《炮灰才是真壕帅[穿书]》 第1章 坑爹的穿越1 作为云云众*丝中的一员，叶息觉得自己很苦逼。 从小父母感情就不好，到了小学三年级，他爸因为找小三跟他妈离了。打那儿以后，老妈就常年陷入苦情怨妇模式。 小小的叶息自认有让母亲开心的责任，所以拼了小命学习，只为在拿到成绩通知单和三好学生奖状的时刻，可以看到母亲的笑容。可惜母亲的笑容从来不长久，很快愁云又会笼罩她的容颜，于是他又得更加努力、更加玩命儿。书山题海和破碎的家庭便他童年最深刻的记忆。 学霸当到高中，他终于当不动了，伴随着母亲罹患癌症去世，支持他学习唯一的动力也消失了。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朝夕间由学霸变为学渣，速度之快，落得之彻底，也算是一段令众老师惋惜而费解的传奇——当然是反面的。 丧母的打击固然沉痛，但他倒下去就没打算再起来。就好比上等的瓷器坏了一道小口，修补修补好歹也算二等品，可他不但不修补，还以此为借口直接把瓷器给摔成了渣渣。 总之，母亲去世后，他开始沉溺游戏和网络小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爸作为他的监护人也没辄。或许是出于内疚，或许是因为赚了钱不需要前妻的儿子来光耀门楣，他爸索性拿出两万块钱把他塞进一所野鸡大学，让他混了个大学文凭，然后托关系再把他塞进某家效益很好的单位。 做到这个份儿上，他爸觉得仁至义尽了，反正儿子已经成年了，又有个不错的工作，成龙成蛇就是他自个儿的事了。他爸再一次淡出了他的生活，而且这一次是走得心安理得。 叶息跟他爸没多少感情，多了嫌烦，少了自在。拿着不低的薪水，他变本加厉地混日子，直混得周遭同事领导怨声载道。终于，在某次公司内部结构优化调整中，他被从干脑力劳动的白领调整成干体力劳动的蓝领，工资连降两级！ 在这当口，女票雪上加霜，把他给甩了！分手的理由正当得令他无法反驳——不嫌他穷，就嫌他不上进。 他知道自己不上进，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比同龄人好很多，之所以职场情场双失意，完全是自己作出来的。虽然他生活得很简单，不抽不喝不赌不嫖，只喜欢打游戏看小说，但他的大部分精力跟时间都被虚拟世界占据了，匀出来给现实世界的只是自己的一个壳，试问有哪个姑娘受到了？哪个领导容得下？ 叶息觉得自己挺聪明，也不是没有能力，学习那么苦都能抗下，有几件事是比在□□当学生更苦？主要还是女票的那句评语，没有上进心。 痛定思痛，他要雄起！他要奋斗！他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虽然他暂时不知道自己有神马梦想…… 就在他辞掉工作，满怀要为梦想重新开始的豪情时，他悲催地被车撞了，在空中翻滚之后后脑着地，哔——这么着就挂了？！ 叶息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啊飘的荡到空中，俯视尖叫混乱中被摔成窝瓜的脑袋，还来不及哀悼一下，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到了一个黑洞中。 在黑洞里飘了很久很久，他眼睛一亮，身体一重，好像做梦从高处掉落一样，猛地一蹬腿……等等，自己不是死了吗？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血淋淋的尸体，应该是灵魂出窍对吧？为毛他还可以感觉到手脚的存在？ 抬起类似上肢的东西仔细看了一眼，又抬起类似下肢的东西再仔细看了一眼，他冷静地想一定是在做梦，说不定是孟婆汤过期喝出幻觉了？什么牛头马面奈何桥他都没看到,只有一个人形球体不知从何处滚到面前，抱着他兴奋地乱摇，叽叽呱呱讲了一通好像是国语的话。 当他琢磨出一点儿球体的意思，他斯巴达了！之后，脆弱的灵魂凌乱成渣渣！ 恶梦，这绝对是个恶梦！让哥再睡一会儿，醒过来好好地去投胎，重新做人orz。 他闭上眼想继续入睡，努力忽视耳边球体的聒噪。迷迷糊糊中，耳畔陡然安静下来，一个清冷而醇厚的声音问了句话，可他昏然欲睡，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只是感到被人抱到怀里。那个怀抱温暖而有力，不但抱住了那具恶梦中的身体，甚至透过皮肉骨骼拥抱住他的魂魄。 他更困了，直接眼球一番，昏睡过去。 又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当他再睁开眼看清周围时，他绝望得要疯了。小小的房间木窗木门，摆放着木床木桌木柜，地上有几个彩色蒲团。这些简单的家具简单又古朴，是可以当古董卖的式样。 他把目光从家具上挪开，颤巍巍地再次抬起四肢，出现在他眼里的是人类的手和脚，但是小巧得令叶息肝颤，根本就是四、五岁孩子的手脚嘛！ 试着双手杵榻，他用力撑起上半身，低头把此刻自己栖身的这具躯体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小小的身体裹在一件略大衣袍里，顶着一头过肩的乱发，皮肤相当白，肉相当嫩，到处都软软的，是一个白嫩的孩子。因为没看到尾巴之类奇怪的东西，他稍稍松了口气，闭上眼回忆起那个恶梦。 看来他是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了一个仙侠世界。而且是穿越到一本他生前正在追的网络小说里。他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啊！雪团子醒了！”伴随着一个惊喜交加的、公鸭似的声音，噩梦中那个人形球体再次转到了他面前。 不等他做出反应，人形球体，其实是个年龄介于少年与儿童之间的小胖纸——因为太胖了，不小心就会被看成一个球——扑到他身上，双手揽着他的肩膀，涕泪交加道：“雪团子雪团子！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呜呜，师尊说你这次毒发十分凶险，很可能回不来……我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呜呜……” 叶息觉得有十只鸭子在耳边叫唤，脑仁儿一跳一跳地疼。 噩梦里小胖纸也是这么不停歇地哔哔哔，让他约略得到了一些信息。 用力推了推小胖纸敦厚的身躯，叶息哑着嗓子说：“唉，你先放手，压着我了。”声音虽然有点哑，仍旧是软软糯懦的童音。 小胖纸忙放开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我太激动了，没把你压坏吧？” 叶息摇摇头。难过地叹了口气，他指指脑袋，悲伤地道：“我现在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小胖纸同情地点头道：“你被腹眼毒蟆所伤，师尊发现你的时候，你只剩半口气、魂魄都要散了……师尊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如今尽管救回了你的性命，但魂魄就难说了，少一窍心眼也说不定。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的？！你才缺心眼！ 他将满嘴苦涩咽下肚，又道：“你，怎么称呼？” “你把我这个二师兄都忘了？”小胖纸不满地嘟起嘴道，下一刻又变了脸，羞涩地低下头对着手指道：“我叫白雪，你可以叫我雪哥。” 要不是嘴里液体不足，叶息此刻能喷他一脸！ “咳咳，谁给你起的名字？还真是、真是……特（奇）别（葩）……”叶息抚着胸口一面顺气，一面虚弱地问。 “师尊取的呀！”白雪骄傲地说完，掰着手指开始唠叨：“师尊是雪胤真人，所以给大师兄取名雪鹏，我爹姓白所以叫我白雪，你呢，就叫雪团子。” 我擦擦擦擦！那个什么师尊，您给人取名能不能不要这样敷衍，雪鹏也就罢了，白雪也能忍，雪团子是神马东西？您当养萌宠呢？！我要和您谈谈人生！ “二师兄，麻烦你扶我一把，我想去给师尊问安。”小僵尸大概是昏迷的时间太久，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叶息扶着床头双脚划着圈地打颤。 “不用，你快坐下。师尊这次救你耗费了很多灵力，要闭关一段时间。他闭关前吩咐过，让你醒来后只管休息，想修练的话也可以修练，有什么不懂的问我或者大师兄都可以……” “你怎么不告诉他，师尊为了救他元气大伤？！”一个冷冽的十分不友善的声音打断了白雪。 不知什么时候，房门口站了一位少年，长得倒是挺周正，但一管鼻子鹰钩得厉害，显得双眸深凹，带着一股阴沉劲儿。少年左手握着一把剑，特别装b地将双手抱在胸前，做独行侠的孤高状，说出的话也不招人待见：“既然已经醒了就别再装可怜，赶快起来干活儿。” “大师兄，雪团子才醒呢，师尊吩咐过让他多休息。”小胖纸白雪护犊似的把叶息挡在身后，祭出师尊这杆大旗。 师尊旗果然很好使，刚刚还理直气壮的雪鹏怔了怔，才气势不怎么足地开口：“那药田谁来打理？我这几天要下山一趟，没空帮他干活儿！” 白雪拍了拍厚实的胸脯，豪气地说：“我来！” “我们三人的活儿可都是你干？” “嗯，没问题！” 叶息旁听两人的对话到此，看白雪的眼神就有些改变了。小胖纸挺讲义气嘛，虽然说话难听点儿，心眼儿倒不错。 既然白雪担下所有活计，雪鹏也没话好说，很干脆地转身走了无影无踪。 看来这雪团子和他大师兄的关系很差嘛，小孩据说是死里逃生大难不死，作师兄竟然问都不问一声，才照面就让人起来干活，堪比灰姑娘的恶毒后妈。 白雪像是看出他的心思，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大师兄因为担心师尊，所以迁怒于你。你别管他，过几天就好了。” “……” “师兄特别崇拜师尊，师尊掉根头发他都要着急。”白雪看叶息一脸茫然，忍不住多嘴八卦了几句。 叶息的心思转来转去地分析目前情势，白雪见他呆头呆脑的，以为他没完全恢复，拿了药跟灵食来，又安慰了他几句便自去了。 第2章 坑爹的穿越2 此时此刻叶息的头脑无比清醒，对于诡异的现实无法再装做梦了。好吧，他承认他穿越了，直接穿到一篇叫《制霸修真界》的网络小说里。 《制霸修真界》是一位名叫“四爷很忙”的作者正在连载的大长篇，故事发生在三千修真界中的凌霄境之九星界内，此书秉承宅男读者及作者之一贯喜好，讲述一位*丝男韦毅行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各种巨大的金手指，一路大开外挂从最弱的怂包登上顶级修士，震慑九星界的升级流故事。在韦毅行的升级打怪过程中，照例会收获无数法宝、灵兽和庞大的后宫——在修真界叫双修。 只是因为“四爷很忙”的恶趣味，主角韦毅行是个伪种马，即花心萝卜披了层重情义的皮，搞双修搞得极其不敬业，收获了一堆美女的芳心却要搞神马神交，最后真正和他修炼的只有三位美女，有一个还早早挂掉了。 尽管三位后宫都是顶级美人，可在数量上仍是令叶息这类宅男深感遗憾。因此，身为“四爷很忙”的忠实读者，叶息并不很喜欢韦毅行，完全是出于习惯才追这文。 而他这次书穿,穿到了主角韦毅行身上——那是不可能滴！要问他穿成啥了？呵呵，叶息这堂堂七尺男儿，出车祸前也是个外表内心皆阳刚滴汉纸，竟然穿成了主角的后、宫！后……宫…… 每每想到这里，叶息的心就哗哗地淌血！主角穿不上，穿个炮灰不行吗？穿个反派不行吗？再不济穿个路人甲也可以，为毛要是后宫？！为毛？！老天爷你还能再坑爹些吗？！ 而且这位后宫的身世和体质还十分奇特。妹纸在还未成为美人的时候原是一个男孩。对，就是叶息栖居的这个叫雪团子的男孩orz！ 也不知“四爷很忙”为什么设定一个如此复杂悲催坑爹的人物，反正这雪团子是个小白菜式的苦命娃。他原来只是某个村长里凡人小孩，某天一位僵尸门的大魔头横扫村子，村里的人死的死，没死的被咬成了僵尸。雪团子也被咬了，不过在他没完全变成僵尸前为雪胤真人所救，并帮他压制住了体内的尸毒。此后雪团子拜雪胤为师，一直生活在云绶山。但因他身上的尸毒始终未解，所以是半魔之身，有入魔的潜在危险。 书上韦毅行遇到雪团子的时候，雪团子已经十八岁了，那时她（他）表面看依然是男孩，偶尔会在月圆之夜变成女的。韦毅行见到变身（性）后的雪团子惊为天人，一眼倾心，可妹纸就像灰姑娘似的惊鸿一现，转瞬消失。韦毅行苦苦寻觅，却不知心上人就是陪伴身边的同门师弟。 ——噗，这么少女心的梗亏“四爷很忙”编得出来！ 好吧，接着讲故事。 两位看对眼的男女（男）青年就这样一直憋屈着，误会着……直到一次雪团子受伤，为了救兄弟，韦毅行给他喂血来压制他的尸毒，奇迹发生了！美男变成了美女！而且是永久性改变，不会一会儿男一会儿女的变来变去。 韦毅行一看，咦？！这不是我梦中滴女神吗？雪团子：对，就是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变成女儿身耶。 然后嘛，憋屈了很多章的激（基）情终于爆发了！两人各种天雷勾地火的双修，看得身为读者的叶息狼血沸腾鼻血横流…… 哎呀，扯远了，言归书穿正传——据“四爷很忙”在后面交代，雪团子只所以会变成妹纸，因为他小时候在云绶山被一只阴险的腹眼毒蟆咬了，当时情况极为凶险，雪胤真人费了大力气才救回他的命，从此之后雪团子的体质就改变了，变成了可男可女的双性人。不过这个变化大家包括雪团子自己都不知道，直到他在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变身…… 等等，叶息突然意识到，小僵尸这次中毒不正是和书上写的情况很相似么？难道现在自己占用的这身体已经变性了？ 叶息的心拔凉拔凉的，抖着手拉开裤子好一通检查。 还好，一套物件虽然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但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没多。 这三小件让他暂时放下一点心，看来离真正变性还有十来年，说不定可以想想办法。要知道双性人、abo之类都是腐女的爱好，对于像叶息这样的直男绝对是九天神雷,如若这个雷真落到他身上，那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想到雪樱（韦毅行也嫌雪团子难听替她改了名）的寿命，叶息就想胖揍“四爷很忙”一顿！没错，她（他）就是主角后宫里挂掉的那一个！ 事情是这样滴，因为雪樱身带尸毒随时可能入魔，韦毅行为解救心上人到处寻找解毒之方，但是没找到。雪樱还是入魔了，于是遭到师门及各类正道中人的追杀。她不想连累爱人，也不想堕入魔道，就毅然决然地自杀了，给主角留下一堆宝物和自己的内丹。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百年身死两茫茫……这个情节当时收获了不少读者，特别是女读者的眼泪，连叶息都为雪樱美眉唏嘘感慨了一番。 可现在，他只想像咆哮教主马氏一样冲“四爷很忙”嘶吼：“为什么要死？！你把寿命还给我？！！！！！” 别人穿越不是在江湖上驰骋纵横，就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再不然种种田凭自己双手当个富翁也不错，他倒好！穿到僵尸兼双性人身上不说，还只有十多年的寿命，现世里是个早夭的命，穿到书里死得更早，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么招老天不待见？！ 越想越绝望，叶息抬起小小的脑袋往床栏上使劲撞了几下，直撞得额头鼓出个鹅似的大包，才眼冒金星地瘫倒在榻上。 唉，小僵尸好歹是半魔之身，寻常撞墙肯定是撞不死的。自己真是心想事不成，寻死都不容易啊啊啊！ 蓦地，一道稚/嫩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跳动：“活下去！” “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叶息知道，这是自己刚进入小僵尸身体时听到的，小僵尸的心声。 小僵尸的魂魄早已散了大部分，只留下了一缕残魂在身体里面。这微不足道的一缕魂反复念着要活下去！他不想死！要和师尊、师兄们一起修炼，认真地活下去！这是小僵尸唯一的愿望，因为倾注了全部心力，变成了一个执念。 它在识海里不断坚定地重复，对抗着叶息的各种理智分析和复杂情感。渐渐地，慢慢地，一点点融入进叶息的意识。 是的，既然还活着，就要好好活下去。既然老天给了他另一次生命，就不要再留下任何遗憾。不要再像出车祸那时，除了决心，什么事都没有做，带着满腔的不甘和后悔，向死神交了一张连自己都不满意的白卷！ 这一次，一定要认真、酣畅地活一回！为自己，也为小僵尸。 不知不觉间，叶息放在身侧的拳头已紧紧握起来，全身流动着一股豪迈激情。不管“四爷很忙”是怎么写的，但他所处的是一个再真实不过得世界，作者没提过白雪、雪鹏，可他们都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忘记这是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人同样可以活得恣意生动！“四爷很忙”可没说雪樱是穿越来的，还是男穿女。这个预设的结局仅是小僵尸命运的一个预言，而命运是可以改变的，预言是可以打破的——这类书他可看了不老少。 这样一想，叶息顿时从绝望中生出无限希望。他霍地立起身摆了个睥睨天下的pose，仰头大笑三声：“作者你等着吧！我要推翻你的设定，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颤抖吧，鱼唇的作者！颤抖吧，狭隘的世界！哈哈哈！！！” 发表完他的穿越宣言，叶息开始冷静地分析眼下形势。 《制霸修真界》只写到一半，前半部分故事里对云绶山的描写有限，大多数是雪樱的叙述。至于雪胤真人，故事里提到他已修得下品金丹，正在努力向上品金丹迈进，其醉心炼器炼丹，实力十分强大。虽然几次出场都是一笔带过，但书中的好几件大事都跟他有关，作者似乎想在他身上埋伏笔，算是一个隐藏角色，估计故事的后半部分会让他大展拳脚。 不过小说是以韦毅行的视角来写，而自己现在所处乃是在故事之外的、与故事平行的另一条线上，这里的事和人，书上都没提过，自有它发展独立性。 他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雪团子（雪樱这名字的来历让他很膈应，他决定在可以用自己的真名之前，暂时用小僵尸原来的名字）命运多舛，不但有变性之虞，还随时会入魔，一旦入魔自然会被追杀，就算不殉情也难说会被砍死。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解尸毒保命，同时想办法不变女人。 书上写雪樱的修为并不高，只是灵识过人，另外擅长炼器，全身上下都是法宝。她也就是靠这些法宝保命才敢离开云绶山到处乱跑。 妹纸不知道这个世界太危险，没有绝对的实力离开云绶山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留在云绶山靠着雪胤这棵大树，入魔的机率至少降低一半；遇到主角的机率则降低了三分之二，不遇到主角，就不会发生喂血救命那种烂梗，自然也不会真正变性。 总之，呆在云绶山当一只被雪胤真人庇护的乌龟，是叶息目前能想到的、最可行的保命之法。 当然，光躲在云绶山靠别人保护也不安全，必须提高自己的修为，自身有实力才是硬道理！ 仔细回忆一番，叶息勉强只能回忆起一篇口诀，似乎是最基础的修炼法门。他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到一只小包袱，打开来看只有一枚叫《五行元气诀》的法诀玉简，和几张一品神行符、隐身符。 拿起玉简，上面的字倒是写得好看，飘逸不失苍劲，有种蛟龙腾渊的气势，可文言加繁体却看得叶息眼晕。 他丢下书，决定去找队友寻求帮助。 第3章 坑爹的穿越3 雪胤真人和徒弟住的地方叫繁花谷，位于云绶山主峰的山腰处。 这里灵气充沛，四季如春，生长着许多灵草、灵兽，放眼望去繁花似锦，云雾缥缈，不时有飞禽穿云而过，留下几声清唳在山间回荡。 叶息穿花拂柳地在谷中逛了一圈，最后在山谷东面找到药圃和灵田。 浸/□□文多年，叶息知道但凡灵药生长之处，灵气必然是最丰沛的。而大多数修士尽管已辟谷，但还是会吃一些灵食，既补充灵力又过嘴瘾。雪胤真人要炼丹，自然更需要种植灵草灵药，否则全到市场上去买，哪里买的起？ 《制霸修真界》的设定是，修士除了自己修炼以外，另外获得法宝、法诀、灵兽等的主要途径就是用灵石购买。修士可以通过很多方法赚取灵石，比如卖自己的东西，帮别人完成任务获得酬劳等等。灵石之于修士就像金钱之于人一般，灵石另外还有一个用途，即修士可以直接吸取其中灵力来提高修为。 在这本书里，所有灵石、法宝、灵兽都有等级，等级越高品质越好。在叶息看过的连载里，出现过的等级是五级，而且数量相当稀少。 雪胤真人虽然避世而居，依然脱不掉跟灵石的联系，这么大的药圃和灵田除了自用外，肯定会拿出一部分去换灵石。不过这些全是由三个徒弟打理么？做师父的未免有些没人性……叶息眼看白雪胖胖的身躯在田间忙碌穿梭，忍不住开始腹诽自己抱的那只大/腿。 白雪倒是欢快的很，一看到叶息他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笑容，挥手高喊道：“雪团子……” 不好辜负他的热情，叶息只得堆出一个假模假样的笑，回应道：“你休息会儿，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你才需要多休息。”说话间，白雪已经风火轮似转到他面前，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傻乎乎地笑得倍儿开心，也不知种个田有什么好高兴的。 叶息觉得自己运气其实不错，至少在来到这陌生世界的时候会遇到白雪，这样的老实人既热心又不会瞎起疑，作为朝夕相处的伙伴实在是再好不过。 “你不要我帮忙，那我陪你说话吧。”这倒是叶息的真心话。 “太好了。”白雪一个人干活儿也枯燥，听说叶息愿陪他，顿时雀跃起来。“雪团子你真好！”可能是高兴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白雪的两只手往前一伸，准确地伸到叶息胳肢窝下，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抱了起来，像抛个包袱一样上下掂了两下。 叶息心里顿时暴瀑汗。白雪看着也不算高，主要是小僵尸个儿太小了，据说中了尸毒的人生长会很缓慢，也不知道这豆芽菜似的小孩到成年能长多高？估计是脱不了半残。曾经身高一米八的叶息又被狠狠刺激了一把。 “二……师兄……”叶息咬着牙齿叫出这两个字，认真叫一个小娃娃“师兄”，这种心情还真是复杂，“你知道我什么都记不清了……我问一下哈，我今年到底有几岁？” 白雪对他的“失忆”已经见怪不怪了，停下手中的活计掰着手指算了算，答道：“你今年大概有10岁吧，师尊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好像是8岁多，在云绶山呆了快两年，嗯，应该是10岁没错。” 敢情小僵尸未中毒前发育不良，中毒后发育更不良，该上三年级的人看上去还在上幼稚园orz。 “那……你多大了？”叶息又问。 白雪顿时扭捏起来，低头绞着手指答道：“人家有16岁了。” 叶息瞪大眼，咽了口吐沫，再问：“大师兄呢？” “他有二十五了。” 叶息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这个看着不超过十岁的小胖纸，居然已经快成年！而雪鹏那厮明明还处在变声期，怎的都二十五了！敢情这里的人都晚熟。 他又咽了口吐沫问：“你们都中毒了？” 白雪眨着眼很奇怪地看了他一小会儿，似乎明白了他的疑惑，于是回答道：“大师兄是神兽之子，有好几百年的寿命，对于他来说二十五岁可不就是少年？” “你也是神兽？” “不不，”说到自己白雪的脸上又泛起羞涩的红晕，“我们白氏一族，是神兽与人结合诞育的，有神兽的血统。寿命也过百年，所以我还小呢。” 叶息的眼珠都要鼓出来了，乖乖，小胖纸原来是个半兽人！这么说雪胤真人的三个徒弟，一个是兽人、一个是半兽人、另一个是半魔，全都不是人。再加上山间到处穿梭的各种飞禽走兽，这云绶山简直是非人类聚集地嘛。 他忍不住八卦了一下：“师尊是人吧？” “嗯，师尊是人！”白雪肯定地回答。 从下午到晚上，叶息一直跟在白雪身边，把想知道的情况大致打听清楚。 原来大师兄雪鹏是剑修，修为已经是妖修的化形阶段，相当于人类的凝脉期；白雪刚过筑基，修习的五行法诀小有成就，他立志跟随师尊炼丹炼器，最近刚开始学习炼丹；至于小僵尸嘛，因为天赋不高，又受半魔体质的限制，修为低到令人发指，不过刚完成锻体进入炼气阶段，连最简单的法诀都不会。 叶息那叫一个气，你说这熊孩子，修为这么低还不老实呆着？！老实呆着哪会被臭□□咬？还好雪胤真人这个师尊比较像样，有实力也愿意救他，救也没救全，魂魄都散了只剩一点了。所以说啊，修炼关乎性命！在这个荒唐的修士世界，不好好修炼的下场就是一个死！ 啥都不说了，心动不如行动，要修炼首先要攻破语言关。于是他厚起脸皮，拿着《五行元气诀》钻白雪屋里，誓要弄懂书中的意思。 白雪小孩子心性，练功并不特别用心，晚上也不打坐，而是津津有味地看一副卷轴。 叶息凑过去，只见卷轴上方赫然写着《九星界界报》几个大字，下面依次是各种消息兼八卦，图文并茂，而且图画还是3d全息成像，人和物漂浮在空中，按文字介绍做动作说话。 “东海之滨发现有魔族出没。”空中/出现一片蔚蓝大海，有个怂头呆脑的黑脸家伙在礁石群里小心翼翼地前行。 “被无相门顾探微截斩！”一位蓝衣帅哥从天而降在黑脸家伙面前，黑脸家伙先是一惊，随即撒腿就逃，帅哥岂肯罢休，几个腾跃挡在了黑脸怪前方。黑脸怪狗急跳墙负隅顽抗，帅哥手持飞剑翩翩起舞般，几个优美的动作就将黑脸怪斩于剑下。 “顾探微作为九星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文武双全，才貌出众，被评选为年度最佳双修对象……”从界报里传来一阵激动的的尖叫。 蓝衣帅哥负剑而立，缓缓转过身正对了两位读者，跟明星走红毯一样架子十足地抬手挥了挥。界报内尖叫不绝，其间还夹杂着“顾探微我爱你”的呼唤！ 白雪也满眼冒着粉红星星激动地道：“顾师兄好帅！” 叶息近距离地仔细观赏了这位年度最佳双修对象。帅哥顾探微修眉杏眼，鼻梁挺直，脸型轮廓端正而深邃，微微上弯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狭长双眸脉脉含情，让你感觉他不但在对着你笑，笑中还有很多欲言又止的言外之意。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吧。 像是听到了白雪的赞叹，虚拟的顾探微面对白雪加深了笑容，眼波流转间朝他抛出一个眼风。这眼风的范围过于大，连叶息也被波及，让他连连哆嗦了好几下。当事人白雪则手捂胸口，泫然欲泣地呜咽道：“哦，顾师兄！啊啊啊，我爱你，顾探微！” 白雪猛地立起，力气之大将坐的椅子掀翻在地。将胖胖的手掌紧握成拳，他挥舞着拳头双眼含泪地宣布：“我一定要、一定要去鹿湄山亲眼见一见顾师兄！我、我还要让他给我签名！还要做一个顾师兄的傀儡，让他天天陪着我！” 在《制霸修真界》的前半分，这顾探微是男主不折不扣的对手。他们都拜在无相门下，顾探微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不但长得帅，而且天赋极高，已修炼到凝脉九层即将进入金丹期，可谓是如日中天的修真明星。 而韦毅行长相普通，和师傅灵玑真人均是修习偏门，在无相门中从来不受重视。当然普通的主角总是能脱颖而出，打败最出众的男配，不但通过他提高修为，还要抢他的法宝、小弟和女人。 顾桃花就是这么个苦逼的存在。不知在这个平行的世界里，他能不能摆脱书中的命运，另有一番作为？ 不过顾桃花的初次亮相艳惊四座，真正是男女、人/兽通吃，成功地把白雪变成了他的脑残粉。 叶息毫不顾惜白雪的少男心，不给他花痴的时间和空间，抱着《五行元气诀》开始向他提问，并认真地把白雪的回答记录下来。所幸小胖纸脾气好，不但不嫌小僵尸烦，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4章 坑爹的修行1 三天之后，叶息已经完全搞懂这法诀的意思。 为了感（拉）谢（拢）白雪，他不但每天帮着干活，而且二师兄长二师兄短的叫得十分亲密。 白雪作为半兽人，尽管年愈十六，用他自己的话说其实仍然是个大号儿童。以前繁花谷会讲人话的连他也就三个，平时又鲜与外界打交道，师尊性情冷清，师兄脾气急躁，都没耐心陪他这个小屁孩玩，整日独自面对满山灵草灵兽，他生活相当寂寞。直到雪团子来了，他终于有伴了，什么话都可以向对方说。 因此，虽然俩人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把对方视为密友。 没想到雪团子自醒来后，不但对他越加依赖，一张嘴里更像是涂了蜜糖。他何曾见过这么大规模的糖衣炮弹？三下两下就被轰得晕呼呼找不着北。 而叶息对白雪好，也并非全出于利用。毕竟人是社会动物，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面前全是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身边有个可以请教、谈话的对象，心中的恐慌迷茫便能减少很多。 可惜跟白雪打成一片也无法解决小僵尸修为低下的问题。叶息别的不想，每天琢磨的就是如何尽快提高修为。刚进入炼气一层、什么法诀法术全不会，这在修士的世界跟毫无抵抗力的婴孩无疑！ 当然，叶息很明白要提升自己需得从最基础的做起，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每天除了帮白雪干活外，他几乎把所有时间用来练功，可谓是废寝忘食分外勤奋。 他的进步是很快的，没过多久已经可以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微弱的气感沿着经脉游走，直游到丹田。丹田内则越来越充实，常常有温暖的气流在其中游动。 白雪说他已经进入炼气二层了。这样的速度，连整天抱着手臂装b的雪鹏也小小惊叹了一下。 进入炼气二层，就可以修习简单法术了。雪胤真人还在闭关，叶息没有更多选择，只能跟着白雪学习简单的五行法术。 开始学习法术，叶息才切身体验到灵力修为对一个修士究竟有多重要，而自己炼气二层的修为是多么低下。 比如说现在，他正在练习水行法术《*诀》，即从空气中吸取水汽化作雨云，然后再控制雨云降雨。他见过白雪施《*诀》，一般可以操控雨云给整个药圃浇水，加上灵田的话则需要再施一次。 然而叶息没想到，看上去并不难的法诀，真正实施起来如此的费力。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从丹田调动出的灵力，小心地控制着灵力，伴随着他的手势和口诀，周遭的水汽逐渐聚集成一个肉/眼可见的云团。 云团扩大到到人脑袋那么大时，灵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他咬紧牙关奋力从丹田和经脉里调动所有的灵力，经脉传来阵阵如针扎般的刺痛，先前一股股的灵力到已经变成纤细的丝缕，仍被他毫不留情地注入云团。 云团缓慢地扩大，直到有两个人头大时便停滞不动了。 汗水已经打湿/了叶息的衣衫，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经脉丹田空空如也，无论怎样用力再抽不出一丝灵力。他只得用灵识控制着云团，想将它往前移动到灵田上方。 或许是灵力动用太过，他的灵识出现了很短暂的空白。不过就是一个吐气的瞬间，仍停留在他头顶的云团就失去了控制，哗啦啦，雨水好像被盆打翻似的劈头盖脸将他浇成落汤鸡。 叶息呆滞地看着云团在眼前散开，耳旁传来一阵好听却刺耳的笑声。几只围观的妙音鸟在枝头笑得前仰后合，连厚道的白雪都抿着唇拼命忍笑。 恼羞成怒地小僵尸从地上捡起石子朝几只死鸟砸过去，妙音鸟们被骇得扑腾着飞走了。然而世界没安静一分钟，又传来更加聒噪貌似公鸭叫的嘎嘎大笑。 不用看也知道是雪鹏那从来不干正事、成天找小僵尸不自在的二货！不可能拿石头扔大师兄，叶息狠狠地横了雪鹏一眼，咬牙切齿地想，敢嘲笑小爷，这梁子算结下了，你等着！ 白雪体恤地拉着他回去换衣服，一路絮絮叨叨地安慰他。他低着头没答话，心里十分清楚，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修为低。 这次失败对叶息是个很大的打击。进入炼气第二层的喜悦一扫而空，他不得不丧气地承认一个残酷事实——修真这条路实在是太漫长艰苦了！ 贴上白雪制的一品神行符，小僵尸轻而易举地翻上屋顶。他头枕双臂，仰面而卧，静静地凝视着浩瀚的银河天宇。 这是他穿到这里来后最喜欢的事。面对无垠天宇，杂乱的心渐渐变得清明，叶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想自己或许是太着急了，来到云绶山也才一个多月，有进入炼气第二层的成绩算是很不错了。 可是……要炼气十层进入筑基期，筑基才算正式迈入修行的门槛，筑基十层后/进入凝脉，再然后是金丹、元婴……对于小僵尸这样的半魔，想要保命怎么也得到凝脉期。凝脉啊，那要修到猴年马月才能达到？而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 “四爷很忙”这个尿作者只给自己十一年的时间！ 叶息无比愤怒地诅咒写虐文的作者，恨不得化身贞子爬出屏幕冲随便写死配角的作者呐喊：“炮灰也是人！炮灰也有人权！炮灰不是想写死就写死的存在！！！！！” 在心里将“四爷很忙”狠狠鞭笞一顿之后，叶息开始严肃地思考关系生死的人生大事。 按部就班的修炼肯定是来不及了，必须得走捷径，方能在短时期内提高修为。 修真文里的主角大多会有很多奇遇，不是捡到法宝、法诀就是遇到高人指教，从而快速提高修为。但鉴于上次腹眼毒蟆的惨痛教训，目前叶息是不敢到处乱跑的。只在繁花谷里转悠，奇遇神马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郁闷地揪着小僵尸的鸡窝头，叶息努力回忆《制霸修真界》及《五行元气诀》里提到过的，各种主角快速升级的办法。想来想去，眼下只有一个适用于小僵尸的纸板体质。 在《制霸》里，灵石除了购买东西外还可以直接补充灵力，是最快捷的提高修为的方法。但因为下级修真得到灵石十分不易，而高级修士又强调稳扎稳打的修炼，所以修士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灵石直接增加灵力。 此刻的叶息就是被逼到迫不得已了。 他拿出小僵尸的包袱，在里面刨出了五颗下品灵石。 按《制霸》的设定，灵石分三个等级，下品最低。十颗下品灵石可以换一颗中品灵石；一百颗中品灵石可以换一颗上品灵石；也就是说一颗上平灵石相当于一千颗下品灵石。 叶息惦着手里可怜的灵石，一声叹息。真是穷啊！ 据他所知，雪胤真人是不反对徒弟们干私活儿的。比如白雪经常自己炼些低级丹药什么的，拿去集市上换灵石，雪胤就从来不管，既不抽成也不要他交材料费之类，全当给徒弟的零用钱。遇到这么开明的师父还赚不到钱，只能怪自己没本事了。 谨慎起见，叶息勉强压下迫切心情，认真复习了《五行元气诀》里提到的吸收灵石灵力的方法，才拿出一颗灵石做实验。 很快灵石里的灵力被吸收完了，晶莹透亮的灵石变成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而叶息空荡荡的气海里终于有了一点灵力。他等了一会儿，身体不但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倒因为灵力的补充恢复了些许气力。 大喜过望之余，他一口气将剩下的四块灵石全吸干净，气海被填了个七、八分。即使这样他也很满足了，平时补充耗空的灵力至少也要两天，有了灵石只需要半个时辰而已。 发现灵石的好处后，叶息的生活重心由原来的修炼，变成了修炼+赚灵石。 对他这样修为低下的修士来说，修炼不易，赚灵石同样不易。他既不会炼丹也不会炼器，更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宝，每天种药圃、灵田，收成还是公家的。 也是他运气好，某日在药圃里锄杂草时，发现了一株怪异的植株。 此株乍一看十分像杂草，但在普通而茂盛的叶片里藏着米珠大小的几粒粉红果实。 白雪和雪鹏是从来不注意的。因为叶息这些天想灵石想疯了，眼睛变成了探照灯，成日在草间地头到处睃巡检视，就想着捡到宝贝发个横财，所以才会看到这些粉红果。 他把那几粒粉红果实杵到鼻尖上仔细辨认，认不出是个啥玩意儿，只觉得莹澈光润很像21世纪网上流行的粉晶。粉晶是被追捧为旺桃花运的好东西，此株如此像粉晶应该有点价值吧。 他把这植株拿给白雪看。白雪也不认识，不过凭着小胖纸初级炼丹者的眼光，从其中看到了微末灵气。 有灵气就是有价值咯！ 《制霸》里是雪樱曾说过，云绶山灵气非常充沛，山中有很多不知名的灵草灵药和稀有灵兽，她一身法宝有不少是用自己在山里找的古怪材料炼制的。再说修真文里遍是主角无意间捡到好东西这种桥段。所以叶息坚信这种杂草可以换灵石。 第5章 坑爹的修行2 叶息坚信这种杂草可以换灵石。 他趴药圃里把每个犄角格拉都翻了一遍，又找到了五株，正好白雪隔两天要去集市上卖刚收的灵谷灵稻，他就缠着小胖纸带他一起去。 白雪很为难。无他，雪团子修为太低了，上次被毒蟆咬伤的事他还记忆犹新，虽然集市并不远，可万一路上出什么事怎么办？ 因为熟知二师兄软肋，叶息开始无耻地卖萌加装可怜。不但时时刻刻尾巴一样跟着白雪，还眨巴着大眼睛做楚楚可怜状，让拒绝他的白雪很有罪恶感，犯错似的对着他直搓手，小胖手都快搓掉一层皮。 恰巧雪鹏这几天闭关，无奈之下，白雪只好去敲了师尊的门。 雪胤真人也在闭关，为这种小事打扰师尊，俩人都很忐忑。 等叶息恭敬地说完自己的请求后，隔了一会儿，安静地廊间响起一个青朗声音：“雪团子的伤好了吗？” 语气虽温和，但隐隐含/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让叶息不由自主就半弯了腰，对着紧闭的大门答道：“启禀师尊，徒儿已完全好了。” “你躺了那么多天也闷了，该出去走走。”短暂的沉默后，雪胤真人道：“你后天一早过来，为师给你件防身的东西。” 带着几分好奇等了一天，他俩早早地来到雪胤真人的房前。门口的蒲团上已多了一件小小的灵甲。 灵甲轻巧，拿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光滑的甲面灵光流转，触手柔若无物。叶息看不出灵甲有几品，只知道是个好东西，可灵甲上那毛绒绒的长得像机器猫的图案是啥玩意儿？直接让他联想到以前送给同事儿子的婴儿服，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雪是识货的，第一眼看到灵甲就两眼放光，一面小心翼翼地摸着灵甲，一面啧啧称叹。 “雪团子穿上吧。有了这灵甲，寻常毒物、普通刀剑都伤不了你。”雪胤真人的声音忽然从门后传来。尽管隔着房门，他似乎也看得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金丹期的修为真不是盖的。 叶息忙依言穿上灵甲。甫一上身，灵甲就像是长到了皮肤上，连同那只长毛的机器猫化为无形，并且丝毫没有穿了件衣服的感觉。 果然是好东西！ 叶息忙磕头称谢。 “去吧。早去早回。” 雪胤真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是因为这灵甲吧？叶息心里微微一跳，跳出了几缕淡淡的感动。 白雪一脸艳羡地对叶息道：“师尊闭关前说过要给你炼一件灵甲防身，没想到是那么好的东西！” 叶息假装天真地问：“这灵甲真的很好吗？” “当然啦。这可是蓝冰蚕丝和乌金柏炼制的三品灵甲！”白雪对他的无知很不以为然，瞪着圆眼睛道：“这两样东西都不易得，特别是蓝冰蚕丝，别看只有三品，可是有市无价的稀罕物！师尊前些年偶然得了一些，一直舍不得用，现在却给了你。师尊对你实在太好了！” 叶息不知道蓝冰蚕丝有多珍贵，他只知道一件三品灵甲价值不菲，感觉像自己穿了件镶钻的衣服一样，既想昂首抬头地得意，又忍不住会塌肩缩脖地惶恐。 白雪继续念叨灵甲的好处。据他介绍，蓝冰蚕丝抗火抗刀剑防护力极佳，最难得的是它至阴至寒，最适合小僵尸的体质。而乌金柏则是上好的净化材料，不但可以防毒还能清心强身，有助于修行。因为雪团子修为浅，雪胤真人还对灵甲做了特殊处理，否则他是难以驾驭一件三品灵甲的。 萌娃真是天然大杀器啊！叶息暗自感叹后，决定以后好好利用这个天然好条件。 叶息存了小人之心，生怕白雪对自己生出嫉妒，一路上格外对他察言观色。还好二师兄是个厚道人，一点没把灵甲的事往心里放，说过就算。 说起来云绶山的灵兽真是多，白雪的坐骑居然是只独角兽，听着都拉风。不过因为雪胤真人素来低调，身为他的弟子自然不好太过招摇，去集市神马的就不用召唤这样高级别的灵兽了，骑只普通级别的白羽鹰就好。 坐在阔如飞毯似的鹰背上，白雪不忘向小师弟科普，灵兽啥的也需要灵力来驾驭，他只所以能拥有独角兽这样高级别的灵兽，完全是半兽人的血统自带驯兽基因。叶息袖着手认真倾听，内心十分淡定。早知道修为是这个世界生存之本，可对他这样的苦逼菜鸟，羡慕是白羡慕，焦急是白焦急。 等白雪说完之后，他摩挲着下颌，好奇地问了一句：“二师兄，你们白家祖上到底是什么厉害的神兽？” 白雪抠着手指犹豫了一瞬，才不好意思地道：“家族有祖训，不能随便说的。” 听他这样说，叶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便不再追问。 穿到这个世界也有好几个月了，对于两位兽人及半兽人师兄跟脚到底是啥玩意儿，他一无所知。不过现在生存压力太大，他也没精力去关心这类无关痛痒的问题。 飞了一个多时辰，遥遥的可以看到云雾之下影影绰绰立着一大/片楼房，正是他们的目的地——芜台镇。 芜台镇只算个小城镇，但因为是这偏僻地方唯一的一座城市，所以特别热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修炼所需的大多数东西在这里都有买卖。 走在镇内，头上有嗖嗖的飞剑和嗷嗷的灵兽，在空中浮动的楼阁洞府里来回穿梭，好不热闹。 叶息也算开了回眼，张着嘴望着天，半晌才回过神来。乖乖，玩游戏跟身处游戏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比看3d还震慑。 好容易回过神来，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敛去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表情，他神情庄重地跟在白雪身后，只拿眼角左瞄右瞄。 白雪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家灵药店。 云绶山出产的东西绝大部分都卖给这家店，是老主顾了，也不用讲价，双方很有默契地量货算钱。叶息的粉晶果经掌柜鉴定，乃是一种叫芙蓉果的东西。此物对修炼并无帮助，但有美容养颜的效果，是女修们喜欢的东西。 他的芙蓉果只是一品成色并不值钱，掌柜卖了个人情，每粒按一颗下品灵石的价格收购。六粒芙蓉果换了六颗下品灵石，捏着这笔微薄的财产，叶息心情大好。 尽管金手指开得比牙签还细，好歹也是金手指，绝对是个好开始。 做完交易，接下来是私人时间。 掌柜似乎深谙他们的习惯，笑模笑样地问白雪：“白公子还要流霞醉吗？” “要，给我两瓶。” 掌柜从柜台上拿下两个水晶瓶子，里面装了七彩的液体，晃一晃瓶身就有光在其间流动，像极了彩色霞光。 “新来了一批货，两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掌柜继续推销。 白雪直接说了几样东西，掌柜又逐一拿出来摆了一溜让他挑选。叶息便在店里溜达。他着重看那些灵草、灵石之类的天然物品，尽量默记这些东西形态特征，打着哪天再去山里捡东西的主意。 店里的东西可算琳琅满目，其中有一片金色的羽毛格外吸引叶息的目光。主要是这东西太土豪了，黄金（还是24k金）一般的质地，璀璨金光几乎闪瞎了叶息的狗眼。 作为一个曾经的正常人类，他对这金羽毛实在太没抵抗力了，忍不住伸手去拿。这羽毛似金非金，边缘十分锋利，越往里越柔韧，上面金光若有实质在其间流动，光芒中隐隐可以看到复杂的符文。 掌柜的两只眼一只对着白雪，另一只分出来盯着叶息，见他拿起那金羽毛，便道：“小公子喜欢这个吗？” 叶息没答他的话，反问道：“这是何物？” 掌柜：“此乃大鹏鸟羽。” 叶息一听是大鹏鸟的羽毛，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忙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金羽放回去。 金鹏鸟他知道啊，凤凰九子之一，菩萨的坐骑，《西游记》里不是有个妖怪叫金鹏大王的？就是这鸟玩意儿。真资格的神兽呐！神兽身上的东西肯定很贵呐！ 旁边的白雪好奇地伸头看了两眼那土豪鸟羽，顺嘴问：“这根大鹏鸟羽价值几何？” 掌柜故作神秘地伸出二根手指晃了晃：“十颗上品灵石。” 别说叶息，就是白雪听到这个价格都惊了，瞪起他的圆眼睛道：“这样贵？！” “白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东西……不易得！跟你师父那些蓝冰蚕丝一样，有价无市。” 白雪表情古怪地点了点头，收好他买的东西，拉起叶息离开了灵药店。路上还一个劲儿嘀咕：“居然卖那么贵！” 当天傍晚，叶息就明白了白雪为何会说那根鸟毛贵。 第6章 一根毛引发的惨案1 当天傍晚，叶息就明白了白雪为何会说那根鸟毛贵。 那个时候他吃完灵食，爬到屋顶上边欣赏夕阳边消食，正在惬意的时候，忽然繁花谷里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鸟啸。紧接着眼前一暗，一个巨大的阴影兜头罩下来。不等他眨巴完眼睛，阴影呼啸着从他头顶滑过，卷起的劲风吹将他吹得东倒西歪。 好容易站稳身形，他看清那阴影乃是一只金色大鸟。 此鸟长得像雕，但比雕大很多，翅膀展开约有一丈多长，通身金黄，在晚霞里金光闪烁，宛如一道金色闪电。只是这闪电歪歪扭扭的，东劈一下西劈一下，伴随着尖利的啸鸣，把清静的山谷搅得鸡飞狗跳。 白雪不知何时也爬到了屋顶上，双手拢在嘴边冲着那鸟大叫：“大师兄，你快回屋歇着去！让师尊知道你又喝醉了，可有你好看！” 那鸟听了他的话，果然消停了，歪歪扭扭地扑腾回雪鹏那间建在树上的屋子。 它降落的时候好像没刹住车，一路狂飙着冲开屋门，伴随着稀里哗啦一阵响，那屋的后墙被撞了个窟窿，露出个金翅膀尖扇了几下，终于是安静了，屋子摇摇晃晃地也没倒。 叶息半张着嘴，痴/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好半天才回过神。扭头看着白雪，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那是大师兄？” 白雪一点头道：“嗯。他准是把两瓶流霞醉都喝了！哼，以后我再不给他买酒了，逢喝就醉，一醉就闹，酒品忒差！” 叶息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只一个劲儿地嘀咕：“大师兄是大鹏鸟！雪鹏居然是大鹏鸟……”这么个活动金库在身边，没有好好利用真是太可惜了！ 习以为常的白雪耐心地解释：“大师兄已经过了化形期，平时都是人的模样，只有喝醉了才会露真跟脚……你来的时间短，自然不会知道他是大鹏鸟。” “你们，”叶息咽了口吐沫，感觉要是问“你们有没有拔他的毛去卖”这种问题很是不妥，所以临时改了说辞：“大师兄是神兽，怎么会拜到师尊门下？” “这个说来话长……”白雪盘腿坐到房顶上，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大师兄是师尊的师尊——也就是我无相门前任掌门人沐阳真人——在路上捡到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一只蛋。你也知道啦，大鹏鸟这种级别的神兽很不容易遇到，想要收服就更难了。沐阳真人将蛋带回无相门就交给还是娃娃的师尊，让他小心温养，蛋孵出来以后就是属于师尊的灵兽。” 叶息边点头边想，修真文里要驯养只灵兽并不容易，何况是这种神兽级别的，但从娘胎里养大的就不一样，所谓的雏鸟情结嘛。难怪雪鹏会是雪胤真人的脑残粉。 由此可见，沐阳真人是相当看重他这个徒弟的。这样看重的徒弟为毛不让他当无相门的掌门呢？关于这个问题，“四爷很忙”在《制霸》并没提过。 “师尊二十岁突破凝脉期之时，蛋终于孵出来了。” “大师兄？”叶息的发散思维被白雪拉了回来，他很配合地露出一脸好奇：“那么他从蛋里出来是只鸟咯？” 白雪一手握拳抵在嘴唇上咳了两声，无视了关于鸟的问题，只道：“师尊将他养大，原是把他当坐骑的，没想到他有志于修行，天赋又高，竟过了化形期，于是师尊就收他为徒。” 听了雪鹏的身世，叶息联想到他平日的各种装b行为，这娃可能是太想当人了，所以处处装得人模狗样，当始终无法掩盖他是一只鸟的事实……还是一只十分值钱的鸟！ 叶息的思路诡异地拐到雪鹏那一身土豪金羽上，那么大只鸟得有多少毛呐？！那么多/毛得值多少灵石呐？！大师兄你给小弟几根/毛吧！ 自那天起，雪鹏发现雪团子突然对他生出了某种奇怪的兴趣，只要见到他，不管隔多远都要跑过来扯淡，扯还不好好扯，一双眼睛在他身上睃来睃去，就像恶狼盯着肉似的。 对叶息这个想灵石想疯来说，他可不是一块大肥肉？！随便掉根/毛下来就够小僵尸修炼好久！ “雪团子，我说你没事老在我这儿转悠，干嘛呢？”某天，当雪鹏第n次看到在他树屋下转悠的小僵尸时，终于憋不住把他叫过来盘问。 “大师兄，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叶息摆出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眨巴着大眼睛努力向雪鹏卖萌。 “什么问题，说！”雪鹏双手抱在身前，骄傲地微扬起头，鼻孔对着天说话。 叶息就那么点儿修为，可修炼的功夫也不多，能问出多少问题？无非是同一个事儿换着方式问而已。 “这问题我前天才跟你说过呀。”雪鹏微蹙眉头道。 “我笨，哪有师兄这般聪慧！” 这马屁拍得雪鹏很是舒服，当下便松了眉头，得意的笑容抑都抑不住，从唇边一直漾到眼底。他装模装样地清了清喉咙，故意压低了公鸭嗓，特深沉地道：“你那么好学，很好。你问的问题嘛，是这样的……” 叶息听得心不在焉，只拿一双眼不停地往雪鹏身上瞄。 “喂，听懂没有？”雪鹏说得口干舌燥，却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在他头上弹个爆栗嚷道：“今天是最后一遍，以后别再来烦我！” 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眼看他要走，叶息忙扯住他的衣袖道：“师兄，我帮你打扫房间吧？” “你不是昨天才打扫过吗？”雪鹏奇怪道。 “昨天是昨天，房间打扫勤些……对身体好，不容易生病，嘿嘿……” 叶息以为自己笑得谄媚，但在雪鹏眼中就觉得他古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奸气。 甩开他的手，雪鹏干脆地拒绝：“不用！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去练功？整天来缠我/干嘛？”话未说完，人已走出老远。 望着他的背影，叶息无比惆怅地叹了口气。大师兄这一身毛太牢实，上次把墙撞个窟窿都没掉下一根，替他天天打扫房间也没有收获，看来除非是动武去拔…… 不甘心啊不甘心！ 眼看守着一座灵石山却连边角料都抠不到，叶息闹心闹得辗转反侧、寝食不安。心闹到了一定程度，变积攒成孤注一掷的勇气。 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夜，恶向胆边生的叶息决定，要从雪鹏身上至少拔一根/毛！ 当然，在凝脉期的雪鹏面前，叶息就是个战五渣，不能强攻只能智取。雪鹏不是喜欢喝流霞醉吗？咱家就给他买流霞醉，把他灌醉灌晕，那鸟毛还不由自己拔？！ 叶息如今只有六颗一品灵石，去找白雪借也只凑足二十颗。 一瓶流霞醉最差的也要十五颗下品灵石，看上次的情形，雪鹏绝不是一瓶就能喝晕的。叶息就想去弄点迷/药啥的掺在酒里，再设法骗雪鹏喝。至于哪儿弄到迷/药，这个《制霸》里有提过——所有灵药店都有卖啊哈哈哈哈！ 怀揣二十颗灵石，叶息偷偷骑上白羽鹰跑了趟芜台镇。在掌柜奇怪的目光注视下，他硬着头皮买了一瓶下等流霞醉和一包下等迷/药，然后风驰电掣地逃回了云绶山。 下迷/药这种事始终不地道，说不心虚是假的。可心虚也得硬着头皮上，谁让自己是个战五渣呢？ 叶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哆哆嗦嗦地下好迷/药，然后把酒捧到雪鹏面前献宝似的献了。 雪鹏果然是个酒鬼，叶息前脚才离开，他立刻就把流霞醉喝了个底朝天。叶息躲在树下听他屋里小小闹腾一番之后便没了声息，就悄悄爬上树，隔着窗户往屋里瞧。 酒不是好酒，药不是好药，不过已经足够让雪鹏趴下了。只见大师兄正以鸟姿趴伏在地上，翅膀长长地舒展开，呼吸粗重，像是睡着了。 这间屋大约是专门用来养鸟的，除了屋角立了柜子，地上有几个蒲团外，一应家具物什全无。此刻喝醉的大鹏鸟把宽阔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蒲团全扫到了墙边。 叶息贴着墙溜进去。 第7章 一根毛引发的惨案2 叶息贴着墙溜进去。 他先想拔雪鹏翅膀上的羽毛，岂料那羽毛长得无比牢固，如金似铁，握在手里跟把刀似的。试了几次，都弄不下来，他只得放弃，转去拔背上的毛。难怪大鹏鸟的羽毛这样值钱，太不容易弄了，特别是对雪团子这样的小体格，简直就像焊死的金属一般难以撼动。 围着大鹏鸟转了几圈，叶息硬是没扯下一根/毛，而喝醉的雪鹏开始扭头、抖翅膀，有要苏醒的趋势。 叶息急出了一身汗，瞅准雪鹏肚子的软羽，双手逮住，一只脚蹬在大鸟身上，咬牙切齿地又蹬又拽，终于拔下了一根羽毛。 就这么一下，雪鹏的肚子痉/挛似的往上抬起来，又重重的落下，扑腾了叶息一脸灰尘。 眼看雪鹏是要醒了，只是被酒和药魇住了没有马上睁眼，叶息的心擂鼓一般砰砰直跳。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害怕了，跳起来一把抓/住肚子旁边的另一根软羽，两只脚都蹬到鸟身上，手脚一起用力，上半身仰成一百八十度，运足气大吼一声，小身板一轻，结结实实往后栽了个大跟头。 他忍着痛坐起来，一手捏着一根羽毛，与满眼懵懂的大鹏鸟对视了一眼。 一眼之后，叶息火烧屁/股似的从地上蹦起来，在雪鹏雷似的吼叫中往屋外跑。 “雪团子！你干什么？！” 雪鹏愤怒地扑打双翅，想从地上站起来。无奈他刚刚醒过来，全身还软着，加之体积太大，一时间难以转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可恶的小蟊贼三跳两跳地越窗而去！ “雪团子你给我等着！” 在雪鹏雷鸣似的咆哮声中，叶息提着一口气跑得比兔子还快！踉跄着骑上白羽鹰，他四脚四手地瘫倒在鹰背上，仰面对着天空呼出一口气，筋骨散成一团泥。 娘咧，刚才那一幕堪比惊险动作片，修士真是个高风险的工作qaq！ 他拿起鸟羽对着太阳仔细查看。金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像捏着两片金叶子一样。这可是他穿到这里后第一笔丰厚财富，连骗带偷带抢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将羽毛按在胸口上，他闭了眼睛。回去以后还有一箩筐事等着他呢，此刻，暂且容他好好享受一下阳光、清风，以及怀揣金羽毛的满足。 叶息仍是把羽毛卖给那家相熟的灵药店。但因为雪鹏不算成年大鹏鸟，其毛的品质打了个折扣；另外又是从肚子上拔下来的，不如翅膀、脊背上的那么好使，还没有刻符阵，所以每根羽毛掌柜只愿出五十颗中品灵石。 明知道他是在找借口压价，叶息也只能接受。然而想到拔羽毛的艰难经历，想到以后恐怕没机会再拔，他心有不舍，只卖了一根，自己留下一根以备不时之需。 垫起脚尖把柜台上的灵石拢到手里小心地捧着，叶息心里升起自己很富有的感觉，小/脸都兴奋地放出光来。 然而这种感觉在他由卖家变成买家，面对琳琅满目的各式法宝时，消失得干干净净。手里的灵石根本不够花嘛，买了这样，买不了那样，歹势！ 反复斟酌比较后，他最后只买了一双二品风行靴，和一瓶上品流霞醉。 风行靴材质普通，主要是上面刻有提高灵敏度和速度的符阵，穿上之后爬高上低飞檐走壁完全不成问题，他预备着去捡东西的时候穿。流霞醉嘛则是买给雪鹏赔罪的。 叶息立在白羽鹰背上，远远就看见繁花谷口站着一个人。只瞧一眼那瘦竹竿似的身材，和满身四溢的杀气，就知道是雪鹏。 他那么快就醒透了吗？唉，便宜货就是便宜货！ 雪鹏仍旧是双手抱剑于身前的装b造型，只不过面色黑如锅底，目光阴沉而愤怒，配上他的鹰钩鼻越发显得冷酷凶狠。连白羽鹰都被他瞪得发起抖来，更别说罪魁祸首的叶息。 刚用手握住装流霞醉的瓶子，叶息的身体蓦地一歪，直接从鹰背上滚下了地——白羽鹰摄于雪鹏的气势，可耻地叛变了，扔下叶息头都不回地逃窜而去。 叶息摔了个狗啃泥，被酒瓶狠狠隔了一下，差点没隔断气。还好瓶子不是普通的瓷瓶，这样摔也没摔坏。 雪鹏迈着方步走过来，每走一步都极其用力，甚至还要将脚下的泥土碾上一碾。 叶息看得心惊肉跳，好像他的脚踩的不是土而是自己的心脏，人还未到，心已经要被碾碎了。 能不怕吗？对方可是神兽呐！就雪鹏那跟脚，随便刨一爪子都能刨掉自己半个脑袋！叶息由当初孤注一掷的拔毛勇士变成了抖如筛糠的怂包，颤巍巍地叫道：“大师兄……” “兄”字还没说完，雪鹏长臂猛地一挥，一道白光便向他劈过去。 “妈呀！”叶息惨叫一声，双手抱头坐到地上。 利剑已出鞘，锋利的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一滴冷汗从他额角滑下，然后又是一滴…… 尽管知道正常情况下雪鹏不会严重伤害自己，可还有不正常的情况呀。那些摔婴儿的、撞了车杀人灭口的不都是在非正常情况下呢嘛，何况对方是一只猛禽，再是神兽，也属于非人类qaq！ “师、师兄，我、我错了……”叶息哆嗦着拿出流霞醉送到雪鹏面前。 “想贿赂我？”雪鹏睨着他，公鸭嗓冷得像渗了冰渣一般。 “不、不是，我我我道道歉！” “大师兄你这是干什么？怎能对雪团子出剑呢？”紧急时候，小胖纸白雪赶来救场了。 叶息从来没觉得白雪的声音那么好听过，白雪，二师兄，亲人啊！ “臭小鬼竟然敢……总之，我今天饶不了他！”雪鹏这回是动了真气，并不打算轻饶拔毛贼。 “他干什么啦，你要这样？”白雪抓着雪鹏的手臂，生怕他一剑杵到小僵尸脸上。 “哼！”雪鹏愤愤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看想叶息的目光越发凌厉。 “雪团子你说，你怎么得罪大师兄了？” “我……”叶息紧张地抿了下嘴唇，小声道：“我拔了大师兄的毛，不多，就两根。” “……” 白雪用看神经病人的眼神连看他几眼，随即转头面向雪鹏道：“不就是两根/毛吗？小孩子淘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师兄你没伤没痛的，犯的着这般小题大作？这事即便说到师尊那里，也就是让雪团子跟你道个歉。难不成你还真拿剑砍他？” 别看白雪平时憨厚，关键时候很有些急智。师尊就是雪鹏的软肋，任何时候一戳一个准儿。刚才还嚣张得要拿剑削人，听了白雪这番话顿时就平和些许，剑也收起来了，看雪（流）团（霞）子（醉）的眼神也和善了。但是作为一只痴迷做人的飞禽，雪鹏的自尊心仍是受到了严重伤害，必须把场子找回来！ 他抢过叶息手上的流霞醉，拽兮兮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赦！” 我呸啊！还死罪活罪呢，当自己是皇帝啊还是将军啊…… 叶息尚未腹诽完，只见雪鹏拿手指虚点向他的眉心，一道青光随之而来，然后他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弹了起来，之后他的两只脚像装了弹簧似的，一直跳，两只手也笔直地伸出去，跟过去港剧里那种到处乱蹦的僵尸一模一样。 叶息急得大叫：“二师兄！” 白雪无可奈何地对他摊了摊手，之后低下头专注地斗手指。 这是要给雪鹏出气么？ “大师兄，我错了！饶命啊！”叶息转向雪鹏讨饶，“大师兄，我再也不敢拔你的毛呜啊啊啊！” 雪鹏勾起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哈皮，故作潇洒地一撩袍襟席地而坐，悠然地打开酒瓶，以极慢的动作啜了一小口，十分享受地咂了咂嘴。瞥一眼围着自己跳圈的小僵尸，他又慢慢地再喝一口酒…… 知道叫也是白叫，叶息就老实闭了嘴。没想到雪团子的半魔之身竟是僵尸属性，特么还是那种神蠢的弹跳僵尸！ 双性人、短命鬼，现在又加上一个僵尸跳，这设定真是坑爹到逆天，老天爷你特么逗我玩吗？！ 好容易等雪鹏喝完了一整瓶流霞醉，他摇晃着站起身，眯眼看了看身边的小僵尸。此时的叶息浑身汗湿，舌头长长地伸出来，看向他的眼神甭提多哀怨可怜了。 雪鹏满意地一笑，冲着叶息打了个响指。叶息弹跳的身形蓦地地一顿，随即往后仰躺下去。 白雪忙跑过去，双手杵着膝盖弯腰看他。 “雪团子？”白雪小声地喊他名字。 叶息目光散乱地瞪着天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伴随着气息的是一声哀嚎：“妈呀！累死老纸了！” 第8章 这个帅哥是师尊1 雪鹏这招太狠了，从心灵和身体两方面打击了叶息，他连诅咒雪鹏的力气都没有。 昏昏然地躺在自己的小屋里，他一直紧握装灵石的荷包。灵石啊灵石，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老纸受那么大的罪还不是为了你？！ 出于某种补偿心理，叶息稍微恢复了气力就拿出一颗中品灵石，气势汹汹地往空中一抛，他开始吸取灵力。 白雪很担忧。因为白天被雪鹏收拾狠了，雪团子都没出来吃晚膳，把他搀回屋的时候，小家伙简直像丢了半条命一般。所以白雪装了两样灵食，特意去敲小僵尸的房门。 敲了半晌不见回应，白雪正疑惑，忽然从屋里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白雪吓了一大跳，一面大叫“雪团子”一面抬脚踹开房门。 小僵尸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全身的皮肤变成骇人的紫色，粗如手指的经脉宛如蚯蚓般，在皮肤下起起伏伏。 白雪从未见过这般情形，惊吓之余尚有一丝清明，慌忙背起小僵尸去找雪鹏。 喝了一瓶上等流霞醉的雪鹏正睡得香，冷不防被白雪叫醒，起床气还未发作出来就被小僵尸的样子吓了回去。 此时的叶息，肤色已经转成黑紫，经脉从先前的小指粗细膨/胀到拇指粗，小身体好似被吹了气的皮囊不断地在涨大，皮肤被绷成薄薄的一层，随时都会破裂开来！ 雪鹏将的经脉摸了一遍，忧急道：“这好像是无法消化体内灵力，被灵力冲撞了经脉……” “啊？！那会爆体的！怎么办怎么办？！”白雪跺脚大叫，早被吓得六神无主。 “我哪知道！”雪鹏抱着叶息往屋外蹿，“走！去找师尊！”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讨厌这熊孩子了，只想着要赶快救人，师弟绝对不可以死！ 飞禽就是飞禽，不过几息的时间，雪鹏已经奔到师尊门前，也顾不得礼数，上前拍门道：“师尊，雪团子出事了！师尊！” 大门应声而开，一股气流卷住小僵尸飞速地退回门内，便嘭地再次阖上。 虚空中响起雪胤真人冷冽的声音：“雪团子要在为师这里呆几天，你们回去吧。” 雪鹏和刚刚赶到的白雪恭敬地弯腰应了一声“是”，两人并没走开，而是悄无声息地退到墙根前，一左一右盘腿坐下。 叶息感觉自己要死了。 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地暴涨，将他的丹田、经脉撑到极致，巨大的力量疯狂地挤压着他的每根血管、每块骨头、每条经络，他觉得自己正如气球一般快速膨/胀，似乎下一秒就会爆体而亡。 痛苦地边打滚边嚎叫，真气怪兽变身为一只巨手，无情地扼住了所有空气，他在窒息的折磨下意识渐渐模糊—— 摔！又要死了吗？难道穿越一次才活了两个多月，说好的十一年呢？！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正在叶息对生命失去希望和爱意的当口，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他头顶盘旋而下，与他身体里暴烈的真气缠在一起。这股力量既强大又柔和，以绝对优势渐渐压制住疯狂乱窜的真气怪兽。 “雪团子，坚持住！雪团子，听见没有，为师不准你死！” 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如一脉冰泉注入他的识海，醍醐灌顶般一扫先前的昏沉，像第一次穿越那样他双/腿猛地一蹬，神魂归了位。 睁开眼睛，眸中映入一张俊美无匹的帅哥脸。也不知是光线的问题，还是自己刚从昏迷中醒来，帅哥的脸宛如被月光泼上去又流下来一般，光洁明亮得令人无法直视。 他再次闭上眼，脑袋脱线地蹦出一句恶搞台词：“帅哥，你喜不喜欢吃青椒？” 雪胤真人没听清他的呓语，将耳朵靠近他嘴巴，只听到他呼呼地喘粗气，便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丹药。 淡淡的苦味在他舌尖散开，丹田内升起暖洋洋的气流，被刚才那股清凉真气牵引在他体内游走，快速地修补着受伤的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叶息终于完全清醒了。整个人脱胎换骨一般，强壮有力可以去打只老虎了。 “醒了？”白衣青纱、宽袍博带的雪胤真人站起身，绕过摆满各式茶具的矮几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头注视着他，恰巧与他四目相接。 我滴妈呀！这哪里是人？简直是天外飞仙嘛！虽然两鬓已有星星点点的白发，非但不影响其美貌，反而给他添了几分飘逸，所谓鹤发童颜也。啧啧，这相貌，这气质，随便摆个pose都能摆出仙气……（以下省一千字）。 叶息眨着小僵尸那双童真的大眼睛，瞪着面前的白发帅哥，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呐呐道：“师尊。” 雪胤真人“嗯”了一声，做检查一般将他脑袋整个摸一遍，又一言不发地转回几案后。 案上的红泥小炉上放着一个陶壶，他手执玉碾将一些干树叶碾碎。待陶壶中的水沸腾起来，拎起壶慢条斯理地清洗了茶具，用匙舀了茶粉分别放入两只青瓷茶杯中，然后执壶飞快地向茶盏中注入清水，再拿瓷盖盖住茶盏将水小心倒出，停了停，又一次注水，茶沏好。 雪胤真人花了很长时间捣鼓出牛眼大的两杯茶，其过程之繁琐冗长足以让没耐心的叶息掀桌。 可眼前之人，手指白/皙而修长，神情专注而飘然，一举一动都带着可以入画的闲散风度，让同为男性且性向笔直的叶息都挪不开眼。 “过来。”雪胤真人将一杯茶略往前推了推，冲叶息点头道：“喝吧。” 一骨碌翻起来，叶息走到几案前，在雪胤真人对面坐下。他端起茶杯，淡绿的青瓷盏里浮着点点墨绿细末，宛如玉璧上的几抹碧痕，有一种清丽的美/感。茶盏上的袅袅白烟更是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这清心茶于你有益。”雪胤真人一边说话，一边轻啜一口茶水。 叶息有样学样，也斯文地小口抿茶。清心茶甫一入口，淡淡的清甜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随后漫过四肢百骸直入心底。纷乱如野马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雪团子，你心不静。”雪胤真人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道：“这是修行的大忌。” “谢师尊提醒。”叶息垂着头诺诺地应道。 雪胤真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喝完一杯茶后，才又开口：“你吸了灵石的灵力？” 叶息垂着头小声应道：“嗯。” “中品？” “嗯。” “你哪来来的中品灵石？” 叶息的头更低地垂了下去，声如蚊蚋地答道：“我、我拔了大师兄的毛换来的。” “哦？”雪胤真人一轩眉，很有兴味地拖长了音调。 叶息很心虚，可面对了雪胤真人，舌头就开始闹独立，自顾自地、不加掩饰地交代了事情经过。 “你的鬼主意倒多。”雪胤真人听完后如是评价，依旧是无情无绪辩不出喜怒。 叶息赶快跪下磕头认错：“师尊，弟子知错了！求您饶弟子一次！” “你且说说，你错在何处？” “我……”叶息偷偷撩起眼皮瞟了雪胤真人一眼，发现天仙师尊的嘴角往上勾出的一道浅浅的弧线。 他是在笑对吧？笑就是不生气对吧？ 暗自松了一口气，叶息诚恳地道：“弟子不该贪图便宜走捷径，更不该未经师兄同意擅自取他的毛。” 雪胤真人默然片刻，道：“雪团子，你那么急着提高修却是为何？” “师尊，弟子……害怕。”因为说的是实话，软糯的语气中多了一份沉痛，“弟子无依无靠，又是半魔之身，这世界对弟子而言处处是危险，即使身在云绶山有师尊师兄保护，仍不免了受伤中毒。弟子只是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而已” 叶息蓦然抬起头直视了雪胤真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师尊，我不想当您和师兄的累赘！” 雪胤真人的眸光闪了一下，手抚着茶盏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像是从漫长的入定中清醒过来，眼神在小僵尸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向叶息招了招手。 叶息连忙四脚着地刚爬到他面前，被他伸长手臂捞到了怀里。 第一次坐男人的大/腿，叶息很不适应，不安不满地在他怀里扭动。无奈小僵尸吨位实在太小，雪胤抱他跟抱个猴似的，他就是扭成麻花也木有用！ 雪胤紧了紧手臂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语重心长地道：“从灵石中吸取灵力如此便捷，却少有修士用此法提高修为，其中道理你可知晓？” “因为灵石中的灵力太驳杂？”叶息想了想回答。 “此乃其一。修行，乃是修士以身体为熔炉，将天地灵气融会贯通为己所用，这其中有取、贮、融、用四个步骤。取得灵气，还需贮藏、熔炼，最后方能成为自己的力量。” 雪胤真人顿了顿，将目光看进叶息的眼中，道：“取灵石的灵力虽容易，可无法将其贮藏熔炼，稍有不慎还会遭灵力反噬。然，要熔炼灵力无异驾驭猛兽，若无足够修为又怎能轻易的得之？” 听完他一席话，叶息了然，原来是中品灵石的灵力太多太强大，超过自己修为所能驾驭的范围，结果惨遭反噬。这不行那不通，修行咋就那么难呢？！ 第9章 这个帅哥是师尊2 这不行那不通，修行咋就那么难呢？！ “为师可以教你一个阵法，既可从周遭灵物中吸取灵力，又可引导这些灵力无需炼化便为你所用。”雪胤真人像是看穿他的心思。 “真的？！”他的话让叶息差点从他怀里蹦出来，“师尊快教我！” 雪胤真人抚着小僵尸的后脑勺，语气愈发温和：“这阵法于你的根骨有些勉强……罢了，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往后你多用些功也就是了。” 喂，师尊，您怎么说话呢这是？！您嫌我笨也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好不好？！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师徒！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叶息这只笨鸟天天守着雪胤真人练阵法。师尊话丑理正，对小僵尸而言，这个引灵阵确实难了些，每天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练习，练到头疼欲裂听到“引灵阵”三个字就想吐，进步却十分缓慢。 每当他懒筋发作想偷懒的时候，雪胤真人便会递给他一杯清心茶，用充满信任鼓励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说：“加油，你做得到，为师看好你呦！” 叶息最受不了这个，让他想起上中学时最喜欢的语文老师。老头不知为啥总是对他信心满满，经常将鼓励化为鞭子温和地鞭笞他，赶着他不断向前，向前……直到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 那段日子尽管辛苦，回想起来却充实又温暖，因为有个人始终相信着他，不管他摔倒多少次仍旧信念不改。这样的坚定，让他相信自己潜力无限，于是像挖油田宝藏似逼出自己的力量，一次次在学业上超越自己。 现在的雪胤真人和语文老头真的很像，慈父严师一般，让他想放弃都不好意思。 叶息拿出上学时的劲头，深挖潜苦修行，玩命地修炼，终于炼化了一点点灵力，勉强掌握了引灵阵。 纵然师尊不说，叶息也知道自己用的时间是长了，天赋好的修士估计几天就可以学会。自己的领悟力如此堪忧，叶息感受到了大（作）道（者）满满的恶意！ 小僵尸学会引灵阵后，雪胤真人的闭关也正式结束，总算可以踏出静室见见天日了。 “雪团子……”雪胤真人的手在即将拉开门时停住了。回头望向身后的弓腰驼背、舌头伸得有狗长的小徒弟，他面露犹豫之色。 “？”叶息累死了，恨不得倒在地上大睡一场。听他叫自己，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那时你刚醒的时候说了一句话……青椒是什么？” “……”面对好奇而认真的天仙师尊，叶息愣了足足几秒钟，“呵呵呵呵，青椒是一种蔬菜。师尊您从没吃过么？” 雪胤真人垂下眼帘，摇头道：“为师尚在襁褓之中就被送到无相门，自小只吃辟谷丹修行，不曾吃过烟火饮食。” 他竟然从没吃过饭！叶息同情心陡然升起，哄小孩似的摸了摸/他的手背，道：“以后有机会弟子过给您吃。” 雪胤真人居然愉快地笑了，答道：“好。” 他是不经常笑的，一笑起来可不得了，宛如春雪中的红梅乍露芬芳，闪瞎了叶息的狗眼。 短暂的失神后，静室大门已洞/开。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白雪抱了个满怀。 “雪团子你没事真太好了，可把我吓死了！”小胖纸激动得眼都红了。 叶息心里一暖，没想到他这样担心自己。 用力搂了搂白雪，叶息真诚地道：“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 “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淘气了，多危险啊！”白雪冲雪胤行礼后，就拉起叶息往外跑，“走走走，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俩人一口气跑到厨房。诱人的灵食香气就让叶息口水横流。他也不客气，双手同时上阵，胳膊抡出了一片虚影。 白雪看他吃得红光满面，露出了慈祥的微笑，道：“你吃慢点儿……我煮了好多，尽够你吃的。知道你出来肯定想吃灵食，所以我早给你准备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来，难道修了扶乩之术？”叶息鼓着腮帮含混不清地问。 “没有啦。就是不知道你哪天能出来，我每天都提前做好灵食，你任何时候出来都有东西吃。” 从小到大少有享受这种待遇，叶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只觉眼前的白雪浑身闪烁慈爱的光辉，很想改口叫他一声“二师姐”。 “雪团子不要看着我嘛。人家会害羞的。”白雪低下头羞涩的绞手指。 他害羞的模样滑稽又可爱，叶息起了玩心，半真半假地逗他“二师兄我要对你表白，人家好爱你惹。” 白雪捂着脸跺脚扭头：“好讨厌！” 叶息笑瘫在桌边。白雪笑骂着过来挠他咯吱窝。 俩人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口传来一声咳嗽。雪鹏背靠门框，双手抱剑于胸前，斜了眼瞅叶息道：“你好了？” 叶息站直身体，笑嘻嘻地对他一揖，道：“多谢大师兄救命之恩。” 雪鹏不得人心地冷哼道：“油嘴滑舌！不知轻重！” “他这是嘴硬，这一个月还不是天天和我一样跑师尊那里，又担心你再出事，又盼着你早日恢复。”白雪凑在叶息耳畔悄悄出卖了大师兄。 平日常常找茬、怎么看都讨厌的大师兄陡然转变画风，让叶息颇受惊吓。不过惊吓之后，便是满满的感动。如今雪鹏那一身装逼气质顿时顺眼许多，让自己僵尸跳断腿叶息也不计较了，大师兄装得再酷也掩盖不了他柔软的内心。 叶息上前扯住他的袖子，憨厚地笑道：“大师兄，我请你喝流霞醉咯。保证不动你的毛。” 雪鹏貌似不屑地撇过头，脸上紧绷的线条却放松下来。 冬去春来，一年过去了。 云绶山后山，叶息正盘坐于在一棵巨树的树枝上，小小的身躯四周悬浮着六颗灵石。 他容色严肃，双目紧阖，双手飞快地在胸前结印。只见他十指张开，手腕快速翻转。随着他的手势，灵石光芒大盛，深绿色的光丝先一圈圈裹到灵石上。 待灵石变得如拳头一般大时，叶息两手在身前交叉又打开，灵石上的灵力被他十指牵引，丝丝缕缕埋入体内。他全身放出淡淡的光芒，皮肤上有绿光勾勒出的叶片图案时隐时现，最后化为一个光点，消失在他的眉心。 他收了手印，伸胳膊蹬腿地舒展筋骨，小小的脸润泽如玉，一副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样儿。 在雪胤真人名为“我看好呦”的眼神教鞭鞭策下，他这两年日夜不辍的苦练，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引灵阵，修为提升到炼气八层，离突破筑基已不远了。 修为提升，自然可以学习更多的法术。他如今能够使用初级的五行法术，所以雪胤真人给了他单独的一块灵田，种什么、如何种全由他自己决定，收获的东西也由他全权处置，让他用这小小的营生换零花钱。 别小看这一块不大的灵田，在他精心的打理下，平均每个月能收获十到十五颗下品灵石。比起以前的赤贫来，也算薄有资产了。 另外，因为有师尊这么个疼爱徒弟的金丹修士，叶息着实得了几件好东西。比如他现在脚上穿的风行靴，是一年前用雪鹏羽毛换来的二品货色，经过雪胤真人的加工，品级提升到三品半，同时还刻了符阵，帮助叶息在炼气期就能轻松驾驭这种高级别的法宝。 靴子好啊，跑起来那叫一个快，能和白羽鹰并驾齐驱。还特别牢实，任他摸爬滚打、爬高上低都折腾不坏。最最重要的是，这靴子上刻有隐藏灵气的阵法，通俗说就是隐身埋伏阵，只要不面对面碰头、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外，即使金丹修士也不易发现。无视雪胤真人擅自画到靴子上的长毛叮当猫，这双靴子绝对是上好的法宝。 叶息也见识到了，阵法是如何给物品加等级的。哪怕是最差的材料，只要被刻上厉害的阵法，品级都会提升。叶息由此确定了自己的修行方向，不能修剑不要紧，咱学阵法嘛，掌握了阵法，炼器啥的随便学学就可以捣鼓出厉害玩意儿，想想也很拉风嘛。 第10章 这个幻境好可怕 因为修行提高了，法器厉害了，叶息开始胆大妄为地往云绶山的后山探险。经过他小心地寸寸深入，此时他已身处连灵兽都罕至的密林深处。 他承认自己对传说的外挂始终不死心，看了那么多小说，武侠也好修真也好，主角在某犄角格拉里发生奇遇，或捡到法宝或遇到高人或窥破天机，之后成为超级英雄拯救武林拯救世界拯救苍生，这种桥段妥妥滴没跑。 既然穿到了小说里，他也想尝尝做英雄的滋味。再说《制霸》里雪樱那一身高端洋气上档次的法器，按“四爷很忙”的描述，大部分材料都是她在云绶山里捡来的。 在云绶山住了两年多，他就捡过几颗芙蓉果，这不科学啊！ 因此他身穿护身灵甲，足踏风行靴，揣了一大把保命符咒，有空就往后山林子里钻。宝贝他是一件没捡到，不过后山的灵气比繁花谷更浓厚，尤以土木水为最。随便用引灵阵吸一吸，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吸个饱足。而且这里的灵气十分精纯，能够帮助他快速提高修为。 据叶息观察，后山似乎布了一个大/法阵，所以无鸟无兽无虫蚁，比繁花谷还更太平些。 至于两年前那腹眼毒蟆的出现，绝对是个意外，雪团子运气太差，撞上了这比五百万大奖还稀有的毒物。 既然有法阵，肯定就有宝贝或秘密！无论是宝贝还秘密无疑都是外挂啊啊啊！ 因此他有空就到后山，做做灵气spa，探探宝，有时甚至睡一觉或是思考下修行及人生。时间一长，这片密林倒成了他的秘密花园。 此时叶息正准备翻身下树，蓦然间刮起一阵风。吸吸鼻子，他闻到风中似乎有熟悉的薄荷味。雪胤真人喜欢用薄荷沐浴洗漱熏香，是“不用薄荷会死星人”。闻到这味道，叶息就知道是他来了。 果然，天边有一道白光倏然而至。正是白衣飘飘的雪胤真人踏着流云毯——没错，他的交通工具既不是灵兽也不是飞剑，而是一条远看是团云近看是毯子的毯子。 叶息第一次看到雪胤真人进后山，脑袋里的雷达告诉他，后山肯定藏着秘密！小心地缩回繁茂的枝叶中，他选了一个隐蔽的位置从树上向下窥视。 流云毯刚一沾地，雪胤真人就迫不及待、毫不顾忌形象地跳下来，边往前走边背对流云毯招了招手。飞毯自行飘起来裹成小小一团，倏地扎进他的袖子。 见雪胤真人行色匆忙地径直往前走，叶息好奇心大盛，屏息敛气地远远缀在后面。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雪胤真人停住脚步，在身前飞快结了一个手印，嘴里念了简短的咒语，双手向前做一个推的姿势。 他前面的空气忽然搅动起来，两团红光从他手掌下蔓延开，迅速地扩大成一个磨盘大小的圆形符阵。 符阵光芒灼眼，在它的映衬下，叶息看到雪胤真人前面分明是一道透明屏障。 卧/槽，自己来这里的次数不少，可从来没发现居然有屏障！ 只见雪胤真人伸展双臂，推门一般将透明屏障推开一道缝隙。一闪身，他消失在那到缝隙里。眨眼间红光不见了，缝隙也不见了，一切又恢复原样。因为恢复得太彻底，叶息简直要怀疑自己刚才在做梦。 又过了一炷香，当看到空气再次被撕开一条缝、雪胤真人迈步而出时，叶息终于确定那里藏着另外一个空间，他平时所见景物很可能是障眼法。 等雪胤真人踏着飞毯离开后，他从树木后钻出来。猫着腰，双手捏着几道符纸，他探手探脚地来到雪胤真人先前站的地方。地上的脚印还在，戛然停在某处，可那里明明是一条曲折小道。 他踩在脚印上，向前伸胳膊踢腿，并没有碰到任何阻碍，哪有什么屏障？！在原地转了两圈，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再次回到雪胤真人站过的地方，他面向小路叉着腰盘算，是放弃呢还是继续找？ 蓦地，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力量迎面袭来! 奇特的、充满了牵引的力量，像一只手直伸到他心里，不轻不重地在他心脏上撩了几下，撩得他顿时心急火燎起来，非得往前去看个究竟不可。 此刻，平素看惯的小路忽然变成大张的巨口，黑黝黝地藏着许多不可知的诱/惑，等待着将上前探询的人吞进肚子。 叶息一面被那种力量拉扯着，一面理智地踟蹰不前，直到从小路尽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这声低叹宛如魔音灌耳，叶息顿感神魂犹如被一张网牢牢罩住，揪着拽着硬生生地出了心窍。他飘在空中眼睁睁看到小僵尸的身体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上，自己则身不由已地向小路深处飘去。 这特么是神马情况？！又穿了？自己也没干啥嘛，就挂了？！ 叶息无语凝噎，觉得自己的命运太过分跌宕起伏了！见过命不好的，没见过命不好到自己这种程度的！不就看了点儿不该看的东西，又成孤魂野鬼了！ 不过他并没有飘多久就落了地。 这是神马地方？刚还在山上，也就飘两、三盏茶的时间怎么就飘到大海边了？没听说鬼魂要到大海里轮回的呀？ 站在白色沙滩上面对无垠海面，叶息目瞪口呆了半晌，才试探着向前迈步。 脚下的沙子是细细软软，冲到脚面的海水冰冰凉凉，触感都相当实在，等他勾头往水面看时，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的脸庞。 魂魄竟然恢复了实体状态！ 看着自己的脸，叶息怔愣了一瞬，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砍杀声。随即看到无数彩色光团炮弹似的落到地上，发出震天动地的骇人声响。伴随着响声，空中有人影穿梭。 因为飞得太快，叶息看不清楚，只见一白两黑三个人战成一团，又是抡斧又是挥剑在空中砍得咣咣的，并不时有光团掷出炸得天地变色，战况甚是激烈。 这种猛烈地对攻并没有持续多久，两个黑衣人被白衣人击中，大头朝下地栽到沙滩上。 紧接着空中又出现一位御剑的青衣道人，同白衣人说了一会儿话，白衣人突然提剑就刺，青衣道人边躲闪防御边继续说话，似乎在对白衣人进行劝说。白衣人根本不听他说话，攻势越来越猛，逼着青衣道人不得不由守转攻。 随着空中两人撕逼逐渐升级，浓浓白雾腾空而起，遮天蔽日，将叶息笼罩其中。然而雾气里却可见蝗虫似的飞剑光团来往穿梭，伴随着狂风大作，怒涛嘶嚎，天地都为之震动。 叶息吓得抱头鼠窜，可不管他跑多远，飞剑的剑光剑气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无论如何甩不脱。 又过了一会儿，一声喝叫宛如炸雷般在叶息头顶响起，震得他身心都颤抖起来，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在沙滩上摔了个大马趴。 一缕阳光穿透浓雾，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雾霾扫了个干净。 在灼人的光线中，叶息正对上一双雪亮如锋刃的眸子。停滞的心脏咚地跳了一下，将他从麻木的状态里唤醒。他双手杵地跳将起来，看清面前躺着被捆成粽子的白衣人和两具黑衣死尸。另外旁边还站着那位青衣道人。 青衣道人是个一脸笑相的胖子。虽然他长得很像吴孟达，但叶息还不太震惊。问题是他凸出的肚子上赫然有个对穿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这画面就有些惊悚了。 更惊悚的是，被锁链捆成粽子的人居然长得和雪胤真人一模一样！只是头发黑黝黝并未变白，他头脸、白衣全染鲜血染红，凤眸赤红，表情狰狞，全不似平日淡然出尘的师尊。 而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缭绕着一股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仔细看，黑气仿似画笔，竟是在他身上画一副图腾。 躺在地上的两个死人身上也有和他一模一样的图腾，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 此虎乃是天包地，一口獠利齿遮住了整张嘴，左右长长的獠牙像两把锋利的刀刃，很像动画片上的剑齿虎，但没有剑齿虎清秀，满身毛发倒竖，黑黑的爪子长若鬼怪，既凶恶又邋遢。 粽子雪胤本来就满身煞气，被画上这邋遢剑齿虎后，显得更加凶戾可怕宛如浴血修罗。 望着眼前的诡异情景，叶息呆若木鸡。 青衣道人想弯下腰跟叶息说话，但肚子太大弯不下去，只勉强勾了脖子笑哈哈地道：“小朋友你好啊！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不等叶息开口，他伸出手摸/到叶息的头。片刻后，他疑惑地自问道：“魂魄？肉/身是半魔？太弱了吧？” 叶息当即炸毛道：“喂喂，这位老先生您怎么说话的？！” 青衣道人完全无视他的抗议，自顾自攒着眉思考。良久，方叹道：“也罢，这或许就是命。” 随后他转身面向白衣人，五指成抓虚抓其头顶，只见粽子雪胤身上的龅牙老虎开始动起来，像是有某种吸力要把它吸出来，老虎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变形扭曲，而青衣道人手掌下出现一道黑影。他抓/住黑影艰难地从粽子雪胤身上一点点抽/出来。 当龅牙老虎终于完全从粽子雪胤身上消失时，他仰头发出一声凄厉暴怒的吼叫，身体爆出刺眼白光。叶息顿觉双眼刺痛，连忙抬手挡在眼睛。 与此同时，青衣道人叱道：“去！”巨大推力向叶息袭来。他被推着快速后退，瞬间掉进一个黑暗深渊。 第11章 终于捡到秘籍了1 叶息被推着快速后退，瞬间掉进一个黑暗深渊。 身体一沉，双脚一蹬，这感觉太熟悉了，不用看，叶息也知道自己神魂归位了。 他坐起身，大致检查了一下。没缺零件没受伤，就是被先前那一幕堪比imax的刺激场面吓尿了，心脏还在咚咚急跳，虹膜上的残影还在蹭蹭乱蹿。 然而环顾四周，一切正常，连最微小的改变都不曾有，真是见鬼了！ 喔，不，看漏了——他身旁的地上有一份玉简。 拾起玉简，往里面注入灵力，只见上书《牧溪随记》四个字。他草草浏览几段，这《随记》是一位叫牧溪散人写的笔记。前半部分记录他的日常生活、心情感悟；后半分则记有各种法术，从基础吐纳到剑术符阵都有，相当全面。 叶息欣喜若狂！遭逢奇遇得到秘籍，这种充满主角光环的桥段终于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接下来就是练就奇功，大展鸿途，走上修行巅峰，和白富美双修，成为人生赢家！绳命是如此辉煌啊啊啊！ 他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完全忘记了变性的危险尚未解除。 怀揣捡来的玉简，叶息高高兴兴地回到繁花谷。灵食也顾不上吃，一头扎进静室开始专研《牧溪随记》。 这牧溪散人大约是个喜欢动脑筋、爱搞创新的。从他记录的基础功法可以看出他师出无相门，和雪胤真人教的《五行元气诀》同承一脉，但他做了很多改动，甚至连方向都发生了变化。 说穿了，《五行元气诀》、引灵阵、还有其他的基础功法都是以吸取天地灵气来增加自身能量，即修为。而牧溪散人改造后的《万象灵识诀》则是通过吸收灵气来增强灵识。 灵识即神识，解释起来玄之又玄，简单说就是超越语言和五感的一种意识，这种意识可以产生能量，用来感知和沟通，就是那种隔着柜子就知道里面有什么、不用看牌就知晓牌面是什么的这一类能力。 修为越高的修士灵识越强，比如雪胤真人作为金丹期修士，隔着大门就可以感知门外的情形。不过除了卜修以外，绝大部分修士是不会特意修炼灵识，它的增长只是修为提高的附带产品。 而《万象灵识诀》则是专门修炼灵识，不但要提高感知和沟通能力，还要学会用灵识进行控制。 这个有多牛掰，看过《复仇者联盟2》上面那位双胞胎红女巫就知道了。没错，就是不用出手，随便甩个眼神都能让物品随你心意活动。 是否可以控制人，牧溪散人没提，不过修炼到很高的阶段也许会具有这种能力。 想到什么都不用做只刷刷地甩眼神就能迎敌，心情真有点小激动内。 《万象灵识诀》最让叶息心动的地方，就是不为修为所限，炼气阶段也可以修出金丹期的灵识水平，这简直是为此阶段的小僵尸量身制定的嘛。另外在《制霸修真界》里，雪樱的灵识是十分厉害的，可见修炼此功法乃命中注定也。 除了《万象灵石诀》外，牧溪散人还将普通引灵阵进行了改造，由原来的六颗灵石布阵，发展到十二颗灵石，甚至三十六颗、七十二颗布阵。 布阵的灵石越多自然能吸纳越多的灵气，之所以原始引灵阵只用六颗灵石，是考虑到此阵只是辅助修行的初级阵法，使用此阵的大都是修为低的修士，吸纳过多灵气如果消化不掉会被反噬。六颗灵石是个刚刚好的比例。 牧溪散人没有一般高级修士的傲气，偏要将初级法阵升级为高级法阵，因此他用了更多的灵石。 不过他自创了一种专门贮存灵气的符阵，将此符阵刻于灵石或任何法器上，灵气便能贮存于其中，供修士可随时取用，并自带去芜存精净化功能，贮存的同时顺带将灵气熔炼精纯了。 有了这个符阵，不仅是灵石，任何器物都可以变成灵气储藏空间，别说七十二颗灵石，用几百上千颗灵石都可以！而且这符阵还简单，修为到炼气就行了。 看到这里，叶息要给牧溪散人跪了。这位前辈堪称为低级修士提供方便速成之法的先驱。学了这个高端引灵阵，快速提高修为不再是梦！ 练就奇功，大展鸿途，走上修行巅峰，和白富美双修，成为人生赢家。心情好兴奋内！ 叶息再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取出一颗灵石照虎画猫地在上面刻符阵。 但素，灵石很快报废了。 肉疼之余，叶息也知道自己一激动就托大了，忘了修行的各种注意事项。 本来嘛，修行这么艰苦的事儿，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艰苦努力，即便是捷径也得一步一脚印地走。假如随便挥挥衣袖就能证得大道，那世间岂不是人人去修行了？ 比如符阵，那是一笔都错不得，简单的也就罢了；遇到复杂的，那非得熟稔到闭着眼都能画出来的程度。他现在学的贮灵符属于中等难度，他居然没练习一下就开始刻，真是该打！ 吃一堑长一智，叶息当即沉下心来，找出一摞废纸，开始专心致知地练习画符阵。画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手指连笔都握不住、符阵已经烙印在他识海里，方才休息。 接下来是练习刻符阵。这可比画符阵要难了不知多少倍。不但要熟练地在任意材料上刻出符阵，还要边刻边往里面注入灵气。 又快又准确地刻符阵尚且不易，再同时注灵气难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更何况要在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灵石上刻符阵，相当于进行微雕。修真还得跨行搞雕塑，难怪剑修流行，一剑破万法，多直接明了！ 然而并没有卵用，雪团子是半魔之身，难以修剑。 这个时候灵识的重要性便突显出来。灵识高意味着对自身灵气、乃至对物器的控制力强，不仅可以毫不费力地操纵灵力，甚至可以使手上的刻刀形随意动。可惜现在叶息的灵识还是渣渣，控制灵力神马都做不到。 叶息调整了修炼方向，大部分时间练习《万象灵识诀》，剩下的时间继续刻符阵。 他练得太投入了，除了干自己那份活计，打理打理自家灵田，连向雪胤真人请安都去得少了。 繁花谷的氛围十分宽松，雪胤真人属于那种放养型的师长。师徒日常相处相当随意，既不需要天天问安，也不用日日上课。他基本上是进行一对一个性化教学，徒弟想学什么他就教什么，把要点讲了，自己回去琢磨练习，有问题又再解答。两、三个月考较一下，不过关也不会被责罚，最多就是加几堂课查缺补漏。 另外他对三个徒弟的个人空间相当尊重，除了做必要的活计，其他时间由他们自行安排，他从不过问，甚至不会轻易打扰。 或许因为雪团子修为过低，又有一腔凌云壮志，因此雪胤真人对他要督促得多一些。但是近几个月，他看叶息已经有修行的自觉和经验，懒筋发作得少了，也可以自行摸索学习了，所以便不大管他。 叶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灵识诀》，练功都快练成隐士了。 这天他正在练习刻符阵，忽听有人轻敲窗框上，一个小孩声音问：“喵，雪团子在吗？” 叶息放下刻刀答应：“在。花花进来吧。” 窗户被推开，一团花影骨碌碌地滚了进来。花影站起来，抖了抖毛，是一个狸猫大小的、半人半猫的猫妖。 花花是雪胤真人豢养的灵兽，今年年初才化形，充当了雪胤真人的仆童，专门帮他打理各种杂事。 “师尊有什么吩咐吗？”叶息问他。 花花抱着两只爪子学舌道：“师尊说，雪团子练功勤奋固然是好事，但也不要太劳累，有张有弛方是修炼之道。这些清心茶你留着，练功累了的时候喝吧。” 自己练功把师尊都给忘了，他还惦记着小徒弟，专门送茶来慰劳，叶息被大大地感动了一把。他对花花拱手道：“好花花，替我告诉师尊，徒弟感谢他的关心，他的叮嘱也会牢记于心。” 花花朝叶息伸出一只爪子，大言不惭地道：“糖，花花要吃糖，喵呜。” 个吃货！带句话都要索贿，特么比老纸还贪！叶息一面腹诽，一面乖乖地拿出两颗糖交给花花。 吃货猫的耳朵欢快地动了动，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糖，舒服地喵喵叫，随后就地一滚，滴溜溜滚到了窗外。 “别忘了替我带话！” “知道啦，喵呜。” 第12章 终于捡到秘籍了2 叶息打开花花留在桌上的纸包，顿时一股清香夹杂着扑入鼻间，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薄荷味。拈起一片茶叶放到鼻下嗅了嗅，他转身找出茶具开始烧水。平静地烧开一壶水，冲了一杯热茶。 他喝茶没有雪胤真人程序多，直接倒了热水就开喝，味道自然粗糙。饶是这样，几口茶水下肚，通体舒泰，心情沉静。 他暂且将练功放到一旁，专注喝茶。 从雪胤真人的住处传来淙淙琴声。叶息知道雪胤真人炼丹炼器布法阵，但他的武器却是正在演奏的惘了琴。 既然是武器，肯定有杀伐的凶煞锐音，可叶息每次听他弹琴，琴声都是清越美好的，喜哀乐爱嗔痴，独不见怒和恨。 而此刻，他的琴音里满满都是哀。 是那种独上西楼，远顾天地皆茫茫的孤独和苍凉。 师尊心情不好嘛。 叶息靠坐窗边，被琴声牵引，思绪纷乱。一时想起前生的父母，一时想到从学霸变渣宅的坑爹经历，一时又想起书穿之后的种种艰辛，最后心思拐回到师尊身上。 他前些天看到的情形、雪胤真人狰狞的面目、以及青衣道人身上的血洞，依旧历历在目。 也许是师尊化身杀人狂魔，也许是他有个长相相似的兄弟，也许是他有某些不可告人的过往，他随便脑补一下就是许多梗，但一点都不愿去推敲，连想都不肯想，故意遗漏在脑后。 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雪胤真人在他眼里始终是那位关心自己、给自己鼓励和信任的师尊。他所得的温暖两世加起来都不算多，有一点是一点，握在了手里就绝不会放开。 琴声陡然改变，由悲凉变为缠/绵，听得人心肠都软/绵绵的直打结。叶息握着茶杯，感受着丝丝热度在手掌上打转，犹如情人温柔的抚摸。 他闭上眼睛，勾起嘴角，淡淡的微笑好像脸上勾勒出一轮弯弯新月。 接受完慰问的叶息又投入到艰苦的修炼中。他觉得每天上门问安啥的都是虚礼，只有做出实际成绩才对得起师尊的拳拳之心。在这个世界里，没修为谈屁成绩！ 《万象灵识诀》的修炼十分顺利，没过多久他已经感受到灵识比以前更敏锐、更强大，而那个引灵符咒他也已经熟悉到快成本能的程度，于是他拿出灵石再一次尝试往上面刻符。 灵识全集中到手中的刻刀上，外界的一切都被他自动屏蔽掉。指间夹着小小的灵石，他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灵识感应。 灵石出现在脑海中，被放大了数倍，好像一块大屏幕，每一条细小的纹路和斑点都清楚呈现出来。他屏住呼吸，将刻刀落到大幕上，手立刻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自动地游龙走凤。 就在即将完成的时候，他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如绷紧的皮绳的灵识猛地一抖，刻刀流畅的走势稍微停顿了半息……就这样不到一眨眼的分神，灵石报废了。 叶息沮丧地呼了口气，很想甩自己俩大耳刮子。财迷如他，一颗灵石就是一块肉，这肉掉得也太不值了！ 冲了一大杯清心茶一口气灌下大半，他重新收摄心神再次下刀。 这一次，他将灵识完全聚焦在刻刀刀尖上，注意力凝固在比米粒还小的方寸间。 头脑一片空明，所有的情绪和意识随着刻刀一点点注入灵石之中，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灵力正被灵石吸收，也感觉不到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时间仿佛停滞，空间也已消失，整个时间只剩灵石的大幕和在上面绘制符咒的自己。 最后一笔完美收官，灵石发出彩色光芒勾勒出一个图案。光芒一闪即逝，图案变成暗纹隐没在灵石上。 叶息像卸去千钧重担，肩膀立时垮下来，舌头也趿拉出来。 累死爹了！此时他方发觉，自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连睫毛上都挂着汗珠。 d，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累归累，可欣赏着自己的微雕作品，心情真是很满足内。灵石啊灵石，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终于还是把你攻下来啦。 叶息摇头晃脑地哼了会小曲，便从榻上一跃而起开始打坐。恢复之后又开始刻，如此不分白天黑夜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刻完了十二颗灵石。 接下去的工作都很简单顺利，十二颗灵石的引灵阵比六颗的强了不止一倍。灵石源源不断地吸收灵力，叶息则吸一阵，停一阵，待把灵力全部消化之后，又再从灵石里补充。 悬浮在空中的灵石就像十二个不会枯竭的血包，随取随用，不受时间限制，不用担心灵力保存不住。好比玩游戏，血槽永远是满格，这要是在战斗的时候优势更显著。 叶息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忘我地用灵力扩展丹田、气海、经脉，身体像容器一般越扩越宽，假如肉/眼可以看到体内的状况，他会发现丹田的气息由白色变成淡金色，经脉也被淡淡光华包裹。 午夜，繁花谷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越龙吟，虽然带着稚/嫩的童音，却绵长而悠远。 白雪从梦中惊醒趿拉着鞋跑到窗前。大鹏鸟雪鹏则蓦然睁开眼，瞳仁倏地收缩成一点。 “雪团子突破筑基了。”雪胤真人推开窗户俯望不远处的小屋，对身旁的花花低语道。 “喵呜，好快。”花花扒着窗框细听谷中回声，仍然难以置信。 雪胤真人手指捋过胸前的一缕长发，若有所思地道：“确实快。小家伙，出人意料呐。” 叶息也没想到用了一次改版引灵阵就突破了筑基。这意味着他终于正式踏入修真的门槛。 说实话他心里挺忐忑的。不知该不该把自己捡到《牧溪随记》的事告之师尊。 不说嘛，显得自己不坦诚；说嘛，这东西来路不明，牧溪散人是何方神圣尚不可知，万一是无相门的叛徒呢，那他的功法岂不是禁忌？若要他放弃修炼《牧溪随记》，他可不舍得。再想到那充满奇诡气息的奇遇，他最后还是选择隐瞒。反正他是有秘密的人，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愁。 他突破筑基之后，雪胤真人一直没露面，倒是雪鹏以大师兄的身份勉励了他几句，并以庆祝师弟成绩为名，在师尊眼皮底下喝了一瓶流霞醉。白雪凑趣做了一桌美味灵食，三兄弟坐在一起大口吃大口喝，倒也其乐融融。 前一阵太辛苦，叶息谨遵师命张完开始驰，减少了练功时间，看看闲书聊聊八卦，捉弄下谷中灵兽，日子颇是逍遥。 九星界最近似乎不太平，界报时有魔族出没的消息，当然都被神武的修士们收拾掉。另外一件大事便是每十五年一次的全界竞技大会即将开始。 界报上大篇幅介绍历届竞技会的情况，以及预测参加此次大会的各门派的实力。无相门作为九星界第一大门派自然是要参加的，而其中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那位风/骚的顾探微顾桃花，竞技会还未开始便已占满了所有头条。 这顾探微是个异类。身为无相门掌门的亲传弟子，他不专心修炼，只热衷搞双修。作为本界“最受欢迎双修对象”，自然也不愁找不到对象。界报上常常可见，顾探微拉某位女修的小手啦、顾探微凌晨走出某位女修的洞府啦诸如此类的八卦绯闻，话题度之高堪比范爷。 他这么胡搞，他师尊玉璇真人也不管。据说是因为他天赋高到一种骇人的程度，尽管迟迟突破不了凝脉九层，但其实已具有金丹期的修为，剑术更是*炸天，传闻在九星界鲜有对手。算得上修士中的高富帅， 身为他忠粉的白雪，这些天深受影响，修炼不积极，干活不积极，做饭不积极，成天对着界报发花痴，人都快傻了。 无相门和云绶山的关系也很奇怪。按《制霸》里的描述，云绶山是个相对独立的存在，不过是挂了无相门的名而已，具体原因尚未写到。 据叶息观察，雪胤真人确实与师门联系稀疏，既不见无相门弟子前来，他自己也几乎不主动和同门联络。只有叶息才穿来时，雪鹏奉命去过一次无相门而已。 这其中一定有某些不可告人的恩怨。 第13章 师尊的礼物有点帅 这其中一定有某些不可告人的恩怨。 由此可以推断，这次竞技会肯定没有他们的份儿，不过他也不感兴趣，为了自己的生命和性别安全，最好永远别离开云绶山。 正当叶息躺在屋顶上胡思乱想之际，身边蓦地多了天外飞仙。速度之快，类似于残影，吓了他好大一跳。 定睛一看，此仙竟是雪胤真人。 叶息脱口道：“师尊您怎么上来了？” 雪胤真人对他微微一笑，道：“为师来看看你。” 眨眨眼，叶息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只道：“多谢师尊关心。” 雪胤真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夸奖道：“你很勤奋，两年时间已达筑基，为师很高兴。说实话，为师并未想到你进步如此快，想来平时下了很多功夫。” 看得出雪胤真人心情很好，嘴角一直噙着一丝笑意。 其实他是天生的笑相，稍微动动嘴就有笑模样，然而他的性子外温内冷，平素几乎不会生气动怒，但也鲜少有笑容。好像一个冰人儿，雪为肌玉为骨，触手却没有温度。若不是他对徒弟三不五时的关心，简直要让人误以为他不具备人的感情了。 师尊难道表达愉快情感，叶息反而极不习惯，被他的星眸凝视，心里竟升起某种类似羞愧的情绪。好学生的那一面拱出脑袋，在耳畔叫嚣“不要骗师尊”，他忍不住就想坦白：师尊，其实我进步快，也不完全是因为用功，我……” “雪团子，”雪胤真人伸手按在他头顶，打断他的话：“人生在世，有因缘，有命数，你既然遇到你缘法，好好珍惜用心修炼便是。无需告诉无关之人。” 呦，想说实话人家还不愿听。师尊果然高冷。 望着雪胤真人“你有秘密不用告诉我”的眼神，叶息风中凌/乱了。这师父当的，真不知道是心胸太开阔呢？还是神经太大条？ 看叶息皱着小包子脸思考问题，雪胤真人无声地笑了笑，揽住他肩膀道：“为师这几日炼了一件东西，是给你突破筑基的礼物。”说话间，他手掌向上以翻，掌心里赫然多了一个碧色光团，光团中包裹着一片青翠欲滴的竹叶。 雪胤真人虚拢手掌，做一个拔剑的姿势，光团竟随着他手掌滑动，被逐渐拉长至一尺左右。他收回手，竹叶已变成一柄锋利短剑，剑柄形似竹节，碧绿的剑身有森寒锐光一闪而过。 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三次元中的飞剑，叶息有点傻了，喃喃道：“这、这是什么剑？” 雪胤真人再次张开手掌握住飞剑，剑在他手中缩到半尺长变回竹叶形状，“此剑尚未命名……它既可攻，亦可守。”他将手指做捻，竹叶刷地化一为五成了一把竹叶盾。原来是一套五柄飞剑。 这还不算完，竹叶再次缩小，变成了竹叶镖。雪胤真人扬了扬手，竹叶镖飞弹而出，咄咄地全钉在前面的茶花树上，入树寸许。这要是个人估计就是五个窟窿。 收回飞剑，它们又变回掌中的轻薄叶片。真是多功能、易携带、方便实用的好武器呐！ 叶息小心拿起竹叶，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欣喜，包子脸笑成了一朵太阳花。 “可喜欢？”雪胤真人问道。 “嗯嗯嗯！”叶息连连点头，已经忘记该怎样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了。 飞剑啊！修□□法器中的龙头老大！一剑破万法！一剑定乾坤！一剑平天下！听听，都是些多牛掰的形容词！ 不管是小说电影游戏还是如今这个修□□中，剑修绝壁是王道！不想当剑修的修士不是好修士，因为各种原因没选择修剑的多少会有些无奈和遗憾。 “我还以为我资质差，不宜修剑呢。”叶息摆/弄着竹叶剑随口道。 “以你的半魔之身确实不宜修剑。” “？” “不宜修并非不能修。无非只是难有大成就而已，但学一、两套剑法防身，有益无害。” 原来修剑只是辅修课。辅修就辅修，会总胜过不会。叶息起身向雪胤真人行礼道：“多谢师尊！弟子一定努力修行，绝不给师尊丢脸！” 雪胤真人笑叹道：“你我师徒何须客气？修行艰苦，需有钢铁心智，你们三人之中，以你心智最坚。为师还是那句话，勤能补拙，然若无志向，谁吃得了那份勤中的苦？雪团子，你有志向，很好！” 叶息挠挠头，不解道：“大师兄也很有志向。” “雪鹏……他其实贪玩得很，若不是想帮为师，他本该逍遥于山林……竟是我累了他。”这话题似乎让他有点伤感，唇边的笑容不见了，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眸中的光彩。 叶息的心脏咯噔沉了一下，连忙眨着大眼开始无耻卖萌：“师尊，我给这柄剑取名叫‘青竹’可好？” 雪胤真人被他一脸天真欢喜影响，居然认真地想了想，道：“纯而静为‘清’，不若叫‘清竹’？” 叶息没什么讲究，反正两个字叫起来都一样，不过是逗师尊高兴而已，满脸堆笑地点头道：“好，就叫‘清竹’。” 雪胤真人来了兴致，当即并指为笔，以灵气在竹叶背面书“清竹”二字。 要说叶息活了两世，加起来快三十年，察言观色的能力真不是盖的，只一会儿功夫就把师尊哄愉快了。然而凡事过犹不及，他冷脸的时候，叶息受不了；没想到他兴奋起来，也让叶息招架不住。 比如此刻，师尊正在仰头数星星。没错，他就是用手指着天上星宿，逐一向叶息讲解。尼玛，典故讲几个就好，讲多了会让人听到想吐的啊！何况还是仰着头听，老纸脖子要断了师尊你造吗？！ 等到雪胤真人自己讲累的时候，他便以一句感叹做总结陈词：“怪不得雪团子喜欢爬屋顶，这里的风景确实别有一番趣味。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离开云绶山，不，是离开凌霄境……不知外面的世界又是怎样的景况？” 高冷师尊转眼化身中二青年，画风变得也忒快！叶息偷偷翻了个白眼，决定不接这种文艺话题。 大概是先前话讲多了，雪胤真人沉默了，饶有兴趣地吹着冷风。陪吹的叶息，眼皮渐渐沉重，似睁非睁地开始东倒西歪。 迷糊中，他知道雪胤真人把他揽到身前，还细心地脱下外袍给他盖。 别说，师尊的胸膛又宽又厚又暖和，怪舒服的。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在耳畔沉稳跳动，有一种抚/慰心情的作用，他干干脆脆地伸展胳膊腿，狠狠地睡死过去。 “雪团子？”雪胤真人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僵尸。小孩睡得很熟，可能是姿势不舒服，粉红的嘴唇微微张着，流出一道口水。他也不嫌，抬袖替小僵尸擦干净。 闪身跃下屋顶，他将人送回房间安顿好。 雪鹏站在茶花树下，眼尖地发现雪胤的衣袍湿/了一块。“雪团子把您衣服弄脏了！”他惊叫道。 雪胤真人不以为意地笑道：“不碍事，小孩子嘛。” 雪鹏鼓着腮帮生气。师尊是他心中高岭之花的存在，一点灰尘沾到师尊身上都是罪过，这个小僵尸居然弄了师尊一身的口水！看来是皮痒了！明天定要好好收拾他！ 夜空中忽然传来几声鸾鸣，雪胤真人和雪鹏皆是一惊，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只有在掌门玉璇真人有机密要事相告时才会用他的灵兽青鸾传信。 一只鸿头苍羽，鳞臀蛇颈，尾羽拖曳的青鸾伴云而来，落在雪胤真人面前。上身微倾冲雪胤真人行了一个礼，又对雪鹏点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雪胤真人略显急切地问道：“门中/出事了？” 青鸾维扬起头，口吐人声答道：“门中遭袭，灵玑真人和华宁真人两位长老受伤。” 雪胤真人和雪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的震惊，连素来沉静的雪胤真人都神色不稳。 “可知是何人所为？”雪胤真人道。 “不知。对方乃偷袭。但掌门从伤势断定，伤他们的兵器乃噬魂。” 仅是“噬魂”二字，便仿佛含有千钧重压，雪胤真人的脸上如罩寒霜，如临大敌。 这噬魂之剑相传乃西方灵之主罗刹，用异魔骸骨以地心毒火炼就，集天下万毒及邪能于一身，得此剑者必入邪途，与天下为敌，是乃人称噬魂者。 这柄上古的致邪之剑早在百年前修魔大战时便遗落，一直未曾显身，甫一出现便是冲无相门而来，还伤了门中的两位金丹修者，不用多说，雪胤真人也清楚此事的严重。 “魔修？”他冷冷地问道。 “未见袭击者，无法确定。不过能持噬魂者不是魔便是妖，定非善类。” “两位长老伤势如何？” “伤势甚重，不知何时苏醒。掌门有令，传雪胤即刻返回无相门共商抗敌救人之事。” 青鸾用长喙取下脖子上的小布包递给雪胤真人。此乃掌门令，上有玉璇真人特设封印，只有他自己和他要找的人才解得开。 雪胤真人将小僵尸交给雪鹏后，接过掌门令打开封印，快速浏览一遍，对青鸾抱拳道：“雪胤谨遵掌门令。” 他面色凝重地吩咐雪鹏道：“我不在山中时，你一定要保护好两位师弟的安全。魔族如今蠢/蠢/欲/动，各门派间也多有争斗，凡事多加小心，切不可意气用事。” 雪鹏恭敬应道：“弟子明白。” 将一枚玉简塞到小僵尸手中，雪胤真人祭出流云毯，同青鸾一道向北边飞去。 雪鹏遥望北方天际，刚刚还如银似玉的明月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血色，墨黑苍穹上宛如泅着一团血痕，闪动着诡秘的不详之光。 第14章 二师兄的傀儡 叶息这一觉睡得很长，睁开眼竟已是次日正午。 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一枚玉简滚落到地上。捡起来仔细一看，上书“剑诀”，是师尊传授给他的配合“清竹”的剑法。 叶息正准备往玉简里注入灵力，门外猛地传来雪鹏的大吼，因其独特的公鸭嗓，听上去犹如用指甲刮玻璃一般尖利刺耳：“太阳都照屁/股了，雪团子你不起床！” 痛苦地捂着耳朵，叶息大声回道：“谁说我没起床？！” “赶紧给我滚出来！” 的！个死鸟！白喂那么多瓶流霞醉，养不熟的白眼鸟！叶息怨念丛生地蹭出房门。雪鹏双手抱剑，板着□□脸命令道：“你昨天睡觉流口水，把师尊的衣服弄脏了，赶快去清洗干净！” 纳尼？睡觉流口水这种丢脸事怎会让旁人知道？！ 叶息老脸一红，强自争辩道：“清洗衣服时花花的事，师尊又没让我做。” 花花化身神行猫，隐身于茶花树繁茂的枝叶间，特意分出三分神注意院子中的动静。听到叶息的话，顿时炸毛，把树枝摇得乱颤以表示抗议，“喵呜，我今天休假！你们没有权利打扰我的假期！” 叶息被雨点般密集的树叶砸得睁不开眼，怒道：“你只死猫！”作势就要上树去收拾花花。 “我让你洗衣服呢，关花花什么事？”雪鹏抱着手臂冲叶息一扬下颌问道。 “大师兄英明，喵喵。”花花躲在树上狂拍雪鹏的鸟臀。 叶息更怒：“我不管，反正师尊没让我洗衣服！” “哼，师尊出门了。”雪鹏鼻孔朝天地哼道：“师尊不在的时候，我说了算。” 原本叶息还想争辩，但雪鹏伸手冲他一点，他纯/熟地平抬双手，作出第七套广播体操的起手式。意识到自己失去靠山，他急忙大叫：“大师兄！我现在就去洗衣服！” 雪鹏又冲他一指，露出极其阴险的笑容。敢怒不敢言的小僵尸不得不抬起比他大了两圈的木盆，万分不情愿地去后院洗衣服。 雪鹏蔫坏，说是帮师尊洗衣服，趁机夹带了好多自己的脏衣服。叶息看着大木盆里堆得有如小山的衣服，无语凝噎。像众多讨厌做家务的宅男一样，洗衣服于他绝对是一种让身心受难的双重折磨！ 修真还得洗衣服，这很不科学。 他不情不愿地、洗一下停三秒，好容易洗完雪胤的衣袍，终于不能忍了！学那么多法术为神马就没有一个可以洗衣服的？！他东瞄洗瞟，四处寻找可以救他脱身苦难的东西，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男人从白雪屋里出来。 这个叫小微的男人，是白雪按男神顾探微模样做的傀儡。白雪在这个傀儡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为了做他，差点荒废了修行，还被雪胤真人狠批了一顿。 白雪如今是筑基六层的修为，别的不行，制做傀儡的技术却十分了得。出自他手的傀儡堪比科幻电影上的高端人工智能，能交流，会学习，忠心又勤快，不需要多少灵力温养，简直是居家必备好帮手。 有一段时间，他为了换取制作小微的高级材料，做了一批傀儡去卖，意外地很受欢迎，名气也传了出去，甚至有人从别的城镇特地到芜台镇求购。自此白雪便有了一项极赚钱的营生。 叶息很羡慕白雪的。小胖纸如今可是富翁，他辛辛苦苦种半年灵田的收入，人家随便做个傀儡就赚回来了。可做傀儡是个技术活，白雪因为偶像的力量废寝忘食地才练就这门技术，既无热情也无时间的他注定做不了。 此刻，小微的出现让叶息眼睛一亮——傀儡不正是帮主人解决困难的存在吗？自己好歹也算半个主人，偶尔让他帮个忙应该没问题吧。 他把小微叫到面前，笑微微地道：“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小微转了转眼珠，没有搜索到“不能帮雪团子”的指令，于是点头道：“可以。” “你帮我把衣服洗了，我一定好好谢你。” 因为主人也没下过“不准洗衣服”的指令，所以小微代替叶息坐到木盆后，开始乖乖地洗衣服。叶息则悠闲地在一旁喝茶、看玉简及小微劳动。 小微这个傀儡做得非常好，精细程度几乎于真人无二，其相貌与顾探微相比也几可乱真。唯一的缺陷就是他的左脸颊在制作的时候，不知怎的坏了一块，材料又已用完无法再修补，白雪不得不纹了一朵睡莲，堪堪遮住坏了的地方。 因为这朵睡莲，让小微多了一种顾探微所没有的阴柔和妖异。而且小微只是个傻白甜的傀儡，与那成日在花丛中兴风作浪的顾桃花在气质上也很不同。 不过现在叶息只面对小微的右脸，脑补《制霸》里最拉风的男配正化身忠仆给自己洗衣服，这种感觉真是有些小愉快呢。 “小微！”猛然响起的一声惨嚎，把叶息吓得差点栽一跟头。 白雪一溜烟冲到面前，将小微拽起来，痛心疾首地道：“谁让你洗衣服了？！” 小微不明所以地答道：“雪团子让我帮他的忙……” “他让你帮你就帮？！”白雪跺脚道。 “主人，你并没说过不准帮雪团子做事？”小微自认没有违背主人，十分不理解白雪的意思。 “唉！有些事可以帮，有些事就不用帮！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以后不准洗衣服！所有家务都不准做！”白雪用丝绢擦拭小微的双手，心疼得不行。 “伺候主人呢？” “我不用你伺候！要伺候也是我伺候……不，照顾你，明白吗？” 小微忽然笑了，眼里漾起柔光，点头道：“明白了。” 一旁的叶息暗暗咂嘴，小微一颦一笑完全跟人一样，根本看不出是傀儡，白雪做偶人的技术真不是盖的，难怪生意那么好。 白雪收拾完小微，二话不说就要拧叶息的耳朵。叶息吓得嗷嗷叫：“二师兄！你不要打我呀，我、我也是被大师兄害的！再说你也没告诉我小微不洗衣服的呀！二师兄饶命啊啊啊！” 他这两年没怎么长的个子，依旧是那副弱小的身板，而白雪自己长得快，已经是成年男性的身量，加之抽了条，由原来的小胖纸长成了一名健壮汉纸。 这时拎小僵尸跟拎只猴似的，怎么看都有欺负小孩的嫌疑。他又叫得凄惨无比，立时把白雪本来就不硬的心肠叫软了。 懊恼地放下叶息，白雪气呼呼地数落道：“大师兄欺负你，你就欺负小微，哪有这样的道理!” 叶息揉着耳朵，小心地赔不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让小微帮我做事了。我是想他身为傀儡……” “傀儡怎么啦！”白雪声如洪钟地打断他的话，生气地拿手指戳他的额头：“因为他是傀儡，你就要奴役他？傀儡也有傀儡的权利，也需要被尊重，懂不懂？！” “我懂了……哎呀，二师兄，你别生气了……”叶息被他戳得直往后仰，惨兮兮地一个劲儿道歉。白雪最吃苦肉计，看他这幅模样，满腹怒气消了大半。 “大师兄让你洗衣服？”白雪指着木盆问。 “嗯嗯。说是帮师尊洗，其实全是他的衣服。”叶息捂着脑门不忘黑雪鹏。 白雪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开始吭哧吭哧地洗衣服。 为毛是傀儡坐着晒太阳，主人干活儿？白雪把小微都惯成少爷了！ 这种话叶息当然不会说出口。但看白雪一个人忙活，他实在有些不忍心，无奈地蹭着白雪坐下，专捡了雪胤真人的衣服洗。 午后暖暖的阳光下，一大一小围着木盆卖力洗衣，旁边坐了个英俊傀儡，正杵着下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们。 哗哗的水声中，有水珠溅到小僵尸的鼻尖上。白雪歪头看了一眼，冷不防小僵尸抬手弹了他一脸水。白雪怒，捧起一捧清水就要浇他。叶息灵活地往小微身后躲，水兜头全泼到那张酷似顾桃花的脸上…… 小微一抹脸，无辜地看着白雪。 白雪怔怔地盯着横七竖八黏在他俊脸上的发丝，蓦地爆发出一声大吼：“雪团子！” 后院一阵鸡飞狗跳，清水和盛具满天飞，其间夹杂着小僵尸的笑声和白雪的吼声……雪鹏在树上揉着额角埋怨道：“吵死了！该死的雪团子，有他的地方就不得清静。” 嘴上说着，他也仅是翻了个身，用手捂了耳朵，心情舒畅地继续午睡。 第15章 昨日之星1 九星界最大的城镇桂阳城以西五十里外，有一处河湾，因河道众多形似鹿角，故名鹿角河。鹿角河畔有高山绵延数里，峰峦叠翠，松石挺秀，自半山腰以上终日云烟迷漫，恍若秘境。 无相门正位于鹿湄山中云烟最深处。作为一个有百年历史的修真大派，若只看古朴到简陋的大门，实在无法想象这里曾有过多么辉煌的历史，更无法想象由这里传出去任何一个消息都将对九星界、甚至是凌霄境产生影响。 只有穿过第一道山门后，无相门才展现出它的强雄风范。云雾中巍峨的山峰高耸入天，气势雄伟；山间有如练飞瀑，长青碧树；星罗的奇花间有玄岩路和白玉阶，直通漂浮在云端上的一座座玉宇琼楼。 然而这段时间，仙意缥缈的无相门内隐隐弥漫着一片紧张气氛。寻常弟子尚无所觉，但那些地位较高的核心弟子和长老，他们的神情无一不凝着一层紧绷绷的严肃。 此刻，在专门商议机密大事的清壬阁中，门中长老正在进行一场少有的激励争论。 掌门玉璇真人端坐上方主位，神色冷静。然而仔细看，会发现他的眼中有一丝担忧之色，不时看向他右手边隔了两个座位的雪胤真人。 雪胤真人，作为争论的中心，比他身边的掌门更加冷静，几乎称得上冷漠，仿佛并没有听见厅堂内围绕着他的唇枪舌剑。 “虽然雪胤师弟是为救灵玑师兄而来，但师尊之命怎好违抗？”一名长老看着雪胤真人发难道：“雪胤师弟难道忘了师尊的遗命了吗？” 雪胤真人垂着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所有情绪，一面轻拨手中茶盏，一面淡淡地回道：“雪胤从不敢忘师命。” “师尊当年是否命你常住云绶山，不得参与、干预本门大小事宜？” “是。” “那师弟为何不尊师命擅自返回鹿湄山？” 雪胤真人拿茶盖的手顿了顿，脸上如戴了一个平滑的冰晶面具，冷得看不到一丝微小纹路。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 “师弟怎么不说话？”那位长老仍在咄咄逼人地追问。 玉璇真人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替雪胤真人解围道：“是我发掌门令命师弟回来的，并非他擅自行动。” 那长老一时语塞。马上有玉璇真人的心腹道：“掌门既然已有决断，我等无需再争，赶紧救人是正经。” 此话一出，引来无数迎合。 玉璇真人并未趁热打铁地下命令，而是看向左边首位的静虚真人。 原来随着无相门的发展壮大，门徒逐年增多，开始出现派系林立的趋势。这本是任何一个大门派免不了的状况，只要掌门有足够权威，能够约束门徒，拉帮结伙还可以促进门人间的竞争，未必是坏事。 然而无相门现任掌门玉璇真人恰恰缺乏足够的权威。 当年，掌门沐阳真人突然离世，匆忙将掌门之位传给大徒弟玉璇真人，而玉璇无论是修为、人气在门中皆属中等，又未经过对掌门人的专门培养，便匆匆忙忙接过了掌门之位。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经营祖上留下的基业，殚精竭虑、如履薄冰，无相门在他手里稳步发展，虽不如沐阳真人那般大范围扩张，却也稳住了九星界第一大门派的地位。 因为一心扑在门派上，玉璇真人自己的修行倒被耽误下来，到如今只得中品金丹的修为。倒是他的两位师叔静虚真人和丹瑛真人结成上品金丹。 丹瑛真人醉心炼丹不理杂事还好，那静虚真人却有些倚老卖老不肯服从掌门师侄。因为他辈分、修为皆在玉璇真人之上，自有一批追随者，隐隐有与掌门分庭抗礼之势。 尽管玉璇真人威望不低，但无奈修为平平。修士的世界，修为是服众的重要硬件之一。偏偏这方面是他的短板。门派管理得再好，也仍没有师尊沐阳真人当年那种万众归心的气派。 比如说现在，明明有两位门派中的高手被重伤，敌人是谁还没查出来，他一片好心叫雪胤师弟前来帮忙，没想到竟会遭到这样大的阻难。 静虚真人像是感受到他心中所想，与他对视一眼，眸中精光闪烁间像是在说“你的心思我都晓得，可我就不让你如愿”。 果然，静虚真人轻咳一声，厅堂中的聒噪立时消音,只剩下静虚真人一人侃侃而谈：“此次受袭乃本门百年来第一遭，两位金丹修者身受重伤，掌门关心则乱，将雪胤师侄召回帮忙原无可厚非。然，沐阳师兄曾有遗命，禁止雪胤师侄离开云绶山、禁止他参与门中大小事务，上次他为除魔离开云绶山已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如今若再破例，岂不是视沐阳师兄遗命为儿戏，至掌门之威严于何地？上行下效，以后掌门又该如何在门中立威？” 他这个最不尊重掌门的人，口口声声维护掌门威信，偏还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得。玉璇真人憋着一肚子气，勉强维持住风度，故作为难道：“事急从权，实在是灵玑师弟他们的伤耽搁不得，师尊在天有灵当不会怪罪。” 静虚真人双眼微眯，冷冷道：“难道我堂堂无相门中就无人了，非得雪胤师侄出手不可？” 他话音甫落，门外响起清脆的一声轻叱：“不错，就是没人了！” 一名中年女修火烧火燎地一头撞进清壬阁，也不向掌门行礼，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道：“我的徒弟全累趴下了，只有我亲自上阵了！让你们给我找帮手，找到现在也不见人影，你们到底还救人不救？！” 来人正是静虚真人的师妹、另一位上品金丹修士——丹瑛真人。 丹瑛真人一席话说得一屋子个个哑然，玉璇真人忙起身答道：“师叔，我已寻雪胤师弟前来帮忙。” “弟子雪胤给丹瑛师叔请安。”雪胤真人立起身恭敬行礼道。 丹瑛真人的凤目落到他身上，稍稍缓和刚才的暴躁，温言道：“你来了，很好。这就随我去走吧。” 静虚真人的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嘴边的话已被丹瑛真人尽数堵住：“本门从来重视修剑，不重视其他方面的修炼，如今要对付噬魂这般凶器才想起要炼丹，问题是精于炼丹的就那么几个人，师兄你若是再拿前掌门的遗命说事拦着不让雪胤帮忙，我就是炼到身死道消也炼不出救人的丹药！” 她所言不虚，毕竟无相门中炼丹者寥寥无几，遑论修为深厚的丹士。雪胤真人放弃修剑后开始炼丹、炼器，这些年下来颇有成就，这是在九星界上层修士中挂了号的。 人命关天，静虚真人也不好再多话。眼见雪胤真人跟着丹瑛真人离开清壬阁，玉璇真人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宣布道：“今天之事暂且如此，诸位长老散了吧。” 清壬阁门前不远处的松树下站着几名年轻修士。被围在中间的顾探微将耳朵贴在巴掌上，平息静气做凝听状。 “师兄，怎么样？” “别吵……丹瑛师叔祖到了，喷了静虚师叔祖一脸……她把雪胤师叔领走了。” “丹瑛师叔祖威武！” 顾探微收起巴掌里的一枚碧玉球，快步往清壬阁走去，背后拖了一串尾巴。 迎面刚好碰上丹瑛、雪胤二人。众人向丹瑛真人行过礼，只有顾探微向雪胤真人拱拳道：“小师叔。别来无恙，您还好吗？” 雪胤真人愣了一息，方道：“原来是探微师侄，竟长这样大了！”他在胸口比划了一下，对丹瑛真人感慨道：“那个时候探微才到我这里，如今却已是名动四方的剑修。” 丹瑛真人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看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怜悯。 “小师叔走的时候我才十岁呢。”顾探微笑嘻嘻地道，“我一直想去云绶山看您，又怕打扰了您静修。” 雪胤：“无妨，你有空就来坐坐，我那二徒弟可是相当崇拜你。” 顾探微：“恭敬不如从命。到时候我来了，您可别嫌我烦。” 雪胤真人忙着去炼丹救人，也不与顾探微多聊，跟随丹瑛真人匆匆离开。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后，顾探微自言自语地叹道：“可惜。” “师兄说什么可惜？”旁边的一名修士问道。 “我说他，可惜。”顾探微向雪胤真人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们知道么，小师叔当年可是无相门，不，应该是整个九星界最强的剑修，一柄破天剑名震凌霄境，在九星界罕有对手!” 顿了顿，他露出神往之色，道：“他是个天才，二十岁便到达凝脉九层，我整整比他晚了五年。” “这么厉害啊？可我们以前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年轻修士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出名的时候你们恐怕还没出生呢！我那时都才只有十岁。而且，他成名没两年就放弃修剑，去了云绶山静修，这十八年来鲜少离开那里。” “他为什么要放弃修剑？”要知道剑修是修士中牛掰哄哄的存在，多少人打破头争着抢着要修剑，居然有人放弃修剑，让这些才入道途的年轻人很难理解。 “是师祖的命令。”顾探微的脸色沉了下来，“当时还折了他的破天剑。” “啊？” “为什么？” “是不是他犯了门规？”…… 面对师弟们叽叽喳喳的猜测，顾探微只耸了耸肩。 说起来当年的事真是十分奇怪，也不知道雪胤真人到底犯了何事，当时的掌门沐阳真人突然就下令禁止他继续修剑，并损毁了他的破天剑。说是让他去云绶山静修，其实那根本是一种变相的驱逐和囚禁。 无相门最耀眼的天才之星，便这样莫名其妙地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第16章 昨日之星2 打发了几个师弟，顾探微独自回到自己的小院——作为掌门的亲传大弟子，又是门中年轻一辈的中流砥柱，待遇自然比别的弟子要好，不但有单独的住处，还有专门的仆役傀儡伺候。 顾探微今天的心情有些烦躁。打了一会儿坐，始终静不下心。翻了翻桌上双修女伴送来的信件、礼物，也是索然无味。 他从袖中拿出名为“顺风耳”的碧玉球在手里把/玩，不由得回想起偷听到清壬阁的争论，以及鬓边斑白的紫胤真人。 十八年未见，他也见老了。 金丹期的修士，脸上自然不会多大变化，然而眼中那种沧桑却是无法掩饰的。顾探微仍然记得当年那风华正茂的青年，手执破天剑，将一套逐日剑诀连得出神入化，何等潇洒，何等凌厉！ 如果不是后来的变故，如今坐在掌门之位上的，或许不是师尊而是他也未必。即使当不了掌门，至少也可以当一名长老，可现在，连回自家师门都有人攻讧反对。 叹了口气，顾探微很为这位自己少年时期的偶像惋惜。神差鬼使下气息忽凝，一声清鸣，他的龙吟剑脱鞘而出落到手上。 剑随心转，剑锋平平滑出，上挑，下刺，空气中一团剑影咄咄逼人，竟是紫胤真人当年用的逐日剑诀。 这套剑诀乃雪胤真人的独创剑法。顾探微曾见过很多次，悄悄地记在了心上。然而始终不曾认真学习过，好多精妙之处无法领会，招式虽然不错，却是照虎画猫，徒有其形。 练完一整套剑诀，龙吟剑锵然入鞘，他的心情更差了。 “不错！能将逐日剑诀练到这种程度，雪胤师弟该夸你了。”身后响起玉璇真人的声音。 “师尊。”顾探微急忙转身行礼。 “有空让雪胤指点你一、二。”玉璇真人冲他招招手，脚步不停，一径走入厅舍。 接过傀儡奉上的香茗，玉璇真人拨了拨瓷盖，问顾探微：“今天清壬阁的讨论你都听到了？” “弟子斗胆，请师尊责罚。”偷听长老们议事是犯忌的事。若不是他手里的“顺风耳”是稀罕法宝，可以躲过金丹修士的探查，他也不敢去偷听。但这“顺风耳”是师尊赐给他的，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老人家。 “你这孩子也不是不知轻重，无非是担忧小师叔心切，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玉璇真人并不打算追究此事，话峰一转，问道：“竞技大会之前，你能否突破凝脉进阶？” 顾探微垂下头，迟疑不语。 玉璇真人也不催他，安静地边喝茶别等他的回答。 神色来回变了几次，顾探微终于做出决断，轻声道：“弟子惫懒，请师尊恕罪。” 这句话说得含糊，可玉璇真人却明了其中含义，眼中不免流露失望之色，端茶盏的手竟然抖了抖。 顾探微看在眼中，心中大为不忍，忙双膝跪地，道：“师尊的难处，弟子都晓得，若灵玑和华宁师叔到时仍无法参加大会，弟子自会进阶，绝不让师尊失望！” 玉璇真人定定地注视着他，眼中的失望渐渐转变成无奈的爱惜。 几息之后，他伸长手臂拍了拍爱徒的头顶，露出慈祥的笑脸，道：“探微，你的心思为师怎会不知？一旦你进阶金丹，既要继续修行，又要入长老会参与打理门派事务，还要授徒，哪里容得你再四处云游？好比在你身上套上绳索，你怎受得了这般拘束？” 其实顾探微进入凝脉九层已好几年，以他的天资早该进阶金丹，之所以修为仍停滞不前，非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愿。 成为金丹修士，在门中的地位待遇自然会大大提高，但相应的责任也会变重，顾探微生性跳脱，平生除痴迷修剑外，最爱的就是四处玩乐，让他呆在鹿湄山当坐班公务员，那真似砍了他的手脚般难受。因此，他故意滞留凝脉期始终不肯进阶。 玉璇真人对这位爱徒了解至深，也因为心内偏爱，一直由他任性妄为。但今时不同往日，竞技大会的名次将决定在九星界内的门派排名，关乎门派的脸面，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偷袭事件，两位金丹修士受伤，无相门的战力大大受损，若顾探微此时进阶，自然可以挽回一部分损失，故师徒二人才有先前那番对话。 顾探微愕然地望着师父，没想到他老人家是这么个态度。随即，他忽然就内疚起来。师父为了无相门可说操碎了心，自己身为亲传大弟子却不能为他分忧，任性太过。 “进阶这种事讲究水到渠成，探微，你光有修为没有心意，也难以进阶。”玉璇真人看出爱徒的心思，温言宽慰道：“与其勉为其难，不若等你心甘情愿再为之。竞技会之事，为师另有计较，你无需担心。” 见顾探微并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他捋须轻笑道：“即使灵玑、华宁二位师叔到时不能出战，我无相门难道就真无人了？” “您是想……”顾探微倒吸了一口气：“让雪胤师叔出战么？” 玉璇真人：“以他的实力可以一战。” 顾探微：“可师祖的遗命……” 玉璇真人：“事急从权。真到了关乎本门名誉之时，为师自有办法说服诸位长老。” 沐阳真人的遗命像一座大山似的，牢牢压住了雪胤师弟，把这位本可成为流砥柱的天才从云端打落尘间，囚困在云绶山不得翻身。 可这遗命来得实在没有道理，既不说雪胤到底犯了何事要受此惩处，也没有任何其触犯门规的迹象，沐阳真人身死道消后，除了雪胤本人和云绶山的主人白镜汀以外，再无人知晓事情的真/相。 这样师出无名的遗命怎能让人信服？ 被架在掌门这个位置当烧烤的玉璇真人，很需要这位身怀奇才的师弟。没人比从小把师弟带大的他更了解其价值了。 玉璇真人仍记得当年的雪胤是如何惊才绝艳，二十岁便突破凝脉九层，这在整个九星界都是绝无仅有的。整个无相门都期待着他成为九星界，乃至凌霄境第以高手，沐阳真人更是对他倾注的无数心血和希望。 可是世事难料，不过两年时间，雪胤便被赶去了云绶山。大约是受得打击过大，这十八年来，他只突破凝脉进阶金丹，自此再无精进。 玉璇真人明白，并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同顾探微一样没有心愿。所以玉璇真人毫不怀疑，只要搬开那座压着他的大山，他将重放光彩，不要说赶上静虚那个老鬼，就是成就元婴也是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玉璇真人与这位师弟的感情十分要好，假如他回归，绝对是掌门的死忠，那个时候玉璇真人修为不够高的短板将会由雪胤来弥补，长老中那些不同的声音将会少很多吧。 “师尊？”顾探微打断了玉璇真人的沉思，“您还在想小师叔的事？” “嗯。”玉璇真人捋须的手停了停，像是做了什么决断似的，神色间多了一份笃定。他望着窗外远处的云雾，踌躇一笑道：“探微，过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向你小师叔详细请教逐日剑诀了。” *** 雪胤真人不在的这些日子，云绶山中虽然每日总会鸡飞狗跳一番，但叶息修行种地却没有落下分毫。 不但灵力修为迅速进阶筑基第三层，师尊留下的拂花剑诀也练得相当纯属，只是暂时没有领会剑意。另外《万像灵识诀》被他修炼到第二层，可以轻易地控制符纸。 不过修行这玩意儿是前易后难，前期提高可以一日千里，越往后越不容易进阶。经历了一段快速提高的阶段后，他开始进入瓶颈期。 尽管修炼出现了停滞，但叶息反倒比以前更加勤奋地练习。通过这一段时间的修炼，他发现《万象灵识诀》除了隔空取物之类显而易见的好处外，对提升灵力、特别是修习发诀都有很大的帮助。 好比他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练习拂花剑诀，本来将招式连出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可因为练过《万象灵识诀》的缘故，他对剑诀的领悟特别快。 不仅仅是表面舞出架势，而是对剑意的深层领悟，每当他练剑的时候，清竹剑就像有生命一般，每招每式身随意动，他完全不需要去控制手中的剑，只需跟随下意识的引领，便可以将剑诀练完。 这种境界实在太玄妙，好像他与清竹剑已经合二为一，又好像意识全融入剑诀，很有些物我两忘的意思。书里描写的那些武林高手不就是这样的？ 叶息不认为自己有这种高bi格天赋，这两年修行进步快，那全是他勤学苦练的结果，突破筑基都费了牛劲，如今一脚踹到高手的门槛，肯定是有别的助力。除了《万像灵识诀》他再想不到其他了。 苦逼的叶息终于被金手指那高冷的光辉沐浴了一小把，照得他通体舒泰，又暗搓搓地做起“登上修行巅峰、找个白富美双修”的美梦——虽然他立志万年蹲守云绶山，但不妨碍他做美梦来调剂枯燥的修行生活。 因为想到了白富美，他对裤/裆里一套三件儿的东西便格外关注起来，每天都要检查一下。 男穿女或是被掰弯找个男人神马的还是不要了，他就想当个安安静静的美（小）男（屁）子（孩）。 第17章 一只狗引发的血案1 金手指的一小撮光，除了帮叶息提高修行以外，还帮他多赚了一些灵石。 他现在不用再从灵石中吸取灵力，灵石自然可以省下好多，另外拜《万像灵识诀》的帮忙，他用来种地的五行诀也都有提升，他那一亩三分地的产量增加了不少。收获那天，他咧开的嘴角就没合拢过。 牧溪散人简直是他的幸运星呐！自从捡到《牧溪散记》，他是修行、灵石双丰收！改天有机会一定要祭拜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高人。 叶息不是随便想想，和白雪到芜台镇的时候，他真去买了些香烛纸钱。 白雪把小微宠上天了，手里有灵石大多花在小微身上。这次又要给小微做新衣服。 小微的衣服多得都没地方放了，白雪自己只有几套旧衣服，裤腿衣袖都短了，形象别提多滑稽了，可自己全然不上心，眼里只要一个小微，准确地说是只有一个顾桃花。 幸亏顾桃花只在界报里现身，这要是俩人真在一起了，说不定就是渣攻贱受的节奏。叶息一面暗中编排二师兄，一面独自在法宝一条街闲逛。 掂了掂满面的灵石袋，哥如今也有点身家了，再不是两年前那看什么都只有干瞪眼的怂样，别的不敢说，一、二品的法宝也是可以买几样的。 叶息自我感觉良好地东瞄瞄西瞅瞅，时不时停下来买些东西，不知不觉就逛到了灵兽一条街。 这里是专门卖灵兽的集市，街道两旁全是大小不一的笼子，笼子里装着各种形态的灵兽，很像21世纪的宠物市场。当然，灵兽中也不乏猛兽，不过在芜台镇这种地方也难有很高级的灵兽。 叶息很想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灵兽，可惜云绶山的灵兽虽多，但级别高的他驾驭不了，级别低的他又看不上，因此动了到集市买的念头。 耳闻高低起伏的嗥叫声，鼻嗅不甚清爽的气味，叶息在街上转了一圈。他的目光被一只形似犬类的灵兽吸引住。 这只灵兽太像狗了，还是杂毛土狗跟哈士奇的杂交品种——身披土狗的皮，顶着哈士奇的狗脸。它似乎比较年幼，和刚能站稳的小狗体型差不多，狗脸仍属于萌正太的类型，但一双黑溜溜的眼珠上下忽闪，已经初具二货雏形。 自那次坑爹的书穿到现在两年多，叶息是第一次看到21世纪里熟悉的形象，实在太有亲切感了。 他蹲下来捧着狗头，与狗灵兽眼对了眼。灵兽哈士奇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瞬，伸出舌头舔/了舔的手指。 叶息的心肝颤了一下，想起以前养过的一只哈士奇。 那只狗叫小宝，买来的时候是只小奶狗，比这只还要小一点儿。他把小宝当儿子养，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了，却被女票带去郊外玩的时候弄丢了。 女票回来向他道歉时，他二话不说便打车去找。郊外那么大，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只是听小卖部的老板说，有只狗坐在店门前等主人，等了好久不见人来，后来自己走了。 不知道小卖部的老板说的那只狗是不是小宝，反正叶息当时是难过死了，回去后不好意思怪女票，但从此之后再不养任何宠物。 这刻乍见灵兽哈士奇，勾起了他对小宝的滔滔思念。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努力地适应这个世界的同时，心底深处总有一份挥不去的孤独。那个可能回不去的、名为21世纪的世界，时不时会在他的梦里出现，毕竟那里是他的来处。 尽管狗灵兽并不是一只真正的哈士奇，但那一点熟悉的影子牵连出压抑心中的记忆，几许迷茫，几许酸楚。再看手中的狗头，便生出浓浓的亲切感。 “小公子可有钟意的灵兽？”摊主看他面有喜色，便抓/住机会过来殷勤询问。 “这是什么灵兽？”叶息轻轻抬了抬手里的狗头。狗鼻子立刻在他手边亲昵地嗅来嗅去。 “它是……呃，哮天犬……” 叶息震惊地张开了嘴。 “……的后代。”摊主讪讪地笑道：“有那么一点哮天犬的血统。” 抚了抚胸口，叶息放心地闭上嘴。虽然动画片里的哮天犬长得不怎么样，可要是真长成哈士奇这种二货，神犬估计得羞愤自杀。 灵兽哈士奇奶声奶气地吠了两声，似乎对摊主的介绍颇为不满。 大概这只灵兽属于没多少价值的品种，摊主对它很没有信心，叶息的脸色才一变，他马上道：“这只灵犬便宜得很，只要十颗下品灵石……就算没多少用处，可你看那一身皮也是极好的，就是剥了皮做顶帽子啥的也不止这个价。” 听到“剥皮”二字，灵犬立马抖成筛子了。它汪汪叫着，抬起两只前爪搭在一起使劲儿向叶息作揖。 叶息莞尔。确实够便宜，比买只仓鼠贵不了多少，却比仓鼠更通人性。 “小公子你看，它还是有些灵智的，当个玩物也可喜。”摊主忙指着小犬趁热打铁地推销。 “好吧，我要了。”叶息爽快地付了钱，将小犬抱在怀里。 他刚要走，忽然被人从身后挤了个踉跄。来人毫无挤到人的自觉，大喇喇地道：“老板，我的犬皮呢？” “公子，不好意思，那只灵犬已经卖了。”老板一边向来人陪不是，一边连连向叶息挤眼。 叶息还没反应过来，来人已经粗/鲁地揪住老板的脖领，怒道：“不是说我们一会儿来买的吗？你竟敢背着我们卖掉？！” “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您没有交定金……我不知道您是真心想要……我现在就给您再找只好的。”老板说的原是人之常情，生意没拿到钱就不算成交，这人来撂下一句就跑没影儿了，自然不可能一直帮他留着。再说他要的那玩意儿是冷门品种，摆了好些天都无人问津，既然有买主，肯定是赶紧出手。 这样不讲礼的客人，老板根本不想搭理，问题是同他一起来的那位，得罪不起啊！ 那人身后跟着一位锦衣少年，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是个黑里俏的美人。 可惜美人态度倨傲，面若冰霜，虽然只是筑基修为，但手里的飞剑煞气冲天，腰间挂着一枚很大的玉牌，上面刻着怒龙似的海涛纹，张示着它霸道的出处。 少年和叶息并肩而立，一瞥之间就看到小僵尸怀里的灵犬。小犬甫一接触他的眼神，便吓得打了个激灵。 “小吴，你说的是不是这只灵犬？”少年指着叶息问。 小吴闻言扭头望向叶息。看到小犬时，眼中一亮，点头道：“没错，就是它!少爷你看它的毛多顺，多有光泽。” 小犬早被这俩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吓得半死，用两只爪子捂住眼睛哆嗦个不停。 少年像是没看见叶息似的，毫不见外地揪了揪小犬的毛，点头道：“不错，可以做手笼。” 小犬直接翻白眼晕了过去。 “这位公子，”叶息扒/开少年的手道：“这只灵犬，在下已经付过灵石了。”他说得虽委婉，但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这是我的东西，没你什么事，一边凉快去”。 少年脸色一冷，高傲地道：“你付了多少灵石？我付你双倍便是。”说着便伸手抓向叶息双臂间的小犬。 嘿，哪来的熊孩子，忒没有礼貌！ 叶息后退一步，斩钉截铁地拒绝：“恕难从命！” “三倍。”少年脸色难看地道。 叶息想都没想就摇头，转身想走。 熊孩子的熊爪子扣住他的肩头，喝道：“不准走！” 卧/槽，什么东西霸道成这样！叶息怒了，使了个巧劲儿从熊爪子下滑脱，面向熊孩子义正言辞地道：“我已经付过灵石，这灵兽便是我的了，给多少灵石都不卖！” “小孩儿，我家少爷是横澜派掌门的亲传弟子、清门居士池嵩的小公子，看上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别不识抬举！”另外那从人冲着叶息张牙舞爪、吐沫横飞，很生动地演绎了一把狐假熊威。 横澜派是九星界唯一一个可以和无相门比肩的大门派，基本上属于今天你老大、明天我第一的竞争关系，跟太平洋警察家共和、民/主那俩家伙一样。 既然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老爹的名号也拿得出手，肯定是很牛掰的。 可叶息骨子里的血性已被激起，再牛掰的人物也不吓到他。男儿熊熊的侠义豪情被点燃，他厌恶地擦了一把脸，傲气地扬头道：“我管你什么弟子、公子，不卖就不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卖！” 小僵尸还没变声，说出话仍带着几分奶气，可话语中铿锵之力再配上绷紧的包子脸，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轻蔑地扫到骄傲公子池碧身上，那眼神就跟看只蚂蚁似的。 池碧从小养尊处优，到哪里都被捧着，何曾碰过这种明晃晃硬/梆/梆的钉子，当即大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话音未落，人已从地上腾起，出手强抢的同时，十多颗灵石挟裹着劲风扑向叶息。 第18章 一只狗引发的血案2 池碧和叶息都是筑基的修为，但他是筑基九层，而叶息只有筑基三层，中间差着的六层便是六级台阶，动起手来犹如六年级的揍一年级的一样，战力差的不止一星半点儿。何况他的灵石刻有特殊符阵，携带着金属灵力。 金属灵力主杀伐，甫出手就是杀招，如若这些灵石真打在叶息身上，即使有蓝冰蚕丝甲保护不会丢性命，筋骨却肯定是要受伤的。 一旁看热闹的人均看出他的凶狠，齐齐倒吸冷气。甚至有心软的以手掩面，不忍心看了。 池碧跃起时，叶息已飞快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熊爪。与此同时，小僵尸前面出现一道青色光幕，灵石悉数打到光幕上，如飞卵击石，被崩得粉碎。 叶息万般庆幸修炼了《万像灵识诀》。刚才那一刻，如果不是用灵识操控清竹剑，腾不出手的他肯定被打成马蜂窝了！ 清竹剑出，化剑为盾，青光凛凛，金石难破。 池碧一击未中，有些怔愣，实在没料到这穿补丁布衣的小屁孩竟有如此厉害的法宝。叶息的反应比他快多了。趁他尚未回神之际，清竹剑早收，分花拂柳的剑光已到眼前。 拂花剑诀，变化多端，潇洒倜傥中杀机暗藏，讲究“快”、“巧”二字。 池碧慌乱之中，抬起手中未出鞘的剑去抵挡。谁知清竹剑虚晃一招，并不与他硬拼，剑尖轻描淡写地贴着他头顶滑过，发簪应声而断。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小僵尸袍袖翻飞，潇洒地持剑转过身，然后……脚底抹油，跑了。 战意跟实力可不是一回事，叶息倒是想把这嚣张的熊孩子揍得满地找牙，可一年级的小娃再厉害也不是六年级恶霸的对手。他很有战力渣的自觉，小小地找回场子便及时撤退，绝不恋战。 受了奇耻大辱的池碧岂肯善罢甘休，披头散发地紧追其后。他手里的剑已出鞘，煞气铺天盖地卷向叶息。叶息背上的汗毛全炸了，感觉自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性命堪忧。 他不知道，池碧那把啸山剑乃四品凶器，砍人跟砍萝卜似的。要不然凭池碧一个筑基修者怎敢如此狂妄？! 但他头上顶着老爹和横澜掌门的名声，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杀器，加上携带的其他法宝，寻常凝脉修者都要让他几分，今天却被一个筑基三层的小孩折了面子，他气疯了，誓要拿小僵尸祭剑！ 叶息仗着风行靴飞天遁地，一边躲啸山剑的袭击，一边把双/脚抡成风火轮。小犬胆战心惊地缩在他衣服里，两只爪子死命揪着他的衣襟，气息被颠得支离破碎，有种要尿了的感觉。 又一道剑气当空劈来，被清竹剑盾吃力地截住。 因为灵力不足，剑盾被压得往后缩了一下，剑风立刻逼向叶息的后脑勺，差一点就砍到他头上，虽没沾到皮肉，他却感到一阵刺痛，血液几乎要凝固。咬牙疯狂地逼出全身灵力，他将剑盾一分分地再次顶起，勉强化解了凌厉的攻击。 在这种亡命狂奔的情况下，无法用引灵阵补充灵力，眼看灵力要告罄，自己即将变成剑下亡魂，叶息急中生智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没错，就是□□，只是美其名曰烽火雷。 他拔开引线，没命地往后抛。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半空中炸出一团火雾，悬在头顶的剑意倏然消失。 池碧挥剑的动作一滞，唇边露出残酷笑意，一伸手，也拿出一个烽火雷，不过比叶息的大一号。此乃烽火雷的升级版——霹雳烽火雷。 叶息才喘了一口气，嘴还没闭上，眼前一黑，前面爆出一团更大的火雾，道道燃火的小锋刃四散飞溅。 就像电影上的爆炸场面一样，叶息只来得及倾尽所有灵力往前飞跃出去，之后扑倒，满头灰，身上传来细碎的疼痛，衣服被锋刃划成了渔网。他噗噗往外吐灰，双手撑地想爬起来，左脚传来的一阵巨痛让他又倒回原处。 因为穿着蓝冰蚕丝甲，没被烽火刃伤到，但左脚靴子上方没有保护的地方，赫然嵌入一块三指宽的锋刃，不知道有多深，反正把他扎得血肉模糊，皮也烧焦了，还冒着黑烟。怪不得闻到烤肉味儿，原来烤的是自家后腿。 卧/槽，仙侠片儿转眼变战争片儿，这是要闹哪样？！ 被烧糊的后腿拖累，叶息没来得及跑掉。他的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先前绷着得一口气也和脚上的血一起往外流。雪团子的身体还是太脆弱，虽不是致命伤，却加速消耗着本来就不多的灵力。 他已经无力再站起来，也无力举起手中的清竹剑，失去知觉的手指差点连剑都几乎握不住。 池碧冲到他面前，一双眼在散乱的长发后闪着怨毒而得意的光，在他握剑的右手和清竹剑上来回睃巡。先前就是这只手斩断了自己的发簪，狠狠打了自己的脸。很好，那就还回去，断了他的手！ 叶息像没看到眼前的危险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池碧身后的某一处。 那里有金光一闪。 池碧以为他被吓傻了，却不知道他正在努力集中灵识。按《万象灵识诀》所授法门，压下所有的恐惧、担忧和焦急，将思想凝聚的眉心一点，识海像空寂沉静的水面，一丝涟漪皆无…… 啸山剑被高高举起，剑刃上的锐光好像可以割伤人的眼目。 叶息却毫无知觉，直到一道裹着淡淡血腥气的劲风迎面劈下时，他的瞳孔陡然缩成一点，清竹剑从他手里飞出，旋转着架住了当头落下的剑刃！ 情势陡然发生了逆转。 清竹剑像打了鸡血似的在空中急速飞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将拂花剑诀舞得密不透风。 池碧以为胜券在握压根没想到会遇到反击，还是这般迅疾诡谲的反击，慌乱中招架得左支右绌，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叶息乘此机会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向刚才亮金光的地方狂奔。 “雪团子！”白雪颤得变调的声音在那里响起，比声音更快的是一道白色虚影。 关键时刻，神勇的二师兄用镜子向他发出暗号，然后骑着白羽鹰风驰电掣地赶到。 白雪人高马大的一个，骑着咋呼乱叫，白羽鹰蹭着地面飞速掠过，他趁势揪住叶息脖领把他拎到鹰背上。 叶息坐稳身下便急忙收回清竹剑。池碧才将剑挥到半空，突见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兜头而来，他来不及躲闪被砸了正着。白雪的臂力不是盖的，一下就把池碧砸得仰面摔倒。 天空中的两人一鹰一傀儡，则以更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了。 池碧甩开罩在脸上的大木盆。这盆臭可不可闻，用途甚是可疑。他来不及作呕，望着逃走的叶息，差点气得吐血。一天之内第二次，被这家伙及其同伙打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拼命！ “雪团子，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哪惹得这煞星？”白雪被叶息满腿的血吓坏了。 在云绶山那种和谐氛围下长大的乖宝宝，哪见过这阵仗？刚才那人跟恶鬼似的，分明是想杀雪团子！白雪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心脏还跑马似的乱跳。 叶息浑身脱力地靠在白雪身上，三言两语讲了事情经过。 不等白雪发出感慨，怀中的小犬蓦地瞪大双眼，那黑亮的眼珠被一片阴影笼罩。而白羽鹰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叫声里充满的撕心裂肺的恐惧。 两人一傀儡同时仰起头，只见头顶飞着一只比白羽鹰大了一倍的黑色巨鹰，像一片浓密的乌云将他们严实地罩住。白羽鹰将翅膀扇成风扇了，也飞不出它的影子。 从巨鹰上面伸出一张脸，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像个黑/毛扎成的灯笼。那灯笼呲牙一笑，狰狞如恶鬼。 白雪率先大叫，叶息再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叫出声。 妈蛋啊，怎会有这么阴魂不散的东西？！这哪是打架，简直是拼命有木有！！！！！ 而且这货是不是专门来克自己的呀，我有烽火雷，人家有升级版霹雳烽火雷！我有白羽鹰，人家有升级版黑背雕！反派的战力要不要那么高啊！！！！！ 在他们惊恐的叫声中，池碧拿出一个霹雳烽火雷在他们头顶晃了晃，无声地做了个“嘭”的嘴型，冒着青烟的大雷便笔直地落了下来。 眼看就要身死道消了，在嗷嗷的哀嚎中，白雪的胸前突地金光大作。他已经懵了，想都不想就伸手从衣襟里拽出一件物事，狠命朝头顶的雷砸去。 白雪力气大，又是命悬一线间金光的搏命一砸，灌注了他所有的灵力。那物事在半空中扫出一道金色弧线，准确地撞到霹雳烽火雷上，将那黑疙瘩撞飞出数丈许远。 烽火雷轰然爆炸，骇人的气浪挟裹着无数烽火刃向白羽鹰盖过来。白雪毫不迟疑地展臂将叶息和小微护在身下…… 白羽鹰一面玩命地振翅飞行，一面将身体倾斜成90度，堪堪避过了气浪，只被扫到了尾巴。鹰像捏住了喉咙的公鸡，叽叽尖叫，尾羽冒着青烟，眨眼就被烧秃了。 秃尾巴鹰忍痛稳住身形，尾巴尖上的灼痛带给它莫大的刺激和恐惧，竟爆发出惊人潜力，以平生从未有过的速度往前飞蹿，眨眼间蹿出了黑背雕的阴影。 这时叶息才发现黑背雕背上除了状如疯狗的池碧，还立着一个人。尽管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叶息清楚地感觉到一种迫人的威压紧紧黏在自己身上。 只见那人扬了扬手，一道锐光在巨大的爆炸声中，横穿铺天盖地的气浪，杀气腾腾地朝自己迎面刺来！ 叶息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柄飞剑！ 避无可避！ 第19章 救场的来了 叶息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柄飞剑！ 避无可避！ 白雪在乾坤袋里乱抓一把，想像刚刚那样再撞一次飞剑，可惜各种符纸、小零碎满天飞，丝毫无法撼动那快如闪电的利器！ 叶息彻底没招了，只来得及在心里疯狂呐喊：修真界实在太危险有木有？！修士们实在太暴力有木有？！买只萌宠就身死道消这真的科学吗？？？？？ 就在这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穿越两年多未曾出现的猪脚光环终于发亮了！原本快如闪电的飞剑忽然停住，离叶息的眉心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叶息看到自己身前的空气化成了透明实质，犹如被搅乱的涟漪，自剑尖处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铮”！好似金石相碰，飞剑被某样看不见的东西碰得火星四溅，剑尖顷刻歪斜，上一刻还杀气勃发要斩人于剑下，下一刻就像撞了鬼似的，折头向来处刺去。 情势变化太突然。池碧的同伴手忙脚乱地抵挡叛变的飞剑，抽空喊了一嗓子：“来者何人？！”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响彻天宇：“无相门雪胤……” 一片幽冷的紫色覆上了叶息凝滞的虹膜，伴随着清淡熟悉的薄荷味儿萦绕鼻间。 雪胤真人从天而降。 他足踏流云毯，一手拿着面小镜子，一手负在身后，姿态翩然，宛如谪仙。挺拔的背影在猎猎风云中岿然不动，像一座山岳般将两个徒弟牢牢护在身后。 白雪、叶息不约而同地开口：“师尊！” 差点就身死道消的兄弟二人，把悬在嗓子里的心重新放回肚子里，都有种找回靠山的感觉。 雪胤真人稍稍回头，冲他们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像在说：“别怕，有我在。” 叶息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样闪光的笑容，就跟在地狱门前忽见微笑的大天使一样。 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岁，他也就面临过一次生死考验，还没过关，彻底挂了。 他一个平凡的小青年，这种先被追杀再被美人出手相救的状况，头一遭经历，要不然他怎么会流眼泪呢？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是那种随便会哭的人吗？爷们这是先受了大惊，后遇了大喜，情绪起伏太大的自然反映！ 叶息一面想，一面狠狠地把满脸鼻涕眼泪蹭到白雪胳膊上。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竟被吓哭了。 对面两只追杀狗听到无相门时，大大地吃了一惊。再看雪胤真人，尽管没听说过此人的名号，但一看便知对方是位金丹修士。 两人对视一眼，池碧惊惶地问：“师兄怎么办？” 他身边这个黑胖子乃是横澜派掌门的亲传弟子陆健仁，凝脉六层的修为，在九星界也算小有名气。他平素十分疼爱这个任性的小师弟，池碧在外面惹了祸，不论对错，他一概维护，打架斗殴仗势欺人的事没少做。 横澜派是九星界的大门派，他又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寻常修士不敢得罪他，他虽不像小师弟那样飞扬跋扈，却也是一贯横着走的主儿。 今日之事在陆健仁看来，谁先挑的事并不重要，但小师弟被打受辱那就是大大的罪过，所以他闻讯赶来，没问缘由就带着池碧追杀叶息他们。 他是下了杀心的。原以为这俩兔崽子不过是散修或者小门派弟子，杀了也就杀了，荒郊野外偏僻之地，谁知道他们是横澜派的弟子。 岂料半路杀出个金丹修士，还是无相门的，不怪池碧会慌，连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无相门是横澜派在九星界的唯一对手。在以前，无相门乃是九星界当仁不让的老大，还压着横澜派一头。也是这些年无相门弟子修为停滞不前，除了个顾探微再没出过杰出弟子，横澜派才后来居上，与其平起平坐。 总之，横澜派上至掌门下至外门弟子，对无相门是又恨又忌惮，明面上不敢惹暗地里较着劲儿。 这事有无相门的人插手，麻烦！对方还是个金丹修士，更麻烦！ 陆健人稳了稳神，对雪胤遥遥抱拳，率先祭出师门这面大旗：“在下横澜派掌门晞古真人亲传弟子陆健仁，这位是我师弟、本门长老清门居士的独子池碧，不知前辈乃无相门高人，得罪之处望前辈海涵。”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客气，但雪胤真人并不肯领情，冷冷淡淡地回道：“原来是晞古的徒弟，难怪这么无法无天。” 陆健仁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怒火冲天，却摄于金丹修士的威压不敢发作，“在下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草草行过礼就想溜之大吉。 可是他的黑背雕根本不停他的命令，一动不动地停在远处。刚才还吊炸天的巨禽，此刻却筋骨紧缩瑟瑟发抖。 不远处的白羽鹰对着他嘎嘎直叫，很是幸灾乐祸。 “不知我小徒如何得罪了二位，竟让二位痛下杀手。即便小徒顽劣，做出什么有违天和的事，自有无相门门规处置，还轮不到外人定其生死。如今小徒受伤，二位难道不该给雪胤一个交代？”雪胤真人说得轻描淡写，听在陆、池二人耳中，却如飞剑般字字诛心。 威胁，这绝对是红果果的威胁！ 陆健仁忍着满心恐惧，咬着牙道：“前辈想要在下如何交代？” 雪胤真人不答话，右手前伸，五指开阖，将陆健仁的手里和背上的两柄飞剑吸了过来。 陆健仁双眼大睁，气急交加之下运起灵力，想把自己的飞剑抢回来。无奈他的灵力才碰到飞剑便如泥牛沉海，瞬间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吞噬殆尽！ “二位戾气如此重，于修行有碍，难道晞古没教过你们吗？今天我就给你们个教训。”雪胤真人迎风而立，不紧不慢地说话，不急不徐地翻转手腕，两柄精钢铸就的飞剑顿时如绳索般绞在一起。 陆健仁睚呲欲裂，双臂青筋暴跳，施尽全部灵力也无法与雪胤真人的强大力量对抗。 随着雪胤真人收拢手指，飞剑寸寸崩裂，嘭地断成几段。他的手掌往前一推，碎片齐飞，兜头糊在陆健仁头上脸上。 黑胖子的皮肤衣衫皆被划破，可他全然没有知觉，怔怔地望着脚下的断剑，浑身颤抖。 对于一名剑修，飞剑不仅是武器，还是身份的标志，是修为的一部分，自得到飞剑那一刻起，就要不断用灵力温养，花大量的时间精力提升飞剑的级别，像他这样的凝脉六层，早已和飞剑紧密相连。 飞剑被折断，无疑于割肉剜筋，废了他一半修为！ 简直是剑修的奇耻大辱！ 陆健仁双目赤红，盯着雪胤真人几欲喷火。但是面对金丹的骇人力量，他的任何反抗无疑于蜉蚍撼树，除了回去找师父帮忙报仇外，别无他法。 “前辈的教诲，在下刻骨不忘！”陆健仁一字一顿地道，随后捡起断剑指挥着黑背雕转身。 “等等！伤我小师弟就想这么走了吗？”话音未落，又一个人从天而降，一脚踩住了黑背雕的尾翼。 黑背雕被踩的叽地长鸣出声，比白羽鹰烧尾巴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它更惊天动地的则是白雪的嚎叫：“顾、顾、顾师兄！雪团子，你看看看是是是顾探微……”其声音之大直穿入叶息的耳鼓，绕脑袋三周后，自后脑勺飘出。叶息的头像被罩在大钟里“咣咣”一通敲，震耳欲聋眼冒金星。 顾探微听到白雪的嚎声，很给面子地回眸一笑，招牌似的桃花眼送出一把秋天菠菜，当即就把白雪撩傻了。他按着心脏张大嘴，眼皮一翻，直直地仰倒下去。幸亏有小微在后面接住他，否则就他的身量，这一摔能把白羽鹰直接砸到地皮上去。 陆、池二人见到顾探微也是大惊失色。 如果说雪胤真人这位金丹修士名不见经传，那么顾探微则是名满九星界、甚至整个凌霄境的后起之秀。 因为名头太大了，搞得他在人们眼中似乎比金丹还厉害。这么个人来找场子，横澜派这两个横货也怂了。 “你、你想、想怎样？”池碧色厉内荏地开口，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把半个身子躲到陆健仁身后。 顾探微哂笑道：“很简单，一报还一报。” 龙吟剑猛然出鞘，呼啸着劈向池碧。他还来不及觉出疼痛，剑已入鞘。他左膝一软，单膝跪倒，鲜血汩/汩从腿上的伤口流出，瞬间浸/湿/了黑背雕的羽毛。 “啊啊啊！师兄！我的腿！啊啊，流了好多血！！！” 雪胤真人面无表情地抱起小僵尸，踩着行云毯向云绶山飞去。后面跟着得瑟的白羽鹰，和更加得瑟的顾桃花。 就在他们离开后片刻，不远处的山石间凸显出两道人形影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块怪石。 第20章 男神到了云绶山1 就在他们离开后片刻，不远处的山石间凸显出两道人形影子，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块怪石。 “大哥，是他吗？”其中一条影子以气流般的声音对同伴道。 “嗯，应该是。”另一条影子以同样低的声音回答。 “云绶山既布有大阵，又有高人守护，我们根本进不去。他的修为那么高，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要不去抓那俩小鬼，引他出来？” “不可！你没看见刚才那小娃扔出魂镜么？恐怕我们一有动作，他和云绶山上的高人就会察觉，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魔尊限定的日期很快就要到了。” “走，先回去禀报大祭司！让他老人家拿主意。” 两条影子迅速地隐没进乱石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一阵风吹过，扬起细碎灰尘，石块凝然不动，像一群沉默的旁观者。 叶息没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灵力透支，才歪进雪胤真人怀里就昏睡过去。 开始还迷迷糊糊有些意识，知道自己回到繁花谷，被抱进了师父的房间。甚至看到雪胤真人从自己怀里拎出那只肇事的小灵兽。 小家伙乍见大能，十分有眼色，抱起两只前爪连连向雪胤作揖。雪胤一笑，将它放到叶息枕边。 之后，画风陡变。 叶息站在20世纪自家的客厅里，是个五、六岁的孩童模样，眼睁睁看着母亲边嚎边揪着父亲厮打。 父亲手里拎着个皮箱，被母亲挠了个满脸花，气愤地将母亲搡到地上，怒道：“你个疯婆子！再闹老子不客气了！” 母亲在地上撒起泼：“你打你打，有种你打死我！我死了，正好让那狐/狸/精进门！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我懒得跟你讲，反正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离婚！明天就离！”父亲转身要走。 儿童叶息懵懂不知事，傻乎乎地只会哭。而成/人叶息知道父母在闹什么，也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离婚，本来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可在父亲拉门的一瞬间，他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攫住了，小小的心脏被攥得鲜血四溅，支离破碎。 “爸爸！”叶息听到自己发出一声悲鸣，像受伤的雏鸟挣扎着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腿，“爸！你不要走!” 这个父亲，是自己生命中极淡的一笔，淡到在母亲死之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记。可此时，叶息清清楚楚地忆起，父亲曾把他驾在肩膀上玩耍，曾给他买昂贵的玩具，曾用胡茬子扎他的脸。 “他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小叶息的脑海里塞满了这个念头。 成年的叶息在一旁直冷笑：“没他还不是照样过！” 然而，他再冷静也阻止不了刀割般的痛苦，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一般！ 父亲的身形顿了顿，回头深深地、仿佛是很不忍很留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又十分有力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爸！” 小叶息想追出去，被母亲揪了回来。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他都不要你了，你还叫他干嘛！他不是你爸！你没这样的爸爸！”母亲愤怒地戳着他的脑袋数落。 “不，我有爸爸的！”小叶息边流泪边倔强地回嘴。 “不准再提他！你听见没有不准再提他！”暴怒的母亲吼叫着，雨点似的巴掌扇到他头上、脸上。 小叶息无力的抱着头躲闪。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一只受了伤还在硬抗的小兽。 成年的叶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眼睛又酸又疼，触目所及一片灰暗。 他知道，自此之后，他的世界便是这样，灰的、暗的、残缺的。不管用多少锦绣包裹装饰，也掩盖不了这黯淡的芯子。 画面再一转，他拿着考试成绩站在母亲的病床前。其实他考得很好，在学霸扎堆的重点中学里，这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可母亲并不满意，怨恨地瞅着他，费力地喘息着说：“你、你为什么不考，第一？我、养、养你干什么？废、物！” 这似乎是母亲临终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终其一生，在母亲眼里，儿子都是个废物。反正总有比他更优秀的孩子。她的人生真是太失败了，前面有个王八老公，后面有个废物儿子，人到中年就得了绝症，老天对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面对瘦成一把骨架的、比实际年龄苍老十来岁的母亲，叶息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以后可以不用再上进了”；第二个念头则是“这世上只剩我一个人”。 少年叶息没怎么流泪，生离死别之际感受到的痛苦很有限。 他早已学会把感情冻结，让心脏麻痹。 多亲的人都会离开，像他爸那样走得毫不迟疑。 人生是一片荒原。来来去去熙熙攘攘，最后仍不过是一个人的荒芜。不去付出就不会受伤，没有进取便没有挫折，如此而已。 雪胤真人小心地清洗了叶息腿上的伤口，替他包扎好。雪团子一直在昏睡，但并不安稳。他眉头紧皱，包子脸上拧出了一个深刻的“川”字，小身体兀自在睡梦中挣扎，像是极力想抓/住什么。 忽然，他惊悸地挺直了身体，仿佛经受着极大的痛苦，双手在空中刨了几下，继而无助地垂落。 “雪团子……”雪胤凑到他耳边，吹气般轻柔地唤他。 小僵尸不动弹了。随后，雪胤听到他模糊地吐出两个字，是“爸爸”。又叫了一声“妈妈”。 在意识幻境中穿梭的叶息决心断情绝爱，让自己彻底麻木。但他没料到昏迷的小僵尸会流泪。泪水濡/湿/了雪胤的手指，可怜兮兮地喊爹喊娘。 雪胤怔住了，静静地凝视小徒弟通红的脸颊，冰雪般冷定的眸中深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下，搅出了春水般柔软的温情。 他悠悠叹了口气，用手指拂去小徒弟眼角的泪花，将手掌按在小孩的额头，念起了咒语。并不是寻常的清心咒，倒像是民间小调，呢呢喃喃，温柔入骨。 低沉而富于磁性的声音在静室里飘荡，直穿透小僵尸的耳鼓，在识海灵台中回响—— “坐在菩提树下，我观棋不语，前世，今世，来世。 月亮回到湖心，野鹤奔向闲云，趟不过去的河且留给来生。 静修止，动修观，止于观之间，大道绵绵。 弹指一动，便是千年和万年……” 雪团子渐渐恢复了平静，口中嘟囔了两句，陷入了沉睡。 繁花谷内，雪鹏又偷喝流霞醉醉了个透，在自己屋内睡得口水横流，没见到狼狈得师弟和不期而至的顾探微。 白雪独自招待男神，魂都飞了。抖抖索索地斟了几次茶，全洒了，倒弄/湿/了顾探微的衣袍。想擦桌子，又把水渍甩到男神身上。 他简直羞窘死了，头脸连脖子都涨得通红，既想抽自己一大耳刮子，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呐呐地不知双手该如何安放，他又想去倒茶，可不敢抬起头来，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在鞋面上。 不怪他木讷，实在是孩子一直住在与世隔绝的云绶山，平日走的最远就是到芜台镇；除了师父、师兄弟，接触最多的就是芜台镇的几位掌柜。本来就不太会接人待物，如今自己夜思梦想的偶像就坐在自己面前，他能不慌乱吗？ 地球上的孩子们看偶像的演唱会都会哭晕，他能憋着没尖叫、没喜极而泣、没熊抱啥的，已经很不错了。 “我自己来吧。”顾探微善解人意地拿过茶壶，自己斟满茶杯喝一口，赞道：“好茶。我喝着像是清心茶，却又与我平时喝的有些不同，不知是何品种？” 白雪声如蚊蚋地答道：“就是清心茶，只不过是我们自己种的，可能是水水水土……”他飞快地瞟了男神一眼，见顾探微正对自己微笑凝望，顿时舌头打结，把后面的词全忘了。 “水土不同？”顾探微接上他的话后，点了点头，自顾自说下去：“云绶山果然是灵山，种出来的茶都比别处要好喝。” 要不怎么说顾桃花是年度最佳双修对象呢，这个人不但长得帅，一张嘴也是能甜出蜜来，很会交际应酬。 比如现在，本来是很尴尬的场面，他就能若无其事自说自话，话里还带着问题，对方要是回答的不清楚，他还帮着把话说圆。 就这般一问一答，白雪让他引着居然慢慢地聊起天来，一点都不冷场。 “我这回到云绶山来，除了向小师叔请教/功法，还想拜见白镜汀白前辈。也不知白前辈可在山中？”顾探微风度翩翩饮茶聊天，顺便打听云绶山中的情况。 云绶山其实并非无相门的地盘，雪胤真人也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这座山原是属于居士白镜汀的产业。白镜汀是无相门的俗家弟子，拜在沐阳真人的门下，据说也是一位很牛掰的高手。但此人常年隐居，很少离开云绶山。 在顾探微印象里，自他入无相门的二十来年里，只见过白镜汀两次。 听玉璇真人说，白镜汀和雪胤真人情同手足，感情十分深厚，因此当年沐阳真人让雪胤真人到云绶山静修，也是希望有个伙伴，不至于太过孤单。然而十多年过去了，云绶山变成了雪胤真人师徒的住所，正主白镜汀却不见踪迹。 顾探微人模狗样的外表下也有一颗八卦之心，对神秘的云绶山真是好奇得不行。恰巧遇到自己的忠粉老实头白雪，于是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 听到白镜汀的名字，白雪茫然了一息，才答道：“顾师兄说得是……我爹？” 顾探微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白前辈是令尊？” 第21章 男神到了云绶山2 顾探微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白前辈是令尊？” 白雪点了点头。 顾探微大感惊讶。原先以为白雪只是白家的家仆之类，没想到竟是白家的少爷。 他仔细端详白雪，圆脸圆眼睛圆鼻头，虽然有些木讷但很可亲，特别是笑起来，眼睛下弯嘴角上/翘，十分敦厚喜庆。似乎跟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印象很吻合。 问题是白镜汀可是无相门的高手，他这儿子不继承家学要拜雪胤真人为师也就罢了，修为还那么低，完全看不出家学渊源的迹象。 顾探微一肚子疑问，面上却半点不显，依旧客气道：“我久仰令尊大名，很想拜会，不知白公子可否引见？” “呀，我爹不在了。”白雪脱口答道。他这话答得奇异，听上去很像在说其父已仙逝。 “……不在了？” 白雪低着头绞手指，神色颇为黯淡地道：“我两岁多的时候，我爹就离开了云绶山至今未归。师尊说他去云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感情白镜汀这爹当得不怎么称职，儿子长那么大没享受过父爱orz。难怪白雪说起父亲来一副“我没爹”的模样。 顾探微：“那令堂……” 白雪：“我娘生我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郁郁道：我……其实是师尊抚养长大的……我都记不得父母的模样……” 顾探微无语了。虽说一踏入修士的门槛便超脱红尘，舍弃人俗世羁绊一心追求大道，但并不是说修士就绝情断爱，完全不讲人欲伦常。 舔犊情深，蝼蚁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白镜汀这甩手掌柜当得实在太彻底了，两岁的儿子，还没有娘，丢给师弟便一去不返。就小师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难以想象。 上一刻还兴奋害羞的白雪，提到自己那不靠谱的父亲后就蔫了，坐在那里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顾探微挺同情他的，朝他稍稍倾了倾身，温言安慰道：“或许白前辈是有事要办才会多年不归，等事情办完了，自然就会回来。” “嗯，师尊也是这么说的。”白雪依旧闷闷不乐地低着头。 “久闻云绶山风景奇绝，多有灵兽和奇罕灵药，不知能否烦请师弟带我参观一回？” 偶像发话忠粉莫感不从。领着顾探微在繁花谷绕了不到半圈，白雪已经把父亲的事抛在脑后，兴高采烈地向男神介绍着云绶山的各种风物。 顾探微兴致勃勃地听着，不时提个问题。他这样给面子，白雪也不像先前那么拘谨了，说话也流利了，也敢笑了，偶尔还会讲个冷笑话。 走出药圃的时候，顾探微停在脚步猛地一回身，扬起手臂，从袖中飞出一道符纸，啪地打到后面的一个人身上。那人只来得及张嘴，尚未发出声音便被定住了。 “小微。”白雪乍见自己的宝贝傀儡吃了一惊，忙跑过去揭他额头上的符纸。 顾探微跟在他身后彬彬有礼地解释道：“他一直跟着我们，行踪甚为鬼祟，我不知道是个傀儡。” “他是我做的……呃，伙伴……”揭下符纸，露出那张与顾探微九成九相似的脸，白雪的脸又红了，舌头再次打结，结结巴巴地解释：“他喜欢跟着我。” 顾探微很理解地点点头。随后像完全没注意到小微和自己相像，饶有兴趣地围着小微转了一圈，赞道：“这个傀儡做得真好，和真的一样。” 白雪：“……” 指了指小微左脸颊上的莲花，顾探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雪小声答道：“被我做坏了，又买不到合适的材料，所就、就做成这样。” “不错。”顾探微拿手指去戳那朵莲花，小微受惊地往后退一步。 “主人，”他紧张地盯着面前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自己”，拉了拉白雪的袖子，戒备地道：“我们回去吧。你不要和这人到处逛了。” “小微。”白雪急忙瞪他一眼，“顾师兄难道来一趟，师尊又有事，我当然要尽地主之宜了。你先回屋，我一会儿就来。” 小微不满地蹙起眉道：“主人，我要跟你在一起。” 白雪急了，又舍不得发作小微，只好凑到他耳畔悄声哄道：“我真的有事。听话，你回屋去。” 小微毕竟是个傀儡，没有不听主人命令的道理。他扁着嘴走了，走得不情不愿，三步一回头。白雪眼看他走没影了，才回转身。 顾探微立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摩挲着下颌。 对上他的眼神时，偶像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白雪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跳。好像有哪里不对？男神是不是很介意自己做了个像他傀儡？ 叶息没想到，因为受伤竟然享受到了特殊待遇。 他躺在师尊的专用躺椅上，嘴里啃着美味的水果，不时啜一口师尊专用饮品晨花露，由师尊的专用仆童花花捶肩捏腿，这日子美得，神仙也不过如此。 “左边……多了，再往右移点儿。唉，我说花花，你用点儿力嘛，怎么跟没吃饱饭似的？”叶息晃着没受伤的脚，指挥着花花给他按摩。 “雪团子……喵呜……你够了啊！看你受伤喵喵伺候你，你你你别得寸进尺！”小猫妖被嚣张的雪团子气着了，这货自打睁开眼就没消停过，把他使唤成陀螺，简直是趁此难得机会要榨干/他的劳动力。 “瞧你这话说的，是师尊让你照顾我的。照顾伤患不就是做这些，我也没让你做其他的呀。你可真没责任心。”花花被他挤兑得猫耳朵都在抖，他倒得瑟得不行，示威似的把果子啃得嘎嘣响。 小猫妖嘴都气歪了，恨不得两大耳刮子扇过去。扭头瞅了瞅坐在窗下的雪胤真人。师尊正专注地修补被白雪扔出去挡烽火雷的镜子，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俩的吵闹，眼皮都没抬一下。 臭雪团子！师尊现在惯他就跟白雪惯小微一样！ 花花出离愤怒又无可奈何，只好转而对叶息的灵兽小宝撒气，“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不是猪变的！” 小宝可能是前段时间被饿坏了，如今得了安定，顿显出惊人的食量，跟在叶息身边不干其他事除了吃就是睡。这时被花花数落它也不生气，抬起头裂开狗嘴憨厚一笑，继续低头吃东西。 这灵兽跟他的主人一样脸皮厚如城墙，油盐不进。不过作为一只已经化形的妖怪，花花在这只笨狗面前多少有一点儿优越感。 他翻了个白眼，不屑再多看笨狗的样子，轻蔑地哼道：“我懒得跟你讲。傻样儿！喵……” 叶息吃饱了，抬手一抹嘴，闭上眼假寐。 那天昏睡中听到的曲子仍在脑海里回旋，嗯，没想到师尊唱歌是这样的，低沉中带着些鼻音，有点……性/感。怪好听的。另外那段歌词也很熟悉，在什么地方听过么？ 不可能吧，他在云绶山听过妙音鸟唱鸟歌，听过雪鹏喝醉了嚎丧，还听过白雪荒腔走板地哼小调，就没听过这种类似清心咒的歌谣。至于穿越以前，更不可能了。 哦，是了，他不是听过，而是看过。 《牧溪随记》里既有法诀功法，也有牧溪散人自己写的诗歌、随笔之类的，叶息对这些不感兴趣，随便扫了几眼，恰巧扫到这一阙文字。 这应该是牧溪散人自己写的东西，师尊怎么会知道？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师尊并不认识牧溪散人，又从何处学会牧溪散人写的曲辞？ 叶息展开发散式思维，想到《牧溪随记》乃是他撞进幻境后得到的。在那幻境里，沐阳真人嫌弃自己修为太低，然后自己就捡到《散记》，这是不是沐阳真人给自己提高修为的？那么牧溪散人和沐阳真人有些关系咯？ 过世的师祖难道是看师尊的面子，所以要帮助自己修行？太扯了吧。 不过在幻境里，师尊的样子好恐怖。身上有只龅牙剑齿虎的纹身不说，还大开杀戒，沐阳真人肚子上的血窟窿说不定是他戳的。 浸/淫修真文多年的叶息立刻就想到，修士身负魔族血统这种用滥的梗，莫非、难道、也许、可能，师尊他…… 叶息想到这儿，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开一条缝，偷偷/窥视雪胤真人。 他背光而坐，淡金色的光线笼在他四周，皮肤光滑白/皙，衣衫整洁干净，连根虎毛都没有……不可能的吧？ 花花的手像是挠到了叶息心上，把他挠得心急火燎，恨不得立时扒了师尊的衣服，看一看他身上有木有老虎纹身。 透明的门、看不见的空间、古怪的幻境、莫名出现的秘籍……云绶山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可惜《制霸》里对云绶山的描写有限，而他穿过来两年多，对那故事都有些模糊了，要是可以重新、仔细地读一遍就好了。 唉，然并卵。还是回头仔细读一读《牧溪散记》更实际。 第22章 男神到了云绶山3 叶息正头脑风暴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阵刀剑相加声，夹杂着物品落地声，和白雪的咋呼声，乱成了一锅粥。心无旁骛的雪胤真人终于放下手里的镜子，皱了一下眉。 忽然，一阵大风将紧闭的窗户吹开，窗框重重地碰到墙壁，花花和小宝骇得一个停下了手、一个停下了嘴。 雪胤真人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道：“白雪！” 片刻后，白雪风似地跑进来，喘着气行礼道：“师尊您叫我？” “外面吵什么？”雪胤真人虽然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徒弟们都可以看出他很不高兴。 “大师兄在和顾师兄切磋。”白雪小心地回道。 雪胤真人：“谁赢了？” 这还用问吗？雪鹏都现跟脚了，绝对是被顾探微逼得鸟急跳墙。 果然，白雪：“顾师兄赢了。” 雪胤真人站起身，轻飘飘地道：“你们啊，修炼不专注，如何是探微的对手？” 他说的轻巧，却分明是在责备徒弟学艺不精。修炼最不用心的白雪，被说得红了脸，呐呐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雪胤真人看他一眼，拿起案几上的小镜子递给，道：“此物乃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好好保管，不可再随意丢弃。” 那面镜子当时与霹雳烽火雷相撞，若非雪胤真人及时赶到拾回，现在也不知掉到哪个旮旯里。它也够结实，没被炸得粉身碎骨，只裂了一条缝。 白雪恭敬地接过镜子，却在听到“父亲”两个字时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尽管浅淡，却没逃过雪胤真人的眼睛。 “孩子，你父亲有不得已的苦衷才离开你，其实心里一直很记挂你。”雪胤真人语重心长地劝慰这个老实徒弟。 白雪吸了吸鼻子，终于在师尊面前发了句牢骚：“要是真记挂我，怎会十多年都没有消息？” 雪胤真人叹了口气，指着镜子道：“你可知此是何物？” 白雪摇摇头。 “这叫魂镜，里面收了你父亲的灵识。那日若不是你父亲通过魂镜施法，你早就被炸死了。也是他向我发消息，我才及时找到你们。” 白雪和叶息俱是一愣。 想那日池碧向他们掷雷时，魂镜金光大做，白雪才想起将其丢出撞飞了烽火雷，保住了二人性命，之后师尊从天而降，原来竟是不知身在何方的白镜汀在保护儿子。 捧着镜子，白雪先是双手颤抖，随即肩膀也开始轻/颤。一颗泪珠从他眼中滚落，落到镜面上，碎成一丛水花。他用力地去抹眼睛，可越抹眼泪越多，纷纷洒洒，打湿/了魂镜。 雪胤真人抚着他的肩膀道：“白兄无论在何处，都会看着你、护着你。” 白雪再也忍不住，靠着师尊的胳膊，呜呜地哭出了声。 半晌，他止住哭泣，哽咽地问道：“师尊，我爹什么时候才回来？” 雪胤真人眸色深沉，默然良久，才道：“快了。不用等多久，你们就会见面。” 白雪小心翼翼地捧着魂镜走了。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叶息作为旁观者，感同身受，有些酸楚。 “发什么呆？”雪胤真人走到他面前，揉着他的头发问道。 “呃，师尊，”他仰头看着雪胤真人的眼睛道：“您说白前辈很快回来，是骗二师兄的吧？” 雪胤真人微怔，道：“何以见得？” “就是……感觉。您刚才一点都不真诚。”叶息严肃地答道。 “小鬼头。”雪胤嘴角往上勾起，展臂将小僵尸捞到怀里来了个公主抱。 叶息扎着手嚷道：“干、干嘛？师尊，不要因为弟子揭穿您，您就罚人……弟子以后再不说实话了！” 雪胤大步流星往静室深处走，道：“乱叫什么？为师带你去沐浴。”” 叶息闻言急忙将双手抱在胸前，怎么看都是即将受辱的惊慌样儿。 雪胤皱眉道：“不想洗？躺了那么些天，不难受吗？” 眼珠在眼眶里转过一圈，叶息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实在莫名其妙。 且不说雪团子是个小孩子，就是自己前世也是个笔直的直男，从小到大男男同浴的情形多不胜数，怎的忽然怕起来了？难道是变性的威胁并没有解除，自己在心态上受到影响、有了伪娘的趋势？ 5555555，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滴！ 他立马端正思想，愉快地接受了师尊共/浴的建议。 等双双坦诚相见时，叶息又不淡定了。 无他，主要是师尊身材太好了。别看他平时仙气飘飘，哪知衣服下面藏的竟是侵略性十足的身体。 做为一个身体没长开如弱鸡仔，心智成熟已快奔三张的男青年，叶息表示：“师尊身上的八块腹肌、麒麟臂啥的，我打死也不会告诉你。修个真还练肌肉，这特么不科学！” 不过羡慕嫉妒恨之余，叶息的钛合金狗眼也把雪胤真人从上到下扫了遍。 白/皙光滑，啥都没有，让叶息几乎相信幻境中见到的只是幻觉，没有龅牙老虎，没有血腥战斗，沐阳老头也是个逗比的梦中人。 雪胤靠在池壁边上，慵懒地舒展开双臂，阖着双目问叶息：“雪团子，想家了吗？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爹、娘。” 叶息挠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不想吧，他确实是大大地做了一场乱梦；说想吧，他心里其实不怎么留恋21世纪的生活。 雪胤显然把他当做那个被魔族灭了门的小孩，真正的雪团子应该是想家的。 于是他故作天真地转移话题：“他们的模样我有些记不清了。师尊会不会也想家？” “为师是孤儿，襁褓中就跟着师尊沐阳真人。”雪胤仍旧闭着眼，语气飘忽地道：“说起来，为师倒偶尔会怀恋在无相门和师兄弟们一起修炼的时光。” 他唇边浮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如云雾般飘渺，如沧海般遥远，转瞬即逝，余下的皆是沉甸甸的枯寂和冷清。 那一刻犹如灵光乍现的顿悟，叶息深切地感受到，眼前人如冰似雪的外表下，藏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无奈，及遗憾。 “雪团子。”雪胤睁开眼睛，两步蹚到叶息身前。他低头凝视着面前稚弱的孩子，柔声细语道：“相信我。为师一日，便会护你周全。” 一定是头发上的水滴到眼睛里，怪酸的。叶息使劲儿揉着眼，直把一双大眼睛揉得通红。 他充满感动和崇敬地仰望着雪胤真人，无比诚挚地道：“求师尊给弟子一面魂镜吧。这样师尊就可以随时随地保护弟子了。” 这个请求不但煞风景，还有点儿厚颜无耻。 雪胤真人僵着脸足足有一息，方才以拳抵唇干咳一声，道：“这个嘛，容为师想想。” 厚脸皮叶息持宠而娇，毫无自觉地道：“魂镜不行，就给个别的法器呗。只要能防身就行。” 雪胤：“……” 沐浴完，叶息神清气爽地坐在榻上，师尊不知所踪，大概是去给小徒弟找法器了。 “喵呜……”花花蹑手蹑脚地跳进屋。 叶息提着一只鞋，大言不惭地道：“过来帮我铺床。” 雪胤真人不在，花花是不听他的。叶息并没打算真让他帮忙，只是过过嘴瘾而已。 花花一双猫眼在叶息身上骨碌碌地转，琥珀色的眼珠贼亮贼亮的，看得叶息很不舒服。 叶息：“喂，你看什么？” “魂镜，喵，是凝了魂魄的法器。你做梦去吧，师尊不会给你的。”花花扬着下颌，一脸“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货，少痴心妄想”的表情。 叶息的第一个念头是“这猫疯了吧？拿这种事挤兑自己，切！” 默了一息，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 随着一声：“无耻猫咪！居然听墙角！”的咆哮，叶息将手里的鞋全力掷出，快准狠地糊到花花的猫脸上。 “喵啊！”花花尖叫着逃开，打翻了案几上的茶盘，瓷瓶碎一地。 左近的客房里，手持“顺风耳”的顾探微，将发生在小师叔浴/室及静室里的情形，全程听了个仔细清楚。如今听闻那屋一片鸡飞狗跳，不由得摇头感叹“养徒弟真不容易”，同时在心里为养了三个徒弟的小师叔掬一把同情泪。 第23章 男神来到云绶山4 叶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牧溪散记》，心情很是低落。 他还没好全就急匆匆回到自己屋里，将这奇书拿出来细细《散记》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纪录功夫法诀，一部分则相当于牧溪散人的心情随笔。 这位高人很有中二气质，看花开要咏一咏，看花落又要叹一叹。稍有点儿风吹草动都会撩/拨到他的心情，所以他的随笔绝大部分都是风花雪月的废话，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叶息看这些无病呻/吟的文字看得蛋疼菊紧，便想练《灵识诀》洗脑。岂料练了半天，思绪如万马奔腾，根本约束不住，不但没有精进反而有后退的趋势。 这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与横澜派俩凶徒的一场恶战让他损失惨重。他花不少灵石买的烽火雷，还没在口袋里捂热就被消耗掉了。身上的蓝冰蚕丝甲、清竹剑和风行靴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这三件法器都是三品的，才使他在啸三剑那种四品利器下讨到微小/便宜。原先觉得有这三样东西在，保命是没问题，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筑基实在太低阶了，非得到凝脉身命才有保障。 他自从学习《灵识诀》后，对清竹剑的操控可谓驾轻就熟，以致于在极短时间内就学会了拂花剑诀。他便因此生出通过修炼《灵识诀》来走捷径的心理，把大多数时间花到《灵识诀》上，反而荒废了打基础的《五行元气诀》。 如今《灵识诀》的退步给他提了个醒，这东西虽好，但毕竟属于偏门，并非修行的正统功法，何况他只有秘籍没有老师指点讲解，所有学习全靠自己一点点领悟摸索，有不少有歧义、或是不明白的地方无人解答，很容易遇到瓶颈。所以这东西也只能慢慢修炼，没有捷径可走。 叶息原先沉浸在“走上修行巅峰、找白富美双修”美梦中，这时候被一万盆冷水浇翻到现实的残酷土壤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低阶的筑基修士，正在漫长的、困难重重的修真大道上缓慢而艰难地前行。 所以，修真这职业忒凶残，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他还没办法辞职qaq！ 叶息默默吞下一口老血，忽然就觉得自己为了些没影儿的猜测，去找更加没影儿的线索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修炼最忌讳拖延症，于是他老老实实拿出灵石，启动改版引灵阵补充灵力，之后又练习了一回《五行元气诀》。 心情还是不好，思想还是如脱肛的野马不知跑到了何处，tnnd。 叶息推开门，外面红霞满天已近傍晚，溜溜达达地走到后院，白雪坐在池塘边陪小微钓鱼。难得他没跟在顾探微身后转。 白雪耷/拉着眼角，一脸愁容，拿着魂镜翻来覆去地看——自从知道魂镜的作用后，这面镜子就没离过他的手。 叶息看得出他现在心情不好。 白雪有个习惯，遇到心情不好要倾诉的时候，必须先扯点废话预热一下，所以叶息与他并肩而坐，开始东拉西扯地逗他：“你怎么不跟顾师兄去玩？” 白雪的脸色黯了黯，小声道：“顾师兄有事。” 叶息：“顾师兄那天说要看你的独角兽，你给他看了吗？” 白雪：“没……” 叶息：“你把独角兽唤出来，和顾师兄骑着他一起游览云绶山，多好，多浪漫。独角兽虽然珍贵，可该骑的时候就要骑，你做什么非要捂着藏着？” “我不是要捂着藏着。只是……”白雪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独角兽。” “……可师尊也说你有啊！难道他说谎？！” “不是不是。”白雪急忙摆手道：“其实是我爹在离开之前说，等我成年了送我一匹独角兽当坐骑。师尊说我爹一言九鼎，不会食言，只不过他暂时还没送来而已。” “……哦，你先预收，还没转到你名下，是吧？”叶息很佩服师尊哄小孩的技术。 白雪使劲点头道：“对，我很快就会有独角兽，到时候带你一起玩。” “呵呵……”叶息压根不信雪胤真人糊弄徒弟的鬼话。 他算发现了，别看师尊端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架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 “雪团子，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看来热得差不多了，白雪要说正事了。 叶息正襟危坐，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说。” “你说顾师兄会不会因为我做了小微不高兴？”白雪蹙着眉十分烦恼。 叶息：“这，应该不会吧？我看他每天乐呵呵的，并没不高兴。” 白雪：“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觉得被人亵渎？” “！”叶息瞪大眼睛，骨子里猥琐的那根筋顿时竖起来，伸出了敏锐的触角，对着白雪挤眉弄眼道：“难道……你和小微做了什么……事？” “没有，绝对没有！”白雪涨红脸手忙脚乱地辩解，“顾师兄在我心里风光霁月，我怎敢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真的？”叶息耸了耸眉毛，压低声音问：“什么都没做？” 白雪绞着手指道：“我……我就是、就是拉过手，抱一抱。” 叶息一脸不相信地望着他。 “还有，偶尔亲一下。”白雪声如蚊蚋地道。 叶息：“亲哪里？” 白雪红头胀脸指天画地保证：“就亲脸了。真的！我只做过这些！” 叶息抚着下颌将白雪上下打量了足有几息，心里觉得他是纯洁的小处/男，估计连如何双修都不知道，可能不会给小微那傀儡做双修的零件，最多也就是亲一亲。 “我相信你。”叶息郑重其事地宣布。 “雪团子，顾师兄并不相信我。”白雪忧伤地道。 叶息：“你做什么了，让他不相信你？” “今天早上，我睡懒觉睡过头，顾师兄敲门我没听见，他可能是担心我就自己进了屋，看见我和小微睡在一起，然后他就走了。我觉得他生气了。” 白雪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委屈地道：“他肯定误会我对他不敬，其实我跟小微真只是睡觉。我小时候是师尊带着睡，后来长大了不跟师尊一屋了，他知道我胆子小就做了傀儡陪我。我知道自己没出息，可一个人睡觉会不习惯，总担心醒过来云绶山里只剩下我一个……” 叶息十分能理解白雪的心情。不过换了顾探微的角度，不高兴也很正常。 尽管顾桃花身为“最佳双修对象”被人yy实属正常，但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桃花绝壁是个不纯洁的男人，看白雪和小微同榻而眠就往歪里想去了，那种心情跟看见“有人拿自己模样的充/气/娃/娃自/慰”是一样的，要么得意死，要么膈应死。他显然是被膈应到了。 这事还无法解释，总不能让白雪跑去跟顾桃花说“我只是和傀儡睡觉，没那啥”。白雪就是好意思说，人家也不见得信。 白雪被男神嫌弃，心情别提多低落了。叶息就给他出馊主意：“要不你把小微藏起来，别让他出现在顾师兄面前。或者干脆，你把他停了，等顾师兄走以后再恢复。” 所谓停傀儡即是不再给傀儡补充灵力，让其进入暂停使用的植物人状态。白雪的脸一下就白了，不忍兼不舍地望向河边的小微。 小微上半身都要歪到河里了，正伸长手臂够什么东西，结果重心不稳，一头栽到河里。 这条河不深，可小微没有游泳功能，眼看在河里挣扎几下，不等白雪冲到河边便往水下沉。白雪急得要哭了，不顾一切就要跳水，被叶息拦腰抱住，“师兄你不会游泳！” 旱鸭子白雪声音都颤抖了：“小微……” 叶息觉得以自己的小身板肯定托不起高大的傀儡，但白雪那要急疯的样子实在可怜，便准备勉为其难地下水一试。 忽然有人御剑而来。飞剑贴着水面滑行，剑上的人竟是顾探微。 他弯腰将手探进水里，稳稳当当地揪住傀儡的后脖领，轻巧地把人放到河岸边。 白雪顾不得向男神道谢，直扑到小微身边，颤声道：“你、你没事吧？” 小微咳出两口水，喘气道：“我没事。”随后他摊开手掌，道：“我看这朵莲花好看，想摘给你。” 白雪接过莲花，想哭又想笑，结果眼睛含/着泪，嘴角含/着笑，感动地埋怨：“多危险呐！以后可别做这种危险事！” 小微咧嘴一笑，白白的牙齿在夕阳下贼亮，硬把那张神似顾探微的帅脸笑成了大傻/子。 “多谢顾师兄……”叶息还记得要向见义勇为的正主道谢，谁知顾探微已经悄悄走了。闻言只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一袭青衫，踏碎夕影，只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第25章 俩帅哥打起来了 这一下实在太出人意料！ 花无暇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和自己热烈讨论话本的顾师兄，后一刻就对师尊拔剑相向。龙吟剑从他眼前笔直划过，森然剑气打在他脸上生疼，顺带削断了他鼻尖上的几根猫毛。 龙吟剑如游龙出/水直扑雪胤。雪胤往后微仰上身，用手里的清竹剑挡住这突然一击。 顾探微撤回剑，身形晃动间连出几招，剑光交织成一个光球，将雪胤牢牢包围其中。 又一声龙吟，雪胤再次架住龙吟剑。这回他加了几分力，剑刃碰撞间火星四溅，顾探微被震得往后连退数步，径直退到院子中央。 顾探微横剑于胸前，笑吟吟地道：“小师叔，我这逐日剑法耍得如何？” 雪胤面如寒霜，眉间已浮起一层薄怒，道：“探微，别胡闹！” “我这不是闹，是讨教。”话音未落，剑已如闪电般刺出。 清竹剑在雪胤掌中转了一圈，旋起一阵绿色旋风，乒乒乓乓绞出一片碎影。 虽是讨教，顾探微却是全力以赴。闻声赶到了叶息、白雪只看到空中一条银龙须发怒/张，银鳞片片竖起，发出震动天地的咆哮直扑雪胤。 叶息半张着嘴，阵阵地望着凶猛的银龙，心头大感震撼。 ——这就是剑意！ 顾探微的龙吟剑乃龙骨锻造，所以他飞剑的剑意就是这条银龙！ 而雪胤立在银龙掀起的风暴中央，白发白袍猎猎翻飞，清竹剑大开大合，裹着流光线影纷纷扬扬，若绿叶飘洒，遮蔽天地，瞬间将银龙包围其中。 银龙一声嘶吼，竟有痛苦之意，银色的鳞片上隐隐有血线渗出。 成千上万的竹叶倏然收缩，重新化为一柄寒光凛冽的利剑，如仙人般飘渺安详的雪胤持剑跃起，出鞘之锋杀意陡起，灼灼激荡，一剑劈开龙身，直指顾探微喉间。 那一刻，叶息看到，师尊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泛起一抹红色，隐在幽黑的瞳仁中，仿佛幽冥地狱的点点索命魂火，又仿佛是对手血溅三尺倒映在他眼中。凶戾狠绝，宛若一个陌生杀手，哪还有半点师尊的影子？ 在场诸人眼看清竹剑毫不迟疑地刺向顾探微，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因为雪胤真人的样子让他们都以为，他会不留情面地斩杀眼前的同门师侄！ 剑尖贴着顾探微的皮肤停住。 顾探微手持龙吟剑呆呆地站着，任由剑尖抵住咽喉，余下的剑意擦刮着他的皮肤，令他冷汗涔/涔而下。 眼前的小师叔太陌生了，那眼中咄咄的凶光堪比最狠毒的妖魔！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息，但在顾探微的认知里却极为漫长。雪胤真人终于缓缓放下剑，眸中血色也打着旋被黑瞳尽数吸收。他大力拂袖转身，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语：“以后别再迫我用剑！” 两扇房门再次再他身后紧紧阖上。 顾探微茫然地盯着房门双肩垮了下来，持剑的手无力垂下，剑尖扣到地面，发出嗡嗡回响。 除了这回音，再没有一丁点声响，院子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在场其他人（妖），都被刚刚那场大战骇住了，同他一样茫然。 别人可能没看见，但叶息因为站的角度，却是把雪胤脸上的表情看到清清楚楚。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在幻境里所见的，身上有龅牙老虎纹身的黑发师尊。 面前的雪胤真人同那个幻象，在神情上几乎一模一样！ 他心里略过无数猜测，像有一团沉重疑云压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雪鹏不知从哪棵树上跃下，阴着脸向顾探微一指，沉声埋怨：“你这个惹事精！” 顾探微也不回嘴，心事重重地垂下眼帘，还剑入鞘。 黑色大门又被推开，雪胤风一般卷出来，往顾探微怀里虚探，一把将顺风耳抢到手中。他淡淡地向顾探微道：“彩头。” 顾探微已经恢复原样，没事人般笑道：“应该的。不过这是我师尊所赐，可不可以换一个别的？” 雪胤真人不理他，将顺风耳抛给叶息，道：“给你，法器。” 顾探微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自言自语地小声道：“真是捅了个马蜂窝。”他转向叶息，试图说服小僵尸：“雪团子，我跟你换个其他法器吧？” 叶息早收起顺风耳，故作天真地道：“这是师尊赐的，不行咯。” 顾探微还想说话，雪胤及时截断他，寒声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很闲吗？” 瞎子都看得出他心情恶劣，确实像个一点就炸的马蜂窝，谁敢去触他的霉头？不等他发完话，众人均以迅雷般的速度散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顾探微一人站在院里。 他对着雪胤背影嘟囔道：“嘿，真倒霉。” 叶息拿着顺风耳看了一会儿，觉得此法器颇有实用价值。将碧玉球贴在耳畔，认真听了一回墙根。 他听到雪鹏偷喝流霞醉；听到白雪唠叨小微；听到顾探微同小猫妖讨论话本；至于雪胤真人那里，则安静得连喘气声都听不到。 他抱起小宝，对着形似哈士奇地狗脸道：“师尊到底怎么啦？” 小宝皱着狗眉，像是在思考他的问题，然后对着顺风耳轻吠几声。 叶息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算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听墙角？还是练功是正经。” ***** 子夜，正是月上中天、万籁俱静之时。 云绶山西面的入山口忽起了一阵夜风，一条黑影踏风而来。 来者裹着一件黑色兜帽披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在月光下露出一点苍白灰缟的皮肤。他双手拢在衣袖里，走得飘飘忽忽、无声无息，明明是脚踩土地，却像是在地面上飘一般。整个人宛如一幅黑色的剪影，几乎没有重量。 他在入山口的一株桃树前停下来。 云绶山因为灵气充沛，花木四季不堕，这株桃树也开满了满树粉色桃花。因为太过绚烂，在月色下竟有几分艳糜的鬼气。 黑衣人保持着袖手仰头的姿势，好像一位月下赏花的惜花人正在对月看花。 良久，他伸长苍白枯瘦的双手，贴着树干仔细摸索了一回。随后，从披风下拿出一柄阔剑，以极缓慢的速度拔/出剑。 那剑有三指宽，剑刃在银白色的光照下呈现出一种青黑的色泽，面光的一侧隐隐闪烁着暗红血色。 竟然是那柄伤了无相门两位金丹修士的魔剑——噬魂！ 黑衣人双手握柄对着桃树举起噬魂，大力挥出，横着左右各一剑砍到树干上。 噬魂落处，铿锵声起，好像不是砍一棵树上而是砍在石头上一般。桃树剧烈地摇晃起来，花瓣如雨飘洒，每一片花瓣就似一柄小小的飞剑，花雨变成剑雨纷纷砸向黑衣人。 他挥动噬魂，挡住了一轮狂风骤雨般的回击。 然而，随着那双握剑的手冒出两股黑烟，他像是无力持剑一样松开了手，噬魂咣当落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臭，他张开双手，手掌赫然被烧出两个坑洞。 黑衣人怔怔地盯着手掌看了一会儿，蜷起手指，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太弱了。” 他顾不得手上的伤，顶着再次被烧的疼痛，弯腰拾起噬魂，还剑入鞘。 如来时一般，又起了一阵冷风，旋起他的衣角。他似乎有些不甘，回头再看了桃树一眼，方抬腿迈步，瞬间飘出很远。 不过眨眼间，黑色的背影已融入了墨汁似的黑夜里。 第26章 好像要发生神马了不得的事 噬魂出现的那天晚上，叶息入定入了很长时间。他的思绪沉入一片宁寂中，灵魂犹如脱离了身体，自行走进了一条没有光线的隧道。 很静，很暗。 他有一点恐惧，有一点抗拒，灵魂却似另有意识，不停歇地往前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前面有一团光，光下有一颗梅树，几朵梅花。梅树前立着一位白衣美人，云鬓凤钗，明眸如水，肌肤胜雪，美得实在不像真人。 那美人看到他，秋水瞳闪了闪，朱/唇轻启，用出谷黄鹂般的声音道：“你是谁？” “……”叶息穿过来这么久，打交道的、会讲人话的几乎全是雄性。在芜台镇见到的女修都是过路，连个问路的都没有，他都忘记怎么跟女性说话了。此时乍见美人，除了半张着嘴猛咽口水外，脑袋里一片空白。 美人看他神情猥/琐地对着自己发呆，十分不悦地皱眉，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叶息又咽了一下口水。 这美人显然脾气不好，见叶息不说话顿时失去耐心，大吼道：“我问你呢，你到底是谁？” 叶息被她吼得一个激灵，喃喃道：“我是叶息。” 美人凑近他道：“叶息，你看看我是谁？” 她的脸扭了两下变作另一张美人脸，不过是个男美人。 叶息惊叫道：“啊啊啊！师尊！” 在他的叫声中，雪胤真人的脸上突然长出一个黑色的龅牙剑齿虎，手里多出一柄利剑。青黑色的阔剑滑过一抹不详的暗红血色，朝他当头砍下！ 叶息抱头鼠窜，栽了个大跟头，一下给摔醒了——原来是练功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 他仰躺在地上，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双手撑地准备起身时，地面蓦地震动起来，连人带家具带房子都在摇晃。他刚醒，尚沉浸在噩梦惊魂中，反倒对这突如其来的地动没有多少感觉，只是赶忙跑到院子里。 繁花谷的几个人全出来了。 事发突然，雪胤真人面色凝重地对雪鹏道：“去西面入口。” 雪鹏转了个身，化作一只金色大鹏，雪胤真人一跃跃到他背上。他瞥眼看到雪团子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大鹏，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和艳羡。 心里一软，他对小僵尸招招手，然后俯身伸臂。叶息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捉住他的手，被他拎上鸟背。他还小心地把小徒弟拢到身前，用双臂紧紧护住。 大鹏不满地摆摆脖颈，随着一声长啸展翅腾空，向西边飞去。 顾探微御起飞剑，准备去追。“顾师兄等等我！”身后传来白雪焦急的声音。他停了停，调转剑头，也冲白雪伸长一只手。白雪飞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被他抡口袋似的抡上了飞剑。 飞剑被白雪压得往下一沉，摇摇摆摆好几下才飞稳当。 “你这分量真不轻。”顾探微嘀咕了一句。 “我比以前瘦了。”白雪红着脸赧然地辩解。 “你该多练功少吃灵食。”作为一位有素质有操守的偶像，顾探微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叶息沾了师尊的光，骑到了大师兄头上，那种心情不是一般的愉快。大鹏啊！神兽啊！菩萨的坐骑啊！没有今晚的地动，他不知何时才有机会骑一骑！ 他忍不住得瑟地哼起：“今儿真高兴啊，我今儿真高兴……” 不过师尊好像一点儿都不高兴，常年高冷面瘫的脸上显出一丝罕见的忧急，双目警在黑暗的山间睃巡，叶息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紧绷如石块。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已抵达西面入山口。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棵经年不谢的桃树，满树的粉色桃花全落了，光秃秃的树枝无精打采地往下垂，变成了病态的浅黑色，有些细嫩的枝条干脆卷做了一团，树干左右各有一条被利器砍出来的凹痕，深入寸许，尚有稀薄黑烟缭绕。 雪鹏收拢翅膀，眼珠飞快地在周围扫一圈，停在桃树树干上，鸟喙开阖发出人声道：“有人想破坏结界进山。” 雪胤真人”嗯”了一声，走到桃树前，手指在树干上的剑痕上来回滑动。每滑动一次，剑痕就会有暗青色的光闪一下，不知是不是这光的作用，他的脸开始有些泛青，且颜色越来越浓。 “什么兵器如此厉害，差点就破了结界？”雪鹏问道。 没有回答。雪胤真人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叶息站在他侧后方，眼瞅他不言不语总重复一个动作，忽然打了寒战，总觉得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奇诡气息，阴森而冰冷。 “师尊？”叶息小心的唤道。 雪胤真人的手指终于停住了。一道刺眼的青光蓦地从桃树干迸射而出。 他猝不及防地往后连退三步，脚下踉跄,身形晃动。叶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瞥眼间恍惚看到他的一侧脖颈和脸颊，现出黑色的线条。他忙别过脸用衣袖遮挡眼睛，顺便遮住了那半边脸。 此时，顾探微和白雪已赶到，恰巧看到大作的青光和狼狈的雪胤真人。白雪急得上前挤开叶息，抱住他的手臂，大呼小叫地叫“师尊”，顾探微则手持飞剑要去看个究竟。 雪胤真人的慌乱只有一刹那，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拦住顾探微道：“不用看了，是噬魂。” 在场三人一鸟，除了白雪，心里俱是一惊。 叶息记得《制霸》里提过噬魂，那可是魔兵中排行第三的凶剑！ “噬魂怎会出现在这里？”顾探微奇道。 “不知道。我这就去禀报掌门师兄。”雪胤真人的态度依旧平静，然而叶息总有一种他在掩饰什么的错觉。 不等顾探微接话，他已快步走向雪鹏，经过叶息身旁时看都没看小徒弟一眼，像是彻底忘了旁边的人。 叶息紧跟他身后，伸出短胳膊轻轻揪住他的衣摆，含蓄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雪胤真人低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将小僵尸提到大鹏背上。雪鹏张开鸟翅忽扇了一下，嗖地蹿出老远。 白雪尚未弄清发生了何事，师尊就逃似的带着雪团子跑了。他茫然地站在夜色里，看看桃树，又看看神情凝重的顾探微。 他别的不知道，但云绶山外的大阵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这些大阵妥当地保护着云绶山，从未有人可以闯入山中。然而今晚，有人试探闯阵，尽管没成功，可看看那棵桃树衰样，大阵肯定受到了严重破坏，连师尊都被惊骇到了，可见那噬魂是大大地厉害。 顾探微凝视着桃树干上的划痕，又是另一番心思。噬魂这把传说中魔剑最先是在无相门中现身，打伤了两位金丹修士。之后它销声匿迹，而今晚再次现身则是试图闯入云绶山，这样说来噬魂持有者的目的就十分明确了，他是冲着云绶山而来。 云绶山中到底有什么会吸引到持有噬魂的高手？既然他的目标是云绶山，为何又要在无相门出手伤人，而不是一开始就直奔云绶山呢？ 从另一方面来看，噬魂在传说有多可怕，但凡有些修为的修士都知道。从它打伤无相门中的两位金丹修士可以看出，关于它的传说绝非夸张。如此厉害的魔剑却破不了云绶山的阵法，这阵法到底是有多厉害？！这山里可只有一位下品金丹修士和一只神兽。 遥遥地望向繁花谷的方向，顾探微眼中满是疑虑——小师叔，云绶山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雪胤真人一回到繁花谷，只吩咐了一句“不要打扰我”，就丢下叶息迫不及待地钻进屋子。雪鹏破天荒地没变回人形，以大鸟的姿态蹲守在他的房檐上，一双金眸贼亮贼亮的，如临大敌。 叶息独自回到自己屋里，心思乱纷纷的。他直觉今晚发生了重要的大事，不单是有人要闯云绶山，不单是魔剑噬魂出现，还有什么别的、和师尊息息相关的事情，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了。 他用顺风耳去听雪胤真人屋里的动静，除了一声可疑的闷/哼外，再无声息。 拎过小宝，他低声道：“喂，你不是哮天犬的后代吗，能开个天眼不？帮我看看师尊到底怎么了？” 小宝仰着狗脸，无比真诚无比憨厚地看着他，然后抬起爪子遮住眼睛垂下头，用肢体语言表达它开不了天眼。 “你这吃货，关键时候就不能有点用吗？”叶息迁怒道。 小宝抬起另一只爪子，把狗脸深深埋进去，是羞愧到没脸见叶息的样子。 叶息把它搂在怀里，边轻柔地揉着它的头，边对着雪胤的窗户长叹一声。 第27章 师尊的秘密师尊的伤 这几天发生的事信息量太大了，叶息凝着眉在脑袋里逐一梳理。 他记得《制霸》里关于噬魂剑的描述，这样bi格闪闪的兵器，在小说里是魔界高手争夺五尊之位时祭出的大杀器。 它此时现身云绶山，难道是魔修潜入九星界，欲对云绶山行不轨之事？ 云绶山虽然是九星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但它地处九星界腹地，魔修到这里来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肯冒大风险，必定得有大利益！云绶山中有什么诱人东西可以吸引到魔修高手？ 对了，蕴含巨大邪能的噬魂有一个厉害技能——能吸引出潜藏在人心底的邪恶。如果有阴暗心思的人，会被它的力量影响，呈现出最恶的一面。 问题是，只要是个人怎么可能没点儿坏心眼？心地纯洁善良没一点瑕疵的，那是神、是天使，绝不会是人！噬魂的可怕就在于，它可以将人变成魔！ 叶息打了个激灵。他想到了有沐阳真人出现的那个幻境，想到了幻境中仿若成魔的雪胤真人，想到了师尊在与顾探微对战时的异常，最后想到了今晚出现在雪胤皮肤的黑线。 桃树上留下了噬魂剑痕，师尊在面对这些痕迹的时候多么反常！ 难道是，他身上有……魔？！ 像有一道光打进脑海里，照亮了层层迷雾，顿时令他心若明镜。 难怪雪胤真人这位九星界最有前途的剑修，要在如日中天之时放弃修剑，躲到云绶山，过着与世隔绝近乎囚徒的生活！ 难怪他不但救了自己性命，还花大心思培养自己这个半魔之身、在别的门派只有资格当仆役的弟子！ 难怪他今晚会有如此反常怪异的表现！ 雪胤真人身上藏着大秘密，而根据惯常的小说套路，这秘密一定是他有魔族血统或入魔的可能性，甚至已经入了魔！ 那个幻境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也许是想告诉自己一些事。记起幻境中那场不甚清晰的大战，还有沐阳真人肚子上血窟窿，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或许，沐阳真人的死与师尊有密切的关系！ 不知不觉间，叶息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几乎所有的小说修魔都是泾渭分明、互相敌对的两个存在，在《制霸》里尤甚。 这篇小说里的修真界，当遇到魔修的问题时统一成了卫道士，对入魔的修士是定要驱逐或铲除的！ 雪樱美眉啥事没做，都像过街老鼠似的给赶得到处跑，最后被逼抹了脖子。若是雪胤真与他师父之死有关，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难以想象！ 原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谁知靠了一棵歪脖树，随时都有挂掉的可能qaq！鱼唇作者，设定要不要那么凶残？？？？ 这怨念只在心里停留了一瞬，叶息的心思便飘到苦逼师尊身上。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太复杂了。有惊愕、有恐慌、有担忧、更多的是怜悯和心疼。 看雪胤真人的一贯表现，他半路入魔的可能性不大，假如真是练功走火入魔为何不直接去魔域，非要苦行僧似的躲在云绶山？ 山中岁月固然有其安宁静好的一面，但对一个心怀登顶之志的修士，是何其枯寂冷清？！连叶息这个半吊子尚做着“登上修行巅峰、找个白富美双修”的美梦，何况是少年得志、惊才绝艳的雪胤真人！那可是连顾桃花都钦佩的剑修！ 他会甘心么？得有多少绝望和无奈才能换一个甘心？ 这让叶息想起上一世从学霸变学渣的惨痛经历。尽管自己是不作不死，师尊则可能是身世使然，但那种从高处落到最低处的感觉却是相同的。有多恨！有多怨！可恨与怨都没用，只能不断、不断地打磨心里的渴望和理想，直到打磨成一块万年不变的光石头。 接受现实就是一个和自己角力的过程。 雪胤真人如今的淡泊，全是用无能为力的痛苦堆出来的。他做得有多好，那痛苦就有多深。 对这位几次拯救自己性命、悉心教授自己的修士，他是有感情的，严师慈父一般。所以他能感同身受，替他惋惜，替他难过。 魔修什么的，叶息并没有概念。反正小说里的魔有不可爱，他完全没有那种除之而后快的嫌恶，何况雪团子本身就是半魔，何况那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最尊敬的师尊！ 即便他真的成魔，自己也会去维护，去追随。即便全修真界与他为敌，自己也无法丢了他独善其身。 叶息是个现实的人，既然明了追随的心意，便开始考虑接下去的应对之策。 他仔细回忆《制霸》的情节，想寻找些关于未来的蛛丝马迹，可对于那龅牙老虎图腾，“四爷很忙”并未提及，雪胤真人在文里出场又少，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何况当时看文只图个消遣，一目十行浏览而过，又隔了这么长时间，不少情节都模糊了。 唉，要是能穿回去重新读一读就好了，也不知道这坑填上没有…… 就这么胡思乱想到天亮，除了努力修行并祈祷金手指之光再次照耀自己之外，叶息硬是没想出其他可行之法。 不愧是穿到修真文里，万变不离修行，什么事的解决之道无外乎“实力”二字。 雪樱之所以自杀，乃是因为韦毅行既无法保她不被追杀，又不能阻止她入魔，成了一个两难之局，非得她死才能解。假如自己有实力，师尊入魔就入魔，只要保住性命，九星界容不下可以去其他界，三境容不下可以去其他境。再牛掰些，自己造一境也不是不可能。 收拾起因为瓶颈期而产生的惫懒和懈怠，叶息再次开始勤奋练功。而这回他练得格外专注，连顾探微离开云绶山都不知道；白雪给他送了几次灵食也没有分了他的神。 等他收起引灵阵、从入定状态中/出来时，已经过了整整五天。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感觉到充沛的灵力在体内流转，灵台一片澄净。散乱的神识终于收摄住了，灵力也吸得十分饱足，虽仍没有突破瓶颈，但他心情愉悦，信心满满。 溜溜达达地走出屋，叶息发现雪胤真人屋顶上的雪鹏已经不见了。估计师尊安然无恙，并没有成魔或受伤。 上前敲了敲房门，无人应答，叶息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狗胆包天地推开一条门缝，惦着脚尖钻进去。 也不知道想找什么，就是觉得这熟悉的屋里充满了秘密的气息，引诱着他前去一探究竟。 几间屋子都没有人，连花无暇那只懒猫也不在。 叶息转了两圈，觉得自己此举不太光明磊落，有些无聊。正准备离开时，忽然从浴/室里传来一声低哼。 是雪胤的声音！和他那晚从顺风耳中听到的闷哼一样。此时听得更加真切，便听出其中的压抑的痛苦，是忍痛忍到无可忍耐时发出的呻/吟。 心猛地往上一拱，叶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向浴/室。 雪胤背对门跪在地上，佝偻着身体，两只手似乎在往身上按什么东西，每按一次就颤抖一下，间或会发出忍耐的低哼。 叶息好像看到有鲜血滴落到地上。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得更大，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确实是血，一点一点，衬着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宛如鲜红的花瓣，触目惊心。 叶息狠狠地抖了一下。 雪胤真人蓦地转头暴喝：“谁？”同时抄起身旁的一只盛澡豆的盘子，朝叶息的方向掷过来。 叶息轻巧躲过，却不得不显了身形。他望着雪胤喃喃叫道：“师尊……” 雪胤真人面色苍白如纸，脸容因为疼痛而变得狰狞。看清是小僵尸，他低声命令：“出去！” 叶息犹豫了一瞬，心想师尊肯定是忘了关门，否则这种秘密事情岂能让徒弟知道？于是，他压下满腹担忧，干脆地跑了。 站在阳光下，他有些眩晕，虹膜上还印着一个金色的图案。那是雪胤真人转身时，不小心从敞开的衣襟下露出来的。 因为修炼《灵识诀》的缘故，叶息耳聪目明，眼睛比别人要尖些，所以看得很清楚。拇指大小的金色圆面上，刻着圆圈内套五芒星，一把剑从中间穿过。 他清楚地记得，这是《制霸》上提到过的锁魂钉！ 将此钉钉入人体大/穴，可以抑制魂魄里的魔性。雪樱美眉就这么干过。并且“四爷很忙”花了不少笔墨来描写其过程之痛苦，令读者每次想看到这玩意儿都不寒而栗。 叶息几乎可以肯定之前关于师尊入魔的猜测了。师尊大概有某种特殊法门来压制魔性，但如今这法门不管用了，非得用锁魂钉那种凶残法器。 这个发现毫不令他惊讶，只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而疼惜却是满满的。锁魂钉镇魔不啻于酷刑加身，并且每年要更换一次，将这种巨痛重复一遍。雪樱就是因为承受不住才选择自杀。 即便是金丹修士，忍痛能力比普通人强很多，可依然是血肉之躯。往血肉里钉钉子，每年还得往外ba一次再钉一次，渣滓洞也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他是铁打的么？不会疼吗？ 叶息越想越难过，对着盛开的茶花树一通拳打脚踢。拳头虽小，力气却大，捶下了一地缤纷落英，花瓣宛如泪雨，沾了他满身。 手破皮了，脚也踢得生疼，可他胸口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梗着，非得用蛮力来发泄。 他一下一下地以头撞树，脸上湿漉漉冰凉一片，心里则是无力又无奈的灰暗。如果自己够强大，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师尊不再受苦？可是修行之路如此艰难漫长，何时才能真正地强大起来？ 第28章 教绝招了1 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在他头顶轻轻地拍了拍。“雪团子，”熟悉的薄荷味飘入鼻端，雪胤真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为什么哭？” 叶息这才发现自己哭了。胡乱地一抹脸，他无话可答，只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 雪胤只当他是个无知小儿，自己替他找了个答案：“是不是因为为师刚才凶你了？” 叶息先是摇头，中途又换做点头。 雪胤弯腰杵膝，面对着小徒弟，发现小孩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哭得像兔子，额头则被撞得红肿一片，模样好不可怜。 不过说了一句重话，他就难过成这样吗？疑惑之余，又觉不忍，不由得柔声柔气地哄道：“为师先前练功正在紧要关头，所以态度不好，雪团子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 叶息自认为尽管寄居在一个生长缓慢的小孩身上，心却还是一颗奔三的沧桑汉子心。这几天各种多愁善感，各种中二病发作，居然发展到流马尿的地步，真是太羞耻了有木有！！！！ 都怪繁花谷的风水，师尊是个中二青年，白雪是个中二少年，好容易捡本秘籍作者也是个中二高人，自己耳濡目染一路向那迎风叹息、落花流泪的中二大道上一路狂奔而去，前途实在堪忧。 羞窘的叶息垂着头，拿脚在地上划来划去，嘴里嘟嘟囔囔地道：“我没、没伤心，我就是……”就是什么，他一时也说不出来。 “……嗯？”雪胤真人微歪了头做聆听状。 抬起眼皮溜了他一眼，发现他十分认真地等待自己后面的话，叶息心头先是一跳，再是一热，心底的愿望冲口而出：“我想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师尊，无论什么苦我都吃得了，请您教我最厉害的功夫吧！” 雪胤真人愣了愣，疑惑道：“你为何这般执着于力量？” 叶息向前挺起胸膛，大声道：“只有变强之后，我才能保护师尊和所有我想保护的人！” 雪胤真人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依稀记起，他第一次说想要变强的时候，仅仅是想保住性命，不成为大家的累赘而已。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志向日渐高远，由自保变成保护别人。小孩的模样没变多少，仍旧是软软糯懦的一团，心却长大了。 一时有些感慨，有些欣慰，还有些说不清的自怜自伤，雪胤直起身体，眺望远处天空怔忪起来。 叶息知道师尊的中二病又犯了，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咬着牙祭出萌娃杀招之一，撒娇装可怜。 他拉着雪胤的衣袖，扬起包子脸，借着红肿未消的眼睛，做出泫然欲泣的姿态，扭扭摆摆地道：“师尊，您教我吧。弟子一定用心学习，不会给您丢脸。师尊，您答应弟子嘛。师尊……” 呃！好肉麻！叶息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堕落了！为了修行，连爷们的尊严都不要了qaq！ 尊严神马的暂且不说，反正这招对雪胤真人特别管用。 他低头看着叶息纯（做）真（作）的脸，没有说话，但常年面瘫的脸上显出一抹温柔神色，嘴角微微弯起，是个要笑不笑的表情，黑幽幽的眼眸也漾着光。 手再次落到小孩的小脑袋上，手心下是毛茸茸的触感。这一脑袋软/毛平时都是白雪打理，白雪再细致始终不如女孩，所以雪团子的头发永远是干净却凌乱的，好像头上顶着个鸟窝似的。 此时此刻，这个松软的鸟窝打动了雪胤的心，令他想起小时候手捧刚出生的雏鸟雪鹏，也是这样茸茸的一团，能把人的心缠出一片柔软。 那时候他还小，温情也是少年似的，好玩的成分居多，把雪鹏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玩，令年幼神兽玩的见了他就发抖。 今时今日，他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心已经老了，几乎要凉了，而将凉未凉之时遇到了这孩子，牵起了心底的几缕温情。虽只是几缕而已，却足够温暖他在云绶山的寂寞岁月。 又让他如何拒绝？ “让我想想你适合练什么功法？你今晚带上清竹剑到我屋里来。”说完，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负手转身，潇洒而去。 背影挺拔，衣袂翩翩，是一步一莲花的悠然姿态。 叶息撮起唇“啧”了一声，暗想幸亏师尊不是个女人，要不然自己恐怕会效仿杨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师徒恋。 入夜，叶息带上清竹剑推开门，迎面便见到雪胤真人负手立在院中。 月光照在他身上，照出一身风霜之色，令他愈发显得严肃而凝重。一股肃杀冷冽的气场围绕在他四周，让靠近的人如受重压，不敢起一丝一毫的轻慢之心。 这才是雪胤真人——这位曾经的无相门最强弟子，如今的金丹修士——的真正实力！ 而他身旁的白雪，哈欠连天，东倒西歪，显然是没睡醒，完全感觉不到师尊难得显露一次的强大气场。 “师尊。”叶息恭敬地执剑行礼。 雪胤真人对他一点头，然后在白雪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白雪。” 声调不高，但很威严。白雪被喝得一个激灵，连忙使劲揉眼，妄图把随时会阖上的眼皮努力撑开。 雪胤真人对他道：“雪团子一心悟道，很有志气，你身为二师兄也该有个师兄的样儿，不要玩物丧志辜负令尊的期望。” 这话说得算相当重了，白雪诺诺地应了一声。 递给他一枚玉简，雪胤真人又道：“此乃你白家家传‘七脉九元功’，以你如今的修为练习确实有些难，但并不是不能练，从明日起你需专心修炼此功法，不懂之处尽可问我。”顿了顿，继续道：“你什么时候进阶，什么时候再弄你的傀儡。” “……”白雪张着嘴怔怔地注视着师尊。 这是要逼他心无旁骛练功的节奏嘛。看来他的三心二意，终于连对徒弟特别宽松的雪胤也看不下去了。 白雪想恳求申辩几句，可嘴唇动了半天，心知理亏，终究压下了所有的不甘不愿，老老实实地将玉简收起来。 “雪团子，”雪胤真人转向叶息拿过清竹剑，肃然道：“为师决定将‘逐日’剑诀传授于你，你可看好了！” 话音落处，剑光平起。 “逐日剑诀共九式。天地之数，起于一，归于九焉。九九归一，由终而始，永无终结……” 清竹剑化成一团青色光影，一时如金乌乍现光芒万丈，一时如日中天烈焰滚滚，一时如残阳夕照光彩黯淡。然而那一点青光始终不坠，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在光团中一道剑气如影随形，上下求索坚定不移。 叶息看得呆了，沉浸在逐日剑诀带给他的震撼之中。 比起轻快灵巧的拂花剑诀，这套剑诀犀利之中不失沉凝，稳健之中不乏狠锐。这是真正的王者之剑，一剑破万法，一剑平天下！ 顾探微曾经用此剑诀和雪胤真人对战，那时叶息虽然觉得厉害，却没有这种身心都被压迫震慑的感觉。因为逐日剑诀在顾桃花手中不过图有其形，而师尊的逐日剑诀是神形合一，那凶猛沉浑的剑意才是真正杀人于无形的大招。 只见雪胤真人清叱一声，腾空跃起，清竹剑自上直直地劈下，一道凌厉剑气如劲风般扫过，在地上划下深入尺许的沟壑，几丈外并列三棵碗口粗的松树应声而倒，被剑气从树干中间砍断了。 树木倒地轰然声中，白雪和叶息呆若木鸡。师尊并未使全力尚且如此，那要是使了全力，这剑气的威力可以和最强的霹雳烽火雷媲美了！ 雪胤真人收了招式，微微喘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压下眸中泛起的血色。看着叶息，他道：“可看清楚了？” “看清了。”叶息用力地点头答道。 “雪团子。”雪胤真人手一扬，将清竹剑掷向他。 从剑气炮弹的爆炸中回过神来的叶息，目光炯炯，兴奋之极，迫不及待地接住清竹剑，恨不得立刻扑上去练一套逐日剑诀。 他这筑基三层的战五渣什么时候见过如此高bi格的剑诀？要真练成了，不说横扫九星界，反正那什么横澜派的池（碧）碧（池）、健（贱）仁（人）是再不用怕了！ 他还没高兴完，雪胤真人又开口了：“你可知半魔之身为何不能修剑？” “……”高兴得太早，把这茬儿给忘了。 “因为剑修杀气太重，容易迷乱心智，正常人尚且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何况你需比旁人花更多心力来压制身上魔性，若无磐石般的心志，迟早沦入魔道。”他说话的语调轻飘飘的，目光也定在暗沉的天边，言语间有些许落寞，不像警告，倒像感叹。 “……”叶息很迷惑，既然修剑有这么大的风险，师尊为何还将自己的绝学传于自己。 雪胤真人像是听见他了疑惑，回过头对他淡淡一笑，道：“不过……为师相信你。” 短短五个字，如千钧重石般砸在叶息心上，砸得他热泪盈眶，热血沸腾。 对他而言，这世上再没有比“相信你”更能打动他、激励他的话语了！简单的五个字，让他升起一种“就是自绝于天下也绝不会入魔”的决心。 谁说只有萌娃有杀手锏，师尊的杀手锏也是一使一个准，次次戳进他心窝。 第29章 教绝招了2 谁说只有萌娃有杀手锏，师尊的杀手锏也是一使一个准，次次戳进他心窝。 叶息语无伦次地想表一表决心，雪胤真人却不耐烦听，摆了摆手，也递给他一枚玉简，“这是一套静心的法诀，你每天练习，可以帮你静心凝神，对稳定心神很有好处。这法诀脱胎于白家的七脉九元功，你们俩可以一起练习。” 等两个徒弟各自回屋后，雪胤真人轻声道：“我没东西可教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雪鹏从茶花树上跃下，抱着胳膊哼道：“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让我跟着你就行。” “白让你叫我一声师尊了。”雪胤语气带笑道。 “称呼无所谓啦，反正你是我的主人，我的使命就是听你差遣。”雪鹏眼珠一转，道：“如果没差遣的时候许我喝点儿小酒，就更好了。” 雪胤：“我那里有上好的武陵澧，你要不要？” “要！你给我多少，我要多少！”雪鹏笑完，又道：“怎么突然想起要教导他们？连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 “最近很不太平。”雪胤脸上那浅淡的笑意消失了，严肃道：“也许是冲着我来的。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保护他们，多教一点儿防身总是好的。” 雪鹏蹙眉道：“你是说噬魂么？” 雪胤点点头，道：“我躲了这么多年，他们仍不放过我。我实在是躲烦了，既然躲不掉，索性迎难而上，大不了身死道消，也好过做几百年缩头乌龟。” 这话说得激烈。雪鹏的眉头拧成了麻花，终究只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做？” “掌门师兄让我回鹿湄山，”雪胤真人面沉如水，语气坚决地道：“我决定回去!” “你不管他们啦？白雪现在不能离开云绶山，至于雪团子，虽然可走可留，但外面对他来说实在太危险了。这小子也是尿，买只狗都能惹到横澜派弟子。”雪鹏眉头动来动去，颇有些不满之色，“你可别把他们都丢给我，我才不要天天照顾小娃子。” “不会，我若要走，自会妥善安排他们。”雪胤真人在雪鹏头上弹了一下，讽刺道：“才说了任我差遣，这会儿就跟我讲条件。” 雪鹏捂着脑门嘿嘿笑。 那晚之后，叶息又开启苦练模式，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那套静心的功法他练了一回，觉得和《灵识诀》大同小异，无非是练习专注安抚情绪，所以他丢到一边，只练《灵识诀》。 然后就是利用引灵阵练习《五行元气诀》。这种打基础的功夫急不得，只能是蚂蚁啃骨头一般一点点精进。 练完这两套功法，剩下的就是练习剑诀。 逐日剑诀看着霸道，学起来也不是一般的难。九招剑法，学会很容易，问题是其中的变化呢？那排山倒海的剑意呢？练习了很多遍始终连门槛都摸不到。 他只得去请教师尊。 高冷师尊如是回答：“神通唯熟练耳。” 叶息听了，在心里内牛满面，谁不知道熟能生巧？问题是自己已练习了近千遍，顾桃花也自称练习过上万遍，这不算熟吗？到底要练多少遍算熟？ 但雪胤真人最近很忙，频频闭关，叶息不敢太过打扰他，悻悻地正要离开，师尊忽然道：“拂花剑诀的剑意你领会了吗？” 叶息茫然摇头。 “拂花剑诀比较简单，你先练熟之后再练逐日剑诀。” 叶息一怔，恍然大悟，原来是好高骛远了。好吧，就先从简单的开始。 拂花剑诀他已被练得非常熟练，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一招一式都已镌刻进脑海中。然而他仍未领会剑意。有几次似乎已经快要抓/住了，可倏忽间又失之交臂。 他与剑意之间似乎总像隔着一层纱，距离这样近，却总是抓不住。 这种事除了苦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每天总有几个时辰，可以在院子里看到小僵尸挥舞着短胖四肢舞剑。 拂花剑诀讲究轻灵潇洒，小孩粉团似的身材雪球似的，一会儿在天上滚，一会儿在地上滚，轻灵倒是足够轻灵，但和潇洒是绝不沾边。 雪鹏围观一场后，嗤之以鼻道：“你这是拂花么？我看简直与扔沙包无疑。你也别练剑了，干脆想想怎么拿你自己砸死别人，说不定还能发明一种功法成个大能，嘎嘎嘎。” 在他公鸭嗓一般的笑声中，叶息羞愤欲死，使一个改良版、背跃式平沙落雁，妄图趁他不注意坐他一屁墩。无奈身为禽类的雪鹏实在是不可思议的灵活，叶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坐到他，倒把自己摔了个屁/股开花。 叶息爬在榻上，由白雪替自己上药。本就窘得恨不得自绝于天下，还得听二师兄担忧的念叨。 白雪是个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人，觉得雪团子这般拼命练剑，精神诚可嘉，但实则是跟自己过不去。 “雪团子，不是我说你，你是半魔之身本来就不适合修剑，你非要去学剑诀。学就学吧，差不多能防个身就行了，何必那么卖力？你再如何练难道还能练成顾师兄？” 这孩子怎么光长个子不长心？快三年了，还是不会好好说人话！我忍！叶息一口咬住被子的一角。 “你看看你，摔成这样何苦呢？还有你的胳膊腿，肿了都，那么辛苦你领悟剑意了吗？我都替你不值，我们又不争什么名头，在云绶山呆着不好吗，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既然努力了也没用，又何必浪费时间？” 呲地一声，叶息的虎牙直接把被子咬穿了。我忍忍！ 白雪看他一个劲儿拿被子磨牙，还以为是自己手重了，忙道：“是不是疼了？我轻点儿。” “二师兄，你少说两句成吗？”叶息费力地回了半边头，苦哈哈地恳求白雪。 事实证明，白雪这货是话痨，根本不懂什么是适可而止。只停了几息的功夫，他又开始念叨起来。 叶息堵住耳朵痛苦地翻滚，哦不，他目前只能内心翻滚，身体得老老实实地趴着。难怪上孙悟空要打杀唐僧，不是孙悟空不敬尊师父，实在是操心的话痨太折磨人了orz！ 正在叶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当口，白雪的唠叨戛然而止，除了一点很轻的窸窣声外，四周忽然静了下来。 在这种诡异而怡人的宁静里，一丝冰凉的感觉在屁/股上蔓延，像落了一滴水，又像冰块轻轻拂过，凉丝丝的，十分舒适。这一丝冰凉所过之处，疼痛神奇地消失不见，胸口的烦闷也一点点松开来。 叶息想回头看一看，脖子刚动，身后传来雪胤真人低沉的声音：“别动。” “师尊，”被师尊屈驾伺候臀/部的叶息很是惶恐，慌乱之下，问了个很二的问题：“白雪呢？” “我让他练功去了。他这个人，特别容易分心。”雪胤真人道。 叶息无话可说，僵硬着身体把自己趴成了一根人棍。 雪胤在他最厚实的地方轻拍了一下，命令道：“放松。” 努力放松的叶息变成了一根略有起伏的人棍。 “又跟雪鹏闹别扭呢？”雪胤开始扯闲话来分散徒弟的注意力。 “嗯。我老是领悟不了剑意，大师兄笑我。”叶息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当时实在不够沉稳，便自我批评道：“是弟子孟浪了。” “是他不稳重在先。不过他并没有恶意。” “弟子知道。”叶息枕着胳膊闷声道：“我太笨了。” 雪胤真人的手略微停顿了下，道：“你可知何为大道无形？” 叶息脱口答道：“弟子的理解是：大道无形，孕育天地；大道无形，无处不在。” 雪胤：“你说的不错，可于修剑一路却不尽准确。” 叶息怔了一下，仔细思索起他的话来。 “好了。起来，让为师看看你的剑诀练到何种程度。”雪胤真人在他多/肉结实的屁墩上“啪”地拍了一巴掌。仿佛是喜欢这种手/感，觉得这般捉弄小徒弟很有趣，他又拍了一下。 叶息被吓得一骨碌滚到榻里面，边滚边提裤子，暗自在心底嚎叫：这种类似咸猪手的恶趣味，很损害师尊仙风道骨的形象有木有！！！ 经过雪胤真人“玉手”的治疗，他的摔伤已经全好了，不疼不痒，精神百倍。连滚带爬地冲到院子里，师尊却不在身后，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他的话语：“雪团子，专心，将拂花剑诀练一遍给为师看。” 叶息不敢怠慢，连忙凝息静气，以最快的速度入定。 抬手垮步，默念剑诀，清竹剑在他手里圆熟地舞动。 琴声铮地响了一下，叶息只觉手腕、左肩和右脚踝仿佛被三颗石子同时击中，身体吃痛，本能地收缩。紧接着，琴音又起，视野里空无一物，却有一股极细的灵气扭曲了空气的流动。 叶息知道，这是雪胤真人现在的武器——惘了琴发出的攻击。 因为练习《万像灵识诀》的关系，叶息不但五感比以前灵敏，第六感也在不知不觉间生了出来。所以，他凭着直觉闪身下腰，躲过了惘了器的第二次攻击。 躲是躲过了，可是剑法也乱了章法。 雪胤真人在他耳畔冷然道：“你不是说已将拂花剑诀练熟吗？这样就乱了？” 没您故意捣乱我会乱吗orz？ “雪团子，大道无形，不要拘泥于招式。专心，然后顺其自然。” 雪胤真人这两句话说得很含糊，但叶息隐约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再次调息凝神，他将部分注意力收回到自己的动作上，剩下一小部分则留心着外界的动静。 攻击接二连三地袭来，叶息集中精力迅速躲闪，手中之剑仍旧不停。 那一刻，他忘了口诀，忘了招式，任凭身体自然行动。神识沉入一片黑暗的定静中，清竹剑似乎和手长在了一起，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以前曾经出现过好多次的人剑合一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完全不需要思考，清竹剑便像有意识一般自己动起来。 再也无需分神去注意剑诀是否正确，他所有的注意力汇成一束，眉心乍然射/出一道强光，将周遭照得纤毫毕现。 他什么都看不见，但连眼睛都看不到的东西，却无法逃过这强光的探查。 琴声化为实质，匕首似的划破空气直刺过来。 跃起，在空中向右侧身，回手格挡，琴刃被挡住了！ 就是这样，凭着清竹剑的带领，不再被动闪避，而是主动迎击。 琴声越发密集起来，可叶息小小的身子犹如闲庭信步，轻巧飘逸。清竹剑看似无意地一抬，仿佛是要拂掉肩头的花瓣，便挡住了雨点般的攻击。 ——这就是拂花剑诀的剑意！ 挥剑如臂使。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手臂更灵活？ 剑意一出，一道剑影瞬间化作四五只、七八只，甚至是十多只手臂，窸窣化解惘了琴的琴刃，小僵尸不但毫发无伤，而且姿态优美，由翻滚变作“散步”兼“拂花”。 体会到剑意的那一瞬，叶息的经脉猛然膨/胀，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出。这些灵力温顺而醇厚，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经脉，褪掉杂质，注入真气。身体蓦地变得无比轻/盈，灵台也变得无比空明。 叶息心中一阵狂喜，知道自己终于突破瓶颈，进阶了！ 而且一次就进了两阶，由筑基三层进入到五层。 他梦游似的站稳收剑，满脸傻相地望向前方。不仅是因为进阶而喜悦，更因为他隐隐约约地触到了修行的门槛。 以前他也在修炼，但修到懵里懵懂没有方向，四处碰壁白使了很多力气。但这次进阶，他似乎找到了类似于方向的东西。 说不清是什么，硬要付诸语言的话，就是雪胤真人那四个字“大道无形”。 雪胤真人缓步而来，在他面前站定，面色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叶息呆呆地望向他，神色仍旧茫然。 “雪团子，你进阶了。” “师尊，我明白了。”叶息喃喃道。 雪胤真人将双手按在他肩头，微笑道：“明白了？” 叶息用力点头道：“嗯！明白了，大道无形！” 雪胤真人笑而不语，用修长的手指整理着他毛绒绒的乱发，轻言细语地道：“你该理发了。” 下一刻，院子里爆发出叶息的一声惨嚎：“不要啊师尊！您不要给我剪头发！” 第30章 后山的秘密 云绶山后山的丛林郁郁葱葱，苍翠如盖，在茂密到带了几分阴森气的树木间，一只小犬东嗅嗅西闻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它身后跟着一条小小的身影，时不时装腔做势地对它进行威胁。 “小宝你到底行不行？我们都走大半天了。”叶息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习惯性地去顺头发，触手所及,才想起头发已经被师尊剪成狗啃似的短发了。 提起头发，他就无比糟心。 这人呐，真不能长处，相处时间长了什么幺蛾子都会出来。 比如雪胤真人。叶息还记得初次见他，窗下烹茶，多清雅、多幽静，宛如画中仙人。后来，慢慢地仙人开始向中二青年转变，虽然是由仙人变作人，可好歹还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男人。 到如今，这男人不但在他的鞋和甲衣上画叮当猫，对他伸出了咸猪手，还爱上打理他的头发。说是打理，其实是玩弄好不好！心血来/潮便要在他头上搞花样儿，今天扎个冲天辫，明天挽个鸟窝头，剪成这样算好的了！ 见识到其令人发指的恶趣味后，师尊的高大形象已经在叶息心里碎成了渣渣。 前些天，雪胤真人带着雪鹏去鹿湄山无相门，说是要去一段时日，叶息的头发才暂时逃脱他的魔掌。 不过话说回来，山中只剩白雪和一猫一犬，没了雪鹏聒噪的公鸭嗓，没了师尊对他头发的折腾，这日子还怪冷清的……有点儿不自在……受虐果然是会习惯的qaq。 前面的小宝停下来，冲他轻吠两声。叶息忙弯腰查看，在一片杂乱的植物中，开着一朵半个拳头大小的红花。花瓣层层叠叠，从花心处呈现出渐淡的、不同层次的红色，宛如云霞，煞是好看。 此乃绯琼花，是上好的伤药，那么大朵的花至少是三品。 叶息卖过不少灵药，知道三品药材的价格大致有多少灵石，这一朵绯琼花至少抵他半年的收入呢。这下可发达了！ 叶息大喜过望，小心地摘下花朵放进乾坤袋。然后抱起小宝，在它鼻头亲了亲，笑道：“好小子，我没白养你！找了这个好东西，回去给你好吃的。” “汪！”吃货小宝听到有好吃的，顿时狗眼放光，高兴得抱着爪子上下点头。 这段时间，叶息忙于练功练剑，打理灵田药圃的时间少了，收入明显下降。 上次和池碧打架就几乎打光他的资产，收入又减少，他再次变成想买东西就要借贷的穷人。而他如今无法兼顾同时修炼和赚灵石，只得另寻捷径增加收入。 小宝号称是哮天犬的后代，叶息对他始终抱有希望。别说，小家伙不但灵智较高，灵觉也十分灵敏，对灵气的感知尤甚。 叶息便让它带自己找法宝。法宝没找到，只找到诸如芙蓉果之类低品级灵药，不过今天找到了绯琼花，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了。 小宝受到鼓舞，更加卖力地寻找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上次看到幻境的那片地方。 叶息对这里记忆犹新。驻足四望，周遭景物并无变化，但或许是上次经历太过奇异深刻的缘故，叶息总觉得这地方有种说不出的诡秘，邪门儿得很。 他是一点儿不想在此逗留，可小宝却很兴奋，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喊都喊不住。叶息只得追在它后面想把它拽回来。 也不知小宝是怎么跑的，明明一直在眼前不远处晃，忽地就凭空消失了！ 尼玛，亲眼见到这一幕，叶息震惊了。他眼都没眨一下，小宝就消失了，连根狗毛不见，地上却留有它浅浅的脚印。 叶息的心猛地往上一提，砰砰乱跳不止。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宝最后的脚印处，他蹲下来仔细查看，没看出不妥。左右望望，山依旧是山，树也依旧是树。 他站起身，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向前抬起一只脚…… 就在脚落地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朝他扑来。他太有经验了，几次穿越前一秒都会感到这种力量，绳索一般捆缚着他，一头扎进虚空里！ 这次落地时很肉疼。他并没变回青年，依然是小僵尸的模样。 随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穿越，只是掉进了一个洞里。好在小宝也掉了进来，一嗅到叶息的味道，它就扑了上来。 叶息抱着它，怀里有了一团热烘烘的温度，心情略微安定了一点。 洞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作为一个筑基五层的、灵识二层的修士，夜视能力是有的，可这里的黑暗犹如实质，浓稠得化不开。触目所及只有黑,丝丝缕缕，缠绕压迫着他的经脉和四肢，竟令他提不起一丝灵力。 叶息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有感觉，在那黑暗的深处，有什么正窥视着他们。不能使用灵力，他只得往乾坤袋里抓了几张纸符，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后脊梁陡然绷紧，叶息下意识地转过身，一阵劲风已到眼前。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一只如钢似铁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在小宝的狂吠里，他听到近在耳畔的磨牙声，之后小宝的叫声戛然而止，有什么锋利的东西碰到了他脖颈间的大动脉。 与此同时，他胸口突然放出蓝、绿两种光芒。他知道绿的是缩小了的清竹剑，而蓝的大约是蓝冰蚕丝甲。 那锋利之物停在他皮肤表面，有人迟疑地“咦”了一声。 蓝光大盛，一只长毛的叮当猫从叶息身上现出，飘到半空中。 接着光亮，叶息看清自己正被一名大汉掐住脖子。那人正低头对他的脖颈呲牙咧嘴，做吸血状。长毛叮当猫晃晃悠悠飘到他俩身前，抬手给了那人一大耳刮子。 这一耳光既突然又响亮，叶息都觉得腮帮子疼。 挨打的正主儿吱哇乱叫：“妈的的雪胤，敢打老子耳光！” 长毛叮当猫用雪胤真人那低沉而清冷的嗓音道：“不准欺负我徒弟！”说话间又往大汉另一边脸上打了一下。 大汉彻底被惹毛了，丢开叶息，跳起来对着半空中的猫脸挥出一直拳。叮当猫被打散了，化作点点光斑飞散在空间里，将浓重的黑暗驱散了一些。 叶息终于看清楚袭击他的大汉。 此大汉不但长了一副五大三粗的身材，还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老实脸，只是目光过于凶狠，表情过于阴郁，同他的五官十分不协调。加之左右脸颊上一边一个猫掌印，看上去很是怪异滑稽。 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尊荣的喜剧效果，对叶息一瞪眼，骂道：“小屁孩儿，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挖出来！” 有师尊撑腰，叶息色厉内荏回道：“你敢！我师尊不会放过你的！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无相门雪胤真……” “呸！”大汉粗/鲁地打断他，“雪胤算个屁！要是在以前……” 说到这里他梗住了，恨恨地吐出一口气，忿然道：“好容易来个活物，竟然是雪胤的徒弟！” “知道小爷是谁，还不赶快放了小爷！”叶息忙嚷道。 “闭嘴！”大汉一挥手，叶息被掌风扫得往后跌去，连滚了几个跟头。 大汉上前一步，拎起从他怀里掉出来的小宝，道：“就拿这个解解馋。” 小宝刚刚被他震晕了，才睁眼，就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和森白的牙齿，又晕了过去。 叶息跳起来，一头撞向大汉，大叫道：“放开它！” 大汉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摁住他的天灵盖，冷笑道：“你都快没命了，还管闲事？！” 顶牛一般和大汉手掌较劲儿的同时，叶息咬牙切齿地道：“它是我师弟！” 大汉把小宝拎到眼前看了看，皱起眉头抱怨道：“雪胤怎的就喜欢收这些玩意儿当徒弟？罢了，老子不吃这口血了……”将小宝随手一扔，他看向身前的小僵尸，狞笑道：“吃点儿别的也不错。” 叶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阵剧痛，天灵盖仿佛被什么东西钻开，直钻入他脑袋里，并大力往外拉扯着他的……意识。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他的思想好像变成了尘埃，被吸尘器不停歇地往外吸；又好像有个锥子似的东西在他思想里搅来搅去，所过之处，意识不在，留下一片空白。 难以描述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叶息瘫倒在地，脑袋空荡荡的，一阵阵地发昏。 大汉则咂着嘴，品味一般微微晃着头，一副心旷神怡、回味无穷的样子。 “原来你是个游魂，将雪胤真正真正的弟子夺舍了。”他蹲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叶息。 叶息心中一凛，不知这人使了何种妖法竟看出自己的来历。夺舍是万万不能认的，一旦认了，就变成抢人身体的魔崇，到时候跳进黄河也说不清。 多亏他修炼了《灵识诀》，此时虽然昏沉，但并不是神智全无，断断续续地反驳道：“我、我才不是、不是夺舍，我是、是穿越！” 第31章 逗比魔尊 叶息反驳道：“我、我才不是、不是夺舍，我是、是穿越！” “……”大汉抚着下颌认真地想了想，问道：“什么是穿越？” 叶息闭着眼，喘了口气，努力组织语言，好半天才道：“就是人要死了或者还没死透，身体里面进了其他人的灵魂，这个灵魂是来自其他时空，也许是几千年后，也许是很久以前，懂了吗？” 大汉杵着下颌点头道：“就是借尸还魂。” 叶息只觉天旋地转，索性躺踏实了，闭着眼道：“算是吧。” 大汉：“你是从以前来的，还是以后来的？” 叶息动了动嘴，却懒得发出一点声音。 大汉自顾自地道：“看你先前的记忆，你肯定是从以后来的。” 大概是想起某些感兴趣的事，他拿脚踢了踢叶息，问道：“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面可以看到好多字和图画的，是什么东西？你脑子里那《制霸修真界》又是什么？话本？你还练过《万象灵识诀》？牧溪散人这名字好熟，我怎么想不起来？” 叶息越听越心惊，终于忍不住硬提起一口气，发出微弱的质问：“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我呀，”大汉得意地道：“我吸了你的灵识。” “我的灵识？”叶息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圈，才惊讶地问：“我快死了吗？” 大汉蹲下来，歪着头左右上下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哎呀，这么镇定，你不怕死吗？” “当然怕，可如果真到要死时，怕有何用？”叶息用“你连这道理都不懂真傻”的眼光，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大汉被他引出了兴致，干脆盘腿坐下，耐心地解释道：“被吸了灵识并不会死，可能会失去部分记忆或者意识，如果是比较弱的，最多就是彻底没有意识。” 叶息一怔，失去意识不就是变成植物人或傻/子吗？卧/槽，这简直比杀人还毒辣！ 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陡然生出力量，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扑过去扼住了大汉的脖子。可惜他的手太小，按在对方颈项上像对猫爪子似的毫无杀伤力。 他急红了眼，迅速改扼变挠，几下就把对方挠花了脸。挠还不解气，他又张开嘴去咬。 五大三粗的男人在他的爪牙下嗷嗷乱叫：“住手！再不住手我吸你血了！喂，不准咬！” “你把老子变傻了，我、我挠死你！”胆怯恐惧早被叶息丢到虚空去了。他挠得热血沸腾，俩爪子都快抡成虚影了。 “你你你不会变傻！哎呦哎呦，《灵识诀》……你不会有事……”在一叠声的惨叫中，大汉终于吼出这句不完整的话。 叶息停下来，狐疑地瞪着他：“我不会变傻？” 他一松手，大汉立刻反客为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边把他拎鸡仔一般拎起来，边答道：“你练过《灵识诀》，我吸你多少次灵识都没事，难过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叶息毫无落入魔掌的自觉，双脚在半空中伶仃地晃动，还在关心自己的意识问题。 可怜的小宝第三次醒来时，看到恶汉握着主人脆弱的脖颈，眼看命悬一线，它急得双眼一翻，第三次晕过去。 大汉其实也很郁闷。这臭小鬼居然敢挠本座满脸花，换以前早该下嘴吸干/他的血，但现在是落了平阳的老虎，既不能杀云绶山的人，吸他的灵识也没有多少用，最多只能揍他一顿解气。 可让他揍这么个小不点儿——尽管知道那皮囊里的魂魄岁数不小，但揍的是皮囊又不是魂魄——说出去实在有损他的威名。 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痕，大汉松手放了叶息，无奈叹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本座不跟你计较。” 明知自己毫发无伤，但叶息的气血仍在翻江倒海，又拿准这厮伤害不了自己，于是十分胆大妄为、不识相地啐道：“呸，还‘本座’？你是个什么东西？！” 大汉气得要喷血，一只手捂住胸口做西子捧心状，一只手指着叶息，怒道：“你你你，竟敢口出狂言侮辱本座，我我我……” 叶息对他竖起中指，嘲笑道：“我什么我？！” 大汉有样学样也竖起中指：“你别仗着是雪胤的徒弟……” 竖起两个中指的叶息：“就仗着了，你敢怎么着？！” 大汉放平中指，指着自己道：“臭小鬼，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叶息闹归闹，还是保持着理智的，早想知道这被囚禁在云绶山中的汉子是何许人，便顺水推舟反问道：“你是谁？” “我嘛，”大汉抬手指着自己鼻子，骄傲地回答：“魔尊之一的血魔殷陌是也。”冲着叶息亮出虎牙做个狰狞鬼脸，他二头二脑地问：“有没有被吓到？” 叶息心中大惊，脸上却毫不变色，撇嘴道：“没听说过。” 殷陌急得要跳脚：“血魔！魔尊啊！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叶息当然是听说过的。不过，不是从这修□□的任何人口中听说的，而是从《制霸》里看到的。 在小说里，这五个种族是魔界的生力军，另有一些小种族或类似散修的游魔。 五个种族分别是暗魔族、战鬼族、魅魔族、疫魔族、和血魔族，这五族的族长被敬为魔尊，共同号令魔界。 殷陌便是血魔族的族长。 叶息看到的部分中，主角韦毅行一直在九星界打拼，因为雪樱要坠入魔道才与魔界有接触。出场的都是战将级别，魔尊这样的boss还没露面，只是作为背景简单介绍过。 但任何一本玄幻小说，魔族都是表面邪恶，实际上充满复杂魅力的存在，比较吸引读者眼球，所以叶息对五位魔尊记忆深刻。 他万万真没想到，小说里人没出场已声震三境的血魔殷陌，居然是面前这个面貌普通、二里吧唧的大叔orz。 说好的邪魅狷狂呢？说好的腹黑多智呢？说好的战力逆天呢？就算他被囚禁能力发挥不出来，可这乱爆粗口的逗比，除了出场式，哪里具备boss气场了？！ 这一刻，叶息感到了大道满满的欺骗。 一面暗自腹诽，一面摆出天真的好奇相试探道：“我是真没听说什么血魔。你在这里呆很久了吗？” 逗比殷陌先是为自家威名镇不住小僵尸而抓耳挠腮，听了这话，深以为然道：“是啊，我被困在这里时，雪胤才到云绶山两三年？那时还没有你呢！到如今怎么也有十多年了，你个小娃儿没听过本座威名也很正常。” 他一会儿称“我”，一会儿称“本座”，听上去根本没有上/位者的自觉。 叶息先前就不太怕他，现在更怀疑他这魔尊虚有其名，说起话来十分不客气：“魔尊应该很厉害，你怎的被我师尊困在这里？” 殷陌又要跳脚：“凭雪胤怎么可能困住我？！老子是被人骗了！” 大概是被触到了痛脚，吼完这一句，他忽然萎顿了，垂头丧气地一挥手，道：“还是好朋友呢……算了，不说这个，提起就来气!” 叶息识相地换话题，继续套话：“我又没见过血魔，怎么知道你是真的血魔？” 殷陌不满地睨了他一眼，突然站起身旋转一圈，嘭地从后背上支棱出两只硕大的翅膀，头上长出两只尖尖的耳朵，口鼻都变作蝙蝠的样子，两颗尖尖的獠牙从嘴里呲出来。像一只巨型蝙蝠。 据说血魔族首领乃血蝠王化身。 叶息眨了眨了眼，假装无知地吐出两个让殷陌巨不爽的字：“蝙蝠？” “不是蝙蝠，老子是人！”殷陌变回人形，又盘腿坐下，强调道：“我原来是人，不是天生的血蝠。” 看叶息一脸不明白的神情，他开始娓娓叙述自己的经历：“我原来是修士，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送我到横澜派拜师。我殷家那时也富裕，只得我一根独苗，并没打算让我去修真，只想炼炼体，求一世平安而已。”他冷笑了一下，爆粗口道：“平安个屁！在家种田、做生意只怕都比修真平安。” “……” “那年横澜派和无相门联手诛杀血魔族，原来的血蝠王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我运气不好，被误伤也只剩一口气。血蝠王碰巧落到我旁边。我俩都不想死，要活命就只有一个方法……” 可能那段记忆很不堪回首，说到这里，殷陌有些说不下去，蹙着眉沉默几息之后，方道：“为了活下去，我们就合体了。他进入我的身体，融入我的灵魂，而我获得他的力量。然后，我成了新的血蝠王和魔尊。” “或许是血蝠王当时太虚弱，或许是我的灵力不够强大，总之血蝠王并没有完全侵入我的魂魄，尽管力量变强了，但我仍保留着原先的记忆和思想。我曾想过远离血魔族，在凡间或三境里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我小觑了魔性。修士尚且有心魔，何况那是魔族的族长、魔界的尊者，魔性何其强大，岂是我一个小小体修可以抵抗的？！” 叶息：“你入魔了？” 殷陌：“是的。我开始变得嗜血，心性也日益残暴，越来越像魔。这样的我岂能为三境修士所容？我只能在魔界安身……”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一口气，似乎有千般的不情愿，和万般的愁绪遗憾。 叶息暗自腹诽他矫情。去魔界有啥不好呢？又不是去当马仔或奴隶，是去当魔尊耶，一呼百应高高在上啥的，多牛掰！ 殷陌当然看不到他的心理活动，在眼中，小娃子仰着脸，睁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是个认真的好听众。他也是好多年没说过这许多话了，难得有人愿意听他絮叨，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做了魔尊的殷陌在魔界自然是横着走的主儿，相应的恶事也干了不老少。 但作为一名被正统修真思想洗脑的修士，他依然良心未泯，每每夜半无人之际，总会有些许后悔，因此他与血魔族族人以及其他魔尊始终有隔阂，在魔界过得很是孤单寂寞。 不管在三境的名声如何狼藉，但魔王内心还是不愿成为残暴恶魔，只想隐匿山林逍遥江湖而已。 听完他一番婆婆妈妈堪比裹脚布的内心独白，叶息起了一身鸡皮。没想到前一刻还叫嚣要吸他血的大魔头，竟有如此细腻婉转的心思。 问题是“啊，我的人生为何如此灰暗？”“啊，我的爱人你在何方？”这种类似舞台剧的台词，从一个壮硕如牛、须发似飞蓬的汉纸嘴里说出来，那种让人违和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叶息及时更换话题，问道：“血魔族的族人除了吸血都吸灵识吗？”我在小说里可没看到这类描写。 “他们才不吸，”殷陌沉郁的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神情，“那我是独创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哦。” 叶息：“你干嘛要吸人灵识呢？可以增加力量吗？” 按牧溪散人的观点，灵识是一种强大的能量，如果好好利用，不但可以创造出新的功法，对修剑、炼器、炼丹等各类修炼都有帮助，甚至可以将其当做灵力的补充。 这种观点叶息以前闻所未闻，只在《灵识诀》上看到，他心里多少有一点疑惑。而今发现殷陌这位魔界大能也钟情灵识，便想好好请教一下。 殷陌：“喔，那倒不是。虽然灵识确实可以增强力量，但我吸取灵识的初衷却不是为了这个。” 叶息：“不为力量，那为什么？” 殷陌忽然露出又羞涩又得意的神情，“这个嘛，嘿嘿，是为了写话本。” 叶息：“……” 殷陌：“我在魔界很无聊嘛，没事就开始写话本玩。我的法衣叫‘落拓天涯’，听过没有？‘落拓天涯’在话本界是很有名气的喔，我被关在这里之前，还得过最畅销话本奖呢。碍于身份，我没亲自去领这个奖，好可惜。” 叶息把双眼瞪成铜铃，纳尼!“落拓天涯”不是花无暇的女（男）神吗？那位专门写狗血虐/恋小黄蚊、被自己鄙视了一千遍的雷话本作者？！ 这是一个怎样颠倒的世界啊！ “《徒儿太生猛》是不是你写的？”前段时间叶息偶然看到这篇话本，大肆嘲笑了一番，结果和花无暇打了一架，因此印象十分深刻。此刻见到作者真人，他有种被雷劈的生动感觉。 “呀，你看过啊？”殷陌惊喜地嚷道。 叶息木着脸点头。 殷陌：“如何？好看么？” 叶息如实回答：“不知道写的什么。” 殷陌把脸笑成一朵向日葵，自吹自擂道：“我写的都是十六禁，小孩自然是看不懂的，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那是多么玄妙动人的故事。” 叶息：“呵呵呵呵。” 殷陌已经把叶息划为自己的读者。而此时，这仅有的一名读者，就代表着三境、魔界的千千万万读者。他想象着自己坐在高台上，修、魔两类势不两立的读者，因为对自己的喜爱而共聚一堂，聚精会神地倾听自己的创作历程和经验—— “你也知道啦，像我这样有（毁）节（三）操（关）、又受欢迎的作者，每年都要有新作品，要不然读者不答应的，对不？所以，我为了收集更多的素（八）材（卦），就自创了吸收灵识的功法，这样我就可以看到很多很多故事、思想和感情。创作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还有什么比真实的人生更曲折、更丰富、更激动人心的呢？”他打着手势兴奋地侃侃而谈。 而唯一的听众叶息只觉得不可思议。 在这个人人挖空心思修炼的修□□里，人生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提升力量、得证大道。老天给这货开了如此大的金手指，他不好好珍惜利用，自创一套厉害功法竟是为了去偷/窥别人，然后写黄/暴狗血小白文！ 他绝壁是让血蝠王的力量冲坏了脑子，还没吃药。 殷陌讲得口干舌燥，并没有收到想象中的掌声，只有叶息犹如看傻缺似的眼神。 他糙脸一沉，不虞道：“怎么？” 叶息看他神色不善，连忙夸张地赞道：“说的好！我对你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殷陌面色稍霁，道：“你这小娃有些意思，以后有空过来陪我聊天。你灵识里有好多话本，嗯，有趣。” 叶息听到这话，瞬间脑补了无数猪脚因缘巧合拜师学艺的梗。他倒不想拜雪胤之外的人为师，但学艺嘛自然多多益善，管他正道魔道，修到本领就是王道！ 于是，他摆出无限向往又十分为难的矛盾表情，迟迟疑疑地道：“……我不认识路。” 殷陌一指地上的小宝：“它认识。你让它按着今天的路线走就行了。” “可是……”叶息欲言又止地瞟了殷陌一眼。 殷陌急道：“到底怎么嘛？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说就是！真是急死个人！”。 叶息小声道：“我还要练功，没时间老跑出来。” “唉，我说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殷陌一拍大/腿道：“练功嘛，我可以指导你。” “不行，正魔不同道。”叶息摇头道。 殷陌怒了，“你个小小的筑基，懂个屁！天下功法殊途同归，什么正道魔道，不过是那些坐井观天的人自筑藩篱，就算道不同，基础的东西终究是一样的。” 他这个观点和牧溪散人不谋而合，深得叶息的心。忍住心中狂喜，叶息勉强应道：“好吧。我尽量。” 殷陌伸手往他身上一探，张开手掌，碧色的顺风耳赫然在他掌心打转，“哼哼，这还是我当年为了收集素材而炼制的玩意儿，竟会落到你手里。” “呃，这是一位师兄的东西，后来送给了师尊，师尊又送给我。”叶息瞟着顺风耳，拿不准殷陌的意思，不知他会不会把东西要回去。 “本来该物归原主的……算了，”殷陌掂了掂顺风耳，有些不舍地抛给叶息，“你留着玩吧。算我送你的见面礼。小子记得有空过来，嗯？” 叶息接住顺风耳忙揣进怀里，心中乐开了花：这还用说？白捡的便宜，哥只要得闲一天来三趟！ 带着小宝离开囚禁殷陌的黑洞，天色已近黄昏，叶息回头望向来处，只见树林和草丛，并不见洞/穴的踪影。 大概是布了障眼的阵法。 能障成这样，必定是高手所为。这地方阵法厉害，秘密也很多，但对于一个合格的穿越人士，有秘密才有机遇。今天往后山跑一趟就遇到血魔，赚大了！ 心满意足地回到繁花谷，叶息高高兴兴地饱餐了灵食，将《元气诀》、《灵识诀》各练一遍，已是月上中天。 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他看今晚的月光特别美好，如银练鲛纱一般，照得满谷繁花月朦/胧鸟朦/胧的。 他拿出顺风耳放到耳畔，想听一听草丛树梢的虫鸣，和山间涓/涓流淌的清溪。 在一片自然的蛩音里，他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雪团子？” 怔了一下，再去听，一点呼吸从松桃、虫鸣声里跳出来，直落入他的耳鼓。 “师尊？” “嗯。”雪胤真人在千里之外的鹿湄山隔空问道：“还不睡觉？” “我、我在练功。”叶息感觉用这顺风耳说话就像打电话似的，和师尊的距离一下就缩短了很多。 雪胤话音带笑道：“雪团子一向最勤奋。为师放心。” 然后他问了俩徒弟的情况，花无暇和小宝的情况，拉家常似的说了不少话。这样有些絮叨的师尊还真是少见，让叶息心里升起一种新奇又亲切的感觉。 可以说的话都说尽了，叶息以为他要去休息了，雪胤忽然问：“你的逐日剑诀练的如何？” “呃……”叶息一时语塞，挠了挠头，赧然道：“弟子这些天都在连拂花剑诀。” “逐日剑诀于你确实难了些。”雪胤只听他的语音就猜到他的心思。 “唔，嗯。”叶息对顺风耳另一头的师尊羞愧地低下头。 沉默一息之后，雪胤道：“雪团子，为师给你唱首歌。” “……”师尊不会是被自己气昏了头吧？这思维跳跃得也太大了，虽然他的歌声很好听，不过这跟剑诀有毛关系？ “坐在菩提树下，我观棋不语……” 雪胤曾在叶息受伤唱过这首歌。曲调甫一响起，似有一股明净和缓的力量自耳膜而下，注满识海，那里面似乎蕴藏了某种密语，牵引出贮纳于经脉里的灵力，在身体里往复流转。 思绪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广阔而深沉的识海。叶息在其中载浮载沉，却恍惚以为自己在飞翔，轻/盈如精灵。 待他睁开眼时，窗外晨光微曦，竟已快天明。 他在雪胤的歌声中入定了一整夜。气海里灵力充沛，头脑明晰，神清气爽，竟比睡觉还休息得更好。 第32章 芜台镇城边某条偏僻的小巷内，一个从头到脚灰扑扑的小娃子走到一家店铺前。 这是一家不起眼的杂货店，货架上放着些级别不高的法诀和法器，大约是很久无人光顾，货架上蒙了一层薄灰。掌柜坐在柜台后面东倒西歪地打瞌睡。 叶息走进这家店，敲了敲柜台：“掌柜。” 掌柜的头往前重重一点，差点撞到柜台上。被打扰了睡眠，他气汹汹地吼道：“干嘛干嘛？”待看清叶息后，马上换了张笑脸，道：“原来是小公子，今个儿有货啦？” 斗篷遮住了叶息的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嘴唇严肃地抿成一条线。冲掌柜一点头，他拿出一枚玉简递过去。 掌柜欣喜地捧着玉简，笑道：“哎呦，只有这么点儿？没有多的啦？” 叶息摇摇头。 “可惜，多少人望眼欲穿呐！”掌柜惋惜地叹道，郑而重之地将玉简收起来。 “还有这个。”叶息拿出一只口袋放到柜台上，“十五颗。” 掌柜打开口袋看了一眼，道：“老价钱，中品灵石五颗，下品灵石七十五颗。” 叶息干脆地一点头，接过灵石和几枚玉简后，匆匆地离开了。 自遇到殷陌后，叶息一直琢磨着跟他学功法。他想的很简单，以为把雪团子咬成半魔的僵尸门，应该跟血魔族多少有点关系，说不定血魔族的功夫还更适合自己修炼。经殷陌科普才了解到，原来僵尸门乃是魔界一个非常偏的门派，所修功法是连魔修们都忌讳的禁术，和血魔族没有半毛钱关系。因此殷陌的功法，叶息根本练不了。 叶息又想让他炼丹炼器，但是这厮的大部分力量被封印了，炼丹炼器这类技术活儿也干不了。 如意算盘落空让叶息不甘心——遇到这种级别的高人，不整点儿东西太对不起自己了，何况还要经常挤时间陪这厮瞎聊，哥的时间很宝贵的。 经过几番盘算，叶息想到个利用血魔赚钱的法子。 “落拓天涯”不是话本界的大神吗？他不是得过年度话本销售奖吗？那就发挥他的特长，让他写话本呗。 他之前写那本《徒儿太生猛》不是坑了吗？尽管这厮存稿丰厚，失踪十多年，其死忠粉丝以每年几更的速度缓慢地填坑，但死水经不住瓢舀，该坑大半年前就断粮了。如今有叶息提供玉简，兼帮忙跑腿卖文，还每天陪/聊讲故事提供灵感，他终于得以继续填坑。 叶息从花无暇那里打听到买卖话本的黑市商店，悄悄溜了去。那掌柜先不相信他卖的是“落拓天涯”的大作，以为是哪个小透明披了大神的法衣冒名填坑，因此价格给的极低。叶息抱着试水的心态，又怕跑黑市带来危险，所以并不计较价格。 岂料卖出三章后，销量出奇的好，读者惊呼女（男）神又复出了，后面的故事比前面的还精彩！掌柜这才发现撞到了一棵摇钱树，便给出了一章一颗中品灵石的高价收购叶息手中的话本。 这个价格看着很唬人，其实与“落拓天涯”的价值相比，还是低了。 以“落拓天涯”在话本界的地位及其神秘的行踪，称得上是一文难求。而掌柜收了他的玉简，不知要复制多少份儿卖出去。 然而明知情况如此，叶息却不好多计较。一来花无暇认识黑市商店很少，叶息不可能到处打听黑市的话本价格；二来殷陌来头太大，黑市又是个高风险行业，出得起高价的大商家过于扎眼，容易引来麻烦，这家藏在犄角格拉里的小店正好。谁想得到大名鼎鼎的“落拓天涯”会将大作贱卖给这种小商铺。 叶息不贪，既要赚钱，又要安全。 何况殷陌是狂爱话本写作，要读者不要稿酬。他要的酬劳只是叶息将读者意见反馈给他，然后经常来陪他聊天、把知道的故事讲给他听。 对于这样一位只要精神食粮、不求物质基础的作者，叶息简直要高兴疯了。讲讲故事、跑跑腿就能赚灵石，无本生意多美好啊哈哈哈！ 此外，叶息还发现了另一个赚钱的活计——制作一种可以带在身上任何地方，稍以神识操控便可以取用的“灵力血包”。 以前他用《万像灵识诀》上教的升级版引灵阵，用灵石吸收灵力并贮存。那时就想到把灵石变成血包自己使用。这种方法平时很好用，但是对战的时候，如果战况激烈很可能会来不及取用。而且灵石不易得（是有价值之物），在灵石上刻阵法也很费心力,不易大量制作。 殷陌不但解决了这个问题，并指点他对引灵阵再次进行改造升级。 升级之后的引灵阵，依然只需要十二到十六颗，一旦开启，叶息先将灵力吸入自身，再通过神识的控制，把体内灵力输送到其他物件上，最后用简单的贮灵符封住，灵力血包就做好了。 对于修士，灵力乃是一切修炼的最基础，无论是剑诀、还是摆阵、用法宝，无一不是靠灵力支持。但实际使用时，即便是金丹修士也难免出现灵力不够用的情况，因此能迅速补充灵力的丹药、法宝总是很抢手。 叶息的灵力血包携带使用都十分方便，尤其适合对战，完全不用担心没有销路。 只是制作过程中要注意两点，一是找到适合储存灵力的材料，二是叶息的神识要达到可以引导灵力的程度。 第一点不算难办。云绶山中物产丰富，无非是要多花脚力去寻找。在小宝的带领下，叶息满山乱蹿，最后找到了一种名为黑金石的石头。 该石乍一看黑黢黢的其貌不扬。但经殷陌鉴定，乃是一种灵石。因为出产在水边，长期受水精和月华滋养，蕴含有充沛的水之灵气。修士们喜欢用它炼制水属性和阴属性的法器。 对小僵尸而言，黑金石是最合适不过的材料。一是因为它跟水性、阴性灵力有很好的相融性，容易吸收储存灵力；二是因为它是阴性材料，适合小僵尸的半魔体质，比较容易操控（假如是那些至阳材料，别说是操控，沾得多了说不定还有性命之虞）。 材料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修为问题。 这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唯熟练耳”。幸好叶息自踏上修真这条大道后，素来勤奋，修炼吃苦都吃成家常便饭了。何况《万相灵识诀》不是晦涩困难的功法，他也算练得驾轻就熟，所以没多久便进阶三层，可以轻松控制灵力的走向。 叶息给他的灵力血包取名为筑灵石。因为自身修为低，能输入筑灵石中的灵力不多，所以只卖得每个五颗下品灵石的价格。但筑灵石的做法简单，可以大量制作，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于是，叶息一天里除了打理灵田、练功、给殷陌当三/陪，还多出一项工作，晚上在水边炼制筑灵石。 绳命如此充实，可以用“疲于奔命”四字形容。 他家美人师尊在无相门据说也是事务繁忙，但像是结成了某种默契，隔三差五的，他都要通过顺风耳和小徒弟扯扯淡，再唱唱摇篮曲。神奇的是，叶息在他的歌声中总会一夜好梦到天明。 这算是心灵鸡汤还是心灵spa？反正对于辛苦了一天的叶息而言，绝对是一种很好的放松休息。 在终日的忙碌中，叶息渡过了他的十三岁生日，十四岁生日很快又要到了。师尊和雪鹏居然离开了云绶山一年了。 山中无日月，唯一能见证时间流逝的，只有乾坤袋里不断增加的灵石。 他如今也算个小富翁了，算上今日的收获，他已经可以换一颗上品灵石还略有结余。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拿出刚换的上品灵石，一会儿摊在手里看，一会儿对着太阳眯缝眼看，越看越爱，越看越喜。这价值一千颗下品灵石的东东，就是高端洋气上档次，那光泽简直堪与宝石媲美。 爷们现在也是有产者了，下次给师尊和小伙伴们买些礼物吧。给师尊买什么呢？什么东西才配得上他那仙风道骨的皮呢？ 想得太出神了，冷不防撞到一个人身上。叶息捂着脑门说了声“对不起”，就不管不顾地趴地上找掉了的灵石。一颗上品灵石呐，丢失的感觉堪比割肉！ 就在他快要把鼻尖杵地上的时候，一只手掌伸到面前，掌心里的上品灵石贼亮贼亮的。叶息一把抓过来往袖袋里塞，才想起要道谢，但是—— 绶山入口，外人进不来的。接着他嗅到了一股薄荷掺杂檀香的陌生味道。 仰起头，他竟看到了久未谋面的师尊雪胤真人。 不会是做梦吧？师尊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前几次用顺风耳说话，他并没有提起要回来，而且味道也不对。 叶息骤然想起去年噬魂突现的事，全身的毛顿时炸了。 他跳开一步，指着面前人道：“呔！何人胆敢擅闯云绶山？” 雪胤挑起眉头，道：“雪团子，连为师都不认得了？” 叶息手里多了清竹剑。他眯着眼，用剑尖指向来人道：“你说是师尊，拿出证明来！” 面前人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要证明自己过来拿。” 这态度倒很像。但叶息小心谨慎，不肯轻信，一跺脚，拿着剑就冲了过去。 第33章 甫一交手，叶息就后悔了。对方使的是同他一模一样的拂花剑诀，招式却比他潇洒多了。真的是师尊啊！ 他想停手，可雪胤不让，硬是逼着他一招接一招使完一整套剑诀。末了，点头赞道：“不错。没偷懒。” 叶息擦把汗，腾出舌头惊讶地问：“您回来了？” 雪胤平淡地道：“为师记得你是这几天过生日，过来看看你。” 雪团子是昨天的生日，白雪特地给他下了寿面。今天雪胤真人又特意从千里之外的鹿湄山赶来。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还真让人有些小愉快内。 “这是雪鹏给你的礼物。”雪胤递给他一个手绢包，里面包了五颗中品灵石。 对雪鹏这有灵石就用来换酒的酒鬼，五颗中品灵石已经相当大方了。是掐住鸟脖子忍着不喝酒省下来的？大师兄，亲人呐！ 叶息一脸陶醉满足地收起灵石，顺便偷偷瞟了雪胤真人一眼，暗自期望，师尊您要也拿灵石做礼物就好了。 雪胤真人哂然一笑，大手落到他头上揉了揉，道：“雪鹏说你最喜欢灵石，有了灵石什么都可以不要，看来他说对了。” 叶息嘿嘿笑道：“我要灵石也是为了尽快提高修为嘛。” 雪胤真人不置可否，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绣囊和一只食盒。 师尊就是师尊，绣囊比雪鹏的旧手帕可精致多了，一层绢上绣了好看的花朵，外面再套一层云纱，还有淡淡的薄荷味道。 叶息迫不及待地打开绣囊，从里面倒出一把石头。说石头并不确切，这东西圆圆的，又凉又硬又灰，看上去像小石子而已，师尊肯定不会给他普通石头当生日礼物。 雪胤解释道：“这是千变花的种子，你用什么东西种它，它就会聚存什么灵气。水里养大的就有水的属性，土里养大就有土的属性，扔到火里便会开出火莲……而且不用费心照料，很好养活。” 叶息仰起头，玩笑似地问：“那要是我先在水里养，又放到火里呢？” 雪胤：“它就同时具有水火两种熟悉。” 叶息脱口道：“这东西肯定值钱。” 雪胤微笑点头：“此乃炼丹的上好材料，一朵千变花非二颗中品灵石不能得。” 叶息忙把种子倒出来数了数，共十颗。也就是说师尊送了他两颗上品灵石！什么是高富帅，师尊这样的就是！ “您太壕了！”叶息喜笑颜开地向雪胤行礼道谢：“弟子多谢师尊赐灵石。” 他边说边把目光投向雪胤手里食盒，似乎又看到灵石之光熠熠生辉。 有个这么贪灵石的徒弟，做师父的也是醉了。雪胤哭笑不得地道：“这是无相门的灵食点心，据说味道不错，应该也值些灵石。” 叶息毫不客气地接过盒子，道：“无相门的东西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我明天拿去问问。” 雪胤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嗔怪道：“这是为师特地带给你吃的。你啊！” 叶息捂着脑门呆头鹅似的直眨巴眼，有一种“师尊说话的语气好怪，好像在撒娇”的错觉。 撒娇的师尊下一秒就揽起小徒弟踏上流云毯。再下一秒，师徒俩已经身处九霄之上。 云绶山这片地没有四季之分，飘在云端上倒也不觉冷；厚厚的云层把太阳给挡了，所以不晒也不热。就是风忒大，雪胤真人一头整齐束好的长发，被吹出了洗发水广告的飘逸效果；而叶息一脑袋堪比狗啃的毛儿，则只能跟城乡结合部的杀马特媲美。 叶.杀马特.息一边吹着大风，一边往嘴里塞灵点，因为师尊认为坐在天空上吃点心是很有创意的事。 无相门的独门点心很好吃，杀马特叶在其中吃到了马卡龙加甜甜圈的味道，就是比较酥，咬一口掉好多渣，在这大风起兮云飞扬的环境里，糊了他满头满脸眼都睁不开。 雪胤真人看他吃点心居然吃得热泪盈眶，只当他是被自己的创意感动了，愈发兴致高昂，指点着云层下积木似的景物向他逐一介绍。 说到兴起处，雪胤真人不知从何处拿出酒壶酒杯，隆重推出无相门独家秘方酿制的流霞醉。这酒有股水果的甜香，闻着就比芜台镇上卖的要高级。 叶息上一世很少喝酒，穿到这里后更是滴酒不沾，此刻陪中二师尊在九霄云外吹风，实在难以忍耐，就想喝点儿酒混时间，一气连喝三杯。 无相门秘方果然非同凡响，三杯流霞醉就把他喝高了。全身血液开锅似的沸腾起来，就觉得不蹦跶一下忒难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师尊，您常常给我唱歌，今天我也给您唱、唱一首，您听、听好了。” 忘记自己正乘着飞毯在九霄上飞翔，叶息迈开双脚，一手假装握着麦克风，一手向前挥了挥，用ktv里唱歌的气势嚎了一首《笨小孩》。 这是他的拿手曲目，逢k歌必唱，清唱也唱得极好。无奈小僵尸天生五音不全，唱高音尤其难听跟破锣有得一拼，所以当他唱到“哎哟往着胸口拍一拍呀勇敢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哑火了。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青筋暴起捶胸顿足，才终于把歌给嚎完整了。 大风把他的嚎叫吹了七弯八拐的震颤效果，其凄厉诡谲，令旁边几只路过的飞鸟出现了短暂的意识空白。就连素来冷静的雪胤真人都露出了惊讶神情。 叶息唱嗨了，手舞足蹈地仰天大喊：“我、我要有很多很多灵石，我要当大能，我要双、双修……”说到双修，他太激动了，没留神一脚踩空，以倒栽葱的姿势冲下云霄。 结果自然被师尊半空拦截救了起来，但是，由于吃了太多点心，又在高空中来了几个前空翻后空翻，导致他被接住的时候吐了师尊一身。 后来很多天，只要想起自己在师尊怀里呕吐之事，叶息就感觉到千里之外的雪鹏朝他乱射怨念之剑。 真是一个特别的生日啊。 雪胤真人走后，叶息的日常生活又多了种千变花一项。灵石多了，生活也自然更加忙碌。 偶尔回想起21世纪的生活，真觉得像做梦一般。他何曾想到，在这个荒唐的书中世界，自己竟可以如此充实认真地重新活一遍，有互相关心的师兄弟，还有一个可以跑千里路只为给自己过生日的师尊。好舍不得死！ 可是在制霸里，雪樱只活到了18岁。如果按“四爷很忙”的设置，那么自己只有五年不到的寿命了。然而这个世界里，很多地方又与《制霸》不一样。自己到底是穿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是书呢？不是书呢？命运之轮又该如何运转？ 要是能再看看《制霸》就好了。穿书不都说提前知道情节，然后抢资源、拆cp、到处打脸的吗？为毛到了自己，就两眼一抹黑，和土著居民一点区别都没有？难道真是自己命犯尿星？ 他套过殷陌的话，是否有回到21世纪的办法去看书的办法。殷陌嗤笑说这种技能或许只有暗魔懂，让如果有胆量可以请教一下魔界最大的boss——说了跟没说一样！ 既然未来难以琢磨，叶息就暂且放下看《制霸》的心思，过一天是一天。反正在这个世界里，“活命唯修为灵石耳”。 这天他去了趟芜台镇，回来后径直往后山去找殷陌。 这地方他几乎天天来，熟门熟路地往前一伸脚、一闭眼，滚球似的滚了进去。也因为滚得多了，他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整个过程不但不会受伤，还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果然任何事熟练生神通，连摔跤也不例外。 他这边才着地，就听殷陌乍唬唬的叫唤：“哎呀呀，你可算来了！我都快闷死了！” 自那日巧遇叶息后，殷陌便在这黑黢黢的洞里放了几只大号萤火虫。此萤火虫当然不是21世纪的品种，是出产于修真界云绶山的超大功率萤火虫，一只的光亮相当于15瓦的电灯泡，而且只要定时输入灵力就不会断电。 叶息对此物十分好奇，倒不是它多么稀罕难得，主要是不知道常年关在洞里，而且还是被施了障眼法的洞，殷陌是从何处捉到这东西的？它们自己飞进来显然不可能,这里只有一条通道，魔尊煞气又重，除了自己和小宝，从没见过有任何活物靠近过这里。 不过好奇归好奇，殷陌不愿意说，叶息也不会去打听。他可不想得罪这位财神爷。 叶息知道殷陌心急，拿出几枚玉简丢给他，“老板说前面部分很抢手，想让你多写点儿。” “我也想多写，可灵感又不是灵力，想有就能有。”他接过玉简，头也不抬地认真看起上面的读者留言。 叶息撇撇嘴，暗想我求灵力还求不来，您老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殷陌对读者意见十分看重，甚至经常根据民意决定故事的走向，不像那些只按自己心意写的任性作者。所以他看留言的时候，叶息绝不会打扰他。 顺手抱起拱到身旁的小宝，叶息百无聊赖地盘了会儿犬，忽然吸吸鼻子，皱眉道：“小宝你身上有味道了，今天晚上给你洗澡。” 不讲卫生的灵犬一听“洗澡”二字，顿时边甩头边挣吧，以行动反对主人的决定。 叶息在它的狗头上拍一巴掌，道：“你自己闻闻，臭死了，跟殷陌一个味儿？”堂堂魔尊也是个不爱干净的货，关在洞里也不知多久没洗澡了，身上那味跟长沙臭豆腐有得一拼。 小宝似乎也不喜欢大魔头的气味，听主人这么说，顿时就不挣了，歪着头眨了眨眼，最后“呜”一声趴进叶息怀里，表示它无奈地同意洗澡。 叶息顺着小宝的毛，冲殷陌道：“哎，花无暇那猫儿一直在问，什么时候有肉吃？是师尊上徒弟呢，还是徒弟上师尊呢，千万别逆cp。” 殷陌抬起头，苦恼地揪着头发道：“这个……我不知道。” 叶息：“你是作者你不知道谁知道？” 殷陌：“我卡文了，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按理说既然是‘徒儿太生猛’，应该是徒弟上师尊，但现在似乎师尊的呼声跟高，读者们都觉得他更霸气。而且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太成熟，现在就双修好像太那啥……” 叶息翻了个白眼，暗想你个写小黄蚊的还怕那啥？直接大块炖肉有什么可犹豫的？又不是‘红尘客’那种文艺作者，不到结尾不上炕。 他嘴上却同情道：“那怎么办？再继续酝酿感情？” 殷陌摊手道：“不知道怎么酝酿？你帮我想想。” 叶息内心有一百匹草/泥/马奔过，带着一串怨愤地咆哮：“爷们一直男，从来不看bl向小黄蚊，鬼才知道俩男人要怎么酝酿滚床单的感情！！！！！ 殷陌当然听不见叶息内心的os,对着始终不长个儿、豆芽菜似的小僵尸，他也觉得小娃子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烦躁地将玉简一丢，道：“算了算了，休息会儿。喂，我们来斗地主。” 没错，殷陌自吸了叶息的神识后，就对他记忆里的各式娱乐活动抱有浓厚的兴趣。其他的玩不了，打个斗地主还是可以的。 人不够没关系，有狗来凑。 为了能玩上21世纪的新奇游戏，殷陌恐吓小宝，如果学不会斗地主就要吸干/它的血。小宝在死亡的阴影下爆发出惊人潜力，竟很快学会了斗地主。 第34章 殷陌和所有初学打牌的人一样，瘾大技术差，常常以卡文需要换脑筋为由，挟持叶息和小宝陪他玩牌。叶息也不是吃素的，玩可以啊，一局一千字，殷陌要是输了，交存稿的时候就得多交一千字。 想耍赖，哼没门儿！不交够字数就不陪你斗地主！ 结果自然是，叶息通过斗地主从殷陌那里榨来了好多存稿。他故意捂着，每次只卖一部分，无非是想哄抬奇货的价格。 不过最近殷陌牌技大涨，居然可以和叶息战个平手，眼看有要赶超的势头。 谁让人家是魔尊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被封印了力量，靠神识偷看牌啥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原叶息这吃技术饭的，随着对方玩游戏日渐熟练，开始有点儿抗不住了。 说好的，要是叶息输了一局，就把他欠的字数消掉一千字。想要偷懒的话本大神，企图通过斗地主来获取假期。 叶息还指望他赚钱呢，怎么可能给他假期？眼看他赢了一局又一局，叶息急中生智想出一计。 “没意思，以后不想玩了。”当天牌局结束时，叶息丢了自制玉简牌神色惫懒地说。 “啊？怎么没意思，很好玩呀。”殷陌最怕他不来陪自己，听了这话马上就急了，“你不来玩，我、我就不填坑！” 叶息捏着他的软肋才不吃威胁，淡淡地道：“不填就不填吧。成天玩一种游戏好无聊，再说斗地主也不是特别好玩。” 殷陌抓耳挠腮地道：“那你要玩什么？” “双扣啊、□□啊、最好是打麻将，那是打千万遍都不会烦的。”叶息露出向往的神情。 殷陌听说有更好玩的，也来兴趣，道：“那我们玩那个什么麻将嘛。” 叶息：“要四个人才可以玩。” 殷陌先是失望，失望过后开始一脸纠结，直接在眉间拧了个麻花。 叶息本来是打算去买个傀儡（白雪被雪胤真人下了禁令，修不到混沌功第三层不准做傀儡，叶息只好破费去市场上买），但不等他提议，殷陌忽然莫名其妙地暴躁起来，罕有的开始赶人：“你们回去吧回去吧，别在这里烦我！” 被赶回繁花谷后，叶息照例是练功，和等师尊说话。但等了又等，《元气诀》和《灵识诀》都各练完一遍了，顺风耳那边也没任何动静。 他掰着指头数，师尊已经有整十天没出声了。 以前雪胤真人出山或闭关，消失一、两个月没有任何音讯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叶息并没有什么感觉，可现在，十天听不到师尊的声音，他感到十分不习惯，不明所以地闹得慌。 等不到和师尊对话，他便带上黑金石沿着谷中小河走到谷口，找了僻静之处开始炼血包。今天状态好，他一口气炼了五个。 这活儿很消耗体力，收功之后，他疲倦之极，昏昏沉沉地往回走。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周遭又静又黑，连灵虫鸣都听不见。有风吹过，“沙沙”的声音在黑暗分外清晰，既像风吹树叶的响动，又像是……脚步声。 这条路叶息走了几千遍，原是在熟悉不过的，但此刻竟有种瘆人的气氛。那关于脚步声的想象让叶息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小跑起来，甚至暗暗将清竹剑扣在手中。 他在房舍的墙边停下来，整个人缩进阴影里。因为，刚刚，他在黑暗里看到了一条白影！ 准确地说，不是看，是感知。那条影子太快了，落入眸中的仅仅是一点模糊的白色，如果不是他神识过人，简直要以为那不过是风卷起的尘土迷了眼。但他眉心处的第三只眼，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一条人影，而且很陌生！ 叶息不确定是不是有人闯过了结界。现在谷中只有自己和白雪两只菜鸟，真要有高手闯入，当炮灰都不够人家塞牙的！ 遇到这种危险情况，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可他不能丢下白雪，要走也得俩兄弟一起走。 紧紧地盯着白影，叶息在脑海里快速盘算如何通知白雪。岂料那白影一忽儿就到了白雪门前，就要推门而入！ 叶息头皮都炸开了！再顾不得什么，立马催动口诀，清竹剑化为飞镖激射向而出。与此同时，他往乾坤袋里捞了一把，捞出几张符纸，一只金钵，一起扔向白影！ 以他和白影之间的距离，自然是扔不到对方的，这时神识就发挥出作用。他化身复联2上的红女巫，利用神识操控法器进行攻击。 白影转过身一扬手，清竹镖居然被他卷入袖中！随后，他伸指对着纸符一弹，几张符同时起火，瞬间烧成了灰，而金钵则被他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 叶息出师不利，第一次交锋就折损兵器。他急得继续往乾坤里的拿东西，手脚都抖得太厉害，拿了几次都没把东西拿出来。 白影一闪，已到眼前！ 叶息大叫一声，扭头就跑。才跨出一步就被绊了个狗啃泥。爬是爬不起来了，他翻过身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仅是惊鸿一瞥，他就晕了过去。意识消失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人长的好眼熟。 不知过了多久，叶息在一种毛茸茸的刺痒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染了阳光的熟悉家具，和在脸侧一拱一拱的小宝。 他躺在自己小屋的榻上，身上还盖着薄被，清竹剑和金钵则好端端地放在桌上。身上除了一点疲累以外，并没有受伤的痕迹。 真怀疑是自己的做了一场梦，但昨晚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真实清晰到绝不像梦境。 叶息记得自己昏迷前曾听到小宝的吠叫，便抱起小宝问道：“昨晚有人袭击我，你感觉到了？” “汪汪。”小宝点头。 “你看到那人了吗？” “&*%*……” “你也被弄晕了？！” 小宝当时是在屋里睡觉，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以及一道墙能把灵犬震晕，还是在繁花谷自己的地盘上，这到底是多强大的气场？！只怕比师尊都要强！而且对方还来无影去无踪！ 尽管自己暂时安然无恙，但在不知道对方有什么企图的情况下，敌暗我明，太危险了有木有！！！ 危机感把叶息全身的血液都调动起来！他抱着小宝跳下榻，收好清竹剑和金钵，趿拉着风行靴冲到门外，气贯丹田一声吼：“白雪！” “哎？”白雪围着围裙扎着双手从厨房露出个头，“早饭马上就好了。” 叶息走到他面前，气势汹汹地问：“你没事吧？” 白雪诧异地答道：“我会有什么事？挺好的呀。” 叶息：“你昨晚一直在睡觉？” 白雪：“是啊。” 叶息：“你没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吗？” 白雪：“没有。出什么事了吗？” 叶息手扶厨房门框，看白雪确实红光满面安然无恙，便敷衍道：“呃，我昨晚老听到有声音，没睡好。” “是不是虫叫得太响？我们有时间清理一下。”白雪天真地说。 整整一天，叶息跟在白雪身旁寸步不离，既没练功也没去找殷陌。 昨晚那白影显然是冲着白雪去的，而二师兄胸无城府，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叶息想好了，要是再遇上那人，就让白雪把他爹的魂镜丢出去抵挡一下，然后他俩趁机逃跑。他浑身上下装备了各种神行符、隐身符。然而这些符都是低档货，遇敌时未必有用，所以他停下手中一切活计儿，专心画更符。 雪胤真人离开云绶山前，为了以防万一曾教过叶息绘制几种高端纸符。据说这些符十分厉害，由叶息这种筑基期修士绘制出来，可以对付凝脉期修士；如果由凝脉期的绘制，则可以对付金丹期的大能。 叶息为了增强符阵的威力，决定将其绘制在中品灵石上。他制作过引灵阵的灵石，有在灵石上刻制符阵的经验，只要将符阵记熟即可。 白雪是个不爱修炼的，是为了早日完成师尊的任务取回小微，才每日捏着鼻子练功。今天见素来的勤奋的雪团子不练功了，陪在自己身边画符，顿时找到偷懒的借口——雪团子都没练，我休息一天也没啥。 难得休息，他拿出攒了一沓没时间读的《九星界界报》，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小宝跟着花无暇不知跑哪儿玩去了。繁花谷里只剩了来往的灵兽外，和各踞桌子一角俩兄弟。一个埋头画符，一个埋头读界报。除了界报用平铺直叙地念新闻外，屋里没有一丁点别的声音。 白雪突如其来的叫唤打破了一室静谧。叶息手一哆嗦，完美的符阵画歪了一笔。 第35章 不虞地抬起头，他皱眉道：“你叫什么？” “顾顾顾……”白雪指着界报，一副受惊过度表达不能的样子。 “无相门顾探微胜，进入下一轮。”界报恰到好处地回答了叶息的疑问。 原来是听到了男神的消息。 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在宣传的竞技大会，因为某些不为外界所知的原因一度中断，现在经过好几轮筛选，终于要开始决赛了。顾探微作为凝脉修士中的佼佼者顺利进入终赛。 叶息对这事不关心，继续低头工作。 眼看一个符阵即将完美收工，白雪又“啊”地叫起来，叶息手腕抖了抖，符废了。 压住胸口的怒气，叶息板着脸问：“又怎么了？” “那个追杀我们的人……”白雪捏着界报凑到他面前。 叶息就看到横澜派的两个衰人，黑脸的陆健仁，和同样黑脸的池碧。 “横澜派陆健仁胜，进入下一轮。”伴随着界报的旁白，3d投影的陆健仁倨傲地挥动胳膊，别提多得瑟了。他身旁的池碧更得瑟，目中无人地在那儿鬼叫，看到叶息手痒，恨不得狠狠戳他两下。 “胜了才好，到时候让顾师兄收拾他！”小僵尸一脸不屑地重新拿起手中的笔，无视这俩讨嫌的货。 白雪拍着额头道：“我怎么忘了？对，我马上给顾师兄修书，让他替我们报仇。” “不用麻烦，顾师兄肯定会帮我们的。”叶息头也不抬地道。 然而，白雪没安静一会儿又叫起来。 画废了三张纸的小僵尸终于暴起，将笔重重地拍到桌上道：“又怎么啦？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白雪以激动而抒情的语调喊出两个字：“师尊！” “无相门雪胤真人胜，进入下……” 叶息跳起来一把抢过界报，就看到雪胤真人熟悉的身影。他怀抱惘了琴，依然是衣袂翩然淡雅出尘，宛如冰雪中的一株寒梅，风姿卓绝地立在狂热的叫好声中。 “师尊也参加比赛了！”叶息盯着界报，乍见自家师尊的影像，内心有点儿小激动。 “他肯定是金丹级别的第一名！顾师兄是凝脉级别的第一名！”白雪似乎已经看到两位亲近之人取得胜利的场面，激动得脸都红了。 “无相门雪胤真人是近二十年来第一次公开亮相，显示出非凡的实力，成为本届竞技大会获胜呼声最高的金丹修士。并因其潇洒风度和英俊外形，战胜了人气旺/盛的顾探微，被评为本年度‘最佳双修对象’。” 界报里照例传来各种痴/男怨女的尖叫：“雪胤真人太帅了！”“雪胤我爱你！” 叶息一听这叫声就不高兴了，阴阳怪气地埋怨道：“叫什么叫吵死人了！女修吵也就罢了，那些男的凑什么热闹！师尊光风霁月，才不会搞双修，再说和男人搞双修多伤风化，这不是给师尊摸黑嘛！这界报肯定有水军，就是来破坏师尊形象的！” 白雪眨着眼道：“有人喜欢师尊很好啊。男男双修虽然少，但也有先例可循。不过师尊或许对双修不感兴趣。还有啥叫水军？” “就是到处造舆论的人……界报借我看……有没有比赛的图像？” 叶息也不画符了，和白雪排排坐，目不转睛地将雪胤真人的比赛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白雪看得要吐了，向他提出抗议，他才意犹未尽地翻看其他消息。 没有再看到关于师尊的报导，叶息重新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几笔，可实在静不下心，满脑子都是关于雪胤真人的事。一会儿想，他这些天没有消息可能是在准备比赛；一会儿又担心他与人比武，会不会刺激到体内的魔性？原先打算给他送消息，告之谷中有陌生人闯入，现在看来还是不要打扰他备赛…… 思绪乱纷纷的，手里的笔却没有停下，游龙走凤地画一通，定睛一看，画的竟然是师尊！虽然图画堪比孩童涂鸦，但那装扮确是雪胤真人无疑。 叶息对着纸面愣了愣，忙紧张地抬头去看对面的白雪。那厮正对着顾探微的影像发花痴呢，并没注意到小僵尸的异样。叶息暗松一口气，鬼鬼祟祟地将纸团成一团塞进衣袖。 他也纳闷，虽然师尊于自己是个如父如师的存在；虽然师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最亲的人；但没事画对方的画像这种事——还是下意识画的——很古怪肉麻有木有！！！ 叶息绝不承认这是思念或牵挂，只归咎于昨晚那个白衣鬼影，把哥吓懵了。哥的鸭梨有谁懂qaq？！ 心猿意马颠三倒四地过了三天，顺风耳仍旧动静全无。叶息试着用顺风耳去探听无相门的动向，结果一无所获。别说远在千里的鹿湄山，就是附近的芜台镇——以前他集中神识可以听到——现在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倒是听到某魔头咋咋呼呼地喝叫：“臭小鬼，你不是要交本座新游戏的吗？快给本座滚过来！” 叶息早把血魔给忘了。这时才想起来，顺风耳是殷陌制作的法器，他也许知道这东西为何失灵。 带着小宝赶到囚禁殷陌的黑洞，里面居然不止殷陌一人，还有一位白衣书生。 叶息与那书生甫一照面，就惊得跳起来。此人不是那晚闯入繁花谷、抢了自己飞剑和法器、搅得自己心思不宁的白衣鬼吗？？？ 白衣鬼对他莞尔一笑，道：“小朋友，我们见过面的。” 叶息几乎是尖叫道：“你你你是谁？” 白衣鬼温文地做自我介绍：“在下无相门白镜汀。” 叶息听到这个名字，下巴砸到脚面上半天都合不拢。 “喂小鬼，傻了？”殷陌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七魄回来了五魄、还有两魄在空中飘着，叶息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白、白雪、他爸？” 白镜汀一点头，道：“犬子不才，多蒙照顾，在下不胜感激。” 一旁的殷陌早急得上火，嚷嚷着打断他们：“你们废话恁的多！特别是你！” 他一指叶息道：“小鬼哪来那么多问题？我来告诉你，这笑面黑心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就是雪胤的师兄，你该叫师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因为，就是他，出卖朋友把老子骗到这里关起来！他为什么躲着不露面呢？因为他把自己的魂魄和老子的封印在一起，他要出去就得带老子一起，为了把老子永远关在这里，他就当了缩头乌龟！” 噼里啪啦说完一歇，殷陌问叶息：“你，明白了吗？” 叶息神魂终于归位了，将他的话在脑袋里转了一圈，点头道：“大致明白。” “还有，你那师尊也不是东西，帮他一起害朋友！”殷陌提起旧事耿耿于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唾骂抹黑雪胤真人的机会。 叶息不理他，面对白镜汀，恭敬地行过晚辈礼，才道：“师伯您那晚是去看望二师兄吗？弟子鲁莽，请师伯见谅。” 白镜汀摇摇头，面有郁色，苦笑道：“这不怪你。我不能离开这里太远，想去看看阿雪，只能在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神魂出窍。而且血魔被囚云绶山乃极为机密之事，你并不知情，以为我是歹人乃是情理之中。倒是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警惕实属不易。” 叶息暗囧：“两辈子加起来，爷们都是奔五的人了，搞不好比你这位大叔还大呢。” 殷陌道出他的心声：“他只是披着小孩的皮。” 白镜汀不以为意地冲殷陌一笑，道：“正是因为这张皮，看着就忍不住把他当孩子，你说对不对？” 他一针见血地戳中了殷陌的痛处。可不是嘛，小僵尸这张金童似的脸太具有迷惑性了，常常让殷陌忘了他有一个来自于后世的成年人的灵魂，一不小心就上当，一不注意就心软，结果被这家伙占尽了便宜去！ 身为名震修魔两届的大魔头，吃了亏还不好意说，只有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堂堂魔尊这些天尽被这厮牵着鼻子走了！ 殷陌恨在心头口难开，看着叶息牙就痒，恨不得在他的嫩脖颈上磨一磨。 叶息被磨牙霍霍的血魔吓到直缩脖子。再看旁边笑嘻嘻的白镜汀，忽然觉得殷陌对这位前辈“笑面黑心”的形容，还是有些贴切的。 第36章 魔界魔都，万魔宫。 宽阔的大殿里，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上首呈扇形排列的五把石椅。石椅比普通椅子大一倍，是用魔都特产的血晶石雕刻而成。 血晶石是魔都的特产，数量稀少，极为贵重。其实这石头对修炼并无多大助益，但因其美丽的外形被魔界贵族们追捧，但凡有点身家的魔修，必要千方百计地弄上一块，以显示身份。 能用血晶石打造五把椅子，可以想见这椅子的主人是何等尊贵。 此时，正中间的一把椅子和右首第二把椅子上，分别坐了一男一女，其余椅子都空着。男人身穿黑底绣金的长袍，左边脸被一只金色面具遮住，只露出右半边脸颊。而他下首的女子，红发绿眸，高鼻樱/唇，艳光逼人，身穿一件半透明绣花鸟的长裙，婀娜身段欲遮还露，越发吸引人的眼球。 这两位，男的乃是位列魔尊之首的暗魔，女的是欲魔族族长、魔尊之一的欢喜魔。 暗魔斜靠在血晶椅上，看着大殿中央的一位老者，慵懒地开口道：“大祭司，事情进行得如何啊？” 老者一身白衣，脖颈至脸颊处露出繁复的黑色纹路，隐约可以看出是老虎头的图案。听到暗魔发问，他微微向前躬下肩膀以示恭敬，“禀魔尊，法宝已成功送入无相门，不日即将开启。”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和他的姿态大相径庭。 欢喜魔咯咯笑道：“你们战鬼一族果然厉害，竟能把东西弄进无相门。牺牲一定很大吧？”她这句夸赞怎么听怎么像幸灾乐祸。 大祭司的眸色阴沉下来，语气生硬地道：“此事关系我族兴衰，族人们甘愿献身。” 暗魔仍旧懒懒地道：“这次有本座辛苦炼制的法宝助阵，但愿可以成功。你们实在是拖得太久了。从去年拖到今年，这次再不成，本座便要按规矩处理，否则难以向其他人交待。” 大祭司表情严肃而谦卑地向他深深一鞠躬，道：“魔尊对我族的恩义，战鬼全族上下铭记于心，魔尊日后若有差遣，我族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如这次不能成事，我族自会准守规矩，定不会让魔尊为难！” 暗魔笑道：“大祭司何须这般客气。战鬼族素来与我暗魔族交好，本座能帮肯定会帮，若不能帮也断不会为难。好了，你快回去准备吧，别耽搁了大事。” 望着大祭司消失的背影，欢喜魔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打一大棒给颗甜枣，连最桀骜不驯的战鬼族也被你收服了。” 晶莹剔透的血晶石里有金色的纹路，在大殿内通明的灯火映照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落到暗魔的金色面具上，光亮灼目，令人无法直视。 暗魔的脸隐在金光之后，神色莫辩，“战鬼是一把利器，用得好无往而不利，用得不好，”他停顿了一下，拖长声调道：“则是自寻死路。” 欢喜魔腻着声音道：“我看你就用得很好嘛。” 暗魔不理美人的马屁，手杵额头陷入沉思。 欢喜魔站起身，蛇一般地一步三扭，扭得全身曲线起起伏伏摇曳生姿。 “我就喜欢你这种懂得运筹帷幄的，不像其他人，只顾眼前利益。”她扭到暗魔身旁，一面伸手去抚摸暗魔没戴面具的半边脸，一面在他身上挨挨蹭蹭。 暗魔拉住她的手，嬉笑道：“我嘛，就喜欢你这样热情的美/人儿。” 欢喜魔顺势倒入他怀中，给了他一个热烈绵长的吻。 “你打算怎么处理血魔族？”欢喜魔贴着他的唇微微喘息，“真的答应那一位的要求？” “殷陌死了十多年，新的族长又是个蠢货……血魔族已经衰落，不足以统领魔界。是该改变的时候了。战鬼族的这件事是个好时机。”懒懒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冷酷的决断。露在外面的右眼宛如顽石一般，冰冷坚硬，满怀的温柔旖旎也无法撼动分毫。 一只乌鸦扑啦啦地闯入宫殿，落到暗魔的肩上。 暗魔拍拍它的头，它张开嘴，从它嘴里掉出一块玉简。 玉简的内容终于让暗魔的脸上浮起一丝惊忧。 “怎么啦？”欢喜魔小心地问。 暗魔的眉头慢慢拧起来，冷冷地道：“黑市上又开始卖‘落拓天涯’的话本……殷陌可能还活着。” ***** “喂！不待你们这样耍赖的！你们把牌都看完了，还玩个屁！我不玩了！”叶息将手中的自制纸牌掼到地上，抱着胳膊气呼呼地面壁，以示对两位赖皮大能的抗议。 小宝跟着主人也丢了牌，蹲到叶息身旁，充分显示了一只忠犬的节操。 原来，当日殷陌听说还有其他的纸牌游戏，只是要四个人玩，这位寂寞旷久的魔尊，为了学打牌，忍疼放弃气节，捏着鼻子找来了仇人白镜汀。 这俩人的魂魄被封印在一起，本应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但殷陌恨白镜汀，不肯与他同住，便在他附近另找了一处地方独居。 叶息后来才知道，白镜汀对殷陌的动静了如指掌，自己和小宝掉进来时他也是知道的。这位师伯眼看师侄蹈险竟不出手相救，任他跟血魔鬼混，从大魔头那里软硬兼施得了许多好处。雪胤真人对徒弟们的无为而治八成就是跟他学的。 对于白镜汀其人，叶息到现在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他和师尊感情深厚；云绶山那些厉害的法阵都是由他在维持；他是无相门中地位极高的俗家弟子，但因为鲜少露面，只要金丹级别的门徒才知道他；还有就是他和殷陌的恩怨。 这二人的故事简直是《笑傲江湖》的狗血翻版。十多年前，白镜汀出门游历时，偶遇化妆潜入九星界的血魔。两人先是为抢一坛好酒大打出手，谁知竟打出了惺惺相惜的友谊，自此结为好友。白镜汀那时已看出殷陌是魔修，但他没料到对方是魔尊，只以为是普通的入魔修士，并不介意其身份愿与之结交。 这段跨正（种）邪（族）的友（基）情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白雪两岁时，一个偶然的机会白镜汀发现了殷陌的真正身份。 那时魔界的势力正在飞速壮大，隐隐有威胁三境的苗头，其中以血魔族对修士们的骚扰最甚。而殷陌这族长不误正业，成天沉迷写话本，难以约束族人。无相门作为凌霄境的领袖门派，联合了本境其他门派围剿血魔一族。 白镜汀知道自己与殷陌二人之战在所难免，他既不想伤害殷陌，又不能背叛师门，于是想出了一个损招儿。大战前夕，他在云绶山事先布下阵法，将殷陌骗入山中，同雪胤真人一道儿将殷陌的魂魄与自己的魂魄封印在一起。令殷陌无法离开云绶山半步，并对外散布血魔已死的消息。 血魔族人拿到殷陌的信物，以为族长已死，当即大乱。各种势力为抢夺族长位置，打得头破血流，再无暇应付修士们的讨/伐，自动退回魔界继续内讧。 一场大战被化解。一个大魔头消失于世间。血魔一族受到重创。 而这一切的代价是，白镜汀永远被困在自设的大阵中，离开不得。自此骨肉分离，只能在夜半时分神魂短暂出窍，偷偷看一眼儿子；只能在儿子的整个成长过程中，通过魂镜默默地守护。 不能相见，无法沟通。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叶息也问过他，既然自己可以找到他们，为什么不让白雪到这里看望父亲。 他摇头说，因为叶息是从三境之外来的魂魄，又一直在修炼神识；像白雪修为那么低、灵识又迟钝的普通修士，别说进来，就是碰都碰不到大阵。只有等到白雪突破凝脉五层，灵识达到三层以上，才有可能父子相见。 白镜汀的故事太煽情了，赚了不少小僵尸的同情和尊敬。但是…… “师侄，我们没有看牌，下封印的时候你在场，亲眼看到的，对不对？”白镜汀一脸温文微笑，只把叶息的无理发怒当做小孩耍性子。 他笑得越亲切，叶息越觉得他像一只笑面虎，气冲冲地道：“我看到你们下封印是没错，但我这种修为本就看不出你们下的是哪种封印！也许只下了半拉子，你们看得到我却看不到。就算你们真看不见，但你们修为比我高得多，可以感应也说不定！反正打牌的时候用法术就是不公平！哼！” 白镜汀和殷陌对视一眼。嗯，这小鬼太精明不容易骗，怎么办？ 同时看向叶息，片刻，俩人再次默契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心思。 “好啦好啦，打牌的时候我们不用法术还不行吗？”殷陌的大嗓门率先打破僵局。 “真的？”叶息转过头，用狐疑的目光审视二人。 “自然是真的。”白镜汀微笑点头。 小僵尸的一双大眼睛，充满了不信任，在二货糙汉纸殷陌和笑面虎白镜汀之间来回睃巡。最后目光停在白镜汀脸上。 这张脸像极了白雪，圆脸盘，圆鼻头，圆眼睛，还有两个圆圆的小酒窝，不笑时都带三分笑意，一旦笑起来更是明朗成一朵向日葵。 可这张极具欺骗性的笑脸，掩盖了他同白雪绝不相像的狡猾本质。 这位师伯最擅长的就是下套，话里有话，话中设套，七拐八绕就把人拐到坑里去了，堪称腹黑的典范。 一想到在他手上吃的亏，叶息就肉疼。他跟殷陌才搭档多久，不但还清了大魔头欠下的文债，还成功从叶息那里赢走了一件三品法器，就是那晚叶息用来打他的金钵。 金钵有个很长的名字，叶息记不住。至于其用途，听介绍是非常牛掰的，主要的有两个，一是吸灵力，二是困妖魔。这玩意儿花了他好些灵石呢，才有一次失败的使用记录，便成了别人家的法器。 既然是书穿，说好抢土著人民法器的桥段呢？为毛是土著人民抢穿越者的法器呢？这科学吗？这符合主角光环定律吗？ 辛辛苦苦挖空心思攒灵石买法器，居然打几次牌就被自家师尊的好兄（基）弟（友）骗走了，叶息再次感到大道满满的恶意，以及白师伯森森的歹意。 白镜汀以无比真挚的语气对叶息道：“放心吧，这次我们不会骗你。” 信你才怪！ 叶息一扬下颌，傲娇地道：“要我相信你们也行，你们以魂力起个誓，说你们打牌的时候绝不用法术，否则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殷陌嘴角和眉角一起抖动。这誓的内容太卧/槽了！ “打个牌而已，用得着这么毒吗？”血魔不甘心地讨价还价。 “你们不作弊就不用怕。”叶息理直气壮地回道。 “说的有理。起誓就起誓吧。”白镜汀无比淡定地拍板，答应了叶息的霸王要求。 他拿出一个玉简，在上面滴了一滴血。然后以灵力在空气中写上誓言内容，再将字符注入血滴中，血迹随即隐没于玉简细腻的纹里间。殷陌跟着他不情不愿地照做一遍，誓成。 叶息终于露出欢喜的笑容，将写有誓词的玉简收到乾坤袋里，拍拍手道：“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战。”说着就准备拍屁/股走人。 殷陌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怒道：“臭小鬼耍我们呢吗？让我们发了个毒誓就想跑，没门儿！” “谁想跑了，我明天还要来的嘛！你这人讲不讲理？！”叶息边挣扎边反吼道。 “今天天色不早了，他也该回去了。”白镜汀上前从殷陌的铁掌下解救出小僵尸，像个慈爱的长辈般拍拍他的肩，柔声道：“赶快回去吧，路上小心。记得替我提醒雪儿练功。” 说起来，白镜汀对别人是腹黑渣，对白雪却俨然是慈父，每日都不忘叮嘱叶息照顾他儿子。 “知道了。”叶息不等他说完，已经带着小宝蹿到了洞口，一骨碌滚了出去。 “这小子……”白镜汀笑着摇了摇头。 “鬼精鬼精的！”殷陌忿忿不平地接话。 “如果师尊预言实现，雪胤师弟的事真着落到他身上，还是精明些好。”白镜汀的笑容从脸上隐去，神色罕有地严肃起来。 “你师尊那所谓预言太不靠谱了，听着都不像真的。”殷陌不以为然地道。 “是不是真的，也许很快就会见分晓。”白镜汀盯着上方洞口泄进的一缕夕阳，眉间忧色更重。 第37章 吃完晚膳、练完功，叶息拿出顺风耳，习惯性地放到耳畔听了听，仍是除了云绶山内的，再听不见其他地方的动静。 他问过殷陌，知道这东西被人下了禁止，只听得到云绶山外不超过三里范围的响动。经白镜汀检查后，说这禁止是无相门的手法，如此看来大约是雪胤真人下的，多半是要专心竞技大会的比赛，不想被分心。而且据雪鹏传回来的消息，掌门玉璇真人力排众议，将雪胤推上了长老的位置。作为长老肯定会接触很多无相门中的机密，有徒弟随时能探听也是不妥。 收起顺风耳，叶息在心里数了数，师尊竟有整一个月没有消息了。连雪鹏也不捎信回来。他和白雪写的信也泥牛入海，没有回音。他俩每天只能通过界报了解些许无相门的情况。 因为竞技大会的决赛将在一个多月后举行，所以界报用了大部分篇幅来评论比赛、选手，预测最终结果。 雪胤真人虽是人气最高的黑马，但在金丹级别里并不占优势，毕竟能结金丹的修士都是千锤百炼熬出来的，谁都有两把刷子，彼此间的差距不大。倒是在凝脉级别里，顾探微最具实力，从前面的比赛来看，几乎找不到对手，不出意外的话，第一名就是他了。 师尊如今是无相门的当红炸子鸡，又做了长老，以后是不是要长留鹿湄山？会不会把自己带在身边？还是要长久分离？这个念头让奔三汉纸感到了蛋/蛋的忧伤。 忽然，狂风大作。紧闭的门窗全被吹开来，院外的草木被吹得东倒西歪，灵兽飞禽四散奔逃。小宝噌地从窝里跳起来，对着门外狂吠，花无暇应和似的在院子里尖叫。 叶息奔到门口，看到衣冠不整的白雪抱着小猫妖，立在院中央抬头望天。 “什么情况？”叶息喊道。 白雪手搭额头远眺，喃喃回答：“唔，好像是大师兄……” 果见天边一团鸟形光影极速移动过来，在夜色中都闪闪发光。 “噗，回来就回来，搞这么大的阵仗，有病么！”叶息低声埋怨道。 正要转身回屋，大鹏鸟炮弹似的笔直冲进院子，重重地落到地上，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 叶息脚下踉跄，差点摔了个马趴。 眼前的状况，任谁都看得出来，出事了！ 叶息和白雪跑到雪鹏身边，只见大鹏鸟眼睛都翻起来，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大师兄！”俩师弟骇得的叫声都变调了。 即将断气的大鹏喘息着，奋力吐出几个字：“给我……流霞醉……” “……” 事实证明好酒乃是大鹏神鸟的救命仙药。 雪鹏一气喝光了繁花谷存的所有流霞醉后，当即变回人形，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还知道掸掸身上的灰尘，理理蓬乱的头发。和俩师弟回到屋里，他一开口就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师尊出事了！” “啊？” “啥？” 因为喝了很多酒，雪鹏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仍旧掩不住满面的忧急之色。 看着眼前两位一直生活在世外桃源中、天真不谙世事的师弟，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讲述外面世界的凶险和诡谲，被师弟们催了又催，才语气沉重地讲述起事情经过。 大概是八天以前，有一批魔修突袭无相门。这些魔修不但厉害而且十分嚣张，明火执仗地闯上鹿湄山，与无相门众门徒展开了一场大战。最后被无相门斩杀殆尽。岂料竟有漏网之鱼趁乱进到修士们居住的地方，恰巧撞进雪胤真人的屋子。当然，他并没有逗留多久就被杀了。 但是，没人注意到他在屋里留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十分古怪，那么多金丹修士，包括屋子的主人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直到今天下午，人们才发现蹊跷…… 叶息：“你说师尊入定后醒不过？” 雪鹏：“嗯。师尊是长老，假如要长时间闭关，必要知会一声，以免有事需要他处理。若是平时入定，最多也不过几个时辰，而且出定极快。但师尊五天前就入定，也没有提前通知，叫他也叫不醒。后来掌门带着静虚真人和丹瑛真人过去，才发现师尊并非是入定……” 他刚停顿下来，叶息和白雪就等不及了，异口同声地大叫：“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雪鹏：“是灵魂出窍。” “……” “我们在他身边找到了这个，”雪鹏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摊开手掌让二人看，“静虚真人用了搜魂术，发现师尊的魂魄被锁在这里面。” 他掌中有一个汤团大小的五彩圆球，凑近了看会发现，这球的表面并非实质，而是由一道道光线交织而成，因为光线又细又密，所以表面平滑如镜。 “这是什么玩意儿？”叶息问。 雪鹏：“师叔们只知道是魔界用来锁魂的法器，具体是什么东西也不清楚。” 糟糕了，那么金丹修士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怎么救人？！ 白雪嘴快问道：“大师兄你不在无相门中救人，怎的带这东西回来了？” 雪鹏看了他一眼，含糊其辞地答道：“掌门说咱们后山住着一位精通魂魄之术的高人，他或许有办法救师尊，所以让我赶快回来，有什么情况即刻通知，他们任何时候都能赶来。” 白雪诧异：“咦？后山住着位高人？我们怎么从不知晓？” 叶息早明白，雪鹏口中的高人就是白镜汀，因为一直瞒着白雪，所以不好对他言明。 “我知道那人在何处，我现在去找他！小宝，走！”叶息抢过光球，不等那二人反应过来，便风似的刮出了门。 “喂，我跟你一起去！”雪鹏冲他背影喊。 “不用，他住的地方你进不去……”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叶息踩着风行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后山，连贯带爬地落到囚洞里。甫一落地便大叫道：“师伯救命啊！” 一向与殷陌分洞而居的白镜汀，竟然呆在洞里并未离开。 此刻，那天天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扶起叶息，肃然问道：“雪鹏回来了？可是出什么事？” 叶息喘着粗气简短地将事情经过讲了，把光球递给他。 白镜汀仔细看了一会儿，道：“这不是法器，而是秘境。魂之秘境。” “……”秘境？叶息知道啊。不就是某位真神或大能留下的，里面有各种险境、法宝、灵兽，专供修士们练级的地方吗？但魂之秘境还是第一次听说。 白镜汀解释道：“魂之秘境，跟其他秘境一样。只不过它是用来锤炼魂魄的地方。魂魄，也可以称为神识。” 殷陌凑上前来看了几眼，咂嘴道：“啧啧，一看就是暗魔的手笔，雪胤这回惨喽！” 魔尊之首的暗魔，叶息也记得，他的本领是掌控梦境、幻想、执念等意识流的玩意儿，概言之就是对神识进行攻击。 “你确定是暗魔？”白镜汀转头问殷陌。 殷陌指着光球道：“你看上面的符阵，这样精巧繁杂，其他人根本做不出来。” “他想干什么？他和师尊有仇？还是针对无相门？”听说魂之秘境是出自暗魔之手，叶息就着急上火。能不急吗？魔界最大的boss出手，师尊还有救么？！ 殷陌耸耸肩道：“只要是三境的修士恐怕都和他有仇。谁让他是魔尊之首呢？” 白镜汀面色沉凝，可以称得上乌云盖顶。不理会旁边人的对话，他张开双手，从掌心溢出一团白光。魂之秘境在白光中翻滚。看久了就会发现，两团光好像正在做拉锯，一会儿白光围上来挤压彩球，一会儿彩球将白光推出数寸。往复不停。谁都没占到上风。 豆大的汗水不断滴下来，白镜汀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都湿透了。他的肌肉越绷越紧，面孔开始扭曲，手臂开始颤抖，是力竭的前兆。 叶息死死盯着他，心脏跳得都快从体内蹦出来了。殷陌也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表情凝重地看着白镜汀。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我说不行就算了，你别逞能……” “能”字未脱口，白镜汀双臂猛然一抖，整个人往后连退几步，白光倏然散去，彩球落地。 白镜汀面如死灰，喃喃道：“我进不去。” “暗魔既然冲着雪胤来的，肯定做了完全准备，怎会让你们得手？”殷陌护住他，用袖子在脸上胡噜几下，胡乱擦去他的汗水。 叶息瞪着他道：“你怎知道暗魔是冲师尊而来？” 殷陌看傻/瓜似的看他一眼，道：“一队不成规模的魔修，莫名其妙地攻打无相门，还不是偷袭而是强攻，他们疯了还是傻了？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力，好将这玩意儿送进去。再说你们无相门有那么多房子，他闯哪间不好，非闯到金丹修士的屋里去找死？明摆着是冲雪胤去的。暗魔又不杀他，费老劲儿弄个魂之秘境来拘他的魂，哼哼，我看他根本就是想诱出他的魔性！雪胤不是很清高吗？不是看不起魔界，死都要死在无相门吗？我看这回还撑不撑的下去？！哈哈……” 大概是想象雪胤真人入魔的情形令他心情愉快，他居然仰头大笑起来。 在他的笑声中，叶息轻声道：“有内奸。”如果没有内奸，魔修怎会在偌大的无相门中准确找到雪胤的住所？ 先是噬魂砍伤两位金丹修士，使得玉璇真人有了让雪胤出山顶替伤者，参加竞技大会的打算。之后噬魂现身云绶山激发他身上的魔性，不成。便又有了暗魔亲制的魂之秘境。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都指向诱雪胤入魔这一目的。 内奸处心积虑地让他入魔，魔界也处心积虑地让他入魔，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魔界定要得到的？ 叶息抬起头看向白镜汀，道：“师伯，师尊身上的魔性是从何而来，您知道吗？为何他呆在云绶山十多年都风平浪静，离开云绶山才一年多就发生意外？” 白镜汀眉间紧蹙，踌躇良久，方道：“我可以回答你的疑问，不过，我希望你也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草！都这时候了，师伯你还跟我来这手!腹黑也是种病，得治！ 不管内心如何疯狂吐槽，叶息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雪胤是我师尊沐阳真人带回来的，那时他还是个婴孩。师尊从未提过他的身世，至于师尊自己是否知道，是否跟他说过，我就不得而知。在二十岁以前，雪胤并未有任何异常，只是聪颖过人天赋绝佳，尤其在剑修一路，算得上百年不遇得奇才。 直到他二十岁突破凝脉九层，别人都惊羡他天赋异禀，唯有师尊忧心忡忡。终于有一天，师尊告诉我雪胤师弟其实有一半战鬼血统。战鬼乃是魔界最善战的种族，他们天生嗜杀好战，相应的其族人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在修行方面也极具天赋。” 师尊是战鬼，听上去好酷好拉风。叶息这个徒弟丝毫不因师尊的出身而震惊，反而十分艳羡，暗自幻想假如自己穿越的一个战鬼身上，或许现在已经登上修行的巅峰，找个高富帅双修……哦，不，是白富美，这只是个思维的误会，呵呵。 叶息一边在内心os，一边饶有兴趣地听师伯讲那过去的故事。 话说随着雪胤真人在修为上的飞速提升，他体内的战鬼血统也渐渐苏醒。最突出的表现就是特别好斗，今天去单挑别人，明天被别人单挑，一年有大半时间不是在单挑，就是在去单挑的路上。沐阳真人将弟子的变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想了很多办法想压制雪胤的战鬼基因，但都收效甚微。 无奈之下，沐阳真人将雪胤的情况告之另一个徒弟白镜汀，希望他能出手帮忙不让师弟堕入魔道。 然后有一天，有两个战鬼找到了雪胤，大约是想将他带回魔界。不知为何，雪胤忽然就狂性大发，杀了两个战鬼，眼看就要在无相门中大开杀戒堕入魔道，幸亏沐阳真人及时感到制住了他。 等他神智清醒后，沐阳真人断其飞剑，令他发誓永不用剑，并自入云绶山跟随白镜汀修炼净化魔性之功法，无事不得离开云绶山，无召不得回无相门。这就是那坑爹的掌门遗命的由来。 叶息故作天真地问：“师伯，为何师祖不将此事告诉别人，只告诉你呢？是不是那净化魔性的功法只有你会咯？” 白镜汀和殷陌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想法——臭小鬼忒精，一下就戳中要害，看来不得不据实相告了。 以拳抵唇咳了一声，白镜汀略有些不情愿地道：“这个嘛，主要是因为白氏一族的血统也很特殊。” 叶息：“我知道，半兽人嘛。” 白镜汀嘴角抖了抖，在殷陌的笑声中又咳了两声，“咳咳，可以这么说。” 叶息：“请问前辈的跟脚是何物？” 听到跟脚二字，白镜汀太阳穴上的青筋一阵狂跳，两只发/痒的手捏成了拳头。 “嘿，小子，他可是上古圣兽，以前人王见了都要跪拜！别把人当普通灵兽，什么跟脚跟脚的乱叫，白白辱没了圣兽威名！”殷陌在叶息头上弹了个爆栗，振振有词地教训他。 “……”咦？他不是你的大仇人吗？为毛这般维护？ 殷陌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双臂抱在身前，倨傲地道：“有资格当本座仇人的，当然也是令人尊敬的角色。不以私仇坏公理乃王者之风也。” 我呸呀！什么王者之风，明明是基情爆棚让人无法直视好不好？！叶息算看出来了，这二位，嘴上喊打喊杀，其实压根就是一出相爱相杀的戏码。殷陌这死鸭子嘴硬的货，早被笑面白老虎吃得死死的！ 他心里尽情吐着槽，嘴上仍不忘追问白镜汀：“圣兽？好厉害的样子！师伯您跟我说说呗！” 白镜汀迟疑了片刻，道：“这是白家的秘密，只能告诉亲近重要之人……” 叶息抢道：“我和二师兄很亲近！我也是他重要的朋友，他自己说的。” 白镜汀哂然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白氏一族乃是圣兽谛听与人族结合而诞育的后代。” “……谛听？”叶息呆看着笑面白老虎喃喃道。 白镜汀笑而不语，矜持地点了点头。 叶息此时的心情只能用卧/槽加无限循环来形容！第一个清晰的念头就是，不务正业的白雪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和这样优良的血统！！！丫还不好好利用，整天只想着男神和像男神的傀儡，真是该打！ 这个时候，白镜汀又开口道：“你大概听说过，谛听能够驱邪避恶、明辨是非、通晓天地、济运呈祥吧？” 叶息点头。 “白氏一族因为是圣兽血脉，同样也有净化污秽邪魔，增强正念的能力。不过因传承时间太长，这种能力不再像祖先那么强，须辅以修炼白氏家学七脉九元功，方能得以激发。若不能将七脉九元功修炼到五层，就无法使用这种能力，于普通修士无异。”可能是想到自家的熊孩子，白镜汀的神情略惆怅。 叶息：“师尊也修炼七脉九元功来压制魔性么？” 白镜汀摇头道：“他非白氏族人，不能练此功法。一般情况下，他若狂性发作，我便用灵力净化他的神识。” 原来雪胤真人时不时往后山跑，是来找师兄压制狂性的。也难怪云绶山外围的大阵能挡住大杀器噬魂，白镜汀修炼的功法天生就克制这些邪魔魑魅。他把殷陌的魂魄同自己的捆在一起，也是想净化血蝠王的邪力吧？而云绶山在他的护卫下，自然变成了一个安全宁和的桃源。 但要干成这些事，笑面白老虎得有多强大的力量？！原来这位才是深藏不露的大能！ 叶息再看白镜汀的心情就有些不同了，少了些戏谑，多了点儿敬畏。 白镜汀拿起魂之秘境在掌心里掂了掂，叹道：“暗魔在这秘境外设了隔绝魂魄的禁制，除了雪胤师弟，其他的魂魄无法进入其中。本来我尚可勉力一试，但如今……却是不能。”他看了殷陌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有你这个拖油瓶，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殷陌被他这眼神伤了自尊，不满地嚷嚷起来：“你进不去，他可以呀！徒弟救师父也是天经地义嘛！” 叶息指着自己的鼻子惊道：“我？呵呵呵呵，前辈你开玩笑吧？！” “我可是说正经的！暗魔下的禁制是针对修士的，你的魂魄又不是修士。还有那狗，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殷陌指玩叶息又指小宝。 小宝面对他的指尖，惊恐地把狗眼瞪成了铜铃：“汪呜!”人家才不要去那个口怕的地方！ 叶息扭头以目光询问白镜汀。白镜汀一本正经地道：“原则上是这样。” “……”叶息觉得双脚有点抖，背上冷飕飕的，鼻水似乎要流下来了。 用力揉了揉鼻子，他诚恳地道：“我真的很想去救师尊，问题是我这么低的修为，估计救不了人就当炮灰了。为师尊当一回炮灰也没啥，但我觉得这样白白送死不值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或者先把我的修为提高了再进去？” 殷陌冷酷地提醒他：“修为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能提高多少？唉，我提醒你啊，如果雪胤入魔，他的弟子就失去了庇佑……你两位师兄可能不会有事，但你这个半魔僵尸难说会被无相门，或别的正道门派灭掉！只怕比进入秘境死得更惨。” 叶息哀怨地看向殷陌——现实已经很残酷了，用不用说得这么直白？！你们这些大/boss就不能关爱一下修真界的弱势群体么qaq？！还能不能愉快地相处了!再说我不是不想救师尊，但也不能白白牺好不好？！ 殷陌这次明显是不打算跟小僵尸友好相处了，无视对方内容丰富的眼神，他继续道：“反正都是炮灰，为救师尊□□掉，总比被那些不认识的老家伙干掉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叶息准备在沉默中大爆发，揎拳掳袖地要挠烂殷陌的嘴，然后再和这厮割袍断义，发誓再不做牌友！ “也未必像你说得那么惨。”白镜汀在殷陌被挠得嗷嗷直叫时，突然淡定地说出这句话。 纳尼？ 挠与被挠者同时住嘴住手，用眼神向他发问号。 白镜汀冲他们悠然一笑，道：“我觉得他去救人有三分胜算。” 殷陌摸着脸上的爪痕哀嚎道：“你刚才怎的不说？” 白镜汀厚颜无耻地笑道：“我是刚刚方想到的。” 这回轮到血魔揎拳掳袖。 叶息不等他出手，已经跳到笑面白老虎面前，急切地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师尊？” 白镜汀不答，伸指往他眉心一点，令叶息再一次尝到了灵识被吸的可怕感觉。 我擦！怎么忘了殷陌这一招是跟他学的呀？不能因为老虎对你笑了，就当他是宠物猫qaq！ 好在师伯身具圣兽血统，出手比较有谱。除了疲倦以外，叶息并没有上次那么难受。并终于意识到，笑面老虎以前对自己算是仁慈的，口头套话比抢夺意识不知文明多少倍。 这是一个多么凶残的世界！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思想意识也不安全。有多少穿越可以重来？ 白镜汀闭眼凝眉，似乎在琢磨叶息神识中的信息。半晌，他睁开眼看向小僵尸，眸中爆出精明威严的光，如实质一般压过来，“你见过师尊沐阳真人？《万像灵识诀》是什么？牧溪散人又是谁？” 叶息一摊手道：“你不是都看过了么？” 白镜汀言简意赅：“看不清。” 殷陌插嘴道：“你说的是什么玩意儿？我上次怎么没看到？” 白镜汀略带不屑地横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你这废柴除了别人家那点狗血八卦，能不能注意点儿有用的事儿？” 他们这边眉来眼去打眼仗，那边叶息已将闯入幻境、看到沐阳真人、以及之后捡到牧溪散人的玉简等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殷陌愕然道：“难道雪胤……弑师？” 弑师二字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另外两人心头。洞里一时安静无声，仿佛是呼吸都停顿了，静如死水。 他们或许都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却不愿接受。特别是白镜汀，他太清楚师尊是怎样一位慈爱的师长，又是怎样喜爱雪胤这个最小的徒弟！即使明知他可能入魔，依然悉心教导培养，亲传功法！ 杀害如此亲近的师尊，即便是狂性发作迷乱神志，也是让人难以原谅的！ “尽管突然，但师尊却是师弟入云绶山后才仙逝的。还为师弟做了诸多安排……”白镜汀没有继续探究沐阳真人的死因，而是重启话题，对叶息道：“看情形多半是师尊的残余魂力制造了那幻境，他是想提示你雪胤师弟的情况，并把《牧溪散记》传给你。” 这个结论有些出乎叶息的预料，他睁大眼问：“为什么是我？” 白镜汀：“师尊仙逝前曾告诉我，他曾在问仙台替师弟卜过一卦，曰师弟未来虽多磨难波折，却有来自异世之魂魄护佑，待尝得万物一味时，便可修成正果，得证大道。” 这卦辞太特么吉利了！来自异世之魂那不就是哥么？修成正果得正大道不就是走上修行巅峰、和高富帅，哦不，白富美双修么？看来师尊这大/腿还是抱对了！ 把叶息给美得，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卦辞真是这么说的？不会算错吧？” 殷陌哼道：“你以为问仙台人人都去得？未来卦人人都问得？但凡得卜卦者，须付出极大代价，但预言却从未有丝毫差池。” 叶息吃了定心丸，头脑里瞬间闪过各种拯救世界、英雄救美的画面，只觉沐浴在超级英雄的光辉里，身心都变得无比高大。 白镜汀低头沉思，自言自语道：“师尊传你《牧溪散记》，说明很看重此人，看《万相灵识诀》乃是源自本门……为何我从未听师尊提过此人？本门的弟子册上也没有他的记录……” 殷陌：“好用就行，你管他来历作甚？不是魔修就行。” 白镜汀摇头道：“师尊此举定有深意，会不会是在传达什么讯息？”他冲叶息伸手，“可否借此奇书给我一观？” 叶息乖乖地递上随身携带的《牧溪散记》。 白镜汀双手发光，却紧闭双目，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用神识读完了两册书。依旧是不得要领的神情，叹道：“作者已身死道消，在上面留下的印记太模糊……倒是师尊留了些许痕迹，不过……”说到这里，他眸色深沉地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 急于做英雄的叶息着急道：“我说师伯，这些悬案等把师尊救出来再说行不？再耽搁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殷陌嘲笑道：“你现在又不怕了？” 叶息振振有词地辩解：“我先前是想救人的，只不过觉得在没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不宜冒然前往；既然预言说我是师尊的福星，说明我有把握把他救出来，我当然要勇往直前了！” 第38章 当勇往直前的叶息站在魂之秘境的边缘时，身心统一打了个冷噤。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坦荒地，除了沙土砾石啥都没有，别说师尊，连个会喘气的活物都木有（自己和小宝不算）！ 这里的空气是凝滞的，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流动；天空上的云彩也保持静止，周遭一片死寂。让他产生了身处于一幅画里的错觉。 白镜汀按小僵尸和小宝的模样，给他和灵犬分别做了一个包裹神识的灵力外壳。假如受到攻击，外壳可以起到保护作用。当然，这外壳也不是无坚不摧，遇到厉害的攻击也会损坏，到时候他们的魂魄将失去保护，一但受伤，便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不得不说，暗魔做这玩意儿真是煞费心思。雪胤在里面即使受伤，也不会伤到根本，反而会激发他的狂性更快增长。但为了防止有人进来救他，不但在外面设了阻挡修士的禁制，在里面还加上了“雪胤外的进入者死”这种狠毒禁制。 白镜汀告诉他，所有实体的东西都不能带入秘境。他只能靠想象来应对遭遇的危险。比如说，他要使用清竹剑，那么就想象清竹剑的样子、剑招、威力，尽可以把其想得比实际强，也可以想得比实际弱。就好像张艺谋的《英雄》里，俩高手用意识对战一般。 叶息一听就乐了。这秘境太特么逗了！不知道宅男最擅长想象么？想变成蜘蛛侠就变蜘蛛侠，想睡苍老师就睡苍老师，简直是宅男的天堂、*\丝的乐园！ 但是，眼前的荒原不像天堂倒像死境，仿佛往前再走一步就将进入地狱。 叶息做了个深呼吸，鼓足勇气抬起脚，慢动作似的往前挪了一小步。踩实在后，又再往前挪一小步，就这样迈着小碎步走出三、四米远，他停下来喘口气，问小宝：“现在往哪边走？” 小宝抬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又嗅，左右张望一番，迟疑地望着他轻吠。 “南或者北，你不确定？” 小宝忙不迭点头。 “那就往南，碰碰运气。”经过刚刚一番试探，他并未发现异常，于是便大着胆子往南面走。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位美眉凭空出现挡住了去路。 纳尼？苍老师？ 叶息使劲揉揉眼，再看，老天爷！真的是苍老师！还没穿衣服！ 前一刻也就随便幻想了在秘境睡女神，下一刻女神就出现在面前，一副“官人我要”的娇羞模样！叶息有种被天上馅饼砸晕了的感觉。 女郎靠过来，向他伸出手臂。与此同时，叶息的眉心有寒气上冒！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女郎的手擦着他的脸颊滑过去。 那哪里是手？根本就是一只利爪好不好！指甲暴涨五六寸，如锐利的匕首，顿时在他脸上留下两道血痕。 而美丽的苍老师忽然露出獠牙，猩红的长舌头从嘴里垂下来，变身为比贞子还可怕的厉鬼！ 这种美人变怪物的场面，看电影已经够惊悚了，何况是亲眼见识到！ 一人一狗同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啊啊啊！！！”“汪汪汪！！！” 叫归叫，动作的却快得丝毫不含糊。不等女鬼出招，叶息已经手执清竹剑，将拂花剑诀舞得密不透风。 青色光团所过之处，削肉之音宛如砍瓜切菜，伴随着横飞的血肉，不一会儿就把红粉骷髅直接削成了骷髅。 虽说这是一个意识世界，但沾在身上的血啊肉啊却是实打实的，把叶息恶心的，直接趴地上吐了一次。 两辈子加起来鸡都没杀过一只，即使上次和池碧等人对战，也不过是折断了对方的发簪而已，现在却要客串德州电锯杀人狂！所以说修真这行业实在凶残，别看修士们个个仙风道骨的，翻起脸来跟野蛮人也差不多！ 叶息才从地上爬起来，嘴都没揩呢，就从地上噌噌冒出好几个拿电锯的血人，其造型和德州电锯杀人差不多。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啊啊啊？？？叶息差点给这秘境跪了！老纸就用了0.01秒想那电影，即刻便成真，用不用这么精确这么快？？？没见过哪个副本是这样刷的！！！！ 小宝那怂货早蹿到他身上，三下五除二钻进他衣服里，打死也不露头。 叶息不得不再次执剑迎敌，单挑一群变/态美国佬……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接受了黑化蝙蝠侠、雷神他弟、以及很多电影反派的单挑或群殴。在各种逼大战中，他客串过蜘蛛侠、金刚狼等一系列超级英雄，甚至让小宝过了一把《银护》里端枪浣熊的瘾。 曾经想当超级英雄横扫四方，终于在秘境里实现了，唯一的感觉就是——累累累！！！ 就算只是魂魄，成日里打打杀杀一刻不歇也会是累的。师尊的影儿都还没见到，就特么累成狗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救人了，他能活多久都是问题！ “师伯救命啊啊啊！！！到处都是怪杀都杀不完！我要累死了都！”扛着小宝被一群霸王龙追得屁/滚/尿/流之际，叶息终于点燃了一张特制符纸，向白镜汀发出了求救信号。 这是进入秘境之前，白镜汀给他关键时候用的，点燃之后他俩便可以互通消息。但时间仓促，白镜汀只来得及做了两张。 很快，天空中传来白镜汀的声音：“此乃由心而生，静心即可除之。” 叶息：“怎么静心呐？！”我这正被恐龙追呢，身后都快天崩地裂了，你静个心给我看看！ 白镜汀也失了耐心，丢掉文绉绉的腔调，没好气地道：“你的《万象灵识诀》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上面怎么说的……” 后面几个字听不清楚，估计是暗魔的禁制太强大，阻断了外界信息。白镜汀的临时通话装置也不好使，就只能讲一句。 没办法，进入了秘境，啥事都只有靠自己！ 叶息不得不在逃命的路上分出神来默念口诀，为了躲避霸王龙的袭击，不时还要做各种高难度跳跃动作，情形甭提多狼狈危急了。 好在《灵识诀》练了无数遍，几乎成为一种下意识的习惯，口诀一起，神识自然而然地开始向眉心天眼处凝集。 渐渐的，熟悉的空灵寂静蔓延开来，像一个透明的罩子，将庞然大物们的震天巨响隔得很远……慢慢消失了。 叶息停下脚步回头望，身后除了漫漫黄土，就是漫漫黄沙，空旷如他此时的神识。 一阵风吹过，卷起一线细细的沙土。无声地撩过他的衣摆，绕着他的双脚盘桓回旋几息，才恋恋而去，散落到广阔的荒漠中。 骨头仿佛散了架一般，叶息仰面朝天呈大字瘫倒在地，对着蓝得刺眼的天空长吐一口气，喃喃低语道：“师尊你到底在哪儿？”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暗魔，正通过水镜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暗魔抚着下颌轻笑道。 一旁的大祭司，自叶息进入秘境之后就紧蹙眉心，在看到他躲过幻像的追杀时，眉头更是打了个结，“竟然能进入秘境，不知是何方神圣？” “游魂而已。”暗魔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随后略微疑惑地补充道：“不过控制神识倒是一把好手。只怕比雪胤还要强一点儿。” 大祭司一听这话，眉间又撂上一个结，几乎现出苦相：“那……会不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暗魔唇边的笑意倏忽不见，面色一沉，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大祭司道：“这秘境乃本座亲手制作，岂是区区一个游魂能够干扰的？” 大祭司忙弯了弯腰，谦恭地道：“小人不敢质疑魔尊无边法力，只是此事于我族关系重大，故而过于忧心，还望魔尊见谅。” 暗魔冷冷地哼了一声，回身继续观看水镜，不再理睬他。 大祭司撩起眼皮偷望暗魔的背影，只听他若有所思地自语道：“那些又大又凶的丑家伙看起来很不错，不如做几只玩玩？” 垂下眼，大祭司对着地面糟心地叹息。暗魔肯帮忙也是为利益驱使，终是非我族类，其心难测。那位贵人什么时候才肯觉醒，才愿回归？ 叶息躺在地上练了一回《灵识诀》，好像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精气神又回来了。他不知道的是，在暗魔用神识制造的秘境里，一路被各种超级怪物追杀的过程中，他的神识已经不知不觉连破两层，进阶到神识第五层。 他戳着小宝的脑壳，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你不是哮天犬的后代么？拿出点儿真本事别给你祖宗丢脸呐！你好好闻闻成吗？别一会儿西一会儿南的，有个准儿行不行？！我们是来救命的，不是来旅游的，耗不起知道不？！” 小宝用两只爪子抱住脑袋，羞愧得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里。好容易等叶息数落完了，它抬起头巴巴地看着叶息，小心翼翼地哼了两声。 “就是南边？你确定？”叶息怀疑地和他眼对眼。 这回小宝坚决地点了点头。 “好，信你！”叶息站起身松活松活筋骨，斗志十分昂扬地对着远处吼一嗓子：“给我飞毯，错了，是流云毯。” 伴随着回声，一条飞毯歪歪斜斜地扭到他眼前。 叶息冲小宝得意地一挥手，言简意赅地道：“走！” 一人一狗跳上飞毯时，毯子不堪重负似的往下沉，叶息指着毯子命令道：“给我稳住，要不然让你身死道消！” 毯子听得懂人话似的抖了抖，边边角角都用力绷直了，才终于停稳不再下坠。 “往南。”叶息再次下令。 该飞毯大概是第一次执行飞行任务，开始那段飞得东摇西晃、颤颤巍巍。缓冲了好长一段，逐渐平稳了，飞行速度也提起来了，嗖嗖的又快又稳。 叶息一面用眼睛加神识探查四周，还不忘遛毯子玩，时而向上时而向下，再来个俯冲翻滚啥的，比坐过山车还嗨皮。 在秘境里飞到天黑，眼前的景物终于有了变化，不再是一望无垠的荒原，隔着一条十几丈宽的深沟，出现了一片树林。深沟宛如一条分界线，把树林和荒原隔成了两个世界。还未到近前，便可以闻到有淡淡的血腥气味从树林里飘过来。 叶息的心往下一沉，手指紧紧扣住清竹剑，满脸的嬉笑被凝重所取代。他以一往无前地气势轻轻吐出两个字：“过去！” 先前飞毯来到深沟边就自动停了下来。像是感觉到树林潜伏的危险，它一直抖抖索索、踟蹰不前。这时，随着叶息脱口的命令，它往上拱了起来，好像一个人鼓劲般深呼吸，随即猛然就往前蹿了出去。 它蹿得太用劲了，简直是风驰电掣地冲进了树林，只留下一道残影。 叶息觉得这毯子未免太通人性，将一鼓作气发挥到了极致。进入树林后也丝毫不减速，像刹车坏了的汽车般在树丛间横冲直撞，生生在密麻的枝叶间撞出了一条路。 紧紧揪着毯子边缘，刚刚还指挥若定的叶息绝不承认要被吓尿了。开始还顾全面子没叫出来，在飞毯一个凌空俯冲之后，他没忍住嚎了出来。叫声之惨烈洪亮，绕林三周仍未散。 飞毯冲得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周围越来越多的尸体和残肢，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不那么明显，要不然估计他真会尿出来，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发疯的飞毯不会力竭般钻过树林，闯入一块空地。那地方有房舍有院落，还有一堆人正杀得难分难解。确切地说是，一堆人想群殴一个人，反被那人杀得落花流水。 叶息的流云毯就贴着撂成堆的尸体，擦着流成小溪的血水，直直地撞向中间正砍瓜切菜的那位。饶是他被血肉糊得面目全非，叶息也绝不会认错！ 第39章 “师尊啊啊啊我来啦啦啦！！！”叶息挥舞着双手，一路呼号着来到了雪胤真人面前。 浴血的雪胤一边转身，一边利落地解决掉身旁的最后一个人，长剑一抖，刺向小僵尸的面门！ 跑酷飞毯在关键时刻恢复理智，来了个紧急刹车，堪堪在剑尖前停住，然后吧唧一声掉到满是鲜血的地上。而叶息以悬空的姿势笔直悬浮在地面之上，笑（哭）对寒光四溢的滴血宝剑。 雪胤真人已经彻底黑化，白衣白发被血染成了猩红，还有血珠从发稍脸颊滚落；双眸也蒙了一层血色，而在血迹斑斓的脖颈、脸庞，黑色的纹路迁延而上，赫然是那只叶息见过的龅牙剑齿虎。 好一身血染的风采！ 叶息双/腿抖如筛糠，在要昏不昏之间升起了一股尿/意，憋得他热泪盈眶。 黑化雪胤目露凶光，以一种即刻便要剔骨剜肉的狠毒眼神，逼视着悬在他剑尖前的小胖娃。 小胖娃显然是被吓坏了，眼眶里满是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奶声奶气地哽咽道：“是我呀师尊？您不记得我了吗？” 一些画面在雪胤脑海里来回晃动，伴随而生的是某种绵/软温柔的情绪。他听到了三个不同的声音在叫他“师尊”，还有叽叽喳喳鸟叫似的笑声。 他想一剑结果掉这个突然出现的闯入者，然而剑只往前刺出一点点，手臂便不听使唤，硬是不肯再往前分毫。 叶息保持着往后仰头躲剑的姿势，圆睁双目瞪着显然已失去神智、在杀人狂魔大道上驰骋的师尊，内心一片惨然。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现在后悔来不来得及？能打道回府不？ 雪胤听不到他的心声，只看到小胖娃瞠着眼，一动不动地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使劲抽了抽鼻头，无奈鼻水源远流长，缓缓往下淌。 终于“啪嗒”一声微响，滴到了雪胤的剑尖上。 就这一下，竟如雷音般震回了他的一点理智。慢慢地，一寸寸地，收回剑，眸中的血色淡了几分。 小僵尸咚地落下来。双脚甫一沾地面，他就捧着肚子往有树的地方跑。边跑边向雪胤报备，以防在嘘嘘的时候被一剑穿心，“我内内内急！马上回来！” 看着他连滚带爬的狼狈身影，雪胤的唇边竟抿出一丝极浅笑纹。 魂魄也有三急，这非常不科学！ 但叶息实实在在地解决了一场，回来就看见雪胤真人手杵宝剑坐在一块大石上。 他眼中的血色消失了，眼神恢复清亮，满身的杀气消散不见，皮肤上的黑纹也浅了许多，依旧是淡然端凝的冰雪人儿。 叶息迟迟疑疑地喊了一声：“师尊……” 雪胤真人抬起眼，冲他点了点头，“雪团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息快跑到他跟前，紧抓/住他带血的胳膊，未语先凝噎。居然激动得要哭出来，好丢脸qaq！ 雪胤真人体贴地拍拍他肩膀，轻声道：“先找个地方洗洗，我们再慢慢讲。” 随着理智的回归，师尊爱干净的脾性也回来了。他要洗澡，在这心想事成的秘境里自然可以找到洗的地方。 于是他们在附近找到了一潭清水，叶息被迫再次与美男共/浴，顺带充当了一回搓澡工。 雪胤真人身上大约有一种魅力，跟他处长了的人都会像雪鹏一般，不自觉地视他为高岭之花，要把他恭敬地供着、妥帖地伺候着、心甘情愿维持着他满身的仙气（白雪那个只晓得看脸的货除外）。即使是顾探微那种被明星光环环绕的人，面对小师叔，也会忍不住要好声好气地哄一哄。 叶息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是勤快人，能把自己打理干净已经不错了，头一回这么卖力地伺候人，还伺候得甘之如饴，也是怪了。 雪胤真人泡在水里，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小徒弟的侍弄，舒服地阖起双目，一副要睡不睡的模样。 气氛正好，非常适合谈心。 叶息咽了口吐沫，小声道：“师尊？” “嗯？”雪胤真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那个，您不问问我是怎么进来的？”叶息忐忑地道。 毕竟讲到这个问题就得交代自己的来历，难免要提到穿越、借尸还魂之类的事，他不确定师尊对占了徒弟身体的外来者会是什么态度。 “哦。”雪胤像是很疲倦，仍旧闭着眼，半晌才慢吞吞地答非所问：“你见到白师伯了？” 叶息：“是。”见师尊不答话，他又补充道：“还见到了血魔。” 雪胤点点头，良久都没动静，仿佛是真睡过去了。 叶息不好打扰他，便闭了嘴，卖力而小心地洗头。等把头发洗干净了，叶息正寻思着给他弄件什么样的衣服，他冷不丁地开口道：“雪团子，为师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是那句话，一日为师，便会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语调不急不慢，话说得极为平淡，却似扔了雷一般，把叶息炸傻了。 毫不夸张，这种话，叶息前世今生就只听他说过。而且那种情境下，他分明没有将叶息当做雪团子，像是在说，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我的徒弟，我都会护着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山盟海誓更惊心。护我周全？这世上谁对谁好不是揣着点儿目的？即便是父母呢，至少叶息的父母对他是厌恶多于维护。萍水相逢的雪胤却肯护自己周全！他又能得到点儿什么？不过是一些陪伴和牵挂。 刚开始说进秘境救师尊的时候，叶息承认自己很害怕、很不情愿，可心里又放不下这人，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涉险。 此刻，叶息觉得，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走这一趟，实在是值了！叶息还想，或许秘境并不会要了师尊的性命，仅仅是促使他坠入魔道，但假如那并非师尊所愿，自己便会尽力去阻止；如果，师尊自愿为魔，那么自己就随他入魔也没什么。 反正这根大/腿他是抱定了！ 在他自个儿感动自个儿的时候，雪胤已经睁开眼睛，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宛如披了一身流光溢彩的透视装，毫无自觉地在某只白斩鸡面前展示健美身材。 “你发什么呆呢？”他走过叶息身旁，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径直就赤/身果体走上岸。 叶息羡慕嫉妒恨地揉了下鼻子，以一种鉴赏的目光围观美男。 雪胤真人身材好，他是知道的；师尊变战鬼时的样子很可怕，他也是见识过的。但是，战鬼血统给师尊增添攻击性的同时，不得不承认，也增加了他的男性魅力。 平时无欲无求的雪胤，如冰似雪，出尘是够出尘的，却因为缺少人气，连带也少了灵动，怎么看都像个假人。 可就在先前那一刻，他浑身浴血大开杀戒，尽管状若癫狂充满了野性，却有一种悍勇狂暴的美。仿佛原野上捕猎的猛兽，野蛮原始，充满力量。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写着“狂霸酷拽吊”，让人忍不住想匍匐于他的道袍之下。 这种想变抖m的感觉，难道就是传说中暴力美学？ 经过暴力之美熏陶的叶息，看着雪胤肌肉起伏的脊背，自惭形秽之余又目眩神迷，很想冲上去狗腿地叫声“英雄！陛下！”肿么破orz？！ 第40章 雪胤在徒弟意味复杂的目光下，坦然地伸长手臂。道袍从天而降自动上身，掩去了健壮的身体，随手挽起披散的头发，他又恢复成那位青纱白袍、优雅出尘的金丹修士。 转身对发呆的叶息招了招手，他奇怪地道：“你这么站在水里不冷吗？” 叶息在他好心的提醒下竖起了寒毛，急忙连蹦带跳地上了岸，拎起衣服找了块石头躲着。无他，*丝的自卑你们不懂！ 收拾停当，他俩又回到先前那排房舍前。 雪胤面对眼前尸山血河的惨烈景象，神色复杂，深井般黑幽幽的双眸更黑更深了。他立在远处不肯往血地里多跨一步。 狗腿叶自认十分了解他的心情，自动地跑上前，东翻翻西看看。那些尸体从外形上辨认，除了有纹身的战鬼外，其他大部分是穿青色道袍的修士。这衣服叶息见顾探微穿过，正是无相门的服饰。 粗略数了数，战鬼和无相门门徒各占了一半，另外一小部分则是认不出身份的冤大头。 原来师尊在心底里这样恨无相门？为什么呢？他明明是视无相门为家、誓死效忠的样子？ 叶息讶异地回头看向雪胤。 雪胤指了指他前面房屋的门，他便上前挨个看了一遍，回头摊手道：“都锁着。要不要砸开？” “走吧。”雪胤摇头道。不等叶息过来，他已转身抬脚，像是一刻都不想多停留。 叶息小跑着追上他。侧头看着他，叶息心里好奇得要死，好多问题在喉间翻滚，但面对他满腹心事的脸，又一句都吐不出来。 似乎看出他的心情，雪胤淡淡地道：“有话想说？说吧。” “师尊，我就是奇怪，”叶息小心翼翼地问：“……您到底是看见什么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大开杀戒，还杀了那么多自己人？ “我的魂魄进入秘境之后，好像有一种力量吸引我来到这里，要让我到屋里去。然后我……”素来从容的雪胤真人罕见地迟疑了。 他停住脚步，随便捡了块石头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狗腿叶连忙过去和他并肩而坐。 雪胤：“我的事，白师兄跟你讲了多少？” 叶息吞吞吐吐地回答：“他，嗯，就讲了您的身世。” 雪胤问：“你知道我是战鬼？” “您只有一半血统。”叶息纠正道。 他那副特别认真的样子，让雪胤不由得欣然微笑，道：“我来到那院子里，碰到了很多战鬼让我跟他们回去。我很生气，想杀光他们……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最后一句话很轻，似乎怕被人听到似的，只有气流般的一点儿声音。 但叶息还是听到了。扭头盯着他鬓边的斑白，心潮暗涌。忍不住伸手握住他胸前的一缕白发，仿佛这样便能给他一些安慰。 雪胤对他笑了笑，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继续道：“后来，同门的师兄弟们来了。他们发现了我的秘密，我向他们解释，可没人相信我，他们都指着我骂我是妖孽，要除掉我！丹瑛师叔、静虚师叔、掌门师兄……他们全都要杀我……那时，我心里充满了愤怒，我痛恨战鬼、痛恨误会我的同门，就想杀光他们！” 他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叶息忙用指尖搔搔他的手心，张开五指努力去反握住他的手。 “我记得我杀了很多人，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战鬼，哪些是同门。然后……我看到了师尊……”提到沐阳真人时，他不仅是手抖，连声音都是颤起来。 叶息抬起头，正与他四目相对。他幽黑的眼眸染了一层红色的水光，那张冰雕似的脸也龟裂出几条缝隙，露出下面悲伤的线条。 “我开了杀戒，我想师尊一定很生气。平日里，他最不喜欢我与人斗狠，稍微出手重些都要罚我，何况是杀人！我很害怕，跪在他面前向他请罪，可是他不肯原谅我！他和别人一样骂我是妖孽，一样要杀我！我又愤怒又难过，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没有其他亲人，师尊如父如母如师，连他都容不下我了，还有什么指望！我那时就想，世人既如此待我，我也要如此待世人！所以、所以我、我……” 仿佛面对世间最大的恐惧，万年冰山般冷定的雪胤全身颤抖如风中枯叶，清朗的声音变得沙哑尖利，语速也越来越快，面容扭曲目光散乱，很有要发疯的趋势。 叶息大骇！他如果再次狂性大发，会不会把自己给砍了？！他的剑呢？好像丢那院里了。手边没什么利器吧？悄悄将清竹剑握在另一只手里，对身下的小宝比了个手势，预备着他一发狂就撒丫子开逃。 “我、我杀了师尊！”雪胤几乎是喊出这几个字。话一出口，说者和听者皆是一怔，周遭陷入沉闷的安静中。 支起前足的小宝都感到气氛古怪，左右看看后，以原姿势趴回去，屏息静气以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叶息圆睁双目，眼前晃着长得像吴孟达、大肚子上被戳了血窟窿、还笑得跟个逗比似的沐阳真人。 原来，果真是这样。 雪胤真人果然犯下弑师大罪！ 手指一凉，又一凉……眼泪从雪胤的双眸中滚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到叶息手上，碎成透明水花。小小的一朵，明明是微凉，却直烧进叶息心里，灼出一个个小/洞，再被他的悲伤灌满。 拿出哄女票的态度，叶息伸手去揽他的腰，无奈手太短，不但没搂上反而整个儿地趴进他怀里。拱来拱去地抻出个鸡窝脑袋，探手擦去他的眼泪，叶息努力想说些安慰话，可脱口而出的只一句：“这里是暗魔的秘境，肯定是他在捣鬼……” 雪胤真人握住他的手，急促地打断他道：“不，是真的！师尊虽然抹去了我的那段记忆，可我想起来了，我确实对师尊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 好像哪里不对。 叶息：“要是您杀了师祖，他怎么能抹掉您的记忆？又怎么能折了您的剑，留下让您去云绶山的命令呢？” 雪胤：“那天，有两个战鬼找到我，让我跟他们走。我一怒之下杀了他们，师尊恰巧出现，我那时已经丧失理智，竟对师尊刀剑相向，还、还打伤了他……” 叶息：“打住！您是打伤他，并没要他的命对不对？师祖后来还做了不少事，估计撑了很长时间才仙逝的，您这不算弑师！” 雪胤愣了一下，道：“可他确实是因伤重不治而……” “不不不！”叶息摇头摆手煞有介事地道：“您怎么知道后来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您啊，无相门有内奸，不但专门找您的不自在，还跟魔界有勾结，说不定就是丫干的好事！” 雪胤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半晌才道：“雪团子你不用安慰我。” 叶息急了，恨不得敲敲他的脑壳，让他变得灵活些，不要钻在过去的苦逼故事里出不来。尽管自己的话无凭无据并不具有说服力，可师尊您能换个角度思考下不？您能自私点儿别把所有责任往身上揽成不？ “我不是安慰您！”叶息在男人怀里扭成个猴儿，抓耳挠腮地道：“您想想，假如您真有罪，师祖他干嘛不追究您的责任，还帮您把所有事都捂下了，连白师伯都瞒着？他不是没有时间收拾您呐！但凡他心里有一点点怪罪您，还会帮您抹去记忆？他闲的慌呀？您戳他那一下纯属意外，他压根没认为您干了坏事（以下省略一万字）……” 听完他的话，雪胤收回视线垂下眼皮，像沉思又像发呆。 宅男叶最不擅长安慰人了，以前女票撒娇弄嗔就等着他上赶着说点儿甜话、哄人家开心，他硬是能迟钝成一根茫然无言的人棍，气得女孩非发飚不足以泄愤。现在他拿出比以前多十倍的耐心，一气说了那么多话，口干舌燥着急上火，师尊却还在那儿摆思想者的造型！您能给点儿面子有点反应不？手好/痒，好想揍人肿么破？！ “哎呀，我的意思就是师祖的事不全是您的责任，就算跟您有关那也是意外！人师祖那么费心费力地替您安排，不就是怕别人知道，怕您难过受气吗？您倒好，自己先给自己定了罪，恨不得立马自绝于天下！这不是有病嘛！您如果真自绝了，师祖说不定要气得活过来，抽您俩大耳刮子，看您敢不敢再糟蹋他老人家的苦心？！” 雪胤终于抬起眼，冷静地、好整以暇地凝视着他。 “您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说错了吗？啊！我……”叶息的脑子突然转过弯来，刚都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orz! 雪胤的目光令他全身发冷，他连忙抬手捂住嘴，堵住那机关枪似不经脑子往外冒的话，心里的小鼓都快敲破了，就担心下一刻师尊又狂化，在自己身上戳几个窟窿。 “怎么不说了？”雪胤淡定地问。 “唔唔，徒儿错了！”叶息捂着嘴嘟嘟囔囔地承认错误。 雪胤：“你没错。” 叶息：“不，徒儿错了！”挣扎着站起来，他就要躬身行大礼。 雪胤叹道：“雪团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说的很对，我要谢谢你。” “……”讲真？想通了？ 叶息保持着半弯不弯的姿势，撩起眼皮去看他。他像有读心术似的点了点头，道：“我想通了。” 扶起小徒弟，雪胤望着远处轻声道：“师尊一片苦心不过是希望我净化天性，好好地活下去而已。我若画地为牢岂不是辜负了他老人家？” 堵在胸口的一块大石稳稳落回肚子里，叶息瞅雪胤的眼神很有些百感焦急。他觉得自己此刻很像那些为熊孩子操碎心的家长，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劝回了自家迷途的羊羔，忒忒忒不容易了！ 雪胤弯下腰，双手杵膝，以水平的角度面对叶息，一双眼直看进徒弟眼里，然后以和暖如春风的语气，轻声道：“雪团子。” 他目光深湛，定定看着人时，格外给人一种殷切深情之感。深的眼，浅的笑，在他俊美的脸上交织出迷样的温柔。 叶息微撇开头，十分不领情地道：“您别谢我，这是徒弟应该做的。” 话说得很不客气，绝不给雪胤中二一把的机会。但一旁的小宝可看得清楚，主人正不自在地在背后绞着两只手，从脖子到脸都红了个透。 叶息怎么会承认自己脸红呢？那是热的好不好？哥才不会对着一个男人脸红！看3d全果苍老湿都没脸红过。 想到那被自己砍成渣渣的女鬼，叶息顿时露出牙疼的表情，急忙收摄心神，心里眼里全让师尊填了个满。 莫非，在这心想事成的秘境里，哥只有想男人的命？这是何等的卧/槽！ “师尊，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第42章 秘境里的土鳖叶身心俱疲，呈大字躺倒在地睡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天已经黑透了，懵懂的眼神竟看到两个月亮。随着他睁大眼睛，两轮月影重叠在一起，合成了一轮明亮璀璨的满月。 满月……满……月…… 月光呈现出迷/样的魅/力，模糊了叶息的神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梦游似的朝前走去。 小宝警惕地撑起前爪，对着叶息的背影吠叫。他像完全没听到一样，脚步不停地径直走。 雪胤已经起身，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目光牢牢盯在他身上，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脚步却轻如鸿羽，并不去打扰着魔的人。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叶息走到一条小溪旁停住。他蹲下来，迷迷瞪瞪地注视着水面。 他不知道他的身体正发生着奇异的变化。从他的头发上、皮肤上冒出一点点金光，微小如萤火，轻飘如柳絮，悠悠地散飞在空气中。渐渐的，金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重叠在一起犹如粒粒金沙，像是暗处有人在鼓风吹气，将这些金沙一股股吹拂起来。 金沙散去一些，他的骨骼就变长一些、身体就变大一些。小僵尸的衣服已经被撑/破成布片，而他被撑/开的皮肤则化作更多的金沙，消散在夜风中。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小娃模样的雪团子完全变成了一名成年男人。身量颀长，皮肤白/皙，头发乌黑，宛如一尊玉雕般蜷在溪水边。 雪胤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他知道这是保护徒弟魂魄的那层壳被破坏了，露出来的是叶息的心魂和神识，化成了其本来面目示人。 注视着叶息的背影，雪胤想，这些年在自己身边陪伴、安慰、逗乐的那个人，原来是这样子啊。 对于身体的变化，叶息没有一点儿感觉。他甚至没看到自己变成果男一枚，长手长脚地趴在冰凉潮/湿的地上。他也没听到小宝在旁边一声声惊惶的吠叫，没看到围绕在四周的金色光影。 他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 水面上像放电影似的，有一帧一帧的场景闪过。他看到了自己的葬礼，父亲、同事、朋友，他们都真诚地惋惜他的早夭，为他掬一把或同情或哀伤的泪。 然后他看到了前女友小珂。 令他没想到的是，分手时那样决绝的女孩，对着他的遗体哭成了泪人。他似乎可以感到她的悲恸和悔恨，还有不舍，和爱恋。 怎么回事？她不是烦透了自己这废柴么？ 葬礼结束了，但小珂的哀悼却并未结束。女孩像是陷在痛苦自责的泥淖里出不来，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苍白。 叶息看得心痛死了。小珂是他的初恋，他曾经很爱她，即便以前分手时，他也并不曾怨恨过她；即便如今他身处修仙的极（悲）乐（惨）世界，他也是希望她幸福的。 他听到小珂跟闺蜜说：“如果我不和他分手，他也许不会死，都是我害了他。” 小珂还说：“我其实是爱他的，我就是受不了他每天无所事事的混日子。我不图他有多大出息，没房没车都无所谓，只要他上进就好，可他除了打游戏就是看网文，日子过得颠三倒四，以后怎么办呢？我觉得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未来。” 叶息摇着头道：“不，小珂，我在乎的。我是真想让你过好日子的。” 听不到他说话，小珂哭着又说：“假如他现在还活着，我不会和他分手……我又加工资了，还得起房贷，再过一两年买车也够的……只要他活着，我们可以马上结婚……” 小珂的自白让叶息心痛如绞。 “对不起！”他一边流泪，一边伸手想去拥/抱女孩，可手触到水面，搅起圈圈涟漪，冲乱了女孩的脸。 回不去了！ 他都已经烧成渣了！ 无论是他的生命，还是他和小珂的恋爱，都不可能再重来一次。 对着重新出现在水面上的女孩，叶息喃喃道：“小珂，你不知道，能和你在一起我有多高兴,又有多惶恐!你条件那么好，我根本配不上你，我总觉得你是头脑发热才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们好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害怕，就怕你哪天清醒了会和我分手。” “我试着去努力，可我觉得自己就特么是个废物，怎么做都做不好。有这种心思，我一遇到困难了就认为自己不行，既然我那么没用，还不如什么事都不做，这样至少不会失败，不会再证明一次自己无能。” “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想和我好好过日子。我错了，以前统统都是错的！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再自责，别再难过了，好吗？我出车祸是因我自己不小心，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且我在这边过得很好，有关心我的朋友和师父……你、你别再想我了，重新找个好的、配得上你的男人……看见你好了，我才能放心……” 明媚的女孩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回眸对他嫣然一笑，画面定格在了女孩的笑容上。 叶息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出手，指尖甫一触到水面，女孩的影像自动卷成一个漩涡。叶息的手悬在漩涡上，他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来自遥远的21世纪，自漩涡而出，鼓/荡着他的心房。 手指一点一点接近着漩涡，神秘的吸/引力也愈发明显，只要再往前一点……神差鬼使地，在最后关头，他略微回了下头，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雪胤真人。 那人的目光依然是淡淡的，无澜无绪，只是此时分外专注，定定地粘在叶息身上。以致于他一回头，如冰似雪的黑眸就直撞进眼里。 仿佛春雪初融的深潭，带着沁人心神的清冷；又仿佛是高悬夜幕的星子，成为照亮迷茫旅途的明光；那双眼剑一般劈开了包/裹着叶息神识的混沌，耳畔反复不断的呓/语戛然而止。伴随着小宝小爪子抓/挠他的刺/痛感，他的灵台陡然清明起来。 急忙缩回手指。漩涡好像有意识似的停顿了一下，猛地暴涨，清澈的水柱化成几只手臂，纷纷去揪扯叶息。 这是什么鬼？！ 差点儿着了道的果男叶骇得跌坐在地，边鬼叫边双手撑地往后退。 雪胤一闪身已挡到他身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长剑携裹着强光朝乱舞的水柱斩去！ 水柱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就像女高音叫破了嗓似的，震得水面和附近的树木、石头都颤动起来。叶息只觉耳朵剧痛，如利器刺/破鼓膜直刺进识海。他用手堵住耳朵，难过地蜷成一团，双眼却眨都不眨地瞪着雪胤、及其手上的宝剑。 这声音并没影响到雪胤，长剑被他当大刀使，变横斩为竖劈，一下就剁进溪流。剑风所过之处传来声声虎啸，宝剑化作一只巨虎，呼啸间粗如廊柱的四肢狠狠踩向水面。 叶息看到了，这就是战鬼的图腾么？ 轰地一声巨响，地面被生生剁出一道丈许宽的裂缝，小溪从中间被截断，什么水柱、漩涡全wei了，软面条似的哗哗地往地缝里灌。 叶息的嘴张成o型，下巴砸到地上。 妈呀！这就是身为金丹的师尊的绝学剑诀！真的可以劈山断水！吊炸天有木有？！！！ 这要是他没中途弃剑继续练下去，说不定可以将天都戳个窟窿，早登上剑修的大道了！ 那一刻，叶息对师尊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第43章 转瞬间，溪流快速干涸了，地缝也倏忽合起，变成光/秃/秃一片土砾，连半点水渍都不见。 雪胤单手负于身后，收起神识之剑，回过身，垂眸注视着地上的果男。 叶息仰头怔怔地望着他，沉浸在前剑修发威带来的震撼中，久久无法回神。 雪胤嘴唇微微一抿，抿出一丝笑纹，冲他伸出手。 叶息下意识地握住那只手，被他从地上拉起来。 难得的，冰人雪胤的手上居然有一点温度。叶息这才觉出冷来，大大地打一个寒颤，随即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正一/丝/不/挂地在师尊眼皮下展示人/体/美。 嗷地叫一嗓子，叶息双手捂住重要部位，从头发丝红到脚趾头，羞愧欲/死。 虽然都是男人，露一露身体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以这种姿势出场也太奔放了……等等，被毒蟆咬完，之后月圆夜变身——这是《制霸》里的情节对吧？ 他确实变身了，由一个男娃变成了男人！悄悄往双手之间觑一眼，是男人没错！剧情已经演全套了，至少在秘境里不会再重来一次吧？！ 这也算个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人有种不真实感。叶息心思兜转，视线始终不离自个儿的下三路，生怕一眨眼自己就变女人了。 “你在看什么？”雪胤困惑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叶息立刻抬起头，飞快地回答：“没看什么。” “看自己长什么样么？”雪胤带了点儿笑意，往他身上睃视一圈，看得又仔细又一本正经，让他生出一种“师尊在欣赏自己顺便打个分”的诡异羞涩感。 叶息素来不太注意自己的长相，没有生了一副好皮囊的自觉，然而看在别人眼里，却长得相当好。要不然凭他一个野/鸡大学毕业的吊丝死宅，怎么能追到高中的班花？ 此时此刻，月下的青年，尽管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站着，但眉目清俊，背直腿长，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亮得惊人，卷长的睫毛上沾着一点残泪，益发衬得双眸如清水中的黑琉璃般明净。 雪胤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件白色长袍，抖开来帮他穿上，甚至亲手替他系好衣带。再用先前那种古怪目光将他审视一番，末了，点一点头，朝他展颜微笑。 叶息莫名地觉得他这笑不是好笑，特别像顾桃花，透着股亲/昵的暧/昧，调/情一般。 调/情神马的好羞耻内！ 这样的念头顿时让叶息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到底是自己抽风呢还是师尊抽风呢？ 雪胤像牵小僵尸雪团子的手时，十分自然地牵着叶息，任意捡了个方向就走。 才从凌/乱中醒过神的苦逼叶，又再次陷入另一份纠结。唉，真是不纠结不成活！ “师尊？” “嗯？” “我……”叶息鼓起勇气坦白：“我不是雪团子。他，那年被腹眼毒蟆咬伤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我借用了他的身体……但我绝没有伤害他！绝对不是夺舍！” 雪胤真人停住脚步，转过身，望着他道：“我知道。” 叶息：“……” 雪胤平静地道：“我好歹是金丹，那时救他就知晓最多能保他一魂一魄，即便活过来，也是呆傻或者活死人。原准备出关之后，设法替他重塑魂魄，不成想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你。我就知道你借了他的身体重生。” 叶息嘴唇刚一动，他像洞察叶息的心思般，继续道：“雪团子是被僵尸门的人咬伤而沦为半魔，僵尸门修炼的禁术只求永生不求轮回，所以重塑魂魄对他们作用并不大，而且雪团子修为太低也不一定能承受，我也没有多少把握，只是不想马上放弃而已。就算你不占他的身体，他活下来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或许是在小僵尸身体里呆得太久，叶息对从未谋面的小娃子颇有些感情，此刻圣父之心发作，觉得自己似乎夺了小孩的生存机会。 雪胤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宽慰。他拂开叶息颊畔的乱发，轻声问：“你能不能感觉到雪团子的魂魄？” 叶息：“有时候可以感觉到一点。” 雪胤：“你知不知道他有何心愿？” 叶息：“……” 雪胤：“假如感觉得到他的心愿，你去替实现，不要让他留下什么遗憾。” 叶息茫然地想，小僵尸的心愿是什么？在穿到他身上的第一天，他就感受到了，那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活下去！ 仅此而已。 这个堪称朴素的愿望，在《制霸》设定下的修真世界里，却并不容易。各种天灾*，各种劫数厄难，一不小心就可能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雪团子这娃比自己更苦逼，好日子没过几天，先是被僵尸咬再被毒蟆咬，死的多么不甘心啊！ 一缕残魂化作叶息识海里挥之不去的执念，活着，好好地活着！ 叶息抬起眼皮，对上雪胤的眼，熟悉的“我看好你呦”顿时糊了他一脸。 沐/浴在师尊春风般期许下的叶息，被师尊满身的慈爱光辉闪瞎了狗眼，求生的愿望蓬勃升起，恨不得揎拳掳袖地和秘境大斗一场，砸碎这万恶的旧/世/界！拯救自己、拯救师尊、拯救云绶山、拯救九星界！ 魔宫。 暗魔立在水镜前，一只手掌平扣于平滑的镜面，暗紫色的光自他掌心而出，笼罩了整面水镜，随着他不断用力，丝丝光线交织成一个个光环，水镜被搅出一个漩涡，越旋越急，不大的镜面竟呈暗流丛生、水涛起伏的澎湃之势。 突然，一道剑气自漩涡深处破浪而出，径直击穿暗魔的手掌，击中他的面具。 他的脸上爆出一簇金光，迫使他连往后退了数步方立稳。而水镜已被那道光击碎为两半。 那一下太出其不意，等暗魔身边的大祭司和魔侍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手捂额头，不断有血从指缝间流出，在脸和面具上各留下蜿蜒狰狞的血色纹路。 暗魔推开想给他治伤的魔侍，踉跄地冲到水镜前，难以置信地盯着破裂的水镜。 那个男人竟撼动了魂之秘境！他亲手制作的秘境，即便是上品金丹也很难脱身的法器，居然被击破了内层！外层再破，秘境就彻底毁损！ 从未发生过这种事！ 战鬼的力量到底有强大？！这个种族的王，尚未觉醒，便已拥有如此骇人的力量，到他真正觉醒之日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如果真有那一天，对修士的三境是一个灾难，对魔界也很……危险！ 在大祭司面前，暗魔压抑下心头的不安，哑声下令道：“传信给血魔族，告之其殷陌的下落。” 魔侍领命，正待转身又被暗魔叫住。他的手指缓慢地敲打着水镜的边缘，一贯决断的魔尊难得地显出迟疑之色。几息之后，他才终于开口：“殷陌的消息，也一并告之那位高人。让他自己看着办。” 大祭司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暗忖暗魔口中的高人是何许人？为何自己此前没听到过一点风声？ ***** “小珂，你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 小珂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浓重的熊猫眼怎么遮都遮不住。 她对闺蜜笑笑，道：“我昨晚梦见叶息了。他走了那么久，第一次梦见他。” 闺蜜担心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在梦里居然修仙呢，还有师父、师兄弟。”小珂带着迷蒙的笑容说。 “呵呵，不枉他那么爱看玄幻小说、爱打游戏，也算是求仁得仁了。”闺蜜略带嘲讽地说。 小珂：“他告诉我，他过得很好，让我别在挂念他。还说他出车祸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让我别再自责了。” 闺蜜：“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连他给你托梦都这么说。” 小珂“嗯”了一声，扭头望着窗外阳光下来往的行人。她记得叶息还对她说，要好好地活下去，努力让自己幸福，把他那份一并活出来。 她想，人大概都是一样的，活着的时候有诸多不满和怨怼，到死的那刻才后悔没珍惜过去的时光。过世的人若在天有灵，应该都会希望生者幸福，因为那已不是一个人的幸福，它包含了许多未尽的心愿，和未完成的遗憾。 灿烂的阳光模糊了小珂的眼眸，她仿佛看到叶息站在光影下，隔着一条街对她挥手，然后说了一句话。在她涌起的泪水里，那个熟悉的人痞痞地笑着，以一个潇洒的背影告别。 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再见，保重。” 第44章 小宝凭着其过人的灵觉，又发现了秘境中的某处古怪。明知那会是一个难关，潜伏着未知的危险，但师徒俩还是决定去闯一闯，没准儿就出去呢。在这秘境里，有动静总好过漫无边际的苦捱。 本来叶息要召唤那条疯飞毯，但雪胤真人中二病犯了，非要携徒弟在秘境中走一走。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种情势。小宝在前方东闻西嗅地探路，叶息被雪胤牵着，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脚步之悠闲，宛如闲庭漫步观赏风/月。 有一种人，一但沉静下来，很擅于举重若轻。不论身处何种环境，他若有心，都能找出点儿可供玩赏的东西。雪胤真人就属于这类人。 窝在暗魔的秘境，随时随地会遭遇危险，冷不丁还要对内心进行一番翻尸捣骨的拷问，可他不见丝毫焦躁担忧。走在看不到边的密林里，他兴致盎然地一会儿观花，一会儿看树。若是遇到有趣的，还要停下来同叶息讨论几句。好像他不是被囚困秘境，而是到这里来旅游的。 叶息了解他的脾气，知道催也没用，索性暂时忘记现实处境，跟着他一路瞎扯淡。 雪胤：“叶、息？这是你的名字？我还是习惯叫你雪团子。” 叶息：“您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雪胤：“那天你在水里看到了什么？” 叶息的眸色黯了黯，郁郁地答道：“一位故人。” “嗯？”雪胤的语调挑得高高的，明显不相信他的回答，甚至停下脚步要等他坦白交代。 这点儿*都不准有，做徒弟的还真是没人/权！ 叶息对他没法儿没法儿的，一面暗自腹诽，一面不情不愿地道：“我未婚妻。” 雪胤轩起眉头，道：“你有婚约？” 叶息：“已经解除了，准确说她是我前未婚妻。” 雪胤刨根问底：“为何解除婚约？” 叶息：“因为我没出息。” 雪胤继续刨根问底：“因为你穷么？”他虽长在无相门，从不过问红尘俗事。但平时也听说过一些，也见过门中有俗家弟子结婚，印象里婚嫁之事，男方若没有相当财力就会被嫌弃。 叶息闷闷地道：“算是吧。”老纸穷得只剩爹了。 雪胤刨根问底1，“若娶女子，男人定要买车买房么？” 叶息两手把头揪扯成鸡窝，道：“风气是这样。房和车是衡量男人条件好不好的一个标准。” 雪胤刨根问底2，“要什么样的房子和车呢？” 叶息拉着头发，痛苦地道：“随便啦，够两个人用就行了。” 师尊终于消停了，摩挲着下颌作沉思状。 世界安静了！ 叶息长出一口气。暗想，师尊这种把绳命献给大道的人，注定与婚姻无缘，何况他性情冷清，搞个双修都不容易，也是闲得蛋疼了才关心起这些俗事。 “雪团子，”结束思考的雪胤显然蛋又疼了，“你想不想结婚？” 他一蛋疼，叶息就头疼orz。对着好奇宝宝雪胤，几乎咆哮：“我想不想有什么用？反正我已经回不去了！” 雪胤认真地答道：“如果你很舍不得你未婚妻，我可以去找一找，说不定有送你回去的方法。” “别！千万别！”叶息把头摇成拨浪鼓道：“我不能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她值得找个更好的……再说，我回去，哪里还有我的位置？夺舍么？借尸还魂么？算了吧。” 那个世界其实，从来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也从没把那里当做归宿。叶息苦涩地想。 雪胤的肩头悄悄松了下来，展颜笑道：“那你就跟着我吧。” 苦逼叶酸爽地点了点头。 雪胤把他拉到身边，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房子和车我也会有的，必定比云绶山的好。” 什么鬼？！ 师尊的理解力实在不怎么样，说结婚的条件呢，他竟拐到“论好师父的若干条件”上。 前面的小宝忽然叼着只纸鹤跑过来。 雪胤敛起笑容，将纸鹤抖开。纸鹤忽地自燃起来，火光里传来白镜汀急促的声音：“雪胤，你得快点儿，我顶不住了！怕是要惊动门中……” 话没说完，火团就熄灭了。 云绶山出了什么事，会让白镜汀顶不住？山中还有大师兄雪鹏，还有那牛掰闪闪的大阵呢？ 另外，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息说出了自己的解读：“即使出状况，师伯也不愿向无相门求助么？” 雪胤简短地答道：“他要保护殷陌和我。” 拎过小宝，他对小宝轻声道：“往哪边？” 小宝这次毫不犹豫朝东边叫。 雪胤一挥手，招出正版流云毯，一手拉叶息一手拎小宝跳上飞毯。他面色凝重地往东一指，流云毯便快速而稳当地向东飞去。 云绶山确实是出事了。 雪胤师徒在秘境中不知日月，转眼已过去二十多天。无相门一再来信催促，因为竞技大会将至，他们十分需要雪胤这匹黑马出战。玉璇真人甚至准备亲自带长老过来，想再为他招一次魂。 正如雪胤所言，白镜汀绝不希望同门到云绶山。如顾探微这样的凝脉弟子也就罢了，若是金丹长老前来，他如何应付得过去？难保不被看出山中所藏端倪。 雪胤的战鬼血统是不宣之秘；而白镜汀私自将魔尊殷陌囚禁云绶山，更是不能为修士所知的大秘密。 修、魔不共戴天，如果同门知道殷陌的下落，肯定会将其揪出，再在三境大肆造势之后将他正法。除掉魔尊之一，这是多么大的功勋！卫道之首的无相门岂肯放过这种立威之机？！ 白镜汀不希望殷陌为恶，但更不希望他身死道消。他费尽心血将殷陌之魂封印在自己魂魄之中，便是赔上自家性命来护其周全。 然而这样同归于尽的方法，在无相门的十几位金丹长老那里也未必保险，万一他们想出招数破除封印呢？最保险的办法还是一瞒到底。 十多年了，忍受骨肉别离的痛苦，陪他在洞中渡过一段又一段枯寂岁月，这些苦不能白受。 白镜汀对无相门虚与委蛇，一拖再拖，指望雪胤和叶息可以在竞技大会前离开秘境。所幸，他在无相门中地位既高又特殊，云绶山又因为沐阳真人的遗命，成了个禁忌一般的存在。玉璇等人听他说得笃定而自信，也以为他找到了破解秘境之法，雪胤不日即将还魂。 好容易稳住同门，却不料殷陌这边会出状况。 云绶山遭到了血魔族的袭击！ 殷陌被囚后，血魔族人和魔界众人都以为他身死道消。血魔族的新首领没有获得血蝠王的传承，无法服众，他又是个只懂自己享受的蠢货，结果血魔族内明争暗斗，族人不受约束到处作恶，为其他魔族所嫌恶，十分不得人心。 暗魔更是联合其他魔尊，只等血魔族内斗消耗得差不多，便寻机将其铲除，扶植其他种族取代他们。 殷陌当年虽然不管事，但也没有什么出格行为，比现今首领要好很多，因而在血魔族很有一些拥趸。 坏就坏在他爱写话本，叶息又贪灵石将话本卖入黑市。 大家包括白镜汀，都觉得话本是种无聊消遣的玩意儿，打发时间而已，不会有人特意去关注作者的真实情况。殷陌爱写就写好了，叶息卖文时谨慎些便行。 他们万万没想到，“落拓天涯”的读者众多，其中有不少魔修忠粉，而这些人中又有他在血魔族的死忠。《徒儿太生猛》的存稿就是由这些死忠一点点往外放了十多年，才保证他的读者有文可看，老老实实地等他填坑等了十多年。 殷陌这个二货，光顾着写文的兴奋，把这重要的一茬儿给忘了。 当“落拓天涯”的法衣再次横空出世，停更了大半年的《徒儿太生猛》再次匀速更新时，血魔族的族人炸了！魔尊的文笔和脑回路是一般人能模仿的么？还模仿的堪称一模一样！这绝对不是模仿，根本就是魔尊本人写的！ 这些人抱定殷陌没死的信念，偷偷在黑市探查，终于查出了话本的原始出处——芜台镇！ 那镇子附近的云绶山是无相门的地盘，血魔大有可能被困在那里。至于被困还可以写话本卖这种问题嘛，也可能是修士们发现他这项赚灵石的技能，便加以利用。 脑洞大开的血魔族人居然猜到了真实情况orz。 他们将此猜测禀告给暗魔。但暗魔另有计划，既不希望殷陌回归也不希望血魔族振兴。他暂时将这消息压下来，准备核实清楚再做打算。 没想到他用秘境引雪胤入魔进行得并不顺利。自叶息这游魂进入秘境之后，一直被秘境牵着鼻子走的雪胤，不但脱离了他的掌控，甚至还反戈一击，破坏了秘境的内层。 一个只有筑基修为、名不见经传的魂魄能够进入秘境，自然是有外力相助。对于云绶山的底细，他不甚了解，但白镜汀的名头还是听说过一点儿。谁让白氏是谛听的后人呢，尽管一贯低调，偶尔出手仍会引起外界的注意。 暗魔一面加紧通过秘境向雪胤施压，一面盘算在云绶山制造状况，截断外界向师徒二人提供帮助。这时候他想起关于殷陌的那条消息，不管是否属实，很可以让血魔族去搅搅局，既乱云绶山中的视听，又消耗血魔族的势力，实乃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他通知血魔族，殷陌确实被困云绶山，并开启了进入九星界的秘密通道，将血魔的战将送到了云绶山前。 当日白镜汀通过魂镜向雪鹏传信，告之叶息入秘境帮助雪胤时，第一次听到父亲声音白雪，惊喜交加差点撅过去。之后他每天必通过魂镜跟父亲说几句话，每次说话必要涕泪交加地大动一番感情。 白镜汀要不断输送灵力来维持叶息长留秘境，不能太过分心，每次只简单应付几句，内心十分愧疚难受。殷陌冷眼旁观，开始时还会挤兑他，后来毕竟不忍心，就学着白镜汀的腔调同白雪聊天，以增进父子之情。 血魔族的魔修到来时，恰逢殷陌正冒充笑面白老虎逗白雪说话，听白雪讲自家男神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东西两面的山口却同时传来剧烈震荡。 白雪那边惊叫一声，就没了声息。 殷陌也惊到了，一个劲儿喊白雪。就听白雪兵荒马乱地回了一句：“有人攻山，我要去……大师兄等等我……” “你给我回来！唉，你这孩子听见没有？别跟着凑热闹！”殷陌急得大吼。 那边已无人应答。 殷陌回过头，看到白镜汀脸色惨白，额头蒙了一层密密汗水，身周迸出刺眼白光——那是他急剧运功的表现。 他既要用灵力控制秘境、防止叶息被秘境抛出来，又要向云绶山口的大阵提供灵力，此时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殷陌满脸忧急之色地问：“是谁？” 白镜汀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问你，到底是谁在攻山？！你说话啊！是不是要我出去自个儿看，啊？”殷陌冲他吼道。 “是……血魔族。”白镜汀叹息似的回答。 “……”殷陌失颜变色地瞪起双目，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动了动眼皮，双肩下垂颓然地坐到地上，呐呐自语道：“他们来捣什么乱？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白镜汀沉声道：“他们如何得知你在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第45章 云绶山西北两个入口皆设有白氏独门大阵，防护原是十分牢固，但西面入口一年多前曾被噬魂破坏，紧接着雪胤体内战鬼狂性发作，白镜汀不得不耗费灵力为其净化，因此西入口的修复断断续续进行了几次，尽管阵法依旧，威力却有所消减，不如北面的牢靠。 这个机密，除了白镜汀、雪胤，就只有殷陌和雪鹏知晓，连叶息都不知其中关/窍。 然而，血魔族的战将一来，便集中向西入口发起猛攻，雪鹏火速赶到，和血魔族战成一团。 雪鹏变回大鹏鸟，双翅平展如一面金色大盾呼扇起阵阵狂风，金色鸟喙长啸不绝，脚爪处砸出一道道青紫色闪电，直劈向地面上猛砍桃树的血魔族。 几道雷电哄开了围攻一棵桃树的血魔族，几名血魔族人直接被大鹏鸟的神雷烧成渣渣。 一名血魔战将用手中钢叉向地上一杵，肩甲处顿时生出两只巨大的暗红蝠翼。他身后的一队血魔族人纷纷长出蝠翼，跟随他一起呼啸展翅，朝大鹏鸟飞扑去。 他们在天空中以最快的速度聚拢一处，化身为一只比大鹏鸟大了一倍的巨型蝙蝠，血红的利爪与嘴上尖利的倒钩，直袭向大鹏的脖颈和腹部。 大鹏鸟振翅腾起，羽翼里有团团紫色电光，随它扇翅的动作弹出，球一般砸向血蝙蝠！ 就在闪电即将靠近的时候，血蝙蝠忽地散开，又成了一个个灵巧的单兵。他们避开闪电之后，再次聚拢，这次却变成了一条红色锁链，每人手上的钢叉尖宛如锁链上的倒刺，带着血色锋芒杀机凛凛！ 大鹏鸟翅膀和脊背上的羽毛，坚硬无比堪比钢铁，所以它飞行时总是侧过身体以背迎敌。红色锁链时卷时抽，变换着角度试图绕过刚硬鸟背，袭击大鹏最脆/弱的腹/部。 地面上的血魔们在钢叉里注满灵力，轮番朝桃树挥去。一下，又一下……桃树被打得来回摇晃，花瓣如狂风般暴起，旋出短刃般的锋锐向血魔们还击。 攻击如潮水般涌上来又退下去，血魔族人始终无法突破阵法。 但如果仔细观察，那些按方位种植的桃树，离树干最远的细/瘦树枝，已经开始发黑枯萎，花瓣的落势也在逐渐减缓。这些都是灵力枯竭的先兆。 后山山洞里的白镜汀，周遭的白光有些微黯淡，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致，脸色由白转红在变青，嘴角有一丝细细的血线流下。 旁观的殷陌心急如焚地围着他打转，当看到血线时，差点跳起来。贴近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瞅着他的脸色，殷陌担心地道：“撑不撑得住？” 白镜汀抬起眼，极勉强地笑笑，没说话。 如今这情势，他俩都明白，撑不住也得撑！撑到死也得撑！ 殷陌眼神一黯，搓/着手骂道：“雪胤他们怎的还不出来？比王/八/它/爹还慢！” 他回身用袖子轻轻擦去白镜汀唇畔的血迹，又心疼又生气地埋怨：“他们不在魔界好好呆着，非要跑来作死，脑子都让猪拱了！” 血擦了又流，尽管只细细的一股，却总是擦不干净。 殷陌忽地抬手打自己耳刮子，恨道：“都怪你！不老实呆着，写什么话本？!你也让猪拱了头！” “殷陌！”白镜汀提高声音制止他，一口气接不上，身体明显地晃了晃。 殷陌吓了一跳，也不自责了，全副心思都悬到他身上。明知修魔不相容，仍旧下意识地将手抵住他背心，好像可以渡些力量给他似的。 白镜汀稳住气息，低声道：“你也不想想，就算是你的话本引起了血魔族的注意，可他们是怎么来的黑市的渠道偷放进三、四个已经顶天了。这样一队魔族若无内应，如何能瞒过守卫、突破袪魔屏而来？” 殷陌：“你的意思是……” 白镜汀横了他一眼，道：“你的想象力呢？写那么多话本，这都看不出来？” “有人做局，碰巧利用了我的话本和血魔族？”殷陌不太确定地摇摇头，“做局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他的目光落到半空中被白光包围的彩球，“为他？” 白镜汀凝重地点头道：“我猜这些都是冲他而来。” “可为什么呀？”殷陌挠头道：“战鬼和魔族想让他回去还可以理解，可九星界的内应又是图什么？能引血魔族入九星界，这人修为和地位都不会低，这样一个人若是修成魔了，会没人察觉？” 白镜汀没接话，目光深沉地盯着秘境，轻声自问：“雪胤入魔会对谁好处呢？” ***** 流云毯一直往东飞，景色渐渐改变，目之所及不再是莽莽密林，变成了云雾缭绕的延绵山脉。 雪胤略微低下头，紧紧蹙起眉尖。 他一动，前面的叶息像脑后长眼般，立刻有了感应，“怎么啦？” “嗯……这地方，有些熟悉。”他的语气十分困惑而戒备。 叶息顿时就紧张了，仿佛前面是龙潭虎穴，一面收拢神识握紧清竹剑，一面不忘提醒他：“这里的东西都是幻觉，是暗魔捣的鬼，你可别又当真了！” 雪胤神色微松，唇畔抿出一道笑纹，柔声应道：“知道了。” 流云毯落到最外沿的山上，四周的云雾变浓了，聚到两人身旁遮住了周遭事物，唯余一路看不到尽头的石阶。 最前面的小宝在石阶前踌躇不前，俩前爪搭到石阶上，回头对叶息弱/弱地哼/唧。叶息把他抱起来，发现小东西正细细地发抖。 “有危险？”叶息问它。 “汪汪……”好可怕，本宝宝不想上去！ 雪胤微眯起双眸，戒备地望着石阶，道：“这里，很像鹿湄山。” 纳尼？幻境直指无相门，布陷阱用不用那么明显？！对于一个惜命的战五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感觉是多么酸爽，知道不？ 幻境做挖鼻状：这叫威慑懂不懂！傻x！ “我说你也别披张狗皮到处得瑟了，脱了皮赶快找地儿躲起来吧。待会打架还得顾着你，麻烦！”叶息拍着小宝的头道。 “汪汪……”小宝忙不迭点头。主人说的好有道理。 没有一秒的时间，怕死狗已经化做一道金光。金光在空中顿了顿，往左转转又往右转转，最后义无反顾地落到雪胤腰间的玉佩上，不见了。 敢情怕死狗是嫌弃自家主人战力低，选了根粗/大/腿抱呀！ 体会到狗眼看人低的叶息，指着玉佩怒道：“你、你给我记好了！回头出去看我揍不扁你！” 玉佩在雪胤腰间颤了一下。 雪胤一手按住玉佩，一手牵起叶息的手，好言好语地劝道：“好了，你跟灵兽计较什么。别怕，你跟在我后面，我会护着你们的。” 师尊你表要用这种哄姑娘的口气说话好伐！ 叶息这一路走得十分聒噪，从第一级台阶开始就骂骂咧咧，骂完小宝骂秘境骂暗魔，最后把在外面苦战的大师兄和笑面白老虎都骂上了。他倒是很想数落雪胤几句，但是不敢，怕把人骂急了给自己一飞剑。 他这么一搞，倒冲淡了原本紧张的气氛。耳朵里充斥着他那个世界的新鲜词汇，雪胤的心神被分了大部分，梗在胸口的疑云和重压都轻了许多。 聒噪叶绝不会告诉你，他其实心里早吓尿了，骂人那是在减压。叶氏绝招，只此一家，绝无分店。 在他骂得口干舌燥、心慌气短之际，石阶也到了尽头。 眼前并没有宏伟飘渺的亭台楼阁，只有一个石洞。说石洞也不确切，因为只看到一面石壁上安了道门，门锁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无相门好歹是三境的大门派，不会简陋到只有这么个石洞吧？还是别有洞天？ 叶息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师尊。 雪胤：“这是师尊闭关的静室。” 沐阳真人？怎么又是他？难不成师尊戳他一剑，他现在要戳回来？这师徒俩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地纠结……叶息没来由地想起“落拓天涯”的《徒儿太生猛》，年上年下什么的。 他胡思乱想之际，雪胤已走上前，触摸着门上的圆形封印。 无相门中的这间静室，在沐阳真人去世之前就由他自己亲手封上了。门上的封印对于他的亲授弟子来说，解开并不困难，只不过出于对师父的尊重，没人去擅动而已。 这时，雪胤双手按在封印上，犹豫了。 开，还是不开？ 静室里藏着和自己有关的秘密吗？ 第46章 雪胤直觉并不想知晓这秘密，可是心脏蓦地跳高了一下。 只这一下，他的手已不由自主地在门上滑动。片刻后，传来开锁的声响，门打开了。 雪胤真人双脚钉在地上，迟迟不肯迈步。叶息站在他身后，好奇地惦着脚尖往里瞅。 这静室不过十平米大小，陈设十分简单，无非是几个蒲团，一张案几，两架蒙尘的书画而已。一眼就扫尽了，不像藏重大秘密的地方。 雪胤终于抬起脚，叶息埋着小碎步紧跟他走进静室。他目标明确地走到书架前，看都不看就从里面拿出两卷画。 展开画卷，一幅是风景，奇石、茅屋、梅花，梅树下对弈的人影，一派田园风光。另一幅则是人物，水色澜衫，同色蹼头，手拿一卷书，俊朗温雅的帅哥一枚。 叶息越看画上的书生越奇怪——这画中人怎的长得那么像师尊？打扮不同、气质不同，可眉眼长相有九成相似。 雪胤盯着画卷下首的一行小字，轻声念道：“偶得涂鸦，赠沐阳师兄笑玩。薛胤征题。” 他的手指停在“薛胤征”三个字上，又反复念了两遍。 叶息听到“胤征”二字，心头一动，陡然升起一种熟悉感。 他还来不及仔细回忆，诡异的事发生了。 在他们眼前，好像全息投影似的出现了一幅幅画面，真人大小，有景有物有对话有动作，好像在方3d电影—— 年轻的沐阳真人和画中人薛胤征，在梅树下对弈、饮酒、练剑，同读一本书，画面甚是和（基）谐（情）。 沐阳真人变成了年轻的吴孟达，笑容依旧有种浅淡的猥琐，对英俊的薛胤征道：“以师弟的资质，若正式入门，师尊必会让你接替掌门之位。” 薛胤征喝一口小酒，笑道：“薛某乃牧溪泉边一散人，要得道也是一散仙，哈哈。”笑声甚是嚣张。 雪胤喃喃道：“这是师尊的记忆。” 叶息恍然大悟，原来是附在画上的记忆被还原成实景。师祖您老人家对这位薛师弟到底有多想念，都成河了吧？要不怎么会出现实体？ 难道搞/基是修真界的流行趋势？放眼都是闪瞎眼的基/情orz。 和（基）谐（情）仍在继续，随后画风陡然改变，出现了不和/谐因素——美女！ 薛胤征不知在哪里认识了一位美女，隆重介绍给师兄，“师兄，她是我未婚妻梅氏。傲雪，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沐阳师兄。” 美女敛衽行礼：“沐阳师兄。” 吴.沐阳.孟达笑得无比和蔼（但叶息已经停到他心碎的声音）：“梅姑娘钟灵毓秀，实为薛师弟佳偶。” 听听，果然是日后当掌门的人，这话说得多么虚伪，牙都咬碎了吧师祖？！不过，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您跟这位梅姑娘实在没法比呀！人家长得多美，比21世纪那些有名的美女都好看，男人多看一眼脚就会软的那种。再看看您，年轻的吴孟达还是吴孟达，除了内在美，浑身上下就没有可以和美沾边的东西。在一个看脸的世界，内在美也然并卵。 画面再一转，薛师弟和梅菇凉喜结良缘。吴.沐阳.孟达依旧笑得无比和蔼，但是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他就是眯成比线还细的一条缝，叶息也能从中看到落寞、伤心、失望、隐忍等等一系列复杂情绪。沐阳师兄上蹿下跳地替新朗挡酒啊，敬宾客酒啊，被别人敬酒啊，自己灌自己酒啊，整个儿一失恋哥。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呜呜……来吧，朋友，干了这杯酒！苦啊……” 叶息在那儿给师祖配os配得正兴起，忽听身旁的雪胤猛地叫了一声“爹”。 卧了个大槽！他绝对没听错，师尊对着全息投影的某个人喊“爹”！ 雪胤自顾自地继续道：“巍州薛家，富甲一方，然子息单薄，膝下只得一子，名胤征。此子聪慧过人，不喜功名只好修仙，八岁入无相门为俗家弟子。二十五岁娶梅氏为妻，次年生下一子，唤作……狗蛋。” “噗！”要不是此时嘴里没有多余液体，叶息准得喷全息投影一整屏。 这名字取得也太呵呵呵呵了。以师尊那清朗嗓音说出来，太喜感了有木有？！ 被嘲笑的薛胤征像特意解释一样，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对妻子道：“听说给小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等他大些再正式取名。” 薛太太偎着丈夫，莞尔颌首。 瞧瞧，人多美啊，十里春风都美不过她……为毛这美女也好眼熟？以前肯定见过！云绶山里只要公的……是芜台镇？也不会。镇里要来这么个大美人不知会被围观成啥样…… 叶息猛地想起来，噬魂突现的那晚，他在梦里被一女的砍，那女的转眼变成了师尊。对，就是她！梦里的女人就是眼前这位薛太太！ 居然是在梦里……梦……里……叶息凌/乱了。 画面从薛胤征美满的家庭生活一转，转成了沐阳真人提着宝剑，满身是血地站在薛家大院里，后面跟着五、六个同样拿剑带血的同门，院里则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是什么鬼？爱而不得，转眼成仇，灭了负心人满门的剧情么？要不要这样狗血、这样虐？！ 叶息警惕地瞅着雪胤真人。师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又变成一尊无悲无喜的冰雕。但他的拳头在身侧握得紧紧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肩背和手臂像绷到极致的琴弦，不知何时就会崩断。 看到他这副模样，叶息就心跳加快、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总觉得下一瞬自己身上就要多个窟窿。 此乃传说的杀气。 “师尊，这都是幻像，不是真的。”他忍不住开口提醒雪胤。 但那人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动不动地绷着，身周的气场让叶息又发抖又冒汗，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十分酸爽。 沐阳真人收起一贯的逗比表情，面色冷肃地往大厅走。手中长剑拖在身侧，拖出一路血痕，脚下更是一步一个血脚印，每一步都像踏在叶息的心上，使他的心脏一点点往下沉。 大厅里，横躺在死人堆里的薛胤征，被一柄蛇形剑穿心而过，伤口处皮/肉焦黑，没有血，只有淡淡的黑气。但还没有死，顽强地瞪着眼，瞠视着一步步走近的同门师兄。 沐阳真人走到他身侧，垂目凝视着地上的师弟。白衣被血，宝剑已折，昔日奇才天纵的不羁师弟，如今成了苟延残喘的垂死之人。 他缓缓地蹲下来，与薛胤征四目相接。 他俩像是讲了几句话，但声音实在太小，依稀只听到沐阳真人问：“你后不后悔？” 薛胤征道：“我不后悔。” 他指了指肩膀旁边，叶息才看到那儿还有个小小婴孩儿。小狗蛋睡在尸体中间，不哭不叫，转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已经初具雪胤真人的淡定风姿。 沐阳真人抱起孩子，眼角溢出两滴泪，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决绝地举起宝剑！ 薛胤征看了看宝剑，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随即平静地闭上双眼。 剑光在他脸上一闪而逝，直直刺进了他的心口。血溅了沐阳真人一身，也落了几点在孩子玉似的脸蛋上。 这还不算完，沐阳真人竟用剑剜了一圈，生生把他师弟的心脏割下来，一巴掌捏得稀碎！ “啊啊啊！”叶息被这一幕吓得大叫，捂着眼不敢继续看下去。恐怖片他也看过不少，比这残酷的场面也见过，但因为猜到死者是师尊的亲爹，所以让他格外不忍心。 多大仇？！ 杀就杀了，还要干这种血腥变/态的勾当？！那可是师祖您心爱的师弟！ 画面戛然终止。 一室如死般的静谧。 叶息虹膜上还残留着血/肉横飞的景象，以及血腥背景下狗蛋没有表情的小/脸。 抬起头看向前面那人。没有气息，没有动静，连刚刚的杀气都不见了，他立在那里，几乎不像活人。 “师、师尊。”叶息小心地贴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雪胤猛力甩开他，因为力气太大，把他推得一个踉跄。等他站稳后，再看，坏菜了！雪胤的双眸变成了血一样的赤红，手里多了一把凶光凛冽的宝剑！ 叶息在心里哀嚎：“555555，师尊又疯了qaq！” 还没嚎完呢，利剑已当头向他砍了下来！ 第47章 云绶山西入口，血魔族人像水蛭一样紧贴着雪鹏，人形锁链如影随行，好几次差点儿伤到大鹏的腹部，情势十分凶险。 而更凶险的是，雪鹏无法□□保护本就比较脆弱的大阵，在血魔族人不间断的攻击下，一棵桃树已然摇摇欲坠，眼看要倒了。 雪鹏心急如焚，顾不得横空而来的人形锁链，直接俯冲而下。它冲得太快，眼看要擦着锁链的边儿过去了，那锁链倏然从中散开，雨点似的扑向它，在它前面陡然聚合成巨型蝙蝠。大鹏躲闪不及，与其对撞在一起，那些竖起的钢叉如细针般刺上鸟身，有一些刺进了鸟腹。大鹏发出痛苦的长啸，身体也失去平衡，差点撞到一旁的山石上。 巨型蝙蝠正要乘胜追击，一条白影半路杀出，大吼道：“大师兄我来了！快让开！”紧跟着朝蝙蝠嗖嗖扔出两个黑家伙。 待看清楚黑色的霹雳烽火雷时，已经来不及了。霹雳烽火雷轰然炸开，把大蝙蝠炸得人仰马翻，不少血魔族人下饺子似的，大头朝下直栽进土石中。 白雪站在白羽鹰背上，一手握着一面彩旗，一手拿着个比他头都大的海灵螺壳。他将灵螺壳放到嘴边用力吹响。 灵壳之音如号角，顷刻间响彻山巅。只见他后面的树丛、石间蓦地多出很多人，手握各式兵器，身着甲衣，看上去就像一队训练有素的军/人。 白雪又连吹两声，手里的彩旗前后挥动，甲衣士兵一拥而上，眨眼间围成内外相套的两个三角形。 这时候血魔族人才看清，这些横空杀出的士兵居然是一队傀儡。不同的是，这些傀儡身上灵气缭绕，至少有低阶修士的修为，尽管样子粗糙有些甚至头都是歪的，但一举一动皆整齐划一，只有经过长时间训练的修士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雪胤真人虽然给下过不准做傀儡的命令，可山中生活枯燥，白雪耐不住寂寞常偷偷做傀儡。因为是做着玩，材质各方面都比较马虎，唯有傀儡的灵智做的不马虎。他甚至特地找叶息要了些黑金石灵力包，给这些傀儡装上。然后练功累的时候就同叶息操纵傀儡们对战玩耍。 久而久之，傀儡们将几个初级的进攻、防守阵型练习得十分熟练。没想到这次竟然派上了用场。 白雪指挥着傀儡们大杀四方，血魔族人居然被这些歪脖斜眼的假人给困住，双方一时陷入了胶着状态。 ***** 雪胤将宝剑毫不留情地朝叶息当头砍去，那一瞬间，叶息已经被骇得不会动了，呆若木鸡地瞠着剑锋落下，眼皮都不会眨。 就在他以为救美不成反要身死道消的当口，雪胤的手腕略微偏了那么一点点，剑刃擦着他的脸颊落下，只截断了他的一缕乱发。 师徒俩的目光撞到一起。 雪胤那双赤血般猩红的眸子闪了一下，给冷酷的杀机添了一分迟疑。 然而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一剑，身后有尸体倒地的声音，热乎乎的液体糊了叶息一背脊。还来不及恶心，叶息就听到杂沓的脚步声不间断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海潮般气势汹汹的恨意杀气。 叶息回过头去，看到一大群执剑的无相门修士。一柄柄宝剑直指雪胤，锋锐林立，壁刃难摧，分明是要将绞杀于此，不留丝毫余地。 雪胤冷笑一声踏前一步，顺势把叶息推到自己身后。 前面一排修士用剑指向雪胤，喝骂道：“雪胤你这个妖孽！” 雪胤听到“妖孽”二字顿时炸毛，脖颈上瞬间显出龅牙老虎的图案，头发和衣袍无风鼓荡，强大的气场令那一排修士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 这简直上赶着作死的节奏。叶息在心里为这些幻影修士点一根蜡。 “师尊，原来是你们杀了我的家人！为什么？！薛家不过是普通凡人，世代行善从无恶行，我父薛胤征更是你的同门师弟，你们为何痛下杀手？！你将我养大、教导我修行，最后却告诉我我是战鬼，你是我仇人！你那时为何不一剑杀了我，却让我背负这样的枷锁？！”像是看到沐阳真人，他的目光越过排排修士落到虚空中的某处，带着满腔的悲愤吼出自己的质问。 他那一把清朗好听的声音，此刻变得粗粝而沙哑，让叶息有种他嗓子都流血的错觉，心和肝统一颤了起来。 “师尊，那不是真的……”叶息一再提醒。 可不等他说完，那群幻影已经大叫着“妖孽”扑了过来。 叶息又一次受到了暴力美学的熏陶。这都不用法术了，直接短兵相接，各种残肢满天飞，风是腥风，雨是血雨，雪胤真人砍瓜切菜似的杀翻一圈又一圈。 他恢复成秘境初遇时的那副鬼样子。那只丑老虎越来越黑，越来越生动，跃跃欲试地像要冲破他皮肤跳将出来一样。 叶息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不知该如何行动，可他知道那绝不是自己的师尊！雪胤真人即使入魔，也绝不会这般状若疯癫变成杀人机器！ 有人夺走师尊的神智！有人想把师尊变成傀儡任意操纵！ 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叶息这个游魂也被飙升的肾上腺素刺激疯了，都忘了自己有多怕死。怒向胆边生，他蛮牛一般冲进厮杀的人圈，朝雪胤真人狠狠地撞过去。 雪胤真人被撞得往前踉跄几步。叶息已经四脚四手地爬到他背上，双手勒住他的脖子，双脚紧缠在他的腰间，冲他耳朵大喊：“都是假的，要引你入魔！你给我住手，听见没有，住手！” 神智全失的雪胤犹如被锁上锁链的野兽，被限制行动后愈加狂暴，一边不忘继续砍人，一边又抖又甩想摆托背上的人形乌龟。 叶息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缠住他，继续吼道：“你被人下套了，你个傻x，还傻乎乎地往里面跳！ “你想入魔吗？你入啊！多容易呐，何必在秘境里费劲儿呢？那什么暗魔花大力气做这秘境，你早说呢，就不用这样麻烦人家了！” “你不是最恨人家叫你妖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是妖孽是什么？！” 雪胤真人听到最后一句，被激得怒上加怒，暴喝一声，将脊背转向剑丛毫不犹豫地撞过去。 叶息感到剑尖狠狠地扎了他好几下，又被弹开。要不是神识里身上穿着蓝冰蚕丝甲，他肯定戳穿了！尽管没受伤，可他仍是被疼得吱哇乱叫：“我~草~你~大~爷！雪胤你竟然弑徒！你反了你！” 他也昏了头，不知道自己乱骂了些什么，反正是贴着雪胤耳朵不停地大吼大叫，手脚像藤蔓长了雪胤身上，任疯子雪胤怎样动作也丝毫不松懈。 噗、嗤……不知道蓝冰蚕丝甲挡下了多少剑，也是叶息的神识过人，可以一心二用，帮雪胤唤魂的同时，还能分出神来维持甲衣法挥最大功效。 渐渐的，雪胤慢了下来，不再像先前那般杀气腾腾，动作间多了一些犹豫。老虎图腾也逐渐淡了下去。 又一次撞出去的时候，雪胤下意识地收了三分力道，却听到叶息嗷地惨叫起来。 这惨叫如同在耳边骤然响起的梵音，雪胤终于回神了。 “雪团子！”他蹲下来，想把叶息放到地上。 谁知叶息还没沾着地就急吼吼地叫道：“别别，把我的脚先放下来。” “你伤到哪儿了？”雪胤连忙关切地问。 叶息愤怒地叫骂道：“哪个缺德冒烟的戳老子屁/股!喂，愣着干什么？先把老子脚弄下来！” 他的脚盘得太紧了，又受了伤，都没力气自己放下脚，要雪胤又搬又推的，才总算双脚着了地。可是脚麻屁~股疼，他也站不稳，只得像病西施似的歪在师尊怀里，还在暗自腹诽：这甲衣为毛只能护上面，真不科学！ 随着雪胤回魂，那些喊打喊杀的无相门修士囫囵不见了，沐阳真人的静室也不见了，只剩了一个荒芜的破山头。他不顾叶息的强烈反对扒了徒弟的裤子，治好了其臀~部的剑伤。这一下算是扎到魂魄上，叶息虽没特别不适的感觉，但还是恹恹的提不起劲儿。 雪胤就地盘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给渡灵力。 叶息：“师尊，您没事了吧？” 雪胤：“嗯。” 叶息：“刚才那幻境……您以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雪胤：“确切情况不清楚，但有些怀疑师尊。” 叶息：“……”原来他心底藏着这样一个心结，难怪会被暗魔利用。 雪胤：“师尊在世时的最后两年里，我梦到过一些片段，当时对我的身世、以及师尊与家父的关系起了疑心。”顿了顿，他苦笑道：“师尊把家父在无相门的痕迹抹得太干净了，反倒令人生疑。” 叶息：您梦到师祖……他害了薛氏全家？” 雪胤：“那倒没有。” 叶息捂着胸口大大地舒了口气。 雪胤歪头看着他，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好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息：“我放心了。” 雪胤一轩眉头：“嗯？” 叶息：“您没有梦到，说明那些都是暗魔搞的鬼，您就不用与无相门为敌了。” 雪胤饶有兴趣地问：“为敌又如何？” 叶息挠着头道：“真要打起来您肯定下不去手。两难的滋味可不好受。” 雪胤带了笑意追问：“你确定我下不了手？” 叶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为何？”雪胤彻底笑了出来。 “因为您是雪胤真人，我的师尊。”叶息逮到机会就要拍一拍师尊的马臀。 这一拍大大地取~悦了雪胤。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罕见的、堪称灿烂的笑容，一扫先前杀戮流下的阴霾和戾气。 叶息被他的笑脸闪瞎了狗眼，挠着头嘿嘿傻笑。 师徒俩相对笑了一会儿，雪胤真人忽然板下脸，问道：“你刚才说我是什么？傻x？” 叶息先是一怔，随后连连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肯定是您听错了！” 雪胤拖长音调：“哦？我听错了？是谁说我傻呼呼往人家套里跳？” 他的脸往叶息跟前凑了点儿，咄咄逼人地问：“又是谁说我是妖\孽？” 叶息吓等往后仰，语无伦次地道：“不是，师尊，我那时着急说走了嘴，不不，是说错了，我绝没有侮辱您的意思！” 雪胤又往前靠近一点，并单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往后退，沉声道：“还说我弑徒，要反了？” 叶息听他语气不善，都要急哭了。自己那也是一番好意，就他当时发疯的情况，不下猛药激将一把，估计还疯着呢！自己为了谁被戳伤臀~部？我可是冒着绳命的危险在拯救师尊啊qaq！不待这么记仇的！ 他瘪着嘴，一副惊吓过度又委屈的模样，哼哼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您原谅我吧。” 雪胤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反正常年面瘫，也看不出到底是气还是不气。 只是他的呼吸略微重了一点点，脸又挪近了一点点，眼睛显得特别亮，鼻梁显得特别高，粉\色嘴唇微微上勾是个不笑也笑的角度，真是360度无死角的帅……叶息被眼前美\色所惑，思想犹如脱\肛的野马一路狂奔，忘了自己正仰躺在师尊臂弯里等待对方的惩罚。 师尊的惩罚就是——在他额上落下了一个轻柔而炙热的吻。那带笑弧的嘴唇在皮肤上贴很久才离开，留下暖暖的触感和淡淡的薄荷余香。 第48章 叶息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吻亲成成石雕，半天都没动静，好像连气都不喘了。 雪胤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带笑连喊几声他的名字，他的眼珠才终于转了一圈。尔后，腾地红了脸，耳朵带脖子都红得要滴出~血来。 他要仍是雪团子那副萌娃样儿，亲一下额头也不稀奇。可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汉纸一枚，师尊您怎么下得去嘴？还是那么温柔缱/绻的一嘴！您不是专注面瘫冰山一千年么，突然变这么肉麻是要闹哪样？不是被秘境折腾坏了吧？！ 尽管内心的os可以绕山头几周了，叶息面对师尊却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假装成一只受惊的鸵鸟。 但雪胤真人不允许他装。 几乎是用捧的姿势抬起他的脸，雪胤那双如戴了美瞳，含义常常很丰富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轻声道：“叶、息，谢谢你。” 嘶吼过度的嗓子有些沙哑，是极低沉的男音，随着熟悉的薄荷味儿灌进叶息耳朵里。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正式叫自己本名，竟让叶息生出一种同他坦诚相对的感觉。不是戴着萌娃的假面，不是以小僵尸的身份，就只是叶息这个人，连着急骂人的词儿都是叶氏独有。 顺着这思路，叶息回想起刚刚的亲吻，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算不算亲吻了自己的灵魂？好亲昵，好羞耻……叶息简直要鄙视自己了，不过是亲一下而已，怎么就生出这么多联想呢？都是寂寞惹的祸qaq。 雪胤放开外表呆滞，内心翻腾的叶息，缓缓站起身眺望远处。然后他回头问叶息：“你的伤不碍事吧？” “嗯？哦。全好了都。”叶息暂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到一边，爬起来与他并肩而立，“您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没有。”雪胤摇摇头，“我们在这里呆得太久，是时候出去了。” 猛眨几下眼，叶息咂摸出他话里的意思，小心又兴奋地问：“您的心结解开了？” “嗯。” “都解了？” “嗯。” 叶息不放心地问：“如果出去以后，战鬼们还来纠缠，您会不会……” “入魔？”雪胤侧过头潇洒一笑，道：“我不会入魔了，因为有人看着我。” “……” “走吧，别一脸傻相。”雪胤抓起他的手，拽得他差点双脚离地。 “师尊您慢点……”叶息不得不跟着跑起来。因为他那句保证太没有说服力，苦逼叶边跑还边念叨：“您不是开玩笑吧？我能看住您？您可是金丹呐。” “我如果入魔，你就再使那招乌龟四脚爬，到时候我想发作都难。哈哈哈……”素来比冰雪都冷的雪胤真人，二十年来头一次抛开一切，开怀大笑。 ***** 白雪的傀儡阵暂时挡住了血魔族人，但随着时间推移，傀儡阵逐渐显出颓势来。毕竟这个阵法的操纵者只是筑基修士，傀儡制作再精良，也很难维持长时间的战力。 傀儡士兵一个个倒下，后排替补的傀儡越来越少难以为继，终于出现了一个缺口。血魔族人都是有战斗经验的战士，一看到缺口便立刻集中力量，全力朝那里攻击。眼看战况突变，白雪也急了，手里彩旗顿时乱了章法，傀儡们无法领会他的意思，有的前有的后自家先乱了阵脚。 雪鹏眼看阵法要破，一面忍住伤痛掩护白雪，一面千里传音给白镜汀：“师伯白雪撑不住了！快想办法啊！” 白镜汀听到他的话，浑身灵力当即乱窜，鼻孔和耳朵一起流出~血来。 殷陌急得跳脚：“雪胤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出来？要不你打开结界，无相门肯定前来援手。” 白镜汀咬着牙摇头拒绝。 “我求求你，别倔了行不？我反正是大魔头，什么样的下场都是活该，你不用护着我。你白家可只有白雪这一个孩子！”殷陌单腿跪在他面前，急得几乎想给他磕头。 他却还是摇头，道：“现在也来不及了，我还可以撑一会儿。” 他阖起双目，几息之后，呼吸重新平稳眠长，周遭白光更亮了，整个洞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团，光团穿过障眼幻术的结界，照亮了云绶山的后山，并以眼目难辨的速度向四周扩散，一息之间就到了云绶山西面入口。 灼目的白光刺得战斗双方皆睁开不开眼，所有人都停下动作立在原地，怔怔地看到，确切地说是感知到，一只虎头、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巨兽端坐云间，周边祥云缭绕，瑞光四射，甚至有飞天神女的倩/影围着它翩翩起舞。 巨兽嘴巴一开一阖，吐出一连串咒语。尽管听不清咒语的内容，但那祥和不失威严的声音带着一股暖/流如海潮一般灌进耳朵，令修士们烦闷顿消心定神和，而血魔族人则如脏腑被油煎火烹般难受。 这就是让人间帝王俯首的圣兽谛听。 谛听真身现世，即使云绶山周围有结界阻隔，九星界内仍有感应。 玉璇真人立于观星台上，眺望云绶山方向，面色十分凝重。 身旁的顾探微小声道：“师尊，云绶山是不是出事？小师叔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玉璇真人没答话，只闭上双目开天眼探看。半晌之后，他睁开眼，目光惊疑不定，沉声道：“有人设结界封住了云绶山。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回身扬手挥出一道青光，天空中传来悠扬鸾鸣，转眼间青鸾已立于台上。 在九星界另一头的山洞里，殷陌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白镜汀，道：“你显了真身，恐怕无相门的人很快就到。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撤掉结界，何必这般耗损？” 白镜汀勉强笑道：“虽然他们最后都会过来，但我须得拖延些时间，因为……”他看向安然悬浮在半空中的魂之秘境，“他们很快就会出来。” 像是给他的话做证明一般，魂之秘境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彩色光环一时亮一时暗。一道金芒乍然亮起，从秘境中一点点渗透出，逐渐将秘境切割开。彩光还试图挤压把裂口合上，金芒猛地暴涨，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魂之秘境被绷裂成碎片。 雪胤真人的魂影倏然浮现，一手执剑气所化破天剑，一手拉着懵里懵懂的游魂叶，清冷的姿态隐隐透出睥睨众生的气势。他对白镜汀深深一躬身，道：“雪胤多谢白师兄襄助。” 白镜汀已经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动了动眼皮算是回应。 “我说你在这儿废什么话？！你徒弟要没命了都！”殷陌着急上火，恨不得飞起一脚直接把雪胤踢到西面入口去。 魂影雪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血魔可有话带给你的族人？” 殷陌被他噎得愣了愣，脸上忽地漫上一层内疚羞赧之色。 ***** 魔宫，暗魔用手捂住戴面具的半边脸，面具的碎片散在脚边，水镜也四分五裂彻底毁坏了。 大祭司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们的未来之王，居然用蛮力毁掉了暗魔亲手制作的秘境！重创了魔界最强修士之一的暗魔！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强悍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了！如果他回归统领战鬼，战鬼族的复兴指日可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兴奋之情在胸口翻腾，完全忘记自己上首还坐着受伤的魔尊。 暗魔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 当那男人突破秘境而出的时候，他就赢了！他跨越过层层心魔，解开心结，他的力量已经不再受到羁绊！最最关键的是，他似乎打破了战鬼古老的血统传说，不再会因为力量过于强大而迷乱心智。 换句话说，雪胤真人已然可以驾驭战鬼的力量，今后除非他自愿入魔，那种因血脉不由自主堕入魔道的情况将很难发生。 一个没有了弱点的人……多么可怕。 暗魔瞅着犹自窃喜的大祭司，暗自嗤笑。这老鬼高兴得太早，总有一天他和战鬼那帮蛮货们都会明白，得不到自己的支持，让那人回归魔界根本就是个笑话！ 走着瞧吧，这回那一位没有出手，不代表他就会让雪胤真人和无相门消停，好戏可还在后头！ 第49章 云绶山西入口的打得很欢的两拨人，先是看到圣兽谛听显真身，接受了一番纶音洗脑，接着又看到后山金光乍起，接受了一番地动山摇的震撼，刚回过点儿味来，就见一名小小的修士踏云而来。 其实叶息是踩着风行靴跑过来的，只不过为了有拉风效果，他强烈要求师尊的魂影给他制造了一大坨云雾。 师尊从秘境里杀出来，居然直接进阶中品金丹，连魂影都能施法，吊炸天有木有？！ 因为沾了师尊的光，尽管他不得不再次回到小僵尸的身体里，但自觉师尊代言人的形象十分高（狐）大（假）威（虎）猛（威），对于可能要单挑血魔族人毫无惧意，跑得那叫一个快，没多久就来到了战场。 他直接冲过傀儡阵，伸出清竹剑向呆若木鸡的血魔族人一指，大大咧咧地问道：“你们谁是领头的？” 每一个英雄背后都有一个更牛掰的英雄，吊炸天的师尊就跟在他身后，血魔族敢轻举妄动分分钟灭了丫的！挖哈哈哈！ 叶息大发狐威，拿剑的气势那叫一个狂，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倨傲，朝夕相处的雪鹏使劲揉了揉眼，很怀疑眼前这小娃子真是怂货叶息？ 可怜的血魔族人在经过连番精神恐吓后，已经失去了再战的士气，高调的出场叶息还真把他们给震住了。 一个领头的血魔战将心虚地站了出来。 “血魔已身死，这是他的遗物。”叶息扬了扬手，让那魔将看清他蜷在他手里的微型蝙蝠。 那蝙蝠实在太小了，看着只比汤团大一点儿，浑身赤红，双目紧闭，抱头蜷缩的姿态像是在睡觉。 那魔将只看了一眼小蝙蝠，就瞪着双眼连往后退几步，指着叶息的手惊叫道：“血蝠王！”随后双膝跪地，俯首痛苦。 同族之人听了他的话，先是震惊，之后跪倒的跪倒，痛哭的痛哭，很快嚎成了一片。 刚刚还喊打喊杀悍不畏死的魔族，现在丢掉武器哭成狗了，雪团子到底做了什么？白雪、雪鹏一起向叶息投去惊愕的目光。 只见小僵尸把手里的小蝙蝠高高举起，大义凛然地道：“血魔殷陌伏诛，我师伯师尊念他有弃恶从善之心，现将血蝠王还给你们以了他遗愿。不过话说在前面，血蝠王已被施了无相门的封印术，非本门中人若妄图解开封印，血蝠王必死！” 将小蝙蝠抛给最前面的魔将，叶息又道：“你们拿了东西赶快走吧，今天饶你们一命，若再进犯，定诛不赦！” 魔将捧着小蝙蝠哭哭咧咧的回过头，征询族人意见。血蝠王可是血魔族的主心骨，每一任族长都要传承其力量才有统领整个血魔族的能力和资格。现任族长就因为没得到血蝠王的传承，无法令族人信服，他们才冒着生命危险来找殷陌。 不管殷陌真死还是假死，但他既然交出了血蝠王，就是表明了不会再回魔界的态度——回去也没用，没有血蝠王，他等于废人一个。 谁想得到，殷陌被困云绶山，魂魄与白镜汀绑在一起，血蝠王的力量其实仍有一部分可以供他使用。他若真心想脱离白镜汀，也并非完全做不到。但他不愿再回魔界当魔王了，只想躲在云绶山和笑面白老虎一起了却残生，岂料血魔族人会找上门来！这些族人都是他的拥趸，他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他们全部葬送在这里？ 殷陌本不是贪恋力量的人，当初与血蝠王融合实是无奈之举，如今面对这两难局面，他干脆将脆弱的血蝠王从身上剥离出来，由白镜汀联手雪胤真人的魂力将其封印，交还给血魔族人，也好叫他们死心。他们若就此罢手，白镜汀他们便不再追究，等他们离开后再想办法抹平痕迹，算是两位无相门大能给殷陌的面子。 这过程说起来简单，若不是叶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殷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而且失去了血蝠王之力的殷陌，身心统一恢复到入魔之前，修为比叶息还低，寿命也只比普通人稍长一点点儿。他叱咤风云好多年，认真算起来已经是个老头了。 他如今那副老态龙钟的凄惨样儿，让叶息这位贪财又黑心的牌友都心酸，当即表态今后再也不压榨他填坑了。 失去指望的血魔族人也没心情打仗了，抹着眼泪偃旗息鼓，径直带着血蝠王离开了云绶山。前一刻还狼烟四起的群山，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白镜汀望着苍老虚弱的殷陌，心里百味杂陈。当年他和雪胤费了大力气来封印血魔，才过了十多年这厮就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重新集聚起力量。而殷陌明明可以反击，却安安静静地呆在黑洞里枯耗。 悠悠岁月，自己固然是骨肉分离，殷陌何尝不寂寞无聊？自己是心甘情愿，他呢？ “唉，我说你是为什么呀？明明有机会跑的嘛。”八卦的叶息替白镜汀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殷陌斜睨了白镜汀一眼，然后东张西望道：“不为什么，我懒得跑。你当山里这两位好对付吗？要逃过他们的眼，还要躲那只大鹏鸟，麻烦！” 叶息：“你早点把血蝠王分离出来，师伯就不用再镇压你，你俩都自由了。可你为什么宁愿蹲在这破洞里装样子，也不肯要自由？” 殷陌啐道：“我是最近才发现可以摆脱血蝠王的好么！再说这家伙，你知道他当初是怎么骗我的？”他指着白镜汀义愤填膺地控诉：“我那么相信他，把他当过命的好兄弟，要开仗了还担心他的安危，他倒好，用这种损招对付我！我没自由他也得陪着我！哼，我就不让他见儿子！就不让他好过！” 叶息：“你今天又把血蝠交出去？” 殷陌：“我不交出去血魔族人就不会罢休，他都成那样了，再打下去说不定就身死道消……还有他儿子，本事没多少胆儿倒挺大，傻乎乎地冲在最前面，当血魔族人都跟他一样傻？！再说，我虽不想加入血魔族，但他们对我如此忠心，我也不能看他们送死。” 叶息撇嘴道：“他们不是忠于你，是忠于血蝠王的力量。血蝠王就是个牌位，谁得到了他们就跪谁，你真当他们是为你呀？” 殷陌无所谓地一挥手道：“我把血蝠王交出来就不欠他们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也没义务再替他们操心。” 叶息暗忖，殷陌这种boss级别的魔修都可以被谛听后人的魂力净化，进而分离出融于血肉的血蝠王，那师尊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这方法？ 殷陌见他一双大眼睛盯着白镜汀骨碌乱转，下意识地提醒道：“喂，雪胤跟我不一样，他是天生的，姓白的只能帮他控制不能帮他根除，你别乱打主意了。” 叶息嘻嘻笑道：“怎么，怕师伯劳心劳力，你心疼？还不让他好过呢，我看你呀根本就是希望师伯天天守着你，连魂都要绑在一起，永不分离对不对？” 殷陌炸毛猫似的跳将起来，要去扯叶息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臭小鬼少放/屁！老子才不稀罕要他陪！” 叶息笑着蹿到白镜汀身后，狂拍圣兽的兽臀道：“师伯，您实在太厉害了！没想到谛听这样牛掰，比大师兄都牛！您如今脱身了，可不可以腾出一点点时间，帮我解僵尸门的毒？” 殷陌挽起袖子作势要打：“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不占我们的便宜就皮痒是不是？” 白镜汀微笑着摇头道：“你中的毒是真毒，而不是会令人迷失本性的力量，所以我无能为力。若你毒发要入魔，我倒可以帮你控制。” 叶息失望地道：“那就是无解咯？” 白镜汀想了想，道：“丹瑛师叔擅长炼丹，说不定她知道解法。” 丹瑛真人在《制霸》里，是只比灭绝师太好一点点的人物，追杀雪樱美眉的时候她跳得可欢，叶息对她可不抱希望。 既然不需再封印殷陌，大阵啥的自然用不着，而白镜汀和殷陌的魂魄一分开，也可以出去见人了。没有了障眼法，后山那片地方就显现出本来的样子。 叶息回头看到白雪怯怯地立在洞口，想进又不敢进。也难怪了，这娃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父亲的真人，换谁都会紧张。 白镜汀也看到了儿子。笑面白老虎的嘴角变换了角度，由习惯性的假笑变成了强压着激动的微笑。冲儿子招了招手，他颤声唤道：“白雪。” 白雪绞着双手，低着头小声道：“掌门师伯来了，还有顾师兄……” 白镜汀湿~了眼眶，柔声道：“交给你师尊就好，我们不用管。你过来，让爹看看……” 白雪当即就哽咽出声，边抹眼泪边挪到父亲身旁。 叶息带着小宝悄悄离开山洞。这种父子相认的煽情场面，还是留给“落拓天涯”去感动，异世游魂是很脆弱滴，就不要再受刺激了，免得夜深人静之时孤枕难眠。 等他回到繁花谷，玉璇真人和顾探微已经离开了，雪胤之魂同受伤的雪鹏也被他们带回了无相门。叶息知道师尊是个大忽悠，但没想到他这么能忽悠，云绶山的天都要被打通了，他居然几句话就把玉璇真人糊弄住，一点疑心都没起。 叶息站在茶花树下，环顾空荡荡的院落。整个山谷，除了自己只剩一只忠犬和一个嘴欠的猫妖。叉着腰仰头长叹一口气，他忽然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师尊前脚刚走，这会儿就有点儿想念了。 ***** 沿着来时的秘密通道，血魔族人撤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袪魔屏。 袪魔屏两边，一方是清心寡欲全心向道的修士世界；一方是为所欲为强者为尊的妖魔世界，因为这道无形的屏障泾渭分明又相安无事地并存了很多年。方圆数里内，不见日月，亦无四季，终日雾气氤氲，除了守卫再无其他生物。 血魔族人偷入九星界的通道口，乃是袪魔屏守卫比较松懈之处，触目所及皆是怪石和灰雾。他们如约放出信号后，或站或坐，静静等待内应打开结界。 等了一会儿，有人影从浓雾深处缓步而来。待血魔族人看清来者，却发现他并非先前内应，而是一位青袍修士，看服饰乃是无相门的门徒。而且此人年纪不小，修为不低，竟是一位金丹修士。 血魔族人大惊之余，迅速排好防御阵型，领头的战将开头问道：“你是何人？” 修士露出睥睨之色，冷笑回答：“取你们性命之人。” 血魔族人又惊又怒，也不废话直接开打。 他们之前经历大战，折损甚多，原以为只一位金丹修士尚可勉力一战，岂料这修士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大剑，青黑的剑身上隐隐泛着暗红血光，有一种妖异的煞气。 血魔战大惊失色，认得此剑就是大名鼎鼎的魔剑噬魂！ 他们尚未搞清魔界的名剑怎会落入修士手中，那修士已经携噬魂大开杀戒。血魔族人都知道，若被这修士缠住惊动了守卫，就再没机会回到魔界，他们须得拼了性命背水一战！ 然而，在看不见的某处地方，似乎有一股力量要消灭他们。这手持噬魂的金丹修士神勇无匹，噬魂所到之处血光四起，所向披靡。不过一会儿，这队血魔族人就被杀光了。 凝视着一地死尸，那修士面色不改，只持剑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噬魂咣当落入血泊。 这时候，一条黑影出现在他身后，斗篷压得极低，只看得到一个苍白的下颌。那黑影抖开一卷布，包裹住好地上的噬魂纳入斗篷。 他又在死人堆里找到封印的血蝠王，低笑着对修士道：“总算找到了，不枉你跟了他们一路。” 修士的目光在他和血蝠王之间来回睃巡，神色有些茫然，半晌才道：“灵玑任凭差遣。” 黑衣人收好血蝠王，指着地上死去的血魔族人，道：“你可以回去请功了。不过其他事无须再提。” 修士微微躬身答了声“是”。 黑衣人便如来时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浓雾里。 第50章 雪胤真人回到无相门后，经过短暂的调整就去参加竞技大会。他作为新晋升的中品金丹已经很惹人注目了，在同级别的比赛又拔了头筹，一时间更是锋芒尽现风光无两。顾探微则毫无悬念的取得了凝脉第一，继他小师叔之后，再为无相门争了一次光。 这次竞技大会，顾探微把陆健（贱）仁（人）打得满地找牙，而雪胤真人打败了池（碧）碧（池）之父、横澜派的清门居士，可算是狠狠替叶息出了一口气。 总之，无相门是这次竞技大会最大的赢家，隐隐有压倒横澜派、统领九星界的趋势。另有灵玑真人偶然遭遇偷袭的魔族军队，被其一举斩杀，虽没有参加竞技大会风光，也为无相门立了威。 这段时间最高兴的当属玉璇真人。无相门威望大涨是他这掌门管理有方，静虚真人那帮不服他的人现在也无话可说了，师弟雪胤的表现更是打了那些反对之人的脸。现在，他的地位空前稳固，再不用担心有人拿他的修为做文章。作为掌门亲信的雪胤真人和顾探微，在门中自然也倍受尊崇。 师尊在无相门风生水起，而徒弟在云绶山空虚寂寞冷。这就是叶息每次看界报的心情。 云绶山里统共就没几个人，殷陌虽然失去了血蝠王，但他曾经是魔尊，在九星界仍然有不少仇家，不敢随便露面，所以只能躲在后山；白镜汀和他又都在上次事件中元气大伤，这些天忙着疗伤无暇他顾；白雪好容易找到爸比，每天玩“爸爸去哪里”玩得不亦乐乎，也没空理师弟。 叶息想要讲话就只有找花无暇打嘴仗，孤独成这样，宅男也受不了。 以前和师尊两地分居，还有顺风耳可以互通消息；现在殷陌法力全失，他炼制的顺风耳也神奇地失灵了，叶息连晚上的摇篮曲也听不到了。 心情好烦躁肿么办？师伯说，静心。 在叶息一百零一次静心失败的时候，师尊送来了静心口服液，哦不，是送来一个新的法器。 这法器是一个薄薄的琉璃佩，外表十分普通，甚至不像其他法器可以感觉到蕴含的灵气。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也没附个使用说明，问送东西来的小哥，只说入定的时候放在旁边就好。 等送走来人后，叶息迫不及待地拿上琉璃佩开始入定。 将杂念从识海里摒弃后，琉璃佩忽然放出彩光，光线逐渐聚拢，变换成真人大小的雪胤真人——原来这玩意儿是个3d全息投影仪。 投影师尊缓缓开口道：“雪团子，此物是用魂之秘境的碎片炼制的，集中神识就可以和你所想之人沟通。你在山中寂寞，此物可以助你随时与我联系。另外如果你神识足够强大，甚至可以与你前世的故人沟通。” 说到这里，投影师尊顿了顿，用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前方，轻缓地道：“我……很想念你。” 叶息与这虚影四目相对，仿佛雪胤隔着千里的距离看进他的心里，对他说出这句话思念之语。心底的一角瞬间柔软下来，他在识海里大叫：“我也很想你！” 投影雪胤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嘴角勾出一个温柔微笑，道：“你等我。” “好！”叶息猛点头。 光影倏忽散去，留下一室静谧。但那句“我想你”的余音久久缭绕叶息识海，长留不去。直男叶丝毫不认为俩男人这么说话有何不妥——似乎有某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叶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重看一遍《制霸》，心里实在有太多疑问了，现在有了这可以穿越时空的法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以后几天，他什么都不干，每天尽对着琉璃佩练《灵识诀》了。 ***** “咦？小珂你也喜欢这位作者的书？我以为你从不看男作者的文呢。” 小珂看着手里的一套《制霸修真界》，冲闺蜜小珑笑道：“我不喜欢‘四爷很忙’，我也不看他的书，这是给叶息买的……我昨晚梦见他说特别想看这书，他不是‘四爷很忙’的死忠么？后天是清明节，我想把这书烧给他，免得他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惦着。” 小珑：“是哦，他都走了快两年了。我后天跟你去看看他，以前都是和他一起追文，现在剩我一个人好寂寞哦。故人已逝，坑仍未平，唉……” ***** 或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某一天，叶息终于感应到了填完坑的《制霸》，还出版了，一套共四本。风格、故事脉络都是“四爷很忙”的没错，尽管尚未完结，但是从前面透露出的故事走向后十分坑爹，让叶息惊吓过度，差点走火入魔。 故事是标准吊丝逆袭的套路，男猪韦毅行不但走上修行巅峰成为一代元婴宗师，并且富家一方坐拥灵石无数，三位才貌双全的美人爱他爱的发疯，让往东绝不往西，让上房绝不揭瓦。 但是，书中最后的大~boss竟然是前部分的配角雪胤真人！ 和现实中的师尊一样，雪胤真人拥有战鬼血统，力量超群，某日血脉里的魔性大爆发坠入魔道，从此在黑化道路上一路狂奔，终至成为男猪最大敌人，给男猪制作了无数麻烦和困难。最后自带猪脚光环的男猪肯定会闯过重重难关，把黑化的雪胤真人打得身死道消，恢复修真界和平。 叶息一目十行地看到结尾处，心头泛起一口老血，几乎撅过去。我师尊招谁惹谁啦要被作者黑成这样？！当下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拿飞剑戳“四爷很忙”几十下！让你乱写！让你黑我的男神（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书中雪胤真人黑化是雪樱死了两、三年的事，压根没雪团子什么事。他这提前穿过来，是大道的恶搞还是命运自有安排？怎么都想不透这迷之穿书qaq。 ***** 四爷很忙和编辑的微信聊天记录： 编辑：总攻大人为何最近不更新？ 四爷很忙：“别提了。最近总梦见读者来找我。” “读者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乱写小说，把他写成死炮灰，把他最敬爱的男人写成大反派，他做鬼也不放过我！” “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真这么说，还很凶地掐我脖子，那感觉就跟鬼压床似的，太恐怖了！”一个颤抖的表情。 “我早说了不能那么写，雪胤真人人气那么高，你让他变反派最后还身死道消会招读者恨的。” “我是一个有节操的作者，必须坚持我的思想和创作，雪胤真人的结局定了，不可以随便改。” 编辑送来一把剑，“我都想戳死你！” 四爷很忙：挖鼻孔的表情。不过他转瞬想起昨晚的梦就寒毛倒竖地发抖，有人做鬼都不放过你的感觉好恐怖！ ***** 毕竟是书穿重生的人，叶息的心理素质变得强大，即便预料到《制霸》的坑爹结局，他也没放弃希望，不断给自己喂心灵鸡汤——这文不是没写完么？他又可以和作者沟通，完全可以改写小说和自己的命运嘛，一切皆有可能，又一切尽在掌握中…… 叶息在鸡汤的催眠下又恢复了斗志，满怀“登上人生巅峰，找个高富帅”的梦想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雪鹏一见他便满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然后撇撇嘴道：“小子还不错，没掉肉，也没长高，还是棵豆芽菜。” 叶息在心里翻了白眼，上次血魔族怎么不戳他的鸟嘴呢，还是一样的欠抽。他面上却笑嘻嘻地说：“多谢大师兄关心。你的伤好了吗？师尊一切安好？”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不好能亲自来接你？快收拾收拾跟我走。”雪鹏不耐烦地推他往屋里走。 叶息边走边回头问：“走？去哪里” 雪鹏：“师尊不放心你，让我接你去无相门。” 叶息眼睛一亮，这是要开启无相门副本吗？本吊丝终于要开始逆袭了！ 告别了后山两位养伤的基友和依依不舍的二师兄，叶息背着个小包袱，抱着小宝跑到雪鹏跟前满怀期待地望着大师兄。 雪鹏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你这是什么眼神儿？” 叶息谄媚~笑道：“师兄你不变身么？变成鸟飞得快。” 雪鹏怒道：“滚！我来接你又不是给骑的！你当我是灵兽啊！” 叶息嘴唇翕动无声地嘟囔：“难道你不是灵兽？” “我是来保护你安全的，你别得寸进尺！”雪鹏一面强调，一面从袖袋里拿出流云毯抖开，拎着小僵尸跳上去，指挥着毯子飞起。 在升空之际，小宝对着下面的繁花谷叫个不停，狗叫声中带了几分凄凉。叶息往下看，看到花无暇蹲在茶花树的树冠上对他们挥手，依稀听到他喊：“小宝，我把灵食带放叶息包袱里，你记得吃……你们要常常回来看我……” 流云毯越飞越高，云层下的云绶山越来越小，叶息离这重生后的第一个家园也渐渐远了。当初打定主意要守在这里死都不出去的，现在却说走就走，作者的脑洞真是变化莫测。 他安抚地拍着小宝的头，抬眼想远处眺望，蔚蓝天际一望无垠，云下的山川城市蚂蚁般从眼前滑过。他即将奔赴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去书写一部炮灰逆袭的传奇。 第51章 一个多时辰后，叶息顶着一头杀马特乱发到达了鹿湄山。 雪鹏收起流云毯，落到无相门山门前。那里早立了一人，正是白衣紫绶的雪胤真人。 叶息惊喜地喊一声“师尊”，围着他左右转了两圈，确认他身体完好没少一根~毛后，才嘿笑道：“您怎么会在这里呀？” 雪鹏嗤道：“等你呗。傻~子！” 师尊亲自到山门前迎接，让叶息受宠若惊。仰起头，恰巧碰上雪胤真人的目光，叶息的小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生出一种脸红心跳的奇怪感觉。 雪胤真人向他伸出手微笑道：“走吧。” 叶息握住他的手，忍不住问：“您为什么要接我来无相门？” 雪胤真人可能是嫌他走得慢，伸长手臂将他捞到怀里抱着，顺势附在他耳畔悄声道：“你要来看着我嘛。” 叶息还来不及脸红，雪鹏已经在后面连连咳嗽。 雪胤真人扭头看他，他忙笑道：“出一趟门有点儿累，我先回屋休息，您带雪团子慢慢逛。”说完一溜烟蹿得没影儿了。 雪鹏的表现太古怪了，搞得师徒二人都有些莫名的赧然。雪胤真人咳了一声，也不用流云毯，抱着小僵尸拾阶而上，边走边向徒弟讲些无相门中之事。 整个无相门就是一个小型的仙侠世界，各种漂浮于半空的亭台楼阁，各种御剑飞行的修士，以及各种美轮美奂的灵草灵兽，比秘境里那个光秃秃的山头不知恢弘庄严多少倍，让叶息有种来到蜀山或是天墉城的错觉。 叶息也顾不得害羞了，东看看西瞅瞅，和小宝统一圆睁双目，满脸惊羡之色。 雪胤真人宠溺看着怀里的两枚土包子，心情满是愉悦和满足。 路上不时有人向他行礼打招呼，顺便好奇地打量他抱着的小孩。叶息忙着参观真实的仙侠场景，雪胤则是从来对外人的反应无感，所以师徒俩一路走得十分目中无人。 冷不防斜刺里跑出一队人拦住去路。领头的正是顾探微，后面则是他的死忠粉丝队。 顾探微敷衍地行过礼，笑嘻嘻地对雪团子道：“雪团子，因为你今天要来，小师叔都没心思干其他事了，老早就去等你。我们无相门只有弟子等师尊的，师尊等弟子你是头一个，你面子真不小。” 雪胤面无表情地道：“你不带着师弟们练剑，跑到这里做什么？”长辈的范儿端得十足，只有叶息发现师尊耳朵微微泛了红。 顾探微：“我听说雪团子要来，特地来迎接小师弟的，我还准备了蟠桃给他接风。”他身后的十几个同门纷纷附和，显然不止一个人要送接风礼。 小宝一听蟠桃，登时从叶息衣襟里探出半个身子，狗眼里绿光闪闪，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叶息也是眼睛一亮。 雪胤真人将他的神情变化尽看在眼里，心里本就有些不是滋味。顾探微还很没有眼色的没话找话，一双桃花眼在叶息身上转来转去，更是让他小师叔当即变脸。他冷下脸，掐个手诀招来一团祥云，一句话不说就带着叶息踏云而去。 “雪胤长老怎么啦？是不是我们说错话得罪了他？”不少弟子不熟悉雪胤真人的脾气，见他走得头也不回十分诧异。 “他就是这脾气，时间一长你们就了解了。”顾探微摸着下颌暗自沉吟，为什么冰山似的小师叔看上去很像在吃醋？ 叶息也奇怪师尊突然变脸，没来得及开口，他们已经落在一座小院中。 小院上首是一排带回廊的屋子，院里种了翠竹、芭蕉和海棠，有青石桌椅和一个养了金鱼的大瓷缸，非常清雅幽静，比云绶山那些简朴的木屋舒适华美多了。 叶息一面感叹出世和入世的区别真是大，一面把所有屋子都看了个遍，却发现只有一间屋有一张床。 “师尊，那个，我睡哪儿？”叶息立在唯一的卧室门前问，很担心这院子没自己的份儿。 雪胤指了指屋里的床，“你睡那里，和我一起住。” 目测床非常宽大，睡两个大人都没问题，叶息放心了，跑到床边试了试舒适程度，开玩笑地问：“我还以为我要和其他弟子睡大通铺的。” 雪胤不以为然地道：“谁敢让你睡通铺？你在我身边，一应用度都跟我一样。” “那师尊您的用度有多少？”叶息一脸财迷表情，看雪胤真人就像一袋会动的灵石。 雪灵石说了句豪气的话：“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尽够你用。” 财迷叶如闻纶音，四脚朝天地倒在榻上，那高兴的劲头拍手都无法表达，恨不得连脚也一起拍。 雪灵石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凝视着在榻上滚来滚去的徒弟，忽道：“蟠桃很好吃么？” “……” 不等叶息回答，小宝已经用欢快的叫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雪胤低头喝了口茶，低声道：“其实无相门有很多美味灵食，不一定非要吃蟠桃。” 叶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没心没肺地说：“师尊您从小就辟谷，是无法理解不同的食物有不同的味道，不同的味道会带来不同的感受。” 雪胤握着茶杯，微微歪了头好奇地问：“青椒是什么味道？” “……” “我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提到青椒，想来味道定是极好。” “……”叶息明白他话里这个“你”说的并不是雪团子。他那时候让灵石整得神智不清，又被美男闪瞎了狗眼，随便乱调侃一句，师尊竟记到现在。这可怎么解释呢？ “你说要做给我吃的……” 眼看雪胤要开启不依不饶究根究底模式，叶息忙打断他：“这里没青椒呀。要是有，我一定做给您尝尝。师尊，我有个事一直瞒着您。您别生气，我其实早想说的，可每次您都说不想听。” 叶息跳下榻，走到雪胤面前，将《牧溪散记》摊在桌上，“这是我在后山捡到的。我学了上面的功法……那天在秘境里看到您父……薛胤征自称是牧溪河畔一散人，我才知道这是他的东西，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你。” 雪胤翻着手里的玉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叶息略忐忑地辩解道：“反正你们都是一家人，我这也不算是背叛师门，嘿嘿。” 雪胤放下玉简，平淡地问：“你怎么得到它的？不可能是凭空捡到的吧？” 叶息只得将前后经过说一遍，又道：“这事我跟白师伯提过，他说是因为他和殷陌的魂魄被困在那里，那地方魂力比较强，师祖的魂魄才有机会创造幻境，将薛前辈的笔记交给我。” 雪胤不置可否，只道：“我回到无相门曾听丹瑛师叔提过，师祖去世后，有亲近弟子曾偶然感应到他的魂魄。” “……难道师祖没有入轮回？” “师叔们和掌门曾试过招魂，却也招不到。” 叶息严重怀疑无相门招魂术，一个暗魔秘境就让他们束手无策，水平好像并不怎么样。 雪胤又道：“你在云绶山见过师祖，可我和白师兄并没有看到他。” “……”沐阳真人的魂魄失踪咯。 《制霸》压根没提过这位沐阳孟达，这又是小说自行发展出来的情节？ 雪胤轻叹道：“也许师尊并不想让我们找到。” “我们在秘境里看到的……会不会是暗魔对师祖的魂魄搞鬼？”叶息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不由得提了起来。如果魔修们用这个筹码来对付师尊，又将是一个大难题！另外叶息对雪胤身世那一幕也很疑惑，到底全是暗魔虚构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事只不过被他加工夸大了？ “师祖的魂魄进不了魔界，暗魔想到九星界拘魂也不容易。上次他们是费了很大气力、牺牲了很多人才将我困在秘境里。暗魔想要无声无息地困住师尊，基本不可能。但假如有人拿到师祖的东西，暗魔可以用上面的信息制作幻象混淆视听。你不是说无相门中有内奸么？” 对了，《制霸》里还有个没露面的神秘反派，虽然尚不清楚此的身份和目的，但种种迹象表明他是无相门的人无疑！肯定是他和暗魔暗通款曲，偷了沐阳真人的东西，再把秘境送到雪胤房中。 “四爷很忙”你个懒鬼，快给我去填坑！一天更新一万字，早点把内奸揪出来！ 正在刷美剧的“四爷很忙”无故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再继续刷剧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雪胤真人忽然用手盖住他的手，微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 “……” “不管我们看到的是真是假，还是被暗魔做了手脚，都没有关系。师尊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以前发生的事我不清楚，但他对我的关怀爱护却半点不虚，甚至去逝多年仍惦记着我，将家父笔记传给你，让你来帮我。我若纠结于上一辈的恩怨，心生怨怼，岂不辜负了他老人家的这份情意？！我的心结早已解开，真~相如何对我已无意义。” 叶息琢磨出他未说出口的意思，即哪怕秘境里看到的是真事，他也不会去报仇啥的，全当自己啥事都不知道。不愧是金丹修士，心好宽，一点儿不钻牛角尖。自己不用担心了。 然而下一秒，叶息又指着《牧溪散记》婆妈起来：“师尊，您父亲记录的功法、阵法看上去都好厉害，我练过上面的《万象灵识诀》，神识增强了好多。要是您练的话，说不定一下就进阶成上品金丹了。 “这上面的功夫和我修炼的路数不同，阵法倒是值得研究。”雪胤微笑着握住他的小胖手，轻轻捏了捏道：“你能这样关心我，我很高兴。” “……谁让您是我师尊呢？”叶息被他眼眸里灼光烫得很不自在，想抽回手却被他握住不放，而且还低下头在肉/乎/乎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叶息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颤栗的感觉从手背一直蔓延到心脏上，就像上次在秘境里他亲吻自己魂影一样，那种惊心动魄的温柔和兴奋，麻了他半边身体。 他再麻木懵懂，也发现师徒俩人的情势正朝一条诡异的方向狂奔。霎时满脑子里乱蹦的都是什么年上啊攻受啊。 第52章 幸亏有人敲门才暂时打断了叶息的胡思乱想。 几个弟子捧着各色衣服饰品用具鱼贯而入，都是为小僵尸准备的。叶息在云绶山过了五年粗茶淡饭的生活，乍见这些华美的衣饰和精致的用具，又差点被闪瞎狗眼。 乖乖，修士过得这样奢侈，不科学！ 拎起一件丝绣衣袍，土包子叶脱口问道：“这可以换多少灵石？” 旁边的弟子忍不住笑起来。雪胤冷冷地扫他们一眼，几个人被骇得立刻噤声。 雪胤转过头对着小僵尸，又挂上淡淡的笑容道：“这是给你穿的。我不是说过灵石管你够么？” 叶息两世都不讲究穿戴，对这些不能换灵石的东西没什么兴趣，随便看看就丢开了。雪胤见他兴趣缺缺，又指着一个大漆盒道：“这些是你生日时吃的点心。” 点心可是好东西，不但好吃还可以增加灵力。叶息打开漆盒，捏起一块点心正要往嘴里送，无意中瞟到身后一字排开的青衣弟子，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手也从嘴边往下挪，将点心塞到早望眼欲穿的小宝嘴里。 雪胤的视线一直粘在他身上，将他的每个细微表情尽收眼里，这时便吩咐道：“你们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等这些人走了后，叶息问道：“他们是专门伺候您的吗？” 雪胤：“他们是无相门的弟子，不是仆役。因为由我指点他们修行，所以有需要的时候会叫上他们。” “他们可以随便进出您的住处吗？” “当然不行，院外有专门的结界，没有我的允许他们进不来。” 叶息松了口气。毕竟师尊的身世是大秘密，那战鬼的狂性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小说里韦毅行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们一定要防范于未然。一个外人都不能放进这院子！ 雪胤猜出他的心思，体贴地道：“你不喜欢他们，我不让他们进来就是。” 叶息：“我不是不喜欢他们，我就是觉得您身边越少外人越好。再说我都来了，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就行了。” 雪胤笑而不语，转眼，不知从何处取出个袋子递过来：“给你。” 叶息疑惑地接过袋子，怪沉的，差点儿没搂住。打开来往里一看，他“哇”地叫了出来。原来是满满一袋灵石！迫不及待地倒出来数一数，天哪，上品灵石就有近百颗，中品灵石有两百颗！这对为得到几颗下品灵石都要挖空心思的叶吊丝来说，不啻是一笔巨款！ 他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这这这是给我、我的？” 雪胤唇边的笑容深了一层，带点调侃的强调道：“说了管你够的，够不够呢？” “够、够了！太够了！”叶息把灵石胡噜回袋子里，紧紧搂在怀里，一副死都不会放开的架势。 “小财迷，以后还会有的。你这样子好像我很亏待你似的。”雪胤点着他的鼻头嘲笑道。 “……”云绶山的三个徒弟虽不算被亏待，但也过得很穷酸，师尊您造吗？叶息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最关心的依然是灵石，“无相门会给您灵石？” 雪胤：“会给一些，但金丹长老每月也就得一到三颗上品灵石而已。” “……” “我平时会炼丹炼器向门派换灵石，也可以由门中替我拿出去卖。以前会犯懒，炼的不多，今后我会多炼些，换来的灵石都给你。”雪胤说这话时口气神态，好像一个誓要努力工作赚钱养家的男人。 为什么有一种师尊主外徒弟主内的即视感？ 心慌意乱的时候，叶息最擅长讲废话来分散注意力，废话1：“师尊，您和灵玑真人熟不熟？” “他和我同为师尊的徒弟，肯定比别的弟子要亲近些，不过我们志趣不同来往不多。我去云绶山后就和他断了联系。如今同在长老院，点头之交而已。” 叶氏废话2：“您认不认识他的徒弟？” “不认识。”回答得好干脆，叶息放心了。 继续废话：“上次他被噬魂所伤，是您出手相救，您确定他的伤全好了？” “救他的是丹瑛师叔，我不过是帮忙而已；至于他的伤还轮不到我~操心。” 叶息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仍旧唠叨：“噬魂会乱人心智，您们检查过没有……” 一块点心堵住了他的嘴，雪胤不虞道：“你又不认识他，问那么多做什么？” 叶息费力地咽下点心，含糊道：“我、我看界报，他杀了好多魔族，好奇而已。” 雪胤的眉间蹙了起来。 “怎么？” “界报上没有写，我听说他杀的都是血魔族，而且是在袪魔屏附近。我推测是那些来找殷陌的血魔族人，没来得及魔界就遇到了灵玑师兄。” “……好巧。” “确实巧。那些人实力不弱，人数不少，即便是疲惫之师也不至于被师兄一人就斩杀殆尽，而且他们的尸体全部毁坏，看不出是被何种武器所杀。灵玑师兄所用流火剑杀伤力虽大，也不可能毁了但所有尸体。” “您的猜测没跟别人提过吧？” “我在长老会提过。” “……他怎么解释？” “没有解释。” 完了！全按小说情节发展结下梁子了。 “师尊您怎么不想想，这么大的功劳，玉璇真人是脑子进水了才往外推？其他人未必不怀疑，可硬没一个出声，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混过去？您要不要这样耿直？人家会说您嫉妒他乱挑事儿。”叶息急得直跺脚。 “违背初心不是修行之本。”雪胤丝毫没有得罪人的自觉。 叶息觉得有些话跟修为高情商低的师尊没法儿说。还好自己来了，以后一定把他看紧了！ 师徒俩谈心直谈到天黑，叶息服侍雪胤真人洗漱完，自己也好好洗刷一通，回屋就懵了。 原以为会入定练功的师尊，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灯下翻书。翻书就翻书呗，他也不系道袍的衣带，松散地随便披在身上，衣襟大敞，健美身材几乎一览无余。 叶息顿时回想起秘境里，狂性大发却野性十足的师尊，那种极致阳刚充满攻击性的雄性魅力，让叶息这位同为雄性的弱鸡仔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想匍匐跪舔山呼“主人”的渴望。十分魔性。 “你愣着做什么？不睡觉吗？还是想练功？”雪胤放下手玉简，冲他展颜一笑。 “我我我睡觉。”叶息低着头一溜烟钻进被褥闭目假寐。 雪胤挥手熄灭灯火，掀开被褥一角也钻了进来。 师徒二人大被同眠，心跳得好快，好~紧张。 以前又不是没同榻睡过，但那时都是雪胤入定大半夜，歪在榻边小憩一会儿，连被子都不盖。不会像今晚这样睡在一个被窝里，身体紧贴身体，还是半果。 叶息觉得自从经历过秘境里的共同冒险之后，师尊对他的态度就变得古怪起来，以前也很关心，但如今的关心透着一种宠爱和亲昵，好像对女票一样。 雪胤真人常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凝视他，那种目光仿佛透过雪团子的身体，直看进奔三汉纸沧桑的灵魂里，还带着压抑的热度和柔情。 他不敢深想，很怕想深了之后再发现是自作多情。他身为一根大废柴，从不奢望有美人在了解自己之后还会喜欢。何况这美人还是公的，又是那么个无情无欲的性子。冰雕会走下神祗变为人吗？ 不过此时，冰雕正呼吸滚烫，身体火热地贴在他背后。 夹杂着薄荷香的气息落到后脖颈上，烫出了一片鸡皮疙瘩。叶息心跳如擂鼓，一动不敢动，成了真正的僵尸。这觉睡得太遭罪了！ 空气也变得沉闷而粘/稠，身后还有个硬~梆~梆的东西鼓了起来。 是男人都明白那是什么玩意儿。 卧~槽！叶息都忘了师尊还有这零件！如今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震惊了！抱个小男娃都会硬成这样，师尊您到底憋了多久？没断奶就开始辟谷的师尊还是处~男吧？为几十年没出来活动过的小蝌蚪点根蜡。 “叶息……”雪胤紧了紧搭在他腰间的手，在他耳畔喘出一口粗气。 “嗯？”叶息的心脏蹦得老高，直蹦到嗓子眼堵着。 雪胤轻声呢喃：“你什么时候才长大？” 叶息在心里默默流下宽面条泪，“您都不知道的事，我就更不知道了。”雪团子生长缓慢，几年如一日当豆丁，他也不想啊！长不大的忧伤，你们不懂qaq！ 雪胤修长的手指滑进他的衣袍，一路摸索下去。 第53章 叶息抖如筛糠地按住他的手，声音都变调了：“做、做什么？”虽然我有一颗成年人的灵魂，但身体仍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孩，你憋得再慌也不能干这种变~态事儿！太毁三观毁形象了有木有！ 雪胤缓缓收回手，将头埋在他的背上，沮丧地叹一口气，喃喃道：“我一定要想法儿解你的毒！” 耶，这才是一个好修士应有的态度！不过师尊您那部件能消停会儿么？徒弟知道您龙精虎猛，可被这么一直戳着很尴尬内。 好修士雪胤终于也受不了，一掀被从榻上爬起来，盘腿开始入定。 叶息的心脏悠悠落回原处，僵直的身体松垮下来，竟然出了一身汗。睡个觉都辛苦成这样，以后干脆练功不睡觉了…… 接下来的日子，雪胤真人因为不放心重伤的白氏父子和殷陌，让雪鹏回云绶山坐镇。无相门中只剩下他和叶息师徒俩，夜夜同榻共寝，甚是难熬。他不得不每晚通宵入定，将心底压抑的欲/望化为冲击上品金丹的勤奋劲头。 叶息也没却懈怠下来。琉璃佩沟通时空的功能必须配合《灵识诀》，尽管他的神识达到五层，已经等同于高阶凝脉的水平，但也无法保证顺畅地看到《制霸》，所以他几乎把所有精力都用来修炼神识。 他如今成了米虫，不用早起劳作赚灵石，日日有上好的灵食吃，衣服都是绫罗绸缎，还有铁傀儡服侍，但越是舒适他心里越充满了危机感，那个自己身死道消、师尊入魔也身死道消的结局，一直像把刀悬在自己头顶，令他寝食难安。 按《制霸》的描写，无相门简直就是个派系林立、暗流涌动的地方，不但天天都在上演修士们的明争暗斗，还有个躲在幕后身份、企图未知的人策划阴谋，实在是太危险了有木有！对雪胤真人这种高冷性子更是危险系数无限加。而自己离gameover日子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年多！ 首先得把毒解了。 如今限制雪团子生长的僵尸毒兼蛤/蟆毒，已经严重威胁到叶息的心理健康。每天只要面对雪胤真人，他就会陷入莫名的焦躁当中，似乎屁/股背后有团火烧得他要往前急蹿，但萌娃的身体又像一堵墙似的横亘在前面。他不知道这堵墙挡住的是什么，或许是美丽的风景，或许是万劫不复的陷阱。风景也好陷阱也罢，总要看过才甘心，看不到就变成了执念。 解除身上的毒，雪团子不仅可以正常成长，变性和入魔的威胁也消/除了，十八岁去死的宿命说不定就打破了。 尽管白镜汀和雪胤真人都提过丹瑛真人或许有法子解毒，但他是不存丝毫幻想的。因为《制霸》里写韦毅行曾经求丹瑛真人为雪樱解毒，不但被她拒绝，她还伙同其他修士将雪樱赶到魔界，棒打鸳鸯的劲头犹如城管追打小贩。但是雪樱妹纸有颗圣母心，居然在她受伤时出手相救，甚至还送上珍贵药材。丹瑛真人受了感动，终于同意替她解毒，可解毒所需药材十分罕有难得，没等韦毅行寻到，妹纸就绝望自尽了。 叶息以为自己既没有感动丹瑛真人的缘分，也不知道那罕见药材哪里可以找到，所以没动过求丹瑛真人帮忙的念头，宁愿长居云绶山苦练修为再图打算。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来无相门这段日子，听雪胤说起丹瑛师叔都是十分尊敬，似乎两人关系很不错，雪胤自己就正盘算请她给小徒弟解毒。 另外《制霸》在后面有一个情节，韦毅行在魔界冒险时遭遇僵尸门，他的另一位女友又中了僵尸门的独门奇毒，眼看要走上雪樱的老路——看来僵尸门在“四爷很忙”笔下乃是男猪把妹道路上的大杀器，别人不咬专咬男猪后宫，立志要把韦家的媳妇儿都变僵尸——韦毅行又找到丹瑛真人，这回他找到了那味儿药材，丹瑛真人也爽快地帮了忙，妹纸转危为安。 看到这里，“四爷很忙”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别人可以顺利解毒，雪樱却要当炮灰翘辫子，用自己年轻的绳命给男猪的新欢当垫脚石。作者这是有多不待见雪樱妹纸！应该送他几柄飞剑，谁让他乱把美（帅）女（哥）当炮灰！ 在神识里向作者致完飞剑问候，叶息便开始计划解毒事宜。那关键药材所在地方偏远而凶险，须得徐徐图之，现在首先是要丹瑛真人同意解毒。 目前她不大可能需要叶息救命，但雪樱不是送过她一朵绯琼花么？叶息碰巧也有，还是难得的三品，反正绯琼花是炼丹修士趋之如骛的上好伤药，送给她肯定没错。 叶息原想让雪胤真人替他送去，可最近雪胤真人有事不在无相门，若是找顾探微帮忙又显得自己没诚意，所以还是得自己跑一趟。 然而上品金丹的门槛对于小小的筑基门徒实在太高了。守门的女修看都没看他一眼，“真人炼丹不让打扰”就把他连人带东西给打发了。 叶息被她们轻慢的态度刺激了自尊心，你们不让哥进去哥还偏要进去，哥就不信了那里面是个神仙洞啊还是老虎洞？！ 他先观察了地形，在丹瑛真人的院子外面找到了一棵大榕树。榕树树冠奇大无比，树枝恰巧伸进院子。根据小宝汇报，后园灵药气息和灵火气息最浓，丹房应该在那里。 把装着绯琼花并做了防护的精美盒子挂在小宝脖子上，叶息拍拍它的头吩咐道：“待会儿就全靠你了，给我机灵点了！这事做成了，我的蟠桃全给你吃。” 小宝用爪子刨着地，内心十分纠结：那个院子有结界，好危险的，人家一点儿都不想去！可是好想吃蟠桃，主人你不要这样贿赂我好不好，让人家很难决定内。 不等他决定好，叶息已经抱起他去爬丹瑛真人院外的那棵大树。 叶息给小宝做了简单的防护，不管他情不情愿直接往院子里一丢，在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雷电中闯过了结界。眼看小犬要跟土地来一个亲密接触，忽然一阵无形的气流托住他，像有一只手稳稳地将他越托越高，并往后园方向推。 叶息的神识终于达到了《复联2》红女巫的水准，可以用神识隔空操纵物体。然而吃货小宝委实重了点儿，本来是要把他直接送到丹房门口的，岂料神识不堪其重负，刚到后院就推不动了，还是让它摔了个大马趴。 不过一只越过结界从天而降的小灵犬足够引起人们的注意。后园里出来了好几个女修围观小宝。小宝跟他的主人一样属于生长缓慢的萌系生物，跟着叶息好几年了依旧是小奶狗的身量，吃的又多，硬是撑成个了球，看上去倒是毛绒绒的很可爱。 他从地上爬起来，甩掉一脑袋灰，面对好奇的女修立刻咧开嘴，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还搭起俩前爪连连作揖，把女修们全逗笑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东西？” “咦，师姐，它脖子上还挂了个盒子。” “喲，这是雪胤长老的徒弟给师尊送礼来了。” “要不要禀告师尊？” 这时，房子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女中音：“把东西拿进来。” 女修们忙抱起小宝同盒子进了屋。 与此同时，院外起了一阵风，硬是把叶息从树上刮了下去，令他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开花。 第54章 屋里，丹瑛真人打开盒子，看到绯琼花的第一眼时，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她阖上盖子，对旁边的雪胤真人道：“你来送礼，你徒弟也来送你，你们师徒真是有心了。” 雪胤真人瞟了一眼女修怀里的小宝，垂目拨着茶盏，淡淡微笑道：“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是晚辈的一点儿心意罢了。” 丹瑛真人点头笑道：“你的孝心我知道。不过你徒弟从没见过我这东西，也巴巴地跑来孝敬，倒是有些奇怪。” 雪胤真人状似随意地道：“雪团子对炼丹一直很有兴趣，只是限于自身条件无法修习，或许是我提过师叔炼丹之技乃为九星界翘楚，他心中敬慕，因而特地来拜见师叔。只是这拜见的方法……” “颇为别致。”丹瑛真人笑着接了他的话，示意弟子将他们师徒的东西收了——这是承了他们的情。丹瑛真人性情直爽，看得上眼的人，她才收礼；若是看不上眼，直接连人带礼拦出去，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她对雪胤道：“等我炼完这一炉丹，带你徒弟来给我看看。” “是。”雪胤心中暗喜，她肯见叶息，求解药的事就有希望。 叶息从丹瑛真人那里回来的时候，碰上了顾探微。 顾桃花把胳膊下夹的木匣递给他：“给，你要的药材都在这里。” 叶息欣喜地接过木匣，对他一拱手道：“多谢顾师兄。” “这些药材虽不稀罕，但要集齐却也费事，你怎么谢我？”顾探微笑微微地道。 “任凭差遣。”叶息随口回答，注意力都放在一匣子药材上。 “好，我先记下。”顾探微坐到叶息旁边，很自来熟地倒茶水喝，还拿起果盘里蟠桃抛上抛下地玩，“小师叔前些天找我，以考较逐日剑诀为名，把我那里的蟠桃全拿走了。我当是他自己喜欢，拉不下面子找我要，没想到是拿来给你。我送给你，他不收，非得绕那么大个弯，你说他这是为什么呢？” 叶息整理药材的动作一顿，故意板起脸凶他：“我和师尊才不稀罕你的蟠桃！不过是讨个彩头，就你话多！” 顾探微哂然一笑，凑到他面前问：“你又不炼丹，要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叶息胡诌：“我要做玉容散。” 顾探微：“有何用？” 叶息：“驻容养颜。” “……”顾探微奇道：“小师叔什么时候对容貌这般在意？” “乱讲。我做了要拿去卖的。”叶息白了他一大眼。 “有人买？” “当然，女修们都喜欢。” 顾探微抚着下颌道：“你给我一些试用好吗？” 叶息刚要点头，就听雪胤在门外道：“你找雪团子要什么？” 顾探微见了抱着小宝进门的小师叔，笑脸变成了嬉皮笑脸，道：“我找他要蟠桃。” 雪胤真人被他噎得微红了脸，极其冷冽地扫了他一眼，道：“逐日剑诀的剑意领会了吗？” 顾探微立刻站起来，边往外走边道：“我今天还没练剑，先告辞了。”到了门口，他回头对叶息比口型：“记得我的玉容散。”随后，这位三境的著名男神，很没风度地一溜烟跑了。 为什么叶息有一种师尊很不待见顾桃花的感觉？顾桃花是他的死忠粉丝，按理说他不该讨厌他的……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雪胤在额头上弹了一下，打断了他的疑惑。 “我没看……”叶息抬头对上雪胤的眼睛，发现他的脸色很臭。能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表情也是难得，看来他真的不喜欢顾桃花，抢蟠桃已经算温柔的。叶息为默默为顾男神点一根蜡。 换上一个灿烂笑容，叶息端茶倒水地给冷面师尊顺毛，“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当您要去好多天，没想到这么快。” 喝一口叶息孝敬的茶水，雪胤真人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指着桌上的药材问：“你要做什么？” 叶息对师尊坦白道：“我要把它们煮成药汁，用来种千变花。我查过药典，这几味药材都有驻颜功效，混合在一起药效更强，种出来的千变花是养颜圣品。” 雪胤真人扬起眉头道：“你真要拿去卖？” 叶息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刚才跟顾师兄乱扯的，我准备把千变花送给丹瑛师叔祖。您不是说她或许可以帮我解毒么？我先跟她搞好关系，以后求人也好开口对不？我觉得女人没有不在意容貌的，送这个给她没准她会喜欢。” 雪胤听后不置可否，只吩咐道：“以后需要什么直管拿我令牌去领，不用再去麻烦探微。” 叶息当真用熬出的药水种出一朵美容千变花。此花不愧是美容用的，不但颜色好看，还带着淡淡幽香，外形十分精致讨喜。他按师尊的嘱咐，这次送礼没爬树而是直接走的大门，这次女修们的态度与上回迥然不同，不仅非常客气地收了礼盒，还招待他喝茶吃点心。 有了一次鼓励，叶息没事就往丹瑛真人的琼芳苑跑。他人小~嘴甜，加上有二货小宝配合，在女修们面前无下限卖萌，很快就得到琼芳苑女弟子们的一致喜爱，获得正主儿欢心指日可待。 这天，叶息正准备去琼芳苑点卯，路上遇到由一位金丹长老领头的一队修士。这队修士个个面容严肃，手持飞剑，也不好好走路，全都在半空中飞行。 叶息没见过这阵仗，不知这些人乃是戒律院的人巡山。他只当是普通修士御剑而行，瞅了一眼就让到路旁等他们先过。 为首的金丹长老甫一见叶息，一双眼就如鹰隼般盯住不放，离着他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忽然扬手放出一柄飞剑直刺向他眉心！ 叶息惊骇之余，凝聚神识催动清竹剑。他身前蓦地青光大作，一个青色光盾挡住了飞剑的袭击。眨眼间，两柄剑已在空中过了三、四招。 金丹修士目光一凛，飞剑剑气暴涨，一股强大的劲力撞飞清竹剑，直撞到叶息身上，将他撞得飞了出去。若非有蓝冰蚕丝甲护身，小僵尸早被撞得骨断经折了。饶是有灵甲护体，叶息仍然连吐几口血，瘫在地上站起不来。 这就是修为的差距！ 对于中品金丹来说，叶息这种筑基五层就是比蚂蚁还弱的战五渣，一招就能灭掉！叶息还接了他几招，已经很令围观者惊讶的了。 金丹修士双脚落地，冷冷地喝道：“僵尸门的邪祟竟敢在我无相门中横行！” 叶息急得大叫道：“我乃雪胤真人弟子！”边叫边将雪胤真人的令牌扔过去。 有弟子接住令牌，先检验过，再递给金丹修士，道：“灵玑长老，确是雪胤长老的令牌。” 这位蛮横的修士居然是韦毅行的师父灵玑真人！叶息不由得看向这位间接导致师尊入魔的倒霉蛋儿。 灵玑真人也正低头看他。四目交错之间，叶息仿佛看到了一片血色，从里面隐约传来一声声哀叫。在弥漫的猩红雾气里，有一团黑色阴影，两簇幽蓝火焰在其上跳动。不对！那不是火焰，而是——眼睛！ 不等叶息看清，一道青光迎面袭来，穿过雪团子的身体直刺进识海。叶息惨叫一声，脑壳像要炸掉似的剧痛无比，令他差点倒地翻滚。他抱住脑袋硬撑着没失态。 灵玑真人冷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痛苦对吗？因为我念了降魔咒。你是魔，才会对降魔咒有反应!” 要不是头疼，叶息早跳起来喷他一脸了。呸呀！什么屁降魔咒！刚刚袭击他的明明就不是个正经东西，不干不净阴秽不明，谁知道是什么魑魅魍魉！你个灵玑真人肯定有鬼！ 可惜他才仰了仰头，就被旁边一名弟子给踹回地上。 “你们可都看见了，”灵玑真人指着叶息对周围弟子说道，“也许是这小魔偷了雪胤长老的令牌。” 众弟子点头如捣蒜，连雪胤真人的粉丝也倒戈了。 无相门弟子都知道，本门降魔咒只对魔修起作用，一般修士既听不到也不会被影响。听了灵玑真人一番话，再结合叶息的表现，在场的弟子都相信叶息是魔修无疑，即使有雪胤真人的令牌也不管用，毕竟令牌来路不明，而叶息的被降魔咒所伤却是他们亲眼所见。 为什么没人怀疑灵玑真人压根没念降魔咒呢？由此可见，眼见未必为实，迷信权威真可怕！无相门弟子的智商也很捉急啊！叶息翻了个大白眼暗暗腹诽。 还没腹诽完，就又被踹了一脚，踹人的孙子甚至用脚踩住他肩头，喝道：“小魔休要耍花样！” 这货哪只眼睛看出一个被打得吐血的重伤患，准备在一大堆凝脉修士和一位中品金丹面前耍花样？！这位仁兄是智商眼神无下限呢，还是想趁机出黑脚过打人的瘾？ 叶息都要恨出~血来了。二目圆睁，死死瞪着踩他的修士飙出了两行清泪——tnn的，痛死爹了！只比被车撞死那一回稍好一点点。 眼看灵玑真人手持利剑准备当场结果叶息小命，刚还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宝嗖地扑上前，灵玑真人剑尖一顿，踩他的修士眼疾腿快地把小犬踹飞，之后仍把脚原样踩回叶息的肩膀。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有人一叠声地叫道：“剑下留人！灵玑师叔等……等……”最后一个字没落，顾探微就御剑匆匆而至。 男神大概是走急了，落地时略有点儿喘，对灵玑真人草草行过礼，便指着叶息道：“灵玑师叔有所不知，这孩子确实是雪胤师叔的弟子。他来的时候已拜见过师尊。” 他这句话太管用了。一来顾探微在无相门地位之高仅次于金丹；二来他是掌门亲传弟子，把掌门端出来，别人也不好当面质疑——掌门都认可了，再质疑那就是质疑掌门了。 果然，灵玑真人放下剑，面露犹疑之色：“雪胤收魔修为徒？” “他不是魔修，只算半魔。”顾探微纠正道：“而且这孩子是受僵尸门所害并非自愿，他的家人全被僵尸门害死了，碰巧遇到雪胤师叔才保住他的小命。” 顾探微猛打苦情牌，叶息则狠命挤出几滴泪，配合顾桃花的讲解显得颇是可怜，惹得闻讯赶来的琼芳苑女弟子们恻隐心大动，甚至有丹瑛真人的大徒弟走上前来，推开踩他的那货，将他扶起来并在耳边悄声安慰：“别怕，师尊已通知雪胤长老了。” 这位姐姐心眼多，故意不擦他下颌上的血迹，让他保持着被痛殴的惨样儿。她是丹瑛真人身边儿的人，灵玑真人也不好为难，只冷冷睨了她和小僵尸一眼，继续负隅顽抗道：“即是雪胤长老的弟子，戒律院怎没有名册？” 顾探微暗骂“老狐狸”，嘴上恭敬答道：“也许是太忙腾不出时间，雪胤师叔说过段时间再行入门礼。” 原来无相门门规森严，禁止门中弟子与魔修来往，雪胤真人收半魔雪团子为徒其实是违反门规的。但他那时远在云绶山，经年不回鹿湄山一次，对无相门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弃子，雪团子又实在无辜可怜，所以玉璇真人网开一面准许了此事。 然而此事一直没公开，只有极少数和雪胤关系密切的人知道。后来雪胤将叶息接到无相门，因为怕他因半魔之身遭人刁难，所以搞特殊没有进行入门上册仪式。他是爱徒心切，想等叶息的毒解之后再名正言顺地公开其身份，却导致门中绝大多数人特别长老们都不认识叶息，更别提了解他中毒的原委。 平时叶息谨慎，很少离开住处，连领东西都是麻烦顾探微。就算出门也只是去琼芳苑，可谓是两点一线，他就是怕在庞大的无相门中惹事非，中了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的圈套。偶尔也会遇到戒律院巡山，但都是凝脉弟子带队，看他一个豆丁似的小孩子并不在意，就轻松放他过去了。但今天点儿背，遇上灵玑这位中品金丹，而且还是跟雪胤真人不对付的，特别难说话。 灵玑真人这么问，意思很明显，雪团子没入册他不认识，今天将人打伤纯属误会，雪胤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谁让你自己不到戒律院报备？另外还隐含~着对雪胤真人师徒的质疑，如果这孩子没问题，你为什么不行入门礼，这般捂着藏着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听了顾探微的回答，灵玑真人终于收起剑，对叶息伸手一指，一条荆棘锁顿时将小僵尸捆了个结实。荆棘入肉，再次把叶息疼得嗷嗷直叫。 “师叔不必如此……” 顾探微还想为小僵尸说情，却被灵玑真人挥手打断。他冲踹叶息那货吩咐道：“毅行，将他押到训律堂。” “弟子遵命。” 叶息叫到一半不叫了，保持着半张嘴型，双眼睃向那位踹人哥。 这阴暗卑鄙狐假虎威出黑脚的货，就是《制霸》的正牌男猪韦毅行？！叶息在疼痛之余不忘偷眼打量这久闻其名的男猪脚。韦毅行今年十六、七岁，尚未完全长开，但也生得浓眉大眼是个猥（阳）琐（刚）的小男子汉。叶息嫌弃地想长得真（不）丑（错），这种人还当男猪脚，鱼唇作者的脑袋一定是让门夹了！（画外音——四爷很忙怒：“不待这么人参公鸡的！”） 就是这货害师尊入魔、自己身死道消，还坐拥大好的灵石和美女！刚才他还踹自己黑脚，踢伤了小宝！叔可忍婶不可忍，这仇算是结下了，等爷们雄起后定要好好算账！ 韦毅行无端地感觉到阴风袭面，仿佛前面有无数飞剑在等着自己。 叶息被押到训律堂时，各长老院长老已接到通知先到了。唯独外出办事的雪胤真人尚未赶到。叶息一看靠山不在，顿感大事不妙。这些人不会趁师尊不在擅自将自己处理掉吧？ 就在他暴瀑冷汗之时，顾探微投过一个安抚的眼神，微微点头示意他不用着急。 叶息的心略定了定，想起掌门乃是支持师尊的，怎么着也不会对自己轻率处理——这种打自己人脸的事，玉璇真人才不会做。 玉璇真人此时正忙着向众长老解释叶息的来历。他说的比顾探微还夸张还悲情，叶息自个儿都不知道雪团子如此可怜，简直比霜打了的小苦菜还苦，得多冷酷无情人才会为难他。 无奈这帮修士早修炼得少情寡~欲，总有那么几个不近人情的货。 玉璇真人身旁的静虚真人率先开腔：“虽说情有可缘，但雪胤师侄也未免太轻率，这种事该事先向请示，怎能未经同意私自收半魔之人为徒？” 此话一出，引来不少附和之声。 玉璇真人忙道：“这事他向我说过，是我忙于门中事务忘记了。”他主动将事揽到自己身上，其他人便不好再说，总不能说掌门有错、掌门疏漏吧？ 静虚真人作为常年与掌门死磕的反对派，又换了个方向挑刺：“事已至此也不必再追究，但这孩子终究是半魔，魔性难驯，谁也不能保证今后不会狂性发作、不受妖魔引诱。” 这话立刻引来更多的赞同声音。毕竟修魔势不两立，特别是无相门先有噬魂伤人后有魔族潜入，门人已有些杯弓蛇影的趋势，这时候出来个半魔孩子，不管是谁的徒弟都会招来猜忌反对。 “这倒也好办。”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灵玑真人，看热闹看得差不多了，终于站出来发表意见，“先给他施加封魔印，待以后解了僵尸门之毒，再解开便是。” 原以为他会出什么损招，结果只不过提议封魔印而已。玉璇真人反倒被难住，反对也不是同意也不是。 封魔印有很多种，既有永远封印的，也有临时封印的，共同点就是被封印的人或物会失去所有灵力、法术，与普通人无异。施印过程多少都有些痛苦，但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即使是雪团子这样的幼儿也可以承受。 叶息当然知道封魔印的情况，但他更知道实施封魔印的时候，施印者有很多机会暗算被施者。《制霸》里雪樱宁可自杀也不肯接受封魔印，就是怕那身份不明的大~boss利用此机会搞阴谋。此时叶息怎么看都觉得灵玑真人有鬼，他的提议肯定不怀好意，绝对不能接受啊！ 玉璇真人不得不和稀泥：“不如等雪胤师弟回来，由他定夺如何？” 灵玑真人道：“他收个半魔徒弟已经违反了门规，难不成还因为他让别的门派指责我们修魔不分？” 修士果真都很有文化，这话既含蓄地批评了掌门和雪胤无视门规搞特殊，又收徒之事由门派内部矛盾上升到关系门派声誉的大是大非问题。令人难以反驳！ 静虚真人附和道：“雪胤师侄的徒弟也是无相门的弟子，长老会自然有权处置。” 玉璇真人立刻被满室赞同声浪糊了一脸。 “谁敢动我徒弟试试！” 训律堂外响起一声清叱。 第55章 训律堂外响起一声清叱，因为用了传音大~法，灵力犹如实质的海浪大力扑来，震得偌大的屋子嗡嗡作响。更可怕的是音浪里还夹杂着一股股煞气，如锋利薄刃，若不小心碰到非死即伤！一屋子金丹修士都不得不动用各种防护手段来抵御这些气刃。 屋内都乱成一锅粥了，却没叶息什么事儿。密麻的气刃统一绕过他，地板、廊柱、家具都遭了秧，唯独他站的地方完整无损。 师尊连灵气都长眼认人，真牛掰！ 气刃还没消停，又来了一个更大的！ 只见一团耀眼寒光随着气刃激射~进来，掀起了一阵狂风，风中携裹的气息寒冷而锐利，将碰到的东西通通绞碎成渣！寒光落地，化作一柄锐光逼人的巨剑，入地尺许，四周的花岗岩石板全碎裂开来！训律堂这时一片狼藉，像是刚遭了龙卷风一样！ 别说土鳖叶了，在场的所有人均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对于一名中品金丹来说，这力量也过于恐怖了！ 叶息偷偷瞅了灵玑真人一眼，那厮眉头深锁，但一直萦绕在他身边的那团血影却猛地跳了跳，变得更浓更大。叶息似乎可以感觉到一种奇怪而邪恶的兴奋，从血影中弥漫而出。 为什么只有自己可以看到，满屋的高手们却丝毫没有察觉？ 雪胤紧跟着灵气剑走了进来。因为速度太快，与其说走不如说飞，素来整洁的衣袍跑都乱了，发髻也略有些歪斜，可见他一路上是如何狂奔疾驰。 刚放了大招在训律堂搞破坏，现在又无视规矩直接飞进来，连玉璇真人都黑了脸，怒道：“雪胤你这是要做什么？！” 雪胤不理他，先扫了一眼四周，看到叶息囫囵个地站着明显松了口气，再看到小僵尸脸上和衣襟上的血迹时，两道剑眉顿时竖了起来，一双眼眸凶光毕露。 叶息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生怕他被激怒进而发狂。 “雪胤师侄，掌门在问你话呢！”静虚真人黑着脸在一旁提醒，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雪胤对玉璇真人随便一揖，但一层寒霜笼住了整张脸，声音都好像带着冰渣一般，“请问掌门师兄，雪胤徒儿犯了何事要到训律堂受罚？” 玉璇真人按捺下火气，道：“师弟言重了。长老院只是按例问询你弟子的情况，毕竟他尚未入名册。” 雪胤咄咄逼人地道：“即是问询，他为何会受伤？难道是有人用私刑不成？！” 灵玑真人道：“我领戒律院弟子巡山时碰到他，因不明其身份又疑似魔修，故而出手擒拿，下手重了些……” “哼，我们还未问你擅自收徒一事，你倒先来质问长老院了！雪胤你不反省自己不守门规一事，还出手破坏训律堂，枉你身为长老，竟狂妄如斯，你置门规于何地？置掌门于何地？还是在你眼里就没把无相门放在眼里？!”静虚真人不等灵玑真人说完，噼里啪啦先对雪胤发难。 不愧是上品金丹，老家伙气势就是足，口才就是好，字字诛心，一顶顶大帽子往下扣，跟tvb上那些黑白颠倒的黑心律师有一拼。 叶息在旁边急在心里口难开。师尊现在明显是气糊涂了，未必辩得过这老家伙，如果一时词穷奋起武斗可就糟大糕了！不用奸人陷害，他自个儿说不定就把身份秘密揭破可怎么好！ 胆战心惊地盯着雪胤的脖颈，生怕忽然蹦出只龅牙虎，叶息差点儿就主动跳出请封魔印息事宁人了。 好在有个和稀泥的高手玉璇真人，身为掌门自然要护着自己捧出来的红人，他忙替雪胤说话：“雪胤师弟也是爱徒心切。他若真置无相门于不顾，也不会整日东奔西跑为门派忙碌，以致没时间给徒弟行入门礼。今天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灵玑师弟小心没错，雪胤师弟虽鲁莽，但其情可悯，其心可恕。” 掌门这一手泥和的，师弟都要把训律堂拆了，硬被他说成是为无相门操劳牺牲受了委屈，你们不能怪他啊，怪他就寒了门派栋梁的心。另外那个执行公务的也没错，雪胤你不要不讲道理找人家麻烦。 听这么说，静虚老道的脸都黑成锅底了，却硬是憋着没吭气儿。雪胤真人也像是回了些神，收了地上骇人的灵气剑，缓缓跪下道：“雪胤刚才莽撞，请掌门责罚。” 玉璇真人眼看两边都消停了，暗暗在衣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正要开腔呢，灵玑真人像个看不清形势的愣头青一样，又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掌门，雪胤长老的弟子终究是半魔，在门中行走恐惹非议，此事还请长老院速速定夺。” 玉璇真人看他的眼神都要飞刀子了，这货怎么没眼力劲儿呢？没看雪胤为他徒弟刚都动刀子了吗？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见不到我舒服还是见不到门派和/谐？非得雪胤削你一顿才满足是吧？！本掌门都手痒想削人了！ 果然雪胤全身的毛又炸开了，满脸都是准备找茬儿打架的暴戾神色，磨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雪团子不是魔！谁敢动他一下就是与我为敌！” 叶息的小心脏就像蹦极似的，才落地还没摆稳嘭地又蹦起老高，冠心病高血压都要被灵玑这个搅事精儿整出来！师尊你可千万绷住了，别上这歪货的当儿！ 玉璇真人连擦两把冷汗，以商量的口吻对雪胤道：“先给他施个临时的封魔印，等他解毒后就除掉，暂时的嘛，也不伤身。” 雪胤回头看了叶息一眼。封魔印总归是非正常手段，会疼，会难受，多久之后解除也未可知，怎么舍得他去受罪？哪怕一点点都不行！ 叶息与他视线一触而分，却从中读到了深沉而缱/绻的情丝,空气霎时间变成了柔软涟漪，一层层荡过来，明明抓不住却萦绕在身边，有一点轻痛，更多是快慰。 就听到他以无比坚定的口气回答：“他不是魔，不需要什么封魔印！” 玉璇真人差点给他跪了。师弟你不要那么轴好不好？！平时也是个懂事灵活的人，你就低个头，到时候我让你来施印，你想怎么施都可以，怎么就非要争这口气呢？！ 眼看静虚真人磨拳霍霍准备反戈一击，掌门表示十分想撂挑子让他们打去吧。 “区区一个僵尸门竟能难住无相门，传出去还不笑死人。” 谁？这个时候还讲风凉话，找打呢吧？ 待找打之人款款步入训律堂时，连掌门玉璇都恭敬招呼道：“丹瑛师叔，您什么时候出关的？” 丹瑛真人望着混乱现场，和闹事的始作俑者，眉头越挑越高，最后居然扑哧笑出声，道：“雪胤师侄，我不是说等我炼完这炉丹便帮孩子解毒，你怎么给忘了？闹成这样，把你的灵石都交出来也不够赔的。” 雪胤吃惊地瞪着她，师叔您说的明明是丹成之后见雪团子，可没说解毒的事儿。 丹瑛真人理直气壮地回瞪他，把他瞪得低下头认错：“是，弟子知错。” “还有你，静虚师兄，不是我说你，都多大年纪了不好好养气，成日跟晚辈置气，也不怕人笑你越活越回去。”她转头开始数落静虚真人。 静虚老头敢气不敢言，只能呼呼吹胡子。 接着，丹瑛真人几乎把在场的金丹们都数落了一遍。先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消弭无踪，众丹皆化身挨训的小孩儿，一个个垂头丧气无话反驳。 最后她指了指玉璇真人，摇头叹道：“掌门，不容易。” 短短五个字把堂堂无相门掌门差点说哭了，丹瑛师叔，亲人呐！ 叶息被丹瑛真人的气场震得一愣一愣的，果真是美女出场一个顶几个，几句话就化解了一场争斗顺便教教育了众师侄，这才是真正的大能！ 身为修士大熊猫的上品金丹，丹瑛真人的名头在三境内都是响当当的，在无相门中自然很受尊崇。另外还有一层，无相门大部分弟子都是男性，女修很少，修为高的就更少，自沐阳真人那一辈就处处让着师妹们，到了玉璇真人这一辈，无论老幼尊卑修为高低，全门上下都继承了上一辈的绅士风度，女修的地位又更高了些许。 丹瑛真人转向叶息，目光温和不失犀利，将他上下审视一番，笑道：“就是这个小东西么？”倏忽来到叶息面前，她挥手一指，一道剑气割断了小僵尸身上的荆棘绳索。 刚才来得太急，雪胤这时才发现徒弟一直被荆棘捆着，一身华服被割得破烂不堪，从破损处渗出滴滴血珠，脸上又是灰又是血，好不凄惨。 雪胤心痛不已，忍不住要起身，被丹瑛真人横了一眼，叱道：“弄出那么大动静，你还不好好反省！这有我呢。”说着拿出一粒药丸递到叶息面前。 她是炼丹高手，她的药丸绝对是好东西！叶息接过药丸飞快塞进嘴里，囫囵吞下肚，随即朝丹瑛真人深深一揖到地，“弟子雪团子谢师叔祖赐药。” 丹瑛真人伸手虚扶一把，哂然道：“雪团子？真是人如其名。”然后转头又批评灵玑真人：“一个小孩而已，值得你下那么重的手？别说是本门弟子，便是外面的人也该多些恻隐之心才是。” 灵玑真人面无表情地道：“师叔教训的是。” 牵起叶息的手，丹瑛真人柔声道：“走，去我那里，我给你解毒。” 第56章 上品金丹发话，堵住了悠悠众口。解除僵尸门的毒，叶息就是正常人一个，谁也无法再拿他说事。丹瑛真人既然愿意出手，他的毒就算解掉一半了，堂堂宗师级的人物总不会信口开河吧。 雪胤放下心，也不闹腾了，安安静静地接受处罚。静虚老道则臭着脸拂袖而去。只有灵玑真人依旧是木着脸没有表情，但叶息发现他周遭的血气自丹瑛真人进来后就淡了许多，到他们离开时已经淡了一层薄影。 而猥琐男猪韦毅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充分表达了一个孝顺徒弟应有的态度。很符合《制霸》的描写——韦毅行对他师父很尊敬。 事实证明无相门的高手都喜欢忽悠，宗师也会信口开河。 叶息服下丹瑛真人的药丸后，身上的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基本好了，连被灵玑真人打出的内伤也治愈了。此刻，他正一边享受琼芳苑的美味食品，一边无可奈何地听丹瑛真人含蓄地说明，其实她老人家无法解僵尸门奇毒。 “师叔祖，谢谢您刚刚救我。但是若是被其他人知道您解不了毒，我受苦是小，就怕他们怀疑您的修为。”叶息苦着脸猛戳师叔祖的软肋。 丹瑛真人现在也后悔当时把话说得太满，如今圆不回来了。没办法，谁让她刚出丹房就听说雪胤在训律堂大打出手。别人的事她也懒得管，可雪胤是那人的儿子，她就不能不管。结果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搞不好几百年的老脸都要被丢光，老人家容易吗？ “并不是不能解，主要是差一味药引。这味药引失踪了几百年，三境里无人找得到，所以才难办。”丹瑛真人拧着眉头，愁得都要长出白发来了。 叶息按捺住心里的兴奋和得意，摆出满脸焦急神情问：“师叔祖，还差哪一味药材？” “神农玉。” 哈哈哈！叶息等的就是这东西！神农玉是《制霸》里金手指开得最大的副本，韦毅行不但找到了神农玉，还捡到各种灵药法宝发了笔大财，甚至找到了《牧溪散记》。 这情节是在叶息翘辫子以后写的，这熟悉的名字令他大大地吃了一惊。按书上的情节，师尊父亲写的这本书既是很厉害的修行秘籍，又隐藏着很多秘密，似乎是为尚未完成的故事埋伏笔。但这本书叶息看了几百遍，有高深的功法是没错，却没看出秘密在哪里。如今副本即将开启，说不定到时候就会知晓其中的玄机。 “师叔祖，师尊在何处？我去告诉他只要找到神农玉就可以解毒，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虽然说的是假话，但话里的信任亲昵却不掺水分。 丹瑛真人微笑道：“他被掌门罚去面壁了。这孩子，我看他一向稳住，今天恁的沉不住气。”伸手拍了拍小僵尸的头顶，她意味深长地道：“他真是很疼你。” 叶息的心砰砰急跳起来，在丹瑛真人的注视下居然红了脸。为什么在她面前会有一种见未来岳母的感觉？为什么她那句话会让他听出“我儿子就交给你”的弦外之音？自己笔直的心态好像正在发生某种诡异的变化！ 事实证明冲动就是个大魔鬼。 雪胤真人在训律堂大闹一场的结果就是，面壁、扣工资、罚款。前两项就罢了，后一项着实让叶息肝疼了一把。 面对少了一大半的灵石袋子，叶息叹了第一百零一口气。灵石来之不易，花起来却比流水还快。前几天还是富翁转眼就变成穷比，其速度跟股市有一拼。 雪胤坐到他身边安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再赚回来的。” 叶息板着脸抱怨道：“掌门为什么要罚你的灵石？多扣几年灵石不成吗？让你去修训律堂不行么？” 雪胤轩起眉头，提高音调道：“你想让我去修训律堂？” 叶息毫无得罪某人的自觉，继续振振有词地嘴里跑火车：“是呀！放着中品金丹不差遣只会要灵石，掌门忒俗气忒没远见！” 雪胤的眼眸不虞地眯起，又无可奈何地睁开，沮丧地道：“我在你眼里永远比不上灵石重要。” “……”为什么用这种受委屈的腔调说话？ 雪胤自顾自道：“那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一定会给你很多灵石！” “……”为什么会又感动又自责？ “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设法给你！”化身言情男猪的师尊，大概是被自己感动了，满含期待地凝视着叶息，并稍稍转动身体面向他打开肩膀，预备着接住主动投入自己怀抱的徒弟。 叶息酝酿了下情绪，一脸欣慰地大声道：“我要神农玉，你去替我找来！” “……”雪胤被他极具女王风采的反应怔住了，怨念的乌云在他头顶来回翻滚。 “只要有神农玉，我的毒就可以解了。”叶息认真地解释道。 雪胤立刻从哀怨的中二青年切换回沉稳师尊，摩挲着下颌为难道：“神农玉已经失踪几百年。” “我知道它就在湖灌之山的天湖中。” “你从何处得知？” 叶息犹豫了0.01秒，最后还是没说出穿书一事，只道：“您父亲那本笔记里有记载。” 雪胤不疑有他，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即刻准备尽快出发去一趟湖灌之山。” “我也去！” “不行！湖灌之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就要跟你去！在你身边我可以学东西，也不会见不到人瞎担心。”叶息一脸怨怼为自己争取机会。 雪胤最受不了他哀怨的表情，又听他说“瞎担心”的话，心里软得说不出拒绝的话，而他对自己的修为也颇有信心，便答应了徒弟想历险的要求。 湖灌之山位于凌霄境最北边，终年披雪，寒冷险峭，鲜有人迹。 当流云毯来到雪山之前，叶息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合不拢嘴！ 那已经不仅用壮观来形容。陡峭冰峰如刀剑般直耸云霄，几乎把整个天空都挡住了。目之所及满目莹白，有厚厚的雪堆，有坚硬的冰块。浮在半空的流云毯渺小得宛如这白色背景上的一点模糊瑕疵，呈现出淡淡的蓝色冰块就像盘踞山峰的巨兽，静静地注视着造访者。 书上只说湖灌之山是雪山，天湖是冰湖，可没说它辽阔成这样，这要他们怎么进山找湖？ “我、我记得天湖好像在南面。”叶息不太肯定地说。 雪胤真人催动流云毯往南飞去。 雪山迫人的气势让叶息心里直打鼓，不由自主有些犯怂。他在冷风中结结巴巴地道：“我记得笔记上是这么说，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雪胤不以为意地问：“书上的东西你记得清楚么？” “还算清楚。” “那就行了。”雪胤转身替他拢了拢身上的白狐袍，温柔地安慰道：“只要有大概方向，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这里罕有人迹，有很多上品的灵药灵兽，即使找不到神农玉也可以带些别的回去，” “这地方好像很危险。”尽管很期待闯副本升级，也知道男猪是安然回转，可真正面临危险时，各种“诸如我又不是男主没他那么好命”、“这不是书里写的剧情说不定会挂掉”等等自我怀疑胆怯的念头纷纷冒出来，让他忍不住想退缩。 “你不是想历练么？越艰险的地方越可以磨练人。”雪胤用那种熟悉的“我看好你呦”的眼神望着他，微笑道：“再说还有我呢。” 他这句话奇异地安抚了叶息不安的心情。叶息自己都不知道，雪胤真人在自己眼中仿佛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平时要人操心照顾的人儿，每每陷入险境就会变成无法撼动的靠山，仿佛天下就没有他击不退的敌人和挡不住的危险！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他就是叶息的神！ 再一次被神的力量激励的叶息，心里充满了狐假虎威的斗志和豪情，神识也随着高度集中起来。眉心处渐渐打开，白光乍现。那一瞬，他感受到的湖灌之山与眼睛看到的有些许不同。 在他的神识里，南面山腰的一条缝隙里，有一小方三面环缝的缓坡，凹进去的冰壁上有个洞。而他们眼前的山脉平滑如镜，偶遇突出的缝岩，哪里有什么缓坡和洞口？！ “你也发现不对了？”雪胤垂目看着他问。 “嗯，那里应该有个洞。” 雪胤顺着他的手指瞟了一眼，淡淡道：“是山精。山精擅长幻术，雪山上的尤甚。” 叶息自动把师尊口中的山精脑补成三尺不到的胖土地公。 第57章 流云毯在南面雪山前停住，雪胤不慌不忙结个手印，一个金色的五芒星浮现在空中。随后他念出一句咒语，五芒星向前飞去，很快隐没入冰雪之中。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山腰处赫然出现了缓坡和山洞。 一声巨响凭空而起，宛如愤怒的吼叫，震天动地，整座雪山在吼声中都颤抖起来。冰雪从高处轰然滚落，直直朝流云毯砸下来。 雪胤一只手紧搂叶息，驭起流云毯急速躲过凶猛的冰雪暴。然而冰雪就像长着眼睛，他们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追，还带拐弯的。肯定是山精在作怪。 流云毯像冰雪暴中的喷气式飞机，稳稳当当地极速穿梭，无论冰雪暴如何凶猛却始终无法碰到毯边。恼怒的山精发出更加激烈的咆哮和攻击，但雪胤真人气定神闲就像在自家花园里遛狗一样，遛得冰雪□□蹿成一只没头大苍蝇。 叶息留意到，流云毯所过之处，有点点金光闪烁，隔远了看就像一条金色的飘带交叉环绕住雪暴怪兽。随着雪胤全身猛地收缩，强劲的灵气暴涨，空中斑点骤然射~出强光，光线交错连接成锁链形状，缠缚住冰雪，所碰之处呲呲冒出蒸汽，冰雪逐渐被消融蒸发。 山精发出痛苦的咆哮。雪胤张开手掌，瞬时多了柄清竹剑。 “等着！”他话音未落，人已弹起，双手握剑由下往上撩起再劈下，一招白虹贯日稳准狠地将冰雪斩成两截。 山精宛如被断臂膀，叫得颤音都出来了，先前嚣张的冰雪怪兽缩小了不少。 雪胤将手中剑一抖，冰雪怪兽跟着又缩了不少。他立在空中，冷冷喝问道：“服不服？” 山精哼唧一声，冰雪怪兽彻底消失了。 然后，叶息就听到他清雅出尘的师尊，用清冷淡然的语调说出一句类似山匪的台词：“这就想走？”那眼神表情无不显示了没出口的潜台词“留下买路钱”。 叶息和山精俱是一愣。而后雪峰上红光一闪，凭空长出一朵头大的红色灵芝。 雪胤一点头，挥袖卷过灵芝递给叶息，道：“此乃五品雪灵芝，水属灵药，能换不少灵石。” 他不是在做梦吧？有生之年居然可以亲眼见到五品灵药！叶息似乎看到了一堆灵石在向他招手。连忙收起雪灵芝，他听到山精心疼的哼哼，和师尊在耳边略得意的低语：“没骗你吧？我会赚很多灵石给你。” 叶息眨了眨眼，不甚真诚地反省，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被自己逼得都学会雁过拔毛了，自己也太物尽其用了有木有？！ “叶、息。”雪胤不满地叫他。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叫“叶息”这个名字的，叫的时候都是想做某些让叶息尴尬的事情。果然，雪胤弯下腰，略微羞赧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师尊这是在……索吻？好幼稚！好羞耻！但是好可爱！ 叶息豪气地踮起脚尖，搂住雪胤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亲/吻。雪胤直起身，嘴唇抿出一丝甜蜜的笑纹。 流云毯不满地腹诽，哎哎，上面的两个不要这么肉麻地秀恩爱好不好？对单身狗的伤害值已经超过3000点有木有？！再秀，信不信老纸把你俩甩下去？！ 师徒俩来到缓坡上的山洞口，雪胤真人将叶息护在身后，一马当先地低头进洞。 他们的神识水平都已达到无须用眼也可以在黑暗中行走，所以进洞后并没有马上照明，而是用神识探查四周。 这是一个冰洞，上下左右都是厚而透明的冰层，四壁平滑如镜，基本没有任何遮拦或攀扶物。开始的通道仅够一人行动，越往里走越宽阔，到后来已经可容三个成年男子并排而行。 洞里很安静，除了他俩的脚步声再听不到一点声息。但就是在静谧里的黑暗里，可以感觉到一股生命的能量此起彼伏往复不断，仿佛冰层低下藏着另一个热闹的世界。他们两个外人突然闯入，惊动了这个暗藏的世界，现在那股能量就紧贴在冰层上，透过薄冰小心地窥探、警戒，准备随时暴起攻击。 阵阵冷风从洞内吹来，夹着水汽和寒气吹得人汗毛倒竖。风掠过冰层的缝隙时发出低低的呜咽，好像人压抑的哭声。在没有光线、冰冷潮~湿、前途不明的环境下陡然听到这堪比恐怖片音效，别提多瘆人了。 叶息算体会到了，二次元世界那些过瘾刺激的冒险变成三次元后，其惊险恐怖常常挑战人类的精神极限。就像此刻，即便是他对后续情节了然于心，可走在洞里还是危机感爆棚，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紧，每一个毛孔都警惕地张开。 雪胤感到牵着的手，从进洞起就不断冒汗，把他的手都泅湿~了。他拿出块绢帕细心地给叶息擦干净，而后往空中弹了几下，几只云绶山牌萤火虫照明灯亮起来，冰洞霎时亮如白昼。 “别怕，有我在。”他低头对叶息又重复了一遍熟悉的安慰话。 叶息小小地感动了一下。这般体贴的师尊让他生出自己被呵护宠爱的错觉…… “哎呀！”叶息骤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冰块砸中，额头被砸红了一片。“什么东西？”他揉着脑门仰头四顾，周遭却空旷一片。 然而冰洞深处黑得连萤火虫也无法照亮，就像有一道无形屏障挡在前面，任何光都无法穿透。 雪胤真人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停住，凝眉定睛，淡漠的神情里透出一丝疑惑。 空气出现了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记的颤动，一线浅淡的白影朝他们飞扑过来。雪胤不疾不徐地比了个手势，五道紫光从他掌心中迸出，咄咄几声正中白影。原来是五坨冰块，因为掷者腕力奇大将冰块掷出了子弹的效果，即使是金丹也看不清虚实。 一击不中，更多的冰块被掷出，带出嗖嗖的风声。雪胤拿出比巴掌还小的惘了琴，在雪掌心里快速旋转，放出密集紫光连成一张光网，将所有冰块击得粉碎。紫光和冰块你来我往撞击得好不热闹，洞里顿时变成枪林弹雨的战场。 这些冰块对金丹修士而言杀伤力并不大，但是数量众多源源不断，时间长了也很消耗灵力，并且牢牢挡住他们的去路，十分烦人。 大概是冰块丢得烦了，冰洞深处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地面随之震动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奔涌的巨浪滚滚而至，战场眼看要变汪洋大海。 叶息的眼里填满了猛兽般的洪水，本能地像树袋熊一样扒在师尊脚上。雪胤面对巨涛岿然不动，惘了琴变回本来尺寸，稳稳地停在他掌心。他垂眸凝神，仿佛前面的不是即将没顶的洪水，而是在花前树下悠然奏乐。 一只手轻若羽毛般落到琴弦上。手指随意一拨，琴音乍起。是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急骤的音符化作锋刃，噗噗接连刺中暗处的某物。 就在浪涛将要将二人卷没的一刹那，叶息的衣带已经沾上了水汽，洪水却戛然而止。震动和巨响消失了，浪涛宛如凝固般停在空中。大约过了一息，好像展开的画卷被飞快卷起似的，洪水肉~眼难辨的速度退入暗影之中。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处掉下几只死鸟。 叶息定睛一看，这些鸟长得真特么像怪物，和山鸡差不多大小，丹红鸟羽，青色鸟喙，常常的尾羽像拖着一条红绸，但它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头，每个头上有一只眼睛，因为脖子被切开个大口子而死不瞑目。别看鸟身体很好看，可那翻着白眼的头实在骇人。 “此乃赤翎，可制水害。”雪胤言简意赅地讲解。 叶息仰头问：“值灵石不？” “这几只的内丹是三品。羽毛是二品。” 叶息毫不迟疑地拎起五只赤翎，找块布一包塞进乾坤袋里，准备回去找专门取内丹的修士拔毛取卵。 稍稍想象了下回去把这些东西卖掉后，灵石袋又鼓起来的情景，叶息的心情瞬间大好。对着雪胤笑弯了眼睛，他男人，哦不，师尊说得不错，他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把灵石赚回来。 还没美完呢，头上又挨了一下。那个躲在暗处的敌人见赤翎牺牲了，又开始发起没完没了的冰块攻势。 叶息心中有数，躲在雪胤生活大叫道：“快弹琴！他们喜欢音律！” 雪胤动作一滞，头要侧不侧的时候，叶息扯着他的衣袍催促道：“快让他们也接受下您的熏陶！” 尽管心存疑惑，雪胤仍然听从徒弟的提议，顺手弹出几个音符。冰块攻势竟然缓了一些儿。于是他干脆盘膝而坐，将惘了琴置于膝头，完整地弹了一支曲子。 曲终，一幕神奇的情形展现在他们眼前。刚才还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不见了，好像幕布被人挽起，视野豁然开朗。 第58章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有五、六个篮球场那么宽，高得看不到顶的洞室。 洞室四壁有一层层的凸起，中间间隔有一人高。这些凸起上蹲踞一个个人面猿身的怪物，密密麻麻排满洞壁，每个怪物旁边还停了一、两只赤翎，让人看了简直要得密集恐惧症。最惊悚的是，这些怪物全像赤翎似的长了两个头，每个头上两只眼，光线暗的话就像洞壁上布满眼睛，黑亮黑亮的，还滴溜乱转。 那些怪物手里多数都捏着冰块，冰块攻势原来就是他们制造的。难怪了，这么多怪物一起朝你扔冰块，就是每个只扔一下，也够雪胤招架好一会儿。他们还没扔过瘾呢可能就把闯入者累死了。 洞室正中央站着一个特别高大的两头怪，目测比姚明还高。它可能是这些怪物的头儿，别的怪物都是赤果果一身白毛，唯有他在腰上围了一圈赤翎羽毛编织的“草裙”，手里还拿着一根类似权杖的玉杖。 见多识广的中品金丹雪胤都没见过这种怪物，和两个头四只眼对视一会儿，只见怪物头略弯腰盯着惘了琴，眼里充满喜爱崇拜之情。随后怪物头对他指了指琴，嘴里发出类似蜜蜂的嗡嗡声，仔细分辨，其间夹杂人语，似乎在祈求他弹琴。 雪胤接连弹了两曲，那怪物头由站改蹲，听得发痴。 叶息拿出早准备好的法器，毫无怯意地跑上前。雪胤认出那法器乃是出发之前，叶息央他炼制的，外形类似顺风耳，可以贮藏声音。 对着怪物头摇了摇法器，立刻飘出令人陶醉的旋律，怪物头四只眼同时亮起来，伸手想去拿。手伸到一半，它想起什么，弯腰从身后的冰块后拎出一个罐子。这罐子制作十分粗陋，但怪物头儿显然很重视这东西，抱着地摩挲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递给叶息， 另一只手指着他手中法器，示意交换。 叶息对他道：“我们要去找神农玉，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怪物先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用手中玉杖绕着洞室指一圈，玉杖发出莹莹碧光照到冰壁上，墙面赫然出现了四个洞。 “你不知道神农玉的具体~位置，让我们自己选是吗？”叶息一手拿过罐子，一手把法器放到怪物头儿手上。 怪物头儿高兴地捧着法器，对叶息点点头。 大部分情节都和小说里写的吻合，叶息信心满满地指向其中一个洞口，道：“我选那儿。” 怪物头儿一点头，往旁边侧开身，表达出允许他们过去的态度，便自顾自把法器放在耳畔听起了音乐。 叶息回头冲雪胤豪气地挥手，道：“师尊，我们走！” 雪胤收起惘了琴跟在他身后，尽管脸上没有表情，但叶息还是可以感觉到师尊此时正一头雾水。 终于体会到猪脚光环的叶息，那叫一个嗨皮，走路都昂首抬头一颠一颠的都快飞起来了。预先知道剧情的感觉真是爽透了有木有？！中品金丹都没辄情况自己却轻而易举解决问题，实在太有优越感了有木有？！ 那个两头怪在《制霸》里叫螫，原是湖灌之山特有的雪蜂，专食山中各种灵花花蜜，后来机缘巧合得到半颗猿精内丹，在其上筑蜂巢。该猿精是只即将得道成仙、没挨过雷劫的妖修，侥幸留下的内丹虽然失去了大半修为，但剩下的半颗足以助螫化形。化形之后的螫按猿精的记忆，每日勤学苦练，修为一日千里。一日得天命，令其守护湖灌之山深处的宝物，于是他便于宝物外围修建了洞府，蛰伏不出，当上死宅山大王。那个奇大无比的洞室就是它的蜂巢，那蹲踞壁上的千万螫其实都是它的影子，可只要螫在它的蜂巢里，就没有任何法子除掉这些影子。 还好螫是个音乐爱好者，其程度已达到痴迷。为了换取音乐录音带甘愿违背守山责任。 这些都是韦毅行他们寻宝小队经过很多次战斗，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才得到的情报，然后想出将乐曲贮存在法器里换取打开宝物之门的机会。 作为读者，叶息只花了个把时辰就解决了，还节约了不少成本，白换了一件好东西——石罐里装的东西，叶息认得，绝对是可以卖大价钱的好材料！ 他得意忘形，没发觉雪胤看他的目光渐渐深沉。 螫展示的四个山洞，每一个里面都藏着宝贝，宝贝越珍贵风险则越大。否则湖灌之山这样一座宝山，怎会那么多年少有人至？但叶息此刻信心满满，一点都不害怕，有书在手我是寻宝无敌小能手。 来到山洞前，洞口被透明冰层封住了。冰层上刻着一圈古怪符文。雪胤仔细看一遍，并不认识，便运灵力去砸洞口的薄冰，但薄冰纹丝不动，换上清竹剑也不行。 叶息装模作样地道：“让我试试。” 雪胤什么都没说，让到旁边。叶息按书上的描写，依次给乱排的符文注入灵力，高处的够不着还要雪胤抱他。 符文在他手下一个个亮起蓝光，最后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符阵。 雪胤望着这符阵皱起了眉头。 符阵又亮了一次光，薄冰像门似的自动打开来。 雪胤并没有立刻进洞，而是疑惑地问叶息：“你怎么会认得这符阵？此乃无相门的一种古老符阵，已经失传了几百年，我也只在一本残卷上看到过，而且记录也不完整。” “……”既然是失传几百年的东西，叶息怎么会知道？他既不可能去藏经阁读残卷，更没有本事将不完整的符阵补全，但他现在还不确定是否该告诉雪胤穿书的事，所以他只得心虚地胡诌：“我、我从您父亲的书上看到的。” 好在雪胤向来是只要他说一个答案，至于真假并不在意，听了他的话便一点头，拉着他走进洞。 叶息回忆书上韦毅行是怎么知道这个符阵的，好像是在鹿湄山的坟地旁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的墙壁上刻了几个符阵，他出于好奇记下来，后来就用上了。 反正武侠、玄幻、修仙之类的小说，但凡是藏着深山老林无人发现的山洞，一定藏着好东西，妥妥的没跑。 走在似乎没有尽头的通道里，雪胤拿过叶息手里的罐子看了看。罐子的材质看着像冰，拿在手里却没有那么冷，倒像是温润的玉石，里面装着满满一罐蜂蜜一样的浓稠液体。这液体的颜色也像玉石，白中泛青，通透而润泽。 素来冷静的雪胤也不禁有些动容：“玉膏？” “可不是！师尊，您说玉膏值多少灵石？” “无价。” 叶息那叫一个美，嘴都要咧到耳根了。 玉膏之于玉石相当是人心尖上那点儿宝贵的血液。玉石所有的灵力全来自玉膏，一滴玉膏就能生出一块美玉，这满满一罐子得生出多少美玉来？！甭管修不修仙，就放在普通人那里美玉也是值钱东西，就他手里这一罐玉膏都可以连人带东西买下整个芜台镇了！ 叶息抱着石罐，心里只有三个字：太壕了！ 因为对自个儿的修为不放心，他把石罐交给雪胤保管，仍不放心地千叮万嘱，让师尊遇险的时候不要光顾着打架，保玉膏安全为第一，打不过就跑，别为保金丹的面子而损失了一大笔财产。 雪胤耐心地听着他叨叨，不住地微笑点头道：“我知道了。”“放心。” 等他叨念完，雪胤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心里的疑问：“关于螫……也是你从家父笔记上看到吗？” “是。”叶息脱口答道，又做贼心虚地偷瞄雪胤一眼，很没有说服力地补充：“也不完全是，殷陌也跟我讲过一些逸闻传说，我自己没事瞎琢磨，瞎猫碰到死耗子呗。” 骗鬼呢！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雪胤会信才怪！ 叶息看着雪胤沉思的侧脸，咽了口吐沫道：“您就别再问我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事。我保证绝不会害您，也绝对没搞歪门邪道，我发誓……” “不用。”雪胤按下他举起的手，道：“我信你。你想要我都会给你，你要做的事我也会替你完成，记得么？” 师尊这话说的，太特么感人了，让叶息觉得除了以身相许无以回报。 终于走到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有一个比螫所在的洞室还大些的冰湖。 这是湖灌之山名字的由来，山里遍布地下湖泊。 雪胤一看到冰湖，脸色就凝重起来。可叶息满怀知道情节的优越感，已经等不及向师尊显摆，扔下一句：“我下去看看。”就一个猛子扎进湖里。雪胤伸手去拦，却只碰到衣袍边儿，人已经沉了下去。 第59章 叶息一路落到湖底，踩实地面后径直在水下寻找起来。他身上带着避水珠，在水下行动毫无阻碍，视野也很开阔，看到不远处有紫光一闪一闪就跑过去。 如书上所说，紫光闪烁的地方有一大~片紫晶。这些紫晶宛如巨大的珊瑚枝枝桠桠盘根错节，又宛如紫水晶闪着莹莹光芒。站在近前，叶息没来由地一阵心悸，意识深处有个声音提醒他不要进去，但因为书上明明白白地写里面既藏着神农玉又没有危险，所以他只犹豫了一瞬，还是迈步走进去。 没走两步，他就被一股强烈而复杂的感觉包围住。悲伤、遗憾、悔恨、不舍等等被常人称作负能量的感情，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神经。他觉得冷。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泛出来，被埋藏在意识最底层的冷意。他抱着胳膊抖抖索索地想往回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种熟悉的、灵魂出窍的撕裂感再次出现。只听到一声“叶息”他就失去了意识。 雪胤接住瘫软的小僵尸，探了探鼻端，没有呼吸；再探胸口，只有一点温热。叶息的魂魄已离体。他急忙将雪团子送上岸，简单布个保护阵法便回到湖底，再次钻入紫晶林寻叶息。 叶息梦游似的往前走，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懵懂。他几乎不能思考，只是凭着本能行动。然后他看到前面有一个大漩涡，牵引他的力量正是从那里发出的。他在漩涡前变成了一个小孩，眼看父母争吵、父亲离开却无能为力，只会哭。 他恨这个孩子，恨他的眼泪，然而像个无法摆脱的梦魇，他总是躲在他心底最深处。孤独的，无助的，带着一颗伤痛的心。 一只手落到他头顶。仰起头，他看到一张绝美的容颜。 “你为什么哭？”美丽的女人问。 “我爸爸走了，我妈妈不喜欢我。”叶息揉着眼抽噎道。 “好可怜。”女人蹲下来，抚着他的后脑勺哀伤地道：“我的亲人也都不在呢。我的丈夫和儿子。” 她的声音太好听，说话的声音带着音律般的优美，叶息被吸引得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悲伤，天真地问：“他们走了吗？” “嗯，走了。”女人明眸里蒙上了一层泪光，低下头轻声道，“我很想他们，非常非常想。我到处找他们，走过很多地方，可就是找不到。” 叶息善解人意地安慰：“你会找到他们的。” 女人抬起眼温柔地笑道：“你这么可爱，不如陪我一起找吧。” 叶息打了个激灵，忽然想起这女人不是自己曾梦见、在魂之秘境里见过的师尊老母吗？哪个女人喊他一起走都不行，师尊老母也不行。 这么一回神，他立刻一面往后退，一面摇头道：“不，我不跟你走。” 话一出口，不但师尊老母不见了，他也由小孩变成大人。有人从身后搂住他，往他嘴里渡气，熟悉的，温热的，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让他那么沉醉和依恋，仿佛找到了回家的路，他反手搂住身后人的脖颈，沉溺在唇齿相依的亲密中。 “师尊……”他轻声呢喃。 “我在。”雪胤柔声回应。 “我是叶息。” “我知道。” “你别忘记我的名字。” “不会。”…… 怎么越说越不对味儿？叶息灵台骤然清明，发现自己正倒在雪胤真人怀里，双手紧搂着他耳鬓厮~磨，堪比最肉麻的恋人！ 叶息大骇，猛地弹起身体，脑门咚地撞到雪胤下巴上。雪胤低声痛哼，松开抱他的手。叶息则生生痛出眼泪。自己是灵魂不是出窍了吗？为什么感觉犹如实体？疼都疼得那么真切！不会是又掉进什么秘境吧？明明是按书上写的到湖灌之山的冰湖里寻神农玉的，小说里这地方很安全的嘛。 “这是招魂的地方。”雪胤及时回答了他的疑问。 “……” “这些紫晶叫月之心，专门用来做招魂法器，十分稀有难得……”雪胤侧头略有些无奈地道：“这么多月之心对常人尚且有影响，对你就更不用说。还来不及提醒你，你就跳下来，若是出了事你让我……”他顿了顿，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用嗔怪的口气软软地发出警告：“以后不可莽撞。” 叶息站直身体严肃地答道：“遵命。” 雪胤拉起他的手继续往紫晶林深处走，嘴里发出感叹：“以前听师尊曾经提过，湖灌之山有一个地方特别适合做招魂的法事，原来就是这里。” 叶息还在腹诽，这书里世界但凡跟魂魄沾边的东西或地方，就会让他灵魂出窍变成实体，人韦毅行到这里顺顺当当，他到这里就要出幺蛾子，以后行~事必须特别注意，否则不小心被搞得魂飞魄散就划不来…… 忽然听到雪胤这句话，他的思维立马来了个托马斯大回旋，一下就旋到沐阳真人身上，“莫非师祖也到过这里？” 雪胤摇头不答。 洞门上那些古老符文，“四爷很忙”并没交代出处，但出自无相门这一条是毋庸置疑的。还有师尊老母，为毛自己的灵魂出窍的时候总会看到她？而且在魂之秘境里并没有显示她的下落，她到底有没有跟薛家人一起遇害，还是逃过一劫躲什么地方？ 叶息的思路戛然而止，再次被眼前景象闪瞎狗眼。 面前有一个由月之心天然形成的紫晶平台，一米见方的平台被几簇月之心环绕，每一簇月之心都长得像一棵树，树干如臂粗，枝桠繁茂，搭在一起宛如一把大伞，把平台完全笼罩住。紫色光华在昏暗湖底灼灼生辉，像一块块镜面反射着紫色霓虹。不同亮度的紫光交织成一张密密的光网，这要是正常的人类看见，视神经绝对受不了。 即使是此时这两位非正常人类也有点受不了。特别是叶息，只看了一眼就一阵阵犯晕。 雪胤一把拉过他，低头覆盖住他的嘴唇，又给他渡一口气，并轻声吩咐道：“闭眼。” 也许是不放心他的定力，雪胤还拿丝绢蒙住了他的眼睛。盲人叶将整个魂魄靠在师尊身上，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其实凭他的神识看个路一点问题没有，他就是喜欢这种有依靠的感觉。 雪胤连抱带拖地拽着个大号人形公仔，还要特别小心不磕着碰着——在这个遍地是月之心的地方，赤果果的魂魄是相当脆弱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戳伤。实在是走得太累，雪胤干脆把他往背上一抡，把他扛到了平台前。 平台上用符文刻了一个五芒星，符文很像洞口那些古老符号。一柄短剑插在正中央。短剑下方放着一枚玉简。 雪胤慢慢地伸出手，在即将触到短剑时停住，迟疑之色一闪而过，尔后他决绝地握住剑柄，稍一用力轻松拔~出短剑。 短剑乍一看像由玻璃制成，无色无痕，透过剑刃可以清晰地看到周围事物。然而若仔细观察，玻璃的中间流动着不同颜色的光华，赤橙黄绿青蓝紫甚至包括黑，每一角度会看到不同颜色的光晕。如果盯着剑刃多看一小会儿，更会看到剑刃中似有人影，美丽的飞天神女、英勇的神将、邪恶的魔兵交替出现，时而乐舞飘渺，时而金戈铁马，伴随着这些影像，有一个强大的能量场自短剑向四周传递。 所有武器法宝都有能量，但像这柄短剑那么强烈的能量，即使是雪胤也不曾见过。 叶息的神识也受到短剑影响，情绪不由自主地波动起来。幸亏他的《灵识诀》已达五层，否则以他筑基的修为恐怕有被这剑逼疯的危险。 雪胤握着短剑翻来覆去地审视，似乎也受到影响，他的眸光一时黑一时红，老虎图腾若隐若现，而剑像是跟他有感应，先有一股淡淡的黑色弥漫，继而变换成血红，可以看到红光在剑身中流动，宛如刚刚浴血而出还滴着鲜血一般。 叶息感受到雪胤的变化，头皮瞬时炸开了。这是要入魔的先兆！55555，你不会又抡剑就砍吧！！！在这被月之心包围的地方，假如屁~股上再被戳一下，自己可连孟婆汤都喝不到就直接升天了！ 魂之秘境的阴影面积太大了，叶息又急又怕，嗖一下就蹿到雪胤身上摽着。 “……”雪胤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啦？” 叶息的声音都颤了：“您、您能把这邪性玩意儿放下吗？” “邪性？”雪胤露出一个罕见的得意笑容，“它确实邪，而且是天下最邪的武器。” 叶息听他这么说，急得一嗓子吼起来：“您还拿它干嘛？赶紧麻利放下呀！别待会儿出什么意外！” “傻~瓜，这是天晶呐！天下剑修无不梦寐所求的利器！”雪胤捏了捏他的鼻尖，毫不在意地继续握着短剑誓不撒手。 第60章 天晶剑实在太有名，叶息不用回想就可以说出它的来历。 传说女娲八百岁时，世间出现异魔，上天入地无人能敌。女娲为降魔采五彩石精华用万度真火铸炼，终成天晶。但女娲发现原来异魔乃由自己恶念所生，多次缠斗都未能将其消灭，唯有自灭方能铲除异魔。于是她以大义说服天晶动手，异魔灭，天晶也背负杀主之名，并受异魔诅咒，必祸其主。至此天晶沦为魔剑。 这天晶剑是魔界兵器的扛把子，比噬魂还牛掰，因为它是一把正邪未定的兵器。它既可以向噬魂那样引出人的阴影力量，又可以将主人的光明力量发挥到极致。只要你有力量驾驭它，无论那种力量是正是邪均能被它放大出来。但如果你没有力量驾驭它，就会遭到反噬，轻者修为尽丧，重者身死道消。 正因为天晶剑属性多变，是以修士和魔修都趋之若鹜，不像噬魂那种魔兵，只有魔修喜欢，却为正道所不齿。 叶息记得书上写韦毅行在冰湖底找到《牧溪散记》和一只被封印的匣子，因为打不开封印他就只拿走《散记》，把匣子留在湖底。搞不好那匣子里装的就是天晶剑。 他去拿台子上的玉简，上面只有一段看不懂的符文，和沐阳真人的自白。自白大意是他听说湖灌之山的冰湖可以令魂魄重生，于是特地带着他家薛师弟的天晶剑和《牧溪散记》到这里做法，但是连试多次均以失败告终，薛师弟魂魄已变成渣，散落于天地间给动植物做养料了，非人力所能改变。沐阳孟达悲恸之余只得认命，又因天晶剑实在邪性，恐它落入歹人手中，所以将它封印于此，若日后被有缘人得到，希望此剑能发挥些正面作用而非为祸世间。 原来洞口那个符阵是沐阳真人设下的。不过他老人家未免也太随意了，就画一圈符，把天晶明目张胆地摆在外面，师尊直接就给拔~出来了，压根没有解封印的程序。 这也算机缘巧合，原是薛胤征的东西，如今被他儿子得到。而本该男猪拿到的《牧溪散记》则落到叶息手中。不过师尊hold不hold得住天晶剑呢？ 事实证明叶息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雪胤只在刚拿到剑时出现了异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眼睛没红，老虎纹身没出来。天晶剑在他手中也驯服无比，黑气和血光出来溜一圈后就不见了，连那强大到可以影响人神识的气场也收敛得干干净净，变成了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玻璃剑。 看来师尊可以轻松驾驭天晶。 叶息先前的担心和恐惧被捡到宝贝取代了，他兴致勃勃地拿起天晶舞了两下，感觉跟小孩玩的塑料玩具差不多，完全没有魔剑抗不把子的气势。 天晶剑：这叫大巧若拙大智若愚懂不懂？傻x！ “师尊，天晶看着这么普通换不了多少灵石哈？” 雪胤和手里的天晶统一抖了抖。 天晶：傻x我和你拼了！ 雪胤：“天晶太引人注意，换灵石恐怕会招来麻烦。” 叶息：“哪里引人注意了？你要说这玩意儿只有一、二品人家也会信。” 天晶默默吐血无数升，血槽已空，无语对苍天。 雪胤：“你拿天晶去换一二品法器的灵石岂不吃亏？” 叶息：“唔，确实吃亏。” 雪胤：“不如我留下天晶，回去后我再炼几件品级高的法器去换灵石。” 叶息：“唔……好吧。” 雪胤和天晶一起暗自松了口气。 天晶：主人原来是个妻管严，那货偏是个财迷，以后必须保持低调，免得被拿去换灵石。 雪胤：“神农玉是不是在这里？” 叶息拍一下后脑勺：“唉，把正事给忘了。你帮我找找，有没有一个鱼头八个身子的鱼。” “何罗鱼？” “对对，就是何罗鱼。只要红色的，其他颜色的不要。” “据我所知何罗鱼并没有红色的。” “对呀，它是因为吞了神农玉才变成红色的。” 他们很快在紫晶从中找到了一条红色何罗鱼。叶息从左到右挨个敲何罗鱼的鱼身，在敲到第六个时，何罗鱼像要吐似的抽噎了一下。叶息高兴地连续敲击数下，终于从鱼嘴里吐出一小块绯红色的玉石。 传说神农玉乃火性灵玉，内有金乌火种，所以玉石也是火焰的颜色，有烫热触感。 雪胤确认是神农玉无疑，便将其小心收好。 叶息拽着他的衣袖道：“再带点儿月之心回去呗。” “……”雪胤露出头疼的表情道：“月之心是招魂之物，既不能炼器也不能炼丹，换不了多少灵石。” 叶息咧嘴笑道：“能换一点是一点呗。”其实是因为书里韦毅行拿了几块月之心，尽管还没写到这东西有何用，但既然猪脚拿了，肯定是有用处的。 雪胤对他的财迷习以为常，当下二话不说用天晶砍了拳头大的一块月之心给他。 找到了神农玉，又得到几样高档法宝和一大罐玉膏，湖灌之山一行圆满结束，叶息心满意足地准备打道回府。但走出紫晶林的时候，雪胤忽然不走了。 叶息回头用目光向他询问，对上了他幽深的黑眸。 “……”叶息被他看懵了，呆呆地和他四目相对。 良久，雪胤猛地捧住他的头，急切地亲下来。 临走再渡一口仙气，师尊想得真周到。不过，为毛渡气要把舌头伸进来？还要吃人一样卷着不放？位置是不是搞错了？出于某种微妙的无法言明的自尊心，叶息反客为主，一边用力地去搂雪胤，一边口舌并用地咬回去。 俩人像打架似的纠缠在一起，莫名其妙地滚到了地上，最后还是师父棋高一着，把徒弟压在底下，双手牢牢摁住不安分的俩爪子。 雪胤咻咻地喘着粗气，眼眸里的红色褪了又上来，上来又褪去反复了几次，才恢复原状。他低下头，鼻尖抵着叶息的鼻尖，压着声音唤道：“叶息。” “……”叶息呐呐无言，硬是没搞明白刚还好好的，怎的转眼就变成这么个古怪造型。 “我们已经找到神农玉了，很快就可以替你解毒。”雪胤眸光深沉地凝视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一般。 “……”这个事实不用再重申了吧？ “我可以等。”这几个字说得很用力，好像不是从嘴里说出，而是从胸腔中磨出来的。 “等？什么？”叶息表情憨厚地问。 雪胤磨着牙在他唇上咬了一口，在他的呼痛声中铿锵有力地甩出一个字：“你！” “等我做什么？”继续不耻下问。 雪胤额角的青筋很欢实地连蹦几下，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双修！” “双修”二字从叶息耳中飘进，围着脑袋连转三圈才抵达他的识海，又琢磨了约有一秒钟，叶息蓦地瞪大双眼，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 “叶息，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雪胤一下下地轻抚着他的脸颊，从额头、鼻尖到下颌，最后停在薄唇上流连不去。 叶息猛摇头。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尽管两人同榻而眠时雪胤的身体变化已经很说明问题，但叶息硬是信心不足怕自己自作多情，所以始终忽悠着自己不往那方面想。此时此刻，雪胤忽然坦白地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好比从恋爱阶段一下跨越到了求婚阶段。飞跃着实大了些，叶息的思路有些跟不上，而且雪胤平时太冷情冷性了，假如换一个人说这话，叶息也不会那么震惊。 雪胤咬牙道：“你的精明都到哪里去了？” “不是，”叶息艰难地在空白一片的识海里搜寻语言，半晌才蹦出一句：“您什么时候有那心思的？” “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或许从你来的那天起，或许是后来你在的许许多多日子，但我在魂之秘境里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决定要和你永远在一起。不是师徒，是道侣。我要你做我的伴侣！”雪胤深湛的目光里尽是缱绻柔情，说出口的话也化作一股股温暖气流直扑进叶息心尖。 “好吗？”雪胤贴着他的唇轻轻问。 直男叶被他温热的气息和身上的薄荷香熏得昏昏然。尽管理智上还有一些挣扎，可胳膊已像有自己意识般环住了雪胤的脖颈，一张嘴，狠狠地啃了上去。 “好。”自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引得雪胤浑身颤了颤，双臂更加用力地箍~住他，好像要把他的魂魄嵌进身体里一般。 他们不知何时被一个透明的结界包住，托着俩人缓缓漂浮到半空，晃晃悠悠地荡进紫晶林。 月之心的光投射~到结界上，结界变成了墨蓝色，月之心的影子则成了一颗颗闪着淡紫光辉的小星星，让叶息有种漂浮宇宙中的错觉。 “这是什么？”叶息迷迷瞪瞪地问雪胤。 “我们两人的识海交融在一起就是这样。美吗？” “美！” 雪胤将他抱起来靠坐在自己身前，凝视着他的眼眸道：“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魂魄。”下一刻此魂魄开始宽衣解带。 叶息盯着他逐渐袒露出来的筋~肉，热血沸腾直冲脑门。艾玛，男人就是直接，亲完就脱衣服都不用预热的。魂魄上的衣服就是意思意思，心里想脱自己就掉了，根本不用动手的，雪胤那么煞有介事地解~衣带纯粹就是诱~惑人嘛！ “宝贝儿我来啦！”叶息化身为狼，挥舞着爪子蹿到雪胤身上，妄图把师尊压倒。但素，师尊不但没有倒，反而把他圈进怀中。 雪胤一手托着叶息的后脑勺，一手稳稳地搂住他的腰，先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的唇，然后一路向下直吻到他的胸膛。 叶息激动得嗷嗷叫，脑补着各种十八岁禁的画面，一想到禁欲的师尊拿嘴伺候自己，他觉得魂都射~出来了。咻咻喘着粗气，他一面地按着雪胤的头，一面急切大叫：“快点！快……” 雪胤顿住，抬起眼迟疑地道：“可能会有点疼。” 叶息热情地鼓励道：“没关系，你放开嘴来，咬到也没关系，一点小伤是情趣……啊啊……” 一声惨嚎在冰湖里盘旋，把湖里的鱼吓得俱是一惊。 雪胤按叶息的要求放开嘴咬，牙齿深深嵌在他心脏处，几乎把那地方的肉咬了下来。 “你你你怎么咬人？”叶息飙着眼泪拼命推他的头，“松嘴！快给老纸松开！” 雪胤终于松开口，疑惑道：“我本来想慢慢来，是你让我快些的。”看着叶息痛变形的脸，他疼惜地用手擦着他额上冷汗：“咬痛了？” 叶息呲着牙直吸冷气：“废话，我咬你一口试试！喂！你丫还来……” 雪胤已经再次咬住伤处，不过这次只是用牙齿轻轻扣住，舌头来回舔~着渗出的血水。一个俊美健壮的果男，趴在胸口上跟小孩舔棒棒糖似的舔自己的皮肉，这种视觉刺激还真强烈，强烈到即使在剧烈的疼痛中，叶息的某个器官仍可耻的抬起了头。 某人思想和身体统一跑歪，顺带把他家师父也带歪了。雪胤无奈地看看小叶息，又看看小雪胤，深吸一口气，既是安慰叶息又是安慰自己道：“现在还不行。等解毒后，雪团子恢复生长，最多三年，到时候我们想怎样就怎样。” 叶息羞赧地捂着小叶息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一件事，道：“你刚咬我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纹身了。” “我在进行一个战鬼的仪式。”雪胤的手指很轻地在叶息被咬的地方滑圈，“我用魂力给你的魂魄打上了印记。” “……”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不管你走到哪里，凭这印记我都能找到你，其他魔修也不敢随便对你出手。” “……”叶息想起小时候乡下老家养猪，会在猪身上盖个印，这样就不会和别家的搞混。“你怎么会知道战鬼的仪式？”盖个宠物印就算了，叶息最关心的还是雪胤和战鬼的联系羁绊。 “这是深植血脉的记忆，来到这里自然就被唤醒。”雪胤轻轻捏着他的脸颊笑道：“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入魔。” 叶息的眼珠滴溜乱转，眼神堪比x光射线，把雪胤的魂魄从里到外每个犄角格拉都扒了一遍，终于相信他可以轻松驾驭战鬼力量这一事实。 其实雪胤入魔与否，叶息真的不在乎，就是担心雪胤一旦入魔，很可能就走上了《制霸》为他设定的命运轨迹——变成三境最大的魔头，修士们最强劲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最后被猪脚消灭。 如果这是雪胤真人的命运，叶息绝不接受！他会倾尽所有去撼动命运的巨轮，即使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第61章 寻药之旅圆满结束。师徒俩回到无相门，把神农玉交给丹瑛真人，并送上了赤翎的零部件，这些东西虽然品级不算高，但胜在难得，丹瑛真人惊喜过后即刻开始炼丹，很快就炼出了第一炉解毒丹药。 叶息服药之后，身体开始出现变化，个子从五岁直接蹿到了十岁。据丹瑛真人说，雪团子身上的毒需要慢慢清除，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三年，到时候叶息不但没有性命和性别之虞，身型也会变成十八岁应有的模样。 三年对于有几百年寿命的修士，实在只是弹指一挥，但对叶息来说就太宝贵了，他每天通过琉璃佩研读《制霸》，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希望从中找出一些改命线索。 在《制霸》里，雪胤入魔是发生在雪樱美眉死后，那时韦毅行恰巧发现他的战鬼身份，正犹豫要不要举报他，灵玑真人忽然被谋害。韦毅行误认为是雪胤真人为掩藏身世杀害同门，一怒之下揭露了雪胤是战鬼，导致雪胤被各派追讨，最终逃入魔界。 灵玑真人的死因是书中未解的伏笔，知道他死因的真~相也就知道那个幕后黑手，但从已有的故事暂时还解不开这个迷。阻止灵玑被杀这条路未知数太多，不好走。剩下一条路就是防止雪胤的身世外泄，而且绝不能让韦毅行靠近他。 叶息的思路沿着这个方向一路狂奔，就拐到如何多赚灵石上。他想的是假如有足够多的灵石，多个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金屋藏师”，不信任的人绝对接触不到师尊，他的身世就没有泄露的可能。如果可以支配无相门的弟子，再把韦毅行远远支开就更万无一失了。 本来以雪胤真人现在的力量，他可以等三年后带叶息离开无相门，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但叶息不确定他会不会走，因为无相门是他从小生活修行的地方，他对这里有很多眷恋和感情，不会轻易割舍。叶息找不到一个有力的理由说服他离开，也不忍心逼他舍弃这个家一般的存在。 既然走不了，能做的就是尽量隔绝他身边的危险因素，叶息想的就是为他打造一座象牙塔，纯净的，安全的，没有任何干扰，把他藏在里面，每天烹茶赏花弹琴练剑，看到的都是世间的美好。只有这样的生活才配得起他的师尊，他的爱人。 书上的韦毅行可以用灵石建后宫，他为什么不可以建爱的城堡？不但要建，还要借鉴韦毅行的方法来发财！ 叶息先托了雪胤和顾探微的关系，混到籍户部。这是无相门专管灵石收入和支出的地方，又分为专门管账籍司，和专门管灵石保管和发放户司的。叶息进的是记账的籍司，说是来打下手学习一些记账方面的知识。雪胤真人面子大，找了总管记账的覃翃来教他。 覃翃是俗家弟子，修为只是凝脉中期，但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尤擅数术，其心算能力堪比一台电脑，因而能进入长老会。 雪胤为僵尸徒弟大闹训律堂的事早已人尽皆知，覃翃当时在场，亲眼目睹雪胤如何发飙抗命，自然掂量得出这孩子在雪胤心中的分量。所以他对叶息相当周到尽心，但凡叶息有问题，只要不涉及机密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记账无非是分门别类地抄账本，对一个曾经的优秀理科生来说并不难，而叶息为了了解无相门的收入情况做得又特别认真，没来几天就得到了覃翃的青睐。 叶息对覃翃也相当尊重，不时卖个萌送点东西，人前人后提起覃翃都尊称一声覃长老。要知道修士的世界，地位尊卑全由修为决定，像覃翃这种修为不高仅凭一技之长上~位的人，在修士们看来属于不务正业，对他的态度大多是表面客气内心轻慢的。覃翃管籍司多年，每天和各种各样的修士打交道，别人怎么看他他心里很清楚，难得遇到像叶息这种真心尊敬他的弟子，还是在门中靠山硬可以横着走的那种人，他能不感动？对叶息能不多提点照顾些？ 在叶息看来，修士虽是方外之人，依然离不开经济和人情，其间的关联勾缠和21世纪差不多。覃翃的职位相当于无相门的财务总监，大小账目都要经他的手，而且人家那种对数字过目不忘、和超强的心算能力，要搁21世纪肯定上“最强大脑”的人，居然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叶息也是醉了。可见修士们常年修炼，把性情和头脑都练成了高冷的一根筋。 在籍司呆了一个月，叶息通过细心观察以及向覃翃请教，心里早有了一本帐，记录着无相门收入和支出的大致情况。 无相门在九星界有店铺二十多家，在九星界外有店铺十多家，加起来共有四十八家店，专门出售本门修士制作的法器法宝和种植的灵药。这些店铺是无相门赚灵石的最主要的渠道。因为无相门名声大，声誉比较好，这些店铺的收益一直很好。但是近几年，随着门派日益发展扩大，支出越来越大不说，收入也不如以前，大部分店铺都业绩都有所下滑。 覃翃告诉叶息，店铺之所以不如以前收入好的原因，主要打理店铺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基本上像覃翃这种专门管理生意的弟子，以后在修行上都不会有太大的精进。偏偏门中发派给弟子的灵石也是以修为高低来订级别，管理店铺的弟子虽然有一点额外的补贴，但实在是无法弥补他们在修行上的损失，久而久之，弟子们都不愿意在店铺上花精力，所以在经营方面比较马虎，只要维持不亏本略有盈利就行。 问题是无相门的支出却每年都在增加，收弟子、培养大能、搞宣传哪一样不用灵石？若不是因为家底雄厚，玉璇真人早撑不下去了。可死水经不住瓢舀，吃老底能吃多久？ 这情况跟书上写的差不多，只不过韦毅行利用这契机赚钱是在六年后。那时候无相门的家底已经被这群不懂经营的修士造光了，韦毅行“承包”了门中所有店铺自己经营。没错就是承包，统一付给无相门一定数额的灵石，店铺是亏是赚都与无相门无关。这些店铺为韦毅行赚了很多灵石，奠定了他登上“修布斯”富豪排行榜的基础。 叶息准备效仿男猪承包店铺，但如何说服长老会同意是一个难题。 韦毅行说服长老会的方法很简单，即送礼贿赂，一个个说服。至于掌门，正因为灵石焦头烂额，韦毅行愿意承包无疑是替他解决了大问题，基本没任何难度就同意了。 但叶息比他提前了六年，无相门缺灵石的情况尚未发生，还属于财大气粗的阶段，这种时候人家凭什么把店铺让出来？仅是收支上出现微小不平衡，说服力明显不足。光送礼打人情牌肯定是不够的。 把叶息愁的，一晚一晚的睡不着觉，拿支笔算来算去也没想出好点子。 雪胤实在看不过，抢了他的笔，硬逼着他睡觉。他躺在榻上像条虫似的翻来覆去，一双大眼闭上没一会儿又睁开，撑着满目红血丝滴溜乱转，看得雪胤心痛不已，只得一遍遍唱安神曲哄他。好容易是把他哄睡着了，叶息仍嘟嘟囔囔地说梦话，竟然还在梦中算账！ 顺着他的一头乱毛，雪胤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在他脸上流连。叶息的财迷到了一种疯狂的程度，他拥有的灵石已算是富甲一方了，可他依然不满足，迫切地想要赚取更多灵石。雪胤知道这是因为他没有安全感。即使他身上的毒已经解除，即使自己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他还是不安心。这种不安全感也许只有更多的灵石才能稍稍弥补。 既然是他想要的，就要让他得到。 雪胤拿起他丢在桌上的玉简，认真地替算一回账，这一算就是一整晚。 次日天刚亮，雪胤就穿戴整齐出了门。 第62章 为了让叶息好好休息，雪胤点了安神香，还自作主张地向覃翃告了假，以致叶息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叶息呈大字躺在榻上，脑子里飘的都是数字，连肚子饿都忘了。小宝趴在旁边，用叫声、动作暗示该进食了，就算主人不吃也要喂萌宠俩口对不？无奈叶息沉浸在未来的灵石大计里，往小宝面前抛的居然是几颗灵石，不等小宝开口提醒，又着急忙慌地捡回去揣怀里，那悔不当初的表情简直像把灵石扔进了垃圾堆，忒伤狗心了。 好容易等到师尊回来，小宝敏锐地闻到一股点心香味，嗖地一下蹿进院里摽着师尊就不放。 雪胤在院里的石凳上摆开食盒，一拂袖又摆出一套茶具，小宝早迫不及待地跳上桌开吃。 叶息被师尊叫到院里吃饭。面对一桌美食，他只随便吃了两口，便把下巴搁在石桌上恹恹地发呆。 “我今天去找掌门师兄，把我们想，呃，承包店铺的想法对他提了。”雪胤不慌不忙地烧水洗茶，捣鼓着他那些繁琐的喝茶程序。 叶息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三秒钟后忽地直起身子，圆睁双目道：“什么？你跟掌门说了承包的事？” “嗯。” “他怎么说？”叶息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来回摇晃。 雪胤抬眼看着他，不急不徐地答道：“他答应了。” “啊？”叶息张开的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待雪胤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他才终于说出句整话：“不可能吧？” “他同意先让我们承包五个店铺。” “五个也不可能，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叶息径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开始他确实不同意，我给他算了笔账……”雪胤停下来，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把叶息的心看得咯噔一下，“你、你不会答应什么丧权辱国的条件吧？” 雪胤被他说得蹙了蹙眉，道：“我答应多付给门中一成收入。” 叶息是计划承包金按去年的总收入来付，师尊上下嘴皮一动就要多付10%。肝脏顿时疼得一颤。 他还没疼完，雪胤又开口了：“承包金我已经付了。” 在全身的肉疼中，叶息颤巍巍地道：“你、你哪来的灵石？” 雪胤眼皮都没动一下，从容答道：“我用了玉膏。” 听说师尊擅用了玉膏，叶息的小~脸当即就绿了。不怪他着急，店铺承包过来后用灵石的地方很多，玉膏得留着备用；还有三年后，谁知道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形，多有些灵石傍身心里才踏实，没有灵石的日子他实在是过怕了。在他计划里玉膏是“养老钱”，是他心里的安全网，绝不能随便动。 雪胤没他想得远，也没尝过被一颗下品灵石难死的生活，没和他商量就自作主张地把玉膏卖了。唉，这个败家爷们还不能批评，好心塞qaq！ 被割了肉的叶息，心苦肉疼，闷着头做心里挣扎，心底两个小人拿着剑边互戳边对话。 一个小人：“好生气，好想揍他！” 另一个：“他还不是为了你。” “我要收拾这个败家爷们！” “玉膏是他赚来的，凭什么不给他用？”爱的小人把吝啬小人一脚踹倒，很霸气地质问。 “是哦，凭什么？”心里发出动摇的声音。 “就是就是，你好小器。”爱的小人把吝啬小人戳成了烂纸片。 叶息摸着脸望天，无声反省：“是不是成长期内分泌失调了？”过了一会儿，又暗道：“我赚灵石还不是为了他，他要喜欢败家就败吧，就当我是千金美人一笑，对吧？” 爱的小人比了胜利的手势：欧耶，爱情完胜灵石！ 他在做心里斗争的时候，雪胤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他，就见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表情甭提多纠结了。 师尊的心隐隐作痛，自怨自艾地想：在他心里我果然没有灵石重要。 “叶息。”雪胤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带着最后一丝殷切希望看着他。 两个小人打得正欢，叶息完全没注意到他，还在那儿自顾自歪嘴斜眉地做各种表情。 嘴边的话被冻住了。雪胤觉得一颗心都是冰冷的。放开叶息的手，他颓丧地站起身，安静地离开了小院。 叶息终于被小宝的吠叫和院门轻阖之声惊醒，定睛一看，茶盏仍冒着热气，人却已不在身边。 “师尊走了？” 小宝点头。 “怎么说走就走？”叶息用将帅下令追敌的气势一挥手，豪气十足地道：“追！” 跟他时间久了，一人一狗已经默契十足，不用多说，小宝就朝着南面直奔而去。叶息踩着风行靴跑得正欢，蓦地听到男面传来几声熟悉的大鹏鸟鸣。 叶息心生疑窦，大师兄不是在云绶山么？怎的这时候回来？ 越靠近南天门人越多，都挂着一幅看什么了不得的热闹的表情，还都跑得贼快快，唯恐去晚了就会错过大事似的。 叶息边跑边问旁边一位同跑的弟子：“这位道兄，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那人奇快的瞟他一眼，答道：“群妖境打开了，几十年未必开一回，所以就过去看一看。” “……”群妖境是啥玩意？听着就很厉害稀奇，不会又是什么秘境？ 天空又传来一声大鹏长啸，一道金影在天际掠过。 那人急了，加速往前冲，边跑边念叨：“糟了，雪胤长老的神兽已经到了，要来不及了！” 叶息一听他这话，两条腿抡圆了跑，赶到他和并肩的位置时又问：“你说雪胤长老怎么啦？” 那人不耐烦地道：“就是他要进群妖境呀。一般人哪敢进去送死……” 话音未落，再看叶息，早跑成了一道残影。 叶息跑到南天门时，门前早已站满了人。等他好容易挤到前面时，发髻也歪了，衣带也扯断了，鞋被踩得满是黑印，就看见雪胤真人衣袂飘飘地立在大鹏背上。 南天门前的群山正慢慢地裂开一条缝，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黑烟浓浓，妖气翻滚。大鹏鸟平稳而缓慢地往裂缝前移动，叶息一眼就看出大师兄其实很紧张。 他的一颗心都被揪起来撕扯，嘶声竭力地大喊：“师尊！你别进去！” 雪胤听到他的喊声，回过头远远地望过来，冷清的面容如千年积雪，目光在触到叶息视线的一刹那蓦地亮起来，宛如阳光普照一扫原先的冰寒，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他对叶息说了一句话，然后微笑着挥了挥手。转身之际，大鹏又引颈清啸，闪电一般冲入裂缝。裂缝嘭地合起来，山崖完好如初，只是多了一个青色的巨型封印，和一左一右两位看守的金丹长老。 叶息望着师尊消失的方向，呆若木鸡。 师尊刚才对他说：“放心，我会带很多灵石回来。” 他是为了不让我心疼玉膏才进这劳什子妖境的么？这么一想，叶息内疚得无以复加，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顾探微走到他身旁，奇怪地看着自虐的少年。 叶息抬起头，失魂落魄地看着他问：“我师尊去的是什么地方？” “群妖境？那是九星界专门饲养妖的地方，各大门派都有一个入口可以进去狩妖。”顾探微习惯性的抚着下颌回答。 “好好的养什么妖？有病么？！”叶息捏着拳头冲他暴喝，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顾探微夸张地抬起袖子挡住脸，往后连退两步道：“呦，急什么？！喷我一脸口水。”站定之后，他耐心地解释道：“饲养妖物供弟子狩猎，或做炼丹炼器的材料，或给弟子实战练级。” 叶息红着眼问：“很危险么？” “这个嘛，不好说。只要不遇到特别凶猛的妖物，应该都可以全身而退。近50年都没人进过群妖境，估计妖物比以前更厉害。不过越厉害的妖物，身上的东西才越值灵石。”他故意将后一句说得重些，戏谑的眼神在叶息脸上转来转去。 小师叔才付了承包店铺的灵石，转头就进群妖境，分明是为了赚灵石才去狩妖。小师叔这么个超凡脱俗的人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财迷？好玩，真好玩。 叶息先是一愣，随即一头撞到顾探微身上，要去拔他的龙吟剑，“啊啊啊！你杀了我吧！” 顾探微被他吓了一大跳，揪着他的脖领把人拎起来，苦笑道：“我跟你没仇吧？你用不用这么害我？你是想让小师叔把我劈死还是怎么的？” 叶息摽着他的胳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让我死吧呜呜……我对不起师尊……我不是人呜呜……” “哎哎，你够了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叶息被他这么一说，嚎得都变音了，张牙舞爪要去抢他的剑。 顾探微气得笑了，道：“你有如此孝心，不如我跟掌门师尊求个恩典，让你进群妖境陪小师叔可好？” 叶息明显地一抖，脸都害怕得变形了，还是挂着大鼻涕点了点头。 第63章 叶息没在群妖境里遛弯，直接就找到了雪胤真人和雪鹏。师徒俩正在和一只九头蛇大战。战斗目测十分惨烈，九头蛇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家伙，一只眼就有半个人那么大，而且有很多条命，杀起来没个完。 雪胤真人手持天晶剑，浑身披血，红眸出来了，龅牙虎也出来了，斑白发丝被猎猎猩风刮得披散开来，宛如矗立血海中的罗刹。让玉璇真人看到自己倚重的师弟是这幅模样，估计得厥过去。 叶息飘在半空中看到浴血奋战的师尊，眼泪当时就掉下来——师尊为了灵石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搞不好他坠入魔道就是被我逼的！ “师尊你跟我回去吧，那些玉膏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没有舍不得！我赚灵石本来就是为了你啊！” 雪胤正忙着鏖战，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倒是雪鹏抽空啐了一句：“我说雪团子你怎么恁多幺蛾子呢？老纸在云绶山呆得好好的，现在要跑这鬼地方杀妖，你是见不得我和师尊好过是不？” 叶息被这话噎得哭都哭不出来，只呐呐道：“对不起大师兄，等你出去我一定补偿你。” “必须补偿！至少一百瓶上品流霞醉！” 九头蛇猛然发狠，扬起比两头牛还粗的尾巴大力扫过来，所过处山石碎裂，树木倾倒。雪胤一个翻身眼疾手快地搂住叶息，带着他堪堪躲过蛇尾。 “你给我回去！”他这里打得难分难解，叶息还不知死活地跑来添乱，雪胤真的有些动气了。 “不！你跟我一起走！” “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雪胤的语气带着不容忤逆的气势，目光直射过来，森寒入骨，没有柔情没有温度，仿佛千万年不会溶解的冰雪。 叶息的心尖不由一颤，抖m附身，满脑袋叫嚣着“哇塞，我男人好霸道好酷好吊！” 霸道总裁又开口道：“还不快回去把承包的事给我办妥！” “喳！”叶息抱着雪胤的胳膊，一脸恨不得跪舔的表情。 把他往外用力推出战圈后，雪胤在下一刻暴起，双手握住天晶剑朝九头蛇其中的一头撞去。天地陡然变色，电闪雷鸣中天晶剑迸发出骇人力量，毫无阻碍地捅~进了蛇七寸，在九头蛇的疯狂挣扎中直捅到底，手腕往左轻巧一别，蛇头爆成了渣渣。这个蛇头正是九头蛇的命门，雪胤先前跟他缠斗就是在找这地方。 一剑爆头好帅炸了有木有？！ 雪胤真人重新跃上大鹏鸟背，遥遥用天晶剑向叶息一指，命令道：“回去。” 叶息的魂魄立刻被弹飞，一眨眼的功夫神魂归位。 抖m叶在接受了他家战鬼s的训诫后，也不闹着要去陪师尊了，反而燃起了熊熊奋斗之火，比打了鸡血还有兴奋，誓要搞定承包五个店一事。 玉璇真人既然已经答应，剩下的就是说服有资格对此事表态的长老们。这事做起来不难，无非是人家需要什么送什么而已。唯有一个硬茬子静虚真人比较麻烦。这老头和雪胤结下了梁子，一听是雪胤送的礼，看都不看是什么就回绝了。 叶息有过向丹瑛真人送礼的经验，决定再让小宝跑一趟。 静虚真人的院子周围没有树，结界也比较凶猛，把小宝送进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叶息特地给小宝做了严密的防护，找到离院子较近的一处山包，直接用神识托起小宝向静虚的院子飘去。前面都很顺利，当触碰到结界时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小宝悬在半空中，一推一拒两股力量进行着激烈的角力，它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馅饼了。 有那么一、两次小宝的爪子和脑袋已经进突破结界，但叶息的神识立即就被一股大力压迫下去。那也是神识之力，只是对方的修为要比他强大得多，所以神识也比他更强。 叶息知道这是静虚本人在向他施压。 眼看小宝被一点点推出来，叶息浑身经脉绷紧到极致，全身所有的能量全集中到眉心处，天眼骤然膨~胀抵抗着静虚老头的威压。 但上品金丹的实力摆在那里，叶息就是把所有能量榨干也可能是他对手，小宝最终被推出结界，大头冲下直接砸到主人身上。 叶息也不比小宝好多少，灵力耗空不说，神识也受到重创，眉心裂开一条细细的缝，从里面渗出殷~红血线。幸亏是他神识强大，换了稍弱点儿的说不定就神识崩裂了。 抱着小宝狼狈地回到小院，他赶快盘膝入定，催动灵识诀修复神识。 日升日落，五天过去了，叶息出定，受损的神识大致修复了。 静虚老头比丹瑛真人凶残多了，看来直接送礼是送不进去，只能走迂回路线。 他想到了丹瑛真人。从那次在训律堂静虚老道被师妹数落的样子看，假如丹瑛真人肯出面劝说静虚，再加上这一份大礼，成功的可能性有八~九成。但是身为上品金丹，丹瑛真人的架子在那里，她又从不管门中俗务，想要请她出面并不容易。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叶息狠狠心，拿出在湖灌之山得到的五品雪灵芝，带着小宝去了琼芳苑。 丹瑛真人现在很喜欢他，叶息到琼芳苑时，只要她有空必定会腾出时间见小僵尸，喝喝茶，拉拉家常，甚至还会指导他一二。 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还没到内院，叶息就故意拎着小宝，咋咋呼呼地把灵犬受伤的事搞得人尽皆知。琼芳苑的女修没有不喜欢小宝的，听他一嚷全跑来围观。小宝身上裹了很多绷带，形象堪比木乃伊，在摆出哈士奇标准的愁苦相，让众女修心疼得不行，纷纷贡献丹药和灵食。但叶息只收灵食不收丹药，号称小宝被高手所伤，非得师叔祖不能解。 丹瑛真人早听到他的动静，便将他叫进屋。 他刚进门，丹瑛真人就看到他额间的伤痕。尽管修复后已经非常浅淡，但上品金丹的眼光有多毒，扫一眼就知道他被何人所伤。 “你又得罪静虚师兄了？”她蹙着眉问道。 “弟子怎敢得罪静虚师叔祖，弟子还想孝敬他呢，是他不待见弟子。”叶息走到丹瑛真人身边，自然地挨着她坐下。 “他不待见你，你就离他远些，别做上赶着找揍的蠢事。”丹瑛真人递给他和小宝各一粒丹药，又道：“雪胤如今不在门中，你该自己多小心，不要让你师尊担心。” 叶息笑嘻嘻地答了一声“是”。然后拿出雪灵芝放到她面前，道：“师叔祖，这是我们去湖灌之山时得到的，我想您炼丹一定用得到，所以就给您送来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五品雪灵芝是什么东西，无价之宝啊！多少灵石都未必换得到。 丹瑛真人一看雪灵芝，眼眸立马就睁大了，视线粘在雪灵芝上再也移不开。她难以置信地拿起雪灵芝看了又看，感叹道：“几百年来，这还是我第二次见到雪灵芝。那时我才十多岁，师尊他人家尚未仙逝，据说这雪灵芝能起死回生，我当时还不信，后来有位师兄身受重伤，几乎已咽气，服用雪灵芝炼制的丹药后，果真活了过来……唉，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此等神物！” 叶息忍着小心疼，假笑着拍马臀道：“您是炼丹圣手，如今正好用它炼丹造福众生了。” 丹瑛真人不语，放下雪灵芝，似笑非笑地道：“可是我呀，无功不受禄。” 第64章 没想到她会拒绝，叶息有些发懵，急道：“怎么会？这东西只有到您这里才能发挥最大功效，给其他人都是糟蹋！” “是吗？”丹瑛真人眉头微挑，淡笑道：“你们什么时候从湖灌之山回来的？” 叶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人家的意思是你回来那么久，要孝敬早孝敬了，这个时候拿出这种好东西上门，明摆着是有事相求嘛。 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人家，别看平时端着超凡脱俗的架子，其实都是人精，一颗心上密密麻麻全是洞。 叶息也不废话，从椅子上跳下来，朝丹瑛真人一揖到地，恳切地道：“弟子确实有事求师叔祖。”然后就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到给静虚老头送礼不但被拒还被暗揍的时候，他偷偷向小宝使个眼色，于是主人一副隐忍无奈的委屈样儿，萌宠则带着哭腔轻吠，可怜的表情上分明写着静虚老头恃强凌弱以大欺小。 丹瑛真人顿时心就软了，连忙把叶息扶起，轻顺着他的头发柔声道：“我听说你师尊去群妖境狩妖了。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事？”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就触到叶息的伤心处，当时鼻子真的酸了，眼眶也红的实实在在，假装的伤心变成了真，一脸泫然欲泣地点了点头。 “你们要那么多灵石做什么？”丹瑛真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又忍不住教导：“修行之事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好，灵石虽可以增加灵力，终究不是长久稳妥之法。” “师叔祖，我确实有用灵石快速提高修为的想法，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我的修为提高多少、是快是慢都不打紧，我主要是为师尊打算。”叶息垂着眼皮低声道。 丹瑛真人奇道：“你师尊都是中品金丹了，你替他操什么心？” “师叔祖，师尊是金丹不错，他在无相门中很受尊敬也没错，可我觉得总有些人内心并不接纳他，他若一直如现在这般表现还好，若行差踏错半步，也许就会招来祸端。可他怎么可能总是不犯错呢？我就想，多攒些灵石，让师尊多添置些法宝法器，以后万一有变，他也好防身。”因为是真心话，所以说的格外情真意切。 他没明说雪胤遭人反对的原因，但丹瑛真人如何不知，这都是因为他的身世。虽然雪胤的战鬼血统秘而不宣，但薛家与沐阳真人及无相门的渊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叶息故意这样说，无非是看出师叔祖对师尊他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因而她对雪胤总比旁人要多几分怜惜。 果然，丹瑛真人听了他的这番话后，微蹙的眉间拢上了几缕轻愁，犀利冷定的双眸中也多些柔情。她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一株桃花出了会神，像是记起了那些遥远的记忆，潇洒少年郎，风华正茂，携几支桃花从陌上缓缓而来，直走进少女心底。 她想，雪胤长得太像他父亲了，那人在世上也只得这一点骨血。 “雪胤的身世，他都知道了？”她手扶窗棂轻声问。 “嗯。师叔祖，”叶息觑着她的反应小心地试探：“您知不知道当年巍州薛家为何会灭门？” 丹瑛真人的肩膀猛地震了一下，“当年薛家的事，除了沐阳师兄和静虚师兄，其他人都不是很清楚。”尽管她极力掩饰，但叶息还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那一点心虚。 叶息的心沉了沉。他对秘境里看到了那一场灭门惨案始终无法释怀，那到底是暗魔制造的幻象呢，还是确有其事。雪胤说过不会追究以前的事，可叶息总觉得薛家惨案里藏着秘密，而这秘密又是许多未解之谜的答案。而丹瑛真人的表现隐隐证明了，薛家灭门同无相门、沐阳真人脱不了干系。 若秘境里看到的是真~相，那沐阳真人为何要远走湖灌之山，费尽心力为薛胤征招魂？为何明知薛家的唯一血脉是战鬼，也要悉心栽培教养？其前后行为实在太矛盾了。 不过现在不是猜迷的时候，叶息一心想打动丹瑛真人，故作天真口吻道：“师尊说过，他不管以前的事，只认沐阳师祖和无相门对他的养教之恩。” 此言一出，丹瑛真人的身形很明显地晃了晃，抑制住激荡的心情道：“没想到他能有这样的胸襟！”顿了顿，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窗框，下了一个决心。 “好，我会替你去说服静虚师兄。” 叶息喜出望外，急忙向她道谢。 她指了指桌上的雪灵芝，道：“这个，你拿回去。难得你有孝心，留给你师尊应急用吧。” 叶息假意扭捏了几句，倒把丹瑛真人弄得不耐烦，直接将雪灵芝塞到他手里，一脚踹出去了事。 次日丹瑛真人就带着叶息的礼物登门拜访静虚真人。不但拜访静虚老头，她还去见了长老会的其他成员。有她出面，再加上叶息备下的重礼，众人都表示尊重掌门人的意思，同意叶息的承包计划，有的甚至表示假如叶息做的好，其他店铺以后都可以由他来承包。 但是静虚真人提了个附加条件——他要跟叶息以神识比试一番。 一位上品金丹跟筑基的弟子比试，说出来都没人信，分明是欺负人家嘛。 可静虚真人这次还真不是欺负叶息，全是因为那次叶息用神识硬闯他院外结界，表面上是叶息被打跑了，实际是静虚的神识也受了一点伤。正因为叶息只是个筑基弟子，居然能让上品金丹受伤，这小子的神识到底得有多强！一下就把老头的好胜心兼好奇心勾起来了，非得比试一回以探究竟。 静虚老头生平最是好强，他铁了心要跟叶息比，跟他讲多少道理、许多少好处都没用。 丹瑛真人只得向叶息转达他的意思。在《制霸》里有雪樱用神识挑战三位凝脉九层的桥段，叶息总觉得这是冥冥之中必须过的一关，而且有比赛指南在手也不怕有闪失，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但他有意把比试时间延后六天。 静虚只当他要储备灵力，也爽快地同意了。 有灵力血包黑金石，而且还是雪胤替他做的，他根本不需要储存灵力。但他需要做一个神识的防护盾。《牧溪散记》里如何制作神识防护盾的方法，但叶息的对手是上品金丹，他决定请白镜汀替他做。当时入魂之秘境，白镜汀为他做了魂魄外壳，事实证明是相当好使的。这次敌人实在太强大，请他出手比较保险。 叶息通过和白雪专门联系的法器即刻找到了白镜汀，师伯倒是很好说话，两天就按他的方法做好了神识防护盾。 可叶息拿到防护盾的时候懵了，因为防护盾外面上了把锁。到处翻检一番，没找到钥匙，叶息正准备去问白镜汀，防护盾蓦地发亮，像阿拉丁里灯神出场一般，一团烟雾渐渐幻化出半个人形，没脚的殷陌手里掂着把钥匙，对叶息挥手招呼道：“小鬼，好久不见呀？” “怎么是你？！”以这种诡异方式见面，叶息除了惊就是骇，没有半点欢迎喜悦之情。 殷陌撇嘴道：“怎么不能是我呢？想念老朋友特来看望，不欢迎么？” 叶息：“不是，你要来就好好来，搞这阵仗是什么个意思？” 殷陌表情哀怨地抱怨：“你当我想吗？还不是因为我不能随便见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白给你写那么多话本！” 叶息：“好好，谢谢你来看望我，但是我现在有急事，要不你先缩回去玩会儿，等我把事办完了，我们再叙旧行不？” 殷陌嘴唇往一边勾起，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道：“就是因为你有急事我才来的嘛。”说完把手里的钥匙快速抛了三四下，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 叶息的神色由惊转怒，道：“好啊，你想趁火打劫是不是？！别以为有师伯撑腰我就怕你，赶快把钥匙给我，要不然我可要揍人了！” 殷陌往后一缩，故作害怕状，道：“别啊。我就是有件小事求你，正好借这东西的力量和你见面，你当我是来讹你么？”他边说边把钥匙塞进衣袖，满脸都写着“我就是讹你你敢怎么样”的欠揍表情。 叶息深吸一口气，尽量耐心地问：“说，你有什么事？” 对叶息唉声叹气：“你知不知道我封笔了？” 叶息不耐烦地道：“你确定你真的是封笔，不是换一个法衣去写见不得人的话本么？” 殷陌故作惊讶地瞪眼道：“这也能让你知道？！”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这里有急事，没时间跟你扯淡！” “都是老朋友，好久没聊天了，你怎么这样不近人情？” 叶息一跳八丈高，眼看到了暴走边缘。 殷陌忙笑道：“是这样，我最近开始尝试写双修话本，但我不是没双修过吗？你给提供些素材行不？” 这人还能再无聊点儿不？！堂堂魔尊、话本界的大神竟然堕落到去写小黄蚊，还不知道怎么写，简直二到了一种至高境界有木有？！ 叶息不放过任何一个挤兑他的机会：“你跟师伯用身体沟通沟通不就有素材了吗？” “找打是不是？”殷陌生气地威胁道：“东西还想要不？”说着威胁性的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被人捏了软肋，叶息只得服软，“好啦好啦，等我想想。”不就是小黄蚊吗？这还能难倒来自21世纪的宅男吗？哥曾经在各种有码、□□片的陪伴下渡过无数漫漫长夜。 殷陌笑着递给他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片，“你把这个贴在天眼处，你想的画面就会存进里面，我回去慢慢研究。” 叶息认得这材质和雪胤送他的琉璃佩一样，均是来自暗魔的秘境碎片。暗魔好不容易做过秘境，没困在雪胤就算了，还为这俩兄弟提供了发明创造、废物利用的好机会。这些修士如果穿到21世纪肯定都是发明家qrz。 依言将琉璃片贴在眉心，叶息盘膝入定，开始冥想岛国的老湿们。苍老湿就算了，每次想到她转眼就会变女鬼。 第65章 正当叶息沉浸在各种黄暴画面的时候，群妖境中刚斩杀完一只大妖的雪胤真人忽然停了手中动作，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一旁的雪鹏关切地问道：“师尊，有什么不对么？” “雪团子。”雪胤望着远处天空，眸光中压抑着危险的怒气。 “臭小子怎么啦？是不是有麻烦？” 雪胤摇摇头，一字一句地道：“他好得很！”语气很淡漠，但熟悉他的雪鹏硬是听出了苦辣酸的怪味。 因为在叶息的魂魄上盖了戳，不管他身在何处，两人都会有感应。雪胤是金丹，因而感应又要更强烈一些。 不但感受到徒弟满脑子光果肢体激烈纠缠，还感受到叶息的激动和热血沸腾，雪胤的胸口就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几乎喘上气来。两种陌生而强烈的情绪从心底流窜而出，蔓延过四肢百骸直冲入识海中。这两种情绪一叫嫉妒，一叫失落，蛇一般缠绕着他，伴随而来的有愤怒、有伤心，还有害怕。 或许是从小修炼的缘故，他的性情偏于冷淡，很少会有强烈的情绪起伏。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得知身世和发现自己曾弑师时，有过强烈的愤怒和悲悔。此刻，他心里再一次掀起了情感风暴，莫名而复杂。细细体会，除了撕扯般的难受以外，还有某种细微的悸动，仿佛是一颗由叶息种下的种子，在时间的酝酿下终于发芽。拱出冷硬的防线时，会觉得痛，可看着那小小的改变之芽时，心里却是一片柔软。 原来一个人的感情可以如此强烈而丰富。原来做人的感觉是如此甜蜜又疼痛。 雪鹏惊愕地看到，面瘫了几十年的师尊，此时脸色无比精彩，虽然没有夸张的表情，只是脸部线条微微变动，但每一个表情都是那么生动灵活，让人清楚地感觉到他心里丰沛流转的情感。 最后，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定格在他脸上。 一扫原先的疲态，他抖了抖手中的天晶剑，剑气勃发，七条灵气化成的彩龙游弋其间，仿佛随时会突破禁锢发动致命一击。“雪鹏，我们走，早点杀够数目，也好早点离开这里。” 他振袖跃上大鹏脊背，斗志竟比才入群妖境还更昂扬些。 雪鹏暗自惊诧，莫非雪团子在师尊心里已经重要到，只要提一提他的名字，就能激发师尊的潜能不成？ ***** 花了两个时辰，流了很多鼻血之后，叶息终于圆满完成殷陌所托。待他向前魔尊要钥匙时，这厮居然告诉他，防护盾其实并没有锁，不过是白镜汀设的睁眼法而已。师伯为了自家老情儿，竟这样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地骗小辈，叶息再次给腹黑加厚皮的笑面白老虎跪了orz！ 拿到防护盾，叶息入定两天蓄养神识。到比试那天，穿好灵甲战靴，他浑身挂满黑金石带着小宝来的约好的地点。 他原想，静虚老头非要跟自己比试其实有以大欺小之嫌，他大概不会愿意把事情搞大，低调地比试一场，成全自己的好胜心而已。 岂料，到了偏僻的小练剑场，附近早就站满了弟子，甚至还有不少长老到场。众人看他眼神俱是一种不以为然的幸灾乐祸，甚至有人指点着他嘲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仗着雪胤长老维护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叶息满脑袋都是问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静虚老头想在众人眼皮下来一场华丽丽的恃强凌弱？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丹瑛真人悄悄告诉他，静虚真人不但把他们的比试大肆宣扬，还很不要脸的歪曲事实，说是叶息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挑战他，他实在看不过年轻人如此狂妄才决定出手教训。等到丹瑛真人听到消息，想为叶息证明时，已经流言满天飞，说什么都没用了。 眼看玉璇真人看自己的目光都不满起来，叶息呕得要吐血！静虚老儿颠倒是非成心黑自己，顺带抹黑师尊，今天这一战是无论如何不能输！ 叶息走上比试台，先向众位长老行过礼，又向静虚真人恭敬行礼，道：“多谢师叔祖不吝赐教。” 静虚傲慢地扬着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玉璇真人勉强露出和蔼笑容道：“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不过也不能太过目下无尘。也好，今天就让静虚师叔指教一二。” 叶息把后槽牙咬得死紧，脊梁骨绷得直直的，心里的战意被怒火烧得无比旺~盛，一双大眼睛毫不胆怯地看向静虚，缓缓绽开一抹笑容，那笑里充满了挑衅和轻慢。静虚被他笑得心头火起，好容易才维持住风度，冷冷道：“让你三招。” “弟子是晚辈，尊长敬老之礼不可废。师叔祖先请。”话说得好听，但语气里的不屑分明是另一种意思“看你年纪大我让你”。 明知这小子不过是神识比其他弟子略强些，如果自己认真应付定能制住他，但心高气傲又脾气急躁的静虚根本受不住刺激，一句话就让他炸毛，再不顾什么长辈风度，冷笑道：“小子，看好了！” 一股排山倒海的灵力立时向叶息压过来。 上品金丹的修为果然不是盖的，直接跨过凝神这一步就可以发起神识攻击，已经到了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随心所欲地操控神识的地步。 幸亏早有准备。神识中的防护盾陡然张开，众人只见叶息眉心有亮光一闪，静虚的攻击便被生生阻在离叶息三寸的距离。 神识低的弟子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识海的压力骤然增加。而神识过凝脉五层的弟子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静虚真人面前约一丈范围里排满了密密麻麻带火的灵气剑，正前仆后继地刺向叶息。叶息面前竖着一道灵气屏障，灵气剑触到屏障就像泥牛入海，只留下一缕淡红的灵气。 在座的长老均吃了一惊，因为大家都看出静虚真人并没手下留情，玉璇真人和丹瑛真人甚至做好了出手救人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小小筑基竟能挡住上品金丹的倾力一击。 “这娃儿，有两下子。”玉璇真人低声道。 “能挡住静虚师叔这一击确实不易。”旁边一位金丹附和道。 玉璇真人点点头，暗暗做好准备，只等下一个回合便出手救人。 只见静虚真人的灵气剑变成一团团灵气聚拢在一起，化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这神识幻化的火焰太过强烈，连那些神识较弱的低阶弟子都感到了周围空气的热度。 本来带着些看热闹心理的顾探微，再也沉不住气，对师尊低声道：“师尊，叶师弟怕是挡不住师叔祖的乾坤天罡火，要不终止比试让师弟认个错？” 玉璇真人看静虚连自己的绝招“乾坤天罡雷火剑”的剑意都用出来了，心里也很替叶息捏把汗，这要是一下把小娃轰成渣了，雪胤师弟回来还不得找静虚拼命？！ 就在他准备出声终止比试时，忽听一旁的丹瑛真人轻轻地“咦”了一声。他顺势看向叶息，只见闭目凝神的孩子周遭，不知何时多了一缕剑气，围着他上下翻飞，并正一点点变大变强。 玉璇真人诧异之余，凝神细看，发现那剑气舞动的轨迹竟和逐日剑诀的招式相吻合。逐日剑诀是雪胤真人的成名绝技，雪团子会并不奇怪，但他能领会剑意实在难得，不过妄图和静虚师叔的杀招相抗衡，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第66章 在《制霸》里雪樱之所以能够以弱胜强打败金丹高手，主要是她钻了个空子。先激怒对手，引诱其全力发起攻击，用防护盾挡住攻击的同时暗自积蓄力量，拖到第三个回合对手的力量开始减弱时，倾尽力量一招制敌，只要对手出现明显的颓势便可终止比试。 叶息依葫芦画瓢，用防护盾的同时也在酝酿大招。本来他打算使用早已领会剑意的清竹剑诀，可在入定温习剑诀时，他感应到了师尊。 俩人心意相通，不用叶息开口，雪胤似乎就知道他在准备一场大战。 师尊坚定地告诉他，用逐日剑诀。在之后的整个入定过程中，叶息一次次目睹了雪胤如何用逐日剑诀杀妖，反反复复直到剑诀深深镌刻于识海之中。 比起轻灵的清竹剑诀，逐日剑诀更富于攻击性，尽管知道自己尚未领略剑意，但师尊舞剑的身影似乎变成了他意识的一部分，只要凝神，剑诀便会如行云流水般倾泄而出，并在一遍遍演练中凝聚起剑意。这是远在群妖境的师尊用神识之力帮助他！ 有了这个认知，叶息心里无比安定，无比自信，一旦入定便心无旁骛到达物我两忘的境界。 黑色的识海中，雪胤真人挺拔飘逸的身姿一次又一次翻转腾挪，天晶剑在手中越来越亮，所过之处虎虎生风，逐渐在墨黑的背景上出现了一只凶猛昂然的老虎。 这只老虎便是玉璇真人他们所看到的，围绕在叶息周围的剑气。 静虚真人再次出手！乾坤天罡雷火剑剑意形成的火球，携裹着无数小火球悍然砸到防护盾上。巨大的力量让带着谛听神力的防护盾都往下凹陷，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快速散开。 叶息的神识传来一阵灼热难忍的疼痛。防护盾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他疯狂吸取周身黑金石的灵力补充到防护盾上，识海中的师尊动作越发快起来，到最后已经看不清人影，只见剑气如绕毛线球般越裹越大。 一击不中，静虚真人的灵力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因为实在太短暂，神识不够强或者稍微分一分神都注意不到。可叶息如蛰伏在暗处静候时机的猛虎，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识海里的老虎一声长啸，闪电般飞身跃起，原先成团状的剑气化为九柄利剑直飞出去。落到众人眼中的则是，叶息周围那道逐渐加强的剑气忽然变成九道耀目金光，将静虚真人密不透风地笼罩其中，不待其做出反应，金光又合拢成一柄飞剑直刺向他眉心！ 静虚真人的神识骤然变成一片空白，只有刺得瞳仁一片茫然的金光，只有震耳欲聋的一声声虎啸，只有熟悉而更加强大的凛冽剑气。等他清醒过来时，天眼已然闭合，伴随着撕裂般疼痛的，是一线几不可见的血痕。 他怔怔地望着已然出定正向他恭敬揖礼的男孩，听到他朗声道：“弟子认输，多谢师叔祖赐教。” 怎么可能？！自己身为上品金丹竟然被一个筑基的弟子伤到了神识！而这狡猾的家伙及时收手以退为进，截断了比试也截断了自己反击的机会！ 他明面上是认输了，可刚刚自己受伤的情形已经被其他长老看到了，就算以后自己把他打成渣，也挽回不了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结尾带来的耻辱，因为人们看到他打伤了上品金丹！ 这个时候，他真真切切地后悔了，后悔自己太好胜，后悔自己太想让雪胤难堪，结果被反重重地打了脸！ 那些懵懂的低阶弟子并没看清台上的状况，他们只是从长老们和高阶弟子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以及他们对叶息的态度由不以为然到钦佩的微妙转变。难道静虚真人竟然输了？一个筑基弟子竟能战胜上品金丹？！ 尽管叶息主动认输，但大家的天枰已经倒向了他这边。别的不说，就只是两人之间那有如天堑般的差距，他能抗住静虚的杀招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他还伤到了对手，不啻是个超乎想象的奇迹！ 这场原先黑雪胤真人师徒的比试，让静虚真人丢尽了老脸，导致他次日便宣布闭关，再不过问门内的大小事务，直到两年后方重新出关，此乃后话。 叶息在这次比试中~出尽风头，而他主动认输的态度也赢得了掌门和到场长老的赞许。接下去，关于承包店铺的事进行得很顺利，没几天长老会就敲定了所有事宜，将五把象征掌管五个店铺的钥匙交到了他手上。 紧接着，狩妖的雪胤真人终于带着战果回到了无相门。 他离开时已经很高调，回归时更是倍受关注。当守护结界的两位金丹发出开启群妖境的信号后，整个无相门可算是倾巢而出，地上、石壁上、甚至半空中，全是前来迎接兼看热闹的修士，除了无相门弟子甚至还有其他门派闻讯赶来的弟子。 这也难怪，入群妖境狩妖本就是危险之事，进去冒险的修士，不是特别需要猎取某些特殊材料的，就是到了进阶的关键时候不得不冒险历练的。随着这些年群妖境的妖物越来越厉害，狩妖的修士益发稀少。雪胤真人是近五十年无相门第一位狩妖者，还不组团，单枪匹马独个儿进去，怎一个牛掰形容！ 眼看山石缓缓开启，内里依旧黑雾滚滚妖气冲天，大鹏鸟如一道金色闪电从黑霾中跃然而出，紫衣的雪胤真人负手立在鸟背上，意态悠然潇洒，冰雪容颜宛如琼花玉树从无边污秽中脱颖而出，半点不受污染，反倒被衬托出一身出尘风姿。 修士们多少都带点仙气，但那一刻的雪胤真人就如画中仙人步入红尘，令在场的大多数修士都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雪胤真人遥遥向玉璇真人方向抱拳，道：“雪胤，今日向掌门复命。”袍袖轻扬，一座小小的玲珑宝塔浮在南山门上空。宝塔灵光流转，看着就知道里面装着好东西。 南山门前的修士们自动退开，让出一大块空地。宝塔缓缓落到地面，陡然变大变高，成为一座高五层、与普通石塔等宽的大宝塔。有人认出此乃乾坤袋的无限升级版，乾坤吞天塔。说白了，这塔就是个无限空间，多少东西都能装里面，并且其体积随收纳物品的数量自由伸缩，也就是说眼前的五层塔里装满了雪胤真人这次狩妖的成果！ 他不是专门的炼妖师，做不了剥皮取骨的活儿，取是多半是内丹。千年老妖的内丹还没一个拳头大，要把整座塔装满，他到底杀了多少只妖？ 众人包括玉璇真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对了，震惊之余都或多或少地生出敬畏之心。不知谁带头喝了声好，欢呼喝彩声顷刻犹如海潮般响彻山谷，经久不息。 叶息站在角落里，心存愧疚，每每响起雪胤真人那句“我会带灵石回来”的话，就觉得没脸见师尊。此时见师尊凯旋而归，受到如此隆重的迎接，宅男那点自卑自怜的别扭拱了出来，他特别矫情地想“算了，有那么多人在他身边也不需要我一个”，然后从人群中挤出去，以比蜗牛还慢的速度往前走。边走还不时停下来，对着路边的树啊花啊的叹口气，其实眼睛斜瞄着身后都快瞄成斜视了。 一片紫色衣角闪入视线，他赶快调整要抽筋的眼眶，以堪比咳嗽的声音长叹一声。 肩膀被粗~鲁地按住，叶息吃疼地皱起脸。熟悉的公鸭嗓在耳畔大声道：“雪团子往哪里跑？！” 叶息面目狰狞地瞪着雪鹏，道：“大师兄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有谁？”雪鹏眼珠一转，诡异地笑道：“你以为是师尊么？” 叶息揉着肩膀抵赖道：“师尊哪会像你这样粗~鲁，我听脚步声就知道不是他！” “小样儿，瞧你那双眼都快转到后脑勺了，还说不是在等师尊？！”雪鹏捏着他的腮帮，硬是把他那双视线往身后绕的眼睛挪了回来，“别看了，掌门在清壬阁替师尊接风，怕是要晚上才回得来。” “哦。”叶息一脸失望，低垂脑袋，肩膀也垮了下去。 雪鹏把他一脑袋乱毛呼噜得更乱，笑骂道：“好小子这么劳累我，谢礼呢？我的一百瓶上品流霞醉呢？别装死啊，酒不给够我跟你没完！” 叶息被压着脑袋往前拖，手脚乱扑腾地求饶：“大师兄，先给十瓶，其他欠着行不？我到哪去弄一百瓶流霞醉啊啊啊！” 也许是想为叶息分心解忧，雪鹏揪着叶息闹了一下午，最后喝了五瓶流霞醉，把小院里的所有收藏全掳掠一空才揣着师弟的借条离去。 第67章 叶息原想等雪胤回来，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朦胧间感到有人抱起他，猛地睁开眼，雪胤的脸便跳入眼帘。 “师尊！”叶息挣扎着想下地，却被雪胤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把他放到榻上，盖好锦被，雪胤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表情淡淡地转身想走。 叶息顿时慌了神，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道：“你去哪儿？” 雪胤依旧淡淡地道：“我在外面坐一会儿，你睡吧。” 这是神马态度？说好的小别胜新婚呢？他还生气呢吧？ 叶息腾地坐起来，猴似的抱住他的胳膊，道：“你坐这儿不行吗？干嘛要去外面？我不准你去！” 雪胤垂眸注视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我当你不想见我呢。” “我怎么就不想见你了？我天天想夜夜盼就盼着你回来！”叶息抬头对上他隐含笑意地眼睛，心里的那点忐忑霎时不见了，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你还在怪我那天态度不好是不是？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在乎你用玉膏，我当时在算账才会走神……” 雪胤反客为主扣住他的双手，眼神里充满了危险的侵略性，缓缓地凑到他面前，声音略微有些喑哑地问：“你算什么账？” 熟悉的薄荷香夹杂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轰的一下，叶息眼花了，舌头直了，头也晕了，好像被酒气薰醉了一般，吭吭哧哧地答道：“我、我算还剩多少灵石……” 雪胤冷下脸，放开他的手，直起身淡淡地道：“你放心，我这回狩妖所得已足够换回先前付的玉膏，掌门说明天就让覃翃把玉膏送过来。” 如今灵石似乎变成了他俩之间的火药桶，多提一句，雪胤都会不高兴。叶息眼见他又要走，立即化身为猴整个人掉住他的臂膀，哀嚎道：“你什么意思嘛？算个账也值得生气？生气也不好好生，为了什么不高兴要说出来，动不动就闷声走很伤人的！判刑都要宣布罪行，你气也得有个理由是不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我不能这么不明白被冤枉！” 雪胤低下头，看到徒弟皱成一团的包子脸，满脸都是委屈急惶之色，脑门上分明写着“我很冤”三个大字。他的心像被狠攥了一下，把包在外面的硬壳都攥碎了，再也冷硬不起来。“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他微微侧过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威严一些。 叶息却听出他的语调变~软了，立刻大声道：“不知道！我绝对不知道！”人已经跳起来用力把他按坐到榻边。 雪胤还是偏着头，略有些不自在地道：“我不在你身边这些天，你是不是……寂寞了？” “……”师尊如此认真地问出这种问题还是头一次，而且他说“寂寞”两个字的语气好奇怪，好像是在提某些羞耻的事，“有是有一点儿，不过我整天想怎么对付静虚老儿没时间多想。主要还是担心你，盼你早些平安回来。” 这个老实回答并没有让雪胤信服。他攒起眉头，沉声道：“只有一点儿？” “嗯嗯。” 雪胤猛地扭头看着他，微眯的眼眸寒光闪过，转眼又变回逼供的严师，“真的？” 师尊心思好难猜，变脸比翻书还快，叶息硬是想不出他到底在别扭什么。但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此消彼长，师尊宠着他的时候，他可以嚣张跋扈恃宠而骄；但要是师尊傲娇起来，他立马就怂了，做小伏低只想哄回美人心。 他转了转眼珠，忽地扑到雪胤腿上，哀叫道：“师尊求你给小的一个痛快吧！！！小的实在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惹你气成这样！！！” 雪胤习惯性地抬起手要去摸那一头乱毛，手掌在半空中纠结地停顿了一息，才认命般地落了下去。他略有些不甘地低声道：“我在群妖境可以感应到你的心思……我看到你想和别人行那双修之事……许是你正在长身体之故，但看到你心中之人是女修，我、我……”实在是形容不出内心那一刻的感触，雪胤无奈地叹息一声，手上忍不住泄愤似地在乱毛上揪扯一把。 “啊呀！”叶息被扯得呲牙咧嘴，随即终于明白师尊生气的原因。妈蛋，不是为了应付静虚老头，又被殷陌威胁，老纸哪有空想什么双修？真是躺着中枪！ 叶躺枪一面大呼冤枉，一面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其中添加了各种不得已、各种不情愿，简直就是忍辱负重被逼yy，最后还被爱人误会的苦逼男猪。 眼看雪胤的表情一点点回暖，由开始的无奈怨怼渐渐变成后悔心疼，他最后再添上一把柴，倏地扯掉衣服，像革命战士英勇就义似的梗着脖子慷慨激昂地道：“来吧，今天我们就双修！” “……不行。”雪胤错愕之余，忙伸手去拉他的衣服。 “为了让你放心，多疼多伤我都忍了！”他是笃定雪胤不忍对小娃徒弟下手，才撂狠话撂得特别干脆，然而看师尊眼睛猩红猩红的，望着自己眸光忽明忽暗，脖颈边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他心里的小鼓也开始嘣嘣乱敲。再想到师尊他兄弟的雄伟尺寸，菊~花更是不由得一阵阵发紧。自己还暗搓搓地计划三年后扑到美人，可别今天先被美人採了菊…… 事实证明身为修士的男人他还是男人，该用下~半~身思考的时候绝不会用上半身。雪胤平时多疼爱雪团子，可面对双修的诱~惑，也只犹豫了一阵便毫不留情地压上来。 这种完全没有过度直接进入正题的架势把叶息吓尿了。菊~花刚被碰了一下，他便惨叫出声，声音之惨烈，听着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雪胤被骇得停下动作，困惑地凝视着他，小心地问：“叶息？” 叶息咧着嘴嚎道：“痛、痛死我了！” 雪胤低头望了望下面，更加困惑地道：“我还没有……” 叶息这才注意到，俩人的裤子都还没脱，他仅是被某样异物膈到了而已。将错就错，他继续嚎道：“师尊你那玩意太厉害了，碰一下就疼！好疼啊啊！” 为了逼真，他勉强挤出了两滴眼泪——那其实是刚刚被吓出来的。 雪胤一见他流泪，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把那点本就不够坚决的火苗彻底浇灭了。毕竟雪团子的身体只相当于十岁孩童，行双修之事实在太过勉强，隔着裤子他都叫得像杀人似的，要真刀真枪的上不知为被伤成何样？三年而已，怎能因为自己一时的狭隘猜忌就令他受伤？ 仰头长叹一声，雪胤慢慢直起身，拉过棉被盖住叶息，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不碰你。” 叶息的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圆眼睛在外面觑着他，问：“你不生气了？” 雪胤苦笑着摇头道：“是我多心了，我不该对你生气。以后不会了。” 躲在被子里偷笑，保住了菊~花，叶息再次看到扑到美人的希望，欧耶！ 雪胤立起身，快步走出屋。叶息还来不及问，就听到隔壁一阵水响。九星界赫赫有名的中品金丹，从群妖境刚出来，茶都没喝一口就不得不去冲冷水澡。 叶息默默在心里为师尊没有出门的小蝌蚪点了根蜡。 次日叶息开始了他的老板生涯。 他专门找比较机灵，但修行进步慢的弟子来打理店铺，给的报酬比以前多不少，如果有创收再额外给奖励。根骨差的弟子就指着灵石来提高修为，如今有那么高的奖励，谁都不愿敷衍，都卯着劲儿做事。 半年之后，叶息额外向无相门缴纳了一大笔灵石，趁机提出想承包全部店铺。玉璇真人看他把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乐得意当甩手掌柜，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有了自己的店铺，叶息又开始开发自己的产品。他充分发挥名人效应，分别开发了主要针对女修们的“顾探微系列丹药”和“雪胤真人系列丹药”，从美容美发到提高才艺等等不一而足。再砸大把的灵石在各界界报显要位置做广告，定期以两人为噱头搞个抽奖啊签名啊，不但在九星界卖的红红火火，名气遍布三境，脱销那是经常的事。 原本马马虎虎的店铺，在叶息的悉心管理下，生意蒸蒸日上，他每天数着流水般流进自家口袋的灵石，做梦都能笑醒了，哥现在是富翁了，相当年处心积虑地偷大师兄的毛，现在随便甩个手就可以用大鹏鸟羽扎扇子，真是壕啊！！！！ 不过叶息深谙树大招风的道理，平时基本不炫富，时不时给长老们送些礼，给弟子们一些恩惠，收入多的时候大张旗鼓地向门派多上缴一点，力图树立一个乐善好施、竭力为门派做贡献的好形象。 既有好的关系，又有好的名声，就算有人想学他搞承包，也没竞争实力。这项赚钱的生意攥在他手里妥妥的没跑。 第68章 收买人心的同时，叶息也不忘挤兑猪脚。此乃穿越炮灰最重要的任务，他怎么会落下呢？ 不过叶老板是厚道人，赤果果的打脸这种事不会做，挤兑也是暗着来。 比如那一次韦毅行要突破筑基进阶凝脉，需要一件法宝或一种灵药来助他提升修为，可猪脚此时还是个穷鬼，平时就过得捉襟见肘，哪去找法宝灵药，好容易找到一件却没灵石交换。这个时候热心助人的叶老板出现了。 言语亲切地问清缘由后，叶息慷慨解囊资替韦毅行买下那件法宝，助他进阶。他感激涕零的同时，经人提醒记起自己曾经为难过叶息，还很不地道地踢了几次黑脚。韦毅行羞愧万分，恨不得上门向叶息负荆请罪。叶息当即表示，原是误会一场，同门兄弟无须计较前嫌。那番话说得十分诚恳大度，凡听者无不佩服其豁达胸襟，韦毅行更是感动要跪了，毫不犹豫地成为叶师弟的死忠。 把主角变成自己的小弟，对于一位曾经的吊丝读者，这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啊！现在谁要说他穿书不成功，叶息准得跟他急！ 为了自家师尊的安全以及小弟的修行着想，叶息把韦毅行忽悠得离开了鹿湄山，到西边一处较远的店铺边修行边替叶息打工。只有他不在跟前，才能绝了师尊被他揭发的可能性，叶息也才能暂时放下心来。 支走了韦毅行，叶息仍不敢懈怠，时刻注意着无相门中的动静。 因为认定无相门有内奸，他不但把账本捂得死死的，大部分灵石法宝也运回云绶山，请白镜汀在以前囚禁殷陌的地方重新布了里外两个阵，圣兽谛听和神兽大鹏分别充当他的守门人和搬运工。 当然叶息给他们的酬劳也相当丰厚，雪鹏每天喝的酒，从普通的流霞醉升格为各种千金难求的仙酒，还每天换一种不带重样的。至于白镜汀，不要灵石要灵药，各种好灵药源源不断地送进他儿子和殷陌嘴里，白雪每天贪玩不练功，修为仍然稳稳地突破凝脉，殷陌则头发变黑、皱纹变少、背不驼腰不弯，恢复了壮年的身板。 这天叶息有空亲自去了一趟云绶山。先拜会过笑面虎师伯，被殷陌揪着讨论了一番他新写的小黄蚊，才终于有时间去找白雪。 刚进繁花谷的后院，就看见白雪和小微头挨头地蹲跪在地上制傀儡。小微拿着绢帕不时替白雪擦拭汗水，那双酷似顾探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粘在主人身上，如水柔情能把半个院子都淹了。 叶息站那么远都被麻得抖了抖。旋即展开发散式思维，他开始猜测顾探微看到此情此景会做何感想。如若小微是个普通傀儡也就罢了，偏恰他感情丰富得近乎于人，对顾探微十分不友好。顾探微再豁达，时间久了也肯定会不舒服…… “雪团子！”白雪看到他高兴地直挥手。他站起来，在小微的绢帕上擦擦手，便几步跑过来给了叶息一个大大的拥抱，向第一次一样把人抱离了地面左右晃。 雪团子如今长高了，脚面蹭着地面被拖来拖去，扬起了一阵小灰，白雪还毫无知觉只顾着乐。叶息无声叹息，二师兄个子长得快比师伯高了，可一点没继承到师伯的腹黑心眼，数年如一日地像个大号孩童，倒很有几分吉祥物的风范。 “雪团子，你长高了呀。”白雪放下他，伸手比了下他的身高，欣喜地道：“听说你的毒解了，我原先还疑心，现在看你蹿个儿蹿得那么快，当真已经没事。真是太好了！” “二师兄也长高了。恭喜你突破凝脉。”叶息笑嘻嘻地向他拱了拱手。 白雪略羞赧地道：“那还不是多亏你送来的灵药。”伸手搂住叶息，他回头交代小微替他收拾东西，便拉着叶息往屋里走，“师尊好吗？还有顾师兄……他在忙什么？” 提到顾探微，白雪的语气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急切。尽管他声音不大，但近处的小微还是听到了。 放下手中的活计，小微抬起头望向主人。他听见叶息说“顾师兄这两天会来云绶山”，主人兴奋得要跳起来，眼神比平时更亮了几分，喜悦之情满溢而出。 他脱口喊了一声“主人”。白雪这时忙着打听顾探微的消息，根本没有听到。他忽然感到惶急，心像失去支撑，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险伶伶地悬在半空中。 失魂落魄地不知站了多久，他的肩头被拍了一下。猫妖花无暇从后面伸出支棱着猫耳的脑袋，笑问道：“你发什么呆？叫你几声都不答应。” 小微回过神，敷衍地答道：“没什么。” “白师兄呢？是不是跟雪团子玩去了？” “嗯。” 繁花谷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小微虽然是个傀儡，但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像人的，甚至比常人更细腻更富于想象，正对喜欢看话本做白日梦的猫妖的胃口。平素花无暇没事总找小微聊天，现在看他不高兴便多问了一句。小微恹恹地回答说是顾探微要来。猫妖也找不出什么安慰之辞，只同情地看着苦恼的傀儡暗暗脑补各种替身文的梗。 “他有什么好，值得主人如此迷恋？”小微突然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摔，一脸万分不理解的气愤神情。 花无暇眨眨眼没说话，暗想顾探微身为九星界最受欢迎的修士，不该问他哪里好，而要问他哪里不好，三境里迷恋他的人可多了，白雪喜欢他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那人到处沾花惹草，等闲不到云绶山一次，他眼里根本没有主人！”小微继续控诉顾探微。 “那是。”猫妖深以为然地点头。 “我这么忠心，眼里心里只有主人一个，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他高兴就好，可那人一来，主人就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虽然他修为高，但我愿意用生命保护主人……再说修为可以修炼，给我时间我也可以跟他同样厉害！可我对主人的心，他比得上吗？！” “比不上，绝对比不上。”花无暇看一个傀儡因为吃醋气得脸红脖子粗，深感有趣，不住点头迎合，琉璃眼珠在小微脸上滚来滚去，发觉他这张脸实在找不出破绽，每一根线条每一条细纹都能完美地演绎人类丰富的表情，甚至比大多数人还要更丰富。 小微说到激动处，一把捏住花无暇的肩头不住摇晃着问：“你说我哪里不如他？为什么主人眼里就只有他你说呀你说呀……” 花无暇被他晃得头晕，肩膀也要被捏碎似的疼痛难忍，去推他的手却推不开，傀儡还在那儿歇斯底里地逼问。 “因为你是傀儡！本来就是他的替代品！”花无暇尖叫道。 小微听到这句话后，手先是一紧然后一松，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愣住了。 花无暇趁机甩开他的手不满地揉着肩头埋怨：“我又没有惹你，你发什么疯？” 小微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怔怔地盯着他，但双眼分明是空的，视线近乎虚无。 替代品。 小微无声地念着这三个字，嘴里心里一片苦涩。 怎么忘了，主人是为了那人才把他造出来，没有那人哪来的自己？那些笑，那些爱，全是属于那人的，自己不过是代替他偷偷享用而已，说起来还该感谢那人呢。 怎么忘了，我是个傀儡。傀儡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期待、不该有期待和要求，只要服从就好。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到那本没有心脏的地方跳了一下，仅这一下就让他痛得锥心刺骨。 “喂，傻了？”花无暇在他面前摆了摆手，琉璃眼好奇地在他脸上打转。 “花无暇，我错了。”他失神地笑了笑，自嘲般低声道：“我该怎么办呢？我老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猫妖挠了挠头，听懂了这句话却不理解其间的深意，“我听过有一种法术叫‘傀儡术’，可以把人变成傀儡，但没听说有何种法术可以把傀儡变成~人的。” “假如我变成~人，主人就不会再把我当替代品吗？”小微喃喃问道。 花无暇不确定地答道：“这个嘛，说不准。但如果是人的话，即使一模一样的双胞胎都会有不同，想把你当做别人也不容易吧？” 小微浅浅地笑起来，恍若阳光下闪烁的冰花，明亮又脆弱。猫妖看着他，心生怜悯。 “唉，你不要乱想了。白雪平时对你够好了。”花无暇捶了小微一下，故意用开玩笑的口气道：“你看看，他自己穿布衣给你穿绫罗绸缎，好东西全往你身上招呼了。” 小微惨然一笑。作为主人，白雪对自己确实非常非常好。人尚且无法求全，一个傀儡自然更不可以要求太高。世人为求心安，百转千回地寻求戒贪戒嗔之法，若傀儡生出贪嗔之心却是连解法都没有的。 晚上，小微独自躺在榻上望着窗外，黛蓝的天空上悬着一弯眉月，仿佛一只犀利冷锐的眼，带着嘲讽的光芒静静注视着云绶山这处桃源。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傀儡，那是主人很喜欢的棋儡，坏了之后主人一直没时间修理，主人还为这个埋怨过老爹要求修炼的时间太长。他悄悄修好，想给主人一个惊喜。 听说那人虽是很厉害的剑修，但不会做主人喜欢的傀儡。如今自己能帮主人修傀儡了，主人是不是就会多注意自己一点？ 门被推开了。他赶忙闭上眼装睡。白雪在门口轻唤一声“小微”。他没有回答，将手里的棋儡握得更紧一些。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想到主人看到棋儡的惊喜神情，他激动起来，胸膛放灵石的地方仿佛都变作了急跳的心脏。 白雪怕吵醒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翻身上了榻。小微刚要开口，却感到白雪的手轻轻扯开了自己的衣襟。熟悉的温暖手指滑过人造肌肤，竟让小微感到一阵颤栗般的迷乱。他微微抬起手，准备翻身抱住主人，可手掌刚离开被褥就定住了。 维持他活动的灵石被拿走了。 白雪悬在他脸前方内疚地自语：“明天顾师兄要来。他不喜欢看到你，你先休息会儿，等他走了我给装颗上品灵石。” 说完，他给小微掖好被子，径直在旁边躺下。 他没看到傀儡微微抬着的手，也没有看到那个被小心握在手里的棋儡，更没看到傀儡本该不会动的眼珠哀求似的奋力转了一圈。 那双多情的眼眸终于转不动了，定格在黑暗中的某一点上，渐渐黯淡直至死灰。僵硬的手臂变成了一个倔强不甘的手势，拼命挽留着某样注定要失去的东西。 第69章 转眼，叶息从湖灌之山回来已经两年多了。这段时间里，无相门和九星界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发生，魔修们也老老实实地待在魔界，不曾有任何逾越之举。 叶息忙着做生意，练功没有以前勤奋，在各种灵药的辅助下修为只堪堪突破筑基进入凝脉，但神识已经突破七层，甚至比雪胤还略胜一筹。倒是正牌男猪韦毅行勤学苦练，进阶迅速，顺利步入凝脉期三层。 另外他的身形以每年一岁的稳定速度成长，快十八岁的人看着还是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丹瑛真人说等他身上的毒解完后自然会变成熟，但雪胤真人这两年等徒弟长大等得着实艰辛，每天晚上不是练清心诀就是洗冷水澡，怎一个苦逼形容！ 世上方一日，书中岁月长。叶息这边翻过两个年头了，另一时空才过去两个多月而已。《制霸》的故事不紧不慢地继续着，仍停留在男猪升级谈恋爱，反派雪胤在魔界大杀四方抢地盘，暂时没有实质性的转折，而那位神秘的幕后boss也未现端倪，把叶息急得掀桌骂娘，导致“四爷很忙”连做了几次因为注水被读者追杀的噩梦。 无相门清壬阁内，长老们正在讨论凌霄境西边人间界爆发大规模瘟疫一事。 虽然修士的世界是独立于人间界之外，但历来人间界发生大的混乱，修士们都会出手相帮，说白了修士再神也是人，他们能获得大力量的同时也肩负着大责任，即保护人间界。 人间界安宁多年，忽然爆发瘟疫，蔓延速度之快，西边的已经有好几座城市成为死城，甚至有两个小国直接亡了国。想都不用想，这绝对不是自然灾害，肯定是疫魔族捣鬼。 无相门的长老们讨论了一早上，决定由静虚真人领头，选派门中优秀弟子组团前往西边刷副本。雪胤真人也在其中，他自然是要将叶息带在身边。此举让静虚真人很不满，那个小娃子处处搞特殊，被雪胤宠的都快横着走了，可掌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反对也无用，不小心还会落下个“嫉贤妒能”的名声，谁让人家这两年屡立功勋？在修士的世界，雄厚实力就是搞特殊的资本。 当天晚上，雪胤真人带着叶息潜入到无相门的某偏僻处。 叶息认识这地方，就是魂之秘境里沐阳真人的静室。 那一段记忆过于深刻了，导致叶息站在静室门口就忍不住发抖。 “师尊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找东西。”雪胤言简意赅地回答，同时将双手按在静室门上。 叶息望着他的背影，十分担忧。他以前说对过去的恩怨不感兴趣，后来也确实没再提起，但这一个多月来，他每晚均会被恶梦惊醒，即使入定也会被梦境干扰而出定，今天接到去西边的命令后，他便毅然偷跑到这里来。 由于盖过戳的缘故，师徒俩几乎算是心意相通，可这一次叶息却窥不破困扰他的噩梦。每次试图进入他的梦境，都会被一股力量弹出来，这对于神识超过金丹的叶息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问他看到什么，他只说是看到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看不清脸，不知道是谁，却会带给他一种很哀伤的奇怪感觉。 门开了。雪胤回头向叶息伸手。叶息一点也不想进去，可再不情愿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忍着忐忑的心情和他并肩而行。 叶息悲哀地发现，自己真是被吃的死死的，白富美啥的还没实现呢就成过去式了。 静室里跟秘境中一模一样，但没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觉，反倒有种苍凉的宁静。雪胤真人并没有去翻书画架，而是打开了墙上的一道密门，密门里的多宝阁上空空如也。想想也是，沐阳真人去世那么多年，有什么法宝早让弟子们收走了，现在还找个什么劲儿？ “这里只有我和掌门师兄知道，可我问过掌门师兄，他说没动过那东西……到哪儿去了？”雪胤站在多宝阁前自言自语。 叶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找什么？” “月之心。”雪胤关起密门，继续在静室里翻找。 “我们也有月之心，那么大块儿还不够你用么？” “昨晚我终于看清那个女人了。她告诉我，她叫梅傲雪。” 这名字好熟。叶息猛地瞠大眼睛，惊道：“是是是你母亲？！” 雪胤面沉如水地点头。 “她反复出现在你梦里是想告诉你什么吗？我滴个老天，难道你是被鬼缠上了？”叶息想到自己也在梦里见过的那位一会儿要砍他，一会儿要带他去找儿子的美女，顿时感到一阵蛋疼菊紧。 “乱说什么。”雪胤拍一下他的脑门，道：“我以前在这里见过一个月之心做成的法器，师尊曾说等我成为金丹后将那法器交给我，并且传授给我重塑魂魄之术。当时我很奇怪，月之心除了招魂并无价值，而重塑魂魄之术乃是本门禁术，师尊到底是何用意？昨晚我忽然明白，那法器很可能跟我母亲的魂魄有关……” “她是修士？” “应该不是。” “她既然已不在人间，魂魄应该去投胎的。你问卜过阴阳吗？” “不曾。我原想直接找到那法器，便无须麻烦问卜阴阳了。” 问卜阴阳就是向阎罗王查看生死簿，这是非常繁难的一个仪式，不但折损修为还不一定能成，也难怪雪胤想跳过这个步骤走捷径。 “那法器是不是让人偷了？”叶息直觉这事蹊跷，似乎是针对雪胤而来。 “不好说。师尊的亲传弟子都可以进入这里，尽管只有我和掌门师兄见过那法器，万一有别的师兄弟无意看到拿去使用也说不定。”雪胤将静室仔细找了一遍，没找到月之心，便道：“算了，家母魂魄一事也是我的猜测，等这趟回来，我问卜阴阳之后再做打算。” 不知为何，叶息听完这番话，没来由地想到了灵玑真人。 魂之秘境那么逼真说不定是有人提供素材，如今可能跟雪胤母亲有关的法器又不见了，联系到灵玑真人也是沐阳师祖的亲传弟子，还有他身周那团无人察觉的血光，这个《制霸》里被谋杀的炮灰，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闪着阴谋之光，叶息甚至猜测那个神秘boss就是他也不一定。偏偏他这两年相当老实，那团血光也仅仅出现过一次，要说他想搞什么阴谋还真拿不出证据。 离开静室，叶息心头像压着块石头般沉甸甸的。今晚的天空格外的黑，墨色之下似有风云涌动，一张看不见的巨网正在悄悄编织，每一个人都可能坠入网中不得解脱。 ***** 在一间昏暗的石室里，一坐一站两个人正在密谈。 站着的人是灵玑真人，坐着的则是那个和他一起屠杀血魔族的黑衣人。黑衣人面前端放着两盏油灯，上面既没有灯油也不燃火，分别放着一红一紫两个光球。 仔细看会发现，紫光球实际是月之心，只是紫晶里拘着一团白光，因为白光太过明亮，所以把紫晶照成了光团。那红光球则是一块来自魔界的血晶石，里面盛满了血液，血液蜷着一只小蝙蝠，正是尚未觉醒的血蝠王。 黑衣人的手摩挲着月之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灵玑真人划破手指将血滴进血晶，沉睡的血蝠王舒展开翅膀，露出小小的头颅头贪婪地吸食他的血液。 血一滴一滴不紧不慢却不间断地滴入血蝠王口中，直到灵玑真人的脸都有些苍白，它才停住。舒服地伸一个懒腰，它又团起来继续睡觉。 “我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它的力量？”即使是金丹，喂血蝠王的血量也让灵玑真人有些吃不消。盯着血蝠王那泛着饱满而新鲜光泽的身体，他露出焦躁神色，向黑衣人质问道：“已经快三年，它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该多些耐心。你可是有五百年寿命的金丹，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黑衣人拿起月之心在掌心中把~玩，轻慢的语气中带着不容人忤逆的威严。 灵玑真人被他一说竟羞赧地垂下眼，顺服地道：“我只是担心这次去人间界会有变。雪胤的功力越来越深厚，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不是他的对手很正常。他若不足够强，又有什么价值？”他顿了一下，嘴角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纹：“对他这种人，只能攻心。” 将月之心放回灯盏，他把血晶石推到灵玑真人面前，道：“这回去人间界，你带它一起去。我若算得不错，这位魔尊很快就会醒了。” 灵玑真人小心地接过血晶石，望着血蝠王的眼里露出狂热的贪婪之色。 第70章 今天白雪去芜台镇采购完东西，看时间还早，便骑着白羽鹰一路溜溜达达且玩且行。 天边忽然出现一道金光，白雪认得那是有人在御剑而行。他只瞅了一眼，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飞剑已来到他近前。 青衣玉带的顾探微立在龙吟剑上，笑微微地向他打招呼：“白雪你好啊。” 白雪惊得差点从白羽鹰上跳起来，“顾师兄！你怎么来了？！” 白羽鹰被他震得直翻白眼，对这位小主人很是恨铁不成钢，既然那么喜欢顾男神，主动点儿会死啊？！反正他时常要来向主人讨教，即是有求于你爹，你再闹过分点儿他都不会翻脸，不趁这机会好好同偶像亲近，成天只会瞎叫唤，比二货还二，哼！ “我奉师尊之命，有事向白前辈求教。” 顾探微的话没说完，冷不防一心想促成主人好事的白羽鹰蓦地侧身，硬是把白雪甩了个踉跄，被害人还没出声，白羽鹰就咋咋呼呼地长啸起来，好像掉下坐骑的是它自己一样。 驾着飞剑，顾探微一个潇洒的俯冲，伸长双臂稳稳地接住白雪。 他冲白雪温柔一笑：“怎的如此不小心些？”暗地里紧~咬后槽牙，小胖子看着瘦了不少，可手里的分量反而比以前还重了点儿？作为九星界著名的万人迷，即使肌肉因吃力过猛要抽筋，他也维持偶像的良好风度。 男神一面暗自运气，一面向粉丝发出十分不情愿的邀请：“我载你一程吧？” 白雪红着脸哼哼道：“好。” 顾探微认命地运足灵力，既要维持负重三人的飞剑全速而平稳的飞行，又要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嘴里忍不住泛起一丝苦味儿。男神的无奈你不懂qaq。 回到云绶山，顾探微径直去拜访白镜汀，白雪则飞快跑回房间，翻出一个做了大半的扳指埋头打磨。 一旁的小微奇怪地问：“你不练功了吗？不用着急做这个，我又不等着要。别让白师尊为这事又说你。” “顾师兄来了，我得在他离开前把扳指送给他。”白雪小心地把打磨好的翡翠镶嵌到乌金圈上，想象这贵气逼人的扳指带到男神手指上，不由得露出兴奋的笑容。 小微脸色苍白地道：“这不是给我的吗？” 白雪一愣，这才想起当初做扳指时的确是打算给小微戴的。扭头看到小微惊讶而委屈的神色，他讪讪地笑道：“这个先给顾师兄，我重新做个更好的给你。” 小微赌气道：“不要！我就要这个！” 白雪很为难，扯着小微的袖子哄道：“好小微，顾师兄难得来一趟，我又离不开云绶山，想送他礼物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这回正赶巧，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小微拂开他的手道：“你可以送他别的，为什么非要拿给我的东西做人情？” “我现在只有这个拿得出手嘛。”白雪凑上去扳他的肩膀，低声下气地道：“赶明儿我做个更好的给你，好不好？” 小微毕竟是个傀儡，没有忤逆主人的道理，白雪放低身段，他也只得闷闷地答应：“好吧。但你要给我做个更好的。” “没问题。”白雪高兴地抱了抱，又继续专心为男神做礼物。 小微在旁边坐了一会儿，感觉很没意思，便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你去哪儿？”白雪叫住他，煞有其事地叮嘱道：“你要逛就去后山，别在繁花谷里随便走。顾师兄看见你可能会不高兴。” 小微气得说不出话来，站在那里直眉楞眼地瞪着他。 白雪半天没听到门响，抬起头看小微木头似的杵着不动，奇怪道：“你怎么还在呢？” 小微愤愤地转身摔门而出，听到白雪还在屋里唠叨：“你不要到处乱走……” 一溜烟跑到河边，小微跌坐在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只是个傀儡，为什么会心痛？傀儡不该是无情无感的么？ 清澈的河水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他怔怔地凝视着水里的那张脸。俊美无匹的容颜，顾盼生辉的眼眸，还有左颊上那朵精美的莲花。一切都那么完美，完美到足以令所有傀儡妒忌，完美到主人把他捧在手里宠爱，可这张脸并不真正属于他。他仅仅是个赝品而已。 白雪造就了他，自他来到世上的第一天，他就被赋予了使命，去爱他的主人。他是为爱而生的，可他不知道什么是爱，忠诚吗？服从吗？一生一世追随吗？为主人牺牲自己吗？如果只是这些，他一直都做得很好。可是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一阵风吹来，搅乱了平静的河面。翠绿的浮萍飘到小微面前，浮萍上有一点金光，尽管还没有指甲盖大，却耀眼的令他错不开眼。 原来是一颗金色的种子。 小微拈起种子，仿佛听到有人在耳畔低语：“你有什么愿望，告诉我，我会替你实现。” “我……”小微着魔般对种子低语道：“我不想当别人的替代品。我想要一个身份。” 遵照主人的要求，小微整个下午都没在繁花谷出现。 顾探微来访，不仅打乱了小微的生活，也影响了猫妖花无暇。平时过了傍晚，就是小猫妖的休息阅读时间。可今天白镜汀父子招待顾探微喝酒，导致他忙到深夜才得休息。 累成狗了！要是小宝那二货在这里，可以帮忙做好多事……可现在二货在无相门吃香喝辣，自己却啃着萝卜四处奔忙，好命苦qaq！老天好不公平！ “轰”！刚埋怨完老天的猫妖就被东西砸到了脚，疼得他嗷嗷乱蹦之余，还炸了一身毛，以为老天发怒给自己来了个九天神雷。 定睛一看，九天神雷原来是一只快瘸腿的板凳。 花无暇怒了：“谁把板凳放门口的？！想砸死老子吗？” “对不起，可能是我刚才没注意放的。你有没有受伤？”小微温厚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随即屋里亮起灯火，照亮了傀儡和他的铺盖卷。 “你又给赶出来了？”花无暇对小微发不出火来，反而很同情小微。因为每次顾探微来，他就会被白雪撵出来。同是顾探微祸害的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唉…… “嗯。”小微吸了吸鼻子，回答的愁肠百结九曲十八拐的。 “你哭了？”花无暇瘸着脚走到他面前，弯腰觑视他的脸，傀儡的眼睛红的像兔子，一看就哭过。 小微低下头，用眼皮挡住那双神似顾探微的桃花眼。 花无暇很纳罕，没听说傀儡还会哭。 等他干巴巴地说完几句安慰话后，小微突然开口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我想去一趟黑市，但我不认识路，你能带我去吗？” “……”为毛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去黑市？猫妖暗自抓狂。 “行不行？我会给你报酬的。”小微恳求道。 花无暇为难地挠着头问：“你去黑市做什么？” “我想送主人一件特别的礼物，黑市里的东西平时见不到，或许可以找到合适的。” “这样啊……”花无暇仍然犹豫。 “你要带我去，这些都给你。”小微往他手里摁进了一小包灵石，足有二十颗之多。 作为白雪的宠物，灵石多不奇怪，但花无暇没想到他居然出手这样大方，只为给主人买一件礼物。话又说回来，这段日子包括“落拓天涯”在内的好几位话本大神先后封笔，导致话本数量减少价格上涨，猫妖都快看不起话本了，小微的灵石可谓雪中送炭，至少够他再看买几十章。 为话本折腰的猫妖终于答应：“好吧，我带你去。” 某日，花无暇去芜台镇购物时叫上了小微，熟门熟路地进了那家黑市店铺。小微说明来意，亮出一袋闪闪发光的灵石，掌柜顿时将他们奉为上宾。让进里屋沏上茶后，花无暇一头扎进话本堆里，小微则到楼上自行选购。 二楼的一间静室里专门陈列着从魔界偷运进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稀奇古怪的药材和玩赏物品。 小微停在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一面琉璃石打磨成的镜子，看上去材质很普通，只有金丹以上的修为才能辨别出上面萦绕了一丝魂气，和魂之秘境是同一种材质。 “我听说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小微面对镜子喃喃低语。 “说来听听，你的愿望。”镜子里微微前凸，是一个人脸的轮廓，上面有淡淡的黑气缭绕。 “我不想再当傀儡。”小微温顺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疯狂。 “你能为这个愿望付出多少代价呢？”镜子里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笑意，充满了难以抗拒的蛊惑。 小微咬了咬牙，一脸坚决地道：“我愿付出我的全部！” “如你所愿，你会得到一个身份。”那声音轻轻回答，黑气从镜子里钻出来，径直钻进傀儡的脑袋里。 小微混沌的识海霎时亮起了血红的光。原来那颗他在河边捡到、神奇地跑进他识海的金色种子，变成了深浅斑驳的红色，宛如一颗小小的披血的心脏。 第71章 凌霄境西方大泽州，眼目所及之处全是坚硬干涸的戈壁滩，除了高耸嶙峋的土阜群和深纵蜿蜒的沟壑以外，就是金黄海浪般的沙土。 其中一座土山格外高峻，岩石错落，炽烈阳光被土石阻挡形成层叠黑影，宛如鳞次栉比的城郭楼宇。此山名曰长山，因为离袪魔屏比较近不时有魔修偷入做乱，所以被这片戈壁上的住民视为魔山。 这几天长山周围聚集了往疫病爆发灾区驱魔的各方修士。 这地方环境着实恶劣，即使是比普通人更能吃苦的修士都有些受不了。大门派的弟子因为法宝多还好些，可苦了那些势单力薄的小门派和散修，拿不出像样的法宝，这地方鸟不拉~屎，除了太阳、风沙就是黄土，一两日也就罢了，呆的时间长了难免会生出烦躁之心。 横澜派掌门晞古真人抬头望了望正赤烈的太阳，舒展的眉头在眉间拧了结。尽管他正坐在一处浓荫密布的洞天福地，仍挡不住大泽州的滚滚热浪，而且这次跟他出来的弟子太多，有一半在洞天福地外面，早热得无精打采全无修士风范。 身旁的小弟子池碧在旁边悄悄问师兄陆健仁：“我们到底还要等多久？” 陆健仁按了按他的肩膀安慰道：“快了，等无相门的人到了我们就出发。” 池碧撇嘴不屑道：“凭什么让所有人等他们一派？他们的谱是越来越大了。” 晞古真人重重地“咳”一声，两人吓得不敢再说话。眉头又紧了一些，他心里有些窝火。 无相门这两年如日中天，声望已稳在横澜派之上，隐隐有成九星界领袖的势头，他不服也无法，谁让人家门中高手辈出？两位上品金丹就不说了，只雪胤真人这位中品金丹和万人迷顾探微就出尽风头，再加上这两年弟子中冒出一个特别会做生意的叶老板，替无相门赚了很多灵石，有丰厚的财力支持，又培养出一批优秀的弟子，导致如今提到九星界，首先想到的就是无相门。 每每想到这事，晞古真人就堵得慌，饶是修心经年仍会不由自主升起嫉妒情绪。 忽然，远处的弟子对着天空发出一阵惊呼。他抬头望过去，原本无云的天空突地掀起层层云涛，被阳光染成了金黄颜色。在翻滚的云海中驶出一艘大船。那船看着慢悠悠的，其实速度非常快，转眼就来到近前。 即使是晞古真人这种见过宝物的人，看到这船也着实惊叹了一回。偌大的船身竟是用白玉雕制，船帆乃是东海人鱼纺织的云纱，上面用金线绣的无相门标志在阳光下几乎闪瞎了围观者的眼。船头有价值不菲的定风珠护航，船周有数只矫健的白羽鹰拖着大船急速飞行。而船上的不知又有什么法宝，如盖浓荫，将灼烈的阳光和火般的热浪统统挡在外面。船上的无相门弟子或坐或站，或看风景或饮茶对酒，对比在长山周围晒成狗的修士们，别提多惬意自在了。 而船头最高处端坐一位紫衣修士，神情专注，姿态优雅，手指滑动间流出优美琴音，给闻者躁乱的心绪注入了几缕清凉。他的衣袍白发随风飞舞，在周遭漫天云霞的映衬下仿若仙人御风而来。围观群众只看到他的卓然风姿，却看不到他紧蹙的眉头，因为—— “我淫~荡啊，你更淫~荡……” “错了，快喝酒！” “你淫~荡，我淫~荡……” “又错了，喝！” 他身后，两个徒弟盘腿而坐，正在起劲地划拳。文雅的逗趣法子多了，偏要划这种拳，还叫得如此聒噪。雪鹏也就罢了，但是叶息，别看他清秀的两颊灿若红霞，双眼却冒着猥琐之光，让雪胤的手越来越痒，不得不以弹琴来分神。 无相门要到大泽州，叶老板慷慨解囊提供了这艘从内大外都分外土豪的玉船，为的就是刷好感度。这目的显然是达到了。原本大泽州路途遥远，自然条件十分恶劣，即使修士们御剑而行也免不了风吹日晒的辛苦，但坐上这艘船就不同了，即可遮风挡雨，跑得又快，还能欣赏沿途风光，门徒们当即被糖衣炮弹腐蚀了，连静虚老头都满意地翘了翘胡子。 眼看要到目的地了，喝多了的叶息吩咐一旁伺候的傀儡道：“去，把顾顾顾探微叫出来。” 雪胤听到这个名字时，手下几不可察地错了一个音符。 “师尊不是不让他出来吗？”雪鹏道。 “师师尊嫌他碍眼，才不让他出来。但现在该该该是他发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啥作用？” 这个时候下面发出一阵阵尖叫“是顾探微！”“啊真的是他！我的男神！”“顾探微……” 叶息拍着雪鹏肩膀嘿笑道：“看见了没？师尊爱清静，这种时候有顾师兄就行了。对不，师师……” 雪胤手下的惘了琴陡然变音，清心曲变成了破阵曲，盖住了叶息的胡言乱语。 叶息用男人说起自家媳妇明明很得意还故意自谦的口气，笑着抱怨道：“没没办法，他就爱多想。” 雪鹏感觉师尊下一刻就要暴起，忙用美酒堵住叶息的嘴。 叶息这回真喝多了，直接醉倒挺尸，没看见雪胤真人露面引起的轰动，更没看到横澜派的俩仇家及仇家师父的精彩脸色。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晃着沉甸甸的脑袋，不见熟悉的身影，只有雪鹏歪头搭脑地在一旁打瞌睡。 他推了推雪鹏，“我们这是在哪儿？师尊呢？” 雪鹏睁开惺忪的睡眼，长长打了个哈欠，才答道：“还在长山呢。师尊进山去了。” 揉着又痛又晕的脑壳，他奇道：“说好大家在长山汇合后就进城的，我们不是最后到的吗？还有比我们更晚的门派？” “不是，本来要走的，但有人失踪了，师尊他们进山去找。” “有人失踪？走丢了还是被魔修掳走？” “多半是被魔修掳走，据说这长山常有魔修出没。不过这次有点奇怪，被掳走的竟都是女修。” 叶息的动作在听到他后半句话时停住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女修被劫…… 《制霸》里好像有个情节，韦毅行组团往南面除魔时，女修们集体被掳往魔界，他英雄救美不但又扬了一次名，还收了个潜在后宫。 “被劫的女修有横澜派的吗？一个叫曲思的女弟子？”叶息紧张地问。 “有两个横澜派的女弟子，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叶息忍着头疼跳下榻，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喂，你去哪儿？”雪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追在他身后喊。 这件事相似度太高了，叶息不得不防，要是韦毅行的后宫变成师尊的后宫就糟糕了。 雪鹏追上来拦他：“你不好好休息乱跑什么？” 叶息也不好说长山有情敌出没，只回答：“师尊有危险！” 雪鹏顿时就急了。他知道叶息神识过人，以为小僵尸感应到了什么圈套阴谋。揪住叶息的脖领，他往空中一跃，顷刻间化作一道金色闪电，往长山山巅疾驰而去。 长山内有一个很大的山谷，周遭岩石如刀削斧砍险峻异常。阳光透过土石群落到地上，勾勒出一片片阴影，宛如野兽静静蹲踞蛰伏，只等猎物靠近便发动致命攻击。又因风蚀之故，岩石裂了一道道蛛网似的缝隙，每有风穿过便发出鬼哭般的凄厉声响，大白天都让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雪胤一踏入这山谷就嗅到了圈套的气息。 第72章 入山寻人的修士不少，但他习惯独来独往不愿与人同行，随意挑了偏僻的方向搜寻。半路上他就听到有隐隐的哭泣声从这个方向传来，走得近了更是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妖气。 能越过袪魔屏的魔修修为都不低，至少是可以敛气而行的，这样明目张胆放出气息，不是修为太高不屑隐藏便是故意引人前往。 等走入山谷，这妖气变做甜腻婉转的香气直钻入鼻间，雪胤眉头轻慢地挑起——欲魔族么？ 眼前的景象悄悄发生了变化，岩石不再险陡，土地不再荒凉，一朵朵缤纷花儿从岩石黄土中钻出，片刻间山谷变做花海。摇曳的花瓣娇~嫩欲滴，幽香馥郁，诱人沉醉。花间更是传来若隐若现的低低呢喃，略带沙哑的嗓音听得人骨酥筋软。 雪胤每往前走一步，四周的花瓣就会幻化做一具曼妙身体，花枝仿佛是温柔手臂逗弄似的去碰他。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漠的眼神连动没有动一下，那些触到他的花枝全都变成了冰柱，随着他稳稳的步伐哗啦啦碎了一地。 花群变化似乎迟滞了一下。随后幻影由美女变成了美男，或英挺或柔媚，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终于，雪胤的脚步顿了半拍，幽深的黑眸有光闪过。 他看到了一个酷似叶息本尊的幻影。 漆黑的刘海覆在眉梢之上，一双眼睛明亮而灵活，上一刻可以严肃下一刻就变猥琐，只凝视这双眼就能看到无数种小心思小情绪。 雪胤冷静的心湖泛起一圈浅浅的涟漪。 像是感受到他的波动，身周的幻影全变做了叶息。情态各异，但无一不是极尽诱~惑。数只叶息的手臂缠到他身上，男子的身躯比蛇更若软，攀附在他身上鼓动着、邀请着，想要同他共赴那极乐的高峰。 本来一动不动的男人骤然发难，眸中厉光陡地亮起，伴随着一声清叱，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利剑。 “妖孽，受死！”利剑围着他划了一个圈，将那些枝枝蔓蔓全都斩断。花丛里惨叫不绝，鲜艳的花朵瞬间枯萎变黑，化作一堆堆白骨骷髅。 眼前风华正茂的青年以眼睛看不清的速度急速衰老，若是让叶息看到自己老到只剩一张皮、一副骨架的模样，绝对会大受刺激。这还不算完，眼都来不及眨，皮肤就皲裂成碎片，一块块掉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见自己心爱的人被这般祸害，尽管知道是幻象，雪胤还是不淡定了。随着眼珠漫上一层红光，手里的天晶剑也爆发出席卷天地的杀气。剑锋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般将幻影扫了个干净！ 仿似水落而石出，山谷的本来景象显露出来。 雪胤的袍袖白发无风自动，手指倏地一紧，“妖孽哪里跑？！”天晶剑带着开山劈路的万钧之力扎进土地。地下蓦地爆发出地震般的巨响，地面骤裂，腾出粗如手臂的绿色藤茎。藤茎上不但带有拇指粗细的尖刺，还有一朵朵比人还大的粉色花朵。而花瓣包裹的并不是花蕊，而是锋利如刀的犬牙。 唇畔噙着一抹浅淡冷笑，“没想到雪胤竟要劳动欢喜魔亲自出马。”天晶剑毫不迟缓地横扫过来，砍瓜切菜般砍断一根绿藤，顺便打落了两朵大花的利齿。 绿藤既疼且怕，虚张声势地挥舞着几根藤挡在雪胤前面，大部队则如丧家犬般夹着藤茎落荒而逃。然而此时的雪胤已经被激怒了，全无持重，霹雳般边砍边追。 眼看绿藤越来越少，一朵大花发狠般猛地转头，徒劳地张开花瓣做吞噬状。 电光火石间，雪胤看到花心上蜷着一个光果少女，正惊恐地注视着自己。手腕稍稍偏转，剑刃避开花朵，直接将花从茎杆上剁了下来。 他从上到下看了少女一眼，觉得面熟好像是横澜派的弟子，神识扫过确定并非其他东西幻化。他忙转过身背对少女，身上的外袍落到女孩身上，“你是横澜派弟子？” 少女惊魂未定，用细如蚊蚋的声音答道：“是。” “把衣服穿上。”雪胤淡淡地命令道。他的语气冷淡到极处，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宛如冰泉，冷是极冷，但可以把人冻醒。 少女飞快地系好衣袍，终于想起向雪胤行了个礼，轻声道：“横澜派弟子曲思多谢真人救命之恩。” 雪胤仍旧背对她，淡然道：“无需多礼，我送你回去。” 刚抬脚迈步，却听到曲思摔倒，他转过头，正对上少女惊愧交加的眼神。“我可能中了魔修的毒，身上乏力……” 她咬着嘴唇深深地低下头，羞愧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先是被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如今又这般情态，不知情的人还当她对大名鼎鼎的雪胤真人有什么企图。 雪胤蹲下来，伸指搭到她脉门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到曲思被他盯得红了脸，他才道：“你种了情花毒。” 情花毒乃是欢喜魔的独门奇毒，无色无味，可乱人心智，可挑动情~欲，可令人晕迷。也只有使这种毒的魔修可以在那么多修士眼皮下掳人。 曲思也听说过情花毒的厉害，听到自己中了此毒，当即就被吓傻了。 雪胤并不管她是何反应，展开流云毯将她抱上去，自己则站在一旁驱动流云毯飞起来。 隔着一层布料，曲思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手掌，淡淡薄荷香萦绕鼻端，虽只是短短一瞬间，但那稳定的力量、宽厚的胸膛，仿若神秘幽寂的深谷之花，明明远得触手难及，却有着无法抗拒的美丽，吸引着她想去一探究竟。 当身体落到流云毯上时，曲思心头一凛，意识到可能是情花毒导致自己心智迷乱，然而……她仰起头，恰巧看到雪胤清润不失刚毅的下颌，眼睛便再难移开。心底最后一道理智的防线彻底崩溃。她想，这种感觉是中毒吗？如此甜美，就算沉溺也顾不得了…… 那一丛大牙花早在雪胤救下曲思时就一溜烟逃了。欢喜魔在山谷边的一个犄角旮旯里现出真身。她浑身上下布满血淋淋的伤口，连耳旁都不能幸免，只是没有伤到脸颊而已。 她后怕地拍着胸膛，喘息道：“幸亏掳了女修做掩护，要不然今天……可危险了！” 战鬼族的大祭司对欢喜魔的伤势熟视无睹，眼中闪着狂热而崇拜的光芒，喃喃自语道：“太强了！他是百年来最强的战鬼！没想到战鬼和修士的孩子竟会如此强大！对了，他爹好像是金丹修士，这样看来，血统的纯正并不能保证力量的强大……还有天晶剑，他居然得到了天晶剑！” 欢喜魔听得火起，恨恨地推了他一把，叱道：“你别发痴了，他会跟你回魔界吗？我看他眼里只有无相门，压根没把自己当魔修！” 大祭司脸色一变，随即很快堆出淡淡的假笑，从袖袋中取出一粒药丸递到欢喜魔面前，“这是战鬼族最好的伤药，吃下去伤口即刻痊愈且不会留下疤痕。这次有劳魔尊为我族之事奔波，我族定会重重酬谢，不会让您白白出力。” 欢喜魔脸色稍霁，拿过药丸在手里掂了掂，道：“我可还等着检验战鬼族的勇士到底有多精壮呢。” 大祭司稍稍弯下腰，单手按在胸口鞠躬道：“魔尊放心，这趟回去，我族的战士随魔尊挑选差遣，绝不食言！” 欢喜魔长眉微挑，总算是见识到战鬼对力量有多崇拜了。为了迎回这位新的王者，不惜用族中美女壮男拉拢自己帮忙。要知道战鬼乃是魔界最凶悍的种族之一，族人虽不多，但单个拎出来都是魔界很牛掰的人物，竟然可以折腰供自己消遣玩乐，若不是如此，自己又怎肯冒险来趟这浑水？ “此次虽然折损颇多，也不是没有收获，”欢喜魔恢复了招牌似的娇笑，边说边张开手掌，“你们的王并不是一点弱点都没有。这个，就是他的弱点。” 她的手掌里有一小团白光，光线幻化出不甚清晰的影像，大祭司凑近仔细看才看清，那是一个短发的男人，面目似乎颇俊秀。 “这是……”大祭司疑惑地看向欢喜魔，“闯入魂之秘境的那个游魂？” “对，就是他！”欢喜魔合起手掌，得意地笑起来。这世上不管多强大的东西，只要有弱点就好办。 第73章 雪鹏托着叶息焦急地沿着山脉寻找雪胤真人。终于远远看到了雪胤立在流云毯上，悠悠而行。 “师尊！”叶息挥着手臂高喊，刚喊完就觉出不对，他身边坐着个人，头发那么长是女的吧？靠靠靠，又来晚了，师尊或许已经完成了英雄救美的程序。 待大鹏飞到近前，叶息看到蜷在雪胤脚边的曲思，头皮顿时炸了！小模样挺美，薄薄的外袍遮也遮不全，反倒营造出半遮半掩的朦胧美。叶息急怒攻心，飞身从大鹏鸟背上一纵，准确地挂到雪胤的肩膀上，双~腿顺势缠上师尊的腰，雪胤则稳稳地托住他屁~股。师徒俩就以这么羞耻的姿势开始亲昵地说悄悄话，让旁边的一人一鸟一毯全看直了眼。 “你进山怎么不带我？”叶息首先发难。 “你喝醉了，而且太危险。”雪胤干脆地回答。 “她没穿衣服！” “穿了。” “那是你的衣服！” “所以她穿了。” “我靠！我是说你见到她的时候她没穿！” “嗯。” “她还没穿鞋，”叶息阴着脸问：“你抱她了？” “嗯。”师尊你要不要那么坦率？ “为什么要抱？” “她中了毒，走不动。”好简洁！ 叶息一张脸酸的快滴醋了，戳着雪胤的肩膀怒道：“你、你、你竟然抱个没穿衣服的姑娘！” “我没看。”雪胤平淡地回答。 “……” “我没看。”雪胤又重复一遍，顺势捏着徒弟的下颌扭正他的脸。这小子，嘴上吃着醋，眼睛却不安分地偷瞅人家姑娘，当为师是吓的吗？雪胤贴着他耳朵轻轻发出警告：“再看，我可要罚你了。” 叶息立刻端正视线及思想，坚决不再偷看没穿衣服的美眉。开玩笑，现在他是不能做什么，但这账一笔一笔记着，到能做的时候不知会被他祸害成啥样儿！ 尽管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但那姿势有够肉麻，雪鹏早看不去了。又脱了件外袍给曲丝，彻底把姑娘遮严实了，他对叶息撇嘴道：“雪团子我说你够了啊，待会儿到山下你也这么猴在师尊身上吗？你脸皮厚不打紧，顾忌点儿师尊的面子成不？都多大的人了，撒娇也有个限度好不好？” 叶息才意识到自己以怎样羞羞的姿势挂在师尊身上，连忙放下双脚，规规矩矩地站在雪胤身边。没站得了一会儿，他就蹲下来，亲切地向曲思做自我介绍：“我叫雪团子，是无相门雪胤真人的亲传弟子。我刚才跟师尊开玩笑呢，姑娘你别介意。对你的遭遇我们非常同情……” 雪胤冷眼旁观，觉得叶息正经起来还挺会说话，就是那双眼睛讨厌，总贼兮兮地打量姑娘。 自己心里不舒服，他也绝不会让叶息舒服，悄悄抬脚踹到徒弟屁~股上。叶息差点被他踹趴下，不满地抬头瞪师尊，但九星界最具谪仙之姿的金丹修士，此刻正面无表情地负手而立，身姿挺拔而稳定，没了外袍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人模狗样，好像他那只脚从未离开过流云毯一般。 叶息扭过头，继续跟曲思说话：“姑娘是横澜派的……哎呦！”又被踢了！ 曲思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被魔修掳走的吗？有没有受伤……哎呦！”还踢！ 等叶息很曲折地问清曲丝被掳的经过，以及她中了情花毒后，他的屁~股也被踢肿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叶息暴躁地跳起来，道：“别踢了！你当踢球呢？！我关心一下道友，你老踢我是个什么意思？！” 雪胤淡漠地睨他一眼，道：“雪团子又在胡言乱语了，你忘了为师怎么教你的？修行之人须得平心、静气，休要动妄念、争意气。 装得跟什么似的！最可气的是，曲美眉还一脸崇拜地不住点头。没办法，这特么就是个看脸的世界，颜值高便得人心，睁眼说瞎话也可以让听众五体投地，自己明明那么坦诚硬就没人信qaq！ 叶息满腹怨念地瞪瞪瞪。雪胤目睹了他从赌气到气瘪最后只能干瞪眼的全过程，漠然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纹。 这样一个微小的变化并没有逃过曲思的眼睛。这冰雪神祗般的男人竟也会笑！ 她的目光转到少年身上。少年长得十分可爱，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一双活泼的大眼睛，和一对若隐若现的酒窝，仿佛时时都带着笑，让人一看就会生出喜爱亲近之心。但看他的身量怎么也不会超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确确实实仍是个孩子。为什么他和雪胤真人相处的情形并不像师徒，反而像一对恋人？ 曲丝的疑惑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她就没机会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当流云毯停在长山前修士的聚集地时，看到被掳的女修都已被救回，统一是衣不蔽体流泪满面，或跪或半躺地蜷在地上，模样好不可怜。修士们围成一个圈看热闹，却没有人上去给她们添一件衣服遮一遮羞，那气势汹汹的表情倒像是在公审一般。 叶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美眉早已面无人色，紧揪衣襟缩着肩膀，如一只瑟缩待宰的鹌鹑，不肯往前多迈一步。 不知谁喊了一句：“曲师姐回来了！” 她的师尊晞古真人抬头望过来，当视线碰到她裹在身上的男修衣袍时，顿时变成了锋利的尖刀，扎得她想尖叫。 “多谢雪胤道友援手。”嘴上说着敷衍的客套话，晞古真人的目光落到雪胤没穿外袍的身上，睃巡一圈后，又看向同样没穿外袍的雪鹏，本就犀利的眼神这时更是宛如刀片，恨不得把大鹏的金羽毛刮下几根来。 雪胤真人无视他不甚友好的态度，平淡地道：“同为修行之人，晞古道友不必客气。” 晞古真人最恨就是他这副不咸不淡的嘴脸，话说的再谦和客气依然有种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感觉。亲传弟子在眼皮底下被掳、被无相门的人救回已经很丢脸了，还被人家两个半男人看光光，简直是扇了自己和横澜派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他冷冷地命令曲思：“过来！” 曲思怯怯地往前挪了几步就不动了，无论如何不愿往师尊面前去。 这时另一位被掳女弟子被检查出中了情花毒。晞古真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望着那女弟子的眼神都变得冷酷而残忍。 叶息悄悄问雪胤：“情花毒有解吗？” “跟你中的毒差不多，不好解。”雪胤答道。 叶息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身上的毒能解是因为他看了《制霸》，这些女弟子哪有这么好的运气？他怜悯地看向曲思，妹纸这回倒大霉了，那晞古真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果然，只听晞古真人冷酷地对面前的弟子道：“中了情花毒，你很快便会沦为那不知廉耻的欲魔，与其让变成魔物为害三境，不如今天就清理门户保你一点清白！” 话音未落，一柄利剑扑哧就刺进那女弟子心脏处。女孩震惊地睁大眼睛，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一蓬热血随着剑刃喷出来，染红了她年轻的脸颊和掌门干净的衣袍。殷~红血液滴入黄土，如片片花瓣，尚未枯萎便被摧折，陨落在这遥远的异乡。 女孩在惊叫声中倒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满脸的不解和不甘让她秀丽的容颜变得扭曲而狰狞。 紧接着，剑光再次扬起落下，仿佛挥向青草的镰刀，毫不迟疑地收割着一个个无辜女孩的生命！长山前，黄土上，鲜血飞溅，惨叫此起彼伏，宛如血染的修罗场，让烈风都为之变色。 顾探微早在第一个女孩被杀时就想出面制止，但被静虚真人牢牢拉住动弹不得，更有金丹长老给他施下噤声咒，将他硬拖走了。静虚真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暗自庆幸这次出来没带女弟子，要不然……虽说入魔者必诛，可亲手杀死自己的徒弟总归太冷血，这种杀孽还是莫要犯的好。 曲思早被吓傻了，整个人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眼泪流了一脸却发不出声来。 忽然手里被塞进一张纸，少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快跑吧。” 宛如头顶炸了一个响雷，曲思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手里的纸乃是上品神行符，各门各派都忙着清理门户，除了雪胤师徒并没有人注意她。而这时，雪胤师徒已经越过她走到前面，恰好将她挡在身后。 曲思咬咬牙，最后看了那高大的背影一眼，便决然施展神行符，眨眼间逃了个没影儿。 雪胤悄声对叶息道：“走了。” 叶息双掌合十念声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心里暗自祈祷，曲美眉你有多远跑多远，别被丧心病狂的晞古老儿逮到，也不要再和我们相遇了，阿弥陀佛。 待晞古真人腾出功夫找曲思时，才发现她已经逃跑。雪胤师徒三人当时离她最近，而且她刚中毒软得跟面条一样，她是怎么跑的，这还用问吗。可雪胤一脸“你的徒弟你负责，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对方是无相门威望最高的金丹修士之一，没凭没据的，晞古真人也没办法。只得一面发出追杀曲思的命令，一面暗暗记下这笔账，来日方长，他就不信你雪胤能永远不犯错，日后若找到把柄，定要将今日之辱加倍讨回！ 第74章 这场屠杀来的快，去的也快。长山前的血迹都未干，修士们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路，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淡定表情。好像被杀的不是他们的同门手足或徒弟，而是已经为害三境的魔族，非但没有丝毫内疚悲痛，反而有种“幸亏杀得快”的庆幸。观之令人齿冷。 或许因为修行本就是一件逆天的事，修士们提升力量的同时，也一步步地突破自身的限制将生命逐渐延长，因而对于生死概念比常人要淡泊得多。人死了可以轮回，只要不是魂飞魄散总会在彼时彼处重生，杀了人，无非是念念咒、做场法师超度一下了事，并不比杀鸡宰羊严重多少。 没办法，小说的世界观就是这样设定的，修魔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中间隔着一条用血肉生命填筑的深沟。叶息以前还存着点“也许师尊不一样”的幻想，在亲眼目睹这场针对入魔的弟子的大清洗之后，他的幻想便碎成了渣渣。假如师尊的战鬼血脉被揭破，会遭到怎样的待遇？简直不敢去设想。真是那样的话，唯一的出路恐怕只有去魔界了…… “想什么呢？”熟悉的大手落到头上，轻轻揉了揉。 “我在想，那些女弟子并不是自愿入魔，为何不想办法解毒却非要杀掉？就算情花毒难解，不是还有什么封魔印，三境那么多门派，真就没有办法救治么？”作为读者的时候，只要故事好看，设定什么的并不会特别在意；然而真正身处其中，他对这种世界观不仅是简单的不赞同，甚至隐隐生出了反叛之心。 作为一位有节操的穿越人士，对人权的向往那是必须的！不追求自由平等的穿越者不是好穿越者！ 雪胤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沉吟一息方回答：“情花毒之所以难解，在于人生来有情有欲，不过是被其毒诱发而已。毒可解，情难除。封魔印或可以封住魔性，却如何封得住人天生的情与欲？” 叶息更不解了：“修士又不禁欲，有那么多人结道侣搞双修！如果有情~欲就是入魔就得死的话，那顾师兄不知都入了多次轮回？我看他活得很滋润嘛，还有那么多修士崇拜他！” 典型的直男癌视角！看来要找时间到梦里跟“四爷很忙”谈谈人生！ 雪胤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探微何曾懂情？双修于他不过如美酒华服一般，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有多大影响。我看他恐怕是最不容易中情花毒的人。” 是哦，顾探微这个人看似多情，实则最无情，因为很少有人或物能令他执着。好比修行，他明明可以突破金丹，但就是耽于凝脉不肯精进，说他不爱修行不勤奋嘛，他明明是众弟子中最静得下心、最吃得苦、最能投入的一个。然而他对于自己掌握不了的东西，却并不会困扰。他那么崇拜雪胤真人，一心想学逐日剑诀，可以没日没夜的练习，但若掌握不了剑意他也无所谓，有兴趣的时候练上一练，没兴趣就撂~开手，是真正的潇洒无碍。 “情爱之复杂，既能送人上极乐，又能拉人入地狱。一切贪、嗔、痴、忧、怖均可由情爱而生，道侣修行乃是要摒除贪嗔痴忧怖，以情爱入极乐；欲魔族则是诱人心生妄念，从贪嗔痴忧怖之中获得力量，这与堕入无间地狱有何区别？” “……”估计欲魔族全族上下都是感情偏执狂，生下来就练习如何拆cp，如何将失恋汪变成报社团，然后又去拆其他cp。好邪恶好疯狂的魔族！“四爷很忙”绝对是单身狗，否则怎么会写出这种诡异反派？！ （刚参加完好友婚礼深受刺激的“四爷很忙”猛力敲击键盘，美女去死吧！帅哥去死吧！所有恩爱的情侣都去死吧！老纸就是心里不平衡，身为一枚尚未脱~光的大龄男青年，在情人节前夕就是要草菅美人报复爱情！） 雪胤又道：“若只是一人修行走偏也就罢了，可欲魔族还通过情爱之毒去祸害他人，其行径与僵尸门、血魔族并无区别。以前有中情花毒的修士，不但引诱无辜者，甚至行那采补之术，为害甚众，因此三境修士才会如此忌惮。” 叶息撇嘴道：“我看修士们对所有魔族都很忌惮。” 雪胤略带戏谑地道：“因为人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 叶息学着他口吻嘲讽道：“修行不是宜疏不宜堵吗？杀多少魔也杀不死自己心里的魔呀，还不如放它出来溜一溜，说不定就没那么可怕了。” 雪胤收了玩笑的神情，望着天边的几朵流云，似出神似沉思，直到叶息以为他又犯中二病、准备要给他打岔时，他才轻笑了一下，道：“或许每个人甚至魔族，最初都有向善之心，唯恐失落才会谈魔色变。”语气有些自嘲有些沉郁，宛如天地间掠过的孤单飞鸟，轻飘得让人怅惘。 叶息仰头看着他，内心先是震荡再是酸~软。他说的是自己吧？师尊的挣扎与坚守，都是因为那点向善之心吗？ 欲魔族像是跟修士们杠上了，一路上尾随逮着空就放情花毒。这毒无色无味，可以藏在植物中，还可以随风潜行数里，白天赶路也就罢了，夜晚就防不胜防。欲魔们藏头露尾，行~事诡秘谨慎，但凡修为低一些、心智不够坚定的，很容易就着了道。 几乎每天都有修士因中毒而身死道消，大家嘴上不说，但恐慌的气氛与日渐浓，行程还剩三分之一，修士们的士气就已经跌落到低谷。 魔界与三境自百年前那场大战后，相安无事那么长时间，绝大部分年轻修士根本不了解魔修的实力，平日偶有几个魔修闯入，不是被杀就是被逐，各界界报均会大肆渲染修士们的英勇、魔修们的无能，因此在寻常修士们的眼里，厉害的魔修只存在于传说和历史里，现实中的魔修都是不堪一击。然而这次，仅一个欲魔族，单单放一种情花毒，就令修士们自乱阵脚、互相残杀，其阴险狠毒可见一斑。 年轻修士胆战心惊人人自危，掌门、长老们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回各门派带出来的均是门派中的精英，或是资质上佳比较有前途的新人，原希翼让他们通过这次除魔之行积攒经验和功德，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损失可谓惨重！要知道对于一个门派来说，最难得的不是灵石法宝，而是有培养前途的弟子！手起剑落，斩下的不仅是一条性命，更是门派的未来和希望! 可能想的办法都想，也主动出击狙杀过一些魔修，情花之毒仍是不绝不休防不胜防。甚至有人生出打道回府的想法，尽管被暂时弹压住，然而无处不在的恐惧正在逐渐侵蚀修士们的意志，退却之心一旦生出，便如瘟疫般迅速蔓延。 眼看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除魔团变成杯弓蛇影畏首畏尾的去死团，叶息也无法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了。 坐在空荡了不少的白玉大船上，叶息眯着眼琢磨良久，伸脚踢了踢悠闲独饮的雪鹏。 “干嘛？”被打扰的雪鹏瞪起眼，满脸不耐烦地问。 “大师兄你说，欲魔族这样明目张胆紧追不舍地向我们下毒，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们当然有阴谋，既削弱我们的战斗力又削弱我们的士气，等到了西边就把我们杀个人仰马翻，百年前丢的面子也算找补回来一些。” “他们在三境里作乱肯定很费事对不对？”叶息摸着下颌问。 “那倒是，越过袪魔屏已属不易，三境的魔气又少，对他们不利。” “既然那么费事，他们想要的仅仅是打一次胜仗、找回记都记不清的面子吗？” 雪鹏听他说的有理，来了些兴趣，直起上身问：“那你说他们有什么目的？” 叶息耸肩摊手道：“我不知道，就是直觉他们有大阴谋。” 雪鹏“切”了一声，道：“这还用你说，两大魔族都出动了，用脚趾头都想得出他们有阴谋。真是浪费我的表情。”他又靠回船舷继续喝酒。 叶息担忧地叹一口气，总觉得魔族的这次进攻跟师尊有关系。可雪胤听到他这个想法时，只是笑着说他哪有那么大面子能使两大魔族都出动。根据《制霸》的情节，魔界的实力确实在雪胤入魔之后得到大大加强，而且幕后boss似乎还想利用他搞更大的阴谋，如此看来，在这盘囊括修魔的棋局里，他确实是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 一面漫无边际地瞎想，叶息一面趴在船舷上向远处眺望，期盼师尊今天可以早些回来，好好休息一晚。 静虚老儿认为对方欲魔阴险的下毒行为，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把藏在暗处的欲魔们一网打尽。雪胤这几天被他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儿搜寻，一会儿杀魔，早出晚归，片刻不得闲。 心疼师尊之余，叶息深感此法无的放矢，十分不妥。“我觉得要永绝后患，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找到解情花之毒的方法。”他喃喃自语道。 “没错。问题是几百年都找不到解法，难不成这几天时间就找到了？”雪鹏拎起酒壶给自己斟一杯酒，缓缓抿一口，晃着脑袋回味一番后，赞道：“好酒！” “大师兄你怎么一点不着急？”叶息皱起眉埋怨道：“你就算不在乎别人性命，也不能任师尊被这么折腾吧？还有心情喝酒，你也忒没心没肺了！” 雪鹏在他脑门上弹个爆栗，道：“你当师尊傻，任他们白白使唤？他和你一样觉得魔族有阴谋，这些天才早出晚归地找线索。我告诉你，你别说出去，”他凑到叶息面前压低声音道：“我们前几天抓了个欲魔族人，师尊逼问他情花毒的解法，他说此毒只有族长欢喜魔知道解法。” “……那不相当于无解？” “对啰。”雪鹏靠回船舷继续自斟自饮，一边还嘲讽道：“所以静虚老道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抓魔根本是白费力气，欢喜魔身为堂堂魔尊是随便就能捉到的么？师尊是想找线索堪破他们真正的企图，再想法儿破解，从源头上断了这个祸害！” 原来如此。不过师尊的方法虽然可行，但过程未免漫长，依然会有人继续白白牺牲……叶息圣父情怀发作，心情不免狱卒，下巴搁在船舷上发愣，下意识地念起《灵石诀》的口诀，脑中纷乱思绪沉寂下来，只剩一个念头：假如能找到情花毒的解法就好了。 玉船行过戈壁进入一大~片绿洲，有水有树有草甸，草甸上还开满了明黄色的野花，分外明丽动人。叶息的神识落到黄花上，圆圆的花瓣看上去好像一个个明晃晃的铜钱。他认得这是金钱花，有强大的解毒功能，暗叹为什么金钱花不能解情花毒呢？这里到处是此花要多少有多少，却没有卵用，好浪费。 也许是他太想解情花毒，也许是《灵识诀》于他已经变成一种无意识的本能，反正“金钱花可以解毒就好了”这个念头深深烙进了他的识海，挥之不去…… 第75章 另一个时空。 编辑：“你最近写的情花毒这个情节让读者很抵触。” 四爷很忙：“没办法呀，单身汪一时抽风没hold住。”（挖鼻） 编辑：“能不能改一改？评论区好多人骂。” 四爷很忙：“笑骂皆由人，我自抒胸意。”（仰天笑） 编辑：“可是收藏掉得厉害严重影响收益！”（无数个抓狂） 四爷很忙：“纳尼？会有这种事？”（惊讶） 编辑（跪地宽面条泪）：“大~爷你都不看后台数据么？” 四爷很忙：“存稿用完了需要更新我才看一下。”（挖鼻） 编辑：“大~爷求你改一下情节，ok？读者是来看爽文的，不是来看杀戮的！”（尔康手） 四爷很忙：“好吧，我让主角找到情花毒的解法就行了呗。” 编辑：“曲妹纸的毒也要早些解。她读者喜欢她纯纯的感觉，不喜欢她中了毒时时发~情。” 四爷很忙：“中毒多好，又主动又热情又性~感，不用废话直接啪啪。” 编辑：……（无数把飞剑） 四爷很忙：“用什么解毒呢？哎，最近脑子锈掉了，已经想不出什么好玩的灵药和法宝……”打到这里，他停了一瞬，脑海中忽然跳出个小人拿着一朵金黄色像铜钱的花，随后花朵定格放大占据了全部意识，他神差鬼使地打出下面的话：“就用金钱花加……呃，深情的眼泪。对，就这么写！” 编辑：……（无数个呕吐脸） ***** 雪胤回到临时住处时，叶息正忙着对琉璃佩发功用神识去看《制霸》的更新。雪胤见他入定颇深，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也不打扰他，自己喝了杯茶，草草收拾一番后盘腿上榻，也准备入定。 刚屏气凝神，他就察觉到一丝细微的异样气流正向自己靠近。这丝气息非常浅淡，若不是和自己有共同的血脉，即使身为中品金丹恐怕也觉察不到。 来人是战鬼！而且修为绝对不逊于自己！ 骤然睁开的双眸里冷若冰霜，除了令人脊背发凉的冰寒之外，没有任何情绪。他用神识和咫尺之外的雪鹏简单交流几句，确定叶息不会有危险后，便悄悄起身，轻云般不着痕迹地掠出门去。 那气息大概是专门冲他而来，他一动，便紧跟在身后追过来。 雪胤不怕别的，就怕有人会趁自己不在时伤害叶息。好在如今的小徒弟不但全身是宝，而且因为解僵尸毒的缘故已经百毒不侵，想暗算他也不容易，加之有大鹏在身边，雪胤才敢放心出来处理一些自己的事。 来到一处僻静地方，雪胤停下脚步，冷冷地道：“出来吧。” 暗夜的荒野眨眼间多了个人。一身黑袍，手持雕有剑齿虎的拐杖，尽管敛去了全身气息，仍有一种令人心惊的狠戾气势，仿佛被黑暗包裹的一柄魔兵，敛得住光华却敛不住煞气。 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魔族，却恭恭敬敬地跪倒在雪胤脚下，无比虔诚地道：“吾王！战鬼族大祭司特来迎接吾王回归！”大祭司苍老的面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语调里更是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雪胤却在他跪下时拧起了眉头。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雪胤用淡漠的口吻干脆答道：“我不是你的王！” “吾王！”大祭司一把扯住他的衣袍，颤抖着声音道：“战鬼一族等您已经等得太久了！请您跟属下回去！您定会成为战鬼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 雪胤挣开他的拉扯，往后退一步，依旧不带任何感情地发出警告：“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们的王。你走吧，再废话我要除魔了。” 大祭司匍匐在地上哽咽道：“吾王，战鬼族这些年日渐凋零，不得不依附暗魔族，我们都盼着您回去振兴我族……” 话音未落，天晶剑已对准了他的眉心。 天晶剑此时并未真正出鞘，剑气和灵力静静地漂浮在剑刃里，但大祭司仍然感觉到一股强大冰冷的压迫，仿似冰峰雪崩前那短暂的静穆，没顶的杀机一触即发。 大祭司缓缓地小心地抬起头，雪胤也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那双沉静幽深的眼眸里有红光一闪而过，但只是如吉光片羽的一点红影，很快就无迹可寻了。 “雪胤真人已然可以驾驭战鬼的力量，血脉的力量已经无法再驱使他，今后除非自愿，否则他入魔的机率为零。”大祭司耳畔响起了暗魔的警告，再看眼前的男人，哪有半点入魔的征兆！ 然而，那样强大的力量，确实是战鬼一族的王者才能拥有！ 被力量征服的大祭司又安慰自己，能挣脱血脉羁绊也不是坏事，这些年战鬼之所以愈渐衰弱，主要原因就是战鬼们难以驾驭自身过于强悍的力量，力量越强越容易迷乱心智甚而疯颠，尤其是上几任族长无不是因为发疯至死。而这修魔结合诞育出的男人已然克服了战鬼的致命弱点，他一定可为战鬼带来新的未来！虽然他现在对魔族很抵触，不过多花些时间徐徐图之必定能令他回心转意，毕竟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命运！ 大祭司以额触地行了个大礼，缓缓站起身，恭敬地道：“既然您要我离开，吾王，如您所愿。”话音甫落，人已融入黑暗。他落脚之处除了空荡荡的夜风再无其他。 雪胤正准备收起天晶剑，耳朵一动，神识感应到附近的大树上藏了个人，因为修为低的缘故，尽管用了隐身符仍泄露出一丝气息。 他生性冷傲，从来懒得去管修士门派间的争斗，像这种偷偷跟踪他的伎俩，只要没打扰到他和徒弟们，他统统无视。 这时也是一样，心中无愧所以丝毫无惧，不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刚看到了什么，他一点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回了住处。 叶息这次入定时间比较长，雪胤回来时他依然没有出定。眼看天快亮了，雪胤便拿出茶具沏了一壶清心茶。刚喝了一口，就有弟子来请他去见静虚真人。 到了静虚真人住处，发现里面坐满了人，各派的领头人和无相门中的有地位的弟子竟都来了。 雪胤眉头微微一动，霎时明白自己私见魔族的事被告发了。 果然，他才走进来，椅子都没给坐，晞古真人就率先发难：“雪胤道友刚才是不是出门了？” 雪胤看都没看他，径直找了张椅子撩袍坐下，才淡淡答道：“雪胤不才竟劳横澜掌门如此记挂。” 一句话堵得晞古真人涨红了面皮，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气得呼呼吹胡子。 坐在雪胤下首的顾探微嘿地笑出声，忙以拳抵唇假装咳嗽来掩饰。这晞古实在不了解小师叔的脾性，跟他兜圈子的结果基本就是自取其辱。 坐在主位的静虚真人面沉如水地开口道：“晞古掌门说他的徒弟看到你私会魔族，可有此事？” 静虚毕竟是无相门辈分最高的修士，雪胤不好当众驳他面子，只平淡地道：“雪胤先前确实出过门，不过这等小事没必要向众位道友交代吧？” 言下之意就是“我见谁是私事，就算是魔族也不关你们卵事”。口气好大！ 在座的修士但凡辈分修为比较高的，都隐隐露出不虞之色。这雪胤真人平时还算讲礼数，竟是如此目中无人！ 晞古真人抓~住这个机会，质问道：“雪胤道友与寻常人物会面是私事，但若见魔族那就不是你一人之事了！你难道忘了魔族必诛的祖训么？” 在座响起几个附和声，静虚真人阴着脸瞪了雪胤一眼。这不知轻重的家伙，都是让掌门惯坏了！ 顾探微马上出声解围道：“掌门为何认定我师叔所见的是魔族？既然有人看到，不如请他出来当面分说。” 晞古早料到这一手，侧头冲身后吩咐道：“阿碧，你出来把刚刚看见的告诉大伙儿。” “是。”池碧低着头挪出来。他半抬起头，偷偷瞟一眼雪胤，正触到对方森黑的眼眸。明明是淡漠到极点，却带着一种令人寒入骨髓的冷峻，吓得他把头垂得更低，结结巴巴把自己窥探到的情形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大祭司的诡秘和他的虎头拐杖。 待他说完，晞古真人看向雪胤，以幸灾乐祸的口吻道：“雪胤道友，小徒说的可属实？” 雪胤轩起眉头，十分平和地道：“雪胤无话可说。”说完径直站起身，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就要抬脚离开。 顾探微被他气乐了。小师叔你要不要这么目中无人？！你好歹解释两句嘛。那小子的话处处是漏洞，就是所说属实也可以轻易驳倒，以你今时今日的威望只要你开口，大多数人都会相信的。你倒好，解释都懒得解释，这屋里的好歹都有些头脸，你要不要这么下人家面子？！一下就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得罪了！ 果然，静虚真人第一坐不住，沉声喝道：“雪胤！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老头儿声音浑厚，隐隐带有金石之音，灵气化作细如牛毛的小针朝雪胤卷裹而去。他竟用上了混元雷音。 雪胤停下脚步，也不回身，衣袍无风鼓荡，灵力骤然飚出，如盾牌般尽数挡住了混元雷音。 众人看到眼前一幕都有些傻眼，这是要同室操戈的节奏啊！静虚真人居然当众胳膊肘往外拐，他是有多讨厌雪胤呐！ 一条黑影倏然而至，打破了将拔弩张的气氛。随着叶息说出的，堪称惊天之石的一句话，静虚和雪胤都同时收回了满身灵气。 叶息说：“我找到解情花毒的方法！” 第76章 金钱花加深情的眼泪。金钱花也就罢了，深情的眼泪是神马东西？“四爷很忙”真是越来越神经了。腹诽归腹诽，叶息仍旧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贡献了这个配方。岂料修士们全都深信不疑。可能欲魔族擅用情爱做攻击武器，所以配方有代表感情的东西并不奇怪。 他们所处的绿洲满坑满谷的金钱花，至于深情的眼泪，有顾探微这种男神级别的青年才俊，又关系到身家性命，深情的眼泪也不难求。修士们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比专职哭灵的人还敬业。 找到解毒方法，叶息无疑又立下一次大功，为无相门挣住了脸面。即使是晞古真人也暂时不好意思再去攀扯雪胤与魔族会面一事。这次争端不了不了之。 不过摇身变做英雄的叶老板，耳听着周遭悲催的哭声，眼看道貌岸然的修士们变红眼兔子，好笑之余陡生出满满的荒诞之感。自己确实曾经凝神起过金钱花当解药的念头，结果“四爷很忙”马上就给写出来，而且在这个与小说不尽相同的世界里竟也有用。莫非自己的意念可以超越时空影响作者？是不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改变雪胤和自己的结局？ 叶息决定全力练习《灵识诀》，以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 暗魔收起手中的微型水镜，嗤道：“欢喜魔怎么和战鬼一样愚不可及？难不成蠢也会传染吗？” 站在他身边的正是那位和灵玑真人暗通款曲的黑衣人，听了他的话哂笑道：“欢喜魔的想法也不错，那小子确实是雪胤最大的弱点，所以她才想出利用情花毒控制其心智的方法。只是没料到不但雪胤对他严防死守，他自己竟也百毒不侵，才被他们反将一军。” “战鬼和欢喜魔都低估了这异世游魂的势力，他既能凭筑基修为帮雪胤破我的秘境，又岂是别人随便可以控制拿捏的？”暗魔看到欢喜魔、大祭司和自己一样吃了叶息的亏，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这游魂的确是个变数。”黑衣人唯一露出来的苍白下颌，在说这话时几不可见地绷紧了一下。 暗魔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袖着手懒洋洋地道：“我们魔界为了这次计划出动了三位魔尊、四个种族，除了当年与修士作战，魔界已经很久没这般兴师动众了，你可不要让本座失望哦。” 黑衣人微一勾唇，转向暗魔道：“魔尊放心，这次计划万无一失，不过……在下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暗魔依旧惫懒地道：“讲。” “可否请魔尊出面向欢喜魔询问，三十多年前那一次下情花毒的详细情形？” 暗魔脸上的慵懒不见了，嘴角渐渐地绷出一个冷厉的弧度。 黑衣人语总带笑：“莫非魔尊知道那件事？那在下就不用费神向欢喜魔打听了。” 暗魔阴沉的目光在他身上睃巡一息，冷冷回道：“本座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你过两天来，本座自会给你答案。” 黑衣人假模假式地行了礼：“多谢魔尊。在下告退。” 不等他动作，暗魔出手如电，稳稳地扣住了他的肩膀，五指间多了五片锋利的琉璃片，堪堪抵住他脖颈上的经脉。 暗魔沉声叱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晓那件事？”要知那事本是极为隐秘，若不是欢喜魔无意中透露口风，连他这位魔尊之首也不知道。这人居然会知道，若不是当年的参与者，便是神通广大到了一定境界！ 黑衣人不慌不惧，反而嘿嘿笑出声来。 暗魔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呀，堂堂魔尊之首也会有害怕的时候。”说话间，他身形微动，居然好似泥鳅一般从暗魔手下脱出，而暗魔却没看清他鬼魅般的行动。 暗魔压住满心的惊骇，色厉内荏地喝道：“笑话！本座怕过谁？！” “呵呵，魔尊敢说对雪胤没有一点忌惮？可魔尊在野心驱使下又贪慕他的力量，真是矛盾啊！”他的话语和他的身影一样飘忽，眨眼间已去到几丈开外。 暗魔冷笑道：“战鬼的首领都是疯子！本座怕他哪天发起疯来无人能制！” 黑影已然走远，只留下几句残语：“暗魔族原是最精通人心，应该知道世人均有心魔，力量越强心魔便越强，没发作出来仅仅是因为无人发现而已……人人都明白魔由心生这个道理，却无人加以利用，可惜……” 暗魔目光阴冷地注视着黑影消失的地方，暗忖雪胤除了那游魂还有其他的弱点不成？ ***** 叶息沮丧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苦练《灵识诀》仍然不足以影响小说的设定，“四爷很忙”或许会一时兴起改动一些小地方，但情节走向、世界观这种原则性的东西，却是“坚持到填完坑也不会变”。当然可能是他的神识之力尚未强大到影响作者思路的程度，但修行本就是滴水穿石的事，急也急不来。 掰指头算算时间，叶息倒吸无数口凉气，尼玛还有两三个月就满十八岁了，也就是离书上自己的死期、师尊的黑化只有七、八十天了！把叶息急得频频对“四爷很忙”实施鬼压床，想逼~迫作者改情节，可惜修为有限，压了没两次自己就先灵力耗尽差点翘了辫子。 他这次伤得着实重，即使有上好灵药和雪胤帮调灵力，也恢复得十分缓慢。雪胤严禁他继续练习《灵识诀》，而他成日动弹不得堪比木乃伊，又不敢对师尊言明书中的预言，心情之焦躁苦逼实在是言语无法形容之万一。 在这种难耐又无奈的情况下，刷副本除魔团来到疫病最严重的城池之一陆州。 这一路，越往西魔族出没越频繁，其中最猖獗的是疫魔族，也有小部分暗魔族，俱被修士们打的落花流水，死的死逃的逃。初战告捷，原先被情花毒打落的士气又重新振奋起来。 然而，及至进入陆州城境内，他们才见识到疫魔族真正的破坏力，先前那些被消灭的魔族与之比起来，全成了试水的小鱼小虾。 叶息在玉船上远远就看到，陆州城外方圆数里全被森黑的魔气笼罩，草木枯萎，房屋坍塌，哀殍遍野，一座光秃秃的城池静静矗立，听不到人声看不见生气，宛若死境。城池半空，甚至可以看到淡白色的魂影漫无目的地穿梭飘荡，发出阴森凄厉的鬼哭。 小宝早吓尿了，整日缩在叶息怀里坚决不肯露头。叶息这些年也算见识过大阵仗，仍旧被这堪比恐怖片的场景骇得透心凉。这里虽是人间界，但也属于修士的地盘，怎会变成这幅鬼样子？不是说魔族绝对越不过袪魔屏么？陆州城分明已经被疫魔侵占了！ 雪胤的万年冰山脸，此时也露出担忧疑惑之色，自问道：“莫非是这边的袪魔屏出了问题？可并没接到任何守卫的消息？” “说不定被收买或者被灭口了。”叶息顺嘴说道。 雪胤点头道：“我去跟静虚师叔说，应该派人去袪魔屏查看一番。” “他会听你的？”对静虚是否听得进师尊的意见，叶息深表怀疑。 “他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雪胤对这位专职找茬儿一百年的师叔居然很有信心。 事实证明，师尊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静虚在关键时刻并未刚愎自用，而是从善如流地听取雪胤的意见，派顾探微带领一小队修士前往袪魔屏，自己则同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金丹修士去见城主，雪胤等金丹则自行组队分散巡视，遇人救人，遇魔除魔。 叶息的灵力已恢复，神识也恢复了八、九分，时空暂时无法穿越，但在三境内探查魔族还是很容易的。他乘着大鹏围着陆州城飞了一圈，便指着南方道：“那边魔气最重！” 第77章 大鹏舒展翅膀往南急掠，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大~片荒地上空。这回不用叶息开口，大鹏和雪胤都感受到了浓重的魔气。 在魔气的笼罩下有一个方圆数十丈的浅坑。这坑乃是地质变化天然形成，处于风水最不好最易聚阴的位置，此时一团团魔气正从正中间的地低往外冒，其间携带着浓厚的腐朽死气，所过之处不但生灵涂炭，连土地空气里的灵气都吞噬殆尽。 雪胤面色凝重地猜测道：“莫非是疠龙？” 疠龙乃疠瘴所化而成，据说浑身火红，形似刺猬。鲜有人见，现则其地大疫。总之是种神秘可怖的魔怪。 “我们过不过去？”雪鹏问道。 不等雪胤回答，叶息就亟不可待地叫道：“当然要过去！除魔卫道的大好机会啊！疠龙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师尊的对手！” 雪胤真人并不怕疠龙，只是担心叶息不愿鲁莽冒险而已。既然爱人都这么说了，再退缩可就太落面子了。他取出一颗避毒丹给雪鹏吃下，不等拿第二颗给小宝，胆小的哮天犬后裔已经钻进了他的玉佩，还是最贴身的那一块。 叶息如今是个大醋缸，独占欲爆棚，哪能让别的生命体贴在师尊身上？萌宠也不行咯。他把那块玉扯下来戴到了自己身上，还煞有介事地对小宝道：“师尊是战斗的主力军，打架都冲最前面，你还是跟着我。” 随着雪鹏一声清啸，大鹏在空中急速俯冲，一头扎进魔气层中，箭一般冲进冒魔气的那个地洞。 甫一入洞，酸腐之气扑面而来，几欲让人窒息。雪胤和雪鹏早在外面就屏蔽了五感，叶息没这个能耐，感觉自己就像一头埋进了泔水桶，再是百毒不侵，也差点儿昏过去。 雪胤急忙揽住他的腰，俯头往他嘴里送入一颗泪水薄荷糖似的丹药。不知是丹药的缘故，还是师尊太清甜，叶息憋闷的胸腔顿时被注入一股清新气息，从舌尖延伸到脑门，灵台当即变得异常清明。 师尊你给我吃糖用手就行了，怎么好意思劳你动嘴呢？你这是想借机和我亲热对不？美人这么热情，怎么好辜负呢？色迷心窍的叶息伸手紧紧搂住雪胤的脖子，不让他抬头，同时用舌头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搅。雪胤的身体僵了僵，到底定力更强，不像徒弟那样不分地点场合乱纵情。 坚决地掰开叶息的手臂，他恋恋不舍地哄着：“我们还要打疠龙呢。乖，出去再……好不好？” 大鹏翻白眼都要翻到眼抽筋了。这是什么事儿？深入虎穴要打架呢，对手还是疫魔里很厉害的角色，你俩有没有搞错？！不亲热会死呀！爪子好~痒，可惜现在不能变脚丫子！ 被师尊从身上拽下来的叶息讪笑两声，脸红成了煮熟的吓米。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男人生得太美也是个祸害，连哥这么身残志坚的都被诱~惑得差点误事orz。 这个地洞原是个天然的石洞，跟湖灌之山那个冰洞大小差不多。大鹏鸟滑翔着前进，越往前走越黑，并不是那种没有光线的黑，而是像空间里盛满了某种暗色胶质，不但阻断了光线也隔绝了空气，结果就是雪胤时不时得给叶息渡气。 雪鹏也越飞越吃力，好像置身于沼泽间，总有重重阻力要将他拉下去；又像有千万条蛛丝捆缚住他的翅膀，必须奋力挣扎才得前进一点点距离。 眼看徒弟憋气憋得半死不活，神兽力有不逮愈渐难支。雪胤擎出天晶剑，左手食指中二指贴着剑刃划过，手指被割开渗出鲜血。天晶剑像忽然长了很多张嘴，贪婪地吸食着血液，雪胤的伤口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流血，而是血管被割开似的哗哗淌血。 随着战鬼的血气浸入天晶，锋刃逐渐变成红色，那色泽犹似如血残阳，流转着腥红透亮的光泽，说不出的邪气诡魅。直到雪胤的脸色、甚至唇色苍白如纸时，天晶剑才停止吸血，剑身上显出战鬼的老虎图腾。 雪胤大喝一声：“破！”天晶剑脱手腾空，在半空中快速旋转，血光大盛，剑气化作一只巨虎咆哮奔腾。所过之处，如有千钧之力踩踏在那些无形的胶质上，无可抵挡地杀气席卷而过，仿佛在洞中刮起一阵飓风，竟将那些粘滞卷裹起一股脑吸进了天晶剑。 刹那间，地洞里终于有了些微空气，甚至还能感觉到大鹏翅膀带起了极小的风。尽管空气依然十分稀薄，但其作用对叶息而言不逊于仙丹。雪鹏也觉得身上一轻，翅膀终于可以收缩自如，不用再为了飞行而耗费大量灵力。 所谓一剑破万法，被雪胤演绎到了极致。他根本没用任何法术，直接用蛮力制服了疠龙制造的魔法物质。因为对手太强大，仅用灵力已然不够，所以他用上了战鬼的血。血脉中的力量是天生蕴育的，比后天习得的灵力要强得多！这一剂鸡血打下去，天晶剑瞬间力量爆棚，堪称是遇魔杀魔，遇神弑神。 但是用血气刺激天晶剑，就像给人吃兴~奋~剂一样，只可以维持短暂的超能力，如果后续没有刺激就会很快蔫~掉，因此雪胤得不断给剑喂血，才得以畅通前行，简直是用绳命在刷副本orz！ 他力量再强大，血也是有数的，这样不间断地流血，后来也有些支持不住。本来就像冰人儿，如今皮肤更是白得近乎透明，愈加像冰雕雪塑。可把叶息给心疼坏了，那一刻真是恨透自己这个战五渣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依稀可以看见有几个人在空中来回翻滚，手脚身躯间有黑气如绳索般缠绕，任他们如何挥剑做法也挣脱不得。瞧这几人的打扮、武器以及搏斗中溢出的灵气，可以断定是修士，肯定也是想进洞对付疠龙的，可惜还没见到正主，就被这魔气沼泽困住了。 心急如焚的叶息一看到这几个修士，立时精神大振，大声吆喝道：“在下乃无相门雪胤真人门下，几位可是朝云观道友？” 其中一位年纪最长的修士答道：“在下乃朝云观萧承先。” 玄天境朝云观观主萧承先，哥的金手指终于出现了！ 《制霸》里韦毅行往南面除魔的副本里，首先就是闯石洞除疫魔救人，只是书里的疫魔不是疠龙，叶息拿不准此洞是否乃彼洞，因此进洞之后一直不敢轻举妄动。韦毅行闯洞时最先救助的人就是这萧承先。准确地说，韦毅行带着一样法宝，借朝云观独门心法催动，方破除洞里的迷障。 叶息为了以防万一，在路上就设法重金购得那法宝，这趟出门特意带在身上。但光有法宝若遇不到萧承先也没有用。如今既有法宝又有人，管他boss是哪个品种试了再说先！ 这时萧承先又开口道：“无相门道友，此处魔气甚是古怪厉害，你们还是就此折返，多找些人手再来……”不待他说完身上又多了一股魔气，勒得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没喘上来。 叶息激动得什么都顾不上，高叫道：“在下有破解之法，不过要借助贵派心湖剑心法。” 他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雪胤和雪鹏奇怪的是，朝云观是远在玄天境的小门派，九星界中只有少数金丹修士听说过，叶息一个资历浅浅的小娃从何得知？还说得出人家的剑诀心法？朝云观的几人则更加惊讶，心湖剑乃是本派不外传的独门心法，他们一贯深居简出鲜少与外人接触，一个远隔十万八千里的无相门门徒怎会知晓？ 不过现在情况危急来不及深究，而且雪胤真人的形象也在玄天境的各种界报上出现过，萧承先观之气度不似假冒，因而只迟疑了一瞬便道：“道友要我们怎么做？” 叶息扬声道：“只需各位道友发动心湖剑剑意即可，一点点就够了。” 朝云观的几人中只有萧承先及他弟弟悟到心湖剑剑意，这时虽然接近力竭，但发动一点剑意的灵力还是有的。当下全神贯注开始在识海里演练心湖剑，手中宝剑有所感应迸发出一缕缕剑气。 叶息让雪鹏靠近他们，取出一颗石头朝着剑气扔过去。 那石头甫一接触到剑气，霎时青光大作，嘭的一下裂成无数碎片。然而碎石并没有落下，却尽数漂浮在魔气中。灼灼青光非但不见黯淡，反而更加闪亮耀目，犹如一颗颗刺破阴霾的青色星子。下一刻星子们变得比成年男性的拳头一般大，再一次裂开，从里面悉悉索索地飞出一只只小鸟。小鸟状如喜鹊，身体是青色的，嘴、眼睛和嘴巴则是白色的。 小鸟扑簌簌一齐朝魔气深处飞去，嘴里叽喳叫着，仔细听宛如人语“青耕”两字。 雪胤的眉头惊异地动了动，“青耕鸟？” 前面萧承先也惊叫出鸟的名字。 叶息脸上浮起稍许得色，道：“正是。” 雪胤：“青耕鸟早在百年前就已灭绝。” 叶息接话道：“所以我只能买到有青耕鸟灵气的石头。”说白了就是青耕鸟各个部件、甚至排~泄物的化石，再把这些石头融合在一起，工艺不复杂，但原材料太难得，所以花了他好大一笔灵石，如果在这洞里拿不到那灵物他可就亏大了qaq！ 他的话让萧承先恍若大悟。青耕鸟乃是五行之木的属性，主生，可御疫，而本门心湖剑正是模拟植物生长的剑诀，需要凝聚足够的木之精气方可成剑气。从属性和功能上来讲，心湖剑剑气和青耕鸟的异能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处，是以心湖剑之剑气可以催生凝结在石头里的青耕鸟之灵气。 那些成群结队的青耕鸟果然并非真鸟，而是一团团灵气幻化成形，所过之处如秋风扫落叶般将魔气一扫而空。与天晶剑强势压倒的霸道剑气不同，青耕鸟灵气并没有多么大力量，它对魔气的作用乃是净化，那些无处不在的魔气仍充斥满空间，只是其中疠龙释放的疫毒已被祛除。 第78章 随着魔气消失，洞~穴深处隐隐传来阵阵咆哮。 叶息摇着雪胤的胳膊急急提醒道：“师尊快，快收了那些气！” 雪胤明白他的意思，忙驱动天晶剑急追灵气小鸟而去，倏地将灵气小鸟全吸入剑刃中。除了血红，天晶剑又多了一层青光，两种颜色竟互不干扰地并存一处。 萧承先几步抢过来，对师徒三人深深躬身行一个大礼，诚挚地道：“多谢雪胤道友援手。” 雪胤客气疏淡地点了点头，道：“萧道友无须客气。” 这一路走得辛苦，眼看再往前行就可能碰到boss，因而众人决定先原地休整。 萧承先对雪胤等人心存疑虑，但毕竟是一派掌门，面子工作做得很到位，并没有询问关于本门剑诀一事，反倒先说了自己到这里的缘由。 朝云观乃属禅修一支，修行多以修心为主，因为门中弟子素来避世，从不参与三境的各项活动。此次三境联手西行除魔，朝云观照例没有参加。可萧承先的独子萧瑾却是个热血少年，早耐不住枯寂的避世生活，一心想除魔卫道。恰好朝云观离陆州城不远，萧瑾便偷偷离家独自前往陆州。萧承先发现后匆匆出山寻儿子，在这地洞的洞口发现萧瑾留下的记号。他猜测萧瑾可能被困洞中，带领弟子入洞，岂料儿子没找到，他们则差点着了疠龙的道。 叶息听了他这番叙述心里更加笃定——和书里描写的一样，看来自己赌对了。 “哎呦！”后颈被不轻不重地捏住，怪疼的。他微一扭头就对上师尊似笑非笑的脸。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狗腿般的谄媚~笑容，“嘿嘿，师尊。” “徒儿，你是不是该给萧观主一个交代？”师尊笑得好假好虚伪有木有？！ 萧承先客气道：“那倒不必。”可他脸上的神情明明是“必须得交代”有木有？！ 修士都好阴险orz！ 叶息忙按事先想好的说辞道：“我是从《牧溪散记》上看来的。” 他倒也不算完全再说谎，韦毅行的南行副本是发生在得到《牧溪散记》之后。他按书中记载金手指大开，青耕鸟啥的书里全有。叶息特地翻了翻自己手里的《散记》，确实跟书里那本一样。 这时他巴巴地拿出玉简递到雪胤面前，理直气壮地道：“你看，上面写着破疠龙魔气之法。” 雪鹏接过玉简随意扫了几眼，毫不怀疑地点头道：“你小子还真有些狗屎运气。” 雪胤却一言不发，也不看玉简，只静静地凝视着叶息，双眸黑沉沉的看不出一丝~情绪。叶息惴惴不安地把玉简又往他眼前递了递，心虚地道：“师尊，我真是从这上面看到的！” 萧承先凑过来也看了几眼，确定叶息所言不虚，便笑叹道：“看来贵派与鄙观颇有些渊源。若有机会在下可否拜会这位高人？” 雪胤状似不经意地推开叶息的手，轻描淡写对萧承先道：“家父已去逝多年。” 萧承先一愣，随即说了几句客套话，又道：“敢问令尊名讳？” “牧溪散人，薛胤征。” “原来是他！”萧承先以拳击掌，恍然大悟道：“难怪鄙派区区心湖剑会载入贵派秘籍。令尊多年前曾到鄙观与家师论道切磋，家师对令尊甚是欣赏，还亲自为令尊演练心湖剑诀。”他边说边上下打量雪胤，欣然赞道：“在下那时还小，却记得令尊风采，真是在见所见第一潇洒之人。” 雪胤象征性地扯了扯嘴角，道：“萧观主过奖。” 叶息暗自舒了口气，既然薛胤征与朝云观有如此渊源，恰好证明自己没说谎咯。可为毛师尊看起来很不高兴qaq？ 他觉得自己现在跟那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一样一样的，每根神经都被美人所牵动，美人一蹙眉自个儿就心慌，一点自主性都木有肿么破？师尊呀师尊，我并非故意隐瞒，可我要说出咱生活在一本书里，所谓大道、命运不过是作者的意志，你会信吗？假如信了，你会不会生出消极的负能量？我真是不知如何开口！ 在旁听徒弟叹了次气后，雪胤终于悄悄握住他的手，安慰性地捏了捏。 两人目光相接，师尊的黑眼睛里多了几许柔情，令叶息想起他曾说过的那句“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信你”。那一瞬，叶息暗自下定决心，等度过十八岁这次劫难，一定把一切都告诉他！ 此生得与他在书中相爱相守，也是一种幸福。 雪胤真人以天晶剑中的青耕鸟灵气开道，带领众人顺利杀到洞~穴深处。深广高阔的洞~穴中央盘踞着一条龙身鳄首的巨怪，正呼呼地喷吐着胶质似的黑色~魔气。在它正上方最高处悬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关着一群少男少女，目测大概有三四十之多。 “爹！”他们一踏入这里，笼子里就传来少年歇斯底里的喊叫，正是萧承先之子萧瑾。 “瑾儿！”萧承先御起飞剑就想去救人。 疠龙暴吼一声，身形顿变长数米，形似鳄鱼的大头颅猛地摆动，尖刀似的牙齿间喷出更浓更稠更腥臭的疠瘴之气。 萧承先急忙躲避，然而疠龙穷追不舍，疠瘴之气如影随形。 雪胤虽是第一次见如此庞大、会吐出这么大面积疠瘴之气的疠龙，但以前也曾与小型疠龙交过手，深知疠龙的魔气会污染法宝，天晶剑因为本身是魔剑才不会受影响，萧承先等人的飞剑就不行。眼看萧承先堪堪被魔气击中，他拦住想上前帮忙的朝云观弟子，自己指挥雪鹏上前以天晶剑御敌，将萧承先挡在身后。 这疠龙之所以厉害，在于它乃疠瘴之气积累经年形成的灵体变化而成，说白了它就不是个实体物质，别看现在是个龙样子，真用剑砍上去，它立马就化作气体散了。就像《终结者》上的液体机器人，基本属于杀不死的类型。液体机器人是被高温烤化而死，要杀疠龙只有两个方法，一是摆阵将它封印起来，一是用青耕鸟的灵气将其净化。 现在来不及摆阵，而天晶中的青耕鸟之气也不够用。 雪胤微眯起眼，再次往自个儿手指上划一刀，以战鬼血气刺激天晶剑的力量，蛮力和净化之力两相配合，朝死里削对手。当疠龙退缩的空隙，他就往上前进些许，准备以自己的血开路去救顶上笼子里的人！ 不救不行。据雪胤观察这洞底分明有一个大型封印，这封印气息甚是邪恶，并不似三境修士的手法，倒像是魔修所为。疠龙恰好盘踞在封印之上，怎么看怎么像在镇守这玩意儿。如此看来它捉这些少年定是要行什么邪祟勾当，无论如何不能让它得逞！ 萧承先将雪胤的行动尽收眼底，眼神从疑虑到震惊到沉思，连番变换几次，最终平静下来，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叶息也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这时便放下心来。书上说这人因韦毅行恩情成为其死忠，如今换做师尊做这件事，看他的表现应该成了师尊的粉丝。开玩笑，师尊都快血流成河了，这可是用绳命和鲜血换来的忠诚！ “萧观主，剑气！”叶息又拿出一坨小一些的青耕鸟化石，朝萧承先扔去。萧承先默契十足地发动心湖剑剑气，再次化出一群小青鸟。 不等小鸟飞出去，叶息便甩出一把引灵钉，将青耕鸟灵气分别吸入引灵钉中。青光熠熠的引灵钉在半空中排成一排，叶息凝神静气以神识引导小钉在空中打了个转，青光闪烁之处隐隐呈现出先天八卦阵像，噗地朝疠龙疾射而去。 随着疠龙发出一声又一声惨叫，带有青耕鸟灵气的钉子竟将疠龙深深钉在了石壁上。疠龙大力翻滚咆哮，震得山洞都摇晃起来。它几次将钉子迸出，叶息便以神识施压，让落地的钉子再次钉住疠龙。 雪胤知道叶息正用神识控制引灵钉，以封印寻常疠龙的阵法将其困住。引灵钉本来是困不住这么大个头疠龙的，但钉子里有净化之力，杀伤力增加了几倍，可以短暂地困住它。然而即便是这短短的一点时间，对于叶息来说也是相当耗费神识之力的，何况他刚刚恢复。他健康时做这事尚且勉强，何况如今只有全胜期的七、八力量。 旁观的朝云观弟子已经傻眼了。这少年看上去和萧瑾差不多年纪，但他的神识之力却是金丹也未必能及。 有弟子震惊得合不拢嘴，道：“天哪他可以用神识摆阵！” 萧承先赞道：“看不出来……真是英雄出少年！” 雪胤听到称赞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感觉到叶息明显气息不稳，神识的波动越来越大，是力竭的先兆。 第79章 以前羡慕红女巫，但等真达到那个境界时，叶息才知道这异能有多坑爹！他相当于意念之力对抗疠龙的反击。他神识再强，可灵力是战五渣，全身挂满灵力血包依旧是比普通渣稍强一点的渣，这疠龙恐怕的有金丹的修为吧？没事吃那么多长那么大干啥呢？ 呲……上次被静虚打裂的神识又裂开了。恰逢疠龙猛一摆尾挣脱了几颗钉子。叶息疼得全身发抖，在疼痛中爆发出惊人斗志， “老纸跟你拼了！”集中神识之力发出致命一击！ 眼看钉子就要钉入石壁，却在与石头亲密接触之时尖头冲下，掉在了地上。 随着钉子落地清脆声响，叶息的神识又裂开得更大一些，细细的血线分别从眉心和双眼中流出。为什么？我总是枪太软qaq！ 雪胤再顾不得疠龙尚未被完全封印住，在手臂上狠划一剑，鲜血几乎是飚到天晶剑刃上，霎时将锋刃染成血红。 逐日剑诀被战鬼的力量演绎到极致，只见他腾空而起，身影飘飘如踏浮云，双臂持剑横斩，带起一道暗红血影，切断了疠龙的脖颈！不待鳄鱼脑袋散成魔气，他手起剑落狠狠将其钉到地上，利剑入石犹如切豆腐一般轻松无阻。 魔气被尽数吸入天晶剑。 他气都没喘一口便将钉住的疠龙身体大卸八块，然后以同样方法分别将魔气吸进。 当真是一剑破万法！剑修就是简单粗暴！ 叶息和众人看着雪胤的一系列动作，全都呆如木鸡。叶息是神识受伤，出现短暂的呆滞。其他人则是被雪胤真人凶残的伏魔过程惊吓到了。 见过横的，没见过这么横的！收个魔跟杀只鸡似的。当然没有叶息事先封住疠龙的部分力量，雪胤不可能如此简单的将其解决。但剑修就是帅就是夺眼球有木有？！以致于观众看到剑修表演后，就把其他法术忘到脑后去了！ 叶息看到雪胤白成透明的脸时，心都揪成了一团。很想喷他一顿，可硬是心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拉过手臂查看，伤口倒已经愈合，可流出去的血又收不回来，现在也没条件让他调息恢复。 雪胤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手，只关心叶息的伤势。好在那的伤势看着骇人，其实并不重。 趁萧承先救人之际，叶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雪胤悄声道：“这里封印的解法《散记》上也有。”韦毅行靠这本金手指指南拿到罕见灵物的。 这次雪胤终于接过玉简认真看了看，惊疑地抬起头道：“这里有地火蜥？” “上面说地火蜥并不是真正灭绝，而是被三境中的内奸伙同疫魔封印了。咱爹说的很清楚，这个封印分明是出自无相门，因为注入疫魔的力量才变得诡异难解，加之有疠龙驻守，是以连咱爹都解不开，是后来才研究出解法，可惜来不及施用他老人家就……” 雪鹏在旁边忍无可忍地插嘴道：“哎雪团子，师尊的父亲什么时候变成‘咱爹’了？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儿吗？” 叶息软弱地推赶他道：“去去去，我说正事，你别打岔。” 雪胤不语，蹲下来以手触地再三探查，这邪气十足的封印确实是无相门的封印，只是魔气缭绕乱了人耳目。解封印不难，但要如何除去疫魔的力量？ 叶息心有灵犀，第三次拿出青耕鸟化石。 “你到底买了多少？”雪胤盯着石头，眉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嘿嘿，就买了三块，再没多的了。” 这次不等叶息开口，萧承先二话不说挥着剑气朝石头砍去。叶息又用一大把引灵钉收了青耕鸟灵气。 雪鹏笑着打趣叶息：“我说叶老板，你这口袋里的内容够丰富的，难怪我觉得好像驮了三个白雪似的，感情多出来的两个都装你口袋里了。” 叶息鄙夷地道：“什么口袋？你土不土？我那是升了级的乾坤袋。” “你怎么不用师尊的吞天塔？” “我说你没良心，还真没说错。师尊来西边除魔可是要打架的，带那么多东西影响速度。你看我多孝顺，对吧师尊？”说完，叶息朝雪胤飞个眼风。 雪胤正忙碌着往地上摆引灵钉，对他送来的菠菜熟视无睹。叶息无趣地撇了撇嘴，一副不被重视的怨夫相，却没发现背对他的那人早勾起了嘴角。 萧承先带着儿子前来道谢，叶息背着手肃着脸，装13装得那叫一个真诚投入，冠冕堂皇的话说得那叫一个好听。萧瑾刚刚目睹雪胤真人的凶残风采，被折服得五体投地，扑通一下就跪下来，头磕得咣咣直响，要不是老爹在旁边估计他当场就要拜师了。 深深地看了雪胤一眼后，萧承先也缓缓地跪地，双手抱拳，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谢辞，文绉绉的修辞无非想隐晦地说明两点，第一他绝不会对外泄露恩人的异常之处；第二以后恩人叫他干啥就干啥绝不会推脱。 叶息也代雪胤回了一歇话，意思就是安啦安啦，知道既然你们朝云观决定跟随师尊，师尊这个好大哥绝不让小弟们吃亏。 等他们你来我往地说完，雪胤也安置好引灵钉，立在大阵中央开始做法。不一会儿，青色灵气在空中缭绕成团，随即像从毛线团中伸出无数线头，往四方延伸入地，地上立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闪着青光的阵形，青光之下可看到有黑气藤蔓似扭曲攀扯。雪胤左手平抬在胸前，右手垂直竖起，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青光逐渐吞噬黑气，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亮得人睁不开眼。 雪胤双手飞快结印。在咒语的最后一个音符中，他双手重重按到地上，低喝道：“开！” 地面左右急剧摇动，上面的人像簸箩筛豆子般被颠得头晕目眩，定力差的直接倒在地上。 地面有如两扇门缓缓地向两边分开，仿佛是揭开了大蒸笼盖，白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热气中有浅淡的硫磺味，在洞中弥漫出来后，空气像做了个spa，顿时清新起来。 地火蜥的出场式很牛掰有木有？！ 叶息不顾头重脚轻的眩晕感，飞身一跃，跃进了大蒸笼坑。雪胤眼疾脚快地跟着跳了下去。雪鹏愣了一瞬，也跟着下去了。萧承先却拦住朝云观弟子道：“他们于我们有大恩，我们怎可如此眼浅贪图法宝？我们在这里给他们护法。” 假如叶息听到萧观主这一番话，就不会再可惜师尊流的那些血了。血染的忠诚当真不一样！ 这个大蒸笼坑竟然又是一个天然洞~穴，目测其面积基本和地上的荒地差不多。上下左右全是火红滚烫的钟乳沿，呲呲冒着白气。地上除了钟乳沿散布着大小不一的熔岩池，池子里既无地火也无岩浆，覆盖着厚厚的黑灰，像是专门用来灭火用的灰土。只有正中央的一个大池子里有燃烧的地火。 雪胤用手指捻了点黑灰放到鼻尖嗅了嗅，眉头微挑：“黑垩？” 黑垩是一种强效灭火泥土、火性灵力灵物的克星。而地火蜥乃生长于地火中，以地火灵力为食，因此具有消毒杀菌的作用。可以蕴育出地火蜥的地火相当稀有，据记载三境中只在西边有寥寥几处而已，可想而知地火蜥这种病毒大杀器有多么珍稀难得。 那内奸和疫魔族居然用黑垩灭了地火，地火蜥的生存条件被破坏，自然就慢慢灭绝了。因为黑垩并不能立刻灭火，所以他们用封印封住洞口，还放了条疠龙，守卫兼释放加速地火蜥死亡的毒气。修士们不知情，找不到地火蜥还以为是灭绝了，谁知这珍贵灵物正在眼皮下慢慢被蚕食。多么坑爹歹毒的计划！ 然而，疠龙魔气冲天，如何骗得过修士，还一骗就是百年？何况三境那么多门派，肯定有关于地火蜥产地的记载，修士们不可能从没到过这地方。只有一种可能，疠龙和魔气被封住，地面上也做过高明的伪装。但问题又来了，既然已经伪装了上百年，为何会在这时候露陷？先前地面上那冲天魔气分明是要引起修士注意。而且疠龙以前都很消停，为何突然就要掳人作乱了？干嘛不让人家继续做安静的美（丑）男（八）子（怪）？ 表面上是疠龙作乱，但深究下去怎么想都像是引他们找地火蜥！这肯定不是疫魔和内奸所为，难道另有人在帮他们？ 局势好混乱！心累！ 第80章 叶息习惯性地就往地上坐，却忘了这里是高温岩浆区。刚碰到地面还没坐稳，一股焦糊味袅袅升起，他抱着屁~股嗷嗷惨叫，衣袍裤子烧了个洞，皮肤也烧黑了一小块儿。 雪鹏指着他笑得要打滚，公鸭嗓音在洞里飘荡经久不息，像有一百只鸭子在聒噪。 雪胤拉过小僵尸，让他撅起屁~股，用灵气为他疗伤。师尊玉手冰凉，立马抚平了火辣辣的疼痛，还带起了一丝微暖的酥~痒。 叶息心头一荡，思想顿如脱肛野马向着限制级禁区狂奔，眼前闪过一串活色生香的场面，和两只黑溜溜的绿豆眼…… 他定睛一看，绿豆眼的主人乃是一只通体火红的蜥蜴，比巴掌长一点，红皮肤看上去坚硬如岩石，肚皮却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地火蜥！”他激动地大叫。 小蜥蜴被他吓到了，转身就想逃。雪胤飞快地弹出一团灵气困住小蜥蜴。小家伙惊恐地在灵气里乱刨，灵气团便像被仓鼠踩动的轮子般原地转了起来。 雪胤捡起地火蜥收了灵气团，小家伙色厉内荏地朝他威胁似的张开嘴，吐出一股滚烫的火苗。雪胤有灵气护身，对它的攻击完全无感，反而饶有兴趣地摸它的头、挠它的下颌。第一次与人类有亲密接触的地火蜥很快就被雪胤笼络住了，匍匐在他手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叶息拿出事先准备的盒子正准备捉地火蜥，雪胤却拦住他道：“等会儿，它或许还有同伴。” 重新把小蜥蜴放回地上，师徒仨一瞬不瞬地看着它跳一下回三次头、颇为恋恋不舍地跳进了地火坑。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它从地火深处跳到一块接近坑口的石头上，身后果然还带着另一只小地火蜥。 两只地火蜥四只绿豆眼，和雪胤真人对视了几息，终于拜倒在这人类的石榴袍下，一跳跳到了他手背上。 雪胤挨个摸~摸它们的头，指着叶息手里的盒子道：“跟我走，好不好？” 俩小蜥蜴犹豫地对视一眼。 雪胤又补充道：“我给你们好吃的。” 这回戳中了蜥蜴们萌点。俩蜥蜴毫不迟疑地点头，然后乖乖地被装进了盒子。 叶息围观了师尊驯服灵物的整过程，森森地疑惑：为毛三境的萌宠都是吃货？这不科学。 盒子是取地火中心凝成的矿石特制的，里面装满了蕴含火属灵力的上品灵石，地火蜥进去后惬意地打了滚，就开始对灵石大快朵颐。 叶息放好盒子，道：“师尊，你哄地火蜥的话好像哄小孩。” 雪胤微挑眉头，露出戏谑的笑意，道：“我天天哄小孩，熟能生巧。”不等叶息作表情，他又道：“还哄狗。” 叶息的脸忽地就红了，羞赧地低下头。师尊的口气和神情居然有些像调~情时的顾桃花，他心里的小人捂脸扭身地暗嗔：师尊你好坏！ 不知是不是斗疠龙时神识耗损过大，叶息爬出熔岩洞的时候，脚一软大头冲下栽倒，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确切说，是再一次领略了灵魂出窍的感觉。 他的魂魄悠悠飘到空中，开始还看得到师尊等人，眨眼后眼前便只剩白花花的光。站在光里，他茫然四顾，什么都想不起来，很有喝了孟婆汤要去投胎的即视感。 “喂！有人吗？”他大叫数声，无人应答，回声在远处响起。 他抬脚往回声处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两扇门。或者说是两幅有人活动的屏幕。右边一幅是21世纪的场景，各种人来人往、各种高科技、甚至还有小珂笑吟吟吃肯德基的画面。左边一幅则是疠龙所在的山洞，雪胤真人抱着小僵尸正焦急地说话，然后干脆利落地割破手腕，把血灌进小僵尸嘴里。 对右边的画面，叶息只是无甚兴趣地扫几眼；但看到雪胤又放血时，他急得跺脚大叫：“怎么还来？不要命了这是！喂喂，放我出去……” 空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女声：“你想去哪里就穿过那扇门。” 叶息毫不犹豫地撞向左边的门，那女声又道：“过去了就再不能回头，你现在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可要想好了。” “老纸早想好了！” “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后悔？” “不后悔！” “当真？” “哎呦，都要出人命了，废什么话！” 他终于撞破左边的门，一头跌了进去。无尽的深渊，急速的下坠。远远地听见那声音道：“你记住今天说的话……” 叶息暗骂哪儿来的啰嗦婆娘！ 最终他向炮弹落地般砸进了小僵尸的身体。眼都还没睁开，他就用力推开了雪胤流血的手腕，张嘴就道：“你当血是自来水不会流干是怎么的？！不是我不识好歹，我是怕你出意外懂吗？你的血可以给我补充灵力但无法补充神识，方法不对知道不？！” 他一面喷雪胤满脸，一面着急忙慌地查探伤势。 雪胤惊喜过望，脸上反倒没有表情，自觉地给自己疗伤并小声解释道：“我想你是灵力不继才导致神识受伤，就想先给你补充灵力。我太急了，没来得及仔细考虑。” 叶息气道：“急也不能瞎放血。你爱自虐的习惯啥时候能改？要学会爱惜自己，你不爱惜自己指望谁会爱惜你！” 雪胤目不转睛地凝视他。 “看我做什么？你都不顾自己就别指望我对好！”叶息冲他瞪眼道。 围观群众先被叶息灵魂出窍的吓一跳，再看到他迅速还魂又是一惊喜，等听到他这一通堪比媳妇儿唠叨老公的埋怨彻底凌~乱了。大眼瞪小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师徒可以这样相处么？徒弟可以这样对师父说话么？ 雪鹏见怪不怪，适时出来解围，拍着叶息的肩膀道：“很有精神嘛。看来没事儿。” “本来就没事儿。不过是神识太累，出去休息一会而已。”边说边又横了雪胤一眼。 雪胤垂下眼帘，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欢喜。他觉得叶息如今已经变成他大半个心脏，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他就失了心一般恐慌空虚的没着没落，非得把人放在他看得见触得着的地方才能安心。 众人带着地火蜥顺利离开了地下洞~穴。 没有疠龙作乱，方圆数十里的魔气都散尽，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清明。 萧承先等人无意参与除魔行动，向雪胤师徒告辞。 “若有差遣，请真人务必通知承先，承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萧承先对雪胤深揖一礼道。 “萧观主言重了。说什么差遣不差遣，有机会雪胤定会到朝云观讨教一二。” “真人，您一定要来朝云观。我们那里四五月份的杜鹃茶最甜美。”萧瑾仰头望着雪胤真人，满脸诚挚地恳求，那眼神就跟白雪看顾桃花一般，看得叶息小心脏乱颤。 不等雪胤答话，他已上前一步挡在师尊身前，笑嘻嘻地道：“萧道友放心，我们一定会去喝杜鹃茶的。” 萧瑾垂下眼，抿着嘴唇“嗯”了一声，然后跟随父亲御剑而去，只是身形远去之时，似乎还回头往这边看。 叶息沉着脸嘟囔：“祸害啊祸害！” 雪胤侧头望着他道：“你说谁是祸害？” 叶息把头扭到一边，哼道：“你管我说谁。” 雪胤提着脖领把他拎起来，低声道：“你才是我的祸害！” 雪鹏长吐一口浊气。这俩人又要秀恩爱了！考虑下其他人感受好不？不虐单身鸟会死？！ 师徒俩一路上各种肉麻当有趣，雪鹏各种呕气呕血就不提了。总之他们回到住处，雪胤便去找静虚老头。然后叶息在众目睽睽下展示了地火蜥。 大概是伙食太好，地火蜥才在盒子里待了几个时辰而已，居然长大了一点儿，肚子里的火焰也更明亮了一点儿。雪胤像个驯兽师一样摸~摸它们的头，对它们低语几句，小蜥蜴们便听话地张嘴吐火。好家伙，比地心火还灼烈的火焰直喷了几丈远。围观的修士都成傻b了，半天才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关键是地火蜥吐的火将周遭的魔气祛除得比青耕鸟还干净，对付疫魔的效果一等一的见效。 当然了，两只小蜥蜴吐的火对广大的受灾地区杯水车薪，不过难不倒修士里的精英们，只要取一点地火蜥的火种，再用火性灵力炼化，便可成批量生产。尔后这些克制疫魔的火被注入各种武器、法器，除魔效果杠杠滴。 陆州城的疫病之灾很快解除了。 雪胤师徒再次成为英雄，为无相门、甚至是整个三境立下大功，拯救苍生无数。人王亲自摆香火感谢，百姓更是跪了满坑满谷烧香磕头把他们当神仙祭拜。 立在船头看着烟火缭绕中虔诚叩拜的老百姓，叶息眼都直了。卧~槽，哥也有今天？！真成英雄了，不是做梦吧？啪啪扇自己两下，太特么疼，不是在做梦欧耶！ 雪鹏瞅着他一脸梦游神情地自虐，鄙视道：“瞧你那点出息！别说你是我师弟，丢人！” 叶息以如梦似幻的眼神望着他，喃喃道：“看来师尊流血还是有用的！” 雪鹏扭头望天——我不认识他！ 他们没注意，身边有两双眼睛正目光森然地盯着他们。 一个是灵玑，另一个则是静虚。 静虚老头抬眼眺望玉船前进的方向，自语道：“要入巍州境了吗？快五十年了……” ***** “他们怎么找到地火蜥的？”疫魔对着他对面的黑衣人直跳脚，苍白的脸上因激动浮起难得的一丝丝红色，“你不是说地火蜥已经灭绝了吗？” “这是最后两只。”黑衣人并理会疫魔的怒气，不解地自问道：“那封印虽出自无相门，但注入疫魔族的魔气后阵眼就变了，他们是怎么解开的？” “我正要问你！你那时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若不是这厮法力高深莫测，疫魔现在肯定把他杀了。 黑衣人淡淡地道：“若那疠龙不在此时作乱，怎会引起雪胤他们的注意？” 一提疠龙，疫魔就哑火了。整件事的肇因确实是疠龙。当年他也只是想加个双保险而已，没想到却成了祸端。 泄气的疫魔道：“莫非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 黑衣人依旧莫测，只肩膀微微地动了一下。 “你的计划到底行不行？”疫魔满脸不信任地道。 “这次必须要成功！”黑衣人陡然提高了音调，空荡荡的黑袍被某种力量鼓荡成一面黑帆。那并非灵力，而是一种疫魔从未见过的古怪力量，带着某种扰乱人心的蛊惑，直直刺进血脉深处。即使是身为魔尊的疫魔，此刻面对他也生出几分惧意。 “为了这次行动，我们疫魔族出力最多，损失最惨重，光一半血魔族的地盘怎么够？何况到时候欢喜魔肯定要来分一杯羹。”疫魔这次抱怨的语气缓和的许多。 “再加半个血蝠王和半个金丹的修为呢？”黑衣人已恢复惯常的不远不近的态度，但他的语气里总有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吸引，仿佛在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这还差不多。”疫魔眼光一亮，脸上终于露笑容。他相貌诡异阴森，笑起来更加狰狞，令观者十分不舒服，“不过你真舍得牺牲血蝠王？” “有了战鬼，血魔还有多少价值？” “在我看来，战鬼虽然强大，但难于驾驭，不如血魔好用。不过我们各取所需，哈哈……你可别忘了你今天的承诺！” 在令人发寒的笑声中，疫魔化作一阵灰烟，转瞬间消散而去。只留下那黑帆似的身影，在淡色天幕下画出极不协调的一笔，犹如一道裂口，正在撕破几百年的平衡秩序。 ***** 刷副本除魔团来到巍州城外八十里处的一小镇，清扫完附近的魔修，天色已晚，于是大家在镇子边休整，预备次日出发。 叶息发现小宝不见了。 这一阵子，小宝胆小，凡是打架的时候均躲在叶息的玉佩里。今天打完群架回来，玉佩不见了。这玉佩是贴身带着，按理说在不在他会有感觉，可他的确是回到住处换衣服时才发现。 事情发生得太诡异，叶息一下就慌了。小宝跟了他这些年，早已和他心意相通。他用神识探测到小宝暂无性命之忧，而且气息离得并不远，立刻央求雪胤陪他一起去找。 雪胤知道小宝对于叶息相当于家人一般的存在，于是和他连夜离开住循着气息寻找。 然而古怪的是，灵犬的气息就在附近，他们每每感觉要找到了，下一刻就消失不见，稍歇一会儿又出现……饶是神识朝强的叶息和中品金丹雪胤也抓不住头绪，转了大半夜之后，他们不得不承认有人以小宝为饵暗中耍弄他们。 叶息泄气地望天道：“小宝小宝，你就在附近对不？要是听得到我的话托个梦给我呗，也好让主人我放心。” 雪胤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柔声道：“你睡会儿，我替你看着。” 叶息舒服地靠在他怀里，长长地打个哈欠。本来不想睡的，无奈怀抱太暖和，没讲两句眼皮就阖了下去。 雪胤不知从哪里拿出件袍子盖到他身上，两只手把他牢牢圈在胸前。这点不算重的分量让他感觉很安然。夜风虽凉，风沙也不小，四周更是没有什么景致，可他心里充斥着没来由的喜悦。识海里像是灌满了蜜，随着叶息的呼吸起伏荡起一圈圈甜甜的涟漪。 他细细地再三品味，只觉得自己半生从未如此快活过，便是立即死了也是值得的。随即他又摇头，怎么能死，该长命百岁才是，这样就可以和他一起看日出日落、云舒云卷。 牵起叶息的手，十指相扣，雪胤深深低下头凝视着少年的睡颜。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紧紧蹙着，没了熟悉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属于成年人的严肃忧虑。 忍不住在他的眉心吻了又吻，想抚平他沉重的纹路。 第81章 冷不防叶息突然弹起，重重撞到雪胤的下颌。 叶息捂着额头直叫唤，师尊则咬牙忍住疼痛，一脸淡然地问：“怎么了？” “我、我梦见小宝了。它说它好得很，有很多好吃的，让我不用再找它了。他娘的忒没良心，见食忘义没节操！” “你确定是它在给你传信息，而不是捉它的人扰乱试听？” “是它没错。这点判断力，我还是有的。” “那……我们回去？” “唔，”叶息扯住他的袖子谄媚地笑道：“难得出来，不如我们看了日出再回去？” 师尊绝不会告诉你这提议正中下怀。他假装为难地道：“这……” “师尊，你不是想和我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么？”叶息笑的那叫一个坏，参见西门庆调戏潘金莲。 雪胤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一本正经地抵赖：“我什么时候想过？你休要胡说。” 叶息瞅着他隐隐发红的耳朵，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哈哈大笑道：“你亲我那会儿不就是这么想的？”指着自己的眉心提醒道：“我的神识可比你还强哦！” 在这地儿看日出实在不是好主意，夜晚特别冷，风又大，坐在光秃秃的土坡上堪称是风沙扑面，空气质量和帝都有一拼。 但对这有情饮水饱的师徒，只要看见对方的脸吃满嘴沙子都是美味。能见度低到近在咫尺都看不清大头怎么办？答：可以用神识感应，比眼睛看还清楚，对方哪长颗痣都瞅得清清楚楚。 于是就见一大一小俩修士坐在寒风中，傻笑着大眼瞪小眼，电力之强劲足以电翻方圆五里之内的生物。 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叶息对雪胤耳语道：“师尊，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你先闭上眼。” “……”雪胤依言闭上双眼。 叶息不放心，用锦帕蒙住他的眼睛，还在天眼处下了个禁制。 “我不会偷看，你无须这般。”雪胤笑成了好奇宝宝。 “我知道你不会偷看，但你修为太高，万一不小心瞅见怎么办？先忍忍宝贝儿，马上就好。”叶息说话的语气痞痞的，想象得出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得意而猥琐。 雪胤可以感觉到他忽上忽下忙前忙活，因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就是这种等待的心情让他生起少年人般的兴奋。他从小就辟谷修行，记忆里，生活除了修行并没有多少乐趣，仿佛自懂事起他就直接跨入了成年，而和叶息在一起不但心情时而大起大伏，年纪也似变小了数十岁，在他的带领下倒回去过一次青春期。 取下锦帕打开禁制睁开眼的那一刻，雪胤怔住了。 金红色的太阳自东边天空缓缓升起。红色的云霞被染成了赤、橙、黄、紫的流金缎，有一种震撼天地的壮美。而原本光秃秃的山坡，此时被大~片大~片紫色的花朵盖满。那花朵他不曾见过，丰腴的花瓣包裹着金黄的花蕊，矗立在翠绿的长长的叶片间，美的幽冷而绚丽。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宛如一只手点点揭开花海上的暗色幕布，金紫交相辉映，呈现出某种梦幻般不真实的明丽。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浓墨重彩的工笔画卷，变成了画中人。 叮咚几声弦响，雪胤转过身，一脸动容的惊诧和感动。 山坡上唯一一棵干枯的歪脖树也重焕生机，长成了满树的绿枝翠叶。叶息坐在树枝上，怀里抱着一把样式古怪的琴——这是他自己做的，说是叫吉他。 他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道：“下面这首《情系半生》送给我的师尊，我的爱人，谢谢命运能让我遇到他。” 琴响，叶息娓娓唱道：“柔情系我半生，是我挂念醉心情人……完全是你的真，令我挫败奋起做人……” 他侧着头，专注地拨着琴弦，熟悉的吊儿郎当的神情不见了，眉梢眼角都是脉脉情意。不时的，他抬头头对雪胤微笑一下，那笑容犹如完美的水晶，明亮得刺痛了情人的眼。雪胤觉得每一根神经都在振动，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胸口灌满了旭日的光和影，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他的歌声中起舞，而自己只想在他的眼中醉到天荒，在他的笑中溺到地老。 叶息先用粤语唱一遍，又用普通话唱一遍，最后五指潇洒划过琴弦，笑吟吟地扬起头。曲终。 收起吉他，他笑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听？” 雪胤立在紫郁金香丛中，广袖玉冠，眉目清远，风姿卓绝，凝视着他的眼在朝阳中闪着幽深灼然的光芒。 这画面太美，叶息差点被闪瞎了眼，竟有片刻失神。 翩然走到树下，雪胤向他伸长手臂，叶息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被师尊稳稳地抱进怀里。 “你唱得很好听。”雪胤贴近他轻声呢喃。 “真的？！你喜不喜欢我的礼物？”能博美人一笑，叶昏君表示一番心力没白费。 “喜欢。”雪胤温柔点头。 “你高不高兴？” “高兴。” “是不是那种一生头一次，从身到心都快活得想死的那种……”所有的话被尽数堵在了唇边。 天地仿佛倒转，他们滚到紫色的花海里。雪胤一边忘情地亲吻，一边低唤着叶息的名字。他的声音像萦绕鼻端的薄荷香味一般轻柔，随着花海若有若无的起伏轻响，一时如在天边，一时又似在耳畔，最终化成芬芳醉人的醇酒，一滴一滴，灌入叶息的识海。 叶息不知道师尊原来可以这般温柔，冰雪神祗终于走向孤寂神坛，变成了辽阔湖水，拥着叶息载沉载浮。被他的柔情冲昏了头，叶息想推倒美人什么的以后再说吧，今天气氛这么好先让他好了。 然而到了真枪实弹的那一刻，雪胤血脉中的战鬼本能又占了上风。黑色的图腾攀上他的脖颈和脸颊，眼珠如浸在血水中，浑身彰显着悍野的侵略性。牙齿磨蹭着少年仍然稚~嫩的脖颈，咬出一路殷殷~红痕，然后迅猛地撞击进去。 疼痛促使叶息抓紧他的背，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肌肉因用力而紧绷。他就这般缓慢而沉重地掠夺着叶息的神智，像一只捕食的老虎，疯狂地撕扯占有，带着洪水一般的力量势要将叶息的世界击溃为粉尘，唯剩对他力量的臣服，和对他爱意的沉醉。 在旭日下的郁金香花海里，雪胤觉得进入了某个空濛辽阔的时空，只有怀中真实的热度与他相依而行。某个瞬间，他似乎听到叶息梦呓似的低语：“这些紫色的郁金香，花语是……无尽的爱……” 亲爱的，我不能告诉你我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我也不能告诉你我做了怎么样的决定。但愿你以后能记得，我在心里为你种了满世界的紫色郁金香。 ***** 当师徒去找小宝的同时，在横澜派所住的某间房里，池碧正装待发，陆健仁则拉着他好声好气地劝说。 池碧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道：“你不敢去就算了，我自己去！” “阿碧，不是我不敢去，实在是那人来历不明，不如先禀报师尊？”陆健仁忙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继续低声下气地劝。 陆健仁自认是自己胆小，实在是今天遇到那黑衣人让他不放心。藏头露尾不说，他所说的关于雪胤真人的事也太过匪夷所思。就算他说的属实，凭他们俩兄弟要拿中品金丹的小辫子岂是容易的？可师弟是个好强任性的，对当年被雪胤师徒折辱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竞技大会上又被顾探微羞辱，师弟恨他们恨得入骨。自己有何尝不恨，当年雪胤折了他的飞剑，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然而他毕竟有些见识，总觉得整件事颇不靠谱，因此才苦劝师弟。 池碧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跺着脚道：“等禀报师尊再行动黄花菜都凉了！再说如果师尊知道这事，还会安排我们去吗？功劳都被别人抢去了！” 这话正戳在陆健仁的痛处。他虽是晞古真人的亲传弟子，但因总陪着池碧闯祸并不得师尊青睐，自竞技大会被顾探微痛殴之后，师尊对他愈加冷淡，导致他在门派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有不少师兄弟笑话他是清门居士儿子的保镖。 现在师尊最恨的门派是无相门，最恨的人是雪胤真人，假如真拿到打击雪胤师徒的证据，师尊定会高兴，自己定能再次扬眉吐气，不过…… “但那黑衣人藏头露尾，连容貌都不愿让我们看见，我总觉得他不可靠。”陆健仁迟疑着说出自己最担心之处，“我怕是个圈套。” “他虽不肯露脸，但他给我们看了无相门的玉牌，还是长老玉牌对不对？你也验过并非做伪。他既然要算计同门中人，怎会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这传出去可是大罪！师兄，做大事哪有不冒风险的？再说我把我爹给的所有法宝都带上，真要有危险我们跑就是了，保命总没问题！” 陆健仁最终把心一横，握紧飞剑道：“好，我听你的！不成功即成仁！” 他俩偷偷潜入无相门驻地，刚走没两步，就见一条颀长身影无声无息地飘出来，紫衣白发在夜色里格外分明。 “雪胤……”池碧小声叫道。 陆健仁忙朝他摆手。他赶忙捂嘴屏息，在隐身符上加了神行符，和陆健仁一起追着雪胤而去。 第82章 多亏清门居士制的符都是上品，雪胤显然没发现有人跟在身后。他越走越偏，竟然走到了巍州城外的乱坟岗。 大半夜不休息，跑到这种地方来，莫非真是妖孽？陆健仁先前的疑虑淡了八、九分，心中渐渐升起即将发现惊人黑幕的兴奋。池碧则完全没了刚刚的胆气，注视着身旁飘忽不定的鬼影，倾听着耳畔呜呜咽咽的鬼哭，他被吓的快要尿裤子了！牢牢扯着陆健仁的衣袖，他上牙磕着下牙，哪里像个修士？平凡人里胆儿大的怕都比他好些。 忽然，陆健仁觉得袖子被狠扯了一把，池碧低低地叫唤了半声。刚想叮嘱他莫要打草惊蛇，只觉得一阵阴风刮过，手臂间轻了一轻。他不由自主地回了头，却发现一直紧紧跟在身边的师弟不见了踪影！ 陆健仁骇得魂飞魄散！且不说池碧浑身都是法器法宝，仅仅凭人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见，他却毫无知觉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里有法力比他高强很多的东西，不论那是魔怪还是修士！ 这时一声短促的尖叫从雪胤真人方向传来。陆健仁扭头望去，终于绷不住惊叫出声！ 池碧身上的隐身符不见了，正被雪胤扼住脖子，双脚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尔后就不动了。他的皮肤白得瘆人，没有一点血色和生气，渐渐黯淡的双眼凝滞着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一瞬不瞬地望向陆健仁的方向！ 陆健仁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他死了！ 雪胤像丢一块破布似的把池碧仍到地上，机械地转动身体面向陆健仁。他的脸在惨白的月色之下变得不甚清晰，唯有一双血红的眼睛亮到极致。陆健仁想逃，可双脚被牢牢钉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也被冻结一般，连筋骨都软成了面条。在极度的惊恐中，他被人往前重重推了一把，麻袋般直飞到雪胤脚下。雪胤拎起他的后脖领强迫他抬头，邪恶的血目一点点压迫下来！ 陆健仁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眼膜被血海般的红色占满，一双巨大的蝠翼犹如恶魔的翅膀从鲜血里冉冉升起…… 立在两具尸体前的“雪胤”擦去嘴边的血迹，露出满足而迷蒙的神色，脸部的线条扭做一团，再舒展开后变回了灵玑真人。只是此刻他依旧是眸色赤红，背脊上两只黑色的蝠翼依旧张开，头顶一对尖耳、嘴里一双利牙时隐时现，在他的面孔下分明还躲藏着另一张形似蝙蝠的脸。 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刚才陆、池二人躲藏的老树前，转眼间便来到灵玑身边。 用脚踢了踢死透的尸体，他阴测测地笑问道：“修士的血是不是特别美味？” 一个尖利的、并不属于灵玑的声音道：“不错。” 下一刻灵玑真人按住胸口，微微弯下腰，脸上尽是痛苦忍耐的神色，颈侧的血管如青色的蚯蚓上下滚动，那是灵力不受控制的前兆。他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戳进坚硬的泥土里，灵气变成眼目可见的白气嘶嘶地往外溢。假如有金丹修士在场，便可看出这些白色灵气分明来自一修一魔两个极端，只是属于修的灵气显然弱于魔气。 黑衣人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才伸手抵住他的后背。又过了一会儿，白色灵气淡了，灵玑身上的血管恢复正常，血蝠王的身影隐匿无踪。 灵玑真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被冷汗浸透。 “没想到它的力量如此强大！”他跪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太强了，我控制不了他！” “控制不了就不控制。”黑衣人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可是，”他猛然仰起头，激动地道：“若我无法驾驭他的力量，我、我岂不是要入魔？！” 黑衣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宽慰道：“等你和他完全融合，你将拥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到那时谁还会在乎你是不是魔？” “真的吗？”灵玑脸上露出中蛊般迷茫的神情。 “你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我的主人……”黑衣人随意地躬了躬身，略带嘲讽地道：“在那时刻到来之前，你需要作出一些改变，吸食修士的血液可以帮助你和他更快融合，所以让我们继续吧！再说让雪胤来承担这个责任不是很好玩吗？” 他苍白枯瘦的手指慢慢溜到灵玑的天灵盖上，轻快地敲了敲，心想上一任血魔尊真是走了狗屎运，如若那殷陌不是修为极低的体修，又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地得到血蝠王的力量？而灵玑是中品金丹，势必要和血蝠王有一场从身到心的厮杀！强者为尊，这是魔族亘古不变的信条，即使是作为容器的身体，也必须是弱者向强者的完全臣服，两种意志绝不可能并存！ 灵玑被噬魂勾起了深藏心底对力量的执念，才会在对魔族知之甚少的情况下，接受自己的建议同血蝠王融合。不知道最后究竟是血蝠王吞噬了灵玑真人，还是灵玑制服老魔怪？不管是哪一个结果，都是他乐于见到的，那时候就可以堵住那帮贪婪不知餮足的魔族的嘴…… ***** 叶息撅着屁~股趴在雪胤膝盖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生无可恋的模样堪比一个新出炉的苦瓜。这回不是枪软了，是心软！为了博美人一笑，不但心甘情愿地献上了后面，还搭上了半条小命！ 战鬼那可是魔界体力王，不但战力一等一，持久力也是一等一，师尊说心疼自己“大姑娘上花轿”，所以只双修了两个时辰——整四个小时啊，从黎明修到快中午，可想而知雪团子的小身板遭了多大的罪！他现在身上是一个大大的“痛”字，脸上则是一个大大的“惨”字！ 叶昏君心里仍有一点疑惑：不是说好满十八岁、身体完全恢复再双修的吗？怎么就把自己打包送到美人嘴边了？如果梦里的预言不是真的，自己岂不是亏大了？要不怎么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就当自己割肉侍美人好了。 “还疼吗？”双修完的雪胤神清气爽，嘴角愉快的微笑就没淡过。 叶昏君言简意赅地回答：“疼！” 雪胤温柔地顺着他一头乱毛，安抚道：“已经上过药、施了法术，很快就好了。” 昏君呲牙咧嘴地道：“师尊，下回我俩换一个试试？我也来两个时辰，然后上药施法，你体会体会？” 雪胤轻轻拍了拍让他爱不释手的屁~股，笑道：“淘气。”恋恋不舍地捏了一下，师尊语重心长地安慰受伤的徒弟道：“下次我会温柔点儿。” 叶息怒道：“没下次了！” 师尊不会跟徒弟一般见识。不管叶息如何装聋作哑甚至装死，雪胤总是能淡定地说些让他成功炸毛的羞羞话儿。事实证明外表有多不可靠，越是表面上无情无欲的人，情绪一旦上来那就是一闷骚。叶息暗暗奇怪，难道猥琐也是可以传染的？师尊难不成被自己传染了，开启了隐藏的猥琐模式？ 师徒二人打情骂俏溜溜达达地回到住处。还隔着一段距离，两人不约而同地嗅到不寻常的紧张气息。雪胤收起满脸春`色，叶息也不再闹脾气。 静虚老头的住处一路都充当除魔团的议事厅，当雪胤背着叶息走进去的时候，又是早坐满了人。屋中央并排放着两具尸体，头被割了，端正地放在尸体旁边。 尸体的血已经流干，灵力也丧失殆尽，呈现出一种青白的干瘪状态，不过看头颅仍可以认出是池碧和陆健仁。两人的飞剑和物品俱在，显然不是被魔修狙杀——魔修从不会只杀人不抢东西。 雪胤只看了脖颈的伤处，心里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具尸体被动了手脚，既无法寻找残存记忆，也无处探查行凶者的残存气息，连魂魄都被收了。唯一留下的线索，便是断头处的伤口，乃琴弦一类极细极利的东西所伤。 这种暗示性也忒明显了。谁都知道这俩熊孩子的师父跟雪胤真人不对付，池碧还曾出面指认雪胤勾结魔族，而且他们似乎跟雪胤的爱徒也有过节；而雪胤的公开武器是惘了琴，用琴弦割头不能更简单；何况要将痕迹带魂魄收拾得那么干净，修为必须在金丹之上。所有种种证据简直是为雪胤量身打造的。 然而高冷如雪胤照样不多解释，只说一句：“我昨晚和徒弟出去找狗了。”便再懒得开口。倒是叶息将小宝丢失、他们去找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连他们歇脚的地点都说得很清楚。 事实证明叶息前段时间刷好感度是非常有用的。如今他们在大部分修士心目中的形象十分高大上，又是英雄又是大善人，大家都不愿为些不靠谱的猜测找他们麻烦，宁可视作魔族杀人后，故意做手脚离间修士阵营。就连晞古真人，恨雪胤师徒都恨出翔了，也只得打落门牙和血吞，很识相地没为徒弟强出头。 唯有静虚真人不肯轻易罢休，精灼的目光在雪胤身上扫来扫去，“你的灵兽不见了？” 叶息抢着答道：“是啊，那家伙跟了我好多年，我们感情特别好。” 静虚真人冷笑道：“既然感情好，怎么会丢了呢？” 叶息一脸郁色，自责道：“都是弟子太大意了！不知它会不会已经被魔族吃了？”边说边难过地擦眼角，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可怜。 （小宝：主人，人家怕你担心特意托梦给你，你却咒我被吃掉，你好没良心嘤嘤！） 静虚真人挑着眉头噙着冷笑，满脸不信任地瞅着他演戏，知道这小子鬼心眼忒多，绝不能相信他那张人畜无害的皮。 雪胤急着让叶息回去休息，终于破例地说了句自辩的话：“师叔可以派人按我们说的路线走一圈，便可知弟子所言是否属实。” 静虚没想到他会低头，主动要求让人检查，态度坦荡得如清风明月，反倒不好太过为难。旁边早有不少人替雪胤师徒说话。静虚的视线在雪胤脸上凝了一瞬，随即移开目光，摆手道：“你们既然说的如此清楚，不用费事去查了。横澜派弟子的惨死多半是魔族所为，从今天起大伙加强守卫……” 他话音未落，有弟子匆匆来报：“顾师兄回来了！” 外出许久的顾探微神色焦急地跑了进来，后来跟着个雪胤师徒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身影——白雪！ 第83章 叶息脱口惊道：“二师兄？” 白雪羞涩地对他笑了笑，不及开口，就见顾探微单膝跪下，朗声道：“启禀师叔祖，弟子奉命前往查看袪魔屏，确实如师叔祖所料，西境袪魔屏被魔族攻破了一处，守卫全部殉职！另有几处也岌岌可危！” 他的话犹如往屋里泼进了一盆滚油，先是静了一息，尔后房间炸开了锅！ 袪魔屏被攻破已经很严重，三境修士竟然毫无所觉，若不是这回除魔团来到西境派人去查看，岂不是要让魔族悄无声息地打到家门口？魔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疫魔入西境恐怕只是一个序曲，后面是不是还有更大的阴谋？如此诡秘有序的行动，他们到底策划了多久？细思恐极。 静虚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长眉已经竖成了两柄飞剑，“即是如此，传个信给我便是，你回来干什么？应当与魔族决一死战才是！” 叶息森森感到这老家伙说话可真难听啊！难怪师尊从不跟废话，和他搭腔阳寿都得气短几年。 顾探微显然深谙静虚的尿性，不慌不忙地答道：“弟子本来是打算留在袪魔屏死守的，但碰巧遇到白镜汀白师叔。他说路上常有魔族出没恐怕会拦截通信，还是修为尚可的弟子亲自送信较好，并顺便护送白师弟过来，探微不才，领了此命。白师叔带领其他师兄弟与魔族作战，弟子走时他们已经夺回了失守之处！” 听说有白镜汀坐镇，静虚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这才看向白雪，温言问道：“你是白师侄的儿子？” “是。”白雪恭恭敬敬向屋里众位大佬依依行过礼，转向雪胤时候犹如见到亲人，语调带了真切的委屈：“师尊。” 雪胤点点头，像以前一样伸手在他肩膀轻拍了一下，温和地吩咐道：“你和雪团子先回去休息。不管发生什么事，别着急，有你爹、有为师，还有师兄弟们会帮你。” 被说中心事的白雪，眼圈一下就红了，哽咽答道：“弟子明白。” 白雪搀扶叶息回房间。走到无人之处，忽然凑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你和师尊……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了？” 身娇病弱的叶息蔫蔫道：“哪个？” 白雪生如蚊蚋地嗫喏出两个字：“双修？”叶息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先闹个大红脸。 叶息震惊道：“你怎么知道？！”随即火烧屁~股似的急道：“完了完了，连你都看得出来了，岂不是所有人知道？！怎么办？” 白雪红着脸安慰道：“我其实没看出来，是顾师兄说的。没几个人像他那么有经验吧。” 叶息消化了一下他的话，又觉出另一种不对味来——顾探微进门就忙着说正事，并没有空观察自己，就这么扫两眼便看出来，他的经验也未免太丰富了！一面应付静虚老头，一面还可以腾出空八卦，简直是神一般的技能有木有？！ “其实你和师尊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很替你们高兴。”这时的白雪神情怅然，说不出的落寞忧伤。 在叶息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个纯良简单的小胖纸，神经大条得可以跑火车，多难过的事儿哭一场就好了，何曾见过他这般愁肠百结的样子？他刚进门那会儿，叶息就觉得他瘦了很多，原以为是年纪大抽条了，此刻仔细端详，才发现他竟瘦得脱了形，圆脸瘦成了瓜子脸，五官的线条变得深邃，配上心事重重的眼神，整一枚忧郁帅哥！ “你怎么瘦成这样？！”叶息揪着他的胳膊质问道。 他摇摇头，打岔道：“大师兄呢？我好想他！他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他带地火蜥先去巍州了……你别岔话，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叶息的个子没他高，可女王范十足，一下就把白雪的眼泪逼了出来。 “喂，你别哭啊……啥事咱好好说呗。” “雪团子，小微不见了！呜呜……”白雪抱住叶息，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咽咽的压抑哭声听着特别惨，像是要把心哭出来似的，“都怪我不好……顾师兄一来，我、我就把他赶出屋，还不准他到谷里……他、他一定是恨死我了，所以才走的呜呜……” 叶息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脊，等他哭得差不多，才问：“他是傀儡，怎么离得开你？” 白雪抹着眼泪抽噎道：“我不知道，我、我已经控制不了他……” 叶息皱起眉道：“他天天在云绶山，如果发生什么异样，白师叔会察觉不到？” “他一直都好好的，只是跟花无暇去了一趟芜台镇的黑市，回来没两天就失踪了。”白雪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抖开给叶息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我不想当傀儡了，有一天我会证明我不比他差！保重！” “什么意思？他想变成~人吗？”叶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也不知道。以前，我们之间还有感应，自从我到袪魔屏就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是不是被魔族捉了？会不会出了意外？” 叶息忙安慰他：“傀儡既无灵力，又不能吃，魔族捉他来干什么？” “那他到这里做什么？” 是啊，从云绶山到巍州，何止千里，一个傀儡是怎样跨越重重险阻跋涉而来？是谁在为他指路、给他帮助？又为什么会是巍州？ 叶息：“白师叔怎么说？” “爹也不清楚。倒是殷叔叔说袪魔屏不是魔族打开的。” “他的意思是修士里有内奸？” “不是，是另一股势力。” “……”殷陌对魔族自然十分了解，他这么说必然有其道理，只是这另一股势力到底是神马？！ ***** 小微立在巍州城里某处荒宅前。他仰起头去看门楣上的匾额。经过几十年的风吹日晒，歪斜的长匾已经破烂不堪，在惨淡的月色下只隐隐可以辨认出一个“薛”字。 眼前两扇腐朽的大门，此时在他眼中宛如一张怪兽的大张的嘴，里面或许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抑或是实现他所有愿望的魔匣，他既兴奋又胆怯地迟疑着。 一阵风掠动屋角锈迹斑驳的铜铃，发出低沉不失清脆的响声，直沁入小微心底，像是一个邀请。 终于，他伸手推开大门，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进去。 大门在他身后砰然合拢。一股陈年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夜风扯着飘忽的鬼影在他身边穿梭。 那张酷似顾探微的脸上并不见惧意，如漆如墨的黑眸在浅白的月光下愈发黑不见底，衬得脸颊上的莲花妖异如魔。 从他前面破败的屋宇里传出一声低低的惊叹，尔后有个略微沙哑的声音笑道：“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是某种古怪气息，无形无味，却无所不在，从五官、从每一个毛孔钻进小微的身体。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傀儡，”那声音围绕着他，仿佛有只手滑过他的皮肤，“多么完美的身体啊！” 像是看到小微脸颊的莲花微微颤了一下，那声音又笑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反而，我会给你很多、很多。” “你能让我变成~人吗？”小微压下满心的恐惧道。 “当然。我不仅能让你变成~人，还可以给你力量，还有地位。所有生物，不论是魔还是修士都将会匍匐在你脚下，成为你的臣民！这样的成就，顾探微修几辈子也达到不到！” 傀儡的眼中闪起兴奋的光芒。 “想像一下，到时候你的主人看到你会是什么反应？他会跪倒在你的脚下向你忏悔，亲吻你的衣袍只求你能多看他一眼！他的眼中只会有你，再容不下其他人，因为你是他的王！这，不正是你一心所求？” 小微的目光越发闪亮，神情也渐渐染上中蛊般的狂热迷乱，“是的，这是我的愿望！” “你准备好接受我的力量了吗？” 傀儡决然地点了点头。 骤然间，他站立的地方光芒大盛，小微只觉得身体如刺进了无数飞剑，有什么东西正塞入他的七窍，埋入他的脑袋，扎进他的胸膛！最后，他在撕裂般的剧痛失去了意识。 第84章 魔族攻破袪魔屏的消息很快传回三境，各大门派均派出弟子前往抵御魔族。除魔团则继续执行原先任务。雪鹏和一些修士先携地火蜥进城救治了一部分百姓，待除魔团抵达后，主要是在周围村镇除魔。 叶息站在巍州城下，仰望着城门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不满地嘀咕道：“静虚老头这时候把师尊派出去肯定不安好心！” 顾探微抚着下颌道：“或许他是觉得只有小师叔有这个能力。” 自池碧和陆健仁离奇死亡后，又有几个弟子被割头身亡。凶手神出鬼没，不留一点痕迹，搞得除魔团又如闹情花毒时人心惶惶。 灵玑真人恰好在发生第一起命案时，就主动申请去援助袪魔屏，时机巧合得令人生疑。 叶息刚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师尊，雪胤就被静虚以各种理由支使出去，最新的这一次则是让他去查杀害修士的凶手。这种没影儿的事要查到什么时候，怎么觉得静虚的行为也变得可疑？ “静虚老头呢？今天都没看到他，他不该去见一见城主吗？”叶息扭头问顾探微。 顾探微耸耸肩道：“谁知道。” “既然他不在，顾师兄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我可不敢和你单独出门。我怕小师叔回来拿我练剑。” 叶息拉过身旁的白雪道：“二师兄也去，行不行？” 顾探微给了他们一个勾魂摄魄的微笑：“这还差不多。” 要在以前，他这一笑绝对会引得白雪又羞又迷丢了魂，但今天白雪根本没看他，被叶息推了又推，才木讷地问：“你们说什么？” 叶息暗自感叹，小微一失踪，顾桃花在白雪眼里也失去了魅力，若是二师兄早些明了自己心意，小微大概就不会出走了。 ***** 没费多少力，他们三人终于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宅院前。门头歪挂的匾额上写着残缺不全的“薛宅”二字。 顾探微表面漫不经心地问：“这就是巍州有名的鬼宅？”一只手却暗中扣紧龙吟剑。这里鬼气虽浓，他却不怕，令他格外戒备的是另外两种气息：修士的，还有某种陌生诡秘的力量。 连顾探微都能感觉到，叶息自然察觉得更早更清晰。他的眉头快要扭成麻花了，满面忧色地冲顾探微嗯了一声，径直推门而入。 薛宅占地广阔，有前后两个三进的大院。亭台楼阁花园假山尽管已慌败，仍看得出当年的富贵繁华。据本地说，这里在五十年前曾发生过一起灭门惨案，巍州豪富薛家一夜之间数百口人竭被屠戮，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么多人惨死，左邻右舍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只有个别人说，当晚看到几道金光落在薛家，于是便有神仙捉鬼怪一说。 之后这里时常会在夜半之时传出鬼哭，更有好几个值夜路过时被鬼吓疯。于是这处宅子成了本城有名的鬼宅，不但四周住家商铺全部搬离，甚至连官府也不敢上门贴封条收房产。时至今日，偶尔还可以听到薛宅里传出可疑可怕的声音。 叶息走进大门之后，熟悉之感扑面而来。这里，便是他在秘境里看到的，雪胤真人的出生地，牧溪散人薛胤征的家！ 尸体虽然早已清理干净，但一路上仍依稀可见暗色血迹。三个修士尤其能感觉到这里到处弥漫的惧、怨、恨、憎等诸多煞气，也难怪数十年不得清静。 顾探微扣在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脸上却一派气定神闲地叹道：“看来传说是真的。这么重的怨气，难怪超度也起不了作用。” 叶息不答话，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奔入了薛胤征被杀的厅堂。 顾探微看他好像熟门熟路，奇道：“你来过这里？” “没有。”叶下低着头满屋子乱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东西么？”顾探微又问。 “嗯。”叶息蹲在秘境里薛胤征躺的地方，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在额头上越集越多，表情难看到极点。 顾探微蹲下来，关切地问：“你怎么啦？” 叶息抬眼看向他，满脸的忧惧失望，声音颤颤地问：“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顾探微心中疑云密布，脸上却半点不显，只道：“好像有人做过法。” 叶息霍地立起来，抬腿往后跑。闯进一间类似卧房的屋子，他终于绝望了，靠着墙跐溜一下滑到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被收走了……我还是来晚了……” 不待顾探微开口询问，一直木然跟着他们的白雪猛地大叫出声，兔子似的蹿了出去。 早知道带徒弟麻烦，没想到这两位师弟如此麻烦，左右为难的顾探微略做衡量，只得先去追修为比较低的白雪。小胖纸跑得忒快，转眼就冲到大门外，站在街上焦急四顾。 顾探微追上来一拍他的肩膀，有些不虞地问道：“你做什么？” “我、我看见小微了。”白雪急的几乎要落泪，“刚才在那院里，我明明看到他的背影，怎么出来就不见了？” “会不会看错了？”顾探微很有想挠头的冲动。 白雪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可能！” “二师兄！”叶息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前，刚刚还好像挨了重大打击，一幅生无可恋恨不得以头抢地的少年，此时身姿笔直，面容冷峻。他的衣袍披风在巍州的风沙里猎猎作响，看上去是十分单薄，却又无比坚毅，让顾探微没来由地生出“他将去挑千钧重担”似的错觉。 他带着白雪从没见过的严肃神色，一字一沉地道：“现在不是找小微的时候，师尊有危险！” ***** 或许是有战鬼血统的缘故，雪胤对魔族的感应要格外敏锐些，早在看到陆、池二人的尸体时，他就嗅出了一丝淡淡的魔气，来自血魔族，同当年的殷陌一样的气息。 当叶息告诉他师兄灵玑真人可疑时，他猜测灵玑会不会和血蝠王扯上瓜葛？毕竟那些带着未觉醒的血蝠王逃跑的血魔族是被剿灭的，事后没有人提起过血蝠王的下落。 因此这几天，他先传信白镜汀证明灵玑并未出现在袪魔屏，尔后便是凭与生俱来的本能追踪，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尽管早有准备，依然不免惊怒交加! 灵玑真人躲在一个山洞里。他进去的时候，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被吸干了血的尸体，都是无相门的弟子，有两个还是灵玑的亲传弟子。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死在了最信任的师尊手上！而入定调息的凶手居然还披着自己的皮！ 杀害徒弟，陷害师弟，眼前这恶魔还是那位不苟言笑的师兄吗？素来自持的雪胤，感受到少有的愤怒，不知不觉已经祭出了天晶剑。 灵玑睁开眼，变回本来面目，蝙蝠的特征在他脸上时隐时现，黑色蝠翼在背上展开，挡住了他身后的所有空间。 “师兄！”雪胤的双眸有红光一闪而过，语调因为悲愤而变得激昂起来：“你这样对得起师尊吗？” 灵玑置若罔闻，两只眼睛全是猩红血色，呲着牙露出贪婪的笑：“中品金丹！哦，还有一半战鬼血脉！一定很美味！” 天晶剑凛然指向灵玑胸口，雪胤道：“当年师尊说过，你资质甚佳，若静心修炼定能进阶元婴。你也确实是我们中间最先进阶金丹的，既然我们得到几百年的寿命，为何不能慢慢修行以正法悟到？为何非要急这一时，走上这害人害己的邪路？” “呸！屁话！”灵玑后面的血蝠王啐道：“修士就喜欢假惺惺地讲这些没用的大道理！你且说说，何谓正、何谓魔？既然万物皆难逃一死，早死晚死又和区别？弱者既无法自保，就该当为强者所用。世间生灵无不是遵照弱肉强食的准则，偏你们修士要搞成这些莫名其妙的伦理！” 雪胤怒喝道：“妖孽住口！”天晶剑眨眼间便到了灵玑面前。 蝙蝠翅膀往里一收，灵玑腾空而起，平平地贴住洞顶，堪堪闪过天晶剑的攻击。灵玑身形轻巧如鬼魅，顺着石壁飞快地滑出山洞。 雪胤紧追其后，你来我往地过了数招。 第85章 血蝠王不愧是千年魔尊，雪胤仅凭无相门修得的金丹修为并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有天晶剑在手也渐渐落入下风。身体里的战鬼血脉被刺激起蓬勃战意，老虎图腾瞬间爬满半边脸颊，眼睛也变成了和灵玑一样的赤红。 “嘿嘿，说什么以正法入道，你又为何要用半魔之力？”血蝠王边与他过招，边嚣张讥笑道：“还用魔剑？你好不要脸！” 雪胤丝毫不被他影响，天晶剑所向披靡，几次差点刺到灵玑的要害。 蝙蝠和老虎再次撞到一起，散成一片片灵气碎片，两人各自往后连退数步。雪胤握着天晶剑，剑尖触地，邪气的血眸恢复平时的清亮。一瞬不瞬地盯着灵玑的双眼，他飒然道：“师兄，你我不如撇开任何魔族的力量，只凭自身修为较量若我输了，任、你、处、置！” 灵玑心头大震，混沌的灵台忽地浮起一些画面。雄伟的鹿湄山、既严格又慈爱的沐阳真人、第一次被师尊赐飞剑的激动自豪、桀骜孤僻的小雪胤……两个小小修士拿着飞剑对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也是这般骄傲地对自己说：“师兄，你敢不敢只和我比试师尊教授的剑法？若我输了，任、你、处、置！” 宛如一道光线骤然照进他的识海，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神识意正被一黑一红两团阴影蚕食，红的是血蝠王的意识，黑的则是噬魂—— 噬魂的伤虽然好了，却留下了一股邪恶的力量。不！并不是噬魂留下的，那是一直被掩藏在心底、自己都忘了执念！想要获得无上的力量，想成为无相门、乃至九星界进阶元婴第一人！只有这样才可以超过眼前的男人！ 原来自己竟是那么嫉妒小师弟。嫉妒他的天赋，嫉妒师尊对他的宠爱，嫉妒他永远是光环加身站在最高处的那一个！师尊说自己天赋佳，可为何自己总要付出比他更多的努力才能进阶？为何就算自己比他强，仍然只能站在他的阴影里？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进阶元婴，只有达到这种从没有人企及的高度，或许才会被看见、被承认吧 作为修士应该中正平和，心静无欲，他一心一意专心修行，把这些黑暗的思想深深地藏到心底最深处，久而久之连自己都骗了，自认为堪破世情只求大道。然而自进入金丹后，他的修为精进越来越慢，甚至有停滞的危险。为了尽快突破瓶颈，他试过所能找到的各种方法，可收效甚微。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平静，隐隐有些焦灼急进。他深知此乃修行大忌，努力把这种内心动荡约束到尽量小的范围。 然后他被噬魂打伤。那闻名于世的魔兵不但刺伤了他的身体，也刺破了他内心的防线。*如野草般疯长，迅速占据了他的意识，终成心魔。 这时候黑衣人出现了。他自称是噬魂主人，来自鹿湄山，了解很多提高修行的秘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力量进阶元婴。那个时候自己已被心魔控制，轻易就相信了黑衣人，帮他做了很多事，包括诛杀血魔族人、偷取沐阳真人遗留的月之心、用自己的血喂养血蝠王等等。黑衣人投桃报李，确实也教了他不少法子，让他停滞的修为有所提高。 然而，远远不够，离元婴的距离还是遥远。黑衣人说最快的法子就是同血蝠王融合，借魔尊之力修行。自己当时急切到连想都未想就答应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所谓借力根本就是成为血蝠王的容器，被他吞噬。自己好强如斯，连师弟比他受人瞩目都接受不了，让他屈服为奴？休想！ “你休想控制我！”灵玑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嚎，“滚出去！”一团暴烈的灵气聚集在他胸口，拼命碾压着体内的血蝠王，想把那恶魔挤出去。 血蝠王边抵挡他，边在他识海里吼道：“你已经是我的傀儡奴仆，该滚的是你！” 属于灵玑自身的灵力疯狂流转，一股股朝眉心汇聚，“你休想！休想把我变成你的奴隶！绝不！” 血蝠王终于意识到他想干什么，骇然变色：“你想做什么？快停下！疯子！快……” 不待他说完，一个沉闷地声音轰然响起。 灵气携裹着一团刺眼的光影在雪胤眼前炸裂，掀起滚滚灵气巨浪，迫得他边防护边往后急退。 灵玑真人竟然自爆内丹，与血蝠王同归于尽！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雪胤来不及仔细思量，便察觉到一线杀机自身后袭来！ 天晶剑脱手而出，往背后飞去。 铛！两柄锐器碰撞溅起灼人火花，雪胤回过头看到一柄青黑重剑架在天晶剑之上，无数细小血线在上面流动好像有很多肉红色的蚯蚓蠕动。 噬魂！ 这柄魔剑在沉寂数年再次出现！而这一次，雪胤看清了，持剑之人长着一张酷肖顾探微的脸，颊边一朵莲花在强光中分外妖娆！ 雪胤微一愣神，小微已经持剑跃起，从他头顶跳了过去，直扑向那团光影。 天晶剑紧追不舍，刺向傀儡的后心。小微头都不回，只一抖肩而已，顿时有数个手执刀兵的暗影向雪胤发起攻击。影子是虚的，但那四溢的杀机是实打实的，武器砍到天晶剑上也是实打实的，雪胤从未见过这等古怪对手，不得不全力迎战，再一次召唤出体内的战鬼之力！ 乘此机会，小微已从光影中拿到了血蝠王的内丹。这千年老魔怪的内丹不死不灭，没有力量时便是沉睡的小蝙蝠，若有鲜血喂养又会逐渐苏醒，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就会侵占喂养之人的身体。为了获得暗魔和疫魔的支持，在得到第一次得到血蝠王时，他就向他们承诺将血蝠王的力量平分给两魔。 之后为了今天这场重头戏，他利用灵玑对力量执迷，引诱其同意跟血蝠王融合，什么扮做雪胤搞嫁祸，不过是忽悠灵玑放松警惕好让血蝠王在他身体里呆得更稳固，等到在他一人体内形成两股强弱并不分明的力量，最终必有一场争斗，自己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至于两位魔尊如何处置血蝠王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这时，他不由得感叹自己选用傀儡做容器是多么正确的决定！即使如小微这般有一定的自我意识，但比起自主的人而言，那意识的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易于控制，傀儡也不可能有灵玑那种自爆内丹的强悍灵力。 不由自主地将噬魂握得更紧一点儿，魔兵那冰冷的质感让他很欣喜。过去每一次使用噬魂都会被反噬，以致无法发挥魔剑超凡力量，而现在，有了傀儡容器再不用害怕反噬。魔剑将为他的计划披荆斩棘！ 现在，就剩这位战鬼了。 小微回过头，望着被暗影困住的雪胤，唇角微勾，露出一个幽冷魅人的微笑。尔后扬起手，朝雪胤扔出一团类似魂之秘境的光球。光球像长了眼般，穿过刀光剑影径直落入雪胤袖中。 他神色微动间，小微已消失不见。紧接着更加奇诡的事情发生了！ 远处的天空升起几道金影，分明是剑修御剑而行。与此同时，四周的气流轻轻地颤动了一下，金影在空中稍微停了停，便朝着他的方向风车电掣地赶来。 然而雪胤被成群的暗影困住，根本分不了神。像是掐着时间点一般，剑修们后脚赶到，那些暗影前脚就凭空不见了，而且居然不见得干干净净，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雪胤都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让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结果就是，静虚及几位德高望重的修士，看到了来不及收起战鬼图腾和天晶剑的雪胤，以及炸成一堆渣渣的灵玑真人。 那一瞬间，雪胤忽然明白了，这是一个处心积虑、环环相扣的局！ 引灵玑作乱，把自己诱到此处，再设法逼自己使用战鬼的力量，并在周围设下掩人耳目的结界，直等静虚等人出现后撤掉结界，不早不晚，恰让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 但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让疫魔在西边作乱，定要将自己引到巍州城？为何偏偏是这里？而设局的、占了小微身体的人，不但拥有噬魂，而且可以操纵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作战，心智之深沉、手段之奇诡、修为之高强，竟然让自己生出一丝惧意！生平第一次遇上会令自己害怕的对手！ 第86章 静虚不知他心里的计较，见他呆呆怔怔，只当他秘密泄露不知应对，便上前一步冷笑道：“雪胤，你今日还有说法？” 另几位修士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瞪着雪胤皮肤上的图腾嘀咕道：“不会吧？他真的是战鬼？” “那些图腾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是啊，没事谁会在自己身上弄魔族标记！” “还有他拿着的可是天晶剑！难怪他战力会那么强，原来是战鬼！”…… 雪胤终于抬起眼皮，漠无表情地从他们几个脸上一一扫过。那目光并不冷酷凶狠，但接触到的修士，尽管都是三境内一等一的高手，竟不约而同地生出入骨的寒意。他们下意识地扣紧飞剑散开，将雪胤包围在中间。 静虚真人望着点头道：“当年我一直担心梅傲雪会生下战鬼妖孽，掌门师兄却再三保证你身上并无魔族血脉，原来他居然为了与薛师弟的私谊，封住你身上的魔气带到鹿湄山教养，甚而传你无相门绝技，终是养虎为患，让那么无辜修士惨死你手下！唉，师兄真是糊涂啊！” “兀那老儿，你不要把屎盘子往我师尊身上扣！” 叶息不等雪鹏落地，自己先跳下来，稳稳地站到雪胤身边，也不顾尊卑长幼了，指着静虚破口大骂：“你哪只眼睛看见师尊杀修士了？！脸上有个图腾就是战鬼？改天我在你脸上也画一个，是不是你也是战鬼？！明明就是你嫉贤妒能，故意诬陷他，谁不知道你身为上品金丹差点被师尊打得满地找牙，你恨他多久了都！还有你们，都是三境的能人长点儿心好不好？我师尊要是魔族干嘛为三境做那么多好事、救那么多人？他不会去魔界混个魔尊？怎么都比在这里受这老头子的气好吧？！” 众人被他说得俱是一愣，静虚则早气得须发乱飞。 叶息觉得这番话说得实在太解气了，早憋着想骂静虚老头！你能把那些无头案乱按到师尊身上，我也可以杜撰你被师尊胖揍，耍无赖谁不会？ 雪鹏落到雪胤身后，白雪和他均和叶息并排而立，以示对师尊的支持。只有顾探微略略迟疑着往前迈一步，拦在他们和静虚之间。 静虚怒极反乐，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轻蔑一笑，道：“黄口小儿，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快。”他转头对身后几位高手笑道：“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证据，好叫你心服口服。” 叶息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果然被老匹夫抢先一步！ 顾探微疑惑地扭头看他。见小僵尸面色凝重，已没有刚才的嚣张样儿，他若有所悟地攒起眉头，将目光投向雪胤。 雪胤面无表情地执剑而立，已变作了一座没有气息的冰雕。 静虚一抖袍袖，一个类似水晶材质的圆球滚入掌心。他一手捏球，一手向内注入灵力。一道光束从自球中射出，霎时变作一幅幅画面——又是在秘境里见过的3d投影。不过，这投影并非暗魔的幻影，而是死去的人因为记忆深刻留在某处的记忆，被收集起来以灵力还原。这种还影术对灵力要求较高，鲜少使用，但绝大多数修士都见过或学习过。 只见画面开头是薛胤征和他的妻子梅傲雪——就是叶息梦见过几次的美女，在逗弄怀中婴孩，薛家长辈坐在一旁微笑议论，下人们也纷纷凑趣，气氛十分和睦欢喜。之后画风陡变，薛宅内血雨腥风，人们哭喊奔逃，却无论如何打不开大门。满目的鲜血、残肢和尸体，不断有人倒下，血泼油漆似的把大宅浸染成刑场！ 这惨案的始作俑者竟是那位美丽的少奶奶。梅傲雪披头散发持剑乱砍乱杀，若倒下的人还有呼吸，她定会残忍地补上一剑。她的衣裙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颜色，一双美目变做赤红，一边脖颈脸颊覆盖着黑色的老虎图腾，令她的容貌狰狞凶残如恶鬼！ 胆小如白雪忍不住惊叫出声。 雪胤的冰雪面具龟裂了，扭出一道痛苦的缝隙。 梅傲雪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有老虎图腾的男人，疯狂地逢人就杀，不一会儿功夫，薛家上下几百号人全死光了。 混乱的惨叫声停止了。宅院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梅傲雪以堪比《杀死比尔》女主角那种血淋淋的造型慢慢地转过身，拖着手中青黑泛血光的重剑，一步步走向大厅。 雪胤认得她手中之剑乃噬魂，心中像有所预感，浮上恐惧和绝望。他没有勇气再看下去，可是眼睛却一动不动地跟着母亲往前走。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急促得要将胸口拱破一般，他甚至可以感到双脚颤抖得几乎站立不稳，可是他没有尖叫没有昏倒，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 叶息悄悄退到他旁边，隔着袍袖去握他的手，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回应。那只熟悉的大手像是失去了温度和知觉，自顾自冰冷地颤栗。 梅傲雪走进了大厅。她冷漠地从公婆的尸体上垮过去，径直走到丈夫身边。 薛胤征没有死，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比死了更灰败惨淡。他半躺在地上一瞬不瞬地望着妻子，身旁躺着襁褓中的婴孩。他的眼里分明有泪，泪水和着脸上的血污，流下来时，像血。 梅傲雪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了些什么。那张肖似雪胤的脸容露出一个苦涩、悲痛、悔恨却无比绝然的笑容，尔后他回了一句话，显然激怒了梅傲雪。她柳眉倒竖，赤目似要喷出火来，举起噬魂朝丈夫的胸口狠狠刺去…… 白雪这次的惊叫大了一些。顾探微和雪鹏则低下头不忍心看。叶息明显地感觉到雪胤在发抖。他还来不及去安慰，雪胤竟甩开了他的手。他不依不饶地去抓，只捉住一角衣袍，随后也如流水般掠过他的指尖，留都留不住。 雪胤已往前迈步，缓缓地逼近静虚。 薛胤征仍活着，不待梅傲雪下杀手，有个战鬼跑进来着急地对她喊，梅傲雪恨恨地瞪了地上垂死的男人一眼，提着剑转身跑了。后面的事情，叶息在魂之秘境里都看过，沐阳真人赶到杀了几个战鬼，却救不回他的薛师弟。薛胤征大概是重伤难治，又被噬魂所伤，他晓得噬魂的恶毒之处，因此托孤之后便要求沐阳将他杀死，既绝了入魔的后患，也免得自己再受愧悔悲痛之苦。 师祖果然是好人orz！ 影像定格在梅傲雪披血的背影上，烟雾般倏然消散。荒山依旧空旷黑暗。 雪胤和静虚站得很近，四目相对，灵气暗中外溢，在黑夜里卷起一阵疾风。 围观群众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比木鸡还要呆三分。静虚略带得意的声音让他们陡然回神。 “梅傲雪这个魔女乃是战鬼后裔，祖上大约是犯了什么罪，被战鬼追杀逃过袪魔屏，藏匿在袪魔屏附近的农庄里，与当地凡人结婚生子，竟躲了上百年。然而战鬼始终是战鬼，难改其妖魔本性，每一代最后都是发疯、杀人、被诛。只是魔族狡猾，其后人总能侥幸逃脱，跑到别的地方继续躲藏，甚至找到了掩盖身上魔气的法子。 薛师弟当年喜好游历，偶遇魔女被其美色所惑，与其成亲生子。岂料某日魔女狂性大发，勾结战鬼族人将薛家灭门，并杀害薛师弟，待掌门师兄与我们赶到时，为时已晚。薛家几百口人尽遭屠戮，薛师弟也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我们杀了魔女的帮手，魔女却侥幸逃脱至今未找到。 他——”静虚指着雪胤，厉声道：“就是当年魔女梅傲雪之子！” 静了几秒，一位修士忽然问道：“既然他乃魔族后裔，贵派前掌门为何还收他为徒？难道沐阳真人不知养虎为患？” 其他修士深以为然地附和。 静虚坦然道：“梅氏掩藏魔气的手段了得，薛师弟与她结婚都未发觉。当年他只是个婴儿，在他身上并未发现任何魔族征兆。掌门师兄怜他是薛家唯一骨血，不忍杀之弃之，希翼将他带回无相门悉心教导，引他修行正道或许可以防范他重蹈其母覆辙。再者，有我们这些老东西看着，若他定要往那邪道上走，我们绝不会手下留情，第一个就要清理门户！ 此子多年来行为端正，为本门出了不少力，从未露出半点入魔端倪，是以我等一直以为他那点魔族血脉早得净化，却不料他早已入魔，还得了天晶这种悖主魔兵，实在是我等失察……” 说到这里他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深深喘一口气，猛地挺直脖颈肩背，慷慨激昂地道：“往事亦已，多说无益，今日我就替本门清理门户，除魔卫道，已慰掌门师兄在天之灵！恳请在场诸位助静虚一臂之力！” 众人一时静默无语。静虚说的理由和请求都十分合理，不过……他们也说不出在犹疑什么，反正是信息量太大，脑袋被绕昏了暂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除魔卫道是我等的责任！我们四面八方地聚在一起，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就是为的这个？如今魔族猖獗，袪魔屏岌岌可危，谁知道这妖孽是不是给他们做内应的？无论是静虚前辈维护无相门的声誉，还是我等护卫三境清平，除掉这妖孽都是义不容辞刻不容缓！”正是憋着报仇的晞古真人。他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振振有辞，让人难以反驳，成功地唤起了修士们刻入神经里对魔族的仇恨和忌惮！ 犹疑什么的暂时放到一边，除魔先！脑袋不清醒的修士们，已经把灵玑做的恶不由分说地记到了雪胤头上，顷刻间同仇敌忾、群情激昂，飞剑拨得那叫一个快！雪亮的剑光统一对准雪胤师徒，战斗一触即发！ 第87章 战斗一触即发！ 静虚看着仍在两队人中间的顾探微，威严地叫道：“探微，你还不过来？” 顾探微恨得牙痒，这事看似清楚，分明还有很多疑点好吗？难道将小师叔先带回鹿湄山，细细查证之后再由玉璇真人依门规处置？如此迫不及待地“清理”门户，根本是不给小师叔申辩的机会，要立刻置他于死地！横澜派有这个心很正常，可静虚你是雪胤的师叔，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难道就没有一点情意？还把矛头引向自个、逼着自己表态，你这是要拿我作伐给我师尊找麻烦吧？难过雪团子叫你老不死的，当真是老而不死要成妖！ 他垂死挣扎般替雪胤求情道：“师叔祖，弟子觉得这事尚有明之处，不如……” 静虚老头长眉倒竖，厉声喝道：“顾探微莫非你要与这妖孽为伍，你置你师尊、置无相门于何地？！” 把玉璇真人抬出来，顾探微立即气瘪。他含羞抱愧地看了看雪胤师徒，仍是挪到了静虚一边。 雪鹏第一个跳出来道：“你们休想动我师尊！” 白雪先前一直半张着嘴呈呆滞状，此时也抖抖索索地迈步上前，用半个肩膀挡住雪胤道：“我师尊不是魔族，不许你们害他！” 只有平时最蹦跶的叶息一言不发，半边脸隐在暗影里，露出来的一只眼眨也不眨，盯着虚空的某处发呆。 雪胤脸上的痛苦表情，已在静虚等人慷慨陈词时很好地收了起来，一如既往地淡然无绪，一如既往地镇定无畏。他伸手推开雪鹏，准备上前应付众人的“讨~伐”。衣袖随着他的手臂振动了一下，那自动落入他袖中的光球又自行飞出来，也像静虚的还影术一样再来一次3d成像。 画面上出现的居然是静虚，只不过比现在要年轻一些，神情依旧严肃而骄傲。在场的高手皆一惊，并非因为看到静虚，而是他所占的地方，这些年岁较大的修士一眼就认出，乃是袪魔屏中由无相门把守的出入口之一，而和他说话的女子，雪肤红发绿眸，浑身上下随时随地在散发风~情，不是欢喜魔是谁？！ 静虚脸上闪过慌乱之色，但很快镇静下来，他想说“这是妖法”，可周围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根本没人听得进他的话，何况此时反驳怎么看都像欲盖弥彰，所以他干脆缄口不言，专心地盘算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画面中的欢喜魔巧笑嫣然：“她已经中了情花毒，很快就会发作。据我所知，战鬼已经派人去接她，你且等着看好戏吧。” 静虚面带怀疑道：“你的情花毒真管用？” 欢喜魔不虞地哂笑道：“只要动情便有弱点，情花毒针对的就是这些弱点，跟魔剑噬魂一个道理。”她眼波一转，修长手指从静虚肩头滑过，略带挑衅地道：“你要不要也试试？” 静虚推开她的手，往后退一步，丢给她一个匣子，冷冷道：“给你，先付一半，事成之后付剩下一半。”说罢转身就走。 欢喜魔在他背后咯咯娇笑道：“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修士其实最狡猾虚伪。” 她的话语像是狠狠甩在静虚脸上的大耳刮子，他的神情愈发阴沉，手中飞剑跃跃欲出，那已被激起的杀心更加蓬勃——薛胤征的儿子必须死！ 画面仍在继续，战鬼终于找上了梅傲雪劝她回魔界，她身上的战鬼血脉渐渐苏醒，并在情花毒的刺激下发展飞快。而她的神智日益癫狂，一时担心薛胤征会带着儿子离弃她；一时又想方设法想把丈夫弄入魔界。 终于有一天，她崩溃了！战鬼血脉全面苏醒，她不知从何处得到噬魂，并事先给薛胤征下了令他失去修为的药，想强行将他带走。薛胤征虽不能动弹，但不愿入魔的心意非常坚定，并一再强调给他些时间，他定能帮妻子找到控制战鬼本能的方法，妄图让她回心转意。然而，此时的梅傲雪就是个疯子，听不进任何劝说，只剩一个要完全占有他，令他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执念！ 她丧心病狂地拖着丈夫儿子来到正厅，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他的父母！尔后开始了那场疯狂残酷的杀戮！ 当杀完所有人后，她再次逼问薛胤征是否跟她走，此时的薛胤征大约已绝望到极点一心求死，非常坚决地回答：宁愿死也绝不跟她去魔界！ 梅傲雪狂性大发，终于将噬魂刺入了丈夫的心口！如果不是沐阳真人一干人及时赶到，很难预测她会对亲生儿子做什么。 尽管战鬼很容易发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找到这一步。梅傲雪无疑是因为中了情花毒才会做下薛家惨案。若没有情花毒的推动，她或许不会发狂，即使疯癫也不会那么快，也许可以拖到丈夫找到帮助她的方法也不一定，毕竟他喜欢研习偏门、擅于创新的名气三境皆有所闻。 可以说，正是情花毒将她推入了疯狂的深渊，间接造成了薛家几百口的惨死！而这下毒的指使者竟然是薛胤征的同门师兄、如今在三境颇有声望的上品金丹！ 另外，梅傲雪手中的噬魂剑，和导致丈夫丧失抵抗能力的药，又是从何处得到的？撇开噬魂不提，至少药是令人很容易联想到也出自静虚之手！ 像是为了证明眼前一幕幕的真实性，欢喜魔在最后阶段现了身。她笑嘻嘻地道：“静虚，对不住，当年本座确实答应过替你保密的。不过，现在有人出了更好的条件，本座就不能遵守承诺了，谁让你的酬劳没人家的好呢？嘻嘻，你好自为之吧。” 静虚阴沉僵硬的脸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握剑的手都快攥出~血来。 这时，雪胤冷冷地笑了一声：“哈，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正道，我竟被骗了那么多年！”他的笑容很冷酷，语调充满讥诮，但是叶息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空茫。那是信仰破灭时才会有的绝望。 能不绝望吗？全家被亲妈杀光了！而幕后主使一直生活在身边，自己还毕恭毕敬地喊他“师叔”。口口声声喊着要除魔的人，却比魔更伪善恶毒！他却信了那伪善的一套，不是把自己当罪人般放逐深山，就是为这些伪善的信念四处奔忙！他的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叶息这时终于明白，所谓无法抗拒的命运，其实便是上一辈种下的孽因，到了雪胤这里势必结出恶果。有人利用了这个因果循环将师尊一步步推向了入魔道！ 他要怎样去阻止呢？去改写历史？可所有一切全是藏在人心中最见不得光的污垢，谁愿意将它们拿出来晒在阳光之下？既不可知，如何得改？到底是谁在洞悉了这人性之恶后，将之变作眼前这个巨大的阴谋？如此煞费苦心地引雪胤入魔，他求的又是什么？ 在他心思电转之间，雪胤和静虚已经交上了手。 静虚是上品金丹，修为本在雪胤之上，然而此时的雪胤再无顾忌，战鬼的力量尽出。他双瞳如鲜血与烈火染成，老虎图腾黑得像要滴出的墨汁，一黑一红，让他俊美的容颜变得狂暴而邪恶。 从冰雪般的神祗到浴血而生的魔，原来不过是一步之遥。坚守有多么困难，改变就有多么容易。 直到这个时候，围观的人都没有谁打算出手。一是整件事太突然太错综复杂，众人都还有种做梦没清醒的错觉；一是雪胤是战鬼没错，可静虚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鸟，陷害同门这么卑鄙的事都干得出，何况还用那种阴毒手段！雪胤被他间接灭了满门，发飙报仇理所当然，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修士们最信这个。 因此这两人打得天昏地暗，雷火与老虎齐飞，硬没一个出来帮忙或拉架的。只除了一人……叶息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呐！ 战鬼之王终究是魔界站力最强者，更别说还要天晶剑这把魔剑中的战斗机，武力值高如静虚也不是火力全开的雪胤的对手，渐渐力不能支。在又一次正面对抗中，静虚被雪胤打得吐血，脚下拌蒜摔倒在地。 雪胤一脚踏在他胸口上，赤眸微眯，凶光毕露，剑指他叱问道：“你与家父乃同门师兄弟，何故要如此陷害他？” 静虚边咳血边冷笑道：“梅傲雪本就是战鬼魔女，发狂是迟早之事，我让她露出本性，为三境除掉一个祸害有何不对？要怪只能怪薛胤征色迷心窍着了魔女的道儿……”话没说完，又被踹得吐了口血。 害了人家满门，还这般理智气壮地倒打一耙！不愧是上品金丹，作死都作得如此出众！ 第88章 不愧是上品金丹，作死都作得如此出众！ 雪胤勃然大怒，举起天晶剑毫不留情地劈头砍向静虚！静虚正待拼死抵抗，斜刺里飞来一把宝剑，铛地和天晶剑撞在一起，火花四溅下应声而断，可就这么一挡，为静虚争取到了发起反攻的时间。 在场众修士委实没料到雪胤及他手中的天晶剑，竟有这般骇人的力量，仅仅一下便撞断了晞古真人的飞剑！横澜派的掌门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中平金丹，就算剑术或许不及雪胤，可修为摆在那儿，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吧？ 其实叶息看到清楚，晞古那一击架子拉得十足，其实根本没使全力，只因众人都被那两人的大战分了心神，晞古出手又突然，所以没有窥破其中玄机。 事到如今，叶息还有什么不明白！晞古真人这是要故意激起众人的警惕忌惮之心，师尊已暴露了战鬼身份，再有理也变成了没理——修士们岂会跟魔族讲道理？！他越厉害，修士只会越害怕，对于害怕的东西世人皆是要不遗余力铲除的…… 叶息望了望天，知道照如今的形势发展下去，大约是等不及援兵赶到了。 晞古真人拾起断剑后，义正言辞地发表了简单的动员演说，无非是说雪胤是战鬼，乃是修士的对立阶级，而薛家的冤情属于修士内部矛盾，再大也大不过和魔族的仇恨，因此当务之急是先将战鬼拿下，至于静虚的所做作为乃是无相门自己的事，交给玉璇掌门处理即可。这一次，被雪胤的强悍震醒的修士们，毫不犹豫地纷纷将矛头对准了雪胤。 有和雪胤比较熟的，忍不住暗示他静虚杀害同门也是大罪，他只要放弃抵抗跟大家乖乖回无相门，到时候玉璇真人定会偏袒他，或许不会重罚他，还会趁机收拾静虚一下也说不定。 这就是好心的废话。此事搁谁头上，谁会眼看仇人在眼前不去报仇反而束手就擒？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得在仇人身上戳两剑！ 雪胤平举天晶剑顺着次序一一指过，声音冷到极点，语气狠到极点，“今日谁要维护静虚老贼就是于我为敌！” 他这是公开向众人宣战！ 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今日一战，不管雪胤是赢是输，不管他有何种苦衷、何种缘由，都只有一个结果——九星界无相门的雪胤真人背叛师门、坠入魔道！ 雪鹏早有些不耐烦了，这时趁白雪不注意一掌将其打晕，而叶息很有默契地将他迅速拖开。他是白镜汀之子，再顾忌师徒、兄弟情谊也不该跟着一起掺和，而他的两位师兄弟已坚决地表明态度，要与师尊同进退！ 金色的大鹏张开羽翅如同一道金色闪电，载着雪胤在半空中腾挪辗转。雪胤立在神鸟背上神情冷静，斑白头发和衣袍猎猎翻飞，仿似天晶剑锋利的剑刃般散发着冷酷而凌厉的杀气。他以一敌数，被密集的攻势铁桶般围在中央，却仍能和众人战成平手，并且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对静虚下杀手。 叶息跟在他身后，意外地没有出手相助。雪胤只当他是害怕，乐意将他小心保护起来。 但他确实不是怕。 他是在等。 早在小宝托给他的那个梦中，他已窥破天机，师尊的命运除了如《制霸》所写成为魔界大反派以外，还有另一个可能——身死道消。或许这是曾经出现在“四爷很忙”脑袋里的、关于雪胤结局的构思，当书中的世界变为现实后，它便成了一种危机、一种选择。 叶息开始对这个预言似的梦将信将疑，他仅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和雪胤欢好，然后按梦中的线索去了薛家。直到后面的发展均与梦中的轨迹吻合，叶息才终于相信了那个预言中的结局确实可能成真！不管后面的推手是谁，不管他的企图是什么，命运之轮毫不迟疑地滚滚而来，离那个岔路口越来越近！这大概是那位始作俑者没有料到的。 那位阴谋家下了一盘大棋，却没有防到一个小小的疏漏。而这一点因人心所起的意外，极有可能害死师尊！叶息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行！什么魔与修、什么善与恶，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只希望他的爱人能好好的活着，如此而已！ 他已做了自己能做所有防范，提前给雪胤捎信让他不要再追踪那凶手，也通知白镜汀尽快赶来。可是命运在这件事上并不眷顾他，雪胤没收到他的消息就被引入圈套，白镜汀到此时都未出现，眼看那一刻日益接近，剩下的唯有自己而已。 神识高度集中，在乱成一锅粥的战圈里，他始终牢牢盯着晞古真人。然而，此时此刻毕竟是三境顶尖的高手在对决，飞剑的剑气，法器的杀气，修士们的灵气，林林总总交织着成一张巨网影响着他的神识感应。 汗水一层层打湿衣衫，眉心天眼处因用力过猛隐隐作痛。就在这个时候，静虚催动天罡雷火阵向雪胤发起猛攻！ 熊熊烈火将大鹏鸟包围起来，天空中阴云密布，低沉又震撼的雷声滚滚而来。静虚不顾一切地引来了九天神雷，如山岳般沉重的千钧重压压在雪胤头顶。 “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金蛇般的霹雳劈开云层，如一把要将下面的人劈成两半的利刃迅猛而下！ 雪胤的灵力疯狂流转，瞬间化成一面盾牌堪堪挡住在雷电。然而仅仅是这硬碰硬地一招，已让他受到重创，胸口如遭重击，骨骼经脉传来断裂似的剧痛。他身形一个踉跄，吐一口鲜血，头顶的灵力盾裂了一条缝。叶息急忙双手抵住他的背脊输入灵力，神识还不敢完全散开，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站在暗处的小微目睹此情此景，破天荒地失了冷静，不客气地对身旁的暗魔、疫魔二位魔尊叱道：“还不去帮忙，想等他死么？！” 暗魔冷笑了一下，并不与他计较，率先现身向静虚发难。疫魔紧随其后，出手相助。 魔尊现身，局势更加混乱。修士们震惊之余，攻势愈加凶猛。这一带的山峦几乎被生生削矮了一截，天地更是变色到黑白不辨的地步。 一道比发丝的细流，巧妙在灵气的空隙间向雪胤游弋而来。没人发现这异动，即使是雪胤本人和灵觉超常大鹏鸟都被外界过强刺激分神而未感应到。 除了叶息。 他猛地收回双手，边大叫：“师尊小心！”边如脚下踩弹簧般弹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一线细流已露头，竟是一柄刀刃比纸片更薄的匕首！这是晞古真人生平最引以为傲的绝技，灵蛇匕！ 灵蛇匕顾名思义，是用上古凶兽腾蛇的内丹和骨骼炼制而成的匕首，不但锋利异常，而且有腾蛇灵识附于其上，换句话说，这是一柄有意识的匕首，可以自行越过重重阻难去刺杀，被锁定的目标想逃都逃不掉。是最适合暗杀的武器。自晞古真人当上横澜派掌门后，为彰显自身端正严明便不再使用灵蛇匕。 不使用，却一直在改造升级。灵蛇匕如今比过去的杀伤力更大，速度更快，伏击能力跟强。一旦被它刺中，即使是金丹修士也难逃身死道消的命运！ 就在灵蛇匕现身刺向雪胤胸口的一刹那，叶息已将他往后推开半步，用自己的胸膛挡在了他身前。 叶息骤然觉得一根针般的疼痛刺进心脏，瞬间蔓延至全身每一个毛孔。不过也只痛了一眨眼的功夫。从雪团子的身体里爆发出一道强光，紧接着两道、三道……少年的身驱仿佛被这些光割成筛子，裂出数道对穿的缝隙，尔后在雪胤惨痛的呼叫中分解成了碎片！ 意识迷乱地飘浮在空中，叶息知道自己身死道消了。 与上次车祸不同，这回他是连魂魄都将碎成渣渣。 他已经无力吐槽大道的森森恶意，只想再多看师尊几眼，谁晓得以后还看不看得到？ 还是放不下那人啊！怎么忘得了他的温言细语？怎么忘得了他那“我看好你的眼神”？怎么忘得了他给自己的痛？怎么忘得了他待自己的好？ 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命犯衰神，刚刚懂的如何去爱就又要分离。他又有些开心，因为自己合身这一撞，撞偏了命运的巨轮。小小的螳臂终究还是挡住了那看似不可逆转的车。师尊的命运该如何发展，竟是由自己来做选择…… 这样自嘲似的想着，叶息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渐渐看不见也听不见。仿佛正在变作一缕即将消散的轻烟，他轻飘飘地向云层深处荡去。 忍不住留恋地回头，茫茫云海却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努力想象着那人的英秀的眉，明亮的眼，淡淡的一点微笑，和卓然独立的姿态。 想要把他刻在自己心上。纵使自己已无心，即将无魂，那就将他镌刻进无尽江山和辽远天地。如此方不负这一世托付的深情。 第89章 灵蛇匕出现的太突然，当雪胤发现的时候，它已没入了叶息的胸膛！ 他发疯似地冲上去阻止，然而晞古真人经年锤炼的得意武器，对于少年来说太过强大，不过眨眼功夫就破坏了叶息的魂魄。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身体在面前分崩离析！他徒劳地伸出手，只碰到了一些碎片，而这些碎片也转瞬消散了。 时间戛然而止。 雪胤仿佛坠入了一个冰冷的深渊，没有声音和光明，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孤独。他生命中不多的一点光和热，都被叶息带走了。 他仿佛看到叶息在对自己笑，叽里咕噜乱转的眼珠，挤眉弄眼带点痞气的神情。可是这些都宛如流星一般，拖着金虹般的光辉一掠而过，剩下的便是美梦破灭后的枯寂。 寒冷骤然将他包裹，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窒息般的绝望从骨缝里冒出来，遮蔽了他的双眼。 雪鹏早已落地化回人形，用宝剑替他抵挡乘虚而入的攻击。突然的变故似乎已经完全摧毁了师尊的神智。看到雪团子为救师尊身死道消，雪鹏也很心痛，但现在是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心痛救不了命，心痛报不了仇！若不是有两位魔尊出手相助，只怕自己和师尊已步雪团子的后尘身死道消了！ 小微在暗处看得心急如焚。他对雪胤的能力本是信心十足，再有暗魔和疫魔出手，甩开眼前这些修士逃入魔界应该不成问题。岂料千算万算没算到晞古真人会偷袭，在被围攻的状态下，确实很难防范晞古真人那样的高手，若不是那游魂奋不顾身挡那一下，自己的计划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不过，雪胤眼下神游天外的状态也是危险得紧……早知如此，便该通知战鬼来帮忙。 他再次握紧手中的噬魂，犹豫着要不要现身。傀儡虽然好，但还需要磨合，若驾驭一时不了噬魂的力量恐生异变。 此时两位魔尊被几名修士团团围住，分出晞古真人和静虚真人专门攻击雪胤师徒。雪鹏独自抵御两位金丹的凶猛攻势，眼看力不能支，他急道大吼道：“师尊是他们杀了雪团子！您要给他报仇！” 这句话像强心剂般终于将雪胤从呆滞状态唤醒。他抬起赤红双眸，冷峻地扫过眼前的两个对头，最后停在晞古真人脸上。他喃喃自语道：“是他抢走了叶息，是他们……”涣散的红光倏然聚拢，变作锐利的一线，突然从胸腔中爆发出一声厉吼：“你们把他还给我！” 随着这宛若虎啸狮吼的咆哮，天晶剑迸出耀眼的七彩光，其中以红黑两色最炽，雪胤身上的长袍碎裂成一片片，露出虬结的筋肉，老虎图腾迅速缠裹住上半身乃至半边脸颊，斑白头发如雪雾般腾起，同他的主人一般暴烈难驯。 他身后的天幕上骤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灵气老虎，正仰天长啸，前爪拍击地面令周遭犹如地震般晃动起来。 小微露出兴奋地表情自语道：“他的力量完全觉醒了！” 而远在袪魔屏那一端的大祭司及一队战鬼，在看到那只老虎时纷纷伏地叩首，大祭司喜极而泣道：“我王……要回来了！” 雪胤身上的战鬼血脉，终于突破了最后限制完全苏醒。他手持天晶剑直扑向晞古真人。晞古真人以前就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现在武力值爆表的战鬼形态，没过几招就被他将天晶剑穿心而过！ 晞古真人睁着濒死的双眼瞪视着眼前的战鬼之王，雪胤的双唇间冷酷地吐出一句话：“你们害死了他，我必要你们十倍偿还！” 天晶剑毫不留情地刺下去，直至没柄。雪胤随后伸手一探，将晞古真人的心脏生生拉扯出来，当众捏爆，身死魂碎，无法再入轮回，算是死了个透。 众人都为雪胤强悍的力量和残酷的手段惊骇不已！眼看着静虚真人倒在他的剑下。 天晶剑堪堪停在静虚胸前，他听到雪胤低而冷地问：“为什么？” 静虚老儿死到临头任傲慢十足地啐道：“呸！要杀别杀，少废话！” 雪胤没再废话，利落地一剑穿胸。 静虚低头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竟然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的死法和多年前的薛胤征一模一样。只是薛师弟死在自己爱人手上，其痛苦定甚于自己百倍。自己做下那般丧尽天良之事，如今被他儿子寻仇取了性命也是应该。 雪胤问他为什么，该怎么回答呢？若他说自己也中了情花毒，会有人信吗？欢喜魔说”只要动情便有弱点，情花毒针对的就是这些弱点”；他则想说情~欲之苦堪比鸩毒，若是动情，无需中毒也会疯癫，甚至入魔。 自己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否则，他少年成名，在无相门也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必去妒恨身为俗家弟子的薛师弟？骄傲如他，几乎没尝试过被拒绝的滋味，却在向丹瑛师妹提出结为道侣的时候□□脆地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深深刺伤了他自尊——丹瑛师妹属意薛师弟，若不能与其结为道侣便只愿孤独终老。 当然，丹瑛师妹并不会对他说出心里的秘密，只是她每次望着薛师弟的眼神泄露了她的心思。这般深情缱绻的眼神为什么不是给自己的呢？自己到底比薛师弟差在哪里？他不过是比自己会说话些，脾气略好些而已，何至于得到丹瑛师妹那般青睐与痴情？ 静虚想不通，到现在都想不通！只不过那时太年轻，遭遇到平生第一大打击就走进了牛角尖，对薛胤征除了恨还是恨，恨到一定程度便起了心魔。之后他遇到了一位黑衣人，并从黑衣人处得知了梅傲雪的秘密。他当时只是想揭露梅傲雪的战鬼身份，再以薛胤征包庇私通魔族为名将其逐出无相门，远离丹瑛师妹左右。他甚至按黑衣人的提醒私下收买欢喜魔向梅傲雪下毒。岂料最后的结果是那般血腥残酷，远远超出了他最先的打算。 这么多年来，他一面防范打压雪胤，一面又糊弄自己不去深究他的身世，心中到底是还有愧吧？当年自己为情所惑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这笔血债一直牢牢压在他心头，偶尔夜深人静扪心自问，也不免悔惧交加不得解脱。也罢，今日一死，总算得了解脱。 他最后看了那张肖似薛胤征的脸。他看到雪胤眼眶血红，眼角像是在淌血，像极了薛胤征临死前的模样，他甚至有种是“师弟来索命”的错觉。疼痛不见了，血脉也渐渐停滞，他那永远强硬的骨头松了下来，眼皮阖下的一瞬间，他似乎还笑了一下。 不会有人知道静虚临死前的心声，大伙儿看到的只是战鬼雪胤已经残忍地杀死了两位金丹。修士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除了纷纷发出求援的信号外，更是拿出看家本领大战三位魔尊。前来增援的修士越来越多，然而叶息第一时间求助的白镜汀却迟迟没有出现。 随着战局越来越混乱，连一直观战的顾探微也卷了进来。眼看前面的修士被杀红了眼的雪胤砍翻在地，天晶剑已来到面前。龙吟剑虽利，还是敌不过魔剑中的抗把子，被天晶剑砍出一口缺口。顾探微的虎口被震裂，浑身经脉受到重击，灵气乱窜逼得他差点吐血。 雪胤不为所动，双臂仍在往下压。天晶剑的剑气已经割伤顾探微的脸颊，血珠一串串渗透出来。 顾探微绝望地大叫：“小师叔！小师叔！” 雪胤手臂一顿，血眸飞快地眨了一下。 “小师叔，你醒醒啊。”顾探微颤抖地低声恳求。 雪胤撤回天晶剑，抬脚把他踹飞出去，直直飞出了战圈。 顾探微狼狈地爬起来，怔怔地望着浑身披血的小师叔。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或许还有一点情谊，可已经不一样了！小师叔今天迈出这一步，便再也回不去了！战鬼天生嗜杀，变成战鬼的小师叔再不会顾惜修士们的性命，那是他的本性，还是用鲜血和杀戮做一场最后的告别？ 向无相门，向三境，向曾经的过往，向坚持了三十多年的信念，向那个隐忍坚信希望与光明的雪胤……告别。 毕竟要驾驭战鬼的强大力量必须有无比坚韧的意志，正因为有叶息，雪胤才有战胜血脉天性的勇气，才有对爱和善的信任和向往。然而就在刚才，这些信任和向往被修士们以极其不堪的方式破坏了。 顾探微颓然地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如今雪胤与暗魔他们并肩而战，他日再相见，便是敌人！ 天空猛地传来一声长啸，犹如悠长梵音，盖住了战鬼老虎凶猛的嘶吼！ 白镜汀立于半空中，身旁五彩祥云环绕。他双手飞快结印，刹那间一个透明的灵气罩从天而降，把雪胤和修士们分隔在两边。 “雪胤师弟，你且住手吧！你想让师尊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吗？！”白镜汀的语气沉重地开口道，自上而下凝视着雪胤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悯。 他接到叶息传信之后便匆匆赶来，无奈途中遭遇魔修阻截，终于还是晚了！ 师尊苦心安排，终究仍是阻止不了师弟入魔，难道这就是师弟的命运，无论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 雪胤定定地看着白镜汀，眸中红光流转，渐渐敛去癫狂之色变得冷静下来。 他收回天晶剑，向鹿湄山的方向伏地三叩首，起身时额头磕破了一大片，殷红血迹染红了半张脸。 “我对不起师尊教诲，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只有来世再报。自今日起，我雪胤不再是无相门弟子，与三境修士势不两立，至死方休！”他拿起代表无相门修士身份的玉牌捏成几瓣，狠狠地掷在地上，然后驱使大鹏鸟径直地往袪魔屏方向飞去。 暗魔和疫魔交换个眼色，也脚下抹油，闪人了。 白镜汀阻止了杀戮的继续进行，也阻止了雪胤犯下更多杀孽，然而他仍然杀死杀伤了好些修士，与三境结下了一个大梁子，成了修士们的又一位公敌。 ***** 凌霄境极南有一座四面环海的仙山，传此山深处有一问仙台，凡到此卜卦者若愿付出相应代价，便可卜卦算吉凶、问将来、求解答，极是灵验。然，每年前往问仙台者不可计数，真正抵达者却少之又少，付出代价问卦后安然返回者更是不过十之一、二。因此问仙台在众修士，甚至魔族心中都是一个十分神秘、难以企及的地方。 当日雪胤入魔之时，小宝正在问仙台，它瞪圆了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虚空中的某处，仔细听可以听到有人正低声对它说话：“雪胤这孩子真是不消停，非得让我死不冥目，还好有个懂事会说话的师兄，今日若非有镜汀阻他乱造杀孽，他的账说不定还是要算到我头上。” 小宝忽然抻长脖子吠叫起来。 那人带着一些喜意道：“回来啦？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主人了。” 小宝高兴地抬起前爪拜了拜，又叫了几声。 那人道：“你谢我也没用，能快我会尽量快，可这事真由不得我，最快也要一、两年时间……你这孩子也忒心急……好好，我尽力，一年吧，一年是极限，不能再快了……” 第90章 叶息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到21世纪的车祸，梦到穿到《制霸》里的那些年，还有师尊……他有些疑惑，自己不是身死道消了么？不是被灵蛇匕刺破魂魄了么？为什么还会有意识？难道又是一场梦？ 这个念头让他一阵心悸。虽然自己一大好直男被弯成了个零，美人没扑倒自己反被扑，但这弯曲的过程是多么美妙，他可不愿只是一场梦！ 为了能看个究竟，他努力地睁眼，睁啊睁……终于睁开了。 “啊！”这是他看清眼面前的第一反应。 而他的嚎叫把面前的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也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 小宝则凑热闹似的开始“汪汪”。 “鬼叫什么？再叫，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成功地震住了这边的一人一魂一狗。 这是哪家的婆娘？好凶悍！叶息暗暗腹诽。 “小鬼再乱想信不信我让你再碎一次魂！”女人阴森森地向叶息发出警告。 卧`槽！思想都能被窥破，这是什么没人~权的恐怖法术？ 先前被吓到的那人息事宁人地劝道：“算了算了，他才醒过来，会好奇很正常的。小宝盼了一整年，也是太高兴了，可以理解的嘛。” 那女人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叶息冲眼前酷似吴孟达的男人眨了半天眼，才问道：“师祖？您是……活的还是死的？” 沐阳孟达仰脖扭头地笑道：“瞧这话问的，我都死了多少年了，要活早活了哪用等到今天，对吧？” 女人嗤道：“你敢？” 沐阳孟达笑呵呵地连声道：“不敢，不敢。” 叶息这时才发现，他肚子上那血窟窿还在，身体的轮廓在光线下也有些飘虚，不似实体那般富有质感——莫非是沐阳真人的魂魄？ 随后叶息终于发现自己的异样了。 他已恢复自己本来面目，正坐在一个大印里。准确地说，他前面左右个放了一面半人高的铜镜，从镜子里可以看到一方约三尺高两尺宽的四方铜印，铜印的表面刻着反复花纹，透过这些花纹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淡金色的，浅浅的一片，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而去。 之前的记忆一点点回笼，他想起在疠龙洞的时候曾经有两道门让他选择，一道是重回21世纪，一道则是留在这个世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尔后，小宝丢了。他在寻找的途中又梦小宝来报平安，然后有个声音让他看镜子，一个是雪胤入魔的结局，一个是雪胤被晞古真人暗算身死道消的结局。在梦中，有人提醒他，雪胤的命运不是唯一的，两种情况都可能发生。他才得以在混乱战局中小心提防，最终拼死救下了师尊。 如今看来，带走小宝并提醒他的人是沐阳真人无疑。他既能预知雪胤的命运，当然也可以救下自己。难道哥又要再重生一回？《制霸》里好像没这一段，莫不是这个世界自行发展出来的情节？ 沐阳孟达看他一脸疑惑，便拈着胡须微笑道：“虽说你的魂魄被晞古打碎，好在大部分都被阿灵找到，能够行那聚魂重生之术，如今你的魂魄已初具形态，再等一段时间应该可以完全恢复。” 师祖果然是师尊的后援团！ 叶息忙向沐阳真人道谢，然后一脸狗腿地笑道：“师祖，我们如今是在何处？” “弥离山问仙台。” “哦。”叶息认真地点头，其实完全想不起问仙台是啥地方。 “我当年曾上问仙台为雪胤卜过一卦……” 沐阳真人没讲完，叶息就想起来了。还是当年自己入魂之秘境帮助师尊前，殷陌曾说过沐阳真人生前担心雪胤前途替他算过命，曰“此子未来虽多磨难波折，却有来自异世之魂魄护佑，待尝得万物一味时，便可修成正果，得证大道”。据说上问仙台是个很稀奇牛掰的地方，算一卦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修士们都对此地怀着极大的敬（好）意（奇）。 叶息伸长脖子想看看这神奇的问仙台，无奈他被禁锢在铜印中看也看不远。 “师祖，我是不是在什么法器里？”叶息挠挠头，从满肚子问题里拎出一个问沐阳：“我听师尊说无相门有重塑魂魄的法术，您这是在做法呢？” 冷不防那女人开口道：“无相门那算什么法术，别误人子弟了！小鬼，你当重塑魂魄很容易么？真要如此修士们都不用死了！” 女人语气里尽是轻蔑不屑之意，沐阳真人却毫不在意地道：“本门所谓塑魂之术确实尚不完善，原先薛师弟在这方面颇有心得，若一直钻研下去或许能有大成，可惜……” 沐阳真人边摇头，边盘腿坐到地上，仍旧一脸慈祥地道：“你确实是在法器之中。封天印，你可听说过？ 叶息一听这个名字，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心里滚过一连串“卧`槽”。 封天印，是《制霸》里的神器之一，据说可以封印天地，颠覆乾坤，另还隐藏有来自其他神秘世界的终极力量，是修士世界里一个只听过没见过的传说！ 另外在问仙台还有两个属于传说的东西。 一是天机镜，又名昆仑镜，据说能洞察天地，知晓古今，更有穿梭时空之神力。刚说话的、被沐阳真人称为阿灵的女人，就是天机镜的镜灵。她自天机镜中生出之时起，便在问仙台守护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另一个传说，失却之阵。 失却之阵乃是由上古诸神，利用几个神器的特殊力量设计的两套阵法之一。此阵法根据核心摆放的神器不同，就能产生不同的效能，威力巨大。但失却之阵运作之时需要耗费大量能量，这些能量来自于守护者的梦想和愿望，久而久之守护者便被这阵法吞噬记忆，故名为失却之阵。 大概这阵法发动之后，守护者便逐渐被其吞噬，只留下神器化出的器灵，随着时间的推移，器灵们也一个个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了天机镜的镜灵。而她之所以没有被失却之阵吞噬，乃是因为天机镜可以穿越时空的特殊法力。 当日在疠龙洞，正是阿灵开启了前往21世纪的通道，算是最后给叶息一个选择的机会；之后也是她带走了小宝，并托梦给叶息显示了不久之后的两个结局；最后也是她在叶息魂魄破碎时，及时出现收集了他的大部分灵魂碎片，带回问仙台并开启失却之阵，利用封天印实施聚魂之术。而封天印所谓的来自神秘世界的终极力量，其实就是它修复、重塑魂魄的功能。 第91章 镜灵阿灵独自守在问仙台很多很多年，久到共同守卫失却之阵的伙伴们相继消失；久到失却之阵和天机镜等神器被淹埋在时间浩瀚的海洋中，变成故纸堆里的神话传说。 有修士因缘巧合地来到弥离山问仙台，见到阿灵和充满神秘气场的神器，以为是具有神力的世外高人，离开之后到处宣扬，久而久之问仙台的名声在三境越传越大，而寂寞的阿灵也希望和人交流，所以凡有能力来到问仙台的人，必须陪阿灵下三盘棋，胜一盘便可以向她询问一个问题。问仙台的名声由此而来。 没错，阿灵是个十足的棋痴，而且因为能洞察人的思想，因此少有人能赢得了他，若是这人还让阿灵讨厌，便连问仙台都上不了。要向天机镜问一个问题的难度并不比修成上品金丹容易。 沐阳真人当年遍寻方法替薛胤征重塑方法失败后，又想找梅傲雪的下落，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眼看雪胤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好战的本性也日益明显，情急之下他便来到问仙台，想找一个化解战鬼狂性的方法。他曾与薛胤征常年一起修炼研习，对控制神识颇有心得，与阿灵对弈时可以屏蔽其对神识的侵入，加之他本来棋艺高超，竟连赢三盘，得以向阿灵问了三个问题。 这三个问题中，第一个是雪胤的战鬼血脉是否有化解控制之法。他看到的是雪胤的战鬼血脉苏醒之日便是其弑师之日。之后会有两个结果，要么雪胤心智不坚，最后发狂入魔；要么他坚守七、八年，那时将会有来自异世的魂魄来到他身边，替他挡灾除恶助他找到控制战鬼力量之法。沐阳真人选择相信徒弟，是以将他赶到云绶山，令白镜汀助他净化魔性，实则等待叶息的到来。 第二个问题是雪胤的最终结局。他同样看到了两个结果，一个是雪胤入魔与三境公然为敌，但是在叶息的帮助下做成一件惊天动地、足以影响修、魔双方发展的大事；一个就是被晞古暗算身死道消。 因为叶息的介入，雪胤的发展走上了第一个结果，所以叶息特别关心那件大事到底是什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叶息已经成功地讨得阿灵欢心，在他一再追问之下，阿灵终于答应让他看一下师尊的结局。 小宝叼着天机镜来到封天印前面，沐阳真人拿起镜子端正放到叶息面前。叶息趁机看了一眼这传说中*炸天的神器，竟然只是一面巴掌大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铜镜，镜面还不太干净清晰。 叶息努力睁大眼去看镜子，看到的是一片模糊的灰色。他使劲揉揉眼，再看，照旧是灰蒙蒙的。 什么情况？他很想请师祖把镜子擦擦干净，又怕阿灵一个不高兴再把自己的魂打成渣，只得可怜巴巴地以眼神向沐阳孟达求助。 沐阳孟达一脸高深表情，道：“我当初看到的就是这样，没有三境，没有魔界，世界一片灰暗混沌。” 难道是师尊毁灭了这个书中的世界？太特么酷了有木有？不过为毛连正主都看不见，莫不是同归于尽了？正在塑魂的叶息表示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叶息不甘心地道：“师祖，阿灵前辈，您们都知道我们在的世界是一本书对不对？所谓大道命运就是作者的思想，嗯，神识，对不对？据我所知那人不会这么写的，他要敢这么写得被读者骂死，会不会因为他还没写结局，所以……”他停下来，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道：“天机镜暂时看不出来？” 果然，阿灵很不高兴且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天机镜看到的就是结局！书也好，大道也好，就是这样！” 沐阳孟达拈须微笑道：“孩子啊，虽然我们看似在一本书里，可你怎么肯定这个世界没有存在过？也许那所谓的作者通过某种特殊方式感应到这个世界，然后将它记录下来也说不定。到底是他创造了大道，还是大道了创造了他，谁又说得清？” 好吧，确实有作家曾说过，他的故事都是神创作的；也有作者说过，开始写故事以后，里面的人物就像活了一般，有自己的思想和命运。叶息以前一直认为这些说法不是太神叨就是在装13，但经历过书穿这种一点不唯物的事情之后，在他的三观里便一切皆有可能。沐阳孟达的意思就是结局早已经定下，不管是“四爷很忙”主观的思路，还是他受到神启写故事，最终都要走到那个镜中的混沌世界orz。 忽然，灰色的镜面出现了一点指甲盖大小的光斑，尽管面积很小，但特别明亮，而且光斑还在不但扩大。 沐阳真人“咦”了一声，再看那光斑已经有汤团那么大，起先是一颗莲子的形状，渐渐地变作花苞，最后花瓣片片张开绽放成一朵金色的莲花。 阿灵惊讶的声音响起：“金莲？我的主人曾说过，大千世界是由混沌中的金莲而生。莫非将会再生一个世界？” 叶息暗中叫苦，什么旧世界毁灭新世界诞生，却完全不透露人物命运的结局美其名曰开放式结局，其实就是坑死读者不偿命的结局好吗？假如“四爷很忙”或大多数读者认为师尊和自己死了，搞不好他们就真翘了辫子。 这时，沐阳真人转过头，鼓劲似地冲他点了点头，道：“这是好兆头，你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叶息满脸只写了一个大大的囧。 这回阿灵站到沐阳真人的一边，“小鬼，他说的没错，当初他看镜时只有混沌没有金莲。但如今你看，却出现了金莲，说明金莲是因你而生。你现在魂魄未成只能看到这些，等你魂魄重生之后或许可以看到更多。” 这话无疑于给叶息吃了一颗定心丸。放掉恐惧后，甚至还生出一点自己可能是救世主的兴奋。 然后他开始关心沐阳真人问的第三个问题——薛胤征之死是否有人暗中策划？如果确实是阴谋，主使是谁？ 第92章 当年梅傲雪突然发疯，薛胤征被噬魂所伤，沐阳真人事后想起来对此事产生怀疑，他一直这是有人策划的阴谋，因此向天机镜询问，但是号称无所不知的天机镜居然给不出答案。确切地说，天机镜承认那件事确实是一个阴谋，可找不到主使者。 面对叶息满脸的疑惑，阿灵暴躁地解释道：“无魂无魄的东西，天机镜当然找不到！” 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东西只要存在的足够久远，吸取的天地灵气足够多，就可以生出魂和魄成为灵体，集齐三魂七魄变成人。阿灵说幕后boss无魂无魄，说明他并非实体，难怪他要附到小微身上。然而，一个没有实体的东西竟然可以得到噬魂，并且花几十年策划一个庞大阴谋，不但将三境的好几位高手变作棋子，还能得到几位魔尊的帮助，这玩意儿的能量之大，细思恐极！ 作为一个有多年阅读经验的读者，叶息表示一定是“四爷很忙”还没构思好终极boss的身份，因此他现在没身份、没形体、没魂魄，天机镜也找不到他的存在。 不过叶息很奇怪，不能确定boss也就罢了，天机镜难道没告诉师祖关于静虚的事，师祖居然任由这陷害同门的货在无相门嚣张多年。 沐阳真人对于这个问题，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就是盘腿坐下，一脸沧桑地开始忆当年。 作为失却之阵的最后守护者，阿灵的灵力已经被耗损得差不多，每使用一次天机镜她便要休息很长时间，这也是她定下三盘棋的原因，因为她最多只能使用三次天机镜。沐阳真人问的是谁是幕后主使，她自然是去boss，并没有显示出整个阴谋的全貌。而当回答完三个问题后，她的灵力也到了极限，无法再操纵天机镜。 沐阳真人那时已知道自己最终会因为雪胤而死，他主动与阿灵约定，等他死后魂魄不入轮回，永远留在问仙台陪伴阿灵，阿灵则答应尽量助他保雪胤平安。他回答无相门刚完成种种布置便被雪胤打伤，没多久就身死道消。他依言来到问仙台。天机镜这神器似乎跟魂魄更亲近一些，它在修士面前显灵须耗费巨大灵力，但在魂魄面前却轻松异常。他也是死后才得以看清楚以前的种种。 静虚虽然处处打压雪胤，但沐阳知道他并不会对雪胤构成致命威胁，真正影响雪胤命运的叶息这来自异世的魂魄，要帮助雪胤必须保住叶息，于是沐阳在阿灵的帮助下尽力指点叶息，包括通过秘境授予《牧溪散记》等，当然最难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如何让叶息再重生一次。 沐阳的魂魄不断给叶息指点、阿灵离开问仙台收集叶息魂魄，重新启用封天印并向失却之阵提供大量灵力，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是非常困难的，需要大量的月之心和暗魔族的九幽冥石——就是暗魔做魂之秘籍的材料。 叶息忍不住叹道：“月之心也就罢了，反正三境里都找得到，但九幽冥石是暗魔族的法宝，您都能弄到真是太厉害了！” 沐阳孟达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我都是从黑市买来的。” 别看以前叶息也在黑市卖过殷陌的话本，但他到现在才知道黑市在这世界里有多万能，在那里只有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买不到的货物。 “反正您为了我师尊是操碎了心，我替他谢谢您！”叶息诚恳地拍了一回马臀，心里想的则是师祖为了师弟的遗孤都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地步，这得对他师弟有多深的感情啊！还说不是好基友！ 他的思想略走偏了一米米，立刻被阿灵捕捉到，她恶声恶气地训斥道：“小鬼，又乱想什么？沐阳并非仅是为一己私情，他这般费心也是为了无相门、为了整个三境！” 叶息脸上挂起个大问号看向沐阳孟达。 孟达师祖此时已收起惯常的笑模样，露出罕见的严肃神色，“的确，我做这些不完全是为了薛师弟和雪胤。” 他微微垂着眼皮，像是什么重大问题，花白的胡须被捋来捋去捋成一把直线，半晌才道：“你也知道近两百年来，三境没有一位修士进阶元婴，修士们的修为像是已到极限，无论怎样努力再难以提升。不但三境如此，便是魔界也是一样。我和薛师弟闲来无事探讨这个问题，总觉得我们的修行缺了什么东西，然而究竟缺什么，我们又说不出。只得雪胤身上的战鬼血脉，我才隐约有了答案。你可知雪胤是有使以来战鬼族中最强者？” 叶息忙不迭点头。 沐阳又道：“梅傲雪是人与战鬼结合的后代，雪胤身上又混入了修士血脉，实际上他的战鬼血统并不纯正。” 叶息恍然大悟：“正因为不纯正，所以特别强大。” 沐阳点头道：“自修魔大战之后，魔修以袪魔屏为界分裂为两个阵营，彼此排斥各自为政。修士完全摒弃魔修们的修行之法，一味强调正道，结果走进了死胡同。魔界也是一样。” “可魔族修行常常害人性命有违天道，这是不对的呀。” “魔族到底是怎样修行的，我们其实并不十分清楚，那有违天道之说也是前辈们传下来的，谁也没真正见过，再说……正邪、对错本就没有明确界限，静虚师弟不就为情所惑做下恶行么？” 叶息有些明白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沐阳道：“您其实是希望师尊入魔？” 沐阳高深地一笑：“入魔是他的命运，我怎么想都无法更改，但是我到了问仙台后确实改变了过去的看法，反而认为他入魔未必是坏事。当年诸神创造了失却之阵和虚空之阵，两个阵法同时开启之后才诞生了这个世界。失却之阵在三境，虚空之阵则是在魔界，袪魔屏建立之后，失却之阵的威力日渐衰退，而三境的灵气也随之消减，想来魔界跟我们也差不多。据我猜想，修士修行难有精进，一是修行方法有偏颇，一是修行环境越来越差。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末路……假如雪胤入魔仍能保持理智和初心，或许可以找出合适的修行方式，以及阻止灵气消失的之法。” 听了他的这一番话，叶息顿时想到了天机镜那个有金莲的预言。那位没露面的boss处心积虑地要引雪胤入魔，难道也是抱着和沐阳真人同样的目的？反派当然不会拯救世界，但也许可以通过雪胤去获得巨大力量？ 叶息沉吟道：“还有没有人知道那个什么虚空之阵？” “这两个阵法实在过于古老，据我所知只有极少典籍有零星记载，我是到了问仙台才听阿灵说起。” 沐阳真人的回答仍不能让叶息放心，他觉得只有自己呆在师尊身边，心里才会真正踏实，假如能像金钱花那次影响“四爷很忙”的思路就更好。 “师祖，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师尊？” “快了。”沐阳真人望向袪魔屏的方向，信心十足地道：“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第93章 自雪胤真人入魔之后，魔族不时对三境发起攻击，修士界连失几位金丹，士气大挫，被魔族打了个落花流水，刚从疫魔手里夺回的西境三城又被魔族再次攻占。尔后西边的袪魔屏被攻破，三境不得不集结高手在西边驻守。 其他地方也不太平，由于雪胤真人的加入，战鬼族无论是实力还是士气都得到大大提升，伙同其他魔族不时骚扰三境，小规模的争斗时有发生，而且结果多是修士被打败。魔修的态势整个倒转，魔族的逆袭令三境陷入恐慌，像白镜汀、顾探微这样高手，全成了疲于奔命的劳工，每天拆东墙补西墙一般战斗，怎一个苦逼形容！ 在这样人心惶惶的大环境下，云绶山也失去了往日的祥和悠然，终日被看不见地阴云压着，鸟兽都躲藏起来不敢露头。 白雪的心情跟外面的天一样，黯淡而阴郁。 一夜之间小微和师尊变成了魔王，雪团子身死道消，大师兄追随师尊入魔。他所敬爱的人、他的伙伴和爱人，全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他。桃源变成了战场，父亲每日带着殷叔到处征战，也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偌大的云绶山只剩下他和花无暇。 他从小就怕孤独，云绶山实在太大了，他总觉得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所以他做了小微。每晚和傀儡同床共枕，这样如果半夜醒来，他就不用独自面对孤寂长夜。然而，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云绶山终于还是只剩下他。 刚开始时，他还会每天打扫师尊他们的住处，盼望着他们会突然回来。可等了一日又一日，他等到的只是一次次失望，终于耗尽了他的热情和希望。 于是他不再做活，灵田药圃长久不打理长满了野草，不吃灵食也无所谓，反正也没人吃；妙音鸟因为没人喂食全飞走了，再也听不到音乐似的鸟叫。花无暇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不理，猫妖碰多了钉子便自己跑出去玩，留他一个人在繁花谷。他日复一日呆呆地盯着日出，看着日落，在黑夜里枯坐，脑壳都快锈掉了。 他特别想念小微，想得心都要碎掉了。他的傀儡多好啊，会哭会笑会逗他开心，做任何事都会先考虑他，做噩梦的时候总会伸手抱住他轻声安慰，那怀抱有暖暖的温度，像个人形暖炉，令他钻进去就不想出来。 自己怎么笨到把他弄丢了呢？殷叔说小微被坏人控制了，变成了大魔头，可他不信！小微那么听话，满眼满心里只有自己，绝对不会忘了他！小微那么善良，连只鸡都不敢杀，绝对不可能变成魔头！他不信，那是他做的傀儡，是他心血和爱恋创造了小微，他们的生命本是连接在一起的，小微又怎么舍得弃他于不顾？ 某天半夜，再次梦见小微被惊醒后，他擦掉眼角的泪水，决定去魔界找小微！ 二十年他过得懵懂单纯又懦弱，但这次他忽然生出了无限勇气，别说是魔界，就是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 他给父亲留了一封信，带着简单的行装踏上了去魔界的路途。刚走到云绶山口，便被突然回来的白镜汀拦住了。 白雪表示要去找小微，态度坚决得九头牛都拉不回。 白镜汀并没阻止他，只淡淡地问：“你准备怎么找？” “……”白雪哑口无言。他起了念头下了决心，趁着一股子豪情迈出这一步，却并没考虑过该如何做。 “魔界那么大，你知道他在哪里吗？”白镜汀握住儿子的肩膀叹道：“还有，你知道怎么进魔界吗？” 白雪难得想自己去做件事，还没开始做就被爸比浇了一盆冷水，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梗着脖子犟道：“我不管！我就要去找他！” 白镜汀静静地盯着儿子消瘦得脱形的脸良久无言，最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先去找你师尊，让他帮你找小微。” “……”白雪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父亲如此好说话，“您同意我走了？” “嗯。”白镜汀点头道：“你已经成年了，也该出去闯一闯。” 白雪高兴地欢呼一声，给了爸比一个亲热的拥抱。抱着父亲的时候，他又生出些不舍和愧疚，吸着鼻子道：“爹，我不在的时候，您要保重身体。打架的时候别冲在最前面。” 白镜汀拍着他的背脊笑道：“傻孩子，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给我最好的安慰。”放开儿子，他拿出几件法宝又叮嘱道：“你独自在外要处处小心，记得每天练习七脉九元功。我会通知你师尊到袪魔屏接你。” 白雪讶然道：“您现在还联系得到师尊？” 白镜汀简短答道：“我们互通消息的法器他一直都带着。” 听他这么说，白雪有些高兴：“这么说师尊并没有忘了我们！” 白镜汀不置可否，只用手指抵唇打了呼哨，一匹银白似雪的独角兽踏云而来。 望着浑身发光矫健优美的神兽，白雪顿时就傻了。小时候师尊曾说过父亲要送他一匹独角兽，他一直当是师尊哄自己开心瞎编的，没想到它今晚会来到自己面前，如雪堆玉砌般傲立云端，安静地等待充当自己的坐骑！ 白镜汀抚着独角兽的鬃毛，轻声道：“瑞白，我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瑞白刨着前蹄，边用头蹭着他的掌心边轻声哼哼，像是在安慰他让他放心。 眼看白雪激动地爬到独角兽背上，白镜汀眼中滑过一抹不舍。扬起手，他拍了独角兽一下，高声道：“去吧！别给我丢脸！” 白雪只来得及向父亲挥挥手，便随着瑞白风驰电掣地消失在夜空。 白镜汀凝视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肩膀垮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落寞神色。 一直隐形跟随他的殷陌现了身，觑着他的脸色问：“舍不得了？” 他苦笑道：“有点儿。他这一去，我们不知何时才会相见？或许就见不着了。” 殷陌环住他的肩膀故意嘲笑道：“都多大年纪还这般伤春悲秋地做作？你知足吧，到哪儿都有我陪着，不会让你寂寞的。” 白镜汀笑叹道：“是啊，有你这个老拖油瓶跟着，我还真是幸运。”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斗嘴，殷陌豪迈的笑声给沉暗的夜色染上了几分欢喜。 ***** 白雪第二天上午就到了东边的袪魔屏。这里被魔族攻打多次，有部分地段已经被攻陷，成了一段修士一段魔族的态势。 雪鹏抱着宝剑大马金刀地坐在魔族的地盘，瑞白便毫不停留、堂而皇之地径直飞了过去。 师兄弟见面分外亲热，两人一点不避讳地拥抱招呼，然后勾肩搭背地穿过袪魔屏而去，把两边的修士和魔族看得目瞪口呆。 “大师兄，我觉得你一点都没变。” “哈哈，我每天吃的好睡的好有美酒喝，变什么变！倒是你，怎么瘦成这样？快赶上竹竿了！” “我想你们嘛。” “嘿，小子，还是这么爱撒娇。雪团子虽然比你小，却从来不撒娇。” 提到小师弟，两兄弟统一沉默下来。是啊，雪团子人小心眼多，从来只对师尊撒娇，可他们仍然喜欢他，不为别的，只为那些在云绶山共同度过的鸡飞狗跳的日子。 过来半晌，白雪主动问道：“师尊好吗？” 雪鹏摇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还在想雪团子？” “唉。”雪鹏长叹一声，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道：“你自己去看吧。”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雪胤的住处。他现在是战鬼族的大王，自然是住在王宫里。 白雪望着建在半山腰的宫殿，像个土包子一般直愣神。无他，这宫殿实在太大了，感觉比整个繁花谷还大点儿。整个宫殿都是用玄色的花岗岩建成，墙壁是黑的，地板屋顶是黑的，窗户大门柱子也是黑的，最多的装饰就是或雕或绘的龅牙老虎，家具少的可怜，简直像一座黑幽幽的阔大坟茔。走在里面，没有人气没有温度，让人不由得一阵阵打冷噤。 “大师兄，我有点冷。”白雪颤声道。 雪鹏递给他一个酒壶，叹道：“可不是冷？我天天在里面都要闷死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位穿白衣的美丽女子，正是叛出横澜派逃走的曲思。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俏~丽的白衣婢女，但走在这一片沉闷的黑色建筑中，美女宛如女鬼，同样瘆人得很。 雪鹏冲三人点了个头。 曲思露出温婉的微笑道：“雪公子，大王回来了，刚进城，我出去迎一迎。” “劳烦你转告师尊，二师弟已经到了，我们在里面等他。” 曲思看向白雪，微笑敛衽，叫一声“白公子”。 白雪手忙脚乱地回礼。心中大奇，没想到魔族女子会如此斯文，一点都不像女魔头。 “她是谁？”等人走远了，白雪好奇地问雪鹏，“师尊身边怎么会有女人？” “她原来横澜派的女弟子，师尊救过她的性命。”雪鹏简短地说了曲思的经历，又道：“她后来听说师尊入魔就找了来，非说要伺候师尊以报救命之恩。师尊如今是王了，这么大个地方总要有人管，就让她留下来。所以啊，她算这里的总管，你缺什么东西就找她要。” 白雪感叹道：“师尊现在真不一样了，还有总管了。以前都是花无暇伺候他，花无暇又粗心，还得靠雪团子提醒……” 雪鹏忙推他道：“你可别在师尊面前提雪团子！” “……” “他听到雪团子的名字就会发疯。” 白雪揉着红了的眼眶连连点头。 雪鹏忙岔开话题道：“其实曲思也怪可怜的。” “她被人陷害堕入魔道是可怜。” 雪鹏恨铁不成钢地掐着他的脖子直摇：“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都多大的人了！普通人都结婚生子了，你怎的还像个小孩？！” 白雪挣开他的钳制，抱头鼠窜地逃；他在后面喊打喊杀地追。两人很夸张地笑闹，都想冲淡心中的哀思。 冷不防白雪一头撞上个人。他捂着额头直呼痛。 一只似曾相识的手落到他头上，揉了揉，雪胤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是这样顽皮。” “师尊！”白雪抬起头大叫。 雪胤点点头，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不过这里毕竟是魔界，你要出去得让雪鹏陪你。”他指了指雪鹏，吩咐道：“不许欺负你师弟。”说完径直负手往前走。 白雪站在他身后忽然哇地哭起来。雪胤听到他的哭声，略回过身，奇怪地道：“你哭什么？” “师尊，您还认我是您徒弟呀！我以为您不要我了！”白雪咧着嘴哭道。 雪胤将一块锦帕丢到他身上，半责备半疼惜地道：“废话。一日为师，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徒弟！” 白雪抹着脸哭道：“师尊，我好想你和大师兄！”他生生把雪团子三个字咽回肚里。 雪胤转身继续走，就听白雪在身后叫：“师尊您跟我回云绶山吧！我爹会像以前那样保护你的，还有我，我也会护着你的！” 这次雪胤没有回头，只脚步略顿了一下。 雪鹏搂住白雪叹道：“你是不是见到师尊高兴傻了，说的什么傻话？” 白雪哽咽着回答：“我觉得师尊老了……一点都不像个活人……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第94章 其实雪胤真人的外貌，除了斑白头发变全白以外，并没有大的变化，依旧是美男一枚。白雪说他老，老的不是容颜，而是眼神和气质。他没有收起战鬼的红瞳和脸颊边的老虎图腾，常年穿一身玄色衣袍，银发随意束在脑后，整个人宛如一尊冰冷诡异的雕像。不是冰雪神祗，而是玄石雕的邪神；不是落入凡间的谪仙，而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过去在云绶山，他虽然冷性冷情，但气度是平和悠然的，像幽谷中的兰花，有芬芳有生机。如今站在这座坟墓似的宫殿里，他没有温度，连呼吸都感觉不到，无心无情，只剩一具刀锋般煞气四溢的躯壳。 雪团子一走，似乎带走了他身上所有沾“人气”的东西，即使在两个徒弟面前露出的一点点温情，也如阳光下的冰花，转瞬即逝。 白雪现在明白雪鹏口中的“不好”是什么意思了。 雪胤径直穿过曲折的回廊走进寝殿，大祭司跟着走进来，恭敬地鞠一躬后，问道：“我王，今日之战可顺利否？” 其实他不用问，只看战鬼们兴奋的表情和雪胤一身带血的衣袍，就知道肯定很顺利。但凡他亲自出手，就没有不顺利的！ 旁边一位魔侍兴高采烈地道：“今日大王连挫五大门派高手，把无相门掌门人都打得吐血，若不是徒弟跑得快玉璇老儿必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雪胤猛地转过头，红瞳如钩刺般扎了过来，吓得他一激灵，牙关差点咬到舌头。 “滚！”雪胤言简意赅地命令。 大王生气了，几个魔侍哆嗦着腿退了出去。 大祭司想的则是，雪胤分明是有机会杀玉璇真人的，却手下留情。他当然不敢直接问，只兜圈子道：“听说王收留了一个无相门弟子。” 雪胤淡淡地回答：“他是我徒弟。”浸满血的袍子已脱掉，他赤着上半身，健壮的身体因为逼真的图腾显得有些狰狞。 “可他毕竟是修士……” “谁敢动他一根毫毛就是和我为敌！” “我王……” 红瞳扫过来，里面有冰凌般的寒光。大祭司顿时说不下去。 “出去。”语气还算客气，但大祭司毫不怀疑如果再唠叨下去，天晶剑就要出鞘了。 雪胤随意披上一件衣袍，看着阖上的大门，低声道：“你也出去。” 曲思自屋角的阴影中走出来，款款来到雪胤面前，伸手要去替他系衣带，“让我留下来伺候您吧。” “不用。”雪胤推开她的手，转身就往里屋走。 “大王，”曲思急忙拉住他的胳膊，低着头喃喃地又唤：“雪胤……”她的指尖微微发着抖，脸颊犹如盛开的蔷薇般明丽。她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眼波流转间尽是欲说还休地脉脉深情。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挑开了衣带，衣袍流水般滑落，露出白~皙娇~美的肩膀。 雪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强硬地拉拢她的衣袍。 曲思颤颤地道：“让、让我伺候您……” “不用。”仍然是那冰冷的两个字。然后干脆转身，没有留恋，没有迟疑，连一丝怜悯也不见。 凝望着他背影，曲思哽咽地质问：“您、您为什么就不能、不能看我一眼？” 没有人回答她。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冷风和她的呼吸声。流珠簌簌滚下来，沾湿~了衣襟，却无法打动男人的铁石心肠。抑或他根本就没有心…… ***** 魔宫里的两人并不知道，在遥远的三境东南角，有两个魂魄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今天问仙台来了位神秘人，跟阿灵和沐阳.魂鬼鬼祟祟说了半天。待那人走后，沐阳真人高高兴兴地拿来一面水镜，说是可以看到魔界的情况。于是一老一小凑着水镜偷~窥，有幸窥到了曲思献身被拒的一幕。 两魂的表现截然不同。沐阳真人十分同情地咂嘴道：“啧啧，没想到横澜派有这么标致的女弟子，我徒弟真是太无情了！” 叶息早炸毛了，怒道：“无情个屁！他怎么可以留个女的在身边？！” “美女要报恩，是男人都很难拒绝，对吧？” “怎么就难拒绝了？！老纸可是为他死的，如今被困在这里受塑魂之苦，他就该为老纸守节，别说美女了，美男都不能多看一眼！还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老纸揍不死他！”叶息边说边揎拳掳袖，恨不得马上冲到魔界实施家暴。 沐阳似笑非笑地道：“不准我徒弟看美女？嗯？谁刚才一双眼直往人家衣领里钻？” 叶息死不认账地望天道：“谁呀？谁这么流氓？” 阿灵终于听不下去了，喝道：“你们俩个臭不要脸的给我闭嘴！” 一老一小同时噤声。过了一会儿，沐阳悄声嘀咕道：“姓曲的女娃肯定是好道侣。” 这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叶息从那时起就开始作天作地，闹着要到魔界找雪胤。没办法，有个这么勾~人的男票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非得栓在身边才放心。 别看每天呆在封天印里，外面的动静他可一点都没放过。听沐阳和阿灵说话的意思，他猜到他们只能帮自己塑魂，要再造身体还得另想办法。他本是安心等他俩找法子的，但现在他改变心意了，决定先去找师尊，然后夫夫俩人再一起想办法。 沐阳真人被他缠得没法儿，搓~着手告饶道：“不是我非要困着你，实在是没办法把你的魂魄送到魔界。” “不可能，您绝对考虑过怎样把我送过去！” “我是考虑过，但还没想明白。” “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有办法！”叶息说着就用头去撞封天印。为了早日跟师尊见面，他算豁出脸皮不要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 “别啊，你让我再想想行不？” 沐阳真人被他逼得没辄，很怀疑上辈子欠了薛胤征一大笔债，这辈子不但要替他儿子操碎心，还得为他儿媳妇操碎心。 两天后，沐阳真人表示已经有了个成熟的计划，但是得等时机。过了三天，那位不露面的神秘人又来了，照样和沐阳、阿灵嘀咕半天，等他走后，沐阳真人宣布明天就可以送叶息去会他男人。 次日沐阳真人将小宝拎到封天印前，吩咐它道：“让你主人见见你的真面目。” 小宝极不情愿地嘟噜一声，尔后转一圈，转眼变成了一只成年二哈，体型甚至比哈士奇还要大一些，算是一只巨型犬。 叶息惊得倒吸凉气，怒道：“好你个小宝，我说你怎么一直长不大呢？原来是想装嫩卖萌得好处！你你你太腹黑了！” 腹黑犬羞愧地低下头，用一只抓子遮住眼睛。 沐阳真人道：“小宝是哮天犬的后代，无论灵觉、灵识都很强，你可以暂时寄居在他身上，即使是上品金丹或是魔尊也发现不了。等你找到合适的躯壳再转移。” 纳尼？老纸要变成一只狗吗？555555！叶息表示很难接受。“我为什么不寄居到人身上？” “你上人身就夺舍了，我们才不造这个孽！”阿灵不耐烦地回答。 “那死人呢？就是那种没死透的人也不行？”叶息不死心。 “你当自己是正常魂魄？你是拼凑再造的懂不？你没那个功能！”暴躁的阿灵成功地让叶唐僧闭了嘴。 叶息不但要变狗，变狗之后还要特别小心不能被人发现，因为他的魂魄仍十分脆弱，很容易被破坏。另外他暂时没有说话的能力，也就是说他只得以狗身份与别人沟通，很有可能与师尊对面相逢不相识。 这实在太凶残了有木有？！叶息当即就炸毛。 沐阳真人耐心地解释：“这只是暂时的，等你魂魄完全恢复就可以说人话了。” “那要恢复到猴年马月呀！如果师尊一直认不出我，当我是狗，那我去了也白去，别人抢我男人我也阻止不了！”叶息的毛都快炸焦了。 “你可以咬他们嘛。”沐阳孟达坏笑道。 叶息呲着牙准备咬这为老不尊的师祖。 “你别逗他了。我告诉你，你好好练《万象灵识诀》，不但有助于你的魂魄快速恢复，而且可以帮你和你男人、还有其他人沟通。”阿灵难得好脾气地维护叶息一回，“神识强到一定程度，你可以托梦。神识越强在梦里呆的时间越长。” 如此苦逼的寻夫之旅，叶息只能勉强接受。他的魂魄进入小宝的身体，见到识海里蹲坐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这肯定是小宝的神识。腹黑犬一看到主人走近，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撒娇卖萌，奋力挽救先前崩坏的形象。 叶息抱起他，在问仙台跑了一圈，终于看全了这个神奇的救命之地。不过以狗的视角看人看物，感觉颇是酸爽。 第95章 “师祖，我要怎么进入魔界？”叶息悲催地听到，自己问出的话变作一连串“汪汪”。 也不知沐阳真人听没听懂，反正他拿出天机镜反正狗脸下。这一次镜中~出现了正牌男猪韦毅行。 “汪汪……”啥意思？他不是被支取少数民族地区支边了吗？咋又出来了？ “此子将会有一番大作为。”沐阳孟达习惯性地抚着他的肚子，严肃认真地道：“我不知道他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但天机镜显示的那个最终结果，也有他的一份力。” 好吧，韦毅行是正牌男猪，绕不开他很正常，不过他是要帮我去魔界吗？叶息用狗语提问。 沐阳真人自顾自地道：“他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份《牧溪散记》，正有事要去魔界，你可与他同行。” 《牧溪散记》明明在叶息手中，韦毅行绕山绕水还是得到了“复印件”，并且绕山绕水地跟自己和师尊凑到了一块儿，并且可能成为拯救世界的一份子，男猪的命运怎么拐还是拐到作者的设定上，真不愧是穿书。叶息暗自下决心定要努力修炼《灵识诀》，希望能影响“四爷很忙”的思路，当然这是后话。 阿灵护送小宝和叶息来到最近的袪魔屏。很“巧合”地遇到了妄图潜入魔界的韦毅行等三名无相门弟子。也不知小宝被做了什么手脚，它的出场相当酷炫，立在一个小山头上，周围光秃秃地空地因它的出现升起了一小片五彩祥云。巨型哈士奇立在云间，全身自带金光，还是柔光效果，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只英武瑞兽。把韦毅行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认为是天降吉兆，当即就把小宝收入麾下。 叶息龟缩在小宝的识海里，冷眼旁观韦毅行三人乔装打扮买通某黑市老板，从秘密的走私通道潜入魔界。其间遇到了三拨魔兵，每每眼看着要露陷儿，小宝就会摇脖子上的小金铃。铃铛一响，魔兵们就像给催眠了似的，啥都不问了，放行。 当他们有惊无险地进到魔界后，韦毅行三人直称小宝是瑞兽，挨个上来又抱又蹭以示亲热。叶息在识海里盘问小宝，知道这金铃乃是沐阳真人给的，并且吩咐小宝在魔界遇到危险时就摇响它，可转危为安。 不知为何，这让叶息想起那个到问仙台的神秘人，莫非他是跟魔界有瓜葛的高人？师祖肯定还有什么秘密谋划没告诉自己！ 不过他根本没时间来琢磨这些问题。他的三位坑爹队友进入魔界第二天，就带着他躲进了一处小树林。 直到此时，叶息仍然不知道他们入魔界究竟要做什么，听他们言谈，他们在魔界大约是有内应，今日到此是为了等什么人。 不知何故韦毅行似乎特别喜欢小宝，这时突然凑到小宝身边，摩挲着二哈脖颈上的长毛，善心大发地低声道：“我们能遇到也算有缘，今日之事实在危险，本不该带你一起来犯险，你走吧。” “……”有危险你干嘛带老纸来？现在才说，老纸知道这是哪儿逃个屁！虽说神兽、灵兽魔修两界通用，可万一碰到僵尸门那种恐怖门派，搞不好小命都不保！师祖你给我找的是神马助攻？！作者你的猪脚能不能靠谱点儿！叶息的腹诽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表现出来就是小宝对韦毅行直呲牙。 韦毅行却把它的表情理解为不愿走、让它走还生气，便对两位同门赞道：“它不但是瑞兽，还是忠犬！” “是啊是啊。这么好的灵犬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小宝立刻昂起头挺起胸，无声地表示：“我是哮天犬……的后代！” 负责警戒地人做了个噤声手势，以气流说道：“嘘！来了！” 叶息眯着狗眼循声往山上望去，只见从山腰处走下一队人马，不，所有人骑的不是马而是老虎！老虎凶猛，骑者威武，而且每个人脖颈脸颊上都绘有老虎图腾！ 是战鬼！ 还没等叶息做出反应，韦毅行率先飞弹而出，另外两个也跟着跳出去。三柄飞剑激~射而出，战鬼的队伍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虎啸，兵器纷纷出鞘迎敌。 叶息心里滚过无数个“卧~槽”，猪脚这是要……刺杀？！修真小说里出现这种桥段真的科学吗？ 三名修真刺客此时已冲进了战鬼的队伍，三柄飞剑化成剑雨，生生在战鬼中劈出一条道路。韦毅行在同伴的掩护下冲向队伍后面的一架老虎拉的车。 叶息为难死了。如果小宝冲出去，万一被当作刺客灵兽遭战鬼诛杀，就小宝这怂货不够人家一刀劈的；如果不出去，好不容易遇到战鬼，省去了不少寻找的麻烦，万一错过不知以后该怎样去找师尊。正犹豫着，他忽然看到韦毅行掏出什么东西，好熟悉的感觉…二哈的眼珠都快瞪了出来，竟是灵蛇匕！ 这把让自己碎成渣渣的凶器，叶息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了。它就算断了、被重新锻造、落到韦毅行手里，他也认得出！而且简直像条件反射般，脑子还没转过弯，他的意志已促使小宝飞身扑向大车——尽管远了点儿，基本是够不着，但那股奋不顾身的气势却端的是万夫莫挡。 灵蛇匕已经刺向车帘，却被一道青光挡住并弹开。尽管这柄灵蛇匕是重铸的二把刀，但杀伤力依然十分强大，韦毅行实在没想到竟被对方轻松挡开，一时间乱了方寸。慌乱间，青光大盛，一把青色飞剑直刺向他面门。韦毅行急忙往旁边躲闪，青剑倏忽化作一排竹叶镖，左右围攻，割伤了他的左手和右脚。 又是一件让叶息刻骨铭心的武器——清竹剑！而清竹剑的主人只有一个！ 叶息什么也顾不得了，以狗身飞一般扑进了战鬼的杀阵，一个轻巧的起落就跃到了车帘前。就在车帘被掀起的一瞬间，大狗凌空变作毛球般的小奶狗撞了进去。 雪胤眼前一花，下意识地伸出手，一团暖暖的毛球落到掌心里。他低下头，对上一双亮晶晶圆~滚滚的黑眼珠，一只小狗正摇头摆尾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这只小狗长得跟小宝太像了，连眼神都一样，甚至还要更狗腿些。 已然冷硬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又一下……他心底升起一抹久违的柔情。小狗张开嘴轻轻啃他的手指，啃得他痒酥~酥的。“哪里来的小东西？”无视刚才发生的一场暗杀，他把小狗举到面前，柔声道：“你很像我以前养的灵犬。” 小狗呜呜地哼起来，奶声奶气的，顿时令他的心又软了几分。 第96章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雪胤把小狗抱进怀里，反复摩挲软软狗毛。 小狗紧靠他的胸膛，用脑壳使劲蹭，像是要在上面蹭个窟窿自己好一头扎进去似的，边噌还边发出“呜呜”的声音。啊，他家男人的怀抱就是这么舒服！这味儿都多久没闻到了！ 雪胤的心思全在新收的萌宠身上，已经忘了前一刻发生的那场行刺，也忘了有三个刺客还在外面趴着。 “大王，这几个人怎么处置？”魔侍将韦毅行等人推到大车前。 韦毅行一眼就看到雪胤抱着的小狗，眼眶顿时有些发红，暗自后悔不该带这只灵犬前来冒险，他们自己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实在没必要搭上的性命。如今它落到大魔头手中，不知施了什么魔法将英武的它变作奶狗，以它忠烈的性格，必是无法忍受此等大辱！ 犬叶息从他男人怀里扬起头畅快地舒了口气，顺便瞥了眼被摁跪在地上的韦男猪。 它那副得偿所愿的模样落到韦毅行眼里，硬成了痛苦求助。他不顾一切地脱口大叫：“雪胤你放了它！” 雪胤红瞳一转，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瞟了他们一眼，淡淡问道：“你们是无相门弟子？” “雪胤你这个无相门的叛徒，你罔顾师门教诲自甘堕落，本门弟子都有责任清理门户……（以下省略若干粗口）” “大胆狂徒！竟敢侮辱我王！”魔侍几脚将他们踹倒，抡起刀就要砍。 “住手。”雪胤及时出声制止。 “大王……”战鬼纷纷不解地看向他。 “放了他们。”他淡然地下命令道。 “可是他们想杀您……”本性凶残的战鬼对敌时素来不留情，不是敌死就我忘，头一次遇到这种对方要下杀手还留对方性命的事，即使是王的命令也不免让他们犹疑。 红瞳平静地看向出声之人，那战鬼立即觉得好像是天晶剑朝自己砍下来，力压千钧又见血封喉，不由得双脚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难得雪胤今日心情好，耐心地多说了一句：“你们记住，我不杀任何无相门弟子！” 战鬼崇拜力量，强者为尊。雪胤如今是战鬼最强者，不管他做的事多荒谬、多不合规矩，战鬼都会毫不犹豫地服从。既然他说不杀，就算魔侍们手痒难耐也只得收起武器，很不情地将刺客扔到路边。 车帘落下，老虎拉着车径直从韦毅行身边走过。 韦毅行心情复杂地望着远去地老虎车，扯着嗓子叫道：“你不用假仁假义，有机会我们还是会杀你！” 一个清冷声音遥遥传来：“若有本事尽管来……” 趴在男人怀里的犬叶息暗自感叹，韦毅行这是要和师尊反派纠缠相杀的节奏呐。 出了这次意外，雪胤命令老虎车队折回半山腰的宫殿。 和白雪一样，叶息虽然披着厚厚的犬皮，进入那座黑色宫室时仍忍不住打冷战。 “冷吗？”雪胤发现小狗缩成了颤栗的一团，一面伸手轻柔安抚，一面吩咐魔侍：“去找曲姑娘拿些赤火石来。” 叶息伸出半个头东张西望打量他男人的新住处，卧~槽好宽大！卧~槽都漆成黑色是神马意思！当看到迎面走来两名白衣侍从时，他登时睁大眼珠，伸长了狗脖子，卧~槽这两人竟然长得跟他本尊一模一样！ 然后，他又看到一个，接着再一个……宫殿里除了皮肤上有图腾的战鬼魔侍以外，居然全是以他本尊为蓝本的傀儡侍从！森然阴暗的黑色宫殿里，飘过一张张自家面孔，这是一种怎样诡异到销~魂的感觉？！ “大王。”曲思捧着一个丝袋款款而来，“您要的赤火石。” 雪胤接过丝袋一点头道：“多谢。” 曲思抿嘴笑道：“这是我该做的。” 叶息冷眼看着情敌对师尊眉目传情，原是打算跳上去咬她几口的，可面对这么个娇娇柔柔的小~美人，实在是下不了嘴，算了，好男（狗）不跟女斗。 曲思一进门就见到雪胤抱着的小狗，这时眼看雪胤并不打算多谈，便没话找话地道：“哪儿来的小狗？好可爱。” “我出去时捡到的。” “我可以抱抱吗？” 雪胤低头看看小狗，又看看曲思的已经伸出的手，便松开手臂让她抱。谁知小狗的爪子牢牢揪着他的衣襟，曲思抱起他的身体，头却紧紧贴在雪胤胸前，一副宁可闷死也不离开的样子。 叶息的os：美女你不要诱~惑我啦，虽然你有哥喜欢的魔鬼身材，但哥是有家室的，怪只怪我们有缘无份恨不相逢未嫁时……哎呦呦别再扯了，脚要断了！哥理解你见到萌物的荡漾心情，可哥真不能对不起我的糟糠…… “小家伙可能是怕生。”眼看衣襟都被揪扯起来，雪胤重新抱住小狗一脸宠溺地道。 曲思悻悻地放手，又道：“是不是要给它做个窝？” “不用，它跟我住。” 忽然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白雪在门外大呼小叫：“师尊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不小心绊到门槛，大头朝下差点栽倒，幸亏雪鹏在后面揪住他的衣领。俩兄弟兵荒马乱一阵乱，总算并排站定在雪胤面前。 “您见到他了吗？”白雪迫不及待地问。 “我半路有事就回来了，没去见他。” “啊？没见到呀。”白雪难掩脸上失望，“您什么时候会再去？” 雪胤的红瞳在他脸上停了一息，意味深长地道：“白雪，他已不是过去的小微，见与不见有甚区别？” “我……”白雪还想再说，被雪鹏从后面撞了一下。 “这小狗！”雪鹏故意咋咋呼呼地大声道：“师尊它忒像小宝了！白雪你看，像不像？” 白雪与小犬四目相对，心头一震。小犬不仅模样似曾相识，那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雪团子。 这时刚刚还死赖在雪胤身上不肯离开的小犬，挣扎着跳下地，颠颠地跑到白雪面前，立起上身用前爪攀着他的衣裤灵巧地爬到他肚子上。惊讶地抱起小犬，白雪对着它又看了一息，叹道：“我觉得它的灵觉比小宝还高，像……像雪团子！” 雪鹏拎过小犬结结实实地揉~捏一番，道：“这小眼神确实像雪团子。”又开玩笑地道：“不会是被雪团子附身吧？” 犬叶息在心里竖了个剪刀手：大师兄乃猜对了！ 师徒三人围着小犬议论纷纷，雪胤的冰山脸难得地露出浅淡表情，眼里更是满满的怜宠。被挤到一旁的曲思看在眼里，心里颇不是滋味。一只小犬竟让他如此动容，其实是因为那人吧——因为小犬像那人养的灵宠；因为它的眼神像那人…… 他的心原来这般小，小得只容得下一人。他的心又是那么大，大到装满了十多年点滴记忆，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管自己怎样努力，都进入不了他的世界吗？ 曲思悄然退出屋，立在门边望了一会儿，轻轻阖上门，将一室笑语关在身后。 隔了两年，叶息终于如愿以偿和师尊同榻共枕，不顾一身好毛皮他一个劲儿往雪胤身上靠，恨不得和他长在一起。雪胤笑微微地看他在怀里一会儿变大、一会儿缩小地翻腾，嘴上吓他：“你还让不让我睡觉？再闹睡地上去。”手臂却把他搂得更紧了。 小宝蹲在识海里弱弱地抗议：“主人，我好热，我喘不过气了……我要睡地上！” 好不容易睡着了，叶息忽然感到身旁动了动，传来几声悉悉索索的轻响。猛地睁开眼，他堪堪看到雪胤走出房门的背影。 他一个激灵醒透了，连忙跳下榻，踮着脚尖尾随在后面。 玄色锦袍随意地披在雪胤身上，因为没系衣带，一边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起伏的肌肉线条和狰狞的图腾在散乱的白发间若隐若现。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宛如一个飘荡在黑暗里的游魂，只是看背影都能感觉到寂寞无边。 回廊依山而建，九曲十八拐，直到山巅处有一个小小的亭子，亭下是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里开满了素色莲花，在月光下颇是清幽安静。 雪胤走进亭子，面对池塘凭栏而坐。亭子的地上放满了酒坛，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酒香。顺手拎起一坛酒，雪胤拍开封泥仰脖喝了一大口，架势忒豪迈，酒鬼雪鹏只怕都不及。 他啥时候开始喝酒的？！在叶息印象里，雪胤几乎算得上滴酒不沾，平时只爱喝茶，除非特别高兴地时候才会沾酒，也不过是润润唇的量。可眼前，不过一忽儿的功夫，他已经喝干一整坛，随手扔了酒坛，再打开一坛开喝。 虽然修士的世界不存在喝酒伤身一说，但他这种失恋汪不要命的喝法还是让叶息心疼不已。小跑过去噌地跳上他的膝盖，汪汪地叫起来。 雪胤垂目看着他，恍惚问道：“你怎么来了？” “汪……” “你让我别喝酒吗？”看到小犬忙不迭点头，他自嘲地轻笑道：“为什么不喝？我每日每夜想着他，想的心都碎了，可他连我的梦都不肯入，也只有喝醉了，我才能忘记他……我曾说过要护他周全，但他却为救我而死，魂魄都找不到，你说他是不是在怪我？！” 他仰头将剩下的酒一干而净，酒坛砸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叶息……叶……息……你既然来到我身边、许了我生生世世，为何又要离我而去？早知今日，当年你何必管我？让我成魔、让我被三境修士打死算了，也好过今时今日如此磨折！” 又一个空酒坛落地。叶息很想捆住他的手脚把他拖回屋，无奈被困二哈体内，除了变大后用力扯他的衣袍外别无办法。 袍子都被扯下来一块儿，雪胤却没有知觉，自顾自一坛接一坛地喝酒。 酒精浸~湿了他的衣襟，酒精让他的红瞳仿佛要淌血，酒精让他全无风度东倒西歪说着小言台词。 他俯靠在栏杆上，倾身朝前。叶息看到两串泪珠滚下他的脸颊，径直掉入下面池塘里的莲花上。原本拳头大的莲花转眼便长大了一圈，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叶息这时才发现，满池莲花并不是白色而是半透明的，在月光下犹如冰雕雪塑，舒展的花瓣上光影交错，隐隐可看到人形轮廓。这轮廓别人看不出来，叶息可是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本尊烧成灰也认得！ 这些莲花原来都是千变莲。千变莲会根据浇灌它的物质长出不同的样子，池塘里的千变莲居然是用眼泪浇灌长成的，因为每一滴眼泪都因叶息而流，所以莲花上可以看到他的影子。 尽管池水不可能都是眼泪，但泪水的分量绝对是杠杠的，否则绝长不出这种规模的千变莲！ 此情此景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悲伤逆流成河！师尊每天晚上都是这般边喝酒、边流泪、边念着自己渡过的吗？失恋汪都不足以形容，应该改叫绝望汪！ 裹在雪胤身上那盔甲似的防备崩碎如地上的碎酒坛，露出了软弱痛苦的内里。 叶息料到他会伤心，但没料到他会伤成这样。难怪他一身死气，他的心是不是已经死掉，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想抱住他、亲吻他、告诉他自己没有死、让他知道生生世世的誓言并没有变，可叶息除了狗叫还是狗叫，根本无法表明心迹。 犬叶息急得团团转，忽然想起阿灵的话，对，托梦！ 凝神屏气，集中神识。 或许是叶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许是他们俩有战鬼的血印羁绊，虽然现在的叶息灵识力量依然低下，但一缕魂影颤颤巍巍升起，直钻入雪胤识海。 一片昏沉中，雪胤看到识海里的青年，长身玉立，短短的黑发覆在前额上，清俊的容颜因为配了双过于灵活的眼睛，多出几分贼眉鼠眼的猥琐气。然而就是这种气质偏偏让他显出一种难得的活力，像火把一样温暖着自己沉暮冷清的生活。 叶息。他默默地念出这个名字。 青年恶狠狠地扑过来，四脚四手地攀挂到他身上，后背拱起，像个背着壳的乌龟一样滑稽。可雪胤惊喜交加如堕甜梦，伸出手臂用力地搂抱住他的腰，恨不能把他勒进自己的血肉。 “不准喝酒！”叶息毫不客气地揪扯他男人的头发和耳朵，咬牙切齿地道：“不准糟蹋自己！给老纸好好活着，等老纸回来！听到没有？！” 雪胤喃喃叫着他的名字，识海一阵阵兴奋发晕。终于梦到他了！哪怕只是短暂梦境，也好过日夜对着傀儡苦苦思念的煎熬，更别提他还说会回来！ 现在雪胤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就是让跳进池塘里游果泳，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办！ 无奈力量有限，叶息只来及在爱人唇上亲一下，便从梦里消失了。然而，这对雪胤来说已经足够。 对于相思的人儿，一吻便能让他甘心等待百年。 第97章 老虎车摇摇晃晃地行进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叶息汪窝在雪胤怀里，感觉很不好。自打车队进入这座山麓以来，天色就陡然变得阴沉，四周气压也十分压抑。 魔界虽是魔族聚居的地方，但冲天的魔气只是在三境看着唬人，真住在这里的人是感觉不到的，空气依然十分清新，阳光依然十分灿烂，即使是雪胤住的那坟墓似的宫殿也可以看到太阳。然而这里，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薄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低低的黑云在头顶滚动，凝滞的气流让人胸闷，周遭寸草不生，听不到一点声响。叶息和识海里的小宝却感到，在身边的岩石、脚下的土地中有一股暗涌的力量，仿佛随时要破土而出吞噬一切。 而以凶蛮著称的战鬼们全都紧握武器，警惕着环视着四周，是时刻准备战斗的状态。连素来镇定、今天又心情很好的雪胤也是肌肉~紧绷，悄然擎出了天晶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叶息汪叫了两声，并没指望师尊听得懂，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焦躁的心态而已。 雪胤却答道：“这是影魔族的地盘。” “……”影魔族是什么鬼？ “血魔族被灭，他们的地盘被分作三份，暗魔族、疫魔族各得一份，剩下的给了影魔族。” 叶息想起来了。在问仙台时，他曾听沐阳提过魔界的形式：大致是雪胤回到战鬼族后，带领族人夺回了被其他魔族的地盘，血魔族在失去血蝠王后迅速衰落，很快被暗魔族和疫魔族吞并；而那设局引雪胤入魔的boss,大约是与魔尊们有协议，分了一杯羹，替代血魔的位置成为新的魔尊，影魔族就是他的族人。 他们在山里走了那么久，没见到一个生物，莫非这影魔族族人是影子？ 叶息刚冒出这个念头，车就停住了。 雪胤抱着小狗走下车。面前是占地十数亩的空地，除了两间简陋的茅草屋以外什么都没有。 和雪胤那座雄伟的宫殿相比，影族之王的住所实在是巨寒酸有木有？好歹是一族之王，要不要这么节俭？叶息对这位终极大反派升起了一丢丢同情。 战鬼们一字排开，小心立在空地之外，好像眼前的空地是龙潭虎穴一般。雪胤一手抱狗，一手用天晶剑杵地，也不肯往前迈步。 大概是实在不想和害过自己的阴谋家说话，雪胤给身边的魔侍递去眼色，魔侍立即拍了拍一只老虎的头，老虎仰头发出地动山摇的一声虎啸。尔后，从地底依次冒出一方方石块，一直延伸到茅草屋门前形成一条小路。 雪胤犹豫着低下头，正对上叶息汪滴溜溜的黑眼睛。他看到小狗把爪子勾进他的衣袍，于是放弃把小狗留在外面的打算，拉开前襟将它塞了进去，只留半个头在外面。 石板路并不长，但雪胤走得万分小心，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对到哪里都用飞的前修士而言是十分罕见的，主见这地方一定暗藏有很多机关。 茅草屋的门自动打开，里面黑黢黢的，只门前有一点光。叶息可以感觉到屋中央坐着个人，看不清相貌，但有一双森亮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窥视着他。 叶息汪心里咯噔一下。在无相门第一次碰到灵玑真人，他身旁就藏着这样一双眼，可以深入到自己的识海。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尽量将自己往师尊衣袍里缩。雪胤很有默契地用衣服把他密实地遮住。 “你带了客人？”那声音阴测测地开口道，听着有些沙哑沧桑，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不过是路上捡到的小东西。”雪胤说着，从袖中抛出一个水晶球似的东西。球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掀起一股浓浓的血气，和一阵尖利的嚎叫。 小微稳稳地接住，笑了一下，道：“多谢。” 雪胤并不领情，冷冷道：“我要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给我？” “急什么。”小微笑道：“你去一趟鹿湄山，我就给你。” “不去。”雪胤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还是不肯杀无相门弟子这可怎么办？没有我要的东西，我就无法满足你的需求。” “你不要得寸进尺。”叶息只是听师尊说话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杀机，看来师尊已经处于暴走的边缘。 “你不想让他复活吗？”小微还不怕死地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果然，电光火石间天晶剑已脱手，直刺向黑暗中的傀儡，在离眉心半寸的地方堪堪停住，“下次来，把东西给我。”雪胤的语气不容置疑，那意思就是你再不给东西老纸就做了你，别以为你可以威胁老纸，大不了老纸自己去找！ 叶息觉得他男人太特么酷帅了！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小微似乎有些畏惧雪胤和他的天晶剑，只沉默了一息便妥协道：“再做一次，下次来，我就把东西给你。” 雪胤收起天晶剑，道：“这次是何处？” 小微不答，仍过一枚玉简。 收起玉简，雪胤略微缓和了语气道：“我徒弟想见你一面。” 小微似乎怔了怔，继而冷酷拒绝：“不见。你最好让他别来烦我，否则休怪我不给你面子！” 雪胤蹙起眉头，道：“他毕竟曾是你的主人，就没有一点情分了吗？” “主人？”小微冷笑道：“因为他做了个傀儡就想永远控制我吗？做梦！至于情分么，我陪他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该还的早还完了。现在我是魔尊，再不是供人役使的傀儡！” 话说到这个份上，雪胤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地走出茅草屋。叶息伸头望着身后阖上的柴扉，心里替白雪难过。 上车后，雪胤拿出小微给的玉简，上面浮现出一片荒漠，然后是一只有人高的黑色蝴蝶。这是神马意思？ 叶息汪抬头去看师尊，只见雪胤眉头紧蹙，红瞳微眯，好像遇到某件棘手之事。难道是小微用帮自己复活为条件，要挟师尊替他做什么事？他自己不出手却让师尊去做，定是很危险很难搞的。啊西巴！居然打着老纸的幌子害师尊，你给哥等着！ 无奈叶息如今的神识仍是弱鸡仔，爆发过一次之后就失去了力量，晚上翻来覆去想托梦，结果累成死狗也没托成。次日雪胤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狗，没忍心带它去冒险，把它留在了王宫。叶息汪又焦急又担忧，每天都跑到宫殿前的山崖上远眺，却始终不见他男人的踪影。 在叶息cos望夫石的时候，小微走了一趟欲魔族。 欢喜魔慵懒地倚在舒适的躺椅上，周遭一片花团锦簇、锦绣春~光。傀儡一身布衣黑袍，只露出苍白面孔，犹如浮在黑云里的幻影，连脸颊上的莲花都显得灰暗难明。 难怪叫影魔族。欢喜魔暗想，嘴上娇~笑道：“不知影魔尊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小微也不客套，直接道：“我来是想向您讨一件东西。” 欢喜魔长眉一挑，调侃道：“本座这里除了美人只有美人，莫非影魔尊想要个美人伺候？” “他？”傀儡微微一笑，那张模糊的面孔顿时鲜明生动起来，俊颜上隐隐透出一抹容光，令见过声色的欲魔们都不由得看直了眼，“能令战鬼之王痴迷的人物，应该算是美人吧。” 欢喜魔的笑容一僵，美眸立时警惕眯起，“那小鬼？不是死了吗？” 小微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他是死了，不过据我所知，他好像有东西留在魔尊您的手里。” 欢喜魔心中一凛，故作惊讶地道：“什么东西？本座怎么不记得了？” “您不记得没关系，我给您提个醒儿，那年您和战鬼的大祭司在长山伏击雪胤，虽然给他走脱，但您也拿到了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似乎对他很重要。”小微边说边走上前，停在欢喜魔面前，高大的阴影罩了下来。 欢喜魔冷下脸来，眉目间不复妩~媚风~情，只萦绕着一触即发的凶气，“你想要本座就要给吗？你的口气倒是大！” 小微弯下腰凑到她耳畔轻声道：“魔尊拿着那东西无非是想有个挟制雪胤的筹码。可您想一想，如今的雪胤与修士势同水火，暂时不会同魔族反目。他虽凶猛，但无野心，战鬼一族求的也只是安身立命而已，您与其防着他，不如腾出力量扩展自己势力，暗魔族和疫魔族不正是这样做的吗？” 他拉起欢喜魔的手，哂然一笑，“上次静虚老儿那件事，我们不是合作的很好吗？您把那东西给我，我定不会让您吃亏。” 欢喜魔想到上回得到的酬劳，心头一动，掀起眼角瞟向他：“你且说说，怎么着不吃亏？” 他附在欢喜魔耳边一阵低语，欢喜魔先是吃惊继而眉露喜色，但仍有些不信任地道：“当真？” “您看。”他摊开手掌心里，递到她眼皮下。欢喜魔只看了一眼，便欣喜若狂点头道：“好吧，东西我给你，不过你也得留个凭证给我才行。” 小微垂目微笑道：“但凭魔尊吩咐。” 欢喜魔拿出一粒丹药，笑道：“你把这个吃了，等你付完酬劳，我自然会给你解药。”此药乃欲魔族的秘制丹药，比情花毒厉害得多，若没有解药，不论是魔族还是修士，不论修为有多高，都会受尽苦楚而身死道消。 小微接过丸药，眼皮都不眨就吞下了肚。欢喜魔终于放下心，取出小微要的东西，那是一个被禁锢在琉璃瓶中的幻影——叶息本尊的幻影。 第98章 叶息汪每天当望夫石的同时苦练《灵识诀》，某天神光乍现，让他窥到“四爷很忙”的更新——韦毅行在魔界大冒险，和反派雪胤抢女娲石。 女娲石是跟封天印配套的神器，封天印可塑魂，女娲石可再造身体，当年封天印留在失却之阵，而女娲石则放进了虚空之阵。也就是说找到女娲石，很可能就会找到失落的虚空之阵，而且神识君这次没掉链子，得到活地图男猪在魔界的藏身之地，只要等师尊回来，设法托梦给他去找韦毅行，就有机会找到可以复活叶息的女娲石，以及拯救世界的钥匙虚空之阵。 有了这条线索，师尊就不用再被小微胁迫了。师（老）尊（公）你快回来吧！ 雪胤是在一个雷雨之夜回来的。 叶息汪当时正四脚着地地趴在榻上练《万象灵识诀》。一连串炸雷响起，白色闪电照亮了黑暗的房间，入定状态的叶息汪猛然感觉到一股凶气，睁开狗眼一看，雪胤正定定地盯着他，赤瞳在电光中像是要滴血一般，妖异得让人心惊。 怕雪胤的人很多，但不包括叶息。别人在雷电交加的半夜猛地看到这样一双带煞气的眼睛，多半会吓一跳，叶息却只感到心疼。雪胤的这种状态他太熟悉了，这是战鬼力量爆棚、即将失控的前兆！ 小狗眨了眨眼，小短腿用力一蹬欢喜地扑进雪胤怀里。平时雪胤都会给小狗顺顺毛，抱在怀里揉一揉，但今晚他不但没有任何亲热动作，反而一把攥~住小狗的脖颈，攥得小狗四脚乱刨，一阵阵翻白眼，舌头都要伸出来。 眼看小狗命在旦夕，雪胤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有个声音在耳畔柔声呢喃了一声“师尊”。手指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非但不再用力反而慢慢地松了开，小狗仰面朝天地落到床榻上，张着嘴直喘。甫一恢复，小东西又不怕死地蹿到他腿上，摇着尾巴傻呼呼地卖萌。 雪胤的赤瞳闪过一抹心痛。托起小狗的下巴，他轻声问道：“你不怕我？” 叶息汪把尾巴摇成风车：你是我师（老）尊（公），我怎么会怕你？ “我差点杀了你，你不恨我？” 尾巴几乎卷成麻花：爱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爱你？ 雪胤抱起叶息汪，冰冷的脸颊贴着狗脸，低声自语道：“有时候我觉得雪鹏说的对，他也许附在了你身上。他如若能活过来，不论是人还是兽，我都会好好宠他、爱他……” 听着他男人的表白，叶息表示师尊人~兽实在太重口，还是变回人比较好。 雪胤显是十分疲惫，抱着小狗歪靠在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叶息汪被他一身血腥气熏得难以入眠，这气味比寻常血液更浓重，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应该是魔族的。难怪他没带一个战鬼只身前往，是不想将他个人的杀戮演变成两个种族的战争吧？师尊如今虽然是战鬼的王，但骨子里的悲悯天性并没改变，表面是绝情绝~欲，行~事时总会下意识地把对无辜者的伤害降到最低。 “四爷很忙”你笔下和猪脚死磕的反派如此有人情味，你造吗？ 叶息汪在雪胤怀里拱来拱去，在他袖子里发现一个布袋。此物就是一切臭气的源头。狗爪子在上面扒了扒，却不敢将它打开。布袋里的东西时明时暗，发出呜呜的刺耳低鸣，叶息汪知道这是生物死后的魂气，被强行用法术聚集起来。死亡瞬间产生的魂气多半充满恐惧、怨恨、不甘、愤怒，是负能量中的战斗机。而这布袋里的魂气又格外厉害一些，以至于隔着层布料都能让叶息的魂魄战栗。 小心翼翼地把爪子按到布袋上，小宝的识海里出现了一只和人一般高的黑色蝴蝶，但这只蝴蝶长了一口尖利獠牙，头脸十分狰狞。 是歧蝶！ 黑色歧蝶扇呼翅膀，化成一股黑气。叶息在黑气里看到了师尊的身影，他手执天晶剑正割草般地斩杀歧蝶，歧蝶先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很快就被杀得所剩无几。黑气倏然携裹着凄厉鸣啸翻卷而来，气势汹汹要将叶息和小宝吞没，一人一狗吓得跌坐在地，缩成一团连连往后退。叶息急中生智结了个简单法印，同时大叫：“退！” 黑气在他们面前一寸处堪堪停住，不甘似的挣扎了一下，便在识海里升起的光亮照射下消散了。 好险！装在袋子里的歧蝶魂气景可以攻击小宝的神识，这玩意儿简直是个装满负能量的能源块儿！不过也难怪，作为疫魔族里比较凶残的分支，尽管数量不多，但精神正常的魔族都不愿招惹它们。师尊居然没有任何因由地把歧蝶族给灭了，它们留下的魂气当然充满憎恨、怨怒和不甘。 叶息算明白了，小微这厮没有实体，大概是什么气啊魂啊化成的，需要负能量来维持其存在，所以他拿自己要挟师尊替他杀人并收集死者的魂气。他的需求得到满足，账却算到师尊头上，如果死者亲友要寻仇只会来找师尊。真是阴险歹毒啊！必须告诉师尊，不能再被他利用了！ 盘腿入定，叶息念起口诀，神识之力像裹毛线一样丝丝缕缕汇聚到他周围。随着神识毛线团越裹越大，雪胤胸口结魂契的地方亮起了一簇光。 “师尊……” 雪胤慢慢睁开眼，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正趴在身上，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 “叶、息。”他小心地吐出这两个字，唯恐声音大了会惊醒美梦，“太好了。你又来看我了。” 支起身体，雪胤伸手拖起叶息的脸颊，拇指在上面轻柔摩挲。然而所及之处，冰凉没有实感。 “你为何现在才来？”雪胤幽幽叹息道：“哪怕是梦境，我也希望能天天见到你。” 叶息握住他的手腕，认真道：“我也想啊，但我现在能力不够，以后……很快……”剩下的话语被尽数堵在唇~间。 唇齿相缠的感觉，熟悉而旖旎。叶息想起了他们在湖灌之山坐在光球里结契约，想起了在满是郁金香的山头上欢好。尽管他只是一缕入梦的魂魄，可那汹~涌的激情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他们都忘了这只是一个梦，灵魂似乎已穿越肢体的边界长成了一个。 雪胤的眸色逐渐由红转黑，脖颈上的图腾也越来越淡，随着亲密的深入，他身上的煞气戾气像退潮一般点点褪去。魂契处的光更亮了。他压着叶息，手指紧紧相扣，嘴唇一遍遍吻过爱人的全身，小宝的识海地震似的挣动着，可怜的小宝魂被滚滚的情~欲热浪炙烤，都快冒烟成烤肉了。 主人，你好牛掰，实体都没有就这般天雷勾地火，要是成功复活了，那还不夜夜，不，是日日夜夜当新郎（娘）？！但是师尊那么大个儿真的很重惹，我的骨头都快被压碎了qaq！ 小宝在识海里的悲鸣，终于让色~欲熏心的叶息清醒了几分。他费力地腾出嘴，边喘边对雪胤道：“你、你别信那人，我已经找到复、复活的法子，你不要再被他利用！” “……”雪胤抬起头惊异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此事说来话长，我的魂魄如今附在小宝身上，只要找到女娲石就可以复活我的身体。那家伙不可能知道这些，他是个骗子，你别信他！” “灵犬是小宝？你在它身上？我和你……难道不是在做梦？” 叶息简单地把托梦和寻找女娲石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他。雪胤像被一连串冲天炮击中，识海中炸开一朵朵绚烂烟花，晃得他目眩神迷。过了好一会儿，理智回笼，他再琢磨叶息刚才的话，不小心高兴大发了，猛地从梦中清醒过来。 糟糕！一得意就忘形，竟忘了他们目前只能在梦中相见，趁着最后一丢丢时间，叶息赶忙叮嘱雪胤：“你可要好好对小宝，我现在全靠它了！另外我说的事你要保密，我现在弱得很，小心为上……” 雪胤睁开眼，天已大亮，雷雨停了，明澈的阳光斜斜照进房里，细细的灰尘在光束中上下起舞。他伸手抚着嘴唇，上面似乎还留着叶息气息，谆谆叮咛仍萦绕在耳畔。一个毛茸茸的头伸到他脸旁蹭啊蹭。 “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就在我身边？”他翻过身和小狗眼对眼，脸上的温柔笑意忍都忍不住，水波一般荡漾到眉梢。 “汪……”叶息汪以狗语回答。 “这样也好，你变小了，我到哪儿都可以揣在怀里。”雪胤举起小狗笑微微地说。 他满脸的宠溺柔情犹如一大坨棉花糖，把叶息汪从皮到骨到心甜了个透，不由得深感疑惑：师尊神马时候变成情话技能maxboy了？ 第99章 雪胤灭了歧蝶族，很快轰动了魔界。族人被灭，疫魔再忌惮战鬼也不可能忍，气势汹汹地上门问罪。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暴跳如雷的疫魔手执武器硬闯宫殿，和魔侍打了一架才见到正主儿。雪胤竟然是因为帮叶息汪洗澡，所以让疫魔干等。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蔑视！ 疫魔的脸都气歪了，指着他质问：“雪胤，歧蝶族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灭了它们全族？！” 雪胤慢条斯理地把小狗裹在巾帕里擦水，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看它们不顺眼所以就灭了。” 这回答太霸气侧漏了有木有？！师尊我好崇拜你！小狗望着雪胤直冒粉红星星。 疫魔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森然开口道：“你与本座同为魔尊，都有族人要庇护，你既然毫无缘由灭我族人，就休怪本座不客气！” 雪胤全幅精神都在小狗身上，对他挑战无动于衷，只淡淡道：“你要动手，尽可以试一试。”悍勇如战鬼族，随便拉一个族人都是可以上战场的战士，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谁灭谁，也难怪他压根没把疫魔放在眼里。 疫魔脸色铁青，魔气奔涌四散，空气中旋起一阵刺鼻腥风。他手掌中聚起一团灰气，一挥手臂朝雪胤扔了过来。灰气离开他手掌顿时化作一群飞虫，振得空气发出嗡嗡之声。 雪胤终于抬起头，眼眸转瞬变作赤瞳，与此同时从屋角蹿出两只火红的蜥蜴，三两下蹦到雪胤前方，一张嘴吐出两朵火云，将飞虫烧成了黑渣。 疫魔惊怒交加地瞪着从天而降的两家伙。红蜥每只都有一丈来长，雄赳赳气昂昂地甩着尾巴，肚子里燃着火光，嘴巴里吐着青烟，犹如一堵火墙般牢牢护住自家主人。原来是在疠龙洞里得到的地火蜥！ 地火蜥是疫魔族的天敌，疫魔见到这两只大杀器，心里咯噔一跳，滔天怒气消了一半。怎么忘了这厮手里有地火蜥？又是在他的地盘，意气用事只会白白耗损，不如徐徐图之改日再做清算。“雪胤，歧蝶族的账本座先记下，日后再跟你慢慢清算！”小话撂得狠，脚下更是不含糊，前一刻还喊打喊杀地魔尊溜得那叫一个快。 疫魔走后，两只地火蜥倏地缩小到一尺来长，跐溜一下滑到雪胤身边，又是眨巴眼珠又是摇头摆尾，其狗腿程度连真正的犬类都看不下去了，招来了叶息汪的腹诽：你俩刚刚可吓跑了魔尊，转眼就卖萌撒娇节操还要不要？ 雪胤拿出一把灵火石，没有马上投喂地火蜥，而是放到叶息汪面前，冲小狗眨了眨眼。地火蜥看着灵石舌头都耷~拉下来了，统一把渴盼的目光投向小狗。师尊这是让地火蜥认自己当主人。其实这俩家伙本来就是叶息发现的，才两年不喂就不认得自己了，这种脑容量小的宠物就是气人！ 叶息汪高冷地瞟了地火蜥一眼，懒洋洋地伸爪子把面前的灵火石扒给地火蜥，那表情好像在说，让它伸出贵爪投喂地火蜥有多勉为其难。吃货地火蜥自带抖m属性，被叶息汪喂了一次便认了小狗做主人，围在他身旁撒娇卖萌不亦乐乎。 于是宫殿里就出现了这样的场面。一只小白狗昂首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只亦步亦趋的火红蜥蜴，谁若是对小白狗有一丢丢不敬，地火蜥立即变做大型喷火兽呲牙开喷。不过几日功夫，整座宫殿都留下了火烧后的焦黑痕迹。 这天，叶息汪练《灵识诀》练累了，照旧带着两只萌宠出去散步。等他们溜溜达达地回到寝殿时，殿门紧闭，一点声息全无，安静得十分诡异。雪胤好静，整座宫殿素来静得很，但今天叶息汪从这种寻常的静穆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他向身后的地火蜥甩了个眼色，随后变身大型犬悄悄凑着窗户缝往里看。 雪胤正盘腿入定，一个长着叶息脸的傀儡跪在榻前。不，那不是傀儡，而是一个人！神马情况？！ 听到响动，雪胤缓缓睁开眼，在看到眼前人时瞳孔缩了缩，继而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叶息”。听到他轻声叫“师尊”时，终于伸出手揿住对方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叶息”娇娇怯怯地又叫“师尊”。 雪胤的拇指抚过他光洁的下巴，漠然道：“你不必这样做。” “叶息”大惊失色，随着雪胤松手的力道跌坐在地。 “你不是他，怎么装也装不了。你身中情花毒，最忌动情，又何必这般自苦？” “叶息”摇身变回美女，听到他的话，慢慢直起身体，苦笑道：“曲思情非得已。” “好一个情非得已。”雪胤下了榻，负手而立，默认一息之后，他有些怜悯地对地上的女孩道：“情花毒并不难解，你为何执意不肯解？” 曲思仰起头，笑得比哭还凄惨：“我想要一朵后院那样的千变莲。” 偷听的叶息汪狗毛倒竖，觉得眼前这一幕好像在看言情剧，这对白说的忒婉转。后院的千变莲是用雪胤发酒疯流时流泪培养出来的，而情花毒的解药里有一味深情的眼泪，曲姑娘希望师尊为她落泪，这根本是含蓄地在求爱嘛！如此表白是个男人听了心肝都要颤上一颤，战鬼王乃是男人中的男人挺不挺得住呀？ 叶息汪把一对狗耳朵竖成了天线，听见里面的爷们道：“我的眼泪都给了他，再给不了别人。” 这句情话宛如丘比特的小金箭，把叶息脆弱的魂魄戳成了筛子，在识海里飘啊飘的，半天才落地。这时里边俩人的谈话已近尾声，他只听到最后一句，师尊说：“曲思，你或许该出去走一走，遇到真正的有情~人也说不定。” 叶息汪眼珠一转，忽然想起躲在魔界的韦毅行来。曲思在《制霸》里是韦毅行的后宫，如今俩人都在魔界正好创造机会，谁让他男人不小心欠了情债呢？别的债好欠，这情债万万欠不得，假如对方一个想不开变成报社大魔头，还让不让人双宿双~飞归隐山林he？这二人必须撮合！ 冷不防雪胤来到窗前，隔着窗纱屈指弹了他个爆栗。二哈被弹得跳起来，窗户里传来师尊忍笑的声音：“人都走了，还不进来？” 二哈屁颠屁颠地跑进屋里，不待地火蜥进门就用后腿蹬上了门，把两只蜥蜴撞得倒仰。 我要和师尊过二（一人）人（一狗）世界，谁要你们当电灯泡？！宝贝儿我来了！雪胤差点被飞扑上来的二哈推倒，踉跄几步才站稳身形。叶息汪倒是很想和师尊来个法式湿~吻，只不过一张嘴就是尖牙，只得用舌头给师尊洗了个脸，以此表达自己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的热情。 识海里的小宝痛苦地抱头，人家还是小处狗，主人再这样搞下去灵犬的清白实在岌岌可危。 关键时刻，幸亏有大师兄救（破）场（坏）。雪鹏也不打招呼直接一脚踹开了门，叶息汪正要表示抗议，就见他扛着浑身是血的白雪冲进来，“师尊白雪受伤了！” 雪胤放开二哈，疾步上前，白雪紧闭双眼，面色白中泛青，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成了个血葫芦，情形十分凶险！ “怎么回事？” “他去找影魔……”雪鹏低头嗫喏道。 “糊涂！”雪胤剑眉倒竖，显然是动了真怒，“那地方是他能去的吗？你是大师兄为什么不拦着他？！” “我昨晚喝多了点儿，今儿起晚了，他就自己偷跑出去……对不起师尊。” 雪胤叹了口气，自觉不该责怪爱喝酒的雪鹏，而推卸自己当师父的责任。他为白雪诊了脉，又用灵气探查了白雪的经脉和五脏六腑，面色凝重道：“他受的多是皮外伤，只是心脉被魔气所伤，而他修为太低，似是被魔气侵扰了神识……如果不及时阻止很可能会神智错乱！” 扶起白雪，雪胤用灵气为他疗伤。眼看他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可他的神色反倒更加难看，脸上青色愈重，双目依旧紧阖，表情却痛苦地纠结成一团，像是陷入难以自拔的噩梦。 身为谛听的后代，白雪自带魔气净化功能，妖魔很难伤到他的神智。然而影魔小微不但打伤他的神识，还在雪胤试图为他疗伤时将其弹开，影魔的厉害可想而知。 第100章 眼看白雪有发疯的危险，叶息当即默念起灵识诀，以最快速度将神识集中到天眼处。他的魂魄倏然出窍，一头撞破了萦绕在白雪识海外的魔气，闯进了白雪的识海。里面魔气氤氲，只有一小个圆圈闪着金光，白雪蜷在圈内小声哭泣。 孤独、不甘、恐惧、迷茫汇聚成一个声音，反复地对他说着：“你是个废物”“没人喜欢你”“你就留在云绶山孤独终老吧”……叶息知道这是藏在白雪心底最深处的恐怖梦靥。 叶息和白雪生活十来年，了解他的这些脆弱不奇怪，但附在小微身上的影魔怎么会一击就中，令白雪理智崩溃自己将自己囚困起来？这疑问一闪即逝，毕竟如今的首要任务是救白雪。 “喂，白雪！” 白雪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叶息。叶息的神识是他本尊的模样，白雪自然是不认得。 叶息抬起一只脚小心地垮进圈子，并没有遭到阻拦和攻击，于是他放心大胆地走到圈中央，杵膝弯腰对白雪道：“我是雪团子。” “雪团子已经死了呀？而且你和他根本不像。”白雪抹着眼泪一脸不信任地打量他。 “这事说来话长。雪团子被腹眼毒蟆咬伤的那次就只剩一缕残魂了，我碰巧穿到他身上……那次以后和你在一起的一直都是我。我和他算是合二为一吧。 “……”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掰扯这事。我就是来告诉你，小微被魔头所害，你再这么坐着，他可真要完了！” “他恨我……再说我也没能力救他。” “你想想白师伯呀，他若见你这幅模样会有多伤心！” “他……不要我了。” “不要你还给你独角兽？你个没良心的！” 白雪的眼皮跳了跳，神色清醒了一些。叶息不耐烦继续絮叨，决定直接使用简单粗暴之法。他一把将白雪揪起来，啪啪先甩两个大耳刮子，大叫道：“你给我振作起来！你可是谛听的后代，你家那什么……几脉几元功……” “七脉九元功。”被打懵的白雪不忘好心提醒。 “对，就是这神功！你要练成了准成你爹那样的大能，那时还救不会小微吗？！你蹲在这哭有个屁用？！” “我不行的。” “你行！” “我不行。” “我说你行你就行，再废话试试！”他抬起手作势要打。 白雪吓的抱头求饶：“我行！你别打了！” 给完大棒，叶息又上甜枣，语重心长地鼓劲：“我都可以死而复生，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不就是练功么？会比死人复活难？你想想小微、想想你爹，还有我们和你的顾男神，那么动力还治不了你的懒癌？你想是不是这个理？” 白雪被他的大棒加甜枣终于激出了血性，按他所说当场开练七脉九元功。雪胤趁机输送灵气，内外同时用力，终于开启了谛听血脉的神奇光环，将白雪身上的魔气悉数清除。 谛听的后代就是牛，白雪受那么重的伤，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叶息觉得假如二师兄肯用功练家传“七九功”的话，不但可以自己疗伤，说不定还有充当游戏里“医者”一角的潜力。而叶息在识海里的一通揍，好像也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他一扫往日惫懒之气开始发奋修炼起来。 听雪鹏说小微对他一点情面都没留，是下了杀手的。若不是雪鹏及时赶到以及他天生底子好，很可能当场就被打得身死道消。这打击着实大了些，不但把他刺激得勤奋起来，也把无忧无虑天真单纯的少年变成了 一枚忧郁汉纸。 身为师父的雪胤带着雪鹏去找影魔给徒弟报仇，据说小微被战鬼王的凶狠气势吓尿了，早早躲了出去，扑了空的师徒俩在影魔的地盘搞破坏，上演了一场“两魔尊结怨，战鬼大佬寻仇不成砸场子泄愤”的年度狗血大戏。 叶息汪这些天除了苦练《灵识诀》便是让人寻找韦毅行的藏身之处。附在小宝身上不方便也不安全，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真正的、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类身体。要说服抗魔勇士韦毅行与战鬼王组团寻宝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是作者给叶息安排的一位帮手。在《制霸》里，韦毅行的这趟寻宝之旅是跟炮灰男配顾探微同行的，通过各种黑美男顾探微来衬托猪脚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叶息自认为劝不动韦毅行，但说服顾探微就容易得多。 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叶息带着他的亲友团，在他男人的暗自保护下来到了魔界的一家青楼的后院。 站在朱红小门前，听着里面的歌舞嬉闹声，叶息表示青楼这种地方真是小说的普世设定，不过也的确符合顾探微风流男神的形象。 白雪事先已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时虽然有些粉丝的害羞，还是毅然敲开了门。叶息汪发挥二哈身长腿健的优势，不等白雪开口便一个箭步蹿进院，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霎时间小院被他搅得鸡飞狗跳，有人在二楼伸出头看了一眼，随即就听到猫妖花无暇熟悉的咋呼：“呀，小主人！” 猫妖蹬蹬跑下楼，瞪着蓝玻璃珠似的眼睛问：“白……公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不等白雪回答，他已把注意力转到二哈身上。 一猫一狗四目相对。识海里的小宝快蹦出脑壳了。叶息照顾它的情绪，伸前爪扒在花无暇膝盖上，汪地向猫妖打招呼。 “这……是小宝？居然长这么大！跟着师尊就是营养好！”猫妖蹲下来抱着狗头蹭了蹭。 听到花无暇的惊叫，顾探微终于现了身。他立在二楼栏杆旁往下看，正碰到白雪的目光。俩人都生出些恍若隔世的感觉。那小粉丝虔诚地追在男神身后、有机会相处时又脸红心跳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今夕相见，中间却像隔着一道恩怨情仇的河，怎么趟也趟不得原处。 顾探微扶着栏杆向下道：“既然来了，上来喝杯茶吧。” 白雪点点头，带着二哈和猫妖上楼，跟着顾探微走进一间屋子。大概是为潜入魔界，顾探微蓄了虚，小心地掩饰了一身修士气息，看上去像那些修为低下却地下规则的黑市商人。 叶息汪以眼神向花无暇示意：你当初到黑市买话本的时候，想到今天要给他们垫背了吗？ 猫妖此刻的心情是崩溃的：我就是看个话本碍着谁了？为毛要把自己搭进来又牵线又带路又挡挡箭牌？我只想在那遥远的云绶山当个安静的美男子。 “没想到我们会在魔界相遇。”顾探微给白雪斟茶，微笑着向他举了举杯，“难得见面，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说罢潇洒地喝干茶水。 白雪意意思思地喝了一口，低声道：“我今天来，是代表师尊请你帮忙的。” 叶息汪在一旁急得干瞪眼。二师兄你要不要这么简单直接？好歹下铺垫下嘛。 顾探微了然一笑，道：“我已猜到，你能来魔界，还找到我们的藏身处，定是有他相助。他会念你们师徒之情也算没坏到底。” “师尊他不坏！”白雪急忙辩解道：“当日你也在场，应该知道他也是被逼的！” “我知道。”顾探微神色复杂地叹道：“然而自古修魔不两立，何况他入魔后对三境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 “他是为了救雪团子才被小……坏人威胁的。”白雪难得有勇气直视偶像，恳切地道：“你们都说师尊是大魔头，可在我眼中只看到他的好……顾师兄，我说不来大道理，也许你们认为我是非不分，但我这些时日所见，魔界的人和三境的人并没有多少不同。同样有人为恶有人为善，同样要到别人的地盘里抢东西。魔界杀修士不假，可三境也杀了很多魔修，就因为一句魔修不两立就要这样杀来杀去吗？” 顾探微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惊异，待他说完后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说的或许有些道理。但我不想和你讨论善恶，我只告诉你，我这次潜入魔界是奉师尊之命来杀雪胤！” 第101章 顾探微小话撂得挺狠，结果在白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最后还是答应说服韦毅行加入寻宝小分队，帮助雪胤找到女娲石、复活叶息，再与雪胤一决高下。把暗杀变成比武，这既符合无相门的高冷范儿，也让他在师尊和偶像之间做一个折中。 小宝恋恋不舍地和花无暇告别后心情一直很低落，依它自己的意思是很想和猫妖愉快地玩耍，但它如今被主人抢了地盘，一切行止都的听叶息的，完全没有选择权。叶息见识海里的萌宠快愁成忍者龟了，决定请它出去吃顿好的做犒劳——没办法战鬼的生活太简陋粗糙，做出的灵食只管饱谈不上什么口味。 雪胤忙着为出行做准备没时间陪他，只能由雪鹏带他们出去遛狗。 魔都的街道宽阔而繁华，也有各种卖法器法宝的店铺，街上来往的魔修，除了时不时有几个长相怪异的，大部分也同三境修士们没两样，连灵食铺卖的灵食都和芜台镇异曲同工。在无相门的时候总听修士说魔修有违天和，似乎个个都是草菅人命的大魔头，可到魔界这些天所见所闻，叶息真觉得魔族战力强是没错，但平时修炼生活也没那么骇人听闻，实在不知那所谓修魔不两立祖训是怎么来的。 叶息思考如此高深的哲学问题时，吃货小宝吃得不亦乐乎，酒鬼雪鹏喝得不亦乐乎，想和大师兄严肃讨论下呢，对方摇头晃脑地回答曰：话本里都要有个反派，修魔双方自然要给自己竖个假想敌。假想敌是什么鬼？可说的好有道理，叶息竟无言以对。 从食铺里出来后，一人一狗遛了会儿大街，叶息想给二哈买件防身的法宝，在魔界刷副本感觉好危险，于公于私都该做好萌宠的防护工作。但是，一圈逛下来，叶息受到了严重打击。无他，灵石太少，不够买高级别的法宝。 别看雪胤如今是战鬼王，然而战鬼一族好战却不擅经营，全族上下穷的一逼，就大祭为找回雪胤贿赂魔尊那些东西，都是全族吃土的灵石里扣出来，要不然怎么会那族里的优秀男青年去讨好欢喜魔？雪胤当上王之后，带着族人到处打仗，除了被影魔要挟以外，也是在为族人抢地盘抢灵石。原来的王宫比现在还要大一些，雪胤为了开源节流，把外围部分租出去收租金，山下那一圈铺子就是雪胤租出去的。别人只看到战鬼王大开杀戒，有谁知道他为五斗灵石折腰的苦处。 大祭司一天一趟跑王宫，讲的多是这里需要灵石了，那里的库存又不够了，叶息森森觉得他费心费力把雪胤弄回来，就是想把族长这苦逼差事丢给师尊。 雪胤自己没多少灵石，大部分都给了萌宠，饶是这样请小宝、雪鹏吃喝一顿，就不够买好的法宝。好容易在九星界当了一回土豪，到问仙台转一圈就一下回到解放前，这种久违地想买东西没钱买的东西是多么酸爽。为什么受穷的总是我？为什么在三境要绞尽脑汁赚灵石，到了魔界他男人都当魔王了还要绞尽脑汁赚灵石？而且在三境还能遥控指挥做生意，到了魔界就得踏上充满艰险的寻宝之路，他到底跟灵石有多大仇？灵石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满脑子灵石的叶息汪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大师兄。仿佛是透过雪鹏的皮囔，看到了大鹏鸟满身金光闪闪的羽毛，这一身毛得值多少灵石呀！手好痒，好想扯几根！ 二哈那冒着绿光的双眼把雪鹏盯得浑身发毛，不自禁想起当年雪团子趁他喝醉扯毛的事。他双手抱到胸前，警惕地瞪着叶息汪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警告你别打我主意啊！我一根毛都不会赞助你的！” “汪！”叶息汪愤然扭头，用45度角望天来表达自己的怨念。 “雪公子。”曲思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对雪鹏嫣然一笑道：“好巧，你们也来买东西？” 雪鹏笑着敷衍两句，曲思很大方地恳请他们等他一起回去。他们只等了一小会儿，她就抱着一副灵甲走出店铺。 叶息汪认出她手里的灵甲正是他刚看上的，顿时看曲美眉的眼神就不对，妹纸肯定是跟踪他们，把他们的行动都看在眼里。 果然，曲思弯下腰摸了摸二哈的头，笑道：“这副灵甲很配你，给你穿好不好？” 雪胤抱臂望天，情敌神马的我看不见。 叶息汪眨了眨眼，伸长嘴一口将灵甲叼在嘴里，速度之快让曲思都愣了下，完全不懂矜持客气为何物。嘿嘿，美眉一片好心怎么可以拒绝？ 曲思拍拍汪头，赞道：“好可爱。” 雪鹏撇嘴暗道：曲姑娘你瞎了吧？ 得了灵甲的叶息汪自然要投桃报李，强烈要求师尊出行时带上曲妹纸。雪胤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让上房绝不会翻墙，带就带吧，也许路上她吃不了苦自己离开也说不定。 出发的那天，雪胤带了两名魔侍，以及俩徒弟一萌宠一妹纸轻装来到约定地点等顾探微，多等了两个时辰顾探微才带着韦毅行、花无暇姗姗来迟。顾探微神色淡淡，韦毅行则一脸不情愿。不过在看到曲思的时候，脸色有些许复杂的变化。 “你是横澜派的曲姑娘？”他试探着问。曲思叛出无相门的事早已传遍九星界，韦毅行只是没想到她会跟在雪胤身边。 “曲思早已不是横澜弟子，”曲思顿了顿，眼中露出一抹狠戾决然之色，“曲思如今已入战鬼一族！” 韦毅行被噎的无话可说。可叶息汪看他是把“你怎么和雪胤大魔头混在一起”之类找打的话，硬生生咽回去脸都憋红了。男猪先还倔头倔脑被逼无奈的模样，见了美眉立马缓和热络了一点儿，看来官配不是你想拆就能拆。 雪胤面无表情地插楼：“往哪儿走？” 顾探微一个眼神甩向韦毅行。在众目睽睽之下，韦毅行拿出一枚玉简，注入灵气后变成了一张地图。他用手指了指某个地方，道：“我们要到这里。” 这玉简叶息汪怎么看怎么眼熟，这不是从《牧溪散记》上拆下来的吗？为毛我得到的正宗《散记》没有地图，韦毅行的山寨货上就有？大（作）道（者）对猪脚到底是有多偏心! 雪胤大手一挥，简洁地道：“走。”率先抱着小狗乘上大鹏鸟。 白雪骑着独角兽，顺便好心捎上顾男神。两魔侍有老虎坐骑，剩下曲思、花无暇和韦毅行只有雪胤的流云毯可用。流云毯为了更黑化的主人保持一致，变成了黑色，上绘凶猛的老虎图腾，比以前威风多了。花无暇凭借妖怪的敏锐灵觉感受到官配之间的微妙气氛，心里伸出尔康手哀嚎：“我不要当电灯泡！小宝我要和你一起骑大鹏！” 第102章 寻宝小分队按韦毅行的地图一路向西，据《散记》（作者）记载，女娲石被分成了两块，分别藏在两个地方，而同女娲石藏在一起的还有一份关于虚空之阵的地图文字。也就是说他们要先刷两个副本集齐女娲石，然后再继续刷虚空之阵的副本。 第一个副本有个很文艺的名字：梦之森。乃是暗魔族的地盘。暗魔族擅于攻击人的神识，对于看重灵力修行的修士以及战鬼而言，一般不会特意修炼神识，神识的提升是力量增加的副产品，因此暗魔族对手可算寻宝小分队按韦毅行的地图一路向西，据《散记》（作者）记载，女娲石被分成了两块，分别藏在两个地方，而同女娲石藏在一起的还有一份关于虚空之阵的地图文。也就是说他们要先刷两个副本集齐女娲石，然后再继续刷虚空之阵的副本。 第一个副本有个很文艺的名字：梦之森。乃是暗魔族的地盘。暗魔族擅于攻击人的神识，对于看重灵力修行的修士以及战鬼而言，一般不会特意修炼神识，神识的提升是力量增加的副产品，因此暗魔族可算相当神秘难缠的对手。 他们是在傍晚进入梦之森的。本来晚上是暗魔力量强而他们相对弱的时间，但一行人都想早些找到女娲石，另外又都是对自己信心爆表的高手，压根没把暗魔族人放在眼里。 各就各位准备休息时，韦毅行走到曲思面前，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琉璃佩，道：“这东西可以保护神识，你带着防身。” 曲思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雪胤。这一路韦毅行时时向她献殷勤，大伙都见怪不怪了，雪胤更是没把这类事放在眼里，此刻正挨着他的宝贝狗闭目入定。 碰了冷钉子，曲思接过琉璃佩，勉强给了韦毅行一个微笑的表情。韦毅行也不介意，转身来到叶息汪身边。他已经认出此汪乃是和他一起到魔界的瑞兽加忠犬，尽管不明白它为何和大魔头雪胤形影不离，但对它的喜欢爱护依旧不减，这时也想给它戴一个琉璃佩。 雪胤突然出定，在韦毅行即将碰到狗脖子时，及时挡开了他的手。 “这东西可以保护它。”韦毅行强按住怒气解释道。 雪胤高冷地回答：“不用。” 叶息汪对韦毅行边轻吠边以二哈最友好的表情摇头。兄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哥真用不上。你这东西还是白镜汀用当年暗魔困师尊的秘境碎片改造的，白家有一堆，是不是那总缺灵石的花无暇卖给你的？他赚了你不少灵石吧？ 花无暇接收到叶息的脑电波，心虚地扭头望天。他这表情充分说明他把云绶山七零八碎的小东西拿出来换灵石了。 白雪作为云绶山的正主儿自然带了不少这类东西。不过他充分信任师尊的实力，所以没去向雪胤夫夫献宝，而是拿了一个比曲思那琉璃佩大一倍的给顾探微。 顾探微对他感激一笑，说一句：“多谢。” 白雪腼腆地笑了笑，小声叮嘱：“顾师兄你多加小心。” “你也是。”顿了顿，顾探微露出一个温柔迷人的微笑道：“不如你跟着我，我可以保护你。” 此地知晓白雪有多崇拜喜爱顾探微的人，除了雪胤，全都竖起耳朵。万人迷顾探微这是像他的粉丝伸出橄榄枝么？会不会成就一段扑到男神的佳话？这样的八卦可不能错过！ 然而，以前那个把顾探微的话当圣旨的小粉丝，破天荒没领他的情，摇头拒绝道：“我还是不拖累你了。我跟师尊和大师兄在一起很安全。” 八卦出现了逆转折，全体观众都瞪圆了眼珠。 不等顾探微答话，雪胤冷不丁开口道：“你们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日进入梦之森腹地。” 叶息汪扭头瞪他，师尊你好煞风景！ 雪胤板过二哈的头，舒服地靠在大狗身上，悄声道：“快睡吧。晚上说不定会有什么东西出来。” 是哦，这里是暗魔族的地盘，按理说有外人进入他们该会有所反应，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也许等的就是晚上。 午夜的树林没有风，不见月，连虫鸣都听不到，宛如一潭死水，安静的变态。一层灰白雾霭悄悄蔓延而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趁夜潜行而来。 叶息汪撩开眼皮瞄了灰雾一眼，随即飞快地闭上。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雪胤也醒了。 火堆的火光啪地跳了一下，橘红色火苗变成了蓝紫色。 花无暇腾地坐起来，像梦游一样，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我要看话本。落拓天涯、红尘客……谁的都行！给我话本！嘿嘿……” 眼看着他往树林深处走，战鬼魔侍也跳了起来，一面手舞足蹈，一面大叫：“杀！杀！我要杀死你们！” 他搞出这么大动静，其他人依旧睡得香甜，竟没人被吵醒。只有白雪坐起来喊了句“小微”，又倒下去继续睡。 雪胤取出惘了琴，手指拨动琴弦，铮铮琴音唤醒了沉睡的人，也唤醒了猫妖和战鬼。 花无暇揉着眼一脸懵懂：“什么情况？我怎么在这里？” 顾探微道：“是暗魔族？” 雪胤面色凝重道：“不是。” 曲思：“这是暗魔族的领地，难道还有其他人？” 雪胤只默然摇头，更是让众人一头雾水。 叶息知道，暗魔族会攻击神识是没错，但刚才猫妖和战鬼的表现却像是中邪——外人看来，他们似乎是神识错乱，但对他们来讲则是沉浸在一个美梦中，行为完全被梦牵引。这种高逼格的法力，至少也得是族长、大祭司这样级别的领导者才有，普通族人根本做不到。可暗魔极其亲信没理由攻击他们，除非他不希望雪胤等人得到女娲石亲自出手阻止，假如是这样的话，后面的路可就相当难走了！ 不过从刚才的情况看，花无暇和战鬼因为修为不够，又没有防护神识的法器，最先着了道儿。白雪则是因为对小微思念深切才差点儿被引诱，但他是谛听后代、又有琉璃佩护身，因此受的影响不大。其他人没有被波及，多半是琉璃佩的功劳。 可不对呀，琉璃佩是暗魔制作的法器，如果是暗魔或其亲信出手，他的法器应该会辅助其法术才对，为何反而能够抵挡攻击？傻缺才会做个带对付自家的功能！ 叶息与雪胤交换个眼色，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致的猜测——刚刚那灰雾并非来自暗魔，在梦之森里还有其他人，只不过是手段有些类似暗魔族而已。 是谁又如此大的胆量和法力能盘踞在暗魔族的领地？ ***** “魔尊，他们已进入梦之森。”一名魔侍收起水镜，向坐在暗处的暗魔禀报。 “动作可真快。”暗魔的语气辨不出情绪，整张脸藏在阴影里，只有金色面具反射出淡淡光亮。 “我们要不要出手？” “不必。让雪胤先跟那家伙周旋，等他们玩够了我们再出手。” “魔尊高明。” “本座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把那家伙放出来的？”暗魔慢慢从阴影里踱步而出，即使有面具遮挡也可以看出他的脸色十分严肃阴沉。望着梦之森的方向，他自言自语道：“这世上除了暗魔族人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并且有能力解开我族的封印？” ***** 次日，寻宝小分队启程继续向梦之森腹地前进。头天晚上的插曲在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尤其是作为一行人里修为最高的雪胤，至始至终讳莫如深不肯告诉大伙儿发生了什么事，让人忍不住莫名惶恐。 眼见前方出现零星房屋，雪胤让猫妖和战鬼都戴上琉璃佩，并叮嘱众人万不可掉队或单独行动。方由他和叶息汪领头，顾探微断后，鱼贯前行。 此次可能是暗魔族人开辟出来的居住地，有成规模的房屋，甚至有祭司的广场，是一个小型村镇。然而整个村落出其的安静，家家关门闭户，不见一个人影。有的屋前拴着魔族经常蓄养的灵兽，见到他们便上蹿下跳、嗷嗷待哺地乱叫，显然是许久不曾喂食。 白雪搓着胳膊东张西望道：“这里好安静，像个*……” 话音未落，猫妖喵地叫起来，整个人腾地一下就蹿到他身上挂着。白雪被他吓的脸都白了，哐啷抽出几乎没怎么使用过、算是装饰物的飞剑，颤着声道：“出、出什么事了？！” 顾探微安抚地拍一拍他肩膀，将花无暇从他身上撕下来，道：“没事。” 白雪涨红脸训猫妖道：“没事你乱嚷什么？！” 猫妖也红了脸，抖了抖猫耳道：“我刚看见个影子，你碰巧说到鬼，所以我就以为……闹鬼。” 顾探微弹他个爆栗教训道：“你就是妖，还怕鬼？再说哪有大白天见鬼的？！” 曲思在看到人影时已经追过去，边追边喊，但任她喊破喉咙那暗魔族人也不搭理，自顾自往前疾行。她不敢离同伴太远，没追上人就折转回来。尔后，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好几次，但凡路过的人都像是没长耳朵和眼睛似的，即使与他们擦肩而过也似乎没发现陌生人，眼珠都不待转一下。 第103章 众人终于发现情况不对。韦毅行道：“我怎么感觉他们都像丢了魂？” 白雪猛点头道：“除了有气息，其他都像傀儡！” 雪胤眯了眯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雪鹏在他身旁道：“师尊，我们好像一直在这里兜圈子？” 他点头道：“有人设了*阵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顾探微道：“我们现在去找阵眼？” 雪鹏得意地摆手道：“不必费那功夫。”然后一双眼瞟向雪胤，意思是“看他的”。 众人整齐划一地将目光投向手持天晶剑的战鬼王。 雪胤对顾探微道：“你的剑呢？” 顾探微愣了愣，随即取出飞剑。他的龙吟剑在雪胤入魔时被毁，如今用的是玉璇真人的问天剑。使用掌门真人的飞剑，玉璇真人的意思很明显，他希望顾探微继承自己衣钵，成为无相门的下一任掌门。 雪胤看到问天剑时，眼里有某种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他意味深长地问顾探微：“你准备好了吗？” 顾探微又是一怔。他觉得雪胤并不是在问他是否准备好战斗，而是有没有准备好做无相门掌门。对于这个问题，他始终是回避去考虑的，一边是自由放~浪的生活，一边是师尊的期望和整个门派的兴衰，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有遗憾，只得拖一天是一天。 雪胤见他答不上来，也不在意，向他解释道：“我们合力扫掉这些房屋*阵自破。” “……”这也行？ 顾、韦两人在三境破阵都是老老实实击破阵眼，从不知道有这种蛮横不讲理的破法。理论上说，只要破阵之人的实力足够强，直接毁掉阵法是完全可行的。问题这片房屋面积大不说，还是按某种特殊形式布置，其间更是蕴藏着强大灵力，要全部推倒谈何容易？ 看出他们的迟疑，雪胤飒然一笑，道：“怎么，试一试都不敢么？” 如此明显的激将法还真就管用，顾探微当即放下疑虑，爽快应道：“试就试！韦师弟是否能为我援手？” 这时候韦毅行当然不能掉链子丢了无相门脸面，自然是慨然应诺。 于是他们三人有剑的，一人面朝一个方向，雪胤一声喝令之下同时放大招。飞剑激起的气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暗魔村的房子一排排推倒，轰隆声不绝于耳，灰尘腾空而起遮蔽了视线，叶息汪宛如置身于21世纪拆迁现场，眼前竟是拆迁球和机械臂的幻觉。 三位修士拆房拆得气贯如虹，不到一柱香的工夫，真就把暗魔村给铲平了。叶息汪担心地甩甩头，这会儿你们拆人家房子拆得爽，就不怕人家回来后找你们拼命？ 雪胤指着面前的瓦砾堆，气定神闲地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一剑破万法。” 远在师尊理解的一剑破万法就是强拆啊，这么牛掰咋不上天呢？ 这时，废墟里不知何时走出一条人影。是位老者，手杵一根形似乌木的拐杖，拐杖顶端雕了一只巨大的眼睛。此乃暗魔族的图腾，老者大概是这里的村长。 叶息汪暗自咂嘴：瞧瞧，寻仇的来了不是？ 老者走上前，布满皱纹的脸像是戴了个面具，木木然没有一丝表情，眼珠直不楞登地盯着雪胤，也不说话，只用手杖指向自己身后。 雪胤拍了拍二哈的头，对叶息汪得意地眨了下眼，似乎在说：人家是来指路的，不是来寻仇的。还是我的方法管用。自打叶息苦练《灵识诀》，神识飞涨之后，他和他男人已经达到不用语言、不用眼神都可以简单交流。这种心有灵犀其实很口怕的，叶息动什么心思、有什么腹诽他男人基本能感觉到，而由于双方修为不对等，反之不亦然。问世间有什么比脑袋里多了监视器更没自由、更没人~权的？！叶息算是被他男人死死攥~住了。 大伙跟着老者走了很久，面前出现了一座三层高的石头堡垒。堡垒门前有不少魔族或站或坐，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而脸上全带着痴迷的笑意，向极了僵硬的傀儡，靠近才发觉有气息，并不是傀儡。 雪胤看到这些魔族时，眉头拧了个大结，脚步也慢下来。韦毅行或许想要在曲美眉面前表现一下，顺势加快脚步走到最前端，变成了他打头雪胤断后的队形。他走的太急，有个小东西从袖子里滚出来。 叶息汪眼尖看见，是一个比元宵还略小点的球，上面敷了一层蜡似的壳。他上前伸鼻子公拱了拱，一种奇怪的气息飘入鼻腔，很怪，却奇异地让他的魂魄颤栗了一下。灵光乍现，他记起小说里写到刷女娲石副本时，曾提到韦毅行无意中得到一件貌不惊人的宝物，而这小球明显跟自己产生了某种共鸣，不是跟神识有关就是跟魂魄有关，莫非便是书中提到的为猪脚开金手指的宝物？ 扯住雪胤的衣袍，叶息汪以目示意。雪胤按他的意思捡起小球，来不及仔细分辨放进狗脖上挂的乾坤袋。“这地方有古怪，你上来。”雪胤顺势伸过右手。二哈听话地缩成小奶狗跳进他掌心，由他塞入衣襟只露脑袋在外面。 石堡的大门打开一条缝，待众人走入后轰地又关上，将光线尽数关在门外。他们正站在一个庞大的厅堂里，四周稀稀拉拉地燃着几支火把，勉强可以视物。大厅里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家具，愈发显得空旷阔敞。 韦毅行停住脚步回头问顾探微：“继续走？” 顾探微答非所问地道：“那引我们来的魔族呢？怎的进来就不见了？” 大伙经他提醒才发现老者早不见影踪，大厅里只剩他们一行人。阴风倏忽吹过，把火苗吹得东倒西歪，让印在墙壁和地板上的影子抖动出嶙峋的形状。雪胤在进门后就发现整个大厅的穹顶上挂满了白色的、类似蛹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他为了避免恐慌没有告诉其他人。这时，也是他第一个察觉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小心！”随着他的声音，一股臂粗的白丝横扫而来，被天晶剑拦腰斩断。接下来，大厅的墙壁像个吐丝的大蜘蛛，不断喷出白丝，妄图缠裹住这些闯入者。 这些白丝的攻击力并不强，即使修为低入花无暇也能轻易斩断，但架不住它多呀。无穷无尽，无空不如，连天晶剑的破坏力都远赶不上它的再生能力。终于他们被白丝一并兜起，裹成一个超大型蛹。而且不知是不是先前的搏斗太耗费灵力，众人被裹进蛹里后便有止不住的倦意一阵阵袭来。很快，大伙都开始昏昏欲睡。 骤然响起的琴声如昏暮之中的钟磬，猛然摇撼渐趋沉睡的神识，人人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雪胤盘腿而坐，惘了琴置于膝头，正在弹无相门的清心曲。“你们用剑或匕首试试，看能否划开这东西？” 众人凡带着武器的全拿了出来，飞剑、匕首及锋利武器一起往白丝上招呼，却如戳到了橡皮上，纷纷被弹回来。于是捡起来再戳，如此三番，还是白雪用他那把装饰剑划开个小口。 雪胤眉间露出一抹喜色，问：“你是不是用了七脉九*？” 白雪甚是纳罕地看着手中宝剑答道：“嗯。不知道怎的就用上了。” “用你顾师兄的问天剑配合七脉九*再试。”雪胤吩咐道。 白雪依言用问天剑沿着刚刚的划口继续向下，刺啦一下把白丝从里到外划拉开一道缝隙。 大伙俱是欣喜若狂，白雪更是欢欣鼓舞，接连几下，蛹被他划出个足够人钻的方形，几个成年男子一起用力踹开。也不管下面是黑暗空间，大家迫不及待地跳下去。最后的战鬼慢了些，刚跳出来就被蛹里突然冒出的白丝缠住。雪胤飞跃而起，挥舞天晶剑想救人。然而当看到魔侍的脸时，他怔住了。那张脸和外面的暗魔族人一样，紧闭双眼，脸上洋溢着愉快满足的笑容，似乎沉浸在一个美梦里根本不愿醒来。 剑尖蹭到白丝，只砍断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拖着魔侍飞速缩进大蛹。被他们踹开的地方眨眼间重新合拢，大蛹缩小成一人大小，钻进了穹顶的蛹堆。 第104章 雪胤看着大厅里剩下的人，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上追赶。那些烦人的白丝或许是逮到食物了，暂时没再向大厅里的人攻击。但被困在这阴暗的石堡，不知还有多少可怕东西躲在暗处，即使是富于战斗经验的顾探微都有些犯怵。 叶息汪躲在师尊怀里旁观了整个过程，这时忍不住发问：“汪（那是什么）……” 雪胤落地后，面色凝重地答道：“我猜是魇。” “……” 他如今已经是这队人的主心骨，甫一开口，就引得众人围拢过来。扫一眼跟前几张惊疑交加的面孔，他解释道：“据说暗魔族在很多年前曾出现过一位狂人，他法力极其高强，但任意妄为无法无天……” “魔族这类人还少吗？”韦毅行不屑地哼道。 曲思狠狠地瞪他一眼。他虽然满肚子不服气，仍是忍住嘴边的话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雪胤没理他，继续道：“魇不但攻击修士和其他族人，甚至也会攻击自己族人，有一次差点打伤上一届的暗魔。暗魔震怒，用秘术封印了魇，并派专人守卫。从此魇成为暗魔族最大的禁忌。如今看来，梦之森就是封印魇的地方，住在里面的暗魔族人就是守卫。但如今魇的封印已经解开，守卫也被他控制。” 顾探微：“谁会解开魇的封印？暗魔族的人还是其他魔族？” 雪胤摇头：“我也只是猜测。现在我们被困在这里，退是退不出去了，只有继续往前。对于魇，我听的都是传说，并不知他具体是什么样子，有何弱点。总之大家小心些，别去碰这里的东西，不要被白丝碰到身体，琉璃佩更是不能丢失。”他想了想又道：“这东西似乎忌惮七脉九*，白雪你运功护卫大家，能不能坚持？” 第一次被委以如此重任，白雪忽然就激动了，想都不想就猛点头道：“我没问题！” 雪胤不放心，从二哈的乾坤袋里掏出一大串叶息研制灵力血包，全挂到白雪脖子上，自己和顾探微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白雪凝神运起七脉九*，淡金色的光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把所有人圈在其内。 众人聚在光圈内小心地向前移动。这间大厅一直向前延伸，既不拐弯也不分岔，却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光圈的光黯了一点。白雪的额上显出密密汗珠，脸色比先前白了三分。他的修为本就不高，即使有灵力血包支持，也有限得很。这样不知所谓地走下去，别说是他，就是金丹修士也会力竭。雪胤更加肯定暗处的敌人怕谛听后代，所以用消耗战术妄图拖垮白雪。 雪胤让大家就地休息，自己一面为白雪输灵力，一面盘算着找寻出路之法。 叶息汪听到脖子上的乾坤袋传来窸窣响声，低头去看，竟对上一双米粒大的黑眼珠。卧~槽，神马情况？！黑眼珠一扭一扭地钻出来一截，原来是一条比拇指略粗些的白蛇。叶息汪把鼻子凑到蛇头上仔细嗅了嗅，是韦毅行落下的那颗灰球的味道。 一道金手指之光照进了叶息的识海。他记得女娲人首蛇身，《仙剑》上女娲的后代赵灵儿的真身不就是一条蛇？他们来这里就是要找女娲补天用的、藏有其精气的女娲石？而且灰球乃是小说里猪脚刷副本成功至关重要的道具！刚在石堡外面还是个球，进来后就化成蛇了，说明什么？说明这里有东西吸引或滋养它呀！说不定跟女娲石有关系！ 叶息汪越想越对，忙伸爪子几下扒~开乾坤袋，小蛇果然从袋里溜出来，直爬到地上。昂起头左右望望，小蛇便往一个方向滑走。叶息汪立起身，紧紧跟在小蛇后面，眼看已垮出光圈。雪胤早睁开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看二哈半个身子出了光圈，他只犹豫了一秒，把惘了琴交给顾探微吩咐他弹清心曲，便追着一狗一蛇往黑暗深处去了。 这种时候无须解释，大家都明白他们是去寻找出路。毕竟常耗此处不是办法，而将众人留在此处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实力不够就别跟去拖后腿，白雪在静止状态下保护大伙也省力些。 雪胤走后不久，黑暗里有了动静，有条人影一闪而过。别人还没来及看清，白雪却大叫道：“小微！” 那张酷肖顾探微的脸从阴影里浮现出来，嘴角勾出一抹讥笑，脸颊上的莲花随之一跳，有种花开正浓已尽荼蘼的妍丽。 所有人，除了白雪全都刀剑相对。傀儡脸上的蔑笑更深了，他对白雪扬起下颌道：“你还能更蠢点儿吗？” 白雪不言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只有眉目间有深切的悲伤流转。光圈忽地暗下来，只比暗影处稍微亮一点。与此同时，数面镜子从地上冒出来横亘在众人之间，每个人都被镜子包围起来，除了镜面上的自己再看不到其他。 顾探微本想把白雪拉到身边，谁知小微猛地一跃而起，在空中与他连过几招。等他俩分开时，顾探微已被镜子围了个严实。小微则扯着白雪的脖领将他硬揪起来。白雪被他拎在空中一路疾飞，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大伙休息的地步早已变成了镜子阵，只看得到一点亮眼的反光。 顾探微举起问天剑去砸镜子，眼看要碰到镜面，镜子忽然就消失了。他置身一片黑暗里，周遭既无镜子也没人。他握紧飞剑小心地往前走，同时展开神识探查。“师兄！”身后有人叫他，他猛然回身，手中飞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叫声传来处。一剑刺空，却见玉璇真人朝他走来，笑微微地道：“探微，何故对同门师兄弟动手？” “师尊？”顾探微顿住，一柄剑维持着要刺不刺的动作。尽管心里升起“这是幻觉”的警惕，但面对亦父亦师的玉璇真人，他还是有些下不了手。 “探微，你又在外面瞎混了，还不赶紧回云绶山？”玉璇真人嗔怪道，那假装严厉实则慈祥的神情实在太熟悉了，有多久没在师尊脸上看到了？ 顾探微心里泛起一阵淡淡的酸楚，剑尖不由得往回缩了半寸，“是您让我到魔界杀雪胤，替无相门清理门户的。您忘了？还有，您的伤好些了吗？” “我的伤早没事了！我把派你去魔界的事给忘了，真是老糊涂了！你快回来吧，雪胤师弟已经改过自新回心转意了。以后他再不是我们的敌人，我准备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你辅佐他今年就可以继续逍遥了！” 入魔界这段时间，顾探微既担心师尊的伤势，又在杀不杀小师叔的问题上纠结矛盾，乍闻这番话不啻如闻纶音。理智上仍在防备，心底里却暗暗希望这些都是真的。 “我现在被困梦之森，我看到的是幻象。”他暗自提醒自己。却听玉璇在耳畔说：“探微你又做噩梦了，快快醒来！” “不！我没有做梦！” “什么梦之森，那都是梦！雪胤已经回来了，你快醒醒！” “不！不……”问天剑落地，顾探微抱着头痛苦地跪在地上。理智在这一刻崩塌！梦又如何？比起残酷艰辛的现实，沉溺于美梦不是跟轻松么？为什么要苦撑？撑到最后也许除了自己身死道消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终于放弃了抵抗，跟随玉璇真人往前走去……几股白丝从天而降，把他裹了个结实。在白丝缠住头脸时，他缓缓阖下眼皮，唇边挂着和暗魔族人一样的满足笑容。 第105章 小微带着白雪飞了一会儿，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来。一脚踹开门，他粗暴地将人扯进来，狠狠贯在地板上。白雪被摔得呲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你跟着他们凑什么热闹？！”小微伸脚踩在他胸口上，把他刚撑起的上半身硬踩回去。 “我、我想帮师尊。”白雪并不在意他的粗暴，直眉愣眼地瞪着他，老实回答道。 “就凭你个废物也想帮忙？不拖累别人都算烧高香了（此处省略五百字辱骂）……”小微向前倾身，露出残忍的微笑，嘴里吐出更加残忍的话语，肆意践踏着白雪的自尊。仿佛这样做会让他很开心似的。 白雪被他骂的眼泪汪汪，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只拿眼睛盯着傀儡。他的圆眼睛里含义十分丰富，有难怪、有惊讶、有后悔、有隐忍，唯独没有责怪。 小微被他看得再骂不出来。傀儡暴躁地叱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白雪眨了眨眼，挑出两颗大泪珠，愈发显得可怜。 傀儡扯起他，抬手几大耳刮子扇过去，把他鼻血都打出来了。他倔强地把眼瞪得更大，抬手胡乱在脸上蹭了蹭，眼泪和鼻血全混在一起，看着颇是触目惊心。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现在就把你眼珠挖出来！”小微手上多了把小匕首。 白雪眼看寒光朝自己眼珠直刺过来，终于认怂地闭上眼。匕首堪堪停在他的眼皮上，锋刃一点点刺进他的皮肤。疼痛和恐惧让他抖如筛糠，可嘴上仍振振有词地道：“你你你要挖就挖吧！我我我以前伤过你的心，赔你就是！但你别想吓吓住我！我我就算又瞎又聋又哑也会把你带回云绶山！” 小微冷笑道：“带回去继续当你的傀儡么？” 白雪难得把舌头捋顺了，斩钉截铁地说了句情话：“不是傀儡，是爱人！” 小微面无表情地嘲笑道：“你不要你的顾师兄了？” “不要！我只要你！”终于向小微表明心迹，白雪觉得心里舒坦了，也没那么害怕了，抱着一种为爱牺牲的心情等着被挖眼睛。等了半晌小微都没动手。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到小微不但放下匕首还把脸凑过来。 傀儡凶狠地吻住了他！ 白雪傻了，任小微在嘴上又亲又咬，咬得嘴里都是血腥味。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渐渐的，小微不再乱咬人，变得温柔起来。白雪感受到他的变化，也伸手环住他笨拙地回应。 分开时，小微抚着白雪被打肿的脸颊，喃喃道：“疼吗？” 白雪忙摇头：“不疼……哎呀！” 冷不防小微突然上手，把他捏得嗷地叫出声。 “还说不疼？”小微冷着脸嗔怪：“你这个大~傻~瓜！” 白雪嘿嘿讪笑。心里直嘀咕，小微肯和好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可他现在变得有些喜怒无常，挨几下打也没什么，但常常被打就有些吃不消了。 小微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给他往脸上涂，白雪感觉俩人有回到了以前，心中十分幸福。 “上次把你打的半死，你居然还留在魔界，还跟着雪胤他们乱跑！你是嫌命短不知道怎么作吗？”小微嘴上唠叨，眼神却十分闪烁，始终不肯与他对视，“不过那次是他打的，我可没想过要你的命。” 白雪这次想起小微身上还有个大魔头，忙问：“他现在不在这里吗？” “嗯。他解开魇的封印耗费了过多灵力，这会儿还没醒，算是不在吧。” “我们趁他没醒先去救人，然后让师尊把他封印住，这样你就不会被他控制……” “不可能。”小微打断他的提议，“我和他已融为一体，除非他自愿出来，否则没有人可以封印他。” “师尊不行，那我爹……或是他俩合力都不行吗？” “不行。” “这么厉害！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你们都融为一体了，你都不知道他是何物吗？” 小微苦笑道：“你忘了，我是傀儡，我本来是没有意识的。因为我执念太深才会生出一点意识，但那并不足以让我主宰我的生命。可以说我的意识大部分都是他的，或者说在他充当我的意识指挥我行动时，我看不到他的记忆，不了解他的想法，对他的所作所为也仅略知一二。” “我其实还是个傀儡。”他脸上现出悲哀的表情，抚着白雪的脸叹道：“只不过因为他的力量太强大，让我的意识也增长了一些，当他沉睡时我可以变回从前的小微；只有他一醒，我的意识则会被他完全压制并掌控。” 白雪急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还有其他人？！” “只有彻底消灭他，或是迫他主动放弃我。第一条既要消灭他，又不破坏我的身体，很难；第二条则要看他的心情。”小微苦中作乐地打趣道：“等我哪天不好使了，或是他找到更好的傀儡，说不定他会放过我。” 白雪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都怪我，当初要不是我犯浑，你怎么会被他利用！” 小微温柔用手指擦拭他的泪水，眼睛里满是白雪熟悉的脉脉深情，道：“其实今天听到你这番话，我死也甘心了。终究是我太贪心，才会被引~诱。” 白雪一把抱住他，恨不得把他嵌进自己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发誓：“我就是身死道消也一定要找到救你的办法！你相信我！” 小微搂着他的肩头，神色哀婉复杂，久久不语。 白雪摇着他连声道：“你相信我呀！小微！” 小微按住他的手，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继而换上信任的神情，像安抚小孩一般笑道：“好啦，我相信你。你别让我等太久。” ***** 叶息汪和雪胤跟随小蛇一路疾行，反正身处不见光的黑暗中，所有注意全放在对方和小蛇身上了，周遭是个什么样子也没留意，总之是一会儿上行一会儿下行，而且中间还被各种显示幻象的镜子骚~扰。 战鬼王对付这些镜子的方式堪称简单粗暴，直接一直拳砸碎，或一正踹踢碎，连天晶剑都没用上。为了阻止他们，镜子及镜子的主人也是蛮拼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势要用镜子困住他们。眼前如走马灯似的更迭着各种幻象，有雪胤和无相门的恩怨情仇，有雪胤父母的往事，出现最多的莫过于是披着雪团子的叶息了，然而这些幻象均无法迷惑雪胤，不管来的是谁照样报以老拳，乒乒乓乓打个稀巴烂。 叶息汪在旁边眼都看直了，师尊太酷炫吊了有木有？！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没有心理弱点，成为那些幻象攻击手段的克星？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哐当又落下四面镜子。靠，镜子里的画面居然是“雪胤徒弟之死”！无比生动地、从不同角度还原了雪团子（叶息）是如何为了替雪胤挡住灵蛇匕而身死道消的场景。当时没注意的细节全都展露无疑，叶息自个儿瞅着还觉得蛮唯美的。雪胤的反应却与先前截然不同，没有拳打脚踢，没有横冲直撞，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出神。叶息汪连忙去扯他的衣袖，仍然没反应，好像失了魂魄一般。 第106章 叶息暗叫糟糕，急得在雪胤面前边狂吠边来回跑，希图唤回他的注意。然而并没有任何作用，雪胤的最后一点理智被叶息身死道消的画面击溃了。他发出凄厉的吼叫，那声音宛如濒死的野兽震得镜子都动起来，红瞳里满是泪水像是满盛着鲜血。 已经忘了身在何处，已经忘了叶息早复活，雪胤的记忆久久地留在那个可怕的瞬间！叶息在他面前被夺去生命，尸体魂魄无存，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修为再高有何用？就是成为三境甚至魔界第一人也救不回爱人！他从没像这样恨自己！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吧？叶息，我绝不会让你死！我一定要救你！ 雪胤像疯了般朝镜子冲过去。叶息汪只来得及叫了半声，师尊就一头扎进了镜子里面。二哈腾空而起以一个堪称优美姿势尾随师尊，妄图咬住其衣摆或跟他一起挤进镜子，谁知结结实实地撞到镜面上，被四脚朝天地弹回地上。 镜子变作了相框，里面框着面带微笑的师尊。和他们见过的那些人一样的笑容。一把白丝从天而降，迅速把镜子裹成茧状，升上了浓黑的空间。 寻宝小分队武力最高者都着了道，其他人估计也难幸免，现在说不定只剩下自己和小宝了。叶息强忍住失去师尊的痛苦担忧和焦虑，强迫自己冷静而迅速地做出决定。望着停在不远处的小蛇，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今形势容不得他犹豫，只能冒险赌一把。 他和识海里的小宝商量：“要不你脱了这身狗皮，我们一起附到小蛇身上？” 小宝舍不得它的狗身，迟疑不决。 叶息急得踹小宝一跟头：“都啥时候了，你特么勇敢点儿行不？如果被那些白丝缠住，咱是身心都将被毁。如果附在小蛇身上，说不定可以保住魂魄，大不了重新投次胎！” 主人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我说不你能同意吗？反正作为一只高级灵兽，我很没有狗权就是了！ 于是屈服于叶息强权的灵犬，跟主人一起以比风还快的速度蹿进了小蛇的身体。这种操作其实风险极大，堪比白血病移植骨髓一样，万一出现排异反应，他俩甚至小蛇都gameover了；再说他们没跟小蛇商量就强行附身，假如小蛇是个神识高的，把他俩一脚踹出来，那他们便成了飘荡在黑暗旷野的游魂，回不回得了二哈的身体都难说！ 他们这是在用绳命去附身！叶息赌的就是他和小蛇之间有感应，也许对方愿意接纳他们。幸亏赌对了！小蛇的识海混沌一片，不像小宝有本尊的样子。按叶息的常识，要么是小蛇灵智未开，只有灵觉，仍是完全凭本能行~事的低等灵兽；要么就是它根本没有生命，不过是某位高人炼制出来的兽形法器。 从《制霸》的描述和小蛇的行为来看，它很可能是一件法器，因此排异、被赶之类情况都不会出现。相反小蛇带着叶息和小宝跐溜跐溜蹿得倍儿快，而且似乎因为没有生命迹象，一路畅通无阻，没有遭到镜子或其他东西的堵截。 叶息和小宝蹲在极其狭窄的识海空间里，各占一只蛇眼，持续着“蛇眼看世界几乎什么都看不到”的酸爽感觉。叶息觉得自己这趟复活之旅也是醉了，没多长时间就换了两个身体，还都不是动物，不知下次会不会换到植物上。 也不知走了多久，小蛇进入一间类似于地下室的屋子。从小蛇的感知来看，这屋是摆放杂物的，而且因为长期不用积满了灰尘和蛛网。小蛇昂起身体，伸长舌头，像架探测仪似的东瞅瞅西闻闻。大约一柱香之后，它往一个角落爬去，爬过堆积如山的器物，又避开各种形似障碍物的枝枝节节，终于钻进了一个盒子。 在这只装满下品和中品灵石的盒子里，它拱啊拱啊拱出了一颗很像下品灵石的石头，尔后用身体缠住石头。盒子里猛地冒出一团亮光。光灭之后，小蛇竟变作一个蛇形项圈，头尾相衔，头上镶着一颗黑色宝石，尾巴处则有一处缺损，差了一颗珠宝。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娲石？和书中描写有点出入，书中说女娲石被分作两半，这项圈上则镶着两颗宝石，而且外观也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完全不像传说吊炸天的神器好吗？另外，叶息悲催地发现，他和小宝的魂魄此刻附在了一个项圈上！炮灰的剧本果然是没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第三次身体转换，连有生命的植物都不给了，直接变成无生命体，大（作）道（者）这是在拉仇恨还是怎的？不待这么玩~弄人家灵魂的！ 叶息太沮丧了，附在小蛇身上好歹会动能爬，附在项圈上不是要在这堆废品里呆到长霉吗？人是救不了了，寻宝小分队离覆灭不远了qaq！ 项圈君突然出声，语重心长地安慰：“这位童鞋你错了，我也是会动能跑的惹。” 叶息当自己出离悲愤出现幻听，拿手堵住耳朵换一个方向继续懊悔。 项圈君叹道：“唉……看来你不信我。我就示范给你看。童鞋你坐好，我滚了。” 叶息魂一路颠颠簸簸滚得要吐了，还不忘和项圈君聊天。 叶：“你真的是项圈吗？” 项：“比珍珠还真。” 叶：“那颗黑石头真是女娲石么？” 项：“如假包换。” 叶腹诽：“换你妹!我找谁换去？！” 项：“童鞋不要酱紫说脏话，我听得到哦。” 叶息无语凝噎：自打魂魄复活后，他就没有*可言，反正总有人（物）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思想是透明的赶脚真是口怕又口怜有木有！ “你能找到那个魇？我很怀疑。” 项：“魇也是神识的一种，我对这类气息很熟悉。” 叶：“你知不知道这个魇的来历？” 项：“哎呀，我才醒过来，这么久远的事怎么会知道？” 叶：“你为什么会被韦毅行捡到？” 项：“哎呀，我睡了好长时间，只记得醒来时看到你，其他都不记得了。” 叶：“那你怎么知道女娲石的？” 项：“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呀，我要找到自己失落的部分，懂吗？” 叶：“你知道怎么制住魇吗？还找失落的部分？切！” 项：“童鞋，你这种态度很不对哦。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先要见到魇设法找到他的弱点，才想得出制敌之道。” 叶：“好像有些道理。不过我们滚了那么久啥时候才见得到魇？” 项：“快了……” 话音未落，项圈就撞到了什么东西，通过感知似乎是墙壁或是门。 “到了？”叶息魂下意识地放低音量，生怕被发现。 项圈郑重回答：“嗯。” “什么都没有嘛？” “因为我们还在门外，你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纳尼？我们怎么进去？总不能滚进去吧？” 项圈君高冷地道：“自然不是。”说罢又变回小蛇，只是比先前小了不止一圈，跟蟑螂差不多大小，如果不拿放大镜看基本认不出此乃一条头顶有黑（宝）点（石）的蛇。 问题是门关的严丝合缝，蟑螂也钻不进去。小蛇没给叶息质疑的时间，蛇头一晃变作了一股烟……靠，叶息和小宝的魂魄裹在烟里，很有没穿衣服赤身果体的清（危）凉（机）感，倏地穿过了门缝。尔后，轻烟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变回微型蛇。叶息的认知再次刷出新高度，这个世界的纳米技术竟然发展到这么高的水平，跪了！ 第107章 附在微型蛇身上，眼睛基本是装饰，外界的情形不需睁眼也可以感应到。现在这间屋子有十多个足球场那么大，天花板上垂下一簇簇白丝，地上也盘着一圈圈白丝，屋中央围着百十个白蛹，到处白花花都是丝，跟个盘丝洞似的。叶息暗暗猜测，待会儿会不会看到个大蜘蛛怪？ 小蛇小心地避开白丝，飞快地往白蛹间游动。这些白蛹都差不多跟人一般高，每一个都有张人脸露在外面，这些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都紧闭双眼嘴边带笑，如溺美梦。叶息魂“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寻宝小分队似乎按修为高低排列位置，修为越高的越往前，顾探微就排在第一排。 躲在顾探微蛹后，叶息魂“看”到了他家男人，和罪魁祸首魇！我靠，这特么是个神马玩意儿？上半身是正常男人的身体，长得还挺英俊，只是半边脸戴片银面具。但是，自腰以下就是非人类了。没有脚，人的、动物的脚都没有，而是长着一簇簇白丝！整间屋的白丝都是往他那儿来的，这家伙还没穿衣服，肉~身和白丝的无拼接组合看着比蜘蛛怪还瘆人！ 雪胤没被白丝裹着，而是被禁锢在一面镜子里，像装在玻璃瓶中的标本，白丝也没裹满全身，只裹到腰~际。 魇立在镜子面前——真的是立，那些白丝跟个人粗的扫帚似的撑着上面的男人。他爱不释手地隔着镜子在雪胤脸上、身上反复摩挲，宛如爱~抚一件珍贵的宝物，脸上满是激动欢欣的表情。 男人，放开那面镜子！叶息的魂魄在咆哮，震得小宝堵住耳朵。 “不愧是战鬼王，这么强大的力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魇凑到镜面上深深吸嗅，那表情跟抽大~烟一样陶醉，好像他隔着层厚玻璃真闻得见雪胤的气味似的。“太美了！简直是造化的杰作，我真舍不得吃你……哎呀，你让我很为难呐。我现在非常需要力量，没有力量我就不能离开这里，可是这么快吃掉你好可惜……” 魇独自对着雪胤自言自语，完全沉浸在自家的纠结矛盾中，因此并没有注意到雪胤的胸口处有微光闪了一下，随后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叶息算搞清楚了，原来这魇拿白丝把人裹到这里，其实是把这些人当血包来汲取他们身上的力量。这些人就像《黑客帝国》上的人，意识生活在一个看似真实的梦境里、身体变成梦境制造者的电池，为人提供能量而不自知直至能尽人亡。 敢把我师（老）尊（公）当电池，我跟你拼了！“喂，项圈先生我该怎么才能拿下这家伙？！”叶息目前只有这件法器可求助，比战五渣还惨。 项圈以高深的语气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叶息一头雾水，每个字都听懂了，可连成整句就不明白了：“我用梦困住他？” “是美梦。”项圈君纠正道。 “甭管啥梦，我得有能力造出来呀。你看我现在这德性怎么搞个美梦出来？” “你试着进入他的神识，用你的神识影响他。” “这也行？！”叶息震惊脸。 “可以一试。”项圈严肃脸。 “我该如何进入他的神识” “我送你进去。” 嗯？叶息递过一把疑惑的神识菠菜。 嗯。项圈回了一把自信的神识菠菜。 这是要开始一场神识战争的节奏嘛。自己的神识终于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还是英雄救美欧耶！ 传说中的神器就是吊，充分提醒叶息：对法器不要只看颜。项圈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叶息完全不知道，反正嗖的一下离开了微型蛇，然后又嗖的一下落在一个“只有项圈知道的地方”。 叶息好像走进了一条长廊，长廊两旁有一幅接一幅的画，有些是黑白的，有些是彩色的，有些只有线条，有些则是完整的彩绘。叶息猜这些大概是这魇的记忆。显然他的记性十分好，好多琐碎的事都记得很清楚，成为一幅艺术作品。叶息不是艺术爱好者，没耐心欣赏这些艺术作品，但为了了解对手寻找其弱点，只得耐着性子每幅都看一看，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会儿。这活儿真太特么枯燥烦人，好在叶息还是从中找到了些有用信息。 首先，外面那位并不是魇。确切地说，魇并非传说中的怪物或暗魔族人，它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自来是属于暗魔尊的弟弟——梦魔。 每一位暗魔尊都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梦魔，暗魔尊可以攻击、控制人清醒时的神识；梦魔则可以操纵人的睡梦。兄弟俩相辅相成，拥有完全操控有神识物体的能力，堪称意识领域的金牌杀手，战斗力比战鬼更强，这也是暗魔会位列五魔尊之首的重要原因。 梦魔身上有一种可以令对手沉湎的力量，名为魇。初时，魇并没不强大，梦魔只能偶尔用之，攻击能力也不特别强。但梦魔发现魇尽管力量有限，却十分好用，所以开始花大力气搞研发，想壮大魇的力量让它成为自己的杀手锏。梦魔发现魇可以利用人心内的愿望、梦想困住对手，然后汲取其力量充实自身，简直是个超级好用的终极大杀器！于是他不断挑战，不断寻找力量源泉，魇最终被发展出一个实体，和梦魔共同栖居一个躯壳，变成了梦魔的一部分。 大（作）道（者）对力量都会有一定约束，梦魔强大到一种超过他老哥、让其他魔族闻风丧胆的程度，自己的神识就开始混乱不清，有走上历届战鬼王发疯道路的趋势。当然他还未到战鬼王那种敌我不分乱杀人的程度，就是成天想着如何得到更多的力量，甚至把主意打到了他哥头上。他哥怎么可能让他的图谋得逞？立马纠集了一大帮魔族高手，给他弟下了个套把他弟给制住了。又因为兄弟俩穿一条裤子，失去任何一方都会令对方的力量大打折扣，所以暗魔尊没有对梦魔动手，而是想了个法子将魇从他身上剥离出来，单独封印在梦之森，并派一大队族人守卫。 梦魔虽然没被封印，但因为失去了魇，又被他哥给洗了脑，力量大不如以前，由一位准备篡位的野心王爷变成了被暗魔尊变相软禁利用的软脚虾，并把此虾基因传给后代，子子孙孙都变做任暗魔尊拿捏的棋子。叶息表示摊上个心机深手段狠的腹黑大哥，梦魔也好苦逼。 到了这一代暗魔尊，梦魔一直乖乖当小弟的，直到有一天……叶息又看到了影魔小微那张熟悉的面孔，就知道是这厮搞的鬼！他唤醒梦魔关于魇的记忆，成功挑动梦魔的野心，然后帮助梦魔悄悄来到梦之森，解开了魇的封印，梦魔和魇成功合体，于是有了如今这个模样恐怖的怪物。 影魔对梦魔真是不赖，除了充当幕后推手，还包死包抬包埋地助他得到了魇，不过这对影魔有啥好处呢？没好处的事这厮会干？ 梦魔实际是暗魔尊的一部分，而魇又是梦魔的一部分，他们是互为辅助，自成一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叶息还来不及往深处想，就走到了长廊尽头。 最里面坐着位帅哥。银面具，黑直长，不过既没有骇人的白丝脚，也没有没有羞耻地果奔，很正常的穿衣服的一枚小鲜肉。不过小鲜肉正拿着一把剑往地上猛戳，边戳边恨恨地道：“想要剥夺我的力量、让我永远当你的棋子，休想！休想！我已经得到魇，我还会得到更多的力量，到时候我将称霸魔界，不，是整个世界，让你也尝尝被封印的滋味！哇哈哈……” 果然又是个疯的。庆幸的是从他的疯言疯语里叶息得到了重要信息：即这位仁兄所求无非是获得力量当霸主。按项圈说的，叶息可以仿效他制造个称王的梦境将他困住。他执念如此强烈，应该可以引入彀中，剩下全看自己的修为和运气了。 第108章 叶息对于自己的修为其实很没谱。他知道自己的神识强，特别是经过封天印的锤炼，又有战鬼血契的助力，他如今的神识似乎比重生之前还要略强些，但是否强到制止一个困住大魔头的梦境，这就很难说。何况他还是以魂魄侵入梦魔的识海，万一被发现估计就真的玩完了。 这后果他光想想就会升起一阵尿意，所以他比任何时候都更专心，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天眼处。渐渐的，他的天眼亮起如豆的一点五彩光，光越来越亮逐渐向四周扩展开去，变成一片安静澄澈的海洋。他看到自己跳到海面上，用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笔游龙走凤地比画起来。 梦魔发完疯，仰头畅快地长舒几口气，忽然吸了吸鼻子，他眉头一皱，转向叶息藏身的地方。在女蜗石的庇护下，叶息魂此时是隐身的，梦魔并看不到他。但脑袋里平白多个人，对于梦魔这种操纵神识的高手而言，不可能没有感觉。 一面伸长鼻子东嗅西闻，梦魔一面走向叶息。眼看只有几步的距离了，咚地一声，梦魔识海里炸开了礼花，五颜六色形状各异。梦魔登时被炸懵了，心里正打鼓是不是魇的力量太强自己变疯子了，礼花戛然而止，从礼花的残光里走出一队老虎，接着又是一队……此虎并不是普通老虎，而是长着长龅牙的战鬼虎。 梦魔眨巴着眼，发现自己站的位置陡然增高，站到了一栋红墙金瓦的建筑上，脚下除了老虎方队还排列着形色各异的方队，每个方队前有位美女举着牌子，上书方队的名字，五大魔族都齐活了，还有好多著名的修士门派。梦魔粗略扫一下，刚醒过的神儿又开始犯愣了。 这是神马情况？ 只听方队齐声高呼：“大王！”海潮般的声音让梦魔所在的建筑物都摇晃起来。梦魔暗忖：这是在叫我？此念头刚升起，下面的方队哗地跪倒一片，对着他虔诚膜拜。 梦魔怀疑自己在做梦，但一来此情此景实在太过真实，二来这种万人敬仰的感觉太过美好，他很愿意相信这是现实并非梦境。不过，他眼神比较好，把方队一一检视过来，忽然发现好像少了点儿什么。“咦，战鬼王呢？怎么不见了？” 叶息在识海里画得脚摊手软，听到他的疑问，简直要咆哮。勉力提起笔，他开始画雪胤。于是雪胤款步从战鬼队列里走出，对着梦魔一抱拳，叫了声“大王”。 梦魔挑眉道：“你为何不跪？” 叶息暗自大骂“tnn”，仍不得不利用神识模仿师尊的口吻答道：“雪胤只跪天地不跪君王。” 梦魔黑眉倒竖：“我就是天地！”就在叶息想冲上去暴揍这狂妄家伙时，他又一挥手道：“算了，若没点血性也就不是战鬼王了，免你跪礼！” 叶息刚松一口气，就听梦魔道：“我哥呢？” 喂，亲，你还有完没完？！叶息咽下心头一口黑血，咬着牙画出一个暗魔。但是，他跟暗魔不熟，只在上次修士围殴雪胤时见过一次，所以当暗魔出现时，梦魔就惊叫道：“哥，你怎么变这副x样儿？” 叶息自觉眼前的暗魔十分高大威武，很符合他心目中对暗魔的印象，也不知梦魔何出此言。急中生智，假暗魔面条似的匍匐到梦魔脚下，颤声道：“兄弟，你忘了？我才被你打了一顿呀！” 梦魔一脸不信任道：“我揍你？不可能吧。你休要使诡计！” 假暗魔脸朝下哭得跟咆哮教主一样嘶声力竭：“弟弟你太强了呀，把我揍得好惨！哥错了，再不敢像以前那样对你，你原谅我吧（以下省略一千字忏悔兼赞美）……” 梦魔被他哭得脑仁儿疼，抬起脚把面前哭嚎的假暗魔一下踹出老远。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想这么踹他哥来着，这一脚的脚感实在太好了，好的他忍不住把他哥当球踢…… 就在梦魔沉浸在拿他哥练脚的幻想中时，他没留意到一股几不可察的气息缠上了他的脚踝。而房间里那些白丝随着他意识的松懈，正渐渐地往回缩，那面禁锢雪胤的镜子表面也出现了几道裂痕。 然而要操纵已同魇合体的梦魔谈何容易？制造一个如此庞大真实的梦境对叶息而言已属不易，而要维持梦境就更不容易。随着时间的流逝，叶息平静的识海开始出现涟漪，表现出来的就是方队中的某些人开始模糊。叶息心中大急，咬紧牙关疯狂地汲取魂魄中的力量，仿佛是水泵超负荷运转，力量的传输越来越慢，魂魄开始传来针刺般的细密疼痛。 最终，叶息的识海抖动了一下，中央出现了一个因为力量不足造成的小小漩涡。 踢哥踢的欢的梦魔猛地停下脚。向叶息的方向微侧了头，耳朵动了动。“小贼，竟敢跟我捣鬼！”没有任何征兆地，他骤然出手，五指成爪，眼看要抓住隐身的叶息！ 危急时刻，周遭传来几声剧响，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叶息肯定这响声和动荡不是来自梦魔的脑袋，而是来自外面的房间！ 即将被敌人发现的时刻有人踢馆，这算不算金手指？ 梦魔瞪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面孔，真有些搞不清楚何为梦境、何为现实了。 暗魔背着双手，领导视察似的睃巡一圈，冷冷淡淡地对着怪物弟弟道：“你把战鬼王都捉来了？” 梦魔放下手，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大哥是真的，刚才被踢成狗的那个是幻象。他确实怀疑有东西进了他脑袋搞鬼，但因为最近神智时常犯昏，所以又疑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被害妄想。不过值此大敌当前之际，也顾不上仔细分辨，反倒是那种从梦想天堂坠入现实地狱的落差令他勃然大怒！ “关你屁事！”梦魔对着他哥大声咆哮。 这时候暗魔还要摆大哥的谱，教训梦魔道：“谁让你把魇放出来的？父亲的命令你也不听？” 梦魔挥舞双拳激愤地道：“魇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让你们把它夺走？!父亲这样偏心，我干嘛要委屈自己任你摆布？！” 暗魔摇头道：“小弟，并非是父亲偏心，实在是魇太难以控制。世间万物最讲平衡，若一个或一方力量过于强大便会打破平衡，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你明白吗？” “呸！你少讲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你若不追求力量，为何要灭血魔族、抢夺血蝠王的力量？” “血魔族太弱，弱肉强食本是天地法则之一，何况血魔族灭，影魔族生，战鬼族盛，原来的制衡并未被破坏……” “反正你做什么都可以找到说辞，我懒得听你唠叨。”梦魔不耐烦地打断暗魔的解释，“我现在已经得到了魇，你识相就滚远些，我念手足情谊饶你一命就是。” 暗魔叹气道：“小弟，你看看你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们是魔界最尊贵的种族，不是怪物……” 梦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地上的白丝陡然撑起老高，乍一看好像他从地面上跳了起来，“闭嘴！少在我面前摆老大的架子，我受够了！” 白丝随着他的嚎叫，飓风般向暗魔横扫过来。暗魔没有任何动作，凭空飞升而起，避让过梦魔的袭击，厉声道：“小弟，你当真要与我刀兵相向么？” 梦魔不答，把白丝舞得密不透风，追着暗魔誓要将大哥裹成大白茧。而地上的那些电池东倒西歪松散了不少，那面镜子上的裂缝愈发密了。 第109章 梦魔见到雪胤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及至天晶剑离鼻尖不过寸许时才急急祭出镜子阻挡。随着战鬼王的加入，战局瞬时扭转，在两位魔尊的压迫下，梦魔几次险象环生。 暗魔还想劝说他不要再负隅顽抗，他突然暴喝一声：“就凭你俩想困住我？哈哈……大哥，让你见识下我真正的实力！” 白丝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盘盘缠缠地结成一个个丝团将两位魔尊困在中央。梦魔默念口诀，白丝飞快旋转起来。因为转的太快，居然晃花了俩大能的眼，白丝不再是丝，变得光滑如镜面，半圆罩子一般扣住整个空间。 别人不知道厉害，暗魔却是认得此乃本族最强大的神识封印，以施印人的神识之力下印为牢，一旦罩子完整形成他俩将被永久封印，只有梦魔身死道消他们才能得自由。此封印需耗费施印者很多力量，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大招，暗魔自己都不敢轻易使用，然而梦魔获得了魇，又有很多“电池”补给，因此有了发大招又不同归于尽的底气。 暗魔情急之下念起口诀，嗖地化作一道虚影钻进了梦魔的识海。梦魔放大招放的正兴奋，突然在自家脑袋里见到他哥一下没反应过来。暗魔趁他发愣之际直奔过去，叉着他脖颈就开始揍熊孩子。 梦魔被揍得嗷嗷直叫，“你凭什么打我？！” “凭我是你大哥！”暗魔也不讲究什么花巧，挥着拳头一味猛揍，没几下就把他弟的屁~股揍肿了。 梦魔手脚并用妄图挣脱他哥的钳制，嘴里还不停地叫骂：“大哥了不起！你个傻x，我跟你没完……” 暗魔不理他，咬着腮帮子把胳膊挥成电风扇，想趁着一股猛劲将熊孩子揍趴下。然而梦魔并不是吃素的软蛋，一旦醒过神来就开始全力反抗。俩兄弟你扯着我头发我掐着你脖子滚做一团，风度什么全不要了，打架的目的也忘了，就想着怎么把对方揍服。 叶息瞅着这二位打的那叫一个欢实，梦魔被分了神顾不得施展封印，雪胤趁机清除了一部分白丝。眼看大屋见了天日，叶息正盘算怎么帮暗魔制服梦魔，就见有东西从梦魔背上爬出来。该物长了无数只白丝脚，毛绒绒的既不见头也不见身体，一出来就朝暗魔挥白丝。 这玩意就是魇！它眼看梦魔忘记使用自己的力量而被暗魔占了上风，情急之下现身想帮助梦魔。叶息一看就急了，如果暗魔被捆住手脚他弟可就要翻天了！关键时刻炮灰叶也顾不得害怕被发现了，箭似的奔蹿出去，一个鱼跃跳到梦魔背上双手各揪住一股白丝。魇突然遭袭，立刻反击，白丝犹如章鱼触手般朝叶息袭来。 叶息不知道如何对敌，只是出于本能危急时分就以《灵识诀》调动神识。他浑身仿佛裹了一层光膜，由原来的隐身状态变成半透明状态，白丝甫碰到光膜好像被刺猬扎到似的顿时成了筛子。原来那层光膜竟是由剑意交织而成，实体化的剑气化成无数柄小剑高速旋转，撞击出刺眼的光亮。 此时此刻，雪胤闭目凝神立于半空，已入定。他的胸口处跳动着一团灼目红光，正是战鬼血契在起作用，让他和梦魔脑袋里的叶息魂神识相通，将他识海里的剑意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徒弟。倒霉魇相当于同时与师徒二人对战。 梦魔的脑袋一下子钻进了几股力量，每一股都来势汹汹十分不好惹，把梦魔的识海搅成了一锅乱粥。梦魔神经再大条再粗~壮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只觉得脑壳疼得翻江倒海，再多一分钟头盖骨就要爆裂一般。他也不和暗魔打架了，抱着脑袋一个劲儿地哀嚎，全身灵力疯狂转到朝头部汇集而来，身体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想要把识海里的异物挤出去。 于是他的识海起了一场大地震。叶息牢牢揪着魇的触手，任凭山呼海啸绝不放手。忍无可忍的梦魔抱着头仰天长啸，体内灵力爆炸似的散开，生生将暗魔、叶息连同魇一起硬压出去。不过，魇毕竟是梦魔的一部分，所以只出去了一半，另一半依然留在梦魔体内。 叶息这时候已经很虚弱，但他的双手像和白丝长在了一起，丝毫没有放松。魇被他逼得几乎要发疯，一屋子白丝被甩成了飞天舞，那些大蛹也随着上下左右颠动，渐渐就有被颠松而散开的，下蛋似的掉了一地的人。 看到半透明的叶息在白丝里时隐时现，雪胤心急如焚，无奈被密密麻麻的白丝阻拦，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又是砍又是烧，艰难地一点点向叶息靠近。 混乱之中，大门被人从外踹开。白雪只看到满目乱丝，以及乱丝中的雪胤。 “师尊我来了！”他大叫一声，抬脚就往里跳。 “小心！”小微扯住他的后衣领皱眉道：“若被这些东西缠住，你师尊也救不了你！” 白雪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扒拉出一只纸叠的独角兽，笑道：“我的独角兽留在梦之森外，这个可以抵挡一会儿。”往纸兽里注入灵气，它顿时化作毛驴大小的灵兽。白雪跳上去，扭头对小微一笑道：“你等着我。” 小微在袍袖的遮挡下握紧拳头，小心探查着身体内部的变化。那厮已经有了要苏醒的迹象，他必须尽量远离白雪，以免被那厮出来搞破坏。他勉强对白雪露出微笑，趁白雪加入战局之时，转身飞速跑开。 白雪还记得怪物怕自家的七脉九*。果然，他所到之处白丝就会自动散开。运着功，挥着剑，他一路冲到雪胤面前。雪胤抓~住他的手跳上纸兽，风驰电掣地冲到叶息身旁。就听叶息提着口气叫道：“我们想法把它弄出来！” 雪胤明白他的意思，战鬼王当然可以趁乱一剑杀了梦魔，但杀暗魔的弟弟等于灭暗魔的部分力量，这是在向整个暗魔族挑衅！若想生擒梦魔只有先制住魇。 师徒俩先后跳下纸兽，和叶息一起抓~住魇的白丝用力往外扯。由于谛听的加入，魇不像先前那么疯狂，可双方的拉锯战依旧势均力敌，拉扯了半天，眼看叶息的魂影正在慢慢黯淡，魇还是有一半牢牢盘在他体内。 雪胤大急之下把心一横，将天晶剑缩成匕首大小，一剑刺到梦魔背上。梦魔痛得怪叫，再一次狂乱挣动起来。雪胤丝毫不受影响，手腕稳定地划拉下一个口子。让白雪运功撑开口子，他自己也集中神识猛然用力把魇扯出了大半！ 梦魔惨嚎数声，后背突地弹动而起，叶息手上脱力被弹飞出去。雪胤双手抱着魇无法脱身，白雪急忙展臂跃起伸手接住他。不等白雪稳住身形，斜刺里寒光掠过，一柄飞剑朝叶息直刺而来！白雪在空中侧身，用身体替叶息挡住这致命一击，剑刃噗地刺进他肋下！ 鲜血飞溅而起，有几滴溅到小微脸上，傀儡并不动容。 “小微？”白雪忍着痛轻声道。 傀儡目露凶光，嘴噙冷笑，干净利落地向他刺出第二剑！白雪心里冷了大半截，眼前人显然不是小微。影魔醒了！ 如果叶息的魂魄被噬魂剑伤到，后果不堪设想！白雪咬紧牙关，圆眼睛瞪成怒目金刚，转身以背为盾，在噬魂的锋芒下毫不动摇！噬魂的剑气将衣袍绞碎，皮肤传来隐隐的刺痛。他可以感觉到剑刃对准了心脏，一剑下去，便是薛胤征那样的高手也只有求死或入魔两个选择。 圣兽谛听怎能入魔？生死一线之时，他骤然记起自己的血脉身份，于是颤颤巍巍地挺直了脊背，希望自己临死时有个比较高大的样子。 疼痛如期而至，但没有刺中他的心脏。影魔的手没有师尊沉稳，最后时刻偏离了寸许，噬魂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 影魔的眉头攒成川字，眼睛里满是懊恼的凶光。不等他挥出第三招，天晶剑已印面飞来，雪胤丢下魇回身营救。影魔念动咒语，数个影子从四面八方凭空冒出袭击雪胤。他则趁跃跳到魇旁边，一手抓~住魇一手直伸进梦魔身体。不等梦魔惨叫出声，他不但扯出了魇，还扯出了梦魔的一半魂魄！本想抢走梦魔的全部魂魄，奈何暗魔突然发难。魔尊尽管受了重创，保命的一击仍然威力十足，迫得影魔放弃他弟急于逃窜。 影魔一脱身，围困雪胤的影子杀手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暗魔兄弟萎顿在地，一屋子白丝变成枯黑的藤蔓，随便碰一碰就碎成渣渣。 雪胤跌跌撞撞地扑到白雪身前。白雪歪倒在地，半幅后背都让血染了个透，手臂却稳稳地抱着叶息。“师尊，”他费力地把叶息往前递，断断续续地道：“他、他没事吧？” 叶息魂比刚才更淡了，睫毛静静地阖着，表情十分安详。雪胤知道他只是力竭昏睡，并无大碍。“白雪，多谢你救了他。”雪胤抬头诚挚地向白雪道谢。这一次多亏白雪，否则的话……雪胤光是回想一下噬魂剑袭击叶息的情形，手脚就忍不住打颤。 白雪虚弱地笑了笑，整个人直直地就往后仰倒。雪胤忙拽住他，这时候一个蛇形项圈骨碌骨碌滚过来，怀里的叶息忽地飘起来，晃悠悠落到项圈上，大半截身体不见了，只剩个头露在项圈外面。雪胤认出这是一先前的小蛇所化，便不再担心，转头为白雪治伤。他的伤口看着骇人，其实并不严重，雪胤为他输入一些灵力后，他便可以自行运功疗伤。 起身抓过奄奄一息的梦魔，雪胤给他喂下丹药又用衣带捆个结实，又去救治其他人。 叶息魂进了项圈就感到源源不断地魂力涌~入魂魄，不一会儿就苏醒了。舒展胳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他忽然发现不对劲儿。头和上半身都很正常，可一直往下看，为毛自己没有脚？那盘成一圈、长着鳞片的不是蛇身吗？为毛会长在自己身上？！ 做梦似的转了转腰，蛇身很稳定地托着他，试着往前走，就见蛇身向前拱了一下！叶息终于确定自己的外在形象又变了！这回变成半人半蛇，蛇的部分还特别短小，远看着就跟阿拉丁里的灯神一样头大身子小。 刷副本兼变身秀，这段奇妙旅程真他nnd！ “童鞋，表要爆粗口哦。”项圈君开口了。 “呵呵呵呵。你这么能，咋不变双脚出来？”叶息干笑着和项圈君商量。 “我只是件法器，变脚这种技能太高端，我做不到。最多变蛇。” 叶息想象了一下，觉得师尊跟一条蛇相依相偎的画面太过美好，会让人产生很多联想，有损师尊高端大气的王者形象，便拒绝了项圈君的提议，决定安（无）安（可）静（奈）静（何）做个半人半蛇的帅（怪）哥（物）。 这时雪胤已经救醒了寻宝小分队的成员，正在替暗魔治疗。叶息魂爬过去的时候正听见师尊对暗魔道：“他抢走了魇。” “嗯。”暗魔有气无力地应道。 “对你有影响？” 暗魔看了一眼远处气若游丝的兄弟，也懒得跟雪胤耍心眼，点头道：“他不但抢走了魇，还抢走了小弟的一半魂魄，我们本是一体，我很难独善其身。” “他为何不一开始就抢走魇，非得将你引来？” 影魔行~事诡秘狡诈，两位魔尊不只见识过一次，再不敢掉以轻心。他抢了梦魔的魂魄，是向暗魔族公开宣战；而雪胤一行人早把他归为敌人。俩魔尊心照不宣，已站定一条阵线。 既是同仇敌忾，自然比较坦诚，暗魔道：“魇是小弟的一部分，若不和小弟相融，就算解开封印魇无法发挥其力量。” 雪胤皱眉道：“所以他费尽心思让梦魔得到魇，又故意将你引来，其实是想趁你和梦魔两败俱伤之际，抢夺魇以及梦魔魂魄，并顺便消弱你的力量？” 暗魔点头道：“大约是这样。” 雪胤揉了揉额角道：“他煞费苦心成为魔尊，又公开与你我为敌，莫非他想铲除五族势力独霸魔界？” 暗魔苦笑道：“我越来越觉得影魔心机深沉，并不是可以按常人路数揣测的。比如这次，他像是掐着点解开魇的封印专等你们来一般，这样局面更乱，他更有胜算。倒是你们，这一路远行又是为何？” “我们要找虚空之阵。”雪胤留了心眼，只说虚空之阵没提女娲石，到底还是怕暗魔对叶息不利。叶息如今是他的珍贵大熊猫，冒不起一丁点险。 暗魔瞟了拖着蛇尾巴的叶息，意味深长地道：“虚空之阵，据我所知只是个传说。” 雪胤淡淡道：“是不是传说，总要找过才知道。” “我曾听说，虚空之阵藏在混沌边界，其中蕴涵着巨大力量，一旦启动既可毁天灭地又可开天辟地。可惜从没有人真正找到它的所在地。” 叶息听了他的话，暗中不住点头：对啰，就是这样才符合天机镜的预言咯。 雪胤不愿多谈他们的冒险之旅，转换话题问暗魔：“不知魔尊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暗魔此番受伤颇重，又失去梦魔的一半魂魄，堪称狼狈，也顾不上面子了，请求雪胤道：“可否劳烦战鬼王救治我的族人？” 雪胤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露出为难表情沉吟道：“救是没有问题，不过……” 暗魔一听他那语气就猜到他想敲竹杠，了然道：“战鬼王有何难处尽管提就是。梦之森里蕴藏颇丰，只要能救我的族人，这里的东西可以任你取用。” 叶息在心里比了个剪刀手，等的就是魔尊你这句话欧耶！雪胤接受到叶息暗示，嘴上客气推脱一番后，便提出一个很不客气的要求：“我想要这石堡，不知魔尊可否让给我？” 石堡乃是囚禁魇的地方，认真说起来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或财宝，暗魔疑惑地看向雪胤。 “我需要在此处好好休整一番，这里很适合我的徒弟。” 暗魔早猜到叶息的魂魄已复活，雪胤寻找虚空之阵绝对也是为了他。石堡内有魇的残存之力，对魂魄神识有一定帮助，雪胤要石堡十分合情合理。他不再怀疑，爽快地将石堡送给战鬼王做人情。 不过这次暗魔猜错了。叶息只是个幌子，雪胤要石堡才不是为了魇的残力，而无相门的金丹们惯于睁眼说瞎话，连魔尊之首都被糊弄了。至于雪胤为毛要石堡，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徒弟一个劲儿碎碎念，所以他就向暗魔讨要来讨徒弟的欢心orz。 叶息之所以要石堡，乃是听项圈君说此处有一个秘密宝藏，连暗魔族都不知道。在见识过项圈君的种种神力之后，叶息对它的话深信不疑，“宝藏”二字更是令他蛇血沸腾，于是便撺掇师尊出面讨要。 好容易把暗魔族人都救醒了，确认暗魔和他半死不活的兄弟已走得不见影踪，叶息高兴地往师尊身上一跳，蛇尾巴一甩缠上师尊的腰，凑过头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下，兴奋地大叫道：“宝贝儿想死我了！”这些时日白天当狗只能上舌头，晚上入了梦也没有实体接触，可把叶息憋坏了！这样实打实的亲吻，其滋味好比天天画饼充饥终于有机会吃到饼，怎是一个销~魂可以形容？！ 第110章 《制霸》里写韦毅行无意间得到一件法器，刷梦之森副本时大获全胜，不但找到女娲石还收获了一个血晶石矿洞。 叶息不知道血晶石在魔界的稀罕程度，因此看到全是血晶石的溶洞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石头怪像水晶玉髓的，要拿到21世纪去卖还是能够赚大钱。然后他开始怀念藏在云绶山的那些财产，也不知可不可以设法运到魔界。 其他人就不同了，因为了解血晶石的行情，当看到这满坑满谷的红色石头时都有些傻眼，简直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战鬼魔侍呆愣地看向雪胤道：“大王，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嗯。” “暗魔尊可真大方啊！” 雪胤抚着下颌忖度，如果暗魔知道自己将这样一个大宝藏拱手送人定会气疯，他刚受了重创还是不要再刺激他，宝藏之事还是不要宣扬出去比较好。 直到这时叶息才总算搞清楚血晶石的价值，好家伙，差点没厥过去！一把血晶石椅只有魔尊才坐得起，这洞里的血晶石可以做多少把椅子呀！老纸发达了！！！！老纸以后就是魔界首富了！！！！！ 叶息盘在一块血晶石上，就觉得这石头的手~感堪称第二美妙（第一美妙是师尊的身体这种事哥绝不会告诉你！）每摸一下就有种站在人生巅峰睥睨天下的豪迈感！他知道曲思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前一刻还觉得半人半蛇的怪样子有碍观瞻，现在他又觉得身为魔界首富就得有个人特色，这样正好，让人看一眼就记住了，多么吊炸天的造型！ 一双大手从身后环住他，醇酒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想什么呢，笑得傻呼呼的？” 叶息兴奋地道：“师尊你说这些血晶石够安置战鬼族了吗？” “够了。” “不但够，还会有盈余，到时候加上我们云绶山藏的那些，我们可以买下一个门派了！哈哈哈……”叶息笑得那叫一个得瑟，自吹自擂道：“哥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我多久没看你笑得如此开心，你果然还是最喜欢灵石。可惜我在魔界赚的灵石都给了战鬼族……早知道你会回来，我就该存下一些。” 咦？师尊好像不高兴！ 叶息眨了眨眼，扭头对他正色道：“我当然喜欢灵石。以前有灵石我可以快速提高修为；现在有灵石你就可以轻轻松松当族长；以后你如果想隐退，我们也可以买个高级的洞天福地逍遥生活。灵石多不好吗？” 雪胤温柔一笑，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怪我多心了。” “嗳，你不用道歉，是不是又闹小心眼觉得我把灵石看得比你重？”叶息觉得他的眼里有一抹郁色，说什么话都像敷衍。按理说这个副本除了魇被抢走以外，其他目的都达到了，并不算失败，师尊没理由露出这种怪表情。 “我没那样想。”雪胤捏了捏徒弟的腮帮，手~感和真人皮肤一模一样，终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道：“女娲石果然神奇，你已经有一半实体了。” 叶息扯开他的手道：“别打岔！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心事瞒着我？” 雪胤斩钉截铁回答：“没有。”不等叶息辨出真假，他一把抱起人，将蛇尾巴缠到腰上，抬脚往外走，“我们去找小宝。” 缩在项圈角落里的小宝魂表示，大王英明！再不神魂归位，本宝宝要被挤成纸片汪了！ 曲思一直望着他俩的背影消失在洞外，长长的眼睫颓然垂下来，本来就虚弱此时更是提不起一丝精气神。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她猜那位半人半蛇的短发青年就是雪胤心心念念的人儿。她见过谪仙似的雪胤，也见过魔王雪胤，无论正邪，男人始终是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然而当曲思从梦魇中醒来时，她发现男人变了，尽管是非常细微的变化，她仍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那个冰冷的壳不见了，目光都有了温度。俩人相依而行的背影，从旁看去就像是一棵树上长出的两根枝桠，即便有距离也是血脉同根。 仿佛窥到某种真~相，她的最后一点希望瞬间化为乌有。 雪胤他们很快找到了二哈的狗皮。安置好汪星人，叶息胆大包天地挑起师尊的下颌，坏笑道：“说吧，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 “找灵兽而已，你想多了。”雪胤避开他贼兮兮的目光傲（装）娇（逼）地回答。 “真的只是找小宝？我还当你是想和我单独相处呢。”叶息笑的别提多银荡了，还故意朝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雪胤的脸顿时就红了，故作镇静地道：“你既然要了石堡，难道不想四处看看？”话虽说的再冠冕堂皇，但不由自主往下扫的眼神泄露了他的羞涩。 他白玉似的面孔染上一层粉红，竟带出几丝稚气，不但美，还有种别样的可爱。叶息的眼都看直了，几乎要流口水。急吼吼地凑过去，叶息带着吃人的气势在他脸上乱啃，牛似的喘着气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功夫看！” 雪胤费力地推开他的头，好笑道：“在灵犬身上呆了几天还真变狗了。” 头靠不上去，叶息就去扯他的衣服，“你不急啊？” “急什么？” “喂，别装傻，你是不是男人？！” 雪胤钳住他的手，语气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算男人？” 战鬼王的气势一开，色~鬼叶就开始犯怂，眨巴着眼讪笑道：“嘿嘿，男人喜欢做不喜欢说，不对吗？” “对。不过……”战鬼王拿眼睃着色~鬼叶的蛇尾巴，拖长了音调道：“你确定我们现在适合做？” 叶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适合，一点都不适合！”开玩笑，他有一半是法器，人和法器什么的太重口了吧！再说他现在也没有做活儿的部件。 捏起他的脸颊使劲揪了揪，师尊下了命令：“你就听话些，别闹腾。嗯？” “嗯嗯。” 雪胤抱着他又走了一小会儿，来到石堡的天台上。天已经黑了，从此处可以看到魔界的夜空，漫天星斗，竟是一番静谧安详的景象。小风一阵阵吹过来，怪舒爽的。 叶息由衷叹道：“其实魔界跟三境也差不多。” 雪胤不语，默然半晌方道：“当初为什么要建袪魔屏？” “道不同分成两个阵营？”叶息挠着头道：“你曾是无相门的金丹，你都不知道吗？” 雪胤摇头道：“三境修士一直认为魔族修行有伤天合、有违天理，并非正道。久而久之双方就成了死敌。”他叹了口气，忽然转换话题道：“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师尊的思维好跳跃，久违的中二病也好萌。 不等叶息回答，雪胤已盘腿而坐，取出惘了琴置于膝头，把着叶息的手放在琴弦上。他温暖宽厚的胸膛紧贴叶息脊背，淡淡的薄荷清香和低沉的声音萦绕鼻端、耳畔，“有一首歌，我一直都记得，一直想和你一起唱。” “柔情系我半生……”熟悉的旋律响起，俩人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巍州城外，那片叶息变化出的郁金香花海。 当时，风光何等旖旎缠~绵。之后，分别又是何等锥心刺骨。几百年的寂寂生命，因了怀中人，变得如此精彩热闹。至此后，海可枯，石可烂，执子之手，不离不弃。 第111章 夜色温柔，疲倦的小宝偶然睁开眼又马上闭上，主人你搞神马少儿不宜的事呢本宝宝眼花没看到。 叶息一肚子欲~火硬是被战鬼王的伟岸之器给浇灭了！虽然没真刀真枪地打一炮，可战前演习的炮火也是相当猛烈的，累的流氓叶直翻白眼。 雪胤闭着眼，温柔地搓~揉着他的短发，惬意而慵懒地开口：“累了？” 叶息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雪胤满意地笑道：“不知道我的表现够不够男人？” “够了，太够了！”叶息从他胸口抬起头，哑着嗓子耍贫嘴：“你是吃了金戈呢吧？” “金戈？是何物？” “呵呵，一种药。” 作为一名精于炼丹的修士，雪胤脑子一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抱着叶息，雪胤一挺身坐了起来，在他鼻子嘴唇上亲了几下，轻笑道：“有这种好东西改天我找来试试。” “绝对不要！” “为何？” “我怕我屁~股开花。” 雪胤在他腰上轻拍了一下，无奈道：“污言秽语，该打。” 项圈君无声地长长叹息：这俩人要肉~麻的啥时候？本法器都被污成污妖王了。 “叶息，”雪胤把头搁在叶息肩头，呓语似的呢喃：“你和梦魔斗法的时候我怕极了。我怕你再受到什么伤害，我却护不了你。” 叶息安抚他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有金手指之光庇护，绝对不会死，死了也会复活。” 雪胤幽幽轻叹道：“我永远也忘不了你身死的那一刻，同样的事再来一回，我肯定会疯掉。” “……” “叶息，我不高兴并非因为你喜欢灵石，而是因为那些灵石不是我帮你得到的。我想护你周全却屡屡让你蹈险，受那肉~身被毁重塑魂魄之苦；我说过会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却要让你为我的门派和族人殚精竭虑，这样的我空有一身力量，有何用？” 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叶息心神震荡。一直以为自己爱的低到了尘埃，却不知高高端坐云间的爱人，早已走下云端站到自己身旁，师尊再不是那无悲无喜，压抑着七~情~六~欲的雪胤真人，他也会内疚、会自恨、会有不确定和不安全。叶息不知道这样的改变好不好，只知道感情越来越丰富的雪胤让自己更加爱恋。 “可是我觉得，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安心很放松，就像回到家一样。”捧着雪胤的脸，叶息如是说：“我是异世来的孤魂，法力低微，身无长物，假如没有遇到你，我如今还不知在哪里轮回？因为我运气好，穿到雪团子身上，成了你的徒弟，我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我现在是魔界首富，有战鬼王当保镖，还能骑大鹏鸟，你觉得不好吗？我觉得好的不得了！” “我怕……”不等雪胤把话说完，就被叶息堵住了嘴。密密的亲吻间，叶息呢喃道：“我也怕。因为怕，我们才要一起往前走。” ***** 战鬼大祭司的到来终结了俩人的缠~绵。 梦之森是暗魔族的地盘，虽说暗魔把石堡给了雪胤，但那么血晶石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谁知道暗魔会不会反悔。未免夜长梦多，雪胤急招大祭司带战鬼精锐前来搬血晶石。 寻宝小分队换了地方休息。除了韦毅行忙着安慰失落的曲美眉外，其他人都忙着调息休养，这次大战梦魔和魇几乎每个人都受了伤，接下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 叶息也没闲着，他变回小蛇，到处游弋寻找那份关于虚空之阵的资料。在项圈君的帮助下，他很快找到了一份玉简，不过上面的图形奇形怪状十分混乱，他只得叼着玉简去溶洞找雪胤。 来的溶洞附近的一个角落时，他听到有人说话，其中一个是雪胤，另一个好像是大祭司。俩人不在溶洞，躲到这里谈话，还压低了声音非常鬼祟，大约在商谈什么机密大事。 叶息小心隐藏气息，竖起耳朵偷听，就听雪胤道：“这次让你来，除了将血晶石运走外，还有一事我要交代。如果我出意外回不去，你们就重选族长，只希望你们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伤害无相门弟子。” 明处和暗处的听众，闻听此言俱是大惊！ 大祭司惶恐地道：“大王何出此言？” “我们将前往混沌边界，那里据说藏着不少魔族都不知道的力量，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预料不到，还是防范于未然比较好。” “虽说混沌边界有危险，但以我王的力量定会逢凶化吉。” “我的力量……”雪胤似乎冷笑了一下，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就在叶息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雪胤才开口道：“我现在告诉你，我的力量正在消失。” 他说的平平淡淡，却像扔了雷似的，炸的叶息头晕眼花两耳轰鸣。接下来他们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听清，只听到师尊道：“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确实在一点点变弱。特别是进入石堡之后，和梦魔对战时变得非常明显。前面有什么等着我，力量能维持多久，都是未知。” 大祭司抖着声音恳求道：“王，您这就与属下回去，集战鬼族全族之力，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原因和救治之法。就算找不到也比枉送了性命的好！” 雪胤斩截答道：“不！我必须去混沌边界！”至少要找到另一半女娲石，给叶息一个完整的身体！ “王……”大祭司又哽咽着恳求，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到他是如何涕泪纵横。 然而他的王不为所动，以淡然的语气道：“战鬼都是崇拜力量的，等我失去力量后你们也不会认我为王了。你还是赶快去寻其他的强者吧。” ***** 叶息记不清自己是怎样找到大家的，也不知道师尊是何时回来的，他只是长久地处于呆滞状态，心里眼里只有师尊那番交代后事似的话语。以至于雪胤看到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吓了一跳大，还以为他的魂魄受伤了。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吗？”雪胤捉着他的双肩将人提起来，从头到脚好一通检查，并没发现任何异状。 师尊的焦急终于让叶息清醒了一些。他想师尊不愿告诉他实情肯定是怕自己担心，而师尊坚持要去寻找女娲石也是想弥补心中的遗憾，其心志之坚决劝是劝不动的，既然师尊希望自己当个傻白甜万事不操心，自己就如他所愿好了。 于是他露出一个甜（猥）蜜（琐）的笑容道：“我在练功休息。” “你不是去找关于虚空之阵的记载么？找到了吗？” “没……”叶息正想答没找着，谁知那地图自个儿掉到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了雪胤脚边。 卧~槽！这里的东西都成精有木有？！居然知道刷存在感了！ 来不及阻拦，雪胤已经捡起玉简，注入灵气之后仔细研读起来。叶息只祈求他看不懂，可惜祈求无效，师尊作为寻宝小分队的领路人，资料什么的一定看得懂：“这是一份找到虚空之阵的地图。” 叶息知道还有一个副本要刷，仍装傻地问：“我们还要走多远？” “不远了。”雪胤指着地图道：“穿过这里后，很快就到了。” 他手指的地方赫然写着三个红字“魔剑冢”。 第112章 魔剑冢在魔界，和虚空之阵一样，属于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地方，因为去过那里的人都没有回来orz。 传说，那里是收藏魔兵的地方，那些历史上很牛掰的魔兵大多数都放在魔剑冢。每年都有不少不怕死的魔族前往魔剑冢寻找魔兵，从没听说有谁活着回来的，简直就是个充满诱~惑的死亡之地，其凶险程度比梦之森大了不知多少倍。寻宝小分队成员都极富冒险精神，听说魔剑冢的情况居然都没有打退堂鼓的，除了一个—— “亲爱的，要不我们别去了呗，怪远的。”叶息自打离开石堡后就不断要求回魔都，嘴都念出老茧了硬没人理。今天睁开眼，他对师尊说的第一句话又是这个。 “不远了，从地图上看，最多再走两天就到了。”雪胤照旧用哄小孩的口吻拒绝他。 “这地图准不准呀？那么多人都没找到的地方，随便捡的地图就能找到？你看，这图画的多粗糙，一看就是人随便乱涂的。” 项圈君震惊脸：童鞋，让我帮你找地图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能转眼就不认账？！ 雪胤拿出地图认真端详一番，道：“我觉得这图画的很详细很清晰，再说我让雪鹏去探路了，如果真走不通我们再回去不迟。” 叶息见劝不动，干脆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耍赖道：“我就是不想去了，现在就回去！” 雪胤蹲下来凝视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我们分开那么久，好容易重聚，我都没跟你呆够呢就赶鸭子似的上路！辛苦都不说，你看看这一群人，想单独呆会儿都不行！”说的振振有词，好像当初提议组团刷副本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是还有一块女娲石没找到，”雪胤伸手拂乱他的短发，笑道：“你嫌辛苦的话，我抱你走好啦。” “我不要女娲石了，我要回去！”叶息烦躁地打开他的手道。 “没有女娲石，你的身体就无法复原。” “不复原就不复原，现在这样儿挺好，我都习惯了。除非是你嫌弃我！” “我不是嫌弃你，只是……”雪胤拿眼往蛇尾巴上一睃，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还说不嫌弃，你看看你那是什么眼神，哼！”叶息气呼呼地扭头不理他。 雪胤扳过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悄声道：“你这样子，我们怎么双修？” 纳尼？都什么时候了师尊你还想着双修？！那清心寡欲、守身如玉的雪胤真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急~色？！莫非是哥的魅力太大？！流氓叶罕见地红了脸，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嗔道：“讨厌！亏你是一族之长，成天就惦记着双修！” 雪胤严肃认真地道：“双修乃道侣修行的最高境界。” “……” 好吧，师尊这个理由实在难以反驳。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既然是纯爷们，牡丹花下死这种风流险是很值得冒一冒的。叶息被说服了，不再缠着雪胤要回去，而是开始另辟蹊径寻找通关之秘法。 据探路回来的雪鹏称，他们再走一天便会到达一处荒泽，荒泽尽头有浓雾障目，他不敢往里飞得太深，所以不知雾中有何物，但可以感觉到浓浓的魔气和刀兵的煞气，应该离魔剑冢不远了。 经历了石堡之战后，大伙都切实体会到了寻找虚空之阵的危险艰难，不再如出发时那么意气风发，但在警惕持重之余也并不害怕，或许是有了冒险的心理准备，便生出些不看未来只争今朝的淡然。韦毅行时时对曲思大献殷勤不说，连顾探微也放下门派的包袱，重拾他写话本的业余爱好。眼看隔天就接近魔剑冢没时间再写，他干脆熬夜在火堆旁大写特写。 花无暇好奇地凑过去，拿起他写好的玉简一目十行地看完，惊叫道：“哎呀，这风格很像红尘客！我好久没看到这种类型的话本！” 顾探微头也不抬地道：“我就是红尘客。” “……”一息之后，就见猫妖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狠狠地蹦跶了一番。 “我不觉得我有那么大名气，难道你是我的粉丝？”顾探微放下笔看着猫妖揶揄道：“我记得你以前批评过我写的话本太老套。” 花无暇跳回他面前，讪笑道：“嘿嘿，那时候落拓天涯还没封笔的嘛。你跟他比起来是要差那么一点点。但他封笔之后就没人能跟你比啦。” 顾探微轩起一边眉头，骄傲地道：“我觉得这篇应该可以和他比肩。” 猫妖狗腿地笑道：“嗯嗯。这篇太好看了！好虐！好爽！我能做你第一个读者吗？我最喜欢替身的梗……” 不等他说完就被顾探微捂住嘴。接收到顾探微眼神示意，他朝白雪的方向看去，见白雪垂目凝神正在练功，消瘦的脸上连入定都带着闷闷不乐的神色。忙捂住嘴，朝顾探微递了个“我懂的”眼色，他悄声道：“你是以他俩为原型？” 顾探微点一点头，随即以指抵唇做个噤声的手势。猫妖点头如捣蒜，忽然明白红尘客的话本水平为何突然提高如此快，原来是有生活基础的。 **** 在和他们相反方向的某个僻静处，影魔也在入定。他面前的地上插着一面黑幡，幡上用金线绣着一个五官怪异的人脸。他周围的空气中有一圈圈金色光环，正以黑幡为中心水浪一般由外朝里涌来，汇集到黑幡下面被悉数吸进了黑幡。待到光圈被吸尽后，黑幡上的人脸比先前亮了几分。 影魔出定，心满意足地卷起黑幡，自言自语道：“执念障当真好用。过不了多久，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用黑幡敲了敲自己的右手，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像是在教训另一个人，“上次我要杀白家小子被你搅和了，下次可不许再这样胡来！天下傀儡多的是，我并不是离了你便不行！如果再有一次，我可就不客气了。”他又轻敲右手掌，语气缓和下来道：“你乖乖听话，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作为傀儡，你应该知足。” 他立起身，收起黑幡，又拿出一块月之心。当年冤大头灵玑从沐阳真人遗物里偷来给他时，这月之心还没有一个拳头大，如今已经长的跟一只大碗差不多，里面影影绰绰侧卧着条小小的人影。 影魔将捆缚成一团的魇按在月之心上面，魇痛苦地挣扎起来，无奈挣脱不了，最后恹恹地爬下不动，白色的身体逐渐变得灰败好像蒙上了一层灰。影魔拎开魇，露出愉快的笑容，手指温柔地滑过月之心，道：“你快醒来，很快就会有一出好戏，你就快见到你想找的那人了。” 第113章 雪鹏口中的荒泽还真是名副其实，一望无垠的黑土上连根枯草都没有。唯一可见之物就是一堆堆白骨，有人骨，有兽骨，若是保存完整的无一不是姿态扭曲，可以想像到死之前的惨状。 寻宝小分队踩着一路骨头小心地往前走。他们当中除了小宝和花无暇就属曲思胆子最小，那两个货早变身小型萌宠躲到高手身上，她无处可躲，这时不免有些胆战心惊。四周实在静得可怕，她汗毛倒竖，忍不住出声道：“这里没有人吗？” 放眼望去，确实是连个会喘气的都没有。 她又道：“既然没有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尸骨？” 韦毅行停下来顺势检查了身旁的一具比较完整的人骨，不太确定地答道：“看样子像是……自杀？” 有过梦之森的经历，众人立刻想到那困人的幻象，脚步不由得更加小心起来。为了不给师尊增添负担，叶息魂乖乖地呆在项圈里，此刻正挂在雪胤脖子上。他入定大半夜，终于通过神识阅读了《制霸》关于荒泽的段落，因此从踏入荒泽的第一步，他的注意力就牢牢锁在雪鹏身上。 往常酒鬼雪鹏只要不飞行，基本都是酒不离手，但是今天他异常警觉清醒，酒葫芦自始自终挂在腰间，他碰都没碰一下。他的表现让叶息笃定，这前半个副本估计和书上写的差不多。 果然，雪鹏冷不丁地停下脚步，语气凝重地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自杀。” 众人：“……” 他仰天长啸一声，瞬间变回大鹏。大约是不愿被泥土弄脏羽翼，他飞到半空中低低盘旋，金色翅膀熠熠生辉，给死灰的天际染上一抹傲然亮色。 大鹏现身长鸣后，荒凉的泥泽深处忽然传来几声厉啸，像是在呼应大鹏一般。伴随着两厢啸声，不远处的泥淖剧烈地震动起来，泥浆缓缓地自地面涌~出，逐渐显出一只飞禽的形状。此禽的大小跟成年孔雀差不多，模样有些像家雀，因为通体乌黑也看不出具体模样。 “当真是你，百鸣。”大鹏居高临下地吐出人言。 纳尼？这是百鸣？叶息上一世读了不少玄幻小说，这一世在“制霸”修真界也混了不短的时间，自然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百鸣鸟。百鸣乃是凤凰的第九子，和大鹏是兄弟，属性为音，其鸣声悦耳时，能令听者迷失自身意志，放松警惕；其鸣声尖锐时，能造成环境动荡，物体崩坏；其鸣声低沉时，可使听者情绪低落，心智失控。 可传说中这位大鹏的弟弟有一身鲜红美丽的羽毛，实在无法和眼前黑黢黢脏兮兮的邋遢鸟联系起来。而且为毛又是一出手足相残的戏码？《制霸》里的兄弟不是反目就是捅刀，“四爷很忙”是跟兄弟们有多大仇？！ 其实在《制霸》里，大鹏和百鸣是兄弟没错，但凤凰九子在许多许多年前就分别居住在不同地方，经过几代的繁衍，成为独立的种族。只不过随着此方世界灵力逐渐稀薄，神兽的数量越来越少，如今仍活着的神兽已十分罕有。雪鹏到目前为止既没见过其他大鹏鸟，更没见过另外八个品种的兄弟，今天这只丑百鸣算是头一只。若不是相近血源间的感应，他也绝想象不到魔界的沼泽里藏着凤凰的后代。 百鸣仰起头咂了咂嘴道：“啧啧，我居然能在这里见到大鹏鸟！看你年纪不大，可以当我的孙子……大鹏一支还有如此年轻的后辈，难得难得。” 原来是只老鸟。 雪鹏：“这些人都是受了你的蛊惑而自杀的吧？” 百鸣得意地反问：“除了我谁还有这种能力？” 大鹏的瞳孔缩了缩，厉声质问道：“你乃神鸟之后为何要做这种有伤天理的事？” “为何？”百鸣嚣张地大笑道：“因为我要吃掉他们。血肉的滋味，啧啧，可是相当之美味！对了，我还没吃过大鹏鸟，除掉你那身铁毛，低下的肉一定很鲜嫩。”他那副样子让人毫不怀疑，假如可以把舌头伸出来，他一定会舔自己一脸口水。 一只黑化的，会吃人的，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百鸣。和书里写的一样，该哥大展身手了。叶息嗖地从项圈里露出个比拇指大不了的头。“符！快把符拿出来！”小人儿吧嗒着米粒大的嘴冲着雪胤直嚷。 百鸣的杀器乃是它的声音，《制霸》上写：韦毅行无意间捡到一件法器，偶遇了一位高人，在高人的指点下绘制了消音符，挡住了百鸣的攻击。于是叶息让大家绘制了很多消音符，每人身上都装了一大把。把消音符往耳朵上一贴，就听不到白鸣的灌耳魔音。 大鹏已经和百鸣缠斗起来，众人纷纷加入战圈，将百鸣团团围住。既然叫声无法伤人，围攻的又都是好手，百鸣自然不是对手，没多久就受了伤。百鸣大怒，仰头一声愤怒嘶鸣，只见它的鸟身急剧变大变长，转眼竟长了数倍，变成身长数百丈的巨灵！众人的武器打到它身上，就跟蚊子咬似的毫无杀伤力，而它则是抬脚就能碾压，张嘴就能吞噬，扇一扇翅膀就差点把一干人吹的翻跟头！ 雪鹏挡在大伙前面，圆睁二目，在空中打了个旋，转眼间也变出巨型法相，只比百鸣小了一点。两只巨鸟狠狠地撞到一起，天地震动，动静大的仿佛下一刻天空就会碎裂、大地就会塌陷！鸟喙和脚爪比刀剑更锋利，看似轻~盈的羽毛堪比铁甲，众人的眼界被金、黑两色遮蔽，只看到两只巨鸟绞杀翻滚！ 百鸣终究修为长，道行更高，不一会儿雪鹏就被他压制住，身上多了好几道伤痕。 叶息在雪胤脖子上嗷嗷叫：“□□符！” 雪胤心领神会，取出一叠纸符边往空中撒去边念动咒语，□□符霎时化成他的模样，手持天晶剑向百鸣冲去！其他人也学他把□□符撒了漫天符雨，所有的符竭化做拿武器的人，一窝蜂地对百鸣发起攻击！□□符并不可怕，百鸣扇一扇翅膀就能扇飞一片，但如果符太多，密密麻麻蝗虫似的纠缠起来也相当麻烦，何况还有只勇猛的大鹏在悍不畏死地攻击。 百鸣被□□符围住，还要时刻防卫雪鹏，渐渐左支右绌，露出破绽。本来嘛，它那么大的法相，有破绽，小如虫蚁的人也奈何不了它，然而当它身边的人是战力爆表的战鬼王，手里还拿着最厉害的魔兵天晶剑，情况就大大不一样了！ 雪胤瞅准时机，脚下如腾云驾雾般，几大步就来到百鸣身前。混在众多的符纸雪胤中，百鸣一时间竟没有察觉。叶息又开始哔哔：“喉咙！快戳喉咙！” 《制霸》上写：喉咙是百鸣的致命弱点，韦毅行按高人所示，先用□□符化人困住它，再趁乱袭击其咽喉，一剑毙命。 天晶剑宛如和雪胤的手长在了一起，长身玉立的战鬼王快的像激射而出的箭矢，咄的一声直钉进了百鸣的喉咙！黑红的血液岩浆似的喷了出来，百鸣发出尖锐凄厉的鸣叫，整个身体直竖起来，痛苦地扇动翅膀。被它按在下面的大鹏自它的利爪下脱出，猛力挣扎而起，精刚般坚硬锋利的鸟喙啄向它的伤处，深入数尺，生生将其脖颈啄断了一半！ 百鸣无力地挣扎了几下，本是以音制敌的神兽，这时却只能发出嚯嚯的喘息声，巨大的身体沉重地砸进泥淖，泥浆喷泉似的溅起老高，中间还夹杂着枉死之人的根根白骨！大地晃动了一小会儿，待渐渐恢复平静后，地上的百鸣缩回原状。而受伤的大鹏一落地便化做人形，雪鹏衣衫褴褛，身上带伤，神色十分疲惫。 他蹲在百鸣的尸体前看了一会儿，颇有些物伤其类的伤感，毕竟是和他血脉相近的亲戚。这世间神兽本就稀少，难得遇到血亲，却是第一次见面便性命相搏，怎能不遗憾难过？ “怎么会这样？它可是高贵的凤凰之子！怎会沦为吃人的野兽？”雪鹏喃喃自语。他伸长手掌覆在百鸣身上，犹豫了很久，终于毅然剖开它身体取出内丹。 第114章 百鸣这个副本刷的堪称顺利，它的内丹也算得上珍贵之物，但因为大师兄不开心，所以其他人也没感到胜利的喜悦。叶息挂在师尊脖子上仍向雪鹏表达了安慰，据项圈君说女娲石可以不但可复活身体，也可以再生魂魄，只要有一点魂气就行。叶息打算找机会复活小僵尸雪团子，如今再搭上百鸣也不过是多花些时间而已。然而雪鹏听了只是敷衍地笑笑。百鸣的黑化给他刺激太大，同类相残固然令他相残，但最让他气愤的恐怕还是看到了神鸟的另外一个面目，要知道他心里为身为神鸟而骄傲，百鸣则现身说法告诉他神鸟也可以成为野兽和恶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高贵！ 雪胤心情也很沉重。越接近魔剑冢，他越沉默。叶息看在眼里，担心是因为关于他正在失去力量的缘故，可他不愿说叶息也决不多问，继续耍宝卖萌伪装傻白甜。 作为《制霸》里的第二反派，雪胤被削弱被消灭乃是迟早的事，小说连载到魔剑冢副本已进行了三分之二，他这个反派也快到灭亡之时，坑爹大（作）道（者）似乎已开始做准备了。叶息不知道该如何改变命运，能想得到的方法无非是影响作者思路，然而试了又试总不成功；从已看到的更新里也暂时看不到端倪。前途吉凶难卜，但走到如今这一步，除了继续前行已无退路。 按照地图提示，他们在浓雾里行进了几天，没有再遇到危险，周遭除了荒泽还是荒泽，加上静得过分，几乎让人生出来到宇宙洪荒之时的错觉。在这样的空旷荒凉的环境里，白雪居然失踪了，而且包括雪胤、顾探微这样的高手都没有察觉，直到宿营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个人！ 众人纷纷放出追踪术或追踪法器、灵兽，只找到了他的坐骑独角兽，人却始终不见踪影。独角兽蔫头耷脑，雪白的毛色黯淡发青，是中毒之相，却看不出中的是哪种毒。有人在它身上留了简单的一句话——让雪胤用魔剑虎魄交换白雪。 虎魄剑是比噬魂剑更有名、排名仅次天晶剑的魔兵。传说蚩尤某日看到天降异兽，食人肉，吞人皮，化人骨，凶残无比。蚩尤大喜，欲炼此妖物为神兵，于是以人喂食，最后连自己骨肉也成其饲料，终成奇石。蚩尤欲炼此石却遭反噬，蚩尤战虎救主心切，将异兽吞噬，蚩尤无视战虎忠义，竟将其骨与异兽之骨一起取出，不料两者已成一体，是为虎魄。虎魄剑最终在战斗中反噬其主，蚩尤邪气入体，经脉尽碎，虎魄入魔为天下最邪恶的兵器之一。 想不到这玩意儿消失了七、八百年，竟藏在魔剑冢。 叶息深深地叹了口气，暗暗猜测白雪是被影魔绑走的，只有这家伙有在师尊眼皮低下神不知鬼不觉绑人的能耐。而且影魔很有可能暗自跟着他们，抢走了魇又胁迫他们去找虎魄剑。他们刷的副本好像都有影魔需要的东西，而且他自己不动手反而利用他们，他们明是根据韦版《散记》的地图行进，实际却是和影魔的需求相吻合。叶息好像隐隐窥到了某种关窍，待要仔细去分析，脑袋又变成了一团浆糊。 再往前行，雾茫茫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山丘，既不高也不大，充其量只算得略高一些的土包。这就是凶名在外又无比神秘的魔剑冢？好像没什么特别嘛。 雪胤感应到叶息的腹诽，用指头弹了弹项圈，轻声提醒道：“你在法器里面自然感觉不到这里的气息。” “什么气息？”叶息好奇问道。 “剑气。”雪胤平静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又弹项圈问道：“你可以抵挡剑气吗？”这是在问项圈君。 项圈君很自豪地回答：“没问题！” 雪胤还是不放心，用自己的血在项圈上画了个保护的符咒，又贴了一圈护身符，项圈像个微型草裙似的挂在他脖子上，别提多滑稽了。 对于他这种小心，同行队友没人觉得好笑，因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威压！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的压力，冰冷而充满杀机，仿佛在看不见的上下左右埋藏悬挂着无数利剑，锋芒聚焦在每一个闯入者身上，随时准备将其绞杀。 离山丘越近，剑气越沉重凌厉。终于，一个不知藏在何处的机关被他们触动了！一柄柄利剑破空而出，像一只巨手拉开了一张巨弓，蝗虫般的箭矢扑面袭来，而这些箭矢乃是锋利无比的飞剑！空中顿时笼罩在一片寒光之中！众人还算反应快，雪胤、顾探微、韦毅行、战鬼追风分别站定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将其他人和灵兽围在中间，挥舞手中宝剑抵挡攻击。 这些飞剑是剑气所化，一击便破，也就是说真正的魔兵隐藏于暗处，用的乃是最无赖的消耗战。雪胤看出魔剑冢的伎俩，冷笑一声，将天晶剑横在双臂之间，双手合十念动咒语，天晶剑忽然放出螺旋型的剑气流，将接近它的剑气吸的一干二净，来多少吸多少。 雪胤自得到天晶剑后，尽管事务繁忙变故多端，但他依然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来提升天晶剑的战力，并且以毕生修为开发出一个新功能——在对敌过程中可以吸收敌人的剑气为己所用，由此敌人变成了天晶剑的“血包”，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遇强则强！ 现在，天晶剑吸收了魔剑冢释放的剑气，被滋养得宝光四溢，剑里剑外都充斥着不好惹的气息。魔剑冢也不含糊，开局受挫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这次不再是剑气，而是真正的武器！空气中凭空显出数柄武器，刀剑斧戟一应俱全，不但锋利而且自行排列出一个法阵。 难怪来魔剑冢寻宝的人有去无回！难怪魔剑冢周围方圆百里尽是白骨！这地方太特么邪性了!藏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不说，还自带导航自动攻击系统，就像个成精的人工智能，那个土包就是科幻电影上操纵一切的主机！跟这种玩意儿互殴，胜算小之又小，恐怕还没找到虎魄剑和女娲石他们就先被累死了！ 但是，眼前这支寻宝小分队丝毫没被魔剑冢主机唬住，他们本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无畏精神，由简单粗暴雪胤boss开路，一路向前直冲，管你什么法阵，见武器就砍。显然他们的前期准备的确充分，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防护，武器虽多一时竟伤不了他们分毫。当然，凭他们区区几个人肯定破不了魔剑冢主机精心设计的阵法，时间长了自然会力竭，不过在力竭之前，他们的攻击还是非常强悍的，至少让魔剑冢主机暂时无暇他顾。 趁着这个时机，雪鹏变回只比平时小的小型大鹏鸟，快速地穿过空中乱飞的武器和灵力流，而叶息的两只萌宠地火蜥牢牢蹲踞在他背上，随着他艰难地接近魔剑冢。 第115章 大鹏一身金羽比精钢更坚硬还自带灵气防护系统，即使不小心被擦刮碰蹭，也只是受点皮外伤而已。眼看魔剑冢即在眼前，雪鹏这才看清，那土包并非真土，竟是无数兵器垒砌起来的武器山，难怪对战时飞剑像下雨，要形成这样一座武器山所需武器何止千千万！他总算明白叶息定下计策的意图，佩服之余，不得不承认小师弟看着神神叨叨还不时抽风，真的关键时刻其实蛮靠谱的。 到了离魔剑冢极近的距离，地火蜥忽然张开吐出一小团火，这时候一直隐身藏在大鹏背上的曲思现了身。只见她双手带着一双玉质手套，此乃避火之物炼制而成，可以抵挡最强的火焰灼烧。她伸手接住地火蜥的火团，在其周遭虚画一个简单的符，然后将火团抛出去，火团竟如被定住一般静静地浮在半空中燃烧。 之后大鹏围着魔剑冢飞飞停停，让她如法炮制安放了数十个火团，竟是布置了一个叶息制灵力血包的引灵阵。这些跟苹果差不多大的火团，在漫天乱飞的武器和剑气中很不起眼，但它们乃是凝聚地火精华而成，每一个都蕴含着很大的火属能量，再以引灵阵辅之，威力更是翻了几倍！ 当曲思在魔剑冢正上方放好最后一个碗大的火团时，阵成。从每个火团中猛然爆发出一股股赤红烈焰，横向连接成一个火圈，纵向又与上方的大火团一一连为火柱，好像一个半圆的火罩子将魔剑冢罩住！火克金，更何况这火罩的温度堪比三昧真火，魔剑冢主机瞬间受到重创，刚刚还飞的倍儿精神的武器一下就失去了精气神，纷纷夹着尾巴往下掉，比较厉害的几柄坚持着不肯掉，但攻击力大已不如以前。 然而叶息并没有放松，假如魔剑冢只有这点能耐，怎么可能成为让众多高手有去无回的坟冢？又怎么可能充当虚空之阵的最后门户？ 果然，一声撼动天地的吼声从烈火焚烧的剑冢下传来。紧接着一条褐色长龙自火里腾空而起，掀起一阵飓风竟将地火卷灭了不少！ “什么人胆敢进犯剑冢？!”长龙开口，语音铮铮，空气被震得嗡嗡发抖。 雪胤脚踏流云毯，负手立于龙头之前，白发衣袂猎猎飞舞，但他的身形在龙威震慑下纹丝不动稳如山岳。“你就是神舞？”红瞳微眯，语气淡淡，仿佛谈论路边宠物一般随意。 龙鳞骤然竖起，片片寒光四溢，竟是无数锋利匕首凝集而成，“对，我就是神舞，你是……”龙头凑到雪胤身前，一阵带着血腥陈腐的气息碰到他身上，把项圈里的叶息都薰的掩鼻，暗自腹诽好好一个天神至宝怎的变成这幅鬼样子! 据说女娲补天时，为战恶龙，削臂化灵龙与之对抗。灵龙力竭而亡，跌落人间变作神木，乃制成一把奇琴，右弦奏，显龙威，碎万物；左弦奏，乱，舞至死；两弦合奏，灵龙事迹复现。天神感其忠义，将此琴视为至宝，取名神舞。 眼前这条满身是凶器的龙，既不像琴，也不像宝，更无忠义之相……好吧，《制霸》里写的是，神舞只能为忠义之人得到，并发挥出其最大潜力，或许是现在的神舞没有主人，所以才成了满身沾血的恶龙。 “又是一个战鬼！”待看清雪胤颈边图腾时，神舞突然立起上半身，金瞳瞪得老大，龙须都气得直起来，张开大嘴开始哇啦哇啦骂街：“战鬼恁的贪心，已经抢走天晶还不够么？怎的纠缠起来还没完没了了？！（此处省去几百字）” 神舞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但架不住音量实在大，闻之仍与噪音无异，在场的人除了雪胤，每一个都忍不住抬手去捂耳朵。 了然地看了手中的天晶剑一眼，雪胤面无表情地用剑指向龙脸，道：“我嘛，这次来，就是要你。” 神舞的鳞片龙须连炸三次，尖叫道：“这战鬼都要骑到我头上了，惊邪你还要躲着看戏么？！”话音未落，龙爪已抬起，重重地拍向雪胤。 雪胤轻巧避开。愤怒的神舞把龙尾当鞭子使，携裹着飓风横扫向战鬼王。霎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龙和人都不见了，只见鳞片上的锐光时而闪动。 与此同时，风沙里劈下几道紫色雷电，一柄闪着紫光的巨叉从魔剑冢里冒出来，所到之处乌云翻滚，狂风大作，气势骇人。这就是雷公电母的权令，掌管人间公正的神兵惊邪！ 见到神舞已经让韦毅行等人惊诧不已，如今再见惊邪简直像做梦一般不真实。要知道魔剑冢位于魔界，藏了天晶、虎魄这样的魔兵一点不稀奇，可神舞是忠义的化身，惊邪代表公正，都是用来斩妖除魔的神兵，居然守护着魔剑冢，这是不是正邪不分、黑白混淆？ 吃惊归吃惊，他们的行动丝毫不慢。韦毅行一手拿一块太阳形状的玉珏，另一手拿一块月亮形状的玉珏，两玉珏相合，反射出七彩光芒，随即化为一面盾牌，替他们挡住了惊邪的雷电。日形玉珏是男猪的金手指法器之一，月形玉珏却是曲思的贴身之物，据说做送给道侣做信物的东西，硬是在叶息的劝（忽）说（悠）下交给了韦毅行。两样官配的物件一合体，顿时放出耀眼的外挂之光，连神兵惊邪也奈何不了。 他们配合默契故技重施，一面由韦毅行牵制惊邪，一面顾探微驾驭飞剑在惊邪四周布阵。他布乃是无相门的看家绝活之一缚仙阵，具体能不能缚神仙不知道，但神仙以外无论是魔、修，只要有法力相当的法器为阵眼，倒是从未失过手。 这次顾探微倾尽修为，准备用缚仙阵制服惊邪！不过，以他一人修为又是仓促布阵，做阵眼的法器必须十分厉害才有胜算。按事先的计划，顾探微布完阵向雪胤发出信号。雪胤终于从漫天沙土中露了头，扬手将天晶剑抛给顾探微，同时接住对方扔过来的问天剑。 顾探微以天晶剑为阵眼发动了缚仙阵。而雪胤接住问天剑，毫不停留，行云流水地使出逐日剑诀中最狠辣的杀招白虹贯日，全身灵力凝聚于宝剑之上，剑光刺破蒙昧天际直直地刺入神舞下颌！神舞吃痛，长啸声中龙身剧烈摆动，无奈战鬼王已经是粗暴撕逼的能手，无论它如何挣扎都能将宝剑一寸寸往深里刺，尽管问天剑被蹭出一串串火花，仍然将龙头刺了对穿！神舞的挣扎渐渐无力，而雪胤并不罢休，问天剑出，当头劈下，生生把龙头劈下三分之一！ 铮！弦断之音在天地间回响。龙不见了，只剩一把断琴浮于云端。 雪胤弯腰捡起断了的两弦琴，和卷了边儿的问天剑一起收入囊中。 眼看象征忠义的神兵被师尊野蛮破坏，叶息十分惋惜：“你轻点嘿，好歹是神兵，留着也许还有用。” 雪胤安慰道：“我可以把它修好。” 叶息对此表示怀疑，这么牛掰的神兵，又不是玩具，要弄坏就弄坏想修好就修好。 另一边顾探微同韦毅行合作愉快，顺利制服了惊邪。因为最后拿到惊邪的是韦毅行，顾探微发扬风格没和同门师弟争。等他交还天晶剑时，得知自己师尊所赐宝剑已废时，森森感到这趟架打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十分不划算。因此尽管知道问天剑可以重铸，他仍旧沮丧得不行。 雪胤捡起从神舞上掉下的一片羽毛交给他，安抚道：“这是凤皇，是挽救急难的神兵。” 顾探微望着又小又轻的羽毛，一阵苦笑：小师叔不待这么忽悠人的，凤皇我听说过，可这羽毛哪一处像跟开天斧齐名的凤皇？ 雪鹏在一旁补刀：“这真是凤皇！我能感觉它有凤凰的气息，你不信师尊也该信我吧。” 顾探微45度角望天连叹几口气，随意将羽毛收起不提。 第116章 众人很顺利地来到魔剑冢顶上。在横七竖八的武器堆中间立着一柄宝剑，约三尺，薄如蝉翼，寒光凛冽，在剑身上隐隐看得见一只仰头的猛虎，模样竟和战鬼图腾的龅牙剑齿虎有些像。 这就是魔剑虎魄。 比起天晶和噬魂来，虎魄剑更像一把正常的宝剑，也因此显得尤其普通，俨然缺乏魔兵排行第二的气势。 雪胤走上前，停了一息，见没有异常，便伸手握住剑柄，轻轻松松拔~出了剑。一道雪亮的光自剑柄一直溜到剑尖，光亮之灼目直刺天幕，犹如灰布被撕开一道缝隙透进光来。在寒光中，恍若有只猛虎奔腾跳跃，剑刃颤抖发出宛如呼啸的剑鸣！ 这个出场，有点儿帅。尽管目前暂时不知道它的隐藏技能，但也绝不对不能小觑。 雪胤划破手指，用血在虎魄的剑刃上飞快画个符，勉强压制住外溢的剑气。刚刚还牛掰哄哄的虎魄又恢复成最初的普通模样。 随着剑气被震住，魔剑冢开始震颤起来。他们踩在脚下的武器像流沙般往下陷落，速度之快，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他们已全部进了剑冢内部。眼睛被黑暗淹没，五感和神识也降低到迟钝状态，魔兵不时撞击到身上，让他们多多少少受伤，雪胤和顾探微联手勉力布下一个防护的结界，才阻止了更多伤害。 坠落仿佛无休无止，魔兵强烈的气息连项圈君也扛不住，压迫得叶息一阵阵窒息难耐。不知何时叶息从项圈里露出头。别人眼里的无边黑暗在神识叶眼里却是一帧帧鲜活的画面，血与火，光与影，交替出现，都是深藏在魔兵里的记忆。杀戮，毁灭，哀嚎，不甘，怨恨，贪念，阴谋……绵延千万年，直至世界的尽头。 叶息痛苦地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然而那些画面和声音任不断往他识海里灌。血海淹没了识海，从血红的海面伸出无数只手臂争先恐后地拉住他，妄图把他往海底扯。突然识海燃起熊熊大火，一道人影踏着火光揪住他的手，火光所到之处手臂瞬间被烧成灰烬。叶息攀住救命稻草似的手臂，下一刻落入熟悉的怀抱。 雪胤紧搂着他的腰，战鬼血契的光球罩住他们，火光越烧越旺，所过之处血水退却，识海恢复原貌。 “那是什么？”叶息软软地靠在雪胤身上低声问。 “血水是魔兵上的怨气，火嘛，或许是女娲石对你的保护。”雪胤用下颌安抚似的蹭了蹭他的额头。 “你怎么会在我的识海里？”叶息一双眼里尽是懵懂迷茫，仿佛漾了一层清澈水波，隔着水波望去，黑漆漆的瞳仁是变了形的石子。落在雪胤眼中就如一只天真无助的小兽。 “你忘了？我们是结过血契的。”雪胤俯下头顺着他的额头亲吻，温润的唇一路滑过他的眉心、鼻尖，停在他嘴唇上方，“我们的神识和灵魂早已融为一体，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我都会守护在你身边。叶息，”唇齿相依的时刻，战鬼王的轻而坚定地吐出一句话：“你要记住，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骤然而来的亲密瞬间，意外地带着难以言喻的甜美，暂时屏蔽了魔兵们带给叶息的强烈刺激。等他在雪胤的怀抱清醒过来时，居然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站立了！他先以为还在识海里，但那种肢体触碰的感觉是神识接触没有的实在感。难道…… 叶息忙让雪胤点起一点照明的火光，低头一看，乖乖！蛇尾巴不见了！就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一般，那条陪伴他不少时日的蛇尾变成了一双脚，白~皙的男人的脚！ 在他半人半蛇的造型时，只胡乱在上身罩了件短袍，因此现在他的下面是赤果果的，那一长两圆一套东西完好无损地蜷在毛丛里。雪胤才看清他的状况就熄了手上的火光，尔后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件衣袍将他裹了个严实。 “师尊，你看到了吧？”叶息梦呓似的问他。 “看到了。” “我长出脚了。” “嗯。” 几息之后，黑暗的魔剑冢地蓦地爆发出一连串叫声：“我长脚了！我恢复了！我复活了！哈哈哈……苍天啊，大地啊，我又活过来了！” 雪胤任叶息又跳又叫，心里也惊喜交加，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拿到了女娲石，预想中的千难万险并没发生，叶息就完完整整地以其本来面目出现在自己面前！素来冷静的他也不禁生出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叶息在识海里向项圈君发问：“这是真的吗？” 项圈君：“比珍珠还真！” 叶息：“这么简单？” 项圈君：“就是这么简单！” 叶息：“你是怎么找到女娲石的？我记得我们只是掉进魔剑冢内部而已，都还没开始行动。” 项圈君：“不是我找到它，是它找到我。至于具体过程嘛，佛曰不可说。” 叶息：“我该如何感谢你呀？” 项圈君：“让我安安静静地做个美项圈就好。” 叶息：“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女娲石怎么会藏在魔剑冢里……” 不待他问完，项圈君就打断他：“童鞋，我沉睡了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寻找女娲石也不过是凭着法器的本能而已。你的问题我真的无法回答。” “……”下颌突然被捏住，他疼的倒吸一口气。 雪胤惩罚似的加了一分力，不高兴地道：“你不专心。” 叶息呲牙咧嘴地求饶：“疼疼疼！我没不专心。我想正事呢……师尊饶命！” 雪胤放开手，板着脸问：“在想什么？” 叶息：“我在想我们这一趟是不是容易了点儿？除了碰到两件神器的器灵，其他什么事都没做，也没解谜啥的就完事了？” 尽管这些也是雪胤心中的疑问，但在这个属于他俩的特殊时刻他一点不愿被别的事打扰。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下巴摩挲着叶息的短发，温柔地命令地道：“什么正事比我重要？你现在只准想我！其他事以后再说！” “……”叶息掐了掐腿上的肉，久违的痛感和触感简直要令他落泪。回想一下自己复活的过程，先是困住封天印里，然后附过小宝、项圈，当过半人半蛇的怪物，如今终于变回人，太特么不容易了！总算和心爱之人相拥，不珍惜眼前这时刻操心那么多干什么？！他觉得自个儿就是醉在美人乡里的那人，虽然这美人凶猛又大只，还比他大好几十岁，但一点不妨碍他边默念“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边环住雪胤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上去。 这一回，相拥而立，似梦非梦，那种由心底冒出的幸福感动，让他们都忘了身边潜伏的重重危机，以及未知前路的荆棘和陷阱。 可惜幸福总是短暂的，叶息觉得也没亲多久，周围就骤然蓬起几团光亮，让他们清清楚楚暴露在来者眼前。 顾探微毕竟是来去花丛多年，最先镇静下来，以拳抵唇咳了一声，对叶息道：“恭喜恭喜，你完全恢复了。” 雪鹏虽然早知道叶息的事，但真见他真面目还是他半人半蛇时。那会儿他怪模怪样太缺乏说服力，雪鹏总不太相信这就是朝夕相处好多年的小师弟。如今他恢复人样儿了，雪鹏终于接受这人就是小师弟的事实。露出久未显现的喜色，雪鹏走上前往他肩上杵了一拳，道：“嘿，你小子运气恁好，这么快就……复活了。你可小心看着这身壳子别又碎了。” 叶息苦着脸道：“大师兄你别咒我。” 雪鹏：“你又不是雪团子，我不算你大师兄吧？” 叶息：“别，一日为师兄终身为师兄，你到现在还跟我计较这个？是不是兄弟？！” 雪鹏挑眉一笑，道：“记得这句话，以后不要后悔。” 叶息：“你以前整治我还少吗？我才不怕你。” 雪鹏展开手臂在师尊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拥抱了叶息，也不敢抱久了，一触及放。叶息很感动，揉揉鼻子道：我现在有女娲石，等我们回去我仔细找一找，只要有一丝雪团子的魂气就可以让他复活。过程比我复杂些，不过我们时间多可以慢慢等。对不对，法器高人？” 项圈君道：“可是可以，但是……还有个问题。” 叶息听他说的吞吞吐吐，饱经惊扰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什么问题？” “你现在的身体只是暂时完整，得再找到无情花的花蜜服下，否则最多三天你的身体就失效了。” “靠！你这女娲石是临时的啊？” 项圈君做一个摊手的表情。 叶息刚还在云端，duang的一下就跌到地下，心里把“四爷很忙”恨得淌血，什么无情花的烂设定？！作者你倒是有完没完？也怕读者嫌你注水弃文拍砖！“你怎么现在才说？” 项圈君翻了白眼：我也得有机会说呀，就你俩那干~柴~烈~火的劲头，我哪好意思露头？！ 叶息：“我去哪儿找无情花？以前也没听说过呀！” 项圈君：“童鞋表急，我能感应到无情花就在附近。” 第117章 魔剑冢的顶部在他们掉进来后就合上了，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只有继续探险。而在环境不明、没有地图的情况下，除了依靠项圈君的指引再无其他选择。 探险叶息并不怕，令他不安的是他们拿到虎魄剑后，影魔一直没出现也没传过消息，在这看上去颇辽阔的魔剑冢地下，影魔会怎么交换白雪呢？除非他早就潜伏在此地某处，或是暗中跟着他们进来了。不管是哪种可能是一个潜在的危险，这货实在是诡计多端防不胜防，更糟的是没人了解他，也不知晓他的企图，几乎每次交锋都会被他算计，就没有一次占过上风。叶息只要想到他可能蛰伏在身边某处，总会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果然，他们进来没多久修为最低的花无暇就失踪了。和白雪一样，花无暇消失得无声无息。如果说白雪可能会被小微蛊惑，花无暇可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顾探微身边，以顾探微的修为竟然没有察觉！ 顾探微震惊了，有人竟能从他眼皮底下掳人！他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时段，就是他们滑下魔剑冢那一段黑暗路程。“如此看来，影魔一直跟着我们，他一定知道我们拿到了虎魄剑，为何不在外面交换？” 叶息耸耸肩，道：“谁知道，也许他来不及露面魔剑冢就裂了，也许这里面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顾探微点头道：“定是他还要利用我们做其他事，所以他捉了白雪仍不够，又捉了花无暇来增加筹码。” 韦毅行旁观好久，终于忍不住问：“所谓影魔真的是影子么？” 和影魔交手最多的雪胤开口道：“是。” 韦毅行挠头道：“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找虚空之阵？又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莫非他是影子就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 曲思听到这句话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这一点微小的异样并没逃过叶息的眼睛。但不等他出言试探，就听项圈君在识海里说：“童鞋，无情花就在前面。” 他们又在黑暗通道里走了约一柱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明亮起来，一个占地宽广的湖泊赫然横在前面，甚至出现了久违的蔚蓝天空。和蓝天几乎同色的水面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犹如一面平滑的明镜。偌大的湖，除了中央的一朵碗口大的白色莲花，别无他物。那大约就是无情花了。 这样的风景比起荒泽和剑冢可算是美丽，可美的很瘆人，无论是蓝天还是湖水都很不真实，安静中透出莫名诡谲，比前面的黑暗更给人压力。 项圈君：“看到无情花没？不过这花要无情之人才可以碰。” 叶息已经对各种古怪设定有免疫力了，也懒得吐槽，只问：“我怎么知道谁是无情之人？” 项圈君：“一个一个试呗。” 叶息：“如果我们中间就没无情之人呢？是不是就拿不到花蜜了？” 项圈君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你已经找到失落的女娲石，没理由过不了最后一关，要不然女娲石就没意义了。” 叶息觉得有理，有男猪在这一关肯定过得去。至于无情之人，也没必要一个个试，他们这几人当中除了顾探微以外都心有所属，反倒是最风流的顾桃花最难动情。 手一挥，叶息拍着顾探微肩膀道：“兄弟，劳烦你走一趟把那朵花摘下来。这该是你的拿手活计儿吧。” 顾探微蹙眉道：“讽刺我？” 叶息忙打哈哈：“我怎么敢讽刺你？我还有求于你呢！去吧，兄弟，一路顺风。” 顾探微在他的贫舌贱语中，驭起飞剑双方负于身后，姿态翩然地朝莲花飞去。待他去到莲花前，弯下腰正准备採花，变故陡生！平静的湖面骤然翻起浪潮，朝顾探微狠狠地砸下来。顾探微急速后退，堪堪避过水浪，就见莲花周围突然冒出手臂一般粗的绿色藤蔓，像电影里的大章鱼水怪挥舞的触手，分别从上下左右各个方位袭击入侵者。顾探微顿时被密不透风的绿色鞭影笼罩，须臾间身上就被出现了两道血痕。 项圈君急道：“快让他回来！他不是无情之人！” 顾探微折返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邪性东西太厉害了！” 原来不是对的人根本碰不到花。 接下来是男猪亲自上阵，岂料他比顾桃花还惨，一边袖子都被扯没了，差点折了左臂。又让战鬼追风去试，仍被藤蔓给挡回来。 叶息傻了，这神马情况？！难道自己不是女娲石命定的主人？他的目光在剩下一男一女一狗间睃巡。小宝把头埋在俩爪子里，发出一串呜咽，唯恐主人忘记它不是人这个事实。 视线最后停在曲思身上，叶息的瞳仁渐渐眯了起来，实质般的眼神直看进姑娘的美目深处。曲思被他盯得瑟缩了一下，随后渐渐冷静下来，无情无绪地和他对视。几息之后，她轻声道：“我去试试。” 除了叶息，其他人俱愣了愣。韦毅行正待劝说，曲思已踏剑而出，几个起落就来到莲花前。 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谁知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藤蔓居然在她面前停住，尔后一点点落回湖面，蛇一般地扭了扭，全部沉入水下，只溅起几朵水花。曲思蹲下来，伸出的手，却在触到花茎时停住了。 别人不明所以，叶息心里却明镜似的，先前吊起的心脏非但没放下反而吊得更高了。他的复活之路此刻正攥在情敌手中，如果曲美眉心念一岔，这刚长出没几天的脚就没了，或许连上半身都维持不了！就在心即将蹦出嗓子眼时，一双有力的手掌落到他肩上，淡淡的薄荷味浸入脑髓，令他紧张的肌肉和神经松活了一些。 “放心。”雪胤醇厚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息没回头，轻声问：“你看出来了？” “嗯。” “你相信她？” “嗯。” “为什么？” “连情花毒都控制不了她，可见她心性坚韧，也许会一时头脑发热，但绝不会永远钻牛角尖。” 说的好有道理，让叶息无言以对，只得放宽心耐心等待。 曲思维持着摘花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化成了一尊石像。然而如若凑近仔细观察，会发现她全身都在发抖，手伸出又缩回，缩回又伸出，反复几次。时间在犹豫踟蹰中被无限拉长，一帧帧画面在她脑海里滑过。从被救相识，到追随、守候，再到后来的死心，平静之下是一锅沸腾的感情之水。一时间黑潮在心头蔓延，她可以放弃无情花，叶息就无法复活了，只能作为一个游魂飘荡在雪胤的梦中。这样的结果不正是她想看到的吗？自己无法得到也不让别人得到！ 被拒绝的人、被辜负的情很难不去怨恨。她也恨，也怨，也想看他们的笑话，然而总有个声音悄悄提醒她，毁掉他们又怎样？他仍然不会爱自己，那青年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感情，如果青年不在了，留下的不过是具冰冷躯壳。自己的热情从未暖过他！ 这一段冒险其实已经抚平了她曾经的激烈和冲动，冷静下来思虑，叶息在或不在对她都是个空，而自己的报复肯定会毁掉在雪胤心中最后的好印象，以后再想名正言顺地看他一眼都不可能！ 何必呢！ 曲思忍不住回过头。隔着宽阔湖水，她看向雪胤。那人立在湖边，身姿如松，似乎也正凝视着她。看不清他是红瞳还是黑瞳，映入她眼帘的只有光，幽远深邃没有丝毫波澜的光。泪水骤然滑落，可她并不心痛，因为在他的眼中她读到了两个字：放手。 放手！她默念着，闭上眼。那一瞬间，她仿佛找到了答案。随着内心的黑潮逐渐退去，她恢复了平静，再睁开眼时，目光坚决而淡然。玉指一碾，莲花掉到她手中。轻轻摩挲着花瓣，她有一些莫名的触动，猛然生出个念头：原来我也曾如此无情…… 叶息接过无情花时，张了张嘴，可所有质问到了嘴边悉数化作一句：“多谢。”他果然做不出向美女兴师问罪的这种事，何况这位美女最终还是帮助了自己。 曲思抿了抿唇角，看向雪胤，声音不大但语气坦然地道：“是我将我们的路线通报给影魔的。” 雪胤并不惊讶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恨我。” “他承诺，会让你爱上我。”她顿了顿，又道：“那时候，你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报复！对，我恨你，恨到想毁掉你！这就是为什么无情花会选中我。” 越是痴情，当心被怨恨淹没时，就越无情。有情与无情本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雪胤没再说话，只抬手拍了拍曲思的肩头，便拉着叶息走开了。叶息还回过头，煞风景地问：“影魔怎么和你联系？他是不是想要无情花？” 曲思淡淡答道：“我告诉他路线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他当时说待事成之后自会来找我，至于他想要什么、想成什么事，我并不知晓。”说完，她低着头快步走到一个角落，背对着雪、叶俩人的方向席地而坐。 虽然看开了，可碰到小师叔这种态度，姑娘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吧。小师叔有时候也很无情。顾探微望着曲思的背影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不过看遍百花的顾男神很有自知之明，并不去美眉跟前撩闲，而是推着韦毅行悄声提醒道：“快去安慰呀，这种表现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韦毅行也不迟钝，当即做出随意溜达的样子凑了过去。 第118章 喝了无情花的花蜜，叶息的两条腿算是长定了。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该怎么出去呢？项圈君自找到无情花之后就歇菜了，据它自己说是能量用完了，要进入冬眠期。而韦毅行的地图绘制了如何从魔剑冢去往虚空之阵，并没有魔剑冢内部的地形图。这是要闯迷宫的节奏嘛。 一般遇到难题都是战鬼王拿主意，但这时候雪胤蹲在湖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湖面，完全没有被困迷宫的自觉。叶息在他身边蹲下，伸脖子去看雪胤在看什么，只看到他和自己的倒影。 “师尊你在看什么？湖里有出去的路？”叶息好奇地问。 “没有。”雪胤摇头道。 “有其他古怪？” “嗯。” 叶息把头往湖面凑了凑，除了他俩的影子摇来晃去就是蓝得异常的天。等等！“我好像没穿黑衣服？”他瞅了瞅自己身上，穿的是雪胤的淡青滚白边袍子，可水里的倒影却是一身黑袍。 揉了揉眼睛再看，这回他不但看到倒影穿黑袍，脸颊脖子还长出黑色的老虎图腾，眼瞳倒没变红，可眉间的煞气像是要从水里渗出来一般。他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尼玛，这哪里是倒影，根本是长着自己面目的战鬼躲藏在水里嘛！“影魔现身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阴魂不散的大反派。 雪胤把他扶起来，一把搂到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不是影魔。” “那……是什么鬼？”他指着水面惊异地问。 “影子而已。” 叶息不信，趴过去瞪大眼珠往水里瞧，黑衣战鬼叶又出现了，不过仅限于水里，并没有要跳出~水面作怪的趋势。也许是幻影。他舒了口气，正打算直起身，忽然臀~部被重重捏了一把，尔后两只手轻柔地揉来揉去。 “别动。”雪胤贴到他背后，用身体挡住作怪的咸猪手。叶息扭过头，朝他抛白眼，说出的抗议却软软~绵绵丝毫没有威慑力：“师尊你变坏了。” 雪胤理直气壮地道：“是你引~诱我。” 叶息瞪眼：“我哪有……“臀~部一疼，像是从他的嗓子里挤出了一把水：“你你你注意点儿影响！” 不用他提醒，做师尊的当然知道此时此地不宜发~情，谁让这家伙要摆出撅屁~股如此诱~人的姿势？紧~致挺~翘的手~感实在是久违了，雪胤只看了一眼手就发~痒，都没过脑子就直接贴上去，然后便舍不得放开了。 别人看过来只看到叶息坐在雪胤怀里，好在他们秀恩爱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不会令人生疑。叶息靠在他胸膛前被揉出一肚子邪火，可现在真不是时候，就算能避人耳目，万一影魔突然杀过来，搞不好就会严重威胁男性健康，后患无穷！ 这种时候必须拿出叶氏绝招，我碎碎念念念！非得把那点非分之想扼杀在摇篮中！ 对方唠叨无异是那啥时候最煞风景的事情之一。雪胤被叶息叨叨的都有点疲~软趋势，无奈之下只得住手，将他往前推开一点。可一想，雪胤又非常气不忿，干脆一口咬在他腮帮上。 叶息捂着脸，愤愤不平又很委屈地看向行凶之人。雪胤早恢复高冷模样，严肃地教训他道：“你只看自己的影子不看周围，这在对敌的时候是很危险的。” “你你你……”叶息指着他一幅说不出话要吐血的样子，“别太过分！” 雪胤一手握住他的指头，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扭向水面，温柔耳语道：“好了好了，不气了。你再仔细看看水里，还看到什么异常吗？” 叶息气呼呼地朝水面看，黑袍战鬼叶背后自然是雪胤的倒影。师尊的影子也发生了变形，既不是红瞳战鬼也不是白发修士，而是阑珊蹼头的凡人书生。什么鬼？！虽然这造型有点帅，但为什么师不变妖魔神仙变凡人？在这个修□□，尤其是在魔界，看见鬼怪都比看见凡人的机率高。 “啥意思？”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另外一个世界有和我们相像的人，你是战鬼，我是凡人。” 这个猜测并不能让叶息信服。灵机一动，他把顾探微等人叫过来，让他们往水面照一照。果不其然，每个人的倒影跟本人都不一样。曲思的影子是一朵无情花；战鬼追风的跟雪胤一样是个凡人；顾探微当上了无相门的掌门；韦毅行一如书中描写，从吊丝一变成为一呼百应的大英雄；连小宝都变做威风凛凛的哮天犬。最奇怪的是雪鹏，傲娇清高的大师兄，居然成了那只被他击杀的黑化泥浆百鸣！雪鹏那叫一个不舒服，跟吃了苍蝇般噎得干瞪眼。 叶息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倒影凝神琢磨，发现假如把每个人看得见的特点比做“明”，倒影呈现的就是相反的、或许是被他们压抑隐藏的“暗”的特质。若用显而易见的特质来形容此人，那么水影里的那个就是他的影子！可为什么战鬼的影子会是凡人呢？有某种至关重要的线索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叶息还来不及在抓住，平静的湖面骤然冲起一根水柱，水柱顶端立着三个人，确切地说是中间那人左右手各拎了一个人。 影魔终于现身了！ 他身上半旧的灰袍滴水未沾，白雪和花无暇则成了落汤鸡。猫妖一见众人就“喵呜”乱叫，而白雪仿佛是羞于见人般一直低着头。 潇洒一跃，影魔跃到离他们几尺远的湖边，悠然一笑，道：“诸位，久违了。你们的兄弟我已经带来了，不知我要的东西可拿到否？” 雪胤取出虎魄剑，拉下上面的布巾给他看。他只看了一眼，眸中就放出光来，点头笑道：“不愧是战鬼王。一手交人，一手交剑。” 他和雪胤各自松开手，白雪被他往前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奔过来。雪胤则在白雪脱离他的掌控时把虎魄扔了过去。 白雪是放了，猫妖仍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急得泪水在大眼睛里打转，看着大伙的眼神里全是可怜兮兮的哀求。 雪胤伸手一指猫妖，冷冷地问：“放了他，什么条件？” 影魔瞟了猫妖一眼，歪头笑道：“让我想想……我要无情花和地火蜥，你们舍得不舍得？” 叶息怒道：“我呸！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房！你还狮子大开口了！” 影魔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目露凶光道：“不给？那就我就取他的内丹充数！”抬手重重地压在猫妖的天灵盖上，花无暇顿时痛苦地尖叫出声，周身燃起一团青紫火焰，少年漂亮的面孔渐渐扭曲出一阵猫脸，身体也急剧缩小显出猫的短小四肢！ 小宝狂吠着陡然变大，就要往影魔身前冲，硬是被追风死死抱住。小猫妖跟云绶山的师徒四人以及顾探微都是好多年的感情，无情花和地火蜥固然珍贵，可谁都不愿眼睁睁看着活泼的猫妖身死道消！ 雪胤终于松口道：“无情花给你……” 影魔手上加力，花无暇的叫声更痛苦，猫头都有些微变形。不等雪胤说完，叶息已经叫道：“地火蜥也给你！”边说边向他男人挤眉弄眼，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救猫要紧，我们以后再把地火蜥抢回来……他不会把那俩家伙拿去炼丹或炼器吧？” 雪胤：“活的地火蜥用处更大，炼丹炼器是暴殄天物。” 叶息：“活着就好……它们现在睡着了，我们也许能在它们醒来之前重新抢回它们。” 交流完毕，雪胤冲影魔扬了扬装地火蜥的盒子，道：“给你。放了他！” 影魔勾唇一笑：“好。”收回猫妖头上的手，像扔破麻袋似的把虚弱的小花猫扔过来。他接住盒子时，小宝已叼着小花猫跑回雪胤身边。顾探微忙抱起奄奄一息的小猫，往它身上输灵气。 “多谢。我先告辞了。”影魔居然朝他们拱了拱手，尔后转身跳进湖里。 雪胤等人持剑待追，影魔显然早有准备，不知从何处钻出许多影子武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等他们解决完影子武士已经离他跳湖足有两柱香的时间，湖面早恢复了不起涟漪的平静状态，估计他早跑没影儿了。 第119章 寻宝小分队再次被困魔剑冢内。刚和影子战士对战耗损了一些战力，猫妖、白雪尚未恢复，于是大伙决定等休整好再找出路。 白雪的脸色一直不好，也不大说话。趁着众人打坐调息的空当儿，叶息跑过去慰问他。同并肩而坐，叶息撞了撞他的肩膀问：“你受伤了吗？” “没有。” “影魔虐~待你了吗？” “没有。” “那你脸色怎的那么差？莫不是他在你身上做了手脚？” “他对我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让我……”白雪停下来半晌没再开腔，搞得叶息忍不住紧张起来，暗搓搓地脑补了各种黄~暴画面。 “你倒是说话呀，他让你干啥？”胃口被吊的受不了，叶息推了推他着急地催促。 “他让我教他制傀儡。”白雪语气沉重地回答。 “这么简单？” “嗯。” “唉，我还以为让你做啥了不得的事，吓死我了。”叶息抚着胸口舒气道。猥琐叶绝不会告诉乃们他脑补了多少囚禁bl梗。 “可我担心小微！”白雪突然捉住叶息的胳膊焦急地道：“小微有自己的意识，影魔是知道的！他学做傀儡一定是不放心小微，想要做个代替品！” 叶息恍然大悟道：“有道理！敢情他捉你不仅仅是来交换东西的呀！这货太有生意头脑了，人质都能物尽其用！” “我没对他说实话，教一半留一半，但他那么精明未必会全相信我，所以我担心小微会有危险！” 难怪影魔要无情花，既然花蜜可以固定自己的身体，多半也可以用来制作傀儡。叶息嘴上却特别轻松，“这也未必。如果他发现你没对说实话会对你那么客气？会那么轻易就放你走？我觉得他压根就没察觉。等他用你的方法做出傀儡得要不少时间对吧？所以小微暂时是安全的。” 白雪看他一脸笃定，稍稍放下一点心，自我安慰道：“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也说不定。” 叶息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对嘛，你就别多想了，赶快积蓄力量打败影魔才能解救小微！” 开解完二师兄，叶息溜达回他男人身边。雪胤仍坐在湖边，出神地盯着湖面，只是手里多了那把断了的神舞琴。 “想什么呢？”叶息紧挨着他盘膝而坐。 “在想怎么出去。” “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还用想？” “哦？”雪胤轩起眉头好奇地看着他：“你找到出路了？” “那是。哥是谁？这种事怎么难的倒哥？！”叶息拍拍胸口得意道：“影魔是往水里进出的，出口肯定在水里！” 雪胤饶有兴趣地问：“他可能已经封住了出口。” 叶息：“影魔的可怕之处在于其心机，单凭实力而言，我们有战鬼王和无相门的掌门继承人，并不在他之下，他如果封住出口，我们再打开呗。我猜他最可能做的是在外面设伏。我说的对不对？” 雪胤点头道：“对。我也觉得他会在出口处设伏。” 战鬼叶的影子再次出现在水面，叶息与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红瞳对视一眼，心没来由的往下沉了沉，“他不会让我们轻易出去的，若设伏，定然不简单。” 雪胤按住他的肩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师尊……” “我在。” 叶息很想问他你的力量还在衰弱么？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实话？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可凝视他明亮如星，沉静如海的眼眸，叶息却怎么都说不出这些话。也许是不愿看他受窘；也许是不想点明心头的忧惧，叶息只反握住他的手喃喃道：“这次不管是什么情形，我们都再不分开。” 雪胤与他十指相扣，道：“有战鬼血契在，只要不身死道消，我们都不会分开。” 像要确认什么，叶息晃着师尊的手急切道：“我不听这个，你就跟我保证我们不分开！” 雪胤微笑道：“我保证。” 叶息不再说话，猫似的蜷在他怀里，努力想让乱纷纷的识海静下来，再去看看小说的更新，说不定可以找到今后的出路。 雪胤顺着他一脑袋乱毛，轻声道：“叶息，你在担心什么？” 叶息轻轻吐出一句气流般的话：“我担心你不肯对我说的心事。”我担心所谓的命运！我担心鱼唇作者的脑洞！ 不知道雪胤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温柔的手指在他发间顿了顿，又继续顺毛。指腹擦过他的头皮，令他逐渐松弛下来，缓缓沉入深邃宁静的识海深处。 一些断断续续的文字漂浮其中，映入叶息眼帘—— “雪胤收起手中玉简，踱到角落里，面壁而立，硬把自己站成一具雕像。没人知道他看的那个关于战鬼族的秘密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心被什么触动，不知不觉中就收起了满身戾气……韦毅行恍惚又看到那位来自云绶山的谪仙师叔，白衣紫带，御风而来，仿佛天边一抹误入凡间的云霞不沾半点尘埃……眼前的男人即是无相门的雪胤真人，也是魔界赫赫有名的战鬼王，曾行大善也作大恶，善恶都是他，好似一个硬币的两面……” “虚空之阵吞噬一切，但凡入阵者，修为、神识、记忆皆失，迷失在阵中不得而出，直至肉~身腐朽化为齑粉消失在天地尽头。” “雪胤没有带天晶剑，只带了那把意为忠义的神舞琴。停留了一息，他回过头笑了笑，便义无反顾地踏入虚空之阵。灰白云雾犹如枷锁般迅速缠绕住他。那个浅淡悠然却明亮如朝阳的笑容尚印于众人眼中，人已迅速消失在不见尽头的茫茫白雾里……在最后的那个时刻，无相门的雪胤真人又回来了，他用自己的生命偿还了一身血债，为大家寻到了一条生路。韦毅行终于明白，为何他会拿到神舞琴……” 叶息大惊，恐惧海潮般漫入识海，一行行文字被冲刷成模糊墨影。叶息如堕冰窟，大叫一声，清醒过来。依然靠在雪胤怀里，被温暖清新的薄荷香气包围，可他脸色泛青，抖如筛糠，刺骨寒气从经脉内往外渗。 雪胤抬袖擦着他满脸的冷汗，被他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关心地问：“做噩梦了？” 叶息双目圆瞪，良久才回过神，喃喃道：“呃，做了个梦……”像是仍沉浸在梦中氛围，他的双手把雪胤摸了又摸，揪了又揪，反复确认眼前人确实是个活人。 “你梦到我了？”雪胤理了理他散乱的鬓发，安慰道：“只是个梦而已，我不是好好的吗？” 叶息的眼皮终于扇了两扇，轻声附和道：“对，只是个梦……”如果真是梦就好了。 可那些文字并不是梦，而是他通过“灵识诀”看到的作者的最新更新！那是大（作）道（者）给雪胤安排的命运，是师尊最后的归宿！反派雪胤终于幡然醒悟，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猪脚等人，煽情是够煽情，悲壮也够悲壮，但牺牲的是师尊？！他做了什么事需要去救赎啊悔悟啊（叶息绝不承认书里的雪胤还是有够坏，偿命一点不过分）？！ 该怎么办？怎样才能阻止这个情节的发生？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改写师尊的结局？叶息的心犹如油煎火烹，偏偏想不出丝毫头绪。 忽然间，一个温~软的东西贴到他额头上，师尊有力的胳膊紧紧圈住他。“别怕。”雪胤醇厚的声音如钟磬般镇定自若，清凉的薄荷味儿也抚平了些许焦灼。 叶息仰起头，有些无助地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雪胤一下一下吻着他，柔声道：“不管你想的是什么，都不用害怕。有我在。” 他的话语确实有一种无惧坚实的力量，仿佛狂风暴雨中的定海神针，再大的风浪也无法撼动他。明知是安慰，叶息还是平静了一些。毕竟，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艰险，最终都化险为夷，俩人仍旧相依相携不曾分开。小说里的雪樱早死透了，可自己活了又死死了又活，堪比打不死的小强。由此可见，结局什么的只是种可能性，未必不可以改变。 “我记得你原来的世界，结道侣时都要送房子。” “……”刚经受重大惊吓的叶息一时跟不上师尊的思路。 雪胤微笑地凝视着他道：“我们回去后，我送你一处洞天福地可好？” “……”送房子？这是要求婚的节奏么？ “我打算和你找处地方隐居，别的事都不再管了。” “……”说这样的话就算修士间的求婚了！才被拍到忧惧的谷底，又被送上惊喜的巅峰，叶息的小心脏有点负荷不起，砰砰跳成几头活泼的小鹿。 “你说可好？”雪胤表情虽淡定，可耳朵已经开始泛红，看叶息的眼神也有些闪烁。 “好……但是，你要答应我咱不去虚空之阵了，从这里出去直接去找隐居的地儿。” 雪胤略微有点讶异：“为何？” 叶息理（羞）直（涩）气（难）壮（当）地道：“我想和你早些过安定的日子咩。”其实我是不想你去送死。 他的答复让雪胤很欢喜，终于绷不住露出愉悦笑容。这时候除了点头答应，绝不会疑惑其他。 第120章 既然雪胤的猜测出路在水下，寻宝小分队成员也不废话，休整完毕、收拾好自个儿东西，按战鬼王打头、顾探微压后的队形纷纷入水。 水下除了远远盘踞的无情花再没有其他东西。雪胤凭直觉以及叶息的过人神识，在湖底找寻一会儿，忽然停住脚步，蹲下来盯着地面看。 “是这里？”叶息在他身边蹲下，伸手往地上拂了拂，拂起一层灰土，灰土之下露出一角青石板。 雪胤不答，抬手直接一掌击中石板，石板碎成渣渣，露出个黑洞洞的入口。雪胤拉着叶息率先跳了进去。下面是一条狭窄通道笔直向前延伸。 影魔果然并未在路上设伏，寻宝小分队一路走的想到顺畅，就是距离太长，走了很久都不到头。 叶息正想吐槽，雪胤脚下忽然顿了顿。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叶息立刻就感觉到了，警觉地问：“怎么啦？” 雪胤面露疑惑，道：“我感觉到战鬼的气息。” “……”叶息有了不好的预感。 越往前行，战鬼的气息越浓，连追风都感应到。他从队伍中间跑到前面来。雪胤扣紧天晶剑，全身处于戒备状态，不露声色地问他：“你有没有听人提过魔剑冢有战鬼族人？” 追风摇头道：“属下从未听说过。”他想了想，又道：“属下小时候倒是听老人说，战鬼族是从别处迁徙而来，如今住的地方都是前辈们的战利品。” 就是抢来的地盘咯。叶息环视四周，暗猜莫非路的尽头有一个战鬼族的废墟？小说里似乎没提到魔剑冢或虚空之阵有战鬼……他正想的出神，冷不妨一头撞到雪胤身上。俩战鬼已经停下脚步，叶息捂着额头抬眼，在不远处路尽处有两扇大门，虽然年头久远，大门斑驳不堪，但仍旧可以清晰地看到两只龅牙剑齿虎栩栩如生，顶天立地睥睨着他们这些闯入者。 走近了，眼看大门阖着一条缝隙——影魔果然是从这里逃走的。里面会有埋伏么？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抓紧武器，警惕地瞪着石门，仿佛那是一只好整以暇呲开牙等着猎物的巨兽。 雪胤的眼眸不知何时已变换成红色，此时更是鲜红欲滴，犹如两簇在血水上燃烧的火苗。石门在他面前轰然洞开。一阵裹着死气的灰尘扑面而来，除此之外只有静谧，还有满目的荧荧绿光。 之所以会有绿光，乃是因为他们身处一座庞大得看不到头的翡翠大厅。墙壁、穹顶、地面全是碧绿通透的翡翠，连大厅里的桌椅、雕像以及墙上的装饰也都是翡翠材质。叶息早傻眼了，这真是穷逼战鬼族的手笔？翡翠可以通灵，别说在21世纪价值连城，即便是如今这修真世界也很有市场，战鬼先民可以建造翡翠大厅，怎就没留些财富庇荫后人？ 翡翠可以通灵……“影魔的七杀阵”几个字犹如闪电般划过叶息的神识，他蓦地睁大眼睛，叫道：“师尊……” 雪胤正准备回头看他，扭到一半的时候，大厅内发出一声脆响，犹如翡翠断裂之音。刹那间，四周的翡翠扭曲变形，墙壁、天花板犹如融化的绿漆搅作一团，只眨眼功夫又恢复原状。 不，大厅还是那个大厅，但原来空旷的空间里多了一排排手持武器的士兵，全是浑身翠绿形似战鬼，中间夹杂着不少龅牙老虎。所有人毫不怀疑眼前这支战鬼军队就是影魔设下的埋伏！ 战鬼骁勇，一个已经不好打发，眼前的影子战鬼何止千百，他们就算战到力竭也未必冲得出去！叶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雪胤伸手扶住他将人推到身后。视线被遮挡，叶息只看到师尊露出的皮肤有黑色线条迅速蔓延，白发无风自动，鼓荡起蓬勃战意！ 冰冷而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我乃战鬼之王，尔等若不听令，杀无赦！” 喔，对了，师尊是活战鬼的王，也不知他的号令对这些绿战鬼有没有用。 雪胤的话语犹如石子入水，激起一片涟漪直向远处荡去。离的最近的绿战鬼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这种畏惧也迅速地传开，雕像似的绿战鬼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些微畏惧神色。 倒转天晶剑以剑尖触地，战鬼王不疾不徐地朝前迈步，挡在前面的绿战鬼慢慢往旁边挪动，刷地让出了一条路。雪胤拖着叶息当前开路，寻宝小分队的成员们亦步亦趋紧跟其后。绿战鬼们眼看他们走过，有不少不服气地发出威胁的咆哮，甚至有龅牙虎扬爪呲牙妄图发起攻击，无奈一碰到战鬼王的王霸之气便怂了，立马变身乖乖虎，趴在地上捏着嗓子学猫叫。 看来战鬼族这欺怂怕恶的传统不但渊源流传，而且根植骨血做鬼都改不了。即便如此，大伙这一路也走的相当艰辛。空中弥漫的杀气，凶狠觊觎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火力网，朝几个人身上突突突。如果目光变实质，他们早被打成筛子了。修为低如花无暇、小宝，走了一段便被沉重如山的杀气压的迈不开步，干脆化回原型让顾探微和雪鹏拎着走。 又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感觉走了很久很久。叶息擦把汗，忍不住悄声问：“这路恁长，不会是幻象吧？” 雪胤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搂住他的腰，让他脚不沾地地靠在自己身上，几乎是抱着继续走。 叶息觉得自己一大男人被照顾得跟个姑娘似的，老脸忍不住一红：“我没那么弱不禁风，我就是怕中了影魔那货的圈套。” “不是圈套。”雪胤凝重地直视前方，低声道：“快到了。” “前面就是出口么？” “不。” “……”叶息郁闷地挠着头道：“师尊你说话不要那么简洁好不好？弟子愚钝，实在无法理解你的意思。” 雪胤从善如流地补充道：“前面有敌人。劲敌。” 又要打架！叶息是拒绝的。从他们出发到现在，一直都在打打打，虽然找到了几样神器，还是残次品，也不知啥时候才能用；血晶石矿也给了战鬼族人，他们压根没享受到；还被影魔抢走了地火蜥！对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副本，小叶内心相当崩溃。 骤然响起的一声呼啸，震得叶息一个激灵。那声音或许还不如雪胤先前讲话声大，却震得叶息脑袋要裂开，直接在识海搅起山呼海啸，半晌仍余音袅袅嗡嗡不绝。boss这平地一吼，终于让叶息从吐槽模式迅速切换到战斗模式！ 前方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线。虎啸就是从黑暗深处传来的。身后一直威压如山的杀气竟在啸声过后淡了些，叶息回头看一眼，其他人已经停下脚步，一脸懵逼地围在战鬼王身边。追风正低声科普道：“前面是这里的战鬼王，他要跟王比试一场。” 韦毅行伸长脖子望了望，道：“哪里有另一位战鬼王？” 追风郑重地道：“你不是战鬼族人，所以你既看不到也听不见，但他确确实实在那里。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是我们祖先的王。” 这时又响起一声虎啸。所有绿战鬼像听到号令似的整齐划一地往后退开数步。雪胤回头对大家道：“我们要比试，你们也退后。” 韦毅行道：“他们要是趁你比试的时候袭击我们怎么办？”毕竟是雪胤震住了这帮家伙，如果失去他的弹压，男主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表示很忧虑。 追风怒道：“你当战鬼是什么？！王令如山，战鬼是绝不会违背命令擅自行动的！”也就是说，只要那位看不见的王不下令，他们就不会有事，除非雪胤输了或是惹恼了那位王。 韦毅行不太相信绿战鬼。可他跟随雪胤一路拼杀，所见的雪胤从来都是一马当先、奋不顾身，每个成员不论是什么背景来历均全力保护，是一位合格勇敢的领头人。他虽嘴上不服，其实心里早已对这位无相门的叛徒十分信服，既然雪胤要求他们退后，他们便忍住心中忧惧照办。 虎啸再响起，不过这一次小了很多。叶息觉得被黑暗后的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其实那只是一道目光，因为压迫感太强，犹如实质般锐利。雪胤忙挡住他解释道：“他和我有血契。” 结了战鬼血契，便是二人合为一体，本应并肩而战。那战鬼王不再出声，周遭顿时静穆下来。一道淡绿荧光从天而降，结界将雪胤、叶息与其他人隔开，谁也看不见谁。 第121章 在叶息印象里，认识雪胤十多年，从未曾见他受过重伤，当年在巍州城外被几位金丹围攻也没有。然而，今天与那位战鬼祖先boss的对战，却让师尊伤痕累累。 战斗的具体情形没人看清，包括叶息。尽管他留在结界之内，但看到的只是一白一绿两团光缠在一起，不时发出音效堪比imax电影的爆炸和霹雳。作为被允许同雪胤并肩作战的伙伴，他几次想闯入光团，都被震飞出来。后来他也不硬闯了，盘腿催动灵识，想用神识帮助师尊。结果仍旧不行，仅仅是从看到光影变成看到两条人影。 两位战鬼王打的颇为激烈，雪胤虽受了重创，另外那位也没讨到好，因为是鬼影般的存在，看不出他受没受伤，但到最后是他主动停战。然后他似乎跟雪胤说了很多话，那似乎是战鬼族特有的语言，叶息一个字没听懂。之后那位王给了雪胤一样东西就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些绿战鬼，以及魔剑冢。 当寻宝小分队成员看到眼前层峦叠嶂的群山，听着阵阵松涛此起彼伏时，全都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在做梦。 花无暇揉揉眼睛，率先发问：“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在做梦？” 顾探微摸~摸鼻子道：“我们好像离开魔剑冢了。” “这么说师尊战胜那绿玩意儿了！”猫妖欣喜地大声道。 “不得对战鬼先祖不敬！”追风不高兴了，向猫妖发出警告。 “切。”猫妖白了追风一眼，转而问叶息：“喂，雪团子，是不是师尊赢了？” 叶息摊手道：“不知道。” 这回白雪也好奇了：“你不是跟着师尊进入结界么？” “可他们太厉害了，我什么都没看清。”叶息扭头看向满身被血、已经入定调息的师尊，心疼得不行，再顾不得和同伴闲扯，只道：“我们先休息，等师尊出定再说。” 如今情况不明，众人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也只有等雪胤这领头人发话。 叶息拿出伤药往雪胤身上的伤口细细涂抹，明知道外伤药对他这种级别的修士用处不大，仍要进一份力心里才舒服一点。 涂完药，叶息坐在雪胤身边将先前的情形仔细回忆一遍。自己明明是看到了“影魔”、“七杀阵”几个字，但看魔剑冢的情形，那些绿战鬼并非影魔设下的埋伏，他真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寻宝小分队？而且影魔是怎么通过翡翠大厅的？难道他就没有受到阻拦？问题很多，叶息想了半天都找不出答案，就迷迷糊糊打起盹来。 忽然，旁边有了动静，带着薄荷味的衣袍轻柔地盖到身上。叶息睁开眼，看到雪胤正往身上套衣服。 “师尊！”叶息四脚四手地爬过去帮他系衣带，“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雪胤脸色虽苍白，但精神很好，身上的伤口也愈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息终于得以问出心中的疑问。 雪胤：“说来话长。翡翠大厅，甚至魔剑冢都是战鬼族的遗迹。” 叶息：“那么说我们遇到了战鬼们的魂魄。” “嗯。” “影魔利用他们设伏袭击我们。” “可以这样说，但并不确切。” 雪胤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叶息又想挠头。望着他又急又无奈的表情，雪胤哂然一笑，道：“我给你看样东西。” 摊开掌心，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像魔方大小的正方体。正方体是黑白两色交织，那黑白条纹不是实体也不是光束，竟是两股气。叶息从没见过这两种气，它们并非单一的某种灵气，而是由多种灵气交织形成，成分相当复杂。 “这是什么？” 雪胤的目光一直盯着方块，变回黑色的双眸露出难得的着迷，宛如深邃之渊。他缓缓从唇间吐出一句话：“这就是虚空之阵。” 叶息曾无数次幻想过虚空之阵的样子，能想到的形态都想过，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小玩意儿！他一脸错愕地看看雪胤，又看看方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你说什么？这这这就是上古神灵用来支撑天地的虚空之阵？我们千辛万苦差点困死在地底要找的是这么个东西？” 雪胤面色平静地点头道：“正是。” 一连串卧~槽从叶息心里滚过，他仰头望天大笑起来：“老天，你耍我呢吧？！” 附近的同伴都被他惊动，围拢到雪胤周围，无不好奇而怀疑地打量着那所谓的虚空之阵。 等叶息也坐过来，雪胤才不紧不慢地讲起从已故战鬼王那里听到的故事—— 上古之神创造出忘却之阵和虚空之阵后，分别将两阵置于新诞生世界的两极，汲取天地灵气来支持这个以修士为主导的世界。忘却之阵和虚空之阵遥遥相对，分别由两队修士持神器、携神兽守护。战鬼族就曾是守护虚空之阵的一支中坚力量。 创世神曾警告守护者们，阵法虽然是支撑世界的力量源头，但它就是世间万物一样，既有光明也有黑暗，既能创造也可以毁灭，修士们可以有限度的利用其力量，若跨越底线破坏平衡，将会遭到严酷的惩罚。 然而在漫长而枯燥的守护岁月里，神的忠告被逐渐淡忘，开始有人生出异心和贪念，当隐秘的*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赌徒似的妄想和疯狂。终于，五名修士偷盗出虚空之阵，想要将其力量据为己有，不慎触动了阵法的结界，释放出那来自宇宙深处的狂猛力量。但是他们没有料到这些力量如此黑暗难驯，令每个被卷入的生物黑化发狂，变成妖魔！ 守护失却之阵的守卫们在派出人手阻止妖魔泛滥的同时，筑起袪魔屏将世界一分为二，希翼永远隔绝那股邪恶力量，以及那些受到影响的修士。另外一边，在神器、神兽以及修士高手的共同努力之下，最终将那力量重新引导回虚空之阵，然而阵法结界已破，只能强行封印。魔剑冢实际乃是虚空之阵的封印术。战鬼族当时的首领，自愿带领部分勇士守卫封印，翡翠大厅便是修筑来保持他们的魂力，即使他们肉~身消亡，灵魂仍可以继续守卫。剩下的另外一部分战鬼向远处迁徙，最后从别的修士手中抢来地盘定居下来。 战鬼由修士变成劫匪并不奇怪，袪魔屏这边的守护虚空之阵的修士，或多或少都受到那股力量的侵蚀，好些的像战鬼族只是成为半魔，严重的就直接坠入了魔道。袪魔屏那边没被影响的修士们，痛恨那些心生贪念的背叛者，又惧怕虚空之阵的影响，因此定下修魔不两立、逢魔必除的训诫。 众人听完这段历史震惊之余，各自都生出各自的心思。 白雪叹道：“原来魔族也曾是修士，和我们还是战友！” 雪鹏恍悟之后，也慨叹道：“百鸣大概也是受了虚空之阵的影响才变成魔兽！说不定它也是封印虚空之阵的一份子！唉，可惜！” 追风则忿忿不平：“祖先们曾做出这样大的牺牲，该是值得人钦佩的勇士，却被视作魔族，不但得不到应有的尊敬，还被某些人看做仇敌欲除之而后快，太不公平了！”说完，他恨恨地横了顾、韦二人。 顾探微尴尬地摸~摸鼻子，曾经奉为圭臬的信条、观念，一夕之间被倾覆，此时此刻他心里颇为迷茫，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对？何为错？聪慧如他却也分不清楚。 雪胤依旧注视着虚空之阵，轻声道：“魔族的祖先们确实有很多英雄，但魔界受那力量侵扰甚重，后人即便不情愿也受到影响，不再追求正道，而是没有原则地攫取力量，终归是走上了一条与初心相悖的道路，才被修士视为魔。” 叶息接口道：“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原来并没有魔，大家全是修士道友，对吧？” 雪胤：“是这样。” 叶息：“那在这个世界之外有魔吗？” 雪胤：“真正的魔原是被隔绝在世界之外，而虚空之阵和失却之阵即是力量之源，又是连接外界的通道，总有魔想进来，那些偷盗虚空之阵的修士的邪念，为他们打开了入侵的大门。不过他们只征服了这个世界的一半，那道门就被关上了。” 韦毅行强调道：“但是魔的力量已经在魔界扎了根。” 雪胤撇了他一眼，淡淡道：“魔由心生。即使大门不开，只要心术不正照样会入魔，到哪里都是一样。袪魔屏挡不住魔，同样也区分不了善或不善。”他的意思很明确，即魔界有好人，修士队伍也有入魔者，一道袪魔屏根本不能作为划分修魔的标准。就他的经历而言，这个观点确实很难反驳。 第122章 叶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雪胤手里的虚空之阵，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邪性至极。这个世界灵力的源泉、虚空魔族的通道、能让人黑化的力量、小说里吞噬师尊的武器……他们的命运虽然暂时没按小说发展，但是以后呢？ “师尊，”叶息仰起头，眼里尽是怀疑：“这虚空之阵忒小了，我好歹也在失却之阵里呆过，那可是一整座山！对不对，小宝？” 小宝十分赞同主人的话，忙不迭点头。 叶息：“也许是影魔的阴谋。他让你看到某种幻象，给我们下了个套。” 雪胤摇头道：“那些不是幻象。我可以感觉到和他们血脉相连。” 追风忙附和道：“对，我也感受到了某种感召。” 叶息抱着胳膊仔细回忆。他与雪胤结下血契，在看到绿战鬼的时候，识海确实有过波动，只是不如俩战鬼那么强而已。但他仍试图说服雪胤虚空之阵是不详之物：“别忘了，影魔是从翡翠大厅逃跑的，那些战鬼为什么不拦他？按理说，既然是虚空之阵的守卫，应该防备所有入侵者吧？” 大家都觉得他说的有理，统一用询问的目光望着雪胤，等他给出答案。 “影魔能够顺利通行，因为他并没有盗取虚空之阵的企图，而且他有一个战鬼同伴。”说出后一句话时，雪胤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来，像是遇到某种难解的谜题困惑而担忧。 深受话本影响的猫妖第一个叫道：“战鬼族有内奸！” 雪胤：“应该不是。据战鬼王说，影魔带着一个战鬼的魂魄，声称那魂魄是战鬼王的，想要将其复活。经过测试，那魂魄确实是王族的，于是他们让影魔顺利离开。等我们出现时，我身上的王族血脉让他们起疑，而且我们杀了百鸣，拿走神器，所以他们才会现身阻拦，并对我进行测试。” “影魔也带着虎魄剑和无情花，为什么不和他打一架？如果像对付我们一样对付他的话，我们已经赶上他了！”因为雪胤受伤和对虚空之阵的不信任，连带着那些绿战鬼也令叶息不满，总担心其中藏着阴谋。 雪胤：“影魔说虎魄剑给他手里战鬼的武器，无情花则是复活他的材料。” 叶息：“他说就信呀？” 雪胤：“据我所知，他并没说谎。虎魄确实是历代战鬼王的武器之一，只有战鬼王才能够完全驾驭它，其他人拿到手也无法完全发挥它的威力。至于无情花，用途十分广泛，很多仪式都用得到。关键是影魔手里那魂魄，具有王族血脉，力量很强大，而且无思无识，没有任何记忆，纯洁如婴儿。或许影魔使了什么手段掩藏自己，祖先们只看到那魂魄纯净和强大忽略了他，轻易放过了他。” “可是历代战鬼王的魂魄都供奉在先灵殿。那里有专人看守，有重重禁制，一不小心就会触动机关引来族内高手，影魔怎么可能拿得到一枚战魂魄？！”追风好容易岔上话，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一定是内奸！”猫妖又叫起来。 “不可能！”追风怒目而视：“战鬼族人都是忠诚的战士，绝不可能背叛王和族人！”因为他们只臣服于力量，谁的力量大他们就终于谁。 追风的话，叶息夫夫倒没有怀疑。战鬼全族上下在这一点上是高度统一的，影魔到目前为止并不是雪胤的对手，收买个战鬼内鬼的可能性近乎于零。这厮诡计多端，阴谋层出不穷，实在令人琢磨不透、防不胜防，他到底从哪里弄到魂魄，暂时是个迷，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叶息目前最关心的还是虚空之阵，“师尊，就算你的祖先没骗你，我还是没办法相信这小玩意儿是虚空之阵！这么大点儿就支持整个世界，开玩笑的吧！我们看过的记载都证明它是一个很大阵法！” 雪胤将黑白小方块拈在指尖转了一圈，轻声道：“所谓的大阵不过是这小玩意的分~身，它才是真正的本体。包括你呆过的失却之阵也是分~身，本体另在别处。” 叶息心里知道本体、分~身之类的梗在玄幻小说里经常出现，嘴上仍不屈不挠地质疑：“你没见过，怎么知道？” 雪胤对他哂然一笑：“祖先告诉我的，还有我自己的感觉。我可是守护者的后代。” 叶息的心猛地跳了下，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们为什么把虚空之阵交给你？” 雪胤一扫先前的凝重，甚至将手中方块玩笑似的抛起又接住，歪头对叶息微笑道：“自然是守护它。” 师尊说的轻松，叶息的心却一下沉到了底。那段关于师尊被虚空之阵吞噬的文字，在他识海里徘徊不去，眼前重复着师尊踏进虚空之阵的情景，画面栩栩如生，令他升起剜心般的疼痛！他明白这只是一个预言，命运并不一定会按这个轨迹前行，但他还是十分恐惧，万一呢？他冒不起这种险，一丁点都不行！ “不行！”他豁然立起，眼眸通红地瞪着雪胤，紧握拳头吼道：“我不同意！这是个不详之物，你绝不可以碰它！” 大伙对叶息的激烈反应十分不解，全都扭头看着他。平时嘻嘻哈哈没正经一个人，此刻像只受伤发怒的野兽咻咻喘粗气，看样子雪胤若不答应他，他就会扑上去咬人！ 顾探微道：“此乃创世神物何来不详？” 叶息冲他挥舞拳头喝道：“闭嘴！” 顾桃花尴尬地摸鼻梁，识相地闭上嘴。 叶息凶狠的目光投向雪胤。师尊不言不动，表情平静宛如魔剑冢里的湖水，没有哪怕一丝涟漪，恢复黑色的眼眸如看不见的深渊，将爱人的愤怒和威胁一点点吸纳进去。 那一刻，无相门的雪胤真人似乎又回来了。 好像鼓起的皮囊被戳破一个小口，叶息的肩膀忽然垮了下来。他看到了师尊的决心，艰如磐石，不可动摇。自他俩互相表白心迹之后，雪胤总让着他，但他很清楚，但凡师尊决定去做的事绝不会改变，他劝阻不了，撒娇耍赖发火威胁都不行。 雪胤轻而坚定地对他道：“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脱逃避。” 叶息鼻子酸涩，眼眶发热，再多待一分钟可能就会哭出来，所以他一言不发地扭头跑了。 这一回，师尊没有追上来。他听到雪胤告诉大家，他们现在正处于魔剑冢后方，往右行是虚空之阵的分~身；往左行将回到梦之森。声音之冷静，叶息觉得师尊并不在乎他难过生气，师尊的一颗心都被所谓的责任占据了。 虚空之阵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叶息越想越气，对着前方的树一通乱打，直到手掌破了皮，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才无力地仰倒在地。愤怒褪去，他也知道自己这脾气闹得无理，可是他太害怕了，害怕有一天会失去雪胤！害怕雪胤真会像书中写的那样以身殉道！ 他一个废柴，在这个荒唐的书中世界，终于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因为他遇到了雪胤，即是老师又是爱人，他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假如失去了雪胤，他这个已经在书中翘辫子的炮灰，又为了什么而存在？他的确得到很多灵石，算个富翁；也学会不少法术，拥有女娲石这样的神器，多少算是吊丝逆袭了。可如果无法改变爱人毁灭的命运，这种逆袭有何用？ 然而，任他决心再大，渴求再迫切，却想不出可行的办法。明知将走一条荆棘之路，却不得不往前走，还有比这更无奈苦逼的事情么？ 缓缓闭上眼，叶息沉入识海深处。神魂飘荡了一会儿，识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存在没有意义，那就不要存在了；既然他已经和雪胤结了共命运的血契，那就同生共死好了。反正那种独活的孤独、痛心和不甘，他绝不会尝试。 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居然让他平静下来，犹如找不到出路的困兽不再东~突西撞，认命地停在原地。丢掉了希翼和企图，赢来的竟是难言的轻松和无畏。 第123章 寻宝小分队离开魔剑冢一路向梦之森前进。因为这条路地图上没有记载，连项圈君也不知道，又是影魔的逃跑路线，所以大伙走的比较慢，时刻小心警戒防备影魔设伏。 平素见惯战鬼王和他的小徒弟黏在一起，忽见两人闹别扭分开，众人都颇有些不习惯。 顾探微和雪胤并肩而行，看一眼后面一脸严肃的短发青年，他笑道：“小师叔是不是和师弟吵架了？” 雪胤淡淡地睨他一眼，道：“没有。” 顾探微一脸“你不用害羞，我都知道”的表情道：“情~人之间吵架也是种情~趣。” 雪胤不说话，看他的眼神更冷了三分。 顾探微笑嘻嘻地噤声。隔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嘀咕：“吵架也没什么，哄一哄就好了。哄的好，还可以加深感情。” 雪胤脚边一顿，转头看着他，整张脸都是云山雾照的高深范儿。其他人可能会被他浑身散发的冷气唬到，但顾探微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触动他，否则他不会有那么大反应，通常会直接无视。 顾桃花的笑容更深：“以我的经验来说是这样。” 雪胤幽黑的眸光闪了闪，道：“说说看。” “这个呀……”顾探微大起胆子搂住小师叔的肩膀，附在他耳畔一阵低语。 叶息不知道俩高手正在讨论如何哄小~情~儿，他绷着脸落在师尊后面并非赌气闹别扭——对师尊，他是气不起来的，多大的气在那张俊脸面前都能露个干净——他这时正集中全部注意力默运灵识诀。不管师尊的命运会不会如小说安排的那样，他都不能冒险；他也记得沐阳真人曾经说过的，现实和小说的世界是可以互相影响，还有那次找到情花解药的经历，都让他下决心尝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绝不放过。 练了那么长时间，他运用灵识诀已经是一种本~能，无须特意入定，只要集中精神就行。这几天他白天黑夜都沉浸在灵识诀创造的空冥状态，把小说有关的段落翻了个遍，找不出任何线索和破绽，他就按当年找情花解药的方法存想作者。结果如何，暂时看不到，但他不愿放弃，犹如溺水者逼迫身上的所有潜力找寻着生机！ ***** 编辑：你怎么又断更了？ 四爷很忙：家里事多。 编辑：请问你什么时候事不多？（挖鼻） 四爷很忙：哎!好吧，其实事也没有那么多，但我最近常常失眠，白天实在没精神写文。 编辑：请问你哪天不失眠？（挖鼻） 四爷很忙：自从我让雪胤进虚空之阵后，我就经常失眠，这些天更是晚晚做噩梦！（哭泣脸） 编辑：看来迷妹们不用给你寄刀片了，你已经遭到了诅咒。（鼓掌） 四爷很忙：讲真，从来没哪篇文写的这么累，不过是个炮灰反派而已，竟然害我梦里被追杀。你说我要不要去庙里拜拜？我在枕头下放过剪刀，还买了黑曜石带，一点用都没有。（可怜） 编辑：我觉得你只要让雪胤复活就好了。 四爷很忙：很难。 编辑：哪里难了？你只是写他进入虚空之阵，并没明确写他身死道消，再写他出来不就得了。 四爷很忙：这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逼格问题。 编辑：你复活一个受欢迎的人物跟逼格有啥关系？（抓狂） 四爷很忙：我是一个有坚持的作者，不能随便改变我的设想。（高冷脸） 编辑：你还是继续被追杀吧！我希望你为自己的盲目和固执付出代价！（一串刀） 四爷很忙：太不友好了！（哭） ***** 练灵识诀的时候，叶息就像走路睡觉的马一样，眼睛是睁着的，行动也自如，甚至可以听到周围人讲话，但所有声音图像都被隔绝于识海之外，他是不会做出任何反应的。 此时，有只咸~猪手在他脖颈间挠啊挠，终于引起他的感知，将他硬拽出了定。练功被打扰的人十分暴躁，看都不看就朝那只手甩一巴掌，嘴里怒道：“干嘛？有病啊？” 他的手腕已被握住，听到这句斥责，咸~猪手立刻缩了回去，熟悉的声音轻轻道：“对不起。”人已转身欲离开。 真是一只不坚定的咸~猪手。 “你给我站住！”叶息反手扯住雪胤的手，恶声恶气地道：“打断我入定还想跑！管杀不管埋啊！” 雪胤垂着眼皮，长长的眼睫遮住冷静的双眸，宛如单薄的蝴蝶翅膀，为他平添了一分脆弱。 这样的师尊总是让叶息没有抵抗力。暗自叹口气，叶息放缓语气道：“师尊找我有何吩咐？” 雪胤反手拉开他的手掌，将自己的乾坤袋放到他手里，“除了天晶剑和神舞，我所有的东西和灵石都在这里了。” “……”叶息一脸问号，不明白他男人是神马意思。 “我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你，你想怎样处置都行。”顿了顿，雪胤又认真地解释：“你刚刚复原，我怕虚空之阵对你有影响，所以暂时不能由我保管。并不是我舍不得。” 叶息咂摸着他的话，终于回过味儿：“这是你的道歉么？” 雪胤的脸居然红了红，“探微说吵架的时候总要有人退一步，我比你大，应该哄你。” 望着师尊脸颊上罕见的红~晕，叶息觉得自己像掉了蜜罐。忍住暗自的窃喜，他假装板脸道：“他教你这么哄我的？” 雪胤老实回答：“他让我说软话，投其所好送礼物。我觉得你最喜欢的是灵石，虽然我带的灵石不多，但法器级别很高，可以换到很多灵石。”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财迷？!”叶息咬牙道。 “除了灵石，你还有更喜欢的东西么？”雪胤皱着眉头思考状。 “傻瓜！”叶息搂住他脖子跳起来吧唧亲了他一下，“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呀！” 其他人早有准备远远避开，留下结束冷战的俩人你侬我侬（请自行脑补河蟹）…… “你不生气了？”雪胤抱着叶息柔声问。 “我本来也没太生气。我这几天一直练灵识诀……没功夫耍脾气。” “我没想到你那么讨厌虚空之阵。” “因为那是个不详之物。”叶息抚着雪胤的脸颊轻叹道：“我们还是彼此坦诚些吧。我知道你的力量正在变弱，而我看到了一个可怕的预言，和虚空之阵有关的你的预言。” 叶息开始讲在梦之森无意听到雪胤和大祭司间的谈话，讲他看到的那段关于雪胤结局的文字，讲他的种种猜测和担心……第一次他对雪胤讲那么多心里话，除了隐去穿书，他几乎是掏空了自己的心。 “我非常害怕……”叶息靠在雪胤肩膀上低声道：“如果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后来我又想，假如预言是真的，我就和你一起消失。我们结了血契，不是吗？” 雪胤的肌肉僵了僵，圈在叶息腰间的手不由自主地使了力，“不！我绝不会让你消失！预言只是一种可能性，并非不可改变！你在我眼前身死道消，可你又复活了；虚空之阵遗失几百年，可我们找到了它；师尊原该进入轮回，可他仍然以魂魄帮助我们……世间有那么不确定，这条路没走到头就不能轻易下结论。” 叶息从他怀里直起身，双手捧着他的脸道：“但虚空之阵曾释放过强大的黑暗力量，是它造就了整个魔界！只要想想百鸣，我就无法安心。” “魔族的出现并不偶然。一个没有对立面的世界，一个单纯美好的世界，本来就不该存在。阴影是光明的支持，正义诞生于邪恶，这些道理我是在入魔之后才开始明白。修士可以强迫自己绝情灭欲，却不能阻止黑夜的降临，造物主也不能！魔族是修士的对立面，要灭魔，就必须消灭修士自己。” “唉，太高深了。”叶息揪了揪头发笑叹道：“不过你说服我了。” “所以，虚空之阵并不可怕，它既然能释放黑暗力量，必然也有强大的创造净化之力。影魔无法得到它就是一个证据。我现在就是参悟它的奥秘，假如可以操纵它的力量，我们不但可以打败影魔，甚至可以拆掉袪魔屏，化解修魔之间的仇恨和误会。” “为什么你几句话就能解开我的心结、让我安下心？”叶息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雪胤捉住他的双手，分别吻了一下，笑道：“因为我是你师尊呀。” “是啊，我感觉无相门的雪胤真人回来了……你是什么表情？我说的不对吗？”叶息看到雪胤蹙眉头，顿时紧张起来，说出口的话却凶了三分。 “我是战鬼，你就不喜欢了吗？” “谁说的！你是什么我都喜欢！” “我发现自从我入魔之后，你对我就越来越凶，我以为你不喜欢战鬼。”雪胤又垂下眼皮，语气里透着股委屈。 叶息立刻做发誓状，提高声音道：“绝对没有！我凶是因为我担心你……自从我复活，你的处境就越来越危险，我着急就上火，关心则乱，明白吗？哎呀，都是男人，干嘛老要说肉~麻话！” 雪胤刚还幽怨的眼睛突然就弯了起来，开心地笑道：“因为我喜欢肉~麻话，你得天天说给我听。”边说边禁锢住怀里人，张开嘴压了上去。 “啊！你属狗吗？疼疼疼……师尊别咬了……” 某人的惨叫声突兀地响起，惊起了树上的黑鸦。 第124章 梦之森石堡。 血晶石已经基本挖完，只剩最后一批等待运回战鬼的领地。终于可以休息了，不少战鬼或坐或躺聚集在石堡前的小山坡上，有的拿出魔界界报和同伴一起看。 不看不知道，他们不过在石堡待了几个月而已，魔界就发生了很多事情，最瞩目的乃是两桩：其一，疫魔族、欲魔族和新兴的影魔族结成联盟准备向三境修士宣战；其二，暗魔带领族人离开魔都，回到暗魔族在西边的领地，并封闭所有通道，将暗魔族与其他魔族隔绝起来，这意味着暗魔不再是五魔尊的首领。 战鬼甲：“啧啧，短短几个月，除了我们战鬼族，其他四族都发生了大事。我就说那影魔族不简单，自他们代替血魔族后魔界就没消停过。 战鬼乙：“是啊。要我说，影魔族对其他魔族的影响都没有对我们战鬼族大。” 这句话甫一出口，几名战鬼都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不约而同往身后的石堡看一眼，然后将头凑得更紧一些，说话的声音放低了一些。 战鬼丙：“你是说那位跟影魔族有关系？” 战鬼乙：“嗯嗯。那位来的时候，影魔一直跟着。我们战鬼都不喜欢影魔族，前段时间不是还到影魔族的领地打架，可那位一来，大祭司就把影魔视为上宾招待，绝对是看那位的面子。” 战鬼甲：“那位真的会成为新战鬼王？” 战鬼乙：“族里的长老们都检验过了，血统没错，就看力量。” 战鬼丙怀疑地道：“现在的战鬼王如此强大，还会有人比他更强？我不信！” 战鬼乙敲敲他的头道：“你信不信一点用都没有，等他们比试过就知道谁配成为真正的王者。” 战鬼甲连连点头：“对对，比一场就知道了。” 战鬼丙捂着额头嘟囔：“可我还是觉得现在的王好。他从来不折腾侍从，很少惩罚族人，还为我们找来这么多财富，自从他来之后我们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同伴们也有同感，不由得沉默下来。过了一小会儿，战鬼乙叹道：“那也没办法，战鬼从来只认强者，谁的力量强大谁为王，这是血脉里的东西，没法儿改。”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三人回头看到大祭司站在不远处，连忙爬起来恭敬行礼。 大祭司冷冷道：“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你们倒有时间在这里嚼舌根！” “是是是，我们这就去干活儿！”三个战鬼连滚带爬地跑了，丢下一张界报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像一只脆弱的翅膀。 大祭司捡起界报捏在手里，抬眼眺望前方。那是进入石堡的道路，他似乎已经感到熟悉的战鬼王的气息正在接近。追风传信来，据说雪胤等人很快就会进入梦之森。 他们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战鬼族内部出现了变化，所以他们仍旧会到石堡休整、补充给养。然而，这里不再欢迎他们，除非雪胤能应得一场王者之间的比试。 不久前，影魔带来了一名战鬼，声称具有王族血统，应该成为新的战鬼王。长老们对其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检查，确实是王族后裔。不过这并重要，因为对于战鬼们，王者只需要一个条件——力量!强者为尊，其他都可以忽略。而这名战鬼恰恰非常强大，强大到即使长老们和大祭司对其有种种怀疑，仍会被其力量所折服，不由自主地匍匐称臣。 雪胤也是一位强者，两者谁更强无从得知，必须进行一场较量。然而大祭司心怀忧忡，因为雪胤曾经对他说过自己的力量正在减弱！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雪胤很可能会输，会失去称王的资格！而且战鬼间的较量可不是修士间点到为止的技艺切磋，那是真正以性命为赌注的搏杀，失败者往往非死即残！ 凭心而论，雪胤是一位很好的王，他带领族人抢地盘，教会族人经营产业，甚至抢到了珍贵的血晶石矿，大大改善了战鬼们的生活。然而，战鬼崇拜力量，这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感情和贡献都显得无足轻重。 战鬼无情。从未改变。 或许这就是战鬼族衰落的原因之一，大祭司想。但是任他如何欣赏感激雪胤，也无法抵挡从娘胎里带来的本~能！老虎吃草还算是老虎么？ 大祭司叹口气，张开手掌，界报已经变作一只小小的纸鸟。他注入法力让纸鸟飞了起来。这几天，他每天都要向不同方向偷偷放出一只纸鸟，是一个简单的警告，希望雪胤能够收到不要踏足梦之森。他肯定雪胤将会被新战鬼王打败，所以他并不期待这场比试，更不愿看到雪胤受伤或送命。他无力阻止战鬼族的宿命，可以做的也只有那么多。 空气中猛地迸出一道细细的绿光直奔纸鸟而去，噗地击中纸鸟，转眼烧成灰烬。 大祭司骇然回头，不远处立着一头快有人高的巨型剑齿虎，虎背上端坐一名蒙面的白衣人。显然是他施法烧掉了纸鸟。尽管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一股压迫性的力量仍然如海潮滚滚而来，瞬间就将大祭司包围。甚至来不及反应，大祭司的身上就被压上了无形的千钧之石，脚一弯，单膝跪地。 这样的力量，比雪胤的全胜期有过之而无不及。白衣人尚未开口，就已征服了跟随三代战鬼王的大祭司！ 大祭司放弃了最后一点抵抗，将另一边膝盖也弯了下来，以头触地道：“王！”语气还带着一点心有余悸的颤抖。 “没想到大祭司还会做这样的小玩意儿。”白衣人缓缓开口，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 “属下顺手折的玩具，让王见笑了。”虽然蒙着面，但他依然感到了两束芒刺一般犀利的目光盯住自己，仿佛要剥开皮~肉，切碎灵魂一般，令他浑身都微微抖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人才出声，有一种冰冷的淡漠，是隐晦的警告：“很有意思的玩具，可惜太脆弱了。所以玩具也该有玩具的本分，否则与垃圾有何区别？垃圾的话，就该不留情面地清除掉。” 话音远去很久，大祭司才敢从地上爬起来。他也算是见过风~浪的战将，此刻竟然流下了冷汗，被风一吹，大大地打了个冷噤。 ***** 梦之森以西一百里。 雪胤拆开一只纸鸟看完，顺手烧掉。 “那是什么？”叶息看着师尊手里的火团，奇怪地问。 “一个小东西。不知是哪个小孩做的，没什么用。”雪胤无所谓地答道。 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叶息问出真正关心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停下来？” “是呀，我们为什么不进梦之森再休息？那里现在是战鬼的地盘。”雪鹏摇着酒壶附和。他很惦记战鬼酿的烈酒，巴不得早点喝到口，可师尊偏偏并不需要休整的时候停下来。 “我们需要恢复瞬移宝珠。”雪胤回答。 他们出来时带了不少瞬移法器，用掉一部分，剩下的在过魔剑冢荒泽时被污染无法使用了。只有一颗瞬移宝珠污染的不算严重，此时正由白雪施法进行净化。 叶息：“都到自家地盘上了，还用急着恢复瞬移法器？” 雪胤：“以防万一。”看到叶息皱眉头，他又解释道：“我们不会在梦之森停留太久，不一定有时间恢复法器。” 这个理由勉强能接受。叶息便自个找个地方入定。 待到出定时，恰巧看见雪胤正和顾桃花避开大伙说悄悄话，神态颇为可疑。尤其是顾桃花眉头都快拧成结了，脸色更是少有的雪白。 叶息疑心病瞬间被勾起来，叉腰昂头，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声：“师尊！” 把旁边杵头喝酒酒鬼吼得一哆嗦，差点摔倒在地。雪鹏稳住身形怒道：“你有病呀！” 净化法器的白雪也被吓到，双手不由得抖了抖，灵光消失，宝珠掉到地上。白雪茫然四顾，喃喃道：“什么情况？有人施法？” 雪鹏撇嘴嘲笑道：“这叫河东狮吼功。” 白雪挠头道：“河东狮吼功？没听说过啊。” 这下连一路沉默寡言的曲思和韦毅行都笑起来。 河东狮叶息才懒得管他们，气势汹汹地奔向他男人。离着还有一段距离，他就嚷：“你们说什么呢？”，同时向顾桃花投去两道忿忿的目光。 顾桃花忽然就有种“小三被原配瞪的”错觉，颇有些理不直气不壮的味道。他暗自将这种诡异感甩掉，往旁边让开一步，好让雪胤直面叶息。 雪胤镇定自若地对叶息道：“我告诉探微，要传他一样新法器。” 叶息疑惑地瞅着师尊腰间的乾坤袋，那里有多少东西自个儿心里有数，还有什么法器可以传给顾探微？不待他开口提问，顾桃花早脚底抹油溜了，愈发显得可疑。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雪胤歪头淡淡一笑，亲昵地揪了揪他的脸颊，道：“你总是那么多心眼。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都是筛子眼？” 美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个微笑而已，叶息那颗筛子似的心眼就漏进了满满的阳光，一腔怀疑所剩无几。勉强按捺住扑过去啃一口的冲~动，他故作严肃地道：“有事不准瞒着我。” 雪胤拉起他的手，柔声应道：“好。” 第125章 白雪惶惶地把瞬移宝珠递给师尊，被污染的部分净化了七、八成。这是他的最大极限了，即使不被叶息打断，也只能到这个程度。 接过宝珠，雪胤随意看一眼，点头道：“你做的很不错。” 白雪红着脸道：“我还可以再来一次，说不定就恢复到以前了。” “不用，这样够用了。”雪胤拍拍徒弟的肩头，又说几句鼓励的话。 白雪的脸更红了，圆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他最近刻苦练功进步飞快，像瞬移宝珠这样高品级法器，他以前根本没能力驾驭，更别说净化了。惫懒如他终于尝到了进步的成就感，对修行也增加了不少热情。 雪胤离开白雪，往地上盘腿一坐，转瞬进入入定状态。这次入定格外不同，他用的是无相门天地圆满的手势，不一会儿就如一朵轻~盈的云朵升到半空中，浑身散发出淡金光彩仿佛是涂了一层金漆的塑像。虚空之阵自动从乾坤袋里飞出来，浮在离他胸口三寸的地方。 随着雪胤双手手诀翻飞，虚空之阵开始上下左右翻转。手诀越快翻转得也越快，最后雪胤的双手变成了一团指尖花，小方块则转成了虚影。施法结束，虚空之阵长大了一圈，不再是棱角分明的方正实体，周围有一层淡淡光影，像短短的绒毛覆盖其上，使线条柔化了不少。 雪胤一手托着虚空之阵，一手以食指和拇指拈线头似的捏着阵中一点光影。光影犹如丝线一般不断被拉长，自动卷成拇指大小的光球。如此这般，雪胤制作了八个光球，分给寻宝小分队成员每人一个，连小宝都有份。 “这是一点虚空之阵的力量，可以加持法器，增强法术，直接用也可以防身。”雪胤向众人解释，并特意叮嘱顾、韦二人道：“你二人的凤皇和惊邪被虚空之阵污染过，只有虚空之阵本身的力量可以清洗。” 两人都是修士，深知阴阳相生的道理。虚空之阵的强大力量并不是单纯的正或邪可以定义，它既是创造之源，又可以令人入魔，全看运用者如何控制。他们看出雪胤刚刚用的是无相门的提取天地灵气之法，八个光球是过滤好的最纯净的灵气。而他们手中的神器凤皇和惊邪被污染过，随时都可能反噬，所以他们一直不敢使用，如今得了净化的灵气都十分欣喜。 然而叶息一点都不高兴，甚至将光球丢回给雪胤，“我不要。” “你可以用它加持清竹剑，清竹剑至少可以升到五品。” “我、不、要！”叶息拖长声音表示强调。 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讨厌虚空之阵，打开始就坚持认为这是个不祥玩意儿。不仅仅因为书中雪胤的结局，他还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接触过一时想不起来，但那种气息绝对是邪恶的，包含了阴谋诡计的那种。以至于连师尊净化过的灵气他都不想碰。 雪胤走过来一面安抚炸毛的爱人，一面将光球放进他的乾坤袋，“这可是好东西，带着有备无患。” “你什么学会使用那玩意儿的？” “我并不会用。只是用无相门吸取灵气之法吸收了一些表面的灵气而已，虚空之阵有创世之力，这么一点灵气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你确定没背着我研究出什么法门？”叶息觉得自己越来越多疑，已经到了自己都讨厌的地步，可他就是忍不住，只要看到那小方块就开始疑神疑鬼。 雪胤干脆地回答：“没有。” 他伸出食指抵在叶息唇上，不让他再开口，另一只手已经轻车熟路地往叶息衣袍里钻。 叶息惊愕地瞪大眼睛。这都到了石堡附近，很快就可以有屋有榻，师尊还想野~战？他们一路尽在树林土堆里滚，师尊竟兴致不减，真是迷之热情。不过这样的师尊，这样粗糙狂野的双修，叶息都好喜欢！ 不等衣带被解开，他急不可耐地飞扑到雪胤身上，嘴里叫着：“,baby!”已经将衣带完全扯开。 雪胤急忙施展法术遁到附近的隐蔽处。他可不想别人看到叶息这幅样子——小徒弟急色模样只有自己可以看！ ****** 小微在黑暗里睁开眼睛。 为了制造新战鬼，影魔耗费了大量灵力，终于撑不住睡着了。小微得以短暂地掌控意识。 他翻身下榻，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飞快地向石堡大门走去。他知道白雪师徒就在不远处，或许明天就将达到石堡；他还知道影魔正在制作傀儡，自己对白雪的感情勾起影魔的防备，已经开始造替代品，很快自己就被厌弃甚至毁灭！ 小微并不害怕被毁灭，在那些意外产生的意识和感情里，意外地没有恐惧，只有不舍和担忧，还有爱。作为傀儡，能为爱人做的不多，他必须利用一切机会保护白雪！哪怕只是提醒他们这里的危险也是好的！ 为了让自己更快些，他甚至用法术在石堡里飞行，大门已经在眼前，越来越近……眼看指尖将要触到把手，耳畔风声陡起，一股大力向他袭来！他急忙翻身，躲过袭击的剑锋，脚还未落地，第二剑又至。傀儡被罩在一团森寒剑影中，即使他可以操纵一部分影魔的法力、可以运用法诀也完全不是对手！ 很快傀儡被掀翻在地，虎魄薄锐的剑尖抵住他的咽喉。 望着眼前的蒙面战鬼，小微勉强扯出个笑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记得影魔不曾将自己睡觉时会被傀儡控制意识意识告诉过其他人，危险在即，只能赌一把，赌这战鬼不会识破自己的身份。 可他赌输了。 蒙面人用那非男非女、不老不少的声音回答：“影魔交代过，不准你离开石堡。” 小微心里一凉，故作镇静道：“你胡说什么？别以为这是你的地盘，你就可以设计害我！我知道你早想撇开我单干！” 蒙面人静静听他说完，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道：“影魔说，你若乖乖听话就留一条性命，你若想离开石堡就杀无赦。傀儡，你听明白了吗？” 这一句质问犹如一盆当头浇下，浇灭了小微最后一点希望。要告诉蒙面人自己的事，影魔不一定非要开口，他已一种自己无法察觉的方式做好了布置。这表明影魔对自己的已经起了杀心，即使暂时没有好的代替品，他大概也不会饶了自己。 小微低下头，一言不发，等待着最后的惩罚。 蒙面人却移开剑尖，道：“影魔说在你死之前，他有几句话要跟你讲。” 他抖抖袖子，招出一面小小的镜子，镜子里现出一张和傀儡相同的面孔。“你最终还是选择背叛我吗？啧啧，真是可惜，我为了得到你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呢。虽然你的身体太弱，不过还算好用，就这样毁掉我有些舍不得……你说说看，你给我出来一个多麻烦的难题。” 小微面无表情地瞟了镜子一眼，又低下头，脸上是认命般的平静，丝毫不见畏惧。 影魔抚着下颌从镜子里盯着他，一息之后，点头笑道：“在给次机会吧。假如你同意亲手杀死你过去的主人，我就既往不咎，等新的傀儡造好，我就把你变成人，好不好？你不是一直希望拥有生命么，我满足你这个愿望。当然，如果你想继续做我的容器也可以……你当初说过为了变人可以付出一切，还记得吗？” 以充满诱~惑的语气说出的话语，像一只魔棒描绘着美丽的梦，然而傀儡不为所动，眼睛盯着一尊地面僵成了塑像。良久，傀儡抬起头，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你杀了我吧。” 肃杀之气隔着镜面扑出来，影魔面如寒霜地一点头：“好！如你所愿！” 第126章 寻宝小分队一踏上石堡所在的小山坡，就感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氛，静穆、紧张、肃杀，好像蛰伏在暗处的猎人用箭瞄准暗处，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雪胤扬了扬手，众人停下脚步，隔着不远的距离眺望石堡。石堡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对战鬼鱼贯而出，一字排开。大祭司最后出来，避开雪胤的目光，开口道：“追风，过来。” 素来见到雪胤就化身抖m的战鬼们没有迎接他们的王，甚至连起码的尊敬都不见了，像陌生人对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般警惕隔膜。这种态度让大伙吃惊，追风尤甚。他垮前一步大声道：“大祭司，王回来了！” 所有战鬼毫不理会他的提醒，大祭司寒声重复：“你过来。”顿了顿，他以无比庄严的口吻道：“我们现在没有王。” 追风彻底懵逼，“您在说什么……”他看到了大祭司身后的蒙面人，也感受对方极具压迫的力量。刹那间，他明白了大祭司的意思：出现了一个和雪胤起鼓相当的战鬼，必须得有一场争夺战鬼王的较量。 或许雪胤并不是很在乎战鬼王的位置，但梦之森是通往魔剑冢的唯一出路，蒙面人出现在这里，摆明了就是让雪胤退无可退——要从此路过，先来打一架。 追风看看族人，又瞅瞅雪胤，纠结半晌，最后还是抬脚走到族人那边。 叶息差点要跳脚大骂叛徒，被雪胤伸手拦下。叶息气的没法儿没法儿的，早知道战鬼崇拜力量，可万万没想到这种族爬墙速度恁快，说好的热血战斗团队呢？大伙儿也算是共过生死的战友，说放弃就放弃，好桑心qrz！ 雪胤亮出天晶剑垮出一步，用剑指向蒙面人道：“开始吧。” 蒙面人不慌不忙地走到前面，手里还揪着个半死不活的……傀儡。影魔已经从小微身体里出来，找到了新的容器，失去了影魔力量的傀儡连站都站不稳。当看到对面呼叫他名字的白雪时，无神的眼睛蓦地放出光来，对白雪挥舞双手连连喊叫：“快走！你快离开这里！快走……” 雪胤对蒙面人一扬下颌，道：“放了傀儡。” 蒙面人依言将傀儡往前一推，小微身形不稳摔倒在地。白雪挣脱师兄弟的手臂，想跑上去扶他，但是没等迈出脚，眼前一花，小微的脸痛苦地扭曲，胸口竟然流出鲜血。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快到连雪胤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蒙面人的手已经穿过傀儡的胸膛，赫然从里面扯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傀儡怎么会有心脏？可小微有。这曾是最渴望之物，为此他背叛了他主人，交出了自己来之不易的意识！他以为有了心脏、变作人以后就可以平等地站在白雪面前，然而当他获得生命的同时也交出了自己的记忆、感情、和全部的爱！ 失去了这些，做人有何意义？ 他看着胸口的血洞，感觉到了生命的飞快流逝，以及一种难言的轻松感。终于，终于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但第一次成为自己的主人。他抬起头，对白雪粲然一笑，暗自希望自己笑的好看一些，灿烂一些，因为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笑容。不是傀儡，不是工具，仅仅是一个将要死去的生命！ 白雪，你看到了吗？ 天空在眼中选择倒置，他扑到地上。仿佛是听了白雪的叫声，仿佛是看到有人疾奔而来，视线越来越模糊，终至黑暗。那双肖似顾桃花的眼睛阖上了，脸上的莲花印记因为凝固的笑容而更加舒展一点，小小的莲花盛放出荼蘼之姿。 “小微！”白雪忽然间力大无穷，挣脱了雪鹏和叶息，不顾一切地冲向傀儡。 蒙面人手握小微的心脏，渐渐化作一颗红色的透明种子。他合拢双手将种子捏碎成齑粉，再摊开手掌，粉末飞了起来。不是被风吹得四下飞扬，而是聚成拇指粗细的一股，直刺向白雪的要害！ 与此同时，一串青影倏然从叶息身上飞出，在白雪身前如扇子般展开，拼合成一面绿玉盾牌挡住了蒙面人的攻击。正是叶息的清竹剑。蒙面人操纵粉末如一条鞭子，鞭稍陡然扬起，落下时将清竹剑顿扫了回去。仍然是目光所不及的迅疾，待叶息看到青影时，清竹剑已到面前！ 雪胤早如大鹏展翅般跃起，一手拎起叶息往后退，一手执天晶剑击挡粉末鞭子。砰砰几声，粉末鞭子如实物般断成几截掉到地上。而大鹏鸟抓着白雪和傀儡飞到了雪胤身后。 雪胤冷冷地道：“要比就快比，搞这些名堂做甚？” 这话主要是说给在场的战鬼听，语气中浓浓的轻蔑之意让所有战鬼羞愧。战鬼虽然好斗，但爽快干脆，是魔族里少有的磊落汉子，今天阵前杀人无非是想震慑对手，而未开战前就袭击对手显然也不地道，蒙面人与战鬼风格相左的行为令观战的战鬼们生出些许不满。 “处理个叛徒。”蒙面人答话之际把粉末又悉数吸到腕上的金镯里，“我们现在就开始。” 两位战鬼王的候选人都横剑于身前，脚步小幅移动后，同时飞身而起，两道寒光划破天际砰然相撞。已他俩为中心，剑气呈圆圈连续向四周辐射，卷起阵阵劲风和沙土，围观者不得不或运起灵气或向护甲注入法力抵挡。蒙面人身手迅捷如鬼魅，天晶剑已变长变宽如重剑，每一招都携带千钧之力，生生地减缓了蒙面人的速度。 两把魔剑频频相碰，撞击出骇人力量。旁观只见剑光飞舞，剑气冲天，眼花缭乱之际并看不清双方的战况，甚至连招式都分辨不出。然而，和雪胤魂魄相通的叶息，却感觉到师尊的力量在减少、行动开始有迟滞，是力有不支的前兆。虽说师尊的力量正在减弱，已力相搏的战术消耗也较大，但叶息还是觉得不对头，灵力流逝太快，天晶剑也没有发挥出全力，分明是什么东西束缚了师尊的发挥！ 叶息大急，连忙集中神识默念灵识诀将自己的神识之力送给雪胤。大概是感应到他的支持，天晶剑的剑光变得更亮了，他的天眼也打开，看到了光影中缠斗的两人。 天晶剑的威力明显增大了一些，雪胤的动作也比先前灵活了，可蒙面人依旧有条不紊地攻守，虎魄剑依旧压制着对手，他甚至可以分出心来说话。“没有用的，投降吧。无论你怎样挣扎，注定会失败。知道为什么？” 雪胤不理他，由攻转守，表面看是身处下风，但他目不转睛盯着对手的红瞳表明，他正在蛰伏，寻找着敌人的破绽，等待合适时机发起致命一击。 剑锋再一次碰撞，蒙面人对近在眼前的对手轻轻吐出一句话：“因为我是你的克星！我就是为消灭你而生！” 观战的叶息一怔，这声音好耳熟，很像——梦魔！那个疯疯癫癫的白丝怪我跳进识海，他记起影魔抢走了魇和梦魔的一部分魂魄…… 就在这时，雪胤已经发现对方的弱点，虚晃一招之后，天晶剑闪电般刺向蒙面人的要害！剑尖投体而入，蒙面人握住剑刃减缓其速度，脸上的面纱忽然飘了起来，露出底下的面孔。 雪胤愣住了！叶息也愣住了！俩人双双忘了法诀和招式，呆呆地瞪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女人的脸！美丽光洁如满月，双眸宛如冰雪中未曾冻结的幽潭，反射着幽黑而冰冷的光。 梅傲雪——雪胤的生~母！ 叶息最先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根本不像和儿子久别重逢的母亲，反倒像阴谋得逞的冷酷杀手。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梅傲雪，她都已经不认儿子了，而且在影魔的操纵下她还要杀死师尊！ “你现在知道原因了吧。你是我的血肉而生，你的力量都是我给的，是时候还给我了。”“梅傲雪”的声音变成了女声，温柔地对雪胤低语，嘴角旁还现出一抹残酷笑意。 “不要相信她！她是影魔的工具！”叶息的叫喊唤醒了雪胤的神智。 可是已经晚了。 天晶剑不知何时离开了梅傲雪的身体，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一线血痕。相反，虎魄剑已经劈向他头顶。他只来得及架剑格挡，没有防住梅傲雪另一手发出的红光。红光倏地击中他的腰间，犹如鞭子般投体而过，留下一个汤团大小的洞。 雪胤嘴唇翕动，从乾坤袋中招出十几件法器砸向梅傲雪。猝不及防之下，梅傲雪不得不收回宝剑和红光，连连往后退以避开法器的攻击。等她重整旗鼓再次进攻时，雪胤已筑起一道防护罩，只能打碎了他的法器。防护罩坚硬无比，一面抵抗，一面迅速远离战场。 围观双方已经可以看见防护光罩中的雪胤，和紧追不放的蒙面梅傲雪。她还边追边喝问：“你还不投降！” 这种态势一看便知是雪胤被击败了。 雪胤一言不发，专心撤退，等到了自己人身边，他低声喊道：“快跑！” 第127章 这是一支具有专业逃跑素质的队伍，他话音未落，便以风卷残云之势蹿出了不远的距离。 雪胤往防护罩里拽了几个，带着一起跑；另外的则由大鹏托着疾飞。一部分在天上，一部分在地下，都拿出吃奶的劲儿奔逃。他们没看到具体战况，但都感觉到了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大危险。 一手捂着腰间的伤口，一手继续施法，雪胤的脸色比冰雪还白，连嘴唇都失了颜色，任谁都看得出他伤得很重。叶息轻轻地抬起他的手去查看伤口，没有流血，也不狰狞，却让观者齐齐倒吸冷气。伤口往外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灵气，虽然仅是拇指大小的贯穿伤，但是灵气流失的速度却非常快，其程度不压于血往外喷流的重伤！难怪师尊没有施展飞行之术，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叶息悲愤地骂道：“妖妇！”在他心里根本没把“梅傲雪”视作师尊之母，而是认定她是影魔制造的妖怪！ 像是看懂他的心思，雪胤以只有两人听到见的声音道：“她身上确实有梅傲雪的血脉，否则战鬼不会服从她，我的力量也不会被她抢夺。” “她就不是战鬼！她是影魔的工具、武器！”叶息的眼眶不知不觉红了，愤怒代替了担忧和恐惧。然而此时此刻，他没有能力同梅傲雪或影魔对战，他甚至无法让雪胤的灵力流慢一点。熟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坠着他的心往下丹田掉。 “别怕。”雪胤揉揉他的头发，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安慰道：“我不会束手就擒。一切都会好的。” 叶息用力一点头，边用灵识诀为师尊提供微不足道的支持，边出主意道：“对了，我们还有瞬移宝珠，先离开这里再说。” 雪胤摇头道：“瞬移宝珠是最后的报障，先不要用。” 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猫妖急了：“再不用命都要没了！” 他说的不错，虽然他们逃的快，追兵追的也不慢，这时距他们不到一里，已经可以看到跑在前头的战鬼老虎。天空也集聚了一大片乌云，方圆五里，里面有紫色闪电闪烁，并且正在不断扩大。 雪胤不言，盯着空中的乌云，翕动嘴唇地命令大鹏道：“雪鹏再快些！” 大鹏鸟接到命令，仰头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清啸，金色翅膀扇起一阵劲风，倏忽间只看得见一个小金点。雪胤也加速施法，然而灵力损失太多，比起大鹏慢了许多。 不过叶息很快发现：相比天上的追兵，地上的战鬼似乎并没有太大威胁。战鬼们跑的很快，但是一直与他们保持着看得见但施法还太远的距离，不时发出唬人的嗥叫，却仅是雷声大雨点小，见不到任何有效攻击。 战鬼们虽然承认梅傲雪是新的王，对雪胤这位前任大王并不是毫无感情。他们可以为新王助威，可让他们对雪胤下杀手却是做不到的。 梅傲雪显然也看出新部下的心思。她明白这种情况下强迫是没有用的，只会激起战鬼的不满，令她的地位更加不稳。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出手消灭雪胤等人，既除掉后患又再次立威。 黑云不再追捕大鹏鸟，而是专心对付地下的几人。刹那间，雪胤他们上空笼罩了厚厚的云层，手臂粗的紫色闪电不断朝防护罩劈下来。雪胤操纵防护罩灵活躲闪，闪电悉数落到地上，在地上砸出冒烟的土坑，一棵棵树木被折断，一块块石头被击碎，防护罩在断树和碎石中上下颠簸，犹如疾风骤雨中的孤舟，似乎下一刻就会舟毁人亡！ 花无暇紧紧搂着小宝的脖子蹲在雪胤身边，他俩被吓坏了，尖叫随时会冲口而出，但他们努力压抑着，这种时候他们是最弱的，能做的只有不添乱。而白雪已经将死去的傀儡背在身上，发疯地向空中扔出一团团白光，有些将闪电击溃，更多的则消失在阴沉的空气中。失去小微倒激发了他的勇气和斗志，他现在只想报仇，早忘了危险和害怕。顾探微和白雪并肩而立，施法帮雪胤增加法力，勉力维持着防护罩左突右闪。 叶息看到他的时候，心抖了抖。说不出为什么，但担忧和紧张更多了一层。 黑云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中心聚拢，转瞬缩小为直径一里左右的云团。“投降吧，失败者！”云团化作一张女人的面孔，说出的话像打雷一般震耳欲聋，“逃跑，挣扎，都没有用，你注定是我俘虏！” 雪胤停下来不再逃了。其他人很自然地和他背靠背而立摆出战斗队形。 “影魔，不管你的阴谋是什么，都不会成功！你才是注定的失败者！”雪胤仰头朗声道。同时向空中释放法术，火龙冲天而起，带着爆裂的呼啸声直冲入空中巨脸的左眼——那是一个黑洞，梅傲雪或者影魔就是通过那里传话，那也是云团防卫最薄弱的地方。 云团内部传来爆炸，把云脸炸得四分五裂。原想玩点花巧震慑战鬼，谁知反着雪胤的道出了丑。空中传来愤怒的吼声：“不知好歹的东西，去死吧！” 散开的黑云重新聚成一只巨手，重重地拍向地面上几个胆敢抵抗的蚂蚁！ 雪胤的脸更白了，一向笔直的身体微微佝偻，紧靠他的顾探微和叶息感觉得到他的力不从心。眼看巨掌越来越近，他们已被黑暗的阴影压制住，叶息颤抖地叫道：“用瞬移宝珠……” 不等他叫完，雪胤横剑于双手间，极轻地自语道：“对不起，请帮我。”感受到他的心情，天晶剑竟然在他的掌间自动碎裂。彩色的透明碎片悬空浮着，反射出瑰丽的光辉，仿佛撕破布般撕开黑幕。雪胤急速念动咒语，天晶剑的碎片开始上升，边升边再碎，直至碎成无数微小的光点。 顾探微瞬间明白小师叔是想借助天晶剑的法力保护大家。他也开始和雪胤一起诵念咒语，光点升的更快，好像无数有生命的萤火虫执着地在黑暗中飞行。咒语终于生效，光点变成一个个彩色的符文，一层接一层钻进云手，最后连接成一张彩光四溢的大网兜住了云手。雪胤和顾探微干脆盘腿坐到地上，专心地念咒。大网开始收缩，一条条将云手割裂。 除了叶息，其他三人暗自松了口气。只有叶息知道，师尊已经力竭了，全凭意志强撑着，也许下一刻就会倒下。他再也顾不得，扑到师尊身边，摇着他的肩膀哽咽道：“师尊！用瞬移宝珠吧！我求求你，用宝珠！雪胤你听到了吗？” 师尊听没听到他的话无法确定，但他听到了来自空中的冷笑：“雪胤你只有这点本领么？固执的失败者，拿出你的全力，让我见识见一下吧！” 割裂的云朵再一次聚拢，吞没了天晶剑化成的大网，伴随着电闪雷鸣黑云化为五只手，而这一次速度更快了，只是被天晶剑的余力阻挡慢了下来。虽然两股力量在进行拉锯，但天晶剑挡不了多久。 花无暇抱着头叫道：“妈呀有完没完！哪来的那么多手！” 雪胤杵着地面想起身，因为没有力气连撑两次才立直。可他苍白的脸上不见丝毫惊惧和颓色，居然从容地回答猫妖：“这是影魔的最后一击，挡住这一次他就暂时没力量追杀我们了。” 叶息腾地跳起来揪着他的衣襟吼道：“你想干什么？我不准，你想干什么我都不准！” 雪胤不理他，转向顾探微道：“你记住我的请求。” 顾探微神色复杂地点头，同时忽然出手想击昏叶息。叶息凭着本~能躲过这一击，更加明确雪胤的打算，但他被顾探微钳住双臂难以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雪胤飞起来。迎着黑云，他的衣袍猎猎摇摆，犹如一只青色大鸟，展开羽翼迎击雷电！ 叶息一面激烈挣扎，一面流着泪嘶吼：“你给我回来！你这个骗子！你不能这么去送死！” 他看到了。上升的过程中，雪胤放出了虚空之阵，和两枚宝珠，其中一颗是瞬移宝珠。虚空之阵也像黑云般分出好就股灰色的气流，一部分挡住了云手，一部分飞进了瞬移宝珠。 他明白了。师尊早悟到了开启虚空之阵的方法，或许也早预感了影魔倾尽全力的追剿。瞬移宝珠只恢复了七分，本就无法将他们送太远，再加上影魔的法力影响，就更逃不远。只有借助虚空之阵的力量，师尊才可以阻挡影魔，并将他们送往安全之地，刚才一直不肯用瞬移宝珠，就是再等这个同归于尽的时刻。 不！你不能撇下我！你不能那么自私，让我独守未来的岁月！ 叶息用尽全力大叫一声，神识陡然爆发出惊人力量，竟从顾探微的钳制下弹了出去，箭一般急速冲向雪胤！ 顾探微等人震惊地在半空中寻找叶息时，瞬移宝珠到了，白光一闪，地上的几人不见了，只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 虚空之阵则在同一时刻散开，变成一个比黑云还大的灰色漩涡，完全将天地遮蔽，只剩下漩涡边上的雪胤，和逆风而上的叶息。 第128章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几股交织的灵力宛如刀片切割着叶息的身体，即使是女娲石所化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但他不管，仍然疯狂地将神识之力提升到极致。然而虚空之阵一直卷裹着雪胤往漩涡中心移动，无论叶息怎样努力都差着一些距离。 “雪胤！”叶息满脸泪水地喊道：“你是不是报复我上次离开你？！可是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永远陪着你！你别走！师尊，别扔下我！”话语才出口就被狂风吹散，只剩下一片嚎啕般尖鸣。 “不让他走”成了叶息唯一的念头。他忘记了超负荷运转会带来的爆体之险；忽略了身体和识海的激烈疼痛，将极限的神识又奋力往上提了一点。和师尊的距离缩短到半臂。 再往前，再终于往前，马上就能捉住他！ 身体里传来项圈君的尖叫：“疯子停下！要着火了！你的魂魄要碎了！ 叶息充耳不闻。 这时，雪胤终于回转过身，向他伸出手。 指尖在灵力的龙卷风里艰难地相碰。两人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送死决心坚决的雪胤出乎意料地将叶息拉到身边，抬起另一只手留恋地轻~抚他的脸颊。“傻~瓜。”师尊熟悉的声音在叶息识海里响起，“你忘了我们结过魂契，要同生共死的？” 叶息激动地又掉下泪来：“那我们赶快走！” 雪胤不语，俯下头在他唇上深深吻了一下，贴着他的唇轻轻道：“等着我。”尔后狠狠一推，叶息始料未及加之雪胤力大无穷，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坠去。 “师尊！”叶息挥舞着双手嘶叫，叫的嗓子都要破了、要出~血了，可雪胤没再回头，扎进漩涡里消失无踪。 叶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他没看见，在虚空之阵卷起的灰色风暴中，忽然开了一个口，待他掉进去后便倏然关闭，看不出丝毫破绽。 ****** 不知道在黑暗中漂浮了多久，叶息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然后他看到，父亲提着行礼摔门而去，母亲倒在地上哭骂，小小的自己想去追父亲，被母亲一把揪回来，门在眼前嘭地地阖上，任他怎样叫喊父亲也没回转。 父亲的身影变成师尊，白袍紫带，是最初的模样，站在茶花树下似笑非笑一派风~流样儿。叶息觉得自己的眼睛又酸了，不争气地落下泪。 “叶息，你为什么哭？”师尊已来到他身前，环住他的肩膀关切问道。 “因为你不要我了。”叶息哭的像个傻缺似的。 “傻小子，师尊怎么会不要你？”师尊的声音依旧温柔，气息依旧暖心，叶息几乎要原谅他了。 可想到那拒绝的一推，心像给刀剜了一下，怒发顿时冲冠，叶息狠心地朝他踢一脚，怒道：“你别假惺惺的，刚才那么狠心地推我，现在装什么好人！” “哎呀！魂魄怎么会有那么大力？！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师尊清朗的声音陡然变得苍老，透着股婆婆妈妈的黏糊劲儿。 叶息奇怪，双脚不自禁地又一瞪，然后睁开了眼——没有虚空之阵，没有黑云，没有战鬼，也没师尊。云蒸霞蔚，仙气缭绕，好眼熟……等看清眼前那张皱做一团的猥~琐脸时，他终于想起这里是弥离山问仙台，刚才那一脚正踹在沐阳真人肚子上。 “我怎么会在这儿？师尊呢？”叶息翻身坐起，全身像被大车碾过似的疼，筋骨都要断了一般。不对，他看看自己半透明的手，眼珠上下转一圈，发现自己又坐进了封天印。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做梦？”叶息更懵了。假如魔界的经历是梦，这梦也未免太逼真了。 沐阳真人捋着胡须道：“何谓梦？何谓真？你在我梦中，我又在谁梦中？” “少拽那些酸词！说正事！”天机镜镜灵阿灵粗暴地打断沐阳真人。 叶息这才看清，封天印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完全封闭，难怪自己做梦会踢到沐阳真人。而且不远处的前方放着镶嵌着女娲石的蛇形项圈。“是您们救了我？” 阿灵气哼哼地道：“废话！除了我，谁还有本事从虚空之阵里救人？！为了救你个臭小子，我差点让虚空之阵打伤！沐阳你的徒子徒孙也忒能折腾，一下就折腾掉我几十年的修为，你得陪我下一百盘棋才补偿的了！” 沐阳.魂.真人笑呵呵地答道：“别说一百盘，两百盘都没问题。” 叶息期期艾艾地道：“阿灵前辈，您既然能救我，也救救我师尊呗。到时候让师祖陪你下三百棋。” 阿灵干脆地回答他：“滚！” “前辈……” “他自己找死，我可没本事救！” “……”叶息魂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转向沐阳孟达：“师祖，师尊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您一定知道。” 沐阳孟达严肃地点头道：“我知道。雪胤确实曾经和我联系过……” 原来雪胤在得知沐阳真人和问仙台的事情之后，就一直设法与沐阳真人取得联系。这事他并没刻意瞒着叶息，只是因为未通消息所以没专门提起。直到他得到虚空之阵后，忽然就同问仙台联系上了，那时他已有计划，更不可能告诉叶息。 他知道自己的灵力正在减弱，未必是影魔的对手，无奈之下便想从虚空之阵借用力量。反复琢磨下，他不但寻到借用虚空之阵力量之法，甚至还窥到一点虚空之阵蕴~含的秘密，于是他决定进入其中一探究竟。在此之前，他请求沐阳真人和阿灵在危急时候保护叶息。于是在叶息即将和他一起被虚空之阵吞没时，阿灵利用天机镜打开时空之门救出了叶息。 “你小子也是个不要命的！知不知道虚空之阵差点将你的魂魄拽出女娲石，要是阿灵晚去一步你可就魂飞魄散了！现在你和女娲石虽然都有伤，但至少可以修补……”沐阳真人摇着头叹道。 阿灵接话：“可不是。如果你在虚空之阵里魂飞魄散，想再替你收集一次魂魄可就难了！” “那么说师尊没死？！”叶息目前最关心的是雪胤的生死，其他话全没听进去。 “死不了，”沐阳真人指着项圈旁的一颗宝珠道：“他留了一魂一魄给你。只要这魂魄还在外面，虚空之阵就无法完全吞噬他。” 叶息认出那颗宝珠是随瞬移宝珠一起被雪胤抛出来的，当时光顾着去追他了，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身上都不知道。 看来师尊对于这次冒险准备相当充足，但是叶息对这种近乎于自杀的方式仍旧无法理解：“虚空之阵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要师尊亲自跑进去？” 沐阳真人摊手道：“谁知道？虚空之阵是这个世界的支柱之一，也是连接虚空的通道，我们只知道这些，也许雪胤会让我们了解更多。” 阿灵不是创造者只是失却之阵的守护者，对虚空之阵不会比那些战鬼老祖了解更多。 叶息：“不是说以前打开虚空之阵后，里面的力量就泛滥污染了整个魔界？这次打开会发生什么事？” 这次是阿灵回答：“我看魔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有影魔族投到战鬼王麾下这一件。” 叶息怒道：“虚空之阵都打开了，为什么那个战鬼王没事？！难道不该把她打的魂飞魄散？！” 沐阳真人提醒道：“那是梅傲雪，可是你婆母。” “我呸呸呸！”叶息咬牙切齿地道：“她根本不是师尊的母亲，就是影魔用魇造出来的魔物！最多有一点梅傲雪的魂魄才得以冒充战鬼，但她绝不是真的梅傲雪！您们听说过儿子啥事没做，母亲却一件面就要杀儿子的吗？” 沐阳真人一个劲儿点头表示赞同：“难怪当年我招不到梅傲雪的魂魄，或许就是影魔做的手脚。如今梅傲雪性情大变，对过去全无记忆，要么是记忆已被剥夺，要么就是魂魄不全。只不过保留了一些血脉里的东西，所以她既有战鬼血统，又与雪胤血脉相通方能施展血嗜术。” “血嗜术？” “就是利用至亲相连的血脉施法，夺取亲人灵力的一种邪术。” “还有这么没人~性的的法术？”叶息向沐阳真人投去一个古怪的眼神：“您居然还知道？” 沐阳真人习惯性地抚着肚子，嘿嘿笑道：“那原是修士们为了在战场上保存实力、将死之人将剩余灵力转给亲人，没想到后来被人改造成邪术，已被三境各门派列为禁术，现在的修士是不准练的。” 叶息攒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自语道：“既然影魔族投到梅傲雪麾下，那影魔肯定躲到幕后当指挥，明面上的事就让她出面。不过梅傲雪杀了小微，影魔是不是找到了新的傀儡？还是他根本没有合适的容器，因此才将影魔族交给别人指挥？还有，虚空之阵在哪里这么大、这么厉害的阵法，魔族就没人发现？” 第129章 四周很静，简直称得上死寂。前面的一线蓝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夺目，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绚丽。 雪胤没有马上走向蓝光处，而是盘膝调息很久，久到感觉到心境沉稳得没有一丝潋滟，才立起身，缓缓向蓝光处走去。 一道光门在面前打开，抬脚迈入，他才发现脚下并非实在地面，而是凭空悬浮于半空中。天空是琉璃般半透明的蓝，周围除了脚下一条三丈宽的河以外别无他物，触目所及皆是清澈的蓝色，无边无垠，向远处延伸。 干净的，纯粹的，静穆的蓝色世界，有种冰凉的孤寂，和空虚。 这就是虚空之阵的内部。 雪胤并不确定此时的自己是否完好无损，还是只剩下魂魄在阵中。他试着施展法术，失败了。不但法术无效，体内的灵力也荡然无存，无论是属于修士的还是战鬼的，都没有了，丹田和经脉空空如也。 失去扶持的力量并未使他惊惶。只稍微踟蹰了一小会儿，他便随意选一个方向，大步流星如履平地。 空气中有了动静。 一阵风迎面吹来，送来一团淡蓝色的花瓣。花瓣像有生命般簇拥在他身旁，将他团团围住，尔后转着圈地回旋。他伸长出手，一片花瓣悬在他指尖，犹如单薄的蝶翼般轻轻颤动。仿似有某种无形的吸引力牵绊住他的目光，他长久地凝视着指尖花瓣。 “你想告诉我什么？”他小心地将花瓣移动的眼前，对着它轻声自语。 唇齿间的气流扑到花瓣上，花瓣扑簌簌地飘了起来，“跟我来。” 雪胤听到了一个带笑的声音，像是花瓣在说话，接着花瓣迅速变大变长，化作一艘蓝色的小船停在他脚边。 “跟我来。”那声音又说了一遍。 没有犹豫和迟疑，雪胤踏上了花瓣船。小船晃晃悠悠地升起，载着他平稳而迅捷地向前飘。不知过了多久，船停了，缓缓地向下降，落到了地面上唯一的河水之上。 又向前漂了一小会儿，河面上出现了一片片类似浮萍的植物，只不过是淡蓝色的，间或可以看到几朵白色的花——蓝色世界中的一点异色，却显得更加幽冷。越往前行，花儿越多，不单是白色，还有深蓝色。 终于，河水在一簇簇茂密的花丛中戛然而止。那些深蓝的花儿仿佛就是世界的尽头。风从这里来，花瓣从这里来，那蛊~惑的声音也从这里来。 “你来了。”语气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透着欣喜和亲昵。 花瓣小船瞬间变成一个圆形的大蒲团，雪胤撩起衣袍盘膝而坐，面对花丛中最大的一朵花。显然声音是从它里面发出的。 “你是虚空之阵？”雪胤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开过口，发出的声音带着生涩的喑哑，听上去有种虚邈的不真实，跟这世界里的景象倒是颇为相配。 “你猜。”花朵上下晃动几下，像是开了一个自以为滑稽的玩笑，高兴得直打叠一般。 “我记得我打开了虚空之阵，然后掉了进去。”雪胤淡淡道。 “也许这里是冥界，也许你已经死了。” 雪胤一点头道：“有可能。可我觉得你既不像冥使也不像冥王。” 花儿往他面前伸过来尺许，问道：“那我像什么？” “妖怪。”雪胤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蔑。 “狂妄！”花朵显然被他激怒，怪兽张嘴般猛地展开花瓣，堪堪停在他眼前，倘若合拢花瓣便可以吞噬他的脑袋。 雪胤花朵的威胁无动于衷，仅仅是被花朵里传来的浓烈香气熏得皱了皱眉，“你让我想起曾经被欢喜魔袭击，她也喜欢用花朵做武器。” 花朵不屑地哼了一声，收起花瓣缩回原位，“你很强，很冷静，也很骄傲。我需要你这样的修士，或魔族。” “你需要我做什么？” “接受我的力量，和我合为一体。” 雪胤了然道：“你果然是虚空之阵。” 花朵像是笑了笑，道：“你纠结我的身份有什么意义？很快你就会遗忘，所有的记忆和感情，统统被抹掉。” 雪胤挑眉道：“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蠢货！这些东西都是修行的障碍，留下来只会徒增烦恼。而我可以力量，最纯粹最强大的力量，你将变成世界之主，整个世界都掌握在你手里，创造或毁灭都随你的意！多美好！多自由！不是么？”花朵又靠过来，左右摇摆，像是人在得意洋洋地摇头。 雪胤非但没有丝毫向往激动，反而十分淡漠，“我对力量不感兴趣。” 花朵在他面前定了一会儿，尔后慢慢地缩回去，居高临下般地道：“冥顽不灵。不过没有关系，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会被我征服！你将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抵挡都毫无意义！” “你就是这样让你的守护者入魔？用你所说的——力量？” “你的问题真够多的……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花朵再次张开花瓣吐出一团蓝烟，将雪胤包裹其中，伴随着眼雾的是那浓得令人窒息的香味。 雪胤阖上双眼，默念无相门静心口诀，尽量忽略一阵阵眩晕气闷的感觉，努力让自己入定。 无人知晓虚空之阵内掀起的风暴，仅是在某间不见光的黑房间内，琉璃罩内蓝光大作，却被外面蒙着的厚实布料悉数吸收。 ****** 叶息没想到再次踏入云绶山时会有如此复杂的心情。 一切都没有改变，被血魔族破坏的地方已经完全恢复了。花仍旧是花，树依然是树，魔族要和三境开战的紧张气氛并未影响到这里的祥和。妙音鸟和白羽鹰在空中自由飞翔，仿佛是认识已经改变容貌的叶息，一见到他就扑啦啦地飞过来，围着他转圈。 叶息伸手摸了摸靠得最近的妙音鸟，叹道：“你们还记得我？” 鸟儿唱歌似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回答他。 “你们都好吗？可惜师尊看不到你们。他最喜欢听你们唱歌了。”触景生情，叶息愈发难过。 “小娃儿，你可算回来了！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赶快进来！”殷陌洪亮的大嗓门炸雷似的响起，鸟儿们被惊得轰地飞起，带路似的朝繁花谷飞去。 叶息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心情松快了一点，毕竟这里是他穿越后的家一般的地方，毕竟这里还有他和师尊的朋友。如今这种情况，他实在太需要支持了，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智力上的。 虚空之阵仍旧不知所踪，雪鹏和韦、曲也没有消息，只有顾探微带着白雪和俩动物回到了云绶山。叶息在问仙台养伤的时候接到了白雪寻找师兄弟的消息。既然阿灵和沐阳真人也找不到雪胤，叶息便打算自己行动，所以他决定会云绶山问一问白雪的意思，顺便向白镜汀寻找一些线索。 他受到了白师伯和殷陌的热烈欢迎。 修为尽失的血魔尊过的相当不错，长胖了一圈，红光满面的模样半点没有修士的风度，倒像个安逸悠闲的富绅。一见到叶息，他张开双臂送上一个结实的拥抱，尔后拍着叶息的臂膀笑道：“哎呀好小子，原来你本尊是这个样子！你说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再造了个自己的身体！”他又去掐叶息的脸。 叶息被他掐得呲牙咧嘴，“喂，放手！好好说话不行吗？您掐我干嘛？！” 殷陌嘿笑道：“我想看看女娲石化的身体是不是像石头一样硬。” 白镜汀推开他，道：“女娲石这种神器能让你个凡夫俗子看出端倪？！” 殷陌撇嘴道：“凡夫俗子我以前可是魔尊之一……” 白镜汀忙做个暂停的手势道：“打住。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和雪……叶息有要事相谈，你那些话留着待会说吧。” 殷陌不说话了，听话地闭上嘴，坐到一边旁听。 白镜汀也不废话，直接道：“白雪已经跟我说了事情的大概，师弟他真的打开了虚空之阵？” 虚空之阵打开时，白雪恰好被瞬移宝珠带走没看到后面的情况。叶息便又把雪胤失踪，以及自己回到问仙台后打听到的事、还有自己的分析猜测一股脑说了。 白镜汀认真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师弟仅仅是被虚空之阵吞噬，生死难料……换句话说他其实可能还活着？” 叶息忙点头：“我们结过血契，他若是有不测，我绝对会有感觉！” 白镜汀：“除了确定他的生死，你还有其他感觉么？” 叶息黯然摇头。 白镜汀蹙着眉自语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虚空之阵。” 殷陌忽然出声道：“不！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三境和魔界的战争！” 第130章 和白镜汀谈完话，叶息去看了小宝和猫妖。这次魔界之行把俩家伙折腾惨了，花无暇直接变回奶猫，和小宝化成的小奶狗挤作一团呼呼大睡。看到叶息时，俩家伙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往他手臂和手掌上蹭了会儿，全当做对他的欢迎。过后，往他怀里一钻，又睡着了。 据说白雪回来后就疯狂练功，所以叶息见他房门紧闭便也不打扰，抱着俩灵兽坐在门槛上等他。 耳畔又响起殷陌的话。影魔联合了战鬼族、疫魔族和欲魔族要向三境进攻，修士们以袪魔屏为屏障正在紧张备战，修魔战争一触即发！ 这场战打起来会是什么样，没人可以预料。但多年前那场大战，偶尔从书籍和传说中可以瞥到一点端倪，可算是毁天灭地，生灵涂炭。修魔能够以袪魔屏为界，相安多年，便是因那场战争令双方受损严重，不得不各踞一方修养生息，一养就是近千年。 殷陌并不知道天机镜透露的那个异世之魂拯救世界的预言，但血魔族也有过类似的传说——异世之魂现乱世，平定战火，重建世界，保血魔族得以立足延续。殷陌说这是一个很古老的信息，只在族长和祭司之间流传，因为没有确切出处，殷陌原先不太相信。随着情势发展，特别是血魔族被灭之后，魔界局势急遽变化，叶息这异世之魂不但安然度过重重危机，竟以神器女娲石化出一个身体。前血魔尊渐渐被说服了，如今已对预言深信不疑。 这种说法，和天机镜的预言相吻合，叶息隐隐也有些相信自己说不定真是拯救者。要换以前，他早跳起来了，穿越人士不就该有这种拉风的经历和结局？！所谓拯救者难道不是意味着走上人生巅峰、找个白（高）富（富）美（帅）？然而现在，他一丁点都激动不起来。他的高穷帅生死不明，人生巅峰、拯救世界有卵用！如果可能，他宁愿倾尽繁华（并没有）换那人再次回眸一笑！ 他是个心胸狭窄的普通人，心里那一亩三分地只装得下几个人的生死而已。他明白自己做不了传世英雄，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他的高穷帅相携相守、现世安稳，可即使是这样普通的愿望，大（作）道（者）都不让它实现。 想着想着，叶息的眼又开始酸涩。揉揉眼角，他扒拉开俩灵兽，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枚琉璃佩。这是雪胤打开虚空之阵时同瞬移宝珠一起扔出的，自动落到叶息的口袋里。 师尊留下它有何用意？叶息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异常。想起当年他俩分居云绶山、无相门两地时，师尊曾用琉璃佩和自己联络，莫非这个也是通讯器？向里面注入灵力，叶息对着琉璃佩道：“喂喂？我是叶息，呼叫师尊，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琉璃佩忽闪一下便恢复原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里。叶息失望地吐出一口气，将头埋在手掌上，轻声道：“师尊，雪胤，我好想你。你到底在哪儿？” 琉璃佩凉凉地膈着脸颊，上面有淡淡的薄荷味儿，好像雪胤冰凉顺滑的衣袖。他的眼角终是忍不住滚下一滴水珠，印到琉璃佩上直沁了进去。 冷不防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叶息没稳住一个后仰，若不是白雪在后面扶住他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雪团子、叶息，你回来了！我担心死了！”白雪高兴得想像小时候那样抱他，无奈此时的叶息是命颀长青年，被他抱起时双脚仍长长地拖在地上，扫把似的划来划去扬起一层薄尘。 好容易从白雪怀里挣扎出来，叶息瞅着他问：“你好吗？” 白雪反问道：“你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苦笑。都失去了自己的爱人，想好都好不起来。雪胤勉强算下落不明，至少有一线希望，相比起来小微死在白雪眼前，连希望都没有，更残酷。 白雪边给叶息沏茶，边询问雪胤的情况，又讲了他和顾探微带着俩灵兽逃回来的情形。虽然他消瘦很多，满脸郁郁之色，可态度平静沉稳，并未显示出过度的悲伤，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已经蜕变为懂得掩饰心情的大人。难说是好是坏，叶息放心之余，多少有些失落。 “听说你现在练功刻苦多了。”叶息往他肩膀亲热地杵了一下，故意揶揄道：“难道啊，二师兄。界报也不看了？你不看给我呗。” 白雪略羞赧地笑道：“你别打趣我了。我其实很后悔，如果以前用功些，去魔界的时候也可以帮你们的忙，或许师尊不会失踪，小微也不会……”他停住，低下头，手指习惯性地绞在一起。 “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可我总会忍不住想，要是我再强些，要是我不是那么没用……是我没保护好他。”白雪的肩膀颤抖起来，盯着自己的双手哽咽道：“我才知道，傀儡跟我们一样，会流泪，会流血……血倒是不多，可是热的，每日每夜我都感觉到血还粘在手上……他会流血，肯定也会感觉疼，他们挖了他的心，那得有多疼！可我只能眼睁睁看他疼什么也做不了！我算什么主人？！” 叶息以为他会哭，但他悲恸之余并未流泪，眼睛是红而干涩的，像是两眼枯涸的井，露出内里赤红的土渣。他的心情叶息太感同身受了，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捏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指节都泛白了。 俩兄弟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白雪忽然拍桌而起，大声道：“我一定要为小微和师尊报仇！我还要让小微复活！” 叶息望着他，发觉他脸色发红，目光疯狂，不是个理智的状态。 “你不相信我？”白雪垂眼直视他问。 “他是傀儡。”叶息嗫喏道。这是事实。傀儡做得再好也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最多像天机镜那样日积月累生出灵体。但是小微既不算高等法器，存在的时间也短，根本不可能生出灵体。至于小微为什么会变作人，叶息和绝大多数人一样，认为那是影魔的妖术。像那颗被摘走的心脏，后来也成了攻击雪胤的武器，不是妖术是什么？ 白雪自然明天他的想法，认真解释道：“我爹说小微能生出意识，说明他已初步生出灵体，那心脏也不是影魔造出来的，而是暗魔族的法术。”他转身从榻边柜子上拿过一个锦盒，里面转着一枚小小的琉璃佩，跟叶息的材质一模一样。 “这是我在小微身体里发现的，殷叔说是暗魔尊做的法器，只要有灵体就可以催生魂魄。所以小微已经不算傀儡了，他有魂魄的，而且这琉璃佩里有他的一缕残魂！我爹教了我复活小微的方法，不过需要你的帮忙。” “我？我能帮你什么？” “你不是有女娲石么？爹说等我的修为足够强时就可以驱动女娲石，利用小微的残魂令他复活！” 叶息曾听项圈君说过，女娲石确实可以通过魂魄碎片造人，他也曾计划过以后复活雪团子本尊。但他心里仍有疑问，取出自己的琉璃佩道：“我也有琉璃佩，以前师尊还给过另一个，尽管他是暗魔造的法器，可没听说过它有贮魂的作用。难道谁带着琉璃佩，魂魄就会留在上面么？” 白雪指着自己的琉璃佩道：“你看，有这种图案的琉璃佩就可以贮魂，我的多了片叶子表示可以生出魂魄。你忘了吗，同一种材质的法器因为上面的法阵不同就有不同作用。” 叶息一拍脑门，大呼惭愧，居然将炼器的最基本原则给忘了。“二师兄，你帮我看看，师尊留的这块琉璃佩跟小微的一样吗？” 白雪仔细端详半晌，道：“你的比我少片叶子其他都一样。殷叔说叶子是生魂的……师尊这块应该可以贮魂。” 叶息顿时就激动了，当真是关心则乱，事情涉及到师尊他就混乱，在问仙台养伤时师祖就说过琉璃佩有古怪，还特地嘱咐他请教下熟悉魔界炼器的殷陌，自己刚才都没想起来！叶息差点抬手打自己耳刮子了。 “我再去问问殷陌。咱俩回头再聊。”话音未落，他已嗖地蹿出屋。白雪走到门前时，外面早没了人影。 据殷陌观察，叶息的琉璃佩确实是暗魔制作来贮魂的，奇怪的是魂沐阳和阿灵都没在上面发现魂气，要知道此二位一个是魂魄，一个是可以修补魂魄的千年器灵，按说对魂魄比旁人要更敏锐，他们看不出端倪，换了白镜汀也没看出所以然。不过白镜汀倒是提醒他，因他和雪胤有紧密的羁绊，别人看不到的，或许他能够看得到。 叶息立刻回到住处，房间都来不及打扫就端端正正坐在琉璃佩面前，默念《万象灵识诀》口诀开始入定。他把神识全部集中到琉璃佩上，天眼逐渐可以穿透表面符咒看到内部。琉璃佩中间是一团奇特的灵气，粘~稠如液体，包裹着中间一个种子大小的灵气团。这个灵气团跟怪异，灵气密密地交织在一起有如实质，像坚果的外壳。 什么鬼？！ 叶息将神识再集中更细一束，试图探测小灵气团内部，然而神识仿佛深入黑洞，瞬间没入其中不见踪影。他下意识地注入更多神识之力，同样被吸收干净。那粒“种子”似乎有一种神秘魔力，吸引着叶息一窥究竟。于是他不断投入神识，直到天眼处传来隐隐疼痛，才惊觉自己的神识之力几乎被吸空了。 叶息忙想收回所剩无几的神识力量，“种子”像有无形的吸盘吸着神识束不放。连扯了几下，他才从琉璃佩里脱身。叶息心头咚咚一阵急跳，只觉这玩意儿实在邪性得很，但它是师尊留给自己的呀！师尊怎么可能害自己？ 拿起琉璃佩仔细端详，叶息发现它似乎变大了一点，表面偶尔有七彩光芒闪过，有种惊心动魄的炫美。 师祖、阿灵和师伯所说的古怪大概是那灵气团，可它似乎并没有去吸收他们的神识之力。它对自己神识的渴求是不是因为契约的缘故？这是不是师尊留下的线索？ 叶息握着琉璃佩放到嘴边，喃喃道：“师尊，你想告诉我什么，托个梦吧。要吃我的神识也好血肉也好，至少让我知道是你呀。别人我可不会给！听好，你不给点暗示，我就当是影魔的诡计，”他威胁似的做了个抛物的手势，“说不定会丢掉哦。” 第131章 耗光了神识，叶息特别疲惫，握着琉璃佩趴桌上就睡着了。 然后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个白茫茫的空间里。眼前的东西把他吓了一跳。我靠，什么鬼？！ 一个半人高的心脏悬挂在他前面。严格说也不算心脏，只是像，里面影影绰绰蜷着个东西。但那外形血淋淋的太骇人了。像人血般的颜色不说，周围伸出枝枝桠桠的血管似的东西，一直延伸到上面看不见的什么地方，而且还会动。微小的伸缩，像是心脏血管随着呼吸跳动一样。 叶息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猛地面对这么个玩意儿，汗毛还是在梦里抖了抖。唯一的一线清明意识告诉他，这个梦或许和琉璃佩有关系，所以他大着胆子走上前，伸出哆嗦的手指碰了碰那“心脏”。那玩意儿明显地收缩了一下，尔后血肉外壳竟然裂开了，如同开花似的分成五瓣缓缓地张开，露出内里一个熟睡的婴儿。 望着那白白胖胖睡得正香的婴儿，叶息眼珠都要鼓出来了，内心无比崩溃。这到底是不是师尊留下的线索呀？如果是，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他抓狂的当儿，婴儿睁开了眼睛。两颗黑水晶似的大眼珠盯着他骨碌碌转，过了一笑会儿，忽然咧嘴叽叽咯咯地笑起来。 小娃本来就长的可爱，再一笑，简直有令云开雾散的奇效。叶息顿时萌得不要不要的，拿手指点了点婴儿的鼻头，道：“你是谁？从哪里来的呀？” 婴儿抓住他的指头，对他眨了眨眼睛，又是一阵笑。小小的嘴角向上弯，像一线粉~色的小月芽；一双大眼睛则向下弯，仍然大，而且黝黑得不像话。 这模样让叶息不由得一怔——怎么越瞅越像师尊呢？虽然没张开，还像个团子似的，但基本轮廓却是相似的。 正疑惑的时候，小娃一边伸着两条藕节似的肉胳膊，一边吚吚呜呜地开口道：“叶、叶、师……抱……” 叫得出自己的名字，定然是雪胤无疑！ 叶息忙小心地抱起婴儿雪胤，心里一时喜、一时奇、一时悲、一时怜爱地翻腾。“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变小了？” 小雪胤咬着手指笑而不语，连黑眼睛里都染上促狭笑意。 “你和我在梦里相见却变成这个样子，报复我是不是？”叶息盘腿坐下，护珍宝似的把小娃护在胸口，温柔微笑道：“好吧，你赢了。我以后再不敢耍狠了，你不用再装小孩……不过，你这样子也很可爱……想一想，小孩子也不错，我想怎么揉都不会反抗……”他越琢磨越觉得满意，忍不住起了捉弄心思，目光一路挪到小雪胤的下三路。 两条小胖腿上肉多的堆叠在一起，中间是花生米大小的男士三件套。就这套东西，长大后差点害得自己屁~股开花，秉承着“有仇不报非君子，此时不报更待何时”的理念，叶息轻轻地去弹婴儿雪胤的小jj，嘴里恶声恶气地道：“你这个怀家伙，可把我害苦了……还一夜七次郎，求你停都不停！这下落到我手里了，哼哼，我弹我弹弹弹！” 小婴儿也不知道他在恶搞，反而觉得好玩，配合着他咯咯笑。叶息更得意了，又拿手去轻轻捏，嘿嘿笑道：“这小家伙……你是吃了什么长成那样？不对，你不是从小就辟谷的么？不吃东西也能长得跟驴一样，不科学呀……” 冷不防手里的小花生突然变硬了，叶息倒吸口气，低头去看，小小雪胤不但硬了还大了一圈，“乖乖！这是什么天赋异禀!师尊你太……”不等他说完，手上的小东西飚出一股细细的水柱，呲了他一脸尿！ 在叶息的嗷嗷怪叫声中，小雪胤咯咯欢笑起来，胳膊腿在他怀中乱舞乱蹬，怎么看都是恶作剧得逞后高兴得手舞足蹈…… 次日一早梦醒后，叶息便急急去找白镜汀，将琉璃佩如何吸取自己神识，自己又如何梦到婴儿雪胤等情况（除被呲尿外）详细地汇报了。白、殷二人听了之后也是惊讶，思忖半天，白镜汀还特意去翻了书，才得出这桩怪事的解释。 据白镜汀说，琉璃佩里的那团古怪东西应该是雪胤的一部分魂魄，只不过它太微弱细小不易被发现。可能是为了躲避影魔或虚空之阵的探测，它外面还被设置了层层禁制，即便是如阿灵、沐阳魂之流的高手也难以察觉。但叶息是与雪胤结过契约、心魂相连的人，因此他不但可以触碰到那缕魂气，甚至能够以神识为养料喂养魂气，梦中的婴儿应该是得到滋养的魂气的化身。 听完白镜汀的解释，叶息拍着脑袋道：“这么说来，我就是师尊魂魄的食物啰？” 白镜汀点头道：“可以这样说。” 殷陌在一旁赞叹道：“以神识喂养魂魄，老纸活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如此古老的法术还有重现的一天。” 叶息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我天天跟他在一起就没瞅见他学习看书，啥时候学会的呀？也不告诉我，真是的！师伯，这法术算是魔族的法术呢还是修士的法术呢？” 白镜汀：“殷陌觉得可能是失传的魔族法术，无相门也有类似记载，不过丢失了一部分，所以也没人再修炼。” 叶息：“能不能让二师兄学习？学成后他就可以复活小微了。” 白镜汀摇头道：“他用不了。因为你和雪胤结过战鬼的特殊契约，才能以你的神识喂养他的魂魄，没有这个契约的人是无法做到的。” 殷陌拍着叶息的肩膀道：“明白了不？你师尊呀是早设计好这样做的，多周全的计划啊，环环相扣量身定制，所以我说雪胤看着谪仙似的人，其实狡猾着呢！” 叶息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捋了一遍，感觉师尊真如殷陌所言不声不响布了个大局，把所有人都绕进去，亲密如自己都发觉，真是阴险又腹黑。 既然知道自己是雪胤魂魄的食物存储罐，叶息便各加卖力地修炼神识，誓要将识海填满优质能量，给以梦中婴儿最好的营养。 于是，晚上再次进入梦境时，叶息自认为精神转态相当饱~满，绝对是营养充足、数量充裕，想吃多少有多少。 小雪胤端坐在“心脏花”上，一看到就他就开心地笑。叶息就跟为人父母的，在外面忙了一天回到家看到自家孩子一般，心里又软又高兴都快化了，几步走到婴儿面前，脸上的笑容满得要滴出来。小雪胤也很配合地向他伸出手，口齿不清地道：“抱……叶、师、抱……” 叶息一把将他抱起来，吧唧在嫩~脸~蛋上亲一大口，笑呵呵地嗔怪道：“见面就要抱。你个粘人精。” 变成婴儿的师尊分外灵活，挥舞着小胖胳膊腿在他身上猴似的爬来爬去，一会儿就爬到他肩膀上。揪着小胖腿把萌娃揪回怀里，叶息用手托着他的胳膊，笑道：“你长得蛮快嘛，才一天就可以爬了，明天是不是就能走路咯？” 小雪胤双脚在叶息身上又蹬又踩，嘴里呜呜不知地说话。反正听不懂，叶息也不理他，只管上下其手自个儿玩。小孩终于怒了，抬起小脚对准叶息的重要部位用力下踩。“嗷！”叶息伸长脖子发出痛苦的哀嚎，眼泪差点被踩出来。 “好你个雪胤！想谋杀亲夫呢吧！”叶息呲牙咧嘴地叫道。 小孩大概是被他狰狞的面目吓到了，扁扁嘴哇地大哭起来。 叶息没穿越前住的地方，楼上有个小婴儿，有段时间一到晚上就哭，声音大得一楼都能听见。当时他还抱怨说这娃中气忒足是唱男高音的料。没想到此时的小雪胤中气更住，一张口，声浪夹着劲风迎面扑来，吼得叶息怒发冲冠，额角上的青筋蹦起老高。 他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哄，手忙脚乱地折腾一阵，娃娃反而哭得更凶了。眼看小雪胤哭得面红耳赤直抽抽，他心疼得不行，捧着肉~团子道：“亲爱的，打铃，哈尼……你到底是怎么啦？你看，我也没带过小孩，要什么想怎样给点儿提示行不？你光哭，我也不明白呐！” 娃娃大约是听懂了，勉强止住哭声，一面打嗝抽泣，一面往他怀里拱。 “要这样抱么？”叶息连忙调整姿势好让他舒服。 小雪胤终于找到合适的位置安顿好了，随即歪过头，一嘴咬住他的ru头。 “嗷嗷……”叶息狼嚎数声，眼泪再次要脱眶而出，忍痛道：“你你你饿了吗？我是男的，没奶！你要吃神识不是这么个吃法……” 小雪胤不理他，不住吧嗒着嘴像真的吃奶般，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甚至还带了笑。 叶息看着他又心软了，压下一腔羞愤，豁出老脸道：“好吧好吧，你要怎么吃都随你……不过你轻点儿，咬着疼……”边絮叨边将神识集中到ru头周围，强迫自己想象神识变为乳~汁流进小雪胤的嘴里。这样做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气，抬袖擦汗之余，顺便揩了揩眼角，心情之郁闷，言语难以形容万分之一。 第132章 自此叶息开始了苦逼的带娃娃生涯。 雪胤的那一缕魂魄真成了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每天在梦境里哭着闹着要叶息“喂~奶”。叶息先是喜当爹，接着苦当妈，天天以某种“特别”的方式喂小师尊神识，那两处都给吸~肿了，沾着衣服就痛。现在，他森森体会到小黄蚊里小受被小攻搞得要用乳~贴的酸爽滋味。 因为巴望师尊魂魄尽快壮大，他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入定，梦也做得长，当奶妈的时间自然就多。这罪遭的，让他打心眼里觉得妈咪不容易呐，以后一定要爱护妇女！ 不枉他辛苦喂养，小雪胤长得嗖嗖的，快的跟见风就长的花草一样，没几天就能开口讲短句，再过两天就下地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魂气化成的娃娃似乎要把小孩的成长过程经历一遍，连踉跄学步也不错过。这又苦了叶爸比，做个梦都要弯腰弓背教小孩走路，末了还得“喂~奶”，比练一天剑还累！ 好在小雪胤只用了三天就学会走路，到第四天入梦时，小家伙竟盘腿坐在“心脏花”上入定。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对叶息老气横秋地道：“你来了？” 看着小孩比昨天长大了不止一圈，已经从一岁多跨到五、六岁的样子，想到不用追着跑和“喂~奶”了，叶息从心底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嗯。你都长那么大了，长得可真够快！看来我的神识质量相当好嘛。” “油腔滑调。”小雪胤已经有了些师尊的派头，神态也渐趋冷清，鼓着个包子脸拿腔作势地批评叶息，那模样真是又新奇又滑稽。 忍不住上前揪了揪肉脸~蛋，叶息笑道：“我可是你的再生父母，还敢教训我？小样儿，信不信我不喂你了！” 小雪胤顿时没了师尊的气势，扁着嘴委屈道：“你讨厌！” 叶息揪他揪上瘾了，把小脸都给揪红了，嘴上还坏笑着逗他道：“偏你的。你说你咋那么好骗呢？我叫你师尊是不是忒吃亏，嗯？要不我当你师尊吧？叫爸也行，反正也是我喂大的……” 小孩被揪疼了，嘟嘴吸气，酝酿着要哭上一场，奈何叶爸比在一旁板脸道：“多大的人还哭？！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小雪胤生生把眼泪给憋回去，急赤白脸地打开作怪的手，带着哭腔叫道：“你走开！我不要理你了！”说完很傲娇地转身背对叶爸比。 “生气了？”叶息戳戳他的小肩膀问。 “哼！”小雪胤把头扭成麻花状很认真地生气。 “那么爱生气可不好。好了好了，我道歉，别气了呗。”叶息边说边伸手去咯吱他。 小孩开始还绷着，后来实在绷不住了，身体往后仰，手舞足蹈地又笑又叫，自然地滚进叶爸比的怀抱。叶息把他扛到肩上跑着转圈，然后又把抛上抛下地玩。小雪胤早忘了先前的芥蒂，哇哇惊笑不已还不忘让叶息再抛高些。 萌娃就是有这种神奇魅力，那种清脆带奶气的笑声，那种毫无保留的开心，再有多少烦恼都会被一扫而尽。叶息觉得逗小师尊实在太好玩了，简直像上瘾停都停不下来。难怪当初师尊那么喜欢逗雪团子，叶息忽然就觉得辛苦些也什么，胸口疼也没什么，甚至爱人变成小孩也没什么。就这样陪着他长大，或者永远长不大，也很好。 两人闹累了，大的抱着小的瘫坐地上。小雪胤搂着叶息的脖子喘粗气，脸上却一直保持着笑容。叶息与他对视一息，忍不住轻笑赞道：“你这个可爱的宝贝……”后面的话语戛然而止，代替的是一个充满柔情的吻。 小孩往他怀里偎得更紧些，轻声道：“我没爹没娘，只有你。你会对我好吗？” 叶息有些明白为何雪胤的魂气会变成婴孩，还固执地要按部就班地长大。或许并不是他不能以成~人形态出现，而是他内心有个成为被人宠爱的孩子的愿望，于是他以这种形式请求爱人叶息来替他实现。 雪胤从小在无相门修行，虽然有沐阳真人和师兄们关心，但修士感情内敛而淡漠，既不会给他凡人的天伦之乐，更不会带他游戏玩耍，何况还有静虚真人等持有怀疑的目光藏在暗处窥视，修行须刻苦，言行须自律，童年一定是寂寞缺爱的。只看他成年后清冷出尘的风度，便可以想象小时候的他，是过着怎样刻板枯寂的生活。 再想到薛胤征的惨死，梅傲雪的六亲不认，叶爸比更是觉得怀里的娃比小白菜还苦！这种心疼娃的心情强烈到一种程度，以至于胸口被咬的时候，他没像往常那样呼痛或推拒，态度十分温顺，仅是皱着眉抖了抖。小雪胤奇怪地仰头去看他，他挂着一脸慈父般的笑容道：“我当然会对你好。” 小雪胤了然地眨眨眼，本着“对我好就要纵容我”的心情扎进他怀里为所欲为。 ***** 顾探微到达云绶山的时候正值白、叶师兄弟玩命儿修炼的时候，整个繁花谷冷冷清清，除了鸟鸣竟没有一点声息。拜见过白镜汀，他在谷前谷后地溜达一圈，雪胤的小楼自然是锁上了，两旁的小屋也房门紧闭，雪鹏的大树屋更是蒙了一层尘土。 记起以前谷里鸡飞狗跳，吵吵闹闹的情形，还有那个每天冒着星星眼对他花~痴的粉丝，顾桃花心里翻起一阵落寞感慨。他嘘出一口气，喃喃道：“这么安静……还真不习惯呐。” 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一下，花无暇好奇的面孔从背后伸出来：“想什么呢？我上来你都没发现。” 顾探微转身对他哂笑道：“你的伤养好了？”又蹲下去挠小宝的头：“还有你，也好了吗？” 花无暇拍着胸~脯道：“一点小伤，早好啦！小宝更皮实，多吃两顿就没恢复了。” “汪汪……”小宝对他的评价表示不满。 “我说你的话本写完了吗？我等着看大结局……男主脱险了吗？他最后和谁在一起了？哎呀，你的速度太忙了，读者等得没耐心会跑光的。”猫妖连珠炮般问出一连串问题。 顾桃花苦笑地一摊手，算是回答。 花无暇愣了愣，一脸难以置信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坑？”他一把揪住顾男神的衣襟急道：“喂，你知道追个话本多辛苦？付出时间精力不说，那种掏心掏肺的感觉你懂不？！警告你，你要敢坑，我、我、我就给寄刀片！” 顾探微扒开他的手，无奈道：“寄□□都没用。”边整理衣服，他边叹气道：“我如今别说没法儿写话本，连修炼、甚至是跟美女喝茶都做不到。” 猫妖瞪圆眼，惊奇地上下打量他。顾桃花不想写话本或是不想修炼都不奇怪，可不想和美眉约会就有些奇了，他可是名满三境的双修之王。 “你病了？”猫妖探手去试他的温度。 “没有，”顾探微躲开猫爪，叹道：“我遇上坠神之劫了。” ***** “坠神之劫？什么鬼？”叶息咬着面饼问对面散布八卦的猫妖。 花无暇往嘴里塞满鱼，含糊道：“坠神之劫是修士修炼的劫难之一，遇上此劫，顾名思义就是，嗯，对什么都不敢兴趣，啥都不想去做。” 叶息第一反应就21世纪的抑郁症，担心道：“他是不是心情特别沮丧忧伤，经常想自杀？” “不会吧。”花无暇吐出鱼刺，不甚肯定地道：“他看着很正常，既不忧伤也沮丧，不会自杀那么严重吧？” 尽管叶息早到了辟谷的境界，但他身为一名吃货，又每天耗费大量神识养娃，所以仍旧保持着吃灵食的习惯，饭量还特别大。拿起今晚的第八张饼，他向猫妖科普道：“像他这样的，表面都正常，没准儿每天躲在被窝里哭呢！等他到了要自杀的地步就晚了……” 砰！立在门口的白雪一脸震惊，手里的盘子碗全摔碎了。不待叶息开口，他扭头就奔出屋子。 猫妖对叶息一呲牙，指责道：“你把二师兄吓到了！” 叶息在他脑门上弹个爆栗，道：“还不是你瞎叨叨！我说你怎的这么八卦呢？闲着不传话你会死吗？不好好练功就算了，起码学学小宝当个安静的吃货多好！” 吃得兴起的小宝叼着一嘴食物不停点头：就是就是，白雪那么好的手艺不多吃些忒浪费。 第133章 白雪把繁花谷找了遍，没找到顾探微，愈发相信叶息对男神的结论。慌乱中，他祭出新学的追踪术，对着指尖一点火光下达找顾探微的命令。那光接收了他识海里追踪对象的外形特征，像萤火虫一般从他手指飞起，围着院子绕一圈，扑簌簌地飞向院中央的茶花树。 纵身跃入树冠，他看到顾探微半睡在树叶间，身下一团灵气云充当吊床。“追踪术那么娴熟，你这些时日没白用功，精进很快嘛。”顾探微露出招牌似的撩妹（汉）微笑，对他张开手心，追踪火光蹦了出来。 白雪收了法术，抱歉道：“对不起，因为找不到你，我才用法术的。” 顾探微舒适地靠在灵气云上，慵懒地道：“为什么道歉？法术不就是有这种用途，我们才学习的。”指了指云团，他笑道：“你看我，比你学的久，还不是只能干这个。” 白雪听他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不对劲，急忙上前拉他，道：“你别想不开！一定有办法渡劫的，去问我爹呀，他说不定有办法……” 顾探微反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扯，他踉跄着跌倒，直直跌入男神怀抱。白雪个子不小，但顾探微稳稳地接住他，气都不带喘的。 “呃……”白雪和男神脸对脸，前所未有地近距离接近，圆脸腾地就红了。 “终于肯注意我了？”顾桃花垂眸注视着他，唇边的笑意愈发温柔，出口的话语近乎呢喃。 “……”老实头白雪何曾见过这种架势，浑身上下都在发烧，头脸更是要着火般，手忙脚乱地想撑起身，没料到男神收紧手臂令他贴得更近更紧。 “顾、顾师兄，你没、没事吧？”白雪结巴着问，尔后自问自答：“小叶说的没错，你果然病得很重。” “……”顾探微的笑容僵在脸上。瞪了他一息，慢慢放开手臂，叹气道：“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 “啊？错过什么？”白雪红着脸爬起来，不忘向他表示关心：“错过渡劫的时机么？”觑了觑他的脸色，老实头严肃地叮嘱道：“什么都不如性命重要，你可千万别自杀！” “……”顾探微仰头望天，额角的青筋跳了几跳，无奈道：“谁说我要自杀，是花无暇还是叶息？” “花无暇说你遇到坠神之劫，小叶说你会自杀。” “花无暇说的没错，但我不会自杀。你修行时间也不短了，没听说过坠神之劫吗？” 白雪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坠神之劫、坠心之劫、坠气之劫，我听说过的……但会怎么样呢？” “还不是等于不知道。”顾探微抬起手作势要打，手指刚动了动，白雪就抱头欲躲。顾探微注视着他，悬着手没有动，也不知想起什么，又叹息起来，收回手耐心解释道：“这三种劫是修士修行最容易遇到的劫数，渡过去呢修为就有大进步，渡不过的话修为就会停止不前，严重的可能会身死道消。” “那不是很危险！”白雪的圆眼睛瞪得更圆了。 “不算危险，毕竟那种先例少之又少。所谓坠神之劫是对修行甚至所有事都失去兴趣，什么都不想做，更不想进步；坠心之劫是像小师叔变战鬼那样，失去本心，误入歧途，一般说来即是入魔；至于坠气之劫，就是身体出现瓶颈，有灵气也使不出来。我呢，回来之后天天被师尊逼着进阶，结果金丹没修成反而遇到坠心之劫。师尊气我不思上进，就把我赶到这里。” “你是遇劫，不是不思上进。”白雪纠正道。 顾探微枕着双手道：“结果都一样。我觉得做什么都无聊，修行没意思，修魔之间的争斗也与我无关，若是去救小师叔，我倒是愿意出力……但他现在还没有消息。” 白雪叫道：“顾师兄，你不是这种人，所以这只是暂时的！” 顾探微支起身体，饶有兴味地凝视着他，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你居然知道。” 白雪又红了脸，绞着双手嗫喏道：“我、我……我就是觉得顾师兄喜欢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你心里不是那样的……”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句直接断在嘴里。 顾探微一怔，眸色渐渐变深，戏谑的表情也转为严肃，“白雪，我留在云绶山好吗？”他低声问，醇厚的嗓音在夜色中有种别样的滋味，仿佛头顶月光下的茶花，半明半昧，朦~胧生姿。 “……”白雪被他撩的有些混乱，下意识地往旁挪了挪，“你想留就留，都是同门，我爹不会赶你的。” “……”顾探微低下头一阵笑，然后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反正我遇上坠心之劫做不了什么事，不如留下来陪你。” “陪我？”白雪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不行呀，顾师兄。” “为何？” “我要复活小微，每天都必须练功，没时间招待你。小叶也忙得很，花无暇和小宝一个像小孩、一个是灵兽跟你也玩不拢，天天对着我爹和殷叔，你会不会闷？” 顾探微不言语，整张脸隐在树影里，白雪想看他的表情，却只看到一片影影绰绰——他用了法术，故意拉远了刚刚亲密的距离。 白雪懊恼自己嘴笨，劝人都劝不好，可他真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男神，心里隐隐觉得今晚的男神与平日不同——平时也常逗他，但这次似乎逗得格外认真。 “我不怕闷，我们可以结道侣。”顾探微终于在阴影里开口道。 这算是男神的表白吧。如果在以前，白雪准会激动得跳起来，可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特殊感觉，仅仅是担忧男神的心理状况。他诚恳地拒绝道：“我不能和你结道侣，我已经答应小微了。顾师兄，你和别人结道侣吧，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肯定会找到更合适的。” “嗯，说的也是。” 尽管拒绝了结道侣的要求，白雪还是绞尽脑汁说了好多宽慰鼓励的话。顾探微很耐心地听他说完，郑重地保证自己会积极努力地渡劫绝不会自杀。 白雪自觉再说不出什么话，便想告辞。顾探微一直藏着没露脸，却像看出他的心思，率先开口道：“最后问一个问题。” “哦。” “你很喜欢小微吗？” “嗯嗯。”白雪用力点头道：“我喜欢他。” “那样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和他在一起就开心，看他难过也会跟着难过，想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给他……为了他，任何事都愿做！”白雪难得说话如此坚决，实在是因为小微对他太重要了，任意一句话都像是海枯石烂的誓言。 顾探微轻飘飘地道：“原来是这样啊……天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们一起走？” “我还想再赏会儿月，你先走。” 等白雪离开后，围绕在顾探微周身的阴翳散开，他对着头上的树叶道：“前辈，出来吧。” 殷陌抱臂而出，对他撇嘴道：“你刚刚的表白真蹩脚，闻名三境的‘最佳双修对象’就是这种水平？” 顾探微淡笑着反问：“前辈怎知我在表白？” “难道不是？”殷陌冲他手里的一根羽毛努嘴道：“你敢说你没想过把凤皇送他？” “想过，可他肯定不会要。”转动着凤皇，顾探微有几分失落地道：“我今天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不愿再有第二次。” “我说年轻人，你的表白一点诚意都没有，换了我也只会以为你在开玩笑。”殷陌坐到他身边，担忧地皱起眉道：“看来你的坠神之劫很严重嘛。” “我从没有过他说的那种感觉，喜欢的感觉。”顾探微望着月亮苦笑道。 “既然如此，你干嘛跟白雪说那些话？” “我就是想换一种生活，或许结道侣可以助我渡劫，而白师弟很可爱，比较适合结道侣。” 殷陌吹胡子瞪眼道：“哎呀，你果然不是好东西！幸亏白雪没答应你！” “我确实不适合结道侣。是我想错了。”顾探微不但认错认的快，态度也十分恳切。 殷陌的语气缓下来，道：“渡劫，不是这种渡法。” 顾探微不甚在意地问：“前辈有办法？” “我倒是有个想法。” 第134章 “渡劫，不是这种渡法。” 顾探微不甚在意地问：“前辈有办法？” “我倒是有个想法。”殷陌捋须道：“我听说你们曾在魔剑冢那湖里看到过、一些古怪画面。” “前辈说的是……倒影？” 殷陌捋须道：“你的倒影是什么？” 顾探微回忆道：“我……当上了无相门的掌门。” “但你并不想当掌门？” “我性子贪玩，不喜欢承担负责，既不愿意被拘束也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说，那个肩挑无相门兴衰重任的倒影，其实是你反面。你们每个人在湖里都看到了自己的反面。” “那又如何？”殷陌的结论是不错，可顾探微仍然不明白他的重点。 “梅傲雪乃是战鬼与凡人所生，雪胤更是她和修士诞育的孩子，按理说他的战鬼血统并不纯正，然而他的力量却是战鬼里最强的，影魔造的那个不算……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正是因为小师叔血统不纯，所以力量才会特别强？” “你再想想，战鬼是杀戮的种族，而雪胤在湖里看到的是什么？” “他好像看到的是个书生……凡人！”顾探微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透彻感，“凡人是战鬼的反面，恰是因为小师叔结合了正反两面的血统，因此他的力量比其他战鬼都要强！” 殷陌一拍大tui，赞道：“对！不愧是玉璇的得意门生，当真聪颖！” 顾探微顺着这个思路继续道：“前辈的意思是，我只有真正结合自己的反面才会有提升，才能渡劫！一阴一阳是为道，大道本就是阴阳相克相生……整合两极方能得道……”他抬起头露出个牙疼的表情道：“假如我想渡劫必须当无相门掌门？” “不一定非要当掌门，但要找到当掌门的感觉。” “当掌门的感觉？” “就是让你学会承担责任，不要遇到事就逃避，不要拿贪玩当借口，哈哈……”想到顾探微被迫当个一本正经的修士，殷陌就生出一腔幸灾乐祸，说到后面竟然忍不住笑起来。 顾男神一脸无奈又懵逼的表情，“前辈，您别笑我了……我该怎样才能找到那种感觉呢？” 殷陌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得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真心想渡劫，然后做你该做的，剩下的就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 “……”这种回答根本和没有回答一样嘛。 ****** 叶息吃饱喝足，回到屋里拿出琉璃佩准备去喂娃。这回入定比以前又更快了，不过几个呼吸后便进入了梦境。小雪胤像往常一样闭目端坐“心脏花”之上入受定。他似乎入定极深，并不因为叶息的到来受干扰。 走到他面前，叶息杵膝弯腰招呼了一声。小孩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旧一动不动。叶息揉揉鼻子自言自语道：“开始修炼了吗？也好，早成正果早轻松。” “嗯，你好像又长大了。”叶息脸对脸将小孩仔仔细细地端详，发现小雪胤的婴儿肥消了很多，已经出现长大后深邃轮廓，是个小小的英俊少年。他心中颇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成就感，想到或许不能再喂~奶居然有些失落。 遇到师尊，自己就抖m附身，也是醉了。“唉，我说，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哥一大好男青年，把那些存在白老虎这里的灵石法宝拿出来，我算是富翁了，买个洞天福地当隐士，有空追追美女，多好啊！我放着大好生活不享受，天天跟在你屁~股背后当牛做马，还要当、当奶~妈，到底是图个啥？” 他自顾自地叨叨，小雪胤的肩膀忽然抖起来，眉尖也紧紧蹙起来。他一怔，连忙住嘴，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小孩。 小孩抖得越来越厉害，眉间拧出个川字，像是在用力又像是忍痛，小小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脸颊也随之变红。入定出现这种状况是极为凶险的，叶息骇得去摇他的肩膀，“醒醒！你听到了吗，给我醒醒！” 面孔已开始扭曲了，但孩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眼皮不断跳动却无法睁开，好像被梦魇住了。可他们所处之地本就是叶息的梦境，到底怎么回事？小师尊发生了什么？ ****** 虚空之阵内，蓝色的枝条结成一张网，上面布满蓝、白两色花朵，把雪胤密不透风地罩在里面。从枝条上生出一根根细细的藤蔓缠在他身上，有些已经伸入到他的皮肤里。 他盘膝稳坐，双结定神手势，双目紧闭的脸好似玉雕冰琢般，没有表情也没有变化。那些蜿蜒攀缠的藤蔓似乎影响不了他分毫。如果此时有人开天眼看他一眼的话，可以看到他的经脉里混杂进一条条蓝色灵力，不断地试图吞噬他自身的灵力。这场经脉的争夺战进行得十分激烈且无休无止，一时蓝色灵力占上风，一时又被原灵力驱逐吞没。然而，不管原灵力如何顽强抵抗，蓝色灵力还是蚂蚁吞象般，一点点蚕食他的经脉、攻占他的身体。 这场战争的最终争夺目标即是雪胤的识海。 从眉心处开始，雪胤头的上半部分充满原灵力，形成一道道密实的防线，牢牢地保护着他的识海，即使藤蔓戳进他的太阳穴，也无法深入识海。 虚空之阵的化身——那朵蓝色大花——好整以暇地面对枝条网，仿佛正在认真观察他。这种观察显然令它很感兴趣，花身时而动一下，传出那机具诱~惑的声音：“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这般死扛除了耗损修为以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或者是“你的灵力总有用完的时候，到时便是不攻自破，不如现在接受我，大家都省事”等类似的劝说。 雪胤不为所动，坚决不给它一点机会，一幅失败也要让对手付出代价的架势。 阵内无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蓝花大约是失去了耐心，叹道：“真是顽固的家伙。我可不想再跟你耗下去，游戏到此为止了！”花瓣开阖之间，从花心吐出拇指大小的金光，隐约在光线中立着一个小人儿。 金光直接穿过枝条飞到雪胤面前停住，光线向四周散开，变出六、七个小人儿，上下左右不停地穿梭。 雪胤的天眼看到不是小人儿，而是一名长身玉立的短发青年。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痞痞的笑容，熟悉的衣带歪斜的长袍，就那么看着他笑。 识海猛地震动了一下。 蓝灵力也陡然变得密集起来，汇聚成一阵又一阵浪潮不停冲向识海。 雪胤急忙默念咒语平抚识海的bo动。 青年走上前，笑着说：“师尊，为什么不理我？” 回答他的是一串咒语。 “你不会已经忘了我吧？可我天天都想着你呢。”青年凑到他跟前，手指在他脸颊上来回滑动，语气是温柔的嗔怪：“没想到师尊如此无情，可真让我伤心。” “雪胤你给我回来！你敢走试试！”……绝望的嘶吼、悲痛的面容，从识海深处浮现出来，与眼前的青年重叠起来，他的心口像给刀子捅了一般疼到窒息，“叶息，对不起。” 识海再一次动荡起来。 然而这一次，雪胤没有念咒语。有些话他憋得太久了，快要憋出内伤；有些感情他压抑得太深了，快要腐烂在心头。愧疚和忧惧如海浪般奔涌而出，瞬间将他淹没。“我不想丢下你的，可如果当时不这样，我们也逃不出来……叶息，求你，别怪我！别恨我！” 青年的手指拂过他的眼角，沾了一滴透明水珠。轻轻一吹，水珠飘起，反方向飞向外面的蓝花，准确地落到花心，转眼浸入了花心。 蓝花摆了摆，发出满意的叹息：“不愧是雪胤真人和战鬼王，眼泪还有悲伤竟然如此美味迷人。快让我进去吧，让我好好品尝体会……” 雪胤听不到它的话，只有青年在耳畔低低呢喃：“我不怪你，我想和你长相厮守，你答应过的。我们就留在这里，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好吗？” 识海的动荡源源不绝，程度愈发强烈。 蓝灵力终于突破了一个小缺口，蚁群似的迅速往里面蔓延。原灵力顽强抵抗，但蓝灵力太多，原灵力节节败退，识海很快被占去了一小块。 识海被占，雪胤的意识开始动摇，尽管灵台反复响起劝诫“他不是真的，只是虚空之阵的幻象”，可他太想念叶息了，非得动用全部意志力才能拒绝想要靠近爱人的软弱。 “还不够么？”青年抱住他的肩头问。 是啊，他肩负的东西还不够吗？身世的秘密，家族的仇恨，无相门的兴衰，战鬼族的命运，自他出生起便一层撂一层地落到他身上，可他付出的结果总是误解和背叛，像是要考验他对人心的信任，命运一次次瓦解他的底线，让他一退再退！如果没有遇到叶息，他大概已经如历代战鬼王一样发疯了吧？可他却离开了叶息，这一次担下的是修魔两界的命运！ 值得吗？ 他无法回答。可确实是有些累了。 他很想放下防备，接受青年的邀请。留在这里，远离修魔的纷争，远离影魔的阴谋，远离所有怀疑和无解，和心爱的人厮守，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他是幻象，放弃你就输了！别忘记叶息还等着你！” 钟磬般沉稳的声音维系着最后的清明，两股力量战斗的更加激烈。丹田、黄庭等几处贮存灵力的地方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这是力竭的前兆。 冷汗沾湿衣袍，他摇摇欲坠、勉力支撑。蓝花说的没错，灵力得不到补充，他终将成为虚空之阵的傀儡，而幻影的入侵让这个结果提前到来。 第一次，雪胤体会到了绝望。仿佛是一种本能，茕茕孑立于毁灭的深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叶息，帮帮我！” 第135章 小雪胤的气息已经微弱得几不可闻，脸色也由红转青，眼看是不行了。 叶息整个人如坠冰窟，好容易把师尊的魂气养那么大，难道就这般莫名其妙地挂了？！咬着嘴唇，叶息颤巍巍地解开衣袍，带着哭腔道：“你、你吃一口……我、我这就喂你神识……你可千万别死……”边说边把小小头颅往胸口按。 冰凉的皮肤瞬间被熟悉的温暖包围，熟悉的气味萦绕鼻端，孩子终于有了动静。小~嘴艰难地张开，准确地咬住了叶息的ru头。又疼又痒的感觉像强心剂，让叶息精神一振，立刻运气灵识诀，不一会儿天眼处就迸发出白色的灵光。神识之力源源不断地流进小雪胤嘴里。他的身体开始回暖，呼吸逐渐有力，小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明显。 很快，叶息的灵力有些跟不上神识流出的速度，小孩简直像个无底洞，多少神识都不够填的。他干脆一面念灵识诀一面默想转灵阵的阵法。这就是修炼神识的好处，可以一心二用。 数颗灵石自动从乾坤袋内飞出，一路飞出房间，以叶息为中心围成一个个圆圈，最大的一个直接将小屋围住。这么一个灵石组成的大型转灵阵，不断吸取空气中的灵力供他使用。而云绶山灵气充沛，完全无需担心灵力枯竭。 不远处，看到异状的赶来的白镜汀让独角兽停在附近的树丛旁，并不上前打扰。他略有些惊异地注视着那堪称旗舰级的转灵阵，自语道：“难道他真练成了灵海阵？这可是传说中才出现的阵法，是他修炼神识的缘故么？”独角兽微仰起头，低鸣一声，像是在应和他。 “《万象灵识诀》……《牧溪散记》……是薛师叔在冥冥之中帮助他们么？” 独角兽点点头。 白镜汀顺了顺它的鬃毛，笑道：“你也相信是这样，对吗？希望总是伴随厄运而生，情况还不算太遭。小师弟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像是应验他的话，黯淡的天宇升起一道彩光，尽管不甚明亮，面积也不大，却在梭巡间撕裂了黑暗带出一路星河。“我们在这里为他们护持吧。”白镜汀就地盘膝坐下，独角兽也乖乖趴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小屋周围就倒扣上一个透明的结界罩，稳稳扶住叶息的灵海阵。 有了灵力的补充，叶息得心应手地聚起神识之力喂给怀里的孩子。尽管始终闭着眼睛，但小雪胤的神色气息逐渐安稳下来，紧蜷的身体也慢慢舒展，好像已退出噩梦重新沉入梦乡。 整个过程看上去十分凶险，可来的快去的也不慢。放下心后，叶息似乎琢磨出某些关于修行的重要信息。看过上千遍的《牧溪散记》再次浮现于识海，以前语嫣不详或是不甚理解的地方，此刻变得无比清晰透彻。他们和灵识诀汇合一处，化做一个个穿梭往来的小人儿，讲解要义、演练阵法。叶息静下心来认真观摩思索，那些靠死记硬背记住的东西，终于融汇贯通谙熟于心。 他明白了，想法是一种力量，情绪是一种力量，记忆是一种力量，语言亦是一种力量！这些不为人注意的力量，倘若应用得当，将会发展现出比灵力更易得却更强大的能量！这，就是《牧溪散记》记载功法的核心。 薛胤征一生研究偏门古书，于正统修行之路外另辟蹊径修炼神识，并且改造了不少正统的阵法和法术用于发挥神识之威。这些东西在他身前鲜为人知，在他死后更是被淹没于故纸堆中，如今终于由叶息将其完全领会继承，成为神识修炼的第一传人。 从沐阳真人传给叶息《牧溪散记》，到一级级修炼至最终完全领悟，整个过程巧合颇多，但细想下来，冥冥中一直有条线在引领着他。每到山穷水尽之处，总会有柳暗花明的转机。思想和记忆是能量，虽然薛胤征已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然而《散记》中的每个字却留下了他的印记和力量，并且成为身为后继修炼者的助力。 叶息感慨万千，忍不住在识海里向慢慢散去的小人儿跪下磕头，行师徒礼。末了，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薛前辈，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师尊平安，也请保佑我找到师尊、护他周全。最后一个小人儿向他回了标准的无相门执礼，念出几个字‘执能断金刚’，尔后化作一缕轻烟，消弭于识海深处。 “执能断金刚。”叶息念一遍，不知是咒语或是提示，暂且按下不提。 ****** 虚空阵内，雪胤的原灵力已经越来越少，只剩下识海中最后一小块地方，而那些金色的虚拟叶息将他团团围住，从每个影子上都伸出一根蓝色藤蔓戳进他体内。 眼看他的自我意志即将全部被吞噬，蓝花笑得花~枝乱~颤，得意道：“放弃吧，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哈哈……”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一点绿光忽然凭空出现在他的识海里，像一颗彗星划过蓝灵力的包围，落入识海深处，迸射出数道原灵力硬把蓝灵力冲得连连后退。 新生的原灵力勇猛非常，转眼间就将识海里的蓝灵力清除大半。蓝花又惊又怒，大吼道：“那是什么？！” 没有回答。 接着，出现了令更加震惊的情形：原灵力化做一个个手拿刀剑的绿色小人，自识海冲入雪胤的经脉，一路所向披靡，不但击退了蓝灵力，还攻向伸入其间的藤蔓。一阵砍伐之后，那些藤蔓一一从他体内脱出，被吸尽灵力悉数枯萎。 仔细看，绿色小人和金色小人长得一模一样，俱是叶息的长相。虽然同为灵力幻化的虚影，但两者碰撞在一起时，绿小人明显比金小人更有力，三两个回合下来就击溃了金影！ 辛苦造出的杀器被毁灭，虚空之阵被激怒了，蓝花暴涨几倍，黄色花~芯犹如尖利犬牙，似狂兽一般咻咻喘着粗气，恨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雪胤已经完全夺回了身体意识的掌控权，他哂然一笑，反问道：“你认为呢？” 蓝花凝神片刻，难以置信地道：“不可能！怎么可能？就算你和他结过战鬼魂契也不可能借到他的力！” 雪胤手腕一翻，随他魂魄一起入阵的神舞琴琴灵，以断琴的样子出现。他双手各托了一段神舞琴置于膝头，一边把断琴拼合，一边悠然道：“不要说的那么绝对，就算你是虚空之阵，也有算漏的时候。” “自你的魂魄入阵后，就断了和所有和外界的联系，除非……”蓝花顿了顿，骤然发出恼羞成怒的暴吼：“你竟然留了魂气在外面！” 天地间唯有一种联系是无论如何强大的外力都无法切断的，那就是同一魂魄间的吸引，比血脉更强烈，自出现的第一刻起便存在，并且可以跨越任何障碍阻隔，只要不灭，就会自动融合！ 在最初听到关于虚空之阵黑化守护者的历史时，雪胤就预感到此阵有吞魂噬魄之能，因此他将一缕魂气注入琉璃佩，在入阵的前一刻交给叶息。有了这缕魂气，他可以获得来自叶息的支持，保持魂魄不被侵蚀；并且，假如他魂飞魄散，也可以设法再造魂魄。这是雪胤最后的保命法子，凭借的无非是对叶息的信任和了解。拥有女娲石、以修炼神识为主、可以和天机镜取得联系、有过两次重生经验，如果说世上有谁能够复活自己，他是雪胤唯一想得到的人选。 事实证明，自己选对了。 思及此，雪胤平静如水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宛如风吹静湖起涟漪。 “你休想逃！休想！休想！”蓝花更加暴怒，大吼数声，犹如山呼海啸，震得整个虚空之阵都颤抖起来。花朵陡然张到最大，野兽吃食般一口将包裹雪胤的藤蔓团吞入花中。花瓣迅速合拢，盛放花儿变成紧缩的花~苞。 “那就让你见识下最强劲的虚空之力，开天辟地、造物之前就存在的力量！它会把你化为虚无，我无非是另寻容器罢了！”然而花~苞没坚持一会儿，花瓣再次打开，呕吐般吐出藤蔓团，急促地咳嗽起来。 又一次，雪胤打破了蓝花的认知，它边咳嗽边吼：“你怎么做得到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雪胤的手指反复拂过断裂的神舞，指尖带着由绿小人化的灵力光，所过之处，裂缝正在弥合，连断弦都重新粘上。渐渐的，神舞琴发出微光，琴弦已续，缝隙不再，焕然一新，音色如初。 同这个世界一起诞生的神器神舞琴，在沉寂数百年后，终于再次响起！ 第136章 欢喜魔一直是有些怕影魔的。他不知是何时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出现就找上那时的魔尊之首——暗魔谈条件。老实说，欢喜魔始终不太信任他。开始时，认为他不过是投机之徒；后来，他逐渐展示出强大的势力，甚至改变了修魔两界的基本格局，也仍然无法使她信服。 魔族不都是强者为尊、适者生存，为何影魔越强悍自己反而越防范呢？也许是他来历不明、行事诡异？抑或是自己根本不算个纯正的魔族？想到这里，欢喜魔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搅乱水中自己的面影。 她的静室与众不同，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池塘，不过八尺见方，养着几朵墨莲。魔族修行无须像修士那般静坐入定，欲魔族就更加不需要，所以她很少到静室来，除非有棘手之事要她平定思绪冷静处理。 现在她就遇到了一件必须到静室思索的事。 一年前，深受她忌惮的影魔找上门来，要与她做一项交易：用提高她修为之法交换战鬼王落在她手上的把柄。 他的要求让欢喜魔着实吃了一惊。毕竟她的修行进入瓶颈再难以有突破这种事，属于她的机密，族人尚且不知，何况是一个外族？至于她当年挟持曲思、和雪胤真人交手时，获得雪胤的一点心魔这件事，除了战鬼族的忠犬大祭司外，也没有第三人知道。然而，影魔竟然用这两个秘密来要挟她！她还无法拒绝，谁让修为是她的软肋？ 抱着赌一赌的心理，欢喜魔接受了这项交易，交出了战鬼王的心魔——从雪胤识海里攫取的、一位短发青年的影子。 后来影魔带回了无情花。那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让人断情绝欲的魔物，尽管与欲魔族修持的情~欲之法背道而驰，但据残卷描述，将此物配合情花毒炼制成的丹药，可以弥补欲魔族修行短板，迅速提升修为突破瓶颈。 影魔手中的无情花成了控制欢喜魔甚至是整个欲魔族的筹码，欢喜魔不得不同意与他“合作”。不久之后，影魔又获得了疫魔族的支持，逼得暗魔族隐遁。至此，他代替暗魔坐上了魔尊之首的位置。暗魔尚不敢独断专行，遇到大事总要与其他魔尊商量，即便是悻悻作态，至少起码的尊重还在。可影魔连“态”都不愿作，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容任何人置喙，俨然是号令整个魔界首领。 怨言不是没有，但各族都被他捏着软肋，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仍然得供他驱策。如今，魔族集结起大批军队，正准备向袪魔屏那边的三境修士发起进攻。修士们也组织了大量人手严阵以待，眼看第二道防护阵法已经完成，即将开始布第三道阵法，影魔却又按兵不动，让修士们有足够的时间布防。 没人知道影魔的心思。自他的替身傀儡死后，他便隐而不出，均是由战鬼族的新王代为传话，而原先答应炼制的丹药也不见踪影。很多人猜测可能是影魔尚未找到合适替身才按兵不动，但欢喜魔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尽管像小微那样接近于人的傀儡不易得，但只找个暂时容身的普通傀儡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又不是修炼，什么傀儡不能用？影魔这样避而不见倒像是受了重伤躲起来修养。 如果影魔真受伤，影响丹药的炼制自然不好，但欢喜魔心里却隐隐有些高兴……她不想跟修士开战，至少避免那种大规模的战争。 她的手无意识地伸入袖中的乾坤袋，摸到一根玉簪，冰凉的硬玉，其上镌刻有卷云纹…… “魔尊……”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打断了她的沉思。 欢喜魔做贼似的缩回手，不小心戳破了食指指尖。用拇指压住伤口，她背着手扬声道：“进来。” 曲思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很识趣地立在门边。她微低着头道：“回禀魔尊，信已送到。” 拈了拈指尖的血珠，欢喜魔淡淡地问：“影魔怎么说？” “属下没见到影魔尊，信是交给战鬼王的。” “战鬼王又怎么说？” “她只说会将信转交给影魔尊本人。” 欢喜魔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目光围着曲思直打转。 这个横澜派的叛徒，又一次背叛了前战鬼王，投到欢喜魔麾下。当然她并不算真的战鬼，但毕竟她似乎曾经很喜欢雪胤，雪胤也很信任她，然而才传出雪胤被影魔击败、下落不明，她就即刻改换门庭，速度之快，态度之干脆，完全不像一个中了情根深种又中了情花毒的人。为了得到自己的信任，她甚至暗算雪胤的大徒弟雪鹏，把捆成粽子的大鹏鸟送到欲魔尊面前。 痴情之人，一旦死心，也可以如斯无情。 但欢喜魔素来多疑，之所以收留并重用曲思，并非完全因为她献上了大鹏鸟，还因为……目光停留在她用来绾发髻的玉簪上，欢喜魔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你还留着横澜派的信物？” 曲思坦然答道：“属下戴习惯了。魔尊若不喜欢，属下会记得换掉。” 欢喜魔摆手道：“只要心无挂念，戴不戴个死物也无甚重要，你说对不对？” “属下自叛出横澜派那天，便与横澜派断绝关系，他们如今视属下为叛徒、敌人欲除之而后快，属下若再优柔难决只会重蹈险境！”曲思低声道：“属下原是个惜命之人。” 她这番话说的委婉，说白了就是“横澜派对我不仁我就对它不义，我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欢喜魔睨了她一眼，心里觉得这妮子未免太聪明了些——忠心表得再好也未必能取信于人，但一个怕死的记仇的人，反倒令人放心，弱点是送给掌控者最好的信物。 欢喜魔自认为看穿了这丫头的心思，但指尖那一点微小的疼痛让她硬不起心肠深究，她对自己说：反正有我在，不会让她翻起天来。于是她挥手让曲思退下。 曲思离开之前，善解人意地问了一句：“魔尊是否要人进来伺候？” 所谓“伺候”即是让欢喜魔的面首前来取乐。欢喜魔兴致索然地道：“不用了。本座要静修，无事不要来打扰。” 曲思领命而去。房门再次紧紧阖上。 欢喜魔将破了的手指放到嘴里，盯着池中墨莲，又不自禁想起一些往事……忽然静室角落传来不大的“砰”响。她的眼瞳骤然收缩，蓦地循声望去，手已经警惕的祭出一团攻击灵气。 角落里原立着一个带锁的矮柜，锁已经被打开，里面的一只锦盒打翻了，一颗宝珠滚落到地上。 欢喜魔看到宝珠后脸色大变，浑身微微发着抖，手里的灵气团却不见了。 地上的宝珠是一颗瞬移宝珠，连通魔界和三境的某个地方。当时送出一对宝珠中的另一颗时，她并没指望秘密通道会有打开的一日，没想到事隔多年，在她已经失去耐心和希望的时候，通道第一次打开了! 宝珠周遭腾起一片烟雾，烟雾后影影绰绰立着两个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渐渐显露出来。 深蓝道袍，玉簪绾发，虽然蓄起髯须，但眉眼温雅依旧，只是被岁月沧桑染上了密密细纹，以及一份领袖应有的威严，正是无相门掌门玉璇真人！ 欢喜魔静静凝视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玉璇，神色十分复杂。半晌，她才缓缓直起身，往前走几步，在玉璇真人两步以外停住。 玉璇真人身后跟着白雪和恢复大型犬让叶息附身的小宝。两个不明所以的家伙好奇地互相递眼色。 眼前情形实在太过诡异：据白镜汀说玉璇真人可以避开耳目进入魔界，没想到一下子闯进欢喜魔的地盘，还是一间颇似闺房的房间。然后欢喜魔见到他们居然不嚷不叫不攻击，要知道这二位，一位是名震天下的无相门掌门，一位是臭名昭著的魔族族长，算得上宿敌，欢喜魔不是应该大打出手，立即抓捕他们吗？像现在这样，眼对眼无语凝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白雪当然不敢随便说话，但披上狗皮的叶息仗着灵兽的外形，十分不识趣地拱了拱玉璇真人的衣袍。 玉璇经它提醒，终于开口道：“芙蕖君。”看得出来，他费了很大的力才叫出这个名字，声音很小，语调有些不稳，但眉宇间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在这三个字出口后少了一些。 第137章 白雪圆睁二目，十分纳罕。“芙蕖君”是欢喜魔的名字么？怎么听着像个修士名讳？ 欢喜魔似乎不喜欢听到这名字，脸色当即冷下来，讥诮地道：“你居然还记得？” 玉璇真人垂下眼皮，低声道：“我……自然是记得的。” 欢喜魔退回到小池边，冷冷道：“芙蕖君早死了。你不需要拿过去来攀交情。” 被她这样嘲讽，玉璇真人旋即收起那一点踟蹰，漠然回道：“既然如此，算我来错了……” 欢喜魔冷森森地打断他：“来都来了，想跑可不容易！” 玉璇真人挡住白雪和小宝，边擎出问天剑，边侧头向他们递了个“打起来有我挡着，你们原路撤回”的眼神。 两个小的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刚过来就要撤？掌门您的瞬移术能靠谱点儿不orz？！ 欢喜魔不屑地哼道：“说你一句就不高兴了？都决定到我这里来了，还跟我摆你的掌门架子！还不把剑收起来！” 白雪和犬叶息交换了个眼色，这欢喜魔当真是修情~欲之术的，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而且她说话的腔调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装，听起来很有种少女嗔怪男票的撒~娇意味。 “我并不是摆架子……”玉璇真人当真乖乖收起宝剑。 犬叶息被惊得一愣一愣的，当年他还是雪团子时在无相门呆过不短的时间，和玉璇真人打过不少交道。在他眼里，玉璇真人虽然没有绝对的威望，又喜欢和稀泥，但绝不是心慈手软婆婆妈妈之辈，掌门该有的精明和强硬他一点不缺，算计叶息的财产时腹黑程度赶超笑面白老虎，而且他为人端正自律，堪为弟子表率，即便是反对他的人也不曾批评过他的品行。谁能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对着欲魔魔尊少男上身的修士到底是谁？无相门掌门、顾桃花最尊敬的师尊是被夺舍了，还是被魂穿了orz？ “说吧，你到我这里来有何事？若是想劝我退出战争，或打探魔族军队情况，就不必开口了。”虽是堵玉璇的话，但欢喜魔的态度还算好。 玉璇道：“我有事求你，却不是这两桩。”指了指白雪和灵犬，他道：“我想请你放他们入魔界。” 欢喜魔疑惑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人和犬，蹙眉道：“雪胤的弟子？入魔界？有何企图？” 白雪按事先的计划，大义凛然地回答：“我要救大师兄！” 玉璇接道：“这是我求你的第二件事。” “大鹏鸟在疫魔那里。”说到这个，她露出不虞之色。本来，雪鹏是曲思献给她的，影魔却将他关进了疫魔族的监狱，像是觉得欲魔族关不住这只神鸟，说是说大家已结盟各魔族都是一家人，但台面下的不信任和轻视还是令她恼怒。 见她沉默不语，玉璇又开出条件：“我可以留下为质。” 其他人（狗）都被这话震住了。如果欢喜魔真同意他的要求，以她族长之尊完全可以将人（狗）偷偷送出欲魔族，但玉璇自愿做人质，分明是为她准备了一条后路——万一被其他魔族发现她放走雪胤的弟子，就可以推脱说她是为了捉玉璇真人，不小心让他们逃跑。 为了让欢喜魔放下戒心，玉璇真人真是豁出去了！ 欢喜魔美~目里精光一闪，往白雪和犬叶息身上转了转，对玉璇似笑非笑道：“为救一只大鹏，劳你堂堂掌门为质，难道无相门中无人了？” 犬叶息暗叫：糟糕！雪鹏是无相门的叛徒又随师入魔，玉璇真人却愿为他牺牲，说不是另有所图只怕都没人信，身为一族之长的欢喜魔会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玉璇真人似乎根本不担心欢喜魔的怀疑，只微笑道：“算我求你，你可应允？” 欢喜魔一脸严肃地盯着玉璇，良久，才道：“你是以无相门掌门的身份，还是以少陵君的身份求我？” 玉璇垂下眼眸，道：“自然是以少陵君的身份。” 欢喜魔露出一个温柔而复杂的笑容，道：“好，我应允你，少陵君。” ****** 直到被欢喜魔派人送出欲魔族的领地，白雪和犬叶息还有些回不过味儿——修魔大战迫在眉睫，他们竟然那么轻松从一位魔尊眼皮底下潜入魔界，虽然玉璇掌门被留下当人质，但看样子欢喜魔根本就不会伤害他嘛。 天色已黑透了，他们找了处隐蔽地方生火，准备过一夜之后前往疫魔族。 身为一只灵兽，犬叶息名正言顺地偷懒，趴在一旁看白雪忙活，忍不住扒掌门的秘辛。“少陵君，芙蕖君……二师兄，你说欢喜魔以前是不是修士呀？她和掌门一看就是有奸~情的样子。以掌门的性子应该不会去招惹魔族吧？” “掌门肯定不会招惹魔族，要不然同门的师兄弟，还有那些师伯师叔谁会服他？静虚那厮第一个要跳出来反对。” “对哦，那时候老王~八静虚天天找他的茬儿。没准儿欢喜魔以前是修士，和掌门有过一段情缘，但她不知什么原因入了魔，两人从此各自天涯，纵使相逢不相识。”叶息越想越对，继续深扒：“你有没有听白师伯或是顾探微提过，掌门以前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道侣啥的？” 白雪擦了把汗，终于升起一堆火，靠着一棵树干坐下。这段时间他太紧张，此刻身心俱疲，阖目叹道：“你与其问我，不如去问师尊，他肯定比我知道得更多。” 叶息一抻狗~腿从地上站起来，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当即直起前腿，半立起身体，以狗身开始入定。 自那次用神识救助小雪胤之后，师尊的魂气堪称茁壮成长，没多久就由幼儿长成了十多岁的少年。而且他似乎跟师尊魂魄的感应越来越强烈，不久前感知到虚空之阵可能藏在梦之森过，同时接收到雪鹏求救信息，得知他被魔族囚禁。 叶息找白雪父子商量，大家一致认为该再走一趟魔界，一来营救雪鹏，二来寻找虚空之阵、设法救出师尊。但是如今大战在即，三境和魔界的通道包括黑市已统统关闭，袪魔屏两边更是有各自的军队日夜巡逻，难以偷越；以前白镜汀救儿子的路线以及不管用，而阿灵因前几番救助叶息耗损严重，这时候正在闭关，天机镜暂时无法开启；沐阳真人甚至找了上次给叶息金铃的神秘人，那人大概是忌惮如今形式也不肯帮忙。沐阳魂实在无法可想，决定出卖徒弟，传信叶息让白镜汀带他们去找掌门师兄。 叶息还奇怪，做掌门的，门路比就旁人多，在修魔隔绝如此严重之时也有办法偷~渡？ 没想到，掌门就是门路多，和白镜汀密谈一番之后，同意带两位师侄去魔界。那时顾探微已经回到无相门，重新进入无相门修行秘境进阶金丹，玉璇真人去了最大的心病，留下掌门令——顾探微一旦进阶金丹成功，无论他回来与否都由爱徒接任掌门之位——算是提前安排后事。如今想来，玉璇真人在出发时就做好无回的准备。 少年雪胤盘坐在“心脏花”上，听到脚步声便睁开眼，对叶息微笑了一下。 叶息忍不住咧开嘴，笑呵呵地跑过去。 “你不用担心玉璇师兄。”少年雪胤率先看出了他的心事，“师兄曾与横澜派的芙蕖君结伴游历。两人原打算结为道侣，不料芙蕖君中了情花毒，横澜派要清理门户之时却被她逃了，此后销声匿迹。现在看来大约是师兄助她逃到了魔界，只是没想到芙蕖君竟然做了欲魔族的族长。我第一次见到欢喜魔时还怀疑认错了人。” 叶息奇道：“原来如此呀，难怪我在欲魔族看到了曲思。肯定是因为俩人经历相似，欢喜魔才肯收留她。” “曲姑娘不会害我们。”少年雪胤道。 “你又知道？”叶息撇撇嘴，心道：你都成这样了还有这种信心，真是迷之自信啊。 “这件事只有师尊和白师兄知道，师尊当时还找个借口重重惩罚了大师兄。” “你不知道？” “那时太小，不甚明白。” 叶息坐在他身边，盘起一条腿，另一条长长地垂着，笑道：“果然问你最清楚。不过，我什么时候才不用附在小宝身上？当狗的滋味不好受，别的不说，就四只脚走路都习惯不了。” “女娲石是神器，太显眼，现在还不能用。”少年雪胤露出那种熟悉的温柔神色安抚他：“你再忍忍。” 叶息从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的师尊，心里一热，笑道：“以前你是我老师、爱人，总是哄我。现在你像我的儿子、弟弟，都是我哄你，难得你今天会安慰人了，不如一次安慰个够？” 少年雪胤面露赧色，低着头不出声。 “好不好？”叶息撞他的肩头，挤~眉~弄~眼地问。 “好是好，不过……”小师尊咬着嘴唇为难道：“该怎么做？” 叶息朝他伸出手臂，道：“抱抱。” 小师尊笨拙地将他环到怀里。胸膛尚不够宽阔，却也沉稳有力，加上魂魄自带薄荷香，叶息厚着老脸放~纵自己的少女心跳出来沉溺了一会儿。 看他不言不语，只闭眼靠住自己，小师尊不由得心跳加快，脸也微微发烧，小心地问：“是、是这样吗？” “嗯。再有一样就更好了。”叶息一脸陶醉地道。 “是什么？”小师尊一脸认真聆听状。 叶息坐起来捧住他的脸，盯住他的眼睛道：“学着点儿。” 小师尊忙虚心点头道：“嗯嗯。” 叶息的脸一点点靠近，嘴唇微微打开。少年的心跳得更快了，成了乱撞的小鹿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嘴唇相贴。叶息的脸消失了，只剩下长长的眼线、睫毛和挺直的鼻梁。但少年莫名觉得自己是被网住了。一张深情的网。是生生世世的叠加，怎么都逃不掉。 闭上眼，细细体味那种温~软缠~绵的感觉。这是另一种深渊，坠着他直往下落，可他是欢喜的，愿意当一只被捕获的猎物，在情~海里失了骨~肉，失了神智。 他可不就是一缕魂气所化？ 在记忆里有大片大片的郁金香花海，他的主人雪胤立在花海中，久久凝望那直着破锣嗓耍宝唱情歌的爱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和他在一起，即使身死道消变成碎片，也要粘着他。 少年抱住叶息的肩头，生涩地加深了这个吻。 须臾，叶息结结实实地抱着他道：“我来魔界前去了趟那边，当时你在入定，我没有机会告诉你。” “你看到了什么吗？” “看到了一件大喜事。” “……” “等我救出你，我们一起拯救世界之后，我再告诉你。” “是一个惊喜吗？” “嗯。很大很大的惊喜。”…… 叶息那天看到了“四爷很忙”的更新。 作者在读者们的强大刀片攻势下，终于改变初衷，给了人气反派雪胤一个复活机会——他的一缕魂魄留在虚空之阵外，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神器女娲石的庇护，吸收天地之灵气成长壮大，最终救出了被困阵中的本尊！ 评论区一片喜大普奔。 穿书炮灰得意地邪魅一笑：到底是作者创造了书中世界，还是书中世界影响了作者？这问题谁又说的清呢！ 第138章 带有魔力的火焰蓦然蹿高，向着欲魔族的方向摇摆几下又恢复正常。白雪睡的沉，毫无强敌环伺的警觉性，他身边入定的哈士奇倒是立即睁开眼睛，盯了火焰几秒，一面发出威胁的低吠，一面用爪子拍打白雪。 白雪一个激灵醒过来，还没醒透，半闭着眼叫道：“有敌人吗？在哪里？！” 犬叶息扬着头，一双狗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黑暗深处。白雪明白了，手握宝剑喝问：“谁？！” 黑暗里有了动静，不慌不忙地走出一条人影。 见只有一个人，白雪松了口气，随即又好奇地问：“你干嘛跟踪我们？” 曲思没有回答，走到灵犬面前，弯腰与狗眼对视，轻声道：“战鬼王说制服了他，是真的吗？” 她曾经见过叶息附身小宝，反正也瞒不住，所以从狗嘴里吐出了一句人言：“只是暂时的。他很快就会反击，很快！” 听了这回答，曲思十分激动，双眸含~着泪水，唇畔却是欣喜的笑容：“我就知道，他不会输！” 白雪对她很戒备，提剑挡住身后的灵犬，质问道：“你既然知道师尊的厉害，还敢出卖大师兄？” “我没有！”曲思单膝跪地，目光始终停留在二哈毛茸茸的脸上，“我们当时被魔族追杀，我和雪鹏都不想回三境，魔界又到处风传他已被战鬼王杀死……我们肯定是不信的，但那时我们三人在魔界东躲西藏，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打听不到，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由你假意献出大师兄，设法加入到欲魔族内？”犬叶息道。 曲思点头：“对。因为我中了情花毒，早该加入欲魔族，再有雪鹏帮助，容易获得信任。如此，既能保命又方便打听消息。” 叶息：“你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师尊被战鬼王制服了？” 曲思：“嗯。另外，影魔要以无情花给欢喜魔炼一种丹药，再以地火蜥给疫魔炼丹，这是欲魔族和疫魔族答应联合其他两族向三境开战的条件。” 叶息听说要拿地火蜥炼丹就急了：“丹药炼成没有？” 曲思：“还未开始炼制。”她看了白雪一眼道：“自失去白道友的傀儡后，影魔似乎没找到合适的代替品，一直都闭关不出，所有事情都是由战鬼王代为传达。” 难怪魔族只是大军压境，并未真刀真枪地干仗，原来这支军队的联盟并不牢固。但叶息仍旧不太信任曲思，除了妹纸曾是情敌以外，主要还是因为她是无情花选中的人。“唯无情之人方可採得无情花”的预言，他可是记得倍儿清，就怕妹纸翻脸不认人。 白雪则记着她出卖了雪鹏，率先开口诘问：“你说大师兄被捉是你们的计谋，你们就能保证大师兄不会被魔族也拉去炼丹？还有，以后怎么把他救出来你们计划过吗？” 曲思站起身，略有点抱歉地道：“白道友说的这两项我们确实考虑过……大鹏乃神兽，任何人得到都不可能轻易狙杀，毕竟驯化了的神兽比杀掉的有价值得多；当时我们计划的是将大鹏献给欲魔族，等我取得了欢喜魔的信任再设法营救雪鹏。这应当是可行的。但我们没想到影魔他们竟将大鹏送给疫魔族……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是在防范我。” 叶息道：“不但防你，更是防欢喜魔。或许他们知道欢喜魔过去……不过，你现在打算如何救大师兄呀？” 曲思像犯错的学生一样抿唇低头，道：“尚未想到可行之法。” 白雪差点从地上蹦起来，气得舌头打结：“你你你……还、还好意思说！这跟害他有、有区别吗！” 救雪鹏当然很重要，不过耽误之急还是弄清曲思是否可信。叶息一直在观察她，脑袋则飞快地分析她的话捋，感觉她并不似作伪，拦住气急交加、要上前算账的白雪，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可以为她作证。”韦毅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边摘下头上风帽边走到曲思身边，冲妹纸露出深情款款的笑容，道：“我一接到你的消息就赶过来。”他冲白雪和犬叶息一拱手，道：“终于见到二位师兄了！若不是曲姑娘帮忙，我恐怕已身死道消再没有重逢的机会！” 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三人眼前，灵觉过人的二哈居然没发现！叶息圆睁狗眼，恰巧看到他那一笑，心里对曲思的怀疑散去了大半。男猪还活着，看样子修为涨了不少，而且对书上的后宫也没变心，说明这世界和小说依然有交集，没有差太远。那么按小说的发展，曲思翻脸最后是跟韦毅行在一起，不用担心她翻脸无情。 韦毅行见完礼问了无相门的情况，便向他们简单讲述了瞬移之后的事情。叶息他俩已知道前面的情况，后面则是韦毅行一面装成魔族到处打听消息，一面勤奋练习他手里的《牧溪散记》，着重提了妹纸对他的帮助以证其清白。 白雪勉强信了他所言，不过仍旧不高兴，“就算是个计策，可现在我们怎么救大师兄？” 提到救人，英明神武、浑身闪耀着金手指之光的男猪也没气了。 叶息却在刚刚，灵光乍现有了计较。迈开狗腿，二哈不疾不徐围着韦毅行转圈，自下而上仔细打量。他变化不大，只蓄了短髭，在一边脸颊贴了些许鳞片扮做低等疫魔，但他身上不仅闻不到一丝修士气息，甚至魔气冲天连他携带法器的气息都盖住了，要知道他可是得到神器惊邪的啊！还不算那块来历不明、可以充当无敌盾牌的日玦。 “我说韦师弟，”叶息仰起狗头道：“你是怎么弄这一身魔气的？” “师兄你都没闻出来吗？”韦毅行有点小兴奋，拿出一件魔器，道：“《牧溪散记》上记载了一种掩藏气息的方法，只要有一件魔器，便可将其魔气无限放大……我就只用了这件魔器就在魔界通行无阻。” 叶息翻了个白眼腹诽：自己的《牧溪散记》可没这种法术，果然是作者青睐的不死男主。他又问：“我师兄的东西都你收着的吧？” 韦毅行忙从乾坤袋里把雪鹏的东西拿出来给二哈过目。叶息刁起雪鹏的酒葫芦，摇了摇，里面有咕咚的声响，不像是酒水，“里面装的什么？”他把酒壶放回地上后问韦毅行。 “不知道。雪师兄没告诉我。葫芦上有结界，我想他并不想让我们知道装的是何物。”韦毅行老实回答。 这很像雪鹏的风格，他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十分心细，另外他只信任云绶山的人，其他人等无论是战鬼还是无相门徒，他都有些防备之心。在那种近乎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仍然要为酒葫芦设结界，可见里面的东西他只愿留给雪胤和两位师弟。 叶息和白雪交换了个眼神。白雪拿过酒壶仔细查看，发现上面的结界并复杂，但乃是雪胤自创护卫结界，除了了他们几个世上再无人能解。很快，结界解开了，白雪好奇凑上去想看一眼，却被里面浓烈的魔气薰得差点扔了葫芦。 “是什么？”叶息眼巴巴地望着他问道。 白雪皱着眉道：“是那……”他忽然看到韦、曲两位也在看着自己，忙走到二哈身边低头耳语一句。 叶息闻言，低头暗自思忖，狗脸上渐渐露出喜色——难怪大师兄对此物如此小心，实在是太稀罕的东西，若是落入魔族或心怀不轨之人手中确实很危险，不过既然被自己得到嘛，营救计划就有眉目了！现在就剩下一个难题…… “你能进入疫魔聚居地对吗？”叶息问韦毅行。 “能。” “能进监狱和疫魔尊居住的王宫吗？” “……” 叶息解释道：“只要能见到大师兄，我们就可以把他救出来。进王宫是要找地火蜥，这是疫魔族的克星，不能留在疫魔手里。我猜疫魔尊必然是将地火蜥藏在最安全隐蔽的地方，我们先从王宫开始找。” 韦毅行面露难色：“我平时装扮成低等疫魔，进都城没问题，但监狱和王宫都是重地，我进不去。” 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聆听的曲思开口：“我能设法进入监狱，王宫也可以试一试。” 作为欢喜魔信任的叛徒，又是大鹏的逮捕者，她是有机会见到雪鹏和疫魔的。叶息正高兴着，识海里蓦地响起小雪胤的声音：“她可以救雪鹏，但找不到地火蜥！依靠她有危险！” 叶息一板狗脸，尽量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道：“容我想想。” 他是寻宝小分队主要智囊，是雪胤不在时大伙默认的领导，他说要考虑，其他三人毫无异议，不但迅速让出地方给他，还主动为他护持。 二哈再次入定。 “不是你说的曲思可以信任么？”叶息跳进识海张口就问。 小雪胤：“我们信曲姑娘，但疫魔不信任她。” 叶息：“你的意思是，假如我们靠她入王宫找地火蜥可能会被疫魔识破？” 小雪胤端坐“心脏花”，很有师尊范儿地一点头，“疫魔非常多疑狡猾。” 叶息左手捶着右手，道：“那可怎么办？地火蜥不找回来我们没法儿对付疫魔族……我推测地火蜥肯定被疫魔藏在身边，必须得接近他！” 小雪胤：“你可以试试师尊给你的金铃，或许能召唤出他的主人。” “……”金铃是带在身上，但叶息不明白小师尊的用意，“然后呢？召唤出来就可以接近疫魔、抢回地火蜥？” “金铃曾帮助你在魔界通行无阻，我猜他的主人必是位大人物。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帮忙，但至少可以搞清魔界里谁会站在我们一边。” “我们走时，师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这边有内应？多半是人家已经不愿意再支持我们，契约已经作废了，而且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作废。” “也许。不过我们可以试着说服对方，师尊劝不动，不代表我们也劝不动，我了解魔族。他们很识时务，不像修士那么固执。” “好吧，到时候你主讲，我替你传话。”叶息被小少年浑身的笃定自信折服了，似乎魔界早有一帮无间道在等待他们的到来，只要师尊一开口便揭竿举起诛反影魔的大旗。 少年雪胤悠然一笑，道：“但首先我们要知道他是谁。” “ok，ok，我这就去召人。” 叶息立马出定，翻出金铃叼在嘴里来回摇晃。他记得沐阳魂教过好几种节奏，每一种都试了几遍。 终于，平地刮起一阵大风，风声喑咽，似有无数哭声呼号，夹着森然寒气扑面袭来，即便是不惧鬼神的修士们也不由得寒毛倒竖，冷噤连连。 大风过后，阴影里多出一个身穿黑袍的颀长人影，他的面目笼罩在一层黑气下看不分明，而周身散发的阴冷气息，不像是来自魔界，更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 第139章 附身于小宝身上有个好处，就是伸缩自如，想大就大要小就小，十分便利。 比如现在，犬叶息变成仅比巴掌大一点的小奶狗，被迫蜷缩在黑衣人怀里。而黑衣人端坐在一辆跟他一样黑黝黝阴森森的小马车里，旁边的白雪被挤得夹肩缩背，手里还得一刻不闲地干活儿。叶息看着他那别扭样儿，就会忍不住升起“幸亏我是狗不用遭这份儿罪”的诡异感觉。 自黑衣人应召而来后，小师尊便进入了长久的入定转态，叶息不得不独自同黑衣人谈判。这厮很像精明的生意人，讨价还价好生厉害，叶息几乎是拿出自家藏在云绶山的一半财宝，他才同意帮助叶息找回地火蜥。而韦毅行和曲思则兵分两路，专门负责把救命的葫芦交给雪鹏。 这实在是一次冒险赌博，赌注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韦、曲二人也就罢了，毕竟男主及其家人，还一起刷过副本打过怪；可这位黑衣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看上去法力也高，即便和沐阳真人有过交易，也绝不像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若不是小师尊的提议，叶息打死也不会将自家两条性命一条魂命交给他。 其实师尊就是个赌徒！但凡做大事时，他几乎从来没有计划，往往凭着自己的直觉行动，偏偏还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高深范儿，哄得大伙深信不疑把他当主心骨！ 但愿这一次他没有赌错。 “在想什么呢？”黑衣人亲昵地搔了搔小犬的下颌，显然已经进入宠物主人的状态。 “没什么！”小犬不耐烦地一摆头，戒备地亮出小尖牙道：“我警告你，不要动手动脚！”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黑衣人语气无辜地道。 “哼！谁跟你是朋友？我们只是生意伙伴！”小犬很傲娇。 黑衣人摸了摸根本看不到的鼻子，道：“是这样么？我还以为我帮你的忙就可以和你交朋友。” 小犬伸出爪子戳他的胸膛，狠狠道：“为了你这个忙，我搭上了大部分财产好不好？！不告诉我名字身份，连脸都藏起来，你见过这样交朋友的吗？！” 黑衣人摊手道：“我这样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切！我说你是心中有鬼才这样装神弄鬼！” 可不是装神弄鬼——马车无人驾驶，两匹黑马自己会走会停会认路，比马戏团训练得还好；而且一路上遇到关卡从来没人来查问，好像这马车上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标志，看一看就知道里面坐的什么人，可叶息瞅着马车除了黑就是小，根本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好歹也在魔界混过一段时间，还有本小说当指南，但叶息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有这么个人物。用言语试探呢，此人忒精，一丁点有用信息都没问出来。 被小犬呛了一通后，黑衣人不再说话讨没趣。小犬从他怀里爬出来，两只爪子扒在车窗窗沿上往外看。 越接近疫魔族的领地周遭越是慌乱灰败。天空灰蒙蒙的，视线很不清晰，让叶息联想到21世纪的雾霾；而道路两旁漠漠黄土，寸草不生，则像他上次殒命的巍州城，仅是少了到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或许是瘟疫的气息太浓，把鬼都吓跑了。 这种自然环境乃是疫魔族的天然保护屏障，想要进入须在边界处拿一枚疫魔族发的避瘟丹，如果没有避瘟丹，除非自带法宝法器，否则深入腹地之后十有□□会染病。难怪疫魔千方百计要得到地火蜥，掌握了自己的克星，疫魔族不说横扫修、魔两界，却也鲜少对手——除非有特效药，要不然谁斗得过病菌啊！疫魔族就是病菌制造基地，他们的法术太忒么凶残了有木有？！ 一定要找回地火蜥！叶息暗自握拳发誓。 无奈耳畔不断响起的叮当声总让他无法静心思考。小犬扭头看向白雪，二师兄正专注地制作迷你型傀儡，尽管白雪已经很久不做这玩意儿了，可是一旦开始做就会沉迷其中，完全不知道累似的。发现小犬在注意自己，老实头只憨厚地笑笑，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你要让我二师兄做到什么时候？” “做完一副傀儡棋。”黑衣人闭目回答。 叶息：“做傀儡干什么？” 黑衣人睁开眼，道：“疫魔喜欢新鲜玩意儿，不找些玩物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哪有机会去找地火蜥？” 叶息：“……”说的好有道理，无言以对ing。 三天之后，马车驶进了疫魔族的中心城市疾城。仍旧没有任何人过问，径直驶到疫魔尊的宫殿才停下。 终于有魔侍上前查问。 黑衣人一脸高冷，懒得开口说话的模样，递出一枚玉符。 魔侍一见玉符，脸色大变，急忙行了个跪礼。 黑衣人不耐烦地摆手，道：“快去通报，别耽误了我的事！” 魔侍脸都白了，立刻站起身往大门里跑。因为太急，跑的踉踉跄跄，差点被绊到。 犬叶息满脸满眼都是冷峻的疑惑，扑扑直往面前的黑衣黑雾里扎眼刀。 “你这是什么表情？”黑衣人揉揉狗头好笑地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语气很像电视剧里撩妹的男猪。 靠！没有妹纸撩，居然来撩狗，节操呢？ 不一会儿魔侍跑出来，又是个跪礼，恭敬道：“尊者请。” 黑衣人带着扮做仆从的白雪下了车，昂首步入宫殿大门。转过最初的一条走廊后，从他衣摆里钻出指细细一股黑气。黑衣人无声提醒：“你只有一个时辰。” 黑气应声蹿如墙角，快如疾风，没有引起一丁点注意。 黑衣人又向白雪的识海传音：“你跟好我，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说话。” 白雪全身紧绷，如临大敌，不由得搂紧了怀中的傀儡棋。做傀儡是他最大的爱好，在云绶山时，他经常做各式各样的傀儡玩具来打发时间。他制作的傀儡不但精巧，而且有很多奇思妙想，比如小微，比如曾抵挡过血魔族的傀儡军队。而这副傀儡棋更是倾注了他诸多构想的结晶，他敢拍着胸膛保证这是修魔两界绝无仅有的，如果疫魔尊真如黑衣人所说喜欢奇巧新鲜之物，便一定会被吸引。而这吸引将为叶息争取到宝贵的一个时辰！ 他们走进一间装饰着各种骷髅、骸骨的房间，疫魔尊正歪靠在一张巨大的白骨椅上，见到黑衣人时略带些讥讽地笑道：“怎么想起来我这里？还以为你要和我割袍断义呢。” 黑衣人镇定地回答：“割袍断义不至于，最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总有些东西是你我才明白其中趣味的，不是吗？” 疫魔闻言一笑：“那倒是。你又寻到什么好东西了么？” “一副傀儡棋而已。”黑衣人摸着怀里乖顺异常的小奶狗回答。 他越说的轻描淡写，疫魔越被勾起了兴趣，甚至整个人都从白骨椅上坐直起来，身体前倾注视着白雪放到桌子上的棋盒。待看到里面的傀儡棋时，疫魔的眼睛霎时亮起来。 ***** 藏在墙角的黑气散开，露出一条在疫魔领地常见的魔鳞蛇——拜黑衣人所赐，叶息不用再藏在小宝身上，而是借用经过伪装的项圈君，大摇大摆穿行于疫魔宫殿的檐柱墙根。 小师尊就是在这时候出定的。脱离了身体，以纯粹灵识存在，叶息可以和他共同操纵项圈君，就像操纵战斗机和机甲之类，还是跟爱人并肩战斗，叶息那叫一个美，嘴角始终挂着笑，大呼小叫要多烦人有多烦人，偏巧小雪胤就吃他这一套，还喜欢听他嚎，眼里满是宠溺笑意。 叶息一面自嗨一面侧头对小师尊笑：“嘿嘿，这下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说着就伸脖撅嘴想来个爱之吻。结果人没亲着，身体却忽然倾斜，直接栽到人身上。 小师尊伸手圈住他，低声道：“有情况！” 原来魔鳞蛇被人掐住七寸拎了起来。一个服饰华贵的疫魔族与小蛇对了眼。好家伙，此君面目之恐怖时间少间，连见惯妖魔鬼怪的叶息都倒吸一口凉气，于是小蛇露出某种惊骇交加要撅过去的神情。 丑魔显然是被伤到了自尊，怒道：“宫里竟会有魔鳞蛇，你们平时是怎么打扫的？！” 他身后顿时哗啦跪下一片疫魔，打头的一个战兢兢地辩解道：“回禀总管大人，属下素来都是用心打扫的，每个角落都清扫干净……可最近宫中大部分人手都被掉到丹房了，所以有所疏漏，求总管大人开恩……” 丑魔叱断他的话：“行了，废话少说，把这东西扔出去……不……送厨房炖了！” 第140章 丑魔叱断他的话：“行了，废话少说，把这东西丢出去……不……送厨房炖了！”说完，随手一丢，忙被手下接住。 眼看要变蛇羹了，叶息急道：“怎么办？” 小师尊飞快提醒：“灵识诀。” 《万像灵识诀》的高阶不但可以操控物品，还可以控制思想。叶息不知道自己修炼到哪个阶段，又抱着赌一赌的心理默念口诀。 “他们刚提到丹房，去看看。”小师尊贴着他耳朵道。 叶息于是默默念叨：“去丹房去丹房……”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那疫魔真的提溜着蛇左拐又拐，来到一处守卫森严的房屋前。 有守卫上前询问：“干什么的？” 答曰：“大总管命我来检查卫生。” 守卫：“……” 那疫魔：“……”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怎么感觉好像少了点东西？ 他手里少的那点东西，早在他进门前早化做一股黑气走脱了。临走还给他留下一道咒语：执能断金刚。谁让被爱情滋润的叶息福至心灵，在操纵他思想的同时灵光乍现，领会到这句虚拟老丈人教授的咒语，乃是做强行洗脑并灌输意念之用，因此，他才会以为自己到丹房乃是执行检查卫生之公务。 女娲石所化黑气游上房顶，迅疾地飞檐走壁，一忽儿就蹿入丹房之内。 所谓丹房，简直是间毒气室。屋内病气弥漫令人无法呼吸。所幸女娲石是神器，叶息和小师尊是魂魄，皆无需呼吸，否则非全挂在这里不可。 如此严密的看守，必然是藏着什么重要东西。 叶息和小雪胤很有默契地看向正中央的大丹炉。该炉方方正正，高两米，长宽均过一米五，在丹炉里面称得上伟岸；通体黑白相间，似银非银似钨非钨，乃是用疫魔领地特有的鬼血砂铸成；盖子上方雕有疫魔族的鬼面图腾，炉身则刻满了各种古怪咒符；最奇的是，丹炉下方没有燃火，但不断往外冒着令人窒息的白气。 女娲石是无法打开丹炉的。不过叶息有了刚刚操控思想的经验，驾轻就熟地施展“灵识诀”，没多久便将丹炉盖子移开了一小条缝。为了安全起见，叶息操纵气状女娲石直接跳进丹炉，没敢接触那满是符咒的炉盖、炉身——谁知道有没有机关或阵法。 炉盖自动阖紧。 炉内并非黑暗一片，闪动着鬼火似的绿光，像火焰一样翻腾跳跃。整个空间无比的冷，那种比冰箱冷冻室还冷，令人血液结冰的冷法。女娲石才悬浮了一小会儿表面就结了层薄霜。 “这是火吗？”叶息上牙磕着下牙问。 “嗯。”小雪胤伸长手臂努力搂住他，想传递去一点温度，其实自己也冷得颤抖。 “你算了吧。”叶息反手抱住他，呲牙笑道：“心意我领了，不过你现在是未成年人。”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在叶息怀里小雪胤感觉没有那么冷了，可以利索说话了：“这是冥界的冰髓之火。” “啥？又是冥火又是冰火，是想把地火蜥冻死么？” “不是想冻死它们，是想先制住它们身上的地心火，再徐徐锤炼成丹。地心之火是世间至阳火，需要至阴之火来克制。石髓本来就可以融化阴性材料，被当做炼制阴属性法器的火种，而冥河两岸的极冰石，其石髓更是至阴至寒，是地心火的克星。地火蜥被困其中，终有一天会成丹丸，且不会改其原本属性。” 两人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两只地火蜥，果然从半人多长的大蜥蜴缩成了幼儿拳头大小，比刚找到它们那会儿还小一些。叶息急道：“还说没开始炼丹，都被炼成这样了，再来晚些就真成丹药了！”他说着就往地火蜥靠过去， 叶息原是仗着女娲石乃神器，不说金刚不坏至少是抗烧耐冻的，但他还是低估了冥界冰髓火的威力。女娲石虽然没被冻坏，但却像撞到坚硬的冰壁上，费了半天劲才前进了一、两寸，饶是如此，叶息和小雪胤也被冻得不行，好像数九天没穿衣服却掉进了冰河。俩魂魄都成了僵尸，所有行动均成了树獭的慢动作！别说一个时辰，就是给一天也碰不到地火蜥的一片鳞呐！ 这时还是四脚四手攀叶息在怀里的小师尊磕巴地开了口：“灵、灵识、诀……” 叶息霎时领悟——既然“灵识诀”可以控制意识，说不定也可以控制眼前的鬼火！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再次集中精神运起“灵识诀”。 渐渐的，火焰开始矮下去，炉内的温度也回升了一点。又过了一小会儿，冰髓火明显缩减了一圈。本来一动不动趴在角落里的两只地火蜥动了动。其中一只甚至小幅度地扭过头，面对叶息睁开了绿眼睛。叶息大喜，神识之力大涨，逼得冰髓火又往后退了一圈。 正当两种力量较劲最关键之时刻，一直安静无声的房间忽然响起开门声音，隐隐听到有魔伺叫“魔尊”。 叶息和小雪胤均是一怔。魔尊？疫魔尊不是被绊住下棋呢吗？难道还有其他魔尊？可此地乃疫魔族禁地，其他魔尊怎么可能进来，除非……叶息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侧头看向旁边，爱装高冷的小师尊显然也不淡定了，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来者的身份，那位他们此刻最怕见到敌人——影魔！ 外面的影魔可能是换傀儡，声音很陌生，“有人来过？” “回禀魔尊，除了一位总管派来检查卫生的，并没有其他人来过，就是那位也没进屋。” “检查卫生？荒唐！你们竟然没扣住他查问！” 回话的人吓的一哆嗦，急忙回道：“此人属下们都认识，待属下去将他带来……” “不用了！”影魔冷冷地吩咐：“将整个院子重新检查一遍，任何可疑迹象都要向我汇报！” 门阖上了。 然而影魔非但没离开，还将整间丹房翻检个遍。叶息早收回神识，紧紧抱着小雪胤，任冰髓火重新燃起将他们烧成冰棍。他无暇琢磨，明明在梦之森闭关的影魔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这种问题；无暇掂量曲思是不是骗了他们，或是她被别的魔族欺骗；连“假如影魔要查看丹炉该怎么办？他们是不是要伪装？”也无法考量，冰髓火的反扑太凶猛，眨眼间便冻僵了他的意识，连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都做不了。 丹炉上方发出声响，一点光线漏进来。不管女娲石现在是一股烟或是一根棍，只要炉盖一揭开，他们便暴露了！ 就在叶息他们听天由命等死的当儿，那只睁开眼的地火蜥猛地伸出舌头，往空中一卷，把丁点大的女娲石卷进嘴里。与此同时，炉盖被完全揭开。影魔扒在炉沿将炉内情景尽收眼底，冰髓火烧的很旺，地火蜥已没剩多少气，不久便将成丹药。 一切正常。 但是，透过傀儡眼睛看到的一切并不能使他完全信服，总觉得有那么一、两丝奇怪气息，让他的心悬在半空中，无论如何落不到实处。 他又把丹炉和房间从里到外检查了几番，直到魔侍们回报没发现异常后，他闭上眼道：“去问今天来检查卫生的那个，他来之前见到什么东西没有。”听说有客人拜访疫魔尊，那种不踏实的感觉或许出在这位客人身上，他决定即刻走一趟，会一会贵客。 丹房终于恢复了静谧。 地火蜥张开嘴，女娲石蹦了出来。叶息看着自己养过的这俩宠物，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啥叫忠犬？这就是呀！关键时刻奋力救主，比小宝个吃货管用多了有木有？！ 正趴在黑衣人怀里装死的小宝连打两个打喷嚏，冒出一种莫名的不满…… 叶息操纵着女娲石靠近地火蜥，在它头边蹭了蹭，心道：“好家伙，多亏你救命！以前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那么多苦，今天我一定把你们救出去！” 地火蜥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上下点头回蹭了他们。 叶息再次运气，但是丹田已经空了，灵力所剩无几！ 我靠，什么情况？！关键时候不待这么玩儿的！再运……又运……我运运运…… 小雪胤担心地问：“还不行么？” 叶息学习沐阳真人，两只手搭在肚子上，叹道：“出门该看看黄历，今天忒寸！我不可能在这里用转灵阵，这劳什子冰火也不像有灵力的样子呀……还有别的办法吗？” 小雪胤从他怀里爬到他背后，双掌抵住他的背心，道：“你继续用‘灵识诀’，我试试帮你。” 叶息脑子里素材太丰富，听了这话立马脑补了各种牺牲自己救爱人的梗，忙道：“我好容易把你喂那么大可不是让你当灵力包的，你千万别想不开！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拼了被发现……” 少年伸过头堵住了他的聒噪。 唇齿间熟悉的薄荷味，让叶息心神一荡，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少年一吮即放，贴着他的唇轻声道：“放心。” 手掌重新贴在背上。 叶息又一次深静下来。而这次，他沉得很深。 第141章 虚空之阵内。 雪胤依旧被围裹在蓝色枝蔓中，但无论枝蔓如何努力也无法靠近他身边，只能在离他不远之处观望，等待他放松虚弱的时候伺机进攻。而这种机会始终没有出现。 神舞琴置于膝头，他垂眸专心弹奏，有时候会停下来入定。不管他弹琴与否，周围都像筑起了一层屏障，保护着他不受外来力量的侵害，若哪枝藤蔓不知死活地靠上去，必然被汲取干净力量。 蓝色大花时刻注视着藤蔓茧，和它的喽啰一样等待着击败吞噬雪胤的时机。可惜不但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反而被他吸取走一些能量。尽管这些能量对于虚空之阵而言微不足道，然而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没有任何生物可以抵挡虚空之阵的吞噬，这个战鬼却抵挡住了！而且这样长久的时间他仍不见疲态，反而越来越乐在其中似的。 蓝花有些后悔挖空心思选了个难以驯服的对象，早知如此，就该选其他对象，弱些有何妨？像这样过分强大的，花了大代价，耽搁了很多时间，早该做完的事情一件未完成，自己的力量则一天天消耗折损，如今还脱不了手，不能将他推出去，只得干耗。实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雪胤只不过是修魔结合诞育的战鬼而已，毕竟不是神，是什么令他拥有与虚空对抗的力量？它不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怎么做到呢？”蓝花第n次问自己，“难道他也会分魂之术？就算他真会，留在外面的残魂又是如何在魔界存活的？没有寄居之所，没有灵力供养，残魂很容易被魔气侵蚀，即便不消散也会失去记忆和意识，最终被跟强大的东西吞没……”蓝花的两片花瓣抖了抖，抖断了他的思路。 原来是雪胤弹奏的乐曲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随后曲调一转，变成了最平常的清心曲。 曲调的转变奇怪地带动了他周围的保护屏障也发生了变化。本来透明的屏障出现了几丝涟漪似的纹路，藤蔓敏锐地感觉纹路处的灵力明显比别处弱一些。 难道是机会终于来了？！不光藤蔓，连稍远的蓝花都直起花茎，一动不动地对着藤蔓茧。下一刻，藤蔓兴奋地舞动起来，既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匍匐向前，穿过纹路处，意外地靠近雪胤的衣摆。 雪胤没有察觉，仍旧专注地弹琴。 藤蔓静伏在地上等了一小会儿，随即毒蛇般抬起头猛地往前一蹿，噗地扎进了雪胤的皮肤！ 而被袭击的人毫无知觉，表情不变，动作不变，保护他的屏障也没有反应。 一击即中后，观望的藤蔓们不再踟蹰，争先恐后地穿过屏障的薄弱之处，刺进目标的身体。 浑身扎满藤蔓的雪胤终于皱了皱眉，但他弹琴的动作依旧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仅仅是曲调稍急了一些。到了这时，蓝花终于发现异常——都快被扎成刺猬了，他绝不可能没有感觉，为什么不反击？莫非是……诱敌深入？ 蓝花蓦地张开花瓣，大叫道：“回来！有诈！” 有藤蔓听到命令想缩回来，可是已经晚了！雪胤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缠住藤蔓，令它们想离开都不行。挣扎拉扯间，灵力源源不断地滚向雪胤，再由他的手指流向神舞琴，平凡的清心曲忽然具有了丰沛的灵力，竟到了仅是听一听就可以获得力量的地步！ 一根枯黄干瘪的藤蔓软软地从雪胤身上垂下来，然后是两根、三根…… 蓝花惊骇地发现：他居然在吸取虚空之阵的力量！他手中的神舞琴就是武器，将这些力量转化为音符。 “你想攻击？别做梦了，你现在根本没有这种力量！”蓝花边出言威胁，边谨慎地往后连退二十多步，并在周围筑起了防范圈，“就算你会那些不知什么鬼的法术，攻击也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雪胤手指一顿，翻掌按住琴弦，淡淡道：“不妨一试。” 刺进他身体的所有藤蔓全枯了，藤蔓茧东倒西歪颓然地散了一地，雪胤抱着神舞琴直面蓝花，右手五指张开往琴弦上一拨，琴音如水波扩散开来，在空气中荡起一圈圈透明涟漪，所过之处的空间好像地震般晃动起来，灵力风暴拔地而起，与无处不在的蓝色藤蔓绞缠绞杀，此消彼长。 不过瞬间，死寂如坟茔的虚空之阵充斥满两种不同的灵力，将那个虚幻空间内，存在经年的完美秩序摇撼出一道道裂缝…… ****** 对叶息来说，营救地火蜥的经历堪称曲折，进入丹炉后更像在做梦。 他按小雪胤的提示继续运用“灵识诀”，很快就感觉到识海里再次聚集起灵力。这不是属于他的，又确确实实来自他的识海，而且强大霸道，源源不绝。这让他在凝神至于，升腾起小小的希望和激动——或许，是那被困虚空之阵内的、和他结下魂之契的男人，在帮助他！魂之契是他们之间的通道，当年在无相门他就曾凭借这管道打败上品金丹静虚真人！这一次，肯定是他们又联手夫夫档了！ 然后，他终于成功地操纵冰髓火救出了地火蜥。在他飞速往回赶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场地震！震塌了宫殿里最高的一座高塔。疫魔王宫顿时乱做一锅粥。 韦毅行他们大概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所以不等叶息发出信号，变率先救出了雪鹏。具体过程叶息是不知道，当他看到呼啸着从疾城上空飞过的巨鸟时，魂魄的虚拟下巴差点掉地上。麻麻呀，这是个什么怪物？！吓死本宝宝了！ 大鹏比平时的尺寸大了整整两倍，翅膀展开颇有遮天蔽日之势，浑身竖着漆黑鳞片，却拖着长长的凤凰似的尾羽，而大鹏鸟威武的鸟头变得无比狰狞，甚至长出了醒目的獠牙。它往下看了一眼，尽管没和它对眼，但叶息仍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滴血血瞳，好像师尊当初入魔一般。 叶息暗自摇头叹息，大师兄这回是真的坠入魔道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像百鸣那样吃人肉。假如非要吃，只能喂他吃尸体了……想象一下一辈子最大愿望就是修成人，随时随地以雪胤为楷模的雪鹏吃尸体，叶息默默在心里为他点无数根蜡。 大鹏逃走，王宫内更是兵荒马乱，叶息很快就找到了白雪和黑衣人，疫魔尊大约忙着去追逃犯，任他俩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叶息立即跳回小宝身上，女娲石是认主的，直直落到白雪手里。白雪知道女娲石内有存储空间，地火蜥就放在里面。但他还不敢在疫魔的宫殿公然取出，急忙把女娲石收进白镜汀特制的乾坤袋，这袋子有白家独传符咒，非白家人不能打开，若是他死了，袋子也会自动销毁，谁都别想抢!收袋子的时候，他横了黑衣人一眼，所有心思都明明白白写在眼里。 黑衣人宽容地笑了一下。隔着一层黑雾，脸都不到，在场的一人一狗就是看到他在笑，也是奇了怪。“走吧。”他不慌不忙地在前面领头，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奶狗。 小奶狗烦躁地想甩开他的手，“我们怎么出去？” “走出去。” “疫魔能给让你这么走出去？” “不能。” “你……”小狗忽然住嘴了，它这才发现，周遭乱哄哄穿梭的人始终与他们保持了一、两步的距离，怎么挤都挤不到他们身边；仔细听，喊叫声、脚步声也隔着薄膜似的，听上去有点失真。原来，他们正行走在一条隐形通道里，这样从疫魔们身旁走过，没人看得见、听得到，犹如身处另外一个空间。 疫魔族的王宫必然守卫森严不说，肯定有很多看不见的禁制，而他竟可以明目张胆地在宫殿里施法离开，还没被发现，要说他是普通魔族鬼才信！ 所以，他们一离开王宫来到安全地带，犬叶息就奋力从黑衣人怀里挣出来，跳到白雪身边，变成威风凛凛的哮天犬(后裔），呲着牙质问：“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双手背在背后，又是同样的回答：“你猜。” 叶息微微低下头，整个脊背紧绷出一条凌厉弧线，是一个攻击的姿态。“要我猜，你是……暗、魔、尊！” “哈哈，算你聪明。”黑衣人笑了一声。笑声落，黑雾散，露出一身黑袍，半边脸覆银色面具的真容。“我们好像不熟，竟这么快就被你认出。”暗魔有点意外地摇了摇头。 虽然他进出疫魔宫太容易、魔侍对他特别尊敬、可以和疫魔尊对弈这几点还不足以说明他的身份，毕竟这世上高人太多，没准儿魔界就有那么个隐士高人。叶息的猜测完全是因为刚才那道逃匿的法术。暗魔族修神识，叶息和他们打交道也不止一回，特别是和梦魔那一战，对他们的法术太熟悉了，再联系前面的疑点，便判断出他的身份。 “前次师祖找的魔族内应是你？” 暗魔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道：“小朋友，说话要小心，本座堂堂魔尊之首，怎么可能当你们的内应？我帮沐阳的魂魄和你不过是一个交易。” “你这次帮我们也是交易啰？” “那是自然。” “我可不可以知道是什么交易，救你弟弟吗？我师尊早答应过的会尽力的呀。” 暗魔一听到提梦魔就暴躁，先前的好风度瞬间被一阵阴风代替，“还不够！”话音未落，他的手臂暴涨，叶息还没看清楚情况就已经被他扼住喉咙，揪到脸前。“他已经破坏了虚空之阵，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叶息挣动狗腿，死鸭子嘴硬道：“什么样？还不是玉树临风英武威风的大英雄！” 暗魔懒得和他打嘴仗，阴测测地道：“魔界和魔族都是虚空之阵造就的，这一次又会造个什么东西……” 第142章 叶息憋得狗脸通红，心知暗魔是想捉他去要挟已经破阵的师尊，心里着急之余祭出大招，利用神识之力攻击暗魔。周遭但凡能操纵的，不管是石头、泥土、草木，都被利用上，顿时掀起一场风暴，其中夹杂着白雪扔出的各种法器。那套傀儡棋因为制作精良，匆匆逃跑时他都没忘带走，这会儿也毫不吝啬地扔了出来。 这一场反抗十分仓促，在暗魔眼里就像狗急跳墙，玩笑似的。他随意地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信手挥出一个灵力罩护住身体。但他没想到叶息的神识已到达“灵识诀”最高层，哪怕一颗小石头都有千钧之力，乒乒乓乓一通乱砸，将他的灵力罩砸出许多裂缝，何况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云绶山法器，没一会儿功夫就有法器突破了灵力罩！ 叶息抓住机会，选了傀儡棋做武器，控制他们摆起阵法。那是雪胤创造的最具攻击性的阵法，虽然傀儡力量比较弱，未将其威力发挥出十分之一，但打了轻敌的暗魔一个措手不及。 在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暗魔不得不松开手里的灵犬，冷笑道：“有两下子嘛。不过遇到本座也只是蚍蜉撼树而已！”话音甫落，人已消失不见，一只和小宝一模一样但大了数倍的灵犬面对犬叶息，抬起前爪狠狠地拍了下来！ 明知暗魔擅长幻术，眼前这巨犬很可能是幻化出来的，小宝还是被吓尿了，两股战战，好容易才没趴下去。叶息在它识海里大吼：“你出息点儿！”小宝抱着头呜呜哀鸣，勉强挪动身体躲过了惊天动地的一拍。 眼看巨犬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小宝像个腿脚不灵便的耄耋老人似的，颤颤巍巍地跳起来。就像慢动作一样，叶息透过狗眼看到一条白色影子斜刺里冲出来，结结实实地撞在巨犬脖颈一侧，小一号的身躯竟差点将巨犬撞翻！ 关键时刻，废柴二师兄白雪终于开窍，不但领悟了家传绝学“七脉九轮功”，还激发了圣兽谛听血脉，从身体里生出一只谛听。 叶息欢呼道：“二师兄威武！” 白雪操纵谛听再一次冲向巨犬。 “我能控制疫魔族的思想，我就不信了……”叶息在识海里揎拳掳袖朝角落里的小宝走去。 小宝瑟瑟发抖：“主人你要干什么？” “我要，”叶息呲开嘴，寒光从牙齿上闪过：“让你参加战斗！” “我不……”话没说完，小宝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嗷地就站直身体，后劲上的毛全炸开，跟颗炮弹一样加入了搏斗圈。 暗魔是知道白雪出身的，但纵观他的表现一直都是个只擅制傀儡的怂货，没想到他小宇宙爆发，充分发挥出白家传人的潜力，又打了暗魔个措手不及。两次尝到轻敌恶果的暗魔尊发怒了，被谛听和哮天犬咬在嘴里的巨犬蓦地消失了。 眼前移形换影般换了场景。叶息看到的是雪胤投身虚空之阵的情形。他暗叫糟糕，记起很多年前暗魔困住雪胤的那个“心想事成”的魂之秘境。这厮是很擅于刺探人内心隐痛加以利用的。 果然，叶息来不及有任何防备就蓦然感到心底一痛，身体悬了空，努力想去捉师尊的衣带，却捉了个空，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而去。像电影倒带似的，他被迫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个过程，而且和21世纪父亲离家那一幕叠加，残忍地剥开了那些被压抑的伤口，疼痛排山倒海地席卷来，令他的魂魄几乎要裂开！ 识海里的叶息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血泪满面地倒下，他预感到即将被暗魔制住，可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正在这时，小师尊出现在他身边，用少年不算强壮的手臂抱起他，一面擦去他的血渍和泪水，一面哄孩子似的柔声道：“忍耐一下，我马上就来救你。” 叶息冲他惨淡一笑：“都破阵了，也该来了。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双脚一蹬，昏过去。 后面的事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人生如戏——雪胤当真及时赶到，打败暗魔手里救了俩徒弟、一灵犬，但是叶息并没有如愿收拾他男人，因为他男人不知怎的居然和暗魔握手言和。何止是“言和”，简直到了“哥俩好”的地步！暗魔把他和白雪、小宝带回暗魔族都城百寂城，接纳了闻讯前来的雪鹏、曲韦二人，当上宾好酒好菜伺候着，还为他们提供修炼需要的物品，反正就是只要暗魔族有的，他们都可以使用。 暗魔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救弟弟梦魔，可只要想到自己去向他询问师尊消息时的情形，叶息就想骂娘！ “他在我这里。”暗魔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回答，“他如今住在我的识海里。”笑的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其实暗魔就是看到他吃惊又吃瘪的表情感到好笑而已，谁叫他思念师尊都快疯了，满心想着两人终于可以见面叙衷肠了，谁知人是回来了，却连面都没见着跑到别人那儿，连他养大的少年也一并带走了。这就像饥肠辘辘的人拎着饭盆冲到食堂打饭，结果不但没打到，还丢了最后解馋的一点口粮。 叶息能不气？简直气得又要吐血！可雪胤在暗魔脑袋里，自己又打不过人家，想家暴都找不到对象，真tnnd！对了，还敢跑到别人识海里，这相当于跟暗魔合体，家暴再加一级！他在心里把他风姿卓越的老婆（公）揍成狗熊了，也不知和他心灵相通的雪胤知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叶息插着腰气势十足质问对血晶王座上暗魔。 暗魔慢悠悠地给自己斟满酒，优雅地掂起酒杯品一口，才回答：“随时都可以。” 叶息冷眼旁观这种装逼做派，无比肯定此时说话的不是雪胤——魔尊们有意无意地表现出某种慵懒性~感，也不知是不是除战鬼的魔族都喜欢诱惑人，相比而言修士们就显得端方高冷，雪胤更是其中一朵高岭之花，入魔也好，变小也好，始终保持着冰雪气质。这也是辨别他和暗魔的重要标志之一。 “我很不明白你干嘛非要拘着他？棒打鸳鸯很煞风景的。白让你自诩风流，却一点都不解风情，哼！”叶息抱臂毫不留情地冷言讥讽。他对于暗魔的行为，不仅不理解，更暗自怀疑这厮可能是有阴谋或不良企图。 暗魔冲他晃了晃酒杯，指着自己的脑袋解释道：“非也。不是我要拘你的情郎，而是我们彼此需要……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他要研究新法术供我学习，而暗魔族修习神识，我的识海相当于一个巨大的灵力场，他在这里修行比较快。” “那他的身体呢？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复活之术吗？” “这也是他研究的新法术之一。” “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你们不是心灵相通么？闭上眼睛，叫他的名字。” 面对笑容可掬的暗魔，叶息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气，很想冲上去扯着这厮的衣襟喊：“把我男人还给我！”但双脚自动地往门口走去，面无表情的冷漠范儿倒有几分他男人的真传。 身后传来暗魔带笑的声音：“百寂城的夜市很热闹，你们可以去逛一逛。” 叶息脚步不停，心里怨气冲天地骂：要去逛就自己滚出来！没叫男人的名字，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 大约是百寂城夜市的名气太大，天刚擦黑，同行的小伙伴纷纷结伴出门。小宝也没节操地跟着雪鹏出去溜达了，留下他家主人怀揣一肚子怨夫气在房间里空虚寂寞冷。 明明只要叫一声就能立马见到人，可叶息憋着一口气就是不愿叫，他倒要看看男人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又怎样向他解释所有的一切！ 就在最后一点天光即将消失的时刻，男人终于出现了。 怯生生的敲门声刚一响，叶息就风一样卷到门口，扫翻了一只茶盏和一把椅子。 视线所及，居然没人。 叶息一手杵着门，眉头紧皱，等了一会儿，夜色里仿佛有一双眼盯在自己身上，然而外面又确实不见人影。门扉缓缓地要阖上，就在要关不关的当口，他听到轻微的一线笑声，大力拉开门，依旧空无一物。这次他长了个心眼，假意关门，却一直凝神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然后，他咣地冲出屋，直奔最近的一个角落，伸手一探，捉到了一个小东西。 小东西被他拎着脖领拎起来，短手短脚在空中直扑腾，小包子脸先还气鼓鼓的，但一触到他的目光就裂口了一道口，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灿烂讨喜。 叶息瞪着手里的小崽子，快要冲口而出的恶言恶语硬生生咽回肚里，还额外多塞入一团说不出口的闷气，“你就像这样躲着我？变个小孩就想把事情都抹掉？没那么……” “容易”没说出来，因为小崽子攀着他的手臂猴似的蹭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啵”地在他脸颊亲了一大口，娇里娇气地问：“你生气了？” 叶息圆睁二目道：“废话！这事搁谁身上都气呀！” 小师尊扁了扁嘴，眼眶说红就红，眼看是要哭，“你不要我了！” “我没说不要你啊！还不准人生气吗？”叶息不得不放缓语气去哄。 “你一生气就好凶，肯定是不要我了！”小师尊理直气壮地地倒打一耙。 像气球被戳了洞般，叶息一腔怨怼被小崽子软言软语的胡搅蛮缠给泄了精光。没办法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还得打叠起百般温柔当奶爸，叶息表示心好累。 叶奶爸：“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也绝不会不要你……你来找我是想一起逛夜市吗？” 小师尊揉着眼点头：“嗯。” “那我们走吧。”叶息弯下腰想放孩子下地。小孩却坚决不肯放手，还把短腿也盘到他腰上。认命地叹口气，叶奶爸直起身子，掐了掐小包子脸道：“你都当师尊的人还要抱，磨人精！” 第143章 接着二十四孝叶奶爸，让小师尊骑在肩头，一起逛了百寂城的夜市，买了一些新奇玩意儿，吃了不少好吃零食。眼看小师尊心满意足开始打瞌睡，显然是不打算跟自己做一次平（野）等（蛮）和（家）谐（暴），叶息带着小师尊来到百寂城护城河旁一处幽静地方。放下小孩，叶息弯腰杵膝对他道：“你能变回去，我们好好谈谈吗？” 小师尊揪着他的衣摆前后晃动，一副困极了的样子：“好困哦……” 叶息耐耐心心地劝说：“你不能总这样，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可能一直不露脸吧。你出来，我保证心平气和地和你谈。” “……”小孩眨了眨黑宝石似的两只大眼睛，忽然抱住叶息的大腿耍赖：“我想睡觉！你带我回去嘛！叶息，我累死了，呜呜……” “……”叶息无语望苍天，倒是累的是谁呀？！苦守寒窑那么多年（并没有），一把屎一把尿把熊（萌）孩子拉扯大，终于等回渣男，面都没见着人就找了小三，这日子没法过了！ （暗魔怒：“胡扯！谁是小三，老纸为救弟弟让你们占便宜占大了！”）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叶息忽然仰天哀啸道：“雪胤你太渣了！我、我不跟你过了！”没等小师尊反应过来，他一个猛子扎河里去了。 小孩瞪着黑黢黢的河面，呆了。试试探探地喊了一声：“叶息？” 除了流水和远处的人声，周遭再没别的声响。他落水处也只荡着一圈圈波纹。 想到他那生无可恋的神情，小雪胤“嗖”的一下变回本尊模样，毫不犹豫也跳到河里。 这一下原本平静的护城河就像开了锅，像有两条小龙在河底翻腾似的，搅得那一片河域水花四溅。 闹了一阵子，叶息率先在靠近河岸的浅水处冒了头，雪胤紧跟其后。叶息往后连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指着他道：“我特么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了，你离我远点儿！” 雪胤听话地站着不动，只道：“对不起。” 叶息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就炸毛，炮仗似的开了口：“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吗？你进虚空之阵跟我商量了吗？我允许你去了吗？上回在巍州城我伤了你的心，这回你就报复回来是吧？！我怎么没发现你恁的小心眼爱记仇！你也不想想，我那次是为了救你啊，不像你胸怀大志是要拯救苍生。不愧是师尊，境界比我这样的高多了哈！” 雪胤一脸痛苦愧疚，说话的音儿都抖了：“叶息，不是那样…… 叶息不让他说话，继续道：“你要当英雄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我都可以等，你让我练功我就练功，你让我培养你的魂气我就培养……再苦再难都可以忍耐，我特么就盼着跟你团聚……”说到这儿叶息哽咽了，双眼像被光刺了般酸痛，不知不觉有泪流下，混进了脸上的水渍里，“你明明回来了，你不跟我见面，居然跑到暗魔的识海里练功，你是嫌我修为差不如暗魔牛掰是吧？” 雪胤张口想辩解，但叶息一指他喝道：“不准说话，好好听我说！”他立刻闭上嘴低下头，像个犯错的、正接受家长责骂的孩子一样。 “师尊，雪胤，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我像个孙子似的，三催四请你总算露面了，可变成小孩是想好好谈话的态度吗？” 雪胤嗫喏道：“我以为你喜欢那样……” “我是喜欢！你什么样儿我都喜欢！可你不能仗着我喜欢就一意孤行！我们已经结了缘，我是你的伴侣，朋友和搭档，你做决定的时候该不该考虑一下我？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单独做了决定，事后该不该说清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说完这番话，叶息崩溃了，遮住忍不住哭出声。他嫌丢脸，扭开头拿胳膊遮住眼睛。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一刀刀刺进雪胤心底，刻出道道深刻的血痕。雪胤自认唯有以己为饵方能找到破解虚空之阵的方法，推开叶息的时候，他有不舍但并不后悔，然而此刻，听着爱人的责难，看着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流出眼泪，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太心急，或许可以慢慢再寻其他法子，并不需要走这条危险的路；后悔自己太自负，没有事先跟叶息商量，好歹让他有准备，不至于突然遭受打击，在忧急中煎熬；最后悔的莫过于太在乎脸面，暗自害怕叶息生气，才先躲起来，后又耍赖般逼他原谅。 其实自己也是有私心的，总期望叶息无限地包容，不管他遭受了什么，自己只要卖个萌，他就会谅解接纳…… “叶息。”雪胤走上前，去扳他的肩头。他正在气头上，化身倔牛，扳了好几下才扳动。还不等看清他的眼睛，就被他当胸推了个踉跄。雪胤又想去抱他，这回遭到了暴风骤雨般的拳头。 “走开！别指望我会原谅你！”叶息像打个沙袋似的打向师尊，怜香惜玉之心早被丢回云绶山，剩下满腔的怨怼，非暴力无法发泄！ 雪胤用一道灵力屏障护住自己。 叶息气得跳脚：“你还敢用灵力！有种你别施法！” 雪胤无奈道：“我如今寄生在暗魔的琉璃佩上，我怕你打疼手。” 叶息这才想起面前人只是魂魄，打也是打在寄生物上。没处撒气，他要憋疯了都！于是扔下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转身就走。“滚！” 修魔两界，会喊雪胤真人、战鬼王滚的，他还是第一人。但雪胤非但没滚，反而扑上来，从身后抱住他。这个魂魄力大无穷，叶息再倔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不仅没挣脱，反被提溜着转个身。不等他开骂嘴就被堵上了。 雪胤坚定地撬开紧闭的嘴唇，舌头刚伸进去就被狠狠住。叶息头脑发热，不管这舌头是不是琉璃佩所化，狠命地咬，终于咬出了一嘴血腥。雪胤显然很痛，喉头发出闷哼，然而他的嘴唇和怀抱都很稳定，似乎想用柔情来融化爱心心头的坚冰。 叶息尝到血的味道，湿漉漉的脸再次沾上水珠。水珠有温度，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令他忆起战鬼王宫里那些眼泪凝成的千变莲……终于，他松开了牙关。 雪胤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轻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叶息盯着他唇边的血迹，在魔界的月光下格外猩红触目。也许这血迹是暗魔的幻术，可他仍然生出一种自己咬在他魂魄上的感觉，宁愿这是他的心在流血。如此，才痛快。 下一刻，他狼似的扑了上去，野蛮地吻住雪胤带血的嘴唇。什么对不起，见鬼去吧！这男人是我的！ 雪胤被他又吻又咬的，痛得全身颤抖，还得承受他全部的重量，最终没站住，抱着他仰面再次跌进河里。 第144章 “我们是在暗魔的地盘上对吧？” “嗯。” “你待会儿还得回暗魔的脑袋里对吧？” “嗯……呃……” “所以今天你得让我在上面！” “嗯？” “你有意见？” “没有。我只是担心……第一次挺费事的，我们时间不多……” “好吧，下次再反攻你，这次嘛，我还是要在上面！” “你高兴就好……呃啊……” “喂，你怎么又变小了？” “叶息……” 少年的身体仍然青涩，但已出具肌肉轮廓和暗蕴的力量，像一头半大的猛虎，天真之余也会伸出利爪尖牙。此时此刻，这只老虎大猫一般温驯地躺在他身下，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和全心全意的虔诚，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叶息捏了捏少年的脸颊，宠溺地调侃：“你怎么老喜欢这样，不是变小崽子就是变半大小子，是不是童年没过好啊？” 少年伸长手臂搂住他，热切而温柔地回道：“因为我想，让回忆里都是你，就好像我一出生你就在我身边。” 叶息俯低身体，在他耳畔笑道：“还让我给你喂奶,亏你想得出来。” 少年光洁的皮肤泛起粉~色~红~晕，宛如盛放的蔷薇花，“我喜欢。”语气任性而傲娇，人却害羞得需要咬牙才不会退缩。 叶息故意逗他：“唉，我说，你可是师尊呢，还是天赋异禀的战鬼王，又不是第一次，还羞个什么劲儿？” 少年咬着牙说出一句小黄蚊里，小受那啥时被逗急了说的经典台词：“你到底做不做？要做就赶快做，不做就起开!” 叶息嘿嘿笑道：“当然要做……我可要把你欠我都讨回来……”边说边将头埋到少年胸膛上，“我也要尝尝这吸着是个什么滋味儿……” 麻~痒伴着一阵热血冲上头顶，轻快的眩晕中，雪胤的魂魄好像分出一半飘浮在半空中，目睹这场猝不及防的、魂魄之间虚拟的交~欢。 魂契形成的透明光团网住两个抵死缠~绵的灵魂不断往河底下沉。 雪胤深吸一口气，感到久违的满足和充实，一半更加脚踏实地地投入云~雨，一半则轻~盈地上升，仿佛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起伏的水潮是伴他飞翔的清风，张开双臂他就拥有了世界。 面对虚空之阵吞噬一切的力量，是对眼前人的回忆为他筑起了保护屏障。是的，这世界，修行是空，享乐是空，成神成魔均是空，人类不过是天地一刍狗，生老病死，无常而无觉。修士们走了一条逆天之道，一次又一次突破人类的极限，然而仍旧是殊途同归，逃不过身死道消的命运。 这，就是虚空之阵的力量源泉。所有不甘心、不认命的人，最后都会领悟，生命是条从生到死的既定单行道，人们眼盯着努力、行动、快乐、充实，习惯忽略隐藏的暗影——努力下面的不安，行动下面的孤单，快乐下面的悲伤，充实下面的空虚。修士尤其忽视这些暗影，视他们为修行的障碍，妄图永远禁止消灭，然而造物主既然让它成为世界的支柱，它又如何是消灭得了的？ 雪胤，没有去抵御，或者说他的抵御就是深深的沉浸其中，日复一日，当他的自我意志即将被吞没的时候，他总是会看到叶息。得益于战鬼的魂契以及他留给叶息的魂气，被困阵中他也可以感受叶息。以灵魂结契，心灵相通，如此深刻的联系，即使是虚空之阵也无法斩断。 心里装着一个人，那份沉甸甸的力量取代了往事皆空的飘浮。不管到哪里都有一份牵挂，好像风筝，飞得再高，线牵在那人手里，他便可以自由翱翔，不怕使了根基。 “你靠我才破了虚空之阵？”云雨完毕，叶息慵懒地躺在雪胤身边，听师尊讲那些虚空之阵的事，听说自己出了大力时，他好奇地撑起头，望着雪胤问：“意思是没有我你早就完蛋了？” 少年侧头对他一笑，道：“是这个意思。” 叶息气那叫一个顺，得意道：“早让你对我好点儿，看到没，我可是你的保命符。” 少年伸手搂住他，道：“我一直对你很好啊。” “还要更好，反正我让你往东你绝不准往西！” “我到底是你师尊呢还是你儿子呢？” “你要长这样，就是我儿子；要长会原样儿，就是我师尊……”叶息眼前一花，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少年，转眼成了面色如玉、神情清冷的白发男人。 “靠，你怎么说变大就变大，橡皮也没你伸缩自如！你快给我变回去，我现在要儿子！” “叶息，”男人语气威严而危险：“不听师尊的话了吗？” “你又耍赖。”叶息气瘪。心里森森觉得师尊这种随意变身的黑技能十分不友好。 接下来，在百寂城的护城河河底，师徒二人在魂契形成的结界内，开始了别后的第一次正经谈话。 叶息最想知道的当然是，雪胤为何要跑到暗魔的识海里修炼。 回答起来又是一个很长的话题，须得从虚空之阵作妖的因由说起。虚空之阵和失去之阵建造之初，乃是作为本世界的令力源泉使用，是由数件神器支持的阵法。然而，兴许是存在时间太过久远，维持两个阵法的咒语都有所改变，又是在一个万物皆能成修行成神（魔）的世界里，虚空之阵作为灵力的源泉之一，终于修炼出灵体。这个灵体千百年来每日每夜聆听人类心底的痛苦呼号，窥视人类最隐秘的欲望野心，越来越讨厌人类，渐渐产生了要毁灭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愿望。 “原来虚空之阵具有修炼修出了反~社会人格。”听到这里叶息了然地感叹。 雪胤：“……” 叶息：“战鬼的老祖宗不是说虚空之阵连通宇宙的邪恶力量么？” 雪胤：“这是一个误解。虚空之阵确实可以连通大千世界，但它得到的灵力并没有正邪之分，仅仅是可被利用的力量而已。但灵体是来自于空寂，发现愤怒悲伤等情绪可以产生巨大能量帮助修炼，于是它利用了这些能量，对他而言，光明希望没有任何意义，唯有阴暗绝望才有价值。” 叶息：“也就是说魔族都小儿科了，他要建立绝对黑暗的世界？” 雪胤：“嗯。” 叶息：“阿西巴，这玩意儿绝对是人类的敌人！师尊，”他握住雪胤的肩膀郑重道：“是该我们拯救世界的时候了！” 雪胤眸中带笑道：“我就是为了拯救世界才呆在暗魔识海里呀。” 怨夫叶牙疼地道：“就算是要当英雄，你也必须给我解释清楚，必须让我信服……那什么灵体跟暗魔有毛关系啊？莫非……它就是影魔？！影魔捉了梦魔和魇得到了某些厉害法术，所以你得向他哥寻帮助？！”怨夫叶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替他男人洗白，兴奋地一拍巴掌，好像猜到了重要答案似的，道：“一定是这样！影魔就是虚空之阵对不对？” 雪胤：“确切地说，他是虚空之阵灵体的一部分。虚空灵体魔界诞生后就一直想侵入三境，但被封印困囿，只有部分灵体，也就是影魔可以离开大阵，带着噬魂剑穿梭于修魔两界，寻找可以被他利用的人、修士或魔族。” 叶息：“卧~槽，这家伙多早就开始布局，真够有耐心的！” 雪胤：“虚空之阵自创世起就存在了，几百年乃至上千年在他眼中不过弹指一挥。” 叶息：“也是。继续继续，他为什么不早点行动呢？” 雪胤：“我想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大部分灵体被封印于大阵之内，又有那些可怕传说，和入了魔的神兽灵魂守卫，很少有人能活着找到大阵，即便找到了也未必承受得了他的力量。第二则是因为它有一个大克星，它一直都在寻找战胜这克星的方法。” 叶息：“克星？” 雪胤：“你忘了，天地间可不止一个大阵。” 叶息：“哦哦，还有一个失却之阵！对，失却之阵乃是以希望理想为源泉，所以克制着虚空之阵！不过虚空之阵会化出灵体，失却之阵就不会吗？” 雪胤：“自然是有的。” 叶息：“……没听说呀。天机镜阿灵都不知道，这不科学。” 雪胤：“阿灵只不过是忘记了。她以为她失忆，其他筑阵神器失去灵体是失却之阵的固有特性造成，其实那是因为他们当初化解失却之阵灵体力竭而至。化解灵体之后的失却之阵被他们藏到了三境某处，当然她连这也遗忘了。” 叶息：“既然有灵体的化解之法，我们岂不是也可以化解影魔了？” 雪胤：“是这样。但是关于化解之法的记载已经遗落，唯一知道的阿灵也失去记忆，所以我们还得自己去找。” 叶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是虚空之阵告诉你的？” 雪胤摇头道：“是我入定的时候观想到的。可能是师尊或无相门祖师，甚至是战鬼祖先告诉我的。” 叶息心道：“屁咧，分明是‘四爷很忙’给你开的金手指。”嘴上仍继续追问：“我还是不明白，按说影魔在外游荡那么久，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引人到虚空之阵，这是献祭呢还可以理解，可他的企图是找个人承认虚空之阵的力量，不奇怪么？他自己不能承受吗？如果说因为被封印封住了，难道找个人当容器就能解除封印了？” 雪胤道：“虚空之阵力量再强大，灵体也只是相当于魂魄一样的东西。试想，这世间，一个没有实体的魂魄若没有寄居之所，它能存活下去吗？” 叶息：“不能。” 雪胤：“魂魄之力再强，若无依托，迟早会被天地间的清气、或浊气消耗污染而消失，魂魄是必须有寄居之处方能发挥其力量的。即使如你修炼神识至高阶，对战之时也要有身体做依托。因此，影魔能那么久不灭也算个奇迹了。” “影魔不肯玩夺舍、借尸还魂这类事，大约是因为需要一个强韧的身体，否则很有可能承受力量过大而夭折；太强大的修士之流又有比较强的自我意识，若不能彻底将其驯服，很可能遭受反噬，如当年的灵玑真人；所以直到遇见小微这种特别接近修士的傀儡，他才现身。” 叶息：“他早知道你的身世，千方百计引你入魔，因为他已经替虚空之阵选中了你，所以要激发出你的战鬼潜力。然后他又把我们引到魔剑冢，还让你得到虚空之阵，就是要把你困入阵中慢慢驯服，最后成为灵体的容器。” 雪胤：“此为之二。” 叶息：“还有其他目的？” 雪胤颌首：“他需要我解开虚空之阵的封印。” 第145章 “他需要我解开虚空之阵的封印。” “……”叶息眨巴眨巴眼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吊炸天的技能？看来我需要重新认识你。” “贫嘴。”雪胤伸指往他额头上弹一下，“虚空之阵是被守卫他的修士封印的，记得有哪些魔族吗？” 叶息扳着指头数：“战鬼族、暗魔族、疫魔族、欲魔族……还有以前的血魔……影魔最早得到了血蝠王，然后又捉了梦魔，再替疫魔尊和欢喜魔抢东西，最后把你送入虚空之阵……” 说到这里，他蓦地抬起瞪着雪胤，答案呼之欲出，只等雪胤帮他串连起来。 雪胤：“血蝠王和梦魔都是本族族长的传承之一，再同疫魔尊和欢喜魔做交易，而我好歹也曾是战鬼王，凑齐五大魔族的首领就可以解开封印，因为我们的血脉就是解印的钥匙。” 叶息本想问雪胤：影魔不是已经复活了梅傲雪，为何还不放过他。但转念一想，现在的梅傲雪只是用其部分魂魄制造出来的怪物，虽然也有战鬼王血统，肯定也不如师尊纯正。 雪胤：“当然影魔捉魇和梦魔也不单是为解开封印。” 叶息挠头：“这家伙行事，从没有单纯为一个目的的吧！” 雪胤：“得到魇的梦魔比他大哥、比我都更强大，影魔不选他做容器乃是因为而且他的力量很复杂诡异。” 叶息回忆道：“梦魔会使人沉溺于虚幻的梦想中，魇会让人变得偏执爱钻牛角尖……还有吗？” 雪胤：“假如发现所执着的梦想是空，或是根本无法实现呢？” 叶息：“失望、难过、愤怒……”这些不都是为影魔提供力量的情绪么？ 雪胤：“沉溺于梦想会让人产生希望、憧憬，梦想破灭后就是各种痛苦怨恨，前一种像失却之阵，后一种则是虚空之阵。梦魔历代都被深藏于百寂城，很少有外人知晓，并不是他大哥陷害他，而是因为他可以同时产生两种相反的力量，是两个大阵的映射，或者说是连通两阵的通道，有了魇之后就更是一把攻击利器。” 叶息接口道：“还是超大灵力包！” 雪胤：“我在虚空之阵里入定时，常常听到一段歌曲，像是一种古老咒语。我那时为救你和暗魔交手时，他窥测到我识海里对虚空之阵的记忆，他告诉我这歌曲用的是暗魔族的古老密语，而且是关于梦魔身世的。可密语已失传，我若想破解歌曲的意思，只有去他的识海里找。因为如果是很重要的秘密，即便已失传，也可以从血脉传承中找到蛛丝马迹。另外还有一些从虚空之阵内悟到的法术，比如影魔如何复活……现在的战鬼王……” 不管复活后的梅傲雪是什么，提到她时，雪胤的语气依然不自禁地起了些微变化，甚至要停顿一下才能继续说话：“暗魔或许可以给我答案，毕竟暗魔族的法术大都是针对人心和感情，和影魔的有很多相似之处。” 总算解释了叶息心中的疙瘩咯。 叶息心中暗甜，面容却绷得紧紧的，十分严肃地问：“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雪胤：“找到了一部分。暗魔自己都不清晰的传承，找起来比较费时。” 叶息想到了21世纪的基因工程，师尊这是相当于在暗魔的基因里寻找记忆，何止是费时简直是漫长，而他们现在的情况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 看他板脸皱眉，雪胤以为他嫌自己在暗魔识海里呆的太久，忙解释道：“最难的部分已经解决，我相信不用再等多久就可以结束。” 叶息显然没注意他的话，而是猛地一拍脑门儿道：“我刚才忘问了，你已经破坏了虚空之阵，影魔既然是大阵的一部分，你也应该可以对付他，咱们找到他不就行了。到时候让暗魔收拾他兄弟，你再把影魔这个变~态揍得满地找牙……我说的不对？你那什么表情” 雪胤忧郁地叹道：“解开封印之时，虚空之阵以为驯服我很容易，所以分了一大部分力量出去。我并不算真正破阵，否则的话，支撑世界一极的支柱被破坏，世界岂不是要毁坏，还容你我在这里重逢？” 纳尼？叶息震惊：“虚空之阵还在？” 雪胤：“大部分还在。而且因为有梦魔和魇，先前被我消耗的力量得到了补充，实力并没有改变，改变的仅仅是形式而已。” “搞了半天，我们连变态的一根毛都没伤到呀？”叶息要崩溃了——这boss要打到什么时候？不会是无限死循环吧？要真是那样，也不用刷副本了，直接去找“四爷很忙”，天天鬼压床，逼到他改文为止！ 雪胤给了句很拗口的回答：“想消灭他，就要找到重建一个世界的法术；若想保住这个世界，就得找到收服他的法术。” 叶息暗想：根本不需要什么法术，只要让“四爷很忙”改文就行。 “你曾经告诉我，在天机镜里看到过重建后的世界……那是你创造的世界。”雪胤鼓励似的一拍他肩膀。 “……” “还记得你跟我说的金莲吗？我毁灭旧的，你创造新的。” 他的态度十分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很容易解决的小事，但叶息从中感觉到了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的笃定，和举重若轻的自信。一如过去的许多次，每当危险来临之时，师尊都如定海神针般稳定着自己的心神，鼓舞着自己的斗志。 叶息又找到了熟悉的热血澎湃、希翼一战的激情，他握起拳头舞了舞，道：“那就我们并肩战斗，拯救世界！” 两位即将拯救世界的英雄，在护城河河底腻歪到黎明方才回住处。 接下来的几天比较消停。 雪胤回去跟暗魔合体。 黑化的雪鹏不是醒着喝酒就是醉了睡觉。 白雪又开始摆弄傀儡——就是那个疫魔王宫里查丹房、差点发现叶息的影魔傀儡。王宫大乱时，影魔不知为何收回力量、丢弃了这个替身，被白雪捡了带在身边。有暗魔尊提供材料，他便趁这段空闲时间动手改造这傀儡。 曲思则因顾念欢喜魔的收留之情，执意要返回欲魔族。说起来欢喜魔乃是她入魔的肇因，收留她多少也有利用之意。但在明知她可能反水的情况下，欢喜魔却意外地重用她，也因此他们才得以顺利救出雪鹏，她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一个人若心存愧疚，就像背上了一笔沉重的债务，还不完，就轻松不了，所以她宁可回去被欢喜魔惩罚，唯求心安。 叶息冷眼旁观，觉得曲美眉到底是重情的时候比无情的时候多，别人对她的好记得清清楚楚，别人对她的坏也记得明明白白，是快意恩仇的爽利性情。像韦毅行现在这样牛皮糖般黏在她身后，又深情款款又关心体贴，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何况她并非铁石心肠。 果然，当韦毅行提出要陪曲思回欲魔族时，曲美眉不但爽快答应，对他的态度也比从前温婉很多。他们的关系敲定，叶息那颗常年悬在醋缸上的心也放了下来，慈眉善目地祝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顺带把两人的日月玦合并能发挥出巨大防护威力这个隐藏技能剧透给男猪。 叶息自己也不敢闲着，抓紧时间巩固神识境界之余，便是设法去看“四爷很忙”的更新。 “只要得到天机镜，我就可以改写历史，我不会让他有机会踏入虚空之阵！我会直接杀了他！”影魔立在通道前对自己说，然后他伸手按住石兽的头，在一片刺眼的光芒中消失不见……” 看到这段最新更新，叶息大惊，实在没想到影魔会对阿灵下手！ 阿灵和沐阳魂修补了他的魂魄，指点他找到女娲石复活，甚至从虚空之阵眼皮下救走他，在他心目中，阿灵不仅是大恩人也有大能耐，几乎等同于失却之阵的代言人。然而与雪胤一番谈话后，他才知晓影魔到底有多厉害，别说阿灵现在还处于恢复期，就算在她的全胜期也不是影魔的对手，毕竟她只是守护失却之阵的一件神器。 假如让影魔得到天机镜，按小说的描述，他将会回到过去，在雪胤入阵之前就斩草除根，那不是完犊子了吗？“四爷很忙”倒不大可能把重新复活的人气男配再写死，但拥有天机镜的影魔会更强大，这场除魔之战会持续更久，会有很多修士和魔族因此送命，他们师徒也会遇到更多意想不到的危险，光想象一下就让叶息胆颤！ 他只能一面自我安慰说问仙台上有好几件神器，影魔不会那么容易得手；一面急匆匆地去找暗魔。因为小说里的石兽机关藏在梦之森，可“四爷很忙”只简单地带了一笔，若重新去小说里寻找关于石兽的描写将会很费时间，不如直接去问梦之森的主人。 没想到暗魔根本不知道梦之森有直通问仙台的机关。 第146章 问仙台，沐阳真人正在与阿灵对弈。 沐阳真人：“不知道我徒儿和徒孙怎么样了？这么久也不稍我个信儿来，不知道为师我挂念得紧，小没良心的啊！” 阿灵落下一子，淡淡道：“放心，死不了！你徒弟连虚空之阵都破了，你还吓担心什么？！” 沐阳真人捋着几缕胡须点头笑道：“是啊是啊，雪胤这孩子没辜负我的苦心，这一番作为足能载入无相门史册。” 阿灵最见不得他这种好像是见到自己儿子有出息的样儿，故意刺他：“你别做梦了。他早被逐出无相门，他心得多大才会腆着脸回去！要是我有他那一身本事就自立山头，开宗建派，当一代宗师多威风！” 沐阳忙摆手道：“非也，非也，你不了解这孩子，无相门是他的根，到哪里他都是无相门弟子……” 阿灵撇嘴道：“你自作多情吧。”边说边飞快地在棋盘上一抹，将一颗黑棋换成白棋。 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沐阳还在感叹：“他们这一路走得艰辛，多亏你肯出手相助，否则俩孩子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样！” “什么样？一个身死道消，一个入魔发疯呗。着！”阿灵通过作弊围死了沐阳的一片棋子，得意地将黑棋一颗颗捡起，嘴里还不忘挤兑：“早跟你讲了，下棋就专心下棋，别去想其他事分心。” 沐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道：“不可能，这片明明有活路的……” 阿灵一板脸道：“有个屁！难道我还会赖你不成！” 沐阳吃瘪道：“我不是那意思……唉，你说怎样就怎样。” 安静地下了一小会儿，沐阳又管不住嘴地开口道：“要不你给我看一眼？我就了解下大势，就一眼。” 阿灵毫不给他面子：“你了解了又有屁用！你一个孤魂还能离开问仙台去当英雄不成！” 沐阳讪讪笑道：“我自然不会离开问仙台，看一下，求放心嘛。” 阿灵皱眉道：“这一次我恢复得太慢，到现在也恢复了六成。” 沐阳：“啊？这么长时间才六成！失却之阵的力量消退得越来越快了。” 阿灵双目圆瞪，嗔道：“不是失却之阵消退得快，是我损耗得太多！这要怪谁？！” 沐阳登时缩起脖子，嘿嘿地笑。 “我这记性如果坚持的时间长一点就好了，等把失却之阵的下落告诉你再失忆，现在早把影魔收拾掉了……不过，你怎么不早点出生？或者早点来找我？所以这还是要怪你！”她一把大嗓门把沐阳吼得一愣一愣的，趁机又想要作弊。 岂料沐阳出手如电，擒住她换棋的手腕，依旧唯唯诺诺地笑道：“哎呀呀，我说这棋怎么自己变了颜色，原来是你又调皮了。” 阿灵一脸“我就耍赖了你能怎么着”的傲娇样儿，扬着头道：“你给我放开。” 沐阳却没放手，仍然拉着她的手笑道：“阿灵呀，你帮我那么多忙，我其实一直想感谢你的。” 阿灵撇嘴道：“要感谢就先让我三子。” 沐阳：“一盘棋让三子算什么，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我给你看样东西。”他拉着阿灵的手从棋桌旁站起来，一直走到问仙台的东南角，正准备开口，问仙台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问仙台都摇晃起来。 两人急忙转身奔到问仙台入口处，一条墨汁一般的黑影立在那里，阴测测地笑道：“阿灵，别来无恙。” ****** 叶息在暗魔那里并没有问到通道的下落，原来暗魔压根不知道梦之森有什么暗道，他往来问仙台是通过黑市的运货渠道。如今修魔大战在即，黑市早关闭了，若往废弃商道走，必定遇上严防死守的三境修士，免不了非时非力地打架。 关键时刻，还是雪胤在暗魔识海里找到了梦之森的关窍，那条通道就在开采血晶石的矿洞里。令叶息惊讶的是，雪胤在战鬼内部竟有内应——曾是寻宝小分队成员的追风。 追风跟随雪胤出生入死寻宝，途中数次遇险均为雪胤所救，尽管他也有战鬼崇拜力量的本~能，但心里并不信服只见过一面的梅傲雪，当时回转战鬼部乃是受雪胤之命，向雪胤传递消息。之后雪胤入虚空之阵，所以他直到最近才通过暗魔和雪胤取得联系。 有了他这内应，叶息和雪鹏稍做装扮便火速赶往梦之森。整个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雪鹏屈尊化作一只魔稚鸡，叶息则变成小蛇藏在他翅膀低下，被追风混在一箩筐魔稚鸡带入梦之森。魔稚鸡美味，魔族均爱烹食，追风正好负责才卖食物，买魔稚鸡实在再平常不过，谁也没注意咕咕乱叫的魔稚鸡群里混了一只大鹏—百鸣。 去往厨房的途中，在离矿洞最近的路口，箩筐不小心打翻了，魔稚鸡跑了出来，追风手忙脚乱地到处捉鸡，不小心给跑丢一只。而跑丢的这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奔到矿洞口，守矿洞的战鬼还搞清状况就被鸡翅膀下的某人念洗脑咒，大喇喇地把鸡给放进洞。 俩师兄弟在师尊的闯关地图指引下闯过迷宫和机关，畅通无阻地打开通道，开始一段颇似光速移动的旅程。 以此同时，百寂城宫殿深处，一直昏睡不醒的梦魔突然诈尸似的坐起来，不顾残缺魂魄尚在温养，开始施法运功，周遭还有古怪结界，连他哥一时都闯不过去。 雪胤投过暗魔的眼看到这情形，明白这是融合了魇及部分梦魔魂魄的影魔在做法。叶息和雪鹏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们的任务引起三境修士注意进而援手问仙台，但愿他们能赶得及…… ****** 问仙台上虽然没有失却之阵，但作为其诞生地，原是设有保护结界的。因此神器威力已大不如从前，可仗着结界，开始同影魔对战时还占优势。然而优势没有持续多久，影魔发动魇的力量后形势顿时倒转。 噬魂剑悬在影魔面前约五寸，陀螺般高速旋转，带起一阵阵狂风，继而掀起问仙台周围海水的海浪拔地而起，怪兽似的扑向矗立海中千万年的仙山。 这不是普通的海浪，是带着噬魂剑气以及虚空之阵与梦魇叠加的灵力风暴！每一滴海水充沛灵力，每一个浪头都是一把斩神除仙的锋刃！这是创世之前未被驯服的洪荒之力！ 结界最终被冲破一角。 海浪里伸出一股粗如手臂的水柱，前端张开如手掌，抓向近前的东皇钟。东皇钟与海浪手拉锯了一小会儿，仍是被海水吞没，同时卷走的还有阿灵不停歇的攻击。紧接着是封天印…… 眼睁睁看着问仙台上的神器一件件被影魔抢走，阿灵前所未有地后悔自己以往实在太过自负，不但不肯向修士们露出一点讯息，还装神弄鬼地把这里搞成了只存在传说中、鲜少有人达到的神秘所在。而今危急如斯，即便她发出求救讯号，即便有修士看到这边有动静，在三境岌岌可危、大家都小心保存实力、且情况不明的处境下，修士们并不会迅速施以援手，肯定要观望一阵才会有所行动，到那时候已经晚了……她闭上眼，默念法诀，灵力在天机镜本体急速运转，光滑的镜面出现了一小丝裂缝。 影魔全神贯注地盯着在半空中伸展的海浪手，沉浸在天机镜即将落入自己手中的兴奋中，并没有注意到天机镜上小小的裂缝。 阿灵暗道：“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得到天机镜！” 镜面又裂开一条缝。 就在身体裂开的痛苦袭来时，她耳畔传来沐阳的声音：“阿灵。” 她来不及答应，就被一团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嘈杂的声响震耳欲聋，她分辨出里面有海啸声，有雷电和风鸣，还有诵经声。 庄严的诵经声是风狂海怒中的一块磐石，始终沉稳如山岳，经过最初的凶猛冲击后，逐渐地盖过了其他声响。 她看到了。沐阳真人的魂魄端坐半空，直面噬魂剑，口中不住念诵经文，一个个经文的字符从魂魄里迸射出来，散到空气中，化成一条条金丝，经纬交织，形同巨网，不但护住的天机镜，还不断向远处扩散。 在他身后是黑发青年，以双手抵住魂影的脊背；而天空中飞旋一只半金半黑的怪鸟，向影魔掷去一道道闪电和惊雷。 沐阳魂诵经时，通过识海向叶息传递了无声的谢意：“幸亏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只能为阿灵争取到一点时间，逃不逃得掉都难说，别说向各门派传信了。” 叶息道：“师祖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阿灵前辈的！” 第147章 无相门。 顾探微正在集英殿代玉璇真人处理门中事务，两名弟子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顾、顾师兄！祖师、祖师堂出事了！” “里面的牌位全倒了！” 顾探微一惊，放下手中的笔，道：“牌位倒了？全部？” 两名弟子点头如捣蒜。 祖师堂是供奉无相门历代掌门以及对门派有重大贡献的修士之牌位、以示纪念的地方，是极庄严神圣的一处所在，周围自然有保护结界，别说寻常风雨虫鼠进不去，就是灵力法术也不易突破。牌位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全部倒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先圣显灵等异象。 “我去看看。”顾探微一撩衣袍，御起问天剑直奔祖师堂而去。 刚出门，就听到一声声钟磬之音响彻鹿湄山间。这钟要门中有大事召集门徒或示警方会敲响，竟无故响起，再联想到祖师堂的牌位，顾探微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来到祖师堂前。 一团金光从屋顶上迸射而出，隐隐有人晃动，似乎是无数身影叠加而成的光线。钟声从高处传至此处，听上去宛如众口诵经之音。 正疑惑间，一团红云转瞬而至，顾探微定睛一看，原来是丹瑛真人御剑而来。他急忙施礼道：“师叔祖，您也听说祖师堂的异象？” 丹瑛真人一点头道：“这钟声来的也怪。看眼下情形，多半是有先圣召唤。”说罢，她就地盘膝，手捏法诀，闭目观想。 顾探微尚未进阶金丹，也没完成接任掌门的仪式，只得在旁等待。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丹瑛真人出定，面露讶异道：“是沐阳师兄……说是他在问仙台遭遇影魔危在旦夕，向我们求救！” 丹瑛真人虽辈分高，地位尊崇，但毕竟顾探微即是代理掌门，又是玉璇选定的继承人，是否派人援手这类事还是要由他定夺。是以她讲完自己的观想结果后，就定定注视着顾探微，等他做判断。 关于问仙台和沐阳魂，顾探微曾听叶息提过一些，听了丹瑛的话，他只略一思忖便信了，道：“事出紧急，影魔又诡计多端，师叔祖能问仙台走一遭？” 丹瑛是个急性子，一大把年纪了仍旧不改，生怕顾探微学他那爱和稀泥的师父凡事都要商量个没完，听他这么说正中下怀，便干脆答应：“我先带弟子开路，你点好人手接应我。”话没说完，人已御起飞剑升上半空。 ****** 问仙台上，包裹沐阳真人的金光已经淡下去许多，叶息可以感觉到双手抵住的脊背正在虚化。毕竟沐阳真人如今只是残魂一枚，即便拼上所有法力也坚持不了多久。 很快，他的魂魄将兵解消失。真正的身死道消。 叶息的识海被一道尖锐的疼痛撕破，双眼氤氲模糊。他听到沐阳真人轻轻提醒：“别分心。” “师祖。” “我本是该死之人，多活那么些年已够本了。但我们不能让阿灵落入影魔手中。”老者依旧是好脾气。叶息想象得到沐阳.孟达脸上那不笑也带三分笑的表情。生死对于修士而言实在是非常寻常的事情，即使沐阳真人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他也不会遗憾地皱一皱眉。他所心系的从来是三境、无相门、弟子们，或许还有阿灵，唯独没有自己…… 叶息一面默默落泪，一面努力集中神识。这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沐阳.孟达白白牺牲！ 金影再次亮了起来。 影魔冷笑道：“强弩之末。还要抵抗么？真是固执。”手中噬魂剑转了一圈，剑身发出尖利的轰鸣，化作千万根细针落入翻卷的海浪。下一刻，从海底传来凄厉的鬼哭，一声高过一声，震得海面都摇晃起来。 叶息泪眼模糊地望出去，忍不住在心里叫：卧~槽那是神马？！无数只手臂从海水里伸出来，接着就是狰狞的头和奇长的身体。这些难道是……水鬼？影魔在招魂？ 等不及他细想，水鬼就前仆后继地扑向脆弱的金光！ 空中的大鹏仰头发出清亮鸣啸，由高处俯冲而下，贵气的金身转瞬黑化暴涨两倍，显出魔禽百鸣的真身。黑色翅膀展开遮天蔽日，天海之间凭空掀起黑色龙卷风，把水鬼们卷得七零八落。 然而水鬼千千万万，百鸣仅有一只，独木难支，很快就落入下风。 影魔却忽然收回噬魂剑，望了东边一眼，摇了摇头。最佳时机已错过，三境已有修士往这里赶来。现在还不是跟修士们正面对战的时候。没有拿到天机镜固然可惜，但封天印等其他神器用处也很大，他素来实际，从不无谓斗狠，这回也一样。海面才恢复平静，影魔已经脚底抹油溜了。百鸣保持着战斗姿势瞪着空旷的海水和凌乱的问仙台，一时有些发懵。 阿灵站起来跌跌撞撞冲到金光前，看到里面的沐阳真人只剩一层薄薄的轮廓。封天印被抢走了，自己也受了重创，这一次真是救不了了。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竟呜呜地哭起来。 沐阳真人温声道：“阿灵呀，怎么在娃娃们面前哭呢？是谁说的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你别哭哈，我的礼物还没给你看呢。” 他抬手向不远处的角落一指，一道光线自他指尖飞出，在空中转一圈，圈内顿时出现一方深蓝空间，里面布满钻石般晶莹光斑，看上去竟像星空的一角。他抬起手，那小小的虚拟星空缓缓飞起，在他们头顶伸展开，把问仙台的白天变成了夜晚。 星空漫天的夜晚。 阿灵仰望头顶星空，每一颗星星都是一枚棋子，夜空就是一个棋局。随着星星移动，棋局变换，像翻动着一页页棋谱。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本棋谱么，我就做了这个。原打算我俩下棋累了一起赏个月，顺便研究研究棋谱，唉，这下就只有你自个看了。不过雪胤和玉璇的棋艺都不错，你要寂寞了可以让他们陪你……” “不要！”阿灵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唠叨，擦了擦脸上的泪花，恢复了往常的不耐烦道：“你听好，除了你，我不会跟别人下棋。” 沐阳的残影笑了笑：“那你以后就没得下啰。” 阿灵站起身走到光影前，伸手去扯沐阳的胡子，只有几缕越来越淡的金光自指间穿过。作为创世之初就存在的神器，沧海桑田就如这指尖光影，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一点悸动。有时她也会透过天机镜窥视时空的某个片段，那些反复上演的生死离别让她疑惑，近而嗤之以鼻。凡人就是凡人，一生都在感情的沼泽里翻滚挣扎，这是多么的愚痴。而这一回，悲伤难舍如海潮般将她淹没，沉静了千千万万年的心境掀起了惊涛骇浪，短短的一刻便耗尽了她所有能量，沉入灰烬般的死寂。 “不下就不下。”她用赌气的口吻掩饰内心的震动，“我可以看棋谱。” 沐阳真人的收起笑容，用他这辈子最认真温柔的语气轻声道：“阿灵，谢谢。你多保重……” 语未终，人已散。 剩下的一缕残影撞进星空棋谱，成了其中最亮的一颗星棋。 阿灵收起星空棋谱，平淡地对一旁呆愣的师兄弟道：“你们是要等着和无相门弟子叙旧吗？” 叶息这才反应过来，修士的援手很快就会到达问仙台，以自己和雪鹏如今魔族的身份，不但解释不清先前的战斗，只怕还会大打一场。他连连摇头：“不不……” “那还不快走！”阿灵叱道。 师兄弟俩在寻宝的经历中早锻炼了高超的逃跑技能，不过眨眼的功夫，问仙台上已不见人踪，只余一地战斗损毁的土石瓦砾。 ****** 百寂城，暗魔宫殿。 叶息注视不远的阿灵，担忧地问雪鹏：“阿灵前辈准备在那儿坐多久？” 雪鹏耸耸肩，道：“谁知道。没想到她酒楼那么大，我都喝不过她。” 阿灵自从来到百寂城后，就一直坐在一个位置没挪过窝，从早到晚喝酒、看棋谱、入定，出定后继续喝酒……整个一失恋汪的颓废样儿。叶息只见她对沐阳魂大呼小叫冷嘲热讽，没想到他俩竟有这样深的感情。 想起沐阳真人酷似吴孟达的笑呵呵的样子，叶息一阵心痛。雪胤始终没有现身，但叶息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悲恸。师徒两人心意相连，缅怀沐阳的同时，也明白大战在即，假如他们找不到制服影魔的方法，身边的朋友同伴还会步入沐阳的后尘。 唯有自己变强，才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才不会让沐阳的悲剧再次发生！ 他们可以化悲痛为力量，但劝说不了身为神器的阿灵。叶息很想请阿灵看看，影魔接下去会做什么，然而天机镜本体已裂，器灵又是这样子，穿越时空的能力不知还剩多少。 叶息焦灼得直打转，暗魔还在一旁挑事：“本座已知会阿灵前辈，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百寂城的酒是魔界最好的了。” “你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让天机镜为你所用可不是把她灌醉就行的。”叶息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暴躁地冲他大吼。 暗魔拂开他的手，轻描淡写地道：“你不要总用阴谋论去揣测别人。” 叶息还待还嘴，一个酒坛迎面飞来差点砸中他面门。他急忙侧身接住酒坛，就听阿灵喝道：“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在场三人同时噤声。 阿灵又道：“叫雪胤来见我。” 一息之后，雪胤已立在她面前，向她恭敬行礼。 阿灵：“你的天晶剑没了？” 雪胤：“入虚空之阵时，毁了。” 阿灵：“没新的飞剑？” 雪胤：“暂时没有。” 阿灵转身对叶息招招手，尔后将星空棋牌交给他，吩咐道：“好好保管，有一点闪失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息诚惶诚恐地捧着星空棋局直点头。 下一刻，阿灵取出天机镜，镜面上有明显裂纹的两条，和不明显的裂纹四、五条。她把镜子往空中一抛，天机镜浮在半空中，迅速变大如脸盆。阿灵化身一道光束投入天机镜，镜子彩光大盛，急速旋转。待彩光黯淡时，镜子已碎成无数片！ 众人见神器自毁皆忍不住惊呼出声。 天机镜的碎片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缓缓移动排成宝剑形状，彩光再盛，从光亮处浮出柄同天晶剑一模一样的飞剑！ 飞剑飞到雪胤手中，从剑内传来阿灵得意的声音：“现在影魔再也别想利用我了！” 为了防备影魔她竟然决绝如斯，连跟她没打过交道的暗魔都不禁动容。 她自己却丝毫不在意，语气轻松地对雪胤道：“喂，雪胤天晶剑的本事我没有，不过转换其他能量为灵力我也可以做到，我就暂时当你的武器。还有，你成天蹲在别人脑袋里，悟到什么了吗？” 雪胤握着宝剑道：“晚辈惭愧，只悟到一些。” 阿灵：“悟到复活之法了吗？” 雪胤：“暂时没有。” 阿灵：“影魔都要打到你老家门口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出来迎战，你是该惭愧！” 雪胤低头不语。阿灵所说正是他目前最头疼的问题，如果只有魂魄，他的法力根本无法悉数发挥，然而复活身体是十分耗时的法术，他如今缺的正是时间。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个傀儡或身体充当容器，可找个身心契合的“容器”又谈何容易！影魔找了多年尚且只找到小微，他在这么紧迫的时间内又能找谁？ 阿灵又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让你暂时复活，想不想听？” 第148章 &nb &nb &nb欢喜魔看着指尖红光流转的红色药丸，心里竟没有一点喜悦与兴奋 &nb为了得到这粒药丸，说她费尽千辛万苦一点不为过，光是寻找无情花就已经拉上整个欲魔族去和修士打仗；而炼制过程中，影魔更是出尔反尔深沉自己有重要事情做，让欢喜魔依据方法自行炼制。欢喜魔原是横澜派修士，比其他魔族多了项炼丹的本领，影魔竟连这种便宜都要占！可身为欲魔族的首领，对于能够弥补自身弱点的东西又岂会白白等待耽搁，自己炼就自己炼，何况她还有个厉害的帮手！ &nb炼制过程自然是困难重重。她对沦为阶下囚的玉璇真人软硬兼施，最终是逼着他同自己一起炼丹。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一颗压制□□反噬之力的丹药终于炼成了。 &nb每一个魔界种族都有一个致命弱点。比如战鬼族，武力值爆表却容易发疯。欲魔族以情~欲为武器、为力量源泉，却会被情~欲反噬，好比凡人*固然其乐无穷，但纵~欲的下场就是迅速掏空身体，如欲魔族这般过度使用情~欲之力，通常都比较短命，身为魔尊，欢喜魔的寿命甚至还不如一个突破凝脉五层的修士。她用各种手段勉强维持住美丽的容颜和稳定的法术，但她心里清楚，这种假象也撑不了多久。很快，她会急速衰老腐朽，直至化为一抔黄土。 &nb这，就是所有欲魔族族人的宿命。 &nb唯一破解之法便是无情花炼制的丹药。服用此丹后，无论怎样使用情~欲都不会损耗自身，情~欲真正成为一种工具为己所用，还能获得长久的寿命。悬在头上的利剑解除了，不该欢喜么？ &nb她抬眼看向玉璇真人。真该死！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存在，自己现在肯定欣喜若狂了！应该立刻杀了他！ &nb玉璇真人也在看她，眼中带着一点温柔笑意，一如少年往昔。 &nb欢喜魔手指一颤，紧紧握住滚进手心的丹药。 &nb“你，真的相信影魔所说，要吃这药吗？”玉璇微微拧眉，眼睛里尽是担忧。 &nb“我信。我也要吃。”欢喜魔拿出最坚决的态度冷笑回道：“你怕了？我这个大魔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还要你们修士大战一场。” &nb玉璇苦笑着摇头，“我确实怕，但不是怕你说的那些。我只是怕……”他直直的看过来，温润的目光看进她眼眸深处，“你吃了这药便绝情绝欲，那时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杀我，我还有句话一直没对你说……对不起，我没能找到帮助你的办法，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nb“住口！”欢喜魔吼道，“你少在这里装好人！” &nb“薛师弟曾告诉我有个法子可以试试，可我迂腐，觉得那方法有背修士的修行原则，所以没敢去冒险……” &nb不等他说完，欢喜魔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一耳光。“我叫你住口！住口！住口！”她不想听，听他的忏悔，听那些会让自己心软的话。走到今天这一步，再说当年有何用，他们早已站在世界的两头，连两两相望都做不到，能不为敌，不生恨，已算幸运。他却在这时希求她的原谅，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她从来就没有怨过他。 &nb玉璇却定要固执地继续说下去：“假如我冒险试一次，哪怕就一次，或许现在我们如凡人般入土，虽然修不了仙，只有短短几十年可活，但可以生同枕死同穴，也是种幸福！可是我错过了……我不想与你为敌……”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请你给我个痛快。” &nb原来他是一心求死，怕自己像有的魔族一样折辱身为修士的他。 &nb欢喜魔垂下眼，缓缓地蹲下来，隔着铁锁按住他的手腕。 &nb啪嗒，锁开，铁链落到地上。欢喜魔扯起玉璇，冷冷道：“你走吧。我不会替影魔去打仗，至于你我之间，只要无相门不为难我族，我自会约束他们不越过袪魔屏。” &nb玉璇没料到她态度变化如此大，不禁一时怔愣无语。 &nb像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欢喜魔板着脸解释道：“影魔先是挑动其他种族灭了血魔族，又以我们各自的弱点想要挟，要我们替他命打仗。欲魔族在魔界过的好好的，又没有称霸的野心，凭什么被他拿捏！如今我已得到丹药，不会再被他控制！” &nb“影魔阴险狡诈，岂有白给你丹药的道理，他必然有防备！不如，你跟我一起走……我们……找个地方隐居总是可以的。” &nb玉璇真人身为无相门掌门，要亲口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决定实在是非常不容易。欢喜魔本想出言讥讽，可看到他竭力压抑的紧张和不自在，顿时心软下来。尽管如今的她做不到这一步，但或许有一天……谁知道呢？ &nb然而，刚升起的一点绮思被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nb曲思和韦毅行被踉跄地推进房间。身后响起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欲魔尊打的好算盘。” &nb梅傲雪抱着虎魄剑悠然而入，虎魄剑泛起的幽冷杀气给她的面容镀上一层暗红光影，美的肃杀逼人。她伸冲丹炉伸手做了个手势，炉盖上的一枚宝珠自行飞起，晃悠悠地飘过来。众人这才发现这枚宝珠中间竟是活动的，转动间活像一只眼睛。 &nb丹炉是影魔拿来的，欢喜魔当时检查并无异常，结果还是着了这厮的道儿。 &nb“居然用这玩意儿监视我，影魔尊好手段。”欢喜魔冷笑道。 &nb梅傲雪把玩着宝珠，微笑道：“当初魔尊可是红口白牙答应影魔尊的，现在丹药拿到了却要反悔，我们若不是没点儿手段，岂不是被魔尊骗了都不知道。” &nb骗丹药的企图被戳穿了，欢喜魔也无所谓，满脸“老娘就是骗你了你能怎么着”的*样儿，抱臂睨着战鬼王冷笑不语。她敢来挑衅必然是做足准备，外面一直没有示警反而静悄悄不见动静，想必她已制住了外面的守卫——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欲魔族族人根本不是这些战斗狂的对手。今天影魔及战鬼王想制服欲魔族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除非欢喜魔乖乖派族人去打仗，否则即便她杀死玉璇真人，处置叛变的曲思，仍免不了要打上一架。 &nb明白这一点，欢喜魔懒得再同她废口舌，直接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驱使我的族人去打一场牺牲巨大、却毫无意义的战争！至于丹药，无情花是曲思找到的，丹药是我炼的，影魔只是了方法，最多我分他三分之一好了，其他的嘛，免谈。”她冲着梅傲雪妩~媚一笑，万种风~情流转眉间。 &nb即使冷酷如战鬼王也被这笑晃得心神一滞。不等她醒神，欢喜魔一抬手，数朵粉色花朵破空而出，花瓣开阖间骤然吐出另一张鬼脸，红粉骷髅，犬牙交错，狰狞凶恶。梅傲雪后退闪身，虎魄出鞘，锋刃在她面前连划数圈，斩尽骷髅花朵。碎红漫天，空气中充斥着浓烈异香。她急忙闭气，仍旧吸进了许多香气。 &nb欢喜魔咯咯笑道：“请战鬼王也尝尝我们的情花毒。” &nb梅傲雪眉头轻蔑地轩起，道：“我重生于幽冥，你的毒对我无用。” &nb欢喜魔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道：“不要这么快下结论，只要心中有情就逃不过情花毒。”说话间，又发起另一轮攻击。 &nb同战鬼王硬拼是没有胜算的，欢喜魔掀起一个个幻像做掩护，虚虚实实地进行偷袭。现在外面情况不明，她试图拖延时间，等玉璇解开自己身上最后的禁制。她不敢相信曲、韦二人，可依靠的唯有身边这位德高望重的修士。只要他们能离开这里，或许还有反击的机会。 &nb可惜对手是融合了梦魔魂魄的战鬼王，幻象对她的作用微乎其微，几个回合下来欢喜魔就有些抗不住了，甚至分不出心力看玉璇是否解开禁制。重伤闯入的魔侍更是带来最坏的消息：战鬼突袭了周围的欲魔族领地，封锁了消息通道，远处的欲魔族既不可能在短时间赶来援手，王宫内欲魔族人也无法逃脱出去！ &nb欢喜魔心神大乱，幻象无以为继，虎魄便以逼至胸前，再往前半寸就要刺入心脏！ &nb突然出现的绿光拦住了凶猛的虎魄，强大的灵力像一张大网，竟然把杀器虎魄反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