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鬼话系列》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 前言:记得以前有首民歌叫“橄榄树”吗?它的第一句就是“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民歌听起来是好听的,但如果是鬼故事写起来就让人不太舒服了! 自然有了“传呼机”这种东西之后,究竟有多少人身上带着这可以传递信息,会发出“哔哔”声的东西,自然不会有确切的数字,但十分普遍,却是人尽皆知。 不过,不论传呼机普遍到了什么程度,在新娘子的手袋中,传呼机忽然响了起来,总会令人觉得有点错愕。那种“哔哔”声响起的时候,在那新娘房中有六、七个人,包括了新郎、新娘、伴娘,以及几个亲戚,至少有四个人有传呼机,但是他们检查了之后,发现“哔哔”声依然传出,从放在一张几上的一只小巧的手袋中传出来。那是新娘的手袋。 新娘正在补妆,才从婚姻注册处出来,到了酒楼,贺客会陆续到,虽然是一场十分普通的婚礼,但是对新娘来说总是一生之中重大的日子,总喜欢把自己扮得最美丽,出现在姨妈姑姐、街坊邻里的面前,一个女人,一生之中,有这样的机会不是太多,当然也不是绝对只有一次。 新娘皱了皱眉,望着那只小手袋,新郎也皱了皱眉,走过去,取过那只小手袋,交给坐着在给人化妆的新娘,语言之中很不惨“今天还要听传呼机?” 新娘抱歉地说“顺手放进了手袋,忘了关上!” 她一面说一面打开手袋,取出传呼机。本来,她只要顺手关上机,不让它再发出声音来,就没有事了。可是一来由于携带传呼机之后养成的习惯,二来,多少有点好奇心谁会呼叫自己呢?几乎所有的熟人,都知道今天是自己的婚期,谁会在婚期呼叫新娘!新娘于是向传呼机显示数字的液晶体屏上,望了一眼。 一切就在那一霎间改变了!新娘发出了一下尖叫声,像是她手中拿的不是传呼机,而是一块烧红了的铁,她陡地一扬手,把传呼机用力向前抛了出去,砸在前面的妆台的镜子上,它的尖叫声还没有结束,就是乒乓的镜子碎裂声。 新娘室中的人都驽呆,新娘在这时候,陡然站起,一切全在同时发生,化妆师手中的眉笔,还紧贴着新娘的睑。新娘忽然站起,眉笔在新娘白嫩俏丽的脸上,画上了又粗又大的一道黑痕,再加上新娘的神情惊恐莫名,所以看起来,她变得诡异之极!新娘房外面的人也听到了声响,门立时被打开,好几个人探头进来。 不等他们发问。新郎就大声道:“没有什么事,失手打碎了镜子!没事!”在结婚日,在新娘房中,失手打碎了化妆台上的大镜子,这种事当然不是常见的,但是也不是绝不可能发生,新郎既然说没有事,别人也不会多事,新郎说着,立时又来到新娘的身边,紧搂住新娘,他当然是想安慰新娘的,因为新娘的身子在发抖。 可是,新郎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的身子也在发抖,两人互望着,两人的眼睛之中,都充满了恐惧。伴郎、伴娘都是新娘最好的朋友,可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也不知所措,伴郎走过去,把那砸碎了镜子的传呼机拾了起来。他顺便看了一眼,液晶体数码显示的是一组四位数字。传呼机上,显示这样一组数字,通常是机主和熟人之间约定的密码,一看到数字,就知道是谁在通过传呼台传呼,立时可以联络。这是十分普通的传呼机使用方法,一点也没有值得奇怪之处,何以新娘在一看之下,会如此失常?伴郎想问,还没有开口,新娘已经一伸手把传呼机枪了过来,又用几乎喊叫的声嚷:“没有事!”新娘胸脯起伏,她穿着一件窄身的旗袍,所以这时,她高耸的胸脯看来格外动人,她用求助的眼光望向新郎,又指了指传呼机。新郎叫了起来:“覆机?你别开玩笑了!” 新娘的声音软弱无力:“求求你……回电……叫他不要来!”新郎的脸色煞白:“电话号码我早已记不得了!”新娘却立即说出了一个电话号码来。 新郎的神情更难看:“从来也不知道你记性那么好!”他说着,已经走向放在一角的电话,可是当他拿起电话,准备拨号码的时候,他陡然回过头来,他的脸色和新娘一样惨白,他问:“新娘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双手乱摇:“别打……别理他!” 新郎立即放下电话,不由自主的喘气。这一切,全是在一两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新娘房中的别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事情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 只有新郎新娘心里明白,那个传呼机上的四位数字,代表了新娘以前的恋人,新娘和那恋人已经也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忽然现在的新郎介入,和通常常见的三角恋爱一样,必然有一个人成为失恋者,失恋者力图挽救,苦苦哀求,痛哭流涕,胸顿足,但是这些行为,在已变了心的人看来,只觉得讨厌,当然不会有任何挽回的作用。 一直到失恋者彻底失败,新郎换了人,失恋者疯狂飞车,车毁人亡,临死之前,他的家人通知了新娘,说是重伤者亟望再见她一面,她念及他过去的种种好处,赶到医院去,他望着她,只说了一两句话:“你做新娘那天,不知会美丽到什么样子,我一定要来!” 他还想伸手来握它的手,可是她一缩手,他的手垂下来,死了。而今天,新娘的传呼机上,居然出现了以前他常呼叫她时所用的数码! 当然,引起的慌乱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们都想到:一定是他的家人,恨她变心,所以才特地用以前的数码来呼叫!这样一想,恐惧感自然减少,所以接下来的繁文缛节,总算应付了过去,等到回到他们居住的小房诅已经筋疲力尽了! 在电梯上,新郎在埋怨:“早叫你别去医院看他最后一面,你偏要去!”新娘把身子靠在新郎的身上:“总……相识一场,而且他……爱我……为我而死的!新郎的声音因为鹫恐而尖锐:“你闭口!” 电梯门打开,新郎取出钥匙:打开门,新娘站着不动,他用尽气力抱起新娘进去,新娘顺手关上铁门,新郎一脚踢开木门。他们转过身来,看到小小的客厅中,沙发上有人坐着,正缸向他们举起手中的酒杯。 新郎新娘一起失声问:“你从哪里来的?” 坐着的那人站起来,一脸血污,声音凄惨:“不要问!我来了!” 新郎和新娘的新婚之夜是怎么度过的,无人知道,第二天傍晚,他们家人破门而入时,还听到他们不断在问:“你从哪里来的?” 不祥之兆 前言:人都有预测不祥之兆的能力,有些人是一时的转念,有些人是靠着做恶梦!但真的预感到不祥时,是置之不理或是想办法趋吉避凶呢?这个故事,还是一贯的“倪大师”写法,不到最后绝不知结局!有此一说人类对于异样的灾祸,应该和其他生物一样,有预感的能力,只是因为在进化的过程之中,生活方式渐渐脱离自然,趋向文明,所以这种生物的本能就逐渐消失了,反倒要依靠其他的动物来预测灾异,例如大群老鼠徙移,表示矿坑会出事:青蛙聚斗,表示有大旱,等等。可是,人如果真是本来有预知能力,总不会完全被埋没的。所以,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忽然之间全没来由,会感到有一种兆头,一种不祥之兆,预感到会有不幸的事发生,朦朦胧胧,难以捉摸,而在若干时间之后,果然就会有不幸的事发生。不祥之兆,人人皆有,你一定曾经有过,人生经验愈丰富,有过不祥之兆的机会也愈多。好了,言归正传。 在这个经济发展迅速而有成绩的都市,绝大多数女性都拥有一个梳妆抬,而梳妆怡必不可缺的一种装备,就是一面镜子,不论什么形状,多大多小,镜子必然是一个梳妆怡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城市不能没有电,没有电,非但没有现代化的城市,也根本不会有现代化的生拴在发电厂供电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会发生故障,出现停止供电的现象,简称之为“断电”。新婚燕尔的夫妻,尝到了男欢女爱的快乐,甜蜜无限,生活如胶似漆,总是两个人黏在一起的时候多,身体上的接触,爱情上的交流,都可以供人一世回忆。 梳妆怡上的镜子,断电,新婚夫妇,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略加组织,就有关系了:一双新婚夫妇,参加了一个晚宴回来,妻子在梳妆抬前卸妆,丈夫在一旁相助,风光旖旎,连空气都甜腻得化不开,可是突然之间断了电看,不是有关系了吗? 小于娶了小诗之后,组织了小家庭,他们都有工作,收入普通,但是两个人在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十天地之中,所能享受到的欢乐,要他们两人来说一定说不出来,一开口,想起生活的幸福,就忍不住要笑,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像那天晚上,小诗化了妆之后,年轻加上本来就有的七分姿色,就变成了十足的美人。在整个化妆过程中,小于都在一旁侍候看,每当小诗有什么吩咐,他就“喳喳”地大声答应,而且双手下垂行礼,把自己当成是清宫的太监,引得小诗格格娇笑,几乎难以化妆。等到化妆完成,两人脸贴看脸,一起在镜子前,看看镜中的自己,和自己的伴侣,都感到心满意足。而小于立刻转过头来,捧住了小诗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吮吻他的妻子。接下来,自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所以,那宴会,他们迟到的了。宴会完毕,回到住所,临睡之前,自然要卸妆(只有电视剧或电影中的女人才是盛妆睡的),小于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在小诗画眉的时候,小于也曾要“帮忙”,可是给小诗一伸手,轻轻打开了他的手,拒绝的理由是:“你根本不懂。”可是把画上去的眉抹掉,这是小于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所以小诗没有反对。 于是,小于就把沾了卸妆油的棉花,在小诗的眉上,轻轻地抹试看。他要完成这个任务,就必须和小诗面对面,他只是蹲看,去将就坐在慌上的小诗。可是不久就觉得疲倦,所以他一把抱起了小诗,自己坐到了凳子上,再让小诗坐在他的大腿上为了有最好的面对面效果,小诗自然不能侧坐。所以,他们两人的身体接触,就充满了诱惑和挑逗性,那令得小诗忽然俏脸绯红,打了小于一下。 开始,是小于面对镜子,小诗自然背对镜子了。不一会,小诗就娇瞠:“不行,谁知你把人家抹成怎么样了,让我面对镜子。” 于是小于并不站起来,就坐看,转了一百八十度。当他转动的时候,小诗一直坐在他的身上,这就又带来了新的刺激,小诗咬看下唇,双眼也就水汪汪地,分外动人好看。 小诗偶一抬头,略侧了侧身子,就看到了自己,看到一条画出来的浓眉已被抹去,一半还在,样子十分滑稽,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于望看小诗,也笑。小诗笑得胸脯起伏,身子摇动,小于有点咬牙切齿,突然双手环住了小诗的腰。看来,卸妆要暂时中止一阵了! 而就在这时,眼前突然一黑,灯熄了,收音机的悠扬音乐也停了。停电了!眼前变得漆黑,大约有三五秒,他们确然什么也看不到,可是眼睛能迅速适应黑暗,多少总有一点光亮自窗子外透进来,可以朦胧看到一点东西。小诗已经给小于搂抱得心头乱跳,全身发软,她感到小于正把她抱起来,看来,断电,正是中断卸妆去恩爱的最好机会。小诗也全然无抗拒之意,只是它是女性,小家庭中有许多事,男人不会放在心上,女性却会,像忽然停电了,停多久?雪柜里的冻鱼冻肉会不会变坏之类的琐碎小事。这种小事,在小诗的心中,也只不过是一闪即过,因为小于已在深吻它的颈,令她不由自主,气息急促。但是那也使她,有一秒半秒钟的时诅使她清醒理智,没有被小尹的挑逗行动所迷醉。所以,她看到了镜子中的情形。光线极微弱,看到的情景,也十分模糊,他在镜子中看到了她自己,可是却看不到小于!那一瞥的景象,怪异莫名:她坐在小于的身上,小于坐在棍子上,忽然之间看不到小于,看出来,她和凳子之间就是空无所有的了,她像是悬空坐看。那令得她心头陡然一凛:小于怎么会不出现在镜子之中怎么会?她用力眨了眨眼,想再看清嫂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小于已把她抱了起来,一个转身,抱看她走向林,把她放到了床上。刚才镜子之中看不到小于的怪异情景,令小诗十分震撼,所以她一直紧抱看小于,抱得极紧,她不能失去小于,失去小于对她来说是绝不能想像的事,她要紧紧抱看小于,搂紧他,把他的头埋在他的怀中,以证明小于的存在。小于当然是存在的,而且,由于她异常的反应,兴奋莫名,用他灼热的唇,吻遍了她的全身。 好久,电力供应仍没有恢复,小诗一直抱住了小于,并且再和他一起在梳妆怡之前,维持看刚才的姿势,让小于替她卸妆。那时,已经点燃了一枝洋烛,在烛光摇曳之中,小诗清楚地自镜子中看到,自己是坐在小于的身上。 然而,她又不以为自己在断电之后一刹那诅在镜中看不到小于是幻觉。她有为日记的习惯,当晚,当小于躺在林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时,小诗在烛光下打开了日记簿,记下了这件古怪的事。她还这样写:“那算是什么兆头呢?天:千万别是什么不祥之兆:我生活太幸福,太甜蜜了,不要有任何不幸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当她写到这里时,眼前陡然大放光明,供电恢复了。小干在林上翻了一个身,小诗忙过去熄了灯。 第二天,小诗整天精神恍惚,极其不安。到了晚上,已经熄灯睡觉了,小诗又硬将小于拉了起来,要小于抱看她去照镜子。小于累得眼睛也睁不开,和她到了梳妆冶前,小请向镜子中一看,吓得全身发麻,双腿发软镜子中只有她一个人,哪里有小于的影子! 她整个人向旁倒,叫也叫不起来,拉得小于也几乎跌倒,等小于用强有力的手把她拉起来时,她鼓起最大的勇气,再向镜子看去,却又看到小于大是疑惑的神情出现在镜子之中。小于焦切地问:“怎么啦?” 小诗心头狂跳,勉力镇定:“有点……头晕!” 小于忽然大有喜色,伸手按住了它的腹际,扬眉,现出询问的眼神,小诗“坯”地一声,在小于的手背上打了下:“你才想!” 小于睡看了之后,她在日记上又记下了刚才的事,而且加上了如下的句字:“真耽心死了,是不是不祥之兆?我害怕死了,希望什么也不是。” 一夜不安,第二天精神不济,回到公司,被同事大大取笑了一番,同事们取笑完了小诗之后闲谈,一个提到了他昨夜看的一盒录影带,电影“天师捉妖”,那是人导演波兰斯基的名作。那同事说“我一个人看,看到老教授发现满厅跳舞的人,在镜子中都看不到,镜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我吓得要去照镜子,肯定自己是人不是鬼!”他说着,自以为幽默,就先笑了起来。 小诗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噎:鬼不能照镜子,镜子照不出鬼来:人可以看到鬼,但是看不到镜子中的鬼!小诗在刹那之间面色惨白,一个女同事看到,叫了起来:“你不舒服!”小诗忽然有了要呕吐之感,心在突然而来的极度恐惧之中,会有这样的生理反应。于是,她的情形,非但没有再招来同婢反倒惹来了一阵“恍然大悟”的笑声。 小诗在定过神来之后,不断地在想: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在镜子中看不到小于?人不能在镜中看到鬼,那么,那么,难道……难道小于是鬼? 当小诗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她几乎尖叫了起来,她立时冲向洗手诅用冷水泼自己脸,好使自己从这个可怕的、疯狂的念头中醒过来。 当天晚上,当小诗把这一切又重写在日记上的时候,她已比较镇定得多,她这样写:“刚才又拉了小于照镜子,完全可以在镜中看到他,清清楚嫂连须根都看得见。可是那两次,又不是眼花。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会降临在他的身上,所以才有这样的先兆?他会死亡?会变鬼?所以先兆才会叫我偶尔在镜中见不到他?怎么办?怎么办?有了先兆,知道了会有不幸的事发生,怎么预防?怎么预防?谁能帮助我?天!帮助我!” 小诗更不安,一晚转辗难眠,小于倒是呼呼大睡,偶尔翻一个身,就把小诗紧紧搂在怀中,小诗甚至紧张得把手按在小于的胸口,探他的心是不是还在跳动。 折腾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小于起来,望看娇颜憔悴的妻子,又是怜惜,又是责怪:“你这是怎么了?”小诗哭了起来,伏在小于的肩头上,一面哭,一面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并且提出了要求:“你……别出去,至少在家里躲上七天……或者七七四十九天,我托人去找……有办法的人替你解灾!” 小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下子把小诗的身体翻了过来,伏在林上,伸手在它的丰臀之上,劈劈啪啪,连打了三五下,下手真还不轻,打得雪白的肌后,呈现了粉红色。他一面打一面斥责:“少胡说八道,什么不祥之兆:我要是快变鬼了,我自己该是有兆头,不会你有了,我反而没有!”说着,小于双手又在小诗的身上乱抓乱扰,小诗又哭又笑,两人闹了个精疲力尽,索性不去上班,打电话请了半天假,尽情享受了一个上午。 下午各自去上班。下班时,小于照例去接小诗,他常常迟到,捱小诗的责怪,不过这一次,倒极准时。他到的时候,恰好看到有救伤车,救护人员把刚才被一辆冒失的货车撞倒的一个女伤者抬上担架,他趋近,立即认出了双目紧闭,满面流血的女伤者是他的爱妻娇妻,是他的小诗。他嚎叫看和小诗一起上了救伤车。 据医生的说法是:“送院途中,伤者已经不治。”好几天之后,小于如同槁木死灰一样坐在梳妆抬前,看看镜子中自己憔悴的样子。忽然之间他知道了:人不能在镜中看到鬼的影子,同样的,鬼也不能在镜中看到人的影子。小诗两次在镜中看不到他,的确是一种先兆,预兆死亡。不祥之极! 选美记 以下的鬼故事是卫斯理好朋友小郭的鬼故事,卫斯理迷应该知道小郭这号人物才对!而陶氏集团的陶启泉更是大家都知道普通人物!他在卫斯理的故事份量并不重!但偶而都会出场一下!最近的作品都有提到他,因为他要花他的巨额财产去买生命配额,原因是他很怕死!所以要卫斯理帮他去买生命配额,让他能长命百岁!当然卫斯理对这种人是不耻的!更不会去帮他的。这个故事名为“选美记”,背景是一间大机构选色艺双全的女秘书。各位不妨也可把故事的背景,放在别的各种各样的选美行动上,看看效果如何,悉听专便。 陶氏集团通过了城中的主要传播媒介,发布了一则征聘职员的广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好事都甚至夸张地说和皇帝选妃子差不多了!当然及不上古时的皇帝选妃子,可是陶氏集团是亚洲最大的财团,每年的营业额,所涉及的数字,比二等国家的国家财政预算还要庞大,早已有人称之为“陶氏王国”。“选妃子”的比喻,有点拟于不伦,因为那绝不是集团总裁陶启泉藉此选择爱侣,而是集团真正需要人才。 由于聘请的公告中,有“应征者只限二十六岁以下未婚女性”的规定,所以才有了“选妃子”这样的说法。故事既然从个征聘启事开始,自然有必要,看看这个启事的内容。照录启事,由然方便,但很沉闷,还是择其重要的列出,略加解释的好。聘请的职位是“高级行政人员助理,在本集团职级中,列第七级”。 “高级行政人”,可以是总裁、副总裁。“助理”就是秘书,请的是高级秘书─在大集团中,这类高级秘书手,还可能有三五七个秘书协助工作,职位相当高。总裁是集团中的行政职称第一级。第七级,也算是高级人员了。光是地位高没有用,薪酬如何呢? “该第七级职位起薪点,为年薪十万英镑,按年递升百分之十五或以上,并无止薪点。若工作成绩出色,于年终时,可获得最多不超过全部年薪之特别酬金,此项酬金之发付,由集团全权决定。”这是最吸引人的一点了!年薪十万英镑,对高级行政人员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助理”(秘书)来说却是极高薪,大约超出城中正常的薪金八倍到十倍─引起轰动的主要原因在此,金钱在现代大都会,总是震憾人心的话题。何况,还有年终特别酬金,最高可和年薪相等! 薪酬好,条件当然也不简单,拿了一张中学文凭,或是什么商业专科学校证书的,自然连报名的资格也没有。应征者必需有作为各种高级秘书的资格,至少精通一种以上的外语,要求有可靠的,世界公认的大学学历等等。 这些条件以外,还有一些条件十分特别,有以下几条:“应征者只限未婚女性,年约二十六岁。身高至少一百七十公分。”“应征者必须五官端正,容颜秀丽,举止有教养,身形匀称,私生活检点。”“应征者需接受多次面试,另有多项录取要求,在各次面试时说明。”“预定录取人数一名,绝不因合乎条件者不止此数增加。此职位可随工作成绩升至本集团行政人员第二级止。” 各报上都有启事登着,这样的启事,在没有资格应征的人来褚大多数是男性”自然会加以恶意评论,像“妈的,比皇帝选妃子还严”的评语,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负责进行这项工作的是陶氏集团人事总经理齐作宣。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大财团中,担任人事总经理那么一个重要的职位,自然不简单,陶氏集团的各级员工,超过六万人,分布在银行、工厂、酒店、船公司以及各行各业的岗位上,其中并不包括普通的工人在内,总人事经理,就等于是这一支产业大军的直接负责者。 可是,齐作宣耳高一九一公分,年纪三十岁差两个月,当然也极高的学历,可是人事管理这学问,大学也学不到,他能担任这职位年余,使得高层极度满意,就已证明了他的才能。至于他当初是如何会获得这个职位的,那自然有一段经过,后面有机会,会作介绍。 齐作宣在刊出了这个征聘启事之后,曾和他的顾问,有过一段谈话。他的顾问,其实比齐作宣更值得大书特书,更加了不起,其人姓郭,不肯以真名示人,连名片上印的也是“小郭”两字,他的“郭氏侦探事务所”,论规模之大,设备之全,人才之鼎盛,早已冲出亚洲,成为世界上最具规模、声望的私家侦探事务所了。 小郭和齐作宣,是大学某一时期的同学,齐作宣担任了现在职务之后,由于需要对集团中的许多员工进行调查,就索性和小郭建立了业务上的联系,并且请小郭当他的顾问,两人合作无诋齐作宣有一次,难常务重事会上报告了他和小郭合作的情形,席诅颇有些董事抱怀疑态度:“私家侦探?靠得住吗?” 集团总裁陶启泉笑,替齐作宣回答了这个问题:“别的私家侦探我不知道,但这个小郭,绝对靠得住,我知道他,他是卫斯理的朋友!”集团总裁说了,别人自无异议,至于那个卫斯理是什么人,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好了,和这个故事,全然无关。 齐作宣和小郭的对话内容是什么呢?齐作宣和小郭谈话的地点,是在齐作宣的办公室。这办公室美仑美奂,那是不必说的,说多了,显得小家子气,要说的是它的特点。它有一面墙,全是单向玻璃,对着一个极大的会客室,也就是说有客人进来,齐作宣就可以通过这面巨大的单向玻璃,观察来人的一举一动,而进了会客室的人,不知道有人在注视他,在他看来,都只是一道墙,墙上甚至还挂了好几幅画作装饰。 平时,这幅单向玻璃用一幅美丽的帷幕遮着,齐作宣等闲不请人进办公室,就算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有这个花样在。齐作宣曾对小郭说“知道我办公室有这个设备的人,连你在内,只有三个,连陶总裁都不知道─怕他反对,因为这种行为,究竟不属于光明正大!” 小郭心痒难熬,想知道还有一个人是谁,可是齐作宣不说他问了,岂不是有失他郭大侦探的身分?所以他花了不少功大明查暗访,甚至动用了大型电脑,分析研究,但都没有结果。 小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条件真吸引人,尤其是“可晋升至本集团第二级”,这个人事总经理,在集团中的行政级是第几级?” 齐作宣不断地按着电脑的键盘─他的博士衔头之中,有一个就是电脑博士,他回答“第四级。” 小郭不由自主,伸了伸舌头:“城中传说应征的条件那么苛刻,怕不会有人应征!” 齐作宣道:“错,至今为止,已有七百八十六人应征,而截止日期,还有七天。相片资料,你不必看了,我已经把一切资料,输入电脑,我们的电脑相互间有联系,你可以通过你电脑中的人事资料,把有问题的应征者剔出来!” 小郭的侦探事务所电脑,有着极齐全的“人事资料”,世界各地,尤其是和本城有联系的人,资料更丰富,就算有一个人,三年之前,曾在超级市场偷过一包糯米糖,只要曾被定案,他电脑资料之中就有,齐作宣找他进行初步的甄选工作,自然是最佳人选。 小郭喝了一口酒,齐作宣又说“每一个经过你的资料而认为没问题的应征者,我都准备接见!” 小郭骇然:“那得花多少时象”齐作宣向那幅单向玻璃指了一指:“每五十人一批,在会客室,每批至多五分钟,就可以决定有多少人可以留下来,留下来的,再进行面试─第一次甄选,希望你能参加!” 小郭哈哈大笑,欣然答应:“手持美酒,目选美女,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之间已研究了一些细节问题,一一敲定之后,小郭告辞离去。 七天之后,小郭给齐作宣的报告是:总共一千八百二十名应征之中,有二百一十七人不合适。不合适的原因很多,有的曾有刑事案底,有的曾混迹风月场所,有的曾结婚,等等。余下的人,照齐作宣的计划进行,小郭预算可以度过赏心悦目的六小时。 可是,第一批应征者进来,熙攘一番,各自坐下之后,小郭直跳了起来,杯中的美酒,溅出了大半。哪里有什么美女?目斜鼻歪者有之,体重逾二百磅者有之,小腿与腰身齐粗,肌肤与头发一色者有之;有的浓妆艳抹,一如夜总会侍客小姐,肉体暴露,宛若三级片的主角。更有的,搔首弄姿,丑得令人作呕,转腰摇头,看得叫人闭眼。 面对这种情景,一分钟犹如一个世纪,三分钟后,小郭呻吟:“可否饶了我?” 齐作宣笑:“这一批差些,我看过照片,有几个,极出色的,你稍安毋躁!” 小郭大口吞酒,口中喃喃,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接下来两批,都是如此,到了第四批,眼前陡然一亮,小郭目瞪口呆。在一批之中,竟有两个绝色丽人在! 这两个美女,杂在众人之间可是一下,视线就会落在她们的身上,小郭在事后感叹:“经历过这种情形,才知道“鹤立鸡群”是怎么回事。” 齐作宣在后来感叹:“怎么形容第一次看到她们两个人的情形?说真的,没有法子形容。“西厢记”之中,张生乍一看到崔莺莺,惊艳,一面惊呼“这般可喜娘曾罕见”,感觉是“灵魂飞上了半边天”,灵魂既然离体,这会是什么感觉,又如何形容?” 尽管两个人当时的感觉相同,但是也应该有一番形容。 这两个和众多应征女性一起进来的美女,会给人眼前陡地一亮的主要原,是她们都有雪白的肌肤,白得像是美玉一样,自然光辉流转,令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其次,她们有极美丽的脸─人的脸是最奇妙的组合,人人的组成部分,都毫无例外地是眼耳口鼻,放在一个形状相类的头颅上,可是却组合出千变万化,绝不相同的种种形状来。而且,全人类在其他方面,意见分歧,但是在辨别美、丑方面,都大体意见一致,标准的美人一亮相,赞叹声也就会来自五大洲、七大洋。这两个美女,有三点吸引人处,是她们的体型,颀长而婀娜,一举手,一投足,都看得人有说不出的舒服。 她们的容貌不相似,一个是标准的瓜子脸,典雅之极,一双眼睛在顾盼之间离勾魂摄魄也就相差无几,齐作宣和小郭在单向玻璃之后,被她的眼波扫中了一下,就至少各有半分钟以上,感觉如同电殛。她短发,在转身时,可以看到她雪白的后颈,那是女性极诱人的部份,不容易看得到,所以偶尔一瞥,就性感万分。她穿着长裙,裙长曳地,裙身奶白,有蓝色碎花。长袖的上衣,绣着若干小蝴蝶,当她走动时,小蝴蝶都像是翩翩地飞向小花。 另一个美人儿却是媚眼如丝,长发,青丝披下来,遮住了她左半脸庞的一大半,连左眼也给遮去了一半,风情之浓,令人喘不过气来。她穿着短裙,把一双再苛刻的标准来衡量,都可以得到满分的玉腿所有的美丽,展露了百分之六十。她腰细,乳丰,短裙之上,露出了一截细腰,深色的衣着,更显出她的肌肤无限地细柔,在散发出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们出众的美丽,显然引起了同性的妒忌,进来的五六十人,都和她们保持着距离,而她们像是相识,很自然地并肩而立,还握了一下手,这才用十分优雅的姿态,坐了下来,脸带几分矜持,不像其他应征者那样,急于极形极状推销自己。 齐作宣和小郭两人,先定过神来的是小郭。 后来,小郭说“我绝不敢说自己在美色之前比他更有定力,而是事情和我的关系较浅─因为这个聘请的职位,事实上就是充任他这个总人事经理的秘书。他想到日后会和这样的美人朝夕相对,自然神驰天外,没有那么快回过魂来!” 小郭又道:“我?至于我有没有想到,把落选一个当作是我这个侦探社社长的私人秘书?唉!我没有想到,一点也没有想到─要是想到了,也不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当时,是谁也不知道的,只怕,连那两个美女自己也不知道! 小郭一定过神来,就叫:“以下的不必看了,就在这两个中选一个好了!” 他叫着,一面“嘟”一声,大口地喝了一口酒,一面重重在齐作宣的肩头上拍了一。齐作宣虽如梦初醒,神情兀自如在梦中,他连吸了几口气,又连喝了几口酒,才算找到了他自己,大大吁了一口气:“看照片已觉出色,但想不到真人那么美丽!” 小郭又道:“其他人不看了吧!” 齐作宣已完全定下神来:“不,还有几个也很美丽的,看了再翟”小郭自然不再坚持,于是一批一批的看,确然另有几个出色的美女,但总不如那两个那样,叫人看见过了一次之后,就有毕生难忘的深刻印象。最后,连那两个美女在内,一共选了六个。 除了选定的六个应征者之外,其余的,都被通知,不必面试了。人少有自知之明,女性尤然,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传播媒介之中,颇有不必面试者的“不平之鸣”,大提抗议,自然不必细翟依齐作宣的意思,当日就进行面试,小郭在这时,居然不沉迷美色,尽了他顾问的责任,提醒齐作宣:“我们先研究一下她们的背景再膏”齐作宣竟然大有不耐烦的神情小郭再指出:“早就知道你不只是选秘书那么简单,选妻,更加要小心!” 齐作宣瞪了小郭一眼,视线又转向那幅单向玻璃,这时,偌大的会客室中已空无人,可是齐作宣看出去,却还像是看那两美女,在向他美目流盼,巧笑倩兮。 在小郭的一再催促之,他才算按重了电脑的键盘,终端的萤光屏上,就先年现了美女之一的照片─是短发的那一个。半身照,全身照,大特写,近距离大特写,一共有十幅之多,摄影的技巧普通,但这样的美女,三岁小孩替她拍照,也一样可以拍出非凡的美态来。从照片看来,她仕身不如半身动人,或许是曳地的长裙,把美好的身形埋没了。 在照片之后,便是这美人的个人资料:姓名:江落花。(请注意,这是以鬼为题材的小说别误会是什么猛鬼实录之类,小说是虚构的,小说中的人名,自然也虚构。实际上,绝少有人以(落花)为名。所以,也更不必深究齐作宣是否真有其人,因为后来发生的事很怪诞,就算你知道了齐作宣是什么人,他也决计不会承认。)出生日期:一九六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出生地点:瑞士。 接着,便是瑞士日内瓦一家医院的出生证明书,然后,就是大学的毕业证书,时间一九八三年,说明这位江落花小姐天资过人,二十岁就完成了高等教育。她会英语、法语、中文、和普通程度的日语。另有一份推荐书,发自一九八七年,是她的雇主所发,那个集团在纽约,推荐书中称誉她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秘书,有惊人的记忆力和服务热忱。电脑萤光屏的资料显示完毕,齐作宣作了一个夫复何求的手势。 小郭却皱着眉,并不作声,过了一会,他才道:“看看那个长发美女。” 齐作宣又按动键掣,萤光屏上又出现那长发美女的相片,也是十幅,全身,半身,大特写,长发如云如瀑,一律遮住了她的左半边脸,看来那是她最喜欢的发型。在照片上看来,她的体型之美,令小郭和齐作宣,每当画面转变的时候,就难免发啧啧的赞美声。两人也不由自主,频频向着萤光屏,举杯喝酒。对着照片,已经酒不醉人人自醉,真难想像,若是面对真人,活色生香,那时双双举杯相碰对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再看资料,第一二项一现出来,小郭就咦了一声,神情讶异! 姓名:何流水,出生日期:一九六三年十月二十三日。 小郭啊地一声:“同年同月同日生。” 齐作宣吸了一口气:“同一间医院出生,同一间大学毕业,而且,看来毕业之后,在同一个美国大集团工作!有着同样的充满了赞美词的推荐书!” 小郭盯着萤光屏,看完了何流水的,和江落花一样的资料之后,神情更疑惑,望向齐作宣。 齐作宣却完全没有注意,只是长叹了一声,喃喃自语:“唉!都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唉!却教我如何取舍才好?” 看他的样子,有点迷迷糊糊。小郭提高了声音:“她们的资料好像太简单了,应征者不是要责报更详细的资料吗?她们的家庭背景怎样?为什么只字不提?” 齐作宣按电脑萤光屏上出现的应征者需填的表格之中,明显有许多空项,只是有一句说明:“个人资料,如必须知道,可在面试时询问作答。” 两个人的字迹不同,但是所用的字句,竟然一模一样,字用墨水所写,看来,像是鹅毛笔─用这种笔法的书法,粗细有致,十分典雅悦目。 小郭感叹:“美丽女性,无往不利,如果是一个丑八怪,这样填,早就不加考虑了吧!”齐作宣有同感:“自然,可是她们寄来的照片,是如此动人!” 他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神情兴奋:“小郭,面试的时候,请你也来。” 小郭道:“一定奉陪─可是,原定的计划是要作深入的调查,还要突击调查她们的私生括不能仓猝决定,要依照程序进行,这些程序,都在征聘章程中详细列明,应征者必需同意!” 齐作宣皱着眉:“老实说这种做法,苛刻得很,会不会引起她们的反感?” 小郭摇头:“不会,这一切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早宣布了的!” 齐作宣却言又止再三,才道:“我怕我无法拒绝她们的特别要求。” 小郭明白他的意思,美女软言相求,自然很难拒绝。 小郭一拍胸口:“你不好拒绝,交给我来扮黑脸,第一次面试,六个候选人一起,然后,一切照程序进行,不能因为她们出众的美丽而破例─不彻底清楚一个人的背景而委以重任是十分危险的事!”(缺一页)那是畸型的,萎缩的腿,而且,鞋子的底,足有三十公分高,这说明她的左腿,要比右腿短了三十公分!一个体态如此优美动人的美女,竟然有一条这样丑恶难看的畸型的腿。齐作宣在刹那诅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他后退了几步,反手乱抓,想抓住一件什么东西,稳住他的身子,而他的视,一直盯在落花那条畸型的腿上,愈看愈觉得可怕和恶心。 他伸向后面的手,终于抓住了什么,同时,他听到流水就在他的身后,发出一下呻吟声,他转过头去,才知道自己抓住的,竟是流水的头发,她一直用来遮住半边脸的头发。这时,头发被他抓住,扬了起来,使齐作宣看到了流水一直被长发遮住的半边脸。在那半边脸上,有一个相当大的半球形肿瘤,天!那肿瘤上,竟是人脸的五官,眼耳口鼻都有,甚至还像是在向齐作宣挤眉弄眼!齐作宣发出了一下惨叫,连跌带爬,等到他勉强可以站直身子时,落花的长裙已把她可怕的畸型腿遮住,流水的长发也垂了下来,掩住了那恐布绝伦的肿瘤。齐作宣大口喘气,落花、流水一个坐,一个站,一动也不动!多少天来,闭上眼睛就浮上心头的倩影,竟然有那么可怕的真相,齐作宣在极度惊骇中定过神来,就想到被欺骗的无比愤怒。 他哑着声怒斥:“你们两个……” 落花、流水向他望来,神情可怜之极,她们齐声道:“给我们一点时诅我们会……找出一个……令你满意的办法,给我们一点时诅半小时,或者更少!” 齐作宣在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可是他也不能一手提一个把她们扔出去,他重重一顿足,离开了会客室,到了办公室。 落花、流水可能不知道办公室有单向玻璃可以看到她们,所以齐作宣一走,落花就提起了长裙,流水就拨开了头发,齐作宣看了两秒钟,就全身发抖!他一时没有想到两人会有什么令他满意的办法,只是懊恨无比,伸手重重在桌上敲了好几下─就在这时候,小郭推门走了进来,“咦”地一声:“怎么不开灯?” 齐作宣什么也不说只是向会客室指一指,于是,小郭也立刻看到了落花和流水的真面目,那令他连抽了好几口凉气!不必说任何话,都可以知道事情怎么了! 会客室那边,落花、流水互望着,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一个放下长裙,一个垂下了长发,依然是一双绝色美人。又过了一会,一个把裙脚拉起,一个拨开了长发,依然令得齐作宣和小郭两人打冷颤。她们重复着那样的动作,小郭看齐作宣像是老了十年,他完全可以了解齐作宣的心婢眼看可以左拥右抱,享受两个绝色美人的温柔,令全世界男人欣羡,可是现在事实却这样残酷! 过了好一会,小郭才沉声问:“打发她们走?” 齐作宣苦笑:“不知她们还想玩什么花样,她们……求我给她们一点时诅她们会设法令我满意。” 小郭的声音变得尖厉:“你相信?” 齐作宣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且看着再的手势。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大作,齐作宣按下了通话掣,就听到了那带着欧洲口音的男人声音:“郭!” 小郭忙答应着:同时向齐作宣道:“瑞士的那个行家,他一定有了新发现,是我叫他们打到这里来的!” 瑞士的那个私家侦探的声音,听来有点怪异:“郭!你要调查的两个女性,身体都有先天的畸型,一个是左腿萎缩,另一个更可怕,是畸型的双胞胎连体─她的同胎兄弟或姐妹,只剩下一张脸,附在她的脸上,怪异莫名!” 那时,流水又拨起了头发,小郭正可以看到那怪异莫名的情形─不然,还真的难以想像!来自瑞士的报告又道:“可是她平时掩饰的十分好,在精心掩饰之下,她们看来竟然是绝色美女!” 小郭叹了一声:“的确是─你的调查,怎么费时那么久?” 那私家侦探叫了起来:“久?你给的资料,数字有错误,要不是我,谁也没有耐心一直查下去,直到查到她们的名字为止!” 小郭陡然一怔:“什么意思,请详细膏”瑞士侦探提高了声音:“她们在那家大学毕业的年份,是一九三三年,不是一九八三,她们被孤儿院收留的日子是一九一三年!” 小郭的呼吸开始急促,和齐作宣互望着。相差了五十年!小郭立时想到,阿拉伯数字把“1”改成“6”,把“3”改成“8”,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她们更改了证件上的年份! 可是……当两人的心中,涌上无数疑问,而且一股寒意,渐渐散布全身之际,小郭的声音发颤:“可是她们……她们……” 瑞士侦探:“哈哈”大笑:“她们什么,别告诉我你见到她们─如果是这样,你要准备一些道具才是了,例如十字架什么的!” 迅速扩展开来的寒气,令得齐作宣和小郭的头部发胀,齐作宣想站起来,可是双腿软得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瑞士侦探为他自己的幽默,笑了好一会,才道:“这两个女人,当她们掩饰得好好的时候,简直是万人迷,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但是真相始终会大白,也毫无例外地,追求都会舍她们而去,所以,从她们二十岁开始,她们就杀人,把抛弃她们的追求着杀死、肢解,甚至烹食……。” 小郭已经无法呼吸,他看齐作宣的脸上,现出了恐惧的神情正在渐渐加强,令他脸部的肌肉,严重扭曲。小郭的喉际,发出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到了万里之外的瑞士,瑞士侦探听到了,他问:“很恐怖,是不是?不过这一切都早已过去了,她们在最后一次行凶时被警方包围拒捕时被枪杀,接近半世纪了!” 小郭和齐作宣,这时,在轰然发响的脑袋之中,都炸出一个字来:鬼!在会客室中的落花和流水,根本不是人,是鬼! 瑞士侦探在问:“还有什么需要继续追查的?” 小郭没有回答,就伸手按下了停止通话掣,他的手抖得骇人,他想叫齐作宣快逃,逃离办公室,逃出大厦去,可就是开不了口,齐作宣的处境,看来和他相同。 两人都无助地望向会客室,落花和流水,还在那里!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落花和流水,同时发出了一下长叹,又齐声道:“只好这样了,为了令他满意,只好这样了!” 办公室和会客室之间声音的传送也是单向的─会客室的声音可以传过来,办公室的声音,传不过去。小郭和齐作宣心中千百遍地叫:快逃!快逃!可就是提不起脚来。所以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 他们看到,落花站了起来,走向流水,流水也向落花走近,她们在面对面站定之后,又互望了一会,才各自扬手来,按住了自己的双耳。那是在干什么? 小郭和齐作宣才来得及在心中问了一下,就看到她们双手再向上扬,已经把她们的头,提了起来,提离了颈子。 小郭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他没有听见齐作宣有什么声音,有也听不见,他脑中像是有千百颗炸弹在爆炸!流水捧着她自己的头,抛开一边,伸手自落花的手中,接过落花的头来,按向脖,落花的头,立刻在流水的身体上,灵活地转动起来,并且眼波流转,十分满意的打量着流水的身体。 然后,她游目四顾,来回走动,到了对讲机前,伸手按下一个掣,办公室的对讲机,立即响起了“滋滋”的声响。小郭和齐作宣都没有接听,一则不敢,二则连血都似乎僵凝了,根本不能动。他们都知道了“一定令你满意”的意思─落花美艳无比的头,加上流水无比拟的身体,怎么会令人失望? 对讲机的“滋滋”声一直在响,每响一下,就像是用锯子在两人的身上锯一下,令他们感到抽搐。她按了约有两分钟,没有得到回响,现出不耐烦的神情秀眉微蹙,向着单向玻璃走来,在玻璃前站定,也离得两人更近。那完完全全,是一个真正绝色美女,可是两人上下两排牙齿相叩,发出“得得”的声响。 她到了玻璃之前,伸手在玻璃上摸着,先是神情疑惑,后而恍然大悟,随即十分愤怒,但忽然之间又笑得媚惑之至。只见她轻启朱唇:“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也看到了,怎么样,是不是满意?” 她的身体,作美好而轻盈的旋转,忽然一伸手,一条脆生生的玉臂,穿过了单向玻璃,伸进了办公室,向两人招了招手。紧接着,她的头苋也穿过了单向玻璃,向两人眨着眼。 然后,分明是故意地,她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通过单向玻璃,真到整个人出现在办公室之中。 齐作宣脸上的肌肉,由于恐惧而歪曲,僵硬,等到她柳腰款摆,娉娉婷婷向他走过来时,自他喉际,发出了一阵可怕之极的吱吱声。 就在她扬起手,快要碰到正在剧烈发抖的齐作宣时,陡然,有一道十字架形的光亮,眩目之极,射向她那美丽之极的身体! 她发出了一下震耳的叫声,先是伸手遮了一遮,身子迅速后退,随着那道光茫,快疾无比地倒穿出了办公室的窗子,在光芒之中,似乎有淡淡的影子在挣扎,随即不见了,只余光芒仍在。 光芒并不是突然有什么神仙打救,而是刚才,小郭在听到瑞士同行说到一半,知道事有跷蹊时,取过了桌上的纸,在中间用刀划出一个十字架,在最紧急关头,把纸放在台灯前,徒然着亮了灯而形成的,想不到一举成功,把鬼赶走了! 等到小郭定过神来时,齐作宣仍然一动也不动,小郭要在他脸上,重重掌掴三下,才令得他发出一下呻吟声,算是死里逃生。 落花的头和流水的身体被十字架的光芒赶走了,流水的头和落花的身体也同时不见,小郭和齐作宣没有注意她们的去向,在那种情形下,也根本无法注意。等齐作宣可以站起来时,全身汗出如浆,像是从河中捞起来一样。 齐作宣大病一场,卧床一个多月,病愈之后,他选了那落选的四个美女之中的一个为女秘书,那美女的嘴唇略厚,可是也性感无比。 半年之后,齐作宣娶这美女为妻,小郭知道他已从那晚恐怖的阴影中醒过来了,很代他高兴。 一年后,小郭自加拿大开完一次会回来,才一下机,就得到齐作宣猝然死亡的消息。 他从机场赶到殡仪馆,看到了齐作宣的遗容,令他全身冰凉─齐作宣的神情惊怖莫明,由于死亡之后肌肉僵硬,无法回复正常。 而这种惊惧的神情就和他一年之前在办公室中现出来的一模一样!齐作宣是被吓死的!小郭望向珠泪涟涟,哭得像泪人儿一样的小寡妇,吸了一口气:“他遇到了什么,受惊至死?”小寡妇一面抽噎,一面道:“和他说笑话,我问他,第一次面试时,见了那两个女人,眼睛都要凸出来,怎么后来没有下文?他一把搂住我,告诉我,那两个不是人,是鬼!” 小寡妇又抹着眼泪:“我不信,问他怎么知道?他告诉我,那两个人会把头棒下来,互相交换。我告诉他,我也会……接着,他就大叫一声,吓死了!” 小郭的喉间像有东西塞着,但是他还是挣扎着问了出来:“你说你也会……你做……你做了些什么?” 小寡妇似笑非笑地望着小郭,性感的厚唇略翘,反问道“你说呢?” 小郭没有说什么,疾转身奔了开去,一口气奔出了殡仪馆。到了外面,给风一吹,小郭想到是:第一次面试,一共有六个美女,还有三个呢,是不是也和那三个一样?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不敢。 鬼屋 前言:鬼屋在各地都时有所闻!能成为鬼屋的条件,不外乎这间房子曾发生过凶案或出过人命的意外事件。造成阴灵聚集,所以鬼屋也称“凶宅”或“阴宅”。以前有线电视的鬼怪节目盛行时,也常介绍报导全省各地的鬼屋!但要拍到鬼的样子,却是非常的艰难。或许鬼们还是不太愿意主动在我们面前出现吧?接着请看下面的鬼故事吧。 一些人在一起,一提起鬼,必然有一个或数个,自命为相信科学的人说“如今科学昌明……”企图用科学来否定鬼的存在?这种人认为如今人类的科学已可以解释一切了,十分可笑。而这种态度,也不科学之至。一些人在一起,谈到鬼屋,倒不是一定十但在很常见的情形下,会有一个或一个以上,自命为大胆的人,加以否定:那里有什么鬼屋,全是骗人的。在有一些情形之下,一些人言之凿凿,一些入否定,就会形成一种赌赛:不相信有鬼的人,会自告奋勇,到鬼屋过一夜,以证明那不是鬼屋。 那天晚上的情形就是这样。那是一个中学毕业班同学的露营之夜,二、三十个十六、七岁的男女青年,围看营火,天南地北地交谈嬉笑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有人提起了鬼,于是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交替看,几乎每一个人都发了言,反而是在平时最多话的阿包,一言不发。当阿包十句话也没有说过的情形被同学发现了之后,大家就逼看他一定要讲几句。阿包一开始就推辞,而且态度坚决,但是大家一起闹,阿包非说不可,他只好叹了一口气,用少见的正经语气道“说起块,我实在不想说因为我会有过十分可怕的经历。” 阿包很有说鬼故事的天分,他一开口,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七、八个女同学靠成了一堆,人人都望看阿包。阿包在停了一停之后,继续道:“四年之前,我父母带看我到香港来,我们什么也没有,只好去投靠亲戚。” 一个男同学叫了起来:“谁都知道,你有一个表舅大人物,绅士,大老板。” 阿包道:“是的,我们就是去投靠这个表舅,这不算是什么亲戚,他也对我们很好的,我们当然不能住在他的花园洋房中,他说在郊外,他有一幢房子空着,我们可以暂时去住着,只要有栖身之所,我父母已经求之不得了,自然连声道谢!” 他请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当天,他带我们去吃了一顿饭,然后,吩咐司机送我们去,路很远,在路上,司机和我父母攀谈,言谈之中,对表舅很不满意,说他刻了父母说表舅人很好,肯让我们住他的屋子,司机哼了一声说日什么好心,那屋子,是鬼屋。” 阿包讲到这里,又停了片刻,才又道:“当时我父母听了就哈哈大笑,说是在乡下,什么都见过了?鬼屋不鬼屋,根本不怕。司机也没有说什么。到了那屋子,附近没有人家,屋子相当旧,也相当大,还有一个已经荒废了的大花园,一切家俱全,我们一辈子也没有住过那么好的屋子,心满意足,就住了下来。一个女同学用快快的声音道:“后来……见鬼了?” 一个个子高大的男同学大声道,“听阿包胡说八道,根本没有鬼屋”另一个喜欢辩论的同学道:“请注意,根本没有鬼屋,和根本没有鬼,是截然不同的!”好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别吵!让阿包说下去。” 在营火的照耀,阿包现出一种十分怪异的神情来,他伸手在自己额边,用指甲用力地挤看一颗暗疮,挤得附近的脸上,都红了起来。人人都在等看他耐心说下去,可是他一开口,却道:“也……没有什么,我们住了一个月,父母都找到了工作,嫌交通不便,就搬出来了!” 在众人的哗然击中,那身形高大的同学道:“是不是,根本没有鬼屋,连阿包也伪造不出来了!” 阿包在陡然之间胀红了脸:“有的,那真是鬼屋,不是我伪造出来的。” 那高大的同学尽量扮着鬼脸:“你见到了什废样的鬼?是男鬼?女鬼?一定是女鬼,阿包的处男,可能就是呻那女鬼吃掉的!” 涉及性方面的谨言,使这些青年感到了兴奋,阿包成为嘲谑的对象,那使他又窘又怒,终于,他站了起来,指看那个高大的同学:“阿大,你不要口硬,你敢去那屋子过一晚?” 阿大是体育健将,一向是同学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他运半分钟也没有考虑,就拍看心口:“去就去,什么时候,你带我去?” 阿包道:“不必,那屋子离这儿不远,根本没有人,门也没锁,你只管去,我指路给你!” 阿大拿起一只电筒来,这时,他也不禁有一丝快意,所以他问:“谁和我一起去?”同学都静了下来,阿大旺地一声:“全是胆小鬼!” 阿包在地上画着路:“十分钟就可以到了。”他在讲了那句话之后,忽然现出十分骇然的神情来:“算了吧,算是我伪造的好了,根本没有鬼屋,阿大,别去了!” 阿大也有意趁此打退堂鼓,可是有好些人,一起发出了嘘声来。阿大仰笑“一定要去,明天早上你们在这里等我!” 阿大大踏步向前走去,走出了几步,阿包才道:“阿大,在楼下过夜好了,千万别到楼上去,尤其是楼上左边第三间房诅万万不可以进去。” 阿大阿呵笑看:“卑鄙,你吓不到我的!”阿大拿看电筒走开了,各人都可以看到他的电筒光芒在黑暗中闪耀看,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阿大走了之后不久,就有女同学问,“那屋子中真有鬼?什么样子的?” 阿包的口唇颤动了几下,可是却没有讲话,就在那时候,陡然有一下尖呻声,自附近的树丛中传了出来,吓得女同学尖叫,男同学也呆得出冷汗。 可是接下来,却是阿大哈哈的笑声,自树中走了出来,道:“我才不上你当,一个人在一间空屋子中过一夜,没有鬼也吓出神经病来:“阿包如释重负一样,连声道:“那最好,那最好,别去了!” 有几个同学想讥嘲阿大胆小,可是也都不开口,因为一开口,只怕会轮到自己去。阿大虽然胆小不敢去,又折了回来,可是他刚才看实把人吓了一跳,面子过得去了,所以他又若无其事在火堆边生了下来,只有一个女同学扁了扁嘴:“闹半天,还是胆小!” 阿大脸上有点讪讪地挑不住,在这种情形下,女孩子的好奇心比男孩子强,又一个女同学说道:“反正那屋子离这里很近,我们一起去,可好?” 阿包还没有回答,已经有一大半人叫好,夜探鬼屋,又有那么多人壮胆又刺激又有趣,还有什么不好的,阿大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豪气万分地道:“走!” 阿包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二十多个青年男女本到了屋子前。 花园的铁门是锁看的,但轻而易举,就翻了进去,嘻嘻哈哈,进了屋子,屋子下层是一个大厅,各人在提看电筒,互相扮鬼,吓着别人,喧闹声就算一公里之外也可以听得到。在楼下玩了一会儿,几个同学向楼上走去,阿包忙呻道:“别上去!” 可是他那里阻止得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阿大,他道:“左边第三间房,非去看看不可!” 开始还有人犹豫,但接着,所有人都向楼梯上涌去。楼上,是一条相当宽的走廊,阿大一马当先,到了那间房间前,推了推门,没有开,一脚踢出,把门踢了开来,所有入连阿包在内,一堆而入。 那是一间相当大的房间,空无一吻,二十多个人进来,也不觉拥挤,电筒光在晃看,各人都笑了起来:“鬼在那里?” 阿包一声不出,走过去把门关上,转过身来,道:“把电筒全都熄掉!” 一半电筒立即熄掉了,另一半,犹豫了一下,感到有那么多人在,不必怕,也熄掉了电筒。整个房间中,变成了一片漆黑。不但一片漆黑,而且陡然之间也静了下来,静得连呼吸声也没有,人人都由于警骇而屏住了气息。 在一幅墙上,一黑下来之后,就现出一团团绿幽幽的光团,光团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接近圆形的,接看,就变成了一张张的人的脸,也不是特别恐怖,可是却就是那么诡异,一张张的脸,却是那么令人心悸的暗绿色,发看幽幽的光,尤其是双眼,发出来的那种光芒,使得每一个人都如同置身在冰窖之中一样。人脸在浮动看,看起来不像是可以离开那幅墙壁的样子,但是这情景,已足以令得所有年轻人都惊骇得几乎窒息了。 在黑暗和沉寂之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下尖叫声来,接着,人人呻看,撞开了门,向楼下冲去,有好几个简直是滚下去的。他们翻出了花园的铁门。 一直向前奔看,奔到了营地,才各自挤成一团,火光下,每一个人的脸都是惨白的,几乎就和在墙上浮现的那些人脸一样!一直到天亮,还有一大半人未停止发抖,阳光照射下来,情形才比较好了一些。 阿包叹了一声:“这些倒没有什么害处,可是真怕……那些……鬼……我……真怕他们会离开那墙……扑出来……”几个女伺学一起哀求:“阿包,别提了!求求你,再也别提了!” 真的,从此之后,就算是同学的聚会,也没有人再愿意提起那种可怕的经历来了。 鬼胎(一) 前言:这个故事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因为以鬼胎为故事有二个,故这个故事为(一),鬼胎(二)下期再刊出!小孩子是最容易接触的到“鬼”,可能是小孩的脑波较大人来的弱,所以很容易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而刚出生或出生不久的小孩,是否因脑部发育没有完全,而更容易造成“鬼入侵”呢?看了以下这一则故事,或许会有答案!!! 经过两次检查,证实阿碧怀孕了。一个少妇怀孕,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世界上每一分钟都有少妇怀孕。可是阿碧怀了孕,对于丁家来说却是大事婆尤其对丁老太太来说是一件头等的大事。 阿碧是丁老太太的媳妇,丁老太太是丁家的家长,丁家庞大的事业,全掌握在她的手里,丁家的家族成员不是很多,但人人都得仰丁老太太的鼻息过日子,这种情形,很像长篇电视剧中的情节。丁老太太其实也不很老,甚至连六十岁都不到,但自从老爷……创业者丁先生过世之后,大家都习惯这样称呼她。丁老太太是这故事中的主要人物之一,她固执、自信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在地所掌握的庞大事业之中,她简直是君临天下的女王,像这样性格的人,也是很常见的,并不需要多作介绍。 还是多说说阿碧吧。阿碧的家庭十分贫穷,父亲是一个泥水工,生了八个儿女,阿碧排行第四。一个在穷苦家庭中长大的女孩子,十岁之后,就没有再上学,参加了维持生计的家庭手工业,十四岁进工厂,十八岁成为一个十分熟练的车衣工人,同时,由于她面貌娟秀,身材丰态被誉为“工厂之花”,在工厂区十分有名,不知有多少各种身分的男人,在打她的主意,可是阿碧却是一个标准的乖乖女,除了工作之外,就是在家里帮助照顾弟妹。阿碧终于成为丁家的媳妇,而丁家是城中著名的富豪之一。 别以为这又是一个现代灰姑娘的故事,不是,不是那么简单。各位听故事的,一定在奇怪了,奇怪为什么介绍了了老太太,又介绍了阿碧,而漏了一个更重要的人物? 对了,阿碧的丈夫:丁老太太的儿子,应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为什么会漏了他呢?当然不是漏了这个重要的人物,而是由于这个人,有点特别,而且,也是丁家的一个神秘人物。人人都知道,丁老先生在世之日,和丁老太太的感情不算是很好,他们有一个儿子。 但是丁老先生在五十岁那年,坚持要纳妾,为了这件事,丁家起了翻天覆地的争吵,丁老先生最后,宁愿把所有事业的一大半股份让给他的妻子,以换取纳妾的权利。这也是为什么今日丁老太太可以掌握那么多事业控制权的原因。丁老先生终于纳妾成功,但是没有几年,他就心脏病猝发去世。 当丁家起了大争吵之时,丁老先生有几个好朋友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养几个情妇玩玩不就算了?” 丁老先生的回答是长叹一声,然后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丁老先生不是明明有个儿子吗?这话怎么说呢?谁都知道丁老先生的儿子,自小就在瑞士读书,老朋友们在丁少爷小的时候都见过他,相貌清秀,很讨人喜欢的一个小男孩,丁老先生夫妇,每年也都要到欧洲去一两个月看他们的孩子,算起来,孩子已超过二十岁了,丁老先生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孩子不是丁老先生的?老朋友还要再追问下去,但是丁老先生只是叹息,并不回答。其实,这件事是不必隐瞒的,但是他们两夫妇当年决定保守秘密,把孩子送到瑞士去,至亲好友,一概隐瞒,久而久之,就不想对任何人说了。这是大富翁丁老先生的一大撼事。 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丁老先生和丁老太太的唯一孩子,是一个白痴。从孩子六岁开始,就发现他是低能儿童,遍访名医,结论是无可挽救的先天性白痴把孩子送到瑞士去,一方面,为了能接受治疗,一方面,也方便保守秘密,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丁老先生有这样的一件憾事。 故事已逐渐明朗化了,阿碧这个穷人家的女儿,嫁入豪门,嫁的是一个白痴。丁少爷在娶阿碧那年,已经二十五岁了,生理上完全正常,看起来甚至高大英俊,但是智力始终停留在五、六岁的孩童阶段。 丁老太太听人家说白痴的儿子,不一定是白痴,是正常人的机会十分高,她有一个白痴儿子,可是却有希望有一个或更多个正常的孙子,所以,丁老太太一直在替她的白痴儿子物色一个妻子。丁老太太看中了阿碧?经过细心的观察,她向阿碧的父母,提出了条件,条件是如此诱人,而且令阿碧的父母无法抗拒,甚至令阿碧也觉得,自己应该为整个家庭、为父母、兄弟、姊妹一辈子的幸福而牺牲。而且,丁老太太并不隐瞒自己儿子是白痴的这个事实,也曾安排他和阿碧,在一幢豪华的郊外别墅中见面。 当阿碧进了那幢她做梦也想不到的豪华洋房之中时,二十岁,一直在贫穷中打滚的阿碧,像是进入了梦境一般,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在那憧洋房中,她看到了了少爷,丁少爷看来腼腆,像是一个小男孩,可是外表决不难看,如果他不是白痴,那么一切就完美得和电影小说一样了。 在那幢洋房之中,过了三天之后,阿碧在父母兄弟姊妹激切的近乎哀求的眼光下,咬看下唇,答应了这桩婚事。 在阿碧答应之后,丁老太太也坦白说出她的目的,是要借阿碧来传宗接代。所以,阿碧必需通过详细的身体检查,以及嫁过来之后,生活要受到严密的监视等这种条件,是对一个少女的莫大侮辱,阿碧的泪水在它的眼眶打滚,可是她没有说什么,一一答应了。 详细的检查通过了,阿碧是处女,这使得丁老太太极为满意,婚事自然没有什么仪再阿碧和丁少爷,是在丁老太太的指导下完成第一次做爱,那对阿碧来说真是毕生难忘的耻辱,她从头到尾,一直都闭看眼睛,身子发看颤。 丁老太太又教了阿碧如何挑逗一帼生理正常的男人的方法,要阿碧努力使丁少爷和她有性生拴阿碧的行动,受看严密的监视,几乎过看和外界隔绝的生括而丁老太太也实践了诺言,阿碧的家人,已搬进了新屋予,按月得到相当数额的金钱。 半年之后,阿碧怀孕了。阿碧在这时,甚至已习惯这种生活了。她是一个十分柔顺的女孩子,丁少爷又不讨厌,把他当作一个大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怀孕之后,丁老太太对她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本来,故事没有什么可以发展的了,尤其,当怀孕七个月之后,通过红外线扫描,证明阿碧怀的是一个发育正常的男婴时,简直可以说是大团圆的美好结局了。可是,等到临产时,却发生了变化,阿碧难产,在医院的头等病房中,她发高烧,在胎胞已破,羊水几乎流尽之后,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 病房中,产科医生对看半昏迷的阿碧摇头,丁老太太紧抿看嘴,医生转过头来,用沉痛的声音说看:“只能保存一个,大人或孩子,十分钟之内就要决定,再拖下去,大人和小孩都无法挽救了。” 丁老太太仍然紧抿看嘴,半昏迷的阿碧荏这时,身子剧烈的发看抖,用微弱的声音哀求:“老太太……求求你……救我……我还年轻……我,还会替你生很多孙子,求求你……救我…” 丁老太太半转过头去,脸上的肌肉,像是铁铸的一样,自她的口中吐出三个字来:“要孩子!” 阿碧发出绝望的呻声,挣扎看想坐起来,她用可怕的声音叫:“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丁老太太没有再听下去,转身走出了病房。孩子生下来了,自白胖胖,活泼可爱的一个男婴,丁老太太心满意足。 阿碧的家人自然伤心,但在丁老太太大叠金钱的馈赠之下,伤心程度自然大大减轻。 丁老太太十分喜爱这个孩子,亲自照顾,甚至在照顾孩子的同时,还亲手织孩子的毛衣,完全一副慈母的样子。她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找回了失落已久的一些东西。(缺一页)虽然发生的事,在半年之后,目击者只有丁少爷:这个白痴口齿不清地说“妈妈在织毛衣,娃娃突然坐了起来,抽下了一支…针,娃娃手中拿看针,说话……娃娃膊…白痴困难地学看:“娃娃膊…我死了,也不放过你,娃娃就把针刺进了妈妈的心口……妈妈就……睡着了……妈妈是睡着了吧?” 但毛衣的钢针,直刺进了老太太的心脏,丁老太太当然不是睡看,是死了。有谁会相信一个白痴的话?孩子只有六个月大,当然不可能会说话,也不会有气力把一支钢针刺进人的心口,于是,丁老太太只好算是意外死亡。 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白痴仍然是白痴,那个孩子,却在丁老太太死后不到一个月,也死了,死之前,据说不断地笑,笑得又诡异又凄厉。 鬼胎(二) 前言:鬼胎的故事是非常的多!但倪匡先生只写了二则,记得以前有部电影,片名忘了!是一部港片,演员是吕良伟,他是一位警察,在办案是杀了一对鸳鸯大盗。就在同时,吕良伟的老婆正在医院生产,而且是一对双胞胎兄妹,此时说巧不巧那对鸳鸯大盗的灵魂进入了吕良伟老婆的肚子里!就“投胎”在他们那一对儿女的身上,并且在长大后找尽机会要报仇!要杀掉吕良伟。电影的结局最后也忘了,只是记得这也是一个以“鬼胎”为题裁的电影。 四十平方公尺左右的小居住单位,加上清雅简洁的布置,大厦所在的地点叉十分幽静,这是汤尼和妲咪的爱巢。 汤尼和妲咪是标准的一对,他们在大学一年级,新生聚会中开始认识起,双方的心目中,就已经知道,自己和对方必然会成为一对。他们由同学而恋爱,由恋爱而订婚,由订婚而直到毕了业,双方都找到了相当理想的工作,然后出双方家长出面而结婚,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决没有什么转变,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自然,就算过程极普通,他们两人真心相爱,在爱情中所享受到的那种平静的甜蜜,也远胜过旋风式的,驽涛骇浪式的爱婆他们对目前的生括心满意足,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足可以维持相当富裕的生括他们的亲人和朋友都喜欢他们,他们除了工作之外,也尽量享受看人生,生活对他们来说无忧无虑,宁谧而美态真正没有什么挑剔的了。 唯一令双方家长不满意的是,两人婚后三年了,妲咪走出来,仍然像是一个少女一样,腰肢纤细苗条,一点也没有怀孕的现象。 双方的父母都会叽咕过不少次,他们只是微笑,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妲咪一直在避孕,两人世界是那么平静舒适,他们不想有小生命来破坏这种宁静,至少,慢慢来不迟。 然而,妲咪知道自己应该中止避孕了。 那天傍晚,他们手拉手在公园里散步,汤尼竟然在一架婴儿车前停了下,而且蹲下身,用手指去逗弄坐在车中的一个女婴,现出极有兴趣的神情逗得那女不住咿咿哑哑地发出声响来。 坐在婴儿车旁的一双年轻夫妇,看到自己的孩子得到陌生人的喜爱,现出父母应有的骄傲的笑容来。汤尼问:“多大了?” 年轻的父亲抢着答:“四个月,很有趣,是不是?” 汤尼用力点看头,表示同意,可爱的婴儿,可爱的新生命。接着,他们继续向前走看,汤尼足有十五分钟之久,一声不出,在沉思。妲咪把丈夫的这种神情看在眼中,心里已有了决定。 她停止了避孕,可是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汤尼在内。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之中,汤尼有好几次,似有意似无意地暗示看妲咪,他们可以有一个孩子了。 妲咪假装听不懂,可是心里暗暗好笑。一双小夫妻的生括是那么有情趣,那么甜蜜。像蜜糖一样化不开的爱婢到了那天晚上,真是达到了顶峰。那晚上,一切如常,等到就寝之前,妲咪才在汤尼的耳际,低声说了一句话。 汤尼先是睁大了眼睛,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先是盯看妲咪的脸看,然后,又盯向妲咪的腹际,妲咪的胴体,半透明的睡衣之中,看来仍然那样苗条动人,真难以想像在她平坦柔滑的腹中,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在形成,而这个新生命,又和他们有那样密切的关系,是他们的孩子汤尼接着,发出了一下欢呼声,把妲咪抱起来,又抛向床上,紧紧地拥看她:“怎么会,你不是一直在避孕?” 妲咪调皮地眨看眼:“或许是意外?也或许是医生的检验弄错了?” 汤尼怔了一怔,连忙道:“不,不会错的,不会错的,绝对不会错的!” 妲咪闭上了眼睛,感到了无此的甜蜜,享受看她丈夫的热吻和爱抚。 从那天晚上起,他们的生活情趣更丰富了,增加的项目都是为了未来的孩子而准备的。婴儿用品在妲咪的腹际微隆之时,已经堆积如山,而且,汤尼还不断地买回来,当妲咪告诉他实在已经太多,不需要再买了时,汤尼瞪看眼:“谁知道,或许是双胞胎,又或许是三胞胎!多买一点,总是好的!” 妲咪每一次检查,汤尼总陪在旁边,汤尼还说“将来你生产,现在新的规矩,丈夫是可以在一旁看着的!” 妲咪惊叫了起来:“那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准你看!” 汤尼抓看妲咪的双臂,用力摇看,像小孩子撒娇一样:“我要看士我要看!我要看!” 妲咪笑得身子乱颤:“你快去参加育婴训练班吧!” 妲咪是说笑,可是汤尼却真的去参加了育婴训练班,和妲咪一起,整个训练班只有他一个男人,成为班中许多未来妈妈的取笑对象。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和所有的孕妇一样,妲咪的腹际渐渐隆起,穿起了孕妇装的妲咪,神情之间已经流露出了母性的光辉。而汤尼,对于生儿育女的知识丰富十已经可以冒充产科医生了。 那一天晚上,汤尼将手轻按在妲咪隆起的腹苋胎儿的动作,不但母亲可以感到,连父亲也可以感得到了。汤尼突然问:“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妲咪侧头,任由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看来极其妩媚:“要是你心急,可以去做一次红外线扫描。汤尼拒道:“不,可能会影响胎儿!” 妲咪笑:“才不会,每一个孕妇,现在都做的!”汤尼仍然在迟疑,妲咪已经有了决定!明天她独自去医院,然后再把结果告诉汤尼所以,当晚,妲咪没有再坚持下去,两个人说说笑笑,就睡看了。 那一晚上,妲咪睡得一点也不好,胎儿动得厉害,好几次,妲咪要剧烈忍看,才能不尖叫出来,那几次,胎儿动得如此之甚,以致在感觉上,妲咪感到胎儿像是要裂体而出一样。那令妲咪极其惊骇,本来她是不想吵醒汤尼的,可是她一个人,无法独自承担这样的恐惧和惊骇,所以她伸手去摇汤尼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所以汤尼立即醒了,当他看到妲咪脸色青白,满是汗珠之际,惊恐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妲咪挣扎看道:“胎……动得厉害……” 汤尼失声道:“会早产?”他一面问,一面慌慌忙忙跳起来,去拨产科医生电话,可是妲咪伸手按住了他:“我看不是早产,只是……动得厉害!” 汤尼轻拥住妲咪,他也可以感到胎儿在不断地动,一直到天快亮,胎儿才像是平静了下来。汤尼吁了一口气,他也不准备再睡了,妲咪早已请了假,等到天色大明之后,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笑看送汤尼去上班,在汤尼吻别它的时候,她笑“还好昨晚没惊动医生,不然员成笑话了!哪一个女人没生过孩子,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汤尼打了一个呵欠,伸手指在妲咪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小心点:“ 妲咪已打定了主意,今天到医院去扫描一下,看看究竟是男婴还是女婴。 汤尼习惯在办公室时,每隔半小时就和妲咪通一个电话,中午放工前,妲咪告诉他要到医院去例行检查,汤尼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不安,在他的育婴知识中,似乎没有胎儿动得如此剧烈的一页。 下午二时,汤尼在办公室中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出去,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吓得瞠目结舌。 当他赶到医院时,所看到的情景,是他毕生难忘的,他看到在红外线的扫描室外,妲咪披头散发,神情可怖之极,而更令人毛发悚然的,还是她的那种奇怪莫名的动作,她整个人,都是想向扫描室中走去的神态,可是她高耸的腹苋却可怕地扭曲看向外,隔看衣服,也可以看到她腹际的剧烈颤动,腹部那种异样的扭曲,一定还极有力量,使得妲咪非但不能进入扫描室,而且要被逼向外走,可能妲咪却在用尽力量对抗看,她要紧紧拉住一个把手,才不致被扯得向外走,而她却也进不了扫描室,就在这种诡异绝伦的姿势下僵持看。 在一旁的医护人员,早已吓得不知所措,汤尼一到,妲咪就叫了起来,声音凄厉:“汤尼,他不敢做扫描,他不知是什么东西,他不敢现形,他想出世,那时已经成了事实,他想造成既成事实……他不敢在末出世之前被人发现他是什么东西,我知道,他不敢…。” 汤尼几乎哭了出来:“妲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妲咪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你自己不会看?你看到了,他不敢进扫描室,一进去,他就会现原形!” 汤尼当然看到了,看到了妲咪隆起的腹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强迫妲咪离开,腹际甚至移前了近腰处,成为可怕的畸形。 就在这时候,妲咪大叫了一声,手松开,顺看腹际移动的方向,向外直冲了出去,汤尼和一个护士伸手去拉她,可是她力大无穷,一下没有拉住,她已冲了出去。 汤尼和几个人跟在后面,妲咪奔得极快,一下子到了马路上,然后,人人看得很清嫂妲咪用力扭转身子,故意向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撞了上去。妲咪被弹出了很远才跌下来,怵目的鲜血自她下体流出来,当汤尼在她身边跪下来之际,她用极微弱的声音道:“我……总算阻止了……他的出世!” 妲咪在临死之前,还来得及拉起汤尼的手。放在她的腹际,她的腹苋在迅速变成平坦,仿佛她隆起的肚子中,除了血之外,根本没有别的,血流尽了,腹际也就变得平坦了。 很久之后,汤尼还在不断地问:怎么一回事?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鬼脑 南仔自小就有点呆头呆脑,可是,他却又不是低能儿童。 南仔的父母,在他四岁的那年,担心他有点低能,曾带他给专家去详细检查过。专家的意见是:一切很正常,虽然孩子看起来有点迟钝,但那是由于孩子的性格不活泼所致。性格活泼的孩子,容易给人以聪明伶俐的印象,性格比较木讷一点的,自然看起来不是那么灵活了。所以,南仔在学校的成绩,普普通通,一班四十个人,他的名次通常是在三十名左右,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不显目,甚至在兄弟姊妹之中,他也不被父母特别注意,就像是周围环境,对他有一层保护色一样,使他决不突出。 世界上大多数人,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南仔的父母,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可是,在南仔的身上,却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追溯起来,第一次突兀的事情人是在那一年的清明节,那一年,南仔才小学毕业,成绩照例普通,小学会考之后,分发到的中学也不算是理想,但总算是升上了中学,他自己和父母都满意了。就在那一年,南仔的祖父去世,所以,那一年的清明节,南仔有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扫墓经验。 南仔的家境相当不错,他父亲是一家小公司的独资老辟,所以,清明扫墓,他们一家,是由他父亲驾看自己的车子到郊外的坟场去的。 那天,下着细雨,雨点时密时疏,在雨水的滋润下,树木荒草,都泛看一片绿油油的悦目色彩。香港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郊外,但那和满是水泥建筑物的市区,多少有点不同。南仔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所以三个人坐在后面,他的哥哥和妹妹,比他伶俐聪明得多,所以三个人坐在后面的的时候,靠窗的位置是轮不到南仔的,南仔永远被挤在中诅那不是一个很舒服的所在,可是南仔从来也不和哥哥妹妹争,三个孩子在车中,南仔照例一声不出,好像不存在一样。 经过了拥挤的公路,有一段路面上,由于前去扫墓的人实在太多,几乎是一尺一尺地在前进,而到了墓地附近,又驶出了老远,才找到了一个可供车子停泊的地方,所以下了车之后,已有点疲倦。 南仔和他的父亲,还要分别提着致祭的物品,他的哥哥妹妹和母亲走在前面,南仔脚高脚低地在后面跟看,经过的小路旁,全是坟墓,有的墓,有人在拜祭,有的墓上,荒草杂生,看得出不知有多久没有后人来过了。 坟墓是一种相当奇特的存在,每一个墓下面,都有一个曾经活过的人在,这个曾经活过的人,如今早已成为一副枯骨了,那副枯骨,当然一点价值也没有,但是在这个曾经活过的人的亲人心目中,都还是可以引起无限的追思。尽管在许多墓前,前来拜祭的人,嘻嘻哈哈,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悲戚的样子,但是他们总是在亲人的墓前,仿佛,会给人以一种和已死的人,距离拉近了的感觉。 南仔渐渐落后,他父亲要不断停下来,催促他快一点,南仔也就答应看,急急跟了上去。到了他祖父的墓前,摆好香烛祭品,当南仔的父母在致祭之后,转过身来,发现南仔不见了。他父亲皱看眉头问另外两个孩子:“南仔呢?” 妹妹向远处一指;“他向那边走过去了!” 母亲咕浓了一句:“在坟场,到处乱走!” 父亲循看女儿所指的方向走过去,那一带,全是没有什么人打理的坟墓,野草极多了走出了相当远,才看到了南仔。 南仔站在一座坟墓前,那座墓已经有点向下塌下去,看起来年代久远,墓前有二方石碑,石碑也已倒了下来,刻有文字的那一面向下,半埋进了土中,石碑的四周,也全是野草。南仔就怔怔地站在那座坟前,一动也不动。 父亲十分不耐烦,一看到南仔就大声叫看,可是南仔一点反应也没有,父亲来到了跟前,大嚷:“南仔,你在干什么?” 南仔仍然没有出声,只是仰起头来,十三岁的少年,身形相当高瘦,向他的父亲看了一眼,他父亲又呼喝:“快到阿爷的墓前去,快起来!” 南仔顺从地跟在他父亲的身后,向前走去,扫墓的事,很快就被忘记了,一直到三天之后,南仔的父母在就寝之前,他的母亲才道:“你有没有注意,这几天,南仔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南仔的父亲呆了一呆,顺口道:“他本来就不是很出声,管他的。” 母亲道:“可是,几天一句话也不说而且,他……很怪,那是他哥哥说的。” 南仔和他哥哥合用一间房,他哥哥中三,很看不起呆头呆脑的南仔,做父亲的皱了皱眉,日间繁忙的商务和应酬,使他十分疲倦,实在不愿意再讨论下去,他一面向床上躺去,一面道,“什么怪,哼,老大想自己一个入要一间房,看看什么时候叫南仔搬到……” 居住的单位已没有空房诅叫南仔睡在客厅,南仔多半也肯答应的,做父亲的偏心起来,也很够瞧的。而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大儿子的叫声:“南仔,求求你,别再装神弄鬼好不好?” 父亲愤怒地坐了起来,准备向外面大声叱责,他还没有开口,又传来了女儿的一下尖叫声,父亲大怒,一下子跳了起来,打开房门。 当他打开房门,向外面看去时,他也呆住了,而在他身后的母亲,也发出了一下骛呼声。外面,是相连的客厅和饭厅,他们看到,大儿子和女儿,骇然站在房间门口,南仔在饭桌旁,厅中所有的灯光全关看,在饭桌上,都点燃了许多支蜡烛,蜡烛排列成两个圆圈,在摇曳的烛光之中,是一盆水,在水中,浸看一具骷髅,那骷髅有一半浮在水面,骷髅上两个深溜溜的眼睛,正好向看上面,看起极其可怖。 而南仔,则半伏在饭桌上,双眼发直,盯看那骷髅,口中喃喃地在说着话,也不知道是由于气氛的诧异使人心头发震,还是南仔说的话模糊不清,并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做父亲的看到这种情形,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南仔,你在搞什么鬼?” 南仔恍若未闻,女儿已经惊叫着,奔了过来,投向母亲的怀中,大儿子勉力镇定,也帮看父亲呼喝看,父亲一直来到南仔的身边,怒气勃发,忍无可忍,一下子抓住南仔的肩头,把他提了起来。 可是,他还未曾来得及呼喝,南仔已陡然瞪大了眼:满面怒容,大声讲了一句话,同时,一下子就十分有力地把他的父亲,推了开去。做父亲的向后跌了开去,几乎没跌倒在地上,南仔又指着他的父亲,大声讲了几句话,就算在再惊骇的情形之下,也可以听到南仔的声音,可是那时,南仔讲的话,他的一家人,都全部听不懂! 父亲吓得傻掉了,母亲不由尖叫起来,大儿子和女儿只是发抖。 南仔的神态像是缓和了些,转过要去,又盯看那骷髅看人好一会儿,当父亲总算缓过神来之际,南仔才又说了几句话,可是仍然没有人听得懂。接下来,一家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看南仔做他怪异的动作:南仔取出一只相当古旧的木盒子来,打开,然后,从水中把那骷髅取了起来,小心地抹干,放进木盒中去,双手捧着木盒,一下一下把所有的蜡烛吹熄。当所有的烛火次熄之后,厅中变得十分黑暗,一家人都因为恐惧而发看颤,南仔却捧看盒子,向外走去,打开门,一直走了出去。 一家人由于实在惊骇太甚,甚至忘了去阻止他!等到定过神来,父亲追出去,不见南仔踪影,大厦的看更人说看到南仔上了一辆计程车,手中捧看一只木盒,上了车。 父亲决定报警,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在坟场附近,找到了南仔,南仔在坟墓中呆立,警员把南仔带回来,南仔看来已回复了正常,在警员离去之后,他对他父母道:“真对不起。” 父母相视苦笑,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中,南仔除了拼命去买旧书之外,看来并没有什么不正常,他看的是外文书,他父亲拿了其中一本,去给别人看,那是一本葡萄牙文的书,是讲航海的,是一本十分专门的书。 南仔竟然会懂葡萄牙文呢?虽然南仔不讨人喜欢,但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令人担心的,父亲在当天晚上,把南仔叫进房间来,南仔的脸上,现出他从来也未曾现出过的一种狡狯的笑容,只说了一句话:“别理我,我很好!” 父亲低声下气:“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仔的回答十分坚决:“不能!”他随即提出:“我要进航海学校。” 那是十年前的事,南仔接看进了航海学校,成绩之优异,令人吃惊,他十七岁那年,就是一艘大轮船约三副,二十一岁,成了船长,他的葡萄牙文,流利得比来自当地的土著更甚,只要他在香港,他也常去看他父母,不过,更多到坟场,在那座不知是什么人,石碑已塌下的墓前去伫立,一站就站好久。 其实这个故事是介绍“被鬼附身”!一个本来呆头呆脑的小男孩南仔,去了墓园之后,回到家行为不但改变,连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葡萄牙文,居然会讲的比土著还要好!这证明另一组脑波组进入了南仔的脑中,取代南仔的脑波了! 被鬼附身的例子很多,甚至有“借尸还魂”的,最有名的例子是好多年前发生在金门的“借尸还魂”的事件,该名女士仍活在世上。 或许南仔的头脑比较顿、反应比较慢,所以有较强的脑波存在,就很容易的入侵到南仔的身上。但事实是否真的是这样呢?毕竟以目前的科学仍无法探知一些不可思议及无法解释的神秘事件! 鬼哭 前言:这个故事蛮有想像空间的。看似平常无奇的结局,如果加点想像,可能会有意料不到的结果。看完故事就能知道!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阳光普照,秋高气爽,南和眉青兴奋得手紧挽看手,但觉世界上充满了幸福。 幸运之神似乎一直在眷顾他们,南在工作上升了职,眉青的幼稚园业务也蒸蒸日上,他们结婚两年,积储了一笔相当数字的存款之后,就开始物色他们可以买得起又合乎他们理想的房子。自己真的房子,当然在计划中要住很多年,在他们自己的房子里,他们会生儿育女,呵护看儿女长大,所以那是不能随便,一定要在尽可能范围之内,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住所。 当他们一天忙碌之后,他们含在灯下一条一条地把自己所要的条件写下来,连细节都写好了,例如屋子一定要向南,向南的屋子,夏天有凉风,冬天满屋子都是太阳,种植室内植物,也可以生长得茂盛等等。他们也不断商量看,如何布置他们的家庭,最好要有三间房诅他们计划有两个孩子,连他们自己,就需要三间房间十孩子自己有自己的房诅就可以养成独立的精神,他们的生活是充满了憧憬和甜蜜。 可是在开始找房子的时候,他们的困扰也来了,他们发觉,理想的住所不是没有,可是稍微惬意的离他们的理想还很远,房子的售价之高,已经还不是他们所能负担的了! 他们曾考虑过住到郊外去,郊外的房子一样不便宜入而且连带而来的问题极多,当然只好放弃。 在半年之后,他们几乎已心灰意冷了,自然,半年来,储蓄又增加了不少,可是比起房子的售价来,还不知差了多少。美丽的计划,看来变成了泡影,这真是令人沮丧之极。 当他们已有一个多月,谁都不想提起房子的事情时,好运气突然来了。那天早上,南和眉青照常要离开租来的住所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南拿起电话来,电话是一个售卖房屋的经纪打来的,他们为了找房子,也曾托了不少经纪,而每一个房屋经纪在听了他们的条件之后,都摇头不已,认为他们可能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想用那么少的钱,去买那么好条件的房子! 他们也早对房屋经纪不寄予任何希望了,可是意外地,那个电话中,经纪告诉他们:“有一层房子,很适合你们的条件,业主急于出售,要不要来看看?” 南的声音苦涩:“只怕我们买不起!” 经纪的回答令他们又有了希望:“售价低到难以相信,错过了这个机会,再世不会有,你们要来看的话,下午二时按址前往,有很多人会去看。” 看屋子的人很多,至少有十来个,当南和眉青,一到了那幢大厦门口之际,他们已经摇头,那是一憧相当高级的大厦,地点适中:单位面积一百平方公尺,这种房子,他们是买不起,只是姑且上去看看,业主是一位不怎么喜欢讲话的老人,对于其他看房子的人批评房子这个不是,那个不好,显得极不耐烦,只对一言不发的南和眉青表示好感,甚至示意经纪把其他人全部赶走,然后,对南和眉青说出了价钱。 南和眉青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售价只及市面房价的一半,南是老实人,忍不住问…“为什么?老先生,你的房子,不只值这个价钱!” 业主没有说什么,只是问:“要不要?要,明天就到律师楼办手续!” 他们两人一垂声地道:“要!要!当然要!” 几乎一切都合乎理想,世上竟然有那么幸运的事,难怪南和眉青,搅得幸运之神降临在他们身上了。 三个月后,经过了悉心的布置和装修,他们搬进了新居。照习价,新居入伙,他们分批请亲友来吃饭,大家看了那么好的环境,又知道售价如此之低,都十分羡慕,称赞他们好运气。 只有一个老太太,摇看头道:“世上那有那么便宜的事,这屋子……莫不是有什么古怪吧!” 眉青和南当时就笑了起来:“有什么古怪?总不会是有鬼吧?” 太太摇看头:“唉,你们这些年轻人!” 眉青和南当然不会把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在搬进去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六,南的公司有应酬,只有眉青一个人在家,已经接近午夜了,眉青还在整理看衣物,她站在卧室的窗橱前,背对看房门,房门是打开看的,房门外是一条短短的走廊,走廊中有另外两间房间的房门,都关看,那是他们准备给未来的孩子的房诋就在那时候,眉青突然听到,其中的一间房间中,陡然传来了哭泣声。 眉青陡然怔了一怔,她也立即弄清嫂那决不是什么收音机或电视机中的声音,哭泣声十分清晰在抽噎看,环境十分清静,所以哭泣声听来,也十分清嫂那间房间中,有人在哭,眉青在那一刹诅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想叫,可是怎么都发不出音来,拿在手中的一件衣服,在发看抖:她甚至连转过去看一看的气力都没有,她一之中,从来也没有那样害怕过!在她混乱无比的思绪中,她只想到了一个字“鬼”! 哭泣声一直持续着,直到她快要昏过去时,才听到了开门声,南叫唤声,眉青知道丈夫回来了,她想大叫,但这时,哭泣声也消失了,她紧咬看下唇,不便自己叫出声来,南走过去入在她的背后,搂住了她,才发觉它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 眉青没有告诉南她那天晚上听到的哭声,只是在第二天,她去买了一个老大的十字架,放在那间房中诅以后,每当午夜惊醒,她就竖起耳朵来听,除了南轻微的鼾声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声音。 然后,又有一个星期六,眉育有一个旧同学结婚“她独自去喝喜酒,当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南正在大口喝看酒,神情十分古怪,可是又没有说什么,第二天,眉青发现南买了好几串干的大蒜回来,把其中的两串,挂在那间房间里。眉青感到了一股寒意,望着南,南避开她的月光,眉青叹了一声:“南,我们互相之间不要再隐瞒了,这……屋子里……有鬼!” 南比眉青更脆弱,他几乎哭了出来:“是……是……昨晚我一个人在的时候,那间房……有女人的哭声……”接着,他接近崩溃似地大叫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工作,赚钱,买房子,你为什么来找我们?为什么?”他叫着,打开那房间的门,房间中还很凌乱,他对看房门,大声吼呻看,眉青要用力把他拉开来,他们不约而同,一起离开,一直在外面不想回来,当晚,在一间酒店过了一夜。 第二天,他们才鼓起了勇气回去,接下来几天,他们都不让对方单独一人在屋子里,一直又到了星期六,接近午夜时分,哭泣声又从那间房间中传了出来,他们除了紧紧相拥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谁也提不起勇气来把那间房间的门打开来看看,一直到天快亮,哭声才停止,两个人的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了,眉青低声说“把它……卖了吧!当时……那么便宜,就该知道……别买便宜的好。” 南的脸色铁青:“不!找人来做法事,把……它赶走!” 眉青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南紧握看拳头,狠狠地瞪看那间房的房门丁小房门是关看的,谁敢打开去看看里面在哭的是什么人? 各种僧、道的法事都举行过了,南和眉青也曾试看和原来的业主接触,问他那间房间中发生过什么事,可是那位老先生,据说已到南美洲去了,下落不明,无法联络。 他们也曾闲大厦中其他的住客,询问他们这个单位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可是也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以前这里住的是一双父女,女儿大约三十岁,没有嫁过人,或是嫁了人又离异,所以和父亲住在一起,也没有人可以肯定,管理员说“成小姐瘦瘦削削,文文弱弱,很客气,不受讲话。” 那么:每逢周末在哭泣的,就是那位姓成的小姐了自成小姐后来怎么了,也没有人知道,大厦的住客,向来是各管各的。每逢周末,哭泣声还是照样传出来,南发了狠劲:大不了不要这间房诅除了哭泣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不对劲“他要人把这间房装上隔声设备,可是最完善的隔音也阻止不了哭声,每当哭声抽抽噎噎传出来时,南和眉青除了夺门而逃之外,没有第二个办法。那给他们精神上所带来的折磨,简直无可言喻。一个周末又一个周末,一直到大半年,他们实在忍无可忍了,南也决定放弃了。那二个周末的傍晚,甫瞪看那房间的房门半晌,才苦笑说道:“好了,我们让你,眉青,明天登报纸,把屋子卖了吧,不管什么价钱,卖掉算了“眉青叹了一声:“也好。南…今天我去检验,我怀孕了。” 南高兴地抱住眉青,当晚由于兴奋,他们没离家,而到了午夜,那房间再也没有哭声传出来。从此之后,那房间中再没有哭声传出来过,一切竟变得那么正常,他们甚至敢在周末之夜,把那间房间的门打开来。再没有哭声传出来。眉青的腹际,则一日隆似一日。一切,似乎全都回复正常了。 鬼哭2 前言:上次曾刊载有关倪匡和金庸先生打麻将遇鬼的故事,这篇也和打麻将有关,只是加上了厕所。一般在厕所或厨房都很容易遇到鬼!或许这些地方较为阴湿吧!尤其是马桶,很多小说或电影都是如此演的!在马桶里有颗血淋淋的人头对着你笑,或者有只手从马桶里伸出来,再不然就是厕所的镜子有鬼影啊,水笼头打开会有血水流出来啊,反正,在厕所有太多的鬼故事可以写了,而以下这一篇也是如此! 三个人都开始不耐烦─阿唐进厕所去太久了!虽然说已连续打了三十二圈,大家都很疲倦,但假期连续几天,讲好了,至少九十六圈,才打了三分之一,而且“战况”激烈,高潮迭起,筹码在四个人的面前移来转去,胜负难分,三十二圈之后,稍事休息,人人都斗志高昂,恨不得再立刻投入“战场”,阿唐却抚着肚子说肚痛,进了厕所。 进厕所是常事,人有三急,没有人可以不进厕所的,可是他进去太久,至少有二十分钟了吧!三个人坐在麻将桌旁,把摊在桌上的麻将牌,搓了又搓,叠了再推倒,也不知多少次了。麻将桌的一边空着,那是阿唐的位置。阿唐的对家首先耐不住,抓起一张牌来,桌上用力敲着,发出“啪啪”的声音,听来响亮而刺耳,他大声叫:“阿唐,别赖在厕所不出来,三个人等你一个”厕所中传来了阿唐的答应声,声音听来有点怪,闷闷的,倒像是他一面回答,一面正在用力做些什么别的事:“就快好了,就快好了!”他们打牌的地方,是一层相当残旧的四层高楼房。在飞速发展的城市中,这种旧楼,已经很少见了。旧得唯一的前途,就是等候拆建了。而这幢房子,也的确准备拆除了,上下四层,除了底层还有一家杂货在营业之外,也只有三楼这一层,有他们四个人在打牌,阿唐的一个长辈是这一层的承租人,阿唐提议的:要打牌,到那层楼去,地方宽敞,又没有人来打扰,随便我们拆天拆地。其余三个人来到一看,果然是一打牌的理想所在,于是才有了“长期抗战”的行动。 像那样的旧式楼房,内部结构有一个特点,厨房和厕所,都在另一端,若是面积大,和主要的厅堂,隔得也就相当远!正因为这样,所以虽然三个人都觉得阿唐的声音有点怪,但总以为那是从十多公尺外传来的,又隔着厕所的木门,所以并不在意。 又过了三分钟,阿唐的对家脾性气,再度高声叫:“阿唐,你出不出来?” 阿唐的回答,听来有点气喘:“这就来,这就……。”听来,像是他没有说完,接着,就是哗哗啦啦的一阵水声,旧式的厕所,水箱放置得相当高,所以冲厕的水声也就格外响。对家闷哼了一声,他坐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通向厕所的走廊,他伸长脖子,看到阿唐有点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了,好像还在喘气。 阿唐坐了下来,早已等急了的三个人,自然立即开始行动,打麻将的步骤是固定的:搓牌、叠牌、抓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牌上,麻将牌这种游戏,带合参加者的乐趣,几乎无穷无尽,能令参加者全心全意沉浸其中。 所以,自阿唐从厕所中出来之后,究竟过了多久,才被人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没有人说得上来,首先注意的是阿唐的上家,由于接连打了两张牌,阿唐都犹豫着,决不定是要还是不要,他才向阿唐望了一眼。桌上的麻将灯压得很低,所以阿唐的脸色,在灯光之下,这也就使他异常的脸色,看来格外惨白。上家吃了一惊:“阿唐,你脸色怎么那样难看,没事吧!” 当中隔着灯,对家要注意阿唐的脸面更不容易,他咕哝了一句:“三十多圈牌打下来,脸无人色,那是一定的了!” 而这时,下家向阿唐看了一眼,也觉得不对,把灯托高了一了些。他们在打的那副麻将牌,恰好又是碧绿色的,反在阿唐的脸上,惨白之中,还有一层浅浅的惨绿,看了令人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下家伸手,想去按阿唐的额头,那是看到了旁人身体不适的象征之后,十分自然的举动。可是阿唐却闪了一闪,没让下家的手碰到他。 三个人都停下手,看看阿唐,没有人说话,又正当深夜,静得出奇,所以,阿唐吞咽口水的声音,听来也相当刺耳,他一面咽着口水,一面现出十分惊骇的神情回头去看。他身后是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处,是厨房和厕所,他刚才到厕所去了很久,就从那%走中走过来,走廊中并没有灯,窄窄的,看来阴暗的一条,看起来也就十分怪异,使人感到寒意。 对家又有点不耐烦:“快打牌!天都快亮了,别自己吓自己……” 上家和下家也不由自主咽着口水,阿唐又回头看了一眼,忽然道:“不是吓你们……有谁要上厕所…最好别去……忍一忍……或是下楼去……” 阿唐那几句话,说来声音发颤,想是他心中有着极大的恐惧,所以听来也叫人格外心中发怵,三个全是年轻小伙子,只是一震,接着便不以为然地笑:“去了又怎么?里面有什么?” 阿唐的声音,听来更怪:“有鬼!那厕所中有鬼!” 对家呵呵笑了起来:“有鬼!男鬼还是女鬼?” 阿唐双手按在桌上,手指发白,他抓了几只牌在手,捏得那几只牌互相摩擦,发出“格格”的声响来。他道:“分不清是男鬼还是女鬼……”他回答得居然十分认真:“一进去,就叫掐住了脖子”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后颈上示范着:“然后,气力好大,就按着我的头,向马桶下按,好可怕……那多半是积年老鬼!” 三个人听得想笑,可是却又一点也笑不出来,看阿唐说得那么认真,他的脸色又那么可怕,三个人更感到有一股寒意,山一样压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对方才道:“你吓人的功夫很到家,怎么,心理战?好叫我们害怕?打错牌?” 阿唐忙道:“不是,是真的!是真的!” 其余三个人齐声叫:“少废话,打牌!打牌!” 一开始打牌,刚才小小的停顿,好像都被他们忘记了,看来,都在专心一志地打牌。可是,真是忘记了吗?又是几圈牌之后,对家首先有些坐立不安,一直在变换着坐着的姿势。接着,上家和下家,也有相类似的动作。 又四圈结束,三个人都吸了一口气,他们显然都内急了,要上厕所,可是他们一起向阿唐看去,阿唐的神情有着可怕的诡异:“不要去,厕所有鬼!” 对家先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去”阿唐忙挥手:“我去过了,你们去吧!” 对家、上家和下家虽说不怕,心中还是不免有点发毛,在走廊中挤向前,推开厕所门,着亮灯,三个人同时看到,有一个人,上半身几乎全在马桶里,半马桶的水,把他的头全浸在水里。三个人不知僵了多久,才有气力把那人拉出来──阿唐,他在水中已浸了太久,脸色是异常的惨白。阿唐没说谎,厕所真有鬼,把他的头按向马桶,而他无法抗拒! 鬼停车场 前言:每个人都有一种口头的习惯。当碰到不好或不喜欢的事,都会在前面加个“鬼”字。例如去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地方会称“什么鬼地方”,听到自己不爱听的话会“讲什么鬼话”,当然不喜欢一个人的模样也会不客气的批评“什么鬼样子”。所以“鬼”还真和我们有密切的关系!以下的故事也一样。 走进停车场,阿陈就觉得不是很对劲,可是,那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夜太深了,他心里想,又喝多了一点酒,所以才感到有点异样? 他的车停在三楼,那儿停车场又没有电梯,还要走楼梯下去,他心中在埋怨着,忽然又自己笑了起来!刚才在心中说了什么?“鬼停车场”!真好笑,鬼停车场,当然是对这没有电梯设备的停车场表示不满之意,并不是这个停车场有鬼,也不是说这是一个鬼的停车场。阿陈自己向自己解释着,不禁感到一股寒意,拍了拍心口,又用力摇头,使自己清醒些。 楼梯很静,那么晚才来开车的人当然不会很,还是没有人好,都市里治安不是很好,要是忽然楼梯转角冒出一个人来,说不定还会吓一大跳!他正想着,楼梯转角处,人影一闪,果然转出一个人来,阿陈自然而停了一停,那个从上面走下来的人,也停了一停。阿陈看了看那人,那是一个脸上的化妆都走了样的女人,年纪很轻,可是一脸的风尘味,洗去了所有辞化妆品之后,她的脸可能很清秀,但这时,看来却给人恐布的感觉。 阿陈不知不觉诅作了一个不想看下去的神情他身形壮硕,为了怕人家误会他不是好人,所以他侧了侧身,让那女人先走下去。那女人的表情很古怪,可能是她太疲倦了,一点眼神都没有,望着他的时候,目光似是一片木然。而且,她为什么双手交抱在胸前,而且身子抖了一抖,像是很冷的样子?她怎么会觉得冷? 阿陈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这时,那女人已经急匆匆地走了下去,阿陈看着她的背影,曲线玲珑,十分动人,阿陈不禁暗自咽了一下口水,一直等那女人转过了楼梯角,看不见了,他才继续向上走。 三层楼梯,说高不祸,说低不低,他也走得有点喘气,上层停车场的灯光,有点半明不暗,他觉得看出去,视线有点模糊,就揉了揉眼。看出去,一排一排停着的汽车,都像是在缓慢地移动,车子全是停着,当然不会动,一定是酒意涌上来了,他想,真糟糕,等一会还要长途驾驶回家去,是不是可以支持下去? 他向前急冲了几步,更觉得有点脚步不稳,所以伸手扶住了一辆车子。那辆车子,车尾向外停着,他的手才按上去,清清楚楚感到车子在动,他吓了老大一跳,连忙缩手,张大了口想叫,可是又发不出声来。 停车场的灯光不变,车子里面更暗,也看不真,他看进去,看到车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喘了几口气,定了定神,又看到其中一部份在动的物体,白皙动人,那是一条女人的大腿,嗯,大腿上有男人的手在移动,嗯,他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大大地打了一个酒呃,并且伸手,在行李盖上,重重拍了一下。他一拍之后,就闪身一旁,躲在另外一辆车的后面,向前看着。他看到车厢,本来缠成一团的男女,分了开来,向外看着。 他们的脸,在车尾玻璃后面,阿陈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神婆男的和女的年纪都很轻,看来车子也不是他们的,他们一定是偷进车子去,在车子里胡天胡地乱来。 阿陈感到了愤怒,他也是车主,车子也可能遭到这一类少男女的破坏,他必要教训一下这两个年轻男女!他一想到这里,昂然自车后走了出来,在车厢中的那一双男女,本来已经面有惊惶之色,一看到他现身,更是惊骇莫名,那女孩子拼命把头向男的怀里钻,可是那男的,却显然不准备保护她,还用力把她向外推,一只手又准备开车门。 阿陈的动作比较快,一个箭步,也奔到了车前,车门才被那男孩子推开一点点,就被阿陈用力顶了回去,那是一辆两门车,前面的两个座位,椅背都被放得最低,那一双男女,就把它当作了大床,这时,却又被他堵在车里,盯着衣服零落的年轻女人,阿陈有一股异样的快意,而且,他也看到了一个奇特之极的现象,车子里的两个人,拼命在蜷缩他们的身体,缩成一了团,他以前从来也未曾想到过,人的身体,竟然可以这样……叠成一团的! 而且,他们的神情也惊恐莫名,女的还在用力摇头,长头发披了下来,遮住了她半边脸,看来有点恐怖。 阿陈心想,吓得他们也够了,就用力拉开车门,喝:“你们两个,出来”他呼喝着,直到这时,在车中的男女,才陡然叫了起来,叫得那么尖厉,那么震耳欲聋,倒反而令阿陈后退了一步。 也就在叫声震耳的那一霎诅那男孩子已经伸手,打开另一边车门,和女孩一起滚出了车,他们在滚出去之后,并不是立刻站起来,而是在肮脏的、满是油渍的地上,连爬带滚了好一会,至少十来公尺,才站了起来,一面尖叫,一面奔向前。阿陈想叫他们不必奔得那么狼狈,因为他看到,两人都赤着脚,连鞋子都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看着那一双男女冲下楼梯,还有尖叫声传上来,同时又听到有人在喝问:“你们干什么?” 喝问声很有威严,可是那一男一女,并没有回答,喝问声又响起:“站住!” 另外有一个声音道:“算了,我们想休息一会,吸支烟,何必惹麻烦!” 阿陈心想,难道是两个警察?在这样的情形下,放那一男一女逃走,那可有点不应该。他正在想,人影闪动,两个人走了上来,果然是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口中都咬着香烟。一个还在回头望:“刚才那一男一女,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该查他们一查!”另一个笑:“你是看到那妹妹仔衣衫不整,想乘机揩油吧?” 两个人一起暧昧地笑了起来。阿陈“呸”地一声,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不去理会那两个警察,去找自己的车子,可是走了一圈,仍然没见到他那辆二手跑车。 车子买回来时,已经有三年的车龄,他喜欢开快车,跑车的性能也很好,他珍爱之极,明明是停在三楼的,怎么会找不到?难道叫人偷走了?他越找越是着急,连酒也醒了几分,他的车子不见了! 他一抬头,那两个警察还在,正把手中的烟头,掷向地上,用皮鞋去踩熄它,阿陈喘着气,奔到了他们的面前,大声道:“我的车不见了!” 刹那之间两个警察都出惊讶莫名的神情来,而且自然而然,双臂交抱着,身子也震了一震,阿陈再大叫:“我车子不见了”两个警察像是感到更冷,转身匆匆向楼梯走去,楼梯口又有人拿着电筒走了上来,那是停车场的管理员,一看到两个警察的神情就摇头:“这停车场不干净,早些日子,一个姓陈的,喝了酒,在这里拿了车,出了车祸,他老回来,有时,会叫人感到阴风阵阵,遍体生寒,有时,也会叫人看见他,一身是血!” 阿陈眨着眼,这是在说谁?而突然之间他想起为什么一进停车场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竟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 爱管闲事的司机 前言:计程车的鬼故事是最多的,尤其是计程车司机在夜间开车做生意时,更容易碰鬼!但生意要做,也管不了鬼不鬼了。但如果反过了呢?很少听到有这样的故事!有多鬼故事都是从司机口中传出,如果今天是相反呢?请看下面的故事!好像很少人这样写鬼故事的!真的很少。 那一对男女从上计程车起,男的就紧搂着女的,女的也紧靠着男的。计程车司机是接触人最多的行业,自然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关系的男女,司机可以知道,这是一双关系并不正常,嗯,或者说关系并不单纯的男女。 什么叫关系并不单纯呢?例如,男的有过纠缠不清的婚姻和男女关系。女的也一样,更可能的是,这一双男女之中的一个,正对另一个异性在道义上正进行背叛,或许,两个人都如此。计程车司机自然不会表示什么,他只是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们一眼,男的和女的都长得不出众,中等个。男的满头油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猥琐,那种猥琐,甚到可以和肮脏连结在一起。司机径有点替那个女的可惜,女的皮肤白,自有一股楚楚的风致,却把她那粉白的脸颊,贴在那满是油腻的一张脏脸上。 司机的经验很丰富,从这一男一女的神情上,可以看出,那男的正竭力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大情人的角色,在不断地用低沉的声音讲着话,口角泛著有恶臭的唾沫,看起来像死去了的螃蟹。 他在说些什么,司机并没有听清,司机在听他说出了一个地名之后,就按下了费表,他早知道这一双情侣会到那地方去,那是著名的情侣幽会区,有许多按小时计出租的房间供需要发泄的男女使用。 不过,司机心中想了一下,看那男的这种穷心未退,色心又起的样子,那一区的房租并不便宜,看他的样子,未必拿得出来,多半还得那个女的拿出来。 司机先生在心中叹了一声,现在的女人真好骗,那女的三十来岁,面目秀丽,皮肤白,看样子身材也颇好,年纪不小,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就那么容易上当?听那男的断断续续在说什么:“我和你结婚,我一直爱你,我…给你一个家……。”那女的听得十分陶醉,靠得男的更紧,男的双手也就在女的身上恣意抚摸着。男的还在说些什么,专心驾车的司机没有再用心听,反正就是那一套,有的女人也真好骗,什么实际的表现都不必有,有的男人在一元钱也拿不出来的情形下,讲一句“将来我给你整个世界”,也就有笨女人上当了。当然,这种笨女人现在很少了,可是还不能说没有,这时在计程车上的这个不就是吗? 看起来,那男的已经可以得手了,车子一到目的地,他们搂抱着进了房间。这种低声下气,好话说尽的猥琐男人,自然也有讨女人欢喜之处,这种男人,会像狗一样驯服,会像狗一样什么都会做,当一个男人什么也拿不出来给一个女人的时候,自然只有利用原始的本钱去讨好女人,就像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能出卖的时候,就只好出卖自己的肉体一样。 司机又向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暗中摇了摇头,那男人的体型,似乎不够做男妓的资格,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方法把这个笨女人骗上手的,只怕费的工夫不少,说不定甚至以眼泪鼻涕来表示他的爱意!当司机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感到一阵恶心,喉间也不吾遏制地发出了一阵“喀喀”声。但由于马路上的声音十分嘈杂,所以后面的一男一女,并没有察觉。 女的身子突然震动了一下,本来半闭着的眼睛,也在那一刹那间睁大,她的身子离开了男的一点,男的迫不及待把她拉回来,女的再挣了一下,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她说来却像是十分艰难:“我…我…他对我很好,我现在…对不起…他。” 男的脸上,现出了丑恶之至的神情,一张本来还只是平庸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层阴险的神情像这样的男人,实在是连做一个坏人的资格都不够的,所以他在起坏主意的时候,看起来就只是下贱。 女的继续说“他照顾得我很好…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才觉得自己像人…。”男的立刻咬牙切齿:“他在玩弄你!你在他那里,什么都不能得到,等他玩腻了,一脚就把你踢开,而和我在一起,我永远爱你!” 两人又紧搂在一起,女的脸上仅有的几丝歉疚的神情也消退了,陶醉在男的虚妄的诺言中。 司机叹了一口气,他十分爱管闲事,虽然已经算是竭力压抑着自己,不必去管别人的闲事,车里的一男一女,摆得很明白,是一个贱男人和一个笨女人,他们在进行的行为,日后他们必然都会受到报应,那个不忠的女人,会自食恶果,受了损害的另一些人,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何必管这个闲事呢?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重重的问了一句:先生,你靠什么来过生斫你能提供你爱的女人合水准的生活吗? 男的陡然震动了一下,脸上出现此情唯天可表的神情“我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你…嗯…暂时钱不够用…你也可以去找一份工作…大家一起努力…。” 司机叹了一声:这种话,听来倒真动人,小姐,你相信了?女的低下了头,看她的神态,她不是很愿意,可是,在男的甜言蜜语下,她显然也没有了主意,她的双眼之中,有茫然的神色! 司机又叹了一声:“别听他的,这种连所爱的女人生活都无法照顾的男人,最靠不住!”男的和女的都震动了一下,各自挺直了身,四面看了一下,像是想寻找什么声音的来源。 他们一看之后,各自现出惊讶之极的神情他们看到车窗之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根本不在他们要去的路线上,甚至已不在都市之中,也不像到了郊外,只是驶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他们还能看到对方和司机的背影,是由于车头灯的光芒,在射进无边的黑暗之中时,有一小部份反射了回来,所以在车厢,才有一些灰惨惨的光芒。 男的叫了起来:“司机,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你…你…。” 女的也叫:“停车,快停车。” 司机并不回头,声音沉重:“小姐,要停止的是你,这时再不停,以后,你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这是他们实际上听到司机声音的第一次,虽然在这以前,男的和女的都曾强烈感到过有人在对他们说话,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听到声音。 男的声音即惊且恐:“你是什么人?”司机叹了一声:“我?我只不过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司机,看不惯你这种骗女人的贱相!” 男的叫得更响:“停车!我叫警察!” 司机笑着:“警察?只怕奈何不了我,我死了十多年了,下面冷清,这才出来开开车,也好找点闲事管管!”司机一面说一面转过头来,他不是瘦,只是贴上了一层皮的骷髅。男的和女的以后怎么样了?不知道! 先生,别打尖 在许多古老的传说中,人和鬼,有一个界限,很难突破——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突破。在某种情形下,若是突破了,人和鬼的关系就会起变化,人会变成鬼,鬼会变成人。 这个界限,是阴间和阳间的界限,也是生和死的界限,自然也是人和鬼的界限。 不是很容易明白,是不是? 当然是,要是明白了,也就可以突破了! 大城市生活中,排队是不可缺的一部分,几乎什么都要排队,搭车子要排队,进电椅要排队,看电影要排队,午餐买饭盒要排队,到银行取钱要排队,搭车子要排队,甚至存钱进银行,也要排队,买车票买房子,也都要排队。 有人排队的这种行为,自然也有了打尖这种行为。打尖,就是不守秩序,不按照先来后到次序,企图来得迟,而排在前面的一种行为。 打尖这种行为,有修养有知识有人格的人,绝不会做,打尖的通常是什么人呢?看看以下写到的那个人的造型,就可以知道,大抵类似。 这个打尖者的身型高大,壮硕、二十来岁,一条半旧的牛仔裤,上身是无袖的t恤,腰际围着一条袋子,一双鞋子脏得使人联想起被野狗啃咬过的死尸——散乱的鞋带,就象拖在体外的肠子。 这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所以,双臂上的剌青,看来也格外惹眼。剌青剌得很细,左臂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右臂上,是一头正张口咆哮的虎。 这个人是在长长的排着的队后面走过来的,——如果有意排队的话,这个人应该早就停步了,可是这个人却一直来到最前面,站了一会,拈出一支香烟,取出打火机,略低头,趁着点烟的那一刻,身子突然侧了一侧,就挤进了第三个和第四个之间。 排在第三个的是一个老妇人,觉出背后有了一点异动,转头看了一下,看到身后忽然多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大汉,连忙转回头去,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打尖者插进了她的后面,对她来说,没有损失,她自然不会表示什么,而且,打尖者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难道是好招惹的?自然以不出声为宜。 排在第四的是一个很瘦的中年人,当打尖者横着身子插进来的时候,粗大的手臂,有意无意,在中年人的身上碰了一下,那力量已经令得中年人不由自主,退出了半步,打尖者壮硕的身体,也自然而然,进入队伍之中。 中年人略扬一扬手,喉际发出了“咯”地一声响,想说什么时,打尖者转过头来,瞪了中年人一眼,中年人就算想说什么,也都变成了一下模糊的声响,反倒身子向后又缩了一缩,不敢离得打尖者太近。 他排在第五,在那个中年人之后,在他的身后还有许多人,都看到了打尖者的行动,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可是完全没有具体的抗议,他忍不住了,一来,由于已排队排了很久,已很不耐烦,再有人公然不守秩序来打尖,自然应该抗议。二来,他年轻,觉得人人都有公民意识,遵守秩序,有违反的,一定要纠正。 于是,他挺了挺胸,伸出手去,越过他前面的那个中年人,手指在打尖者的肩上,轻轻点了一下,用十分嘹亮的声音说:“先生,别打尖”他的话一出口,在他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阵附和声,都在说打尖者的不是,打尖者大约在三秒钟之后,才转过头来,又花了两秒钟,把口角的香烟,取了下来,弹着烟灰。在这五秒钟的时间中,他身后的所有人声,都静了下来,在他前面的那个中年人,把双手放在背后,向他急速地作了几个手势,意思十分容易明白:叫他别多事,不要再说什么了。 打尖者显然十分习惯这种场面,也十分明白自己在弱肉强食这种森林规律中所占的优势,所以他一面弹着烟灰,一面用一只特别的手势,提着香烟,这种手势,使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只要他手指略动,那支烟就会被他的指力弹出来。 一支点着了的香烟,对人体造成的伤害,可大可小,面对的人,可以知道。 所以,在通常的情形下,打尖者不必说什么,就可以令得场面受到控制,变得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他却并没有被吓倒,仍然直视着打尖者,打尖者的声音严厉:“你说什么?” 他向队伍的后面指了一指,提高了声音:“先生,别打尖,请排队!” 整条队伍的人,都没有声音发出来,刚才曾经附和过,要求打尖者排队的人,嘴抿得比刚才没有出过声的人更紧。打尖者伸手向前(捏着香烟的那只手),伸到他的面前,使他不得不向后仰了仰头,打尖者发出一下冷笑声:“你眼睛瞎了,看不见我正在排队吗?” 这时,队伍略动了一下,在前面的一扇门打开,进去了两个人,打尖者也跨前一步,变成排第二了。 他仍然坚持:“先生,别打尖!” 这一次,打尖者使出了一定灵验的办法,霍然转过身,伸手一拨,就把那个瘦弱的中年人,拨得跌出了队伍,中年人有点气急败坏地叫:“别多事了!” 打尖者和他面对面站着,他仍然坚持,虽然很心怯:“先生,别打尖!” 打尖者狞笑一下:“谁打尖了?你?好,你去排队,从最后排起!”打尖者说着,陡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把他直提了起来,提出了队伍之外。在那时候,被推出去的中年人,连忙又站了进来。打尖者提着他走出了几步,再用力一推,把他推在地上,然后,又昂然回到那中年人之前,中年人连忙缩身子让位给打尖者。 他挣扎站了进来,看到打尖者前面的老妇人,正在进那扇门,回头向他看了一眼,老得满是皱纹的脸上,木然毫无表情。 打尖者昂着头,没有人再出声,下一个就轮到了,也木然毫无表情。他一个一个看去,那瘦弱的中年人,也木然没有表情,其余的所有人,都一样,连看都不向他看一下,他一顿足,愤然掉头而去,不再排队了。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事后,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以会排在那个队伍中的,他甚至不知道排在那个队伍中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一个普通文员,早上起得迟了一点,想起上司的面色难看,过马路的时候急了一些,好象有什么事发生,可是却又记不起来了,对了,好象有许多人叫了一声,可是为什么叫呢?他也不明白。 然后,他就不明不白地排队,等了很久,直到被打尖者抓了出来,他顿足离去。 然后,他又听到许多人的嘈杂声,他看到自己倒在马路中心,一辆电车就在他面前,许多人围着他,当他一耸身跳起来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人,神情都讶异莫名,一个穿着电车司机制服的人大声问:“你没事?” 他反倒有点莫名其妙:“事?我会有什么事?” 他在人丛中挤出来,虽然快马加鞭,可还是迟到了,上司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幸而他的一个同事赶来解释:“他被电车撞倒了,我刚好看见,以为他一定死了,他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那么久,可忽然又醒过来了,什么事都没有,真大难不死。” 他多少明白自己排的那个是什么队,不过不能肯定是不是要多谢那个打尖者。 衬衫 “鬼怪”两字常被连在一起,但如果把两个字分开来的话,意义大不相同。怪的含义比鬼来得广。鬼,可以归入怪的一类,而怪却不能归入鬼的一类。所以,“怪故事”可写的范围更广。一切以不可思议的怪现象为题材写的小说,都可以称之为怪故事。 新洗好的衬衫,正如西医法洗衣粉的广告所说的一样,有一股闻起来十分舒服的香味。那种香味,自然是人工的,和天然的阳光的香味有所不同——在现代都市中生活的人,把洗好的衣服用阳光晒干的并不多,如果是,就可以分别自然阳光香味和人工香味之不同。 他做了一件他一生之中最胆大妄为的事,他的心情,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所以当他打开那件新洗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之际,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甚至声音也有点发颤:“试着穿穿!” 回答他的,是一个甜腻得令人心醉的笑容,和一双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睛,自然,有娇俏的脸庞、几乎完美无瑕的年轻的女体。 那么动人的身体,就倚在床上,在微微喘息着,小巧的鼻子上,还凝聚着细小的汗珠,使她看来更是动人。她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眼波流盼,并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衬衫。 由于他的手在不由自主发着颤,所以他手中抖了开来的衬衫,也在轻轻颤动着,看来给人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终于有了动作,伸出手指来,在站在床边的他的胸腹之间,轻轻搔了一下,他自然而然缩了缩身子,她发出了一下娇笑声:“害怕?后悔?” 他有点狼狈,深吸了一口气:“当然不!” 她略转了一个身,张开双臂来,声音腻得化不开:“抱抱!” 他顺手搁下了衬衫,两个灼热的身体,重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是他四十年生命之中的第一次偷情。在这以前,他从来也想不到自己有这样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 从小是一个孤儿,一直过着严肃而正常的生活,靠着父亲遗下来的小笔遗产,母子相依为命,战战兢兢地过着生活,一切全是那样按部就班,养成了他什么都循规蹈矩的个性。 小学、中学、大学,然后,把遗产的最后部分拿出来,做最稳当的小生意,在生意有了一定的成绩之后,亲友介绍了女朋友,在经过了一段时期的约会(毫无浪漫情调的约会)之后,顺理成章,在他的母亲也很喜欢对方的先决条件下结了婚。 接着,是母亲的逝世,生意渐渐扩展,生活越来越改善,但改善不了的,是他自小养成的性格;非分的事,他别说做,连想也不会想——不是不敢想,而是根本不会想。所以,当娇小玲珑、美丽动人、年轻貌美的她开始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候,他全然是不设防的。 他和她开始时的关系十分简单,他是一个业绩需要进一步扩展的中年事业家,需要一个有高强工作能力的秘书。而她,就是那个在他刊登广告之后来应征的秘书。 她出现在公司的第一天,全公司上下的职员就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只有他全然未曾觉察到她的娇俏迷人。 如果不是她恰好是一个野心十分大的女性,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可是当她发现这家公司的前程无可限量之际,她对他的兴趣,自然而然提升到了一种发展她野心的特别程度。 可是他是那么刻板的一个人,即使是十分明显的挑逗,他也觉察不到,那几乎使全公司的人都再看笑话;所有人全觉察到了,只有他一个人木然无觉。 在结婚十二年仍然没有孩子的情形之下,他太太开始到处去找医生诊治,一个月之前,在电视节目告一段落之后,他太太说:“英国有一家医院,对输卵管闭塞的手术很有经验,我要去求医。” 他也渴望有孩子,自然表示同意,一个星期之前,他太太独自赴英,留下了他一个人。 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在不必要细细描述,她采取了最直接的进攻方法,利用了一次晚上在办公室加班工作的机会,让他尝到了直透生命奥秘的禁果,而在第二天,她就提出了要求:“带我回家去,做你的妻子!” 他当时震惊得脸色白得骇人,她娇笑着:“临时的妻子!” 他全然没有拒绝的能力,下午他们进入他的寓所,她在门口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缩起了双脚,把她娇小的身躯紧贴偎依着他。他心头剧跳,但还是自然而然抱起了她,把她抱进了门——像新郎把新娘抱进门一样。 几乎还没有进卧室,她已经把美好的胴体展露无遗,他在炽热的情欲之中,再一次得到了罕有的快感,之后在床边呆立了片刻,才取出了衬衫来给他,但等她真正穿上了衬衫时,已是在好几小时之后的事了! 她穿着男用衬衫,露出一双美丽的玉腿,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他看着她,心中强烈地兴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在房中走来走去的是她,而不是相对了已有十二年之久的妻子——甚至因为相对太久,连面目也有点模糊了的妻子…… 他陡然扑向她,在她面前跪了下来,紧紧地搂住了她的粉腿,把脸贴在她柔软的小腹上。他的双手在衬衫之中向上伸,手心紧贴着她的身子,向上伸上去。 “真的,那件衬衫,全是那件衬衫的事!”他在说那一段话的时候,是气急败坏、满头大汗的:“那件衬衫的领子忽然收紧,自动收紧,箍住了她的头,她开始透不过气来,我怎么努力,也解不开领口的扣子来,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看着被……被那件衬衫的领口……一直箍到窒息,看着她的脸变得青紫,看着她双眼眼珠几乎凸出来,看着她舌头往外伸,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件怪衬衫会……杀人!” 以下的一段话,他说来更是声嘶力竭地认真:“我杀她?那怎么会,她是那么可爱,我一辈子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我甚至已下定了决心办离婚娶她。不是我杀她,是那件衬衫!那件衬衫!” 就算他在以往四十年之中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这两段话的。辩护律师以神经失常作理由来辩护,可是专家又证明他精神状态正常,并且指出他一直是正常的,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极正常的状态下,过着极正常的生活。 唯一对他有利的一点是,她死于窒息,但却绝不是被扼死的,或是被其他物件勒死的,令她致死的,正是那件衬衫的领子——虽然那件衬衫的领子十分宽。但是主控指出,如果扣上了领口的扣子,在领子后面用力抽紧的话,一样可以令穿着衬衫的人窒息的。 主控官并且指出,这是十分罕有的杀人方法,凶手必然有着某种心理上的不正常,才会这样。 可是他却是一个最最正常的人,他一生中唯一的不正常,就是这次偷情。 当然没有人接受衬衫领口自动缩小的说法,但是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人的理由。 或许,被他杀了的是他自己——他结束了他过了四十年的正常生活。 鸡蛋 怪现象的范围之广,甚至可以包罗万象,一些不可思议、无从解释、无从了解的现象,皆可包括在内。但,自然,这些现象都是有解释的,只是人类的知识,还未到足以解释的程度而已。所以,现在,只能看现象,不必寻解释。 鸡蛋,可说是一种十分普通的东西。可是一般人对于这样普通的东西,了解的程度绝不会太深。例如,鸡蛋的形状,为什么要一头大,一头小呢?又例如,鸡蛋中,是蛋白变小鸡呢?还是蛋黄变小鸡呢?等等。 他自然不会对鸡蛋的一些问题感到兴趣,在他而言,鸡蛋不过是一种普通的食物而已,使他对鸡蛋有了食物之外的兴趣,是那晚上他走进他十三岁儿子的房间之后的事。 他的家庭,是一个十分典型的城市家庭,夫妇都有一份中等收入的好职业,分配他收入的结果是,他有了自置产业——一幢大厦之中的一层七十平方公尺的单位,小小的三间房间,加上厨房浴室和睡房之外的活动空间,几乎公式化的装饰,和数得出来、应有尽有的各种家庭电器设备,自然也有自己的汽车。一个儿子,顺利地在小学毕业之后进入了名气中等程度的中学,学业成绩不是很好,但也绝不至于差到要令父母担心的程度。 他走进儿子房间的时候,看到孩子坐在楔子台前,正聚精会神地用一柄小刀在切割一只鸡蛋,鸡蛋放在一只盘子上,盘中还有一些白纸衬着,孩子把蛋割成了两半,然后,又把蛋黄蛋白小心拨开来,仔细看着。 他不禁又是吃惊,又是好奇,失声道:“孩子,你在干什么?” 孩子头都不回:“做功课……” 他还没有意会出是怎么一回事,就看到地上放着应该是厨房中的一只小电热炉,在炉中,大约还放着近二十只鸡蛋。 他正待张口再问时,他的妻子已到了他的身边,温柔地依偎在他的背后,低声说着:“别打扰孩子做功课!” 被妻子软馥馥的身子靠着,头后又感到她呼出来的气,有点痒酥酥的舒适。结婚虽然多年,可是情感仍浓,他反手搂住了妻子开始发胖的腰,悄悄后退,并且关上了门。 等到退开了之后,他才笑着问:“吧鸡蛋弄碎,这是什么功课?” 谈论中心是他们的孩子,两人的心中,都有一种十分甜蜜的感觉,她也笑着说:“那不是普通的鸡蛋,是能孵小鸡出来的那种,特地到一家鸡场去买来,一共二十一只,放再电炉里,调准适当温度,大约二十天左右,就可以有小鸡孵出来,一天打开一只,观察鸡蛋内胚胎的变化,记下来!” 他细心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他感到自己的身上一定也散发着同样的温馨和满足。 她的笑容在扩展:“不是那孩子说,真不知道,原来鸡蛋之中,蛋黄和蛋白都不会变小鸡,变小鸡的是小的看不见的胚胎,你知道吗?” 他笑着凑近去:“为什么有的蛋孵不出小鸡来,有的孵得出来,你知道吗?” 她白了他一眼,两颊有点红艳艳,他凑得更近,在他颊上吻着,她的喘息开始急促起来。 孩子观察鸡蛋内小鸡成长的过程相当顺利,但也有不少问题,例如未经受精的鸡蛋,既然不能变成小鸡,那是不是能算是生命呢?又例如,在弄破鸡蛋之后,看到半成形的小鸡,据教科书上说,那形状和人胎初形成时的样子,差别甚少,心中有残忍屠杀的感觉,是不是太幼稚了? 孩子的问题总是稀奇古怪的,他们自然也不以为意。 直到第二十天晚上,他正从浴室出来,他妻子已在床上,换好了睡衣,一天快结束的时候,竟然自孩子的房间中,传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惊呼声,接着,便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夫妻两人陡地一呆,她的反应快,孩子有什么事发生时,母亲的反应往往比父亲快。她跳了起来,冲进去,他跟在后面,来到孩子的房间前,推门,却推不开,房间锁着。孩子在十二岁生日那天提出来的要求:我长大了,有时要锁房门,要进来,请敲门。 当时,他们还十分高兴孩子有这样的要求,可是这时,两人不是敲门,而是一起擂着门,一面大声叫着。 大约过了一世纪那么长的一分钟,孩子才打开门来,左手淌着血,一言不发,就在两人间挤过去,进入了浴室,又关上了浴室的门。 两人向孩子的房间看去,除了一张椅子跌倒之外,别无异状,书桌上放着盘子,盘子中有蛋壳,蛋壳旁是那柄要来弄破蛋壳的刀,一切都很正常,看来是孩子在割蛋的时候,割破了手。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蛋壳是空的,并没有应该是已成形的小鸡。 在他们转过身来时,孩子已从浴室中出来,手上贴着胶布,脸上有一种十分奇诡的神情,喉间发出了两下听来也颇是怪异的声音。一进房间,就从电炉中拿出仅余的那只鸡蛋来,双手轻轻地,但是又紧紧地握在手里,神情更加奇诡古怪了。 这一晚的事,自然相当古怪,但是孩子并没有什么,两人问了几句,孩子不是很愿意回答,少年人有时不免有点阴阳怪气,他们也不以为意,虽然一夜未得好睡,但是接下来,并没有什么事发生。那仅剩的一只鸡蛋,第二天孵出了一只小鸡,孩子对小鸡呵护备至,八、九个月之后,小鸡长成了一只漂亮的小母鸡,成为孩子的宠物,宠爱的程度,有时会令他们两人感到可笑的妒忌——他们感到孩子和那只母鸡之间,有着某种程度的沟通,有一次他开玩笑地提议要把母鸡杀了时,自孩子眼中露出来的那种极度怀恨的目光,令他心悸。而且,孩子似乎自那天起,再也没有吃过鸡蛋。 这一切,全是一年前的事。一年后的同哟天,他和她下班回来,看到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扭曲潦草之极,写着“我去露营”四个字,那自然是他们的孩子留下来的。两人到孩子的房门去张望了一下,发现那只母鸡不在,露营而带了宠物去,自然有点怪异,更怪的是,孩子床上的毯子围成了一圈,看起来,十足是一个大鸡窝! 他和她不由自主摇着头:孩子大了,行为越来越古怪,大人越来越难了解了! 天黑不久,电话铃就把他们吵醒,电话是学校一位老师打来的,气急败坏:“你们的孩子,露营时,由于他带着一只鸡……同学不知道那是他的宠物,趁他不觉,杀了……当作了烧烤……。” 他们听到这儿,就知道事情严重之极,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惨叫声,电话听筒也自手中落了下来,老师的声音继续传过来:“他一知道,就发了狂,用烧烤铁叉刺死了两个同学,逃向附近的一个农场……警方人员正包围了农场在找他,你们赶快来!” 很多人目击逃向农场的“小凶手”,再也没有找到,从此失踪。那农场养着超过三千只鸡,大约不会有人去点数一下,看看鸡是多了一只还是少了一只。 顾客 不要以为所有的怪事,全是实用科学不能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有很多怪事,全然是人为的,可以解释的,但是做这种怪事的人的心态,却相当难以理解,所以造成了怪故事——这一类的怪故事,在以后还会有。 他做这一行,已经有两年了。从一开始如行,他就带着相当庄严的心情,自己再心里。下了决定:只替女顾客服务,绝对不接受男顾客。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自尊心,即使像他那样,是一个男妓,也一样有自尊,他的自尊建立在他不为男顾客服务的这一点上—这种自尊心有什么用,旁人是全然无法了解的,对他来说,当然有用之极,或许他就是靠着这一点自尊才能活下去,不至于精神崩溃。 不明他底细的人,自然不知道他是一个男妓——做男妓,尤其做一个成功的男妓,也绝不是容易的事,没有俊美的外表和壮健的体魄,也只好空想,这是当他偶然遭到别人异样的眼光时心里感到自傲的一点。另一点是,他至少在表面上有一个相当堂皇的职业(是什么职业不必深究了,以免得罪了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而且,他不属于任何组织,独来独往,顾客只凭熟人介绍,这使他感到自己颇有独行杀手的味道,所以他的神情之中,也往往有一种独行杀手的冷傲,他的顾客之中,有不少喜欢他这种冷傲的神情,理由是:“忽然看到一个脸上有这种神情的大男人,为了钱而跪下来做像狗一样的动作,真十人生最大乐趣。”云云。 那天晚上,一个曾介绍过他多次交易的女人打电话来,用他们约定的暗号问:“状态怎样?” 他答了一句:“正在颠峰!” 那边略停了一停:“这次,你可以得到双份的酬劳,可是顾客的条件有点怪!” 他警觉了起来:“一定要是女人!” 那边笑了一下:“当然是,你的原则。你听着,你到指定的地点去,用一条黑毛巾蒙住双眼,绝不能看到任何东西,准时会有人扶你上车,到达目的地,然后,一切在黑暗中进行,绝不容许有半点亮光,你不抽烟的,不必嘱咐你不能带打火机了!” 他耸了耸肩,“一切在黑暗中进行”,他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不以为怪,只是随便答应了一声:“对方又老又丑?怕我提不起兴趣?” 那边“咭咭”地笑:“别问我,我一点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经过了许多重关系找到我的,我找你,够交情了吧!” 他有时也会有适当的自嘲:“和男妓谈交情?” 对方又叮嘱了一句:“准时!” 习惯了和各种各样的女人打交道,他当然已不再有什么神秘感了。准时到,一切全照安排的进行,扶他上车的好象是一个年轻女司机——对于从指尖触摸对方的皮肤,就能几乎准确地知道对方的年龄,他是专家。 然后,他被爱着走路,进电梯,进了几道门,门关上,他听到了一个沙哑而性感,显然是故意装出来的声音:“可以除去眼罩了!” 他解下了蒙眼的黑毛巾,愣了一愣,以往虽然有几次是“在黑暗中进行”,但多少都会有点光,例如自门缝中射进来的光线等等,可是现在,他置身于一个几乎真正浓黑的环境中,黑暗象是胶漆一样,几乎把他浆在中心,令他动弹不得。 这一定是一间密室,不然不可能如此之黑的。不但黑,而且静,他听到了压抑着的呼吸声,他向着声音走过去,一下子,手被握住,被一只凉飕飕、湿腻腻的女人的手握住,那手十分柔软,冷而湿,显然是由于紧张和兴奋的缘故。 他感到极意外,因为他反握着那只手的感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绝不可能超过四十岁!接着,他又接触到了对方的另一只手,也是凉飕飕的,有点迫不及待地伸进了他的衬衣之中,在他壮实的胸膛上,有点贪婪地抚摸着。 他自然也开始了动作,半躺着的女人,根本是全裸的,当他的双手在她的全身都抚遍之后,停留在丰满而有弹性的肉团上,轻搓着她已变得坚硬的尖端,不禁发出了一下赞叹声来:“你或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抚摸过这样……感觉……这样好的身体。” 回答他的,是浓重的鼻息和靠向他的一个柔软香馥的身子。 他施展出他出色男妓的本领,经验告诉他,他的服务,令对方满意到了不能再满意的地步,最后,他用自己的鼻尖订住了对方的鼻尖,两个人的鼻尖都沾满了汗珠,他双手捧住了她的脸,轻轻抚摸着,光滑细腻的脸颊,证明她至多不会超过三十岁! 当两人的呼吸都渐趋正常,他感到她在推开他,他识趣地站起来,问了一句:“能不能开灯让我看看我的衣服在哪里?” 他没有得到回答,甚至也听不到除他之外还有人在呼吸,他吸了一口气,摸索着找到衣物,穿着,他想在着漆黑的房间中多逗留一会,可是显然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 循原来的方法离去之后,他收了双倍酬劳,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找到了介绍人,问:“告诉我,什么人!” 介绍人诧异:“为什么?你的职业道德那里去了?” 他的声音有点急促:“我……我……实在告诉你,我生平第一次……高潮!” 对方哈哈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告诉过你,经过多重转折才介绍来的!” 他锲而不舍:“你就请你一重一重追查上去,不,只要你告诉我,我自己来查,求求你,随便你要什么代价。” 那边仍然在调侃他:“男妓也会对女人有兴趣,真是天下奇怪谈!” 他怒吼:“告诉我!” 那边却一点也不买帐:“别对我吼叫,或许你的房屋好,人家尝了还想再尝,会再来找你!” 电话挂上了,他不由自主地喘着气,回想着刚才的情形,刚才,他岂能收酬劳?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欢乐! 他等着,等着这个“顾客”再来找他。可是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完全没有消息,他曾几千次设想那女人的样子,隆乳、细腰、显然没有生育过的平坦光滑的小腹、几乎和他一样长的大腿、丰臀和摸上去一点瑕疵也没有的脸…… 渐渐地,他幻想出来的美女占据了他整个心灵,对于其他的顾客,他再也没有任何兴趣,酬劳再高能打动他的心,却打不动他的身体,一看到涂着厚厚脂粉的他的那些顾客,他能忍住不呕吐,已经很不容易了。 自然,这种情形已有两个月,他的顾客已完全把他忘记了,城中,像他以前那样生龙活虎的男妓多得很,何必一定要找他? 他一直用尽方法寻找,甚至每个晚上,在那一次(唯一的一次)等车子来接他的那个地点伫立三小时以上,希望再有车子来,把他接到漆黑的房间中去。 如果读者诸君中有人连续在同一地点,看见一个高大挺拔、容貌俊美而憔悴的青年人超过三次以上,能够帮他,就帮帮他吧! 不过,至今为止,只怕没有人能帮他,而能帮他的人,莫非对他那次的服务不满意? 谁知道呢? 搭电梯 前言:搭电梯,是现在人必需要做的事婢搭电梯就跟吃饭一样平常。随着楼越盖越高,电梯更是离不开人的生括但进电梯有一种很共通的现象,就是如果同一齐搭电梯的人都不认识,通常是不会说话的!而且每个人进了电梯都会有一种警戒心产生!所以电梯里的鬼故事也不会比较少!例如一个人晚上坐电梯回家,如果电梯四周都是镜子,真不知道几时会有颗人头冒出来。其实也真不解,一个小小的空诅为什么鬼特别喜欢去呢?或许看完下面的故事,你们会觉得电梯的鬼的确是特别多!但还是得搭电梯,如果你住在十楼、十五楼或更高。你能舍电梯而走楼梯吗?我想没有一个人做的到!请看故事吧! “等一等”他叫着,向前奔,在他面前三公尺处,电梯的门,正在向中间合拢。若是没有在电梯中的人,使得门再动新打开,那么,以小王的经验来说他奔得再快,都无法在门关上之前冲入电梯,多半是他的一只脚才伸进去,电梯门会把他的脚夹住,运气好的可以及时抽回脚来,不然,会出现什么样的狼狈场面,不得而知。自然,他可以不必奔,也不必叫,让电梯门在他眼前关上,这种巍然高耸的办公室大厦,都有许多架电梯,搭不到这一架,可以搭另名一架,可是争取每一秒钟时诅已成了这个繁忙的都市中所有人的习惯,所以他才要扯着喉咙叫:“等一等!” 当他叫的时候,他留意到电梯中大约有大半态承载量是多少,他在这里上下已超过了一年,可从来也没有留意过,一半满的意思,是电梯中大约有七、八个人的样子,而且,他也看到了,那七、八个,几乎全是女性。 和七、八个女性,尤其是年轻的女性,更尤其是正当盛夏,柔软的胴体之上,衣着都不是太多的女性,同在一个狭窄的空间中,就算时间短暂,就算相互之间一句话也不说就算他望向人家,人家根本连他的视线都不想接触,一派冷漠,但那也能使小王的心头,涌起一阵一阵浪漫的联想。 联想,自然是想入非非,异想天开,百分之百不知所云的。小王正处在一个热中于做梦的年轻年纪,大学念了一半就投身社会,口齿伶俐,外貌英俊高大,虽然薪金不高,可是也能把自己打扮的潇洒出众,他在升降机中,和陌生的、年轻的女性,在短暂的一霎诅共同相处时,最爱做的幻想是:我和她共同呼吸着那小空间中的空气,除非她能不呼吸,不然,必定有才自我体中呼出来的气,被她吸了进去,想想看,她的身体之内,有了出自我身体之中的东西! 这种大胆而满有淫亵意味的“联想”,有时令他得意洋洋,有时,甚至会令他有莫名其妙的兴奋,甚而至于脸红耳赤!那种遐思,小王把之当作一种娱乐,不但他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欢愉,而且,对别人一点损害都没有,他只是自得其乐,事实上,他不会对他正在想入非非的那些女性有任何行动,至少,电梯中人实在太挤的时候,难免有身子和身子碰在一起的情形。但一有这种情形,他总是一动也不动,虽然同时,他思想更如脱缰的野马。 只有一次,电梯里只有他和两个女同事,当他一直望着她们,而她们也偶然和他的视线接触时,两位女士表示了她们的意见。一个大有嗔意:“小王,你的眼光好邪!”另一个真惧意:“鬼气森森的!” 小王当时的反应是:“说什么啊!是不是你们自己心邪,胡说八道!”(那是正是“胡说八道”这句话突然盛行之时,所以他的反驳,听来居然十分有力。)这时,随着他叫“等一等”已在合拢的电梯门,居然重又打开来,小王大喜,一步跨了进去,他看到有一只腴白的手,搽着浅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尖,正按着一个“开”的掣上。他忙着转动视线,看到了一张白晰、清秀的脸,美丽,但有着典型城市女郎的冷漠。 小王向她献上友善的微笑,并且用十分由衷的声音说“谢谢!”小王又自嘲似地一笑,略微转动一下身子,乘搭电梯的人,总是习惯脸露着电梯可以打开的那一个方向。小王一跨进来,电梯门在他身后关上,开始上升,他就几乎是面对着电梯中的所有人。在瞥之间他已经看清嫂那七、八个乘客,全是女性,年纪大约在二十二岁到三十岁之间就在离他最近,和他几乎面对面的那一位,胸脯高耸,叫人低头略看上一眼,就禁不住心跳加剧。他自然不能一直维持这样的姿势不动,那样子,太过份了,就算人家不投以谴责的眼光,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他转动了一下身,也变得面向着电梯的门,由于他最后进来,所以,有两个女孩子在他的身边,其余的都在他的身后。在他右手边的那个,就是替他按开了电梯门的那个,这时自然已经缩回了手来,她一双很美丽的手,正十分自然地垂在身边,小王心中大有去握上一下的冲动,但是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自然不敢妄动。 同时,他感到身后那些女性的呼吸,似乎在渐渐加重,他又想入非非起来,不着痕迹地,深长地吸着气,吸进自她们身体中呼出来的气,然后,再绵绵地呼着气,好让自他体中呼出来的气,再被她们吸进去,想像着他一个人,和七、八个年轻女性进行这种奇妙的交流,他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 在微笑中,他有点飘飘然,而当他右手边的那个女孩,竟然转过头,向他望来之际,他接触到了对方那一对深不可测的眼珠时,更是如饮醇醪,笑得更欢畅,那女孩却噘了一下嘴,神情大是不屑,像是在骂小王:“神经病,在电梯里有什么好笑的?”这种神情看起来十分俏媚,也相当友善,那给小王相当大的鼓励。 小王努力使自己看来是一个高尚的男人,所以他的声音,一半听来是在对那女孩说话,一半像是自言自语:“一个成年人,二十四小时的呼吸量,是十立方公尺的空气!” 他不但感到右边那女孩的眼光在他的脸上盘旋,同时也感到,他左面那位,也正在向他望来,眼光虽然还冷冷的,但可以说绝不厌恶。小王还可以肯定,他身后的那些女性,多半也在听他的话,想他继续说下去。小王得意非凡,甚至作了一个手势:“电梯的体积不大,不会有十立方公尺,我们有十个人,如果是密封的话,那就至多在里面生存两个小时。”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预期他以下的话,会有使女性发惊呼声的效果:“小姐们,如果我们每人只能活两小时了,又被禁闭在这个小空间中,你们会想做什么?” 可是,当他用夸张的语调说了那一番话之后,电梯中仍然一片寂静,没有人有任何反应。这令小王大是狼狈,十分尴尬,不知道如何才能掩饰窘态,在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当然是女性的声音:“你算错了,这里,需要呼吸空气的,只是你一个人,我们都不需要!” 小王愣了一愣,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接着,他看到电梯的表板上,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他想说“小姐,你们都忘了按钮了!” 他想着,自己伸手去按第二十五层,可是手才伸出去,就被他右手边的女孩挡住了,他碰到了那只看来极美丽的手,冰冷的。小王陡然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电梯里,除了他之外,全是鬼! 宝宝不要哭 前言:小孩子不哭是可爱的,但小孩一哭起来真让人一个头两个大!当婴儿在哭时,我们都会自然的叫「宝宝不要哭!」但这跟鬼故事有什么关系呢?看了就知! 新落成的建筑物,都有一种特有的气味,这种气味,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但对于搬进新大厦住的人来说闻到了这种气味,都会有一种兴奋的感觉。这种感觉,其实是由于转换了新的居住环境而产生,不过凑巧和新建筑物的气味相配合而已。 这幢新大厦,是城市中常见的一种,十分普通,这种每一个单位的居住面积,都必须每一平分寸都精打细算的大厦,在城市中几乎每隔几天就耸立起一幢来,而大厦的每扇门的后面,也有著数不尽的悲欢离合的故事。 新大厦白天,几乎每一层都有敲打声传出来,才搬进来,总觉得有不满意之处,那就需要不断地装修,到了晚上,却又出奇地静,因为整幢大厦,只有一半,或许更少有人居住,自然比住满了人的大厦要静得多。 这种普通的大厦,建筑上虽然不至于偷工减料,但在隔音设备上,总会比较差一些。所以如果有人他自己的卧房之,忽然兴致大发,引吭高歌,或者夫妻相骂声,声音超过了平日说话的音量,那么,左邻右舍,楼上楼下,也就自然而然可以联带欣赏到若干分贝的声音,在沉静的黑夜中听来,有时甚至十分清晰。十六、十七、十八三层,甚至可以向下移到十四、十五楼,向上推到十九、二十楼的住客,都可以听到晚上,特别是午夜时分,侵入耳朵的,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这一类的大厦中,有许多住户,是才组织了家庭的新婚夫妇,有婴儿的啼哭声,自然并不奇怪,而且,也不会引起人们太大的反应,因为婴儿总是惹人喜爱的,那是人类生命的开始。 可是令人们奇怪的是,婴儿的哭声十分响亮,照常理来说孩子哭了,父母或照顾孩子的人,总会用一切方法,使孩子不再哭下去。然而这个啼声洪亮的婴儿,一哭起来,少则十分钟,多则半小时,其间绝没有大人抚拍的声音,从婴儿连续不断的哭声来推测,也好像根本没有任何人,做过任何使婴儿停止啼哭的行为! 这就有点奇怪了!第一次这件事情而产生议论,十分偶然,早上,上班时分,电梯挤满了人,其中有一个少女打了一个哈欠,嘀咕了一句:「不知谁家的孩子,整晚哭不停,邻居都受不了,他们家的大人,不知怎么过的!」 电梯那时,正由高层降下来,在十九到十五楼之间有不少人进入电梯,少女的话,立时引起了同感,大家都表示,自从搬了进来之后,就一直为这个喜欢夜哭的婴儿所苦,说的人都皱著眉头,有一位先生的脾气可能不是太好,竟愤然一拳,打在电梯壁上,发出「砰」然巨响:「要把这一家人找出来,我住十七楼,听来,声音像是从十六楼,或是十五楼传上来的,白天当司机,晚上没睡好,真烦!」司机先生说著,用相当不友善的目光,盯著电梯停在十六楼进来的一个少妇身上,少妇神情恼怒:「我没有孩子,不必望著我,那孩子的哭声,我也每晚听到,谁能把究竟是那一家找出来,劝他们大人晚上多照顾孩子一点,功德无量。」 司机先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自告奋勇:「包在我身上,拚著一晚不睡,也要把这个夜啼郎找出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伯伯也参加了讨论:「这孩子,每晚哭成那样,一定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一个阿婆立刻响应:「对,冰糖炖蝉蜕,止小儿夜哭,很有效!」 电梯到达大堂,议论自然停止。而同样的议论,在电梯中进行多少次,也难以查考,总有人提起来,而事实上,每晚听到婴号哭的人极多,所以到了那一天晚上,自告奋勇要查出究竟是哪一家孩子在哭的人,连管理员在内,一共有三个人。管理员、那个司机先生、还有一个是中学会考生,中学最近一个月来,正在准备会考,他很用功,常读书读到深夜,所以对那婴儿的啼哭声,印象也特别深刻。 三个人先聚议一番,中学生也住十七楼,他说「不是十六楼就是十五楼,哭声由下面传上来,再明白不过,我曾好几次,从窗户探头出去,我看,不是g座,就是h座!」 中学生很有实事求是的作风,一面说一面在纸上画出大厦每一层的平面图来。大厦有一个相当长的走廊,每一层,都有十二个居住单位,g座和h座都在靠东面的一端,中学生住的是十七楼g座,他听到的婴儿啼哭声,十分清楚所以他才那样推测。 管理员皱著眉:「不对啊!十六楼或是十五楼,g座和h座,都还没有人搬进来!」 中学生和司机先生互望了一眼,司机先生又握著拳,在管理员用的那张桌子上,重重了一拳(看来这是他的习惯):「不怕,到了晚上,那孩子一定哭,根据那哭声,不怕找不到!」 根据哭声,自然不会找不到,当晚,午夜过后不久,婴孩的哭声就传出来,和往常一样。所不同的是,这一晚,有人要找出婴儿哭声究竟是在那一个单位传出来的!那并不是难事,从十七楼,走楼梯,到了十六楼,就可以肯定,哭声是从十六楼传出来的,司机先生,中学生和管理员,在十六楼的走廊中,听到哭声,的确是从东端传出来的。 啼哭声每次维持的时间都相当长,看来不是哭到声嘶力竭,不肯停止,这使得寻找哭声更加容易,不到五分钟,三个人肯定,哭声从h座传出来的。 十六楼的h座!可是,三个人也都呆住了,不但管理员可以肯定,中学生和司机先生,也一眼就可以看出,十六楼h座,还没有人住,没有人住的单位,怎么会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来,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整晚不断? 三人呆立在门口,感到长长的走廊中,似乎有寒风卷来,司机先生发出一下极难听的声音,用力在门口打了一拳,哑著声音叫:「别吵了!」哭声突然停止,三个人身上的寒意更甚,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晚,这三个找寻婴儿哭声来源的人,显然未曾睡好,因为第二天早上,许多大厦的住客,自然而然聚在大厦门口,听司机先生和管理员说昨晚的经过时,两人的眼睛,全是红红的,听的人,神情也十分的异样,因为昨晚,后来再也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 那个阿伯最先表示意见:「要不要请人来…作一场法事?」一个阿婶立时反对:「阿伯,你别乱说话!」 正说著,一辆搬运车驶到大厦门口,先下车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少妇怀里抱著一个婴儿,下了车之后,婴儿正在哭,洪声宏亮,少妇的手,在婴儿身上轻拍著,声音十分动听:「宝宝不要哭!」 所有人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管理员勉强地发问:「新搬来?几楼?」少妇的声音仍然温柔:「十六楼h座!」 这时候大厦门口的人更出奇的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因为大家似乎都忘了呼吸或者说不敢呼吸了! 麻将遇鬼记 前言:讲到打麻将是人人会打,不论是中国人也好,香港人也好,台湾人也罢!麻将可以说是华人的共同语言,一上麻将桌就没有什么一国二制、两国论的分别了!不论台湾人的十六张或香港人的十三张。都是精采刺激,在此不是要介绍麻将,但以后有空再办一份麻将电子报也不错!不知各位打麻将时,尤其是越打越晚,或者是手气越打越好时,不知有没有害怕的感觉。以我个人来讲,我觉得麻将是有鬼的,也就是说当打麻将时某个人的后面是有人站著的,当然这个人绝不是人,是─鬼!所以下次打麻将时要注意自己或对方的后面有没有一位陌生人站著。好了,下面是倪匡跟金庸打麻将遇鬼的故事! (本故事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而我代表的是倪匡先生)我和金庸先生是多年的好友,有空的时候总是会切磋一下牌技,故事是发生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晚上,我和金庸约好在我家打麻将,我和我太太,金庸和他的夫人,四个就玩起方城之战! 打完四圈后,大家就开始算筹码,结果大家一算的结果,什么四个人都少筹码,也就是说大家都输!但打麻将不可能四个都输啊!不管再怎么打,总会有个胜负! 这时我好友金庸就开口了,因为我是调皮出名的。所以金庸就直觉我在搞鬼。金庸就说:「我也不用你请客,赢就赢何必藏起来,让大家算个半天都算不出来。」 我可是百口莫辩,有理说不清,我自己心里也有算过,算起来我也是输家,怎么会赢了把筹码藏起来呢?所以我又叫所有人再算一遍,确定大家的筹码是正确的!但怎么算都是大家都有少!找不出赢的是谁?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金庸身后站了一个人,手上拿著我们的筹码,我直觉大声的叫道:「筹码就在你身上嘛!放下来还给我们不要害我们算半天!」 此时金庸是被我讲的莫名其妙,还以为我在骂他!这时我叫大家再算一次筹码,结果居然对了!有输有赢的!金庸此时也问我:「你刚才是对我讲话吗?」 我回答道:「我们碰鬼啦,刚才你身后站著一个人,还笑眯眯的拿著我们的筹码在手上玩,我不凶他,叫他赶快还给我们,他是不会还给我们的!」 金庸听到了,也全身发毛!直呼不要打了,赶快散场回家!以上是我和金庸先生打麻将遇到调皮麻将鬼的故事! 摇摇摇,摇到外婆桥 前言 小孩子听的儿歌也能成鬼故事的题裁!这就是倪匡厉害的地方。而且这个故事,不看到最后一行,还看不出是鬼故事呢!各位慢慢往下看吧!看完后,以后别小看孩子们讲的话。 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知道是他在接近她,心中自然而然有一种甜蜜的感觉,而且,高耸饱满的胸脯上,也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她知道他来到了她的身后之后,一定会有那个动作。她正在帮两个孩子盖被子,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三岁,睡在特别为孩子设计的双层床上,孩子睡着了,替孩子盖上被子,是做妈妈的她,每晚临睡的必然工作,而她的丈夫,他,几乎很少有例外,总会迫不及待地到她的身后,自她的身后环抱她,双手一定向她的双乳,令她有全身酥软的感觉。 结婚五年,生了两个孩子,她的身形,比婚前更丰腴饱态成熟少妇的胴体,每每令她的丈大有发狂一样的冲动。他最喜欢在她替两个孩子整理被子的时候去拥抱她,他说你不知道,你垂着头,头发披散开来,现出雪一样白的一截后颈,再加在你身子一动,乳房就轻轻颤动,宝贝,这时不抱你,我会被火烧死!这番情话,她听过不知多少遍了,可是总听不厌,每次,当他身子贴上来,当他发烫的手按上了她的双乳,而且缓慢地转动,当他焦切的唇吻上她的后颈,舌尖在她发际轻轻舐着的时候,她觉得整个身子都发酥,会往后倒,倒进他强有力的怀中,然后,仰起头来,用她的唇,搜索他的唇。 还好,一来他们在孩子的房间里逗留得不会太久,二来孩子都睡得很沉,不然,他们那样亲热,给孩子看到了,好像总有点不好解释。她勉力想站直身,可是在热吻之时,她的身子软得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她只是发出“唔唔”的声音,暗示他把她抱出去。 她是被半扶半抱着出孩子房的,他的双手不肯离开她的身,她轻轻拉上门,就在只剩下一道门缝的时候,她和他听到大女孩忽然叫著小男孩的名字,小男孩只回答了一声。两人都愣了一愣,她自然地挺直了身子,想再推开门,要孩子别再讲话,快点睡觉,但是他却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际,用极地的声音说“别惊动他们,听听孩子讲什么?” 她立即表示同意,软软地靠着他的身子,他们听到大女孩又叫了一声,小男孩又答应了一声,大女孩道:“明天要去探外婆了!” 小男孩「嗯」了一声,声音中有十分浓厚的睡意,听起来模模糊糊:「我喜欢外婆,妈常唱给我们听,摇摇摇,摇到外婆桥,我也喜欢那座桥……。」 大女孩的声音相当兴奋:「那座桥好高,为什么每次都不让我们走过去?桥上明明有好多人,是小孩子不准上桥吗?」 听到这里,他和她互望了一眼,虽然仍然在丈夫的怀中,可是刚才那种酥软甜腻的感觉,都已一扫而空。他也一样,两人都在对方的神情中,看到了各自心中同样的,极度的疑惑。他们不约而同一起伸手推开门,一起张口,想要说话,但是也不约而同,没有发出声音来。 虽然是双层床,但也不是很高,睡在上层的大女孩,和睡在下层的小男孩,一推开门就可以看到,两个孩子睡得四平八稳,一动不动,小男孩的口唇在动,但那不是说话,只是孩子在熟睡时常有的动作。 他们呆了一呆之后,轻轻来到了床前,他伸手推了大女孩一下,大女孩睡得很沉,没有反应,听说孩子如果是装睡,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眼睫毛都会不住颤动,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孩子是真正在熟睡!他吁了一口气,四岁的女孩子,有什么理由装睡呢? 可是,孩子如果真的在熟睡,又为什么会说话?刚才明明清清楚楚听到他们在说话,若是只有一个孩子在说还可以说是孩子在说梦话,可是明明是两个孩子一起在说。这时,她也完成了对小男孩的检视,可以肯定小男孩也在熟睡。两人的神情讶异莫名,在孩子房中,又僵立了片刻,心中都有说不出的诡异感,然后,才互相握着手,向外走去,当他们互相握着手的时候,发觉双方的手心中全是汗。 他们走向门口,又轻轻拉上门,而就在门只关剩一道缝的时候,房间中,突然又传出了大女孩叫小男孩的声音和小男孩答应的声音!上一次,他们听到这种叫唤声时,心中只感到有趣,伫立着,并不推开门,想听听大人不在的时候,两个小孩说些什么话。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感到一股寒意,自顶至踵,像是从身体的每一根骨头中心直冒出来,他们双手紧紧地握著,没有勇气再去推门。 小男孩的答应声,仍然满是睡意,大女孩的声音听来很清脆:「见了外婆,向外婆要什么?」 小男孩含含糊糊的道:「外婆叫我好宝宝,糖一包,饼一包……。」 大女孩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要叫外婆带我过桥去玩,上次见外婆的时候,外婆说桥那边很好玩,有许多许多新鲜的东西。」小男孩忽然叽叽咕咕笑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外婆答应过,会带我们去的!」 他和她听到这里,身子已不由自主发起抖来,她看来已支持不住,他勉力提了一口气,在又听到大女孩在说「外婆一定会……。」的时候,一抬脚,还没有用脚去踢,膝盖已经「砰」地一声,把门顶了开来。那一大声响,足以把两个熟睡中的孩子吵醒了,所以他们看到的情形是,大女孩和小男孩,都正坐起来,揉著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多半不知道他样子有多难看,再加上他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所以,他才喝了一句:「你们在胡说什么?」 两个孩子都「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快走过去,把小男孩先抱起来,放在上层床上,然后,一把搂着两个孩子,虽然她自己也在发抖,可是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知道吓着了孩子,没有再说什么,就退了出去,在门口,他听得她在对孩子说「没事,快睡觉,乖孩子,快睡觉!」接着,他又听到她在唱唱惯了的催眠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他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厌恶和烦躁,回到了卧室,到他抽到第三支烟时,她才走进房间来,薄薄的睡衣叫汗沁得半透明,看来很诱人,可是他只是望着她。她在床边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她用发颤的声音问:「明天……别去扫墓了,只怕…只怕……」他破例地粗声粗气:「怕什么?」她没有再说什么,默然地躺了下来。 好了,故事完了!不像鬼故事嘛。那有什么鬼怪出现,但这真不像鬼故事吗?如果留意那年清明,有一宗严重的车祸,一家人,大人两夫妇轻伤,两个分别是四岁和三岁的孩子当场死亡的新闻的话。各位看算不算是鬼故事呢! 择时剖腹 照说,灵魂和身体,在死亡发生后,也就不再发生关系,各自分开,灵魂不知进入了什么空间,而身体则必然在自然作用之下腐烂。 可是,很奇怪的是,许多鬼故事,都在有死人身体的地方发生,像坟场,想象医院…… 丁医生值夜班,当时,他心中就十分不自在,他来上班的时候,遇到了一件怪事,以他的专业知识,竟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大约十时左右,他停了车,走向医院的建筑物,在他的面前,有一个人在走,阴天无月,眼前相当暗,恍恍惚惚,也看不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一般来说,前面有一个人在走,也不会特地追上去看的,毕竟事情太普通了。 丁医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他真的记不起了,或许,他在想预定在今晚进行的两项手术,一项十分简单,预定在十一时做剖腹生产,另一项比较复杂,做子宫瘤的切除手术。 对了,丁医生是妇科医生,也是很好的外科医生,他的外科手术,在城市十分著名。 外科医生,尤其是有经验的,在做手术之前,都会按照病情草拟一个“剧本”,以便照本行事,免得临时失措,丁医生或许是在想那两项手术应该如何进行。 他还记得,当时他一面走,一面还把车匙在手中轻轻挥动着,前面那个人离他约莫两公尺,很近,前面有人在走,走在后面的人,就会字人而来有一种依赖的感觉,不必再留意前面的路,不怕会碰到什么、撞到什么,因为就算有东西阻着去路,也一定是让前面的人碰上,后面的人,可保安全。 所以,丁医生只是想着自己要想的事,只是跟着前面那个人走。 对了,丁医生终于记起来了,他当时在想:产妇和她的家人,坚持一定要在今晚十一时动手术,估计孩子可以在十一时三十分剖腹去出面世——那是一个大富大贵,一声顺利的好时辰,是请名家算过的,不能有上下五分钟的差误。 这也十为什么由他来施手术的原因,因为他经验老到,行医以来,未曾有过失误,像剖腹生产这样的手术,对他来,简单之至! 丁医生想着,只觉得好笑,他知道产妇是城里一个豪富家庭的一员,是著名的美女,普通人家,还不会这样为下一代的出生择时辰。 丁医生想到,这种行为,大抵只有在中国人的身上才会发生,可以说是古老玄秘和现代科学的大结合,结果怎么样,只怕要在几十年只好才能知道,而到那时候,只怕不会有人记得曾发生过什么事了。 作为一个有专业知识的医生,他自然感到这种事多少有点荒谬,他自然而然发出了几下冷笑。在他前面的那个人,脚步慢了一慢,丁医生一步跨上去,和那人的距离又接近了些。那人在这时,转过头,向丁医生望了一眼。 仍然很黑,可是奇怪,是由于距离很近的缘故?丁医生竟然可以把那人的脸面看得十分清楚。首先是那人的脸色,是一种异样的惨灰色。 作为一个医生,丁医生知道,一个人的脸色,如果那样难看,那么他的健康情况一定极差。这时,他也留意到了那人穿着病人的衣服,那自然是医院的病人了,他想劝告那人,病人晚上闲荡,对健康没有好处。可是,那人脸上的神情,和他奇异的眼神,却吧丁医生想说的话逼了回去。 那人一转过头来,双眼之中有焦急之极的眼神,而神情却充满了敌意,像是面对着的,是他的大仇人! 由于那种敌意如此强型,丁医生甚至怕他会突然暴力攻击,所自然而然后退了一步。而就在这时候,那人的神情突然改变了! 丁医生再也想不到,人脸部的表情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做如此巨大的改变——那人脸上的敌意陡然消失,非但消失,而且还换上了十分亲切的笑容,笑得丁医生莫名其妙。接着,那人在笑容之中,又充满了感激之情,向醒医生点了点头。 丁医生看到那人这样子,心中虽然奇怪,但多年来养成的礼貌习惯,使他也和那人点了点头。 那人却没有说话,转过头,继续向钱走,丁医生迟疑了一下,仍然跟在后面。前面的一段路更加黑暗,那人的背影看不见了,陡然之间,是一堵墙出现在丁医生的面前,前面已没有了去路! 两边都是相当浓密的冬青树,比人稍矮些,修剪得十分平整。 那个人呢? 丁医生一刹那之间的直觉是:那人,传过了前面的墙,消失了! 当然,他立即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他用力摇了摇头,那人一定是钻过了,或是越过了路两旁的树木离开可。丁医生感到了难以形容的诧异,他不想多在这路的尽头逗留,所以也不去查看路两旁的灌木是不是有人跨越过的痕迹,匆匆转身离开。 当他走进灯火明亮的医院时,心中一直在狐疑,那个人前后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给他的印象也十分深刻,他不住告诉自己:事情一点也不怪,树木不高,人可以容易地攀过去,千万别胡思乱想。 在办公室喝了一杯咖啡之后,他镇定了许多,到了产妇的病房,头等病房之中,满是鲜花,产妇正和丈夫、丈夫的父亲,以及一些亲戚在说笑,超音波扫描早已确定胎儿是男婴,所以,产妇神采飞扬——豪富之家第一个第三代的男婴,当然地位不同,这样地位重要的婴儿诞生,会带来洋洋的喜气。 他寒暄了几句,看了看手表,召来了护士,扶着产妇上了推床,产妇的丈夫紧握着产妇的手,跟着一起走,画面十分温馨感人。 产妇的父亲——大豪富满面笑容,向丁医生道:“拜托、拜托!” 丁医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是他医生必尽的责任,有什么好拜托的。 十分钟之后,丁医生也进入了手术室,一切经过顺利得一点刺激都没有,婴儿准时在十一时三十分离开了母体。 一切圆满,男婴重达四点三公斤,啼声洪亮之极。 好多天后,医院中才传说一件听到的人不是很相信的事:经验丰富的丁医生在提起婴儿的一霎间,忽然震动,松手,以至婴儿自他的手中跌了下来,幸好在一旁的护士眼明手快,接了个正着,才没有意外。 手术室中注意到曾有这情形的人也不是全部,因为发生的过程太快了,所以传来传去,这件事被视为对丁医生的恶意攻击,也有人去向丁医生求证,丁医生却只是干笑。 丁医生自己明白:男婴才一离开母体,他看到男婴的脸,就是那个突然消失了的神秘人物的脸,而且是充满了仇恨的表情! 他的确松了手,婴儿也确曾落下,恰好被护士接个正着。 或许是眼花了,他想。 谁知道呢?人家可是择了最好的时辰出世的! 而当他在护士手里把婴儿抱回来时,婴儿只是婴儿,和普通的婴儿,看来并无二致。 猫头鹰的眼睛 猫头鹰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猫头鹰”只是一个统称,有许多种不同的种类,但都给人有十分奇诡的感觉——猫的头,鸟的身子,禽和兽的不和谐的结合,或许是由于它外形的奇特,所以,有很多诡异的事,和它有关。 他看到那只猫头鹰的时候,是在一家饭店由厨房旁边,要去洗手间,就得经过那地方,在那地方,堆着几只笼子放着十几只乌龟,有一只笼子里,是一只像猫又不像的小兽(说是果子狸)。有一只笼子里,关着一条有鳞甲的大蜥蜴(说是穿山甲),在最上面的那个笼子里的,是一只猫头鹰。当他经过的时候,那猫头鹰忽然振扑了一下翅膀,发出了一下令人毛发直竖的枭叫声,吓了他一大跳,这才使他在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在笼子前停了一停,仔细地看那只猫头鹰。 那猫头鹰约有五十公分高,相当大,滚圆的头,简直和猫一样,尤其是那一只绿黝黝的眼睛,看了有说不出来的古怪之感。 他一面看一面想:在西方,猫头鹰那种深不可测的眼神,被当作是智慧的象征,仿佛在它的眼睛中,可以看穿世上一切的神秘。而在中国人的传说中,这种看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就被当作是邪恶的象征,尤其在中国北方,被称为“夜猫子”的猫头鹰,简直就是一种凶兆,和吉祥全然无缘。 他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回到了席间,一共七、八个人,都是相当熟悉的朋友,他也讲起了他刚才所看到的。于是就有了以下一番对白: a:“嘿,看来这家野味酒家,真是货真价实,要什么有什么!” b:“人也真十,什么不好吃,连猫头鹰都吃!” c:“补啊!医书上说,用猫头鹰炖枸杞,补眼补脑,去头风,明目!” d:“说不定还可以补成夜眼——能在暗中视物,我们点了没有?” e:“点了,还有一说,说是猫头鹰的眼珠,如果挖出来,浸在它自己的血里,浸上七天,就会变得像两个玻璃球一样,把它放在眼钱,到了每晚子时,就可以透过他,看到鬼!” e说得十分正经,而且,平时在友情之间,e也以见识广著名,听他讲得那么奇妙,一时之间,人人都有一种怪异感,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才摇头:“这种传说,当然靠不住!” e有点不以为然:“何以见得?” 他挥着手,加强说话的语气:“猫头鹰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而鬼魂却是人类自古以来人人都想解开的谜,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就可以叫人见到鬼,谁都会去试试!” e大十反感——反感呈现在表情上:“你听清楚了没有?要把眼珠浸在血里七天!七天要保持血不坏不臭,又不凝结,那谈何容易!” 他有在争辩中不肯轻易停止的脾气:“在古代,或许不能,现在,十分容易,医院血库中的血,甚至可以保持新鲜三十天!” e的声调提高:“那是人血,不是猫头鹰的血!” 他的声音也提高:“人血有办法保持新鲜,猫头鹰的血也一样有办法!” 其余的人看到他们越争越认真,一个连忙打圆场:“传说呢,总有一点道理的,或许,在把眼珠浸在血中的时候,还需要念些咒语,施点法术,这才有效?”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谁知道!” 气愤缓和了下来,恰好在这个时候,侍者走了进来,他忽然问:“我们点了炖猫头鹰,就是外面笼子中的那一只?” 侍者笑着解释:“当然不是,是昨天晚上杀的,炖一天一夜,才够火候!” 他又问:“那么那一只……” 侍者做了一个手势:“再晚一点,厨房没有那么忙,就会杀。” 他问到这里,已经有人向他笑:“干什么?真想吧猫头鹰的眼珠弄回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然后转向侍者:“请你们经理来,我有事和他商量!” 侍者退出之后,房间里的气氛就变得有点怪,大家都不说话,只是喝酒,好象要籍此把心中一股无名的惊恐压下去。 经理很快就来了,笑容满面(这七、八个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高级酒家的常客,当然可以使经理现出那样的笑容来),他提出了要求:“我买下那只猫头鹰,请杀他的人,保留血,一点也不要浪费,用一只瓶装起来,再把眼珠挖出来,不能有损坏,放在血里面去,我另有打赏!” 经理听了之后,神情古怪,陪着笑:“这……有什么用处,听起来……好象很恐怖!” 他陡然轰然大笑,指着e:“是他说的,那样子,七天之后,就可以透过血中那对猫头鹰的眼珠,看到鬼!” 经理也跟着小,可是看到其余认得饿脸色和神情,都不怎么好看,所以只是干笑了几声:“好!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办!” 这餐饭,虽然菜肴丰美(包括了炖猫头鹰),酒也够醇,可是总有点气氛不佳,老朋友之间,话也变得不多,自然也散得早。 离开饭店的时候,经理把一只瓦罐,和一张帐单交给他,他付了帐,打开瓦罐看了一看,就感到一阵异样的恶心。 恶心不单是来自那一股血腥气,也来自看到的那种奇诡的景象——一罐动物的血,本来不算是什么,可是在殷红的,已半凝的血上,半浮着两这眼珠,那两只被挖了下来的眼睛,和那猫头鹰活着的时候,看来竟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闪着绿黝黝的光芒。 紧接着又是一阵心跳,他连忙盖了盖子,喘了一口气,一离开饭店,立刻到了一家医院,他认识好几个医生,要拜托他们保存着罐血七天新鲜,那是轻而易举。 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奇怪的是,从那晚上起,他就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在他周围的人,都看出了这一点,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为了什么。 他好几次想结束这无稽的事,但强型的好奇心却又使他继续下去。 第七天,他把那一罐血取出来,揭开罐子,那一对猫头鹰的眼睛,果然如e所说,几乎成了透明,所闪耀的光芒,也更妖异。他小心把它们取出来,放在桌上,眼珠上一丝血也没盏着,他凑眼去看,看不到什么,对,要在午夜子时,才能看到鬼! 天黑之际,他更紧张,时间慢慢接近午夜,他紧张得手心冒汗,望着放在桌上的那一对猫头鹰的眼珠。 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眼睛凑近去,睁得老大。 一分钟之后,他看到了影象,一个人,像照镜子一样,他看到了他自己! 医生说的死亡原因是:极度惊恐致心脏病发作。 死亡时间肯定是午夜零时,因为他的家人,在那时听到他发出了一下惨叫声。 橘树 “聊斋”中有许多植物和人之间爱情交流的故事,但全是那些植物成了“精”只好才会发生的事,大多数花的“精”,都是美女,和人的情感纠缠,也十分动人。只有这一篇,直接写人和植物之间的感情,十分纯情,也十分动人,在所有的笔记小说之中,别树一帜,难能可贵。早年曾全篇引用在专写植物感情的幻想小说之中,现在,再将之现代化,可是一大乐事。 小女孩的脸胀得通红,泪花在她机灵明亮的眼睛中乱闪,紧抿着嘴——七岁,正是换牙的时候,门牙掉了还没有长出来,小女孩也知道爱美,所以紧抿着嘴,成了习惯。不过这时,她是不想讲话,讲了那么多遍,大人就是不听! 小女孩的心中也十分疑惑,平日,上上下下,所有的大人,不是都听自己的话吗?一说要什么,就有什么,要不,至多吵上几句,也就一定可遂心愿。她年纪虽然小,可是也知道为什么。 平时她见得到的人,都称赞她为“大小姐”,大小姐的意思就是她不是普通的小女孩,普通的小女孩满街满巷撒野,没有人理,她不同,因为她是兴化县令的独生爱女。 民谚有说:“到兴化心开花”,可知兴化是一个好地方。兴化究竟有什么好,小女孩自然不知道,小女孩现在伤心的是全家要离开兴化了,她的父母,平日那么疼爱她,这时,竟然不肯让她带走那盆橘树! 是的,一盆橘树。 几个月前,她生日,一个道士送来了一盆橘树,她一看,就喜欢得把橘树紧紧抱住,把她雪白粉嫩的小脸蛋贴向亮绿色的、小小的树叶,也不怕枝子会刺痛她的脸。事实上,她一点也没有感到痛,只感到叶子像是在轻轻地抚着她的脸,而且她像是听到了橘树在发出声音,在告诉她:你是一个好女孩,我是一株好橘树,我只要晒太阳,有雨水,很快就会长大,会和你一起长大,现在没有你高,将来会长得比房子还高,会开花,花会有一股清香,会结果。果实是橘子,剥开皮,橘瓣之中全是甜甜的颗粒…… 她曾把自己听到的话转述给大人听,可是没有一个大人相信,个个都笑她,她也不在乎,反正她相信自己真是听到了,而且她更加相信,橘树讲的话,一定只有小女孩才听得到,而且一定要是好小女孩——像她这样的好小女孩。 从这一刻起,橘树就成了她最好的朋友——甚至她不是很明白“朋友”是什么,只是大人看到她这样对待橘树,就众口一致这样说她:“啊,看你,和橘树做了好朋友!”当她听到大人那样说,她就毫不犹豫抬起头来,大声回答:是!我们是好朋友! 她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才打上来的井水,把橘树的每一片叶子都仔细抹一遍,经她抹过的叶子,亮得可以把她那圆圆的小脸蛋照出来,当她完成这个工作,满意地站起来看时,就可以看到每一片叶子上,都有她自己的影子。 然后,她有吃力地把橘树抱到院子里最凉爽,又有阳光的地方,淋一些水,让橘树晒太阳,那时她会托着腮,愣愣地望着橘树,对橘树讲话:“橘啊橘,树啊树,你要是好好长大,可是又不能太快,要和我一起长大,你要开花,你要结果,你是我的好朋友!”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十分肯定,可以听到橘树重复着她的话,作为对他的承诺。 要是枯了一片叶子,她会难过半晌,要是绽来了一片新芽,她会高兴好久。那一天,当她发现橘树有了花蕾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不知道好好的树长了什么怪东西,等到明白是快开花了,整个兴化县的衙门,都听到她的笑声,和叽叽呱呱的语声:“我的橘树要开花了!我的橘树要开花了!” 橘树开了花,她不必凑得很近,也不必深深吸气,只要一想到橘树,就自然而然会闻到那股淡淡的花香。一天,她母亲抱着她,在她的头际、颊际闻了几下,向在灯下读书的丈夫说:“真怪,女儿的身上,竟然有橘花的香味!” 她父亲略抬了抬头,看到的是小床床头的那盆橘树——每天晚上,她把橘树吃力地从院中抱进来,放在床头,在上了床还没有睡着时,她就睁着眼看橘树,灯光透过树叶,会形成十分古怪的影子。看着看着,她就睡着了,就做了一连串五颜六色,只有孩子才明白内容的梦。 花谢了,她足足一整天,一句话也不想说,而当她发现花谢了之后,花蒂下结着米粒大小,绿得可爱之极的小果子时,她乐得一天没合上嘴。 现在,满树的小橘子,都有她的大拇指大小了,大人居然说:要离开了,要走很远的路,要搭很久的船,要坐很久的车,一盆橘树带着上路,多不方便,不要了吧?她求了又求,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就干脆不再出声,只是紧紧抱着那盆橘树,看着大人忙碌地进出,终于大颗大颗的泪珠自她眼中涌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淌,淌到了下颌,滴下来,滴进了盆里,很快被盆土吸干,她仿佛听到,橘树的根正在滋滋作声,把渗进土中的她的泪水吸进去,就像是替她在拭泪。 还是她的母亲想到了办法,把她搂在怀里:“乖乖,我们离开一年半载,还要回来,橘树老种在盆里也长不大,不如移栽在院子里,等你再回来,它会结又红又大的橘子给你吃!” 她含泪向橘树:“会吗?” 她又清楚地听到了回答:“会!你会回来!我会结又红又大的橘子给你吃!” 小女孩叹了一叹,松开了手,看着两个仆人把盆打碎,把橘树种在院子的一角。 她在离开的时候,还在门口伫立了很久,和那株树橘树依依惜别。 以前的日子怎么过的,小女孩很模糊,似乎每一个人都是那样过来的,从小女孩变成少女,从少女变成少妇——大小姐变成少奶奶,十多年,她也多次想起过那棵橘树,可是当官的受朝廷差遣,天南地北地换着走,每逢想到还在兴化县衙院子中的橘树的时候,也只好轻轻谓叹。 然而,她的丈夫进士及第,居然被任为兴化县令!她高兴的全身发热,使她的丈夫惊讶无比——她从来没有那样快乐过!为什么?为了童年时栽种在院子中的一株橘树!那么多年了,还在吗? 橘树还在,又粗又大,比房子还高,一个人合抱还抱不过来,真难相信当年盆子里的小树会长得那么大,而且树上结着盈千累万的橘子,个个又红又大,她站在橘下,高兴得又是泪花乱转。 一旁,是衙役的声音:“这颗树,年年是开花不结果,真怪,今年花谢了之后,就结果。看这橘子,比糖还甜,大人和夫人要不要试试?”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要!当然要!它就是为我而结的果子!” 一连三年,每年树上的橘子都不绝,到了第四年,橘树忽然落叶纷纷,了无生气,她叹着气,对丈夫说:“你这个兴化县令当不久了,就快调任了!” 那年秋天,她的话就实现了,她知道不会再见到橘树了,离别时,她伫立树下,落叶盖满了她一身。 明天我们怎么联络 前言:现代人科技发达,要联络一个人是多么容易的事情。有行动电话,只要留个号码就可以随时找的到人,在家里家家户户有电话,要找到一个人也不算是难事。但临时认识一个人,或者是一位心仪的女孩,突然想以后再和对方联络,想留对方的电话,而当时在没有纸的情况下,该怎么办?简单嘛!先写在手上。当看完以上这则鬼话,以后别乱写在手上了,还是用自己脑袋来记较保险又安全。 放工的时候下大雨,本来已经混乱的交通更加混乱,车子在路上挤着,简直无法移动。不耐烦的驾车人用力按着喇叭声在雨声和雷声之中,听来十分嘹亮,可是却一点没有作用,街上的积水很深,前面有几辆车子显然已经无法发动,所以把一切全都塞住了。在一些大厦的进出口处,伫立着避雨的人,个个都现出焦急的神色来,经过一天辛苦的工作,谁不想早点回到住所去,人的欲望虽没有止境,但这时候,也就变得相当简单。像他,这时伸长了有点僵酸的脖子,望着滂沱大雨,眼睛睁得有点痛,他的愿望,无非是想发现一辆没有载客的计程车,好把他早点送回住所去而已。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要发现一辆空计程车,或然率只怕比什么都困难,看,有一辆计程车在大雨中驶过去,溅起老高的水花,可是争着搭车的人,还是不顾一切冲了上去,就在车边争吵起来,绅士没有了绅士的风度,淑女也顾不得淑女的仪态,结果如何,他也没有法子看下去。 大雨一直没有转小的意思,他伫立着,已经超过半小时了,天气又闷热,濡湿的衣服贴在身上,更减少了皮肤呼吸的机会,也就使人更不舒服。他叹了一声,决定不再等下去,冲出马路去,碰碰运气。他侧着身,挤出了人群,把手中的公文包顶在头上,挡住倾注一样的大雨,在缓慢移动着的车辆之中,奔向对面马路。当他未到马路中心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几乎完全湿透了,而就在这时,他发出了一下欢呼声!一辆没有乘客的计程车,就在他面前!他一伸手,拉开了车门,矮身进车厢,而就在他进车子的同时,车子另一边的车门也打开,他几乎可以肯定,两扇门同时打开,也有一个全身湿透的人,钻进了车厢。 他和那人,几乎是同时坐下来的,然后,自然而然他们互相望向对方。和他同时进车子的,是一个女人,三十上下年纪,长发由于湿透了,贴在头上和脸上,女人在这种情形之,看来相当滑稽,可是,他却心中暗喝了一声采,好漂亮的女人!不单是他们两人互望,司机也带着质询的眼光,转过头来,他当机立断,向司机一扬手:“我们是一起的!”然后,他转问她:“先送你,你到……。”她略扬了扬眉,她有十分好看的天然眉毛,眉毛下是明亮的眼睛,眉毛上还沾着几滴水珠,她又停留了半秒钟,才说出一个地址,声音很低,他转述了一遍。司机的神情仍有点不自然,他压低了嗓音:“会多付车资,请开车!” 司机并没有再说什么,雨仍然极大,车子行进得十分缓慢,大概五分钟只移动一百公尺。开始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视线保持向前,可是,在车前的后视镜中,他一样可以看到坐他身边的她,而且,当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法子忍得住不看她时,他索性大大方方,把自己的身子尽量贴近一边车门,转过头来,打量着她。她略有责怪他不礼貌的神色,他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十分自然地说:“小姐,我是一个心理正常的男人,对美女,总是忍不住要注视的!”她现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偏头过去,神情并不愠怒,大有“你要看就看个够之意。他大是高兴,这种情形下的偶遇,太像电影或小说中的情节了,在沉闷的生活之中,可以说是十分刺激的点缀。他吸了一口气,眼光甚至带着侵略性。她身上衣服全湿,贴在身上,也就格外显出她玲珑的曲线,裙子本来不算太短,但是坐着,又没有机会摆好坐姿,所以也就两截粉腿在裙外,光滑白晢得使他喉头有点发干。车子在驶出了交通繁忙的街道之后,行车的速度快了许多,他却不觉得。因为他的视线,还一直在她身上移来移去。她一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不时深深吸一口气,那使她的胸脯,会向上挺一下,他看出她没有使用胸罩,而且也注意到了她胸脯上微妙的变化,她的乳尖,竟然在渐渐得坚挺,难道异性目光的明显的带有占有愿望的迫视,也能令女性感到兴奋?他舐了舐唇,渐渐想入非非,而就在这时,她忽然转过头来,用几乎和他一样的眼光,开始注视他。不到一分钟,他就知道,当异性用这样的眼光注视之际,无形的眼光,和有形的一双手,作用都差不多,他的身上,立时有了十分异样的感觉。她的声音相当的低沉:“注视美丽的异性,并不是男性的专利!” 他的喉头更干,想吞一口口水,可是口中干得没有任何分泌,所以在他的喉际,就发出了一下十分古怪的声响来,他身子有点僵硬,大方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好让对方注视。他足有三分钟之久,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直到车子忽然颤动了一下,他才乘机望向她,和她的目光相接触。他震动了一下,而且,感到她也有同样的震动,他扬起了手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扬起手来想干什么,或许是想帮她掠开黏在颊边的湿发,或许是想在她莹白的手背上轻轻碰一下,又或许是想在她的鼻尖上轻轻点一下。但是在扬起手来之后,就发觉不论想做什么,都不是陌生人之间应该有的动作。所以他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会,又放了下来。 在那时候,她有俏皮的,近乎挑战的神情,好像在嘲笑他忽然有了胆大妄为的想法,但却不敢付诸行动。这种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又令他霎时之间心痒难熬,不知如何才好。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司机并没有转过头来,她伸手打开车门,在离开之前,说了一句:“明天见”那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话,但是他立刻想到,不应该在这种情形之,由她说出,他应变很快,立时乘机也说了一句:“明天我们怎么联络?”她一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多了一支小巧的笔在手,他连忙伸出手来,她在他的手心上,迅速写下了七个数字,他的心狂跳,她已下了车,雨仍然极大,她苗条的身形一下子就湮没在大雨之中。 车子仍停着,司机十分不耐烦地转过头:“先生,到了!”他如梦初醒:“哦!那位小姐到了,我没有到!”司机有点恼怒:“什么小姐!你是不是喝醉了,一上车就自言自语,行动古怪!”他感到寒意,车里冷气足,他衣服又湿:“你没有看到…有一个女人和我同车?”司机狠狠地:“神经病”他摊开手来,七个号码明显地在,一直在,一直在的意思,不论他怎么洗,数字一直在,好像刺青一样,永远不消褪。那是一组什么号码呢?他已经失去了追究的勇气。 寻人 报上刊登看相当大的“寻人启事”大标题:悬红二十万元。内容:找寻失踪者李三根、男、十八岁、身高一点六七米、体重六十一公斤、短发、轻度弱智,自三月十七日下午离家后,不知所踪。 当时身穿蓝色牛仔裤、灰色运动衫、旧球鞋,没有穿袜。若有四方仁人君子,知其下落,通风报信,而致寻获者,重酬二十万元,决不食言,请电……联络。李宅家人启。 那三个人本来绝不会有耐心把这段做事看完,令得他们看完的是那标题实在太吸引人了:二十万元。三个人都很年轻,二十出头,无所事事,接近午夜时分,在马路上闲荡,当然不单是闲荡,要是遇上有适当的目标,他们也不会吝啬使用贴身藏看的利刀,去掠夺他人的钱财。 常言道,心术正,眸子就正。这三个青年只要略留心,就可以知道他们心术不正,因为毫无例外,三个人的眼珠,随看身子的摆动,骨碌碌乱转,也就是在那样的情形下,才发现了那张被一阵风卷起来的报纸。三个人刚转过街角,就有一阵风卷过来,卷得地上的纸醉乱飞,一张严格来说,应该是三分之二张报纸,飞起来。三个人之中的一个,一伸手,想把破报纸拍开去,可是突然之间,在街灯的光芒之下,二十万元四个字,首先映入眼帘,他就改拍为抓,一下子就把报纸抓在手中,像是把二十万元抓在手里一样。 然后,三个人就看街灯,把那则寻人做事,仔细看了一遍。三个人为了方便行动,是叩过头,也插过血的,以兄弟相称。首先把报纸抓住的是老大。看完了做事之后,他们又研究那张寻人启事上的报名照,那是一个看来极普通的青年人,双眼发定,有点弱智的样子。老大抬头看了看老二和老三,摇了摇头,刚想顺手把报纸抛去,老二和老三明白他的意思:要是三个人之中,有一个像这弱智失踪人,还可以有点花样。如今三个人没一个有一分像,自然没有戏唱了。 可是老大却一伸手,把报纸接了过来:“打一个电话试试,蚀,也不过蚀一元钱。”(蚀:为亏的意思)老三点头,补充意见:“不见了人,一定发急,看看我们能捞到些什么,随机应变,不是每天有自痴失踪,也不是每个白痴都值二十万元的。”老大深吸了一口气:“说得是…。”他们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一个电话亭旁,有两个少女正挤在电话亭中,老二走过去,一脚踢在电话亭上:“阿叔等电话用。” 两个少女大惊失色,放下电话,快步跑了开去这只怕是令得少女中止使用电话的最好方法,只不过一般父母兄弟,不会使用。寻人做事上的电话号码,登得清清楚楚,硬币放进去,照看按了号码,电话那边就有铃声响。三个人之中,老二被公认是伶牙刷齿,所以打电话的是他。电话铃声足足响了两分钟。三个人同时骂了一句粗话,老二想把电话放下了,才听得有人接听。那是一个很大声的老妇人声音:“喂,找谁啊!”由于那老妇人的声音极大,午夜的街头又很静,所以电话中传出来的声音,三个人都听得到。三个人心中都是一喜,因为要骗人的话,老妇人总容易下手,而且,老妇人声音那么大,可以证明她重听,自己听觉不好的人,在说话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把声音提得很高。 老二忙道:“阿婆,我有李三根的消息。”他唯恐对方听不到,所以大声说看。老妇人的声音略停了一停,吼叫了起来:“三根?三根?你在哪里?婆婆找得你好苦”说到最后一句,苍老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哭音,听了令人感动。稍有天良的人,都不会去戏弄这样一个老人家,只可惜这三个人什么都有,只是欠天良。老妇人愈是焦急忧虑伤心,他们的骗人手段,就愈是容易施展。老二等老妇人说完,就大声回答:“我们发现李三根在街上游荡,把他带到我们家里,替他洗澡,给他吃得饱饱的,现在正在睡觉,不必吵醒他了,看来他很累,要好好休息。”那老妇人连声道:“是!是!这孩子,就是爱睡觉,别吵醒他。”老二的声音放软:“阿婆,说是找到了李三根,有二十万元花红。”老妇人道:“是啊,是啊,那二十万元,是我的棺材本,一生的积蓄,可是三根不见了,我也只好拿出来作花红,不然找不回来啊。” “谢天谢地,三根总算找到了,他回来,要把他锁起来…”老妇人在唠叨,老二打断了它的话头,他本来想说:“阿婆,你住在哪里?我们锁了三根来,把人交给你,你把钱给我们,这就大家高兴了。”可是一转念间,他想到老妇人家里若是另有别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一转念间就改了口。这人,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的。他改口道:“阿婆,你带了钱,立刻到我们家里来,把钱交给我们,把李三根领回去,记得,你一个人来就好,不要带别人一起来!”老大和老二听得老二那样说,都竖起大拇指,表示老二说得好。老妇人长叹一声:“我当然是一个人来,还会有什么人肯和老太婆在一起,三根要不是有点弱智,也不会肯陪老太婆……”老二忙道:“是!是!我们的地址你记好了,我说,你记,可不要记错了。” 老二说完,同老大投以请示的目光。老大压低了声音:“就把住址告诉她,有了二十万元,还不搬家吗?”老二于是就说了地址,他们住在一幢旧楼的天台上,天台上的一间破屋子,是他们的天下,别人连看都不会来看一下的。老二说了好几遍,再请老妇人重复了两遍,没有错,这才放下了电话。一时之间,三人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这样幸运。 一辆计程车经过,他们立刻上车,十分钟之后,就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天台木屋。他们三个人很有默契,不必多商量,老三进了屋子,拿了一罐啤酒就下了楼。到街口去等看老妇人。老大和老二略作布置,两个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老妇人容易骗,肯上当,就来文的,钱到了手,一个溜之大吉,若是老妇人不容易骗,不肯上当,那就来武的,抢了钱,绑起老妇人,就离开,这破木屋也不要了。 老大和老二也各自喝看啤酒,老大忽然问:“是不是会到了,半夜三更,一个老太婆,会带二十万元现金满街乱走?”老二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他想了一想:“或许那白痴孙子是老人家的命,为了找回孙子,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这是我们的运气。”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在天台的石沿后面,望向街上,也看到老三在街口等。等到他们喝第二罐啤酒的时候,看到一辆计程车,转过了街角,减慢了速度,老三奔前了几步,同车中的乘客,打着手势,车子停了下来。不一会,车门打开,一个老妇人行动不是很方便,自车中跨了出来,老三居然像是日行一善的童子军一样,过去扶那老妇人。 那老妇人手上提看一只纸袋,老三伸手想去拿,老妇人却把纸袋紧握在手中不放。老三吞了一口口水:“我的妈呀,这纸袋里,就是二十万元啊。”老三扶看老妇人,进了建筑物,老大老二忙来到楼梯口,只听得旧楼的木楼梯,自底层开始起,发出“哎呀”、“哎呀”的声响,一直响了起来。 在寂静的午夜之中,残旧的木楼梯所发出的声音,十分刺耳,听得出声音在向上移,可是速度极慢。老二性急,想冲下去,被老大一把拉住,低声道:“别性急,总共有四层楼,老人家行动慢,别吵醒了别人。”老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耐看性子,又等了一回,“吱呀”“吱呀”声仍然在传上来,可是总不见人出现,连老大也觉不耐烦了。老大向老二挥了挥手:“下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老二放轻了脚步,虽然这样,可是由于房子实在太残旧,所以老二每下一级楼梯,还是发出了“吱呀”一声响。老二下去时楼梯发出的声响,和老二与老妇人上楼时发的声响,可以分得很清楚,一个自下而上,一个自上而下,过了不一会,“哎呀”声停止了。在四楼上的老大呼了一口气,心想,那是老二遇上老三和那老妇人了。当“哎呀”声突然停止的时候,老大才觉察出,四周围竟是这样的静,他还生怕老二老三会说话,而老妇人若是说话和讲电话一样大声,那么一定会吵醒三楼的住客,只怕会节外生枝。还好,老二和老三算是警觉的,并没说话。倒是寂静维持了一分钟左右,太久了,老大几乎忍不住要向下面大骂粗话口总算又有了声响,仍然是木楼承受重载的声音,“哎呀”、[哎呀],有节奏,缓慢得离奇,听在性急等待的人的耳中,格外刺耳。 老大又等了好久,那声响还是只在下面响着,他再也忍不住了,把一句骂人的话,在口里打了一个转,就要下去看个究竟,而就在这时,他见到楼梯的转角处,昏黄的灯光下,有人影闪动,看来,终于走上来了。老大闷停了一声,就不再下去,这也才知道,那老妇人的动作,真是缓慢,见到老妇人躯偻的身子,吃力地,慢慢地向上移动,而且,若不是靠看在楼梯的扶手上借方,她根本上不了楼的。 老大看到了这种情形,连忙走下去,去扶老妇人,他自然奇怪老三和老二去了哪里,可是他又怕老妇人一开口就大声讲话,所以,当老妇人向他看来,像是要开口说话时,他反倒伸手按住了老妇人的口,向上指了一指。他扶看老妇人向上走,倒不觉得特别的缓慢,进了木屋,老大松了一口气,一伸手,就将老妇人手中的纸袋,抢了过来,略看了一看,看到袋中尽是一叠的钞票,他不禁心头狂喜。老妇人任由他把纸袋抢了过去,只是望看他笑“你们都是一见面就抢纸袋。”她一开口,老大吓了一跳,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老大忙喝:“别作声!” 老妇人的喉际,突然发出了一阵异样的“咕咕”声来:“已经很饱了,不过多来一个也不要紧,总有点声音发出的,你别见怪!”老大怒道:[你在胡说什么?”老妇人咕咕笑:“就像你们胡说找到了我的外孙李三根一样。”老大盯看老妇人看,老妇人张大了口,愈张愈大,灯光昏暗,老妇人张大的口。一片血红,而且血腥气扑鼻而来,老大想起不对头,已经迟了,整个头一凉,眼前一黑,就什么不知道了。 老大、老二、老二的尸体,天一亮就被发现,老大手里还提着纸袋,警方人员打开纸袋一看,全是暝纸。三个人的死亡原因,都是大量失血,可是他们身上绝无伤口,只是七窍流血,看来血是从七窍流失的。四楼有好几个住户,指天发誓,说是午夜过后,曾听到有老妇人的说话声,而且记得很清楚。可是那几句话,也听来全无意义。常言道:鬼,在很多情形下,是自己招来的。说得真对! 放屁 前言 放屁?这不是在骂人,千万别误会!这是一个有关郭氏侦探社小郭所碰到另一则鬼故事! 本人非常佩服倪匡的故事名称,不论是科幻或者是鬼故事,他的题材总是会吸引人去看,例如玩具、眼睛、大厦……一看到书名就莫明的好奇心想去看个究竟,看看玩具如何写成科幻,眼睛和外星怪物有何关系!这是倪匡厉害的地方。而这一则放屁也有异曲同工之处,放屁也可以写成鬼故事!真的不看不行!以下就是故事全文:放屁,是人的生理现象,说谎大王可以宣称:我这一辈子没有说过谎,但是也不敢说我这一辈子没有放过屁。 放屁这种生理现象的形成过程,十分复杂,普通人不会明白也不必明白。这种现象的有趣之处,是同一行为,因为环境不同,而可以引起完全不同的效果。 例如,阁下如果一个人在旷野,就算一分钟内放了十七八个又响又臭的屁,也可以全然不当一回事,但如果和许多人在一起,又是在一个小小的密封空间中的话,那么会引起什么后,真是可大可小,可以发挥想像力,凡可供想像力发挥的,都可以衍化为小说,所以,这个故事也就以放屁为题,敢言开小说界未有之奇。 ☆        ☆        ☆ 大集团业务经理的丧礼,显得很冷清,和他生前的身分地位不是径相称。而且,在灵堂上的人,个个都神情古怪,显然人很善于掩饰内心的感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但如果内心的感觉太强烈了,也就不容易掩饰。这时前来灵堂鞠躬的人,就是处在这情形之下,所以个个看来都有点尴尬兮兮,也没有什么人交谈,灵堂中,人虽然不少,可是气氛异常冷清。 大集团自总经理以下,有十一个各部门的经理。惯理,十一部门经理中,以业务经理为首,若是副总经理出缺,惯例,董事局一定擢升业务部经理,现任的副总经理、总经理,都曾担任过业务部经理。大集团的业务范围极广,也是形成业务部经理地位重要的因素。那么,何以在灵堂上会有这种怪异的现象呢? 得花点笔墨解释一下,先从灵堂正中悬的那幅遗像来看,在“德高望重”四个字之下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样貌普通的老实人。天生样子老实,也一直被所有人认为诚实无比的业务部高经理,在遗照上,双眼的眼珠有点略为向上,像是在嘲笑头上的“德高望重”四字。他担任这个职位已超过十年,大集团从上到下,无不对他尊敬,董事局更数次夸奖他“工作忠诚出色”可是晴天霹雳,忽然揭发出,他侵吞巨额公款,竟达到九位数字之多!电脑记录显示,他分三次作弊,达到目的,都是最近一个月的事。 这样的贪污行为,董事会在作公开宣布的时候,用的词句十分激动:“这种明目张胆的作弊,绝无可能不为人知,简直是明火抢劫,以高君在本集团服务的成续而言,他实无可能作出此等愚蠢的行为。所以在事情被揭发之后,董事会首先名见高君,要求高君作出解释,以图挽救高君之声誉,给以改过之机会…。” 董事长对高经理真是仁至义尽了,由于数字太大,人人都觉得事有蹊跷,高经理年已花甲,独身,并无亲人,收入丰富,退休金可观,金钱对他已没有太大的作用。更重要是,董事会中许多成员,都知道他为人淡泊,贪念不强,从任何一方面来看,他都没有理由做这种明知会令他身败名裂,而且连亿分之一开脱的机会都没有的蠢事。 而更令人起疑的是,这一笔巨款,下落不明,不知去了何处,不在他的银行户口,不在他的住所,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董事会给他机会,只要他把侵吞了的钱还出来,就准他提前退休,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在充满了疑惑和严肃的会议室中,高经理自始至终,垂着头,也垂着眼睑,视线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也不说话,他只是在最后说了一句:“给我一天时间,我会说出一切!” 也有几个董事,主张立即报警的,但是董事长对高经理的印象一直很好,他一拍桌子,作了定论:“好,给你一天时间!”后来,董事长十分后悔自己的这一个决定,因为第二天同样时候,董事会的全体成员,都在会议中等候高经理的出现,有三个董事,还是得到了消息之后,从万里之外赶回来开会。 全体董事没有等到高经理,只等到了噩耗,高经理自集团大厦的顶楼(超过六十层)跳下来,至少有上千人看到他的身体,像断线风筝一样自高空堕下,落地之后,身体已完全不像身体。所以,在出丧时,自然也没有了“瞻仰遗容”这一项,根本没有遗容,如何瞻仰? 丧礼是在高经理死了之后将近两个月才进行的,若不是董事长独力主张,也不会有丧礼。董事长感到,若不是那天,自己宽容得过了分,给了高经理一天时间去考虑,而是立刻把高经理交由警方扣押,那么,他自杀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就算死,也不致于死得成了一团碎骨和碎肉。何况人也死了,董事长认为,一场同事,总得有点仪式才是。看在是董事长发起的分上,参加丧礼的人不少,但各自神情古怪,那是难免的了。 当然,在高经理死后,就展开大规模的、广泛的调查,巨款分成三次,由大集团的账下,调到了瑞士的一个密码户口,又随即从这个户口,被调到各大城市,超过一百家银行,巨款被分散开来,就不那么惹人注目,然后,全被用现金提走。这样的调查所得的结果,人人都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那决不是高经理一个人的能力所能达成,高经理在最近一年之中,甚至没有出国的记录! 有同党,同党可能是一个犯罪组织,有头脑精明之极的首领。高经理只不过是这个犯罪组织的工具,由于他的职位可以调动巨款,所以就成了犯罪组织的工具!而这个犯罪组织,极大的可能,存在于大集团的内部!有了这样的结果,调查的范围,应该不是很广泛,可是调查工作进行了两个月,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那么多的钱,消失在空气中?有人计算过,就算用大面额的钞票,这批巨款的体积,也可以堆满一个小房间,不可能消失的!由此可知,这个犯罪者犯罪手法之高明,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天下无双!在丧礼上,纵使有点交头接耳,所说的自然也就是这件事。 董事长那天感到不适,由一个护士扶着他上香,他上了香之后,对着遗像,用悲愤而又激动的语气道:“高经理,大家都知道,事情虽然有你的份,但是你也是受害者,不但没有得益,而且赔下了性命。人死了之后都变鬼,望你做鬼有灵,能把主谋揪出来!”董事长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灵堂上气氛本就十分异样,这一来,更大有阴风惨惨的味道,人人都神情肃穆,静到极处。 董事长是故意说这番话,目的是要观察参加丧礼的人,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的反应。他事先联络了具有世界规模的“郭氏侦探社”,由社长小郭亲自出马,率领了二十个干练的私家侦探,携带了微型的摄录设备,在董事长说这番话的时候,对在灵堂中的人,进行了录影。事后,郭氏侦探社又根据当日所得的录影,来察看各人的反应,虽然说这样的做法,类似捕风捉影,而且,就算有什么人在听了董事长要高经理鬼魂有灵,找出主谋的话之后,也断乎不能判他有罪。可是总可以作为调查的目标。董事长是由于几乎可以肯定大集团内,有可怕的盗窃组织存在而又一点也查不出来而生气,所以才不惜采取任何办法,都要把这个组织揪出来,不然,大集团有可能招致更严重的损失! 何况,有许多董事对于集团遭到了那么巨大的损失,而一点眉目都没有,也十分不耐烦,甚至提出要董事长引咎辞职的。董事长在没有办法,又一肚子怒意之余,自然只好不问苍生问鬼神,希望高经理的鬼魂有灵,帮助他把内奸找出来了。郭氏侦探事务所化了一个月的时间,察看了当时在灵堂中,属于大集团的各级人员的反应,并没有发现。人人的神情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人惊惶失措。 如果犯罪者真的在灵堂之上,那只说明一点,现代人对于鬼神之说,不是十分迷信,相信包拯先生若是活在今天,必然无法玩“夜审郭愧”的把戏了。董事长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高经理的鬼魂也没有显灵,因为调查工作在各方面,都毫无进展。而业务部经理的职位,十分重要,三个多月来悬而未决,对集团的业务发展,有一定的影响。所以,董事局决定,由人事部门经理,拟好了有资格担任这一个职位的高级行政人员的名单,连同他们的个人资料,一起交董事局研究,由董事长作最后决定。 要遴选新的业务经理的消息一传开去,在大集团内部,引起一阵轰动,希望最高的自然是两位现任副经理,但也不一定是他们,集团也曾破格擢升过高级人员。其他部门的副经理,也都想坐坐这个排名第一的部门的经理之位。于是,明斗暗争、各显神通,各尽八宝,也就不必细述,究竟鹿死谁手,在董事长没有公布之前,谁也不知道,连总经理想在董事长前探探口风,都被董事长瞪了一眼之后,不敢言语。 所有人知道的,只是新业务部经理的人选,必然是在集团二十五个高级行政人员之中,因为董事局对这二十五人发出了通知,通知他们明日下午三时,到会议室旁听董事会会议,会议的第一项议程,就是宣布新业务经理的人选。当天下午,整个集团大厦之中,沸沸扬扬,谈论的都是这件事,前任高经理的死,已经被人遗忘了。董事长没有忘记,他一个人,到了集团大厦的顶楼天台,在几个月前,高经理跳下去的地方徘徊。 天台极宽敞,被布置成花园,要攀过相当高的围栏,才能向下跳,对一个六十几岁的人来说,不是容易的事,由此可知高经理求死的意志,多么坚决。董事长徘徊了一会,长叹了一声:“老高,你有非死不可的理由,我同意,不死,二十牢狱生涯怎么过?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去淌这浑水,只是替你不值,你死的冤,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他又回来走了几步:“你的位置空了好几个月,我就是怕选上了一个,正是害死你的人,不但集团会有更大的损,也实在对不起你!”董事长走集围栏,向下手看了一看,感到心跳腿软,立刻又退了开去。 两时五十分开始,就有高级行政人员陆续到达顶楼的会议室。董事会的成员,也有些早到了的,大家都作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在集团大厦的三十二楼,机栻工程部的副经理,一个精神奕奕的青年人,跨进了专供高级行政人员使用的升降机,他也在那二十五名列席者之中,但自知绝不会成为新经理,所以神情轻松。 而也在电梯中的三人,神情有难以掩饰的紧张,接着,电梯在上升的过程中,停了三次,一共有七个人进来,各人都同样紧张,有一个甚至不断抹手心的汗。电梯在五十二楼又停下,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一起走了进来,在电梯中的人,纷纷和总经理,副总经理打招呼,电梯中一共是十三个人。 电梯继续向上升,工程部副经理,那个年轻工程师突然先是涨红了脸,接着,大大地一连放了几个屁,人人都向他望了过去。副总经理立时按了电梯的按钮,向青年工程师怒目而视,青年工程师脸红如血,嗫嚅着想解释什么,但终于没有出声,就类似抱头鼠窜,出了电梯,有一大半原因,是由于电梯中有四位美丽能干的女性,其中之一,还是青年工程师暗恋的对象。青年工程师急急向洗手间,逗留了大约十分钟。等他出来,整个世界都翻转了,那架电梯,又上升了三层,突然钢缆断折,自五十七楼直堕到了电梯的地槽,电梯中的十二个人,无一幸免,而且死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青年工程师足有三天,一直在喃喃自语:“要不是放了个屁,要不是放了个屁……。” 董事长乍接噩耗,几乎没中风,但不久之后,就在各死者的住所,找到大量的现钞。犯罪组织,一网打尽!逃过大难的青年工程师,当然是清白的。董事长认为是高经理的功劳,你说呢! 房客 怪事,有时是真正的怪事,有时,只是牵强附会,或是自己吓自己。如何分辨是真的还是假的,相当困难,因为不论是真是假,表面上看来,全是怪事——不然也不会被当作是怪事了,而通常,人们都易于受表面现象的迷惑,很少有人深具寻根究抵之精神。而且,人们内心可能还有一种恐惧:查撤查下去,如果真有怪事,那怎么办呢?所以,怪事就越来越多了。 长篇电视剧告一段落,荧光屏上出现广告的时候,他转动身子,向近大门口的那间房间的房门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她:“今天有没有见到王先生?” 她也向那房间的门望了一眼,也压低了声音:“没有。”然后,她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房间里面!” 他没有什么表示,取了一支烟来,转动着,又不立时点燃,看来像是决不定该不该去点它。过了一会,在电视上唱出了一支熟悉的广告歌之后,他才点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和她口中的“王先生”,是他们的房客。 香港人大都会精打细算,自然也基于香港日子并不好过的缘故。像他和她这样的小夫妻,两个人各自有一份职业,合资购买一个居住单位,每个月的分期付款,就占了他们收入的三分之一,既然暂时不打算有孩子,两人在家里的时候有不多,把空着的一间房间租出去,收点租金,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为了选择房客,他们真的伤透脑筋,人家有房出租,总希望快点租出,但他们在广告上已经特别声明:只租爱静、爱干净的正当单身仕女,不可煮食,不能招朋聚友,不能…… 而几个脾气不好的人来看了房子之后,相当喜欢,但由于条件不合而被拒之后,甚至口出恶言,骂他们:你这间房间,要这样的条件,最好租给一个死人! 可是他们坚持自己的原则,这个居住单位是他们的心血,不得已要分租一间给别人,已是心痛不已,自然要小心从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有了王先生做他们的房客,王先生按门铃近来时,就给他们好印象,卅左右,身型高高瘦瘦,一派斯文,讲话不快不慢,谈吐十分文雅,看了房间之后,他们还没有提什么,王先生自己先道:“两位,我脾气很怪,十分爱静,几乎不能忍受任何骚扰……我现在白天有工作,晚上有兼职,自己也在学点东西,所以需要安静,而且我生性孤独,不善交际,所以要先说明一下。” 他和她齐声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正是我们理想的房客!” 王先生果然是理想中的好房客,搬进来一个月,他们总共只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来看房子,第二次是搬进来,从此之后,这个房客就像不存在一样。一天早上,他和她离家上班去,看到饭桌上有一只信封,信封中有房租,他们才想起王先生搬来一个月了。 这样的房客,自然让人心满意足,他们也没有忘记人家王先生喜欢静,所以看电视或听音乐的时候,也尽量把声音调低,新婚燕尔,有时不免调爱嘻戏,也尽量在他们自己的卧室之中进行。 可是这样的房客,在将近三个月仍然见不到他之后,他和她的心中都不免有点猜疑了:同住再一个居住单位中,不可能三个月都碰不到的! 他们开始留意,第一件发现的事是,王先生白天的那份职业,上班的时间比正常的迟,因为每当八点卅分左右,他们赶着要去上班,免得迟到之际,王先生的房间中,仔细听,总还有点声音发出来,表示他还没有离开。 而王先生晚上的兼职,却又相当迟才能回来,有几次他们存心等他回来,等到将近午夜,呵欠连连,终于忍不住上床睡觉,当他们在床上紧搂着的时候,听到王先生开门进来的声音,自然也没有兴致起来去打个招呼了。 而假日,王先生足不出房间,有一次,他去敲门:“王先生,我们烧了几个菜,请出来一起吃饭! 王先生的声音透过门传出来,其冷如冰:“对不起,我不喜欢被人骚扰,以后请注意一些!” 他在门口窘得半晌出不了声,只好转过头来向她作了一个鬼脸。自此之后,甚至连王先生是不是在房间中也不能肯定了。 不过,房租仍十按月放在饭桌上,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而且又肯定王先生不在,和她商量了一下,取了钥匙,想打开房间来看看时,才发现门锁已经被王先生换过了,他无法打开房间。当然,他也无法看到房间中的情形,他曾趴在地上,希望从门缝中张望进去,但仍然未能看到什么。 大约半年之后,“今天有没有见到王先生”几乎成了他和她就寝之前的例行对话,而答案也照例是“没有”。当他们在和别人谈起他们的房客之际,称呼已由“好房客”变成了“怪房客”,大家都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情形,而七嘴八舌得出的结论十:必有古怪。 他们也越想越奇,先是等了几晚,等不到王先生回来,就留了条子,在门缝中塞进去:“王先生,盼赐一谈。”十分文雅的留字,王先生的回条也很简单:“有何见告,请赐字。” 还是见不着!王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在他们的记忆之中,几乎已逐渐模糊了! 那天晚上,他们参加一个喜庆宴会回来,他略有酒意,他先去睡了,他先贴耳在王先生房门外静听一会,又大着胆子,拼着挨骂,敲了敲门,没有回答,肯定了房间中没有人,才拿了一本厚厚的小说,坐了下来。 他立定心意,要等王先生回来,哪怕等到天! 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他果然等到了天亮,王先生并没有回来,或许是他其间几度睡着了的时候回来的?这不但令他沮丧而且令她埋怨不已,两人甚至因此发生了结婚之后的第一次争吵,吵得十分剧烈。 那次之后,这个怪房客在他们平静的生活之中,形成了巨大的压力,简直有点提心吊胆,王先生像是在和他们捉迷藏一样,最后,她想出了一个办法:把铁门的横闩移上,单有钥匙,打不开门,王先生回来,就非按铃不可,他们就可以见到他了,自然,见了他之后,要郑重道歉,说自己不小心,一下子忘了还有人没回来。 这个办法可以见到王先生,那是万无一失的,可是那晚上,王先生又没有回来。 他们简直精神崩溃了,逢人就说,也请教了不少人,王先生若是没有欠租,不能擅自入房间,也不能无缘无故叫他搬出去——事实上,王先生除了不露面之外,实在是个好房客,可是屋子里有一个存在而又几乎等于不存在的人,这种气氛越来越是诡异,却也实在让人无法可以忍受得住。 终于,最后一次,他和她上床之后,听到王先生回来的声音,两人飞快披衣出去,恰好看到王先生的房门关上,两人冲到门前,用力敲着门,敲得像是要拆屋子一样,房间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们忽然住了手,感到一股寒意遍及全身,不敢再敲下去,互相扶持着,退开了几步,盯着房门。 他们胆小,不敢再敲门了。 换了是你,敢吗? 恒娘 聊斋故事题材包罗万有,不单是狐、鬼。这一篇,在聊斋故事中极有名,写的全是男女之间的心理战,有趣之极。 这篇的原文相当长,自然不是“翻译”,而是全盘改写。 躲在院子的一角,她泪水泉涌,可是却又紧咬着牙,不哭出声来。手绢早已湿得可以绞出水,忽然,她抬起头来,尚未曾看清站在近钱的是什么人,就听到一个十分柔和的声音,略带责备:“整天只知道哭,难怪洪先生不喜欢你!” 她抽噎着,抬起头,泪水令视线模糊,她只是依稀辨认出,那是新来的邻居,他们搬来的时候,曾做过礼貌式的拜访——丈夫姓狄,布商,妻子的名字……她由于心情的哀伤,不是很记得了,这时她嘴唇掀动着,无法叫出对方的名字。 对方先开口,熟稔地轻握住了她的手:“我叫恒娘!不记得了?” 她又一阵心酸,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大颗眼泪涌出,视线清楚,她看到院子的一角,围墙倒了一片,恒娘自然就是从那里跨过来的。 恒娘的声音十分柔和动听,可是讲的话,对她来说,却极其刺心:“像你这样美丽的的小妇人,哭得那么伤心,原因只有一个:为了男人!” 她又抽噎着,点头。恒娘轻轻提起了她的手,衣袖褪下,露出了雪白的一截手臂。恒娘称她为“美丽的小妇人”,一点也没有错,她,洪大业的妻子,看到她的人没有不说她美丽的。这时,她莹白的手臂,在阳光下看来,有隐现的蓝色的血管,那样柔滑,那样鲜嫩,使人忍不住去抚摸这如丝如缎的肌肤。恒娘的指尖在她手臂上轻轻拂过,令她全身酥麻颤抖,她睁大眼睛,现出疑惑的眼神。 她的声音听来凄迷:“我,美?那为什么他……只喜欢宝带?人人都说宝带姿色不如我,可是他……为什么只喜欢宝带?” 宝带原来是洪家的婢女,今年洪大业纳宝带为妾。 妻不如妾! 从此,她在丈夫的眼中几乎是透明,丈夫的眼神,甚至连投向她都吝啬! 她这样躲起来呜咽哭泣,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丈夫的人和心,却都再宝带身上,令她气愤郁结的是,没有人说宝带的姿色及得上她三分! 恒娘叹了一声:“女人失去什么,总有原因的,女人要得到什么,也总得失去些什么!” 她有点听不懂恒娘的话,正想问,一阵风过,送来了一阵男女的嬉笑声,女的声音听来浪荡,男的声音听来欢畅。那是她的丈夫和宝带在嬉戏。 她紧咬着下唇,神情凄苦,恒娘浅浅地小,俯身在她的耳际说着话,她听得入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从那天起,她照着恒娘的嘱咐,甚至不梳妆打扮,蓬首垢面,一个月之际,她丈夫在她的身边经过时,甚至掩鼻,声音自然也粗鲁之至:“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 她在等这句话,恒娘说过:等你丈夫这样说你时,你来找我! 她看到丈夫搂着宝带进房间,不等有浪声浪音传出来,就急急跨过院子的破墙,见了恒娘,恒娘把她带到镜子前,她一个月未曾照镜子,这时,看到自己竟然像鬼怪一样,心中伤痛着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恒娘却咯咯笑着,按着她坐下来,冷不防,就扯下了她的上衣,她本能地双手环抱胸前,半遮住了饱满秀的双乳,用惊恐的目光望向恒娘。 恒娘轻抚着她柔滑的肩:“我来替你打扮,你先好好洗一洗身子。” 她双颊有点发红,点头答应。 半个时辰之后,她美丽的胴体散发着迷人的清香,蜂腰修腿,隆乳丰臀,看得恒娘“啧啧”连声,她还是第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身体……那不是淑女的行径!然而,这时她也为自己的身体而着迷! 又半个时辰的妆扮,使她看来明艳照人,恒娘端详着自己的杰作,又在她耳际细细叮咛了一番。 她从断墙跨过去,回到自己的家,才到廊下,她丈夫迎面而来,陡然站定,双眼瞪得极大,盯在她的脸上、身上。只有在新婚时,她才接受过丈夫这样的眼光。这时她身上发热,自然而然停了下来。可是,她又立即想起恒娘的嘱咐,一低头,飘起一阵香风,在丈夫的身边,擦身走了过去。 惊愕之极的丈夫推门,推不开,敲门,门内一点反应也没有。刚才一瞥间那种美艳,化为一股无比的冲动,那是自己的妻子!那么美丽的妻子,是的,妻子一直美丽,一直能令他动心,可是,总少了什么,单美丽不够,男人要多一点什么,而妻子就是少了那一点,宝带却有。 现在,他发现妻子和一起不同了,刚才那一顿,一低首,翩然掠过,那种风情,如果是在床上,就足以销魂,足以蚀骨! 他用力擂着门,直到听到了她的声音:“我不舒服,想先睡一觉!” 他喘着气:“我等!我等!” 他抓耳挠腮,在她房外徘徊。宝带扭着身子走过来,娇声问:“你在干什么?” 他望向宝带,用力摇了摇头,真不明白过去一年,自己在做什么!瞎子都可以分得出是妻子美艳!他粗声喝道:“不干你事!” 宝带双臂环向他的头,这是一直惯了的,等到抱住了他,宝带的身子,就会柔软地贴向他,缓缓扭动,他就会异常兴奋。 可是这时,他竟然粗鲁地拉开了宝带的双臂,厉声喝:“滚开!” 她在房间中清楚地听到了丈夫对宝带的呼喝,也听到宝带还在委委屈屈地发嗲,可是却遭到了更粗厉的呼喝。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心中想:怎么一切和恒娘所说的完全一样? 恒娘的话又一次在她耳际响起:让他在门外等一、两个时辰,然后放他进来,她会像饿狗,你要把自己当做是饿狗的口中之食,不管他要怎样,你都要答应,女人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若是真要坚持些什么,那就一定会失去些什么!你要逗他,可是一定要让他得到,记着我的话,千万别再像以前! 她想着想着,想起丈夫像饿狗一样冲进来之后的情形,身子不禁发起热来,感到双颊发烫,双手握着,看着镜子中,眼波流转,竟有点不克自制。 门外,丈夫的声音听来如烈火一样在烧:“娘子,求求你,让进来!” 她的声音听来简直叫人窒息:“找宝带去,你眼里那有我!” 丈夫在哀号:“只有你!从此之后,眼中只有你!” 她满意地笑,虽然她自己按捺得咬牙切赤,但还是照恒娘的吩咐,硬是一个时辰之后才打开门,她的丈夫果然像饿狗一样扑进来。 她几乎没有被撕碎!她愿意被撕碎! 陆判 聊斋故事之中,有许多是为人所熟知的,“陆判”可算其中之一。这个故事的原文相当长,这里是取其中的几点。最有趣的,自然是阴间、阳间的随意突破,生死界限几乎不在存在,设想奇绝。在故事中,也可以看出古人认为思想由心产生的这种观念,所以换心可以聪慧,换了头思想不变。这种“手术”的设想,至今仍然大胆新奇之至。 少了朱尔旦豪放爽朗的笑声,气氛一样热烈,因为大家在讨论:朱尔旦是否大胆到真能把阎王殿上的那具判官“请”来。 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大有一提起阎王殿,就脸上变色者在。十殿阎王,判官小鬼,牛头马面,一尊尊都塑得栩栩如生,白天走进去,传统的精神压力和森严的景象,都曾令人感到阴风阵阵,幽明阻隔,阴阳分界,都那么神秘不可测,人死之后必然要进阎王殿去果报分明一番的观念,都曾叫人自心底深处粟然,所以也就连气息都要放缓。何况如今已是午夜,更何况是那一尊判官像——绿脸红须,最是狰狞可怖!朱尔旦居然口出狂言要把它“请”出来! 许多人对一个,打了赌,要是朱尔旦真有这个胆子,大家轮流请他豪饮,要是他不敢,自然也得轮流请客,有人料定朱尔旦必输的,算算朱尔旦得花多少银子,仿佛已看到了他垂头丧气的样子。 然而,没有多久,所有人全静了下来,朱尔旦一步跨进来,双手抱着一尊比常人略高的塑像,放下,将塑像转过身,面对众人,他若无其事地哈哈大笑,所有人不但出不了声,且有脸青唇白,全身发抖的! 虽然灯火通明,判官塑像也离了厅,人也多,可是判官实在太狰狞,那一双凸出的眼睛之中,闪耀着夺命追魂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背脊上像有许多虫在爬一样地不自在。 好一会,才有一胆子较大的开了口:“我们……认输,你把……判官请回去吧!” 朱尔旦哈哈大笑:“既然来了,岂可无酒!拿酒来,我和判官对饮!” 那人咕哝了一句:“你……饮吧,我们……失陪了!” 各人闪的闪,躲的躲,转眼之间,都溜走了。 朱尔旦骂:“胆小鬼!” 他大碗酒喝下肚,大碗酒在判官面前,洒向地,直到天色将明,才拦腰抱起塑像,脚步不免有点踉跄,可是胆气更豪,哼着小调,把塑像送回了阎王殿。 一连几天,各人心悦诚服,轮流宴饮,朱尔旦酒醉饭饱回家,有时未能尽兴,兀自独酌,听更鼓声,正是三更,门外忽然有沉重脚步声渐渐移近,竟连地面也似在隐隐震动。 门半开着,垂着竹帘,外面黑,看不真切是什么人有这样异样的脚步声。朱尔旦不禁感到一股寒意,陡然起立,看到帘外影影绰绰,有一条人影。 他毕竟意态豪迈,一声长笑:“何不进来?” 随着他的语声,竹帘“砉”然掀起,赫然便是绿脸红须的判官,大踏步走了进来。 朱尔旦先是凛然,头皮发麻,双腿发软,遍体生寒,毕生未曾有过那种恐惧之感,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我死了!已经在阴间了!不然,何能见到真正的判官? 一想到自己已死,反倒定下神来——反正已经是那么回事,害怕又有何用?他一豁出去,再无惧意,哈哈笑着:“可是前几晚冒犯金身,现在来提拿我归阴曹地府?” 判官阔嘴一咧,笑容极为难看,可是却很真诚:“当然不是,那晚喝得不够,今晚再来!” 朱尔旦喜得手舞足蹈,提起酒瓶来,每人先连干三碗,才问:“判官贵姓大名?” 喝得急了,酒顺着判官的红须下来,他也不抹:“我姓陆,无名。” 朱尔旦又举起了酒碗:“陆判兄,再干三碗!” 陆判大声酣呼:“痛苦!痛苦!” 朱尔旦和陆判成了好朋友,陆判虽然不至于每晚都来,但一个月总有十七、八天到朱家来痛饮,朱家上下,吓得动都不敢动,朱夫人更是胆小。一次陆判走了,朱尔旦大有酒意,进房之后,见妻子脸色恐惧,就指着妻子大笑:“你容貌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一害怕,更是难看!” 他的手向下移,妻子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减少,莹白柔滑,如丝缎,如玉如璧的女体,在闪耀不定的烛光下,闪起一片令丈夫血脉偾张的光彩,妻子也尽量把自己身体的美好处,向丈夫呈现。 第二天晚上,午夜过后,陆判没有到,朱尔旦在书房睡着了,朦胧中,忽然感到胸口有点凉意,睁开眼来,看到的景象,令他直跳起来,可是却软得一点气力都没有,他想大叫,但他对自己和陆判友情的信心,使他镇定下来——他看到的是,自己整个胸膛都打开着,陆判正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放进胸口去! 朱尔旦的声音还是不免有点发颤:“陆兄,你自然不会害我,可是你在做什么?” 陆判神情严肃,说着话,手上一刻不停;把人心放进去之后,将打开的胸口合上,伸手在上面抚摸,伤口随摸随合,了无异状,他说的是:“找了一颗极聪慧的欣,心窍剔透玲珑,替你换上,可使你文思大进,博个功名!” 等他说完,缩回手,朱尔旦坐起身,像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样,他陡然之间想起一件事来,疾声问:“人心可以换,人头能不能换?” 陆判笑:“要换,自然可以!” 他侧着头,打量着朱尔旦,朱尔旦双手乱摇:“不是我,恩……我妻子……体形……大佳,可是容颜……” 他结结巴巴说到一半,陆判大笑:“我明白了,等有好的,我替你留意!” 朱尔旦喜得当晚捧着妻子的丑脸胡言乱语,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第二天酒醒,略微记得些,也没存着太大希望,倒是换心之后,文思大进,出口成章,人人都惊讶不已。 过了一个来月,四更天时,朱尔旦骤然惊醒,只见陆判胸前全是血,手中挽着一柄锋利之极、刃口雪亮的长刃,已直闯了进来,一手拉起朱尔旦,一刀已向仍在睡乡中的朱夫人头际切了下去。 朱尔旦张口结舌,陆判动作快绝,随手抛开切下的头,自怀中提出另一颗血迹斑斑的头,向无头的脖子上按下去,手在头上的衔接处缓缓抚摸,低声喝:“快取水来洗血污!” 朱尔旦没口答应,等他取了水来,看到陆判已然不在,妻子坐着,一脸血污,也看不出是什么模样,他忙用面巾一把一把抹拭着,才抹了两把,就看到星眸流转,口角带春,朱唇欲语,鼻孔翕张,美得连替她抹脸的手,也在发颤。 可是美丽的脸庞上,却充满了迷惘的神情,一开口,声音娇甜:“夫君,为什么替我抹脸?”又吃惊地叫:“怎么全是血!” 然后,用手在自己脸上抹着,惊惶更令她的美丽增加了楚楚动人。 朱尔旦作手势,妻子望向他,血已全抹干净了,他温柔地缓慢地谈;贪婪地吻向她诱人丰满的朱唇——这是他们夫妻间以前从未有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