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之梦》 序言 这个故事被命名为狂人之梦是很贴切的,故事中所涉及的那个狂人,是我所遇到的所有狂人之最。 在我的整个冒险经历之中,遇到的狂人实在可以说是太多了,这些狂人之中,集中了人类所有的恶劣品性,他们的理智完全被疯狂。贪婪、强烈的权力欲所奴役,于是生出了要改变人类历史或是控制整个地球这样的疯狂念头来。 这样的狂人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始终是存在着的,远的不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始作俑者,那可真是狂到了极至。但即便疯狂如希特勒者,他们的疯狂愿望也因为并没有最现代最先进的科技支持,更违背绝大多数人的意愿,最后而以失败告终,这是不争的历史事实。 设想:如果有一个希特勒式的狂人(这样的狂人实际上很多,只是因为许多的狂人并没有让他发狂的外部条件),在得到了某种外来力量或者是人类所创造的最尖端力量的支持之后,他会做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名叫杰弗生的科学家,当他还是美国麻省工学院的一名教授时,我们绝对不能怀疑他的人格不完整,哪怕后来他非常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外星人停留在空中的地球工作站,而他同时也发现,只要将这个空中平台上的任何一样成果拿到地球上,这项成果绝对可以让他获得当年的诺贝尔奖。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在一百年内独占这一奖项。那时,他仍然是非常理智的。但后来,他发现了一件可以说非常不幸的事,那些外星人有一种力量可以使得整个地球毁灭,而那些外星人是极其善良的人种,他们在进行这件事时,崇高的人格力量发生了作用,他们以自杀这种极端的方式终止了这项行动。杰弗生掌握了这种力量,也就是掌握了主宰整个人类的力量,于是,他疯狂了。这个故事记录在《地心洪炉》之中。 我所知道的另一个狂人名叫巴曼,本人是一名海军少将,他在一次例行的海底航行之中发现了外星人留下的一些东西,从而知道地球上的陆地原是一个整体,后来,那些外星人制造了一次大爆炸,使得陆地变成了现在这种状态。他于是准备制造另一场大爆炸,达到重新分布陆地的目的。这个故事记录在《游戏》之中。 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狂人做着主宰全人类的春秋大梦。现在我要记述的狂人,所做的是一个同样的梦,只不过他准备用以控制全人类的工具却是人而不是物。 这个故事其实是紧接着《大阴谋》那个故事的,两个故事原本就是一个整体,只是因为太长,我才分成了两个故事。 1 一、冒牌者 第二天,佩德罗亲王的专机在空中爆炸的消息传来,我忽然明白,在这整个事件之中,我或许做错了许多事,但总算有一件事是做对了。 这件事当然得从我差不多用胁迫手段利用佩德罗离开王宫的那一刻说起。 我之所以改变以前的做法,非常突然地与佩德罗正面接触,那是因为我所进行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就在我按照正常的方式没能取得任何进展的情形之下,我的对手先我一步采取行动,将我的好朋友郭大侦探掳走了,然后又还给我一个冒牌货。 他们将小郭掳走,当然不会是请他去什么风景名胜旅游,为了从他口中得到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会使出所有可能使出的残酷手段对付小郭,那么,小郭所面临的危险也就可想而知。 在这种严峻形势下,我如果仍然按部就班的话,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于是,我开始考虑是否要采取非常行动。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我脑中立即就有了几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扣留佩德罗,让他说出事实真相。但这个方案很快就被我否定了,这是因为扣留佩德罗是一件极难的事,而且,就算我能够成功,而被我扣留的佩德罗此时毕竟还是一国之君,全世界知道他是冒牌货的人,除了他的同类以外,仅仅只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到目前为止却提不出证明这一点的任何证据。在这样的形势下将佩德罗强行扣留,只可能引起一场极大的骚乱,迪玛王妃的国家从此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动乱之中也是完全可能的。 扣留的办法不可行,我便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这个办法被我称为敲山震虎,这是我所设想的第二个方案。在考虑有关这个方案的细节时,我意识到,这个方案虽然特别,但却是可行而且必要的。如果我的猜测不错的话,佩德罗也只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有许多的秘密,他本人或许知道,或许知道得并不完全,就算我有办法将他扣留,从他口里也不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可以利用他给某一个人提供一些信息,这些信息当然是一些不是很确定的猜测,我当时就想,如果佩德罗对我的猜测无动于衷,则说明我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如果他为此而大是紧张,说明我猜测对了,而且,他也一定会将我的话传给某一个组织或是某一个人。 因为我的猜测是对的,这本身就给了我的敌人一种极大的震慑,他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些情况的,并且,他会认为我已经完全将他掌握。 除此以外,我还有第三个方案,这个方案是在否定了第一个方案之后冒出来的,我想,既然扣留佩德罗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那么,我何不扣留那个假冒的郭大侦探?小郭是以旅游者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如果我的行动干净利索,至少有十天半月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失踪。半个月后,他所住的酒店或许会发现这件事,但最初定会将他当作无钱缴纳房费而溜掉的。 只要有着这十几天的时间,我想我需要进行的事,多半也都已经做完了。 三种方案在我的脑中翻转着,因为很快否定了第一方案,而后两个方案又都是可行的,一时之间,我拿不定主意是进行第二方案还是进行第三方案。 为了确定最后执行哪一方案,我便进一步设想执行这两种方案之后可能出现的结果,这时我想到,执行第二方案,固然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但如果我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是说这只食人虎害怕了,将假冒的佩德罗招了回去,这样的结果不如我的手中握有一张王牌为好,因为我根本无法保证那只虎是永远的金盆洗手还是暂时后退一步,或者他会进行更进一步的疯狂行动。 在这种情形下,我当然是手握一张王牌最好。 但是,我如果执行第三方案,将那个冒牌货抓住了,他或许对许多秘密并不知情,那时,为了让那个幕后者知道,我还得执行第二方案。 既然如此,我何不两套方案同时进行? 佩德罗那天与我分手之后,他并没有立即回王宫,而是赶去了机场,而我也丝毫没有停留,马不停蹄赶到了桑雷斯的国家,然后给那个冒牌的大侦探打电话(为了记述方便,我暂且称其为冒牌者,好在名称只是一种代号,读的人能够明白我所指是何人就行)。 冒牌者显然一直都在等着和我联络,同上次一样,电话铃一响,他立即就接了,这给我一种印象,此人绝非经过严格的训练,倒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新手。让我觉得他是个新手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在我上次打了一个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电话之后,他并没有调换一个地方,而是仍然在那家酒店里守株待兔。假如他是一名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在给他打电话之前,我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租了一辆车,第二件事便是在冒牌者所住的酒店里登记了一个房间,第三件事则是顺手牵羊在酒店中偷了一件侍者的制服。此刻,我就是与他在同一家酒店之中,并且在我的房间里给他打电话,那辆租来的车就停在酒店的停车场中。 电话的第一声铃响还没有停下来,就有人接了,当时我就有一种感觉:他一直都在电话机旁边等电话,上次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如此,这次仍然如此。那么,他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是在等他的上司的新命令?或是在等某一个人? 他拿起电话后,我故意不先出声,他果然是沉不住气,说道:“我是郭则清,哪一位找我?” 我说他简直就像个新手,看来是一点都不错,小郭是一个十分老道的侦探,现在真正可以说是大名鼎鼎,世界排名在十名以内。以他这样的身份,且又是在这样一种极其危险的情形之下,他绝对不会一开始就自报家门。如果打电话来的是他的敌人派来的杀手的话,那他就是有十条命也再难活下去了。 我当然不拆穿这个冒牌者拙劣的表演:“我是卫斯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进展吗?” 他一听,显得大喜过望:“卫斯理?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接到太空上作客去了。你在哪里?” 我说了一家酒店的名字,那是我上次住的酒店,如果他真是小郭的话,一定会想到,我绝对不会两次住在同一家酒店,那样就太着痕迹了。 但他是冒牌者,而且是一个不大高明的冒牌者:“告诉我房间号,我必须马上来见你。”他的这一要求再一次说明了他的冒牌者身份,因为我和小郭之间曾有约定,就算有着什么非常特出的情况,一定要见面的话,也不能直接闯进酒店的房间去,而应该先离开酒店,设法在酒店外面见。这是因为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或先或后到了酒店外面,都是对另一个人的保护。我们所进行的事实在是太特别,我们不能不小心,也不能不将各种可能进行一个设想。 2 而他现在既不说暗语,也不理会曾有过的约定,而是要求直接在房间里见面,这是完全不合规矩的。 如果我真的说了实话,来见我的可能就不会是他,很可能会是一大帮人,然后,我就会从这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极有可能是另一个冒牌者。 我道:“不必了,我马上到你的房间去,你在房间里等着我。” 他听说我要去他的房间,似乎有许多的不便一样,显得非常犹豫。 我当然知道他犹豫的原因,由他来见我,时间上就可以由他来掌握,他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将一切通知别的什么人,而别的人也就有着时间进行必要的准备。但是由我去见他,时间上的主动就掌握在我的手上了,说不定,我的行动如果快的话,他很可能根本就来不及准备。 我需要知道他必须用多少时间进行准备,所以对他说:“你一定等着我,我大约十五分钟后就可以到你那里,我也有许多非常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我之所以说需要大约十五分钟,那是我从我告诉他的那家酒店到达目前所在的酒店所需的最少时间,同时,我也是想逼他说出另一个时间来。 他在再次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说道:“我刚好有点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出去一下,大约要三十五分钟之后才能回来,也可能稍长一点,这件事非常重要,等你来了以后,我再详细告诉你。” 三十五分钟,原来他做好准备需要三十五分钟。 我当然知道他没有任何急事要去办,我甚至认定,他其实是一直都在房间里等着我的出现。 我说:“那么,好吧,我过三十五分钟到。” 所谓过三十五分钟只是他的一个缓兵之计,我当然也不会等他三十五分钟,而在这三十五分钟时间里,我必须做完我准备做的一切,否则就来不及全身而退了。实际上,仅仅是两分钟之后,我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门前。两分钟对于平常人来说,固然是极短的,但此时对于我来说却已经够长了,我浪费了这两分钟,便可能会增加十倍的危险。 冒牌者肯定是从里面向外看过了,然后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问我:“什么事?” 我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顺手将门一推,跨了进去。 推门的时候,我是用了一定力度的,而那个冒牌者显然没有任何准备,被那门撞了一下,接连向后退了几步,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他刚一站稳,便以一种非常恼怒的神情看着我。 “怎么回事?你是谁?你为什么随便闯进我的房间?”他质问道。 我在这时已经将门关好,然后向他走了过去。 他变得惊恐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道:“郭先生,楼下有个人来找你,让我来请你下去。” 这时,他的惊恐更甚:“你胡说,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为什么不可能这么快?”我在这样说时,已经跨前一步。伸手去抓他的手,他想躲开我,但显然是慢了一步,他的手已经被我握住。 我握住他的手之后,便暗中用力,当然,我并没有用全力,那会将他的骨头捏碎,我仅仅只是使了五成力,目的是让他明白,别想在我面前耍任何手段。即使是这五成力,他也已经受不了,大叫了一声,身体便扭成了一团。 这说明冒牌者根本就没有武功。 我于是伸出了另一只手,卡住了他的颌部,他当然也清楚,只要我用上几成力的话,他的颌骨就会折断,那就再也活不成了。 “你认识我是谁吗?”我将他的脸部扭到能看清我的部位。 他摆了摆头。 当然,他虽然是个完全彻底的新手,但并不蠢,在我这样一问,而他又本能地摆过头之后,立即就意识到了我是谁,所以装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卫斯理,你这家伙,搞什么鬼?你想捏死我吗?” 我哈哈一阵大笑,放开了他:“你总算还能认出我。” 他见我放开了他,暗中就松了一口气:“当然,难道我连你也认不出来了吗?” 我可没有时间同他多说,再次拉了他的手便往外走。 这行动让他再次惊恐起来:“你要干什么?你要我去哪里?” 我说:“有一件非常特别的事,你一定要去看看,半个小时后我们回到这里再讨论这件事。”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突然,就算他怀疑我已经识破了他的冒牌身份,也一时无法确定,如果他不答应跟我走,势必引起我的怀疑,是以,我才会说只不过离开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们再回来,这里早便已经是天罗地网了。 我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他也打了一个时间差。 冒牌者还想拖一下时间,但我哪里敢让他拖下去?拉着他便往外走。 我一面走,一面对他说:“这事实在是太重要了,说不定是我们揭开整个秘密的一把钥匙。” 他对我的话将信将疑:“会有这样的事?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道:“一时之间,我也非常难以说清楚,但只要你一看,就会明白。快走,我怕我们晚了一步就看不到那怪事了。” 我们一起走近汽车,我抢先一步打开门车,上了驾驶室,然后推开驾驶台旁边的门。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就是不想跟我走也是不可能了。我之所以敢不抓着他的手,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不会跑,他只要一跑,我就会明白事情有了变故,而他的上司要抓我的计划也就全部泡汤了。他绝对担不起这份责任,是以,他此刻倒宁愿相信我。 他刚刚坐上来,我便一拳挥了过去。我的这一拳是用了足够力度的,目的正是要让他昏倒。结果正如我所料,他甚至来不及哼一声,便歪倒了。 3 我立即发动汽车,快速驶出了酒店停车场。我非常清楚,只要是晚了一步,我很可能就无法离开这里了。 尽管我认为这一切行动可称得上闪电行动,顺利得连我自己都大感意外。然而,在我的后面,我还是发现了尾巴,有人跟上了我。 在最初发现后面有了尾巴时,我还有些不肯相信,因为这许多天来,我的行踪连我自己也难以把握,如果说是神秘的话,似乎一点都不为过。首先说我从亚洲归来,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得办出入境登记,只要这一登记,就露出马脚来了,哪怕你用的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名字,如果那些间谍组织一定要弄清楚的话,也定然能够知道。 可我并不是循正常途径出境的,我乘的是迪玛派出的飞机,那是一架性能极好且享受外交特权的飞机,坐上这样的飞机,我根本就不必办任何出境和入境手续,如果真有谁想找到我的话,就会认为我仍然在那个亚洲国家,却又根本找不到我。 当然,时间稍长以后,他们可能会发现我是怎么神秘失踪的,但那时我可能已经辗转了许多个国家。 实际情形也正是这样,我在见过迪玛的第三天,也就是昨天安排了那次与佩德罗的正面接触,今天是我离开亚洲的第四天。我是昨天晚上过境来到这边的,而我过境的方法却是由迪玛安排的,同样是没有任何出入境记录。 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不相信会有人发现了我的行踪而跟踪我。 可事实上,我发现了后面的尾巴,那是一辆很普通的欧洲产汽车,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引起注意。但我在这方面绝对可以称得上专家,这样的手段如果能够瞒过我的话,那我也就不是卫斯理了。 当然,我有着许多种方法可以摆脱跟踪,可我忽然想到了在新加坡跟踪佩德罗那次的经历,便想先试一试他的方法,直接将车子开上了个三层的立交桥。 上了立交桥之后,我才发现,要在这里摆脱跟踪真是太容易了,立交桥这种形式仿佛就是专门为摆脱跟踪而设计的。 我先驶上了第二层,在中心部位转了半圈之后便很悠闲地驶上第三层,接着便在另一个路口回到第二层,刚到第二层,便见前面又是岔道,分别通往第三层和底层,我再次上了第三层,然后便非常轻松地离去。 这种经历虽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却很刺激人,我没料到,要摆脱后面的尾巴,原来还有着如此简单的方法,甚至根本不用认真去考虑怎样摆脱,结果却是将跟踪的人扔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摆脱了跟踪以后,我便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按照事先的计划,我在这次行动完成之后,便与迪玛联系,由她派出一架享受外交特权的飞机来接我。 然而这时,我却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我在与佩德罗正面接触之后,再回到他的身边去,是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果他此时正动用一切手段在全国范围内找我的话,我相信即使迪玛给我安排的地方再隐秘,他也一定能够找出我来,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但我如果不回到迪玛身边去,我能去哪里? 我想去哪里当然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问题是我带着这个冒牌货,最难办的却是他,如果让他昏迷着,我无法出境,在此地又很难找到藏身之处,如果让他醒过来,他便可以向当地警察求救,那样一来,我的麻烦就不断了。 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便只好按与迪玛商量的进行,先将车开到了市郊,见那个冒牌者似乎要醒来了,我连忙将车刹住,掏出一块喷了乙醚的毛巾,在他的脸上捂了片刻,他再一次昏了过去。我启动汽车,开到一个偏僻所在停下来,将冒牌者从车内弄下来,塞进了车后的行李舱中。 安顿好冒牌者之后,我便开始寻找可以打国际长途的公用电话。 按照迪玛的特殊方法,我刚刚与她取得联系,就听到她的声音在急急他说:“卫,你快来,我这里非常需要你。” 在我的印象中,迪玛办任何事都是极其从容不迫的,除了上次因为这个冒牌者试图以非常方法接近她以外,我还真没见过她会显得如此惊慌。我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她这次的惊慌程度甚至大大地超过了上一次,这似乎表明她现在所遇到的事比上次更加让她无所适从更加让她慌乱无措。 她的情绪多少影响了我,我心中一凛,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一刻,我心中有着一千种设想,最肯定的想法当然是因为我与佩德罗正面接触引起了一些不良的后果,他是不是察觉到这一切都是迪玛王妃在背后支持,于是要对她不利?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我才会一时惊慌无措,甚至在间了第一句之后,不待她回答便问出了第二句:“他准备怎么对付你?” 迪玛虽然处在惊乱无措之中,思维却仍然非常清晰:“他已经无法对付我了。” 一时之间,我根本不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便问了一句:“你说他已经无法对付你了,是什么意思?” 迪玛说:“他坐的飞机发生了爆炸,他很可能在这次意外中死去了。” 一国之君在一次意外的飞机失事中丧生,这的确是一个极其重大的事件,我马上便知道迪玛如此惊惶的原因了,她早已经对我说过,由于两大军事阵营对他们的特别关照,他们的国内已经形成了几派政治势力,但无论有多少派,其中最大的政治集团仍然是王室,只要佩德罗还活着,不管是真佩德罗还是一个冒牌货,其他的政治势力就不可能轻举妄动。现在,佩德罗一死,王子尚在年幼之中,各派之间为了能够使得自己的派别在未来的政坛上占有压倒对方的地位,便会大肆活动,由此酿成激烈冲突也是完全可能的。 但不管怎么说,佩德罗一死,迪玛便成了王室势力的总代表,她应该有着支配这股势力的力量,至少也应该能够左右这股势力的一大部分。除了这股势力以外,第二大势力正是在她的父亲掌握之下。 这样想过之后,我便对她说:“你应该与你父亲一起,竭尽一切所能,维护国内的稳定。要维护稳定,最重要的就是控制军队,只要有军队在手,谁都不敢闹事。” 说出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我一直认为,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正是权力场,我一生之中,对权力角逐充满了厌恶,却是再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竟会情不自禁地指挥迪玛去动用手中的权力巩固自己的地位。倒仿佛我是个惯于在权力场上翻云覆雨的老手似的。 迪玛说:“这些事,我自然会做,但是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卫,我非常需要你的支持,请你快点来到我的身边,就算我求你,其他的事,放一步再说,好吗?” 4 她这样一说,我便知道,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至少现在,一切权力还控制在迪玛的手中。刚才我还担心佩德罗会下令进行全国性大搜捕,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将会非常安全,或者说在一段时间内是安全的。 迪玛进一步说:“我派去接你的飞机,半个小时前已经起飞了,现在,你马上到大使馆去,我已经做了安排,你一去他们便会送你上飞机。” 既然将一切全部安排好了,我也就不需要过多地操心。 我挂断了电话,上了车,将车开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将那个昏迷的冒牌者从行李舱中搬出来,仍然放在驾驶席的旁边,然后驱车向市区驶去。 提路上我非常小心,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后来我才知道,跟踪我的那些人是小纳的手下,他们也都知道了佩德罗飞机失事这件事,大批的人马全都应付这件事去了,即使是桑雷斯手下的特工,也几乎倾巢而动。在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之后,谁还会有心跟踪我这样一个小人物? 我来到大使馆,仅仅只是报出自己的名字,守门的警卫便将我放了进去,紧接着,便有一名副大使迎了出来。 副大使紧握着我的手说:“卫斯理先生,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车子就在那边,是不是现在就走?” 我对副大使说:“那当然,越快越好。不过,我有一位朋友,他因为遇到了一点麻烦,现在正处于昏迷之中,留在这里会极不安全,所以,我必须将他一起带走,请你不要阻止。” 副大使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当然,你是王妃的贵宾,一切自然由你自己决定。我去找人将他抬上车。” 我说:“这倒不劳费心,我自己能行。” 我走向我租来的那辆汽车,将冒牌者抱出来,放在大使馆的汽车上,在上车之前,我告诉副大使,让他派人将那辆租来的车还回去。 副大使唯唯诺诺,却又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已经坐到了车上,见他有着这样的神情,便问道:“你要对我说什么?” 副大使说:“卫斯理先生,是这样,在那件大事发生以后,大使先生已经回国了。而我,这样的大事,我总得回去看一看,至少,我也应该向王妃表示一点心意,所以,我想与你一起走。” 我立即就明白过来,在这种非常时候,对于任何一个有着政治野心的人来说,都是一次机会,这种机会一生之中可能仅仅只能遇到这么一次,甚至是连一次都遇不到。现在。他遇到了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他需要回到王妃身边,向她表示忠心,只要能讨得王妃高兴,以后就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我于是对他说:“你这份心意,我一定向王妃转达。不过,在出了这样的大事以后,需要立即做的事情非常之多,尤其是在外交上,会有许多工作要做,这对国家的稳定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点,只要你在现在的位置上做得非常出色,王妃是一定会知道的。” 说过这一番话之后,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一个当政客的天才。 副大使见我如此说,便说道:“请卫先生一定在王妃面前多多美言。”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命司机驾车离开了。 5 二、特别顾问 飞机降落地面后,我便看到了迪玛的专车停在机场之中。 最初,我还有一阵惊喜,以为王妃再一次亲自来接我了,但转而一想,这根本不可能,国内出了如此之大的事,政治空气一定紧张到了极点,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在这种时候,别说她能抽出时间到机场来接我,恐怕就连回家去好好睡一觉,也不是一件太现实的事情。 我的预料果然不错。 在飞机正式降落以前,那个冒牌货已经醒了过来,醒过来后,他似乎还想冒充小郭,便冲着我喊:“卫斯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我冲他诡秘地一笑:“这就要看你老兄的合作程度了。” 他似乎还执迷不悟:“你说什么?难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合作吗?” 我动了动身子尽量使自己坐得舒服一些:“如果你不觉得累的话,这场戏你就一直演下去好了,反正我并没有看戏的心情,看了也只当没看一样。” 他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这表露了他的极端恐惧,但仍然是有些不甘心,所以还继续演戏:“你他妈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很悠闲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后问他:“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你不想尝一尝我的拳头的滋味,就请你放老实点,别他妈尽给我生事。” 他还想将戏演下去,而我却是早就不耐颂了,所以在他要说而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便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捏住了也的下巴,然后一拳打了了过去。 我道:“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看这种拙劣的表演。” 这拳我打得并不是很重,只用了三成力,但这已经足够了,我并不想他下飞机时像个活死人一样,而需要他自己能够走下去,同时他必须明白,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无论他怎样说,我都是不会相信的。他如果还想有生还的希望的话,那么,就得给我放乖一点,别到处生事。 他挨了一拳。却还不悔改,张开嘴又说:“你?” 我才不想听他啰嗦,而且,我也不准备对他有任何客气,我不是警察,没有任何纪律约束我不能对嫌疑人使用暴力,或许他偶尔会有机会离开这里(那得看他的运气如何.以及他的配合程度饿而定),然后去找一个律师,控告我非法拘禁以及使用暴力。但是,我也可以用许多事实来证明,他并不是人。而只不过是人的实验品,是一种实验室产品。这个可以被称作人的东西,既没有护照,更没有国籍,没有父母双亲,或许连名字都可能没有,他能算是人吗?再如,他原本就是个郭,因为他与小郭一模一样,甚至连血型都一样,如果承认他是一个客观存在的话,那么,小郭是什么? 在不久以后,我得让他明白,就算我有一天怒而将他杀死,也不可能有人来替他伸冤,因为在地球人的档案之中,根本就没有他的任何记录,像他这类人,唯一能够合法存在的方式就是当别人的替身。 他或许是有了教训,所以后来的事实也是极其简单,我让他下飞机,他就很听话地下了飞机,我让他上车,他也就坐到了车上。 王妃的专职司机启动汽车,一直开到了王妃家里。 有一个穿上校军服的大高个子男人迎了过来,自我介绍说他是王妃的卫队长,是王妃令他在这里等我们的。他将我们引到客厅里,给我们倒了酒,便坐在一边。看他的意思,似乎想我向他引存身边这个人。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带来的这个人身份特别,只是问了一些佩德罗亲王出事的情形。这件事在这个国家还属于高度机密,具体情形他这不是非常清楚,只是说王妃很快就会回来,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王妃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见我身边的那个人,立时便明白了一切。 冒牌者见了王妃,连忙站起来,似乎想向她说点什么。 迪玛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我们引起一间密室。 密室的空间不大,隔音性能良好,我们在里面坐下来,王妃亲自给我和冒牌者倒了酒,当然,她并没有忘记给自己也倒一杯。在这种非常时候,酒对她是很有作用的。 冒牌者很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想利用王妃,便对她说道:“迪玛王妃,是你将我找来办这件事的,可这个混蛋卫斯理不知哪根神经出了毛病,把我当作了他的敌人,你一定要为我作主。” 王妃是那种百灵百巧的女人,这种女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思维异常敏捷,反应其快无比,任何一个聪明绝顶的男人,只要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也会生出自叹弗如之感,这一点我的感觉颇深,因为我家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她听了冒牌者的话,便似嗔似怒地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出这句话后,我诧异莫名,一时竟弄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迪玛这句话是在冒牌者的话音刚落下时对我说的:“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知道我既请了你也请了郭先生,我曾经要求你与他好好配合,你也是答应了的。可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呢?” 怀疑小郭是被冒名顶替,是她告诉我的,现在我将冒名顶替者拿到了她的面前,她却又这样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假冒亲王之死引起了国内一片恐慌,以至于她的思维出现了混乱,将这件事给忘了? 我还没有从错愕之中回过神来,就听到王妃对冒牌者说:“郭先生,请你放心,既然是我请了你,我当然会对你负责。” 这话一出,我心中一凛:难道因为这次的变故之后,王妃忽然产生了新的想法,要与这个冒牌者合作不成?这实在是一件未可预知的事,任何人的心中都隐伏着一个魔鬼,这个魔鬼在通常情形下是不会露出本来面目的,一遇到时机成熟,它便会露出狰狞来,可那时,别人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是晚了。曹操之所以被历史上称为盗世好雄,关键也就在他心中隐伏的那个魔鬼作祟,当他位及人臣,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时,这个隐伏已久的魔鬼便还了本来面目,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的冒险经历中,也曾多次遇到这样的人,有一个教授,当他知道地心的熔岩运动所产生的压力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来一次总爆发,从而使得地球毁灭之后,便致力于研究一种使得这些压力逐步释放的办法。后来,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地心熔岩的爆发了,于是那个潜伏的魔鬼忽然跳了出来,妄图以这种方法来控制整个人类;我还有一次非常特别的经历,一个医学专家发现了一个可以使人获得预知能力的物事——丛林之神,为了得到这种预知能力,几个原本为了研究丛林之神而来的科学家之中,有一个顿时凶相毕露,掏枪将另一个反对他的科学家杀死。 6 我不得不承认,迪玛原本是一个极善良的女性,或许由于非同一般的身份,使得她学会了许多为官的本领,也因此有了官场中的许多恶劣品性,现在,佩德罗死了,可以继承王位的儿子还小,而国内最有实力的政治力量是以她为代表的王室势力和以他父亲为代表的官宦势力,这两股势力结合在一起,她可以说就因此掌握了整个国家。在这种非常时期,她是否忽然想与那个制造冒牌货的人合作,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想法,我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以一种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那时,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如果王妃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么,我将立即与小纳联系,设法揭露这一阴谋。我拿定了这一主意,就以一种非常平静的心情,看他们下一步的表演。当然,这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是以我怀着这种心情看着他们时,王妃的话音才刚刚落下。 冒牌者从迪玛的话中看到了希望,连忙说:“王妃说得是,我和卫斯理是多年的老友,而且,我们这次又都是受了王妃的委托来查这件怪事的,我相信他也是一时糊涂。” 我和大侦探小郭是多年老友这是定然不会错的,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友谊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我们还是年轻小伙子的时候,那时,小郭只是我的出入口公司的小职员,因为像我一样,对所有不明白的事有着极强的好奇心,且做梦都想当一名福尔摩斯似的大侦探。恰巧那时我遇到一件奇异之至的事,便想成全小郭当大侦探的雄心壮志,让他去跟踪一个人,没料到正是这一次,差点让他送了命。也正是那次,我认识了白素,第一次见到白素时,我简直认为她是一个小太妹,而事情的发展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准,九死一生之后,我们竟产生了轰轰烈烈的爱情。 这是发生在《地底奇人》那个故事中的事,我相信面前的这个冒牌者一定已经看过,是以他此时才会大言不惭地说是我的老友。但是,我与小郭之间的交往比那个故事所涉及的更早,有许多事,我根本就没有写进书中。听了他刚才的一番话,我就有一种冲动,想问他几件事,我相信那几件事除了我和小郭本人,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转而再一想,我已经抱定主意看他们继续表演,何必急在一时?如果是早几年,我是定不会有这种耐心的,我是一个性急的人,可现在年龄是渐渐大了,性格多少也有一点改变。或许多少也受了点白素的影响? 迪玛站起来,给我和冒牌者杯中加了酒,对冒牌者道:“这件事我们先不管,总之,你在我这里,一切都有我做主。郭先生,我想知道,你的工作,最近进行得怎么样?有些什么进展呢?” 她这样一说,我立时便明白过来,暗中惊呼了一声。 天下男人都有一个通病,最痴心于玩弄权术,但真正玩起权术来,我看十个最出色的男人也顶不上一个像迪玛这样的女人,要将冒牌者这样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对于迪玛来说,那似乎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她的用心我直到现在才看清楚,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只不过为了让冒牌者相信她根本就不怀疑他的身份,然后才问他最近有什么进展,这一招可真是绝妙之至,在那种特别的情形下,我是一定想不出来的。 此话一出,冒牌者便陷入一种极端为难的境地,现在他所面临的形势非常明显,我作为小郭的朋友,对他已经表示出了不信任,他要想过此一关,唯一的途径就是取得迪玛的信任,如果他告诉迪玛,他什么进展都没有,迪玛又怎肯信任他?要笼络迪玛,就得拿出点真东西来。 我说迪玛这个女人百灵百巧,道理也正在这里,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竟有了如此之绝妙的计谋,平常女人哪能及其万一? 冒牌者显然急于取得迪玛的信任以求自保,所以说:“是的,我取得了一点点进展。” 我知道了迪玛的用心,便也立时态度大变,应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也有些小小的进展,你先说一说,然后我们一起合计一下。” 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和迪玛交换了一个眼神。 冒牌者也似乎非常滑头,对我说:“你先说,看与我所知道的情况是不是相符,我们再一起来分析。” 这家伙脑袋并不笨,我倒是有点估计不足。 迪玛的反应却是异常快捷,应道:“我说你郭先生也真是,你知道卫斯理为什么不肯信任你?就是觉得你的行为非常反常,以你的能力,早应该有大的进展,但你……事到如今,你如果再不主动的话,就算我能够信任你,可要他也信任你,恐怕就是一件极难的事。” 冒牌者想了想,摸不清王妃所说是真是假。他犹豫了片刻:“也行,谁先说反正都一样。” 我与王妃一唱一合,配合得极好:“那你还不快点说出来?” 他道:“不错,我发现了佩德罗亲王其实只是一个冒牌货,被人悄悄地掉包了。这件事是在那次会谈结束的当天进行的。” 我故意装着不感兴趣的模样:“这点我早已经知道。” 他对我的态度大是吃惊,先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将求怜的目光转向王妃。 迪玛道:“不错,这件事我们是早已知道了,但或许有些很有价值的细节我们还不是很清楚,你先说一说你的发现。” 冒牌者见王妃的态度亲和,信心顿时大增:“那天晚上,我说的是会谈结束的那天晚上,佩德罗亲王并没有做任何别的安排,很可能是几天的会谈让他觉得非常疲惫,所以决定好好休息一下。但就在这时候,他接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电话,有关电话的内容,我并不清楚,总之,亲王接到这个电话之后,便悄悄地离开了酒店。据我分析,他很可能是去会一个什么人,而那个人在电话中告诉他的事又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并且不让他通知任何人。” 我听到这里,见冒牌者一面说一面拿眼望我,我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给他一种假象:这与我所掌握的情形出入不大。 他似乎从我的行动上得到了鼓励,续道:“亲王于是单独出去赴约,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左右,他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下去。 王妃于是问道:“这与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没有太大区别,那么,你对亲王这次外出,有什么设想?” 冒牌者道:“具体的情形,我很难想清楚,不过,我设想,亲王原是因为那个特别的电话而赴约了,但赴约时便被什么人做下了手脚,回来时已经不再是亲王本人,而是一个冒牌货。” 亲王正是那次会谈时被掉包的,这一点与我的设想一致,但具体时间和他曾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这些事,我却是完全不清楚。冒牌者与佩德罗原是一伙的,他当然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从他口中掏出更多的东西,便故意装出一种讥讽的表情,大有对他轻视的味道。 王妃却进一步道:“你和卫斯理都持这种观点,但我一直不肯相信,如果说亲王是被人掉包了,那么,他们从哪里弄来一个与亲王一模一样的替身来?我知道,世上原本有许多人在相貌上是极其相像的,如果再进行一下化装和某种训练,确然也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可是,你要知道,我与亲王在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如果他真是冒牌货的话,就算骗得了我一时,却也骗不了长久。” 冒牌得道:“这一点我也曾设想过多次,但不是很明白。” 7 王妃说:“但你有一些设想,对不对?” “是的,我是有一些设想。”他道:“在卫斯理的经历之中,曾接触过一个由外星人建立的医院,他们可以通过无性繁殖的方法,对某一个人进行复制,但这种复制人并不具备人的记忆组。我设想,或许有某些人在这方面已经有了突破,不仅可以复制某一个人,且能使得这个复制人获得正常人的记忆组,使得复制人与正常人一模一样。” 我很清楚,他将这些称为一种设想,实际上却是事实。但是,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所谓的记忆组,也就是人的灵魂原是与人的肉体分离的,复制人最初形成的时候,并不具备人的灵魂,是以勒曼医院的复制人只能说是一具人的躯体而已。我也知道,勒曼医院一直都在进行一种努力,想通过科学的方法将人的记忆组移植到复制人的身体中去。 假设有人终于在这方面有了突破,可以将人的记忆组进行移植,但这里面还存在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被移植进入复制人身体内的记忆组从何而来?我所想到的是两种途径,一是移植某一个人的记忆组,那么,这个人就绝对不会是其本人。比如说,通过无性繁殖的方法获得了佩德罗的身体,然后将另外一个人的记忆组移植迸这个身体之中。这并非不可能的事,却也有一个大难题,别人的记忆组与佩德罗完全是两回事,是性格。志趣以及宗教信仰等等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要将这样的一个人改变成另外一个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第二,或许可以取得本人的记忆组,移植到替身的身上,可这样一来,这个人就应该是其本人,绝对不可能为阴谋的制造者所利用。 所以,冒牌者说了上面那段话之后,我立即道:“我也曾这样设想过,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问:“为什么不可能?” 我将上面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脸上顿时有了一种不屑的神情,从这种神情之中,我知道他们的确是有了大突破。 果然,他说:“你所说的是复制,但是,人类的存在,最重要的并非复制,而是繁殖。一个孩子,由于是通过父母的结合而繁殖出来的,这个孩子可能有着父母的某些特点,最关键一点,他有着自己的灵魂。你们……我们在考虑这个问题时,所犯的错误正是人为地将身体和灵魂分离,实际上,或许可以通过复制和繁殖的结合,使得某一个人,或者按照你的说法是复制人,在胚胎时候就已经有了人的灵魂,那么,你所说的两个问题就都不再存在了。” 他说这话时,我真可谓心念电转。复制和繁殖确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复制是运用人的细胞进行无性繁殖的过程,而繁殖则是通过交媾使得卵子受精的过程。这个冒牌者的话是否说明,大阴谋的制造者已经能够使得这两个过程有效地结合在一起,从而“制造”出了与本人几乎没有太大区别的新型复制人? 迪玛王妃似乎也正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所以鼓励道:“请你说详细一些,比如人的许多知识都是后天获得的,这个人被复制出来之后,怎样才能获得这些后天所得的东西呢?” 冒牌者道:“因为这只是一种设想,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我想,这种复制人除了有本人的身体以外,还有本人的灵魂,其整个成长过程,其实与本人是一样的,到了一定的年龄,智力方面本应该达到的程度一致。当然,其中也有你所提到的后天获得问题,比如他曾经认识什么人,有些什么知识等。因为复制人本来可以说就是他本人,所以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他的一种记忆,只不过对于复制人来说,是一种沉睡的记忆,如果有一种方法提醒他的话,他是会想起来的,比如说不断地告诉他,这个人是你的朋友,这件事是你曾经做个的事,这一点是你的习惯等等。” 迪玛又道:“你所说的情形是不是有些类似于某一个人失去了曾经有过的记忆,但经过某种特殊的治疗以后,这种记忆就会恢复?” 他当然不肯说出更多,所以道:“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设想,具体情形怎样,我也不是很清楚。要弄清楚这一点,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 我知道,他知道得一定很多,至少比我所能想象的要多,但如果此时要他自动说出来,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想从他口中掏了更多的东西来,所以决定激他一激,便道:“你说的这些,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进展,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假设而已,而假设在没有得到证实以前,永远都是假设。” 他当然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很迫切想取得王妃的信任,所以说:“我还有些进展。” 王妃道:“那你还不快说出来?” 他不说,只是以一种疑惑而且恐惧的目光看着我。 迪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理:“你放心,如果我相信了你,他自然就相信了。” 我冷冷地说:“不过,这还要看他所说的,是不是值得相信。” “我发现了他们的一个行动小组。”他急急他说:“这个行动小组一共有五个人,住在某某酒店里,有一个联系电话。但是,他们到底是进行什么行动,我却还没有来得及查清楚。” 他说的酒店正在桑雷斯的国家,我相信他所说定然是真的,从那家酒店到达他当时住的酒店,所需二十分钟左右,我给他打电话时,他提出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差,正是为了那些人能够及时赶到并且对付我。 我仍然是冷冷地说道:“这也不能说明你有了任何进展,就算真的有这样一个行动小组存在,这时候可能早已经离开了。” 这当然是他的如意算盘的一部分,他将这件事告诉我,如果我去查的话,只能知道那里确曾住过五个人,其余的不会再有任何收获,那些人在知道他失踪之后,当然就会迅速撤离。 迪玛王妃问道:“除了这两件以外,你还有什么进展?” 他犹豫了一下,答:“没有了。” 我当然知道他还有,他知道的事情定然很多,只是不肯说而已,此时,我已经有了主意,所以便开始另一种战略。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进展了。”我说道:“我的进展可以说比你的那所谓进展要大得多。” 他听了我这话,立时大感兴趣:“说说看。” 我说:“我的进展也是两点,第一,我发现佩德罗是一个冒牌货,这一点与你基本相同,但第二点却是大大的不同,因为我发现你也是一个冒牌货。” 此话一出,他全身猛地震了一下,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惊恐不安地看看我,又看看王妃。 我续道:“正如你所说,复制人是通过非常科学的方法对真人进行复制,表面上看来,你和我的老友小郭没有任何区别,但实际上,你根本就不是小郭,而是一个复制品,这一点,你能够骗得了别人,根本就不可能骗得了我。” 在这时候,他当然从震骇中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来指着我,对迪玛说道:“王妃,你相信这个人的胡说八道吗?他是不是已经疯了?” 我将此说穿,当然有着我自己的考虑,所以不待王妃开口,便进一步说道:“我问你几件事,如果你能够答得上来,我便相信你真的是小郭,如果你答不上来,或者是答错了,那么,你该知道将会是什么后果。” 听了这话,他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你问好了。” 8 王妃暗暗向我使眼色,我故意装着没有看见,问他:“许多年前,那时你还是我的出入口公司职员,有一天,我要你去跟踪一个人,后来,那个人被人杀了,你也遭了别人的暗算,几乎性命不保。当警察找到你以后,你手中还捏着一只纸猴。我问你,你跟踪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只纸猴上有几个字,是什么字?” 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那个人是个老瞎子,纸猴上的字是汤姆生25。” 有关这件事,在《地底奇人》那个故事中有详细记述,他能够回答当然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接着再问:“在这之前,你因为一心想着当侦探,工作上做得不是太好,我知道后,便准备炒你的鱿鱼,后来,你为什么没有离开我的公司?” 这件事在我的任何记述中都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件事。 冒牌者果然极其尴尬,半天竟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他无法回答,所以也不再等他的反应,便进一步问:“我与你曾设计过一整套联络暗语,你能告诉我,这种暗语是以哪几种特别的语言作为基础的?你能否说几句给我听听?” 那时,我只是想彻底击垮他的心理防线,却没有料到他在绝望之后,便狗急跳墙,猛在从坐着的沙发上一窜而起,一步就跨到了迪玛王妃身边,伸出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脖子。 我在他开始行动的同时也有了动作,但由于我们当时离迪玛实在是太近,他一站起身时,仅仅只是一伸手,便已经达到了目的。 他抓住王妃之后,便对我说:“别动,你动一动,我便与她同归于尽。” 我见他制住了王妃,投鼠忌器,便不敢再有动作,只好坐了下来:“我们可以谈一谈条件。” 此时,他是既恼怒又绝望,在我说出这句话后,他便喊着说:“条件就是让她护送我离开这里。” 我伸出双手,似乎要将他挡在房间里似的:“让她护送你离开,这一点要做起来,那也是极其容易的事。可是,你想没有想过,你离开以后到哪里去?” 他声嘶力竭地喊:“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冷冷地一笑:“当然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想死的话,谁都无法挡得住你。” 他勒住王妃的手又用了些力:“你是在威胁我?” “恰恰相反,我想救你。”我说。 他当然不肯相信:“你想救我?” 我握住双手,在他根本不注意的时候,将手上的一枚戒指取了下来,捏在右手中:“你大概已经知道,你的那个冒充佩德罗的同伴已经死了,死得非常惨,是飞机在空中爆炸,结果连完整的尸体都无法找到。他为什么会死?因为他已经暴露了,不再有任何实际存在的意义。你也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只不过是你们的主人的工具,一个再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工具,主人当然不愿再留着,留一张过了期的钞票,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冒牌者显然从没有想过这一点,经我一提醒,他大是惊愕,浑身猛地一震。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就在他那一震之时,我的两只手指弹动,那枚戒指便从我的手中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击在他肘部的一个麻穴上。我当然知道,这一击,他的整条手臂都会酸麻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无力再勒住迪玛的脖子。 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弄清这打击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到了他的颈部,两指分别按住某一个穴位,他便再了动弹不得了。 迪玛被刚才的突然变故吓呆了,脱离危险之后,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脸色还是煞白的,身子也还在抖动。 我对她说:“迪玛,你去找两副铐子来。” 迪玛出去了片刻.进来时拿了两副铐子,准确地说,一副是脚镣,另一副才是手铐。我于是将冒牌者铐在通风口的窗根上,那窗榻很高,冒牌者举起手还不足以到达那个高度,还必须踮起脚来。我当然知道,他长时间保持着这样一种姿势是极端痛苦的。但如果不让他偿点痛苦的滋味,等我有了时间再来问他时,他也一定不会老实。 安置了冒牌者,我和迪玛离开了这间密室,到了另一个房间,坐下来后,我便对迪玛说:“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打算了。” 迪玛似乎还未能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喝了一大杯酒,才说道:“我们已经成立了一个事故特别调查组,里面都是我信任的人。我想,让你当这个调查组的特别顾问,那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进行调查了。” 我想了想,道:“这个提议我接受。” 迪玛进一步说:“在王官之中,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并且特别安排冬妮当你的秘书,在当特别顾问期间,你有权得到你想知道的任何秘密。” 9 三、亚洲之行的秘密 我这个特别顾问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佩德罗亚洲之行的秘密。 但这件事并非一帆风顺,根本阻力在特别调查组的组长,因为这是特别调查组,所以组长的级别相当高,由国防部长亲自担任。 迪玛曾向我介绍过,国防部长是她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完全可以信任。 实际上,当我提出要知道佩德罗亚洲之行的详细安排时,遭到了国防部长的反对,他反对的理由是这个特别调查组要调查的只是亲王飞机失事,而不是要调查其他方面的事,尤其是亲王的亚洲之行,是一次外交访问,也可以算是国家机密。他当然不清楚,我要了解这件事,与佩德罗被掉包有着极大的关系,而那个出访亚洲的人并非佩德罗亲王这一事实,至今还是大秘密,就连国防部长都不知晓。 国防部长拒绝我时,我问道:“部长先生,据我所知,王妃在授予我这个特别顾问的职务时,也同时给了我了解我想了解的一切的权利。” 那老头看起来非常固执:“不错,但你有权了解的是与飞机失事有关的所有事情,却并不包括你有权了解我们国家的一切机密。” 我当然不肯相让,熟悉我的人或许都知道,我比他更固执,凡是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如果没有这种固执,我大概也不可能有着那么多的奇特经历:“如果你一定要认为那与整个事件无关的话,那么,我可以认为,这件事毫无再调查下去的必要,因为整件事非常清楚,那只是一次意外事故而已。” 部长作为军人,似乎还不习惯有人敢以这样的语气在他面前说话:“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没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向王妃本人提出辞职。” 正在我们为此争执的时候,迪玛王妃和一个有着满头白发的老人一齐走了进来,我一看那位老人的相貌,立即就认定,此人应该是王妃的父亲,此刻真正掌握着这个国家大权的人。 老人叫了一声国防部长的名字,然后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国防部长在老人面前敬了个军礼,然后准备向老人汇报。 王妃扶着父亲一起坐下,然后对国防部长说:“你先坐下,慢慢说。” 国防部长坐下来,将我所要求的事向他们说了。 老人看了看女儿,他似乎也并不知情。 王妃不看他们任何人,只是对着前面的墙说道:“不错,这的确是我的意思。” 老人不知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做,便问道:“你有充分的理由吗?你一定要考虑清楚,这件事很可能会受到国会的弹劾,那将会是对你极其不利的。” 迪玛非常坚决他说道:“我知道,但是,这件事非做不可。请你们暂时别问为什么,总之,在适当的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她此话一说,面前两个位高权重的人全都沉默下来。 涉及某一个国家的政务如此之深,对于我来说,还是平生第一次,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会给王妃惹来怎样的麻烦,但从这两个人的神态可以看出,这确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稍有差错,将可能影响到这几个人在这个国家的地位。 迪玛看了看她的父亲,又看了看国防部长,然后对他们说:“请相信我,这件事真的非常重要,甚至比一切都重要,请你们一定相信我。” 老人沉思了片刻,我已经知道,他下了最后决心,那种表情正应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他的宝贝女儿,或许也为了他自己的政治生命,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了这个赌注。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同意。”他说。 国防部长却仍然有些不肯下决心:“可是……” 迪玛取得了父亲的全力支持,口气也顿时硬了起来:“如果你认为这件事会对你有着很大的影响,那么,我可以提议让其他人来负责这个特别调查组。” 国防部长听了这话,顿时大惊失色,他在这个权力中心所获得的地位,正是依赖于迪玛的父亲,如果失去了这个强有力的支持,他的力量就会被大大地削弱,就算他在任国防部长期间暗中扶持了自己的力量,但也不足以与王妃以及其父亲的联合力量相抗衡。如果他因此失去了特别调查组长这一职务,也同时意味着他失去了国防部长的职务。 迪玛当然不会是真的想撤换他,只不过在他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强硬态度。她像她的父亲一样,叫了一声国防部长的名字,然后说道:“当然,就我个人的愿望来说,我很希望你能帮助我,就像以前帮助我的父亲和我的丈夫一样。” 部长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退路了,便以一种委婉的口气问:“他……卫先生,能够接触到我们的所有秘密?”他特意将所有两个字说得很重。 迪玛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说:“卫先生是一个经历极其丰富的人,也是一值得我们完全信赖的人。事实上,在此之前,国际刑警组织以及世界上几个大国的警察组织和国家安全部门都曾与他有过非常的合作,至今为此,仍然有几个这样的组织在寻求与他的合作。他没有答应那些组织而同意给我们以帮助,我们应该感到非常荣幸。” 国防部长和迪玛的父亲似乎还不是很了解我,所以都以一种异常惊讶的目光看着我。 迪玛又说:“如果你们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通过国际刑警总部或是老大哥的中央情报局了解一下,甚至,你们也可以在我们的国家安全部里得到有关他的一些资料。我相信这将会对我们同他的进一步合作有好处。” 我原以为,我能有这个特别顾问的职位,是因为他们全都知道了我的一些事,听迪玛这样一说,我才知道,他们并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这也不算是什么特别的事,他们是军人或者政客,军队所了解的只是军队,而政客当然就只是对政客感兴趣了,像我这样一个人,平生除了好管闲事以外,似乎再没有别的兴趣,既不与军队来往,也不与政客周旋,他们不知道就非常自然了。但因为我的经历除了与外星人有着特别的联系之外,还与国际刑警以及几个大的间谍组织有过关系,所以,各国的国家安全部门都有了解,这也是事实。 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国防部长当然不再提出反对,于是对迪玛说:“我马上让人将有关资料送给他。” 他的话果然灵验,只不过五分钟后,那些文件已经放在了我的案头。 我很快地将这些文件看了一遍,结果却非常失望,这里所记录的,只不过是佩德罗与各国领导人会见的经过以及会谈的内容,却没有任何一句话涉及他进了大使馆以后所进行的活动。 是由于佩德罗的命令,这些活动没有进行任何记录,还是他其实在这段时间内根本就没有任何活动?亦或他有着频繁的活动,但这些活动却不为人所知? 10 没有任何活动这一点完全可以排除,不为人知也似乎不太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的授意下,有关这些活动都没有进行记录。 一国之君所进行的国事访问何其重要,怎么可能会没有记录?这岂不是太反常了? 我拿着那叠文件来到了国防部长的办公室,国防部长显然是听了迪玛的话,正在看有关我的资料,再见到我时,多少有点尴尬之色,然后主动问起我:“卫先生,你看了那些文件,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我曾经来过这间办公室,知道里面还有一间密室,便对他道:“我们去里面谈,怎么样?” 这次,国防部长没有表示反对,立即就站了起来,领头走进了密室之中。 我在他的身边坐下,将那叠文件放在面前,对他说:“部长先生,据我所知,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并没有记录在这些文件上,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国防部长听我如此说,显得非常吃惊,同时还有些恼怒的神色:“不可能。”他说。 我道:“部长先生,在你没有进行最后的核查之前,下这样的结论是太早了点。我并非无的放矢,实际上,我有确切的证据说明,亲王亚洲之行所做的事,并没有全部记录在这些文件上。” 这时,国防部长已经有些悻然了:“你能证明?你怎么证明?可以告诉我吗?” 我指着文件上的一部分对他说:“我相信,以你国防部长的身份,一定有过许多次出国访问的经历,你可以想一想,每次出国访问,你晚上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你如果认真看一下这些文件,立即就可以知道,佩德罗亲王的这次亚洲之行,晚上没有任何安排,或者说本应该是有安排的,却没有任何记录。你认为这样会是正常的吗?如果不正常,原因出在哪里?” 他听了这话,果然拿过那些文件,非常仔细地看起来,越往下看,脸色变得越黑:“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不对?你知道很多事情,对不对?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确然没料到,他身为国防部长,竟也会有如此失去冷静的时候。 “不错,部长先生。”我对他说:“我确然是知道一些事,但有许多事,我还只是在设想阶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法说清楚。我相信,只要我们配合,这些事慢慢会弄清楚的。” 他的态度再一次好了许多:“你需要我怎样配合?” 我敲了敲那些文件,对他说:“将这些大使全都召回来,由我和你一起问一问他们,这些时间空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防部长站了起来:“这几个大使,目前已经有几个在国内,另外几个,我现在立即通知,要求他们立即赶回。” 他到办公室去打电话,我仍然坐在密室之中,他打完电话之后返回密室,问我:“你对这些时间空白有什么想法?” 我道:“我曾有过一些设想,但似乎都不能说明问题。也许,等那些大使们到了,我们便可以弄清楚了。” 我们在一起就这件事谈了十几分钟,但不得要领。 正因为不得要领,所以没有必须将这些谈话的内容记下来,不过,因为他在迪玛的提议下看过我的有关资料报告,也因为我这次提出的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由对我怀疑变得信任起来。在我与他最初开始合作的时候,我认为这个人既固执且傲慢,可现在我已经改变了看法,他其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朋友。 十几分钟之后,第一个大使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这正是被派驻日本的大使。 大使坐下后,国防部长便将那些文件中的一份放在他的面前,问他:“这些记录,你是否全都看过?” 大使摆了摆头,他根本就没有看过,亲王去日本访问,他作为贵宾国的使节,曾有过几次与亲王的接触,但对整个访问过程并不清楚,所以他说不知道是非常正常的。 国防部长又说:“既然你没有看过,那你就好好看一看,并且回忆一下,这份记录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大使诚惶诚恐地拿起那份记录,非常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说:“亲王与各领导人的会谈我并没有参加,我……” 国防部长打断了他:“我并不是问你不知道的事,而是问你知道的事,有什么是你知道的,却没有记录在这上面的?” 大使面有难色:“这……” 我紧追了一句:“这些文件中,有关亲王晚上的活动,全都是空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使没有见过我,因为不知我是什么人,又听到我以这种语气问他,显得异常惊讶。 国防部长可没有耐性等下去:“你想清楚,你也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亲王是住在大使馆中的。” 大使道:“我确然不知道。” 国防部长面色一凛:“你确然不知道?” 我看到大使的身体明显一抖:“是的,亲王在大使馆里要了一个特别房间,我知道他在里面秘密会见了几个特别的人,但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我问:“会见的时候,亲王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大使说:“只有亲王一个人。” 只有亲王一个人,这事便让我大起疑心,我连忙问国防部长:“亲王会说日语?他会见那些人的时候,竟然不需要任何人翻译?” 国防部长答道:“我从未听说过亲王会说日语。” 事后,我曾找迪玛证实,迪玛告诉我,亲王会说许多种语言,但主要是欧洲和美洲语言,他并不会亚洲任何国家的语言。 这才是事情最最奇特之处,他不懂亚洲任何一个国家的语言,但在会见这些国家的有关人员时,却不需要一个翻译在身边。 这件事,在当时也并没有引起我的足够重视,我感兴趣的是他秘密会见了什么人。 这个问题被提出之后,大使便说出了几个名字。 这些名字让国防部长大吃一惊,而我却显得非常平淡,在大使离开之后,下一个大使未到之前,国防部长问我:“卫先生,亲王在日本会见了那些身份特别的人,但是你一点都不显得吃惊,因为你早已知道他会见的是这些人,对吗?” 我罢了摆头:“并非如此,我之所以不感到吃惊,是因为这与我的设想一致,我相信亲王这次亚洲之行的真正目的之一,就是与这些人物会见。” 国防部长当然注意到了我的用词:“你说这只是他的目的之一,那么,还有另外的目的?你也知道是什么目的吗?” “我相信他还有别的目的,但却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目的。”我说:“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搞清了这些目的,对了解亲王专机失事的原因极有帮助。” 11 部长自然不相信我的话,因为在这整个事件之中,他不知道的事情还非常之多,而目前还不是将一切都问他摆明的时候。他看了看我,一脸迷惑不解的神情:“据我所知,亲王是一个极爱好和平的人,他对极权统抬深恶痛绝。可是我不明白,他怎么会与那些好战分子走到一起?这决不像是子王做的事。我决不相信亲王会这样做。” 我心中暗想,你当然不会相信了,后来到底发上了些什么事,目前还不十分清楚,但如果弄清楚之后,可能会有更让你想不到的事。 第二个到来的是驻新加坡领事。 这次,国防部长似乎懒得再多费周折,开门见山就问:“据我所知,亲王在新加坡访问期间,一直住在领事馆内,他在领事馆会见了一些什么人?” 领事的回答大出我们的意料,他说:“没有,亲上没有在领事馆会见任何人。” 国防部长听了这话,大为恼怒:“没有会见任何人?那么,亲王在访问的几天之中,每天晚上都住在领事馆中,他在干什么?难道你会告诉我,他是在领事馆中看电视吗?” 领事的回答再一次让我们大吃一惊:“部长先生,实际上亲王没有住在领事馆。” 部长更是愤怒到了极点,将一叠文件往领事面前一扔,有些恶狠狠地质问:“你说亲王没有住在领事馆?可是这些文件上清清楚楚记录着亲王住在领事馆,你为什么要撒谎?亲王的不幸是不是与你有关?” 这个罪名可实在是太大了,领事顿时吓得脸煞白,半天竟不知说话。 我见这样下去于事无补,便先对部长使了个眼色,然后对领事说道:“请你先冷静一下,因为我们发现亲王的专机发生意外,与他的这次亚洲之行有一定关系,所以,有关亲王亚洲之行的每一件事包括每一个细节,我们都将认真进行调查。你慢慢回忆一下,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我们,亲王并没有住领事馆,那么,他到底住在哪里?” 领事因不知我是何方神圣,所以拿眼看国防部长,部长竟连看都不着他一眼。 他于是看着我,说道:“亲王确然没有住在领事馆,他到了领事馆以后,便立即做了许多安排,分别将领事馆中的所有车辆全都派了出去,他也坐着其中一辆出去了,至于他去了什么地方,我并不知晓。” “等一等。”我说:“他去了什么地方,你不知道,但是,那个送他的司机原是应该知道的,对不对?你难道没有问过?” 领事说:“我自然是问过了,可是,可是,那司机说,亲王后来命他停车,他便停了下来,亲王下了车,让他将车开回领事馆,而亲王走上了另外一辆车,那是一辆并没有挂外交牌照的车,是一辆本地车。” 这时候,我就想到了有关语言的问题了,所以问道:“亲王只是一个人?没有带随从,甚至连翻译也没带?” 领事肯定说只是独自一人。 我这时有一个设想,以为他是早与当地一个什么人物约好了,所以那个人才会驾车出来接他,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极其秘密的会谈,所以不让任何其他外人参加。那人或许懂得英语,是以他才不需要任何翻译。 这时,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么,亲王是什么时候回领事馆的?难道他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领事说:“是的,他是第二天天亮之前回来的。我们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领事馆的。我们也觉得这事非常奇怪,但他是亲王,他不主动告诉我们,我们当然也不好问他。” 领事确然是不知道更多的情况,我们便让他走了。 国防部长在他走了以后问我:“卫先生,你是东方人,你应该清楚,新加坡是不是也有一些好战分子?” 这个问题我早就已经想到过,但得到的是否定回答,我所以对他说:“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 这个回答当然不能令他满意:“可是,他如此神秘地去会见什么人呢?并且以一国之尊,这太让人不可理解了。” 他的话确然不错,如果佩德罗在日本秘密会见二战时的那些残渣余孽让人觉得不可理解的话,那么,他在新加坡的行动简直就匪夷所思之至。他去见的是何等样非凡的人物?非得他绛尊纡贵? 在国防部长说出那番话时,我立即就有了几个设想。 其一,他去见某一个黑社会的老大。因为我曾设想过他们想建立一种与两大阵营相抗衡的第三势力,这个第三势力既然乐于与纳粹党徒、二战时期的好战分子接触,那么,他们自然也乐于联合一些惯与政府为敌的黑社会力量了(此处所说的当然是现代黑社会组织,这类组织与中国以前的帮会组织完全不同,现在的黑社会多半与黑手党无异,集中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要联合这样的黑社会组织,很可能遭到国会的弹劾,所以不得不屈尊而就。 其二,他去见某一个有着极其伟大成就的科学家,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将一国之君之类放在眼里,要取得这种人的信任,当然就得三顾茅庐,以诚动人,如果在这种人面前也摆出君主的架子来,那定然是连这人的影子都不可能见着。 其三,他去见一个比他职位更高的人,那么,这个人会是谁?是大阴谋的制造者? 但这三个设想似乎都缺乏说服力。在日本,佩德罗见了那些好战分子,这件事如果传出去的话,定必比见几个黑道人物要轰动得多他尚且并不避讳,直接将那些人接进了大使馆,在新加坡却为何要放下亲王的至尊去私会某几个黑社会人物呢?如果这黑社会人物是黑手党的大人物,那似乎还有点说得过去,意大利黑手党扩张极炔,目前显然早已不是一地一国的势力。而新加坡根本就没有黑手党的党魁。见一个科学家则更不可能,科学家研究的课题再怎么离经叛道,总还是科学研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就算他要请这位科学家当他的大国师之类,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没有必要做得如此神秘莫测。去见大阴谋的制造者,似乎是一个较能让我接受的解释,但这里同样有着不可解的问题。大阴谋的制造者定然与他保持着热线联络,费尽如此手续见面,可能性较小,再说,那天我与他正面接触之后,他的飞机是往北方飞去的,那似乎说明这只幕后黑手应该在北方的某一地才对。 我原想,后几个人会给我一些答案,至少也能够提供一些解答的线索,但实际上,他们根本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东西。 除了知道他在日本秘密会见过那些好战分子以外,其他几个国家的行动都异常秘密,其经历与在新加坡大同小异,似乎没有必要重复记述。 当然,我也曾特别注意到他此次亚洲之行原是计划访问五个国家,但最后忽然取消了去那个极权国家。在我最初得到这个消息时,曾设想可能是国内忽然出了什么事,他才不得不改变预定行程,匆匆回国。但后来迪玛王妃否认了这一点,我在成为特别顾问以后,对此也进行了研究,证实他的国内当时没有任何紧急的事务需要他突然改变决定。 我当然想从那些外交官的身上找到他改变决定的线索,但这些外交官的回答出奇的一致,他们从未听到亲王说过要改变行程的事,直到最后一天,他们还一直以为,亲王的最后一站会是那个极权国家。 对此,他最后访问那个国家的派驻大使与我之间有一段问答。 12 我问:“亲王原是准备去某国的,可是,后来忽然改变了,并没有继续他的亚洲之行,而是直接回国了,这里面有什么原因?” 他答:“我对此也觉得不解。实际上,直到最后一天晚上,我们还在与那个国家的大使馆联系,双方都证实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第二天早晨,我们早早地起来,做好了一切准备,要送亲王去机场,但过了预定时间,还没有见亲王出来,我当时大急,有几次跑去问亲王的随从人员,他们说亲王还在房间里。” 我问:“他在房间里干什么?” 答:“不知道,他是亲王,他在做什么,我们哪里能问?” 问:“后来呢?” 答:“后来,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他的一个随从进去了,可能是被他喊进去的。不久,那个随从出来说,亲王取消了预定的访问,将直接回国。我们当时大吃一惊,因为这种事,实在无法与人家达成谅解,说不定可能引起一次很大的外交纠纷。这时候,那个国家的外交官员早已到了机场,为亲王送行。他们在机场没有等到亲王,便打电话给我,那时,我还没有得到亲王的明确指示,所以答复说我们很快就到。” 问:“后来呢?他们国家有什么反应?” 答:“这一点尤其让我觉得奇怪,就在亲王决定取消访问以后,我正不知该怎样通知对方,为此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的时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来,通知我说,原定的访问计划取消。” 问:“那么,这件事引起了什么后果没有?” 答:“没有,这又是一个让人不解之处。像这样的事,原是会引起极其麻烦的后果的,但我所预料的事都没有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难以置信。” 佩德罗的亚洲之行是个谜,但解开这个谜的钥匙在哪里?我不知道。 我事后和国防部长合计,认为亲王的随从应该对此知情,便将那些随从逐个找来询问,但事实上,那些随从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亲王在日本会见过那些好战分子,以及在其他国家曾经非常秘密的离开过大使馆去会见某人这样的事。 整个事情,似乎除了佩德罗本人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在这次访问中做过一些什么。 13 四、沙漠风暴 在了解佩德罗亚洲之行同时,我还在进行另一项工作,因为这两件工作几乎是同时进行的,却又无法同时记述,所以才会有一前一后的两章。 我这一生中,经历的奇事怪事可以说不计其数,仅仅是从奇上看,这次所经历的事或许排不进十名以内,但若从复杂方面来考虑,却绝对可以排第一,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看,此事已经涉及十数个国家。 除了涉及面大这一特点之外,我隐隐还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就是这件事的潜在危险极大。有关这一点,我也是慢慢才认识到的。最初,我和小郭在相邻的两个国家大肆活动,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对我们不利的异常对抗,甚至是以前常常会出现的跟踪都没有。 然而,事情忽然之间就起了我绝对没有料想到的变化,我从亚洲返来后,得悉小郭去向不明,至今生死未卜,从而让我发现了第二个冒牌者在四处活动。紧接着,佩德罗的专机在空中爆炸,第一个冒牌者灰飞烟灭,而对手显然曾设计向我下手,只因我抢先一步,才使得他们的计划落空。 这件事再往下发展,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实在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 因此,关键的关键,除了调查佩德罗的亚洲之行以外,当然是那个被我所掌握的冒牌者了,如果能从身上获得线索,整个事件将有可能出现突破。 我所进行的第二件事,正是审问这个冒牌者。 自从接受迪玛的提议,担任特别顾问以后,我就由秘密调查变成了公开调查,我之所以答应了她,原是考虑到我的对手太隐蔽,我也同样隐蔽下去,对调查的进行有着极大的影响,倒不如干脆摆明了上阵,大张旗鼓,反倒对阴谋制造者有着更大的威慑。 虽然如此,我获得了一个冒牌者这一事实,仍然没有向更多的人透露,也因此,我仍然是住在王妃家的客房之中,冒牌者也关在她的家里。 这样做法当然有着几种考虑,一是冒牌者的身份暂时还不宜公开,将他关在王妃家中是最保险的,二是我住在王妃家中,有利于对冒牌者进行审问,三是有利于与王妃之间的交流。 这一天晚上,我再次见到冒牌者时,发觉他的情形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我所说的变化不是情绪上的变化,情绪上当然会有着极大的变化,首先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时时刻刻受着死亡的威胁,精神上的压力可想而知,这也正是我所想达到的效果。 他的变化更多地还是体现在身体上。 关押在王妃家中,他一直都是被铐着的,完全没有任何活动自由,虽然吃喝都不会限制他,但精神的压力极大,这是毫无疑问的。 因此,在我再次来审问他时,便发现他的身体方面已经起了非常明显的变化,皮肤干涩了许多,人也仿佛忽然之间就老了。当然,此人假冒的是小郭,小郭本已不再年轻,但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假冒者时,明显地感到他身上有着无穷的活力,精神好得更超过一名年轻人。但现在,他明显地老了。在有了这种感觉之后,我便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我的猜想不错的话,像他这类复制人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生长完成的,因此,他们的身体与正常生长的身体相比,抗外力以及抗衰老程度要差得多,这情形有些像一些天然生长的植物和人工种植的植物之别,例如人生,天然人生可以在山中长几百年几千年,而人工种植的话,几年之内就成熟了,然后当然是快速地衰老了。 人工复制的人会不会也存在这样一种情形?如果是的话,那么,这就是冒牌者最大的弱点。 为了避免他再一次对迪玛下手,所以这次审问是我单独进行的。 我走进去后,将他从铐子上解放出来,并且递了一杯酒给他。他似乎非常需要酒,接过之后,便一饮而尽,然后睁着一双眼睛看我。我知道他是想要第二杯,便毫不犹豫地满足了他。 两杯酒下肚,他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于是问我:“你们准备怎样处理我?” 我将杯中的酒喝下一点点,然后故意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对他说:“你当然知道你所假冒的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也知道我同他之间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我不会置他于不顾。我会怎样处置你,最关键还要看他的情况而定。说得更明白一点,如果他的情况好,你也会很好,如果他会遇到什么麻烦的话,你的麻烦就会更大。” 他不答话,只是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我,这说明他还不准备将他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我开始攻击他的另一个弱点:“据我看来,你身体的耐抗力似乎不怎么好,现在,我只不过是让你偿了一点小小的苦头,你就已经快没有多少人形了,如果瞅你偿些别的手段的话,你想一想,你能受得了吗?” 冒牌得身体明显地震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话说出来。 我知道这话打中了他的要害,便继续说下去:“你的主人在研究上取得了巨大突破,这确然是可喜可贺的大事,但是,他复制出来的人却比自然人的耐抗力更差,这却是极其可悲了,如果让你们这种复制人取代了自然人的话,那么,人类的质量就会越来越差。本来,人类的身体已经够脆弱了,现在却弄出一些更脆弱的新人类来,岂不是人类在自我毁灭?” 我说这些时,非常认真地关注他的表情,这时,他的表情倒也还算是平淡,这种平淡使我意识到,上面那段话对他不起作用。我马上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他是被科学方法复制出来的新人类,至于自然人会怎样,当然是与他无关的事,他只是关心他自己会怎样。这让我看到,这些被复制出来的人,似乎比自然人更狭隘更自私。 我续道:“我知道我或许不一定有很好的办法对付你,因为我这人比较仁慈,一生之中最不愿做的事就是强迫他人意志。但因为此事涉及到我的老友的生命,所以我不得不在思想和行动上做一些改变。虽然有了这些改变,我或许仍然不大可能做出非常过激的事来,这一点因为你曾经对我进行过深入的了解,我相信你心里一定是清楚的。但是,我有许多非同一般的朋友,这些朋友在审讯这件事上绝对是大行家。” 他的表情有了变化,这种变化使得他的面部肌肉更加扭曲,显得极其夸张。 找到他的要害部位了。我心中暗叫了一声,继续说道:“为了救我的老友,我有一个设想,如果我这里实在没有任何进展的话,我准备与另外一些朋友合作,这些朋友在国际社会中是大大的有名,让他们大大有名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他们在科学上有什么重大发现,而是他们最擅长于对付各种各样的人。” 冒牌者伸出手,将放在面前的空酒杯抓了起来,我看到他的那只抓酒杯的手在发拌,这便说明他心中的恐怖,此时已经达到了极点,他想用酒来镇静自己,却又不敢自己去倒。我知道他的心态,当然不愿成全他,便故意装着没有看见。 我续道:“我的这些朋友,一个叫纳尔逊,是一个世界上最大的间谍组织中的大人物;另一个朋友是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女人,她一生中经历了不知多少奇事,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场面也都见过,是以最善于应付这些,经验可以说是老道得紧。行内的人送了她一个外号,叫她老祖母。你是复制人,或许不知道自然社会的一些情形,老祖母往往是一种极其特别的人,本人似乎没有任何权力和手段,但她却因为见多识广,也因为最有权力和手段的人也是她的徒子徒孙,所以她才是真正的权力中心。她的名字是盖雷夫人。” 虽然是想给他增加心理压力,但事实上我也正在考虑与世界上这两大阵营的力量合作一事。 以前,我不同意合作,是因为考虑到此事对迪玛王妃极其不利,两大阵营为了达到完全控制这个国家的目的,可能会将此事作为一大丑闻大肆渲染,这将会大大影响到这个国家的政局。可现在情形变化极快,目前,迪玛王妃虽不能说完全掌握了局势的发展,但至少是将一些不利因素进行了有效控制,且佩德罗已死,不论死去的是真佩德罗还是冒牌者,死无对证,此事再能给她威胁的可能性就已经很小了。同时,事态的发展越来越让我忧虑,因为阴谋的制造者既然可以制造一个佩德罗和一个小郭,当然就可以制造更多的国王首相总统之类,别说他暗中将两大阵营的主要人物进行了调换,就是将那些中小国家的领导人调换几个,这个世界也就会乱得不可想象了。 真有这样的事发生的话,仅凭我的力量,恐怕是不足以与之抗衡的,有迪玛的国家作为后盾也役用,非得有两大阵营的力量不可。 这个世界真正可以说荒唐得可以,每一个国家,本该是相对独立的,彼此平等与共,这似乎是很多人的口号。但实际上是否真能平等?实在是一件掩耳盗铃的事,眼下就是最好的证明,说明这个世界还真需要太平洋的警察。这也正好说明世界畸形发展到了何种程度。两大阵营如果知道这一点,不知会有多高兴。 我心中已经决定让他们再高兴一回,虽然我个人并不喜欢他们的做法,但冒牌者的主人可能的做法是我更不喜欢的,只要有可能,我决不允许整个世界仅仅只有一个主宰这样的事情出现,那实在是一件太恐怖的事情。 冒牌者大概也知道我如果交出了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脸上的恐惧犹甚,嘴唇抖动了半天,似乎想说什么话,却没有说出来。 我当然想听到他的话,所以不再施加压力,很有耐心地等着他。 “郭先生还活着。”他终于说。 14 他只说小郭还活着,却不说佩德罗,这是否说明佩德罗已经死去?如果佩德罗已经死去,这对于迪玛王妃来说,当然是一件大不幸的事,但对于她现今所掌握的权力来说,却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问道:“那么,佩德罗亲王现在怎么样了?” 他全身又是一震,不答。 他虽然不答,实际上也等于是回答了,佩德罗亲王已经被阴谋制造者处死。 两个人同样被掉包,一个被处死,另一个却仍然活着,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最简单的解释是其中一个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将其处死了,另一个却仍然有利用价值,所以将其留着。那么,小郭对他们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沿着这一推论,我想到他们或许是想从小郭口中知道我们究竟知道了他们一些什么,而小郭始终没有将他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这情形与我在任何情况下不会很快处置冒牌者道理是一样的,哪怕冒牌者不是落在我的手上而是另外某个手段残忍的人,在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线索之前,定不会让这唯一的线索断掉。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说明我正面接触假冒佩德罗敲山震虎的计划是走对了,也说明我对假佩德罗说出的那番话是切中要害的,正是这一非常行动救了小郭一命。 认清这一点时,我于是想到,这一步其实我早就应该走。而不是在接下这件事后设法去证实小郭的做法对错与否,这可以说是我在这件事上所犯的一大最大的错误,正是这个错误使得小郭目前仍然身陷囫囵。 证明以前的路是走错了,那么,下一步我该如何走,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我必须用许多时间对所做的每一件事进行一次反思。 当我开始这一反思时,我很快发现了我所犯的另一个错误。当然,这是后来发生的事。 在当时,我见冒牌者说出小郭还仍然活着的话,却不肯说出有关佩德罗的任何情况,知道他心中还存有某种侥幸,便决定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我对他说:“有一天多时间,我没有再来找你,我是希望你能利用这些时间好好地想一下你自己的处境,我不知你想过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替你分析一下,听了我的分析以后,我相信你一定会知道,你的处境是大大的不妙。” 相信他一定是想过自己的处境了,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都会想这个问题,我自己的经历之中,有许多次濒临绝境,那时,我想得最多的当然就是我的生命还有多少时日的问题,我当然不甘心就此死去,同时我又知道我能侥幸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在那种处境之中,其痛苦程度,确然是无以名状。我在此时特别提出这一点,也正是为了让他更进一步认清自己的处境。 果然,他的表情再度显出极端状,他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却又不太愿意承认现实,或者说他心中还存有某种幻想。 我道:“你还幻想你的主人会来救你,对不对?可是,你为什么不从另一个角度想一想?你是一个复制人,要制造出像你这样的复制人,对于你的主人来说,实在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之所以复制了你而没有复制别的人,原因在哪里?那是因为你对他有着特别的价值。如果你假冒小郭成功的话,就可以知道,我和迪玛王妃以及小纳、盖雷夫人等到底掌握了你们多少情况。因此,复制你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会不惜一切来进行。然而,现在的情形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你的身份在一出场就被我们识破了,对于你的主人来说,你的存在不再有任何价值,甚至只会给他带来威胁。你想过没有,在这种情形下,他会怎么做?如果将他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一停,看他的反应,他的反应果然是极端强烈,似乎瞬间有许多看不见的毒针插进了他的身体一般,痛苦莫名,身体扭动着,嘴里发出一种极其痛楚的呻吟。 我拿过他面前的酒杯,将两只杯子酌满,将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 他一把抓过酒杯,一口便喝干了杯中的酒。 我又给他倒了一杯,他仍然是一饮而尽。 酒精似乎在他身体内起了一定的作用,人也显得镇定了许多。 我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你目前的处境极端危险,这种危险并非来自于我或者王妃,而是来自于你的同党,你的主人。我和王妃都认为,哪怕你只是复制人,但你仍然是人,是人就应该有生存的权利,虽然你曾经参与犯罪,但到目前为止,你还罪不致诛。可你的主人会这么想吗?他会将你也当成人吗?他如果认为你们有生存权利的话,他为什么在佩德罗的假冒身份暴露以后便痛下杀手?你相信你的结局又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听我如此说,他绝望地喊了一声:“救我——” 从这一声呼喊之中,我知道他的精神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我趁热打铁:“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除了你自己以外,并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你。或许我可以通过王妃的权力,给你弄到必要的身体证明,使得你由实验室产品的身份变成自然人的身份,但是,你能获得这种身份多久?你的主人会让你快乐逍遥地生活在这个世上吗?我甚至可以肯定,你在获得这种身份之后,活在世上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之内,哪怕你躲得再隐蔽,你的主人也一定有办法找到并杀死你。” “我,我该怎么办?”他这样喊时,几乎已经是一种接近死亡呼叫。 我知道我的目的就快要达到了,所以心中暗喜。“当然是与我们配合,彻底揭露这个大阴谋,并将其消灭。” 他听了这话,比我没有说出这一点之前更显得绝望:“这,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时,我已经相信,如果能彻底消灭阴谋制造者的话,他应该是最赞成的一个,可他却说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可能?他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他是外星人?地球人的力量不足以与之抗衡?” 我虽然如此问他,却绝对不相信阴谋制造者会是外星人,外星人来到地球,仅仅只是因为对地球生命的兴趣而加以研究,不会有任何恶意。我的理论非常简单,凡是能够到达地球的外星人,一定属于科学极度发达的星球,以他们的高度发达,会觑觎地球人所有的那一点点小利吗?这情形就像一个亿万富豪绝对不会对个穷孩子手中的铜板多看一眼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他们不是外星人,就根本不存在不可能这一说法,地球人几千年来最大的成就就是研究制造了许多的杀人武器,这些武器同时使用的话,足以将整个地球毁灭,何况几个阴谋制造者?另一方面,现在最强大的当然是两大阵营,这两大阵营虽然在观点行为上是完全相敌对的,但如果他们遇到共同的威胁时,毫无疑问会联合起来,第二次世界大战便是如此,这一点早被历史所证明。 冒牌者却说:“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这句话可是让我大吃了一惊:“难道连你也不知道?” 15 他说:“我只知道在沙漠上有一个指挥中心,但那个指挥中心里面全都是像我一样的复制人,我们称之为克隆人,他们都是一些世界公认的最杰出的军事家,他们负责对整个行动的全权指挥,他们受什么人控制,我完全不知道。” 这情况确然是让我诧异之至,在某一个地方,集中着当今世界上最杰出的一批军事家(当然,他们并非军事家本人,而是这些军事家的复制品,也就是他们所说的克隆人,但这些人却有着军事家本人的非凡才能),这些军事家原是为各个不同的国家政体服务,而现在却在为同一个组织服务,他们可以集中利用彼此的智慧,可以将全世界放在一个大盘上来考虑,更重要一点,如果条件成熟的话,他们可以走出那个指挥中心,取代这些军事家本人指挥他们手下的军队。 如果有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不仅复制了世界上所有重要国家的政治家,同时也复制了那些有着无比权力的军事家,那么,这个人或者组织岂不是完成了控制全世界的目的? 我问道:“你总该知道,这个中心在什么地方?” 冒牌者道:“我只知道是在一个大沙漠之中,没有人告诉我那是什么沙漠。” “但是,”我问:“就算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如果你要回去呢?你可能会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必须回去汇报。” 冒牌者摆了摆头:“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回去,我如果要与他们联系的话,我可以打一个电话,那个电话号码我上次已经告诉你了。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除非他们要主动找我联系。” 由于整个事件是由佩德罗亲王被掉包引起,在那以后,我甚至想到了可能会有更多的亲王首相总统之类被掉包,所以我便问道:“你知道有哪些你所说的克隆人被派出来了,或许他们会比你知道得更多。” 冒牌者说:“我知道他们派了一些人来,但我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他们只是对我说了一些a02号的情况,我已经全都告诉你和王妃了。” 从他口中冒出一个a02号,显然是一个新情况:“a02号是谁?代表什么意思?” 冒牌者说:“a02号就是佩德罗。我们没有被派出来以前,都是用本人的名字,比如a02号,大家应该都叫他佩德罗,这样有利于他熟悉将来的角色,1我就叫做郭则清,或者被叫做小郭。郭大侦探。但是,正式开始执行任务以后,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佩德罗是a02,我是c01。” 我再问道:“你刚才说你知道有很多人被派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c01看了看我:“这其实很简单,c是01而a是02,1编号前面的字母代表不同类型的人,而后面的数字序号,02前面至少还应该有个01,对不对?既然有了01、02,那么,后面会不会还有03、04?” 接下来我问的一个问题是:“你凭什么判断指挥中心的那些人是世界上非常知名的军事家呢?” c01说:“这其实也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他们都有名字,而我开始执行任务之后,看过一些报纸,报纸上常常提到这些名字和他们的身份。” 在他说出如此之多的事情之后,我马上想到了一个疑点,其实在他们的整个行动中,被派出的人都是单独行动的,与总部的联络并不是非常密切,总部到底干了些什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也有一种可能,c011在他们的行动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所以有许多秘密不让他知道,而a02的身份显然与c01不同,所以他知道自己的飞机应该往哪飞,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一切通知指挥中心。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有了一个大问题,c01何以知道小郭至今安然无恙呢? 这个问题提出来之后,co1便说:“卫先生,你忘了一点,1我和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说应该是同一个人,有些事情,我们是可以共通的。” 在某种程度上说其实是一个人?就像同卵双生子一样?如我所认识的文依来兄弟,他们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结合的产物,但在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时,彼此并不知道,也不清楚还有一个同卵双生的兄弟存在,可一旦他们走到了一起,他们脑中贮存的所有信息全都被激发,而且他们也因此有了超人的力量。难道所谓的克隆人,也有着这样特殊的生理特性? 我向他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们要维持如此之大的一个组织,必须有强大的经济后盾,你们的经费从何而来?” 他答说:“我不知道。他们似乎很有钱,在花钱这件事上,他们从来都没有计较过。例如我这次出来执行他们的任务,只要我向他们报告需要钱,要多少他们就给多少,而且根本不问我这些钱用在了什么地方。” 离开c01以后,我便来到迪玛的房间。 迪玛知道我正在与c01谈话,所以见面就问:“他说了吗?” 我那时的脸色定然是非常难看,所以迪玛在问了这句话之后,神情迅速愣了一下,接着又问:“是不是非常严重?” 我答:“比我最初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然后,我将c01所说的一切告诉了迪玛。 “你有什么想法?”她在听了这些之后,神情也是一凛。 我在她的房间里走了几步,停下来,对她说:“照目前的情形来看,这已经不是某一个国家的事情,而是整个地球人的事情,这件事情非常的严重,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迪玛表示同意我的看法,问我:“你准备怎么采取行动?” 我说:“我此时的心绪太乱,一时还没有很好的想法。不过,我认为我们不能再等了,在目前的形势下,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王妃惊讶地问:“你要跟老大哥合作?” 我道:“不光是老大哥,还包括老祖母。” 迪玛听了我的话,立即沉默下来,有好一段时间,竟像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我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看情形,她并不赞成这个做法。 我当然能够理解迪玛,此事对于我来说,并不损失什么,而她则不同,她很可能从此名誉扫地,是以她不得不慎而又慎。我也不催她,只是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品着。 她沉默了足有五分钟之久,然后对我说:“既然如此,那便按你的意思办吧!” 那时,并不习惯赞赏他人的我也情不自禁赞了一句:“你真是我所认识的最伟大的女性。”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道:“很对不起,卫,我现在觉得很累,我需要……” 我立即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对她说道:“那么,我就不打扰了,晚安。” 16 五、老大哥和老祖母的发现 当晚离开迪玛房间时,已经很晚,为了第二天有足够的精力应付可能出现的一切,我回到房间就睡下了。 早晨照例醒来很早,我稍稍活动了一下,便来到了调查组为我安排的办公室,今天我不准备有任何行动,而是想将所有事情连贯起来想一想。 那时,我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手中端着一杯酒,脑细胞却在快速运转着。 将整件事的全部经过想了一遍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曾经被我忽略的问题,那就是桑雷斯为什么完全改变了他以前的生活方式? 我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时,正是小郭向我介绍整件事的时候,那时,我可以说对他所说的事基本上没有多少具体的概念,因此,我那时以为桑雷斯是因为年龄渐大,体力不支等原因,完全是沿着正常思维的方式来分析的。在那时产生的另一个设想是桑雷斯制造了这一切,目的是为了得到迪玛王妃,后来我已经想到,这个设想根本就是错的,因为任何人想要得到某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先派一个手下去占有那个女人的身体。后来在想到这一点时,也还是按照正常的思维方式进行思维,现在看来,整件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所为,那么,在分析这件事时,也一定不能按照正常方式进行,必须要启动非正常思维。 非正常思维的结果使我有了一种新的假设。 在那次由老大哥组织的会谈中,被暗中掉包的并非佩德罗一人,而是被调换了两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另一个人便是桑雷斯。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我几乎立即就认定事实的本来面同正是如此。 佩德罗被编为a02,非常明显的是,在编号a02的前面,还应该有一个a01,1这个a01会不会就是桑雷斯? 佩德罗和桑雷斯都成了克隆人,于是,这两个相敌对国家的最高决策者实际上已经成了同党,他们当然不会再继续敌对下去,于是就有了相互撤军的行动,并且,他们不仅由此放弃了敌对,关系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加密切。 正如佩德罗最终被迫玛从私生活方面发现了疑点一样,桑雷斯如果仍然保持着与众多女性的来往,那实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为了消除这种危险,他断绝了与那些女人的来往,而是固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恰恰是会谈之后认识的,对会谈之前的桑雷斯可以说一点都不了解。 当然,桑雷斯并非一回国便断绝了与那些女人的关系,他如果那样做的话,实在是太显山露水。这项工作是渐渐进行的,他甚至还与那些女人有过一段短时间的交往。即使是短时间,也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同之处,这个人正是与他关系最深的贝思女士。 贝思或许曾经做过成为总统夫人的美梦,但后来她认清了这一点,也可能因为她确实是深爱着桑雷斯,因此不再奢望改变目前的现状,对于她来说,仅仅只是维持就已经非常满足了。然而,她万万没料到,桑雷斯竟连这样的一份安宁也不再肯给她,而是狠心地抛开了她,她于是对桑雷斯心生怨愤,有关他的事情,她也就会当做笑话来说给别人听了。 这种事当然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她是将此告诉了三个关系最深的情人,也因此害死了这三个人和她自己。 同时我又想到,也许桑雷斯原是准备继续保持与那些女人交往下去的,他们的计划并没有考虑过要改变这一点,但后来出现了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克隆人的性习惯与他们所冒充的自然人有着不同,而这种不同又引起了与其交往的女人的警觉,于是,桑雷斯不得不将这些关系断掉了。 另一方面,迪玛确然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女人,她的感觉比别的女人更敏感,同时她也比别的女人更沉着更冷静,她心中怀疑更甚,但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更因为她是一个任何人见过之后都会生出爱意的女人,假佩德罗根本舍不得将她处置,这便救了她一命。 小郭第一次向我介绍整件事的经过时,反复提到桑雷斯和佩德罗之间为了争夺迪玛而引发的矛盾以致冲突,由此产生一种联想,认为这件事是桑雷斯报仇且为了夺得迪玛而策划的一起大阴谋。 因为有了先人之见,我在行动的时候,始终都想证明一点,佩德罗是受桑雷斯所领导的。而事实上,我们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们两人之间的交往非常正常,一直都是两个平等的君主之间可能保持的关系。当时,越是觉得他的交往正常,我则越是想从这种正常之中找出反常来,结果倒使得我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竟一直都无法退出来。 如果说桑雷斯同时也是一个替身的话,那么,有关他和佩德罗之间的一切疑点,全都迎刃而解了。 受了这一设想的鼓舞,我觉得找到了思考的方法,于是再将其他一些以前认为完全不可解的事按照新的思考点进行考虑,于是便得出了全新的答案。 迪玛王妃曾提到,佩德罗所交往的国家令她非常忧虑,因为这些国家多半是那些极权国家;而这些国家在以前与他们根本是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按照新的思维方法,这些国家的主要领导人也是佩德罗的同类,他们正在进行的大阴谋是暗中调换这些国家的领导人,从而达到控制全球的目的。 这一点毫无疑问,因为据c01i所说,1他们在北方的某一处沙漠之中建立了一个指挥中心,这个指挥中心里集中了世界上所有著名的军事指挥家。 沿着这种思路,我又得出了另一个推论,那就是这些派出行动人员都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编号的问题。佩德罗被编为a组而小郭的冒牌者被编为c组,这显然不会是随意编的,而是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或许,a代表所有参与行动的政界人士而b则可能是军界人士,c则很可能是其他类型人物的代号。 17 如果这一设想不错的话,那么,阴谋制造者显然是准备派出大量的克隆人(我在这里引用他们的说法,将之称为克隆人,后来才知道,克隆人其实就是复制人,以后不再解释),这些克隆人将会进入世界各个国家的各个阶层,当然,他们将要取而代之的,全都是一些在世界上有着极其重要地位的政治。军事。经济界人物。这个计划如果真能实现的话,那么,世界毫无疑问就会被掌握在阴谋制造者之手。 尤其严重的是,现在甚至还不能说这种阴谋仅仅只是在策划中,因为除了阴谋设计者之外,目前有多少在世界上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关键人物已经被他们暗中做下了手脚,我们根本就不清楚。 如果我的一贯观点可以适用于此的活,制造这起大阴谋者并非外星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地球人。那么,我便有理由相信,在地球之上的经济要人之中,定然已经有了克隆人掺杂其中。 据c01所说,他们并不考虑金钱因素,他们有很多钱。1这个阴谋集团既然非外星人而是地球人,他们所具有的金钱当然也就是通过地球人的方式所得,除了以替身的方式去控制某些大财团以外,他们还有什么途径可以得到执行这一疯狂计划所必需的经济力量? 在考虑到这些时,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巨大的后患问题。 就算我们最终将这个疯狂集团一网打尽了,大阴谋当然就因此而终止。然而,他们的计划已经进行部分怎么办? 不需要大多的想象,仅仅只是假设他们已经暗中调换了五个总统和五个超级富豪。在大阴谋被揭穿以后,该怎样处置这十个克隆人?如果说这五个总统和五个富豪本人还活着,那固然很好办,暗中再将其调换过来就成了。 然而,我在询问c01的时候,他并没有就这一问题作出回答,1但我却有一种预感,这些人因为对阴谋制造者已经没有任何益处,早已被秘密处置了。如果是我在指挥这一行动,我也会这样办,留下如此之多的自然人,就是留下了许多的后患,万一哪一个环节出了错误,整个计划就会暴露于世人面前,那么,阴谋制造者的末日也就到了。 宣布这十个人是阴谋参与者容易,但要消弥由此引起的政治以及经济上的巨大后患,却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可以设想,某一天,国际刑警组织作为世界警察忽然出现在某几个国家,向这个国家的人民宣布他们的总统被人暗中掉了包然后杀掉了,现在实际执行着总统职务的只不过是一名克隆人,那将会引起这个国家多大的混乱,对于那些掌握着巨大财富的世界级富豪来说,就更是一个大问题了。别说几个大财团的总裁被同时宣布是克隆人而遭逮捕,就是有一个这样的人存在,例如美国摩根银行的总裁被宣布是克隆人,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我相信,在这一消息宣布的当天,美国纽约的道·琼斯股票指数定会狂泻不止,而受其影响,日本东京。英国伦敦以及香港等,世界各国的股票指数全都会大跌,一次世界性经济灾难便会到来,全世界范围内,由此所带来的经济损失,根本就无法估计。 但是,这一阴谋却又不能不制止,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现在,我唯一的方式只有祈祷上苍可怜这些无助的地球人,以他无边的法力影响那些地球上的败类,让他们偶然良心发现,不要伤害那些被他们暗中调换了的重要人物。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确然,我离那个阴谋中心是越来越近了,而我心中的恐惧竟是从来未有过的强烈,这是一种比我自己遭遇死亡威胁更深层次的恐惧。如果我遭遇死亡的威胁,那么,受到伤害的仅仅只是我自己,并且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这件事却全然不同,不制止的话,地球人其中也包括我和我的家人在内,将会受到长期的极权统治,如果制止的话,或许我们仍然可以拥有今天的自由民主,却会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经济大灾难之中。这次大灾难将会使得人类文明倒退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 我不敢设想,实在是大令人恐惧。 正当我为此忧心如焚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拿起话筒,就听到冬妮小姐非常动人的声音:“卫斯理先生,有一位纳尔逊先生打电话来,需要接过来吗?” “请立即接过来。”我原本只需说请接过来便行了,但因为我心中实在是太焦虑太彷徨,所以特别加了立即两个字。 电话中很快匣传来了小纳的声音:“卫,如果事情严重到了你根本无法想象的程度,你还是那么固执己见吗?” 我的全身一凛,他们也有了突破?会有如此之快吗?在小纳对我说出那句话时,我有一种感觉,他的身边应该还有别人。我立即便断定,他身边那个人应该是老祖母盖雷夫人,这两个敌对阵营的间谍巨头走到了一起,是否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事情严重到简直无法收拾的地步? 我问道:“你身边那个人是谁?是老祖母吗?” 那边立即便传来了盖雷夫人的声音:“卫,这是最近所有的不幸事件之中,我最感到欣慰的一件事,你仍然是那么棒。不过,我想,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摒弃前嫌,精诚合作,对不对?” 我这时当然考虑到了迪玛的难处,便对他们说:“并非我不愿合作,而是你们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纳连忙接过去:“卫,你说这样的话才是叫太过分了,我们在一起合作的次数不算少了,哪一次我们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为了迪玛王妃,我不得不反唇相讥:“你这句话有问题,是人称上有问题,应该将复数改为单数才对,不是我们而仅仅只是我。” 小纳问:“那又有什么不同?” “那又有什么不同?”我反问了一句,然后说:“不同可大了,你们一个是老大哥,一个是老祖母,人家是什么?只不过是你们手中的一个布娃娃?你们也实在是太贪心了一点,那只不过是一个布娃娃而已,难道你们的布娃娃还少吗?要那么多的布娃娃,占去了许多空间,岂不是大浪费?” 18 小纳和盖雷夫人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所以他们两人几乎是以一种乞求的声音说道:“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不需他们以任何东西保证,我也知道这次就算我提出要他们割出一小块土地给我,他们可能也会答应的,这次的事实在是关系重大。 我道:“算了,你们别将自己的人格当作太值钱的东西,我也不是很希罕。如果你们真想合作的话,立即阅我现在的办公室来,带齐你们所掌握的一切资料,过时不候。” 盖雷夫人立即说:“可是,我们的身份……” 我笑了笑:“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他们果然到得极快,而在此之前,我已经将国防部长叫了过来。 小纳一进来便说:“卫,你是不是准备从政了,那么,你从政以后是不是会改变一些对政治的偏见?”这家伙,任何时候都忘不了他那所谓的幽默,这就是典型的老大哥作风。 我道湖:“事实上,假若我原想凑你两拳的话,决不会因任何事情而少凑你一拳,我以为对于这一点,你是早已经领教过了。” 国防部长早已知道我请来的这两个客人不同一般的身份,但显然没有料到我们之间熟络到了如此程度。他虽然惊讶,却仍然不失主人风度,请两位坐下,然后进行了自我介绍。 这项工作原本是该由我来进行的,但我故意不向他们作介绍,至少可以让他们相互感到我在这整件事中有着非比一般的地位。 在他们相互介绍之后,我站了起来:“尊敬的女士以及先生,我是不是可以看看你们的伟大发现了?” 他们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从这一眼中我看出他们果然是开始了少有的“精诚合作”。 小纳打开了公事包,从中掏出一些东西来,然后似乎有所忌惮地看了看国防部长。 我立即想到,他们的发现或许与这个国家有关,所以才会觉得不太方便。事情到了如此紧急的程度,还有什么国与国的概念?现在可以说是到了全人类的生死存亡关头,是全世界大联合,共同对付一个疯狂敌人的时候了。我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任何话都可以在这里说,不必顾忌。 小纳翻开了其中一份资料,对我们说:“这是佩德罗亲王亚洲之行的有关资料,在这些资料中,我们认为有两点非常重要,一是亲王每天晚上都下塌于大使馆,这是非常反常的,第二,他在最后一刻取消了对第五国的访问,这一点同样不可解释。”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我,尤其着重地看了看国防部长,见我们似乎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才继续说道:“这里还有些材料,我们怀疑与亲王的亚洲之行有关,但没有任何证据。这是亲王在新加坡时,某国大使馆的外交专机起落的时间。” 他当然说出了那个国家的名字,正是那个既小又穷的极权国家,反正大家都明白是哪一个国家,所以也不必特别点出来。 小纳指出,亲王在新加坡时,那个国家的外交专机起落非常频繁,而亲王在另外两个国家时,同样的情况又在那两个国家出现。外交专机原是为了传递一些外交邮件或是运送外交人员而用的,同样亨有外交豁兔权。正因为这种外交专机是不接受检查的,所以就有许多的阴谋在这种飞机上进行,有一些国家利用外交专机贩毒,这似乎是一个全世界都知道却又无可奈何的问题,也有的国家利用外交专机向别国运送职业杀手,在职业杀手得手后又用外交专机将其偷运出境,如果说外交专机是全世界最黑暗。最肮脏。最丑恶的地方,似乎也并不过分。 我问小纳:“你们有什么想法?” 小纳再一次看了国防部长一眼。 我道:“但说无妨。” 小纳于是说:“我们有一种猜想,但并不一定准确。我们认为佩德罗亲王并没有取消第五国之行,实际上,他在访问前面四国之后,对第五国重要人物的会晤已经完成了,这种会晤是在外交专机上进行的。” 此言一出,我和国防部长两人同时呆了一呆。我们都觉得亲王的亚洲之行神秘不可测,他有许多的行动根本无法解释,现在,小纳提供的材料似乎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佩德罗的亚洲之行,真正的目的是那个极权国家,但他似乎并没有到那个国家去,而实际上却通过特殊途径去了那个国家,或者那个国家的某个重要人物乘外交专机赶来与他会晤。这件事做得极其隐秘,几乎是无人知晓。 这件事对于国防部长来说,确然可以说是家丑,现在,这家丑却在他的面前被揭了出来,他当时的尴尬,不说也清楚。 为了替他多少挽回点面子,我便说道:“你们就为了这样一件事惶恐不安?那也未免大小题大作了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盖雷夫人道:“最近,世界上似乎特别多事,有几个非常特殊的人物很奇怪地死去了,不知你注意到没有?” 她这样一说,我倒是暗自惊了一下,因为我一直都关注着现在正在进行的事,对她所说的非常特殊人物的死亡,我倒是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盖雷夫人接着说:“佩德罗亲王的意外自然不必说了,对于这一点,我相信你们更清楚。除此之外,桑雷斯总统的一个情妇贝思以及她三个情人的死亡,我相信你一定注意到了。” 小纳补充说:“他当然注意到了,我就是在了解于勒死亡事件中发现他也正在秘密调查这件事的。” 这话又让我暗吃一惊,他注意到我,原来是因为那件事。 19 盖雷夫人说:“如此说来,介绍起来就要方便多了。除了贝思以外,还有三个女人非常奇怪地死去了。” 她将那三个死去的女人的资料摆了出来,我一见,暗抽了一口冷气,那三个女人的身份都非常特别,准确地说,她们都是某一个国家的第一夫人。 当然,某一个国家的第一夫人死去,这本也不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人本身就是世界上最脆弱的动物,生老病死是客观规律,谁都无法避免。这三位第一夫人的死亡也难说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有两位死于突发性疾病,一位死于交通意外。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三个国家与佩德罗以及桑雷斯的国家之间,本属那种毫无来往的国家,但最近全都开始了非常密切的交往。在小郭给我看过的那份有关桑雷斯某一星期的电话记录中,便有他与这三个国家总统的通话。 尤其在我知道了迪玛王妃怀疑佩德罗亲王被暗中掉包是因闺中秘事引发,而贝思之事也似乎是同样的原因之后,那三个第一夫人的死亡,就似乎证实了我刚才的那个猜想,在这个大阴谋中,他们最初仅仅只是考虑到其他方面的相像,却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就是那些被假冒者的夫人会对他们产生怀疑。后来,他们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了,于是利用暗杀来消除这种影响。 “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呢?”我问。 小纳说:“我们只是觉得此事太不寻常,但尚没有特别的发现。” 我往椅子背上靠了靠,说道:“我倒有一个设想,你们刚才提到的那几个国家的总统也好,首相也好,我认为他们早已不是总统或者首相了。” 说了这一句,我故意停了下来,看着他们的表情,即使是盖雷夫人这样的老牌特工,听了我的话后,也是一脸的迷惑。“卫,你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 我道:“我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们已经不是当初的总统或者首相,而是被人暗中掉包了,换上了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人,外人绝对分辨不出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们的夫人能够分辨,所以,这些可怜的女人便成了一起特大阴谋的牺牲品。” 此话一出,他们包括国防部长本人在内,那种惊恐简直就无可名状。三个人同时从坐着的位于上跳了起来。 “不,这决无可能。”国防部长说。 “会有这样的事?”这是盖雷夫人的反应。 小纳比他们显得从容一些:“卫,你看来是奇怪的经历大多了,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外星人?” “不,这件事与外星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这种卑鄙、恶劣的行为是地球人的专利,不能将什么事都懒在外星人头上。” 盖雷夫人似乎最先镇定下来:“可是,你能告诉我,他们去哪里弄来了这些一模一样的替身?” 我道:“这些人并非是他们找来的,即使要找,也不可能找到如此相像的人,而是因为他们在科学上有了巨大的突破,他们通过实验室制造了一种新人类,他们将这种人称为克隆人。” 几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我。 既然已经决定与他们合作,我当然就要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们,但有两点我是不会说的,第一是此事因迪玛王妃的怀疑而起,第二,这些事中的事实部分是c01告诉我的。 我告诉他们,事实上,一起大阴谋正在进行,目前已经有多少个国家的总统或者首相被暗中掉包,还不是十分清楚,但可以肯定已经有好几个,同时,他们为了能够顺利接管世界政权,已经制造出了一批世界顶级的军事指挥家,这批人很可能会在那些代号为a的总统掌握了政权之后,由他们安排进入军队并控制军队。 在场的三个人全都不肯相信这会是事实。 “真的会有这样的事?”他们说。 我在这时给国防部长开了一句玩笑:“如果你能有机会进入他们的指挥中心的话,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那里看到你的替身,我甚至可以为此与你打赌。” 有几分钟,他们除了木呆呆你望着我我看着他之外,竟不知说话也不知该做点什么。这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我相信,如果能有一种方法在同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向全世界宣布的话,我相信,全世界所有的人在听到这一消息之时,至少会有五分钟以上像是木头人一样。 我站了起来:“好了,女士先生们,发呆子事无补,怀疑也没有任何意义。据我所知,他们的指挥中心在北方的某一沙漠的中心地带,我相信,那里定然集中着世界上所有的大人物,包括了政治要员、军事要员、财经要员等,如此之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我想,以诸位的超凡力量,要查出来并不是一件难事,第一,他们需要与外界联络,所以,那里的无线电信号一定非常之强;第二,他们需要物质供给。有了这两点,如果两大阵营还不能将他们找出来的话,那么,我得向你们的总统进言,你们都是一些地地道道的饭桶。” 我的话将完了,他们几个人还在那里发呆,尤其是国防部长先生,我们手中原是端着酒杯的,而他的手却在颤抖,杯中的酒就洒了出来。 我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女士先生们,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话惊醒了他们,三个人先后像是打寒颤一般,浑身一凛。他们当然不是同时惊醒过来的,有一个先后次序,最先稳过神来的是老祖母盖雷夫人。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简直就是疯狂。”她说。 国防部长说:“难以置信,难以置信,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些人中,对我了解最深的当然是小纳,可以说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从他父亲口里知道了我的名字,他当然知道我是从不说谎的,所以情不自禁说出的话也与别人不同:“世界从此将有一场大灾难了。” 盖雷夫人一生精明盖世,但对这件事的严重性一时还没有想清楚,所以对小纳说:“就算卫斯理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难道凭着我们两方面的力量,还不足以制止这样的一件阴谋?” 小纳将目光投向我,我也只好向他苦笑,他和我显然想到了一处。 盖雷夫人立即也明白了过来,惊呼了一声,猛地站起来:“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应该快点行动,越快越好。” 小纳跟着也站了起来,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忽然停下来,问我:“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个指挥中心,你有什么好建议?” 我异常坚定地说:“尽一切所能毁掉它,不留一点后患。” 20 六、迟到的讲和代表 集中在那个指挥中心的,可以说是人,也可以说是一些科学产品,至于他们到底该算是人还是产品,我自己心中也没有一个概念,我甚至相信任何人心中都没有概念。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是人类对生命研究最伟大的突破。 要将这样的研究成果毁掉,而下达这个命令的人竟会是我,我确然不知道我的这一行动是在拯救人类还是在对科学进步犯罪。 但以我个人来说,我但愿没有这样的科学成果,这样的科学成果或许可以给人类带来一百种好处,却也会给人类带来一万种灾难。 举例而言,火药的发明,不能说不伟大,它确然大大地促进人类文明的发展,火药被运用到人类生产和生活中的例子举不胜举,但是,火药给人类带来了多少灾难,谁又能准确地统计? 勒曼医院成功地用无性繁殖方法制造了复制人,有许多人因此受益,我的朋友陶启泉就是最现成的例子,他因为严重心脏病几近死亡边缘,正是勒曼医院救了他,使得他至今一切正常。 然而,复制人的进一步发展,却是产生了克隆人,克隆人或许会给人类带来更多的好处,但如果被野心者利用,却会由此演变成一场世界大乱。 在盖雷夫人和小纳离去后,国防部长还留在我的办公室里。 “卫先生,你所说的全都是真的吗?真会有如此可怕的事情?”他问。 我知道他心中其实已经相信了,只是还不愿意承认:“刚才,他们提出的那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能够解释吗?我相信你一定不能。但是,如果你将我的话想一想,再来考虑他们所说的事,就一定能够解释了。” 他果然想了一想,越想脸色越难看,然后问道:“你,你,你该不是怀疑亲王,亲王也是你所说的克隆人吧?” 我知道他迟早会想到这一点,包括小纳和盖雷夫人在内,他们也一定想到了这一点,但这种事,又何必定要说出来?“不,亲王当然不是。”我说:“不过,我可以肯定,亲王是被那些克隆人所害,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不过,事情正在过去,你也不需要想得太多,你和我不同,你还要在政坛和军界干下去,知道太多了对你是不利的。” 他当然能明白我的意思,脸色顿时煞白,嘴里也不知咕咙了几句什么,退了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连步子都有些不稳了,这个可怜的人,他或许不怕枪林弹雨,却决没有经历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所受到的打击,一定是从未有过的。 他们都走了,我的办公室里忽然静了下来,但我的心却一刻都无法平静。 我相信,以两大阵营的力量,要对付那个建立在沙漠之中的所谓指挥中心,一定不会是一件难事。我这样认为是经过认真思考的,按照c01的说法,那个指挥中心里虽然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的军事指挥家,但毕竟不是军事指挥家本人,而是一些在短时间内经过实验室制造出来的克隆人,集中他们的全部智慧,其军事指挥能力或许会超过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但就个人来说,他们与那些军事指挥家本人还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其二,就算他们利用实验室方法制造出了许多最杰出的科学家,但这些科学家在短时间内却无法创造科学上的奇迹,无法使得这样一个阴谋集团在武器。通讯以及其他诸多方面超过自然人,否则,他们也就没有必要暗中调换各国重要领导人以求达到目的了。 其三,那个中心全都是克隆人,而克隆人的耐抗力显然不如自然人,在战斗开始时,他们的战斗力会比自然人弱得多,这也是他们必败的原因。 我也曾想到,解决那个指挥中心,或许仅仅只是解决了整件事的一部分,甚至只是极小的一部分。 这里还有两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个是大阴谋的制造者在不在那个指挥中心呢?按照c01的说法,那个指挥中心全部是克隆人,而按我的分析,不管阴谋的制造者是一个人或是一群人,他们也一定是自然人。如果不能将这些自然人的败类找出来并且消灭掉,祸患可以说始终都还存在着,我们可以铲除他们的一个指挥中心,他们同样还可以建立另一个指挥中心。真是如此的话,那只不过是将这场大混乱向后推延了几年而已。 第二个重要问题当然就是那些如今已在重要位置的克隆人,如果我的分析不错的话,他们派出进入政界的,至少有五个这样的新人类,且这五个人除了一个已经死亡之外,其余四个全都大权在握,如果将他们铲除,势引起这四个国家的大混乱,这种大混乱会对世界局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无法预料。 有没有一个好的办法将这种动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没有。我立即就这样回答自己,如果这些人全部像佩德罗一样,神秘地死了,那么,权利便可以顺利地过渡,其间或许会有一些小小的波澜,但不会有很大的后果。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同时让四个以上的国家总统以及三个以上的世界超级富豪死于非命,若真有这样的事出现的话,即使是没有任何调查结果或者全都被认定为自然死亡,也一样会引起巨大的恐慌。这里面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些人的身份实在是太特别了。 我胡思乱想着,还完全没有任何答案的时候,电话铃再一次响了起来,由于我想得太专注,所以电话铃声使得我吓了一大跳。 我抓过话筒,电话中再一次传来冬妮小姐的声音:“卫先生,有一个电话给你,他说他是一名律师,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与你接洽,是否将电话接过来?” 一名律师?找我竟找到这里来了? 我感到心里非常烦躁,一个人太出名也不是一件好事,所有遇到什么事的人,全部以为他所遇到的是天下第了大事,要找天下第一高人来解决,于是,谁如果让人认为是天下第一高人,谁就会倒大霉。这样的事我早已领教过多次了,他们打电话来,往往会说他们遇到的事有多么奇特多么重大,结果,待你耐着性子听了一半之后,才知道那只不过是她养的一只宠物偶然走失了,或者他因为要找某一件东西,却没有找到,谁知几天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天下无聊的人多的是,我当即对冬妮小姐说:“你就说我不在好了。谢谢。” 没过多久,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不想接,但电话铃声却一直响着,我不得不抓了起来。 还是冬妮小姐的声音,非常温柔且善解人意,她一开口就说:“非常对不起,卫先生。” 我在抓话筒时,原是想发一通脾气的,但面对这样的小姐这样的声音,就是有气也发不出来。我只好问了一声:“什么事?” 冬妮小姐:“我告诉个人,说你不在,可他说他知道你在,他说他有非常重要的事与你接洽,是有关你的一个什么姓郭的朋友的事。” 听了这话,我差点就从位子上跳了起来。我的姓郭的朋友,除了大侦探小郭,还会有谁呢?眼下所进行的事,虽然是他拉我进来的,可现在他落到了一个疯于集团的手中,生死不知,能得到他的确切消息,当然就是我最迫切的事了。我连忙说:“请接过来。” 21 冬妮小姐听了我的话,似乎很高兴,电话很快就接过来了 打电话的是一个中年以上的男人,他开始介绍了一下他的名字,由于章节太多,我没有记住,而且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记住。接着,他又自我介绍说他是一名律师,已经许多年不正式接案子了,但这次是因为有几个身份异常特别的人委托,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出面。 我知道他这样不厌其烦地自我介绍,目的是让我知道,他是律师界一个大人物,他之所以接下某件事来,实在可以说那件事本身非同一般,或者说委托这件事的人非同一般,也说明他本人非同一般,我能够与他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可以称作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 我当即冷笑了一下,冷冷地说道:“很抱歉,先生,我这人脾气不好,就算是美国总统要见我,那也得看我有没有这样的兴趣。你有什么事,就痛快点说出来,如果再这样罗里啰嗦,我可是要挂断电话了。” 他明显一愣,我当然也不是真要挂断电话,至少在证实他所说的姓郭的朋友是谁之前,我不会这样做。我说出这番话,是要给他一点小小的打击,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自以为是大人物的人多得十列火车都装不完。 见他有几十秒钟没有出声,我再一次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既没有话说又没有屁放,我可是要挂电话了。” “别别别,卫斯理先生。”他急急他说:“有人委托我给你送一封信,说是这封信与你一个姓郭的朋友有关。” 我说:“原来只是要送一封信而已,那再简单不过了,你可以将信交给楼下的值班人员,他们会给我送上来的。” 那人又急急他说:“不,卫斯理先生,因为委托我送这封信的人身份实在是太特别,并且,他们反复说过要我将这封信亲自交给你。” 他这样一说,果然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不说这封信据说是与我的一个姓郭的朋友有关,就是与小郭无关,而他如此神秘的话,多少也会引起我的一点点兴趣,我于是答应在办公室里等他。 我当然不是一个粗心的人,尤其在这种非常的时候,我不得不小心,所以在同意他上来之前,我非常仔细地再问过他的名字,然后记了下来。结束通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冬妮小姐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第二件事是吩咐有关人员对这个将会来找我的人进行全在仔细的检查。 这个人确然是个律师,而且是这个国家最有名望的律师,近二十年来,除了部长以上人的委托,他不再受理任何案件,所有的案件全部由他的律师事务所承接,这些案件之中,只要是他说过话的,那么,最终的判决一定不会超出他所说的范围。不说他的名声在这个国家有多大,就是他下面事务所的几名律师,现在也早已是大大的有名,凡是全国著名的案子,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由他的手下经办的。 材料上有这位律师的照片,当然,也有他的名字,因为实在没有必要,所以我决定不提到,仅仅只说他是一名律师。 就在我看完这些材料时,楼下有电话上来通报,说是那个律师已经来了。 我随即打开了电视监视设备,见律师走进了电梯,很快便到了我的门前。 在我的办公室外间当然是有一间小小办公室的,那是一间秘书办公室,这位秘书小姐正是上次被我打昏的冬妮小姐,只是这件事她一直不知道是我干的。当然,在这件事结束之后,我或许会告诉她这件事。 冬妮小姐将他引进了我的办公室。 关于这名律师的相貌,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介绍的,因为他开始的那一通自我介绍,实在引起了我的反感,我早已决定不对他客气。 冬妮小姐退出去后,我也没有请他坐下,一开口便问:“信呢?” 他明显地愣在那里,定是没有料到我竟然会如此不客气地对待他。 我又问了一句:“你不是说你来送一封信吗?信呢?” 他的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说道:“你,你或许对我还不是很了解。” 我不待他说完便粗暴地打断了他:“实际上,我可以说已经足够了解你了,先生,如果你觉得了解一个人的身份十分重要的话,那么,我可以给你提一个建议,你应该去了解一下卫斯理这个人,然后再来见我。” 他似乎想发作,但又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路数,忍了忍,才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从身边的包中掏出一只信封,递到我的办公桌上。 我也不拿起那只信封,只是问他:“你的委托人只要你将这封信交给我就够了,对不对?”我后面的话非常明显:现在,你已经完成了委托,你可以走了。 我看得出来,他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但又似乎不能马上离开,显然是他的委托人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果然,他过了片刻才说道:“我的委托人希望你在看过这封信之后,给我一个书面的答复。” 既然他说这封信涉及到小郭,我当然想很快知道结果,所以不再与他斗下去,拿过了信封,拆开来,偌大只信封里,其实只不过是两张纸而已。 信写得非常啰嗦,客套话有一大堆,其中有许多是恭维我的话,将我许多的经历在这里罗列了出来。这写信的人看来是曾研究过我的心理,知道我这人不能脱俗,喜欢听到别人的恭维,但恭维的话一两句或许不露痕迹,说多了就全部是废话了。我跳过了这一段,看实际的内容。 实际内容占整封信的篇幅实在是很少,仅仅只有一半左右。 就是这实际的内容,也同样是极其啰嗦,我进行了一下归纳,其实只是两个意思,一个是希望以小郭换取我抓获的那个小郭的替c01,一个则是提出在这笔交易完成之后,我再不过问此事。 我看过这封信之后,当即非常愤怒,心想这种交易也未免太失公平了。但仔细一想,先还是别忙着表态,看一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再说。拿定主意后,我便问律师:“这封信你看过没有?” 律师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接受了别人的委托,当然就得替人家将事情做好。“不,我没有看过。” 我再问:“那么,是什么人委托你的?” 律师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先生,你无权知道我的当事人的情况。” 我冲他冷笑了一声:“我看你真是应了中国人的一句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似乎将你的名声看得极其重要,但是,你想没有想过,就算你有着再大的名声,也会毁在这件事情上?” 22 这时,他那律师的狡诈和敏感全都来了:“卫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可以提醒你,我保留控告你的权利。” 我将那封信往桌子上一扔:“也许我该提醒你,将会受到控告的是你而不是我,你是律师,你当然该知道危害国家安全是怎么一回事。” 他确然是被我搞糊涂了,别说是他,换了任何人都不会明白,他只不过是受人委托来送一封信而已,可在这封信送达之后,收信人却忽然告诉他,他危害了国家安全。这种奇事,谁会明白呢? 律师气愤地站了起来:“先生,我不想与一个智力低下的人在这里作无畏的争论,你如果看完了情,就请按照信上的要求,写一封书面的回信绪我,我并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钟。” 我没有再与他争下去,而是提起笔来,写了因信,我的回信写得极简单,仅仅只有一句话,这句话是:拿着一张过时的纸币想买下金字塔,先生,如果天下有如此便宜的买卖,我倒是极想当买方。 将信装进他们装信来的那只信封,我站起来,走到律师面前,递给他:“如果你不想惹任何麻烦的话,那么就照我说的去做,见了他们,什么话都不要说,最好是当一次哑巴。” 他接了回信,悻悻地走了,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心中一定想着,我永远也不到这个倒霉的地方来了。实际上,我心里非常清楚,他很快将会回到这里来,而且会与这里非常的有缘份。 在那时,我是准备以妨碍国家安全罪将他扣起来的,我知道,许多的独裁者都这样对待他们想对待的人,而在我很想知道那要与我做交换的人是谁,却又根本不知道的时候,这确然是一个极有效的办法。但后来事情的发展比我预料要快得多,所以我根本没来得及做这件事。 律师一离开,我马上就拿起了电话,特别调查组中有的是能人,由于国防部长本人对我态度早已大变,所以我这个特别顾问的角色可以说在特别调查组中有着极大的权力。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领略指挥别人运用权力是怎么回事。说实在话,后来我甚至对白素说,如果我在那样的地方再多呆些时日的话,说不准我会变成一个权力狂,权力这东西,的确是太容易引人发狂了。) 我拿起电话的目的当然是下达一项命令:“派出一个最得力的小组,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跟踪那个律师,在一切可能做到的地方进行录像和录音,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与他接触的任何人的身份。因为他本人是个律师,所以做这件事的时候要异常谨慎,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不是我不肯信任这些人,实在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我不能容忍有任何失误,所以,在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我又给小纳打了一个电话,当然不是向他下达命令,我只是告诉他,这个律师很可能与那些人有联系。其余的话,我半句也不多说。我相信,小纳接下来的行动,会比我预料的更好。 我的预料一丝不差,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两方面的报告,其内容基本一致,律师回到事务所以后便大发了一通无名火,谁都弄不清他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发火的时候,甚至随手抓起了桌上的一部电话机,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然后便怒气冲冲地离去,回家了。 律师回家后便向下人吩咐,他什么人都不见,然后进入了自己书房中。 接着,律师便给人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中对那人同样是发了一大通火。 在以后的时间里,他根本都没有走出门,倒真是有一个人来找他,不过下人并没有将这个人拒之门外,而是将他请进了律师的书房里,这当然是律师特别关照过的。 至于他们在律师的书房中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调查组的负责人将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我便对他说:“盯紧这个人,因为他是一个外国间谍。不过,暂时我还要利用他做点事,所以,你们先不要采取任何行动,需要行动的时候,我自然会通知你们。” 第二天,那个人又去找律师,结果是被律师赶出门的。 我听说律师将那个人赶出了门,心中一愣,还担心事情要糟,可是没过十分钟,冬妮小姐的电话来了,说是律师要见我。 第二次见到律师的时候,我的态度就好了许多,我主动站了起来,与他打招呼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请坐。”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有如此的改变,似乎有些诚惶诚恐,在沙发上坐下来,从包中掏出一只信封,递到我的手上。 信同样是两张纸,我在此没有必要全部引述,只需简略介绍一下。这封信的语气甚至比上一封信更谦恭,而要求上也退了一步,说是愿意用小郭和一笔钱换取我再不过问此事,并且非常隐晦地向我表示,有些事情,他们正在设法处理,如果我不以行动来逼他们的话,相信将会有一个较好的结局。 这所谓的较好结局,其实完全是一种骗人的鬼话,我如果肯相信这样的话,那么,我也就不是卫斯理了。既然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交换小郭的要求,我想,出于对小郭安全的考虑,不管结果如何,我还是要先答应了再说。 所以,这次我再写回信时,便是:同意,但必须面谈。 依我的脾气,我定不会与他们妥协,但这里涉及小郭的安全,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情时,就不能不投鼠忌器。即使是我同意与他们作交换,那也不等于说我就准备与他们妥协,我也从未打算妥协。像他们这样一个组织,如果不能被最终消灭的话,那实在是养虎为患,后来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大。 我当时的想法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管结果如何,先将小郭救出来再说。 他们之所以要跟我谈判,之所以将小郭当作谈判的条件,大约也正是看准了我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只要能救出小郭,我准备答应他们的一切条件,至于答应了以后会怎么样,那就完全是我的事了。 23 七、人质交换 我相信,小纳和盖雷夫人的联合行动很快便会有结果,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我最好能将小郭救出来,否则的话,他们一旦发现了那个指挥中心,便立即采取行动,将之一举摧毁,那么,救小郭的行动还有没有希望,我实在就不敢保证了。 这也是我在本该强硬的时候却软了下来的原因。 让律师传出那封信之后,我最担心的也就是他们会将此一直拖下去了。但事实上,当天晚些时候就有了回音,我由此知道,其实他们比我更急,这也似乎说明,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卓有成效的,至少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恐慌,否则,他们不会如此急迫地要与我妥协。 他们所作出的进一步行动仍然是让那个有名望的律师给我送来一封信,两次送信前后不过六个小时。这次的信其实只是一个便条,上面也只有一句话,先是写明了晚上八点这个时间,然后是一个地址。 我连忙让冬妮小姐找来一张本市的地图,找到了那个广场。 那个广场是本市一处很热闹的地方,他们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与我见面?我立即就断定,这并不是他们选定的最后地点,到了那个广场以后,定然还会有进一步的安排,因为在那样一个地方,根本就无法谈判。 这时,我也曾想到过我自身的安危,因为他们要求只能是我独自一人前去,如果发现我事先作了布置,这次见面便取消。因此,我的安全问题我就不能不考虑。但最终我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我一生之中,凶残的人不知见过多少,比这更凶险的场面,我也经历过,虽然我明知独自前往不是一件非常保险的事,但为了救小郭,我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中国古话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之所以经历了许多的凶险,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当然不是我的运气比别人好,这主要得益于几个方面,一是我有着极其深厚的中国武术功底,二是我有着非同常人的敏感和机智,三是我在每一次冒险之前都有着最充分的准备,四当然就是我有着别人无法相比的置生死于度外的气魄。 晚上八点整,我来到了广场之前。此时,广场上聚集着很多人,吃过晚饭之后到这里来散一会儿步,似乎是这个城市人的生活方式之一,他们似乎非常悠闲,非常的惬意,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幸福应该就是像眼前这样能平淡安宁地渡过每一天,这样的心境很让人羡慕很让人神往。其实有时候,我也很想像白素的父亲白老大一样,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神仙日子。但我这人天生就是不能安生的命,总也闲不住,就算是偶而人闲下来了,心也一定是不肯闲的。 正因为如此,白素才几次对我说:“算了,你啊,别做这种梦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命不是?” 她的话看来是对的,我就是这样的命,注定了要找出许多的事来,刺激我的生命。当然,我也从来不觉得,我这种生活方式没有什么不好。 这一点,白素似乎与我不同,近些年,她倒似乎是开始闲了下来,既是人闲,同时也是心闲,虽然对许多事情仍然有着极强的好奇心,但如果要她再像以前那样去行动,那就实在是一件难事。 是的,当时我独自站在广场上的时候,心中自然就想到了白素和红绫,这次,我离开他们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而我所进行的事还在云遮雾罩之中,到底哪里才是个结果,现在心中是完全没有底。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一个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请问是卫斯理先生吗?那边有一位先生请你过去。” 我看了看这个来传话的人,他还是个孩子,孩子是最天真浪漫的,当然不可能参与各种阴谋活动,这孩子纯真的童心被狡诈的成人利用了。 沿着孩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广场另一边的路上,停着一辆汽车,那是一辆非常普通的汽车,说得更直接一些,那是一辆非常普通的街车。 我向那个孩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向那辆出租车走去。 我原以为,出租车上应该还有一个人,但实际上,除了司机以外,再没有别人。我问司机:“是你要找我吗?我们去哪里?” 司机说:“你的朋友告诉我,他和你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但他因为临时有点急事脱不开身,所以让我来接你到他那里去。” 这个司机是否也是间谍?我心中这个问题一闪,但立即便否定了,对方显然慎重其事,每一个环节都经过事先的周密安排,这说明他们并不信任我,同时也告诉我一个信息,他们是认真的。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暴露一个间谍的身份,那么,这个司机就的确是一个司机。 他们既然是认真的,我便看到了通过谈判方式救出小郭的希望,所以,我也决定认真一次,至少,我装也要装出十分认真的样子来。 为了救小郭,我不妨也狡诈一回。 我的人生信条是做一个坦荡荡的君子,但对待小人,我也并不反对用一些小人惯用的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有什么错的。 司机载着我,在市区中几经周转,然后停在一幢大楼前。 “你到了。”司机说。 我到了?我就这样下去,下去之后去找什么人?我原以为司机会给我指明一下,至少也要告诉我去几楼几号房间,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仅仅只是说:“你到了。”那是让我下车,可我下车后该怎么办?我想问一问司机,同时又想到,他是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因为委托他的人根本就没有告诉他。 我不得不下了车,在那幢大楼前站住,向四周看了看。 有一点我必须引以重视,我现在已经远离了我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而到了别人的地盘,我再向前走,前面得可能早已布置好了罗网在等着我,只要我一踏进去,很可能就再也无法走出来。如果我现在后退还来得及,就算前面有一百支枪等着我,只要我不再向前迈步,他们也无法追上来在大街上对付我。 24 我向后退,当然就会安然无事。如果我向前走呢?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第一,很可能像小郭一样,被那个阴谋集团抓住,然后再派出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替身出来,冒用我的名义。那么,这件事很可能是白素最终发现了那个人并不是她的丈夫卫斯理(我相信白素要发现这一点绝对会比迪玛更快,因为我与白素之间有着许多特殊的沟通方法,别人根本无法掌握,只要她发现面前的人无法用唇语或是目光与她沟通,她立即便会认定此人是个假冒者),然后,她不得不亲自出马,或者联络白老大,然后带上红绫。那时候,我已经怎样了?或许,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第二个结果是他们固然会以某种方法对付我,但最终仍然被我逃了出来,并且知道了他们许多秘密,那么,倒霉的就不再是我而是他们的,那时也就是这整件事出现大结局的时候。我如果被他们抓住,从他们抓住小郭却至今没有将他杀死这一点来看,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杀死我们这么简单,他们更希望从我们口中知道,我们究竟知道了多少秘密,那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我杀死。只要他们在一定时间内让我活着,那么,他们最终绝望而杀死我和我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来的几率便各占百分之五十。 除了这两种可能之外,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真的是想与我妥协,见面的目的正如他们在几封信中所说,只不过是以放出小郭为条件换取我们不再过问此事。 而据我分析,这第三种可能与前两种可能之比是一比一,几率同样是百分之五十,有了这两个百分之五十,形势就对我大大的有利。虽然我被他们制住的可能是百分之五十,但最终我被他们杀死的可能便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了。 当然,我也知道就算有着再精明的数学头脑,但我的敌人并不按常理出牌,那一切也都是枉然,说不定正是那百分之二十五的可能之中,他们在一见面之后半句话不说就向我下了杀手,那时,我将会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写下来有长长的一段,但在当时,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瞬间所想到的,我不可能长时间站在那里思考,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决定。 作出决定之后,我便抬腿走进了那幢大厦,但走进去后的情形却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刚一进大厦的大堂,便有一个人向我走了过来,这人我认识,正是与律师接触的那个人,我认为他是邻国间谍,要求对其进行严密跟踪的那个人。现在,他在这里等我,说明那要见我的人一定是大人物,而他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 见到他的时候,我心中立即便平静下来,因为我知道,他此刻出现在这里,但在他的身边,我早便已经布置了人,我们的一举一动,肯定在两方面力量的密切注意之下。 那人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道:“卫先生,请跟我来。” 他说过这句话后掉头便走,却并非走向电梯,也不是走向楼梯,而是向大厦后面走去。我跟在他的后面,转了几个弯,便见到大厦的后门,那人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便到了停车场,引着我走上了其中的一辆车。 我们跟着他坐上了车,那人便对司机说:“开车。” 汽车驶出了大厦,再一次来到了市区的街道上,七弯八拐,最后在一条较偏僻的街道停了下来。 我看得真切,车子是停在另一辆车的旁边,那是一辆非常豪华的车,而且挂着外交牌照。看到这辆车时,我一切都明白了,我和那个神秘人物见面的地方一定是某国的大使馆,我甚至想到,佩德罗的亚洲之行,晚上的经历大概也是如此,他离开大使馆之后,七转八倒,最后坐上了某一国的车子进了该国的大使馆,他或许在那里秘密会见某一人物,或许还有着其他的变数,但外人怎么会知道? 车子停下之后,坐在我身边的那人便对我说:“请你到那辆车上去,什么都不要问。” 我换车时,心中忽然再次紧张起来,因为那人并没有跟着我上这辆车。 原以为,那人是在我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也就是说,我的一切都有着保障,现在却发现,那人要与我分手,而我要去见的是什么人,到什么地方去见,现在还完全是一个未知数,那么,在前面等待着我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阴谋,那就实在是一件难说的事了。 事情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我就是想退也已经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虽说世上最可怕的是人,但我是个什么古怪事都经历过的人,我有着应付这些事的丰富经验。 坐上那辆大使馆的车之后,我才发现,这辆车上除了司机之外,再没有别人,这让我紧张起来的心多少又有点松了下来,至少我可以肯定,这个司机无法对我不利。 我原以为这辆会驶向某国的大使馆,但我很快便发现我错了,因为车子以极快的速度驶离了市区。这时我又想,或许我要与某个大人物见面的地方正在市郊,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是我安排了什么力量进行跟踪,在市郊公路上,车辆极少,任何一种跟踪车辆都不可能不被发现。我于是庆幸,我没有做这种蠢事, 无论是什么人,当做了某一件事之后,很快便发现这件事是毫无意义或者毫无必要的,那么,这并不能说明这个人怎样聪明,并且只能说明这个人无比的愚蠢。 虽然我并没有布置力量对我进行跟踪或者进行暗中保护,但并不能因此说明我在这件事上就聪明到了什么地方,因为我很快便发现,我的猜想一再发生错误。 车行不久,我便知道我设想见面地点在市郊的某一处肯定是错了,因为车子并非驶向市郊的某一个隐蔽处,而是直接向机场驶去。这时我便想,难道见面地点是在机场的某一架飞机上?我立即便认定这一猜想是正确的。 我想到,那个将会与我见面的人,定然是一个正充当作某个大人物的克隆人,这样的人非富则贵,很有可能是某国的总统之类的人物,他如果突然出现在某邻国的土地上,那将会是一次举世震惊的外交事件。但是,他并非不能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出现在某国的土地上,比如他乘坐一架享有外交特权的本国飞机降落在邻国,只要他不走下飞机踏上邻国的土地,或者他一下飞机之后便上了本国大使馆的汽车,这飞机或者汽车在理论上仍然被认为是本国领土,将不会产生外交上的纠纷。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设想那个神秘人物此刻是在一架飞机上。 25 这样的地点对我实际上是极其不利的,他们在飞机上对我做出任何事,这件事都只能算是在邻国发生,我所在国的任何法律都无法对此进行干涉,也就是说,他们即使在这样的飞机上杀人,那么,他们的这种行为也只受本国法律约束,而其他国家的法律对他们没有任何约束力。 汽车到达机场之后,果然停在一架飞机前,司机停车之后,便对我说了唯一一句话:“请你上去。” 走上了那架飞机,我就算踏上了邻国的土地,在那上面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实在是无法预料。 但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再退回去,前面等着我的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一闯。 我走上了那架飞机,机舱里仅仅只有一名非常漂亮的小姐,除此之外再元他人。那位小姐向我做出一个请坐的动作,而且面带非常迷人的微笑。我除了听从她的安排以外,别无他想。 飞机非常舒适豪华,我坐上去,等着某一个要人从飞机的某一处出来。但是,我很快就知道,我又一次想错了,因为那位小姐不久便给我送来了美酒和一些非常精美的食物,然后动作优雅地坐在我的对面。 在那一刻,我甚至大吃一惊,以为要与我谈判的是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姐。 那位小姐坐下之后便对我说:“卫先生,请系好安全带。” 她说这话的同时,已经将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带拿了起来。 我由此知道,这里并非最后的目的地,接下来,我们将还会有一段时间的飞行。我与那个神秘人物会面的地点是真正的邻国而不是邻国的飞机上。此时,我有一种感觉,这是我一生之中最窝囊的一次旅行,这是一次完全被人摆布,身不由己的旅行,如果不是为小郭的安全考虑,我绝对不肯接受这样的安排。现在,除了坐在机舱之中,一边喝酒,一边与那位小姐聊天之外,我没有任何事情可做。 一路无话。飞机很快在邻国降落,然后有一辆豪华轿车将我载进了总统府。 在汽车进入总统府的那一刻,我所想到的是,无论是小纳的人或是国防部长的人多能干,也一定想不到仅仅是两个小时以后,我已经从一个国家到了另一个国家。同时我又想到佩德罗亚洲之行,他取消了对第五国的访问,而小纳给我提供的消息却是他实际上已经访问了第五国。佩德罗对第五国的访问过程,是不是与我此时所经历的一样?一切都是通过外交专机进行的? 实际上,我来不及想得太多,因为车子很快便停了下来,有一个人走上前来,替我拉开了车门,然后领着我向前走去,穿过几道走廊,换了几次电梯,然后到了一个房间。 我刚刚走进这个房间,便见一个人从里间走出来,主动向我打招呼说:“卫斯理先生,你好。” 这个人的出现,实在是让我大吃了一惊,就算我的想象力再丰富,却也绝对没有料到要与我会面的人会是他。但仔细一想,我也就立即明白过来,他作为克隆人出现在这个国家,其实并不一定有多大的力量,他之所以能够指挥一切,是因为他冒用了另一个人的名义。正因为如此,他绝对不可能用到其他任何人。 介绍了半天,我还没有说出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其实在我的这篇小说中早便出现过,出现的当然只是他的名字,但真正出场,正是现在。 他就是那个独裁者桑雷斯。 或者这句话并不准确,因为我知道真正的桑雷斯在那次由老大哥主持的会谈之后便被非常秘密地掉包了,如今这个人只不过是那个桑雷斯的复制人,是他的替身,像我所见过的另外两个一样,是一种最新科学产品克隆人。 为了叙述的方便,我仍然称其为桑雷斯。 桑雷斯在与我打过招呼后,便伸出双手,要与我相握。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不会与这样的人握手言欢。以前,他是一个独裁者,我这一生中最痛恨的也正是这一类人,而现在,他是一个大阴谋的制造者的工具,我甚至完全不必将他当作是与我一样的自然人。 我双手插在衣袋之中,对他说:“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份礼还是免了的好。因为我并不认为我有这份荣幸。” 桑雷斯并不觉得尴尬,他伸出的手改变了一下姿势,做出了请我进去的动作。 我随着他走进了那间小房,后面并没有任何人跟着进来。虽然我知道,这里的一切或许全都在严密的监视之下,但我相信,我绝对有机会将这个冒牌者制服。他现在握有一国的权力,所以他是强大的,但是当他独立面对我的时候,他其实只是一个与我一样的普通人,他甚至还远远不如我,因为我受到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我可以在一瞬间制住他,但他却无奈我何。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室而不是办公室,我最不习惯与一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见面谈话,哪怕我当时所坐的地方再豪华舒适,同样无法改变一种高低贵贱的感觉,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始终都是高高在上的。这里并没有那样的一张办公桌,有的只是一圈沙发。 桑雷斯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我,然后对我说:“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在这里所谈的一切,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除非我或者你觉得有必须讲给第三者听。” 我对他丝毫没有好感,所以在语言上也就不会对他客气:“当然。”我说:“因为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是见不得光的。这情形就像是照像用的菲林,见了光一切就全都毁了。” “不错,你所知道的事,比我所能想象的要多很多。”他说。 我便摆出知道一切的姿态:“这一点你没有猜错,我也相信你在正式见我之前研究过我这个人,在你对我这个人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之后,才会说出这样比较合理的话来。” 26 桑雷斯正了正身子:“既然是这样,我们之间的事就要好办得多了。” 我讥笑了一声:“那只不过是你的认为,其实,你应该想到,我们之间将会有着许许多多的麻烦。” 他非常平静,或者说非常镇静:“不错,你是一个极其出色的人,我们也知道,与你作对不可能讨到任何便宜。” 我喝干了杯中的酒,对他说:“既然你知道这一点,那么。就应该明智一点,回到你来的地方去,别再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桑雷斯站起来,给我的杯中酌满了酒:“或许我真的愿意那样做,但是,你认为我能做吗?或许我一个人能够做到,但是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对不对?如果你有什么好办法的话,我倒是很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问题,但是,即便我明知这个问题极其严重,却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软下来:“做不做得到,或者说做不做,那全是你的事,或者应该说是你们的事,与我一点关系没有,讨论这件事,并非我到这里来的目的。” 他说:“是,我知道,你到这里来是要接回你的朋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朋友无恙,至少现在仍然是很好。但除此之外,绝对有比接回你的朋友更重要的事,这也正是我们要讨论的事。” 我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想同我做交易,可是你想过另一个问题没有?就算我答应了你,那又有什么用?你认为我一定会兑现我的承诺吗?” 他说:“你是一个正人君子。” 我再次冷笑了一声:“这种话如果是由我的同类说出来,我会感到非常高兴,但是,这种话是从你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的,我认为这是对我的人格的一种污辱,这对于我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他似乎显得非常失望:“看来,我们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点。” 我反唇相讥:“这件事原本就不简单,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如果会有什么的话,那也只能说你们是自食其果。” 桑雷斯失去了耐性,愤而站起来,我原以为他会就此离去,没料到他又坐了下来:“我们的提议,你总该表示一个意见。我不相信你会不关心你的朋友的安全,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 此话一出,我立即便大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说:“佛教中有一句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一直不相信这样的话,你相信吗?你相信像你这样一个将杀人当作人生一大快事的独裁者,果真会放下屠刀吗?你能够容忍你手中的刀一天不见血吗?现在,你表现得竟是如此的仁慈,你以为你可以骗得了别人,也一样能骗得了我吗?”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竟是糊里糊涂,实在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他笑过之后便对我说:“卫斯理,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实在没想到,这句话竟会应验在你这样出色的人身上。” “是吗?我倒是确然不明白阁下的话。”我语带讥讽他说。 他似乎忽然轻松下来:“看来,你是真的不明白,因为你似乎忘记一了点,我现在的名字虽然也叫桑雷斯,但实际上我并不是那个独裁者,你也知道的,我是一个克隆人。” 我同样是以讥讽的语气对他说:“就算你不再是桑雷斯,那又怎样?你不也像桑雷斯一样草菅人命吗?你不也一样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难道你不承认,贝思和她的三个情人是你亲自下令杀死的?你竟然会说你的手上没有粘着无辜者的鲜血?你自己相信你的话吗?” 其实,在我说出这些之后,心中非常后悔,因为我知道,他虽然是个克隆人,但实际上也是那个独裁者,他们是二而一。一而二,本质上应该没有什么大不同,像这样的一个人,要下令杀死某个人,那简直就比杀死一只鸡更容易。如果我的话将他激怒了,他愤而下令杀死小郭的话,那么,我原意是来救小郭,岂非反倒是害死了他?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独裁者和阴谋制造者合而为一的家伙,我实在无法掩饰我的憎恶和愤怒,我说出那番话来,完全是言不由衷。 他似乎知道我的心理,所以对我说:“你是否认为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在他说出这番话时,我意识到他是准备有所行动了,而我不能不管小郭,我得在谈判破裂之前拿出行动来。这个念头一起,我便意到身随,人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一伸手便将他制住了。 但是,让我大大诧异的是,他竟极其冷静,一丝都不慌张。 他说:“他们说得没有错,你成功的次数大多了,所以变得既狂妄又无理智,与你谈合作,那实在是找错了人。” 我愤愤地道:“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现在,你在我的手里,我要用你来交换我的朋友。” 他冷笑了一声:“你认为你这样做就一定可以达到目的吗?” 我反问:“为什么不能?” “你还是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说:“你忘了我并不是你的同类,我是一个克隆人,在实验室中,要制造一个像我这样的克隆人并非一件难事,所以,像我这样一个克隆人的命运,对于整个计划来说,可以说毫无影响。我的死亡对于他们来说,仅仅只是某一部机器中坏了一个零件,但对于这个国家或者说世界局势来说,意义可能会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他所说是对的,他们可以非常随意地让佩德罗死去,也同样不会关心桑雷斯能否正常地活着,在他们的实验室中,还有着许许多多这样的人,那些人会被陆续派出来,逐渐掌握整个世界。 桑雷斯死了,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或许会有一场大乱,大乱之后,结局肯定是胜者为王,这一过程或许是十年,或许要经历二十年,但他们并不急于一时,他们仍然可以在新的总统产生之后派出另一个克隆人来,取代新总统。 可我不肯承认这一点,我是一个永远不肯言败的人,如果我承认他的话是对的,也就是承认了我在他面前的失败,甚至说明我对他们是无能为力的。我道:“你应该知道,我一生中受到过各种各样的威胁,有许多次,甚至比你所说的要严重得多。” 他仍然没有丝毫的畏惧:“看来,你实在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人。我可以再一次告诉你,我所说的一切,并非威胁你,而是事实,是事实,你知道吗?此刻,我的目的和你一样,是为了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你相信吗?” 我说:“这话我极有兴趣,愿闻其详。” 27 我原以为他说会再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料到,他竟没有了与我再说下去的兴趣。他说:“哪怕我在这里对你说得再多,也只能是对牛弹琴。我也不想多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一点,你现在可以离去了,离开以后,我劝你找几个有理智的人好好商量一下我的建议,一切保持原状不变。” 我当然不肯如此轻易就答应他:“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同意,因为你是一个根本不可理喻的人,但我相信这个世上的人不会个个都如你一般,毕竟还是有许多聪明人存在。” 我何时受过如此奚落?当时,我真正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一用力将他的脖子拧断。我知道,我的目的并不是要同他妥协,而是要救小郭,所以我问:“如果我同意考虑你的提议,你准备怎么对付我的朋友?” 我更没料到的是,他竟会对我说:“根本不存在怎么对付的问题,你的朋友已经回去了,等你回去后,马上就可以见到他。” 他这样的话,我怎么能够相信?他会这么轻易便放了小郭? 那时,我的心念电转,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再在这里呆下去大概也没有任何意义,我需要考虑自己怎样安全离去。 “现在,你送我回去。”我说。 他非常主动他说:“可以,我送你去机场。” 他送我去机场,然后我乘坐的飞机在空中失事,一切都天衣无缝。我当然不是傻瓜,不会上他这样的当。但此时,我也不想拆穿他,到了机场,我相信我有办法让他与我同行。 他和我一起离开了那个房间,来到外面,见那辆接我的车仍然停在那里,司机还坐在车上。那个引我进来的人见了我们,连忙走上前,将车门打开,桑雷斯什么都没说,坐了上去,我跟着也坐上去。 到了机场后,桑雷斯并没有准备下车,可我却在这时握住了他的手,说道:“请。” 他看了我一眼,摆了摆头,什么都没有说,跨下车去。 我和他一起走向那架专机,飞机的舱门早已打开,那位空中小姐站在门口,微笑着迎接。 来到舷梯下,桑雷斯便停了下来,我于是又向他说了一声:“请。” 他苦笑了一下:“卫斯理,我很认真地读过你的那些记述,你一直都在抱怨,说人与人之间缺乏真诚,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实际上,缺乏真诚和信任的恰恰是你自己。”他说过之后,也不管我如何反应,便走了上去。 同我来时一样,机舱里仅仅只有那名小姐。 桑雷斯坐了下来,我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那时,我心中其实很得意,认为他的诡计流产了,如果这架飞机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死去的就不仅仅是我,也包括他这个始作俑者。 因为有桑雷斯坐在上面,那位小姐很快便退去了别的机舱,只剩下我和桑雷斯两个人。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直到飞机安全降落,他才对我说:“行了,你可以下飞机了。尽管我已经得到了教训,知道你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但我仍然想提醒你,找几个聪明人,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那对你们有好处。” 我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去,一路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本来就让我心中觉得不痛快,听了他的话,我便停下来,逼视着他:“我虽然糊涂且不可理喻,但我也还能够知道,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建议,那么,这之中最大的受益者是你本人,对不对?” 桑雷斯此时是靠在沙发上的,双眼闭着:“我不否认这件事有着为我自己考虑的成份,但是,最大的受益人并不是我,你是不会想到这一点的,但我相信世上有更多比你聪明的人。再见。” 我这一生中所受的污辱加起来,恐怕也不会比这家伙给我的更多,我当时有一种冲动,想过去,照准他的颌下一拳,让他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忍住了,我知道,我虽然已经到了另一个国家的机场,实际上还在桑雷斯的国土之上。对他这种人,我充满了憎恶,所以懒得再多说半句话。 回到迪玛家时已经很晚,可迪玛仍然在等着我。 在门口迎接着我的是迪玛的卫队长,他一见了我便说:“卫先生,你到哪里去了?王妃派了很多人去找你。” 我不解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卫队长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大约三个小时之前,有一个像你一样的东方人来找王妃,我从未见过这个人,所以将他拦在了门外,他告诉我一组数字,让我将这组数字报给王妃听。王妃一听;立即说:快,请他进来。我将那个人请进了亲王的书房。王妃又对我说,快去请卫先生来。可是,我没有能找到你。王妃说,出动所有的人去找,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将卫先生找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意识到,他所说的那个东方人一定是小郭。 难道桑雷斯说的竟会是真的?他们果真什么条件都不要便将小郭放了回来?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28 八、后患问题 我几步便到了亲王的书房,见王妃正与一个人坐在里面说话。 这个人果然是小郭,当然,因为有了以前的许多经历之后,我并不能肯定坐在王妃面前这个人是小郭亦或是另一个与小郭一模一样的克隆人,我必须先检验一下真假,我目前面临的敌人是一群可以以假乱真的人,我不能有任何大意。 王妃见了我,连忙站起来:“卫,你去了哪里?” 我没有立即回答王妃,而是用暗语问小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放了你?” 他同样用暗语回答我:“我跟你一样,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清楚一点,他们派了一架专机将我送到了这里,他们甚至告诉我,可以在这里找到你。我原以为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仅懂得我们之间的暗语,而且可以圆熟地运用,此时我已经相信他就是我的好朋友小郭了。但我不能如此轻易就相信眼前的事实,有些事,我必须要问清楚:“那么,你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然后,他们又是怎样对付你的?” 他的回答仍然是暗语:“我遭到了他们的暗算。” 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迪玛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我不肯轻易相信这个人就是小郭,正在考查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我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小郭这时也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犯了什么毛病?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说:“这不能怪我,先是出了一个冒牌的佩德罗,后来又出现了一个冒牌的郭大侦探,你想,我能相信任何人吗?” 小郭显然对许多事情一无所知:“刚才王妃已经告诉了我, 说你将那个什么c01抓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哪来那么多的冒牌货?” 他对暗语的运用实在是太流利了,我无法怀疑他不是我所熟悉的小郭。 我于是用王妃也能懂的话说:“你到底是怎么遭了他们的暗算的?” 迪玛这时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对我说:,“卫,这件事先放一步再说。今天晚上,小纳已经打了许多个电话找你了,他让你一回来就与他联络,你还是先给他打个电话吧。” 听说小纳多次找我,我知道一定是他们有了重大发现,便立即拿起了面前的电话。 小纳一听到我的声音,便说道:“卫斯理,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几乎将这个国家翻了个底朝天。” 我说:“你仅仅只是在这个国家找,当然不可能找到我,因为我刚刚去了一趟月球。” 小纳打断了我的话:“我没有时间给我开玩笑,你如果再晚五分钟来电话,我们就已经离开了。” 我问:“什么事这么急?” 他骂了一声:“你这混蛋,你让我在电话中将一切都说出来吗?难道你不知道电话是世界上最不能保密的东西?你别问了,最好是能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我这里来。算了,你还是哪里都别去,我来找你。”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从他如此急切的语气中,我知道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会是什么事呢?他们找到了那个指挥中心,并且要采取行动了? 我相信一定是这么回事,我早就已经对他说过,找到那个指挥中心之后,立即将其毁掉。他定然是准备请我去观礼的,我相信,那将会是一次最为壮观的军事演习。 迪玛见我挂上了电话,便问道:“他这么急找你,有什么事?” 我应道:“他没说,不过,我估计与一次大的行动有关。” 迪玛的反应非常快:“是老大哥和老祖母的联合行动?” 我说:“他很快就会赶来,这个问题等他来了以后,我们就清楚了。在他到来之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现在,小郭,你说一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我中了桑雷斯的暗算。”小郭说。 我当然不满足于如此简单:“你不妨说得详细一些。” 原来,那是我开始亚洲之行的第十天,小郭正要回到他下榻的酒店,却发现后面有个人在跟踪自己。 怎么说他都是这方面的高手,对于跟踪和反跟踪,他的本事决不会在我之下,如果有什么人跟踪他而又不让他发现的话,那个人的手段绝对要在全世界排名中不超过前五位。如此高人当然不会存在于这样一个小国家,是以,那个人跟踪着小郭,很快就被他发现了。 发现有人跟踪,小郭立即改变了主意,不再回酒店,而是一转身,迎着那人走了过去,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人见他迎面而来,并没有闪避,却是站在原地、似乎是等着他似的。这举动倒是让小郭吃了一惊,以为前面有什么陷饼正等着自己。 这样一想,小郭便再次转身,走了开去。 他向前走,那人便又跟了上来。 29 小郭没有走多远,见前面有一条巷子,闪身走进了巷中,且故意放慢了速度,等着那人跟上来。 那人不知是计,果然跟了过来,小郭出奇不意从旁边冲出,一把就截住了他。 他挣扎了两下,挣不脱小郭抓住他的手,便说:“郭先生,你将我的手捏疼了,快放开我,我有话对你说。” 小郭当时可真是大吃一惊,没有料到此人知道他的身份,便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在我还没有将你的骨头捏碎之前,就快点说出来,你,如果说慢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那人于是说:“有一个人让我告诉你,他想见你。他知道一些事,是你感兴趣的。” 那时候,小郭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担心这只不过是一个陷饼。 可是,那个人接着说了一句话,使他改变了想法,那人对他说:“有一个人让我告诉你,她说她是贝思的朋友,她手上有些货,要卖给你。” “贝思的朋友?”小郭问了一句。 那人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她还说,如果我将你引去见她,你会给我十块钱。” 小郭听到贝思的朋友这句话,便决定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他当时也没有想得太多,只是听我说起贝思之死,定是因为她知道了有关桑雷斯的什么秘密,而她并没有为桑雷斯守密,却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她的情人,所以害死了三个情人。 小郭自然就想到,贝思并非只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其中的三个情人,她的情人很多,一定还有别的人也曾听她说起过。他也知道,贝思所知道的事,一定非常重要,很可能会使得整件事迎刃而解。虽然他有一种预感,觉得此事有着极大的危险性,却仍然决定冒险一试。 他跟着那个人到了一幢非常陈旧的房子里,那人告诉他,就是三楼左边的那扇门,然后向小郭要了十块钱走了。 小郭走上三楼,见有三扇门,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觉得这样的地方不像是什么秘密所在,便走过去,敲了敲门。 没有多久,便有人走近来的声音。小郭那时还保持着警惕,所以向旁边退开了半步,做着应变的准备。 门应声而开,并不是大开,而是开了一条缝,有一只脑袋探出来。 小郭看清了,那是一个女人的脑袋,脸上似乎还有着惊恐,小心地问他:“是郭先生吗?” 小郭说:“是,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那女人仍然是一脸的惊恐,四周看了看,似乎是看有没有人在注意她,然后小声地对他说:“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她告诉了我一些非常重要的事,他还告诉我,如果她有了什么不测的话,让我设法找到一个姓郭的东方人。我问她我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她说你是一个很有名的私家侦探,要找到你并不难。” 小郭又问:“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女人再次四处看了看,说:“你知道,这个国家没有一点安全感。我的朋友已经出事了,我不能不小心。郭先生,我能先看看你的证件吗?” 她如此小心,便打消了小郭心中的顾虑,将证件给她看了。 女人着过他的证件,然后再向四周看了看,才将门打开,非常神秘地对他说:“快进来,如果有人看见我与一个东方人接触,我就会惹上大麻烦了。” 小郭闪身而进,那时,他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尽可能不让那个女人靠近他。 那个女人将门锁好返回时,他已经很快地将她的家查看了一遍,似乎并没有别的人,这样,他才多少放了些心,一个女人如果想对付他的话,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女人转身进了客厅,然后对他说:“我们到里面去谈好吗?” 她指的是旁边的一个小房间,看起来,那像是一间书房,但又摆了一张小床,里面显得非常拥挤。小郭熟悉这样的房间,这样的房间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见到,属于那些生活在穷困线上的人,或许,在他们最初建立家庭的时候,原是有一间书房的,但随着孩子的出生,而他们的生活状况又没有得到根本改善,于是这书房虽仍然保留了下来,却有很大一部分不得不让给了孩子。 正是这样的一个家庭使得他放松了警惕。 女人让他坐在里面唯一的一张沙发上,那张沙发紧靠着墙。他坐上去,背就挨在了墙上,这就是他所犯的最大的错误,他绝没有料到,后面的那面墙其实是有一扇暗门的,那女人对他所说的话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所以没到注意到身后极其细微的变化。这个变化是他的身后有一个小孔被人暗中打开了,然后有一支具有麻醉作用的针射向了他。 仅仅只是十分之一秒之内,他便昏倒了。 醒来之后,他已经被关在了一间像是监狱的地方。 在那以后的时间里,他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监狱房间,有一些人,每天都对他进行审问,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有一天,桑雷斯来到了那监狱房间。 小郭正讲到桑雷斯来到监狱房间,小纳已经到了。 小纳一走进来便对我说:“卫斯理,你准备好没有,如果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走。” 小郭见我站起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 纳尔逊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那就快一点,要不然赶不上大队了。” 我们正要向外走的时候,迪玛却站起来说:“先生们,你们是否认为这样做太不尊重女士了?” 我们同时大吃了一惊。 虽然小纳并没有说我们将要去干什么,但我们心中早有一个想法,这类事,原本不应该是女士感兴趣的事,再说,她如今可算是一国之君了,等待她处理的事不知有多少,她似乎也不可能有时间与我们一起去,是以我们并没有考虑到她。 小纳更是愣住了,他和我们考虑的还不同,对于我们来说,迪玛只是一个女性而已,但对于小纳来说,王妃却代表着一个国家,这是一件大事,或许他并没有这样的权力答应下来。 王妃似乎知道他的难处,便说:“我可以出动一个战斗机大队配合你们。” 小纳不说话,却拿眼看着我。 30 我想了想,对小纳说:“我可以帮她进行化装,让别人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王妃似乎意识到这件事的确有些不妥,便说:“那就算了,你们快走吧,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我们三个一起下楼,坐上小纳的车,赶到机场,乘上一架小型飞机。 在飞机上,小纳才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查出了那个在沙漠中的指挥中心,今天拂晓将开始攻击,参加这次联合行动的,有七个国家的联合军事力量。 小纳分别说出了这七个国家的名字,我听了以后大吃了一惊,这正是属于两大军事阵营的七个轴心国,同时,他们也可以说是世界上的军事强国。有这样的联合力量,什么样的敌人不可以被消灭? 这两大军事阵营从来都是处于敌对状态的,相互间不知干了多少颠覆和反颠覆的勾当,这次竟然走到了一起,此消息一出,定会举世震惊。 我问:“你们将怎样应付世界舆论?” 小纳拿出了一份新闻通稿,交给我说:“今天晚些时候,这篇新闻稿将会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报纸上,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我看了看,这份新闻稿说,这两大军事阵营为了抵御将可能出现的外星军事侵略,联合进行了这次军事演习,并且透露说,这次军事演习的酝酿过程经历了很长时间,早在两大军事阵营最高当局的几次会晤中,就已经多次提到,最后在不久前的一次几国军事要员的秘密会见中确定下来。今后,这样的军事演习将会不定期举行云云。 做这样的官样文章,对于小纳和盖雷夫人的组织来说,那实在是小菜一碟,世界上不知有多少让人震惊的大事,经过他们的特殊。“处理”之后,全都变成了不引人注目的小事。 至于这次行动将会起到什么样的结果,很快便可以见分晓,我也不需特别关注。我所关心的是,这个沙漠指挥中心被摧毁以后,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我刚刚想到这个问题,小纳便已经提了出来:“卫,拂晓的行动我相信万无一失,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不知道那个狂人是谁,也不知道在这次行动中是不是能将他彻底打垮,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并不知道他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对那几个我们已经知道的克隆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说:“暂时还没有。我也认为这是最难办的一个问题,他们如果是一些身份普通的人,我相信你们是定然有办法的,可他们的身份毕竟不普通,如果将这件事公布出去,肯定会引起世界大乱。” 小纳说:“有关这个问题,我和盖雷夫人已经讨论过许多次了,我们甚至分别向最高当局作了汇报,他们的态度非常暧昧,只是指示我们一定要慎重,却又不说该怎样处理。” 我想,现在还没有到走那一步棋的时候,急也没有用,世上许多的事,本来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出第一步之后,再看看第二步该怎样迈出去,第一步还没有走出,现在就想第三步第四步的事,未免太超前了些。 拿定了这个主意,我便对小郭说:“这些事我看只有留到下一步再讨论。小郭,刚才你还没有讲完的事,你接着再讲。” 小纳还不知道小郭的事,上次我并没有对他讲,所以他就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现在小郭已经安全了,我便简要地向小纳介绍了小郭被桑雷斯的人抓走,然后派出一个克隆人来顶替他的事,并且说,我之所以知道这事与克隆人有关,正是抓到了那个冒牌者以后的事。我知道,事已至此,我当然要将那个c01的事告诉小纳,一方面,我要让小纳来设法安置c01,另一方面,也不使他猜测我知道有克隆人这件事与迪玛王妃以及佩德罗有关。 以后,这件事是否能够长久地瞒住他,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能瞒一日就先瞒一日再说。 接着,小郭就开始介绍他和桑雷斯见面的经过。 桑雷斯前呼后拥而来,然后将其中几个人支了出去,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小郭两个人。 那时,小郭当然想过设法制服他的事,但他当时被戴着手铐脚镣,根本无法接近桑雷斯。也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下令抓自己的是桑雷斯,这一切全都是桑雷斯设计的陷饼。那时候,他的想法还是我们在亚洲之行以前的想法,认为这一切都是桑雷斯在任总指挥,他才是这起大阴谋的总设计师,根本不知道他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只小卒子。 桑雷斯见了小郭便说:“迪玛王妃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干这件事,我可以加倍给你,只要你答应不再过问这件事。” 小郭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答。 桑雷斯又说:“你不要认为我提出这样的条件是想收买你,其实你想错了,我知道你是一条硬汉子,我也根本不会以这种方式来对付你。我只是为你考虑,因为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也根本不是靠你和卫斯理的力量能够制止的。关于这件事,我不可能向你说得更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很好的处理这件事,将一切最坏的可能全部消除。” 小郭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仁慈的上帝吗?” 桑雷斯说:“我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结果,你希望一个什么样的最后结果?” 小郭几乎是咬牙切齿他说:“我希望的最后结果是亲眼看到你这个恶棍被送上电椅。” 桑雷斯摆了摆手,说:“不不不,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很多事,这说明你其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就一定不会这样说了。没有人能够将我送上电椅,除非我自己想去试一试。” 小郭认为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狂妄了,简直就是不可一世,当时他心中暗暗说:你别得意过早,如果我能够从这里出去的话,我一定要试一试,我不相信我找不到让你上电椅的证据,到了那时候,你就知道狂妄的结果是什么了。 桑雷斯见小郭不说话,便对他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正在考虑是否放你出去,但在我作出这个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不管你对我们的事知道多少,我的建议是你还有你的朋友卫斯理都不要再过问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 小郭问:“这是我可以获得自由的条件吗?” 31 “不是,只是我的建议,或者说是我们的建议。”桑雷斯说:“同时,我想提醒你,你们如果一直这样胡闹下去,事情的结果很可能会很糟糕,如果你们不再过问此事,或者是暂时不再过问,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久以后,我会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结果。” 小郭冷冷地哼了一声:“桑雷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我们中国人的一句话,叫做黄鼠狼给鸡拜年。黄鼠狼本来就是要吃鸡的,可以有一年春节,这黄鼠狼却主动去给鸡拜年,你知道它为什么要去给鸡拜年吗?” 这本来只是一个歇后语,小郭却讲成了一个故事,这当然是因为中国人的语言特别丰富,不像教小学生一样教他们,他们是定不会懂的。 桑雷斯当然听懂了,所以脸色也变得特别难看。 小郭见他这样,觉得有了一种快意,接着便说:“在西方社会,也有一个大灰狼的故事,与我们这句话的意思差不多。你以为你会在这个故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呢,大灰狼先生?” 这次谈话当然是不欢而散,此后,桑雷斯再没有来找过他,而其他人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审问他。除了有人按时给他送来一日三餐之夕,他简直以为那些人将他遗忘了。 直到昨天晚上,有两个人来到监狱房间,要将他带出去。 小郭当时大吃一惊,以为他们因为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决定将他杀死了,所以在他们为他解开手铐的时候,他忍不住就问:“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送你回去。”那些人说。 他一听,顿时大为惊恐,送你回去这句话,在中国话中正是让你死去的意思。中国人接受佛教观念,认为人这种生命形态是一种轮回,死了以后,灵魂和肉体分离,然后,灵魂再投胎,再世为人。那么,灵魂的存在地,当然就是人类的家园了,送一个人的灵魂回家,也就成了处死一个人的代名词。 小郭当时除了惊恐以外,还非常愤怒,冲着那些人喊:“你们没有权利处死我,我是一个自由世界的人……” 他原是想说一大堆话的,至少也要将那个独裁者痛骂一顿,以解心头之气。但他还没有说完,那两个人便冷冷地说:“谁说过要处死你了?” 这句话说得并不重,小郭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两个人懒得再理他,将他带到了一辆车上,甚至不再给他戴手铐脚镣,身边那两个人也不像是要去对他行刑的。这阵式真是将他给弄糊涂了,他相信桑雷斯真要处死他的话,一定不会如此大意,派出这么两个人来,这两个人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因为心中疑惑,便又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去哪里?” 那两个人颇不耐烦,对他说:“你这人,哪里如此啰嗦?真难以让人相信,总统怎么会对你如此仁慈。如果是以前的话,像你这样的人,早就赏给你一颗子弹了,哪里还会留机会给你说这样一些废话?” 另一个人也说:“总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年纪大了,心似乎忽然就软了下来,不像以前那么狠了。” 他们说着说着,话题就转了,不再理会小郭,倒是说起桑雷斯最近的许多变化来,这些变化让那些长期在他身边工作的人感到不解。 小郭因为知道迪玛曾经感觉到了佩德罗的变化,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特别,立即便想到此人不是她的丈夫佩德罗,所以才引出了这一大堆事来。 那时,我们一直都认为这些事全都是桑雷斯在幕后操纵。现在,这两个人忽然说他们觉得桑雷斯近来有了极大的改变,变得他身边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些事是桑雷斯干的了。 真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郭在联想到迪玛王妃的怀疑时,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次会谈之后,被人暗中掉包的不仅仅是佩德罗,其中也包括了桑雷斯,这两个人都是替身。 正如我想到这一点时那样,立即按照这种设想来解释那些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于是,桑雷斯与佩德罗两国交好可以解释了,桑雷斯断绝与那些情人的来往可以解释了,他为什么要杀死贝思和她的三个情人可以解释了。 在想到这一点时,小郭非常激动,情不自禁就叫了一声。身边那两个人被他这一声惊叫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你发什么疯?” 那时,小郭准备动手对付他们了,他暗中估计,身边只不过是两个人,他在动手的时候,到底能够在多长时间内将这两个人制服。他在年轻的时候,跟我学过一些中国武功,虽然没有非常高深的造诣,但在一出手时将这两个人打昏应该是问题不大的。他需要迅速逃走,然后将这个新的设想告诉我,让我知道我们以前的思路全都是锗的。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被关进那个监狱房间的这十几天里,已经发生了许多的事,更不知道我早已采取了许多有效的行动。 就在小郭正想动手的时候,他发现汽车竟驶进了机场。 那时候,他心念电转,但是任他思维有多么快速,也不知道他们将他送到机场来干什么,或者说他们准备将他送到哪里去。 这时,他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他们送他来机场,那当然是为了将他送上一架飞机,只要他一上了飞机,说不定机会更多。他这种想法当然不是凭空而起,他有着自己的理由,第一,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手铐脚镣,他可以活动自如了,这使得他将要进行的行动有了可能;第二,送他来的仅仅只有两个人,就算他们在飞机上还有几个人,那也不足为虑,到了飞机上,谁都怕死,只要他能够有机会接近驾驶舱,他就可以有办法让这架飞机飞到他希望去的地方。 这样一想时,他便安定下来。 汽车在一架飞机前停下之后,那两个人将他送上了飞机的舷梯,却并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仅仅只是对他说:“郭先生,我们总统希望你在见到你的朋友以后,好好地考虑一下他的意见,祝你旅途愉快。” 小郭走上飞机后,见机上仅仅只是一个小姐。他顿时觉得脑袋发懵,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空中小姐似乎对他很热情周到,而他向她提了几个问题,她竟然一个都答不出。当他问她这次航班的目的地时,空中小姐对他说:“先生,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你是那么尊贵的客人,却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乘坐的根本就不是航空公司的班机,而是外交专机,此时,你享有许多的外交特权。”接着,她又告诉他这次飞行的终点,正是迪玛的国家。 于是,他就糊里糊涂之中被送到了机场,然后他又搭乘衔车到了迪玛这里。 小郭讲完他的经历,小纳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卫,你说桑雷斯为什么要那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摆了摆头,说:“我想过,但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一定要这样做的理由。”同时我还想到,如果白素此时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有一些想法,而她的感觉往往是非常准确的,很可惜她此时不在。 事实上,当我向白素介绍到这里时,我也曾问过她有什么想法,她想了一想,说道:“其实,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而且,桑雷斯本人曾经对你讲过也对小郭讲过。就算是他不曾对你们提起,其实你们也已经想到了,只是因为你们当时根本不愿承认或者说不肯面对。” 白素在说这一番话时,我已经知道了结果,而她的这段话与结果是极其相符的,这就又一次证明白素的非同凡响。 而在当时,我和小纳小郭三个人在那架飞机上想了很长时间,实在是搞不清楚桑雷斯这样干的目的是什么。 正如桑雷斯曾说过的话,我一直都在抨击说人类太缺乏互信,太少真诚,而我恰恰就是一个缺乏信任缺乏真诚的人,在我将所有的可能全都想到却又自我否定之后,我也曾对小郭产生了怀疑。产生怀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桑雷斯都不应该就这么简单地放了小郭,事实上他又是做出了这件我们全都认为不可思议的事。那么,就只可能有一种解释,小郭已经向桑雷斯妥协了,他成了桑雷斯的同伙。 小纳当时的想法肯定与我一样,所以在那后直到攻击计划完成之前,他几乎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小郭。我也知道他心中在担心什么,他担心他的猜想如果是真的,那么,小郭很可能会利用机上先进的通讯设备将我们的攻击计划通知桑雷斯,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逃走或是组织反击。 好在当时临近战斗,小郭的心情非常激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们乘坐的飞机开始在一处空军基地降落。 32 九、联合军事演习 军事基地静悄悄的,虽然一片灯火通明,却也无法认定这里会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大战在即,而这里的一切似乎太宁静了一些,静得让人无法相信这里竟然会有着千军万马,更难以相信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当时的同盟国竟又有了一次联合大行动,而这次行动竟是从这样一种宁静中开始。 我们随着小纳走下飞机,进入一幢楼房里。 小纳看了看表:“离总攻击开始还有三个半小时,两位是不是先睡一会?不必担心误了时间,到时候自然会有装置提醒我们。” 此时,我是异常的兴奋,根本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第二次世界大战我没能赶上,那似乎是一大人生遗憾,这一次的战争,虽然不会有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样大的规模,更不会持续那么长时间,但就其意义而论,决不会比二战时盟军宣告成立意义更小。希特勒所凭借的,只不过是轴心国极其微弱的力量,要以这样的力量与整个世界对抗,那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狂人之梦。 但我们现在所面对的另一个狂人,至少要比希特勒强大,因为他拥有最新的科学力量,这种科学力量使得他的野心可以像细菌一样快速地繁殖。我甚至相信,这次行动如果推迟两三年的话,那么,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次行动了,那时,全世界已经在阴谋制造者的股掌之中,谁还有能力来反对这样一个强大的统治? 我即将参与的战斗,正是这样一场意义非同一般的战斗,这怎不让我兴奋莫名? 我说:“我就不用了,小纳,你可以找个地方让我静一静,最好是能给我一瓶酒。这件事还有许多后患问题,我得要想一想。” 小郭连忙说:“也算我一个。” 小纳尔逊什么都没说,只是颇富意味地看了小郭一眼,然后将我们带进了一个小房间,从冰箱中拿出酒和酒杯,给我们各倒了一杯,我们将这一杯酒喝完,小纳按了一下手边的一个钮,很快就有几名军人走进来,向小纳敬礼。 小纳引着那几名军人走出去,他们在外面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又一起走进来,小纳便对我说:“卫,你来一下,我让你看点东西。” 大侦探小郭此时显然也是非常激动,根本没料到小郭心中对他打上了一个大大问号,所以站起来说:“你们搞什么鬼?我也去。” 那几名军人便挡在了小郭面前,以一种命令的口气对他说:“先生,请你在这里休息。” 小郭此时似乎有所意识,便冲着小纳喊:“小纳,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一方面觉得如此对待小郭似乎是有些过分了,但同时又想,事关重大,不小心不行,小纳如此做法,也不能说他神经过敏,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小纳并不理小郭的大吵大叫,领着我沿着走廊向前走,来到一扇门前,按了按铃,那扇门便应声而开,里面几个身着军服的高级军官将我们迎进去。 我们并没有这在个房间中逗留,而是跟着那些人继续向前走,到了另一扇门前,其中一名军官站在了一个装置上,那个装置上有一只灯闪了几下,他便伸出自己的双手,按在其中一个黑色的块面上,另一个装置灯又闪亮起来。 我知道他是在开启这一扇门,这扇门采用的是最新保密设计,那一装置有着一种特殊的识别能力,他站上去时,电子装置开始自动工作,先是识别他的相貌,然后又识别他的指纹,只要这个装置认可了此人,门就会自动打开。 我小声地对小纳说:“这种装置虽然先进,但已经过时了。” 他似乎一时还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笑笑,不说话。 他立即便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他当然很快就意识到我的话意,这种装置的先进之处在于其独特的识别能力。人类普遍使用的普通锁具,其实也是一种极简单的识别装置,锁识别的是钥匙。但钥匙的构造太简单,极其容易仿冒,所以说并不具备保密性能。眼前小纳他们使用的这种装置则不然,这种装置识别的是人的相貌和指纹,而人的相貌和指纹是根本不可能伪造的,是以这种装置除了事主本人,根本就无人能够打得开。 当然,科学进步很快,中国有一个词叫做日新月异,用来形容当今科学的进步,一点都不显过分,就是这种最尖端的识别装置,如果是在一个月以前,我绝对相信是世界上保密性能最好的装置了。然而现在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一个月以后我又长了不少见识,至少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全新的科学成果克隆人,这种克隆人是自然人的复制,真正的复制,且不说克隆人的相貌与自然人一模一样,就是他们的血型和指纹,也同样是自然人的复制。有了这种克隆人的存在,这种具有特殊识别功能的锁,当然就再也不具备保密性能了。 小纳显然是立即就想到了这点,是以才会有惊骇之色。 这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因为当今一些军事强国中最核心的军事设施,全都是采用这种特殊的“锁”。在人们可以成功地复制自然人以后,这种锁反倒比普通的弹子锁更不具备保密性能了。 当然,这是小纳他们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同时,我也想到应该将此事告诉戈壁沙漠,让这两个科学怪杰尽快改变他们的设计,如果他们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出一种可以针对克隆人的设计的话,两大军事阵营一定会大感兴趣。 我的思绪飘得实在是太远,而此时我们已经沿着一道走廊向前走了很远,到了另一扇门前,那个最先开门的人再一次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这扇门。 小纳自然想到这种装置目前已经成了废物,所以向我看了一眼。 我并不理他,随着众人继续前行,又经过了一道门,才到达一间作战室。 这间作战室极大,中间有一个极大的模型,我估计至少有一百平米左右,因为模型太大,我们站在一边,很难看清其间的情形,仅仅只有一个概念而已。 我当时所产生的概念,这是大沙漠,大沙漠之中,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绿洲,绿洲中当然住着有人,至于再仔细的情形,却根本无法看清。 一行人围着模型站下。我说围着模型其实并不准确,应该是站在模型的一边,我们是十六个人,所占的位置,还不及模型一边的二分之一,可见这个模型之大。 33 那个为我们开门的军官操纵着手上的一个装置,室内的灯便熄了,而在那具模型上,却有着各种各样的灯亮着,这使得我们能更好地看清模型上的情形。就在我们去看那具模型时,只觉得室内灯光一闪,我抬头看时,面前的墙上有一大幅荧光屏,出现在荧光屏上的是一幅作战地图,上面有着几个不同颜色的箭嘴,分别指向一处地方。 这时,便有一个声音响起。我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也不知从何而来。 那声音在讲解此次作战的计划,他先说的是这次参战的国家以及所派出军队的武器配备,这次战斗可以说是人类战争史上的奇迹,所使用的全都是最新装备,整个攻击分空中和地面两部分进行。 我这样介绍显得太笼统,但如果按照那个声音所说的一字不拉录下来,又实在是太长。为了使得读者既了解到大概的情形,又不至于太枯燥乏味,我不得不做一处理。 就以老大哥的作战部队为例,他们这次出动的,规模最大的要算是一个运输机编队,这个运输机编队除了要供给此次战斗所必需的武器弹药等以外,还将运送五十辆最新攻击型坦克进人作战地区,这些坦克就是老大哥的全部地面作战先头部队,除此以外,还将运送一个空降师进入沙漠地区,按照计划,这个空降师原则上不参加此次战斗,只是作为一种对沙漠地区进行封锁的力量,负担着两重任务,一重是防止被攻击地区有任何生物逃出,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对被攻击地区的任何生物,一律格杀勿论。这是一条死命令,所针对的是被攻击区中的所有生物,而不仅仅是人。另一大任务是不准任何人进入被攻击区内。 参加战斗的其他国家同样有着这样的一个运输机编队,并且,这个运输机编队早已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步行动,将全部地面作战部队,包括人和攻击型坦克已经输送到了目的地,现在,多国部队已经分别控制了自己的防区,防区与防区之间的联络已经沟通。 这样一来,此处便成了铜墙铁壁。 那个声音在介绍这一计划时,我们看到墙上那幅地图中有一些箭嘴在闪亮着,在这个箭嘴闪亮的同时,旁边一个小一些的荧光屏上出现了行动执行时的情景,运输机到达指定地点,开始空降攻击型坦克以及作战部队,坦克和作战部队快速进入指定地点布防,地面部队与邻国防区内的部队取得联络。 也就在这时,那幅大地图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线圈,圆线圈内正是多国部队控制的区域,也是这次战斗的重点攻击区域。 接着,那个声音开始介绍作战方案的第二部分,第二部分也就是整个战斗的核心部分。以老大哥为例,他们的空军战斗机编队从基地出发,五十分钟内到达攻击地点,然后对攻击点施行地毯式轰炸,这次轰炸将持续四十五分钟之久。与此相配合,地面的攻击型坦克迅速靠近作战地点,在空中轰炸结束后,发起第二轮攻击。 紧接着,荧光屏上的画面出现了通过侦察卫星拍摄的那个指挥中心的照片,我并非专业人员,所以对这张照片没有很明确的认识。不过,在这张照片之后,画面上出现了经过电脑模拟的指挥中心全景。那确然是一个很大规模的指挥中心,建立在一片极大的绿洲之中,周围环境非常优美。因为是电脑拼画的图案,所以只有一些建筑,并没有见到有人在活动。 接下来,画面上出现的是电脑模拟此次战斗的画面。 空中是战斗机编队飞行,地面上攻击型坦克平行推进。战斗机最先到达作战地点,然后攻击正式开始,许多的战机像是在空中跳舞似的,冲上飞下,一时间,万弹齐发,地面上四处开花,爆炸声响成一片。 小纳在旁边对我说:“再过三个小时,那里除了沙漠以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我相信他的话不假,同时,我也感到一种深层次的悲哀,人类的残杀游戏已经是多么的现代化,杀人对于人类来说,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谁都知道这一点,但谁都不愿放弃残杀。 是以,人类不得不以残杀来反对残杀,以残杀来制止残杀。 然而,这样做真正能够制止残杀吗? 我非常相信小纳的话,三个小时之后,那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会被摧毁,但是,不能从人类的本质中摧毁残杀基因,又怎么能够说是真正摧毁呢?现在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摧毁一个狂人的指挥中心,但是多少年后会不会再次出现另一个同类的指挥中心? 从作战室出来时,我的心情丝毫都没有轻松,甚至是更加的沉重,在进入这个空军基地时我心中的兴奋,早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对人这种动物的悲哀。 回到我们最初到达的那个小房间,小郭正在里面暴跳如雷。看到我们后,他一步窜过来,伸手便抓住了小纳的衣领。一边骂着,一边要小纳向他道歉。 我十分烦躁地挥了挥手,对小郭说:“小郭,你别闹了,好好想一想做人的悲哀之处,你就会什么气都没有了。” 小郭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停了下来,瞪着一双不明所以的眼睛看我。 我道:“科技进一步发展的结果是杀人的方法更进一步先进,人类互相残杀的结果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终,我相信一定是人类再没有任何信任感,别说是朋友之间需要互相提防,就是夫妻之间,兄弟姐妹之间,父母儿女之间也一样。如果你能够想到人类终究会迎来这一天的话,还有什么可气的?与那时的情形相比,你现在所感受的一切,实在只能说是小儿科了,不是吗?” 我在说这些话时,室内有一只小灯亮了起来,同时,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一种极为动听的音乐声,这种音乐让人全身为之—震。 小纳说:“得了,哲学家先生,收起你的那一套吧,时间到了。” 在看了那战斗模拟以后,我对是否再参加这次战斗,竟没有了丝毫兴趣。 小纳推了推我:“快走吧,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 小郭毕竟跟我要熟络得多,他听了我刚才的那段话,先是愣了一愣,立即就知道了我心中在想些什么,然后是苦涩地一笑,也走到了我的面前,说道:“既然已经来了,我们还是去看一看的好。” 那时,我全身实在是酸软无力,便对他说:“人杀人的把戏,我看得也实在是够多了,尽管手段越来越先进,其实终究还是一样,将人杀死而已。” 34 小郭似乎大有不愤:“那么,依你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取消这次行动?让那些人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你想过那样做的后果吗?” 我当然知道,后果的确是极其严重。 小纳不以为然他说:“我看你卫斯理是与外星人接触太多了,变得不食人间烟火起来。我问你,当别人拿着枪要杀你的时候,你怎么办?让别人将你杀死?你以为你的死能够唤起那个杀人恶魔的觉醒?这是根本就没有可能的事,你轻而易举让他杀死了,只可能让他觉得杀人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只会更加刺激他杀人的欲望。如果你真是想拯救人类的话,那么,你只有一种办法,就是拿起武器,将所有的恶人消灭。” 我知道他这是一种悖论,是的,你拿起武器将世上所有的恶人消灭了,看起来你是在拯救人类,你是人类的救星,是大英雄,可是,一个像你一样杀人不眨眼的人,竟然能是人类的救星?人类如果真的需要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救星,那岂不是人类最大的悲哀? 我实在是不想去看人类之间的残杀,怎奈他们两个一左一右拖着我便往外走。 我当然知道,除了将那些克隆人杀死以外,我们别无选择,这似乎就是人类的命运,明知自相残杀是在自我毁灭,却又不得不去干。 我们乘坐的是一架军事指挥机,刚才在作战室中的那几个高级军官也都在这架飞机上,飞机非常之大,正前方有一个很大的荧光屏,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一切。我这样说也许会有人认为我太过余夸张,其实我说的全都是真的,尽管此时还在黑夜之中,从机舱里向外望去,四周是一片黑暗,但从那个很大的荧光屏上看去,地面哪里是山哪里是水的确是一目了然。我当然清楚,这是因为飞机上有着高精密度红外线摄像仪的缘故。那个大荧光屏并不是一个整块,而是由许多的小块拼接而成,中间有一些非常明显的间隙。当时我就在想,别看他们是老大哥,那手段恐怕还不如戈壁沙漠,如果让戈壁沙漠设计这样的一个荧光屏,一定是一个整体。 当然,我很快便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属于见识不够或者想象力不够造成的,因为那时候屏幕上的画面是一个整体,我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可是没有过多久,画面变了,那是在我们正式进入沙漠以后,屏幕上的沙漠便分裂了开来,这时我才看清楚,每一块都是一个不同的画面,有飞机编队飞行,也有坦克的快速推进,也还有一些指挥者的画面。 也就在这时候,我在画面上看到了老祖母盖雷夫人,她正与几个年龄非常大,头发已经白了的老军人坐在一起,我最初以为他们是坐在一间房子里,后来很快就知道,他们所坐的地方与我现在一样,是在一架高速飞行的飞机上。 我正盯着画面发呆,耳边却传来了盖雷夫人的声音:“卫斯理,你把眼睛睁得圆圆的,在发什么呆?是对老祖母竟然宝刀不老感到震惊吗?” 我知道,这上面竟还可以对话,便想对盖雷夫人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做。 坐在我旁边的小纳伸出手来,在我面前的一个钮上按了一下。 我说:“你实在是让我吃惊,我简直就以为你去年九十岁,今年倒变成八十岁了。” 接着,便传来盖雷夫人的大笑声。 我正要再说点什么时,却见我身边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走向前面的一个模型。这个模型我在基地的那间作战室中已经见过,只是这里的要小许多。 既然是见过的东西,我便不想再看,可在这时,我看到了小郭的表情,他似乎是被什么奇特的东西吸引住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嘴一直张着,竟没有合拢来。我知道这个模型中可能会有什么我没有见识过的新奇,便也站了起来,走近一看,与我不久前见到的那个模型的确有着不同,其不同点是这个模型上有着许多亮点,这些亮点分别有着不同的颜色,最多的是白色和黄色,所有的颜色部闪动着,向一个中心移过去。 我看了一下,立即便看出,那些亮点原来竞是此次行动的所有部队,一个亮点就是一架战斗机或是一辆坦克。 天,我暗叫了一声,这样的阵式,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论是地面还是空中,所有的行动在这里竟可以一目了然,如此现代化的设备,如果用来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话,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我简直就不敢往下想。 那些亮点围成了一个圆圈,而且那个圆圈的直径越来越小。 此时,外面的天空渐渐有了些曙色,我们已经飞临那片大沙漠的上空,也许有人会问,这是哪个沙漠?总该有个名字吧。这个沙漠是有名字的,但就算我将这个沙漠的名字写出来,也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或许你可以认定它是撒哈拉,或者别的什么沙漠,这并不重要。人类一方面在幻想着征服人类,另一方面幻想着征服太空,但却面对沙漠无能为力。就算你知道了是哪一个沙漠,也不可能去看一看,沙漠比人类要强大得多。 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我旁边的一位将军说道:“还有五分钟便进入战斗,各纵队做好准备。” 他的话刚落,就有另一个声音传来:“请注意,我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目标的警觉,请注意自我保护。” 这话显然是从另一架指挥机上传来的,我周转的人全都向前面的大荧光屏看去。 其中的一个荧光屏正是地面上那个指挥中心的远景,由于太远,且屏幕又大小,一切都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根本无法看清他们所说敌人已经有所警觉这回事。 我知道战斗就要开始了,所以心情也格外紧张起来,尤其在最先说话的那位将军抬起手腕看表的时候,我简直就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地跳动。 将军一面看着表,一面开始数时间,他是倒着数的,从十开始,然后是九、八、七、六,当他数到0的时候,我们一齐向那块大屏幕看去,这时,那块屏幕上的画面真正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所有的战斗机全在向地面开火,火舌从机头的枪口中喷出,在天幕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明亮耀眼的弧线,也有的是轰炸机,这些飞机就像是一只只漂浮在海上的大鲨鱼,竟生出一只又一只小鱼来。我当然知道那不是真的鱼,而是轰炸机正在将它们身上的炸弹全都投向地面。 其中有几个画面正是地面的情形,我无法用壮观来形容那画面,但那确然是异常壮观的,仿佛是某一处在放札花,各种各样异彩纷呈的光团闪射着,爆烈开来。不,任何一个国家在放礼花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热烈,因为他们不可能让成千上万朵礼花同时绽放,但现在我所看到的正是这样,屏幕上全都是这样的“礼花”,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不过,我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时,画面就有了一些变化,因为我看到了有一些光线从那“礼花”之中穿过。 小纳一直都站在我的身边,看到这里时,他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没有任何反击。” 我不懂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转过头去看他。 他指着那些穿过“礼花”的光线说:“那是他们的地对空导弹。不过,他们的反击力量显然非常弱,根本不足以与我们对抗。” 小郭插言:“刚才你是说最担心他们没有任何反击?” 35 小纳说:“是的,没有任何反击可能有两种情形,一种是他们的力量大弱,根本就没有反击的机会,另一种则是他们早已发现了我们的行动,秘密撤离了。你想,如果是后一种情形,那将会有多大的麻烦?”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话,一个凶残的人在杀人的时候,如果被杀者是一个毫无抵抗的人,对于杀人者来说,或许就是一件极其无趣的事,如果他杀死的是一个猛汉,并且因此挂彩的话,他将会感到一种极大的满足。 当杀人成为一种心理需求的时候,这个社会将会是一个付么样的社会? 我的思想又一次游离了眼前的激烈战斗,直到有一个人说:“抵抗已经被我们压下去了。”我才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画面,画面上不再有那些射向空中的光线,仅仅只是剩下一片“礼花”。 而在另一些画面中,我也看到了几架飞机中弹坠毁的情景,那些飞机有的是在空中爆炸,有的是拖着长长的烟幕栽向沙漠之中。当然,在这之前,飞行员全都跳伞离开了。 在攻击开始时,那些战斗机的编队都是非常整齐的,但到了现在,却显得非常零乱,分别有着不同标志的飞机在空中相互穿插,飞行员在攻击的同时,却没有忘了向飞近自己的别国飞行员打招呼。我甚至看到,这些打招呼的飞行员甚至属于两个敌对的阵营。 这时,我心中又冒出了非常奇怪的念头,现在,他们在并肩战斗,但很难说明天是否会在另一场战斗中相遇,而那时,他们得到的命令完全不同,再见面时就绝对不会这么友好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些动物。 战争或许可以认为惨烈,或许可以认为残酷,但实际上,我们坐在指挥机上,各人手中端着一杯美酒,一边慢慢地品着,一边热烈地谈论着战况。 战况可以说非常理想,这是我从几位指挥官的表情上看出来的。 第一阶段的攻击任务完成后,所有参战的飞机飞离了作战区域,然后,又有一批飞机飞了过来,这一批飞机很少,但性能也似乎更好,速度奇快无比。我立即知道,这是一批侦察机,因为我发现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迅速的变化,地面上的景物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如站在五层楼上看地面一般。 当天,我们回到迪玛王妃家里时,便已经看到了有关此事的报道,其实这篇报道早些时候我们已经看过,现在正式登载出来的,只是比我们看到的多了一张照片而已。 36 十、向罪恶低头 我看到那篇报道是在迪玛王妃家里,我的左边是小郭,右边是迪玛,我们是同时看这篇报道的。看完之后,迪玛便叹了一声。 这声叹是非常复杂的,我能够理解,既包括了对佩德罗的命运的关注,同时也有对下一步行动的忧虑。 这次行动,对阴谋集团的打击到底达到了怎样的程度,我们至今还不是很清楚,那么,这件事将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也是我们目前不知道的。更重要一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大阴谋波及的国家,除了桑雷斯的国家以外,至少还包括两个海湾国家、一个非洲国家和一个亚洲国家,究竟有多少个世界经济巨头被掉包了,我们是一点都不清楚。对这些人怎么办,就成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了。 正因为无法解决这一问题,我们三个人看完那则报道之后,就再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足足沉默了十几分钟,直到小纳和盖雷夫人来访。 这两个身份特别的人物之所以来到这里,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同样对此感到头大,小纳曾向我说过,他们在此之前便已经向上面反应过此事了,想将这个烫手的皮球踢上去,结果上面比他们要滑头得多,始终没有任何答复。他们现在赶来,是因为上面有了明确答复还是想向我们讨主意? 我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觉得他们的情绪很有些不对,完全没有半点打了大胜仗的兴奋感,甚至可以说有些意志消沉。 “怎么回事?两位大人物又遇到了什么麻烦?”我问。 两个人闷声闷气地坐下来,迫玛给他们各倒了一杯酒,他们便大口大口地喝着,竞是半天没有说出一句活。 这情形倒是让我不解了。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那种吞吞吐吐的人,如今他们遇到了什么难题?我故意问小郭:“是不是有什么预报说这里马上要发生大地震?你看这两个人,怎么会有那种末日到了的感觉?” 我的话音刚落,他们便一齐说:“卫斯理,我想求你一件事。” 这句话是两个人同时说出来的,这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尽管他们属于两个敌对阵营,但在配合的时候,两个人还是非常的默契,这一点我早已非常清楚。可现在,这两个人似乎失去了一贯的那种默契,倒是一个人一套了。 他们说过之后,便又同时停下来,互相推让。 我问:“你们原来不是约好了一齐来的?” 他们又一次同时说:“我们是在门口碰上的。” 我哈哈笑了一声:“这可就奇怪了,你,还有你,难道还有什么你们不能解决的问题,竟然要来求我解决?” 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是的。” 我道:“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很怪,凡是牵涉到你们这些超级大国之间狗咬狗的事,我是绝对不会过问的。不光不会过问,而且,我还要将你们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揭露出来。” 盖雷夫人说:“这次的事,你非过问不可。” 我又是大笑了几声:“为付么?难道我什么时候加入了你的组织,成了你的部下?我倒是要听命于你了吗?” “算我求你,行不行呢?”她再一次说。 我道:“这倒是天下一大奇事,大名鼎鼎的老祖母,竟也会有求人的时候。” 盖雷夫人笑了笑,笑得极不自然:“你忘了?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求过你了,而且,这次的事比那次更严重,所以就算让我跪下来求你,只要你能答应,我也可以不要这张老脸了。” 她说着,竟真的做出要跪下来的姿势。 还是迪玛反应快,且她又同样是女人,所以一把抢过去,将盖雷夫人扶了起来。“夫人,你能不能先说一说,你有什么事要求他?如果你求他的事非常重要的话,我们也会帮你劝他接受的。” 以盖雷夫人之位高权尊,竟然差点就跪在了我的面前,我顿时就有了极大的好奇心,想听一听她到底有什么事要求我,但因为在这之前,我的话已经说得太满了,有些不好改口,此时我也很希望能有人会站出来说几句话。如果此事是在我家里发生的,我相信白素在此时定然会站出来,可现在白素不在,谁会做到这一点呢?我正如此想时,迪玛王妃已经做了,这当然再一次引起我对她的大为好感。 迪玛扶着盖雷夫人坐定后,盖雷夫人便说:“我们已经接到命令,不再过问这件事。我,我想求你,独自将这件事进行下去。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保证有求必应。” 她这话一说,我差点就跳了起来:“什么?你们准备放弃?你们准备让那些人逍遥法外?你们是不是也想制造几个这样的克隆人,然后暗中将别国的总统掉包,使得你们可以顺利掌握别人的国家?” 无论我怎么说,她只是一句话:“所以,我要求你,一定将这件事进行下去,这些人的存在,对世界的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我想了想,忽然转向小纳:“你呢?你又准备求我什么?是不是你的主子也准备当缩头乌龟?” 小纳动了动身子,说:“卫斯理,什么话到你那里,都变得难听起来。你应该知道,我们都是不惯于求人的人。但这次不一样,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来求你,这说明了什么,难道还不能说明我们的人格吗?” 37 听了他的话,我更是激动起来:“人格?你也来跟我谈人格?你的人格早卖给你的主子了,对不对?这件事,从始至终,原本就是我们自己在进行,我并没有请你们,更没有求你们,是你们自己硬要插进来的。现在倒好,说走就要走了,你们会走,难道我不会?我是个自由人,谁都管不了我,我想什么时候走就可以什么时候走。” 我在说这些话时,小郭似乎想阻止我,而我其实还想再多说一些的。但这时却有一件事使得我的话终止了。 这件事是迪玛旁边的那部电话机响了起来。 迪玛看了那电话机一眼,又看了看在座的几位。我心理当然清楚,这里有两个身份特别的人,她似乎不大方便接电话。但迪玛仅仅只是犹豫了半秒,便将话筒拿了起来。 她听电话的时候,盖雷夫人和小纳已经站了起来,看情形是准备出去。 迪玛听了一会,并没有出声,然后,她伸手捂住了话筒,对正要出去的两位说:“请稍等。”然后又对我说:“大使馆来的,桑雷斯要与你通话。”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 我犹豫了几秒钟,向迪玛伸出了手。 没多久,便传来了桑雷斯的声音:“卫斯理先生,我给你打电话的目的是想约见你,我希望我们最好能尽快见面,我已经派了飞机来接你。” 我向其他几个人做了个手势,他们全都会意,但不知道该怎么做。 迪玛王妃站起来,向他们做了个动作,他们便跟着她走了山去。 我对着话筒说:“是不是因为你的主子死了,你便有了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那可真是不幸得很。不过呢,你也大可以放心,到时候,我记得给你发个唁电就是了,这大概可以使得你去阴间的路上不至于太寂寞。” 故意说了一大堆话,而且也故意说得很慢,目的是想迪玛等人能够通过另外的电话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并且进行录音。 桑雷斯说:“卫斯理,我知道你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但在这件事上,伶牙俐齿没有任何作用。我想我应该提醒你知道,你们仅仅只是摧毁了一个基地是没有丝毫作用的,因为不用太多的时间,同样的基地又可以在另外的地方出现。” 我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他说:“恰恰相反,与你的目的一致,我也很希望你能够制止乔依斯。” “谁是乔依斯?” 桑雷斯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知道你那些记述自吹自擂的成份多得很,你把自己吹成了神人,我看也只不过如此。” 我道:“多谢夸奖。” 他又说:“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能与你合作。” 我追问道:“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谁是乔依斯?” 他说:“我以为你可以猜到。” 我迅速想了想:“当然我可以猜到,是那个有办法制造克隆人的科学狂人,对不对?” 他再一次笑了:“我并没有看错你,你虽然差不多跟乔依斯一样狂,但你也的确有三分本事。尽管这是外交专线,但通话时间太长了一样不安全,我要对你说的话只有一句,如果你对此有兴趣的话,明天天亮以前的任何时候,你赶到机场去,我派出的专机在那里等你。” 结束了通话,其他几个人一起跑了进来。我在这里用了一个跑字,他们当然不是跑,但又决不是走,比走似乎快了许多。 迪玛说出来第一句话:“卫,这是一个阴谋,你不能去。” 盖雷夫人和小纳再一次异口同声说:“不,你应该去。” 小郭却道:“我跟你一起去。” 四个人三种意见,一时之间,大家似乎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于是,他们一齐望向我,意思非常明显,我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这件事我已经做了一大半了,当然不能扔着不管,就算前面等着我的是刀山火海,除了去闯一闯,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我作出这样的决定,并非因为小纳和盖雷夫人曾求过我,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凡是我感兴趣的事,就一定要有个始终,绝对不会半途而废。我站了起来,准备向外走。 盖雷夫人喊道:“你等一等,我们再合计一下。” 我停下来,不无讥讽地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你的主子不是不让你再过问这件事吗?这也是可以想象的事,你的主子关心的只是他自己的命运,根本就不会关心人类的命运以及地球的命运,对不对?” 小纳说:“卫,请你冷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们是朋友,我们完全是在替你考虑。” 我大笑起来:“或许,克隆人倒是比自然人更能成为人类的朋友,你们信不信呢?我可以跟你们打赌。”说完,我便走了出去。 迪玛王妃追了出来,在门口追上了我,然后一直将我送到车上。从迫上我到我坐上车,她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从始至终,她仅仅只是在分别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自己多加小心,我……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这趟旅行也没有大多可记述的,与上次一样,还是那架飞机,机上也还是那位小姐,一路无话。 还是在上次的那间房里,我见到了桑雷斯。 38 与上次相比,他似乎老了一些,或者憔悴了一些。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凌晨的联合行动定然对他有着极大的打击。 他见了我,同我打了声招呼,然后一挥手,请我进那个小房间。 我跟在他的后面走进去,立即就知道这次与上次绝然不同,因为这次里面早已有了几个人,我见了这些人,心中顿时大吃一惊,因为这些人我可以说是太熟悉了,每当电视台播放国际新闻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他们的尊容,他们全都是举足轻重的在人物,正如我所料,他们不仅仅只是政界要人,同时还有几个经济巨掌。有人在形容华尔街大亨时最喜欢用到一句话,说是某某人如果打喷嚏的话,整个美国都会因此而患感冒。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在坐的几个经济要人一齐打喷嚏的话,那么,整个世界就会患非常严重的感冒。 见到这些人,我当然立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愣了十分之一秒之后,便哈哈一笑:“真是幸会,竟会有如此之多的大人物在这里,你们难道不怕我一颗炸弹将这里全都毁掉吗?” 其中一个在国际政界十分活跃的人物非常轻松地说:“卫先生,你这是在开玩笑,我们当然知道你是不会那样做的。” “那可不一定。”我说:“你们别忘了,今天凌晨的那一场预防外星侵略的军事演习。你们大概也已经知道,我也是曾经参与意见的。” 桑雷斯向我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但这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凌晨的事可以向全世界宣告那只不过是一场军事演习,但如果你在这里扔下一颗炸弹的话,你准备怎样向全世界解释这件事呢?” 这正是我的要害所在,看来,这帮人或者应该说得具体点这帮克隆人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如果当时他们停下来等待我的回答,那么,我一定会异常尴尬。但他们似乎并不想让我有这样的尴尬,所以其中的一个经济巨人接着便说:“卫先生,关于我们的事,我想根本不需多解释了,一切你都是非常清楚的。不仅如此,据我所知,两大阵营已经向他们的工具下达了命令,要他们从此不再过问此事,这一点,我相信你已经知道。” 我从他们其中一个人手中接过一杯酒,喝了一口:“但是我想你们也一定知道,我并不属于两大阵营中任何一方,我的所有行动都只受我自己支配。” 那个经济巨人说:“不错,正因为我们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找你而不找两大阵营。” 我不屑地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会对此感激涕零?” 他的面色一凛,或许,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如此说话。他忍了忍,续道:“对于最终比较妥善地解决这件事,我们倒是有个建议,我们相信你会感兴趣。” “是吗?”我冷冷地说道:“但我相信,你们的建议一定只会对你们自己有好处,你们相信我会接受这样的建议吗?” 其中有一个人似乎无法忍耐了,愤愤地站地起来:“这个人没有理智,还同他啰嗦什么?他要胡闹,便由他胡闹下去好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能闹出个什么样的结果来。” 我仰起头看着他:“结果当然是阁下得到应有的下场,这难道还需要讨论吗?” “你……” 那个经济巨人说:“卫先生,你能不能冷静地听我说几句话?我看我们不妨冷静下来分析一下当前的形势。” 一个如此不可一世的人物,竟一再以这样的语气同我说话,这倒的确让我大为惊讶。“那你就说出来听听。”我道。 他喝了一口酒,说道:“不错,你们已经将那个基地彻底地毁了,但并没有将真正的祸患彻底消除。或许你会以为这些事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集团制造的,实际上,制造这一切的仅仅只是一个人,这个人名叫乔依斯,正如你所称的,他是一个科学狂人。只要这个人还在世上,你真的相信你摧毁了他的指挥中心会有任何效果吗?” 我感到这个人将要向我说出我想知道却经过许多努力仍然无法知道的一些事,所以我对他说道:“请继续说下去。” 他们明显地感到了我语气上的变化,互相看了一眼。 经济巨人续道:“是的,你们摧毁了他的指挥中心,但你们并不清楚,以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大约只需几个月时间,便可以再建几座这样的指挥中心;还有一件事是你更不清楚的,世界上还有一间最先进的实验室,也可以说是一间克隆人制造工厂,在那家工厂里,许多在世界政治以及经济生活中有着极其重要地位的克隆人正在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 他果然向我说出了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简直让我瞠目结舌,不知应答,这实在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说,许多将会影响到世界政治。军事以及经济的克隆人不断进入社会的话,那将会引起一场怎样的灾难? 经济巨人再说:“是的,你们可以联合几个军事大国来对付一个指挥中心,这个指挥中心里全都是军事家,你们能够消灭他们,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进入社会。假如他们全都进入了这个社会,你们将会怎么办?我相信你也一定知道,他们进入这个社会的方式是极其特别的,他们是取代了某一个人而进入社会的,这个人在这个社会中原本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但在他取代了这个人以后,这个人从此便从这个社会中彻底消失了。如果这些人进入社会成功的话,你们怎么办?也以同样的方法来消灭他们?或者,正如你所想的,以某种方法将我们全部消灭?那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你是不是想过呢?” 这时,我当然要开始反击了:“我当然想过,不会比让你们一起来控制全世界的后果更糟。” 他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只想保持现状,并不梦想着控制全世界呢?你将会持何种看法?” 我简直不相信这话竟是从一个克隆人的口里说出来的,更不会相信这会是他们的真实想法。“你们?不想控制全世界?” 桑雷斯这时插言说:“是的,我们并不想控制全世界,做这种梦的其实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名叫乔依斯。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只是他的产品,只是他用来控制全世界的工具,但是,工具如果没有生命,当然就可以为生命所控制,但生命就是生命,生命对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着自己独立的看法,哪怕这种生命仅仅只是工具。” 我心中暗叫了一声:老天,他们该不会是找我来商量一起对付乔依斯吧?正是那个科学狂人给了他们生命,并且给了他们今天的地位,难道他们会在得到这一切之后,便将那个科学怪人出卖,甚至是想将他处死?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立即就认定了,一切正是如此,乔依斯不死,他们就永远都是工具,只要乔依斯一死,他们便是总统或者经济巨人了。原来他们的目的是不想做工具,而要做自己,这才是他们放走小郭,两次将我找到这里来谈话的真正目的。 我该怎么办?答应他们还是坚决拒绝他们? 答应他们将会有什么结果?正如他们所说的,保持原状不变,他们仍然像现在一样,继续做他们的总统或者超级富豪,他们便向我提供乔依斯以及那个实验室的一切情况,我可以将乔依斯消灭,从而不再有新的克隆人产生,也就没有人再制造冒牌事件了。相反,我如果不答应他们,他们也一定不会告诉我有关乔依斯的情况,乔依斯却可以在短期内派出更多的克隆人出来,世界上将会有更多的重要人物被假冒。现在的情形是,两大阵营已经明确表示不再过问此事,虽然我自信凭我和小郭的力量一定可以有一个最终结果,但毕竟需要很多时间。那时候,说不定进入社会的克隆人已经比现在多出了一倍,甚至是更多。 即使现在已经将乔依斯彻底摧毁了,目前已经进入社会的这些克隆人都是一个极其让人头疼的问题,何况很快会有更多的这类人进入社会? 一转念间,我已经拿定了主意,先与这些克隆人合作,堵住乔依斯这个克隆人的来源再说,只要没有了新的克隆人来危害社会,这个大阴谋就被彻底粉碎了,至于可能出现的后患问题,那是下一步的事,总还可能慢慢来解决。 我于是对他们说:“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现在,你们可以说一说,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还是那个大富豪在说:“至于我们的条件,我们可以下一步再谈,我们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制止乔依斯,你看怎么样?” 我当然知道,他们其实也在利用我。但既然可以因此找到乔依斯,就算暂时被他们利用一次又怎么样?我说:“行,现在请你们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乔依斯和那个实验室?” 39 十一、大爆炸 他们向我提供的情况其实也是非常的简单,只说乔依斯住在迈阿密,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们也完全不清楚。而乔依斯的那个实验室是建在佛罗里达的一个大农庄中的,那个农庄非常大,平常少有人去。他们说,那个农庄附近有一个湖,但他们都不知道那个湖叫什么名字。 乔依斯绝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农庄中进行他的实验,但也常常去迈阿密,至于他去迈阿密干什么,则不得而知。 我曾想向他们要一张乔依斯的照片,但他们说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他们这种生命形态只是在实验中的时候经常与乔依斯在一起,然后,便有专人对他们进行各种必须的教育和训练。 很显然,乔依斯不可能用非常之长的时间来进行他的这项计划,因为他自己知道时间并不会给他无限的宽容,他如果不加紧进行的话,他的计划在他的有生之年很可能无法实现,或者就算实现了,他也已经来日无多。 正因为他有着如此的急迫,所以才会在这个计划中留下许多的漏洞,当然,这些漏洞是计划开始执行以后,由他们这些执行者发现的。其中最大的一个漏洞就是他们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的真身有着怎样的性习惯,乔依斯在这方面似乎也是一个大外行,他请来对他们进行这方面训练的人全都是一些妓女。 听他们如此说,我忽然想到引起迪玛王妃对佩德罗产生怀疑的那件事,便问道:“一些特别的性习惯,也都是在这种训练中完成的?比如你们之中有人不太喜欢吻女人的耳垂这样的事。” 他们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桑雷斯说:“我知道,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佩德罗身上,他一再向我们应映说,迪玛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现在我们才知道,正是这个迪玛,比其他那些女人要聪明不知多少。” 那个大富豪接着说道:“这一点在计划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实际上,这成了后来整个计划失败的一件大事。在计划执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发现了这个问题,便进行了分析,最后才知道问题出在乔依斯情人莱莉身上,这个女人以前是迈阿密的妓女,出身很低微。为了戴耳环而穿耳,却又没钱去那些有设备有技术的地方,结果因感染发炎产生了溃烂,在耳垂上留下了两个大疤,他在训练我们的时候,也曾多次讲到亲吻女人的耳垂是非常重要的,要我们亲她,但我们都认为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恶心的事。” 这件事非常重要,它不仅解决了此事中一个极大的疑点,同时也给我提供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第二天,我和小郭一起到了迈阿密。 我们相信,无论是乔依斯还是莱莉,都一定不会是他们的真名,那么,我们仅仅只有一条线索,那就是一个双耳垂曾经有过溃烂的妓女。 我和小郭在迈阿密分别住在两家酒店里,仍然是定期以暗语联络。 这期间曾发生过一件非常特别的事,这件事简直让我和小郭有一种末日来临般的感觉。 有一天,有一个人打电话给我,指名道姓要找卫斯理,这个电话令我大为紧张,因为无论是我还是小郭,都是经过化装然后用化名住进这里来的,而且,我们随时都有着生命危险。我们不清楚,乔依斯是否知道我们正在这里找他,更不清楚他在这个城市有着多少眼线。 在接到这个奇怪的电话后,我立即便给小郭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我们都意识到问题非常严重,于是决定换一家酒店,谁知我刚刚住进去,马上就有人知道我换了酒店且打电话来找我。 后来,我才弄清楚,原来这个找我的人与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为了另一件事来找我的。这件事记在《求死》那个故事中,提过则算。 就在我换了酒店的第二天,我去一家咖啡厅小坐,顺便打听莱莉的下落,这时,有一个打扮非常摩登的女郎走了进来,她见我独自一人坐着,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我的对面,问我:“东方人,你在这里等你的情人吗?” 这个女郎是干什么的,不用介绍谁都会明白,我们要找的正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尽管对她厌恶,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与她搭讪:“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位小姐,可是她却失约了。” 这个女人问:“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要等的小姐来了,就坐在你的面前。” 我故意看了看她,然后煞有介事地摆了摆头:“不对,别人告诉我,那个小姐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可是你却没有。那个给我介绍的人说,那个小姐的双耳垂上有两只疤,长得非常漂亮。” 女郎顿时一脸的不屑:“我知道你说的是莱莉,她的那两个大疤,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竟然还会有人说她漂亮,真是天下奇事。” 听了她的话,我真正是大喜过望。几天来,我和小郭一直都在找一个双耳垂有疤的女人,而且我们认定,这个女人所用的一定是假名,却没有想到,原来是真名,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于是对女郎道:“小姐,有一笔买卖,你可以有一笔不错的收入,你愿不愿做?” 她以为我提的是那种事,便风骚地一笑:“我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哪有见了钱不赚的?是去你的房间还是到我那里?” 我说:“既不去我的房间也不去你那里,我可以付你双倍,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带我去莱莉那里。” 她一听说我可以付双倍,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但一听说去莱莉那里,眼中的光又暗了下去:“看来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因为现在莱莉已经不做了。” 我真担心她会拒绝,便连忙说:“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她做。就算她真的不肯做,那也不是你的错,对不对?只要你带我找到她,你仍然可以得双倍。” “我只带你去她的公寓门口,但我不保证你能否见到她。”她说。 我很爽快他说:“行,我们成交了。” 女郎将我带到一幢房前,这幢房子有三层,外面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院,院中是修剪得极好的草坪。我暗中估算了一下,这幢带小院的房子至少在三百万美元以上,当然不是一个妓女所能住得起的。从院中花草的打理情况看,很可能有一个花工定期整理。 女郎上去按门铃,但里面没有声音,便说,最近莱莉认识了阔佬,买了这套房子,不再做生意了,而且,也不怎么住在家里,兴趣来了,便到处旅行,谁都说不清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既然找到了她的住地,我当然就不怕她飞了。 40 在她家前面不远的地方,我租了一个房间,搬了一些设备进入那个房间,开始对莱莉的家进行监视。 我原作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设想到,我的运气特别好。仅仅只是在那间房子里守了五天,我搬进冰箱的东西才只是吃了三分之一,就有了情况。关于这五天的情形,实在是一种非常乏味的体验,对于读者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但我却必须经历,所以略过不提。 却说第五天的傍晚时分,我正躺在床上看着桌上的电视机。我当然不是在看什么新闻或者电视剧,要看这些东西,我就会回到家里与白素一起看。我看的是通过一套非常特殊的设备摄录的那幢公寓的画面。 这套设备同样是戈壁沙漠的杰作,有一个很小型的摄录镜头、一个接收转换器以及其他一些很小的设备,本来,为了预防万一,这套设备中有一个很小的显示器,这房间里既然有大屏幕的电视机,我当然就接上了大屏幕,是以我可以躺在床上监视那幢公寓。 就是在这时候,我看到一辆红色跑车停在那个小院的门外,一个红发女郎从车上下来,开了门,将车开了进去,停在院中一个搭着顶篷的车库中,然后走进了房间。 我看到那辆汽车时,便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忙拿起一只望远镜,看清楚了那个红发女郎,因为我没有见过莱莉,不知她长得什么模样,但她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双耳垂上有疤痕,我找到了那特征,那确然是两个不那么让人舒服的疤。 认推这一点,我立即带了些东西出门,赶到那幢房前,我想找个机会接近那辆车,然后将一件戈壁沙漠的作品安放在那辆车上。但我刚刚下楼,便见那辆车冲了出来,停在门口,女郎下车将门锁上。那时,我真是大大的后悔,如果我早下来十分钟,或许此时已经到了她的门前,然后我装着不经意地走过她的汽车,顺手便可以将那个小玩意放在汽车后面的玻璃上。 待我加快脚步赶过去时,果然已经来不及,她锁好门后驾车离去。 我只好招了一辆街车,尾随在她的后面。 谢天谢地,她的行动很容易跟踪,因为十分钟后,她到达了一间餐厅,车子就停在餐厅门前,而她则下车走了进去,我估计是用餐去了。 我连忙下了车,拿着那个小零件,走近那辆车。 餐厅前面有一个保安,他见我走向停车的地方,目光一直都盯着我,仿佛我是个偷车贼似的。我走近了那辆红色跑车,选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安放好那个小玩意,那个保安已经走了过来,问我:“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答:“这辆车子很像是我一个朋友的,我正有事找她,所以过来看一看,非常遗憾,我看走眼了。” 说着,我走了开去,可那个保安似乎还不肯放心,围着那辆车转了好几圈。 干好这件事后,我接着去租了一辆车,开到我租下的房子前面,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搬到车上来,退了房间。然后打开接收装置,知道那辆跑车现在离我的距离是五公里,已经离开了那家餐厅。 我不太费事便在一家迪斯科舞厅找到了目标,车子停在舞厅外面,人却不在。我走进舞厅一看,见莱莉正在里面疯狂地跳舞。 找到莱莉固然没有浪费大多时间,但一连半个月,却没有见到那个乔依斯,在这半个月中,莱莉只干几件事,购物、跳舞或者会朋友,我一直跟着她,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发现。 当然,我跟小郭的联络一直都没有间断,他经过努力,在佛罗里达找到了五个周围有湖的农庄,但不能确定哪一个是我们要找的。 半个月后,莱莉再一次出门,那辆红色跑车很快驶出了迈阿密市区。 我跟在她的后面,很快意识到,这次她可能是去会乔依斯了,心情非常激动。我一面驾车,一面与小郭联络。 我与莱莉一直保持着五公里左右的距离,虽然看不到她,但她车上的一切声音,我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她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一路唱着歌。 直到傍晚时分,她的车子才停下来不走了。 这时,我再一次跟小郭联络,告诉他大致的方位。小郭告诉我,她停下来的地方正是他查到的五个农庄之一,名叫橡园。他叫我别单独行动,他马上赶到橡园来与我会合。 刚刚结束与小郭的联络,便见路边有一家餐厅,我考虑再往前走,就全都是橡园的地盘,就算能找到一家餐厅,也不一定能在那家餐厅里打探什么消息。我将车子停在餐厅门口,走了进去,见这家餐厅虽然简陋,却也还干净。餐厅里并没有食客,仅仅只有一个女老板,看上去有几分风骚,长相也还过得去。 女老板除了经营饮食以外,似乎还做些男人生意,这种女人,只要几句话就可以熟得仿佛上一辈子就认识似的。我于是邀请她一起喝一杯,她也老实不客气,一股屁就坐在了我的腿上。 我当然会与她周旋几句,那是些很无聊的话,在此不提。这几句话之后,我便问她:“你是橡园的?” 她反问我:“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你这里离橡园很近,我以为你的餐厅是专为橡园的人开的,当然做的主要是他们的生意。” 女老板说:“他们的生意可不好做,我离他们虽近,却从来没有见他们到这里来过,那里的人似乎很怪。” 我问她怎么个怪法,她也说不上来,只说那里的人似乎从不与别人接触,甚至根本就不走出橡园来,偶而出门,也都是坐着车子,而且,像是有着什么极大的秘密似的,车窗都被布帘遮着,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么人。接着,她的话一转,十分神秘地对我说:“有一些大人物,似乎与那里联系,有一天,一辆车子经过我的门前时,我看到里面有个人拉开了布帘。那个人是我熟悉的一个大人物。”接着,她说出了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大人物的名字。 41 她的话至少告诉我一个信息,这个橡园,的确是乔依斯的实验室。 分别的时候与那个女老板还有些纠缠,既无聊又与本故事无关,略过。 我驱车到达橡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将车子停在一个较隐蔽的地方,与小郭联系了一次,他离橡园还有近五十公里的路程,就算他赶得再快,也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我不想等他,决定独自进入橡园看一看。 小郭听了我的话,立即说道:“你去看一看我不反对,但在一个小时之内,你一定不要采取任何行动,也尽量不要暴露了自己,一切等我来了再作打算。” 我模糊地应了一声,结束了通话,来到橡园门口,见里面灯火通明,却十分的安静。我知道,就这么走进去,他们一定会很快发现我,乔依斯有几个世界级的大富豪作后援,可以说是有钱得很,这橡园里面的监视设备一定是世界一流,更何况不久前他的沙漠指挥中心被国际社会摧毁,他会更加小心。 走过大门口时,有一个人便冲着我喊:“走远点,这里是私人领地。” 我知道在这个社会中,声明是私人领地的意义,在一些极权国家,手握重权的人,随意可以进入他人的家中,但在这个国家,私人领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如果不经批准闯入了私人领地,结局很可能就是被人枪杀,而杀人者并不会被认为有罪。 我甚至还没有进入农庄里面,当然并没有侵入私人领地。所以也不怕他的警告。我快速地走了过去,来到大门的另一边,这时,天已经很黑了,周围非常安静,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住任何人。 二十分钟后,我已经进入了这个农庄。 这里需要交待几点,一是这个农庄的周围环境需要有一个简要的介绍,因为是农庄,所以周围是一片很大的土地,这些土地是被一些树木和铁丝网圈着的,这似乎应该算着第一层防范;穿过中间的大片土地,才是农庄的中心部位,里面有许多的房屋,四周虽然有围墙围着,但墙并不高,防范也不是很严,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难事,所以进入的过程丝毫没有曲折,略过不说。第二,我考虑到了最后决战阶段,一切都已经清楚,我也没有必要再藏头露尾,所以这时我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在农庄里。第三,我当然是有备而来,身上带了些必要的装备,这些装备我也不必一一介绍,用到的时候,自然就会提起。 我所说的进入农庄,当然是指进入了有围墙围着的中心部分。在围墙下面伏了大约五分钟,里面似乎并没有异样,我才站起来,迅速地穿过一大片树林,进入了建筑区,这建筑区非常大,简直就是一个小城镇,刚才我在大门口看到的一片灯光,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这时还不到晚上十点,不能算是很晚,镇上还有人在活动,所以我十分小心,尽量不与人碰面,以免他们发现有陌生人摸进来。 可是,紧接着发生了一件意外,我正沿着一条窄巷向前走时,忽然听到前面有脚步声传来,我暗吃了一惊,连忙向后退去。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知道后面不远有一条更窄的小巷,那条小巷里较暗,我躲进去,前面的人一定认不出我。 这样想时,我便立即回头,钻进了那条小巷中,谁知我刚刚进入那条小巷,却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碰上了。我暗吃了一惊,准备只要那人有任何动静,我便抢先出手将其制住。 但我万万没料到,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却同我打起来招呼来。 就算那人当时告诉我,我已经被包围,我大概也不至于会感到非常的意外,可让我大为惊悸的是那人所说的一句非常普通的话,这种话我在一天之中可能会听到一百次。 那人说:“卫斯理,这么急到哪里去?” 我没有料到,在一个如此偏僻的农庄里,竟会有人认出了我。我当时惊得跳了一下,准备扑过去将那人打昏,可一看那人的表情,竟没有任何异样,这又是让我大吃一惊。好在那时我的反应极好,仅仅只是在一惊之下,立即便明白了过来。 在这个农庄之内,生活着一个我的替身,迎面过来的这个人,定是将我当作了我的替身了。 明白这一点后,我心中大喜,含糊地应了一声,便走开了。 刚进来的时候,我心中还异常紧张,现在,我却是什么都不怕了,我知道,这里有着许多大人物的替身,其中包括我在内,就算我在这里面活动,他们也定然不会知道遇到的是真正的我。是以,我不再躲躲闪闪,而是大大方方地四处走动,遇到有人(当然是克隆人),只要我叫得出名字的,我便主动与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一样应着我,丝毫不怀疑我的身份。 我再一次看到了一个大人物,这人是一个超级大国的总统,如果是在别的地方看到,我当然会惊骇莫名,但在这里,我知道我可以见到世界上所有的大人物,所以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主动叫了那个大人物的名字,然后问他:“你看到乔依斯没有?” 那个大人物向一幢房子指了一指,说道:“莱莉那个骚娘们回来了,他一定是见她去了。”说完,便是一阵淫邪的笑声。 我告别了他,向那幢建筑走去,心中一边在想,这家伙如果是被派人了社会,却还如此地笑着的话,那些崇拜着他的女士一定会吓得当场晕倒。 走近那幢房子,见里面亮着灯,却没有任何声音。 那是一幢三层小楼,我绕到了房子的后面,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工具,贴在窗玻璃上,再轻轻一敲那玻璃,玻璃碎了,却没有块碎片掉在地上弄出声音来。我打开窗子,钻了进去。 我用了一分钟时间将一楼全部检查了一遍,在每一扇门前,我都用一根小金属管搭在耳朵与门之间听一下,证实这里连一个人都没有。接着,我便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的门全都锁着,廊道上没有任何人,也听不到丝毫声音,我在每扇门前略听了听,门内没有声音。 就在这时,楼上似乎有什么声音传了下来。 我悄悄走了上去,发现那声音是从某一个房间里传出的。我走到那扇门前,立即便知道里面在进行着什么事。想起那个大人物的替身告诉我乔依斯在这幢房中时那种特别的笑声,我认定在这房间里面的,一定是乔依斯和莱莉。 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他了,心中异常的激动起来。我在门外站了约一分钟,觉得心情已渐渐平静,便猛地一下将那扇门撞开,迅速闯了进去。 42 房间中的两个人大吃一惊,他们绝对役料到在这种时候会有人闯进来,尤其是莱莉,竟大叫了一声,连忙拉了些东西,盖住了自己的光身子。 我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正是我要找的乔依斯,就是那个科学狂人,他有一个非常大的鹰钩鼻子,还有着高而阔的额头,头上是一些稀稀落落的金黄色头发,而在头发和皮肤之间,有一块暗红色胎记。这都是他的特征,我全都找到了。 乔依斯在最初的惊惶过后,迅速恢复了镇静,他向我喊叫道:“卫斯理,你这只猪,给我滚出去。” 我见旁边有一对沙发,便在其中的一只上坐了下来:“人又不是球,怎么会滚呢?乔依斯先生,你是否能先滚给我看看?” 莱莉似乎也镇定下来,便掀开了那块遮羞布,对我说:“卫,你别急,我很快就去你那里,保证让你吃个大饱。” “蠢货,你给我老实坐好。”我对莱莉吼道,然后又转向乔依斯:“伟大的乔依斯先生,你制造出了克隆人,难道竟连你自己也分不出谁是克隆人谁是自然人吗?这真是太不幸了。” 他听了我这话,大惊失色:“你,你,你真是卫斯理?” “我当然是卫斯理,不是克隆人。”我说:“你的梦做完了,该醒了。” 乔依斯惨叫了一声,那一张脸,白得简直就难以形容。好半天,他才无力他说:“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笑了笑:“既然你制造了一个克隆卫斯理,说明你对卫斯是有研究的,你当然应该知道,卫斯理有些什么样的手段。” 他当然不肯甘心:“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或者说我们可以联合。” 我忽然大笑起来:“你还在做梦吗?难道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你这个狂人之梦其实破绽百出?你是一个那么出色的科学家,你在做这个梦之前,为什么不好好地研究一下人性?” 他再次惊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说:“你难道真的认为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人是狂人吗?你真的不知道人性是贪婪是狡诈是凶残吗?不错,你有了最新的科学发明,你可以复制一个人,但你想过没有?这些克隆人虽然已经不是自然人,却仍然是地球人的复制,仍然有着地球人人性中的贪婪凶残和狡诈,你想过在你让他们获得足够的权力和金钱以后,他们会出卖你这件事吗?想过他们终有一天会对你生出异心,要摆脱你的控制这样的事吗?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你有什么办法能够左右他们?你有这样的方法吗?” 他似乎根本不肯相信这一事实:“这,会是真的?” 我直:“你说呢?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我就算是能够找到你,我又凭什么可以认定是你?乔依斯先生,你苦心孤诣制造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得到了足够高的地位,可非常悲惨而且不幸的是,最终,你被他们出卖了,至此,你的梦该醒了。对不对?” 我说到这里,乔依斯便发出一声嘶肝裂肺的叫声,然后便昏了过去。 他这一昏过去,使得莱莉大惊失色,叫着他,摇着他。 我也没料到此事对他的打击会有如此之大,便走过去,在他身上的几个穴位上按了几下。 我这一出手,立即引起了莱莉的误解,她以为我是要趁此机会杀死他,便一怒而起,向我撞了过来。 如果我当时有准备,当然不会怕她的这一撞,她虽然身形高大,且是用着全身力气,在我有准备的时候,她着能撞得动我,那我也就不会是卫斯理了。但当时的情形比较特殊,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乔依斯身上,也根本没有料到莱莉作为一名妓女,竟然对乔依斯有着如此之深的感情。所以,在她这一撞之时,我站立不稳,便向后退了两步,倒在了地上。 本来,就算我在丝毫没有准备的时候被她撞倒在地,也一样能很快站起来,但是,有许多事都是突然发生的,而且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似的。就在我倒地的时候,我的头部撞在了沙发的扶手上,那一撞的力量不小,我只觉得整个人便旋转起来,眼前是无数闪射状的光点。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应变的行动。 当然,出现这种情形的时间是极短的,我估计最多不会超过三秒钟,但在这三秒钟之内,不知会发生多少事情。实际上,后来所发生的事,正与我这三秒钟的迷糊有着极大的关系。 就在我迷糊的这三秒钟,高大有力而且浑身一丝不挂的莱莉简直就如一头发怒的母狮,不顾一切地向我扑了过来,她紧紧地抱住我,将我压在地上,用她的手抓着我,用她的牙齿咬着我。还一边骂着:“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猪秽,是你害死了教授,我要你为他偿命。” 我知道她在这整个事件中是无辜的,就算她对乔依斯有了感情,那也不能算是错误,所以,我绝对没有想过以特别的办法对待她,仅仅只是想以较缓和的方式将她推开。 但是,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更有力,我努力了几次,也没能将她从我身上推开,这里面可能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刚才那一撞,使得我的力量有所消耗。 直到我意识到有个人从我们身边跑了出去,才不得不猛打了她一拳。也许是刚才那一撞太重了,我这一拳打出时,原以为定会将她打昏,那么,我就可以出去追乔依斯了。事实上,她在挨了这一拳后,确然是松开了我,倒向一边。 我不再注意她,而是翻身而起,要去追乔依斯,却没料到她根本就没有昏过去,她的人还躺在地上,却一下滚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抱住了我的腿。我是向外跑着的,重心向前,她抱住我的腿以后,我便向前扑倒。好在这次我已经非常清醒,倒地之后,另一只脚迅速弹起,踢了她一下。她惨叫一声,松开了我。 我从地上爬起,追下楼去,可是,此时哪里还能找到乔依斯的影子? 跑出这幢楼房,我来到了外面。外面是一处草坪,我甚至看到莱莉的那辆红色跑车就停在不远处,却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我围着这幢房子转了一圈,仍然没有找到乔依斯。他会躲到哪里去?这时,我忽然想到了莱莉的那辆跑车,他会不会是躲到了车上?我立即返回,跑到了那辆车前。而在跑向那辆车时,我听到后面有一个人在大喊大叫着追上来,我知道那个人一定是莱莉,她为了给乔依斯争取时间,想死缠住我。 43 在她还没有追上我之前,我已经拿定了主意,等她一靠近来,我便将她打昏过去,这次再不能对她存有任何怜悯之心了。 但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有任何行动,因为这时我已经听到四周有着巨烈的爆炸声传来。我猛地愣了一下,很快便知道爆炸声并非集中在某一处,而是在这个小镇的整个外围。猛烈的爆炸声使我立即清醒过来,原来乔依斯一定是跑到了某一个控制室里,按动某一些按钮,他知道他的疯狂计划彻底破灭了,而且,他也对他的那些非凡的产品绝望了,他要将这里全都毁掉,包括他自己和我在内。 他彻底失败了,同时也他彻底地疯狂了。 莱莉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坏了,呆了一呆,然后大叫一声,向我扑过来。 我对此早有准备,顺手将她一抓,再一翻手,将她掀倒在地,然后对她吼道:“你如果还不想死的话,就快点将汽车钥匙给我。” 她大概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去她匆忙穿上的衣服中摸着,然后绝望他说:“钥匙掉在了房间里。” 我知道再没有时间进去了,便对她说:“快上车。”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我已经拉开了驾驶室的门,上去一看,立即便大喜过望,钥匙竟还挂在车上,这样就省了我许多的手续。 车子刚刚启动,向前只不过行了两米左右,后面那幢房子便响起了爆炸声。许多冒着火的碎片落在车子的顶上和四周,而在离我们不远处,爆炸越来越猛烈,四周已是一片火海,除了火和火中燃烧着的建筑物,除了爆炸之后的轰响以及炸烈的那些带着火的碎物,除了绝望地,四处奔跑着大呼小叫的克隆人,我们再看不到任何东西。 莱莉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大声地惊叫着。 我冲她喊道:“别光顾着叫,如果你还想有万分之一活的机会的话,就告诉我最近的逃生路线。” 我的话果然起了作用,她冷静下来,告诉我向哪里冲去。 她告诉的路线当然是在一片火海之中,且爆炸声接连不断。 我非常清楚,冲出去的可能徽乎其微,但如果不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在这种情形之下,除了和这辆车一起冲进火海以外,再没有别的任何选择。 我们冲迸了火海,带着火的爆炸物落在车顶上,而爆炸产生的气流几次差点将我们的车子掀向旁边燃烧着的建筑物之中。 那情形真是凶险无比,但时间也并非很长,十几分钟之后,我们便冲了出来,将爆炸扔在了身后,这时,我感到这辆车子的温度越来越高,暗吃了一惊,知道是那些掉在车上的爆炸物仍然在燃烧之中,这种温度很快便会使汽车的油箱达到燃点。我向莱莉喊道:“车子会爆炸,快打开车门,跳下去。” 说完之后,我已经打开了车门,随即向外跳去,落地后再就地一滚,而身子滚动的速度还没有停下来,已经听到轰然一声,车子在我的前面不远处爆炸了。 我连忙大喊:“莱莉,莱莉,你没事吧?” 接着,我便听到了莱莉的声音:“猪猡,闭上你的鼻嘴。” 尽管受到了莱莉的痛骂,我仍然非常高兴,我救出了一个无辜者。 这时候,有一个人向我们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在喊:“卫斯理,卫斯理,你在哪里?” 我听出是小郭的声音,连忙应道:“小郭,我在这里。”应过之后,我已经站了起来。 与小郭会合后,我们三个人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不久以后,当我和小郭坐在我的家中的时候,我给小纳打了一个电话,小纳一听到我的声音,便说道:“卫,你没有死,真是幸运。” 我说:“你知道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卫斯理还没有到死的时候,阎王暂时还不肯收我。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小纳说:“一切正常。” 事后,我曾很认真地注意过各大报纸,想知道那次爆炸的消息,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想,那定然是小纳干的好事。 当然,最后需要说明一点,就是有关桑雷斯等人的结果,两大阵营不得不对他们妥协了,迪玛妃也不想再过问这件事,我虽然很想将他们处置,但因为我无法预防将可能出现的世界性政治以及经济灾难,所以只好与小郭一起悄悄地去了海湾地区的一个国家,我们去那里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在向白素讲完这件事后,我问她:“你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对不对?”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问道:“除了这个结果以外,你希望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结果?”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的,除此之外,确然是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