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 1 第一章 中班职员 习惯上,喜欢用两个字组成的词来作为故事的题目,而且玩些文字游戏,把这个词一直在代表的意思,作一个调整,变成另外的意思,“公主传奇”的几个故事,都用了两个字的词:“神机”、“暗算”、“天敌”,这个故事定名为“夜归”,一开始,真的和夜归有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才出乎意外,夜归一词,也有了新的意义。 “夜归”原来的意思是甚么呢?简单之极,很晚才回去,就叫夜归,诗人一直很喜欢用这个词:“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披云朝出耕,戴月夜归读”、“犬吠一山秋意静,敲门时有夜归僧”等等,都是十分著名的诗句,传诵千古。 在现在城市生活中,夜归是十分寻常的事,如果以子夜为标准,过了凌晨零时才回家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夜归人,任何人一生之中,都必然做过许多次夜归人。 但是也有人几乎每天都要夜归的,那是由于职业的原故。例如众多风月场所上的男男女女,报馆的工作人员,等等,无可避免都要夜归。 这个故事一开始,发生在一个需要晚上工作的人身上,他每天工作完毕,回家的时间大约是凌晨两时到三时之间,他从事这个工作已有六七年,所以他的起居生活习惯,自然也与众不同一一这一点相当重要,会在以后故事的发展之中,对他的生活细节,加以详细的描述。 这个人的工作,性质相当特别,是一个大型资料供给公司的中班职员。 这种大型的资料供给公司,在全世界范围内都不是很多,称得上“大型”,自然要可以提供各种各样的资料,从天文地理起,要包罗万有,这才会有客户光顾,自然,要储存那么多资料,而又随时可以应顾客的所需而翻查出来的,非要依靠大型电脑不可。 由于大型电脑的技术,被许多电脑技术发达的国家列为机密,所以,这类大型资料供给公司,也就很少,这个名叫冯瑞的电脑专家服务的那一家,在远东独一无二,所储存的资料之丰富,可以在一分钟之内,回答顾客需要的任何问题。例如那一晚,冯瑞接到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来自伦敦的一个要求,想知道公元一五o三年,在东土耳其曾引起一场小骚乱的一个首领和他妻子的名字。冯瑞满足了这位先生的要求。 冯瑞还问了一句:“伦敦也有一家大型的资料供给公司,你为甚么不去向他们求助?” 那位先生的回答,很使冯瑞高兴了一阵子:“找过了,他们不能提供正确的资料。” 大型资料供给公司二十四小时服务,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询问,提供资料,自然收费十分高昂,不是人人都可以问得起的。 通常,经常有特殊资料需要的人,都会往大型资料供给公司中开一个子口,存上一笔钱,取得一个密码,然后每次报出密码,就可以取得需要的资料。如果是临时需要资料的顾客,也可以报上信用卡的号码,经过查核之后,再提出要求--自然,普通人若是想得到甚么资料,不会去求助这种大型资料供给公司,只会自己去图书馆查资料的。 一般来说,这种资料供给公司的分工都相当细,冯瑞负责电脑操作,他有一间独立的,十分舒服的办公室--像他那样的高级人员,整个公司超过八十名,每一个都是有博士街头的专家。 首先接触到顾客要求的职员,比较低级,顾客的问题一经提出,就立刻分类,例如顾客想知道全年在动物园中出生的长颈鹿有多少头,存活率怎样,那么,自然被分类到生物学这方面去。 经过迅速的分类之后,问题才被送到各个高级的电脑操作员手上,各按专长,负责迅速搜寻资料的工作。 冯瑞负责的是历史部分。凡是古今中外的历史资料,都在他控制的那部分之中,所以今天晚上他才会回答了那么古怪的一个问题。似乎把他的工作介绍得太详细了?但那完全是为了“剧情需要”,而且,还要把他个人的情形,也介绍一下。冯瑞是中瑞混血儿,这也是他为甚么单名“瑞”的原因,他母亲是瑞士著名的细菌学家,他父亲--关于他的父亲,要卖一个关子,并非故弄玄虚。 一来,冯瑞的父亲,自然姓冯,是中国人,可是和这个故事无关,所以没有必要详细介绍他。二来,冯瑞的父亲,十分神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介绍得完的,而且,是千真万确的事,不少人曾向冯瑞问起过他父亲的情形,冯瑞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的意思,是我真正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除了知道他姓冯,是中国人之外,我甚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长相,别说见过他本人,连相片也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他是干甚么的,对我来说,我的父亲,更像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问的人听到了这样的答案,都不免骇然,冯瑞就会使得气氛轻松一些,他会说:“当然我父亲必然是存在的,要是我父亲不存在,怎么会有我?” 听的人每每会打一个哈哈,心中自然不相信他所说的,可是也不会追问下去,那毕竟是人家的事,虽然怀疑,也不便追问。 也会有的人追问:“你怎么不问你的母亲?” 对这个问题,冯瑞的回答简单之极:“问过了,她不肯说!” 冯瑞虽然是混血儿,可是外貌十分中国化,不说,绝看不出来,他受过良好教育的“博士”,身高一八o公分,爱好体育、音乐,英俊斑大健康,自然少不了和大量美丽异性的接触。所以,也当然未到三十岁的他是未婚,自己烛自居住在一个相当舒适的大厦顶层。 他是一个极现代的人,可是却掌管著上下纵横九千年的人类历史,好像有点怪异,可是事实上,他兴趣十分广泛,历史也是他的兴趣之一--电脑加历史,他都学有专长,自然,他的工作和他,也如鱼得水。 而且,他喜欢自己的工作时间,每日下午六时,到凌晨两时,那使他可以和许多人有不同的生活作息,使他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感觉。 对了,冯瑞这个人的性格,属于外热内冷型,与人相处,十分随和,可是内心却绝不轻易和人接近,所以他也少有真正的知己。 嗯,“人物介绍”已经够详细了,应该开始故事了,故事开始在冯瑞搭乘电梯,到了公司大厦底层的停车场,很大的停车场,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的脚步声,听来十分空洞,他来到了自己的车子旁,那是一辆性能极佳的开篷跑车。 当他坐上车子的时候,他感到有人在暗中窥伺他。 那是一种无可捉摸的感觉,可是又确然能令人感觉得到,而且一感到之后,就十分不舒服。 经常夜归的人,在治安不靖的大城市之中,都保持一定的警惕,可是这时他身在公司大厦的停车场中,他深知公司大厦保安之严密,不相干的人要混进来的可能性相当小,所以他先是怔了一怔,接著,借调整倒后镜的机会,看了看四周的情形。 他很快有了发现--证明他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他看到在他后面一排的停车位上,有一辆十分普通的小车子,驾驶位上坐著一个人。 那车子并没有亮灯,停车场的光线也不明亮,所以他全然无法知道他是甚么样的一个人,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但是,他却可以清楚地感到,那人的一双眼睛,正在注视著他,他可以感觉到这双眼睛闪烁不定的眼光,正像是一头躲在黑暗中的野兽一样,注意著他的行动! 证实了遭人窥视之后,冯瑞更是不高兴之至,他故意大声疾呼了几声,然后,发动了引擎,也故意令得引擎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以不正常的高速,驶出停车场去。 2 出了停车场之后,冯瑞心平气和了许多。他想到,那个在车子内的人,可能只是他自己在发怔,也可能是他在等人,并不是在窥伺自己,是自己太敏感了虽然他在这样想的时候,仍然可以感到那一双阴暗中的眼光,对自己造成了一种胁迫感。 他一路上留意看,看着那辆车有没有跟上来。凌晨的街道十分静,偶而有几架车子飞驰而过,那不是夜归者,而是特地选择这个时候来赛车的。 一直到驶近他住的那幢大厦,那是一条斜路,斜路的唯一目的地,就是那幢大厦。要转一个弯,才能驶上这条斜路,弯路的角度,接近九十度--也就是说,转过了弯之后,就看不到车后的情形,被山石挡住了。 冯瑞十分可以肯定,他一路驶来,并没有甚么车子跟在他的后面。由于在停车场中有了那么不愉快的感觉,他特别注意是不是被人跟踪,所以他十分肯定这一点。 也正由于如此,所以当他一转过了那个弯,驶上新路之后,陡然看到又有一辆车也跟着转了过来时,他感到惊讶莫名! 那辆车在转过了弯角之后,和他的车,相距不过二十公尺!而他刚才绝对可以肯定,后面两百公尺处,都没有任何车子! 当然,一些性能十分好的车子,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中驶出三四百公尺,可是也不能这样了无声息,那辆车,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冯瑞一面自倒后镜中,注视着后面突然冒出来的那辆车子,速度自然也慢了许多,而立即,冯瑞感到怒不可遏,用力踏下了刹车,车子在震动了一下之后,徒然停了下来!他之所以发怒,是因为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突然冒出来的车子,正是在停车场中见到的那辆,而且,那个驾驶人,冯瑞仍然有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一样可以感到那个人一双目光闪烁的眼睛! 冯瑞一停下车,后面那辆车子也停住不动。 斜路相当宽阔,若是后面的车子想过头的话,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那车子却停着不动。 习惯夜归的冯瑞,自然也考虑过夜归所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所以他也有准备,再加上他身手矫健,在空手道、西洋拳和西洋剑法上,都有一定的造诣,所以这时,他并不害怕遭到甚么袭击,只是觉得愤怒!那人竟然明目张胆地跟踪他,从公司一直跟到了这里! 而且,更令人愤怒的是那人竟不知用了甚么方法跟踪,一路上,他虽然严加注意,竟然未曾觉察!他在停下车之后,只停了几秒钟,就在座椅之下,取出了一条短棍,那根短棍相当沉重,而且,还有不少花样,是一件在打斗之中,极有效的武器,可以令得对方的身体,受到极大的伤害。 冯瑞绝不是一个暴力主义者,事实上,他相当温文,连和人恶言相向的机会都不多,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他不知道在那车子中的是什么人,有甚么目的,所以他必需自卫。 他打开车门,跨了出来。那时,后面的车子,距他或有二十公尺左右,他把短棍摆放在背后,大踏步地向那架车子走去。 当他距那车子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时,他已看清楚那车子十分残旧,毫不起眼,可是他仍然没有看清楚车中的是甚么人。 而也就在那时候,那车子的车门缓缓打了开来在车门打开的时候,甚至还发出了一阵“轧轧”的声响,像是车子本身在告诉别人,这是一辆旧得不能再旧的车子。 冯瑞一看到这种情形,立时站走了脚步,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准备迎接突然的攻击,而且已打量好了周遭的环境,以备紧急应变。 车门打开之后,先是伸出了一根细长的黑色棍子来,冯瑞怔了一怔,心想幸好自己取了短棍在手,不然,对方有武器,自己没有,未免吃亏了。 那根黑色细长的棍子一伸出来之后,就抵在地上,冯瑞刚在想,这是甚么样的武器招式时,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呆住了作声不得! 接下来发生的是,一个人慢慢地从车子中出来,看来十分瘦小,穿着一身黑衣,头上包着一幅黑布,行动好像不是十分俐落。冯瑞立即发现,那根黑色的细长棍子,不是甚么武器,只是一根手杖。 手杖抵在地上,自然也不是甚么招式,而是一个需要用到手杖的老人的必然动作。 不错,跨出来的是一个十分瘦削的老妇人,当她终于站定身子之际,身形佝偻,高度还不及冯瑞的胸口! 那老妇人正抬起脸,向冯瑞望来,她的脸极瘦,尽是皱纹,所以她的一双眼睛看起来,也格外大,更格外显得目光闪烁不定。 冯瑞一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不禁生出了一股啼笑皆非的愧意! 看看眼前站着的那个老妇人,不必一阵强风,就算是一阵轻风,也可以把她吹倒,而自己一个壮健之极的男人,竟然手提着杀伤力那么强的武器,准备对付她! 冯瑞再出想不到从车中下来的会是这样的一个老妇人,所以一时之间,他只是僵立着,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应忖才好。 那老妇人站定之后,抬头望着冯瑞,扶着手杖,开始向冯瑞走过来,冯瑞自然而然也走过去,伸出手去扶她。老妇人一手扶杖,一手就握住了冯瑞的手。她的手简直就如同一只鸟爪,而来得近了,也可以看清,老妇人有刀削一样的高钓鼻子,她的双眼之中,那种闪烁的眼光,不可捉摸,再加上她一身宽大的黑衣,头上又包着黑布,那情形,十足是一个女巫,若是她忽然跨上了那根手杖,冲天飞去,冯瑞只怕也不会再讶异了! 老妇人的手十分冷,被她的手一握了上来,冯瑞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先开口:“你--” 可是他才说了一个字,老妇人就已打断了他的话题,也开了口,一开口,声音虽然沙哑,可是竟然是流行之极的德语:“小伙子,你能帮我一个忙?” 冯瑞有一半血统是瑞士人,曾长期在瑞士居住,德语法语都说得跟当地人一样,自然听得懂。而这样的要求,出自这样衰老的一个老妇人之口,稍有良心的人,都不会拒绝的! 冯瑞忙点头:“请说,你有甚么需要!” 3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我想……得到一些资料,可是又付不起……昂贵的资料查询费用。” 冯瑞先是呆了一呆,这老妇人看起来已有八十多岁了,真不知道她还有甚么需要,要得到甚么资料。照情形说,生命对于她这样的风烛残年,已经不起甚么作用的了! 但既然老妇人这样提出了,对冯瑞来说,这又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所以他就没有想甚么:“好的,我给你的资料供给公司服务,你需要甚么资料?” 那老妇人咕哝了一句:“我自然是知道你在资料供给公司服务才找你的!”她说着,松开了冯瑞的手腕,又提起手杖来,用力去旋转手杖顶的一个铜把手。 那手杖一定经常在使用,那个铜把手倒是晶光铮高,那老妇人想把它旋下来,可是两只手都在发着抖,她一面还在说着话:“我要的资料相当……不简单,我相信在你这里,可以得到答案,我也说不明白,全记在……那上面……” 她一直离不开手杖的把手,冯瑞道:“可要我帮你?” 他一面说,一面伸过手去,想把老妇人的手杖接过来。可是老妇人却十分紧张,尖声叫:“不用!”一面叫,一面她还向后退出了一步,退得急了一些,身子一晃,就要跌倒! 冯瑞苦笑了一下,连忙扶住了她,老妇人这才叹了一口气,把手杖交给了冯瑞。冯瑞毫不费力,就将把手旋了下来,旋下之后,老妇人伸手,接过了把手来,把手中有一个小小的凹槽,至多可以放入一节手指。 老妇人就在那凹槽之中,倒出了一只小小的金属圆筒来,那圆筒的大小,不会比一粒多种维他命丸更大。 冯瑞一看到金属圆筒,就呆了一呆。他是做资料工作的,自然一看就知道这种小圆筒,是放置微型软片用的。小小一卷微缩软片,可以藏下许多资料,包括文字、图片、数据,等等。 那是十分先进的一种资料储存形式,和眼前这个老妇人,不相称之极。 冯瑞不禁问道:“你是要向我查询资料,还是要供给资料给我?” 老妇人把那小圆筒握在手中,盯着冯瑞:“你自然知道那是甚么?也知道那怎么用?上面有我需要知道的一切,请你查到了之后告诉我!” 冯瑞耸了耸肩:“查到了,也摄成微型软片交给你?”他这样说,一半是开玩笑性质的,可是老妇人却道:“好,我要的资料,可能根本没有,可能十分详尽,不论你用甚么形式,我会在三天之后,和你联络。” 她说着,把那小圆筒交到了冯瑞的手上,又盯着他看:“你不会令一个老妇人的最后希望破灭吧!” 冯瑞忙道:“当然不会,只要有这些资料在,一定会找得出,明天一到公司,我就开始工作!”老妇人连声道:“谢谢你!谢谢你!”她说着,就要上车,冯瑞扶着她上了车,忍不住问:“我并没有发现你在跟踪,你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 老妇人一面跨进车子去,一面若无其事地回答:“我抄近路来的,早一分钟到达,在小角等你,你没有看到我!” 冯瑞呆了一呆,他来回这条路已有几年,从来也不知道有甚么“近路”,可是老妇人的话,一时之间也找不出甚么破绽来。 这时老妇人已坐上了驾驶的座位,双手放在驾驶盘上,冯瑞又问:“你怎么称呼?我怎么和你联络?” 老妇人却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发动车子又自言自语:“幸好有这样方便的交通工具,不然,像我这种年纪的人,根本无法行动了!” 她说着,车子已陡然以极高的速度,向后退去,把在车外的冯瑞,吓了一跳。 车子倒退之后,突然掉了一个头,这是汽车驾驶术中十分高级的技术,冯瑞再也想不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竟然还有这样一手绝技! 他一呆之间,老妇人的车子已风驰电掣而去,冯瑞也想不到那架看来如此不起眼的车子,会有这么高的速度。等到他想起,还有一些问题要问那老妇人,跳上自己的车子,也掉了头追上去时,哪里还有这老妇人的影子。 冯瑞的心中十分纳闷,当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之后,洗了一个澡,喝着就寝前的醇酒时,他想着这一切,觉得夜归人虽然说容易有奇遇,可是怪得像他今晚这样的,只怕也极少有。 一切,都无头无脑,没有来由至于极点! 这时候,他当然已经打开了那个小圆筒,不出他所料,筒内是一卷微型软片,这种软片必须有特殊的装置来配合,才能看到内容。 鲍司有这样的装置,他好奇心虽浓,也只好等到明天上公司再说。 他把那卷微型软片在手中抛了抛,心想,那老妇人说三天之后再和他联络,他不相信甚么资料需要三天时间,才找得出来。 那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十分诡异,以致才一躺下去时,冯瑞只觉得一闭上眼,那老妇阴森的眼光就出现,一如传说中的女巫脸谱综合起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想。 这一晚,他睡得不好,所以不断地喝酒,连带的结果是第二天中午时分起来时,头也有点重,所以他取消了例行的运动。 4 第二章 女娲有体 等到冯瑞又回到公司时,自然早已精神奕奕,在升降机中,几个女职员刻意在他面前用高半度的声调说话,想吸引他的注意,他则只是十分有礼貌地笑着。 一进入了他的办公室,他就把微型软片交给了他的助手,吩咐他放入特设的装置之中,然后把现出来的结果,送到他桌上的电脑终端萤光屏来。 他的助手是一个性格十分活泼的小伙子,跳跳蹦蹦,走了开去,五分钟之后就接到了通知:“你可以阅读那软片的内容了!” 冯瑞按下了几个掣钮,萤光屏上现出了文字来,那是手写的德文,字体相当工整,提出的问题是:谁造就了nu-wa的身体呢?nu-wa是一定有身体的,谁造的呢? 在这里,nu-wa当然是一个拼音的两个音节的名词,从问题的上下语气来看,那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从拼音的方式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一个东方人。冯瑞把这两个字的拼音,念了几遍:“愚……阿……雨……蛙……女……挖……” 他心中想,如果那是汉字的专门名词,可麻烦了,汉字的同音字相当多,很难找出正确的字来。而他才读的那些音,除了“雨蛙”一词还有点意义之外,其他的都一点意思也没有。 但就算是“雨蛙”,也没有意义,谁会关心一种青蛙的身体是怎么来的? 他一面想,一面利用电脑搜寻着这两个拼音字有可能显示的意义,很快就在电脑上打出来的汉字之中,找到了“女娲”这个词。一看到了“女娲”这个名词,冯瑞陡地站了起来,他读电脑,也习历史,尤其对东方的历史,包括中国历史在内,相当熟悉,而事实上,“女娲”这个名字,不必对历史有多深的研究,也可以知道! 女娲是一个神话人物,关于她的传说十分多,那时都一起涌上了冯瑞的心头,但是真正令得冯瑞感到惊讶的是,这个问题,不是那老妇人提出的,早在两千多年之前,就已经有人提出来了!楚国的大诗人屈原,曾作过一首长诗:“天问”,这首长诗是天下第一奇诗,就宇宙中种种不可能的现象,提出了上百个问题,没有一个问题是有答案的。在这许多问题之中,就有一个是:“女娲有体,孰能近之?” 这个问题,用语体文来表达,也就是这时出现在冯瑞眼前的这个问题! 一个神秘的现代老妇人,竟然想出了一个两千多年前屈原提出过,至今仍然没有答案的问题,这,若说不是开玩笑,不知算是甚么行为? 冯瑞有点啼笑皆非,他又按动几个键掣,有关女娲的资料,也就一一出现在萤光幕上。 他首先提到的,自然是“天问”中的那两句,因为这是“女娲”这个名,第一次出现在文字的记载之中。 女娲这个神,在出现于文字之前,一定曾在人们的口头中广为流传,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屈原的诗篇之中。 也和许多上古的传说一样,女娲这个神话人物,充满了神秘性,首先是她的形体,古怪之极:人头蛇身。 神话中有许多生物是人和别的生物的结合,中外一样,埃及的狮身人面神,就十分著名,还留下了巨大的石像。 人头蛇身的女娲并没有雕像留下来,可是大家认定了她是女性,或许是由于名字中有一个“女”字的缘故。 女娲的传说之中,最著名的,自然是“炼石补天”那一桩,说是在一次剧烈的战争之中,天上崩了一个大洞,于是女娲就采了许多五色石头,炼了来把天上的大洞补上。 也和所有中国古老的事一样,都无法深究细节,只好笼而统之,含含糊糊地接受。 也有传说,说人类是女娲制造出来的,女娲用泥浆洒向地上,每一滴泥浆,就化为一个小人,那就是地球人的来源。 人是神制造出来的,这种神话传说,中外都有,也不必深究。有趣的是,女娲并没有照她自己的样子来造人,而把人造得像如今这个样子。 像“山海经”、“淮南子”这类和古代神话有关的书籍,还记载了女娲这个神的一个十分特别的地方,就是她的形体不是固定的。 山海经说她“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 淮南子说:“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 七十个变化(后来的孙悟空七十二般变化,显然是从此得到灵感,衍化而来的),也没有详细记载变化出来的是甚么形状,只知道她的原形,肯定是人首蛇身。 那么,屈原当年提出的这个问题,是单问她的原形呢:还是包括了她的七十个变化的形体在内? 冯瑞想到这里,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兴趣--一个本来人人皆知的问题,这时又有人提了出来,乍一看来,像是在开玩笑,但细细想来,却可大堪咀嚼,这就有趣得很了。 冯瑞继续在电脑中找寻女娲的资料,发现这个女神,这是人类婚姻制度的始创者,是一个禖(媒),专门安排大量男女的会面,然后撮合他们,所以后来,道德夫子说她的行为“颇涉邪淫”。猜想起来,女娲安排的男女大会,很有点特地为性而举行的盛会:“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这是周礼上的明文记载,十分之性开放,上古的男女,比后来一大段时间受礼教束缚的男女幸福得多了! 看了一会有关女娲的史料,冯瑞再去看那微缩软片,放大了的软片,内容除了那个问题之外,还有一些十分古怪的图案,看来像是从甚么器具上拓下来的,拓工不是很精致,所以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也还可以看得出,拓刻的图案,都是盘纹。这一类面盘纹或曲纹,在中国古代的陶器中,都十分普遍,作为装饰,没有甚么特别的意义。 可是有了女娲这个概念在脑中,冯瑞一看到了那些图案,就自然而然,想起了蛇的身子。 蛇的身子,会经常盘起来,和图案的盘纹一样,是不是先民看到了盘身的蛇,才创造了盘纹图案的呢? 而蛇身,又和女娲十分有关连,因为女娲的原始固定形体是人首蛇身的。 在这微型软片中,附上那么多盘形图案,又是甚么意思呢?冯瑞想了一会,又把图案输入电脑,在电脑资料之中,去寻求相同的图案,结果也和冯瑞一眼看到时所想到的差不多,这种图案,最多被采用在周朝的器具上,包括许多玉器在内。 除了盘形图案之外,还有一个形状十分奇特的图形,却不是拓下来,而是用一种十分细的画笔画出来的,那是一个狭长方形,一端是一个半圆,另一端相当尖,两边有许多长短不一的锯齿,看上去,无以名之,根本不知是甚么东西。 冯瑞姑且把这个形状,也输入电脑,去寻找答案,得出来的结果,令得他啼笑皆非,萤光屏上出现了相似的图形,解说是:中国妇女惯用的一种两面密齿发梳,名称是“篦节”。 这种梳子,大约在三四十年前开始,已经没有甚么人使用了,也亏得电脑把它找了出来,看起来,形状还真有点相似。 冯瑞伸了一个懒腰,心中想:难道这是女娲所用的一把梳子?他这样想著自觉有趣,打了一个哈哈。 那老妇人说三天之后,再来和他联络,冯瑞以为会有甚么复杂之极资料要搜寻,谁知道都是这样的一个问题,看了看时间,只花了三十分钟,几乎已解决了,但也可以说,再花上三年,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连女娲都只是传说中的神,谁又知道她的形体是由哪一个用甚么方法制造出来的! 5 接下来的日子中,他已把这件事放过一边,虽然每当他想起那个老妇人的时候,就像是感到有一双十分阴森的眼睛在暗中窥伺自己,那令得他有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总要移动一下身子,才能消除那种不安的感觉。 他的生活仍然照常,三天之后,他在经过了中间休息之后,他的助手,那个活泼的小伙子,走了进来,指着电脑:“有一个人想知道古代一个女神的一切资料,这个女神叫女娲。” 冯瑞徒然一呆,女娲! 怎会那么巧,一百年也不见得会有人同时对这个传说中的女神有兴趣,怎么几天之内,会有两个人同时向大型资料供应公司求助,想得到她的详细资料! 冯瑞顺手按下了键掣,口中喃喃说了一句:“真有趣,是有人想新编中国神话故事?” 他助手向萤幕指了一指:“你看看索取资料的人的顾客编号,是谁需要这个资料!” 这时,萤光屏上已经现出了顾客的要求:“要有关中国神话传说中有关女娲的资料,所有的。” 每当电脑终端萤光屏上现出顾客的要求时,也必然现出顾客的编号,顾客在打电话来要求得到资料时,必须报出这个号码,公司方面才会知道他是不是属于公司已登记的顾客。 冯瑞一看那号码,就不禁“啊”地一声,号码是“零零零零三”,也就是说,是大型资料供应公司的第三号顾客,当然也是对公司来说,十分重要的顾客--第一号到第十号顾客的有关资料,公司高层职员,像冯瑞那样的,都可以记得住。 冯瑞记得,第三号顾客由一双夫妇联名登记,丈夫的名字是年轻人,妻子的名字比较怪,是奥丽卡*黑纱公主。 冯瑞也约略知道,这一对夫妇的兴趣十分广泛,经常向公司拿取资料,范围之广,无以复加,不久之前,就曾要过欧洲阿尔卑斯山麓一座古堡的资料,这还是冯瑞主管的部分,其他部分曾接过他们的甚么要求,冯瑞自然不得而知。 冯瑞也知道,这一双夫妇的生活经历,十分传奇,其传奇性已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想像力之上--冯瑞也不知道究竟到了甚么程度! 他耸了耸肩:“原来是年轻人和公主!” 他的助手,多半也对年轻人和公主只知道极少的一些听闻,大有兴趣地道:“听说那位黑纱公主,是一个绝色美人?” 冯瑞笑了起来:“我没有见过,听说她是仙女下凡,也有人说她的身体是属于仙女的。” 助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心神向往的神情。 要得到年轻人和公主想要的资料,十分容易,十分钟之后,足足有十页的资料,已陆续由打字机打了出来,冯瑞约略看了一下,真正有用的只是极少数,那就是古籍中的记载。 其余的许多,都是近人的衍化,也都不能脱出古籍所记载的范围。只有一个幻想力十分丰富的冒险生活者,在他记述自己的传奇生活的故事中,有一个十分有趣的,和女娲有关的假设。 女娲补天这件事的前因,是一场战争,战争的双方是共工和祝融。 在神话传说中,共工也是人脸蛇身,祝融人脸兽身。战争发生的时候,共工的大将,还有九个头的怪物,叫相柳,共工用水攻,祝融用火攻。照说,水应该可以克制火的,但也可能是火太猛烈了,把水都烧成了蒸汽。 总之,这场大战,祝融获胜,共工落败,失败之后,共工一头撞向一座山,叫不周山,撞崩了山,而不周山是撑着天的,山一崩决,天上也就出现了一个大洞。 女娲就是为了这件事,才炼石补天的。 那位先生的假设是,这场发生在前古的,年代已不可稽考的战事,肯定在地球上进行,可是交战的双方,并不是地球人,而是外星人。 人头蛇身的、人头兽身的、九头的、坐着云车的、驾着火龙的,全是外星动物,在地球上展开了一场恶战,败了的一方,准备两败俱伤,毁灭地球,女娲(自然也是外星人)见义勇为,挽救了地球。 至于“天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这种情形,就被那位先生幻想为地球由大气层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地球的臭氧层就出现了一个洞),女娲用这方法去补救地球的大气层,“炼石”是不可追究的过程,也简直无法想像! 冯瑞把这位先生的想像纪录看了一遍,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是叹服。 他把资料交给了助手,助手接了过来,随口说了一句:“电传到瑞士去,他们住在瑞士。真开心,可以常在世界各处居住!” 冯瑞英了一下:“到处奔波的生活,并不舒服!” 世界有时,其是小到了极点,助手在拿着资料走出去的时候,念念有词,读出了一个九位数字的号码,冯瑞听到了,就呆了一呆,忙叫住了助手:“你刚才念的,是甚么号码?” 助手回答:“电话号码,科学真了不起,这里放进去,一按号码,那边就收到了!”冯瑞又呆了一呆,神情十分古怪:“你把这号码再念一遍!” 助手又念了一遍,冯瑞不住眨着眼,取出了一本电子记事簿来,按了几个钮,招助手过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号码?” 助手过来,在电子记事簿的液晶体显示屏上一看,果然一个字也不差,而在那一组号码之上,赫然是“妈妈”两个字! 助手也不禁眨起眼来:“甚么意思!” 冯瑞道:“这是我母亲在瑞士的电传机的号码!” 助手一脸愕然,他知道冯瑞是中瑞混血儿,母亲是一个细菌专家,可是现在,这种情形,也未免太巧了:冯瑞用力一挥手:“其实事情也很简单,一定是年轻人和公主,在我母亲家中作客。我倒不知道母亲交际那么广阔,连这样的传奇人物都认识!” 助手连连摇着头,他觉得事情巧得不可思议。 冯瑞却已在桌面的电话上,熟练地按着号码--他们母子之间不是经常通话,但是他妈妈的电话号码,冯瑞是记得的。 电话接通之后,他就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十分柔和动听,他自小听惯的,一听就自然而然有十分亲切的感觉,他先笑了一声,才道:“不知道你交游那么广,竟然会有那样的传奇人物来访!” 电话那边的声言十分讶异:“你怎么知道的!是,他们是传奇人物,那位美丽如天仙的公主,甚至会飞,真正的在空中飞!” 冯瑞一时之间,还不明白他母亲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他当然想不到,公主的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有许多异能。可以克服地心吸力,正是许多异能之一。 6 冯瑞只是听得心痒难熬,长叹了一声:“可惜我没有假期,不然我一定立即赶来,见见他们!” 他母亲在那边间:“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在我这里的!照说,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冯瑞得意非凡,笑着:“巧,再加我的记性好,他们要一些资料,留下了电话号码,我一听,就记得那是你的电传机的号码!” 他母亲说了一句:“世界真小!” 冯瑞本来想提出和年轻人或公主讲几句说话,可是一转念间,已觉得自己这样要求,会十分唐突,而且,也没有甚么话好说,无非是客套几句,也没有甚么意思,所以他改口道:“请转告他们两位,资料立即就可以传送过去,妈,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他母亲的回答,令冯瑞啼笑皆非:“不告诉你,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冯瑞心中说了一句:“我连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甚么样人,也属于想知道得太多!” 前面提起过,冯瑞的父亲是甚么样人,冯瑞一点也不知道。 而这时,他这句大可以出声抗议的话,也只是在心中转了一转,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曾提出过,都遭到母亲的拒绝,声色俱厉地责斥:“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他当然曾提过抗议,可是每次抗议的结果,都使他的母亲极度伤心,甚至昏厥,几次之后,吓得他再也不敢提起了。 而且要是不问这个问题,他母亲从来也未曾对他疾言厉色过,虽然这个问题令他纳闷之极,他也赌气不再问,而这时,他母亲居然又用这句话来回答他! 他叹了一声:“他们要问那个女神的资料,前两天,还有一个神秘老妇人,向我提出过相类似的问题!” 那样说,也不能肯定他母亲是不是听到了,已听他母亲在说“再见”,他母亲放下了电话。本来兴致勃勃,可是这时,却十分气闷。 世界的确很小,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个小湖旁边的一幢雅致的洋房中,一个满头银灰色头发的妇人正放下电话不久。这妇人仪态大方,约莫五十出头年纪,银灰色的头发是天生的,自小如此,并不是年老的灰白,她看起来就和屋中的布置一样,优雅高贵,放下了电话之后,她提起银壶,向杯中斟茶。 而在她对面,一个美丽得叫人不敢逼视,一身黑衣的一个美女。 冯夫人对那美女道:“真巧,你们需要的资料,正由我小儿服务的公司供给,所以,他知道我还有两个贵客在座!” 那美丽之极的美女,自然就是黑纱公主,她只穿黑色的衣服,那更显出她肌肤赛雪,艳光四射。 她微笑了一下,向一边的书房望去,书房的门打开着,一个身形高大,面目英俊的东方人,正在电传机之前等候着,也在这时,转过头来望向她。 那是年轻人,公主的丈夫。他们两人心意互通到了甚至连原来背对着公主的年轻人,也可以在那一刹间知道他妻子正向他望来! 他们两人四日交投,说的话也一样:“真巧,世界小极了。”就在这时,电传机中已开始有资料传出来,年轻人一张一张地取着。 鲍主仍和冯夫人面对面坐着,冯夫人的神色,像是相当凝重,小口呷着茶,公主则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神情相当古怪。过了一会,冯夫人才叹了一声:“好,他怎么样?” 她问得十分简单,可是黑纱公主显然知道她问的“他”是甚么人。 因为公主立即回答:“他很好!” 这时,年轻人已取了一叠电传资料走了过来,望着冯夫人,道:“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公主就在他的衣袖上,轻轻拉了一下,年轻人也连忙住了口,向公主望去,公主又施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年轻人再望向冯夫人,只看到她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样,显然未曾会意到他的欲语又止,所以他也乐得不再说下去,于是向公主作了一个小小的鬼脸。(年轻人、公主和冯夫人三个人之间这种情形,当然表示在这三个人之间有一个故事在。) 年轻人拍打着手中的资料:“十分失望,和我们记忆之中的差不多,只有卫斯理的设想,十分有意思,他认为中国古代神话中的人物,都是外星人。” 鲍主略皱了皱眉:“设想得很有意思,反正,资料用的是英文,我们可以照样交给康明教授。”直到这时候,冯夫人才如梦初醒一样,抬起头来,“哦”的一声! “原来不是你们自己要这些资料的。康明教授就是那个考古学家?那是一个古怪之极的老头子,对现在的一切全无兴趣!” 7 第三章 考古学家 年轻人笑:“自然,对他来说,他很正常,因为他是考古专家!” 冯大人勉强笑了一下,又像是跌进了沉思之中,年轻人和公主也不去打扰她。公主站了起来,和年轻人手拉着手,到了落地长窗前,欣赏着湖光山色。 年轻人和公主是如何会在冯夫人的住所出现的,康明教授又何以会委任他们取得女娲的资料,这此一问题,后文自有交代。 却说冯瑞,在那老妇人出现的第三天,凌晨时分,他照例夜归,才到大厦门口,都无可深究。” 老妇人接过了信封来,信封有一点突起,那是冯瑞把微缩软片,也一起交还了结她。她看来十分心急,打开恰封,抽出了两张纸来,迎着大厦门口的灯光,就阅读了起来。 冯瑞在一旁看着--一个老妇人阅读文件,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情形,可是冯瑞却想到眼前所看到的情形,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然而究竟古怪在甚么地方,他一时之间,却又不能具体说出来。 他盯着老妇人,老妇人的阅读速度相当快,大约三四分钟时间,就看完了资料--在这段时间之中,冯瑞一直觉得眼前的情景十分古怪,但是也一直说不出古怪在甚么地方来。 老妇人在看完了资料之后,明显地现出失望的神情,手有点发颤,以致她手上的纸张,发出刷刷的声响来,她直到这时才开口:“就是这样?” 冯瑞点了点头,老妇人侧了头一会,喃喃自语:“一个古代的女神,一个古代的女神……” 她念了几遍之后,才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不过,我还想请你帮助。” 冯瑞本来想拒绝,可是这老妇人实在很古怪,使他产生了好奇心,想进一步了解她。而且,作为一个有教养的人,他也难以拒绝一个已经那么老的老妇人的要求。所以他道:“请说!” 老妇人拄着杖,侧着头,这时恰有一阵风来,吹得她稀疏的白发飞舞,灯光又不是十分明亮,老妇人的造型,看来更是诡异莫名。老妇人像是在十分郑重地考虑她应该如何提出求助,过了一会,她才伸手向前指了一指:“请跟我来!”说着,她就拄着手杖,两步走了过去,冯瑞跟在她的身侧,转过了大厦的墙角,才发现她的那辆车子,停在一侧。冯瑞和她一起来到了车前,老妇人打开车门,挪动身子,坐上了驾驶位子--直到这时为止,冯瑞仍然想不到地想干甚么。 所以,当老妇人忽然提出了那个要求之时,冯瑞真的呆了一呆。 老妇人竟然道:“请上车!” 冯瑞是一个生活十分有规律的人,不但他的工作十分有规律,就是生活上的起居作息,也没有甚么大的改变。 他每晚夜归,到家之后,做一些甚么事,甚么时候睡觉,都是很少变化的。 夜归之后,他花十来分钟和老妇人在大厦门口倾谈,这自然不成问题,可是老妇人却要他上车,谁知道会到甚么地方去,要花多少时间,这会影响他的休息,他就不能不考虑了! 他问:“我们要到哪里去?” 老妇人却像是自己的要求不算突然,所以她的回答理所当然:“到我的住所去,我给你看一点东西!” 就在那一刹间--在冯瑞听到老妇人这样讲的时候,冯瑞徒然想起了,刚才老妇人看资料的时候,他何以一直感到古怪的原因了。 很多情形下都会这样:一个苦苦思索,想不出来的疑点,会突然之间,由于接受了某一点启示,而陡然之间,想通是为了甚么。 启示了冯瑞的是老妇人所说的“给你看一点东西”--老妇人看东西,看那两页资料的时候,竟然和正常人一样,而老妇人至少有八十岁了,人到了这个年纪,必然眼睛的视力退化,远视(老花),几乎是必然无可避免的。 而且,资料是出电脑的印字机打印出来的,字体相当小,光线也不是很光亮,老妇人竟然可以和普通人一样地阅读,不借助老花眼镜,这就十分古怪了! 冯瑞忽然之间想到了这一点,自然有好几秒钟的发怔,没有立即对老妇人的话有反应,老妇人已经在催:“不会花你多少时间的!” 冯瑞这才定了定神,自然而然道:“你的视力很好,刚才你看资料的时候,竟不必借助眼镜!” 老妇人仍然望着冯瑞,可是,却眯起了眼睛,眼中仍然有异样的光芒射出来,她道:“是,我目力一直很好,因为我一直用猫头鹰的眼珠,来保持我的目力。” 冯瑞笑了一下:“猫头鹰的眼珠?听起来,像是甚么巫术一样!” 老妇人睁大了眼睛,“啊”地一声:“真是,我一直忘了介绍自己,我是一个女巫,女巫加加。” 冯瑞听了,先是一呆。 接着,无可抑制地,纵声笑了起来。 当他听到老妇人说到甚么猫头鹰的眼珠时,他立刻就联想到了巫术,一大串原因,是由于自他第一次看到那老妇人起,就觉得那老妇人活脱是一个老女巫,而且还是卜通片中的女巫。 如今,这老妇人忽然自我介绍,说她确就是一个女巫,事情自然既荒谬又滑稽,令得他无法不大笑。 他笑了是有一分钟之久,老妇人--女巫加加也不以为忤,只是反问他:“怎么一回事!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叫女巫!” 冯瑞感到自己的行为,已经相当不礼貌了,所以他立时止住了笑声,用手背抹着眼泪(笑出来的):“对不起,我知道有女巫,可是……太不现实了,我的意思是,我的生活和电脑有密切的关系,巫术对我来说,实在距离太遥远了!” 老妇人摊了摊手:“肯到一个女巫的住所去一下吗?我有点东西给你看。”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冯瑞的好奇心,自然更甚,他一再点头,一面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在老妇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老妇人立刻发动了车子,高速驶去。冯瑞想说“我以为女巫是骑着扫帚飞行的”,可是怕不知这种话说了出来之后,一个女巫会有甚么反应,于是忍住了没有说,只是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古怪。 老妇人也没有说甚么。一上车,冯瑞就觉得车厢中有一股难以形容,可是却又十分好闻的气味,那种淡淡的气味,使人在闻到了之后,要忍不住深深吸上几下,可是,却不能使人感到更强烈。 8 上车之后,冯瑞本来想认清一下车子所经之处,看看一个女巫,住在甚么地方。可是不多久,大约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就觉得十分疲倦,又像是喝了过多的酒,总之,一切都像是进人了蒙蒙胧胧的境界之中,半睡半醒,事实和梦境的交界,无法确定发生了一些甚么事,但是却又肯定有甚么事发生过! 一开始有这种感觉时,冯瑞还曾想挣扎过,把自己从神志迷糊的情形中挣扎出来。 可是随便他怎么努力,亦始终无法达到目的。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只觉得车子一直在向前驶,经过一些甚么地方,完全不知道。努力看,也只是看到迷迷糊糊的一些东西。 他整个人并没有感到不舒服,相反地,四肢百骸,还十分舒畅。 那情形,就像是服食了某种迷幻药所达到的效果一样。 当然他也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直到车子停了,他们迷迷糊糊,下了车,只看到老妇人在前带路,他脚高脚低地走着,进入了一幢屋子,然后,又坐了下来。老妇人不见了,屋中的光线很黑暗,老妇人过了一会又出现,有一只杯子在她的手中,耳际听到那老妇人的声音在说:“喝下去!喝下去!” 他举起了杯子来,自然而然,凑向口边,看到杯子中好像是透明的液体,他就一口喝了下去,十分清凉,入口之后,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就在那一刹间,他就像是梦醒了一样,陡然之间,一切感觉,全都清楚了,他可以十分肯定地知道,自己在一间陈设十分简单的房间之中,坐着,女巫加加正向他走过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只空杯子。 他用力摇了摇头,想弄明白刚才究竟发生甚么事,可是就像梦醒了之后,想努力记忆梦中的情景一样,总是东缺一幅西少一段,无法十分完整。 老妇人来到了他的面前,手中托着一只盘子,盘子漆黑色,在盘子中,有一样形状十分古怪的东西在。 冯瑞绝不知道那东西是甚么,可是他却对那东西,并不陌生,因为那就是在微缩软片之中出现过的那个图案,而在通过电脑资料搜寻之后,得出的结果是“一种中国妇女使用的双面密齿发梳”的那一个! 冯瑞不知道那图案原来还是有实物的,实物大约二十公分长,连细密的齿,大约十公分宽,相当薄,像是一个金属片。 虽然刚才忽然有一段时间,如此迷糊,令冯瑞感到十分疑惑,但这时他却非常清醒,他望向老妇人,问:“这是甚么东西?” 老妇人道:“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向你求助,但那显然不是甚么发梳!” 冯瑞把那东西放在手里,份量很轻,又放了下来:“电脑资料也不是万能的!” 老妇人吸了一口气:“单是图案,不知道是甚么,如果拿实物去分析--” 冯瑞听到这里就“啊”地一声:“拿实物去分析,自然好多了!” 拿实物去作电脑分析,自然此只有一个图形好得多了,电脑可以分析这东西的质地,也可以在许多资料之中相比较,找出这究竟是甚么东西来。 老妇人又把那东西取了起来,神情十分凝重,摸了摸,忽然叹了一口气,把那东西交给了冯瑞。 冯瑞问:“这东西很重要?你是哪里来的?” 老妇人皱起了眉,她脸上本来就满脸皱纹,这一来,更是连五官都全被皱纹遮没了。 她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且道:“请你帮忙,我会在三天之后来取答案。” 冯瑞摇头:“不必三天,明天就可以有结果了。” 老妇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冯瑞的这句话一样,通:“不再浪费你的时间了,我送你回去。” 冯瑞想客气几句,拒绝对方的好意,因为对方是一个那么老的老妇人。可是他一想起自己来的时候的情形,就出不了声。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而且,来的时候,那种如真如幻的感觉,又是甚为奇特,令得他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他没有说甚么,只是把那东西放进了袋中,然后问:“我在来的时候,有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那是一种甚么现象?”这时,老妇人已经向外走去,佝偻的背面向着他。她并不转过身来:“你感到不舒服,受了伤受!” 冯瑞道:“没有啊!” 老妇人有点懒洋洋地:“那可能是你太疲倦了,睡著了的缘故。”冯瑞吸了一口气,和老妇人先后跨出那房间,他刚在想,这老妇人自称是甚么女巫加加,不知道一个女巫的住所是甚么样子的,那间房间陈设简单,一点没有甚么特别,其他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有怪异之处? 可是,他一脚才跨出了门,立时又闻到了那股十分奇怪的香味,他又自然而然深深吸了下去,前后不过一秒钟,他突然又进入了那种半梦半醒的境界。 他知道自己是在向前走,也依稀可以看到老妇人的面,可是其他的地方,不论他是多么努力去看,都只看到蒙胧一片。 他甚至可以知道自己上了车,老妇人上了驾驶位,他感到自己说了几句话,也是慢吞吞懒洋洋的,而且他自己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些甚么。 9 他只觉得自己十分舒畅,那种十分疲倦,将睡未睡的感觉,十分平静愉快。 和来的时候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经过了甚么地方,然后他就下了车,然后,他感到老妇人驾着车离去,再然后,他突然“醒”了! 他看到自己站在居住的那幢大厦之后,像是甚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或者说,他像是走进了一个梦境,又从这个梦境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受,他不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和感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梦境,两者之间,显然大不相同!他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一下子就把那怪形状的金属片,取了出来。这就是做了一个梦和进入一个梦的不同之处了。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得到的东西,梦醒了之后,不会再见到那东西。 可是进入了一个梦境,得到了甚么,再出来之后,那东西还在。 这时,冯瑞心知自己突然在一来一去之间,发生这种情形,多半是女巫加加在做手脚,而且也多半和那种十分好闻的香味有关,那种香味,可能起了一定程度的麻醉作用所致。 冯瑞的常识相当丰富,他知道要达到对人转变麻醉的目的,根本不必依靠麻醉药物,有不少植物,花朵发出来的气味,已经可以叫人迷糊一阵的了! 老妇人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不想自己知道他的住所,保持他的神秘,可是她却又有求于他,这种行为,未免相当不礼貌了! 冯瑞的心中有点不满,心想电脑分析若有了结果,老妇人再来找自己的话,不妨留难她一下。 他一面想着,一面翻起手腕来,看了看手表。一看之下,他不禁呆了一呆,难怪远处天色已有点发白,原来时间已过了深夜五时! 那也就是说,他和女巫加加一来一去,竟然花了三小时的时间:冯瑞怔立了一会,不停摇着头,他实在不能相信时间过得那么快,在感觉上,一来一回车程,每程都不过几分钟而已! 他用力摇着头,进了大厦,入了电梯,只觉得自己的遭遇,怪异之极。 这时候,他自然而然,想起了传奇人物年轻人和他的妻子黑纱公主来了。一来,由于他知悉不少年轻人传奇生活的故事,二来,他知道这一双夫妇,最近曾在他母亲的家中作客。 自己的遭遇如此之奇,是不是可以请教他们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虽然一直到现在,他并没有受到甚么伤害,也没有损失,可是他总觉得事情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的意味在。 所以,他进了住所,也不觉得疲倦,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拨了瑞士他母亲的电话。 接通了电话之后,先是管家朱明,告诉他,冯夫人在实验室。 他母亲是一个细菌学家,在住所内,也有一个十分先进设备的实验窒,冯瑞知道母亲进了实验室,绝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因为细菌实验室,十分可怕,细小的失误,可以造成极大的祸害,若是被一些细菌逃了出来的话,可能会毁灭全人类。 所以冯瑞没有要他母亲听电话,只是问管家:“有一对在作客的夫妇,他们在不在?” 避家的回答又令冯瑞失望:“几小时之前离去了,不然,夫人怎么会放下贵客不理而进实验室去?” 冯瑞只好放下了电话,盯着那怪东西看,只恨时间过得太慢,因为他十分急于想知道那东西究竟是甚么。 这时候,年轻人和公主,是在康明教授的办公室之中。康明教授是权威考古学家,所以他的办公室,也有一种怪味,那种怪味,是由许多古旧的东西,特别是古旧的书籍,所散发出来的。 康明教授的外形,若是初次见他,而早已知道他是考古学家的人,必然会吓一跳,因为他一点也不文质彬彬,样子十分粗鲁,他已经超过六十岁,可是由于长期在野外进行考古活动的缘故,肤色黝黑,体格强健。考古工作需要相当体力,他经过长久的野外活动,所以形成了他那种与一般学者完全不同的体魄。 这时,他用大手刷刷地翻动着年轻人给他的资料,皱着浓眉,他的手臂也十分粗,看得全神贯注。 饼了一会,他抬起头来,用他那种相当粗哑的声音说:“好像没有甚么新意?” 年轻人笑:“你看看第十二页,那里有一个假设,一位著名的冒险家,假设有一场外星人的战争在地球发生,参加的全是外星人。” 康明教授翻到了那一页,看书,扬着眉,接着,“呵呵”笑了起来:“这位先生的想像力太丰富了,我不敢同意,我不是幻想家!” 年轻人也扬眉:“可是你发现的那个石刻,我看来源十分值得疑惑。” 康明抬起头来:“你曾说过,即使在中国,也没有这样的石刻?” 年轻人想了一想,已作了一个手势:“应该说,在中国,只有女娲的传说,没有女娲的画像--一直到明朝,才有画家根据传说,作了绘像,那自然只是想像的。所以,我看到了你的考古文章之后,才会感到兴趣!” 康明吸了一口气,又继续去翻阅资料。 在这里,要作一些说明。 年轻人和公主,本来并不认识康明教授,使得他们相识的,是年轻人看到了康明所写的一篇考古文章,文章叙述了考古学上是罕见的发现--康明教授在南美洲进行考古活动。 当他在墨西哥南部地区,希望获得著名的墨西哥大金字塔进一步资料的时候,却有了新的发现。 著名的墨西哥大金字塔,所有的考古学家,都同意那宏伟的建筑,是古印地安人建造来观察天象之用的,也有的认为和宇宙飞行有关,甚至有的指出,这可能是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的起飞基地。 康明教授的发现是,他在大金字塔的附近,在挖掘了三公尺深之后,找到了一块石板,在石板下,有十分生动的浅刻,刻的是一个生物--一个人首蛇身的生物。 在世界各地,古老的传说中,都有人首蛇身这种怪生物的存在,所以开始,只是由于石片十分完整而惊喜。可是经过碳十四放射测试,证明这块石板,至少已有三万年历史的时候,整个考古界都为之轰动,一致认为那是绝大的发现! 10 第四章 人首蛇身 超过一万年的古代艺术画,不是没有,但极少那么完整的,所以康明教授特地写了一篇专文,刊在一本专门性的考古学杂志上。 康明教授在文章之中,也列举了世界各民族的传说之中,人首蛇身的神怪物,当然也有女娲的大名在。可是康明对中国的神话传说不是十分专门,有些语焉不详。当时,年轻人读了这遍文章之后,就把那本考古杂志顺手递给了公主,并且说:“这里有一篇文章,十分有趣,一个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幅人首蛇身的石刻,可能是传说中的女娲的造型。” 鲍主接过了杂志来,这时她还坐著,她把杂志放在膝头上,再用手按著,姿态十分自然。可是她忽然说了一句话,却令年轻人大为愕然。 鲍主道:“啊,经过测验,这石刻画有超过三万年的历史了。” 年轻人之所以发怔,是由于这本杂志才寄到,他拆开,刚看完了那篇文章。 也就是说,公主根本没有看过,杂志到了她手中之后,她甚至没有翻开来过。 可是她却已经知道了文章的内容! 年轻人盯着公主,不出声,只见公主秀丽绝伦的俏脸,现出全神贯注的神情,大而明亮的眼睛,不断眨动着,过了没一会,她又道:“那位考古专家,对中国的女娲氏,知道得好像并不太多?” 年轻人直跳了起来,伸手指着公主,一句话也说不出。如果刚才第一句话,公主只是偶然说说的,那么,她接下来再说的话,就毫无疑问,表示她已知道了那篇文章的内容!要知道一篇文章的内容,本来也十分简单,通过阅读,就可以达到目的。 可是公主根本未曾阅读! 那也就是说,她只是把手按在杂志上,在极短的时间中,就知悉了那篇文章的内容:这是一种异能的“阅读法”,用另一种方法,来获得资讯! 鲍主略抬起头来,望着年轻人:“别这样瞪着我,我也是直到刚才,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年轻人咽了一口口水:“是……一种透视?” 鲍主摇头:“不,是……我的手掌有一种感应,文字的一种讯息使我的手掌有感应,而这种感应,传到了脑部,又还原为文字……” 年轻人不停摇着头,公主说得不是十分明白,年轻人也不是很懂。他也知道,整个过程,无法完全说得清楚,因为人一直用眼睛来阅读,忽然掌心也可以感应到文字的讯息,自然不是人类的语言所能解说清楚。 鲍主十分欢喜:“这是幽灵星座的身体的另一项功能,奇妙之至!” 年轻人直到这时,情绪才算是回复正常,吁了一口气。他道:“你身体的异能发现得越多,我就感到和你之间的距离越远!”公主大有嗔意:“你甚么时候也产生了这种小男人心态的?” 年轻人被公主一言提醒,自己也不禁失笑:“对不起,是我不好!” 鲍主声音轻柔悦耳:“不管我有多少异能,到底我都是你的妻子!” 年轻人走了过去,握住了公主的手,两人默然半晌,心意交流,都感到无限的满出。好一会,年轻人才道:“如果那人首蛇身的生物是女娲,怎么会在墨西哥南部发现呢?” 鲍主的回答是:“早就有一种学说,说中国人曾经在古代大徙移,先是向北,经过了西伯利亚,渡过了白令海峡--爱斯基摩人的祖先是中国人,然后再折而向南,印地安人遍布南北美,都有可能是中国人的后裔!” 年轻人也知道有此一说,只不过这种学说的证据不是十分确凿,所以未被学界公认。 他又喃喃地道:“三万年,那么古老!人类有文字才不过五千年!” 鲍主笑了起来:“为甚么你对女娲会那么有兴趣?” 年轻人立刻回答:“因为这个女神,在中国神话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且,她曾补过天,这是中外所有神话中,唯一的神仙行为!” 鲍主笑得喜欢:“不成理由,这位考古家在瑞士的大学工作,如果你提出到瑞士去,我就认为你另有目的!” 年轻人也笑了起来,神情有小孩子说了谎之后被拆穿的尴尬,他摊了摊手:“是的,我想到瑞士去,顺便也可以去看看冯夫人,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鲍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说了一个字:“好!” (从年轻人和公主这时的说话和态度上,可以有出他们和冯夫人之间,多少有点神秘的关系在!) 当时,他们在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小城市,一有了决定,第二天,就到了瑞士。 年轻人真的先去求见康明教授,康明教授不随便见人,可是年轻人的一张字条,却打动了他的心。 年轻人在交给传达人员送进去的字条上这样写:“很佩服阁下能联想到了中国神话中的女神女娲,可是阁下所得的资料显然不足,我可以提供全世界有关女娲的一切资料,供阁下参考。” 康明教授在办公室接见了年轻人和公主,两人见到教授的外型竟然如此粗犷时,不禁呆了一阵。不过怔呆是双方面,康明看到公主竟然美丽得如明珠流转一样,也是有半分钟说不出话来,他伸出大手,用力拍着年轻人的肩头:“尊夫人太美丽了,你要好好保护她!” 年轻人笑了笑:“我才需要她的保护!” 康明教授自然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他只当是开玩笑,然后,他单刀直入:“你有甚么法子,获得全世界有关的资料?” 年轻人于是说明自己是一家大型资料提供公司的客户,在极短的时间中,可以获得该公司的服务--他打到资料公司去的电话,就是在康明教授的办公室打的,但是他却要求资料公司把文件电传到冯夫人那里去。 一来,他准备去采访冯夫人,二来,他想自己先看一看资料,再转交给康明教授,这样,他可以和教授有另外一次的会面。 然后,他们三人,兴致勃勃地讨论有关人首蛇身生物的传说。年轻人道:“即使在中国的神话之中,人首蛇身的生物,也不止女娲一个,而是有很多个,看来,这种生物,真的有可能在地球上出现过!” 康明教授当时就说:“小伙子,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恕我不能接受,我是一个考古学家,不能从一件艺术品断定一种生物的存在,给我它的化石!” 11 鲍主浅笑:“有了化石,小学生也可以知道有这种生物的存在了!” 康明十分爽朗:“对,科学的态度,正是要人人都明白,人人都承认,不能有任何疑点!” 他们和康明教授的第一次会面,无疑十分愉快。然后告辞,到了冯夫人的寓所,在取得了电传之后,再度和康明教授会面。 康明教授在翻看资料之后,感到了明显的失望,这一点,年轻人也有同感。 当提及有人假设女娲可能是外星人时,康明再一次表明他是考古家,不是幻想家。这一次,康明教授十分慷慨,把那块石板,郑而重之地取了出来,让年轻人和公主两人观赏。石板相当大,约有半公尺乘三十公分,有三公分厚,也只有康明这样壮硕的学者,才能随便举起来。看到了实物,和看到拓片,自然又有不同的感受。石刻上人首蛇身的生物,人首部分,明显地是一个女性,细眉长目,看来十分美丽。 年轻人赞叹:“这可能是古艺术品之中,最宝贵的一件了!” 康明教授表示赞同:“毫无疑问!” 他顿了一顿,才道:“这件无价之宝,墨西哥政府由于是我发现的,所以借给我研究一年,一年之后,就会被列为超级国宝,陈列在墨西哥的国家博物馆之中。” 鲍主仔细地看着石刻:“绝难想像古代的人会有那么精致的艺术品,这简直是高度智慧的结晶,人类的艺术智慧,难道竟可以上溯到三万年之前!”康明摇着头:“确然十分难以想像,三万年,或许更久之前,人类只怕连完整的语言也没有!” 年轻人问了一句:“是根据甚么来测定年份的?” 康明抚摸着石刻:“问得好,石板上的刻纹,是去掉了一些石头而形成的,接触空气的时间,自然较长,接触空气,就产生氧化,就是根据氧化过程的深浅,来测定石刻完成的年代。” 康明的解释十分清楚,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公主提出了问题,那是他们两人心中的共同疑问:“你认为这平整的石板,是天然形成的?” 康明道:“是,这是玄武山石,这类岩石的天然石纹很多,当然,这样平整,是经过加工的。” 年轻人指着石刻:“是用甚么工具来刻成的?我不以为,石器可以刻出那么深而整齐的线条来!” 康明的脸上,现出了十分兴奋的神色,显然他另有重大的发现。 年轻人和公主听着他宣布,果然,康明连声音都有点发颤:“经过精细的化验,此刻痕之中,有大量的金属粉末,足以证明是由金属工具凿刻而成的。两位,明白这个发现的意义吗?” 年轻人“啊”地一声:“人类的历史要改写了!是甚么金属--铜、铁?” 一下子把人类使用金属工具的历史,推前了上万年,这自然是了不起的发现。可是,当年轻人一问到这个问题时,康明教授的神情,却只是沮丧。 他的回答是:“不合情理之至,竟然是一种合金--一种铁、镍和铜的合金,十分坚硬。” 年轻人和公主不禁面面相觑:他们都很同意康明教授所说“不合情理之至”的这句话,因为就算人类利用金属的历史,可以推前三万年,也没有可能就在那时刻,人类的冶金术已经如此进步! 康明教授用力抓着头发:“这其间一定还有未曾弄明白的关键,所以我未曾公布这个结果。” 鲍主微蹙着眉头:“如果把合金的形成,当作是金属的冶铸过程中一个偶然的发现,又发现它十分坚硬,这似乎也是可以解释!” 康明教授有点懊丧:“科学家的论证虽然要假设,但是也要成证,至今为止,别说在大金字塔的附近,就算在整个墨西哥境内,整个地球上,都没有三万年之前,先民懂得利用金属的证明!” 年轻人十分理解康明的心情--他有一个伟大之极的发现,可是却没有是够的证据,在科学上确定无移地肯定这个发现! 年轻人捧起了这块石板来,石板相当重,他看了那人首蛇身的刻纹一会,又去看石板的反面--这是他和公主,第一次看石板的反面。 当他那样做的时候,他也不是想发现甚么,可是当他一反过石板来之后,他和公主就看到了那个凹痕,两人齐声问:“那是甚么?” 康明教授回答:“那是一个凹痕!” 康明的回答,等于甚么也没有说,那自然是一个凹痕,可是却奇特之至,凹痕相当浅,一头圆,一头尖,两边还有许多尖剌伸展出去。 鲍主当时,就一面掠着秀发,一面道:“看起来,这个凹痕恰好可以放得下一柄发梳!” 这时候,他们自然都不能知道那凹痕的大小深浅,都恰好和由那神秘老妇人交给冯瑞,想弄明白究竟是甚么东西的金属片一模一样。 年轻人开口问:“教授,你不觉得这个凹痕有特别的意义在吗?” 康明皱着眉,他在研究那石板的时候,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也作了种种假设,可是没有一个假设可以令他自己满意的。 所以最后,他只好断定那是在刻人首蛇身像时,刻者无意间留下的,一个没有意义的痕迹--自然,他对自己这个断定,也不是十分满意:这时年轻人问起,他也迟迟疑疑,不是很易回答得出。年轻人道:“请把这凹痕拍摄下来,电传到那资料中心,去由电脑分析。” 康明对这个提议十分赞同,连忙叫了助手来,进行拓片的工作。年轻人取得了拓片,就在康明的办公室中,用图文传真机电传了出去。 这种近年来被普遍使用的传真机,是通讯技术上的一大突破,神怪小说之中常有“飞剑传书”的描述,电传图文,自然比“飞剑传书”,进步快疾了不知多少。 在拓片上,年轻人写下了回传的号码。 年轻人在写号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只写了康明教授办公室的号码,然后道:“如果有了回音,请通知我们,我们住在酒店。” 康明教授自然一口答应,看他的神情,像是绝未期望过会有甚么结果,那形状太古怪了,叫人难以想像那究竟是甚么。 鲍主和年轻人告辞出来,公主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年轻人:“不准备再去见冯夫人了?” 年轻人皱着眉:“见过就算了,也没有甚么特别的话说,尴尬得很!” 鲍主并不出声,过了一会,才又间:“当年究竟曾发生了甚么事,弄得事情这样僵!” 年轻人双手一摊:“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接着又道:“你不是有异能的吗?能知过去未来的异能是不是还未被发掘出来?” 鲍主“呸”地一声,淡然一笑,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12 (从年轻人和公主的对话之中,可以听出,当年必然曾发生过一些事,和冯夫人,年轻人都有一点关系的。事情可能很古怪,因为明显地,年轻人甚至不愿意在公主的面前提起她。) 从康明教授办公室传出的电传,到了资料提供公司之后,很使最初的收件人,踌躇了一阵。 因为在收到了顾客的谘询之后,首先会把问题分类,然后再分送到各类专责的电脑控制员之手。可是这样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应该分入艺术类,还是生物类? 最初的收件人在无法决定的情形下,注意到了顾客的编号是第三号,他记起第三号顾客最近才要求过一批历史的材料,说不定那古怪的图形,也与历史有关。所以,他将它分发到了冯瑞的办公室,归冯瑞处理。 这就是冯瑞一踏进办公室时,就看到了那个古怪的图案的原因。 冯瑞一看到一张纸上,有著这样的一个图案,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上次的工作没有做妥当,可是当他看到了问题又是由年轻人和公主提出,是由瑞士电传过来的时候,他不禁呆住了。 事情怎么那么凑巧! 那个自称女巫加加的神秘老妇人要查女娲的资料,年轻人也要查。老妇人给了他形状古怪的金属片,年轻人又传来了这样的一个图案,倒像是两人约定了的一样! 那金属片自然在冯瑞的身上,冯瑞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心急着想回公司来,就是因为他昨晚的遭遇十分奇特,急切想有一个结果。这时,他把那金属片取了出来,放在那图案之上,无有一处不吻合。 那金属片的两边,有不少尖剌,长短不一,绝无规律,这时放了上去,每一根都一样,若说是巧合,那才无可能! 冯瑞看了看回电的号码,并不是他母亲的住所,而除了图案之外,又没有别的说明,他一时好奇,就照这号码,电传了一封短函:“请给予要求鉴定出图案的进一步资料,以便查证。” 当他发出电传之后,他就忙着去准备鉴定那片金属片。这项工作,除了大型电脑之外,没有别的可以运作。大型电脑的资料库中,有着各种各样物件的图样资料,一只古老的蓄电池中的金属片,和一只电子表之内的一个零件,形状都存在资料库之中,输入的图形,如果近似的话,立刻就可以找出来。 在冯瑞输入资料之后,瑞士的回电来了,说明那是一块石板后的一个凹痕。 冯瑞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那金属片放进那个凹痕去,一定天衣无缝。 这时候,金属片的成分分析也有了,那是铜、镍、铁的合金,合金的成分比例相当怪,和常见的三类金属合金,有所不同。 可是根据图形来搜寻,得到的结果,竟仍然是“一种中国妇女使用的发梳”! 电脑的结果,自然要回报,冯瑞在回传的资料上,加上了一个请求:“年轻人先生,你两次要求资料查询,都没有甚么有用的结果。可是有一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却怪异莫名,而且相信和你所要得到的资料有关。譬如说,我手上有一片金属片,他的形状大小,和你传送来的那图案一模一样。如果想进一步知道详情,我很希望可以和你取得联络,可以打电话给我。再者,家母是贤伉俪的朋友,她一定向你们提起过我。冯瑞敬上。” 冯瑞所查到的资料和他的恬,在传到康明教授的办公室时,由于时间的差异,还是凌晨时分,办公室中没有人,直到第二天,教授的助手上班,才发现了那些资料,立刻请来了教授,又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了年轻人和公主。 年轻人和公主正在酒店附近的小湖边,用面包喂水鸥。 水鸥有十分高强的飞翔能力,把面包捏成一团,用力抛出去,水鸥就在空中争夺,可以把面包轻易啄了去。 康明教授把事情说了,又把冯瑞传来的信件,交给了年轻人,年轻人看了之后,呆了片刻:“甚么意思?一片金属片,恰好可以放进那个凹痕之中?” 康叫作了一个莫名所以的手势,年轻人道:“我这就和他联络!”公主这时,在年轻人的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道:“他是冯夫人的儿子!” 年轻人像是陡然醒觉,“唧”地低吁了一声,神情只是踌躇:“不要紧吧……总不能因为这个……而放弃!” 鲍主望着湖面:“你自己决定,如果日后有甚么尴尬的事发生,我可不管。” 年轻人像是十分难以作出决定,只是不断一块又一块地抛出手中的面包。 康明教授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他也听不明白年轻人和公主所交谈的话,是甚么意思。 (康明教授当然不明白。但是年轻人和公主的对话,表示了他们和冯夫人之间,确然存在着某种纠葛,却是十分明显的事了。) (这种纠葛,甚至令得年轻人和公主,不想和冯瑞接触--就正因为冯瑞是冯夫人的儿子!) 康明教授着急:“为甚么不和这位先生联络?” 年轻人说道:“不是不联络,而是--好,我这就和他通电话!” 他们一起回到了酒店的房间中,拨通资料供给公司的电话,当冯瑞拿起电话来,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而他又一下子可以肯定那是年轻人时,他的心情,实在兴奋之极。 13 第五章 心情兴奋 冯瑞由于心情兴奋,说话不免有点结结巴巴,先说了一大半仰慕之情。年轻人把电话连接在一具小型扩音器上,所以公主和教授,都听得到冯瑞的话。 年轻人第二次打断冯瑞的话头:“谢谢你,请你说说详细的情形,你是从哪里得到那形状古怪的金属片的?” 冯瑞的回答,自然令得三人大是诧异--一个自称女巫的老妇人给的!而且这个老妇人的行动,还十分神秘!在听了冯瑞的叙述之后,人人都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冯瑞又补充:“在我手上的那片金属片,和石板后面的凹痕,完全吻合,我相信那金属片,可以放进那凹痕之中,还是在甚么的情形下找到那块石板的,他也未曾说出来。 一般来说,发掘到了有价值,历史文物,在发表的时候,文章都会不厌其详地提到这些,而且还附有照片和绘画,以便加强说明。 可是康明教授却有意规避了这些,是不是另有不可告人的隐衷? 而且,这时,他一再询问那老妇人的外形,对整件事,看来也没有甚么作用! 在冯瑞又详细地叙述那老妇人的样子时,康明和年轻人、公主的目光接触了好几次,他自然在两人的脸上,看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所以,当冯瑞最后说了“这老妇人,任何人只要见过她一次,一定毕生难忘”之后,他解释道:“我们的考古队,在那个考古场地逗留了相当久,如果有这样的一个老妇人,曾经在附近出现过的话,我会注意得到。” 年轻人这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那金属片是应该和石板在一起的,在发掘的过程之中,可能金属片被人偷走了?” 康明教授神色阴晴不定,说话也有点支支吾吾:“照说没有这个可能,可是……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鲍主微微笑了笑:“事情好像进入了极神秘的领域,教授,究竟那块石板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之下发现的,你似乎未曾公开发表过。” 教授的身子震动了一下--要令得他这样的壮汉身子震动,那足以证明公主的话,确然令他震撼。 康明教授双手捧着头,拳头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敲打着,但是他立刻十分痛快地承认:“是!” 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可闻其详?” 康明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事情有一点复杂……嗯,我看可以……这样协议,你们设法把那金属片弄来,我带你们到发现石板的现场去!” 年轻人和公主都想不到他会忽然有了这样的提议,那令得年轻人相当气愤,因为那金属片不是他们的,这样的提议,强烈地暗示他们用一切手段,把那金属片弄到手! 年轻人当时沉下了脸,公主虽然心有同感,可是在表面上,还维持着娇柔的笑容。康明挥着手,急急补充:“发现这石板的经过,堪称……奇诡,两位若是有机会到现场去,一定可以揭开若干谜团,绝不会后悔的!” 年轻人冷冷地道:“对不起,我想我们不会在有条件的情形下行事!” 他们的交谈,由于是在电话还在接通的情形之下进行的,所以冯瑞也可以听得到,冯瑞也道:“是啊,那金属片不是我的,也不是年轻人和公主的,它是那个自称女巫的老妇人的!” 康明却仍然不肯放弃:“可以向那老妇人商量!” 由于冯瑞的那几句话,年轻人对冯瑞大生好感,刹那之间,他有了新的主意,他立时问:“冯先生,那老妇人说她三天之后,再来找你?” 冯瑞道:“是,我估计在三天之后,她又会像上次那样,突然出现!” 鲍主已经明白了年轻人的心意,所以,当年轻人向她望去的时候,她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年轻人于是道:“我们立刻启程,来和你会合,那么,老妇人再出现的时候,我们可以见到她了!” 冯瑞一听,大是高兴,连声道:“太好了,那太好了!两位一定可以见到她的!” 年轻人吁了一口气:“一到埠,再和你联络。” 年轻人放下了电话,看到康明不断在搓着他那一双大手,有点着急地问:“两位不考虑我的提议?” 年轻人仍然十分冷淡:“等我们有办法把那金属片弄到手再说!” 康明教授似乎有难言之隐,欲语又止,才道:“要研究……这些秘奥,我的考古学识,十分有用!”年轻人笑了起来:“谁也不否认这一点,可是我们连所谓‘一切秘奥’,究竟是甚么性质的都不知道,又何从研究起!” 康明教授长叹一声:“你是明白人,现在,我不能说,也无法说得清,到了发现石板的现场,我保证两位不虚此行!” 年轻人耸耸肩,没有再说甚么。康明一定十分紧张,因为他竟然抹了抹汗,才告辞离去。 在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公主道:“康明好像有难言之隐!” 年轻人冷笑:“我看是故作神秘!现在不少学者都是这样,有了一点发现,就掩掩遮遮,唯恐人家把他的成就偷了去!” 鲍主说:“我看真的有点隐衷,虽然我无法肯定是甚么性质!” 年轻人没有再说甚么,他知道公主的感觉比他敏锐得多,他忽然道:“说起女巫,原振侠医生的那个女巫,应该是女巫之王了!” 鲍主闭上眼睛一会,才点了点头:“我想是,不过我们对巫术世界所知太少,所以不适宜妄加评论!” 14 年轻人叹了一声:“冯瑞这个人很有趣,直想不到会有见到他的一天!” 鲍主十分有深意地道:“非但见到他,而且还可能和他合作共事……” 年轻人一下子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在窗口站立了相当久,并不出声。 (在年轻人和公主这些对话,和年轻人的行动之中,可以看出,不但年轻人和冯夫人之间,有点古怪的纠缠,这种纠缠,似乎连冯瑞也牵连在内。) (冯瑞是冯夫人的儿子,如果有甚么事情是和冯夫人有关的,自然也会和冯瑞有关!) 虽然地球十分小,但是从西方飞行到东方,也要超过十个小时。年轻人和公主一到埠,就和冯瑞联络,冯瑞答应一下班,就带着那金属片来见他们。 冯瑞下班的时间是凌晨两时左右。年轻人问公主道:“趁有半天空,何不和我们的老朋友联络一下?我们从幽灵星座回来之后,一直要安排一个时间,同卫斯理他们说说经过的情形,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鲍主十分雀跃:“好啊,好久没有见卫夫人了。” 可是第一个电话就令得他们两人泄气,原振侠医生不在--不在医院,不在诊所,究竟到哪里去了,竟然没有人知道。 第二个电话更叫人沮丧:卫斯理先生夫人也都不在,也不知人在何处,年轻人和公主本来打算把美苏两国合作发射火箭的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们,因为是通过了卫斯理的介绍,他们才认识了胡非尔将军,参与了那种骇人听闻的大秘密的。 既然不在,自然也无法对他们说了。 年轻人和公主,兴致盎然,好在这时,夕阳西下,他们的住所,在一座山上的一幢三十层高大厦的顶楼,风景佳绝,海港和大半个城市,尽在眼底。 屋中有收藏的美酒,最难得的是,他们长期雇用的管家,是一个烹调高手,精于中国菜肴,在机场一接到他们的通知,便开始准备,一餐晚饭,自天开始入黑吃起,直到接近午夜时分,才吃完了最后一道甜品! 鲍主忍不住叫:“老王,要是每顿饭都这样吃法,我会杀掉你!” 老王在一旁眯着眼笑:“我有三百六十招板斧,今天使出来的,不过三招!” 年轻人呷着酒:“真有两手,那一碟和青瓜丝一起炒的是甚么?” 老王若无其事地道:“某一种鱼的某一部分的肉,所以特别嫩。” 年轻人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老王的上代之中,曾经出过御厨,一条鱼之中,只用其中一小条肉,那是等闲事,再问下去,他会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晚饭后,在露台上欣赏夜景,两人靠在一起,喃喃细语,时间十分易过。 在将近两点钟的时候,公主低声道:“冯瑞快来了,你们没见过?” 年轻人摇摇头:“没见过,甚至直到最近,才知道有他这个人!” 鲍主没有再说甚么,站了起来,慵慵地伸了一个懒腰,年轻人的眉心,在半分钟之内打着结,公主笑问:“你不准备说?” 年轻人十分坚决地道:“不说!” (年轻人和公主的这种对话,当然又和一种尴尬关系极之有关!) 鲍主选了一首抒情音乐,当音乐在空气中迷漫着,不久之后,对讲机中就传来了司阍的声音:“有一位冯先生到访!” 年轻人忙道:“请上来!” 他走到门口,开了门,不一会,冯瑞就十分兴奋地走出了升降机,急步走过来,和年轻人握着手,当他看到了公主时,和所有第一次见到公主的人一样,都不免呆了好一会。 冯瑞还没有坐下,一手接过年轻人递过来的酒,一手已将那金属片交给了年轻人,可见他是一个做事十分爽快的人。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看那金属片。 金属片本身,平平无奇,虽然形状怪异和不知有甚么用途。 可是凡是见过那石板后面凹痕的人,再见到那金属片,都会感到十分奇怪--那石板不是普通的石类,至少有三万年以上的历史! 如果金属片和石板,竟然是两位一体的话,更不可思议了,在那么久之前,哪里会有这样的冶金技术? 正由于有这样的背景,所以一片平平无奇的金属片,也就像是蕴藏着无穷的秘奥一样。 不过这时,尽避以年轻人和公主之能,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仍然甚么名堂也看不出来。 冯瑞在一旁解说着电脑资料提供的是一种女人用的发梳,年轻人笑:“当然不是,形状也只有一成像……” 鲍主接口道:“这说明,电脑资料之中,根本没有这种形状的东西!”冯瑞道:“它必然是一样东西!” 冯瑞的话,听起来似乎十分可笑,但却十分有理,那金属片,被铸成这样的怪形状,必然有一定的用途,一定的意义! 年轻人道:“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等那老妇人再出现的时候,问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鲍主道:“这要等两天,不能去找她?” 一听得公主这样问,冯瑞不禁苦笑,大摇其头,把老妇人带他去过她的住所,他有一种“走进梦中”和“走出梦中”的经过,说了一遍。 年轻人和公主听得讶异莫名,公主更是大感兴趣:“你认为是她施了巫术?” 冯瑞苦笑:“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她好像没有甚么动作!” 鲍主又问:“有一股异样的香味?” 15 冯瑞迟疑了一下:“是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气味……那有关系?” 鲍主皱着眉,是不是有关系,她也说不上来。想了一想之后,她道:“就算不是巫术,通过药物的迷醉作用,也可以使人感到身处幻境之中,许多迷幻药,都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冯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老妇人又怪又神秘……她如果提前出现的话,我会通知两位。” 年轻人点头:“尽可能留住她,不向她问出那东西的来历,无法再作进一步的研究!” 冯瑞连声称是,站了起来:“很高兴认识你--”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直视着年轻人,忽然,他现出了相当奇怪的神情来:“我们以前,肯定没有见过,可是为甚么……我觉得阁下很脸熟?” 年轻人不动声色:“或许是我的脸型十分普通的缘故,你就容易有这个错觉!” 冯瑞不好意思她笑了笑,年轻人的样子当然不普通,而他也确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他说不出原因来,自然也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 冯瑞又说了几旬客套话,看看年轻人和公主都没有继续留客的意思,就依依不舍地告辞。 冯瑞走了之后,公主望了年轻人半晌,年轻人却一直在逃避公主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公主才叹了一口气,年轻人有点神情尴尬地笑了起来:“你知道,那不是我的主意,我必要听从别人的意见。” 鲍主十分轻松地道:“没有甚么,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嗯,算是一次很愉快的会面,是不是?” 年轻人叹了一声:“最后他说我看来很脸熟,其是有点不可思议!” 鲍主端详了年轻人片刻,同意了年轻人的说话:“是的,确是不叫思议!” (公主和年轻人的这段对话很怪,是不是?在前面,已经不止一次在括弧之中指出过,在年轻人和冯夫人,以致冯瑞之间,有点古怪的关系在。这种古怪的,暂时不是很容易明白的对话,当然都和这种关系有关。) (至于那种关系是甚么内容,以后自然会“真相大白”,现在屡次提及,可是又不明说,这是一种说故事的手法,增加点小趣味。) (当然,那只是整个故事中的小必目,如果大关键而采用这使手法,故事是说不好的。) 年轻人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他拿起了那金属片,在手中掂着,眉心打着结。 鲍主道:“让我们来作一个设想,我们所得的资料,其实已经不能算少了,至少知道一块刻有人首蛇身神像的石板,和它有关。” 年轻人“嗯”地一声:“康明教授认为两者应该是在一起的,在出土之后才分开。” 鲍主自年轻人的手中,接过那金属片来:“如果单独地来看,那……像是一柄钥匙。” 年轻人侧着头:“钥匙造得那么形状古怪干甚么?” 鲍主笑了笑:“有更古怪形状的!” 年轻人摇头:“我想……那是甚么装置中的一个零件,十分重要的零件!” 鲍主指着年轻人的鼻子:“你这话,等于说这是一件东西,说了和不说一样!” 年轻人一下伸手握住了公主的手,把她拉了过来:“如果我说我爱你,是不是说了和不说一样?” 鲍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然不,快说!” 年轻人凑向公主的身边,公主现出十分满足的神情来,年轻人不断在低声说着,忽然又把公主抱了起来,旋转着,然后,一起倒在地毯上,两人紧拥在一起,都觉得充塞心灵的无比快乐! 他们一直和冯瑞保持着联络,那老妇人没有提前出现。 到了第三天晚上,年轻人和公主,先到了资料供应公司,和冯瑞会合,然后才由冯瑞驾车回家。 等到车子驶上了通向冯瑞住所的那幢大厦,冯瑞就十分紧张地道:“看!她就在大厦的门口等候!” 这时,年轻人和公主,也都看到,在大厦门口,并不是很明亮的灯光之下,有一个佝偻的人影,握着手杖,站着不动。 这时,还看不清那老妇人的脸面,可是看起来已经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等到车子再驶近了些,那老妇人转过身,迎着车子,走了过来。 冯瑞减慢了速度,不一会,老妇人和车子之间,已十分接近,冯瑞停下车,老妇人凑过头来看冯瑞,可是她所站处,恰巧是年轻人所坐的那一边,所以她着先看到的,不是冯瑞,而是年轻人。 年轻人乍一看到老妇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也不禁怔了一怔,老妇人立时挺直了身子,冯瑞已打开车门,走了出来,道:“我带来了两个朋友,他们能帮助解答那东西之谜……” 年轻人也推开了车门,刚才他和那老妇人打了一个照面,发觉老妇人虽然老得难以形容,可是她的一双眼睛,却还有十分慑人的光芒,证明她的头脑,不但清楚,而且还十分精明! 对于这样的一个老妇人,年轻人认为不应在她而前有夸大的语言,所以他当时更正冯瑞的话:“不能说可以解谜,只不过可以提供电脑资料也没有的一些讯息。” 老妇人只斜着头,看了年轻人一眼,就转过头去看才从车中出来的公主,她眯着眼,十分用心地从头到脚地看着公主。 鲍主十分大方地微笑着,任得老妇人看,老妇人看了公主很久,忽然伸出岛爪一样的手来,向公主招了招手。公主走过去,俯下身,老妇人在公主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鲍主先是怔了一怔,但随即点了点头:“可以说是,你的眼光好厉害!” 16 第六章 你不是人 老妇人笑了起来,她不笑还好,一笑,神情更是难看。她又问:“你能提供甚么讯息?” 年轻人道:“先要你提供一些资料:这金属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年轻人在问的时候,已经把那金属片取了出来。老妇人的动作相当快,一伸手就把金属片接了过去,抬头向着天,闭上眼睛。在这时候,年轻人向公主投以询问的眼色,他自然是在问公主,那老妇人刚才在她的耳边,说了甚么。公主也用眼神回答:“等一会再告诉你!” 年轻人扬了扬眉,轻握了一下公主的手,冯瑞向老妇人道:“是不是上去……到我的住所再说?” 老妇人像是未曾听到一样,仍然维持着她那种昂头向天的姿势,足有五分钟之久,她才慢慢垂下头来,说了一句话:“那东西,是我哥哥给我的!” 年轻人问她那金属片是怎么得来的,她考虑了那么久才有回答,都以为她的回答必然惊天动地之极,却不料是这样一句说了等于不说的话! 谁也不知道她的哥哥是甚么人,她这样的回答,自然一点意义也没有! 老妇人像是看出了年轻人的失望,她发出了一下干笑声,提起手杖来,向冯瑞胸前指了一指:“好,上到你的住所去再详细说!” 年轻人心想:原来刚才冯瑞作这样提议的时候,她虽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听到了的。年轻人自然不会反对,老妇人肯详谈,自然再好没有! 冯瑞大为高兴,忙过去扶她:“请!” 老妇人摔了摔手,拒绝了冯瑞的搀扶,自行提着手杖,向前走去。冯瑞加快了脚步,走在老妇人的身边,年轻人和公主走在后面。 年轻人又向公主望去,公主低声道:“真性急,她看出我的身体与众不同,所以她问我,你不是人?我的回答,你也听到了!” 年轻人有点恼怒:“谁说你不是人!” 鲍主伸手在年轻人的鼻尖上轻轻按了一下:“不是人的意思,是不是寻常人!” 年轻人叹了一声,无话可说,因为公主确然不是寻常人,简且不寻常之至! 进了大厦的大堂,警卫看到冯瑞带来的这几个人,眼睛瞪得老大,睡意全消--的确是怪异莫名的组合,一个奇丑无比,叫人一见就要做恶梦的老妇人,一个美丽得同样也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美女,一个气宇轩昂,只有君临天下的气概的男人,真叫人难以想像是如何会凑在一起的! 冯瑞带茁各人进了升降机,在升降机中,大家都不出声。一直到进了冯瑞的住所,冯瑞推着一辆有许多种不同类的酒的酒车过来。年轻人和公主都选择了自己喜欢的酒,老妇人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这里没有我喜欢的酒,我只喝‘德雨斯坎’。” 老妇人看来像是漫不经意地在说着,她所说的自然也是一种酒的名字。 可是老妇人在说出那个酒名的时候,一双眼睛眯成一线,却向年轻人望来。 那神情,分明是在问:“你知道那是甚么酒吗?” 冯瑞一怔,他就不知道那是甚么酒,公主也一怔,她虽然有具异能的身体,可是也不知乃那是甚么酒。年轻人也是一怔。 年轻人一怔的原因,并不是他不知道那是甚么酒,而是他奇怪老妇人何以会提出这种酒来。 世界上知道那是甚么酒的人,少之又少,因为那是一种酿制方法早已失传,甚至连酿制的原料是甚么,也无可查考的古酒! “酒”这个名词,或许不是十分恰当--那是一种在古代出现过的酒,在古代的埃及,这种酒,也是供法鲁王和由法鲁王所御赐的人饮用,在几千年之前,就是一种十分名贵的酒。 这种酒的秘密,失传也超过两千年。除了在古籍之中,有这种酒的记载之外,据说,只有极少量被人发现,发现的地方,自然是在埋葬法鲁王木乃伊的金字塔之中,被密封在石罐之中,作为殉葬之用。 自金字塔中发掘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珍贵无比的历史文物,这种被少量发现的古酒,是不是曾有现代人真正喝过,也成疑问。 年轻人由于常识极渊博,所以才知道有那一回事。 可是,那老妇人却说她只喝那种酒! 年轻人心念电转、虽然他觉得突兀,可是他的回答,还是十分快:“这里当然没有--只怕除了未曾被人发现的埃及金字塔之外,也没有甚么地方有这种酒了!你竟然喝过这种酒!” 老妇人盯着年轻人看,一直到年轻人讲完,她才发出了一阵笑声来。 她的笑声,真正表示了她心中的高兴,可是笑声实在难听之至。 鲍主向年轻人投以钦佩的眼色,冯瑞仍然莫名其炒。老妇人笑了一会,才道:“好!可以继续谈话了,你知道这种酒,我又告诉你,我喝过这种酒,不止一次!当然你知道这种酒的来源,只在埃及金字塔之内--” 她说到这里,用手杖在年轻人的肩头上,轻轻点了一点:“小伙子,有了这许多提示,你应该知道我的哥哥是甚么人了!” 当手杖的杖尖,点在年轻人肩头上的时候,年轻人一动都不曾动。 那令得这个古怪的老妇人,又发出了“哦”地一声,她望着年轻人的眼光,也大有钦佩的神色。 一根手杖在肩头上点了点,看起来是十分普通的行为,但是也可以转变为任何可怕的事--手杖可以是十分厉害的武器,可以忽然弹出含有剧毒的刀尖,可以射出毒针,俱至可以射出子弹,以及微型的火箭! 而年轻人竟坦然不动,就足以证明他不但十分勇敢,而且心中对那古怪神秘的老妇人,并没有怀疑。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最更要的是消除怀疑,不然,就甚么都不能进行了。所以老妇人在放下手杖之后,皱纹现出笑容,又问:“能知道给我这金属片的是甚么人?” 年轻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埃及?” 老妇人点了点头:“埃及!” 年轻人再吸一口气:“前几年才过世?” 老妇人笑了起来,点头:“你猜对了!” 17 年轻人和公主望了一眼,两人清清楚楚,同时叫了出来:“病毒!” 冯瑞十分奇怪,他简直一点也不明白,他问:“病毒?甚么意思?” 老妇人横了他一眼,忽然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有十分奇怪的神色,又望了年轻人一眼,伸出手来,像是想说甚么,年轻人连忙道:“病毒!你是病毒的妹妹!” 老妇人没有再说甚么,只是点了点头。 冯瑞仍是一脸的疑惑,年轻人和公主,却又神情十分严重。 知道了那金属片,是由病毒给这个老妇人的,而这个老妇人和病毒又是兄妹关系,这就更显得事情十分之不寻常了! 当然,先得介绍病毒是甚么人,才知道何以事情非比寻常。 病毒并不是真正的名字,只是外号。整个外号是“过滤性病毒”,意思是他能进入任何地方,没有甚么东西可以阻挡他的进出。 可以进出任何地方,对病毒来说,十分重要,因为他的职业是盗墓。 病毒是世界上三个最出色的盗墓人之首,其余两个,一个是齐白,另一个是卓相。齐白还在进行他出色之极的盗墓活动,也有许多奇遇,曾和大冒险家卫斯理有过多次的合作,每一次,都曲折离奇之极。 卓相不幸英年早逝,病毒则以过百高龄逝世。三大盗墓高手,只剩下齐白一个人了。 病毒的盗墓技术,令得全世界所有的考古学家,又恨又羡。在他未死去之前,古埃及的最珍贵的文物,不是在埃及博物馆,而是在他的私人收藏室中。 病毒一生盗墓,许多古墓,经由他发掘,自然,所有的精品,也落入了他的手中,他也把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卖给西方的收藏家,所以他的财富之多,用“富可敌国”四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他的生前,毁誉参半,在他死后,确是一致好评,因为他把他的私人收藏,全都给了博物馆--当他的私人收藏公开展出之后,世人才知道自己在这之前,对古埃及文物所知是如何之少! 正由于病毒有这样的背景,那金属片是由他给老妇人的,当然也十分值得重视! 年轻人向冯瑞作了一个手势,请他暂时不要发问,他向着老妇人:“令兄把这金属片给你,可有甚么特别的意义在?” 老妇人又昂起头来,闭上了眼睛一会,才缓缓道:“我们不常见面,他自知不久人世了,才找到了我,说是要和我见面,所以,我是……最后和他说话的人。” 年轻人坐了下来,公主走到老妇人身边,也扶着她坐了下来,然后,公主走到了年轻人的身边。 老妇人叹了一声:“人不论积累多少财富,都难免一死,他……的财产,甚至不能用数字来表示了,可是死神一样不肯放过他……” 老妇人感叹了一阵,才说到正题:“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说话也很困难了,他对我说:‘我快死了,我留一样东西给你!’我说:‘我对古物、金钱,都没有兴趣,我只对巫术有兴趣。’” 老妇人说到这里,又闭目片刻,像是在陷入回忆当时的情形般的。 饼了一会,她才道:“他听了我的话,吃力地摇了摇头:‘那是一件奇怪之极的东西,我不知道是甚么,可是我深信若是弄明白了它是甚么,那么,它的价值,远在我这一生所发现的所有古物之上!’我一听他这样说,虽然我是个超然物外的女巫,可是……也不禁怦然心动,因为那实在太惊人了!”年轻人和公主也自然而然紧握著手。 的确,正如那老妇人所说的:太惊人了! 病毒一生发掘出来的古物,加在一起,价值无法用数字来计算,他却说这片金属片,比一切都要有价值! 那时,他已快死了,自然没有理由说谎,更不会和他妹妹开玩笑:那么这金属片的价值在甚么地方呢? 病毒说他也不知道(这很令年轻人失望),但病毒至少会告诉他妹妹,那是怎么来的! 年轻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老妇人侧着头:“我问他那是甚么,他的回答仍然是他不知道,不过,他告诉了我,他是怎么得到他,和他为甚么对这样的一片东西,会如此之重视的理由。” 年轻人在这时插了一句口:“他是在埃及发现……这金属片的?” 老妇人摇头:“不,是他壮年时,在墨西哥中部的一个金字塔中发现的。” 鲍主“啊”地一声:“我以为他是发掘古墓。” 墨西哥的金字塔和埃及的金字塔,在建筑外形上虽然相似,但是用途并不相同,这是考古界已有定论的事。 迸埃及人坚信人死了之后会复活,他们为了害怕在复活的时候,身体已经败坏,没有身体可用,所以才发明了十分复杂的方法,防止身体的腐烂,结果埃及人成功了,几千年仍然保存的身体,就是人类历史上著名的木乃伊。而埃及的金字塔,就是埃及的法鲁王放置木乃伊的所在。 (埃及皇帝的尊称的音译是“法鲁”,所以只称法鲁便够,但一般称之为“法鲁王”,在说故事的时候,也就从俗。) 而墨西哥的金字塔,并没有发现再作为安葬尸体的用途,一般都认为,那是突发性的建筑,用来作为向大神祭杞,或者是用来观察天象之用的。 病毒是一个盗墓专家,和古物的盗窃者不同,他决不会从一座博物馆去偷古物出来--虽然以他的手段而论,轻而易举,他是从古墓之中,把殉葬的宝物弄出来。 墨西计的金字塔既然不是古墓,病毒没有理由进去,所以公主有此一问。 老妇人吸了一口气:“问得好!当时我也这样问他,他给了我十分合理的回答,他说,他不相信考古界流行的说法,认为墨西哥的大金字塔,体积比埃及的还要大,不但有可能是陵墓,而且,还有可能是集体殓葬的大型陵墓,因为印地安人,本来就有群葬的习俗。他为了证明这一点,所以才进入了几个属于墨西哥的大金字塔。” 年轻人,公主和冯瑞都听得入迷。冯瑞对这个盗墓专家的事迹,虽然一无所知,但是也聚精会神地听着。 老妇人停了一停,年轻人和公主都不出声。 18 病毒给的理由,虽然十分充分,但是他显然未曾证明他的理论,因为从来未曾有这方面的文章发表过,也一直没有人认为墨西哥的金字塔是陵墓。 他们望着老妇人,老妇人忽然摇了摇头:“我对于考古学的事,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他对我说了很多,我都不是很记得了!” 年轻人和公主听得她忽然之间这样说法,不禁大为失望,都自然而然,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来。 老妇人望了他们一会,才又缓缓地道:“不过,病毒有一个好习惯,他每一次行动,在行动之前,都有周详的计划,他会把计划写下来,行动之中,每一天,做了甚么事,有了甚么进展,发现了甚么,都有十分详细的记载,这些纪录,存满了一整间。” 年轻人和公主又不由自主,“啊”地一声,神情变得十分兴奋。 老妇人叹了一声:“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又把所有的纪录,全都毁去了,只留下了一份。” 年轻人和公主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病毒若是留下了如何得到那金属片的经过,都详细地纪录了下来,那真是太好了! 他们齐声问:“留下的唯一的一份,就是有关那金属片发现的经过的?” 老妇人一面点头,一面忽然五官挤一起,现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神情来--本来,她想表现的是甚么神情,应该很容易分辨。但是由于她脸上的皱纹实在太多了,一层叠着一层,以致她已经松弛了的肌肉,无法正确地接受大脑的命令去做表情,所以变得哭笑难分,不知道她想表现甚么情绪。 老妇人作了一个难以分辨的怪情绪之后,又道:“当我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叫齐白的人才赶到,这个人在病毒的几个弟子处,知道我得到了一些东西,和一份纪录,竟然想要在我这老人家手中动手抢!” 年轻人不禁骇然失声:“齐白也是一个盗墓人,他一定知道病毒留给你的东西的真正价值,所以他才发急,可是……那不像他的行事,他应该可以纳入君子这一类!” 老妇人“哈哈”笑了几声:“自然,是在他向我提供了许多条件,都被我拒绝之后,他才有这种无赖行动的,当然,他也未曾真正动手,只是想--我是一个女巫,有时能窥透别人的内心!” 年轻人没有说甚么,老妇人在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琶年轻人,双眼之中,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光采,看起来有点诡异。年轻人若不是心中十分坦荡,在她的这种眼光之下,就有可能觉得不自在。 也就在这时候,老妇人说了一句突兀之极的话:“你心地很好!可是--” 她向冯瑞指了一指,才又道:“可是你心中有事瞒着他!” 冯瑞听得老妇人这样说,莫名其妙。公主听了,一动也不动,只是眼睛迅速地眨动了几下,年轻人也不动,可是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却不由自主,五指收拢--虽然立即松开,可是也足以证明他在那一刹间,心情十分紧张。 老妇人眯着眼,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刹那之间,气氛多少有点异样,公主以一阵轻笑声,打破了这种异样的气氛,她道:“请继续说下去。” 老妇人却不直接说,只是道:“那个齐白,知道病毒的所有纪录全被毁去,急得像一只上了弹簧的青蛙,又跳又叫,我没有理会他,就离开了。” 年轻人这时已完全平静了下来,他问:“当然是带着病毒给你的一切?” 老妇人点了点头,没有说甚么。 年轻人低叹了一声:“金属片,和那微型软片……就是病毒给你的?” 老妇人又点了点头,仍然不说甚么。 年轻人又忍不住道:“那份……他发现这些东西的纪录……也在你这里?” 老妇人又“哈哈”笑了起来,神情十分高兴:“小伙子到底心急,是的,在我这里!” 她说着,又旋开了手杖的柄,又倒出了一个小圆筒来,抓在手中,向年轻人扬了一扬。 年轻人心中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眼前的这个老妇人,自称是一个女巫,可是她却十分懂得利用微型软片这种尖端的科学产品,看起来总有点格格不入。 老妇人道:“病毒那份纪录十分厚,这个人,他其至把纪录写在革皮上,行为怪异其名,我把他的纪录,都托人变成了这个!” 年轻人“啊”地一声:“是啊,他古老,你现代得多了,你就懂得利用电脑资料中心,来查询你所需要的资料,嗯,这份纪录--”老妇人道:“我自然会给你,可是到现在为止,只是我告诉你一切,你还甚么都没有对我说!” 年轻人喝了一口酒:“是,我说我所得到的资料!”他就把康明教授如何发现了那块刻有蛇身人首的石板一事,说了一遍,并且说了在那块石板之后,有一个凹痕,刚好放得下那片金属片…… 老妇人侧着头听,听得十分用心,听完之后,她问:“那教授没有说是在甚么地方,嗯,具体详细的地方得到石板的?” 年轻人道:“没有!” 老妇人用手杖在地上用力一顿:“这个人不是好人,他有许多话没对你说!” 那老妇人在外型上看来,实在是老得不能再老了,可是她这时这样说,证明她一点也不胡涂,而且,思想十分敏锐,观察也很细腻,她立刻就知道康明有意隐瞒了许多事实。 年轻人道:“是,他说,如果我能把金属片带去给他,他就会带我们到发现石板的地方去。把一切经过告诉我们。” 老妇人闭上眼睛一会,摇了摇头:“别相信他,他骗人……而且,他也不会得到那金属片,因为我不会把金属片交给你去交给他!” 她说的话虽然罗嗦一些,但是却说得十分坚决,也说得十分清楚。年轻人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口,老妇人又道:“病毒把这东西看得如此隆重,又是他留给我的遗物,你一定可以理解我不会随便把它给人的,是不是?” 年轻人对于康明教授提出的条件,本来就没有甚么好感,自然也不是非要那金属片不可。 19 第七章 令人发狂 可是,这时他已初步知道了那金属片的来历,又知道了那金属片,竟然受到世界第一盗墓专家这样的看重,他的好奇心,自然大盛,想要弄个水落石出。 他摊了摊手:“当然,你有权随意处理,可是,你根本无法知道那是甚么东西,对不对?” 老妇人侧着头:“我可以把它交给你,和你的妻子,弄明白那是甚么,病毒一定也十分想知道那是甚么,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可是不能给那个找到石板的人,我直觉他不是好人!” 年轻人想了一想:“好,我们至多只和他在某种程度上合作,决不让金属片落在他的手中!” 老妇人哼了一声:“看了纪录之后,知道金属片本身,不算甚么,可是却可以通过它,得到巨大的发现,这种发现,可能令任何人发狂!” 年轻人一时之间,想不出会是一种甚么样的“发现”,公主却在这时问:“请问你得到这一切有多久了?” 老妇人答:“六年了。” 鲍主扬了扬眉,神情疑惑,可是并没有问甚么。 年轻人也扬了扬眉,也没有问甚么。 老妇人笑了一下:“你们一定在奇怪,为甚么过了六年之久,我才来查问?” 年轻人和公主齐声道:“正是!” 老妇人的回答是:“我是一个女巫,虽然知道我得到一些东西,能令得病毒太过重视,一定非同小可,但当我面临一个巫术大难题的时候,我自然先要解决难题!” 她的解释十分合理,年轻人和公主都点了点头,公主比较细心,所以她问了一句:“这个巫术上的难题已经解决了?” 老妇人长叹一声,挥了挥手。挥动的手,在半空中僵凝了一会,才又颓然垂了下来。 她虽然没有说甚么,可是她的“身体语言”,分明是在告诉每一个人,她的难题,并没有解决。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在想,自己对巫术所知太少,帮不了她。也就在这一刹间,他们又同时想起了一个人来! 他们想起了和传奇人物原振侠医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的女巫之王玛仙! 玛仙是巫术之女王,老妇人若是有甚么巫术上的难题,玛仙一定可以帮助她! 如果连玛仙都不能帮她的话,那就没有甚么人再可以帮她的了! 两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也同时开口,年轻人立时止住了口,由公主说下去,公主道:“我们认识一个很出色的女巫,如果你有巫术上的难题,她可能帮助你!” 老妇人苦笑了一下:“谁能给我帮助?除非是巫术女王玛仙!”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笑了起来:“正是她!” 老妇人的反应,强烈之极,她倏然睁大了眼--她的双眼,竟然可以睁得如此之大,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然后,她伸手,手发着抖,指着公主,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公主忙拉住了她的手--两只同是人类的手,一只如同枯枝鸟爪,一只丰腴白净,简直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所有。 鲍主柔声道:“通过原振侠医生,你可以找到玛仙,而原振侠医生是我们的好朋友,曾有过真正的同生共死的经历,只要你提及是我们的介绍,他一定会尽力帮你的忙,使你能和玛仙会面!” 直到公主说完了话,老妇人才回复了镇定,她连声道:“太好了!那真的太好了!唉,一切都在冥冥中自有安排,真的太好了!” 年轻人、公主和冯瑞,都不明白她所说的“冥冥中自有安排”是甚么意思。 老妇人兴奋之极,抚着手杖,竟然在不断地走来走去。 她道:“花了六年的时间,我解决不了难题,偶然地想起了病毒给我的东西,就想到了电脑资料公司,在公司门口,见到了他--” 老妇人说到这里,同冯瑞指了一指,冯瑞连忙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他虽然见她几次,可是却一直没有自我介绍的机会。 老妇人点了点头:“我遇见过不少资料公司的职员,可是却选定了冯先生,这不是天意吗?” 老妇人的意思再明白也没有了,她若是选中了其他的职员,其他的职员,就算肯帮她的话,事情的发展,也必然和如今大不相同,不会有年轻人和公主的介入,她自然也不可能因之而有机会得到巫术女王玛仙的帮助! 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鲍主就在老妇人身边走过的时候,扶住了她:“你别太激动了!” 老妇人停了下来:“解决这个难题,对我太重要了,为了报答你们,我把病毒给我的一切,全都转送给你们!” 鲍主和年轻人都想不到事情会有那样戏剧性的变化,那自然令得他们高兴之极,公主甚至快乐得像是小女孩一样,向上跳了起来。 这一跳,令得冯瑞和老妇人两人,目定口呆--他们一起昂起了头,看着身子向上飘升起来的公主,眼看公主的头要撞在天花板上了,公主才伸手向上,按了一下,然后,又使她的身子,缓慢地飘落了下来。 冯瑞用力揉着眼,想要清楚刚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公主的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有这样的异能,确然叫人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妇人则叫了起来:“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20 年轻人踏上几步,把落下来的公主,轻轻抱住,然后道:“她当然是人,是一个大具异能的人!” 老妇人笑着,把金属片交到了公主的手中,然后伸手在公主的手背上拍了几下:“我在甚么地方,可以找到原振侠医生?” 年轻人把原振侠医生服务的医院告诉了她,也把原振侠医生的住所地址告诉了她,可是却补充:“这位医生行踪不定,不过,你总可以等到他的!” 老妇人忽然笑了起来:“放心,在巫术之中,很有些找人的方法,我会应用它们!” 冯瑞直到这时,才插了一句口:“巫术之中,是不是也有使人进入梦境的方法?” 老妇人狡滑地笑了起来,手杖向冯瑞指了一下:“那只是最起码的巫术!” 冯瑞不由自主摇了摇头,对他这个电脑专家来说,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不管是巫术,还是会向上飘升起来的身子,都不可思议之至。所以他现出了十分迷惘的神色来。年轻人在这时,向他举杯:“整件事全靠你,才有如今这样的进展。” 听到了这样的称赞,冯瑞十分高兴,他忽然问了一句:“两位是如何认识家母的?” 这本来是普通之极的一个问题,可是年轻人听了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向公主望去,大有求助的神色,公主笑了一下:“在一个普通的社交场合。” 冯瑞虽然觉得年轻人的态度有点怪,可是他也没有在意,反倒是老妇人在一旁,现出十分有兴趣的神情,在冷眼旁观。 年轻人吁了一口气:“我十分性急想看病毒的纪录!” 老妇人立时道:“是啊,我也应该告辞了!不必送,我自己会离开!” 她走向门口,冯瑞跟在他的身边,替她开了门,还是送她到电梯口。 鲍主收好了那片金属片,在冯瑞回来之后,年轻人向他简略介绍了病毒这个伟大的盗墓者,听得冯瑞咋舌不已:“如果那金属片被病毒这样重视,那它究竟蕴藏着甚么秘密?” 年轻人摇头:“连病毒也未能探索出来,我们一定要花不少工夫,才会有结论!我知道有地方可以阅读微缩软片,你是和我们一起去,还是事后由我来转述?” 冯瑞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呵欠:“还是由你转述好了,我要休息了。” 年轻人和他握手,告辞,和公主一起离去。到了大厦门口,公主才道:“冯瑞的性格十分可爱,他竟然提都不提,如日后有重大发现,他可以享有甚么?” 年轻人点头:“对,这表示他的豁达。” 鲍主又道:“那老妇人的目光十分锐利,她看出你有事瞒着冯瑞!” 年轻人有点无可奈何她笑了一下:“只怕不是她目光锐利,是她的巫术作用!” 鲍主不置可否,同年轻人靠近了些,年轻人抛着手上的微缩软片:“这又要通过你的关系网了。” 鲍主柔声回答:“容易之至!” 三十分钟之后,他们已经在一个研究室之中,把微缩软片放进了阅读装置,经过放大的内容,就在银幕上现了出来。 那是病毒的一次盗墓的纪录,由他亲笔书写,用埃及文写在羊皮之上,原件可能是一大捆,但在现在科技的微缩之下,却变成了体积极小的一卷。 年轻人和公主的埃及文程度都相当高,所以阅读病毒的纪录,并无困难。若是要把这部纪录完全转述,只怕比这个故事还要长,所以,还是摘要的好。 正如那老妇人所说,病毒探索墨西哥大金字塔的目的,是想证明,中南美洲的金字塔,和埃及的金字塔一样,也有殓葬的作用在,而且,他还相信,那是金字塔的主要作用。 病毒选定的是著名的墨西哥特奥底坎城的那座被称为太阳金字塔的那一座。 太阳金字塔一向被认为是供奉祭祀太阳神的,因之而得名。这座金字塔的塔基,每一边长达两百一十公尺,塔高有六十四公尺,建于公元一世纪,是中南美洲金字塔中,最大的一座。 整座金字塔,雄伟之极,而且在石块上,有各种各样的雕刻,也有石级可以直通塔顶,塔顶是一个平面,每边约有三公尺。 这座太阳金字塔,一直是考古学家研究的目标,历年来,也不知经历过多少考古学者的勘查,照说,是不可能有甚么新的发现的了。 但是病毒却另有见解,他认为,大金字塔除了被人看得到的,耸立在地面上的部分之外,还有更大的秘密,藏在地下! 他先花了半年的时间,仔细观察,肯定了这一点之后,他开始在一公里之外,挖掘地道,通向太阳金字塔的下面。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挖成了那条地道,深人地下十二公尺,果然证实了他的判断,他遇上了巨大的石块,阻挡了他的去路。 运用他精湛的盗墓技术,他炸开了巨石,进入了大金字塔的下面。 他详细地形容了他进入大金字塔底部时的心情,兴奋莫名。他把金字塔底部的情形,称之为“复杂之极的地下迷宫”。 在他的形容之下,可以知道地下迷宫是许多迂回曲折的甬道,甬道只有一公尺宽,全是大石块砌成的,为的是虽然没有光亮,可是却空气十分流通,不论走到何处,都没有窒息之感。 21 病毒在进入大金字塔的地下迷宫之后,遇到了令他一生想起来都心悸的危险:他在迷宫中迷路了!长期从事盗墓工作者,病毒已经训练得十分适应恶劣的生活环境,忍饥耐渴--如果不是他有这样的训练,他一定会死在那地下迷宫之中! 他在进入迷宫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一个迷宫,只当那是一条甬道,所以他带的装备并不多,一开始进入的时候,只带了一只强力的手电筒,等到转了两个弯之后,他感到事情有点怪,看来,甬道还有许多弯要转,而且,从发出呼叫声,竟然四面八方都有回音,和空气的流动,有轻微的“嗡嗡”声传出来,都使他感到,这地下甬道可能十分曲折。 所以,他立即退了出来--才转了两个弯,容易退出。他在退出了之后,多带了两壶水,和一些干粮,以防万一--若不是他有这样的机警,他也早已死在这个金字塔下的迷宫之中了! 病毒再度走进去时,再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地下迷宫之中被困了十二天,才能从原来的进口处走出来。如果不是他有惊人的镇定力,在这种情形下,被困在地下出不来,心理学家说,不出三天,人精神就会崩溃,再也无法支持下去。 那十二天的时间中,凭着惊人的意志力和记忆力,病毒总算脱了险,他知道,自己根本未曾到达迷宫的中心,只是在迷宫的外围打转。 那是他一生之中,在那时候所遇到的最大的挑战,他退出之后,休息了一天,带备了是可供他消耗六十天,如果节省一些,可以更久的食水粮食,和其他通到迷宫的装备,再度进入。 他每经过一处地方,都做上曾经经过的记号。开始的时候,莫名其妙就会绕回来。七八天之后,他在每天至少步行十二小时的艰苦行程之中,摸出了一些迷宫甬道迂回的规则,渐渐深入,二十天之后,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斜斜通向下的甬道,他心头狂跳,知道已经将要发现地下迷宫的中心了。 向下斜的甬道,大约有八十公尺长,向下的深度,约模有二十公尺,等他到了甬道的尽头,才发现那是四条同样的甬道,从四个不同的方向,伸延到这个中心。 那是一个只有一公尺见方的空间,抬头向上看去,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井底,他呼叫了几声,回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病毒知道,自己的上面,就是那座魏峨的太阳金字塔,自己所站的这个地方,可能在建成以来,再也没有到达过! 这自然使他十分自傲,可是,他直到这时为止,却还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他站了一会,用手中的木杖,在地上顿了一顿,那木杖的本来作用,就是用来敲打石壁,听声音的反应,来判断石壁的那面,是不是空的,所以杖尖有一小段是金属的,相当沉重。 病毒这时敲了几下,竟发现自己所站的那地方,杖尖敲上去,发出的声音,竟然十分空洞:这表示那石板下面,还有空间! 病毒不禁又是兴奋。以他的能力而论,要弄起那块石板来,自然十分容易。 等到石板被弄开来,在电筒的照耀之下,看到的是另一个至少有二十公尺深的深井,在井壁上,有可供上下攀缘的石级,虽然十分陡,直上直下,但是要上下,也不会有甚么困难。 一看到这极情形,病毒不禁大喜,凭他的经验,他知道自己发现了这座太阳金字塔的真正的秘密中心!他毫不犹豫落下去,到了“井”底,他看到了一扇石门。 病毒打开那道石门,花了他三天的时间。 他在纪录中,十分自傲地作了说明:这石门有极其精巧的机关设计,建造者是一个旷世的天才,相信世上,也只有他一个人,可能不加以破坏,而打得开那扇石门。 (那时候,另外两个盗墓大王卓相和齐白,都还没有出生,病毒自然可以唯我独尊。) 等到他缓缓地抬起那扇石门之际--那正是这扇石门的巧妙处之一,它不是打开,也不是向两边移动,而是向上抬起来的。 门一抬起,他看到了一间巨大至极的石室,石室中的情景,令得他足足呆了好几分钟,一动也不能动,他看到的是许多人! 病毒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想找寻有可能殓葬在这里的尸体,可是这时,他看到的那些人,当他一眼望过去的时候,他几乎以为那些全是活人! 当然,他立刻知道,那些是死人,可是由于那些人的身形姿势,如此生动,所以他又以为那是十分逼真的肖像。然而,他很快就弄清楚了,那些全是真人,全是真人的尸体。 尸体一点也没有腐败,事实上,整间大石室中,也一点没有腐臭的气味。 或许是由于这一直被封密着的石室之中,空气十分干燥,而又没有细菌的原故,所以尸体未曾腐烂,连他们所穿的衣服,也一点都没有坏。 那些尸体虽然没有腐败,但是本来在体内的水份,却早已消失了,所以看起来,是一具一具的干尸,样子诡异已极。 病毒无法判断这些人是甚么时候进这间石室来的,他只是从这些人的衣饰来判断,这里一共十七个人,都有着代表印地安人部落中身份与象徵的彩羽和各种配饰,例如大大的铜环,一些涂上彩色的圆形石等等。 而且这十七个人死的情形,也怪异莫名,他们基本上是围成了一堆,在正中心有一个人,这个人的身形十分高大,坐跌在地上,有一柄利斧,砍进了他的头顶,足有十公分深,他当然是一中了斧就死亡的,但是他死亡的姿势却十分奇特,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像是在保护着甚么重要的物件。 持斧砍他的那个人,被人从背后,插进了一支利箭。 有几张弓落在地上,在石室之中,自然不可能张弓射箭,所以,利箭就变成了直接攻击的武器。 用利箭插人的人,胸口中了一匕首,持匕首的被一具铜锤砸在头上,头塌了半边,拿铜锤的人死得更惨,胯下被一根细铁棍直插了进去,铁枝可能插入极深,所以他的身子挺得十分直。 而拿铁枝的人倒在地上,被一个尖叉叉进了咽喉…… 22 十七个人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可能那是在极短时间之中形成的惨事,所以每一个人死了之后,都维持着死前一刹那的姿势,十七个干尸,组成了一组怪异莫名的杀戮景象。 病毒来了很久,设想着当时发生的是怎么一回事。这十七个人,肯定全是印地安人中的重要人物,从他们的服饰不同程度来看,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地方。 是甚么使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呢? 为甚么在这里,他们要互相残杀? 他们是怎样通过迷宫,到达这间石室的? 这一切,都是谜团,病毒也无法解得开,他用力推开了几个人,来到了最中心的那个人的面前。所有的人之中,只有他手中没有武器--他的武器是一柄利斧,正系在他的腰际,没有取下来。 病毒又用力拉开了他环抱在胸前的双臂,“叮”地一声响,一样东西跌到了地上。 那东西本来是给他紧紧按在胸口的。那是一片奇形怪状的金属片。 病毒在他的纪录中写着:“一看到有这样的一片金属片落了下来,我就可以猜到一些当时的经过:十七个人一起进入石室,其中一个先取得了那金属片,可是他还未曾来得及据为己有,一斧头已夺走了他的生命,其余人为了争夺,也互相砍杀对方。而最早死的人,至死仍然把金属片抱在胸前。” 他又这样写:“我一生之中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道多少,可是却无法说出这片金属是甚么东西,但是我深信它一定极其重要--这是我当时第一眼的直觉。” 23 第八章 互相残杀 病毒当时第一眼的直觉,就觉得那金属片十分重要的根据,是由于十七个印地安部落的重要人物,可能全是酋长,为了争夺这金属片而死,而且争夺的地点,十分秘密,极有可能,地底迷宫、石室,也都是为了保藏这片金属片而建立的。所以,他感到金属片十分重要。而后来又有一些发现,也支持了他的看法。 病毒取了金属片,小心放好,石室之中再无值得留恋之处,但是他在离开之前,还是小心用杖尖在四面石壁上,仔细敲了一遍,直到证明没有暗门了,这才离开。他在攀上深井之后,想到那十七个人,不可能和他一样,是掘地道进来的,必定也在大金字塔的内部,另有秘密的出入通道,所以他就开始寻找。 病毒是盗墓专家,对一切的古代建筑,都有十分深刻的研究。 本来他可以很快就有所发现的,可是他记述了他当时的心情,他说他预感到自己会有十分重大的发现,所以心情十分紧张这种情形,在他的盗墓生涯之中,还未曾出现过。 (当时,病毒尚年轻,在那次之后,他至少还有接近半世纪的盗墓生涯,在记述到他当时的心情时,是他在若干年之后加上去的补充,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未曾有过同样的紧张感受,我直觉认为我那一次的发现,是我盗墓生涯之中最有价值的一次。) (病毒的另一条补充是:可惜,真可惜,我知道自己有了非同小可的发现,可是,却无法进一步弄明白那是甚么样的发现。) (病毒的补充看来十分矛盾,他也没有说明为甚么他没有进一步探索下去。) (年轻人和公主看到这里,都感到是在接受一项十分巨大的挑战--病毒当年未曾探索出来的秘密,探索的责任,落到了他们的身上。所以他们的手,紧紧地互握着,向对方传递着接受挑战的决心。) 病毒为了平复心情的紧张,他在那石室的门下,坐了很久,那门是向上推开的,而且很显然地利用了油压的原理:病毒可以肯定,如果拆开石门的两边,一定可以发现油槽,两千年前注入的油,也一定至今犹存,如果不是有个油压装置,病毒的气力再大,也抬不起那样沉重的石门来。病毒肯定那是天才建筑师的设计,自然不能用普通的眼光去搜寻。 他先肯定,自大金字塔内部,一定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通向这里的。 他是自己掘地道进来的,已经到了这个秘密的石室,要找出通入石室的秘密通道来,自然容易得多了。 他开始行动,爬出了那个将近有二十公尺高的“深井”,到达了四条通道淮聚的中心--他正是从那里下到秘密石室的。 然后,他昂起头,眯起眼睛,注视着在他上面,高高的“深井”,他估计那“深井”几乎达到一百公尺,发现其中的一面,也有着可以攀上去的石级。 他开始攀缘而上,他把照明的电筒,放在特制的帽子上,看起来有点像矿工的装备,只是他用的电筒有特殊的聚光设计,所以射出的光线,十分强烈,而且集中。他在一面向上攀上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个“深井”的四壁,全是浮雕,为了仔细看明白浮雕的内容,他上升的速度相当慢。以下,他相当详细地纪录了浮雕的内容--最主要的是有许多人首蛇身的神像,大有高至十公尺的,小的也有一公尺上下。 病毒这样形容那种人首蛇身像:“所有的像,看来是一个神,这个神有着长发,和十分娟秀的脸,所以可以假定是一个女神。这种女神在各民族的传说之中,都曾出现过,可是受到如此的崇拜,似乎未曾有过先例。” 在这段记述之后,也有一节补充,自然是在若干年之后,加上去的,这节补充是:“中国的传说之中,有一个女神,人面蛇身,叫作女娲,中国人甚至认为人是她创造的,这位女神也曾经补过天,可是中国传说中的女神,怎么会在墨西哥太阳金字塔的秘道之中呢?” 病毒的这个问题,也是年轻人和公主心中的问题。 那片奇异的金属片,已经可以肯定,一定和一个人首蛇身的女神,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至于这个女神是否就是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女娲,自然还待研究。 病毒又记述着,浮雕在围绕着女神为中心,还有别的陪衬。 陪衬分成两组,十分明显,一组是黑夜,一组是白天。这种黑夜和光明的对比,在许多宗教的组画,或是神话的组画之中,都曾出现过。所不同的是,在这个“深井”的石壁之上,黑夜的占了三面之多,白天的只占了一面。表示黑夜的三面,有许多星辰和月亮,令得病毒惊讶不已的是,其中有一面上的月亮是满月,浮雕竟然把月球上的阴影,正确地表现了出来--这也是病毒一眼就可以认出那个圆形是月亮的原因。 而是白天那一面,表现的方式也相当怪,太阳被遮去了一大半,遮住了太阳的,看来像是厚厚的云层,而那个人首蛇身的女神,在这幅浮雕上的神情,也特别严肃,浮雕十分生动,女神的双眼,直视着太阳,有着极度殷切的期望。 病毒不知道这些浮雕想表达甚么,可是他却注意到,在将近到“深井”的顶部时,深井的最上面,是一块三公尺见方的石板,封住了“深井”。 病毒已可以肯定,那就是“深井”的秘密出入口,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弄开那块石板,可是这时,他被那石板上的浮刻所吸引。 啊刻上仍然是人首蛇身的女神,那女神的一只手高举着。“所谓人首蛇身”的说法,多少有点问题,因为事实上,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一种组合,有点像想像之中的“美人鱼”,所以,是有双手的。 在那只高举着的手上,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如果不是病毒已在石室之中,得到了那片金属片的话,他一定不知道女神手中拿的是甚么。但这时,他自然一看就明白,因为女神手中所拿的,正是那片金属片。 石板在他的头顶上,他要把头昂得极高,才能看清石板上的浮刻,维持这样的姿势,本来是十分吃力的,可是由于浮刻的内容十分吸引,所以他并不觉得疲倦。 女神举着那金属片,在女神的面前,像是一扇打开了的门,或者是一片被拨开了的云,大量的,极强烈的光线,正从被打开处射出来。 病毒这样记述着他的感受:“整个浮刻,是在表达一种讯息,那女神利用了她手中的那东西,引进了光明,那东西可以称为”女神之钥“,或是”光明之钥“。至于光明象徵着甚么,却未能感受得出,这是非同小可的一种发现,人类的光明,是不是由此而来的呢?” 年轻人和公主看到这里,也不禁骇然互望。 鲍主压低了声音问--并不是怕被甚么人听到,而是人在吃惊的时候常有的反应:“光明……由女神引进的光明,那是甚么意思!” 年轻人摇了摇头,表示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却提出了新的问题:“这金属片,是一柄钥匙?” 他们知道了有这样的金属片存在之后,曾作过许多猜测:这金属片是甚么东西? 他们曾作过许多设想,可是并没有设想过那是一柄钥匙。而经过病毒的记述一提,年轻人觉得,金属片是钥匙的可能性相当大! 鲍主对年轻人的疑问,略想了一想:“可以说是,病毒给的名称也十分恰当。” 年轻人又喃喃地念:“女神之钥!” 鲍主跟着低声念:“光明之钥!” 两人沉思了片刻,才再去看病毒的记述。 在看了石板上的浮刻好一会之后,病毒才运用了他超特的盗墓技巧,把那块石板,向一旁移了开去和下面的石头一样,石板的移动,也有油压装置来辅助。移开了石板之后,病毒就离开了“深井”,他又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到自己,置身于一间相当大的石室之中,在被移动的石板上,是一个石制的祭台。那祭台至少有好几十吨重,绝难想到那么重的祭台,竟然可以轻易被移动!病毒推着祭台,令石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封住了那个深井。 24 的确,他是身在一间祭室之中。他知道,要到达这间祭室,不是甚么难事,可是要在这间祭室之中,找出通向“深井”的秘密出入口,却困难之至。他是“反其道而行”走出来的,不然,以他的本事,是不是能找到这个入口,还是问题。 病毒在祭室中并没有停留多久,可是在这间祭室之中,他却得了不少资料。 首先,他看到在祭室的一角,有一块石板搁着。石板上也有着浮刻,刻的也是人首蛇身像,而在石板的背面,有一个凹痕。 病毒的观察力十分强,一看那凹痕的形状,就可以知道那是放置那个金属片的。 石板被随便地放在一角,这又使病毒知道,那十七个酋长,曾到过这个祭室--他们可能就在这祭室中找到了石板,在石板后面,取得了金属片。 然后,十七个酋长就移开了祭台,通过“深井”,进入了秘密的石室。在石室之中,他们发生了争执,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互相砍杀。 十七个酋长争执的中心,当然就是那片金属片! 至于酋长们是如何知道有金属片的存在,又何以知道有秘道可通向下的,则不得而知。 病毒进入太阳金字塔的目的,未曾达到,可是他却有了惊人的发现。 那令得他十分兴奋,当他走出祭室之后,才发现即使要到达那祭室,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他自掘地道进来,从正式的入口处,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带走了那金属片。 病毒的记述,到此为之。 年轻人闷哼了一声:“康明教授是在那祭室之中找到那块石板的!” 鲍主扬了扬眉:“也可以假设他已经发现了地下的那间石室,见到了那些干尸!” 年轻人有不同意的神色,同公主望去,公主的解释是:“他曾对我们说,我们到了那地方,所见到的情形,一定不会令我们失望。如果我们只是在太阳金字塔中到了一间祭室,那不足以令我们终生难忘!” 年轻人仍然皱着眉:“不过,很难想像他有发现暗门的能力!” 鲍主道:“他是如何进入石室的,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估计他还有新的发现,是病毒所未曾发现的,他对于‘女神之钥’的所知,可能比病毒还多。” 年轻人问:“我们已经知道了地点,还要去找他?” 鲍主想了一想,缓缓吸了一口气:“我们可以先自己去勘察一次,如果他在那里有了新的发现,我们一样也可以找得到的!”年轻人正有此意,所以笑了起来:“好,那女巫就曾说,康明教授不是好人!”公主皱着眉:“教授隐瞒了许多许多事实。本来,这样重大的发现,应该把一切经过的细节都详细公布才对,可是他却连发现的地点都隐瞒了起来,可见他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年轻人“呵呵”笑着:“管他是一个甚么样的人,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 在病毒的记述之中,得到了如此丰富的资料,这一点,令得他们两人都十分高兴,他们在离开了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由于所获得的资料太多,需要消化组织,所以他们暂时都不讨论:这是他们两人的共同习惯,先把想到的意见组织好了,再提出来讨论,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回到了住所,年轻人先和冯瑞联络了一下,把病毒的记述,用最简单的方法,转告了冯瑞,听得冯瑞啧啧称奇,年轻人灵机一动:“病毒把这金属片称为‘女神之钥’或‘光明之钥’,他又坚信可以凭藉它开启甚么,而得到巨大的发现,请你向电脑查一查有关钥匙的部分,如果有结果,请通知我!” 冯瑞一口答应,年轻人又道:“我们会很快到墨西哥去,请尽快。” 冯瑞又答应着,年轻人先按断了电话,把电话听筒拿在手里,过了一会,才放下了听筒。他的这种行动,公主在一旁,都看在眼中。 等到年轻人放下了电话,公主才问:“怎么样,想对他说,又不想说?” 年轻人笑了一下,显得有点无可奈何,又挥了挥手,没有说甚么,公主也没有再说甚么。 (这是许许多多表示年轻人和公主和冯瑞和冯夫人之间必然有着一些甚么事存在的情形,以前每一次,都和这次一样,特别指出过,但以后,再有这种情形出现,不再作特别声明了,请大家自己留意。) 鲍主用另一具电话,在向墨西哥方面联系,中南美洲一带,她极之熟悉,她曾经要在南美洲建立一个印地安帝国,自任女王。 在墨西哥,她至少有二十处比王宫更舒服宽畅的地方供她居住,她略为思索了一下,找了一个离太阳金字塔最近城市的朋友,通知他准备一切,那朋友是一位退休了的将军,满口答应了公主的要求。 所以,当他们在那个小城市出现的时候,甚么都是现成的,一点也不用他们操心,退休将军甚至为他们准备了太阳神金字塔最好的向导--一个看来十分机灵的老头子,身形又矮又瘦。 在驱车前往大金字塔的途中,那向导十分自豪地道:“不久之前,有一个考古队,就是出我带领的!” 年轻人心中一动:“那考古队是由甚么人率领的。” 向导抓着头:“一个教授……叫……对了,他跌进了那个地洞之后,我才知道他叫康明教授!” 鲍主和年轻人一起轻轻吸了一口气,康明的考古队曾在这一带逗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为了考古工作进行方便,他当然要聘请向导,这个瘦矮老头子既然号称是“最好的向导”,曾和康明一起工作过,自然也不算是太特别的事情。 可是,甚么叫作“跌进了那个地洞”呢? 年轻人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向导的神情,变得十分神秘,眼珠乱转,吞着口水,搓着手。 年轻人看了这种情形,觉得十分好笑:“怎么?不方便说?那就别说好了!” 向导涨红了脸:“是……我答应过教授,对那件事不对任何人说,可是将军又吩咐过我,你们不论问我甚么问题,都要照实说!” 鲍主微微笑:“你有见将军的时候,大概很少机会见教授了!” 一句话提醒了向导,他连连点头:“那次,我和他两个人,在离金字塔不远处勘察,他握着手杖,正走着,忽然地陷了一个洞,他就跌进了那个洞中,而我幸好没有跌进去!” 25 鲍主和年轻人互望了一眼:“你把经过的情形,说得详细一些。” 向导舐了舐口唇:“教授一下子跌了下去,我自然着急,立刻就叫他,他的声音在下面传上来,却十分奇怪,他在叫着,我很好,你不必理我,不要向下张望!” 向导说到这里,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着年轻人和公主,显然,他真不明白何以跌下地洞去的教授,会这样子吩咐他。 年轻人和公主都明白了,只是道:“说下去!” 向导继续说:“他叫我别向下看,我就不向下看,在地洞旁等着,这一等,等了好久,直到我着急了,才听得他又在下面叫:拉我上来!我抛下了绳子,把他拉了上来。教授的神情古怪之极,给了我不少钱,叫我绝不能把他跌进地洞去的事告诉别人,他又和我合力弄来了不少干草团,把那地洞遮了起来。”向导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显然整个事情的过程,不是太曲折离奇。年轻人和公主都叹了一口气。 他们的心中再明白也没有:康明教授无意中跌下去的那个“地洞”,一定是当年病毒挖掘地道时的起点! 康明教授是考古学家,自然一看到这样的地道,就想到了它的作用,他在告诫了向导之后,一定又独自偷偷前来,循着当年病毒进入金字塔底部的路线而进入,到达了金字塔的底部。 年轻人和公主都料定,虽然由于病毒在迷宫内做了记号,使他容易通过迷宫,到达那个中心,但是他一定未曾发现那个石室,没有见过变成了干尸的那十七个印地安酋长互相砍杀的情形。 他只是循着“深井”向上爬,到达了那间祭室。 自然,在向上爬的过程之中,他也看到了“深井”四壁上的浮雕,和看到了最后那块石板上的浮刻。 最后,他进入了祭室,知道自己曾进入过大金字塔的底部,他更知道,有人早他来过,那人的能力比他强大了不知道多少! 那块石板就随便放在祭室的一个角落,康明教授要把它带出来,自然轻而易举! 那就是康明教授得到那块石板的过程!他隐瞒了这个过程,自然是为了他不知道先他进入金字塔底部的是甚么人!而他写那篇文章的目的,只怕也是为了要把“那个先他进入的人”引出来!想到这里,年轻人和公主的思路一样,两人都笑了起来,都知道了何以康明教授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神情古里古怪,教授误会了,他一定以为自己“钓”的“鱼”来了! 后来,教授自然知道了他的误会,不过他一方面求助于年轻人,一方面却又不把真相说出来,当然是他也想到,太阳金字塔中有更多的秘密,而他无意和人分享! 年轻人现出不屑的神色来:“我们有了发现,要好好写一篇报告,把整个经过披露出来,也好藉此纪念病毒出色的成绩!”公主笑得十分轻柔:“这一来,只怕要气死大教授!” 年轻人也笑:“这可以说是给他鬼头鬼脑的一种惩戒!我想过了,那个女神,和中国传说中的女娲,应该十分接近。” 鲍主“嗯”地一声:“是由于她和天空有联系?” 年轻人点了点头:“从病毒的描述之中,得到的感受不够强烈,等我们身临其境时,只怕会有更多的联想:女娲氏曾补过天!她和地球上的天空,和地球的大气层,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鲍主抿着嘴,随着车子行进时的颠簸,她一直在做着年轻人看不明白的手势,年轻人忍不住问:“你究竟作想些甚么啊?” 鲍主笑:“我在想,女娲补天,甚么叫补天呢?那是一使种么样的行动?”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可以假设是地球的大气层出了甚么变异,而女娲的行动,令得变异消失,恢复原状,这种行动,在古代的语言之中,可以称之为‘补天’,例如现在,如果有甚么行动,能够令得出现了漏洞的南极臭氧层恢复原状,自然也可以称之为补天。” 鲍主侧着头,在想着年轻人的假设。 26 第九章 惩戒教授 饼了一会,公主才道:“很合理,那是中国神话的女娲。金字塔底部,深井浮雕上的女神,是不是也对大气层做过甚么事?” 年轻人道:“根据病毒的记述,那位女神,好像曾推开过甚么,让阳光透进来,所以,他才会把那金属片称之为‘光明之钥’!” 鲍主忽然叹了一声:“能够有一种力量,可以改变大气层的情形,那是甚么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凭一片奇形怪状的金属片达成?” 年轻人没有出声,公主想到的比他还深一层,那是一种十分难以想像的情形。 饼了一会,他才道:“快到了!”他手指向前,巍峨的太阳神金字塔,已经在视线之内了,金字塔和它投在地面的影子,在视觉印象之中,发现成一种十分壮观的图案。 这种景象,有一种使人肃然起敬的力量,那老向导一生之中,见过这种景象不知多少次了,可是一下神情变得十分肃穆。 年轻人指着金字塔问他:“你可知道大金字塔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老向导瞪大了眼睛,显然不知道年轻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这一点,早在年轻人的意料之中,由病毒所发现的秘密,普通人自然不知道。康明教授要不是偶然,跌进了地洞,也不会发现的。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向导,因为他们所知,比向导还多! 他们互望了一眼,都是一样的心意。所以,在车子到达大金字塔的石阶前的时候,年轻人把相当数量的钱,塞进了老向导的手,拍着他的肩头,告诉他:“我们想自己走走,更刺激,你可以搭那些旅游车回去!” 这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来大金字塔游览的游客,都准备回去了,有不少旅游车在。 老向导略为现出一些委曲的神情--那对他的自尊心,是一种打击,可是他在看了看手中的钱之后,也就高兴地笑了起来。 鲍主和年轻人进入了大金字塔,游客已经不多,他们越是深入,遇见的人越少,在大金字塔内部各处的通道上,都有几种文字写成的警告牌:“在金字塔内部,千万不要单独行动。由于不可知的原因,会在金字塔中迷失。” 这种警告,对游客来说,自然可以增加趣味性和神秘感,使得参观大金字塔的这一个旅游项目更加刺激。 年轻人和公主手握着手,在曲折的甬道中向前走,他们携带的照明设备相当够--那是配备了长寿电池的电筒。 约莫在半小时之后,他们已经到了那个祭室之中,在黑暗之中看来,祭室十分空洞,也显得格外地大,当电筒的光芒,照在那张祭台上的时候,虽然他们早知那是可以推移开去的,可是也不禁摇了摇头,觉得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他们略停了一停,年轻人正准备向前走去,公主就在他的耳畔,用极低的声音道:“有人!” 年轻人徒然一怔,公主的感觉比他敏锐,他没有甚么感觉,但他自然相信公主的判断。他迅速地四面看了一下,看到祭室的一角,好像有一团黑影,他想立刻用手中的电筒照射过去,那团黑影先动了起来,确然,那是一个人,这个人在做的动作,是在伸懒腰。 然后,他们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终于来了,我早知道你们会来的!” 康明教授。 年轻人感到十分惊讶:“教授,你竟然在这里等我们?多久了?” 康明教授已向他们走了过来,电筒的光芒还没有直射他,所以他的面目,看来有点模糊,但是还是可以看出他十分恼怒。这一点,从他的声音中也可以听得出来:“不是太久,同一天到的。两位认为自己行动,就可以得到宇宙间的大秘密吗?” 康明教授竟然会发出这样的指责来,年轻人和公主都感到好笑,年轻人摊了摊手:“我们之间,有不准单独行动的合约吗?” 康明更加恼怒:“所有的资料,全是从我这里来的!” 年轻人叹了一声:“你错了,教授,在你那里,我们甚么资料也没有得到。而现在我们所知的,已远远超过了你所知的全部!” 康明教授震动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他显然不相信,他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我不信,这祭室有暗道,你们知道吗?” 鲍主也低叹了一声,自然是在感叹教授的无知,她道:“沉重的祭台是可以移动的,教授,如果你不是从那条地道进来,你也不能发现!” 康明教授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公主又道:“我相信你未曾到达真正的秘密石室,在那里,有着十七个印地安部落的酋长的干尸!” 康明的口张得更大,喉间发出了一些古怪的声音--人只有在极度惊愕的情形下,才会有这种神情。 鲍主微笑地望着他,继续道:“从这里下去,经过两个深井,就可以到达,花不了半小时,我没有理由会骗你的,教授!” 康明教授直到这时,才缓过气来:“如果有十七个尸体在,那么他们不是印地安人,而是玛亚人!” 这一次,轮到年轻人和公主惊讶了! 康明未曾进入过那个秘室,没有见过互相砍杀的那十七个人,他何以如此肯定那十七个人会是玛亚族人呢? 在南美洲的历史上,玛亚族人曾扮演了极其神秘的角色。玛亚人在墨西哥、中美洲和南美洲,都建立过,当时来说,有高度文明的国家,留下了许多令人叹赏的建筑物和工艺品--这座太阳神金字塔,也是玛亚人的杰作。可是他们却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各地的玛亚族人,没有例外,都神秘消失--他们确然曾十分辉煌地存在过,可是又确然消失了。 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一直在寻找玛亚人,突然,几乎在同一个时期内失踪的原因,可是也一直找不出来,具有价值的。 所有的假设,自然都不是事实,所以也大有想像力十分丰富的假设在,有一个假设,甚至说玛亚人离开了地球,集体移民到别的星球去了! 玛亚文化被列为人类文化中的谜,康明教授这时肯定那十七个自相残杀的是玛亚人,应该是有他学术上的根据,不是胡乱猜测的! 看到了年轻人和公主惊讶的神情,康明教授显然回复了自信心,他一摇头:“我的考古学知识,对于探搜整件事,还是很有帮助的!” 虽然年轻人和公主都不是怎么喜欢他,可是他这番话,倒也是事实。年轻人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可以继续合作下去。”康明教授听了这样的提议,还犹豫了一下,年轻人发出了“嘿”地一声:“教授,我们不但所知极多,而且还有那金属片在手!” 康明又震动了一下,公主扬了扬眉,康明的神态,表示他始终有不轨的意图在! 27 康明在沉默了半分钟之后,才点了点头。年轻人道:“在攀下深井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把我们的所知告诉你!” 康明来到了祭台之前,略为用力一推,就把祭台,移了开来,他先落了下去,年轻人和公主,跟着进入了“深井”,康明又移开了暗门,抬头看去,就可以看到那块石板上的浮雕。 年轻人和公主都曾在病毒的记载中知道这石板上浮雕的情形,但是这时,真正亲眼看到了,感受又大不相同。从浮雕看来,这蛇首人身的女神,显然正在做一桩十分重要的工作! 鲍主忍不住低呼:“她在做甚么?好像光明随着她的行为而出现一样!” 康明教授现出十分佩服的神情:“研究玛亚人的文化,是我的专长之一,世界上能看得通玛亚文字的人,不超过十个,几乎全是我的学生!” 年轻人说:“你是说,你完全知道这幅浮雕想表达的是甚么意思!” 康明立时道:“正是!它纪录了女神的一项行动,把光明还给了地球。” 鲍主和年轻人都有讶异的神情--“把光明还给了地球”,这句话不是那么容易明白。地球甚么时候失去过光明呢。太阳不是一直在它的轨迹上吗?既然光明的来源在,何以地球会没有光明呢? 两人都一起望向教授,等待他作进一步的解释。 如果不是这时,教授需要攀住石级,使自己不致掉下去的话,他一定会手舞足蹈。他道:“在玛亚人的古老传说中,有一个流传得十分广的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地球忽然被黑暗所统治,没有了光明,只是黑暗。这时,就有蛇身人首的女神出来,运用她的神通,把光明还给了地球,使地球上,既有光明,也有黑夜。”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和所有的传说一样,经过的情形如何,都不是很详细的,例如中国传说的女娲补天,也是一样。” 年轻人听得十分神往,他又同深井的四壁看去:“这里所有的浮刻,都在表现这位女神的这项伟举!” 鲍主问:“地球上怎么会没有了光明,变得全是黑夜了呢?太阳在这时候,到哪里去了?” 年轻人接口:“太阳当然还在,没有太阳,地球也早就不存在了!” 鲍主忽然低呼了一声:“会不会是地球的大气层忽然出了毛病,而这个女神又令得大气层回复了正常?譬如说,嗯……忽然整个大气层之中……都被黑色的尘粒充满遮蔽了阳光,那就使地球也没有了光明!” 年轻人立时道:“也必然寒冷,整个地球,就变成了又黑又冷的地狱。” 鲍主接了上去:“直到有一位女神,又把光明还给了地球,地球才重现生机。” 他们心意相通,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的时候,衔接得天衣无缝。 站在一旁的康明教授由衷地感叹:“多么丰富的想像。玛亚人的传说,提到了女神,是使用了一样宝物,令到光明重临地球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向石板上女神高举的手,指了一指--女神的手上,正拿着那奇形怪状的金属片。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康明教授的意思十分明白:那金属片是一件宝物,在古老的传说之中,它曾为地球带来光明! 一片金属片,如何使地球脱离永远的黑暗,那实在难以想像! 如果沿着年轻人和公主刚才的设想发展下去,可以有新的假设,假设是通过了甚么装置,使得起了变异的大气层恢复了原状--如果真的是有甚么浓厚的云层遮蔽了阳光,那么这装置就产生了巨大的力量,将云层驱散。 而那片金属片,就有可能是做动这个装置的钥匙!他们想到这里,想起病毒称之为“光明之钥”,当真是贴切之至了! 在电筒的光芒下,可以看出,康明教授的心情,呈现着一种异样的兴奋,他双眼之内,闪耀着一种贪婪的光采,他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急促,他道:“那个装置……可能也在这金字塔之中,啊,我明白了,正是由于太阳的重现,所以玛亚人才造了这样的一座金字塔来作纪念!” 教授的推断也很有可能,他说到这里,呼吸更急促,要好几次深深吸气,才能说话,由此可知他是如何紧张。年轻人和公主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学术上有了新的发现而兴奋,可是接下来,听得他再说下去,才知道他的兴奋,是有原因。 他盯着年轻人和公主:“两位不会怀疑真是有这样的女神出现过吧!” 年轻人和公主还没有回答,康明教授又道:“看看这些浮刻和浮雕,如果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如果不是真的有这样的神出现过,谁能作得出来!” 康明这样说法的说服力并不是太强,可是年轻人和公主并没有反驳。 深井的四壁和那块石板上所刻着的一切,如此生动,他们也愿意相信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康明教授的声音,陡然变得十分高吭:“两位,这位女神,自然不是地球人!” 这一点,年轻人和公主都表示同意。康明教授的声音更高:“想想看,一座外星人的装置,这装置能发出巨大的力量来,力量大到能使陷在黑夜之中的地球,重见光明,要是我们发现了这装置,又有了启动它的钥匙,那我们会成为甚么样的人?” 等康明教授讲到这里,他心中在想些甚么,自然也真相大白了。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都自然而然,现出十分卑夷的神情来。 可是康明由于太兴奋了,并没有留意两人的不屑,他简直是在喊叫,叫声在深井之中,激起了一阵阵的回音。 他叫的是:“我们将成为世界上掌握了最强大力量的人,那力量强大得不可思议,可以--”他还没有叫完,年轻人已打断了他的话头,接了上去:“可以带来光明!” 28 康明还没有听出年轻人话中的讽刺意味,他立即又道:“能带来光明,也能带来一切,我们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可以主宰一切!” 他满脸都是兴奋之极的神色。公主在这时候,闲闲地道:“哦,主宰一切,真是动听,我去看看,深井四壁的石刻上,有没有表现女神主宰世界的组画。” 年轻人立时知道她想做甚么,所以笑着说:“对啊,如果有的话,也好作为我们主宰世界时的参考!” 康明毕竟不是笨人,他听出了年轻人对他的说法,十分不以为然,刹那之间,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几乎令他全身僵硬! 他有到公主手在石壁上一按,人已到了深井的中间,她明明是身子悬空的,没有一处地方沾碰到井壁,可是她却并不掉下去,就那样浮在空中。 她手中的电筒,向四壁照射,身体也随之在缓缓转动,使电筒的光芒,能射到井壁上,看清楚井壁上生动的浮刻。然后,她的身子,缓缓下沉,年轻人也开始向下攀去,他在直上直下的石级中攀下去,速度自然慢得多。不一会,就看到公主带着电筒的光芒,已经沉到了深井的底部,然后,公主又带着电筒,向上升来,升势也不是太快,看来十分悦目。 这时,年轻人至少已经落下了二十公尺,他抬头向上看,康明仍留在原来的地方--这一点,也早在年轻人的意料之中。要是看到了公主的异能之后,居然还能行动如常的话,康明本身也是异人了! 年轻人扬声叫:“教授,你怎么还不下来?” 年轻人一叫,康明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年轻人又叫:“小心,你克服不了地心吸力,跌下去可不是玩的!” 鲍主这时,升到了年轻人的身边,甜甜她笑:“找不到女神启动那个可以发出巨大力量的装置,或许是我们想错了!” 她说着,又冉冉升到了康明教授的身边,康明也不知是为了吃惊还是害怕,竟然无缘无故,大叫了一声。公主笑道:“这是我的异能之一,当然,如果你有了可以主宰世界的力量,我就不算甚么了,或许,那力量一发,就可以使整座山峰消失!” 康明的口在发着抖,发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来,公主也不再理会他,又向下沉,来到了年轻人的身边。 一直等到三个人一起到了深井的底部,康明才声音发颤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年轻人叹了一声:“太复杂了,你不会明白!” 康明的神色十分难看,忽然大声说了一句:“玛亚人有关女神的传说,是一项十分宝贵的资料,我已经毫无保留,作了提供。” 年轻人一面令得深井底部的石板移开去,一面道:“是的,我也愿意相信可能有这样的装置在,但是我不认为我们发现了那个装置,就可以主宰全世界!” 年轻人说得十分坚决,而且,语意之中,有着明显的责备意思在。康明闷哼了一声,不说甚么。年轻人已移开了石板,进入了第二个深井,再落到了井底,看到了四条来自不同方向的甬道,他选了其中一条,挥了挥手,开步走去。 那是若干年之前,病毒走过的所在。不一会,来到了石门之前,他向上抬,石门向上升起。电筒的光芒,射进了那间秘室。 十七个互相砍杀的干尸仍然在,病毒并没有造成破坏,这是一个有原则的盗墓家的行为。 年轻人指着最中间的一个人:“那块金属片就在他的手中,推测是由于抢夺它,才引起了残杀。金属片可能是从祭室中得来的。” 康明一面答应着,一面已在仔细观察着那些干尸。他每向一个干尸看上一眼,就发出一个古怪之极的呼叫声。他显然是在叫些甚么,可是年轻人和公主,都听不懂。 一直当他叫了五六下之后,他才吸了一口气,解释:“这些全是部落的酋长。玛亚族是一个总称,分支极多,有的甚至有自己独立的语言。能一下子就叫出哪个酋长属于哪个部落来的学者,只有我一个,刚才我叫的,就是部落的名称,像这一位,是达达哈姆族的,意思是很大的石头,十七个部落酋长,他们毫无疑问,是为了这个古老的传说而到这里来的!”他说到这里,直了直身子:“寻找带来光明的女神使用的宝物,一直是玛亚人的目标,甚至当作是一种虔诚的宗教行为来进行的。”年轻人心中一动:“玛亚族人忽然在世界各地消失,照你看,这十七个部落的酋长,在这里互相砍杀,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康明一挥手:“这里的发现,重要之极,当然是玛亚人集体消失之前的事,这里的十七个酋长,来自不同的地面,看这一个颈上所围绕的蟒蛇皮,只有在如今巴西一带的玛亚人才用蛇皮作装饰,而这一个,戴着一个金项圈,那又是墨西哥玛亚族人的特色!” 对于他随口能说出那么多有关玛亚族人的资料来,年轻人和公主,也不禁十分佩服。 康明追问:“你刚才这样问,想弄明白甚么?” 年轻人忙道:“那块金属片并没有离开这密室,这十七个人死在这里,在整个玛亚人之间,一定引起了极大的波动,会不会因此形成了大规模的内战,各部落之间互相残杀,以致同归于尽了?” 康明摇摇头:“没有人明白玛亚人为何消失的原因,你刚才所说的,早有人提出过,可是找不到证据,例如没有大量的兵器被发现,也没有发现残骸。” 在年轻人和康明讨论的时候,公主只是默然注视着秘室中的一切。 虽然早在病毒的描述之中知道了情形,叫是身历其境,又大是不同。这十七个人,像是在同一秒钟内发动,一下子就完成了杀戮一样,看来根本未好好地想过一想,那是为了甚么?如果说是为了争夺金属片,那金属片真的那么重要吗? 29 第十章 教授野心 鲍主正在想着,忽然看到康明小心地走进了干尸群之中,到了最中心的那个人的身边,指着他道:“这是一个小部落的酋长,你们说,金属片就是在他的手中!” 年轻人立即解释:“曾有一个伟大的盗墓者进入过这里--你就是沿着他所掘的地道进人的,他的记载中,提到了金属片的情形。” 康明收了一口气,忽然一翻手,手上就多了一片那奇形怪状的金属片。 乍一看到这种情形,年轻人和公主都大是惊异,因为病毒从这里取走了那金属片,后来给了他的妹妹,女巫加加,女巫又给了公主,那金属片一直在公主身边,康明哪有那么大的神通可以将之盗走! 可是随即,他们就明白了,康明手中的是复制品! 那块石板反面的凹痕,和金属片的形状一样,要复制一片,自然简单之至。 一时之间,公主和年轻人都不知道他想干甚么。 康明举起了他手中的金属片,向年轻人和公主望来,脸上有异样的神情,声音也变得十分怪,他用很尖厉的声音道:“你们想不到吧,我有那块石板,很容易就可以复制这种钥匙!” 鲍主和年轻人互望了一眼,康明教授那种过份贪婪的神情,和他刚才的那种想主宰一切的愿望,都说明了他这时的心态,已相当不正常。 年轻人和公主都是一样的心思,他们都十分佩服教授的学识,不希望他这种不切实际的野心进一步发展,因为这种野心发展下去,足以使充满智慧的人,变得疯狂。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你把这金属片想像成为一柄钥匙?” 康明厉声道:“是!你们有,我也有!” 鲍主叹了一声:“教授,就算这是一柄钥匙,你有了又有甚么用?你根本不知道用它来开启甚么!” 康明大声吼叫:“你们有,我也有,那至少证明我们的地位是相等的!” 年轻人仍然十分心平气和:“我曾提及的那位盗墓家,也曾在他的记述之中,把这金属片称之为‘女神之钥’和‘光明之钥’,他的设想和你不谋而合。” 康明现出十分自傲的神情:“那是我多年研究的结果,不是简单的设想!” 年轻人向他作了一个请他别那么激动的手势:“那人首蛇身的女神是外星人,这也是你研究的结果?” 康明昂百挺胸:“当然是!” 年轻人笑了几声:“一个外星人的装置,启动之后,可以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把光明还给地球,你再去研究一下,这样的装置,是不是可以随便用一个复制品来启动?” 康明呆立在当地,面肉抽搐,可是他的动作却十分僵硬,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的问题,其实根本不必研究,谁都可以立刻就回答得出来:地球上的普通磁性锁,都无法使用复制的钥匙,何况是这样的一个装置,康明复制的那金属片,自然一点用处也没有。 看来,康明是早已明白这一点的,只是他太热爱于拥有那股力量了,所以才在行为上出现了自己骗自己的情形! 鲍主在他发怔的时候,柔声道:“在还未曾发现这个传说中的装置之前,讨论钥匙是不是有效,并没有实际上的意义。” 康明喃喃地道:“有这种装置在,我知道一定有这种装置在!” 年轻人和公主都感到康明的精神状态已不是很正常,可是就在这时,他忽然又叫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来:“我甚至知道它的形状!” 年轻人和公主都不出声,只是望着他。他们并不知道康明在考古学上的研究达到了甚么程度,自然无法接口。 康明的神情,又充满了自信心:“玛亚人的传说之中,提到带来光明的是一堆石块,那是一个在外形上看来像是一堆石块似的装置,当然不是真正的石块,而是玛亚人不懂那是甚么,才有了一堆石块这样的形容!”公主低声道:“原来当考古学家,也用要有丰富的想像力!” 康明立即抗议:“不是想像力,是分析研究的结果!还有大量的火,所有人都要在很远的地方,免得被火光所伤害。” “只有女神不怕,女神在火光之中,用钥匙启动了那块石块,石块……不,那装置在一片漆黑之中,带着明亮无比的火光,冲向天空,冲开了黑暗,带来了光明!” 年轻人和公主听到这里,都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康明洋洋自得:“我研充所得的结果,令你们吃惊了,是不是!” 年轻人道:“有一点,但是最主要的是,使我们有了联想!” 康明一时之间,不明白年轻人的话,他只是瞪视着他,公主也大是感叹:“你刚才所说的,和女娲炼石补天的传说相似之至。” 康明怔了一怔,神情十分古怪,年轻人道:“在中国的传说中,女娲的补天行动,一直很难为人理解,炼石,怎么能补天呢?可是,如果是一个装置,形状如一堆石头,而又会发出火光,直冲上云霄,那么,远远观看的人,认为是火烧石头,也就十分形象化!” 康明涨红了脸:“这个女神一定曾在地球上到处活动,所以才在各处都留下了传说:那……像一堆石头一样的装置--” 鲍主道:“中国的传说之中,还要具体一些,说它是色彩缤纷的--炼五色石以补天。” 年轻人失声叫了起来:“老天!那是一艘形状奇怪的飞船!” 鲍主急急地挥着手:“等一等,等一等!女神的行动好像不一样,在玛亚人面前,是把光明带给地球,行动的时候,是冲破厚而黑的云层。但是在中国人处,她却是补天,天上有了漏洞,女神去补!” 年轻人沉声道:“假设于就相同的女神,来自同一星球,使用的飞行工具自然也一样,但是她们来到地球的时间不一样,在地球上的行动也不一样!” 30 鲍主十分神往:“对,这个假设成立!当地球需要光明的时候,她就带来光明,当天上有了异状,需要补天的时候,她就补天!” 年轻人大是感叹:“炼石补天的传说,传了过千年,全然没有人想到过那是看来像一堆石块的一艘飞船!”康明闷哼了一声:“要不是我的提示,你们也一样想不到!” 康明的态度虽然叫人感到讨厌,可是他所说的,都是实情,如果不是由他的提示,他们的想像力再丰富,也设想不到这一点。 康明吞了一口口水,神情又大是贪婪:“那样说,我们要找的是一艘飞船了?那金属片,是启动飞船用的,就像是汽车的车匙?” 年轻人笑了起来,伸手在康明的肩头上重重拍了一下:“飞船是女神来往地球的交通工具,女神若已离去,怎还会有飞船留下来?” 康明神情犹豫:“可是玛亚人的传说之中,却说女神留了下来,为了考验玛亚人的智力,还说谁可以找到她,她就会赐给找到她的人以无比的力量!你看,这里的十七个人,一定是根据了传说中的线索,找到这里来的,可是为了争夺宝物,又自相残杀了!” 年轻人不由自主叫了起来:“你对玛亚人的传说,究竟还知道多少?” 康明十分难过:“已经全告诉你们了,他们一定知道得比我多许多倍!” 教授口中的“他们”,就是那不知在甚么年代死去的,成了干尸的十七个玛亚人部落的首领,看教授的神情,像是为了知道更多的玛亚人传说,他宁愿也变成一具干尸一样。 而且,这时候,他的行动,也十分骇人。那些干尸的样子,都十分可怕,但是康明却一点也不怕,他开始在干尸的身上,逐个搜寻起来。 年轻人骇然问:“你想发现甚么?” 康明并不停手:“这十七个酋长,会聚集在这里,一定曾得到某种指引,要是能在他们的身上,找到些线索,那太有用了!” 鲍主立时点头,表示同意康明的话,她进一步补充:“到时,非但可以找到飞船,而且,还有可能见到女神!” 年轻人不禁用责备的眼光,望向公主,公主却一点没有自责的意思,反而更进一步道:“玛亚人的传说都有一定的根据,他们是一个十分神秘的民族,集体消失,就已经够神秘的了!” 年轻人摇了摇头,没有说甚么,他只是留意着康明的行动--他不是很相信康明,怕他会有了甚么发现藏了起来不公开。 同时,年轻人在想,病毒在他的纪录中,并没有提及他曾在干尸的身上搜寻,或许他认为那只是些印地安酋长,不值得他动手。 他正在想着,忽然听到康明发出了一下如同抽搐也似的声音,这时,教授正自一个披着黑色披肩的干尸身上,取出了一块约有二十公分见方的皮块,看来像是相当厚的一块牛皮。 在那块厚约一公分的牛皮上,明显地有着许多粗细不同的刻痕,看来像是刻了许多文字。 康明的动作十分有趣,他先是发出了抽搐也似的一下低呼,这证明他发现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接着,他飞快地看了那块牛皮一眼,立刻掀起自己的上衣,把牛皮藏到了胁下。 然后,他又作贼心虚地抬起头来,张望了一下。 他才一抬起头来,就和年轻人的目光接触,年轻人的目光之中,也大有谴责之意。 这令得康明教授在刹那之间,尴尬之极,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下不了台。 鲍主替他解了围:“那是一块牛皮?上面刻了文字,玛亚人要来记载事件用的?” 康明勉强笑了一下:“是!是!” 他一面说,一面把那块牛皮取了出来,看来十分不愿,但还是向公主递来。公主并不接,摇头:“这上面的文字,我们不懂,还要请你解释。” 年轻人也走了过来,看了一下,牛皮上的文字,他确然一个也认不出来。 康明吸了一口气:“这是古代的玛亚文字--” 年轻人立时“啊”了一声:“你说过,世上可能只有十个人认识这种文字!” 由于刚才他有想把东西偷藏起来的行为,所以年轻人特意这样说,作用是提醒他,除了他之外,还有人认识这种文字,以防止他胡言乱语。 康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可是也无可奈何。而且,年轻人的目光十分凌厉,也使他心虚害怕。他只看了一会:“这上面记载着的,正是女神带来光明的传说,和我告诉过你们的一样,没有甚么特别--玛亚人的许多传说,就是靠这种文字记载传下来的。” 年轻人知道康明在这样的情形下,没有说谎的必要,他指了指那牛皮:“这本身是古物了?” 康明忙道:“当然!不但是古物,而且名贵罕有之至。事实上,这十七具尸体,更加有价值,玛亚人全不见了,连尸体也没有留下来,这十七个人,可能是世上仅存的玛亚人了!” 鲍主皱着眉,年轻人知道她一定想到了甚么。果然,公主道:“我推测,一定是各地的玛亚人,都发生了非常的变故,这才导致十七个部落的首领,集中到这里来的,他们想来向女神求助,可是多半没见到女神,他们就先自相残杀了起来!” 康明苦笑,摇头:“那只是纯推测,至少要有一点资料作依据,才会接近事实。” 年轻人一挥手:“这些人为甚么集中在这里的,并不亚要,重要的是我们是不是能在他们的身上,找到线索,对女神和她的存在,作进一步探索!” 鲍主缓缓地道:“只怕不能,如果有线索的话,他们自己早就发现了……” 康明这时,已把十七个人的身上,都搜了一下,除了那块牛皮之外,也没有甚么别的发现,他的神情,十分沮丧,垂头丧气,面色灰败。 年轻人又忍不住指责他:“作为一个考古专家,你的发现,是使你名扬天下,你还不满足?” 康明摇头:“你错了,考古学家的目的,不是要发现宝物,掘出尸体。而是要从发现的物品之中,弄明白曾经发生过甚么事。现在,我陡然发现了许多东西,可是一点也不知道曾发生过甚么事,在考古学上来说,我一无所获,还说甚么扬名天下……” 康明教授这一番话,倒说得十分实在,年轻人叹了一声:“总比甚么都没有发现的好!” 康明望了他片刻:“我会努力去找寻……女神的飞船,如果找到了,那钥匙……是不是可以供我研究!” 31 年轻人想起他曾有那种疯狂野心的想法,所以对他的这个要求,回答得十分小心:“当然可以,但也必然是我们的合作!” 康明看了年轻人一会,在他知道不可能有进一步的要求时,才吸了一口气:“当然。” 他用强烈的电筒,在这间秘室四周围照射着,年轻人摇头:“这里不可能再有秘道,因为有的话,一定已被那位盗墓家发现了!” 康明有点不以为然:“你对那个盗墓家好像十分推崇,他是哪里人?” 年轻人道:“是埃及人,有一个外号叫‘病毒’!” 康明毕竟是考古学家,虽然古埃及的文物,不是他研究的对象,可是病毒这个人的名字,他自然是听过的,听了之后,他发了一会呆:“原来是他……他早已进来过,唉,要是那时候,我有机会和他合作,只怕秘密早已……不是秘密了!” 这话虽然大有轻视年轻人和公主之意,可是两人并不见怪,因为他们也同意。听教授的描述的玛亚人知识,加上病毒的本领,如果其有秘密存在,他们两人合作,自然机会要大得多。年轻人又把病毒发现那金属片之后,感到那金属片的重要,所加的一些评语,说给康明听,康明听得满脸通红,不断地道:“不错,不错,我的想法和他一样,都认为这件事中,一定蕴藏着天地之间最大的秘密!”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这时,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不如把那片金属片交给康明算了,让他去作进一步的研究。因为看来,这不是现时间内会有结果的事,说不定三年五载,一直会拖下去,自己怎有可能把时间全都耗在这件事上?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年轻人就用十分诚恳的声音道:“教授,你令得我们担心的是,你如果发现了一种强大的力量,会心态起了变化,妄想控制这种力量,把自己推到主宰世界的地位上去!”康明教授苦笑:“我确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就算一切和设想一样,也不会实现,试想,发现了飞船,我能驾驶吗?那种狂野的想法,自然只是想想而已。” 年轻人笑了起来,康明的这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令他满意,所以他道:“我们无法参加长时间的研究,所以可以把有关的一切资料都交给你。” 康明教授呆了一呆,像是一时之间,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幸运。 随即,他整个人直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他跳了又跳,像是一个得回了心爱已久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而且,把他那仿制的金属片,抛在地卜,用力践踏着。 鲍主取出了那片金属片来,交在他的手中,他一得手,立刻紧握着金属片,一只手又握住了另一只手,像是唯恐只用一只手,那金属片就会飞走一样,而且,他又把两只手,一起移到了胸前,紧靠着胸--由身体语言的观点来分析,普通人得到了他认为至爱无比的东西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动作。 而年轻人和公主,看到了他这样的动作之后,心中都一动,自然而然,向那十七具干尸中最中间的那一具,看了一眼在病毒的描写中,他正是看到了这具干尸用这样的姿势,所以才想到他手中所握的东西,是十分宝贵的。 由此可知,那干尸生前一定知道这金属片是十分重要的物事,就像康明现在一样。 秘室中的互相砍杀,极可能是由于争夺金属片而引发的,照说康明不应该明白这金属片究竟有多么重要,可是何以他会有同样的行为呢?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都想到了一点:康明教授还是有事情瞒着人! 他们倒并不后悔把金属片给了康明,单从知道康明还有事隐瞒着人,也已十分有价值。年轻人问:“教授,你准备从哪里开始?” 年轻人问得十分不经意,而康明教授这时,又处于炽热的兴奋之中,所以他想也不想,立即回答:“自然是从那块石板。” 如果他很正常的把这句话讲完,那么年轻人和公主,决不会怀疑甚么,因为那块石板的背面,有着放置金属片的凹痕,从那块石板开始研究,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康明的话,才说到一半,就陡地住了口,神色惊惶,甚至一阵发青!这种情形,别说看在年轻人和公主的眼中,看在任何人眼里,都可以知道康明那句话是说漏了口,说错了话,由于高兴过头,而无意之间,泄露了一个绝大的秘密! 任何人可以看得出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但是要康明承认,而且说出这个秘密来,那就不是任何人所能做得到的了。 年轻人和公主一见这样情形,心念电转,首先想到的是:那石板之中,还有甚么大秘密呢? 可以肯定的是,秘密必须由金属片来发现:两人都知道不能再去想那是甚么秘密了,必须立即给康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打击,才会使他说实话,使他没有时间再去用谎话来掩饰! 所以,这时年轻人和公主的神情,看起来就像甚么都知道了一样,年轻人拍着手:“教授,这句才是老实话,当然是从那块石版开始!” 鲍主立即接了上去,带着笑:“教授,我们以为你还想把这个发现再瞒着我们!” 年轻人打了个哈哈:“教授,你不必吃惊--”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这时,教授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难看之极。年轻人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下一下,他身子向上一跳。 年轻人这才道:“要是我们不是早知道了,会把金属片给你吗?” 就是这一轮急攻,康明完全溃败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抖,解释著:“我不是有意瞒你们的,实在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在那块石板中发现甚么,但……一定会有十分重要的发现!” 年轻人和公主,又这时听出他不说“石板上”,而说“石板中”,这有点不很容易明白,可是其中必有蹊跷。年轻人笑了一下:“那谁都知道!” 教授又急急地道:“我对你们没有保留,把那块石板给你们看了!” 32 第十一章 泄露秘密 鲍主比年轻人更灵敏,她已从“石板中”这样奇怪的说法上,悟出了道理来,所以她笑着说:“你把石板给我们看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最关键的东西,会是在我们的手上吧!” 康明苦笑:“这……自然是想不到的,要不是病毒他早年取走……我也不会那么狼狈,早就有所发现了!” 鲍主道:“要不是病毒早年曾进入过大金字塔,你根本进不了,甚么也不会发现。” 年轻人十分轻松--虽然他还不知道真正的秘密是甚么,可是金属片加石板,可以使事件有进一步的发展,这是可以肯定的事。而且,这个大秘密,康明本来准备一个人进行,却被他们无意中揭穿了。 康明在伸手抹汗,年轻人已在问:“那块石板,你当然带来了?” 石板十分沉重,照说很少随身携带的可能,可是年轻人这样一问,康明居然点了点头!年轻人一扬眉,从康明的行动之中,也可以证明这块石板的重要性。 鲍主轻轻拍着掌:“我们还等甚么?” 康明的神情十分迟疑,挥着手,却又不说话,目光停留在那十七具干尸之上。 鲍主用柔和的目光望着他,过了足足一分钟,教授才道:“两位……对这十七个人的身体竟然不会腐烂……不觉得奇怪吗?” 年轻人道:“病毒也曾怀疑过,他认为那是这间石室中的空气特别干燥之故。” 康明不作否认,可是神情仍然十分疑惑,他又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喃喃地道:“想不通,想不通,不过一定会想得通的!”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仍然双手紧握着金属片,放在心口,然后,他又四面张望着,忽然发出了一下闷哼声来。 和康明相处久了,年轻人和公主都可以知道,教授是一个怪人他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忽然会野心大到要做世界的主宰,忽然又会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而且,他生性多疑,不是坦诚对人,所以这时他又有些古怪的行动,也不足为奇,公主问:“你还想发现甚么?” 康明的口角牵动了一下:“玛亚人的文化虽然发达,可是他们不懂得使用轮子!” 玛亚族人不懂得使用轮子,这一点,倒是所有研究玛亚文化的人都同意的。因为在许多刻画之中,在许多玛亚人留下的精致工艺品之中,在文字记载之中,都没有“轮子”这回事。 这也是玛亚文化中十分神秘的一面:没有轮子,许多事情就无法进行:年轻人接着所说的话,最能代表这一点,他道:“是啊,真难想像,没有轮子,如何运输?这样的巨型金字塔,又是怎么建造起来的?” 康明教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想到的,正是这一个问题!” 鲍主扬眉:“埃及人会用轮子,可是埃及的金字塔是如何建造出来的,一样是一个谜!” 年轻人和康明同时开口:“有人帮助玛亚人!” 鲍主也几乎同时开口,可是她却用行动代替了语言:她的身子,缓缓地向上浮起了一公尺,又落了下来,然后她才道:“事实证明,地心吸力是可以克服的,能够克服地心吸力,轮子还有甚么用?” 年轻人一伸手,拥抱了公主一下:“对,最新型的磁力浮动列车,就没有轮子,那是最先进的交通工具。玛亚人一定有了先进的运输交通方法,所以才根本不必要轮子的,教授,是不是?”康明叹了一声:“再和你们相处下去,我要变成幻想家,不是考古学家了!” 年轻人笑着,指着康明:“是你自己说的,考古学家,也需要丰富的想像力!” 康明再叹了一声,显然是一时之间,太多的发现,令得他不知如何才好。 然后,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两位,在我们的研究还未有结果之前,我想这里的一切,都应该保守严格的秘密!” 年轻人和公主还在考虑他的提议时,他又说了一番对墨西哥政府十分不尊重的话:“要是一公开,本地政府根本不懂得甚么叫考古,大量的民众,也会蜂涌而至,破坏这里的一切!” 康明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当地民智未开,又十分贫穷落后,再加上种种传说,若是让民众知道大金字塔下有宝藏,那会引起相当程度的混乱。 所以公主和年轻人同意了康明的提议,康明吁了一口气,慢慢返到石室的门口,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会,才转过身去。 当他们循着深井,离开大金字塔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了。 康明告诉年轻人和公主,就在附近,他有一幢屋子,是他要来准备长时期研究大金字塔用的--那块石板,自然在那屋子之中。 登上了吉普车,年轻人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又不经意地道:“当年病毒也未曾发现石板中另有秘密,你倒有了发现,真不容易!” 康明听了之后,怔了一怔,立时反问:“病毒的纪录之中没有,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年轻人早已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问,所以立时道:“我们曾看过石板,你忘记了?而公主的超特感觉能力,你也是知道的!” 康明向一旁的公主望了一眼,默然不语,看来,他对于要和别人分享秘密,心中还是十分不情不愿。 鲍主也装成理所当然地接口:“病毒志不在此,要不然,他再进来一次,也就甚么都可以发现了。” 康明沉声道:“不!他根本不知道玛亚人的传说,所以才没有进一步的搜索!” 年轻人和公主都点头--确然,如果不是有那么多的玛亚人的传说在,他们也不可能作出那么多的假设。 这时,年轻人和公主只是装着知道了那块石板的秘密,真正的情形,他们还不知晓。 康明迟疑了一下:“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有一次,我一面思索,一面用手中的笔,敲打着石板,听到发出的声音--”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年轻人和公主心中已然明白:那石板是空心的! 这样的一块石板,又是空心的,自然其中必然有十分惊人的秘密在! 年轻人淡然一笑:“有很多发现都十分偶然,你能够不立刻就剖开石板来看看,可说是十分难得!” 康明现出自豪的神情:“我是一个考古学家,对一切古物,都有异乎寻常的爱好,绝不肯加以破坏!” 年轻人又道:“不破坏它,也可以大约知道石板之中,有甚么机密的。” 康明抿着嘴,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进行x光透视,这才知道要利用那片金属片,才可以打开那块石板。” 年轻人和公主悄悄互望了一眼,康明正在说他发现秘密的经过。可是两人当时,都有点不明白何以进行x光透视之后,教授会有这样的发现。 33 他们都没有发问,康明又道:“在那石板中间所藏旧的,好像是金属,x光不易透过,不过不要紧,很快就可以有答案了!” 他一面说着,又指点年轻人转了一个弯,不多久,就在一幢白色的,十分精致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屋子出乎意料地舒适,而且没有人,康明用钥匙打开了门,是一个相当宽大的起居室,放着一张十分大的桌子,那自然是工作桌。 康明一进屋子,就急不及待,走到一个大柜子之前,打开了密码锁,那块石板在柜子中,他把石板捧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然后,他取出了金属片来,道:“我不敢破坏石板,也是怕会有意料不到的后果。设计这么巧妙,必然有它特殊的原因!” 年轻人和公主这时,仍然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可是在他接下来的行动中,却立刻就知道了。 康明指著石板的右上角:“x光透视,这部分有一个痕迹,形状和金属片一样,起先,我以为是另外有一片藏在石块里的,后来才发现,那是一个匙孔,供金属片插进去的!” 年轻人大是惊奇:“如何插进去?” 康明点头:“巧妙就在这里,看!” 他说着,在石块的右上角,用力一扳,竟然给他扳开了三角形的一只角来--当合上的时候,全然合缝,一点痕迹都不露出,绝想不到有一部分可以移动:而拉开了这一角之后,出现了一道缝,一看缝的狭窄程度,就知道恰好可以插入那金属片。 康明这时取了金属片在手,他的手,不由自主,有点发抖,当然是由于心情紧张的原故。 年轻人也屏住了气息,因为完全不知道金属片插进去之后,会发生甚么事。 鲍主在金属片快要插进去时,压低了声音:“等一等,我们是不是要先设想一下,会有甚么事发生?” 年轻人也想到过这个问题,所以他一下子就有了答案:“完全无从设想--可以发生任何事!” 鲍主道:“我的意思是,一切都那么不可测,会不会有灾涡发生?” 本来手就在发抖的康明,手抖得更甚,望着年轻人和公主,不知怎样才好。 饼了一会,年轻人才道:“我看不会--这块石板,是一只设计精巧的扁平箱子,箱子里所放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我想不到会有甚么灾祸。” 鲍主叹了一声:“我们已设想女神来自外星,而地球人对外星的一切,所知如此之少……这石板中间……有可能是任何东西,甚至……是一群妖魔!” 年轻人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公主是联想到了许多在石头中出现怪异的传说(神通广大的齐大大圣,就是从石头中出来的),但是他也知道,公主的特异功能,使她有远比常人灵敏的感觉,她这时在完全提不出理由的情形下,却一再阻止康明采取行动,自然也不容忽视。 他把手按在公主的手背上,发现公主的手十分冷,可知她的心中,也十分紧张。年轻人温柔地问:“你感到了些甚么?” 鲍主紧蹙着眉,并不出声。 这时,康明虽然手在微颤,可是要把那金属片插进石缝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也知道公主有十分敏锐的感觉,未听她有确切的意见之前,他也不敢妄动,所以僵住了不动。 饼了一会,公主才道:“我也不能很确定,只是感到会有不可测的事发生。” 年轻人鼓励她:“运用你强烈的感觉,看看是不是能预感发生甚么事!” 鲍主忽然向年轻人望来,口唇颤动着,欲语又止,可是俏脸却渐渐变得苍白。 一看到这种情形,年轻人不禁吓了一跳,他低呼了一声:“天!你究竟预感到了甚么?” 鲍主勉强笑了一下:“照说没有道理,可是我确然有这样的感觉,我感到我们会分开?” 年轻人立刻双手一起抓住了公主的手,神情骇然:“分开,怎么会?” 鲍主摇了摇头,十分惘然,显然是她虽然有这样的预感,可是详细的情形,却并不知道。 相爱的男女,最怕听到的,自然是“分开”这个词,不论是短暂的分开,还是长期的分开,都不是好现象。而公主和年轻人尤甚,在心理上厌恶分开,至于极点。因为他们曾经分开过,而且是一种极可怕情形下的分开! 所以,他们“重逢”之后,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再也不想分开! 年轻人的呼吸急促,又望着那块石板,他完全不明白公主何以会有这样的预感! 康明也大惑不解:“你的预感,常应验么?” 鲍主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十分情深地望走了年轻人:“很奇怪,好像是非分开不可!” 年轻人把公主的手握得更紧:“要分开……多久?” 鲍主缓缓摇着头:“不知道,情形十分奇怪,完全无法感觉到时间。” 年轻人有了决定:“我不要分开,我们退出,石板打开,不论出现甚么,我们既然与之无关了,就不会影响我们的离合。” 鲍主勉强笑了一下:“别自欺欺人了,石板中究竟有甚么秘密,会像一条毒蛇一样,盘踞在你心中!” 康明叫了起来:“我保证在事后告诉你们,好不好?如果单是为了你们两人要离开,难道就不探索石板中的秘密了吗?” 康明这样叫,年轻人十分恼怒,他冷冷地道:“在我们的商讨没有结果之前,你别想有进一步的行动!”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是伸手指着康明的。话一说完,康明已经觉得不好,一缩手,可是年轻人的动作,比他更快,指着康明的手,像是陡然之间长出了一截一样,双指一夹,已把那金属片夹住夺了过来! 康明大怒,发出了一下吼叫声,双手紧握着拳,如果不是他知道年轻人身手了得,只怕早已出手了。年轻人随手将金属片放在桌上,语意冰冷:“我们答应的事,不会后悔,但既然事情关系到我们的离合,对你来说,或许不算甚么,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头等大事,希望你忍耐一下,不要乱来!” 34 康明盯着金属片,口唇抖动,年轻人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要乱说甚么!” 康明本来显然有一些话要说,那些话自然不会好听,也因为年轻人的警告,而没有说出来。 年轻人不再去理会他,把自己紧握着的公主的手,移动了一下,按在石板上,望着公主。公主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运用敏锐的感觉力,去进一步感到石板内的内容是甚么,何以会导致他们的离别。 康明虽然极之恼怒,但是也无可奈何,只有盯着公主和年轻人。 开始的时候,公主的神情十分迷惘,目光也不集中,可是过不多久,她就现出十分惊讶的神色来,这种神情,越来越甚。 大约在三分钟之后,她突然扬手,离开了石板,对康明道:“你可以运用那金属片了,在石板之中的,是大量的……大量的……”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应该说是大量的,用十分奇特的方法储存的资料,有许多许多资讯在里面!” 年轻人急问:“那么为甚么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康明一听得公主叫他行动,他就立刻开始行动了! 那金属片,就放在桌上,他一伸手就可以取到--年轻人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言而无信,所以才夺了过来之后,并没有收起来。 而他想问的是“何以会使我们分开”,只说到一半,康明已把那金属片,插进了石缝之中! 一见到这种情形,年轻人就住了口,不再问下去。因为,不论发生甚么事,会发生的必然会发生,再去追问,也没有意义了!他只是在那一刹间,飞快地向公主望了一眼,公主扬了扬眉,没有甚么特别的表示。既然是公主叫康明行动,年轻人相信,不致于会有太坏的后果。 那金属片插进了石缝之后,康明的行动相当怪,像是害怕会有甚么意外发生一样,他徒然向后退了一步,把那金属片留在石板上。 三个人都盯着石板,只听得有一下十分轻微的“得”的一声传出来,然后,看到那石板的上半,移动了约一公分左右。 那石板的厚度,大约是十公分,移开的一半,有五公分厚薄,恰好是一半。石板的边缘上并没有缝,想不到可以分成两半。 年轻人走过去,想去揭开石板的上一半,可是没法揭开,他手按在上面,移动了一下,才将那一半石板移了开来,在下一半的石板中,有一个凹槽,圆形的,直径约莫是二十公分,放着黑色的圆片。 那就是康明用x光透视时见到过的金属。乍一看,像是一块圆形的铁饼。康明先伸出手,他这次居然先向年轻人望了一眼,徵求年轻人的同意,年轻人点了点头,康明就伸手去拿。 可是他拿起来的,却不是一个铁饼,而是极薄的一片,薄得几乎透明。 三个人都呆了一呆,年轻人也伸手拿起了一片来,并且用手指在上打了一下,发出的声响,证明那确然是金属,那么薄的金属片,却一点也不软,仍然十分挺硬,公主皱着眉,也拾起了一片来。 康明低声叫了起来:“天!这是甚么?总共有多少片?有甚么用?” 年轻人向公主望去,这时,公主正把自己的掌心,贴在金属圆片上,过了一会,她才道:“我只知道这上面……有无数资料和讯息,但是我无法知道究竟是甚么内容,我想--” 她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我想,需要特殊的装置,才能知道它们的内容!” 年轻人“啊”地一声:“类似电脑的软件!” 鲍主点头,道:“可以这样说!” 年轻人和康明不禁苦笑如果那些金属圆片类似电脑的软件,那么,必然有一种装置可以解读,不然,绝无法知道他的内容!就像你得了电脑软件,如果不通过电脑装置来解读的话,就快不能知道软件的内容一样! 康叫可能是由于过度的失望,所以行动也变得十分怪异,他在屋中团团乱转,四面张望,像是可以解读的装置,就在这屋中,他要把它找出来。 年轻人把所有的金属圆片取了出来,数了一数,一共是八十片。 他沉吟着:“就算照地球电脑储存资料的方式,这八十件软片,也可以包括整个人类的历史了!” 然后,他把所有的圆片,都放回去。康明正好看他拿到手内的软片,在怔怔地看着,像是想看出一些甚么来他当然看不到甚么,所以他的神情,失望之极。 年轻人伸手,在他的手中,把圆片取了下来,放进石板中,他道:“这些圆片所包含的内容,可以是任何形式的,如果照地球上的形式,可以是影碟,可以是唱片,也可以提供声音、文字、图片等等。如果这是外星人,是人首蛇身女神留下来的,内容自然更加丰富,更加多姿多采,更加--” 年轻人说得相当兴奋,可是康明却沮丧之极,大声打断了年轻人的话头:“内容再丰富也没有用,你根本读不通它们!” 年轻人沉声道:“这块石板既然是在大金字塔之中,我相信解读它的装置,一定也在大金字塔之中--通常,唱片和唱机,总不会离得太远的!” 一句话,说得康明直跳了起来,伸手在自己的脑门上用力一拍:“再去找!” 35 第十二章 解读装置 年轻人望向公主:“我想,如果我们对那装置的形状有点概念,找寻起来会容易得多。” 康明抢着道:“当然一定有可以放置这些圆片的地方,我的意思是,一个圆形的浅浅的凹槽,或是一道缝,恰好可以供圆片塞进去。” 鲍主道:“这一定有解读的装备,要使人听到声音或看到形象的设备,例如萤光屏或扬声器,等等。” 年轻人叹了一声:“那是我们的观念,或许外星人另有表达的方式,单是发出能量,刺激脑部的活动,就可以把所有的资讯,我们不要再理这件事了!” 鲍主当然知道年轻人为甚么会有这样的提议,因为她刚才曾有强烈的感觉,她会和年轻人分开! 她自然绝不想和年轻人分开,在经历过了患难分别之后,地球上再已没有一对男女,像他们那样需要对方,他们两个人,像是只拥有一个生命--如何可以把一个生命分隔开来呢? 鲍主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望着那些圆片,康明在一旁搓着手,他自然希望年轻人和公主不要退出--由他一个人在大金字塔中寻找的话,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出可以读出这些资讯的装置来! 当他在焦急地等着公主的决定时,他不断把那些圆片拿起又放下,有时,拿在手中的,有好几片之多。他的那种行动,自然是无意识的,可是公主忽然道:“别把次序弄乱了!” 康明陡然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公主这样说是甚么意思,这时,他才放下了两片圆片,手上还拿着一片。他呆住了望向公主,公主走过去,把他手中的一片取饼来,又取起了一片,把手中的一片,放在那一片之下。 康明和年轻人一看到这种情形,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啊”地一声,年轻人疾声道:“这些圆片上没有任何记号,你怎知道它们有次序!” 鲍主有些答非所问:“我知道的,它们有次序,从一到八十。” 她又取起了一片圆片来,用双手夹住了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康明想说甚么,年轻人忙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去打扰公主,因为他看出公主这时,正集中精神,想在那圆片上,获得些讯息公主有异能的身体,很可能有本事直接从圆片上得到甚么。 突然之间,公主双眉略扬,现出了一丝喜容来。年轻人不禁心跳加速。 他知道公主自从得到了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之后,和以前大不相同,表情变得绝不夸张,十分含蓄,年轻人还曾抱怨道:“这算甚么,是不是叫作‘喜怒不形于色’?算是一种人生的高级修养?” 鲍主并没有回答,年轻人自然也只是说说就算,因为公主如今所有的身体,就算她一动也不动,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也一样美丽无比。习惯了公主不作夸张的表情之后,年轻人可以知道:她必然是有着十分重大的收获,所以才会有喜容现出来的。 可是,只不过两三秒钟,公主却紧蹙着秀眉,而且,还不由自主,缓缓摇了摇头。 年轻人又大是紧张,好几次想开口问,可是看到公主那种全神贯注的样子,他又不想去打扰她。 足足有三分钟之久,公主的神情,忽喜忽悲,忽忧忽愁,变幻莫测,康明双手紧握着拳,额已和鼻尖,都沁出了汗珠来,这才听到公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地抬起了头来。 不等两人发问,公主就道:“我得到了来自圆片上的讯息,它告诉我,这八十片圆片,纪录了很久以前,地球上所发生的一些十分重大的事件!” 康明发出了一下怪叫声,身子毫无意义的摆动着:“那太好了!这是考古学上的历史性发现!” 鲍主摇了摇头:“恐怕和你的考古学,观念上大有分别,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康明仍然坚持着:“考古学就是要研究以前的事,越久越好,不然,叫甚么考古?” 鲍主不再理会他。年轻人吸了一口气:“你只知道了这一点,并不知道这些大事的内容?” 年轻人对公主了解深,他是从公主的眼神中并不是有那么多的兴奋神情上看出这一点的。 鲍主低声道:“是,其他的讯息太微弱了,我无法接收得到……” 年轻人忙道:“那就由得它去吧!” 年轻人总有预感,会有他不想发生的事发生,这种预感,甚至使得他一有机会,就提出要不再继续下去:公主听得年轻人那样说,她默然不语--这种情形,倒和普通有恋情的男女,并无不同。通常的情形是:女的提出了一些甚么,男的表示了异议,女的就默然。 这种情形,表示女的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是怕男的再反对,所以才沉默。 如果这双男女之间的感情深厚,在这种情形下,男的大多数会放弃自己的主意:“好了,就依你吧!”于是,女的嫣然一笑,十分满足。 可是这时,在年轻人和公主这一双感情如此深厚的男女之间,都出现了全然相反的情形。公主沉默,年轻人也沉默,显然他们都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康明却并没有发觉两人之间的这种微妙的情形,他大声问:“这是甚么缘故?同样是讯息,为甚么有的你能接收,有的不能!”公主吸了一口气,轻轻敲着手中的图片,发出清脆的声音来:“就像是一本书,内容绝大多数用很小的字体印刷,序言或者总言,用较大的字体印刷,那种情形,对一个视力有问题的人来说,就是能看到大字,看不到小字。我的情形也是那样,能力太弱,只能接收到较强烈的讯号,收不到弱的--只知道它们仍存在,可是全然无法了解它们的内容!”康明苦笑:“你的譬喻很生动,可惜不切实际--要是看不清内容,只要佩戴眼镜就行了!” 鲍主的声调很缓慢:“戴眼镜可以改善视力,我也有办法可以改进我的接收力,事实上,眼睛看东西,也是一种讯息的接收过程--” 她才说到这里,年轻人已经大声道:“不!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们退出,不再理这件事!” 他不但说,而且有行动,一伸手,就去抓公主的手腕,从他的行动来说,他像是准备把公主硬拉了出去! 可是他出手快,公主的反应也不慢,年轻人手才伸出,公主的身子,已经向上飘了起来。年轻人一跃而起,还想去抓公主的足踝。可是公主的上升速度十分快,年轻人一抓,还是抓了个空。 这种情景,简直诡异之极--两个人的追逐,自古以来,总是在平面上进行的,可是公主的特异功能,却使得追逐立体化了! 年轻人一连两次,没有抓到公主,十分懊丧,重重地顿了一下脚,转过身去,公主却又立时落了下来,就落在年轻人的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年轻人摇着头,连声道:“不……不……” 36 鲍主只是不出声,温柔地把自己的头,靠在年轻人的背上。 康明教授在一旁看待目定口呆,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们究竟在耍甚么花样?” 年轻人和公主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们两人又保持了一会沉默,公主才挺直身子,对康明道:“教授,请你好好保管这些圆片,暂时别向任何人提起你有了这样重大的发现!” 康明摊着手:“发生了甚么事?” 鲍主仍然不回答,自顾自说着:“我相信并没有甚么特殊的装置来‘阅读’这些圆片,对感应力强的人来说,一接触到它们,就可以接收到它们所包含的讯息,就像一个识字的人,打开一本书,就可以知道书的内容,而文盲却无法了解一样!” 康明失神地睁大了双眼,声音苦涩的道:“上哪里去找这样感应力强烈的人去?” 鲍主微笑:“我就是!” 康明摇头:“你刚才不是说,你的感应力……不够强烈,不能读通它们的内容?” 鲍主吁了一声:“是,可是我可以设法加强我的感应力,可以--” 年轻人在这时候,又大叫了一声:“不!” 他在叫了一声之后,又补充了几句:“那些圆片之中纪录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们知不知道,一点关系也没有!” 鲍主扁了扁嘴,显然对年轻人的说法,一点也不同意,可是她也并不反驳。 年轻人又道:“而且,不值得那样做……” 鲍主的神态语气,都十分平静:“我不是为了这些圆片才想那样做的,我早已想这样做了!” 年轻人一字一顿,坚快之极:“我绝不会让你这样做,绝不会!” 鲍主幽幽地叹了一声,康明焦躁起来,连声问:“你们究竟在说甚么,在打甚么哑谜?” 年轻人和公主都不回答,公主只是对他道:“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得康明教授目定口呆,他看到年轻人和公主,竟然手挽着手,一起向外走了开去:直到两人走出了门,康明才大叫一声,追了出去:“喂!你们怎么了:不想知道这些圆片的内容了?” 年轻人的回答,简单明了之至:“是!” 康明在刹那之间,声音都哑了:“那可能是天地之间最大的秘奥!” 年轻人这次的回答更简单:他只是耸了耸肩。 而在这时候,康明却看到,公主忽然转过头来,向他眨了眨眼睛--那是一种暗示,康明教授自然知道这种暗示的意思是公主在对他说,她另有安排! 康明呆了一呆,公主已经迅速地转回头去,在她身边的年轻人显然没有发现公主有了这样的“秘密行动”。康明知道年轻人和公主,不但行动一致,而且对所有的事,想法都是一致的,那怎么会有这种情形出现? 正在他惊乱不定时,他又看到,公主的手,扬了起来,在他的背后,向着那些圆片,指了一指,又立时缩了回去,这一次,康明再也没有怀疑,知道公主和年轻人之间,有了分歧。 他不知道公主和年轻人之间刚才争执的是甚么,好像是公主表示,如今她的感应能力不够,要设法去加强。可是年轻人却反对,宁愿放弃不再探索,也不同意公主去加强她的感应能力。 是不是公主如果去加强她的感应能力,会有重大的危险呢?还是如他们所提到过的,这种行动会导致他们两人暂时的离别? 康明的思绪一片紊乱间,公主和年轻人已经走了出去。康明想起,自己作为主人,应该送他们出去才对,他也知道,若是没有年轻人和公主的帮助,他绝难弄明白这些圆片中的秘奥!可是年轻人和公主的行动十分快,等到他追出去的时候,两人已经不知道走到甚么地方去了。 康明只好怅然回到自己的住所,他把自己的手心,贴在那些圆片上,贴了很久,可是甚么感觉也没有,他叹了一声,把那块石板复原,小心收起了那金属片,然后,他为自己订下了行动的计划,尽量在大金字塔中寻找可以“阅读”圆片资料的装置和等待公主再度出现他确信自己没有误解公主的暗示。 康明教授确然没有误解公主的暗示。公主给他的暗示是:我和年轻人之间有了一点争议,等到解决了之后,会立刻求见你。 鲍主和年轻人肩并肩离开,不多久之后,就回到了那个小城市--在那里,有公主的朋友,一位退休的将军,为他们准备的舒适的住所,恬静而又美丽。 将军十分热情,一见到他们回来,就大声叫嚷:“怎么样?太阳神金字塔给了你们甚么灵感?” 鲍主笑了起来:“太多了,多到说不完。” 将军扬了扬眉,公主说道:“不过,没有时间讲给你听,十分抱歉!” 将军看来没有甚么好奇心,只是摊了摊手,并没有再问下去。 等到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年轻人和公主互望着,年轻人的神情十分懊丧:“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鲍主俏笑:“你在胡说甚么!” 37 年轻人的神情,简直伤感:“我以为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隔膜的!” 鲍主叹了一声:“你一直不是胡思乱想的人,甚么使你改变了!” 年轻人声音干涩:“我知道你十分想知道那些圆片中的资讯!” 鲍主扬眉:“你难道不想知道?” 年轻人承认:“想,简直想极了,可是再想,也不愿冒失去你的危险!” 鲍主“格格”笑着:“为甚么我一提出要设法加强我的感应能力,你就知道我想回幽灵星座去?” 鲍主一面笑说,一面讲出了那句话来,听来轻描淡写之至,可是年轻人听了,还是徒然震动了一下。 是的,他是一下子就想到公主要采取甚么行动,所以他才坚决反对的;因为公主的念头,实在太可怕了。 回幽灵星座去!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单是起这个念头,已经够可怕的了,若是真正付诸行动,年轻人简直无法想像略想一想就全身发颤! 不过这时,年轻人却松了一口气。他们在康明的面前,发生辛执的时候,谁也没有把“到幽灵星座去”这样可怕的话说出口来,因为那严重之极。如今公主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不将之当作是一件严重的事,可以推测,她已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了! 年轻人立时紧握住鲍主的双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这才回答公主的问题:“我知道你早想到幽灵星座去!” 鲍主承认:“是的,我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这个身体究竟有多少特异功能,我自己慢慢探索,可能一百年也没有结果!” 年轻人忙道:“慢慢逐样发现,才更有趣,你已经打消了这可怕的念头了,是不是?” 鲍主笑得甜美之极,吻向年轻人。 在一个长吻之后,公主把头靠在年轻人的肩上,两人都不再说话。 年轻人自然反对公主到幽灵星座去! 因为幽灵星座是一个不可测的空间,对年轻人和公主来说,幽灵星座之旅,都是一次可怕之极的经历,公主居然还想再去一次,难道直是她现在的身体给她的勇气? 想到公主打消了这个念头,年轻人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喃喃地道:“我宁愿不想知道那些秘密,我不能冒失去你的危险!” 两个人再心意相通,毕竟也无法完全知道对方的全部心意。午轻人就不知道公主这时,心中在说:“如果我十分确切地感到,再去,不会有危险,只是短暂的别离呢?你会不会让我去?” 鲍主随即低叹了一声,因为她可以肯定,年轻人的回答一定是:“不,不让你去,谁知道幽灵星座上的时间是怎么一回事:天上才七日,人间已千年,你只去一阵子,再回来我可能已年老致死了……” 或者是:“要就一起去!你的身体来自幽灵星座,有办法到那里去,我是百分之百的地球人,身体没有法子去,只好再和上次一样,用灵魂去,不过原振侠医生是不会肯陪我去的了,我只有自己去,你要有思想准备,我可能成为宇宙间永恒的孤魂野鬼!” 鲍主伏在年轻人肩上的头,略为转动了一下,心中又在说:“不管怎么样,都是不会让我去的了,有甚么办法呢?办法当然是有的!” 当地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口角,呈现出一个十分佻度的笑容来若是对她不了解的人,看到了这样的笑容,会感到她可爱美丽之极。但对她了解的人,一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一定会吓上一大跳:因为公主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她想要做的事,包括当年雇用了职业兵团,要在南美洲建立一个印地安王国,自任女皇这种无法无大的事在内,每次当她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的时候,她都会有这样的笑容现出来。 年轻人深知这一点,只是可惜,那时公主靠在他的肩上,他没有看见。 不过他也有点预感,公主靠着他一动不动,她在想些甚么呢? 于是,他半转过身子,双手捧住了公主的脸,盯着公主看,想从公主的神情上看出答案来。当公主的俏脸,被年轻人温暖的手捧住的时候,公主心中暗叫了一声:“你上当了!” 年轻人望向公主,公主也望向他,两人凝望着,年轻人绝未料到公主会在这时候,对他施行意志控制,所以他是完全不设防的,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意志控制这个名词或许比较陌生,但如果换成“催眠”,那就人人皆知了。年轻人的意志十分坚强,虽然公主的异能,使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催眠任何人,可是如果年轻人有了准备,只怕公主也不那么容易得手。 然而年轻人一点防备也没有,所以一下子他就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公主把他的手拉开去,在他的额角上轻吻了一下,道:“从现在起,到我再唤醒你为止,你根本不会知道曾发生过甚么事!” 年轻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公主扶着他坐了下来,在他的背后放了一个垫子,尽量令他坐得舒服。 然后,她吩咐了将军,不准任何人去打扰他们。在做好了一切安排之后,她吸了一口气,在年轻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自从她发现自己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有各种各样异能之后,她就有强烈的愿望,要到幽灵星座去,把自己身体的结构功能,彻底弄清楚! 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可以到达幽灵星座,直到最近,她才又发现,自己的意念,可以达到这一点。她坐下来之后,不到一分钟,就已把自己的意念,集中在要到达幽灵星座这一点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甚么变化,渐渐地,她变得甚么知觉也没有,可是不一会,她就听到了声音:“你太贪心了!” 鲍主简直是在叫喊:“我要知道我身体的全部异能!” 那声音像是十分惊讶:“原来你不知道!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鲍主又叫嚷:“告诉我!” 那声音说:“你自己的意念!只要你想,凭你的意念,你可以……做任何事!” 像是在黑暗之中行走的人,忽然见到了光明一样,公主明白了! 38 意念才是主,身体的那种异能,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意念!身体的异能,是意念的配合!没有意念,没有异能,有意念,就有异能! 这就是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的真正奥妙!一旦明白了,何等简单,但如果没有那声音的提醒,又如何会明白情形是这样! 鲍主只觉得欢畅无比,刹那间的领悟,使她的精神,进入无比欢愉的状态。她并不急于睁开眼来,只是满心喜悦。她知道白己这时达到的境界,在佛家的学说之中,记载最多。 佛家有顿悟,有醍醐灌顶之说,有许多高僧,在顿悟之后立即圆寂的情形,那自然是已进入了舍弃肉体的境界之故。 鲍主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睁开眼来--在她的感觉而言,她坐下来,集中意念,恍然大悟,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 可是她睁开眼来,一眼看到了年轻人,即吓了一跳。 年轻人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神态也十分安详,仍然在被催眠的状态之中。 可是,他的胡子,却至少有一公分长! 年轻人是伟男子,有着相当浓密的胡髭,公主和他在一起久了,自然知道,要长到一公分的程度,大约需要四五天的时间,那么,难道,自己这一“入定”,竟然已过去了四五天之久? (她由于“顿悟”联想到了佛家的学说,所以这时,也自然而然用上了“入定”这样的佛家名词。) 鲍主连忙来到了年轻人的面前,犹豫了一下,她本来是打算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之下,把年轻人唤醒的。 如果她只是花了一小时或更短的时间,就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可是如今过去了四五天,她如何瞒得过去? 她咬了咬下唇,知道年轻人必然大是不满,可是总不能一直不唤醒他!硬着头皮,她低声唤叫着:“亲爱的,一切全过去了,醒来吧!” 随着她柔声的呼唤,年轻人睁开眼来,公主的俏脸,离得他十分近,年轻人一看,就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疾声问:“发生了甚么事?” 鲍主吃惊:“我……脸上有甚么不同!” 年轻人神情疑惑:“你……好像忽然充满了智慧!” 鲍主大嗔:“难道我本来看起来很愚蠢?” 年轻人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向自己的下颏摸去,这本来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可是一摸之下,他摸到了自己的胡髭,陡然一震,把眼瞪得极大,疾声责问:“你已经去过那里,又回来了!” 鲍主缓缓摇头:“不!我没有离开过这房间,一直在你的对面,只是我的意念,使我得到了来自幽灵星座的指点,我已经明白了我身体的奥妙!” 年轻人的目光渐渐凌厉:“你催眠了我!” 鲍主垂下眼脸,长睫毛颤动着,声音十分细:“是的,而且是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进行的!” 年轻人没有出声,公主这才怯生生地抬起眼来问:“你准备怎么责罚我?” 年轻人轰笑起来:“对于这种怙恶不悛,屡教不改的人,责罚有甚么用处?” 鲍主发出了一下欢呼声,扑进了年轻人的怀中,把自己一经指点,立时领悟的情形,连说带笑,向年轻人叙迷了一遍。 年轻人骇然:“你……岂不是真正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了?” 鲍主点头:“相信是,但一定还有一个过程,像我集中意念要和幽灵星座有联系,就花了至少五天!” 年轻人又伸手在自己的下颏上摸了一下,表示同意:“差不多!” 鲍主又道:“往后,时间一定会缩短!” 年轻人按着肚子:“饿了,先去填饱肚子,再去找康明教授。” 鲍主欣然,在年轻人转过身去的时候,她顽皮地一跃而起,伏在年轻人的背上,搂住了年轻人的颈,由年轻人背着她嘻哈笑着,走了出去。 当他们再见到康明教授的时候,康明刚从大金字塔回来,神情憔悴疲倦不堪,这五天来(真的是五天),他不断在金字塔中寻找那个想像中的“装置”,可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鲍主的话极简单:“我相信我已经有能力接收那些圆片上的讯号了!” 康明兴奋信双手发抖,捧出了石板来,叫金属片打开石板,公主连忙拈起了一片圆片来,夹在双手的手心之间,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从那一刻开始,公主每隔一些时间就放下圆片,换上另一片,所隔的时间,长短不一,有时半小时之久,有时只是一分钟。她甚至一直没有睁开过眼来,只是神情在变化,但自然也难以捉摸出甚么来。 康明和年轻人都耐着性子等着,三小时之后、康明已开始喝酒。 又过了三小时之后,在只剩下三片圆片的时候,年轻人也开始喝酒。 终于,所有的圆片都经过了公主的手心,公主缓缓睁开眼来。 接着,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向急于询问的康明和年轻人作了一个“先别问”的手势,自年轻人的手中接过杯来,大大喝了一口酒,才道:“所有的纪录,都是记载着一场在地球上发生的战争,那时地球上只有原始人,交战的各方,是来自其他星体的高级生物……交战的经过十分详细,有许多我都略了过去,交战的结果是人气层中充满了各种武器造成的尘粒,遮蔽了阳光,几乎形成了第二次冰河时期。地球上只有黑夜,没有白天。” 年轻人失声道:“甚么叫‘几乎形成’?” 鲍主吁了一口气:“恰好另有一伙异星人经过,这时所有交战的各方都已两败俱伤,经过地球的异星人,就是人面蛇身的女神,利用她们飞船上的装备,驱散了蔽天的尘埃,使白天重现。” 康明“啊”地一声:“正和浮刻上的表现,一模一样!是女神救了地球!” 鲍主叹了一声:“女神救了地球,把资讯留了下来。女神曾到过地球各处,所以有关她的传说,就一直在地球上各处流传,玛亚人之中,一定叫出现过一个和我相似,有能力接收资讯的人。” 说到这儿,公主又喝了一口酒:“所以在玛亚人的博说之中,女神的一切特别丰富动人。” 康明“啊”地一声:“并没有解开玛亚人失踪之谜?” 39 鲍主接口应道:“当然没有,那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久远得早已逸出了考古学的范畴!” 康明抚摸着那些圆片,把它们放回石板去,喃喃地道:“可惜太久了,看来,对现代人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鲍主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蛇身女神最后警告说,那一场战争,在若干年之后,由于地球人的科学进步,有可能同样规模,或小辨模地在地球上再次爆发,一样会产生厚厚的尘粒云,遮蔽太阳,黑夜会回归,从此不再有光明,没有人可以再碰巧救地球人一次,黑夜的回归,就是地球的末日!” 鲍主说得十分严肃,年轻人忽然震动了一下,公主向他望来:“你想到了甚么?” 年轻人沉声道:“这个预言!” 康明开始有点不明白:“这个预言,也不一定会实现,黑夜回归,多么古怪!”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念:“我又看见大地震动,日头变黑像毛布。” 鲍主接上去:“满月变红像血,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 年轻人再念:“日月星的三分之一黑暗了,白昼的三分之一没有光,黑夜也是这样!” 康明教授叫了起来:“天!圣经上早有预言,你们念的是‘启示录’中的话!” 鲍主和年轻人齐声道:“是,黑夜回归,世界末日,希望别给曾把地球从黑夜中救出来的女神料中!” * * * “夜归”的故事完了,自然也知道这个故事为甚么叫“夜归”了。 对了,还有冯瑞和年轻人之间,好像有暧昧关系的那回事呢?哦,这回事!这回事,并不属于这个故事的范围,只是一些枝节,可以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