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兵之戈》 第1章 “江总……”助理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自从他进办公室说了一句“对方还是不肯搬”之后,他的老板就掏出手机开始玩儿连连看,那“叮叮叮”的欢快音乐却让他在空调房里冷汗直冒。 江朝戈“嘘”了一声,眼睛都没从屏幕上移开,修长的手指快速移动着。他的瞳孔反射着手机的背光,看上去有一丝冰冷,纤细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高挺的鼻梁也好像被上了一层高光,如出鞘的利剑,笔直而锋利,紧抿的薄唇传递出不悦的信息。 助理的小心脏直跳,不停吞咽口水以缓解内心的紧张。他的老板平时笑脸迎人,对下属也很慷慨,再加上又高又帅,说话还总带着那么点慵懒和调侃,简直是全公司女性的幻想对象。只是他跟了老板多年,对老板以前的复杂背景了解一些,他知道这幅斯文精英的形象,就是层皮,一旦被惹火了,他可是见过老板怎么对付竞争对手的。拆迁这件事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没处理好,从踏进办公室开始,他就已经做好被迁怒的准备了。 江朝戈发出一声失望的嘟囔,显然是闯关失败了,他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支着下巴看着助理,剑眉微挑,“你们这是去第几次了?” 助理小声说:“第四次。” 江朝戈用食指敲着桌面,“价码已经加到这个数字了,他都不肯搬,你觉得这是钱的问题吗?” 助理抿了抿嘴,眼睛盯着老板食指上那枚黑钻石环戒,那么贵的戒指,他见过老板当铁指虎使,一拳打得人满地找牙,他禁不住抖了抖。 江朝戈“啧啧”两声,“你这脑子啊。”他站起了身。 助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江朝戈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脖子,“怎么了?怕我揍你?” 助理缩起脖子,连连摇头。 江朝戈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我揍你干嘛呀,别怕,啊。”说完拍了拍他的背。 助理僵硬地点点头,还是觉得后背寒气直冒。 “让司机备车,我亲自去会会他。”江朝戈迈开长腿,大步往门外走去。 “是。” 江朝戈下了车,巡视着眼前这大片待拆的旧居民区,就像国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 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个旧城区改造项目,将把他的事业推上新的巅峰。政府不断抛出的橄榄枝、自己送上门来的巨额贷款和实力雄厚的合作伙伴,可预计的超过四十亿的纯利和无法预计的更多盈利空间,他将成为东平市最闪耀的年轻新贵。谁能想到十年前,他江朝戈还是个混迹街头的小扒手? 眼下项目遇到了一点小阻碍——一个相当倔强的钉子户,怎么都不肯搬迁。成大事本就是困难重重的,江朝戈没有放在心上,出现问题,解决问题,谁也阻挡不了他平步青云。 他在助理和保镖的拥簇下,走进了居民区,刚下过一场雨,破遭的工地上到处是淤泥,他的手工意大利皮鞋很快就被蹭脏了,这一趟来,怎么也不能辜负了这双鞋,他心里想。 走了快十分钟,他们才在一片狼藉的居民区里找到那间老旧的四合院。 保镖气势汹汹地就要去拍门,江朝戈制止了他,上去轻轻叩了三下门。这间房子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江朝戈一眼就认出了那大门是象牙粉红木的,他几年前倒腾过木材,敢拿这种木材做外大门的,绝对不是普通人家,难怪看不上他的钱。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个俏丽的小姑娘探出头,一脸戒备和不耐烦,“都说了不搬了,你们别再来了!” 江朝戈温和一笑,彬彬有礼地说:“你好,我是朝戈集团董事长,敝姓江,之前我的属下来拜访过几次,言辞上可能有些误会,我今天是特意来道歉的,并且希望能和这间房子的主人好好沟通沟通。” 小姑娘愣了愣,看着江朝戈英俊的脸庞,双颊突然有点泛红,她皱眉道:“没什么好沟通的,爷爷说了绝对不搬的。” 江朝戈笑道:“你们不肯搬,我们为了新城区的整体和谐,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僵持下去对双方都没什么益处,我是这个项目最能说了算的人,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们沟通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办法。” 小姑娘还想说什么,里屋传来声音,让他们进去。 她打开门,江朝戈把保镖和助理都留在了门外,自己信步走了进去。 踏进院子,江朝戈突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好像这间房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让他一阵心悸。 庭院很宽敞,栽满了花花草草,绿意盎然,假山小桥别致风雅,小凉亭旁是养锦鲤的水塘,赤金锦鲤在荷叶中游弋,眼前一个两进的四合院,碧瓦朱檐,屋檐上翘如飞翼,古色古香。 看着如此典雅的一栋古宅,江朝戈都有些不忍心拆了,这古宅不知沉淀了多少年头,毁了真是有些可惜。不过,他是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这片地正在他脑海中往外冒金子。 江朝戈被领进了主屋。 太师椅上坐着个目光锐利的老人,应该就是家主,屋里还有两个年轻人,各个器宇轩昂,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但对于江朝戈这种练过的人来说,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也是练家子。他心里很疑惑,看来出发前,应该先找人查查这家人的背景,他直觉这不是普通人家。 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朝戈也不觉得尴尬,先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提起了此行的目的。 老人冷淡地说:“江老板,你想说的话,你派来的人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还是那句话,不搬,无论怎么样都不搬。这栋古宅对我有特殊的意义,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江朝戈笑道:“老先生,时代在变迁,这种更新换代是早晚要发生的,政府把这一片规划成新城区,对于城市形象意义重大,到时候一片现代化楼房中间,摆着这么一栋古宅,不仅别人看着别扭,你们住着也不会舒坦。旧城改造时,原来的供水供电供气排污都要大改,你们肯定要面临很长一段时间的停水停电、没有煤气、废水废物排不出去,就算以后专门为了这栋房子铺了基础设施,旁边这么多高楼,你们的变压设施跟不上,一到夏天还是麻烦不断。如果你们今天坚持不搬,到时候一定会后悔。” 老人冷道:“这个不用你操心。” 江朝戈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他随手拿起茶几上一个骨雕摆件把玩着,淡淡地说:“老先生,你多少也要为后辈考虑考虑。这个项目我势在必得,今天说不动,明天我可能还来,但我的耐心和精力也是有限的,老先生何必为了一栋房子,让一家‘不得安宁’呢。” 这话已是威胁,老人重重哼了一声,两个年轻人腾地站了起来。 江朝戈猛地捏紧手里的骨雕摆件,眼神如狼似虎,冷笑着看着他们,心中升起浓浓地敌意。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特殊手段,可这家人要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江朝戈可不是好打发的。 突然,他感觉手心一热,眼睛的余光瞄到一丝白光。他猛地低下头,感觉那白光是掌心散发出的。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屋里其他人脸色都变了,老人凝神一望,眼中闪过惊讶。 江朝戈摊开掌心。那个骨雕摆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被刻成牛头的模样,工艺粗糙,不像什么值钱的东西,跟屋子里诸多古董格格不入。说也奇怪,这屋子里摆着不少动物骨头制成的摆件,大小、形态不一,他从未见过什么大户人家,喜欢用大量的兽骨做家装的,这可能是他觉得这古宅奇怪的原因之一吧。 那骨雕牛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更别提发光了,他一时有些怔愣,刚才那道光,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老人的态度突然变了,“江老板,不如跟我去里屋详谈吧。” 江朝戈皱了皱眉,“我刚才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发光了,你们看见了吗?” 老人一脸平静,“什么东西发光?” 江朝戈放下了骨雕牛头,用力眨了下眼睛,觉得应该是这两天游戏玩儿得眼花了,他站起身,“请。” 老人将他带进茶室,主动给他倒了杯茶。 江朝戈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从他走进茶室,老人看他的目光就非常诡异,好像在审视什么。而他越靠近古宅的中心,那种内心渴望什么的感觉就越强烈,他虽然挺财迷的,可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老人问道:“江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守着这古宅吗。” 江朝戈没有接话,他已经准备好听一个古旧又冗长的故事了。 老人看着他,目光如炬,“因为这里是连接那个世界的驿站。” 江朝戈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他觉得这老头脑子出问题了。 老人神秘一笑,“这个驿站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个世界寻找你这样的人。” 江朝戈看了他两秒,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他哈哈直乐,“老先生,我为了这项目,斗了不少钉子户,你是最倔强的一个,给我的理由也是最奇特的一个,我都忍不住佩服你了,哈哈哈哈哈。” 老人晃了晃手里的茶杯,淡笑道:“江老板,我只能把你送过去,却不知道会把你送到哪里,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江朝戈心里已经有些生气了,觉得自己浪费一下午的时间跟一个老疯子言来语往,真是不值,还不如抓着他一个孙子打断一条腿来得干净利落。他腾地站起身,“老先生,看来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老人手腕一晃,一杯热茶朝江朝戈泼了过去,江朝戈闪身想躲,那一小杯茶水却突然在空气中化作一滩琥珀色的水墙,他的身体被一股巨大地吸力往水墙吸去。 江朝戈大叫一声,眼中写满了恐惧,他拼命挣扎,却根本抵抗不了那股力,他就在那老头平静的注视下,穿过了水墙,身体猛地下坠。 他大声吼叫,感觉自己就要摔死了。 扑通一声巨响,他背部先着地,摔得他眼冒金星,骨头都差点散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痛苦地哀叫两声。 耳边传来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忍着痛缓缓睁开眼睛,本就混沌地大脑更是几乎石化。 无数双、无数双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朝戈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第2章 眼前是一个偌大的殿堂,这大殿的风格是江朝戈从未见过的,既有中式的古朴又有西式的棱角分明,主体由青灰色岩石砌成,简约而威严,殿内装饰着很多动物骨雕,正东方向摆着一个巨大的祭台,阳光从头顶洒下,刚好照亮那一方祭台,而他,就在他万众瞩目的祭台上。 台下,几百观众直勾勾地盯着他,台上,十数双眼睛也在同时锁定他。 江朝戈顿时懵了,真懵了。他活了二十五年,年岁虽然不算大,可经历过的事儿比别人几辈子都多,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脑门儿他都能笑得出来,他已经记不起来上次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从他走进古宅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难道,他真的,穿越了? 如果这不是做梦,那他毫无疑问是真的穿越了,这是唯一能解释他的遭遇的原因。而且他确定他穿越的不是古代,这种不中不洋的建筑风格和这些人不中不洋的着装风格,他能确定他们不属于人类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而以这里的现代化程度,又不可能是未来。 这里显然在举行什么活动,台上的人有老有少,清一色的男性,年长的坐着,穿着华丽的长袍,*个年轻小伙子,穿着深色劲装,站成一排,各个器宇不凡。在这两批人中间,是他,以及一把架在展台上的刀。 江朝戈看了那刀一眼就挪开目光了,因为那刀锈迹斑斑,从刀身到刀柄,几乎看不出材质,那破烂的样子好像随时会朽掉。 整个大殿里落针可闻,如果眼神带射线,江朝戈现在早浑身窟窿了。他嘴唇哆嗦了一下,“这……这里是哪里?”他不确定这些人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虽然他们长得都差不多。 “异界人!”台下有个少年率先喊了出来。 江朝戈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他们说得是自己听得懂的中文,悲的是他果然穿越了。 一个老者一拍扶手,“将这个异界人拿下!” 几个年轻人就要冲上来。 江朝戈后退了几步,大吼道:“别过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个异国猴子,他不知道他会受到什么对待,他绝对不能被抓住,他要想办法回自己的世界! 那些人当然不会听他的,气势汹汹地就要过来抓他。 江朝戈情急之下,一把抡起了展台上的刀! 那刀挺沉,有种非常扎实的感觉,看上去很破,手柄却极有质感,摸着它就好像触碰到了一种古朴的力量。 他本来对这刀一点信心都没有,只想稍作防身,没想到他拿起刀的一瞬间,全场哗然,那几个年轻人也顿时僵在了原地。 江朝戈立刻意识到这刀不简单,虽然外形有点糟糕,不过被这么郑重地摆在祭台上,肯定是不得了的东西,说不定他拿了一个值钱的大古董,他示威地挥了挥,作势要往地上摔,他寒声道:“都别过来。” 那些人居然真的不动了,各个瞪着眼睛看着他,眼神由刚才的惊诧,变成了现在的惶恐、疑惑、愤怒甚至是……嫉妒。 江朝戈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停地后退,最后退到了祭台的楼梯前。祭台下围满了侍卫,他简直插翅难飞。 刚才喊着要拿下他的老者站了起来,沉声道:“异界人,放下你手里的刀。” 江朝戈冷笑:“我放下刀,你会放过我吗?” “你放下刀,我放过你。” “让你的侍卫退出大殿,然后……”江朝戈不知道然后该怎么样。他之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之于他,都全然陌生,一穿越就碰上这么剑拔弩张的情景,他该何去何从?他这辈子虽然干过一些坏事,可也不能算是什么大恶人,怎么就他妈倒霉催的碰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了! “异界人,这里是皇都天鳌城,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是不可能带着这把刀离开的。”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相信我。”背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那声音自然流露着一股尊贵之气。 江朝戈转头,顿时哑然。他明明记得刚才他身后只有那几个深色劲装的年轻人,何时又多了一个穿着银白甲胄的人?这人二十出头,一头银发比他身上的软甲还要耀眼,相貌俊美如天神,气质如高山白雪般不可侵犯。 江朝戈回过神,想着这祭台至少有两层楼高,这个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那人上前一步,严肃地说:“异界人,我以天棱国三皇子的名誉发誓,只要你放下那把刀,我保你平安无事。” 江朝戈心里动了动,这可能是他眼下唯一的选择了。 三皇子见他动摇了,信步朝他走去。 就在这时,台下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杀了异界人!” 这声音就像一个火信子,瞬间把众人情绪的导火索点燃了,成片成片喊杀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响起,三皇子想喝止,声音却彻底湮没在了那声浪中。 江朝戈的神经再一次紧绷了起来。他穿越到异世界还不到十分钟,本就满心惊恐戒备,还要面对几百个喊着要杀了他的人,他如惊弓之鸟,受不得半点刺激。 三皇子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异界人,我发誓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只要放下刀就行了。” 生命安全?那自由呢?江朝戈心里冷笑。他的余光已经瞄到台上的人在朝他靠拢,看来这个三皇子的威吓力不够,是因为太年轻了吗?他深吸一口气,满眼惊恐地说:“我可以相信你吗?你真的会保证我的安全?” 三皇子郑重道:“我发誓。” 江朝戈点点头,“好,我只相信你,这把刀我只交给你。” 三皇子朝他走了过去,江朝戈把刀递了上来,三皇子摇摇头,“把刀放回展台,我拿不动它。” 江朝戈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疑惑道:“怎么会?它没那么重。”说着就把刀朝三皇子伸了过去。 三皇子眼睛盯着刀,摆手道:“我真的……”他余光瞄到江朝戈身形一闪,心里一惊! 江朝戈一个利落地旋身,有力的胳膊一把抱住了三皇子,另一只手举刀横在了那修长的脖子前。 整个事情的发生不过在短短两秒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锈迹斑斑地刀刃已经紧抵住了三皇子的皮肉。 三皇子的个子比江朝戈高一些,当江朝戈从背后挟持他的时候,脸颊刚好贴上了三皇子的银发,他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头发居然能如此柔软清香……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大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居然……”他没想到这个异界人如此大胆,居然使诈! 江朝戈命令道:“卸甲。” “你敢命令我!” 江朝戈把刀刃往他脖子上贴了贴,“卸甲!” 三皇子冷道:“你知道这把刀很钝吗?” 江朝戈冷笑:“明知道这刀很钝,你们还这么害怕,看来钝是钝,不代表它见不了血。”这把刀暗藏什么玄机他不知道,但从他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第一,这把刀是个不得了的东西,第二,这把刀只有自己拿得动,第三,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人忌讳这把刀。 三皇子眼神一沉,他和老者对视一眼,便扔掉了佩剑,并且解下了自己的软甲。 做完这一切后,江朝戈拽着三皇子下了楼梯,“谁都不许跟上来!不要你们皇子的命了吗!” 老者制止了所有侍卫,他站在祭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朝戈,眼神寒如二月霜。 江朝戈就那么挟持着三皇子,一路退出了大殿。那大殿建在一个挺偏僻的地方,周围建筑不多,远方矗立着巍峨气派的宫殿,一定就是皇宫了。 三皇子冷冷地问:“你的计划是什么?从这里往东南西北任一方向走两千里,都还是天棱国的国土。” “我没有计划,我是异界人,你这么快就忘了?”江朝戈感觉胳膊发酸,这把刀真沉啊,两只手倒是能耍一会儿,一只手真是有些吃力,“告诉我怎么回我的世界。” “我不知道。” 江朝戈把刀逼紧他的脖子。 三皇子斜眼瞪着他,“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知道。” “谁?” “大国师。” 江朝戈咬了咬牙,“先带我离开皇都。”他必须先保住自己,才能想着怎么回去。 “你需要一匹马。” “去哪儿能弄到马?”江朝戈回头看了看,很多人已经从大殿里涌了出来,附近的居民也围了过来,议论纷纷,光天化日之下挟持皇子,这可真是个白捡的大热闹啊。他现在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他一出现这群人就喊打喊杀的,明显他不是第一个异界人,之前的异界人还和这个世界的人有矛盾,他一出现又拿了一把重要的古董刀,怎么想他都是难逃一死,他不会把命运交给一个陌生的小白脸,他要自己决定自己的死活。 三皇子淡定地说:“在我的口袋里。” 江朝戈皱起眉,“什么?” 三皇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轻轻地伸进裤子的口袋。 江朝戈道:“你敢有半点不轨的动作,我就松手,我看这把刀能不能把你压成肉泥。” 三皇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雕刻成马的形状的骨雕。 江朝戈差点破口大骂。 三皇子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异界人,我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江朝戈强忍着怒火和戾气,“你倒是让我看看,怎么个不一样?这玩意儿能骑?” 三皇子一个弹指,把骨雕扔了出去,骨雕在半空中突然发出了微光。 江朝戈愣住了,那微光让他想起自己在古宅时把玩的那个牛头雕。 那骨雕漂浮在半空,空气中渐渐虚幻出一匹矫健的白马的透明影子,江朝戈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那影子逐渐实体化,最后,一匹毛发闪亮、身材修长的高头白色骏马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江朝戈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魂器。”三皇子清晰地说道。 第3章 接二连三的离奇经历,让江朝戈的大脑应接不暇,他顾不上惊讶,只道:“上、上马。” 俩人上了马,江朝戈抽出自己的皮带,将三皇子的手绑在了背后,然后策马往城外跑去。 还好他马术不错,原来只当做休闲的活动,如今却成了一项技能,他就那么驾着马,一口气跑出了好几里地,渐渐远离了皇都。而那些侍卫因为顾忌三皇子,并没有追来。 三皇子在马上平静地说:“你想把我带到哪儿去?” 江朝戈烦躁地说:“我怎么知道。”他现在脑子里依然一团乱,任何人有他这样的遭遇,只会更加惊慌失措。 “往西再跑三公里有一个村子,你可以在那儿把我放下。” “不可能。”谁知道村子里有没有他们的人。 “那你……” 正说话间,前方林荫路的岔路上突然窜出来一匹棕色的马,马上坐着个衣衫陈旧的老头,那马走得很慢,老头手里还拿着一壶酒,边走边喝。 江朝戈的马正在飞驰,要是不闪避绝对一头撞上,他老远就大喊道:“喂,让开!” 老头瞄了他一眼,悠哉地喝了一口酒后,猛地扭头,专注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在看人,还是看马。 “让开啊!”江朝戈暴喊道。这林荫路本就不宽,这“魂器”跟正常的马还不太一样,不听他指挥,一个劲儿瞎跑,说不定真的会撞上。 老头定定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江朝戈一咬牙,猛拽缰绳,那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三皇子开口道:“停下。” 白马就像电量用尽了一般,猛地刹住了脚步,前蹄上扬,差点儿把俩人从马上甩下去。 老头驾着马,缓步走了过来。 江朝戈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充满了敌意,他冷道:“你是故意挡道的?” 老头看了半响,突然咧着嘴笑了,“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三皇子眯起了眼睛。 江朝戈推了推三皇子,“让你的马绕过去。” 老头对江朝戈道:“异界人,你跟着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跟我走吧,我能把你安全地送出天鳌城。” 三皇子眼神一冷,被绑缚在背后的手暗暗握成了拳头。 江朝戈道:“你知道他是谁?” “当然知道。”老头怪笑两声,“快跟我走吧,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安全。”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也是个异界人,我来自崇明市。” 江朝戈一惊,那确实是他现实世界中的城市名字。 他正犹豫时,只觉身下一松,那匹白马不知何时消失了!他的身体往地上摔去,同时,三皇子腾空跳起,被绑缚的双手一下子挣开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骨雕,空中一甩,一把短匕首出现在了他手中,他的身体仿佛无视重力,在半空中转了个身,往老头扑去。 江朝戈不敢置信地看着三皇子利落的动作,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自己挟持他不过是一个局,就凭这样的实力,根本不是他控制得住的。 老头也从马上蹦了起来,刷地抽出腰间的剑,兵刃相接之音划破平静地午后。 三皇子一击未中,跳到了地上。 老头笑道:“殿下,你没有带魂兵器,靠这个东西是赢不了我的。” 三皇子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不妨试试。”他用鬼魅的步法朝老头漂移而来,由于速度太快,看上去简直好像在飞,在那变幻的身影中,只有他那一头银发尤为清晰。 江朝戈终于知道三皇子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六米高的祭台上的了,这种步法看上去似是能飞檐走壁。他是被今天的一切都震懵了,才会如此轻敌,如果这个老头没出现,三皇子早晚会找时机制服他,恐怕把他引出皇都,就是为了独吞这把古董刀。 老头也不是吃素的,那老迈的身躯居然灵活如斯,手中的佩剑挽着剑花,朝三皇子攻去,俩人短时间内过了十来招,互不相让。 突然,老头从兜里掏出几枚骨雕,朝三皇子一甩,那骨雕在半空中化作了两只黑豹,闪电般朝三皇子扑咬而去。三皇子仅凭手中一把短匕首,再没有功夫攻击老头了。 老头一把把江朝戈抓到了自己的马上,策马奔走。 江朝戈回过头,看到三皇子还在和黑豹缠斗,那头闪耀的银发多年之后依然清晰地烙刻在他记忆中。 老头带着他狂奔起来。 江朝戈一张嘴,灌了一大口风,他大喊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救我?” 老头道:“闭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江朝戈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老头,至少跟三皇子在一起是不安全的,而老头说自己是崇明市人,也未必是真的,总之,这些人动不动就甩出一堆东西,他现在没能力自保,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俩人一口气跑到了天黑,老头将他带进了一个小村子,找了个农户,塞了几块铜币就住下了。 一进屋,江朝戈刚想把刀扔桌子上,老头就暴喊一声:“别动!” 江朝戈吓了一跳,这把刀太沉了,他胳膊都在抖。 老头道:“慢慢地,轻轻地把它放到地上。” 江朝戈小心翼翼地把刀放到了地上,那农户家的地板是烧土铺的,刀刚一落地,地面就被刀硬生生压出了裂纹。他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老头脱下行装,“我去弄点吃的。” 老头出屋后,江朝戈瘫坐在椅子上,用力抱住了脑袋,半天都没有抬起来。 这半天经历的一切,比他半辈子还多,他到现在还无法彻底接受自己身处的世界,而且他孤立无援,懵懂无知,从内到外寻不到一丝安全感,那种巨大的惶恐和无力,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江朝戈闻到一丝香味,他饿了一天了,循着味道抬起了头。 老头把一碗面糊放到他面前,端着自己的坐到一旁吃了起来,边吃边吧唧嘴,一副很香的样子。 江朝戈犹豫着尝了一口,味道一般,太淡了,不过他早饿了,便大口吞咽起来。 把面碗扫光后,江朝戈一抹嘴,“说吧,把你想对我说的都告诉我。” 老头吃完面糊,享受地喝了一口酒,眯起眼睛,“我见过那个小皇子的母妃,真美啊……” 江朝戈一拍桌子。 老头轻咳了一声,“你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东平市,江朝戈。” 老头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东平……我叫孟升。” “孟……先生,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你从来没回去过?” 孟升诡异一笑,“回去?不可能的。” “为什么?那个皇子说,大国师知道怎么回去。” 孟升眼神一冷,“大国师……对,他兴许知道怎么回去,但是他不可能送你回去,凭你也根本无法接近他,你还是暂时死了这条心,能好受一点。” 江朝戈道:“我不会死心,我一定要回去。” 孟升哈哈笑道:“每个异界人来的时候,都这么想过,可是从来没人成功回去过。” “我不是他们。”江朝戈坚定道:“我一定,要回去。” 孟升看着他眼中的执着,略微一怔,似乎被勾起了一些悠远的回忆,一时沉默了。 江朝戈问道:“这里的异界人究竟有多少?” “不多,也不少,很多都隐藏起来了。” “他们为什么对异界人充满敌意?” 孟升道:“我现在告诉你原因,你也听不懂,你最好还是先了解这个世界吧。” 江朝戈喝了口水,平复一下心跳,“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这是个……”他似乎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这是个以魂器推动一切的世界。” “魂器究竟是什么?” “魂器是以死去的兽身体的一部分制成的工具,这件工具封印着兽的魂魄,这工具可以是兵器,可以是防具,也可以是交通工具、生活用品、药品等等等等,任何你能想象到的领域,都有魂器的存在。我们的马就是取马骨制成的魂器,那两只黑豹,是召唤宠物,奶奶的,可贵了,都浪费在你身上了……” 江朝戈听得一愣一愣的。 孟升的目光飘向那把古董刀:“你拿的那把刀,是魂兵器。” 江朝戈看了一眼那老旧的刀,一时无法把它跟那高端洋气大变活马、黑豹的魂器联想到一起。 孟升续道:“有魂器,就有制造和操控魂器的人,这部分人,便是有魂识的人。” “魂识?” “魂识是天生的,血亲继承概率最大,拥有魂识,才能修炼出魂力,有了魂力,就可以制造或操控魂器。在这个世界,拥有魂识的是上等人,这种人只占总人口的千分之一。” “所以,我也有魂识?” “有,所以你才会被弄到这里来。” 江朝戈一下子怒了,“这个世界有魂识的人不少吧,干嘛还得拉外援?” 孟升摇摇头,“不清楚,但这两个世界一定存在着什么关系。” 江朝戈看了看自己的手,“你说的魂力,我为什么没感觉到?” “因为你从来没有修炼过,人本身的魂力是很弱的,只有通过修炼和学习,才能变得强大。” “那这把刀呢?又是什么来头?”江朝戈看着这把惹祸的刀,心情复杂。 “这把刀……”孟升走了过来,枯树枝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刀身,混浊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明亮,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半响,他睁开眼睛,“所有魂器中,魂兵器的地位是最高的。” 江朝戈挑眉,“可以想象。” “强大的魂兵使,配上强大的魂兵器,能以一敌万,因此魂兵器是世间最诱人的东西,也是最危险的东西。” “这把刀,是很强大的魂兵器?” “从你描述你见到它的场景,以及那小皇子对它的态度,这应该是一把天级魂兵器。” “天级?” “魂兵器分为四个等级,为天玄地黄。” “什么意思?” “黄级魂兵器,是由寻常野兽制造而成的魂兵器,多为虎、豹、狼等,是最低等级的魂兵器,没有魂力的普通人也能用;地级魂兵器,是由特殊兽制造而成的,多有附加属性,如毒性、腐蚀性、至幻性、寒热效果等;玄级魂兵器,由稀罕的妖兽、精怪制造而成,需要高超的魂力才能操控,而且可以召唤兽魂,发挥它的强大实力;天级魂兵器,由千年以上的异兽制造而成,是有灵性的,同一时间只能和一个魂兵使结契,结契的条件并非魂力大小,而是魂识的契合,魂力可以修炼,而魂识则是天生的。天级魂兵器数量稀少,与其契合的魂识需要极强的魂力才能发挥作用,否则会被反噬,天级魂兵器的魂兵使不仅能召唤兽魂战斗,还能召唤出异兽的人类面貌,是所有魂兵使一生的追求。天级魂兵器在没有和魂兵使结契前,重逾千斤,能把它拿起来的,就是和它魂识契合的人。” 江朝戈听得冷汗直冒,如果他拿的这把真的是天级魂兵器,也难怪那些人要抓他了,回想一下当时的场景,他们很可能是在给这把刀挑选契合的魂兵使,却被他搅了局,还带走了刀,可是有刀又怎么样,他根本没有魂力可以使用。不过,听着这兵器这么厉害,他还是挺得意的,这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他一穿越,就刚好拿起了和自己魂识契合的顶级魂兵器,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起码有了强大的武力,他才有回去自己本来世界的希望,他兴奋道:“这么说,我拿的就是世界上最牛逼的兵器。” 孟升摸了摸胡子,“其实,天级之上,还有一种魂兵器的存在,是个传说。” “哦?什么传说?” 孟升眼中满是向往,“传说天级之上,还有神级魂兵器,那是由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上古异兽制造而成的魂兵器,威力之强大,足以毁天灭地,那可是汲天地日月之精华诞生的灵兽啊,呼风唤雨、搬山移海,不在话下。那样的魂兵器,应该是没有人能操控的,有预言提到神级魂兵器,都和灭世的灾难联系在一起,如果神级魂兵器真的现世,可能人类也走到尽头了。” 江朝戈对那些不实际的传说不感兴趣,“如果我这把真是天级魂兵器,那就是说,我有可能召唤出兽魂,还可能召唤出它的人类面貌?” “当然,千年以上的异兽都是可以化人形的。” 江朝戈突然来了兴趣,他搓了搓手,“我该怎么把它召唤出来?” 孟升神秘一笑,“你想把它召唤出来?” “既然我和它……契合,难道我不能召唤它?” “可以,我可以用我的魂力帮你一把,但只此一次,借魂力会损耗我的修为。” 江朝戈突然防备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孟升笑道:“因为我也想知道,这把天级魂兵器到底是什么异兽。” 江朝戈想了想,一咬牙,“来吧。”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能怎么更糟糕,还不如试一试,万一召唤出来的东西特别厉害,不就等于给自己找了个保镖吗。 孟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地光,稍纵即逝。他抓住江朝戈的手腕,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江朝戈很快就感觉到身体发热,一股暖流顺着俩人接触的手臂涌入了他身体,那感觉非常真实,他仿佛能“看到”魂力在他身体里流动的样子。 不到一分钟,孟升松开了手,满头大汗。 江朝戈晃了晃胳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试试吧,握着这把刀,心里想着你要见它。” 江朝戈本是个油盐不进的无神论者,他这辈子只信仰钱,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太颠覆三观了,听着这么唯心的理论,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真的抓着刀,在脑海中幻想了起来。 这把刀……它的兽魂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它会是什么强大的异兽?它人类的样子又如何?是男是女? 这么想着,他再次感觉到了体内那丝微弱的魂力,正缠绵着注入刀身,刀身发出了微光。很快地,一个人形的影子出现在了俩人面前! 屋内突然光芒大盛,明如白昼,俩人被一股力猛地推了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他们的心脏在承受一种难以形容地压迫感,就好像一个巨人塞满了这间屋子,让人心生恐惧,不仅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背脊都在发寒! 那虚影最终实体化了,一个幼童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俩人都惊呆了。 那小孩约莫三四岁,脸蛋白皙如瓷,头发乌黑如墨,用黑金发簪在头顶束了个冠,披下的发长及脚踝,他一双瞳仁是灿金色的,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小孩长得极为美丽,美得不似凡人。他身穿一件黑色纹金线的长袍,年纪如此之幼,却有一股无法忽视地尊贵气质。 江朝戈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真的召唤出了个人来,还是把他吓到了。可是……呃,为什么是小孩儿?他看向孟升。 孟升一脸无辜,“一定是你魂力太弱了。” 没想到,小孩儿开口了,声音冷得直掉冰碴子,“愚民,废物,谁准许你召唤我!” 江朝戈挑起一边眉毛。 小孩儿看上去非常愤怒,黑黑的小眉毛紧皱,满脸鄙视:“居然让我以这种姿态现世,废物!”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孟升。 孟升抓了抓头发,有些幸灾乐祸,“因为魂力太弱被魂兵器瞧不起,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第4章 “我没想到会半途出现这么一个人物,最后还是让他们跑了。”三皇子虞人殊(复姓虞人)翘着二郎腿,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那个在大殿里要将江朝戈拿下的老者,眉头紧锁,灰白的头发和脸上沟壑一般的皱纹,让他看上去充满威严,“以殿下的实力,怎么会让一个魂力微弱的异界人在你眼皮底下逃走呢。” 虞人殊耸了耸肩,“我卸了兵甲,身上没有像样的武器,那个老头用的是玄级魂兵器。” “哦?那你一开始被他挟持的时候,借口又是什么?昨晚喝多了?”一道调侃的声音在国师堂内响起。 虞人殊回过头,大门上倚靠着一个身材修长、华丽俊美的男人,那一头闪耀着华光的银发,是皇室之人特有的象征。 虞人殊微微一颔首,不卑不亢地说:“二皇兄。” 来人正是天棱国二皇子——虞人奎。 虞人奎漫步走了进来,“堂堂大祭殿内,当着大国师大人和那么多王亲贵族,你尊为皇子和一个五级魂兵使,居然被一个异界人挟持,还让他逃脱,你让皇家颜面何存?” 虞人殊毫不在意地说:“他拿的可是天级魂兵器,一旦他松手,千斤重量会把我压成……肉泥,我自然不能大意。”他想起那个异界人奇怪的形容词,“肉泥”?真有趣,他的嘴角禁不住扯了扯。他看向老者,“大国师大人,异界人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既然他是从我手里逃走的,我会负责将他和魂兵器追回。” 老者,也就是大国师表情僵硬,长袖袍下的手紧紧捏着扶手,“那就劳烦殿下亲自出马了。” 虞人奎讽刺一笑:“殊,你已经让他逃走一次,如果不能把魂兵器抢回来……” 虞人殊不客气道:“反正那把魂兵器和二皇兄也不契合,就请二皇兄不必再操心了。” 虞人奎眯起眼睛,冷哼了一声。 虞人殊起身伸了个懒腰,“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去抓人了。” “殿下小心。” 两位皇子都离开后,站在大国师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清俊少年道:“义父大人,皇子殊骁勇善战,怎么会轻易被异界人挟持……”他似乎还没变声,声音有些细幼。 大国师轻吐一口气,声音冷如寒冰,“没错,他是故意放异界人走的。” “他想独吞天级魂兵器?” “普天之下谁人不想独吞天级魂兵器?哪怕自己不契合,攥在手里也是个宝物。” 少年讶然,“那我们是否该派人先去……” “不。”大国师站了起来,他身材高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皇子殊虽傲慢自负,却是个磊落耿直的人,而且实力强大,如果是他先把那刀带回来,也是件好事,只是……”大国师再次叹了口气,枯柴一般的手扶住了额头,肩膀似是不堪重负般垮了下来,看上去极为低落。 “义父大人,您怎么了?”少年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大国师如此忧虑。 大国师声音有一丝颤抖,“我担心那刀……” 少年咽了口口水,心脏怦怦直跳。 “那刀,也许……并不是天级魂兵器。” 少年先是一愣,随后一惊,脸色骤变,“义父大人,您是说……” 大国师握紧了拳头,“尤准,你知道轻重,今天我们的谈话,你决不能透露半分。” “您放心。只是……”尤准眼中染上一丝恐惧,“义父大人,如果真的是……那该怎么办?” 大国师摇摇头,面色有一丝苍茫,“如果是我先发现了它,它就不会被摆在祭台上供王亲贵族家的魂兵使挑选,也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了,无知啊……封印之力经万年风雨飘摇,早已经微弱不堪,那一天的到来是早晚的,那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一旦神级魂兵器现世,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就岌岌可危了。” 江朝戈和那小孩儿互瞪了一分钟,他抓了抓头发,弹了个响指,指着小孩儿道:“你那个……是什么异兽?” 小孩儿厉声道:“愚民,放下你的手指。” 换做平时,江朝戈还有心情逗逗小孩儿,现在他压着一肚子的怨气,随时可能爆炸,他站起身,伸手就想把小孩儿拎起来。 孟升马上阻止他道:“不可以……” 小孩儿腿脚绵软,蹒跚着往前两步,张开嘴,露出一口小尖牙,就朝他的手咬去。 江朝戈轻轻松松就避开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抱了起来。 小孩子怒火中烧,在江朝戈怀里拼命挣扎蹬踹起来,“愚民,废物!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碰我,我要吃了你,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江朝戈在他耳边大吼一声:“别吵了!” 小孩儿愣了愣。 江朝戈以为吓唬住了,他叹了口气,“你给我……” 小孩儿似是受了奇耻大辱,瞳孔如燃烧的火焰,发出明亮的光芒,他张嘴大“吼”起来,只是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孩童细嫩的尖叫。 江朝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孩儿张嘴咬住江朝戈的手指,没想到他劲儿还不小,江朝戈手指一阵刺痛,肯定见血了。他甩开小孩儿的牙,怒道:“你再他妈闹我就把你绑起来!” “你敢!我要把你们统统都吃了——” 孟升急上前两步,江朝戈还以为他有办法制止这个小畜生,却见孟升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江朝戈瞪直了眼睛,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孟升。 孟升一拱手,“异兽大人,愚民多有不敬,请您息怒、息怒。” 小孩儿的小胸脯用力起伏着,大概觉得找回了些脸面,冷静了下来,他打开江朝戈的手,直翻白眼,“废物,放我下来。”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扇他的冲动,告诉自己不能虐童,把他放下了。 小孩儿整了整衣襟,小手一挥,有模有样,傲慢道:“起来吧。” 孟升站了起来,朝江朝戈挤眉弄眼,“异兽大人,请问您的真身是……” 小孩儿撇过脸,“你们这等废物,不配知道。”他瞪向江朝戈,“还有你,别妄想做我的魂兵使。” 江朝戈挑了挑眉,“那你找别人去啊,就凭你这短胳膊短腿儿的,走一百米就得趴下。” 小孩儿皱起眉,“一百米是什么?” 孟升忙道:“异兽大人,他虽然魂力微弱,却是现在唯一能和您的魂识契合的人,没有他,您如何现世呢。” 小孩儿横眉瞪眼,“以这种姿态现世?我宁愿……”他顿住了,想了想,似乎什么都比一直沉睡好一些,他傲慢地指着孟升说:“你,去给我找一个像样的魂兵使来。” 孟升笑道:“异兽大人,魂兵器和魂兵使的契合几率那么低,我一时之间去哪儿给您找呀。” 小孩儿怒瞪着他们,“那就不该让一个废物召唤我!” 江朝戈被一个小屁孩子左一个“废物”右一个“废物”弄得脑仁疼,不耐烦地说:“你想找谁我不拦着你,把你这破刀带走。” 小孩儿又要爆炸,孟升猛给江朝戈使眼色,让他坐一边儿去,还假装呵斥他,“年轻人,不可对异兽大人无理。” 江朝戈坐到了一边,看着孟升一个花甲老人对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娃毕恭毕敬的样子,他感到滑稽可笑,可他笑不出来,这把破刀原本是他唯一的指望,结果召唤出来的是这么一个熊孩子,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乱叫唤,他对未来的路越来越迷茫了。 “异兽大人,敝姓孟,名升,他叫江朝戈,敢问异兽大人可有名字?” 小孩儿翻了个白眼,“炙玄。” “炙玄大人。”孟升压低声音说:“您虽然现在只能以孩童的模样现世,但总比一直沉睡来得好,等他魂力渐长,您就可以恢复真身了。” 炙玄冷冷地瞥了江朝戈一眼,毫不客气地说:“等我恢复真身,我要吃了他!” 孟升笑呵呵地说:“不急不急。我的意思是说,他虽然魂力微弱,至少能将您唤醒,您就是想吃了他,也要等到他能召唤您的真身……” 江朝戈“啧”了一声,“你们当我聋啊。” 炙玄道:“我现在的样子能维持多久?” “三五天吧。” 江朝戈心想,那岂不是要带着个累赘逃命? 炙玄撅着小屁股跳下椅子,走到了那把刀旁边,用小小的手掌抚摸着脏兮兮的刀身,金色的瞳眸里涌上一丝难以形容地伤感,他轻声道:“我的角。” “什么?” “这是我的角。”炙玄扭头瞪着江朝戈,怨愤地说:“你这种废物,根本不配使用它。” 江朝戈惊讶道:“你的角有这么大?”这个熊孩子到底是什么异兽? 孟升也很好奇,但是不敢多问。 “比这还要大。”炙玄小声说道,他突然趴在了刀上,稚嫩的小脸紧贴着斑驳的刀身,金色的瞳眸慢慢放空,失去了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他在回忆真正的自己驰骋于天地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 “喂,你不怕着凉……”江朝戈还没说完,孟升就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把他拽出了屋。 江朝戈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他曾经精心修饰过的发型,现在跟鸟窝一样乱,“我能不能现在就把他收回去?带着这么个累赘怎么逃命?” 孟升摇头,“不能,你要是现在把他收回去,下次把他放出来,他就更讨厌你了。” “他现在还不够讨厌我?”江朝戈撇撇嘴。 “他可是千年异兽,短命又孱弱的人类在异兽眼里本就跟蝼蚁一般渺小,他被封印了这么多年,最渴望的就是现世,你却不能把他的真身召唤出来,只能让他以人类孩童的模样出现,他当然生气了。” 江朝戈哼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哪儿知道一把刀还这么矫情。” 孟升加重语气,“年轻人,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江朝戈看着孟升严肃的表情,犹自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浮躁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这些年其实鲜少表露脾气了,透露的越多,越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今天是他人生中最混乱、最诡异的一天,想想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不像是平时的他,那该有的冷静和理智好像都被穿越给吓跑了,随着这一呼一吸,又渐渐归位了。 首先,他要清楚自己的目标,那就是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为了这个目标,他从现在开始,就必须步步为营,不能再慌乱、迷茫,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资源、信息,一步步靠近那个目标。其次,他要清楚自己的现状,他的劣势是他拿了惹祸的东西,还挟持过这个国家的皇子,一定会遭到追杀,而他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还没有重要的魂力,而他的优势是,他有一个暂时能帮助他的人,和一把万金难求的天级魂兵器。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这把天级魂兵器,可能是他最大的筹码,如果他能躲过追击,修炼魂力,有一天能够操控这把兵器,在强大的武力支持下,他才有可能去找“大国师”,想办法回去。 快速理清了思路后,江朝戈果然冷静了下来,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闹脾气、抱怨、发神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只有靠自己,一如当初他父母失踪,他被迫流落街头时一样,不过是从头来过,他七八岁时能挺过去,现在也能! 江朝戈镇定道:“孟老,我冷静下来了。” 孟升点点头,“很好,你这小伙子果然不一般。” “孟老,你为什么要帮我,别说是因为我们都是异界人,我不信。” 孟升摸了摸胡子,“一开始,还真是一时冲动,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跟我一个世界来的人了,见到你,忍不住就出手了。然后,在我知道你手里这把是天级魂兵器后,我看到了一个希望。” “什么希望?” “回家的希望。”孟升叹道:“我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差不多十年了,我一度已经放弃了,大国师是这个国家魂力修为最高深的人之一,我连靠近他都做不到。但是你,你还年轻,最重要的是,你和一把天级魂兵器契合,而它就在你手里,小江,也许你真的可以回去。” 这个理由让江朝戈可以接受,他这个人疑心病很重,向来不轻信别人,只是孟升现在是唯一能帮助他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目前只能选择相信。 江朝戈提起他们的世界,打算试探孟升几句,发现孟升确实是他们的世界来的,这让他心安了不少。 孟升道:“我们今晚不能在这里过夜,休息一会儿就要走了,那个小皇子肯定会追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皇子的?” “他的头发。皇家贵族的发色多是银色和浅金色,那么纯粹的银色,只有皇室成员才有,为了保证血统的纯净,他们代代近亲通婚,有时候能生出潜能极大的魂兵使,有时候也能生出傻子。” 江朝戈耸耸肩,“他说他是三皇子。” “果然啊。” “怎么了?” “三皇子殊是所有皇子中最厉害的魂兵使,今年才二十出头,已经是五级魂兵使,天赋极高。” “魂兵使分几个等级?” “九级,大国师至少是七级,有可能是八级。” 江朝戈对魂兵使的等级还没有太多概念,“那你呢?” “跟皇子殊差不多,只是,我的兵器是玄级的,而皇子殊的兵器,是天级的,哪怕是同等级的魂兵使,兵器不同,实力也是天差地别。” 江朝戈惊讶道:“他也有天级魂兵器?” “对,异兽狰,武器名唤天戎锏。” “狰……” “是种极其厉害的异兽,听说外形似豹,五尾一角。当时我是看他没带魂兵器,才敢救你,否则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江朝戈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一念之差,他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我们还是走吧。” “等等,先让我把话说完。”孟升看了看里屋,“小江,里面那个孩子,它不是小孩子,是只千年异兽,但是,有些异兽孤高冷傲,从不接触人类,所以性情似孩童,不通人性,喜怒无常,你可以把他当做千年异兽来敬仰,也可以把他当做孩子来包容,不管怎么样,从现在开始你要讨好他。他没了你,还是所有人都想要的天级魂兵器,可你没了他,你就只是个胆敢抢夺魂兵器、挟持皇子的逆贼。”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认命地笑了笑,“孟老,我明白。”只不过是装孙子罢了,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唯一奇怪的是,他以前装孙子的对象都是大人物,唯独这一次,不但不是人,还是个只有他膝盖高的孩童。 俩人走进屋,炙玄还趴在那把刀上,只是闭着眼睛,看上去似乎睡着了。 江朝戈刚走过去,炙玄就睁开了眼睛,赤金色的瞳眸炯炯有神。 江朝戈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炙玄冷冷地说:“我睡了成千上万年,最不缺的就是睡觉。” 江朝戈松了松筋骨,学着孟升的样子,扑通一声跪下了,“炙玄大人,我刚才多有得罪,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即使以后以真身现世,也不要吃了我。”都说男儿膝下有千金,但对江朝戈这种人来说,要是跪就能跪出金子,他只希望多跪一会儿。 炙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你表现。” 第5章 江朝戈换上了孟升的衣服和鞋,把刀用破布缠了起来,背在背后。他仔细地把自己那套定制西装叠好,放进了行李里,从自己的世界带来的东西,他一定要留好,那会时刻提醒自己从哪里来,该回哪里去。 天棱国的人服饰很有特色,男子的衣服款式类似中国古代的劲装,一点不拖泥带水,在江朝戈看来,有点像仙侠游戏里的衣服,穿上很精神。不过,孟升一看就比较穷,这衣服布料粗陋,跟三皇子穿的比起来,实在差远了。 “孟老,到了镇上给我买套衣服吧,这衣服和靴子都有点小。” 孟升瞪了他一眼,“有钱你自己买,你知道那两只黑豹花了我多少钱吗。” 江朝戈撇了撇嘴,这个世界一样用金银铜作为货币,早知如此,他一定带条拇指粗的大金链子来。 “走吧。”孟老掏出两枚马形骨雕,往空中潇洒一甩,两匹马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江朝戈颇为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这样,撒手一甩,弄出一个野兽军团来。 孟升看透了他的心思,“这种伎俩只是最低等级的魂力操控,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教你如何修炼魂力,不过我能教你的都是入门等级的,你要修炼高等级的魂力,要付出很多努力,慢慢我会告诉你。” 炙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以你现在的修为,等你到他这个年纪,都无法做我的魂兵使。” 江朝戈微讪,“有那么夸张吗,我学东西很快的。” 孟升道:“小江,这就看你造化了。” 炙玄瞪着他道:“如果你们给我找到合适的魂兵使,我就饶你们一条命。” 孟升笑呵呵地说:“炙玄大人,如果有能和您魂识契合的魂兵使,我们一定让贤。” 江朝戈一把抱起炙玄,放到了马上,“没找到之前,您老还是委屈一下吧。” 炙玄怒道:“别随便碰我。” “那你自己上马?” 炙玄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江朝戈跨上马,撩了撩他坠地的长发,“要不要把你头发绑起来,一会儿我该压到了?” “愚民,不许碰我头发。”炙玄把自己的头发放到了前胸,小脸上的腮帮子鼓鼓的,看来气得不轻。 江朝戈觉得他也挺好玩儿的,如果打心底不和一只异兽计较的话。 他们趁着夜幕离开了小村子,迎着那一轮圆月策马而行。 炙玄抓着马的鬃毛,不想靠近江朝戈,但马上颠簸,小身子骨坐了一会儿就挺不住了,忍不住往后靠去。刚靠近江朝戈怀里,他就不满地嘟囔一声,又坐直了,这么反复三次,江朝戈都不耐烦了,把他推进自己怀里,“炙玄大人,您还是老实点儿坐着吧,这样咱们都舒服些。” 炙玄抬头瞪着他,“我这幅样子该怪谁?要不是你这个……” “废物,对,都怪我,我一定努力修炼魂力,让您早点儿威风八面地现世。” 炙玄轻哼了一声,在江朝戈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住看着四周的风景,对于沉睡了不知几千年的他来说,现在看什么都新鲜,要不是这样的形态让他沮丧,能够从沉睡中苏醒,本是魂兽最期待的事。 天亮后,他们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城,孟升跳下了马,“前面那座小城,是天鳌城的外门关,出了城就算是脱离皇都的范围了,下来吧,我们休息休息。” 江朝戈好长时间没骑马,这么集中骑了好几个小时,一下马两条腿直发抖。他把炙玄放在树根下,自己也跟着坐下了。 孟升扔给江朝戈一个黑乎乎的面团,“吃点东西,一会儿过外门关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肯定会碰到盘查。” 江朝戈看着那面团,深深皱起了眉,“孟老,是你太穷了,还是这地方的人都吃这些东西?” 孟升白了他一眼,“我穷,不过这世界的东西本来也不怎么好吃。” 江朝戈叹了口气,把面团递到炙玄面前,试探地问道:“你吃吗?” 炙玄扭过头,不屑道:“又脏又臭。” 孟升解释道:“魂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江朝戈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嗯,比那碗面糊糊还难吃,“孟老,你平时靠什么为生啊?” 孟升清了清嗓子,“这片大陆上有魂识的人,如果不是贵族出身,那要么就去给贵族卖命,要么就自力更生,给贵族卖命能活得很体面,也有机会升官发财、得到高等级的魂兵器,就是不太自由;自力更生嘛,那谋生的方式就多了去了,有人制造魂器,有人倒卖魂器,有人专门狩猎制作魂器的原材料,也有做雇佣兵、打手的,总之只要有魂力,怎么都能谋生。我嘛,什么都做过,反正撑不死也饿不死。” 江朝戈心想,到了安全的地方,得想办法赚点钱,他最烦过苦日子了,小时候实在苦了太多年,挨饿、没钱、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儿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 “一会儿进了城,你会看到不少新奇的东西,记住不要表现得大惊小怪,别让人看出你是异界人。皇子殊肯定已经在外门关通缉我们,我们要分开走,你带着炙玄大人直奔城门就行。” “好。”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你的眼睛……” 炙玄白了他一眼,瞳孔渐渐由灿金色变成了普通的黑色,让江朝戈松了口气。 休息完毕,孟升收起了马,江朝戈抱上炙玄,往外门关走去。 这时候入城的人不多,守卫哈欠连天,拿着一张通缉令就过来了。 江朝戈心里有些紧张,不过他带着个孩子,多少能打点掩护吧。 士兵把通缉令对着他比划了两下,江朝戈瞄了一眼那画像,画得太他妈抽象了。也难怪,他当时在大殿呆了不到十分钟,没几个人能记住他的长相,这么难看的画要是还能有人认出他来,也算开了天眼了。 果然,他泰然自若,守卫也就随便看了看就让他们进去了。 虽然只是作为皇都外门关的一个小城,但依然比他们一路上路过的城镇都繁华很多。大清早的,集市上人来人往,江朝戈是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个世界人民的生活,难怪孟升要提前提醒他,集市上有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果真让他大开眼界。 前方有人在叫卖魂器,什么耕田的牛、长明的光鳗、看家畜的狗,江朝戈过去看了看,那个叫卖的人不断地召唤出这些东西,还大肆宣传这些魂器都是东方却氏的学徒做出来的,物美价廉,一用百年。 另一面有人在卖魂兵器和魂防具,一个顾客在就一把地级魂兵器和老板讨价还价。 再往前走,是一个超大的铺面,里面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兽骨,那些兽骨大小不一、都很完整,有些兽骨装在两指粗的铁条制成的笼子里,看起来相当值钱。 江朝戈和炙玄就像两个刚进城的乡下人,一路走一路抻着脖子看,看什么都新鲜。 在路过一家早餐铺的时候,高高的笼屉上,摆着白嫩嫩的包子,散发出阵阵香味,江朝戈咽了口口水,觉得那才是人吃的东西。 可惜他没钱,正打算瞄两眼就走,炙玄已经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江朝戈眨了眨眼睛,怔愣地看着老板。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婶,她笑眯眯地说:“小哥,两个铜板。” 炙玄正被江朝戈一手抱在怀里,吃得浑然忘我,江朝戈压低声音道:“您老不是不吃东西吗!” 炙玄舔了舔嘴角,“可以不吃,也可以吃。” 江朝戈回头想找孟升,可是茫茫集市上,哪儿有孟升的影子。他身上可是一个钢镚儿都没有,拿什么付钱啊? 老板娘还笑眯眯地等着。 江朝戈把散乱在额前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微微蹙眉看向大婶,一双深邃地眼眸中满是令人心疼地局促和窘迫:“姐姐,小孩子饿了两天了,他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我……我们父子好不容易走到皇都,来投奔亲戚,已经身无分文了。” 炙玄瞪大眼睛,刚要张嘴骂他,江朝戈把包子塞进了他嘴里,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老板娘皱起眉,为难地“啊”了一声。 江朝戈取下手上的戒指,红着眼圈递了过去,故意大声说:“但您放心,我不是赖账的人,这是我妻子的遗物,也是我们父子俩最宝贵的东西,我把它压在您这儿,等我赚了两个铜板,一定回来赎它!” 周围的人纷纷对他同情不已,“哎呀,这么小的孩子,肯定饿坏了,一个包子而已嘛。” “就是啊,这小哥这么帅,哪儿像赖账的人,小孩子吃个包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两个铜板,我给他们付了。” 老板娘立刻不好意思了,“哎呀算了算了,我会计较一个包子吗,小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收回去,看你们父子俩也不容易……”她夹起几个包子扔进布袋里,“来,拿着路上吃,皇都人可没有小气的。” 江朝戈感动地说:“姐姐,皇都人都像您这样又漂亮又善良吗。” 老板娘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又给塞了两个煮鸡蛋。 江朝戈离开早餐摊,炙玄也把包子吐了出来,他鄙夷地瞪着江朝戈,“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敢说我是你儿子!” 江朝戈笑道:“你要不要吃煮鸡蛋?” “真无耻,居然还撒谎。” “你要不要吃煮鸡蛋?” “要,给我剥蛋壳。” 一大一小边吃边往城门走,到了城门口,四个包子和两个鸡蛋都进了肚子里,江朝戈这才感觉自己真的吃饭了。 炙玄打了个饱嗝,小脸蛋红扑扑的,“人类的吃的东西还是不错的。” 江朝戈皮笑肉不笑地说:“祖宗,您高兴就好。” “‘祖宗’是什么?” “是对您的尊称。” “你昨天说的‘一百米’又是什么?” “是长度,大概是五十多个我那么长。” 炙玄撇撇嘴,“什么奇怪的话……” 俩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城门口,出了这道门,就算正式离开天鳌城了,江朝戈发现城门上大张旗鼓地贴着他抽象派的画像,他昂首挺胸地抱着炙玄走过去了。 “慢着。”一个守卫拦住了他,“你从哪里来的?出城去哪儿?” 炙玄把孟升给他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守卫拿着画比对了半天,也不敢确定,便绕到他身后,“你背后背着什么?是刀吗?” 江朝戈镇定地说:“不是刀,是一副蛇骨,打算拿出城卖的。” “拆开给我看看。” 江朝戈把炙玄放到了地上,慢腾腾地解着绳子,并偷偷回头看孟升来了没有。 就在这时,集市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接着凭空冒了出来十数只动物,它们在街道上乱跑乱窜,除了寻常的动物外,江朝戈还看到一只人面鼠身的怪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妖兽,城里一时乱了套。 “怎么回事!”守卫大喊道:“跟我去看看。”他指着江朝戈,“你带着孩子在原地等着,不准乱跑。” 江朝戈连连点头。 趁着集市大乱,孟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把江朝戈拽出了城,马上召唤了两匹马,三人跨上马,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江朝戈回头看了看外门关,“刚才那些东西是你召唤出来的?” “不然还有谁。”孟升气喘吁吁地看了他们一眼,“包子也不给我留一个。” 江朝戈笑道:“饿急了,主要是小祖宗太能吃了。” 炙玄哼了一声,“是你穷。” 孟升笑道:“出了城,我就有办法甩掉皇子殊的追兵了。” “真的?我们去哪里?” “去我家。” 第6章 逃出天鳌城,他们也不敢放慢速度,一路狂奔着往南部跑去。由于魂器召唤出来的马可以不吃不喝不休息,只要有魂力支撑,就能永无止境地跑下去,所以他们三天内就疾驰了四百多里。 在路上,通过和孟升的谈话,江朝戈大致明白了天棱大陆的势力分布。除天棱国的统治家族虞人氏外,这片大陆上还有大大小小上百个贵族,其中,以四大家族势力最为强大,分别为东方却氏,南方苏氏,西方樊氏和北方祁氏,而皇都天鳌城地处东南部,是整个天棱大陆最繁盛的地区。 “这四大家族之所以能在天棱大陆声名显赫,是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各有所专。”孟升抽了口自制的烟袋,“东方却氏擅长制造各类魂器,尤以魂兵器和魂防具最负盛名,他们家出产的日用类魂器质量也有口皆碑,家族代代出顶级魂器师;南方苏氏是财力最雄厚的,但凡你能想到的产业他们都有涉足,比皇族都有钱,也是唯一和海外强国有生意往来的贵族;西方樊氏擅长利用精怪妖异之物制造诡异的魂器,尤其擅长暗器、毒器、幻器和魂药,一般没人敢招惹樊氏的人;北方祁氏是兵力最雄厚的贵族,有最多的高等级魂兵使和天级魂兵器,祁氏人各个骁勇善战,女子不让男。” “那你家在哪儿?” “中部地区,离天鳌城有七百多里,是个靠近内陆运河的贸易城,流动人口多,你去了也不会引起注意,你就在那里躲一段时间,同时修炼魂力和刀术。” 江朝戈点点头,“孟老,我还没正式说这句话,谢谢你。”他虽然开始对孟升很是戒备,但如果没有孟升,他现在的命运简直不敢想象,他这人恩怨分明,有恩十倍报,有仇百倍还,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报答孟升。 孟升笑了笑,“我年纪大了,在这里无家无累,活也行,死也不惧,我就舍命赌一把,看你能不能斗过大国师,让我们回家。”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目光如炬,“我一定会回去。” 炙玄正靠在树上舒服地晒着太阳,他半眯着眼缝,“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江朝戈想了想,“我们的‘马’比这里的马快好几倍,我们的‘鸟’从天棱大陆最南飞到最北,只要两个时辰,我们的宫殿可以建好几百米高,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马上和海外异族说话。” 炙玄听着听着,眼神变得愈发莹亮,但他最后眨了眨眼睛,“你吹牛吧。” 江朝戈勾唇一笑,看了孟升一眼,孟升回给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向往和怀念。 炙玄凑了过去,仰着脖子看着他,“你的世界,真的那么奇怪?” “真的,跟这里完全不一样。” 炙玄抿了抿唇,“带我去看看。” 江朝戈苦笑:“如果我能回去,还在这里干什么。”谁会稀罕伺候你这个小畜生,江朝戈心里骂道。 炙玄一撇嘴,“废物。”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小嫩脸蛋,“祖宗大人,我可以带你去我的世界玩儿,但是你得帮我。” 炙玄拍开他的手,“不要随便碰我!” “我必须有强大的力量,才能接近大国师,大国师就是唯一知道如何回我的世界的人。” 炙玄翻了个白眼,“我早已经死了千万年了,我的力量取决于你的魂力,你的魂力越强大,我能释放的力量才越强大。你只能让我以这种姿态现世,有什么脸要我帮你。” 江朝戈叹了口气,“祖宗您说得对。” 孟升在旁边笑而不语。 江朝戈看了一眼那把刀,他刚知道,魂兵器的名字是以魂兽的名字命名的,所以这把刀叫炙玄刀,他一点儿也不满意这个名字,听着就像这刀也变成了熊孩子一样。可这刀却是他唯一的指望。 孟升又抽了口烟,就把烟熄了,“睡觉吧,明早还得赶路。” 此时正是夏秋交替的季节,晚上有些冷,他们一没钱,二也不敢住旅店,只能睡在野外,江朝戈靠着火堆,双手抱胸,依然冷得有些睡不着。 他睁开眼睛,就见炙玄坐在火堆旁边,小手居然伸进了火里!他一把抓住炙玄的手抽了出来。 炙玄皱眉道:“你干什么?” 江朝戈把那小嫩爪子放到眼前一看,皮肤好好的。 炙玄抽回手,不屑道:“愚民,说过多少次不许随便碰我,你蠢成这样,难怪魂力如此微弱。” “你不怕火?” 炙玄轻哼一声,小爪子在火堆上轻轻撩动,火苗竟然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起来,但幅度很微弱,他郁闷地抽回了手,怒瞪着江朝戈。 江朝戈摆摆手,“我知道,我明白,我废物,不能让祖宗大人您发挥真正的力量。” 炙玄白了他一眼,扭过了头去,从江朝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火光映照出的半边侧脸,那低垂的睫毛和微扁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落寞。 江朝戈道:“你不睡觉啊。” “睡个屁。” “你身体为什么温度那么高?”炙玄的身体跟发烧的人的体温差不多,皮肤总是热乎乎的。 “我又不是人类。” 江朝戈盯着他受气包一样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把他抱了过来。 炙玄怒道:“你干什么!” “祖宗大人,我太冷了,睡不着觉,我抱着你能暖和点。” “你这种低等的人类……放开我!”炙玄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江朝戈的脸上。 江朝戈被打得愣了愣,心头火气,却不敢发作,他心想,就当这是他儿子,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这要是他儿子,这么大逆不道,早揍个半死了,算了,还是当祖宗吧。他也不管炙玄怎么挣扎,把那热乎乎的身体抱进了自己怀里,顿时感觉挨近了一个小暖炉。 炙玄张嘴咬住了江朝戈的锁骨,两排小尖牙暗自使力。 江朝戈疼地“嘶”了一声,举起巴掌想揍他,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只等炙玄自己牙酸松嘴了,他才挑眉道:“痛快了?” 炙玄咬牙切齿,灿金色的双眸像熊熊燃烧地火焰,“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江朝戈嘲弄道:“我会努力修炼魂力,召唤祖宗大人的真身,让你把我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炙玄白了他一眼,转身拿屁股冲着江朝戈。 江朝戈抱着个软乎乎的暖炉,顿时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眼睛,江朝戈就对上一双灿金色的瞳眸,他吓了一跳,猛往后仰去,只见炙玄坐在他脑袋边上,阴恻恻地盯着他,孟升则坐在一边,正就着咸菜啃馒头。 炙玄道:“你召唤我的魂力马上就要消失了。” 江朝戈爬了起来,他甩了甩脑袋,“什么?” 炙玄加重语气,“我,马上,就要消失了。” 江朝戈一想到不用面对小祖宗了,差点儿笑出声来,他轻咳一声,“哦,您老先睡一段时间,等我修炼了……” “不行。”炙玄毫不客气地说:“到了老头家,你要把我召唤出来。” “可你不是不愿意这幅样子……” “你敢顶嘴?” 江朝戈讪讪道:“我没有魂力,那是跟孟老借的。” 炙玄扭头看向孟升。孟升忙道:“一定一定,炙玄大人您放心吧。” 炙玄垂下了脑袋,小手抚摸着自己的角制成的刀,不再说话了,只是身体在一点点消失。 江朝戈看着他小小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心里突然有点同情这只小异兽。 在消失的瞬间,炙玄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说:“要是超过五天时间你就死定了!” 江朝戈心里那点同情顿时烟消云散,连点渣都没剩下。 炙玄消失之后,江朝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有种翻身农奴的感觉。 孟升笑呵呵地说:“你能轻松几天了。” 江朝戈抹了把脸,“真的还要把他召唤出来?他除了耍横和叫我‘废物’,也没别的用处了。” “是因为你没用,他才没有用处。”孟升扔给江朝戈一个馒头,“他没一旦被召唤出来,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处于沉睡状态了,你要是隔得时间太久再召唤他,他会记仇。” “可我没有魂力啊。”江朝戈恶狠狠地咬了口馒头。 孟升无奈道:“我再借你一次吧。” 江朝戈皱起眉,“到了你那儿,我要马上开始修炼。” 孟升点点头,“上路吧。” 没了炙玄,他们赶路的速度更快了,不到两天时间,就来到了位于天棱大陆中部的胡安城。胡安城依傍内陆最大的运河——周渠运河,城市繁荣热闹,常年有各地商贩往来,是中部地区最富裕的城市之一。 俩人进了城,江朝戈被胡安城繁华的街景震撼了,天鳌城的外门关和这里一比,简直不足为题,街上商铺鳞次栉比,人潮涌动,小商小贩随处可见,叫卖什么的都有。大街上就公然有魂兵使带着自己召唤出来的奇形怪状的魂兽乱转,而市民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孟升指指眼前一个三层竹楼,“这是胡安城最大的魂兵器商铺,能买到很好的玄级魂兵器和魂防具。” “那天级魂兵器呢?” “天级魂兵器哪儿是花钱买的。一般来说,天级魂兵器分两种,一种是古人流传下来的,这种天级魂兵器多作为传家宝,代代相传,也许会因为某些原因流落民间,或者被贵族天价收购,反正普通人是别妄想得到的。还有一种,就是新制造的。天级魂兵器因为取材于千年以上的异兽,魂力极高,没有超强魂力和技术的魂器师,就算有异兽的原材料也不敢做,稍有不慎就会被吸干魂力而亡,所以,通常只有那些已经名声显赫的魂器师,才有机会接触到各种渠道送上来的千年异兽的尸体,有些魂器师,一辈子可能都没机会碰触千年异兽。天级魂兵器不是你有钱或者有魂力就能得到的,你还得有权,一般发现了一个天级魂兵器,都是先供皇族、大贵族挑选,如果魂识不契合,才会扩大范围寻找契合的魂兵使,一把天级魂兵器能收买一个城邦、一个民族,这一点都不夸张。所以你运气有多好,自己想想吧。” 江朝戈顿时有些心潮澎湃,想着自己背上背的这把破刀价值连城,真是喜忧参半,这么看来,皇子殊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了。 孟升看透了他的心思:“皇子殊本来就是所有皇子里魂力修为最高的,去年还得到了天级魂兵器,现在是如日中天,地位直逼太子,可惜啊,这小皇子就是性格太过傲气,不是帝王的料子。” “你怎么知道怎么多八卦?” 孟升瞪了他一眼,“这里可是各地商贩往来的胡安城,全国的消息都能在这儿打听到。” 俩人走着走着,走进了一个阴暗的巷子里,孟升停在了一间破旧的平房前,打开了木门上的锁。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就这还用上锁?” “没有五星酒店待遇,真不好意思了江老板。”孟升推开门,门板吱呀作响,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江朝戈踏进院子,环视一周,想着寄人篱下,也没什么脾气了。 孟升推开一间小屋的门,捂住鼻子扇了扇往脸上乱飞的灰尘,“你自己打扫一下,就住这儿吧。” 江朝戈忍不住问道:“你说我这戒指和手表,能卖几个钱吗?” “你脑子进水了?” 江朝戈耸耸肩,“我就开个玩笑。” 孟升捶了捶背,“我得去睡一觉,你不要乱跑,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江朝戈站在那间没比茅厕大多少的小屋前,发了一会儿呆,他一时脑袋塞住了,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从东平市的七百平带泳池大别墅沦落到这般田地的。 他郁闷地从院子里的水井打了一桶水,拿上扫帚抹布,把那破屋子打扫了一遍,勉强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他也没得挑了。 打扫完后,已是夜幕降临,他明明劳顿了一天,却没有困意。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他下了床,拆开层层布条,把炙玄刀拿了出来。 刀还是那把刀,斑驳、破旧、毫无生气,但握在手里那种沉甸甸的质感,让人奇异地感到一丝心安。 江朝戈拿着刀来到了院子里,双手持柄,蹲着稳健的马步,连做了几个劈砍的动作。 他流浪街头几年后,被迫加入了当地一个组织,那组织的二号大哥,是个传统武术爱好者,尤其喜欢舞刀弄枪,水平远超业余级,他曾经跟着二号大哥学了三年的拳脚和刀剑,不过那时候主要以匕首为主,他匕首玩儿得可是得心应手,像这样的宽柄大刀,他并不熟练,但这不妨碍他调取少年时的记忆,回忆当时是如何用木刀练习劈、砍、挑、刺。 他舞动着沉甸甸的炙玄刀,刀刃破空之音在宁静的月夜下透出一丝森冷的味道,江朝戈专注而沉静的双眸有着难以撼动地坚定,那份坚定超越了时空的局限,终将大放异彩。 第7章 孟升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本泛黄地旧书,扔到了江朝戈面前。 江朝戈拿起来看了看,“这是什么?” “这是天鳌城最好的武院——通天武院的魂力修行初级功法。” “也就是……所谓的入门教材?” “差不多,相当于咱们娃娃的小学课本。” 江朝戈嘴角有些抽搐,“小学……” “天棱大陆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会找有魂力的人来鉴定是否具有魂识,如果有的话,五六岁的时候就可以送到离家最近的武院修炼魂力,学费不低,贫苦人家可以找贵族借钱,孩子长大之后要给贵族卖命几年。这片大陆上的武院遍地开花,最出名的有五所,分别是天鳌城的通天武院,以及四大家族控制的武院。这五所武院,就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了,要么是大家贵族的孩子,要么天分极高。这份初级功法是圣皇特许在大陆上流传的,供上不起武院的人自行修炼,用这套功法至少可以修炼到三级魂兵使的魂力。” “那再往后呢?” “再往后就要去寻求更高深的魂力修习功法,高级的功法都是不外传的。” 江朝戈嘲弄地一笑,“就是说我现在的等级跟五六岁的小孩儿差不多。” 孟升吐了口烟圈,“贵族家的孩子两三岁就开始修炼了,你还不如他们。” “我修炼到什么程度,能把炙玄召唤出来?” “要是奶娃娃的样子,你修炼一两个月就够了,我说过,召唤魂兽是最低等级的魂力操控,很多有魂识,但家世贫寒,天分又不高的人,靠着这功法修炼出一些魂力,倒卖东西、打打散工,就够全家吃喝了。” “那我就一两个月之后……” “不行。”孟升果断道:“我说过了,你不能得罪他。” 江朝戈叹了口气,“孟老,我不想让你消耗修为,就为了召唤一个小兔崽子。” “你听我说。”孟升道:“有魂识的人,魂力修炼方向有三种,魂兵使、魂器师和魂导士,魂兵使是其中最多的,除了要有深厚的魂力,还需要强大的战斗力;魂器师则必须具备高深的学识,才能制造出好的魂器,而魂导士则是这个世界的医生,擅长辅助和治疗,魂导士只要不遭遇意外,寿命比普通人能长出一倍。魂兵使和魂器师的修炼方式是不冲突的,魂器师和魂导士的修炼方式也不冲突,但魂兵使和魂导士则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我开始一直往魂兵使的方向修炼,可是近几年,我放弃了,转而趋向魂导士,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想活得久一点。”孟升叹道:“我发现自己不可能成为多么厉害的魂兵使,那么不如活得久一点,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回家。正是因为我修炼了魂导士的功法,所以我才能过度一部分魂力给你,单纯的魂兵使和魂器师是做不到这点的,说不定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偏偏让我遇见你了,偏偏是你拿到了天级魂兵器,偏偏我能辅助你。小江,我把回家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只是损耗一点修为,我认为值。” 江朝戈不知还能说什么。他很想告诉孟升,别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他可以对自己的死活负责,但不能负责别人的,但是他最终没说,也许是私心里,他极其需要孟升的帮助,也许是,他真的不忍心打击这个老人最大的念想。 “来吧,我来教你这套功法。” 孟升翻开功法,给江朝戈讲解了起来。 江朝戈虽然没有练过正统的武术,但是也看得出来,这种气血走经脉循环的功法,跟古人的内功心法差不多,入门容易,难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辛勤修炼。 想到这个世界的人从孩童开始就修炼魂力,到了他这个年纪,最低也是三、四级的魂兵使了,而他却是从头开始,漫漫长路,他落后了二十年,空有一把好兵器,却无用武之地,连他自己都对未来感到惶恐,孟升居然敢把赌注压到他身上,也真是胆大。 修炼了一下午,俩人都饥肠辘辘,打算去觅食。 “小江,你会做饭吗?” “会,你家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孟升摸出钱袋掂了掂,“哎,上街看看能买点什么吧,正好也带你去见见世面。” 俩人离开家,此时正是日落前夕,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满街飘着饭菜的香味,酒楼里宾客满座,就连小吃摊子都座无虚席,可他们转了一圈,孟升最后只买了两把青菜,一小块儿肉,和两个馒头。 江朝戈被他们的穷酸深深地伤害了。 孟升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咱们现在只能吃这个,都是因为你。那两枚黑豹骨雕,是我从天鳌城的熟人手里高价收的,打算带回胡安城卖掉,够我吃半年的,现在全便宜皇子殊了,哎,皇子殊也看不上两只黑豹,真是浪费。” 江朝戈道:“你就没想过别的方法赚钱?” 孟升想了想,“等我魂导士的功法再修炼个一两年,就能行医了。” “咱们说说眼下。” 孟升干脆地摇头,“没有,我可不想去给富农控制耕地的牛,太掉价了。” 江朝戈拔高音量,“你都穷成这样了还嫌掉价?” 孟升比他音量更高,“嫌我穷你自己赚钱去。”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思考了一下要不要重操旧业,在街上顺个钱袋什么的,凭他这“飞龙探云手”,绝对是轻而易举的,可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就像孟老说的,太掉价了。 他环顾四周,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卖珠花的小贩,存在感相当微弱,摊前乏人问津。他把菜往孟升手里一推,“你等等我。”他撸起袖子就过去了。 小贩脸挺秀气,就是天生一副愁容,见江朝戈过来了,也只是阴沉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要点什么?” 江朝戈道:“这些珠花多少钱?” “都是五个铜币一个。” “我帮你卖出去一个,你分我三成,怎么样?” 小贩愣了愣,“啊?” 江朝戈举起一个珠花,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一看,从海外异国远道而来的珠花点翠,染料取自异域花朵,不但香氛迷人,还带有魔幻力量。” 小贩使劲拽他衣袖,“大哥,我这是从城东早市买的……” 江朝戈一下子把他推到了身后,低声道:“闭嘴。” 他吆喝了两声,一对青年男女就走了过来,疑惑地拿起一个红色的珠花,“这是异国来的?我怎么好像以前见过啊。” 江朝戈微微一笑,“姑娘,你也许见过相似的样式,但绝对没见过相似的材质,这朵花的染料,取自异国一种叫做并蹄莲的花,传说这种花是一对被家族拆散的爱侣殉情后,被鲜血滋养,花瓣火红艳丽,用这种染料染的珠花,一定要男子亲自给心爱的姑娘戴在头上,并蹄莲里凝聚的爱侣的意念,会让你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他说着说着,已经把珠花塞进了青年的手里。 青年拿着花愣了愣,姑娘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嘴里说着:“真的吗?” 江朝戈笑而不语。 青年尴尬道:“老板,这珠花多少钱?” “十五铜币一个。” 青年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乖乖掏了钱,姑娘欢天喜地地让他把花戴到了自己头上,还不住说着:“并蹄莲,并蹄莲,真好听。” 把这对小情人送走后,小贩瞪大眼睛看着江朝戈,“大哥,你……” 江朝戈没搭理他,用手拨弄着铜板,拿走五个,把剩下十个扔给了他,“把摊子收拾一下,红色的留一个,蓝色的留三个,白色的留五个,黄色的留十个。” 小贩怔怔地点点头,赶紧收拾了起来。 孟升也走了过来,用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江朝戈继续叫卖起来,每过来一个顾客,他就根据对方的年龄、谈吐、衣着判断对方的性格和财力,然后把每个珠花都瞎编一个好听的故事,颜色越稀有的卖得越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卖出去了二十个珠花,赚了两百多个铜币。 江朝戈摸了摸兜里的六十多个铜币,这足够吃顿好的了,他拍了拍小贩的肩膀,“小哥,卖东西不要愁眉苦脸的,要笑,见谁都往死里夸,男人好面子,把他捧高了,他不得不掏钱,穿得好的多收点,穿得差的少要点,一定别说你这是早市买的,你这就是海外异国来的,明白了吗?” 小贩用力点头,看江朝戈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 江朝戈拍拍他的肩膀,朝孟升走去,“走,咱今晚下馆子。” 孟升朝他竖起大拇指,“你以前到底是干嘛的?” 江朝戈一笑,“做点生意,混口饭吃。” 俩人找了间小饭馆,点上几个好菜,一壶酒。那是江朝戈来到这个世界后,吃的最好的一顿饭,喝的最带劲儿的一口酒,他知道这一小壶灌不醉他,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真想大醉一场,稍微逃避一下现实。 吃完饭后,俩人回了那间破旧的平房。 江朝戈站在门外看了半天。 孟升道:“喝多了?进去啊。” “孟老,我会让你住上大房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孟升哈哈笑道:“有那功夫你还是抓紧修炼吧。” 江朝戈道:“孟老,把小兔崽子弄出来吧。” “怎么,想通了?” 江朝戈点点头,“有他在,我能比现在勤快十倍。”有个熊孩子成天管你叫“废物”,从某个角度来说,真是挺励志的。 “好!” 在孟升的帮助下,江朝戈再次将炙玄召唤了出来。 熊孩子一现身,小鼻子就使劲皱了几下,指着江朝戈大喊道:“你喝酒了,给我留了吗?” 江朝戈一摆手,“我真不知道祖宗您也爱喝酒。” 炙玄白了他一眼,“现在你知道了。” 江朝戈看着熊孩子倒吊的眉眼和一脸的鄙视,心想,就着这表情,他今晚通宵修炼都不成问题了。 第8章 江朝戈一直是个自律性强,且极有毅力的人,认定一件事绝对坚持到底,否则也不会做什么成什么。只是,他的修炼之路伴随着不少阻碍…… “我要出去。”炙玄一巴掌拍在江朝戈大腿上。 江朝戈睁开眼睛,那灿金色的双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去哪儿?” “不知道,我要出去玩儿。” “我在修炼。” “不行,我要出去。”炙玄的小爪子揪着他的衣领,想把他拽下床,“带我去买酒,买吃的,再让我吃馒头我就咬死你。” 江朝戈支着下巴,把玩着他长长软软的头发,“你不是可以不吃不喝的吗。” “我想吃想喝。”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那个他每天都要念很多次的字:忍!他按着炙玄细瘦的小肩膀,“祖宗,咱们先说好,出去可以,但是不能见什么拿什么。” 炙玄一瞪眼睛,“凭什么。” “凭我没钱。” “那些愚民就该把东西送到我面前,否则我就把他们统统都吃了!” 江朝戈捏着他的脸,“你吃谁啊吃谁啊,你现在才这么大点儿。” 炙玄伸手想去扇他巴掌,都是胳膊不够长,气得两条腿使劲乱蹬。 “好了好了,我给你买酒,买好吃的,但是说好了你不能乱拿东西,我现在就带你出去,好吗?” 炙玄呲起牙,对他做了个凶恶的表情,但配上那圆润的脸蛋,实在有些滑稽。 江朝戈换上衣服,抱着炙玄出门了。 他来到胡安城已经五天了,这几天他把时间都花在了修炼上,上次赚的那几十个铜币,这几天几乎都吃光了,孟升又开始带着他们啃馒头。他觉得也是时候想办法赚点钱了,不然连这个祖宗都养不起。 炙玄非常喜欢出去玩儿,江朝戈倒也能理解,他要是沉睡了很多年,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他也看什么都新鲜。 “这个,给我这个。”炙玄拍着江朝戈的胳膊,指着一个糖丸小人叫道。 江朝戈看那小糖人才一个铜币,就给他买了一个。 炙玄接过来舔了两下,“呸,难吃。”说着就要扔。 “给我,别浪费。”江朝戈接过来咬了一口,甜得能齁死人,但想到他们这么穷,还是给吃了。 “那个。”炙玄伸手又一指。 江朝戈一看,是顶皮草帽子,一看就贵,“买不起。” 炙玄揪着他的耳朵,怒道:“赚钱啊废物。” “把你卖了?” “你敢!” 由于俩人音量不小,周围人均侧目,议论纷纷,“这孩子真是惯坏了,简直大逆不道。” “就是,可惜长这么好看,小小年纪居然骂自己父亲‘废物’……” 炙玄刚要发作,江朝戈连忙捂住他的嘴,讪笑道:“孩子妈死得早,是我给惯坏了。”说完抱着炙玄赶紧跑了。 炙玄推开他的手后,大叫道:“我要吃了……” “行了,你吃谁啊,一个苹果你都吃不完。” 炙玄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他咬牙切齿地说:“等我恢复真身……” “你第一个就要吃了我,我知道了。” 炙玄瞪了他半天,张嘴往他的脖子上咬去。 江朝戈已经习惯他随时发疯了,这小畜生自尊心真是够强的。 炙玄泄愤地狠狠咬了一口,才松开嘴,江朝戈一摸脖子,都出血了,还沾着小畜生的口水。 炙玄哼了一声,毫无愧疚,“给我买酒。” 江朝戈刚要说话,突然,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了一声“大哥”。他扭头看去,竟是前几天他帮着卖过珠花的小贩。 小贩一脸惊喜地跑了过来,“大哥,我找你好几天了。” 江朝戈笑道:“找我干什么?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小贩笑道:“我学着你的样子卖东西,这几天赚的比以前几个月赚得都多,大哥,你真是我的贵人啊。对了大哥,我还没问你名字呢,我叫孙安。” “我叫江朝戈。” “江大哥!” 江朝戈笑道:“哎,你想不想赚更多?” 孙安点头如捣蒜。 “走,请我吃饭,咱们聊聊。” 三人走进一个饭馆,孙安相当没眼力地夸赞道:“大哥,这是你儿子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孩儿。” 江朝戈捂住炙玄的嘴,低声道:“想喝酒就别说话。” 炙玄白了他一眼,果然安静了,坐在江朝戈腿上,把玩着筷子。 孙安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己这几天是怎么推销东西的,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放开之后,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江朝戈也发现了,他那副愁苦的面相短短几天时间就顺眼了不少。 孙安看来是真赚了点小钱,点了一桌子菜,还有两壶酒。 江朝戈倒了一小盅酒递给炙玄。 孙安讶道:“大哥,你怎么给他喝酒啊?” “没事儿,从小就喝。” 炙玄接过酒杯,居然一饮而尽,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一杯酒下肚,炙玄那小脸蛋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红了,他吐着舌头,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江朝戈虽然讨厌这熊孩子,可不得不承认,这熊孩子长得太好看了,不知道是不是异兽化成人形,都会长得这么超凡脱俗,一笑起来简直让他有种百花齐放的错觉。 炙玄把酒盅往他脸上一举。 江朝戈又给他倒了杯酒,后来干脆把整个酒壶给了他。 孙安一脸惊讶,“大哥……” “不用管他,咱们谈正事。” “哦,你说。” “你上次说的早市,都卖些什么?” “什么都有啊,最大的早市每七日一次,整条街贯通胡安城东西,半天都逛不完。” “哦?下次早市是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巧了,就是明天。” “好,明天一早咱们在这个饭馆汇合,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你出钱,我出主意,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孙安爽快道:“大哥,我相信你!” 炙玄抱着酒壶美美地喝了好几口,江朝戈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不吃点饭啊?” 炙玄充耳不闻。 “这酒有那么好喝吗?” 炙玄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只卖得起这种吗,我勉强喝喝。”说完就打了个酒嗝。 江朝戈不客气地饱食了一顿,还把没吃完的打包带走了,他一手抱着喝得晕乎乎的炙玄,一手拎着饭菜,往家走去。 一进门,孟升就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你上哪儿去了?” “出去吃了顿饭,喏,给你带回来的。” 孟升松了口气,“以后没事不要乱跑,这里离天鳌城只有七百里,又是中部地区最大的港口城市,皇子殊很可能会追到这里来。” 江朝戈耸耸肩,“是小祖宗非要出去玩儿。” “你给他喝酒了?” “是他自己要……”江朝戈话音未落,炙玄突然小肚子一缩,哗啦一声吐了他一身。 江朝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可是他唯一一套合身的衣服。 炙玄抱着他的脖子,醉醺醺地看着他,“水,我要喝水。” 江朝戈拎着他往水房走去,一进屋,就把他扒了个干净,放进了浴盆里,想给他清洗。 炙玄扑腾着水花想站起来:“愚民,谁准你碰我!” 江朝戈把他按回浴盆里,“你身上脏死了,都吐到头发上了,是不是想这么睡觉?” 炙玄瞪了他一会儿,“就这一次。” 江朝戈拿水舀往他头上、身上浇着水,那水冰凉,还好炙玄不怕冷热。 炙玄坐在浴盆里,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愚民,把我头发洗干净,用那种有香味的东西……” 江朝戈看着他光着身子,像个白胖的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禁不住有些想笑。他细细清洗着炙玄的身体、头发,手指抚摸着那软绵绵的嫩肉,心里不禁感慨,如果他有孩子,是不是也该是这样小小的、软软的?可惜,他早已经打算此生都不要一子半女,他这样一个从小被抛弃的人,怎么可能做好父母。 洗着洗着,炙玄在浴盆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一片扇形的阴影,鼻翼轻轻鼓动,呼吸轻柔而均匀。 把炙玄擦干净放到床上后,他也洗了个澡,然后把俩人的衣服都清理了。 炙玄的身体依然热得像小暖炉,江朝戈抱着捂了一会儿,身体很快暖和了起来,渐渐便坠入了梦里。 第二天早上,江朝戈跟孟升打了个招呼,就带着炙玄去找孙安了,和孙安汇合后,他们往早市街走去。 炙玄睡了一晚上,精神好得不得了,当走到早市街时,看着那五里长街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小摊,就连见什么要什么的炙玄,一时都不知道该先指哪一个了。 江朝戈感叹道:“真热闹啊。” 孙安笑道:“大哥,凡是你能想到的,在这里都能找到。” “这里也有很多魂器吗?” “当然了,不过魂器咱们买不了,很多假货的。” 江朝戈经过一个很大的商铺,那商铺是卖兽骨、兽皮的,里面有不少人在选东西,不过大部分人在看的都是那些零散不成形的骨头,江朝戈问道:“他们在挑什么?” 孙安奇道:“大哥,你是从哪儿来的啊?这个都不知道?” 江朝戈心里一时警觉起来,“我老家在南部的一个小渔村,我从来没来过大城市。” “是吗,大哥怎么都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呀。” 江朝戈笑道:“我是真没见过。” 孙安也不疑有他,热心解释道:“这个商铺啊,是咱们胡安城有名的兽骨店,专门卖制作魂器的原材料,其实不止骨头,也有毛啊皮啊筋啊之类的,反正有不少好东西,不过都特别贵。那些零散不成形的,就是老板从各处收来的材料,很多老板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经常有人会来这些地方淘宝贝,要是能从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挑出好材料,一下子就发了。我记得去年,有个半吊子的魂器师,花了三十个铜币,就从这家店买走了一块领胡的腿骨,做成了一把地级魂兵器,在拍卖会上卖出了五百个银币啊,够花好几年了。” 江朝戈听着颇为心动。他想起孟升跟他聊过这些淘宝的人,做这种买卖光有魂力是不够的,还要有学识,总不能把精怪的骨和家禽的骨搞混了。而就算能认出是什么兽的骨,买走了也有很大的风险,因为一个兽魂只能被一种魂器封印,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已经用兽的腿骨制成了魂器,那么其他人再想用兽的其他部分制魂器,就不可能了,所以花钱买走的兽骨,兽魂很可能早已经被占用了,其实这就是赌,就像赌石一般,谁也不知道花钱买走的东西,究竟是宝玉,还是石头。但还是有人不少靠这个为生,毕竟大部分人是卖不起完整的精怪异兽躯体的,就像孙安说的那个魂器师一样,只要赌对一次就够本儿了。 孙安拽了拽他,“大哥,走吧,我带你多转转,你看咱们做点儿什么小生意好?” 江朝戈跟着孙安在早市里逛了起来,炙玄又开始要这要那,被江朝戈堵了两句后,扭头生闷气去了。 俩人不知疲倦地逛了一上午,把整条街都看了一遍,最后,江朝戈对一样叫做冥灵草的东西产生了兴趣。 这是一种山上随处可见的野草,价格便宜,但却是制造魂器的重要材料,制魂器时,魂器师要用引子配合魂力召唤兽魂,封印在魂器内,引子的种类繁多,植物、晶石、虫蛊等等不一而足,冥灵草是其中最廉价常见的一种,虽然也能用它物代替,但价格昂贵而且功用差不多,所以冥灵草是所有魂器师的首选。而制作魂器的冥灵草,却不能是新鲜的,必须是经过烈日和月华的四十九天照射后才能入引子。由于成本低廉,卖冥灵草的商贩到处都是,这种小东西从来没引起过重视,而江朝戈却在这里看到了商机。 他抓着一把晒干的冥灵草,问孙安:“你说,胡安城卖冥灵草的有多少人?” “太多了,这草山上随处可见,晒干了就能卖钱,一般人都不愿意上山采,太远了,特别困难的才会靠卖冥灵草为生。” “要是把早市上这些冥灵草都买下来,需要多少钱?” 孙安吓了一跳,“大哥,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你先回答我。” 孙安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这么一捆才五个铜币,一个摊子差不多能有一百捆?五个银币就能买光了吧。” “咱们从头走到尾,卖冥灵草的摊子有没有五十个?” “有吧。” “那么只要有两三百个银币,就能把早市上所有的冥灵草买光,是不是?” 孙安瞪大眼睛,“大哥,我明白你想干什么了,可是咱们上哪儿弄两三百个银币去,那么多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江朝戈笑道:“我逛了一圈,这是盘子最小的一样东西了,把整个胡安城的冥灵草盘子买下来,都花不了一个金币,这可是个极好的机会啊孙安。” 孙安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大哥……” “让我想想办法,等下个早市到来之前,你帮我把胡安城内卖冥灵草的大小摊子都打听打听,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着我干,我保证你赚够半辈子的花销。” 孙安咬了咬牙,“大哥,我信你。” 江朝戈拍拍他的脸蛋,“好样的,别跟别人说,你要是想找我,就来城西蝎子巷第六户人家。” 和孙安要了点钱,俩人就分开了,江朝戈掂了掂钱袋,“小祖宗,别生气了,你要买点儿什么?” 炙玄翻了个白眼,“你这个穷光蛋买的起什么。” “吃的还是买的起的。” 炙玄伸手一指,“那个烤肠看着不错。” 江朝戈马上去给他买了一根儿。 炙玄眉头舒展开了,边吃边逛摊子。在经过一家兽骨店的时候,他皱了皱鼻子,“狸力的味道。” “什么?” “狸力,长得像猪,爪子像鸡,我吃过,味道不错。”炙玄用力咬了一口烤肠,回想着从前吃过的美味。 “在哪里?” 炙玄伸手往那堆散得没型的骨头里一指。 江朝戈抱着他走了过去,“哪个?具体点儿?” 炙玄瞪着他,“干嘛?都只剩骨头了。” “只剩骨头你还闻得出来?” “当然。” 江朝戈笑道:“炙玄大人,你告诉我哪只是狸力的骨头,我给你买壶好酒怎么样?” 炙玄眼睛一亮,“你放我下来,我闻闻。” 江朝戈把他放到了摊子上,炙玄走了个来回,从里面挑出一根半米长的骨头,“这个。” 江朝戈眼睛发光,“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摸了摸下巴,“这可是根不小的骨头啊,五十个铜币。” 江朝戈笑道:“骨头再大,也只能用来当扫把,关键还是看是不是好兽材,二十个铜币,我赌一把。” “三十个,不讲价了。” “就二十。”江朝戈笑盈盈地看着他。 “行了行了,拿去吧。” 江朝戈把兜里的钱一股脑地给了老板,拿上骨头就走。 炙玄嚷嚷道:“酒,给我买酒。” 江朝戈一摸口袋,“哎呀,没钱了,改天再给你买好不好?” 炙玄眼里冒火,揪着他的头发大叫道:“你敢骗我,我要吃了你——” 第9章 “殿下,目前得到的消息看来,异界人是往中南部地区去了。” 虞人殊点点头,“中南部地区共有多少个城市?” “有十六个城市,其中四个毗邻周渠运河,如果异界人要逃走,水路是最快的,所以属下认为,他很可能曾经出没于这四个城市。” “有道理,我们就顺着周渠运河找下去。” “是。” 虞人殊合上地图,一转身,刚才还在马上的人不见了,他跳下马,朝树丛里走去,“天戎?” “我在这里。”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虞人殊绕过一棵大树,一个长着琥珀色头发的男人正坐在树下纳凉,修长的腿随意交叠着,“天戎,你在这里干嘛?” 树下之人仰起脸,那是个英俊而充满野性味道的男人,瞳孔是跟发色一样的琥珀色,像莹润的蜜蜡,危险而神秘。 “我讨厌太阳照在我身上。” 虞人殊笑道:“你要是讨厌太阳,就不要出来啊。” “可是这一路风景真好,怎么都看不够。”天戎把玩儿着手里一朵嫣红的小花,“殊,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为什么我感觉怎么都看不到尽头,比我还活着的时候,大了很多?” “我也不知道,天棱大陆已经很大很大,我穷尽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完,而天棱大陆外,还有海外异域,有一天我会带着你渡海去瞧瞧,你想看吗?” 天戎笑了,“当然。” 虞人殊伸出手,“走吧。” 天戎借力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草,舒展了一下高大的身躯,瞳眸中充满了斗志,“真想知道那把天级魂兵器里,封印的是什么异兽,说不定会是旧识。” 虞人殊勾唇一笑,“最好是。” 孟升拿着那块长长的腿骨,仔细瞧着,“这真的是狸力的骨头?” 炙玄满脸不高兴,“你怀疑我?” “当然不是。”孟升笑呵呵地说:“若真是狸力的骨头,这个大小,适合做一把地级匕首。” “做成匕首能卖多少钱?”江朝戈问道。 “我翻了翻典籍,狸力不是很凶猛的兽,召唤出来攻击力也不强,最多值个两三百银币。” “一把地级魂兵器就这么贵,我就好奇了,你这么穷,你那把玄级的剑究竟是怎么来的?玄级魂兵器,没有上百金币买不来吧。” 孟升叹了一声,抚摸着自己的剑,伤感道:“这是我一个死去的故友留给我的。” 江朝戈后悔发问了,他这两天一直在打孟升那把剑的注意,要是拿去当铺绝对能换一大笔钱,只要给他一个月,他肯定能赎回来,但听了这把剑的来历,他难以开口了。他只好道:“孟老,给我介绍个魂器师,我去把这根狸力骨卖了。” “好,若是能制成魂兵器,卖掉就够我们花好一段时间了。” “不够。”江朝戈摸着下巴,“我需要一个金币。” 孟升讶道:“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打算把胡安城所有现成的和未来49天能晒干的冥灵草全部买下来,这49天一个循环,我能挣出你的养老金。” 孟升目瞪口呆,“这……” 江朝戈笑道:“不过这种投机倒把的生意只能做一次,容易遭人嫉恨,有了本钱,再做其他生意就容易了。” 孟升搓了搓手,“真的能赚很多钱?” “一定能。” “走,我带你去找魂器师去。” 炙玄抓住江朝戈的衣角,“你给我……” “买好酒,对,我现在把这根骨头换了钱,就给你买一壶最好的酒。” “要是你再骗我……” “不会。”江朝戈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保你喝个痛快。” 老青幼三人组出发了,去找孟升一个相识颇久的魂器师。 那魂器师住在一个二层小阁楼里,房子看上去不错,只是院子里凌乱不堪,草地上随意堆放着乱七八糟的兽骨、兽甲。 孟升拍着门板,“徐老哥,徐老哥!” 一个老头走了出来,“哎,孟老弟,你回来了。”他打开门,“你一去皇都个把月啊,带回什么好东西没?” “哎,别提了,我本……” “带回来了这个。”江朝戈举起手里包裹着的东西,笑得很是诚恳,“孟老从天鳌城带回了这根狸力骨。” 孟升扭头瞪着他,江朝戈面不改色。 “狸力的骨?”徐老打开门,接过骨头,绕开缠布看了看,“可这是散骨啊,再说狸力也不是什么凶兽,孟老弟,你这回没带回什么好东西啊。” “我本来……” “孟老带回了很多好东西。”江朝戈笑道:“现在都在家放着呢。” 徐老眯起眼睛,“这位小哥和这孩子是?” 孟升轻咳一声,“他是我在皇都结识的旅人,那是他儿子,他们四处游走,专靠倒卖魂器原料为生。” “哦?”徐老将信将疑,一般倒卖魂器原料的人,几乎没有太年轻的,在散料里找宝贝,就像在一堆赝品里找真古董一样,没有丰富的阅历和知识,早就赔得血本无归了,这人不但年轻,魂力还弱,实在让人心生怀疑。 江朝戈面上没有一丝怯色,吹牛张嘴就来,“徐老,我自十五岁离家,走过半个天棱大陆,见识过万千兽身,曾经一举赚得盆丰钵满,也曾赔得一贫如洗,早年年轻气盛,还敢把身家压在一样东西上豪赌,可现在有了孩子,谨慎了很多,不再看那些玄级的原料,而专门找地级的好材料,地级魂兵器的原料,我还从没看走眼过。我在路上得到孟老的帮助,想报答他,所以才帮他找了不少地级的好料,跟他来了胡安城,我听孟老说,您是城里有名的魂器师,一定不会辜负这些好料,但我还是想先看看徐老的能耐,再决定要不要把剩下的好料交给您。” 孟升额上冷汗直冒,他是真没想到江朝戈这张嘴这么厉害,再配上那种端正英俊的脸,撒起谎来浑然天成,最后还来一招激将法,难道江朝戈在路上跟他打听徐老的性格,也是早有准备? 果然,徐老眉毛一下子竖起来了,音量也拔高了,“年轻人,我是不知道你有多少本事,但要说看材料、制魂器,整个胡安城我谁也不惧,你想拿这根骨头试探我?好,你们进来,我让你们看看,我有没有能耐收下你那些好料。” 三人跟着徐老走进了院子。 孟升瞄了江朝戈一眼,江朝戈面带笑容,朝他眨了眨眼睛,炙玄揪了揪江朝戈的衣领,灿金色的瞳眸里满是鄙视,张嘴就想说话。 江朝戈用指腹轻轻点住他柔软殷红的小嘴唇,笑道:“想要好吃好喝,就要乖乖听话,好不好?”那声音温柔宠溺,完全像是个父亲的语气。 炙玄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一进屋,江朝戈就被震撼了一下,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完全是个魂器制造仓库,整个一楼所有房间都被打通了,用几根立柱承重,墙上、地上、案台上,所有触目可及的地方,都是兽身原材料,骨头和甲是最多的,还有很多兽皮、翎羽、尾巴、筋、爪子,让江朝戈大开眼界。就凭这一屋子兽料,就足够证实屋子主人的资质了。 徐老把狸力骨放在了案台上,摊开一本厚厚的、老旧的书,那便是天棱大陆流传千年的,只是对异兽、妖怪、精鬼的描述更详细,很多东西都能在上面找到记载。 徐老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狸力的图画,“腿骨……腿骨……看这图对比,确实是狸力的腿骨,但要确认,必须将它的兽魂召唤出来才行,说不定它的兽魂早被占了。” 江朝戈笑道:“这个确实谁也说不准。” 徐老道:“老规矩,你是要全付还是预付?” 倒卖散料的有个规矩,在买家基本确实是什么兽骨并决定购买之后,必须要召唤兽魂,才能知道究竟是不是那种兽,以及兽魂有没有被占用,这其中存在的风险,将由买家和卖家协商谁来承担,所谓全付,就是买家出一个很低的价格,是废是宝,这材料跟卖家再无关系;而所谓预付,则是买家一分钱不出,把魂器成品做出来之后,和卖家分成,前者是买家承担风险,后者是卖家承担风险。 江朝戈非常喜欢玩儿这类“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买卖,刺激,高风险,高回报,而且要论胆子,是他最不缺的东西,不过眼下,他最需要的是本钱,有了本钱,才能去买更多散料,他很干脆地说:“我要全付。” 徐老有些意外,“你要全付?” 江朝戈笑道:“我们眼下正缺钱,再者,我们这次从皇都带回的散料很多,不差这一件,就当是送徐老的礼物吧。” 徐老思索了一下,“好,我给你五百个铜币。” 江朝戈也不嫌少,“五百就五百。” “那剩下的散料……?” “徐老,您要几天才能把这根狸力骨做成魂兵器?” “三天,若是能召唤兽魂的话。” “好,三天之后我来找您。”江朝戈笑了笑,“我常年游历,见识了很多厉害的魂器师,就像我之前说的,我想看看徐老制兵器的能耐,再决定要不要把那些散料给您。” 徐老哼了一声,“没问题,三天后见。” 三人一走出徐老的院子,孟升就狠狠抹了把汗,“小江啊,你这吹牛放炮不打草稿啊,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江朝戈耸了耸肩,把钱袋里的五百铜币摇得哗啦响,听着钱的动静,他心情愉快,“动动嘴皮子就能赚来这些,何乐而不为呢。”三十铜币变五百铜币,十五倍多的回报率,这买卖划算。 “你跟徐老说你有很多散料,你要去哪儿弄啊。” 江朝戈再次晃起了钱袋,“这个,加上……”他托了托怀里的小祖宗,“这个。” 孟升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胆子真是太大了,吹牛说自己专做倒卖散料的生意,你就不怕他考你?” 江朝戈淡定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炙玄哼道:“满嘴谎话,人类就是这么狡猾又贪婪。” 江朝戈笑道:“人类也有美食和美酒,你只要享受好的那些就行了。” 炙玄揪着他的头发,“给我买酒,给我买酒。” “马上就去给你买,不过,你要帮我个忙。” 炙玄眯起眼睛,“你想让我去给你找异兽骨是吗?” “只要你给我找来很多异兽骨,让我赚更多的钱,以后你上街就可以想拿什么拿什么。” 炙玄轻哼一声,“我要什么你都要给我。” “没问题。” 炙玄勉为其难地说:“走吧。” 孟升道:“现在日头太晒了,你们等太阳落山了再去吧,晚上的集市卖东西的才多。小江,你也要抓紧时间修炼。” “孟老说得对,咱们先回家,你还没逛过晚市,晚上带你好好玩玩儿。” 炙玄这回倒没什么意见了。 江朝戈已经修炼了有半个月,终于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一丝微弱的魂力了,孟升拿出了一些小魂器,多是老鼠、猫、狗之类的魂器,专门供人练习召唤和操控的。 江朝戈把那枚老鼠的魂器握在掌心,试图调动魂力灌入其中,魂器闪现白光,老鼠却迟迟不现身。 “集中精力,感受魂器中的兽魂,呼吸于其同调。”孟升在一旁指导着。 江朝戈额上冒出了细汗,魂力在他身体内流转,一丝丝地进入了魂器内,白光变得明亮,江朝戈感觉手心发痒,摊手一看,那枚扁薄的老鼠骨雕上,站着一只白色的小老鼠,正用绿豆大的眼睛左顾右盼。 江朝戈激动不已:“成功了!我召唤出来了!” 孟升也兴奋道:“太好了,这是你第一次自己召唤出来的兽魂!” 江朝戈把小老鼠放到了桌子上,完全像是个活生生的小东西。 孟升道:“它是靠你的魂力活动的,你可以操控它,你试试。” 江朝戈感知着老鼠身上那丝属于自己的魂力,用意念控制老鼠往左移动,那老鼠停顿了一会儿,真的往左边走去。 孟升喜道:“越是低等的动物越好操控,你慢慢练习,以后才能控制其他魂器。” 江朝戈看向炙玄,“我能控制他?” 炙玄翻了个大白眼,“你这种废物就别妄想能操控我了。” “呃……理论上是可以,但是就像他说的,你魂力太弱,是无法控制他的。实际上大部分的魂兵使和高等级魂兵器之间,都不是操控与□□控的关系,而是互惠互利的关系。魂兵使得到强大的助力,魂兽靠魂兵使的魂力得到重生。” 江朝戈心想,他要是真能控制这个熊孩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闭嘴。 小老鼠跑到了桌子的另一头,炙玄一把抓住了它,毫不犹豫地就要往嘴里塞。 孟升一把抢了过来,“炙玄大人,这个不好吃。” “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让我尝尝。” “它不是活的老鼠,而是魂兽,魂兽是有毒的。” 江朝戈好奇道:“吃了会怎么样?” “普通人会中毒,严重的会危及性命。” “我不是普通人。”炙玄伸出手,命令道:“给我。” 这时,小老鼠突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炙玄瞪向江朝戈,江朝戈一摊手,“我也要练习把它收回去。”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 江朝戈看着熊孩子,想着那把天级魂兵器的炙玄刀,禁不住叹了口气,“孟老,魂力的修炼实在太慢了。” “其实你速度已经很快了,你天分高、悟性强,照这个速度,只要修炼个四五年,就能有三级魂兵使的实力。” “四五年?” “是啊,四五年已经是很短的速度了,资质平庸的人,修炼一辈子也不过能达到四级魂兵使。魂兵使、魂器师和魂导士的等级划分,分别是九级、七星和五阶。就拿魂兵使来说,四级魂兵使是普通人一生能达到的顶峰,尤其对那些贫民出身的人来说,没有机会接触高等级的魂力功法,四级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修为。我算是天分不错,又有人相助,才用十来年的时间达到了四级接近五级的实力,但四级和五级别看只差一个等级,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能突破五级的魂兵使,只要配上一把玄级魂兵器,就能以一当百,威震一方了,而能突破七级的,基本就是神人了,千百年来,能突破七级的魂兵使,都被陈列在册,流传百世。” “那九级呢?” “九级只是一个传说,就跟神级魂兵器一样。” 炙玄灿金色的瞳眸微微一暗,“不是传说。” “什么?” “九级魂兵使,七星魂器师,五阶魂导士,甚至神级魂兵器,都不是传说,只是你们这些愚民没有机会见到罢了。” 孟升讶然,“炙玄大人,难道您见过?” 炙玄轻哼一声,倨傲地扭过了脸去。 江朝戈道:“那皇子殊那么年轻就是五级魂兵使,岂不是相当少见?” “当然了,可是很少有二十出头的五级魂兵使的,皇家血统本就比较优越,皇子殊不但天赋过人,还从小就修炼最好的功法,吃最好的魂药,拜最好的魂兵使为师,现在又有天级魂兵器加持,可以说,整个天棱大陆,能够打败他的人都不多。” 江朝戈感到有些心悸,没想到自己居然一穿越就得罪了那么厉害的人,还从他眼皮子底下拿走炙玄刀,他顿时有种背脊发寒的感觉,他苦笑道:“孟老,你胆子也够大的,当时你明知道他是谁,居然还敢救我。” “我当然是看他没带魂兵器才敢救你的,不过,我觉得皇子殊明显是有意放你走的。” 江朝戈点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假装被我挟持,显然是想独吞天级魂兵器,甚至我们能顺利离开天鳌城,都有可能是他授意的,否则天级魂兵器如此重要,外门关的盘查怎么会那么松散。” “这几年,随着皇子一个个长大、独立,皇位争斗愈演愈烈,皇子殊也许真的有别的考虑,不管怎么样,在我们还安全的时候,一定要抓紧修炼,天级魂兵器可以弥补你魂力的不足,但前提是你至少能使用它。” 江朝戈用力点头,“对了,你刚才说什么魂药?” “哦,你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西方樊氏吗,樊氏不仅有很多厉害的魂导士,制的各类魂药,也是天棱大陆上最好的。魂药的种类很多,有毒药也有疗伤之药,当然,还有能够增进修为的,只是价格奇高,有一些顶级的魂药,有钱都未必买得到。胡安城就有樊氏的魂药铺子,功效只能算是中等,但你还是买不起。” 江朝戈笑了笑,“看来,真是要好好赚钱了。” “酒,酒,酒!”炙玄揪着他的衣领使劲晃了起来。 江朝戈将他抱了起来,“走,我给你买酒,你给我找兽料。” 第10章 第一次拿到五百铜币、也就是五个银币的“巨款”,江老板心情有些小激动。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果然钱才是能给他最大安全感的东西,他只要听听那铜钱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就觉得浑身舒坦,走路都生风。 到了街上,他先给炙玄买了一壶上等青梅酒,又给孟升买了一双鹿皮靴,一老一小都高兴得很,江朝戈心里有些感触,若是他有家人,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有这一幕?带着老父幼子,逛逛街、购购物,和乐融融…… “这一壶怎么够我喝。”炙玄大言不惭地说。 江朝戈被拉回了现实,看着熊孩子横眉毛竖眼睛的样子,再次想着,这要是自己儿子就活活掐死……他轻咳一声,“咱们先去找兽料,我赚的越多,才能给你买更好的呀。” “那家兽料铺子不错,经常能淘到好东西。”孟升指指街角的老铺子。 三人走进铺子,江朝戈拍了拍炙玄的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你吃过的,或者你觉得有年头的。” 炙玄美美地喝了口酒,“带我绕一圈。” 江朝戈抱着他,在偌大的铺子里转了起来。 “等等。”炙玄小手一指,“那个给我。” 江朝戈拿起一截蛇骨,“这个?” 炙玄凑到鼻尖闻了闻,“这是腹虫。” “腹虫最值钱的是它鼻子上的刺骨,如果刺骨不在了,很可能早已经制成魂器了。”孟升道。 江朝戈点点头,“如果便宜的话就买了,碰碰运气。” 炙玄继续皱着鼻子使劲闻,“这个是獂,皮毛太糙,一点都不好吃。” 江朝戈拿起摊上的一个头骨,看上去完全像是牛的骨头。 炙玄在这个铺子里就找出了这两样,江朝戈跟老板凶残杀价,最后以七十铜币将这两件散料拿下了。 三人转战下一个兽料铺。 熊孩子虽然难伺候,但在这时候发挥了可喜的作用,几乎在每个兽料铺里,他都能找出一两样有价值的东西。那三岁幼童的外表经常让江朝戈忘了,自己怀里抱着的,可是活了上千年的异兽,是个会走路的,虽然面对一堆七零八落的骨头,只能靠鼻子闻。 逛到最后一家兽料铺时,炙玄已经喝得小脸粉红,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脑袋枕在江朝戈的颈窝处,口水把衣领都浸湿了,那迷醉的表情和嘴角的笑容,看上去相当开心。 江朝戈拍拍他的屁股,“祖宗,最后一家了,逛完了就带你回去睡觉。” 炙玄睁开眼睛,用力喘了几口气,小胸脯上下起伏着,“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我想想……”炙玄晃了晃脑袋,“是……马腹,马腹的味道。” 孟升眼前一亮,声音立刻降了八度,生怕被人听见,“小江,马腹可是能做成玄级魂兵器的!” 江朝戈也兴奋起来,“是哪个?” 炙玄往角落里一指,孟升翻了半天,从一堆骨头里,找出一段发黑的肋骨,那肋骨只剩下了四排,但比普通的家禽大很多,一看就是猛兽的。 江朝戈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转了转小眼珠子,“这一看就是异兽的料啊,这可不便宜。” “这是异兽的散料,说不定兽魂早就被占了,一百铜币如何?” 老板连连摇头,“这么大一块肋骨,一百可不成,要不是散料,也不会放到这里让大家挑啊,散料里也有很多宝贝,就看您会不会淘,我看您眼光不错,我也觉得这料多半是个宝贝,两百铜币,不议价了。” 江朝戈笑了,特别淡然地说:“那就算了。”说完用眼神示意孟升放下肋骨,抱着炙玄就要走。 老板叫道:“哎哎,小哥等等,肋骨样的兽料可是难得一见的。” “再难得一见,毕竟是散料,一百铜币我还愿意赌一赌,两百就不值了,希望老板能找到愿意出两百铜币的人。”江朝戈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小哥小哥!”老板急道:“行了行了,就给你了,我正好也要收摊了。” 三人回到家,把买来的兽料摊放在桌子上,数了数,一共八件,共花了四百铜币,也算收获颇丰了。 孟升摸着那据说是马腹的肋骨,“要真是能做成一件玄级魂兵器,就够躺着吃用一辈子了。” “孟老,你目光太浅了,钱放着不动是不会生钱的,钱滚钱,才能越滚越大。”江朝戈把那些兽料一一在心里估了个价。 “你到底想赚多少钱啊?” 江朝戈头也不抬地说:“赚足够我买得起增进修为的魂药的钱。”他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谈天说地般轻松,可背后隐藏的野心之大,叫人望而生畏。 孟升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迷上赚钱,就怕你顾此失彼啊。” 江朝戈叹道:“我在这个世界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又带不走……太多,我最大的目的是回去,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忘了。” 炙玄打了个酒嗝,嘟囔道:“江朝戈,给我洗澡。” 江朝戈意外地挑了挑眉,“哟,祖宗,你这是第一次叫我名字啊。”以前不是愚民就是废物的,他是不是该受宠若惊一下? 炙玄翻了个身,乌黑的头发糊在脸上,他也懒得伸手去拨,只是叫着:“洗澡,快给我洗澡。” 江朝戈打了一大盆水放在院子里,把熊孩子扒光之后,就直接扔进了冰水里,反正他也不怕冷。 炙玄半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牙,出门时隐藏好的黑色瞳孔,渐渐恢复了灿金色,眼神有一丝难以形容地向往。 江朝戈坐在地上,搓着他的小胳膊,“你在看什么?” “月亮。这个世界跟我生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但月亮始终是那个月亮。” 江朝戈也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在我那个世界,月亮也长这样。”说不定他和炙玄一直凝望的都是同一个月亮,哪怕俩人生活的年代和时空如银河之遥,可却因为奇妙的缘分,在这里相会。世界这么大、这么匪夷所思,看似永不该有交际的一人一兽,在一生一死的情况下都相遇了,江朝戈无法形容内心的感触,他只知道,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在我被封印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天会有一个魂兵使将我唤醒。”炙玄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我以为能将我唤醒的,肯定是个很厉害的魂兵使,没想到是你这样一个废物。” 江朝戈叹道:“咱们刚才气氛不是挺好的吗。” 炙玄轻哼一声,“我醒了,他们也应该快醒了……如果到时候因为你太弱,害我落败,我一定会把你吃了。” “他们?他们是什么?天级魂兵器?” 炙玄瞪了他一眼,“我们不是魂兵器,只是被封印进了魂兵器里。” “可你已经死了,你现在就是魂兵器了。” “谁说我死了。”炙玄稚嫩的小脸露出一抹冷笑,“我们是不可能被杀死的,只能封印。” 江朝戈愣了愣,心里莫名地涌上一丝不安,炙玄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么多话,甚至几次想套话,问出炙玄究竟是什么异兽,炙玄都满脸不屑地说他不配知道,今天也许是喝多了,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让江朝戈越听越觉得诡异。他皱起眉,“可是,你的角都被做成刀了。” 炙玄灿金色的瞳眸如火一般燃烧了起来,“总有一天我会恢复我的身体……”他看向江朝戈,小手一甩,一滩冰水就甩到了江朝戈脸上,“你快点变强啊废物!” 江朝戈抹掉脸上的水,面无表情地举起水瓢,一瓢水哗啦一声把炙玄从头淋到脚。 炙玄不甘示弱地扑腾起胳膊腿,把冰水溅得四处乱飞,江朝戈的衣服很快就湿了。 熊孩子不怕冷,江朝戈可是怕冷的,他按住炙玄的肩膀,“好了好了别闹了,再闹我不给你洗澡了。” 炙玄举起小胳膊,“快给我洗干净!” 江朝戈哭笑不得,拿着毛巾仔细给他擦拭着身体,然后用皂角把那长长的头发清洗了一遍,炙玄舒服地躺在大浴盆里,半眯着眼睛仰望着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油光水滑的熊孩子抱进屋里后,江朝戈坐在床上修炼了起来。他知道急躁于事无补,可对于魂力修行速度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他的一切好像都寄托在上面,他不想等到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之后,才有和大国师一战的实力,他想马上就能操控炙玄刀,他希望这把天级魂兵器能弥补他魂力的不足,但就像孟老说的,他至少要先驾驭得了才行! 炙玄窝在角落里,看着闭目修行的江朝戈,灿金色的瞳眸在暗夜里显得愈发明亮。 几乎一夜未睡,第二天起床,江朝戈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刚开始创业那阵,比这苦累多了,他早已经习惯了,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就带上炙玄继续去城里转悠,这回他不再去那些有规模的兽料铺,因为昨天他们都逛过了,他开始找那些深埋巷子里的、地摊上的、港口附近的兽料摊子。 俩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兽料里寻宝,一天下来弄得灰头土脸,江朝戈拎着个破布袋子,抱着炙玄走过港口时,看着水里倒映出来的俩人狼狈的样子,就跟捡破烂的差不多,那一瞬间他真不知道该哭该笑。想他在原来的世界也是个大老板,如今虎落平阳被熊孩子欺,还要成天从破烂堆里淘骨头,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堕落到什么程度,他江朝戈辛苦奋斗十数年,一穿越回到解放前,这其中的辛酸,真是让他哭都哭不出来。 三天后,他们再次去找徐老,徐老一见他们,满面红光,江朝戈心里一喜,知道那狸力骨肯定是成功做成匕首了。 果然,一进屋,徐老就把一把短匕首拿了过来,那匕首身呈象牙白色,骨质的纹路清晰可见,握手处用黑色金属包裹,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好东西。 徐老得意地说:“怎么样,这块狸力骨可是被我物尽其用了,这匕首拿到兵器行,怎么也能卖个三四百银币。” 江朝戈拿过匕首,熟练地在手里把玩了起来,那匕首如水蛇般游走在他手腕之间,灵巧如斯,看上去很是炫目。他混了多年黑白两道,手腕子的功夫最是利落,这可是他当年在街头当小扒手的时候练出来的,那手腕功夫用来练匕首之后,更是成了他的当家法宝,他决定等有钱了,也给自己弄一把好匕首,这狸力骨的匕首,他还看不上。 孟升颇为惊讶,“你会玩儿匕首?” 江朝戈笑道:“这是我最熟练的功夫。” 炙玄见那匕首在江朝戈手里被耍出了花样,眼睛都看直了,似乎也觉得很有趣。 江朝戈把匕首给了孟升,“孟老,召唤兽魂让我看看。” 孟升接过匕首,匕首白光一闪,瞬间,一只野猪般大的粗黑野兽出现在了屋子里,仔细看,那兽身如猪,可四蹄却似鸡爪,形态怪异,看上去有几分凶相。 江朝戈笑道:“好,太好了。” 徐老兴奋地说:“江小哥,我这匕首做的好不好?” 江朝戈含笑:“好。” “那剩下的兽料……” 江朝戈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我今天又带来了四样,不过,这回我要预付。” “没问题。” “但是,我有个要求,我希望徐老能借我些钱,我在胡安城内也发现了一些不错的兽料,只是没钱买,徐老请放心,这些钱我会双倍奉还。” 徐老刚刚赚了一把地级匕首,正把江朝戈封为财神爷,自然不会拒绝,大方地说:“小哥尽管开口。” “我需要一百个银币。”江朝戈微笑道。 第11章 徐老瞪起眼珠子,心想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要一百个银币已经够狮子大开口了,居然还说双倍还? 江朝戈指了指他带来的四样散料,“这四样地级的散料,就算只有一个能做成兵器,赚的也不止一个金币,徐老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老思考了一下,“我一时真拿不出这么多,五十银币如何?” 江朝戈笑道:“多大钱成多大事,五十银币,我只能承诺徐老一半的利息了。” 徐老眼神飘忽,明显是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胆子不够肥,“我确实拿不出更多现钱了。” “好,五十就五十,谢谢徐老。” 拿着钱走出来的时候,孟升感叹道:“你这是滚雪球啊,不知不觉的,怎么就被你弄出这么多钱来了?” 江朝戈淡笑道:“这点钱还不够啊。”离他目标的一个金币,还差了九百五十个银币,他能不能在短时间内赚够这些钱,就要看接下来的行动了。 “小江,你还想做什么?” “光倒卖散料,来钱太慢了。” “你想买整块的兽料?那五十银币根本不够啊,一个都买不下来。” “有办法。”江朝戈拍了拍炙玄,“小祖宗,你觉得赚钱好玩儿吗?” 炙玄转了转眼珠子,“有点儿意思。” “一会儿陪我演场戏,弄到钱了,我包下个酒窖任你喝。” 炙玄捏起他的脸颊,“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敢骗你呢。” 孟升神情复杂地看着江朝戈。 回家之后,江朝戈把炙玄放屋里休息了,单独把孟升叫到了屋外,“孟老,我有事想跟你说。”他把昨晚给炙玄洗澡时,俩人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孟升,炙玄有好几句他听不懂,那些话不止让他疑惑,还让他不安,比如那句“如果到时候因为你太弱,害我落败……”,难道炙玄还有什么仇人? 孟升听完他的话,表情惊疑不定,额上顿时冒出了细汗,“他说自己不能被杀死,只能被封印?” 江朝戈点点头,“昨天他喝了不少酒,有没有可能是说胡话?” 孟升嘴唇抖了抖,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准,也真有可能是喝酒喝糊涂了?什么叫‘自己不能被杀死’,什么又叫‘害我落败’?” 江朝戈心生疑窦,刚才孟升那一瞬间的表情,让他觉得孟升肯定知道什么,现在怎么又似是和他一样迷茫?他道:“我听不懂,我还以为你会懂。” 孟升深深皱起眉,“说实话,我也没懂,我们是不是太小瞧他了,他一直以幼童的外表出现,实际毕竟活了上千年,也许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江朝戈点点头,“他的外表确实让人迷惑,他一直不告诉我们自己究竟是什么异兽,这点最让人不解。” “是啊,按说这又有什么值得保密呢……” “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孟升摇摇头,“下次我去问问徐老吧,他知道的比我多多了。” “好吧,我带他出去办点事,晚饭就不回来了。” “你小心点,尽量低调。” “放心。” 江朝戈转身的同时,孟升脸色就变了,眼神一瞬间沉如死灰,写满了恐惧,枯老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江朝戈抱上炙玄出门了,他要去找孙安。 路上,江朝戈反复叮嘱:“咱们说好了啊,到时候怎么表现,你可别临时拆我台,那咱们的酒可就飞了。” 炙玄白眼道““你别再啰嗦了,我知道了。” 孙安一见到他,就邀功似的说:“大哥,你叮嘱我办的事我这几天一点没偷懒,胡安城内卖冥灵草的摊子,都给我摸的差不多了,我发现他们几乎都来自一个村,找着一个就能找到一堆。” 江朝戈拍拍他的肩膀,“太好了,你干得很好,现在跟我去办点儿事。” “好啊,您说。” “带我去城里最好的成衣铺。” “啊?” 江朝戈笑道:“换身行头。” 孙安虽不明所以,还是把江朝戈带去了。起初成衣店老板见他们穿得一身穷酸样,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江朝戈甩出五个银币,要店里最好的衣服,老板才眉开眼笑,给三人置办起行头。 不到半个小时,三人鸟枪换炮,一身刺绣华服,贵气逼人。 孙安感叹道:“大哥,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江朝戈捏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一会儿给我装的像点,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德行,也不许这么傻笑,要一副谁都看不起,只唯我是从的样子。” 孙安连连点头,“大哥,你要带我去干嘛呀?” “路上跟你说。”江朝戈随手拿起一顶小虎头帽子,“老板,这个送我吧。” 老板点头哈腰,“没问题没问题,您尽管拿去。” 江朝戈把帽子扣在炙玄脑袋上,笑道:“来我看看,挺漂亮嘛。” 炙玄摸了摸帽子,“真的?” 江朝戈顺了顺他长长的头发,“真的,戴在你头上就是不一样。” 炙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调听上去比较愉悦。 三人换好造型后,就浩浩荡荡地往胡安城最大的当铺走去。 此时正是午饭过后,太阳正烈,街上行人稀少,当铺里也是门可罗雀,三人一进屋,一个颇富态的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说:“大人里面请,小店刚到了一点鹿吴山的极品香茗,正想找您这样尊崇之人品品味道。” 孙安一副咂舌的表情,大概没想到换了身衣服,人前人后的待遇会相差这么多。 江朝戈轻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他。 孙安马上扬起下巴,“我家大人最近喜好上了喝海外来的黑茶,老板可有啊?” 男人忙笑道:“这个,小店还真没有,我也不是老板,老板今日不在,我是他的管事。” 江朝戈懒懒地说:“茶什么的就免了。”他压低声音,“我有一样极品好物,想让管事看看。” 管事眼睛一亮,“大人里面请。” 三人被带进了雅间。 管事迫不及待地说:“大人,不知道您带了什么宝贝?” 江朝戈笑了笑,“你这里可是胡安城最大的当铺?” “自然是。” “听说你们典当过很多价值不菲的宝贝。” 管事呵呵笑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胡安城,若是连我们家都不敢碰的东西,别家就更不敢了。” “很好,所以我几天才来找了你,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这样东西非同一般,你不敢要,可以,但无论你要不要,今天的事你要是透露出半点,可别怪我不客气。” 管事笑道:“大人您放心,我们做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 “另外,这样东西我是一定要来赎的,若不是事出紧急,我也不会把它交到这里来,如果你收了,你可要严加保管。” “这您更不用提了,这是必须的。”江朝戈虽然极力吊胃口,但管事的也并没有太兴奋,他做当铺好多年,什么样吹牛放炮的没见过,还不至于被江朝戈三言两语给吓倒,不过,他也确实有些好奇了。 江朝戈给孙安使了个眼色。 孙安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管事搓了搓手,在江朝戈的示意下,轻轻打开了礼盒。 里面躺着的,是江朝戈那枚黑钻石环戒。那戒指约80毫米宽,铂金戒托,绕戒一周镶嵌了12颗黑色小钻石,总重量逾5克拉,他提前跟孟老确定了,异世界还没有出产黑钻石这玩意儿,用来忽悠人还是挺合适的。 果然,管事一看到那戒指,眼睛都直了,饶是他见多识广,也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那黑钻石闪耀着乌黑华丽的火彩,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东西。他又无法确定是什么东西,一时竟是愣住了。 江朝戈悄声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管事的擦了擦汗,“小人愚钝,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海外的东西?” 江朝戈点点头,“也不怪你没见过,这东西整个天棱大陆都找不出第二个,它叫做‘黑钻石’。” “‘黑钻石’?”管事咀嚼着这三个字,“这宝石有什么奇妙之处?” “独一无二还不够奇妙?” 管事干笑道:“是,是,奇妙。” “还有个最奇妙的地方,那就是它无坚不摧,比世上任何东西都坚硬。” 管事有些将信将疑。 “你不信,可以试试,你觉得这屋里什么最硬?” 管事想了想,指指墙砖,“这砖石应该是极硬的。” 江朝戈拿起戒指,想也不想,就朝墙上用力一划。 管事心脏狂跳,生怕把那宝石弄坏了,还未来得及阻止,已经见那墙壁被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江朝戈把戒指对着他,轻轻一吹,拂掉表面的灰尘,戒指完好如初,一丝痕迹都没有。 管事目瞪口呆。 江朝戈笑道:“如何?你觉得这么一个宝贝,值多少金币?”他直接说金币,给了管事最强的心理暗示,这样价码怎么都不会少于一个金币了。 管事深吸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一些,“大人,这宝贝确实是好东西,但这么大宗的买卖,只有老板做得了主。” 江朝戈大笑起来,“你既然是当铺的管事,连一个戒指都做不了主?我可不太信啊。” 管事讪笑道:“小人也觉得这是好东西,可我毕竟没有见过……对海外的东西,也实在是不清楚,一时真不敢乱下决定啊。” “怎么,你不相信这是海外的东西?” “不不,只是,小人确实没见过。” 江朝戈收回戒指,一伸手,就脱掉了炙玄头顶的虎头帽,炙玄那一双灿金色的眼眸,顿时暴露了出来。 管事一惊,“这……这是……” 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笑道:“管事是不是也从未见过海外异族?” “难道这孩子就是……” 炙玄看着管事,眼睛一瞪,双瞳就像要冒火一样,仿佛在燃烧,确实不像天棱国人。 若炙玄是大人形态,管事自然就会想到是魂兽,毕竟天级魂兵器虽然凤毛麟角,可他也还是听说过的,可这幅幼童的样子,跟传说中厉害非凡的天级魂兵器简直八竿子打不着,成功把管事的唬住了。 江朝戈把帽子扣回炙玄头上,压低声音说:“这就是我要让你保密的,我实话不瞒你,有了这个异族孩子,我还能弄到很多海外异宝,我把大半身家都押进去了,现在只要有更多金币,我就能得到更多宝贝。你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连你们老板都不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管事心脏狂跳,他当然明白江朝戈的意思,如果他真的帮着江朝戈弄到更多海外异宝,他自己就能当老板了。 江朝戈笑道:“我也知道,你毕竟不是老板,管你要太多,你也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只要两个金币,就两个。你们平时收几分利,我双倍给,当然……给管事的不算在内。” 管事眼睛有点发红,肥胖的身体因为兴奋而轻轻抖了抖,他再次抹了抹额上的汗,“大人……我是相信您的,但是两个金币,我是真的做不了主,万一被老板知道了,我可就完了。” 江朝戈笑了笑,“那你去把老板请来?” 管事支吾起来。 江朝戈轻声道:“咱们相识是缘分,这么重大的事,我又不愿意太多人知道,这么好的机会,你真的要让给你们老板?” 管事眼神游移不定。 江朝戈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给了管事,“我今天出门只带了些零钱,估摸有个四五十银币,都给管事了,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只希望管事忘掉今天发生的事。我不为难你,我还是改天来找老板吧。”说完抱起炙玄,起身就要走。 管事猛地站了起来,“大人请留步,咱们再商量商量。”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方的,随随便便赏人四五十银币,这哪儿是一般的阔绰啊! 江朝戈摇了摇头,“你既然做不了主,我还和你商量什么?” “我……”管事一咬牙,“大人若是信得过我,我先给大人一个金币,大人若是还有宝贝,再拿来给我看,我保证给大人好价码。” 江朝戈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是皱起眉,“一个金币……” 管事悄声道:“不瞒您说,我能做主的,也就是这一个金币了,再多可是真不行了。” 江朝戈叹道:“我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否则……算了,一个就一个吧,今天的事,你绝对不能泄露半点。” “您放心,您尽管放心。” 管事屁颠屁颠地去拿当契了。 他一走,孙安抹掉一脖子汗,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大大大哥,一个金币啊,金币啊!你要是还不起,咱们都得被抓起来。” 江朝戈泰然自若:“你担心什么,我一定还得起。”还不起他就跑呗,他就不信胡安城的官兵追杀,能比带着天级魂兵器的三皇子还可怕,他是债多不愁。 孙安使劲甩了甩脑袋,他见识过江朝戈的大胆后,其实有点后悔和他搭伙了,但现在也早已经骑虎难下了。 江朝戈给炙玄正了正虎头帽,含笑道:“我觉得你戴帽子挺好看的,还有兔子和猫的,要不要给你买?” “随便你。”炙玄摸了摸帽子,“这种帽子戴来好像没什么用处,天气又不冷……为什么你们不带?” 江朝戈不敢说那是给小孩儿戴的,估计小祖宗要发飙,“那家店没有我喜欢的,你戴就行了。” 不一会儿,管事回来了,拿了好几份当契给江朝戈签。 签完后,管事小心翼翼地把戒指送进了地下室的秘密宝库里,然后才毕恭毕敬地把江朝戈送出门。 他们的当契约定是四十天来赎回,利息不低,但在江朝戈的计划里,这些只是小钱。 这个世界,一百个铜币等于一个银币,一千个银币才等于一个金币,这在他的世界换算是相当不合理的,可能这个世界金子特别稀少吧,总之,当江朝戈拿到那个足有一斤重的大金砖的时候,那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兴奋不已。有了这个,他终于有本钱展开自己的计划了! 他对孙安道:“孙安,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从明天开始,就去村子里游说,以一捆十个铜币的价格,让他们把现成的和正在晾晒的冥灵草全部买给我们,记住,一定不要大声宣扬,越低调越好。” “是,大哥。” “有什么困难马上来找我。” “大哥,万一……有人不卖呢?” “你觉得如果有人不卖,会是什么原因?” “唔,嫌钱少?” “对,如果你觉得他是嫌钱少,最多加到一捆二十铜币。” “如果还是不卖呢?” 江朝戈笑了笑,“那就晾着他,等到你们把村子里绝大部分人的冥灵草都订完之后,你就跟别人说,那些不肯卖的人,不是他们不卖,是我们不收,因为他们偷工减料,没晾够四十九天就拿出来卖,这种黑心的东西我们坚决不要。” 孙安一惊,“大、大哥,这……” 江朝戈笑道:“怎么了?” 孙安小声说:“这不好吧。” 江朝戈搂住他的脖子,“孙安,你想一辈子守着一个卖珠花的摊子吗?风吹日晒,寒来暑往,乏人问津,一个月赚几十个铜币,娶不到喜欢的姑娘,给不了家人安定的生活,你想吗?” 孙安怔了怔,摇摇头。 “那就行了。”江朝戈拍了拍孙安的背,“放心吧,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东西偷工减料,那些顽固的,到最后都会来找你的。” 孙安一咬牙,“是。” 把孙安打法走之后,炙玄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朝戈。 江朝戈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要喝酒吗?我现在可是有一个大金砖了。” “你说要给我包一个酒窖。” “嗯,我们说好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魂力这么弱了,你把心思都用在坑蒙拐骗上了吧。” 江朝戈失笑,“怎么这么说话,这就是做生意,再说我赚钱,也是为了买魂药,有了魂药,我才能增进修为。” 炙玄撇撇嘴,“人类果然贪婪。” 江朝戈轻叹一声,“我要是太无私了,还真伺候不起你。”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都没有魂力召唤炙玄大人的真身了,要是还让你吃不饱喝不足,那真是罪大恶极,所以我只能从酒上弥补你,让你高兴。” 炙玄嘴角轻扯,似乎想笑,又不愿意真的笑出来,只是轻哼一声,“你比其他人类聪明那么一点。” 江朝戈笑了笑,心想,他哄孩子的功力简直是自学成才,看着渐渐被他稳住的熊孩子,他感觉自己离回家的目标又进了一小步。 第12章 回家之后,他见孟升正在看书,除了,还有好几本古籍摊放在桌面上,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孟老,你干嘛呢?” “哦,我想在书上找找你们买来的这些散骨。” 炙玄倨傲道:“你不相信我的鼻子?” 孟老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想给我徐老哥省点力气,他年纪大了,让他去翻古籍也怪累的,还不如我找出来给他看。” 江朝戈翻了翻其中一本斑驳泛黄的书,那书连封面都没有,看着像是家里垫桌脚的,但里面的内容却有些意思,他随便翻了翻,讲的是一些神话传说,有什么上古异兽、上古巫祖,神仙、鬼怪,黄帝战蚩尤、共工斗颛顼。这个世界最让他觉得奇特的地方,就是它和自己的世界有着数不清的共同点和联系,却又截然不同,但从这本神话传说来看,他们的祖先应该是同一拨人,这不由得让他更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的原因和意义了。 孟升道:“你以前研究过这些吗?” 江朝戈摇摇头,“没有,只是听过一点。” “我研究也不深,但还是记得一些,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有着完全相同的一套神话体系,如果按照时间推算,万年之前,这两个世界很可能是同一个,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分开了,从此走上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进化之路。” 江朝戈眉头深锁,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两个世界之间的联系,以及他穿越这一系列诡异之事的原因,只是想了等于白想,因为他没有半点头绪,现在听到这样的说法,他不禁开始相信命运论。 一个世界被一分为二,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如今他和一些“异界人”穿越而来,让两个世界再次有了重合的点,又是为了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就像命运是一班长长的火车,无法停歇地朝着前方轰鸣而去,现在火车钻进了一个隧道,周围漆黑一片,他茫然无知,等到钻出隧道,真相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 孟升叹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还希望能把这些谜题研究透,后来发现无能为力之后,就放弃了。” 江朝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那种无力感,他也深有体会,他拿起那本古籍,想转移开这个沉重的话题,“这本书这么古旧,应该没有记载我买来的那些散料吧?” 孟升摇摇头,“这本书记载的,都是上古时代的传说。”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在玩儿骨头的炙玄,“你听过上古十二异兽吗?” 江朝戈想了想,“我知道一些上古异兽,但这特指的是哪十二只?” “是天棱大陆的古籍里记载的,上古时代最负盛名的十二异兽,分别为四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兽:麒麟、白泽、烛阴、毕方;以及四凶兽:饕餮(taotie)、穷奇、浑沌、梼杌(taowu)。” “这些倒是听过。”江朝戈感觉孟升根本不是在研究他那些散料,否则这跨度也太大了点儿,他笑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些感兴趣了?”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传说中的神级魂兵器吗?” 江朝戈惊讶道:“就是这些异兽……” “没错,传说中的十二把神级魂兵器.当然,没人能证实这些传说的真假,比如有一点就说不通,这些能呼风唤雨的异兽,是怎么死的,又怎么会被人做成兵器呢。” 炙玄把玩儿骨头的小手顿了顿,指甲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青白,他低垂着头,灿金色的瞳眸里满是阴翳,仿佛燃烧着吞噬一切的火焰。 江朝戈耸耸肩,“确实说不通。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它们只是神话,没多少人相信神话,可是在这个世界,很多山海经里记载的异兽都出现了,这就证明,这些上古异兽多半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我们的世界被分离出去了,它们变得只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了。” 孟升再次叹了口气,“不,即使是在这个世界,它们的真实性依然没有被正式,很多人都认为,它们只是被杜撰出来的力量的象征。” “我也更倾向于这种说法,这些异兽这么强大,动辄能活成千上万年,不可能集体都死了。” 孟升用力点头,不知道是在符合江朝戈,还是安慰自己,“你说得对,这说不通的,神级魂兵器,只是根据异兽的传说杜撰出来的。” 江朝戈开玩笑道:“要是真有神级魂兵器,那得值多少钱啊,一个金山也买不来吧。”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愚民,你连黄级魂兵器都发挥不出作用,还敢想神级。” 江朝戈笑了笑:“只是想想嘛。”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修炼去了,吃饭不用叫我了。” 江朝戈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还算不错,每天都能感觉到进步,看来孟升说他天分高是不假,他现在已经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小老鼠满屋子乱跑了,普通野兽制成的黄级魂兵器,他也能召唤出来,这就意味着,他能独自召唤炙玄,只不过持续的时间较短。 除了修炼魂力外,他每天还会抽出时间练刀,等他赚了钱,他得找个武师教他。他不知道其他得到天级魂兵器的人,是否要为了适应新武器做出一些牺牲,想到万一有人擅长使弓,结果与其契合的天级魂兵器却是锤子,那恐怕比他还痛苦,他心里就舒坦多了。 三天后,胡安城规模最大的早市开始了,这个早市原本跟平时的没有什么分别,可很快人们就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往常那些随处可见的卖冥灵草的摊子,居然凭空消失了,找遍整条街,也只找到了可怜兮兮的两家,存货还很少,很快就被买光了。 起初人们还没有放在心上,可一天天过去,当他们发现要在胡安城走街串巷四处打听都买不到冥灵草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冥灵草是制造魂器必备的一料,整个胡安城每日消耗极大,没有冥灵草,要花高价去买代替的草药,有些人负担不起,就算能负担的,魂器的价格一下子涨了很多,也不利于出手,就这样,胡安城在悄无声息之间,陷入了一场冥灵草短缺的危机。 有些脑子灵活的人,立刻组织人上山去采冥灵草,可必须晾晒49天才能用,这段时间依然是一筹莫展,很多人都在打听,那么多冥灵草,究竟是被谁买去了。 五天之后,对冥灵草的需求达到了空前的状态,有人已经去他城采购,但无论是水路或陆路,去最近的城市都不可能几天之内回来。 就在这时,胡安城最热闹的早市街上开了一家新铺子,那铺子明显是新租下来的,没做任何修整,只摆了好几张桌子,只卖一样东西——冥灵草! 胡安城的人都明白过来了,这是有心人玩儿的一手缺德买卖,如今整个胡安城都找不到冥灵草,这一家自然奇货可居,面对30铜币一捆的价格,众人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买来解燃眉之急,否则急着入引子的,耽误了魂器的出产,绝对是因小失大。 很多人都想知道,做这件事的幕后人是谁,但那人从不露面,铺子里请了几个人,统统交给从前早市街上卖珠花的穷小子管着,那钱如流水般哗哗地往里进。 江朝戈可不仅仅买了现成的冥灵草,还把正在晾晒的都买光了,这边进钱,那边继续收购,就这么玩儿了半个月,他已经赚了五个金币,不仅早早把自己的戒指赎了回来,还真的给炙玄包了个酒窖,让熊孩子成天醉生梦死,再也没机会烦他。 49天一个周期后,江朝戈不再收购了,只把手里的存货尽快出掉,因为当初那些看冥灵草短缺而去采摘晾晒的一批,已经快要成熟了,他再玩儿下去,一是不再独此一家,二是怕遭人嫉恨惹麻烦。 在胡安城呆了不到三个月,江朝戈纯赚了十三个金币,从一贫如洗到小富一方,见证他一路怎么越玩儿越大的孟升和孙安,都对他佩服不已。 炙玄成天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脾气好了一些,大部分时候开始叫他名字了。 江朝戈把一个沉甸甸的金币给了孙安。 孙安吓坏了,“大哥,你不用给我这么多……” 江朝戈拍拍他的肩膀,“你跟我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我从来不亏待兄弟,这是你应得的。” 孙安感动得热泪盈眶,要知道一个金币对普通人来说一辈子都够了,两个月前他还是个连珠花都卖不出去的倒霉蛋,如果不是碰到江朝戈,他怎么可能有今天,江朝戈岂止是贵人,简直是他的天神。 江朝戈笑道:“拿去吧,别张扬。这段时间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你要是图安稳,这个金币够你花一辈子了,但你要是还有点大志气,就动脑子做点什么。” 孙安忙不迭地点头,“我不想坐吃山空,我还是要做点什么,我要是有不懂的,请大哥多指导指导。” “没问题。” “大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要休息一段时间。”有了钱,江朝戈打算去买他最需要的东西——魂药,然后闭关修炼。 “大哥,只要你用得着我,随时来找我,孙安一定全力以赴!” 江朝戈笑道:“我记下了。” 孙安走后,孟升叹道:“你可真大方,出手就是一个金币啊。” “这小子不错,虽然不太聪明,但踏实勤奋,如果要在胡安城长期住下去,还有需要他的地方。”江朝戈道:“像你说的,魂药那么贵,这12个金币可能很快就花光了呢。” “我去给你买魂药吧。中等的魂药,一颗也要一个金币,上等的就无价了,我的意见是,要买就买能买得起的最好的,一个金币一颗的,吃得再多,可能都没有一颗真正好的效果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朝戈金币都给了孟升。 孟升走后,江朝戈想进屋修炼,炙玄叫住了他,“你的刀练得怎么样了?” 江朝戈道:“你想看吗?”他还没请武师,只是一直在练习基础的劈、砍、挑、刺,虽然他不懂刀法,但是他知道,这四样绝对是刀法的入门,刀法再千变万化,也不过由这四个动作衍生,万变不离其中,把这四个基本的动作练好了,以后才更容易融入高深的刀法。 “让我看看。” 江朝戈拿起炙玄刀,双手持刀柄,下蹲马步,刀锋对地面,五十度持举。他低喝一声,刀起刀落,用力劈下,风声伴随着破空之音,颇有几分威武,他稳住下盘,往前跨出一步,刀身斜砍,横扫千军,又上前一步,刀锋上挑,寒气四溢,再上前一步,刀锋前刺,势如破竹。 这四个动作一气呵成,虽然都是最基础的动作,但速度、力量和落刀时的那份自信,都可圈可点,刀刀生威,只是挥完这四刀,江朝戈手臂发麻,汗立刻冒出来了。 炙玄眉头轻蹙,“勉强有点样子,但你的刀法不成系统。” “我会找人去打听好的刀法,如果能拜个名师就更好了。” “你用的可是我的角,魂力弱就算了,要是刀法再废……”炙玄重重哼了一声。 江朝戈笑道:“所以我这不是在努力吗小祖宗。不过你的角可真够沉的。” “废话,我可是……”炙玄顿住了,白了江朝戈一眼。 江朝戈无奈道:“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什么吗?” “等你有资格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江朝戈还想套套话,却见刚走不久的孟升,急匆匆地回来了,他一看孟升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果然,孟升沉声道:“皇子殊追到胡安城了,现在正在城里调查。” 江朝戈脸色一变,他知道,这里恐怕没法待下去了。 第13章 孟升关好门,“快收拾东西。” 江朝戈分析道:“他花了两个多月才找到胡安,证明他并不能确定我们在这里,是一路追查下来的,我们先别慌,他未必能找到我们。” 孟升摇摇头,“胡安城虽然外地人很多,但有玄级魂兵器的很少,据我所知全城不会超过十个,我这把剑可是被城里不少贵族看上过,如果顺着这个线索查,皇子殊早晚会找上门来。” “那我们现在出城吗?” 孟升又摇头,“皇子殊既然已经到了胡安,肯定会把出城的水路和陆路都封锁了,我们不太可能逃得出去,只能找地方躲起来。” 江朝戈皱起眉,“这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往哪儿躲?” 孟升想了想,“我们把炙玄刀放进密室,然后去住客栈。” 炙玄轻哼一声,托着腮看着他们,显然因为要把他的角藏起来,他不太高兴。 江朝戈意外道:“这里还有密室?” “跟我来。” 江朝戈拿起刀,来到孟升的房间。 孟升移开床,一块块搬开老旧的地砖,下面果然出现了一个门,他用力拉开门,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立刻弥漫在空气中,伴随而来的还有纷飞的灰尘。孟升道:“你把刀放下去。”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地窖就地窖,叫哪门子密室啊?”他看着那黑洞洞的地窖,都可以想象里面又脏又缺氧的环境,一点儿都不想下去。 “别废话了,快下去。” 江朝戈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跳了下去,谁叫只有他拿得动这把刀。 把刀藏好后,他们背上简易的行李就出门了。 虞人殊的到来,让整个胡安城都沸腾了起来,这里的民众恐怕从没接待过皇族,尤其是天棱国赫赫有名的英俊而尊贵的三皇子,他们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就为了一睹三皇子的风采。 孟升不解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就不怕我们跑了?” 江朝戈道:“这是为了虚张声势,想逼我们自己暴露,我们越是心虚,越可能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以前混道上的时候,他们也常用这招,能快速击溃敌人的心理防线,人一旦慌了,智商就会直线下降,“这么看来,水路和陆路是肯定封了,咱们很难离开胡安……如果不带着刀,我们也许能蒙混出城?” 炙玄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愚民,我不能跟我的角分开太远!” 孟升点点头,“只在城里活动还可以,魂兽和魂兵器分开太远是不行的。” 江朝戈心想,那把你送回兵器里不就完了,可惜他不敢说。他决定还是看看事态发展,若真是非走不可,他也不会把炙玄刀扔在这儿,那毕竟是他回家唯一的希望。 三人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劲地往前走,想去城北一家客栈,走到最繁华的早市街时,正碰上虞人殊带着他的人马进城,街上喧嚣声高昂,群情激动,老远就听着年轻姑娘大声尖叫起来。 “这阵势……怎么跟欢迎明星似的。”江朝戈嘲弄道。 孟升道:“圣皇五子三女,太子潇德高仁厚,但天分不高,没有成为魂兵使,反而在往魂导士的方向修行,这在历代圣皇里是很少见的;二皇子奎据说相貌明艳似女子,极为聪明狡猾,最得圣皇宠爱,其实他魂力修为和皇子殊不相上下,却一直没有寻到天级魂兵器;三皇子殊英武骁勇,为人清高,又有天级魂兵器助阵,现在在天棱大陆风头正劲,可不就跟明星似的。我在没见过皇子殊之前,就听人描述他样貌俊美无匹,一把天戎锏使得威风八面,很得人心,如果他有心皇位,目前来看,太子潇和皇子奎都不是他的对手。” 炙玄好奇道:“明星是什么?” 江朝戈解释道:“明星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东西,通常相貌出众,很多人喜欢、膜拜。” 炙玄摸了摸下巴,“那我也明星?” 江朝戈失笑:“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炙玄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些愚民见到我都要下跪膜拜。” 江朝戈摸摸他滑腻腻的小脸蛋,“你是祖宗,比明星高贵多了。” 炙玄听着还算受用,嘴角轻扯出一抹笑容。 很快地,皇子殊骑着那匹魂兽白马走到了他们不远处。 江朝戈遥遥看着马上的虞人殊,看着他那头耀眼的、纯粹的银色长发,心里万般感慨,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居然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有时候回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还如同一场梦。 孟升将他拽到角落,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说:“看到了吗?那就是天戎锏,皇子殊有了它,真是如虎添翼啊。” 虞人殊背后背着一把淡琥珀色的锏,目测有一米多长,儿臂粗,锏身如节鞭般一棱一棱的,江朝戈从来没碰过锏,但他可以想象,这么一根带棱实心棍,就算隔着铠甲都能把人内脏打爆。 他当时挟持虞人殊的时候,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没注意武器,现在想想,要不是虞人殊想独吞炙玄刀,用这天戎锏随便抽他一下,他就废了。 炙玄撇了撇嘴,“原来是狰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朝戈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老远就闻到狰的味道了。” 孟升脸色一变,“那狰能闻到你的味道吗?” “我怎么知道我吃过的是不是这只,我活了那么久,吃过的东西太多了。” 孟升道:“安全起见,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江朝戈匆匆看了虞人殊一眼,跟着孟升扎进了人群中。 到了客栈后,孟升长吁一口气,“皇子殊当初居然会假装受你胁迫弃掉武器,看来他对炙玄刀是相当执着啊。” “还好碰上你了。” 孟升摆摆手,“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那把天戎锏,光是看着就觉得气势不凡,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天级魂兵器。” 江朝戈点点头,也是心有余悸,“早知道是这么厉害的兵器,我当时也不会莽撞地去挟持他。” 炙玄语气相当不爽,“一只狰而已,至于你怕成这样吗。” 江朝戈无奈道:“小祖宗,对你来说只是一只狰,对我们来说那可是天级魂兵器。” 炙玄高声道:“你想做我的魂兵使,就不许在我面前夸别的兵器!” 江朝戈挑起眉,“还有这种规矩?” “有。”炙玄理直气壮地说,“谁准你说他厉害?我比他厉害多了,要不是你这个废物,我才不会这幅样子!” 江朝戈忙道:“我的错我的错,炙玄大人才是最厉害的。” 炙玄灿金色的眼眸直冒火,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转过了身去,拿后背冲着他们,生闷气去了。 江朝戈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脊骨,“祖宗?生气了?” 炙玄怒道:“滚开。” 江朝戈撩起他一缕头发,在指上缠绕,用商量地语气说:“你看,你不是也成天拿我跟别的魂兵器比较吗,我都没生气。” “你跟他们比本来就是废物。”炙玄扭头瞪着他,“但是那些魂兵器,根本没资格跟我比。” 孟升低着头,眼珠子直转,炙玄的话让他忧心忡忡。 “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魂兵器,是因为我魂力太弱,才让你没法发挥的。晚上给你买酱鸡腿好不好?”江朝戈往死里狗腿的时候,脸上也能一派从容,这点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不要,我才不需要吃东西。” “那给你买好酒?” 炙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江朝戈笑了,挠了挠他的腰,“不生气了啊。”对着这么一个三岁幼童的脸,江朝戈发现自己的耐性是与日俱增。 孟升道:“你们今天就别出房门了,我出去打听打听消息,看有没有办法出城。” “孟老,我那魂药还买不买?” “暂时别买了,买那么贵的魂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好,听你的。” 孟升出门后,江朝戈就开始修炼,他起初有些静不下心来,想到皇子殊就在这个城里,正到处捉拿他,实在让人寝食难安,但他成长的过程中也没少经历风浪,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专心修炼起来。 直到深夜,孟升才悄悄回来了。 江朝戈自然睡不着觉,低声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全城戒严。”孟升忧虑道:“看来皇子殊短时间内不会走了,除非把整个胡安城翻一遍。” “如果按照你说的,皇子殊会根据玄级魂兵器追查,那早晚会查到你头上,他要是打听到你家曾经有形似我的男人进出,又发现你不见了,岂不是更怀疑。” 孟升沉重地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想办法逃走了。” “可是怎么走……” 孟升看了炙玄一眼,“炙玄大人,能否委屈你先回兵器里一段时间,我们……” 炙玄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敢。” “孟老,你想把刀留在这里?” “带着刀,我们就更难出城了。” 炙玄冲着江朝戈怒道:“你敢把我放进地窖里,我出来一定会吃了你!” 江朝戈一时也很为难,他知道带着那明晃晃的大刀,几乎不可能蒙混过关,可万一他真的把刀留下了,刀被三皇子找到了怎么办?炙玄刀是他仅有的筹码啊。 孟升道:“我明白你的顾虑,如果刀落到了三皇子手里,我们就功亏一篑了,所以我也很犹豫……” 炙玄揪住江朝戈的衣领使劲晃了晃,“你给我说话,你不准把我留在地窖!” 江朝戈抓住他的小拳头,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 炙玄愣住了,这是江朝戈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我不会把你扔下。”江朝戈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唯一的杀手锏,你是我命中注定的魂兵器,我去哪儿都会带着你,除非我死。”如果他想安逸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他大可以带上金币远走高飞,可那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既然他的目标高于他的生命,那么他就绝对不会放弃唯一的希望。 炙玄怔怔地看着江朝戈,白嫩的小脸蛋突然泛起一抹粉红,他揪着江朝戈衣领的手,改为抓住了那半长的发尾,他轻声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江朝戈拍了拍他的后背,“放心吧。”他冲孟升道:“孟老,我不能把刀让给任何人。” 孟升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就想办法逃出胡安城吧。” 第14章 “殿下,胡安城中有玄级魂兵器、并且使剑的人中,有一个老者跟您的描述最接近。” “说下去。” “年近六十,瘦高,常穿灰色或青蓝色长袍,他四处旅行,靠倒卖兽料为生,他的剑曾经有人出三百金币购买,被他拒绝。” 虞人殊用布帕仔细擦拭着天戎锏,那锏身为细腻的象牙白色,凹棱均匀,质感厚重而温润,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听到属下的描述,他的手顿了顿,“走过这么多城市,这是最为接近的一个。” “是,因此属下已经派人去老者的家里调查,家中没人,很可能已经跑了,据周围邻居说,老者约两三个月前,带了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幼童回来。” 虞人殊皱起眉,“幼童?” “是。” 虞人殊道:“多派些人手在城内搜寻,另外,加强出城所有路线的封锁,一旦发现可疑踪迹,立刻汇报。” “是。” 下属退出去后,天戎锏微泛白光,一个一身琥珀色的男子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 “怎么样,找到了吗?”天戎坐在了虞人殊对面,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喝了一口。 虞人殊道:“天戎,你要饮茶,我让人给你上就是了,你不能喝我的茶,我教过你的。” 天戎翘着二郎腿,“我为什么要遵守人类的礼教。” “因为你是我的魂兽,而我是天棱国的皇子。” 天戎耸耸肩,“那你需要撑面子的时候,最好别叫我出来。” 虞人殊放下锏,“现在是你自己出来的。” 天戎勾唇一笑,一双深邃的兽眸直勾勾地盯着虞人殊,“你害怕了吗?” 虞人殊下巴轻扬,“你指什么?” “我现在可以随意出现,我的魂力会越来越强,你不怕控制不住我吗?” 虞人殊笑道:“我如果害怕控制不住你,一开始就不会召唤你。” 天戎哈哈笑道:“很多魂兵使都有这样的自信,可被反噬的也不在少数。” 虞人殊摇了摇头,眼里闪过精光,口气傲然而笃定,“我不会是其中一个。” 天戎把玩着那小小的茶杯,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危险地兽性,“不过,我还挺喜欢你的,就算有一天你控制不住我了,我可能也不会杀你。” 虞人殊笑道:“假如真的有那一天,你最好还是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把你封印的。” 天戎眯起眼睛,“好吧,至少在你带我走遍海外异国之前,我们还是……朋友。” 虞人殊淡笑一声,“对了,今天入城的时候,你说你感受到的不同寻常的压力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天戎的面色沉了下去,“不知道,无法形容,我记忆中从来没体验过那种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迫的感觉,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异兽的直觉不是一向很敏锐吗,会不会是因为你感受到了那个天级魂兵器?” 天戎皱起眉,“它并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天级魂兵器,那种感觉跟天级魂兵器不太一样。” “你刚才听到了吗?关于那个幼童。” “听到了,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么那幼童很可能是异界人魂力不足之下召唤出来的魂兽的人类形态。”天戎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以那个样子现世是极大的羞辱,他肯定气疯了。” 虞人殊嗤笑道:“你要是不安分,我也可以让你以那个形态出现。” 天戎挑眉,“如果你敢那么干,我们的‘朋友’关系就到此结束了。” “我想,你体会到不同的压迫感,会不会跟这个‘幼童形态’有关呢?” “也未必不可能……”天戎摸了摸下巴,“等见到他们就知道了。” 江朝戈表情僵硬,“这就是你的计划?” “听上去还可以吧?” 江朝戈叹了口气,“孟老,你以前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我这样子打扮成女的,你当别人瞎呀。” 孟升一白眼,“那你说怎么办,你聪明,你自己想吧。” “最重要的并不是我怎么出城,而是我带着炙玄刀怎么出城,刀才是最不好隐藏的。” “所以我才让你把刀放在密室里,否则目标太大了。”孟升叹道:“但要是皇子殊真的已经找到了我家……” “那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刀,就算发现了,他们也不那么好带走。”江朝戈沉思了一会儿,换上了一套好衣服,“我去找个人,你们等我消息。” “带我去。”炙玄伸出小胳膊。 “这回不能带你去,我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炙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很不满的样子。 江朝戈出门之后,果然看到城内的卫兵倾巢出动,显然都受皇子殊调遣,在满城找他们。他神色泰然自若,昂首挺胸地走在街上,去找孙安。 孙安一见到他,脸色就变了,赶紧把他拽进了屋子里。 江朝戈淡定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 孙安悄声道:“大哥,我……你的画像现在满城都是,你怎么还敢这么走在街上?” “你看得出来那是我?” “呃……其实看不出来,但是上面写着你是异界人,又有什么老人、孩子的,我一联想,就怎么看怎么像你了,结果你又失踪了,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笨。” “傻小子,我从来没觉得你笨啊。”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孙安,我现在需要你帮我,皇子殊悬赏两个金币,我给你双倍。” “大哥。”孙安严肃道:“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贵人,跟金币没关系,现在就是我报答你的机会,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你去找那个当铺的管事,告诉他我们要借他们的船运东西出城,如果他能办成,上次他看到的那枚戒指就归他了。” “是。可是,他会不会猜出来?” “这时候只能赌一把,看他胆子够不够肥了,据我对那个人的了解,他的贪欲足够他铤而走险。” “好,我这就去。” “孙安,你还要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找过孙安后,江朝戈往蝎子巷走去,在附近晃了晃,他发现孟升的住处门口有几个卫兵把守,不过以孟升的实力,对付这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 他回去的时候,买了些衣服和食物,还有两壶酒。 回到客栈,炙玄那不知道属什么的鼻子老远就闻到了酒味儿,推开门伸出了个小脑袋,小爪子高兴地拍着门框:“买酒了是不是?算你识相。” 江朝戈笑道:“这两壶陈年棣花酒花了我四百个银币,整个胡安城可能都找不出这么好的酒了。” 炙玄兴奋得两眼放光,“快给我。” 江朝戈一把把他抱了起来,走进屋里,直接把人放在了桌子上,“小祖宗,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炙玄抱起酒壶,狠狠闻了一鼻子,“干嘛?” 江朝戈给他打开酒塞,“今晚我和孟老要想办法逃出城,带着你不方便,你先回刀里,等我们安全了再把你召唤出来。” 炙玄抱起酒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然后美美地一抹嘴,“看在这酒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你一次。”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谢谢炙玄大人。” 江朝戈把自己的计划和孟升说了一遍,孟升听得心惊肉跳,“这也太冒险了。” “我们再在这里呆下去,早晚也是要被找到,现在只能冒险赌一把。”江朝戈知道,关键只在今晚,如果他们逃不出去,和皇子殊短兵相接,必败无疑。 太阳下山之后,三人前后离开了客栈,往孟升的住处走去。 守门的卫兵仍在,而且人手明显增加了。 江朝戈低声道:“你能放倒他们吧。” “不需要。” “什么?” “我说过吧,我床底下那个,是密室,不是地窖,密室可不止有一个门。” 江朝戈眼前一亮,“看不出来啊孟老。” 孟升哼道:“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可不是白混日子的,跟我来。” 俩人绕过蝎子巷,走到了房子后面的一片荒地,这里离主城区较远,类似现代的贫民窟,周围只有零星几栋房子,一到夜晚鲜少有人出没,他们一路都没碰上什么人。 在一颗大岩石后面,孟升开启了密室的暗门,“这里离你放刀的位置,只有不足百米,你爬过去拿上刀,就立刻离开。” 江朝戈奇道:“孟老,你为什么要挖这个密室?” 孟升摇头道:“这不是我挖的,这房子也是给我这把剑的故友留给我的。” 江朝戈也没时间多想了,岣嵝着腰爬进了黑漆漆地暗道。 那暗道尘封许久,里面氧气稀薄,江朝戈爬了十几米就难受得胸闷气短,他很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爬回屋里,可现在也不能回头了。他硬着头皮往里爬,短短百米的距离,他爬了十多分钟,终于摸上了一堵木门。那木门年久僵固,他拽了好几下才拽开,里面的空气稍微多了些,他狠吸了一大口气,这种熟悉的湿度,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床底下的“地窖”,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却率先摸到了一截骨头…… 江朝戈浑身毛了一下,轻轻把骨头放回了原位。还好这是异世界,兽料散骨随处可见,否则还不得吓出病来。他继续往前摸索,结果一路摸到了不少手感古怪的东西,有骨头,也有无法形容的东西,最后,他终于摸到了炙玄刀。 他抓起刀,以最快的速度往回爬,在缺氧缺得快翻白眼的时候,终于爬出了密道。 他仰躺在草地上,大口呼吸着,此时此刻真是没有什么比新鲜的空气更珍贵了。 孟升松了口气,“快走吧。” 炙玄厌恶地看着江朝戈,“你脏死了,不要抱我。” 江朝戈从地上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祖宗,我不抱你,我现在送你回刀里好不好?” 炙玄撅着嘴,挣扎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再召唤我” “很快,等我逃出胡安城。” “好吧……等等!”炙玄看着他,“你会被那个三皇子杀掉吗?” 江朝戈顿了顿,“不会。” “你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江朝戈苦笑道:“好吧,我不知道,他比我厉害很多。” 炙玄白了他一眼,“他肯定会给我找一个比你厉害的魂兵使。” “应该会吧。” 炙玄歪着脑袋,斜眼看着他,“那比你厉害的魂兵使,也会给我买酒喝吗?” 江朝戈笑道:“这我就不敢保证了,说不定他是个穷光蛋。” 炙玄轻哼一声,“想保命的话,就把我召唤出来,虽然我讨厌你这样的废物,但看在那些酒的面子上,我可以救你一次,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江朝戈失笑,“以你现在的样子,怎么救我啊?” 炙玄呲着一口小白牙“少废话,不相信我你就去死吧。” “我哪儿敢不相信你,希望到时候炙玄大人能念在旧情,救我一命。” 炙玄抓着他的衣襟,低声道:“尽量别死。”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淡笑道:“好。” 炙玄的身体转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江朝戈不知道下一次再召唤炙玄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场景,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能用自己的魂力召唤他了。 孟升催促道:“快走吧。” 江朝戈背上刀,俩人在暗夜中往和孙安约定的地点跑去。 孙安已经等候多时,他一向规规矩矩,此时紧张得手都直抖,一见到江朝戈,就扑了上去,“大哥,船已经准备好了,但是那个管事……我担心他信不过啊,他能为了几十个银币就瞒着老板,万一他出卖你怎么办。” 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我并没打算坐他的船。” 孙安愣住了,“啊?”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孙安用力点头,“都在我屋里。” 江朝戈拿出两个金币,塞进他手里,“孙安,今天可能就是永别了,如果皇子殊找到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不用为我隐瞒什么,他不会为难你。” “大哥……” 江朝戈阻止他说下去,“孙安,谢谢你了,有缘再见。” 第15章 孙安哽咽了几下,把一个布袋子递给了江朝戈,他抓着江朝戈的手,“大哥,保重!” 江朝戈用力拍了拍他,“保重。” 在孙安的目送下,俩人趁夜往胡安城东门跑去。 孟升道:“那当铺的管事真能把人吸引到港口吗?万一他真的打算帮你出城呢?” “他背叛我的几率在七成以上,就算他真的要帮我出城,在这种全城戒严的时候出船,绝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他只要找了别人帮忙,这件事就不可能瞒得住,想要皇子殊悬赏的可大有人在,港口那里肯定已经有人埋伏好了等着我们呢。” 孟升深吸一口气,“你这计划太大胆了,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江朝戈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孟老,如果我逃不掉,你不用管我,想办法自己走,就冲着我能拿起炙玄刀这一点,皇子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杀我,你就不一样了。” 孟升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胡安城有六个城门,二大四小,东门是人流最大的一个城门,戒备森严,此时由于虞人殊全城搜捕他们,街上行人稀少,每一个进出城的人都在接受严格地盘查。 江朝戈看了孟升一眼,“孟老,看你的了。”他打开孙安给他准备的袋子,哗啦一声,把袋子里的东西统统倒在了地上,那竟是上百枚骨雕,什么形状的都有。 孟升叹道:“我从来没一次召唤这么多魂兽过。”他凝神闭目,长吁一口气,那堆骨雕同时发出白光,顿时,一只只耕牛、猎犬、绵羊、马匹,从魂器中跑了出来,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都吓呆了,纷纷往两旁避去。 那百枚魂器变化出了百只家畜,一时如野兽迁徙,虽没有万马奔腾之势,但乱是足够乱了,它们在街上横冲直撞,在孟升的控制下往东门跑去。 这一招当初孟升带他离开皇都外门关的时候小试过一把,江朝戈要让虞人殊的人以为他们故技重施,把人集中到港口和东门,而他们则要从侧边的小门逃出城,只要能拖延个半个小时,就足够他们逃走了。 把百枚魂兽释放出去后,孟升的脸色有一丝苍白。 江朝戈催动魂力,召唤出了一匹马,记得初来乍到,他见虞人殊这么干的时候,还觉得惊奇万分,没想到不过三个月,他也具备了这诡异的能力,哪怕很微弱。 他把孟升拉上马,俩人专挑小巷奔走,往不远处的侧门跑去。 侧门就在眼前,守门的十几个卫兵见他们奔来,早有防备,各个亮出了武器,还有人召唤出了两只地级的魂兽。 孟升道:“小江,你还么见过我的魂兽吧。” 江朝戈笑道:“今天让我开开眼界吧。” 孟升一夹马腹,飞身而起,同时利剑出鞘,他叫道:“这把剑名叫破魂,我的魂兽是……兕(si)!”话音未落,白光微现,一只乌黑巨兽凭空出现在了空气中,孟升下落的身体正好落到了它的身上! 江朝戈定睛一看,那是一只比成年象还要大上几分的犀状野兽,头似猪,却又三根利角,腿似象,却只有三蹄,但前面的单蹄跟两只后腿加起来一样粗,跑起来飞快,这野兽怪异狰狞,吨位不小,整个地面都在随着它的跑动而震动,卫兵看到它,吓得脸色骤变。 江朝戈怔愣过后,哈哈大笑起来,“孟老,有你的!”他气势如虹地吼道:“让路者不杀!” 两只地级魂兽在魂兵使的驱动下冲了过来,但那两只猿型魂兽,体积比兕小了一大圈,刚到近前,就被兕狠狠撞开。 孟升从兕身上翻了下来,一剑刺向敌人,兵刃相接,碰撞出了冰冷地火花,而那剑似是有附加之威,竟将敌人狠狠冲了出去。 江朝戈收回马,抽出了背后的炙玄刀,他虽然只会劈砍挑刺四招,可搏命向来是他的专长,自穿越到这个鬼地方到现在,胸中一直压抑着的怨愤,此时正好能发泄一番。 一个卫兵朝他冲来,江朝戈感觉握着刀柄的手心在出汗,他几步走了过去,手臂像是有意念般,早已经记住了他重复了千百遍的动作,挥舞着炙玄刀,横砍了出去。 卫兵举剑一挡,却有一股力自炙玄刀逸出,只见卫兵的身体如脱线的风筝,狠狠飞出去了十数米。 江朝戈看着手里的刀,惊讶万分,这可能不是他的力量,至少不是以前的他的力量。 “大家当心,那是天级魂兵器!” 江朝戈真想像孟升那样,一下子召唤出来一只威风八面的大怪兽,可惜,他现在只能召唤出一个小豆丁,还是不献丑了。 不过,气势上还是要做足了的。他沉下脸来,眼神犀利如鹰隼,恶狠狠地盯着卫兵,十来岁的时候天天在道上喊打喊杀,练出了他一身胆子外,也让那股戾气深埋于他的骨髓,一旦释放出来,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的,他寒声道:“让路者,不杀!” 年轻的卫兵们脸色都变了,他们本就慑于天级魂兵器的威力,这个男人又气势惊人,再加上兕的横冲直撞,他们从士气上已经一败涂地。 孟升朝江朝戈伸出手,“上来!” 江朝戈借力一跃而上,坐在了兕的背上。 孟升长剑一挥,一股无形地冲击力飞扬而出,将近前的一只地级魂兽撕成了两半,虽然魂兽不会再死一次,但喷洒的血却一点不含糊,在漫天血雾中,再没有人敢拦他们,兕带着他们一举冲出了城门。 江朝戈心跳得极快,他抓着兕粗硬的毛发,几次险些被颠下去,他非常担心兕的一只前腿和两只后腿要怎么保持平衡,但看它跑得比马还快,显然是他多虑了。 江朝戈迎着风,在孟升耳边喊道:“我们去哪里?” 孟升道:“我打算去北方,我在那里有朋友。”他顿了顿,忧心道:“如果我们能逃掉的话。” “兕的速度这么快,虞人殊一时半会儿追不上吧。” 孟升摇摇头,“我上次特意在异兽典籍上查了狰,狰的速度极快,我也不晓得究竟有多快,希望我们没有机会知道。” 奔逃了足有两个多小时,孟升的魂力有些跟不上了,而俩人的腰身也快要散架一般地疼,他们毕竟不是在舒服地马上,在兕身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手、腰、腿齐发力,才能保证不被甩下去。 兕的速度慢了下来,江朝戈道:“我们要不要换马?” 孟升摇摇头,“马的速度太慢。” 江朝戈看着孟升疲倦地脸,内心很是煎熬,他可以伺候炙玄那个熊孩子穿衣带帽,为达目的能屈能伸,却难以接受自己处处孱弱,受人保护,尤其是让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保护他,对他来说就像自己吃不上饭靠女人养活一样,让他倍感羞耻的同时,也深深地觉得亏欠孟升,“孟老,胡安城的家,你可能以后都很难回去了。” 孟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孟老,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根本不会惹这么多麻烦,我江朝戈欠你的,有生之年一定会还。” 孟升身体僵了僵,回头看了江朝戈一眼,他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小江,你不是个纯粹的好人,但也不是个坏人,如果我们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江朝戈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还没来得及深想,突然,天空中传来一阵怪异地鸣叫,那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听得寒毛倒竖。 孟升脸色大变,俩人抬头一看,漆黑的夜空中飞来一只巨禽,圆圆地满月映照出它的黑影,隐约能看出那是一只蛇形异兽,却长着四只羽翼。 孟升拼命释放魂力,兕的速度变得有些疯狂,他们在林间奔袭,江朝戈甚至无法张开嘴询问,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甩下去,但哪怕不问,他也知道是敌非友,难道是皇子殊的人? 那巨禽越飞越近、越飞越低,当江朝戈意识到它翼展足有三十米的时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地恐惧,那巨禽身如巨蛇,口吐长信,六足四翼,身上的黑色鳞甲在月华的照射下显得森冷狰狞,他大吼道:“那是什么!” 孟升根本没有空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操纵着兕不断在林间逃窜,闪躲着那只巨禽。 巨禽飞掠在树林间,它本是速度极快,但由于体型庞大,在低矮的树丛间影响了速度,一时没能追上他们。 江朝戈抬头看去,隐约看到巨禽上有人,却看不清晰,他再次大叫:“孟老,那到底是什么!” “肥遗,天级魂兵器!” 江朝戈心里一紧,“那魂兵使是什么人?!” “我没空和你废话!” 江朝戈再次抬头,只见肥遗突然拔高,往前疾飞了百米,超过了他们,接着,一个人影从肥遗上挑了下来,那男人扔出一只飞爪,抓住了粗树枝,身体一荡,飞爪一松,整个人朝他们荡了过来。 江朝戈抽出炙玄刀,只等那人敢荡过来,就把他拦腰斩成两截。 男人再次扔出飞爪,猛拉锁链,飞爪一紧,他收住了身形,他就靠着那只飞爪,如长了翅膀一般在树林间飞掠,而那只肥遗则在天上和他遥相呼应,最终逼得他们无路可逃,被困在了一条小河边。 肥遗在他们不远处落地,男人也从树林间荡了过来,肥遗伸出爪子一接,将男人稳稳抓住,放在了地上。 兕面部狰狞,鼻子里发出沉重地哧哧声,但三蹄却在本能地往后退,江朝戈能感觉到它的畏惧。 孟升怒叫道:“沈言随!” “孟老头。”沈言随摘掉了脸上的布巾,露出一张削瘦的脸,他眼窝深陷,目光阴沉毒辣,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沈言随冷笑,“我是怎么知道的,就没必要告诉你了,他就是那个异界人吗?异界人,跟我走吧,我保证留你一命。” 江朝戈冷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冥胤会左将军沈言随。” “冥胤会?” 沈言随眯起眼睛,“难道你不知道冥胤会?” “我有必须知道的理由吗?” 沈言随哈哈笑道:“你身边这个老头,可是冥胤会的叛徒。” 孟升冷哼一声,“我不是冥胤会的叛徒,我是卧底。” “对,你们这帮异界人还真是团结得很,魁首大人待你不薄,你居然骗走一个天级魂兵器,现在你又想故技重施,把这个天级魂兵器骗去你们的组织了?” 江朝戈心里一惊,但他不会随便受人挑拨,只道:“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不感兴趣,但我绝对不可能跟你走。” 沈言随笑道:“怎么?你不信?这个老头是不是略施小恩,让你信任他,教你修炼魂力,却迟迟不让你和魂兵器结契?” 江朝戈脸色微变,结契? 孟升看向江朝戈,“别听他挑拨离间,你绝对不能跟他走,他只需要你把炙玄刀带回冥胤会,然后就会杀了你。” 江朝戈已是警觉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个概念,不,应该说,是孟升刻意不告诉他,那就是沈言随说的结契。孟升曾经说过,魂识契合的魂兵使和天级魂兵器,才能结契,他一直以为,他和炙玄魂识契合,他就算是炙玄的魂兵使了,但按照沈言随的说法,结契显然是一个特定的步骤,而他并没有达成。 沈言随冷道:“我不会杀一个和天级魂兵器契合的魂兵使,但我今天要为冥胤会除害!”他叫道:“鹰极,那只兕交给你了!” 那肥遗发出了人类的笑声,声线华丽而透着一丝森冷,“皮这么厚,不知道好不好吃。”说话间,它已经飞身而起,朝兕扑去。 孟升抽出破魂剑,江朝戈略一犹豫,最终还是举起了炙玄刀,就算孟升再怎么值得怀疑,他也不可能信任一个陌生人。 沈言随根本没把孟升和江朝戈放在眼里,手中的鹰极爪一抖,锁链中环环相扣的机关被触发,那飞爪如蛇的脊椎般波浪样起伏,利爪朝孟升甩去。 孟升长剑一抵,鹰极爪抓住剑身,沈言随一拽,锁链绷直,飞爪机关一紧,牢牢扣住了剑身。俩人僵持了半秒,孟升利剑下劈,砍在锁链上,那锁链只有两指粗,却坚不可摧,沈言随借力一绕,将锁链绕在了剑上,他猛力后拽,孟升两手握剑,脸憋得通红。 江朝戈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举刀朝沈言随砍去,沈言随翻身躲过,被迫松开鹰极爪,破魂剑的禁锢一解,孟升再次出击,长剑化作银白剑花,朝沈言随刺去。 另一头,两只异兽的战斗正凶残进行,鹰极的体型足足是兕的三倍,而且会飞,兕虽然皮毛粗厚,但面对一只比自己等级高很多的千年异兽,心生恐惧,再加上孟升魂力不济,兕远远不是鹰极的对手,没过几招,就被鹰极的利爪抓进了眼睛,同时,兕的利角也刺进了鹰极的鳞甲内,鹰极发出愤怒地吼声,利爪一扯,兕几乎半边脸被抓烂,鹰极挥舞利爪,撕扯着兕的身体,那场面如猛兽捕食,血性非常。 孟升无奈,将兕收了回来,魂兽虽不会死亡,其实也不会受伤,只要他有魂力,魂兽随时都是最佳状态,可他现在魂力不济,实在不忍心看自己的魂兽继续被折磨了。 兕被收回来的瞬间,江朝戈就知道他们输定了,鹰极已经飞身朝他们扑来,而他们却没有抵挡之力。 孟升还在和沈言随缠斗,江朝戈举起炙玄刀,正面对上鹰极,他手臂在微微发抖,面对一只鲸鱼般大的异兽,他哪儿有一丝胜算? 没想到,鹰极并没有急着攻击他,反而歪着脖子,好奇地说:“这是什么魂兽?感觉如此奇怪。” 江朝戈道:“是你无法想象的厉害的魂兽。” 鹰极嘶嘶吐着长信子,“叫他出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厉害。” 江朝戈冷道:“他不屑与你战斗,有我就够了。” 鹰极眯起一双毒辣的蛇眼,“言随,我能吃了这个人类吗?” “不能,要留他活命,他魂力很弱,无法召唤魂兽,你抓住他就行。”沈言随飞掠而起,身体在树干间回荡,然后飞爪一松,他从天上朝孟升攻去。 鹰极大笑起来,“原来是太弱了,根本召唤不出来啊。”他长啸一声,朝江朝戈飞扑了过去,那四翼掀起来的风,吹得江朝戈心惊胆战,他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如果他能跑得掉,他肯定转身就跑。 鹰极的利爪朝江朝戈伸了过来,眼看就要讲江朝戈一举抓下。 江朝戈大喝一声,举刀劈去,鹰极根本没把这一刀放在眼里,他浑身覆盖硬鳞,魂力太弱的魂兵使,哪怕使的是天级魂兵器,这一刀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江朝戈突然往刀里灌注了全部魂力,一刀劈下,使尽全力,鹰极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袭来,那股压力不是来自江朝戈那一刀的,而是来自刀本身!鹰极心中一惊,对这样的压力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那刀里,让他生出一种无力感,他一时怔愣,没有闪躲那一刀,竟被江朝戈一刀砍下了一指! 鹰极怒吼一声,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在他被刀碰触的瞬间,那无形的压力被放大了数倍,让他心生恐惧,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同样的天级魂兵器产生……恐惧?! 沈言随显然也没想到鹰极会受伤,江朝戈不但魂力微弱,武力似乎也不强,怎么可能伤了鹰极?在他一愣神的功夫,被孟升一剑划伤了手臂。 沈言随快速跳开,他怒道:“鹰极,怎么回事!” 鹰极声音有些慌张,“这不对,这不对!” 江朝戈也没想到自己真的能伤了这只巨禽,但他一次倾注了全部的魂力,这下累得连刀都快拿不住了,他勉强控制着发抖的手臂,强自虚张声势:“我说过吧,它是你无法想象的!” 鹰极的金色蛇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一字一顿道:“它、到、底、是、什、么!” 江朝戈把炙玄给他的答案大声喊了出来,“你不配知道!” “唔啊……”一声痛叫传来。 江朝戈身体一僵,猛地扭头,就见沈言随的飞爪抓住了孟升的肩窝,那锁链绷直,飞爪越抓越紧,狠狠陷进了肉里。 “孟老!” 江朝戈冲了过去,巨刀劈向锁链,沈言随收爪,将孟升的肩膀狠狠扯下一块肉来! 鲜血喷涌。 第16章 “孟老!”江朝戈扶住他的身体,急切道:“孟老,我们说好的,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孟升捂住血流如注的肩膀,掌心泛起红光,血流被控制住了,“跟你没关系,他不会放过我的。” 沈言随冷道:“怪不得你退步了很多,你居然修习了魂导士的功法?你好歹也是四级魂兵使,居然半途而废,难道就为了长寿?简直是可笑。” 江朝戈注意到孟升的肩膀开始流出一丝黑血,他怒道:“有毒?” “肥遗本就是剧毒……”孟升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他推开江朝戈,再次朝沈言随攻去,出剑的同时,兕再次凭空出现,利角刺向沈言随的身体。 隔着数十米远的鹰极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在沈言随身前出现,利爪抓住了兕的角,两只异兽轰然相撞。 孟升长剑一挑,峰尖贴着沈言随的胸口划过,沈言随跃至半空,鹰极爪发出寒凉的白光,带着阴毒之气袭来,如有灵性般朝孟升的胸口抓去。 江朝戈举刀去挡,可还没靠近沈言随,就被一股戾气狠狠撞飞了出去,没有了魂力护身,他居然连靠近天级魂兵器都做不到!这一击仿佛重拳袭胸,撞得他五脏六腑撕心裂肺地疼,炙玄刀也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顿时如天外陨石坠落,地动山摇,地面都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孟升脚步不稳,跌倒在地,鹰极爪袭来,他连滚数圈,被飞爪又划下了一片背肉,他魂力不济,只得再次收回了兕。 沈言随和鹰极同时朝孟升扑去。 江朝戈瞠目欲裂,吐掉嘴里的血,一把抓起了炙玄刀,使尽浑身之力,狠狠掷出! 炙玄刀一旦脱离他的手,就重逾千斤万斤,江朝戈不知道当初炙玄刀是怎么被运到天鳌城的,他只知道他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他是唯一能拿得动的! 沈言随飞爪正袭向孟升的咽喉,此时看那刀朝鹰极掷去,不得已收住了攻势,想将鹰极召回。 可为时已晚,鹰极体型过大,速度再快也无法完全闪开,炙玄刀毫不留情地砸在了鹰极身上,鹰极发出了凄厉地叫声,修长的蛇身被拦腰斩成了两半! 鹰极受伤,沈言随的魂力消耗如流水倾覆,他赶紧将鹰极收回魂器内修养,同时飞爪朝江朝戈袭来。 那可是高等级魂兵使配上天级魂兵器,江朝戈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狰狞的飞爪就要抓掉他的血肉。 孟升翻身而起,破魂剑掷出,在鹰极爪就要抓到江朝戈的时候堪堪将其打开。 江朝戈被鹰极爪释放的冲击力再次震倒在地,他内脏绞痛、双腿虚软,他原本觉得自己身强体健,以一挡十不成问题,结果到了这个世界,他本就微弱的魂力消耗没了,就跟在战场上裸-奔一样脆弱,这种无力感让他充满了怨愤和不甘,他想要强大的力量!力量! 孟升想去拿剑,鹰极爪随后而至,锁链一下子缠住了孟升的胳膊,将孟升拖倒在地,孟升肩窝处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把他的灰袍都染透了。沈言随一脚踩在孟升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告诉我其他的异界人在哪里,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孟升面容苍白,眸中一片灰败之色,“他们在北方,你有胆子去找吗。” 江朝戈从地上爬了起来,咬牙道:“姓沈的,放了他,我跟你走。” 沈言随冷笑,“你难道不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他之所以帮你,跟我们的目的一样,就是为了天级魂兵器,他是不会看着天级魂兵器落入你这样一个魂力微弱的人手里的,等他找到另外一个和这把刀魂识契合的人,你就没有价值了。” 江朝戈眯起眼睛,“少跟我废话别的,我跟你走,你放他一条生路,否则你就自己把炙玄刀抬回去。”就算孟升真的利用他,毕竟也曾救过他,对初来乍到的他伸出援手,教了他很多东西,让他不至于孤立无助,而是能快速地适应这个世界,而且他相信,孟升也许对他有企图,但是没有歹意,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孟升死。 沈言随沉声道:“你不相信?那你自己问问他,为什么不让你和那刀结契,结契之后,你的修行速度会大增,恐怕连这点,他也没告诉你吧。” 江朝戈握了握拳头,目光飘向孟升,结契?修行速度大增?这些,孟升确实从没告诉过他。 孟升咬牙道:“我是为了你好……” 沈言随勒紧鹰极爪的锁链,孟升痛叫一声,肩窝的血潺潺涌出。 江朝戈厉声道:“放开他。” 沈言随露出一个狞笑,“我不可能放过叛徒,你跟不跟我走,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他抽回锁链,飞爪朝孟升的脖子抓去。 江朝戈大吼一声,朝沈言随扑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咆哮,那声音似豹,但更低沉浑厚,如同重锤击石,响彻整个山林,听得人寒毛倒竖。 沈言随猛地抬头,脸色骤变。 接着,一道琥珀色闪电穿过山林,朝他们的方向“飘”来,是的,飘,那东西速度太快了,江朝戈隐约能看出一个巨大的兽形。 眨眼间,琥珀色的巨兽来到了他们面前,江朝戈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高□□米的异兽,它身形似豹,身披琥珀色皮毛、黑色斑点,头顶独角,身后甩着五条长长地尾巴,凶悍勇猛,威风凛凛,叫人只是看着就直打怵。虞人殊坐在巨兽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头银发在月华下显得冰冷不已。 这就是狰?! 沈言随将孟升一脚踢开,冷冷地看着虞人殊,“三皇子殿下,久仰。” 虞人殊冷道:“何方鼠辈,见了本殿还不跪下。” 沈言随一招手,鹰极出现在了他身下,伏着他飞在半空,和虞人殊平视,“三皇子也是为了天级魂兵器而来吧。” 他甩着手中飞爪,“见者有份,就看今天谁有本事将他带走了。” 虞人殊抽出了背后的锏,天戎长啸一声,飞扑向鹰极,两只天级异兽在半空遭遇,利爪抓向彼此。 同时,沈言随的飞爪掷出,虞人殊挥锏来挡,巨大的冲击力在兵刃相接的一瞬间爆发开来,横扫整个山林,惊起飞禽走兽无数。 两只异兽疯狂撕咬,虞人殊和沈言随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飞沙走石、天地为之变色, 江朝戈费力地爬到孟升身边,“孟老,孟老!” 孟升剧烈咳嗽两声,吐出一口黑血。 江朝戈咬紧牙关,“这毒要怎么解?” 孟升摇摇头,“我修为不够,解不了。” “我带你去找厉害的魂导士!” 孟升一把抓住江朝戈的胳膊,力气竟大得惊人,“小江,没用的,肥遗的毒非三阶魂导士解不了,我连一阶都不到……你在方圆百里都找不到三阶魂导士。” 江朝戈眼中充满血丝,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孟升轻声道:“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有意利用你,只是你魂力微弱,实在难当大任,所以我才想……把炙玄刀给真正能发挥其实力的人,但我……咳咳……绝对不会害你。我不告诉你结契的事,是因为,一旦你和炙玄结契,除非你死,其他人再不能用炙玄刀,你的性命就更加危险了。” 江朝戈哽咽道:“孟老,我相信你。” “我本来……”孟升一阵咳嗽,口中黑血不断涌出,看上去触目惊心,灰白的胡须早已经被血染成了黑紫色,他目光浑浊,看上去命不久矣。 江朝戈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双眸一片赤红,他恨自己无能,炙玄说得对,他就是个废物,他连这个世界唯一善意对他的人都保护不了! “我本来……要带你去北方,那里有同样来自我们世界的同伴……咳咳咳咳……如果你能逃过此劫,你就去找他们。” “孟老……”江朝戈抓住他的手,“孟老,我只认识你,你别死,剩下我一个人,我真的……”他不想变成一个人,他是如此没用,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保护想保护的人,这个世界这么陌生、这么凶恶,他带着炙玄刀,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带着一箱珍宝,所有人都对他虎视眈眈,如果孟升死了,他真不知道还能信任谁。 孟升反握住他的手,“你一定要……想办法去北方大凉城,找一个叫王勤的魂器师,他……咳咳……会帮你。” 江朝戈僵硬地点了点头。 孟升把江朝戈的手抓得越来越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突然,江朝戈感觉到一丝丝魂力正进入他的身体,他惊道:“孟老?!” 孟升虚弱地说:“我把……所有魂力都给你,你至少会有三级魂兵使的实力,这也未必能保住你的命,但聊胜于无。” “不行,你现在全靠魂力支撑……” 孟升摇摇头,“肥遗毒已经进入心脉,我活不了多久了。召唤炙玄,虽然你们未结契,但也许他肯帮你,你记住,炙玄刀会不停给你招来杀身之祸,但也是你唯一的希望。” 江朝戈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眼泪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东西,想不到还有人能让他落泪。他咬紧牙关,“孟老,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孟升的魂力源源不断地流入江朝戈体内,他感到身体是前所未有地充盈,内脏的疼痛缓解了不少,疲乏的手脚也找回了力气。 虞人殊正和沈言随殊死相斗,两只天级魂兽的厮杀声更是响彻整个夜空,就在这混乱的局势下,孟升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自己辛苦修习的魂力,全部转移到了江朝戈体内。 孟升的脸庞如衰败的花朵般快速枯萎,灰白的头发一夕全白,仿佛一下子衰老了二三十岁,江朝戈悲愤不已,嘴唇硬生生被他咬出了血,他拳头紧握,胸腔恨意汹涌。 孟升用颤抖地手,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了一块怀表,他声音苍老得如被砂纸打磨过,“小江,有一天……你回到我们的世界,代我……代我去找我家人……” 江朝戈抓住孟升的手,哑声道:“一定……一定!” 孟升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他张大嘴,“小心炙玄……他……恐怕……”孟升眼角含泪,话未说完,瞳孔已慢慢失去了焦距。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轻轻阖上了孟升的双眼,他抱着孟升的身体,仰天大吼一声,声音悲怆而愤怒。他恨!恨他莫名来到这个世界,恨沈言随杀了孟升,恨自己不够强大! 他轻轻放下孟升的尸体,起身朝炙玄刀走去。从未有过的充沛魂力在他体内流窜,为他沸腾的怒意添柴加火。 沈言随已经明显落了下风,但还在苦苦支撑,虞人殊一把天戎锏使得虎虎生威,将沈言随逼得几乎无路可退。 江朝戈拿起了炙玄刀,那把原本有些沉重的刀,此时轻如贴附在他手心,他看着在半空中的沈言随,目光狠毒,如狼似虎。 和鹰极互相撕咬的天戎,因为中毒而体力稍显迟缓,给了沈言随可趁之机,鹰极爪飞掠而去,抓向虞人殊的前胸。 虞人殊挥锏挡开,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踩着那诡异的步伐攻向沈言随,沈言随飞爪一甩,抓住了头顶的树干,身体荡出十数米开外,落在了地上。 而江朝戈,就在他不远处。 “沈、言、随。”江朝戈咬牙切齿,“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沈言随惊讶地看向他,“老头把魂力给你了?!” 虞人殊叫道:“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 江朝戈吼道:“你们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刀——”他将魂力注入炙玄刀,刀身发出强烈地白光,一股庞大的冲击力以江朝戈为中心扩散开来。 两只天级异兽停止了厮杀,他们庞大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眼中同时染上一丝恐惧。虞人殊和沈言随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那让人喘不上气来的压迫感究竟是什么! “炙玄——”江朝戈大喊:“帮帮我——”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乌云遮月、雷声大作,天地瞬间变色,山林间回荡着风凄厉地嘶吼,飞禽走兽疯狂逃窜,下一秒,一股浑厚之气席卷大地,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土地崩裂,草皮漫天飞扬,整片山林如末日降临。 虞人殊吼道:“异界人,住手!” 天戎冲了上来,一把叼住了虞人殊的衣领,“快走!” “天戎,那是什么!” 天戎无暇跟他解释,拽着他就跑。 江朝戈的身体剧烈颤抖,他感觉自己要被这把刀吸干了!不只是魂力,还有血液、骨骼、皮肉,好像都要被吸进了刀里,他心生恐惧,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在召唤什么!他也想“住手”,可他已经停不下了,现在不是他在灌注魂力,而是这把刀要把他吸干! 轰然巨响,如一道闷天雷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脚下的大地颤了一颤。借着微弱的月光,江朝戈看到自己被笼罩在了一片小山般大的阴影中,他知道,在他背后,有一个庞然大物,在那巨大的压迫感下,他几乎无法呼吸。 虞人殊和沈言随满脸恐惧地看着他背后。 一道傲慢地声音响起,“你总算有点用了,废物。” 江朝戈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他僵硬地、缓慢地扭过了头去。 第17章 江朝戈身后站着一个庞然大物。 通体漆黑,身披硬鳞,头似雄狮,身如麋鹿,爪若猎鹰,后缀龙尾,头顶冲天独角,周身染着烈烈火焰,一双灿金色瞳眸流转间有俾睨天下之威,那雄浑之势仿若碧落黄泉唯我独尊,生灵万物都要在其脚下臣服。 麒麟! 江朝戈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看着那小山般的上古异兽,眼睛发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炙玄?那个他单手抱着到处闲逛,见什么要什么的熊孩子? 炙玄瞥了江朝戈一眼,“吓傻了?” 江朝戈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仰着脖子,看着自己召唤出来的异兽,脑子里嗡嗡直响。 炙玄抬头看向前方,天戎和鹰极都本能地叼着自己的魂兵使往远处逃去,“你让我帮你,好吧,看在酒的份儿上。”炙玄一跃而起,庞大的身体在江朝戈头顶掠过,朝鹰极和沈言随追去。 随着炙玄每一次的跑动,大地都不堪重负地颤抖,他的身体化作一道黑金流星,眨眼间就追上了鹰极。 沈言随脸色惨白如纸,眼看已是躲不过,奋力扔出飞爪,抓住了一颗大树,从鹰极身上弹了开来。 炙玄张开嘴,烈焰伴随着咆哮喷涌而出,将鹰极半边身体淹没在了火海中! 鹰极凄厉地惨叫划破夜空,身体从半空摔落在了地面。 炙玄一爪子按住了鹰极的蛇身,厉声道:“孽畜,敢在我面前撒野!” 下一秒,鹰极的身体消失了,沈言随召唤出了一只大鸟,试图逃走。 炙玄往前追去,腹部颤动,眼看就要再次喷出火舌,将沈言随和那大鸟烧成灰烬,可就在这时,他的动作顿住了,身体陡然矮了下去,他大骂道:“混蛋——” 江朝戈眼看着炙玄魂力不济,沈言随消失在了夜空中,他双手撑地,头颅沉重地垂了下去,大脑一片混乱。 不远处传来一阵沉稳地脚步声,很快,一双黑色镶金边的靴子停在了自己面前,江朝戈心跳如雷,盯着那双靴子,视线有一瞬间地恍惚。 突然,靴子抬起了一只,一脚踩在了他肩膀上,傲慢地声音在头顶响起,“废物,连我真身都支撑不住。” 江朝戈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动。 那只脚从他肩头移开了,转而勾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 江朝戈顺着那修长的腿一路往上看,对上了一双灿金色瞳眸,那双瞳里有着熟悉的冷傲和鄙夷,只是不再是三岁幼童,而是个年约二十的高大青年,一头坠地的乌黑长发,唇如涂丹般殷红,容貌俊美绝伦,尊贵宛若天神,这样摄人心魄、让人不敢直视的美貌,江朝戈此生从未见过。 江朝戈眯起眼睛,“炙玄……”他还想说什么,却觉得浑身脱力,身子一歪,往旁边倒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视线渐渐模糊,只有那双灿金色的眼眸,始终清晰不已…… 江朝戈做了一个梦,是个很遭罪的梦,他梦见自己跑在火焰山里,身体热得发烫,流汗不止,整个人都快要被烤熟了,他实在热得不行了,猛地睁开了眼睛。 最先入目的,是一头乌黑的头发,那头发浓密且长,散得满床都是,顺着头发往上看,是个线条优美地下巴,江朝戈怔愣了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被抱在一个热乎乎的怀里,热得他浑身大汗淋漓,跟蒸桑拿似的。 他猛地推开了那灼热的胸膛。 炙玄睁开了眼睛,看着江朝戈,不高兴地说:“找死是不是,我还没睡醒。” 江朝戈张大了嘴,看着赤着上身和他相拥而眠的炙玄,脑袋跟被捶了一样,半天反应不过劲儿来。 炙玄坐了起来,眯起眼睛,“你是不是真傻了?一句话都不会说。”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你干嘛抱着我睡觉,热死我了。”其实他有更值得担忧的问题想问,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先问出的居然是这个。 炙玄皱起眉,“明明是你要抱着我睡觉。” 江朝戈在内心咆哮,那时候你才三十来斤。 炙玄倨傲地抬起下巴,“愚民,看到我的真身吓傻了吧。” 江朝戈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你是麒麟?” 炙玄冷哼,“麒麟是你们这些愚民的叫法,我是炙玄。” “你、你不是、不是天级魂兵器?” “不要拿那些孽畜和我相提并论。” 江朝戈喃喃道:“神级魂兵器真的存在……”他突然明白炙玄为什么一直不肯透露真身的原因了,他知道之后,不外乎是两种反应,趋之若鹜或避之不及,若是前者,炙玄那么看不上他,根本不想要一个魂力微弱的魂兵使,若是后者,炙玄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若是把他吓跑了,就更无法现世了,所以炙玄什么也不说,反而是最好的。看来自己还是小看炙玄了,这异兽毕竟活了那么久,虽然骄纵霸道,智商却不低。 炙玄白了他一眼,“你压着我头发了。” 江朝戈忙抬起手,他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不知道。” “谁带我来这里的?” “那只狰。” “他们在这里?”江朝戈惊讶道:“那孟老的……”想到孟老,他心里一阵难受。 “银色头发的人类把他葬在胡安城他家的后院了。”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表情很是落寞。他感知了一□□内的魂力,不知道睡了几天,恢复了一些,虽然没有当时孟升传给他时那么厚重,但他感觉自己的魂力似乎上了一个台阶。 他跳下床,穿好衣服,打算出去找虞人殊。 炙玄道:“等一下。” “嗯?” 炙玄展开两条修长地胳膊,他前襟大开,衣衫凌乱。 江朝戈没明白,“什么?” 炙玄皱起眉,不满道:“给我穿衣服啊。” 江朝戈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炙玄理直气壮地说:“以前不是你给我穿衣服吗。” “那时候你不是才这么大点儿吗?”江朝戈比划了一下。 炙玄怒道:“我那么大点儿是我的错吗!” 江朝戈叹道:“大人都是自己穿衣服的。” “我不是人类,我是祖宗。” 江朝戈一点跟他扯白的力气都没有,何况他也不敢,见过炙玄的真身,谁不害怕谁傻逼,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成天嚷嚷着要吃了他,他可以当笑话,可一个小山一样大的上古异兽说出这句话,就不是戏言了。他走了过去,快速给炙玄合拢衣襟,系上衣带,“你头发太长了,还是绑一下吧。” 炙玄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哦。” 江朝戈用桌上擦脸的布巾给炙玄把头发束了起来,他看着炙玄无暇的侧脸,感到呼吸有些不畅,一时恍惚起来,这真的是他召唤出来的?无论是三岁的熊孩子,威风的上古异兽还是眼前这个天神般的青年,居然都是他召唤出来的! 绑完头发,江朝戈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二楼往下看去,是个宽敞地大堂,摆放着很多桌椅,原来他们在一家客栈里,只是整个客栈空无一人,很可能是被虞人殊包下来了。 炙玄跟了出来,“喂。” 江朝戈转头,发现炙玄的个子相当高大,一米九往上的身高,不过跟他的真身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炙玄不客气地说:“去给我买酒。” “祖宗,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江朝戈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有太多事等着他去理清头绪,他径直下了楼。 炙玄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不管,我要喝酒。” 江朝戈没理他,在大堂转了一圈,听到后院有说话声,就直接去了后院。 他一打眼就看到了那有着银色长发的三皇子,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形修长,一头琥珀色头发的男人,那男人的长相充满了危险地兽性,不用说,他也能猜出是那只狰。 虞人殊看着他,脸色凝重,“你醒了。” 江朝戈稳了稳心神,“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虞人殊看了看他背后的炙玄,“你知道你召唤出来的是什么吗?” “麒麟?” 虞人殊握紧了拳头,“是神级魂兵器!” 江朝戈不知道其中利害,但看虞人殊的表情,这件事似乎不简单,“就算我召唤出来了又怎么样?” 虞人殊眯起眼睛,“无知的异界人。天棱大陆有个传说,神级魂兵器现世,将倾覆天下,祸及苍生,颠倒六界!” 江朝戈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我是无知的异界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当初把炙玄刀摆在皇都供人挑选的可是你们,逼得我无路可退只得召唤他的也是你们,我不知道你们的传说有几分真假,我只知道,敢挡我路的,我一律挥刀相向!” 炙玄哈哈大笑起来,“可笑的人类,你们以为有个什么破传说,就能阻止我复活吗,听你的说法,我是第一个了?看来,不久之后我就可以见到更多‘老朋友’了。” 虞人殊咬了咬牙,死盯着江朝戈,“我该杀了你,至少能再封印他一段时间。” 江朝戈摊开手,“来啊,你想杀我,早就动手了,现在我是唯一能使用炙玄刀的人,杀了我就能阻止神级魂兵器现世吗?你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吧。” 虞人殊瞪了江朝戈半晌,“跟我回天鳌城。” “凭什么?” “你不想见大国师吗?” 江朝戈一怔,大国师?那不就是唯一可能送他回自己的世界,他千方百计想接近的人吗。 虞人殊沉声道:“异界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你不知轻重,但神级魂兵器的传说在天棱大陆流传千年,很多人都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神级魂兵器现世的那一天早晚会到来,而且必将掀起腥风血雨,无数无辜的性命会卷入其中。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不止我一个人,事态已经超出了我能控制的范围,你必须和我回皇都见大国师,他是天棱大陆最智慧的人。” 江朝戈戒备地看着他,“如果我不去呢。” 虞人殊冷道:“以你现在的实力,你不能说‘不’。”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他虽然不想被人胁迫,却只能选择识时务。孟升给予他的魂力,让他成功召唤了一次炙玄的本体,但也仅仅就那一次,喷了一次火,就把魂力给耗光了,虽然他感觉孟升给他的魂力,冲破了他某些经脉的束缚,让他的修为提升了不少,但想要再次召唤麒麟来战斗,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炙玄斜睨着众人,嘴角勾出一抹嘲讽地笑容。 江朝戈看向炙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炙玄懒懒地说:“皇都有好酒吗?” 江朝戈叹了口气,“好,我跟你去皇都。”他本想向孟升说的那样,去北方找那个叫王勤的魂器师,但他更希望能见到大国师。 虞人殊仔细打量着江朝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江朝戈。” 第18章 江朝戈和虞人殊、天戎骑马走在前方,虞人殊带来的人走到后方,中间是一个奢华的大马车,里面飘来阵阵酒香。 虞人殊回头看了马车一眼,眉毛轻蹙,“他居然如此嗜酒.。” 天戎道:“传闻这些上古异兽都有些怪癖,麒麟嗜酒,白泽嗜书,穷奇嗜色,饕餮嗜天下美食。”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调转马头走了过去,一把掀开门帘,“祖宗,你能不能少喝……”他看着马车内醉生梦死的人,剩下的半句话硬给憋回去了。 早上出发的时候明明还是青年模样,怎么一天下来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了?! 炙玄眯着眼睛看着他,“干嘛?” “呃……”江朝戈咽了咽口水,“我是担心你吐……” 炙玄白了他一眼,“我吐是因为身体太小,我可是千杯不倒。”他高举酒壶,琼浆玉液倾入口中,表情享受不已。 “我也是这么想的,炙玄大人,你继续喝,酒没了召唤一声就行。”江朝戈把脖子缩了回去,他在心里祈祷炙玄赶紧喝晕过去。 虞人殊瞥了他一眼,眸中有一丝戏谑。 江朝戈皱眉道:“看来我的魂力维持他成年的形态有些勉强。” “前日大战你消耗了太多魂力,现在体虚也算正常。” 江朝戈摇摇头,“我本来就魂力微弱,当时召唤他真身,是借孟老的魂力,现在早已经消耗光了,只剩下自己的了。” “如果是比你等级高的魂导士渡魂力给你,虽然不可能让你达到他的修为,但是那股魂力会助你贯通一到两条经脉,那是以你自己的魂力暂时贯通不了的,让你的身体至少有一级甚至二级魂兵使的基底,你以后再修行,就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迅速提升。” 江朝戈研究过那本魂力修为入门功法,修习魂力分正法和偏法,正法即是以魂力冲破十二正经脉,魂力能够贯通的经脉和穴位越多,修为越高,偏法则是以魂力走奇经八脉,入门功法上特别告诫初学者不可走偏法,否则轻则修为尽毁,重则走火入魔。 作为初学者,最先需要贯通的就是手太阴肺经11穴,这样才能达到一级魂兵使的修为,很可能孟升给他的魂力,不禁帮他贯通了这11穴,还帮他多冲破了一道经脉。 江朝戈道:“这样岂不是能投机取巧,只要有一个魂力修为高的人渡魂力给你,就能省不少时间。” 虞人殊道:“说得轻巧,哪儿有那么简单,首先这个魂力修为高的人,必须是魂导士,魂导士的修行比魂兵使和魂器师更难,数量也最稀少,厉害的魂导士都颇有地位,受人尊崇,轻易动不得,其次,渡魂力会损耗修为,除非你有能力逼着魂导士渡魂力于你,可你要是真有这个能力,多半修为已经比魂导士高了,那要他的魂力何用。” 江朝戈斜眼看着虞人殊,“你年纪轻轻就修为这么高……” 虞人殊瞪着他,“我自三岁修习魂力,天分又高。你敢妄自揣测,简直是放肆。” 江朝戈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默默地扭过了头去。 虞人殊眯起眼睛,“说起来,你当初挟持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不是故意的吗?” “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你敢挟持皇子,都是重罪。” 江朝戈皮笑肉不笑,“相信以三皇子的智慧,应该能理解我在慌乱之下的选择,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到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的,而且一落地就一堆人喊着要杀了我……他们为什么对异界人敌意那么大?” “因为异界人与大国师为敌,而大国师德高望重。” “我们不过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 虞人殊摇摇头,“我不清楚其中缘由,到了皇都,你可以亲自问大国师。” “那冥胤会又是什么?” “是个反皇族的邪恶教派,到处争抢高等级魂兵器。” 江朝戈目光阴冷,“我一定会杀了沈言随和那只肥遗,为孟老报仇。” “沈言随该杀,但是肥遗你是杀不死的,他本就是魂兽,也没有是非善恶之分,只按照魂兵使的意念行动。” 江朝戈嘲弄道:“你是舍不得天级魂兵器吧。” “你懂什么,得一把天级魂兵器,就像得到一只军队,那是万金难求的。” “既然是这样,神级魂兵器现世你应该高兴才对。” “神级魂兵器不是凡人可以操控的,必将带来腥风血雨。”虞人殊看着他,“你魂力如此微弱,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也真是奇迹。” 江朝戈勾唇一笑,“我魂力再微弱,也是唯一跟他魂识契合的人,就冲这一点,我还能活很久。” 虞人殊看着他,“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异界人。” “你接触过别的异界人吗?” “接触过,对我们充满敌意。” “可能是因为你们一见异界人就喊打喊杀吧。” 虞人殊冷道:“异界人曾经闯入皇都,试图暗杀大国师。” 江朝戈不以为然,私心里,他觉得他会穿越到异世跟大国师有关,至少大国师在阻止他们回去,其他异界人肯定也这么想,所以虽然还没见到大国师,他已经对那个人充满敌意。 马车里再次甩出来一个空酒壶,只听炙玄大喊道:“江朝戈。” 江朝戈无奈地驾着马走了过去,“祖宗,怎么了?” 炙玄趴在马车的软榻上,长发披散,双眼迷离,十四五岁的少年姿容,竟有种妖异地美,他嘟囔道:“你……是不是压到我头发了。” 江朝戈真想问问“how”,他无语道:“没有。” “那谁压到我头发了。” “可能是你自己吧。” “让他不要压我头发。” 江朝戈跳到了马车上,踢开一堆酒壶,把炙玄的身体翻了过来,把他的头发拢到一起,干脆拧成一股麻花辫,盘了几圈绕到一起,用布巾绑了个结实。 炙玄抱住他的腰,蹭着他的肚子,“你今天给我洗澡吗?” “今天不洗。”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明天呢?” “明天再说。” “为什么再说。” “你现在太重了,我洗不动。” “废物。”炙玄打了个哈欠,“老头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吗。” 江朝戈的手顿了顿,声音暗哑了下去,“不会了。” “异兽死了可以制成魂器,人类不可以吗?” 江朝戈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应该不能吧。” 炙玄沉默了一下,“如果你不是这么弱,我就可以给他报仇了。” “嗯,是我的错。” 炙玄抬起头看着他,“你哭了是吗?” “没有。” “我看到了。”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脸,“你肯定看错了。” “我真身目视千里,不可能看错。”炙玄爬了起来,捏着他的下巴,“以后不要哭,别给我丢脸,。” 江朝戈笑道:“为什么我哭会给你丢脸,你承认我是你的魂兵使了吗。” 炙玄白了他一眼,“没有,但你可以当我的仆人。” 仆人,真有追求,江朝戈在心里讽刺道,“我一定会成为你的魂兵使,如果我能自如地召唤你的真身,你会跟我结契吗?” 炙玄哼了一声,“看你表现。” 江朝戈好奇道:“究竟是如何结契的?” “血液相融,或是交-配。” 江朝戈微讪。 炙玄重新倒了回去,枕着江朝戈的腿,霸道地环住他的腰,“你不要出去了。” “怎么?” “我讨厌那个人类,也讨厌狰,你不要沾上他们的味道。” “我也不喜欢他们,但是我要见大国师。” “大国师会送你回自己的世界吗?” “不知道。” “你答应过我,会带我去看看的。” “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带你去看看。” 炙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安稳地睡着了。 江朝戈庆幸现在是深秋,不然以炙玄这么高的体温,他得活活热死。 晚上,他们到了一座小城,进城的时候正赶上灯会,热闹非凡。 听到声音,炙玄立刻醒了,要下马车去玩儿。 江朝戈看着他好像又小了两岁的模样,一把抓住他,“别去了,你不想喝酒吗,我陪你喝酒吧。” “不喝了,我要下去看看。”炙玄推开他,跳下了马车。 江朝戈无奈,只得跟了下去。 “咦?”一落地,炙玄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他狐疑地看着江朝戈,“我怎么比你矮了?” 江朝戈笑道:“你喝多了吧。” 炙玄怔了怔,然后大怒,“废物,是不是你魂力不够了!” 江朝戈把他拽到一边,“祖宗,你现在的样子也挺威风的,真的。” 炙玄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就要去咬他脖子,江朝戈拼命往后仰,“好了好了别闹了,等我休养几天就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虞人殊走了过来,眉头紧皱。 江朝戈泰然自若,“玩儿。” 天戎脸上难掩惊讶,在他的意识里,麒麟是高高在上的上古异兽,就算不通人性,也不至于如此……掉价。 炙玄气得眼冒金星,在发现自己的头发被江朝戈绑成一团麻花后,又闹了一场,冲进灯会里见什么拿什么,江朝戈带着虞人殊的四个下属在他屁股后面跟着付钱,就这样大包小包也差点儿没提动。 回到客栈,江朝戈累得都懒得说话了。但他并没有急着睡觉,而是运行魂力,通走经脉。果然如虞人殊所说,孟升渡给他的魂力虽然是暂时的,但是那股魂力不仅助他贯通了手太阴肺经11穴,甚至还帮他贯通了手阳明大肠经的20穴,以及足阳明胃经的一半穴位,这样他就达到了二级接近三级魂兵使的基底,只要稍加修炼,不出三个月,他就能真正拥有二级魂兵使的实力,再过一年,可突破三级的修为,孟升足足为他节省了三、五年的时间! 江朝戈喜出望外,对孟升也感激不已,如果再能配合高级魂药,很快他就可以自如地召唤炙玄的本体了。 炙玄倒在床上,“你笑什么?” 江朝戈握紧拳头,“孟老渡给我的魂力,帮我贯通了两条半的经脉,我很快就会修为大增。” “那就快点,我讨厌这个样子。” 江朝戈脸上露出一丝自信地笑容。 炙玄扑到他身上,“睡觉。” “祖宗,你太热了,不要抱着我行不行。” 炙玄怒道:“混蛋,是你要抱着我的!” “那是你小时候。” “我没有小时候!” 江朝戈长叹一声,如果他的魂兽像天戎那么成熟该多好…… 第19章 第二天一睁开眼睛,江朝戈毫不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灿金色地瞳眸,他已经习惯炙玄这么吓唬他了,他唯一庆幸的是,至少和他一起睡的是人类形态。 炙玄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满脸不忿。 江朝戈打了个哈欠,“祖宗,又怎么了?” “你没看到我又变小了吗!” 江朝戈起身一看,炙玄现在大概只有十岁的模样了了……他忍着想笑的冲动,一脸真诚地说:“我真羡慕你。” 炙玄一愣,“啊?” “想变年轻就变年轻,想变大人就变大人,我要是也能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炙玄歪着脑袋看着他,“你觉得这样很厉害吗?” “当然了,你看有哪个人类能办到的,要是人类也能这么随心所欲地改变外形,全世界的姑娘都不想变老。” 炙玄摸了摸下巴,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不喜欢这幅样子。” “我魂力还不够嘛,等我变强了,一定随你喜欢以什么样子示人,现在你这样多好啊,你变小一点,不想走路了我还能抱着你,而且你不管什么样子,都不减半点威风。” 炙玄挑眉,“真的?” 江朝戈用力点头,“真的。” 炙玄似乎暂时被哄住了。 江朝戈起床洗漱一番,就带他下楼吃饭了。 虞人殊和天戎早已经准备妥当,一见他们下楼,俩人不约而同地噗嗤笑了出来。 炙玄一瞪眼睛,厉声道:“你们笑什么。” 江朝戈拼命给他们使眼色。 虞人殊轻咳一声,扭过了头去,天戎一脸幸灾乐祸。 炙玄指着他们,“我要吃了你们。” 江朝戈把他拽到身后,“他们不好吃,我给你买酒。” 炙玄怒道:“你说人类羡慕我,是不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了。” “那为什么那只狰要保持大人的模样?” “呃……可能他喜欢大人的模样。” “我也喜欢啊!”炙玄揪住江朝戈的衣领,“你让他跟我一样,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都吃了!” 天戎脸色一变,虞人殊碍于皇家威仪,不能失态,只是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江朝戈看向虞人殊,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虞人殊则看向天戎,“要不你……” 天戎冷哼一声,“休想。” 炙玄的小拳头突然燃起一股火焰,江朝戈忙道:“别浪费魂力,这样你又要变小了。” 炙玄一怔,气得眼里冒火。 虞人殊笑看着天戎,眼神竟是有些期待,“你稍微委屈一下吧,不然这一路就不好走了。” 天戎瞪着他,“我宁愿回魂器里。” “天戎,大局为重。” 天戎脸色僵硬,看着张牙舞爪的炙玄,犹豫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的身体顿时缩小,容貌也从青年变成了十岁左右的孩童,只是那双琥珀色的双眸依旧锐利慑人。 虞人殊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抱起了天戎,“我早就想看看了。” 天戎绷着脸,腮帮子鼓鼓的,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炙玄这才舒坦了,拽拽江朝戈的袖子,“走吧。” 从胡安城到皇都,一路倒也平顺,毕竟是皇子出行,派场不同,江朝戈和炙玄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还一分钱不花,江老板掂着剩下的七个金币,想着到了皇都,怎么从各种渠道捞钱,然后买魂药当糖吃。 天天好酒供着,炙玄的心情不错,除了要求天戎和他保持一样的豆丁形态获取心理平衡之外,倒也好伺候,天戎开始虽是不满,后来也习惯了,跟虞人殊同称一匹马,照样看风景。 奔波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皇都天鳌城。 江朝戈远远看着那气派的皇都,心里有些感慨,当初拼命逃离的地方,时隔几个月,自己又回来了。 走进外门关,有人来迎接虞人殊,见到和虞人殊同称一匹马的天戎,顿时愣住了,“殿下,这是?”他想问谁家的孩子,可这琥珀色的头发和眼睛,显然不是人类。 “是天戎。”虞人殊摸了摸天戎的头,笑道:“挺可爱吧。” 天戎抬头瞪了他一眼,“殊,别过分。” 虞人殊不以为然,“再忍一忍。” “殿下,大国师大人正等着您。” “他知道我回来?” “是的。” “好,我也正急着见他,直接去国师堂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国师堂行去。 江朝戈被天鳌城的盛世嘉景彻底震撼了,这庞大而繁荣的帝国中心果真名不虚传,整座城市依山而建,城门在山脚下,越往山上走,建筑风格越华丽庄重,山顶那个金碧辉煌的穹顶建筑,肯定就是皇宫了。 一路走过,江朝戈见到了规模庞大的各类魂器店、兽料店、魂药店、拍卖行,他暗自摩拳擦掌,想着这么大一个城市,有多少金币等着他去挖掘。 国师堂是个庄严的四方形建筑,地面上铺着粗粝的暗红色火山石,显得稳重端方。 四人下了马,一身风尘仆仆地走进了进去,侍从将他们带往议会厅。 江朝戈好奇道:“大国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仅仅是魂力高超吗?” 虞人殊道:“大国师即是天棱国的大巫师,是被天神选中的继承上古巫祖遗志,拥有特殊智慧的人,大国师的智慧如海,无边无际。” “这么厉害?”江朝戈思索道:“那他还是凡人吗?” “是,除非是往魂导士方向修行的大国师,否则寿命跟普通人无异,现在的大国师是往魂兵使的方向修行的。” “那他死了呢?”炙玄问道。 侍从回过头,瞪圆了眼睛看着炙玄。 炙玄恶狠狠地回瞪他,把侍从吓得心脏一颤,赶紧扭过了头去。 虞人殊低声道:“大国师有特殊的能力,可以找到自己的继任者,从小培养他成为下一任国师。”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议会厅,偌大的议会厅里,只孤零零地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是江朝戈曾经在祭殿见过的瘦高老人,旁边站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少年。 一见到虞人殊,俩人均欠身,齐声道:“三皇子殿下。” 虞人殊客气道:“国师大人。” 大国师直起身,犀利地目光扫过四人,最后目光落到了炙玄身上,炙玄此时是三岁幼童的外形,却一点不客气地到处瞪人,除了江朝戈,他几乎没给过别人好脸色。 大国师看了炙玄两秒,深深吸了口气,满目怆然,哀声道:“大祸将至啊。” 虞人殊道:“您已经知道了?” 大国师点点头:“半月前中部地区天象陡变,星象异常,我有生之年从未见过那样的星象,翻阅古籍,又结合传说,我就知道,是上古异兽现世了。” “我也知道事态严重,所以将他们带了回来,国师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大国师黯然道:“必须想办法找到其他的神级魂兵器,封印之力显然正在消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神级魂兵器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虞人殊握拳道:“冥胤会肥遗的魂兵使沈言随当时也在场,我们均被麒麟现世震撼,结果被他跑了。” 大国师重重叹了口气,“决不能让冥胤会找到更多的神级魂兵器,上古异兽之间的争斗,能毁天灭地,现在唯一能控制事态的办法,就是将神级魂兵器控制在我们手里。” 炙玄冷哼一声,“人类,不自量力。” 大国师上前几步,朝炙玄恭敬道:“麒麟大人,时隔万年您重临人间,但人间早已不是那时的人间,天地之元也不知所踪,您可否跟人类共享太平盛世?” 炙玄用稚嫩的童音冰冷地说““我从来不想要天地之元,但我不受制于人,所以天地之元,我也不会让给别人。” 虞人殊沉声道:“天地之元……是什么?” “天地之元,是传说中集天地日月之精华诞生的神物,拥有天地之元,就能拥有号令万物的能力。万年之前,上古异兽为争天地之元相斗,致使人间变成炼狱,天神为救人间,在异兽互斗,两败俱伤的时候,派上古巫祖镇压异兽,可由于异兽魂识太过强大,寻遍六界都没有能够搁置它们魂识的地方,只得将它们封印在魂兵器内。” 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发现他眼眸亮得吓人,如地狱焰火在熊熊燃烧,他忍不住将手抵在炙玄胸口,轻轻安抚,他道:“我不明白,上古巫祖不是已经把它们杀了吗?” 大国师摇摇头,“世界万物,生生灭灭,其实都是在永不停歇地循环,在你们那个世界,可以用‘能量守恒定律’来解释。好比一个人死亡,他的肉身变作肥料滋养大地,他的灵魂从人界遁入鬼界,他从未消失,只是以另外的形势存在于天地间。同样的,上古巫祖虽然杀了异兽,将他们的身体化作魂兵器,可他们的灵魂太过强大,强大到六界之中都没有能安然存放的地方,若是遁入鬼界,则鬼界会变成下一个人间,所以他们只能被封印,不能被消灭,而封印之力经万年之久,早已经抑制不住他们的魂识,所以现世的那一天,早晚会来临。当上古十二异兽均重返人间那一天,你们能想象,这万年恩怨会将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吗。” 江朝戈心中一惊,若是炙玄这样的异兽出来十二只,互相打起来……他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第20章 虞人殊倒吸一口气,“国师大人,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其他的神级魂兵器?” 大国师摇摇头,“我们当时误以为那把刀是天级魂兵器,是因为它千斤重,目前看来,除了这个特点,神级魂兵器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探知。” 江朝戈看了看炙玄,“但你可以分辨吧?”连狸力、马腹这些东西炙玄都闻得出来,那些上古异兽应该不成问题。 炙玄看着他,“当然,他们的味道我永远不会忘。” 大国师眼前一亮,“麒麟大人,您可愿意……” “不愿意。” “凭什么。” 炙玄和江朝戈同时说道。 江朝戈冷笑道:“你们的世界变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回我的世界,我来皇都,也是为了见你,大国师,你知道怎么让我回去吧。” 大国师严肃道:“你可以来到这个世界,就证明两个世界之间有某种联系,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覆灭,你的世界还会安全吗。” “你不用吓唬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场灾难会影响我的世界。我只想知道,我和其他异界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们怎么回去。” 大国师看了江朝戈半响,转过了身去,似是在沉思。 江朝戈的目光飘向他旁边的少年,那少年有些羞怯,却又想努力装出硬气的样子,有几分好笑。 大国师转过身来,“如果你能为我们找到剩下的神级魂兵器,我就送你回你的世界。” “我要怎么相信你有那个能力送我回去?” 大国师快速描述了一个人的外貌,“送你过来的人,可是长这个样子?” 江朝戈咬牙道:“你们是有预谋的?在这个世界的异界人,都是你和那个人弄过来?!” 大国师摇摇头,“更多我就不能说了,我只能承诺你,我可以送你回去,只要你帮我找到其他的神级魂兵器。” 江朝戈沉默了几秒,“我可以考虑。” 大国师沉声道:“请仔细考虑。” 虞人殊将他们带回了自己的寝宫,寝宫在山上的位置高于国师堂,仅次于皇宫,看来这里贵族的地位从住处的高低就能判断出来。 奔波了半个月,众人都有些疲乏,虞人殊脸色依然不太好,心不在焉地嘱咐属下安置他们,就带着天戎匆匆走了。 侍女带着他们穿梭于偌大的寝宫内,走了足有五分钟才走到餐厅,他们饱食一顿后,就打算去洗个澡。 江朝戈从没住过这么华丽的宫殿,浴堂大得像室内游泳池,连柱子都是镶金的,看着那弥漫着湿气的温泉水,江朝戈真想直接跳下去。 他看了看身后站着的两名侍女,笑道:“你们还站在这儿干嘛?” 侍女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开始宽衣解带。 江朝戈一怔,微讪道:“你们误会了,出去吧,我要洗澡。” 侍女均是有些惊讶,竟不知所措起来,“大人,奴婢伺候您洗澡。” 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下次?”他现在没什么心情风花雪月,就算有,有这个熊孩子在他能干什么。 炙玄扭头瞪着两名侍女,“滚!” 侍女吓了一跳,赶紧整好衣襟,匆匆退出去了。 炙玄不屑道:“人类真龌龊,既不是夫妻,怎么能随意交-配。” 江朝戈笑道:“人类有人类的规矩。” 炙玄一脸不满,“你是我的仆人,你要听我的,不准随意和人交-配。” 江朝戈耸耸肩,“好,听你的。” 炙玄张开胳膊,“给我洗澡。”他语调轻快,似是有一丝期待。 水汽氤氲地浴堂内,江朝戈给炙玄轻搓着长长地头发、清洗着身体,炙玄玩儿着海绵和香皂,肉呼呼的小身板被温泉水泡成了粉色,连脸蛋都透粉透粉的,看上去惬意不已。 江朝戈道:“今天大国师说的,你怎么想?” 炙玄看了他一眼,“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也早晚会现世的。” “如果你见到其他异兽,真的要跟他们打起来?” 炙玄撇了撇嘴,“要看是谁。” “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东西?” 炙玄眯起眼睛,思绪似乎飘向了远古时代,“其实谁也没有见过,只知道它被压在一座山下,有天地之元,就能号令世界万物,也包括我们,我自然不会让任何人号令我。我们打了多少年啊……可能几百年,也可能上千年,我都不记得了,到了最后,也几乎忘了是为了什么而斗。” 江朝戈忍不住道:“那有什么意思?”他要是有强大的力量,一定好好享受人生,这些上古异兽分明是活太久活腻歪了,非得找点儿事儿干,说不定天地之元只是个借口。 炙玄用手搓着滑滑地香皂,“好像是没什么意思,最后死了好多人类,都找不到好酒了。” “你没有妻子吗?” 炙玄白了他一眼,“白痴,我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麒麟,哪儿来的同类。” “那也没有朋友?” 炙玄啪啦一声把香皂扔进了池底,闷声道:“没有。” 江朝戈看着他小小的后背,突然觉得那背影有几分寂寞。一只有着近乎永恒寿命的上古异兽,没有同类,没有亲人、朋友、后代,唯一的爱好就是喝点儿酒,这么无趣的兽生,也难怪他们要互相打架来消磨时间了。他捏了捏炙玄的小肩膀,“你现在不是有我了吗。” 炙玄扭头看着他,小脸蛋依然透粉透粉的,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对,你是我的仆人。” 江朝戈厚颜道:“我想早点儿升级成你的魂兵使。” “不行,你太弱了。” 江朝戈也不气馁,他已经习惯了和炙玄的相处模式了,这是他唯一保命的法宝、谈判的筹码,他怎么能不紧着讨好。 “不过……”炙玄抓着他的手把玩儿起来,“就算你不能做我的魂兵使,你也要一直做我的仆人。” 江朝戈嗤笑道:“讲不讲理啊。” “我又不是人,讲什么理。” 江朝戈无奈地摇摇头。 炙玄瞪着他,“说话啊。” “说什么?” “说你会一直做我的仆人。” 江朝戈笑道:“我会一直做你的仆人。” 炙玄得意地笑了笑,“作为我的仆人,我就帮助你完成回家的心愿吧,我可以帮他们找神级魂兵器。” 江朝戈捧着炙玄稚气地小脸蛋,“祖宗,谢谢你。” 炙玄轻哼一声,“没什么,谁叫你是我的仆人。” 在虞人殊的寝宫休息期间,江朝戈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修行上,还好寝宫里有很多新鲜东西吸引炙玄的注意力,所以没怎么来烦他。 三天后,虞人殊带着天戎出现了。 江朝戈看着这穿金戴银的皇子,心里的鬼主意蹭蹭往上冒。 虞人殊道:“休息了三天,我代大国师来问问,你想清楚了吗?” 江朝戈道:“嗯,我们可以帮你们找神级魂兵器,但是大国师说话必须算数。” “大国师德高望重,绝不会戏言。” “那就好……”江朝戈打量着他,“既然被委任了这么重要的任务,我就必须加紧时间提升修为,否则,万一碰上一个已经被召唤出来的上古异兽,把我们都杀了怎么办。” 虞人殊点点头,“确实。” 江朝戈笑道:“听说殿下私藏了不少顶级魂药,不知能不能分享?” 虞人殊嗤笑一声,“你想要魂药啊,可以,今天晚上帮我个忙。” “什么忙?” “太子在其寝宫设宴,庆祝我找回一把天级魂兵器,特别嘱咐我要带你和炙玄同去。” 江朝戈挑眉,“你想让我做什么。” “誓死保守神级魂兵器的秘密是必须的,此外,希望你能配合我,表现出服从于我的样子。” “就是让我们去给你撑面子嘛。” 虞人殊笑道:“没错。” “行,到时候你的魂药可要任我挑,你可别心疼。” 虞人殊笑了笑,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朝戈,“你可真是个……” “真是个什么?” “特别的人。” “因为我是异界人。” 虞人殊笑着摇了摇头,“可能吧。” 晚上,虞人殊命人送来了两套华服,江朝戈一身水蓝色刺绣长袍,镶金立领和腰带,他半长的头发被修剪整齐后,绾在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英俊地脸庞,整个人长身玉立,英姿飒爽、器宇不凡。 为了给虞人殊撑面子,江朝戈召唤出了炙玄的成年形态,以他现在的魂力,维持这个样子几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炙玄看着虞人殊送来的衣服,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可当江朝戈着好装走出来的时候,他彻底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常常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他的仆人。 江朝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感慨万千。他本来长得这么帅,结果几个月的折磨下来,不仅面容消瘦、眼神疲乏,因为处处弱势、提心吊胆,连以前当大老板时那份从容强势的气度都被磨掉了几分。如今一身华服,气宇轩昂,他似乎又找回了从前的那个江朝戈。他转向炙玄,笑道:“怎么样,好看吗?” 炙玄抿了抿嘴,眼神有些闪烁,小声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怎么知道人类好不好看。” 江朝戈笑道:“赶紧换衣服吧。” 炙玄抓起衣服,“我穿这个,会……好看吗?” “当然了,你是天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 炙玄嘴角轻扯了两下,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过来给我换衣服。” 两名侍女立刻走了过来。 炙玄厉声道:“滚开,不要靠近我!” 江朝戈安抚两个小姑娘,“没事,我来就行了,你们走吧。”他拿起衣服,“你别这么凶嘛。” “我讨厌人类靠近我。”炙玄看了看他,“我有你一个仆人就够了。” “哎哟,我真荣幸。”江朝戈解下他的外衣,给他换上了那身黑色华服。 把衣服穿好后,江朝戈才看出来,那华服竟用纯金线绣了一只威风凛凛地麒麟!那麒麟盘踞大半衣料,形态完美,栩栩如生,一针一线都奢华到了极致。江朝戈怀疑早在他们回来那天起,虞人殊就在计划今晚的宴会了,否则如此奢华的衣服,哪儿是短时间内能做完的,这套衣服不知道是多少能工巧匠日夜兼程地绣出来的。看来虞人殊对今晚的宴会极为重视。 炙玄看了看衣服上的麒麟,也有些喜爱了,“好看吗?” 炙玄体态修长,姿容绝色,穿上这一身黑金华服,尊贵如帝王也不过如此,叫人光是看着他都自惭形秽。 江朝戈由衷地感叹道:“非常好看。” 炙玄笑了起来,“那个虞人殊还算有点眼光。”他看了看江朝戈,“你也……挺好看的。” 江朝戈笑道:“你不是说你分辨不出人类好不好看吗。” “我能分辨出你。” 江朝戈挑了挑眉,心里还挺受用的,就算炙玄再怎么孤傲冷傲,至少他是特别的。 第21章 俩人穿戴完毕,走出寝宫。虞人殊和天戎同样一袭华服,坐在高头骏马上,英挺潇洒、气度非凡。 江朝戈看了看虞人殊背后的锏,“你去参加宴会,还带着武器?” “到了太子殿,我当然会卸下。”虞人殊的目光将江朝戈从头打量到脚,“我本来想,让人给你做一套异界人的衣服,就像你来时穿的那样,但我回忆不起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因为当时你正忙着挟持我。” 江朝戈笑了笑,“殿下可真记仇啊。” 虞人殊淡笑道:“上马吧。” 炙玄一靠近马匹,那马就急躁地踩起蹄子,甚至紧张地往后退,鼻子里不断喷出粗重地喘气声,似是想要嘶叫,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炙玄危险地眯起眼睛,“畜生,再乱动就咬死你。” 天戎喉咙里发出一声让人战栗地低喝,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狰的声音,这一下起到了作用,马不敢动了,只是炙玄翻身上马的时候,可怜的马在瑟瑟发抖。 炙玄瞪了天戎一眼,天戎没搭理他,江朝戈拽了拽炙玄的袖子,“别吓唬马。” 炙玄撇了撇嘴,“谁吓唬它了。”他握住江朝戈的手腕,“为什么不跟我乘一匹?” “太重了,马吃不消。” “真没用。” 江朝戈潇洒地跨上马:“殿下,魂药带了吗?” 虞人殊蹙眉,“你难道怕我赖账?” “那倒不是,我只是担心殿下事务繁忙,一时给忘了。” 虞人殊轻哼一声,“整个天棱国都再找不出一个比你放肆的了。”他朝属下使了个眼色。 江朝戈心想,我还用不着对你装孙子,等用的着得时候再说也不迟。 短短几天相处,他已经把这三皇子的脾性摸得差不多了,这人虽清高傲慢,性格却很耿直,甚至据他观察,有些道德洁癖,只要不真的冒犯他,可比炙玄和天戎都好相处多了。不过这人当了一辈子皇子,习惯说一不二,如果真要和他一起去找神级魂兵器,少不了在决策上要起冲突,所以他现在要对虞人殊硬气一点,以后才有周旋的余地,要是现在就卑躬屈膝,以后就半点都做不了主了。 属下将一个木盒递了上来,虞人殊接过来,亲手递向江朝戈。 江朝戈伸手要接,虞人殊长臂一抬,手指轻轻在木盒上扣了一下,木盒盖子缓缓开启,里面躺着一颗暗红色地药丸,足有核桃那么大。 “这是西方樊氏去年送来的魂药,取囚牛眼,明摇肚,腾蛇骨,窃脂翼,配九十九味草药,练三年得一颗,千金难求,是樊氏的顶级宝贝,一般人可见都见不到。” 江朝戈眼睛发亮,“多谢殿下。” “我还没说现在就给你,今天宴会结束,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它就是你的了。” 江朝戈笑道:“咱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这颗魂药是我答应帮你们找神级魂兵器的报酬。” 虞人殊轻哼一声,“你是要这一颗就满足了吗?如果是,我现在就给你,而且也就这一颗了。” 江朝戈哈哈笑道:“殿下说得对,殿下真是慷慨大方,今晚我一定好好配合。” 虞人殊将魂药收进怀中,“走吧。” “殿下,你修为精进这么快,每年要吃掉多少魂药啊。” “这东西怎么能乱吃。不同等级的修为,能使用的魂药也不同,这一颗就是专门为三级以下魂兵使炼的,我吃了几乎没用。魂药并不是吃得越多越好,一年最多能吃两到三颗,魂力越低,魂药越有效,修为高了,作用反而小,五级以上的魂兵使,唯一能有效提高修为的方法,只能是不停地修炼,以及找寻更高深的魂力功法。” “像这样的魂药,我吃了能增进多少?”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不好说,但肯定有效果。” 江朝戈对那魂药的效果期待不已,有虞人殊在,肯定还能给他弄到更多好东西,这条大腿他决定要抱紧了。 四人在随从的拥簇着,往太子殿走去。 在虞人殊寝宫的这几天,江朝戈已经把皇都的势力分布大概打听清楚了。太子潇和两个公主是皇后所生,二皇子奎和小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黎妃所生,虞人殊比较惨,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也没给他留个兄弟姐妹,要不是他武力值高,现在应该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现在圣皇久病,让位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太子潇虽然宅心仁厚,但为人不够强势,皇子奎一直蠢蠢欲动。至于虞人殊,他就打听不着了,毕竟他问的是虞人殊寝宫的人,怎么可能说主子坏话。 太子殿门前的马车排满了一条街,看来宴请的人不在少数。 江朝戈问道:“今晚专门就是给你庆功的?” “怎么,不合适吗?” “看来你和太子关系不错啊。” “世人只知道他是太子我是皇子,根本不记得我们还是亲兄弟吧。” 江朝戈听着这话里有话,反正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参与这些明争暗斗,所以说起话来不用顾忌太多,便直白地问道:“你对皇位不感兴趣?” 虞人殊瞪了他一眼,“你好大的胆子。” 江朝戈笑道:“我不懂这里的礼数,还望殿下海涵。” 虞人殊冷哼一声,“我怎么没听出你有半点歉意呢。” 江朝戈一笑,“殿下不想说就算了。” 虞人殊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志不在此。当圣皇有什么好,几十年如一日,困在一座城里,我宁愿带着天戎行遍天下,去那鲜少有人去过的海外异域瞧瞧。” 天戎看了虞人殊一眼,勾唇一笑。 两名侍从恭敬地迎了过来,“见过殿下,见过天戎大人。” 虞人殊一挥手,“带路。” 四人步入太子殿,太子殿的前门花园张灯结彩、宾客如织,食物和美酒的香味仿佛将空气都变得粘稠,让人光是闻着就有些醉意。 虞人殊从进门开始就不停地受到鞠躬致意,连带江朝戈都有了种被膜拜的快-感,只是他们一路走过,所有人都惊诧地盯着炙玄看,炙玄的表情开始越来越阴沉。 “殊。”一个气度沉稳的清俊男子走了过来,那一头标志性的银发让江朝戈一下就猜到了他是谁。 虞人殊笑着躬身,“太子殿下。” 虞人潇哈哈笑道:“行了三弟,就等你了。” 江朝戈暗暗打量了一番天棱国的太子,这男人不像虞人殊那般高大健壮,看上去很斯文,虽算不上文弱,但着实不如自己弟弟那样光芒四射,难怪很多人都不看好这个太子。 虞人潇的目光落到了江朝戈和炙玄身上,跟其他人一样,他也为炙玄的外貌所震撼,虽说这些魂兽化成人形都是貌若神祗,但眼前这一个比之其他,更有一份孤高绝傲的气质,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炙玄皱起眉,毫不客气地瞪着虞人潇。 虞人潇愣了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虞人殊忙低声道:“大哥,有些魂兽不通人性……” “我明白的,没事。”虞人潇道:“随我入席吧。” 江朝戈拽了拽炙玄的袖子,“祖宗,你别见谁瞪谁啊。” 炙玄怒道:“他们为什么全都看着我?!” “因为你好看,他们对你没有任何不敬,你今晚不要发脾气,知道吗?” 炙玄深吸一口气,“我想回去……把酒带上。” “你忍到宴会结束,想带多少带多少。”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 他们在宴席上看到了大国师和那个叫尤准的少年,据说那是大国师的义子,也就是下一任的大国师。 又一个银发青年走了过来,这一个身形修长,容貌秀丽如女子,那一双凤目波光流转间,有几分邪魅地风情。 虞人殊不卑不吭地躬身道:“二哥。” 虞人奎笑道:“你可算回来了,大哥总念叨你呢。” 虞人殊不动声色地把江朝戈拽到面前,“大哥,二哥,正式介绍一下,他是江朝戈,天级魂兵器炙玄刀的魂兵使。” 虞人奎一挑眉,“结契了吗?” 虞人殊不擅说谎,听到这话,呼吸一滞。 江朝戈笑道:“已经结契。”他知道虞人奎看不到刀,是不会知道他们有没有结契的,据说结契后,魂兵器会发生变化。现在有虞人殊这个靠山,他很安全,也不怕人谋刀害命,反而需要为自己造势,让人不敢轻易觊觎他的刀。 虞人奎斜眼看着江朝戈,“你魂力如此微弱,凭什么驾驭天级魂兵器。” 江朝戈毫不露怯,淡笑道:“我魂力虽然微弱,却是唯一能和炙玄契合的,凭这一点就够了。” 虞人奎轻笑出声,眼神却毫无笑意,“殊,恭喜你找了个好帮手。” 虞人殊也皮笑肉不笑,“谢谢二哥。” 虞人潇剑眉微蹙:“落座吧。” 他们和大国师挨着坐下了。 炙玄半点不客气地拿起酒就喝,全不顾席间鸦雀无声,虞人潇端着酒杯正打算说些什么,此时脸上有一丝尴尬。 江朝戈从炙玄手里夺过酒壶,低声道:“不能现在喝,忍一忍。” 炙玄灿金色的双眸有些冒火,但最终没发作。 虞人潇轻咳一声,“今日本殿开堂设宴,是为皇子殊庆功,我三弟不远千里带回一把天级魂兵器,为我虞人氏又添猛将,实在是件大喜事,本殿以此酒贺皇子殊!” 众人朝着虞人殊齐举杯,虞人殊端着满满一大杯酒,起身回礼,然后一口干尽。 虞人奎朗声道:“三弟,大家都很好奇,这炙玄究竟是何异兽,能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 虞人殊道:“他是异兽狴犴(bian)。” “哦?狴犴形若猛虎,凶狠强悍,我们实在想开开眼界。” 其他宾客也都跟着起哄。 炙玄眯起眼睛,拳头握得咯咯响。 虞人殊正色道:“异兽非街头巷尾的杂耍猴子,他想要现身、需要现身时,自会现身,不可强求。” 虞人奎轻笑一声,凉凉地说:“该不是魂兵使魂力太弱,无法召唤真身吧。” 虞人殊还未说话,炙玄已经一脚踹翻了桌子。 全场大惊。 虞人奎怔愣过后,怒道:“大胆!” 炙玄一双兽眸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等愚民,也配看我真身,我若现真身,就把这里所有人都吃了!”说完踢开桌子,拂袖往外走去,竟无人敢拦。 江朝戈赶紧追了上去。 虞人殊站了起来,拱手道:“大哥,二哥,异兽不懂人类礼教,还望海涵。” “炙玄!”江朝戈追上他,“炙玄,你别生气。” 炙玄回身,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宴会,让所有人嘲笑你魂力微弱?” 江朝戈耸耸肩,“我是给皇子殊面子。” “那谁给你面子?我不准任何人嘲笑你!那个愚民,等我恢复真身,第一个就要吃了他。” 江朝戈笑了,“别人嘲讽两句能怎么样,虞人奎是故意激怒我们,若是真的被激怒,就合了他的心意了。” “我不懂你们人类那套,反正不能有人欺负你。” 江朝戈心里那个感动,有种不孝子终于长大懂事了的欣慰。炙玄也许只是出于兽-性本能产生了护犊心态,并不是对他本人有太多感情,但想到在这异世中,还有个人真正关心他,那种和炙玄相依为命的感觉就更强烈了。这世界如此之大,他能真正信任的,也只有这只不太靠谱的麒麟了。他拍拍炙玄的肩膀,笑道:“等我强大起来,自然就不会有人敢小瞧我们了,所以我要和虞人殊合作,得到魂药,甚至高级的功法。” 炙玄胸口起伏,气还没消,眼眸闪动,似是有火焰在其中跳跃。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脑袋,“别生气了,今晚让你喝个痛快。” 炙玄沉默了一会儿,“不喝了,我们回去吧。我讨厌人类,讨厌这些人类看着我。” “宴会还没结束,现在走不合适,不然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虞人殊。” 炙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行,跟我在一起。”炙玄眼里竟有一丝慌张,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江朝戈捕捉到了。 江朝戈心头一颤,突然想到,对于炙玄来说,这个世界也是全然陌生的,而且失去了强大的力量,其实他跟自己一样,时时被巨大的无力感包围着,甚至因为他不是人类,对周围一切都充满戒备,比自己更难以适应这个世界,所谓相依为命,原来不仅仅只有自己这么想,炙玄恐怕也在依赖自己,而又因为极其高傲的心性,不愿意表现出来。 江朝戈头一次对炙玄产生了一丝怜悯和愧疚,让一只上古异兽沦落至此,无异于虎落平阳、龙游浅溪,他安抚地笑道:“好,我陪你在这里等着。” 炙玄突然抱住了江朝戈的腰,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像豆丁形态时那样,这个姿势让他感到舒服。 江朝戈却只觉得别扭了,毕竟抱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和被一个比自己高壮的青年抱着是完全两回事,他心里叹了口气,也无可奈何,对他来说,炙玄无论长多大,心性似乎始终是个小孩。 炙玄突然在他耳边喃喃道:“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 “嗯?谁?” “饮川。” “饮川?” “你们人类叫他白泽,我和他还有一场未完的决斗。” 江朝戈一怔,上古异兽白泽? “他可能读过天下所有的书,对人间之事,他几乎无所不晓,我想找到他,他肯定能帮你快点提升魂力。”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 “我记得他的味道。” “味道……难道没有其他找到神级魂兵器的线索了吗?” “有,如果我能恢复真身,就可以目视千里、日行万里,翻遍整个昆仑仙境,总能找到他化成的魂兵器。” 江朝戈叹道:“说来说去还是得有魂力……” 炙玄直起身,闷声道:“回去吧,回宴会。” “真的?” “你不是想要魂药吗,一定要拿到魂药。” 江朝戈笑了起来,“你越来越识大体了。” 炙玄轻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太废物了。” 俩人返回宴会,被炙玄踢翻的桌子已经摆好了,地上只有一点酒液的痕迹,宴会上歌舞升平,宾客们神色如常,刚才的事好像根本没发生过,只有虞人奎看他们的眼神有些阴冷。 坐回原来的位置,大国师瞄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虞人殊在江朝戈耳边低声道:“控制好他。” 江朝戈冷道:“这是你和你兄弟之间的恩怨引发的,你该控制好你那个二哥才是。” “你……”虞人殊瞪着他。 江朝戈喝了口酒,“殿下,做人不可太过耿直,像你二哥这种不善隐藏自己的人,其实很好对付,你大哥就比你们两个都聪明多了。” 虞人殊一惊,“你什么意思?” 江朝戈一笑,“让我再观察观察。” 第22章 宴会再未起波澜。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虞人潇在拉拢虞人殊,而虞人奎正在被孤立。只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虞人潇这么做是自掘坟墓,如果虞人殊有半点争位的心思,虞人潇怎么看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江朝戈有些担心这番争斗会波及他们,他决定催促虞人殊早点离开皇都,去寻找别的神级魂兵器,尤其是炙玄说的白泽。 炙玄则一直不停地在喝酒,他脾气来得快,去得倒也快,很快眼里就只剩下酒了。 宴会结束后,虞人殊向他两个兄长告辞,就准备带着江朝戈他们离开,但刚走出太子殿,就被大国师叫住了。 大国师邀他们去国师堂一坐,显然是有话要说。 国师堂离太子殿不远,虞人殊欣然同意。 到了国师堂,江朝戈喝了两杯清茶,感觉酒气下去了一些,见炙玄眼神迷离还抱着酒壶不放的没出息样儿,实在是无可奈何。 大国师对江朝戈道:“听殿下说,你们已经答应帮助我们寻找神级魂兵器。” “没错,希望到时候国师大人也能履行承诺,送我回我的世界。” “我说到做到。” 江朝戈一笑,“我相信国师大人会言而有信,否则我觉不会善罢甘休。” 大国师淡淡一笑,“尤准。” 尤准走了过来,递上一个木盒。 大国师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本书,“这是我自创的魂力功法,适合四级以下魂兵使修炼,比在天棱大陆流通的那一本要精进很多,江朝戈,希望这本书有助你提升修为。” 江朝戈喜道:“这正是我需要的东西,多谢。” 虞人殊道:“国师大人,你目前可有其他神级魂兵器的线索?” 大国师叹道:“我们对神级魂兵器知道的太少了,目前只能确定,他们的特性和天级魂兵器差不多,我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因此我想,就按照以前我们寻找天级魂兵器的方式去寻找,到时候,炙玄可以分辨究竟是不是神级魂兵器……炙玄大人,您能分辨吗?” 炙玄斜了他一眼,“我活了万年,他们每一个我都见过,有些还斗过成百上千年,只要靠近他们,我就能分辨。” 大国师点点头,“我目前追查到三个疑似天级魂兵器的下落,两个在东方,一个在北方,正在着人深入调查,过几日,我会把调查到的消息告诉殿下,殿下就可以出发了。” “好。”虞人殊迟疑了一下,“国师大人,我此去寻找神级魂兵器,就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了,你能否帮我保护太子潇,让他顺利登基。” 大国师点点头,“殿下尽管放心,身为天棱国大国师,守护天棱大陆和虞人氏是我的使命。” 江朝戈微眯起眼睛,大国师并没有正面承诺虞人殊,这让他留了个心眼,但也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虞人殊叹了口气,“我想,在太子潇登基前,我就不回来了。这样,一是可以避嫌,二是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我得到天戎后,世人皆不相信我对皇位无意,我就先远离皇都,避去是非吧。” 大国师道:“这样也好。” “若是找到神级魂兵器,要怎么运回皇都呢?” 大国师摇摇头,“上次为了运回炙玄刀,费了不知多少人力,这回你若找到神级魂兵器,就先在当地保护起来,到时候看看距离远近,再商量对策。总之,绝不可以再将上古异兽召唤出来,要阻止任何魂兵使靠近它们。” “好。” 大国师又嘱咐了一些事,虞人殊才带着他们告辞,回了他的寝宫。 虞人殊一直眉头紧皱,表情有几分严肃。 江朝戈笑道:“殿下,你这愁眉苦脸地做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是吗?你不就是担心你走之后皇子奎和太子潇争抢皇位吗。” 虞人殊叹了口气,想了想,这个作为局外人的异界人,反而能让他无所顾忌地说一些话:“我二哥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我大哥有意希望我留下来帮他,但我根本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我没有兄弟姐妹,跟父皇关系冷淡,母妃也早已去世,说实话,皇都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那你还犹豫什么?担心太子潇吗?殿下,你现在的想法是正确的,趁他们争斗之前离开,以后无论谁继位,你还能当个闲散亲王,可你要是留下来帮太子潇,以后无论谁成了圣皇,你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虞人殊吃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大哥从小待我不错,他怎么会跟我反目。” 江朝戈定定看着他,“你生在帝王家,真的对亲情这么有自信?” 虞人殊沉默了。 炙玄不耐烦道:“江朝戈,回去睡觉了。” “走吧。” 虞人殊突然道:“我为你安排的侍妾,你是不满意吗?难道不符合你异界人的口味?” 江朝戈道:“多谢殿下好意,我只是没心情,眼下,什么倾城绝色、金山银山,都比不上提升修为对我来的重要。 ” 虞人殊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喜好男色,我没考虑周全。” 江朝戈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虞人殊理所当然地说:“你若不喜好女色,难道不就是喜好男色吗。” 江朝戈眼珠子转了转,“你们……不忌讳这些?” 虞人殊反倒莫名其妙,“为何要忌讳?男人虽不能传承子嗣,但只要你情我愿不就行了,我父皇也有两个男妃,不过男人不可立后。” 江朝戈哈哈笑道:“有道理。”他到底是穿越到了一个怎样诡异的世界,不过,比起什么上古异兽、魂兵器,这点小事反倒不足为奇了,他仅仅是觉得有趣。 虞人殊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把那枚暗红色的魂药给了他,“大国师给你的功法,你要好好修行,配合这枚魂药,半月内就会有大的进步。” “多谢殿下。”江朝戈欢天喜地地接过魂药,有种白捡钱的快感。 虞人殊走后,炙玄好奇地捏起魂药,放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别掉地上了,快放回来。” 炙玄张开嘴,想了想,又阖上了,“肯定不好吃。” “那本来就不是给你吃的。”江朝戈伸手就要去拿。 炙玄突然举高了手,咧嘴一笑,“够得着你就来拿。”他总算出一口老是豆丁状态的恶气了。 江朝戈几次伸手,炙玄就是不给他,江朝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给我不给?” 炙玄打了个哈欠,“不给……唉……?”他的身体突然急速矮了下去,由于那身衣服不是他本身的,无法跟着他变化,那一身黑金绣麒麟的华服顿时跟着瘪了下去,最后,一大团衣服里,一个白嫩的光屁股娃娃坐在其中,暗红色的药丸啪嗒一声掉在衣服上,滚到了江朝戈脚边。 江朝戈心疼地拿起魂药,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里,这魂药可是千金难买呀,得值多少钱啊。 炙玄怔愣了半秒,眼中起火,张大嘴露出小尖牙,怒吼道:“江朝戈——” 江朝戈蹲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哎呀,不好意思,魂力不够了。” “你是故意的!我要吃了你!”炙玄扑腾着两根莲藕似的的小胳膊要去扇他,但江朝戈用一根手指顶住了他的额头,他根本够不着。 江朝戈一脸无辜,“我都支撑你三个小时的成人形态了,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回家就别装了,这里只有自己人,对不对。” “谁装了,我是万年异兽,不是人类孩童!” 江朝戈正色道:“在我心目中,无论你是什么形态,都不减半点威风,炙玄,不要在意那些表象,你什么样子都是祖宗。” 炙玄腮帮子鼓了鼓,撅着嘴,“你每次都这么说,但我还是喜欢大人的样子。” “可我喜欢你小孩子的样子。”江朝戈心想,体积越小越好控制,要是只会爬不会说话就更棒了。 炙玄皱起眉,“真的?” “真的。” 炙玄沉默半响,勉为其难地说:“你作为一个仆人,要求真是太多了。” 江朝戈忍着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我伺候的是非凡的祖宗嘛。” 在虞人殊的寝宫住了几天,江朝戈和炙玄都呆不住了。皇都天鳌城如此繁华,他们都想出去转转。 虞人殊给他们派了两名侍卫随行。 因为怕炙玄乱跑走丢了,江朝戈让他保持着孩童的模样,就像以前在胡安城那样,抱着上街了。 炙玄见什么要什么的习惯自然不会改,看着任何他觉得新奇的、有意思的东西,就伸手一指,身后的侍卫就赶紧付钱。 江朝戈回头看了看两个忙得满头大汗地年轻人,恍惚间想到了孟升和孙安,心中酸楚不已。 此时已是隆冬,天气寒冷,但天鳌城的街头似乎半点都没有收到寒冬的滋扰,依旧车水马龙、生机勃勃。 江朝戈忍不住去逛了逛兽料店,炙玄也发现了几块好料,只是他没心思买了,现在他傍上了一个大金主,自然不需要靠倒卖兽料赚钱,不过想到他从胡安城带来的几块兽料,心里还是有点痒痒,毕竟东西在手里不变现,不符合他“有钱不赚王八蛋”的人生哲学。 在经过一个拍卖行的时候,江朝戈突然被门外的宣传画吸引了,原来这里马上就要举办一次兽料拍卖会,这次要拍卖三件整兽料、五件散兽料以及一些魂器、魂兵器,不少人都在门口排队。 江朝戈问一个侍卫,“我要是想进去参与拍卖,要在这里排队吗?” “不是的大人,这是给看热闹的人排队的地方,要买门票的,您若要参与拍卖,请跟我来。”侍卫将他带向建筑的后门,那里停着几辆豪华马车,门口站着两名貌美女子,正在迎接宾客。 侍卫走上前去,拿出十个银币,“带我们大人入场。” 女子恭敬地将江朝戈迎了进去。 炙玄好奇地说:“这里是干什么的?” 江朝戈解释道:“这里是拍卖行,有人展出一样东西,其他人出价,出价最高的那个人就得到这件东西。” 炙玄听了有些意思,“都拍卖什么东西?” 江朝戈笑道:“兽料、魂器,祖宗,一会儿有你认得出的东西,一定要告诉我,说不定在这儿还能赚一笔。” 炙玄瞪着他,“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喜欢钱。” 炙玄了然地点点头,“好吧,谁叫你是我的仆人。” 第23章 江朝戈从侍卫那了解到,刚才进门给的十个银币是押金,证明你不是进来捣乱的,若是押得多,位置就会特别好,俩人被安排在了拍卖厅的第三排。 参加拍卖会的人已经陆续到齐,而想进来看热闹的都被放在了二楼。江朝戈以前参加过不少拍卖会,从来没有哪一个拍卖会跟这个一样,那架势活脱脱的是看话剧,而且还是闹哄哄地喜剧,需要全场炒气氛的。 由于炙玄不喜欢跟人类接触,江朝戈只能坐在角落,人渐渐多了起来,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开始展出的几件,都是很一般的地级兽料,引不起众人的兴趣。 第六件拍卖品,终于有了点意思,是用鸾鸟骨做成的笛子。据传鸾鸟叫声有五个音阶,犹如天籁,曼妙非常,这把笛子即使是完全不懂音律的人随便吹,也能发出让人迷醉的声音。果然,拍卖官当场吹了两声,笛音婉转悦耳、楚楚动人,若是有魂力的人使用,还能召唤出鸾鸟与笛子同奏,那画面想想就很美妙。 这只鸾鸟笛起拍价是五百银币。 炙玄两眼放光,拽拽江朝戈的头发,“我要。” “这东西听听就好,不实用。” “不行,我要。”炙玄指着侍卫,命令道:“去买。” 江朝戈朝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别理他,他拍了拍炙玄的背,“你要这个干嘛,你又不会吹笛子。” “好听。” “这才是第六件展品,后面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你要是看到都喜欢,我可买不起啊。” “虞人殊不是有钱吗。” “我们怎么好意思乱花别人的钱呢。”江朝戈心想,要把钱花在有用的东西上。 炙玄皱起眉,满脸不高兴。 “你听,笛子已经加价到八百银币了,这些拍卖品都很贵,这样吧,你要是喜欢,我就给你买一样,但今天只能要一样,你还要笛子吗?” 炙玄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江朝戈摸摸他的脑袋,笑道:“真乖。” 鸾鸟最终以一个金币的价格被拍走了,这笛子虽好,但若不是对音乐痴迷的人,买回去也没什么用,所以一个金币已经相当高了。 第七件拍卖品,是一整个兽骨,大小有些像牛,头部较小,身子是禽类,脚掌却像是猿类。 拍卖厅里开始的人开始纷纷猜测那是什么兽的骨骸,有人大声喊了出来,又有人反驳,大厅内很是吵杂。 江朝戈问像侍卫,“拍卖官不告诉我们是什么东西吗?” 侍卫摇摇头,“不告诉,就是要让我们自己判断。” 这种拍卖方式,就跟赌石和玩儿古董一样,需要你用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去挑选宝贝,挑选时的惊险和淘到好宝贝的惊喜,都让人食髓知味、亢奋不已,一贫如洗和一夜暴富,都可能在旦夕间发生,光是这种令人战栗地紧张感,本事就是一味好料。 炙玄撇撇嘴,“数斯嘛。” 江朝戈道:“你知道是什么?” 旁边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纷纷扭过头来。 炙玄刚要瞪人,江朝戈就把他的小脑袋转了过来,小声说:“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要说出来,要在我耳边悄悄告诉我。” 炙玄揪住江朝戈的耳垂,直接把嘴唇贴在了他的耳朵上,“是数斯,一种猫头鸟身的兽,只适合做地级的魂兵器。” 炙玄的嘴唇湿湿软软的,热气喷在江朝戈的耳朵里,有点痒,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哦,明白了。” 这个数斯骨,底价是200银币,保证是兽魂未被占用的。 江朝戈一点都不感兴趣,第一是价格太高,第二是弄来也卖不上太好的价,几十几百银币的赚,根本满足不了他。 连出几个拍卖品,都是这样的地级兽料,江朝戈渐渐感到有些无聊。 炙玄也不耐烦地说:“我想要笛子。” “不许耍赖啊。”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 拍卖官高声道:“接下来这个拍卖品,出自东方却氏的魂器大师却灵星……的弟子之手,是却氏开创的半魂魂器,制作之复杂,非高级魂器师不敢妄自出手。” 拍卖厅里一阵骚动。虽然拍卖官说那是却氏大师弟子做的,但也未必是真的,但若是真的,那必定是好东西。 江朝戈也立刻精神了起来,他问侍卫,“什么叫半魂魂器?” 侍卫道:“我们通常使用的魂器,都是只能召唤整个兽魂,但是半魂魂器,可以单单召唤这个兽的一部分,比如,可以仅召唤某些异兽发光的部分做长明灯,或尖利的部分做暗器,有些魂器只需要异兽有用的那部分,其他部分反而是负累。大约五六年前,却氏魂器大师却灵星就制造出了这种半魂器,开创了一整个魂器的类型,从那之后很多人试图效仿,很成功的很少,所以半魂器价格都很高。” 江朝戈兴奋道:“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好东西。” 拍卖官从木盒中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白色半透明的……荷包,没错,看上去就是一个小荷包,他有些激动地说:“这件拍卖品是半魂器中实用价值极高的纳物袋,以鳙鳙鱼的鱼肚制成,鳙鳙鱼体型庞大,这只鳙鳙鱼的鱼肚,足能装下一整个人!” 拍卖厅里起了一阵骚动。 江朝戈惊讶道:“纳物袋?” 侍卫忙道:“却大师发明的第一个半魂器就是一个纳物袋,用魂力召唤半魂,可以把半魂当做容器,放置一些物品,再将半魂收回魂器,这样一来,非常重的东西也可以随身携带,很是方便。哦,但是不能放活物。” 江朝戈两眼放光,这东西好啊,多方便啊。 炙玄也马上道:“我要我要,我就要这个,我要放满酒。” 拍卖官报价道:“这件纳物袋,起拍价两个金币。” 报价一出,大厅内顿时安静了不少。两个金币可不是一笔小钱,花这么一笔钱买一个装东西的袋子值不值,实在需要好好寻思寻思。 有人叫价道:“两个金币加两百银币。” “两个金币加五百银币。” “两个金币加七百银币。” 江朝戈叫道:“三个银币。”一想到自己马上踏上旅途,有这么一个方便携带的“空间袋”,能省去很多麻烦,反正他也没打算自己掏钱,就厚着脸皮让虞人殊出钱就行了。 加到三个银币后,跟他竞价的人少了一大半。 炙玄第一次经历竞拍,激动得直接在江朝戈腿上站了起来,原本是江朝戈在喊价,最后变成他大喊道:“三个金币加五百银币,愚民,你敢跟我抢东西——” 众人纷纷侧目,就见一个三、四岁的漂亮娃娃在一个青年的腿上上蹿下跳、张牙舞爪,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是配上那粉嘟嘟的脸蛋儿,实在有几分可笑。 江朝戈无奈笑道:“祖宗,你冷静点。” 炙玄怒道:“那个人类敢抢我的东西,让我咬死他。”说着就想往上扑。 江朝戈把他抱了回来,强迫他坐下,“没人敢跟你抢,那个空间袋一定是咱们的。”他喊道:“四个金币。” 这回,再没有人跟着竞价了,他以四个金币拍下了鳙鳙鱼的纳物袋。 侍卫小声道:“大人,用四个金币买纳物袋……” 江朝戈道:“怎么了?” “您虽殿下出行,仆众数人,行李哪里轮到您去烦心。” “我觉得这个东西挺有用的。哎,你们带够钱了吗?” 侍卫愣了愣,“啊?” 江朝戈笑眯眯地看着他,“没带够的话就回去拿吧,或者让他们去殿下的寝宫取?” 侍卫瞠目结舌,大概没想到江朝戈会这么不客气,他支吾道:“呃……这,好,我、大人您稍等。”他跟另外一个侍卫躲角落里商量去了。 拍卖会结束,江朝戈仅拍了这一枚纳物袋,但他很是满足,这样他就可以把那些不方便携带的兽料都扔进纳物袋了,等有机会再卖掉。 侍卫最终还是从虞人殊那里拿到钱,带回了纳物袋。 江朝戈看着手里那小荷包,心情大好。他注入魂力,立刻就召唤出了一个足有半个轿车大的中空的鱼泡,鱼泡是椭圆形的,白色半透明状,还隐隐散发着一股腥味儿,内部空间不小,看上去硬塞两、三个人都不成问题。 炙玄眼睛发亮,“让我进去!” 江朝戈把他放下了。 炙玄钻进鱼泡里,小脸兴奋地红扑扑的,好奇地摸着内壁,如果不是碍于上古异兽的颜面,很可能会直接打滚。他从里面出来后,叫道:“我要在里面装满酒。” 江朝戈蹲了下来,“祖宗大人,咱们好好商量,一半的空间给你装酒,另一半给我用好不好。” 炙玄想了想,“好吧。” 江朝戈收回了纳物袋,掂了掂那小荷包,想到自己不花分文弄来一个实用的宝贝,那种占了大便宜的快感够他吃下三大碗饭。 回到虞人殊的寝宫,虞人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买了什么好东西,花了四个金币?” 江朝戈把纳物袋给他展示了一番。 虞人殊无奈道:“你要这个,我可以给你弄来一个空间更大的。” 江朝戈笑道:“比不上从别人手里抢来过瘾啊。” “从别人手里抢来还不花自己的钱,更过瘾吧。” 江朝戈一拱手,笑道:“多谢殿下。” “对了,过几天是天祭之日,你想去看看吗?” “那是什么?” “是天棱国一年一度祭天、祭地、祭神明的大典,是跟新年同样重要的大日子,皇都的大典会在大祭殿举行,就是你一开始出现的那个地方。” “哦,那里。”江朝戈对那个地方可没什么好感。 炙玄道:“不许去,肯定会有很多人类,烦死了。” 江朝戈正好也不想去,就顺势道:“我一个异界人,还是不去了。” “也好。” 江朝戈厚着脸皮说:“殿下,这天鳌城的新鲜东西真多,趁着我们离开之前,我只想多去转转,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他只想抓紧时间,拼命花虞人殊的钱,他计划给自己买一把好匕首,毕竟他使匕首才是行家。 虞人殊没听出来他的话外音,只是点点头,“那你就多逛逛吧,但一定要和侍卫一起行动。” “放心。” 皇都百姓们都开始为天祭之日准备起来,民间有民间的祭祀办法,江朝戈带着炙玄转了几天,收获颇丰,不仅仅是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也对天棱大陆的风土人情更了解了几分。 天祭之日当天,禁杀、禁荤、禁色,全城百姓都对这个日子很重视,准备得相当隆重,街边摊贩、杂耍、小食都消失了,很多商铺都提前关门,去准备祭祀活动了。 外面没什么可逛的,江朝戈就呆在寝宫内修炼,今天,他终于决定吃了那枚魂药。 魂药苦涩,极难下咽,江朝戈硬是给吞了下去,然后马上运行魂力走周身大穴,吃下去没多久,他就感觉身体有些发热,魂力在体内蠢蠢欲动,让他有种要沸腾的错觉。他接连让魂力在他已经打通的两条半的经脉中反复循环。一下午时间,在他循环百次后,他感觉身体变得比以前轻盈了几分,魂力似乎也变得更加厚重了。这魂药果然是好东西,一颗见效,而且据虞人殊的说法,这种对修为的增进效果能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愧为“才千金难求”。 在江朝戈休息的时候,炙玄就无聊地趴在一边看着他,江朝戈叮嘱过他,不要在自己修炼的时候来打扰,于是他经常这么呆在江朝戈身边,安静地陪他修炼。 夕阳西下,红霞映满了半边天,看来明天一定有场大雨。 江朝戈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就抱起炙玄,“祖宗,咱们吃饭去。” 炙玄撅着嘴,“你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你应该高兴才是,这样离你以真身现世的那天就更近了。” 炙玄点点头,可表情还是不太高兴。 俩人刚走出寝卧,就听着宫里传来一阵慌乱地叫嚷声,江朝戈抱着炙玄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刚走进庭院,就见天戎以狰的真身出现在他眼前,那庞大的身躯几乎把整个庭院占满,他面目狰狞,吓得寝宫内的人双腿发软。 江朝戈也惊得后退了两步,他不知道狰是不是失心疯了,他只知道他现在打不过这只天级异兽,被吞下肚子也就是分秒间的事儿,可是天戎虽然性格不羁,却还比较听虞人殊的话,怎么会独自以这种形态出现在寝宫里?虞人殊呢? 天戎看到他,一双琥珀色的兽眸里满是愤怒和凶险,“殊出事了。” 江朝戈惊道:“他怎么了?” “他行刺大国师。” 第24章 江朝戈一惊,心直往下沉,“怎么回事,说清楚。” 天戎恢复了人类的样子,只是眼神凶狠非常,“今天举行天祭大典前,大国师在休息室准备,殊说有事与他商量,就去找他。大祭殿内不能带兵器,于是我在外面等他。只是,直到大典开始,大国师都没有出来,圣皇派人去找,没过多久,就听有人大喊‘大国师遇害’。当时一片混乱,有人说是殊刺杀了大国师,反正殊被圣皇带走了,他们没胆子抓我,我就……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江朝戈越听越觉得眼前一片灰暗,他不仅担心虞人殊,也担心大国师!如果大国师真的死了,那他回去的唯一希望岂不是破灭了?他勉强镇定心神道:“你回来是对的,殿下不可能刺杀大国师,他一定是被陷害了,这时候不能病急乱投医。殿下的近卫呢?” 天戎摇头,“可能都被带走了。” 这时,寝宫的管事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显然是听到消息了,“天戎大人!您回来了!” 天戎看着他,“殊出事了,你知道了?” 管事擦了擦额上的汗,“我们进去说。” 他们进了屋,管事脸色相当难看,“殿下不可能行刺大国师,他一向敬重大国师,但现在有传言说……”他看着江朝戈,欲言又止。 江朝戈眯起眼睛,“这时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说殿下是受异界人蛊惑,想夺取大国师手里的关于天级魂兵器的线索。” 江朝戈冷哼一声,“大国师早就说要给我们,只等线索更详尽一些……殿下遭人陷害是无疑的了。”他怀着一线希望,声音都有些发颤,“大国师真的死了?他不是七级魂兵使吗?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杀。” 管事点点头,“魂兵使离了魂兵器,也只是比普通人厉害一些,大祭殿内是不允许带兵器的,而且……听说、听说是大国师在毫无防备之下被……” 江朝戈倒吸一口气,大脑一片空白。大国师死了?那他拼命努力到今天,为的是什么?他还能回家吗?他用力深呼吸,想起了大国师的义子尤准,既然尤准是下任大国师,那么极有可能,尤准也知道回自己世界的方法,他还不能过早放弃希望!他问道:“现在有什么消息没有?” “殿下和随行的侍卫都被扣留了,只有天戎大人无人敢拦,但恐怕很快圣皇就会带人来拿天戎大人。” 天戎一双兽眸闪动着危险地光芒。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现在的第一想法是不要牵扯自己,第二想法是怎么样才能帮虞人殊,虞人殊的大腿他还没抱热乎,他不想现在就撒手啊!可只要稍微一思考,就可以肯定,这件事他无法全身而退,无论陷害虞人殊的是谁,怀着什么目的,虞人殊麾下的天戎锏和炙玄刀,都是不能放过的。 天戎道:“整个皇都只有三把天级魂兵器,如果另外两个人不阻拦我,殊给我的魂力应该能支撑到我把他救出来。” 江朝戈摇头,“不行,这里面牵扯的问题太多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有多少人把守,具体情况如何吗?他毕竟是皇子,也许他自己就有办法解决这次的危机,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但是,无论任何人来拿人,都别想得逞,天戎,只要你能守住天戎锏和我们,对方就会有所顾忌,殿下也会安全很多。” 天戎抓了抓头发,情绪烦躁,“难道现在就这么等着?” 江朝戈沉思片刻,“对,现在只能等着,静观其变。” 几人都没心思吃饭了,江朝戈把炙玄带回房间,开始收拾起行李,炙玄道:“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江朝戈点点头,“显然是呆不下去了。”他满脑子思绪,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表面上这似乎是虞人殊的危机,可实际上这也是他的大危机。目前最坏的情况是不仅虞人殊出事,还牵连他和炙玄,其实现在他比虞人殊危险多了,虞人殊毕竟是皇子,再怎么样也该性命无虞,但他在失去虞人殊庇护这段时间,随时可能被人杀了带走炙玄,毕竟现在人人都以为他和炙玄已经结契,只有杀了他,炙玄刀才能换魂兵使。 谁料事情会这样发展,江朝戈懊恼不已,他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跑路了。 “现在走?” 江朝戈苦笑道:“现在走不掉。” “哼,你若是能召唤我真身,眨眼我就能带你出城。” 江朝戈揉着他的脸蛋,“我知道。” “走不掉的话,会怎么样?”炙玄睁着圆圆地眼睛看着他。 江朝戈笑道:“你不会怎么样。” “那你呢?” “我就不好说了。” 炙玄皱起眉,“没出息,你是我的仆人,我不会让你死的。”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好。” 江朝戈把鳙鳙鱼的纳物袋召唤了出来,把重要的东西都放了进去,还从寝宫里顺了几瓶好酒,用来安抚炙玄。 “大国师死了,你要怎么回你的世界?”炙玄观察着他的表情。 江朝戈顿了顿,神情有一丝僵硬,半晌,他道:“我不知道,现在只能希望那个尤准知道一些。”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炙玄,你说白泽读天下书,知天下事,他有可能知道如何回我的世界吗?” 炙玄撇撇嘴,“不知道,但饮川肯定比一个人类懂得多。” 江朝戈下定了决心,“如果这次我们能顺利离开皇都,就往西北去吧,去昆仑仙境找到他。”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江朝戈大人,炙玄大人。” “怎么?” “二皇子殿下驾到,指明要见你们。” 江朝戈在心里冷笑,来了。他释放出魂力,豆丁状态的炙玄眨眼间就变成了成人形态。 炙玄“咦”了一声,似乎颇意外。 江朝戈拉上他,将炙玄刀背在背后,“走,我们去会会这个二皇子。” 他们走到大堂,虞人奎已经带了大队人马把虞人殊的宫殿给堵得水泄不通,天戎如天神般站在门口,还无人敢进犯一步,毕竟天戎从化成兽型到咬碎一个人的脑袋,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见江朝戈和炙玄出来,虞人奎满脸嘲弄,“异界人,皇子殊刺杀大国师一案,我奉圣皇之命带你去刑司堂受审。” 炙玄金眸圆瞪,龇着牙,恶狠狠地说:“愚民,你敢带谁走?” 虞人奎心脏一颤,竟不敢直视炙玄的眼睛。 江朝戈口气同样毫不妥协,“大国师被刺杀的时候,我正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你们凭什么带我去受审?” “谁不知道异界人对大国师虎视眈眈,皇子殊与大国师素来有交情,如果不是你蛊惑皇子殊,他怎么会铤而走险刺杀大国师。” “难道天棱国只凭臆想就可以判人有罪?那还要法、理做什么,岂不是二皇子上下嘴唇一碰,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 虞人奎冷笑,“这些话你可以留到刑司堂说。” “我不会离开这个寝宫半步,如果你想带我走,就先问过天戎和炙玄。” 虞人奎怒道:“你好大的单子,你敢在天鳌城抗皇命?!” 江朝戈露齿一笑,眼神恶毒非常,“我抗命又如何?虞人奎,我魂力微弱不假,但是召唤炙玄真身战斗个几分钟,将你身体撕成碎片,是绰绰有余,你想试试吗?” 炙玄周身突然燃起一团火焰,他凶狠道:“愚民,你想怎么个死法?” 天戎发出了一声野兽的嘶吼,听得人心尖发颤,他寒声道:“全部都滚,不准再踏进寝宫半步。” 虞人奎惊怒交加,“天戎,你是皇子殊的魂兵器,你居然敢如此放肆。” 天戎朝他走近一步,“我是他的魂兵器,可不是你的,我随时可以咬死你。” 虞人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一众属下,权衡一番,最终还是没敢硬闯,怒气冲冲地走了,只是他带来的人依然将寝宫团团包围,显然是要防止江朝戈逃跑。 天戎烦躁道:“虞人奎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来抓我不成,肯定会回去求援,另外的两把天级魂兵器,都是什么人的?” “其中一把属于虞人奎的舅舅,另一把属于圣皇的近卫。” 江朝戈马上抓住管事,“管事,寝宫内有信鸽吗?” “有殿下的猫头鹰。” “放出去,向太子潇求救,就说皇子奎想趁机独吞皇子殊的两把天级魂兵器,设计陷害皇子殊,大国师一事还没查明,就想来皇子殊寝宫硬抢,一旦皇子奎三把魂兵器在手,后果不堪设想。” “是。” 江朝戈看向天戎,“天戎,如果虞人奎真的带来了天级魂兵器,我希望你能输给他。” 天戎眯起眼睛,“我输了,你怎么办?” “我有办法保命。” “为什么?” “殿下被陷害,还不知道来龙去脉,现在谁都不能相信,但是不管是谁想害殿下,太子潇和皇子奎都不会在殿下倒下的时机让对方壮大,现在只有太子潇能阻止虞人奎,必须让太子潇感受到危机,而太子潇没有天级魂兵器可以控制,这时候你猜他会怎么阻止虞人奎?” 天戎眼前一亮,“他会让殊来阻止虞人奎?” 江朝戈目光如炬,“对,一旦太子潇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虞人奎的时候,就会想到殿下,那时候,殿下就会得到太子潇的助力。接下来怎么走,我还不知道,但至少要让太子潇站出来。”他从来不想参与这皇室纷争,可站在风暴的外围,却一不小心就被卷入其中,如今他一定要想办法把自己绕出去! 第25章 众人在寝宫内焦急地等待着,果然,天还没黑,虞人奎去而复返,并带回来一个男人,而立之年,很是高大魁梧,手持一把黑色大斧,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天戎道:“那就是虞人奎的舅舅,黎先石,手里那把是天级魂兵器惊霆斧,取自异兽蜚的头骨制成。” “蜚?什么样的异兽?” “你很快就知道了。”天戎完全不等虞人奎废话,身体瞬间变成了狰的形态,房子一般高大的五尾豹形异兽,如琥珀色闪电般朝虞人奎和黎先石冲去。 黎先石大斧一挥,一只跟狰差不多大小的黑色巨牛被召唤了出来!那巨牛只有一只独目,长在额头中间,两角粗硬,黑得发亮,身后拖着一条长长地蛇尾。 两只大型陆兽在半空中轰然相撞,狰的独角和蜚的双角撞在一起,那蜚的力气明显比天戎大一些,天戎抓地的四蹄被迫后退,把地面都硬生生地抓住了坑,他大吼一声,具体爪子抓向蜚的脖子。 那巨牛用力一顶,身体跳开了,他开口了,声音稳重低沉:“天戎,好久没见了。” 天戎呲起兽牙,“比起沉睡千年,半年不见,算不上好久吧,惊霆。” 惊霆甩了甩脑袋:“也是。”他用硕大的蹄子刨着地,“我一直想试试你的能耐。” “来吧。”天戎嘶吼一声,以极快地速度朝惊霆扑去。 黎先石甩了甩手里的大斧,却发现没有人上前挑衅,江朝戈早已经嘱咐过寝宫的人,除了他和天戎,其他人不能和虞人奎起冲突。黎先石的目光落到了江朝戈身上,以及江朝戈背后背着的那把用布条缠着的刀。 看到黎先石在用充满敌意地目光看江朝戈,炙玄金眸圆瞪,恶狠狠地看向黎先石。 黎先石在接触到那双毒辣的目光时,心脏一颤,一种无声地恐惧攀附着脊椎而上,瞬间在周身神经扩散开来,他就好像被什么超级怪兽盯上了一眼,简直不寒而栗。他自己就是天级魂兵器的魂兵使,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天级魂兵器会有这样的气势? 江朝戈冷冷一笑,“大人要是无聊,我可以和你过两招,不过众所周知我魂力微弱,你要是不小心把我弄死了,这把刀你们是别想轻松扛出皇子殊寝宫了。” 虞人奎寒声道:“你除了能当苦力用用外,可还有能保住你小命的筹码?” 江朝戈看了看正血腥拼斗的两只千年异兽,天戎已经按照他的指示,明显落了下风,其实他知道,就算没有他的特别指示,天戎也没有办法赢惊霆,虞人殊不在,天戎身上的魂力维系不了多久,光这一条他就必败无疑,江朝戈让他“故意输掉”,无非是想给他留个面子。 江朝戈一语惊人,“我还有能寻找天级魂兵器的能力。” 虞人奎一挑眉,“你?凭什么?” “我来的那个世界,一样有很多异兽的记载,我从小喜欢这些东西,钻研颇深,我想这跟我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关系。总之,我能根据一根骨头、一个器官,分辨出六百多种异兽,逃出皇都的那几个月,我在胡安城就靠淘兽料为生,你如果派人调查过我,应该不难知道这些。不然你以为……”江朝戈从背后拿过炙玄刀,抖开了上面的布条,“我根本没和炙玄刀结契,三殿下为什么要这么重视我。” 虞人奎脸上闪过惊讶之色。那炙玄刀肮脏斑驳,结契后的魂兵器绝不是这样的。 江朝戈接连给了虞人奎两个不杀自己的理由,在天戎输掉之后,虞人奎肯定会把他带走,他要想办法保命。 虞人奎皱起眉,沉吟片刻,“你为何没结契?” “我魂力太弱,结契了反而可能因此丧命。” 虞人奎将信将疑,“你若说谎……” 江朝戈笑道:“殿下早晚会知道。” 天戎被惊霆一角顶到了角落,重重撞向墙壁,喉咙里发出一声痛叫,他体内的魂力已经所剩无几,如果继续争斗下去,连疗伤都不够了,干脆假意魂力耗尽,身体猛然缩小,最后变成了人类幼童的模样。 惊霆愣了愣,退回到了黎先石身边,独目巨牛幻化成了一个黑发黑瞳地冷峻青年,脸庞刚毅英俊,气质沉稳严肃,果然每一只异兽的人形,都容貌非凡,人间少有。 江朝戈过去把天戎抱了起来,平静地说:“殿下,这下我们要任你发落了。” 天戎耷拉着眼皮,看上去很是疲倦,在江朝戈怀里昏昏欲睡。 炙玄看着自己的“专属位置”被别人占了,眼里冒火,伸手就要去揪天戎的头发。 江朝戈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把他扔了。” “这怎么扔?” “不管,扔了。” 天戎斜睨了炙玄一眼,眼神有些鄙夷。 炙玄更是火上心头,身体突然也原地微缩,变回了豆丁形态。 江朝戈大惊,这回可不是他干的,“你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知道魂兵使留在魂兽身上的魂力,是可以被魂兽自由支配一部分的,通常结契时间越久的魂兽,能支配魂力的能力越强,比如天戎,所以到了后期,魂兽就有可能吸干魂兵使的魂力重生,因此有“反噬”一说。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时间和一些重要的契机,并不好达成,魂兵使也会非常防备,但像这样逐渐被魂兽瓜分主控权,是无法避免的。 江朝戈没想到的是,自己魂力不过二级魂兵使,炙玄已经能操控一部分魂力了。 炙玄抬头瞪着他,“愣着干什么,抱我啊。” 虞人奎和黎先石都目瞪口呆,大概没见过哪一个天级魂兵器如此不顾威仪。 江朝戈无奈,只得把炙玄抱了起来,他一手托着一个豆丁,心情相当复杂。想他在自己的世界时,也是叱咤一方的商界新贵,黑白两道通吃的年轻才俊,如今不仅性命朝不保夕,还沦落到要伺候一只幼稚得令人发指的上古异兽,人生如此有追求,江朝戈哭都哭不出来。 炙玄一把搂住江朝戈的脖子,用屁股把天戎挤到了一边去,他张嘴咬住江朝戈的衣领,独自生起闷气。 虞人奎道:“跟我走吧,大国师遇害一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天戎,你把锏带上。” 天戎用小胳膊抱起沉沉地天戎锏,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江朝戈背后背着刀,两手托着异兽,整个人跟衣架似的,跟着虞人奎走出了寝宫,上了马车。 把天戎放到马车上后,炙玄扭了过来,整个人不留空隙地蜷缩在江朝戈怀里,还故意用鞋把江朝戈的裤子踩上一堆脚印。 江朝戈摸着他的后背,加重了口气,“别闹了。”他现在心事重重,头痛欲裂,实在没心情应付炙玄。 炙玄怔了怔,看着江朝戈眉头紧锁的样子,安静了下来,他小手轻捏起江朝戈的下巴,正色道:“你怕什么,如果有人敢杀你,我就不跟任何人结契。” 江朝戈愣道:“真的?” 炙玄冷哼,“我不会说谎。” 这点江朝戈相信,炙玄根本不屑说谎。 江朝戈心里有些感动,摸着炙玄滑嫩的小脸蛋,“你这么说,我就能安心当你的仆人了。” “你知道就好。” 天戎在一旁看得相当无语,“你们如此情深意重,不如用交-配的方式结契吧,还能增进魂力修为。” 此言一出,俩人均是一僵。 炙玄反应过来后,小脸蛋刷地一下红了,“孽畜,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就想去踢天戎,可惜腿太短了够不着。 江朝戈哭笑不得,要他和炙玄交……简直荒唐!不过,究竟能增进多少魂力?想到能提升修为,他居然有一丝丝心动,他对魂力的渴求已经有些丧心病狂,就像他当初没钱,也愿意为了钱铤而走险、不择手段,如果所谓的交-配就能让他获得需要长时间修炼才能得到的魂力,他可以牺牲一下。他是个一切都能为利益让步的人,原则、道德、尊严尚且能舍弃,跟男人睡一觉算得了什么。 不过……炙玄肯定会咬死他吧,所以他想都没往下想。 “孽畜,孽畜,你胆敢出言不逊!”炙玄张牙舞爪地要去揍天戎,被江朝戈紧紧抱着才没有得逞,但是他脸蛋通红,两眼冒火,显然气得不轻。 天戎没搭理他,原本对麒麟深深地敬畏,都在炙玄近期的表现中被磨光了。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江朝戈掀开门帘一看,已经到了虞人奎的寝宫。 他抱着两只小异兽下了车,“殿下,不是说要去刑司堂吗?为什么要到你的寝宫来?”他心里窃喜,太子潇如果知道虞人奎把两把天级魂兵器都带回了自己的寝宫,绝对火烧屁股,半刻都坐不住了。 虞人奎冷冷看着他,“我打算先审一审你。” 江朝戈笑道:“三把天级魂兵器齐聚殿下寝宫,这就算皇宫也望尘莫及啊。” 虞人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想说什么?” 江朝戈神秘一笑,“我们进去说。” 他们跟着虞人奎走进寝宫,当前堂内只剩下虞人奎和江朝戈等人时,虞人奎眯起眼睛,“你说你能找到天级魂兵器,你要怎么找?” 江朝戈道:“其实,我们之前见过大国师,大国师有意想把手里天级魂兵器的线索给皇子殊,至于他和皇子殊之间发现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我知道三把疑似天级魂兵器的下落,只要有个大致方位,我就能找到。” 虞人奎冷笑,“别想打马虎眼,我是问你怎么找。” 江朝戈不慌不忙,“在我们的世界,有一个行业叫做考古,所谓考古,就是根据地质、历史、文化来判断一件物品的年代、背景、故事,这其中涉及的知识分门别类,相当丰富,我刚好就有这样的知识。在我知道一个大致方位后,我可以根据史料记载、神话传说来判断这一区域史上是否有天级魂兽出没,再根据天机魂兽的习性筛选更精确的位置,然后根据土地和岩石来判断这一区域是否可能埋藏重量极大的东西,并观察周围植物生长来确定具体的埋藏地点。我说的这个,只是最简单的一种寻找兵器的办法,真实情况要复杂得多,无论兵器是否被发掘,我都有办法找到它,我曾在胡安城往东六十里处,帮皇子殊找到一批玄机魂兵器的兽料,足可以做十数把兵器,所以皇子殊才会对我高看一眼,否则我除了能拿得动炙玄刀,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他怎会对我如此客气。” 炙玄早已经领教过江朝戈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很配合地一言不发。 天戎倒是第一次见识,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敢相信江朝戈能编出这么一通谎话,对这个人马上产生了戒备和怀疑,他甚至担心自己被江朝戈算计了,江朝戈早已经打算出卖虞人殊,转投虞人奎。 虞人奎和黎先石也被江朝戈的一番说辞震住了,江朝戈毕竟是异界人,很多无法解释的事其实都可以用这一点来说通,所以他们一时也无法判断真假。 虞人奎道:“你跟我说这些,可是为了保命?” “当然,谁愿意送死呢。”江朝戈笑道:“殿下,皇子殊虽有天级魂兵器,但是性格傲慢莽撞,难成大事,说白了,如果没有天级魂兵器,他没有手腕也没有靠山,能以什么和您抗衡呢?” 天戎眼睛圆瞪,死死盯着江朝戈,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破绽,却寻觅不得,江朝戈看上去是完全反叛了,连半点作伪的样子都没有,说得还合情合理,他一时根本无法判断,江朝戈到底是不是真的背叛虞人殊。 虞人奎露出一个阴毒地笑容,“你说得很对,他如果没有天级魂兵器,就什么都不是。” 江朝戈道:“殿下这一步走得高超,只要卸了他的魂兵器,就等于断他手脚,他就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虞人奎警觉起来,“话已经说到这里,你打算怎么向我表明诚意?” 江朝戈前一句话,是想试探虞人奎是不是陷害虞人殊的凶手,可惜虞人奎没他想象的蠢,没有咬钩,他马上道:“殿下希望我怎么做?” 虞人奎冷冷一笑。 第26章 江朝戈早已能猜到虞人奎想让他做什么,果不其然,虞人奎要他指认虞人殊图谋杀害大国师,夺取天级魂兵器的线索。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避着天戎,在很多人看来,魂兵使和魂兵器之间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毕竟是人与兽,是不存在感情的,一个魂兵使死了,自然会有别的魂兵使顶上。 天戎在旁边一言不发,眼神却愈发阴沉。 江朝戈没有应承,但也没有直白地拒绝,只是表现出担心自己受牵连的态度,和虞人奎兜圈子。 俩人都试图试探对方,结果圈子越兜越大,虞人奎发现和江朝戈说话太累了,有火发不出来,就在他打算翻脸的时候,他的下属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殿下,太子殿下要您即刻将异界人带去刑司堂受审。” 江朝戈心里暗笑,终于来了。 虞人奎眯起眼睛,“这就去。”他站起身,瞪着江朝戈,“异界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鬼主意,但是你记住,你的命微小如蝼蚁,稍有不慎就会被人一脚踩死,究竟要走哪条路,你可要想清楚了。” 江朝戈笑道:“多谢殿下提醒。” 虞人奎带着他们重新上了马车,往刑司堂走去。 刑司堂在山的另一边,路程稍有些远。 在马车里,沉默许久的天戎问道:“江朝戈,你在想什么。” “你说呢?” “你若背叛殊,我第一个就会杀了你。” 炙玄寒声道:“孽畜,你再敢出言不逊,我才要杀了你。” 江朝戈笑着摸了摸天戎的脑袋,笑意却不在眼底,“我的目标是回家,所有阻拦我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我从来没效忠过谁,何来背叛?” 天戎恶狠狠地瞪着他。 江朝戈感慨道:“兽毕竟是兽,终究不懂人。你放心吧,我和虞人殊的合作关系,是搭建在神级魂兵器这个大秘密的基础上的,只要这个秘密不崩塌,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垮。” 天戎冷哼一声,“人类让我厌恶。” “是吗,但我知道虞人殊这个人类你是喜欢的。” 天戎撇撇嘴,“他是我唯一的人类朋友。” 炙玄拽着江朝戈的领子道:“你也是我唯一的人类仆人。” 马车终于晃到了刑司堂。 刑司堂以全黑的火山岩漆成,整体像一个大棺材,棱角分明,显得肃穆庄重,江朝戈抱着两只小异兽,昂首走进了刑司堂。 在刑司堂里,他见到了虞人殊和太子潇,以及大国师的继任者——尤准。 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白服,脸色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真难想象他要如何担当大任。剧虞人殊的管家说,天棱国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大国师被谋杀,历任大国师都能活得很长,显然这个少年根本没有准备好。 短短两天没见,虞人殊看上去沧桑了几分,下巴冒出了青胡茬,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写着疲倦。他看到天戎,眼睛亮了亮,忙起身过来,从江朝戈怀里接过了天戎。 天戎刚要张口,虞人殊道:“你暂时先维持这个样子吧。”他显然是为了避嫌,连天戎锏都不去碰。 江朝戈见他虽然被限制自由,但并没有受到不敬的待遇,松了口气。大国师虽然德高望重,但是圣皇自然也不愿意为此失去一个儿子,虽说虞人奎肯定要面临审判,但只要最高执权者不想让他死,他就还有生机。 天戎拍了拍他的脸,虽然一言未发,但是俩人相视点头,似乎读懂了什么只有他们才懂的东西。 虞人奎拱手,“太子殿下,我将异界人带到。”他看了虞人殊一眼,不满道:“殿下,你怎可让他和天戎见面。” 虞人潇叹道:“圣皇陛下着我督办此案,皇子殊虽然有杀害大国师的重大嫌疑,但是我也要保留皇家威严,总不能将他关进牢里吧。” 虞人奎眯了眯眼睛,不再说话。 虞人殊平静地说:“太子殿下,人已带到,您想如何审。” 虞人潇遣退了左右,“三天之后,此案将交由长老会公开审判,殊,现在是我能帮你的最后机会,你必须告诉我实情。” “太子殿下……大哥,我早已说过,我没有杀害大国师,我是被陷害的。” “坊间流传你勾结异界人谋杀大国师,我虽然不相信,可是,你确实和异界人来往过密,他现在就住在你的寝宫。”虞人潇看了江朝戈一眼,“而且,异界人一直对大国师怀有敌意,早就有行刺大国师的先例,这点让人如何不怀疑。” 江朝戈道:“太子殿下,我虽是异界人,可我来到这个世界不足半年时光,魂力微弱,又身无长技,我如何说动三殿下和我共谋行刺?大国师素来受人敬仰,和三殿下私交甚笃,三殿下怎么可能为了我一个几乎陌生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天祭之日谋害大国师,而且还让自己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而大国师身为七级魂兵使,再俩人都没带魂兵器的情况下,三殿下也根本不是大国师的对手。太子殿下,异状必有异因,如此多的疑点和难以解释的地方,难道不足以说明,三殿下是被人陷害的吗。” 虞人奎冷冷地瞪了江朝戈一眼,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虞人潇点点头,沉吟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只是证据确凿……” “请问太子殿下,所谓确凿的证据是什么,可否让三殿下说说当天发生的事。” 虞人殊得到首肯后,轻咳一声,“那天,我在等待大祭典开始,尤准找到我,说大国师有事要谈。当时,大国师应该正在祭殿的更衣室着祭祀服,我就去找他。可我到了更衣室,里面空无一人,我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当我意识到那可能是迷药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迷药效力相当强,我没走两步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还在更衣室,而大国师在我面前,一把匕首从背后□□他心脏,那把匕首是我收藏的玄级魂兵器之一,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虞人殊叹了一口气,眼神黯淡不已,“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来找大国师,于是……”。 江朝戈听着这整件事真是漏洞百出,可惜这里没有现代刑侦技术,有的只是法律为权利服务,所以他就算柯南附身,能给虞人殊洗脱冤屈,也根本没有用,想让他背负谋杀罪名的人,只要有足够的权利,就能让他背一辈子。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应该先试探一下在场几人对这件事的反应,也许能看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他道:“殿下,这样的栽赃陷害,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伎俩,只要细心调查,一定能发现纰漏。我认为,这件事该从根源查起。” “根源?” “没错,大国师的死,谁获利最大,谁才可能是真正的凶手。”江朝戈的目光从尤准和虞人奎身上扫过。 尤准一僵,眼眸浮上一丝水汽,他颤声道:“确实是义父大人派我去请三殿下,但之后的事,我所知道的,不比三殿下多。” 江朝戈凉凉道:“刺杀大国师的,必定是能从大国师的死获利,并且能够随时接近大国师,而且是大国师至深信任的人,否则以大国师的实力,绝不会毫无防备下被杀,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其实很少啊太子殿下。” 虞人潇深深蹙起眉,思索了半天,都没有开口。 虞人奎高声道:“大哥,别再听这个异界人满口胡言了,他在误导你,殊究竟是不是有罪,长老会自会评定,哪里轮得到他插嘴,异界人都对大国师居心叵测,大国师死了,难道他不一样获利吗。” 江朝戈冷笑一身,“二殿下,若说我能从中获利,那三殿下杀害大国师有什么好处呢?天级魂兵器的线索?那些大国师早就告诉我们了。” 虞人潇讶道:“真的?” 虞人殊点头道:“是真的。” 虞人潇陷入沉思,半晌,才道:“江朝戈,你从现在开始要留在刑司堂,直到公开审判日。” 江朝戈摇头笑道:“我能有什么意见呢。” “殊与天戎也要分开,这三天你们都不能见到对方。” 炙玄抱住江朝戈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虞人潇,“我们不会分开。” 虞人潇不置可否,只是疲倦地说:“三弟,我现在也觉得很乱,刑司堂正在调查那天发生的事,如果有更多的证据,我也好帮你洗脱冤屈,眼下,仅凭几句话,我实在帮不了你,在公开审判日来临之前,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还你清白。” 虞人殊叹道:“谢谢大哥。” 江朝戈道:“太子殿下,我能问一下,长老会是什么,公开审判又如何进行吗?” 虞人潇顿了顿,道:“长老会是由天棱大陆各大权势家族派的代表组成的,通常只有重大决议时才会启动。皇族犯法,为避免偏袒,审判将由长老会举行,一旦上了长老会,我们就很能使上力了。” 虞人殊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发。 他们被分别带进了刑司堂的独立房间。这里环境很好,没有一丝牢房的感觉,只是门外的守卫让住在里面的人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门一关,炙玄就抱怨道:“一群阴阳怪气,贪婪又愚昧的人类。” 江朝戈笑道:“你这话说得我很赞同。” “现在怎么办?我不想呆在这里。” “还有三天时间……”江朝戈道:“我要想办法见到虞人殊,有些话他当着那些人面无法说,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然后再判断是应该上公开审判,还是想办法逃走。” “那还不如直接走了。” 江朝戈遥遥头,“虞人殊未必愿意,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荣誉和尊严比生命重要,他如果一走了之,哪怕真的能安全逃出皇都,也要一辈子背负谋杀大国师的罪名,我想他不会愿意的。” “那就公开审判?” 江朝戈又摇头,“公开审判有两个结果,一生一死,我就是要和虞人殊分析一下,生的几率有多大,如果几率太小,最终还是要逃,那还不如在审判前逃好。” “如果生的几率很小,他还是坚持要进行审判呢。” 江朝戈摸了摸下巴,“那就只能逼着他走了,我是不会留在这里陪他送死的。” 炙玄不高兴地说:“我们走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带着他这个累赘。” “他不是累赘,没有天棱国三皇子的身份,他也还是拥有天级魂兵器的五级魂兵使,大国师一死,很多事都要从长计议,他现在是我最大的助力,我不能放弃他。” 炙玄不满道:“我才是你最大的助力。” 江朝戈笑道:“我说错了,你才是我最大的助力。” “现在要怎么办?” “等天黑之后……”江朝戈看着窗外,眼中翻滚着浓浓地思绪。 第27章 天黑后,江朝戈在客厅最宽敞的地方,召唤出了他的鳙鳙鱼纳物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壶酒和几个金币。 他把酒送到炙玄面前,笑着说:“小祖宗,喝酒吗?” 炙玄眼睛亮了亮,但没有上钩,“你想干嘛?” “我一会儿要想办法出去,但不方便带你,你在房间里等我好不好。” 炙玄白了他一眼,“不行。” “可是带你不方便。” “你如果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 “为什么不会,区区人类,又脆弱又短命,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 “至少我现在不会死。”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脑袋,“我跟你保证。” 炙玄金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半晌,才勉为其难道:“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回来。” “我一定回来。”江朝戈把酒壶递给他。 炙玄把酒壶推到一边去,“不喝,我等你回来。” 江朝戈看着炙玄炯炯有神地双眸,一时有些怔愣,心里涌上一丝无法形容地感触。他在自己的世界,尚且没有人等自己回去,这里却有人要等他……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坚持回去是为了什么。 他甩了甩脑袋,揣上金币出门了。 门口的两名守卫拦住了他,还算客气地说:“大人,您不能离开。” 江朝戈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三皇子殿下,殿下待我不薄,若三天之后公开审判,我们的命运都能料,恐怕我就连一个和他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大人,太子殿下有命,您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哪儿也不能去。” “太子殿下也说过,他要尽全力帮自己的弟弟洗清冤屈。” 守卫相视一眼,“这个……我们不清楚。” “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交好,这你们总清楚吧。” 俩人点点头。 “太子殿下当着其他人的面,当然要严加处置,但三殿下毕竟是他的弟弟,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审,我这次去找三殿下,其实也是太子殿下私下授意的,只是他不会告诉你们。” “大人,我们没有命令若放您走,可是犯了大罪的。” “我只想和三殿下说一会儿话,告个别,只要半个时辰。”江朝戈从怀里掏出两枚金币,“没有人能进入三殿下的房间,只要你们不说,不就没人知道?” 两名守卫看到金币,顿时傻眼了。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生都难以赚到一个金币,江朝戈按照自己世界的货币换算了一下,一个金币差不多等于一百万,这可是个巨大的诱惑。 江朝戈循循劝诱道:“你们若是帮三皇子度过此难,以后必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就算不能,这金币也足够你们全家吃喝用度了,而我只是想和三皇子说几句话。”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神情都很犹豫,谁都没有先开口。 江朝戈道:“明天还是你们守卫吗?” 俩人摇摇头。 “你们觉得,明天的守卫禁得住诱惑吗?后天的呢?” 俩人听到这里,心理防线顿时瓦解了,心想着就算自己不要,其他人未必能挺住,那何必便宜别人,但是他们依然有顾虑,“可是,三皇子殿下那里也有守卫,他们未必……” 江朝戈笑道:“你们带我过去后,他们只有两个选择,配合你们,所有人都拿到金币,皆大欢喜,或者告发你们,否则知情不报也是大罪,他们敢告发吗?” 俩人不确定地摇摇头。 “他们不会的,人都有从众心理,能得到一个金币,为什么选择不要,还跟人结下深仇大恨呢。” 俩人低声商量了两句,终于禁不住那金币的诱惑,将江朝戈悄悄带走了。 果不其然,虞人殊门口的守卫,在见到他们的时候,起初很激动,但是在金币的利诱,和群体犯罪被分摊的压力面前,为江朝戈打开了门。 虞人殊见到江朝戈,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你会来。” “哦,你怎么知道?” “你很聪明。” “多些殿下。” 虞人殊讽刺地笑了笑,“我很快就不是殿下了。” “跟我说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陷害你的。” 虞人殊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怀疑皇子奎,怀疑尤准,但我都没有证据。我那天告诉你的,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你对尤准了解多少?” “不多,尤准素来沉默寡言,似乎不善言辞,总是跟在大国师身边,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但他是大国师的继任者,不该是平庸之人。” “的确,大国师的继任者,必须有独特的大巫天份,传说他们流淌着上古巫祖的血液,至于大国师是如何挑选继任者的,没有人知道,我只知道大国师在尤准还很小的时候就将他抱了回来。” “那他的能力呢?” “和大国师不一样,他是魂导士。” “那他对天级魂兵器应该没有太大的执念吧。” 虞人殊摇摇头,“魂导士不代表不能召唤魂兵器,他们也有魂力,只不过是召唤了也无法很好地发挥作用罢了。” “原来如此。我白天也说了,杀害大国师的人,一定是能从中获利的,不然不会铤而走险,最可疑的就是尤准、虞人奎和虞人潇……” 虞人殊一怔,“你……说我大哥?” 江朝戈道:“怎么,难道大国师死了嫁祸给你,对他没有利处吗。你那天也看出来了,大国师不是很拥护太子潇,对于国师来说,谁当圣皇并不那么重要,他的使命是守护天棱国顺调雨顺,但是,他肯定希望国家能由一个更加强硬、有威望的人来领导,从这一点来说,你比太子潇更让他满意。” 虞人殊低垂着脑袋,半晌,摇摇头,“不可能,他不会害我,他从小就知道我无意于皇位,一直希望我帮他,失去我这个助力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的害处远大于你的助力。” 虞人殊咬牙道:“我二哥的嫌疑更大。” “当然,他的嫌疑比太子潇还大,可惜我们没有事件调查了,否则你寝宫内偷匕首的内鬼,杀害大国师的凶兽,还有陷害你的人,都该一一揪出来。眼下,我们只该操心一件事,就是下一步怎么走。” 虞人殊寒声道:“清者自清,我不怕公开审判。” “我的殿下啊,你清醒点吧,一旦上了公开审判,就连圣皇恐怕都保不了你。” “难道陷害我的人,还有能力左右长老会的审判?” “他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现在你的处境非常不利,没有其他嫌疑人,而你嫌疑最大,我们都无法证明你的清白,长老会要如何还你清白?” 虞人殊脸色阴沉,“那你说怎么办?” “离开。” 虞人殊怒道:“不可能,我虞人殊清白磊落,绝不能背负冤屈逃走,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证明你没罪?怎么证明?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是凶手,你以为凭你叫几声屈,别人就会相信你?” 虞人殊嘴唇颤抖着,僵硬地说:“公开审判我未必有罪,但如果我逃走,就一定有罪。” “公开审判,你的下场多半是死,逃走才有一线生机。” 虞人殊瞪着他,“我是皇子,怎么能亲自践踏皇家荣誉,成为一个逃犯?”他停顿了一下,转身看着窗外明月,语气趋于平静,“如果公开审判不能证我清白,我以死自证。”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敢问三皇子殿下,你个人的清白、生死与整个天棱大陆百姓的生死、天棱国的命运相比,孰重孰轻?” 虞人殊怔住了。 “你忘了大国师生前曾经嘱咐过我们什么?你忘了神级魂兵器,忘了大难将至,忘了你身为皇子应该重家国,轻己身吗!” 虞人殊握紧了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国师已死,目前知道神级魂兵器的秘密的,只剩下我们,哦,还有冥胤会那个邪恶势力,难道你要让神级魂兵器落入冥胤会的手里?看着神级魂兵器现世,毁天棱国数百年基业,让无数无辜之人陷入地狱?”江朝戈见虞人殊已经被逼得脸色惨白了,果断地扑通一跪,字字赤诚,“我劝三皇子殿下以家国天下为重,你一人受冤屈,换万人安居乐业,哪怕没有人知道,可天知地知神明知,这难道不是比死更能成全你的尊严吗?!” 虞人殊身体晃了晃,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一头银发如被月华温柔映照的溪流,倾泻而下,那种冰冷而又高贵的光泽,配上他疲倦却依旧俊美无匹地容颜,为他凭添了几分悲剧英雄的色彩。 江朝戈心想,还不叫我起来,这地砖好硬。 虞人殊僵硬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站了起来,抓住江朝戈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力气之大,把江朝戈的手腕捏得生痛。 江朝戈看着他,静静地等着。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眼神痛苦中又参杂着几分决绝,他沉声道:“怎么逃走。” 第28章 江朝戈马上道:“让天戎带我们直接逃出皇都,除了那只蜚,无人能阻拦天戎,但天戎的速度比他快很多。” “好。”虞人殊黯然道。 江朝戈很能理解虞人殊此刻的心情,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流亡逃犯,从此境遇大变暂且不提,光是心里的落差,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泰然处之。他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殿下,我知道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那就把这些虚名也忘了吧,你不是想带着天戎走遍天下吗,现在你再无拖累,可能反而是件好事。” 虞人殊点点头,“走吧。” 江朝戈推开门,守卫紧张地看着他,“大人,时间太久了,快跟我回去吧。” 江朝戈笑道:“可以,但我要带个人走。” “什么?” 江朝戈猛地抓住他的衣领下压,膝盖狠狠撞在他的肚子上,同时一记手刀劈在他的后勃颈,守卫瘫倒在地上,顿时就不动了。 另外一个守卫还未来得及反应,江朝戈已经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别动。” 虞人殊走了出来,惊讶道:“这不是我收藏的匕首吗?” “借我用用。”江朝戈轻声对那个吓傻了的守卫说:“天戎在哪个房间。” 守卫看着横在脖子前的刀锋,咽了咽口水,“楼下东侧第一间。” “我们走之后,你要做两件事,第一,把你和你同伴身上的金币找个地方藏起来,绝对不要带在身上,日后有机会再来取,第二,把自己弄伤。”江朝戈一脚将他踹开,抓着虞人殊往楼下跑去。 俩人冲下楼,楼下的守卫看到他们,大惊失色,高喊道:“来人啊,三皇子要……”虞人殊已经冲到了他身前,飞身一脚将他踹翻,同时身体以奇异的姿势在半空中调转方向,又是一脚踢飞了另外一个守卫。 江朝戈冲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他金币的守卫此时完全慌了,略一犹豫间,就被他打倒在地,他推开房门,“炙……” 话音未落,一个人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他低头一看,是约莫十三四岁少年之姿的炙玄,手里拿着炙玄刀。 炙玄皱眉道:“慢死了,我的魂力就够变成这样了。” 江朝戈赞道:“干得好。”他背上炙玄刀,拉起炙玄的手往外跑去。 另一边,虞人殊已经见到了天戎,天戎恢复成大人的模样,一把抱起虞人殊,直接从天井跳了出去,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变成了威风凛凛地狰,虞人殊准确无误地坐在了他的背上。 江朝戈搂着炙玄,一脚踏上栏杆,纵身一跃,跳下天井,也稳稳地落到了天戎背上。 这时,整个刑司堂灯火通明,听到动静的守卫倾泻而出。 天戎朗声道:“抓紧了!” 他后腿一曲,突然猛地往上一跃,竟一举跳上了十多米高的顶楼!三人抓着他的毛,身体一度和地面垂直,江朝戈感到一阵晕眩,再次跌回了天戎厚厚地毛发里,天戎跳下刑司堂,顺着天鳌城的山路奔跑起来。 此时已是夜晚,路上行人稀少,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天戎庞大的身躯如琥珀色闪电般在街道间奔驰。 江朝戈叫道:“这是出城的方向吗?” “这是下山的方向。”虞人殊道:“出城的路太平顺,容易被堵住,这条路除非有具备超强跳跃能力和平衡力的魂兽,否则追不上。” “为什么?” 虞人殊青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你很快就知道了。” 江朝戈真的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在百米开外他看到了断崖!那断崖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显得阴森可怖,见天戎往那断崖冲去,却没有一点减速地趋势,他大吼道:“我-操,你们要干什么!” 炙玄灿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兴奋地大笑起来。 天戎飞身一跃,跳出了断崖! 江朝戈紧抓着天戎的毛,依然感觉身体要被甩出去了,他不顾形象地大叫了起来,他不想摔死啊! 天戎庞大的身体轰地一声撞在了对面的悬崖上,他的爪子狠狠抓进岩石壁,庞大的身体不住下坠,爪子在岩石壁上留下数道长长地、深深地抓痕。 炙玄的少年形态毕竟力气有限,在一冲一撞下,手一松,从天戎身上掉了下去。 江朝戈此时双臂发软,自顾不暇,眼看也要抓不住了。 天戎五条粗长地尾巴一甩,直接把炙玄给甩了回去,炙玄再次抓住他的毛,脸蛋兴奋得发红。 虞人殊也抓住江朝戈的手腕,“能撑住吗” 江朝戈咬牙道:“能。”他吓得心脏都现在都在猛跳。 天戎的身体足足下坠了近百米,爪子上血花飞溅,才终于稳住了下落的趋势。他跳到一处凸起的平台上,在山崖间灵活地攀爬,终于爬上了这一侧的断崖。 回头看去,对面的断崖有无数火光闪动,天上盘旋着几只大鸟,却迟迟没有飞过来,恐怕是知道,就算过来也无法阻止天戎。 虞人殊怔怔地看着天鳌城的星星火光,青灰色的眼眸中饱含失意与痛苦,让人于心不忍,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我说我对这天鳌城没有留恋,可一想到从此以后也许再不能回来……” 此时此刻,江朝戈能感同身受。他曾经抱怨自己的城市交通拥堵、环境恶劣,一直想着赚够钱了换个好地方逍遥自在,可一想到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心里只有浓浓地不舍和惆怅。人到底是需要归属感的动物,那种无家可归的惶恐让人心碎。 天戎卷起尾巴,尾巴尖戳了戳虞人殊的脸,无声地抚摸着。 虞人殊抓着天戎的尾巴,轻声道:“天戎,谢谢你。” 天戎扭头看着他,“你不是要带我走遍天下,游历海外吗,这小小一座天鳌城本来就是你要舍去的,舍去吧。” “对,对。”虞人殊深吸一口气,“天下之大,何苦没有我虞人殊容身之处!” 江朝戈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走吧!” “天戎!”虞人殊毅然转过了身,高声道:“带我们离开!” 天戎毫不犹豫地舒展开身体,朝着远方飞速奔跑,很快就把天鳌城的星火远远落在了后面。轮战斗实力,狰和蜚也许难分胜负,但是论速度,整个天鳌城都没有一只异兽能够追上天戎。 江朝戈真正体会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坐在天戎背上,感觉呼啸而过的风把脸颊都割得生痛,而且现在正是寒冬时节,江朝戈只穿了一身薄袄,感觉自己要被冻成冰雕了。 炙玄扭头看着他,“喂,你是不是快冻死了。” 江朝戈僵硬地笑了笑。 “人类真是没用。”炙玄张开手,“来吧,我身体热。” 江朝戈也没犹豫,伸手抱住了炙玄,十三四岁的少年形态,骨骼刚刚发育,不如幼童那般柔软,也不若成年那般强健,有一种青涩的瘦弱,但是身体依旧火热非常,让江朝戈冻僵的身体找回了一丝温度。 他回头看着越来越微弱的天鳌城的火光,想到自己几个月前狼狈逃出这里,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以为这回一定能够跟着皇子风风光光地出城,没想到结局居然是一样的,让他不得不感叹命运。不过,命运对他百般捉弄的同时,却也总给他一线生机,第一次出逃,他有孟升相助,第二次出逃,他拐走了一个厉害的魂兵使和天级魂兵器,果然天无绝人之路,他江朝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会站起来反抗! 天戎从天黑一口气跑到了破晓,远远离开了皇都的范围。 江朝戈感觉自己的腰要晃散架了,皮肤要被寒风吹裂了,虞人殊也没好受到哪儿去,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稍作休息。 炙玄早就觉得不舒服,变成豆丁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从天戎身上跳下来,炙玄醒了,揉着眼睛说:“到了吗?” 江朝戈不禁失笑,“到哪儿?” 炙玄摇摇头,“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一句话把几人都问住了,江朝戈和虞人殊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是啊,他们要去哪儿? 虞人殊道:“大国师给了我三个线索,在东方或者北方。” “去北方吧。”江朝戈道:“孟老临死前,让我去北方找一个异界人,说他能帮我,既然我们现在也确定不了要去哪儿,不如去北方。” 虞人殊点点头,“好,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北方,北方祁氏还有我的朋友。” “祁氏,是那个北方大家族吗?” “没错,祁氏之人性格豪爽,各个骁勇善战,也许他们可以帮我们。” 江朝戈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说,尤准能够继承大国师的能力吗?” “尤准年纪太小……”虞人殊看着他,“天下之大,也未必只有大国师知道如何回你的世界,孟老让你去找异界人,说不定他们知道什么。” 江朝戈点点头,“希望如此,否则有一天我还会回来。” 东方泛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一个城市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 虞人殊道:“那是金良城,我们入城去买些吃的和衣服吧,北方路途遥远,一年有八个月是酷寒,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凭我们这一身会活活冻死的。” 天戎道:“可你带钱了吗?” 虞人殊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亲自带过钱,出行哪一次不是有下属跟随,这么现实的问题,他根本没考虑过。 江朝戈从怀里掏出纳物袋,“现在看出我的先见之明了吧。”当时误入拍卖会,只是觉得这东西好玩儿而拍下,没想到马上就能发挥重要作用,他将鳙鳙鱼的鱼肚召唤了出来,一个硕大的白色鱼泡出现在他们面前。 虞人殊把头探进鱼泡里一看,惊讶道:“这……这不是我的珍藏金缕衣吗,这个是我的黄金鹰雕,这个也很眼熟……” 江朝戈笑道:“我料到我们可能要跑路,就从你寝宫里拿了几件值钱又不占地方的东西,你看,我连你的铠甲都带出来了。” 虞人殊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江朝戈拍了拍腰间匕首,“这把匕首也不错,是什么异兽的?” 虞人殊无奈道:“只是把很普通的地级匕首,只是因为把手工艺美丽,我看着好玩儿才收了的。” 江朝戈不客气地说:“哦,那先借我用用,等我找到更好的再还给你。” 炙玄钻进鱼泡里看了看,“江朝戈,说好要给我放很多的酒呢?!” “哎呀,可能堆在最里面了。” “你骗人,我就看着两壶。” “一定是压在最下面了,到了下一个城市再给你买。” 炙玄踹了江朝戈一脚,“你总是骗我!没有你这样的仆人!” 江朝戈蹲□,笑着说:“我错了,我是为大局考虑,只要带了足够的金子,要多少酒有多少酒,你说是不是。” 炙玄瞪了他一眼。 江朝戈用额头撞了撞他的额头,“从此我们又要相依为命了。” 炙玄揪着他的头发,轻哼道:“反正我也习惯了,谁叫我碰上的是你。” “看来我们不需要去金良城了,这里连吃的都有。”虞人殊拿起一块肉干,眯起眼睛看着江朝戈,“你准备得也未免太齐全了,几乎把我寝宫里赚钱的东西搬走一半,你怎么就料到我们一定会出逃的。” “没有这些远见,我怎么敢带殿下走呢。” 虞人殊表情僵了僵,“别再叫我殿下了。”他从鱼泡里拿出一件衣服,用力一扯,将袖子扯了下来,然后把一头银发包裹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青灰色的眼眸里写满坚毅,“从今天开始,再没有三皇子了,只有虞人殊。” 江朝戈笑道:“殊,我总有预感,我们会干一番大事。” 虞人殊看了看炙玄,“至少现在我们确实在面对一件大事。” 天戎道:“我们不进城了,这里离皇都还是太近,等我跑上一天一夜,彻底把他们甩掉,再找地方好好休整。” 虞人殊豪气道:“好,走!” 第29章 只要有魂力支撑,天戎就感觉不到累,他们一路往北,急行了一整天。 越靠近北方,寒意越甚。日落时分,天上飞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世界一片纯白苍茫,天戎琥珀色的身体似乎是唯一的色彩。 “我们这是跑到哪儿了?”江朝戈脸冻得惨白,哆嗦着说。 天戎停了下来,“不知道。”他把三人从他背后抖落了下去,几步蹿上一颗光秃秃地参天大树,往远方望去,“前面有座城市。” “去看看吧,再不烤火我得截肢了。” “截肢是什么?” 虞人殊和炙玄异口同声问道。 炙玄瞪了虞人殊一眼,虞人殊莫名其妙。 “就是四肢因为什么原因废了,不得不砍掉,比如再这么冻下去,我手脚就要废了。” 虞人殊轻咳一声,“娇气的异界人。” 江朝戈看他冻得嘴唇都裂开了,也懒得讽刺他,“快走吧,我现在就想吃口热饭。” 他们冲洗爬到天戎背上,往不远处的城市跑去。 那是个有些残败的城镇,人烟稀少,配上萧瑟清冷的雪景,看上去特别凄凉。 天戎恢复了人形,还特意把头发变成了黑色,四人往一家亮着灯的客栈走去。 江朝戈叩了半天门,门板才颤巍巍地打开,一个老人提着油灯打量着他们,在看到天戎时,惊讶道:“大人,您穿这么少,不怕冻死……哎呀,大人您居然让您的孩子穿这么点衣服!快进来!” 江朝戈看了看怀里昏昏欲睡的炙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们进了屋,壁炉的火烧得正望,江朝戈已经麻木的身体在慢慢地恢复知觉,他感到手脚针刺一般地疼,他刚开说那话不是开玩笑的,再那么冻下去,他可能真废了。 这家客栈很老旧,桌椅破破烂烂的,地也不知道多久没扫了,扑鼻子一股异味。 虞人殊皱起眉,“这个镇就这一家客栈了?” 老人道:“不只这一家,不过我家是最好的。” 虞人殊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们吃饭吗?” “吃,有什么好东西都上来些。” “好,你们做着等会儿。” 四人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烤着火,幻想着热汤热菜,这里再怎么脏,总比外面冰天雪地好。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两手捧着一个大碗,放到了桌上,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让人有些不舒服。 江朝戈用眼神询问她想干嘛。 小姑娘沉默了半天,抬手指了指他们,“你们不是人。” 炙玄扭头瞪了她一眼,把她吓得肩膀缩了缩。 虞人殊道:“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 “你有魂识?”虞人殊道:“你为什么没去武院?” 小姑娘摇摇头,“什么是武院。” 老人也跟了出来,把汤面放到桌子上,“哎,哪有钱送她去武院啊。” “为什么不去找贵族借钱?” “这个镇子,有能力的人都迁走了,别说贵族了,方圆三百里,连户有钱人家都找不到,我们负担不起长途旅行,只能在这里凑合过下去。” “这个城镇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萧条?” 老人脸上显出一丝恐惧,“离这里不远的丹熏山上,住着一群吃人的耳鼠,时不时下山作乱,太厉害了,很多魂兵使上山都没下来,慢慢的越来越没人敢上去,镇子的人害怕,渐渐地就都搬走了。” “耳鼠是什么东西?” 虞人殊道:“是种长着兔子脑袋和麋鹿耳朵的老鼠,翅膀和尾巴连在一起,能低空飞,单个倒不是很厉害,若是很多的话……” 老人点头道:“很多,满山都是。到了冬天,它们也不冬眠,山上缺吃的,它们就要下来吃人。” “难道就没人管?为什么不去找祁氏?” “这里正是中部和北部交界的地方,又是个半废的镇子,哪个区域的守护家族都不太想管。”老人摇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要被吃了。”说完,领着他的小孙女走了。 虞人殊不满道:“这是地方守护家族失职,我一定要……”他说到一半,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三皇子,而只是个通缉犯,脸色顿时黯淡了下去。 江朝戈吸溜了一口面条,“我们只是路过的,别想那么多了,走的时候给他留点钱,让他迁走就是了。” “那镇上的其他人呢?” 江朝戈反问道:“难道你能全带走?” 虞人殊垂下了眼帘,埋头吃起了饭,刚吃了一口,就脸色一变,“什么东西,是人吃的吗?” 江朝戈揶揄道:“娇气的三皇子。” 虞人殊脸一红,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江朝戈吃完之后,去跟老人买了一壶酒给炙玄,炙玄只闻了一鼻子就要摔酒壶。 江朝戈一把抢过来,“别浪费啊,喝了能驱寒呢。” “什么破酒,我要好酒。” 虞人殊道:“丹熏山再往北一百里,就是进入北方后最大的城——求如城,那里会有好酒的。” 炙玄拿脑袋用力撞了一下江朝戈的胸膛,一脸气愤。 江朝戈笑眯眯地说:“到了求如城,一定给你买好酒。” 俩人吃完饭,身体也暖和了不少,打算上楼睡觉。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老人打着哈欠去开门,嘴里嘀咕着:“怪了,平时半个月也没个人。” 他们警觉起来,纷纷望向门口。 一个身材矮小的人走了进来,他全身被包裹在皮毛大氅里,带着厚毡帽,一张脸围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犀利地眼睛,那双眼睛看上去很年轻。 他抖了抖身上厚厚的雪,目光扫过客栈,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就移开了,然后径直走到旁边的桌子坐下了。 江朝戈和虞人殊对视一眼,都没敢放松,他们能感觉到这个人的魂力。 那人脱下了大氅、帽子,解开了围巾,竟是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一头火红的头发,湛蓝的眼睛,色调一冷一暖,竟然奇异地和谐,他脸蛋白皙如瓷,眉峰上挑,看上去颇有几分凌厉地气势。 天戎皱起鼻子,使劲嗅了嗅,然后看了炙玄一眼,炙玄似乎也在思考什么。 老人走到少年身边,“大人,您要吃饭还是住宿?” “都要。”少年还未变声,声音清亮稚嫩。 “您稍等。”老人一边嘀咕今天真巧,一边走进了后厨。 少年转过脸,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看着我干嘛?” 江朝戈酒足饭饱,一时兴起,就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乱跑?” 少年轻哼一声,没搭理他们,解下背囊,拿出酒壶,灌了口酒驱寒。 炙玄瞪圆眼睛,不客气地说:“把你的酒给我。” 少年皱眉看了炙玄一眼,“小孩子喝什么酒。” 炙玄厉声道:“愚民,把酒给我!” 江朝戈把炙玄按回座位,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币,“小哥,买你手里的酒,如何?”他见这少年衣着陈旧,应该不是富裕人家的。 少年看了银币一眼,扣上酒壶盖子,扔了过来,江朝戈一把接住,把银币抛了过去。 炙玄把酒倒进碗里,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满足地一抹嘴,“这酒不错,我从来没喝过,喂,你在哪儿买的?” “这是鹊神酒,是我老家的酿法,买不到。”少年顿了顿,湛蓝色的眼眸中有一丝惆怅,“我老家在最南方,离这里很远。” “那你为什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少年淡道:“与你们无关。” “你的魂兵器,是什么异兽?”天戎道:“这个味道真熟悉。” 少年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目光从四人脸上扫过,“你是异兽……你是……皇子殊!” 虞人殊眯起眼睛,手握紧天戎锏的把手。 江朝戈皱眉看了天戎一眼,“你怎么不直接把虞人殊三个字贴在他脑袋上呢?”天棱大陆上有天级魂兵器的寥寥可数,像虞人殊这样拥有人尽皆知的美貌的更少,再一结合他武器的形状,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不难猜出来。 天戎也意识到自己泄露了信息,抓了抓脑袋,尴尬地扭过了脸去。 炙玄转着眼珠子,“真的是好熟悉的味道,有点讨厌的味道……” 江朝戈压低声音,悄声道:“不会是神级吧?” 炙玄道:“不可能,他们的味道我都记得。” 少年突然怒道:“不准出来!” 话音而落,他拿布条层层缠裹的魂兵器发出白光,一个青衣青发的修长人影出现在了客栈中。 那人影逐渐清晰,竟是个相貌美到妖异的男子,那青衣青发颜色极淡,似乎马上就要融入白色,却又偏偏能看出一点青,他的眼眸是火一般的赤红色,眼尾处有几道赤色脉络,勾缠上挑直太阳穴,妖媚不已。跟那少年一样,同样是一冷一暖的色调,却美到让人心生恐惧。 男子一双赤红妖眸微弯,竟然笑了起来,声音清朗动听,丝丝入扣,明明是纯男性的声音,却妩媚得不得了,“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狰啊。” 天戎戒备道:“九尾青狐!” 炙玄也露出了然的表情,“最讨厌这些骚狐狸了。”他把江朝戈的脸掰了过来,“你看着我,不要看他,他会惑人。” 江朝戈奇道:“惑人?”他忍不住还想看那九尾青狐,那容貌真是妖异到了极致,确实有祸国殃民的本事。 炙玄再次把他的脸掰了过来,“骚狐狸最会惑人,不准看。” 那九尾青狐柳眉微挑,“这小孩儿是什么?我还真闻不出来。” 少年喝道:“不要随便出来。” 九尾青狐呵呵一笑,“我不是怕你被欺负吗。” 少年脸涨得通红,似乎觉得丢脸,“没人欺负我,你回去。” “不。”九尾青狐眨巴着眼睛看着天戎,“这只狰真好看,我喜欢。” 天戎厌恶道:“不要靠近我。” 虞人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拥有天级魂兵器醉幽戟的海外异族——龙芗,你是通缉犯!” 龙芗冷哼一声,“彼此彼此,皇子殊,你现在也是通缉犯,而且赏金高达五百金币,比我多了十倍不止。” 江朝戈哈哈笑道:“原来你这么值钱。” 酔幽笑眯眯地说:“既然同是通缉犯,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一起喝酒吧。” 江朝戈听着醉幽的声音,忍不住就想看他,看着他,又忍不住想盯进他的眼睛,看得更仔细,更…… “啪”地一声,炙玄狠狠给了江朝戈一耳光。 江朝戈如梦初醒,想起自己刚才的恍惚,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炙玄怒道:“你白痴啊,都说了让你别看他了。” 虞人殊也不敢再看醉幽。 这时候,客栈的老板正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见到这里凭空多了个人,而且一看就不是人类,顿时吓傻了。 醉幽舔了舔嘴唇,一双赤眸微微发亮,柔声道:“老伯,你什么都没看到,回去睡觉吧。” 老人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眼神变得极为空洞,他机械地把面放到桌子上,默默走了。 龙芗拉起醉幽,强迫他坐到了椅子上,“你要么回戟里,要么就别说话,别看别人。” 醉幽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好啊,我只看你。” 龙芗推开他,“不要动手动脚的!” 醉幽笑弯了一双媚眼,“小芗还是这么害羞,真有趣。” 虞人殊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的事,出门就给我忘了,否则,就别这个门了。” 龙芗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是埋头灌了一口汤,不再看他们。 江朝戈道:“走,我们上楼休息吧。” 醉幽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回到房间后,虞人殊用脚尖挑起发霉的被子,皱着鼻子闻了闻,一脸嫌弃,“太脏了,这怎么能睡人!” 江朝戈道:“就这条件,忍忍吧皇子大人。” 虞人殊窘道:“不准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江朝戈正色道:“那个龙芗是干什么的?” “赏金猎人,天棱大陆上这样的魂兵使很多,游历八方,四海为家,主要靠寻找、狩猎兽料为生。他曾经因为跟人争抢兽料,杀了祁氏的一个贵族,遭到祁氏通缉,没想到他还敢在北方活动。” “他也不过十三四岁吧,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是年纪最小的拥有天级魂兵器的魂兵使,再加上是海外异族,所以在天棱大陆上很出名。他的实力,本身天份固然重要,但拥有天级魂兵器,能打败比自己修为高级很多的魂兵使。” “海外异族……” 虞人殊点点头,“天棱大陆上没有红发的人种。” 天戎道:“那狐狸眼神不善,今晚都小心一点。”他看了炙玄一眼,“你别睡了。” 炙玄哼道:“我当然不会睡。” 江朝戈把炙玄抱回了他们的房间,那房间一样地脏臭,可总比在寒冬里幕天席地要好,他困乏得厉害,就和衣躺下了,他用力地伸展了一下酸麻的身体,重重打了哈欠。 “这就累了?” “祖宗,我可不像你,不会累不会饿。” 炙玄撇撇嘴,“是你魂力太弱,你看虞人殊有像你这么累吗?” “有道理,修为深厚真好。” “修为深厚,还能让你不至于被骚狐狸那点伎俩魅惑。”炙玄瞪了他一眼,“你今天看狐狸都看傻眼了吧。” 江朝戈笑了笑:“那九尾青狐长得是真好看,雌雄莫辩啊。” 炙玄眼里冒火,使劲拽着他的头发,“没见识,不过是一只臭狐狸罢了,你别给我丢脸!” 江朝戈笑道:“我确实没见识,在我的世界,哪儿有这么多妖魔鬼怪,还各个长得跟天仙似的。” “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是麒麟。” “是,祖宗大人。” 炙玄趴在他胸口,手指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你修行的怎么样了?” “马上就能突破二级的大关了。”江朝戈感叹道:“如果不是孟老,我也不会进步如此快。” “不够,你至少要有三级的实力,才能召唤我的本体。” “我知道。”江朝戈顺着他长长地黑发,看着他稚气地小圆脸,“我第一次见到你本体的时候,还真吓着了,真是威风凛凛,天地独尊。” 炙玄得意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能当我的仆人,是你撞了大运了。” “哈哈,确实。” 炙玄的指尖从江朝戈的下巴摸到了他的嘴唇,很是好奇地轻轻戳了戳,他一双金色瞳眸明亮如太阳:“江朝戈。” “嗯?” “等你能召唤我的本体,我就和你结契好了。” 江朝戈一怔,喜道:“真的?”他这是第一次听到炙玄松口,虽然目前炙玄还没碰到其他契合的魂兵使,看起来早晚是他的,但是他从来没敢掉以轻心,毕竟这祖宗喜怒无常,得罪不起,听到炙玄亲口的承诺,他喜出望外,连日来的阴翳心情都晴明了很多。 炙玄眼神有些游移,“当然是真的。” 江朝戈坐了起来,高兴地捏着炙玄的小脸蛋,“一言为定!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 炙玄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犹犹豫豫地说:“你……想怎么结契?” 江朝戈怔了怔,双目微眯,“你想怎么结契?” 炙玄高声道:“当然是血液相融,你想干什么!” 江朝戈松了口气,“当然,当然。” 炙玄看着江朝戈的表情,心头火起,“我可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麒麟,怎么可能跟低等的人类交-配!” 江朝戈无奈地笑道:“当然了,再说我们都是雄性。” 炙玄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不分雌雄的。” “啊?” “总之你别妄想我会跟你交-配!就算是能增进修为你也别来求我。” 江朝戈囧道:“我……不会的。” 炙玄蹬了他一脚,“赶紧睡你的觉。” 江朝戈笑着摇了摇头,重新躺了回去。 炙玄撅着嘴,一脸不忿。 江朝戈实在疲累不堪,歪在床上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迷糊间,他感觉炙玄拉开了他的胳膊,钻进了他怀里…… 夜半时分,江朝戈突然被推醒,他猛地睁开眼睛,对上炙玄在黑暗中金灿灿地眼睛:“怎么?” “有异兽来了。” “是那个九尾青狐吗?” “不是,不止一只,马上就要把这间客栈围住了。” 江朝戈抱起他冲出了房间,就见虞人殊和天戎也走了出来,虞人殊警惕道:“我们被包围了。” “会不会是龙芗干的?” 天戎道:“龙芗和醉幽还在隔壁。” 江朝戈一脚踢开了龙芗的房门,见里面窗户大敞,龙芗和醉幽站在窗前,齐看着窗外,听到动静,俩人回过头来。 虞人殊寒声道:“是不是你们叫来的人。” 龙芗冷道:“我还想问是不是你们招来的人。” 江朝戈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的行踪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我没……”龙芗刚刚张嘴,突然顿住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究竟怎么回事?” “我收了钱,来灭丹熏山的耳鼠。” 虞人殊走到窗前看了看,“你中圈套了,那是祁氏的人。” 龙芗重重哼了一声,“想抓我,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醉幽赤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幽暗地光,“这些人又丑又脏,我不想吃。” “谁让你吃了,带我离开。” 醉幽笑道:“没问题。”他抱起比他矮了半头的龙芗,跃出了窗外。那淡青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只巨大而美丽的青白色九尾狐。 那是江朝戈至今为止见过的最美丽无暇的异兽,妖媚的眼眸、光滑地毛发、蓬松地尾巴、修长而又婀娜地身段,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漂亮优雅的生物,江朝戈第一次看痴了。 炙玄伸手就想再来一耳光。 江朝戈一把抓住他的手:“既然跟我们无关,我们就不要露面了。”他半掩上窗,偷看外面的情景。 醉幽落地后,喉咙里发出尖利地嘶吼,听得人耳膜发颤,九条长长地大尾巴迎着风雪飞舞,一身青白皮毛几乎融于天地间,那场景简直如梦似画。 江朝戈悄悄探出脑袋,往外一看,不禁大惊。祁氏之人为了抓龙芗,也真舍得下血本,不仅用几十只异兽将整个客栈包围,天上还盘旋着数十只大鸟防止醉幽逃跑,这阵势分明应该是用来抓虞人殊的,他隐隐有些担心,如果他们被发现了…… 正想着,只见客栈外飘着大雪的街道上,遥遥走来一只巨兽,那体型远看似虎,头上有一角,金色的身体在风雪中很是扎眼。 “我们今天藏不住了。”天戎说这句话时,眼里闪烁着兴奋地光芒。 “那是什么?” “狴犴。”炙玄道:“今天很有意思,见到了两只天级的孽畜。” 虞人殊道:“狴犴是祁氏宗族次子的天级魂兽,他们这次是一定要抓到龙芗了。” 风雪散开,狴犴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那是只威风凛凛地独角巨虎,一段棕红地鬓毛从独角处一直长到尾巴尖,随着寒风冉冉飘动,它一只爪子足有一口井大,把积雪踩得嘎吱作响。狴犴的身上坐着个身披银甲的男人,看上去高大魁梧,一只飘着棕红鬓毛的长枪笔直地握在他手中。 醉幽的爪子刨着地,嘴里发出低哑地吼声,似乎有些紧张,龙芗抖开缠在醉幽戟上的破布,露出那把闪着银光的武器,蓄势待发。 狴犴停在了客栈下,突然抬起头,高声道:“楼上的是什么人?” 天戎咧嘴一笑,“殊,左右是藏不住了,让我和他痛快地打一架吧。” 江朝戈马上道:“不行,趁着龙芗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们赶紧跑,你难道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子殊就在这里?” 天戎摩拳擦掌,“这样的机会可是……” “不行!”江朝戈加重语气,“天戎,这不是你逞一时之快的时候。” 虞人殊也道:“天戎,我们走吧,即便我们可以打败狴犴,也是让北方所有人知道我在这里,那样不利于我们的行动。” 天戎失望地说:“好吧。” 就在这时,只听醉幽魅惑地声音随着风雪吹来,“三皇子殊就在这间客栈的楼上。” 江朝戈低骂了一声:“这个骚狐狸!” 银甲骑士抬起了头,高声道:“殿下,你真的在这里?” 虞人殊道:“天戎,带我们下去吧。” 天戎低吼一声,直接在房间里变身,庞大的身体冲破了窄小的客房,虞人殊和江朝戈抓住他的毛发,随他跳下了楼,落在厚厚地积雪上。 银甲骑士顿了顿,从狴犴身上跳了下来,向前几步,单膝跪地,“殿下,居然真的是你,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虞人殊怔了怔,“祁冉君。” “殿下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虞人殊道:“别再叫我殿下了,我如今只是个逃犯。” “我们都相信以殿下的为人,绝不可能杀害大国师,您一定是被陷害的。” 虞人殊心里有几分感动,“你们能这么想,也不枉我不远千里来到北方。” 醉幽趁着他们说话,悄悄往后退去,想冲出包围圈逃跑。 “别想跑!”狴犴一跃而起,朝醉幽扑去。 醉幽嘶吼一声,灵巧地身体化作一道青白幽灵,踏雪而来,龙芗高喝一声,身体腾空而起,手中的醉幽戟几乎跟他差不多高,却在他手中耍得虎虎生风,狠狠朝狴犴攻去。 祁冉君狐疑道:“殿下怎么会和龙芗在一起?” “路上碰到的。” 祁冉君帽盔下露出的眼睛里写着不信。他拱手道:“殿下稍等片刻,让我先把这个海外异族拿下。”他举起长枪,朝龙芗冲去。 江朝戈目睹了一场精彩绝伦地战斗。 九尾狐在力量上远远不及狴犴,但灵活度却稍胜一筹,而且他不断迷惑狴犴,让狴犴几次失神,哪怕是千分之一秒的犹豫,也足够九尾狐躲过狴犴的攻击,几次三番下来,狴犴气得大吼大叫。 祁冉君和龙芗长枪对长戟,打得不可开交,龙芗虽是少年之姿,实力却不容小觑,竟跟祁冉君连过百招,虽处处被压制,却一时没有败下阵来,只是百招之后,已经明显落了下风。 祁冉君显然没有心思跟他单挑,将龙芗逼到角落后,指使包围客栈地玄级、地级异兽一拥而上。 醉幽为了回护龙芗,被狴犴抓到空隙,狠狠撕咬下了一条尾巴,醉幽痛叫一声,爪子在狴犴脸上划下数道血痕,狴犴跳开来,醉幽急忙跑到龙芗身边,一口咬住一只地级异兽的脖子,狠狠甩了出去。 龙芗看到醉幽流血的尾巴,忙想用魂力为他修复,醉幽叫道:“别浪费魂力,赶紧上来。” 龙芗跳上他的背,醉幽想冲出包围,却再次被天上地下的异兽围堵,而身后有狴犴虎视眈眈,根本无路可逃,一时陷入了绝境。 龙芗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今天逃不掉了。 祁冉君高声道:“龙芗,你已经无路可逃,跟我回去受审!” 醉幽叫道:“你敢杀他,我就不再跟任何人结契!” 祁冉君沉默了一下,“龙芗杀我族弟,必须带回族里受审,至于你,不过一介魂兽,居然敢威胁我。” 醉幽冷道:“那你就回去和族人说,你得到一把天级魂兵器,却不能为你们所用。” 祁冉君重重哼了一声,“我保证在他审判前,绝不伤及他性命。” 龙芗抱着醉幽的尾巴,用魂力修复着伤口,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醉幽道:“好,你若背信,后果自负。”他化成了人形。 龙芗道:“醉幽,你不必为我如此。” 醉幽勾魂一笑,“可我喜欢你呀。” 龙芗眼里满是感动,他看向祁冉君,暗自握紧了拳头。 祁冉君的属下将龙芗绑了起来,押解上马。 祁冉君走到虞人殊面前,“请殿下随我回城,父亲大人肯定很盼望能见到您。” 虞人殊和江朝戈对视一眼后,虞人殊道:“请吧。” 第30章 虞人殊要祁冉君把老头和他孙女也带上了,这地方确实不适合再住下去,何况小姑娘大有前途,呆在这里浪费了。 祁冉君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并承诺虞人殊尽快派人来清剿丹熏山上的耳鼠。 路上,祁冉君好奇地问江朝戈:“这是什么异兽?” 江朝戈看了看怀里见人就翻白眼、除了他从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的小祖宗,笑道:“保密。” 祁冉君眯了眯眼睛,没再问。 他们走了一天一夜,来到了求如城补给,从求如城再往北三百多里,才能到北方守护家族祁氏的大本营——狱法城。那里天寒地冻,一年有八个月的冬日,北方祁氏是拥有最多守护领土的贵族,可这领土有三分之二是无人居住的冻土荒境,没有人知道那些地方都藏着什么可怕的妖怪异兽。 到了求如城,江朝戈赶紧趁着有人付钱,买了好多酒。 炙玄喝了几口,表情有些索然无味,“我觉得那个鹊神酒更够味儿。” “你不是喝完了吗?” “你去问问狐狸的魂兵使,怎么酿的。” 江朝戈正想去跟龙芗聊聊,这下总算有借口了,他看了祁冉君一眼,“大人,我能去看看龙芗吗。” 祁冉君已经脱了一身银甲帽盔,露出一张年轻刚毅的脸和魁梧地身材,他听到之后,为难地看了虞人殊一眼。 虞人殊道:“炙玄嗜酒。冉君,让他们去问问龙芗吧。” 祁冉君点点头,给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带着江朝戈和炙玄上了楼,龙芗和醉幽被关押在最里面的房间,由多人把守。 进了屋,龙芗被绑着手坐在床上,闭目修炼,醉幽翘着脚在一旁吃点心。 听到动静,龙芗睁开眼睛,淡淡扫了江朝戈一眼。 醉幽微微一笑,“你们来干嘛。” 江朝戈道:“炙玄对鹊神酒念念不忘,让我来问问酿法。” 龙芗冷道:“你看我现在有心情告诉你怎么酿酒吗。” “反正你现在也干不了别的。”江朝戈对跟进来的侍卫道:“小哥,给我们准备纸笔。” 侍卫开门叫人去拿,并未离开房间,不一会儿,就把纸笔摆在了桌子上。 醉幽站起身,身体跟没骨头似的,款款走了过来,经过那侍卫身边的时候,突然扭头冲他吹了口气。 那侍卫一怔,眼神立刻变得迷茫起来,身体晃了晃,仿佛失神一般僵住了。 醉幽抱胸靠在墙上,笑道:“你们想说什么?” 江朝戈走到桌边,“我说了,鹊神酒的酿法。” “等我自由了,我再告诉你。” 江朝戈笑了笑,“你不会以为拿这个就能利诱我吧。” “那你想要什么?你专门来这里,就为了酒?” “谁叫我家祖宗爱喝你的酒呢。”江朝戈顺了顺炙玄的头发,“再来,我觉得你年纪这么小,死了有点可惜。” 龙芗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醉幽转了转眼珠子,思索着什么。 “我对你和祁氏的恩怨不感兴趣,我只是来劝劝你,如果想活命的话,不要硬碰硬。我这两天跟祁冉君聊了聊,知道他那个族弟不是他本家的,地位并不高,死了也就死了,绝对比不上一把天级魂兵器重要,他们想抓你,主要还是看上醉幽戟,族弟不过是个合理的借口罢了,你可以向祁冉君效忠,绝对能保下命来。” 龙芗冷哼一声,“我不做贵族的奴隶。” “你再怎么心高气傲,死了也是一了百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江朝戈盯着他的蓝眸,“难道你不想回家吗。” 龙芗一怔。 “你应该听说了吧,我是异界人,跟你一样,有家难归,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情。” 龙芗闭了闭眼睛,脸上有超越年龄地成熟,“我是被卖到天棱大陆的,就跟那些稀罕的海外异兽、文玩、绸缎、珠宝一样,我那时候只是个奴隶。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样的生活,宁愿死,也不可能再回去。” 江朝戈笑着摇了摇头,“你可是相当执拗啊,可你明知踏入北方有多危险,还敢在这附近活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龙芗干脆道:“钱。我要攒很多钱,才能回我的家乡。” “祁氏可不缺钱。” 龙芗轻哼一声。 江朝戈耸了耸肩,“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的问题能用钱解决就好了。” 龙芗抬了抬下巴,“你不是要鹊神酒的酿法吗,我说,你记。” 江朝戈回去之后,向祁冉君抖了抖那秘方,然后塞进了怀里。 他们吃过饭,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炙玄反复看着那酿酒的秘方,失望地说:“很多材料都是南方才有的。” “放心吧,狱法城肯定什么都有。” “到了狱法城你要给我酿酒。” “没问题。这酒看着也不是什么高级东西,你怎么这么喜欢?” “这酒的味道在天棱大陆很少见,反正我是没喝过。”炙玄想了想,“很柔,跟我喝过的烈酒不太一样,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江朝戈笑道:“还好你只喜欢酒。”要是喜欢上什么死贵的东西,他可养不起。 “活了那么长时间,没点喜好怎么行……”炙玄撇了撇嘴,“饮川那个老东西最无聊,成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 “知书才能达理。” “我对人类的理不感兴趣。” 江朝戈捏着他的小肉脸蛋,“没关系,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 “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仆人。”炙玄想了想,“你干嘛那么在乎龙芗的死活?” “少年侠客,就这么死了不可惜吗。”江朝戈露出一抹淡笑,“而且他需要钱,我最喜欢需要钱的人了。” “什么意思?” “需要钱的人好满足,只要给钱就行了,最怕什么都不要,或者我给不了的。” “你想拉拢他?” “如果他能为我们所用最好。眼下我们最缺的就是人手,能有一个天级魂兵器助阵多好啊。” “可你也听到了,他说他不愿意听命于别人。” 江朝戈笑道:“他说的是他不愿意做奴隶,这种心高气傲的小孩儿,其实也挺好对付的,现在他落难,正是我的好时机。” 炙玄皱眉看着他,“人类是不是都像你这样,这么……” “这么什么?” “这么奸诈。” 江朝戈揉着他的头发,“我这叫有谋略。” “可我讨厌骚狐狸。” “炙玄,你是祖宗,祖宗要有容人的肚量。” “凭什么,我又不是人,我干嘛要容人。” 江朝戈抱着他晃了晃,“就当是为了我嘛。” 炙玄脸颊一热,慢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好吧。但是你不准再看骚狐狸,小心失了心智,我就吃了他,再吃了你。” 江朝戈笑道:“好,不看。” 第二天上路的时候,江朝戈没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虞人殊,至少现在不是时候。此次去祁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祁氏图谋不轨,有心挽留虞人殊,两方一拍即合,不带他玩儿了,那他就傻眼了,他得确保自己离开的时候,至少要带走一个天级魂兵器。 经过近半个月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狱法城。 那巍峨矗立在北方中心的冰雪之城,遥遥看出,银装素裹,背靠连绵起伏地狱法山,面冲一望无垠地白雪,显得庄重而冷峻。 提前接到线报的祁氏之人,远远地在城门外迎接虞人殊,阵势虽比不上真正迎皇族那么有排场,但是虞人殊一路失意落魄,能得到这样的礼遇,也让他心里舒坦不少。 一个穿着白狐大氅、气势逼人地老者,冲着虞人殊深深一鞠躬,朗声道:“祁凌峰恭迎三皇子殿下。” 江朝戈知道,这就是祁氏家主,北方最大贵族的族长。 虞人殊翻身下马,拱手道:“祁大人,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相隔数千里,今生还能有缘再见。” 祁冉君也拱手道:“父亲大人。” 祁凌峰感慨道:“当年殿下来北方,还只是个孩童,若是走在街上,殿下这般潇洒英武,我是绝对认不出的。” 虞人殊笑了笑,“是啊,转眼十数年了。” “殿下请。”祁凌峰翻身上马,亲自引着虞人殊往城里走去。 狱法城身为北方最大的城,哪怕是极寒的温度,也掩盖不了它的繁华盛景,街上行人往来如织,大概都是听说了虞人殊,来看热闹的。 江朝戈愈发确定祁氏有所图谋。虞人殊行刺大国师后潜逃的事,恐怕天棱大陆无人不知,祁凌峰不帮着皇族捉拿逃犯也就算了,居然这么大张旗鼓地以皇子礼遇虞人殊进城,这不是明摆着跟皇族对着干吗。虞人殊不可能想不到这些,这一路上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虞人殊说话,今晚必须找他聊聊了。 祁氏的豪府在狱法城最深处,远远看去和狱法山的一段连成一片,足有几千亩。 进府后,江朝戈和炙玄被安排到了一个清幽的住处,屋里暖如春夏,炙玄一进屋就叫嚷着要洗澡。而虞人殊则和祁凌峰走了。 自进城后,江朝戈就没再见到龙芗和醉幽,想起自己命运难料,其实也没比龙芗安全多少。他打心眼里是谁都不信任的,所以走什么事都给自己留着后路,现在他就要看看虞人殊的态度,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和炙玄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疲乏和脏污,就舒爽地上床睡觉了。 由于屋里炉火烧得太旺,炙玄还一直往他身上贴,他热得直冒汗,沉睡中做起了噩梦,梦到自己被各型各样的异兽追逐、撕咬,最后,被那威武狰狞的麒麟喷出的火烧成了灰烬……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黑了。 炙玄也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问道:“你怎么了?” “睡了这么久了……”江朝戈翻身下床,“我去看看虞人殊回来没有。” 他领着炙玄出了屋,立刻有侍从走上来,“大人,我见您睡得正香,晚饭就没敢叫您,您现在用晚饭吗。” “好。” “大人可以回屋稍等片刻。” 江朝戈心想,这是寸步不离地监视啊,他道:“我想见见殊……三皇子殿下,他在哪儿?” “他正和族长大人商谈要事。” “哦,我不饿。我想随处转转,我第一次来北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和其他地方大不一样。” “那我给大人领路。” 江朝戈发现甩不掉这个尾巴,只好让他跟着,一路上多了个向导,倒也方便他了解这里的情况。 他们逛着逛着,就正巧碰上了祁冉君,祁冉君正怒气冲冲地从一个很偏僻破旧地房间里摔门出来,远远看到他们,愣了一愣。 侍从忙行礼,“二公子。” 祁冉君怒道:“谁让你带大人来这种粗陋地方!” 侍从吓得扑通跪下了,“是大人要……” 江朝戈忙道:“是我瞎逛到这里的,跟他没关系。” 祁冉君深吸一口气,冷道:“这里偏僻寒冷,大人请回吧。” 江朝戈的目光飘向祁冉君出来的房间,仅是扫了一眼,立刻移开了目光,他笑道:“也是,我走得太远了,肚子也饿了,回去吃饭吧。” 侍从连连道“是”。 回去的路上,江朝戈问那侍从,“刚才我们去的是什么地方,二公子为什么生气地从里面出来?” 侍从摇摇头,“大人,我不便说。” 江朝戈笑道:“你别紧张,那又不是监牢,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再说我一个外人,几天之后就要走了。”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银币扔给侍从,“我只是好奇罢了。” 侍从见四下无人,快速把银币塞进怀里,他小声说:“那里,虽说不是监牢,但也差不多了。” “哦,什么意思?” “那里关着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 侍从压低声音,“是族长大人的私生女。”他脸上显出鄙视,“她母亲是个娼妓,她是不能入族的,也不能用族姓,族长大人看她可怜才收留她在府内,可她居然偷东西。” “偷了什么?” 侍从摇摇头,“不知道,反正应该是不得了的东西,族长大人很生气,就把她关起来了。那女人可不得了,就算是在咱们这盛产女中豪杰的北方,也是个厉害的魂兵使。” “那二公子去找她做什么?” “听说……二公子喜欢她,其实,她要是跟了二公子,就不至于被关那么久了,二公子英武潇洒,身份尊贵,又有天级魂兵器,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江朝戈腹诽道,这可是异母兄妹啊,果然这天棱大陆的人一点都不忌讳这些。不过,他对那女人倒是越发好奇了,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奇女子。 他和炙玄回去吃饭了。 吃完饭,已是很晚,江朝戈不肯睡觉,坚持要见虞人殊,侍从没办法,只好带他去。 虞人殊一脸疲倦,见到他的时候,似乎送了口气,他把侍从打发走了,关紧了门,“他们没把你软禁起来,还好。” “怎么回事?” “简短点说,祁凌峰想助我杀回天鳌城,夺取皇位。” 江朝戈点点头,“果然如此,你没一下子拒绝吧。” “没有,毕竟我们还在他的地盘上。”虞人殊揉了揉太阳穴,“我本来希望他能给我们寻找神级魂兵器提供些帮助,但这帮助可是过头了,我绝对不可能举兵造反。” 江朝戈笑道:“你这回可婉转多了,听我的,先稳住他,说你要想想,然后让他帮你找神级魂兵器的下落。” “然后呢?如果他真的找到了呢?” “找到是好事,若是天级魂兵器,我们带不走就让给他,若是神级的,放在祁氏也比任何一处保险,没有了大国师,就算我们找到神级魂兵器都不好处置。” 虞人殊叹了口气,“若是最后他发现我们在利用他……” “等他发现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了。”江朝戈摸了摸下巴,“不过,我想把龙芗和醉幽带走。” 第31章 第二天,祁凌峰特意为虞人殊举办了一场宴会,江朝戈和炙玄自然也受邀了。 炙玄好长时间没以成人的样子示人了,显得有些兴奋。江朝戈临走前,把炙玄那套金丝麒麟的华服也给带上了,他觉得那套衣服最衬炙玄的气势,绝对能唬住所有人。 穿戴完毕后,炙玄高兴地说:“今天能喝个痛快了。” “今天可不要乱发脾气啊。” “知道了。”炙玄直起身,拿手比划了一下江朝戈的头顶,得意地说:“我比你高。” “嗯,高一点儿。” “不只一点儿。”炙玄踏前一步,几乎撞上江朝戈,江朝戈下意识地后仰,被炙玄一把扶住了腰,炙玄继续比划着,“高了不少。” 江朝戈仰头看着他,附和道:“嗯,高。” 炙玄突然低下头,皱着鼻子在他脖子周边嗅着,“你身上什么味道。” “是北方一种熏衣服的草,烘干衣服的时候会顺便熏一熏。”江朝戈别开脸,总觉得有点别扭。他和豆丁形态的炙玄怎么亲密都不违和,可一旦炙玄以成人姿态出现,俩人还搂搂抱抱的就太奇怪了。 炙玄剑眉微蹙,“你躲什么?” “没躲啊。” “你躲了。” “我怕你咬我。” “我咬你干嘛,又不能吃。” 江朝戈失笑,“你不是成天叫嚣着要吃了我。” “自从发现留着你比吃了你有用之后,我就决定不吃你了。”炙玄霸道地搂紧江朝戈的腰,把鼻子埋进了他的衣领里,鼻尖贴着那热烘烘地脖子,深吸一口气,“这个味道还挺好闻的。” 江朝戈尴尬道:“咱们该走了。” “不,让我闻一闻。”炙玄收紧手臂,将江朝戈整个抱在怀中,这种完全对调的感觉让他觉得新鲜好玩儿,而且江朝戈的脖子又香又热,好舒服…… 江朝戈没办法,只能那么站着让他抱着,炙玄高挺的鼻尖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他感觉有点痒。 天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俩人紧紧相拥,似乎在交颈低语的亲密样子,他依靠在门上,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 炙玄扭过脸,瞪着天戎,为他打扰自己而不满。 江朝戈拍拍他的背:“炙玄,我们走吧。” 炙玄勉为其难地松开了手。 天戎挑眉道:“你们是打算交-配吗?” 炙玄脸一热,“滚开!” 江朝戈微讪,“殊在等我们吗?” “刚才那样,在人类看来是很亲密的。”天戎比划了一下他们刚才的姿势。 江朝戈半玩笑半严肃地说:“你又不是人类,你怎么知道。” 炙玄有些恼羞成怒,“他是我的仆人,你快滚开。” 天戎轻笑一声,眼中满是戏谑。 炙玄拉起江朝戈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侍从带着他们往宴会行去。 路上,炙玄压低声音问:“喂,刚才那样,真的很亲密吗?” 江朝戈淡定地说:“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亲密,很正常。” 炙玄表情有些古怪,沉默了半晌道:“那怎么样才是很亲密?” 江朝戈心情复杂,他一时闹不清炙玄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谨慎地说:“人类表达亲密的方式有很多,不同年龄、性别、地域、关系的人都有所不同,很难一概而论。” “那交-配算很亲密吗?” 江朝戈被噎了一下,犹豫地说:“也……不一定。” 炙玄恼了,“怎么什么都不一定,人类怎么这么矫情!” 江朝戈笑道:“那你表达亲密的方式是什么?” 炙玄怔了怔,又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我没和任何人或异兽亲密过。” “那你活了那么久,都干什么了?” “不知道,忘了。”他握紧江朝戈的手,低声说:“你是唯一和我亲密的人吗?” 江朝戈实在不忍心说“不”,只好道:“是。” 炙玄嘴角微微上扬,“天地间也只有你有这样的运气了。” 江朝戈失笑,“是啊。” 祁凌峰宴请的人不多,多是祁家的重要人物和北方的大小贵族,看来祁凌峰已经把北方完全掌握在了手里,虽然每年上税从不断,但天高皇帝远,慢慢地,北方的百姓已经只认祁氏,不认皇族了。 北方虽然是最贫瘠的一片土地,但兵强马壮,子民骁勇善战,如果有虞人殊这个名正言顺地继承人作为借口,随时可能造反,估计天鳌城那边已经焦头烂额了。 虞人殊在和这些大贵族应酬的时候,江朝戈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他是个很擅长分析时局的人,要不然在原来的世界里,也不会一步步走出自己的天地。祁凌峰威望极高,资源匮乏、千里冻土的北方已经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他想往中部迁移,控制更多、更富饶地领土,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亲手把虞人殊推上王座是唯一的希望。可是江朝戈看得出来,有不少北方贵族并不赞同造反,他们现在的生活安逸富足,没有理由改变现状。 江朝戈推了推坐在旁边的天戎,低声道:“我让殊去打听龙芗的情况,有进展没有?” “殊说龙芗过两天就要审判。” “由谁审判?” “祁凌峰。” “现在被关在哪里?” “祈府的地牢,不知道在哪里。” “让殊继续打听,越详尽越好。” “你真的想带他走?那可是与祁氏为敌。” 江朝戈笑道:“未必。” 天戎搞不懂这个奸诈的人类在想什么,只知道殊越来越听他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江朝戈的目光飘向正在独自喝酒的祁冉君,这个二公子虽然武力高强,但言行有几分莽撞,似乎不善交际,此时看上去心情很差,也没人去触他霉头。作为拥有天级魂兵器的魂兵使,他无疑是祁凌峰最重视的继承人,他的话在整个北方都有分量,应该从他下手,从他的弱点下手。 宴会结束后,江朝戈等人被送了回去,他还是没捞到机会和虞人殊说话,只能让天戎转达,如果频繁去找虞人殊,他怕祁氏的人起疑,到时候就更难行动了。 夜深之后,炙玄不肯变回幼童模样,喝得醉醺醺的,抱着江朝戈不放,江朝戈哄了半天,才把他哄睡了,自己离开了房间。 祁氏虽然让人看着他,但对他并没有太大戒心,夜晚屋外就没人了。他借着月色在偌大的祈府里小心穿行,躲避着巡夜的侍卫,最终走到了那天他们来过的偏僻之地,那孤零零的房子里,关着祁冉君重视的女人。 门口没有人把守,只是门上挂着一把粗大的将军锁。江朝戈看了看那锁头,自认弄不开,便顺着屋旁的大树爬了上去,跳到了房顶上。房顶年代久远的瓦砾已经松散不已,一掰就掰开了,他接连掀掉好几片瓦,屋里有昏暗地烛火,他纵身跳了下去。 落地之后,他环视四周,在床上发现了一个坐着的人。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女人,约莫二十多,长发披散在身两侧,衬得一张倾国姿容很是苍白,羽玉眉,丹凤目,点朱唇,即使是披头散发的样子也透着浓浓地风情,难怪祁冉君喜欢她。那女人和江朝戈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不仅仅是少见的容貌,还有那淡定孤高的气势,从他落地到现在,女人只是淡漠地看着他,一言未发,不见半点慌张,光是这份冷静,男人都要自叹不如。 江朝戈道:“你不害怕?” 女人面无表情,“你现在是瓮中之鳖,只要说错一句话,我就会叫人来擒你,谁该害怕。” 江朝戈笑了笑,“我敢来,就不怕被擒。” 女人撩起挡住脸颊的头发,这个动作牵动了衣襟,江朝戈才注意到,她的一只脚上锁着粗重地铁链。她低声道:“目的。” “我想救你出去。” “为什么。” “我想让祁冉君帮我一个忙。” 女人冷笑,“他要是想让我出去,早就救我了。” “未必吧,恐怕是你不想欠他人情。” 女人眯起眼睛,“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二公子对你有情,而你无意,所以我猜,你宁愿被关着,也不想靠他离开这里。” 女人定定看了他半晌,勾唇一笑,“你猜错了,为了能出去,我可以做很多事。” 江朝戈笑道:“我不需要你做很多事,你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这女人虽美,可盛气凌人,他可消受不起。 女人沉默了一下,“阮千宿(xiu)。” “江朝戈。” 阮千宿道:“你想让他帮你什么忙。” “海外异族,拥有天级魂兵器醉幽戟的魂兵使龙芗,是我的朋友,他现在被擒,我想让二公子帮忙赦免他。” “龙芗杀的是祁凌峰的远房亲戚,虽然也姓祁,但关系浅薄,地位也不高,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醉幽戟,这下正好有理去明抢。” “我知道,所以只要二公子来劝祁凌峰,就可能留下龙芗的命,毕竟空有醉幽戟,谁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找到契合的魂兵使,有现成的不是再好不过?而我会劝龙芗效忠祁氏,一举多得。” “据说那孩子心气高的很。” “心气再高也是惜命的,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朋友送死,他还那么年轻,他一定会答应的。只要祁凌峰不杀他,从此祁氏多一把天级魂兵器,而你可以不欠任何人,就重获自由,二公子也不必再为你操心。” 阮千宿微抿嘴唇,用审视地目光看着江朝戈,在思考、衡量。 江朝戈表情正直真诚,没有一丝破绽。 阮千宿道:“你铤而走险,就不怕祁凌峰知道是你放了我?” “我自然要周密计划,不能让他知道。”江朝戈顿了顿,“你究竟偷了他什么东西?你看上去可不是贪财之人。” 阮千宿嘲弄地一笑,“祁氏的魂力修为功法,不传异姓人,而我想要。” 江朝戈笑道:“你这个女人真不一般,居然偷功法。”他对阮千宿愈发欣赏了。 “我早晚要离开祁氏,没有武力傍身,能走多远。”阮千宿看着江朝戈,“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祈府。” “我是个四处流浪的魂兵使。” 阮千宿挑了挑眉,“真的?你魂力比我还弱。” 江朝戈没在意她的讽刺:“我游历到北方,恰巧听说龙芗被擒,所以来祈府拜访,讨几天饭吃,同时想办法救他。”有很多游历的魂兵使会到大贵族家做食客,短则数日,长得可能就直接住下不走了,大贵族也乐得多一份助力,所以他这个理由很妥当。 阮千宿道:“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拿回我的魂兵器。” “在哪里?” “在祁冉君那里,玄级魂兵器征尘钺(yue),取自异兽孰湖。” “钺?” “没错,双手鸳鸯钺。”阮千宿加重语气,“没有我的魂兵器,我哪里都不去。” “好!等我计划妥当,我会来通知你。” 阮千宿看了看房顶,“你怎么出去?” “有办法。”江朝戈召唤出鳙鳙鱼纳物袋,那纳物袋足有一人多高,而房子较矮,江朝戈一个助跑,踩着椭圆的鱼泡就跳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来时掰出来的瓦片间的空隙,身体一撑,就上去了。 他收回纳物袋,把瓦片放回原处,悄无声息地顺着大树爬了下去,匆匆离开了。 江朝戈一回到房间,一个黑影就猛地扑上来抱住了他,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温度颇高的怀抱和酒气,他松了口气,“你醒了?” 炙玄埋怨道:“你上哪儿去了,居然不带我去。” “我这是秘密行动,不方便带人,你怎么不睡觉。” “你不在我睡不着。”炙玄理所当然地说。 江朝戈嘘声道:“说话别那么大声。”他把炙玄拉到床上,兴奋地说:“你知道刚才我去干嘛了吗。”他把刚才的经历说了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把她救出来?” “我还没想好,这事得伺机行动,而且必须有殊和天戎帮忙。” “那我做什么?” 江朝戈愣道:“什么?” 炙玄冷哼道:“每次我什么都做不了。” 江朝戈忙道:“这都是因为我魂力微弱,要我是能召唤你真身,哪儿需要这么麻烦,有你在,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炙玄眼睛一亮,“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我喜欢这句话。” “这话就是为你准备的。”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让你威风现世。” 炙玄灿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动,他一把抱住江朝戈,力气之大,将江朝戈整个扑倒在了床上。 江朝戈身体僵了僵,被一个高壮男人压在身上,那滋味儿是说不上来的诡异。 炙玄用脸颊蹭着他的脸颊,“你要再快点,快点让我现世,就没人敢瞧不起你了。” “好。”江朝戈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好轻轻放在炙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推了推。 炙玄将他紧紧搂进怀里,根本不松开。 江朝戈窘道:“炙玄,你体温太高,这么抱着我我有点受不了。” “你再给我些魂力,我可以控制体温。” “……那还是算了吧。” “哼,那你就习惯吧。” 炙玄的长发披散在江朝戈身上,脸上,江朝戈皱了皱鼻子,感觉有点痒,他轻轻撩开炙玄的头发,见炙玄在黑暗中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专注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他心悸。他感觉俩人的关系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这傲慢蛮横的麒麟越来越依赖他,本来这应该是他想要的,可到头来他却觉得有些恐慌。一想到他曾经短暂见过一次的炙玄的本体,他还能忆起自己当时那毛骨悚然、头皮炸裂的恐惧感。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说,就算一只老虎再怎么依赖你、喜欢你,你也不敢保证有一天它会不会突然给你一口,对比自己强大生物的敬畏和戒备是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炙玄对他来说,就像一只他从小养大的小虎崽,虎崽还小的时候,自然依赖他生存,可长大了兽性就会回归,何况炙玄可以比老虎凶恶千万倍。 江朝戈假装没看到炙玄的炯炯双眸,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炙玄抱着他说:“江朝戈,你可以活多久啊?” 江朝戈苦笑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能活七八十年吧。” “这么短命。” “人类就是这么短命。” “为什么人类的寿命有尽头?我的寿命却没有尽头?” “因为你是天地孕育的独一无二的灵兽。” “七八十年……不过眨眼间。”炙玄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那你不是很快就会死。” “七八十年对你来说很短暂,但对我来说很漫长,我甚至无法想象下个月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儿。” 炙玄的语气突然有一丝慌张,“你死了我怎么办?谁来当我的仆人?” 江朝戈笑道:“你可以再找个顺眼的仆人。” “不行,我讨厌其他人类,我只要你。” “那也没办法,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不要!”炙玄厉声道:“你不准死。” 江朝戈忙“嘘”了一声,拼命顺他的头发,“祖宗啊,你别这么大声,我也不想死啊,我离寿终正寝还早着呢,咱们现在讨论这个干嘛。” 炙玄眼眸闪动,似乎受了打击,“饮川……饮川知道如何让人类长生不老。” “真的?”江朝戈淡笑道:“别说能不能行,就算行,我也并不想长生不老,人活够岁数就腻了,尘归尘土归土比较好。” 炙玄怒道:“你要陪着我,我活多久你就活多久,一直伺候我。” 江朝戈笑了笑,他明知道这话幼稚,也只好应道:“好,我陪你一直活下去。” 炙玄把他抱得更紧,仿佛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江朝戈心里有些感慨。他活了二十几年,最需要他的居然是在异世界碰到的一只魂兽,俩人的羁绊,从他拿起炙玄刀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了。 第32章 第二天,江朝戈趁着吃饭时间找到了虞人殊和天戎,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虞人殊一听就直皱眉头,“你也太大胆了,要是被祁凌峰知道是你放走了那个女人,我们就连最后一个朋友都失去了。” “放心,只要你们好好配合,我会让祁凌峰以为是祁冉君放走了阮千宿。” “那祁冉君那边你又怎么解释?” “他只要不承认就行了,祁凌峰就算认为是他放的,也拿他没办法,到时候祁冉君再一求情,祁凌峰可能就赦免她了。” “这个计划,你跟祁冉君说了吗?” 江朝戈眨巴着眼睛,“没有。” 虞人殊微怒,“所以目前为止都是你一厢情愿,你没跟我商量就去见了阮千宿,没见到龙芗就告诉阮千宿他会向祁氏效忠,也就是说你手里半分筹码都没有,却要我和天戎按照你的假设行动,然后拿这些假设去让祁冉君为龙芗求情!江朝戈啊江朝戈,你这不是等于没有基石就开始建房子吗!” 江朝戈笑道:“我给你将一个我们那个世界的故事。” “我没空听故事。” “听听吧,很有意思。故事是这样的,穷小伙子和城主的女儿相爱,但他知道城主绝对不会答应他娶自己的女儿。一个智者决定帮助他,智者先去城里最大的金行,问金行的老板,你愿不愿意雇佣城主的女婿做你的管事,金行老板一听,当然同意,然后,智者又去找城主,问他愿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城里最大金行的管事,城主一听,觉得女儿喜欢,小伙子又如此体面,也欣然同意。于是小伙子名利美人双丰收,城主女儿嫁给了年轻有为的心上人,金行得到了城主的女婿做管事,城主看到女儿幸福。”江朝戈轻笑道:“我一直非常欣赏这个故事,不是因为它教我怎么无中生有,而是教我,满足各方利益才是最完美的一桩买卖。” 虞人殊呆了呆,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江朝戈。 “殊,配合我一下,最后我们都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虞人殊顿了顿,“好吧,你说怎么办吧。” “由你亲自去找祁冉君,告诉他,阮千宿答应在我的帮助下离开祁府。阮千宿不愿意欠他人情,不接受他的帮忙,所以由我们来帮这个忙,条件是让我在审判前见龙芗一面,并且他要向祁凌峰求情赦免龙芗,代价是龙芗要将功赎罪,效忠祁氏。” 炙玄冷哼一声,“人类的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有人愿意放她出去,她为什么不干,难道她喜欢被关着?” “我猜,祁冉君肯定表达过帮阮千宿重获自由,但是要做他的人之类的意思,就算没直说,她也听得出来,那女人很骄傲,肯定不同意。” 虞人殊道:“以祁冉君的身份,是不可能娶她的,而且名声如此败坏,恐怕连妾都做不了,她无法接受吧。” 天戎道:“那万一祁冉君不同意呢,放了阮千宿,他不是就得不到了?” “我觉得祁冉君不是那样的人。”江朝戈拍拍虞人殊的肩膀,“就靠你去说服他了,要说得感性一些,祁冉君是吃软不吃硬的。” “万一他是呢?” 江朝戈笑道:“如果是,我另有计划。” 虞人殊将信将疑,最后还是答应了。 一切都按照江朝戈的计划顺利进行,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审判的前一夜,他被秘密带去了地牢见龙芗。 龙芗看到他出现,一点都不意外,这少年依然保持着那超乎年龄的成熟和冷傲,定定地看着他。 江朝戈缩了缩脖子,“这地牢真冷啊,你睡得着觉吗。” “睡不着觉跟冷没有关系。” 江朝戈笑了笑,“也是,明天你可能就要掉脑袋了。” 龙芗道:“你来了就未必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江朝戈在他对面坐下了,拎了拎他手脚上的镣铐,直白地问:“你想活吗?” “想。” “我这里有一条活路,你要不要听听?” “说。” “明天的审判,你抵死不承认是你杀了祁氏的人,祁冉君会为你求情,让你将功折罪,从此效忠祁氏。” “我说过,我……” “你听我说完。”江朝戈制止他,“保住命之后,三皇子会向祁凌峰要求,带你一起协助我们寻找天级魂兵器,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祁府,重获自由。” “你这么帮我,想要什么?” 江朝戈不客气道:“我要你跟着我。” 龙芗冷笑,“那跟留在祁氏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你讨厌祁氏,但应该还不算讨厌我吧。而且,我会付你高昂的酬劳,比你东奔西走的赚赏金要多很多,最重要的是,你始终是自由的,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了,随时可以离开。” 龙芗黯淡地蓝眸闪动,他在衡量着江朝戈的话。 江朝戈加重语气,“你想要活下去,这是唯一的希望。” 龙芗甩了甩火红地头发,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好,如果能离开祁府,我欠你一个人情,在找到一把天级魂兵器之前,我绝不离开。” 江朝戈笑道:“好!” 解决了祁冉君和龙芗,剩下的就是如何把阮千宿弄出祁府了,其实这个他不需要太操心,祁冉君比他积极多了,他们计划在他们出发去找天级魂兵器时,将阮千宿一并带走。 龙芗的审判,江朝戈没有资格参加,虞人殊去了,他虽然胸有成竹,但还是多少有些紧张,一整个早上都有些焦虑。 炙玄看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终于不耐烦了,“你能不能坐一会儿啊,你这样会减寿的。” 江朝戈失笑,“这怎么减寿?” “听说人类只要有激烈的情绪就会减寿,吃多了减寿,不运动减寿,冷了热了减寿,哭了醉了减寿……人类怎么会这么麻烦?动不动就死了。”说到最后,炙玄自己生起气来。 江朝戈哈哈笑道:“你说得有点道理,人类就是这么脆弱,不过有时候也很刚强,所以虽然短命,却能繁衍千万年。” “简直没道理,为什么我这样的上古灵兽只有一只,渺小如蝼蚁的人类却有千千万万,明明我又强大又长寿。”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是独身一个,如果有很多很多麒麟,恐怕这世界都承载不了,其他种族都要灭绝了,所以天地只能造就一只麒麟。” 炙玄点点头,似乎这话说得他很舒服。 这时,虞人殊回来了,江朝戈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 虞人殊略有些兴奋,“一切都很顺利,龙芗死不认账,祁凌峰动摇了,祁冉君会去当说客。” 江朝戈松了口气,只要没立刻审判,就证明祁凌峰杀龙芗的决心不强,事情就一定会有转机。 “另外,祁凌峰根据大国师的线索,帮我找到一处可能是天级魂兵器的下落,就在离狱法城往东七百里的少咸山上,那里常年积雪覆盖,山上有很多凶残异兽,无人敢去,我们随时可以出发。我按照你的说法,告诉他我们在寻找特定的一把魂兵器,如果不是那一把,就把找到的天级魂兵器让给他。” “很好,待龙芗被赦免后,我们就立刻出发。” 在等待两天后,祁冉君带来了好消息,说龙芗答应为祁氏效力后,祁凌峰决定将他赦免,虞人殊立刻及时地提出带龙芗一起去少咸山寻找天级魂兵器,祁凌峰碍于虞人殊的面子,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但也只好答应。 出发的那一天,祁冉君提前派人将阮千宿藏在了他们的马车暗箱里,那马车上装着祁凌峰给他们准备的吃穿用度,是祁冉君专门命人打造的。 祁凌峰将他们送至祁府门口,而祁冉君则要护送他们出城。 走出狱法城十数里后,祁冉君叫停了自己的人马,他翻身下马,将阮千宿从暗箱里放了出来。 阮千宿换了一身黑衣素装,长发挽了个最简单的髻,一张白玉般的脸冷艳动人,高挑的个子让她的身体显得有些单薄,但同时又有一股掩不住地凌人之气,比之男子还要飒爽几分。 祁冉君难受地看着他,“千宿,你真的要走吗?” 阮千宿淡然道:“即便狱法城还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也不想在这里虚度时光了。” 祁冉君刚毅的脸庞满是哀伤,“千宿,我想给你很多,你却一样不肯要,你为什么这么倔强。” “二哥,很多话我们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别再说了。”阮千宿看着祁冉君,眼眸也有些黯然,“谢谢你多年对我的照顾,否则我在祁府的日子会更难熬,有生之年若还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 祁冉君克制不住地将阮千宿抱紧了怀里,他拳头握得死紧,身体微微颤抖着。 阮千宿轻叹一声,“二哥,谢谢你……对不起。” 祁冉君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她,从马袋里拿出两把银亮锋利的鸳鸯钺,“你的武器。” 阮千宿看到鸳鸯钺,眼里透出神采,她仔细抚摸着它们,珍视非常。 祁冉君后退一步,强迫自己转身,“你们走吧。千宿,别忘了二哥。” 阮千宿轻声道:“永不相忘。”她翻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江朝戈回头看她跟了上来,豪气地喊道:“出发。” 向着那未知的险地,出发。 第33章 他们离开狱法城之后,不敢休息,一口气跑了一天一夜。 祁凌峰早晚要反应过劲儿来,他们要确保等他发现自己给别人做嫁衣、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他们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当天晚上,他们在野外露营。 江朝戈的纳物袋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硬塞进去的几顶防风厚帐篷是他们睡觉不被冻死的唯一保障。他们搭好帐篷后,就在帐篷中间升起了火,烤肉干,炖浓汤。 炙玄已经变回了豆丁形态,抱着酒壶喝了一会儿后,把瓶口对准江朝戈的嘴唇,“喝。” 江朝戈正在想事情,心不在焉道:“不用。” 炙玄粗暴地用瓶口撞了撞他的嘴唇,“快喝,驱寒的,不然会减寿。” 江朝戈哭笑不得,只得喝了一口。 阮千宿看着他们,“你没告诉我你和皇子殊同行,你还有天级魂兵器,而且龙芗也不是你的朋友。”一天的相处下来,这个聪明的女人把一切都摸透了。 江朝戈道:“这些对你不重要。” 阮千宿耸耸肩,“到了下一座城,我们就分道扬镳。” 虞人殊瞥了她一眼,“你一个女人,打算去哪里。” 阮千宿淡道:“我是四级魂兵使,不劳殿下操心。” 江朝戈没想到阮千宿居然有四级的实力,脸上一时有点儿挂不住,看来这帮人里,就属他最弱。 虞人殊也颇为意外,“四级?” 阮千宿勾唇一笑,“殿下想试试吗?” 虞人殊被她那讽刺的笑容刺激着了,低喝道:“不要再叫我殿下。” 阮千宿不再搭理他,而是好奇地问江朝戈:“炙玄是什么异兽?” 江朝戈对这个问题已经厌烦了,不客气地说:“保密。” 炙玄朝阮千宿翻了个白眼,“别打扰我们喝酒。”他把瓶口又一次推向江朝戈的嘴边,“喝完酒吃肉,喝汤,不吃饱会减寿。” 江朝戈无奈道:“空腹喝酒一样减寿。” “真的?”炙玄怔了怔,怒把酒壶摔了,“人类为什么这么容易死!” 江朝戈揉着他的脸,“我还没那么容易死,你别紧张。” 炙玄也不知道生谁的气,气的小脸蛋鼓鼓的,拿脑袋直撞江朝戈的胸膛,江朝戈跟抚摸小猫似的顺着他的毛。 阮千宿和龙芗略微惊讶地看着俩人,大概从未见过魂兵使和魂兽之间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虞人殊和天戎倒是早已经习以为常,而醉幽一脸笑意,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江朝戈也注意到了众人的眼神,忙转移话题,“阮小姐,你的魂兵器里又住着什么异兽?” 阮千宿的鸳鸯钺挂在腰胯两侧,她抚摸着那银亮森冷的兵器,青葱般的指尖轻轻从刀锋滑过,指尖点到尖刺处时,魂兵器泛起了白光,一只马形生物的虚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虚影渐渐清晰,竟是一只相当高大的黑色带翼骏马,同时长着蛇尾和人面。那四蹄矫健如柱,双翼蓬勃有力,蛇尾修长强韧,那人面雌雄莫辩,诡美非常,狭长地眼睛慵懒而危险,如地狱冥妖般让人不寒而栗。 阮千宿抱住他脑袋,用脸颊蹭了蹭,“征尘,我很想你。” 那孰湖竟说话了,“千宿,千宿。”声音一如人面,低缓悠幽,分不清雌雄,只是他说话似乎很吃力,不断重复着阮千宿的名字。 江朝戈惊讶道:“他竟能说人话。” 虞人殊道:“人面异兽都能说人话,只是玄级魂兽不能化人形,说话要教。” 化人形,听似简单,中间相隔的却是数百年的修为,而千年异兽多强大神秘,这也是天级魂兵器数量极其稀少的原因。 孰湖蹲了下来,安静地趴在阮千宿身边,阮千宿抚摸着他的毛发,脸上的表情很平和,她就跟普通的战士一样,因为拥抱自己的武器而获得安全感,这一点跟性别无关。 江朝戈看看她,再看看征尘,心里打起了她的主意。他本来和虞人殊一样,对女人没抱什么期望,可听到她是四级魂兵器,魂兽看上去又如此强健,已经是不得了的实力了,这样的人就这么放走,似乎有点可惜。他清了清嗓子,道:“阮小姐……” 阮千宿打断他道:“北方和其他地方不同,只有深居简出的我们才称呼小姐,我是魂兵使,你若要用尊称,就要叫我大人。” 江朝戈啼笑:“大人,我想问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阮千宿轻叹一声,“还没想好。我从未离开过北方,现在我要去天棱大陆的其他地方看看。” “你是从未离开过北方,还是从未离开过狱法城?” 阮千宿怔了怔,“这有什么区别。” “对你来说,北方只局限在那一座城,可北方如此之大,比东南西中部的任何一块领地都要大,如此大的北方你还没有仔细看看,何必急着去其他地方呢。” 阮千宿微眯起眼睛,“你想让我跟你们去少咸山?” “你不想去看看吗?一路上你也有个伴儿,我们也多一份助力,到时候你如果不敢跟我们上少咸山,再分道扬镳也不迟。” 阮千宿勾唇一笑,“不用激我,我是不会跟你们去送死的。” “少咸山真有那么可怕?” “少咸山有多可怕,与我无关,我把自己置于险境,有什么好处吗?” “如果我们找到天级魂兵器,就让你先试试能不能契合。” 阮千宿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就平静地说:“契合的几率太小了,不值得冒险。” 江朝戈耸耸肩,“我不强人所难,只是为了寻找天级魂兵器,我们恐怕也会踏遍天棱大陆的每一寸土地,跟你的目的刚好不谋而合。我看得出来,大人你不是能够安居一隅的人,也非寻常女人,何不跟我们去探探那未知的险境,也算不虚度此生。” 阮千宿扫了江朝戈一眼,慢慢扭过了脸去,不再说话。 江朝戈话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阮千宿有祁冉君给她准备的足够花销一生的金币,又有高级魂兵器傍身,他没什么能诱惑她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直沉默地啃着馒头的龙芗开口道:“如果少咸山上真的有天级魂兵器,你们要怎么运下来?” 虞人殊道:“如果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一个,就送给祁凌峰,也算弥补他的损失吧。” “你们想要的,究竟是哪一把?” 几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想要的,是那能毁天灭地的神级魂兵器。 龙芗见他们不说,也不再问,继续啃馒头。 醉幽打了个哈欠,“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类,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偏要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找什么兵器,这种天气就该软玉温香、美酒佳肴,要不是小芗没有钱……啧。” 龙芗脸一红,“我赚钱也不是为了让你享乐的。” “那是因为你钱不够,你又穷又倔强,要不是长得比较可爱,我早就不要你了。”醉幽勾了勾龙芗的下巴,媚眼如丝。 龙芗移开了脸,继续埋头吃饭。 醉幽笑嘻嘻地拿手指在龙芗背后划着什么,龙芗一言不发,显然是经常被这样调戏,只能用沉默做反击。 吃完饭后,他们各自钻进帐篷睡觉了。 这时候江朝戈最喜欢炙玄小暖炉了,抱在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地姿势,准备好好睡一觉。 炙玄突然哼了一声,那小爪子拍着江朝戈的脸,“我只有这样你才喜欢抱我,我要是变大了你就躲着我,为什么。” 江朝戈笑道:“你变大了抱着就太热了,这样子又暖又软,抱着舒服。” “人类真矫情,这也挑那也挑,就这样还是短命。” 江朝戈绕着他的头发玩儿,“人类就是这样,有时候我也挺无奈的。” “你为什么想把那个女人留下?” “她是四级魂兵使,又有玄级魂兵器,如果她能留下,会是个很厉害的同伴。” 炙玄眯起灿金色的眼睛,“你不上看上她了吧?” 江朝戈失笑:“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人类大部分是这样交-配的吧。”炙玄的眼睛炯炯有神,“你是不是想和她交-配?” 江朝戈哭笑不得,“我没想过,你能少用这个词吗?” “为什么?” “这个词……嗯……粗俗,你既然能化成人形,言行举止也该像人类学习。” 炙玄深深皱起眉,“饮川也说过一样的话,我最讨厌听他啰嗦了。” 江朝戈哈哈笑道:“看来他果然是个有智慧的人……啊不,异兽。” “身为一只异兽,要智慧何用,反正还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人类的知识挖掘起来是无穷无尽的,哪怕饮川活过万年,都无法读遍世间所有的书吧。你觉得喝酒有乐趣,他觉得读书有乐趣,这不是都很好吗。” 炙玄揪着他的头发,不满地说:“你又和他说了一样的话,烦死了,你再学他说话我就不要你了。” “你们不是朋友吗?” “我才没有朋友。我只是时不时去向他挑战,我要证明我比他强。” “那结果呢?” “结果是打了好久好久都没分出胜负,后来我就被封印了。”炙玄的小脑袋在江朝戈的胳膊上碾来碾去,眼神放空,似是在回忆那悠远的时光。 “真想见见那位白泽大人。” “昆仑仙境离这里很远吧。” “是啊,去了少咸山,我还要去大凉城,找那个叫王勤的人,那是孟老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怎么都要去看看。”江朝戈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那里挂着孟老托付给他的怀表,有朝一日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定要完成孟老的遗愿。 炙玄呼出一口气,“醒了这么久了,一个熟悉的人都没见到……要是能快点见到饮川,也不错。” 江朝戈感受到了炙玄的孤独,也许是因为召唤炙玄的魂力是他给的,所以炙玄的情绪他往往能感受到,炙玄也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那种孤独感让他很有共鸣。他轻声道:“我一定会带你去昆仑仙境的。” 炙玄往他怀里拱了拱,“好。” 江朝戈闭上眼睛,抱着小暖炉,安然地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的速度稍微放慢了,走走停停,来到了一个孤僻小城,他们决定在这个小城过夜。 江朝戈故意试探阮千宿,“大人,你要留在这里吗?” 阮千宿摇头,“我要去大一点的城。”她顿了顿,“叫我千宿吧。” “你知道大凉城吗?” “当然知道,那是北方的第二大城市。” “离开少咸山,我要去大凉城,你要同行吗?” 阮千宿谨慎地说:“我可以考虑。” 江朝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是夜,他们在小城的客栈里休息。 江朝戈闭目修行,努力冲击着第二条经络的穴道,在皇都吃的那颗魂药,现在还在发挥着作用,但是已经不如刚开始那么强烈了,按照这个速度,三五个月内他就能达到二级魂兵使的实力。可是不够,他依然觉得不够,什么时候他才能召唤炙玄的真身呢。 他修行到半夜,炙玄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困乏不已,决定睡觉了,炙玄才跟着他躺下。 睡到半夜,炙玄突然一动,猛地从江朝戈怀里坐了起来。 江朝戈警觉性很强,马上道:“炙玄,怎么了?” “有异兽在附近。” 江朝戈马上翻身下床,“多远?” “有点距离。”炙玄使劲嗅了嗅,“好像在天上。” 江朝戈想推开窗看看,可是天寒地冻,窗户早就封死了,他只好走出房门,刚一出门,他就觉出不对劲儿来,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香气,那香气非常清淡,但是冬天室内门窗紧闭,空气不流动,所以还是能一下子闻出来,他忍不住闻了两下,立刻就觉得头脑有些晕眩。 他心里一惊,马上退回房间,关上了门,用力呼吸了几大口,脑袋才清醒过来。 炙玄道:“怎么了?” “有人放迷药。”江朝戈抽过自己的围巾,往上泼了一壶茶,围在脸上,抓起匕首就冲了出去。他刚才感觉在阮千宿的房间那个方向比较浓郁。他冲到阮千宿房门前,一脚踹开了门。 屋里一个黑影顿了顿,甩手扔出了什么东西,江朝戈只见银光一闪,猛地一躲,他感觉眉角生痛,肯定见血了。他顾不上那些,猛地冲了过去,手中的匕首灵活如蛇,往那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身形灵巧至极,旋身躲过,反绕到江朝戈背后,一记肘击撞在他后背,把他撞出了好几步,黑衣人夺门就想跑。 江朝戈转身扑去,飞起一脚踹向黑衣人的后背,这一脚正中肩头,将黑衣人踹得踉跄几步,冲出了屋外。 这时,虞人殊和龙芗都闻声赶来,黑衣人见形势不对,猛地翻过楼梯,身体重重飞撞像窗户,将那封得死死的窗户撞破,飞身而出。 窗外,一只大鸟低空飞过,堪堪将他接住,那大鸟正要飞起,一道青白色身影从他们眼前飘过,接着,那身影跃出窗外,瞬间变成了美丽高贵的九尾狐,狠狠将大鸟连带黑衣人扑向地上。 大鸟被醉幽咬住喉咙,没几下就不动了,黑衣人想跑,也被醉幽三两步窜上去给抓住了。 江朝戈赶紧去检查阮千宿。那黑衣人把枕头压在阮千宿脸上,明显是想闷死她,他掀开枕头,一探鼻息,人还活着,只是还昏迷,他这才松了口气。 醉幽叼着黑衣人回来了,往地上一扔,妖媚地狐眸轻眨,“死了,自杀的。” 龙芗掀开黑衣人的面罩,掰开黑衣人的嘴,只见他嘴里碎开了紫红色的药丸,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个黑衣人没有舌头。龙芗剑眉微蹙,又去解黑衣人的裤带。 虞人殊皱眉道:“你干什么?” 龙芗充耳不闻,解开裤带后,撩起来看了看,“这是刹血培养的刺客,无舌,无根,已经被洗脑,绝对以任务为第一优先,任务失败就死。” “刹血是什么?” 虞人殊神色有些凝重:“是北方一个神秘的刺客组织,据说没人能逃过他们的追捕。” 江朝戈心有余悸,“如果不是炙玄闻到了异兽的味道,阮千宿可能就在睡梦中被悄无声息地暗杀了。” “难道是祁凌峰雇来的?”虞人殊不解道:“祁凌峰要是想让她死,为什么不在祁府动手。” 江朝戈摇摇头,“看来只能等她醒来问问了。” 醉幽化作人形,款步走到阮千宿窗前,微微俯□,轻吐一口气,软声道:“美人,醒来了。” 阮千宿羽睫微颤,慢慢睁开了眼睛。她醒来后,眼神很快从迷茫恢复了清明,她猛地坐起身,看着一屋子男人,愣住了。 虞人殊见她只穿了里衣自觉地转过了身,“你先穿上衣服吧。” 阮千宿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似乎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她一声不吭地下了床,穿上衣服,蹲到尸体面前,跟龙芗做了一样的事,掰下巴,撩裤子,整个过程都超乎寻常地冷静。 看完之后,她站起身,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江朝戈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34章 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阮千宿。 阮千宿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容:“终于决定杀我了。” “谁?” “传说是我父亲的人。” “祁凌峰?”江朝戈前后一寻思,突然醒悟道:“他怕你泄露祁氏魂力功法?” 阮千宿点点头。 江朝戈心里一动,“难道功法还在你身上?”他虽然有大国师生前赠与他的初级功法,但依然对别的功法好奇不已。 “在我脑子里。”阮千宿一脚将那尸体踢开,将征尘钺挂在胯骨两侧,眼神变得凶悍,“被刹血盯上的人,几乎没有能逃脱的……不过,一旦过了北岳山,就出了北方,刹血的势力就会减弱很多。” “少咸山离北岳山只有不到两百里。”江朝戈笑道:“看来你注定要和我们同行了。” 阮千宿看着江朝戈,“谢谢你救了我,这份人情我一定还。” “好,那我就不客气地记下了。”江朝戈刚说完,就感觉有人拽他衣服,他低头一看,炙玄正仰着脖子看着他,“怎么了?” “你的脸,是不是流血了?”炙玄踮起脚,也几乎很难看清楚。 江朝戈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被刹血刺客的暗器划伤了,他伸手一摸,脸上有一道血痕,他蹲□,两手掐着炙玄圆滚滚的腰,“一点擦伤吧?” 炙玄深深皱起眉,“你这样又要减寿了!” 江朝戈笑道:“一点擦伤怎么会减寿呢。” 炙玄捧着他的脸,凑了过去,伸出粉嫩地舌头舔着他的伤口。 江朝戈愣了愣,就想移开脸,炙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别动,我的唾液可以加速伤口愈合。” “真的?” “废话。”炙玄认真地舔着他的伤口,口水糊了他半边脸。 江朝戈虽然无奈,却也不能拒绝,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一把抱起炙玄,回自己房间了。 炙玄专注地把那伤口整个舔了一遍后,又舔了舔嘴角,“你的血是甜的,肉应该挺好吃的。” 江朝戈打了个冷战,“听说血越甜的人,肉越酸,一点都不好吃。” “你吃过人肉?” “呃……” 炙玄轻哼道:“焚念吃过各种人肉,我相信他说的。” 江朝戈皱眉:“焚念是谁?” “你们人类叫他饕餮。”炙玄摸了摸下巴,“那家伙比较有趣,至少酒和美食能凑到一起去。” “上古十二异兽,每一只你都认识吗?” “活了上万年,该认识的都认识了。” “那有没有跟你有仇的?”万一他们不小心找到一只跟炙玄有仇的,还召唤出来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忘了……”炙玄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果有机会,真想把它们都咬死,最强的异兽,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江朝戈一抖,“是不是其他上古异兽也这么想?” “当然,就算没有天地之元,我们也会争斗不断,你们人类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吗,这个世界怎么能容下十二只上古异兽。”炙玄握紧了小拳头,灿金色的瞳眸炯炯发光,“早晚要把他们都吃掉。” 江朝戈不是第一天意识到炙玄好斗,只不过他常常被炙玄此时的形态所蒙蔽,他现在只能祈祷别的神级魂兵器的魂兵使比他还菜,不然怎么想他都是在自掘坟墓。 经过这场有惊无险地刺杀,众人自然不能再在客栈待下去了。醉幽迷惑了店主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住客,他们收拾好行李,匆匆离开了。 路上,阮千宿和龙芗给他们再次科普了一下刹血。这个刺客组织不是什么活儿都接的,有些可能引起大家族纷争,或是为北方带来灾难的,他们都很谨慎,他们也很少跨境接任务,通常只在北方活动,可一旦刹血接受了任务,天涯海角也要追杀到底。他们培养好几类刺客,有貌美阴毒的女刺客,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通常有体面地身份的男刺客,还有一类叫做“孤魂”的不男不女的刺客,这种刺客从幼年时期就要进行剪舌和阉割,然后接受残酷的训练,并长期洗脑,当他们完全放弃自己的人格和思维,只知道听从组织命令的时候,他们就成为合格的刺客了。“孤魂”无情、无欲、无惧,一旦失败立即自杀,是最好的杀人工具。 刹血通过外人无法现象的方式控制着这些刺客,潜伏在天棱大陆的各个城市,为他们搜集情报、执行任务,被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冷血组织盯上,几乎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看来,祁凌峰要杀阮千宿的决心很强,就是不知道祁冉君知不知道这件事了。 虞人殊叹道:“刹血的残忍冷酷是天棱大陆上出了名的,还好他们没在皇都做过乱,否则怎么都要铲除他们,不过……皇都肯定有他们的人。” 江朝戈笑道:“你既然已经不是皇子了,就不要这么忧国忧民了。” “我虽不是皇子,却始终是天棱大陆的子民。”虞人殊正色道:“只要我有能力,一定要守护这片大陆。” 通常沉默寡言的龙芗,突然冷哼一声:“天棱大陆的子民把海外人当猴子般取乐,这种地方有什么可守护的。” 虞人殊皱眉道:“天棱国是不允许买卖奴隶的,但天棱大陆幅员辽阔,很多地方疏于管制,也是没办法的。”他看着龙翔稚气地脸庞,本还想辩驳几句,却突然有些感慨,这少年被卖到异国他乡,肯定吃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吧,他道:“你家乡在哪里,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回去。” 龙芗湛蓝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的皑皑白雪,过了好半天,才用极小地声音说:“我不知道。” 醉幽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那时候很小,已经记不起自己来自哪里。所以我要攒很多钱,买一艘大船出海,去寻找我的家乡。” 江朝戈跟他同病相怜,对这个老成的少年也凭添了几分好感。 他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所以接下来不再用马代步,而是用异兽做坐骑,飞速往少咸山行去。 天戎和醉幽的速度自然不用说,征尘的奔跑速度居然也一点不落后,而且还能飞,这把江朝戈羡慕坏了,跟着阮千宿蹭了几次“飞马”,感觉相当爽。 一路上,为了隐藏行迹,他们不敢再进入城市,一律野外宿营,吃江朝戈纳物袋里的干粮,只是那纳物袋的空间也有限,他们的食物日渐减少。 虞人殊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现在跟着他们风餐露宿,过着野人般的生活,短短一个月时间,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一头银发都有点失去光泽了。此时此刻啃着馒头,简直味同嚼蜡。 天戎实在看不下去了,“殊,我去给你猎些东西吧。” 虞人殊愣了愣,“哦,不用,我吃这个……挺好。”他说完,硬着头皮啃了口馒头,结果尊贵的食道不接受这么干硬的东西,他猛地咳嗽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天戎抱胸皱眉看着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醉幽正好在旁边,给虞人殊顺了顺背,他嗔怪地白了天戎一眼,“你不知道怎么照顾人类吗?” 天戎不太高兴,“我为什么要知道。” “他们活得好好的,你才有魂力啊。”醉幽扭头就逗了逗龙芗的下巴,“所以我对小芗可好了,对不对小芗。” 龙芗移开脸,“吃饭,别闹。” 天戎僵了一会儿,一巴掌拍在虞人殊背上,虞人殊正咳得难受,差点儿被拍吐血了,这下脸红得更厉害了。天戎惊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找吃的。”说完瞬间化作兽形,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雪幕中。 醉幽又递给虞人殊一碗热水,“来,喝一口,顺顺气。”那声调之温柔,连阮千宿这个女人都要自叹不如。 龙芗警告地看了醉幽一眼,醉幽笑眯眯地说:“你们这些人类真奇怪,没有一个会体贴别人的。” 炙玄扭头看着江朝戈,“你会体贴我吗?” 江朝戈顺嘴道:“会。” 炙玄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喝酒去了。 龙芗沉声道:“本就是半路相逢,互相利用,有什么体贴的必要?” 醉幽撅了撅嘴,“可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他们我都喜欢。” 龙芗微怒道:“你一只狐狸,为什么如此以貌取人。” 醉幽勾魂一笑,“我天生多情,要不是你这么可爱,我才不和你结契呢。” 阮千宿支着下巴看着他们,突然狡黠地来了一句,“你们是怎么结契的?” 龙芗怔了怔,突然恼羞成怒,高声道:“当然是血液,你们想什么呢!” 江朝戈和虞人殊都哈哈大笑起来,炙玄转着眼珠子,小手紧紧揪着江朝戈的衣服,不知道在想什么。 醉幽咯咯直笑,“我倒是想用第二种方式,可是小芗不愿意,真可惜。” 龙芗脸憋得通红,简直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他怒道:“你再说、你再说就回兵器里。” “不回去,外面多好玩儿,我才不要闷在里面。”醉幽笑嘻嘻地摸着龙芗地脑袋:“你生气的样子最可爱了,我喜欢。” 龙芗被他戏弄得简直要爆炸了,看上去还真有一点可怜,不过大人们都只想看热闹。 阮千宿道:“说真的,听说第二种结契方式,能让魂兵使魂力大增,你们真的不想试试吗?” 天棱大陆上男男、女女□□是稀松平常的,就跟近亲通婚一样自然,所以没有人觉得不对,全看愿不愿意。 虞人殊啼笑:“若天戎是个清秀少年,我也许能试试,但他的样子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 炙玄冷哼一声,“天戎还看不上你呢,你毕竟只是个低等的人类。” 虞人殊也不恼,毕竟相处这么久,他又知道知道炙玄的真身,狂妄一点,他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阮千宿看着龙芗脸红的样子,觉得有趣,就不依不饶地问道:“小弟弟,你呢?为什么不愿意?” 龙芗咬牙道:“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醉幽一脸失望的样子,“真是固执。” 阮千宿的目光落到了江朝戈和炙玄身上,饶有兴趣地问:“你们呢?你们还没结契吧。” 江朝戈立刻就想把话题岔开,“天戎应该很快就能猎来食物,我们把火生大吧。” 炙玄瞪着阮千宿,“母的人类就是爱多管闲事。” 阮千宿忍不住一笑,“你说得有道理。” 醉幽也好奇道:“对呀,你们还没结契呢,如果需要我传授经验,一定别客气。”他眨了眨眼睛,赤红色的眼眸妖异动人。 炙玄好奇道:“什么经验?” “交-配的经验啊。” 江朝戈生怕炙玄往那方面想,这只臭狐狸还不听地说,他真想拿馒头把那张嘴塞住。 炙玄却已经被提起了兴趣,“交-配还需要经验?为什么?” 醉幽修长地手指轻抵唇畔,眼含秋水,魅声道:“如果你做得好,那就是世界上最欢愉的事。” 炙玄灿金色地眼眸亮晶晶的,显然相当感兴趣。 龙芗喝道:“醉幽,够了!” 醉幽撇了撇嘴,一脸无趣的样子,“我可是狐,可自从跟了你,我就再没享受过那些人间极乐。” 龙芗腾地站了起来,“我没拦着你,你爱和谁交……我懒得管你,你自己找去!”说完怒气冲冲地进帐篷了。 醉幽耸耸肩,挪到了虞人殊身边,纤指勾着虞人殊的下巴,薄唇轻吐:“我喜欢你的银发,真美。” 醉幽的媚功,只对心智薄弱的人-兽有用,若是碰上高等级魂兵使,效力要大打折扣,所以虞人殊只是怔了怔,眼神就恢复了清明,他拉开了醉幽的手。 醉幽笑道:“你既不喜欢天戎那样的,难道我这样的也不行?” 阮千宿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江朝戈不禁感叹,这醉幽虽是男子的外表,却比女人还骚还媚,不愧是狐狸,还是狐狸里的祖宗,九尾狐。 虞人殊笑道:“眼下没有这个心情。” 龙芗突然冲出了帐篷,“醉幽!” 醉幽无奈道:“你不是懒得管我吗。” “我要把你收回……” “好了好了,我不玩儿了嘛。”醉幽哀求道:“我不回兵器里,我喜欢在外面,我不玩了嘛。”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让人于心不忍。 龙芗深吸了几大口气,有火发不出,差点被憋死。 江朝戈愈发同情这个少年了。 炙玄暗暗观察着醉幽的东西,两眼放光。 这时,天戎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豪猪,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地血痕。 醉幽欢呼道:“有肉吃了。” 众人合力把那豪猪剥皮剔骨,放到火上翻烤,终于吃上了几天以来的第一顿鲜肉。 吃饱喝足后,江朝戈抱着炙玄回帐篷睡觉。 炙玄躺下之后却不闭眼睛,拿细细地小手指勾着江朝戈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睛。 江朝戈笑道:“怎么了?” “臭狐狸真讨厌。” “嗯。” “交-配到底要什么经验呢?” “他瞎说的,他是狐狸,嘴里哪有真话。” “可他好像很有经验,还说很欢愉。” 江朝戈讪道:“他骗人的。” “我不是人。” “他喜欢的未必是你喜欢的,你可是麒麟,他只是只狐狸罢了。” 炙玄摇摇头,“我好歹也活了万年,你别想糊弄我,我听说,那事是很欢愉的。” “那你以前怎么不试试?” “我没有同类,我又讨厌人类。” 江朝戈警觉道:“难道你现在感兴趣了” “没有!”炙玄高声道:“我只是好奇骚狐狸的话。”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什么可好奇的,早点睡吧。” 炙玄用胳膊肘往前蹭了蹭,脸蛋凑到江朝戈脸边,小声问:“你……交-配过吗?” 江朝戈差点儿吐血。 炙玄见他不回答,急道:“说啊。”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我说过,这个词不好,很粗俗。” “那你们怎么说?” “我们说做-爱。” “那你做-爱过吗?” 江朝戈囧道:“你为什么今天好奇这些。” 炙玄怒道:“你回答就是了,你是仆人,哪儿那么多问题。” 江朝戈只好“嗯”了一声。 “跟男人还是女人?” 江朝戈有种被女朋友逼供的窘迫感,他无奈地说:“女人。” 炙玄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狠狠推开他的脸,扭身过去躺下了。 江朝戈叹道:“你生气干嘛。” “不知道。”炙玄没好气地说。 江朝戈累了一天,就敷衍着哄了两句,“小祖宗别生气了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炙玄眯起眼睛,金眸中闪动着异样地思潮。 经过几天的奔袭,他们终于顶着风雪来到了少咸山脚下。山脚下的少咸城还算繁华,至少物资充沛,可以让他们补充不少东西。 江朝戈去采购的时候,一边掏银子一边肉疼,现在几乎所有人都靠他养着,虽然他从虞人殊的寝宫顺了不少金币,可进了他的口袋,他就默认是自己的了,现在流水一样地往外掏,简直太伤感,而且一想到他还要付给龙芗高额的酬金,他更加蛋疼。 少咸山海拔三千多米,山脉连绵不绝,此次上山,不知道何时才能下来,也说不定根本下不来,所以食物和御寒的东西必须准备齐全。那鳙鳙鱼纳物袋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可惜它容量也有限,江朝戈为了腾空间,把很多兽料都倒腾了出来,底价卖掉,拼命往里面塞吃的。他想着,如果此行还能下山,到了大凉城,他一定要买一个空间更大的纳物袋,无论多少钱。 采购完毕,江朝戈回到了他们包下的客栈,他去采购的同时,虞人殊和天戎去城里打听线索,看有没有熟路的能带他们上山。 他前脚刚进门,虞人殊和天戎也回来了,说找到一个识路的当地人。 龙芗问道:“少咸山那么大,你们怎么找一把兵器?” 虞人殊道:“大国师占卜到了大概的位置,有天级魂兵器的地方,是能感受到魂力的,地貌也会和其他地方很不相同,毕竟它极重,如果靠得更近了,还可能被魂兽们闻出来。” 阮千宿道:“所以你们也没有太明确的目的,就是漫山瞎找。” 天戎冷哼道:“你可以不和我们上山。” 阮千宿笑道:“我现在被刹血追杀,宁愿和你们上山面对异兽。”她纤手一顺,挂在胯间的钺就不着痕迹地到了她手上,那钺在她手里转了个圈,就被狠狠定在了桌子上,她淡笑道:“征尘也很久没有闻到血的味道了。” 江朝戈环视众人,“有你们在,山上有什么异兽我都不害怕了。” 夜间,他们在客栈休息,天戎守在阮千宿门外,醉幽守在屋里,明天他们就要踏上少咸山了,如果刹血的人现在不动手,上了山就更没办法动手了,所以这一夜众人额外紧张。 江朝戈对于明日的旅途感到有些忐忑,毕竟除了在胡安城外遇到肥遗那一次,他再未正面和异兽战斗,听说少咸山上异兽成群,不知道是不是跟进了虎狼窝一样,自己会有命回来吗? 江朝戈看着背对着他躺着的炙玄,想起熊孩子一天没理他了,就戳了戳炙玄的脊梁骨,“祖宗,睡着了吗?” 炙玄根本触动了机关一样,抖了抖肩膀,没说话。 江朝戈忍着笑,“没睡吧,反正你也不需要睡觉。” “闭嘴。” “你生什么气啊,明天就要上山了,万一我死在山上,你还和我生气吗。” 炙玄猛地转过了身,“你不准死。” “我尽力。。” 炙玄定定看了他半晌,低声道:“绝对不准死。” 江朝戈笑道:“我,尽力。” 带着充足的装备、食物,一行四人四兽,浩浩荡荡地登上了少咸山。 山上积雪及膝,也只有这些高大的魂兽能够健步如飞,向导将他们带上了大国师占卜出的那座山峰,刚好和祁凌峰调查到的疑似天级魂兵器的线索不谋而合。 他们走了半天,来到了半山腰,向导道:“大人们,我只能将你们送到这里了,翻过这座山头,就有好多凶恶吃人的异兽,请你们多加小心。” 江朝戈多打赏了向导几枚银币,“谢谢你,你回去吧。” 向导边鞠躬边骑马往山下跑去。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走吧。” 第35章 大国师占卜出的魂兵器,在少咸山双子峰的中间地带,听向导说,由于有两座山峰遮挡,那里终年不见阳光,阴冷黑暗,生长着不少奇怪的植物和异兽,从来没人敢去那里打猎,就算去了,也没见人活着回来。 这倒是个绝佳的埋藏神级魂兵器的地点。 往双子峰的方向走了一天,气温越降越低,江朝戈生长在南方,从来没在如此寒冷的地方呆过,整个人冻得血液都要结冰了一般,抱着炙玄直哆嗦。反观虞人殊和龙芗,因为有魂力护身,穿着厚袄已经足够御寒,就连阮千宿都比他潇洒很多,这让他有些沮丧。炙玄几次要求变成成年形态给他取暖,他都不同意,此时上了山,随时可能发生危险,他的魂力要省着用。 炙玄怒道:“你这样会减寿。” 江朝戈苦笑:“我要是打不过异兽,那才减寿。” 醉幽眨了眨眼睛,“要不要我给你取暖?我也很暖和哦。” 炙玄猛地扭过头,“骚狐狸,滚开!” 醉幽也不生气,只是自言自语着:“你到底是什么呀,好奇死了。” 龙芗道:“你过来坐吧,醉幽的尾巴真的很暖和。” 此时江朝戈正和虞人殊一起坐在天戎身上,他看了看醉幽那九条毛茸茸的蓬松的大尾巴,真有点心动。 炙玄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江朝戈对炙玄这种领地本能很理解,只好道:“算了吧。” 炙玄沉默了一下,“过去吧,免得你减寿。” “真的?” “废话。” 江朝戈赶紧带着炙玄跳到了醉幽背上,然后抱起醉幽的一条尾巴围住自己,那浓密厚实的皮毛保暖防风效果一流,几乎是瞬间就让江朝戈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炙玄别扭地转过了身去,明显是在生气。 江朝戈围着狐狸尾巴,抱着小暖炉,冻僵的身体在缓缓复苏,他心情也好了一点,下巴抵着炙玄的小肩膀,轻哼起了歌。 炙玄扭过头看着他,小声说:“你唱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炙玄看着江朝戈冻得发白的、干裂的双唇正一下一下地碰着唇瓣,纤长地睫毛上沾着雪露,眼中染着一丝疲倦,他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异样地感受。他不喜欢看到江朝戈不舒服的样子,因为那样肯定会减寿。 醉幽甩了甩尾巴,“小芗,我还有八条尾巴哟,都是你的。” 龙芗端正地说:“不用。” 积雪越来越厚,他们前进的速度也放慢了很多。江朝戈身体暖和之后,就开始修行,少年时混道上,他总是拿着砍刀、匕首冲在最前面,否则小弟怎么会服他,可现在的他,只能尽量不拖别人后腿,他这辈子最厌恶的事,就是孱弱无力,偏偏他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异兽靠着天生灵敏的方向感,以及观星看月,找到了少咸山的双子峰。此时风雪渐弱,雪幕后,两座高耸的山峰比肩而立,如巨人的身影,此时估计双子峰离他们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 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岩石下露营,因为不敢生火,只能继续啃肉干馒头。他们不确定会在山上呆几天,所以先吃的都是放置在外的食物,纳物袋里的食物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那些东西被冻了一天,硬得像石头,江朝戈感觉自己的牙要被崩掉了。 炙玄看他吃得实在难受,小手的掌心里生起一团火,烤着那豪猪肉,“化一化再吃吧,人类的牙齿连骨头都咬不动。” 醉幽一惊,“你究竟是什么异兽?”他想了半天,也一时想不起来控火的天级异兽。 不仅是醉幽惊讶,龙芗和阮千宿也投以狐疑地目光,一路上炙玄的身份引起他们重重猜测,显然虞人殊和天戎是知道的,但知情人守口如瓶,仿佛是什么大秘密,这让他们反而更加好奇。 炙玄没理他们,自顾自地把那肉干热了热,很快地,解冻的肉干散发出了一阵香气,江朝戈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大口,带着冰碴子一起送进了肚子里。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地嚎叫声,那声音似是人在笑,又似鬼在哭,夹杂着风雪飘进众人的耳朵里,让人寒毛倒竖。 阮千宿腾地站起身,“把火熄了!” 炙玄熄了火,刚好一朵阴云遮住了月亮,四周顿时又陷入了漆黑。 “什么东西?” 天戎感受了一下,“不止一只,是一群。” 龙芗道:“这声音,应该是山犭军(hui)。人面狗身的异兽,通常一出来就是一群,赶紧走吧。” 虞人殊果断道:“不行,现在乌云遮月,很难辨别方向,我们要是跑散了就麻烦了。” 阮千宿摇摇头,“对,不用跑,山犭军很聪明,一定会想办法包围我们,如果我们跑了,就很容易被它们冲散,逐个击破,我们要坚持到月亮出来再撤退。” 脚下的积雪在颤动,明显有不少东西在朝着他们跑来,从各个方向,虞人殊和龙芗都是身经百战的,此时目光如炬,丝毫不胆怯,阮千宿虽然从来没离开过狱法山,但从小打猎习武,也不惧异兽,只有江朝戈心跳加速,握着炙玄刀的手心,在寒冬里也冒出了冷汗,他毕竟是个现代人,想着成群的异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他就直打寒颤。 雪幕中,渐渐出现了一对对绿色的眼睛,数量之多,可能达百只,将他们围在了岩石下,粗陋的人面和肌肉纠结的高大狗身让它们看上去狰狞不已,那似哭似笑的叫声连成一片,在黑夜中相当瘆人。 天戎仰天大吼一声,山犭军中出现了一点骚乱,但很快又聚拢起来,显然它们饿坏了,饥饿已经完全战胜了恐惧。 虞人殊抽出天戎锏,高喝一声:“杀!”他坐在天戎身上就冲了出去,山犭军扑了上来,他一锏挥过,一只山犭军被打得肋骨尽断,口吐血雾,飞出去就不动了,虞人殊和天戎如同虎狼冲进了兔子群,大杀四方。 龙芗和醉幽也冲进山犭军群中,醉幽一嘴咬住一只,尖牙刺透脖子,然后狠狠甩出去,龙芗一只长戟几乎和他人差不多高,长兵器,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攻击范围大是长兵器最大的优点,但短处也是显然意见的,那就是难以控制,尤其以龙芗的身高,简直像小孩子耍花枪,可偏偏那醉幽戟在他手里犹如天生一对,刺、挑、割、划,使得虎虎生威,不一会儿就沾满了血。他虽然只是个三级魂兵使,但小小年纪,实力惊人。 阮千宿骑在征尘身上,两手抓着征尘鸳鸯钺,双腿一夹马腹,往前奔去,那钺即是紧身武器,又可做暗器掷出,阮千宿右手一甩,一只钺化作铁飞碟,弧形飞出,在山犭军群中肆意歃血,转了一个大圈后,又飞向阮千宿的脑袋,阮千宿纤臂一伸,将它牢牢抓住,她再一次将钺双手掷出,同时驾着征尘冲撞山犭军群,征尘钺所到之处,尽是惨叫声一片,仿佛有眼睛一般屠杀着这些雪山中的狩猎者,然后老老实实地飞回阮千宿身边。 江朝戈看着三人奋勇杀敌,自己躲在后方,脸颊发烫。 一只山犭军注意到了他,从后方绕了过来。 江朝戈目露寒芒,在山犭军冲过来的瞬间,拿捏好时机,举刀就劈,炙玄刀所附带的魂力产生了强有力的杀伤力,那山犭军还未靠近他,已经被刀气劈开了肚子。江朝戈大喜过望,那一刀并未耗费他太多魂力,这让他有了自保的自信。他低头看了看炙玄,“你去后面躲起来吧。” “为什么?我又不会死,我要验收一下你这段时间修炼的成果。”刚才江朝戈那一刀之威,让他还算满意。 江朝戈咧嘴一笑,“好,那你就来验收吧。” 山犭军死伤大半,但仍有不少迟迟不肯撤退,它们狡诈地发现了江朝戈是最弱的,开始频频向他攻击。 江朝戈舞着大刀,半步不退地迎敌,在以前,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砍中速度如此之快的怪物,可身体里魂力在流动,他感觉自己的视力、力量、体能、速度、敏捷度都比以往提升了数倍,难怪他们不怕冷,难怪虞人殊可以在空中“飞”,越高等级的魂兵使,身体素质恐怕就越接近超人了吧。 这时,遮月的乌云开始飘散,月华洒在白雪上,被白雪发射,地面直发亮,虞人殊叫道:“走吧,数量太多了,不要跟它们纠缠。” 天戎经过江朝戈身边,江朝戈一手抱着炙玄,一手抓住虞人殊的手,跳上了天戎的背,他们借着月光,冲破重围,往远处奔去。 江朝戈回头看着一地的山犭军尸体,唉声叹气,“这一地的地级魂兵器啊,能卖多少钱啊。” 虞人殊无奈道:“你真是个财迷。” “殿下,你别忘了你现在靠我这个财迷养着呢。”他原本跟着虞人殊回皇都,是想抱金大腿,捞小钱钱,结果到头来却变成他要出血本养这么多人和兽,想想真是让人心酸。 虞人殊哼了一声。 他们把山犭军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连夜奔袭了数个小时,离双子峰更近了一大步。 半夜,他们实在疲乏不堪,既不能支帐篷,也不敢再生火,就一人盖一条醉幽的尾巴,幕天席地地睡觉。 未到天明之时,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儿又招来了一些异兽,那是狗面猴身、长着两对蝠翼的怪物,名字叫做嚻(xiao),体型比人类大一些,三两只地在他们头顶盘旋,但并不下来,好像在观察。 虞人殊道:“千宿,杀了它们。” 阮千宿摇摇头,“它们速度很快,征尘追不上。”征尘虽然能飞,但是马身体型过大,双翼负担很重,耐力虽然不错,但飞行速度却不太行。 江朝戈自语道:“有把枪就好了。” “枪?这个距离恐怕很难投中吧。” “哦,我说的枪,不是你们理解的枪。” 众人好奇道:“那是什么?” “是一种……”江朝戈想着如何向他们解释:“机关,机关你们知道吧。” “知道。” “那是一种可以拿在手里的机关,只要扣动一个按钮,就能射出一小块铜,速度比你们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快,人-兽都来不及闪躲,进入体内后会爆炸,对内脏破坏力很大,如果打在要害,就能致命,是种很厉害的武器。” 龙芗皱眉道:“机关怎能算武器。” “在我们的世界里,有很多机关制成的武器,非常厉害,有些武器,可以炸毁一座山,可以让一个岛沉入海底。” 虞人殊哈哈大笑道:“荒谬,简直荒谬。” 龙芗和阮千宿也都不信,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天方夜谭。 江朝戈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没指望这些人信,只是他很想找人说说自己那个世界的事,自从孟老死后,他再也没人可以倾诉了,可是这些人听不懂,让他有些伤感。 炙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有趣,你怎么以前不告诉我?” 江朝戈怔道:“你想听吗?” “想啊。”炙玄认真地点头,“有一天你不是要带我去你的世界吗,我想先知道一些,就算去不成,下次见到饮川,我也可以对他说我知道他却不知道的事了。” 江朝戈高兴地笑道:“没问题,以后有时间我就说给你听,那可是一整个世界啊,讲一辈子都讲不完。” 虞人殊笑够了之后,道:“不过,你说的机关武器,在天棱大陆上也有。你听过西方樊氏吗?天棱大陆上的四大家族,各有千秋,北方祁氏善战,拥有五把天级魂兵器,上百玄机魂兵器,兵力无人能及;东方却氏善造,他们拥有最多的顶级魂器师,不少天级魂兵器都是出自却氏之手,德高望重;南方苏氏善商,富可敌国,商队远征海外,几乎所有人都欠他们钱;西方樊氏善医,他们的魂导士是天棱大陆上医术最高超的,然而,樊氏也总出怪才,他们有不少高级魂器师和顶级魂导士,为天棱大陆贡献了很多新奇古怪的魂器、魂药,可跟却氏不同的是,他们很少研究正统的魂器、魂药,而是喜欢制造机关、暗器、毒药、幻药、巫蛊,净走旁门外道,你说的那种可以拿在手上的机关武器,若真的那么厉害,说不定樊氏之人可以造出来。” 江朝戈来了兴趣,“听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以后去西方,可以去会一会樊氏的人。” “樊氏之人性格阴险古怪,不是那么好‘会’的。”阮千宿道:“祁氏之人娶过一个樊氏的女人,貌美如花,可后来那人沉迷声色,想把娼-妓带回家,最后被下了蛊毒,形如傀儡,不死不活。从那以后祁氏再没人敢娶樊氏的女人。”她说到这里,冷冷一笑,“男人有妻有妾,却还要去招惹娼-妓,也是活该。” 众人想起她的身世,纷纷噤声。 眼看天亮了,那些嚻都飞走了。他们吃了点东西,继续赶路。 在往双子峰进发的途中,不时有嚻在他们头顶盘旋,中途阮千宿带着征尘飞上半空驱赶了一次,可隔了几小时,它们又再出现,烦不胜烦。 天黑之后,他们离双子峰已经非常近,山峦体态依稀可见,两峰之间那到山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决定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进入那传说中无人能出来的阴暗之地。 晚上睡觉的时候,炙玄就缠着江朝戈给他将那个世界的故事。 江朝戈一时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于是就说起了炙玄感兴趣的酒,听得炙玄两眼发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说着说着,江朝戈打起了哈欠,昏昏欲睡。 炙玄窝在他怀里,叫道:“再说一个,再说一个啊。” “啊……嗯……”江朝戈嘟囔了几句,就快睡着了。 炙玄看着江朝戈的睫毛,那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颤啊颤的,他感觉自己的心痒痒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睫毛,江朝戈半梦半醒中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睫毛颤得更厉害了。炙玄舔了舔嘴唇,克制不住地凑上去,用嘴唇含住了那睫毛,唇瓣舔着江朝戈软软的眼皮,那触感是炙玄从未体会过的,形容不上来,就是让他觉得……很舒服。 江朝戈感觉到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贴着他的眼皮,但他实在太困了,给小祖宗讲了半天故事,他真的懒得睁开眼睛,只想一觉到天亮。 炙玄含了一会儿睫毛,觉得没什么味道,又伸舌头舔了舔,还是没什么味道,他把嘴唇下移,又含住了江朝戈的鼻子,依然没什么味道,他看着江朝戈的嘴唇,那个……会是什么味道呢? 江朝戈皱了皱鼻子,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哑声道:“你干什么呢,还不睡。” 炙玄闭上眼睛,“睡觉。” 江朝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重新沉入梦乡。 炙玄小手撑着脑袋,盯着江朝戈的脸,金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看了很久很久。 第36章 越靠近双子峰,周围的温度就越低,那种仿佛能透进人骨头里的寒意,连虞人殊都有些难以忍受。 为了御寒,他们把给炙玄准备的酒都喝光了,被炙玄一顿臭骂,江朝戈发誓等到了大城市,一定要买一个更大空间的纳物袋。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不少零星的异兽,有天上飞的也有地上走的,都不成规模,所以也不敢靠近他们,只是那恼人的嚻再次出现,让人有些不好的预感。 双子峰已经近在眼前,两座巨峰高耸入云,峰顶掩藏在雪幕中,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它究竟有多高,朦胧中给人一种无形地压迫感,两峰中间的山凹如同地狱的入口,雾蒙蒙地什么都看不清,但却如黑洞般散发着恐怖的味道。 “这么远就感觉到不少东西了。”炙玄轻声说。 “是吗……”江朝戈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走进去之后会见到什么。 阮千宿问道:“这两山之间的山凹面积也不小,要怎么找一把兵器呢?” 虞人殊道:“一般天级魂兵器所在处,地貌都会比较奇怪,因为天级魂兵器特别重,通常会压出坑、地面下沉、破坏山体等,所以只要找到大概位置,并不难找。” 龙芗皱眉道:“那万一沉入地底了,就凭咱们几个人,怎么挖掘?” 虞人殊和江朝戈对视一眼,“如果没找到对的那把,就不挖了,把消息告诉祁凌峰,让他派人马来挖。” 醉幽甩了甩皮毛,“总觉得你们藏着很大的秘密。” 龙芗和阮千宿也这么认为,只是他们很懂规矩地没问,毕竟他们只是各取所取才临时搭伙,下了山就要各奔东西了。 进入山凹后,果然如向导所说,山峰一挡,几乎不见阳光,光线很暗,不过好歹也挡住了风雪,他们的视线顿时清晰了很多,不至于被吹得睁不开眼睛了。 他们见到了几只领胡、居暨,还有更多的嚻,那些居暨个头如犬,长得像鼠脸的刺猬,一身粗大的刺,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嬉闹,看到他们的时候,就退到一旁,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江朝戈真担心他们扑上来,那身刺看着好疼,不过,这些刺用来做个匕首、锥刺什么的,多好啊,可惜了,他什么都带不走。 由于有两只天级魂兽护航,他们再没碰到袭击,在山凹里找了快一天,却一无所获。直到日落时分,他们在山凹深处发现了一个山洞。那山洞入口不足三米高,连征尘都要趴着进去,更遑论天戎的异兽形态了。他们找了这么久,这是唯一一处的异样,山洞入口很圆,不太像是天然形成的,但洞壁太粗糙,找不到工具挖凿的痕迹,不似人类工匠的手法,让人不禁好奇这山洞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虞人殊坐在天戎身上,在附近绕了一圈,天戎几个跳跃,蹦上了双子峰的一侧,从高处往下看。半晌,他下来了,有些兴奋地说:“很可能就是这里,从地面上看不出来,但是从高处能看出这里有一整块的地表是矮于其他地方的。” 江朝戈搓了搓手,“进去看看吧,魂兵器很可能就在山洞里。” 众人看着那黑幽幽地山洞,心里不免都有些担忧,但都走到这里了,断然没有回头的可能,天戎和醉幽都化作了人形,阮千宿把征尘也收了起来,他们徒步往山洞内走去。 可刚走进去没几米,一阵刺耳地尖叫从身后传来,他们猛地回头,就见七八只嚻猛地飞窜进来,挡在他们前方的路上,吱呀乱叫。 这些嚻之前虽然跟着他们,却一直跟他们保持着很高的距离,让他们够不着,现在离他们如此之近,简直就是找死。 阮千宿的手摸到了征尘钺上。 “等等……”江朝戈皱眉道:“它们似乎是想阻止我们进去。” 那些嚻真的将他们的前路挡住,却又不敢靠太近,只是表情狰狞地嘶叫,蝙蝠一般的丑陋外形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显得格外像小鬼。 “难道山洞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虞人殊道:“有又如何。” 是啊,有又如何,他们已经不能回头。 他们脚步没停,毅然往山洞深处走去,嚻们跟着他们飞了足有百米,山洞内里越来越宽敞,却也越来越黑,他们燃起火折子,那些嚻似乎不敢再往里走了,哀嚎了几声就飞走了。 炙玄揉了揉耳朵,“一群丑畜生,吵死了。” “你感觉到什么没有?”江朝戈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 “这山洞好安静,不像有什么东西的样子。”阮千宿咽了口口水,尽管她表面无惧,显然心里也并不那么平静。 他们小心翼翼地往山洞深处行进,越走越感觉自己在走下坡路,那山洞比他们想象中大很多,简直就像这座山峰里的一颗蛀虫,蛀出了如此蜿蜒绵长的山洞。 突然,炙玄在江朝戈怀里动了动,“感觉到了,真的有魂兵器。” “哦?那感觉出是什么异兽吗?” 炙玄摇摇头,“要知道是什么异兽,要么用鼻子闻要么用眼睛看,我现在只能感觉到魂兵器的一丝魂力,离这里应该不远了。” “很好。”虞人殊握紧了自己的武器,眼含浓浓地期待。 这所有人里,找到神级魂兵器的愿望最强烈的,就要数这位流亡皇子,因为这是他牺牲自己的尊严和荣誉也要去完成的任务,只有完成任务,才能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值得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眼前出现了一个开阔地大坑,微弱地火光照过,只能勉强看出一点端倪,根本无法确定坑有多大、多深。 虞人殊曾经在大国师的帮助下为皇室寻到过三把天级魂兵器,每一把几乎都会把地面压出大坑,他一看到这坑就明白自己找对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神级。 江朝戈道:“下去吗。”语气却是肯定的。 虞人殊点点头,“下去。” 此处山洞宽敞,天戎化作兽形,载上虞人殊和江朝戈、炙玄,往坑内小心翼翼地跳了下去,其他人纷纷尾随。 那坑并不陡,但似乎面积不小,他们下了二十多米后,发现脚边有一些奇怪的东西,颜色像是干枯地稻草,但却笔直笔直的,足有一指长,牙签般粗,散落了一地都是。 “这东西怎么有点眼熟啊。”醉幽那爪子拨了拨,“咦,好硬。” 龙芗从他身上跳了下去,抓起一把“稻草”,却轻“嗯”了一声,摊开掌心一开,手指被刺破了。 “是尖的?” 龙芗点点头,“很锋利,不是植物,像是动物的刺。” “什么东西有这么密集细小的刺?” 炙玄皱眉道:“可我什么异兽都没感觉到。”他怔了怔,“只有一种情况,就是那异兽在冬眠,呼吸降到最低之后,魂力是几乎感受不到的。” 天戎道:“确实有一些味道,但很陌生,既然在冬眠,我们就不用管它了,赶紧找到魂兵器,就在前方了。” 他们继续往那大坑里走,一路上脚下不停地踩到那种尖细地刺,他们走了有两百多米,眼前出现了一个圆球样的东西,比人的脑袋还大,黑乎乎的,正在坑的最中央。 “应该就是它了。”虞人殊从天戎身上跳下,徒步走过去,拿火折子一照,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外貌,那是个大流星锤,链条和球身都锈迹斑斑,就跟炙玄刀看上去一样,像破烂。 虞人殊抓住链条,用力一拉,流星锤就像顶在地面上一样纹丝不动,虞人殊道:“没错,是天级魂兵器。” 江朝戈把炙玄放下了,炙玄走到流星锤身边,仔细闻了闻,摇头道:“不是。” 虞人殊僵了僵,垂下了眼帘,面上难掩失望。 他们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找到的却只是一把天级魂兵器,怎能不叫人失望。 江朝戈走过来拍了拍他,“殊,别太放在心上,我们的任务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天棱大陆如此之大,要找到它们何其难,我们再去找。” 虞人殊点点头,站起身,重重叹了口气。 龙芗终是忍不住了,“你们到底在找什么,我游历四方好几年,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们。” 虞人殊要摇头,“不能说。”龙芗冷道:“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不是你要的,那我们下山吧。” 虞人殊不死心地绕到了流星锤后面,“阮千宿,你要不要来试试能不能契合?” 阮千宿摇摇头,“我对征尘很满意,而且即便能契合,我也使不来流星锤。” 江朝戈道:“万一契合了,至少我们方便把它运下山。”他想了想,“那着它给你向祁凌峰求情如何?” 阮千宿神情一冷,“不可能,祁凌峰不会放过我的。” “为什么?你可以向他发毒誓,绝对不透漏祁氏功法半句。”阮千宿摇摇头,“没那么简单。” 江朝戈心里一动,总觉得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也许阮千宿偷的真的不只是单纯的祁氏功法,祁凌峰不像是蛇蝎心肠的人,否则一开始可能就会杀了阮千宿,如今不惜委托刹血取阮千宿的性命,若只是为了保护家传功法不外流,似乎有些过了,第一是势必将和自己最重视的二儿子生间隙,第二是,他应该明白阮千宿没那么蠢,怎么敢随便透露祁氏功法。除非,祁凌峰有别的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当然,这都是江朝戈的猜测,真实的情况,只有这对反目成仇的父女知道。 阮千宿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还是走了过去试了试,不出意外的,根本拿不到,她摊了摊手,“没办法了。” 虞人殊道:“没办法,走吧。” 炙玄突然叫道:“有东西!” 话音未落,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颤动了起来,几人本就在斜坡上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天戎叫道:“快撤。” 众人纷纷往异兽身上爬去。 虞人殊脚尖一点,飞跃而起,眼看就要一下子跳到天戎背上,突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甩了过来,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虞人殊身边,那东西像鞭子一样迂回着追着虞人殊的腿,一下子将他的腿缠住了! 虞人殊大叫一声,猛地抽出背后的天戎锏,狠狠一锏下去,锏中所带的强大魂力将那缠住他的东西直接震碎了! 他还没掉到地上,已经被天戎一把接住,扔到了自己背上,天戎急道:“你怎么样了?” “腿……”虞人殊咬牙道:“我知道那是什么了,是长蛇,我们入了蛇窝了!” 长蛇,身长可达十几米至几十米,身上长着猪鬃一样地钢毛,年纪越大体积越大,钢毛也就越硬,起性凶残无比,这是江朝戈在上看到的,原来刚才那一地的细刺,就是长蛇褪下的钢毛! 地面继续颤动,黯淡的火光中不断有长形地蛇影舞动,粗细不一,少说有数十条,虞人殊说得对,他们入了蛇窝了。江朝戈叫道:“长蛇是天级异兽还是玄机异兽?” “蛇的寿命长,易于修行,如果修行过千岁,自然就是天级了。”醉幽道:“希望这里不要有天级的巨蛇。” 他们刚说完,一只粗大的蛇头破土而出,整个山洞地动山摇,仿佛随时可能崩落,他们跳到异兽背上,往洞外狂奔。就算真要打,也不能在这里打,他们可不行被活埋。 蛇从冬眠中被惊醒,是非常非常饿的,见什么吃什么,此时自然对他们穷追不舍。长蛇滑行速度极快,醉幽落在最后,隐隐有要被追上的趋势。 江朝戈用大腿夹着天戎的背,腾出手来检查虞人殊的伤口。 幸好有厚厚地棉裤遮挡,长蛇的钢毛没有刺入的太深,伤势不重,只是那一排细小的血洞实在触目惊心。 他们没有时间包扎伤口,虞人殊道:“没事,不影响行动。”他看着身后穷追不舍的长蛇,知道这势必是一场恶战。 江朝戈对炙玄道:“你回刀里吧。” 炙玄道:“不用,它们不敢靠近我。” “你怎么知道。” “不敢就是不敢,我在你身边,你还能安全点。” 天戎道:“他说得对,一般异兽都会避开他,人类感觉不到,但异兽可以感觉到。” 前方已经能看见亮光,他们马上就能跑出山洞了,整个山洞仿佛要崩塌了一般,不断有碎石掉落,三只异兽玩儿命地跑,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一个严重地问题,那就是越靠近洞口,四壁越窄,根本容不下他们。 虞人殊冷静地说:“迎敌吧。” 第37章 江朝戈被这豪迈从容的一句“迎敌吧”感动得泪流满面,不愧是拥有大英雄气质的皇子殊,引怪一把好手,一看就是主t的材料! “你们赶紧往洞口撤!”虞人殊几步踏到天戎头顶,手持长锏,浑身魂力流窜,衣袂无风自动,银色的长发在灰暗的洞穴中反射着奢华地光芒,他整个人箭一般飞弹向了蛇群。 天戎也在同一时间张开了血盆大口,飞身扑去,一口咬住了一只长蛇的脸,那只长蛇足有十几米,成人大腿般粗,天戎和长蛇双双滚在地上,长蛇嘶叫着要去将天戎卷起,天戎不管不顾,任凭那长着钢毛的蛇身缠住自己,嘴下发狠地咬,他惊人的咬合力硬是将那长蛇的半边脑袋撕掉了! 虞人殊暴喊一声,天戎锏在半空中狠狠挥出,夹杂着雄浑魂力的一击,带着无形地冲击波撞向蛇群,只见冲在前头的三只长蛇,脊椎就像被一只大手给掰断了一般,多处以扭曲的姿势错位,长长地身体如被抽了筋一般软趴趴地瘫软在了地上,甚至不见一滴血,就彻底被废了! 在场人都被虞人殊这一击之威震撼了。原来战山犭军的时候虞人殊根本没怎么认真打,这才是名闻整个天棱大陆的五级魂兵使虞人殊的真正实力! 虞人殊落地之后,径直冲向蛇群。天戎也站起来,他狠狠一抖,浑厚的皮毛上扎着的钢毛被甩掉了一部分,但仍有不少扎在身上,看上去有些骇人。 此时,江朝戈等人已经和洞口只有几步之遥,但见虞人殊和天戎根本不可能拦得住那一窝长蛇,干脆折返了回去。 阮千宿道:“我们要把蛇引出洞,否则异兽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开,靠我们几个人类早晚要被吃了。” 龙芗道:“醉幽,你先带他们出去,我去引蛇。” 醉幽叹道:“小傻瓜,你跑比我快吗?”他抖了抖华丽的大尾巴,冲向了蛇群。 阮千宿对江朝戈道:“你们先出去吧。” 江朝戈摇摇头,“洞里可能安全一些。” 阮千宿愣了愣,扭头一看,洞口不知何时聚集了好几只探头探脑地异兽,均发出古怪地动静,它们可能在等,等长蛇吃完能给它们留点残羹,真是蠢畜生,不知道蛇吃东西都是整个吞的吗。 龙芗和醉幽已经冲进了蛇群,醉幽那一身不含杂质地青白皮毛真让人不忍玷污,可惜长蛇没那么怜香惜玉,扑上来就咬,醉幽身形灵巧,但在山洞里施展不开,被长蛇追着扑咬。 龙芗舞着醉幽戟迎向一条长蛇,那长蛇足比它大了十多倍,两方体型相差惊人,让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待长蛇巨大的蛇头吐着紫红的信子扑向龙芗的时候,龙芗身形一闪,以极快地速度移向了侧方,然后奋力一跳,跳到了长蛇低下的舌头上!长蛇的蛇头是它浑身唯一一处没有被钢毛覆盖的地方,龙芗跳上去之后,长蛇反应也很快,摆动蛇头就想将他甩下去,龙芗往蛇头上一坐,两条紧紧夹住它的脖子,高举长戟就要刺下。 长蛇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猛地把脑袋往石壁撞去,龙芗赶紧纵身跳下,同时醉幽戟狠狠一刺,在长蛇脖子上划开了一道长长地口子。龙芗滚落在地,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往长蛇的后方跑去,那长蛇还没来得及转身,龙芗已经踩着它的背跑了上去,那步法如凌波微步,每一步都不踏实,因此不会被钢毛所伤,只是借力飞身而起,锋利地醉幽戟在那长蛇刚刚扭头的瞬间,一举刺穿了它的喉咙! 扑咬醉幽的那只长蛇,被醉幽的惑术控制住了,行动迟缓了很多,意念不停地和醉幽地意志争斗,拿脑袋狠狠撞石壁,醉幽瞅准时机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几下就断了气。 阮千宿的征尘钺也飞了出去,那两只钺当真如长眼睛一般,哪怕有己方的人混在蛇群里,也能准确地不伤及自己人,在蛇群里走了个来回,处处见血。征尘钺回到阮千宿手中时,她人也已经冲入了蛇群,她身轻如燕,以蛇身和山洞为踏板飞檐走壁,双手钺时而如她的钢刀臂膀,将靠近自己的长蛇击退,时而化作嗜血暗器在蛇群中飞舞,却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回到她手中,她宛若神话传说中的女战神,敏捷、强悍、果敢、美丽。 看着小伙伴们打得这么精彩,江朝戈有些汗颜。还好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保命要紧,不能逞英雄。他借着洞口的光观察四周,立刻找到了一处石壁上的凹角,他决定把背部抵着凹角,这样也许能防止蛇最厉害的一招——把他卷起来。 一只长蛇已经窜到了江朝戈面前。炙玄瞪起眼睛,龇着牙,嘴里发出危险地低吼,只是声音太过稚嫩,听上去没什么威吓力,但那长蛇还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在不远处游走,几次三番想靠近又在犹豫。 江朝戈握紧了刀,眼睛死死盯着长蛇,就等着一刀将它劈成两半,虽然他也没多大把握。 那长蛇围着江朝戈和炙玄嘶叫了几声,最后饥饿战胜了它的不安,它还是朝着江朝戈冲了过来。 炙玄急道:“不要动,等它靠近了再挥刀!” 我操这还能等?! 由于江朝戈背后贴着墙壁,长蛇只能从正面攻击他,他眼看着那巨蛇修长地身体猛地弹了过来,硕大的蛇头张开大嘴,黏糊糊地唾液挂在锋利地钩型牙齿上,猩红地牙床看上去极为狰狞! 江朝戈强自镇定心神,等着蛇头越来越近,近到几乎紫红的信子都要贴到他脸上了!他才暴喊一声,蓄起魂力猛地劈出一刀,这一刀正中长蛇下巴处的动脉,鲜血涌出,喷了江朝戈一身一脸,江朝戈闭着眼睛,大吼着握着刀用力往下划砍,由于眼睛睁不开,他只能感觉到那结实粗硬的皮和紧实的肉被他一寸寸豁开,刀尖甚至刮过脊椎,那摩擦音令人胆寒,他疯狂地一砍到底,直到刀锋劈向地上的岩石,发出沉重地声响,碰撞的震动直接将他虎口崩裂,炙玄刀掉在了地上,引发整个山洞再次剧烈摇晃,他才停了下来。 “呼……呼……”腥臭的血冲进了江朝戈的鼻子和嘴里,他感觉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这一刀几乎耗掉他一多半的魂力,让他一时根本缓过来,只是他意识到现在根本不是休息的时间,赶紧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勉强睁开眼睛,沾血的睫毛让他看这个世界还是红色的。 眼前,一只二十多米长的、浑身长毛钢毛的大蛇瘫软在地,蛇头近在他脚边,那大蛇被一刀从下巴处直接劈到腹部,内脏和鲜血流了一地,节状脊骨清晰可见,尸体之庞大,让人想走出去都有种无从下脚的感觉。 炙玄走过来,拽了拽江朝戈的袖子。 江朝戈惊魂未定,低头看着他。 “干得不错。”炙玄道:“不愧是我的仆人,有两下子。” 江朝戈苦笑道:“再来一只真挡不住了,赶紧跑吧。” 也不知道这一窝到底有多少蛇,反正杀了半天没怎么见少,江朝戈跟着其他人边杀边退,终于离开了摇摇晃晃地山洞。 外面白雪皑皑,他们的眼睛被刺激得差点睁不开。那些原本围在洞口的异兽,一见长蛇出来,早早就跑没影了,只有会飞的,比如嚻,在空中盘旋嚎叫。 只见那漆黑地山洞跟井喷似的,不断有一条条长蛇涌出,那场面怎么形容呢,就跟把一堆蚯蚓倒出玻璃罐一样,一群大蛇争先恐后地窜出山洞,身体纠缠在一起,几乎打结,无数条蛇头在风雪中舞动,跟触手怪一般吓人,显然真是饿急了,有几只挤在一起,干脆把洞口堵住了。 他们可没时间欣赏群蛇出洞,纷纷跳上异兽,往回路逃跑。可刚跑出去两步,身后传来一阵巨响,整个双子峰都被撼动了! 他们回头看去,只见那山洞剧烈摇晃,堵在洞口的长蛇直接喷了出来,山洞里似乎有一股巨力,不断将长蛇甩出,顿时几十条蛇弹出山洞,重重落在雪地上。 这他妈是天上下蛇雨啊!江朝戈在心里大骂。 然而,他以为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但下一秒发生的事还是证明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 他看到雪层崩塌、大地皲裂,山洞在他们眼前覆灭,接着,面前的土地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隆起,众人跟着地面的隆起一起仰直了脖子,眼睁睁地看着地底下冒出一个轿车般大的蛇头…… 江朝戈哆嗦得差点咬到舌头,“跑……快跑!” 此时,双子峰不堪摇晃,峰顶成吨积雪滑落,巨型长蛇从地下探出了半个身体,一种小长蛇如迎接皇帝般,屈身膜拜,自动给它让出了一条路。 “快跑啊,要雪崩了!”阮千宿大叫道。 众人扭身就跑。 那巨型长蛇抬头看了看砸下来的积雪,就算它铜墙铁壁,被砸中也绝对要成肉泥了,于是也率领着一众长蛇往前逃去。 于是巍峨的双子峰山凹处,皑皑白雪铺就地大地上,上演了这么一幕——三只异兽带着五个人类夺命狂奔,身后,一只五十多米长,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型长蛇带着几十只小点的长蛇紧随其后,双子峰上的雪块如巨石般掉落,砸的整个山坡地动山摇。它砸得越厉害,峰顶雪崩就越厉害,完全进入了恶性循环,原本追在他们后面的雪块开始无规则地在他们前方、侧方掉落,不少小长蛇被雪块砸中,当场鲜血喷溅而亡。 三只异兽的灵敏度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他们闪躲着雪块,一路狂奔,速度恐怕是此生之最。 江朝戈抬头看着不断崩落的雪块,连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无神论者,都开始求爷爷告姥姥,不是,求神告佛,千万别落他们头上,这时候,身后的巨蛇反而都没那么可怕了。这段逃跑的历程绝对比他人生中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还要刺激万分,就连美国大片儿都拍不出这一刻的震撼和危急,因为他们是真的在跟死神赛跑。 他们就这样玩儿命地跑了足足有十分钟,终于跑出了双子峰的范围,三只异兽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因为支撑他们急速奔跑的魂力的魂兵使已经疲倦不堪了。 而身后,巨蛇带着一帮徒子徒孙追了上来。 江朝戈心有余悸地说:“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大,这绝对是天级异兽了吧。” 醉幽边跑边说:“这只长蛇至少有三千年的修为,天级异兽只是对千年异兽的一个概括,但这长蛇修为比我们高很多,还领着一窝蛇,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虞人殊直到现在才能喘口完整地气,他杀了好几只长蛇,身上多处负伤,魂力消耗大半,他咬牙道:“如果跑不掉,也只能拼命了。” 长蛇在雪地上的滑行速度一点不逊色于四腿异兽,甚至因为它们的阻力小,再加上体力充沛,隐隐就要追上他们了。 龙芗狠声道:“躲不了了,打吧。” 阮千宿双臂一挥,征尘钺飞速旋出,击向蛇群,然后,这一次却不像她想象中那样顺利,那巨型长蛇大尾巴一甩,由于面积很大,一只征尘钺直接被拍飞了! 阮千宿看着回到她手中的孤单地钺,面色凝重不已。 虞人殊揪着天戎的颈毛,大吼道:“天戎,随我一战!” 天戎毫不犹豫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弧转身,朝巨蛇扑去。 龙芗从醉幽身上跳了下去,及膝身的积雪几乎淹没他的下-半-身,少年的一头红发如冰雪世界里的一团火,惹红了人的眼,他迎着两峰之间的过堂风站立,衣袂被吹得沙沙作响,那几乎跟他一般高的醉幽戟被他朝天举着,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对准了巨蛇。 江朝戈知道,生死也就在这一刻了,很可能今天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埋葬在这雪山之中,待来年开春冰雪融化,有谁会认得一堆白骨? 江朝戈将炙玄放在雪地上,举刀而立,已经有了死的准备。 炙玄矮小的身体几乎被积雪淹没,他咬牙看着蛇群,又看了看江朝戈,反复几次,眼里满是挣扎。 江朝戈沉声道:“小祖宗,这次我可能真要完蛋了,希望你能找到个厉害的魂兵使,不像我这么窝囊。” 炙玄怒道:“闭嘴!” 江朝戈苦笑道:“也没几句话好说了,至少道个别嘛,虽然你挺难伺候的,但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炙玄瞪着他,“还有一个办法。” “嗯?什么办法?” “结契。”炙玄握紧了小拳头,“结契的时候,你可以短暂地召唤我的真身。” 江朝戈惊讶道:“真的!”那可能是唯一救命的机会啊。 “不过……”炙玄犹豫起来。 江朝戈以为他是还不愿意和自己结契,他赶紧劝道:“祖宗,你忍心看这么人多死吗,我发誓我一定好好修炼,保证让你……” “以你现在的魂力,你只能召唤我真身,不能战斗,一旦战斗,很可能魂力耗尽、爆体而亡。”炙玄快速说道。 江朝戈愣住了。 “因为那本就不是你自身的魂力召唤的,而是结契的瞬间我体内的魂力和你的互通,所以你暂时获得了召唤我的魂力,但你是无法控制我的魂力的。”炙玄看着他,“如果你召唤了我,却吓不退蛇群,那你们一样完蛋。”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一时僵住了。 不远处,虞人殊、龙芗和阮千宿带着各自的异兽加入了战局。 那巨蛇有万夫莫当之力,众人别说攻击它,连靠近它都做不到,醉幽几次想跳到它身上,终被它一尾巴拍中,狠狠飞出了几十米远,青白的皮毛顿时血流如注,躺在雪地里半天都没动弹。 龙芗眼睛拉满血丝,大叫道:“醉幽——” 醉幽勉强撑起身体,虚弱地说:“别管我,反正我死不了。” 话虽如此,可是看着并肩作战的同伴鲜血淋漓的样子,谁人能淡定? 虞人殊用那种诡异的步伐在空中游走,由于体型相对小,巨蛇一时很难抓到他,但小型长蛇却不会放过他,几只蛇头追着他撕咬,他速度毕竟比不上蛇,很快一张血盆大口就要咬向他的脖子。 天戎猛地飞身而起,在半空中虞人殊撞开,长蛇一口咬在天戎的臂膀上,同时蛇尾嗖地缠了上来,以及其可怕的速度将天戎整个身体卷了起来。天戎终是发出了痛叫。 虞人殊被摔在雪地上,虽然没摔伤,但也头晕目眩,他恢复清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天戎受回了锏内。一只长蛇袭来,他勉强爬起来往旁边跑去,边跑边叫道:“不行,你不能出来!” 阮千宿那边情况稍好,她骑着征尘飞在半空中,只是她一直想去取自己的另一只钺,但那钺掉进雪里后,早被蛇群挤得没影儿了,独钺攻击,效果大打折扣。而且,她魂力消耗不小,无法让征尘带着所有人逃跑,她虽然可以自己离开,但看着底下浴血奋战地虞人殊和龙芗,以及严阵以待地江朝戈,最终没走。 江朝戈蹲□,眼睛通红地看着炙玄,无比正色道:“炙玄,和我结契吧。” “我说了,如果不能……” “至少要试试,如果能吓退蛇群最好,如果不能……”江朝戈看了看虞人殊和龙芗,“他们能活下来也好。” 炙玄皱起眉,“我不准你死。” “若是不结契,我一样会死!” 炙玄咬着小牙,迟迟不肯点头。 江朝戈捏着他的肩膀,大喊道:“炙玄,帮帮我,就像上次一样!”他抽出匕首,在手腕狠狠一滑,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滴落在雪地上,无比地刺眼。 他江朝戈从小到大一直是个自私自我的人,但在这个世界里,这个让他厌恶、恐惧、倍感孤独地世界里,他得到了他在自己的世界都得不到的东西,比如炙玄对他依赖和需要,比如和一帮自己打心眼儿里佩服的人并肩作战的豪迈,无论神勇无比的虞人殊,胆识过人的龙芗,巾帼不让须眉的阮千宿,还是他们的异兽天戎、醉幽和征尘,都让他看到了无惧无畏的战士最辉煌的一刻,他觉得死在这里,也算成全了一个男人战死沙场的英雄梦吧。 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大家一起活下去,但退而求其次,如果牺牲自己能让这些人活着,他也愿意,毕竟,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炙玄看着他流血的手腕,一咬牙,举起了小胳膊,凑向匕首的刀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双子峰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彻天际地咆哮声,那声音上穿云霄、下入地府、威震八方,直接击透了人的心脏,让人心生战栗的同时,也肃然起敬,只想噗通跪下,顶礼膜拜。 江朝戈的心脏怦怦直跳,他记得这种感受,跟当初炙玄现世时一模一样,难道是——! 炙玄仰起小脑袋,惊讶道:“壬王!” 第38章 壬王?壬王是什么?! 在场所有人、兽,都被这一声咆哮震住了,蛇群立刻骚乱起来,那只巨型长蛇也蜷缩起了身体。 双子峰的顶峰,一个巨大的身影踏着山壁跳了下来,陡峭的山壁仿佛如履平地,落地时,整个雪山都为之剧烈颤抖。 那是一只小山般大的白虎!雪白的皮毛上均匀分布着棕黑色的条纹,脖颈上的白色鬃毛比狮子还要丰厚,从背脊一直连接到尾巴,那鬃毛迎风飘动,猎猎生威,一双晶圆虎目是剔透的灰,纯净而高洁,仿佛映照着整个世界,额头上的条纹汇聚成一个端正霸气地“王”!他皮毛厚实、身躯雄壮,从雪中走来,有君临天下之势,世人膜拜之仪,万物为之失色,天地为之生辉!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白虎! 炙玄短暂地惊讶过后,脸色变得特别难看,他下意识地往雪里缩了缩,恨不能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随着白虎每一步的逼近,长蛇群就恐惧地往后退一步,直到白虎将巨大的虎头转向它们,微微龇了龇牙,巨型长蛇嘶叫一声,调转身体就跑,如退潮般迅猛。 很快,雪地里就只剩下江朝戈一行人,看着那白虎,吓得腿肚子直颤。江朝戈和虞人殊好歹是见过炙玄真身的,可也被白虎的气势压迫着心脏,连一口完整地气都不敢喘,龙芗和阮千宿完全懵了,天戎、醉幽和征尘则浑身轻抖,低垂着脑袋,在百兽之王面前充满了敬畏。 白虎踏前一步,浑厚低沉地男中音发出不敢置信地声音,“炙玄?” 炙玄身为麒麟的尊严遭到了严重地打击,他忿忿地瞪着白虎,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虎壬王突然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得双子峰都在颤,“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哈——” 炙玄怒吼道:“混蛋,闭嘴!” 江朝戈双腿一软,蹲了下来,依然震惊得不敢说话,那白虎大得就像一座山,压死他们跟玩儿一样。 突然,壬王的虎头上,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相貌俊秀,皮肤苍白,有一股空灵之气,只是双目只有眼白,似是目不能视,那双仅有眼白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小声说:“壬王,是你的朋友吗?” 壬王想了想,“算是吧。” “谁是你的朋友!”炙玄高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苏醒得比我还早?” 壬王呵呵一笑,“看你这副样子,我应该比你早。” 炙玄恼羞成怒,“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等老子显出真身,一定找你大战一场!你快滚,都挡着太阳了!” 壬王晃了晃脖子,身体渐渐缩小,最终化成了人形,一个高大俊逸、宛若天神般的男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一头白发中挑染黑色,灰白剔透地眼眸晶亮犀利,那双眼睛实在太美、太清透,有一种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力量,他气质沉稳而严肃,一看就比炙玄稳重多了。那个只有眼白的青年站在他身边,整个人仿佛要融进风雪中。 虞人殊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第一个找回了语言能力,“你……你是白虎。” 壬王看了他一眼,“人类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你……以及其他神级魂兵器。” 壬王虎目中闪过一丝异样,“为什么” 虞人殊义正言辞道:“为了阻止人间再一次陷入地狱。” 话到这里,龙芗和阮千宿都明白了,他们哪儿是来找什么特定的天级魂兵器的,分明是来找那传说中由上古十二异兽之躯炼化而成的具有毁天灭地之威力的神级魂兵器!而炙玄,就是其中一个! 一路上令他们最好的秘密大白于天下后,留给他们的只有无尽地震撼,传说中的神兽就在他们面前,那么所有的神话都是真的,他们的世界,真的即将迎来一场浩劫! “凭你们吗?未免自不量力。我们的苏醒是必然的,非人力可以阻止,想要挽救人类,应该尽快找到天地之元。若是天地之元落入对人类有悲悯之心的异兽手里,你们才可能幸免于难。” “若不是呢?” “若不是,人间就会成为他的玩物。”壬王的目光落到了炙玄身上,“你还没和这个人类结契?” 炙玄哼道:“关你什么事。” 壬王淡淡一笑,“你是我自苏醒以来,见到的第一个……熟人,虽然这幅样子有点可笑,可是,那时的时光,真让人怀念啊。” “你才可笑!”炙玄气得无处发泄,狠狠踹了江朝戈一脚,“都是你!”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对眼前的情况有点消化不良,至少现在看来,白虎大人没打算吃他们,这就是好消息。他问道:“壬王大人,你的意思是,除了炙玄,你也没见过任何别的上古异兽?” 壬王点点头。 “那我们就还有希望找到他们,阻止他们被人类魂兵使召唤。” 壬王摇摇头,“一切均是注定,你们阻止不了。” 炙玄道:“你知道饮川的下落吗。” “我也想找到他,他是最有智慧的,也许能率先找到天地之元。” “那你为什么不去昆仑仙境?” “等我寻遍北方,我自然会去下一个地方。”壬王扫了他们一眼,“今天若不是我,你们早已经进了蛇腹了,你们如此之弱,却妄想寻找上古异兽。” 炙玄冷哼,“我一定会找到饮川。” “也许在这片大陆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饮川已经苏醒了,我有预感,你我绝对不是唯二苏醒的上古异兽。” 虞人殊问道:“你对天地之元有什么线索吗?” 壬王摇摇头,“但如果它出现,我会感觉到。” 炙玄好奇地指着壬王的魂兵使,“这个人类是瞎子吗。” 壬王看了看他,“他能透过我的眼睛看到世界。” 青年微微一笑。 壬王道:“炙玄,相见即是缘分,你这幅样子,我是不会和你打的。你若是寻到其他人,记得为我带个好。” 炙玄朝他翻了个白眼。 “劝你一句,尽快结契吧,这人类魂力如此微弱,结契后修为速度还能快一些。” 炙玄看了江朝戈,满脸愤慨。 壬王重新化作巨大白虎,将青年伏在背上,轻啸一声,往双子峰奔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白茫地天地之间。 他走后,几人安静了很久。 龙芗低声道:“这就是你们的秘密,神级魂兵器。” 阮千宿深吸一口气,“传说居然是真的……” 虞人殊凝重道:“没错,传说是真的,当上古十二异兽苏醒之时,就是天棱大陆覆灭之日。白虎还在寻找天地之元,这场战斗从上古流传到现在,根本不会停息,除非,我们能阻止他们现世。” 江朝戈扒了扒头发,疲倦地说:“我们先下山吧,你们都受了伤,要赶紧治疗。” 虞人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小伤口,此时才感觉到阵阵疼痛,他用剩余不多的魂力修复了天戎,几人修正完毕,往山下走去。 江朝戈帮虞人殊和龙芗包扎了伤口,阮千宿用布巾仔细擦拭着自己的鸳鸯钺,想着不久前的一战,还心有余悸。 自见到壬王后,炙玄一直闷闷不乐,也不说话,一直拿后背冲着江朝戈,江朝戈忙完之后,就坐到了他旁边,拿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小祖宗,还生气呢?” 炙玄晃了晃肩膀,冷道:“别碰我。” “我知道你觉得有点丢脸,但是……” 炙玄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有、点、丢、脸?” 江朝戈无奈地把手伸到了炙玄嘴边,炙玄毫不客气地张嘴就咬,一边咬一边拿白眼挤兑他。江朝戈道:“使劲,让你咬个痛快。” 炙玄叫道:“混蛋,当我恢复真身那天,看你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当然不敢,我现在也不敢,我对您可是言听计从的。”江朝戈眨巴着眼睛说。 龙芗看着他们:“炙玄到底是什么?” 江朝戈犹豫了一下,“麒麟。” 几人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大概都无法把眼前这个骄蛮霸道的熊孩子和那威风八面的麒麟联系到一起。 炙玄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不相信是不是!我要咬死你们——” 江朝戈赶紧把他抱到一边去,“行了行了不生气了,回到城市给你买好多酒,给你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你想怎么都行,好不好?” 炙玄这次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平时这么哄哄很快就好了,今天却不行,一直没给江朝戈好脸色,生了一路的气,看来这次的打击真的很大。 他们一刻不停地跑了一天一夜,在几人魂力几乎耗尽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少咸城。 少咸城里没有魂导士,只有普通的人类医生,他们趁夜来到了医生家里,悄悄住了下来,虞人殊的伤势较重,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龙芗和阮千宿只是轻伤,他们暂时在这里驻留。 龙芗和阮千宿此时已经可以离开,但他们都没走,此时正是几人魂力最弱的时候,若是碰上刹血的刺客,逐个击破太过危险,倒不如团结一致。 四人均是一肚子心事,长达好几天的时间彼此几乎没说过一句话,毕竟看到传说中的神兽,知道了惊天的秘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化得了的。 炙玄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不出门,江朝戈见讨好他没用,只好放他一个人收拾自己碎了一地的自尊。江朝戈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修行和练刀上,这一次的双子峰之行,不仅打击了炙玄,也让他大受刺激,他对力量的渴望,已经强烈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等炙玄心情好一点,他要想办法让炙玄答应和他结契,尽快! 第39章 他们在医生家里住了几天后,就在少咸城内租了个宅院避人耳目,毕竟这样的小城,突然来了一堆相貌出众的外地人是很扎眼的。 虞人殊伤在肩膀和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们打算修养几日后,就去大凉城找魂导士为他疗伤。 修养的那几日,众人都很沉默,每个人都在少咸山受到了些冲击,尤其是龙芗和阮千宿,在探知了大秘密之后,他们一时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江朝戈的情绪也低落了几日,炙玄那几天不爱搭理他,他有点不习惯,平时那熊孩子挺粘他的,俩人几乎形影不离,现在真的生他气了,再加上他也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所以那些天他几乎日夜不休地修炼。 这么过了几天后,江朝戈有点扛不住了,从大白天一口气睡到了天黑,醒来之后,头疼欲裂,可大脑却清醒了几分,整个人好像都回过神来了。 他先去找了龙芗,龙芗正在练那把几乎跟他人差不多高的醉幽戟,少年在冬日的黄昏里一袭单薄白衣,一把长戟在他手中凶猛如虎,又灵巧如蛇。白玉般俊秀稚嫩的脸庞上有着超越年龄地坚毅。醉幽在旁边翘着脚,笑眯眯地看着。 见江朝戈来了,龙芗停了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江朝戈笑道:“你的伤没事了?” 龙芗摇摇头,“本来就是皮外伤。” “走,进去聊,别感冒了。” 三人进了屋,醉幽拿着热毛巾过来了,要给龙芗擦汗。 龙芗伸手,“我自己来。” 醉幽手一移,避开了,笑道:“我给你擦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相的关系,江朝戈觉得醉幽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像在勾引人,那种媚,好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龙芗无奈,只好让他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 江朝戈拿出一个口袋,晃了晃,口袋哗哗作响,“承诺给你的五个金币。”他把钱袋抛给了龙芗。 龙芗一把抓住,捏着钱袋,沉默了一下,“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和虞人殊就是为了寻找神级魂兵器才开始旅行的,现在找到一个,也算不虚此行,等他伤好了,我们会继续。你呢?” 龙芗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既然如此,不如继续让我雇佣你吧。”江朝戈看到了龙芗的实力后,怎么舍得就这么放人走. 龙芗斜睨着他:“寻找天级魂兵器和神级魂兵器,等级差太多,我可不是这个价了。” 江朝戈笑道:“多高的佣金我都付得起。”这话倒是有点吹牛,毕竟很多从虞人殊寝宫里拿出来的东西,都难以变现,不是无法估量价值,就是会暴露虞人殊的行踪,不过,他现在至少还有几十枚金币,足够稳住龙芗一段时间了。到了大凉城,一定要想办法多挣点钱。 一想到挣钱,江朝戈就想起双子峰下那么多长蛇的尸体,那能做多少玄机魂兵器,取多少药材啊,就那么扔着简直跟白扔钱差不多,过两天跟虞人殊商量商量,能不能回去取去。 龙芗想了想,“好。” 江朝戈好奇道:“你究竟需要多少钱?” “很多很多,我要买下一个船队,要有足够的水手和物资,做长途航行,据说红头发的人来自渚南列岛,那里分布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国家,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我的家。” “跟着我吧,我会给你超乎想象地佣金,让你早点组成船队。” 龙芗正色道:“我也会竭尽所能保护你。” 搞定龙芗后,江朝戈又去找阮千宿,阮千宿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会把神级魂兵器的秘密说出去的。” 江朝戈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他看着阮千宿,“我们接下来要去大凉城,找一个人,顺便也给虞人殊找魂导士疗伤,你是否同行?” 阮千宿摇摇头,“就在这里分开吧,这里离北越山不过两百里,翻过北岳山,我就离开北方了。” “如果我是刹血的人,肯定就会挑在这时候动手,你现在之所以安全,是因为还和我们在一起,他们找不到时机,我不相信以刹血的情报网,会找不到你的下落。” 阮千宿笑了笑,萧瑟而又豪气地说:“我早晚要自己面对。” “你可以选择晚一点。跟我们去大凉城吧,之后我们肯定会离开北方,毕竟壬王说过,他已经快翻遍整个北方,没有其他神级魂兵器的下落,下一步,我们可能要去西方昆仑仙境找白泽了。至少让我们送你离开北方。” 阮千宿想了想,“也好,我还从未去过大凉城。”她看着江朝戈,“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一直这样找下去?” 江朝戈点点头,“找下去。”至少他要找到白泽饮川,大国师死后,他唯二的回家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尤准和饮川身上,而尤准恐怕更难接近。 阮千宿叹道:“有个目标,也是件好事。” 江朝戈能体会到阮千宿这种“孤魂野鬼”的心情,正因为阮千宿还没想好去哪儿,他才能留住她,可也因为她无所欲求,他不能留下她太久。这次虞人殊受伤,让他更加意识到伙伴实力的重要性,而且,如果他能将一个魂导士带在身边该多好,随时都可以疗伤。 龙芗和阮千宿都暂时搞定后,江朝戈硬着头皮去找炙玄了。 自从炙玄生他气后,就不肯以豆丁的样子示人了,坚持用成人的形态进出,似乎想挽回一些威严。 江朝戈进屋的时候,炙玄正在桌前独饮,长长地黑发坠地,灿金色的眼眸中醉意莹然,一屋子酒味沁鼻,差点儿把他顶出去。 炙玄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江朝戈做到了他身边,“你都喝了多少了,歇歇吧。” “少管我。” “我没管你,我是劝你。” “看到你就生气。”炙玄推开他,“不要坐我旁边。” 江朝戈只好坐床上去,“你呀,生了这么多天气,也该消了吧?” 炙玄冷哼一声。 “你头发都垂地上了,多脏啊,我给你洗洗吧。”江朝戈讨好地说。 “不要。” “到了大凉城,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想要,人类的东西无聊死了。”炙玄没好气地说。 “嘿,你之前还见什么要干什么呢。” “我可是麒麟!”炙玄哼道:“人类的东西不过看个新鲜,我又怎么会真的喜欢。” “好吧好吧,祖宗,等您气消了再来找我,我随时待命。”江朝戈打了个哈欠,睡了大半天,居然还是困,这段时间果然累坏了,他忍不住就歪在了床上。 炙玄怒道:“愚民,谁准你睡我的床!” 江朝戈手撑着脑袋:“可是我们之前都是一起睡的呀。” 炙玄看着江朝戈笑意盈盈地双眸,涌上来的怒火顿时被冲散了,他腮帮子鼓了鼓,闷声道:“我现在不想和你一起睡了。” 江朝戈笑道:“哎呀,大晚上的太冷了,咱们还是挤一挤吧,不然我又该减寿了。” 炙玄站起了身,那宅院房子低矮,衬得炙玄的身材尤为高大,他就轻晃着走到床边,坐下了,定定看着江朝戈:“真是没用,我就勉强让你去取取暖吧。”说完他翻身上了床,就要将江朝戈抱住。 江朝戈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讪笑道:“你就……这样……” 炙玄瞪圆眼睛,声音高了八度,“你还想让我变小?” “不不不,没这个意思,祖宗您随意就好。”他是真的不想和成人形态的炙玄搂搂抱抱,太诡异太别扭了,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哪儿招惹炙玄。 炙玄不客气地将江朝戈搂进了怀里,闷声道:“我告诉你,我没跟你和好。” 江朝戈忍着笑,“好好好,我知道。” “你洗过头发了?”炙玄把鼻子埋进江朝戈的头发里,“有点香。” “洗过了。” “是不是还剪了?” “是啊,太长了难受。” “以后不准剪。” “嗯?” “你是我的仆人,你的头发也是我的,不准剪。” 江朝戈无奈,“行。”他心想,自己从一个大总裁活生生被逼成一个奴颜卑膝的仆人,当年算命的只算出他一生荣华富贵,怎么就没算出这个?不过真要算出这个,他可能要削人了。 炙玄低声说:“你想和我结契吗?” “当然想。”江朝戈看着他,“我不想等到我达到三级了,也许我们结契后,我反而能尽快到达三级。” 炙玄斜着眼睛看着他,“要快速提升,就要交……做-爱……你知道吗?” 江朝戈愣了愣,“未必要……壬王说,结契之后,修为速度就能提升。” 炙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当然了,只是那样更快而已,我就告诉你一声。” 江朝戈心里已经有些起疑了,他总感觉炙玄对另一种结契方式很感兴趣,这听起来太危险了,他真不想为了提升和男人睡觉,但最危险的是,要是炙玄真感兴趣,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江朝戈赶紧扯开话题,“我给你继续讲我的世界的故事好不好?” “好。”炙玄手撑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给我讲讲你们的世界关于做-爱的事。” 江朝戈差点儿吐血,“咱们说点儿别的不行吗。” “不,我就要听这个。”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你为什么突然想听这个?” “你说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要不……你问吧。” 炙玄想了想,“你们为什么做-爱?” “就跟这个世界的人一样,有的相爱,有的只是寂寞。” “那你们做-爱的第一步是什么?” 江朝戈想了想,“接吻?” “怎么接吻?” “就是嘴唇碰嘴唇。” 炙玄皱眉道:“人类为什么要嘴唇碰嘴唇。” 江朝戈感觉自己养了个刚会说话的儿子,动不动就十万个为什么,他为自己的人生长叹了一口气,“也有很多原因。” “人类怎么这么烦,什么事情都很多原因,难道就没有一个简单的原因?” 江朝戈哭笑不得,“那应该是为了表达喜欢吧。” 炙玄盯着他的脸,目光炯炯:“接吻是为了表达喜欢?” “嗯。” 炙玄的目光移到了江朝戈的嘴唇上。 江朝戈心里咯噔一下,近距离盯着人嘴唇可是接吻的前奏,他腾地就想坐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炙玄一个翻身,将江朝戈压在了身下,他用力抓住江朝戈的手腕,霸道地说:“我要和你接吻。” 江朝戈强自镇定道:“为什么。” “你是我唯一不讨厌的人类。”炙玄的长发垂到了江朝戈脸上,俊美无匹地脸庞和金色地眼眸有莫名蛊惑地力量,江朝戈从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们通常不随便这样表达喜欢。” “人类怎么这么多规矩。”炙玄有点烦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否则人类怎么会成为繁衍最为……” 炙玄猛地俯□,用力堵住了江朝戈的嘴唇…… 第40章 – 江朝戈懵了一下,猛地推了炙玄一把,想翻身起来,炙玄却恼了,死死压着江朝戈不让他动弹,嘴唇贴着江朝戈的嘴唇,由于炙玄用力过猛,那四片唇瓣挤压在一起,牙齿撞着牙齿,感觉不像在接吻,而是在较劲儿,弄得江朝戈哭笑不得,他这辈子都没接过这么尴尬、难受地吻。 然而炙玄却仿佛很感兴趣。他贴着嘴唇之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就那么贴着,瞪着眼睛看着江朝戈,俩人的鼻息喷薄在对方脸上,热热地,痒痒地,炙玄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快,他从未试过这种感觉,虽然有些奇怪,但居然还……挺好的。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江朝戈软软地嘴唇,他上次就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味道了。 江朝戈一僵,他生平头一次和男人接吻,体会到的不是恶心或者别扭,而是无奈,哪怕是成人形态的炙玄,在他眼里本性也跟孩童差不多,炙玄不知道何为尴尬、羞耻,只是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试试,自己不幸成为那个最亲近他的人类,就得被迫给他“解惑”。 不过,他也是不能任由炙玄这么玩儿下去啊。 趁着炙玄舔得挺过瘾的空当,他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他推了炙玄几下:“炙玄……够了。” 炙玄的动作停了停,不满地说:“你以前也跟别人接吻过吧。” “呃……?” “那为什么我不行?难道我还比不上低等的人类?” “这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炙玄怒目而视,“你是我的仆人,是属于我的,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可以对你做什么。” 江朝戈有些恼了,但想想自己操-蛋的处境,心里怒吼一声“忍了”,他从谋略地角度说服自己冷静,然后耐心地说:“炙玄,你理解错了,接吻是情人间做的事,情人你懂吧?我们不是。” 炙玄怔了一下,脸突然红了,猛地弹了起来,高声道:“荒唐,我怎么可能和低等的人类成为情人。” 江朝戈松了口气。 炙玄看着他明显避之不及地表情,心里涌上一股怒火,“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别妄想成为我的情人,你只是我的仆人!” “是是是,确实如此。”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翻身背冲着江朝戈,因为呼吸力度过大,肩膀都在上下起伏。 江朝戈知道他火气不小,虽然他现在越来越难以理解炙玄生气的原因,这大概就是人和兽的区别吧,他讽刺地想。江朝戈决定这时候不招惹他了,就往墙里缩了缩,和衣躺着。 黑暗而安静地房间里传来炙玄粗重地呼吸声,让人听着就有些不安,江朝戈被闹得睡不着觉,想着自己的前路布满荆棘,心里就感慨不已。 过了一会儿,炙玄转了过来,灿金色地眼眸在黑暗中非常地亮,有些吓人,江朝戈想假装睡觉也做不到,因为炙玄会发现,他只好道:“睡不着吗。” “魂兽本来就不需要睡觉。” 不吃,不喝,不睡,不累,不死,只要有魂力,魂兽就能一直维持满体力地状态,只是跟着人类久了,魂兽会习惯跟人类同食同寝。 “那……我睡了?” “不准。” “那你想做什么。” “做-爱的第二个步骤是什么?” 江朝戈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差点儿憋死自己,他戒备地说:“你想干嘛?” “就是想知道。” “不一定,每个人都不一样。” “那你呢?” “我……”江朝戈发现,炙玄的每个问题都能把人堵得想掀桌子,饶是他这么伶牙俐齿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炙玄性格诡异骄蛮,他难以预料什么答案会得到什么样的反应。 炙玄看着他,目光炯炯,“和每一个也不一样吗?你是不是和很多人做过?” 江朝戈自认不是滥-交的人,只是有正常地男人的需求,虽然没交过正经的女朋友,倒确实是养过几任情-妇,但他总觉得,要是承认了,炙玄能吃了他,他只好昧着良心说:“没几个人。” “没几个人是几个,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江朝戈头皮发麻,真不知道怎么接话。 炙玄见他不说话,眼神更加锐利,他恶狠狠地说:“我讨厌所有人类,包括你!”他用力推了江朝戈一把,翻身下了床,重重地摔门走了。 江朝戈愣了好半天,才认命地下了床,去追炙玄,炙玄要是这时候乱跑,给他们惹来麻烦就糟糕了,毕竟阮千宿还在被追杀。 走出屋外,他发现炙玄只是坐在院里的一棵大树下发呆。 那大树枝叶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地树干,地上铺着厚厚地白雪,在月光地照射下反射出点点晶莹,雪地上一串孤独地脚印一直延伸至树下,炙玄长发铺了一地,黑色地身体几乎和树融为一体,置身在这萧条地雪景中,显得格外地孤寂。 江朝戈看了他半晌,犹豫了很久,才最终走了过去。 炙玄头也没抬,只是看着地上地积雪。 江朝戈在他身边蹲下了,撩起他的头发,柔声道:“头发该弄脏了。” 炙玄拽回自己的头发:“用不着你管。”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说出来吧。”江朝戈默念好几句“大丈夫能屈能伸”,然后深吸一口气,用特别诚恳地语气说:“我改。” 炙玄以命令地口吻说:“你以后不准和别人做-爱,也不准和别人接吻。” 江朝戈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儿憋死,他真想揪着炙玄的耳朵大声问“关你丫屁事”,但他不敢,只好说:“遵命。”如果有一天他能回自己的世界,他是绝对不会带上炙玄的,到时他只想和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彻底拜拜,现在,他只能忍。 炙玄的脸色看上去缓和了一些,他看了江朝戈一眼,“谁让你出来的,你不冷吗。” 江朝戈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披棉袄,一阵冷风吹过,冻得发抖。 炙玄抱住了他,“我的身体暖和。”他的嘴唇有意无意地划过江朝戈的脸颊,只不过江朝戈冻僵了,没感觉到。 江朝戈轻叹一声,有一天当他真要离开了,他对炙玄,会不会有一点舍不得? 休息一天后,江朝戈恢复了精神,又开始了日夜修炼的日子。 虞人殊由于受伤,闲得无聊,就指导江朝戈练刀,虞人殊虽然使得是锏,但身为从小习武的皇子,自然是什么都会,就连龙芗的戟术他都能提点一二。 江朝戈和龙芗对练了一上午,累得满头大汗。 吃饭的时候,醉幽给龙芗盛了满满一大碗饭,上面盖着鲜肥地肉片,“来,我做的,多吃点。” 龙芗埋头往嘴里扒了几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醉幽笑眯眯地说:“小芗最喜欢吃我做的饭了。” 龙芗点点头,“确实不错。” 醉幽把脸凑了过去,撅着嘴说:“那吻我一下。” 龙芗把他的脸推开,“好好吃饭。” 众人已经对醉幽的各种令人脸红地行为习以为常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可炙玄这回却一直盯着醉幽看。 醉幽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媚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今天比昨日还美?” 炙玄这回没朝他翻白眼,而是嘟囔道:“接吻到底有什么用,一点都不舒服。” 江朝戈被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醉幽眨了眨眼睛,“接吻舒服得很,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是因为你用错方式了。” 炙玄将信将疑,“真的?那怎么才是正确的方式?” 江朝戈狠狠瞪了醉幽一眼,高声道:“龙芗,下午咱们继续。” 龙芗“哦”了一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阮千宿笑而不语。 醉幽假装没看见,反而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你想知道,我教你呀。” 炙玄哼了一声:“用不着。” 醉幽转了转眼珠子,故意道:“那就可惜了,接吻和欢-爱本是百般乐趣的事,你却体会不到,你身为能化人形的上古异兽,有无穷寿命,却不去尝尝人间乐事,岂不可惜?” 炙玄不知是被醉幽那华丽而略带撒娇的声线给蛊惑了,还是单纯对那段话的内容感上了兴趣,若有所思地看了江朝戈一眼,看得江朝戈冷汗直冒。 当天下午,江朝戈练得双臂双腿发麻地走进屋里时,就发现魂力不济,已经变回豆丁形态地炙玄,和同样变成豆丁的醉幽,在面对面说着什么。 江朝戈有点傻眼,“你们干什么呢?” 醉幽无辜地说:“炙玄大人一定要我和他一样才行。”醉幽居然连三岁幼童的样子都能隐隐看出那颠倒众生地气质。 炙玄不客气地说:“废话,你怎么可以俯视我。” “不是,我是问你们干什么呢。” “我们……” “不告诉你。”炙玄白了江朝戈一眼,“仆人不要过问主人的事。” 江朝戈心里有些犯嘀咕,总觉得跟醉幽在一起都会被带坏,没什么好事儿,他上去就把炙玄抱了起来,“我不过问你的事,不过你好几天没洗头洗澡了,正好现在赶紧洗洗吧。” “我不要,我还没聊完呢。” “改天再聊。”江朝戈任凭炙玄揪他头发,捏他脸颊,也不由分说地把炙玄抱走了。 几天后,虞人殊伤势已经勉强能够经受旅行奔波,他们决定启程去大凉城寻找魂导士,以及孟老临终时嘱咐江朝戈去寻找的那个叫王勤的人。 大凉城离少咸山有五百里的路程,若是放在平时,一两天也就到了,只是现在虞人殊受伤,他们的速度慢了很多,走了足足四天,才进入了大凉山的范围。 第41章 此时已经入春,不少冬眠的异兽都开始出来活动了。 江朝戈见多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异兽,偶尔看到一些正常的山间野兽,感觉特别亲切,吃起来都格外有味道。 这些天江朝戈总忍不住唉声叹气,想起他们留在双子峰的那些长蛇尸体,就肉疼得紧,他走之前不是没跟虞人殊和天戎商量过回去拿的事,结果遭到了白眼,只好作罢。祈凌峰那头必然已经接到了消息,所有东西都便宜他们了。 不过,眼下还有更让他头疼的事,那就是最近炙玄和醉幽突然走得近了起来,时不时躲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不仅他觉得慎得慌,就连龙芗也觉得很别扭,只是龙芗惜字如金,他总觉得醉幽会把炙玄带坏,后来一见他们在一起就把炙玄抱走。 大凉城依然清晰可见,只要再翻过一个小山头就能抵挡。 在半山腰处,他们偶遇了一个独自打猎的小女孩,那女孩仅有十岁左右,身上脏兮兮的,小脸蛋晒得有些黑,但一双眼睛特别明亮,她拿着一把竹弓,骑着一只比她还要魁梧地黑色獒犬魂兽,正在追赶一只鹿,从他们身边不远处呼啸而过。 江朝戈感叹道:“这么小的小孩就要出来打猎。” 龙芗有些冰冷地说:“出生贫寒的魂兵使,本身就要承担很多责任,如果从小就和贵族签订了契约,那基本上一生都要为贵族做牛做马,从小训练的魂兵使,到这个年纪完全可以‘使用’了。” 江朝戈好奇道:“你的魂力功法和武术都是从哪儿学的?” 龙芗默默转过了头去,显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江朝戈倒也习惯了这孩子的冷淡,也没多问,不过他大概可以猜到,多半是他被卖到天棱大陆后,买主发现他有魂识,魂兵使自然比单纯的一只赏玩用的“红毛猴子”有价值,于是便开始训练他,他翅膀硬了之后,就逃走了,毕竟他不是天棱大陆的人,本身就有些仇视这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契约精神。 片刻后,远处传来一阵獒犬急躁地咆哮声,前方的一排树木剧烈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接着便是獒犬的怒吼和嘶叫。 虞人殊皱眉道:“他们可能碰上什么东西了,天戎,过去看看。” 天戎加快了速度,几个起落就蹿进森林。这时,只见刚从他们身边跑过的獒犬,驮着那小女孩开始拼命往回跑,它身上多处受伤,一嘴白毛和血,身后,七八只大型白首红脚的猿猴型异兽在树枝间飞荡着朝他们追来,速度极快。 “那是朱厌。”虞人殊道:“天戎,赶走他们。” 突然,一只朱厌借着树枝的力用力一荡,狠狠扑到了獒犬身上,小女孩勉强想举弓,却很难在逃窜地獒犬身上保持平衡,被朱厌一下子从獒犬身上撞飞了出去! 众人赶到时,已是不及,阮千宿抛出征尘钺,将獒犬身上的朱厌击落,天戎冲过去吼了两嗓子,那些朱厌顿时作鸟兽散。 獒犬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血跑到小女孩身边,用鼻子拱着她一动不动地身体,急躁地用爪子踩着地,发出呜呜地无助而难过地声音。 众人跑过去一看,小女孩被抛出去十几米,头上全是血,紧闭着眼睛,看上去让人心惊。 阮千宿忙蹲下来,监察一番,“还活着,赶紧送城里。”她将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抱了起来,獒犬紧张地围着她乱叫,她索性把獒犬收回了那把弓里。 众人加快速度往大凉城赶去,刚进了城,就有人认出了小女孩,说那是城郊大院里的孩子,他们便将她送往城郊。 所谓城郊大院,原来便相当于孤儿院,他们到了那儿才知道,这大院里住着四十多个没爹妈的孩子,相依为命。 他们一进门,好几个孩子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叫着“姣姣姐姐”,急得快哭了。 这时,一间破旧地平房里走出一个两鬓斑白地老人,他惊讶地说:“姣姣?姣姣怎么了?” 江朝戈解释道:“她在打猎的时候碰到了朱厌,受伤了。” “快,快把她送进来。” 虞人殊惊讶道:“你是魂导士?” 老人看了他一眼,也没空理会他,忙招呼着几个大点的孩子给他准备东西。 江朝戈也惊讶不已,魂导士因为数量稀少,作用又大,在这个世界很受尊重,一般也是很富有的,可这老人衣衫陈旧,还住在如此粗陋的地方,和一群流浪儿为伍,这多少有些蹊跷,就算是心地善良,想帮助这些孩子,也没必要和他们同食同寝。 阮千宿将姣姣放进屋子里后,老人拿出一堆草药,先是给姣姣消毒、止血,然后将草药敷在姣姣的伤口上,枯老地手捂住她的头,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掌心处微微发光。 这是江朝戈第一次见到魂导士给人疗伤,据说最好的魂导士,是既要懂人类的医术,又要有浑厚地魂力,这样的魂导士,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哪怕缺胳膊少腿,也能把人完全修复。 只不过,受伤越严重,所需要的时间越长,有时候拯救一个濒死之人,可能要长达数月,魂导士要耗费数不清的精力和魂力,所以小病小灾魂导士可治,若是大伤大难,就要看魂导士肯不肯治了,这多半要涉及金钱和威望,因此魂导士的地位可见一斑。恐怕虞人殊从未见过如此潦倒地魂导士,因此格外惊讶。 他们运气也真是不错,一进大凉城就碰上一个魂导士,看上去水平还不错,这下子也不用费力去找了,他们干脆在外面等了起来。 三个小时后,老人有些疲倦地出来了。 江朝戈道:“姣姣怎么样了?” “没事了,修养几日就好。”老人擦了擦汗,微微躬身,“谢谢几位大人出手相救。” “我们不是什么大人,只是经过此地的旅人。”江朝戈指了指虞人殊,“我们的朋友受了伤,来大凉城就是想来找魂导士的。” 老人道:“没问题,不过,我魂力并不高深,这次给姣姣疗伤,至少要休息三天,城东还有一位高超地魂导士,我见几位大人并不缺钱,可以去找他。” 江朝戈想了想,觉得他们还是越低调越好,移动太多,行迹也容易暴露,他和虞人殊对视一眼,发现虞人殊跟他意见相同,于是他道:“不用了,我们还是等您恢复吧,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你叫我何伯就行。” “何伯,你这院子如此大,可否给我们收拾几间房间,我们会付您钱的。” 何伯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们救了姣姣,我理当感谢你们,请各位大人稍等。”他马上去安排人打扫房间去了。 院子里的大小孩子们都好奇地看着他们,窃窃低语,却不敢靠近。 为了不引人注目,天戎和醉幽都回武器里了,只有炙玄坚决不肯回去,窝在江朝戈怀里玩儿他的头发,自从炙玄不准江朝戈剪头发后,江朝戈只好偷偷地每次剪一点,毕竟他还是不习惯长发,可就是这样,头发也眼看要及肩,炙玄趴在他肩头,刚好可以咬着他的头发拽来拽去。江朝戈有种随身抱着一只猫的错觉,“小祖宗,你总咬我头发干嘛。” 炙玄闷声道:“乐意。” “是不是我不让你和醉幽说话,你又不高兴了。” “废话,你是仆人,不要总管我。” “你不是讨厌骚狐狸吗?” “是啊。” “那你……” “可是他知道好多东西。” 江朝戈斜睨着他:“比如?” “懒得跟你说。”炙玄把脑袋偏到另外一边,枕着江朝戈的肩膀。 “他能知道什么有用的,你想听故事,我给你讲我那个世界的。” “不要,你连接吻都不会。” 江朝戈被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心想,老子会也不用在你身上啊。 “如果你会,那就应该是舒服的,狐狸说的。”炙玄冷哼道:“废物,魂力微弱也就算了,为什么人类该会的东西你也不会。” 江朝戈竟然无言以对。 这时,姣姣从屋里走了出来,她除了脸上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尚可,头上的伤也愈合了。 一个小孩叫道:“姣姣姐姐,爷爷不让你起来。” “没事。”姣姣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向江朝戈等人,虚弱而又有些羞怯地说:“几位大人,是你们救了我吗?” 江朝戈一指阮千宿,“是她。” 姣姣一眨不眨地看着阮千宿,腼腆地一笑:“大姐姐,谢谢你。” 阮千宿看着她明亮地眼睛,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不客气。” 虞人殊问道:“你这大院,难道就靠你打猎养活?” 姣姣摇摇头,叹道:“主要靠爷爷,但爷爷魂力并不高,又买不起太多辅助地药,也不肯跟贵族签契约,所以赚不了太多钱。” “我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穷的魂导士。”虞人殊皱起眉,“就算是魂力再弱的魂导士,也能过上很富足地生活。” 姣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顿了顿,道:“几位大人,请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姣姣一定会记得你们的救命之恩。” 江朝戈突然想起了孟老,孟老可不就是一直挺穷的,只不过那时候他魂导士的修为实在很弱,还几乎无法行医,这个何伯可比孟老高杆了不只一星半点。这姣姣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里面有内情,不过与他无关,想到孟老,他就立刻想起他来大凉城的另外一个目的,找那个叫王勤的人。他马上问道:“姣姣,大凉城可有一个叫王勤的人?多半是个有魂识的。” 姣姣想了想,“王勤……没听说过。” 江朝戈也没想过一下子就能找到,他打算休息一番,再好好调查一番。 何伯给他们准备好房间后,还用较体面的饭菜招待了他们,江朝戈看着虞人殊直皱眉头的样子,果断掏出几个银币给了何伯,让他这几天都做些好的。 他们在大凉城,暂时找到了落脚点。 第42章 在何伯恢复魂力的期间,他先给虞人殊用医术调理了几日,又用江朝戈给的钱买了很多好药,虞人殊伤口愈合的不错,只是还不能自如活动。 这期间,江朝戈带着炙玄在大凉城里逛了逛,同时打听王勤的下落。打听了两天,他一无所获,却意外知道了为什么何伯一个魂导士会混得如此差,原来城里还有一个魂导士,是贵族家的座上宾,水平和何伯其实不相上下,但是会巴结,攀上城里的贵族后,就处处挤兑何伯,城里流传着一些对何伯很不利的谣言,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何伯治好了姣姣,江朝戈一个外地人肯定也会相信。 江朝戈也把城里的魂器铺、兽料铺和拍卖行转了一遍,作为一个不算小的城市,这里居然买不到纳物袋,甚至不少人都没怎么听说过半魂器,看来只有皇都那样的地方,才是什么都有的,可惜在狱法城他根本没时间采购。 他把几样很占地方的散料低价出售了,赚了六百多银币,把纳物袋腾出了一半的空间,给炙玄买了几桶酒,又储备了些吃的。这纳物袋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无论放多少食物都不会腐坏,好像里面的空间是恒定不变的,东西放进去什么样儿,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儿。 买东西的时候炙玄是最高兴的,一看到好东西就搂着江朝戈的脖子使劲晃:“要那个要那个,买这个买这个。” 逛累了,江朝戈带着他在一个茶楼休息,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摆了一排点心,炙玄盘腿坐在桌上,一边喝酒一边吃点心,江朝戈则看着窗外发呆,全然不顾其他客人朝他们投来的古怪目光,毕竟也不是天天能见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喝酒大人还不管的。 突然,江朝戈感觉嘴唇碰上了什么香甜的东西,他低头一看,一块枣泥糕正放在他嘴边,炙玄看着他,简单粗暴地说:“吃。” 江朝戈张开嘴,咬了一口。 炙玄道:“你发什么呆啊,也不吃东西。” “想事儿呢。”江朝戈问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壬王最先找到天地之元吗?” 炙玄摇摇头,“若是天地之元现世,我立刻就能感觉到,无论多远。” “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 “其实没有人见过,因为没有人真正拥有过,它释放出很强的能量,吸引着我们,只要靠近它,就觉得体力非常充沛,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是很想得到它。它曾经出现在昆仑仙境,饮川第一个发现了它,守护了它千年,后来越来越多的异兽知道了天地之元,便开始争抢起来。在我被巫祖封印前,天地之元都还在昆仑仙境,但现在它肯定也被封印了,否则我不可能感受不到。” 江朝戈心里一惊,难道炙玄想去昆仑仙境,并非为了饮川,而是为了天地之元? 炙玄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天地之元若是被封印,是不可能找得到的,在它出现之前,我们活了万年,都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所以我去昆仑仙境,就是为了找饮川。”他想了想,“当然,也许饮川知道天地之元的下落,毕竟对于天地之元,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多,他很可能是唯一一个见过天地之元的人,只是他怎么都不肯告诉我们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 “我想,正是因为他知道天地之元是什么,才会一直默默守护,阻止你们为它起争端吧。” 炙玄哼了一声,眼神炯炯发亮,“饮川这个白痴,若是一开始就用天地之元号令众生,就不会有后面那异兽混战的千年之争了,结果最后人间变成炼狱,他为此痛苦不堪。他执着于自己的念与道,在我听来是狗屁不通,再怎么通晓人性,他终究不是人,既做不成人,又不能完全做兽,那么为难自己,何苦呢。若我得到天地之元,必然雄霸天下,叫这世间一草一木都听命于我,那样才有真正的太平。” 江朝戈私心里居然有些认同炙玄的想法,他和炙玄有一点很像,若是真能统治天下,他们都做不成仁君,而会用镇压的手段让一切桥归桥、路归路,让世界在自己制定的规则下运转,达到他们想要的太平。就像炙玄说得那样,通读圣贤书的饮川,恐怕反被圣贤书误了。 “壬王一直很敬重饮川,只是当时没有人听饮川的劝诫,最终招致天神降怒。我想,壬王想早点找到天地之元,也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吧。” “你们现在毕竟已经是魂兽,不算活着,也不可能再死,怎么会重蹈覆辙呢。” “你没听过反噬吗?”炙玄一脚踩在他肩膀上,“反噬就是,魂兽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借着魂兵使的魂力重生。” 江朝戈微眯起眼睛,“听过,但据说概率很小。” “当然很小,反噬的前提是,魂兵使也要足够强大,至少要达到六级魂兵使以上的实力,才会有浑厚的魂力供养魂兽,魂兵使在魂兽身上耗费的魂力越多,魂兽就越强大,但是同时,魂兽的自主性也会越高,如果不加以控制,最后就被吸干魂力。” 江朝戈听得胆战心惊,“被吸干魂力后,魂兵使会如何?” 炙玄耸耸肩,“魂兵使和魂兽的位置会调换,如果关系尚可,魂兽会留着魂兵使的命,但通常他们会选择杀掉,因为魂兵使也有机会重新夺回主控权。” “那殊岂不是挺危险的。” “虞人殊肯定会放防着天戎,反噬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炙玄轻哼一声,“不过,若是上古异兽,反噬的几率就高很多,毕竟你们要倾注很多魂力才能供我们行动和战斗。” 江朝戈抖了抖,讪笑道:“真有那一天,你不会杀了我吧。” 炙玄摸了摸他的下巴,“放心,你是我的仆人,我会留着你的。” 江朝戈已经感觉到不少人在看他们了,便匆匆结了账,抱上炙玄走了,路上,他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你不是对人间之事不感兴趣吗。” “早在我们的时代,人类就已经开始使用魂器了,这些是所有人和兽都知道的。”炙玄顿了顿,眯起眼睛,“只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魂兽,若不是我们争斗千年,魂力消耗太大,也不会被巫祖趁机封印。我已经记不起封印我的那个巫祖的名字和样貌了,但我永远记得他的味道,若是见到他的转世,我一定要把他撕成碎片! 江朝戈无奈道:“既然是转世,哪里记得前世的事。” “我不管,等我恢复真身,我要把那些讨厌的东西统统都吃了。” 江朝戈心想,这小东西好像真是谁都看不惯,动不动就要吃这个咬那个,好斗得很,自己能跟他和谐相处,甚至得到他的“关心”,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不过,这也让他隐隐有些担心,他甚至不敢担心什么反噬之类的遥远的事,他只是担心,一旦炙玄恢复真身,自己是否能控制得住。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不能跟你结契了吗?”炙玄突然说道。 江朝戈愣了愣,没想到炙玄会突然提起这个,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绞尽脑汁想让炙玄和他结契,却又不敢逼得太紧,炙玄一直都知道。 炙玄不等他回答,就道:“我只是看在你是我仆人的份儿上,想留你一条命,因为一旦你我结契,除非你死,否则我不能再和别的魂兵使结契。万一你一直这么废物,而有更厉害的魂兵使能和我契合,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你呢。”炙玄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那稚气地脸庞居然隐含一丝让人心惊地戾气。 江朝戈小心翼翼地说:“我会变强。” “哼,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变强。召唤真身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否则我还有什么脸见饮川。”想到被壬王嘲笑,炙玄又是一阵恼火,“要是你到达三级之前,有比你厉害的魂兵使出现,我就不要你了,不过只要不结契,至少你能活着,我还是会把你带在身边保护你的。” 江朝戈苦笑道:“谢谢您老啊。” 炙玄抱着他的脖子,拿额头蹭了蹭,轻哼道:“不用谢。” 江朝戈觉得想要提前和炙玄结契,实在希望渺茫,不禁有些沮丧,但他觉得炙玄说得也有道理,毕竟若是出现更厉害的魂兵使,炙玄也许真的会抛弃他,炙玄对力量的渴求一点不亚于他,甚至因为炙玄曾经的强大,更难以接受现阶段地弱小,所以,暂时不结契,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吧。 他们回到郊区大院,居然看到阮千宿在教姣姣玩儿她的鸳鸯钺,姣姣对她一脸崇拜,俩人和乐融融,颇有些姐妹的感觉。 阮千宿见他们回来,灿然一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这一笑如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把江朝戈都有些闪晕了,他也不禁笑道:“怎么心情这么好。” 阮千宿走了过来,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我小时候没这么多同龄人陪我玩儿。”她看了看姣姣,轻声说:“这孩子真像以前的我。” 炙玄不客气地说:“你以前也像个小乞丐?” “在祈凌峰把我带回祁府之前,我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阮千宿耸耸肩,“他们说我母亲是娼-妓,可我根本没见过她,不过应该是吧,不然也不会把我扔到大街上。” 这是阮千宿第一次说起自己的身世,虽然用的是满不在乎地口气,可江朝戈听着还是有点不舒服, 他也是年少流落街头,至今连父母的样子都记忆模糊了,那种无依无靠、四处飘零的感觉,他再懂不过了。 虞人殊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口中念念有词,江朝戈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他是在和天戎说话,为了不引人注目,天戎和醉幽都在武器里没出来。 虞人殊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嗯,你和天戎聊天呢?” “他说无聊,想出去走走,可惜我现在不方便行动。” “腿怎么样了?” “何伯说后天就给我疗伤。”虞人殊道:“你怎么样?有王勤的线索吗?” 江朝戈失望地摇摇头,“没有,大凉城说大也并不大,居然从来没人听过这个人,难道他不是魂兵使?我一开始就打听错方向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虞人殊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找到王勤之后的事?按照沈言随的说法,异界人恐怕有一个组织,你想加入那样的组织吗?” 江朝戈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他们都在努力想办法回自己的世界,但是这么多年除了留下偷袭大国师的名头外,没有任何进步,那就证明他们的劲儿使错方向了。”他宁愿没有同伴,也不要猪一样的同伴,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虞人殊笑了笑,“你一向这么果决,我喜欢这点。” “没有这份果决,我也就不敢带您走了,殿下。” 虞人殊笑骂道:“少讽刺我。” 这时,何伯端着一碗汤药过来了:“于大人,您该喝药了。”他把汤药递给虞人殊。 虞人殊接过来后,提鼻子一嗅,脸上立刻露出要干呕地表情,“什么东西这么臭!” “今天的药加了猛豹血和朱厌肝,这两样对伤口愈合非常有效,一般人是买不起这么贵的兽药材的。” 虞人殊皱眉把药碗塞到江朝戈手里,“不喝,臭死了。” 何伯劝道:“大人,您忍一忍,喝了吧,这对您的伤很有好处。” “不行,我闻这味道要吐。”虞人殊不由分说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一路蹦着回了房间。留下何伯和江朝戈面面相觑。 何伯道:“大人,您去劝劝他?” “好,交给我吧。” “对了大人,您这两天打听到那个叫‘王勤’的人的消息了吗” 江朝戈摇摇头,“没有,似乎大凉城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他若是有魂识的人,怎么都会有人认识他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许他只是个普通人,何伯,你也多帮忙留意留意。” “一定一定。” 江朝戈端着药碗去找虞人殊了,何伯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沉了下来。 一进屋,天戎已经抱胸站在屋里,以训斥地口吻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因为难喝就不喝药。” “反正何伯会给我疗伤,少喝一次能怎么样。”虞人殊反驳道:“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吗?男人看中的是能力、是胆识、是担当,而不是愿不愿意喝一碗药。” “一碗药都不敢喝,你还跟我提什么胆识?” 虞人殊拔高声调:“我什么时候不‘敢’喝了,我是不想喝!” “这有什么分别?” 江朝戈把药递给天戎,“要不,你们自己解决?” 天戎接过药碗,狠狠瞪着虞人殊。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一伸手,咬牙道:“给我。” 天戎把药递了过去,虞人殊接过手来,深吸一口气,猛地把一碗药咕咚咕咚地灌进了嘴里。 那腥臭的味道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中,光是闻着就叫人想吐。 虞人殊喝完之后,把药碗狠狠一摔,捂着嘴干呕了半天,憋得脸色通红,天戎拍着他的背给他顺着气,“行了行了,喝完了,别吐,咽下去。” 虞人殊硬是把药咽了下去,咳得眼角都挤出了眼泪。 炙玄看得哈哈直笑,笑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着江朝戈,严肃地说:“看到没有,你要是不好好听我话,减寿了,以后也要喝这么难喝的药。” 江朝戈囧道:“哎哟,好可怕。”他突然想起来什么,“龙芗和醉幽呢?” “醉幽非要出去玩儿,龙芗带他出去了。” 炙玄打了个哈欠,“你们这么藏着有什么用?有魂识的人都知道我是魂兽。” 江朝戈笑道:“那倒是,不过,有眼识的人知道什么不该问。而且,出现一个天极魂兵器不那么奇怪,要是一下子出现三个,何伯可要吓死了。” 虞人殊郁闷地看了天戎一眼,“听到没有,你赶紧回武器里吧。” “我回去可以,不过我还是会监督你吃药的。”天戎野性地双眸里透出一丝霸气。 “行了行了,知道了。” 从小养尊处优的三皇子,短短几个月里把他二十多年没吃过的苦都尝了个遍,就这样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反而一直贯彻自己的目标,这是江朝戈最佩服他的一点。 几天后,何伯魂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开始给虞人殊疗伤,虞人殊的伤并不比姣姣严重,经过一下午的修复,再加上昂贵兽料、药草的辅助,终于痊愈了。 此次来大凉城的一个目的达成了,接下来就是全力寻找王勤。他们已经习惯在大院里住,于是便打算继续住下去。 这期间,阮千宿和大院里的孩子们相处得越来越好,姣姣对别人总是有些凶巴巴的,唯独对阮千宿一口一个“千宿姐姐”,叫得特别甜。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阮千宿突然说:“如果我留在这里……你们觉得怎么样?” 江朝戈怔了怔,“这里?大凉城?大院里?” 阮千宿点点头,迟疑地说:“若有我在,他们肯定吃穿不愁。” “但你会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龙芗毫不客气地说:“你忘了你现在是刹血的目标吗。” 阮千宿似乎对这个答案半点都不意外,只是失神地看着碗里白嫩晶莹地米粒,点了点头,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疑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平静地说:“没忘。我只是随便说说。” 江朝戈知道,这段时间阮千宿和姣姣他们朝夕相处,已经颇有感情,这种同病相怜的情谊,是阮千宿在别人那里体会不到的,所以格外让她有共鸣,甚至产生了朦胧地归属感。 炙玄撇了撇嘴,“人类为什么非要群居?” “一个人太寂寞。”江朝戈道。 炙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一个人也会寂寞吗?” “会吧。” “可你有我啊。”炙玄认真地说。 江朝戈笑道:“所以我现在不寂寞。” 炙玄露出“这还差不多”的满意表情,特许江朝戈给他剥花生壳,一口一个地吃着。 转眼间,他们在大凉城已经呆了半个月,虞人殊已经活蹦乱跳,而王勤依然下落不明。江朝戈觉得不能继续这样耗下去,可好不容易来到北方,又不愿意轻易放弃,他想来想去,决定用点特殊手段,明着打听不行,来点暗的。以前在道上时,要找一个人,他们往往有比jing察更快捷的方式。 他找到何伯,让何伯领他去找大凉城里地头蛇一类的人物。 何伯惊讶道:“您想通过他们找王勤?” 江朝戈点点头。 何伯迟疑片刻,“大人,我能问问,您找那个人是为了什么吗。” “这个不便奉告。” 何伯低声道:“您找他们是没用的,若要找人,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哦,你说?” “您听过刹血吗?那是北方最大的情报机构,只要您不缺钱,他们一定能把您要的人找出来。” 江朝戈目光一变,淡定地说:“我付不起刹血的佣金,还是算了吧。” 何伯点点头,“好吧,我对大凉城街街巷巷里的那些势力也不清楚,我帮您打听打听。” “好,尽快。” 为了找王勤,江朝戈已经连续奔波数日,白天浪费时间在找人上,晚上就要用休息的时间修炼。这一天晚上,他正闭目修行,突然,睡在他旁边的炙玄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吓得他魂力一散,在经脉中四处冲撞,险些出事,他赶紧控制好魂力,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 炙玄站在床上,一双灿金色双眸亮得吓人,小拳头紧握,单薄地身体微微发抖,他咬紧牙关,表情严肃和狠厉,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江朝戈惊道:“炙玄,你怎么了?” “我听到了壬王的声音。” “壬王?”江朝戈竖起耳朵使劲听,也没听到什么。 “在很远的地方,壬王在吼叫,那是挑衅的声音,他遇到别的上古异兽了!” 江朝戈瞪大眼睛,“你确定吗?” “确定,若不是有旗鼓相当的对手,壬王是不会发出那样的虎啸的。”炙玄在床上踱来踱去,“会是谁呢?不是饮川,饮川不会和壬王打的,那会是谁呢。” 江朝戈一把把他抱了过来,往他身体里注入魂力,“你冷静点,集中精力,再仔细听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炙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在离我们不足四百里的东面,很可能已经离开了北方,至少是在北方与中部交界的地带。” “那就是北岳山一代?” “没错。”炙玄的声音甚至激动得有一丝发抖,“壬王到底遇到了谁,真想去看看。” 江朝戈想了想,翻身下床,“我去找虞人殊。神级魂兵器的秘密,恐怕已经瞒不住了。” 虞人殊半夜被江朝戈从梦中弄醒,正要发发王子脾气,一听到江朝戈的理由,整个人顿时醒了,当机立断地说:“走,去看看!” 不足四百里的距离,天戎全力奔跑,三个小时就能到,他们一定要去看看,那和壬王遭遇的另一只上古异兽是什么! 几人骑着马奔出城后,立刻坐到天戎背上,朝着东方飞驰。 虞人殊一脸焦急,江朝戈的心也七上八下,若是上古异兽苏醒的消息传遍整个天棱大陆,那这片土地将陷入怎样的恐慌! 第43章 此时正值破晓时分,天上风云变幻莫测,仿佛骤雨降至,烟云压境,整片天空都黑蒙蒙的,不时伴有电闪雷鸣。 他们越往东方逼近,一种直抵心里的压迫感就越甚,即使他们看不见、听不到,却分明能感觉到有什么强大到逆天的生物就在前方,让人心生恐惧。 天戎和醉幽都有些不安,他们的感觉比人类还要敏锐千倍,此时的压力也比他们大很多。 虞人殊抚摸着天戎的头,“我们不靠近,只要在附近看看就行。” 天戎抖了抖脑袋:“最好是这样,否则你们去了就是找死。” 狂奔了近三个小时,他们离少咸山已经不远,只要绕过少咸山,就能抵达北岳山。可这时,炙玄却皱起眉,“他们在移动,速度很快。” “往哪个方向?” “太快了,太远了,我分辨不出来,很可能……是朝我们的方向来的。” 众人一惊,江朝戈急道:“难道他们感觉到你了?” 炙玄摇摇头,“以我现在的魂力,离这么远他们感觉不到我。” 正说着,天上降下一道惊雷,轰隆一声巨响,震得人心尖发颤,那乌云如浓烟般在天上缱绻翻滚,脚下的大地传来阵阵颤动,一下一下,虽然还很轻微,但已经让人头皮发麻。 几人面面相觑,江朝戈吞了口口水,“他们是不是真的冲着我们来了?” 龙芗喊道:“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 他们环顾四周,一马平川的雪地,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往哪儿躲? 炙玄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躲的,他若是冲着我们来的,凭你们躲得掉吗,若不是,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虞人殊道:“也对,不过我们站在这里还是目标太大了,我们去那边的山上吧。” 天戎带着他们爬上了山,大地的震动仿佛变得更加剧烈了,这证明有东西在朝他们逼近。 炙玄抓住江朝戈的袖子,低声道:“他多半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是为了杀你。” “什么?” “杀了你,我就无法现世,就暂时少了一个跟他争抢天地之元的对手。不过,既然壬王在,就会让他得逞。”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认为他是冲着我们来的?” “因为我已经感觉到是什么了。”炙玄灿金色地眼眸中闪动着危险地光芒,“啸血,也就是人类口中的——浑沌。” 江朝戈心跳快得像打鼓,传说浑沌残暴嗜血,以杀戮为乐,若真是被那么个东西盯上,绝对凶多吉少。 随着那股压迫感的逼近,天戎和醉幽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他们在原地不停踱步,拿爪子刨着地,虞人殊用力抚摸着天戎的毛发,轻声道:“要不你回锏里吧。” 天戎沉声道:“不。” 虞人殊面色凝重:“若真是冲着我们来的,还好我们离开了大凉城,否则大凉城就完了。” 阮千宿一阵心悸,“看来,我们不能再回去了。” 破晓的第一缕曙光辉映大地,给昏暗地天地间带来一丝清明,同时能见度也高了很多。他们眼看着遥远地东方出现了两个庞大如山的影子,正朝他们移动而来,大地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山崩地裂。 炙玄握紧了小拳头,从天戎身上滑了下去,一步步朝山顶走去,每走一步,身体就变大一分,最终,变成了成年的模样。 “炙玄……” 炙玄迎风而立,一袭黑衣黑发随风飘动,那及地的长发如上等地黑绸,随着衣袂飞舞,一片纯白地雪景中,他是唯一的一抹颜色,显得萧瑟而凛冽。他灿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目光已然透过薄雾和风雪,看到了几十里之外那一赤一白两只上古异兽,而他们,也看到了他。 大地抖得他们几乎无法站稳脚步,山上的积雪断层滑落,还好雪不厚,否则早将他们埋了。他们就那样怀着忐忑、恐惧地心,看着一赤一白两座“小山”以气吞山河之势朝他们奔来,把大地踩得疯狂颤抖。 赤红色的上古异兽最先穿透风雪,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那是一只巨大的犬型异兽,浑身赤红如丹火,肌肉纠结,铺盖长毛,六足四翼,无目无耳,脸上只有一个血盆大口,面目狰狞骇人,看上去凶恶非常,那便是传说中的上古四凶兽之一——浑沌。 众人在见到他的瞬间,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若说壬王给他们的最直观的感觉是震撼和敬畏,那么浑沌给他们的最强的感觉,只有恐惧,无边地恐惧,光是看着他那仿佛被地狱业火灼烧过的赤红身体和那狰狞的面容,便让人双膝发软。 壬王紧跟其后,虎啸声响彻天际,一个猛扑,扑到了浑沌身上,两只巨型异兽滚做一团,大地猛颤,江朝戈要抓着天戎的毛发才不至于从他身上颠下去。 两只上古异兽撕扯了半天才分开。 那浑沌转过脸来,看着山顶的炙玄,发出一阵咯咯地怪笑声:“炙玄,哈哈哈哈,炙玄。” 炙玄眯着眼睛看着他:“啸血。” 啸血头顶的长毛动了动,一对白嫩如藕的胳膊伸了出来,随后,一个约莫□□岁的小女孩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的脸蛋极为精致美丽,只是眼神冰冷空洞,完全没有一丝孩子该有的天真。她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江朝戈身上,她抬起手,指着江朝戈,露出一个诡异地笑容,用稚嫩动听地童音说道:“就是你吧,我要杀的人。” 江朝戈冷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冥胤会天女,你是要死的人。” 江朝戈心想,果然是冥胤会的人,除了沈言随再没有人知道神级魂兵器的事了,没想到冥胤会速度如此快,居然先他们一步找到了一把神级魂兵器,他们的处境太不利了。 壬王朗声道:“啸血,你甘当人类的走狗吗。” 啸血哈哈大笑:“这不是很有趣吗,再说,杀了这个人类,炙玄就无法现世了,虽然,炙玄现在这副窝囊样子,现不现世区别也不大。” 炙玄经不起激,恼羞成怒道:“孽畜,你对一个人类娃娃言听计从,也不嫌丢人。” “你连以自己的真身见我都不能,岂不更丢人。” “你这个……” “够了!”壬王吼道:“啸血,我不会让你杀这个人类,你的魂兵使也不过三级的实力,你打不过我的,你若真要在今时今日分出胜负,我就成全你。” 啸血张开血盆大口,无目无耳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却更显得阴森可怖,“壬王,我要把你那瞎子魂兵使吞进肚子里,然后再吃了这里所有的人!” 这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参与地战斗了,那天女和壬王身上的清冷青年都没有动,只是供输着魂力,两只神级魂兽咆哮着冲向对方,在冲撞的一瞬间,发出惊天动地地声响,一赤一白缠斗在一起,就像两座山相撞,势如天灾。 上古异兽级别的战斗,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他们一脚就可以踏碎一块巨石,一尾巴就可以扫平一座土丘,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魂力能化作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摧毁,幸而这里是荒郊野外,若战场是在城里,顷刻间就能叫一座城灰飞烟灭。两只史前怪兽凶猛地撕咬着对方,鲜血毛发飞溅,场面壮观而震撼。 江朝戈拽住炙玄的胳膊,“我看着山保不住了,你站在这里太危险了。” 炙玄平静地说:“没什么,啸血打不过壬王,他的魂兵使比壬王的魂兵使弱多了。”他反手抓住江朝戈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你害怕了吗?” 江朝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怎么可能不害怕,他看到啸血的一瞬间就吓得腿都软了,还好有壬王在,让他充满了安全感,否则今天他们全都得进啸血的肚子。 炙玄微微蹙眉,伸手摸了摸江朝戈的脸蛋,似乎想安抚他,但动作和口气都很生硬,“不许害怕。” 江朝戈忍不住一笑,“我不怕。不过……”他看着那仿佛要把周围一切夷为平地地打斗,“上古异兽的实力真是令人震撼,怪不得大国师说你们能毁天灭地。” 炙玄嘲弄道:“实力?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们的皮毛,你真以为人类的那点魂力,足够我们施展全部的实力吗?就算是最厉害的魂兵使,也不可能重现真正的我们,所谓毁天灭地,可不是说说而已。” 江朝戈听得暗暗心惊,因为他从未靠自己召唤过炙玄,所以他体会不到,自己究竟掌控着一只怎样的怪兽,有一天他到达三级的实力后,他真的无法想象,面对自己召唤出来的大怪兽,他会作何感想,是亢奋,是惊恐,还是担忧? 壬王和啸血的打斗愈演愈烈,这么两只庞然大物,难保不被人类看到,可他们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冥胤会已经先他们一步控制了一只上古异兽,这个秘密,是真的收不住了。 虞人殊的眼里满是忧虑,他即使被冠上了流亡逃犯的名头,心里也始终把天棱大陆当做自己的属地,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片大陆将陷入一片恐慌之中,灾难的阴云将遍布天棱国的土地,势不可挡。 两只异兽斗得风云变色、血洒大地,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最终,啸血渐渐落了下风,那天女小姑娘的魂力显然不如那清冷青年的浑厚,供给不上啸血的消耗了。 天女的小脸有些苍白,她咬牙道:“我支撑不住了。” 啸血重重哼了一声,明显有些不高兴,他阴阴笑道:“算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的炙玄真让人食之无味,吃了都不够塞牙缝。” 炙玄握紧拳头,“下次再见面,我一定让你满地找牙。” 啸血大笑道:“我倒是很期待,可惜,人类没有耐性等你强大起来,你的魂兵使活不了多久了,好好珍惜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吧,因为你很快就要再次沉睡了。” 炙玄双目圆瞪,眼神燃烧着烈烈火焰,他寒声道:“谁都别想碰他一根头发。” 江朝戈也高声吼道:“天女小姑娘,回去告诉沈言随,我江朝戈绝不会死在他前面,我要亲自取他狗命,祭孟老在天之灵!” 天女露出一抹冷笑,“你在我眼里,已经是死人了,我对死人说的话不感兴趣。”她拍了拍啸血的毛发,“我们走。” 啸血长啸一声,往北奔去,赤红色地身体快如闪电,转眼就消失在了风雪中,只是地面的震动直到他离去很久,才慢慢减弱、消失。 虞人殊站在山顶,朝壬王拱手道:“壬王大人,这是您第二次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 壬王抖了抖鬓毛,身体一闪,瞬间化成了人类,一双虎目是剔透地灰,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他搂住那青年的腰,两个人漂浮在半空中,壬王轻叹一声,“你们不能再呆在北方了,我送你们离开北方,然后你们一定要小心行迹,再被啸血找到,我就帮不了你们了。” “你是怎么发现啸血的?” “他一来北方我就闻到他的味道了,他杀戮太重,如何掩盖得住。”壬王道:“你们接下来想去哪里?” “我们在北方还有未完之事……”江朝戈犹豫道。 “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吗?你也听到了,冥胤会要杀你,啸血一定会一直追杀你们。” 虞人殊道:“朝戈,壬王大人说得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北方。”他讽刺地一笑,“我们如今的处境也真是精彩,我身负大国师命案在逃,龙芗是天棱国通缉犯,阮千宿是刹血的目标,而你又被神级魂兽追杀,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无法暴露身份和行踪,这一路……该怎么走啊。” 江朝戈听到这里,苦笑一声:“还真是这样。”天大地大,他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哪里又有安全地容身之处?恐怕此时此刻,其他三人心里的想法跟他一样。 炙玄道:“去西方。” 江朝戈也道:“对,去西方。”去昆仑仙境,他们一定要找到饮川。 壬王道:“好,我将你们送过北岳山,接下来的路,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壬王。”炙玄正色看着他,“若是你先找到天地之元,你想如何处置。” 壬王灰眸闪动,波光流转间,隐含一丝踌躇,似是欲言又止,“万年前,我没有听饮川的劝阻,这一回……这一回我不想当年之事重演,天地之元是不祥之物,我若不能控制它,我会想办法毁了它。”他看着炙玄,“你呢?若你先找到天地之元呢?” “你说呢。” 壬王淡道:“若我们都不要,你也不要,若我们都抢着要,你也一定要抢上一抢,你一直就是这样骄纵的性格,也只有饮川不跟你计较。”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股汹涌的帝王之气直逼众人,“但这一回,若你再敢乱来,我一定亲自送你长眠。” 炙玄冷冷一笑,“我会如何,只有天地之元重现人间那一刻才知道,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也一样,现在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当年你敢说你没有被天地之元蛊惑吗?你从来没想过将它据为己有,雄霸天下、号令苍生吗。” 壬王轻轻闭了闭眼睛,“所以我才说,我不想重蹈覆辙,我们本是集天地日月之精华诞生地灵物,却被一个物件蛊惑,彼此争斗,最后落得被封印万年的下场。今日我们一一苏醒,均是命运的安排,这一回,我绝不会再被天地之元蛊惑。我相信饮川若是醒来,也一定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炙玄,不要再去争抢天地之元,若是得到它,就毁了它。” 炙玄摇摇头,“你说服不了我。” 壬王虎目中精光乍现,众人心脏都漏跳了半拍。他在犹豫片刻后,恢复了平静:“你说得对,只有饮川能说服你。你去西方吧,去那昆仑仙境,找到他,告诉他,这一回我认同他。” 这时,北方传来一阵魂力波动,壬王和炙玄同时往北方看去。 那清冷青年道:“壬王,怎么了?” 壬王迟疑道:“那个方向……” 炙玄道:“是大凉城,我们刚刚就是从那里来的。” 壬王凝重道:“啸血去了那个城市。”他身体白光一闪,顿时变作了威风凛凛地白虎,“快到我身上来,去大凉城看看,那里很可能已经……”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骑在天戎身上,天戎一跃而起,抓着壬王的毛发爬到了他的背上,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天戎却气喘个不停,四肢微微发颤,因为紧张。 那清冷青年道:“坐好了,壬王速度很快。”他顿了顿,用只有眼白地双眸看着众人,“我叫柳清明。” 壬王如箭一般飞射了出去,众人心急如焚,紧抓着壬王厚实地虎毛,恨不能下一秒就回到大凉城。炙玄号称自己能日行万里,壬王肯定差不到哪儿去,可当他们真正感受到那风驰电掣地速度时,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得住,整个身体几乎飞了起来,和地面平行,仅靠手里的两撮虎毛稳住身体。 柳清明早已习惯,用壬王的毛发将自己包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其中,看上去毫不费力。 他们互相拉扯着,才终于将自己弄回了壬王身上,尽量平爬着,才勉强不被甩下去。 四周的风景飞速掠过,风的咆哮声声入耳,天戎跑了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壬王只花了不足半小时就到了。 壬王庞大的身体停了下来,看着远处的大凉城,发出一声叹息。 众人东倒西歪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还没站稳脚步,就被远处的景象震住了。 那离开时平静安详地大凉城,此时如同被巨型战车碾过,樯橹破碎,房屋倾倒,整座城仿佛被龙卷风狠狠肆虐了一番,狼藉残破如人间地狱,已经彻底被毁了! 众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天明前离开时,这还是一座好好的城,怎么会短短一上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壬王叹道:“沉睡了太久,我竟忘了,啸血嗜杀成性,他在我这里战败,定要找个地方发泄一番……。” 阮千宿发出一声凄厉地怒吼,猛地从壬王身上跳了下去,征尘出现在半空中,稳稳将她接住,载着她往大凉城飞去。 第44章 走在大凉城里,看着眼前狼藉残破的凄惨景象,众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城就像被无数巨石滚过,毁了大半,残垣断壁堵塞着街道,尸体随处可见,哀嚎声和惨叫声不断钻进耳膜,听得人心脏都在颤抖,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恐惧和痛苦的味道。 虞人殊紧握双拳,脸色灰白,双目一片血红,江朝戈和龙芗不忍直视,心头泛起无边地愤怒。 柳清明咬着嘴唇,轻声道:“壬王,我们不该放啸血走……” 壬王叹道:“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杀不了他们,万年过去了,啸血依然热衷于造孽。” 炙玄冷哼一声:“孽畜。” 江朝戈耳朵里充斥着惊恐地叫声,他们在说着同样一件事:一只巨大的红色异兽,踏平了大凉城。这是江朝戈第一次直面上古异兽的破坏力,这比光是看着他们还要直白、粗暴,一想到炙玄说,这不过是他们实力的皮毛,江朝戈就感到背脊发凉。 “异兽!是异兽!”一个满脸是血的男孩指着壬王大叫:“异兽!妖怪!”他抓起一块石头,奋力朝壬王扔去。 壬王微微一偏头,躲过了石块,灰眸静静地看着那男孩,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气势迫人,不怒自威,哪怕只是面无表情地那么站着,都让人心生敬畏。 男孩的母亲几乎是爬了过来,一把把男孩抱进怀里,恐惧地看着壬王,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无礼又愚昧的人类。”壬王淡淡地说:“我才不是妖怪。” 柳清明抓住他的手,轻声道:“壬王,不要生气。” 壬王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 柳清明似乎松了口气。 江朝戈突然意识到,在这些上古异兽眼里,人类真的跟蝼蚁一般渺小,他们并不在乎蝼蚁的生死,唯一的区别是,有些异兽对蝼蚁尚存悲悯之心,有些既无悲悯、也无喜恶,纯粹只是无视,而有些,会以残杀蝼蚁取乐。他庆幸炙玄至少是中间的那一种,如果他召唤出来的是啸血,哪怕他再自私凉薄,也不能坐视自己手上沾满无辜同类的血。 他们穿过一整条狼藉的大街,走到了城郊大院,当看到那完全被摧毁的大院时,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走进大院,阮千宿半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她头颅低垂,长发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在她眼前,姣姣瘦小地身体被压在一堆瓦砾下,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 龙芗扭过了头去,少年的脸上写满不忍。 江朝戈走了过去,看着姣姣曾经鲜活的脸上现在只剩下灰败地死气,心里难受不已。 阮千宿用颤抖地手摸了摸姣姣细软地头发,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我赶到的时候,她还没咽气。” 江朝戈蹲了下来,大手捏住了她纤瘦地肩膀。这个女人在他眼里一直很强悍、勇敢,却没想到肩膀也是如此地细瘦,好像多施点力就能捏碎,就是这样一双肩膀,把无依无靠地自己养活大,在处处受排挤的祁府艰辛求生,一对鸳鸯钺使得出神入化。江朝戈很少高看女人,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重要的女性角色,阮千宿是第一个让他真心佩服的女人。 阮千宿转过脸来,双目血红,满脸泪痕,眼神却如鹰隼般犀利,带着浓浓地愤怒和仇恨:“我答应她,会给她报仇。” 江朝戈沉声道:“我们早晚要和冥胤会算一笔总账。” 虞人殊等人翻开瓦砾、断墙,挖出来好几个还活着的孩子,还有受了重伤的何伯。 他们把人放到一间还没倒塌的屋子里,看着孩子们痛哭不止,却束手无策。整个大凉城已经乱成一团,根本找不到医生,更别提魂导士了。何伯伤势不轻,勉强用魂力支撑着自己的性命,根本无法救助别人。 江朝戈把纳物袋里所有的药都拿了出来,那些都是在虞人殊寝宫里拿的好药,若是普通的皮肉伤,擦上就能见效,但是伤了内脏、骨头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何伯把江朝戈叫到了一边,抓着他的手腕,虚弱地说:“大人,我有话想跟你说。” 江朝戈安抚道:“你现在还是好好休养,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何伯深吸一口气,“必须现在说……大人,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王勤。” 江朝戈愣了愣,这种时候,何伯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他心里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何伯,你是不是知道王勤的下落?” “你先回答我!”何伯用力过猛,肺部的伤口疼得他脸都扭曲了。 江朝戈顿了顿,“我受一个已逝故友所托,专门来大凉城找他。” “那位故友,叫什么名字。” “孟升。” 何伯怔了怔,闭上了眼睛,一脸哀伤,“他是怎么死的?” “死在冥胤会左将军沈言随手里。”江朝戈看着何伯,目露精光,“何伯,莫非你就是……” 何伯睁开眼睛,叹道:“没错,我就是王勤。” 江朝戈皱起眉,“你为什么一直隐瞒?” “我对你一无所知,又不知道你的目的。天棱国一直对异界人充满敌意,尤其是行刺大国师的事发生之后,异界人几乎等同于罪犯,我在大凉城隐姓埋名多年,是异界人在北方的联络人之一,孟升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接洽上‘初云’。” “‘初云’?” 何伯点点头,“‘初云’就是散布在天棱大陆的异界人组织,成员很少,但彼此牵绊紧密,而且都颇有能力,有些已经渗透进四大家族甚至是皇族。当年行刺大国师一事,我们是被陷害的,我们从未想过要杀大国师,他毕竟是我们回自己世界的唯一希望,我们一直在努力接近大国师,没想到大国师却死了……” “那现在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把目标放在了大国师的继任者身上,那个孩子太小,现在还只是代理国师,但我们不会放弃……”何伯紧抓着江朝戈的手,“只是势态显然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想了,今天出现的那个怪物,分明是神话传说中的上古异兽,大人,你一定知道什么吧!” 江朝戈沉吟片刻,低声道:“其实……我在天鳌城见过大国师,在他遇害之前。” “什么?!” “大国师对我们委以重任,希望我们寻找神级魂兵器,并阻止神级魂兵器和魂兵使结契,报酬就是,送我回我的世界,可他还没来得及兑现承诺就死了,而我们却被迫踏上了寻找神级魂兵器的道路。何伯,你还知道什么,任何能帮助我的,一定要告诉我,我这里也许还有一线回家的希望,未必在尤准身上,而是在一个上古神兽身上。” 何伯激动地说:“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去狱法城找一个人,他是个比我厉害很多的魂导士,同时也是‘初云’的一员,请他来救救这些孩子们,同时让他给你引见‘初云’的其他成员。” 江朝戈听到“狱法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们前不久刚从狱法城拐走了龙芗和阮千宿,狠狠忽悠了祈凌峰一把,现在明着回去是不可能了,暗着也未必安全。 阮千宿走了过来,“那个魂导士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赵尊?” “正是。” “他是祁府食客之一,我熟悉祁府地形,我回狱法城,把他带出来。” 江朝戈马上道:“不行,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刹血很可能一直在暗中跟踪我们,一旦你和我们分开,别说去狱法城了,你都未必能走出大凉山。” “你太小看我了,征尘的速度不是什么异兽都能追得上的。”阮千宿握紧武器,眼神坚毅。 虞人殊道:“朝戈说得对,你去了只是送死,还耽误救治时间。”他的目光飘向壬王,拱手道:“壬王大人,若是您去狱法城,一定今天之内就能把那个魂导士带回来。” 壬王看了虞人殊一眼,面露不虞之色:“人类,你逾矩了。” 江朝戈也为虞人殊捏了把冷汗,不愧是皇子出身,胆子真大,上古异兽也敢使唤。 虞人殊固执道:“求壬王大人帮忙。” 壬王看了柳清明一眼,柳清明只有眼白地双眸在虞人殊身上停留片刻,用商量地语气说:“壬王,看到这么多孩童受苦,我确实于心不忍。” 壬王剑眉微蹙,显然有些不满,最后却是勉为其难地说:“好吧。” 炙玄翘着二郎腿,嘲讽道:“壬王,你居然这么听一个人类的话。” 江朝戈唯恐这壬王和炙玄一样幼稚,激上一句就不干了,赶紧把炙玄抱了起来,低声道:“别说话。” 炙玄张了张嘴,最后真的没说话,只是不满地撅起嘴。 壬王忍俊不禁,就差笑出声来,被炙玄连翻数个白眼。 壬王带着柳清明走了,他有一百个方法将赵尊带来大凉城,他们一点都不担心,接下来只能等待。 虞人殊担忧地说:“不知道大凉城被毁的消息传到狱法城没有,很快北方就要炸开锅,接下去,整个天棱大陆都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我倒觉得未必。”江朝戈道:“北方如此偏僻,地广人稀,若要隐藏一件事,也并不困难,全看祈凌峰怎么打算了。” “你的意思是……” “祈凌峰一直野心勃勃想进占中部地区,神级魂兵器在他的属地上出现,对他来说可以是灾难,但也可以是一个契机,不要小瞧了那个男人。” 虞人殊叹道:“天棱大陆的命运……” 虞人殊在感慨自己国家的命运,江朝戈也想感慨一下自己命途多舛,希望那什么“初云”,能给他带来助力。 他们从天亮等到天黑,壬王还没有回来,众人围着伤员忙活了一天,都疲累不堪,纷纷找了个角落休息。 炙玄舒服地窝在江朝戈怀里,却翻来覆去不肯睡觉,江朝戈困得眼皮直打架,打了个哈欠道:“祖宗啊,你动来动去我睡不着啊。” “可我睡不着啊。”炙玄的小手捧着他的脸,“我们被啸血盯上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第一,他之前就知道我们在大凉城,冥胤会肯定有眼线在这里,第二,我虽然现在是这样的体型,但是五十里内,啸血还是能闻到我的味道,我们必须离他很远才行。” “等翻过北岳山,我们就拼命往西走,将啸血彻底甩开。” “只能这样了。”炙玄皱起眉,“但是你也不要害怕,我不会让啸血杀你的。” 江朝戈苦笑道:“哦?你怎么才能让他不杀我?” “我自然有办法。”炙玄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杀你。” 江朝戈抱住他小小的身体,淡笑道:“我相信你。” 炙玄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喃喃道:“身为我的仆人,一定要活得久一点才行。” 江朝戈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黑暗中,一个轻微地脚步声朝他们走来,江朝戈一抬头,月光下,正对上阮千宿清透地眸子。 阮千宿道:“我有话跟你说。” 炙玄搂紧江朝戈的脖子,瞪了阮千宿一眼,“你要干什么。” “很重要的事。”阮千宿续道。 江朝戈刚要起身,炙玄就叫道:“你敢不带我去?” “哪儿敢啊,我一定带你去。”他把炙玄抱了起来,跟着阮千宿走出了屋子。俩人站在一片残垣断壁中,阴风阵阵,颇为萧瑟。 阮千宿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这个秘密,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别人,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她看着江朝戈,眼眸深邃而坚毅,“我从祈凌峰那里偷走的,并不是祁氏正统的魂力修行功法。” 第45章 江朝戈略有些吃惊,可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若不是真的干系重大,祈凌峰怎么会顶着冷酷弑女的名声找刹血来刺杀阮千宿,不管阮千宿有多少个该死的理由,传出去总归对祈凌峰的名声有影响。他静静等着阮千宿说下去。 阮千宿沉声道:“我的确一开始,是想偷学祁氏的魂力功法,四大家族的魂力功法,无一不是传世绝学,可那是不传外姓人的。祈凌峰把我带回祁府之后,几乎就没管过我,我自幼跟着几个祁府食客习武,魂力功法也是东学西凑,不成系统,等到我想冲破足阳明胃经达到三级魂兵使实力时,我却发现我怎么都无法办到,甚至因为过于急躁,胡乱运行魂力,差点走火入魔。那时候,我意识到我需要一个正统的魂力修习功法,于是我打起了祁氏功法的主意。我足足计划了一年之久,潜进了祈凌峰放置家传秘宝的密室里,带走了祁氏功法的初本。” 炙玄揪着江朝戈的领子,俩人对视一眼,似乎都预感到了什么。 阮千宿续道:“祁氏功法的初本,是祁氏宗族的始祖撰写的,这本初本只有祁氏历任族长可以看,祁氏子弟只能接受口耳传授,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拿走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东西。我拿到初本后,立刻将功法背诵下来,可翻到最后,我发现,祁氏功法除了正统功法外,居然还有一个偏法,那就是传说中走奇经八脉的修行功法。” 江朝戈一惊,喃喃道:“奇经八脉……”他最早在孟老那里就听过魂力走奇经八脉的修行方法,这种修行方法之所以被称为偏法,就因为一个字:邪。它比传统的走十二正经的功法,修行速度要快上至少两倍,而且魂力等级越低的,进步越快,若是配合上等魂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别人几年的修为。然而,这种邪法听上去虽诱人,却没有多少人敢尝试,甚至很多魂兵使闻之色变,就是因为,走这种邪法的魂兵使,大多最后是走火入魔、死于非命的下场。而且,走奇经八脉的邪法,至今没有一个系统的功法,能让人安然冲破每一道经脉,魂力等级越高,修为越难以提升,到最后为了追求提升,很多人就会铤而走险,强行突破经脉,曾经有很多颇有前途的魂兵使,就是因为入了奇经八脉的邪道,渐渐都消失了,从那以后,几乎没有人再敢尝试这邪法。 “你也知道,走奇经八脉的修行功法,根本没有一本‘完整’的,悟性不高的,可能在突破冲、带二脉时就会走火入魔,高深一些的,能冲破阴跷、阳跷二脉,几乎就已经能达到六、七级魂兵使的实力,少有对手了,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冲破阴维、阳维二脉,也没有一本奇经八脉的功法可以教你如何安然冲破这最后两脉,达到九级魂兵使的化境。”阮千宿深吸一口气,“可是这本祁氏功法里,却有。” 江朝戈心脏跳得极快,不管有多少风险,强大的力量听上去总是无比地诱人,尤其是这种可以投机取巧走捷径的,“你的意思是,祁氏这本是一套完整的走奇经八脉的修行功法,包括最后如何突破阴阳维二脉。” 阮千宿点头道:“不错,当我发现这个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虽然我也很心动,但是我不敢尝试,因为我听过、见过太多失败的例子,成功的,却一个都没有。祁氏之所以能雄霸北方,成为整个天棱大陆武力最强大的大贵族,就是因为祁氏的魂力功法是最能快速、有效提升魂兵使实力的,其他家族,比如西方樊氏、东方却氏,他们的魂力功法有些更偏重魂导士、魂器师的修行,唯有祁氏,是专门针对魂兵使的。可以说,放眼整个天棱大陆,都找不出比祁氏功法更好的魂兵使修行功法,可即使是这样,祁氏历任族长都保守着奇经八脉邪法的秘密,既不敢自己修炼,也不敢让其流传出去,这足够说明一些事,那就是他们对这个功法的安全性,也没有把握。” 江朝戈点点头:“的确,否则放着这么好的功法不用,实在可惜。” “江大哥,我告诉你这些,相信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想把这套邪法告诉你,但用与不用,在你。”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决定告诉我?哪怕祈凌峰要杀你,你也没打算把这套功法泄露出去吧。” “当然,这邪法能致天下大乱,我怎么可能泄露出去,只是祈凌峰不可能信任我,所以他要杀我,我能理解。”阮千宿白玉般得面庞染上一丝淡淡地哀伤,“我之所以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想为姣姣报仇,更重要的是,今天看到大凉城的惨状,想着那怪物无人能阻拦,可能还会摧毁无数个大凉城,甚至,逐渐苏醒的上古十二异兽,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怪物,我就……” 炙玄撇了撇嘴,“我和啸血可不一样。” 阮千宿凝重道:“我以前听你们说要阻止上古异兽现世,否则会祸乱人间,我还觉得与我无关,可今天……我知道这场浩劫不可能跟任何人无关。”她看着江朝戈,目光如炬,“你是我唯一能信任,并且有能力阻止啸血的人,只是你现在还太弱太弱,我希望你能强大起来。” 炙玄皱眉道:“那邪法可能害死江朝戈,你安的什么心。” 阮千宿正色道:“比起邪法,啸血的追杀要更紧迫、更致命吧。壬王早晚要和我们分道扬镳,到时候若是被啸血找到,我们拿什么保护自己?” 炙玄倨傲地说:“我只要保护江朝戈就够了,你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江朝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她说的有道理。” 炙玄瞪大眼睛看着他:“人类走火入魔不是会死吗?” “只要我不去冲破阴阳维二脉不就行了。我只希望有足够的魂力召唤你的真身,要达到什么九级魂兵使的化境,我想都没想过,但我要是一直像现在这么弱,反而更短命。”对于他来说,他只想保命以及回到自己的世界,根本不想在这个世界登峰造极,只要不去强行突破这个经那个脉,他不就是安全的吗。 阮千宿摇摇头,“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否则很多魂兵使在突破阴阳跷二脉后就可以停下了,为什么还要寻求提升呢,真到了那个境界,是不会满足于现状的。” “我可以,因为我跟他们追求的东西完全不同。”江朝戈坚定道:“在我的世界,魂力是没有用处的,我不需要多么高深的魂力。”他只要能回家! 炙玄深深皱眉,显然也在挣扎。 阮千宿叹道:“江大哥,这邪法可能害了你,你要想清楚。” 江朝戈笑道:“我觉得没有什么比我现在的处境更糟糕了。”这种软弱无力的感觉,对他来说比死还难受,他宁愿走火入魔,也不想窝囊死。 阮千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你要发誓,绝不传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 “我发誓。” 她把布袋扔给了江朝戈:“背下来之后就烧掉。”她用力呼出一口气,似是卸掉一个重荷,又负起新的负担。 江朝戈捏着手里轻飘飘的东西,掌心却渗出了细汗。邪法的风险,阮千宿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可他还有什么选择? “江大哥,我决定跟你们去昆仑仙境,我现在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刹血手里。” “好!”江朝戈正要说什么,炙玄突然从他怀里跳了下去,身体瞬间变成了成人体态,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布袋,转身往屋里走去。 “炙玄?”江朝戈一愣,赶紧追了进去。 炙玄背对着江朝戈,寒声道:“你真的要用这个?” 江朝戈看着炙玄冷硬地背影,商量道:“你难道不想早点以真身现世吗?” “但我不想你早死!”炙玄转过脸来,满面怒容。 江朝戈走了过去,按住炙玄的肩膀,正色道:“炙玄,我现在已经命在旦夕,不止是我,我们所有人,都有一把刀悬在脖子上,虞人殊和天戎虽然厉害,却不是神级魂兽的对手。就像阮千宿说的,下一次碰到啸血,没有了壬王,我们怎么脱身?壬王已经救了我们两次,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可我……” “你也许有办法救我,但其他人呢?我总不能眼看着他们死,而且,你那办法,肯定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吧,我不能总依靠你们,我要发挥你的真实实力,否则以后我们会走得越来越艰难。” 炙玄咬了咬牙,单手搂住他的腰,将他的身体按进自己怀里:“为什么,你宁愿用这种危险的功法,也不愿意和我……” “和你……什么?” 炙玄咽了咽口水,似乎难以启齿,脸颊慢慢爬上了红晕,他恶狠狠地说:“也不愿意和我交-配!” 江朝戈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石化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你想?” 炙玄怒道:“谁说我想!” 江朝戈松了口气:“那毕竟也不是什么正路,既然我们都不感兴趣,何必……” 炙玄大手猛地擒住江朝戈的后脑勺,俯□,用力堵住了他的嘴唇。 江朝戈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表情变得有些深沉,他感觉得出来,炙玄对他的感情变味儿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们一人一兽,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不该生出任何累赘的感情,否则有一天他要走了,怎么理得清。 炙玄含住江朝戈的嘴唇后,就试探着吸吮啃咬起来,他一手固定着江朝戈的脑袋,一手紧抓着江朝戈后背的衣襟,显得有些紧张,他力气相当霸道,江朝戈轻轻推搡几下,发现撼动不了,只好作罢,不敢激怒他。 炙玄吻技青涩,却架不住那股专注和认真,江朝戈许久也不曾和人亲热过,虽然现在和他接吻的是个男人,可嘴唇是一样地柔软,气息是一样地温热,慢慢地,他情绪居然有些骚动,只是尴尬和忧虑掩盖了这份骚动,他最终也没做任何回应,只是任凭炙玄里外尝了个鲜。 炙玄松开他后,气息不稳,脸蛋绯红,灿金色地眼眸染上丝丝□□,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有几分羞恼,又有几分期待。 江朝戈不敢斥责他,可也不能有反应,只是平静地推开他:“你怎么了今天。” 炙玄惊讶了,他没想到江朝戈是如此平淡地反应,就好像俩人刚一起吃了顿饭一样。江朝戈和醉幽都告诉他,接吻是表达喜欢的,若是放在兽界,岂不是等同于求-偶,难道他理解错了?为什么江朝戈没有半点异色?他一瞬间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失望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却说不上来。他烦躁地推开江朝戈,语无伦次地说:“你什么意思!” 江朝戈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意思?” 炙玄表达不出来,急得抓起桌上的茶杯愤然砸到地上。 “祖宗啊,您悠着点儿,这是唯一一间没塌的屋子。” 炙玄怒目而视,瞪了江朝戈半天,猛地上前一步,将江朝戈抵在墙上,喘着粗气道:“我想。” 江朝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我想!”炙玄脸涨得通红,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把江朝戈生吞了。 江朝戈顿时明白过来炙玄指的“想”是什么了,他心里感到紧张的同时,看着炙玄急躁却又不会表达的样子,忍不住又有点想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到了,这万年异兽居然在自己手里发-情了?这可怎么办,他不想啊! 炙玄怒道:“你说话啊!” 江朝戈只能装傻道:“想什么?” 炙玄气得火冒三丈,张嘴就朝江朝戈的脖子咬去。他此时不比孩童模样,这一嘴正在气头上,没拿捏好力道,把江朝戈咬得痛叫了一声。 炙玄吓了一跳,一看,脖子上一排牙印,已经出血了,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江朝戈呲牙咧嘴的样子,稍微有点心虚。 江朝戈伸手想去摸,炙玄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身侧,俯身用舌头舔着他脖子上的破口,一下一下,动作非常温柔,那柔软地舌苔划过破损的皮肤,有点点刺痛,但炙玄的唾液有疗伤的效果,慢慢地就觉得没那么疼了。 江朝戈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他和炙玄怎么变成如此尴尬的境地? 炙玄舔完之后,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小声说:“还疼吗?” 江朝戈点点头。 炙玄抱住他的腰,把脑袋歪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你活该。” 江朝戈哭笑不得:“我怎么就活该了。” “……你就是活该。” 江朝戈轻轻从他手里拽出那个布袋,炙玄掌心收紧,不想给,江朝戈劝道:“炙玄,我需要这个,我们都需要。” 炙玄沉默良久,才松开了手:“你不可以去冲破那什么经脉,只要有能够召唤我真身战斗的魂力就足够了。” “放心,我明白。” 炙玄别扭地说:“刚才,你觉得舒服吗?” “嗯?” “接吻,舒服吗?” 江朝戈郁闷地发现怎么都避不过这个话题,只好道:“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醉幽说只要做对了,就是欢愉的事。是不是还没做对,那就再……” “可以了!”江朝戈急道:“舒服,挺舒服的。” 炙玄露出一个满意地笑容:“我也觉得舒服。”他低下头,“那就再做一次。”说完便含住江朝戈的唇瓣,认真亲吻了起来。 江朝戈直冒冷汗,他明知这样纵容炙玄很危险,却不能一巴掌把熊孩子扇开,在结契之前,他不敢得罪炙玄一星半点,可按照现在的趋势,炙玄对另一种结契方式的兴趣与日俱增,难道自己真的要牺牲?他没上过男人,也不知道站不站得起来啊…… 就在炙玄啃得起劲儿,把江朝戈的嘴唇都亲肿了的时候,壬王适时回来了。 江朝戈如获大赦,赶紧推开炙玄,再这么亲下去他都要把持不住了:“壬王回来了!” 炙玄发出不满地嘀咕声:“回来就回来,关你什么事。”他抱着江朝戈不放。 “他肯定把赵尊带回来了,我必须去看看。” 院子里还能活动的人都走了出来,壬王拎着一个脸色煞白的人,扔到了院子里,居然有些意外地说:“好像吓傻了。” 江朝戈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中年人,心里有一丝同情,他把赵尊扶了起来:“大人,大人?” 赵尊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他环顾四周,似乎在找着什么,“那是,那是白虎?” “大人请进。”江朝戈把他硬拉进屋子里,指着床上的何伯:“你听我仔细跟你说。” 赵尊看到何伯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依然满腹疑问:“大凉城怎么会变成这样?带我来的又是什么?” 何伯虚弱地指着江朝戈:“赵尊,这个年轻人是我们的同伴,也可能是我们回到自己世界的最后希望。” 第46章 何伯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跟赵尊简短说了一遍,赵尊本就惊讶不已,看到阮千宿后,更是如同见到了鬼。 阮千宿一拱手:“大人,多年不见了。” 赵尊抓了抓头发,叹道:“今天发生的事可够我好好消化消化了。你们走之后,狱法城混乱了好一阵子,二公子和族长大人因为你的事多次起争执,现在二公子已经偷偷离开狱法城,多半是来找你的,不过,大凉城变成这个样子,族长大人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有空理会你了。” 虞人殊问道:“大凉城的事是不是已经传到狱法城了?” “大凉城的烽火已经点燃,狱法城肯定早就接到线报了,只是我走的时候,族长大人还没有任何行动。”赵尊看向江朝戈,“北方诸城的烽火已经沉寂百年,这一次烽火被点燃,狱法城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都猜不到,不,所有人都不会猜到,居然是……” 阮千宿道:“大人,救人要紧,有什么话还是过后再说吧。” 赵尊用力点头:“对,马上给我准备药材……” 大院里一共十六人受伤,大部分伤得都不轻,赵尊是三级魂导士,在任何一座城市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魂力比何伯浑厚很多,他先把一些重伤之人的致命伤稳住,然后逐一治疗。 众人忙活了一整个晚上,总算把所有伤员的命都保住了,赵尊魂力消耗一空,至少要三五天才能恢复,可祈凌峰的人马随时可能来大凉城,他们不能久留,一时很是为难。 赵尊把何伯治好后,俩人单独找到江朝戈谈话。 三人坐在屋子里,看着彼此,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这个异世界里,能跟来自一个世界的人面对面,是怎样一种奇妙的缘分,可同时,又生出同病相怜地伤感。 江朝戈笑了笑:“二位都是哪里人?” “我们俩都是会都的。” “哦,离我家不远。”江朝戈摇了摇头,“一晃眼,我来这儿都半年了。”他都不敢想自己的公司啊财产啊现在都怎么样了,要是回去晚了,说不定他多年打拼来的什么都不剩了,还好,他孑然一身,没有牵挂的亲人,否则在这里更加度日如年啊。 赵尊和何伯就不像他那么洒脱了,俩人一提起家人,都是老泪纵横。 说起旧事,三人都感触良多,从原来的世界一直聊到了孟升。 提起孟升,何伯痛心道:“没想到再也不能见到老孟了,他最终还是死在了冥胤会手里……” “冥胤会和初云到底有什么恩怨?” 赵尊冷笑:“还能有什么恩怨,还不是为了争抢天级魂兵器,天棱大陆上的大多数恩怨,都跟魂器有关。只是冥胤会狠毒冷血,跟初云不是一路的。” “你们说初云能帮我?” “对,初云有几个厉害的魂兵使散布在天棱大陆,我们靠一种非常隐秘的方式保持联络,这些年默默渗透进各大权力家族,等待一个机会,厚积薄发,期待有朝一日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赵尊郑重地看着江朝戈,“小江,你的出现,神级魂兵器的现世,可能就是我们的机会,趁着天棱大陆大乱的时候,也许正是我们实现自己的目的的时候。” “大国师已经死了,我现在有两个线索,一个是继任大国师尤准,但他年纪太轻,未必能知道回我们世界的方法,还有一个,就是上古异兽白泽,据说他智慧渊博如海,人间之事他无一不晓。这两条线索都不好延展,我们现在是通缉犯,无法回皇都,而白泽又不知道身在何处,所以,我现在需要帮助,很多很多帮助,帮助我们找到更多神级魂兵器,找到白泽!” 赵尊激动地说:“大国师死后,我们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你的出现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你可是掌握着神级魂兵器啊!”赵尊拿出一封信,“我听说你们要去西方,这是目前在西方的初云三人的资料,西方没有厉害的魂兵使,但有你们需要的人物。” “谁?” “魂导士。” 江朝戈眼前一亮,赵尊说得对,经历过虞人殊受伤,又目睹了大凉城被夷为平地,他们都深切认识到了魂导士的珍贵和重要性,可惜魂导士太难求了,像赵尊这种达到三级的魂导士更是相当少,而且多半都已经被大贵族争抢光了,不可能有留给他们的。但如果这个魂导士是异界人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站在同一个战线的。 “这是个怎么样的人?”江朝戈兴奋地问道。 “他可能是最早穿越到天棱大陆的异界人,年逾七十了,但毕竟是魂导士,七十还算年轻的,他是初云的创始人之一,掌握着初云所有人的资料,你见到他,他愿意跟你走最好,就算不愿意,他也一定会给你引见不少人,是那些连我都不知道行踪的厉害角色。你拿着我写的信,把另外一张纸上的暗号背下来。” 江朝戈接过信封,感激道:“谢谢你,我们太需要一个魂导士了。” 赵尊叹道:“可惜我在狱法城有重要的作用,否则我就跟你们走了,你们到了西方,一定要尽快去找这位元老。小江啊,我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保重啊。” 江朝戈用力点头:“二位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祈凌峰已经带着大批人马赶来大凉城,就连祁冉君也暂时放弃寻找阮千宿,赶来大凉城救援。这毕竟是北方几百年难遇的大灾难,一城被毁,若是控制不好事态,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天棱大陆,那北方的安全和祈凌峰的威望就会遭到更沉重的打击。 他们离开的时候,壬王说祈凌峰的人马离大凉城不足百里了。他们跟大院里的人郑重告别,醉幽把一些心智尚幼的孩子的记忆抹去或者篡改了,一行人坐在壬王身上,飞一般离开了大凉城。 看着渐渐远去的那被摧毁殆尽的大凉城,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如果不能阻止啸血,以及还可能出现的残暴的上古异兽,那么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大凉城,那一刻,知道并且亲自目睹了整个核心秘密的一行人,产生了一种沉重地使命感。 那也是第一次,在这个尚未成型的队伍里,产生了一丝凝聚力。 “真舒服。”炙玄惬意地盘坐在壬王身上,一手揪着壬王的虎毛,一手抓着酒壶,凛冽地寒风拂面而过,吹得他头发张扬飞舞,“壬王,你很适合当坐骑嘛。” 壬王哼了一声:“你现在连坐骑都当不了,想想也是心酸。” 炙玄眯起眼睛:“等我恢复真身,一定好好找你打一场。” “呵呵,我们之中,就属你好斗,若不是漫长生命无趣,根本不会有人理你。” “好斗又如何?活了那么久都不死,不斗做什么?” “你和饮川呆了那么久,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被他感染呢,他花了千年时间教你认字,怎么就没教你温良恭顺礼义廉耻?” “我为什么要学低等的人类的学问?也只有饮川会对人类感兴趣,推崇人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人类有什么好,自私、虚伪、贪婪、短命。”炙玄看了江朝戈一眼,把酒壶推到他嘴边,没好气地说:“喝口酒暖胃,一会儿又冻着了。” 江朝戈灌了口酒,讪笑道:“祖宗,这儿可都是人类。” “我哪儿说错了?”炙玄翻了个白眼,“当年饮川要和人类一起生活,还不遗余力地帮助人类,结果人类却算计他的钱财,人类表面敬畏我,转身就叫我怪物,还要想办法杀我,更多无耻的事我都懒得说了。” 龙芗原本抱胸打坐,闻言睁开了眼睛:“有卑劣无耻的人类,就有善良淳厚的人类,就如同你们异兽,有啸血那样残暴嗜杀的,也有你口中的饮川那样宅心仁厚的,怎可一概而论。” 炙玄瞪起眼睛:“毛头小子,谁准你跟我说话!” 龙芗重新闭上眼睛。 江朝戈笑道:“炙玄,龙芗说得对,人类有千千万万,有好有坏,你讨论人类,可你不也有喜欢的人类吗。”他挤眉弄眼地指着自己。 炙玄脸色稍缓,目光情不自禁地飘到了江朝戈的嘴唇上,禁不住微微一笑:“稍微有点道理。” 江朝戈心里咯噔一下,居然被炙玄那深邃动人的眼眸给电着了,长得好看真是占便宜,智商和情商再低,看在脸的份儿上,也让人烦不起来。 壬王的淡笑声随风飘来:“炙玄,你活了万年,还比不上几个活了一二十年的人类懂事。” 炙玄羞恼道:“闭嘴。” 柳清明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笑。 醉幽好奇地爬到柳清明身边,笑眯眯地说:“大人,你的眼睛是……” 柳清明不在意地笑道:“天生就看不到。” “那你怎么会成为魂兵使?” “因为小时候我发现,我可以透过魂兽的眼睛看世界,为了能更好地看世界,我拼命修炼,就是为了能拥有更多、更好的魂兽。”柳清明感慨道:“我很幸运,我遇到了壬王。” 壬王轻笑一声,豪迈道:“你确实很幸运,这世间除了我,谁能带你看这样的风景。” 虞人殊摸着下巴上没时间清理的胡茬:“透过异兽的眼睛看世界,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有魂识的人都能控制魂兽的大脑,决定它们的行动力,但是似乎只有我发现了可以和它们的眼睛合而为一,我想,恐怕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瞎子魂兵使吧,所以有意无意地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拼命想看见,想看见,有一天就真的看见了。” 醉幽好奇道:“那现在壬王的眼睛在眼前,你是不是就只能看到壬王眼里的风景,看不到我们了?”他说完拿手在柳清明眼前比划了一下,还要去摸人家淡色地嘴唇,被龙芗拽了回来,警告地瞪了一眼。 “是啊。”柳清明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淡雅地笑容,“真美啊,一望无际地雪国风光。”那一瞬间,他只有眼白的眼睛里,似乎折射出一丝动人地光辉。 江朝戈突然有些羡慕这样的结合,彼此信任、互相需要,可转念又一想,他和炙玄也不差啊,也感情深厚啊。他忍不住看了炙玄一眼,炙玄也正好看向他,目光竟然让江朝戈产生一种“灼热”的错觉。 江朝戈感觉头皮有些发麻,炙玄对他的那股劲儿,是不是真的有些麻烦了…… 壬王带着他们翻越了北岳山,彻底离开了北方。 第47章 一过北岳山,气候明显回暖,早春时节,大地复苏,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壬王特意把体型缩小了很多,走得又都是深山老林,一路上没有被人类发现,但再往前就是中部地区的一个大城市,壬王只能送他们到这里了。 炙玄问道:“壬王,你还打算留在北方做什么?” “北方很大,我还没有彻底走遍,天地之元至今都没有下落,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再者……”壬王的目光飘向了遥远的西方,那灰色剔透地眼眸中折射出一丝黯淡,“虽然我很想去找饮川,却又有些愧于见他。如果你见到他,告诉他……他是对的。” 炙玄沉默了一下,便重重哼了一声:“什么对错,你们就是想得太多,最后自找麻烦。” 壬王轻笑道:“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想,倒也真是轻松。” 炙玄白了他一眼:“少讽刺我,我听得出来。” 江朝戈默默地觉得壬王说得相当有道理,炙玄的大脑构造应该是很简单的,处事全凭喜恶,可也只有炙玄这样强大的异兽,才有资格如此自我。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若是我找到天地之元,恐怕所有苏醒的异兽都会冲着我而来,那时候,炙玄,我希望你能来帮我。” 炙玄撇撇嘴:“我干嘛要帮你。” “因为饮川一定会帮我。” 炙玄瞪起眼睛:“饮川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 “只有饮川说得话你会听吧。” 炙玄拔高音量:“胡说八道,谁敢命令我!是饮川非要教我识字,我闲着无聊才搭理他。” 壬王露出一丝玩味地笑容:“好吧,可你现在欠我两次人情,这要怎么算?你不会赖账吧?” 炙玄怒道:“我会还你的!” “好,我等你还我。” 炙玄翻了个白眼:“快走!” 壬王一回身,化作威风凛凛地白虎,柳清明坐在壬王头顶,朝他们挥挥手:“再见了。” 壬王一声气吞山河地虎啸,震得人鼓膜发颤,在众人的目送中,他带着柳清明奔向了北方,那顶天立地、雄壮尊崇的白虎在众人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地印象。 阮千宿伸了个懒腰,嘲弄道:“现在又剩下我们了,每个人都在被追杀,我之前还觉得自己有点累赘,怕拖累你们,现在谁也别嫌弃谁了。” 虞人殊朗声笑道:“没错,现在倒真是相依为命了。” 龙芗也不禁微微一笑:“这一路要更加小心了。” 江朝戈摸了摸下巴:“诸位英雄好汉,你们倒真是豁达,佩服佩服。说说吧,接下来咱们怎么走。” 炙玄一把搂住江朝戈的腰,把脑袋往他肩膀上一搭:“好久没痛快地喝酒了。” 虞人殊道:“前方有座城,按理我们应该去那里补给,但是这里离北方太近,我不太放心,我们还是急行一日,彻底脱离北方后再休息吧。” 炙玄不满地看着江朝戈,江朝戈摸摸他的脑袋:“忍一忍。” “那你亲我一下。”炙玄理所当然地说道。 众人瞪大了眼睛,脑袋齐刷刷地转向江朝戈。 江朝戈也被这一句干懵了。 炙玄在众目睽睽下,却面不改色,好像眼里只看得到江朝戈:“你亲我一下,我就暂时不喝酒了。” 天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醉幽则勾唇轻笑,眼里闪烁着暧昧地光芒,其他人的反应也多是满脸调侃,只有虞人殊微微蹙眉,有点意外。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炙玄,不行。” 炙玄皱眉道:“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炙玄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江朝戈会用如此生硬地口气拒绝他,一时都忘了生气,只是满脸诧异:“没有为什么是为什么。”在他看来,亲吻是他和江朝戈之间的事之一,就像一起睡觉洗澡一样,都是他们平时会做的,为什么不行,他不明白。 江朝戈直面着众人看好戏的眼神,尴尬异常,他只好道:“我晚一点再跟你解释为什么行不行。” 炙玄摇摇头:“不行。” 醉幽笑得肩膀直抖。 江朝戈干脆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说:“祖宗,亲吻是不给别人看的。” 炙玄恍然大悟:“那晚上睡觉的时候亲。” 江朝戈心里在流泪,为了能回家,他这都被逼到什么份儿上了。 几人坐在异兽身上,朝着西方奔去。 他们急行了两天一夜,才在一个中部的小城休息、补给。 到那个小城的时候,已是黄昏,小城有几分萧条,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旅馆,旅馆里坐着几桌食客,燃着炉火,倒是相当暖和。 几人坐下来吃饭,热汤热饭一上来,各个吃得狼吞虎咽。 一进城,为了避人耳目,炙玄都会变小让江朝戈抱着,此时也在江朝戈怀里昏昏欲睡,可突然,他耳朵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下巴抵在江朝戈的肩膀上,看向江朝戈身后的一桌人。 虞人殊吃饱之后,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一桌有两个人,着一身劲装,带着兵器,身上披着厚厚地裘皮,那裘皮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这是两个魂兵使,而且看那统一的着装,肯定是贵族家养的魂兵使。 炙玄一个小娃娃看倒没什么,对方顶多觉得小孩子好奇,可当虞人殊也看过来的时候,那俩人觉得不对劲儿了,也看向虞人殊。 虞人殊立刻垂下眼帘,他虽然把头发藏了起来,但面容毕竟也有很多人见过。 江朝戈发现了异样,也转过头去。 那桌的其中一人不客气地说:“看什么看。” 炙玄瞪了他们一眼,刚要骂人,江朝戈马上把他拽了回来,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抱歉。” 炙玄不满道:“你道什么歉?” 江朝戈悄声道:“少惹事,你看他们干吗?” “他们在说二皇子奎的事。”炙玄的听觉异常敏锐,人类听不到的,他都能轻易听到。 虞人殊一怔,抬眼看着炙玄:“他们说什么?” 阮千宿低声道:“回房说。” 众人匆匆吃完,回了房间。 一进屋,天戎和醉幽就迫不及待地从魂兵器里出来了,都一副憋死了的不满模样。 虞人殊追问道:“他们说我二哥什么?” “说他失踪了,那两个人就是被派出来找他的。” 虞人殊惊道:“失踪?你还听到什么了?” “那两个人说,虞人奎去执行什么任务,结果一去不回,同去的随从回天鳌城求救,圣皇一怒之下要杀他们,被太子拦下了,根据随从提供的线索,说虞人奎在中部地区失踪,现在已经派出去很多人在秘密寻找。” 虞人殊听了,心情有些复杂,他虽然不同情虞人奎,但也说不上多高兴,因为一个皇子的失踪,背后不知道牵扯多少阴谋,还不知道这件事对皇族会有什么影响,现在三个成年的皇子,一个失踪,一个逃亡,只剩下了太子,这番局面,恐怕是很多当初不看好太子的人没想到的吧。 江朝戈微眯眼睛:“这不会也是虞人萧干的吧。” 虞人殊皱眉道:“什么叫‘也’,你没有证据,就不要随便怀疑我大哥。” “好好好,我的错,你听到这个消息,有什么打算吗?” 虞人殊沉默半晌,道:“没什么打算,我当初既然已经决定放弃皇族尊严逃跑,就等于放弃了皇子的身份,虞人奎失踪,与我无关,他失踪了更好,我大哥就可以顺利继位了。”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虞人奎怎么也是四级魂兵使,又有那么多随从,怎么会平白消失呢。” “要知道更多,只能亲自去天鳌城调查,那两个人也不会知道太多。” 虞人殊摇摇头:“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继续往西。” 江朝戈笑道:“还好,就算你想去搀和,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孰重孰轻,我分得清。”虞人殊虽然这么说,可面色凝重,一脸担忧,他并非担忧虞人奎的安危,而是担心虞人奎的失踪,会让天鳌城产生动乱。 江朝戈拍拍他的肩膀:“你能这么想就好,别多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众人各自回房睡觉了。 江朝戈已经开始用阮千宿给他的功法修炼,虽然只练了两天,却明显能感觉到修为提升很快,照这个速度,他只要再一个月,就能突破二级,足足节省了至少三个月。他进屋之后,往床上一坐,就要开始修炼。 炙玄却凑了上来:“这两天光赶路了,你还没亲我呢。” 江朝戈看着他稚嫩地小脸蛋,一阵头疼:“你这副样子,我绝对不亲你。” 炙玄眉毛一横,身体陡然变大,一下子就把江朝戈按倒在床上,长发披散在两侧,嘴角挂着一个邪魅地笑容:“现在可以了吧。” 江朝戈感叹道:“你这随意变大变小的能力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不准说别的。”炙玄趴在他身上,俊脸凑了上来,命令道:“亲我。” 江朝戈勾住他的脖子,照着他的嘴唇重重吻了一下,那一瞬间,江朝戈有种舍身取义的凛然之感。 炙玄笑了,那对灿金色地眼眸中仿佛跳动着愉悦地火焰,他低下头,软软地吻着江朝戈的嘴唇,好像在品尝。 江朝戈受不了这种腻歪的气氛,亲了几下就想把炙玄推开。 炙玄按住他的手,霸道地在他唇上流连,身体也重重地压在江朝戈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江朝戈被亲得说不出话来,不耐烦地挣扎起来,炙玄发出不满地嘀咕声,更加用力压着江朝戈,俩人蹭来蹭去,床铺都被弄得吱呀作响。 突然,江朝戈不动了,具体来说,是不敢动了,因为他感觉到,炙玄的那里……似乎……有反应了…… 炙玄也不动了,愣住了,似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主动从江朝戈身上爬了起来,大敞着长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裤-裆,神情特别专注。 江朝戈看着炙玄迷茫又好奇的样子,真不知道该哭该笑了,他小心翼翼地装着傻:“你怎么了?” 炙玄僵硬地扭过头,看着江朝戈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无措、有茫然、有不可思议,但隐隐地,又有一丝兴奋。 江朝戈被那双发光的金色眼睛吓到了,那眼神好像饿了半个月的狼见到了猎物,他声音不自觉降了八度:“你怎么了?” 炙玄咬了咬嘴唇,用更小地声音问:“你是我的雌-兽吗?” 江朝戈没反应过来:“什么?” 炙玄指了指裤头:“饮川说,这里,只有碰到自己的雌兽,才会有反应。”说完,脸蛋一下子红了。 江朝戈脑袋嗡地一声响,心里大吼饮川你个神棍你大爷啊,这他妈的哪儿是饿了半个月的狼,这分明是饿了一万年的异兽啊!他现在终于相信,炙玄真的是个万年处兽,饮川这货教识字教礼教,怎么就不教教炙玄真正该懂的人生大事啊! 炙玄一把抓住江朝戈的肩膀,急道:“你是我的雌-兽吗?” 我是你大爷!江朝戈在心里大骂,表面上,他却只能故作镇定地说:“当然不是了,我是公……操,我是男的。” “那为什么这里有反应?”炙玄住着他的手要按下来:“你摸,真的……” 江朝戈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歪下去:“不不不不用,那个饮川逗你玩儿的,那是个雄性都会长的东西,很容易就有反应的。” “不可能,我从来没有过,这是第一次。”炙玄看着江朝戈的眼睛直发光,“你是我的雌兽。” “我不是,我真不是,我是雄的,你有的我都有。” 炙玄皱起眉,似乎也有一些迷茫,“是啊,你明明是雄性……” “就是啊,饮川忽悠你的,他也不是什么都对。” “饮川什么都懂。” “他骗你的。” “饮川从不骗人。” “你不是人,你是祖宗,你忘了吗?” 炙玄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江朝戈说得有一点道理,一时也迷茫了。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想了,饮川没你想的那么了解人,我毕竟才是真正的人,我肯定比他了解人,雄性人类的身体就是这样的,你别大惊小怪。” 炙玄沉默了,似乎在认真地思考。 江朝戈见他不再跟狼盯肉似的盯着他,也松了口气:“那什么,我睡觉了,但你别睡,我感觉虞人殊那小子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你今晚得看着他。” 炙玄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江朝戈赶紧缩床里睡觉去了,他偷偷睁开眼睛,见炙玄坐在床上,似乎还在思考,估计钻死胡同里了,他希望炙玄一时半会儿别出来。雌-兽?吓死他了。炙玄要真认为自己是他的雌-兽,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疲累了两天,江朝戈很快就睡着了。 果然如江朝戈所料,半夜时分,炙玄把他摇醒了,他很快清醒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听到虞人殊去了那两个人的房间。” 江朝戈翻身下床:“走,去看看,免得出意外。” 第48章 江朝戈冲进东南角的客房里时,虞人殊和天戎已经在里面了,他们蒙着脸,一脚一个地把那俩人踩地上了,正用绳子绑着。 江朝戈皱眉瞪着虞人殊,虞人殊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用绳子把人绑起来后,又用布把眼睛蒙上了。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皇家御探,你们这是找死!” 天戎踹了他一脚,冷冷地说:“闭嘴,别说没用的。” 虞人殊抽出匕首,用冰凉地刀面贴着那人的脸,压低声音说:“我问你答,你答了,今天发生的事保证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不答,你们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那人的同伴冷静一些,开口道:“大人,你要问什么。” “二皇子奎,是怎么失踪的,在何处失踪的,失踪前后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那人沉默了一下:“皇子奎是在中原靠近北方的地方失踪的。他被派遣去捉拿皇子殊,但却在路上听说一个地方可能有天级魂兵器,于是临时改道去寻,进入一片山林后,遭到异兽袭击,队伍被冲散,似乎死了不少人,而活着回来的彻底失去了皇子奎的音信。” “那圣皇就派你们两个人去找皇子奎?” “当然不止我们两个,我们另有跟此事无关的任务,所以绕了点路,圣皇已经派了一个御林军去找二皇子。” 虞人殊沉吟片刻:“照你说的,皇子奎很可能已经死了。” “是,但是……” 那人刚要说什么,被他的同伴暗暗撞了一下,天戎眼尖发现了,一脚踩在他的头上:“说!” 那人咽了口口水,自己也知道是失言了,但也只能说道:“听说,只是听说,皇子奎消失不久后,那片山林出现罕见的异象,方圆百里都看得见。” “什么样的异象?” “不太清楚,是近处的居民说的,说天象诡异,晴天白日却突然暗如黑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那山林多有凶恶异兽出没,从来人不敢进,现在更不敢进了。” 虞人殊和江朝戈对视一眼,总觉得天象异变的场景有点熟悉,一时又不太想得起来什么。虞人殊给天戎使了个眼色,天戎把那俩人敲晕了。 回到虞人殊房间,炙玄瞥了他一眼:“这下你麻烦大了。” 虞人殊莫名其妙:“为什么?” “如果你那个二哥没死,那就有可能是召唤了神级魂兽。” 虞人殊大惊,突然想起来江朝戈第一次召唤麒麟真身时,也是异象突降,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江朝戈脸色也变了,炙玄的说法还真的有可能,可是,真的会那么巧吗?刚巧虞人奎就找到了和自己契合的魂兵器,还是神级的?但是又一想,天降异象不会随便发生,就连炙玄都认为那是神级魂兽苏醒,加之那片山林那么危险,如果有谁能活下来找到魂兵器,那么很可能就是虞人奎,所以炙玄的猜测也并非不靠谱。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这只是一个猜测,哪儿会那么巧合。” 炙玄冷笑一声:“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过去万年之久,上古异兽一直只是个传说,却突然在短时间内一个个接连苏醒,而且都能找到自己的魂兵使,我觉得,根本不是魂兵使在寻找神级魂兵器,而是在互相吸引。” 江朝戈沉默了,炙玄说得没错,大国师说过,上古异兽的封印之力已经弱到控制不住的地步,他们的苏醒是必然的,可是他和炙玄、柳清明和壬王的契合,如果都能说是巧合,那么当啸血和天女出现的时候,这“巧合”的几率就太高了,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操控着那些魂兵使去寻找到和自己契合的神级魂兵器,将他们从沉睡中唤醒。 虞人殊喃喃道:“难道,我们想错了?不只是魂兵使能召唤魂兵器,魂兵器也在召唤魂兵使?” 天戎道:“魂兵器召唤魂兵使……至少我们做不到,上古异兽也许做得到。”他看向炙玄。 炙玄摇摇头:“我不知道,在江朝戈召唤我之前,我可是一直在沉睡的。” 江朝戈抹了把脸:“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我们能想明白的,不过,我不相信接连三把神级魂兵器和魂兵使的契合都是巧合,所以炙玄说得对,神级魂兵器和与其契合的魂兵使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无形的吸引力,虽然不知道这种吸引力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看向炙玄,突然有种无法抵抗地宿命感,他叹息一声,“我很可能就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炙玄明眸闪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深邃地双目中蕴含着一种难懂地情绪。 虞人殊白了他一眼:“别说得这么天造地设的,你是人他是兽。” 炙玄不满道:“我们是什么轮不到你多嘴。”他看了江朝戈一眼,好奇地说:“又没有可能你也是兽呢。” 江朝戈想起不久之前炙玄那一声把他吓得够呛的“雌-兽”,忙道:“我是货真价实的人类,生老病死,轮回转世,反正这辈子不是兽,以前是不是跟我没关系吧。” 炙玄哼了一声,很不满的样子。 虞人殊道:“天也快亮了,我们这就走吧。” 江朝戈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目光如炬:“往哪儿走。” 虞人殊失笑:“当然是往西方,我袭击这两个人,只是按捺不住好奇,而且那毕竟是我二哥,但我不会为了这些猜测改道的,哪怕他是真的和神级魂兵器结契了,也与我无关。” 江朝戈松了口气:“那就好,殊,这一路全赖你的保护,我们离不开你。” 虞人殊似乎有些惊讶,怔了一怔后,目光扫过江朝戈英俊地脸,笑道:“从你怂恿我出逃,而我答应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和你一起完成大国师的遗愿,所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江朝戈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好!” 炙玄看着这俩人那副惺惺相惜的样子,有些吃味,抓着江朝戈的胳膊道:“走吧,去收拾东西。” 俩人走后,天戎倚靠在床柱上,微眯着眼睛看着虞人殊,目光闪动,分不清里面是什么思绪。 虞人殊看了他一眼:“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江朝戈符合你的口味吗?” 虞人殊微微一愣,随即失笑:“我喜爱柔弱的女子更甚男子,况且……总之他不符合我的口味。” 天戎挑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虞人殊轻拂一头柔软如丝地银发:“我虞人殊若真喜爱一个人,何必遮遮掩掩,必然大胆拥有。” 天戎走过去,轻撩起他一缕银丝,绕在指间把玩,一双兽性地双眸撒发出危险地光芒,他轻声道:“那就好,否则我怕炙玄有一天要吃了你。” 虞人殊一把抓住他的手,勾唇一笑:“吓唬我?我虞人殊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 “你要是不抢炙玄的东西,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天戎猛地一扯虞人殊的头发,逼着那俊朗无暇地脸蛋靠近自己,他眯起那双危险地兽眸,低声道:“别怪我没警告你,你是我的魂兵使,可别为了无聊的事把命搭上。”他尤其强调了“我的”二字。 虞人殊有些恼火,他强忍着没发怒,只是狠狠盯着天戎:“真不知道你今天发什么神经,你还记得我是你的魂兵使,那就好,那你也记着,我虞人殊要死,也会死得其所,绝不会像你想得那样‘无聊’。” 天戎眸中有压抑着的愤怒地火苗,他揪着虞人殊头发的手暗自收紧,但最终放松,任那一缕银丝在他指间滑走,他后退了一步:“收拾收拾吧,赶路。” 虞人殊看了他一眼,扭身去整理自己的东西去了。 赶路的一整天,江朝戈都在想虞人奎可能和神级魂兵器结契这件事,若是真的,那他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不只一星半点,可以说,从他们出逃皇都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处境就每况愈下,树敌无数,八面埋伏,一想到那个对虞人殊和皇位都虎视眈眈地二皇子有可能拥有了神级魂兵器,他就突然有了一种债多不愁的自暴自弃地感觉。 他知道,虞人殊虽然表面上没怎么当回事,但心里一定比他负担大多了,毕竟若是虞人奎真的有了神级魂兵器,那篡夺皇位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候虞人奎带着上古异兽降临,必然天下大乱,他们所担心的地狱,恐怕就真的要来临了。 只是他们现在既不能证实那个猜测,也找不到虞人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事态不要再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思考了一天,炙玄则几乎盯着他看了一天,那真是几乎一眨不眨眼睛地看着,用一种审视地、探究地目光,仔仔细细地看着,直把江朝戈看得浑身发毛。 吃饭休息的时候,江朝戈实在忍不住了:“我这张脸你能看出花来吗?” 炙玄托着下巴,斜着眼睛看着他:“你真的可能是我的雌-兽,但你又不是麒麟,为什么呢?” 江朝戈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雌-兽是什么呀?你不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麒麟吗?你哪儿来的雌-兽啊,饮川忽悠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的雌-兽是什么,饮川也说了,不是谁都能碰到的,若是碰到了,那里就会有反应。”他想了想,“我的雌-兽就是我的妻子,是我要用生命保护的人……或兽,要满足他所有的愿望,给他我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相守终生……”他说到这里,突然狠狠瞪了江朝戈一眼,“你要真是我的雌-兽,我岂不是再活几十年就要陪你一起死?” 江朝戈赶紧阻止他说下去:“所以你想错了嘛,我根本就不是,你的雌-兽应该是跟你一样强大的、拥有永恒生命的兽,你见过人和异兽天长地久吗,我们根本就不是同类。”他额上直冒汗,虽然炙玄说的什么“满足所有的愿望,给他最好的东西”相当吸引人,可他在道德底线上挣扎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炙玄撇了撇嘴:“也是,低等的人类怎么会是我的雌-兽。” 江朝戈连连点头:“对嘛,我只是你的仆人。” 炙玄看着广袤地星空,轻声说:“那我的雌-兽真的存在吗,我等了万年之久……饮川说,有些人到死都等不到那个付出生命也甘之如饴的雌-兽,我是不是到死也等不到,不对,我好像算是已经死了,却同时再也死不了。” 江朝戈看着炙玄那双金色眼眸中蕴含着的浓浓地寂寞,突然有些感慨,若炙玄是人类,为了等自己那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孤独万年,这是怎样一个大情种啊,可炙玄是兽,似乎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 炙玄歪倒下来,把脑袋枕在江朝戈的大腿上,长臂环抱住他的腰:“你要是我的雌-兽,就不用做我的仆人了。” 江朝戈干笑道:“我愿意永远做你的仆人。” 炙玄抬头看着他:“你真的不是吗?”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我……” 炙玄突然抬手捂住他的嘴:“等见到饮川,我要问问他,他什么都懂,他一定知道,你是不是我的雌-兽,他要是说你,你就一定是。” 江朝戈有口难辩,他再次觉得饮川可能真是个神棍,把这些上古异兽忽悠得团团转。 炙玄突然勾唇一笑:“你若是我的雌-兽,会给我生一窝小麒麟吗?” 江朝戈差点吐血,他咬牙切齿道:“我是公的,不能……我呸,我就不是你的雌-兽!” 炙玄紧紧抱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用很低地声音说:“若是你也不错。” 江朝戈心脏微微颤了颤,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或许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因为炙玄对他愈发沉重地依赖,让他开始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第49章 众人一路上做了十足的伪装,虞人殊和龙芗把头发包了起来,阮千宿扮成了男人,江朝戈想留胡子,炙玄不让,说亲着不舒服,他想了想自己跟天棱大陆的人也没什么大区别,只好作罢。 他们一路专挑偏远的山林行路,终于在几日之后进入了西方的地界。 此时天气已经暖了很多,西方比北方繁华一些,也不像北方那样到处是万里飘雪的萧条景色,让人心情多少舒畅了点。 他们进入了西方的第一座城——钱来城,这里地处西北中交界地带,商贸往来频繁,非常繁华,众人走在城市里,发现这里的人从服饰到相貌都和别处有些不同,街上贩卖的东西也很是新鲜特别。 虞人殊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西方,听说这里奇人异事多,有些人能给别人下蛊、降咒,邪得很,你们都小心点。” 龙芗左看看右看看:“这里的魂兵器好多暗器啊。” “当然,西方守护家族樊氏就最擅长制暗器,这在别处可不常见。”虞人殊的语气里有一丝不屑,像他这种正统的魂兵使,对暗器是有些瞧不上的。 阮千宿道:“暗器用好了可以杀人于无形,刹血的人就有不少暗器高手,哪怕不用魂兵器都不能小瞧。” “他们是刺客组织,本就是卑鄙之辈。不过,你说得对,用暗器的高手,和拥有好兵器的魂兵使不同,前者多要靠自己本身的实力,魂兽对他们的帮助远弱于使用正常武器的魂兵使,后者对魂兽的依赖超过了自己的实力,两者各有利弊。” 江朝戈道:“这么说,哪怕一个魂兵使不会使用武器,只有有魂力,而且运气好,拥有好武器,就能大杀四方了。” “可以这么说,有些魂兵使本身实力弱,真的可以靠浑厚的魂力召唤魂兽为自己所用。”虞人殊笑道:“我父皇的一个大将军,是一个六级魂兵使,若是单打独斗,连他手下一个小兵都未必赢得过,但魂力浑厚,可以一次召唤上百异兽,战场上所向披靡。所以,无论是魂器师还是魂导士,只要魂力浑厚,都能操控厉害的魂兽,可是一旦离开了魂器呢,恐怕连自保都做不到,而且,真正将魂力融于魂兵器,能发挥强大的战斗力,这一点是不精于武器的魂兵使做不到的,所以要成为一个厉害的魂兵使,必须内外兼修。” 江朝戈抓了抓头发:“晚上再陪我练练刀。” 豆丁炙玄揪着他的领子:“你还是把时间放在练魂力上吧,只要你能召唤我就足够了。” 江朝戈笑道:“都练,都练。” 几人出众且明显是中原人的相貌吸引了一些目光,他们就近找了家客栈,赶紧住进去了。 吃完饭,他们在虞人殊房里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西方第一城是英城,也是樊氏驻地,离钱来城仅有一百多里,英城再往西千里,才能到达昆仑仙境,我们要先去英城,找‘初云’的那名元老,如果运气好,我们能带走一名厉害的魂导士。” 醉幽托着下巴:“可是那长老都七十多岁了,七十多岁的人类,能禁得起旅途折腾吗。” 虞人殊道:“七十多岁的魂导士还算是年轻体壮的,魂导士通常能活过一百五十岁。” 炙玄看着江朝戈:“不如你去练魂导士的功法吧。” 江朝戈把他的脑袋掰了过去:“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你现在这么废物。” 江朝戈忙道:“我很快就能达到二级的实力,最多一个月。”他生怕炙玄真的一时兴起,让他去练魂导士的功法,他一把绝世神刀在手,怎么可能不好好用。 虞人殊惊讶道:“这么快?”距离孟升度魂力给江朝戈,帮江朝戈冲破了两条半的经脉,达到一级魂兵使的实力,也不过才过去了几个月,正常人从一级到二级,快的也要三五年,江朝戈的速度他闻所未闻。 龙芗也很诧异,他以十五岁的年纪达到接近四级魂兵使的实力,几乎已是凤毛麟角,江朝戈这速度可比他还要夸张多了。 阮千宿一言不发地看了江朝戈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江朝戈是异界人,对于天棱大陆人修行的速度不太有概念,但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正常,就装傻道:“说不定异界人都天赋异禀呢,要不然为什么把我们弄到这里来。” 虞人殊点点头:“有道理,我听说异界人的修行速度是要比我们快,就是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这一点,大国师就连对着我父皇都不肯透露。对了,你是怎么来天棱大陆的?” 江朝戈回想起自己穿越前的经历,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要不是那么利欲熏心,去招惹那奇怪的老头,也就不会有这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了。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辛苦奋斗十几年,一穿越何止回到解放前,简直倒退千年,怎一个“苦”字了得。他哭丧着脸道:“我不想回忆了。” 虞人殊忍不住笑了:“看你当时吓傻了的样子,估计来的时候也不平顺吧。” “我什么时候吓傻了,我当时挺镇定的。” 虞人殊挑眉:“镇定?” “我挟持你之后安然逃出了皇都。” 虞人殊哈哈笑道:“那是我让你得逞,否则凭你如何能靠近我,我就想看看,你这个异界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分明是想独吞魂兵器。”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打算。”虞人殊笑着摇摇头:“你真是大胆,从未有人敢挟持我。” 江朝戈想起当时的事,也不仅笑了:“想想咱们俩还真是有缘。” 天戎挑了挑眉,露出一丝讽刺地笑意。 炙玄听完整段对话,小爪子啪地一声拍在江朝戈脸上,把他的脸扶正,对着自己:“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来到天棱大陆后,接触的第一个人就是殊。” 炙玄冷冷地说:“没有。” “不过,严格来说,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是你。”他想起自己一抬眼看到的那把锈迹斑斑地刀,如何能想到,他会和这把刀有如此深地羁绊。 炙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是我?” “是你的角做成的刀。” “那就是我。” “嗯。” “所以你来天棱大陆第一个接触的不是虞人殊,是我,以后记住了,不准说错了。” 江朝戈笑道:“好。” 阮千宿斜眼看着他们,揶揄道:“这叫一见钟情吗?” 炙玄刚要张嘴问,江朝戈晃了晃手指,警告道:“不要乱教炙玄成语。” 龙芗抱胸而立:“说正事吧,既然路线商量好了,我们在钱来城补给完毕,就马上出发吧。”他想了想,“其实,我觉得我们不该住城里。” 众人顿时想起了大凉城的悲剧,心情都有些沉重。 虞人殊低声道:“你说得对,以后若不是为了补给,就尽量不进城了。” 江朝戈看了看天色,那我现在就出去买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 龙芗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不要单独行动。” 醉幽笑道:“我也去。” 四人乔装一番,离开了客栈,江朝戈有一堆吃的喝的要买,他现在等于养着所有人,想想就心酸。 钱来城的商铺卖的东西跟其他地方差异很大,魂器店里有各种古怪的魂器,什么能看孩子的鸭子,专供赏玩的海外异国猫,双头牧羊犬等等,售卖的魂兵器也是暗器占了大半,部分暗器江朝戈甚至看不出来是怎么用的,那些看着就很邪性的魂药更是让他好奇不已。 转过一条街,眼前出现一家魂器铺子,叫做“樊氏魂器”,门口的立牌上用很大的字体写着“半魂魂器”,江朝戈眼睛一亮,因为半魂魂器制作工艺复杂,他还没见过哪家魂器铺敢这么宣传自己有半魂魂器呢,因为这意味着这店里不知一件两件。 龙芗看他略微惊讶的样子,解释道:“在魂器制作方面,东方却氏和西方樊氏平分秋色,只是专攻不同,半魂魂器虽是却氏发明的,但樊氏将其更加发扬光大了,并且一贯保持着樊氏诡异的风格,这樊氏魂器在西方的所有城市都可以见到,他们有半魂器不奇怪。” “那我真要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买到纳物袋呢,这个太小了,真不够用。” 炙玄用力点头:“我要一个纳物袋来装酒,只能装我的酒。” 江朝戈笑道:“没问题。” 四人走进魂器铺子,老板见他们衣着不凡,立刻迎了上来:“几位大人,随便瞧瞧?” 江朝戈单刀直入道:“你这里可又半魂纳物袋?” “哎哟,纳物袋前几天刚卖掉一个,现在没了,大人可否等上一等?” “要等多久?” “这个可不好说,这半魂器的制作要看运气,第一吧,要有好的兽料,第二,要让好的兽料在好的魂器师手里,第三,还得保证这个魂器师不失手,半魂器可是很容易做废掉的,咱们这个小店没资本指定半魂器,只能是英城送来什么,我接什么,不过纳物袋一年总有那么一两个,大人若要,我给你打听打听。” 江朝戈失望地摇摇头:“算了,我们明日就要离开了。”这么说他还不如直接去英城买。 老板笑道:“那您看看别的东西?”他献宝似的把一个铜币大小的魂器放到他面前,在他耳边悄声道:“大人,这是虎鞭,召唤出来之后在酒水里泡上一泡,喝了……”他朝江朝戈挤眉弄眼,“神勇无敌呀。” 江朝戈挑了挑眉:“这么方便?” “那是那是。” 醉幽耳朵动了动,晃了过来,掀开蒙脸地薄纱,斜了老板一眼:“老板,怎么卖?” 老板看了醉幽一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就差滴口水了,醉幽已经把头发和瞳孔都变为黑色,只是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惑是挡也挡不住的。 “五、五个金币。” 龙芗把醉幽拽了回来,白了他一眼道:“你要那个做什么。” 醉幽眨了眨眼睛,“听起来是好东西呀。” 江朝戈哼道:“是好东西,但我可不舍得花五个金币买。” 醉幽撇撇嘴:“吝啬。” 江朝戈暧昧一笑:“我又不需要。” 醉幽微眯起眼睛,修长地手指轻轻搭在他肩头,冲着他的脸轻轻呵气:“真不需要?” 龙芗再次把他拽了回来,微怒道:“你行了,别到处……反正你老实点!” 炙玄莫名其妙道:“你们到底说什么呢?”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脸蛋:“没什么,这东西不实用,既然没有纳物袋,那咱们走吧。” 四人走出魂器铺子没多远,突然,前方闪过来一个人影,龙芗手顿时握住了背后的醉幽戟,警觉地看着来人。 眼前之人衣衫破旧,身材削瘦,个子不高,帽檐压得很低,几乎挡住眼睛,脏兮兮地围巾遮在鼻子上方,根本看不清五官,只能从骨架和平摊地前胸分辨出这是个青年,整个人看上去像个乞丐。 龙芗冷道:“你是什么人。” 自从江朝戈付给龙芗大笔佣金开始,龙芗就自觉担负起了保镖的责任,非常尽忠职守。 青年微微扬起脸,双目深邃而神秘,只是那眼神让人觉得有些阴沉,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但谁都没听清。 江朝戈道:“你说什么?” 青年低声说:“纳物袋。” “纳物袋?” 青年点点头。 “纳物袋怎么了。” “……卖给你。” 江朝戈不耐烦地上前一步,想听清楚一点,青年似乎惊了惊,猛往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看着江朝戈。 江朝戈皱起眉:“别理他,走吧。” 四人都没把这乞丐放在心上,绕过他往客栈走去。 可走了一条街,龙芗往后斜了一眼:“他还跟着我们。” 江朝戈从怀里捏了几枚铜币递给龙芗:“打发走,他若是再跟着我们,有可能是刹血的探子。” 龙芗接过钱,转身往那青年走去。 那青年顿住脚步,阴沉地看着龙芗走过来,把几枚铜币扔到自己面前。 龙芗恨恨地瞪着他:“再跟着我们就杀了你。” “纳物袋,卖给你们。”声音像蚊子嗡嗡。 炙玄下巴抵着江朝戈的肩膀,看着那青年道:“江朝戈,他说他要卖给我们纳物袋。” “这乞丐精神不正常吧。”江朝戈道,“真有纳物袋,还能这么穷酸的模样?” “万一真有呢。”炙玄揪住他的领子,“我不管,你去问问,我要装酒装酒装酒。” 江朝戈无奈道:“好吧。”他抱着炙玄走了回去,见那乞丐正在地上捡铜板,便问道:“你真的有纳物袋?” 青年点点头。 “多大,多少钱。” “可以装一栋房子,一百个金币。” 江朝戈差点儿吐血,强忍着怒气道:“我懒得跟疯子计较。”说完转身就走。 “龙芗,醉幽戟,异界人,三皇子,天戎锏。”青年跟念经似的说着,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却让四人瞪直了眼睛。 龙芗一个健步冲了上来,把这个比他高一些的青年跟拎小鸡似的拎到了巷子里,用力推在墙上,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谁。” 青年看着龙芗,虽然帽子围巾遮了大半张脸,可四人还是感觉他在笑:“猜的。” 江朝戈危险地眯起眼睛,从腰间抽出了匕首,毫不犹豫地甩了出去,青年眼睛都没眨,眼睁睁看着那匕首□□了离自己眼睛不过两寸距离的土墙里,江朝戈寒声道:“说错了话,下次就要见血了。” 青年平淡地说:“纳物袋,要不要。”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谁的,你又是谁。” 青年拿手指指着他们:“这两个是天级魂兽,你们的身份很好猜,我是……魂器师。” “那你想干什么?” “卖纳物袋。”青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跟江朝戈的那个鳙鳙鱼购物袋外形差不多,但是颜色更浅,皮质更润,跟鱼泡的质感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做的。” “去……宽敞的地方,我给你们看。” 江朝戈和龙芗对视一眼,都有些怀疑,但也想借机探探这个人的底子,于是拽着他离开了集市,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青年看了他们一眼,整个人跟缺魂儿似的晃了晃,沉声说:“离远点。” 四人退后了几步,炙玄皱眉道:“有腥味儿,好像也是鱼,最讨厌鱼了,真臭。” 话音刚落,青年手中的小荷包白光一闪,一个庞然大物由模糊到清晰,最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东西呈圆柱状,足有七八米长,直径一米多,表皮是发白的肉色,上面有皱巴巴地纹路,不似鳙鳙鱼的鱼泡那般半透明,这东西是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但也看得出来它非常大,非常能装! 四人都惊呆了,直到这东西出来之前,他们都还觉得这个青年要么是智障要么是刺客,没想到他真的能召唤出一个如此大的纳物袋! 龙芗喃喃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纳物袋,这……这到底是什么。” 青年继续用那种蚊子嗡嗡地音量阴沉地说:“鲸鱼的生-殖器。” 江朝戈大囧。 醉幽哈哈大笑起来:“鲸、鲸鱼的,哈哈哈哈。” 江朝戈走进去看了看,里面空间果然相当大,只是鱼腥味儿也很重,而且一想到这是那玩意儿,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若是有这个纳物袋在,他就不愁装了吃喝就装不下兽料了,当初在双子峰没能把那些长蛇的尸体带走,他肉疼到现在呢。 江朝戈组织了一下语言,刚想砍价,那青年把手伸了出来:“一百金币,一个不能少。” 江朝戈抱胸道:“你就不怕我们明抢。” “你可以,他做不出来。”青年看了龙芗一眼,很是自信。 龙芗皱眉道:“那不代表你可以狮子大开口。” “一百金币。” 江朝戈眯起眼睛:“七十个。” “一百。” “七十。” 青年果断把纳物袋收了回来,一言不发,扭头就要走。 江朝戈朝醉幽使了个眼色,醉幽快步走了上去,挡在青年面前,眼含秋波,缓缓地眨了眨,说不尽地风情。 青年木木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反应。 醉幽试了半天惑术,结果发现没用,只好耸了耸肩,失望地说:“那没办法了。”他一把揪起青年地领子,刚才还媚态丛生地眼眸里顿时风云骤变,狠戾而凶恶,长指抵在青年的额头处,指尖伸出尖利地刺,悠缓却又阴冷地说:“把那东西给我嘛,不然就吃了你哦。” 龙芗道:“醉幽!” 醉幽充耳不闻,笑意更深,而甲尖也将青年的太阳穴刺出了血丝:“一下子就可刺穿你的小脑袋哟”。 青年深吸一口气,看向龙芗和江朝戈。 龙芗走了过来,一把扯开醉幽地手:“别闹了,我们不是强盗。” 江朝戈吹了声口哨,无奈地说:“傻孩子。” 青年抖了抖肩膀,直勾勾地盯着江朝戈。 江朝戈走了过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荷包,然后从钱袋里数出了七十个金币扔给他:“就这些,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是你先招惹我的。” 青年一言不发地接了过来。 江朝戈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既然猜到我们是谁,也该知道我们要你一条命悄无声息,今天发生的一切你最好都忘了,我们就也会忘了你。” 青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龙芗忍不住道:“殿下如果知道你这么做……”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我们不告诉他。”说完把纳物袋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青年把钱袋收了起来,立在原地,看着江朝戈的背影,久久未动,直到四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回到客栈,江朝戈乐得嘴都合不拢。 虞人殊道:“怎么了?这么高兴,东西买齐了吗。” “买齐了,还买到了一样宝贝。” “什么宝贝。” 江朝戈兴奋地把他的鲸鱼纳物袋说了出来。 天戎忍不住直笑:“当真有那么大?” “一会儿让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炙玄哼了一声:“那也算大?我的更大。” 江朝戈想想炙玄的体型,估计真差不多,他调笑道:“你拖着那玩意儿怎么走路的?” “平时都藏在肚子里。”炙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想起来他现在是人类的外形,不满意地拍了拍。 虞人殊表情有些不自在:“好用是好用,可实在是粗鄙之物,这样诡异的魂器果然只会出现在西方,我们真要用那东西装吃的?” “那有什么,又不脏。” 虞人殊毕竟出身尊贵,想到要从鲸鱼的那玩意儿里拿东西吃,一时有些郁闷:“不过你们居然只花了七十金币就买到这么大的一个纳物袋,这是在哪儿都撞不见的好事儿啊。” 江朝戈笑了笑:“那乞丐肯定是个小偷,撑死有些魂力,找我们销赃来了。否则他若真是魂器师,为什么不把东西卖给魂器铺,或者去拍卖行,偷偷摸摸地卖给几个路人做什么,给他七十个金币都便宜他了。” 龙芗讶然:“对呀,他很可能是小偷,那我们买了这东西岂不是……” “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我江朝戈进嘴的东西就没有往外吐的道理。”江朝戈朝炙玄眨了眨眼睛:“到了英城,我把鳙鳙鱼的纳物袋用酒填满。” 炙玄眉开眼笑,一把搂住江朝戈的脖子,兴奋地照着他耳朵咬了两口。 有了这么大一个纳物袋,江朝戈一次储备了几个月的粮食,只是花钱如流水,看着渐渐变少的钱袋,江朝戈心里很不踏实,便打起了虞人殊那些宝贝的主意,想着到了英城,怎么也要卖掉一两件换盘缠。 英城离钱来城很近,他们隔日便到了。进城之后,他们很轻易地就打听到了那个“初云”的成员,因为那人同时也是樊氏的座上宾,一个三级魂导士,在哪里都会受到高人几等的对待。 “陈祥玉常年住在樊氏府邸,要找他也并不难,只要假扮食客去樊府就行了。”阮千宿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由谁去比较好?”江朝戈看了看虞人殊,又看了看龙芗,这俩人都不合适,自己倒是能去,但炙玄必然要跟着,就不太方便。 阮千宿道:“还是我去吧,我会把陈祥玉带出来见你。” “这样最好。”江朝戈把赵尊的那份信交给阮千宿,“万事小心。” 阮千宿正了正帽子,她个子高挑,又颇为英气,扮男装还真不容易被认出来,她接过信:“放心吧。” 阮千宿带着征尘钺,大摇大摆地去了樊府,大贵族向来喜欢广招食客,毕竟不缺那一口饭吃,只要有魂力,都不会拒之门外,于是她顺利混了进去。 江朝戈趁着这时间,去英城几个大小酒铺里,分别买来了六十多桶酒,真的活生生把鳙鳙鱼的纳物袋装满了。 炙玄兴奋地在鱼泡里打滚,大有想醉死在里面的架势,怎么都不肯出来,他不出来,纳物袋就收不回来,江朝戈好说歹说把他抱了出来,用一壶酒塞住了他的嘴。 当江朝戈说到他们缺钱,想把虞人殊的珍宝卖一些的时候,虞人殊眯着眼睛看着他:“你想卖哪个?” “那个金镶玉的帆船怎么样?我看那重量,怎么也值两百金币。” 虞人殊白了他一眼:“那帆船是我外公送给我的。” “那那把金叶扇子呢,那个不怎么值钱吧,三两个金币就能溶出来。” “那是我十二岁射猎比赛时,父皇赐给我的奖赏。” 江朝戈“啧”了一声:“来来来,你自己看,哪个能卖。” 虞人殊看了他一眼,讽刺道:“你倒是专挑值钱的拿,我告诉你,这些一个个的都很重要,都不能卖。” “兄弟,你这样就不地道了,你知道你现在花的都是谁的钱吗。” “不是你从我寝宫里拿的吗。” 江朝戈轻咳了一声:“我就没从你寝宫拿多少,你现在花的是我的钱,这一路上你们吃吃喝喝全都是我的,我金子多的时候,也不计较这些,但是现在眼看钱袋要见底了,再不想办法弄点钱,我们喝西北风?” “千宿不是带了很多金子吗,祁冉君给她准备的。” 江朝戈心想,等我先把你这儿掏一淘,再去打阮千宿的那些金子的主意。 龙芗接话道:“千宿姐把金子都留在她遭刹血刺客袭击的那个客栈了。” 江朝戈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大吼道:“什么!” 龙芗奇道:“你不知道吗?她用祁氏的方法给祁冉君留了暗语,因为她知道祁冉君一定会去那个客栈找线索。” 江朝戈一把揪起龙芗的领子使劲晃,整张脸都扭曲了,结巴地吼道:“为为为为什么!” 龙芗“她说她不想拿印着‘祁’字的金子,再说带着累赘。” 江朝戈气得差点儿吐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私心里已经把阮千宿的金子划入自己的小金库了,一想到那几百金币就被阮千宿那败家娘们儿给糟蹋没了,他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这辈子最恨的事就是到他嘴的鸭子给飞了,简直比当众扇他脸还让他痛心。 虞人殊看着江朝戈失魂落魄的样子,笑得肩膀直抖:“她的钱,你着什么急。” 江朝戈阴森地看着他:“殿下,小的没钱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们吃残羹冷食,睡山野破屋吧。” 虞人殊脸色微变:“怎么会没钱呢,你不是拿了很多金币吗。” 江朝戈呵呵一笑:“没了。我反正是山珍海味能吃,野菜馒头也能吃,你应该也可以吧。” 虞人殊皱起眉,犹豫地看着他。 江朝戈几次深呼吸,还是肉疼的厉害,想着那么大一把金币飞了,简直心如刀绞。 “阮千宿回来了。”天戎看向窗外:“速度好快……不对!她怎么能在城里召唤征尘!” 醉幽灵巧地跳出窗外,看向远处地天空:“只有征尘回来了,她出事了。” 江朝戈心里一惊,若是阮千宿出事了,他们的行迹必然也暴露了! 第50章 天上一只人面马身的带翼异兽惹得街上一片恐慌,巡街的守卫骑着一只白头鹰飞了上去,想把征尘逼下来,却又不敢太靠近,通常魂兵使是不会在城里召唤魂兽的,容易引起骚乱,一只玄级异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里,更是非常少见的,不得不让人警戒起来。 醉幽刚想把征尘叫下来,却见远处的大街上尘土飞扬,一队骑兵追着征尘而来,很快就会到达他们下榻的客栈。 江朝戈看向虞人殊:“我们恐怕暴露了,难道是千宿的身份别人发现了?” 虞人殊沉声道:“也有可能是陈祥玉叛变了。” 江朝戈愣了愣,虽然这个可能性也很大,但是他不愿意接受,他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那种强烈的渴望,虞人殊是无法理解的,无论他在这个世界获得怎样的力量,他都感觉是虚的,因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也可能永远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他始终像一个局外人,所以他不太相信一个异界人会叛变,那不只是背叛初云,还背叛了自己在原本世界的亲人朋友。 龙芗抓起武器:“走吧,他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一只利箭腾空飞来,毫不留情地射中了征尘地右翼,征尘在天空中哀叫一声,雌雄莫辩地秀丽人面上浮现出痛苦地神色,阮千宿不在,没人能给他修复伤口,他的身体从高空坠了下来,砰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口鼻顿时涌出了鲜血。 几人跑出客栈,拨开围过来的人群,来到了征尘身边。 征尘张了张嘴,困难地发音:“千宿……千宿。”他虽是人面异兽,发音系统却不很完整,勉强说出了魂兵使的名字。 虞人殊半蹲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没事了,我们会救她的。”他扭头看着那朝他们的方向飞奔的一队骑兵,一股杂乱地魂力扑面而来,这是一整队的魂兵使,一看就来者不善。 几人挡在征尘面前,若是这队骑兵敢不停,他们就敢当街大杀四方。 领头的是一个黑甲骑士,骑一头熊身象鼻的高大猛豹,在跑到离他们不足百米时,才挥手叫停,三十多个魂兵使骑士最终停在了离他们很近的地方,黑甲骑士从猛豹上跳了下来,不卑不亢地向虞人殊拱手道:“在下奉樊氏族长之命,邀诸位大人入府一叙。” 虞人殊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只是大街上人多口杂,很多话不便明说罢了,阮千宿显然在他们手里,他们别无选择。 虞人殊和江朝戈对视一眼,虞人殊淡道:“我可以跟你们去,他们没空。” “也好,大人请。” 果然,樊氏对除他以外的人并不感兴趣,若是硬要把所有人都抓起来,这整条街都要被毁了。 虞人殊和天戎走了过去,黑甲骑士的目光飘向了天戎,无声地拒绝。 虞人殊拍了拍天戎的肩膀:“我自己去。” 天戎冷道:“不行。” 虞人殊在他耳边低声道:“听江朝戈的,来救我们。”说着,他把长锏解下来扔给天戎,同时把大半魂力注入天戎体内。 天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由于害怕魂兽反噬,魂兵使是极少会这样把大量魂力给魂兽使用的,因为每一次往魂兽体内注入魂力,都是在供养魂兽,时间长了,滴水成海,魂兽就能靠着这魂力重生,所以魂兵使各个都在防着。 天戎默默地看着虞人殊坐在了猛豹身上被带走,不禁狠狠握住了天戎锏的手柄。 黑甲骑士留下了一半的骑兵,其中一个骑兵驾着马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说:“进客栈。” 江朝戈冷冷看了他一眼,和其他人一同抬起征尘,走进了客栈。 骑兵把客栈里所有闲杂人等清空,很快,这里就变成了专门囚禁他们的临时牢笼。 龙芗一拳砸在桌子上,阴沉地说:“我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江朝戈看着窗外将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的魂兵使,摇了摇头:“不会很久的。” 醉幽唉声叹气道:“好无聊,不如直接杀出去。” 龙芗皱眉道:“他们会怎么对千宿姐和殿下?” “就算他们要把虞人殊交回皇都,也要保留皇室尊严,这点不用太担心。”江朝戈忧心忡忡道:“阮千宿究竟是怎么暴露行踪的,以她的脑子和身手,不可能轻易被人发现,还被抓住。”难道真的是陈祥云叛变? “也有可能是刹血将我们的行踪出卖给了樊氏,我感觉,刹血可能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 “那么刹血肯定知道啸血和大凉城的事,甚至可能见过壬王。” “以壬王的速度,未必。”炙玄摇了摇头:“但大凉城不能走不能跑,刹血若是一直跟着我们,必然知道。” 江朝戈点头道:“没错,咱们一路走来,大凉城的事没在其他地方掀起任何波澜,显然已经被祁凌峰完全封锁在了北方,但是刹血会不会把消息带给别人,就不好说了,我觉得这次千宿和殊被带走,绝不仅仅是因为殊被皇都通缉。” “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不能久留,如果天亮之前殊没有回来,我们就要采取行动了。” “这么做太冒险了。”醉幽道:“这里可是英城,是樊氏的老巢,高手如云,天级魂兵器的数量比我们多,我们是不可能救走他们再逃出英城的。” “我说的采取行动,并不是强行突围,如果他们不放人,我必须想办法和樊氏的族长谈谈,我们在这里的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被天女知道消息杀过来,如果真的把啸血招惹来了,死的可就不单只是我们了,千年英城都将覆灭于旦夕之间。” 众人脸色凝重,感觉头顶都悬着一把刀,那把刀的名字,叫做上古异兽,亲眼目睹了大凉城的惨状,他们不希望那地狱般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人间的土地,绝不能让英城重蹈覆辙,他们也不会留在这里等死。 炙玄灿金地眼眸望向窗外:“一旦啸血得到消息,千里之外,也可当日抵挡。” 江朝戈叹了口气,他希望虞人殊能把利害跟樊氏族长讲明白,让他们赶紧离开,如今他们身份暴露,若是真的招来啸血,就什么都晚了。 几人在客栈内焦虑地等待着,江朝戈在房里修炼也静不下心来,总是幻想啸血那赤红色地狰狞地身体,正以疯狂的速度朝他们跑来,如泰山般碾过整个城,大凉城的惨象在他脑海中和英城重叠了,死伤无数、血流漂橹…… “江朝戈,江朝戈。” 江朝戈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炙玄有些担忧地眼眸,他深吸一口气:“怎么了?” “修炼的时候心不清不静,你找死啊。” 江朝戈摸了摸额上的汗,有些后怕,他现在可是在用奇经八脉的邪法修炼,小心谨慎都可能走火入魔,何况是像他这般三心二意,真是太危险了,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几分。 炙玄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着他:“又害怕了?早就跟你说过别害怕,你有我。” “没有,我只是为英城担心。” 炙玄轻蔑地哼了一声:“他们都要把你抓起来了,你还为他们担心?” “要抓我们的是樊氏族长,跟城里的百姓没什么关系。”他不想多费口舌,炙玄是不会理解的,就像他们看到一窝蚂蚁死了,心中也不会有太多波澜。 炙玄窝进他怀里,不满地说:“这段时间总是赶路,你晚上倒头就睡,都不给我讲故事。”他仰起小脸蛋,“也没有给我洗澡,也没有亲我。”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脑袋:“祖宗,咱们这是在逃命呢,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一定好好给你讲故事、洗澡。” “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江朝戈被问住了,是啊,哪里是安全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找到饮川,我们就暂时安全了吧。” “找到饮川,也要有和他契合的魂兵使把他召唤出来,若是那个魂兵使像你这么废物,那有什么区别。” 江朝戈苦笑道:“说得也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一直说你能保护我,可我根本无法召唤你的真身,你到底哪儿来的把握?” 炙玄白了他一眼:“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是不告诉你。” 江朝戈愈发好奇:“应该不是结契吧,你说过,结契后你虽然会现出真身,但不能战斗,否则我会出事。” “不是结契。”炙玄不耐烦地说:“别问了,反正除非你快死了,我是不会用的。” 江朝戈只好作罢,他抱着炙玄躺在床上,手掌轻轻揉着炙玄的后背:“你晚上别睡觉,警觉点。” “知道。”炙玄的小脑袋贴着江朝戈的心口,听着他一下一下和缓地心跳声,心情异常地平静。 江朝戈昏昏欲睡,却只敢浅眠。 炙玄在他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扔了颗炸弹:“雄性的人类真的不会生孩子?” 江朝戈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一瞬间睡意全无,睁开了眼睛。 炙玄趴到他身上:“为什么不能?” “难道你听过雄性能生孩子?” “不知道,但异兽大多是雌雄同体的,繁衍后代不分雌雄。” 江朝戈囧道:“你也是雌雄同体?” 炙玄点点头:“当然。” 江朝戈恶意道:“那你自己和自己生去不就得了。” “那自然不行,饮川说了……” 饮川这个神棍又说什么了!江朝戈在心里大吼。 “饮川说了,要跟自己的雌兽留下后代才有意义,他推崇人类的繁衍方式。” “可你不是讨厌人类吗。” “可是人类的事情,有些还真的不错,比如……”炙玄想亲他却够不着,最后亲在了下巴上,“亲吻,还有,醉幽说,做-爱也很好。”他看着江朝戈,眼睛亮晶晶的。 “人类的事让您老来做,那就是纡尊降贵,你还是别想了。”赶紧跟自己生崽子去吧,少打我注意,江朝戈愤怒地想。 炙玄撇了撇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用力往江朝戈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了。 江朝戈见他暂时消停了,暗自松了口气,闭眼休息了起来。 天明前,虞人殊都没有回来,江朝戈洗了把脸,点亮客栈的烛火,推开了大门。 骑兵呼啦啦地围了过来,指着他厉声道:“进去。” 江朝戈平静地说:“我要见你们族长。” “族长大人岂是你相见就能见到的。” “我有事相谈,此事事关重大,关乎英城存亡,我一定要马上见到族长。” “放肆。”一个骑兵举着武器踱了过来,一步步逼近。 龙芗一把抽出背后地醉幽戟,挡在江朝戈面前,青涩地脸蛋上有着超乎年龄地坚毅,他厉声喝道:“谁敢上前一步。” 江朝戈心中有些得意,花高价养了个小保镖,太值了。 那骑兵一怒,猛夹马腹,快步冲了过来。 第51章 龙芗站在原地未动,待那骑兵逼近自己不足两米,那刀眼看就要刺向自己时,他长戟一挥,两把兵刃在空气中相碰,咣地一声巨响,擦出犀利地火花。 那骑兵脸色微变,手臂狠狠抖了抖。 龙芗的身体被马的冲力往后带去,两脚在地上磨出两道一米长地拖痕,上半身却纹丝不动,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刀。 一招过后,那骑兵不敢再因为龙芗年少而看轻他,驾着马转了一圈:“你不召唤魂兽吗?” 龙芗冷道:“对付你,用不着。” 骑兵微怒,翻身跳下了马,大刀在手中灵巧地舞了两下,一步步朝龙芗走来。 醉幽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他用手肘撞了撞天戎,得意地说:“看我家小芗多帅。” 天戎哼笑一声:“不过是个孩子。” “是个长得好看的孩子。”醉幽舔了舔嘴唇,眼眸中逸出惑人地□□,“快点长大就好了,不,慢点长大也好。” 江朝戈挑眉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醉幽向江朝戈抛了个媚眼:“我的魂兵使就是我的人,你说呢。” 炙玄眨巴着眼睛:“没错,我的魂兵使就是我的人。” 那醉幽戟在空气中划出凌厉地弧度,朝骑兵刺去,骑兵长刀一挡,俩人再次短兵相接,杀气四溢。龙芗抡起长戟,周身无一处破绽,逼得骑兵节节后退,明显占了上风。 那骑兵被一个少年当众羞辱,怒急攻心,刀法愈发狠辣,招招取人要害。 打斗中,龙芗的头巾不慎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头火红地短发,破晓前的黑暗也遮挡不住那燃烧地色彩。 “海外异族!这小子是龙芗!” 龙芗眼神暗了暗,一个旋身,醉幽戟破空而来,毫不留情地朝骑兵刺去,骑兵被逼到无路可退,情急之下只好就地一趟,妄图躲过,龙芗却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一跃而起,跳到了骑兵身上,一脚将他踩得要吐血,醉幽戟狠狠扎进他脸旁的土里,再往左偏两寸,他眼珠子就没了。 现场一片安静。 江朝戈道:“没错,他是龙芗,这里有两只天级魂兽,就算我们今天无法突围,也一定能拼个两败俱伤,是要阻止我们,还是让我们见族长,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一个骑兵穿过包围,走了过来,这人衣着考究、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江朝戈一眼:“你为什么想见族长大人。” “有要事相谈。” “有三皇子在,轮不到你来谈。” 江朝戈冷冷一笑:“你们把三皇子请去,真的是为了‘谈’吗?” “我敢保证三皇子和那个女人都受到了礼遇。没有族长的命令,你们不能离开客栈,若是你们再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江朝戈眯了眯眼睛:“敢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樊氏骑兵队的副队长。” 江朝戈上前一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动也没动,只是冷冷看着江朝戈。 江朝戈只好道:“你听过大凉城的传闻吗?”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眉毛微颤,江朝戈常年混迹街头,最会察言观色,那微妙地颤动都被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祁凌峰再怎么封锁北方的消息,大凉城的事也不可能被他瞒的滴水不露,他料定这人至少听过一些流言,只是无法证实。 那人顿了顿,道:“什么传闻。” “大人心中应该清楚。”江朝戈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刚才北方过来,亲眼目睹了大凉城的现状,英城很可能成为下一个大凉城,为了全城十六万百姓,我必须见到族长。” 那人脸色微变:“你把话说清楚。” “清楚的话我要当面说给族长。” 那人犹豫了半晌,抓过一个属下低语几句,属下领命后,驾马走了,他瞪着江朝戈:“如果你有半句胡言,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江朝戈还没做什么反应,炙玄却被这句话惹到了,恶狠狠地瞪着那人,呲起一排小尖牙,声带颤动,喉咙里发出危险地咕噜声。 那人一惊,被炙玄散发出来的煞气震得后退了一步,身上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江朝戈摸了摸炙玄的脑袋:“别凶。” 炙玄哼了一声:“他找死,任何想杀你的人都找死。” “他想杀就能杀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你别总吓唬人,容易坏我的事儿。” 炙玄张嘴咬住他的衣领,不满地嚼了起来,一副小受气包的样子。 几人等到天明,等来了把虞人殊带走的黑甲骑士,黑甲骑士跟那副队长低声说了几句,剑尖一指江朝戈:“你跟我来。” 江朝戈道:“我要带这个孩子一起去,他离不了我。” “他是天级魂兽,你不能带他去。” 炙玄松开江朝戈的衣领,刚要吼,江朝戈一把捂住他的嘴,高声道:“我魂力微弱,甚至无法召唤他的真身,对你们构不成威胁,樊氏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吧。” 黑甲骑士看了看他怀里张牙舞爪地小豆丁,略一犹豫,点了点头。 江朝戈嘱咐龙芗在客栈等他,便上了马,跟着黑甲骑士往英城东面行去。 炙玄坐在他身前,看上去心情大好:“江朝戈。” “嗯?” “下次不准说我离不了你,应该是你离不了我。” “哦?是吗?” “你什么意思?只有我不嫌弃你这么废物。” 江朝戈笑道:“是是,我说反了,是我离不了你。” 炙玄得意地笑了笑:“我知道。” 黑甲骑士将江朝戈带进了樊府,那府邸进门处,用雨花石摆了一个诡异地阵法,江朝戈看着那阵法有点打怵,硬着头皮踏了进去。西方的建筑跟中原或北方都有很大的差异,中原地区建筑风格大气端庄,北方为了御寒,多采用厚重的石壁,显得粗粝狂放,而西方建筑则颇有异域风情,樊府里从地砖到摆设再到装饰,似乎处处都透着一丝诡魅,就连花圃的形状仿佛都暗藏玄机,让人浑身不舒服。 黑甲骑士见他左顾右盼,便冰冷地说道:“樊府处处是机关,走错一步性命不保。” 江朝戈轻笑:“那我可得跟紧了。” 炙玄好奇地看着周围,眼睛瞪得溜圆,小脸精致无暇,他不说话的时候,光靠外表能骗死人。 黑甲骑士带着他们走过一段长廊,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敞地庭院,庭院里外站着三圈守卫,各个严阵以待,将一间屋子围住。 守卫见到黑甲骑士,自动让开一条道,江朝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炙玄一路翻了好几个白眼。 屋里,虞人殊和阮千宿都在,还有几个陌生人,主位上坐着一个白眉白发的老太太,鹰钩鼻,淡的没有血色的唇,尽管看上去已有七八十岁,可是眼神凌厉非常,腰板挺得笔直,一点不见老态。 江朝戈没想到,樊氏的族长樊丰居然是个女的。他看向虞人殊和阮千宿,发现阮千宿的袖子划破了,有明显的血痕。 阮千宿道:“伤已经好了。” 江朝戈松了口气。 “征尘呢?”她问道。 “在客栈跟龙芗他们在一起,没事。” 黑甲骑士高声道:“还不见过族长大人。” 江朝戈朝着那老太太一拱手:“晚辈见过族长大人。” 樊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一挥手:“你们都出去。” 黑甲骑士道:“大人,这人还没卸武器。” “魂力微弱,不足为惧。” 江朝戈感到有些没面子。 黑甲骑士只得退了出去。 樊丰看了看左右侍奉的人:“你们全都出去。” “祖母大人,您怎可跟他们独处。” “我说出去。”老太太的声音苍老低缓,却自有一股威严。 左右退去,还关上了门,待屋里只剩下樊丰和他们几人时,樊丰轻咳一声:“大凉城灭城一事,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知晓,只是我今天才知道,此时跟你们有关。” 虞人殊道:“此事不仅和我们有关,可以说是因为我们,才使大凉城遭此横祸,我们不希望英城成为第二个大凉城。” “英城不会成为第二个大凉城。”樊丰阴恻恻地看了他们一眼。 虞人殊眯起眼睛:“你何来的自信?” 江朝戈皱眉道:“莫非族长大人跟冥胤会有所往来?” 樊丰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江朝戈一眼:“你们敢入城,我就敢让你们入城。” 江朝戈眼神一变,厉声道:“你早已和冥胤会串通一气,你在拖延我们!” 虞人殊猛地站了起来:“樊丰,你身为天棱国属臣,居然跟反贼互通!” “殿下知道又如何,你以为自己现在还是三皇子吗,你只是个天棱国上下通缉的逃犯。”樊丰阴笑道:“冥胤会天女和啸血就在来路上,你们一定跑不过他们。” “你简直疯了!你可知上古异兽现世,会天下动荡,你居然勾结反贼,你就不怕给西方招来祸端!” 樊丰尖厉道:“你这个才活了二十几年的天真的小皇子知道什么,上古十二异兽现世是天命注定,谁都无法阻止,若是顺势而为,尚有可能保全自己,若是逆势而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们现在做的,就是逆势而为!” “我宁可逆势而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天棱大陆陷入地狱!” “从第一只上古异兽苏醒开始,天棱大陆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十二异兽现世,天地之元重临人间,一场灾难无可避免,这是天棱大陆上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的恐怖秘密。不过,从今天开始它再也不是秘密了,很快,上古异兽纷争燃起的战火会灼烧整个天棱大陆,想要保全自己的一邦一城,一草一木,只有依附强大的力量。殿下,怪只怪你生错了时代吧,否则你会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圣皇。” 江朝戈一把抽出炙玄刀,刀尖直指樊丰,冷道:“殊,千宿,我们走。” 樊丰冷笑一声:“凭你?连这个屋子都出不了。”她重重敲了敲手里的漆黑手杖,一股魂力汹涌而来,那是天级魂兽的魂力。 江朝戈沉声道:“你招来啸血,若是那天女小姑娘控制不住他,他在城里大开杀戒,你可就是英城千古罪人了。” 樊丰脸上的肉抖了抖:“伴虎而行,利弊参半。” 江朝戈冷笑一声:“你可知道啸血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樊丰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猜呢?” 樊丰眯起眼睛,目光飘向虞人殊。 “若是为了追杀三皇子,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你什么意思。” 虞人殊寒声道:“啸血根本从未把我放在眼里,他太大了,大到他看得见的,只能是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 樊丰瞪大眼睛,目光猛地瞪向江朝戈。 江朝戈抓着刀柄,刀尖狠狠往地上一砸,坚硬的花岗岩被硬生生砸出了一个皲裂地大坑:“没错,啸血追杀的是我,是我这个和上古异兽麒麟契合的魂兵使!” 樊丰腾地站了起来,颤声道:“不可能!你们根本没结契。” “我与他确实没结契,但只要我们当场结契,毁掉一个樊府轻而易举,以我目前的魂力,确实打不过啸血。”江朝戈挥刀直指樊丰,“但在啸血赶到之前,足够我将樊氏灭族!”他抱着炙玄的那只手掐了炙玄的腰一把。 炙玄领会了他的意思,朝樊丰龇起尖牙,一双灿金色的眼眸亮得吓人,两只小手上燃起了火焰! 樊丰果真被吓到了,看着炙玄张牙舞爪的样子,尤其是那燃起的火焰,不由得她不信。 虞人殊也适时道:“现在放我们走,否则玉石俱焚。” 樊丰眼珠子转了转,一敲手杖:“好!” 第52章 江朝戈踹开房门,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围在门外的侍卫一呼啦地迎了上来,老太太一敲手杖,沉声道:“让他们走。” 江朝戈一手抱着炙玄,一手举着刀,领着虞人殊和阮千宿穿过人群,三人均是长身玉立,气度不凡,那份从容有万夫莫当之势,他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樊府。 江朝戈低声问阮千宿:“你在樊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到陈祥玉了吗,尼怎么会被抓着?” 阮千宿使了个眼色:“出去再说。” 三人离开樊府,被一众骑兵尾随着回到了客栈。 征尘闻到阮千宿的味道,拖着受伤的身体从客栈里跑了出来,阮千宿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头,抚摸了几下他的鬃毛,将他收回了武器内疗伤。 龙芗关上门,追问道:“你们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怎么放人了?” “收拾东西,我们要马上离开。”虞人殊脸色阴沉,“啸血正在来英城的路上。” “什么!”醉幽高声道:“那赶紧跑啊。” 江朝戈一把拽住阮千宿:“陈祥玉……” “我去找他了,但他说我不该去找他,他怀疑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樊府知悉,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结果我果然很快就被樊府的人发现了。不过,他给了我一样东西。”阮千宿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递给江朝戈,“他说在我们来之前,他已经收到信报,知道了你的情况,这东西是给你的。” 江朝戈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枚魂药,盒子里还有半片龙鱼翡翠,他拿起翡翠看了看,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有人会拿着另外半片翡翠来找你。” “什么人?” “现在没空想这些了。”虞人殊推了他一把,“赶紧走。” 几人走出客栈,天戎低吼一声,高挑的身体瞬间膨胀,琥珀色的威猛异兽将骑兵们□□的马惊得嘶叫不止,连连后退,醉幽紧随其后,现出原形,优雅美丽地九尾青狐和凶猛野性地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一样地震撼人心。同一时间看到两只天级异兽的机会,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一生难寻,尽管骑兵队已经封锁了整条街,可依然有不少百姓爬到房顶偷窥,清晨的英城过早地沸腾了起来。 几人跳到天戎和醉幽身上,飞越过人群,往城外跑去。 醉幽紧张地追问:“那浑沌真的追来了吗?是不是很快就到了?” 龙芗揉了揉他的耳朵,安慰道:“生死有命,别担心了。” 醉幽高声道:“笨蛋,我早就已经死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杀死我了,我是担心你!” 龙芗傲然道:“我不怕死。” 江朝戈心想,我怕。他迎风喊道:“啸血想杀的是我,如果我们真的被追上了,你们就跑吧,反正你们留下也是送死。” 虞人殊凝重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能道别了。” “靠,你也太狠了吧。” 虞人殊噗嗤一笑:“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拼死一搏。” 江朝戈心里有些感动,虞人殊这个人清高磊落,说什么是什么,绝不是嘴上功夫,虽然他不会让这几个人留下来陪他等死,但能听到这么一句话,也足够了,他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是倒霉催的,但至少认识了几个够意思的朋友,也算死得其所了。 天戎和醉幽都跑出了最快的速度,英城很快就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炙玄的脸蛋贴着江朝戈的脸,轻声说:“我听到啸血的声音了。” 江朝戈心脏一沉:“那他是不是也感觉到你了?” “我现在的样子他感觉不到,但是从英城追踪我们并不难,以啸血的速度,百里内必然追上我们。” 江朝戈看着身后已经小到几乎消失的英城,心中有了决定,他高声道:“天戎,醉幽,停下!” 虞人殊和龙芗都看向他,江朝戈又重复了一遍。 天戎和醉幽停下了脚步。 江朝戈站起身,正色道:“兄弟们,我们在这里分开吧。炙玄说,啸血百里内必然追上我们,我们无论如何不是他的对手,他既然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没有必要连累你们跟着送死。” 龙芗马上道:“江大哥,我收了你的钱,理当为你卖命,我是不会走的。” 虞人殊道:“朝戈,我们一路从天鳌城走到这里,我已经把你当做兄弟,当初我遭到污蔑、通缉,你没有弃我而去,今日你遇险,我也不会离开。” 阮千宿抱胸看着他:“我还指望你大功告成,替我报仇呢,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 江朝戈怔住了,一时间如鲠在喉,竟然说不出话来。四人原本只是机缘巧合走到了一起,其实心中各怀目的,老实说,他疑心病颇重,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为了能回自己的世界,他在利用所有人,包括炙玄,可他们却在关键时刻愿意和他同生共死。同生共死说起来简单,电影小说里动不动就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可是混了十几年黑白两道,真正能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的,江朝戈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看着几人真诚坚定地眼神,他第一次感到了一丝羞愧。他轻咳一声:“我有你们这句话,死而无憾了,但是咱们理智点,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了我,炙玄也许有办法救我,你们留下来反而是累赘。咱们约定好,一个月后在昆仑城见,若是我一个月后没出现,你们就不要等我了。” 虞人殊不认同道:“朝戈,我们走了,你有什么办法脱身?” “是啊江大哥,你现在根本无法召唤炙玄。” “我自然有办法,你们在,反而让炙玄不好施展。”江朝戈笑了笑,“你们几个太够意思了,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还没回自己的世界呢,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咱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昆仑仙境找到饮川,我绝不食言,但是你们留在这里真的毫无益处,反而让炙玄分神。听我的,你们先走吧,咱们昆仑城见。” 三人面面相觑,均有些犹豫,这一路他们倒也习惯了听江朝戈的安排,因为江朝戈脑子最是灵活,可这次的安排,却非常寻常,如果江朝戈真的死在这里,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炙玄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吧,我自己的人,我护得过来,你们我才懒得管呢。” 虞人殊反问道:“你打算怎么保护朝戈?” 炙玄恶声恶气地说:“我自有办法,不会告诉你的,赶紧走。” 虞人殊皱眉看着江朝戈,欲言又止。 江朝戈笑道:“说真的,你们走吧,啸血很快就要追上来了,咱们说好了一个月后在昆仑城见,谁也不许食言。” 虞人殊犹豫半晌,终于下了决心:“好,谁也不许食言。” 龙芗稚气地脸庞第一次透出焦虑:“江大哥……”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脑袋:“龙芗,跟他们走吧,我不在,你就听三皇子的话,我一定会到昆仑城跟你们汇合。” 江朝戈抱着炙玄,从天戎身上跳了下去,他仰头看着三人,高声道:“诸位,昆仑城见!” 虞人殊深深看了他一眼:“昆仑城见!” 天戎和醉幽纷纷低头看了他一眼,便昂首朝着西方飞奔而去。 江朝戈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轻轻叹了口气。 炙玄从他怀里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已经变成了成人的模样。 江朝戈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有我就足够了。”炙玄看向远方,“啸血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 “是什么样的气息?” “充满血腥味儿的气息。” 江朝戈想起地狱般的大凉城,心尖微微发颤:“炙玄,你真的能保住我吗。” “你不相信我?” 江朝戈笑道:“我相信你。” 炙玄环住他的腰,薄削的唇瓣落在他的鼻尖:“我怎么会让你死呢,说不定你是我的雌-兽呢。” “我已经说过我不是了。” “你说了不算。” “饮川见都没见过我,难道他说了算?” “所以等见到他再说。”江朝戈的吻从鼻尖滑到脸颊,再从脸颊移动到了脖子,江朝戈脖颈间有一股温暖好闻的味道,让人安心。 “呃,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饮川说我是……那怎么办啊。” 炙玄眼眸闪烁着兴奋地光芒:“那我要马上和你交-配。” 江朝戈把脖子抻得老长,远远躲开了炙玄:“别乱来啊,我是雄性。” “我不在乎。”炙玄兴奋得就差摇尾巴了,“我要你给我生一窝小麒麟。” “别扯淡,我不会生!” “你要是我的雌-兽,你就有可能会。” “我不是,我也不会。” “饮川说了才算。” “饮川是你……”江朝戈想说饮川是你爹啊,但是没敢说,硬生生咽了回去。 炙玄似乎越想越带劲儿,忍不住抱着江朝戈连啃带亲了起来,直把江朝戈的嘴唇亲得红彤彤的才放开他。 炙玄满意地舔了舔嘴唇:“你不是很好奇,我要怎么保护你吗。” 江朝戈喘了几口气:“什么?” 炙玄看向远方:“啸血来了,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江朝戈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安:“你打算做什么?” “我可以不依靠你,以真身现世。” “什么?”江朝戈惊道:“你为什么以前没说过。” “因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炙玄定定地看着江朝戈:“以燃烧魂识的方式自己召唤自己的真身,我现出真身的每一分每一秒,消耗的都是我的修为。” 江朝戈怔住了。 炙玄摸了摸他的脸蛋,深邃地双眸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他邪魅一笑:“和啸血斗一场,少说要损耗千年修为,如果你不是我的雌-兽,我损失可大了。” 江朝戈一把抓住他的手:“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了。”炙玄揽住他的腰,唇瓣贴近他耳边,缓缓道来:“我若损耗千年修为,只为救你一个只有几十年寿命的人类,那从今往后,不管你是不是我的雌-兽,你都要成为我的人。” 江朝戈心头大震,那直接接收炙玄话语的耳朵,陡然发烫,他半边身体都跟着热了起来。 远处,一个赤红色的身影疾驰而来,大地颤动,风云变色,一股浑厚邪佞的魂力冲击着江朝戈的心脏,他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地血腥味,让人呼吸困难,恐惧丛生。 不过眨眼间,那庞大如山的上古异兽浑沌已经出现在了近前,炙玄挡在江朝戈身前,冰冷地看着啸血,寸步未退。 啸血的身体瞬间缩小,那狰狞异兽消失在了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高大男子,他一头卷曲地赤红色长发,那勾勾缠缠地头发如猩红地海藻,仿佛溺进其中就永世无法超生,他容貌邪魅俊美如地狱艳鬼,嘴唇嫣红如血,眼神深邃如海,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他臂弯中抱着一个秀丽的小姑娘,正是冥胤会的天女。 啸血微微一笑:“炙玄,这回没有壬王打扰,我们可以好好玩玩儿了。” 炙玄倨傲道:“没错,这次一定让你尽、兴、” 第53章 啸血邪性地目光从江朝戈身上扫过:“好弱的魂力,炙玄,你真的接受这样的人类做你的魂兵使吗。” 炙玄冷笑一声:“怎么,你要给我找个不弱的魂兵使吗。” “当然不了。”啸血轻轻舔了舔嘴角:“我讨厌你,最好再也看不到你。你好像很喜欢这个人类?太好了,我要当着你的面把这个人类撕成一片一片的。” 炙玄面目狰狞,金眸闪动:“我会先把你撕成碎片。” “哈哈,你要怎么敌得过我吗?这个人类甚至无法……”他突然怔了一下,阴沉道:“难道你想要用魂识?” 炙玄露出扭曲地笑意:“怎么,害怕了。” 啸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蠢透了,为了一个只有百年寿命的卑微的人类,哈哈哈哈。炙玄,你睡了一觉醒来,怎么变得如此窝囊,我以前还觉得你至少不像饮川和壬王那般虚伪,去了解什么人类,如今你居然……哈哈哈哈哈,愚蠢,真是愚蠢。” 炙玄眉毛直跳,眼神凶狠得好像马上就要扑上去。 天女被炙玄的眼神震住了,明显瑟缩了一下,她轻轻抓住啸血的衣领:“啸血,杀了他。” 啸血一甩手,将天女小姑娘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他寒声道:“不准命令我。” 天女从地上爬了起来,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江朝戈看着比龙芗还要年幼几岁的女孩,明明是精致童真地面孔,但配上那双死气沉沉地眼睛,只让人不寒而栗。一旦炙玄和啸血打起来,他唯一结束这场消耗炙玄修为的战斗的机会,就是杀了她,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他虽不是善类,可也没有心狠手辣到能杀人不眨眼,尤其对象还是一个小姑娘。 天女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杀意,从背后抽出了一个猩红地七节鞭,狠狠一抖,节鞭地链扣发出犀利地碰撞声,那节鞭展开比她人还长,江朝戈终于见识到了啸血化成的魂兵器。 炙玄看了天女一眼:“小心你的魂兵使,我一定要杀了她。” “你该操心的是你的魂兵使。”啸血修长地手指贴着唇瓣,“对了,我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想告诉你。” 炙玄眯起眼睛:“什么。” 啸血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声无比地瘆人:“夙寒醒了。” 炙玄冷哼一声:“所以呢,与我何干。” “你不想知道他醒来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啸血笑得肩膀微微颤抖,“他呀,一点都没变,醒来之后,干了他的魂兵使三天三夜,那个人类若不是魂力深厚,恐怕早就被他弄死了,呵呵。” “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说要来找我喝酒,但也可能早就醉死在酒池肉林里了。”啸血阴笑一声:“不过,夙寒这个淫兽不是我最期待的人,我正在找焚念,我知道你也在找饮川,若是我们都醒了,天地之元也一定会出现,这一次,总该有个了结了吧。” “应该有个了结了。”炙玄一字一顿地说。 啸血张开双臂,狞笑道:“来吧,炙玄。你这么喜欢这个人类,真是太好了,我迫不及待想听见他的惨叫声,想看着他的皮肉从骨头上剥离,鲜血和内脏流了一地……我一定不会马上杀了他,我要让你看着他一点点死去。” 炙玄怒吼一声:“啸血,去死吧——” 天降惊雷! 原本晴朗地天空突然乌云压境,一时间飞沙走石,草木狂舞。两股浑厚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魂力瞬间席卷大地,初春的花草顷刻间枯败,就连风声都如厉鬼在哭嚎,恐惧让人血液凝固。 炙玄和啸血的身体急速膨胀,最终化作两只小山般的上古异兽,一玄一赤,夹杂着浓烈地死亡地气息,狠狠冲撞在了起来。 砰—— 如山崩地裂! 江朝戈和天女被魂力的冲力和大地的震动狠狠撞飞出五六米,江朝戈已经学会用魂力护体,即使护住了内脏,否则这一下子绝对要吐血。 天女翻滚出几米后,身体灵巧地就势站了起来,震撼地看着那黑金麒麟! 江朝戈看着那凶猛万分的上古异兽,一时间也怔住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炙玄的本体,第一次其实没怎么仔细看,他当时吓得差点儿尿裤子,眼神还好使就不错了,而且那一次他召唤的时间也很短,这一次,他真正彻底地看清了炙玄的真身。 那玄色地粗厚鳞甲,金色地火焰花纹,巨大地利爪,傲然挺立地独角,那是天神,是魔鬼,是根本不该存在于这天地之间的圣物! 江朝戈实在无法把眼前这惊天巨兽和他常抱在怀里逗弄的炙玄联系在一起,仔细想想,他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炙玄和啸血用锋利地牙齿狠狠撕咬着对方,利爪如最阴毒地刀剑,招招在对方身上留下触目惊心地血痕,他们就是最疯狂地野兽,用最原始也最凶残地方式要置对方于死地,他们身上喷溅的血如同下着血雨,那惊心动魄地场面让江朝戈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见过血腥。 江朝戈知道炙玄现在拼命地每一分钟都是在损耗着宝贵地修为,他不敢再耽搁,抽出炙玄刀,朝天女攻去。 天女小姑娘个子不足江朝戈肩膀高,身段却敏捷得超乎想象,她纤细地胳膊一抖,七节鞭以飘忽不定地方向朝江朝戈甩来,江朝戈这辈子只对付过用三节棍的,这种节鞭、节棍类的武器,每多一节,就对使用者的操控能力要求多一分,哪怕是在天棱大陆见惯了奇人异事的江朝戈,也被这年不过十岁的小姑娘展现的实力震撼住了。 啸血七节鞭的鞭头在空中变幻了数个方位,江朝戈的眼睛根本跟不上鞭子的轨迹,当他意识到鞭头最终从他右侧方袭来时,他想挥刀去挡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右侧臂一阵剧痛,鞭子绕着的右臂缠上了他的身体,将他一下子卷倒在地,炙玄落在地上,把草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江朝戈一阵天旋地转,摔在地上,半侧身体差点失去知觉,他狠狠甩了甩脑袋,正想站起来,节鞭“嚓嚓”地活动声就在他不远处,他想也没想,就地一滚,砰地一声响,鞭头正好砸在他身侧,这一下如果挨实了,他必然脑袋开花。 天女冷冷地看着江朝戈,喉咙里发出幼嫩地声音:“真没用,快点去死吧。” 江朝戈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跑过去拿起了炙玄刀,他活动了一下右臂,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想象着自己联系过无数次的基础刀法,其实越是基础的刀法,却能发挥质朴却强大地力量,所有招式都是在基础刀法上演化、变幻出来的,可万变不离其中,刀法,最终离不了挥、砍、劈、刺四个字,他今天就要用最基础的刀法战胜这个小丫头。一想到炙玄在损耗自己的修为为他而战,他就感到心痛,他一定会赢,他必须赢。 两只异兽的战斗当真有山崩地裂之势,而江朝戈和天女的战斗也是步步惊心。 天女小姑娘身轻如燕,那啸血鞭在她手中有如游蛇,变幻莫测,江朝戈硬生生扛了几鞭子,只为了计算出鞭头的走向,他发现天女手腕发力的方向和力度是影响鞭头走向的主因,分别占了七三成,发力方向最好确认,而力度却是需要江朝戈根据手臂挥动的位置去猜测。 挨了三鞭子,被打得吐血之后,江朝戈终于能大致推断出鞭头攻击他的方向,幸好天女年纪尚有,手臂肌肉力量不够,出鞭速度不算很快,假设使鞭子的人是阮千宿,江朝戈早就被活活绞死了。 又是一鞭袭来,江朝戈身体巍然不动,待那鞭头残影出现在左侧,江朝戈知道时机已到,大喊一声,炙玄刀狠狠朝右侧挥出,叮地一声脆响,哗啦哗啦的声音接踵而来,啸血鞭缠在了炙玄刀上。 江朝戈怎么能放过他吐血换来的时间,手臂发力,狠力一拽,啸血鞭将刀身缠得更紧,天女想收回鞭子,却被江朝戈反转刀背卡住,江朝戈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冷笑道:“你以为我这几鞭子是白挨的。” 天女眼神一暗,突然朝他冲了过来,娇小的身体翻身而起,竟然翻到了自己手持的鞭子之上,她将鞭子当做了结绳,一头缠着炙玄刀,一头在自己手中,身体飞掠而起,一脚提向江朝戈的面门。 江朝戈偏头闪过,炙玄刀一抖,用力甩出,将天女连着鞭子一起拍向地面,天女不肯松开鞭子,就势被重重摔在地上,翻滚出好几圈才停下。 江朝戈不敢给她喘息的机会,刀锋狠狠往地面一插,刀尖刚好穿过节鞭之间的环扣,插入了地面,他一松手,千斤重的炙玄刀陷入地面,将啸血鞭彻底钉死在了地上! 天女抽了几下鞭子没抽动,只好松手。 江朝戈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朝天女刺去,他杀心已起,必须一鼓作气,若是想得太多,难免有妇人之仁,坏了大事。 天女在地上连滚几圈,躲开江朝戈的匕首,她手突然伸进怀里,抓出一枚魂器,白光一闪,一只瞿(qu)如鸟将她衔起,转眼就飞上了高空。 江朝戈气急败坏,一时却想不出好的办法。 这时,啸血的怒吼声传来:“混蛋,谁准你召唤那畜生!” 炙玄趁机将啸血扑倒在地,锋利地牙齿朝啸血的脖子咬去,啸血拼尽全力,一爪子拍向炙玄的脑袋,这拍击的力量足可碎千斤巨石,炙玄不闪不避,执着地一嘴咬住啸血的脖子,同时,啸血的巨爪狠狠击在他的脑袋上,顿时,血花四溅,分不清是谁的血,喷洒在空中,场面之惨烈、之凶残,让人头皮发麻。 啸血发出高昂地怒叫,炙玄的喉咙里也逸出痛苦地闷哼,他硬生生从啸血脖子上撕扯下一大块肉,同时,身体也被啸血拍倒在地,眼眶崩裂,灿金色地眼眸中流出血水。 啸血在原地疯狂地转了两圈,脖子上的巨大缺口让他痛苦不已,怒火也燃至顶峰。 江朝戈知道,一定是天女为求自保召唤瞿如,让啸血在那一瞬间魂力不济,被炙玄抓到了空隙袭击,他心中大喜,高喊道:“炙玄,把天上那只鸟弄下来!” 炙玄扭头就想朝瞿如喷火,啸血识破他的意图,飞身而起,将他扑倒在地,天女在用魂力修复着啸血的伤,俩只异兽又撕扯了起来。 瞿如把天女放到了一颗大树上后,就被收回了魂器里,江朝戈心想,这次若是能活着回去,也一定要弄个会飞的东西,不然打起来太吃亏了。 江朝戈看着天女额上已经渗出了汗,显然修复啸血的伤口并不轻松,而炙玄的状态更让江朝戈揪心,虽然炙玄看上去很神勇,但那是用无法逆转和修复的修为换来的,和啸血战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等于在消磨自己的生命,江朝戈只希望这场战斗快点结束,可他们正斗的如火如荼,没有一方打算放弃。 江朝戈心想,难道只能等天女魂力耗尽?那炙玄的修为会被消耗掉多少啊!这两个异兽一时半会儿根本弄不死对方,而硬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怎么办,怎么才能尽快结束战斗?!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飞来一只大鸟。 这里地处山林,有鸟兽不奇怪,只是现在麒麟大战浑沌,所有飞禽走兽都巴不得远离这片山林,避免遭到波及,这时候还有鸟飞回来,堪称异象。 飞得近了,江朝戈确定这只鸟不是胡乱闯进了风波中心,而是真的冲着他们而来的,只见那大鸟直直朝着树上的天女冲去,一爪子将天女从树上抓起了起来,扔向地面。 天女的身体在空中连翻两个跟头,滚落在地。 江朝戈看向大鸟,那上面分明坐着一个人,竟然是…… 第54章 江朝戈认出那只赤红双目、紫绿羽毛的漂亮猛禽是剧毒鸩(zhen)鸟,而鸩鸟身上坐着的人,竟是昨天卖给他们鲸鱼纳物袋的乞丐! 那乞丐依然是衣衫破旧、一脸阴沉,只是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面对两大上古异兽却面不改色,直驾着鸩鸟朝天女冲去。 天女从腰间抽出匕首回护,却发现那鸩鸟一张嘴就能含住她脑袋,一把小小的匕首根本于事无补,只能大叫道:“啸血!” 啸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返身扑向鸩鸟。 鸩鸟猛地窜向高空,啸血一跃而起,眼看就要把鸩鸟一口吞进肚子里,炙玄同时飞身而起,两只大爪子狠狠抱住啸血的身体,啸血身上立时多了几个大血窟窿,他摔到地上,和炙玄再次撕咬起来。 鸩鸟在天上盘旋了一圈,再次俯冲向天女。 天女情急之下,陡然把啸血收回了兵器里!然后在自己身前释放出来,释放出来的一刹那,啸血怒吼不止:“混蛋——!” 那乞丐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在鸩鸟身上跳了下来,那只鸩鸟直直冲进啸血嘴里,他下落的身体却再被另一只召唤出来的鸩鸟接住,而前一只刚到啸血嘴边,就被收回了魂器里,只留下片片飘零地紫绿色翎羽。 啸血勃然大怒,就要再扑来,可他身体明显顿了一顿,回身朝天女咆哮一声,那血盆大口就近在天女面前,震得天女双腿发软,坐在地上站不起来,脸上写满了恐惧。显然天女魂力不济,已经影响到他的行动了。 炙玄喘着粗气,一边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身上和啸血一样狼狈。江朝戈的心快飞出嗓子眼儿了,他祈祷啸血赶紧撤退,他感觉得到,炙玄也快到极限了。 啸血恶狠狠地瞪着炙玄:“真扫兴,人类就是这么扫兴。” 炙玄冷道:“你可以用魂识召唤真身,跟我再战。” 啸血大笑:“你当我跟你一样愚蠢?我又怎么会为了人类的*损耗自己的修为,炙玄,你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异兽,被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 炙玄大概觉得没面子,恼羞成怒道:“放屁,他才不是普通的人类,他是我的……雌-兽!” 啸血愣了愣,笑不可抑,边笑边吐了两口血:“雌-兽不过是饮川哄骗你的东西,也只有你会相信,我们从始至今都是独一无二的,从未有过同类,否则夙寒该有成千上万个雌-兽了,你个白痴。” “你懂个屁!”炙玄怒吼道:“你才是白痴,你和夙寒都是白痴!” 啸血骂道:“你和饮川也都是白痴!” 江朝戈朝天翻了两个白眼,怪不得饮川骗炙玄一骗一个准,有时候年龄和智商真的不成正比,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谁能相信两只上古异兽的对话能低幼到这种程度。 炙玄面目狰狞,可身体在颤抖,看得江朝戈心疼不已。 幸好啸血也没有多少魂力支撑了,他又不愿意损耗自己的修为,只得不甘心地用牙叼起炙玄刀扔到一边,然后把节鞭叼起来,扔给天女,天女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路有点蹒跚,啸血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爪子拎着她的衣襟,将她甩到了自己背上。 炙玄一直严阵以待,谨防啸血来个回马枪。啸血朝炙玄吼了一嗓子:“炙玄,我下次一定会咬死你。” 炙玄也回了他一声吼:“我会先把你撕成碎片。” 啸血朝天发出不甘地咆哮,声音响彻云霄,大地为之颤抖,他带着天女跑向了远方。 江朝戈眼看和他赤红色的背影消失,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觉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那黑金大麒麟一步步朝江朝戈走去,每走一步,身体就缩小一分,走到江朝戈面前时,已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他一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平素灿金色地瞳眸都显得黯淡无光,他双膝一软,朝前倒去。 “炙玄!”江朝戈猛地扑过去,接住了他的身体。 炙玄浓黑地长发披散在枯败地灰草地上,金眸怔怔地看着阴霾地天空,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好困。” 江朝戈心里难受不已,他愈发痛恨自己的无力,哪怕修为的速度已经比常人快上很多,可是对他来说还是不够,远远不够,今天若是啸血也跟炙玄一样拼命,执意以魂识再战,他们可还有活路?就算躲过了这一劫,以后呢,难道要让炙玄一直牺牲自己的修为吗。看着炙玄头一次显出地疲态和虚弱,江朝戈感觉心脏被揪紧了。他 抚摸着炙玄的脸,边将魂力毫不保留地注入炙玄体内,为他修复创伤,边柔声道:“困就闭上眼睛睡一觉。” 炙玄搂住他的脖子:“你要抱着我,不然我睡不着。” “好,我抱着你。” 炙玄的身体再次缩小,最终化作了幼童模样,蜷缩在江朝戈怀里。 江朝戈看着他幼嫩地脸蛋,想起俩人头次见面地场景,一晃竟已过去了大半年,当初他恨不得掐死的熊孩子,如今却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同伴。 炙玄张嘴叼着他的衣领,含糊地说:“江朝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白痴?” “不是,你是神勇无敌英雄盖世的麒麟,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祖宗。” 炙玄嫩嫩的嘴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小爪子抓住江朝戈的头发:“嗯,你说得对。” 江朝戈抚摸着他的后背:“乖,睡吧,等你醒过来伤就好了。” “疼……”炙玄小声说,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显然相当地疲倦。 江朝戈柔声道:“我知道,很快就不疼了。” “亲我一下。”炙玄气若游丝。 江朝戈轻轻在他脸蛋上印下一吻,那滑腻温暖的皮肤让江朝戈的心都酥了。 炙玄阖上眼眸,坠入了睡梦里。 江朝戈抱着他瘫坐在地上,久久不知作何反应,他感到一丝无助,尽管活了下来,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身上的负担更加沉重了,沉重得他快要无法呼吸。 他就那么呆坐了很久,才站了起来,一转身,就见树后面站着个人,正阴沉地、直勾勾地盯着他,吓了他一跳。他这才想起来现场还有个人,还是他们的恩人,只是这人的存在感简直比野草还微弱,他竟然活生生给忘了。 那乞丐见他走了过来,身体往树后面缩去,只露出被围巾遮盖的半张脸和一只手,他沉声说:“给我三十个金币。” 江朝戈哭笑不得:“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们,别说三十个了,三百个我都愿意给你,不过我身上没那么多,可能就七八十个,我全给你。” “我要三十个。”那乞丐执拗地说。 江朝戈眨了眨眼睛,只好掏出钱袋扔给他:“要多少你拿吧。” 那人从钱袋里认认真真地数出三十个金币,然后召唤出一个小型纳物袋,从纳物袋里抱出一个大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金灿灿地金币,那些金币十个十个地被束缚在专门定制的凹槽里,把那三十个金币放进去之后,正好将整个盒子填满了,他舒服地松了口气。 江朝戈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实在一头雾水:“兄弟,那个,我跟你道歉,之前冒犯你了,等我换出更多金币,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那乞丐看了他一眼,再次朝他伸出手:“翡翠。” “啊?” “龙鱼翡翠。” 江朝戈惊讶道:“你是陈祥玉的人?” “他是我老师。”乞丐晃了晃手:“给我。” 江朝戈刚想掏出翡翠,又顿住了:“你老师为什么要把一半翡翠给我?” “他要我来找你。”乞丐变得有些焦虑:“我不喜欢不完整,给我。” “他为什么让你来找我?” “不知道。” 江朝戈转了转眼珠子:“你是魂器师?” “嗯。” “可陈祥玉是魂导士。” “我也是魂导士。”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老师有没有让你帮助我呢?” 乞丐不说话了。 “你老师现在正被樊氏的人监视着,无法脱身,他让你来找我,恐怕是别有用意,对不对。” 乞丐把东西收进纳物袋,朝江朝戈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后退了两步,伸长了胳膊:“翡翠,给我。” 江朝戈从怀里掏出那枚翡翠:“我可以给你,不过你陪我去昆仑城吧。”这一路就他一个人,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他必须给自己找个保镖,这小子看上去挺弱鸡的,那几只鸩鸟倒是挺厉害,这一路碰上个什么吃人的异兽,应该能护他周全。 乞丐皱起眉:“不去。” “你不去我就不给你了,陈祥玉没告诉我翡翠的用途,我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的呢。”江朝戈把翡翠收进怀里。 乞丐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低着头想了半天,不情愿地说:“好吧。” 江朝戈松了口气,他虽然有代步的工具——孟老留下来的兕和几匹马,但若面对强大的异兽,他根本没有多少防身的能力,一想到这里,他都分外恨自己的无能。 江朝戈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指指怀里睡得呼呼的小豆丁:“你看到他不害怕吗。” 乞丐摇摇头:“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听过情报,以前也读过古预言书。” 江朝戈忍不住想朝他竖大拇指,年纪不大居然如此淡定:“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云息。”他拽掉了脸上的围巾,露出一张白皙斯文的脸蛋,他五官清秀端正,但也许是正过头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平淡的感觉,辨识度不高,再加上周身总是围绕着一丝阴沉的气息,好像往犄角旮旯一扔就随时能忘了他的存在。 江朝戈朝他伸出手:“兄弟,这一路上要靠你了。” 云息看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你……的袖子……” 江朝戈看看自己的袖子:“怎么了?” “两边不一样。” 江朝戈这才发现,他右边的袖子把里衣给卷出来了,多了一层白边……他看着云息专注地眼神,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你是处女座吗?” “处女座是什么?”云息好奇地说。 “没什么……走吧。” “……袖子……” “你别管。” “哦。” 第55章 “嘶……你下手轻点儿啊,疼死我了。”江朝戈疼得脸都扭曲了。 云息给他包扎的手顿了顿:“这又不是我打的。” “你这么包扎是造成二次伤害你知道吗。” 云息歪着脖子看了他一会儿:“你有很多奇怪的用词,跟老师一样,你也是异界人?” “你知道陈祥玉是异界人?” “知道,虽然他不承认。”云息道:“我召唤鸩鸟消耗了不少魂力,今天只把你出血的脾脏给治好了,其他伤明天再说。” “谢谢啊。”江朝戈忿忿道:“那小丫头片子真够狠的。”他为了能看清啸血鞭的出鞭路数,硬生生挨了四鞭子,要不是天女年纪小,力道还不足,他早就内脏破裂了。 云息给他包扎完,就缩到了房间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他。 江朝戈被他看得瘆的慌:“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不然我看谁。” “你干嘛离我那么远。” “不想离你太近。” “我还没嫌你脏呢。” “我不脏。”云息道:“只是衣服旧。” 江朝戈头疼道:“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买一身好衣服?” “怕被抢。” 江朝戈点点头,很有道理,他那副弱鸡自闭症的外表,简直是抢匪的心头好:“我这里有衣服,你穿不穿?” “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不是,那你留着那么多钱干什么?” “买药材和兽料,做魂器师和魂导士都需要很多钱,反倒是魂兵使,有一把好兵器就一劳永逸了。” “你真的即是魂器师又是魂导士?” 云息点点头。 “你才多大啊,这么厉害。” “23。” “哦,跟殊差不多啊。”天棱大陆上的人是真早熟,不过也跟他们两三岁起就开始修炼魂力有关,“那陈祥玉也是魂器师?” 云息摇摇头:“我有好几个老师。” “你是贵族?”像云息这种年纪不大却特别有本事的,都是从小修炼,魂器师和魂导士除了魂力的修行外,还要学习制造魂器和医术,没有非凡的大脑和大师的指导,是不可能成形的,这云息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云息点点头,又摇摇头:“忘了。” 江朝戈也不多问,这年头没点特殊身世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对了,你老师给了我一颗魂药,你帮我看看是什么。”江朝戈把陈祥玉托阮千宿给他的木盒子递给云息。 云息打开木盒子一看,阴沉地双目突然大放异彩,整张脸顿时亮了起来,居然还怪好看的,他颤声道:“这……这是!” 江朝戈兴奋地说:“这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我老师花费六年时间提炼出的顶级魂药,用于增进魂兵使修为。”云息看了江朝戈一眼,满脸怀疑和不敢置信,“这颗魂药集我老师毕生所学,千金难买,只有我和他知道,否则早就保不住了,他怎么会给你?” 江朝戈道:“你老师是异界人,我也是,他把回到自己世界的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因为我拥有神级魂兵器。”他看着那枚魂药,简直心花怒放,陈祥玉太够意思了,给他的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云息沉默了一下:“你不要浪费我老师的心血。” “我会吃得连渣都不剩的。” “不是……算了,你要吃的时候告诉我,我会引导你的魂力,让魂药更好地发挥作用。” “没问题。”江朝戈伸手摸了摸炙玄的脑袋,有点担忧地问道:“都大半天了,他怎么还不醒?” “不知道。” 平时炙玄睡觉,一点动静都会醒来,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睡过,和清醒的时候一样敏感,现在睡得这么沉,显然和他损耗修为有关,江朝戈很是担心。“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 “去哪儿?” “昆仑城啊。” 云息抿了抿嘴:“你知道昆仑城在哪儿,离这里有多远吗,每天要走多少,路线如何,你有规划吗。” “没有,我只知道一直往西走就能到。” 云息从纳物袋里拿出司南和地图,蹲在地上计划起行程和路线。江朝戈蹲在一边,无聊地拨弄着司南上的勺型磁矿石。 “别动,我要看方向。”云息说。 “这东西又大又笨,我教你做指南针吧。” “那是什么?” “你跟陈祥玉学医,他都没教你一些异界的东西。” 云息不无失望地说:“我很想学,但是他不教我,他不承认自己是异界人,可他有些奇怪的医术想法,绝对不是天棱大陆上的。” 江朝戈心想,这陈祥玉在他们的世界多半本来就是个医生:“他当然不会教你了,万一你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拿出去显摆,他不就暴露了。我虽然不懂医术,可我懂其他的,比如,我可以教你做只有巴掌大的、更精准的司南,也就是指南针,我还能教你关于异界的很多东西,比如异界的武器。”江朝戈虽然连高中都没上过,但从小到大吸收的知识可谓分门别类,千奇百怪,他不精通什么,但是他什么都会一些,只要给他足够的工具,指南针、土枪之类的,他轻易就能做出来,再狠一点,他连土炮、炸药都会做。 云息听得两眼直放光:“你真的会教我异界的东西?” “当然了,知无不言。” “那你说说怎么做……指南针。” “等到了昆仑城我教你,这荒山野岭的,上哪儿找材料去。” “那你不要妨碍我。”云息埋头继续规划路线。 江朝戈看着云息连画路线图都要用尺子画出笔直的线,有些无语。他在一旁给炙玄顺着头发,等着云息规划好路线,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江朝戈饥肠辘辘,啃了块馒头后,见云息一脸的纠结,实在忍不住了:“你弄好没有?” 云息咬着笔,小声嘟囔:“走钟山线路途最近,但要翻越几座高山,走天山线有点绕远,但路途平顺一些,到底走哪条呢。” “我们不是坐你的鸟吗?” “你伤得不算轻,我要节省魂力给你疗伤,你是想一路吐血飞到昆仑城,还是想早点好?” 江朝戈觉得他这话太有画面感了,不容得他不认真考虑:“那我还是想早点好。” 云息抓着头发:“到底是走钟山还是天山,钟山还是天山,钟山还是……” “钟山!”江朝戈不耐烦地吼道。 云息愣了愣:“为什么?” “不为什么,翡翠在我手里,我说了算。” 云息怔怔地看着江朝戈,半晌,阴沉地眼里突然透出崇拜地光芒:“大哥,我喜欢你这么说话。” 江朝戈眯起眼睛:“我知道你喜欢。”他感觉自己掌握了和这小子相处的技巧。 云息召唤出鸩鸟:“我们先飞到阴山城吧,我要添几味药,给你疗伤。” 俩人坐上鸩鸟,飞上了高空。 这还是江朝戈第一次坐在鸟背上,鸩鸟的速度和那种轻盈感都不是征尘可以比的,这让江朝戈感到一丝兴奋,他习惯性地说:“炙玄你看,夕阳好大好漂亮啊。” 没有任何回应…… 江朝戈心里一阵难受,他低头看着沉睡中的炙玄,手指轻轻拂过他鼓鼓地眼皮、纤长地睫毛、小巧的鼻翼,最后到达那柔嫩的嘴唇,什么时候才能醒啊,江朝戈郁闷地想。俩人认识至今,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听不到炙玄的声音,也看不到炙玄的眼睛,他早已经习惯了炙玄的无处不在,如今说句话都没有回应,真是格外孤独。不知不觉间,炙玄已经成为他身边不可或缺的一个小东西了。 半夜时分,他们到达了阴山城,阴山城凑巧在举办庆典,他们来的时候依然灯火通明。 找到客栈后,江朝戈进房就栽倒在床上不动了。他挨了那几鞭子,现在浑身疼,尤其是内脏,每次喘气都感觉有把钝器在肚子里来回碾磨,这种疼并非不能忍,只是太过绵长,他忍一时一刻可以,一整天下来,真要把人折磨疯了。 云息趁着商铺还没关门,连夜去抓了几味药,回来就熬上了,趁热给江朝戈喝。 江朝戈皱着脸把一整晚苦汤药喝下去了。 “这药有止痛、助眠的作用,你今晚应该能睡着觉了。” 江朝戈感觉有个医生在身边真是方便,他由衷地说:“谢谢啊,有你在太好了。” 云息点点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你那袖子,不整整吗。” 江朝戈放下药碗,当着他的面把那翻出来的里衣给塞了回去:“怎么样?满意了吗?” 云息重重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舒坦了。 江朝戈喝了药,果然很快就昏昏欲睡,他抱着炙玄暖烘烘地身体,哪怕这个时节抱着已经有点热了,也不愿意松手,就这么一觉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上,江朝戈从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睛,就见角落有个黑乎乎地人影,他心里一惊,猛地从床上他拿了起来,结果牵动了内伤,疼得他差点哭出来。他捂住脾脏,勉强朝那黑影看去,发现竟然是云息,搬着个凳子坐在房间角落里,阴沉地看着他。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他妈……干嘛这么看着我!” “那我看谁。” “那你他妈干嘛离那么远!” “不想靠近你。 江朝戈心想,这要是自己的员工,得马不停蹄地开除。他忍着杀人的冲动,道:“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云息指指桌上:“左边是饭,右边是药,先吃饭,后吃药,吃完我给你疗伤。” 江朝戈检查了一下,炙玄还是没醒,他失望地下了床,把饭和药都吃了,吃完一抹嘴:“你来检查一下,炙玄怎么还没醒。” “你睡觉的时候,我检查过了。他伤了魂识,有些虚弱,不过他毕竟是魂兽,已经不可能再死了,过两天就会醒过来的。” 江朝戈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也无可奈何:“来给我疗伤吧,快疼死我了。” 云息做到他旁边:“你最好能配合我,如果你的魂力能跟我同调,就可以暂时为我所用,一起修复你的身体。” “这么神奇。” “魂力本来就有修复作用,你的魂力可以用来治愈依靠你的魂力现世的魂兽,如果你修习魂导士的功法,不仅能治疗自己,还能治疗别人,这说明魂力本身是有这种功效的,只不过你不往那个方向修炼,你就不会用。” “好,来试试。”魂兵使和魂导士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修炼方向,二者不可兼得,否则他还真要去学学这救死扶伤的功法。 云息抓住江朝戈的手腕,屏息闭目,呼吸变得清浅。 半晌,江朝戈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入自己体内,那暖流让人舒适、安心,不仅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仿佛连心防都卸下了。 江朝戈能感觉到暖流涌入了自己的内脏,温柔“抚摸”着他剧痛地伤。 云息轻声道:“感觉我的魂力,跟着它走。” 江朝戈凝神感知着,追随着那股暖流,调动自己的魂力在内脏中运转,满满地,他感到全身都热了起来,舒服地好像泡在温水中,飘飘然地再也没有一丝伤痛,他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睡着了。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身体的热度渐退,那股暖流也缓缓抽离了他的身体,他恢复了神智,睁开眼睛一看,云息显得有些疲惫。 江朝戈摸了摸刚才还疼痛难忍的内脏,居然真的好了很多。 云息道:“我得再休息几天。” 江朝戈喜出望外:“你太厉害了,是不是断胳膊断腿也能治好啊。” “能是能,不过多要一年半载的,你要是断胳膊断腿,我是不会救你的,太耗费精力了。”云息认真地说。 “我才不会断胳膊断腿,咱们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云息擦了擦额上的汗:“你要是无大碍了,我们就赶紧出发,争取明天到达钟山城,钟山城也是西方的大城市,有更好的草药和魂药,能让你快点好起来。” “我没问题了,咱们走吧。” 经过两日的奔波,他们到达了钟山城,而距离炙玄昏迷,已经过去了三天,他至今没醒。 江朝戈看着床上双目紧闭、呼吸清浅地孩童,这几天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如果不是炙玄昏迷数日,江朝戈绝对想不到,他比自己想象中更需要炙玄。他以前只觉得炙玄非常依赖他,现在才明白,他们是互相依赖,有炙玄在,哪怕只是个三五岁幼童的模样,他都充满安全感,毕竟他怀里抱着的可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麒麟,如今,炙玄昏睡时间越久,他越觉得心慌,好像失了主心骨一样,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这么需要这个看似相当不靠谱的异兽?哪怕只是俩人一起说说话,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炙玄就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筹码,没有了炙玄,他江朝戈什么都不是。 江朝戈的伤经过云息的调养,已经好了大半,到钟山城的第二天,云息拉着他上街采购,因为他“不想和陌生人说话”。 江朝戈买了个小背篓,把炙玄扔里面背着走,他看这里的女人都爱背着这么个东西买菜、带孩子,从地理位置上讲,在他们的世界这里应该是苗族聚集地,从天棱大陆总能找到跟他的世界相似的蛛丝马迹。 满街背着背篓的都是女人,江朝戈一个大男人背着个孩子,难免引人注目,江朝戈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反而在他旁边的云息,难受得好像要融化了似的,最后硬是跟江朝戈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云息要买什么,江朝戈就跟着付钱,不知不觉就采购了一堆东西。 买到最后,江朝戈喘着气说:“你是不是趁机讹我呢。” 云息想了想:“没有故意想讹你,但我不想破开我的钱,就不小心买多了。” “行行行,你买,能把我治好就行。” “你和你的伙伴约定一个月后到昆仑城?” “对。” “那我们可以在钟山多住上几天,这里地里偏远,适合隐居,正好能供你疗伤,七天之内,我一定把你治好。” “行,听你的。” 三人就这么在钟山城住下了,江朝戈内伤不能练刀,就每天守在炙玄旁边修炼,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炙玄昏睡不醒,他越来越担心了。 有一天,云息拿回来一瓶药酒:“你内伤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淤紫拿这个揉一揉,活血化瘀。” “哦。”江朝戈接过来,拧开盖子倒了一点在手上,搓着上身,他挨了鞭子的地方现在是大片大片地紫黑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搓了几下,药酒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江朝戈眼角的余光瞄到炙玄的小鼻子皱了一下。 江朝戈瞪直了眼睛,仔细看了看,炙玄好像真的动了,他赶紧把药酒瓶子凑到炙玄鼻间,并猛推炙玄:“炙玄,炙玄,起来喝酒了!” 炙玄喉咙里发出咕噜地声音,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朝戈顿时感觉鼻头发酸:“炙玄,你醒了?” 炙玄睁开迷蒙地眼睛,失神地看了江朝戈一会儿,突然睁大了眼睛,灿金色地眼眸光彩依旧,他叫道:“你身上怎么了!” 江朝戈喜出望外:“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快七天了!” 炙玄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江朝戈身上的淤紫,勃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是……是那个人类小丫头!我要把她撕成碎片!” 江朝戈一把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有些不易察觉地哽咽:“我没事儿,小伤,你可终于醒了祖宗,我真怕您老好好睡一觉,人间百年了。” 炙玄怔了怔,短短地小胳膊搂住了江朝戈的脖子,轻声道:“害怕了吧。” “有点。” 炙玄咬着牙,眼神阴冷:“你受的伤,我要让那个孽畜千百倍奉还。”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新仇旧恨,咱们早晚要找冥胤会算总账。” 炙玄摸着他的脸:“你是不是瘦了?” “没有吧。” 炙玄的小手轻轻抚过江朝戈淤紫的皮肤,甚至不太敢碰,他幽幽说道:“你又要减寿了。” “不会的,我这是外伤,很快就好了。哦,对了……”江朝戈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个人,他指着依旧存在感微弱的云息,“他是魂导士,他会把我治好的。” 炙玄瞥了云息一眼,凶巴巴地说:“快点把他治好,不然我就吃……” 江朝戈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你醒了就好了,想不想喝酒,今天让你喝个够。” “喝,我要喝个够。”炙玄恶狠狠地说:“下次再见到啸血,一定要咬死他!” 江朝戈知道他心里也很憋屈,便从纳物袋里拿出几壶好酒,讨好地递给炙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这次,损耗了多少修为?” 炙玄灌了一口酒,摇摇头:“少说三五百年。”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炙玄看着他的表情,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脸:“你不用觉得亏欠我,反正你是我的,我应该保护你。” 云息目不转睛地盯着俩人,眼神时而惊讶时而不解。 炙玄果真是一次喝了个痛快,满屋子酒味刺鼻,把云息给熏出去了,江朝戈倒是习以为常了,虽然有伤在身,也忍不住和炙玄喝了两口,庆祝再一次死里逃生。 炙玄把四壶酒喝空之后,小脸蛋粉嘟嘟的,眼神水汪汪的,就像刚睡醒的小动物,好玩儿极了,他趴在江朝戈身上,嘴巴叼着江朝戈的衣领,用牙齿细细碾着,时不时打个酒嗝。 江朝戈抚摸着他的背,这片刻的宁静让他打从心底觉得美好,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对了,啸血说的夙寒是谁?” 炙玄又蹦出个酒嗝:“穷奇。” “他的魂兵使……也太倒霉了吧。” 炙玄皱眉道:“为什么倒霉?” 江朝戈讪道:“你没听啸血说吗,三天三夜啊。” “那也是魂兵使自愿的。你忘了吗,我们可是你们召唤出来的,如果魂兵使不愿,夙寒也勉强不来,人类想要强大的力量,出卖灵魂尚可,出卖身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人类就是如此唯利是图的东西。” “对呀,若是魂兵使不愿意,把魂兽收起来就行了……”江朝戈摇了摇头,“这到底是对夙寒的力量渴求到什么程度,才会……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没死都不错了。” 炙玄嘟囔着说:“听说那淫-兽确实能让于其交-配的动物欲死欲仙,不过,那好歹是他的魂兵使,不会真的弄死的。”他突然抬起了脑袋,“你怎么突然对交-配这么感兴趣。” “不是,我就八卦一下。” “八卦是什么?” “呃,就是好奇。” “我也好奇。”炙玄把小脸贴了上去,“不如我们试试?” 江朝戈一阵头皮发麻,把他从身上抱了下来,放在一边,“喝醉了就休息一下。” “我不会醉。” “我会,哎呀,我有点醉了。”江朝戈倒在一边装晕。 炙玄轻轻哼了一声,拉开江朝戈的手臂,钻进了怀里,轻声说:“睡吧。” 江朝戈唇角微微牵起一抹淡笑。 炙玄醒了,太好了。 第56章 在钟山城的期间,云息花江朝戈的钱买了几身衣服,换上新衣服后,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一点,不过也就一点,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存在感低微。 内伤治好后,江朝戈就对云息提出了要吃魂药的要求。 云息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儿,不说话。 江朝戈被他看毛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给你吃有点浪费。” 江朝戈白了他一眼:“反正注定是要进我肚子了,你不如帮帮我,怎么样少浪费点。” 云息皱了皱眉:“昨天我给你疗伤的时候,发现你魂力的经络走向有点奇怪,你要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用了邪法修炼。” 江朝戈知道瞒不住,索性干脆地说:“是。” “那我帮不了你。走十二经络的正法和走奇经八脉的邪法,在功法上相去甚远,你只能靠自己了。” 江朝戈耸耸肩:“没关系。” 云息阴沉沉地说:“你知道奇经八脉的邪法会让人走火入魔吗。” 江朝戈道:“知道。” 云息继续沉默地看着他。 “你还看什么。” “看一眼少一眼。” 江朝戈闭了闭眼睛,咬牙道:“谢谢你啊。” 炙玄把小脑袋伸了过来:“看一眼少一眼是什么意思。” 江朝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云息两嘴唇一碰就给说出去了:“就是他活不了太久的意思。” 炙玄眼神变得凶恶:“你敢胡说八道!我要吃了你!” 云息肩膀抖了抖,他是见过炙玄真身的,虽然眼前这幅幼童的样子很可爱,但那灿金色的眼眸却和那凶暴的上古异兽一模一样,不由得他不害怕。 江朝戈把张牙舞爪要扑上去的炙玄抱开了:“别理他别理他。”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朝炙玄挤眉弄眼,“他这里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 云息撇了撇嘴:“我脑子没问题。” 江朝戈把炙玄抱走了。 回到房间后,他拿出那颗珍贵的魂药,放到鼻尖仔细嗅了一下,一股腥味儿,他半点都不想知道里面究竟放了什么,反正吃就是了。 炙玄担忧地看着他:“那邪法,真的那么危险?”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个咱们当初可是讨论过了的,别再提了,好不好。” 炙玄抿了抿嘴唇,犹豫半晌,点点头。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一张嘴,把那魂药吞了下去。他盘坐于床上,开始运气调息,很快地,体内的魂力就像被点燃了一般沸腾起来。这是他今年吃的第二颗魂药了,虞人殊说,通常一年不要超过三颗,他间隔的时间有点短,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了这颗魂药,他一定可以在离开钟山城之前突破二级。 他修炼的时候,炙玄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刀削一般地侧脸、微颤地睫毛和挺得笔直的腰板,看着看着,炙玄就忍不住爬了过去,侧身躺下,把小脑袋枕在了江朝戈的大腿上。 于是江朝戈修炼,炙玄把玩儿着他的裤带,房间里落针可闻,弥漫着只有俩人才能感受到的静谧美好的气息。 江朝戈将魂力运行了三十六周天,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快黑了。低头一看,僵硬的膝盖上枕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黑发披散开来,光是用眼睛看着,都觉得很柔软。 他用手指戳了戳那脑袋,炙玄猛地抬起头,高兴地说:“你好了?感觉怎么样?” 江朝戈只觉神清气爽:“好极了,这魂药简直太棒了,我能明显感觉到魂力在增强。” “太阳快下山了,你快去吃饭,你要按时吃饭。” “我一点都不饿,感觉全身上下特别充实,殊说过,魂力等级越高,身体素质就越好,像他两三天不吃饭也完全无碍,我现在多少有点那个感觉了。” 炙玄将信将疑:“真的吗?” “真的。”江朝戈跳下床:“正好我再去练练刀。” 炙玄拽住他的袖子,不满地说:“我醒了之后你都没陪我玩儿。” 江朝戈失笑:“你想玩儿什么。” “我喝酒,你给我讲故事,上次讲到那个谁因为自大丢了荆州,之后呢,他被砍头了吗?接着说下去。” 江朝戈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好,今天不干别的了,陪小祖宗聊天。”他拿出两壶酒,又让客栈老板上了几个菜,和炙玄一边吃喝,一边讲起了三国的故事,他记得的就记得,不记得就瞎编,炙玄也听得津津有味。 十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江朝戈在云息的调养下,伤痊愈了,更重要的是,在魂药的辅助下,他成功打通了任脉,达到了二级魂兵使的实力。 打通任脉的那一瞬间,江朝戈感觉身体里魂力暴涨,仿佛阻塞的支流被贯通,洪水喷涌而出,水位猛升,有一种穷光蛋变土豪的痛快,江朝戈平时的魂力都是节省着用,这次一下子给炙玄灌输了大把魂力,炙玄高高兴兴地变成了成人模样。 江朝戈乐得哈哈直笑:“好爽,这就是二级的感觉,好充实。” 云息定定地看着他,不咸不淡地说:“只是二级而已。” “有二才有三。”江朝戈抓着炙玄的肩膀使劲摇了摇,“炙玄,你再等等,我很快就能突破三级,最多一年。” 炙玄皱起眉:“还要一年。” “二级到三级,你想用一年就突破?”云息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你的速度已经是我闻所未闻了,不要太急躁了。” “我怎么能不急躁,我不到达三级,炙玄不肯和我结契。”江朝戈摩拳擦掌,浑身充满了干劲儿。 炙玄轻咳一声:“你如果想早点和我结契,我勉为其难可以答应你。” 江朝戈刚要高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儿,以他的脑力,马上就识破炙玄那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后面在想什么,他谨慎地回答:“有些事确实不该操之过急,召唤你的真身再结契,是我们男人之间的承诺。” “我不是男人,我既不是男的,也不是人。” 云息道:“你们确实应该早点结契,结契之后你的修行速度还会加快一些,而且通过结契后你们之间魂力和精神的互通,彼此的魂识会越来越紧密,不需要到达三级的实力,你说不定也能召唤他的真身。” 炙玄道:“对。而且,用第二种办法结契,你修行的速度会更快。” 云息也点头:“确实如此,魂兵使和魂兽之间的关系,是相互依存的,两者之间越契合,能发挥的力量越大,等到魂力长期融合混淆几乎不分彼此的时候,就是魂兵使此生最强大的时候,不过那样也很容易被魂兽反噬。总之,心灵的契合和身体的契合都能让魂兵使和魂兽同时得到提升。听你们所说,那穷奇的魂兵使,魂力肯定突飞猛进。” 炙玄看着江朝戈,一副“你听你听”的表情。 江朝戈有些囧:“我们心灵契合就挺好的。” 炙玄眯起眼睛,微怒道:“谁跟你心灵契合了。” 云息一本正经地说:“两个都契合最好。” 江朝戈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闭嘴。” “哦。”云息默默地退到了一边,不说话了。 炙玄冷哼一声:“我才不想和你契合呢。”说完拂袖就走了。 云息看着炙玄的背影,喃喃道:“脾气真大。” 江朝戈叹了口气:“可不是。”他坐了下来,掀开用来盖饭菜的竹盖子,“别理他,咱们吃饭吧。” 云息瞪大眼睛看着那几个碗:“这只碗不是一套的。” “吃你的。” 云息咽了咽口水,端起一碗饭扒了两口菜,但是眼睛一直盯着那只不配套的碗,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火烧屁股一样端起碗出去找老板去了。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再次觉得他身边就没个正常人。 吃完饭,回到房间一看,炙玄果然生闷气呢,把床头的纱帐烧得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 江朝戈哭笑不得:“你烧人家纱帐干嘛,我们还得赔。” 炙玄瞪了他一眼:“我高兴。” 江朝戈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没见你高兴,你生气呢吧。” 炙玄怒道:“当初不是你要结契的吗。” “我是想结契,可是……”江朝戈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血液结契?” 炙玄眯起眼睛,一旋身将他按倒在床上,坚定地说:“不,我要和你交-配。” “你……你我都是雄性,交-配了我也生不出麒麟。” “不管,先试试。” 试你妹呀,江朝戈在心中怒叫。 炙玄舔了舔他的下巴,有些期待地说:“我觉得你就是我的雌-兽,有时候我想到你,这里会有点胀。”他抓着江朝戈的手就往自己的裤子上,吓得江朝戈赶紧缩回手,炙玄还一脸认真地说,“真的,贴着你的时候也会,不信你摸摸看。” “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炙玄撇撇嘴,蹭了蹭江朝戈,眼睛亮得吓人:“你做我的雌-兽吧,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会保护你。”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他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是逃避能解决的了,这时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你真的想用那种方式结契?” “想。” “你知道怎么做吗?” “醉幽说他会教我。” 江朝戈心一横:“我来教你。” “真的?” “可能有点疼,你保证不咬我。” “还会疼?”炙玄似懂非懂,“我不怕疼。”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以后就不再做了。” “不可能,醉幽说很舒服。” “未必。” 炙玄迟疑道:“……好吧。”他很快兴奋起来,“那我们什么时候交-配?现在吗,现在吗?” 江朝戈一阵头皮发麻,想着能拖就拖吧,真要和炙玄那个,他一时真有点接受不了,可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现在不行,咱们明天就要启程去昆仑城了。” “那到了昆仑城?” “到了昆仑城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去昆仑仙境找饮川,哪儿有时间啊。” 炙玄皱眉道:“那到底什么时候。” 江朝戈轻咳一声:“何时的时机会在何时的时候出现的。” 炙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总之现在我们太忙了,还是改天吧。”他推开炙玄就想起来。 炙玄一把把他拽了回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是不是骗我呢。” “怎么会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几次。” 江朝戈的表情有点僵硬,心虚地说:“是吗。” “你保证。” “我保证……什么?” “保证你会和我交……” “好好好好我保证,你别再说这个词了,听得我难受死了。” “做-爱,这个词你喜欢?” “也不喜欢。” 炙玄好奇道:“那你喜欢什么?” 江朝戈烦躁道:“饮川教了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没教你怎么像人类一样措辞?” “可能教过吧,我没听,他有时候自言自语能说上一整天,烦都烦死了。”炙玄开心地环住江朝戈的腰,“做-爱的第一步是接吻,第二步是什么?” “脱衣服。”江朝戈顺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果然,炙玄身体力行地要演练一下。 江朝戈拼命抓着自己的衣领:“行了行了,这个不需要练习,脱衣服你还不会啊。” 炙玄想了想:“也对,那第三步是什么。” “每个人都不一样,无法形容。” 炙玄有点着急:“那我脱了衣服该干什么?” 江朝戈脸色有点发青,他真没想到自己无儿无女,这辈子还会有需要给熊孩子上生理课的那一天,他抓了抓头发:“不好形容。” 炙玄眨巴着眼睛,一副我听着的样子。 江朝戈破罐子破摔道:“到时候你躺着就行了。” “哦,那你干什么?” 江朝戈简直要爆炸了,他恼羞成怒:“你还是去问醉幽吧!” “好吧。” 江朝戈感觉跟炙玄对一番话,比练半天刀还累,心累啊! 炙玄心情大好,抱着江朝戈又亲又蹭的,就像小孩子抱着玩具,不肯松手,江朝戈发现自己的耐受性和适应性真的很强,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和男人如此亲热,有时候觉得身边有个热乎乎的身体,感觉也不赖,这么发展下去,他担心自己都要把控不住了。 第二天,他们离开了钟山城,朝昆仑城飞去。 云息召唤的鸩鸟速度确实很快,但同时召唤两只,魂力消耗很大,他飞了一段路,就只能改陆路。 江朝戈把孟老留给他的兕召唤了出来代步,他好奇地说:“你说专属魂器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我不能代替你召唤鸩鸟?” “专属魂器就是除了我之外别人都不能用的魂器。” “这是怎么做的?” “很简单,在制造魂器的过程中加入自己的血液,比如我的纳物袋,就只有我自己能打开,别人拿走,只是一个荷包,既用不了,也拿不出里面的东西。” “嘿,这个好啊,那我的鲸鱼纳物袋能不能也做成专属魂器,不然我老怕丢,这里面可是我的全部身家啊。” “不能,那个纳物袋已经是成品。” 江朝戈有些失望:“那下次你再给我做一个?” “好的兽料可遇不可求。”云息阴沉地白了他一眼。 “这样吧,你给我做一个小的专属纳物袋,我要放一些贵重物品,其他的补给就放鲸鱼纳物袋里。” “这个……可以吧,到了昆仑城我去找找兽料。” 江朝戈不无兴奋地说:“专属魂器,岂不就跟天级魂兵器差不多。” “相似。很多大贵族都会让魂器师打造专属魂器,防止别人觊觎他们的武器。” 三人一路聊着天,在春日的暖阳下奔驰,偶尔在路上也会碰上几个异兽,但被炙玄一瞪眼睛就吓跑了,异兽感知危险的能力比人类灵敏多了,就算有饿极了没跑的,也被鸩鸟和兕解决了,所以这一路平安无事。 他们陆空兼程,几天之后,终于到达了昆仑城,比和虞人殊等于约定的时间,足足早了七八天。 昆仑城处于天棱大陆最西面,是个有些贫瘠的边荒之城,城里人不多,由于偏僻闭塞,几乎过着与世隔绝地安逸生活。 江朝戈也不指望在这里能找到什么好的兽料了,拿一个银币包下了一个小客栈。他和云息出去打听了一圈,发现虞人殊等人还没到,便在客栈等他们。 等了三天,江朝戈有点不安了:“按理他们应该比我们先到啊,怎么还不来?难道路上出什么事了?” 云息嘟囔道:“这一路凶险坎坷,出什么事都不一定。” “呸,别乱说,他们三个厉害得很,不会出事的。”江朝戈心里不痛快,故意把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筷子弄乱了。 云息赶紧把筷子摆正,江朝戈又给推乱了,云息皱眉看着他,江朝戈哼着小曲儿走了 离约定之日还有一天时,江朝戈坐不住了。云息说得多,这个世界太凶险,万一那三个人真出事了怎么办,普通异兽自然奈何不了他们,可万一他们碰上的是上古异兽呢,没有炙玄在,他们拿什么防身。 江朝戈道:“明天他们如果还不到,云息你在客栈等着,我和炙玄去找他们。” “天大地大,你去哪儿找。” 江朝戈正色道:“从这里到英城,有几座山、几座城,一个个找过去。” 夜半时分,正在睡梦中的江朝戈突然被炙玄推醒了,炙玄轻声道:“他们来了。” 江朝戈猛地坐了起来:“谁?殊?” “嗯。” 江朝戈大喜过望:“太好了,在客栈外面?” “他们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 江朝戈的表情立刻变了,他和炙玄刚要跑下楼,卧室的窗户就被撞开了,伸进来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头发和鬃毛连成一片,正是征尘的脑袋 江朝戈跳下床:“千宿?” 征尘身体太大进不来,阮千宿从窗户里跳了进来,她果然一身是血,形神狼狈,一见到江朝戈,就送了口气:“你还活着。” 江朝戈急道:“你们怎么了?” “我们一路遭到冥胤会和樊氏的追杀,绕了远路,差一点就赶不上了。”她说着,把征尘收回了兵器里。 虞人殊和龙芗也从窗户里跳了进来,果然各个都是浴血奋战过的样子,一身是伤,看得江朝戈触目惊心。 虞人殊看到他很是惊讶:“你怎么好好的?” 江朝戈刚酝酿起来的那点悲怆情绪顿时被冲散了:“我怎么就不能好好的。” 炙玄哼了一声:“我说了会保护他,自然会做到。” 江朝戈道:“炙玄,你去把云息叫过来。” “云息是谁?”虞人殊警觉地看着四周,“冥胤会的人很可能会追到这里来。” “放心,他们不敢。有炙玄在,除非啸血来,冥胤会的人还没胆子招惹他。” 龙芗摸了摸脸上的血:“未必,那帮人胆大包天。” 江朝戈看着少年稚嫩的脸蛋上全是血污,有些心疼,递给他一块热毛巾:“醉幽?” 醉幽刷地一下出来了,娴熟地接过毛巾,给龙芗擦起了脸,一边擦还一边吹,弄得龙芗满脸通红。 不一会儿,睡眼惺忪的云息被炙玄叫过来了,他一看到一屋子血糊糊的人,吓得飞速缩到了角落里。 龙芗奇道:“咦?这不是那天街上碰到的乞丐吗?” 江朝戈解释道:“他就是那另外一半龙鱼翡翠的主人,是陈祥玉的徒弟,陈祥玉把他托付给我了。” 云息闷声道:“我老师没有把我托付给你,是你不肯把翡翠还给我。” 江朝戈轻咳一声:“总之,这小子看起来有点呆,但是既是魂器师又是魂导士,你们赶紧清理一番,让他给你们疗伤。” 云息用更小的声音说:“你给我多少钱。” 江朝戈道:“有多少给多少,行了吧。” “我想睡觉……” 炙玄瞪着他:“睡什么觉,废物!” 云息默默地去拿药了。 虞人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上去疲倦不已,他深吸一口气,给江朝戈讲起了他们一路上的经历,而江朝戈也说起了他的。 第57章 和炙玄汇合之后,冥胤会的杀手果然都消失了,三人得以在客栈内疗伤、休息,筹划进入昆仑仙境。 云息把他们的伤治好之后,就找江朝戈要那半片翡翠。 江朝戈这才想起来,他答应云息陪他到昆仑城就还给他,可他实在舍不得把云息放走,就把云息按在椅子里,语重心长地说:“云息,你拿到翡翠之后,要去哪儿啊,回钱来城?还是英城?” “回去找我老师。”云息说着说着,就把目光飘向一边,他不习惯看别人的眼睛,他会紧张、焦虑。 “你老师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找他?你还不懂吗,你老师把一半的龙鱼翡翠给我,意思就是让你跟着我。” “他没这么说。” “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翡翠在你们手里,你去拿吧。” “就这样?” 云息点点头。 江朝戈搓了搓手:“你还听懂你老师话里的意思吗。” 云息皱起眉:“没别的意思啊。” “没别的意思他把翡翠给我干嘛,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帮我?” “我已经帮过你、你们了。”云息低下头,“把翡翠给我。” “我要是不给呢。”江朝戈试探着问。 云息很委屈地小声说:“流氓。” 江朝戈摇了摇他的肩膀,干笑道:“哎呀,逗你的,怎么会不给你呢。可你就这么走了,我要怎么告诉你关于异界的事啊,我有一整个世界的故事和新奇古怪的东西想告诉你,保你一辈子都听不腻,你可以做出其他魂器师做不出来的东西,。” 云息有些心动,但又很犹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这样吧,我这几天就给你做两样异界的新鲜东西。” 云息眼睛亮了亮:“好啊。” “你要觉得好玩儿,你就陪我们去昆仑仙境,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你,我们可以一起做出厉害的热兵器。” “什么是热兵器?” “以后再告诉你。”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拽上炙玄出去买东西去了。 他去买了磁铁、缝衣针等制造指南针的材料,又去买制火药的材料,硫磺、木炭倒是都好得到,但是天棱大陆还没有开采过硝石矿,根本不知道有这东西的存在,不过这也难不倒他,他从客栈拿了个破碗,晚上偷偷潜入几户养猪的人家,在猪圈周围的泥土墙上刮下一层白色物质,一晚上就收集了一小撮硝石。这点硝石只够做个烟花的,不过没关系,他就是为了给云息看看。 回到客栈,炙玄跟小狗似的就蹲在门口等他,一见他就迎了上去:“你怎么这么臭!你去哪儿了?” 江朝戈笑道:“去扒猪圈了,所以我才不让你去嘛。” 炙玄白了他一眼:“你这么臭不要抱我。” “我也没要抱你啊,走走走,进屋。” 炙玄晃着两条小短腿跟在他后面,那客栈门槛太高,他过不去,江朝戈拎着他的胳膊往上一提,他身体直接悠了过去,他似乎觉得挺好玩儿,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又马上板起脸:“你快去洗澡,臭死了。” “好,我这就去。”江朝戈把买来的东西规整好,拿上换洗的衣物就去浴房。 这间客栈最好的地方就是有个独立浴房,还有几个高低大小不一的浴盆,此时夜晚还有点冷,燃上炉火刚刚好。他刚把水打好,把炉火点上,炙玄就进来了:“我也要洗。” “昨天不是刚给你洗过,现在天还凉,你头发又不好干,就别天天洗了。” “不行,你那臭味肯定漫到我身上了。”炙玄皱着鼻子嗅了嗅,“好臭。” 江朝戈无奈地笑道:“有时候嗅觉太灵敏也不是好事儿。”他把炙玄放进浅口的浴盆里,驾熟就轻地给祖宗洗澡。 炙玄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朝戈。 江朝戈道:“你看什么。” “看你啊。” “看我干什么。” “我想看就看。” 江朝戈笑了笑。 炙玄问道:“你怎么不脱衣服?” “我这不是先给你洗吗。” 炙玄撩起水就往他身上泼去。 江朝戈闪躲不及,前襟湿了大片,他皱眉看着炙玄:“又发什么疯呢?” 炙玄那灿金色的瞳眸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口气中带了点命令:“脱啊。” 江朝戈眯起眼睛,淡定地说:“我先给你洗澡。” 豆丁炙玄突然毫无防备地变成了大人模样,身下的水争先恐后地逃出浴盆,撒了一地,江朝戈也被溅了一身水,他身体后仰,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炙玄精壮地、赤-裸地胸膛,劲瘦有力的腰肢以及……江朝戈紧张到有些口干舌燥,他强自镇定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我好不容易烧的水。” 炙玄从浴盆里站了起来,拖着一身水和湿漉漉的头发向前两步,高大的身体蹲在了江朝戈面前,修长的手指挑了挑他的衣领,轻声道:“脱衣服。” 江朝戈一把抓住他的手:“炙玄,别闹了。” “我没闹,我要和你一起洗。” “我们一直是一起洗的啊。” “我要这个样子,和你一起洗。” 江朝戈头皮发麻,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他从来没和这个样子的炙玄坦诚相见过,虽然都是同一个人,可是面对一个小孩儿和面对一个成年男人,这感觉可是天差地别的。 炙玄也不等他回应,伸手就去拽他的衣服。 江朝戈推开他的手,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炙玄不高兴了,一下子扑到江朝戈身上,湿漉漉的身体顿时把江朝戈的衣服给弄湿了,他用力拉扯着江朝戈的衣服。 江朝戈有些急了,狠狠推了炙玄一把,厉声道:“别闹了!” 炙玄一怔,头发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前,配上那瞬间失落的表情,显得有一丝狼狈。 江朝戈以为炙玄会发火,但炙玄却用很轻的声音说:“你是我的雌-兽。” 江朝戈僵硬地说:“我不是。” “你是。” “我不是。” “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万年之久。”炙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饮川说我的雌-兽未必真的存在,并不是每只异兽都有运气见到自己的雌-兽,我也一度觉得他不存在,可我觉得你就是。” 江朝戈有些艰涩地说:“我真的……”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 江朝戈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炙玄凑了过去,将江朝戈抱在怀里,小声说:“你不愿意做我的雌-兽吗。” 江朝戈感觉心脏被猛击了一下,颤了又颤,脑海中有一些纷乱的声音在胡叫,让他一个头两个大,炙玄那落寞的口气让他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了。这种直白的、原始的、不加掩饰的求-欢方式,也只有炙玄能干得出来,炙玄本质上还是兽,没有人类的礼教伦常,想什么就做什么,无所顾忌,另一方面,却也情真意切,从不掩饰,这让江朝戈的圆滑和狡辩都派不上用场,真是难以招架。 炙玄收紧了手臂:“做我的雌-兽,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江朝戈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无论是拒绝还是应承,都说不出口,他这辈子各式各样真真假假的表白听得多了,唯独炙玄的这一句闻所未闻,听起来却又分外地真诚。 炙玄半天得不到回应,急了:“你答应啊!反正你要和我交-配,到时候你不仅是我的魂兵使,也是我的雌-兽了。” 江朝戈叹道:“这是两码事吧。” “是一码事。” “若交-配过就算雌-兽,那夙寒该有多少雌-兽了。” 炙玄怒道:“别拿我和那个淫-兽相提并论!” “哎,你又学会一个成语了。” “不准转移话题!” 江朝戈无奈道:“炙玄,要不我们还是等见到饮川再说吧。”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迷信”饮川那个神棍了,希望饮川真是读过万卷书,能点醒炙玄,他和炙玄不但不是同一物种,甚至还都是雄的,他是哪门子雌-兽啊。 炙玄哼了一声:“好,就让饮川告诉你。” “那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炙玄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他。 江朝戈瞄了一眼炙玄的下面,简直擎天一柱,尺寸吓人,炙玄也丝毫没有人类的羞耻心,就那么大方地让江朝戈看,江朝戈吓得赶紧跑了。 炙玄低头看了看,喃喃道:“明明就对他有反应。” 第二天,江朝戈把简易指南针和火药都做出来了,把其他人叫到天井观看。 他用那火药做了两个小鞭炮,毕竟材料有限,不过用来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应该足够了。他点燃了芯子,把鞭炮往一个草编的盒子里一扔,咣地一声响,鞭炮把那草盒炸了个大窟窿,也把围观的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几个听觉敏锐的异兽,差点炸毛。 虞人殊惊道:“这是什么妖术?” “不是什么妖术,这就是我那个世界的热兵器之一,叫火药,我材料不够,只做出了一个小的,若是有足够的材料,能把那一米厚的城墙炸穿。” 云息瞪大眼睛:“当真?” “当真。” 虞人殊的表情有些惊恐:“这邪术是不是只有你知道?” “这在我们的世界很多人都知道,至于其他异界人,我就不清楚了。”制造简易火药还是比较容易的,不过很多普通人根本不会去关注,所以应该不会有很多人会这一手,而且若是没做过,操作起来容易把自己伤到,他是被真正的炸弹专家培训过的,如果有足够的材料,他连定时遥控炸弹都能做出来,可惜在这个世界是别想了。 虞人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邪术若是被海外异族学去,岂不是对天棱大陆……”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了龙芗。 龙芗瞪着他:“我反正已经看了,要不你杀了我?” 虞人殊道:“我不会杀你,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回到自己的家乡,不要把这邪术流传出去。” “我连家乡在哪儿都不知道,真要流传出去,也不会是我干的。” “你们俩别吵了。”江朝戈道:“我不会把这火药的制造方法告诉你们的。” 云息顿到他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哥,你会告诉我吗。” 江朝戈掏出一个简易指南针和另一个小鞭炮,托在掌心,笑眯眯地说:“你若陪我们去昆仑仙境,我有更多好用好玩儿的东西要告诉你。” 云息缓缓伸出爪子,一把抓起指南针和小鞭炮,火速退到了角落里,然后珍惜地放在手里看了又看。 江朝戈又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翡翠,抛给云息:“我说话算话,这个也还给你,明天我们出发去昆仑仙境,你若没走,那就是要跟着我们了。” 云息握住翡翠,点了点头。 江朝戈起身要走,云息突然拽住他的衣摆:“你们打算怎么去昆仑仙境?” “我们一路怎么来的,就怎么去啊。” “昆仑仙境常年极寒,迷雾缭绕,进去就容易迷失在其中,再也出不来。” “所以我准备了充足的物资,我们一个神级异兽,两个天级异兽,怎么样也不至于迷路吧。” 云息呆呆地看了他几秒:“其实你们是什么都不懂,一点计划都没有吧。” 被无情戳穿,江朝戈有些羞恼:“我们又没来过。” “你也从来不读书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息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我还是回家吧。” 江朝戈抓着他的衣领:“你给我回来。说话别遮遮掩掩的,你知道什么就再帮我们一把。” 云息推开江朝戈的手,退得远远地:“我还年轻,不是很想死。” 阮千宿插话道:“你是担心昆仑仙境的迷雾吧,据说那迷雾不仅能让人迷失方向,还可能产生幻觉,最终被困死其中。” 炙玄打了个哈欠:“那不过就是雾,我在里面呆过成百上千年,也没迷过路。” 江朝戈高兴道:“对,咱们有炙玄领路,肯定不会迷路的。” 云息表情稍缓,略一犹豫,道:“好吧,我跟你们去。” 江朝戈哈哈笑道:“太好了。” 云息伸出手:“把鲸鱼纳物袋给我,我要清点物资。” 江朝戈递给了他。 云息召唤出纳物袋,一头钻了进去,两秒钟之后就抓狂地跳了出来:“里面怎么这么乱!” “东西多嘛。” “整理!要整理!”云息脸憋得通红,撸起袖子开始往外搬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呆站了一会儿后,只好帮着他帮东西。 云息把物资规整、清点完毕,又去采购了一些他觉得需要的物品,把所有东西分门别类地记录好,归纳好,若是私人物品还要单独存放,反复确认三遍,忙活了一整天,其他人都累得回去睡觉了,他依然孜孜不倦地整理着。 江朝戈睡到半夜,被云息叫醒了两次,就为了问他几样东西究竟是谁的,第二次江朝戈直接把他踹出去了。 由于云息的执着,他们的行程被延后了两天才出发。 从昆仑城西门出去,就进入了连绵不绝的昆仑山脉。有人笑言说这昆仑城的西城门是西天之门,出去了就难再回来,一般只有猎户出入这里,但进山也不会行太远。若是有人知道他们要去昆仑仙境,恐怕会觉得他们是疯了。 虞人殊坐在天戎脖子上,看着那仙雾缭绕的昆仑山脉:“昆仑仙境一直是天棱大陆上的一块圣土,也是最神秘的地方之一,从未有人真正探索过这片山脉,进入昆仑仙境,可能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里面有什么,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我们也许有运气很快找到饮川,也可能一年半载才有所获,更有可能终其一生都出不来。”他看了看众人,“各位都做好准备了吗。” 云息眨了眨眼睛:“我、我还是回家吧。” 江朝戈把他揪了回来:“现在说这个晚了吧。” 龙芗道:“我会跟着江大哥。” 阮千宿笑道:“我早已经没什么可犹豫了。” 虞人殊笑了笑:“没错,我也没有退路,进入昆仑仙境,至少可以躲避冥胤会和刹血的追杀。”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走吧。” 天戎和醉幽一跃而起,朝着眼前巍峨、绵延地昆仑山奔去。 “你们不知道白泽在哪里?”云息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江朝戈耸耸肩:“就是不知道才要找呢。” “昆仑山脉无边无际,大部分地方根本没有人探索过,那恐怕早已经不属于天棱国,进入未知的异域了,你们没有一点目标,要如何找到一把兵器?” 炙玄道:“如果离得近了,我能闻到。” “多近?” 炙玄想了想:“几十里内。” 云息声音都变了:“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炙玄恶狠狠地瞪着他:“人类,你敢对我出言不逊。” 云息蜷缩起身体,阴沉地说:“我想回家。” 江朝戈哈哈笑道:“别这么悲观嘛,我相信我们肯定能找到。”他其实心里也一点底都没有,云息说得对,他们是在大海捞针,可他们捞的是希望,绝不能轻易放弃。 接下来的一整天,云息都没说话,他不吭声的时候很容易被人忽略,虽然是一脸被拐卖的委屈,也没有收获足够的同情。 太阳下山后,他们进入了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迷雾山脉。夜间加上浓雾,能见度极低,简直寸步难行,他们只好原地休息。 “这片山为什么这么安静?”天戎担忧地说:“自从进入雾里,就什么异兽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雾也会影响听觉的。” “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炙玄说:“没有异兽在附近活动。” 龙芗皱眉道:“有些异常,晚上守夜的要格外小心。” 江朝戈道:“炙玄,你不是曾在昆仑仙境和饮川生活过很久吗,你不记得这个地方?” “我当年日行万里,你们走过的路,我可以一步而就,我怎么会记得。” “那你要怎么带路?”云息幽幽地说。 炙玄想了想:“我以前都是朝着昆仑仙境一直跑,然后就能闻到饮川在哪儿,顺着气味就能找到他,现在我不能跑,也闻不到他……那我不带路了,你们自己找吧。”他说完自顾自喝酒去了。 众人被他的理直气壮震晕了,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他们互看了对方一眼,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一丝迷茫。 云息抱紧膝盖,吸了吸鼻子:“我想回家。” 龙芗轻声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已经迷路了?” 阮千宿搓了搓冰凉的脸蛋:“不会的。”她叹了口气,“我们本来就没有路线,何来的迷路。” 云息把脸埋进膝盖里,整个人都要缩成球了。 虞人殊豪气道:“别怕,男儿志在四方,有路无路,我们都能走出一条路。” 江朝戈最喜欢虞人殊这份傻了吧唧的英雄范儿了,就算穷途末路也能产生莫名的自信,鼓舞着众人。 醉幽戳了戳龙芗的脸蛋:“如果我们出不去了,我就在这里陪你到终老。” 龙芗甩甩脑袋:“不,我要出去,我要寻找我的家乡。” “那你就快点长大。”醉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和我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 醉幽舔了舔嘴唇,笑而不语。 几人聊了几句后,除了轮班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回帐篷里休息了。 江朝戈低声问炙玄:“关于这座山,你真的不记得什么了?” 炙玄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江朝戈道:“炙玄,你不会撒谎,我看得出来你只是不想说,你不告诉他们没关系,告诉我吧。” “我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吓傻了。” “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 “万年前的昆仑山,号称有千百种异兽,由于这里常年积雪,狩猎不易,所以各个凶残嗜血。昆仑山里还有几个人类的异族,会巫蛊之术和一些邪术,因为有饮川常年镇守,昆仑山才比较太平,他一旦离开,这座山脉就会血雨腥风。万年过去了,我不知道这里变成什么样了,我只知道,当年的昆仑山,绝对比外界还要凶险得多。” 江朝戈点了点头:“我们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做好准备了,再说,我们还有你在,怕什么,是吧。” 炙玄微微蹙眉:“所谓上古十二异兽,虽然是最厉害的异兽,可当年的昆仑山上,也有很多修为几千年的强大异兽,若是数量多了,就有和我们一战之力,我希望万年过去了,它们已经化土,否则……” 江朝戈心脏沉了沉,突然对这神秘的山脉产生了由衷地畏惧。 第58章 他们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天明,浓雾转淡,但视距依然不长。 云息拿着地图焦虑地捉摸着:“也不知道这张古昆仑地图有几分准头,毕竟谁也没验证过,我们一直在朝西走,若是地图正确,今天应该能到达昆仑山的改则峰,到了改则峰再往北一百里,就能进入昆仑仙境。” 天戎郁闷地说:“还没到昆仑仙境雾就这么大,我根本不能快跑,现在的视觉不过两百米,若是全速奔跑,两百米是不够我停下的。” “慢一点就慢一点,安全最重要。”虞人殊道,“此次我们带的食物,足够吃半年的。” 江朝戈有些得意地说:“多亏买了这个鲸鱼纳物袋,太能装了。” 云息幽幽瞥了他一眼:“你分明是抢的。” 江朝戈假装没听见:“对了,我现在的身体真的能御寒了,这里这么冷,我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冻得手脚麻痹。” 虞人殊笑道:“是啊,你的魂力越深厚,体质就越好,这种温度我穿着薄袄就足够了。” 几人聊了一会儿天,就各自闭目修炼,几次的死里逃生,督促着他们变强。 往西走了大半天,下午时分,他们隐约看着薄雾里出现一个黑影。 阮千宿喜道:“那会是改则峰吗?” 云息道:“很有可能。” 天戎和醉幽快步朝那黑影跑去,跑得近了,他们发现那黑影的形状有些奇怪,不像锥形的山峰,反倒显得有些圆壮,他们警觉起来,可是这么大的影子,要么是山体、要么是上古异兽,但若是上古异兽,别说炙玄,天戎和醉幽都该感觉到了,这令众人好奇不已。 虞人殊道:“说不定改则峰就是奇形怪状的,不管怎么样,也要过去看看。” 他们越走越近,那黑影的面目也渐渐在薄雾后面显现出来,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雕像。 那雕像是由一个大型山体雕凿而成,由于他们离得太近,已经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出那是一个圆柱形的东西,似乎有四翼和多条腿,无头无脸。 炙玄视力最好,早已经穿透薄雾看清了那雕像的全貌,他猛地从江朝戈怀里站了起来,小脸扭曲得吓人,他朝着那雕像发出凶恶地咆哮,声音绝不是人类能发出的,那是属于麒麟的咆哮。 江朝戈吓了一跳:“炙玄,你怎么了?” 炙玄似乎怒不可赦,朝着那雕像不住咆哮,浑身发抖。 虞人殊沉声道:“那是上古十二巫祖之一的帝江。” 云息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雕像,表情满是惊疑。 江朝戈顿时明白了,万年之前,十二异兽为争抢天地之元为祸人间,天神派十二巫祖收服异兽,最后斗个两败俱伤,把异兽封印了,巫祖也力竭而亡,这可是宿敌啊。 炙玄怒道:“帝江,对,他叫帝江,就是他杀了饮川!饮川驻守昆仑山万年,保这里水风太平,为了人类与我们几乎决裂,他被封印后,那些卑贱的人类居然为帝江立像!我要毁了这雕像!” 江朝戈紧紧抱住他:“炙玄!你冷静点!这只是雕像!” 炙玄朝着那雕像恶狠狠地咆哮,江朝戈用力把他的小脑袋按进了怀里,他感觉得到炙玄的魂力在体内暗流汹涌,他生怕炙玄一个冲动,又要显出真身,上次和啸血大战后昏迷了数日,已经把他吓着了,他不能再让炙玄损耗修为了。 炙玄在江朝戈全力的拥抱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把耳朵紧贴着江朝戈的胸膛,听着那一下一下地心跳声,狰狞的表情也和缓了,他轻轻拿小脑袋撞了撞江朝戈的胸膛,轻声说:“我讨厌这个雕像,待你能召唤我真身,我一定要毁了它。” “好,待我能召唤你真身,第一件事我们就来把这破雕像推倒。” “我想起来封印我的巫祖叫什么名字了,他叫共工。”炙玄金色瞳眸中满是仇恨与杀意,“若我得到天地之元,定要找出共工的转世,灭他三魂七魄,让他化作天地孤魂,永世无法入轮回!” 江朝戈听着“共工”这个名字,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触,感觉名字很是熟悉,后来想想,那货在他们的神话史上,撞倒了不周山,难怪挺耳熟的。他轻拍炙玄的后背安慰道:“好好好,杀他个片甲不留。” 炙玄搂住江朝戈的脖子,拿脸蛋蹭了又蹭,无声地撒着娇。 江朝戈哄了一会儿,小东西才安静下来,他们绕过那巍峨的帝江雕像,继续西行。 日落时分,他们在薄雾中看到了一座山峰,进入昆仑仙境前,虽然有雾,却不至于有迷惑作用,因此他们面前的多半就是改则峰了。 云息激动地说:“没想到跟你们这群人也能找到这里。” 龙芗一挑眉:“什么叫做跟我们这群人。” 云息没理他,从纳物袋里拿出锅碗瓢盆一整套炊具,咣咣咣地切菜剁肉,看样子是要给自己准备小火锅。 江朝戈调侃道:“你离我们那么远干什么,来一起吃啊。” 云息扭过头,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和你们一起吃,不要过来。” 阮千宿失笑:“他性格怎么这么孤僻?” “他就这样,我们吃我们的。” 不一会儿,云息火锅的香味儿飘进了他们的鼻子里,虞人殊看了看手里的馒头,皱起了眉。 醉幽皱了皱鼻子,站起身,翩翩然走到云息身边,蹲下了,云息吓得往旁边挪了好几个身位。 醉幽笑道:“你怕什么?” “你是妖狐。” “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你过来干什么。”云息低着头,不敢看醉幽的眼睛。 “你在煮鸡肉,我最喜欢鸡肉了。” “你不是不会饿吗。” “但我会馋啊。”醉幽笑眯眯地拿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好吃。” “真这么好吃吗。”虞人殊凑了过来,“我也尝尝。” 慢慢地,众人都挪了过来,围着云息的小汤锅吃了起来。 云息被挤到了最外圈,呆呆地看着他们商量着往里面放什么肉,还为了一块萝卜争抢起来,他抱着碗几次想赶人,却插不上话,只能咬着筷子哀怨地缩到了一边。 休息一夜后,他们从改则峰往北走,越靠近昆仑仙境,那雾气越大,最后几乎是寸步难行,哪怕前面是悬崖深涧,不到近前也看不出来,浓雾加上厚厚的积雪,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 突然,炙玄警觉地抬起头:“天上有异兽,不只一只。” 众人抬头看去,隐约透过浓雾能看清天上盘旋着六七只体型巨大的鸟。 醉幽嗅了嗅:“是鸱(chi)鸟。” 那鸱鸟盘旋几圈后,低低地飞了下来,这猛禽长得很是怪异,一首三身,面目似雕,一看就很凶猛,仔细看,它身上还坐着个男人,只是雾太大,看不清容貌。男人高声用他们听不懂的话吼了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 鸱鸟再盘旋一周,男人改用他们的语言道:“你们是什么人。”发音生涩,音调古怪。 虞人殊道:“我们从中部来,要去昆仑仙境。” “昆仑仙境不接纳外来人。” “我们要找一样东西,必须去。” “什么东西?” 虞人殊干脆地说:“无可奉告。” 男人重重哼了一声:“你们无法进入昆仑仙境,回去吧。” 江朝戈道:“我们必须去,凭你就想阻止我们吗。” “凭你们就想去昆仑仙境,不过是找死。” “找不找死是我们的事。” 男人发出古怪地笑声:“好,既然你们赶着去送死,我给你们指条近路,从这里东北方向走三十里,有一个扇形土丘,见到扇形土丘后再往西二十里,便是昆仑丘,也就是你们要去的昆仑仙境的入口。” “我们为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们会死在昆仑丘,我在那里等着你们死后,拿走你们的魂器。” 江朝戈瞪着他:“你别想碰我们的魂器。” 男人大笑两声,带着一队鸱鸟飞走了。 江朝戈不爽地说:“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真他奶奶的晦气。” 炙玄道:“有可能是昆仑山部族的巡逻者,这里果然还有人类居住。”他阴沉地说,“那帝江的雕像可能就是这群人类干的,我要吃了他们。” “鸱鸟的肉听说挺好吃的。”醉幽舔了舔舌头,“最喜欢吃飞禽了。” “我也喜欢吃飞禽,肉比走兽的要嫩。”天戎说。 云息沉声道:“你们都不关注一下他说的话吗。” 炙玄说:“昆仑丘是通往昆仑仙境必经的路,那里常年住着一大群饥饿的异兽。” 江朝戈道:“不如我们飞过去?” “没用,天上有更多的猛禽。” 云息担忧地说:“那我们如何通过昆仑丘?” “走过去啊。”虞人殊理所当然地说,他握拳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云息深深叹了口气,认命地说:“现在回家也来不及了。” 他们将信将疑地朝东北方向走了三十里,真的见到了那个扇形土丘,而此时众人已经能感觉到四周偶尔有异兽出没,只不过一只两只,不敢接近他们。 想到马上可能要迎来一场恶战,终于决定不再赶路,好好休息一番。 他们吃了个饱饭,钻进了各自的帐篷里。 江朝戈见炙玄这两天一直闷闷不乐,就知道他还在为那个帝江的雕像生气,便道:“你还想着那个雕像啊,它就只是个雕像,又不是帝江真活过来了。” “帝江不会活过来的,我们之所以能活过来,是因为我们被做成了魂兵器。”炙玄阴沉地说,“帝江和其他巫祖,已经进入了轮回转世。” “所以现在再也没有巫祖,只有异兽,你们有永生的机会而他们没有,你还生什么气。” “我只是有些担忧。”炙玄的两道小眉毛拧在了一起,“我们之所以不能入轮回,是天神担心我们会祸乱冥界,才将我们封印,可巫祖入轮回后,就失去了魂力,如果天神早就知道我们有一天会苏醒,他们就没有……” “留后招?” 炙玄点点头:“如今异兽苏醒,就证明天地之元必然要重现人间,争端在所难免,巫祖已死,这一回,天神要拿什么阻止我们。” 江朝戈抓了抓头发:“说不定他们还有别的天兵神将。” 炙玄摇摇头:“被我们吃得差不多了。” 江朝戈微囧:“那十二巫祖又是怎么封印你们的?” 炙玄的目光放空,陷入了回忆:“我们当时为了天地之元,已经争斗了千年,魂力损耗大半。那十二巫祖各有乾坤,可呼风唤雨、移山倒海,共工是水神,刚好与我相克,我们纠缠了好几年,不断有人类的魂兵使和天兵下凡助他。”炙玄说到这里,重重哼了一声,“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总之,最后他将我封印,砍下我的角制成了这把刀,而他也因为魂识丧尽,精元枯竭而亡。” 江朝戈听着这短短一段叙述,却已经能略微感知当年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的惨烈,他不知道共工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但能和麒麟大战好几年,还让炙玄如此憎恨,肯定也不容小觑。江朝戈道:“可你现在就算找到共工的转世,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类了。” 炙玄狠声道:“共工的转世虽然是普通人类,可他三魂七魄仍在,仍有机会唤醒共工的力量,这一次找到他,我要摧毁他的三魂七魄,让水神共工彻底消失。” 江朝戈恍然:“你是担心十二巫祖仍有机会重生。” 炙玄点点头:“我不知道已入轮回的他们怎么重生,但仍然有些担心,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的魂魄撕成碎片,以绝后患。” 江朝戈叹了口气,深深地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复杂了,还好他的目的既不是拯救世界,也不是得到天地之元,他只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过和平的生活。 炙玄窝在江朝戈怀里,以极低地声音说:“我亲眼看着共工砍下我的角。” 江朝戈心脏微颤,由于他和炙玄魂力相通,炙玄的情绪波动他常常能感觉到一二,此时他就感觉到了炙玄的愤恨与哀伤,他忍不住摸了摸炙玄的脑袋。 “那时候我应该算已经死了,但我还是‘看’到了,而且能感觉到那剧烈地痛苦。”炙玄握紧小拳头,“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给我的耻辱和痛苦,我要让他百倍偿还!” 江朝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如果我们找到了饮川,在召唤他之前,我要先把帝江的雕像给毁了。” “为什么?” “我不想让饮川看到那座雕像。”炙玄愤恨道,“饮川是为了人类,才一心想守护天地之元,可人类却不知感恩,把他归为和我们一类的凶兽,跟帝江一起对付他。饮川自诩读万卷书,结果还不是一个白痴,我讨厌他。” 江朝戈笑了笑:“可你还真为他着想。” 炙玄沉默了一下:“他也算是我的朋友。”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头发:“为了你的朋友,我们一定把帝江像毁掉。” 天明时分,众人齐齐出发,怀着忐忑和期待,朝昆仑丘走去。 昨天碰到的男人显然是觉得他们一定会葬身于此,一句假话都没说,走出二十里,果然看到了昆仑丘。 炙玄长吁一口气,感慨道:“昆仑丘……万年了,它依然是当初的样子。” 江朝戈看着前方的山丘,普普通通的样子,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他分明感觉到一丝丝魂力丛中涌出,想着里面有无数饿得眼睛发蓝的异兽,他终于有点打怵了。 不过,有个人比他还害怕,那就是云息。 云息缩在醉幽身上,抓着醉幽的狐狸毛,紧张地说:“肯定有很多吃人的异兽,我们真的要进山吗。” “都到这里了,有不进山的道理吗。” 云息哭丧着脸说:“我不想死。” 江朝戈道:“我们会护着你的。” “别骗人了,你连魂兽召唤不了,你还不知道要谁护着呢。” 江朝戈老脸有些挂不住:“我自然有自保的办法。” 阮千宿道:“你驾着鸩鸟飞在我后面,一路跟着我,我会保护你。” “对,天生飞的总比地上跑的少,你们去天上。”虞人殊深吸一口气,“我们一路往前跑,不要缠斗,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昆仑丘。” 众人点点头,均是有些紧张。 虞人殊大喝一声,驾着天戎朝昆仑丘奔去。 醉幽紧随其后,征尘和鸩鸟带着阮千宿和云息飞上了天空。 昆仑丘由七个连绵地山丘组成,每丘都不高,但这里浓雾重重,他们冲进浓雾的时候,感觉雾气已经形成了一层厚重的网,不仅让他们呼吸不畅,甚至阻碍了他们的速度。 坐在天戎身上的江朝戈一手抓着天戎的毛,一手持刀,刚冲上山丘,浓白的迷雾中猛然出现一只狰狞的兽首,吓得江朝戈心脏几乎漏跳,手中大刀挥出,魂力灌注的这一刀破开浓雾,将那异兽的脸连同身体砍成了两瓣。 虞人殊赞道:“很好!”他挥舞着天戎锏,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一只千斤重的黑色豪猪扭曲着飞了出去。 虞人殊大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浓雾里打架,格外刺激啊!” 江朝戈曾经也这么潇洒过,那是自身的强大赋予他的自信,让他面对什么对手都有必胜的勇气,可现在的他没有,还好他有这些强大的同伴,他深吸一口气,豪气道:“没错,刺激!”他大刀一挥,血花四溅。 天戎如绞肉机一般一路跑一路咬,虞人殊和江朝戈在他背上不断斩杀扑来的各色异兽,脚下的雪地肯快变成了血红色。 突然,江朝戈感觉肩膀一痛,整个人从天戎身上飞了起来,狠狠滚落在地上。天戎速度本就快,个头又高,这一下子着实摔得不轻,如果他还是当初刚来天棱大陆时的体质,肯定会活活摔死,可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的今非往昔,不但没摔死,还很快爬了起来。他一抬头,就看到那鸱鸟爪子上沾着自己的血,在天上耀武扬威地飞着。 江朝戈唯恐天戎在迷雾里丢了他,大喊道:“天戎,炙玄!” 炙玄叫道:“我知道你在哪儿,别怕。” 江朝戈感觉到有异兽朝他扑来,他此时是真有些慌张了,毕竟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那异兽穿透白雾,露出狰狞的黑色猪脸和一身粗粝地鬃毛,又是一只豪猪! 那豪猪甩着四蹄朝他撞来,这一下子如果撞实了,就算他跟以前比已经是超人体质,也未必受得住。好在他知道豪猪只会跑直线,立刻绕着弯跑了起来,眼看着豪猪冲来,他一个拐弯绕到了一颗巨石后面,那豪猪一头撞上了巨石,当场头破血流。 江朝戈一个借力跳上两米多高的巨石,举刀从巨石上跳下,炙玄刀从豪猪的脖子上一穿到底,温热腥臭的血溅了他一身。 他从豪猪身上跳了下来,就感觉背后的风向有异,他一扭头,就见那只刚才偷袭他的鸱鸟又想故技重施,他挥刀就砍,但那鸱鸟动作很是灵活,一偏身避过,又飞了起来。 江朝戈气得大叫:“千宿,云息?给我弄只鸟来,老子要弄死这只破鸟。” 很快的,云息的一只鸩鸟飞了过来,江朝戈跳到它身上,那鸩鸟听话地伏着他吵鸱鸟飞去,两鸟体型差不多,但鸩鸟有剧毒,鸱鸟不敢正面迎战,就在天上飞来闪去。江朝戈叫道:“再快一点,靠近它,飞到它上方去!” 鸩鸟拼命挥舞翅膀,追着鸱鸟飞,很快飞到了它上方。 江朝戈趴在鸩鸟身上,看着下方那只大鸟,咬了咬牙,心一横,抓着刀猛地跳了下去,炙玄刀在半空中挥出,鸱鸟再次偏身躲过刀锋,可它躲得过刀锋,却躲不过江朝戈在刀内灌注的魂力,那凌厉的魂力狠狠削掉了它半边翅膀。 江朝戈急速下坠,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惊恐地啊啊大叫起来。幸好,在他距地面不过二三十米的时候,鸩鸟飞身接住了他。江朝戈趴在鸩鸟身上,抚摸着它的羽毛,惊魂未定,直翻白眼:“好东西啊,我也要弄一只会飞的。” 这时,天戎已经跑了过来,江朝戈跳到了天戎身上,虞人殊一身是血,犹如战神,他头也没回地问道:“怎么样,杀了几只?” 江朝戈笑道:“两只。” “你说你有自保的办法,我一直都信。”虞人殊一锏抽爆了一只异兽的脑袋,回身看了江朝戈一眼,“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有本事保护自己。” 江朝戈咧嘴一笑:“我也知道。” 炙玄看着肩扛一把宽柄大刀,虽是一身血污却意气风发的江朝戈,眼中闪动着莫名地火焰,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江朝戈灼烧。 第59章 这时,一缕缕太阳光穿透浓雾散了进来,让这一片混沌的昆仑丘稍显出了真容,隐藏在浓雾里的异兽的影子也若隐若现,山谷中处处回荡着令人寒毛倒竖的叫声,大雾让空气难以流动,血腥味儿浓郁得让人作呕。 当他们看到那布满山谷的几百只异兽的身影时,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那些异兽像嗷嗷待哺的幼兽,只等他们把自己送入嘴边,再往前一步,就是杀戮的深渊。 他们放慢了脚步,踩着积雪和一地的尸体前行,浓雾中的异兽也蠢蠢欲动,杀意郁结在空气中,让人大气都难喘。 祸到临头,江朝戈反而不怕了,他感叹道:“这要是都杀了,能换多少钱啊。” 虞人殊无奈道:“这时候你还想着钱。” “没钱拿什么养你们?”江朝戈说起这个就来气,“阮千宿这个败家……” 阮千宿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我怎么了?我听着呢。” 江朝戈硬把话咽了回去,失望地说:“就算杀了也带不走。” 云息发颤地声音也从天上传来:“用纳物袋,可以带走。” “是吗?纳物袋还有这个功能?” 龙芗道:“只要不是活物都能带,死了的异兽就跟我们买的猪牛羊肉没什么区别。”他反手一旋,醉幽戟在空中划了个凌厉的弧度,置于身前,他晶亮地目光直视着前方,“不过,我估计你没有时间把它们放进去了。” 江朝戈用袖子蹭掉眼角的血,肩膀上鸱鸟抓出的伤口被牵动了,隐隐作痛,沉甸甸的炙玄刀给了他一丝心安的力量,他咬了咬牙:“对,因为我们要一路杀过去。” 天戎和醉幽奔跑的速度由慢及快,最后几乎是飞一般冲向昆仑丘深处,天上,征尘载着阮千宿和云息疾飞,四只鸩鸟展着巨大的羽翼在前后左右护航,尖利的喙发出的嘶叫声,仿佛都带着丝丝的毒。 虞人殊手握长锏,身披战甲,那比月华还要柔美、比水银还要光润的银发随风舞动,一身冷金属的颜色配上天戎野性奔放的琥珀色,竟有种凌厉肃杀的美。虞人殊深吸一口气,一股魂力随着天戎锏惯出,竟硬生生将浓雾劈开! 各色狰狞的异兽张牙舞爪地冲来,江朝戈真有种入了虎圈狼窝的感觉,不过,他们可不是待宰的羔羊! 虞人殊一跃而起,天戎锏垂直插向地面,轰地一声响,江朝戈感觉脚下的地面微颤,一股魂力以虞人殊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利剑四射,大杀四方,地面被天戎锏惯出了一个皲裂的洞,那些稍弱的异兽都被这股魂力撞飞了出去。 一只独目五尾的獾想从后方突袭虞人殊,天戎飞扑上去,两只猛兽纠缠撕咬,场面血腥不已。 龙芗骑在醉幽身上在前方开路,那醉幽戟柲(bi)长五尺,配上戟体比龙芗个子还高,长兵器的优势就是攻击范围大,普通异兽根本无法近他的身,戟刺掠空而过,吸食鲜血无数,两侧的月牙锋刃更是给对手造成了额外的伤害,醉幽一身优雅纯净的青狐毛上沾满了四溅的鲜血,他九尾倒竖,尖爪利齿撕咬着敌人,凶狠之程度比起天戎不遑多让。 江朝戈和炙玄骑在兕的身上,在俩人开出来的血路上狂奔,几只朱厌在树枝间飞荡而来,躲过了天戎和醉幽的扫荡,朝着看上去弱小很多的兕扑来。 江朝戈双腿夹紧兕的脖子,腰身一拧,大刀舞过,把一只朱厌连带着一截大腿粗的树枝拦腰斩断。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回身,就感觉脑后凉风吹过,他四周环绕雾气,若是能感觉到风,必定是背后有敌人,他旋身想回护已是来不及,干脆身体前扑,试图躲过。 只听得耳边传来朱厌似人的惨叫声,一阵烧糊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江朝戈回头一看,炙玄已经化作十来岁的少年姿态,燃着熊熊烈火的手正准确无误地掐住了一只朱厌的脖子,那朱厌整个脑袋都烧着了! 炙玄把朱厌一扔,嫌弃地甩了甩手,一扭头,见江朝戈正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吓傻了?” “呃,不是……” “别发呆!”炙玄左手升起一团火焰,朝江朝戈身后掷去,一只妄图偷袭的鸱鸟惊得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 江朝戈忙转身迎敌,他有些惊喜地喊道:“我没想到你能帮我了。” 炙玄轻哼一声:“我能不能帮你,全看你给我多少魂力。” 江朝戈大笑道:“好,好!” 天上,阮千宿把鸳鸯钺使得出神入化,如有灵性般在猛禽间横行游弋,惨嗥声接连传来,天上不时落下血雨,外圈有四只剧毒鸩鸟保驾护航,被它们咬上一口,体型稍小的异兽就会当场毙命,强悍一点的也会失去行动能力。 云息脸色苍白,他正消耗着大量魂力,操控着四只鸩鸟形成包围圈,不让猛禽靠近他们。他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猛烈的场面,难免害怕,当时插足炙玄和啸血的战斗,一是看出啸血自顾不暇,没空理会他,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为他从来没见过上古异兽,无法直观地体会出他们的厉害,但是这几百只异兽就不同了,那可是各个饿极了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架势,不由得他不打怵。 阮千宿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低声道:“你要冷静下来,才能减少魂力的浪费,否则我们死得更快。” 云息深吸一口气:“我……我有点害怕。” “那你就闭上眼睛。” “闭、闭上眼睛?” “你把魂力给鸩鸟,它们自己会攻击敌人,你只要控制好魂力的输出就可以,剩下的交给我。” 云息有些犹豫,不是他对阮千宿的实力存疑,实在是他害怕闭上之后就再也睁不开了,要是真的死在这里,他还是想多看看这片冰雪世界的。 阮千宿加重语气:“交给我吧。” 云息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适才因为紧张而乱释放的魂力也被他控制住了,丝丝往鸩鸟身上倾注,甚至因为专注,他能感觉到一点鸩鸟的动向,哪只受伤了,哪只体力不济了,都在他的掌控内,让他能更好的操控它们。作为魂器师和魂导士,自身没有自保能力,召唤出来的魂兽就是最好的防身利器! 一行人一路斩杀下一条血腥之路,染透了昆仑丘的白雪,那鲜血的味道冲击着人与兽的鼻息,刺激着他们的感官,直逼得他们变得更加疯狂、好战。 江朝戈很久没有杀得这么痛快了。双子峰一役,他还是个只能依赖别人保护,缩在角落里靠着地形优势和全力一击才能斩杀一条长蛇的菜鸟,短短几个月时间,他获得了二级魂兵使的实力,不仅魂力大增,刀术在虞人殊和龙芗的指导、陪练下也突飞猛进,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能独当一面,护自己周全,这简直让他扬眉吐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从前的功名成就全都化作了粪土,就连他当年混迹hei道练就出的一身不要命的功夫,在这儿都几乎无用武之地,这让他沮丧、羞愤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今日,他看着在他刀下破碎的身体、喷溅的鲜血,哪怕身上多处受伤,他也唯有痛快二字。这才是他江朝戈!这个在战场不需要缩头缩尾,而是全力杀敌的男人,才是他江朝戈! 江朝戈和炙玄互抵着后背,前方有天戎、醉幽开路,左右有虞人殊和龙芗大肆杀伐,天上有阮千宿和云息遮蔽一方,俩人遭遇到的攻击是最轻的,但也足够他们忙活,幸而俩人默契极好,一路上跟着队友们杀出了一条血路,谁都没有停滞过。 眼看着他们杀气太浓,越来越多的异兽开始躲着他们走,众人全力扑杀,奔袭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虞人殊和龙芗都回到了各自的魂兽身上,这时再没有异兽敢阻拦,他们一鼓作气冲过了连绵的昆仑丘,正式进入了传说中的——昆仑仙境! 他们一口气连续奔跑了十数里,感觉身后没有了异兽的追踪,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江朝戈从兕身上倒了下去,噗咚一声摔在地上,大张着嘴呼吸着。 炙玄跳到他身边,将他扶了起来:“江朝戈,你都伤着哪儿了?那个魂导士你给我过来!”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我不要紧,让他去看看其他人受伤重不重。” “我不管。”炙玄瞪着云息,“赶紧过来。” 醉幽叫道:“不行,先来看看小芗,他伤到左肋了。”他抱着龙芗,一脸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 龙芗剑眉紧蹙,轻咬嘴唇,一言不肯发,只是额上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可见他的痛苦。 云息强撑着身体走向龙芗,他魂力几乎消耗一空,走路都发软,他蹲下来查看了一番,便从纳物袋里拿出药箱,给龙芗上药包扎,然后又往龙芗嘴里塞了颗保气血的魂药:“我现在无力为他疗伤,暂时先这么处理,等我明天休息好了再说。” 醉幽满脸焦急,轻轻抚摸着龙芗的头发,柔声说:“是不是很疼啊,你放轻松,看着我的眼睛,什么都不要想。” 龙芗迟疑道:“你的惑术对我没用。” “平时也许没用,但你现在体虚,听我的,完全放松,看着我的眼睛就行,一会儿就不痛了。” 龙芗深吸一口气,放松□体,看着醉幽那双魅惑众生的双眸,其中的温柔简直能醉死人。他虽然不惧醉幽的惑术,但毕竟多少有些心忌,所以从不敢认真看醉幽的眼睛,如今专注地盯着,他无法形容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有多美、多媚,就像一弯潭水,宁静、神秘,让人不自觉地就要溺死在其中。他看着看着,双目逐渐失去焦距,变得空洞起来。 醉幽轻声说:“乖孩子,现在就不疼了,你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你马上就要睡着了,睡着了就不疼了……” 龙芗的眼睛缓缓阖上了,鼻翼轻轻鼓动,沉沉地睡着了。 云息颇为感兴趣:“这招好,比麻药更好。” 醉幽朝他“嘘”了一声:“你快点休息,小芗的伤不轻,必须及时医治。” “我知道。” 云息分别给阮千宿、虞人殊和江朝戈处理完大小伤口,三人伤得都不算重,至少都能懂,只是全都疲累不堪,天戎和征尘更是累得回兵器里修养去了,只有醉幽坚持要在外面照顾龙芗。 炙玄让江朝戈躺在他腿上,看着江朝戈一身的伤,虽说大部分都是皮肉伤,可还是刺得他眼睛疼,江朝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别这个表情,这点伤不算什么。” 炙玄陈着脸说:“谁说不算什么,你是我的人,你的一根头发、一滴血。一块皮,都是我的,谁都不能碰!那些孽畜……待我恢复真身,就把昆仑丘夷为平地。” 江朝戈忍不住笑了笑:“待你恢复真身,我们要做的事情可真是够多的啊。” “当然,我还要带你看遍万里河山,反正我跑得很快,你想去哪儿,一下子就到了。” 江朝戈脸上笑意愈浓,想着跟炙玄行遍天下,那应该也是很好的经历。他的寿命相较炙玄,短如弹指一瞬,只要他不死,炙玄显然是会陪他一辈子的,他以前从未想过和任何人相处一辈子,他生性凉薄,觉得人生终有一别,不该在任何人身上倾注太多感情,那只是自寻烦恼、画地为牢,所以他孑然一身,既不打算结婚,也从不想有任何后代,只想把自己赚得这辈子潇洒挥霍完了,痛快的一蹬脚。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有了很可能要陪伴自己一生的同伴,那就是炙玄,而他竟然不觉得有半点不对劲,反而认为理当如此,也许只有他和炙玄这样注定的羁绊,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离开自己,至少,不会先一步离开自己。 江朝戈仰望头顶,透过雾气能看到很多巨大的树冠,他喃喃道:“好,待你恢复真身,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人能阻我们。” 炙玄低下头,不顾旁人在场,在江朝戈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两侧,刚好挡住了俩人的脸,但那暧昧的动作,不用猜也看得出来在干什么,江朝戈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把他的脑袋推开了:“别闹。” “没闹,就是想亲你。”炙玄带着丝毫不做假的疑惑说,“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亲你,随时随地都想,为什么呢?” 他音量不大,但江朝戈还是唯恐别人听见,赶紧捂住了他的嘴:“行了,这个问题咱们私下再讨论。” 炙玄笑道:“我最喜欢私下讨论了。” 江朝戈的小心脏颤了颤。 云息是他们中受伤最轻的,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责任,只是受伤的人各个都没什么胃口,勉强把东西吃下去后,就纷纷去休息了。 鸩鸟驻守在他们的临时营地四周,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了,他们还想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可哪里又是安全的地方呢。 江朝戈一觉睡得昏天暗地,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天明还是天黑,他全身酸痛不已,几乎难以爬起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天戎身上,天戎正缓步往前走。 炙玄轻拍他的脸:“醒了?” “我们……我睡了多久了?” “睡了快两天。” “我们现在去哪里?” 云息的声音传来:“不知道,进入昆仑仙境后,指南针就失去效力了,我们已经彻底迷路了。” “而且很可能就在原地绕路。”阮千宿一甩手,一只钺飞了出去,锋利地切下了一根儿臂粗的树枝,众人齐齐转头看去,那根树枝下还有一个新鲜的树枝的切口,两个切口平滑如出一辙,正是几个小时前,阮千宿刚做过的标记。 江朝戈皱起眉:“这么说,我们真的迷路了。” “比迷路更麻烦。”虞人殊沉声道:“我们被困在迷雾里了,早听说昆仑仙境的迷雾有迷幻作用,果真不假。” 炙玄道:“饮川似乎跟我说过昆仑仙境里的迷雾……”他转了转眼珠子,“但我想不起来了。” 云息抱着脑袋:“哎呀,你要急死人啊。” 炙玄哼了一声,倨傲地扭过了头去。 江朝戈道:“既然是在原地绕路,我们还是别浪费魂力了,休息一下吧,也让炙玄好好想想。” 众人只好再次停在原地。 天戎道:“我感觉一直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若即若离的,我不能确定。” 醉幽说:“我也感觉到了,但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有可能是附近的异兽。” 炙玄挠着头发,皱眉使劲想着,还不是喃喃自语:“饮川说过什么,说过什么……”最后他恼羞成怒,“他说过的废话太多了,我怎么可能记得!” 江朝戈苦笑不得:“你别急,要不我来问你,这雾气是怎么产生的?” “据说原本是昆仑山某一个大巫的武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打扰他们的部族,后来浓雾越积越厚,终致终年不散。” “那这雾里有什么至幻的东西吗?” “好像有,但我忘了。” “你当时如何出入昆仑仙境?” “我几下就能跑出去。” 江朝戈叹了口气:“你再想想吧,别急。” 云息走了一圈,观察着附近的树木花草,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突然,天戎竖起耳朵:“又来了,那种若即若离的魂力。” “到底是什么东西?”虞人殊大吼道:“有本事就出来,不要躲躲藏藏的。” 山林间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回应。 虞人殊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该死,该死!” 云息道:“你冷静一点,这迷雾最容易影响人的情绪,你现在已经收到影响了。” 虞人殊愣了愣,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平日里脾气并没有这么急躁,他深吸一口气,情绪平缓了下来。 众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似乎一筹莫展。 突然,林间回荡起了一阵诡异地笑声,那笑声似人似鬼,隐藏在重重浓雾之后,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江朝戈叫道:“谁!滚出来!” 那笑声并不回答,只是阴笑了一阵后,又陡然消失,安静得好像从未曾出现过。 阮千宿有些不安地说:“刚才的会是我们的幻觉吗?” 众人一时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那笑声来无影去无踪,真的很像是幻觉。 隔了一会儿,那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躲在浓雾深处,却似是有人攀肩贴耳,直接在你耳畔笑一般,让人寒毛倒竖! 虞人殊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抽出天戎锏,怒吼道:“是谁!是谁!”他吼了几嗓子没人应答,便克制不住地冲向浓雾。 龙芗猛地要从地上跳起来阻止他,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脸色都变了。 天戎一跃而起,一爪子就像虞人殊按倒在地,他朝着虞人殊的耳朵大吼了一声,震得虞人殊脸色骤变,眼神顿时清明了几分。天戎道:“你魂力消耗太多了,体虚容易被幻想趁虚而入,我回武器里吧。” 虞人殊用力甩了甩脑袋,脸色苍白,怔愣地看了看天戎,随即摇了摇头,他抱着天戎的脖子站了起来,平静地说:“变成人。” 天戎瞬间变作人形。 虞人殊捏了捏天戎的肩膀:“陪在我身边就好。” 天戎点点头。 虞人殊揉了揉发痛的脑袋,战斗中一直是他消耗最大,此时难免疲累不堪,受到影响,他最后干脆堵住了耳朵,抵御那时不时就如幽魂般出现的笑声。 那笑声反复出现、消失,慢慢的,不止虞人殊受不了了,其他人也开始变得烦躁、焦虑、恐惧,感觉浓雾中好像时时有眼睛在盯着他们,有敌人潜伏在四周,随时可能扑上来将他们斩杀殆尽。 这时候,只有几只异兽没有受到影响,但他们却阻止不了自己的魂兵使一步步陷入迷雾的圈套。 炙玄眼看着江朝戈满脸大汗,瞳孔涣散,不停地陷入幻象,又被自己唤醒,这反复的精神折磨让他几乎耗尽体力。 炙玄焦急万分,拼了命地回想着饮川告诉他的关于昆仑仙境的一切,以前总嫌饮川啰嗦,从不认真听他说话,现在炙玄真有点后悔了。 第60章 突然,浓雾里飞来什么东西,正击向虚弱无力的龙芗,醉幽本能地反身用身体去挡,阮千宿甩手掷出征尘钺,啪地一声,征尘钺在空中击中那东西,两样东西纷纷掉在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块拳头大的石头。 他们纷纷站了起来,警戒地看着四周,由于不熟悉地形,谁都不敢随便进入浓雾中,一旦跟队伍走散,就真的叫天天不应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可视和可活动范围都非常有限,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谁扔了东西,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一切不是他们的幻觉,雾里确实有东西,无论是异兽,还是人。 下一秒,从浓雾的各个方向突然飞来无数石块,小的也有鸡蛋大小,大的简直快赶上人的脑袋,最要命的是从头顶上砸下来的石块! 众人连忙用武器打击石块,可是由于雾太浓,石块只有离人不足三四米的时候才能被看到,那时候反应,多半是有些来不及了。 阮千宿痛叫一声,征尘钺呈螺旋装钻进了上方的浓雾,可是由于看不见目标,它们胡乱飞了一圈回到阮千宿手里,一滴血都没沾上。 云息召唤出四只鸩鸟,展开羽翼挡在众人头顶,但四周依然不断飞来石块,数量多的让人分不清他们周围到底有多少异兽,他们的感觉也被不断出现的幻觉弱化了,难以察觉魂力。那阴恻恻的似人似鬼的笑声不断回荡在耳边,叫人不寒而栗、头痛欲裂。 一行人除了龙芗,没有一个不中“弹”的,本就虚弱、受伤的情况下,他们难以一一抵挡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石块,只好尽量把阮千宿和龙芗围在中间,不想阮千宿好强,坚决挡在了龙芗身前,那石头别看粗鄙,杀伤力却当真不小,尤其是在数量大的情况下,简直打得人头都不敢伸。 天戎和醉幽怒而化作兽形,冲进了雾里, 炙玄灵光一显,大叫道:“我想起来了!” 江朝戈急问道:“什么?” “从昆仑丘进入昆仑仙境,要穿过一个当地部族造的迷宫,这迷雾就是部族里的大巫为了迷宫弄出来的,他们常年焚烧一种至幻的草药,掺进雾里,雾里有不少异兽……” 天戎和醉幽的吼声穿透迷雾,直抵人耳根,让人陡然精神了几分,接着便是一阵窸窣的声响,投掷的石块突然减少了,那群异兽似乎撤退了。 半晌,天戎和醉幽回来了,俩兽一身戾气。 虞人殊道:“是什么东西?看到了吗?” “猴子一样的东西,长着一条豹子一样的尾巴。”天戎甩了甩脑袋,“非常灵活,显然很熟悉这一片,那么一大群,几下子就没影了。” 云息弱弱地说:“听你们描述,可能是举父。” “举父?” “是西方才有的一种猿猴型异兽,身量矮小,叫声诡异,最善投掷,一出现就是一大群。” 江朝戈不是滋味儿地说:“这么说,我们就是被一群猴子困在这里的?” 云息道:“不,是迷宫和迷雾困住了我们,举父是想杀了我们吃肉,这群举父懂得先用声音迷惑我们,试图摧毁我们的精神,然后再群体攻击,要么是有人类教,要么是祖祖辈辈都靠这一招狩猎,不管是哪个,他们一击不成功就跑,肯定还会再回来,我们跟他们耗不起。” “那该怎么离开这里?雾这么大,别说走迷宫了,我们走的是不是直线都不好说。” 众人沉默了,眼下根本看不到能离开这里的希望,除非雾突然散了,但若按照炙玄的说法,这雾已经存在了至少万年,哪儿是他们能对付的。 云息咬了咬嘴唇:“有一个办法,但需要时间。” 虞人殊说道:“说。” “我们抓一只举父,把它做成魂器,它就会听我们的,让它领我们出去。” 江朝戈忙道:“这个办法好!可是,你带了制造魂器的材料吗?” “那些东西我都是随身携带的。” “那需要几天?” “不造兵器,单造最基本的魂器,最少也要两天。”云息看着他们,凝重地说:“两天时间,我们要保证不被迷惑,不陷入幻象,不被举父拿石头砸死,而且不能让举父干扰我召唤兽魂。” 虞人殊坚定道:“没问题,两天时间,我们一定守得住。” 江朝戈道:“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抓一只举父了。” 天戎道:“交给我吧。” 在举父下一次攻击前,他们开始做起准备,先是把厚厚的防风保暖帐篷撑了起来,让龙芗和云息呆在里面,其他三人劈砍下周围的树枝、树杈,用绳子捆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盾牌,异兽们也随时待命。 晚间,森林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浓雾压抑得人心直往下沉,江朝戈、炙玄、虞人殊和阮千宿抱着武器坐在帐篷外,他们简直像笼中之鸟、瓮中之鳖,无处可躲,只能被动地等待着从天而降的灾祸,而那灾祸不知道几分几秒来,更让人的心一直吊在嗓子眼儿。 炙玄抓了抓江朝戈的手,冰凉,他问道:“你冷不冷?” “挨着你,不冷。” “那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江朝戈确实感到有些冷,当魂力不济的时候,体能下降得特别明显,他道:“坐久了吧,没事。” 炙玄在他耳畔轻声道:“别怕,如果真的出不去,我再化一次真身,也会带你出去。” 江朝戈坚决地摇摇头:“我不会再让你用那种方式显形了,下一次你以真身现世,一定是我召唤的。”他还清楚记得炙玄昏迷的那七八天他内心的焦虑和害怕,比起失去至关重要的魂兵器,他也很害怕在这个世界又变成一个人。 炙玄勾唇一笑:“很好。你比以前……厉害了不少。” 江朝戈笑道:“我知道,终于不用再拖他们后腿了。” “你才没拖谁后腿,有我在,你就是最厉害的。” 江朝戈笑意更甚。 炙玄看着江朝戈嘴角弯起的潇洒弧度、微眯的眼睛和浅浅的酒窝,心中一阵荡漾,他少年的姿态比江朝戈矮一些,这让他的头刚好能靠在江朝戈的肩膀上,他轻轻扬起下巴,用舌尖舔了舔江朝戈的脸颊。 江朝戈微微偏开了,炙玄却不会轻易死心,又凑了上来,像小狗一样又亲又舔的,把江朝戈的半边脸颊都弄湿了。 江朝戈无奈道:“你干嘛呀。” “不知道。”炙玄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朝戈,“就是想这么做。” 江朝戈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看了看左右,其他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都闭目养神,没理他们。 炙玄把他的下巴扭了过来,命令道:“不准看他们,要看只能看我。” 江朝戈哭笑不得。 “看我啊。”炙玄捏着他的下巴。 江朝戈看着他:“好,看你。” 炙玄抬头快速亲了他一口,然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江朝戈愣了愣,竟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守到半夜时分,举父那瘆人的笑声再次响起,几人从地上跳了起来,举起盾牌,准备应战。 很快,四面八方开始投来大大小小的石块,跟下雨一样袭来,天上被鸩鸟用身躯护着,暂时无妨,那防风帐篷也可以挡住一般的石头,四人背靠着背围成一团,盾牌挡在身前,武器在外,不断击落石头,偶有漏网,他们也遮住了致命部位。 天戎和醉幽一前一后地冲进雾里,去捕捉举父,由于这回反应迅速,很快就传来了举父的惨叫声。 惨叫声响起后,石头雨下得更猛烈了,简直把他们当靶子打。 突然,一个石块飞来,江朝戈闪躲不及,狠狠砸在了脑袋上,顿时头破血流。 炙玄愤怒地吼了两声,竟致那诡异的笑声停止了。 江朝戈捂住脑袋,晕得想蹲地上,但他知道这一蹲下去就不知道几块石头要飞来了,简直要命。他只能强忍着痛,抹掉流到眼皮上的血,继续支撑着。 他们就在那连番的打击下撑了好几分钟,接收的石头都快能砌房子了。 这时,天戎嘴里叼着一只棕毛猴子回来了,那猴子果然长着一条豹一样的尾巴,看上去有些瘦小。 举父再次撤退了,估计是它们手里的石头扔完了,除了江朝戈被砸得脑袋冒血,其他人都无大碍,在帐篷里的龙芗和云息更是安全。 天戎把那只被他咬断了脖子的举父扔到地上:“一只够了吧。” 云息从帐篷里爬了出来,围着举父转了一圈:“够了,够了。”他那举父搬进了帐篷里,放在案台上,打开那个大药箱,从里面拿出匕首和剔骨刀,从举父身上剔下一小块骨头,然后把尸体往外一扔,“煮了吃吧。” 云息准备制魂器的东西时,他们在外面准备晚饭。 其实谁都没有胃口吃,那迷雾的致幻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几个人类开始不断陷入失神,刚开始的时候很短,几秒钟,后来越来越长,几个魂兽必须时刻看着自己的魂兵使,一旦坠入幻觉的深渊,就很难醒过来了。 众人吃了顿索然无味的饭,就在帐篷外守着云息,也不敢睡觉。 帐篷里逸出阵阵草药味和兽料的腥臭味,江朝戈好奇地掀开帘子偷偷往里看,只见云息面前的案台上摆满了各色各样他看不懂的材料,草药和兽料自不用说,还有一些晶石和染料。 云息似乎发现了他,转过了脸来,江朝戈有些尴尬,正要松开帘子,云息道:“想看就进来看吧。” 江朝戈不客气地钻了进去:“我在这儿不会打扰你?” “会。”云息看都没看他,两只手快速地调配着什么东西,“不过,只是一个最基础的召唤类魂器,我六岁的时候就会做了,你打扰我也没关系。” “你不受影响,那就等于我没有打扰你。” 云息撇撇嘴:“那你出去。” 江朝戈当做没听见:“我确实挺好奇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做魂器的。” 云息道:“前面很简单,调配好召唤兽魂的药,把兽料浸泡在药里,摆在以魂器师的血绘成的回魂阵法上,生火,以魂力催火,将兽魂召唤进兽料,新死的异兽是最好召唤的,因为它的兽魂就在附近,召唤兽魂是很耗时的,但是在附近的情况下,就能节省很多时间。兽魂归位后,把兽料雕琢成你想要的样子,这一步很难,由于我们只要一个简单的魂器,所以这一步也省了,两天时间足够。” 江朝戈点点头:“我发现你们这门买卖可真够赚钱的啊,两三天就能做出一个魂器来,成本没多少,动辄卖几百银币甚至几百金币。” 云息“呵呵”了两声,没回话。 江朝戈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这种只是能把异兽召唤出来的魂器,是所有魂器里最低等、最容易做的,但是也卖不上什么价钱,最多也就几十银币,上百银币的很少很少。” “要是能召唤出很厉害的异兽,哪儿止几百银币。” “好的异兽,是不会被用来做最粗陋的魂器的,那是暴殄天物。”云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好的异兽要用来做魂兵器,再不济做魂防具,或者根据属性做成其他能卖上高价的魂器。这种最低等的召唤类魂器,通常都是耕地的牛,看门的狗,做宠物的猫,代步的马。” 江朝戈露出了然的表情:“哎,那你教教我怎么样?做魂兵器,我看着好像挺简单的。”他见云息已经配好一碗黑漆漆的、散发着臭味的药,把骨头扔了进去,心里实在痒痒。 云息道:“那你要再修炼一套功法,不是什么人都能摆血阵的。”云息端着那碗东西出去了。 江朝戈撇了撇嘴:“拽什么拽。” 云息用匕首割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脸盆大的奇怪的阵法,然后把碗放在阵法中央,他想起来什么,把匕首递给江朝戈。 江朝戈道:“怎么了?” “你不是好奇专属魂器吗,滴一滴你的血进来,这只举父以后就只有你能召唤了。” “有意思。”江朝戈笑了笑,割开手指,把血挤进了那碗里。 云息道:“从现在开始我要用魂力催火,最快一天、最迟两天,一定能将兽魂召回,你们不能让任何东西打扰我,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虞人殊道:“你放心吧。” 云息生起火,把碗吊在火上,他盘膝而坐,轻闭双目,匀称地呼吸着。只见那血阵开始发出微光,碗里的水沸腾了起来。 众人严阵以待,又担心举父的突袭,又担心自己陷入幻象,没人敢睡觉,其实每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却不敢疏忽半点。 举父在夜间又偷袭了两次,这几次的时间间隔一次比一次短,江朝戈真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给这群畜生出的注意,不但会打游击削弱他们的实力,消磨他们的体力,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正在逐步击垮他们的精神,让他们不敢休息,时时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越是这样,越容易被这大雾所迷。 举父每偷袭一次,他们就更弱上一分,这种玩儿法不出三天他们就要完蛋,而一旦他们穷途末路,想强行突围,不但是白耗体力,更容易走散,到时候逐个击破就更容易了,江朝戈一深想,就觉得这套战略简直聪明至极,也恶毒至极,而且几乎无法可破。 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举父的魂器上,于是拼命咬牙死守着云息,就连伤还未愈的龙芗都躺不下去了,跟着他们保护云息。 那一夜漫长的好像永远都不会天明。龙芗伤口崩裂,晕了过去,阮千宿身上多处被投石击中,无法再使钺,炙玄身上的魂力耗尽,变回了幼童,三人不得不回到帐篷里,唯二能动的人只有虞人殊和江朝戈,外加天戎和醉幽,而云息的魂力都放在了回魂阵上,不能再召唤鸩鸟,他们处境之艰难可想而知。 江朝戈没打过这样的疲劳拉锯战,以前经历的战斗再惨烈,也是速战速决的,远没有现在的痛苦,那种焦心、恐惧和绝望被无限地延展,变得更加绵长、难忍,就好像一把小刀在你的伤口上来回划,开始可能没多疼,直到伤口越来越深,已经积重难返。 虞人殊和江朝戈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俩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身血污,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但依然咬牙坚持着,天戎和醉幽也没好到哪儿去,原本滑顺的毛发被血粘结在一起,眼中杀气腾腾,却也掩盖不住他们的狼狈。 那是他们最艰难、最混乱的一夜,天明之时,江朝戈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用炙玄刀撑着才不至于倒地,这时候如果举父再来袭,他们不确定能不能保住云息了。 云息低声道:“再坚持一下,已归三魂五魄。” 江朝戈抹掉脸上的血:“你他妈再快点,否则我们三魂七魄就要离体了。” 虞人殊一头银发都黏在了脸颊上,他咬牙道:“还要多久。” “按照举父袭击的频率,你们还要再挡一次。” “操……”江朝戈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倒下,他晕乎乎地说:“如果我死了,你能把我做成魂器召唤回来吗。” 云息和虞人殊明显一愣,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云息道:“以人制魂器是逆天大忌,千万不要再想。” 江朝戈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会换来这么严肃的回答,他直觉这后面有故事,不过他也没力气问了。 雾里再次传来诡异的笑声,距离上一轮游击,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江朝戈怒急攻心,大骂一声:“这群畜生是不是能拉石头!” 天戎和醉幽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身体把云息围在了中间。 漫天石雨再次降临,江朝戈和虞人殊背贴着背,大吼一声,举起盾牌,挥舞着手里的刀和锏,咣地两声重响,俩人同时击飞了一块石头! 那石头从四面八方飞来,天戎和醉幽身体过大,根本无处可躲,能击开的毕竟是少数,为了挡住云息和那回魂阵,只能硬生生用身体受着,那华丽的皮毛被砸得鲜血淋漓,场面惨烈不已。 虞人殊和江朝戈的盾牌已经快要被砸烂了,不时有大小石块往他们身上招呼,他们尽全力抱住要害,其他地方就只能听天由命,江朝戈感觉手臂酸麻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自从魂力提升,他已经不觉得炙玄刀重了,但是这么连续用单臂挥舞了一夜,负担可想而知,这一夜他刀术的进步,可能盖过他数月的总和。 江朝戈腿被击中,一阵剧痛,他只得单膝跪了下来。 炙玄看着他一身是血的样子,眼里仿佛要烧起来了,他表情扭曲狰狞,已经不似人面。 江朝戈知道他想显形,忙一把抱住了他,大喊道:“炙玄,不要!我撑得住,这些伤都会好,我撑得住!” 炙玄搂住他的脖子,声音都在颤抖:“是不是很疼啊,是不是很疼?” 江朝戈眼眶微热,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道:“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要再损耗修为,否则以后碰上更强大的异兽,我们的胜算就变小了,我现在撑得住,相信我,回帐篷里。” 炙玄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灿金色的瞳眸里有着无尽地挣扎。 江朝戈捏着他的小下巴,在他额上用力亲了一下:“听我的。”说完把炙玄塞回了帐篷里,盖上了帘子。 一块石头狠狠砸中了他的左肩,他闷哼一声,歪倒在地,炙玄想冲出来,江朝戈一把抓住帘子,低吼道:“不要出来!” 一只有力地臂膀抓住了江朝戈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江朝戈一抬头,正对上虞人殊疲惫却总是坚毅的目光,江朝戈回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捏了捏。 俩人继续背靠着背,抵御着漫天石雨,哪怕疼痛难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绝不倒下! 云息猛地睁开眼睛,竟单手探入滚烫的药碗里,将那枚魂器拿了出来,他叫道:“好了!”同时,他用仅剩的魂力召唤出两只鸩鸟,护在虞人殊和江朝戈身前。 俩人再也坚持不住,双双绵软地跪在了地上,强撑着一丝精神没有昏过去,却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云息把俩人塞进了帐篷里,幸而这一轮攻击已经到了尾声,那些举父逐渐散去了。云息激动地拿着那枚魂器:“做好了,做好了,它一定可以带我们出去。” 江朝戈半眯着眼睛看着那枚小小的魂器,终于安心地吁出一口气,昏了过去。 第61章 江朝戈昏迷中,就感觉有人在用力晃他,晃得他脖子都快断了,胃里翻江倒海,随时可能吐出来。他最后实在烦了,大吼一声:“别他妈晃了!” 云息吓了一跳,往后缩去。 江朝戈睁开眼睛,感觉天旋地转。 炙玄抱着他的脖子:“江朝戈,你醒醒。” 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有些迷茫,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云息又爬了过来:“你赶紧醒过来,那举父要你才能召唤。” 江朝戈呆滞了两秒,才回过神儿来:“哦,对……”他在云息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云息道:“你还有多少魂力?” “没多少。”江朝戈从他手里接过那枚未经任何雕琢的骨头,也就是举父的魂器,他擦了擦眼角的血,喘着粗气说:“召唤一只猴子应该够了。” “那就尽快,你昏迷了两个小时,举父下一轮的进攻可能马上就要开始了。” 江朝戈浑身跟要散架了一样疼,简直动都无法动弹,他被云息从地上架了起来,回头一看,他们这队伍简直是伤亡惨重,就没几个能动弹的,醉幽已经被龙芗收回了兵器里,他们连帐篷都无力收起,勉强坐到天戎身上,江朝戈召唤出举父,命令它带他们离开浓雾迷宫。 那举父果然熟门熟路,浓雾里依然行动自如,领着天戎在森林里绕来绕去,天戎身上多处受伤,速度很慢,他们提心吊胆,生怕这时候遭到袭击,那除了炙玄再次显形,真的别无他法了。 江朝戈在天戎身上昏昏欲睡,云息不停地给他疗伤,防止他再次晕倒,众人就这么咬牙坚持着,走了十多里路,明显感觉到没在原地绕路,而且雾居然淡了很多。 到正午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那片迷宫,当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脸上时,众人都有种要喜极而泣的冲动,自从进入雾里,他们再也没有片刻感受过阳光,此时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这是他们在浓雾中产生的幻觉。 天戎勉强走了几步,就噗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几人都从他身上滚了下去。他口鼻出血,眼神有些涣散,身上的皮毛竟几乎没有完好的。 虞人殊抱着他的脑袋,愧疚地说:“天戎,你休息吧。” 天戎哑声道:“再走远点。” “不行,你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可以。” “你休息吧。”虞人殊抚摸着天戎皮毛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天戎低笑两声,琥珀色的眼里满是铮铮傲气:“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死。”他勉强曲起尾巴,戳了戳虞人殊的后背,似是想安慰他。 “可你会疼。”虞人殊深吸一口气,“听我的,休息吧。”他不由分说,将天戎收回了兵器里,天戎消失后,他眼前的雪地上只剩下一滩滩鲜血,刺得他眼睛发痛。 云息召唤出了兕,将无法动弹的龙芗和阮千宿放到了兕上,其他人步行。 迷雾散去的天空是那么地蓝、那么地高远,哪怕是乏味的雪景和枯败的树木都让人百看不厌,他们慢慢前行,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带血的脚印。 众人走了一下午,实在是一步都动不了了,便选了处隐蔽的地方休息。 江朝戈倒在地上,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了。 炙玄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复杂不堪,有痛心,但更多的是愤怒,对自己的实力发挥不出来的愤怒。 江朝戈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小声说:“怎么了,想喝酒了?” 炙玄的小手滑过他的脸蛋:“不想。” “难得哟。” 炙玄看着他虚弱的、浑身是伤的样子,眼圈都红了:“想你快点好。” 江朝戈抓住他的手:“我……很快就能好了。” 炙玄轻轻把脑袋枕在他胸口,听着他一下一下和缓地心跳:“你要是在我没死的时候遇到我就好了,我不会让你留一滴血。” 江朝戈勉强笑道:“我知道。” “还能给你人类想要的一切。” “我知道。” “就算你生不出小麒麟,我也不会嫌弃你。” 江朝戈咳嗽了两声;“谢谢啊。” 炙玄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问:“一只都生不出来吗?” 江朝戈囧道:“半只都生不出来。” “麒麟没有半只的。” “我就是打个比方。” 炙玄撇了撇嘴,重新把脑袋贴了回去,小手抓着江朝戈的手指,光是听着他的心跳,证明他还活着,炙玄浮躁的心情就能平静下来。 江朝戈迷糊了一会儿,再次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休息一夜后,江朝戈魂力稍有恢复,身体那种僵硬的感觉减退了一些,但伤口经过一夜的寒冻,反而更严重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失血太多了,他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经历,以前打群架,也曾受重伤失血过,那种生命力渐渐流逝的感觉非常可怕。 云息没闲着,在帐篷里忙来忙去,给他们处理创口、疗伤,把他平时舍不得拿出来的魂药当吃饭一样往他们嘴里塞。 伤势相对较轻的阮千宿,只是腿不能动,但魂力已经恢复了一半,骑着征尘侦查去了。 龙芗的伤被云息治好了大半,江朝戈和虞人殊也在逐渐恢复,他们现在虽然暂时脱险,但若是这期间被偷袭,依然有丧命的危险。 他们提心吊胆地在这里休息了三天,全员才恢复了行动能力,而云息累得倒头大睡。 天戎和醉幽再次出现时,一身皮毛已经光亮如新,完全没了那日的惨状,江朝戈羡慕地说:“当魂兽也挺好的,既不会死,受了伤也很快就能恢复。” 龙芗道:“我也觉得挺好的,而且不吃不喝也能活,多冷多热都不受影响。” 醉幽回过头,拿脸蹭了蹭龙芗的胸口:“等你死了也变成魂器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虞人殊沉声道:“不要乱说,人不能成为魂器。” “为什么?”江朝戈好奇道:“理论上说人类也是动物,也有三魂七魄,应该也能制成魂器啊。” 龙芗道:“听说将人类制成魂器,会引起不祥的灾难,后果不堪设想。” “不祥的灾难?” “人死既死,再活过来,就会对原本的世界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你自己想象一下,如果圣皇死后被制成魂器重生,而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就成了魂兵使支配的工具,那一国之力岂不是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里了。”虞人殊脸色有些阴沉,“所以,严厉禁止将人制成魂器是天棱大陆国法里的第一条,任何魂器师胆敢触犯这一条,都要受到公开处决,绝无赦免的余地。” 江朝戈听着虞人殊的口气不太多,估计有什么他不愿意说的内情,便不再问了,反正他也只是好奇而已。 天戎带着虞人殊和云息走在前面,等拉开一点距离后,龙芗低声说:“天棱大陆上,曾经确实有个人,为了复活自己死去的兄弟,将他兄弟制成了魂器,那个人就是虞人氏的某一任圣皇。” 江朝戈讶道:“虞人殊的祖先?” 龙芗点点头:“后来圣皇被他兄弟反噬,成为了魂器的傀儡,祸殃整个天棱大陆,差点灭国,从那以后,就严令禁止将人制成魂器了,这件事也成了天棱大陆的忌讳,不能公开提及。” 江朝戈了然道:“虞人殊说得有道理,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再活过来,那是逆转天命,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心想,若是寻常的老鼠、青蛙,死了再活,活了再死,对这个世界恐怕也没什么影响,可一个有思维、会活动的人就不同了,尤其当这个人手里若有些权力,真的可能产生极大的影响,那么上古异兽呢,这些拥有强大能量的、亦正亦邪的异兽,他们的苏醒,又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江朝戈预感上古十二异兽的苏醒,将在这个世界掀起剧烈地龙卷风暴,而自己,正在那风暴的中心。 离开浓雾区后,指南针突然又好使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叫轩辕丘的地方,炙玄说那里曾经是饮川的居所,可是他也说不清轩辕丘在哪里,他们那张简之又简,还不一定正确的地图上,也没有标注这个地方,只能按照炙玄的说法,一路往西走。 江朝戈尝试着用感觉和举父沟通,但他发现那很困难,他可以用潜意识命令举父左转、坐下,甚至带他们离开迷宫,但是他无法问举父“你知不知道轩辕丘在哪里。”因为他对轩辕丘就没有任何概念,无法把这个概念传递给举父。 他们且行且休息,几天之后,伤势在云息的调理下基本都痊愈了。 云息道:“我们这么盲目的走下去不是办法。” 虞人殊点点头:“那该怎么办?” “我们去找昆仑仙境里的人类部族吧,那个骑着鸱鸟的人,一定就是部族的一员。” “可他盼着我们死。” 江朝戈道:“可我们没死。我们在浓雾迷宫里,敌在暗我在明,那么险峻的情况下都没死,我就不信正面接触我们会吃亏。” 云息点点头:“对,那群举父若不是占着地形的便宜,也不会把我们弄得那么狼狈,正面相交,它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如果能找到当地的部族,就一定能找到人带我们去轩辕丘,抢也要抢来一个向导。” 龙芗冷哼道:“大不了打一场。”他们对在迷宫里被举父打得半死不活一事,心中都积怨颇深,若是面对面光明正大的较量,就算流血牺牲,也是死得其所,可那种只能被动挨打,完全无法还手的情况,简直憋屈到家了。别看龙芗平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其实少年英雄的好胜,他一点也不缺。 虞人殊道:“我们让举父带路?” 江朝戈闭上眼睛,尝试用意识命令举父,举父愣了半天,真的开始带路了。 阮千宿道:“如果见到那些部族,我们该怎么办?” “能和平尽量和平,不行只有打了。”江朝戈逗云息,“我们这帮人就你长得最面善,要不你去和他们谈判?” 云息使劲摇头:“我不和陌生人说话。” “那你当初怎么就敢在大街上叫住我们,卖给我们东西呢。” “我观察了你们很久了,觉得你们不像会抢劫的人。” 龙芗皱眉道:“你跟踪我们?我怎么没感觉?” 江朝戈心想,云息这种往那儿一放跟家具一样没存在感的人,一般人都感觉不到。 往东走了一天,他们进入了一片积雪微薄、稍见绿意的森林,这里的道路有人工修葺过的痕迹,他们知道举父带对地方了。 越往这个方向走,森林的密度越高,而路也好走了很多,森林里偶有异兽出没,充满了生机。 下午时分,走着走着,江朝戈突然叫道:“停下。” 天戎和醉幽同时顿住了脚步。 江朝戈翻身从天戎身上跳了下去,他皱眉看着周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曾跟一个特种兵学过丛林埋伏,对布设陷阱有点经验,一般一处森林异常,他可能不会像专业人士那样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会有些警觉,毕竟大自然的规律是不会改变的,树木的生长走向、植物的脉络、根茎的盘错,这些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一旦被人动过手脚,一定能会有破绽。 江朝戈朝前走了两步,感觉一些枝桠的断裂方式不太对头,他谨慎道:“这附近可能有陷阱。” “陷阱?在哪里?” “我得找找……”江朝戈很后悔当初没多学点,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打野战的,毕竟当时他已经快洗手不干了。 他刚后退了两步,突然,空气中传来嗖地一声,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神经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可肌肉速度跟不上大脑,他无法闪躲。 阮千宿猛地挥出征尘钺。 “啪”地一声响,江朝戈感觉脸颊一热,然后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他深吸一口气,心脏还在跳,他还活着!他低头一看,一只竹箭插在他脚旁的土地上,竹箭被征尘钺削断了一般,改变了方向,不然这一箭,很可能就穿着他脑袋过去的。 炙玄怒急攻心,瞠目欲裂,他朝着森林大吼一声,那吼声震得人骨膜发颤,心脏控制不住地颤抖,一股恐惧直接钻进脚心,迅速弥漫至全身,连江朝戈都吓得一抖。 森林里飞禽走兽四散逃窜,原本寂静的空间突然热闹了起来。 云息着急地比划着手势:“嘘,嘘。”他下意识地想去堵豆丁版的炙玄的嘴,炙玄却扭头对他龇起牙,他吓得连忙缩回了手。 炙玄恶狠狠地说:“不准碰我!” 云息忙不迭地说:“好,好。” 江朝戈一边往天戎肚子下面跑,一边道:“炙玄,我没事。千宿,大恩不言谢了。” 阮千宿嗤笑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不是败家娘们儿了?” 江朝戈尴尬道:“你把金币还给祁家的事,咱们扯平了。” 阮千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全员进入警备状态,躲在天戎和醉幽身下,防止暗箭,虞人殊叫道:“什么人,出来!” 一颗参天大树的树干后面冒出一个脑袋,接着,一个一个地脑袋接连冒了出来,竟然有几十人之多,各个手持弓箭,跟猴子一样潜伏在大树后面,原来他们早已经被包围了。 一个男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什么,跟那个鸱鸟身上的人发音类似,江朝戈不耐烦地喊:“说什么鸟语,听不懂。” 男人顿了顿,用生涩地汉语说:“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们从山外来,想去轩辕丘。” “去轩辕丘干什么。” 江朝戈毫不犹豫地说:“祭祖。” “祭什么祖?” “数千年前,我们的祖先来自昆仑仙境,由于未知的原因,他们迁徙到了昆仑山外,他们把故乡的样子祖祖辈辈地传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子孙后代能带着他们的遗骸重归故里,长眠于此。我们的部族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所以想趁着我们这一脉还没湮灭,完成祖先的心愿,也一偿我们对故乡的向往。” 云息瞪着眼睛看着江朝戈撒谎不打腹稿,听得一愣一愣的,其他人倒是已经习惯了。 那人犹豫了片刻,“莫非,你们是喇)乙族人的后代?” “对,你们知道我们的部族?” “千年前有不少部族生活在轩辕丘附近,后来都一个一个消失了,听父亲说,喇乙族迁去山外了。”那个说话的人把整个身体都探出了树干外,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长得一副憨厚的样子,穿着一副土著的样子。 江朝戈心想,歪打正着啊,他连连点头:“我们对祖先的事,知道的可能还没你们多,语言也失传了,你年纪轻轻懂得这么多,真是厉害啊。” 少年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是你们闯过了拉玛厝迷宫吧?” “很多雾的那个?对。” “从来没有人闯过那片迷宫。”少年看了看天戎和醉幽:“狰和九尾狐,难怪……” 江朝戈心想,这里应该也没什么“人”来吧。 少年道:“你们卸下武器,留下异兽,跟我回族里。” 龙芗反问道:“卸下武器?万一丢了怎么办。” “那你们就在次绕路,不准再接近我们部族。” 虞人殊和江朝戈对视一眼:“卸就卸。” 天戎不同意:“不行,殊,太危险了。” 醉幽也道:“没有我们在,你们岂不是任人宰割。” 江朝戈喊道:“我能带着这个孩子吗?他虽是异兽,但我魂力微弱,甚至无法召唤他的真身,他也离不开我。” 少年从树上滑了下来,近距离感知一下江朝戈的魂力,确实是不足以召唤天级魂兽,便道:“好吧,但把武器留下,身上的魂器也都不许带。” 几人纷纷卸下武器和魂器,留下天戎和醉幽在此处看守,他们在那几十只箭的监视下,跟着少年往森林深处走去。 炙玄抱住江朝戈的脖子,挺满意地说:“你知道随时都带着我就好。” 江朝戈笑道:“我不是一直随时都带着你吗。” “如果有危险,我也会带你们出去的。” “我知道。”江朝戈心里也没什么底,进了别人的地盘,小命就把握在别人手里了,但好在他有炙玄这张王牌。 他们走了约半小时,前路清晰起来,一颗百米高的参天大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大树上修建了七八间树屋,围绕那颗大树,是一个错落有致的村子,那村子一半的房子建在树上,另一半在地下,村子里人来人往,举父和各种异兽随处可见,很是热闹。 江朝戈第一次见到这种像是土著人的村寨,感觉很是新鲜,但丝毫也没有放松警惕,他一路上不停地跟那少年聊天,套话,这少年单纯得很,夸他几句,就会吐出不少有用的信息。到了村子的时候,江朝戈已经知道他们的部族叫耳侻(tuo)族,族人超过两千,从来没离开过昆仑仙境,擅骑射、擅锦织,以打猎、农耕为生。 炙玄看到村子里往来走动的人,不自觉地抱紧了江朝戈的脖子,不高兴地说:“这么多人类,好烦。” “怎么了?” “让我想到了万年前昆仑仙境离的部族,也是穿着类似这样的衣服。”炙玄冷哼一声,“不,那个时候的他们,哪里有称作衣服的东西,只是拿兽皮包裹一番,喝生血、吃生肉,除了会两条腿走路,跟其他畜生没什么两样。是饮川教他们耕种、畜牧、识字,甚至为他们培养魂兵使、魂器师、魂导士,教他们制魂器、医术,结果人类是怎么对待饮川的。”炙玄越说越生气,咬牙切齿道,“所以我最讨厌人类,忘恩负义、唯利是图。” 第62章 江朝戈抚摸着他的背,岔开话题:“哎呀,你又会用好几个成语了,真聪明。” 炙玄哼了一声,明知道江朝戈是故意的,也不想和他计较,只是张嘴叼住他的衣领,拿牙齿一下一下地磨着。炙玄以前不高兴的时候咬他脖子,现在改咬衣领,他仅有的几件像样的衣服,衣领没有一件是完整的,跟狗啃似的参差不齐。 耳侻族的少年将他们领进村子里,村子里正在忙活的男女老少全都顿住了手里的活儿,瞪直了眼睛看着他们,这里的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昆仑山外的人。村子里骚动了起来,各种目光汇聚而来,有的好奇,好的充满敌意。 那颗最粗最大的树的树屋里,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 少年指着江朝戈等人,朝老者说了一圈他们的语言。 老者的脸上皱纹累累,整张脸像要融化一样往下跨,眼窝深陷,眼皮松弛,让人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恐怕有百岁之龄。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江朝戈等人,然后就颤巍巍地回屋了。 少年道:“大巫让你们上去两个人,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江朝戈带着炙玄,和虞人殊一起顺着木梯走上了树屋。江朝戈悄悄问虞人殊:“大巫是不是就跟大国师差不多的人物?” 虞人殊道:“对,能成为大巫的人要天生具备某种灵性,传说多是上古巫祖的后人,那可是万万里挑一。” 江朝戈心想,那这个大巫会不会知道如何回自己的世界呢? 他们踩着那简陋的木梯往上走,木梯只有半米宽,旁边无遮无拦,一脚踩空就会从大树上掉下去,死得透透的。这颗大树上的七间树屋是江朝戈在现实中见过的最壮观的树屋群,颇有几分精灵群落的味道,树屋以最原始的材料建造、固定,看上去并不安全,可真的站在其中,又感觉意外地牢固。 耳侻族的大巫盘腿坐在最大的那间树屋里,从树木的缝隙中漏进来的阳光打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尊风干的蜡像。 等人进来后,大巫突然抬起了眼睛,那双目覆着一层白雾,晶球浑浊不堪,就算不是盲人,肯定也是半瞎了。他抬起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指了指他面前的草垫。 江朝戈和虞人殊坐下了,炙玄则坐在江朝戈大腿上,不客气地看了大巫一眼,就扭过了脸去。 大巫发出苍老的声音:“你们,是喇乙族后人?”汉话说得竟然非常标准。 江朝戈觉得圆这么多谎有点累,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可有证明?” 虞人殊眉峰微颤,心里替他们捏了把汗,不过他又好奇,江朝戈打算怎么继续装下去。 江朝戈脑袋飞速转了一下,这个大巫看上去精明得很,可唯有一样不行了,就是眼睛,他看了看左右,道:“我族祖传宝物,只愿给大巫大人一人过目。” 大巫顿了顿,挥挥手,领他们来的少年犹豫地说了几句什么,但还是被大巫挥退,他至少带着其他侍卫走到了屋外,降下了草帘。 江朝戈从手上脱下手套,摘下了那枚黑钻石戒指,这戒指就是小孩子也看得出是新东西,他就赌这大巫看不清。 大巫伸手想拿,江朝戈缩回了手,只是举着戒指,并不给他。 大巫眯起眼睛,混浊地老眼努力想看清,但力不从心,只能隐约看出是枚黑漆漆的指环,颜色陈旧。 江朝戈道:“大巫大人,年代久远,我祖先也经历过多次磨难、迫害,曾一度险被灭族,在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很多从轩辕丘带走的宝物都或遗失、或变卖了,只有这一枚戒指,流传至今。” 虞人殊斜着眼睛看着他,江朝戈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一眼。 大巫哼哼了两声:“谎言。” 江朝戈一挑眉,快速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如何应对。 大巫抬起干枯地手指指着他:“你还有地图……喇乙族的宝藏,你们是为了宝藏回来的。” 江朝戈眼睛一亮,宝藏?他脑海中顿时浮现了金灿灿的黄金、莹润的宝石、价值连城的玉器,要是有了那些,他就不用到处找破烂兽骨头换钱了!他顿了一顿,声音沉了几分:“我不知道大巫大人在说什么。” 大巫把那快要融化的脸凑了过来,一股仿若要腐朽的味道也扑进了江朝戈的鼻息,他沉声道:“你,知道。” 江朝戈后退了一步,猛地站起身,把虞人殊也拽了起来:“我们走。” 虞人殊瞪着他,一副“你演,你接着演”的表情。 大巫冷哼一声:“就算,你们能离开这个村子,也永远找不到轩辕丘。” 江朝戈的脚步顿住了,他拳头紧了又松,看上去很是挣扎。 大巫道:“我的族人可以带你找到轩辕丘,若能找到宝藏,你们全都能带走,我们便只要两成,你们若带不走,那剩下的就都是我们的,如何?” 江朝戈猛地旋过身:“好,若你们能带我们找到轩辕丘,我们必有重谢。” “那宝藏图……” “到了轩辕丘,我自会给你的族人看。” 大巫敲了敲手杖,少年掀帘走了进来,他道:“安排客人去休息,把你哥哥找回来。” 少年点点头,对三人态度好了不少。 三人顺着木梯走了下去,少年道:“你们可以去邀请你们的朋友来村子里。” 江朝戈道:“你哥哥是谁?” 少年眨了眨眼睛:“我哥哥就是我哥哥,他是耳侻族,不,整个昆仑山最好的弓箭手。”少年的眼中满是崇拜,不过,又很快黯然了下去,“去哪里找他呀。”说着自言自语地走开了。 少年安排人带他们回到来的地方,接上其他人回到了村子里,还给他们安排了几间树屋休息,晚饭时更是准备了热腾腾的食物招待他们,虽然一点都不好吃。 晚上,一群人在江朝戈的房间里开会。 云息崇拜地看着江朝戈:“大哥,你是怎么收服他们的?” 江朝戈“嘘”了一声:“等到安全的地方我再告诉你,总之,大巫会安排人带我们去轩辕丘。” 虞人殊不安地说:“我们这样……好吗。” “好不好也就这样了,要不你去告诉大巫实话,然后我们打一场,血洗耳侻族?” 虞人殊皱起眉,满脸担忧。 江朝戈手肘搁在他肩膀上,叹道:“兄弟啊,做人不要太耿直,要学会变通。” “你这叫……哎,算了。” “我知道,你有时候拉不下面子,可你要记住,你现在只是你,已经不是……”江朝戈压低音量,“三皇子了。” 虞人殊点点头,目光有一丝淡然:“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天鳌城怎么样了。” “你还担心皇子奎的事吧,别想了,我们离天鳌城那么远,真有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何必自寻烦恼。”江朝戈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炙玄抱着江朝戈的脖子使劲晃:“陪我喝酒,给我讲故事,陪我喝酒,给我讲故事!” “好好好。”江朝戈从村子里搜来一坛酒,那酒入口辛辣,回味甘甜,竟是他们从未尝过的带劲儿,他忍不住多讨了几坛,架上火堆,烤上大羊腿,一堆人围在一起畅快地吃喝了起来。 他们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如此轻松的时刻,上一次能安心地吃、睡,好像还是在大凉城那个城郊大院里,只是那个地方,已经化作了众人心中永远的一道疤,那疤痕上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催促他们不断前进。 江朝戈抓起大碗递到云息面前,大笑道:“云息,你怎么不喝啊。” 云息摇摇头:“我不会。” “喝酒有什么会不会,会喝水就会喝酒,喝!”江朝戈硬把碗塞到他手里。 云息端着酒碗,咽了咽口水,勉强尝了一口,辣得他脸都扭曲了。 江朝戈和虞人殊哈哈大笑起来,龙芗也忍不住低笑出声,阮千宿无奈道:“行了,别欺负他了。”她接过云息的酒碗,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众人连连起哄:“干了!干了!” 云息呆傻地看着阮千宿不带喘气地捧着那大碗往嘴里灌,修长的脖子最后高高仰起,如天鹅颈般优雅美丽,她把喝干的酒碗往地上一放,手指轻轻拭去唇边的一滴酒,笑道:“想和我拼酒?” 醉幽又给她满上一碗,捏了捏她的下巴,媚笑道:“来,我跟你干一碗。” 云息眼睛放光,感动地说:“千宿姐……” 阮千宿拍了拍他的脑袋,抓起酒坛,给所有人各满上一碗:“我看今天谁先倒下。” “看今天谁先倒下!”江朝戈抱起那海碗,大口灌了起来。 炙玄在旁边乐得直蹦,他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喝得畅快淋漓。 几人闹腾到半夜,江朝戈迷糊间,被人搀扶起来,弄进了房里。躺倒软软地卧榻上,江朝戈舒服地喘了口气,身体好像在云端飘。 炙玄摸了摸他的额头,全是汗:“你热了?” 江朝戈摇摇头,又点点头,嘿嘿傻笑起来:“龙芗不行,殊也不行,千宿行,我……我也行,哈哈哈哈哈。” 炙玄唇带笑意,给他解开了身上的薄袄,屋里剩着炉火,非常暖和,他很快就把江朝戈的外衣脱了下来。 江朝戈一翻身,压到了炙玄的头发,炙玄把自己的头发拽了回来,却发现发尾被江朝戈抓在手里,江朝戈还嬉笑着朝他晃了晃,好像在逗他,炙玄从未见过江朝戈这幅幼稚的样子,只觉得新鲜有趣极了。他俯□,笑着问道:“你喜欢我的头发。” 江朝戈点点头:“漂亮。” “还喜欢我哪里?” “嗯,漂亮。” “哪里呀?” 江朝戈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糊起来。 炙玄捏住他的下巴,在那唇上轻轻吻了吻,江朝戈毫无反应,他有些不满,边欺身上前,加深了这个吻,甚至按照醉幽教的那样,将舌尖试探着伸进了江朝戈的嘴里。 江朝戈自来到天棱大陆,从未喝醉过,这一醉可谓一塌糊涂,仿佛身在云里梦里,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现实世界,还是天棱大陆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有一对柔软的唇在亲着他,那么软,味道也不错,他下意识地以为是他哪一个情妇,便配合地回应起来。 炙玄瞪大眼睛,只觉得江朝戈的舌头灵活得像条蛇,他从未想过,人类和人类可以这样做,而且,能产生格外亲密的气氛,江朝戈似乎还嫌不过瘾,抱住炙玄的腰,奋力一个翻身,将炙玄压在身下,滚烫的唇反客为主,用力吸吮着炙玄的唇,极尽挑逗之能事。 炙玄灿金色地瞳眸简直要烧起来了,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好像身体血液在沸腾,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对江朝戈的某种渴望,可他偏偏无法形容究竟是什么渴望,他只知道,他想亲吻江朝戈,想这么一直抱着他,可是不够,完全不够,远远不够! 江朝戈亲着亲着,手开始抚摸起炙玄的后背,可是约摸约不对劲儿,这肩膀也太宽了,后背也结实了,他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不对,便爬了起来,噗通一声倒在炙玄身边,昏昏欲睡。 炙玄感觉身体热得不行,见江朝戈居然想睡觉,哪儿能放过他,便想着亲吻是第一步,脱衣服是第二步,于是果断地把俩人的衣服给脱了。炙玄呆呆地看着江朝戈赤-裸的身体,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烫,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江朝戈光着身子的样子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觉得江朝戈是他的雌-兽之后,他的脑子里就总有些怪异的幻想,那些幻想和江朝戈此时的样子结合到一起,让他心脏狂跳,不知所措。 自他们在昆仑城汇合以来,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他都没时间好好问问醉幽,脱了衣服之后该干什么? 他凭着本能趴到了江朝戈身上,轻轻地蹭了起来,温热的皮肤贴附在一起,竟产生了更加灼热的感觉,他越蹭越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原始地冲动在破笼而出,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宣泄,急得他干脆删了江朝戈一耳光:“喂,你醒醒!” 江朝戈猛地睁开了眼睛,木木地看着他,眼神根本没有聚焦,只是“嗯”了一声,又要睡过去。 炙玄气急败坏:“我、我想交-配。” 江朝戈愣了愣,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脖子一歪,又要睡着。 炙玄把他的脑袋偏了过来,使劲晃他,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下按去:“我这里疼。” 江朝戈模糊间抓到了一个手感相当熟悉的东西,他混沌的大脑潜意识地觉得那是自己的,于是耐心地“服务”了起来。 这一服务不要紧,彻底打开了炙玄兽生的一道大门,他的身体由僵硬到微微蜷缩,再到情不自禁、舒爽万分,也不过过了短短几分钟,可这几分钟却真切地让他相信了醉幽的话:那是件愉悦的事。 江朝戈一觉醒来,以是日上三竿。连日来的劳累和伤痛,让他这一觉睡得格外沉,好在有几只永远不会醉的异兽替他们放风,否则无论在哪里,他们都不敢深睡。 他睁开惺忪地睡眼,感觉身上压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颗黑漆漆地毛绒脑袋,他伸手拍了拍:“炙玄,你想压死我啊,床这么小,你就不要变大……”他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儿,认真感受了一下,他和炙玄……都是光着的! 他一动炙玄就醒了,托腮看着他,目光炯炯,灼热得吓人。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怎、怎么了?” 炙玄脸颊竟泛起一层薄粉:“我知道第三步是什么了。” “什么?”江朝戈看着他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要不是身体没太大感觉,他都要以为昨天俩人睡了,他晃了晃江湖脑袋,努力拼凑零碎的记忆,并结合俩人现在的状态,和被子里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终于反应过来昨晚发生什么了!江朝戈那一瞬间真想扇自己俩耳光,他都干了什么呀! 炙玄扑到他身上,拿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我本来以为我们交-配了,但却发现并没有结契,所以……”炙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还有第四步?” 江朝戈就差以头抢地了,他尽量镇定地推开炙玄,轻咳两声:“这个……这个……是这样……” 炙玄看着他。 江朝戈头一次感觉自己语言能力退化了,他深吸一口气,很怂地说:“昨晚我喝多了,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炙玄抓起他的手,兴奋地说:“你再做一次就……” 江朝戈猛地缩回手,他现在感觉那只手都不是他的,他的手不该屈服于酒精,失去理智!他勉强道:“不用了不用了,确实有,有第四步。” “这么麻烦?做-爱到底有几步。” “呃……可以很多步,也可以很少。” “那我们就用最少的。” “不不不,这个不是说说就能决定的,这个很复杂。” 炙玄皱起眉:“人类的事怎么总是那么复杂,麻烦死了,兽就简单了,喜欢你就留下你,不喜欢就吃掉你,这样多好。” “嗯,我也觉得简单点好。”江朝戈划拉上自己的衣服,就想赶紧离开这里,再和炙玄独处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还能往哪儿搁,脸皮再厚也是脸啊。 炙玄抓住他的胳膊,高兴地说:“这个比接吻舒服,这个叫什么?” 江朝戈硬着头皮道:“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 “就是没有。” “也好,那就是第三步。” 江朝戈穿上衣服就想走,炙玄一把从背后揽住他的腰,硬将他拖回床上,宽大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硬是将江朝戈的身体罩住,江朝戈在男人中算中等偏结实的,可跟炙玄那高大的体格一比,足足小了一圈。这些异兽化成人形的样子都是人高马大,只有醉幽是个例外,体态可以用婀娜形容,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连一根头发丝都往外透着媚,当然,醉幽兽型的凶暴程度和婀娜这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炙玄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霸道地说:“你不别走,今天就陪我。” “还有好多事呢。” “什么事。” “我要修炼啊。” “就在屋子里修炼,我看着你。”炙玄认真地说。 “我还要去找大巫问问,什么时候启程带我们去轩辕丘。” “这个问题你昨天就问过了,大巫说等向导回来。” 江朝戈干笑两声:“你记性这么好啊。” 炙玄柔软地唇轻轻碰了碰江朝戈的面颊:“以前你只是我的,现在你却要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和别人说话,早知道这样,我们一直待在胡安城多好。” 胡安城……江朝戈想起和炙玄还有孟老在胡安城度过的那三个月时光,与现在相比,简直是安逸而和平,可惜,从他拿起炙玄刀的那一刻起,他在天棱大陆的每一天,都注定不会有安逸。 听着炙玄的话,他的心也突然变得柔软了几分,他身体放松下来,感叹道:“你还记得孟老的样子吗?” “不记得了。”炙玄收紧手臂,“除了你,其他人类在我眼里长得都差不多。” 江朝戈失笑:“难道殊和千宿在你眼里也长得差不多?” “他们几个看久了,我自然能看出分别,若是孟升站在我面前,我应该也能认出来。” 江朝戈心中一阵闷痛:“他不会再站在我们面前了。”每次一想到孟老,他就对沈言随恨得咬牙切齿,早晚他要和这个仇人做个了断。 炙玄亲了亲他的耳垂、脖子:“人类都会死,只有我不会离开你。” 江朝戈心中一动,竟无法反驳这句话,他点点头:“是啊。” “你也不能离开我。” 江朝戈笑道:“除非我死,不然就不会离开你。” 炙玄转过他的脸,温柔地亲吻他的唇,喃喃道:“不要死,永远不要死……” 第63章 在耳侻族村子的那几天,是江朝戈等人最放松、最舒服的几天,每天都有热腾腾的食物和温暖的居所,没有战斗和受伤,也不用担心什么刹血和冥胤会追到这里来。他们静心养伤、修炼,为下一个目的地做着准备。 云息从耳侻族唯一的魂导士那里买来了不少新鲜的兽料、草药,还吸收了一些特别的知识,原本他们一年也要出山两三次,采购一些昆仑山上弄不到的东西,怪不得对宝藏这么渴望。 在云息的调养下,几人的身体彻底痊愈了,现在所有人都对这个存在感微弱的魂导士刮目相看,也意识到了他的重要性,一路上若是没有他,他们不可能走到这里。 江朝戈按照约定,给云息讲了不少他的世界的东西,听得云息无比地沉醉,有些东西他说起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听在云息耳朵里,却很有启发性,让云息的思维得到了很大的拓展。 云息道:“你说得土枪,我觉得我能做出来。” “嗯,有材料的话,不算难。” “还有那些火药,如果能找到你说得硝石矿,岂不也可以制造很多。” “是啊,你有办法吗?” 云息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没办法了。”江朝戈也想把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倒腾出来一些,让这些土鳖见见世面,可是想来想去,好像没什么实用的,比如他差不多能弄出自行车和滑翔机来,可这里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全靠异兽,比机械好用多了,还是做点武器防身靠谱,于是他和云息真的研究起土枪来。 炙玄见俩人相谈甚欢,蹲在旁边吃醋,实在烦了,就上去把云息推倒在地,然后跳到江朝戈身上,像只□□一样趴在他背上。 云息被推得莫名其妙,爬起来继续和江朝戈讨论土枪,兴致高涨。 那天带他们进村子的少年叫阿萨,是族长的小孙子,只有十五岁,他现在完全被阮千宿的美貌、酒量和功夫所折服,成天有事没事红着脸跟在阮千宿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好玩儿得紧。虞人殊和龙芗闲着没事儿就切磋切磋,长兵器对上短兵器,打起来颇有看头,天戎和醉幽就常躺在雪地里晒太阳。 这样悠然自得的生活,简直如梦似幻,让众人都产生了一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们内心深处开始期待去轩辕丘的日子,能拖后一天,再拖后一天,只为了多享受享受这难得的平静美好。 这天,江朝戈正在屋里修炼,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起身从窗外看出去,只见树屋下,村民正抬头往天上看着什么,他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瞧去,正巧看到一颗大树的树冠猛烈晃动,干枯的树枝间,一个人影敏捷地从一根树枝荡到另一根树枝,动作飞快、如履平地,江朝戈一开始本能地以为是猴子或者是猿型异兽,可仔细一看,那“猴子”不仅穿着衣服,背后还背着一把弓和一个背包,这让他想起靠鹰极爪在树中间穿梭的沈言随,不过,这只“猴子”比沈言随灵敏了数倍,还不需要借助工具。 那“猴子”一个翻身,竟直接从□□米高空跳了下来,在空中连翻两圈,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地上。 阿萨惊喜地叫道:“大哥!” 那“猴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竟是个十□□岁的英俊少年,少年挺鼻阔额,目若灿星,四肢修长,健硕有力,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个兽皮薄袄,常年少见阳光,让他和其他耳侻族人一样,皮肤白皙如瓷,少年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勃发的青春之气在呼呼往外钻,光是看着就叫人耳目一新。 炙玄趴到窗户上:“这就是那老头说的向导了?叫……” “寺斯。”江朝戈道,他心里感叹,这天棱大陆真是英雄出少年,在他们的世界还是屁都不懂的学生的年纪,在这里多半已经能独当一面,虞人殊也说过,他第一次带军平异兽之乱的时候,只有十三岁。 寺斯一把抱住扑上来的阿萨,大笑着说着他们的语言,两兄弟就差在院子里手舞足蹈。 寺斯接下破破烂烂的大背包,倒出一大堆东西,有的就直接扔给村子里的小孩子玩儿了。 这听族长一声大吼:“寺斯,你又未经允许去了山外!” 寺斯缩了缩脖子,笑嘻嘻地说:“父亲,我带了好多东西回……咦?”他发现了龙芗和阮千宿,惊道,“他们是什么人?” 阿萨道:“他们是客人,大巫大人等你回来带他们去轩辕丘。” 寺斯皱起眉,有些警戒地上下打量着他们。 江朝戈等人也走下了树屋,寺斯看到这么多人,刷地抽出了短刀,厉声道:“我说过山外人要全部赶走,为什么带他们回来!” 阿萨挠了挠头,不敢说话了。 族长正要说什么,大巫从树屋里走了出来,敲了敲手杖,村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寺斯犹豫了一下,也把短刀收了回去。他背着手走到几人身边,绕着圈打量着每个人,还凑过去拿鼻子嗅几下,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这一嗅把炙玄惹着了,他朝寺斯龇起牙,露出凶恶的表情。 寺斯愣了愣,也龇起牙,故意发出粗重地声音,俩人就跟蓄势待发要打架的小狗似的,吹胡子瞪眼睛,你来我往。 江朝戈把炙玄的脑袋掰过来冲着自己,这对峙的场面实在有点丢人。 寺斯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树屋下,手脚并用如猴子般灵活地直接从树干爬到了树屋上,站在了大巫面前,大巫把他领进了屋里。 云息啧啧称奇:“阿萨,你哥哥怎么跟猴子似的。” “他小时候就喜欢和举父在一起玩儿,总是这样跳来跳去的,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可以在树上活动,但他是最灵活的。”阿萨的口气很是自豪。 阮千宿道:“他为什么对我们那么有敌意?” “我大哥常去山外,他说山外好多坏人,叫我们看到就要赶走。”阿萨笑道,“但是最喜欢出山外的也是他,他总说山外很好玩儿,比这里好玩儿,等我十六岁了,就跟他一起去。” 虞人殊摸了摸下巴:“他会给我们当向导吗?” “大哥听大巫大人的,没有人比大哥更熟悉昆仑山了。” 过了一会儿,寺斯从树屋上跳了下来,那惊人的弹跳力基本已经超脱人类的范畴了,就连虞人殊这样能在半空中漂移的,都没有从十二三米高空跳下来还毫发无伤的自信,而寺斯的潜力还不知道在哪里。 寺斯踱了过来,指着江朝戈等人道:“你们想让我当向导,就要听我的话。” 炙玄张嘴作势就要咬他,寺斯撸起袖子,“我告诉你不是只有你会咬人……” 阿萨把他大哥推到一边:“大哥,大巫大人说要善待客人。” “我不是善待了吗。”寺斯轻咳两声:“总之你们要听我的。” 江朝戈笑道:“没问题,听你的。” 寺斯轻哼一声,搂着阿萨的脖子,笑嘻嘻地说:“走,大哥给你带好东西了,带你去看。”俩兄弟欢快地跑远了。 虞人殊轻叹一声:“完全是个小孩儿啊。” 龙芗点点头:“确实。” 虞人殊斜睨着他:“你附和什么,他起码比你大。” 龙芗理直气壮地说:“我比他成熟。” 虞人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龙芗哼了一声,拿起醉幽戟:“再来一盘。” “来就来。” 炙玄生气地咬着江朝戈的领子:“我讨厌那个人类小崽子,我要咬死他。” 江朝戈笑着抚摸着他的后背:“别这样,他是我们的向导,你就算要咬死他,也要等他把我们带到轩辕丘啊。” “我现在就想咬死他。” “忍一忍。” 炙玄更加用力地撕扯起江朝戈的衣领。 江朝戈看着昆仑山上高远的天空,长叹一声,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明知道他们有走不完的路,可真要再次前进了,还是感到阵阵失落,希望这一趟,能顺利找到——饮川。 两天后,他们整装出发了。 寺斯的坐骑也是只鸱鸟,看来鸱鸟在昆仑山上很常见,只不过他现在坐在醉幽身上。当他们问起那个带着一队鸱鸟说要给他们收尸的人是不是他们的族人时,寺斯不屑地说:“那应该是瓦克族的,离我们还远着呢,但经常跑到我们的地盘打猎,被我看到一定要一只一只射下来。” “从这里到轩辕丘有多远。” “远倒是不远,只有三百多里。” “那岂不是很快就可以到。” 寺斯摇摇头:“这时节暖和,不少异兽刚从冬眠醒来,饿了一冬天,正到处觅食,哎呀,你们运气真差,这时候来,说不定就要变成它们的粮食了。” 龙芗斜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没跟我们同行一样。” 寺斯咬着野草,痞痞地一笑:“没有异兽抓得住我。”他一个翻身躺倒在醉幽身上,“不过,这狐狸身上真舒服,说不定跑起来也很快,你们还是有希望活到轩辕丘的。” 醉幽回头朝他抛了个媚眼:“我跑的本来就很快,你想看看吗。” 寺斯兴奋地说:“好啊。” 醉幽嬉笑道:“你亲我一下的话,我就跑给你看。” 寺斯愣了愣,脸刷地一下红了,那分明是一只硕大的狐眼,居然也让人觉得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龙芗恼怒道:“醉幽!” 醉幽笑道:“怎么,又吃醋了?” “你别乱……乱勾搭人。” 醉幽无辜地说:“人家寂寞嘛。” 寺斯吐掉嘴里的野草,扑上去抱住了醉幽的脖子,跃跃欲试:“你变成人的样子真好看,你现在变,我就亲你。” 龙芗把他拽了回来:“别胡闹。” “干嘛呀,他说的……” 龙芗厉声道:“他是我的魂兽,我说了算!” 寺斯哼了一声,一脸无趣地松开了醉幽的脖子。 醉幽低笑起来,笑得龙芗满脸通红,气恼不已。 寺斯的方向感极强,且果然对昆仑仙境了若指掌,有他带路,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昆仑仙境危险重重去,却是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晚上休息时,借着火光,寺斯指着一个简陋的古地图:“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人类部族的栖息地,半只脚踏入异兽的领地了,我有三条路线让你们选,第一条,路途最近,但可能碰到的猛兽越多,肥遗、数斯、猛豹,应有尽有,第二条,路途最远,相对安全一些,这条路常年冻土,不适合鸟类生存,可以避开昆仑山上最凶残的肥遗,但也有很多其他的异兽,而且要花多一倍的时间,第三条,路途不远不近,是我唯一没走过的一条路。” 江朝戈想到沈言随的肥遗,不仅轻轻打了个寒颤,那肥遗确实厉害,能飞能咬能抓,还他妈有毒,一只已经是不好对付,若是碰上一群,简直无法想象。他好奇道:“你为什么没走过?”“大巫不让。”寺斯耸耸肩:“他让我发誓,绝不独自踏入这片领域,因为里面可能‘什么都有’。” 江朝戈反问道:“你想走哪条?” 寺斯咧嘴一笑:“当然是我没走过的,否则还有什么意思,我倒想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江朝戈笑道:“我也很好奇,可惜,我们要选择对我们这趟旅途最有利的一条路,大巫说这番话,必然有他的道理,且路途你不熟悉,我不建议走第三条,你们说呢?”他看向其他人,主要是虞人殊,这队伍里,主要是他和虞人殊拿主意,而他和虞人殊之间,多数又是他说了算。 “喂喂,出来前不是和你们说好了,要听我的吗。”寺斯不满地叫唤道。 江朝戈挑眉道:“你若是要我们听你的,一开始就不会给我们三条路选择,你不就是想走第三条,又怕大巫责骂,所以想让我们来决定吗。” 寺斯的小阴谋被识破,不满地撇了撇嘴。 虞人殊道:“我也不同意走第三条,一是你没走过,肯定要耽误额外的时间,还有迷路的危险,二是万一路上有未知的风险,我们无法预料,我建议走第一条路。” 江朝戈附和道:“对,我也认为第一条最好,路途近,而且,就算没有肥遗,我们也要碰到其他异兽,怎么都是躲不过危险,不如选最近的一条路了。” 寺斯往地上一趟,大叫道:“我要走第三条路,你们听我的!” 江朝戈抱起炙玄:“不听,大伙休息吧,明天赶路。” 寺斯就差满地打滚了,闹了一会儿,没人理他,声音才渐弱下去。 回到帐篷里,炙玄道:“你们没选第三条路是对的。” “怎么?” “大巫所说的‘什么都有’,很可能有一些真正厉害的千年异兽,越往昆仑仙境深处走,越是有很多外面见不到的异兽,那些异兽在这里生活了成百上千年,很可能根本不知道昆仑仙境外还有世界,一旦发现新鲜的事物,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江朝戈打趣道:“你当年看到新鲜东西是不是也这么想啊。” 炙玄撇撇嘴:“活了太久是很没意思的。” “所以要自己找点事情做嘛,你看饮川的兴趣多好,读书。” “更没意思,我看着书就想睡觉。”炙玄打了个哈欠,“说起来,还是焚念比较有趣,他总是做好吃的招待我,我就拿酒换他的吃的。” “你说过的饕餮吗?可他好像跟啸血是一伙的。” 炙玄目光有些失神:“在没有天地之元之前,没有谁和谁是一伙的,我们偶尔争斗,打发漫长的光阴,但谁也无法把谁杀死,也不想杀死,都死光了,就再没有能较量的对手了。直到天地之元出现,一切都变了,其实我根本不想要那东西,可我也不能看着它落入别的异兽手里。饮川和壬王曾是最谈得来的朋友,也为了天地之元反目……我讨厌那个东西,壬王说得对,这一次若是天地之元重现人间,我要将它销毁,它是一切的祸首。” 江朝戈听得不胜唏嘘,他看着炙玄失落的样子,便道:“你老是让我给你说我那个世界的事,你却很少说你的世界的事,不如今天你就说说吧,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 炙玄眼睛亮了亮:“你想听吗?” “为什么不想。” “我以为……你对异兽的事不感兴趣。” 江朝戈笑道:“你的事我感兴趣。” 炙玄眼里满是笑意:“好,你想听什么。” “就说说你是怎么出生,怎么长大的吧。” “这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也不记得自己活了多少年,很多经历过的事也都忘记了。” “好吧,那聊聊别的,嗯……说说其他异兽?你最讨厌那个,最不讨厌那个。” 炙玄来了兴趣:“哪个我都讨厌。比如衔云,就是你们口中的青龙,他最是虚伪,曾一度和天神交好,瞧不起凶兽,后来为了天地之元,又和天神反目……” 炙玄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万年之前那个混沌初开,万物欣欣向荣的世界,那是个怎样光怪陆离的世界啊,万千异兽同时孕育在一片大陆上,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当时还很弱小的人类,因为进化出了一批带有魂力的人,而在这片大陆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并逐渐拥有了知识、工具、文化、时至今日,跟江朝戈的世界一样,成为了这片大陆上的通知种族,只不过,他的世界里,人类进化得更加彻底、更加不给其他生物活路。 江朝戈道:“说说壬王、啸血和夙寒吧。”这些已经出现的异兽,他想多了解一些。 “壬王曾和饮川万年交好,俩人都很喜欢人类的知识和文化,认为人类身上有很多可学习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对人类感兴趣的,反正,那时候他们就是很好,如果没有天地之元,大概还会一直好下去,现在……”炙玄哼了一声,“壬王说他没脸见饮川。” 江朝戈感叹一声。 “啸血……”炙玄表情阴冷了几分,“我从前和啸血不太有往来,啸血嗜杀,我嫌惨叫声惹人烦,很少主动杀戮,他从古至今一直如此,其实跟我们嗜酒嗜书,倒也没什么分别,可他伤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江朝戈忍了又忍,还是放弃了和炙玄讨论人性和慈悲,炙玄不把人类放在眼里,自然不会认为啸血杀人类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啸血伤害了他这个特定的人类,才让炙玄无法忍受。 炙玄续道:“夙寒就是个淫-兽,最喜交-欢,壬王看不起他,我以前也觉得整日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异□□-尾有些恶心……”炙玄看了江朝戈一眼,竟然有些含羞带怯,“不过,我现在知道,那确实是件舒服的事,难怪他这么喜欢。” 江朝戈本来只是想帮炙玄排遣一下寂寞,顺便知己知彼一番,没想到自掘坟墓,顿时想抽自己两耳光。 炙玄爬了过来:“江朝戈,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所以以前才和别人做-爱,那你为什么还不跟我结契?” “这是两回事……”江朝戈正发愁怎么转移话题呢,突然,他听到虞人殊大吼了一声。 江朝戈一惊,猛地掀开帘子冲了出去,就见虞人殊和寺斯正围着火堆站着,虞人殊气势汹汹,仿佛在对峙,而寺斯则一脸迷茫加戒备。 江朝戈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寺斯不解道:“不知道啊,我们闲聊几句,我说到这次去山外,天棱国的老皇帝死了,他就这样了。” 江朝戈脸色一变,看着虞人殊僵硬地背脊,突然有些心疼起来。 第64章 虞人殊脸色发青,拳头握得咯咯响,哪怕他拼命克制自己,唯恐在寺斯面前暴露身份,可得知圣皇去世的那一刻,他身为皇子的悲愤、惭愧、遗憾、悔恨,还是难以掩饰地宣泄了出来。 寺斯性格野性且直率,但并不傻,见虞人殊反应异常,立刻就起了疑心,虞人殊长期用布巾包裹头发,若非如此,光凭他那一头皇室标志的银发,早就被认出来不知道多少回了。 江朝戈上去就按住了虞人殊的肩膀,把他往自己的帐篷里拽,并转头对寺斯说:“早点睡吧,明天要赶路呢。” 寺斯疑惑地看着他们,想张嘴问,江朝戈已经把虞人殊弄进了自己的帐篷,天戎也沉默地跟了进来。 江朝戈把虞人殊按坐下来,递给他炙玄的酒壶,小心翼翼地说:“殊?” 虞人殊低着头,沉默了半晌,一把抓过酒壶,猛地灌了大半壶,酒顺着嘴角往下流,同时流下来的,还有两行清泪。 江朝戈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宽慰虞人殊。 天戎怔愣地看着虞人殊,忍不住伸出手,修长地手指沾了点热泪,他皱眉看着指头上一滴晶亮地液体,轻轻放在舌尖舔了舔,然后跟石化了般一动不动。 虞人殊把酒壶扔到地上,一手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天戎看向江朝戈,眼神迷茫而无措,江朝戈第一次看到天戎用这种类似求救的眼神看着他,而他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天戎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虞人殊流泪,这个男人一身的英雄气概,正义而刚强,几次险象环生、身受重伤,也不曾流下一滴泪,如今这伤心的样子,真叫人不知所措。他伸出手,想拍拍虞人殊肩膀,却最终滞在了半空中。 炙玄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他撇撇嘴:“那圣皇不是不怎么把你放在眼里吗,你这么伤心干什么。” 江朝戈想阻止炙玄也来不及,只能让他赶紧住嘴。 虞人殊身体抖了抖,沉声道:“对……但皇子该有的,他一样没少我,他尽了人父、人皇的义务,我却……无论为子为臣,都没有尽到责任,甚至畏罪潜逃,让他蒙羞。如今我二哥失踪,不知道我大哥能否撑起虞人氏的江山。” 江朝戈正色道:“殊,你本没有罪,我相信圣皇也知道你的清白,会理解你的做法,你是为了天棱大陆的百姓才铤而走险,你没有让任何人蒙羞,虞人氏反而应该因为有你这样勇敢无私的皇子而骄傲。” 虞人殊垂下了手,眼圈通红,一张俊脸上满是哀伤:“可如今我连父皇的葬礼都无法参加。” 江朝戈抓住虞人殊的手,用力握了握:“殊,你大哥聪明稳重,一定会妥善处理好圣皇的身后事,也能胜任新的圣皇。而你有你的任务,你的任务就是阻止上古异兽为祸人间,有一天你见到圣皇,也好交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棱国的万千生灵。” 虞人殊点点头,看上去依然心伤、悔恨不已。 天戎伸过手去,抹掉了他脸上的泪,别扭地说:“我从没看你哭过,别哭了,我不习惯。” 虞人殊看了天戎一眼,也显得有些不自在,他抹了把脸:“我想去问问寺斯,还知道些什么。” “你别去了,他已经起疑心了。”江朝戈道,“明天我给你套套话。” “好。”虞人殊站了起来,沉声道:“你们休息吧。” 俩人离开后,身下江朝戈和炙玄在帐篷里面面相觑,江朝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炙玄道:“人类的寿命这么短,岂不是隔个几十年就要这样伤心一次?” “是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炙玄幽幽道:“几十年,对我来说只是弹指间。” 江朝戈有些伤感地说:“但对我来说却是一生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炙玄从未试过去体会时光中的分秒,人论天过日子,他论年,光阴对他来说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不断重复着以前做过的事,任何人、物都难以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十年或百年,在他的记忆里几乎是一样的,一样的没有什么值得记住,平庸流逝。但是现在不同了,和江朝戈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值得他记住,时光变得如此漫长,漫长到每一个节点都值得反复回味。如果人类是这样度过一生的,哪怕是百年寿命,可能也比他的万年寿命有趣得多。 江朝戈笑道:“因为你在跟着我过人类的时间,一年又一年,在人类感觉是很漫长的。” 炙玄认真地说:“我喜欢我能觉得漫长,这样我们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了。”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有一生的时间在一起。” “那是你的一生,不够。”炙玄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要让饮川告诉我,能让你不死的方法,否则你死了,我就把你做成魂器。” 江朝戈惊道:“我不想变成魂器。” “为什么?” 江朝戈抓了抓头发,一时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直觉不想变成魂器:“这个,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 炙玄瞪着他:“那我怎么办?我不管,你要一直陪着我,不管以什么样子。” 江朝戈苦笑道:“如果我们都变成魂器了,谁来当我们的魂兵使啊。” 炙玄皱起眉,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行了,别想那么远的事情了,说不定看我几十年,你就烦了,我还会变成老头呢。” 炙玄愣了愣:“是啊。” “是吧,我变成老头,你就更不愿意看了。” “那我应该现在把你杀了,做成魂器,你就能保持年轻的样子了。”炙玄认真地说。 江朝戈惊道:“别别别,别说你杀不了我,就算你能杀了我,我死了,我们俩还都无法现世了。” 炙玄点点头:“也是。不过,你变成老头也没什么,皮下三寸皆白骨,我不在乎你长什么样子。”他顿了顿,“但还是年轻的样子好看,皮肤摸起来滑滑的。” 江朝戈竖起大拇指:“您老有境界。”他快速钻进被窝,“我要睡觉了。”说完闭上眼睛,一句话不再说。 炙玄爬到他身前,拉开他的胳膊,钻进了他怀里。江朝戈不自觉地收紧手臂,抱着这个天然小暖炉,他始终还是更喜欢炙玄小豆丁的样子,既不会压着他强吻、乱蹭,长得还可爱。 炙玄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江朝戈,见江朝戈半天没反应,他用力蹬了一脚,江朝戈无奈,在他额上印下一吻,他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地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听着寺斯在帐篷外扯着嗓子大吼:“起床啦,吃饭啦,赶路啦——” 云息连滚带爬地从帐篷里钻出个脑袋,指指天色,迷迷糊糊地说:“还、还没亮。” 寺斯一步窜到他面前,大叫道:“我说起床就起床,说好了听我的!起来做饭!” 云息哀怨地爬出了帐篷,小媳妇一样开始生活做饭。 众人陆续起来,收拾好帐篷,吃过饭,寺斯指着远处,豪迈地说:“前面那条路,就是我十五岁时走过的通往轩辕丘的路,我可是唯一一个在数不清的异兽群里穿行,还能活着独自往返的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阮千宿好奇地说。 寺斯皱皱鼻子,得意地说:“一个字,‘藏’。” “藏?” “对,我藏起来没人找得到我,异兽看不到我,自然也就吃不着了,哈哈哈哈哈。”寺斯叉腰大笑起来。 江朝戈道:“那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藏’?” 寺斯瞪了他一眼:“你们这么多人还藏个屁啊,只能硬打了,不过你们放心,如果你们打不过,我会把自己藏好的。” 江朝戈嘴角抽搐:“哦,好样的。” 寺斯伸了个懒腰,中气十足地叫道:“出发——” 启程上路。 寺斯选的这条路没什么雾,这让众人心宽不少,他们是真的宁愿面对满山满谷的异兽,也不愿意困在雾里被一群根本打不过他们的猴子欺负,那种憋屈和恼怒,还不如打个你死我活来得痛快。 寺斯兴奋一会儿跳到天戎身上,一会儿蹦到醉幽身上,或者猛地一跃攀上树枝,在树木间来回荡漾,还不时发出欢快地吼声。 江朝戈看着跟猴子一样闲不住的寺斯,摇头道:“这孩子是不是有多动症。” “多动症是什么?”云息问道。 “一种病,病症……就像他那样。” 云息看了看倒吊在树枝上冲他们拼命挥手,还咧着白牙笑的寺斯,顿时懂了,用力点头。 当他们经过寺斯底下时,寺斯荡了荡身体,高兴地说:“这样看你们真好玩儿,哈哈哈。” 没人搭理他。 当虞人殊经过时,寺斯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时猛地拽下了他的头巾。 这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愣,等反应过来时,虞人殊一头银发已经倾泻下来,而寺斯拽着头巾翻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像猴子一样爬上了树顶。 天戎朝寺斯怒吼一声,身体一跃而起,就要上树,虞人殊低声道:“天戎。” 天戎狰狞地朝寺斯呲了呲牙,这才把前蹄放到了地上。 江朝戈冷道:“你干什么。” 寺斯冷哼一声:“还敢问我干什么,你们这群大骗子!”他指着虞人殊,“你是皇子殊,你们分明是山外在通缉的那伙人!” 虞人殊平静地说:“我是。你在外面还听到了什么消息,关于我父皇,或者皇兄的。” 寺斯厌恶地说:“我最讨厌骗子,我才不告诉你,你居然敢骗我耳侻族大巫还有我弟弟,我不会带你们去轩辕丘的,赶紧滚出昆仑仙境!” 江朝戈镇定地说:“你只知道我们被通缉,你可知道为什么?” 寺斯白了他一眼:“山外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上古异兽觉醒,天地之元重现人世,跟你也没有关系吗?” 寺斯瞪起眼睛:“你说什么?” 江朝戈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啸血的事还有很多人被蒙在鼓里,在这个信息闭塞、咨询落后的时代,如果掌权机构有意隐瞒,信息就能被封闭在一座城里,那天啸血追杀他们,英城肯定有不少人看到了这上古凶兽的真面目,可寺斯下山一趟依然一无所知,足够他推测出许多了。 寺斯往下爬了一段,和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他急追问道:“喂,你什么意思。” “昆仑仙境外有一个帝江雕像,你对那个知道多少?” “只知道那雕像已经矗立在那里几千年,谁建造的,何时建造的,没人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那里会有一个帝江雕像吗?” “这谁都知道,帝江杀死了为祸昆仑山的异兽白泽,为了纪念……” “胡说八道!”炙玄眸中似是起火,恶狠狠地瞪着寺斯,仿佛要扑上去咬死他,“白泽……饮川他……你胡说八道!”炙玄气得语无伦次。 江朝戈抱着炙玄,抚摸着他的背,轻声安抚道:“乖,别生气,不跟人类一般见识。” 虞人殊接过话:“我们此次入山,就是为了找白泽。” 这会轮到寺斯要抓狂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传说上古异兽化作的魂兵器会重返人间,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正是为了阻止上古异兽再次危害人类,才想提前找到他们。” 寺斯瞪了他们半天,怒道:“差点又被你们骗了,你们就是一群骗子,我不会轻易相信你们的!” “我们的身份虽然是假的,但是宝藏却是真的。”江朝戈从怀里掏出鲸鱼纳物袋,往地上一扔,一个硕大的纳物袋出现在了空地上,他指了指,道:“只要你带我们去轩辕丘,这里面的宝贝,除了一把故友留给我的剑,其他你想搬走就搬走,这些东西足够向你们族人交差了。” 虞人殊瞪着他:“那可都是我寝宫的东西。” 江朝戈微笑道:“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寺斯将信将疑,从树上跳了下来,趴在纳物袋上往里看了看,别那些华光闪耀的各色宝贝惊呆了。江朝戈心想,你一个大山里的土鳖,就不信你见到这些皇室珍宝不动心。 寺斯咽了咽口水,斜睨着江朝戈:“真的随便拿。” “看上哪个随便拿,只要你拿得动。” 寺斯退到了一边,似乎内心在挣扎。 “你要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拿。” 寺斯没动,而是问道:“如果你们真的是去找白泽,找到之后要做什么?” “防止那把兵器落入不轨之人手里。” “然后呢?” “然后去找别的神级魂兵器,我们掌握在手里的越多,越能保证它们不被坏人利用。”虞人殊道,“我是天棱国的皇子,我比谁都更想保护这片大陆,这点你可以相信我吧。” 寺斯转了转眼珠子:“你知道圣皇是怎么死的吗?” 虞人殊一怔,暗自握紧了拳头:“你说。” “表面上,当然是说圣皇年事已高,不幸驾崩,可听坊间流言,说是你兄长逼宫,谋害圣皇,也有说是圣皇气死了。” 虞人殊瞪起眼睛,咬牙道:“你、你说我大哥……逼宫?!” “不是太子,而是二皇子奎,听说之前失踪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回来了,而且势力大增,有无人可挡之力。” 虞人殊惊怒交加:“虞、人、奎!”他颤声追问道,“你还听说了什么,全都告诉我。” 寺斯耸耸肩:“有人说太子被杀了,也有说被软禁的,这里离天鳌城那么远,谁也不知道哪个流言是真的,不过圣皇是真的死了,我看到皇室讣告了,估计你那个兄长会继位吧。我想说的是,天棱国马上就不是你的了,你还打算继续在这深山里浪费时间?” 虞人殊闭了闭眼睛,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几乎无法承受,如果说圣皇的死还不足以动摇他寻找神级魂兵器的决心,那么虞人奎可能弑父弑兄篡位的消息,真的让他想第一时间赶回天鳌城,查明真相。也许现在正是他大哥和天鳌城的百姓最需要他的时候,而他…… 江朝戈眼见虞人殊动摇了,立刻道:“殊,你就算现在回去,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了,虞人奎失踪再出现,还突然拥有了‘无人可挡之力’,很符合之前炙玄的推测,他极有可能是唤醒了上古异兽啊!” 虞人殊一惊:“难道,难道夙寒……” 江朝戈凝重地点点头:“就算我们猜错了,这里离天鳌城数千里之遥,你马不停蹄赶回去也要两个月,两个月可以发生多少事,等你回到天鳌城,必然已经物是人非,很多事就成定局了,到时候你能做什么?万一我们猜对了,又拿什么对抗夙寒和啸血?” 虞人殊额上渗出细密地汗珠,神情看上去痛苦不已。 江朝戈在心里暗叹,他们这群人,虽然都身兼重负,随时有生命危险,可是心理负担最重的,绝对是虞人殊。虞人殊出生尊贵,性情清高耿直,是宁死不肯辱节的人,负罪出逃一事是他心里一辈子的伤疤,是拯救天棱大陆这个更崇高的信仰让他忍辱负重,这样至深的矛盾一直在折磨着他,让他备受煎熬,如今天鳌城变天,对他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江朝戈看着虞人殊眸中的绝望和挣扎,心情也沉重不已,可他绝对不能让虞人殊回天鳌城,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虞人殊的安危,他是真心敬佩、欣赏虞人殊,绝不会看着他往死路上走。 阮千宿道:“江大哥说得对,虞人奎敢回天鳌城逼宫,必然是有绝对的实力,否则以天鳌城的兵防人数,再加上太子协政已久,掌握实权,怎么会被他逼宫,除非他拥有一件真正能威胁所有人的利器,那就是神级魂兵器。” “穷奇……”虞人殊喃喃道:“虞人奎难道真的……” 江朝戈想到虞人奎那张雌雄莫辩的秀丽面孔,要是一只生性淫-靡的异兽饿了万年,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不兽-性大发才怪呢。 虞人殊握紧拳头:“若是找到饮川,离开昆仑山,我定要回天鳌城,说不定我大哥正等着我去救他。” 江朝戈松了口气:“好,无论多少凶险,兄弟们陪你回去。” 虞人殊感动地看了众人一眼。 云息弱弱地说:“我不是很想去啊。” 江朝戈瞪了他一眼,他马上噤声。 虞人殊看着寺斯:“现在你肯带我们去轩辕丘了吗?” 寺斯冷冷地说:“我可以带你们去轩辕丘,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 “第一,带白泽离开昆仑山,永远不要回来。” “这个我们无法承诺你,若是天地之元就在昆仑山,何止白泽,所有上古异兽都会来这里,但是我们可以承诺你,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家园和族人。” 寺斯咬了咬牙:“好!第二,绝不能像我的族人提起我们今天的谈话。” “可以。” “第三……”寺斯抓了抓头发,“没想好,想到再说。” 江朝戈笑了笑:“那么向导大人,请再次带路吧。” 寺斯重新爬到了树上,故作凶恶地说:“先说好了,从现在开始若是再让我发现你们骗我,我就把你们扔到昆仑山深处,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江朝戈道:“不敢。” 寺斯把头巾扔还给了虞人殊:“你也别太难过了,我听人说,天鳌城的很多百姓在期待你能回去,大概他们也开始相信,你没有杀你们的大巫吧。” 虞人殊低下头,双唇微微发颤。 江朝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殊,当初是我将你带走,我向你承诺,有一天,我要护送着你名正言顺地回天鳌城。” 虞人殊反手握住他的手,沉声道:“谢谢。” 第65章 寺斯不客气地先从纳物袋里拿了几样比较好携带的戒指、项链、小摆件,能戴的就戴身上,不能戴的就塞进包里。 江朝戈收起纳物袋,天戎和醉幽往前走去。 寺斯嘴角带笑,双腿夹着树干晃来晃去,仔细欣赏着那大金戒指,露出满足的表情。 虞人殊剑眉轻蹙:“朝戈,你到底从我寝宫里拿了多少东西?” “你看你,这个问题问了多少遍了,纳物袋就在那儿,我也没瞒着你,你自己进去看嘛。” “你不会是搬空了吧。” “我要是真搬空了,你该好好谢谢我,不然现在你一样都捞不着,还要吃野菜馒头。” 虞人殊苦笑道:“也有道理。” 炙玄揪着江朝戈的衣领,不满地说:“他什么时候开始叫你名字了” “不记得了,怎么了?” “他比你小,为什么直接叫你名字。” 虞人殊挑眉道:“我比你小吗?” “当然了。”江朝戈掰开炙玄的爪子,那衣领勒着他脖子了,“祖宗,怎么了?” “我也要叫你名字。”炙玄横眉竖眼地说。 江朝戈失笑:“你叫啊。” 炙玄咽了咽口水:“朝……戈。” “嗯,发音很准。” “朝戈。”炙玄又吐字清晰地叫了一声,口气有些微别扭。 “哎。”江朝戈随口答应了一声。 “朝戈。” “哎,祖宗。” 炙玄笑了一下,脸蛋绯红,一头扎进他怀里,拿脑袋顶着他胸口,用力蹭了蹭。 江朝戈揉着他的脑袋,脸带笑意。 走了一下午,路变得越来越难走,不是高山就是深沟,黄昏时分,更是下起了大雨,骤降的温度和泥泞的林地大大降低了他们的速度。 寺斯消失了几分钟,又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他在雨中大喊道:“前面有个山洞,我们进去避雨。” 众人一鼓作气往前跑,果然在两峰交界的地方看到了一个被杂草覆盖、极难发现的洞口。 寺斯抽出腰间的弯刀,将洞口的杂草清理干净,众人赶紧钻了进去。 寺斯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得意地说:“两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没想到我记性这么好,一下子就找到了。” 江朝戈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是个天然钟乳洞,石壁上倒垂着数不清的形态各异的钟乳石,蔚为壮观,江朝戈大脑里不自觉地开始计算开发旅游的成本投入、运作方式、投资回报等等,意-淫了半天,想起自己的现状,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醉幽拿着毛巾要给龙芗擦头发,龙芗不好意思,左闪右躲也没躲开,只好红着脸让醉幽给他擦。 阮千宿一边准备生火,一边问道:“你叹什么气?” 江朝戈蹲下来帮她生火:“在我们那个世界,这种钟乳洞非常值钱。” “怎么个值钱法?” “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没见过,他们就会花钱来看。” 寺斯奇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昆仑山里有好几处……唉唉唉,你们在这儿生火干什么!” “怎么了?” “这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过不了多久水就会灌进洞里,这里地势低,肯定会被淹,我们要往里走。” 俩人只好把柴火收起来。 这钟乳洞空间很大,但由于太多钟乳石倒垂,以天戎和醉幽的体型是无法活动开的,于是他们全都化作人形,步行往山洞里走去,寻找地势高的地方。 走了约摸二十分钟,他们找到了一处较高的大石台,石台下是一个不大的水潭,这里就是他们今天休息的地方了。 众人开始生火做饭,寺斯蹲在地上一边玩儿石头,一边说:“明天差不多就能走到太华峰,太华峰啊,有数不清的异兽,不过那一带幅员辽阔,也不是你们想碰就能碰上的,到了太华峰,我们要集体步行,异兽的体积太招摇了,若是运气好,再加上我这个厉害的向导,我们也许能避过异兽走出太华峰,后面的路就会好走很多。” 江朝戈笑道:“那就辛苦向导了。” 寺斯一手撑地,灵巧地翻了个跟头,正好翻到了火堆前,他搓着手急迫地说:“肉烤好了没有,快点快点。” 云息往旁边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没有。” 寺斯瞪起眼睛,往他身边挪了一个身位:“你干嘛呀,我又不吃人。” 云息又往旁边一挪,阴沉地说:“不要靠近我。” 寺斯有点恼火:“为什么!” 虞人殊道:“你别为难他,他不喜欢靠近别人。” 寺斯摸不着头脑:“那他跟你们在一起干什么?” 云息小声嘟囔:“被骗了。” 山洞里干燥暖和,他们吃完饭后,没搭帐篷,只是挨着火堆睡着了。 照例是天戎和醉幽守夜,俩人不知道聊着什么,天戎一脸恼怒,醉幽嘻嘻哈哈,过了一会儿,炙玄也爬起来去找醉幽了。 江朝戈睡到半夜,感觉身体有些发冷,身边原本有个暖烘烘的东西突然不见了,让他相当不适应,他在睡梦中挣扎了半天,醒了过来,果然,是炙玄不见了,他偏头一看,三只异兽正不知道低声商量什么,而且为了配合炙玄霸道的要求,天戎和醉幽都变成了孩童模样,一眼看过去,就是三个小兔崽子围坐在一起话家常,场面有些滑稽。 江朝戈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打算继续睡,他正要阖上眼睛,突然看到头顶的钟乳石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远处的火堆是山洞里唯一的光源,因此非常昏暗,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尽量睁大了看,当他看清的时候,恐惧如涨潮般势不可挡,一股寒意瞬间遍布全身。 那是一张脸……那张脸满是褶皱、眼窝深陷、眼球突出、颧骨高耸、头发稀疏,面貌如老头,脑袋却只有婴孩大小,最可怕的是,那张脸是倒垂下来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啊——”江朝戈惊恐地大叫一声,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一叫,所有人都醒了。 炙玄几乎是瞬间变成成人模样,跑到了他身边,挡在他身前。 众人顺着江朝戈的目光看去,均是倒抽一口冷气。 接着,数不清的钟乳石后,都慢慢浮现了一张张倒吊着的狰狞的人脸,瞪着仿佛要脱框的眼睛看着他们,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惊悚至极。 寺斯低叫道:“别动,谁都别动。” 众人冷汗连连,那些人脸仿佛是长在钟乳石上的,一颗又一颗,惨白扭曲,惊悚至极。 “这是人面鸮(xiao),这个山洞居然是人面鸮的窝……”寺斯干笑两声,“哈哈,真没想到啊。” 龙芗瞪了他一眼。 寺斯咽了咽口水:“大家拿上东西,尽量小心地退出山洞。” 虞人殊轻声道:“你确定它们不会攻击我们” “呃……”寺斯犹豫了一下,“不确定。” 炙玄不解道:“为什么我都感觉不到它们的魂力?这么低等的异兽也能隐藏魂力?” “异兽也是一直在进化的,会隐藏魂力并不奇怪,尤其是这种魂力低微的异兽,最容易隐藏。” 江朝戈低咒道,“这些玩意儿长得好恶心!” 虞人殊道:“别说了,赶紧走。” 他们提上行李,小心翼翼地往山洞外退去,那些人面鸮的脑袋跟着他们的动作集体转了过来,江朝戈看得小心脏直颤抖,真想撒丫子就跑。 突然,江朝戈眼看着一只人面鸮张开了嘴,发出一声刺耳地尖叫,顿时,整个山洞里的人面鸮都跟着尖叫出声,它们展开一对黑色的翅膀,朝众人飞来。 “跑啊!有毒!”寺斯大叫一声,第一个撒丫子狂奔。 江朝戈大骂道:“你大爷的不早说!” 众人发足跑了起来,这里地势低矮,不适合他们发挥,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可惜人面鸮的速度太快了,很快就冲到了众人头顶,阮千宿一回身,征尘钺甩了出去,只听惨叫声连连,几只人面鸮掉落在了地上。 其中一只掉在江朝戈身前,他匆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异兽原来长着猫头鹰的身子,体积有小狗大小,单个看上去不足为惧,可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虞人殊道:“你们先走,我来应付。” 寺斯叫道:“不要用魂力攻击,这钟乳石掉下来砸到你们,你们就死定了。” 虞人殊“啧”了一声,天戎锏一击挥中一只人面鸮,“不用魂力攻击也一样!” 众人眼看跑不过,只好打,江朝戈挥刀斩杀,同时大叫道:“它们有什么毒?致命吗?” “能让人神经麻痹一段时间,如果被咬得太多就会致命。”寺斯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抽出弓箭,一箭双雕,射穿了两只人面鸮。 云息召唤出四只鸩鸟,低空飞掠,撕咬着人面鸮。 天戎和醉幽苦于身体太大,无法变出真身,只好用短刀劈砍。 一行人一边打,一边往洞口跑。 只听阮千宿闷叫一声,她手臂被人面鸮咬中,虽然很快被她削掉了脑袋,但是手臂神经瞬间麻痹,挥出的钺失了准头,从龙芗的头顶堪堪飞过,吓得龙芗猛缩起脖子。 江朝戈冲了过去,一刀将扑过来的人面鸮挥退:“你把征尘召唤出来,先带云息出去。” 阮千宿召唤出征尘,一个利落的翻身,坐到了征尘的背上,她跑到云息身边,将云息也拽了上来,往洞口跑去。 寺斯羡慕地说:“哇,孰湖啊,我早就想来一只了,可孰湖又能跑又能飞,太不好抓了。” “快往洞口退!” 四只鸩鸟展开翅膀挡住人面鸮的路,保护着众人往洞口退去。 眼看着征尘要将阮千宿和云息带出山洞了,突然,从洞口的位置猛地涌进了水来,那水来势汹汹,初始简直如瀑布般,征尘被过猛的水势直接拍倒在地,涌了十几秒后,水势稍弱,但也还是持续不但地往里涌。 阮千宿和云息一身衣服湿透,冻得脸色顿时毫无血色,征尘用嘴叼着他们的衣领,把他们从水里拽了起来,往高处拖,但水位越来越高,很快就没过了他们的腰。 寺斯脸色一变:“该死,一定是附近的河水倒灌了,快回来。” 江朝戈怒道:“你选的什么破地方!” 云息将鸩鸟招来,将他们从水里拽了出去,倒灌进来的水全然没有停的趋势,水位越来越深,他们若是游过去,在水里对人面鸮就几乎没有还击之力,一旦被毒液麻痹身体,很可能会被淹死。被逼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往山洞里退,而人面鸮的数量只增不减。 众人边打边往洞里冲,很快,他们趟着水来到了地势较高的地方,而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寺斯,往哪里走?” 寺斯抹了把脸上的水:“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来过吗。” “我只在洞口附近睡了一觉,根本没进来过!” “混蛋……”虞人殊一咬牙,“走右边,右边宽敞。” 众人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右边的岔路口,那岔路口说是宽敞,也只是相对左边而言,其实只余两个人并排通过,龙芗在后面断后,这窄小的道路让人面鸮无法蜂拥而至,攻击力大大降低,龙芗挥舞着醉幽戟,他们走过的路上,留下数不清的人面鸮的尸体。 大约在那岔路里跑了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洞,那水洞高且阔,由于光线极度昏暗,他们甚至无法看到对面,潭水正中央有个洞口,雨滴唰唰落下,显然外面依然是暴雨倾盆,淡薄地月光映照在黑色潭水上,显得神秘而森冷。 龙芗道:“人面鸮没再追来了。” 众人均是松了口气。 江朝戈嘿嘿一笑:“我捡了两只。”他提起手里的两只人面鸮。 虞人殊厌恶道:“你捡这丑陋的东西做什么。” “卖钱啊。”江朝戈理所当然地说,“再不济也能吃肉吧。”他把人面鸮放进了纳物袋里,甚至对着来时的岔路口探头探脑,想回去再捡两只。 龙芗也一脸嫌弃:“我才不吃长着人脸的东西,何况那东西有毒。” “哼,没饿着你们罢了。” 云息坐在地上,低声说:“留着吧,让我提取毒囊,可以做毒药。” 江朝戈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没事吧。” “快冻死我了。” 寺斯道:“咱们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不行,赶紧换上衣服,生火烤一烤,那个瘦子,你把鸩鸟放在岔路口堵住,防止人面鸮再来偷袭。” “我叫云息。” “哦。” 那从洞口倒灌进来的河水,裹着泥沙和草木,非常地脏,他们一身狼狈不堪,各个冻得脸色发白,低温尚且能用魂力抵挡,可身体一旦湿了,就很难抵御那寒意了。 众人正打算换衣服,突然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女的,均尴尬地看着阮千宿。 阮千宿嗤笑一声:“我不转头,你们也别转头。”说完转过身去换衣服。 寺斯换好衣服,听着身后窸窸窣窣,忍不住想偷偷回头看一眼,被龙芗给瞪回来了。 换好衣服,他们围在火堆前烤火,然后商量着怎么出去。 “对岸好像很远,什么都看不清,等雨停了,咱们还是从头顶出去吧。” 寺斯抬头看了看:“也好,就从头顶出去吧,只是我担心,上去之后就失了方位。” “那只好重新找了。” 身体暖和起来后,他们也对这个水洞好奇起来,江朝戈举着火把,和炙玄在洞里逛了起来,想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 炙玄道:“没想到昆仑山有这么多我从未来过的地方,比如你说的钟乳洞,我就从未见过。” 江朝戈笑道:“钟乳洞是千万年才能形成的,说不定你那个时候,还没有形成呢。” “也是。” “那你和饮川在昆仑山都做什么?” 炙玄想了想:“他看书,我喝酒,偶尔说说话,有时候各自发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都是那样过去的。我要是倦了,就会离开,出去走走。饮川偶尔也会离开,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来更多的书和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天地之元的?” “是饮川发现的,我从未见过。” 江朝戈奇道:“那你们怎们能确定有这么个东西呢?” “天地之元的魂力非常之强大,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只异兽、天神、巫祖都要强大得多,如果这样的东西以前就有,我们早就发现了。” 江朝戈感叹道:“你们争斗了那么多年,竟然是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 炙玄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是啊,未免可笑。” 俩人说着说着,已然绕了潭水半周,走到了一处水道,那水道很可能是连接他们所呆的第一个山洞的水潭的,继续往下走,还有几处这样的水道,在火光的辉映下,他们在其中一个较浅的水道里,发现了一个纯白色的东西。 俩人蹲了下来,好奇地拿火把映照着:“这是什么?” 那白色的东西个头不小,像一面大盾牌一样,表面光滑白洁,埋在水里,没有半点被腐蚀的痕迹,实在不像是会在水里出现的东西。 炙玄看了又看,摇摇头:“不知道。好奇怪。” 江朝戈叫道:“寺斯,你过来。” 寺斯跑了过来:“怎么了?”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寺斯看了半天,也不住摇头:“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怎么这么干净,还没有被腐蚀,难道是白瓷?” “有可能,恐怕是刚放在这里不久,不然不会保管得这么好。”江朝戈眼睛发光,“若是白瓷,值钱吗?” “这么大一块,若是形状完整,应该是很值钱的。” 江朝戈现在对钱的渴望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自从知道阮千宿把金币都还给了祁氏,他要支付龙芗高额的佣金,现在还承诺要给寺斯一大笔领路费,而他要养活这么大一帮人,他能不为钱发愁吗。眼下只要是有一点捞钱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他撸起袖子:“我下去捞上来。” 寺斯拉住他:“不行,水下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这一带可能会有文瑶鱼、冉遗鱼之类的,虽然不算凶兽,咬上你一口也够你受的。” 炙玄道:“我去吧,我不怕咬。” 江朝戈感动地看着他:“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行,水又不深,哦你先把衣服脱了,免得弄湿了。” 炙玄脱下衣服,露出一身修长精壮地肌肉,他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水。 寺斯奇道:“他到底是什么异兽啊?” 江朝戈狡黠一笑:“秘密。” 炙玄游到那白色的东西旁边,抱着它晃了晃,半响,便将那东西抱了上来。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江朝戈一摸到那东西,就直觉那不是瓷器,触感很不对,但他又说不清是什么东西。 三人合力把那东西弄上了岸,发现那竟是一枚椭圆形的蛋! 寺斯有点傻眼了:“这……这是……蛋?” 江朝戈看着那浑圆天成的形状,可不就是一枚蛋。 炙玄穿好衣服,好奇地说:“是什么东西的蛋?可不轻呢。” 江朝戈把耳朵爬在蛋上,轻轻敲了敲:“蛋壳好厚实,会不会是化石啊。” 这时,其他人暖和了身子,也走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发现了一枚蛋。” 云息走了过来,围着那蛋绕了一圈,突然脸色一变:“快,快放回去!” 江朝戈惊道:“怎么了?” “赶紧放回去啊!” 就在这时,众人感觉脚下的山洞突然颤了颤,他们面面相觑,以为是错觉,可下一秒,山洞再次轻颤,原本平静地水面突然起了波澜,接着,潭水中心产生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越变越大,越变越深,最后,整个水潭的水都被卷进了漩涡中,水位急剧下降。 众人傻眼了,云息怒道:“你们这些……赶紧跑啊!” 被抽干了一半的潭水,突然又猛烈暴涨,潭水喷涌而出,将岸边的众人再次淋了个全湿。漩涡中心,一个漆黑的、巨大的东西慢慢浮出了水面。 寺斯咽了咽口水,再次干笑道:“哎呀,原来是它的蛋。” 第66章 借着火光,他们看清了潭底巨怪的外貌,那是只长着翅膀的银色怪鱼,身长足有十五米,翼展更是超过二十米,一身鱼鳞在微弱地月光下折射出幽森地色泽,鱼目在黑暗中发出绿光,鱼腹呈赤色,它微微展翅,翅膀扫过石壁,发出刺耳地声音,只见石壁竟被划出一条深深地沟壑,那对翅膀的羽毛尾端居然锋利无比,简直像长着一对铁羽! 众人齐齐往角落里缩去。 “这……这他妈是什么!”虞人殊也学会了来自异世界的“语气助词”。 “是蠃(luo)鱼。”寺斯故作深沉的说:“蠃鱼喜欢藏在水底,轻易不出现,我从小到大只听长辈说过,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只,呃,比他们说得都大很多呀。” 阮千宿叫道:“还聊天,赶紧跑吧!” 那蠃鱼一出水,巨大地发光地鱼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蛋,站在离蛋不远处的众人,一动不敢动,他们就这么滑稽地对视了几十秒。 寺斯轻声说:“往旁边挪。” 那蠃鱼半身还在水里,但翅膀的攻击范围已经足够把他们反复切成好几段儿,他们轻轻往旁边挪去,手紧紧握着兵器。 蠃鱼伸出一边的翅膀,将蛋轻轻地扫进水里,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同时,呆滞的鱼目跟着众人的动作转了过去。 云息咽了口口水,用极低地声音说:“它、它好像生气了。” 寺斯嘟囔道:“我们又没吃那个蛋。” “谁叫你们把它拿出来!” 江朝戈干笑两声,没说话。 蠃鱼的两腮轻扇,翅膀也跟着动了动,水面突然荡起一大圈涟漪。 寺斯大喊道:“快跑!” 众人撒丫子狂奔,朝离头顶的天井最近的地方跑去。 蠃鱼发出一声清脆婉转如鸳的叫声,在空旷的水洞里回音阵阵,煞是好听,可惜它追着而来的翅膀就没那么美好了,那铁羽扫过,众人迎风扑倒在地,只听着头顶一阵粗粝刺耳的声音,碎石块哗啦啦地往下掉,砸得众人叫苦不迭。 天戎和醉幽瞬间变身,载上众人往前跑,蠃鱼的两只翅膀灵活如燕,且视力极好,追着他们劈来。 云息气得大叫:“耳侻族最好的向导?!” 寺斯不甘地叫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们要拿的。” 这时,蠃鱼的身体已经完全浮出了水面,这水洞的大小简直是为它量身打造的,既够它灵活转身,又够它轻易、快速就能触碰到任何一个角落,它再大一点小一点都没有这样的效果,简直是故意跟他们对着干。 那蠃鱼是彻底被激怒了,翅膀在水洞里乱舞,在江朝戈看来就跟一个巨大的螺旋桨在密闭的空间里乱飞一个效果,随时可能把他们切成肉块。 天戎和醉幽在水洞里疯跑,洞顶太高,他们虽然能爬上去,但爬的过程中就无法躲闪蠃鱼的翅膀,只能来回绕圈。 阮千宿召唤出征尘,跳到了他身上,她叫道:“你们引开它,我去天井看看。” 翅膀再次袭来,天戎猛地往地上一卧,堪堪夺过,由于用力过猛,他背上的人全都摔到了地上,蠃鱼的翅膀跟着就过来了。 江朝戈握着炙玄刀猛力一挥,魂力强势释出,和锋利的羽毛短兵相接,江朝戈眼看着那羽毛就像无数把巨型刀片一般朝他割来,炙玄飞身将他扑倒在地,羽毛划过炙玄的头顶,一缕乌发被齐齐斩断,飘落在了地上,同时,那羽毛被魂力大挫,折断了数根,蠃鱼发出的惨叫声都好听得让人心醉,只是它眼里的杀意更重,再次凶狠地袭来。 “我的头发……”炙玄怒不可赦,朝着蠃鱼大吼一声:“孽畜!” 蠃鱼的动作竟在空中顿了顿,发了一声微弱地嘤嘤声,似乎犹豫了。 虞人殊拽起地上的两人:“快跑!” 征尘已经带着阮千宿飞到了洞顶,阮千宿劈开天井处的杂草,跳了上来,她朝下大叫道:“快上来!” 征尘将她送上天井,又下来接其他人,云息和寺斯分别召唤出了鸩鸟和鸱鸟,分别伏上水洞里的几人,分散开逃窜。 蠃鱼怔愣过后,不再攻击炙玄,改而扑向云息。 云息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救命啊——” 寺斯以极快地速度抽出箭,弓弯满月,一箭射向蠃鱼的眼睛,蠃鱼似有警觉,大脑袋一偏,竹剑从蠃鱼肥厚的嘴唇穿了过去。 蠃鱼彻底狂暴了,张开菱形的鱼嘴,朝寺斯发出急促地叫声,全力像他扑去。 寺斯双脚踩在鸱鸟背上,身形竟不偏不倚,下盘奇稳,鸱鸟在水洞里灵活游窜,蠃鱼几击不重,怒极攻心,翅膀不断挥砍石壁,整个水洞千疮百孔,碎石乱飞。 龙芗借力在醉幽身上一蹬,竟然大胆地跳到了蠃鱼背上,它背脊长满银麟,滑腻无比,龙芗刚上去就往下滚,他一戟刺进鱼鳞里,稳住了身体,戟尖没入大半,疼得蠃鱼用力扭动起身体,拼命挥动翅膀却无法够到自己的后背。 龙芗的身体被甩得几乎飞起来,他死死抓着醉幽戟,大吼道:“赶紧出去!” 云息第二个飞向天井,阮千宿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弄了出去。 接下去是江朝戈和炙玄,然后是虞人殊和天戎,均伏在鸩鸟背上飞了出去。 醉幽叫道:“小芗,快走了!” 龙芗抓着插在蠃鱼背上的醉幽戟,身体如风中杨柳,飘来晃去,他喊道:“别管我,你们赶紧上去!” “跳到鸩鸟背上,蠃鱼要沉入水里了!”寺斯吼道。 果然,那蠃鱼见甩不掉龙芗,就想沉入水里将其淹死,它下潜速度极快,鱼尾已经没入,龙芗想抽出醉幽戟,却不想差得太深,卡在了鱼骨只见,一时拔不出来。 醉幽一个助跑,飞身而起,一跃跳到了蠃鱼身上,大爪子一抓,就在它身上站稳了。 蠃鱼的身体扭动得更加剧烈了,下沉的速度也更快了,醉幽奋力往上爬去,蓬松的九条尾巴都被水浸湿了大半。 虞人殊在上面看得焦心不已,抓起兵器就要下去,天戎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你下去没用,交给他们。” 寺斯站在鸱鸟身上,急得围着他们乱转,他此时更不敢刺激蠃鱼,那只是让它下沉得更快而已。 醉幽好不容易爬到龙芗身边,他张嘴咬住戟柄,和龙芗一起拼尽全力往外拔,终于将醉幽戟拔了出来,如果醉幽戟跟着蠃鱼沉入水里,蠃鱼就再也上不来了,谁知道这水潭多深,说不定兵器也上不来了。 龙芗一下子跳到醉幽背上,丝丝抱住它的脖子,醉幽飞身一跃,身体在半空中就化作了人形,稳稳地落在了鸩鸟身上,鸩鸟地叫一声,载着他们往天井飞去,寺斯紧随其后。 众人一口气冲上了天井,再见到外面的世界,哪怕是冰雨未停、寒风入骨,劫后余生的喜悦也盖过了一切。 蠃鱼在水洞内愤怒地冲撞起来,众人不敢停留,连忙爬到鸩鸟身上,飞入了雨夜中。 往东飞了十多里,他们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这一夜接二连三的历险,简直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众人疲倦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坐在树下,裹着防雨的蓑布,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云息摸了摸身上潮湿的衣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从纳物袋里翻出药箱,递给每个人一颗药丸,“吃了,防风寒的。” 众人吞下药,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融化开来,让心情变得更加阴翳。 “等天亮吧。”寺斯靠在树上,失神了一会儿,又突然嘎嘎笑了起来,“跟你们这群倒霉蛋在一起真刺激,总能碰到我没碰到过的东西。” “呸,乌鸦嘴。”江朝戈白了他一眼,“我什么都不想再碰到了。” 寺斯自顾自地傻乐,双手还比划着自己射箭的动作:“怎么样,我可是百步穿杨,可惜就是缺一把好弓。” 江朝戈知道,寺斯的弓只是一把普通的地级魂兵器,耳侻族传承千万年,有一定的积累,倒是有几件传世的天级魂兵器,却没有一把和寺斯契合。令他不解的是,耳侻族代代使弓,不可能连一把玄级的弓都不给族长的长孙吧,江朝戈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寺斯摸了摸鼻子:“小时候我有过一把玄级魂兵器,十一岁那年,我第一次偷跑出山,就偷了两个银币带在身上,很快就花完了,于是就……” 阮千宿瞪着他,不敢置信地说:“你把自己的魂兵器卖了?” 对于魂兵使来说,魂兵器就是自己最过命的朋友,若是黄级魂兵器这种随处可见的普通兵器,换了也就换了,一个普通的魂兵使,可能终其一生也只能得到一把地级魂兵器,一把玄级魂兵器售价几百金币,只有极少数魂兵使能够猎得到、买得起或者得到贵族赠予,天级魂兵器更是凤毛麟角。所以,一个魂兵使能因为缺钱把自己的玄级魂兵器卖了,就等同于为了一口饭丢弃自己的名节,听起来是匪夷所思,非常招人鄙视的。 除了江朝戈这个异界人,其他人都以不理解的目光看着他。江朝戈关心的是他卖了多少钱,但是想了想,还是别在人伤口上撒盐了,不过这寺斯果然是从小熊到大的熊孩子,现在也没太大变化。 寺斯目光有点闪躲,微弱地辩解:“我当时还小嘛,我也很后悔啊。” 阮千宿摇了摇头,不客气地说:“你就是不长心。” 寺斯撇了撇嘴,郁闷地说:“反正,回来之后,我被父亲在村口吊了三天三夜,从那以后再也不给我好兵器了,我几次离村,都是为了猎到好的兽料做弓,可是弓的材料不比刀剑,要刚柔并济,还要有足够的长度和宽度,我至今没找到合适的异兽。” 众人纷纷表示:“你活该。” 休息了一会儿,天明了,雨也适时停了。 昆仑山上的天空透蓝纯净如水洗一般,点缀着几朵轻巧地白云,昨夜的狂风暴雨、乌云遮月,仿佛从不曾存在过,只有湿漉漉的草木和满地的泥水能证明他们经历了怎样一个雨夜。 寺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左扭右扭,压胯抻腿,然后一脚蹬着树干,猛地借力而起,跟猴子一样蹭蹭蹭就爬到了树上,在树枝间几个跳跃、悠荡,就到了树顶,他欢快地叫道:“好天气呀好心情呀……呀?”然后沉默了。 “怎么了?”江朝戈仰脖子看着他。 寺斯在树上蹲了半天,左顾右盼,半天不下来。 “寺斯?” 寺斯跳到了最低的一根树干上,干笑道:“那个……好奇怪,这里我不认识了。” 几人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寺斯故作轻松地说:“昨天咱们在山洞里一阵疯跑,早就不知道方向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飞出来之后天太黑,也没仔细看……”他越说声音越小,抓了抓头发,“好像迷路了哈哈哈哈。” 云息咬着牙:“耳侻族最好的向导?!” “这不能全怪我,我就没见过比你们更能惹麻烦的山外人了,一会儿人面鸮一会儿蠃鱼的,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倒霉啊。” 虞人殊眯起眼睛:“你以前在昆仑山见过山外人吗?” 寺斯一时语塞。 江朝戈沉着脸说:“你还能把我们带到轩辕丘吗。” “能。”寺斯斩钉截铁地说:“只要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你们带去,没有人比我更熟悉昆仑山了。” “吹牛。”就连一向寡言少语的龙芗也不客气地说。 寺斯怒道:“我才没吹牛,我一定会找到路,你们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说完,他悠荡在树枝间,很快就跑远了。 阮千宿叹道:“这个向导太不靠谱了。” “是啊,可眼下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江朝戈环顾四周,“现在我们甚至走不回耳侻族,算是彻底被困在昆仑山深处了。” 半晌,寺斯回来了,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我在四周看了看,我想我们现在就在我之前说的第三条路上。” 江朝戈眯起眼睛,指着地面:“你下来。” 寺斯摇摇头:“不下。” “你……”江朝戈气得想扇死他。 寺斯笑着说:“认命吧,这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注定我们要走这条路。” 虞人殊道:“我们想办法绕回原路。” “除了原路返回,我不知道怎么绕回去。” 众人想了想“原路”里都有什么,立刻打了退堂鼓。 “可这条路你从来没走过,你怎么带我们去轩辕丘?” “放心,我知道轩辕丘在哪个方向,这个方向感是天生的,无论怎么绕路我都不会忘记,只要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就行了,无非是路线不同,目的地绝对是一样的。” 众人用怀疑地目光看着他。 寺斯急了:“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啊,我说了会带你们去轩辕丘,就绝对把你们带到!” 江朝戈叹道:“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走了。” 云息迟疑道:“可这条路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凶险的异兽。” 寺斯咧嘴笑道:“你走哪条路,都不会是平平顺顺的,既然是要去轩辕丘,就别怕死。” 云息嘟囔道:“本来可以少点危险,如果我们没进山洞……” 寺斯假装没听见,吆喝道:“走啦走啦。” 寺斯在树上看着路,其他人在底下走,经历了一夜的折磨,众人小心翼翼,生怕哪处又窜出什么奇形怪状的吃人家伙。 所幸一天平安,到了晚上,阮千宿被人面鸮咬到的地方,麻痹的症状才消失。 江朝戈吃着吃着饭,靠在树上差点睡着。 炙玄把水囊的口抵到他嘴边:“喝水。” 江朝戈喝了口水,甩了甩脑袋:“好累啊。”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炙玄看着他青黑的眼圈,有些心疼,他道:“快点吃,吃完去睡觉,我守着你。” 江朝戈点点头,随即高兴地说:“今□□蠃鱼挥出的那一刀你看到了吗?我魂力又增加了。” “看到了。再过段时间,你可以试着召唤我。” “我行吗?”江朝戈迟疑地问。 “不行又不会怎么样,你可以试试。” “那我不如现在试试。”江朝戈有些期待。 炙玄挑眉:“现在肯定不行。” 江朝戈集中精力,努力倾注魂力,但炙玄毫无变化,他泄气道:“果然不行啊。” 炙玄贴着他的耳朵:“想召唤我的真身,就和我交-配啊。” 江朝戈斜睨着他:“咱们真的就不能融血吗?” “不能。”炙玄瞪了他一眼,“就是不能。” 江朝戈早也豁出去了:“行,反正我答应过你了,等……等找到饮川。” 炙玄用力亲了他一口,笑意盈盈,“饮川一定会告诉我,你是我的雌-兽。” “饮川自己碰到过自己的雌-兽吗?” 炙玄摇摇头:“没有,所以饮川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遇到自己的雌-兽。” 江朝戈“嘶”了一声,还是听着这两个字别扭:“难道你们这些异兽就没有雌性的?人家就不能追求等待自己的雄-兽吗?” “我都说了,十二异兽大多雌雄同体,只是要更强壮,最好以雄性姿态示人,久而久之,便也习惯自己是雄性了,不过,红渊倒是喜欢时而以雄性示人,时而又以雌性示人,那是他喜欢。” “红渊又是谁?” “朱雀,他臭娘们儿的样子讨人厌,变成男人的样子更讨人厌。” 江朝戈忍不住笑了笑:“难道你也有雌性的样子?” 炙玄挑眉道:“你想看?” 江朝戈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炙玄居然真的有雌性的样子,他一时之间很是好奇,兴奋地说:“想啊,快给我看看。”他有些猥琐地想,若是炙玄这张绝色姿容变成女人,交-配结契什么的他可就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了。 炙玄捏起他的脸颊:“妄想,我才不会变成雌性人类的样子。” 江朝戈有些失望:“我就是想看看嘛。” 炙玄哼了一声:“人类这种孱弱的姿态我从来就不喜欢,更别提女人了。” “那饮川岂不是也有女性的样子?” “有啊,有时为了让人类不害怕,他会以雌性姿态示人,但是老是让人类色心大气,后来他就不再变了。”炙玄摸了摸下巴,“其实对于我们来说,雄性或雌性的人类姿态根本没太大区别,反正都一样的弱,外形上分别就更小了,尤其是穿上衣服之后,有时候我也分不太出来男女,比如阮千宿或者云息,如果你们不说,我一时看不出是男是女。” 江朝戈微讪:“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雌性的样子?” 炙玄瞪了他一眼:“因为你是我的雌-兽,我不能变成雌的。” 江朝戈失望地撇了撇嘴。 炙玄搂住他的腰,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且,若是变成雌性,就无法比你高大强壮了。” 江朝戈禁不住笑了笑,放松地靠在炙玄身上。其实,他心里暗暗地觉得第二种方式结契,更适合魂兵使和魂兽,在无数患难与共、生死相随的日子里,魂兵使和魂兽的感情会逐渐变得彼此依赖、难以割舍。他们因为相互依附存在的关系,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以信任、最同生共死的同伴,这样的感情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获得,只要是有感情的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一旦有了感情,哪怕并非男女之情,为了能够提升修为,很多人应该也可以接受更亲密的相处方式,这样对彼此都有力。 像他这样一个直了二十多年的纯爷们儿,不也已经动摇,甚至松口答应了吗。只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有炙玄在身边,他知道哪怕全世界都背叛他,炙玄也不会,他更知道,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也一定会是炙玄,这样的感情,早已经超脱了世间很多东西,让伦-常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第67章 半梦半醒间,江朝戈突然听到悠远的山林里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地叫声,尖利刺耳,他身子一抖,就醒了。 炙玄抓着他的手:“是肥遗的叫声,没事,离我们很远。” 其他人也都是浅眠,很快都醒了。 寺斯摸了摸鼻子:“我一直都很想抓一只肥遗来做弓,可惜小的兽料不足,大的我又打不过。” “我们在山外见过一只肥遗做成的飞爪。”江朝戈阴沉地说。 “肥遗并不适合做弓。”云息道,“蛇骨适合做飞爪、节鞭、节棍等软关节的武器,蛇皮适合做软鞭或者软甲,肥遗的翅骨勉强可以做弓,但也要体型足够大才会比较理想,像你说的,那么大的肥遗,咱们见了只能跑。” 寺斯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是魂器师。” “你还是魂器师?”寺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云息瞥了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是魂器师。” “那你说什么异兽最适合做弓?” 云息摸了摸下巴:“很多魂器师认为大型异兽的腿骨最适合做弓,但我更喜欢鱼骨和禽类的翅骨,这样做出来的弓比木质的弓还要有韧性,却又不至于太刚硬,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兽骨,还不如木弓好。” 寺斯打了个响指:“我们族人数千年与弓为伍,跟你的见解差不多。很多人觉得用魂器做弓还能给自己多一个保障,但我失去我那把弓后,一直用木弓,因为把弓发挥最大的作用、最好的准度,就是我最大的保障,我不需要异兽保护我。” 阮千宿托着下巴看着他:“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的魂兵器给卖了。” “啊哈哈哈哈哈小孩子懂什么嘛。”寺斯干笑着爬上了树,“走吧,既然东南方有肥遗,我们就稍微绕个路。” 为了隐蔽行踪,所有异兽都化成了人形,徒步在茂密的原始丛林中穿行。 寺斯全程像鸭子一样嘎嘎嘎个不停,而且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上蹿下跳,无论是参天大树、还是怪石奇峰,对他来说都如履平地。 虞人殊悄悄和江朝戈说过,这样的体能和敏捷绝不是从小和举父一起长大就能拥有的,这一定是耳侻族的某种功法,结合魂力长期修炼而成,而寺斯又是其中最厉害的,江朝戈相信这一点,当时他们在耳侻族村外被埋伏,那些人上树下树都比正常人灵活,只不过比起寺斯要逊色许多。 走了大半天,云息体力跟不上了,自己召唤出一匹马代步,被寺斯好一顿嘲笑。 炙玄走了一会儿就不愿意走了,地下的泥水把他的衣摆弄脏了,他便变回幼童模样,让江朝戈背着。 见云息累得趴在马上,炙玄把小脑袋探到江朝戈脸侧,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朝戈,你累吗?” “不累啊。”他身上背着炙玄刀、一个背包和小祖宗,却仍然觉得没什么重量。随着魂力的增加,他身体素质的强化速度直线上升,他现在可以轻易一手舞动沉重的刀,可以一跃跳上离地七八米高的天戎的背,也可以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只穿一件薄袄,他的体能放在原来的世界,已经完全是超人了。 炙玄便安心的趴在他身上,一边看风景一边发呆。 江朝戈问道:“云息,你的体能没有改善吗?” 云息摇摇头:“这就是魂力修行方向不同导致的。” “哦?”江朝戈来了兴趣,“我一直只知道魂兵使、魂器师和魂导士是不同的三个方向,但不知道具体不同在哪儿。” “简单来说,修习魂兵使的功法,就像你们一样,体能变化最为明显,力气、速度、敏捷、甚至抗毒、抗打击、伤口愈合速度都会有所提升,魂兵使的功法是天生为战士打造的。而魂导士的功法则截然不同,这种功法从内调整你的身体,让你延缓衰老,消除病变,长期革新你身体里的不健康因素,让你的寿命大大地延长,最重要的是,这种功法不仅能给予你自己健康,你还能用你的魂力帮助别人治愈创伤,甚至将魂力暂时借给别人,是利己利人的一种功法,但由于目的差别太大,魂兵使和魂导士两者不可兼修。而魂器师的修行则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魂器师的功法能让人的体能得到一点提升,但最主要的作用,还是能感知兽魂并进行召唤、用自己的魂力锻造魂器,而且魂器师召唤魂兽,所消耗的魂力比其他人更小,同时还会让你的大脑变得更加清晰、记忆力增强,吸收更多的知识。” 江朝戈笑道:“可惜三者不可兼得,不然岂不成了全能的神了。” “那是当然。一般人一辈子能把一种功法修好,就已经能显赫一方了,通常兼修两种功法的,最后多半是两种都不精。”云息道。 “那你呢?”虞人殊反问道。 云息认真地说:“我特别聪明,所以两种功法修习得都很好。” 寺斯在树顶嘲弄道:“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虚。” “我说的是事实,以我的年龄来说,我没见过几个修为比我高的。” “这么说我们还捡着宝贝了。”江朝戈眨眨眼睛。 云息眉眼微挑、下巴轻扬,明显有些得意,却又不想表现出来。 “还好魂兵使和魂导士的功法不能兼修,不然该是多么厉害的对手。” 龙芗道:“魂导士若是能和厉害的魂兵器契合,是不是魂兵使又有何所谓。” “是啊。”江朝戈感慨道:“和魂兵器契合与否,全看天生的魂识,与修习哪种功法无关,如果是被魂导士结契了厉害的魂兵器,那岂不是很难打败。” 虞人殊道:“凡事各有利弊,只有真打起来才知道,在我看来,若是让魂器师或者魂导士结契了厉害的魂兵器,实在是浪费,过往若是找到天级魂兵器,是不会让魂器师和魂导士去尝试的,就算契合也没用。” 云息撅了撅嘴,小声道:“白白放着魂兵器不用,岂不是更浪费。” 虞人殊扭头看着他:“和天级魂兵器结契之后,除非魂兵使死亡,其他人不能再与这把兵器结契,若是被魂导士结契了,又不能好好利用兵器保护自己,就好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拿着一箱珠宝走进匪窝,纯粹是找死,魂兽本身也不愿意和孱弱的人类合作,一定会想尽办法吸干你的魂力反噬,换做你,你敢结契吗?” 虞人殊语气平缓如常,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云息缩了缩脖子,躲到一边去了。 江朝戈笑道:“你别吓唬他。” 虞人殊耸肩:“我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所以,即便魂器师和魂导士都有召唤魂兵器的能力,却没有一把天级魂兵器是被他们所操控的,就连玄级魂兵器都很少,很简单的道理,他们无法保护自己,就无法保住自己的兵器。魂器师最厉害的攻击能力是召唤,他们召唤魂兽所耗费的魂力比我们少,操控能力又比我们强,而魂导士通常是不会遭到攻击的。” 炙玄晃了晃江朝戈的脖子:“听到没,早就让你换个修行方向了,你只要把我召唤出来就够了。” 江朝戈苦笑道:“现在来不及了。”而且,他更喜欢手握大刀,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 太阳落山前,他们已经翻过了一座山峰。越往轩辕丘走,气候愈发暖和,积雪和冻土早已经被他们甩在了身后,这里密林仿佛连绵不绝,有些地方树冠之繁盛,几乎遮天蔽日。就在光线渐暗,夕阳西下时,他们再次听见了肥遗的叫声,这次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寺斯忙让他们藏了起来。 江朝戈仰起脖子,从树冠的间隙往上看,只见天上一排大大小小的黑影低空飞过,长长地蛇尾婉转扭摆,翅膀带起的风吹得树叶窸窸窣窣。 众人屏息隐藏,无论见没见过肥遗,这剧毒猛禽的厉害之处所有人都听说过,一只两只尚且难对付,何况是一窝。 待那群肥遗飞走了,众人才松了口气,继续前行,可走出去没多远,只听着身后树木唰唰作响,回头一看,几只漆黑的肥遗正朝他们飞来,一首两身,六足四翼,与沈言随的肥遗形态相似,只是体型小上很多,看上去却是一样的狰狞凶恶。 寺斯道:“数量太多,跑。” 天戎和醉幽瞬间变身,伏上众人,拔足狂奔。 这些天他们别的没学会,逃跑却是驾轻就熟。 肥遗在天上速度快,那是因为天上无遮无拦,低空飞掠时,树木等障碍物多,完全追不上天戎和醉幽,众人一通狂跑,很快就把肥遗甩在了身后。没想到这些肥遗还有战略,留了几只在西南方向堵他们,前后夹击,他们无奈,只好再往北跑,但很快发现北面也有埋伏。 “靠,这么聪明?”江朝戈不敢置信地叫道。 寺斯道:“这些肥遗中必定有千年以上修为的,你活了千年能不聪明?” 江朝戈忍不住看了炙玄一眼。 炙玄瞪着他:“你看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江朝戈突然想道,“不对,为什么只有这面没有埋伏?它们难道在把我们往一个方向赶?” 寺斯用力抓了抓头发:“好像真是……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路,再这么跑下去又要迷路了,继续往西南方向跑,再有阻拦就拼了。” 迎着朝他们飞来的怪物猛禽,众人纷纷拿起了武器。 江朝戈咬牙道:“寺斯,你不是想要一只肥遗,今天我们就送你一只。” 寺斯大笑道:“好,我要个头最大的!”他举起弓,利箭穿云而出,直射向飞在最前头的一只肥遗。 这一箭不偏不倚,正中蛇头,那肥遗惨叫一声落地,两个蛇身纠缠在一起打滚,蛇头猛甩,撞击地面,竟真的把竹箭给蹭掉了,歪歪扭扭地又要飞起来。 寺斯骂道:“命这么硬。”他又是一箭射出,直接将那肥遗的脖子射了个对穿,那肥遗居然还是不死。 “恐怕要射眼睛。” “光线太暗,且眼睛在头两侧,正面射不到。”寺斯快速地说。 虞人殊道:“那还是交给我吧。”他叫道:“天戎,往前冲。” 天戎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虞人殊将锏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半弧,魂力随之强势释出,只见一阵狂风起,树海生波,枝桠尽断,树叶漫天飞舞,飞在最前面的三只肥遗,蛇身被看不见的巨力硬生生挫断,身体以扭曲的形状跌落在地。 江朝戈早知道虞人殊实力强悍,但今天表现出来的攻击力简直比之之前更有进步,好像虞人殊都不用睁眼睛看,也不用瞄准了砍,随便挥出一击,就能准确捕捉到猎物,魂力丝毫都不浪费。若不是知道虞人殊也是昼夜苦练,江朝戈都要怀疑他留了一手了。 寺斯张大了嘴:“人兵合一……” “什么?”江朝戈问道。 龙芗同时发出感叹:“人兵合一,魂兵使与魂兵器的第一境界。” “那是什么?” “回头再解释。”虞人殊叫道,“醉幽,别停,快跑!” 醉幽跟在天戎后面,一左一右地扑向袭来的肥遗,那肥遗攻击力在利爪和毒牙,天戎和醉幽的爪子比它厉害,却不得不顾及肥遗之毒,天戎有何肥遗战斗的经验,一窜上去不咬脖子,直接张开血盆大口,一嘴把肥遗的脑袋给咬掉了。 醉幽傻了傻,也依样画瓢,张嘴就想把肥遗的脑袋吞进去。 肥遗也不是好惹的,六只俩抓抓挠着他们的皮肉、毛发。 龙芗一手抓住一只肥遗的翅膀,直接翻身跳到了它的背上,长戟用力刺穿了它的身体,随即旋身跳回了地面,醉幽戟一个横扫千军,在半空中画了个圆,收获惨叫无数。 江朝戈踩在一只鸩鸟的背上,无惧地挥舞着大刀,越杀眼睛越红。他对肥遗有一种分外地仇恨,他明知道这些肥遗和沈言随的魂兽无关,可心里对这种狰狞凶残的异兽还是仇视到了极点,想起第一次见到肥遗时自己的软弱无能,更是愤恨交加,把对沈言随的怒意全都在当下发泄了出来,不要命地大杀四方。 这群肥遗体型也不过比鸩鸟大上一点,没对他们造成太大威胁,只是数量层出不穷,很快地,之前在其他方向围堵他们的肥遗也飞了过来,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往唯一安全的方向跑,虽然明知道可能会落入什么圈套,却没有更好的选择,真要和上百只肥遗战斗,他们是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全身而退的。 往北面跑了四五里路,身后的肥遗依然追求不舍,而眼前出现了一个要命的悬崖。 寺斯骂了一句耳侻族语:“不能再往前跑了。” 阮千宿急道:“怎么办?飞过去?” 云息道:“不行,上了天我们就更打不过肥遗了,它们可是有两对翅膀。” 眼看着身后黑压压一片的肥遗,足有上百只,前方就是无法逾越的万丈深渊,他们以为这就是这群畜生把他们往这个方向赶的原因,却没想到,断崖下猛地升起了两对黑色羽翼,接着是黑乎乎地硕大的脑袋,和从脑袋出开始分叉的两条长长地蛇身。 一只足比沈言随的肥遗大了三、四倍的巨型肥遗从断崖下飞了起来,那肌肉纠结地身体、巨幅的翼展、毒辣的蛇眼,简直如地狱魔神,比之蠃鱼还要狰狞可怖,是他们见过的仅次于上古异兽的凶兽了! 云息咽了口口水,颤声道:“这……这就是适合做弓的体积了。” 寺斯声音都变了:“我还是用木弓吧。” 那肥遗的翅膀带起的风,将众人吹得站立不稳。 众人看看身后黑压压的猛禽,又看看眼前这肥遗祖宗,顿时有了末日临头的危机感。 江朝戈咬牙道:“寺斯,你说自己曾在轩辕丘往返,是吹牛的吧。”这昆仑山如此凶险,处处是要命的东西,他们这短短两天都死了几回了,就寺斯这不靠谱的性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寺斯怒道:“我才没吹牛,都是你们这群倒霉鬼目标太大,我独身上路,从来没碰到过。” 虞人殊沉声道:“别说了,省点力气。” 云息带着哭腔说:“完了完了,我感觉自己这次真的要死了,这只肥遗至少有三四千年的修为,不是一般的天级魂兽能抵御的。” 天戎和醉幽没说话,只是朝着肥遗嘶吼,却并不敢轻易上前。 江朝戈此时也不敢奢望还能像在双子峰那样,半路杀出只白虎拯救他们于长蛇群中,眼下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炙玄再一次化形了。 炙玄紧握住他的手,虽然没说话,但江朝戈也感觉到了他的意图。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只有杀了这只最大的肥遗,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这谁都知道,怎么杀?” “我和龙芗对付它,你们挡住小的!”虞人殊举起兵器,“天戎,冲啊。” 天戎狂吼一声,如琥珀色闪电般朝肥遗冲去,醉幽和龙芗无畏地紧随其后,他们从两方夹击,逼近肥遗。 同时,身后的百只肥遗也飞了过来。 只见两只锋利地钺在半空中如有生命般舞动,在肥遗群中疯狂嗜血,寺斯的竹箭乱飞,几乎箭无须发,可除非命中眼睛,那些肥遗总会挣扎起来,命相当硬,云息很老实地躲在江朝戈身后,四只鸩鸟护身,尽量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江朝戈看了看身后的云息,哪怕自己自顾不暇,却依然感到一丝欣慰,他终于不再是那个需要虞人殊、龙芗、甚至是阮千宿保护的废物了,而云息作为魂导士,本就是队伍里的重要角色,合该受到第一顺位的保护。 江朝戈大刀一劈,血花四溅,他迎着肥遗群砍杀,他不是在和人战斗,不需要什么华丽、精巧的刀法,只要刀刀致命,刀锋带着魂力席卷四方,曾经在他眼里强大无比的异兽,如今他却已经丝毫不惧。 “朝戈,身后!”炙玄大声提醒,一团火焰飞出,击中江朝戈身后的一只肥遗的脑袋。麒麟之火烈如地狱业火,温度极高且不易扑灭,一旦缠上便要烧尽方休,那火焰烧得肥遗惨叫不止。 “多谢。”江朝戈一个旋身,一刀砍下了那只肥遗的脑袋。 云息偷偷凑了上去,抽出匕首,割下了那肥遗的一根利爪。 天戎和醉幽以最灵活的身姿闪躲着巨大肥遗的攻击,虞人殊和龙芗一左一右,猛击肥遗的翅膀,那肥遗在经历了几次应接不暇后,幡然醒悟,开始专心攻击较弱的龙芗。 龙芗一戟直刺向肥遗的爪子,肥遗惨叫一声,利爪一挥,将龙芗连人带戟甩飞了出去。虞人殊一跃四米多高,足尖踏上了肥遗的一只翅膀,天戎锏狠狠砸下,将那肥遗一根翅膀折断,肥遗巨大的身体顿时失衡,往一边歪去,同时,它一爪子抓向了虞人殊。 虞人殊在穿着软甲的的情况下,前胸也被抓出了一道血痕,他痛叫一声,身体如脱线的风筝,狠狠摔在了地上。 “殊!”天戎急得大叫,却无法脱身,肥遗一条蛇尾正试图缠住他的身体,他正奋力闪躲。 “我没事……”虞人殊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朝龙芗跑去。 龙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吐掉嘴里的血,“醉幽,锁它右前翼!” 醉幽扑上去就狠狠咬住了肥遗的翅膀,肥遗一条蛇尾猛甩过来,抽打在了醉幽身上,那青白狐毛乱飞,醉幽的牙齿渗出了血,也死不松口 龙芗瞠目欲裂,大喝一声,一跃而起,醉幽戟释出的魂力所向披靡,一举将肥遗的右前翼撕裂出了一条大口子! 另一面,面对杀不完的肥遗,江朝戈的体力和魂力都在迅速下降,而却没有一只肥遗去攻击炙玄。他一个闪避不及,被一只肥遗扑倒在地,那肥遗张开大嘴,吐着信子朝他咬来,他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剧痛,接着半身都麻痹了,然后剧痛再次袭来,他瞪大了眼睛,绷直了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朝戈!”炙玄生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砸到那肥遗身上,肥遗尖叫着冲上天空,又在半空中坠入了悬崖。 江朝戈在炙玄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着众人伤的伤,中毒的中毒,眼前一阵虚晃,再次体会到了深深地无力。 突然,只听云息尖叫一声,江朝戈猛然回头,就见两只肥遗一左一右地叼住了云息乘坐的那只唯一还能动的鸩鸟的翅膀,在半空中旋转、撕扯,最后抛向了悬崖…… 第68章 肥遗的神经类毒素让人产生剧痛的同时,又使神经麻痹,使人肢体失去活动能力,江朝戈眼见着云息坠入悬崖,瞠目欲裂,拼命想爬起来,却动弹不得,喉咙里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寺斯驾着鸱鸟俯冲下悬崖,却被巨型肥遗的翅膀扇飞了出去,人连着鸟一起撞进了树冠里,繁盛的枝叶将寺斯的身体、脸都刮出了道道血痕。寺斯一咬牙,朝着树顶攀爬,而鸱鸟则猛地直冲向高空,边尖声嘶叫边往南飞去,很快就隐没在了森林中。 阮千宿奋力冲开肥遗的包围,和征尘一起飞下了悬崖。 虞人殊大吼一声,魂力随着天戎锏霸气地释出,凡是靠近他的肥遗都被无形的巨力挫断骨骼,然而巨型肥遗就像一堵无坚不摧的墙,无论如何也无法冲破。龙芗在撕开巨型肥遗的一侧翅膀后,醉幽身负重伤,他再也无法接近这个大畜生。 江朝戈想到生死未卜的云息和阮千宿,额上青筋暴凸,他半身无法动弹,只能忍着剧痛,用眼神恳求地望向炙玄,他已经别无他法,他不能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 炙玄对除江朝戈以外的人类都没什么感情,但他不能见江朝戈痛苦、难过,便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交给我吧。”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以修为为代价召唤真身。 就在这时,遥远的天边传来接连起伏的叫声,众人猛然回头,竟是一片乌压压地鸱鸟,正朝他们飞来。 这些食肉猛禽在同伴和血腥味儿的召唤下,倾巢出动,为首的那只巨大的鸱鸟,比巨型肥遗要小上一圈,但也大的惊人,数量上也比肥遗要多。肥遗群里骚动不止,纷纷升上天空,准备誓死一战。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寺斯在树上哈哈大笑起来,他将自己的鸱鸟召唤了过来,跳到鸱鸟身上就飞了下来,大叫道:“我们快跑,这里只能抵挡一阵子,它们要是分出胜负了,就该吃我们了。” “往哪儿跑?云息和千宿在悬崖下!” “那就下去!”天戎叼起虞人殊和江朝戈,甩到了自己身上,“你们抓紧了。” 寺斯将龙芗和醉幽弄到了鸱鸟上:“快,趁它们注意不到我们。” 肥遗群和鸱鸟群已经在空中冲撞到了一起,顿时惨叫连天、翎羽乱飞,整片头顶的天空被他们遮得密不透风,这交汇于半空的厮杀壮观而惨烈,猛禽如下雨般纷纷坠落,一旦落地,就地就会被撕开皮肉、吞噬鲜血。 江朝戈现在相信寺斯的话了,昆仑山的异兽,都很饿。 他们趁乱跳下悬崖,天戎的大爪子狠狠抓进石壁,缓住身体下落的趋势,为了不给天戎增加重量,炙玄自动回到了刀里,虞人殊将半身麻痹的江朝戈按在天戎身上,紧抓着天戎的毛发,天戎一路寻找支撑点,向下爬去。 江朝戈脖子动不了,看不到这悬崖究竟有多深,但是从虞人殊在他耳边沉重而略带紧张的喘息声,就能猜出他们身下是怎样的万丈深渊。他晃了晃麻痹的舌头,含糊地说:“哈们……伦息……” 虞人殊沉声道:“他们不会死的,别担心。” 寺斯飞在旁边,将趁乱下来想捡漏的肥遗一一射穿。 江朝戈身体痛苦不已,肥遗的毒从脖颈延伸到手臂、腰部、腿部,原本只是半身不能动,现在有往全身蔓延的趋势,那毒素让江朝戈感觉身体正在经历冰火两重天,大片大片的虚汗将里衣都打透了,他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只感觉身体随着天戎上上下下,如果不是虞人殊按着他,他早已经飞脱出去,死无葬身之地了。 虞人殊在他耳边喊道:“朝戈,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崖底了。” 江朝戈感觉天旋地转,那声音忽远忽近,他甚至开始产生幻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失重的感觉消失了,江朝戈知道自己被平放在了地上。 炙玄满脸焦急地在他头顶说着什么,他却只能看到炙玄一张一合的嘴,根本听不到声音。肥遗的毒正在剥夺他的感官,这畜生居然这么厉害……他会不会也像孟老一样含恨死去呢?他还没给孟老报仇啊。 寺斯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他没有咀嚼能力,寺斯就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咀嚼、吞咽,他其实还有意识,只是就像将醉之人一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无法作出正常人的反应。 一把尖利的匕首刺进了他肩膀的伤口,切挖着中毒的皮肤,他感觉不到痛,因为肥遗的毒素造成的疼痛比那还要剧烈许多,他瞪大眼睛看着炙玄,只看着炙玄,他心想,果真如此,如果他死了,他最后看到的人,一定会是炙玄,俩人的羁绊,终将是一生一世的。 来到这个世界、经历如此多的磨难和考验,对他来说固然是不幸的,可这不幸中的大幸,却是他拥有了一群生死与共的同伴,和一个心灵互通、彼此需要的伴侣,哪怕他现在死了,他也可以瞑目,毕竟他这二十多年人生的精彩程度,比之别人乏味的几辈子也毫不逊色,值了。他眼前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失去了意识。 半梦半醒间,江朝戈听到耳边传来涓涓水流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山洞里的盈盈火光将人的背影映照得巨大无比,一眼看上去,就好像头顶就有个佝偻着背的黑色巨人,江朝戈冷不丁地就被惊吓了一下。 “朝戈?你醒了!”炙玄惊喜地叫道。 众人都围了过来,各个担忧地看着他。 江朝戈无力地环视众人,却没有看到阮千宿和云息,他皱起眉,嘴唇轻轻嚅动,发出含糊地声音:“他们呢。” 虞人殊眼神有些黯淡:“我们顺着崖底的河道往下游走,出现了一个瀑布,他们很可能被卷入瀑布了,我们现在就在瀑布下面,还没找到人。”他指了指脚边,“只找到了云息的包裹,里面有一些解毒的药,暂时保住了你的命。”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感觉从身到心都沉重不已。将阮千宿和云息忽悠上路,是他的私心,这俩人出了事,全都是他的责任,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龙芗道:“江大哥,你别急,找不到人反而是好事,千宿姐那么厉害,云息哥那么聪明,他们不会死的,一定在等着我们去找他们。” 寺斯也道:“对,他们身上应该也还有几样魂器,征尘也跟他们在一起,我们休息一下,就顺着下游继续找,一定能找到他们。” 江朝戈僵硬地点点头,尽管依旧浑身麻痹,但至少手腕和脖子都可以转动了。 他们休息片刻便出发了。 江朝戈靠在炙玄怀里,手指奋力想揪起天戎的毛发,却使不上力气,让他胸中烦躁不已。 炙玄抓住他的手,和他五指交握,低声道:“别试了,你现在动不了,必须快点找到云息。” 江朝戈苦笑道:“岂不是成废人了。” “暂时的。”炙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 “白天……如果不是鸱鸟及时出现,就又要让你损耗修为了。” “能救你的话也值得。”炙玄平静地说。 江朝戈默默地看着萎靡的众人,虞人殊和龙芗均已受伤,就连寺斯都满脸疲倦,平时话多得闲不住,现在一言不发,还有至今失踪的阮千宿和云息……江朝戈想着他们这一路走来,真的是如履薄冰、九死一生,如果他能召唤炙玄,本该是完全不一样的光景。他握住无力的拳头,轻声道:“炙玄,我们结契吧。” 炙玄怔了怔,“你说什么。” “结契吧,无论用什么方式。”力量,强大的力量,他唯一渴求的只有——力量。 炙玄沉默半晌:“好。”说完,亲了亲江朝戈的侧脸,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他们顺着下游河道走了一整夜,也没有发现阮千宿和云息的踪迹,却发现了河道的分岔口。 龙芗和寺斯在分岔口找寻了半天,一无所获,寺斯叹了口气:“若他们还有意识,应该会给我们留下点什么才是,就像我们也一路留了暗号。” 龙芗倔强道:“也有可能是我们找错了方向。” 寺斯道:“你们等等,我去找找路。”他乘着鸱鸟飞上了高空,在天上盘旋几圈,落了下来,“歪打正着,我们走到太华峰了,翻过太华峰,就能看到轩辕丘。” 江朝戈有些激动:“这么说,我们离轩辕丘很近了?” 寺斯点点头。 “那我们……”虞人殊犹豫道:“我们是先去找阮千宿和云息,还是先去轩辕丘。” 寺斯道:“我们一路顺着河道下来,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要么我们找错了方向,要么他们已经去了更远的地方,无论是哪个,我们在这里徘徊都没有意义,不如去目的地明确的地方,直接去轩辕丘吧。” 众人相视一眼,眼中都写满了挣扎,可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案了,昆仑山如此之大,找两个人如大海捞针,虽然众人都坚信他们一定还活着,可谁都知道,希望甚微。 江朝戈闭了闭眼睛,内心挣扎了一番,哑声道:“去轩辕丘吧,如果他们还活着,也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轩辕丘跟我们汇合。” 他们夜以继日地赶路,每天只休息很短的时间,两天一夜就翻过了太华峰,而且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危险,可沉重的气氛在一行人中间蔓延,只让人觉得加倍地疲倦和压抑。 两天时间里,江朝戈的身体稍有恢复,但一日找不到魂导士和解药,他就只能像个半残废一样,坐立不能,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不断恶化。炙玄着急,却没有半点办法,江朝戈只能反过来不停地安慰炙玄,其实他比谁都害怕自己变成废人,他宁愿死也不想这个样子活下去。 寺斯指着远处一座其貌不扬的山峰,道:“那就是轩辕丘了,离我们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 炙玄在天戎身上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远方,眼眸中闪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似乎瞬间坠入了以万年计的古老回忆当中,无法自拔。 众人都有些激动,他们期待在轩辕丘会出现奇迹。 炙玄重新作了下来,他把江朝戈的身体扳过来:“朝戈,你看,那便是轩辕丘。” 江朝戈点点头:“看来你还记得。” “我记得它的形状,我曾无数次站在轩辕丘的顶峰,朝着一望无际的昆仑山脉吼叫,看着山间鸟兽惊悚逃窜,好玩儿极了。” 江朝戈淡笑道:“是你会干的事儿。” “也曾和饮川在那儿饮酒聊天,有时候稍微发发呆,就会度过两次人间月圆。”炙玄感慨道,“那时候的人间,贫瘠得很,哪里像现在这般丰富。” “我还真想看看。” “再离近一点……如果饮川在轩辕丘,我一定能感觉到他。” “饮川是什么样子的?他的真身。” “全身雪白,不像异兽,像天神,完全比不上我威风。”炙玄笑着比划自己的眉毛,“他变成人的时候,连眉毛都是白色的,丑死了。” 江朝戈看着远处的轩辕丘,想象着万年之前,那一玄一白的上古异兽比肩而立的画面,一定是世间罕见的奇景,他竟然微微有些嫉妒,毕竟除了他之外,炙玄最放在心上的人就是饮川了,几乎对饮川的话深信不疑,他们还有万年的交情,又同为上古异兽,这么一想,江朝戈就感到有点儿别扭。 炙玄搂住他的腰,用温热地脸颊蹭着江朝戈冰凉的脖子:“若是见到饮川,你一定不要听他的话,好多人都会不自觉地听他的话。你是我的,你只能听我的。” 江朝戈心想,我听你的,你再听饮川的,有什么区别,但表面上还是应承了一声。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们越接近轩辕丘,异兽出没的就越少,到最后甚至一只异兽都看不到了。 他们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不安,有毒的果实才没有虫子吃,他们很担心自己就是那蠢虫子。 在轩辕丘已经近在眼前的时候,炙玄的皱眉越皱越深。 “怎么样?还是感觉不到饮川?” 炙玄摇摇头:“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可能是异兽,味道臭得要命,我除了这股味道,什么都闻不到了。” “难道轩辕丘还有大型异兽?”寺斯奇道,“也不像啊,我们今天连只普通的鸟都没看到,别说异兽了。” 炙玄烦躁地说:“好臭,该死了畜生,臭死了。” “别急,也许是我们离得还不够近。”江朝戈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们左右已经到轩辕丘了,耐性地找吧。” 寺斯道:“我两次来轩辕丘,都只来到这里,并没有上去,接下来的路我跟你们一样不认识了。” 炙玄道:“我认识,壬卯交替之时,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的东面,有一个洞口,那是饮川曾经居住过的地方,需要机关才能开启。”炙玄握了握拳头,“饮川死前,曾要求帝江将他葬在里面。” “好,我们就去那里等天明。” 他们绕到轩辕丘的东面,植被遍布整个山峰,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山洞,他们找了个合适的地方休息,寺斯又在地上做起暗记,希望阮千宿和云息有机会看到。 连日的奔波,没有一个人睡过一次好觉,在这个暂时没有异兽的安全地带,他们饱食一顿,支起帐篷,打算好好地睡一觉。 江朝戈依然身体僵硬,无法走路,炙玄一直不厌其烦地将他抱在怀里。 江朝戈自嘲道:“再这么下去,神经多半要坏死了。” 炙玄道:“我带你出山找魂导士,就算你胳膊腿都断了,魂导士也能救你。” “好。”江朝戈把头歪在炙玄身上,“那股臭味,你还闻得到吗?” 炙玄点点头:“臭死了。” “为什么帝江会将饮川葬在这里?他们是对手吗?” “也许是帝江敬佩饮川吧。饮川素来和天神有往来,早在异兽混战之前,他和帝江就认识,但我厌恶天神,从未见过一个。” “如果饮川葬在此处,那饮川化作的魂兵器也该在这里。” 炙玄点点头:“就算我们找到饮川的魂兵器,该怎么带走呢?我只有化作真身才能拿得起来。” “带不走也要确保它不被歹人得到,我想,我们可以去找壬王,让他接管饮川的魂兵器。” 炙玄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道:“好吧。” “壬王也许有办法找到饮川的魂兵使,现在已经苏醒了至少四只上古异兽,一场大战无可避免了,我们需要壬王,也需要饮川。” 炙玄收紧手臂:“有一天,我定要将胆敢伤害你的人、兽都咬死,然后带你回你的世界,和你喝酒、畅游,与我共享永世不灭的生命。” 江朝戈含笑道:“好。” 黎明前夕,众人都醒了,他们静静地等待着壬卯交替,当破晓的第一缕曙光辉耀大地时,众人屏住呼吸,眼看着那日光照射到了轩辕丘上,炙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日光照射到的地方摸索着。半晌,只听轰隆一声,炙玄眼前那被植被覆盖的山体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越来越大,出现了一道两米多高的暗门,暗门缓缓开启,却最终因为年代就越,卡住了,只打开了一条能余一人侧身通过的细缝。 炙玄摸着那门缝,修长地手指微微颤抖,悠远的记忆再度袭来,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虞人殊激动地说:“这、这就是饮川曾经的居所?” 众人均是亢奋不已,尤其是江朝戈和虞人殊。他们从天鳌城逃往北方,又从北方辗转来到西方,最终进入昆仑山,耗时数月,经历数不清的磨难、痛苦、杀戮,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江朝戈看着那一道窄窄的门缝,感觉内里有股张力呼之欲出,那是他们的希望。 寺斯在洞口最后留下了一次记号,然后后退一步,沉默地看着。 龙芗道:“怎么了?” 寺斯皱起眉:“我的任务是把你们带到轩辕丘,现在已经完成了,我在犹豫,要不要跟你们进去。” 江朝戈道:“你如果不想进去,现在就可以带上你想要的东西回村子。” 寺斯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你们这群倒霉蛋,老是碰到可怕的东西,说不定里面有更可怕的东西……” 众人无法反驳,这一路他们厮杀不断,甚至把阮千宿和云息丢了。 “不过……跟你们在一起真刺激啊。”寺斯大笑两声,“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进去看看。”说完一闪身,挤进了门内,还伸出只胳膊朝他们招手,“快快,进来。” 虞人殊无奈地摇了摇头,侧身走了进去,众人也鱼贯而入。 洞内潮湿阴冷、漆黑一片,散发出一股封闭许久的味道,令人呼吸不畅。 他们点燃了火把,那火把忽明忽暗,闪烁数次,总算是没有熄灭,那山洞入口如此狭小,洞内却别有一番天地,宽广得不可思议。想想炙玄、饮川这些异兽的体型,倒也有道理,要是在自己家都活动不开,岂不是太憋屈了。 炙玄东张西望,灿金色的眼眸闪烁不止,显然陷入了回忆中。 “这里可真大啊,饮川平时就在这里活动?” 炙玄摇摇头:“这只是一部分,往里走还别有洞天,饮川住的地方,对于人类的脚程来说还有些距离。” “还好我们不是人类的脚程。”醉幽在山洞里蹦了两下,这里开阔的空间对他们的行动很有利。 “也是,我们……”虞人殊突然大叫道,“醉幽,小心——” 只见醉幽跳到不远处,一只脚踏在一块发白的石头上,那石头微微下沉,轮轴转动的声音尽管轻微,可在安静的山洞里也让人无法忽视,下一秒,三排削尖了头的竹棍从墙里窜了出来,直朝着醉幽射去。 第69章 龙芗立刻将醉幽收回了武器里。 竹棍一排排地刺入地面,又触发一道机关,更多成排地竹棍从墙面里飞了出来,相互交错着在偌大的山洞里飞蹿,有几排直直朝着他们过来了。 虞人殊将两排竹棍纷纷打落,没想到更多机关被触发了,地刺、针网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 “先出去,快!”寺斯把龙芗从窄缝里推了出去,其他人也鱼贯挤了出去,暂时避开了里面的天罗地网。 “里面以前可没有这些东西的。”炙玄把江朝戈仔细检查了一遍,“没伤到哪儿吧。” 江朝戈道:“我没事。看来机关是后来装上的,谁会在里面装机关呢。” “饮川自己就会,也可能是他死之前自己装的。” 虞人殊道:“装机关的人显然是不想让我们靠近饮川化作的魂兵器,这些机关不是一日之功,饮川不可能在自己死之前很久,就预料到了死后的一切吧。” “难道……”炙玄皱起眉,“也是帝江干的?” 江朝戈摇摇头:“现在讨论是谁装的没有意义,还是想办法怎么闯过去吧。” 虞人殊黯然道:“如果云息在,也许知道怎么破坏机关,我们几个……还是硬闯吧。” “我放几匹马,先毁掉一些机关。” 众人商定好后,先不进入山洞,而是把所有马匹都放了出来,一共八匹,朝着满目疮痍的山洞里奔去,很快,一只马就触动了机关,并带动了连锁反应,顿时山洞里再次机关乱飞,一片乱象,那些马匹有的被及时收回,有的被刺穿了身体。最终,八匹马都消失了,山洞里也恢复了平静。 众人等了半晌,“这回机关应该没了吧。” “应该差不多了,走吧。”他们重新回到山洞,再次放出马匹,在身前和身侧探路,其他人贴着墙面小心翼翼地前进。 在接连毁掉两个机关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山洞的另一头,那里出现了一条约两米宽、十米高的岔路,岔路的石壁上嵌满了大大小小地月光石,发出幽蓝地光芒,为整条岔路提供了昏暗地照明。 炙玄道:“从这里进去。” “这里面会不会也有机关?” “可能有。”虞人殊打了个响指,把马放了出去,那马刚走了不到两米,墙里伸出来竖排的铁刺,如锯齿般一排咬着一排,瞬间将马身撕裂,而那铁刺竟又缩回了墙里。 “这跟外面的机关不一样,是可以反复触发的,从上面飞过去怎么样?”寺斯把鸱鸟召唤出来,让它从铁刺上方飞过去,却没想到一排排铁刺从洞顶落了下来,和墙两边的铁刺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机关网。 江朝戈勉强抬起脖子:“铁刺落下来的那个孔,旁边是不是还有一些细小的孔?” 寺斯小心地凑过去:“好像有。” “这种机关的原理我知道,那些是遮光孔,一旦有东西遮住月光石发出的光,机关就会被触发。” “那怎么办?” “把遮光孔全部堵住,这种反复触发的机关就无法收回去,我们可以从空隙钻过去。” 龙芗叹道:“这遮光空起码有上百个啊。”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寺斯看了看四周,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这种晒泥掺上水,很粘稠,可以堵住遮光孔。” 众人赶紧忙活起来,把晒泥收集起来,浇上水搅拌,然后寺斯和龙芗一人背上一包。 龙芗小心踏出一步,手里抓着一把晒泥,猛地塞进一个鸡蛋大的遮光孔里,遮光孔旁边的一排铁刺嗖地一声刺了出来,龙芗偏头一闪,一股凌厉地风划过他的脸颊,他深吸一口气,朝寺斯使了个眼色。 寺斯弯腰踢腿,大大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一跃而起,双手抓住那排铁刺中的一根,身体柔软得像猫,倒立着撑了起来,最后,双脚勾住了最上方的一根铁刺,整个身体再度折了上去,手里抓着一把晒泥,毫不犹豫地堵住了一个遮光孔,遮光孔旁边的铁刺几乎擦着寺斯的脖子落了下来。寺斯低下头,朝众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龙芗再度谨慎地往前,解决两侧的陷阱,然后给寺斯制造支撑点,去堵住上方的遮光孔,寺斯个子不矮,但身体柔韧灵敏得不可思议,好像可以弯成任何超出人类想象的弧度,因此能在那么狭窄、危险的空间里活动自如,江朝戈觉得杂技演员也不过如此了。俩人小心翼翼地合作着,不断破坏着这条路上的机关。 这件工作危险而耗时,俩人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把这条不足两百米的岔路上的机关全部解决了。 众人屏住呼吸,在那一排排铁刺之间小心地穿行,他们可以活动的空间只够一个人勉强通行,还随时会挂到衣服,其他人尚且可以活动,江朝戈手脚麻痹,走上一步都困难,只能被炙玄和虞人殊前后夹着往前挪。 突然,他们看到旁边的一个遮光孔上的晒泥,隐隐有脱落的趋势,几人大气都不敢出,悄悄往前挪动,那晒泥淅淅沥沥地往下掉着渣,最终,整块都掉了下来,那一排铁刺猛地缩回,再次刺出。 炙玄死死压住江朝戈和虞人殊,让俩人无法动弹,铁刺一缩一伸,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那锋利的刺尖离三人不足一厘米,江朝戈感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铁刺再次缩了回去,三人呼出一口气,悄悄地往前走去。 众人,一行人全部通过了那岔路,这短短的一段路竟然比他们走上几天几夜的路还要累,龙芗和寺斯身上、手上全是晒泥,其他三人衣服全够刮破了,看上去均是狼狈不堪。 寺斯看看自己,又看看其他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刺激,真刺激,哈哈哈哈。” 龙芗嘟囔道:“真是不要命。”说完也笑了起来。 醉幽一下子闪了出来,捧着龙芗的脸心疼地说:“划到脸了,你身上真脏,我给你擦擦。” 龙芗不好意思地推开他,自己找出布巾擦了擦,“我没事。” 寺斯挤眉弄眼地说:“你们俩,是不是那个,嗯?” 龙芗羞恼道:“别乱说,不是。” 醉幽不置可否,只是笑意盈盈,让人看着就暧昧不已。 天戎也从武器里出来了,“走吧,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 众人环顾四周,走过岔路口后,又是一个开阔的山洞,而且他们隐隐听到了水声。 “这里有河吗?” “我们顺着下游走过来的那条河,也途经轩辕丘,这里可能是一个支流,过去看看。”寺斯率先往水声的方向走去。 江朝戈提醒道:“你小心点,别那么莽撞。” 众人已经对这里的机关有所领教,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他们放出更多的魂兽探路,并小心地贴着墙根儿走。 幸而一路平安。 他们穿过山洞,又进入另一个山洞,那山洞中间果然横穿一条河流,但令众人不解的是,绕着山洞一周还有一条圆形的河床,那条横穿的河刚好从圆的中轴线穿过,形成了两个非常周正的半圆,可以看得出来,横穿的河流是天然形成,河床粗粝不均匀,但那圆形的河床却是人工雕琢的,宽窄统一有一米多宽,河床壁光滑平整,这情景真是诡异非常,为什么要做这样一条几乎是毫无用处的圆形河床?这圆形河床的周长至少有百米,挖起来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 虞人殊谨慎道:“异象必有异因,别乱动。” 寺斯将鸱鸟放了出来,在山洞上方盘旋一圈,但毫无反应,鸱鸟又落了下来,在那两个半圆上奔奔跳跳,几乎把大部分空间都踩了个遍,也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龙芗不解道:“奇怪……难道真的没有机关?” “还是再观察看看吧,这里的设计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奇怪,不能掉以轻心。” “这么大的山洞,要做机关其实相当不易……咦?”寺斯猛地回头。 “怎么了?” 寺斯瞪起眼睛,往水里瞧去,“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众人后退了几步,举着火把,抻着脖子往水里看,水很浅,一眼就能望到里面褐色的泥沙,水面无波无纹,偶尔有几条小鱼游过。 “是小鱼。” 寺斯松了口气。 炙玄皱着眉,用力甩了甩脑袋,一副难受的表情。 江朝戈道:“炙玄,你怎么了?” “好臭,越往里走,那臭味越浓烈。” 虞人殊道:“我们什么都没闻到,最多是太久不通风,有点潮湿的霉味儿。” 炙玄怒道:“真是臭死了,鼻子根本闻不到其他味道了。” 那鸱鸟蹦蹦跳跳地跳到了水边,脑袋猛地插入水里,再抬起来,喙上叼着一只小鱼,邀功地朝寺斯晃了晃脑袋。 寺斯笑道:“干得好,回来吧。” 鸱鸟展开翅膀,变故就在这刹那发生。 一只狰狞的蛇头毫无预兆地从水里弹了出来,血盆大口猛地张开,猩红的信子瞬间缠住了鸱鸟的脖子,那比人还大上一圈的鸱鸟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一把,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巨蛇吞进了嘴里! 寺斯大喊一声,马上将鸱鸟收回了魂器里。大蛇咬了个空,发出愤怒地嘶嘶声。 炙玄怒道:“就是这臭东西!” “小心!”天戎猛地将虞人殊扑倒在地,一个巨大的蛇头从俩人上方掠过,险些将虞人殊吞噬干净! 江朝戈叫道:“妈的,有两条!” “不,不是两条。”龙芗脸色大变,“这是枳首蛇,首尾都是头。” 那枳首蛇粗-长的身体彻底从圆形河床里爬了出来,它比他们在双子峰见过的长蛇首领还要大上几分,如龙芗所说,它首尾双头,大小相当,一样地狰狞凶暴,长长的身体围着他们绕起了圈,将他们的来路和去路都尽数堵住。 他们终于知道那圆形河床是为什么而设计了,这就是第三道机关! 天戎和醉幽瞬间化形,朝枳首蛇的两个头扑了过去,虞人殊叫道:“寺斯,你护送朝戈往前跑,不要回头!”他和龙芗手持魂兵器,为他们开路。 枳首蛇见炙玄背着江朝戈要往出口跑,两个头同时向出口弹去,硕大的身体将出口死死堵住,不让任何人同行。 天戎咆哮一声,整个山洞都为之颤了一颤,他一跃而起,一举跳到了一只蛇头之上,枳首蛇拼命甩了甩脑袋,但天戎的两只前爪抓住它的皮肉,后爪蹬住它的嘴让它无法合拢,它一时无法,便用力将脑袋往墙上撞去,天戎闪避不已,身体被狠狠贯在墙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龙芗三步一跃,醉幽戟狠狠刺向蛇身,枳首蛇疼得身体用力扭曲起来,刚好让步一个不宽的通道,龙芗叫道:“快过去!” 炙玄背着江朝戈奋力往前跑,寺斯举着大弓在后面护送,就在他们眼看要跑到出口时,枳首蛇的另一只头摆脱了醉幽和虞人殊的纠缠,回护出口,那猩红大嘴吐着长长地信子朝炙玄咬来。 寺斯一箭射进了它嘴里。 枳首蛇嚎叫一声,挣扎几下,竟将箭吐了出来,硕大的身体猛地摆尾,想将几人卷起来。 这枳首蛇虽然凶悍,但最大的弱点却是体型太过庞大,这山洞对人类来说很大,对它来说却是太过狭窄,在群体攻击下,它几乎无处可躲。 虞人殊一锏砸下,那混合着魂力的一击威不可挡,众人都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锏这种武器,无刺无刃,通常不会造成流血的创口,但坚硬-粗重,简约易控,在战斗中不惧任何长短兵器,攻守兼备,霸道得很,只要打实了,通常是骨裂脏破,比外伤还要可怖。 只见枳首蛇的一段身体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起来,显然受到了重创,它疯狂嘶叫,将身体勉力缩了起来,死死堵住大门,就是不让众人通过。 炙玄咬牙道:“我感觉到了!饮川就在后面!” 众人精神大振,想着这一路的艰辛,怎样凶悍的敌人他们都遇到了,一条大蛇算得了什么。 在众人的围攻下,枳首蛇显然有些不敌,它两头同时嘶叫,开始用头和身体去撞击、拍打石壁,它长足百米,最粗的地方直径近两米,这一番发疯一样的乱撞,让整个山洞都跟着剧烈摇晃起来。 寺斯大叫道:“它想把这里埋了!” “该死的畜生——” 山洞开始往下掉落大小石块,砸在枳首蛇身上仿佛不痛不痒,可砸在他们身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众人一边闪躲石块,一边朝出口冲。他们本可以退回去,可以饮川就在不远处,他们若是退回去枳首蛇将山洞撞毁,岂不是前功尽弃!想到一路的艰辛,这个时候,哪怕是冒着被砸死的风险,也没人愿意后退。 虞人殊咬牙道:“你们后退。我这一击后,可能再无力活动,剩下的就靠你们了!” “殊……” 天戎想阻止,虞人殊却是已经闭上眼睛,手紧握天戎锏,口中念念有词,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双目圆瞪,精光乍现,天戎锏发出幽幽白光,一股浑厚的魂力围绕着锏身生成,虞人殊狂吼一声,用力挥出了一击。 这一击之威有排山倒海之势,虞人殊的魂力顿时化作可怕的冲击力,那冲击力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白色半弧,如炸弹爆炸般扩散开来,直朝着枳首蛇袭去。 枳首蛇被冲击力撞得飞向石壁,一声轰然巨响,石壁应声而裂,向后碎去,整个山洞地动山摇,再也支撑不住。 枳首蛇将石壁撞出了一个大洞,而山洞开始掉落大块巨石,众人玩儿命地朝前跑去,那毫无疑问是在跟命赛跑。 江朝戈在炙玄背上,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不断有能将他们拍成肉泥的石块砸下,他甚至不敢抬头,如果下一刻会有石头掉到他们头上,他想至少死之前不用亲眼看到。 炙玄一跃跳过了那圆形河床,非一般冲进了枳首蛇撞出来的大洞里。 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山洞彻底崩塌了,连带他们身处的这个山洞也摇摇晃晃,石块淅淅沥沥地往下掉,但似乎暂时没有坍塌的危险。 众人一头一脸地灰尘,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江朝戈勉强撑起身体,只见周围尘土飞扬,几乎什么都看不到,“殊?龙芗?寺斯?殊——” “我在这儿……”虞人殊有气无力地声音响起。 江朝戈回头一看,天戎抱着虞人殊,从尘土中走来,虞人殊脸色苍白,但并无大碍。 “寺斯!”龙芗大叫一声,跑到寺斯身边,寺斯的大腿被一块石头砸中,流了一地的血,人已经半昏迷了。 “寺斯……”江朝戈狠狠捶了下地面,愤怒地大吼了一声。 龙芗和醉幽奋力将压在寺斯身上的石头搬开了,寺斯一条腿已经被压得血肉模糊,彻底废了。 寺斯发出痛苦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尘土渐渐落地,尘雾中,枳首蛇竟然再次爬了起来,那庞大的双头蛇影,将众人再次推向了恐惧和绝望。 “饮川……”炙玄发出轻颤的声音。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枳首蛇身后的巨大石头上,放置着一把古琴,那琴上蒙了一层厚厚地灰,琴弦尽断,看上去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看到那把琴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其实除了炙玄,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似乎又分明感觉到了什么,那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地古朴、浑厚的力量,他们甚至无法确定那是不是他们的幻觉。 枳首蛇挡在了琴前,双头正对着他们,尽管伤痕累累、口腹出血,依然寸步不让。 这里唯一还有战斗力的,只剩下龙芗,龙芗抓起醉幽戟,走了过去,高声喊道:“孽畜,让开!” 枳首蛇晃了晃脖子,竟然说话了,“汝等,休想碰它。”竟是低沉沙哑地女声。 龙芗愣了愣,“你为何挡着我们。” “主人命我在此守护饮川大人,汝等敢扰饮川大人清净,罪该万死。” “主人……你主人是谁?”炙玄厉声问道。 “大巫祖帝江!”枳首蛇嘶叫一声,双手齐扑向龙芗。 龙芗大喝一声,醉幽戟化作凌厉魂力,扑向枳首蛇的一个头,然而,他却无力抵挡另外一个头,少年的身体在枳首蛇蛇头面前显得那般渺小脆弱,龙芗一蹬而起,试图跳上蛇头,却被枳首蛇识破,一头将他撞飞,庞大的蛇身扑将而来,眨眼间就将还在半空中的龙芗卷了起来,愤而收紧! 龙芗发出惨厉地叫声。 醉幽双目血红,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嘴凶悍的力道撕咬着枳首蛇。 江朝戈狂吼一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同伴的伤痛和死亡,他千辛万苦跑到此处,所欲为何!如果这些人都会死去,回不回他的世界,又有什么重要! “喝啊!”一声清脆的女音在山洞中响起,众人抬起头,同时看到了鸩鸟熟悉的身影,而在鸩鸟身上的,竟然是阮千宿! “千宿!”众人惊动地大喊。 征尘钺犀利飞出,在空中盘旋着朝枳首蛇飞去,两只钺在它身上隔划肆虐,留到道道伤口。 枳首蛇疼得放开了龙芗,阮千宿驾着鸩鸟飞了过来,一把拎着了龙芗的衣领,将他甩给了醉幽。 九尾青狐直立而起,前蹄在半空中化作了修长的双臂,一举接住了龙芗。 阮千宿喊道:“你们快走,这东西我来对付。” 枳首蛇愤怒地在山洞里追逐着阮千宿,这里的活动空间比之它刚才呆的山洞要大数倍,它活动起来灵活敏捷,一点都不逊于鸩鸟,阮千宿被它追得上天入地,一只钺也被枳首蛇拍飞到了地上,枳首蛇的两只头都具有同样凶残的杀伤力,她腹背受敌,一时根本无力还击,只能不停地跑。 “云息!”天戎眼尖地发现了山洞深处悄悄爬过来一个人,正是跌落悬崖的云息,他尽管一身是伤,可显然还能活动。 江朝戈看到云息的瞬间,眼圈立时红了,他们都活着,都活着!那一刻,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回不回自己的世界,找不找得到饮川,能不能拯救天棱大陆,都他妈一点都不重要,只要他的同伴都活着! 云息朝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手里不知道抓着什么暗器,悄悄从阴影处爬向枳首蛇。 无奈枳首蛇追着阮千宿到处跑,云息爬了半天,枳首蛇换个地方,他就得重新爬。 天戎把虞人殊放在地上,就跑过去想帮他,云息抓着他的毛爬到了他背上:“这魂药可以把枳首蛇迷晕,但只有我能触发,你要把我扔到枳首蛇的头顶,我给它灌进去。” 天戎道:“这太冒险了,你会被它吞了。” “千宿姐打不过它,我们早晚都要被它吞了,快,抓紧时机。”云息看了看四周,指着放置古琴的石台,“我们去那里,那里地势高,你到时候就跳起来,把我甩过去。” 枳首蛇一个摆尾,正击中了鸩鸟,阮千宿痛叫一声,身体飞了出来,狠狠拍在了石壁上,鸩鸟更是被打得奄奄一息,落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千宿姐……”龙芗叫道,“醉幽!” 醉幽顿时化作九尾狐,奋力跑到阮千宿身边,将她叼了起来,可以转身,枳首蛇的蛇头离他不过数米,血盆大口凶残地咬住了他的背。 醉幽痛得嘶吼畜生,将阮千宿甩了出去,阮千宿额上潺潺流血,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手竟然无力再将钺甩出。 龙芗瞠目欲裂,就要将醉幽收回,醉幽叫道:“不要,不要让我回去,我能拖住它,啊啊——” 龙芗眼圈顿时红了,他咬着牙看着醉幽被枳首蛇咬在嘴里,拼命挣扎,一身白毛已经完全被血染红。 云息叫道:“天戎,现在!” 天戎一跃而起,跳上了石台,将云息猛地扔了出去,云息大叫着被抛向了枳首蛇的一个头,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蛇头和逐渐转过来的凶狠地蛇眼,他吓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再碰到冰凉的蛇鳞时,他手脚并用地一把抱住,猛地睁开眼睛,那蛇眼就在他眼前,冷冷地和他对视,他举起颤抖地手,将泛着白光的魂药扔进了枳首蛇的大嘴里。 下一秒,他被枳首蛇猛地甩回了石头上,身体翻滚几圈,吐血停了下来。 吞下魂药后,枳首蛇撕咬醉幽的那个头也静止了下来,众人屏息看着它,心跳快得仿佛随时可能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枳首蛇扬起蛇头,做个干呕的动作,竟然将魂药吐了出来。 众人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再次陷入了绝望。 枳首蛇的两只头都转了过来,冷冷地瞪着云息。 云息吓得双腿发软,拼命往后挪动。 枳首蛇两只手后缩,嘶叫一声,猛地朝他扑去。 炙玄吼道:“孽畜!”他浑身魂力勃发,浑身火焰沸腾,上古灵兽麒麟,眼看就要再次现世。 云息吓得大叫一声,连跑带爬地想躲到古琴后面,当他抓住古琴的瞬间,原本置此地万年而从不曾挪动的古琴,竟然动了! 当古琴摩擦石台发出冗长的声响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就连炙玄的火焰都瞬间平息了下去。 云息看看呆滞的众人,再看看石化了一般的枳首蛇,最后看看古琴,满脸的不解。 第70章 江朝戈当时只感觉时间的流动都静止了,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云息。 云息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吓得够呛,再也不敢碰那古琴,使劲往后挪。 “云息!”江朝戈叫道,“召唤饮川!” “什……什么?”云息懵了。 “快召唤饮川!” 枳首蛇僵硬过后,试探着往前伸了伸脑袋,似乎有所顾忌,不再直面冲着古琴和云息,而是绕到了侧边,想从侧面靠近云息。 云息在毫无遮挡物的石台上无处可躲,目光再次落到了古琴上。 “云息,快啊!”虞人殊催道。 云息的手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古琴上,手直发抖,他颤声道:“我、我召唤……?” “快呀!” 云息脸色煞白,一面是虎视眈眈地枳首蛇,一面是神秘莫测的古琴,他不知道自己会召唤出什么来,尽管他已经无数遍听过“饮川”这个名字,也知道饮川指的就是上古异兽白泽,可是他还是不知道会召唤出来。 想起他见过的上古异兽麒麟和浑沌,各个长得如地狱罗刹般吓人,谁知道这白泽会长成什么牛鬼蛇神的模样,何况,一旦他真的召唤出了白泽,就意味着他可能要承担巨大的责任,他不知道他将会面临什么,他只知道他没有那个胆量使用传说中的神级魂兵器,甚至于对抗啸血那样的异兽! 众人眼见他胆怯不已,都急得要吐血,阮千宿怒喝道:“云息!你想看着我们都进蛇肚子吗?!” “千、千宿姐……”云息急得要哭了,“我、我不敢。” “你不敢也得敢!”阮千宿抓起手里的钺,虽是受伤不轻,依然气势迫人,“你要么召唤饮川,要么我现在就砍掉你的脖子,让你少遭点罪!” 云息脸都快扭曲了。 枳首蛇已经绕到了他侧面,一大一小的蛇头全都蓄势待发,狭长地蛇眼寒光乍现,看上去毒辣不已。 云息大喊一声,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古琴上,将所剩不多的魂力尽数灌入了古琴内。 古琴顿时发出耀眼地白光,辉耀整个山洞,让人眼睛都几乎无法睁开。一股磅礴之力冲将而出,枳首蛇被那巨力冲倒在地,卑微而恐惧地嘶叫起来,众人感到心脏都在逐渐麻痹,被那股力压迫得呼吸困难,好像有什么东西挤压着他们的空间,让他们有种被吞噬的错觉。 白光之中,逐渐浮现了一个庞大的发光的身影,体型如小山,和其他上古异兽无甚区别,几乎将整个山洞填满。 山洞开始剧烈摇晃,细小的沙尘绝地而起,漂浮飞扬,江朝戈感觉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被活埋了,可那山洞终究是撑住了。 白光褪去了,可适应了黯淡光线的众人的眼睛依然无法睁开,因为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通体雪白的异兽。 长尾如麋,四蹄如鹿,背生双翼,头顶羊角,周身覆盖着长长地白色皮毛,鬃毛无风自动、宛若神明降临,一双冰蓝色地双眸温和沉静得如天山的湖泊,似有容纳世间万物地气量。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江朝戈见过的所有上古异兽,那么炙玄霸气,壬王尊贵,啸血邪佞,白泽高洁。 没错,高洁,那超脱了世间万物地美丽与高洁,让眼前的异兽着实不像异兽,而似天神。。 枳首蛇在见到白泽的瞬间,就匍匐在地,动也不敢动。 炙玄张了张嘴,轻声道:“饮川。” 冰蓝色地瞳眸环顾四周,在略微地怔愣过后,便尽情地甩了甩纯白地皮毛,发出一声轻叹,“啊,醒了。”声音温柔得如一缕清泉,沁人心肺,他看向炙玄,轻笑道,“炙玄。” 炙玄有些激动地朝饮川走去:“饮川,你总算……”适才想要强行召唤真身,造成的后果就是魂力瞬间耗空,他走了没两步,身体就瞬间矮了下去,变回了豆丁形态。 饮川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 炙玄看了看自己,顿时恼羞成怒:“怎么回事!江朝戈!” 江朝戈连忙把魂力往他身体里灌,可是怎么灌都没有用,比起上一次炙玄昏迷了七八天,这一次仅仅是暂时变小,已经是万幸了。 炙玄张牙舞爪地要拆房子,可惜于事无补。 饮川扭过头,看向了云息。 云息浑身僵硬地仰着脖子,看着自己召唤出来的上古异兽,满脸地不敢置信。 饮川轻轻低下头,鼻尖凑向云息。 云息看着那比他人还大的脑袋低了下来,吓得一哆嗦。 饮川顿住了,低声道:“别怕。” 云息跟中蛊了一般,呆滞地点点头。 饮川的身体发出微光,身形逐渐缩小,最后显出了人形。他一头不含杂质地白发坠地,白眉下是一双冰蓝色的深邃眼眸,带着丝丝忧郁,让人一眼望进去就要窒息,他肤色及唇色都极淡,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面容俊美得超凡脱俗,根本不该出现在人间。 他弯身抓住云息的胳膊,轻轻将他扶了起来。 云息还在僵硬状态,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饮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眉毛微蹙。 云息别他看得头皮发麻,目光闪躲起来。 “你……”饮川欲言又止,目光有一丝掩不去地哀伤,但最终还是有些失望地放开了他。 饮川布下石台,走到枳首蛇身边,轻轻抚摸它的头顶,柔声道:“青双,这些年辛苦你了。” 枳首蛇身形一闪,显出人形,她匍匐在地,颤抖着不敢抬头,只是哽咽着说:“饮川大人……” 饮川顺着她一头褐色秀发抚摸到肩头:“你不负他重任,从今往后你自由了。” 青双依旧双肩微颤,一言不发。 饮川继续往前走,弯身将气急败坏地炙玄从地上抱了起来,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比任何时候都可爱很多。” 炙玄狠狠揪了下他的头发:“你以为我愿意这个样子!” 饮川摸着他的头,温柔地笑道:“不管什么样子都是你,不必在意。” “你说得轻松,我被壬王和啸血嘲笑。” “你见到壬王和啸血了?” “嗯。” 饮川凝重地说:“大家都醒了吗……” “我只知道壬王、啸血和夙寒醒了,其他人未必。” 饮川环顾四周:“你们是特意来找我的?” 江朝戈对上饮川的目光,竟有种想顶礼膜拜的冲动,看着一身雪白的饮川抱着黑发黑衣的炙玄,那画面居然出奇地和谐,给人一种他们才是同类的感觉,事实也确实如此,炙玄和饮川,麒麟和白泽,才是同类。江朝戈心里不是滋味儿起来,炙玄怎么会瞎到觉得自己是他的雌-兽?这么看起来,他们简直不像一个世界的。 “我找你有事儿。”炙玄指着地上的江朝戈,“饮川,你快告诉我,他是我的雌-兽吗?” 江朝戈感到脸上一阵发烫,这祖宗心里能有这个主次吗,现在是说这个的场合和时候? 饮川忍不住一笑:“你找我不会就为了这个吧。” “你别管,你先告诉我,告诉他。”炙玄一脸认真。 江朝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饮川也认真地看了江朝戈一会儿,笃定地说:“炙玄,你喜欢他,他就是你的雌-兽。” 炙玄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真的,无关你是兽他是人,也无关雄雌,你喜欢他,他便是你此生唯一的雌-兽。” 炙玄看着江朝戈,脖子上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脸蛋一下子红了,抱着饮川的脖子,就把脸埋进了他的头发里。 饮川笑呵呵地抚了抚他的背。 云息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骨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先去把阮千宿扶了过来,又忙活着给寺斯的腿止血,给龙芗和江朝戈各喂了一粒昏药,自己一个人埋头忙活着。 饮川放下炙玄,朝云息走去。 云息的余光瞄到了一团白的饮川正在靠近,跟被狗咬似的一退老远,躲在阮千宿身后,探出个脑袋,略有些受惊地看着饮川。 饮川笑道:“我来帮你。” “你……你是魂导士吗?” “不是,但我会医术。” 云息犹豫了一下,从纳物袋里搬出五个大药箱,一一打开,然后再度远离饮川。 饮川问江朝戈:“你中了什么毒?” 江朝戈道:“肥遗的毒。” 饮川在药箱里翻找了一遍,拿出药草和兽料当场配药,然后走向江朝戈。 云息用银针将寺斯的腿伤止住血,就飞奔过来,将饮川拿出药箱外没摆放好的东西一一按照标签归位,连瓶口面冲的方向都完全一致,摆完之后,才舒了口气,回去给受伤最重的寺斯治疗。 饮川笑看了他一眼,冰蓝色地眼眸中一片温柔。他跟江朝戈借了把匕首,在江朝戈腋下淋巴处划开两个口子,然后喂他吃下药,不足片刻,那两个口子开始往外流黑血,触目惊心。 待黑血流干净,江朝戈非但没觉得失血过多,反而感到麻痹的四肢逐渐有了感觉,身体也轻松了起来。 炙玄高兴地说:“朝戈,你是不是好了?” 江朝戈活动了一下,手指居然能动了,他喜出望外,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云息惊讶地看着饮川,小声说:“还能这样治?” 饮川颔首微笑。 云息看了看寺斯血肉模糊地腿,用更低的声音说:“我的魂力要至少半个月才能将他治好,你……饮川大人有什么办法吗?” 饮川走了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寺斯地伤口,寺斯哀嚎道:“我是不是瘸了?” 云息道:“现在是瘸了。” 寺斯嚎得更大声了。 龙芗道:“你省点力气吧。” 饮川把冰凉地手放在他额头上:“别怕,会好的。” 寺斯立刻就不出声了,拿眼角悄悄地偷看饮川。 饮川指出了寺斯骨裂的位置,用什么药,药量多少,如何将魂力治疗和药物治疗均衡搭配,达到最大的效率,他说得头头是道,听得云息一愣一愣的。 他说完之后,云息眼里已经满是崇拜:“饮川大人,您果然学识渊博……” “别叫我饮川大人了。”饮川静静地看着云息,冰蓝双眸中闪烁着难以察觉地思绪。 “呃,那……那我叫您老师行吗?” 饮川笑了笑:“好。” 云息激动地说:“老师,请继续赐教。” 饮川将所有受伤之人的治疗方案都和云息探讨了一番,把云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差给饮川跪下了。 待把所有人都安顿好,饮川发现青双居然还在跪着。 他走了过去,将青双扶了起来。 青双垂首道:“青双冲撞了饮川大人的朋友,请饮川大人责罚。” 饮川摸了摸她的头发,淡笑道:“傻孩子,你忠心万年不变,没有人会责罚你。” 青双终于抬起了头,一双青眸狭长迷魅,眼尾上挑,薄唇紫红,美得毒辣而动人心魄。 寺斯看了一眼,继续哀嚎:“姐姐你长这么美,何苦躲在山洞里吃人啊,我要瘸了呀呜呜呜呜呜……” 云息揉了揉太阳穴:“你再嚎,我就让你睡过去了。” “不要不要,我要醒着。” “你不疼吗?”江朝戈忍不住问道。 “我整条腿都感觉不到了,不疼。”寺斯吸了吸鼻子,都不敢回头看自己的腿。 饮川道:“你们几人受伤不轻,就在这里安养几日吧,也给我说说外面究竟怎样了,睡了万年,我怕是什么都变了。” 天戎和醉幽搭起帐篷,将受伤的人抱了进去,杂乱不堪的山洞顿时变成了他们的避难所。 饮川和炙玄面冲而坐,饮川道:“你醒来多久了?” “半年多吧。”炙玄瞪着他。 “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天地之元可有消息了?” 炙玄瞪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 “不许你这样跟我说话。”炙玄不客气地说。 饮川笑看着他:“你要怎样?” “我要你跟我一样。” 饮川无奈地摇摇头,真的配合炙玄变成了幼童模样:“这样可以了?” 天戎和醉幽都有些幸灾乐祸,想来不是只有他们要承受炙玄的无理要求,强大如上古异兽不也照样要妥协。 炙玄满意了,便讲起他醒来之后发生的一切。 饮川越听表情越凝重,“凝重”在那种稚嫩地脸上显得格格不入,他叹道:“啸血还是本性未变,杀戮造孽障啊。” “目前我们知道已经苏醒的就他们了,但我们进入昆仑山已经有一个月,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炙玄歪头看了云息一眼,露出幸灾乐祸地表情,“真没想到和你契合的居然是他,比江朝戈还没用。” 饮川笑道:“他虽然不是魂兵使,可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江朝戈心情有些复杂,云息胆小孤僻,确实不像是能驾驭神级魂兵器的材料,可要说他不如自己吧,人家至少可以召唤饮川的真身。 炙玄看了看古琴:“你怎么会被做成那玩意儿?” 饮川看了古琴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伤,没有说话,他道:“等他们伤好了,我们就去找壬王吧,若是啸血和夙寒汇合了,壬王就有危险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虞人殊道:“饮川大人,我们不辞万里来找您,是希望您能阻止异兽混战再次降临人间。” 炙玄不满地瞪着眼睛:“为什么你对壬王和饮川都用您,到了我就你来你去了。” 虞人殊没搭理他,只是直视着饮川。 饮川轻叹一声:“万年之前,我也希望阻止那场战斗,可惜……希望死而复苏,能让他们改变一些想法,比如壬王……否则单凭我们之力,还是会重蹈覆辙。” “至少现在天地之元还没有出现,情况还不算危机。” 饮川点点头,表情依然很沉重。 炙玄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饮川,我们在进入昆仑仙境之前,看到了帝江的雕像,这些忘恩负义的人类,我们离开昆仑仙境,就去把帝江雕像踏平。” 饮川怔了怔,眉心微蹙,目光黯淡了下去。 “饮川?” 饮川岔开话题:“你说壬王在北方?” “现在未必,他说,如果在北方找不到天地之元,他就要去其他地方。” 饮川点点头:“我会找到他的。” 云息把所有人的伤口暂时处理完,累得气喘吁吁的,坐在药箱旁边偷看饮川。饮川一扭头,他就赶紧把脑袋转到旁边去了,假装整理已经不能再整齐的药箱。 炙玄鄙视地看着云息一眼:“你要和他结契吗?” 饮川点点。 “你不再等更厉害的魂兵使?” 饮川摇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什么意思?” “天地间,我只有唯一一个契合的人,你也是。” 炙玄愣了愣:“为什么?” 饮川看了江朝戈一眼,闭了闭眼睛,淡然说道:“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他是你唯一契合的魂兵使。” 炙玄沉默了一下,突然大发脾气,把饮川用力推倒在地:“你为什么不早说!那样我就能早点和他结契了!” 众人看得胆战心惊,饮川哪怕是衣袖沾上半点灰,都让人觉得这世俗凡尘亵渎了他的清净。 炙玄这么不讲理,饮川却也一点不恼,只是坐起来拂了拂衣服,笑道:“若是早点见到你,我一定会告诉你。” 炙玄跑到江朝戈身边,蹲了下来,有些嫌弃地认命地说:“看来也只能是你了。”说完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扬。 江朝戈忍不住笑了:“真是委屈您老了。” 饮川站起身,步步朝石台上的古琴走去,走到古琴身边时,已经变成了成人的模样,他伸出修长地手指,轻轻抚摸着古琴,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么呆立了很久。 众人做饭的做饭,休息的休息,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 山洞里潮湿阴暗,第二天天明后,他们就离开了山洞,找了处阳光充足的地方重新安营扎寨,用心养伤。 云息每天累得死去活来的,时不时就要抱怨两句,说自己自从被他们骗来后,老是干体力活,魂力都不够用,众人只是逗弄他一番。 云息对饮川由最初的敬畏、甚至是惧怕,几天时间就变成了全心崇拜,饮川简直就是*书库,有汲取不完的知识,对云息来说当真是如获至宝。 饮川却因为自己沉睡了万年,对这缺失的万年知识很是急迫,两天就把云息所有的医书都看了一遍,还觉得意犹未尽。 江朝戈正在活动筋骨锻炼,舒缓麻痹了好几天的肌肉,炙玄恰巧和饮川聊完天,走了过来。 这两天俩人总是凑一起聊天,说得有些话似乎都是以前的事,江朝戈根本听不懂,他以前还觉得炙玄一天到晚黏着他略有点烦,现在炙玄不黏着他,他又难受,不知不觉间,他怎么也这么贱了…… 见炙玄走来,江朝戈赶紧过去了:“跟饮川聊天去了?” 炙玄点点头,高兴地说:“很多事我都忘了,他还记得。” “比如?” “比如以前的事啊。”炙玄叹道,“有些事仿佛还在昨天。” 江朝戈看着滑来滑去帮云息采药的青双,那首尾两头蛇看着还是有点吓人,他道:“枳首蛇又是怎么回事?” 炙玄撇撇嘴:“饮川说,她是帝江的仆人,帝江死后,将她留在轩辕丘守护饮川,她长眠于此,只有在有人闯入惊扰饮川的时候才会苏醒。” “倒是衷心。” 炙玄哼了一声:“臭。” “饮川还说什么了?有没有能快速提升我魂力的办法?” 炙玄傲慢一笑:“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结契。” “除此之外呢。” “交-配结契。” 江朝戈“啧”了一声,“除此之外呢?” 炙玄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我没问。” “最重要的你不问。”江朝戈把他推了回去,“去问。” 第71章 饮川将手放在江朝戈的天灵盖上,感知了一下,意外道:“你可是用奇经八脉的修行之法?” 江朝戈“嘘”了一声,左顾右盼,见虞人殊等人都在远处,才松了口气。 饮川笑了笑:“原来他们都不知道。” “知道的话,恐怕会阻止我。” “确实,奇经八脉修行之法,不适合人类,那不是人类创的。” 江朝戈意外道:“您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我创的。” 江朝戈吃了一惊,心想这是碰着真祖宗了。 饮川叹了口气:“奇经八脉修行之法,本是我创来给异兽人形之时修行用,异兽即便是化作人形,身体和人类也大不同,异兽的奇经八脉,不能适用于人类。我将这套功法传给异兽,并再三叮嘱不可授予人类,却没想到还是流传了出去。人类发现走奇经八脉修行速度更快,于是纷纷启用,我一觉醒来,已过多年,这才知道有不少人类因此走火入魔。后来我尽力将功法收回,却于事无补,甚至民间出现了自创的奇经八脉修行之法,最后是因为走火入魔之人太多,敢尝试的人才渐渐少了,这类功法也成了禁忌。” 江朝戈苦笑道:“我当初练的时候就知道危险,但我急于得到力量,危险便危险吧,这套功法让我魂力大增,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归正统的功法了。” 饮川点点头,道:“你是为了召唤炙玄,我自然会帮你。你把你修炼的功法告诉我,我根据你的身体,重新研究一套最适合你的功法,能让你更安全,修行速度也会更快。” 江朝戈喜出望外:“谢谢饮川大人!” 炙玄不满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也要对他用敬语。” “我对你也一直是敬语,祖宗就是敬语。” 炙玄转了转眼珠子,似乎接受了。 江朝戈最喜欢炙玄这一点,好哄。 去征得阮千宿同意后,江朝戈将功法写了下来。 饮川只看了一眼,便感慨道:“这就是我当初设计的功法啊,怎么会落到祁氏祖先手里呢……” 年代久远,也无法考证了,饮川拿着那功法仔细看了起来。 江朝戈问道:“若是这样能提升速度,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三级魂兵使的实力?” “最快也要两、三年吧。” 江朝戈大大失望:“太慢了。” 饮川道:“修炼之事不可心急,你来到天棱大陆不足一年时间,机缘巧合之下,又有人为你打通经脉,又有魂药和奇经八脉的功法相助,再加上你天资过人,已经达到了常人五到八年才能拥有的修为,恐怕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快了。” “不够。”江朝戈咬牙道:“我还要更快,饮川大人,还有什么办法?任何办法我都愿意试。” 炙玄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不逼你了,你用不着为难自己。” 饮川沉吟片刻:“也并非没有……” 江朝戈追问道:“什么办法?” “那方法太过危险,不值得试。” “我想试。” 炙玄立刻道:“不行。” 饮川低头不语。 江朝戈却追问道:“饮川大人,请您说来听听。” 饮川看了炙玄一眼,炙玄坚定摇头。 江朝戈惊讶地看着炙玄:“你知道?” “知道又如何?我不会让你试的。”炙玄硬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走了。” “哎……”江朝戈看了饮川一眼,饮川目光沉静如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炙玄一路将江朝戈拉到了远离扎营地的森里里,江朝戈急道:“行了行了,你要去哪儿啊。” 炙玄甩开他的胳膊,怒道:“你不要命了啊,什么都想试,这邪法已经很危险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增进修为!”江朝戈吼道。他实在受够了这种力不从心的状态,眼看着云息都能将饮川召唤出来,他一年来的进步却只是能让炙玄维持成年形态和生几团火。炙玄在遇到别的上古异兽觉得没面子的时候,他更难受,就好像自己老婆出门跟人比富输了似的,简直比当街抽他耳光还让他难受。 “那就跟我结契啊!”炙玄也拔高音量喊道。 江朝戈双目如炬,死死盯着炙玄,炙玄也一眨不眨地瞪着他,他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抓住炙玄的后脖子往下压,用力堵住了他唇。 炙玄瞪大了眼睛,满脸地不敢置信。这是江朝戈第一次主动吻他,在他没有要求的情况下。 江朝戈感觉脑子里嗡嗡直响,一时之间,也有些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他直了二十多年,现在会干出这么一件事来,可他竟然也不觉得违和,好像理所当然、本该如此。他心一横,辗转在那唇上缠绵地吻着,动作热情之余又带着丝丝温柔。 炙玄回过神来之后,双手紧抱住他的腰,反客为主,有些粗暴急迫地在那唇上汲取着江朝戈的温度,他别的懒得学,吻技倒是进步得飞快,俩人一时亲得忘情,心脏都跳得飞快。 江朝戈只觉脸颊发烫,竟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吻而不好意思,简直是天方夜谭,可这个吻,绝对跟他过去的每一个吻都不一样,甚至跟过往和炙玄的那些吻都不一样。至于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不想深究,他只知道这一刻他觉得很美好,他还知道,看着饮川和炙玄促膝而谈、欢颜笑语,他不爽。 一吻毕,俩人喘着气,注视着对方的目光都有一丝尴尬。 炙玄用额头顶着江朝戈的额头,小声说:“我喜欢这样。” 江朝戈笑了:“怎样” “就是和你这样。”炙玄轻啜了下他的嘴唇,“饮川说,我喜欢你,你便是我的雌-兽。”他笃定地说:“你就是我的雌-兽。” “你喜欢我。”江朝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炙玄眼里有一丝茫然:“你说什么是喜欢?” 江朝戈认真地说:“想和对方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那我喜欢你。”炙玄毫不犹豫地说。 江朝戈心脏猛颤,炙玄那深邃迷人地灿金色眼眸,如火焰般灼烧着他的理智和心,他生平从未得到过如此诚挚地表白,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就如陈酿美酒般香醇醉人。他从不信任任何人,男人、女人,朝他说喜欢、说爱,哪个不是冲着地位和钱,可炙玄不同,炙玄的感情如世界上净度最好的钻石,找不出一丝杂质,做不得半点伪装,他第一次觉得,别人的感情如此地珍贵和沉重,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炙玄见他不说话,小声反问道:“你喜欢我吗?” 江朝戈还未张嘴,炙玄就恶狠狠地说:“你敢说‘不’,我就咬死你。” 江朝戈乐了:“炙玄,我喜欢你。”他说不上这喜欢有几分男女之情,可他喜欢、信任炙玄,视炙玄为这个世界、包括他那个世界,最重要的人。 炙玄喜出望外,眼睛发光,就差摇尾巴了,他一把将江朝戈扑倒在地,含着他的嘴唇反复亲吻。亲来蹭去,就有些擦枪走火,浑身上下都来劲儿了。 炙玄满脸期待和好奇地看着江朝戈,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们结契吧,现在就结契吧。” 江朝戈虽然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心理上这真不是一道容易跨过去的坎儿,他生怕自己站不起来,岂不丢人? 炙玄见他不说话,就难受地蹭来蹭去,江朝戈也是年轻气盛,又禁-欲一年,禁不住他这么蹭,不小心也有了反应,这下炙玄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把握住了江朝戈的小兄弟,惊喜道:“你这里也有反应了。” 江朝戈心里“我-操”一声,赶紧拉开他的手:“别别别,别乱摸。” 炙玄不解:“为什么?” 江朝戈心里一横,翻身换了个位置,将炙玄反压在地,他跨坐在炙玄身上,豁出去了一般:“结契是吧,你别反悔。” “我为何要反悔。”炙玄的眼睛闪闪发亮,显然期待已久。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那个,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炙玄点点头:“知道,醉幽说了一些,他还说,你会教我。” 江朝戈满意地说:“醉幽说得对,你什么也不用想,跟着我走就行了。” 炙玄再次点头,想象着醉幽描述的那些欢愉的东西,心脏都怦怦直跳。 江朝戈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握了握拳头,解开了炙玄的衣服。 炙玄道:“哎,我忘了问饮川。” “什么?” “问他,你能不能给我生小麒麟。” 江朝戈汗道:“不能,你别想了。” “不问怎么知道,饮川什么都懂。” “他再怎么懂,雄性人类就没那个器官,他能造出来?” “什么器官?” “你别管,反正我不能生。”江朝戈心里有些悲哀地想,他为什么要反复跟人解释自己不能生孩子。 “说不定他真能造出来,我去问问……” 江朝戈本就紧张,听着这蠢话更是来气,一把扯开炙玄的衣领:“别问了,能我也不想生!”说完这句话,他恨不得撞树了,这他妈都是什么蠢话,跟炙玄在一起时间久了,智商都被拉低了,也是,如果不拉低智商,如何和炙玄沟通。 炙玄皱眉撅嘴,不满地说:“为什么,我好想要小麒麟。” “你为什么非得要小麒麟,你什么异兽都不喜欢。” “我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啊?”这理由把江朝戈听愣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炙玄略有些寂寞地说,“我的真身太大了,任何江川、湖泊,最多只能照出我的一面,却永远不能让我看到自己的全貌,我想知道我侧面长什么样子,后面长什么样子,尾巴是什么样子,肚皮是什么样子。如果我有跟我长得一样的小麒麟,我就能看到了。” 江朝戈一时无言以对,他从来没想到长得太大还有这样朴素的烦恼,他叹了口气,“能我也不能生。” 炙玄失望地垂下眼帘。 江朝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觉得这气氛不适合继续下去了,可他一想起身,炙玄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按回了自己身上:“我这里还很硬,怎么办?” 江朝戈尴尬道:“要不……我再用手?”反正炙玄一次也就几分钟,他恶意地想,第一次品尝男人乐趣的小祖宗,有些承受不住那陌生而强烈的感觉,几分钟就弃械了,这样他也不会太累。 “不行,我要和你交-配。”炙玄翻身就想起来。 江朝戈按着他的胸膛将他压了回去。 炙玄道:“你怎么不脱衣服。” 江朝戈做足了心理建设,干脆地把衣服脱了,俯身压在炙玄身上,轻柔亲吻、抚摸着他的皮肤。 炙玄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温柔地缠绵,他觉得这比任何美酒都让人心醉。 江朝戈边亲吻、边调动着炙玄的情-欲,他好歹经验丰富,虽然都是跟女人的,可对付炙玄这样的万年处兽还是绰绰有余,很快,俩人都有些情动,身体也跟着升温。 江朝戈感觉时候到了,便架起了炙玄一边的腿,炙玄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江朝戈解释道:“可能有点疼……” “嗯,知道,你怕吗?” “啊?我……你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炙玄反问道。 “你虽然不惧冷热,但还是会疼吧。” 炙玄皱眉道:“不是你会疼吗?” 江朝戈愣住了:“什么?” 炙玄猛地一个翻身,将江朝戈翻倒在地,欺身压了上去,他喘着粗气道:“醉幽教过我了,你不要怕。”说着便挤进了他两腿间。 江朝戈大脑短路了一下,等再度通电时,突然明白过来这诡异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大叫一声,腾地坐了起来:“等等,等等!”他指着炙玄的手指直发颤,“什、什么意思?” 炙玄不解道:“什么什么意思?” 江朝戈脸色铁青,一直以来,身为拥有丰富性经验的雄性,他理所当然、毫不怀疑地认为自己在这种事里当然是要占据主导位置的,尤其是面对着一个在这方面干净如白纸的稚儿,他万万没想到,炙玄不是这么想的! 应该说,炙玄同样身为雄性,哪怕再懵懂,却具备着一点不打折的雄性本能,和他的想法是大同小异的,他们最大的区别是,江朝戈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了,而炙玄不懂,炙玄甚至没看出江朝戈抱持的想法,如果他懂了,是不是真的会吃人? 江朝戈越想越头大,头皮都炸了,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和一个男人睡了,结果他妈的到头来不是他睡别人,是人家想睡他啊!他就感觉此时脑袋里好像有个和尚在撞一口大钟,咣咣咣,快把他撞晕乎了。 炙玄见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还是一脸不解,把脸凑了过来看着他:“你怎么了?哪里疼吗?” “啊,对……肥遗的毒好像又发作了,我、我手脚有点麻。” 炙玄整张脸都□□来了,眼神失望得就像被人抢了零食的小狗,叫人看着就有些不忍心,可江朝戈没时间可怜炙玄了,谁来可怜他的屁股啊! 炙玄失望地整好衣服,又给江朝戈披上,幽幽地说:“你其实是怕疼吧。” “不是。”江朝戈勉强说道。 “你不怕疼?” “不,我……”江朝戈是怎么回答都不对,再次产生了想撞树的冲动。 炙玄亲了亲他:“人类真胆小。” 江朝戈无奈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思考着利弊和自己的接受程度。好险炙玄没看懂他的意图,若是看懂了,估计真要发飙,这么想想他还算逃过一劫呢。 炙玄从他的脸颊亲到了头发,跟抱着大玩具一般将他抱在怀里,亲昵地蹭来蹭去:“胆小便胆小吧,谁叫你是人类。” 江朝戈晕乎乎地说:“嗯……我是人类。” 炙玄身体还火热得很,怎么都降不下温度,江朝戈想着这么蹭下去要地老天荒啊,无奈地再一次给他用手。 这一次时间出乎意料地长,让江朝戈心脏直往下沉。 为了魂力,他都愿意铤而走险去练那邪法了,是不是这一步也该跨出去算了……江朝戈感受着炙玄的呼吸和温度,一时陷入了迷茫。 晚上吃过饭,炙玄又去找醉幽讨教去了,江朝戈这才知道醉幽教了炙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个来气,可他也无法阻止醉幽使坏,只能干着急。 趁着炙玄和醉幽说话,他悄悄找到了饮川,饮川见他来,半点也不意外,放下了手中的书,温声道:“坐吧。” 江朝戈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饮川大人,您知道我来找您是为什么吧。” “我知道。”饮川眼睑微垂,轻摇着手中的茶杯,他竟是连睫毛也是白色的,那卷曲的弧度就像一把纯白的羽毛扇,忽闪忽闪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饮川大人可否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不能帮你,除非炙玄同意。”饮川抬起头,淡笑道,“炙玄脾气骄纵霸道,纵横世间万年,一向形单影只,从未将任何人、兽放在心上,惟独有你。我很为他高兴,他如此重视你,我不能未经他同意将你置于危险。” 江朝戈追问道:“究竟是怎样的危险?” 饮川将一杯茶轻轻推到他面前:“说来也简单,跟你说过的孟老将魂力度给你,为你提前打通两道经脉大同小异。” “你是说,再找一个魂导士为我打通更多经脉?” 饮川摇摇头:“你找不到这样的魂导士,这个人的魂力要比你高级很多,还要愿意耗费毕生修为帮助你,最重要的是,他必须也同样修习奇经八脉功法。” 江朝戈盯着饮川的眼睛:“我猜,饮川大人可以,对吗?” 饮川笑道:“你很聪明,没错,我可以。虽然我不是魂导士,我也不能把魂力度给你,但我可以用魂力为你打通更多经脉,这样你的修行速度会提升数倍,恐怕不出两个月,你就可以达到三级魂兵使的实力。”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若是失败呢?” “你会死。”饮川平静地说,“我的魂力过于庞大,稍有差池,你就承受不住,会在瞬间经脉爆裂而亡,多少魂导士都无法救回你。”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饮川大人,您有几分把握?” “五成。我只知道这办法可行,但从未试验过。”饮川看着他,温言道:“这确实是搏命的办法。” 江朝戈果断道:“我愿意试试。”哪怕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也值得他赌一把。他江朝戈天生命硬,老天爷把他扔到这个世界,还让他和神级魂兵器契合,绝不是为了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他躲过了那么多危难,几次死里逃生,说明他命不该绝,他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饮川沉静的目光依然没有波澜,他道:“炙玄若同意,我就帮你。” “为什么非要炙玄同意?在饮川大人眼里,我不是个独立完整的人吗?我听闻饮川大人饱读人类圣贤经,从不论异兽尊贵而人类卑微,我不是炙玄的附属物,我只以个人身份请求饮川大人帮助我。” 饮川微微一笑:“你倒是伶牙俐齿,但我不能背信于朋友。” 江朝戈笑了笑,压低声音道:“饮川大人若是真的有所顾忌,就压根儿不会告诉我这个办法。我知道饮川大人对时局忧虑万分,急需炙玄的帮助,我一日不能召唤炙玄真身,炙玄就一日不能成为助力,恐怕饮川大人该比我心急吧。” 饮川淡笑道:“没错。” “我有饮川大人这句话就够了。”江朝戈站起身,拱手道:“多谢饮川大人。” 饮川含笑不语。 江朝戈超帐篷外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犹犹豫豫地说:“这个……我有个问题……” “请说。” 江朝戈一阵尴尬,咬牙说道:“人类雄性能生孩子吗?” 饮川扑哧一笑:“自然不能。” “用任何办法都不能吗?” “我没有研究过,你若需要我可以……” “不不不。”江朝戈连连摆手,“如果炙玄来问你,希望你也能这么回答。” 饮川笑意愈深:“你和炙玄,倒是真有趣。” 江朝戈在内心长叹一声,说实话这些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也觉得挺有趣的。 “谢谢你一路照顾云息。”饮川突然道。 “哦,我们互相照顾,有他在真是借力不少。”江朝戈问道:“饮川大人打算何时和他结契?” 饮川笑道:“不急。” 第72章 江朝戈刚走出饮川帐篷,差点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炙玄,炙玄一脸地紧张,一把抓住他问道:“你去找饮川问什么了。” 江朝戈实话实说:“我问他如何才能提升魂力。” 炙玄怒道:“谁准你去问的!” “走,咱们谈谈。”江朝戈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进了自己帐篷里。 炙玄甩开他的胳膊,高声道:“不要说了,我不会同意,这件事如果饮川敢帮你,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再也不见任何人。” 江朝戈把他按到椅子上,半蹲下来,仰头认真地看着他:“炙玄,就算你真的带我离开这里,不见任何人,你能保证我们不被任何人找到吗?” 炙玄别过脸去,下巴的线条很是冷硬,那是无声地拒绝。 “当我们带着饮川离开昆仑山,就等于向啸血和夙寒宣战了,这期间不知道又有多少上古异兽苏醒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如果这时候我甚至无法将你召唤出来,光凭饮川和壬王,能战胜那么多敌人吗,你甘心躲在饮川背后受他保护吗?” 炙玄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你知道如果是饮川失败,你可能会死吗。” “我知道,但却有一半的可能会成功,能为我们节省两三年的时间,炙玄,我等不了两三年了,说不定那时候我早就被啸血撕成碎片了。” “我绝对不会让他碰你!” “你难道要一直损耗修为来保护我吗?这样你会越来越弱,越来越不是啸血的对手!” “那你死了怎么办。”炙玄怒道,“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死。”江朝戈抓住炙玄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难道我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你,经历这一切,不能说明什么吗,这都是上天注定的,我也许未来会战死,但绝不会死在这件事上。” “你胡说八道,这根本不能证明你不会死。” “炙玄。”江朝戈沉声道,“我宁愿冒这个险,也不想面对啸血时,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不能获得力量,我早晚要死,不是现在,也不过是不久的未来,但现在我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要饮川成功了,我就能让你毫无负担地重返人间,和啸血大战一场。” 炙玄依旧摇头:“不行,我不要你死……” 江朝戈家中口气:“你不想让我死,就要让我变强啊,只有我变强了,你才能保护我!” 炙玄低吼道:“万一失败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他用力抱住江朝戈,轻颤道,“我好不容易等到你,你本来就活不了多久,还要去冒这个险……看不到你怎么办?看不到你怎么办?” 江朝戈听着炙玄慌张的声音,心脏一阵酸麻,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在乎的感觉,既幸福又惶恐。是啊,如果他死了,炙玄该怎么办?若饮川说的是真的,那么炙玄再也等不到第二个契合的魂兵使,将永远沉睡在兵器里,一想到炙玄永世无法超生,他就感到心疼,他总以为他和炙玄有一生的时间相处,无奈他的一生对于炙玄来说太短暂,要是现在就出了意外…… 可是他别无选择,今天不搏一把,离开昆仑山后,他很可能会被啸血杀得片甲不留,不光是他,他身边所有的同伴,都可能因为他的无能而葬送性命,一想到那更加严峻的明天,哪怕他心里也有恐惧和不安,也不能退缩。 江朝戈抚摸着炙玄的头发,轻轻亲了亲他的耳朵,软声道:“炙玄,我不会死,我向你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我江朝戈天生命大,这么多次死局我们都挺过来了,老天爷收不了我。” 炙玄捧着江朝戈的脸,反复啜吻着他的嘴唇:“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相信我一回,也相信饮川。我还没带你回我的世界看看,你还没带我到处游玩,我绝对不会现在死。” 炙玄眼中拉满血丝,盯着江朝戈的目光充满了深深地担忧:“你总是这样,我不同意的事你就讲一堆屁道理,跟饮川一样烦。” 江朝戈淡笑道:“但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是不是。” “不是。”炙玄赌气说道,“别以为你说几句我就会同意,太危险了。” 江朝戈看着他梗着脖子的倔强模样,心里有些着急,也许他早晚能说动炙玄,但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心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决定来一招色-诱。他站起身,一步跨坐在了炙玄腿上。 炙玄吓了一跳,顿时身体就僵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双眸中跳跃着的火花隐含着一丝期待。 江朝戈搂着他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回想着他的情妇跟他撒娇要珠宝时的样子,轻声道:“炙玄……我需要你支持我。” 炙玄从未见过江朝戈软声细语的恳求模样,往常就算是有求于他,也是嬉皮笑脸的无赖相,哪里像现在这般让人怦然心动。炙玄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想,雌-兽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吧。 江朝戈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轻轻晃了晃,同时心里狂吼,赶紧答应啊,老子都牺牲到这份儿上了。 炙玄揽住他的腰,这难得的温存时刻,让他贪恋不已,还想多享受一会儿,他把脑袋歪在江朝戈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舒服地直哼哼。 江朝戈见他不说话,僵持了一会儿,也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小声说:“你想什么呢?” “想你。”炙玄毫不掩饰地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饮川。” 炙玄掐了一把他的腰:“不许想别人。” 江朝戈道:“这次我活下来,我就去找饮川再问两件事,你猜是哪两件事?” “怎么让你长命百岁,怎么让你给我生小麒麟。” 江朝戈失笑:“第一个说对了,第二个不对。” 炙玄沉默了一下:“怎么回你的世界吗。” “对。” 炙玄又是一阵沉默:“朝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回自己的世界,却不能带我回去怎么办。” 这回轮到江朝戈沉默了。他想过这个问题吗?也许吧,但他一直不想往深了想,毕竟能回自己世界的希望他都还没看到,现在深想,未免庸人自扰,可炙玄在逼迫他去想,因为他晚回答一秒,这祖宗就可能翻脸:“我会找到带你一起回去的办法。” 炙玄不高兴地说:“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朝戈顿了顿,认真地说:“那我就陪你留在这里。”说出这句话,让江朝戈自己都有些惊讶,可他知道,这一年时间已经彻底改变了他,回自己的世界从他第一目标变成了一种渴望,而这种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变得让他迷茫,有时候想想以前的生活,他竟然开始感到陌生,即使回到自己的世界,又能如何呢?不管怎么样,他无法扔下炙玄自己离开,无论去哪儿。 炙玄眼睛晶亮地看着他:“真的?” 江朝戈笑道:“真的。” 炙玄按住他的后脑勺,用力亲了他一口,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江朝戈想站起来:“那我们现在去找饮川吧。” 炙玄紧紧搂着他的腰:“不准动。”他重新把头埋了下去,“让我抱一会儿。” 江朝戈笑着揉着他的脑袋。 炙玄闷声道:“如果为你打通经脉的途中,有任何危险的迹象,就要马上停下。” “好。” “我宁愿耗尽修为,也不想让你去送死。” “我不会死。”江朝戈亲了亲他的头发,“我绝对不会死。” 炙玄闭上了眼睛,呼吸间充斥着江朝戈的味道,让他感到格外地安心。 几人的伤均大有好转,除寺斯之外,都能活动了,云息也稍微松了口气。 饭后,江朝戈和炙玄找到饮川,饮川笑道:“你们商量好了。” 炙玄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的。” 饮川点点头:“炙玄,我需要你的帮助。” “谁要帮你!”炙玄恶狠狠地说,“要是朝戈死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饮川平静地说:“好,若是他死了,待我将天地之元再次封印,我以死谢罪。”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紧抓住江朝戈的手。 饮川站起身:“云息。” “哎。”云息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老师,您说。” “跟我进山洞。” 饮川转身往山洞里走去,三人紧随其后。 来到了放置古琴的那个山洞,古琴依然躺在平台上,积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就像一块朽木,毫不起眼。 饮川扭头看向云息:“你会弹琴吗?” 云息点点头:“略晓一二。” “那就好。”饮川笑道:“就算你不会,教你弹琴,总比教你用武器要来得快。” “这把琴要如何当做武器。” “只要能操控魂力,任何东西都能做武器。”饮川一步步走向石台,抚摸着琴身,“我真想看看它原本的面貌……”他转头看向云息,“你想何时与我结契?” 云息身体有些僵硬:“听……老师吩咐。” “不,这事,由你自己做主。我知道你畏惧成为神级魂兵器的操控者,畏惧面对强大的敌人。”饮川柔声道:“我等你准备好。” 云息抿了抿嘴唇,咬牙道:“老师,我生性孤僻,不喜与人交流,更半点都不愿意参与这些是非纷争。但我一路和江大哥从萍水相逢到稀里糊涂就来到了昆仑山,甚至刚好与您契合,这一切已经不单单是巧合,而是命中注定,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鬼神之力安排了这一切,我一介凡人,只能顺应天命而行,不会逃避,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 饮川露出一丝笑颜:“你果然不似表面那般胆小,那么,我们先结契吧,这样我才有更多魂力为江朝戈打通经脉。” 云息讶然:“现在?” “为何不?” 云息咽了咽口水:“好。” 虞人殊和龙芗架着寺斯走了进来,阮千宿、天戎、醉幽和青双伴在旁边,他们都想看看神级魂兵器结契的场面。 饮川朝云息伸出手,声线儒雅柔和,让人如沐春风:“云息,来。” 云息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走了上去。 饮川淡笑道:“既不痛,也不可怕。” 云息点点头。 饮川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云息的头:“谢谢你将我从沉睡中唤醒,以后你我便同生共死。” 云息再度点点头,他已经紧张得舌头打结了。 饮川微微躬身,从云息的腰间抽出匕首,利落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然后把匕首递给了云息。 云息颤抖着伸出胳膊:“老师,你来吧。” 饮川抓着他的胳膊,同样割下一个浅浅地口子。 云息直愣愣地看着饮川:“老师,我要是打不过其他的异兽……” “你若打不过,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放宽心,我们共进退。” 云息闭着眼睛颔首。 饮川抓起他的一只手,共同按在古琴上,然后将俩人的手臂紧贴在一起,十指交握,让彼此的血液相融,渗入对方的皮肉中去。 围观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他们马上就要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谁都怕少看一眼终生遗憾。 古琴首先发出白光,接着那白光又将饮川和云息笼罩其中,白光越来越强烈、光晕越来越大,最终充满整个山洞,众人闭上了眼睛,再次感觉到了那具有压迫感的巨大魂力。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睛,山洞里已经恢复了平静,饮川已久面沉如水、温文如玉,而云息则一脸惊讶与好奇。 “琴!”寺斯大叫道。 众人朝古琴看去,那原本蒙尘的破旧古琴,居然焕然一新,众人这才分辨出,这是一把七弦瑶琴,琴身如汉白玉般温润美丽,线条窈窕优雅,遍布冰蓝色的花纹,那如清泉般的质地让人感到圣洁不可侵犯。 云息不敢置信地抚摸着琴身。 饮川也低头看着那把琴,久久不言,眸中流露出难言地哀伤。 青双喃喃道:“这一定是帝江大人造的。” 饮川肩膀微僵,手指如触电般从琴身上弹开了。 天戎问道:“你怎么知道?” “帝江大人识歌舞,好音律,因此和在轩辕丘上抚琴的饮川大人结识……”青双说着说着,接收到了饮川投过来的目光,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云息小心问道:“老师,这把琴真是帝江大人造的?” 饮川只是说:“这是一把好琴。” 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结契之后,兵器才会变得特别美。”看看这把高贵优雅地琴,再想想那凌厉的啸血鞭,他就觉得对不起炙玄刀,那刀老是一副随时会折断的残破样子,虽然他知道,它比什么武器都刚硬、锋利。 炙玄倨傲地哼了一声:“我的角本来就很美。” 饮川道:“云息,你可以拿起来试试。” 云息抱起了饮川琴,比他想象中的轻,他伸出手指,在琴弦前犹豫着。 “将魂力注入琴弦,你可以用它弹奏美妙的乐曲,也能将它变成武器。” 云息将魂力流入圆润的指尖,轻轻一抚,一股无形之力释出,众人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感觉到空气中风的流动被扭曲了,下一秒,那股力撞到了石壁之上,啪地一声,在石壁上刻下一道浅浅地刀痕。 云息用力眨了眨眼睛,满脸地不敢置信。 饮川道:“很好,你会越来越熟练的。” 云息似乎有些高兴:“我、我可以用。” 饮川笑道:“你当然可以。” 江朝戈忍不住鼓起掌:“云息,你开挂了。” “什么?开什么?”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很厉害。” 云息僵硬的肩膀终于放松了,紧张的表情也和缓了不少。 饮川道:“云息,把你的魂力都注入我身体。” 云息点头照办。 饮川深吸一口气,充沛的魂力让他能更多地调动自己本身的魂力,他看向江朝戈:“来吧。” 江朝戈毫不犹豫地朝饮川走去,炙玄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眼中满是挣扎。 江朝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脸,松开他的手,走了过去。其他人也担忧地看着江朝戈,江朝戈一直以来是队伍里的凝聚者,如果他出了意外,恐怕会改变很多事。 江朝戈是个一旦下定决心就贯彻到底的性格,哪怕是玩儿命。他走到石台上,坐在了饮川身边。 饮川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相信我,不要慌张,接受我的引导,不可半途而废。” “好。”江朝戈郑重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饮川两手抓住他的手,口中默念着什么。 很快地,江朝戈感觉身体开始发热,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往他身体里入侵,和孟老度给他魂力时完全不同,这股魂力仿佛有攻击性,好像会剥夺他自身的某些东西,让他感到不安。他平心静气,将身体尽量放松,交给饮川。 饮川的魂力很快找到了奇经八脉的位置,开始试探着游走着,而这些,江朝戈感觉得一清二楚,好像自己在亲眼看着一样。 饮川沉静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现在只自行打通了督脉,我希望能为你打通任脉、冲脉和带脉,这样你就拥有了五级魂兵使的基底,修炼便如你通过一条布满了荆棘的路,普通人要一边走,一边清理荆棘,而我为你扫清荆棘后,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走过去,也就是修炼魂力,速度会比常人快上很多倍。如果冲破带脉后,你的身体依然承受得住,我将继续为你打通更多经脉,但你要做好准备,强行冲破经脉会造成巨大的痛苦,有可能你连任脉都无法承受。” 江朝戈毫不犹豫地说:“如果只是疼,我可以。” 饮川握紧他的手:“忍住。” 江朝戈很快就感觉到一股刁钻的魂力冲入了他目前正在冲击的任脉,那魂力一将入侵,他就感觉身体一阵战栗,接着,巨痛毫无准备地袭来,他无法克制地大吼了一声,身上的汗立刻流了下来。 炙玄惊道:“江朝戈!” 江朝戈咬紧牙关,不敢在出声,他只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一把刀在拼命地捅着,仿佛随时会把他的身体捅穿,原来强行冲破经脉如此地痛苦,为什么孟老当初为他打通一条半经脉时,他没感觉到疼呢?也许那就是魂导士的特殊能力吧。 饮川轻声道:“江朝戈,忍住。” 江朝戈咬牙道:“我可以。”他疼得浑身抽搐,简直想满地打滚,他从没试过这样绵长的疼痛,简直是非人的折磨。可他不后悔,如果只是疼就能让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他甘愿承受更多! 饮川额上也渗出了细汗,显然也不轻松,稍有差池,江朝戈就可能经脉爆裂而亡。 江朝戈就在那水深火热的疼痛中反复煎熬,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感觉任脉被贯通了,那股凌厉的魂力开始往冲脉游走,江朝戈的嘴唇都咬出了血,脸色苍白没有一丝人色,开始迎接下一波痛苦地到来。 炙玄好像在叫他,但他不敢分心,生怕有什么闪失,影响饮川的发挥,他只能专注地去体会那没一丝疼痛对他的摧残,那绝对是他人生中最漫长地时光。 终于,冲脉也被饮川贯通了,江朝戈尽管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却喜出望外,他的身体不住地发抖,好像随时会倒下,但一切都值得! 饮川感觉到了他的颤抖,轻声道:“到此为止吧。” “不……”江朝戈从牙缝里发出音节,“我不能……白受这些罪,继续。” 饮川犹豫了一下,魂力游向了带脉。 “啊——”江朝戈再次克制不住地叫了出来,那疼痛好像在不断加剧,几乎已经超出了他忍受地范围。 “江朝戈,够了!”炙玄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去。 饮川急道:“不行,你别乱来。” 炙玄顿住了脚步,急得头发都飘了起来,眼神凶狠地好像要吃人。 江朝戈一字一顿地说:“继、续。” 仿佛挨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在江朝戈感觉自己要晕过去的时候,带脉也被饮川贯通了,而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像自己的了,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活着。 饮川再次说道:“到此为止吧。” 江朝戈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不,继续……”这样的罪,他不想再受第二次,只是疼,他可以忍。 饮川道:“你不能继续了。” 江朝戈不甘心就此结束,还想继续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趋近极限,只以为是疼晕了头,当他感到五脏六腑开始翻滚绞痛,眼前出现幻觉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无法开口说话了。 饮川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撤出了魂力:“云息!” 云息把魂力从饮川身上收回来一部分,灌入了江朝戈体内,想要稳住他在逐渐崩溃的经脉,可当他探知到江朝戈身体的状况是,急得声音都变了:“不行,经脉承受不住了!” 炙玄瞪大眼睛,身体顿时僵硬了。 饮川道:“云息,别慌,全力修复他的经脉,江朝戈,你保持清醒。” 江朝戈感到身体已经疼得麻木了,他有种自己的细胞、血肉要分崩离析地错觉,他头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那么地接近,难道他真的要死了?难道他真的会死在这里?!不,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云息急哭了:“带脉出现裂痕了!” 饮川脸色一变:“云息,冷静。江朝戈,跟着我念一句咒语。”他淡色地唇轻吐,说出一串奇怪地咒语。 江朝戈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但求生的*还是让他接收到了饮川的声音,他张了张嘴,勉强学着念了出来。 “继续念,不要停。” 江朝戈大脑一片空白,外界的一切他几乎都感觉不到了,却本能地记住了那一串咒语,反复念着,越念,越觉得熟练,越觉得血液在沸腾,身体有一丝微妙地变化。 炙玄怔愣地看着江朝戈,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他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气息,他只知道,那让他厌恶,非常地厌恶! 很快,那气息就消失了,炙玄都怀疑刚才的一刹那是自己的错觉。 江朝戈的身体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让云息有充足的时间修复了他出现裂痕的经脉,一切都回归了平静。 半晌,三人睁开眼睛,江朝戈倒在了地上,目光涣散,身体虚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炙玄冲上去将他抱了起来,心疼得眼睛都红了:“白痴,废物!” 江朝戈勉强朝他一笑,气若游丝地说:“是不是……成功了……” 炙玄点点头,用力将他搂进怀里,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江朝戈鼻尖闻着炙玄熟悉地味道,安心地陷入了昏迷。 第73章 江朝戈这一次足足昏迷了六天,他身体一度非常虚弱,在云息的调养下又慢慢好了起来,直至醒过来,人已经精神了很多。 他醒来之后就被炙玄狠狠骂了一顿,连吼叫带威胁,像只炸毛的猫。 江朝戈费劲地抱住他,顺着他的头发从头顶抚摸到后腰,几次之后,他就安静了,这个办法屡试不爽。 江朝戈无力的地说:“我昏迷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炙玄忿忿道,“待我恢复真身,一定要和饮川算算这笔账。” 江朝戈笑了笑:“我们该感激他。”他试着将魂力在周身运行一番,惊喜地发现督脉、冲脉和带脉已经被尽数打通,这可是虞人殊那样的五级魂兵使才有的身体基底啊,他虽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一切都值得了。 炙玄道:“你最后……跟着饮川在念什么东西?” 江朝戈想起他濒死时冲进他大脑的饮川的话,那时候他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唯有那一句莫名其妙的咒语一样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耳朵,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说了什么了,也不知道那咒语的用处,可那咒语一定是起了某种作用,当时他自己甚至都能感觉到经脉要爆裂的恐怖之感,可连续念了多次咒语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他摇摇头:“我也很好奇,饮川真是个神人,你说的没错,天下间就没有他不懂的东西。” 炙玄回想起当时那一丝令他厌恶的气息,好像就是江朝戈念咒之后产生的,他实在想不起那气息在哪里感受到过,反正就是让他很不舒服,他把这归咎为那诡异的咒语,饮川不仅饱读圣贤书,他用不完的寿命和精力也让他用心钻研过某些奇技淫巧、巫蛊之术,那指不定又是饮川研究出来的什么东西,所以他也只是好奇,并没往心里去。 江朝戈醒来之后,肚子特别饿,云息把饭锅端了进来,脸那么大的瓷碗,他吃了三碗面。 炙玄皱眉道:“有那么好吃吗,别噎着。” “不好吃。”江朝戈道,“就是饿。”他从来没觉得天棱大陆的东西好吃过,他们的调味料和膳食方式都跟他的世界有些不同,其实他厨艺很不错,可惜没处施展,混迹江湖那么多年,基本上除了生孩子,也没有什么是他江朝戈不会的了。 “那也不要一次吃太多。”炙玄拍开他还想去拿碗的手,“饮川说了,暴食对身体不好。” 云息在旁边不住点头。 江朝戈吃饱之后,就想出去活动活动,躺了几天实在难受,一掀开帐篷帘子,他奇道:“咱们怎么还在山洞里?” 云息解释道:“你经脉受损,不易移动身体,我们就把你和炙玄的帐篷搬到这里来了。” 江朝戈一愣,好像才发现云息在这里似的,“你们在外面晒太阳,让我呆在这又阴又冷的山洞里,我好了,咱们搬出去吧。” “不行。”云息把他推了回去,“潮湿阴冷的环境反而利于你的身体恢复,你现在暂时不要晒太阳,阳气太重会冲你的经脉,经脉刚修复,还有些脆弱。” 炙玄道:“我在这里陪你,看不到其他人类更好。” 云息无语地看着他,小声嘀咕:“其他人类招你惹你了……” 江朝戈无奈地只能在山洞里走了走。 这时,饮川进来了,江朝戈一见他,远远地就弯身拱手:“饮川大人,您的恩情我江朝戈感激不尽。” 饮川笑道:“不必客气,你能活下来,我也好向炙玄交差了。”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 云息颠颠地跑了过来,小声说:“江大哥,你腰封系歪了。” “别吵。”他看向饮川,“饮川大人,我当时明明感觉自己要死了,可跟着你念了那个咒语,好像就活过来了,那究竟是什么咒语啊。” 云息在身边绕来绕去,看着江朝戈腰封上那个斜到一边的鸢尾花图案,浑身难受起来。 饮川道:“那是我研究古籍时无意中找到的一个咒语,能聚元复神,保住濒死之人的心脉,我当时见你情况危急,所以让你尝试一下,能够救回你,我也很意外。” 江朝戈心里有些疑惑,像饮川这样性格严谨的人,会在他的生死关头用一个连自己都没把握的咒语来救他?谁知道那咒语是不是谁喝多了编出来的?这答案实在让江朝戈无法相信,但见饮川神色镇定,也不敢怀疑他,便道:“那咒语我都忘了,饮川大人可否再告诉我们一次,让每个人都记住,以后若是再出现危机,说不定能救命。” 饮川摇摇头:“那咒语并不安全,是我见情况危急才让你试试,若是其他人,我不敢保证,还是别轻易尝试的好。” 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但话已至此,江朝戈也不好再追问,这件事始终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也理不出什么头绪,便暂时放在一边了。他现在完全沉溺在打通了三条经脉的喜悦里,想着自己两个月左右就能将炙玄召唤出来,他喜不自胜。他想了想,又道:“饮川大人,我还一件事想问您。” 云息还在盯着江朝戈的腰封发呆。 “请说。” “你知道我是异界人。”江朝戈说起了自己如何从自己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经历,说完之后,他满怀希翼地望着饮川,“您知道我该如何回自己的世界吗。” 饮川道:“看来将你送来这个世界的是个大巫。” “大巫究竟是怎样一种人?我只知道非常稀少。” “大巫其实就是上古巫祖的后人,这个问题,我要从巫祖给你说起,你才能明白。所谓上古巫祖,就是天神,但他们跟其他天神不同,大多不是正统修炼飞升而成,而是被天神‘招安’的异兽。” “什么!”江朝戈惊讶道,“上古巫祖是异兽?” 饮川点点头,“他们的出现,比我们还要早远,他们具备各种各样的能力,御五行,操控时间、空间与速度,等等等等,力量之强大,与我们难分上下。后来不知是何原因,他们都被收归天神。万年之前异兽混战时,天神无力战胜我们,最后就将前身是异兽的他们放入了人间。我们和巫祖争斗了百年,这百年间,有些巫祖在人间留下了血脉,他们的后代都具有巫力,只不过血液经过万年的稀释,巫力一代比一代薄弱,但依然具有在普通人类看来非常神秘的力量。将你送来天棱大陆的,就是一个大巫,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和天棱国的国师有什么关系、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回去吗?” “我研究过巫术,尽管我不具备巫力,但我知道有一种巫术是可以以水为媒介,将人放入异世空间的,你必须找到一个会这种巫术的大巫才行。这种巫术,应该不是只有那个人能做到。” 江朝戈看到了很大的希望,只要能找一个大巫帮忙,他就有机会回自己的世界!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寺斯村子里的那个大巫,离开昆仑山之前,他要回一趟耳侻族的村子问一问。 炙玄又问道:“上次我问你的那件事呢?” 饮川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有好的办法,任何让人类永生的方法,几乎都有更为残酷的代价和后患,让我再想想吧。” 炙玄有些失望,他看了江朝戈一眼:“要是没有办法,我就把你做成魂器。” 江朝戈无奈道:“你想什么呢,我成了魂器,谁来召唤你。” 炙玄撇撇嘴,不说话了。 云息见俩人说完话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江朝戈:“江大哥,你的腰封歪了。” 江朝戈一拍自己的肚子,笑嘻嘻地说:“我就喜欢歪着戴。” 云息抿起嘴,敢怒不敢言。 江朝戈哈哈大笑起来,朝他招了招手:“真好玩儿。来吧来吧。” 云息闻言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把江朝戈的腰封上的图案拽到肚脐正中央,这才舒服地换了个气。 听闻江朝戈醒来,所有人都进来看他,寺斯的腿已经能走路了,只是暂时不能像猴子一样蹦跶,着实把他憋坏了,他拉着江朝戈,嘴里噼里啪啦地往外倒豆子,有时候江朝戈都怀疑,他是哪儿来的那么多的话,让人都插不上嘴。 为了庆祝江朝戈九死一生,还成功打通了三条经脉,天戎特意去山里猎来一只羊,江朝戈拿出纳物袋里的酒,众人大肆吃喝了一番。 喝到兴致上来,饮川端着酒杯走到琴旁,就地坐了下来,指尖随意划过琴弦,音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叫人耳朵立刻精神了起来,喧闹的声音也自动消失了。 饮川放下酒杯,十指落在琴弦上方,在空气中模拟着弹琴的动作轻轻舞动,似乎在给生涩的手指找感觉,那白皙优雅、骨节分明的双手本身就像一件艺术品。他手指最终轻压在琴弦上抚动起来,音律顿时在山洞中流淌,如翠玉击缶、清风撞铃,声声*、丝丝入扣。那美妙的声音仿佛不似来自一件琴,闭上眼睛,就好像置身于大山深处,鸟儿的脆叫,河水的潺潺,清风的吟唱,草木的轻咛,他们好像听到了世间万物的声音,那是充满生机的动人声音,竟叫人禁不住战栗起来。 青双听着听着,狭长地双眸滚下了两行热泪,她想起自己还是一条区区小蛇时,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盘身在两个天人脚边,听着那琴声入眠,酥了她每一根骨头,昆仑山的夜再也不孤寂冰冷。 一曲终了,琴声的余韵却在众人耳畔久久不散。 饮川幽幽一叹,不知叹尽多少沧桑悲怆。 云息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背脊僵直,一眨不眨地看着饮川,眼神迷茫不已,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饮川瞥向他,淡然一笑,云息如遭雷击,心脏传来一种难以言喻地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身体而出,那感觉不过转瞬即逝,却让他很是震撼。 炙玄的下巴垫在江朝戈的肩膀上,眼巴巴地说:“饮川,我要听那首,就是你一弹我就会睡着的那首。” 饮川笑笑:“你不但会睡着,还会睡得很好,这比什么都要好哄你入睡。” 炙玄点点头,下巴咯得江朝戈没多少肉的肩膀疼。 饮川又弹奏了一首曲子,曲风一转,变得绵长悠扬,如入夜的微风,叫人心情舒缓、浑身放松,真有种想伴着琴声入眠的冲动,那必然会做一个□□地梦。 炙玄在江朝戈耳畔说:“好听吗,我最喜欢这个,听着听着就困了。” 江朝戈嗤笑道:“这么好的曲子,还是饮川大人弹奏的,你居然舍得睡觉。” 炙玄撇撇嘴:“又不是我要听的,是他非要弹的。我说无聊,他闲我不安分,让我睡觉,我说睡不着,他就弹琴,弹着弹着我就睡着了。” “还好你现在睡觉不用我唱摇篮曲。” “摇篮曲是什么?” “是我们那个世界,呃,让人睡觉的歌。” “我醒来之后从来没真正睡着过,我也不需要睡觉。”炙玄说完,就打了个哈欠,“不过,听着这曲子,还真是有点困。” 江朝戈突然产生了一种饮川是炙玄他爹的错觉,这不好笑,谁有炙玄这样的熊孩子,得活活愁死,恐怕饮川为了阻止炙玄一个无聊就去祸害人间,想了不少办法安抚他,真是用心良苦。 饮川很快就弹完了,他举起酒杯,朗声道:“我先干为敬。” 众人齐举杯,跟着一饮而尽。那一顿酒,喝得好不痛快。 待到深夜,众人纷纷回去休息了,江朝戈微醺,喝得头重脚轻,怪舒服的,躺在床褥上轻声哼着歌,感受着魂力在经脉中自由游走,简直高兴得有些飘飘然了。 炙玄钻进帐篷,手里拿着一个浸湿的布帕,啪地拍在了江朝戈脸上,那布帕冰凉,惊得江朝戈一下子就坐了起来,适才的惬意全都给打散了,他禁不住抱怨道:“你干什么!” “给你擦脸啊。”炙玄理直气壮的说。 “这么凉,你从哪儿弄的水。” “河里。”炙玄奇道,“你不喜欢凉水吗?我觉得挺舒服的,这几天都是这么给你擦的。” 江朝戈抓起脑袋上的布帕,哭笑不得:“祖宗,以后还是我伺候你吧,你就别屈尊照顾我了。” 炙玄执拗地说:“你是我的雌-兽,饮川说要好好对待自己的雌-兽。” 你好好对待了吗?江朝戈忍不住腹诽。 炙玄道:“那我去给你弄热水吧。” “不用了。”江朝戈叹了口气,抓着布帕胡乱擦了擦脸,“可以了。”说完犹自倒回床褥上。 炙玄趴在他旁边,手指轻轻画着他的轮廓,这种毫无意义地举动,他百玩不厌。 江朝戈睁开眼睛,冲着他一笑,那笑容如四月的阳光,照得炙玄心里暖洋洋的,他禁不住低下头,含住了江朝戈的嘴唇,轻轻吸吮着。 江朝戈勾住了他的脖子,懒洋洋地回应着。 人只要经历了一场生死劫,对世间之事就会看通透很多,何况江朝戈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他想起自己在冲击带脉时陷入濒死困境,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自己也许会死,炙玄岂不是一辈子都是个处-男……守身如玉万年已经够悲惨了,如今情-事萌动了,身心都渴望了,如果还不能如愿,那简直比悲惨更悲惨了,从一个男人的立场出发,他相当同情炙玄。 虽然那念头只是转瞬即逝,但现在回想起来,人之将死,才会把挂心的事回忆起来,他当时一定想过,如果他左右要死,不如让炙玄爽一把算了……不为结契,不为提升修为,单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完成心愿”。 炙玄缠绵地吻着他的唇,不自觉地就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抚摸着。 江朝戈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不再抗拒,主动也去解开炙玄的衣服。早晚得结契,江朝戈安慰自己。 炙玄喜出望外,情-欲更盛,手下没了轻重,几乎是把江朝戈的衣服撕了下来,埋藏已久的渴望倾巢而出,爆发得激烈和粗鲁。 江朝戈有点担心自己的安危,破罐子破摔地问:“你……知道怎么做吗?” 炙玄的热气喷薄在江朝戈脸上,他喘着粗气说:“知道。” “真的?问醉幽的?” 炙玄点点头,有一丝紧张。 江朝戈心想,醉幽别坑他啊。 炙玄用力堵住他的唇,有些笨拙地抚摸着江朝戈,循着醉幽的教导去探索这让他渴望已久的身体,他只觉得欲-望在体内汹涌,如果再不找到一个出口,他就要爆开了,而满足他所有渴望的人就在他眼前,他用尽一切热情去亲吻、去碰触,空气仿佛都要燃烧了。 江朝戈忍着尴尬和痛,想通过聊天来转移自己的羞耻:“你的皮肤可真够热的……” 炙玄粗声道:“你、你也很热。” “夏天就不要抱着我了……唔……”江朝戈压抑着痛苦,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 炙玄顾不上言语,甚至无法续接江朝戈的话,他的大脑已经被那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却美好到了极致的感觉所虏获,他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乐事,他顿时觉得自己那一万年白活了! 江朝戈在疼痛之余,又体会到了一些别的让他战栗的东西,但他不敢承认,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已经半疯了。一年前,他是个野心勃勃拼事业,除了名利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现在,他却可以为了跟他毫无关系的世界里发生的毫无关系的事,几次拼上性命,甚至自己选择和男人睡觉,而这其中最疯狂的,却是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甚至……甚至他和炙玄肌肤相亲的感觉,比过往任何女人给予他的,都要温暖和纯洁。得到肉-欲很简单,得到一颗真心,遍寻世间也难求。所以他放松了身体,放开了心,接纳炙玄的渴望。 他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会不会有爱,他也不确定爱究竟是什么,但如果“雌-兽”是炙玄对他的承诺,他接受了,接受了。 初尝情-事的炙玄,简直是全身心地沉醉在了欲-海中,他在那波涛中翻滚、沉浮,不断汲取着江朝戈身上的温暖。他矫健地身体如一头猛兽,他强势地掠夺,霸道地索取,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万年的等待都在这一夜之中释放,永远都无法满足。 江朝戈承受不了炙玄不知疲倦地征伐,陷入了半昏迷,欲-望变得甜腻又磨人,让他想要拒绝却又无力抵抗。 炙玄粗哑地叫着他的名字:“朝戈,朝戈,你是我的雌-兽,我唯一的雌-兽,我的,永远是我的。” 江朝戈迷糊间,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没有,但炙玄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是任何人都不会、也不敢对他做的,归属是互相的,他觉得炙玄说得没错,因为炙玄也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 俩人的身体在不断地发出白光,可他们彼此都没有知觉,他们沉溺在疯狂中无法自拔,四周发生的一切之于他们都如尘埃般渺小,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感受对方的热度、呼吸和身体的力量,再没有一刻,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完整。 那白光久久不散,江朝戈在迷糊间,感觉眼前的一切都被扭曲了,只有炙玄汗湿的脸是那么地清晰,他能清楚看到炙玄眼中的热忱和迷恋,那毫不掩饰的情绪取悦了他。 “叫我的名字,朝戈,叫我的名字。” 江朝戈抱住他的脖子,嘶哑地喉咙里发出断续地声音:“炙玄,炙玄。” 只这一声呼唤,就让炙玄心脏被涨得满满地,他身体里充满了无限地力量,更加用力地在江朝戈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 一夜疯狂,一夜缠绵…… 第74章 “朝戈,朝戈。” 江朝戈睡梦中,感觉有人不停地怕他脸,还在他耳朵边上嗡嗡嗡的,不胜其烦,他嘟囔了一声,想背过身去,可身体竟然动也难动,光是抬起胳膊都一阵酸麻,继而肢体的感觉归为,他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疼,腰更是好像已经断了,把他直接疼醒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灿金色地眼眸,深邃而神秘,如阳光般耀目,黄金般纯粹,那双眼睛正炯炯发光地看着他。他一惊,大脑清醒了几分,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顿时脑仁更疼了,心里也恨得牙痒痒。这不能怪他小心眼儿,苛求一个小处-男,可炙玄真是无比地活儿烂,白长那么大、那么持久做什么,让他疼了一晚上,操……他别过脸去,无法直视炙玄的眼睛,哑声道:“你叫醒我干嘛。” “你已经睡了一天了,再睡下去该饿坏了。” “我睡了一天?你怎么不早点叫我。”俩人在山洞里,一时也分不清白天黑夜。 “你好像很累。”炙玄低下头亲了他一口,喜悦之情何止溢于言表,好像下一秒就要从身体里逸出来,他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江朝戈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做也做了,后悔有什么用,虽然看着炙玄那满足的脸就想抽他,可也敢怒不敢言。他想起什么来,“刀呢?” “在外面。”炙玄想将他扶起来。 江朝戈推开他的手,他怎么可能接受这种照顾,他强忍着酸痛爬了起来,披上衣服走出了帐篷,然后他就愣住了。 一把通体乌黑、泛金丝火焰纹路的宽柄大刀正插在地上,那刀足有一人高,从刀柄到刀锋没有衔接的痕迹,浑然一体,质感厚重而古朴,霸气天成,每一寸刀身都透出威慑的力量,无需多言,这是一把绝世神兵! 地面以刀尖为中心,蛛网般龟裂,江朝戈踩着斑驳的地面,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刀身,刀身温热一如炙玄的身体,不似金属般平滑,而是能清晰感觉到古质的稠密和天然,随着江朝戈指尖的移动,金丝火焰纹路微微发光,好像有生命般,感知到了主人的抚摸。 江朝戈指尖微颤,有激动,也有敬畏。这就是那把陈旧的古刀的真面目,哪怕经历万年岁月的摧残、腐蚀,当魂兽与魂兵使结下至死方休的契约时,它就会恢复本来的面貌,随主人征战八方,兵戈天下! 江朝戈一把抓住刀柄,用力将它从地上拔了起来,他感到一股电流随着手臂涌入身体,让他有一种和刀混为一体的错觉,他的身体随着刀锋起舞,他如鱼得水,刀法流畅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那种一刀在手却宛如无物般的自在、从容让他狂喜不已。 一套刀法舞毕,江朝戈气息有些不稳,暂时忘却的身体的疼痛又找上门来了,他轻声哀叫着扶住了腰,炙玄这个畜生,就算是开荤也不能这么“胡吃海塞”啊,差点要他老命。 炙玄走了过来,揽住了他的腰,握住他抓着刀柄的那只手,轻笑道:“这才是麒麟角该有的样子。” 江朝戈由衷赞道:“真是一把好刀,很美。” “长在我头上的时候更美。”炙玄撇撇嘴,“不过,既然是拿在你手里,我也认了。”他亲了亲江朝戈的脸颊,“我听醉幽说,人类配偶间有信物一说,这把刀就是我给你的信物。” 江朝戈失笑:“那我给你什么?” 炙玄摇摇头:“不知道。” 江朝戈想了想,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黑钻石戒指:“醉幽一定不知道,在我们那个世界,信物通常都是戒指,尤其是钻石的。” “真的?”炙玄摆弄着那枚指环,打算套在手指上。 “是这根。”江朝戈接过戒指,套在了炙玄左手的无名指上。 炙玄动了动修长的手指:“为什么是这根?” “以后再告诉你。” “为什么以后再告诉你。” 江朝戈心想,总不能说我是怕你太得意吧:“一时说不清,有机会再跟你解释。” 炙玄以为他太累了,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伸出五指,觉得那枚黑色的环戒戴在他手上真好看,虽然他是第一次戴人类的饰品,可怎么看怎么合适,毕竟这可是江朝戈给他的信物,这让他心里美滋滋的。 江朝戈道:“戴一会儿就收起来吧,挂脖子上,免得你弄丢了。” 炙玄哼道:“不可能,我永远不会把它弄丢。”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摘下来挂脖子上了,但依然穿在手指上绕着玩儿,看上去稀罕得很。 “嗯,这材料天棱大陆没有,很值钱的。” 炙玄白了他一眼:“多值钱也不会卖。” 江朝戈讪笑。 炙玄搂住他的腰,别别扭扭地说:“昨晚上好舒服,做-爱都这么舒服吗。” 江朝戈顿时有种流泪的冲动,他含糊地说:“嗯,大概吧。” “那我们每天都做吧?”炙玄兴致勃勃地说。 去你大爷啊,江老板心里都毛了,他连连摇头:“不行,肯定不行。” “为什么不行?” “伤身。” “舒服的事情也会伤身吗?” “对人类就会。” 炙玄失望地说:“人类真脆弱……那我们几天做一次呢?” “再说吧。” 炙玄看出了他敷衍地态度,皱眉道:“你不喜欢吗?你不觉得舒服吗?” 江朝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倒也不是全没有感觉,可痛更明显,两相权益,他当然缩了……不过这也不该怪炙玄,可他也不是受虐狂,愿意自找罪受啊。他小心翼翼地说:“还……行。” 炙玄眉头皱得更深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觉得舒服?” 能说你活儿烂吗?江朝戈在心里狂叫。他神色尴尬,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炙玄明白,又不至于伤人自尊。 炙玄很是不解,他觉得非常非常舒服,简直是他体会过的最欢愉的事情,比最美的酒还要美,比醉幽描述的还要好上无数倍,这么好的事情,江朝戈为什么不觉得好?他不解,所以他不依不饶地追问,他怕江朝戈不喜欢,自己以后就难享受到了。 江朝戈被他逼得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你……还不太会……” 炙玄怔住了,尽管知识和智商都有限,但出于雄性本能地敏感,他还是自动把这句话转换成了对他能力的批评,他僵硬几秒后,顿时毛了,横眉瞪眼地叫道:“你想说什么!” 江朝戈苦笑:“真的,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炙玄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地打击,他甚至具体不知道是被什么打击的,但是那种感觉实在叫他恼羞成怒,他气得鼻尖都红了,又羞又愤,又不能把江朝戈怎么样,最后干脆拂袖而去。 江朝戈眨巴着眼睛,“啧啧”两声:“技术差还不让人说了。”他揉着腰,一瘸一拐地回帐篷里躺着去了,结果因为身体太疲乏,又忍不住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云息叫他起来吃饭,他迷迷糊糊地看着云息走出了山洞,见外面是正午,他们刚准备好吃的,江朝戈一闻到烤肉的味道,才知道自己有多饿。 他从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就知道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他表面上表现得稀松平常,其实心里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寺斯递给江朝戈一个大羊腿,挤眉弄眼地说:“江大哥,快吃,你肯定累坏了吧。” 江朝戈白了他一眼:“腿能动了?小心我再给你打断了。” 寺斯笑嘻嘻地躲一边儿去了,低声在龙芗耳边说了什么,龙芗瞪了他一眼,随即也窃笑起来,醉幽更是一脸暧昧地笑意。 只有虞人殊脸色古怪,一言不发地吃着饭,时不时看江朝戈一眼,目光有几分深沉。 江朝戈懒得搭理他们,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等他快吃饱了,才想起来这里缺了个人:“哎,炙玄呢?” 饮川往森林里一指:“生气呢。” 江朝戈无语了。 待他吃完饭,炙玄都没出现,一时看不到那个黏人怪,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时,醉幽凑到了他身边,朝他魅惑地眨了眨眼睛。 江朝戈戒备地说:“干嘛?” “我很好奇啊,炙玄今天早上还高兴得不得了,怎么再从山洞里出来,就气冲冲的,谁跟他说话他跟谁急,现在跑森林里生闷气去了。”醉幽低笑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江朝戈面不改色地说:“不知道,我刚才才醒。” 醉幽显然不信:“真的?我还以为你嫌他床技太差,气着他了。”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是不是也太能管闲事了。” 醉幽哀怨地说:“我的心上人只能看不能吃,我只好管闲事打发时间了。” 江朝戈用眼神向他下了逐客令。 醉幽却是当做没看见,笑眯眯地说:“你若嫌他床技太差,我可以帮你。” 江朝戈威胁道:“你再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让龙芗把你关进兵器里,你别忘了我可是他的老板。” 醉幽抱住他的胳膊,媚笑着撒娇道:“不要这样嘛。” 江朝戈给他的眼神和声音酥得骨头差点软了,他立刻警醒过来,这是骚狐狸的媚术,他刚想发火,醉幽已经起身跑了,让他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气得想打人。 吃完饭后,他又喝了云息熬得苦死人的药,便找了个避阳的地方修炼起来,魂力在四道经脉间畅通无阻的感觉简直太好,修行速度也明显地加快了很多,他舍不得浪费时间,从天明一直坐到了太阳下山。 功行十二周天,江朝戈睁开了眼睛,他感到神清气爽,身体的疲倦都消减了很多。他环视四周,发现炙玄居然还没回来,他摸了摸鼻子,终于是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去找炙玄。 在经过寺斯身边时,寺斯一边坏笑着“嘿嘿嘿嘿”,一副我就知道你要去找他的贼样,江朝戈白了他一眼,走进了森林。 远远地,他在一个石头上看到了背对着他坐着的炙玄——幼童版的,自他受伤后,就没再给过炙玄魂力,想来这么多天也是用完了,黯淡地夕阳配上那落寞的背影,实在有几分可怜巴巴地味道,让江朝戈禁不住有些想笑。 从炙玄瞬间僵硬的肩膀,他知道炙玄听到他的脚步声了,但小东西没回头。 他走到炙玄身边,炙玄抬起头,小圆脸蛋气鼓鼓地瞪着他。 江朝戈蹲□,笑道:“怎么,没有魂力了” 炙玄哼道:“谁要你的魂力。” “生什么气啊祖宗。”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脸蛋,“你还是这个样子可爱啊。” 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听在炙玄耳朵里就不对劲儿了,他怒道:“你就是嫌我……不会!我就算变大了也不会!” 就算是事实江朝戈也不敢说啊,他解释道:“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炙玄气得小鼻子红通通的,满脸不忿,显然真是相当受打击。 “呃……”江朝戈一时也编不下去了,只好道,“总之我没嫌弃你。” 炙玄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满意,一扭一扭地转过了身去,继续背对着江朝戈。 江朝戈戳了戳他的背,“你在这儿坐一天了,不累啊,不无聊啊。” 炙玄扭了扭身体:“别烦我。” “回去吧,我给你讲故事。” “不听。” “陪你喝酒。” “不喝。” “那你想干什么?” 炙玄沉默了一下,把脸埋进了膝盖里,闷声道:“你走开。” 江朝戈哭笑不得,这是真伤心了?这祖宗怎么这么难伺候啊,明明爽的是他,难受的是自己,为什么还得自己来哄啊,还好他有身为男人的自觉,要大度要宽容,不能跟不通人性的异兽一般见识。他手指头在炙玄的后背上画着圈,轻声道:“好了,别生气了,难道你要在这里坐一晚上啊,回去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炙玄用力摇头。 江朝戈就在旁边等着他,等他自己憋不住。 等了半天,炙玄都没把头抬起来,只是委屈地闷闷地说:“我没想让你不舒服。” 江朝戈忍不住想笑,心里也有些暖呼呼的,他抚摸着炙玄的头发:“这个……开始谁都会有点不舒服。” 炙玄又沉默了半晌,转过了脑袋,小眉毛还拧着:“真的吗” “真的。” “那下次你还会不舒服吗?” “不一定。” “怎么才能让你觉得舒服。” 江朝戈窘道:“要不,你还是去问醉幽吧。”他虽然经验丰富,可也实在没脸给炙玄上课,那可是拿他的身体当*教学啊,谁有那么大的心啊。 炙玄又把头埋进膝盖里:“我不要,他笑话我。” “他怎么笑话你了?” 炙玄怒道:“我今天一跟他说,他就笑,一直笑。” 江朝戈心里也对醉幽气得牙痒痒,还是同样的道理,他可以嫌弃自己老婆不好,别人不能,否则就是打他脸,他道:“好吧,你别问他了,唔,慢慢来吧。” 炙玄嘟囔道:“我还是去问他吧。” 江朝戈掐了掐他的小腰:“行了吧,别生气了,咱们回去吧。” 炙玄好半天才直起腰,低声说:“你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魂力充沛的情况下,我身体恢复得很快。” 炙玄朝他伸出胳膊:“那你抱我。” 江朝戈笑着把他抱了起来。 炙玄把脸埋在他颈窝处,委屈地说:“你敢嫌弃我。” “不敢不敢。” “我会学的,我会努力让你也觉得舒服的。”炙玄抱着他的脖子,认真地说。 江朝戈无奈道:“好,你努力。” 炙玄又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我修炼呢。” “你忘了我吧。” “没有啊。” “这里一直记着吗。”炙玄用手指戳着他的心脏。 “记着记着。” 炙玄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更加用力地搂紧江朝戈的脖子,好像怕他被人抢走一般,充满了浓浓地占有欲。 江朝戈抱着他往回走,心里不住地感慨,他这又当爹又当仆人又当童养媳的,究竟是什么命啊? 似乎是还担心江朝戈难受,又或者怕自己把持不住,炙玄接收了魂力后,还是保持着幼儿的样子,晚上睡觉就窝在江朝戈怀里给他当暖炉,但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显然这件事对他打击颇大。 接下来的几天,炙玄都没求-欢,这让江朝戈松了口气。他们的伤已经痊愈了,是时候离开昆仑山了。 临别的那一天,饮川站在青双面前,温言道:“青双,你现在是自由的,你愿意随我离开,便随我离开,若是不愿意,就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吧。” 青双轻轻欠身:“饮川大人,万年前,我已经跟随主人去过很多地方,看遍了人间山河,只有孕育我的这片仙境,才是我永远地归属,我想留在这里,永世守护您和主人。” “好,希望有一天,我还能回来看你。” 青双满怀期待地说:“饮川大人,您说,主人会转世吗。” 饮川温柔地说:“终究会的。”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青双坚定地说。 饮川轻轻抚摸她如丝地秀发:“青双,再会了。” “饮川大人再会。” 离开山洞后,江朝戈问道:“饮川大人,琴您已经带走了,她还守护什么?” 饮川沉默良久,才道:“我和帝江的骸骨还在轩辕丘。” “你们葬在一起?”江朝戈有些惊讶,这种种迹象表明,饮川和帝江的交情不一般啊,隐有伯牙子期之情,或者,更甚。 饮川淡然微笑。 有饮川的领路,和他散发的强大魂力,一路上他们畅行无阻,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回到了耳侻族的村子。 耳侻族人显然早有知觉,毕竟饮川苏醒时,肯定有天象异常,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巫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还没进村子,已经看到耳侻族人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寺斯讶然:“这是干什么呀!”他从醉幽身上蹦了下去,飞快地跑到大巫身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串话。 大巫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跪着。 饮川也落到地上,声如清风拂耳,竟说出了耳侻族的语言,尽管江朝戈听不懂,但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 大巫的身体颤了颤,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带领族人大大地叩了三个头,才从地上站起来。 然后,他们就被当成贵宾,不,简直是当做神一般迎进了村子里。 大巫和族长在毕恭毕敬地招待他们,其他闲杂人等连屋子都不准进。饮川与他们交流全是耳侻族语,其他人也听不懂,便只顾着吃。 吃饱喝足了,饮川突然改用汉话问出了江朝戈想问的问题,关于如何回他的世界的。 大巫听完,点头道:“确实有这样的巫术,我虽暂时不会,但我愿意为您钻研。” 饮川道:“劳烦。” 江朝戈也道:“大巫大人,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如果你找到了送我回去的办法,你就……怎么通知我呢……”江朝戈发起愁来。 族长道:“寺斯的鸱鸟认识回村子的路,每隔一段时间,他可以让鸱鸟回来一趟,若是有消息,就再飞回去通知您……” “等等。”寺斯打断大巫,“爷爷,您是让我跟他们走吗?” 族长瞪着他:“难道你不愿意吗?” 寺斯怪叫道:“我为什么要愿意啊?我自己独行天下,总是安安全全的,跟他们走了一遭,腿就断了,他们很危险的。” “只要你能为饮川大人提供一点点帮助,你做的一切就有意义。”族长狠狠瞪着寺斯,“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饮川笑而不语。 寺斯委屈极了:“有你这样卖孙子的吗,我是你的长孙啊,是耳侻族未来的族长啊,你就不怕我死了?” “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当族长吗?再说,你心性放肆不羁,从你卖掉自己的魂兵器的那一刻起,你就不配成为族长。”大巫严肃地说,“去吧,去你一直想去的外面的世界吧,这一次你可以走得更远,看得更多,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魂兵器再回来。” 寺斯脸上的表情很是纠结,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他灌了一口酒,起身走了。 江朝戈心里窃喜,寺斯这个熊孩子虽然又啰嗦又皮,但也真有本事,放在哪里都是最好的斥候和弓箭手,这样的人才,他不想放过。刚好耳侻族人怕饮川因为万年之前的事降怒,主动把族长继承人当人质押给他们了,真是一件大好事儿! 第75章 在耳侻族村休息一日后,他们便启程了,在昆仑山呆了足有两个多月,江朝戈都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离开,而且是带着满载地胜利离开。 当然,找到饮川并不是结束,而是一场大战的开始,这七十多天,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少让他们措手不及的变化,实在让他们惴惴不安。 在寺斯的带领下,他们走捷径返程,外面依旧白雪皑皑、浓雾弥漫,可再也没迷过路,直到他们离开昆仑山,才恍然想起,天棱大陆已是炎炎夏日,和昆仑山的终年酷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天一热,江朝戈就抱不住炙玄了,那是活生生的暖炉啊,炙玄在江朝戈身边蹭了半天,见江朝戈不抱他,恼了:“你嫌我热?” “不是我嫌你热,你是真热。” 炙玄白了他一眼:“我也不稀罕你抱着我。”说完一转身就变成了大人的模样,背过身去揪天戎身上的毛玩儿。 江朝戈正在和饮川研究偷偷研究奇经八脉的功法,饮川说得很隐晦,外人听不出来,但也很考验江朝戈的理解力,所以他很专注,根本没空搭理炙玄。 炙玄玩儿了一会儿,顿感无聊,又转了过来,心想,你不抱我,我抱你总行了吧,就从背后抱住江朝戈,把脸贴在他背上。 江朝戈起初还没在意,可没过几分钟,他就下了一身汗,本来天上就艳阳高照,再贴着炙玄火热的身体,简直是酷刑,他就无奈地说:“炙玄,你太热了,你还是……” 炙玄瞪着他:“难道夏天我都不能碰你了?” “也不是,但你也别这么腻着我……”江朝戈想起来,这是俩人经历的第一个夏天,他和炙玄初次相遇,已是秋季,那时候晚上只觉得和炙玄挨在一起很保暖,可夏天还真是个不小的负担。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把手缩了回来,但还是拿脸贴着江朝戈的后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哪怕是汗味,都让他觉得舒服和安心。 离开昆仑山后,他们来到了山下的一个小城,想打听些信息。他们原本以为小城闭塞,未必能打听到什么,却没想到,神级魂兵器现世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天棱大陆,顿时人心惶惶,恐惧弥漫在天棱国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进一步打听,小城内的居民只知道有上古异兽在多城现身,却说不出更多了,太多的信息被传得扭曲不已,早已经分辨不出真相,他们必须去大城。 虞人殊也抓着个人打听了天鳌城的情况,跟寺斯说得相去不远,虞人奎在失踪数月后,带着上古异兽穷奇出现在天鳌城,皇都沦陷,圣皇病故,太子被废,下落众说纷纭,虞人奎堂而皇之登基,现在天鳌城被笼罩在一片恐惧的阴云中,有上古异兽坐镇,没有任何人敢反抗他,从前最不被看好的二皇子,如今却成了圣皇。 虞人殊一张俊脸阴沉如暴雨将至,他紧握双拳,肩膀微微颤抖。 天戎捏了捏他的肩膀,沉声道:“我陪你回天鳌城。” 虞人殊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江朝戈道:“殊,当初说好了,我们陪你一起回天鳌城!” 虞人殊咬牙道:“对,我要回去,查明我父皇的死因,找到我大哥,还有我那几个弟弟妹妹,也不知命运如何……虞人奎虽然心胸狭窄、性情狡诈,但也非心狠手辣之人,可他现在皇权在握,又被忽然得来的强大力量所迷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饮川道:“我们一边往天鳌城去,一边打听壬王的下落,既然上古异兽苏醒已不是秘密,那么壬王应该也不难找到。” “找到壬王之后呢?你又有什么打算?”炙玄问道,“天地之元显然还没有下落。” “天地之元……我想我能找到它,但我需要更多助力。” 炙玄难得严肃地说:“这一次再找到天地之元,你想怎么处置?” 饮川沉吟道:“封印它。” “难道它现在不就被封印着吗?”江朝戈问道:“其实我一直对天地之元有很多疑问,比如,当初你们……嗯,被封印后,又是谁封印了天地之元,而为什么一旦你们苏醒,天地之元也会重现人间。” 饮川看了看江朝戈:“天地之元……跟异兽息息相关。” 江朝戈当然不会满意于这么敷衍的答案:“饮川大人,恕我直言,您有很多事在瞒着我们呀。” 其他人也看向饮川,心里都和江朝戈有同样的疑惑。 饮川轻叹一声,口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却有一股不容置喙地威严:“待我觉得你们应该知晓时,我会告诉你们,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已至此,谁也不敢对他不敬,便纷纷沉默了,只是江朝戈把目光移向了炙玄,炙玄面无表情。 晚上休息时,江朝戈拿白天的事问炙玄:“你为那从未见过的东西斗争千年,最后还因它而死,你究竟知不知道,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 炙玄摇摇头:“其实我也怀疑过天地之元的存在,但我确实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魂力,那股魂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只异兽都深厚,若说天地之元不存在,那股魂力又是什么。” “那最初,你又是怎么知道,天地之元能让你获得强大的力量,甚至控制世间万物的?” 炙玄想了想,继续摇头:“时间太久远了,想不起来了。我在人间生活了万年,从前从未有过这样东西,有一天,它突然出现在了昆仑仙境,我和其他异兽都知道了它的存在,也都相信它能赋予我们无敌的力量。然后争斗就开始了,我不记得是谁先去抢夺天地之元,饮川自诩为天地之元的守护者,但其他人只认为他想独吞,于是战圈越扩越大。我本对那东西没兴趣,却也不想受控于他人,跟我相同想法的异兽,应该也不少吧,总之,战斗到最后,我几乎都忘了最开始是为何而战了。” 江朝戈陷入沉思,他缺失很多重要的信息,让他无法更深入地分析天地之元和异兽之间的关系,饮川说天地之元和异兽息息相关,那么这究竟是一件什么东西,能突然之间出现,将人间变成炼狱呢。更让他不解的是,十二异兽死后,天地之元也跟着消失了,它去哪儿了?是不是被大巫祖带走了?又或者封印在人间的某个角落,显然饮川相信后者,那么饮川又是如何在死后知道天地之元的下落的?除非,他死之前就知道…… 江朝戈心里一惊,顿时疑惑更重了,这只有饮川见过的绝世珍宝,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饮川本身,又藏着什么秘密? 炙玄把手在江朝戈眼前晃了晃:“喂,你想什么呢。” 江朝戈回过神来,发现炙玄居然已经把他衣襟给解开了,他赶紧合拢衣襟:“别闹啊。” “谁闹了。”炙玄委屈地说,“我想做,已经好多天了……” “也才三、五天吧。” “六天半!”炙玄忿忿地说,“我想做,我这里难受。” 江朝戈窘道:“你自己用手,其实也差不多……” “胡说,完全不一样。”他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可话也来不及收回来,他脸皮又红了。 江朝戈实在不想错过逗弄炙玄的机会:“哦,原来你自己试过了呀?感觉怎么样?告诉我。” 炙玄目光有些闪躲:“……没有和你在一起舒服。” “那是你手生,多试几次就好了,这是男人的必备技能。” “我不是男人,我也不是人。”炙玄强调道:“我有雌-兽,我的雌-兽是你,我不要自己摸自己,我要你摸我。” 江朝戈想起那晚的经历,就隐隐觉得屁股疼,他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态,敷衍地亲了亲炙玄的嘴唇:“过两天啊,我今天太累了。” 炙玄怒目而视:“我找过醉幽了……也、也学过了。” “你学什么了?” “怎么让你不疼,怎么让你舒服。” 江朝戈想着自己和炙玄那点儿破事儿全让醉幽听去了,还让那臭狐狸分析研究,真是有种想挖洞把自己埋了的冲动,可又一想,还是不要脸的人活得舒坦些,他还是继续不要脸下去吧,而且有醉幽的“指导”,希望自己能少遭些罪。 炙玄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信,就急着想给江朝戈“演示”,但江朝戈还是给糊弄过去了,弄得炙玄失望不已,加上天气太热,江朝戈又不让炙玄贴着他,小祖宗最后只能可怜巴巴地抓着他的手睡觉。 几天之后,他们来到了英城附近,遥想上次从英城逃走,炙玄和啸血在郊外大战一场,仿佛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如今英城还是英城,但有饮川在,他们充满了安全感。 江朝戈瞭望着英城:“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把陈祥玉救出来,走的时候,他就说樊氏已经在怀疑他了。” 云息道:“老师应该没事,他在英城也算德高望重的魂导士,轻易不舍得把他怎么样的。” 江朝戈点点头:“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进城去看看,顺便也能打听到更多消息,我们乔装进去吧。” 云息道:“我带你进城,其他人留在这里等着如何?” “也好。” “不好。”炙玄和虞人殊异口同声道,俩人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爽。 炙玄道:“我也要去。” “你们三个去不安全,我跟你们一起去。”虞人殊道。 “人太多更惹眼。”云息道,“还是就我和江大哥吧,我可以保证他在英城的安全。” 炙玄信不过他:“你要怎么保证他的安全?” 云息抓了抓脑袋:“我是樊氏的外姓族人,在英城大部分地方都畅通无阻。” “什么?”江朝戈惊讶道,“你怎么从来不说?” “你们也没问啊。” “你打扮得像个乞丐,谁能想到。”龙芗不客气地说。 “都说了我是怕被人抢。”云息弱弱地辩解道,“我喜好去天棱大陆各地搜集好的兽料和药材,穿太好的衣服不安全。” 阮千宿奇道:“外姓族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母亲是樊氏本家嫡重孙女,但她嫁了个不被樊氏接受的落魄魂兵使,我父亲坚决不肯入赘,所以他们一直受樊氏排挤,近几年干脆去云游四方了。”云息笑了笑,“幸好是这样,我不用受到樊氏教条的约束,可以在樊氏自由进出,但也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 “那那个吓死人的老太太是你……”寺斯做了个面瘫的表情。 “□□母,你见过我□□母?” “我以前来过一次英城,刚好在街上见过。” “我也怕我□□母,家里没有人不怕她,我从小到大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樊氏人丁兴旺,她的儿女子孙加起来有上百人,估计她都不记得有我这个人。” “上百人?”江朝戈咋舌。 “是啊,□□母是魂导士,应该有一百四十多岁了。” 炙玄哼道:“才活了一百多岁就能生出那么多人。”他禁不住瞟了江朝戈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你看看人家”。 江朝戈“啧”了一声,“你怎么还没放弃,他□□母是雌性,我是雄性,要我告诉你多少遍……”他突然想起来还有旁人在场,接下去的话就给硬生生咽了回去,结果把自己憋够呛。 炙玄撅起嘴,很是不忿。 云息道:“当初我老师给你的龙鱼翡翠,那是我爹娘的东西,我放在家里没带出来,结果老师就用它给我下套。”他越说越委屈。 江朝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饮川。 云息也看向饮川,不仅感叹一声,也对命运信服不已。 既然云息颇有把握,江朝戈乔装打扮一番,便跟他进城了。 英城虽是一如既往地繁华,可明显全城都在弥漫着压抑地气氛,街上行人神色匆匆,眼神都透着一种不安,神级魂兵器现世,所有人都在恐惧万年之前那传说中的灾难重演。 也因为如此,俩人入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云息领着江朝戈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樊府,他本来就存在感薄弱,又常年在外,鲜少有人认识他,只当他们是食客,没有多加留意。 当云息来到陈祥玉的宅院时,才知道陈祥玉已经在一个月前偷跑出了英城,下落不明了。 江朝戈听到这个消息,才松了口气。 樊府的食客院人-流复杂,什么三教九流的都可能来做食客,因此消息特别灵通,俩人往那儿一坐,几杯酒下肚,就把他们要打听的东西都给打听出来了。 在他们进入昆仑山期间,分别有玄武和梼杌(taowu)在东方和南方苏醒,壬王下落不明,啸血和冥胤会在西方扩张,整个西方大陆都活在朝不保夕地阴云下。虞人奎已经正式登基,太子生死未卜,听说那穷奇性淫,在天鳌城大开后宫,就连新的圣皇也是那淫-兽的禁-脔,与其说是虞人奎掌握了皇权,不如说是穷奇在操控一切。 俩人怀揣着这些信息,一路上忧心忡忡地往回赶。 天下局势已经混乱成这样子了,在江朝戈看来,如果不是穷奇坐镇皇都,四大贵族早就趁乱分裂了,然而这一步也是早晚的,樊氏显然已经倚靠了冥胤会和啸血,虽然恐怕连樊氏自己也不敢保证这暴虐的畜生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就会踏平英城,接下去,为了适应新的世界规则,倚靠新世界的强者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分裂和站队,都是即将迎来的局面,天棱大陆的这场浩劫,已经近在眼前了。 想着要把这些告诉虞人殊,江朝戈就有些不忍心,可回到天鳌城,他们要面对的肯定不仅仅只是更残忍的真相,可能还有战斗和杀戮。 回到其他人等待的地方,他们把打听的情况说了出来。 没想到,虞人殊表现得很平静,也许是接二连三的噩耗终于让他变得麻木,他现在只想马上赶回去,而不是徒自悲伤。 他们绕过英城,往天鳌城奔去。 为掩他们一路挑选穷乡僻野行进,坐在饮川身上时,当真是一日几千里,比飞得还快,当然,能让饮川自由奔跑的地域并不多,大部分时候,他们还是要坐在天戎和醉幽身上避人耳目,于是花了半月时间,他们终于回到了天鳌城。 江朝戈看着远处依山而建的繁华皇都,心里感慨万分。 虞人殊凝神远望,也说不出话来,他以为自己很多年、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回到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毕竟他是畏罪潜逃,没想到命运之手再次将他拽回了这里,而这一次,会比他离开天鳌城时,还要凶险无数倍。 饮川劝诫道:“你的兄长,很可能已经被夙寒控制了。” 虞人殊道:“他们结契不过才四五个月,不可能被穷奇反噬。” “我指的不是这个,控制一个人的方式,并非只有魂力,也可以是别的诱惑或威胁,至少,就我从你口中了解到的二皇子,绝不会是夙寒的对手。夙寒毕竟是万年异兽,他喜好品尝各种美色,因此常年流连人间,见惯了世间各种各样的人与兽,对人性和兽-性都了若指掌,只要他想,他可以比二皇子更适合当圣皇。” 虞人殊咬牙道:“我虞人氏的千年基业,就要断送在一个异兽手里?!”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我们还是想办法潜入天鳌城看一看吧。” “要潜进去并不容易。”饮川道,“你们得洗洗澡,换身衣服,我已经尽量隐藏了魂力,夙寒感觉不到我,但你们一进城,他就有可能闻到你们身上的我的味道,若是我进城,是怎么都躲不过他的鼻子的。” 寺斯撇撇嘴:“你们的鼻子怎么都这么厉害。” 炙玄白了他一眼:“天生的。” 江朝戈想了想:“就算我们偷偷潜进去,也有被发现的危险,而且一旦被发现,你不在,我们随时可能被夙寒吃了,既然如此,我想,不如……” “大摇大摆地进去”寺斯开心地说,“这个我喜欢,威风啊。” 江朝戈轻咳一声:“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老插嘴。” 寺斯瞪大眼睛,拿手指头指着自己,“我”了半天,气得都磕巴了。 虞人殊道:“你是说,把夙寒和虞人奎引出来。” “对,让他感觉饮川的气息,他自然会出来,这样,也可以避免天鳌城的百姓知道饮川的存在。” 虞人殊皱眉道:“可那样我还怎么打听到我大哥的下落。” “你就算潜进去也未必能打听到,反而是以身涉险。”饮川淡道,“不如站在和他们平等的地位上去交易,这还稳妥得多。天鳌城毕竟已经是二皇子和夙寒的了,我们进城,除了挑起战斗别无它用,而眼下还不是战斗的时候。” 虞人殊想了想,一咬牙道:“好。” “等等,我们拿什么交换?”江朝戈问道。 饮川笑道:“你很聪明,你可以想想。”说话间,饮川已经大肆释放出了自己的魂力,那魂力之浑厚,让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有些呼吸困难,尽管这里离天鳌城还有几十里,可已经足够夙寒感觉到饮川的存在了。 他们在原地等了不足一个小时,天边飞来一个黑点,夹杂着一股霸气邪佞的气息,如烟云压境般朝他们逼来,他们仿佛能用肉眼看到那股黑暗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吞噬他们头顶的晴空,虽然那仅仅是错觉。 很快的,那黑点飞到了近前,那是一只大雕,大雕上稳稳地坐着两个人,越是逼近,越让人心慌不已。 虞人殊双拳握得咯咯直响,恶狠狠地盯着天上的人,眼中拉满血丝,脸上的肌肉都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扭曲。 大雕身上的两个人翻身跳了下来。 第76章 从大雕身上跃下的两人,无视重力地漂浮在了半空中。 其中一人虞人殊和江朝戈都不陌生,正是曾经的二皇子,如今新登基的圣皇陛下——虞人奎。半年未见,他本就秀美地姿容如今更平添难以言说地艳丽,那张雌雄莫辩地脸蛋较之从前,少了一点张狂,多了几分阴沉,或许是皇袍加身,却是比以前有气势多了。但是,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霸道地揽着他的腰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身材修长健硕,一头墨蓝如星空般地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慵懒地垂在肩侧,他相貌邪魅俊美,狭长地双眸深邃迷人,唇角噙着一抹玩世不恭地淡笑,如艳鬼般勾魂摄魄,浑身都撒发着一股若有若无地情-欲气息,若是涉世不深地少男少女,光是看到他都要脸红。 就连醉幽在他面前都低了一个段位,醉幽的气质是媚,酥到骨子里的媚,而这上古异兽穷奇竟能散发出一种让人腿软的邪魅气息,恐怕只是看看他,脑中就无法抑制地想起很多淫-秽香艳地画面。不愧是传说中的“淫-兽”,就连江朝戈有那么一瞬间,都有些好奇,跟这淫-兽共度一晚,是不是真能体会到性-欲的极致之乐。 夙寒慵懒地一笑:“一次见到两个老朋友,难得啊。”那声线沙哑而磁性,滑过耳道时,让人无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虞人奎在见到虞人殊的瞬间,有些许惊讶,他脸色立刻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想和夙寒拉开点距离,无奈他们在半空中,他只有倚靠夙寒才不至于掉下去。 夙寒感觉到怀里人的异动,挑眉道:“嗯?怎么了?” 虞人奎没回答他,而是盯着虞人殊,冷冷地说:“你还敢回来。” 虞人殊本就是易冲动地性格,此时见着自己的同胞兄长像女人一样被淫-兽抱在怀里,想着那些流言风语,想着动荡地天鳌城,简直怒极攻心:“虞人奎,你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为了皇位你竟然恬不知耻地以身伺兽,你可还有半分皇子的尊严!父皇是怎么死的!大哥在哪里!” 虞人奎的俊脸顿时扭曲了,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你一介流亡逃犯,居然敢对我出言不逊,是谁刺杀大国师,是谁畏罪潜逃,是谁真正丢尽了皇家颜面!” 虞人殊眼睛通红:“我虞人殊的清白天地可鉴,你身为圣皇委身于兽,弄得天下皆知,你让虞人氏的脸从今往后往哪儿搁!” 虞人奎深吸几口气,咬牙切齿地说:“这也轮不到你操心,你早已经不姓虞人。我如今是天棱国圣皇,谁敢在我面前说一个‘不’字,我不在乎我的力量是怎么得到的,只有让那些敢忤逆我的人化作尘土,我才能睡个好觉!” 夙寒轻笑不止,看着虞人殊的目光充满了讽刺和挑衅。 虞人殊指着虞人奎吼道:“父皇是怎么死的,大哥在哪里!” “父皇旧病卧榻,是病逝的,大哥自愿让出太子之位,已经离开天鳌城,云游四方去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胡说,你怎么会轻易放过大哥,如果大哥死了,我定要在他坟前砍下你的头!” 虞人奎冷笑:“虞人殊,我还没冷血到杀父弑兄,信不信随你,你才是虞人氏的罪人,你不配再踏入天鳌城。” “你携异兽逼宫,名不正言不顺,我永世不会承认你的皇位,虞人奎,失人心者失天下,天棱大陆有几个人拥护你做圣皇?他们仅仅是怕你,那皇位你别想坐热,把大哥交出来,念在兄弟之情,他或许会饶你一命。” 虞人奎哈哈大笑起来:“虞人殊,你现在拿什么命令我,我已经是圣皇,到我死都会是圣皇。” 虞人殊还想说什么,被江朝戈制止了,这种毫无意义地吵架简直是浪费时间,还是让真正有权威的人说话比较靠谱。 果然,俩人一停下,饮川就不紧不慢地说话了:“夙寒,没想到我醒来之后,除炙玄外第一个见到的会是你。” “你一定很不想见到我吧。”夙寒笑了笑,“道貌岸然、清高圣洁地白泽大人,向来不屑与我这等粗浅之辈来往。” “你我同为异兽,没有高下之分,只是想法有异。” “饮川,你大老远跑来找我,又是要做什么?”夙寒的目光又移到炙玄脸上,轻笑道:“若是你们两个同时发难,我似乎没什么胜算呀。” 炙玄白了他一眼,一脸瞧不起。 饮川道:“我们要什么,三皇子殿下已经明说,请将大皇子交与我们。” 夙寒低低笑了起来,他侧过脸,高挺地鼻尖轻蹭着虞人奎华美地银发,满是宠溺地说:“我的圣皇陛下都说了,大皇子已经离开皇都了。” 虞人奎脸色一变,微微偏开头,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也能让人看出那一丝抗拒。 夙寒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嘴角轻扬:“总之,他在哪儿,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 饮川不紧不慢道:“夙寒,你喜好将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朝堂之争,阴谋阳谋,你不是第一次参与了,大皇子要么已死,否则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一定还在你们的指掌之内。所以,不要再拐弯抹角,若是大皇子已死,那今日在场的虞人氏两位皇子,必须有一个下去陪他,若他还活着,说出他的下落,我们自会离开。” 虞人奎脸色铁青,饮川虽然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文雅模样,可依旧气势迫人,他如今已是天棱国的圣皇,却没有足够地底气在饮川面前说话,他下意识地看向夙寒。 夙寒放在虞人奎腰上的手微微使力,让他浮躁地心略微安定了些。 夙寒调笑道:“你们要一个没用的皇子做什么?想将他扶正?” 虞人殊怒道:“人类的亲情,你怎么会懂。” 夙寒长长地“哦”了一声,语气满是轻佻,他笑看了虞人奎一眼:“圣皇陛下,你如何打算?啸血离我们很远,我可打不过两个哦。” 虞人奎眯起眼睛,犹豫片刻,道:“虞人萧往东方去了。” 虞人殊心里信了几分,东方却氏是虞人萧母妃的娘家,他失势之后,极有可能要去投奔却氏,但虞人奎向来狡诈,他也不敢轻信,他冷声道:“我怎么相信你。” 虞人奎冷哼道:“你信或不信,我也只有这一句话。我没杀他,已是顾念手足之情。” “你也有手足之情?”虞人殊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你谋夺兄弟的皇位,也配讲手足之情!” 夙寒一脸无聊:“一个破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真是可笑。” 虞人奎面色僵硬,不再说什么。 饮川道:“无妨,他若说谎,我们还可以回来,我们正好可以去东方找重(zhong)溟。” 夙寒笑道:“饮川,你可有天地之元的消息?” 饮川反问道:“你可有?” “若我有,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无趣得很。” 饮川淡然一笑:“我有也不会告诉你。” 夙寒哈哈大笑起来:“说得也是,饮川,说来奇怪,你总说我们对天地之元图谋不轨,可在我看来,对天地之元执念最深的,反而是你啊。” 饮川平静地说:“天地之元若是落到你们手里,则人间再无宁日。” 夙寒邪魅一笑:“我若得到天地之元,则人间就会变成欢乐窝,这有什么不好。” “那若啸血得到呢?”饮川沉声道:“岂不是血流成河。” 夙寒耸耸肩:“低等的东西,死了也便死了,不过,我会让啸血给我留下那些长得好看的。”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忍不住又去亲吻虞人奎地长发。 虞人奎的表情有明显地隐忍,分明是敢怒不敢言。 饮川严肃地虞人奎说:“我知陛下想要的仅是皇位,而不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天棱大陆,我劝陛下切莫和啸血这等凶残嗜血之辈同流合污,否则你必定悔之不及,成为千古罪人。” 虞人奎表情紧绷,没有说话,夙寒则笑而不语。 虞人殊也道:“虞人奎,你若能为天棱国带来和平,我发誓永不犯你,但你若和啸血勾结一气,丧失人性,我定要亲手杀了你。” 虞人奎别过了脸去:“赶紧滚吧。”他召唤出了大雕。 夙寒最后看了饮川和炙玄一眼:“恐怕,不久之后我们就会再见的。”他森冷一笑,“再见面,怕是要分个高下了。” 饮川没有回应,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众人走出一段路,江朝戈回过头,最后看了夙寒一眼,竟发现那俩人还坐在大雕身上,夙寒正按着虞人奎的后脑勺,粗暴地亲吻着,隔着不近的距离,他都能看出虞人奎肩膀地僵硬。他心想,抛开一切不说,这虞人奎还真是条汉子,为了皇位愿意伺候这么头凶猛地禽-兽,但仔细衡量,还是虞人奎赚了,陪睡就能换来帝国的皇位,恐怕虞人奎也是甘之如饴吧。 江朝戈只是在心里想,但寺斯却是嘴欠地直接说出来了:“虞人大哥,你哥哥长得可真漂亮啊,比女人还漂亮,难怪要被这淫-兽看上。”他那嘴极快,谁都没拦住,眼见着虞人殊本就阴沉地脸色更是难看,几人都有想把他嘴缝起来的冲动。 虞人殊闷声说:“天棱大陆虽不忌男风,但虞人奎最厌恶别人议论他相貌,所以从来不近男色,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他被夙寒……他竟然为了皇位如此作践自己,简直……简直无耻至极。” 寺斯还想说什么,被江朝戈一个大白眼给瞪回去了。一行人均沉默着,谁都没办法安慰虞人殊,虞人殊把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他现在肯定是恨不得把虞人奎掐死,以正家风。 炙玄不解地问江朝戈:“他为什么说那个人类作践自己?那人类是夙寒的魂兵使,若不是自愿的,夙寒怎么可能胁迫他。” 江朝戈道:“有时候,并非是武力上的胁迫才算胁迫,若是虞人奎不肯献身,恐怕夙寒就不与他结契,他为了皇位,为了神级魂兵器,自然别无选择。” 江朝戈本是无心之说,却让炙玄沉默了,江朝戈当时心里也在想着别的事情,一时没有注意到炙玄神色的变化。 晚间,他们在一处客栈里休息,江朝戈例行修炼了两个小时,就准备睡觉了,却发现炙玄一声不吭地背对着他躺在床里。 俩人相处已久,炙玄又简单好懂,江朝戈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是哪儿不对劲儿了,多半还是自己拒绝交-欢的事吧。 江朝戈轻咳一声,把他探了过去,笑道:“祖宗,你怎么了?” 炙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睡觉。” “哪有人睁着眼睛睡觉啊。” “我不是人。” 江朝戈给他捏了捏肩膀:“行了,一看就知道你又不高兴了,说吧,这回是因为什么。”江朝戈想了想上次的经历,大概是因为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决定再牺牲一回吧。 炙玄摇摇头:“我说了,你也会骗我。” “怎么会呢。” “你只会说好听的,却从来不告诉我实话。” 江朝戈哭笑不得:“你什么事儿都没说,就说我会骗人,你也太冤枉人了吧。” “你一定不会说实话。”炙玄闷闷地说。比起以往不高兴时的张牙舞爪,今天他显得特别颓丧,真让江朝戈禁不住也重视了起来。 江朝戈把炙玄从床上拽了起来:“你这样我怎么睡觉,你也不是小孩儿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我保证,我绝对不骗你。” 炙玄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你跟我……是不是也像夙寒跟虞人奎一样。” 江朝戈错愕道:“什么?” 炙玄索性高声道:“你和我交-配,是不是也是受到我的胁迫?为了得到强大的力量,不得不……” 江朝戈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点。” 炙玄打掉他的手:“我说完了,轮到你说。” 江朝戈无奈地说:“好,我告诉你实话,不是,我们和夙寒他们,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我知道你也根本不愿意,一旦结契,就再也不肯和我做。我看得出来,虞人奎害怕夙寒,也讨厌夙寒。” “这就是我们和他们最大的不同了,我不怕你,而且我喜欢你。”江朝戈抚摸着他的头发,“我不愿意做,是因为我从来没和男人做过这件事,但我愿意为了你试试。”江朝戈说这话,其实也是真假参半,他确实喜欢炙玄,可以俩人的第一次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愉快地经历,如果可以,他真的再也不想尝试了,可惜不可能。 炙玄眼眸闪动着:“你真的喜欢我吗?” 江朝戈毫不犹豫地点头。 “如果我不是麒麟呢。” “如果你不是麒麟,我们多半就不会相遇,所以我不知道。” 炙玄认真地说:“可我不管自己是什么,你又是什么,我都一定会喜欢你。” 江朝戈失笑:“那怎么可能,假设的事,不能作数。” “我就是知道。”炙玄执拗地说。 江朝戈心里一动,捏着他的下巴轻轻亲了一口。 炙玄倾身将他压在床上,嘟囔道:“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可我就是喜欢和你呆在一起,闻着你的味道,我就觉得下面会发胀,你……懂吗?” 江朝戈笑道:“我懂。” 炙玄低下头,吻住他的唇,其实炙玄学东西还是很快的,至少现在吻技已经炉火纯青,光是唇舌交缠,就能调动起江朝戈的情绪。 江朝戈一时也有些动情,抱着炙玄的脖子用心回应着。 炙玄心里一喜,开始拉扯起江朝戈的衣物。 江朝戈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随他去了,俩人很快便坦诚相见,耳鬓厮磨,身体开始逐渐升温了。 炙玄把从醉幽哪儿讨教来的东西卖力地用在了江朝戈身上,虽然手法生涩,却也让江朝戈舒爽不已,俩人愈发情浓,帷帐内顿时□□无边…… 第二天,江朝戈再次从酸痛和晕眩中醒来,他忆起昨晚的事后,心想,还好自己有魂力傍身,否则就炙玄这样一做就一整晚不停的体力,他早晚要肾衰而亡。 炙玄从背后抱住他,懒洋洋地说:“你醒了。” 江朝戈身体僵了僵,有些不想回头。 炙玄亲着他的脖子,邀功地说:“我是不是比上次好了?你应该觉得舒服了吧。” 江朝戈不得不承认,炙玄着实有进步,昨晚的表现可圈可点,让他也终于有了一回不错的体验,不过他不敢夸,生怕炙玄要拉着他夜夜*,那他绝对要肾衰。他谨慎地说:“比上次好多了。” 这一点夸奖也让炙玄很高兴,轻轻咬了一口江朝戈的耳朵:“我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醉幽说,做-爱要多练习,我们天天都练习吧。” 江朝戈瞪着他:“纵-欲过度伤身,我会减寿的。” 炙玄迟疑道:“真的吗?” “不信你去问醉幽。”江朝戈扶着自己的腰,“哎哟,好疼,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今天还要赶路,这么疲倦,能不减寿吗。” 炙玄有些不安地给他揉着腰,半晌,委屈地说:“可我还是想每天都做。” “不行。” “那隔两天……” “不行。” “那隔三……” 江朝戈打断他:“这种事要看气氛、看时机,若是定时,你很快就会失去乐趣的。” 炙玄将信将疑:“真的吗?” “当然,不信……你去问醉幽。”江朝戈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想象自己在咬醉幽,他对醉幽的心情太复杂了,又羞恼又无可奈何。 “那就看气氛……”炙玄不满意地说,“但你要给我生小麒麟。” 江朝戈怪叫道:“别说我不能生,我就算能生,咱们就有十个月的时间不能做这个。”他说完之后,心里感到一阵悲凉,自己已经沦落到要用这种方式辩解的地步了。 炙玄瞪大眼睛,似乎才想起人类是要十月怀胎的,他急道:“那算了,你不要生了。” 江朝戈怒道:“我本来就不能生!” 经过几日的跋涉,他们来到了东方的勃垒城,东方大陆是离皇都最近的一片大陆,曾经虞人殊就发源于此,因此和皇族的关系最是密切。 他们在勃垒城暂住后,就开始四处买情报,想打听到虞人萧和壬王的消息后再做打算。 “听说重溟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姑儿山上,我们可以去找他。”饮川道。 重溟便是上古神兽玄武。 炙玄道:“他在姑儿山做什么?” “情报说,自重溟现世已快有一个月,但他一次也没有离开过姑儿山。”饮川露出一个无奈地表情,“你跟重溟无甚往来,大概忘了,重溟极懒惰,大概是不愿意动吧。” 炙玄似乎回想起来一些:“重溟嗜睡,他真不该醒来,一直睡着更趁他心愿。” 饮川笑了笑:“说得也是。” 江朝戈听着荒唐:“居然还有异兽嗜睡?”平白生出可毁天灭地的力量,居然喜欢睡觉,可真够有追求的。 “异兽多古怪,不足为奇。”饮川道,“我希望能说服重溟帮助我,但我却没有几分把握,万年前的纷争中,重溟从不主动挑起战斗,后来是迫于无奈才加入战局,若说谁对天地之元最无心,非他莫属。” 在勃垒城呆了几日,他们没有探听到虞人萧的消息,壬王的下落却是有收获,有人于半个月前在天鳌城附近见过壬王,这虽然已经是最近的消息,可半个月时间,已经足够壬王横跨一个大陆了。饮川只好沿途留下自己的气息,希望壬王能循着气息找到他们。 他们用两天时间来到了姑儿山,远远地,山上一股浑厚的魂力冲击着众人的感官。 饮川一跃跳上了姑儿山,朗声道:“重溟——”声音回荡在山间,久久不绝。 炙玄怒道:“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吵死了。” “若是直接到重溟耳边叫,他会生气。”饮川解释道。 “你在我耳边叫,我也会生气!” 饮川笑道:“你就不要和我生气了。”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 饮川叫了几声,姑儿山平静一如往昔。 饮川道:“那我们便直接去找他吧。”他循着重溟的味道,朝山里跑去。 第77章 姑儿山三峰围一沟,中间的沟壑地带俨然是一个小平原,他们跨过一座山峰,但见那沟壑中有一个巨大地玳瑁色龟壳,那龟壳在阳光下直发亮,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几乎把沟壑填满,俨然像一尊巨大的化石,好像已经在此沉寂了千万年。 只是,那龟壳上有一间简陋地茅草屋,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外的木杆上挂着两件粗糙地亵裤,正随风飘荡,这画面实在是有几分滑稽。 饮川跃下山峰,跳到了龟壳旁边,地动山摇间,他抬起前蹄,谨慎地推了推龟壳:“重溟,醒醒。” 龟壳一动不动。 饮川又推了推,他的力度还保持在礼貌范围内:“重溟,醒醒啊,你再不醒,我就站在你背上了。” 饮川叫了好几遍,谷间只有风声掠过,其他什么都没变。 炙玄终于不耐烦地喊道:“老王八你别睡了!小心我踩死你!” 江朝戈打了个冷战,饮川不赞同地看了炙玄一眼。 炙玄哼了一声。 那龟壳终于颤了一颤,饮川后退几步,静静等待着。 半晌,龟壳里发出懒散不耐地声音,那声音像是被闷在大缸里,变调了不少:“好吵……你们要干什么。” “重溟,我是饮川。” “我知道。”那声音慢吞吞地说,“你要干什么。” “重溟,十二异兽正在逐步觉醒,天地之元必将重返人间,万年之前的纷争可能重演……” 重溟打断他道:“那与我何干,我对天地之元毫无兴趣,我现在也不可能再死,我只想在此继续长眠。” 炙玄怒道:“你成天睡睡睡有什么意思啊。” “要你管。”重溟懒洋洋地说。 饮川道:“重溟,等有一天异兽都现世了,天下大乱,你就不可能再有今天的平静,你想与世无争,万年前你就想与世无争,结果你如愿了吗,如果这一次你不跟我齐心协力,也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 龟壳再次陷入了沉默,半晌,饮川低下头,把耳朵贴近龟壳的一个口,众人分明听到里面传来低沉平缓地呼吸声。 江朝戈囧道:“他是不是……睡着了。” 饮川叹了口气,身形一闪,化作人类,众人一起在重溟背上坐下了。 炙玄道:“我们别管他了,简直是浪费时间。” 饮川摇摇头:“不能让他被啸血所得。” “可他根本不理我们。”炙玄泄愤地在那坚硬地龟壳上踢踢踹踹。 江朝戈仰躺在龟壳上,看着头顶湛蓝地天空,阳光洒满全身,微风拂面,很是惬意,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重溟的影响,他一时都有些想睡午觉了。 云息摸了一下龟壳,奇道:“好干净啊,一点灰都没有。” 他一说,众人都用手摸了下龟壳,果然,手指拂过那斑驳粗硬的甲纹,却没有带起一丝污物。这么大个龟壳在山间风吹日山,居然会这么干净? “有人在打扫,应该是他的魂兵使吧。”饮川随口说道,他两道白眉轻锁,显然是在思考如何说服重溟。 过了一会儿,山间遥遥走来一个人,远看是个男人,穿着粗布衣服,拖着一只大野兔。男人见到他们,明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谨慎地走过来。 他抱着野兔爬到了重溟身上,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相貌堂堂,端正英武,面像有几分淳厚,让人心生好感,他衣衫虽陈旧,但用水洗得发白,看上去很干净利落。男人把野兔扔到地上,有些防备地看着这一大帮人:“诸位大人来此有何贵干?”他能感觉到这些人的非同一般,不仅各个相貌过人,还散发着强大的魂力,更是有几只天级异兽在其中。 “我们是重溟的朋友。” “重溟?”男人想了想,往下指了指,“你是说他吗?”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男人无奈道:“我将他召唤出来,他说‘我要睡一觉’,便睡到现在。” 虞人殊奇道:“你不害怕我们吗?” 男人反问道:“我平生不做亏心事,也不与人结仇,为何要怕你们?” “那你知道重溟是什么吗?”饮川问道。 男人点点头:“他是玄武,我虽然一直生活在姑儿山,但也常去附近的城镇,神级魂兵器现世的事,我知道,虽然一开始很惊讶,但我看他只是睡觉,也不害人,就放心了。”男人表情坦荡,言辞淳朴,一看就是心思简单的人,恐怕他就是姑儿山的一个普通的猎户,家庭贫寒,虽然也自修了魂力,但并不很强,这样一个人召唤出了玄武,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饮川笑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人不卑不亢道道:“再下乔彦。” “可否坐下我们聊聊。” 乔彦倒也落落大方,直接在饮川近前坐下了:“我也有些问题想问各位大人。” “好,你先说。” 乔彦道:“诸位大人中,可有和他……和重溟一样的上古异兽。” 饮川笑道:“有。我……”他把豆丁炙玄从江朝戈怀里抱了过来,晃了一晃,“和他。” 炙玄正抱着酒壶喝呢,也没生气。 乔彦惊了一惊,轻咳道:“那诸位大人来此……” “我们想让重溟和我们离开此地,共同对抗邪恶的异兽,乔彦,这件事,我们也还需要你的帮忙。” 乔彦摇摇头:“我还没和他结契,我担心他出去祸害人,所以就一直把他放在这里守着,但他从不理我,也不会听我的。” 江朝戈道:“你倒真是尽心尽力,连龟壳都给他擦干净?” 乔彦不好意思道:“我是闲不住的性格,不干点儿什么我难受,他的龟壳我隔两三天就要擦一遍。” 江朝戈回头看了看重溟巨大的龟壳,这要擦完一遍,得累得腰都要断掉吧,这岂止是闲不住,简直是变相的多动症啊,和懒到不想挪窝的重溟根本是天壤之别。 “你们还没结契?”饮川笑道,“那你应该和他快点结契,这样你才能真正控制他。” 乔彦犹豫道:“其实,我对外界的纷争也并不感兴趣,我从小靠打猎糊口,与世无争,他若想在姑儿山一直睡下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异兽混战的战火早晚要烧遍整个天棱大陆,姑儿山不会是你的避风港。”饮川缓声道,“乔彦,你是聪明人,你认为你唤醒了上古异兽,还有可能独善其身吗?从他因你而觉醒的那一刻起,你的命运就不由你自己了。” 乔彦沉默了,他知道饮川说得都有道理,只是对眼下局势的了解,他并不多外面的普通人多太多,加之突然被赋予他无法承担的重任,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寺斯两眼放光地说:“还等什么,赶紧结契吧。你的魂兵器呢?魂兵器呢?快让我看看。” 乔彦起身从自己的茅草屋拿出一块玳瑁色的盾牌,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块龟壳,四周还不太平整:“我在姑儿山长大,有一天打猎,却误入了一片我从未去过的深林,然后就发现了这块盾。” 龙芗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把他收在兵器里,这样就不用成天给他擦龟壳了。” 乔彦再次无奈道:“他说他要晒太阳,我哪儿敢不让他晒。” 江朝戈看向饮川:“怎么办?他要是死都不挪窝……” 饮川想了想,把手按在龟壳上,龟壳突然震了一震。 甜梦被搅,龟壳里发出有些恼火地声音:“饮川,你想做什么。” 饮川道:“重溟,你醒来我们好好谈谈吧,你若不肯谈,我们也不会走。” 重溟哼了一声,只见龟壳里缓缓伸出了一条长长地蛇头。 众人惊了一惊,据说玄武首尾龟、尾为蛇,果真不假。 那蛇头在半空中晃了晃,好像在伸懒腰,然后吧嗒一声软软地倒在了自己的龟壳上,懒洋洋地说:“说吧。” “你为何还不和乔彦结契?” “哦,没结契吗。”重溟把头挪到了乔彦身边,乔彦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蛇头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哪怕这是靠他的魂力才达到的,他也感到一阵心惊。, “择日不撞日,今天你就和乔彦结契吧,这样才方便你晒太阳。” 重溟歪着脑袋,蛇头晃来晃去,仔细端详着乔彦的脸:“结不结契,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结契,乔彦随时可以把你收进兵器里,让你一直沉睡,但若结契了,你可以吸取他的魂力,他就不能不放你出来。” “那便结契吧,我喜欢在人间睡觉。”重溟打了个哈欠,就把蛇头歪在了乔彦腿上,不动了。 乔彦僵硬地看了饮川一眼。 饮川立刻扔给他一把刀。 江朝戈心想,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简单粗暴的结契仪式了,重溟的口气就像出门买个白菜那么无所谓。 乔彦接过刀,犹豫了。 重溟抬眼看着他:“人类,你害怕吗?” “不,我……” “你要是还要再想想,我就先去睡一觉,把我的龟壳再擦一遍,你擦得很干净。”他说完,又打了个哈欠,“雨滴……敲在擦干净的龟壳上,特别好听,太阳洒在擦干净的龟壳上,也特别暖和。” 乔彦惊讶道:“你知道?” “我只是睡觉,又不是死了。”重溟把蛇头在乔彦腿上蹭了蹭,“咦,这个枕着也舒服……” 乔彦有些无语。 饮川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 乔彦一咬牙,将自己手上的皮肤划开,然后去割重溟的皮肉,可那刀尖插在粗硬地鳞片上,竟然再难进入半分,他暗自使力,也只是刺破了点皮。 炙玄拎起炙玄刀,不耐烦地说:“我来帮你。” 江朝戈赶紧把他拽了回来:“你别捣乱。” 重溟也叹了口气,那巨大的身体白光微闪,顿时急剧缩小,众人从半空掉到了地上,那本就脆弱的茅草屋也摔裂了。 上古异兽玄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侧卧在地、以手支颐的绝色男子,他衣衫半开,露出大片健壮□□地胸肌,他有着深邃而迷蒙地茶色双眸,好像永远也睡不醒,优雅地玳瑁色长发披散了一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懒洋洋地气息,他随性而慵懒,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底都不值得停留。 乔彦瞪大眼睛,大概不相信这是自己召唤出来的。 重溟缓缓抬起手,朝乔彦勾了勾手指头:“来。” 乔彦咽了咽口水,一步步朝重溟走了过去,蹲在了他面前。 重溟接过他手里的匕首,轻轻一划,白皙的手臂上顿时溢出殷红地鲜血。 在乔彦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把抓住乔彦的手臂。乔彦一惊,似乎还没做好准备,下意识地想把手抽了回来,重溟却不给他任何反悔地机会,将俩人的伤口贴合在了一起,顿时,血液交融。 曾经饮川和云息结契的场面再次上演,白光冲天,风云变色,好像下一秒天都要塌了一般。 江朝戈心想,即便这个重溟看起来再不靠谱,毕竟也是上古异兽啊。 白光散去,一切归于了平静,那块斑驳粗糙地盾牌,也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盾身是一整片长六棱形龟甲,六边锋利如刃,盾牌的反面是一块蛇骨制的握手,这盾牌极大,把一两个人完全罩住都不成问题,它既是武器又是防具,攻守兼备,霸气十足,实在是令人向往魂兵器。 重溟看了看那块盾,若有所思。 炙玄一点也不怕戳人伤疤:“重溟,这是你哪块龟壳做的?” 重溟淡淡地说:“最大最厚,护我心脏的那一块。” 乔彦拿起盾牌,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喜出望外:“宜攻宜守,好兵器!” 重溟无趣地扭过了头去,对饮川道:“这样你满意了吧,可以走了吗?”他看了看天,“夏日苦短,这样的艳阳,我想多享受享受。” 饮川道:“重溟,刚才我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吧。” “你说过什么,我已经忘了。” “帮我,和我一起阻止啸血。” 重溟打了个哈欠:“天地之元尚未出现,你现在让我帮你,是不是太急了。” “那么等天地之元出现了,你就会帮我?” 重溟懒懒地说:“如果夏天也恰巧结束了,我可以考虑一下。”他又对乔彦道,“人类,你叫什么来着。” “乔彦。” “乔彦,你会按摩吗。”重溟招招手,“过来给我按摩,趴着太久了,下次得换个姿势睡。” 乔彦愣了一下,尽管觉得别扭,可出于对上古异兽地敬畏,还是去给重溟按起了肩膀。 重溟舒服地眯着眼睛:“对了,壬王……在你之前来找过我。” 饮川惊讶道:“壬王?什么时候,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大概半月前吧,他已经感觉到你醒了,说要去找昆仑山找你。” 饮川皱起眉:“半月前我就在昆仑山,若他来找我,又怎么会错过呢。” 江朝戈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壬王要么是有事耽搁了,要么很可能碰到了一些能阻碍他的事情,如果是后者,那多半是非常严重的,否则又有什么能阻碍壬王呢。 显然饮川也想到了,他追问道:“壬王还说了什么?” “忘了。”重溟摇摇头,“你们废话都好多,我懒得听。” 饮川的表情明显沉了几分:“重溟,你可愿意现在跟我离开。” “当然不愿意。”重溟道,“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若天地之元现世,我就去找你。” “好。”饮川站起身,“我本想留在这里劝你,但我担心壬王,决定现在就去找他。” “快走吧。”重溟催促道,他跟没骨头一般躺在乔彦腿上,眼神已然恍惚起来。 饮川果然一刻都不多留,带上众人飞速离开了姑儿山。 炙玄道:“壬王能出什么事啊,啸血在西方,且俩人交过锋,啸血的魂兵使较弱,夙寒又在天鳌城。” “算算时间,他去昆仑山的时候,应该能和我们碰上,但我们一点都没感觉到他,我担心有我们还不知道的异兽苏醒了。” “又或者他改变主意去其他地方了。”江朝戈道。 “也有这个可能,但我们还是去确认一下吧。” “怎么确认?” “去空桑城吧。”虞人殊道,“那是却氏的据地,消息最是灵通,除非壬王大人人间蒸发,否则不可能打探不到他的消息。” 炙玄不满道:“为什么壬王也是大人,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大人!” 江朝戈安慰他道:“大人未免生疏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炙玄不屑道:“谁要跟人类做朋友。”他旁若无人地抱住江朝戈的脖子,甜滋滋地一笑,“我只让你做我的雌-兽。” 虞人殊忍不住道:“你和他一兽一人,本就……”他话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硬生生咽了回去。 天戎双眸微眯,若有所思。 炙玄瞪起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和夙寒他们不一样。再说,你又怎么知道,夙寒不是把虞人奎当做雌-兽呢。” 虞人殊冷哼一声:“夙寒是淫-兽,他恐怕有成千上万个雌-兽。” “不,雌-兽只能有一个。饮川,对吧” 饮川笑道:“对,雌-兽只能有一个。” 虞人殊沉声道:“虞人奎……他早晚会后悔的。” 江朝戈看着虞人殊,一言未发,他大概能理解虞人殊那种复杂的心情,他愤恨于虞人奎篡夺皇位,并且委身淫-兽,让皇室蒙羞,可他这人又重情义,在内心很深处,他对这个兄长多少还是有一点兄弟之情吧,也因为如此,他担心虞人奎以身伺兽,不会有好下场。 空桑城离姑儿城并不远,他们隔日便抵达了,来到空桑城的近郊,他们乔装一番,除炙玄外的所有异兽都进入了兵器里,一行人步行入城。 空桑城戒备森严,城门口有重重兵力把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人很是不解,在上古异兽苏醒的情况下,难道加派人手就能给百姓安全感吗? 虞人殊道:“他们要么是在盘查我大哥,要么就是要防止虞人奎的眼线进入空桑城。” 寺斯感叹道:“空桑城好繁华啊。” “却氏是天棱大陆最大的魂器制造城,自然是很繁华。” 他们低调地跟着人流进入了空桑城。 江朝戈许久不曾来过大城,打算趁机好好采购一番,云息显然也由此打算,不过他们暂时不敢乱跑,而是先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商量好各自的分工——采购的采购,收集线索的收集线索,这才出发。 江朝戈给炙玄又储备了一大堆酒,乐得炙玄合不拢嘴。 在经过一家魂药铺的时候,炙玄突然吵着要进去。 江朝戈奇道:“你不是嫌里面的味道难闻吗?再说你要什么药,找云息不就行了。” “不,我要的他没有。” “你要什么呀。” “你别管,你带我进去。” 江朝戈只好抱着他走进了铺子,掌柜热情地招呼道:“大人,您需要点什么?” 江朝戈还没张嘴,炙玄就道:“男子交-合时用的软膏。” 当炙玄用那稚嫩的嗓音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后,整个魂药铺都安静了。 江朝戈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背后有数道目光刷刷刷地盯着他,让他浑身僵硬,想拔腿就跑。 掌柜抹了抹汗,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话可是从一个幼童嘴里说出来的:“什、什么?” 炙玄不耐烦地打算再重复一遍。 江朝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干笑道:“不好意思掌柜的,让你见笑了,我今天与人讨论时让孩子听到了,你快给我拿一些吧。” 掌柜吁出一口气,拿来一瓶膏药递给他:“七十铜币。” 炙玄一张嘴咬在江朝戈的手指上,江朝戈吃痛松手,他大喊道:“我要最贵的!” 掌柜的一哆嗦,转身拿来一个精致的瓷盒:“这个最贵,要二十个银币。” 江朝戈连价都不敢砍了,扔下钱拿过药,抱着炙玄就冲出了铺子。 走出去老远,江朝戈才瞪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炙玄仔细摆弄着那膏药,心不在焉地说:“什么故意的?” 江朝戈一口老血堵在心口,真想喷这熊孩子一脸。 炙玄高兴地说:“醉幽说了,有了这个,你就不会疼了。” 江朝戈咬牙切齿道:“你以后不准再和醉幽说话!” “为什么!” “他王八蛋。” “他不是王八,也不下蛋啊,重溟才是王八。” “……总之你不要再去找他。” 炙玄高声道:“你敢命令我!” “我可以命令你。”江朝戈豁出去老脸,“雌-兽有偶尔命令你的资格。” 炙玄一时迷惑了:“真、真的?” “不信你去问饮川。” “好,我去问饮川,你要是骗我,以后就要什么都听我的,不准反驳。” “行!” 第78章 江朝戈一时忘了,炙玄对什么事儿都很认真,尤其是跟自己有关的,他把两个纳物袋装满后,领着炙玄往回走,炙玄大概是感受到了江朝戈不太高兴,自己也跟着不爽起来,又开始拿江朝戈的衣领磨牙。 回到客栈,云息刚好也进了门,他一见江朝戈就说:“江大哥,你不是一直说,你玩儿匕首比刀厉害,想要一把好匕首吗。” 江朝戈道:“是啊,你看着好匕首了?” “上次在昆仑仙境,我砍下了一只肥遗的指甲,这只肥遗没有千年修为,但至少也能做成一把玄级魂兵器的匕首。” 江朝戈兴奋道:“好啊!我早就想要一只肥遗了。”在两次领略了肥遗的厉害后,他对这东西真是又爱又恨,“你刚才是去买材料了?什么时候能做好?我们……” 云息伸出三根手指,不客气地说:“三百金币,给你做成专属魂器。” 江朝戈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云息,谈钱就伤感情了。” 云息摇摇头:“我也缺钱,好的兽料和草药都是非常非常贵的,你要是不要,我就做了卖给别人了。” “别别别,你让我想想办法,我现在真的没有三百金币了。” 炙玄朝云息做了个凶恶的表情:“快给他,不然我咬死你。” 云息后退了一大步,简直欲哭无泪,炙玄的蛮横不讲理,一向是浑然天成的。 江朝戈拍拍炙玄的背:“哎,别吓唬他。” 云息心有余悸地说:“反正我不会免费给你的,我还要买好多东西,包括做土枪和土炮的材料,有了这些,我们也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江朝戈点头道:“有道理。” “所以你快给我钱啊。”云息强调道:“必须是整数。” 江朝戈想想自己现在确实囊中羞涩,养活着这么一大帮人,还各个只会花钱,他压力多大啊,现在手头的金币已经不足一百个,甚至不够给云息买几样好的兽料的。他咬咬牙:“你等着,我想想办法。” 他去找到虞人殊,把他们的财务状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主题就是:要卖虞人殊的东西。 虞人殊此时心情还是有些低落,突然也懒得计较这些了,便沉声道:“你把那些东西给我看看,能卖的,你就全权处理吧。” 江朝戈喜出望外,立刻打开纳物袋,把那几十样珍宝一个一个地给虞人殊挑。 虞人殊挑出一多半来,剩下的那些,便是有特殊意义的了,他道:“有些东西是特殊的贡品,空桑城是个大城,难保珠宝铺的人能看出来,你最好想想办法,别暴露了行踪。” “这个你放心吧。”他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就是在黑市上倒卖东西得来的,这对他来说简单得很。 其他人看宝贝也看得眼花缭乱,毕竟大多是皇子才配拥有的皇室瑰宝,他们见都没见过。寺斯蹲在地上直流哈喇子,抱着一套金玉茶具哭嚎道:“我想要这个,我想要这个,有这个我一定能买到一把好弓。” 江朝戈从他手里抢过茶具:“你带我们去昆仑仙境的报酬,已经给你了,那尊金叶树还不够你买一把好弓啊。” 寺斯哭丧着脸道:“我把金叶树给我爷爷了,养活那么大一个村子的人,需要很多钱的。” 云息安慰他道:“若是有好的兽料,我一定给你做一把好弓。不过你可能也付不起我的价钱……” 寺斯更大声地哭嚎道:“你还跟我谈钱!”他就差满地打滚了。 云息掏了掏耳朵,弱弱地说:“你别叫了,好吵。做一把好的魂兵器,光是各种各样的材料,就可能花掉几十金币,你不给我钱,难道让我倒贴你啊。” 寺斯眨巴着水汪汪地大眼睛:“你看我以身相许行吗?” 云息浑身一僵,迅速退到了降落里,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别、别……” 寺斯一把扑了上去,抱着云息大叫道:“我没钱,但我有人!” 云息像被非礼的小媳妇般,惊悚地叫道:“别别别……”一边喊一边下意识地朝饮川投去求救地目光。 众人哄堂大笑,饮川也跟着笑了两声,才温声道:“寺斯,别闹他了。” 寺斯这才笑嘻嘻地放开他。 江朝戈轻咳两声:“咱们在空桑城呆几天,让我把这批东西处理了再走。” 虞人殊闷声道:“现在确实不能走,我们去打听了一圈,都没有我大哥的消息。” “也许他是秘密入城的。” “如果那样倒好,但万一他根本没来空桑城……”虞人殊抓了抓头发,“天棱大陆这么大,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饮川摇了摇头:“找一个人可能很难,但找一个异兽……竟然连壬王也没有消息,他究竟去哪里了。” “也许壬王化作人形混在人群中了。”炙玄道,“他的魂兵使是个瞎子,你从这个线索入手,也许更快点。” “对呀。”饮川呵呵笑道,“炙玄,你好像变聪明一点了。” 炙玄轻哼一声:“饮川,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江朝戈喝道:“不准现在问!” 炙玄拔高音量:“你又命令我!”他一副忍无可忍地样子,“饮川,他为什么可以命令我,就因为他是我的雌-兽吗。” 江朝戈想把他的嘴堵上已经来不及,只见饮川笑吟吟地说:“你们之间不存在命令与被命令,而应该互相尊重和宽容,尽量迁就对方的要求,尤其是你,作为雄-兽,你更要宽容大度。” 江朝戈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的脸皮已经无坚不摧了。 炙玄眨了眨眼睛,突然兴奋起来:“我懂了,我要让着他!” 饮川含笑点头。 炙玄拽着江朝戈衣摆:“你听到了吗,以后我会让着你。” 江朝戈无奈地说:“谢谢啊。”他把挑选出来的宝贝收进纳物袋里,准备出门去找渠道出掉,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来,“对了,这里离胡安城有多远?” 虞人殊道:“不远,大概四百多里。” 江朝戈干脆地说:“我去胡安城,那里有港口,最方便出货。我也能去给孟老上上坟。龙芗,醉幽,你们带我们去。” 龙芗点点头。 虞人殊叮嘱道:“路上小心。” 江朝戈本想只带云息去,但寺斯也硬要跟他们去凑热闹,没办法,便把他也带上了,醉幽载着他们往胡安城跑去。 隔日下午,他们来到了胡安城,江朝戈看着这个他曾经生活过近三个月的地方,心里无限感慨。 这是他在天棱大陆呆的最久的一个地方,也是他最安逸的一段时光,他曾经一度把孟老的家当成了他的家,但也是在这里,留下了他在天棱大陆最难过、最沉重的回忆。 胡安城还是原来的胡安城,人流兴旺,贸易往来如织,似乎并没有收到神级魂兽现世的影响,反而比以前更繁华了。 寺斯就跟当初他进城那样,兴奋地看个不停,时不时还要买些便宜的小玩意,说要带给阿萨玩儿。 龙芗忍不住道:“阿萨比我还大两岁,怎么会玩儿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你不玩儿,不代表他不玩儿啊,他从小就想跟我跑出来见见昆仑山外的世界,只是他胆子小,一直不敢出来,我给他带出去什么他都喜欢。”寺斯把玩儿着手里的小彩球,“老板说这是海外的东西,阿萨肯定没见过。” 江朝戈不禁想起当初他为了赚钱,也曾经这么忽悠过客人,忍不住笑了笑。 炙玄似乎也有些感触:“这里是我最熟悉的人类城镇了。” “可不是,你那时候,一宿一宿的不睡觉,要我满街给你找酒喝,带你出来玩儿,胡安城的每一条街,我都带你走过无数遍。”江朝戈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他和炙玄还相看两相厌,炙玄嫌他太弱瞧不上他,他为了能回自己的世界,忍辱负重地讨好这熊孩子,后来他们的感情就慢慢地变了,当初谁能想到,他们会走到今天呢。 炙玄忍不住搂住江朝戈的脖子蹭了蹭,小声说:“我希望我们从来都没离开过这里……” 江朝戈心中莫名一痛,是啊,如果一切都还在昨天,孟老没死,他们没有面临这么多的强敌,那该多好,如果能够安稳地在天棱大陆活下去,回不回自己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 江朝戈带着他们去港口转了转,他以前在胡安城,就时常来港口,找找刚下船的兽料、药草,往往比铺子里卖得便宜很多,通常还很新鲜,也因此,他知道哪些船家背地里是做走-私的,若是能有渠道把东西卖到海外异国去,既安全又能很快看到钱。 他找一个船家,隐晦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船家一副惶恐的样子:“大人,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只是正经运货的。” 江朝戈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就走了,他连问了两家,都是这样的反应,这让他很是疑惑,难道他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变故?以前这里的很多船家,可都是靠走-私糊口的。 碰了几个钉子,江朝戈怕引人注意,就不再问了,他又带上几人去珠宝铺。 他找了一家人最少的珠宝铺走了进去,老板很热情地迎了上来:“几位大人,欢迎光临小店。” 江朝戈在店里挑挑拣拣,和老板聊了起来,一点点地套话,没聊一会儿,老板就猜到他的意图了,他犹豫了一下,悄声说:“大人,您进来里面聊?” 江朝戈含笑点头。 他们正要起身进屋,一个一身华服的男人领着个娇俏的姑娘进来了,姑娘开心地直笑。 江朝戈扭头看了一眼,那男人微微发福,面色红润,春风满面,可怎么看怎么眼熟…… “孙安!” 男人愣了一愣,在看到江朝戈的时候,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揉了揉,“大大大大哥!” 江朝戈高兴地走了过去:“孙安,真是你小子!”他刚才只是试探地叫一声,没想到真的是故人。说实话,他实在有些不敢认了,他对孙安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一脸倒霉相,入不敷出的小贩,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孙安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一身好衣服,俨然是个公子哥了。 孙安激动得眼角都渗出泪了,“大哥,没想到你还活着……” 江朝戈笑道:“我也挺惊讶的,我居然到现在还活着,这位是弟妹?” “对,对,欣儿,这是江大哥,是我的大恩人,我能有今天,都是托江大哥的福,江大哥,这是我妻子欣儿。”孙安一脸的幸福满足。 江朝戈看着孙安的笑颜,心情大好,这么长时间以来,总算有一件能让他感到温暖、美满的事了,他在天棱大陆的旅程充斥着血腥和危险,眼前的一幕是多么难得啊。 “江大哥好。”欣儿乖巧地叫了一声,她看着炙玄,惊喜地说:“哇,江大哥的儿子好漂亮啊,要是我也能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孩子该多好。” 炙玄脸色一沉。 孙安也符合道:“是啊是啊……呃,不过,过了一年,他好像没怎么长大啊。” 江朝戈打哈哈道:“他挑食,不爱长。” 炙玄刚要发作,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腰,把他的脑袋转向了自己的方向。炙玄哼了一声,开始咬江朝戈的衣领泄愤。 孙安看向其他人:“这几位是?” 江朝戈道:“哦,这是孟老的孙子。”他指指龙芗,“其他人是我朋友。” “哦,孟老现在何处啊?我一直想去拜会他老人家。” 江朝戈勉强笑道:“他……在别处颐养天年呢。” “好,好啊。”孙安笑道,“江大哥,你此次回来是为了……” 江朝戈笑道:“缺钱花了。” 孙安马上道:“大哥你走后,我用你给我留的钱又赚了不少,你想要,只管开口。” 江朝戈摆摆手:“我不要的钱,不过,我确实需要你帮我点忙。”他压低声音道:“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孙安两眼发光。 江朝戈把孙安拽到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事情说了。 孙安道:“这事儿你找我就对了。港口那边现在确实走不出货了,说起来还是因为你,上次三皇子来胡安城抓你,在港口设下埋伏,结果被他发现了港口有不少船家走-私货,便下令彻查,那时候抓了不少人,现在都不敢了。” 江朝戈心想,原来还怨他啊,他道:“那你可有办法?” 孙安笑道:“他们明面上不敢做了,其实私底下还在做,只要有钱就有人敢冒险,但是不熟的人他们是不接触的,大哥,你那些东西,我保证都帮你走出去。” 江朝戈喜道:“这样最好。那里面那个老板……”他担心走漏风声了。 “无妨,他也是我的朋友。” 江朝戈拍着孙安的肩膀,赞赏道:“你小子现在真是不一般了呀。” 孙安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托江大哥的福,我每天都给菩萨上香祈福,祈祷江大哥平平安安,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贵人,不然我哪儿有今天,更别提能娶到欣儿,还让我爹娘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了。” 江朝戈哈哈笑了起来,当年也算无心插柳,如今给自己多了一条路,人生就是这么充满了惊吓,也充满了惊喜。 孙安把他们安排在了胡安城最豪华地客栈,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相当有排场,寺斯猴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高兴得上蹿下跳,相比下来,年纪最小的龙芗却显得最是沉稳,安静地吃饭,没有必要就不多说话。 晚上回到客栈,江朝戈让客栈的人去给他买了一些纸钱香烛,抱着炙玄,步行往孟老从前的住处走去。 入夜之后街上的人不多,炙玄的脸蛋贴着江朝戈的脖子,感受着江朝戈的低落,用自己身体的热度无声地安慰着他。 来到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那年久失修的大门和锈迹斑斑的锁头,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出入,江朝戈看着那大门,深深叹了口气,足尖一点,直接跳上了两米高的围墙,一个起落就跃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杂草丛生,更显凄凉。 江朝戈走进他曾经居住过的小屋,用手指在床上一抹,一层厚厚地灰。在这里,无数个夜晚,他盘坐在这张床上修炼,累了,就抱着炙玄入眠,那时候的日子无比的简单,他弱得一塌糊涂,连刀拿久了手都会抖,甚至无法让炙玄以成人的模样示人,可那时候他比现在有安全感,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不用承担现在的重任。 炙玄在江朝戈耳边轻声说:“你第一次给我洗澡,是在那个盆里。”他指着那个脏兮兮的木盆。 “是啊。”江朝戈淡笑道,“那时候你还不乐意,洗过一次你觉得舒服,就老缠着我给你洗。” “那当然了,我没洗过怎么知道舒服。”炙玄道,“我以前从来没和任何人类接触过,我不知道人类知道这么多让人舒服的方法。”他说完,突然贼笑了两下。 江朝戈扑哧一笑,他笑,是因为炙玄这张稚气的圆脸蛋上努力做出的暧昧神色太好笑了。 炙玄使劲蹭了蹭江朝戈的脖子:“不过,我还是只喜欢你这个人类,其他人都不许靠近我。” “放心吧,也没人敢靠近你。”江朝戈拎上祭祀的东西,往后院走去,那里有一座坟。 不到一年的时间,坟前居然已经长满了野草,石碑经历过风吹雨淋,显得有些斑驳,江朝戈把炙玄放在地上,抽出匕首,一言不发地给孟老清理坟头上的野草。做完这一切后,将纸钱和花压在坟上,倒上三盅酒,坐在碑前。 炙玄拿起酒杯的瞬间,变成了成人的模样。 江朝戈和他互相捧杯,又齐齐撞了撞孟老的墓碑,然后对视一眼,一饮而尽。 江朝戈沉声道:“孟老,我回来看你了……当初如果不是你一念之差救了我,现在被埋在土里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我已经知道如何回我们的世界了,只要再等等,应该就能送我们回去,其实我对我们的世界,记忆和感情已经越来越淡了,可能是因为我在那边没什么亲人吧,不过我还是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他抓住胸口的项链,那是孟老留给他的怀表,“我会亲手把这个怀表交给你的家人,给他们一个交代,你放心吧。”江朝戈抓起酒壶,洒在墓碑旁边的土里,那酒业迅速渗入泥土,只留下丝丝酒香。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胸闷堵得慌。 炙玄搂住他的肩膀,轻轻亲了他一口:“我们一定会亲手给他报仇的。” 江朝戈目光坚毅:“一定。”他放松地靠在炙玄身上,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尽管来到了陌生的世界,却从始至终都不是孤单地一个人,最好的一点是,炙玄绝对不会死在他前面。 俩人在坟前坐了半个晚上,江朝戈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才在炙玄地搀扶下离开。 那晚回到客栈,江朝戈主动扑到了炙玄身上,疯狂地索吻,面对这样的热情,他需要炙玄的温度,需要炙玄的兽-性和热情,需要一场放纵的性-事,来击碎他郁结于胸的怨愤。炙玄简直是点火就着,将江朝戈压在身下不知疲倦地掠夺,俩人很快就被卷入了欲-望地漩涡…… 第二天天没亮,孙安就来到客栈。 约定的时间到了,江朝戈却睡过了头,他头疼欲裂,身体酸痛,强忍着不适才爬起来,和孙安离开客栈去港口。 醉幽一看炙玄一脸贪足,江朝戈走路都有些别扭,立刻就明白了,一路贼笑,挤眉弄眼地看着他们。 江朝戈假装没看见,炙玄则是骄傲地扬着小下巴,就像新娶了媳妇儿的男人,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自己老婆多好。 孙安领着他们走进一个废弃地船坞,那地方根本就不像会有人来的样子,却没想到是一个黑市交易场所,而且显然已经初具规模了。 孙安连对了三遍暗号,他们又被搜了身,才被准许进入。 走进去之后,江朝戈和云息顿时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都开始发光了。 第79章 这个船坞占地面积很大,放眼望去,随处可见废弃的造船材料、工具和模型,船坞因为年久失修,木材腐朽,棚顶深水,地板漏洞,看上去实在是片危房,可就是在这么一个地方,居然藏着一个地下交易市场。 孙安介绍道:“这个市场一个月只开放两天,从现在到天明,两个小时后这些人就都不见了。” 云息搓了搓手:“时间这么短。”他感觉根本不够自己挑的。 “是啊,时间长了不安全。” 一个精壮的汉子走了过来,恭敬道:“孙大人,您今天想看看什么?” “我带我大哥出几样货,赵老板在不在。” “在,请跟我来。” 云息指着一个书摊道:“哇,好多书,我要买一些。” 江朝戈经过书摊时看了一眼:“这都什么书啊,封皮都看不懂,你看得懂?” “不是给我的,是给老师的,老师说,让我多给他买些书,什么书都行。” 孙安一听:“这些书全买了也不值几个钱,大哥,我让他全给你送客栈去?” 江朝戈笑道:“好啊。” 云息高兴地说:“我那些医书和工具书,老师都翻了几遍了,他说,他要把他睡着的这些时间里的知识都补回来。” “那要看到哪辈子。”寺斯不敢置信地说。 “反正他有用不完的时间。” 江朝戈道:“云息,你找找适合做纳物袋的材料,我们这么多东西,鲸鱼纳物袋也要放不下了。” “好。” 孙安招来一个人:“云息老弟啊,你想买东西,我就找个人专门带着你,不然不安全,你跟着这个小哥,就四处去逛吧。” 江朝戈道:“寺斯,你跟着云息。” 云息摩拳擦掌,准备大肆采购一番。 江朝戈和龙芗被带进了一艘建了一半的捕鱼船里,幽幽烛火从船里透了出来,显得神秘而危险,江朝戈一脚踩在船上,船身轻晃,木板嘎吱作响,他心想,这破船就是突然散架了也不奇怪。 几人走了进去。船里别有洞天,站了一屋子的魂兵使保镖,一张鉴宝桌摆在船舱正中间,各式工具罗列一排,墙上新装的架子上摆着几样珠宝,江朝戈一眼扫过去,没几样特别值钱的,不禁对这个赵老板的财力产生了怀疑。 孙安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顾虑,压低声音道:“好东西不放出来的。” 江朝戈点点头。 赵老板叼着烟袋,见到孙安,扯着脸皮子笑了笑:“孙老弟,好久没见你在这儿出没了。” “没好东西,怎么敢来献丑。” 赵老板挑挑眉,目光落到了江朝戈和龙芗身上:“言下之意,这两位大人是带了好东西来啊。” 江朝戈笑道:“好东西有好几样,就是不知道赵老板有没有胃口吃下去。” 赵老板眯了眯眼睛:“这就要看大人带了什么好东西了。” 江朝戈扫了一圈他那些珠宝,故意露出不太信任的表情。 来这种地方出货的,货源肯定都有问题,要是拿出来看了买家却出不起价钱,卖家还暴露了,所以赵老板能理解江朝戈的顾虑,他掏出一个纳物袋,在船舱里释放出来,手里钻进纳物袋里,拎出来几个上锁的木箱子。 赵老板打开了三个箱子。 第一个箱子里装着一大串孔雀绿珍珠项链,每一颗都浑圆莹润,透出幽绿地色泽,一看就是上好的海洋珍珠。 第二个箱子里,是一尊冰种翡翠蝉雕,足有一只成人的手掌大,翠绿剔透,美不胜收。 赵老板看着江朝戈表情的变化,露出得意地神色:“怎么样,这几样可还算拿得出手?” 江朝戈笑着点点头:“都是不凡之物。”他的目光落到了第三个箱子。 赵老板神秘一笑,“这两样宝贝虽然也价值连城,但都是暂时天棱大陆的东西,但这第三样宝贝,算不上珠宝,却是真正来自海外异国的稀罕之物。” 江朝戈来了兴趣:“哦,究竟是什么东西。” 赵老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它就算在海外异国,也是极其稀罕的东西,可不是那些在异国的寻常之物拿到咱们天棱大陆来以次充好的。” 就连孙安都好奇挤了:“赵老板,别卖关子,快给我看看啊。” 赵老板按着木箱,笑道:“礼尚往来,这位大人是不是也该让我先开开眼界啊。” 江朝戈干脆地拿出了三样皇室珍宝,看得赵老板心花怒放,啧啧称奇。 俩人你来我往地谈起了价,这过程说是唇枪舌战也不为过,炙玄听得连连打哈欠,趴在江朝戈耳边懒懒地说:“不如我帮你咬死他吧。” 江朝戈顺了顺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窝处,示意他别说话。 龙芗则全程戒备,冷冷地盯着赵老板身后的十来个魂兵使,他拿着江朝戈的钱,一直尽责尽力地保护着江朝戈。 最终,俩人谈拢了价格,以一千一百个金币成交了三样珍宝,这样一个天价让人听着都耳膜发烫,毕竟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三、五个金币就差不多能吃喝一辈子了。 赵老板把一大箱子金币放到了江朝戈面前,江朝戈一一点过之后,收进了纳物袋里,赵老板也喜笑颜开地收起了宝贝。 江朝戈道:“赵老板,现在可以让我们看看这最后一样海外异国的宝贝了吧。” 赵老板神秘一笑,打开了木箱子,那里面赫然挂着一样火红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江朝戈和孙安贴上去看,一时都没看出来是什么。 只有龙芗脸色一变。 赵老板将箱子转了过来,几人这才看清楚,这居然是一顶假发! 这顶假发很长,足有及腰的长度,颜色赤红如火,细腻、滑顺而有光泽,简直是一件至高地艺术品。江朝戈猛地看向龙芗,龙芗和虞人殊一样,都用布巾把头发包裹了起来,但见他苍白的脸色,江朝戈知道自己没猜错,这跟龙芗的头发是一样的。 龙芗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一动,赵老板身后的魂兵使都如临大敌,纷纷抽出了武器,船坞里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很是紧张。 江朝戈拉住龙芗的手,打圆场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侄子没见过这样的珍宝,又从小就爱听些海外异族的鬼怪传说,见到这红发,一时有些激动。”他给龙芗使了个眼色,让他坐下。 龙芗僵硬地坐下了,只是额上渗出了冷汗,他反握住江朝戈的手,用力攥了攥,手心也全是汗。 赵老板将信将疑,戒备地将那假发收了起来。 江朝戈道:“慢着,赵老板,可否说说这假发的来历。” 赵老板犹豫了一下,道:“这是海外异族一位贵族少女的头发,在那个国家,只有养尊处优地贵族才会有这样一头火红、不含杂质地头发,那个国家的女性一生都不会剪头发,这位贵族少女早夭,死了之后,咳,有人便得到了她的头发。” 江朝戈心想,多半是去刨人家坟了吧,真够缺德的,他不动声色道:“这头发真是美极了。” “是啊,天棱大陆上绝没有这样的红发,从南方港口走私来的一些红发奴隶,也不会有这么纯净的颜色。”赵老板暧昧一笑,“我之前也得到过一顶红色的假发,不过长度、成色和这顶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可还是卖出了一百个金币的高价。买主是个大贵族,专买来给他那肌肤赛雪的小妾的,啧啧,那雪白雪白的皮肤配上这么一头红发,该多诱人啊。” 江朝戈“哦”了一声,“这些假发,都是从南方港口来的啊。” “是啊,咱们胡安城的船虽然也出海,但是没有大船,去不了很远的海域,大多是打渔为生,但是南方苏氏可是有好几个船队,从海外异国流进天棱大陆的好东西,基本都是从南方港口来的。” “那这红发……究竟来自哪个异国?” 赵老板摇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长着红头发的异国人,叫龙汶族。” 龙芗喉头一紧,顿时呼吸都有些不畅。 江朝戈有些心疼龙芗,他甚至生起了买下这顶假发的冲动,不过也只是想想,这么一样东西买来没有任何用处,还会浪费掉大笔金币。 就连炙玄也被那头发吸引了注意力,当赵老板把头发收起来后,他就盯着龙芗看。 江朝戈怕炙玄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便匆匆告辞了。 一走出船坞,炙玄就对龙芗说:“那个,我喜欢。” 龙芗脸色铁青,没理他。 炙玄问江朝戈道:“我皮肤也白,如果我带上红色的假发,是不是也很诱人?” 江朝戈差点吐血,迎着孙安怪异的目光连忙解释道:“童言无忌。” 这时,云息也采购完毕了,心满意足地来找他们,一见面就高兴地说:“我刚好花掉了两百个金币,不多不少,整好两百个,没有一个零币。” 江朝戈拍拍他的肩膀:“干得好。” 寺斯笑嘻嘻地说:“云息还给我买东西了,真好。” 云息瞥了他一眼,小声说:“是你强迫我的。” 云息和寺斯同时注意到了龙芗阴沉地脸色,不解地问道:“小龙芗,你怎么了?” 少年咬着淡色地嘴唇,摇了摇头。 孙安把他们送回了客栈,江朝戈打算给他一百个金币,他却怎么都不收。 孙安前脚走,醉幽后脚就迫不及待地从兵器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龙芗,心疼地摸着他的脑袋,无声地安慰着他。 龙芗眼圈有些发红,背脊僵硬了一会儿,便微微把头偏在了醉幽的肩膀上。 云息和寺斯面面相觑,江朝戈把在船坞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寺斯道:“这是好事儿啊,龙芗,你又多了一条找到故乡的线索。” 龙芗点点头:“只是……” “看到那假发,思乡情切是吗。”江朝戈道,“我看你的头发比那假发的头发还要好看,说不定你也是大贵族,如果是这样,到时候就更容易找到你的家人了。” 龙芗点点头。 醉幽抚着他的脸,柔声道:“小芗,无论你去哪儿我都会陪着你,我会用一生的时间陪你找到你的家乡、你的家人。” 龙芗点点头,看着醉幽温柔的笑容,心脏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不好意思地离开了醉幽的怀里,轻声说:“……你也是。” “嗯?”醉幽没听清。 “你也是,我的家人。”龙芗说完,脸上浮现一层薄粉,与他平时冷淡的样子大不相同,终于有了几分少年人的可爱。 醉幽明眸闪动,隐隐有一丝感动,他再次用力抱住龙芗,腻歪地说:“我不只想做你的家人呀,你长大了娶我好不好,要不我娶你?” 龙芗的脸顿时涨红了,赶紧推开醉幽,窘道:“你不要胡闹。” 醉幽笑嘻嘻地放开了他。 江朝戈道:“龙芗,我们早晚可能会去南方,到时候一定去港口给你打听打听。” 龙芗点点头:“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存够了钱,我肯定要回去。” “好了,半夜起来,大家都去补个觉吧。”江朝戈自己也直打哈欠。 龙芗和寺斯走后,云息却没有动,似乎有话要说。 江朝戈道:“怎么了?你不困啊。” 云息摇摇头:“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但是都没什么合适的独处时间,而且,之前我也不是很能确定。” “怎么了?” 云息犹豫了一下:“你还记得,当时老师为你冲破经脉,你濒死时,老师让你念的那句咒语吗。” 江朝戈立刻精神了:“当然记得,呃……不过,我已经想不起来咒语的内容了。” “我还记得。不过我也不知道那句咒语是干什么的,直到我们在耳侻族的村子里住了几天……”云息道,“我从耳侻族人那儿,学到了一些昆仑山外没有的医术,以及制造魂兵器的特殊材料、技巧,当时,我无意中在一本书上,看到了类似的咒语。” “可那咒语根本不是汉话呀。” “对,那应该是古汉话,所有魂器师都会一点,因为召唤兽魂的魂咒语必须用古汉话说出来,越是厉害的兽魂,召唤起来难度越大,需要的魂咒可能就越多,所以,虽然我们可能无法阅读古汉话的书籍,但我们多少都知道一些单子的读音,我当时看到那句咒语,就读了一遍,发现读音跟老师交给你的那句很像。” “饮川说,那是凝神聚元,修复身体的咒语,不过,我也不是魂器师,我念了也有用?” 云息面色有些凝重:“那些……也不是魂咒语。” “嗯?那是什么?” “那是……巫咒语。” 江朝戈一惊:“巫咒?” 云息点点头:“我翻看的,是耳侻族大巫的书,当时只是随手翻翻……我看到那句咒语后,也不敢确定,就去问了大巫,大巫说,那句咒语正是修复身体的,但是只对咏诵的人自己有效。”云息咽了口口水,“可我那时候还是不敢确定,我想,会不会这是耳侻族大巫自创的,只是个巧合,我不敢问太多,怕他怀疑。结果,今天在一个书摊上,我又发现了一本古巫书,居然也有那句咒语。” 江朝戈甩了甩脑袋:“等等,既然那是巫咒,那么就应该是具有巫力的人咏诵才有效啊。” “是啊。”云息紧紧盯着江朝戈。 江朝戈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炙玄,不敢置信地说:“难道,我也有巫力?” 炙玄瞪起眼睛:“你有巫力?难道你也流着那些臭巫祖的血?” “很有可能,大巫其实就是流淌着上古巫祖血液的巫祖后人,经过万年时间的繁衍,巫祖的后人可能遍布天下,你也刚巧是其中一个,也有可能。” 江朝戈一时很是疑惑:“我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第二,饮川又是怎么知道我可能隐藏着巫力?” 云息道:“我跟老师讨论过你的那个世界,我想,你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两个世界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就像一对双胞胎,虽然这两个世界有很多不一样的,但也有很多一样的,试想,若是一对双胞胎,生时一模一样,但是放到不同的环境里生长,自然也会变成不同的两个人。” “不,恐怕不仅仅是双胞胎……”江朝戈想得冷汗直冒,“若我继承了这个世界的巫祖的血液,却在我的世界长大,那么就证明,这两个世界,从前很可能是一个!” 云息点点头:“至于老师为什么猜测你具有巫力,也许他就是能知道你有巫力,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死马当活马医吧。” 炙玄叫道:“江朝戈!你不可能是巫祖后人,我最恨那些臭巫祖!” 江朝戈苦笑道:“祖宗啊,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炙玄想了想,确实这也不是江朝戈的错,可他还是相当不爽:“怪不得那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很让我厌恶的气息,一定是你念巫咒时,巫祖血统觉醒了,我还以为是我闻错了。”他气哼哼地一把推开江朝戈,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 江朝戈摸着他的脑袋:“好了,别闹啊,就算我真流着巫祖的血液,也就跟大国师、尤准差不多,只是具有一点被稀释了的巫力,本质上还是正常人类,什么都没变。” 炙玄撅着嘴,生了会儿闷气,又转过来蹭江朝戈的肚子,“算了,我不怪你了。” 江朝戈扑哧笑道:“谢谢你这么大度。” 云息道:“总之,江大哥,若是具有巫力,总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关键时刻还救了你的命呢。” “对呀,这是好事儿,你把那句巫咒再教我几遍,这次我一定要记牢了。” 云息干脆把音节写了下来:“这些巫咒不可以乱念的,你毕竟不是大巫,只是具有一点巫力,随便念巫咒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所以练习的时候,别发出声音。” “我知道。”江朝戈把那纸条收了起来,有些兴奋地说,“你说,我现在去学些大巫的本事怎么样?” 云息摇摇头:“你千万别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 “所有的大巫,都是由年长的大巫在其刚出生的时候就挑选好的,这个未来大巫的候选人,必须巫力强大,有足够的资质担此大任。年长的大巫要把候选的大巫从婴儿时开始养起,用各种草木、虫蛊、丹药强化他的身体,从小灌输他数不清的巫力的知识,让他学会如何控制和运用自己的力量,诸如咏诵巫咒都是最简单的,还要学习祭祀、祈福、占卜、召唤、下咒、解咒等等,为了变得更强大,大巫必须不停地去学习和实验新的巫咒,比如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巫咒,这些巫咒在试验和施行的过程中,都有可能失败,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所以,每一个大巫都学富五车,没有这些经验的积累,是不可能成为大巫的。”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第一次见你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云息抓了抓头发:“反正,你都这么大了,是不可能成为大巫的,你能记住这么一个救命的咒语就行了。” 江朝戈点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这件事……别告诉老师。”云息眼神有些闪躲,好像做错事的孩子,“老师既然不说,一定有老师的道理,他可能是怕你知道了,会滥用巫力,所以你别告诉他,更别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 江朝戈笑道:“放心吧,我绝对不说。不过……”他看了看云息,又看了看炙玄,“你们不觉得,饮川真的有很多秘密吗。” 炙玄耸耸肩:“他脑子里装那么多东西,如果全都告诉你,你早烦死了,还不如不知道,让他去想的好。” 云息道:“老师确实有很多秘密,但他不告诉我们,肯定……” “有他的理由。”江朝戈掏了掏耳朵,“你被你的老师洗脑了都,恨不得把他当神仙供着。” 云息脸一红:“可老师确实就像神仙一样。”他眼里透出崇拜地光芒。 “好了好了,这回你带回去一大车的书,你的神仙肯定高兴坏了。” 云息笑道:“我也买到了制造纳物袋的兽料呢。” “太好了,这回一定要给我做一个专属纳物袋!” 第80章 在胡安城的几天,江朝戈分别办了几件事,一个是把孟老的故居托付给了孙安,二是找上情报贩子,买壬王和大皇子的消息,其实,他对能收到有价值的信息不太抱希望,毕竟他们在空桑城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可没想到,三天之后,他们真的得到了一个关于壬王的消息。 情报显示,几天前就有一对相貌出众地青年男子在附近的小镇出没过,且其中一个是瞎子,由于时间间隔很短,如果现在追上去,就算追不到人,也能得到最近的线索。 江朝戈来不及和饮川他们商量,让寺斯和云息回去通知饮川,自己和龙芗、醉幽追过去。 孙安听说江朝戈要走,直呼怎么才住这么几天,很是不舍,江朝戈临走前叮嘱他,永远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无论听到什么风言风语,都要装作不知情。他只希望,这个世界每一个他结识过的良善之人,都能平平安安。 他们花了一天时间赶到那个名不见经传地小镇,进去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壬王和柳清明的消息,俩人竟然是昨日刚离开,似乎是往西行去了。 江朝戈和龙芗就马不停蹄地开始追,追了不足半天时间,原本在江朝戈怀里昏昏欲睡地炙玄,突然警醒了过来:“我感觉壬王了,而且,不止壬王。” “什么意思?”江朝戈顿时有一种不祥地预感。 “除了壬王外,还有……”炙玄脸色微变,“焚念和游释。” 醉幽也惊道:“那是饕餮和……” “梼杌。”炙玄深吸一口气,“壬王的气息很弱,可能是遭到他们的攻击了,醉幽,再快点。” “我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醉幽咬牙道。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心中隐隐不安,若是壬王真的遭到饕餮和梼杌的攻击,他们是帮还是不帮,道理上讲当然要帮,可是以他们的阵容……这时候如果饮川在就好了,可饮川离他们七八百里,现在云息和寺斯肯定还在回空桑城的路上,这一去一来,他们和柳清明可能都玩儿完了。 龙芗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道:“壬王既是饮川大人的朋友,我们拼尽全力也要将柳清明救走。” 江朝戈点点头,虽是没有说话,但目光坚定。 朝西奔行了半个小时,已经不需要炙玄去感受,他们就看到了三只顶天立地、巨人般的上古异兽。 远处,数千人正拖家带口、大包小裹地逃命,队伍绵延数公里,这附近显然有一座城受到了三只异兽争斗的波及,想想被啸血毁掉的大凉城,这城镇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可想而知。 脚下的大地传来令人战栗地震动,异兽的嘶吼声响破天际、直冲云霄,只见眼前出现了一座矮山,那山虽矮,却是丹崖怪石,削壁奇峰,江朝戈从未见过哪处的山石,可以各个长得这般锋利,就像一个个朝天竖起的刀尖,从天上望下来,岂不跟刀山陷阱差不多。就在这片怪石矮山之间,三只庞然大物正互相撕扯着。 江朝戈眼前一花,见着一身虎斑纹的壬王正浑身是血地闪躲在怪石之间,两只狰狞异兽紧追其后,同样是伤痕累累,但以二敌一,自然是占尽上风。 那两只异兽,一只羊面兽身,虎齿人爪,脑袋和嘴奇大,尾巴却很是短小,长相狰狞而丑陋,张嘴结舌之间,都有吞噬日月的气势,叫人看着便心生恐怖,这是饕餮。 另一只异兽,形似虎狼,毛长坠地,青面獠牙,尾巴如一条细鞭,奇长无比,这是梼杌。 这两只=愧为上古凶兽,长得竟然比啸血还吓人,虽然没见过夙寒的兽身,但想想画册上的形象,估计也是狰狞无比。 江朝戈能明显感觉到醉幽的速度慢了下来,也许醉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身为一只千年异兽,对这些上古异兽的恐惧是埋藏在原始本能之中的。 一声长笑自怪石间传来:“炙玄?炙玄!今天是什么日子,哈哈哈哈哈——”那声音稳重动听,实在难以想象出自如此丑陋地异兽之口。 炙玄从醉幽身上跳了下去,他此时已然是成人模样,一步步朝怪石间走去,他冷冷地说:“焚念,以二敌一,你不脸红吗。” 焚念将头转了过来,目光惊悚骇人,“炙玄,我们不是在玩儿,我要的是壬王的魂兵使的命。” 壬王被那梼杌两只大爪子按在地上,刚得一次喘息的机会,虚弱地看着炙玄,轻声说:“你见到饮川了。” “饮川就在来路上。” “那看来我们要速战速决了。”游释狂吼一声,张嘴朝壬王的脖子咬去。 壬王奋力一跃,翻转而起,将游释撞开,只是身上再填一道伤痕,而游释的长尾甩了过来,一下子缠住了壬王的脖子。 炙玄冷道:“游释,放开他,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游释冷笑道:“你担心什么,他又不会死,哦,对了,我也不会死呀。”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江朝戈一直在搜索三个魂兵使的下落,最终发现那三人都躲了起来,也难怪,这战斗的场面如此激烈,动不动就石破山倾,就算是魂兵使,也没有能全身而退的自信,躲起来才是最明智的。 焚念看了江朝戈一眼,轻笑道:“炙玄,你的魂兵使魂力好像很弱啊,能召唤你吗?” 炙玄喝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头也不回地朝江朝戈喊道,“朝戈!” 江朝戈愣了愣,突然想起来,当初结契时,俩人的魂力会在那一瞬间互通,炙玄的魂力在他体内有残余,他能短暂地召唤炙玄一次!这一招本来他们在双子峰碰上长蛇群的时候就想用了,还好壬王及时出现救了他们。说来也是命,现在,他们真的要用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却是为了救壬王! 俩人之间有足够的默契,江朝戈领会了炙玄的意思后,顿时在身体里搜刮起炙玄残存在他体内的那一丝属于上古异兽的魂力,他不知道半个月过去了,还能不能成功,他知道,如果他不能召唤炙玄,炙玄就会再做一次牺牲,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将那残存无几的魂力释放而出,注入了炙玄体内,炙玄得到了召唤,顿时风云变幻之间,化作了他真实的形态。 四只上古异兽同时现世,这场面之壮观,此生罕见,就连江朝戈都震撼得喘不上气来,醉幽和龙芗更是不自觉地往后退去,他们来时的勇气现在消失了大半,那毕竟根本不是他们的战斗啊! 炙玄朝天狂吼一声:“焚念,你我自记事起相识,我饮酒你吃肉,倒也有过一段好时光,我并不想与你为敌,但我不能让你杀了壬王的魂兵使,你不要逼我。” “你和壬王素无交情,今天是怎么了?为了饮川?”焚念狰狞一笑,“你们这些蠢货,为何都唯那伪君子是从,他除了满口仁义和漂亮话,又会什么?!” “我不是为饮川。”炙玄平静地说,“我欠壬王两次人请,我要还清。” 江朝戈躲在炙玄背后喊道:“饮川马上就要来了,你们两个伤痕累累,会是我们的对手吗?放了壬王,或许能保住你们自己的魂兵使。” 游释怒道:“卑贱的人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江朝戈缩了缩脖子,气势弱了一半。 炙玄恼了:“他是我的雌-兽,是不卑贱的人类!你不准骂他!” “找一个人类做雌-兽?”游释嘲弄地一笑,“你果然被饮川那个白痴洗脑了,我们是异兽,终日与卑贱如蝼蚁般的人类为伍,难道是也想变成蝼蚁吗” “我乐意,轮不到你管,你有雌-兽吗?我有!”炙玄傲慢地喊道。 游释重重哼了一声,还要讽刺回去,焚念道:“够了。” 炙玄厉声道:“焚念,饮川确实就在来路上,天地之元还未现世,你当真就要在今天分个你死我活?” 焚念沉吟片刻,轻笑道:“要我放了壬王,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如何?” “我啊,吃过世间千万种食材,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土里长的、水里游的,只要是我没吃过的东西,我都要尝上一尝,可有一样东西,我想了很久,都没吃到,可惜得很。” 炙玄脸庞有些扭曲,似乎猜到了焚念想说什么。 焚念伸出大舌头,舔了舔嘴角,“那就是你的肉啊。” 炙玄怒道:“放肆!”他活了万年,从来只有他吃别的东西的份儿,哪里轮到别人吃他? 焚念呵呵笑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尝尝你的味道,麒麟的肉,世间再无人敢尝,品尝天上地下独此一份的美味,正是我最喜爱的事。由此我和你切磋,尝了一点点鲜血碎肉,根本不过瘾,没有精心地烹制,如何对得起你的肉呢。” 炙玄气得直跳脚:“你混蛋!你居然想吃我!” “你们的肉,我可都想吃呢,只有游释最易得到,许他一山世间罕见的闪闪发光的奇珍异宝,他就随我割,其他人倒是真不好取悦。”焚念眼里射出浓烈地贪婪,“怎么样啊炙玄,反正割了多少,你也还会再长出来。” 江朝戈也是怒不可赦,但让炙玄别这么做,他却说不出口,若是让炙玄割一块肉满足这个神经病,就能换壬王和柳清明的平安,又不至于逼着炙玄损耗修为,已经是最小的付出了。理智上虽然知道这点,可他还是极心疼炙玄,倒不是怕炙玄疼,而是炙玄那高傲的自尊心,要如何接受这样的羞辱。 炙玄庞大的身体都因为愤怒而在发抖,江朝戈的心揪在了一起,再次痛恨自己的无力,他握着炙玄刀的手,骨节都泛起了不正常地青白。 壬王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目光沉静如水,默默地看着炙玄,让人分不清他在想什么,他既不说话,更绝无可能求饶,炙玄对上壬王的眼睛,心里一番挣扎,最终,他沉声对壬王道:“我欠你的今天还清。” 壬王微微颔首:“那我就收下了。” 炙玄头也不回地对江朝戈道:“朝戈,你来。” 江朝戈身体一抖,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世间能伤我的武器不多,我也不要别人碰我,你来。”炙玄冷冷地对焚念道,“你要哪一块?” “右臂关节处,那里的肉最是活络好吃。”焚念的声音都泛起了丝丝贪欲,仿佛已经开始流口水。 江朝戈握着炙玄刀,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了过去,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心尖上,脆生生地疼。 炙玄低头看着他,目光很是温柔,那眼神简直让江朝戈无法直视,江朝戈哑声道:“你真要让我……你以为我下得去手?” “你下得去手,我知道你比一般人狠。”炙玄说。 江朝戈心里苦笑,是啊,他比一般人狠,可一般人长得心,他也没缺斤少两。 炙玄低下头,用硕大的鼻尖轻轻蹭了蹭江朝戈的胸口,然后生平第一次,在一个渺小的人类面前蹲了下来,伸出了自己的右前腿,“来吧,我不怕疼。” 江朝戈握着刀的手在发抖,他从来没想过,他苦练刀术和魂力,有一天却要亲手斩伤炙玄。 炙玄道:“来呀。” 江朝戈咬紧牙关,一跃而起,跳上了炙玄的前臂,那把黑金炙玄刀当空刺下,直入炙玄的关节处,噗嗤一声,鲜血四溅。 炙玄身体一抖,把额头顶住了地,一言不发。 江朝戈眼眶一热,眼前顿时模糊了,他的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但他不敢迟疑,越是拖得久,炙玄就会越痛,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在那硕大的前臂上切割了起来,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但刀锋切开皮肉的声音令他头皮发麻,滚烫地鲜血溅湿裤管,鼻尖充斥着浓烈地血腥味儿,江朝戈感觉自己被血包围了,那其中还有他流淌着的心血。 炙玄自始至终除了哼哼几声,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过。江朝戈知道,炙玄是怕自己难受,这上古异兽本是任性蛮横,从不掩饰自己,如今却为了他考虑到这一步! 江朝戈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煎熬下硬生生从炙玄前臂上搁下了大一块肉的,他只知道比起这种心理上的酷刑,他更愿意受*折磨。 炙玄把自己身上的肉如垃圾一般踢了出去,落到了焚念脚旁。 焚念低下头,用鼻尖在那肉上使劲嗅了嗅,表情贪足不已:“果真是从未品过的味道,我要为它尝试三十六种烹饪方式……” 炙玄恶狠狠地说:“现在可以滚了吧。 游释在焚念的授意下,退了回去,他撇了撇嘴,抱怨道:“你呀,当真是为了吃什么都可以妥协。” 焚念笑道:“吃是我一声最极致的乐趣,再说,饮川若是来了,我们也要拼个两败俱伤,何苦呢,我还没尝过麒麟肉,不可以就这样再次睡去。” 游释冷哼道:“你分明是怕天气热,肉不新鲜了。” 焚念低笑两声,不置可否。 江朝戈释出全身的魂力,给炙玄修复着伤口,可是那伤口太大了,完全是一个能把他人装下的大血窟窿,他甚至无法止血。 炙玄道:“待我变回人形吧,你现在就是把自己榨干也修复不了。” 江朝戈抱住他的前臂,心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焚念也是干脆,叼起那块让他馋了几千年的麒麟肉,迫不及待地走了,恐怕他现在恨不得就地生炉灶,唯恐辜负了那新割下来的肉的鲜美。 两只异兽一走,炙玄就立刻恢复了人形,他一边袖子全是血,手臂像是断了一般曲折着。 江朝戈将他抱在怀里,努力给他修复伤口,龙芗跑了过来,拿出随身的止血药,要洒在炙玄手臂上。 炙玄道:“不必,我流干了血也死不了,人类的药对我没用。” 江朝戈摸着他的脸,柔声安慰道:“再忍忍,要不你回兵器里,能恢复得更快。” “不,我要看着你。”炙玄用另一只手臂抱着江朝戈的腰,“没事,我不疼……”他顿了顿,哼道,“我的肉一定不好吃,噎死他!” 醉幽托着下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的肉不好吃。”他身为魂兽,对受伤流血这种事,是没什么感觉的。 “我就是知道。”炙玄气哼哼地说,“敢吃我的肉,不是噎死他就是毒死他。” 醉幽点点头:“最好不好吃,要是他吃上瘾了还麻烦了呢。” “我难道还会让他吃第二次!”炙玄怒了。 醉幽笑道:“我想也不会,还好他看来是吃过九尾狐的肉,不然我看我也保不住。” “你也听焚念说了,除非是奇珍或是极难得到的食材,否则他早就吃过了。”炙玄愤然道,“他总是四处游历,寻找从未尝试过的食材、调料、烹饪方法,我还觉得总算有个能跟我兴趣相投的异兽,酒肉相伴,倒是打发了不少时间。谁知道原来他一直在打我的肉的注意,混蛋!这一块肉,我一定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这时,一个怪石后闪现一个跌跌撞撞地人影,江朝戈看去,正是柳清明。 炙玄的伤已经修复了,只要魂兵使魂力充足,魂兽的任何伤都不是大问题。他把炙玄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柳清明跑到壬王身边,用手抚摸着壬王的脸和身体,边给他修复伤痕,边幽幽叹道:“我看不到你……”那声音似是有一丝哽咽。 壬王轻声道:“你的眼睛在我这里,你自然看不到我。” “世人都能看到你,任何飞禽走兽都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你,我离你最近,却只能在水中看你模糊的倒影,透过别的魂兽的眼睛看你。” 壬王笑道:“你现在看不到我也好,免得吓到你。” 柳清明吸了吸鼻子:“我能摸到你的血。” “我不会死。”壬王加重语气。 柳清明点点头,面上似是风轻云淡,可他发抖的嘴唇,早已经泄露了他至深的惶恐。他所剩魂力不多,无法把壬王完全修复,就想让壬王回剑里,可壬王就跟所有能化作人形的魂兽一样,认为自己是活物,不是死物,不愿意呆在一件死物里,就不肯回去。 江朝戈走了过来:“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像壬王大人说的,他死不了。” 柳清明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双目毫无焦距地看着壬王:“我以为我这次会死呢。” “你还不能这么早死,你身兼重任呢。”江朝戈拍拍他的肩膀。 柳清明茫然摇摇头,似是心力憔悴。 壬王靠在树上,闭目道:“炙玄,这一回我们两清了。” 炙玄哼了一声。 “你说饮川就在来路上,是真的吗?” “饮川可能马上就要来了,不过没这么早。”炙玄有些得意地说,“这招虚张声势,我是跟朝戈学的。” 壬王低笑两声:“饮川教你百年千年,你才勉强认识字,怎么他教就这么有效。” “他是我的雌-兽!”炙玄更加骄傲地说。 江朝戈也一屁股坐在地上,经历过刚才那一场劫难,他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炙玄搂住江朝戈的肩膀,亲了亲他的鬓角:“我已经没事了,你也忘了吧。” 江朝戈摇摇头,狠声道:“怎么能忘,下次见到焚念,你要亲口咬下他的肉。” 炙玄哈哈笑道:“好,不愧是我的雌-兽!” 几人在怪石林里挑了平整的地方稍作休息,等了一晚上,终于见天边云卷云舒,翻滚奔腾,似有异像,果然,没隔多久,壬王就睁大了眼睛,表情很是复杂,轻声道:“饮川……真的是他。” 第81章 饮川如期而至,那通体雪白的美丽异兽,仿佛能夺走世间所有的光彩。 壬王扶着树站了起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饮川,眼神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一丝惶恐。 饮川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身体也渐渐矮了下来,当他站在壬王面前时,已是人形,他上前握住了壬王的手腕,轻叹一声:“吾友……” 壬王剑眉轻蹙,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羞愧,他黯然道:“饮川,万年前……” “万年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饮川轻轻捋顺他沾血的头发,“今日我们重返与世,是为了不让万年前的一切再重演。” 壬王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叹尽了万年的悔意与哀愁。 饮川将他们带回了空桑城,让壬王和柳清明恢复,同时,给云息足够的时间制作魂器和魂药,而其他人,尤其是江朝戈,在夜以继日地修炼。 云息制造魂器的时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个月没出门,有一天,突然跟小疯子一样一路小跑到江朝戈房间,兴奋地把那肥遗匕首给江朝戈:“做好了做好了,这是你的专属匕首,只有你自己能召唤的。” 江朝戈高兴地接了过来,那匕首通体乌青,约一丈长,锋刃透着犀利地寒芒,一看就是把好匕首。他将匕首在手里把玩了几下,重量正好,相当顺手,果然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十来岁开始玩儿匕首,对匕首,他比筷子还熟悉,当初云息给他量体长、臂长,测试肌肉力量,他就能感觉出云息的专业,却没想到他年纪轻轻,能做出这么好的匕首,他禁不住夸奖道:“云息,我以前没见你做过兵器,没想到你做兵器这么厉害。” 云息摸了摸鼻子,有些得意地说:“一个好的魂器师,就是要什么都会嘛。其实我最擅长的并非兵器,而是纳物袋这类特殊的魂器。” “纳物袋做的怎么样了?” “我休息一天,明天开始做纳物袋,对于别人来说很复杂的半魂器,对我来说,其实反而比兵器简单,因为兵器还要考虑很多实用因素。”云息笑道,“你对这把匕首满意,我就放心了。” 江朝戈心里真是非常满意,若不是在客栈里,他甚至现在就想把肥遗召唤出来转一转了,虽然这只肥遗没有千年修为,比不上沈言随的那只,但作为一个异兽,肥遗的攻击力和毒性都是很霸道的,而他正需要这样一个能飞的空中战力。他拍了拍云息的肩膀:“谢谢了。” 云息朝他伸出手:“三百金币。” “现在就给?” “现在就给。” 江朝戈不敢置信地拔高音量:“难道你怕我赖账?” 云息撇了撇嘴,小声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怎么相遇的吗。” 江朝戈被噎了一下,任命地数出三百个金币,往地上一堆:“拿吧,沉死你。” 云息高兴地蹲在地上,打开纳物袋,从里面掏出箱子,把金币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摆进凹槽里。 江朝戈道:“云息啊,你没以前可爱了,你以前可害羞了。” 云息头也没抬,他要确认他把金币上虞人氏的官戳都摆在了一个方向:“我以前也不害羞。” “你不是害羞是什么。” “我有点怕和陌生人说话。”云息说话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让江朝戈听着却有一丝丝心酸,他不知道云息小时候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反正,不受人待见,怎么样都不会好受吧,以至于他长大了都不会主动提起自己其实是樊氏子孙。 数完金币,云息心满意足地带着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纳物袋我还收你一百金币好了,记得准备好啊。” 江朝戈挥挥手:“快去,少不了你的。” 回到房里,江朝戈把匕首扔给正在喝酒的炙玄,炙玄接了过来,把玩儿了两下就把自己的手臂划了个小血口子。 “你这是玩儿刀还是玩儿自己啊。”江朝戈笑着在他手上轻轻一抹,伤口就消失了。 炙玄嘟囔道:“这把匕首上有肥遗的味道,真臭。” “你这鼻子真不知道是好是坏,虽然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东西,可是难闻的东西你也躲避不了。” 炙玄道:“习惯了就好了,有时候也可以选择只闻自己喜欢的,但是如果臭味太强烈也挡不住。”炙玄一把搂住他的腰,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高挺地鼻梁蹭了蹭他的颈窝,“你的味道是全世界最最好闻的。” 江朝戈低笑道:“是吗,我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味道。”他轻嗅炙玄头发里皂角的味道,那是昨天他亲手打上去的。 “嗯……很暖和,很安心,很香,只有你有这种味道。” 江朝戈逗他:“可我血液里还有巫祖的味道呢。” 炙玄皱起眉,不爽道:“你提这个干嘛,你不提我早忘了。” 江朝戈笑道:“哎,我错了。” “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炙玄撅起嘴凑了过去。 江朝戈重重在他嘴唇上啵了一口,便从他腿上站了起来:“你继续喝,我修炼去。” 炙玄猛地将他又按回了自己腿上,并收紧手臂,霸道地说:“不准去。” “又怎么了?” “你来空桑城这么久,几乎都没陪过我,你现在陪我一个,不,两个小时。” 江朝戈笑道:“行,你想干什么?不许说做-爱。” 炙玄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哀怨地看着江朝戈:“可我喜欢呀……” “我说过这个要有节制。”江朝戈现在还能感觉到腰酸,那可是三天前的后遗症啊。炙玄的欲-望简直是无止境的,更可怕的是,炙玄有使不完的体力供其挥霍,而他毕竟只是个凡人,虽然因为魂力的加深,体能已经是超人状态,可也有些架不住炙玄的热情,最让他郁闷的是,炙玄的“行动力”全是自己给的。 有一次,他实在被一浪高过一浪地欲-望折磨得受不了了,神志不清之间就把炙玄收进了兵器里,虽然他马上意识到这么做不妥,再把炙玄放出来,小祖宗硬是三天没跟他说过一句话,那股委屈简直能把整城的空气变成酸的,从那以后他也不敢这么干了。 炙玄失望地紧抱着江朝戈,就算不能做什么,他也不想撒手,他活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找到一样比酒更吸引他的东西,他只想一直一直这么和江朝戈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让他觉得无比地开心。 江朝戈见他没吃饱饭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亲他:“要不我继续给你讲故事吧。” “好啊。” “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那时候是怎么跟人打架的。” “那我就要说说我的匕首神技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他们已经许久没在同一个地方呆这么久了。空桑城真是个安逸的城市,其实,他们能感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了,毕竟这群人一看就非寻常人,且整个客栈一包就是一个月,实在惹人怀疑。但对方既然迟迟没有行动,他们也乐得清闲,毕竟现在又有谁敢招惹他们。 江朝戈的魂力大增,突破三级指日可待,只是冷落了炙玄,让炙玄成天都气哼哼的。 云息把新的纳物袋做了出来,这只纳物袋取自一种叫赤蠕的鱼,体积小很多,江朝戈只用来放最珍贵的东西。 壬王伤好后,喜欢坐在院子里,指导柳清明练剑,那壬王剑当真是世间罕有地尊贵优雅,修长如玉竹、薄削如柳叶,配上柳清明这温润公子,真是天造地设之和。 饮川终日寻一处暖阳普照、微风拂面的好地方,捧着一本书就能一动不动地从日出看到日落,那副娴静优雅,如画一般美丽。 虞人殊、龙芗、阮千宿和寺斯,也都在暗自努力,为了迎接下一次的生死战斗。 有一天,客栈突然来了一个访客,指明要找江朝戈,客栈伙计跟江朝戈说的时候,江朝戈一口回绝,不让人进来,他们暂时不想和空桑城的任何人扯上关系,而却氏之人,就算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绝对不敢打草惊蛇。 伙计扭头就去把人打发走,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大人,那个人说,他是叔想见的人,是不是你们亲戚啊?” 江朝戈一怔,猛地站起来,大步朝外走去,伙计短腿,小跑着跟了上去。 只见门外一人长身玉立,头戴一顶罩黑纱的斗笠,看上去很是神秘。 江朝戈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在门边迎道:“请进吧。” 那人跨进了门來。 江朝戈从怀里掏出几个铜币,随手扔给了伙计:“你和其他人都不要来后院。” “是,大人,谢谢大人。” 伙计走后,江朝戈淡道:“见到你安好,殊一定会很高兴的,大皇子殿下。” 那人掀开黑纱,露出一张消瘦疲倦的脸,尽管仍是端正英俊,却有几分不正常地苍白,他正是被篡夺皇位后被迫离开天鳌城的曾经的太子——虞人潇。 虞人潇长叹一声,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见他。” “你知道他今天出去了,特意来找我?”江朝戈道,“你果然一直在空桑城,而且监视着我们。” “监视谈不上,不过我确实从你们开始找我的时候就知道你们来了。我本不想见你们,我不想、也不能见任何人,一直躲在我舅母的寝宫里,可你们在这里竟然呆了这么久,我想,不来见你们,你们恐怕是不会走。” “殿下,你误会了,我们并不只是在等你。”他们想找一个安全平静的地方好好休养、修炼,既然啸血、焚念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们也想静观其变,空桑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你们在等什么?” “等……时机到来。” 虞人潇摇了摇头:“你们去天鳌城了吗,见到虞人奎了吗。” “见到了。” 虞人潇握了握拳头:“若是让位给殊,我会欣然而往,但奎……他不是帝王的料子,他刚愎自用、心胸狭窄,心里只装得下自己,而那淫-兽夙寒,更是以玩弄人为乐,若是太平盛世也就算了,可如今快要天下大乱了,把天棱国交给他们,我日夜难安。” “我理解殿下的顾虑。”江朝戈心想,虞人潇难道是想找他们“借兵”?以他们现在的阵容,打败一个夙寒自然不在话下,这大皇子说话如此拐弯抹角,其实不就是想让他们出手,今天来探探口风吗,“可殿下,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而不去找殊?” “我有些没脸见他。”虞人潇苦笑道,“彼时年少,我们把酒言欢、抵足夜谈,我说我要在天棱国大兴新政,富国富民,保虞人氏在我有生之年国泰民安,他说他要做我的鞍前大将军,为我扫清异党、定外安邦。虽然那是年少的狂言,可如今他已经有了为我定外安邦的力量,我却丢了皇位……” “殿下千万别这么想,就我所知,殊唯一关心的,只是你的安危。” 虞人潇再次叹息:“这两个月,我过得浑浑噩噩,每日都跟做梦一般,一遍遍忆起消失数月的奎,突然坐在那狰狞的上古异兽身上,大摇大摆地走进天鳌城的场景。那一天真如末日降临般,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全城的百姓都惶恐不已。曾经我以为极厉害的天级魂兽,在夙寒面前几乎没有战力,他就算什么都不做,仅仅是站着,都能将人吓得腿软。父皇连惊带吓,一口气没提上来,就那么去了……”他眼圈红了,“我永远忘不了夙寒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蝼蚁。我真不敢想象,奎为了皇位,能以万金皇子之身伺兽。” 江朝戈安慰道:“殿下也不要太介怀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有却氏这个靠山,走一步瞧一步吧。”江朝戈心想,想从我这儿探口风,你真是挑错人了。他一点都不想卷入这三个皇子之间的权力斗争,因为他们之间的利害关系,早已经不仅仅关乎权,还关乎无数条无辜地生命,如果要从夙寒手里抢回皇位,势必是一场血战,恐怕会落得皇都城邦尽毁、血流漂橹,谁愿意看到那样的下场。 虞人潇也感觉到了江朝戈的难缠,便不再感怀旧事:“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劝劝殊,不要再找我了。你们召唤出上古异兽,必然有艰巨的任务在前方等着,叫他不必为我费心,如果你能让他相信我在某处活得很好,那就更好了。”虞人潇说完后,认真等着江朝戈的反应。 江朝戈只是笑道:“我会劝他的。” 虞人潇也并不表现出失望,只是放下黑纱,沉声道:“那么,便当我从未来过吧,谢谢你当初将殊救出皇都。” 江朝戈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避重就轻地答道:“我和殊一见如故,应该的。” 虞人潇走后,江朝戈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着。虞人潇平白无故来这一趟,真的是为了让自己劝虞人殊放弃寻找?不对,他感觉虞人潇并没有放弃皇位,而他们是唯一可能帮助他夺回皇位的人,今天来这一趟,恐怕不单纯。 回到房间,炙玄好奇地说:“谁找你啊。” “虞人潇。” “哦,那个以前的太子?” 江朝戈点点头。 炙玄皱眉道:“他干嘛单独找你不找他手足弟弟,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江朝戈苦笑不得:“你这都跳哪儿去了。我怀疑,他是想借我们之力打败夙寒,还他王位,直接找殊是没有用的,因为殊不是上古异兽的魂兵使,所以想从我们下手……”江朝戈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正确。 “呿,我讨厌说话拐弯抹角,人类就爱这样,所以我讨厌人类。” 江朝戈撇撇嘴:“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 “那你打算告诉虞人殊吗?” “当然了,虞人潇就是希望通过我之口传给虞人殊,虽然这点我不想被他利用,可我也不能刻意隐瞒他出现的事。” 炙玄烦恼地揪了揪:“你们这些只能活百年的人类,怎么就那么多弯弯曲曲地心思。我知道你不想帮他,不如我现在追上去咬死他算了。” 江朝戈笑着顺了顺他的头发:“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你烦什么呀。” “我烦你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愚民身上。”炙玄一个转身,将江朝戈压在了桌子上,俊脸靠了过去,霸道地说:“你的时间应该用在我身上,最好是全都用在我身上。” 江朝戈笑道:“除非我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否则是没戏了。” 炙玄哼了一声,低头含住了江朝戈的嘴唇,就像在品尝世间唯一的珍馐,温柔地、细细地研磨、吸吮,这个吻不含情-色的味道,只是一个单纯地、美好地吻。 江朝戈轻轻搂住炙玄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他喜欢这种和人亲近、与人甜蜜、暖意正浓的感觉,每个人都从内心深处渴望爱,他不知道他从炙玄身上得到的算不算爱,他只知道他喜欢和炙玄腻歪的时光,比如现在,他陶醉于一个深情的吻,就能暂时忘了他背负的所有使命、目标、仇恨,只是纯粹地做一个享受当下的人。 那天,虞人殊回来后,江朝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虞人潇的事,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缓上几天,看看虞人潇有什么动作,来证实他的想法。 他就这么装糊涂了四天,第四天,虞人殊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了,直冲他的房间,整个人跟火药桶一般,好像随时会爆炸。 “江朝戈!我大哥是不是来过客栈!”虞人殊激动地说。 江朝戈装出一个惊讶地表情:“是来过。”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炙玄眯起眼睛,他可见不得别人对江朝戈大呼小叫,刚要发作,江朝戈捏了他屁股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殿下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告诉你,我这几天备受煎熬,一边是我守下的承诺,一边是我生死与共的挚友……”他越说越难受,最后竟是像头颅重得要抬不起来了。 虞人殊一见他这样,怒气顿时消散光了,他非常能理解江朝戈这种“忠义两难全”的纠结,若换做是他,他恐怕也很难做决定,他声音软了下来:“朝戈,我太激动了,抱歉,我大哥……哎,若不是我找的线人终于有了他的情报,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的下落,他一定是不想让我为难,所以干脆不见我。” 江朝戈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线人怎么就突然有了消息,当他跟虞人殊一样单纯吗,跟他玩儿这手?他可不吃这套,他表面上劝慰道:“大皇子殿下确实考虑周到,宁肯牺牲小我,也想换取天棱大陆的太平。” 虞人殊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行,无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 “你有他的下落吗?” “没有,线人只说他曾在客栈出现过,当天又只有你在客栈……” “你见了他,又打算说什么,做什么?” “我有好多话要说,我要问清父皇的死因,问问他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江朝戈叹了口气:“也好。” 虞人殊皱起眉:“怎么了?难道我不该见他?” “你们兄弟情深,我又怎么能阻止你们见面。” “朝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把你当异姓兄弟,没什么是你不能说的。”虞人殊有些烦躁地说。 江朝戈有些为难地说:“我建议你暂时不要见他,你只要知道他平安就足够了。” “为什么?” “我问你,你见了他,无非两种情况,第一,他知道自己今生恐怕回皇都无望,他彻底放弃了皇位,背弃了你们当初的承诺,他甚至无法保护先皇和他的亲信,他见我不见你,其实已经说明,他无颜见你;第二,他还没有放弃皇位,要求你帮我,殊,你怎么帮他?” 虞人殊的身体僵住了。 第82章 江朝戈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你先考虑考虑,不必急着作反应。” 虞人殊点了点头,把脸埋在掌心,用力搓了一把,昔日意气风发、心比天高的三皇子,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如今虽是不减英雄气概,但气质内敛、稳重了很多,眉宇间又常横亘着一抹忧愁,怎么都拂不去,让他俊美的容颜平添一份忧郁。他叹了口气:“让我……静静吧。” 天戎抱胸站在一旁,低声道:“你若想找他,我可以试试。” “你有办法?” “庭院里残留着一些他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去,我也许可以循着味道找到他。” 醉幽道:“这么多天,那点味道……难。” 江朝戈暗自松了口气。 天戎捏了捏虞人殊的肩膀:“你若想找,就不难。” 虞人殊拍了拍天戎的手:“朝戈说得有道理,让我想想吧,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见他神色疲倦,都有些不忍,纷纷往外走去,江朝戈一只叫刚踏出门槛,虞人殊突然道:“朝戈……你留下。” 江朝戈怔了怔,把脚缩了回来。 炙玄皱眉看着他,江朝戈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走。 天戎慢慢扭过头看着虞人殊,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江朝戈关上门,走回虞人殊身边坐下了,静静地看着他。 虞人殊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你防备我大哥。”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被诬陷刺杀大国师的时候,你就表现出来了,似乎比起虞人奎,你更忌讳我大哥。” “和你有利益冲突的就你这两个哥哥,到现在刺杀大国师的凶手都没有水落石出,我怀疑他也算合理吧。” 虞人殊点点头:“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想过……长大之后,大哥、二哥都变了,不像小时候那样了,我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是不是也变了,可我从来没想过和他们抢皇位,可惜就算我对皇位无心,我的存在就挡了他们的路。生在皇家,真的没劲透了。” 江朝戈笑道:“你这话说得真是气人,这天下间有多少人想当皇子,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福分?那也只有二十四年的福分。” “那也好过别人一天也没有啊。” 虞人殊苦笑道:“为了这二十四年的福分,我要背一辈子冤屈,值吗?” 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命当如此,逆来顺受。” 虞人殊肩膀抖了抖,突然一把抓住了江朝戈的手。 江朝戈愣了愣,但没有动。 虞人殊的手微微使力,他抬头看着江朝戈,哑声道:“朝戈,从天鳌城到这里,一路都是你陪着我,如果不是你当时带我离开,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江朝戈笑道:“你是富贵命,老天绝对不敢收,这不就是老天爷派我下来帮你嘛。” “你不明白,你对我的意义。”虞人殊犹豫道:“如果不是你,我未必有勇气背负着这些走到这里。” “殊,如果不是你,我也走不到这里,很可能早就在某一个地方化作白骨了。”他对虞人殊,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虞人殊是个纯爷们儿,有胆识、有担当,虽然性格上也有些缺陷,但掩盖不了他的气概,他佩服这样的人,因为他自己做不到非黑即白。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深邃地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犹豫再三,道:“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你说。”江朝戈感觉到虞人殊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有点生痛。 “你……和炙玄,是他逼你那样结契的吗?” 江朝戈怔住了,他没料到虞人殊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们不是一直在聊虞人殊的事吗?他平复了一下内心,尽量掩饰尴尬道:“不是。” 虞人殊的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了:“难道是你自愿的?” 江朝戈轻笑两声:“很奇怪吗?” 虞人殊喉结上下鼓动着:“我……不太相信,你这样的人,炙玄那样幼稚骄蛮的兽……” 江朝戈觉得俩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必要了,他以为虞人殊应该能理解,毕竟虞人殊同样有一个同生共死的魂兽,也许是炙玄的表现太差强人意了吧,他站了起来:“他也没你想的那么幼稚,而且,我们同生共死、形影不离,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先走了。” 江朝戈起身、抽回手的瞬间,虞人殊也猛地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墙上。 江朝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虞人殊的动作有些粗暴,让他有被袭击的错觉,那一瞬间他条件反射得想动手,但又生生忍住了,他皱眉看着虞人殊,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虞人殊眸中也有一丝慌乱,他深吸一口气:“难道我们不也是同生共死、形影不离吗?” 江朝戈惊讶地瞪直了眼睛。他自认为心思还算缜密,难道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虞人殊对他的别样想法?他显然还是不太习惯天棱大陆的“习俗”,这里是不忌同性感情的,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虞人殊要是对他日久生情什么的,似乎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只是……他咽了口口水,轻轻推开了虞人殊,表情有些尴尬。 虞人殊也低下头,耳根都红透了:“我只是……我只是后悔,没能早点告诉你,我早对你有些动心。” 江朝戈平复了一下情绪,冷静地说:“殊,你好好想一下,咱们两个,其实比我和炙玄还不合适吧。” 虞人殊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是兽,可我们同为人。” “人或兽并不是主要的,炙玄和天戎会伴我和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我们对彼此却未必。”江朝戈叹了口气,“我和炙玄,跟虞人奎和夙寒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虞人殊沮丧地低着头,“但在我看来,你和虞人奎不一样,炙玄和夙寒却未必有区别。” “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们是异兽啊。”虞人殊咬牙道,“无论我们和异兽再如何和平共处、再如何心灵相通,我们之间都存在着人与兽、生与死这两种极端的区别,最后必然没有善终。朝戈,我担心你是不是完全忘了,‘反噬’的存在?” 江朝戈眸中情绪一闪而过,有种被当头棒喝的感觉,如果虞人殊不提醒,他确实忘了,他忘了当一个魂兵使给予魂兽太多魂力,魂兽就会慢慢夺回身体的主控权,甚至最后和魂兵使的立场颠倒,利用魂兵使的魂力重生,而魂兵使则沦为可杀可不杀的傀儡。 江朝戈现在终于明白虞人殊的意思了,也难怪虞人殊对天戎,明显不像他对炙玄这么信任,那是因为出生在天棱大陆,并从小就被以魂兵使的身份教育长大的虞人殊,一定是一生都在被灌输着如何和异兽在互惠互利和互相防备之间相处与平衡,在这种情况下,虞人殊永远不可能像他这样信任炙玄,而他却是了解炙玄,知道炙玄对他独一无二的感情,才敢投以信任和感情,换做他是虞人殊,他也会防着野性桀骜的天戎,对与异兽产生感情纠葛的魂兵使感到无法理解。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有些沉重,反噬……炙玄有一天吸收了足够的魂力,会不会也想重生于世呢?他那么骄傲,恐怕不想永远做人类的召唤物,也厌恶这样的束缚吧。他感到有些难受,因为他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全心信任炙玄,但虞人殊的一席话,让向来多疑的他,也心有缔结了。 虞人殊看着他变幻的表情,轻声道:“你是真的没想起来是吗?” 江朝戈不想承认,却早被虞人殊看穿了,他不得不点点头,无奈道:“顾虑这个是不是也太远了,不是说魂兽要吸收足够的魂力,是非常漫长的吗。” “是很漫长,但通常比不上人类的寿命漫长。”虞人殊黯然道:“再过两年,当我到达六级魂兵使的实力时,就开始有危险了,你早晚也会到达。” 江朝戈艰涩地说:“我觉得天戎不会那么对你。”他这话说得自己都嫌天真,他显然也不是在为天戎辩解。 虞人殊叹道:“现在也许不会,但以后又怎么说得准。换做是你,你愿意一辈子受一个比自己弱小很多的生物支配吗?” 江朝戈淡道:“炙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江朝戈张了张嘴,想说炙玄对他是真心喜欢,可又觉得说出口未免有些可笑,恐怕虞人殊也不会信,可他就是这么想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相信这么唯心的东西了?他摇了摇头,“你恐怕不会明白。” “我唯一明白的就是,我可以跟你一起变老,我理解你生而为人的所有想法,炙玄却不能。”虞人殊盯着江朝戈,目光灼热得好像将空气都点燃了。 江朝戈毫不避讳地看着虞人殊:“殊,我和炙玄之间,远胜于魂兵使和魂兽,你能不能理解,我们都会这么走下去,我把你当成过命的兄弟,但没有别的了。” 虞人殊失望地垂下了眼帘,眉心拧在一起,叫人看着有些不忍。 江朝戈后退了一步,再一步,最后转身往门口走去。 “朝戈,谢谢。”虞人殊低声道,“从你带我离开天鳌城到现在,我欠了你很多谢谢。” “我也欠了你很多条命。”江朝戈修长的指尖抵着门扉,慢慢推开一条缝,突然,他的动作滞了滞:“殊,这话换做是以前的我,一定不会说,但是现在……你或许可以试试暂时忘了‘反噬’的事,再去看待天戎,魂兵使和魂兽的感情,不论是友情或者别的什么,未必只有一种结局。” 虞人殊怔住了。 江朝戈推门走了。 在走过曲廊时,江朝戈赫然发现天戎就靠在曲廊的一根柱子上,嘴里叼着一片树叶,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自己出现的瞬间,眸中射出危险而兽性地光芒。 “你听到了。”这里离虞人殊的房间不足百米,以天戎的耳朵,恐怕听得一清二楚。 天戎点点头,薄唇轻启,吹走了唇畔间的那片绿叶,琥珀色地长发被微风拂起,妥帖在脸颊,那修长卷翘的睫毛微微轻颤,说不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情绪。 “有一天你得到了足够的魂力,你会‘反噬’他吗?” “我说过,我不会杀他。”天戎平淡地说。 “但你如果可以,还是会‘反噬’他。” 天戎扭过头,冷冷地看着江朝戈:“就像他说的,你们是人,我是兽,我也不愿意永远憋在一把武器里,他死了,我再等待下一个也许我并不满意的人类做我的魂兵使,你又懂什么。” 江朝戈点点头:“确实如此。” 天戎暗自握紧了拳头:“你和他,都不过是人类罢了……” 江朝戈静静地看着天戎:“但虞人殊这个人类,对你来说跟别的人类不同吧。” “废话,他是我的魂兵使。”天戎突然朝江朝戈吼了一声,表情狰狞。 “不,不止这样吧。” 天戎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江朝戈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从他身边走过,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经过天戎身边时,天戎的呼吸陡然急促了,他当时心里一惊,感觉天戎会突然一口咬断他的脖子,但他最终安全地走了过去。 回到自己房间,炙玄马上扑了上来,急促地说:“虞人殊和你说什么?” “谈了谈天鳌城的事。” 炙玄不满地撇了撇嘴:“为什么他总爱找你说话,他不会去找饮川吗,饮川最能和人聊天了。” “他和我熟悉一些嘛。”江朝戈倒在床上,有些疲倦地翻了个身,他刚知道自己当成兄弟的人对他别有想法,而又因为这兄弟一番话,让他心里埋下了一颗小种子,不知道会不会见风就长,越植根越深,若是有一天他也开始对炙玄疑神疑鬼,那该怎么办? 炙玄在他侧边躺下了,支颐看着他:“你怎么了?”说着,用手指在江朝戈心口处画着圈。 “没什么,有点累。” “我觉得,有时候虞人殊看你的眼神很讨人厌。” “哦,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讨厌。” 江朝戈笑道:“我看你是看谁都讨厌。” 炙玄耸耸肩:“可能吧,除了你。” 江朝戈笑了。 炙玄趴在他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着那平缓地心脏,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江朝戈单独去找饮川,把虞人奎的事说了。 饮川听完后,反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他想利用我们夺回皇位,而他手里也有却氏的资源可以利用,这件事本可以促成一个合作,但现在时机不成熟。” 饮川点点头:“现在若是有所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外加把天棱大陆弄得更加人心惶惶。” “所以我想阻止虞人殊见虞人奎,虞人殊容易感情用事,一不小心就会被利用,他又性格执拗,一旦决定了,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尽早离开。” 饮川想了想,“也对,是时候离开了,我们已经修整完毕,应该启程去寻找下一个异兽了。” “你想找哪一个?” 饮川摇摇头:“目前尚未觉醒的,还有青龙、朱雀、烛阴、毕方,找到哪一个都好……不如去钟山吧,烛阴也许在那里。” 江朝戈灵机一动,突然问道:“天地之元,是不是要十二异兽都苏醒了之后,才有可能出现?” 饮川微怔,随即笑道:“你为何有这样的猜测?” “只是胡乱猜的,你们总说天地之元一定会出现,却迟迟没出现,难道你们对天地之元有特殊的感应?” “当然有,天地之元散发出来的魂力,是无法忽视的。至于它何时会出现,会在哪里出现,我们并不知道。” “那你们又为何认定它一定会出现。”江朝戈紧追不舍,他知道饮川藏着很多秘密不告诉他们,他不敢硬问,但还是要见缝插针地往外套一套。 饮川放下手中的书,轻叹一声:“朝戈,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有些秘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江朝戈皱起眉,挣扎了一下,还是闭了嘴,他对于饮川对他们的隐瞒,已是有些不满,他们现在出生入死,可能都是为了一个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的天地之元,而在这种情况下,饮川还对他们保留不少,这怎能不叫人心里不痛快。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静静地看着江朝戈,在那样的目光的注视下,江朝戈意识到自己明明没错,却居然有一丝心虚。 饮川柔声道:“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们所有的真相,但现在我有所隐瞒,真的是为你们好。” 江朝戈喉结上下鼓动着,在脑海里分析了一遍利弊,才平静地说:“我明白了,谢谢饮川大人。” 饮川点点头:“通知他们,我们后天就启程去钟山,你说得对,尽量就不要让那两兄弟见面了。” 江朝戈把离开的消息告诉大家后,虞人殊居然平静地接受了,也许对他来说,知道虞人奎安好已经足够了,毕竟光凭自己,他无法帮助虞人奎太多,而现在还有比虞人氏的皇位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那就是天棱大陆的存亡。 在空桑城待了平静的一个月后,他们离开了。 却氏之人在这期间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却在他们离开时,驱散人群、大开城门,清出一条长长地通道,虽然没有任何却氏之人出现,但那无声地祈和也已经传达得足够明显了。 他们坐在天戎和醉幽身上,穿过空桑城宽敞地街道,在城中百姓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注视下,往城门口走去。 虞人殊故意摘下了头巾,让一头银发随风飞扬,他的眼睛一直在四处搜寻,他知道虞人奎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他。 江朝戈看着过道两边的人群,第一次有一种英雄出征的错觉,让他心生一股豪迈之气,腰板都不自觉挺直了。 “从此去钟山,有六千多里路,路途可是相当遥远啊。”云息道。 “他还未必在钟山。”炙玄道,“好好在空桑城待着多好。”他往江朝戈身上靠了靠,舍不得空桑城客栈那平静美好的生活,一旦开始幕天席地,肯定又是好几天才能和江朝戈睡觉,一想到这个,炙玄就浑身难受。 饮川笑道:“有一丝线索,也值得去看看,你们不就在昆仑山找到了我吗。” 壬王道:“我们临走前,要不要再去看看重溟?” “我已经给乔彦送去了一些金币和上乘魂力功法,让他这些日子勤加修炼,暂且让他们平静度日吧,以重溟的性格,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 壬王点头:“也好。” 钟山远在天棱大陆最北方,比他们之前去过的双子峰还要远上数百里,虽说是天棱国的土地,但几乎从未有人探寻过,就连壬王当初也没有去过那里。 离开空桑城后,他们走了一天,又回到了天鳌城附近,这是北上的必经之路。 远远看着那巍峨的皇宫,虞人殊盯了片刻,便扭过了头去。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异兽凶猛地嘶吼声,夹杂着人的叫声,听上去十分紧张。 他们循着声音跑了过去,果然见山林里有异兽和魂兵使在打斗,江朝戈和虞人殊定睛一看,发现那魂兵使,竟然是继任大国师——尤准。 只见尤准衣衫尽是血,正在被一群朱厌追咬,眼看就快要撑不住了。 虞人殊犹豫了一下,便让天戎跑了过去。 饮川问道:“那是谁?” “天棱国的新任国师。”江朝戈道。 饮川眯起眼睛。 第83章 天戎把一群朱厌赶走了,把尤准叼了过来,扔到了虞人殊面前。 虞人殊蹲□,抬起尤准的下巴,冷冷地说:“尤准,你还记得我吗?” 尤准一身是血,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他勉强抬起头,在对上虞人殊眼睛的时候,大惊失色:“殿……殿下……”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大国师在天棱国的地位比很多大贵族都高,不可能单独出现在危险的森林里而没有侍卫保护。 尤准脸色惨白,颤巍巍地说:“圣皇陛下将我驱逐了。” 虞人殊皱起眉:“驱逐?为什么?虞人奎疯了吗!” “我被诬陷与大皇子有书信往来。”尤准轻咳两声,看上去很是虚弱,有几分楚楚可怜。 在这个不忌同性通婚的世界,长得如此稚嫩柔弱,才应该是最受同性喜爱的吧,江朝戈想,他要是同性恋,估计也喜欢这样的,炙玄和虞人殊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个大老爷们儿呢?不过,大巫是不能结婚的,尤准长得再好看也是白搭。 “他驱逐你有什么好处,天棱国总不能没有国师吧。” 尤准摇摇头:“……夙寒大人找来一个大巫,巫力远在我之上,但是来路不明,看上去也很阴险,我担心天棱国在他们手上,恐怕……” “那么你和大皇子,真的还有往来吗?”江朝戈问道。 尤准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虞人殊脸色有些阴沉:“他们还干了什么?” “他们或杀、或驱逐了很多前朝元老,软禁了一些大皇子的亲族,现在天鳌城已经完全在他们掌握中了。” 虞人殊望向远处的天鳌城,紧紧握住了拳头,江朝戈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太能理解他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恨与无奈了。 尤准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三殿下,求您救救天棱国吧。” 虞人殊没有回头,他沉默半响,道:“你先告诉我,大国师被刺杀的真相,我想应该没有人比你知道的更多了。” 尤准肩膀僵了僵,缓缓低下了头。 虞人殊转过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当初是你来找我,说大国师有事对我说,那时除了你,恐怕没人知道我要去更衣室,我被诬陷,我不相信你毫不知情!” 尤准摇摇头,惶恐道:“尤准确实不知情……” “你胡说!”虞人殊恶狠狠地看着他,“进入大祭殿不准带任何武器,你觉得我手无寸铁,可能行刺比我厉害很多的大国师吗?我问你,你最后一次见到大国师是在哪里?” “更、更衣室。” “更衣室里根本没人!” 尤准的身体被高他一头的虞人殊拎得双脚离地,看上去很是可怜,他惊慌道:“殿下,我真的是在更衣室见到义父大人,遵他指示去找您的。” 天戎走了过来,一把抽出了虞人殊腰间的匕首,把尤准从虞人殊手里夺了过来,寒声道:“交给我吧。”说完将尤准扔在地上,举刀就朝尤准的肩膀刺去。 虞人殊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刚要阻止,尤准已经惊恐大叫:“不要,我说!我说——” 刀锋抵着尤准的肩膀停了下来。 尤准眼里涌出泪水,颤抖着说:“是……是陛……是二皇子。” 虞人殊嘴唇微微抖了抖,哑声道:“说下去。” “二皇子给义父大人下了毒,伪造成他被刺杀的假象……” 虞人殊面目狰狞:“你帮他毒死了大国师?!” “不不,不是,我没有!”尤准拼命摇头,“当时确实是义父大人让我去找您,您去更衣室后,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但义父大人的尸检是我做的,我那时才知道义父大人的真正死因,我想公诸于世,却受到二皇子威胁,我为了完成义父大人遗志,只能忍辱偷生。”尤准握紧拳头,嘴唇咬得发青,脸上满是悔恨与痛苦。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所以你就眼看着我被诬陷……” 尤准含泪低下了头。 江朝戈叹了一声,尽管尤准也不太可信,但他的说法肯定比“虞人殊刺杀大国师”更接近真相,有时候,人苦苦寻觅的真相可能就在某一天、不经意之间降临,而那个时候,恐怕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虞人殊道:“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殿下,天鳌城人心惶惶、迫于夙寒淫-威,朝堂之上无一人敢说真言啊,这样下去……” “我说你走吧!”虞人殊厉声吼道。 尤准抖了抖,默默拜了一拜,召唤出一匹马,策马走了。 待尤准走远了,虞人殊才长吁一口气,沉重地说:“我不能放任虞人奎这样下去,他和那淫-兽会把虞人氏的千年基业毁于一旦的。” 饮川沉吟片刻:“殿下,夙寒经历过几番人类朝代的更迭,有时因为兴起,还会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他若是真心要治理天下,可以比绝大多数都做得好。” “他若是故意不想做好呢。” “他为何不想呢?他现在毕竟已经不是自由身,而是魂兽,无论多么强大,他始终受到你兄长的束缚,严格来说,他是不能违背你兄长的意愿的。” “可您也说过,夙寒擅长蛊惑人心,我们都看得出来,虞人奎已经被他控制了。饮川大人又为何要为我们的敌人说话。” 饮川摇摇头,柔声道:“我并非为夙寒说话,我只是想劝你,时机未到,莫要冲动行事。如果你只是担心他们会将天棱国毁了,我相信他们不会,相反,也许他们能比你父皇治理得更好,毕竟让天棱国国泰民安,是你兄长的意愿,夙寒违背他的意愿,没有任何好处。” “那他们为何要驱逐大国师。” “也许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比尤准更合适的大国师人选吧。尤准知道你兄长的秘密,天鳌城必然容不下他太久。” 虞人殊拳头松了又紧,内心很是挣扎。 “你想做什么?”江朝戈有些警惕地问道。 虞人殊用极小地声音说:“我想去刺杀虞人奎。” “荒唐。”江朝戈毫不客气地说:“别说你有没有可能找到机会,你扪心自问,虞人奎站在你面前,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虞人殊闭上了眼睛,银发飘动,紧蹙地眉泄露出他内心的诸多痛苦。 饮川摇摇头:“殿下,朝戈说得对,时候未到,时候到了,我与夙寒必有一战,你和兄长之间,也会有一个了解。” 虞人殊沉默地点了点头。 凌晨时分,江朝戈修炼完毕,和衣躺在软褥上,身体虽然疲累,却无法入睡。 炙玄用手指轻轻揉着他的鼻头,笑道:“干嘛睁着眼睛不睡,你不困吗。” “脑子里一堆事儿,有点睡不着。” “什么事儿?” 江朝戈叹道:“殊这个皇子当的,真是太憋屈了,我要是他,也一样是进退两难。” 炙玄撇撇嘴:“还以为你会想我呢。” “你就在我旁边,我想什么。” “我在你旁边你就不想了?不行,你要每时每刻都想。” 江朝戈笑道:“成。” 炙玄的耳朵突然动了动,神色微变,江朝戈道:“怎么了?” 炙玄把脸贴在江朝戈胸口,目光仿佛能透过帐篷看向外面,他淡淡地说:“没事。” 江朝戈也没在意,打了个哈欠道:“希望能赶紧睡着。” 炙玄把他抱在怀里,柔声道:“快睡。” 帐篷外,一身夜行劲装地虞人殊悄悄离开了营地,召唤出一只黑鹰,翻身上去,往天鳌城的方向飞去。 他约莫飞出去了几里地,突然,他感觉到一股熟悉地气息,低头一看,一抹琥珀色地身影如闪电般在地面奔袭,一路追逐着他。 虞人殊眼眶一酸,大吼道:“天戎,你回去!” 天戎一言不发,只是一路追着他。 “天戎,我不能带你去!你快回去!”虞人殊再次喊道,但见天戎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只好让黑鹰飞了下去,他刚一落地,天戎凶猛矫健地身形飞掠而起,狠狠朝他扑来。 虞人殊只见头顶的月光被遮住了,眼前一片漆黑,接着,他就被那巨兽扑倒在地,背脊撞在草地上,火辣辣地疼,一只巨大的毛绒肉爪子按在他胸口,让他一动都无法动弹,他睁开眼睛,正对上天戎琥珀色地眼眸,那对兽眸危险而神秘,一如初见时那般,充满了野性地味道。 虞人殊张了张嘴:“天……” 天戎对着虞人殊的脸张开了血盆大口,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口中血腥之气扑进虞人殊鼻息,让他险些窒息,那吼声震得他耳膜剧痛,脑袋仿佛要裂开一般嗡嗡直响,他第一次对天戎感到恐惧,天戎野性的、凶残的一面,毕竟从不会对着他表现出来,可这回他知道,天戎真的生气了,而最让他的担忧的是,他竟然一时无法把天戎收回兵器里,这意味着天戎 掌控的魂力已经远多于他的想象了。 天戎气得声音都在颤抖:“虞人殊,你敢扔下我单独行动!”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天戎,我这次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又何必连累你受罪呢。” “我不会死!” “可你会疼。”虞人殊平静地说。 天戎兽眸中闪烁着某种激烈地情绪,他身体一抖,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他按着虞人殊的肩膀,咬牙道:“你怎么样都不能扔下我自己行动!” “我带着你不好入城。我对天鳌城和皇宫了若指掌,我有把握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找到虞人奎,我可以杀了他。”虞人殊道,“当然,杀了他,我就未必能回来了,天戎,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带你去看名山大川、游海外异国了。” “何必说得那么好听!”天戎怒道,“你不是一直担心我‘反噬’你吗,你不过是把我当兵器,我也只是不想失去这个现世的机会,你我之间,既然是互相利用,就别总是管我会不会疼!好好利用我让自己活下去就够了!” 虞人殊嘴唇轻颤,小声说:“没礼貌,教了你多少遍,不要偷听别人说话。” 天戎忍不住给了他一拳,恶狠狠地说:“你别想把我推开,没有你,我找谁去吸收魂力。” 虞人殊的左颊迅速肿了起来,他吐了一口带血地吐沫:“无论你怎么说,天戎,我不能带你去,若是被夙寒抓到,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那你呢?你就没想过自己的下场?!” “最差不过一个死字,若是我能杀了虞人奎,不仅帮朝戈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也能让我大哥名正言顺地回来。” 天戎怒道:“你又是为江朝戈又是为你大哥,你何时能为自己一次!” 虞人殊摇了摇头:“我生而为皇子,身不由己,天戎,你不懂。” “因为我是兽吗?” 虞人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没错,因为你是兽……天戎,你不仅仅是我的武器,我还把你当做朋友,但很抱歉,我不能让你‘反噬’。” 天戎面容抽搐了几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因为用力过度,额上都泛起了青筋。 虞人殊黯然道:“天戎,放开我吧,我绝对不能带你去,如果我死了,相信朝戈会给你找到一个更好的魂……” 天戎突然低下头,粗暴地堵住了虞人殊的唇。 虞人殊话到一半,完全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天戎在他心目中,一直是野性的、冷酷的、桀骜的,又怎么会突然…… 四片唇瓣分开了,天戎喘着粗气从虞人殊身上爬了起来,表情别扭,用手指摸了摸嘴唇,“啧”了一声,嘟囔道:“奇怪的味道。” 虞人殊也坐了起来,扒了扒头发,一时石化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天戎斜睨着他,“我是兽,但我能变成人类的样子,就不能有人类的感情吗。” 虞人殊怔愣道:“这……你真的是天戎吗。” 天戎恼羞成怒:“废话!” 虞人殊沉默了一下,站了起来,背对着天戎,负手而立:“天戎,你若只是好奇……” “我不是好奇。”天戎粗暴地打断他,“……有一点好奇,但不是因为好奇。” “那是什么?” “……不知道。”天戎看着虞人殊的背影,“我只知道,你要带我去看名山大川、游海外异国,到你死,都会在我身边,所以你现在别想撇下我,任何时候都别想。” 虞人殊扭过头,眼圈微湿:“你……你是兽啊,拥有永恒地生命,又怎么会对人类动情。” 天戎目光如炬:“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虞人殊摇摇头,天戎的出现,炙玄和江朝戈的感情,颠覆了很多他从小被灌输的教育里对异兽的描述,他生而为天棱国最负重望地魂兵使,对于异兽,他要学会配合、学会驾驭、学会制衡,但惟独不会有人告诉他,如何和异□□换感情。 这一刻,他感到不知所措。 天戎把锏扔给了虞人殊,虞人殊一把接住,天戎道:“我不需要你回应我什么,拿上武器,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处传来一阵难言地刺痛,他握紧天戎锏,沉默了片刻:“回去吧。” 天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虞人殊颤声道:“我清醒多了,回去吧。” 天戎转眼化身那野性美丽地异兽铮:“上来吧。” 虞人殊一跃而起,跳上了他的背,他趴在天戎背上,抱着天戎毛茸茸的脖子,轻声道:“已经很久,没有我们两个人单独行动了。” “嗯。”天戎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自从遇见他们,我的背上就总是坐着好几个人,只有你的时候,轻的好像没有重量。” “只有你的时候,周围真安静。”虞人殊轻声道,“我曾经想过,若是真要游历海外异国,除了你,我的下属、亲眷,一个都不带,到时候就我们两个人漂泊四方。” “那不是很好吗。” “是啊……”虞人殊把脸埋在天戎厚实的毛发里,身体也跟着陷了进去,那温暖的皮毛让他充满了安全感,璀璨地星空之下,静谧地大地上只有天戎一只异兽在轻快而敏捷地奔跑,以天河为盖,四周漆黑一片,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他轻叹一声,幽幽道:“挺好的。” 天戎带着虞人殊回来的时候,江朝戈听到声音醒了过来,他掀开帐篷的帘子一看,立时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其他人也在看着虞人殊,却没说话。 江朝戈阖上帘子,靠在帐篷上,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去,再睁开眼睛,他看着炙玄:“你是不是知道虞人殊半夜走了?” “知道。”炙玄面不改色地说。 江朝戈严厉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炙玄愣了一愣,大概没想到江朝戈会突然发作,他的表情从委屈变幻到愤怒,也只花了短短两秒,他高声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他想去送死就去死吧。” “你……”江朝戈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轻重。” “我凭什么要知道轻重,我连自己有多重都不知道!”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觉得和炙玄争吵的自己简直是自找罪受,反正虞人殊也回来了,大概被愤怒冲昏了的大脑是清醒多了,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不再理炙玄,翻身躺会褥上,准备睡觉。 炙玄见他背对着自己,一脚踹在他背上:“不准背对着我。” 江朝戈动也没动。 炙玄眼里冒火,猛地扑了上去,就去撕扯江朝戈的衣服,他知道江朝戈生气了,他不知道如何应对江朝戈的生气,只能以更生气来武装自己,可他同时又有些担心,他想和江朝戈亲近,以证明什么都没发生。 他这一扯,是彻底惹恼江朝戈了,江朝戈翻身而起,猛地将他退了出去,厉声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炙玄撞在帐篷上又弹了回来,四周顿时安静了。 江朝戈也顾不上被其他人听到,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炙玄明白,其他人类的命,尤其是同伴的命,也是珍贵的,只是,炙玄根本不可能把任何一个人类当同伴,在炙玄眼里,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可以死的。 炙玄两道浓眉快要拧在一起了,他嘴唇抖了抖,小声说:“我知道天戎会去把他追回来。” 江朝戈没什么反应。 “就算追不回来又怎么样,是他自己要去的。”炙玄更加委屈地说,“我讨厌他,他用我讨厌的眼神看我的雌-兽,我的雌-兽只有我可以那样看。” 江朝戈叹道:“你想太多了。” “没有。” “有。” “没有!” 江朝戈疲倦地说:“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他再次躺了下去。 炙玄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背影,金眸炯炯发光,他在帐篷的角落里缩了半天,才挪了过去,从背后抱住江朝戈,以命令地口气道:“你不准生气了。”说完拿额头使劲蹭着江朝戈的脖子。 江朝戈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上炙玄委屈又带着期待地眼眸,感觉心都快化了,他道:“炙玄,虽然对你来说,人类太过渺小,可我们毕竟同生共死,他们对你来说,总该有点不同吧,起码你还能认出他们的长相呢。” 炙玄点点头。 “何况他们是我的朋友,如果可能,你应该保护我的朋友。”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雌-兽。”江朝戈一眨不眨地盯着炙玄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仅要保护我,也要尽可能地保护我重视的人。” 炙玄愣了愣:“我懂了。” “同样的,你重视的人,我也会尽全力去保护、帮助。”所以尽管他对饮川有诸多怀疑,他还是想跟随饮川走下去,因为这是炙玄最重视的人之一。 炙玄抱紧了他:“我只要你保护好自己。” 江朝戈轻轻在他额上印下一吻,他觉得炙玄越来越有人性了,这应该是件好事吧。 第84章 第二天醒来,大家面对虞人殊都神色如常,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就连虞人殊自己也很平静,经过一晚的思考,他显然已经冷静了很多。 只是,江朝戈最擅察言观色,他看得出来,虞人殊和天戎之间有点尴尬,彼此不怎么看对方的眼睛,不若平时那样自然。 想到要重回北方,阮千宿不禁感叹道:“也不知道北方如今是什么样子了,壬王大人,您离开前,北方可有变化?” 壬王道:“没听闻有什么变化。” “其实我们要去的地方,严格来说已经不算北方了。”她道,“那已经不算是天棱国的土地,毕竟那里千里冻土,荒无人烟,从来没有人到达过。” 云息奇道:“就连祁氏之人,也从来没想过往更北去探索吗?” 阮千宿点头又摇头:“当然有人去过,只是要么知难而退,要么一去不返,探索那冻土之地,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久而久之,便不再有人去了。” 饮川笑道:“其实天下之大,山外有山,冻土之外,未必还是冻土,也许只是你们走得不够远。” 阮千宿奇道:“饮川大人可是去过更远的北方?” “只要能穿过那千里冻土的平原,就会到达一个跟南方一样温暖、充满生机的地方,那是钟山,是烛阴的故乡,我曾去拜访过一次。” 炙玄道:“焯烟跟人类女子相恋,最后应该是死在中原一带,他化作的魂兵器,未必还在钟山。” 饮川点点头:“确实如此,只是现在没有更多的线索,不妨去钟山看看,我们不宜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 “我倒觉得,我们是时候选择一个驻地了。”虞人殊道,“这片大陆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地战斗,人类为求自保,必须依附异兽,而我们也需要人类的力量。” 饮川道:“你觉得,我们应该和却氏结盟对吗?” “为何不可?却氏财力、武力均雄厚,又有天棱国的正统皇位继承人,没有人比却氏更有理由讨伐虞人奎,不但不会遭天下诟病,也能帮助我们对抗四凶兽。” 饮川笑道:“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值得考虑。” 江朝戈在心底暗叹一声,虞人殊对虞人潇真是忠心耿耿,只希望是他猜错了,虞人潇不要辜负了这个一根筋的弟弟,他实在不想看到已经被痛苦和责任压得喘不上气来的虞人殊,再受打击了。 晚上,他们在一个驿站小城休息,在客栈吃饭时,周围坐满了往来商客和旅人,客栈里好不热闹。 江朝戈因为昨晚的事,对炙玄还有些冷淡,其实他心里已经不生气了,但他要借机给炙玄一点小小的惩戒,希望他以后能稍微成熟一些,关键时刻,绝对不能不顾同伴的性命和安危。 另外,他情绪低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今天是孟老的祭日,正好一年前的今天,孟老死于沈言随的鹰极爪下,他也在那时,踏上了颠沛流离的旅途。 江朝戈的寡言少语,让炙玄难受极了,时不时就要发出点声音,或者搞点小动作吸引江朝戈的注意力,见江朝戈一直没反应,干脆挤到他身边紧紧挨着他,怒目而视。 江朝戈看了他一眼:“别闹。” “我不是让你不准生气了吗。” “我没生气了。” “你这像是没生气的样子吗。” “真的没生气,太热了,你别这样贴着我。” 炙玄更加恼火:“我就要这样贴着你。” 江朝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乞丐模样的人突然闯进了客栈里,老板和伙计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闷头朝里冲。 “哎哎哎,要饭的,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出去!”几个伙计冲上来撵他。 那乞丐动作却非常灵活,几下就穿过了几张桌子,刚好扑到了江朝戈面前,拿起一个大包子就啃了一大口。 炙玄虽然不心疼包子,但他极厌恶有人或兽闯入自己的领地,靠近江朝戈就等同于此,他猛地站了起来,刚要发作,江朝戈就把他拽着坐下了:“算了。” 伙计们一拥而上,连拖带拽地把那乞丐拽出去了。 江朝戈握着掌心里一个纸条,眉心皱了起来。 饭后回到客房,江朝戈迫不及待地展开字条,上面有几个潦草地字迹:大哥,救我们——孙安。 江朝戈如遭雷击。 炙玄拿过纸条:“孙安?怎么回事?” “是那个乞丐扔给我的,那乞丐是什么人,胡安城是不是出事了?” “走,去找其他人商量商量。”江朝戈马上把众人召集起来,给他们看纸条。 龙芗奇道:“我们离开胡安城也才不到半个月,在空桑城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啊。” “他写的是‘救我们’,不是‘救我’,很可能不是私事。”云息分析道。 “这是孙安的字迹吗。”虞人殊问道。 江朝戈点点头:“虽然有些潦草,但看得出来是孙安的字迹,他一定是在相当慌乱的情况下写的。”江朝戈心急如焚,才不过分开了半个月,孙安怎么会辗转向他求救?他离开时吩咐叮嘱孙安不要暴露与自己的关系,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现在他不顾劝阻向他求救,恐怕情况是相当危急。胡安城到底发生什么了,孙安此时又是死是活?江朝戈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站起身:“不行,我要回去看看,若是全速回去,我们今天就可以回到胡安城。”他指的全速,必须是饮川或壬王肯帮他,他定定地看着俩人。 壬王道:“若是陷阱呢?我们自离开空桑城,就碰到诸多诡异的事,先是意外救了现任国师,现在又不知道那人通过什么方式找到我们就发出求救,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阮千宿也道:“江大哥,这个孙安值得相信吗。” 江朝戈道:“若是他骗我,我会亲手杀了他。”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饮川道:“那么我们就回胡安城吧,幸好还没走远。” 众人又连夜往胡安城赶去。 天还未亮,他们已经坐在饮川身上回到了胡安城,远远地,就见胡安城火光冲天,在漆黑地夜空下仿佛燃烧着地狱业火,让人心脏骤停。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身体不住颤抖起来。胡安城对他来说,算是心底地最后一块净土,这里埋葬着他敬重地恩人,和一个真诚待他的小兄弟,虽然他有预感,战火早晚有一天会燃遍整片大陆,哪座城池都必能幸免,但当真的看到变故的那一刻,他还是心痛如绞。 他们走近胡安城,江朝戈跳到征尘身上:“千宿,飞高点。” 征尘带着他们飞上高空,江朝戈发现,着火的似乎正是那个废弃船坞的方向。 那船坞……会出什么事? 江朝戈一个失神之间,突然感觉一股凌厉地杀气从胡安城中飞了出来,如闪电般朝他们袭来。 寺斯大吼道:“小心——” 话音未落,阮千宿的身体被一股巨力狠狠一撞,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千宿——”江朝戈瞠目欲裂。 征尘发出一声声嘶力竭地马啸,回身就往下飞,江朝戈感觉又是一股杀气袭来,他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从征尘身上跳了下去,醉幽一跃而起,用背部接住了他,同时,天戎窜了出去,接住了坠地的阮千宿。 只见一只利箭穿透阮千宿的胸口,鲜血顿时染透了她灰色的衣衫,她单薄地身体就像一片树叶般被那箭矢无情串过,看上去触目惊心。 云息大吼一声,飞扑到阮千宿身上,刚要去拔箭,那箭却凭空消失了,只留下阮千宿胸口的一个大血洞。 她瞪大眼睛,嘴里汩汩冒着血。 云息把魂力疯狂地注入阮千宿体内,哽咽着说:“千宿姐,千宿姐,你不要死啊。” 饮川过来探了探:“离心脏偏了一寸,云息,不要慌,你可以救回她。” “是谁放冷箭!”寺斯怒了,召唤出鸱鸟,抓着长弓就朝箭矢射来的方向飞去。 壬王也朝着那方向冲去。 阮千宿的血被制住了,但脸色惨白如纸,仿佛随时会咽气,云息吓得手都在抖,把压箱底的好魂药都给阮千宿喂了进去。 就这么急救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阮千宿的气息才略微平稳下来,但依旧命悬一线,陷入了昏迷。 云息含泪道:“在昆仑仙境,我坠崖后,是千宿姐救了我,这次我一定要救她。”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放冷箭的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他。” 饮川轻轻抚摸着阮千宿胸口的伤:“这箭……难道是……” “怎么?你知道?” “箭射出去之后还能自动回到弓的身边的,我只知道一把——神弓裂羽。” “裂羽?”炙玄皱眉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把弓。” 龙芗道:“难道是神级魂兵器?” “不,至多是天级,但这把兵器十分特别。”饮川回忆道,“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这把弓的兽料,取自异兽鼓,他是上古异兽烛阴的儿子,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其二,这把弓是鼓死后,烛阴亲手打造的,焯烟本就是最顶级的魂器师,裂羽是他倾尽毕生心血打造的一把神弓,是唯一一把弓身和箭互相感应的兵器,射出去的箭无论多远都会回到弓旁边。这把弓原本为焯烟所用,焯烟死后,就不知流落何方了,没想到……” “鼓是怎么死的呢?”江朝戈心想,自己本身就是千年异兽,还有那么厉害的爹,居然也能死,不过又一想,那么厉害的爹最后不也死了,兽世也无常啊。 饮川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只是裂羽死后,焯烟再不见任何人,直到我被封印,有两千多年的时间,我都没再见过他们。” “这么一把好弓,却不知道落在哪个混蛋手里。”江朝戈道:“走,我们进城,壬王也许已经抓到了他们。” 他们一举冲进了胡安城。城内已经大乱,街上空无一人,商铺尽数关门,偶有几具尸体横亘路边,今日光景跟半个月前一比,简直是是地狱与天堂。 远远地,就见壬王正在和什么人对峙,天上,寺斯举弓严阵以待。而让江朝戈瞠目欲裂的是,他在天上看到了沈言随和鹰极! “沈言随——”江朝戈红着眼睛大吼一声。 一年未见,沈言随显得更加削瘦阴沉,在看到江朝戈的时候,他愣了愣,表情明显有一丝畏惧,但又很快猖狂地笑了起来:“哈哈,今日居然见到这么多故人,真是精彩啊。” “沈言随,你欠我一条命,如今又来胡安城作乱,你想干什么!”江朝戈冲到了近前,发现沈言随带了不少人,身边一个面目凶狠地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威风凛凛地青蓝色大弓,那箭矢正是从阮千宿胸口消失的那一只,这就是神弓裂羽! 壬王道:“他们抓了一堆孕妇,关在那个屋子里,不知道要做什么。” 江朝戈目光移到沈言随身后的屋子,突然想起了孙安的求救,难道……他瞪着沈言随,恨不得饮血吃肉:“你想干什么!” “冥胤会要为天女大人练一枚增进修为的顶级魂药,需要新生婴儿的血。”沈言随冷笑道,“能为啸血大人效命,是她们的福气。” 饮川冷声道:“你身为人类,却伙同异兽残害同类,简直禽兽不如。” 沈言随阴笑道:“这些人的死,只是一点小牺牲,若是不能阻止你们谋夺天地之元,只会给人间带来更大的浩劫,所以,让啸血大人得到无穷的力量,才能给人类带来真正的和平,所以,他们会死得其所的。” 云息气得大骂:“畜生!你这个畜生!” 就连对人类不屑一顾地炙玄,也露出了厌恶地表情。 江朝戈寒声道:“你如今已经被三只神级魂兽包围,插翅难飞,马上放了那些女人!” 沈言随冷笑:“我放了她们,你们会放了我们吗。” “不,但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江朝戈表情狰狞如恶鬼,“沈言随,你还记得今天吗,一年前的今天,你在胡安城郊外杀死了孟升,一年后我们再相遇,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让我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用你的血,祭孟老在天之灵!” 沈言随脸色青白,却不肯示弱:“除非你让我们安然离开,否则那些女人,就要给我们陪葬!” 壬王冷道:“我不会在乎几个人类的死活,你胆敢威胁于我,我定要将你撕成碎片。”壬王喉咙里发出愤怒地呼噜声,听得人腿肚子直抽抽,沈言随带来的十几个魂兵使,无一不是一脸惊魂。 柳清明抚摸着壬王的毛发,低声道:“壬王,不要。” 壬王烦躁地低吼一声。 江朝戈咬牙道:“放走那些女人,作为交换,我们可以放你的属下离开,但你和那个射箭的小子要留下!” 沈言随和那弓箭手对视一眼,目光狠辣无情,沈言随眼看着形势僵持不下,手里的唯一筹码,也未必有多稳健,今夜当真是插翅难飞,他咬牙道:“江朝戈,你想杀我,可以,你承诺为孟升亲手报仇,如今你带着三个上古异兽,对我可是公平?你要如何亲手报仇?”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别想激我。” 沈言随阴笑一声:“我激你又如何。你想为孟升报仇,就亲自来,和我一对一决斗,谁都不准使用异兽,若你胜,我的属下和那些女人随你们处置,若你败,女人留下,你要让我们所有人离开。” 炙玄怒道:“你个孽畜,不但杀了孟老,让朝戈难过,今天居然还敢和他谈条件,什么女人男人,你杀不杀她们,我都要把你咬成碎片!” “就是,江大哥,别听他的。”寺斯喊道。 沈言随冷笑:“江朝戈,你害怕了?也难怪,你魂力微弱,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这一年恐怕也没大长进吧。”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江朝戈目光犀利如二月寒芒。 “朝戈……” 江朝戈挥手制止所有的劝阻,沉声道:“那群女人里,可能有孙安的老婆,再说,我与他也该做个了结了,今日在孟老坟前,又是他一周年的祭日,正是最好的时机。”他一步步朝沈言随走去,并缓缓抽出了炙玄刀。 沈言随厉声道:“你发誓会信守承诺。” “我发誓。” “你发誓,若你败给我却不放我们走,就叫孟老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入轮回。” 江朝戈眼神阴冷如毒蛇:“我发誓。但是,沈言随,我绝不会败!” 炙玄表情凝重地看着江朝戈,眼神虽然满是担忧,但看着江朝戈挺得笔直地背脊和那凌人地盛气,心中又骄傲不已,不愧是他的雌-兽! 沈言随抓起腰间的鹰极爪,虽然一年前的江朝戈对他来说不堪一击,但如今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人的变化,因此表情没有半点怠慢。 江朝戈在心中喊道:孟老,我江朝戈今天就为你报仇!他大吼一声,挥刀朝沈言随砍去。 沈言随的身体一跃而起,灵巧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鹰极爪凌空挥出,那锋利地飞爪朝江朝戈的脖子抓来。 江朝戈挥刀一档,锁链缠在刀身上,飞爪擦着他的鼻尖划过,他额上冒出了冷汗,他是亲身品尝过肥遗毒的滋味儿的,只要沾上一点,就会肌肉麻痹,若是中毒太深,就会心脏麻痹而亡,如果他只要稍微被鹰极爪碰到一点,就有可能彻底输了,他绝不会让沈言随再有机会逍遥在外! 沈言随猛地收紧锁链,拖拽着炙玄刀,江朝戈稳住下盘,握紧刀身,一寸不然,突然,他将刀身下压,想用炙玄刀的重量将鹰极爪压紧地里,沈言随马上看穿了他的意图,嗖地将飞爪收了回来。 江朝戈大喝一声,挥刀向前,凌厉地魂力从刀锋释出,如无数尖刀般朝沈言随袭去。 沈言随大惊失色,他没料到仅仅是一年时间,江朝戈的修为进步如此之大,简直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刀法和身法都可以练,都魂力却非一朝一夕之事啊,他从未见过有人进步能如此之神速!他一把飞出鹰极爪,飞爪抓进树干,他的身体凌空飞了起来,江朝戈释放的魂力擦着沈言随的身体而过,在他小腿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一击命中,哪怕只是皮肉伤,也让江朝戈大喜,一年前的今天,他面对沈言随连一招之力都无法招架,可如今他已经能和沈言随打个旗鼓相当,这一年他流过的血与泪,一样都没有白费! 沈言随脸色苍白,咬牙喊道:“你为什么会魂力大增,这不可能!” “为了杀你!”江朝戈双目通红,已然杀红了眼,在气势上就胜了沈言随一筹,他狂吼一声,挥刀怒砍,释出的魂力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地刀网,逼得沈言随节节后退,直到他借着鹰极爪飞上大树,才稍微喘了口气。 江朝戈冷笑看着他:“沈言随,你害怕了吗?” “笑话,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邪法,才有今日的修为,但你勉强有个二三级的实力,也不过尔尔。”沈言随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鹰极爪在他头顶被甩了起来,如螺旋桨一般降低了他下坠的速度,那飞爪越甩越快,最后,江朝戈甚至能以肉眼看见它带起来的漩涡般的强大魂力,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江朝戈后退了一步,感知到了危险。 沈言随大喝一声,那告诉旋转地鹰极爪夹杂着强大的魂力,铺天盖地朝江朝戈袭来! “朝戈——” 第85章 江朝戈咬紧牙关,源源不绝地将魂力注入炙玄刀,那黑色刀身上的金丝纹路发出阵阵金光,就像某种古老地文字在刀身上被唤醒,咏唱着跨越万年的神秘力量。 江朝戈感觉握住刀柄地手在发烫,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着、悸动着,一种前所未有地对血的渴望、对杀戮地兴奋充斥着全身,他知道那冲动来自于炙玄骨子里的兽性本能,如今通过炙玄的角传递给了他,让他比喝酒嗑-药还要亢奋起来。这是自结契后,他第一次真正使用炙玄刀,没想到结契之后会如此不同,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和刀合二为一,他甚至能感觉到麒麟角上燃烧着的熊熊烈火,正吞噬着他的理智,让他变得嗜血、强大,他能打败沈言随,他一定能! 鹰极爪夹杂着凌厉地魂力袭来,如一张密织成的网,让江朝戈无处可躲,江朝戈用尽全力,挥刀狠狠砍下,鹰极爪和炙玄刀在空气中遭遇,两股魂力如两颗星球般冲撞在一起,顿时释放出难以想象地力量,席卷整条街道。 一阵狂风伴随着魂力而来,整条街猛颤不止,松动的地砖浮空而上,细嫩的草木被连根拔起,瓦砾乱飞,窗棂将碎,江朝戈虎口崩裂,耳膜刺痛,心脏在承受着超负荷地重压,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他身上的衣物如被万千刀片切割般变成了条絮装,皮肤绽裂,鼻尖除了血腥味儿什么也闻不到了。他的身体被那股力量不断往后推去,双脚在地上划出了两道深深地拖痕,但他始终没有弯腰,只是握着刀,咬牙对抗。 沈言随并没有比他好太多,只见他口鼻出血,双臂不断颤抖着,满脸地不甘与怀疑。 过多的魂力让俩人的身体超出了负荷,他们前后吐出一口血,被迫分了开来,江朝戈单膝跪地,将炙玄到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冷冷地看着沈言随。 沈言随摇摇晃晃地靠在身后地树上,一张嘴,鲜血潺潺流出:“不可能,不可能……” 江朝戈吐掉嘴里的血,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脚下一片虚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住下一击。 沈言随狰狞地吼道:“不可能——”他脚下幻化出如莲花般诡异的步伐,在江朝戈周围快速移动,留下重重幻影,将江朝戈包围在了中心。 江朝戈的目光犀利地随着沈言随地动作移动,这一招步步生莲虞人殊也会,而且比沈言随功力还要深厚,理论上,他知道如何在这变幻莫测地莲花步中找到沈言随的真身。他观察着地面上的脚印下沉程度地微小区别,只是沈言随速度太快,他的辨别能力慢了半拍,当鹰极爪从左侧偷袭而来的时候,他已来不及闪避,只得支着炙玄刀的刀把,身体凌空翻起,同时,他感到左小臂一痛,立刻麻了起来。 糟了……肥遗毒。领教过肥遗毒的江朝戈,知道他的左臂肯定是暂时废了,这场战斗必须速战速决。他在空中连翻两圈,落地的一瞬间,炙玄刀的刀锋如野兽地利齿,贪婪地朝沈言随刺去。 沈言随极步后退,甩出鹰极爪去挡,却被炙玄刀霸气地重量给弹开了。 江朝戈一手握刀,吃力了很多,沈言随揪准他的弱点,开始从左侧进攻,兵刃相接之声连绵不绝,江朝戈被逼得节节后退,几乎难以招架。 沈言随也是杀红了眼睛,急着想将江朝戈击败,攻势越来越狠,那如枯槁般干细却锋利无比地鹰极爪如从地底伸出来的死神之手,一伸一缩之间,都激起无边地恐惧。 终于,江朝戈被逼到无路可退,鹰极爪追着他的腰身缠绕了上来,他举刀去砍,沈言随却先他一步飞身而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肩膀上,炙玄刀脱手飞出,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江朝戈武器脱手的一瞬间,众人的心跟着一沉。 江朝戈扑倒在地,沈言随一脚踩在他背上,抓进鹰极爪地机关,锁链收紧,勒紧了江朝戈的腰腹,他内脏一痛,再次吐出血来。 沈言随脸上已是病态地苍白,表情扭曲,他狠狠踢了江朝戈一脚,把江朝戈的身体翻转了过来,看着江朝戈一脸的血污,他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输了,你输了!” 江朝戈狰狞一笑:“是吗。”他突然抽出腰间地匕首,朝沈言随地小腿划去。 沈言随反应极快,一脚踢向他的手腕,这一下子踢实了,江朝戈的手腕绝对会当场折断,没想到江朝戈竟然攻势不敛,却突然松手,将匕首扔向了自己的嘴,沈言随一脚踢中江朝戈手腕,江朝戈强迫自己忽略那忽如其来地剧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牙齿紧紧咬着匕首,刺向沈言随的大腿。 沈言随一身痛叫,摔倒在地,那条大腿顿时全麻了。 江朝戈挣脱鹰极爪锁链的束缚,用手骨依然断裂地右手勉强抓住匕首,再次刺向沈言随地另一条腿。 沈言随无力闪避,再中一刀,□彻底失去了知觉。 江朝戈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狞笑道:“肥遗的毒,你自己从来没尝过吧,滋味儿如何啊?” 沈言随眼眶充血,嘶吼道:“我要杀了你。” “现在是我要杀了你!”江朝戈的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最深处发出地阴毒地索命咒,他一刀将沈言随地手掌扎进了地里,“这一刀是送给孟老的,你就是用这只手杀了他。”他拔起匕首,又一刀刺下,正中手腕,和自己被踢得骨裂的地方在一个位置,“这一刀送给我……” 沈言随痛得大叫,鹰极爪白光一闪,那只巨大的肥遗横空出现,一脚将江朝戈踹飞了出去。 “王八蛋!”醉幽就要冲过去。 “等等。”饮川抬手制止了醉幽,他静静地看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江朝戈。 炙玄两道眉几乎拧到了一起,却一言未发,他虽然担心江朝戈,但他不能阻止两个雄性的决斗,换做是他,他会生气的.而且,他感觉到了什么,他感觉到血液在沸腾、毛孔在呼吸,他感觉到了江朝戈此时暗流汹涌地情绪,那一瞬间俩人似乎心灵相通了。 江朝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边咳血边哈哈大笑:“沈言随,你食言了,你输了。” 沈言随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他瞳孔放散,头发蓬乱,右手不断往下滴着血,对于江朝戈的羞辱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根本没听到,整个人好像下一秒就会崩盘,他凄厉地大喊一声,鹰极展开巨大的翅膀,不顾一切地朝江朝戈飞扑而去。 江朝戈大吼道:“炙玄——” 炙玄修长地身体白光闪烁,猛然涨大了千百倍,凶猛地黑金独角火麒麟再次现世,那气势恢宏的王者威仪让人心生无边地敬畏与臣服。 炙玄二话不说,一下子扑了上去,鹰极根本来不及闪躲,就被炙玄一爪子按在了地上,烈火喷出,鹰极的身体瞬间被烧成了焦炭。 眼见着炙玄扭过了头来,沈言随脸上已经没了人色,不住往后退去。 炙玄又是一爪子,把沈言随压倒在地,沈言随看着头顶燃烧着烈火的凶猛怪兽,他已经被恐惧所淹没,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的下属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炙玄歪着脖子看着他:“你想怎么死?” 沈言随嘴唇哆嗦着,眼中满是绝望。 “我还是问问我的雌-兽吧。”炙玄看向江朝戈。 江朝戈提着匕首,一步步走了过来,“炙玄,严格来说,这是你第一次真正的现世,如果第一个杀的就是这么个杂碎,实在太可惜了,所以,还是我来吧。” 炙玄把爪子抬了起来,后退了一步,江朝戈蹲在了沈言随面前,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沈言随面如死灰,冷冷地看着江朝戈:“动手吧。” 江朝戈咬牙道:“下地狱吧。”他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沈言随的心脏。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这个让江朝戈背负了一年仇恨的男人,终于咽了气。 江朝戈的匕首颓然落地,他人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腕已经疼得几乎无法抬起来了,内脏绞痛不已,可他感觉从心到身的轻松,无与伦比地轻松。他现在真想坐在孟老坟前,举杯冲青天,让孟老知道自己的杀身之仇已报! “江大哥,你能召唤炙玄了!”龙芗兴奋地大叫。 江朝戈抬起头,正看见炙玄巨大的热乎乎地鼻子贴了下来,他伸出手摸了摸,露出傻笑:“炙玄,炙玄……” 炙玄轻声道:“你做到了。” 江朝戈眼前模糊了,热泪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他又哭又笑,情不自抑。终于,他终于可以靠自己召唤炙玄了,整整十五个月,他来到这片陌生的异世大陆,已经整整十五个月,这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他每天都在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他做梦都希望自己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让炙玄自由地奔跑于天地之间,今天,他不仅给孟老报仇了,还将炙玄召唤了出来,他感觉这辈子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能活着品尝这一刻的辛酸与喜悦,真好! 一双有力地臂膀抱住了他,将他拥进一个宽阔温暖地怀抱,炙玄熟悉地温度和气息环绕着他,让他倍感安心与温暖,他也环抱住炙玄,不顾众人在前,嘴唇贴着炙玄的耳朵亲吻,哽咽着说:“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炙玄抚摸着江朝戈的头,心脏轻轻颤抖着,想着自他认识江朝戈至今,这个男人一路付出的所有努力,他就心疼不已,他把江朝戈的头按在胸口,他觉得这么抱一辈子也不会腻。 虞人殊光是看着俩人,就仿佛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深深地羁绊,他抿了抿嘴唇,慢慢转过了脸去。 沈言随一死,其他人也慌了,尤其是那个弓箭手,不住后退,显然是想跑。 寺斯拿箭指着他:“混蛋,不许动!沈言随输了,敢伤我千宿姐,你要把命留下!” 看管那些孕妇的魂兵使大喊道:“你们别过来,否则她们都会没命!” 江朝戈在炙玄的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当初我和沈言随约定,我赢了,你们放了她们,除沈言随和弓箭手之外,其他人都可以离开。”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一个魂兵使手拿一柄比人脑袋还大的巨斧,就横亘在一名孕妇细白的脖子边上,只要轻轻一擦,她瞬间就会没命。 江朝戈冷道:“你们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了,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江朝戈一诺千金,绝不食言,你们放了她们,我们放了你们。” 弓箭手用利箭直指一个瑟缩地妇人,狼狈地喊道:“沈言随输了凭什么要我的命!放我走!否则我能杀几个是几个!” 江朝戈定睛一看,那个被弓箭手用箭指着的,竟然正是孙安的老婆欣儿! 云息咬牙道:“畜生……” 江朝戈冷道:“只要她们平安,你们就可以离开,但如果她们被伤了一根汗毛,你们都要跟着陪葬。”他犀利地目光扫过沈言随的下属,从语气到眼神都充满了暗示。 弓箭手似乎反应了过来,猛地扭过头去,对着同伴厉声喊道:“谁都不准过来!” 冥胤会众人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他对欣儿喊道:“站起来。” 欣儿满脸是泪,颤抖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走!”弓箭手逼着欣儿往后退去,俩人穿过人群,无人敢上前一步。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那弓箭手大卸八块。 弓箭手逼着欣儿越走越远,突然,一只黑蓝色人面龙身的巨大异兽出现在了弓箭手身边,他身长逾百米,鳞片在火光地照射下折射出幽暗神秘地光泽,那人面竟是个稚气少年的脸,俊秀精致,只匆匆一瞥,就让人惊艳不已,这就是传说中神弓裂羽的魂兽——上古异兽烛龙之子鼓。弓箭手和欣儿爬到了鼓的身上,鼓无翼而飞,朝城外逃去。 江朝戈看着寺斯已然弓弯满月,蓄势待发,他道:“这个距离,这么暗,你射得中吗。” 寺斯歪嘴一笑:“我或许没有最好的弓,但我是最好的弓箭手。”少年的自信满溢那张年轻地面孔,利箭离弦,杀机立现,那一箭以穿云之势追向鼓身上的弓箭手。 此时那弓箭手离寺斯已经有三四百米,光线极暗,江朝戈几乎无法分清弓箭手的轮廓,这一箭他为寺斯捏了一把汗。可正是因为视线受阻,弓箭手才对他们放松了警惕,寺斯一箭射出,下一秒,前方传来一声闷叫,弓箭手的身体被利箭贯穿,直接从鼓身上掉了下去。 鼓也跟着落到了地上。 江朝戈等人跑了过去,把欣儿从地上扶了起来,鼓幽幽看着他们,一言未发,身体就消失在了空气中,再看那弓箭手,这一箭竟是穿颈而过,当场毙命! “欣儿,欣儿,你没事吧?” 欣儿满脸惊恐地看着江朝戈:“江大哥……” 江朝戈抚摸着欣儿的头发:“没事了,我马上就送你回家。” 欣儿情绪崩溃,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在江朝戈怀里大哭起来。 炙玄赶了过来,不耐烦地说:“喂,你不许抱着她。” 江朝戈道:“那你抱着?” 炙玄嫌弃地撇撇嘴:“不要。” 江朝戈把欣儿交给了云息。 他们走回人质的地方,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冥胤会魂兵使,江朝戈指着沈言随和弓箭手的尸体:“你们也看到了他们的下场,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放了她们。” 那些魂兵使面面相觑,最后,不知是谁第一个放下了兵器,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弃械。 几十个孕妇惊魂未定地逃到了壬王和饮川身后,冥胤会的魂兵使们一刻也不敢多留,朝城外逃去。 江朝戈看着他们落荒而逃地背影,旋过了身去,冷酷地说:“炙玄,杀了他们,全部。” 炙玄的身体瞬间兽化,几步就追上了那些魂兵使,口中吐出地狱业火,将所有人焚烧殆尽。 壬王看着炙玄地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地笑容:“你一开始就打算一个不留吗,即使你输了。” 江朝戈淡道:“难道留着他们去残害下一个女人和新生的婴儿?” 壬王哈哈大笑了两声:“你和炙玄很般配。” 饮川沉默了一下,便扭过了头去:“云息,千宿怎么样了?” “稳定了,还在昏迷。” “把这些女人安顿好,帮她们找到家人。” “是,老师。” 众人收拾起残局,云息给阮千宿和江朝戈疗伤,虞人殊和龙芗负责安顿那些女人。 炙玄第一次毫无负担地现出真身,因为过度兴奋,一直不肯变回人形,在胡安城里蹦蹦跳跳,大吼大叫,吓得全城无一人敢出屋,直到踩塌了一栋房子后,江朝戈才强制把他叫了回来。 江朝戈的手臂治好后,终觉一身轻松,他还没从已经能够召唤炙玄兽型的喜悦中清醒过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随时可以再大战三百回合。 炙玄比他还要兴奋,不住地说要带他去玩儿:“江朝戈,我要让你知道我的速度、我的力量,让你永远坐在我的头顶,俯览众生。” 江朝戈笑道:“好,这正是我想要的。” 这时,孙安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欣儿,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小夫妻俩抱头痛哭,闻着辛酸。 哭完了,孙安又跑到江朝戈身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顾劝阻地硬生生给江朝戈磕了三个头。 江朝戈哭笑不得,硬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行了行了,我不习惯这套,你还不如给我钱来得痛快。” 孙安哽咽道:“大哥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绝不犹豫。” 江朝戈调笑道:“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值几个钱。” 孙安破涕为笑。 “对了,你是怎么向我们求救的?” “冥胤会的人出现在胡安城后,开始全城搜刮待产孕妇,我知道我欣儿恐怕藏不住,就花高价请了刹血的情报贩子,让他们想办法通知你,大哥,其实我知道你是谁,这几个月关于你们的流言,天棱国百姓已经如雷贯耳了,我不说,只是怕你担心,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回来帮我……”他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肩膀:“别哭了,我怎么会对你见死不救呢。” 孙安用力点头,看着江朝戈的眼神简直是把他当活菩萨了。 “我让医生检查了一下,欣儿动了胎气,不过没有大碍,你快带她回家休养去吧。” 孙安连连道谢,这才带着欣儿离开。 云息叹了口气:“冥胤会简直丧尽天良,以前他们就是臭名昭著,如今召唤出啸血后,更是完全没有人性了,竟然想以婴儿练药……” “拿婴儿炼药,真的有效?” 云息点点头:“有诸多禁忌的魂器和魂药,是天棱大陆上明令禁止制造的,那些禁忌多半邪性得很,不是冥胤会疯了,就是啸血疯了。” “不,啸血清醒得很,他只是把人类当做蝼蚁罢了,所以取人之心脏,对他来说不会有半点愧疚。”饮川沉声道,“但这些魂兵使明明是人类,却丧心病狂,助纣为虐,确实该死。” 虞人殊忧心道:“这一次我们杀光了,却不知道还有哪些地方的人在受残害……” 龙芗咬牙道:“见一次杀一次。” “咦?寺斯呢?” 众人找了半天,发现几百米开外,寺斯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们走了过去,发现寺斯正在看裂羽! 江朝戈笑道:“寺斯,你看傻了?” 寺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裂羽:“好弓,真是一把好弓。” “不如你拿起来试试。” 寺斯把食指比在唇间:“嘘……” 江朝戈扑哧一笑:“赶紧试试吧。” 寺斯扭过头来,眼圈红了:“我好喜欢它,我觉得它就是我的,它就是为我而生的,不,我是为它而生的,它一定是我的,必须是我的,如果……如果我不能和它契合,我就……我就一头撞死!” 第86章 众人忍俊不禁,纷纷笑了起来。 寺斯瞪了他们一眼,继续小心翼翼地摸那把弓,就是迟迟不敢下手拿,生怕一旦他拿不起来,美梦就会碎裂一地。 “别理他,让他纠结一会儿。”江朝戈指着鹰极爪,“这个咱们怎么处理?”好歹也是把天级魂兵器,如果能利用,最好不浪费了。 虞人殊道:“等千宿醒来,让她试试能不能契合,如果不能,就扔在胡安城吧,我们也带不走。” “好,就这么定了。” 他们这群人已然声名大噪,不便留在城里受人围观,于是暂时住在了城外。 江朝戈切下了沈言随一只手,给孟老再次上了坟,以祭他在天之灵。江朝戈感觉心里一个背负已久地重担轻轻地被放到了地上。 阮千宿这次受伤颇重,那箭只要再往左偏一寸,她的心脏就会被刺个粉碎,十个云息也救不回来,幸好那一箭没有让她当场毙命,在云息拼尽全力的救治下,终于保住了命。 江朝戈看着阮千宿苍白如纸一般地脸色,有些心疼。一直以来,因为阮千宿的强悍和可靠,他们常常忽略她其实是个女人,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被子下的鼓起显得那么单薄,想着她胸口那个骇人地血洞,江朝戈就觉得那弓箭手实在是死得太轻松了。 云息摸着阮千宿的额头,尽管累得眼圈青黑,也毫无怨言,他轻声道:“千宿姐太坚强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我当时坠下悬崖,掉进了河里,一路往瀑布冲下去了,她跟着我跳了下来……要是没有她,我肯定已经死了。” 江朝戈安慰他道:“她这样的人最命大,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寺斯向往地说:“千宿姐又厉害又漂亮,我以后也要取这样的老婆。” 醉幽扑哧一笑:“人家才看不上你呢。” “你什么意思啊,我也是个好男人啊。” 江朝戈道:“你要真是个男人,现在就回城里把裂羽弓拿起来,就算拿不起来,你敢不敢现在就去试试啊。” 寺斯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让我酝酿几天。” “有什么好酝酿的。” 寺斯的脸垮了下来:“我害怕,我害怕我跟它根本不契合,这是我这辈子碰到的最好的弓了,要知道弓箭手最怕碰到的情况就是没箭了,裂羽可是永远不会没有箭啊!哎……这就好像我遇到了心上人,却不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也有我……” “屁大点儿孩子,心个头啊。”江朝戈催促道,“快去。” 寺斯使劲摇头,往角落里缩去。 众人拿他没办法,只好任他继续拖着。 几日之后,经历过一场恐怖洗礼的胡安城居民们,开始陆续出现在了街头,这座平素热闹非凡的港口小城大受打击,显得更加阴云密布了。 阮千宿醒来之后,听说有两把天极魂兵器等着她去试试,一刻也不愿意在床上躺着,坚持要去看看,征尘便在天黑后,带她进了城。 来到那日的战场,四周依旧是一片狼藉,阮千宿迫不及待地走到鹰极爪面前,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拿,她只觉那看似轻巧的鹰极爪,犹如千斤之石,纹丝不动,她摇了摇头:“这个不行。” “再试试那个。” 阮千宿走到裂羽弓旁边,满怀希望的又试了一场,依然是无法契合,她略有失望,但也是意料之中的。 江朝戈叹道:“天级魂兵器就是麻烦,重得要死,根本没法带走。” 虞人殊笑道:“你把冥胤会魂兵使的所有魂兵器和魂器都拿走了,还不满意?” 江朝戈想起那些魂兵器,脸上露出幸福地笑容,“有两把玄级的呢,赚大发了。” 阮千宿道:“寺斯?这把弓最适合你,你试过了吗?” 寺斯摇摇头:“千宿姐,我也觉得它最适合我,可要是我跟它不契合怎么办。” “想那么多干吗,赶紧试试。” 寺斯犹豫着。 阮千宿推了他一把:“快!再这么婆妈我瞧不起你了。” 寺斯一咬牙,“啊啊啊啊”着扑了上去,猛地抓起了裂羽弓! 在众目睽睽下,那把几日来被无数魂兵使试图从地上拿起来而不能的黑蓝色龙形大弓,被寺斯一下子举了起来。 静默两秒后,寺斯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叫,他欣喜若狂,抓着裂羽弓开始蹦高跳、拿头撞树、翻跟头,像猴子一样快速攀爬到树上再从十米高处翻了下来,整个人兴奋得好像要疯了。 饮川淡笑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寺斯嗷嗷嗷狂叫,猛地扑到阮千宿面前:“千宿姐,千宿姐!”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阮千宿笑道:“恭喜,它是你的了!” “这下我可以回家了,我有脸面对耳侻族的祖宗了,哈哈哈哈哈哈——” 龙芗提醒他道:“把魂兽召唤出来吧。” 寺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想起那只有匆匆一瞥地人面龙神的异兽,那异兽可会服从于他?他深吸一口气,裂羽弓白光一闪,一个拥有一头青蓝色长发的绝色少年出现在了寺斯面前,那少年的双眸深邃而幽然,冰冷而孤傲,他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表情有一丝怔愣。 寺斯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大声起誓:“这回就算把我饿死我也绝对不把你卖了!” 裂羽一把推开了他,戒备道:“你是谁。” “我是……”寺斯紧张地抓着头发,“我是你的魂兵使,新的,新的魂兵使。” “新的……”裂羽皱眉想了想,“我何时有了魂兵使,什么新的旧的?” “呃……你以前的魂兵使作恶多端,被我们除掉了,如今你我契合,自然我就是你的魂兵使了。” 裂羽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依旧一脸茫然,警惕地看着所有人,“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是谁,我……我又是谁?” 寺斯瞪直了眼睛:“什么?” 众人都惊了,江朝戈心想,怎么突然玩儿起失忆桥段了? 饮川和云息对视了一眼,饮川道:“你叫裂羽,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裂羽?听着有些熟悉。”裂羽道,“你们认识我,我是谁?” “你是异兽鼓,名裂羽,钟山山神烛阴之子。” “鼓……钟山……烛阴……”裂羽深深蹙起眉,似乎对这几个词有些反应, 寺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悄声问云息:“这是怎么回事?”没听说异兽还能失忆的啊。 云息道:“可能是在召唤兽魂的时候,主记忆的灵慧之魄残损甚至缺失,导致他以前的记忆丧失,这种情况很少,但也并非没有过。” 江朝戈说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似乎不只是以前的记忆丧失啊,他连最近的记忆都没有,完全不记得之前那个弓箭手了。” 饮川叹道:“缺失灵慧之魄,会严重影响记忆,他的记忆可能很短暂、很模糊,一段时间后就会归零,所以周围的人他都记不了多久。” 裂羽听着这一番话,明显有些烦躁:“我什么都记不住?可是,我有一些记忆……” “什么记忆?” “有一条黑色的龙……”裂羽甩了甩脑袋,“我不知道,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握紧拳头,连后退了几步,想离这些让他不安的人远一点,但他心里明白,这不安并不来自于别人,而是来自于他对这整个世界的陌生。 寺斯烦恼地叹了口气:“那就是说,有可能你会一直记不住我,哪怕现在记住了,有一天也会忘掉?我可是你的魂兵使啊……” 裂羽沉默地看着寺斯。 寺斯恨不得再次撞树:“这是什么怪病啊啊啊。” 裂羽道:“你叫什么名字?” 寺斯轻声道:“寺斯。” “寺斯……”裂羽冷道,“我会尽量记住。” 寺斯心里一阵感动,再次强调:“不管发生什么事,就算你一直也记不住我,我也绝不把你卖掉。” 裂羽微蹙起眉。 寺斯抱住裂羽的肩膀,嬉笑道:“你记不住的东西我帮你记,我记性可好了,你有什么东西不知道,就问我。” “我确实有个问题。”裂羽道,“你们说烛龙是我父亲,他在哪儿?” “他在哪儿尚不可知,我们也在找他,你还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吗” 裂羽摇摇头:“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丢失的灵慧之魄,要怎么才能找回来?” 饮川道:“只有当初召唤你的兽魂的人,用同样的回魂阵、在同样的月夜、用同样的材料再次召唤,才有可能将你缺失的这一魄找回来,并和现在的你合为一体。” “当初是谁把我做成了魂兵器?” 饮川道:“正是你父亲。” 裂羽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听到如此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却想不起前尘往事,这让裂羽除了烦躁,还有一丝愤怒。 寺斯笑嘻嘻地说:“我们会帮你找到焯烟大人的,在那之前,咱们结契吧。”寺斯充满期待地说。 裂羽看着他,漠然道:“我考虑考虑。” 寺斯怪叫道:“你还考虑什么啊,冥胤会那样的人渣你都和他结契了!论箭术,我比他高杆,论魂力,我也不属于他,我还比他帅呢。” 裂羽没理他:“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烛龙。”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 寺斯从召唤出裂羽的那一刻起,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走路都生风,仿佛一朝扬眉吐气,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得到了一把绝世好弓。 为了让裂羽尽快记住他并对他产生强烈的印象,他一整天围着裂羽转悠,一会儿给裂羽讲故事,一会儿唱歌跳舞,裂羽托着下巴看着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存在感顶破天的寺斯,时而表情无聊透顶,时而又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寺斯说:“你一定要记住我啊,我是你的魂兵使,以后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会让你想起来的。” 裂羽“哦”了一声,不以为然。 寺斯幸福地摸着裂羽弓,傻笑不止:“我也是有魂兵器的人了,还是天级的,嘿嘿嘿嘿嘿嘿……” 相比寺斯的乐观,饮川和云息都显得有一丝忧虑,饮川道:“焯烟是顶级魂器师,几乎不可能犯这种三魂七魄召唤不全的错误,怎么会出现裂羽的记忆缺失呢?而且缺失的为什么偏偏是记忆?” 云息道:“确实难以解释,恐怕真的有可能是百密一疏吧。” 江朝戈道:“有裂羽在,我们如果找到焯烟,就可以说服他站在我们这边了。” “未必,焯烟脾气古怪,不喜近人。” “现在说这个,未免早了,还是找到焯烟再说吧。” 众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线,就各自去休息了。 江朝戈一出帐篷,就见眼前一片巨大的阴影,他仰起脖子一看,居然是炙玄以麒麟的形态在翻着肚皮晒太阳! 江朝戈哭笑不得:“炙玄,你在干什么?” 炙玄舒服地眯着眼睛:“阳光真好,难怪重溟喜欢。” 江朝戈一想,炙玄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也难怪现在就喜欢用这个样子到处活动,不过他不让炙玄靠近胡安城。 江朝戈笑道:“你这样容易吓着人你知道吗。” “吓着又如何。”炙玄拿爪子挠了挠肚皮,眯着眼睛,看上去极舒服。 江朝戈一跃而起,跳到了他的肚子上,环顾四周,江朝戈感觉自己就在一个小山丘上,炙玄的真身实在太太大了。 炙玄伸出爪子,用甲尖轻轻戳了戳江朝戈的肩膀:“朝戈,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很威风?” 江朝戈看着他慵懒地晒肚皮的样子,勉强道:“威风。” “你也很威风。”炙玄转着巨大的金色眼珠子,看着江朝戈。 “我?” “嗯。”炙玄点点头,“你杀沈言随的时候,真威风。” 江朝戈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如果不是他言而无信召唤鹰极,我也许也不会一急之下,将你召唤了出来。” “那是因为你的魂力已经积累到可以召唤我的程度了。”炙玄的甲尖轻轻划着江朝戈的后背,那大爪子足有半人大,轻轻一戳,就能把江朝戈的身体刺出一个大洞,但江朝戈面对如此狰狞凶猛地异兽,感觉到的,却只有满满地安全感。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爪子,低声道:“变回人的样子,我想亲亲你。” 炙玄一个激灵,从地上翻了起来,庞大的身体凭空消失,江朝戈也往下坠去,腰身却在下一秒被有力地臂膀揽住,炙玄抱着他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上,然后拽着他就进了帐篷。 江朝戈还没来得及说话,炙玄已经将他抵在帐篷上,用力堵住了他的唇。 江朝戈的五指穿梭在炙玄浓密地黑发之间,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倾注了全部热情的吻,俩人汲取着对方的温度,交换着甜腻的气息,狭小的帐篷里,莫名涌动着一种难言地暧昧气氛,叫人脸红心跳、掌心出汗。 炙玄喘着粗气说:“朝戈,你的味道真好,特别好……” 江朝戈失笑:“什么味道?你是想吃烤的还是煮的。” “不是那个味道。”炙玄道,“是……”他亲了亲江朝戈的唇,那轻柔的吻又从唇角落到了下巴,再到脖子、喉结、锁骨,“是皮肤里的味道,非常好。” 江朝戈轻叹一声,感觉身体里涌动着一股无法忽视地冲动,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从抗拒转变成了对炙玄有所渴望,他搂着炙玄的腰,压低声音说:“你的味道,也好。” 炙玄笑道:“那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我什么时候敢生你气了。” “哼,你总爱说反话,以后你再说这种需要费脑筋的话,我就……” “你就怎么样?咬死我?吃了我?”江朝戈邪笑道,“这些对我没用了。” 炙玄咬着他的耳朵,暧昧道:“我就让你明天爬不起来,不,每天都起不来。” 江朝戈低笑不止,毫不犹豫地将炙玄推倒在地:“如果我起不来,你也别想起来。” “我可不像你这个人类那般孱……唔……” 江朝戈吻住了炙玄的唇瓣,缠绵地品尝着。 俩人急切地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全身心投入地去感受着属于他们之间的种种情愫与冲动,那是在任何人身上都体会不到的无上的满足。 他们疯狂缠绵,忽略了日出日落、昼夜交替,这一场情-事既像是对炙玄真身现世的庆祝,又似乎毫无关系,仅仅是他们急切地、想要毫无保留地感受彼此…… 两天后,阮千宿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可以上路了,于是他们离开了胡安城,而鹰极爪被留下了。 告别的时候,孙安因为江朝戈的一句戏言,拿来了三百枚金币,要江朝戈无论如何收下,江朝戈也懒得推辞,欣然接受,毕竟要养活这么多人,钱他怎么会嫌多。 离开的那天,裂羽第一次出现了短暂性失忆,当寺斯拿着大鸡腿来讨好他的时候,他如梦初醒,茫然而戒备地看着寺斯:“你是谁?” 只这一句话,寺斯的脸就垮了:“不会吧,才几天啊你就把我忘了,我是寺斯啊!” 裂羽怔愣了几秒,似乎反应了过来:“嗯……我好像想起来了。” 寺斯把大鸡腿收了回来,伤心地狠狠咬了一大口,心里特别委屈。 江朝戈低声问云息:“裂羽到底是有记忆还是没记忆?这不又想起来一点?” “勉强算有,但因为缺少灵慧之魄,记忆非常残缺、不稳定,总之,他的记忆出现任何混乱都不奇怪。” “那寺斯怎么办?” “没办法,除非找到烛龙,而他还有办法把灵慧之魄召唤进裂羽的体内。” 寺斯听着俩人的对话,神情有些黯然,一个从今往后要常伴他左右,却无法记住他的同伴……想想就叫人悲伤。 裂羽看着寺斯失望地样子,沉默了一下,伸出了手:“不然,把你的名字写在我手上吧。” 寺斯笑道:“那几下就蹭掉了。” “多写几遍。” 炙玄抓了抓脑袋,真的找出笔,在裂羽掌心写下了歪歪扭扭地“寺斯”两个字。 裂羽看了看,然后轻轻握紧了拳头。 他们经过几日的跋涉,来到了中部和北方的交界处——那个曾经他们碰到龙芗和祁冉君的地方。 到了这里,他们才知道北方被全境封锁了,任何大小城池,严禁闲杂人等进出,守卫各个如临大敌。 云息奇道:“他们这是要走什么?” 虞人殊皱起眉,脸色阴沉:“祈凌峰拥兵自重、恐怕是要趁此机会把北方从天棱大陆独立出去。” 江朝戈摇了摇头:“实在不是一招好棋,虽然现在天鳌城没空管他,但他第一个公然叫板夙寒,等夙寒分出神来,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想了想,“不过……祈凌峰也不像莽撞之人,如果没有把握,他怎么敢这么做,难怪……他已经依靠了什么上古异兽?”他的目光不仅飘向了壬王。 壬王摇摇头:“我和祁氏素无接触。” “莫非是有新的异兽觉醒了?”虞人殊道,“你说得对,祈凌峰确实是个步步为营之人……” “只有进去看看才知道。”寺斯一副跃跃欲试地样子,若是打起来,正好让我试试弓。 壬王道:“我打算在这里跟诸位暂时分别。” 饮川点点头:“你决定去哪里?” “继续去寻找其他异兽,打探天地之元的消息,我在遭遇焚念和游释之前,得到了疑似红渊的消息,就在这中、北交接的地带。” “也好,无论你能不能找到红渊,结束之后,你可以去重溟那里等我们。” 壬王颔首。 饮川轻叹一声:“相聚竟是如此短暂……” 壬王笑道:“若能平复天下,你我有永世的时间把酒言欢。” 饮川露出淡然地笑容。 壬王带着柳清明,遥遥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第87章 进入北方后,他们选择了离祁氏驻地最远的一条路线,并非是惧怕祁氏,而是不想与祁氏遭遇,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北方常年寒冻,有大片险峻的不毛之地,有城的地方,都是经过千万年筛选,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因此从中北交界处到祁氏驻地的这一条路线,气候最好,路也最好走,而其他地方则多是穷山恶水、浊气冻土,他们此次走的,就是这么一条路。 时值秋日,还不那么冷,一条薄袄足矣,但他们误入了一片充满浊气之地,那灰色的空气不仅能见度很低,且让人呼吸困难,头晕眼胀,大部分人都有些轻微中毒的症状。 “还有多久才能走出这一片啊。”寺斯趴在饮川身上,蔫巴巴地说。 饮川道:“浊气之中难以辨别方向,如果没走错的话,我们很快会经过一片湖,到了湖边浊气就散了。 “过了湖,离钟山还有多远?” “还有三千多里。” “好远……”江朝戈感叹一声。 他们从日光当头走到近黄昏,饮川突然停下了脚步,“咦”了一声。 炙玄道:“怎么了?” 饮川低下头,用爪子拂了拂地面:“这是……寐江?” “寐江?” “就是我说的那片湖。”饮川道,“居然冻住了。” 众人纷纷往脚下看去,空气混浊,饮川离地又高,他们只能看到缭绕在饮川脚边的灰色雾气。 饮川深吸一口气,往地上用力吹出,雾气连同地上的薄雪同时被吹散了,地面果然出现大片冰晶。 “真的是湖。” 饮川难以置信:“万年以来,寐江遇极寒而不冻,现在仅是秋季,它怎么会冻住?” 炙玄道:“也许只冻住了一片,往前走走吧,我感觉这里浊气不如来时那么浓了。” “确实,本来浊气到了寐江就该消失的。”饮川继续往前走,浊气果然变得越来越稀薄。 饮川的翅膀无意识地扇了扇,吹起了一片薄雪和浊气,江朝戈正巧往冰面上看去,猛然见到冰下居然有一张狰狞地人脸! 江朝戈惊得猛地坐直了。那人脸大睁着双眼和嘴巴,面部保存完整,生前不知经历了什么,眼里写满了无边地恐惧与绝望。 炙玄道:“怎么了?” 江朝戈平复了一下被吓到的心脏:“冰下面有人。” 饮川赶紧用爪子拂开雪,顿时,一具具冰冻地尸体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有人的,也有异兽的。 饮川往前跑了几步,浊气几乎散尽,寐江的全貌呈现在了眼前,那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湖泊,冰层洁白剔透如最纯净的水晶,也因为如此,冰层下有什么东西,清晰可见。如今,他们就见到了绵延数公里的、数不清的尸体…… 云息抖了一抖:“为什么……” 炙玄道:“这些人,穿着天兵的衣服。” “天兵?” 饮川点点头,沉声道:“是当年讨伐我们的天兵,不知为什么会埋葬在这寐江湖里,也许是被焯烟杀死了吧。” 炙玄哼了一声:“活该,明知不是我们的对手,还要一批批地下来送死。” 饮川叹道:“天兵也是身不由己。” “那巫祖也是身不由己?”炙玄高声道,“杀了你我也是身不由己?!他们做了天神的走狗,是异兽的叛徒!” 饮川垂首望着那些天兵,徐徐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炙玄怒道:“什么叫‘并非如此’!你被那些叛徒所杀,还要替他们狡辩?” 饮川扭过头,冰蓝色地眼眸幽幽地看着炙玄:“炙玄,我们与巫祖之间的关系,并非只是杀与被杀。” “那还有什么。” “我们是天地孕育的灵兽,巫祖和我们一样。” “所以他们才是叛徒!”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从异兽变为天神呢?” “要么是软弱无能,屈服于天神,要么就是贪图天宫享乐。” “不。”饮川再次摇头,“我曾问过帝江,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成为天神的,所有巫祖都不知道,他们是根据自己的真身判断出来的,毕竟他们的真身多为狰狞丑陋的兽型,和所有天神都截然不同。” 炙玄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们失去了很长一段记忆,作为异兽时候的记忆。” 江朝戈道:“会不会是活得太长了……”他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就算寿命再长,怎么可能十二巫祖集体失忆,而且一点都记不起来。 “他们的记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他们生于何时,又是何时成为天神,他们想要找寻失去的那段记忆,但是却不知从何入手。” “这些都是帝江告诉你的?”炙玄冷道,“如果他是骗你的呢。” 饮川沉默片刻:“他不会骗我。” “我不相信,就算他们真的失去了记忆,看到自己的真身,也该知道自己是异兽,又为什么要继续效忠于玉帝!” “若自他们有记忆以来,便效忠玉帝,他们就会认为自己合该效忠玉帝。” “饮川,你到底想说什么!”炙玄怒了。 饮川叹道:“是裂羽失去灵慧之魄,记忆缺失,让我想起了往事。” “你想起往事,就是不停地为那些叛徒狡辩?” “我并非狡辩……” “你就是狡辩!”炙玄大怒,“你与帝江交好,连他杀了你都可以不在乎,还频频为他找借口,我却不会像你这么愚蠢窝囊,若有朝一日,我见到共工转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让他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饮川欲言又止,最后仅是轻叹一声。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脸色极其难看。 江朝戈握住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掌心,无声地安慰着。 炙玄把另一只手覆在他手上,轻轻收紧。 饮川不再说话,往前走去,众人看着脚下冰封的尸体,也一路无言。 日落后,他们扎营休息。江朝戈看着坐在一边静思地饮川,搓了搓热水杯,犹豫了片刻,站了起来。 炙玄一把抓住他的衣摆,抬头看着他。 江朝戈道:“我有些问题想问饮川。” 炙玄皱起眉,想了想,松开了手:“去吧。” 江朝戈走到饮川身边坐下了。 饮川淡淡扫了他一眼。 “饮川大人,你今天说的事,我反复想过后,有些疑问。” “请说。” “既然巫祖前身也是异兽,那么他们也该有灵慧之魄,失去一段记忆,会不会也和灵慧之魄有关?” “我也曾想过这个可能,但他们不是魂兽,而是活生生的。” 江朝戈点点头,“如果有谁有能力洗去他们的记忆,恐怕非天神莫属了,天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控制他们?如果这样能控制他们,又为什么要杀掉你们,而不是把你们也变做巫祖?” “这点我也想不通。”饮川沉吟道,“朝戈,你是否曾想过,异兽到底是什么?” 江朝戈略一愣:“这……若是按照我那个世界的说法,异兽就是一种生物,人是生物,猪狗是生物,世界上有千万种生物,异兽,也仅是生物的一种。” “你那个世界,有不死不灭的生物吗?” 江朝戈摇摇头:“不死不灭的生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你曾说过,这个世界的天神、异兽,全都是你那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你们有古籍记载,但没有人相信这些是真的,都以为是古人杜撰的。” 江朝戈点头道:“没错,直到来到这个世界,我才知道,那些传说曾经都是真的,可为什么天神和异兽在我那个世界完全消失了?我和云息讨论过,这个世界和我那个世界如此相似,就像一个世界一分为二,一个世界有异兽,一个世界没有,从此演化各不同。” “你们那个世界的古籍,明确地记载过我们,那么就说明,这两个世界肯定是在我们出现之后分离开来的。” “没错,但是是何时,又是为什么分出两个世界?”江朝戈缓缓摇头,“有太多未解之谜了。” “你那个世界,没有不死不灭的异兽,这就说明一个世界原本可以没有异兽。我曾花万年时间,思考过异兽究竟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我想,按照你的说法,普通的异兽也许是生物,但我们却未必。普通异兽修炼到一定程度,若是不被杀灭,那便要么死于渡劫,要么已然飞升,这样的异兽少之又少,只有我们,活过万年之久,远比很多天神还要强大,却从不需要历劫,也不会飞升,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有强大的力量和永恒的寿命。” 江朝戈思索了一下:“饮川大人,你,有过小时候吗。” 饮川那纯白地羽睫轻颤:“没有,至少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我相信其他人也没有。我说帝江他们失去了记忆,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我不敢提醒炙玄,是因为……若是想得太深,未免可怕。从记忆的最初始开始,我就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自己来自于何处,很多异兽都以为,是时间太久,他们早已经忘了,他们也许会忘,但我不会,我从不忘记任何事,除非我们的记忆也被动了手脚,否则我们就是无端端出现在这世间的,可又有什么力量,能一次造就如此多的强大生物呢。”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觉得脑力终于有些跟不上了,这个问题太复杂了,炙玄一直想让他生的小麒麟,恐怕未必是想看自己的全貌,也并不是需要传宗接代,而恐怕是潜意识里,想要唤回自己最初的记忆,只是连炙玄自己都没有认识到。 饮川道:“你们那个世界的古籍,可记载过,玉帝每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要渡劫一次?” 江朝戈点点头:“记载过,说天地之数,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每过一元,玉帝就要渡劫一次。” “一元又分十二会,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会一万八千岁。每过一元,这个世界就合该覆灭一次,又重生,周而复始,天地的一元,与玉帝的渡劫时间,刚好重合,你可想过为什么?” 江朝戈眉头紧锁:“这两者之间必有联系,可究竟有何联系,我……”江朝戈总觉得有些想法呼之欲出,却一时又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玉帝历劫无数,寿命以亿万计算,恐与这世界同岁。每次历劫,天地就同时被清洗一番,世界的格局会大大改变,前一元存在的东西,这一元可能消失,出现新的东西,一元又一元,周而复始,那么究竟是玉帝历劫,还是天地历劫?是否可以说,玉帝就是这天地,这天地就是玉帝?” 江朝戈瞠目结舌,他大脑一时有些打结了,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饮川似乎沉溺在自己的思维里,完全没留意到江朝戈已经有些跟不上他,继续说道:“我曾研究过诸多古籍,发现每一会,这个世界都会有所不同。” “每一会相隔五千四百年,自然会有不同。” 饮川点点头:“不错,比如子时天地混沌,而丑时混沌已开,寅时黯淡无光,而卯时天光乍现,辰时浊气融融,而巳时天地清明,午时烈日当头,而未时万物初生,申时生机勃然,而酉时垂垂将死,戌时日薄西山,而亥时重归黑暗。这十二会组成的一元,刚好从天地混沌初开开始,经历万物由生至灭,一直走到天地消亡。而下一元,又将重复一遍。” 江朝戈消化了一下这些信息,却发现怎么也办不到:“这又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我们的寿命并非永恒。”饮川道,“我们大约是生在未申时,还没等天地覆灭,就被封印了,如果按照这样计算,现在这个世界,恐怕已经走到了戌时,再过几千年,这一元结束,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会消失。” 江朝戈揉了揉眉心:“还好我就能活几十年……” 饮川看着江朝戈头疼的样子,笑道:“我是不是把你绕糊涂了?” 江朝戈点点头。 “其实,太多东西我想了很久很久,也没想明白,我只是隐隐觉得,无论是巫祖,还是我们,都好像……是被制造出来的,到了万物初生的那一元,我们就该出现,我们以为自己是集天地之精华诞生的,可天地又是什么?我们就像一群傀儡,在特定的时候被制造出来,在特定的时间被消灭,一元之于我们,是无法想象地漫长,但之于玉帝,仅是一段生命。你想过吗,想过我们有可能如此微不足道吗?” 江朝戈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他好像突然懂了饮川的意思。世界就好像一个程序,玉帝就好像那编程员,每一次渡劫,就像是程序的定期更新,所以他们所在的世界,周期性地发生,周期性地覆灭。那么异兽是什么,人是什么,万物又是什么?那些他们的地质学研究出来的地球史,是不是就是一元又一元交替下,万物生生灭灭产生的? 饮川道:“你不需细想,因为这仅是我的猜测。没有人见过玉帝,谁又知道玉帝当真存在,谁又能确定,那些告诉我这些东西的古籍,每一字记载都是真的?我想了万年都想不通,你也不会想通的。但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么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什么?” 饮川深吸一口气:“我们这一元,跟其他元不一样。” “您为何如此肯定?” 饮川摇摇头。 江朝戈知道他又不肯说了,这是饮川和他说话最久的一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可能真是因为今天和炙玄的一次争吵,让饮川莫名有了倾诉的*吧,总之,江朝戈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超凡的东西,窥见了天地的秘密。饮川这样的人能做出的猜测,绝非凭空出现,只是连饮川都无法探知的秘密,他们恐怕永远也不会明白,只能稀里糊涂地死去,幸好,他也活不到一元的结束。 饮川淡笑道:“谢谢你听了我如此多的荒诞之言。” “您所言绝不荒诞,即便不是真的,也让我收获良多。” “找到机会,劝一劝炙玄,前尘往事已随风而逝,放下对巫祖的仇恨吧。” 江朝戈苦笑道:“这我可劝不了他,不过,他也要巫祖真的转世了、还被他遇到才能报仇,所以就让他想着报仇解解恨吧。” 饮川长叹一声:“他在乎你,就肯听你的话,劝劝他吧,对你们都有好处。” 江朝戈道:“好吧。”他表面答应,心里却觉得,还是别碰炙玄的逆鳞比较好,为了一个早已经死去万年的仇家,弄得俩人不愉快,何必呢,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饮川低下了头,纯白地长发滑落肩膀,遮住了他的眼睛,也掩盖了他的情绪。 江朝戈告辞后,回到了帐篷里。 炙玄盘坐在被褥上,瞪着江朝戈。 江朝戈心想,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说什么,炙玄只要想听,就能听得一清二楚,饮川真是难为他。 炙玄不说话,还是双手抱胸瞪着他。 江朝戈坐在他面前,轻笑道:“放心吧,我听你的。” 炙玄的表情明显一喜,眼神立刻变了:“这就对了,你是我的雌-兽,不是他的,你要听我的。” 江朝戈笑道:“没错。不过,饮川见多识广、知识渊博,有时候,你也要……” “不要!”炙玄横眉瞪眼,“你干嘛为他说话,他居然为巫祖辩解,你是不是真的想帮他劝我?” “没有没有,有仇不报怎么行。” “没错,这件事你再不要提起。”炙玄恶狠狠地说:“若饮川敢再替巫祖辩解,我就咬死他!” 江朝戈果真不再提了,他满脑子都是今天和饮川谈话的内容,越想越头大,饮川万年都想不通的东西,他去想纯粹是自找罪受,可他还是停不下来。他突然想到,饮川说他们这一元,一定和其他元不一样,是不是因为天地之元的存在呢? 天地之元这个名字的意义又是什么?是否和周而复始地元有关? 江朝戈能肯定,饮川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只是不肯说罢了,甚至应该说,饮川知道的,恐怕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和兽加起来都多,他的心思比海还深,这让江朝戈感觉到一丝莫名地恐惧。 炙玄把脸凑了过来:“你是在想饮川,还是在想我,说实话。” “想你。”江朝戈笑盈盈地说。 “骗人,你一看就是在想饮川跟你说的话,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呀?我听了一会儿就烦得听不下去了,差点睡着了。” “其实我也没怎么懂。” “哼,饮川这点最讨厌,总是说别人听不懂的话。” “嗯……你是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小时候吗?” 炙玄摇摇头:“饮川真是愚蠢,我们本来就不是被孕育的,没有父母,又怎么会有小时候。” “那你不好奇吗?”江朝戈刚问完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 果然,炙玄眼巴巴地看着他:“我非常非常好奇,所以你给我生小麒麟吧,让我看看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江朝戈回避起他的目光:“你是要让我说多少遍我不能生啊。”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江朝戈恼羞成怒。 炙玄无辜地说:“也许单单只是射进去还不够……” “闭嘴!” “我去问问饮川,还有别的什么……”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若去问饮川这个,以后我们就分开睡。” 炙玄大惊:“不行!” 江朝戈挑眉道:“那你还问吗。” 炙玄哀怨地瞪着他,满脸委屈。 第88章 天亮后,他们继续沿着寐江湖前行,这么一大片湖泊居然在不是很冷的秋季结冰,让人实在觉得不可思议,再结合他们一路看到的死尸,总让人觉得,是在埋葬或掩藏什么。 饮川猜测道:“恐怕是天神冰封了这里,让它成为天兵的坟墓吧。” 云息摇摇头:“若是真要为天兵做坟,为什么把他们留在这荒芜的人间。”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也许见到焯烟,会有答案。 在眼看就要走出寐江湖的范围时,他们坐在饮川身上,眼看着巨大的冰层下面,逐渐出现一片不同寻常地阴影,那阴影面积非常大,一时难以看清全貌。 阮千宿让征尘把她带到天上,飞到高空看了一圈后,她大喊道:“冰下面是一艘大船!” “船?!” 众人均是一惊,寐江湖是一片内陆湖,独立集水,至少地表是没有流域分支的,怎么会有大船开到这里来?并且还被封在冰层下?如果寐江湖真是万年之前被天神冰封的,那岂不是说这艘船已经在此万年?可万年之前,人类根本没有造出这样一艘大船的技术! 江朝戈召唤出肥遗,也好奇地飞上了天。当他看清那片阴影的全貌时,他更加震撼了,那真是一艘相当大的船,粗看下去,似乎是一艘纵帆型船,约六十米长,桅杆有些已经断裂,还竖着的便有三根,船身积满了水草和锈,看不清更具体的了。江朝戈能肯定,这艘船不是万年前的人类可以造的出来的,因为哪怕是现在的天棱大陆,要造这么大一艘船,恐怕也相当困难,就算真的造出来,那也是要开进大海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一个贫瘠之地的湖泊里。 他回到饮川身上啊,把他看到的和他的分析说了出来:“这片湖太诡异了,若天兵还勉强能解释,这艘船又如何解释。” 饮川同样是震惊不已:“确实……这实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艘船无论是冰封前出现的,还是冰封后,它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 江朝戈皱眉道:“这艘船非同寻常,我有预感,它能给我们一些启发。”他心里暗暗地有些怀疑,这艘船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这艘船,是和他一样突然从别的世界穿越过来的,那么一切也许稍微可以解释,他想饮川肯定也想到这一点了。 饮川点点头:“我们应该想办法下去看看。” “疯了吧!”寺斯大叫道,“就算能凿开冰面,下面多冷啊。” “我不怕冷。”饮川道,“炙玄,你跟我一起下去吗?” 炙玄看了看那冰,摇摇头:“我是火属异兽,冰水克我,肯定很不舒服,我不去。” “好,那我就自己下去吧。”饮川把其他人送到对面,然后自己独身折返回来,猛地蹦了起来,开始用身体的重量和四蹄踢凿冰面。 那冰面再厚,也禁不住他千吨重量的打击,很快就皲裂千里,继而冰层断裂,出现在了一个大洞。 饮川的身体微光一闪,化作了人形,他一身白衣白发,如雪之幽灵般纵身跃入了寐江湖。 寺斯打了个寒战,抱臂道:“该有多冷啊。” “饮川本就是冰属的异兽,从前就不怕冷,变成魂兽就更不怕了。” “对了,我有个好玩儿的!”寺斯突然眼前一亮,猴子一般窜了出去,往冰上跑。 阮千宿喝道:“寺斯回来!小心掉进去!” “没事没事,我轻……哎呀!”寺斯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整个人在冰上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均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裂羽青稚而淡漠地脸孔上,也浮现一丝笑意。 寺斯从冰上爬了起来,抽出弯刀,开始凿冰,凿了半天,弄出了两块脑袋大的冰块。 他把冰块抱了回来,坐在地上,居然开始用弯刀雕凿起冰来。 江朝戈蹲在他面前,调侃道:“你居然还会玩儿这个,你要雕什么呀。” “我可是在昆仑山长大的,昆仑山最不缺什么,雪呀,冰呀,我小时候哄阿萨玩儿,就给他雕冰雕,堆雪堡。”寺斯的手很快,用那把锋利地弯刀,一会就砍出了一个粗糙地人形,还有待细化。 江朝戈更好奇了:“你到底要雕什么。” “哎呀江大哥,我不告诉你。” 江朝戈扑哧一笑:“好好,你玩儿。” 在等待饮川的时间,寺斯就认真地雕刻着。 饮川下去半个小时后,云息有点担心了:“老师不会出事了吧,怎么还不上来。” 炙玄舒服地喝了口酒,讽刺地说:“他能出什么事?死吗?” 云息抓了抓头发,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也许是饮川大人在下面发现了什么。” “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虞人殊道,“其实……我怀疑这船并非我天棱大陆的东西。”他说完看向了江朝戈。 江朝戈点点头:“我也有同样的想法,饮川大人下去,恐怕就是为了证实这一点吧。” “若真的是异世的东西呢?能说明什么。”龙芗道。 阮千宿道:“说明不仅仅是人可以穿越,物件也可以,但是把一艘船穿越到这里,又让它被冰封于此,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是无意的,我记得当初那大巫送我来的时候,对我说过一段话,大意是,他也不知道我会穿越到哪里去。所以,也许这艘船出现在这里,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饮川下去良久,久到寺斯居然已经雕出了一个人像,他献宝地拿到裂羽面前:“裂羽,你看,像不像你!” 那冰雕虽不够精雕细琢,但也算形神兼备,长身玉立,青丝披肩,竟真是裂羽的模样。 裂羽有些怔愣地接过冰雕,看了良久,才点点头:“像。” “若是有雕刻的工具,我能做得更好。”寺斯得意地说,“裂羽,我知道好多好玩儿的,你要记住我,只要你记住我,你就永远不会无聊。” 裂羽看着寺斯,淡淡笑了笑,可下一秒,表情又染上一丝哀愁:“我记不住。” “你能记住,我忘记一次,我就提醒你一次,你忘记一百次,我提醒你一百次,只要你还能记住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你也一定会记住我的名字的。”寺斯自信满满地说。 裂羽犹豫着说:“真的吗?” “真的!”寺斯露出开朗地笑容,搂住裂羽的肩膀大笑道,“咱们做好兄弟,到我死都在一起。” 江朝戈含笑道:“你那另一块冰呢?打算干什么?” 寺斯嘿嘿一笑:“我要给千宿姐雕一个人像。” “哎,那我们呢?” “去去去,你们才没有。” 他们足等了有两个小时,等的炙玄不耐烦了,直接朝着冰洞大吼道:“饮川,赶紧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抹雪白地身影从水里浮了上来,慢慢升上了半空。饮川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落到冰层上,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走到近前时,身上的水迹已经完全不见了,但他的脸色却显得很苍白。 江朝戈追问道:“饮川大人,你怎么下去那么久?” 饮川遗憾地说:“我看到了很多从未见过的东西,一时不舍得离开。” “哦?那艘船,果然不属于天棱大陆吧。” 饮川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江朝戈:“这个东西,你可认得?” 江朝戈一看,是一个金玉鬓花,两侧腾云双龙戏珠,镶嵌有五枚椭圆宝石,用细金丝编绕成夹层,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可惜他不懂古董,看不出是哪里的东西。 云息接过来看了看:“这不是天棱大陆的物件,天棱大陆还没有这样的工艺。” 饮川道:“我将那船仔细看了一遍,船艏正面有一虎头浮雕,两舷侧前部为飞龙浮雕,以前恐怕是有色彩的,现在没了,艉部板上方绘有鹏鸟,已是模糊不堪。通过船身和船内结构的判断,那船绝非渔船、商船,而应该是官船。” “虎头浮雕?”江朝戈心里一动,“那虎头浮雕是怎样的?” 饮川又详细描述了一番。 江朝戈心脏发紧,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他参观过的一个项目。那是某市要仿造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中的二千料宝船,打算打造成一个全仿古的旅游景点,后来因为资金断链,项目搁浅了,他当时去的时候,项目正资金充足,进行得如火如荼,他参观了已经成型的船身,对那船艏上的虎头浮雕尤为印象深刻。再加上饮川对船体的更多细节描述,江朝戈开始怀疑,这艘船是否就是郑和宝船中的一艘? 饮川见江朝戈脸色骤变,忙追问原因,江朝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没想到饮川大为兴奋,坚持要返回船内,找到更多也许能帮助江朝戈确定这船来历的证据。 饮川这一去,又是一个多小时,这一回,他带上来更多保存相对完好的文物,江朝戈虽然自己不玩儿古董,但身边太多古董大佬,耳濡目染之下,还是能认出几样专属于明代的物件,至此,他可以肯定这艘船来自明代,而且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是郑和宝船中的一艘! 饮川陷入了沉思:“若真是你们那个世界的船,那也是六七百年前的东西了,怎么会……” 江朝戈皱眉道:“难道那个时候就有天棱国的大巫出现在我们的世界?可他把一艘船送到这里来干什么。” 饮川摇摇头:“那艘船绝无可能是大巫送过来的,送一个人倒是简单,但送一艘吃水千吨的船到另一个世界,就是巫祖在世,也未必能做到。” “如果不是大巫干的,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云息道:“我想,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它是无意之间来到这个世界的。” “你的意思是……” “这艘船由于某个原因,不小心来到了这个世界,结果出现在一个早已经被冰封的湖里,再也无法离开。”饮川道,“恐怕只有这个解释稍微合理一些,但依然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寐江湖底,可有地下水道?” 饮川点点头。 “难道是从地下水道飘进来的?” “那艘船不像沉船,船身保存完整,除了被湖水腐蚀掉的一些木材外,船身没有断裂,也没有遭到外力重击,像是开进来的。”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莫非,寐江湖地有一个通往我的世界的通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了。 这实在是一个大胆地猜想,但又似乎恰恰能解释一切。 首先,大巫以水为媒介施行穿越之巫术,如果普通人一杯茶水泼上去,就能施行这巫术,那一艘大船恐怕要用足够多的水才有可能穿梭空间,其次,这是唯一可能解释他们今日的所见所闻的论点,虽然,它依然听上去玄乎其玄。 饮川道:“我围着船身转了很久,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而且,即便真的有这样一条通道,人类也是不可能通过的。” 江朝戈叹道:“是啊,又没有潜水艇。” “潜水艇是什么?” “是一种能在水下百米、甚至千米深处运行的船。” 饮川惊讶道:“千米?我曾有过这样的构想,你那个世界居然已经实现了!” 云息也是听得两眼直放光,“这、这可能吗!” “可能。”江朝戈肯定到。 饮川轻叹一声:“如果可能,我也要去你的世界看看,不,我一定要去看看,看看你描绘中的那所谓科学的世界。”他的语气充满了浓浓地向往。 云息也附和道:“老师,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去研究那些更厉害的魂兵器吧。” 饮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好。” 江朝戈蹲在湖边,看着湖中心裂开的那个大洞,想着下面那艘船,一时感慨万千。在异世界的一个内陆湖的湖底,见到了一艘可能是明代郑和船队的船只,这是怎样一种奇观?而那神秘而幽深地湖底,可能就藏着一条能让他回家的水道,可他无论如此不可能通过,而且,他真担心就算自己通过去了,水道那一头又是什么。这艘船这么倒霉,开进一个已经冰封了的湖底,自此葬身了不知道多少年,他若走过去发现自己在一个将要喷发的活火山里怎么办,这么一想,他就觉得也没什么可遗憾了。 饮川道:“这更加证实了这个世界和你那个世界的联系。这两个世界一直都存在着某种互通,也许能穿越的通道也不只这一个,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你们说,这个世界的时间,和我的世界的时间,是同步的吗。”江朝戈看着那枚金玉鬓花,“在水底六七百年而不腐,这实在不太可能。” “我看那船的腐朽程度,也不像是沉寂了六七百年的,但百年是肯定有的。如果真的有数百年的时间差距,又是什么造成的呢……” 江朝戈摇摇头:“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两个世界是一个分为了两个,虽然从此各自运行,但它们的寿命应该是一样的,只是由于本身所拥有的元素不一样,后来的发展也大不相同。也许我们想错了,它们的时间也是不一样的。” 除了江朝戈和云息,其他人已经跟不上饮川的思维,更遑论插入他们之间的对话了。 炙玄听得极不耐烦,他讨厌听不懂江朝戈的话的感觉,他重重哼了一声:“这两个世界自分开那天起就已经开始全不一样,说不定时间的快慢也是不一样,如果你现在回自己的世界,也许只过了一天,但也有可能已过了十年。” 江朝戈心里一惊,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想着,自己失踪这么久,他打拼来的千万家产,肯定早被折腾光了,这点从开始的痛苦难过,到后来的麻木,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却没想过,有可能他在这里过了一年多,他的世界却未必。 云息点点头:“如果时间快慢不同,倒是比较好解释,为什么江大哥的世界成为了科学的世界,而天棱大陆要落后了几千年。” “我想,两个世界的不同,跟一个有异兽,一个没有异兽关系更大。”江朝戈道,“在我们的世界,科学以能源为基础,可在这个世界,魂器、魂药等,都可以看做是另一种科学,而这种科学以异兽为基础。两个世界的基础决定了它们发展的不同。” “朝戈说得有道理。这也让我对那个世界更加好奇了。”饮川更加向往地说。 “那下面那艘船,我们怎么处置?就那样放着?” “也只能如此了。若时间充裕,也许我可以在花费几天时间,尝试去找找地下水道,但比起这个,我更希望快点找到焯烟。异兽之中,仅焯烟和我有类似的爱好,爱好知识,或者是朝戈所说的科学,但他喜好研究魂器,我则是什么都感兴趣罢了。我想,这寐江湖发生的变化,他不可能不知道,哪怕是他死后发生的,他只要来看看,也一定能说出点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一直沉默地裂羽说:“你们说的焯烟,就是我父亲吗。” “是。” “那他……”裂羽顿了顿,“那他会记得我吗?” “我想会的,我们醒来之后,都还带着以前的记忆,他没有理由忘记。” “可我不就忘了。” 寺斯口无遮拦道:“说也奇怪,那烛阴真像你们说得那样,那么精通魂器制造,怎么会连自己的儿子少招了一道灵慧之魄都不知道,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此言一出,裂羽的眉心再次皱了起来,肩膀僵硬,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戒备地气息。 江朝戈瞪了寺斯一眼,寺斯反应过劲儿来,郁闷地抓了抓头发,小声说:“可能真不是故意的,是意外吧。” 裂羽低着头,一言不发。 饮川和云息对视一眼,俩人眼眸中都闪动着复杂的情绪,江朝戈猜想,对于这两个同样精于魂器制造的人来说,他们的想法可能跟寺斯差不多,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召唤兽魂的时候,三魂七魄条条清晰分明,少一个都不行,至少云息是这么说的,但现在看来,少一魄也未必不行,只是不完整,可这一点,魂器师召魂的时候是一定知道的。烛阴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做成一个不完整地魂兵器? 他们暂且把讨论不出结果的事搁浅,继续上路。穿过寐江湖,又翻过一座山,一扫身后的千里冻土,眼前出现了一片片地绿意,后面的路也平顺了很多。饮川在人类可以承受的速度范围内,尽可能快地奔跑,也足足花了四天时间,才来到了钟山脚下。 钟山简直是一座世外仙山,怪石奇峰,仙雾缭绕,到处都是生机盎然地景象,让人不刚相信他们这是在天棱大陆的最北方。 他们在钟山开始寻找起了烛阴,现在炙玄和饮川的鼻子都可以发挥极大的作用,方圆百里内有什么异样的气息,马上就能闻出来,可是他们在钟山找了足足四天,却始终没有感受到一丝属于烛阴的魂兵器的气息。 众人不得不放弃:“看来是真的不在这里。” 江朝戈失望道:“白来……哎,算了,也不能说是白来。”至少他们在寐江湖底有一个惊人地发现。 裂羽站在钟山山顶,俯览众山小,半晌,喃喃道:“这个地方,我似乎记得。” 饮川道:“这是你长大的地方,你应该记得。” “若这里没有我的父亲,那我的母亲呢?” 饮川轻声道:“你的母亲是人类女子,寿命只有百年,现在早已经不在了。” 炙玄听到这句,突然抓住了江朝戈的手,握得有点紧,让江朝戈有些吃痛,他扭头看向炙玄,正巧炙玄也转过脸来看着他,眼眸满是无法形容地担忧。 江朝戈的心脏突然一阵抽痛,他完全能明白炙玄此刻的想法,他用指甲轻轻搔了搔炙玄的掌心,却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他总不能说自己永不会死,因为那是绝无可能的。既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也不过几十年,这个认知光是想想,也叫人心碎。 (文中金玉鬓花、二千料宝船等资料,参考自百度百科) 第89章 跋涉数千里却没能找到焯烟,一行人不免都有些失望。 这些天,饮川变得愈发沉默,以至于他们商量是继续找下去还是回程的时候,叫了饮川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老师?”云息把脸凑到了饮川面前,“老师!” 饮川回过神来:“什么?” “咱们在钟山找了四天了,还要找下去吗?” 饮川看了看四周,冰蓝色地眼眸从茫然到清明:“回去吧,眼下只有焯烟、红渊、衔云和嘲飞没有消息,找不到焯烟,我们可以去找其他人。” “也好,休息一晚,明早返程吧。”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说话的时候,裂羽一人站在山顶处,看着壮观辽阔地钟山山脉,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若不是猛烈地风将他的衣袂与长发吹得猎猎飞舞,他简直就像与世界同时静止。 寺斯啃完一只大鸡腿,才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他找了一圈,在龙芗的提醒下,仰头看向山顶,夕阳西下,将裂羽脚边缭绕的雾气镀上一层橘红,那画面宛若谪仙下凡,好像下一秒,整个人就会卷着仙雾消失。 寺斯呆了一呆,往山顶走去,走到裂羽身后,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裂羽依然如雕像般,毫无反应。 寺斯走近了几步:“裂……”突然,他呆住了,他看到裂羽的脸上挂着两行风干地泪痕,眼神迷茫无措,好像迷路的小动物,让人心生不忍,他咽了咽口水,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裂羽僵硬地扭过头,哑声道:“为什么有人能忘了自己?我究竟是什么?” 寺斯忙道:“这不怪你。” “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吗?我父亲,是故意弃掉了我的灵慧之魄。” “不不不,你别听我瞎说,我什么都不懂,乱猜的。”寺斯摇头摆手,后悔死了。他神经实在太粗,理解不了裂羽那种无根无属、风中飘摇的惆怅,他只知道,忘记自己和亲人应该是挺难受的,他却不知道如何安慰裂羽。 “在这钟山之中,我总能看到、想到一些特别的画面,那似乎是我记忆的片段,我却不能肯定。” “是什么样的画面?” “一条赤色人面巨龙,身长千米,口含火精,我知道,他就是我父亲。”裂羽叹了口气,“可惜我却没有关于我母亲的任何片段记忆,她是个怎样的人类女子呢。” “能得上古异兽垂青,必定是个奇女子。” “我‘看到’父亲翱翔于钟山之间,与天地同袍,与日月同息,自在而威风。” “你也一定曾经翱翔于钟山之间。” “真的吗。” “当然了,你不是生长在这里吗。”寺斯笑道,“不如你带着我飞一飞,怎么样。” 裂羽眼眸闪动,似乎在犹豫,半晌道:“好。”他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地化作一只黑蓝色的人面小龙。 寺斯跳到了他的背上,抓住他的龙角,大声吆喝道:“哟呵,飞啦——” 裂羽载着寺斯,一飞冲天,迎着夕阳、踏着仙雾、伴着清风,在山间自由地飞翔、穿行,寺斯俯览着钟山郁郁葱葱地草木、花鸟,好不自在,他大笑道:“裂羽,你猜,你父亲可曾这样带着你和你母亲翱翔?” “一定有过。”裂羽道。 “我想也是。”寺斯松开他的角,改为抱住他的脖子,“裂羽,你不要害怕,你不记得别人,不代表别人不记得你,我会一直记得你,还帮你记得所有你需要记得的东西。” 裂羽轻声道:“谢谢。” 寺斯嘻嘻笑道:“我们结契吧,好不好。” “好。” 寺斯大喜,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抽出匕首,兴奋得手臂直抖,“结契之后,我们就可以永不分离了。” 裂羽扭头看了他一眼,幽蓝地眼眸少了一丝戒备,多了一份信任。 寺斯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又将匕首轻轻刺入裂羽的后背,待鲜血涌出后,他把手腕贴了上去,让那两股血液融汇在一起。 顿时,俩人的身体散发出耀眼地白光,将黄昏点亮,整个钟山都福泽到了那神圣地光芒。 裂羽禁不住发出一声龙吟,响彻山林,悠远而绵长。 钟山之中,飞禽走兽都沸腾了起来,山林里不断传来此起彼伏地叫声,仿佛是对钟山小主人的回应。 寺斯兴奋得不能自已,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把绝世好弓,一朝拥有,此生无憾。 回到地面时,大家都等在篝火前,等着恭喜寺斯。 寺斯叉腰狂笑:“以后我回耳侻族,我爷爷和大巫一定会将我奉为上宾,迎入村里,谁还敢嘲笑我曾经卖……呃,反正,我有一把最好的弓了,哈哈哈哈哈。” 江朝戈笑道:“还好,这把弓你就是想卖也卖不掉。” 寺斯用力“嘘”了一声,“江大哥,不要乱说。” 裂羽变回人形后,便沉默地站在了一边,看不出喜怒,仿佛结契这件事跟他关系不大。 寺斯显摆了一圈后,跑到裂羽身边,兴奋道:“等我带你回昆仑山,有好多好玩儿的,到时候……” 裂羽看着他,眼神突然又变得陌生和戒备:“你……是谁。” 寺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会吧,这才几天啊,又忘了……” 裂羽皱起眉。 寺斯恢复笑容:“没事儿,我重新告诉你一遍,我叫……” 看着寺斯又不厌其烦地向裂羽解释他们的种种,围观的人均感到有些心酸。 天亮后,他们离开了钟山,原路返回。 三天后,再度经过寐江湖,那被饮川凿出来的窟窿,已经消失不见了,冰面平整如新。 他们这两天讨论过,是否要回到水下,寻找地下水道,但最后还是作罢了,就算真的在寐江湖底寻到了时空隧道,他们也不可能穿过去。 然而,当走过寐江湖时,他们发现了一件更为让人震惊的事——那艘沉船消失了! 他们起初以为是方位不对,或是由于他们凿开冰层,造成了水的流动,把船冲到其他地方去了。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让他们挂怀于心,于是他们分成四波人马,在寐江湖上空展开地毯式地搜索,寐江湖虽大,却也非无边无际,且那沉船体型巨大,绝对无处可藏,然而一天时间下来,他们找遍了整片湖,都再没有发现沉船的身影。 这让众人除了惊异,也心生一股恐惧。不过短短七八天的时间,一艘沉没地大船就从一个无法流动的内陆湖里消失了,这绝非人力可以办到,甚至异兽都未必能,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那艘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在他们发现之后,就消失了? 饮川无法放置这样的怪事而不去研究,再次凿开冰面,潜入水下,这一次,炙玄、天戎和醉幽都跟着饮川潜了下去,他们同样对所发生的事好奇不已。 他们很快在原来沉船地位置发现了船曾经搁置在这里的痕迹,还有一道长长地、新出现地拖痕,他们沿着拖痕游了很久,拖痕渐渐消失在了黑漆漆地水中,什么也找不到了。 上岸之后,饮川和炙玄的脸色都不太好,把他们在水下看到的东西描述了一遍,却无法解释船究竟去了哪里。 饮川看了炙玄一眼,低声道:“你感觉到了吗?” 炙玄点点头:“有点微弱,但应该没闻错,是……” 饮川抬手制止他:“让我想想。”说完转身回帐篷里了。 留下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炙玄,炙玄耸耸肩,懒得给一个字解释,也回帐篷了。 江朝戈追了进去:“怎么回事?饮川是什么意思?” 炙玄道:“我和饮川在水下,感觉到了焯烟地气息,很微弱,我跟焯烟鲜少有往来,不太记得他的味道了,但饮川也闻到了,我们不可能都闻错。” 江朝戈讶道:“难道焯烟已经醒了,是他移走了沉船?为什么?” 炙玄摇摇头:“我怎么知道,连饮川都想不明白。” 江朝戈皱起眉,脑子里乱成一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在钟山找了焯烟好几天都找不到,很可能是焯烟早已经在某处苏醒,但那沉船又怎么解释? 炙玄扑到他身上:“你为什么成天跟饮川想一样的东西,你不嫌烦啊。” “我和饮川想的可不一样,他想的比我多千万倍。” 炙玄蹙眉道:“我希望你脑子里只想着我。” 江朝戈失笑:“那我成什么了。” “雌-兽啊,作为我的雌-兽,就该只想着我。” 江朝戈朝他飞了个吻,敷衍道:“我会尽力的。” 炙玄抱住他的腰,小声道:“我以前从不理会焯烟,不仅仅是因为他和饮川一样喜欢研究人类的东西,还因为,他甚至娶了一个人类女子,沦为我们之间的笑柄。” 江朝戈无奈道:“你个万年光棍,还敢嘲笑别人。” 炙玄奇道:“什么叫光棍?” “唔,就是一直找不到雌-兽的异兽。” “哼……”炙玄虽然不服气,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道:“反正,那时候我想,就算我没有雌-兽,也觉不可能娶一个低等的人类。” 江朝戈挑眉看着他:“那现在呢,你怎么想?” 炙玄将江朝戈紧紧抱在怀里,轻声说:“现在,我觉得焯烟很勇敢。” “为什么?” “将一个仅有百年寿命的人类作为雌-兽,匆匆百年过后,该多么孤寂与痛苦。”炙玄声音有一丝颤抖,“我想到,若是你也早早就离开,天地间独留我一个,该怎么办。” 江朝戈沉默了一下,道:“若我死了,你也会沉睡,沉睡了,就不会孤独了。” “那我若再被唤醒呢?发现你却不在我身边……我会把将我唤醒的魂兵使咬死。” 江朝戈笑了笑,笑意却不在眼底:“有时候世间之事就是这样,总不能尽如人意,焯烟虽是娶了人类女子,但育有一子,又享受百年安乐,说不定他觉得值得。” 炙玄点点头:“我明白。与你在一起一天,抵得过我醉生梦死百年。” 江朝戈身体僵了一僵,他想告诉炙玄,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的情话,但炙玄恐怕不会懂,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与你在一起一天,比我从前的任何一天都开心。” 炙玄笑道:“真的吗?比你在你的世界还开心?” “当然。”毕竟那个世界没有你。 炙玄眉开眼笑,火热地唇贴着江朝戈的脸颊亲吻着:“朝戈,我一定会找到让你长生不老的办法,若是找不到,我会陪你长眠。这世间没有你,一秒也多余。” 江朝戈感觉心尖都软化了一片,他翻身趴在炙玄身上,轻笑道:“你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说,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我说的都是真的。”炙玄无比认真地说。 江朝戈低下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低笑道:“没跟谁学,嘴居然这么甜,难道是无师自通,突然开窍了?” 炙玄脸颊微微有些红,他支吾着说:“醉幽说,人类因为寿命短暂,最爱听永生永世地誓言。” 江朝戈捏着他的下巴又亲一口:“不只是人类,难道你不爱听?” “爱听。” “那就是了。醉幽可真教了你不少东西啊。”江朝戈邪笑道,“那他有没有教你其他取悦我的方法?” 炙玄的大手顺着江朝戈的腰线一路抚到了后颈,江朝戈的脑袋被压了下来,四片唇瓣贴合到了一起,热情地缠绵着。 一吻毕,炙玄才喘着粗气说:“教了不少,你想试试吗。” “当然想。” 炙玄一个翻身,将江朝戈压在身下:“那说好了,今晚无论做几次,你不许喊停。” 江朝戈横眉瞪眼:“你不会累,我可是会累,你要我命啊。” 炙玄不满地撅起嘴:“可我不够,怎么都不够。”他蹭着江朝戈的身体,蠢蠢欲动。 江朝戈皮笑肉不笑道:“左右都是不够,您老还是憋着吧。”说着就要推开炙玄起来。 炙玄自然不可能放过他,将人重新压倒在地,开始为所欲为…… 那一夜酣战,让江朝戈累得手指头都几乎没法动弹了,他并非不喜欢和炙玄之间的情-事,但如果能控制在他可以承受的体能消耗范围内就好了,若是要满足炙玄的要求,那当真是索求无度,他真可能做死在床上。 此时他只穿了一件里衣,还是炙玄给他套上的,他一身汗湿,粘粘的,非常不舒服,却无力爬起来清理身体,只是迷迷糊糊地被炙玄抱在怀里,温柔地吻不断地落在脖子上,怪舒服的。 炙玄沙哑地嗓音在头顶传来:“再做一次吧。”说着将手伸进衣服里,抚摸着江朝戈温热地背脊。 江朝戈懒懒地说:“你敢。” “哼。”炙玄相当不满足。 “你别亲了,我想睡觉。”炙玄的吻让他在模糊间感觉自己在被小狗用舌头舔,痒痒的,让他根本没法睡觉。 “你睡你的,不让我做,总要让我亲个够吧。”炙玄用鼻尖拱着江朝戈的脖颈,“你真好闻,真好闻。” 江朝戈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您老悠着点儿,别咬着了。” 炙玄低笑道:“我很想尝一口,一直忍着呢。”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毫无意义、却让人整颗心脏都变得柔软的话,这漫漫长夜,竟是每一分每一秒都甜蜜得要腻死人。 渐渐地,江朝戈回答不上来炙玄的话了,他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直坠入梦乡。 就在他马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身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接着,是咔嚓咔嚓硬物开裂地声音。 炙玄猛地坐了起来,江朝戈也瞬间清醒,想到他们身下可是寐江湖的冰层,顿时头皮发麻。 那声音绝不是裂开一两道裂缝那么简单,反而像是整片冰层如蛛网般同时被震碎,咔嚓、咔嚓、咔嚓,一声比一声急促,在黑夜中挑拨着人那根名为恐惧地神经。 整间帐篷都摇晃了起来。 江朝戈一手抓住炙玄刀,另一只手想抓衣服,炙玄却拉着他的手往外跑。 俩人一脚刚要踏出帐篷,就听着一声脆响,身下的冰层彻底碎裂,帐篷噗咚一声,掉入了寐江湖冰冷地水中,不过一秒的时间,江朝戈就感觉脚脖子一阵凉意,已经完全浸入了湖水中! 耳边传来阵阵惊呼,显然掉入湖中的绝不止他们两个,虽然无法看到外面的光景,但江朝戈已经能想象寐江湖的冰层整体碎裂的壮观场面。 湖水排山倒海般朝他们汹涌地挤压而来,原本保暖防风的帐篷,此时顿时成了囚困他们的牢笼,紧裹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拖入湖底。 江朝戈的身体顿时被冻的险些失去知觉,他握紧炙玄刀,一刀劈下,将帐篷劈开了一道,炙玄抱着他钻出了帐篷。 江朝戈憋气已经到了极限,眼看就要窒息,炙玄温热地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度了一口空气过来,顿时解救了他的肺。 俩人不断上浮,最终浮出了水面。 “哈啊……”江朝戈大叫道,“我靠,冻死我了。”他说话直哆嗦,拼命甩着脸上的水,想睁开眼睛。 炙玄紧紧抱着他,环顾四周,大手轻轻覆盖在了他眼睛上。 江朝戈道:“怎么了?” “你可能会害怕。” “我没什么害怕的。”江朝戈话音刚落,就听着阮千宿尖叫了一声,阮千宿向来强悍大胆,比男人还厉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阮千宿发出如此恐惧地叫声,尽管很短促,但也足够让他紧张了。 接着,他听到了不同程度地叫声和抽气声,他颤声道:“炙玄,怎么了?把手拿开。” 炙玄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睁开了眼睛,顿时,本就冰冷地身体仿佛被急冻住了。 寐江湖的冰层就像被一记大锤敲下,碎成了无数片,漂浮在水面上,冰层之上,无数尸体——天兵的、异兽的,悬浮在半空中,他们还保持着死前的样子,扭曲的、残破的、被寐江湖的水泡得肿胀发白、鼓气如球的,在惨白月光地照射下,一具又一具,垂坠着四肢,就像被隐形地绳子牵起来的提线木偶,悬浮在他们上空,此情此景,简直如人间地狱。 江朝戈嘴唇颤抖着,无意识地缩进了炙玄地怀里,他这辈子没看过如此可怖地情景,简直如噩梦般瘆人。也难怪阮千宿会尖叫,因为在她头顶正上方,就是一具死相惨烈的天兵尸体,正垂首看着她。 “这、这是怎么回事……”云息拼命往饮川怀里躲,吓得整个人都没血色了。 饮川抚摸着他的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数千具尸体,眼神暗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人殊最先反应过来:“快离开水里!” 天戎抱着他游到了一块浮冰旁,将他推了上去,自己也爬了上去。 众人纷纷找到最近的浮冰,暂时脱离了冰冷地湖水,只是他们一身衣衫浸透,冷风一吹,简直如一把把刀子在割着他们的骨头,那滋味儿真是一秒钟也是煎熬。 “这是怎么回事?!”江朝戈也惊恐地叫道。 炙玄紧抱着他,用火热地身体给他取暖,并低声道:“我听说焯烟会控尸,他口中含的‘火精’,有通冥的效用。” 江朝戈哆嗦了一下:“我们来找焯烟,难道不是因为,饮川跟他还算交好?”如果焯烟真的在这里,就拿这“招待”他们?不把人冻死也把人活活吓死啊! “我也不太清楚。” “焯烟,是你吗。”饮川沉声道,“我闻到了你的气息,果真不假,却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掩藏了自己,无论如何,出来吧,我想知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水面风平浪静,只有那些悬浮着的尸体,透出阵阵死亡地寒意。 第90章 众人屏息望着水面,大气都不敢喘,月色下那数千具狰狞的尸体好像整装待发地军队,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将他们拖入冰冷地深渊。 饮川高声道:“焯烟!出来!” 突然,寐江湖的湖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无数浮冰围着漩涡旋转起来,漩涡下陷,最终显出了一个大洞。 裂羽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漩涡中心,因紧张而握紧了拳头。 漩涡中心浮上来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身赤色如血般的长袍配上一头金色地头发,长发无风自动,随着寒风起舞,在一片黑乎乎地尸体包围中,如死神般令人生畏。他抬起了脸,他有着一张不输任何异兽的绝世俊颜,只是赤色地眼眸深邃而阴沉,目光冷如千年寒冰,周身散发着死亡与恐怖的气息。 “焯烟……”饮川倒抽一口冷气。 焯烟浮在水面上,负手而立,冷冷地环视他们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裂羽身上,眼神立刻变了一变。 裂羽怔了一怔,不知所措。 饮川问道:“焯烟,你早就醒了?还知道我们来找你……湖底的船可是你移走的,你召唤冥尸又是什么意思。” 焯烟慢慢抬起手,修长地食指指着裂羽,沉声道:“吾儿。” 裂羽咽了咽口水,颤声道:“你……是我……” 饮川加重了口气:“焯烟!” 焯烟看了看饮川,又看了看炙玄,低声道:“你们不该来这里。” “你是怎么了,为何变得如此……”饮川不知如何形容现在的焯烟,从前焯烟虽也是沉默寡言,性情冰冷,可在与自己的雌-兽结合,甚至孕育子嗣后,他一度现出诸多温情地一面,如今的焯烟,比饮川认识的任何时候的焯烟,都还要阴沉危险。 “你们不该来这里。”焯烟又重复了一遍,“现在你们都不能离开了。” 炙玄眯起眼睛:“焯烟,你疯了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你们的魂力。”焯烟缓缓说道:“我需要庞大的魂力,开启异界之门,召回吾妻吾儿的魂魄。” “异界之门,就在这寐江湖下?” 焯烟的表情变得有几分狰狞:“不错,只有庞大的魂力能将其打开。”他展开双手,薄唇微启,口中惊现一个发光地火珠,想必那就是烛阴的火精,火精发出耀眼地光芒,四周悬浮着的死尸突然成片成片地动了起来。 炙玄发出一声兽吼:“焯烟,你找死!” “我早已死了。”焯烟长发飞舞,如地狱恶鬼,“现在轮到你们了!” 饮川道:“焯烟,你怎么知道魂力可以打开所谓的异界之门?异界之门又是否真的存在!”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曾亲历它的开启。第一次,我与天兵大战,吾儿身死,魂魄流落异界,第二次,我与大巫祖强良决斗,那艘船莫名出现。这一次,我再不会错过机会,我要去到异界,召唤他们残缺的魂魄!” 炙玄叫道:“胡说八道,你的雌-兽比你儿子早死了几千年,她的魂魄怎么会和裂羽一起流落异界。” “因为在那之前,异界之门还开启过一次。”焯烟看着饮川,阴冷地说道,“饮川,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在你唤醒天地之元时,魂力辐射整片大陆,寐江湖底的异界之门曾开启过一次,那时我的雌-兽刚刚过世,我设回魂阵九九八十一天,用尽毕生所学,都无法将她的三魂七魄召唤完全,直到我亲历异界之门的开启,我才知道他们的魂魄去了哪里!” 众人一惊,齐齐看向饮川。饮川唤醒了天地之元?! 饮川沉声道:“焯烟,事情绝非你想的那样。” 焯烟的表情有几分扭曲:“那该是如何?因为天地之元,我至今见不到我的雌-兽,又因为天地之元,我和裂羽都变成了魂兵器!饮川,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饮川沉默地看着焯烟,眼神很是黯然,充满了无奈。 “你就来承担自己所为的后果吧,只要这寐江湖里充满了你们战斗时释放出来的魂力,异界之门就可能再次开启。”焯烟大吼一声,那些残破扭曲地天兵和异兽,持武器的持武器,徒手的徒手,凶猛地朝他们扑来,同时,他的身体白光一闪,一条长逾千米地赤色人面巨龙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如一片红云压境,遮蔽了月光,让黑暗侵袭整片寐江湖。 炙玄和饮川也显出兽形,如两座小山般矗立在寐江湖里,湖水瞬间上涨,将江朝戈等人又拍进了水中。 江朝戈急忙浮出水面,在全身冻得要僵化的情况下,硬是抓住炙玄刀,将迎面而来的一只丧尸天兵砍成了两半。 他爬上浮冰,召唤出肥遗,让肥遗将他和几个落水之人往岸上送去。在几只猛禽的帮助下,他们终于全都上了岸,然而丧尸天兵穷追不舍,黑压压地一片朝他们袭来! 三只上古异兽在半空中遭遇,饮川尚还有一些犹豫,不愿意和焯烟交锋,而炙玄血液中的好斗因子已经沸腾,扑上去就要去咬焯烟的脖子,焯烟那千米长尾甩了过来,朝炙玄的脑袋抽去。 炙玄将焯烟扑进了水里,巨大的爪子朝着焯烟的脖子狠狠一拍,同时,焯烟的尾巴也抽中了炙玄的左肩,他们同时低吼一声,响彻夜空,整个寐江湖如疾风卷浪,怒水滔天。 饮川朗声道:“焯烟,这是一场毫无意义地战斗。” 炙玄大骂道:“白痴,能不能专心打架。” 焯烟的长尾伸进了湖里,下一秒,湖水再次下陷,一看就是有巨物要出水,果然,焯烟竟然将那艘他们遍寻不着地二千料宝船拖出了水面,长尾一甩,大船朝炙玄和饮川掷来。 江朝戈挥舞着大刀,其他人也在忙着应付一*地天兵与异兽,在看到那船如块石头般被扔出去的时候,江朝戈心疼不已,多大一块古董啊! 炙玄无处可躲,和宝船硬生生撞在了一起。一连串地巨响过后,船身开裂,再次坠入了寐江湖,炙玄被那大船砸得眼冒金星,同时怒火冲天。他用力甩了甩脑袋,狂吼着扑向焯烟。 饮川见此情景,也不得以加入战局,希望将焯烟一举拿下,再慢慢解释。 焯烟的魂兵使不知道藏在何处,但众人能明显感觉到,那魂兵使的魂力之高深,很可能在虞人殊之上,焯烟以一敌二,又操控上千死尸,居然也能和炙玄、饮川战了上百回合,虽然一直处于下风,但魂力最先跟不上的,反而是炙玄。 虞人殊一锏扫碎了数十个丧尸,残肢烂肉漫天飞舞,臭不可闻,他脸色青白,简直无法忍受,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些恶心的东西还他妈有多少!” 天戎一巴掌把冲过来的丧尸拍飞,冷静地说:“你不喜欢,就站在我身后好了。” “不可能。”虞人殊飞身而起,天戎锏横扫四方,“我们始终是并肩作战的。” 天戎的兽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脏脏脏!脏死了!”醉幽看着自己原本洁净地皮毛上沾满了污物,气得简直要发狂,龙芗伴在他左右,尽量为他挡去所有靠近的丧尸,俩人一路杀伐,配合得越发默契。 江朝戈和阮千宿也在大开杀戒。只有云息抱着饮川琴,犹豫地贴着一棵树站着,而寺斯则更是不知所措,一边举弓射穿一只只丧尸,一边频频看向身边石化了一般地裂羽。 “裂羽,裂羽!”寺斯焦急地叫道,“你别发呆啊!帮帮我啊。” 裂羽凝重道:“我的灵慧之魄真的在异界?” “你再不帮我,我、我死了你就不能现世了!” 裂羽看了寺斯一眼,化作异兽鼓,挡在寺斯身前保护着他,但却并不主动攻击,目光始终停留在焯烟身上。 寺斯叫道:“就算他是你父亲,可他现在也不太正常了,你不会真的相信,他能去异界找到你的灵慧之魄吧。” “为什么不行?”裂羽扭过头,幽幽地看着寺斯,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地光辉。 寺斯咽了咽口水,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三只上古异兽地战斗愈演愈烈,寐江湖翻江倒海,简直能把一座城给淹没,湖面上漂浮着的碎冰、丧尸,让这片湖就像阴界之忘川河,充斥着血腥与死亡。 大量地魂力在战斗中被释放于天地之间,焯烟以一敌二,频频受压制,根本不是对手,但他魂力比炙玄与饮川充沛,拼命咬着他们不放,三只异兽都打红了眼,撕扯着对方的血肉、冲撞着对方的筋骨,让寐江湖的湖面彻底变成了红色。 江朝戈毕竟刚达到三级,魂力支撑不了太久,眼看炙玄动作慢了下来,他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一只丧尸异兽的身上,突然飞来一串赤红色锁链,那锁链的链头处嵌着一块赤红剔透地椭圆晶石,锁链像是有眼睛一般朝云息袭去。 “是焯烟的魂兵使!”龙芗大叫一声,朝云息跑去。 云息原本躲在众人背后,此时那锁链直朝他过来,他情急之下,手指划过饮川琴,随着那明显颤抖的琴音扩散开来的,还有一股股无形地魂力包裹着琴音,变成了有形地武器!那锁链被琴音击打了两下,略微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但势头不减,眼看就要到云息面前。 离云息最近的江朝戈扑了上去,挥刀就砍,那锁链却像是有生命般,链头的赤晶石竟然硬生生避开了刀锋,转而从江朝戈左臂擦过,然后那锁链绕江朝戈数圈,将他连同炙玄刀一起紧紧地帮助了。 “朝戈——”虞人殊火速冲了过来。 锁链一抖,江朝戈整个人被甩上了半空,被朝着寐江湖湖心扔去。 江朝戈还没来得及操-他大爷,已经被狠狠掷入了湖里,他甚至没看清焯烟的魂兵使的真面目,只听到虞人殊惊声叫道:“是你!” 江朝戈本就湿衣贴身,冻得直打哆嗦,身体还没有回暖,再次被抛入水里,顿觉四肢都跟着麻痹了,再加上他魂力消耗太多,体力不济,竟然没有力气再浮上去,只能缓缓坠入湖底。 这时,他感觉湖底涌上来一股“风”,没错,在四周全是水的地方,他竟然感觉到一股风?很快地,他就知道那不是风,而是一个涡流!而他,就在那涡流的中心,身体开始随着水势旋转,渐渐被卷入了涡流。江朝戈心想,炙玄再不下来救他,他就要淹死了,他想过自己万千种死法,却从来没想过,他可能被淹死。 恍惚中,他听到了焯烟兴奋地龙吟,他知道,那涡流恐怕就是异界之门打开的征兆,如果他没淹死,如果,他进入了异界之门,他能回家吗?他已经无法思考了,身体里的氧气正在逐步耗空,肺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水涌了进来…… 虞人殊大叫道:“炙玄,快去就朝戈!” “朝戈——”炙玄顾不得焯烟,埋头扎进水里,身体化为人形,灿金色地眼眸在水中熠熠发光,搜寻着他的雌-兽。 焯烟狠狠撞开饮川,高声叫道:“吾儿!” 寺斯还在焦心于江朝戈的安危,下一秒,竟被裂羽的爪子拎了起来,朝焯烟飞去。 寺斯怔了一怔,拼命挣扎起来:“裂羽,你要干什么!” 裂羽沉声道:“你说过,我们永不分离。” “我是说过,可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寻找我的记忆。”裂羽看着水面上出现的巨大涡流,义无反顾地飞了过去。 寺斯也看着那漩涡,吱哇大叫:“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啊啊啊啊——”裂羽抱着他跳入了水中,他顿时灌了一大口水,撑得直翻白眼,再想闭嘴已经来不及,顿感窒息。 迷糊中,他听到很多人的喊叫声,可他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江朝戈缓缓睁开了眼睛,烈日当头,仿佛要把他烤化了,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地嘴唇,失神地看着头顶的晴空。 他死了吗?好像没有。这是哪里? 天上飞过一个黑点,当江朝戈看清那黑点是什么的时候,如诈尸般从地上弹了起来。 飞机! 江朝戈震惊得无以复加,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座山中,旁边就是一片静谧地湖泊,那湖泊和寐江湖看上去很像。 身边,好几个熟悉的人还在昏迷,炙玄、寺斯、焯烟、裂羽,还有一个背对着他趴着的男人,恐怕是焯烟的魂兵使。 怎么回事?!江朝戈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天棱大陆怎么会有飞机?难道……难道他们真的穿过了异界之门,回到了他的世界?不,也有可能自己在做梦,毕竟他只看到了一架飞机而已,说不定是自己眼花了。 他爬到炙玄身边,摇晃着他:“炙玄,炙玄,醒醒。” 炙玄缓缓睁开眼睛,在看清江朝戈后,猛地将他抱进怀里,紧张地问:“你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没事。”江朝戈又去把寺斯扶了起来,寺斯看上去喝了不少水,口鼻里全是脏兮兮地水草,江朝戈给他做了个急救,让他咳出来不少水,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也幽幽醒来。 炙玄环顾四周:“这里是寐江湖吗?怎么季节不太对?” “这里可能不是寐江湖,至少应该不是我们见到的那个。” “什么意思。” 江朝戈抓了抓脑袋:“你让我冷静一下,我现在也有点……” “我们来到异界了,对吗。”焯烟低哑地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江朝戈扭过头,戒备地看着焯烟:“也许吧,拜你所赐。” “你难道不高兴吗,身为异界人,你应该是最想回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异界人?” “我的魂兵使告诉我的。” “你的魂兵使?” 那背对着他趴着的男人,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身形高大却削瘦,他缓缓转过脸来,江朝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人一头掺银的头发,面目苍白、眼窝深陷,不是别人,正是应该已经死了一年多的天棱国大国师! 江朝戈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他叫道:“你!你怎么还活着!” 大国师拂了拂身上的泥沙,平静地说:“好久不见了,我更惊讶于你们还活着。” 江朝戈抓起炙玄刀,刀锋直指他的鼻尖,恶狠狠地说:“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假死诬陷虞人殊!” 大国师道:“我逼他离开天鳌城,是为他好,在我心目中,他才是适合做圣皇的那个皇子。” “少他妈胡扯,谁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阴谋,尤准知道多少,大皇子和二皇子又知道多少?虞人殊是最无辜的那一个,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为你背负冤屈和千古骂名!”江朝戈想到虞人殊内心的煎熬和肩上的重担,就想杀了这个阴险的大国师。 大国师摇摇头:“你看到的是一年两年,我看到的是十年百年,我比你们更早知道神级魂兵器的觉醒,我用了半生的时间,准备那一刻的到来。若天棱国在浩劫之后依然能够屹立不倒,则皇子殊会成为最好的圣皇,若天棱国都没了,那皇子殊是不是皇子、是不是逃犯,又有什么所谓。” “你放屁!”江朝戈厉声道,“站起来,杀了你,也不枉费虞人殊背了那么久的冤罪。” “现在,恐怕不是时候吧。”大国师抬头看着天空,蓝天白云之际,又是一架飞机飞过,这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晰不已。 炙玄抓着江朝戈的胳膊,兴奋地说:“那个是不是你跟我说过的飞机?是不是!” 江朝戈张了张嘴,好像一下子哑巴了。 这回他能确定自己没做梦了,他真的回来了。他最初穿越到天棱大陆,是回家的目标支撑着他一路走来,他以为有朝一日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会欢欣鼓舞、会喜极而泣,然而什么也没有,他感觉不到太多的兴奋和喜悦,反而,他担心还留在天棱大陆的他的同伴们。 焯烟激动地抓住裂羽的肩膀:“吾儿,你母亲的魂魄和你的灵魂之魄,就是通过异界之门来到了这个世界,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回完整的你们。” 裂羽嘴唇颤了颤:“能找回我的记忆?” “一定能!”焯烟站起身来,看着那万里晴空,对着四壁苍山,哈哈大笑起来,可那笑声到了最后,又参杂一丝哀伤,让人有些动容。 寺斯爬到江朝戈身边,有些紧张地说:“江大哥,这里是哪里啊,他们是不是疯了啊?”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里是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异世界?” “嗯。” 寺斯突然两眼放光:“我、我来异世界了?!我太厉害了,我绝对是耳侻族史上最厉害的人! “先别兴奋,如果我们回不去,你对于耳侻族来说,只是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人。” 寺斯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炙玄拉住了江朝戈的手,似乎也有一丝不安:“我们真的来了你的世界?还看到了飞机?” 江朝戈勉强笑了笑:“老是听我描述我的世界,这回你终于有机会亲眼看看了。” “那我们还回去吗?”炙玄问道。 江朝戈一时回答不上来。 他们还回去吗?焯烟他们是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的吧,一旦找到了自己妻儿的魂魄,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回去,可他呢?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初的目标,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按理来说,一切该算作结束了吧。 可是…… 江朝戈看着炙玄和寺斯,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在,他可以假装在天棱大陆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可他不能,他身上有一把刀,身边有一只上古异兽,还有一个小兄弟,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他不认为自己回到自己的世界,就能逃避这一切,因为所有,都是命中注定。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炙玄道:“回去。” 第91章 焯烟看向大国师:“这里就是所谓的异界?看上去和天棱大陆也没什么区别。” 江朝戈冷冷地说:“这里是深山,看上去当然没什么区别。” “那么哪里有区别?” “城市。”大国师道,“我们要想办法去城市,凑齐回魂阵需要的材料。” “城市离这里很远吗?” “应该不太远,刚才我们看到的东西,是异界的交通工具,有那种交通工具经过的地方,应该不是很偏远的地区。” 江朝戈眯起眼睛看着大国师:“你知道的很多嘛。” 大国师没有回答他。 “那便飞到最近的城市去吧。”焯烟说着就要化形。 大国师连忙阻止他:“万万不可。异界跟我们的世界不一样,这个世界没有异兽,只有人和动物。” “没有异兽?”焯烟皱起眉,似乎难以想象。 寺斯也惊讶道:“真的没有异兽啊?那你们怎么活啊。” “没有异兽怎么就不能活了,我们有高科技。” “高科技是什么。” “是……算了,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炙玄略有些兴奋地说:“我要尝尝这个世界的酒。” “没问题,我给你买……”江朝戈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唔,这么说也不对,他有好多大金币,但是这些东西变现也是个麻烦事儿,弄不好就要被jing-cha盯上。再说,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说不定是离他的城市十万八千里的外国,就算回到自己的城市,他的那些产业和存款,还会在吗?真的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反而有数不清的头疼问题等着他,而最头痛的,就是眼前这些敌人要怎么处理。 焯烟冷道:“那我们该如何去城市。” 大国师指着江朝戈:“那就要问他了。” 江朝戈冷笑一声:“你们有本事就飞过去,这个世界没有异兽,你们刚好让他们见识见识。”然后他说不定有机会看到战斗机导弹大炮装甲车齐上阵,把焯烟轰得满头包。 大国师道:“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这个世界有非凡的武器,可能对我们造成致命的伤害,再说,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给这个世界的人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我们只要召回媛姬和裂羽的魂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们不回天棱大陆了?没有我们,你们要如何回去。” 江朝戈冷哼一声。 大国师劝道:“虽说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但我到底是兑现了我对你的承诺,带你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你大可不必对我充满敌意。” 江朝戈笑了笑:“国师大人,你大概搞错了,我并非对你充满敌意,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有一天我要让你在天棱国子民面前谢罪,洗脱虞人殊身上的冤屈。” 焯烟寒声道:“不自量力,你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你还有用处,最好闭上你的嘴。” 炙玄龇起牙,金眸闪烁着凶残地光芒:“孽畜,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的雌-兽说话。” “雌兽?”焯烟怔了怔,眉心拧了起来,口气突然变得有几分深沉,“你可知人类仅有百年寿命。” 炙玄怒道:“用不着你提醒我。” 焯烟轻叹一声,也许是觉得同病相怜,他沉默了。 大国师道:“我与三殿下之间的事,待回到天棱大陆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需要,我们需要你在这个世界给予我们帮助,你们则需要我们一起回天棱大陆,我说的没错吧。” 江朝戈满脸怀疑地看着他:“怎么回天棱大陆?再打一架?” “对于异界之门开启的规律,我们也只是摸到了皮毛,所以此次能来到这里,很大程度是靠运气,回去的时候,也要齐心协力才行。” 江朝戈虽信不过这些人,但眼下如果靠他们自己,多半是无法回去的,不过,他还有一个希望,就是那个当初把他送去天棱大陆的大巫,如果还能找到那个老头,他就可以抛开焯烟和大国师,眼下,还是先稳住这俩人吧,他道:“你说得没错。既然这是我的世界,从现在开始,你们要一切听从我的安排,决不能引起这个世界的怀疑。” 焯烟冷着脸,不置可否,大国师则道:“好。” 江朝戈看了看天,叹了口气:“走吧,先确定一下现在的方位。” 寺斯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看向一直沉默的裂羽。 裂羽走在他们的最外圈,既不跟江朝戈三人走在一起,也和焯烟、大国师保持着距离,明显是对谁都不信任。 看到寺斯在看他,他目光有些闪躲,毕竟他最后听从了焯烟的命令,擅自将寺斯带入湖里,他看着寺斯,明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低下头,沉默了。 寺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本郁结在胸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又见他形单影只的模样,看上去非常孤独,顿时有点心软。他走了过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朝裂羽伸出手。以前和阿萨闹别扭,阿萨要是不肯回家,他会牵着阿萨,对于他来说,跟阿萨年纪相仿的裂羽也像他的弟弟,他虽然心胸并不宽旷,但还是容得下一个“弟弟”的。 裂羽的肩膀明显有些僵硬,看着寺斯伸过来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紧了。 寺斯抓着他的手,既不和江朝戈、炙玄走在一起,也远离焯烟和大国师,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俩人虽是一路无话,心中的隔阂却在一点点消融。 走了大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一个村庄。 江朝戈在看到二层小楼和农用拖拉机的时候,差点喜极而泣,他回来了,他是真的回来了!他轻咳一声:“听好了,你们这身衣服必须得换掉,一会儿见到了人,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要附和,不要乱说话。”他看向炙玄,“尤其是你。” 炙玄瞪起眼睛:“我怎么了。” “你脾气太大了,记住,不可以说愚蠢的人类、低等的人类、孽畜、废物之类的话。” “为什么?” “这里是法治社会,不是别人叫你一句大人,就可以对你的任何言行忍气吞声的天棱大陆。我知道你听不懂,总之,你不要说话就是了。” 炙玄不满地撇了撇嘴。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乖,听我话,我给你买好酒。” 炙玄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除此之外,除非我允许,否则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你们都不可以化作兽形。” 几人点点头。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走啊。”他领着几人,浩浩荡荡地下山了。 来到那村子,村口正在玩耍的一群小孩儿看到他们的奇装异服,都吓傻了,又兴奋又害怕地往村子里跑,叫嚷着大人。 不一会儿,就有村民出来了,看到他们均是露出惊讶地表情,这群人穿的奇怪不说,还带着几把一看就很贵的兵器,更重要的是,这几个人男人怎么长得跟天仙似的好看。 江朝戈笑道:“老乡,不好意思,我们正在山里拍电影,结果跟公司的人走散了,你们这儿有电话或者电脑吗,能让我们联系一下公司吗?” 村民松了口气:“明星啊,我说怎么穿成这样,你们拍什么连续剧啊。” “很快就要放了,到时候你们就看着了。” “我们家有电话,有电脑!”一个姑娘大胆地喊了一句,然后看着一帮俊男,捂着脸偷笑。 “行,就去你家。” 那姑娘在村民的哄笑下,带着他们往家里走去。 “姑娘。”江朝戈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姑娘道:“这儿是黄姑村。” “附近有大的城市吗?” “大的城市啊,最近的就是塔安市了,有两百多公里。” 江朝戈一听到塔安市,心又放下了一半儿。他一开始,真有些害怕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不是他原本的世界,万一是什么平行空间之类的,他岂不是一辈子回不了家,也有可能一辈子回不了天棱大陆。不过,塔安市离他来的城市有点远,坐飞机也要三个小时。 江朝戈还想问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今天哪年哪月哪日,可他怕姑娘起疑,就憋住了。 他很快到了姑娘家,那是个新起的三层小洋楼,看来这个村子的生活水平不错,这样他应该能很快找到交通工具离开。 那姑娘家里住了不少人,一见他们都围了过来,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地看着。 寺斯觉得新鲜,一直笑嘻嘻的,大国师稳重,一言不发,炙玄和焯烟都是心高气傲地上古异兽,被这样毫无礼貌地围观,很快就眼里冒火了。 江朝戈轻咳两声,让他们稳住。 姑娘把他们带进了屋里:“喏,电话,电脑都在这里,大哥,咱们拍张照片吧,再给我签个名吧。” 江朝戈笑道:“不急不急。”他关上门,从兜里掏出一个金币,“姑娘,我们身上没带钱,只有这个道具,虽然是道具,但是是真金子,你能不能去给我们买几套合体的衣服,换一万块钱现金,再给我们雇一辆车?我们想去东平市,剩下的钱都归你。” 那姑娘瞪大了眼睛,那么大一块金币,要是真的,怎么也值四五万呢,她接过金币,“我、我得找人验验真假。” “你去验吧,验完了,给我们去买衣服,好吗?” 姑娘点点头,转身出门了。 她一走,江朝戈就扑到日历前,深吸了一大口气,鼓起勇气看向日历——二零xx年九月六日! 江朝戈双腿一软,差点跪下。竟然,竟然只过了七天! 自他从东平市穿越到天棱大陆,这个世界的时间,居然只过去了七天! 江朝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很庆幸,庆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只离开了七天,那么只要回到东平市,他的东西就还是他的,只是需要费心思解释一下自己这七天失踪了去了哪儿;可同时,他也忧心忡忡,诸多证据证明,他的世界和天棱大陆的时间不是同步进行的,比如,焯烟和强良决斗是万年前的事,而那二千料宝船远没有万年的历史,再比如现在他所经历的,这两个世界的时间可能在空间穿行的时候发生了扭曲,至少目前他还看不出规律,他担心他们回到天棱大陆,可能过了一天,也可能已经过了十年。 众人对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好奇极了,其他人还有些端着,只是看,不动手,寺斯就忍不住了,竟然一挑手就拿起了一件文-胸,好奇地在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呀?”说完还罩在头上,“帽子吗?” 江朝戈忍不住大笑起来。 寺斯大概意识到自己肯定出丑了,把文-胸一扔:“到底是什么呀!” 江朝戈笑得脸通红,随手拿起一个简陋地万花筒递给他:“这个适合你玩儿。” 寺斯摆弄着万花筒,凑到眼睛前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哇,里面好漂亮啊,这是什么东西啊?我要带回去给阿萨……裂羽你快看!”寺斯兴奋地把万花筒凑到裂羽眼前。 裂羽往里面看了看,也是很惊奇的样子,俩人抓着那小小的万花筒研究了起来。 江朝戈拿起电话,拨了一串熟悉地号码,那是他一个小弟的手机,万幸他还没忘了。 电话很快接通了:“喂?谁呀。” “喂,阿文。” “大大大大哥?”阿文激动得语无伦次,“大哥,是你吗!” “你见鬼了啊,咋呼什么。” “大哥你怎么……你你你在哪儿啊你怎么突然失踪了啊你要急死我们啊!”阿文连珠炮似的问了出来。 “你冷静点儿,我没事儿,见面了再跟你解释,跟我说说这几天都发生什么了。” “还能发生什么啊,你失踪之后,我们就报警了,但那老头硬说你已经走了,jingcha又找不到任何线索,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呢,我们都快急疯了,大哥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呀,怎么就从那宅子里消失了呀,你要是没事儿你要告诉我们呀,我们……” “行行行,别啰嗦了。”江朝戈一阵头疼,但也放心不少,还好,什么都没乱,他道:“这件事有点复杂,我算是被……绑架了,不过我自己又逃出来了,两天之后,你们来普天市接我。” “好!大哥你现在在哪儿不如我现在……” “就这样吧,两天之后,在普天市我联系你。”江朝戈说完就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一屋子人都在看着他。 江朝戈叹了口气:“我们先想办法回我的地盘,然后我就给你们找回魂阵需要的材料,一旦办完你们的事儿,我们马上回天棱大陆,这两个世界的时间不是同轨的,我怕耽搁太久,天棱大陆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说到这个,大国师显然也是很担心,忙道:“对,我们必须尽早回去。” 等了一个小时,那姑娘回来了,带回来了衣服和现金,还说帮他们把车也找好了。 江朝戈接过那些衣服,嫌弃地看了几眼。最开始到了天棱大陆,他确实落魄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他又发达了,他向来对着装的要求还是挺高的,回到自己的世界,还要穿这种一看就是超市买来的廉价运动服,实在让他心里不爽,他是坚决不会穿着这种东西见小弟的。 寺斯兴奋地接过t恤牛仔裤,当场就脱光了换上了,还美滋滋地在镜子前一个劲儿地照:“江大哥,我穿这个好看吗?好看吗?” 江朝戈把他的头发绑起来,盖上了帽子:“好看。把头发藏起来,我们的世界,男的一般不留长发。” 炙玄站在一边,看着那些衣服,直皱眉头。 江朝戈举了举外套:“怎么了,不喜欢?这些衣服不好,等回家之后,我给你买好衣服。” 炙玄迟疑地说:“你给我穿。” 江朝戈哭笑不得:“这衣服很简单,你看,这是裤腿,套进去就行。” “不,你给我穿。”炙玄坚持道。 江朝戈无奈道:“那你们换好了,就先出去等着吧。” “换……这个吗……”裂羽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总觉得哪里不太好。 江朝戈看了一眼,差点吐血,那姑娘什么眼神儿,弄了一身乡村非主流的衣服,他再也不抱怨自己的超市运动服了。让裂羽这样的绝色少年穿着一身花花绿绿裤-裆拖地的衣服,实在是说不上的违和。 焯烟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也是很不满意,裂羽接受到焯烟的眼神,竟有些慌张,他一直不敢和焯烟说话,尽量回避,焯烟虽是没为难他,但却一直在关注着他。 江朝戈轻咳一声:“别挑了,等到了我的地方再给你们买点正常……啊,不,好点的衣服,你们赶紧把头发藏起来,眼睛的颜色也要变成黑色。” 众人换好衣服,就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江朝戈和炙玄干瞪眼。 江朝戈不想浪费时间,上去接脱炙玄的衣服。 炙玄抓住他的手,迟疑道:“你的世界,好奇怪。” “怎么奇怪?” “我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懂。” 江朝戈看着炙玄眼里的一丝茫然,突然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多年的自己,那时候他对天棱大陆也是一样陌生,因陌生,而感到恐惧,炙玄现在一定也因为陌生而有些紧张吧。 江朝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儿,我懂就行。” 炙玄抿了抿嘴:“那你不许笑话我。” 江朝戈失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我笑话你干嘛。” 炙玄抱住他的腰,闷声道:“在天棱大陆,你原本只有我,可是在这里……你有好多认识的人,可能还有亲人、朋友,你不要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不论在哪里你都要一直陪着我。” 江朝戈眼里满含笑意:“是,祖宗。” 炙玄压下他的脑袋,照着他的嘴唇亲了一下一口:“现在给我换衣服。” 江朝戈脱下他的黑袍和里衣,放进了袋子里,然后拿出一条三角内裤,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脚踝处给炙玄套了上去。 炙玄满眼惊奇:“这个是……穿在那里的?” 江朝戈点点头。 “叫什么?” “内裤。” “那……那你也有吗。”炙玄忍不住开始遐想连篇,“这个好看……我想看你的。” 江朝戈拍了下他的大腿:“穿衣服呢,专心点儿。” 炙玄撇撇嘴:“真的好看,带回天棱大陆吧,以后也穿吧。” 江朝戈胡乱地给他套上内裤,然后伺候他套上裤子和衣服,在炙玄有反应之前,快速结束了这一切,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炙玄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猛盯着江朝戈内裤的位置看。 江朝戈捏着他的脸,扯了扯:“好了,走了。” 炙玄一脸期待地说:“下次我给你穿内裤。” 江朝戈瞪了他一眼:“闭嘴。” 租的车已经到了,是个12座的小面包,车有点破,但性能似乎没什么问题,带着这么一帮人,江朝戈坐不了任何公共交通,他也没得挑了。 他们买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就出发了,以他现在的体力,连续开上一天一夜的车不成问题,两天之内到普天市不成问题。 上了车,寺斯兴奋地说:“江大哥,这个叫车吗?跟我们的车不一样啊,轮子好小,但是跑起来真快啊。” 江朝戈道:“这个是机动车。” “激动车?那不激动怎么办?” “总之,这里的交通工具,不用魂器,而是用能源,比如火能、风能、太阳能。” “当真是神奇的世界。”大国师发出一声感叹,“生活着相似的人类,却竟然和天棱大陆如此不同。” 焯烟淡道:“饮川一定很想来这里。” 炙玄哼了一声。 江朝戈想到还留在天棱大陆的同伴们,就忍不住猛踩脚下的油门,他现在,确实就是在和时间赛跑。 第92章 驶出村庄后,他们又经过了一片山区,才渐渐看到了县镇和城市的影子,车上的人对外面的景象惊讶得合不拢嘴,不时发出各种感叹和奇怪地问题,江朝戈回答得越来越不耐烦,最后干脆让他们闭嘴,他感觉自己带了个“天棱大陆旅游团”,团里还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儿。 做了几个小时的车,炙玄不耐烦了:“这破车速度真慢,不如我带你去,几个小时就到了。” 江朝戈斜睨着他:“咱们约定什么来着?” 炙玄撇撇嘴,不高兴地说:“不可以在这里化形。” “你记得就好,见到了我的朋友,也千万不能提关于异兽和天棱大陆的任何事。” “知道了。”炙玄想了想,“你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你有很多朋友?” “嗯……还挺多的。” “他们之中有没有想做你的雄-兽的?” 江朝戈差点儿吐血:“你瞎说什么呢!” 炙玄认真地问:“到底有没有,有的话我先咬死他。” 江朝戈捏着他的脸,眯着眼睛道:“不要动不动就在这个世界说要咬死谁。”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麻烦!” “就是这么麻烦!” 炙玄哼了一声:“真没劲。” “哇,飞机飞机!”寺斯指着头顶大叫道。 焯烟道:“未必比我飞得快。” 裂羽喃喃道:“好像比我飞得快。” 焯烟看了裂羽一眼,轻咳一声:“也未必。” 裂羽肩膀微颤,看了焯烟一眼,就扭过了头去。 焯烟张了张嘴,最终却没说什么,毕竟裂羽失去了关于自己的记忆,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 晚上,江朝戈把车开进了途径的一个小镇,他们没有身份证,住不了好的酒店,只能在家庭旅馆凑合。 进城之后,车里的人更是看得目不暇接,寺斯大叫道:“哇,那个女人,怎么穿那么少!” 众人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见一个穿着清凉地少女走过。 大国师皱起眉:“这个世界的女性,竟然如此……” 江朝戈白了他一眼:“你们看着奇怪,我们看着很正常,不要妄加评论。” 寺斯两眼放光,开心地说:“这真是个好地方,随时能看到穿得这么少的女人。” 焯烟不屑地哼了一声。 炙玄斜睨着江朝戈:“你是不是也经常看?” 江朝戈哭笑不得:“难道我能阻止别人穿什么吗,再说那也不算少。” “还不算少?”炙玄拔高了音量,“难道你也穿露着大腿的衣服到处走吗?!” “去去去,男的和女的不一样,男的不这么穿。” 炙玄这才松了口气:“你要这么穿,只能穿给我看。” “闭嘴!”江朝戈怒道。这车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炙玄可真是口无遮拦,可惜他还没那么厚的脸皮,尤其是他马上就要见自己的那帮小弟、下属了,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和炙玄的关系,他脸往哪儿放啊。 炙玄以为他害羞了,自己幻想起江朝戈穿着各种衣服的画面,想着想着旁若无人地偷笑了起来。 到了宾馆,江朝戈多付了些钱,没用身份证就给他们开了三个房间。那宾馆环境很差,还散发着一股难闻地霉味儿,炙玄一进屋就直皱鼻子。 江朝戈开了一天车,腰有点疼,往床上一趴:“别挑了,你们没有合法身份,只能住这里。” “合法什么是什么。” “这个世界,大部分人的出生和死亡都被记录在案,我们有个身份卡,住客栈、坐飞机,都需要那个卡才行。” “这个世界果然很麻烦。”炙玄撇撇嘴,躺在他旁边,轻轻给他揉着腰,“你是不是腰疼啊。” “你怎么知道。” 炙玄低笑道:“因为你经常腰疼啊。” 江朝戈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炙玄凑过去舔着他的耳朵:“我也不想让你腰疼,我问了醉幽,如果从后背进去,腰就会好一些。” 江朝戈捏着他的脸:“根本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我们多试试后背……” 江朝戈翻身骑跨在他身上,用手按着他的胸膛,邪笑道:“你知道怎样才会让我不腰疼吗。” 炙玄眨巴着眼睛:“怎样?” “节制!”江朝戈拧了把他的耳朵,翻身重新躺下了,“老实睡觉。” 炙玄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不满道:“自从你从我的仆人变成雌-兽,就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要是不愿意,我再变回去?” “不行!” 江朝戈轻哼一声:“那就睡觉。” 炙玄转身抱住江朝戈,满心欢喜地蹭了蹭:“虽然不听话,可我还是想要雌-兽。” 江朝戈嘴角禁不住上扬。 俩人亲密相拥,无关他们在天棱大陆亦或自己的世界,他们之间的羁绊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江朝戈昏昏欲睡的时候,炙玄突然低声说:“我觉得,焯烟有点可怜。” 江朝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嗯?” “他的雌兽也是人类,还死了。” 江朝戈最怕这个话题,但有焯烟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旁边,也由不得炙玄不多想。他摸了摸炙玄的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若不是用情至深,也不会让人类做自己的雌兽吧。”炙玄闷声道,“明知道你们那么短命。” 江朝戈心脏微颤,轻声叹道:“是啊。” “幸好你现在还活着,可是……”炙玄握了握拳头,“我却无法把你做成魂器,因为你就是我的魂兵使,我是不是……比他还可怜?” 江朝戈心中一痛,揉了揉炙玄的头发:“你想的太远了,我还年轻呢。” “几十年时间,对我来说实在太短暂了。”炙玄把头埋进江朝戈的胸口,“我从生至死,从未怕过什么,可是江朝戈,我怕你死,我希望太阳永不落山,希望光阴没有尽头,希望你能永远永远活着。”他说到最后,依然有些激动,抱着江朝戈的手用力收紧,那铁臂累得江朝戈背脊生痛。 江朝戈也用力回抱住炙玄,哑声道:“别想了,别想了,至少我们还有几十年。” 炙玄的身体微微在颤抖,江朝戈似乎能感觉到他在无声地哭泣,如果说平时他们还能忽略两人之间巨大的寿命差距的话,那么焯烟不息大动干戈来到这个世界,只为召回自己死去的人类妻子的魂魄,时时刻刻提醒、刺激着炙玄,让他无法回避那最残酷的现实。 江朝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慰炙玄,语言实在太无力,他只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尽力拥抱这个人,在他死的那一天,少留遗憾。 休息一夜后,江朝戈继续开车上路。这一回,寺斯提出想试试开车,江朝戈被他烦得没办法,只好把方向盘让给了他一下,结果险些把车开沟里去,江朝戈毫不犹豫地把他踹车后面去了。 开了两天的车,他们终于到了普天市。 普天市是个一线城市,非常繁华。 在这些天棱大陆土鳖以为他们看到的乡镇小矮楼就是这个世界的建筑后,看到普天市的高楼大厦、拥堵的汽车和四通八达的高架桥后,又是惊诧得合不拢嘴。 寺斯眼巴巴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喃喃道:“我回去告诉阿萨,阿萨也不会信的。” “你拍下来给他看就好了。” “什么叫拍下来?” “我们的世界有一种东西叫照相机,可以把静态的景色变成纸质的画面。” 焯烟惊讶道:“居然有这样的神物。” “我们的神物多着呢。”江朝戈得意地说。 开到普天市后,江朝戈找人借手机给阿文打了个电话,不到半个小时,他们等待的公园门口齐刷刷来了四辆黑色路虎,车上又齐刷刷地下来一堆人,一见到江朝戈都激动地喊着“大哥”或是“江总”扑了过来。 江朝戈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顿时兴奋得差点飙泪,想想自己这一年多来在异世界的遭遇,再看看这一片安详地和平年代,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儿。直到见到这些人,他才有自己真的回来了的真实感。 “大哥!”阿文上来就一把抱住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大哥你没死啊太好了!” 炙玄瞪起眼睛,抓着阿文的肩膀就把他扔了出去。 没错,真的就是扔了出去,力气之大,把其他人都惊呆了。 江朝戈赶紧制止道:“炙玄,不行!” 阿文被摔了个大跟头,简直莫名其妙,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炙玄,一时闹不清楚怎么回事儿。 炙玄横眉瞪眼:“他为什么抱……” 江朝戈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我说什么来着?一切听我的。” 炙玄忿忿地扭过了头去。 江朝戈把阿文从地上拽了起来,阿文颤声道:“大哥,这群是什么人啊。”一个个好看得不像凡人,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 江朝戈小声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你他妈带这么多人干嘛。” “我、我们迎接大哥回来啊。” “你还当我是黑色会啊!”江朝戈道,“留下一辆车就够了,咱们七个人挤一挤。” “啊?为什么啊。” “啧,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路上和你说。” “哦。”阿文把其他人都遣散了,自己开着车带上他们往东平市开,路上还不住问问题,“大哥,几天不见,你那头发怎么那么长啊。” “假的。” “他们头发也是假的?” “唔,有真有假。” 阿文越看越觉得这帮人诡异,而且诡异的地方太多了,简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了。 江朝戈看出他一肚子问题,及时阻止了他:“说来话长,你别问了,总之我回来了,跟我说说这几天都发生什么事儿了。” “哎。那天我们接到你助理的电话,说你失踪了,我就带了一帮兄弟去了那老头家,结果愣是没找着人,我们就报警了,结果警察也找不着人,老头一口咬定是你走了,可我们根本没看到你出来,现在警察已经立案了,可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大哥,你是被那老头绑架了吗?你说一句,就算没证据,咱们也不会放过他们。” 江朝戈想了想:“不是,我的情况特别复杂,总之,这件事不要声张,背后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这亏我们就自己咽了。” “啊?”阿文欲言又止,最后只好道,“大哥,我听你的。” “公司那边怎么样了?” “公司还挺好的,这几天欢哥管着呢,昨天一个融资项目批下来了,正好你回来了,双喜临门啊。” 江朝戈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从他回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好像他又一次来到了异世界,有这种想法让他震惊极了,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天棱大陆一员的身份,这种想法,恐怕要一段时间才能扭转过来,比如现在,他听说自己又进账了好几千万,居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好像那些钱与他无关,实际上,他既然已经决定回天棱大陆,那些钱确实和他关系不大了。不过,为了预备有一天一切结束后,他可能再次回来,这回离开前,他要把自己的产业好好梳理一番。 他和阿文轮流开车,天黑之前回到了东平市,阿文直接把车开到了他的别墅门口。 寺斯跳下车,兴奋地说:“哇,好漂亮的房子,江大哥,你是不是有钱人啊。” 阿文揉了揉鼻子,得意道:“咱们大哥可不是一般的有钱。” 江朝戈看着这久违了的家,顿时有些心酸,有时候他会想,如果他从来没去过那个老头的家,从来没穿越到天棱大陆,那该多好,可炙玄在身边,他若这么想,总觉得有些对不起炙玄。 打开大门,江朝戈带着众人走了进去,这套别墅有近两千平米,市价过亿,其实他平时不常住,因为离市区有点远,去公司不方便,他一直在考虑把这别墅卖掉,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空落落的,现在倒正好用来招待“天棱大陆旅游团”了。 进屋之后,保姆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几人都饿坏了,二话不说先大吃了一顿。 寺斯尤其吃得狼吞虎咽的,边吃边说:“江大哥,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个世界真好!” 江朝戈踹了他一眼:“专心吃你的,别说话。” 炙玄喝着江朝戈的珍藏酒,也不住地叫好,阿文见他把六位数的洋酒当二锅头喝,心疼得直咽口水。 吃完后,江朝戈对阿文说:“我回来的事,不要声张,这些人你也不要跟人瞎说,去局里把案子撤了,明天接我去公司。” “是,大哥。” “明天把老张和刘律师都叫去。” “啊?” “别问了,叫来,你先回去吧。”他要抓紧时间把自己的财产处理一下。 阿文走后,江朝戈把几人叫到会议室,开了个短会。 “你们都需要什么材料,现在告诉我,我明天就让人去找。”江朝戈打开电脑,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焯烟列了一个单子,有些江朝戈没听说过的东西,就让他用别的代替,最后总算是凑齐了焯烟所需的所有东西。 “你们还需要什么,都说出来,我们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 寺斯举起手:“江大哥,我觉得这里什么东西都好,你给我买些好吃好玩儿的好不好,我带回去给他们看。” “没问题。” 大国师道:“我想要一些巫术和历史方面的书。” “我去准备。” 炙玄道:“我要酒,所有我没喝过的酒。” 江朝戈笑道:“行。” 最后,众人把目光落到了裂羽身上,裂羽怔了怔,摇了摇头。 江朝戈把单子发给了自己的助理:“暂时就这些吧,想到什么再买,大家都累了,楼上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去休息吧。” 把其他人打发走了,江朝戈拉着炙玄带他参观自己的房子,从底下影院、壁球室,一直看到顶楼的游泳池,他得意地向炙玄展示着自己身为男人的成就,就像炙玄也一直都在告诉他自己的强壮一样。 炙玄看着他眉飞色舞地样子,也很高兴,看到任何不认识的东西都要好奇地问一番,江朝戈就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 俩人在那大别墅里逛到了半夜,才疲倦地回了房间。 江朝戈按着他的脑袋亲了他一口,低笑道:“要不要一起洗澡,我家有按摩浴缸。” 炙玄只听着前面半句,已经眼睛发亮了:“按摩浴缸是什么?”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江朝戈放好水,俩人躺在宽大的双人浴缸里,任那温热的水包裹全身。俩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舒服地轻叹,身上的毛孔好像都舒展了开来,连日来的疲惫被轻易地洗去了。 炙玄抚摸着江朝戈光滑地胸肌:“真舒服,居然还有这么舒服的浴盆。” 江朝戈打开按摩功能,突然喷出来的水把炙玄吓了一跳,江朝戈哈哈大笑:“这就是按摩功能,是不是更舒服?” 炙玄咬着他的耳垂,大手在他身上流连:“我给你按摩,比这还舒服。” 俩人在浴缸内耳鬓厮磨,一来二去就有些动情,浴缸已然装不下俩人满溢地热情,整间浴室顿时充满了鲜活地□□…… 第二天一早,江朝戈叮嘱几人不要离开别墅,自己去公司了。 他一回到公司,就将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扼杀了,公司立刻恢复了平静。 欢哥是他的财务总监,跟他了很多年,这些日子里都是欢哥在打理公司。江朝戈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面色沉重地编了一个自己得罪了不得了的人物,必须出国躲一段时间的故事。 欢哥一点也不惊讶,从江朝戈突然失踪,整件事就有迹可循,他叹道:“朝戈,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把财产梳理一遍,能变现的就马上变现,不能的,在我走之后你也想办法帮我套现。我把公司留给你经营,我这次出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所以我只拿股份分红,其他的就当给兄弟们攒养老本儿。” 欢哥伤感地说:“就没别的办法了?” 江朝戈摇摇头:“如果风头过去了我会回来,现在什么都说不准,我把老张和刘律师都叫来了,财产这几天就要梳理出来,我们要赶时间。” 欢哥沉重地点点头。 江朝戈解决完这件事,又把自己的助理和阿文都叫来了,跟他们交代了好几件事,主要是采购,除了那张单子上的东西,还要采购不少生活用品,比如合体的衣服。 忙活了一天回到家,发现他家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焯烟在他家庭院里六千一平米的草坪上画起了回魂阵,还绕着圈神叨叨地不知道在念什么,大国师坐在一旁冥想。 寺斯在他家院子里那颗大榕树上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裂羽在下面笑呵呵地看着他。 炙玄抱着酒瓶子,醉醺醺地倒在草坪上晒太阳,江朝戈仔细一看,所有酒瓶的瓶口都被炙玄咬碎了…… 保姆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江朝戈看着自己家跟动物园一样,简直要抓狂,大吼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顿了一顿,焯烟瞪了他一眼:“不要打扰我。” 炙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高兴地走过来,一把抱住江朝戈开始撒娇:“你回来了,我好想你。”说话间,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江朝戈看着他手里的残破的伏特加瓶子,心想这混蛋居然直接嚼玻璃,保姆都五十多岁了,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江朝戈举着酒瓶:“这酒不是这么开的,你不会找保姆帮你开吗。” 炙玄一瞪眼睛:“开一瓶酒还要女人帮忙?你当我是什么?” 江朝戈无言以对,他抬头朝树上大吼一声:“寺斯,下来!” 寺斯从十多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轻轻松松地落地,兴奋地手舞足蹈:“江大哥你家真好玩儿!我把房子都爬了一遍了,爬来爬去,我发现我还是喜欢树。” 江朝戈感到阵阵头疼,连火都发不出来了。 炙玄抱着他不放:“你今天做什么了,去哪儿了,明天带我去吧。” “不行,我还很忙。” “我不要跟他们呆在这儿,我要和你出去玩儿。” 江朝戈叹道:“我出去不是玩儿的。” “不管,我要跟着你。” 江朝戈无奈道:“好吧,我明天带你出去。” “江大哥我也要去!”寺斯叫道。 “不行。” “要去!” “不行。” 寺斯哭嚎起来,死活要去,江朝戈突然有了一种毁尸灭迹的冲动,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第93章 江朝戈到家没多久,助理就把衣服送了过来。江朝戈知道自己享受不了多久现代的好日子,所以买东西都挑最好最贵的。 他给炙玄一口气买了六套衣服,先让炙玄穿了一身米色地山羊绒休闲套装,搭了一条浅灰色地围巾,炙玄的号码不好找,他个子实在太高,身材又是劲瘦型的,助理找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合体的衣服。炙玄穿戴整齐后,往镜子前一站,俊帅得像雕塑,唯独那一头坠地的黑发有点违和。 他用商量地语气道:“炙玄,你要跟我出门,就不能留着这么长的头发,这个世界没有男人留那么长的头发。” 炙玄皱眉道:“难道你要我剪头发?” “偶尔试试短发嘛,反正你很快就能长出来。” “不要,我的头发怎么能随便减掉。”炙玄下巴抬得老高。 “你来到我的世界,多少要适应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江朝戈摘掉自己的假发,“我还不是在天棱大陆留了长发。” 炙玄纠正他道:“你不是为了天棱大陆留的,是为我留的,我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好好好。但是我头发不长,能用假发遮起来,你这一头不行,你要是不剪,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炙玄瞪起眼睛:“你敢不带我出去” “所以你把头发剪了呀祖宗。”江朝戈拿起剪刀,“我给你剪好不好,保证好看。” “你怎么知道好看。” “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炙玄听着有点心动。 江朝戈哄着他:“你不是没见过自己短发的样子吗,试试嘛,我想看看你短发的样子。” “你想看?” 江朝戈点头。 炙玄走了过来,将江朝戈抵在墙上,圈在自己两臂之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我听你的话剪了头发,那你也要听我一次。” “什么?” 炙玄矮□,嘴唇轻轻滑过江朝戈的唇:“今晚要做四次。” 江朝戈眯起眼睛。 炙玄耍起赖:“你不答应,我就这个样子跟你出门,不,我不穿这个衣服,我光着身子跟你出门。” 江朝戈哭笑不得:“光着身子?你害不害臊!” “为何要害臊,只有人类才穿衣服,你见过异兽穿衣服吗。” 江朝戈时常觉得自己的口才在炙玄面前毫无用武之地,他狠狠掐了一把炙玄的腰,低声道:“四次就四次。” 炙玄笑逐颜开,用力吻住江朝戈的唇,边吸吮边含糊地说:“随便你剪吧。” 江朝戈抓起炙玄的一把头发,忿忿地一剪子下去,剪掉了一大撮。 等炙玄剪完头发,江朝戈的嘴唇都被亲肿了,他看着镜中衣衫不整的自己和顶着一头清爽短发、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的炙玄,顿时有些目眩神迷,眼前的炙玄没了及地的长发和厚重地黑袍,褪去了异兽的沉重感,看上去俊朗英挺,活脱脱一个现代贵公子,简直好看得让人腿软。 炙玄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显然不太习惯,但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非常新鲜:“原来短发是这个样子,确实方便一些。” 江朝戈由衷地赞叹道:“真好看。” 炙玄笑道:“真的吗。”说着,从背后抱住了江朝戈。 “当然了。” 炙玄低头亲吻着江朝戈的脖子:“好看你就看个够,我是只属于你的雄-兽,想怎么看、看多久都行。” 江朝戈感觉心脏发热发涨,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满足和充实,他回头亲了炙玄一下,掏出手机,对着俩人拍了好几张照片。 炙玄惊讶地看着那小小的屏幕上映出俩人的影像:“这个东西真好!再多拍一些。” 江朝戈笑道:“放心,这回我要带一整套的摄影和洗相片的设备回去。” “那是什么?” “是可以把看到的画面变成纸,永远保存的东西。” 炙玄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手机:“我想把你交-配时候的样子拍下来。” 江朝戈怔了怔,觉得自己又自掘坟墓了,他收起手机,轻咳一声:“不行。” “为什么不行。” 江朝戈推开他往外走去:“那个拍不下来,咱们出门吧。” “骗人,为什么那个拍不下来,晚上拍了试试。”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寺斯听说要剪头发,在纠结了半天之后,最终还是一狠心剪掉了,换了身运动服跟他们出门了。 江朝戈亲自开车,决定带俩人去城里逛一逛。 寺斯一看到那么多高楼大厦和满街穿着时尚的姑娘,简直心花怒放,兴奋得不能自抑,不住地说应该把裂羽也带来。 江朝戈先带他们去了一家海鲜餐厅。 寺斯看到餐厅大堂里摆着的玻璃水箱里的活海鲜,惊讶得合不拢嘴:“哇,这些都是吃的吗,这么丑的鱼会不会有毒啊。” “不会,可以吃。” “那我试试。”寺斯说着就要爬到水箱上去。 江朝戈拽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提溜了回来:“我说过什么了?” “唔……不准往高处爬,可这个不是高处啊,这个很低……” “你不听话我就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我不爬了不爬了。” 炙玄隔着水箱看着里面的鱼,突然一只大石斑游了过来,尾巴啪地拍在水箱上,正好在炙玄脸的位置,炙玄本能地往后一闪,随即大怒:“孽畜,居然敢挑衅我!”他抡起拳头,狠狠砸向水箱。 江朝戈还没来得及阻止,只听砰然巨响,水箱爆裂开来,咸水和碎玻璃朝炙玄扑来。 炙玄往后一闪,虽然闪过了玻璃,却没躲得过水,被淋了一身。 幸好大堂里人很少,虽然听到声音都聚集了过来,但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惊呼不止。 炙玄被淋了一头一脸,怒意更盛,伸腿就要踹那可怜的鱼,江朝戈一把把他架住:“够了够了,别闹了!” “它胆敢挑衅我!” “它没挑衅你,你大爷的……” “怎么回事!”经理跑了过来,吓得脸色发白,“客人,发生什么事了,您有没有受伤。” “这只孽畜……”炙玄刚要说话,就被江朝戈捂住了嘴。 江朝戈佯怒道:“你们餐厅的水箱到底是哪儿买的劣质玻璃,居然自己爆裂开来,要是伤到人可怎么办!” 寺斯笑嘻嘻地说:“就是嘛,这东西真不结实,一拳……”他接收到江朝戈的目光,立刻闭了嘴。 经理一边道歉,一边嘀咕道:“三厘米厚的玻璃啊,怎么会自己裂开呢……” 江朝戈把炙玄硬是拖出了餐厅,累出了一身汗。 炙玄余怒未消:“我要咬死那只孽畜。” 江朝戈深深换了个气:“那只是只鱼……” “可是它……” 江朝戈赶紧把炙玄拽跑了,去了一家很出名的海鲜自助餐厅。 寺斯听说这里面的东西随便拿,差点笑出声来,端了一个大盘子,见什么都塞一堆,反正什么他都没吃过。服务员过来提醒了一次,说吃不完要罚钱的,寺斯满不在乎,拿了八大盘子的食物,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江朝戈给炙玄挑了几样菜,一道一道给他介绍,炙玄倒是很感兴趣,可惜看着对面吃得浑然忘我的寺斯,江朝戈觉得这颗大灯泡真是又圆又亮。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本来他是想和炙玄来一次约会的,毕竟这是只有在这个时代才可能体会到的,可惜现在成了“一家三口周末逛街”了。 中途,江朝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助理给他查到了孟老家的住址和现状,根据孟老留给他的怀表,孟老的家离他所在的城市不远,他让助理买好了机票,又准备好了钱,打算明天就开车过去,完成孟老最大的遗愿。 寺斯吃到实在塞不下去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餐厅,炙玄也是回味不已:“这个世界的东西真好吃。” 江朝戈笑道:“你喜欢吃,我回去给你做。” “你会做?” “有材料的话,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这么多好吃的,焚念来了肯定就不走了。”炙玄哼了一声,“应该把他扔到这个世界来,解决一个大麻烦。” 江朝戈想起焚念,脸色暗了暗,故作轻松道:“这个办法不错。” 炙玄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咬下一块他的肉,让他尝尝自己肉的滋味儿。” 江朝戈心想,那个疯子,应该已经尝过了吧。 吃完饭后,他带俩人去逛商场,炙玄见什么要什么的本性又发作了,而且比在天棱大陆还要剧烈,因为这里什么东西他都新鲜,恨不得把整个商场买下来,江朝戈觉得自己虽然有钱,也不该这么糟蹋,手里实在提不动之后,就连拖带拽地把炙玄弄走了。 晚上回到家,江朝戈差点儿累瘫了,炙玄和寺斯却精力旺盛无比,眉飞色舞地给其他人说他们一天的所见所闻,展示买来的东西,听得大国师都两眼放光,也要求要出去看一看。 江朝戈实在扛不住了,和他们约法三章之后,决定明天让保镖带他们出去。 那天晚上,炙玄好好实践了一下江朝戈关于“四次”的承诺,做的江朝戈差点晕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江朝戈又被迫爬了起来,让司机带着他和炙玄往孟老的城市开去。 孟老原来是个老师,妻女都还健在,女儿结婚又离婚,和母亲一起抚养一对双胞胎,家境有些困难。 江朝戈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孟老的妻女,他要如何编造一个听上去不太荒诞的理由?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不见面了,他写了一封信,表达孟老现在活得很好,但是身不由己,终身无法再见她们,然后在信封里塞进了那枚怀表和一张三百万的支票。 中午时分,司机把车开到了孟老家楼下,三人在车里等了半小时,就见孟老的妻子和女儿接了双胞胎孙子放学回家,江朝戈看着一家四口和乐融融、有说有笑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孟老地下有知,应该也能瞑目了吧。 他推开车门,下车走了过去:“阿姨。” 孟老的妻子愣了愣:“哎,你好?” “阿姨,我这里有一封熟人托我转交给您的信。” “啊?谁呀?” 江朝戈把信递给她:“阿姨,信您务必亲启,那位熟人让我转告您,开开心心过日子,不用担心他。” “啊?什么意思啊?谁呀?” 江朝戈转身就上了车,催促司机道:“走吧。” 直到车开远了,江朝戈从后视镜里看到母女俩拆开了信,拥抱着嚎啕大哭,他心里一酸,深深叹了口气。 炙玄搂着他的肩膀,温柔地吻落在他额上,并轻声道:“你对得起孟老了。” 江朝戈把头歪在炙玄肩上,人生中头一次,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他闭上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接下去的几天,江朝戈除了处理财产方面的事,就是拼命买东西。他核算了三个纳物袋的所有可利用空间,买了一堆能用得着的东西,甚至托以前的朋友从黑市弄了几把枪和手榴弹。他虽然很想给饮川带些书,但是书实在太占地方了,于是他买了个几个电子书阅读器和一个存了几百g书的硬盘,然后带上了一个太阳能充电机,应该够饮川看很久的。除此之外,他还买了一堆金砖,相比天棱大陆上黄金的高价,这个世界的黄金简直是大白菜,有了这些金砖,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为钱发愁了。 他忙活这些事的时候,其他人有的跟保镖出去瞎逛,有的蹲在别墅里看电视,比如炙玄。 炙玄自从发现电视里有各种各样奇怪的画面后,第一次不错眼珠地看了十七个小时。 后来只要江朝戈睡觉,他就看,反正他不需要休息。 有一天晚上,江朝戈正睡得迷迷糊糊呢,突然感觉有人在亲他。他睁开眼睛一看,炙玄那双灿金色地眼睛在黑暗中跟探照灯似的,亮得吓人。 “你怎么还不睡觉。”他刚说完,就听着耳边传来咿咿呀呀地怪异叫声,怎么听都像是……他一个激灵,猛地看向正对床头的那面墙上悬挂着的大电视,居然正在上演男男真人秀! 炙玄喘着粗气道:“我想做……”他急躁地扯着江朝戈的睡衣,显然是箭在弦上了。 江朝戈惊道:“你从哪儿翻出这东西的?”他家里虽然有那种片子,可没有男人和男人的啊。 “不知道,随便按出来的。”炙玄兴奋地说,“原来还有那么多姿势,我们都没试过。” 江朝戈脑子一团乱,想起来可能是买了全套的收费频道……妈的,这不是给炙玄现行教学吗。 “我想要那个绳子,你给我买,还有那种吊起来的秋千,还有……” “不行,不买……唔……”江朝戈被他亲得差点窒息。 炙玄兴致盎然,仿佛跟电视里较劲儿一般,压着江朝戈折腾了一晚上,江朝戈迷迷糊糊间,决定明天去公司查查帐,看看他的收费电视是那个王八蛋给交的…… 自从在电视里打开了新天地后,炙玄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了他的“求学”之旅,不仅把收费频道里的那几个栏目都给翻了出来,还昼夜不分地看,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让江朝戈给他买,江朝戈想到那些东西大部分都要用到自己身上,自然不会同意,俩人常因为这个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多半以炙玄把他往床上一压收尾。 几日之后,给焯烟准备的东西备齐了,在一个月圆之夜,江朝戈把保姆打发回家了,让焯烟在他院子里设回魂阵。 焯烟摆好阵后,抓住裂羽的手腕,压抑着激动说:“吾儿,我将要召唤你母亲的魂魄,其次是你的灵慧之魄,等你想起一切时,就是我们团圆之时。” 裂羽迟疑地点点头。 焯烟开启了回魂阵,顿时阵法上燃起了魂力催动的火苗,缕缕青烟升空,一切看上去都玄妙不已。 那阵法不知道要摆几天,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江朝戈心想,若是失败,恐怕他们就难以回去了。 焯烟在召魂的时候,江朝戈也把自己要带回去的东西基本采购齐全了。 他带的东西主要分三大类:黄金、武器和日用品。 武器主要是枪械和手榴弹,日用品则比较杂乱,有相机、电脑、发电机、作料、药品、衣物等等等等,为了自己着想,他还带了些润-滑-液和安-全-套,反正他能想得到的有用的,他都带了,直把三个纳物袋塞得满满的。 炙玄似乎对这个世界的生活越来越满意,每天吃吃喝喝,看看电视、游游泳,最近还学会了打壁球,过得相当惬意,江朝戈也是难得享受这样舒适的生活,禁不住产生了一丝倦怠,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天棱大陆真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多好,如果现实就是他和炙玄在这个世界过着富足美满的生活多好,不管他想不想承认,他心里已经有些抗拒回去面对那么多的战斗和责任了,其实内心很深处,他没有关心过天棱大陆的覆灭,他关心的,只是他的同伴们。 焯烟的回魂阵,一摆就是七天七夜,媛姬的三魂七魄,召回了二魂四魄,焯烟信心大增,为了节省时间,又另设一个回魂阵,召唤裂羽的灵慧之魄。 两个回魂阵所消耗的魂力让大国师和焯烟都疲惫不已,然而焯烟已不能停,江朝戈看得出来,必要时候他就是损耗自己的修为,也一定要把妻儿的魂魄召唤完全。 摆到第九日时,大国师魂力的恢复已经赶不上消耗,而两个回魂阵欠缺的,居然都是灵魂之魄,这让焯烟心急如焚,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第十日,大国师魂力不济,焯烟开始消耗自己的修为以维持回魂阵。这种牺牲对于任何一只异兽来说都是巨大的,江朝戈看着焯烟希望与绝望交织的脸庞,感到了一丝心酸。 裂羽看了几日,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他低声道:“焯烟大人,放弃吧。” 焯烟咬牙道:“很快就能成功了。” “十二日,两个回魂阵都是召不来灵慧之魄,恐怕灵慧之魄要么不在这个世界,要么被某种东西束缚了,徒劳召唤下去,也只是浪费您的修为。” “住嘴!”焯烟眼睛通红,“难道你不想见到自己的母亲吗。” “我自然想,母亲没有记忆,也可以是母亲,可您如此损耗修为,母亲若是有了记忆,也不会高兴的。” 大国师也劝道:“焯烟,收手吧,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以后还有机会再设回魂阵,但若是你损耗过度,你连我和你的命都保不住,又怎么找回他们的灵慧之魄呢。” 焯烟头发蓬乱、满脸不甘,看上去已经是到了极限。 大国师叹道:“你若再不停下,我就要强行把你收回兵器中了。” 焯烟愤怒地大吼一声,魂力一敛,两个回魂阵的火焰顿时熄灭,焯烟的身体往后倒去,陷入了昏迷。 裂羽一把扶住他,看着他脸上的不甘与绝望,眼神也变得忧伤。 寺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捏着他的肩膀,轻声说:“没事,别怕。” 裂羽长叹一声,抱起焯烟走进了屋里。 江朝戈叹了口气,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这两个人的灵慧之魄,究竟是去了哪里?为什么三魂六魄都齐全了,偏偏独缺这一魄,而且,怎么会偏偏在焯烟的妻儿身上出了问题?江朝戈总觉得这些问题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因为过度的巧合都不是巧合,而是命运的安排,如果不能把谜底揭开,焯烟就是翻遍六界,也不可能找到妻儿的记忆。 第94章 焯烟昏迷期间,江朝戈也基本把公司和财产都处理好了,公司就留给他那些兄弟,让他们有个能开工资的地方,财产则大部分换成了黄金,能带走的就带走,带不走的都存了起来。 他觉得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回来,在自己的世界呆了一个星期,他对这里愈发留恋,如果一个人成天混迹于战场,也会沉醉于温柔乡,这里就是他暂时逃避一切的地方,所以他必须抱着他还能回来的期待,人活着,就是活一个希望。 炙玄也对这个世界的生活非常满意,每天都有又软又香的大床和看不完的“教学片”,精致好看的食物和香醇的美酒,这里的一切都比天棱大陆要方便、舒适,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化作兽形。 江朝戈虽然很享受,但他更挂心什么时候能回去,他担心这里过一天,天棱大陆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他不可能扔下虞人殊等人不管。 焯烟还未醒,江朝戈正要出门,一下楼,就看到了垂头丧气歪倒在沙发上的寺斯,他眼前放着他喜欢的喜羊羊,眼神却完全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朝戈走过去弹了下他的脑袋:“干什么。” “裂羽又把我忘了,这是第……”寺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第四次了。” “你早该知道会这样了。” “是啊,可我以为来到异世界,他爹就能把他的灵慧之魄召回来呢,没想到……” “这事我觉得不简单,摆了那么多天的回魂阵都没召回来,那灵慧之魄可能真的不在这个世界。” “那会在哪儿呢。”寺斯哀叹道,“如果裂羽一辈子都记不住我是谁,该怎么办啊。” “那也不影响你使用裂羽弓。” “我知道,可是……”寺斯黯淡道,“我就是觉得,好让人伤心啊。”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头顶:“往好处想,能得到天级魂兵器就是你最大的运气,人的运气不可能总是那么好,知足吧。” 寺斯点点头,但还是没什么精神:“江大哥,你去哪儿啊。” “办事儿。”江朝戈紧了紧风衣的领口,扣上帽子,往门外走去。 “朝戈!”炙玄从楼上追了下来,“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江朝戈瞪了他一眼:“看你的片子去吧。” “片子没有你好看,我要看着你。”炙玄说得理直气壮。 江朝戈道:“我这次是去办正事,你要想跟着,就全程不能说一句话。” 炙玄点头道:“好。” 江朝戈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两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俩人开车出门了,江朝戈这趟,是打算去见那个当初送他去天棱大陆的大巫,之所以这些天一直没去,是怕警局那边还没销案,自己冒然去,惹出麻烦,现在应该都没人关注这件事了吧。 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片开发区前。依然是那片待拆迁旧城,该施工的在施工,该扯皮的还是在扯皮,但那老头家的地,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多赚点少赚点意义都不大。 江朝戈领着炙玄,走过那依旧泥泞地青石板路,来到了那座老宅,那扇象牙粉红木的大门上,多了一大串黑脚印,估计在寻找他的过程中,他的小弟们没少来骚扰。他还像当初那般,轻轻扣了三下门。 这次,不再有灵秀的姑娘出来开门,他敲了很久,老宅都没有半点反应。 江朝戈后退了几步,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却克制着不做的事,灌注他所有的怨愤,狠狠一脚,硬生生把一扇百斤重的实木大门给踹飞了! 炙玄哈哈大笑起来,就差拍手叫好了:“很好,不愧是我的雌-兽,门就该这样开。” 江朝戈看着那飞出四五米,砸毁了一个花圃的半扇门,顿时有些怔愣。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如今自己的身体素质放在这个社会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超人——能一跳十米高,一脚踹飞百斤木门,零下二十度穿薄衣冻不死,不是超人是什么。 江朝戈整了整衣领,大步跨了进去。古宅还是当初的样子,对于他来说,已经相隔一年多,可是对于古宅来说,距离他上次造访,不过过去了一个月。只是古宅寂静得落针可闻,显然已经人去宅空了。 炙玄左顾右盼:“没人啊。” 江朝戈往屋里走去,正厅的家具落了一层薄灰,看来人离开没几天,他在他当初坐的椅子旁的茶几上,找到了那枚牛头骨雕。当初恐怕就是自己无意识之间释放了一点微薄的魂力,才让那大巫发现自己有魂力,继而才有了后面的一切,说起来,一切都源于这枚骨雕啊。 江朝戈注入了一丝魂力,白光微闪之际,他眼前多了一头憨厚的老黄牛,正瞪着黑溜溜地大眼睛看着他。他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他把黄牛收了回来,把骨雕揣进了兜里,留个纪念吧。 江朝戈又抬腿往当初喝茶的地方走去。那茶室的摆设丝毫未变,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足以见主人走时,并不慌乱,而是井然有序地离开的。那大巫到底去哪儿了呢? 炙玄环视四周:“这里又什么好看的?” “这里就是我去天棱大陆的地方。”江朝戈站在茶座前,“我当时就站在这里,那个大巫一杯茶水泼了过来,我就被吸进去了,然后就掉在了你面前。” 炙玄听着也觉得神奇:“我第一次看到我,不是,我的角,是什么感觉。” 江朝戈笑道:“破破烂烂的一把刀,不知道为什么被郑重其事地摆在祭台上。” 炙玄哼了一声:“那你为什么拿起它。” “为了防身。我到天棱大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群要把我抓起来的人,当时手边就那么一把刀,我当然要拿起来防身。”江朝戈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笑了,“我一拿起来的瞬间,整个祭殿简直是鸦雀无声,但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还挟持了皇子……” 炙玄斜睨着他:“那你……把我召唤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又是什么感觉?” 江朝戈微愣,想到当初他召唤出来的那个一口一个“废物”、“愚民”,叫嚷着要吃了他的熊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江朝戈差点笑出眼泪:“你当时多讨人厌啊,张口闭口叫我废物,还说要咬死我。我第一眼看到你,只觉得惊为天人,结果你一张嘴就什么都变了。”他想了想,“对了,你第一次见到我,又是什么感觉?” 炙玄不客气地说:“弱小、窝囊、低等却还敢出言不逊的人类,你比我更加讨人厌。” 江朝戈撇了撇嘴:“真是难为您老了。” 炙玄看着江朝戈悻悻地表情,噗嗤一笑,用力抱住他:“但我后来发现你还挺有意思的,会变出钱来,还给我买酒,给我洗澡,还会说好听的话,我就觉得你不那么讨厌了。” 江朝戈摇头轻笑。 “你呢?什么时候觉得我好的?”炙玄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朝戈故意逗他:“谁说我觉得你好了?” “给你个机会重说。”炙玄咬着江朝戈的耳垂,“说不好你就完蛋了,这里没有人,信不信我做到你腰都直不起来……” 江朝戈低笑不止:“行吧行吧,我说。我想想啊,可能是在双子峰,你说你不会让我死的时候。” 炙玄不满道:“那么晚?” “晚吗?” 炙玄郁闷道:“难道我以前对你很不好?” “那倒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喜欢上我。” 江朝戈亲了他一口,笑道:“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结果还不是一样的。” 炙玄抱紧了他,忍不住笑了:“说得也是。” 俩人腻歪了一会儿,江朝戈才想起正事来,他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去调查这家人上哪儿去了,他自己也在古宅里转了几圈,想找找线索。但除了找到几本可能是天棱大陆的古书外,什么都没发现,他把那些书全都拿走了。 回去之后,他找到大国师,直接问起了那个大巫的事:“你在天棱大陆就知道你可以送我回这个世界,那么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巫,你知道多少。” 大国师沉吟片刻:“我知道有一个与天棱大陆极其相似,却又有很大不同的世界的存在,我也知道,那个世界有大巫,在不停地寻找有魂识的人并把他们送来天棱大陆,至于那个世界为何存在,那大巫又为何要这么做,我不清楚。” “我不信。”江朝戈沉声道,“国师大人,你知道的远不止这么少吧。从你预测出神级魂兵器现世,让我们去寻找,再到你一手策划陷害虞人殊,假死以寻找自己的魂兵器,又和焯烟谋划已久,等我们送上门来帮你们来到这个世界,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清楚,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最好给我说清楚,你别忘了焯烟现在昏迷不醒,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你太高估我了,我也只是个受命运摆弄之人,何德何能策划这么一系列事情。我陷害三殿下,实属身不由己,如果我不假死,就无法离开皇都,而三殿下在皇都并不安全,以他的耿直个性,早晚会被奸人所害,我是为了保护他才出此下策。” “说得好听。”江朝戈冷哼一声,“你离开皇都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是神级魂兵器的魂兵使?” 大国师沉默了。 江朝戈一惊:“你真的知道?” 大国师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朝戈道:“我可以看过去,也可以测未来,所以我知道。” “测未来……”江朝戈冷道,“那你可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死,我们这帮人又什么时候会死?” “测未来并非能看到那些细节,只是给予我一些提示,让我根据提示,去推测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准与不准,全看智慧。” 江朝戈知道他还隐瞒着什么,但他不说,自己也逼不出来。 炙玄嫌恶地说:“朝戈,不要相信他的话,流着臭烘烘的巫祖的血,一定是骗子。” 大国师淡道:“炙玄大人,我的巫祖血浓度恐怕连百分之一都没有,您应该闻不到吧。” “谁说我闻不到,所有大巫都臭死了。” 大国师把目光移向了江朝戈。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虽然炙玄知道他其实也继承了一点巫祖的血脉,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有点心虚,其实他知道炙玄闻不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他只是本能地对有巫力的人感到厌恶。不过,大国师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他不确定地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大国师斟酌道:“你不也是巫祖后人吗。”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看得出来?” “当然,否则我如何挑选继承人。” 炙玄高声道:“他跟你不一样,他一点都不臭!不要拿他和你相提并论!” 大国师看着俩人,突然淡淡一笑:“血浓度极低的时候,确实是闻不出来的。” 炙玄拉起江朝戈:“走吧,别听他撒谎了。” 江朝戈跟着往外走去。 在将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炙玄突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着大国师:“你能看过去,测未来,我问你,那些大巫祖有没有转世?” 大国师顿了顿:“没有。” “你凭什么说没有。” “巫祖原身是上古异兽,和你们一样,魂识太过强大,六界不容,是不能转世的。” “胡说,巫祖已经归顺天神,算是得道成仙,原本是不死之身,就算肉身死了,三魂七魄不散,可入大道轮回。” “炙玄大人坚持,我也无话可说,我也仅是从书中所知,而您又没有亲眼所见,因此你我说得哪个是真,又或都是假的,也无法判断。” 江朝戈眯起眼睛:“照你这么说,如果它们也没死,仅是被封印了,那它们去哪儿了?” 大国师摇摇头:“我不知道。” 炙玄冷哼道:“如果它没转世更好,我想杀的,是原原本本的他!”他抓着江朝戈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朝戈想着大国师的一番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动荡不安。是啊,他之前为什么没想过呢,巫祖前身也是异兽,拥有强大的魂识,异兽之所以“不死”,无法入轮回,是因为阴界不敢收他们,而他们的魂魄又必须有一个地方搁置,所以才封印进了兵器里,同理,阴界也未必敢收巫祖的魂魄啊。可如果巫祖真的没“死”,那么他们被封印在了哪里?而另外一个困扰了江朝戈更久的问题,却是:巫祖为什么非死不可。难道每一个巫祖都跟异兽同归于尽了?十二个巫祖,总该有那么几个幸存的吧,可是随着异兽被封印,他们也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不能不让人生疑。 关于万年前的那场混战,关于两个世界的联系,封存着太多太多的谜题,让江朝戈想得头大不已。 回到他们的房间后,一路沉默的炙玄突然一脚踹翻了一架台灯。 江朝戈在一边看着他:“你要是生气就尽管砸吧,我负担得起。” 炙玄握紧了拳头,生生忍住了:“算了。” 江朝戈顺着他的背,劝道:“别每次提到共工你就气成这样,何必呢,他是死是活都不好说,说不定你这一世都不会再碰到他,别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浪费精力。” 炙玄咬牙道:“你不懂。” 江朝戈想了想,自己确实不懂,炙玄的自尊心那么高,如果不把这个仇报了,恐怕是永世无法释怀的吧。 炙玄眸中寒芒迸射:“无论花去多少时间,多少代价,我都一定要找到共工或是他的转世,哪怕损耗我的修为,我也要让他三魂七魄尽散,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 江朝戈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脑袋:“好,若真有见到他的那一天,我一定帮你杀了他。” 炙玄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平缓了下来,他把头抵在江朝戈的肩窝处,久久无言。 焯烟在两天之后醒了,他看上去非常消沉、颓丧,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抽走了魂的人。 裂羽看着他手中那枚雕刻着美丽的莺尾花花纹的魂器,轻声道:“您要把母亲召唤出来吗。” 焯烟握紧了手中的魂器,嘴唇微微颤抖着:“即使我把她召唤出来,她也和你一样,不会认识我。” “难道您不想马上见到她?” 焯烟闭了闭眼睛:“我想见的那个她,是会对我温柔微笑,与我心灵相通的那个她,而不是可能惧怕我、敬畏我、对我全然陌生的她……”他哑声道,“我要找到她的灵慧之魄,在那之前,我绝不召唤她,否则,我怕会伤了她。” 裂羽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那枚魂器,眼里充满了期待与哀伤。 焯烟将魂器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胸口的内袋里,轻轻摸了摸,转身下了床:“他们的灵慧之魄,一定在某个地方被幽禁了,否则不可能翻遍两个世界都一无所获。” “会是被谁幽禁,又是为什么被幽禁?” 焯烟摇摇头:“我想不出来。” 寺斯皱眉道:“为什么单单幽禁灵慧之魄?灵慧之魄是主记忆的,难道……他们记得了什么不该记得的东西?” 焯烟怔了一怔,表情突然有些微的变化,即使那么细小的变化,也没能逃过常年察言观色的江朝戈的眼睛,他冷道:“焯烟大人,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焯烟摇摇头,没说话。 “既然您一时也没有思路,我们在这里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尽早回天棱大陆吧,那里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 大国师也道:“我们该回去了,这两个世界的时间转化,完全没有规律可循,就不知道我们这次回去,是过去了几天,还是过去了几年……” 江朝戈心里也是担心不已:“事不宜迟,我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今晚就想办法回去吧,我们是不是还要回到来时的那片湖?” 大国师点点头,“其实,那片湖未必真的是连接寐江湖的,但是保险起见,我们还是重走原路比较好。” “这一次只有两只上古异兽,你们有几分把握?” 大国师道:“其实,打开异界之门,强大的魂力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关键因素,应该是巫力。” “巫力?难道当时是因为有你在才……” 大国师道:“我不确定异界之门前几次的开启,是不是也有大巫祖的原因,但在我唤醒焯烟后,我们尝试过多种释放魂力的方式,都没有成功,加上我的穿越之巫术也无法成行。所以你们来找焯烟之时,我们才想模拟当年天兵、巫祖讨伐时的情景,让三只上古异兽战斗释放强大的魂力,同时,我施展穿越之巫术,才成功打开了异界之门,说实话,我至今都不确定,究竟是什么起了作用,还是都起了作用,只希望你们此次尽量释放魂力。” 江朝戈恼怒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省得我们还要打一场。” 焯烟冷哼道:“我说了,你们便会配合吗?何况,我绝不会再和饮川合作,是他唤醒天地之元,酿成之后的所有悲剧,他又有什么资格假惺惺地要封印天地之元。” “你说饮川唤醒天地之元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天地之元是什么东西?” “天地之元的真相,真有饮川一人知道,但我能猜到一二,天地之元,定于玉帝渡劫有关,饮川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我不得而知,所以我不相信他,也绝不会帮他!” 炙玄冷道:“那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 江朝戈心中微寒,他本就是个多疑之人,饮川又隐瞒了太多东西,也许是时候好好想想,饮川究竟值不值得跟随了。 第95章 在出发前,助理打来电话,说找到了那个大巫的行踪,大巫肯定也没想到江朝戈会回来,所以并没有刻意藏起来,只是不堪江朝戈公司的人骚扰,暂时去了酒店住。 江朝戈把行程推后了一天,带着炙玄和大国师,去找那大巫。江朝戈感觉大国师似乎不太想去,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江朝戈还是能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猜出来。 在车上,江朝戈故意套他的话:“国师大人,你猜这大巫会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接连把人送去天棱大陆呢。” 大国师谨慎地说:“他肯定知道一些你我不知道的事。” 江朝戈笑了笑,眼神阴冷:“我会让他把所有他知道的事,都一一吐出来。” 大国师沉默不语,不知道心中有何打算。 到了酒店,江朝戈直奔助理给他的房间号,他敲了敲门。 “谁?”屋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服务员。”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了,屋里的人在看到江朝戈的一瞬间,瞪圆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想都没想就要关门。 江朝戈一手按住房间,目光阴冷地瞪着他,一寸一寸地把房门推开了。 “你……”那老头,也就是当初送江朝戈去天棱大陆的大巫,眼里透出惊恐,他显然已经感知到了江朝戈身上脱胎换骨般的魂力! 三人进了屋,发现屋里不知一人,还有三个当初他见到的年轻人,都纷纷站起来,往门口冲来。 江朝戈一把掐住了大巫的脖子,冷道:“都站在那儿别动。”他感觉得到,大巫的魂力在他之上,但见他手臂细瘦,不像习武之人,很可能不是魂兵使,果然,那大巫都没来得及闪躲就被他制住了。 大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回来?”江朝戈冷笑一声,“拜你所赐,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应该是来回走了好几趟,最后阎王爷没舍得收我,所以我回来找你算账来了。” 大巫恢复了冷静:“你先放开我。” 江朝戈非但没放开,反而收紧五指,将大巫抵在了墙上:“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让我成了今天的我?” 大国师道:“先放开他吧,你不是要问话吗。” 江朝戈看了看那三个蠢蠢欲动的年轻人:“你们几个给我老实坐下。” 三人不服,怒道:“你放开爷爷!” 江朝戈寒声道:“坐下!我不用一秒钟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三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炙玄龇起牙,喉咙里发出一声深沉浑厚地低吼,那吼声音量不大,却震得人耳膜刺痛,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狠狠一颤,一股令人恐惧地寒意仿佛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三人一惊,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喉咙好像被无形之手扼住了一般,而大巫更是脸色骤变:“这……这是……” “神级魂兵器。”江朝戈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他,“你没想到吧,没想到你送我去天棱大陆,却让我得到了它。” 大巫面如死灰,喃喃道:“醒了,他们真的醒了……” 江朝戈冷道:“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我就饶你一命,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大巫深吸一口气,对那三个年轻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三人恐惧地看了炙玄一眼,默默离开了客房。 江朝戈把大巫扔到了椅子里:“我问,你答,如果我发现你在骗我,我会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大巫叹道:“你问吧。” “你是不是从天棱大陆来的,你在这个世界呆了多久了。” “是,大概七十多年了。” “天棱大陆的异界人,是不是都是你送过去的?” “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大巫沉声道,“我是一个不该存在于天棱大陆的人。” “什么意思,别跟我拐弯抹角。” 大巫的目光移向了大国师,“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大国师道:“能猜到。” 江朝戈皱起眉:“有话直说,我没多少耐性。” 大国师恭敬道:“大人可是天棱国第十二世圣皇陛下。” 江朝戈一惊,圣皇?圣皇不是早该死了吗,不,不对,这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不一样,所以他还活着也算合理,可是堂堂圣皇,就算退位了也应该在皇都养老,怎么会跑到他的世界来,还成了大巫,到处拐卖人口? 大巫闭了闭眼睛:“正是。” 大国师单膝触地:“在下天棱国第十七任国师,见过圣皇陛下。” 大巫摆摆手:“我早已经不是圣皇了,我是个罪人,没有资格接受国师大人的朝拜。” 江朝戈道:“你既是圣皇,怎么会来到这里?”他仔细看大巫的头发,确实白里掺银,只不过他一开始绝没往这人是皇族那个方向想。 “我是负罪来到这里的。”大巫道,“让国师大人说吧。” 大国师斟酌了一下措辞,解释道:“你可听说过一个传说,天棱国史上有一人圣皇,为了复活自己的兄弟,将兄弟制成了魂器,最后却被怀有异心、觊觎皇位的兄弟反噬……” 江朝戈毫不掩饰心中的惊讶:“听过,难道他就是……” 大国师点点头:“传说那位圣皇陛下饮下毒酒,和他的兄弟一起消失了,具体真相如何,由于过了百年,已经不得而知了。” “那你是怎么猜到他是那个人的?” “据史书记载,那位圣皇陛下是个魂导士,寿命符合,同时他又是巫祖传人,和当时的国师关系密切,暗自修习了武术。每一任国师,都将得到前任国师流传下来的秘史,这些秘史一任一任积累下来,到了我手中,是跟天棱大陆的正史有相当大出入的,就连圣皇也不能随意翻看,而且都是用古巫文写就,还有国师间口耳传承的密码,一般人也看不了。我在当年那位大国师的秘史中,看到了他的记载,说他被委命杀死圣皇,但他下不了手,于是将圣皇送去了一个绝不会再祸害天棱大陆的地方。这些线索,使我推断出这位大人正是当年的圣皇陛下。” “那被你制成魂器的你的兄弟呢?他不是已经反噬你了吗?”江朝戈上下打量着大巫,“你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魂器。” “我既是人,也是魂器,即是十二世圣皇,也是九亲王,我们几乎已经融为一体,当时将你送去天棱大陆的,其实是九亲王。” 江朝戈心想,难怪他感觉这个大巫和当时那个老头气势有点不太一样,当时那老头更强势冷硬一些。 “九亲王一开始将我反噬,但却没有杀我,他将我控制了一段时间后,又被我反噬,我们俩人在魂力的较量中两败俱伤,一时谁也无法控制谁,变得孱弱不堪,被长老会囚禁,若不是当年的国师大人将我们送来这里,我们已经死了。”大巫露出一抹苦笑:“我为了一己之私,害了无数人,所以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只希望能为天棱大陆赎罪。” 江朝戈怒道:“你赎罪的方式就是把一些无辜之人扔到陌生的世界让他们饱经危险、妻离子散?!” 大巫面有愧色:“其实,你们原本都是归属于天棱大陆的。” “什么意思?” “传说当年天神将世界一分为二时,就是为了创造一个没有异兽,也没有魂力的干净、和平的世界,但分割的时候,不可能没有漏网之鱼,于是这个世界最早也有异兽,只是随着人类的发展都消失了,当然也有具有魂识的人,只是大部分人没有得到引导,终身都不会知道。” “天神为什么要将世界一分为二?” 大巫摇摇头:“天神之意,非我等凡人可以揣测。” “那你将我们送回天棱大陆是干什么,难道天棱大陆缺我们这几十人?” 大巫定定地看着江朝戈:“是为了你。” “什么?” “神级魂兵器只有唯一对应的魂兵使,传说有魂兵使被扔到了这个世界,我毕竟把神级魂兵器的魂兵使送回天棱大陆。” “你他妈到底是从哪儿看来那么多的传说的!” “当年的国师大人告诉我的。” “你也知道?”江朝戈恶狠狠地瞪着大国师。 大国师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们到底是想让上古异兽苏醒,还是不想?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棱大陆,却把能唤醒上古异兽的魂兵使送回去,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大巫摇摇头:“上古异兽的苏醒是无法改变的命运,人不可逆天命,只有顺势而为,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江朝戈觉得自己再听到命运这两个字就要吐了,什么大巫、大国师、大饮川,一个个的都他妈跟神棍似的,故弄玄虚,藏着掖着,话只说一半,另一半靠猜,他现在是知道的越多越糊涂,甚至有时候,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战了,如果不是他还有着挂心的同伴,他是死都不会回天棱大陆的。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想斥之暴力的冲动:“我问你,你还知道什么,关于这两个世界,关于上古异兽、天地之元,任何事,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我。” “年轻人,我知道的,多是当年的国师大人告诉我的,你若想知道更多,不如问这位国师大人。” 大国师忙道:“我自己也是云里雾里、一知半解,怎么能告诉你更多?” “上古异兽一定苏醒的传说,你们是从哪儿看来的。” “古巫书。书上说,封印之力并非永久,万年之后将失去效力,上古异兽将与自己的魂兵使汇合,重返人间。” “那天地之元呢,提到天地之元了吗。” 大国师点点头:“当十二异兽苏醒,天地之元将再次现世。” 江朝戈心想,果然,天地之元迟迟没有现世,就是在等十二异兽的苏醒,可十二异兽的苏醒,和天地之元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国师明白他心中的疑惑,不等他问,就道:“至于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恐怕就像焯烟说的那样,只有真正见过的饮川才知道了。” 大巫道:“我可否问问,你们是什么回来的?” “钟山寐江湖底,有一个通往这个世界的异界之门,其实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穿行阵,同时需要庞大的魂力和巫力,才能发挥作用。” “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大巫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说,“那……可否告诉我,天棱大陆如今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山河犹在,只是因为上古异兽的觉醒,如今动荡不堪。” “你们离开时……” “我们离开时,已经有九只上古异兽觉醒,仅青龙、朱雀与毕方还没有消息,但此次回去就不一定了。” 大巫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我能尽绵薄之力……” “陛下,您可以帮助我们回天棱大陆。”大国师道,“对于开启异界之门,我并不是很有把握,多添您一份巫力,成功的希望大一些。” 大巫点点头:“义不容辞。” 炙玄皱眉指着他,问江朝戈道:“就这样吗?不吃了他吗?你不是来找他报仇的吗?” 江朝戈心中憋闷,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道:“算了,不吃了。” 炙玄撇撇嘴。 江朝戈把大巫从椅子里拽了起来:“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将他带出了房间。 “爷爷!”三个年轻人围了上来,“你们要把他带去哪儿?” 大巫道:“我有要事要出门几天,你们勤练功,不要偷懒,我很快就会回来。” “爷爷,这些人……” “没事,不用担心我。”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江朝戈把人带走了。 在车上,江朝戈道:“那些小孩儿知道你的身份吗?” 大巫摇摇头:“不知道。我四处寻找有魂识的人,若是成年了,就将他们送去天棱大陆,若是年纪太小,就教他们修习魂力,培养大了再送过去,他们只以为我教他们的是不外传的内功。” 江朝戈冷笑道:“你简直丧尽天良。硬生生拆散别人的家庭,把人放到完全陌生、危险的世界里,甚至从小诱骗小孩子,你说得对,你是个罪人,到哪儿都是个罪人。” 大国师欲言又止,却不知如何阻止江朝戈说下去,因为江朝戈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大巫的双眸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嘴唇微微颤抖着,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江朝戈重重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就在江朝戈以为大巫愧疚难言的时候,他却再次说话了,只不过语气冷硬:“生而带有魂识,便注定了他们非平凡之人,如果天棱大陆的世界不保,这个共生的世界便岌岌可危,为了这两个世界能并存下去,牺牲几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朝戈猛地转过头,见那大巫从眼神,到表情,再到语气完全变了,明明是同样的相貌和声音,却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锋芒毕露之人,这个人,才是当年送他去天棱大陆的人! 大国师沉声道:“你是九亲王。” 大巫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江朝戈咬牙道:“若这两个世界都回归平静了,你也就完成了你所谓的对天棱大陆的‘赎罪’,到时候你是否也该向这个世界被你所害的人‘赎罪’?” 大巫道:“若两个世界都回归平静了,我会以死谢罪。但你现在不能阻止我,目前还没有苏醒的三只上古异兽,都非凶兽,不会滥杀无辜,他们的魂兵使也有可能还在这个世界,所以,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江朝戈寒声道:“好,如果到时候你还不死,我会亲自取你的命。” 大巫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江朝戈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容,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有痛恨,但也有一丝感叹,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现在就杀了他,阻止他把更多无辜的人抛去天棱大陆,永世和自己的亲人分离,但就像他说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有朝一日,天棱大陆能恢复平静,他江朝戈就做一回善事,想办法把那些异界人都送回这个世界,就当给年轻时候做了不少缺德事的自己积德了。 他们把大巫带回了家。所有他们要带上离开的东西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江朝戈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呼吸了一口家里栀子花的香味,才跨上车,朝他们来时的那个湖泊开去。 经过两天的跋涉,一行人回到了那个和异界之门贯通的湖泊。 湖面平滑如镜,偶有细小涟漪,一*地推向岸边,看上去如此地静谧美好,谁能想到这水下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江朝戈把送他们来的司机打发走了,就在湖边坐等天黑。 深夜时分,月淡星稀,方圆十几公里都没有人烟,江朝戈和大国师分别将魂力注入炙玄与焯烟体内,让他们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化作了兽形。 当亲眼看到两只庞大如山的上古异兽时,大巫惊得双腿发软,嘴都无法合拢,眼中充满了敬畏,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开始吧。”大国师道,“尽可能把你们所有的魂力都注入湖里。” 炙玄和焯烟互看一眼,彼此生厌,杀气腾腾,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江朝戈道:“炙玄,不要浪费魂力,抓紧时间。” 炙玄冷哼一声,开始倾注魂力,焯烟也照做。 而大国师和大巫则在湖边画了一个小的穿行阵,将那湖泊里的水引到穿行阵汇聚起的浅沟壑,只见穿行阵微微发光,那光芒顺着引水的沟渠一路追入湖里,最后将一大片的湖水都染成了淡淡地金色,在月光的照射下美如仙境。 阵阵庞大的魂力压迫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江朝戈感觉每呼吸一口,空气都好像黏着在喉咙口,非常难受,他真不敢相信那是他给予炙玄的魂力,只是从炙玄身体里散发出来,已经是放大了千万倍不止。 穿行阵的光芒越来越亮,渐渐地,湖中心出现了一个浅浅地漩涡,就跟当初他们在寐江湖看到的漩涡一样,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将湖面上漂浮着的所有树叶、残花都卷入了漩涡,瞬间就不见了,当那漩涡足够大的时候,大国师叫道:“异界之门打开了!” 炙玄化作人形,飞掠过来抱起江朝戈,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漩涡之中。 江朝戈只觉口鼻呛水,居然屏息都没有挡住,他看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是天上那轮又圆又大的明月,原来今天是月圆之夜啊,江朝戈没由来地一阵惆怅,但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朝戈,朝戈!” 江朝戈睁开浮肿的眼皮,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痛,他第一次知道睁眼睛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醒了醒了。”耳边传来惊喜的叫声。 江朝戈奋力睁开了眼睛,入目的首先是寺斯年轻的俊颜,脸上带着欣喜地笑容,然后似乎旁边还有一个小东西……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久违了的三头身炙玄! 炙玄的小爪子啪地一声拍在他胸口:“怎么才醒啊,我魂力都耗空了,这猴子都比你醒得快。” “我不是猴子,我是人。”寺斯不满地辩解道,“再说我也不是跟猴子混大的,那是举父,举父不是猴子。” 炙玄哼了一声,小脸上满是不屑。 江朝戈看着炙玄的表情,一下子就想起了最初见面时,他一脸不屑叫他“废物”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我们、我们回来了吗?”江朝戈边笑边问。 “嗯,回来了,还在寐江湖边,可惜没人等我们啊。”寺斯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妈的,要是阿萨都比我年纪大了可怎么办!” 江朝戈笑着笑着,却是一阵伤感席上心头,曾经他以为天棱大陆的旅程是一场梦,现在他却觉得,他回家的那一趟幸福、舒适、悠闲之旅,才真是一场梦,噩梦总是漫长,而美梦总是短暂,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简直太让人难过了。 炙玄皱眉道:“朝戈,你没事吧。” 江朝戈坐起身,一把抱住炙玄,使劲蹭了蹭他的小嫩脸蛋,笑道:“我最喜欢你这个样子了。” 第96章 炙玄温暖而柔软无骨的小身体被江朝戈紧紧拥在怀里,他已经好久没有变作这个样子,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地扭了扭,却被江朝戈抱得更紧。 炙玄看着江朝戈起伏得有些剧烈的肩膀,似乎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和伤感,他用手顺了顺他的头发,然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道:“好了,以后我还陪你回家。” 江朝戈抬起头,勉强笑道:“是吗,你怎么陪我回家?” “我多抓来几个大巫,把我们送回去,再把我们送回来,以后我们想去哪个世界,就去哪个世界。” 江朝戈笑着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好。” 炙玄乐了,也在江朝戈脸上吧唧了好几下。 江朝戈抱着他站了起来,寐江湖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从现在的气候判断,假如还在同一年的话,他们离开天棱大陆估计有两三个月,现在大约是秋末。 “哎哎哎,这里有他们留下的字!”寺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一块石头前,指着它大叫。 众人走了过去,果然,那石头上有用锋利的匕首刻下的字迹:重溟。 “重溟?饮川是让我们去找重溟吗?” “看来是。”江朝戈用手抚摸着刻痕,“这痕迹留下的时间不久,太好了,我们离开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众人均是松了口气,若真的时隔多年,那后果怕是他们承担不起。 寺斯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重溟,和他们会合吧,我给他们都带了好多礼物呢。”寺斯显摆了一下自己塞得鼓鼓地登山包,“这个包真好,又能装又防水,还结实,‘科学’真是厉害,居然创造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江朝戈笑道:“下次回耳侻族,你就有一大堆东西可以吹牛了。” 寺斯笑嘻嘻地说:“什么吹牛啊,我从来不吹牛。” “走吧,去找重溟。” 寺斯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看向裂羽,欲言又止。 裂羽也愣了愣,目光朝焯烟的方向飘去。 焯烟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地看着寐江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本以为去一趟异界,就能将自己的妻儿完整地带回来,结果却功亏一筹,换做是谁,恐怕都无法释怀吧。 江朝戈道:“寺斯,你要跟我们走,裂羽是你的魂兵器,自然也要跟我们走。” 大国师看了看江朝戈,又看了看焯烟,没说话。 寺斯一咬牙:“对,裂羽,你要跟我走。” 裂羽握紧了拳头,嘴唇轻颤。 焯烟转过了身来,淡淡地看着裂羽:“你自己做决定吧。”他表情淡漠得好像万籁俱寂,什么都不关心了。 裂羽顿了顿,朝焯烟深深做了个揖,便旋踵走向寺斯。 寺斯大喜,跑过来握住了裂羽的手,紧抓着不放。 江朝戈暗自松了口气,焯烟是绝对不可能和他们同行的,要是焯烟不放人,还得打一架。 “裂羽。”焯烟在背后低声唤道。 裂羽顿住了脚步。 “我不知道这几日的事,你能记得多少,又何时会忘,趁着你还记得,写下来,记得你和你母亲的灵魂之魄始终遍寻不着,记得我将穷尽一生去寻找。” 裂羽深吸一口气:“我一直都写着。” 焯烟轻声道:“你们走吧。”他又面向寐江湖,仿佛只要一直专注地看,就能有个结果。 江朝戈对大国师道:“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地回答我。” “你说。” “陷害虞人殊一事,你的理由太过牵强,我问你,究竟还有谁参与了,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大国师淡淡一笑:“如今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 “我如果说,他们都有份,你打算如何答复三殿下?” 江朝戈眯起眼睛:“那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口口声声说虞人殊才是你属意的圣皇人选,却是陷害他的凶手。” “三殿下锋芒毕露,容易遭人嫉恨,不是件好事,同时他又太重情义,有时候,不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是无法达到目的的。” “那大皇子和二皇子,知道你去了哪里吗?” 大国师摇摇头。 “或者说,他们知道你没死吗?” 大国师再次摇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你可知尤准被虞人奎驱逐了?” 大国师眸中闪过一丝冷笑:“是吗。” 江朝戈捕捉到一些不寻常的味道:“听上去,你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紧张啊,尤准不是你选定的继承者吗。” “尤准年幼,难担大任。” “这话真是可笑,若不是你不惜假死陷害虞人殊也要离开皇都,尤准哪儿来的大任要担。” “他现在离开,也未尝不是好事,若天棱国能度过此浩劫,我会回皇都,若是不能,国将不国,国师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大国师看了焯烟一眼:“我想,寻找媛姬和裂羽的灵慧之魄,也许同样能解答我很多的疑问,如果天地之元现世,我们会再见的。” 江朝戈没再说什么,和寺斯、裂羽坐到了炙玄的背上,往山外走去。 远远地,焯烟高大的背影还在寐江湖边驻留,好像永远地凝固在了那里。 炙玄神气活现,一口气狂奔了几百里,直到趴在他身上的人都受不了了,才放缓了速度。 “照这个速度,我们明天就能到狱法城,不,我们还是避开狱法城吧。” “这个速度慢死了。”炙玄不甘道,“你们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更快的速度,我跑的一点都不过瘾。” 江朝戈抚摸着炙玄那厚厚地黑色硬鳞,恐怕这鳞片连炮弹都打不透:“你也知道我们承受不了,那你刚才还跑那么快,撒欢儿啊。” “我想让你尝尝风驰电掣的感觉嘛。” 江朝戈噗嗤一笑:“哟,又学会一个成语。” “若让我全速奔跑,,今天便见到重溟……哎,对了,要不我把你们含在嘴里吧,这样你们就不用承受高速奔跑的压力了。 寺斯怪叫道:“别开玩笑了,万一你不小心把我们吞进去怎么办。” “我不会。” “不行不行,我坚决不要待在你嘴里。” 江朝戈也皱眉道:“你怎么能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的,你是想把我们吞下去,还是想憋死我们。” 炙玄哼道:“没用的人类。” 炙玄走了一夜,他们直接在炙玄背上睡着了。 天明后,他们路过了一座城,曾经跟祁冉君押解龙芗回狱法城的路上,他们见过这座城,由于地势特别,他们对这城印象深刻。 远远经过那城的时候,炙玄皱了皱鼻子:“奇怪,城里一丝人类的味道都没有。” “什么意思?会不会隔太远了你没闻到?” “这个距离并不算很远,再说,一座城里人类那么多,味道是很大的,我或多或少都该闻到一点。” 江朝戈沉吟片刻:“走进了看看。” 炙玄朝那小城走去,离得越近,炙玄越肯定,直到站在城墙外往里看,他们才发现,那城里空无一人。 城邦、建筑犹在,只是人去楼空,街上满是大规模搬迁时留下来的各类物品,看着这场景,江朝戈已经能想象这座城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紧急撤离,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座城离狱法城有五六百里,难道他们去狱法城了?最重要的是,为什么? 寺斯骑着鸱鸟在小城上空兜了一圈,回来说道:“这座城没有被破坏地痕迹,确实一个人也看不到。” “那么很可能就是祁氏发动的撤离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肯定跟异兽袭击有关吧。” 炙玄道:“我们要不要去狱法城看看?” 江朝戈想了想,摇摇头:“你这个时候去狱法城,可能引起更大的恐慌,再说,我们也没有必要见祁凌峰。别管这里了,我们尽快去找重溟,和饮川他们会合吧。”他有太多的话想和饮川、虞人殊说。 炙玄也不再耽搁,继续往东方的姑儿山走去。 离开北方前,,像这样再无人迹的北方之城,他们又见到了两座,甚至从北方到东方这段路上,天棱大陆呈现了一种前所未有地萧条,仿佛到处都是死寂一片,他们仅是远离城市,在山野中行走,都有这样的感觉,若是直接去城里看看,恐怕更甚。江朝戈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在他们离开的这两三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四天后,他们来到了姑儿山。 上山之前,炙玄就道:“饮川他们不在这里,只有重溟。” 江朝戈略有些失望:“他们既然让我们来找重溟,要么重溟知道在哪里和他们会合,要么他们也会回来的。” 寺斯撇撇嘴:“也有可能,是饮川知道重溟肯定不会挪地方,所以把会合地放在这里最保险。” 江朝戈想到重溟那懒散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很顺利地就在那山凹里找到了那只巨大的玳瑁色异兽,跟初次见面一样,依然是只有一个大龟壳,只不过,这一次他的龟壳翻了过来,大概是在晒肚子…… 炙玄跳下山凹,地面重重地颤了一颤,就是死了的都该震得跳起来了,重溟却没有半点反应。 寺斯感兴趣地说:“听说乌龟翻过来就翻不过去了,有的就这么活活饿死、晒死的。” “你想什么呢,他又不是真的乌龟。” 炙玄一看重溟的样子就来气:“喂,臭王八,起来了!” 下一秒,从一边的龟壳里,伸出一个人类的脑袋,江朝戈定睛一看,那不是齐彦是谁。 齐彦惊讶道:“是你们?” “齐彦?你怎么在龟壳里?” “天冷了嘛,我住在里面暖和。”齐彦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其他人没来找过你吗?” 齐彦愣了愣:“没有啊。” 江朝戈叹了口气:“有点麻烦。” 炙玄恢复了人形,他们顺着齐彦垂下来的绳子,跳进了重溟的龟壳里。 没想到,那龟壳里居然别有天地,空间极大,而且透着一股暖意,乔彦也是不客气,看上去是把家都搬来了,里面床褥、桌椅、炊具一应俱全,都不知道在里面住了多久了。 寺斯惊讶得合不拢嘴:“你就……这么……住在这里?” 乔彦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外面冷。” “那、那重溟呢?” “老样子,一直在睡觉。”乔彦往龟壳深处指了指,“你仔细看,他的蛇头在那里,龟-头在另一边。” 江朝戈差点笑出来,但又有尽量憋住,结果自己把自己呛住了,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没,咳咳,没什么,好地方,这是好地方。”江朝戈顺着乔彦指的方向,确实发现了一个缓缓起伏地蛇头,“这也太能睡了,难道自我们走之后,他就一直这样睡到现在?” “中途也醒来过几次,一次是要翻面,一次是要喝水,还有一次,是夙寒来找他。” 江朝戈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精神起来:“他来找你们做什么。” “你知道的,这里离皇都很近。他来了,先是不说话,盯着我们看了很久,然后,说要封我为异姓亲王,分我属地,和我一同治理天棱国。” 江朝戈嘲讽地一笑:“像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儿,那么你怎么拒绝了?” 乔彦耸耸肩:“我这一辈子,习惯了自由自在,荣华富贵对我来说屁都不算,再说,重溟也不愿意和他走。” “这倒是,重溟不愿意和任何人走。” 乔彦正色道:“我知道那个叫天地之元的东西,对人类是个大祸害,所以,我不会带重溟去给夙寒治理天棱国,但有朝一日,我会为封印那个东西,尽绵薄之力。” 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很庆幸,重溟的魂兵使是你这样的人。” 寺斯很八卦地凑了过来:“乔大哥,那个夙寒,有没有带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圣皇来?” 乔彦道:“带了,但我才不惧什么皇亲贵族,何况那圣皇一股子阴柔之气,哪有半点皇者威仪,天棱国落入夙寒手里,恐怕时日也不多了。” 寺斯挤眉弄眼地说:“你知道他们是那个、那个吗,听说夙寒还有一整个后宫,妈呀,后宫啊,那是有多少漂亮的男男女女啊。” 江朝戈拍了下他的脑袋:“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孩子家家的,成天想这些没用的。” 寺斯不满地摸着头:“我想想怎么了,我要多听故事,回去讲给阿萨。” “阿萨有一天自己会出来看世界的,用不着你说。” 寺斯表情有些黯然:“阿萨他……出不来的。” “为什么?” “他这里有病。”寺斯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气管,“昆仑山海拔高,这里海拔低,大巫说,一旦海拔变化太大,阿萨……可能会死的,所以他不能离开昆仑山。”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脖子:“小毛病,若是我们有机会活下来,想办法把阿萨带去我们的世界,就能治好他。” “真的?” “真的。” “阿萨是谁。”裂羽突然问道。 寺斯忙道:“是我弟弟,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可能忘了,跟你差不多大。” “弟弟……我也是你弟弟吗?” 寺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是。” 裂羽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地笑容。 乔彦道:“后宫我不知道,但那夙寒一看就不是好人,那圣皇简直就像他的傀儡,不,根本就是他的傀儡。哎,天棱国落入一只淫-邪的异兽手里,还有什么出路。” “首先要保住这个世界,再谈天棱大陆啊。”江朝戈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啊。” “我正想问你们呢,为什么啊。” 江朝戈把他们如何和饮川、虞人殊等人分开,又来到这里的原因简要说了一番。 乔彦惊讶道:“异、异界!你们去了异界,又回来了?!异界是什么样子的?” “异界可好了。”寺斯眼看就要开始滔滔不绝。 江朝戈打断了他:“你这段时间,可听过什么重要的传闻,任何传闻。” “有一个。上个月去皇都换食物,听说南方出现了一个绝世美人,美到人只要看一眼就会被迷晕过去。苏氏族长把那美人接进宅邸,好生招待,结果那美人在苏氏的豪宴上喝多了酒,竟然化作巨大的异兽,在天空中翱翔,它身上的羽毛在夜空中燃烧,化作美丽斑斓地烟火,但掉在地上就是硕大的火球,把宾客吓得魂飞魄散,苏府都差点被烧了。听他们描述那异兽的外形,恐怕是上古异兽朱雀。” 江朝戈听得咂舌:“他去苏府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玩儿吧。”炙玄托着腮,无趣地盯着重溟的蛇头,别人在光线暗淡的地方看不到,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红渊耐不住寂寞,喜欢到处游玩,戏耍人类和异兽,有时候玩儿过头了,就会有人倒霉。” “壬王不是要去找红渊吗,也不知道壬王现在在哪里。” 乔彦摇摇头:“我常年在大山里,一个月才下一次山,我也不知道更多了。但既然饮川让你们来找重溟,他们肯定会来此处与你们会合吧。” “我不想等他们来找我们,我要尽快知道他们在哪里。”江朝戈道,“明天我去一趟勃垒城,打探他们的消息。” 江朝戈话音刚落,他们只觉得身体晃了一晃,不,并非是他们的身体晃,而是他们坐着的龟壳晃了。 “重溟?”乔彦扭头看向蛇头,“你醒了?” 那蛇头轻轻动了动,然后以极其缓慢地动作,慢慢探了过来,最后,啪嗒一下子,躺在了乔彦地大腿上。 乔彦道:“重溟,你醒醒吧,炙玄大人来了。” “水。”重溟发出懒散地声音,仿佛连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乔彦拽过一个大桶,凑到重溟头边。 重溟伸出了信子,吸着桶里的水,不到一会儿就见光了:“不够。” “够你喝的我搬不过来,你自己去河边吧。” 那蛇头又垂了下去,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睁开过,低低说道:“算了。” 江朝戈心想,这臭王八真是懒出花样来了,别说炙玄,他都想抽他。 乔彦晃了晃他的头:“重溟,炙玄大人来了。” “嗯。”重溟道,“听到了。” 炙玄冷哼道:“现在只有衔云和嘲飞还没有苏醒了,臭王八,如果再打起来,你绝对是第一个死的。” “都醒了。”重溟的声音带着鼻音。 “什么?” “都醒了,他们。”重溟再次说道。 江朝戈怔了怔,高声问道:“重溟大人,你说青龙和毕方都苏醒了?你怎么知道?” “感觉得到。” “感、不是,他们来过附近吗?” “没有。” “那你怎么感觉得到?你们无论是感知气息,还是闻味道,都有距离限制的吧。”江朝戈以询问地目光看向炙玄。 炙玄道:“是啊。” 重溟晃了晃蛇头:“不是感觉他们。” 江朝戈简直想把他的头给拧下来,他咬牙道:“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感觉到了天地之元。”重溟口中泄出一个惊雷。 众人全都愣住了。 炙玄瞪大眼睛:“天地之元,你感觉到天地之元了?你说清楚。”他推了那蛇头一把,“你给我起来!” 重溟终于睁开了眼睛,那蛇目从惺忪到犀利,竟只花了眨眼地功夫,狭长而泛着绿光的眼眸危险而冰冷,与他慵懒的声音格格不入。 江朝戈忙把炙玄拽了回来:“冒犯冒犯,重溟大人别介意。” “你跟他……” 江朝戈一把捂住炙玄的嘴,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闭嘴。” 幸好,重溟眼中的危险一闪而过,也没有和炙玄计较,大约是懒得计较,他声音清醒了几分:“那种感觉,跟万年之前,我第一次感知到天地之元时的感觉一样。” 江朝戈感觉手心出汗,背脊发寒。 难道,天地之元已经出现了? 第97章 炙玄追问道:“天地之元在哪个方向?” “不知道,就跟我第一次感知到天地之元一样,一种奇怪的、很强大的力量,突然出现在天地间,那感觉很短暂,很快就消失了,大约几个月后,我才知道昆仑山出现了这么一样东西。” “你的意思是说,天地之元在觉醒那一瞬间会释放出强大的能量,之后就需要在一定范围内才能感知到了。” 重溟点点头:“差不多。饮川,肯定也去找天地之元了。” 炙玄斜眼看着重溟:“那你就继续在这里睡觉?” 重溟半眯着眼睛:“不然呢?也许等你们死得差不多了,我会去清场,坐收渔翁之利。” “哼,不会有那一天的。” “也许吧,毕竟我对天地之元也不感兴趣。”重溟打了个哈欠,“你们还要在我的身体里呆多久?” “这是你的壳。” “我的壳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寺斯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突然有点困,外面好冷啊,要不今晚先睡一觉,明天再说吧。” 重溟沉默了一会儿,蛇头突然猛地伸到了寺斯面前:“出去。”声音无波无澜。 寺斯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那巨大的蛇头左摆右晃,长长地信子吐了出来,沉稳地声音再次在龟壳中响起:“你们,出去。” 齐彦拼命给众人使眼色,要他们出去,众人没办法,只好一个一个跳了下去。 轮到乔彦的时候,重溟的蛇头一摆,将乔彦的身体拨了回来:“你不用。” “呃,重溟,他们……” “天亮再说。”重溟重新把头搁在乔彦身侧,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地呼吸声。 乔彦叹了口气。 被从重溟的龟壳里赶出来的几人,心情都不太好。 入夜之后的姑儿山非常冷,为了节省纳物袋的空间,尽量多带好东西,他们早已经把帐篷扔掉了,只带了睡袋,江朝戈抽出,扔给寺斯一个:“今晚就这么睡吧,这个很暖和。” 炙玄一看那睡袋就不高兴了:“这么小,岂不是只能睡一个人。” “那你还要睡几个?” “我怎么办。” “你不是不用睡觉吗。” “可我要跟你一起睡。” 江朝戈带的是分腿睡袋,刚把睡袋“穿”上,看着炙玄蹲在他旁边一脸哀怨的样子,朝他伸出手:“你变个身,我就让你进来。” 炙玄一下子扑进他怀里,身体也瞬间缩小,变作了孩童的模样,他踹开睡袋的拉链,亟不可待地钻了进去。 江朝戈笑着把他塞进睡袋,拉上了拉链:“这回你满意了?” 炙玄把小脑袋枕在他肩膀上,高兴地呼噜了一声。 寺斯有些羡慕地摇了摇头,对裂羽说:“你要是变那么小,我也让你睡在睡袋里。” 裂羽白了他一眼,坐一旁守夜去了。 寺斯失望地撇了撇嘴。 江朝戈抱着炙玄,身体非常暖和,甚至有些热,但他却辗转难以入眠。 炙玄小声说:“你怎么了,不睡觉。” “你难道睡的着吗,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天地之元如果真的现世了,也难怪我们一路走来,有那么多城都空了。” “现世就现世嘛,反正是早晚的事。” 江朝戈道:“明天我们得去打探打探消息,从这里去勃垒城和去皇都距离差不多,你说我们去哪里比较好?” 炙玄眯起眼睛:“去皇都吧,夙寒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只是什么?难道有我在,你还怕他?” “不是怕他,只是担心你们起冲突,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你一定不能冲动。” 炙玄用小手揉着他的耳朵,亮晶晶地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他:“好,我听你的。” 江朝戈把他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笑道:“带寺斯猴子去见见世面。” 第二天一早,江朝戈被一阵香味给馋醒了,他睁开眼睛一看,竟是齐彦在熬骨头汤。浓郁的肉香味儿简直让人直流口水。 寺斯也爬了起来,含糊地说着:“好香,好香。” 乔彦笑道:“醒了啊?我们猎户吃的东西都很粗糙,不嫌弃的话一起来吃碗肉汤,暖暖胃吧。” 寺斯快速从睡袋里爬了出来,端着肉汤□□地喝了起来。 江朝戈也起床了。 乔彦叫道:“重溟,来喝碗汤吧,人多热闹。” 久久,龟壳里才传来一道低沉地声音:“不喜欢热闹。” “难得有客人来,你就稍微活动活动吧,活动过后,睡得会更香。” “……是吗?” “真的。” 重溟打了个长长地哈欠:“好吧。”一阵白光乍现,巨大的扁圆身体须臾间就变作了人形,重溟仰躺在地上,看着天,似乎反应了半天,才坐了起来。 “来呀重溟,来喝汤。” 重溟面无表情地看着乔彦递过来的汤,俩人之间还有三十多米的距离,重溟扭了扭脖子,开始两下还算正常,当扭了两圈后,那脖子陡然伸长了!重溟的身体动也未动,只有那脖子诡异地伸长了三十多米,带着脑袋飞了过来。 寺斯嗷了一声:“妈呀,吓死我了!” 乔彦也是被吓得手一抖,汤撒了一半儿。 重溟看着乔彦,张开了嘴:“啊……” 乔彦哭笑不得:“你怎么能懒成这样?” 重溟摇摇头:“啊……” 乔彦拿着勺子,开始一口一口喂重溟,重溟吃得挺勉为其难的,但也坚持把一碗汤喝进了肚子里。 江朝戈一直不想往重溟的方向看,那长脖怪的模样太倒胃口了,虽说这些异兽各个都有怪癖,但重溟的这股懒劲儿,已经让人招架不住了。 好不容易喝完汤,重溟把脖子缩了回去,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着天发呆。 乔彦走了过来,朝他伸出手:“说好的今天活动一下,起来吧。” 重溟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才轻轻握住,乔彦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寺斯拍这手:“哟哟,终于能看到重溟大人走路了。” 重溟动了动腿,真的朝他们走了过来,只是那步伐居然看上去有些生涩,这是多长时间没走过路了呀。 江朝戈也无奈地符合道:“能看到重溟大人走路,真不容易。” 炙玄哼了一声:“愚蠢。” 重溟懒懒道:“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要去找饮川吗。”他的目光落到了炙玄身上,“你怎么变这么小了。” 炙玄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江朝戈解释道:“我们打算今天去皇都找夙寒,他肯定知道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要打架吗?” “不打。” 重溟点点头:“那赶紧走吧,你们好吵。” 江朝戈笑道:“我想,也许重溟大人和乔彦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逛逛。” 乔彦惊讶道:“我们?” 重溟淡道:“为什么。” “像乔彦说得那样,活动活动嘛。”若能带重溟去,多少多一点安全保障。 重溟看向乔彦:“你想去吗?” 江朝戈道:“乔彦,一同去看看吧,你的信息太闭塞了,我知道你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个与世无争的猎户,可实际上,你应该明白,从你唤醒重溟大人的那一刻起,你的人生就已经跟过去告别了,过去的你,不会有上古异兽和圣皇陛下专门来找。你应该主动一点,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先从了解局势开始吧。” 乔彦点点头:“哎……你说得对。”他对重溟道,“要不然,我们就去看看。” “……好吧。” 江朝戈把火浇灭,把炙玄抱了起来:“事不宜迟,现在出发吧。”他召唤出肥遗,这里离皇都不算远,半天就能到。 重溟看着被江朝戈抱在怀里的炙玄,眨了眨眼睛。 乔彦道:“重……溟?”他眼见着重溟的身体再度缩小,直至和炙玄的样子差不多大为止,他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重溟仰起小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乔彦叹了口气,弯身把重溟抱了起来,苦笑道:“刚才可能是你们这辈子唯一一次见重溟走路。” 重溟把脑袋枕在乔彦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闭上了眼睛。 肥遗与鸱鸟朝着皇都的方向飞去。 正午时分,他们到达了皇都,守城的侍卫看上去从前多出了一倍,但通关处却门可罗雀,半天不见有人进出,这景象不免怪异。 几人落地后,大摇大摆地朝城门走去,还没到城门口,已经有守卫围了上来,张嘴就问了一连串地问题。 江朝戈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币扔了过去:“进城买点儿东西。” 守卫顿时把所有问题都咽了回去:“嗯,进去吧。” 六人进了城。 寺斯兴奋地说:“哇,这就是皇都啊,好漂亮啊,好繁华啊,可是人好像不多啊。” 乔彦道:“我前几个月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萧条,现在看上去,人真的少了很多。” 江朝戈忍不住站在了街心处,看着街上稀稀疏疏地人群,突然感慨万千。当年他第一次来到天鳌城的时候,这里是何等的繁华盛景,热闹的时候几乎人挤人,可如今街上行人寥寥,一条街望过去,有三分之一的店铺关了门,开着的也是生意惨淡,曾经天鳌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正值午饭时间,客座连五桌都不到。 炙玄也看出了这城的冷清:“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呢,那些酒铺是不是也都关门了。” 江朝戈点点头,叹道:“恐怕是啊。”曾经他住在虞人殊府里时,时常带着炙玄到处闲逛,天鳌城里有数不清的大小商铺、食肆、酒馆、拍卖行,永远有逛不完的新鲜东西,如今变成这样,叫人不免感慨。 “夙寒应该已经感觉到我们了。”炙玄说。 “嗯,等他来接我们入宫吧,省得走路了。” 寺斯小声说:“江大哥,这里真漂亮,我们拍照吧。” 江朝戈挑眉道:“现在?” 寺斯满脸期待地点头。 “想什么呢,在这里拿出相机那种奇怪的东西,会被抓起来的,晚上吧。” 寺斯有点失望,拍了拍裂羽的肩膀:“我已经会用相机了,到时候我把我们走过的地方都拍下来,这样比写字还有说服力,你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好兄弟了。” 裂羽淡淡一笑:“这个办法好。” 几人在城里闲逛了两条街,很快,就有一队骑兵从皇宫的方向朝他们奔来,那一行十二骑,整齐划一地停在了他们面前,为首的壮年骑士江朝戈认得,正是拥有天级魂兵器惊霆斧的魂兵使,虞人奎的舅舅黎先石。 黎先石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江大人,久违了。” “黎大人……不,现在也该改改称呼了,我该叫您什么呢?国舅爷?” 黎先石冷道:“不必多礼。圣皇陛下尤其几位客人入宫。” 江朝戈讽刺地一笑:“是圣皇陛下邀请,还是夙寒大人邀请?” 黎先石眯起眼睛,鼻翼鼓动着,在隐忍着什么。 早在江朝戈还在皇都时,他就听虞人殊说起过黎先石,这人看似粗犷,其实是个颇有头脑的清醒人,作为黎氏的当家人,他是一向反对虞人奎争抢皇位的,唯恐这对母女害了整个黎氏,但同时,为人臣子,他又身不由己。江朝戈故意嘲讽虞人奎,就是想看看黎先石对夙寒的态度,从黎先石的表情,江朝戈就能猜出他有多厌恶夙寒的存在,却是敢怒不敢言。 黎先石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诸位远道而来,恐怕不是来闲逛的吧,既然如此,便请与我回宫吧,或者,诸位害怕见到夙寒大人?” 江朝戈笑道:“既然敢来,何来‘害怕’一说,走吧。” 黎先石让下属迁来几匹马,他看着乔彦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不免有些奇怪,但也没有问。 众人坐上马,往皇宫走去。 皇宫在天鳌山的半山腰处,是整个皇都的最高处,立于高位,俯览整座城。 这是江朝戈第一次来皇宫,以前在天鳌城,他最高,也不过是去到太子殿参加了一场暗流汹涌地宴会。 那皇宫远处看金碧辉煌、庄严巍峨,近处看更是气势雄浑、富丽堂皇,不愧是整片天棱大陆的集权中心。 寺斯看着那皇宫,已经惊讶地合不拢嘴了,他小声说:“江大哥,我好想拍……” “闭嘴。”别说寺斯了,他自己都很想拍下来,有朝一日回了自己的世界,这些照片该多么珍贵啊。 寺斯瞪大了眼睛使劲看。 乔彦这个山野猎户,自然也是从未来过如此华丽的宫殿,不免紧张起来,重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睁开惺忪地睡眼,轻声道:“你干什么发抖?” “我?我没发抖啊。” “有,我感觉得到。” “哦,有点激动吧,皇宫真美。” 重溟打了个哈欠:“无聊。”说完把脑袋换了一边肩膀枕着。 进入皇宫后,他们被带往一个大殿,那大殿的铜门就足有四米高,雕刻着繁复地腾云花纹,黄铜的质感配上那些古朴的花纹,让这扇门充满了庄严、神圣地气息。 大门慢慢打开了,众人眼前先是出现了一个长长地长廊,随着大门的开启,一个宽宏肃穆地大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那长长地大殿尽头,是高高在上地金玉王座,那王座镶嵌着金枝玉叶,张扬而狂妄地向四周延展,如一朵怒放的花,又像是汹涌地海浪。 一个身穿白金色皇袍、有着一头璀璨银发地绝色男子,端坐于王座之上,就在王座旁边,一把漆黑铁木大椅上,邪魅的上古异兽化成的人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大殿之内,只有夙寒和虞人奎,再无第三人。 江朝戈明白虞人奎为什么要选在皇宫正殿见他们,这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是需要这样一个现成的场景来衬托的,虞人奎在向他们示威。 虞人奎淡道:“舅舅,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黎先石朝虞人奎和夙寒分别一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殿厚重地两扇铜门,在他们背后缓缓闭合。 六人一步步朝王座走去,在近前停下了,仰头看着虞人奎和夙寒。 夙寒翘着二郎腿,支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有趣,上次我亲自去邀请,你不来,今天却不请自来,这是什么意思啊,重溟。” 重溟慢慢扭过了小脑袋,平静地说:“不是我要来的的。” “那么是你的魂兵使要来?”夙寒看向乔彦,“莫非你改变主意,想接受册封了?现在还来得及。” 乔彦摇摇头:“多谢夙寒大人,多谢圣皇陛下,我习惯了自由自在地生活,我想说的,还跟上次一样。” 夙寒慢条斯理地说:“哦,既然都不是,那么你们就是跟着炙玄来……向我示威吗?” 炙玄从江朝戈怀里跳了下来,落地的同时,已是高大地成人模样,他不客气地说:“来问你几个问题。”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因为我们能交换一些你也感兴趣的问题。”江朝戈道。 夙寒扑哧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感兴趣什么?” “我或许不知道你感兴趣什么,但我知道圣皇陛下感兴趣什么。”江朝戈看向虞人奎。 虞人奎的目光也落在了江朝戈身上。 几月不见,虞人奎愈发地……媚了,江朝戈明知道不能用这个形容词形容一个近五级的魂兵使,可他却觉得这是个最合适的字眼,虞人奎本就男生女相,姿容秀丽,哪怕自小习武都没能让他有多少阳刚之气,反而因为脾气古怪、心胸狭隘,愈发显得阴柔。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在夙寒身边浸-淫太久,好像整个人都染上了夙寒的气息,而夙寒是什么,夙寒可是活了万年的淫-兽,江朝戈绝对相信,夙寒能从根骨上改变一个人,用那些让人想想就会脸红的手段。如今夙寒没变,还是那副让人看了就浮想联翩地邪魅模样,可虞人奎却变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虞人奎低声道:“你说说,我感兴趣什么。” “大国师。”江朝戈不动声色地吐出这三个字。 虞人奎眉峰一挑:“什么意思。” 江朝戈自然不能说太多,因为他也不确定虞人奎知道多少,说不定还能从虞人奎嘴里套出更多信息呢:“陛下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陛下既然感兴趣,我们不妨就像我说的,交换几样信息,毕竟,我们来一趟,若是没得到想要的,可能会赖着不走。” 虞人奎眸中闪过一丝寒芒:“你威胁我?” “不敢,我们此次来,仅仅是想知道一点东西,绝无他意。” 虞人奎突然露出一个讽刺地笑容:“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哦?” “你们想问饮川和虞人殊的下落,对吧。” 江朝戈刚要说话,夙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几人皱起眉,莫名地看着夙寒。 夙寒站了起来,缓步走到虞人奎身边,俯□,在他额角处啜了一口,无限宠溺地说:“你可真坏。” 虞人奎没有理夙寒,眼里的嘲弄更深:“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儿。” “你如何知道我们消失的?” “你们若是没有消失,会跑到这里来问我们饮川和虞人殊的下落吗?” 夙寒似乎对虞人奎对他视若无睹这一点不太满意,旁若无人地坐在了王座上,将虞人奎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一手霸道地搂着他的腰,一手把玩着他的头发,嘴唇顺着的脖子轻轻吻了上去。 虞人奎嘴唇抖了抖,明明坐在夙寒怀里身体僵硬,却一动不敢动,江朝戈看得分明,这把自己武装得似乎很顽强的新任圣皇陛下,眼里分明有着屈辱。 江朝戈一点也不同情虞人奎,他心里已经被很多不祥地预感填满了,他追问道:“你想说什么,他们怎么了?” “他们……”虞人奎刚要说话,夙寒捏着他的下巴,用力堵住了他的唇,粗暴地亲吻着他淡色地嘴唇,那种带着强盛掠夺姿态的亲吻,让人光是看着都脸红。 虞人奎的手紧紧握着王座上的龙头扶手,因为用力过猛,指骨青白。 夙寒当着他们的面,毫无羞耻地将虞人奎吻到无法呼吸,才放开了他,夙寒扭过头,对着江朝戈露出一抹魔鬼般地笑容:“他们啊,死了大半吧。” 第98章 江朝戈僵硬过后,厉声道:“你说什么?!” 夙寒轻笑道:“看来你们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 “他们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寺斯也急了:“江大哥,别听他胡说八道。” 夙寒勾唇一笑:“先告诉我,你们这三个月去了哪儿。”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可胸口还是心跳如雷,好像随时会冲破胸骨的束缚蹦出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轻易相信夙寒的话,他冷道:“我们去钟山寻找焯烟,却误入谜境,和饮川他们走散了。” “哈哈哈哈哈。”夙寒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可笑,你当这样的谎言能糊弄我?人类,我活了上万年,你是否在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可不像炙玄那般愚蠢。” 炙玄横眉瞪眼:“你说谁愚蠢?你这只恶心低等的淫-兽。” 夙寒邪魅笑道:“我比你们更早知道焯烟已经醒了,他之所以一直不现身,跟大国师有很大的关系,我知道焯烟想干什么,你们和饮川一同去钟山,饮川等人却提前离开,你们消失……让我猜猜,你们随焯烟去了异界吧?” “你既然知道,还废话什么,饮川他们到底怎么了!” “离开钟山后,他们遭到狱法城的讨伐,要求他们交出阮千宿。” 江朝戈眯起眼睛:“狱法城以什么讨伐饮川?” “衔云显身狱法城,大败饮川,阮千宿被祁凌峰抓走了。” “你胡说!”炙玄勃然大怒,“衔云凭什么是饮川的对手。” 夙寒笑道:“衔云是不是饮川的对手,我不知道,但饮川的魂兵使却绝对不是衔云的魂兵使的对手,饮川的魂兵使身受重伤,不死大概也去了半条命吧。”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颤声道:“说下去。” “接下来更精彩。壬王随后赶到,又和饮川一同讨伐狱法城,整件事发生在两天之内,但阮千宿却从狱法城消失了。”夙寒继续把玩着虞人奎柔软如丝地银发,“虞人殊怀疑是刹血的人带走了阮千宿,和壬王、龙芗兵分三路去追,而饮川由于魂兵使受伤,不知道躲在何处养伤,下落不明了。之后嘛,听说虞人殊和龙芗遭到啸血的追杀,后果可想而知了。” “你胡说八道!”寺斯眼里一片血红,厉声吼道。 江朝戈感到阵阵寒意侵袭全身细胞,哪怕炙玄紧紧挨着他,都不能让他感到半丝温暖,他周身无形的防护墙已经展开,拒绝相信夙寒的任何一句话,可那些话却居然无孔不入,刺得他耳膜生痛,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江朝戈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双目圆瞪,杀气腾腾:“你忘了一件事吧。” “哦,什么?” “天地之元。”江朝戈咬牙切齿,“重溟感知到了天地之元的苏醒,你们也一定感知到了,你却还好端端地坐在皇都指点江山,岂不诡异?衔云会为了人类之间的恩怨与饮川、壬王斗个两败俱伤,岂不可笑?夙寒,你说的话简直漏洞百出!” 夙寒抓起虞人奎的两只手,轻轻拍了拍,“作为才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类,你很聪明。可惜你知道的还不够多。我们确实感知到了天地之元的能量波动,但是稍纵即逝,让人无法确定它究竟在何处,盲目去找太过愚蠢,我只要派人盯着其他人的动向就好了,至于衔云……呵呵,衔云讨伐饮川,当然不是为了那个人类。衔云恐怕是异兽之中,唯一一个想像大巫祖那般享大道、做天神的,在天地之元出现前,他一直与天神交好,后来却被天地之元迷惑,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壬王,离间壬王与饮川,甚至设计引天神来讨伐其他异兽,妄图坐收渔翁之利,饮川、衔云与壬王之间的恩怨,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那个人类,不过是个小小地火星子罢了。” “他们现在……分别在哪里?” “嗯……说不定都埋在土里呢。” 江朝戈寒声道:“你肯定知道。” “我可以给你指一个方向,也许你能找到虞人殊,但是死是活可就不好说了,不过,你要回到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们去异界之后,发生了什么?焯烟的目的达到了吗?” “没有,唯独灵慧之魄,遍寻不着。” 夙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道:“果真如此……” 裂羽一惊:“你知道什么?” 夙寒轻轻一笑,眼神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虞人殊往南方追去了,啸血派了三只天级异兽围剿他,现在多半是死了。” 江朝戈恶狠狠地看了夙寒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夙寒戏谑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说来奇怪,你一消失,他们就四分五裂,看来你对他们很重要。” 江朝戈顿住脚步,缓缓扭过脸,目光冰冷:“每个人,都很重要。” 夙寒淡淡一笑,“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一直趴在乔彦肩头,好像睡死了一般的重溟,突然抬起了头来,发出音调稚嫩、语气却老成的声音:“夙寒,有一点你说错了,衔云从未将任何人当做朋友,哪怕是壬王。” 夙寒笑道:“你说得,也对。” 重溟看了夙寒一眼,重新趴回了乔彦肩头,粉嫩地小嘴微张,打了个哈欠,乔彦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 走出正殿,江朝戈顿觉双腿发软,每走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一样,随时可能摔倒,幸而炙玄即使扶住了他:“朝戈,你没事吧?” 江朝戈咬牙道:“现在别跟我说话,让我想一想。”他先假设夙寒说的是假的,那么他现在必须以最快地速度找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来平缓自己快要失控地心跳,其实这也好证实,皇都消息最是灵通,随便一打听,也会知道狱法城的消息,夙寒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骗他们,那么如果夙寒说的是真的……殊、龙芗、千宿、云息……他们会在哪里,还活着吗! 寺斯喘着粗气说:“咱们别听他的,他肯定在骗人,饮川那么厉害,不会随便输给什么衔云的,虞人大哥和千宿姐他们也都很厉害,不可能死的。” 乔彦轻声道:“北方动乱之事,我半个月前听说过,我不感兴趣,所以没细打听,但是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狱法城确实出事了。” 寺斯怒叫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重溟缓缓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瞪着寺斯:“吵。” 寺斯缩了缩脖子,虽是满肚子邪火,却也不敢再朝乔彦大呼小叫。 乔彦抓了抓头发:“我认识一个情报贩子,我下了山就去找他。” “不用了。”江朝戈沉声道,“若他们没事,他们早晚会见面,但现在要设想最坏的可能,就是他们都出事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他们的下落,有个人可以最快地帮助我们。” “谁?” “虞人潇。” “他?他会帮我们吗,你没听大国师说的吗,他恐怕巴不得虞人大哥死呢。” “大国师说的不可全信,最重要的是,他离我们很近,又掌控着勃垒城的资源,只有他能给我们最大的帮助。” “那你以什么交换?”炙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江朝戈握紧拳头:“助他打败夙寒。” 炙玄下巴微扬,眼神冰冷:“也好,与夙寒一战,也是早晚的吧。” 离开皇宫,他们召唤出猛禽,直飞出城,到了城郊,又换乘炙玄身上,朝着勃垒城狂奔。 经过姑儿山的时候,重溟道:“等等,把我们放下。” 江朝戈道:“重溟大人不会以为这件事与你无关吧。” 重溟低声道:“与我何干?” 江朝戈飞速思考了一下,道:“他日饮川、壬王对衔云、啸血之辈再无还击之力,重溟大人就再也不会有现在的悠闲生活了,唇亡齿寒,重溟大人于其坐观充满变数的未来,不如自己化作变数之一,与我们一同掌控局势,改写历史。” 重溟发出一个嘲弄地哼声。 “无论如何,希望重溟大人能帮我们一次,就当做……就当做我厚着脸皮向乔彦讨要的报偿。” 重溟眯起眼睛:“报偿?什么报偿?” 乔彦道:“半年之前,我得到一套饮川大人亲授的魂力功法,让我魂力大增。” 重溟皱起两道小眉毛,不满地看着乔彦。 乔彦一阵心虚:“你若不高兴,我就……” “你就如何,还回去吗?”重溟冲江朝戈道,“乔彦不会欠你人情,这次我代他偿了。” 江朝戈一拱手:“多谢重溟大人。” 重溟把头埋进乔彦的怀里,身体蜷缩成一团,闷声道:“蠢蛋。” 乔彦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天,想问问重溟的时候,发现怀里的幼童已经发出了均匀地呼吸声,睡着了…… 炙玄以最快地速度来到了勃垒城,他们没有进城,而是站在城门口,让炙玄庞大的身躯遮蔽了勃垒城本就黯淡地夕阳,勃垒城内的百姓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往城外逃去。 江朝戈道:“炙玄,叫他们出来。” 炙玄深吸一口气,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勃垒城上空狂吼一声,声音如闷雷般冲破云霄,震耳欲聋,让人心脏都颤抖了起来。吼完之后,炙玄得意地对江朝戈说:“怎么样,有气势吧。” “有。”江朝戈此时就站在炙玄的独角旁边,他身负长刀、手扶麟角,衣袂随风狂舞,眉目凝重深沉,如一绝命刀客,洒脱不羁,遗世独立,自有一股雄浑之气,让他仿佛天生就该立于麒麟之首,俯视众生。 当虞人潇坐在猛禽身上飞来时,看到的就是那惊天威武地黑金独角火麒麟,和他头顶上的男人,这个男人与自己几个月前在太子殿见到时一比,简直判若两人,虽然五官没有任何变化,但眼前之人,显得更加沉稳、犀利、危险。他已经真正成为了一个上古异兽的魂兵使,而再也不是无力召唤异兽真身,只能投机取巧、夹缝求生的异界人了。 江朝戈高声道:“殿下,你三弟有难,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虞人潇平静地看着他:“你这几个月去了哪里?若不是你们失踪,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如今说这个恐怕没有意义吧,殿下知道什么,请如实相告,我们要争取一切时间去救人。” “救人?等你们来救人,恐怕人早已经死透了吧。” 江朝戈眯起眼睛:“我不相信他们会死,殿下难道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虞人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几个月前离开勃垒城时,你用行动拒绝了我,现在……” “现在我愿意尽绵薄之力,助殿下打败夙寒,夺回属于殿下的东西。” 虞人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好,够干脆,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龙芗现在与壬王在一起,暂时安全,但不知道去了哪里,约八天前,饮川在胡安城往西南六百里的既翼山,如今去向不确定,阮千宿下落不明,殊……我派了很多人去找他,但至今下落不明。”虞人潇表情有些黯然,“他遭到啸血派来的天级魂兽的围剿……” “殊不可能就这么死了。”江朝戈毫不犹豫地说,“他胸怀大志,心系家国,如果这样的人都死了,是老天无眼,我一定会找到他,找到他们。” 虞人潇道:“我也相信殊还活着,你往南走吧,殊和饮川可能都在南方,壬王和龙芗也许也会往南去寻找他们。” 江朝戈一拱手:“多谢殿下。” “希望你未来能履行今日的承诺。” 江朝戈正色道:“后会有期。”他顿了顿,又道,“殿下,你离夙寒不足千里,他要杀你,半日可达,你好自为之。” 虞人潇点点头,没有说话。 江朝戈抚摸着炙玄的角:“炙玄,往南走,越快越好。” 炙玄扭身疾跑,几乎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江朝戈抱着他的独角,久久不语,心中的负担几乎超出了自己的承受,他没有想到再回到这个世界,会面临这样一个四分五裂的局面,那些夹杂着森冷寒意的恐惧侵蚀着他的身体和心脏,让他几乎被绝望淹没。 龙芗的安全,恐怕是他唯一的慰藉,可是虞人殊呢,阮千宿呢,云息呢?云息受重创,那么饮川就会跟着变得孱弱,一旦这时候被啸血、焚念或是衔云找到,后果不堪设想,而壬王若是再碰上焚念和游释,孤身迎战,也是难以保全,江朝戈恨不得能将自己分成多份,去帮助他们、保护他们,可眼下他却连一个人都还没有找到,那种感觉真能把人逼疯。 炙玄感受到江朝戈的不平静,他并不会安慰人,想了半天只能道:“朝戈,他们不那么容易死。” 江朝戈道:“我知道。” “你还有我。” “我知道。”江朝戈抱紧了炙玄的角,心想,幸好我还有你。 炙玄以人类能承受的极限速度,彻夜奔跑,终于在天明时分到达了既翼山。 以既翼山为界,过了既翼山,就算南方了。 炙玄道:“这里确实曾有过饮川和云息的味道,但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 “有办法循着味道追踪吗?” “味道太淡了,追也追不了多远。” “能追多远是多远。” 炙玄循着饮川的味道一路翻过了既翼山,来到了山脚下的一座小城。 众人化作人形,分别进城打探。 江朝戈和炙玄走在城中,炙玄一路拉着他的手,几次欲言又止,急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江朝戈在问过几个人饮川的下落,却一无所获后,终于注意到了炙玄的表情:“你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炙玄低声道:“我从来没见你这样过。” 江朝戈连一个假笑都难以做出来:“炙玄,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炙玄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以为你是不打算回来的,如果你不回来,我就陪你留在那里,也没什么不好。” “我从小就被家人抛弃了,我不信任任何人,可来到这个世界,我结实了一帮能生死与共的兄弟,甚至还结实了你,我曾经每时每刻都想着离开这里,因为这不是我的世界,我没有归属感,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所谓的归属感,我在我原来的世界,似乎也从来没有过,那里只有房子,没有家,反而是在这里,没有房子、也没有家,但却有……有人。”江朝戈看着炙玄,“在这里,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所以,这两个世界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颠倒了,我开始觉得,这里才是我该回来的地方。而这个我想回来的世界,应该有你,还应该有他们,如果他们死了,我会带你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因为我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 炙玄愣愣地听完江朝戈这一席话,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印象中,江朝戈似乎从未跟他吐露过什么心事,这个男人总是想得很多,然后憋在心里,从来只有他刨根问底地去问的份儿,而没有江朝戈而主动说出来的时候,这恐怕真的是头一次,他分明看到了江朝戈眼中的恐惧和愤恨,这个男人哪怕是曾经最窝囊没用的时候,也没有被这些情绪主导,他从未觉得江朝戈如此脆弱。这仅有的一次,让他心疼了。他一把抱住江朝戈,哑声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永远不会死,也不会离开你。”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手掌轻轻拂过炙玄的背:“我们会同生共死。” “我不喜欢除你以外的任何人类,但如果你喜欢,我会为你保护他们,只要你高兴。” “谢谢。” “你不要跟我说谢谢,你是我的雌-兽,你可以命令我,可以要求我,可以让我做任何你希望的事,因为我属于你。” 江朝戈眼眶一热,心尖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对,对,我……我也属于你。” 炙玄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住他的唇,这个吻不含任何情-色与挑-逗,单纯的只是一个温柔地吻,仿佛如一只手,抚慰着江朝戈的心。 江朝戈突然觉得,在不知不觉间,炙玄也成长了,从一个无辜任何人死活与感受的霸道骄蛮的异兽,变得在乎他,愿意为了他做原本不愿意做的事,他在这个世界所得到的,是在那个世界拥有多少财富都换不来的,所以他不能让这个世界崩坏在自己眼前,他一定要把所有人找回来! 在寻边小城而不得后,炙玄带着他们继续往南走,饮川的味道在出城不久后就彻底断了,他们一时失去了方向,至少顺着九江一路往下,打探消息。 两天之后,他们来到了南方的青丘城。青丘城富饶一方,也许是离皇都遥远,没有收到天棱国动乱的影响,依旧平静而繁华。 几人进城后,江朝戈花重金找到一个情报贩子。 情报贩子果真有点本事,竟然给了他们壬王的下落,说四日前有疑似壬王、柳清明和龙芗的人在青丘城出没。由于青丘城人口众多,气味复杂,炙玄没有闻到壬王的味道,但偶尔醒来的重溟,给了他们一点提示:“那人类小孩的魂兵使,是九尾青狐吧,青丘山深处是九尾青狐的故乡。” 江朝戈眼前一亮:“他们极有可能在青丘山,躲避啸血的追捕!” 打探到这个消息后,他们一刻不敢停留,往距离青丘城不足百里的青丘山跑去。 传闻青丘山常年迷雾缭绕,山中多异兽、奇物,又是醉幽的故乡,确实是最佳的藏身地点。 第99章 如今虽是晚秋时分,但南方气候较暖,青丘山上依旧绿意盎然,一路走来,不断有异兽野禽出没,好像并不很怕他们,但也不蓄意接近,一看就是没怎么挨过饿的样子。南方之地富饶,又不如北方那般,一年总有几个月天寒地冻、寸草不生,所以南方无论是人还是兽,活得都要轻松很多。 青丘山占地极大,他们进山没多久就迷了路,也没有闻到壬王的味道。 江朝戈和寺斯几次飞上天空去探路,但放眼过去,尽是郁郁葱葱地森林,没什么差别。 乔彦一路抱着重溟,虽然现在重溟很轻,只有不到四十斤,可路远无轻担,乔彦抱了好几天,手都麻了,他终于支撑不住,把重溟放在了炙玄身上。 刚一放下,重溟就睁开了眼睛,盯着乔彦看:“你怎么了?” “呃,我抱不动了。” 重溟打了个哈欠:“可是,我发现这样睡觉也很舒服。” 炙玄不耐烦道:“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活了那么多年的,不对,你根本就是睡了那么多年。” 重溟没搭理他:“你们,还没找到青丘国吗。” “没有,这山太大了,绵延几百里。” 重溟摇了摇头:“只需让炙玄叫唤一声,壬王若在山中,必能听到。” 江朝戈一拍脑袋,懊恼道:“我怎么没想到!重溟大人,您虽然天天睡觉,但是脑子并不迟钝啊。” 重溟蜷缩起身体,还打算继续睡,但是扭了扭,似乎不太舒服,便又手脚并用地爬到乔彦身边,身子一栽,小脑袋枕在了乔彦腿上,又抓起乔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背上,才闭上了眼睛。 乔彦露出一个无奈地表情,轻轻拍起重溟地背。 江朝戈道:“炙玄,快,按重溟大人……” “我才不听他的!”炙玄重重哼了一声。 江朝戈爬到他头顶,抚摸着他的眼皮:“那你听我的好不好,在山中呼唤壬王。” 炙玄顿了顿:“好吧,我听你的。”他抖了抖鳞甲,张开了嘴。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乔彦也捂住了重溟的耳朵,又想起来自己的耳朵没人捂着,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炙玄朝着远山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大地在脚下震动,山峦在眼前乱颤,仿佛一场天灾降至,撼人心魄。 这一声咆哮,不仅让整个青丘山抖了三抖,就连不远处的青丘城,必然也为之震撼。若是壬王在这山中,绝无可能听不到。 江朝戈一时对重溟有些刮目相看,这只懒乌龟虽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但似乎什么都明白,一点儿没因为成天睡觉而变得糊涂,恐怕自己是有点小瞧他了。仔细想想,像重溟这样,以不变应万变,自有几分高深的味道,当然,他也可能是单纯的懒而已。 隔了不足半分钟,青丘山最西方向,传来一阵响彻天际地虎啸声,山林再次为之震动。 江朝戈大喜:“壬王!” 炙玄问道:“朝戈,我们谁叫的响亮?” 江朝戈道:“你你你,当然是你。”他生怕炙玄较上劲儿,跟着壬王对吼起来,这绝对是争强好胜的炙玄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炙玄满意地点点头,一步窜出百米:“去找壬王!” 他们朝着最西方向奔跑,很快地,就进入了一片薄雾之中,当他们冲出薄雾,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瑰丽壮美的人间仙境逐步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进入这片薄雾,就好像从青丘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山明水秀,草长莺飞,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一个百尺瀑布如倒挂的银色帷帐,气势恢宏地落入一弯深泉,激起千层雪浪,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沐浴着阳光,每一方花草都散发着勃勃生机。 如此美丽的地方,仿佛呼吸进肺叶的一口空气,都带着奇异地香甜,令人心旷神怡。 寺斯呆呆地说:“好美啊,昆仑仙境最美不过寒冬雪景,可这南方的常春之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江朝戈也感叹道:“是啊,竟有这样的仙境……”常年生活在现代的水泥丛林之中,很难不为这样如画的美景动容。 乔彦打了个哈欠:“多么好的地方,多么舒服的阳光,重溟,你肯定想在这样的地方睡上一觉吧,别说,连我都想了。” 一直躺在乔彦腿上酣睡的重溟,此时却坐起了身体,两个小耳朵动了动,环视四周,表情有些古怪。 江朝戈忍不住掏出随手带着的手机,想把眼前的景色拍下来,他这些天太过着急赶路,什么都没拍,当初回来时,可是想好了走到哪儿拍到哪儿。 “咔嚓”一声,手机记录下了眼前的画面,江朝戈眯着眼睛看自己拍摄的照片,却脸色大变!江朝戈使劲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眼前醉人的美景,又看了看手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寺斯奇道:“江大哥,你怎么了?” 江朝戈只觉得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的头皮炸了起来,阵阵酥麻。手机上的画面,跟他眼睛看到的,简直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山还是那山,瀑布还是那瀑布,只是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芬香扑鼻,入目所及之处,尽是腐烂程度不同的人、兽尸体,有的蜷缩干瘪,有的不成形状,一眼看过去,少说百具尸体,而且似乎是不同时期死在这里的,可怖至极。 “江大人?”乔彦也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啊,‘咔嚓咔嚓’那个。”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递给寺斯:“各位小心点,我们看到的是幻象。” 寺斯接过来一看,“哇”地叫了一声,整个人缩了起来,神经质地左顾右盼,却什么也看不到。若是尸体就摆在他们面前,反而没什么可怕的,可恐怖的地方就在于,明知道尸体就在四周,很可能就在脚下、肩盼、脑后,却偏偏看不见……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压迫着众人的神经。 乔彦也看了一眼,又惊又惧:“这这,这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东西?” 重溟道:“我们应该已经进入青丘国了,九尾青狐擅惑术,这里是它们用惑术构建的一个假象,不仅迷糊你的视觉,也迷惑你的嗅觉。” “为什么要弄这样一个假象?简直恶心透顶。”江朝戈感觉浑身发冷,也下意识地缩起了身体,他不想碰到任何他看不到却摸得着的东西。 寺斯颤抖地举起手机,朝着自己眼前拍了一张,手机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倒挂在树上的腐臭尸体,那脱框的眼珠子和倒垂的脸就在他眼前不过一米处,吓得他“哇”地一声爬倒在炙玄身上,乱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破地方我-操啊……” 炙玄道:“是为了防止人或异兽擅闯青丘国吧,骚狐狸聚集的地方,果然诡异。” 江朝戈打了个寒战,额上不住冒汗。也许是跟醉幽接触太久了,习惯了醉幽在他们面前狡黠卖乖的模样,又见醉幽对龙芗体贴备至,他一时都忘了,狐是一种多么凶残狡诈的生物。 寺斯叫道:“炙玄大人,咱们快点跑好不好,妈的吓死我了。” 炙玄哼了一声:“废物。”他朗声喊道,“壬王,醉幽!”他边喊,边加快速度往前奔去,一路走过,都是这样仙境一般的美景,但众人再也无心欣赏,反而一想到那秀美背后,不知道藏着怎样可怖的景象,便觉得这美景也透着阴森的死气,让人不寒而栗。 跑了没多远,前方传来一阵怪异地狐鸣,声音不大,但听上去特别瘆人。 “醉幽!”江朝戈也跟着大叫道,“醉幽,你在吗,快出来!” 前方的山丘上,冒出一只白毛小狐狸,左右探了探头,煞是可爱,接着,一只,两只,三只,越来越多的狐狸窜上了山丘,它们大多只有狗一般大小,长着一条小尾巴,偶见几只体型较大,两到三只尾巴的,便是成精了的异兽。 这时,一只巨大而美丽的九尾青狐从山丘下一跃而上,那蓬松柔软地九条尾巴意喻着开枝散叶、富满八方,曾被以祥瑞的象征刻、画在诸多古物上,可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狐又成为了狡诈、邪恶的象征。 “醉幽!” 那美丽的九尾青狐正是醉幽,他摆了摆尾巴,叹道:“你们终于回来了。”声音黯然而失落,让人听着很不好受。 江朝戈惭愧道:“对不起,我们本可以早点回来。”若早知道如此,他一定昼夜不分地准备物资,也不去处理什么财产了,更不会让焯烟花那么多时间来召唤媛姬和裂羽的灵慧之魄,想到他们的同伴们在经历战斗与死亡的痛苦时,他却和炙玄在舒适地享乐,逃避现实,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如果他当初能把回去的二十天缩减一半,现在一切都会不同。 醉幽道:“跟我来。”他跳下山丘,那一群可爱的小狐狸也跟着他挑了下去,一跃一跃地追着他的屁股跑。 众人在他的带领下,进入了青丘国的腹地。 青丘国是青狐的故乡,传说青丘国千年才能出一只九尾,因此九尾青狐在青丘国有着最崇高的地位,哪怕醉幽已经变成了魂兵器,这地位依旧不会改变。 在丛林深处,有着一个巨大的弧形洞穴,用青雘(huo)涂成树木的颜色,隐蔽于山林之中,周围又分布几百个小巢穴,里面住着数不清的狐狸,一见醉幽回来,都纷纷凑了上去,那场面活像主人拿了一袋米准备喂鸡,所有小鸡崽都围了上来。小狐狸们好奇心极重,在炙玄身边上蹿下跳地跟着跑,直把炙玄弄烦了,朝它们龇起牙,才彻底驱散了它们。 炙玄干脆化作了人形,朝洞穴走去。 进入洞穴后,他们看到了龙芗、壬王和柳清明。 “龙芗!”江朝戈和寺斯疾跑了过去。 龙芗躺在一个柔软的虎皮蒲垫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围着一圈又一圈地纱布,看上去非常虚弱。在他旁边,有一个人类和两只化成人形的异兽,一雌一雄,相貌均是美艳不可方物,只是不如醉幽那样媚态丛生。 龙芗看到他们,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他伸出手,哽咽道:“江大哥。” 江朝戈心疼不已,紧紧握住他的手:“龙芗,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 龙芗摇摇头:“我们把千宿姐弄丢了,还有虞人大哥和云息……”他越说声音越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江朝戈抚摸着他的额头,深吸一口气道:“龙芗,你不要担心,我会把他们全都找回来。” “真的吗……” “我发誓,我一定把他们找回来,你只要安心养伤就可以了。” 龙芗闭了闭眼睛,表情很是惨淡。 江朝戈道:“醉幽,龙芗的伤何时能好?” 醉幽叹道:“这个魂导士是我们从山下抓来的,我已经派人去找更多的魂导士,目前看来,恐怕要一个月。” 江朝戈握了握拳头,又看向壬王和柳清明:“你们,伤势如何?” 柳清明黯然道:“我还好,壬王为了救龙芗,损耗了修为,元气大伤。” “你们遇到了谁?” “啸血和焚念。”壬王咬了咬牙,眸中燃烧着浓浓地仇恨,两次败在焚念手里,就算是寡不敌众,对于壬王这样自尊心极高的异兽来说,显然也是难以忍受的。 “虞人殊呢?有没有虞人殊的下落?千宿、云息和饮川又在哪儿?” “饮川恐怕带云息回昆仑山了。” “回昆仑山?为什么?” “天地之元苏醒了,饮川必然要去昆仑仙境看一看它是不是在那里,再者……”壬王叹道,“游释抓走了虞人殊,要饮川以天地之元交换。” “什么!”江朝戈咬牙道,“殊在游释手里?” 壬王点点头:“啸血、焚念和游释恐怕早已和衔云联手,洒下了弥天大网,就等着我们投网。衔云的突然出现,令我们猝不及防,我听闻消息,赶到狱法城时,云息已经受了重伤,后来我和饮川联手,虽然重挫了衔云,但也元气大伤,现在想来,我得到的消息,可能也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狱法城被衔云利用一番,在战斗中被毁了近半,阮千宿又被偷偷转移,我们兵分三路去追,再度落入他们的圈套,被逐个击破……”壬王摇摇头,“这就是你们失踪的那三个月发生的事。”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仿佛要爆裂开来,如果那几只凶兽在他面前,他真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 壬王道:“虞人殊在他们手里,可能暂时安全,但阮千宿依旧下落不明,只能从蛛丝马迹判断,她被转移去了南方,至于是不是还活着,就不好说了。” “祁凌峰会杀千宿姐吗?”寺斯急得快哭了,“那好歹是他的女儿吧。” 江朝戈低着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阮千宿现在真的在祁凌峰手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祁凌峰想杀阮千宿,他儿子也不会答应,他最担心的是,将阮千宿转移的并不是祁凌峰,而是啸血等人,那样便可和虞人殊做一样的用途,来威胁他们。他抱住了脑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地低吼,充满了懊悔与愤怒。 炙玄用手抚摸着他的背,眉头紧皱,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们,焚念、啸血、游释、衔云,一个个的,让你难受的人,我都有杀掉。” 江朝戈腾地站了起来:“我再往南走,去找千宿。” “坐下吧。”重溟懒懒道,“抓她的人若想杀她,她早已经死了,若不想,那么她就还有利用价值,早晚,不需要你找,有人会通知你她的下落。” 江朝戈握紧拳头,他知道重溟说得都对,可他却觉得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什么,让他坐立难安,他那些漂泊在危险境地的同伴们,现在究竟怎么样?他很害怕,非常害怕,他怕当初在寐江湖一别,成为永别,如果当真是那样,他也决不会放过焯烟。 想到焯烟,江朝戈脑中白光一闪,立刻对寺斯道:“寺斯,你养的鸱鸟是不是认路,可以去任何地方送信?” 寺斯摇摇头:“当然不是了,它只认得我走过的路,不然我没办法从意识里告诉它怎么走。” 江朝戈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我写一封信,你让鸱鸟送去钟山给焯烟。” 寺斯毫不犹豫道:“好!” 裂羽想说什么,但见几人神情悲愤而狼狈,最终是什么也没说。 江朝戈快速写下一张字条,只有寥寥数字:天地之元里藏着灵慧之魄的秘密,速来青丘之国。 裂羽讶然:“你……” 江朝戈快速卷起纸条,不客气地说:“我和同伴们之所以四分五裂,生死不知,全怪焯烟,难道他没有义务来帮我们吗。” 裂羽垂下了眼帘,眼神有些迷糊,似乎又在为自己混乱的记忆而苦恼,他竟然无法分辨江朝戈说得话究竟是对是错了。 寺斯把纸条和鸱鸟的魂器都绑在了鸱鸟的腿上,他闭上眼睛,在它身上注入大量魂力,然后拍了拍它的翅膀,叹道:“去完成任务吧,等你魂力耗尽,你在谁手里,谁就是你的新主人了。” 乔彦道:“有时候,非专属魂器要比专属魂器方便一些。” 鸱鸟扇了扇翅膀,朝洞穴外飞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江朝戈问道:“你给它的魂力,够它飞到钟山吗,那可是几千里路啊。” “我把全身魂力几乎都给它了,仅是飞过去,应该够了。” 江朝戈道:“若是焯烟能来帮忙,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一些。” 壬王道:“你打算做什么?” 江朝戈眯起眼睛:“上古十二异兽已经全部苏醒,天地之元也跟着苏醒了,一场大战在即,从现在开始,便要计算自己的筹码了。” “啸血、焚念、游释与衔云,很可能已经结盟,但衔云从来看不起凶兽,而且衔云为人诡计多端、冷酷无情,他们的共同目的一旦坍塌,立刻就会反目,只可惜,他们的共同目的是打败我们。”壬王提起衔云,眸中闪过一丝阴翳,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江朝戈想起夙寒说过的壬王和衔云之间的恩怨,仅是只字片语,已经让江朝戈感到了那仇恨之深,还不知道他们之间那千万年的岁月,究竟积累了多少怨恨呢,恐怕皆是想将对方处之而后快吧。 重溟道:“不仅衔云不可靠,游释同样是自私薄幸,随心所欲,他喜好金银珠宝,其实最易收买,游释也算作他们的一个变数。” “却不知夙寒究竟在做什么打算……”壬王担忧道,“几个月以来,夙寒一直按兵不动,甚至从未离开过皇都,对啸血的邀约没有理睬,但跟我们也并不对付,他好像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那区区皇位上,这点让人更加担心,他是不是留有后着,养精蓄锐,在筹划着什么。” 乔彦道:“我看他对那新圣皇很……呃,我说不上来,总之,圣皇毕竟是他的魂兵使,对他的去留也能起到作用,所以,恐怕并非是他想留在皇都,而是圣皇要坚守皇都吧。”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虞人奎和夙寒之间,明显是夙寒在起主导作用,虞人奎简直像一个可以随意亵玩的傀儡,所以,夙寒不管有什么打算,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谨防他冷不丁出来咬一口。”江朝戈说到这里,叹了一声,“若是被殊看到虞人奎那个样子,恐怕要气疯了吧。” 殊……江朝戈想到虞人殊的笑颜和那闪耀着华光的银发,只觉得阵阵心痛。 第100章 江朝戈很想南下去找阮千宿,但权衡了一番,重溟说得更有道理,况且他们来青丘山,弄出了很大的动静,青丘城必然有敌人的眼线,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若这时候再和壬王分开,龙芗和柳清明的命很可能就保不住了,甚至整个青丘国都会跟着遭殃,而他们若单独南下,也有可能被啸血围堵,所以眼前最好的行动,居然是不行动,静观其变,耐心等待饮川或啸血传来消息。 江朝戈有些担心以啸血的残暴性情,会对青丘国不利,他把自己的顾虑对醉幽说了出来,醉幽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若没有我带领,你们是永远也找不到青丘国的,同样,啸血来了,也找不到青丘国。” 青丘国狐王与王后也在一旁附和:“整个青丘国构建于一个巨大的阵法之上,就像一个迷宫,只有高级的青狐才能找到正确的路,这点大人不需担心。” 江朝戈见狐王与王后对醉幽颇为尊敬,一时有些好奇醉幽在青丘国的地位,醉幽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媚笑道:“狐王是我的孙子。” 江朝戈惊讶道:“难道你曾是狐王?” 醉幽摇摇头,嬉笑道:“我父亲曾是狐王,我大哥英年早逝,父亲便选了我的儿子做王位继承人,因为他看不上我。” 炙玄道:“那你的雌-兽呢?” 醉幽耸耸肩:“你是说我儿子的母亲吗?她不是我的雌兽,只是刚巧怀了我的小狐狸,她应该早已经死了吧。”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我那蠢儿子去何处云游了。” 炙玄撇了撇嘴:“乱七八糟。” 醉幽勾唇一笑:“我们可是狐,年轻时自制力若不够,发-情的时候身边是谁都行哦。” 狐后掩唇轻笑,同样是媚眼如丝,只是姿色远不及醉幽。 江朝戈微讽道:“你和夙寒倒是很像。” 醉幽嗤笑道:“我和他差得远了。” “差在哪儿?” “夙寒并非真的嗜色,他可以金枪不倒,也可以坐怀不乱,收发由心。他最喜欢的,其实是以肉-欲控制对方,看着对方越是因肉-欲挣扎痛苦,他越是觉得有趣,和他交-配的对象,都只是他的玩物罢了。”醉幽媚笑道:“而我们狐可不同,狐不仅要自己享乐,也要让对方享乐,若是不能带给对方快-感,那真是丢人死了。” 江朝戈不禁打了个冷战,想到夙寒那邪魅的笑容,单纯“变态”两个字已经不能形容了,他好奇道:“你怎么这么了解夙寒?” 狐后无限娇媚地说:“穷奇自古以来就是色-欲的象征,就像你们人类供神明、供菩萨,为了习得一身好床-技,也有人供穷奇呢。” 狐王见江朝戈和寺斯脸上均露出诡异地表情,不仅低笑起来,抓着狐后的白皙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在来到青丘国以前,江朝戈以为醉幽是只很没节操的青狐,到了这儿他才发现,根本是青狐都这德行。 醉幽叹了口气:“洞巢的庙堂里就供着一尊穷奇呢,说来我从小到大见过那穷奇像无数次,传闻他色艺超群,一个眼神就能叫人双腿发软,一根手指足以叫你□□……”醉幽说着说着,眼中已经染上□□,他舔了舔嘴唇,“我从小就想,若是有一天能与他切磋一番,该是怎样一桩美事,只可惜他似敌非友,哎……” 江朝戈挑眉道:“你要真这么想跟他睡觉,下次有机会见到,直说无妨,我们也不拦着你。” 醉幽把那白皙修长地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这话可别让小芗听到啊。” “你怕什么呀?” “小芗是人类,而且还是个孩子,他肯定会不高兴的。”醉幽笑道,“再说,夙寒又怎么能和小芗比。” 寺斯撇撇嘴:“狐狸最是薄情,谁知道你对小芗有几分真心。” 醉幽的目光飘向远处躺在虎裘软垫上的龙芗,眼神温柔,笑而不语。 炙玄低声道:“那个……夙寒懂的比你还多吗?” “嗯?你指什么……”醉幽很快反应了过来,暧昧地笑道,“那是当然了,夙寒可是天下第一淫-兽。” 炙玄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朝戈把脸凑了过去,瞪着他:“你想什么呢?” 炙玄老实地说:“我想问问他怎么才能让你……” 江朝戈一把捂住了炙玄的嘴:“不管你想说什么,不许说出来。” 炙玄拽开他的手,皱眉道:“明明是你问我在想什么,然后又不让我说,你怎么这么奇怪。”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江朝戈把他拉了起来,“不聊了,心烦,陪我走走。”他生怕炙玄再和醉幽聊下次,说出更多儿童不宜的东西,那实在不适合寺斯和裂羽听。 炙玄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们一走出狐王的帐篷,就有一群白毛小狐狸凑了过来,它们不怕人,反而是充满好奇地喂着俩人脚前脚后地转悠,江朝戈弯腰随手捞上来一只小猫大小的狐狸,它胎毛还未褪,皮毛柔软如最薄地蚕丝,手感好得让人不忍撒手,江朝戈摸了又摸,很是上瘾。那小狐狸也很乖巧,缩在江朝戈怀里扭来扭去,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炙玄看得有些吃味:“赶紧放下,臭死了。” “不臭啊。”江朝戈把狐狸递过去,“你摸摸看这皮毛,好软,特别舒服。”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不要。” 江朝戈笑嘻嘻地把小狐狸推到他脸上蹭了蹭:“试试,是不是特别软?” 炙玄抻着脖子躲开了:“你要是喜欢,就把皮扒下来带走好了。”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我喜欢它活生生的样子。” 炙玄不满地嘟囔道:“我若是有皮毛,肯定比它还软。” 江朝戈忍不住笑了,想起炙玄满身硬鳞,还真没有皮毛。 炙玄一脚把一只凑上来的狐狸踢开,郁闷地说:“为什么饮川有皮毛,壬王有皮毛,就连夙寒都有皮毛,我就没有呢。” “因为你是麒麟嘛,你看重溟、焯烟不都没有皮毛吗,红渊和嘲飞,肯定也只有羽毛,这也值得你不高兴啊。” 炙玄哼了一声:“可是你喜欢皮毛。” 江朝戈噗嗤一声笑了:“我喜欢皮毛,也喜欢你的鳞。” 炙玄瞥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别喜欢皮毛……你喜欢我没有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给你。” 江朝戈把小狐狸放到了地上,揉了揉他的耳朵,笑道:“你不需要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只要一直在我身边就够了。” 炙玄抓住他的手,别扭道:“可是我想给我的雌兽所有想要的东西。”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不多,只有你和他们,我要人活着。炙玄,你只要和我齐心协力,保护好我和我们的朋友,就是给我所有我想要的了。” 炙玄握紧他的手:“我一定做到。” 江朝戈笑道:“这就够了。所以……”他用脚勾起另一只小狐狸,再次抱了起来,“你享受一下这皮毛,挺好玩儿的。” 炙玄犹豫着把小狐狸接了过来,在手上蹭了蹭,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样?” “嗯……一般吧……”他说着,又抓起来在脸上蹭了蹭。 江朝戈淡笑不语。 炙玄把狐狸塞进他怀里:“给你吧,你要是喜欢,就……就多玩玩儿好了,希望你心情能好点。” 江朝戈怔了怔,轻叹着点了点头。 俩人走到一颗参天大树下,靠着树干坐下了,一群小狐狸凑了上来,在俩人肩上、腿上蹦来蹿去,很是欢快,江朝戈看着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东西,竟有些羡慕。 炙玄抓过来一只搓了搓手,闷闷地说:“说不定我小的时候也有皮毛。” “哪有异兽是先长皮毛又长鳞的,你一定是一生下来就是鳞片,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硬。” “可我不是被生下来的。” “嗯,也对,反正,最初也不可能是皮毛。” 炙玄撇撇嘴:“我自己都不记得,你又怎么知道。” “这是常识。”江朝戈无奈道,“说起来,你真的对自己最初始的样子完全没有记忆?” 炙玄摇摇头:“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忘记了最初始的样子,因为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已经是这样了,说不定我什么也没忘,我确实就是以这幅样子诞生的。” 江朝戈叹道:“别说活了万年,人就是活百年,都几乎忘掉小时候的事呢,你不记得也属正常。” 炙玄看着那一群围着他们上蹿下跳玩乐的小狐狸,又揪起来一只看了看:“你说这只多大了?” “最多三个月吧。” “若你给我生一窝小麒麟,也会从这么大长起吗?”他把小狐狸放在掌心,“就这么大,一只手就可以托起来。” 江朝戈无奈道:“你还没放弃啊。” “没有。”炙玄向往地说,“要是有这么一窝小麒麟围着我们转该多好。” “然后以后都长你这么大,那全世界都塞满了麒麟,还让别的人-兽怎么活下去。”江朝戈说到这里,自己笑了起来。 炙玄豪气道:“那我们就可以称霸世界了。” “美得你。” 炙玄撇了撇嘴:“可是焯烟都和人类生了裂羽了。” 江朝戈高声道:“那个人类是女的!” 炙玄失望地嘟囔了一声,噗咚一声歪倒在地,一群白毛小狐狸顿时爬到了他身上,差点把他盖上。 江朝戈也在他旁边躺下了,淡笑道:“你不是想看自己的样子吗,我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 “我带了相机呀,我可以把你的样子照下来,或者录下来,你就可以看到了。” 炙玄眼前一亮:“对啊!” “等把他们找回来,咱们一定要拍一张大大的集体照。”江朝戈无限向往地说。他握住了炙玄的手,看着头顶蔚蓝地天空和稀疏地树冠,好像依稀之间,就看到了他们一群人奔腾在广袤的天地之间的画面,背后的场景不断变换,时而是千里冰封的昆仑山,时而是怪峰奇石的西方,时而又是某一个以天为盖地为席的夜晚,如果一直有一个摄像机追随着他们该多好,那样他就可以在想看的时候,随时回顾他们曾经的英姿。他绝不会让这画面成为永久的过去,他一定要把所有人找回来! 在青丘之国的几天,生活很平静,只是每一天都是漫长地煎熬。 他们抓来的魂导士修为不够,龙芗的伤恢复得极慢,一直卧榻不起,这让众人更加想念云息。 醉幽每天都陪在龙芗身边照顾他,只是他时而昏迷,时而苏醒,让人心疼不已。 等待的日子是格外令人煎熬的,江朝戈无法想象作为阶下囚的虞人殊现在过着怎样的日子,以他那样耿直高傲的个性,该受多少苦,还有阮千宿,那个强悍倔强的女人,似乎生怕被看轻,从不流露软弱的模样,她又在经历着什么,是否还活着……江朝戈每日被这些思绪折磨,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整日坐在角落里,阴沉地想着什么。 炙玄实在无法忍受,端了一大碗肉,强逼着江朝戈吃饭,江朝戈只是吃了几口,再也无法下咽。 在他们来到青丘之国的第四天,狐王派出去的人,终于硬抓回来一个厉害些的魂导士,让龙芗的伤大有起色,慢慢地能坐起来自己吃饭了。 又过了几天,青丘之国的探子带回了一个令众人心直往下沉的消息,啸血、焚念和游释来到了青丘城。 那三只凶兽来此处别无他意,自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虽然狐王和醉幽对青丘之国的阵法结界非常有自信,可一想到他们面对的是三只上古异兽,没有人敢掉以轻心,在江朝戈看来,所有的诡计、谋略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他觉得青丘之国的*阵,恐怕是无法保护他们,一想到他们的到来,可能会给青丘国带来灭顶之灾,他就不自觉地想起了因他们而覆灭的大凉城,那样的悲剧,他不能再坐视重演! 当天下午,三只凶兽上山了,壬王和炙玄能明显感觉到他们那强势、霸道的魂力。 江朝戈虽然感觉不到,但他知道三只凶兽一直在接近,他焦急地在洞巢里走来走去,追问道:“青丘之国的阵法,到底是基于什么建造的?” “是青丘之国一位飞升的先祖建造的,这阵法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未必能破解,大人不必太担心。”狐王饮了一口茶,虽然表面看上去冷静自持,可他微颤地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异兽的感知能力比人类强大千百倍,等级越是高的异兽越是如此,因此三只上古凶兽的魂力恐怕已经在残酷地压迫着他们的神经,就如同一个巨人在旁,就算自己头顶罩着一层防护网,谁又能不害怕,谁又能保证那防护网一定保得住他们。一旦青丘之国的*阵被破,这九尾青狐的故乡,恐怕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江朝戈咬牙道:“是我们把它们引来的,若是*阵被迫,狐王大人请带着子民立刻逃跑,我们誓死也会和他们对抗到底。” 狐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一切皆是命。”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焚念令人毛骨悚然地笑声:“壬王,炙玄,重溟,我的老朋友们,你们就打算在那小小狐国之中做缩头乌龟吗?” 重溟懒洋洋地说:“我本来就是乌龟啊……哦,不,那是人类的说法,我不是乌龟,不过,确实和人类口中的乌龟长得有点像。” 炙玄跳了起来,怒道:“好大的胆子,干脆冲出去咬死他们……” 江朝戈一把把他按坐了下来:“你给我做好,咱们刚才说好什么来着?不能冲动,要听我的话。柳清明尚未恢复,乔彦和我魂力均不深厚,再说还有青丘国这么多异兽需要我们保护,我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这一仗,能避则避。” 炙玄咬牙切齿:“难道就任他们嘲笑……” “嘲笑几句能怎么样,不痛不痒的。”江朝戈抚摸着他的脑袋,“乖,当他们在放屁。” 壬王闭目盘腿,淡道:“若是打起来,我们确实几乎没有胜算,以啸血的凶残,若我们输了,青丘国的一草一木他都不会放过。” “不知道青丘城如今怎样了。”狐王叹道,“我们虽然和人类少有往来,可人类造了不少好东西,我们也时常去那城里呢。” 壬王道:“啸血自大凉城后,没有再蓄意毁坏城池,可能受到了某些约束吧,所以应该不用太担心。” 重溟道:“啸血太过疯狂,游释只爱珍宝,焚念虽然对食物执着,但大体上是很聪明的,他应该会约束啸血和游释。” “希望如此。” 炙玄露出凶恶地表情:“焚念……”他从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仿佛是在咀嚼焚念的肉。 江朝戈用力抚摸着他的脑袋,生怕炙玄一时冲动,自己跳出来以一敌三,炙玄性格冲动莽撞,若不是他还能唯一听得进自己的话,现在早就把青丘山闹个天翻地覆了。 “哈哈哈哈哈缩头乌龟——”啸血疯狂的笑声回荡在山峦间,“出来吧,炙玄,壬王,重溟,你们是三个,我们也是三个,没有饮川那个啰嗦的白痴,正好痛痛快快打一场,你们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他们好像离得更近了。”寺斯抱膝缩脖子,显得有些害怕。 醉幽道:“他们还会更近,你们不要害怕。”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巨大的阴影以极快地速度遮蔽了他们头顶的天空,众人仰头看去,啸血那赤红色如地狱恶鬼般的身体竟然就在他们上方! 寺斯哇地叫了一声:“妈呀吓死我了!” 醉幽道:“别怕,他看不到我们。” “他瞎啊看不到我们!”寺斯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就拿弓。 醉幽跳起来把他扑倒在地,厉声道:“你若攻击就看得到了!” 寺斯手一抖,咽了口口水。 周围的小狐狸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恐惧地上蹿下跳,狐王低喝一声,就全都安静了,各个一溜烟地缩进了巢穴里躲了起来。 三只凶兽陆续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他们左顾右盼,却对近在眼前的青丘国视若无睹。 焚念抬起巨大的爪子,一步踩了下来,江朝戈瞪大眼睛看着那大爪子就高高在他头顶,他也坐不住了,猛地蹦了起来要逃,还大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醉幽道:“坐下,他踩不到。” 江朝戈身体有些僵硬,握紧了拳头,顶着巨大的压力,硬是一步没动,果然,焚念的爪子抬起落下,和他的身体重叠了,但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炙玄也震惊极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妖术。” 醉幽道:“我们也说不上先祖究竟是如何制造的这*阵,总之,似乎青丘国跟外面的世界不在一个……唔,不在一个世界,我也不知如何说。青丘国在青丘山,但又不在青丘山,只和青丘山有一个连接的入口,平常人不可能找得到,所以青丘国千万年来一直很安全。” “估计你们以前也没碰到过这样的危险吧。”江朝戈道。 醉幽耸耸肩:“确实,所以我刚才其实也挺害怕的。”他感慨道,“多谢先祖佑我青丘之国子孙代代。” 江朝戈大概理解了这*阵的原理,这*阵很可能是把青丘国纳入了另一个次元空间,和这个世界是重叠的,同时又是平行的,这样的平行空间在宇宙间存在着无数个,如果当真有天神之力,打开其中一个,把自己的故乡放进去保护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01章 三只凶兽遍寻不着,渐渐暴躁起来,游释那鞭子一般的长尾在山林间扫过,生生抽断了几颗参天大树,啸血用爪子拍击着地面,整座山都为之颤抖起来。 半晌,焚念笑道:“看来传闻不假,那狐国虽在青丘山,却又藏于玄机之中,看来是很难找到了。” 游释气哼哼地说:“我就不信了,我们翻遍整座山,难道找不到一个青丘国?” 焚念颇为可惜地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尝过九尾青狐的味道了。记得当年第一次吃,我尝试了多种做法,最后发现,要干煸才能去掉狐肉的膻腥味,而且狐肉极有嚼头,干瘪正好能保留它肉质的弹性。”他说得津津有味。 啸血哼道:“若能找到他们,随你怎么做狐肉。” 焚念叹道:“你们竟是没有一人懂得美食,只知道茹毛饮血,与低级的虎狼有何区别。” 啸血露出锋利地牙齿,发出令人胆寒的笑声:“我喜欢从活物身上撕下肉来,让他看着我吃掉他的肉,这算不算懂得美食?” 焚念摇摇头:“不算,即便你想吃生的,刚剔下来的肉,也要经过处理,才能保证大小、口感、色泽、温度都在最佳的食用状态,而且大多时候还需要调味料的调味。” 游释翻了个白眼:“看来只有你的魂兵使才跟你有共同语言。” 焚念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啸血又气得大叫:“炙玄!壬王!重溟!” 焚念道:“你这样叫他们就会出来吗,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啸血狠声道:“把虞人殊弄过来,不信他们不现身。” “不行,虞人殊是用来胁迫饮川的,如今饮川还未现身。” “那那只狰呢?”游释问道。 焚念摇摇头:“虞人殊死都不肯把狰放出来,可惜,我还想尝尝狰的味道。” 江朝戈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他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出去拼命。 啸血冷道:“都怪衔云没用,居然把那个女人弄丢了。” “那女人倒是聪明胆大,能在那么严密的□□下逃走……”游释不屑道,“哼,衔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虚伪模样,结果连一个人类女人都看不着,他还有什么脸面回来见我们。” 寺斯激动地一把抓住江朝戈的手:“他们说的是不是千宿姐,是不是千宿姐!千宿姐跑了!” 江朝戈也是高兴得手直抖:“是,一定是!”这是他自回到天棱大陆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只要阮千宿还没有落到凶兽手里,他们就少被动一分,以阮千宿的胆识和能力,恐怕真的能躲过衔云的追击,保证自己的安全。 寺斯兴奋得差点抹眼泪:“我就知道,千宿姐不会那么容易落在他们手里的,我千宿姐最厉害了。” 醉幽道:“只是我们现在要找她就更难了。” 江朝戈握拳道:“只要活着,早晚会相见。” 三只凶兽徘徊良久,把整个青丘山闹得翻天覆地、草木不宁,却始终无法找到青丘之国,他们最终气急败坏地下了山。 江朝戈松了口气,尽管他们只是躲在次元阵里看着凶兽们大闹一场,可亲眼目睹凶兽就近在眼前,心理上的恐惧就好像他们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大战。 壬王道:“别高兴太早,他们没走,而且可能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 江朝戈冷哼道:“难道打算在这里围堵我们?太愚蠢了。” “恐怕是的。如果他们一直在这里,我们既无法和饮川取得联络,也无法去找阮千宿。” 寺斯道:“我就不信他们会一直等下去。” 炙玄挑眉道:“他们是万年异兽,一天时间对他们来说,可以像人类打个哈欠一般短暂,睡上一觉,可能已经是几度人间寒暑,他们可以一直等下去,我们却不能一直耗下去。” 江朝戈点点头:“炙玄说得对,等上几天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可之于我们,却是要争分夺秒,千宿既然没有落到他们手里,我们更应该现在就南下去找她。” 壬王道:“可我们怎么走?只要一离开青丘国,他们立刻就能感觉到我们。”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我有一个办法,可能比较冒险,但是也许能凑效。” “你说。” 江朝戈先问道:“你们可以隐藏气息到什么程度?” 壬王想了想:“若是缩小身体,刻意隐藏魂力,应该能让他们在三十里内感觉不到我们,但是我们的味道,百里之内都是很难掩藏得住的,普通的香味、臭味都无法覆盖我们身上的味道。” “如果有大规模的异味呢?” “那应该能凑效,异兽的鼻子过于灵敏,一旦碰上更强烈的气味就会很难受,到时候反而成了弊端。” “好,我就制造一个大规模的、浓烈的气味。” 壬王皱眉看着他:“你要怎么做?” 江朝戈冷笑道:“我从我的世界,带回来一些好东西。” “好东西?” 江朝戈的眼神变得阴冷:“炸药。” 江朝戈坐在肥遗身上飞了出去,他侦查到了三只凶兽驻守的位置,离青丘之国只有大约四五十里,从天上看那横躺在山凹间的凶兽,各个狰狞可怖,巨大无比,四周没有一只会喘气的东西,那山凹显然变成了无人敢近的修罗场。 当肥遗从他们头顶飞过时,焚念突然睁开了眼睛,紧盯着肥遗。 江朝戈在天上看到后,吓得呼吸都不敢出声,若是焚念一时兴起想吃肥遗,他也就玩儿完了。幸好,焚念只是看了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休息。 江朝戈把周围的地形都观察了一遍,就飞回了青丘之国。 他从纳物袋里拿出了他这次带回来的所有炸药和手榴弹,他带的都是微缩爆发型炸弹,体积不大,但是威力特别强,他一口气带了百公斤,也没占太多地方,但这些炸药足够抹平几座山头了。爆炸之后,不仅能放出滚滚浓烟,还能把干燥的森林点燃,到时候,任凭三只凶兽鼻子再灵,也不可能闻得到他们的味道了 江朝戈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然后和寺斯一人背了五十公斤的炸药,准备去埋设。 炙玄担忧地说:“炸药很危险吧,你会不会受伤。” “放心,我怎么可能被自己放的炸药伤到呢。” “但如果你被焚念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脸颊:“他们对天上不起眼的小鸟根本不感兴趣,甚至不会拿正眼看,你放心,我们把它们引过去,再引爆炸药后,就马上回来和你们汇合。” 炙玄抓住他的手,严肃道:“如果有危险,你要马上召唤我。” “一定。” 江朝戈和寺斯均扛上了沉甸甸地炸药,坐在了肥遗和鸱鸟身上,本来裂羽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裂羽目标太大,难免不让凶兽起疑,他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整个计划完成。 两只鸟离开青丘之国,往东南方向飞去。 从凶兽头顶飞过,他们来到了江朝戈上午踩好点的地方,那里树木枯黄、气候干燥,是着火的绝佳地点。 江朝戈把所有的炸药堆在地上,用铲子挖了个大坑,把炸药埋了进去,然后用腐树叶覆盖在上面,炸药旁边,埋着一个定时装置,由于这个世界没有卫星,江朝戈无法控时,只能把定时装置设置为十分钟之后爆炸,定时装置一旦爆炸,所有的炸药都会跟着一起爆炸,那场面恐怕会非常壮观。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朝戈和寺斯飞上了天空,江朝戈拉开一个手榴弹,随手抛了出去,手榴弹在空中爆响,这一声响对宁静的青丘山来说简直如一道闷雷,那声音回荡于整个青丘山,久久不衰。 江朝戈和寺斯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这一会他们一点也不怕目标明显了,因为整个青丘山里的飞禽都同时升空,吱哇乱飞。 在经过三只凶兽上空时,他们果然都因为那一声响站了起来,而且整齐划一地朝爆炸的地方跑去。 江朝戈和寺斯对视一眼,喜不自胜,太好了,真的把它们引过去了,他们原本想,就算凶兽不过去,爆炸燃起的森林大火,也足够麻痹他们的嗅觉,但如果他们过去是最好不过,那些炸药虽然炸不死他们,也能让他们吃不少苦头。 肥遗载着俩人拼命往青丘国的方向飞,就在他们眼看要到达青丘国时,青丘山深处再次传来一阵巨响,一朵浓黑的蘑菇云升空,爆炸方向的树木如同地陷一般倾倒、消失,即使隔着几十公里俩人都感觉到了受爆炸冲击波影响而有些微颤动的风。很快地,爆炸的方向火光冲天,秋天干燥的树林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况是这样的大火,完全以吞噬天地的气势在疯狂地蔓延。 江朝戈哈哈大笑起来:“好,太好了!”若那三只凶兽刚好碰上了炸药和森林大火,现在必然都受伤了,一想到他们极其败坏的狼狈模样,江朝戈就觉得相当解恨。 寺斯朝着爆炸的方向大吼道:“去死吧畜生们!” 肥遗很快飞回了青丘之国,江朝戈一落地,就忙道:“一切顺利,大家都准备好了吧,咱们赶紧离开。” 壬王赞赏道:“你们做的很漂亮。”为了尽量减弱魂力,三只上古异兽此时都是幼童的模样,壬王被柳清明抱在怀里,小脸却一如既往地庄严。 江朝戈笑道:“可惜炸不死他们,不然一定相当精彩。”他抱起三头身的炙玄,“出发!” 一行人和狐王、狐后告别后,便分别坐在裂羽、肥遗和鸱鸟的身上,冲出了青丘国的结界,朝着爆炸相反的方向快速飞去。 回头看去,青丘山的某处森林依旧大火冲天、浓烟滚滚,偶尔伴随着异兽愤怒地嘶吼,仿佛末日来临。 江朝戈好久没觉得这么痛快了,能挫败敌人,简直是精神上无与伦比地享受。他心里默念着:殊、千宿、云息,我一定会找到你们,一定! 一口气飞出百里后,他们换乘炙玄,继续往南方狂奔。重重迹象表面,阮千宿在南方的可能性最大,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寻找的机会。 壬王幽幽道:“不知饮川现在如何。” “反正死不了。”炙玄没好气地说。 江朝戈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炙玄嘟囔道:“我讨厌这么多人坐我身上。” 江朝戈噗嗤一笑:“别这么幼稚,坐一下也不会降低祖宗你的尊贵。” “最重要的是,我看不到你。”炙玄扭过头,“你看,看你一眼,我还要扭过头来,好麻烦。” 醉幽揶揄道:“从古至今,能把上古异兽当坐骑用的,恐怕也只有我们了。” “你才是坐骑!”炙玄怒道,“小心我咬你。” “不要嘛。”醉幽撒娇道,“你若咬我,谁教你那么多有趣的知识呢。” 炙玄顿了顿,杀气弱了几分,接着哼了一声。 醉幽嬉笑道:“我还有好多没有传授给你呢。” 炙玄小声说:“我全部都要学。” 江朝戈懒得理这两个神经病,抓紧时间修炼起来。凝神间,他听到壬王和重溟在说话。 “你也是仅感觉到一次天地之元吗?” 重溟道:“是,很短暂,但我很肯定。” 壬王点点头:“我也能肯定,那一定是天地之元,天地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有那样强大的气息了,哪怕横跨整个天棱大陆,依然能感觉到。” “只是不确定它是不是还在昆仑山,按理说,它应该已经被封印在了某处。” “饮川现在肯定已经回到了昆仑山了,结果如何,我们应该很快知道了。” 江朝戈听着听着,集中不下去了,便睁开了眼睛:“若天地之元真的在昆仑山,饮川恐怕就不会离开了吧,他会像万年前那样,至死守护天地之元。” 壬王沉默了一下:“其实,我现在也不懂饮川的想法了。最开始,他以为他会想像当初那样,守护天地之元,并想办法将其封印,而我历经生死,也明白了天地之元不该被任何异兽所得,它是个祸害,应该被封印。可是如今,饮川却仿佛不再坚持当初的想法了。” 江朝戈一惊:“他跟你说了什么?” 壬王摇摇头:“他并没有明白说什么,但当我和他讨论天地之元该如何处理时,他说了一句话‘当初我们都错了’,这话我后来品位良久,让我愈发不解。” 重溟淡道:“壬王,你可知十二异兽中,谁是最后一个死的?” 壬王道:“谁?莫非是饮川?” 炙玄道:“不是饮川,他死在我之前。” “我。”重溟道。 壬王略有些吃惊:“你?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为祸人间绝对不是我们被封印的最重要的理由,至少不是唯一的,因为我从头至尾都没有争抢过天地之元,也没有祸害过人类,可我依然遭到天兵讨伐、大巫封印,这让我觉得,仿佛中间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被封印这个结果。” 江朝戈更加吃惊了。重溟的一席话让他茅塞顿开,他一直以来都先入为主,以为是因为异兽争斗、为祸人间,才遭到了天神惩罚,可如果封印异兽才是真正的目的,那么天地之元和人间存亡,就似乎都是借口了。 重溟道:“当我被封印时,除去五个真正死于和异兽决斗的大巫祖外,其他巫祖都还活着,可我一觉醒来,你们却告诉我,所有大巫祖都与异兽同归于尽了,这是谎言,除非大巫祖也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否则他们不可能全部都死了,至少,他们不是死于与异兽同归于尽。” 重溟平素懒惰成瘾,惜字如金,可他一旦开口说话,几乎字句重要,令众人全都沉默了。 江朝戈尤为震惊,因为从很早时候开始,他就质疑过这件事,为什么大巫祖全都死了,当时的上古异兽已经互相争斗了千年,早就不是大巫祖的对手了,就算偶有一两只将大巫祖拖到油尽灯枯,也不该是所有的大巫祖都与异兽同归于尽。这就好像一场策划已久的集体死亡,最终天地之元安然无损,人间经久不衰,消失的,只是上古十二异兽和上古十二巫祖,这样的结果,怎能不叫人怀疑。如今重溟的话更加证实了这一点,万年的争斗,恐怕真是就是一场漫长而残酷至今的阴谋,阴谋的最终目的,就是封印这些拥有毁天灭地之能力的异兽和巫祖! 炙玄咬牙道:“你这个白痴,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些,听上去简直就像……一切都是为了削弱并最终封印我们的阴谋。” 壬王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双拳不自觉地握紧了,灰色剔透地眼眸此时显得阴冷和凶残,仿佛在压抑着极端暴虐的情绪。 柳清明抱住他的脑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道:“壬王,冷静下来。”他的声音柔和而又不失男子的厚重,声线中仿佛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壬王闭上了眼睛,虽然依旧眉头紧皱,但胸口的起伏平缓了不少,他低声道:“重溟,你还知道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等到现在才说。” 重溟道:“你们也没问啊。” 炙玄怒道:“没问你就不说啊,你除了睡觉你……” 江朝戈道:“好了炙玄,让重溟大人继续说下去吧。” 重溟满不在乎地换了个舒服地姿势趴在乔彦怀里:“我知道的其实也就这么多,还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是,天地之元与玉帝有关。” “你如何能肯定?” “封印我的大巫祖天吴曾说过,天地之元是上天之物,我们不该发现它,更不该妄图将它据为己有。天上的宝贝何其多,流落凡尘也并不是没有的事,为何独独天地之元,能让玉帝兴师动众,牺牲成千上万的天兵、天神,最后甚至派天庭最强战力的大巫祖下凡,天地之元必然是一件对玉帝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炙玄厉声道:“既是上天之物,为何让它流落人间,这些该死的天神!” 壬王也寒声道:“即是天地之物,为何依然将它封印于人间,随着我们的苏醒,也跟着苏醒?玉帝究竟有什么阴谋!” 这个问题,在场所有人都迫切地想知道,他们有一种步入了一个滔天陷阱的无力感,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他们,玩-弄着他们,他们奔走四方、数次险象环生,究竟为的是什么?江朝戈感到阵阵头疼,他在这一刻,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们想阻止异兽再起争斗,保护天棱大陆这片原本和平的土地,可是,这似乎根本不是他们能够阻止的了的,毕竟在万年之前,已经有了个惨痛的前车之鉴。 重溟道:“天地之元流落人间,必然有它出现在人间的道理。” 江朝戈低声道:“我想,天地之元并非流落人间,而是它一直就属于人间。” “你的意思是……” “它之所以必须被封印在人间,一定有重大的理由。重溟大人说天地之元是玉帝,并非没有可能,它也许就是一件玉帝必须放在人间的宝贝,但它却苏醒了,甚至被异兽争来争去。” “原来如此……”壬王咬牙道,“玉帝并不是为了拯救人间,才封印我们,而完全是为了封印天地之元!”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你们说,饮川大人知不知道这些?” 重溟道:“饮川多智近妖、手眼通天,他一定知道。” 壬王迟疑道:“我想,我们能想到的,他应该也能想到。”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他很想说: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天地之元是什么的人,饮川知道的一定远比他们多得多,那么他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饮川又是否能信任?! 可他最终没有说出来,毕竟炙玄和壬王都与饮川有不浅的交情,有些话暂时不适合说出来,但江朝戈已经完全无法再继续把饮川当做同伴,他担心饮川隐瞒他们的事,会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第102章 他们一路南下,打听阮千宿的消息,但始终没有收获,他们决定去南方最大的城市,那里的情报贩子贯通南北,最是了得,只要砸得起钱,总能得到有利的线索。 南方守护贵族的苏氏驻地,在与东海入海口相连的鹿吴城,那是整片天棱大陆最富裕、最繁华的城市,拥有最大的港口和最频繁地商贸往来,流通在天棱大陆近九成的海外异国的东西,几乎都是从鹿吴城的港口登岸的。 来到鹿吴城时,天色已晚,但整座城灯火辉煌、川流不息,港口处尤为热闹,这里仿佛没有黑夜。 他们乔装成旅人,进了城。南方城市温暖而热情,街道两旁挤满了商铺和小摊,人人脸上都是轻松的,跟中北东部地区的人相比,简直就像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 乔彦低声道:“看来南方暂时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壬王摇摇头:“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沿海地区较偏远,同时又富裕自立,受到皇权影响较弱,但若战争全面爆发,南方这块肥肉,首先游释就不会放过。” “游释身为异兽,为何会喜欢人类的那些珠宝金银?” 炙玄撇撇嘴:“我以前参观过他的洞穴,他几乎挖空了一整座山,用来埋藏他用各种方法弄来的珠宝,整座山都是,能把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埋起来那么多。他从不花钱,因为他要的东西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他也从不佩戴,他只是喜欢将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据为己有。” “他倒是跟我有些共同语言。”江朝戈道,“那他那一整座山的财宝,在他被封印之后怎么样了?” 炙玄摇摇头:“不知道。” “在什么地方?” “忘了。” 江朝戈失望地嘟囔了一声。 炙玄道:“你若喜欢,我就把天下所有的财宝都给你,何必要那个孽畜的。” “你要怎么给我?” “你看上什么拿什么就是了,苏氏不是很有钱吗,我们去他家拿。” 江朝戈叹了口气:“那叫抢。” 炙玄不解道:“抢又怎么样?” “……总之不能抢。” “那你到底要不要啊。”炙玄“呿”了一声,“人类真麻烦。”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人类就是这么麻烦,忍着。” 炙玄郁闷地把下巴垫在江朝戈的肩上,又不自由主地开始咬起江朝戈的衣领。 壬王突然皱了皱眉:“我闻到了衔云的味道。” 寺斯惊道:“衔云在鹿吴城?” “不在,这是衔云残留在鹿吴城的味道,很淡,应该是几天之前的了。” “衔云也一定来过鹿吴城找千宿姐吧。” “千宿若是藏在鹿吴城就好了,这里人口众多,鱼龙混杂,衔云不那么容易找到她,只可惜,我们也不容易找到她。”江朝戈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建在高坡上的一座宫殿,那宫殿虽然不如皇宫那么气势恢宏,但是奢华程度远在皇宫之上,连屋檐都裹着金箔,只是那宫殿的一角明显是焦黑一片,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大火。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有些惊讶,醉幽道:“听说是那朱雀干的。” 江朝戈也想了乔彦说过的传闻,远看苏氏的宫殿烧得不很严重,只是一个东南角,但若走近了,恐怕就会发现烧焦的面积并不算小。 炙玄幸灾乐祸地笑道:“确实像是红渊会干的事情。” 壬王道:“这城里到处都是红渊的味道,它应该已经离开了,但没有离开太久,城里人太多,我不是很确定。” 江朝戈思索道:“是否应该去会一会红渊” “衔云肯定已经见过红渊了,红渊一向不喜衔云,他有可能为了回避衔云,离开了鹿吴城。” 江朝戈点点头:“我们还是先找到千宿要紧。” 他们在一个客栈暂住,江朝戈稍微一打听,便得知了鹿吴城最大的帮派是哪个,他带上一袋子金币,独自离开了客栈。 那帮派的堂口是一个珠宝行,铺子里一半的东西都来自于海外异国,江朝戈进铺子转了一圈,着实大开眼界,那些东西远不如天棱大陆工艺精巧细致,但胜在具有异域风情,价格都相当吓人。 江朝戈待人少时,绕到了老板面前,老板笑道:“大人想选点什么?” “我要找一个人。”江朝戈把袋子往桌子上一拍,干脆利落地说。 那袋子里的金币互相碰撞,发出奢华的声音。 老板眼睛亮了亮,却把袋子推了回去:“大人,咱们还是里面聊吧。”老板把伙计叫来看店,带着江朝戈进了后屋。 “大人请坐。”老板抖了抖袍子,在椅子里坐下了,“大人为何找到我们?” “南擎帮是南方最大的帮派,在南方各个大小城市开枝散叶,消息应该最为灵通,我找你们不对吗?” 老板笑了笑:“大人想在南方找人,如果我们找不到,那就没人找得到了。” “那你为何不收?” “我想先知道大人要找什么人,有些人啊,并非我们找不到,而是找不起。” 江朝戈眯起眼睛:“比如?” “比如一个女人,一个北方来到这里的女人。” 江朝戈搓了搓手指,思考片刻,道:“我不是第一个要找她的。” “不是。” “还有谁找过她?” “这我不方便透露,大人也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 “你都拒绝了?” “第一次我没有拒绝,结果我损失了十六个兄弟,他们完全消失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怎么死的,死在哪儿了。”老板喝了口茶,目露精光,“后来来找她的,我们更加不想招惹,所以,大人请回吧。” 江朝戈沉吟片刻:“你知道她在哪儿。” 老板摇摇头:“我之前知道,现在不知道。” “但你能找到。” 老板再次摇头:“我不会去找。” “你想要多少钱?” “大人,这绝非钱……” “这个袋子里,有十枚金币。”江朝戈把袋子隔空扔给了老板,“就当送给老板的见面礼,若你能把她的消息告诉我,你想要多少,我双手奉上。” 老板一把抓住钱袋,眼中闪过一丝压抑,鹿吴城达官显贵太多,有钱人遍地走,但是豪爽到江朝戈这种程度的,也绝对是罕见,那可是整整十个金币啊! 江朝戈笑道:“我既不需要老板去给我把那女人抓来,也不会像任何人透露我的信息来源,我只要知道,她在哪儿。我看老板是个聪明人,我住在苏南客栈,如果你想通了,觉得不该错过这么一笔大生意,随时可以来找我。”江朝戈站起身,往外走去。 老板也站了起来:“大人留步。” 江朝戈扭过头。 老板走过来,把钱袋递给他:“我、我不能收,大人请拿回去吧,我不想掺和进去。”他语气明显不够强硬。 “只是收下钱,不算掺和进去,我保证不会再来找你。”江朝戈把钱袋退了回去,转身走了。 江朝戈走出珠宝行,叹了口气。他从自己的世界带了大量黄金,那十个金币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对于那老板会不会来,仅有一半的把握,而且,听到这么多人在找阮千宿,他心情更加沉重了。 回到客栈后,他把情况说了,寺斯失望地说:“难道我们就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吗。” 醉幽摇摇头:“这样不妥,咱们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江朝戈叹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炙玄显身,将阮千宿引出来,可那样我们的行踪就暴露了,有可能把衔云和其他三只凶兽都引来,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 寺斯抱住脑袋,烦躁的使劲搓着头发:“啊啊啊千宿姐究竟在哪里啊!” “等等吧。”江朝戈沉声道,“我觉得,那个老板会来找我的。” 他们暂时在苏南客栈住下了,还重金请来鹿吴城最负盛名的魂导士给龙芗疗伤,在那魂导士的治疗下,龙芗的身体大为好转,终于能下床了。只是他身体虽然在好转,情绪却一直非常低落,虞人殊和阮千宿的失踪,给了他很大的打击,江朝戈对那种想要保护某样东西却力不从心的挫败感再明白不过,龙芗承担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重担江朝戈甚至想,他已经有了这么多金子,是不是该给龙芗凑齐买船队的钱,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家乡,可他知道,以龙芗的个性,他现在是不可能离开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情谊在数次生死与共的历险中变得愈发深厚、牢固,从最初各怀心事、各有目的的勉强组队,到如今为了同伴可以出生入死,江朝戈自己都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尽量摒除个性里的自私,变成这样一个人,而这让他不再孤单,比从前更加强大。 “饮川还没有消息吗?” 壬王摇摇头:“他说一有消息,就会派云息的鸩鸟去青丘山寻我们,如果鸩鸟去了青丘山,就会知道我们已经来了鹿吴城,但这信儿返回到饮川那里,又不知道要多久,怎么计算,饮川都不会很快知道我们的消息,我们也无从知道他的消息。” 江朝戈对这个没有电话的世界太绝望了,他烦躁地摆摆手,扭身回房里了。 炙玄跟着他脚后跟进来了,看着他心烦意乱的样子,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道:“朝戈,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江朝戈抬起头,看着炙玄澄澈的眼睛,心脏颤了颤,一股暖流顿时迫冲心扉,如开闸泄洪般快速地流遍了全身,让他连指尖都变得温暖了起来。炙玄是如此地单纯而真诚,让他觉得这样的感情跳不出半点瑕疵。 炙玄道:“你说啊,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我不怕衔云,更不怕焚念、啸血、游释,我可以打败他们,所以暴露行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脸,勉强笑道:“现在我们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 炙玄皱起眉,表情很是挣扎:“你自从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高兴过,你知道心情不好会减寿吗,你本来就短命,不能再减寿了。” “我……” “你不用说了,我都能猜到你要说什么。你因为虞人殊和阮千宿不见了就难受,那我就去把他们找回来,哪怕损耗修为也无所谓。”炙玄戳了戳他的嘴角,黯然地说,“我想看你真正对我笑。” 江朝戈眼眶一热,猛地一把抱住了炙玄,他拥抱的力气极大,双臂乃至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颤,炙玄也立刻回抱住他,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江朝戈颤声道:“要是没有你,我怎么办啊……”这一句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没有半点刻意,从他来到天棱大陆,拿起炙玄刀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旅程就再也不能没有炙玄,如果没有炙玄,他怎么可能走到今天。 炙玄深吸一口气,感动地说:“你总是比我会说话,我本来也想说这句话的。” 江朝戈把额头埋在炙玄的肩窝处,尽情呼吸着炙玄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能平复他汹涌地情绪,安慰他受创地心。 炙玄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他喜欢江朝戈扛着大刀骁勇杀敌,意气风发的模样,也喜欢江朝戈狡诈多谋、视财若命的样子,更喜欢江朝戈在情-欲中的坦率和疯狂,可他最喜欢的,却是江朝戈只在他面前流露地脆弱和依赖,这让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是只属于他的雌兽。 俩人什么也没做,就那么紧紧拥抱了良久,因为这一个彻底的拥抱,抵得过千言万语。 江朝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太过疲倦,他在炙玄怀里睡得昏天暗地。 半夜时分,炙玄突然翻身从床上跳了下去,江朝戈警觉性很高,也一下子醒了,他哑声道:“怎么了?” “有人从窗户扔进来一个东西。”炙玄从地上捡起一个软木塞,那上面绑着一个布条。 江朝戈猛地坐了起来,抓过布条拆了开来,上面有寥寥几个字:漆吴山。 江朝戈一把抓住炙玄的手:“这会不会是那老板送来的字条?” 炙玄道:“有可能,我们去漆吴山看看。” 江朝戈看了看天色:“漆吴山离这里非常近,以你的速度,一个小时可达,现在正是深夜,若是我们大批出行,肯定会在城里引起怀疑,不如就我们两个去吧。” “好。” “我去告诉寺斯一声,让他们天亮之后去找我们。”江朝戈把寺斯叫醒,叮嘱了一番,就和炙玄连夜离开了客栈,往城外走去。 鹿吴城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哪怕这时候,街上依然有往来的行人和不少巡夜人。 俩人为了不引起注意,步行出了城,先召唤出肥遗飞了一段路,离开鹿吴城的范围后,炙玄才显出真身,带着江朝戈往漆吴山跑去。 炙玄高兴地说:“这样最好了。” “什么?” “我只想让你坐在我身上,其他人……哼,我只想把他们扔下去。” 江朝戈笑着抚摸他的角:“一个人坐在你身上,简直像是独自一人乘一搜大船,那感觉是很孤独和惶恐的。” “为什么?” “一个人怎么开得了船。” “可我不是船,不需要你开。” “这就是个比喻。” “听不懂。” 江朝戈无奈道:“不懂就算了。” 炙玄很快就跑到了漆吴山,他皱了皱眉头:“不对劲儿,山上有衔云的味道。” “千宿呢?” “她太小了,不凑近了我闻不到。” “难道衔云已经先我们一步找到千宿了……”江朝戈咬牙道,“上山,我们就去会一会衔云。” 炙玄毫不犹豫地爬上了漆吴山,他大叫道:“衔云,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山中就升起了一股霞光,辉映整个夜空,一个人影伴着霞光升了起来,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脚踩祥云,身裹瑞气,如天神下凡,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江朝戈定睛一看,那是个有着青蓝色长发的男人,眉心一点朱砂痣,完美无暇地俊颜上找不出半丝表情,眼神深邃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炙玄寒声道:“衔云……” 来人正是上古异兽青龙——衔云。 江朝戈道:“我们是不是中计了,千宿根本不在这里。” 衔云冷道:“不错,只有我在这里等你们。” “千宿在哪里。” “她在我手里,还活着。”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有什么证据说她在你手里?” 衔云露出一个冷酷地笑容:“我为何要向你证明。” “你想做什么。” 衔云淡道:“我想见的是壬王,他为何没来。” “壬王凭什么要见你。” “壬王欠我一个解释。” 炙玄哈哈大笑起来:“壬王欠你?壬王虽然是个蠢货,但他绝不欠你什么,当初你利用他对付饮川,你可曾给她过他解释?再说,在狱法城你们已经见过了,你当时为何不找他要‘解释’?” “当时饮川在,他又怎么会说真话。”衔云似乎完全没把炙玄放在眼里,表情孤高冷傲,眼神冰冷如千年寒潭,“让壬王来。” 江朝戈厉声道:“你把阮千宿交出来。” “你们不会看到她的,若我没有一点筹码,又怎么会单独来见你们所有人,我知道重溟也在城里。” 江朝戈咬牙道:“你在虚张声势。” 衔云阴冷道:“你是否虚张声势,你有胆量来试试吗。” 炙玄呲牙咧嘴,蓄势待发,只要江朝戈一个字,他就会冲上去将衔云生吞活剥:“都是你,把所有事情弄得乱七八糟,让我的雌兽伤心难过,我一定要咬死你!” 衔云嘲弄道:“你还是这样,半点没变,别人说什么你都相信,所以最好利用。” 炙玄怒吼道:“你找死!” “难道不是吗。”衔云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他晶亮的眸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你们都被饮川这个伪君子耍得团团转,被他利用殆尽,再遭到封印,只有我知道他的真面目,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就连壬王都背叛我!” 江朝戈厉声道:“你们各执其词,不见得你就比饮川可信。” 衔云顿了顿,勾唇一笑:“你也在怀疑他对吗?人类。” 江朝戈一怔:“我从不相信任何人。” 炙玄道:“饮川是什么样的,我比你清楚,他虽然又啰嗦又烦人,但你才是那个引天兵和巫祖下界破坏我们的叛徒!你不仅背叛了壬王,你还背叛了所有的异兽!” 衔云目露凶光:“胡说八道!你这个没有脑子也从不思考的蠢货又懂什么?!你可知道天地之元是什么?你们以为只有饮川知道吗,我告诉你们,我也知道!” 江朝戈一惊:“天地之元是什么” “天地之元,是玉帝的一件至关重要的宝物。天地之元是饮川发现的,是他唤醒的,又是他一手挑起异兽混战,他才是最想将天地之元据为己有的人,而要做到这一点,异兽、巫祖、天兵,都必须死光,他才有独霸天地之元的可能。” 江朝戈冷哼一声:“可饮川自己也被封印了,你又如何解释。” 衔云寒声道:“封印?封印不过是缓兵之计,难道他现在不是苏醒了吗,虽然其他异兽也醒了,但至少他将十二大巫祖消灭了,你们若是再愚蠢下去,就只会被他再次利用。” 炙玄狠狠甩了甩脑袋,大吼道:“我懒得听你胡说八道,我信饮川也不会信你,我讨厌你这个虚伪的叛徒,讨厌焚念、啸血和游释这三个孽畜,我要杀了你们!”他说着就要冲上去。 江朝戈制止了炙玄,他道:“衔云,我想听听,你打算拿天地之元怎么办?” 第103章 衔云阴沉地说:“天地之元是玉帝之物,将它还给玉帝,才能保人间太平。” “玉帝若要收回天地之元,又怎么会需要你来还给他?早在万年前,他就可以拿走了。” “他无法拿走,因为天地之元本是人间之物,和人间存在着某种强烈的羁绊,玉帝只有在天地一元将尽的时候才可能把天地之元拿走。” “照你这么说,玉帝都拿不走,你又凭什么拿得走?” “我所说的还给,并非让玉帝将天地之元带回天界,而是将其再次封印,待到一元的尽头,玉帝自然可以收回。” 江朝戈高声道:“饮川也同样要将天地之元封印,说来说去,你和他的目的又有何不同。” “饮川从未想将天地之元封印!”衔云厉声道,“他想用其对付玉帝!” 炙玄怒吼道:“一派胡言,饮川若是能利用天地之元,万年之前他就该用了,何必等到今天。” “饮川还未找到利用天地之元的方法,就遭到异兽争夺和天兵讨伐,这一次没有大巫祖,天界能奈他何,你们又能奈他何,早晚,他会知道如何利用天地之元对付玉帝,到时候挑战天界,战场必然还是人间,那才是真正的人间末日。” 江朝戈眯起眼睛:“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你还是没说清楚,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第二,是谁把天地之元弄到了人间。” “天地之元究竟是什么,我还无法确定,但我知道,是一个天神将天地之元带来了人间,不,偷来了人间。后来那个天神被玉帝派大巫祖杀死,但天地之元却是回不去了,大巫祖将其封印在昆仑仙境,却又被饮川唤醒。” 江朝戈冷哼道:“你知道的确实不少,可惜却没有证据能证明饮川想将天地之元据为己有。” 衔云露出阴冷地浅笑:“你们与饮川在一起那么久,却依然对天地之元、对万年之前发生的事知之甚少,饮川刻意隐瞒了这么多,对你们诸多防备,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江朝戈脸色微变,这一点,他确实无法反驳,饮川究竟隐瞒了他们多少,他知道的越多,怀疑的就越多,偏偏饮川却说,不告诉他们对谁都好,这样的理由如何能让人信服,他曾经以为饮川会是他们的同伴,但他永远无法把一个对他们隐藏太多秘密的人当做同伴。 此时,东方既白,壬王和重溟随时可能来找他们,江朝戈道:“快把阮千宿交出来,待壬王和重溟来了,你以为他们会和你废话?” 衔云嘲弄道:“为何不呢,我和壬王可是老朋友了。” 江朝戈冷道:“或者千宿根本不在你手上。” 衔云召唤出一个纳物袋,纳物袋里掉出了两样东西,啪啪地落在了地上,江朝戈定睛一看,正是征尘钺,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暗红地刺人眼,江朝戈把拳头握得咯咯响,恶狠狠地瞪着衔云。 “她与我的魂兵使在一起,我的魂兵使随时可以杀了她。” “你想怎么样。” 衔云眼中闪烁着精光:“我不过是要和壬王单独聊聊。” “壬王很快就会来,你会放了阮千宿吗。” “不会。”衔云嘴角轻扯,“但至少暂时不会杀她。” 江朝戈咬牙道:“你以为你今天可以轻易离开吗。” “你又能如何?”衔云露出残忍地笑容。 炙玄已经气得火冒三丈,巨大的爪子急躁地抓挠着土地,恶狠狠地说:“混蛋,我要咬死你……” “炙玄,冷静!”江朝戈大叫道。 这时,东方升起了第一缕阳光,昏沉的光线被冲淡了,晨光中,一个黑点从鹿吴城的方向飞来,炙玄定睛一看:“是寺斯的鸱鸟。” 江朝戈心中有些莫名,鸱鸟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壬王,为何派鸱鸟来? 那鸱鸟飞近了,脚上绑着一条显眼地红布,直朝着他们冲来。 江朝戈直觉鹿吴城可能出事了,心里升起不祥地预感。 就在鸱鸟离他们不足半里的时候,天地间突然狂风大作,初升的太阳再度被阴影遮蔽,雄浑霸道的魂力猛地炸裂开来,将江朝戈一举冲倒在地,当他勉强稳住身体,睁开眼睛,只见天上出现了一只长逾千米的青龙,脚踩祥云,身裹瑞气,披万丈霞光,盘旋于天际,遮云蔽日,那青龙眼都没眨,一张嘴就将鸱鸟吞进了肚子里。 江朝戈大惊过后,吼道:“炙玄!” 炙玄飞身而起,朝衔云扑去。 江朝戈则跳到了肥遗身上,远离这两只上古异兽的战场,他现在可以肯定鹿吴城出事了,莫非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若是那三只凶兽已经追到了鹿吴城,壬王、重溟以二敌三,必然吃大亏。 炙玄积累了一肚子怒火,此时完全爆发出来,扑上去之后张嘴就往衔云的脖子上咬,衔云用力摆尾,抽向炙玄的面门,巨大的龙爪和炙玄的爪子互相撕扯着对方身上的鳞片。只见天上刷刷地掉着或黑色、或青色的大块鳞片,而伴随着青龙摆尾,一阵狂风也同时被掀起,江朝戈勉强抓住肥遗的羽毛,才没有被甩下去,可也跟着肥遗被吹出去了百米。 江朝戈额上冷汗直冒,焦急地看着炙玄和衔云这场撼天动地地战斗。必须快速结束这场战斗,赶回鹿吴城,可要结束战斗,就要找到衔云的魂兵使,异兽争斗,多喜欢把魂兵使藏起来,因为这样的战局,是没有人类插手的份儿的,可魂兵使再如何藏,也不可能离开异兽太远,所以衔云的魂兵使,一定在这山中! 江朝戈一咬牙,快速俯冲进了山林,焦急地寻找起来。 那山林浓密昏暗,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他大吼道:“千宿,千宿——” 整个山林禽飞兽走,慌忙逃命,只有他的声音回回荡荡、长久不衰。他盘旋一圈,突然想起了自己纳物袋里的东西,他召唤出纳物袋,找出来几枚气雾弹和一盏高聚光探照灯,那气雾弹是刺激性气体,这里枝繁叶茂,有树冠遮挡,下层空气不易散去,现在只能赌一把,那魂兵使会被这气雾弹逼得有所行动。 江朝戈拉开气雾弹,往山林里扔去,肥遗载着他飞过方圆十里范围的山林,扔下近二十枚气雾弹,然后打开探照灯 ,扫描着山林。 整个山林里臭气弥漫,就连在天上的江朝戈都能闻到一点,可想而知下面的味道有多么可怕,他看了半天,终于,被魂力强化过的视力,观察到了一棵树冠间的微小抖动。 江朝戈毫无犹豫地俯冲而下,大吼道:“给我出来!” 一只蛊雕突然冲出山林,狰狞地大张着喙,朝他咬来,肥遗嘶叫一声,扑将上去,两只猛兽在空中接触,发出撕破夜空地尖叫声。 在两只猛禽冲撞的瞬间,江朝戈身形一晃,眼前白光一闪,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朝他甩了过来,他猛地矮身,堪堪躲过,同时,一把抽出了炙玄刀,毫不犹豫地挥出。 两只猛禽分开了,江朝戈举刀怒视前方,看轻了蛊雕身上站着的人,那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冷硬强悍,手里握着一根三节棍,以同样狠辣凶残地目光瞪着江朝戈:“在下刘擎,敢问阁下大名?” 江朝戈吼道:“阮千宿在哪里!” 刘擎冷道:“杀了我你就知道了。”他双手握住三节棍的两头,绷直那根一看就非凡地魂兵器——衔云棍,并做出邀站的挑衅姿态。 江朝戈狠声道:“我现在就杀了你!” 肥遗再次冲向蛊雕! 江朝戈手中大刀凶猛挥出,魂力夹杂着刀锋朝刘擎袭去,那一股力凶猛霸道,顿时扭曲了俩人之间的空间,刘擎大喝一声,身体里惯出霸道的魂力,如狂龙出闸,朝那刀锋撞去。 两股魂力首先在空气中碰撞,如爆炸一般席卷四方,肥遗和蛊雕都不堪这股魂力的压迫,纷纷缩起翅膀,无法控制地往地上坠落。 江朝戈在肥遗坠地之后,稳住身形,翻身从十数米高空跳了下去,并稳稳落地,越来越深厚的魂力让他的身体素质每日都在增强,这一平稳着地,让他更加信心大增。 刘擎同样稳扎地落了下来,脚尖刚一触地,就猛地一蹬,朝江朝戈袭来,手中的三节棍灵魂地甩向江朝戈的面门。 江朝戈旋身一避,炙玄刀霸气砍向刘擎的手臂,刘擎绷紧三节棍一挡,两刃神兵相触,发出刺耳地声响,同时魂力碰撞产生的威力,生生震裂了两个魂兵使的虎口,江朝戈甚至感觉到心脉都为之狠狠一颤,疼得他差点吐血。 刘擎一脚踢向江朝戈的小腿,江朝戈后退半步,灵巧避开,小腿反而勾向刘擎的腿弯处,刘擎原地后翻,以左手撑地的瞬间,右手以横扫千军之势挥出衔云棍,直击江朝戈的小腿。 江朝戈猛然跳了起来,离地足有七八米,他灵光一现,学着虞人殊的样子在空中踩步,原来有修为至此,真的能在空中短暂停留,只是灵活度和时间若不经过训练,是难以派上大用场的,他一时之间相当想念虞人殊,也对眼前的魂兵使更增添几分汹涌地杀意。他踩了三步已是极限,落地的同时,炙玄刀朝着刘擎的头顶砍去。 刘擎就地狼狈一滚,在起身时,余光却瞄到江朝戈就在自己身后,刀锋寒意正浓,他无力闪避,左臂中刀,鲜血顿时涌出。 江朝戈一击杀中,胸中血液顿时沸腾了,他高喊道:“把阮千宿交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 刘擎疯狂大笑:“你这么关心那个女人,我便成全你们,把你们葬在一起!” 天上,炙玄和衔云战意正酣,江朝戈感觉自己体内的魂力跟流水一样往外泄,他相信刘擎也没比他轻松多少,他感觉得到,这个男人的魂力等级跟自己差不多,完全没有虞人殊给过他的那种强大浑厚之感,所以他一定会赢,他必须赢!他咬紧牙关,再次朝刘擎攻去。 刘擎这回学乖了,那炙玄刀又重又大,而衔云棍短且灵巧,进攻适合自己,而远攻有利于江朝戈,他便试图近江朝戈的身。 江朝戈年少时就在血堆里滚过,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便几次阻止刘擎靠近,只用炙玄刀封住刘擎的进攻,逼得刘擎节节败退。 刘擎见久攻之下没有进展,便冷笑道:“那个女人是你什么人?你妻子?” 江朝戈一言不发,犀利地刀锋此次朝刘擎的胸、脑等要害砍去,偏偏刘擎动作极为灵活,几次不中。 “看来是你妻子了。”刘擎哈哈大笑道,“你眼光不错,那女人的味道……很好。” 江朝戈目露凶光,牙齿直打颤,心念在那一瞬间全乱了:“你这个畜生……” 刘擎瞅准时间,一个快形移步,绕到了江朝戈身后,用衔云棍的第一节棍,狠狠朝着江朝戈的背心砸去,江朝戈明知道刘擎故意激怒他,可此时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地疼,内脏也被震伤了,那疼痛沿着脊椎流窜到肩膀,让他半边手臂顿时麻了,若非中招的是左臂,他恐怕连炙玄刀都要拿不住! 江朝戈快速就地一滚,第二棍就落在他刚才站定的地方,这一棍可是冲着他脑袋来的。他一个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强迫自己镇定下心神,忍着剧痛狠狠活动了一下左臂,举刀挡在身前防备着。 刘擎冷笑道:“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刘擎也不愿杀无名指人,再说,你死了,我该咱们这对亡命鸳鸯的墓碑上刻什么字呢?” 江朝戈笑着露出一口森白地牙:“你说你睡了我的女人?简直可笑,你可知道她其实是男扮女装的?” 刘擎脸色微变。 江朝戈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碰过阮千宿,便哈哈大笑道:“你在撒谎,你这等只会用下三滥手段的人,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刘擎冷笑一声:“兵不厌诈,好用便行。” “也好,我让你死个明白,我叫江朝戈,朝堂的朝,兵戈的戈,记住是谁杀了你,来世投胎,别找错人报仇!”江朝戈抹掉嘴角的血,重新聚起魂力,刀锋凌厉如翻滚的雪浪,直逼刘擎的要害。 刘擎本不想再浪费魂力,毕竟衔云在消耗他大量的魂力,可见江朝戈如此拼命,他也想速战速决,于是魂力从衔云棍溢出,抵挡着江朝戈的刀锋。 江朝戈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炙玄已经消耗掉了自己九成的魂力,而这两只异兽的战斗,还远不会结束,他们动辄能打成百上千年,哪里是人类供得起的,还是应该快速把魂兵使解决掉,才有可能胜出。 俩人过了几十招,渐渐魂力不止,身上均受了几处伤,而炙玄和衔云的战斗已经快将山林摧毁殆尽,声音响彻天地之间,恐怕就是鹿吴城也该听到了,这么久的时间壬王和重溟都没有出现,江朝戈可以肯定他们被三只凶兽缠上了。 在江朝戈已经杀红了眼,几乎刀刀致命,他将刘擎逼到了一颗槐树之下,一刀刺向刘擎的左肩,刘擎倒地闪避,又翻身而起,江朝戈感觉刚才遭到攻击的左臂已经渐渐恢复了知觉,急中生智,突然抓起挂在身册的探照灯,手指把开关往上一推,朝着刘擎的眼睛猛地照去。 “啊啊——”那探照灯是强聚光,对着人眼睛照,能直接照瞎了,刘擎猝不及防,痛苦地大叫一声,用力捂住了眼睛,往后退去。 江朝戈扔掉探照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去,炙玄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刘擎的心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那一刀毫不意外地贯穿了刘擎地心口,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喷了江朝戈一身一脸,江朝戈被那腥臭的味道刺激得阵阵反胃,可心中却痛快得想大吼大叫,他杀了刘擎!他杀了刘擎! 他不进杀了刘擎,还救了阮千宿,甚至毁掉了衔云现世的可能,除掉了一个强大的对手,这是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江朝戈兴奋地将刀锋更加用力地刺入刘擎身下的土地,他会永远记住今天!他控制不住地疯狂大笑起来。 天上惊雷大作,衔云愤怒地龙吟声响彻天际,江朝戈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真有种末日要降临的错觉,可他什么也不怕了,他杀了衔云的魂兵使,衔云很快就会消失! 炙玄大叫道:“怎么回事?” 江朝戈抽出炙玄刀,得意地大吼道:“炙玄,我杀了衔云的魂兵使!” “不、不对!”炙玄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不对劲。 江朝戈正想说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的魂力在自己周围蔓延开来,他心中一惊,低头朝刘擎看去,只见刘擎的身体在发光,那微弱的白光渐渐变得越来越强烈,伴随而来的是愈发强大的魂力,江朝戈瞪大了眼睛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突然,一声巨响,一股庞大的魂力从刘擎的身体里冲了出来,江朝戈在感知到危险的一瞬间,将身体里所剩无几的魂力都聚集起来,挡在了身前,饶是这样,他也被那股魂力狠狠撞飞了出去,身体如脱了线的风筝,飞出去百余米,咣地一声撞在了一颗大树上。 撞击的一瞬间,江朝戈感觉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位了,喉头发甜,他连喷两口鲜血,身体从树上滑了下去,瘫软在地上。江朝戈的意识虽然还在,但整个人仿佛已经感知到了死神的召唤,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骨头、内脏恐怕碎了大半,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活动,口中不断流出潺潺鲜血,堵住了喉咙,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着不远处的那团白光,白光里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江朝戈感觉到一股熟悉感,而他偏偏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应该说,他实在无法再思考了,他的身体在快速地变冷,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他现在比任何一刻,困难都更接近死亡。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在鬼门关打转的经历,那时候他为了修为加速,让饮川为他打通奇经八脉,他也曾一度到达濒死地境地,那时候,饮川教他的那句巫咒救了他,他顾不上多想,开始以最后地力气默念那句他背了无数遍的巫咒,念着念着,竟觉得身体的温度在缓缓地恢复! 江朝戈大喜,心想还好云息把那句巫咒记下了,并告诉了他,而他也没有偷懒,始终牢记于心,否则这次云息不在,他真的要死翘翘了。他继续默念,不远处的白光,衔云与炙玄的吼声,所有的一切都不在的思维中了,他进入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地空灵之境,仿佛天地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他能听见自己微弱的心跳、血液的流动、脉搏的跳动,他在感知自己,感知自己身体内的一切,兵能感觉到那巫咒在一点点挽救他破损流血的内脏和残破的骨头。 这时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江朝戈感觉自己活了,虽然身体的疼痛并没有减轻,而且依然无法动弹,但他知道自己的内脏抱住了,只要一时死不了,找几个厉害的魂导士,总有办法把自己修补好! 精神从那空灵之境回到现实后,他又开始能听到、看到周围的一切了,刘擎尸体的方向还在不断地发出白光,而且一样什么都看不清,但陌生而强大的魂力在一刻不停地往外喷涌,如果不是他知道刘擎是个人,他简直要以为另一只上古异兽要现世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股霸道的魂力,差点弄死他! 炙玄和衔云又怎么样了?江朝戈抬头看向天空,发现炙玄和衔云还在苦战,他如此渺小,恐怕炙玄都没有发现自己受伤了,而衔云却是知道自己的魂兵使出事了,所以拼命想摆脱炙玄去查看,可炙玄知道这时机难得,紧咬着他不放。 江朝戈想朝炙玄喊一声,却力不从心,他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实际他们也无力打不下去了,炙玄是知道自己魂力枯竭,所以才想拼尽最后一秒将衔云拿下,可他知道刘擎的异象必有异因,他不能再继续冒险,刘擎发出的那股令他熟悉又陌生的魂力,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预感太强烈,让他无法忽视! 第104章 衔云一直分心往刘擎的方向看,方寸大乱,炙玄将他从天上狠狠扑向地面,张开血盆大口,锋利如剑的巨齿咬向了他的脖子。 衔云巨大的龙身挣扎了起来,却让炙玄的爪子更深地陷进了肉里,那巨齿凶残地刺破他的龙鳞,扎破了他的皮肉,顿时鲜血如泉涌,衔云怒吼一声,龙尾用力拍打着地面,将地面击出长长地裂纹,他用爪子抓挠炙玄的头脸,炙玄却咬死不放,铁了心将要衔云的脖子咬断。 两只庞然大物在地上翻滚、撕咬,血流成河,炙玄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魂力马上就要流光了,可哪怕不能真的把衔云咬死,也要让衔云彻底失去战斗力。刘擎的方向散发出来的阵阵气息让他越来越心惊,他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炙玄几乎力竭,而衔云的扭动也越来越微弱,就在炙玄兴奋地以为自己赢了的时候,原本已经油尽灯枯的衔云,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体里魂力暴涨,突然绝地复生,仿佛瞬间恢复到了全盛状态,力气大得惊人,一爪子就将炙玄的脑袋拍开了,而那被巨齿刺穿的脖子,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伤口。 炙玄恶狠狠地瞪着衔云,身体渐渐变得无力,再也没了一战的气力,衔云一个扭身飞了起来,他似乎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看看自己,又往刘擎的方向看了看,整只龙都愣住了。 炙玄的身体开始快速缩小、再缩小,最终变回了幼童的模样,他坐在地上,身形狼狈,只有眼神依旧狠辣无比。 如此好的机会,衔云却没有趁机把炙玄踩成肉泥,甚至没有嘲弄他,只是不停地朝刘擎的方向看,江朝戈喊着杀了刘擎的那句话,他听得清清出,他也确实在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消失,可当那白光亮起时,他就感觉魂力在一点点回复,直到现在……他飞身就想往刘擎的方向去,可又想起来还有炙玄没有解决,一咬牙,又朝炙玄扑去。 炙玄平静地坐在地上,酝酿着魂力,打算以修为为代价,召唤自己的真身,他被撕碎了一点都不要紧,但他决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江朝戈,可他现在也因为那股熟悉地令人厌恶的魂力而心神大乱,何况刚才苦战一场,魂力虚弱,一时竟然无法做到,他愤怒地大喊一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衔云的血盆大口袭来。 “衔云——”天上突然传来一声雌雄莫辩地喊声,那声音清澈透亮,带着一点点娇媚,闻之叫人心旷神怡,仿佛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畔。 衔云猛地回头,讶然道:“红渊?!” 炙玄抬头一看,天边飞来一只金红巨禽,浑身覆火,鹳额鸳腮,燕颔鸡啄,翼展足有千米,后缀九条曼妙地凤尾,它全身覆盖着的翎羽赤中带金,金中带赤,展翼飞过,天边留下簌簌燃烧的羽毛,如最华丽地烟火般短暂却华美地绽放,来者正是上古异兽朱雀。 江朝戈几乎不能动弹,但也从眼角地余光看到了那只华丽丽地大鸟,他长大了嘴巴,从来没见过这样自带背景效果的出场方式。 炙玄怔道:“红渊……” 飞得近了,能看到红渊身上站着一个修长纤瘦地身影,腰板挺得笔直,衣袂随风飞舞,身后背着一把看不清全貌的武器。 红渊在飞到衔云头顶时,一阵甜笑:“衔云,好久不见了,有点想你呢。” 衔云怒道:“你来做什么?” “不是我要来呀。”红渊道,“是我的魂兵使要来。” 红渊背上的人突然一跃从百米高空跳下,一把抽出了背后的武器,哗啦一声,竟然是一把长柄大伞,伞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地金红翎羽,伞骨全由锋利地翅骨削尖而成,伞柄有儿臂粗,那人就接着伞的俯冲,落到了地上,金红打伞刷地一下合拢 炙玄惊讶道:“阮千宿?” 来人正是失踪多时的阮千宿,她一身红衣,干净利落,比起平时着深色劲装,身上没有一点女儿装饰的阮千宿,此时的她被一袭红杉衬托的愈发肤白胜雪,明眸皓齿,端方而潇洒,清冷而绝丽,和赤金的朱雀仿佛浑然一体。 听到“阮千宿”三个字,江朝戈强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的瞬间,眼圈都热了,现在只差虞人殊了,只差虞人殊了! 阮千宿看了炙玄一眼:“你去找找江大哥,他可能受伤了,我来对付他。” 炙玄怒道:“你敢命令我!”但说完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着进山林找江朝戈。 阮千宿没理他,伞尖直指衔云,冷酷地说:“你对我的攻击和冒犯,我今天一并还给你。” 衔云冷道:“我当是谁,你这个人类倒真有点本事,能从我眼皮底下逃跑,你竟然是红渊的魂兵使……” 红渊嘟囔道:“又不是我愿意的,她虽然漂亮,可是一点都不好玩儿呢。” 阮千宿厉声道:“衔云,你和刘擎受死吧!” 提到刘擎,衔云一怔,眼看又来一个强敌,而刘擎的状况不知如何,他已经一点战斗地心思都没有了,他冷道:“今日算你们运气好,我有更重要的事,下次再战吧!”他一个巨龙摆尾,抽向红渊,红渊展翼而起,一团巨大的火球从两翼带起来的风中生起,朝着衔云砸去。衔云游身躲过,一头扎进山林里,把那团散发着白光的人抓紧了爪子里,朝着远方飞去。 红渊道:“要不要追啊姐姐。” 阮千宿眯起眼睛:“算了。”她把伞□□背后的伞笼里,朝着山林深处跑去。 很快,她就在一片倒塌地树木间,发现了江朝戈。 炙玄摸着江朝戈身上的血,简直要哭出来:“朝戈你别死,我带你去找魂导士,我带你去找整片大陆最好的魂导士!” 阮千宿蹲在江朝戈身旁,弹了弹他的脉搏:“心脉没事,暂时死不了,江大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江朝戈怔怔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阮千宿回来了,不仅没有落在刘擎或者任何歹人手里,还唤醒了一只上古异兽,这如果不是梦,是不是现实也太美了? “江大哥?”阮千宿着急地在他眼前摆着手。 江朝戈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哽咽道:“你没事就好。” 阮千宿愣了愣,一项冷硬地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竟是也红了眼圈:“江大哥……” 炙玄拍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快带朝戈回城。” 阮千宿把江朝戈背了起来,放到了红渊的背上,炙玄仰起脖子看着红渊。 红渊也低头看着他,笑嘻嘻地说:“小矮子,你上不来吧。” 炙玄怒道:“破鸟,你找死是不是!” “现在最可能死的是你呀,哦,对,我忘了,我们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死了。” “你才死了,我只是被封印了。” “以人类的标准来说,我们就是死了,不过纵观六界,我们没去过冥界,就不该算死了,哎呀,有点复杂。” “白痴,快带我们回城!” 红渊用爪子将炙玄抓了起来,扔到了自己背上:“抓稳了。”他展开巨大的双翼,朝着鹿吴城飞去。 炙玄抓着江朝戈的手,把小脸蛋贴着他的掌心,担忧地说:“朝戈,你一定要坚持住,鹿吴城肯定有很多魂导士。” 江朝戈虚弱地说:“我不会死的,放心吧。衔云和刘擎呢……他们怎么样了,刘擎是怎么回事?” 说到刘擎,炙玄脸色微变:“我不知道,但是我从刘擎身上感觉到很熟悉的魂力,那是巫祖的魂力,而且……” “而且……” “我似乎感受到了……共工的气息。” 江朝戈一惊:“共工?” 炙玄压抑着愤怒,牙齿都在轻轻碰撞:“对,虽然很微弱,但是……那种让人厌恶的味道,不是普通的巫祖,很可能是共工……刘擎可能就是共工转世!” 红渊惊讶道:“你说衔云的魂兵使是大巫祖转世?怎么会那么巧?” “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当时我感觉到了巫祖的魂力。” 红渊回想了一下:“我当时也感觉到一股很强的魂力,但是我不记得是不是巫祖的了。可是,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呢……” “不,确实有可能。”江朝戈皱眉道,“我明明杀死了刘擎,炙玄刀贯穿了他的心脏,他应该是当场毙命的,可是他明显没死,或者说,那一刀好像释放了什么,总之,他突然爆发出巨大的魂力,把我弹飞了出去,我本来没受这么重的伤……”江朝戈想到那一瞬间,还心有余悸,若不是他有那句巫咒保命,现在恐怕已经肝胆俱裂而亡了吧。 “如果刘擎是巫祖转世,那就没那么容易被杀死,因为巫祖也曾经是异兽,也是不死之身,只是不知道他转世之后,还有多少魂力。”炙玄恶狠狠地说,“他极有可能就是共工转世,我一定要杀了他!” 江朝戈原以为天大地大,炙玄一辈子也不可能碰到共工的转世,没想到有一天真的碰上了,而且也没用多少时间,刚巧那共工转世,还是他们欲除之而后快地敌人。 红渊喃喃道:“真巧啊,真巧。” 炙玄趴在江朝戈身上,眼睛一片血红地杀意:“他不仅杀了我,还重伤你,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他揪紧了江朝戈的衣袖,恨意滔天。江朝戈相信,如果刘擎现在就在眼前,炙玄一口一口吃了刘擎也不奇怪。 红渊突然“呀”了一声:“鹿吴城怎么又着火了。” 几人抬头看去,鹿吴城火光冲天,不时传来惊天动地地声响。 阮千宿凝重道:“那些凶兽在鹿吴城。” 红渊嗅了嗅:“不,他们已经走了,刚走不远,城郊有壬王和重溟的味道。” “快去找他们!” 红渊朝着鹿吴城城郊飞去,远远地,就见壬王等人正坐在小山下,均是衣衫带血,面容憔悴。 红渊落了地,阮千宿一跃跳了下去:“寺斯!” 寺斯正趴在地上哀嚎,一听到这声音,不顾疼痛地爬了起来,激动地大喊:“千、千宿姐!” 龙芗也是眼睛发亮,不敢置信地看着阮千宿,他不善表达,只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阮千宿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冲过来的寺斯,见他一脸血污,很是心疼:“你们怎么了?” 寺斯看到阮千宿,哇地哭了出来:“千宿姐啊,我以为你死了呢……” 阮千宿摸了摸他的头:“你们是不是遭到攻击了?” 重溟已经完全睡着了,壬王喘着气道:“三凶兽来了鹿吴城,寺斯射中了焚念的魂兵使,龙芗又差点杀了游释的魂兵使,他们同时又感觉到你来了,就撤退了,你们也……” 阮千宿点点头:“我赶到的时候,衔云已经和炙玄斗过一场,衔云的魂兵使似乎是大巫祖转世,突然爆发了很强的魂力,衔云大概不知所措,就走了。” 壬王瞪起眼睛:“你说什么?巫祖转世?” 炙玄道:“那个人类被朝戈贯穿心脏后,却没死,我感觉到他身体里散发出很强的魂力,还有非常讨厌的气息,那气息一定是跟巫力有关的,魂力又那么强,只可能是巫祖。” 壬王若有所思:“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巫祖……” 江朝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每咳嗽一下,都觉得骨头要散架一般疼。 炙玄忙道:“快去鹿吴城给朝戈找魂导士!” “对,救人要紧!” 众人快速地回到了鹿吴城,鹿吴城的东南角已经彻底被毁了,就像被什么大石头碾压过一样,支离破碎,但比起大凉城,鹿吴城的损失并不算什么,他们进城后,就开始到处疯狂地重金找寻魂导士,终于找来了三个,一起给江朝戈治疗。 江朝戈除内脏完好外,身上几乎没有不断的骨头,疼得他像只油锅里的鱼,不停地想挣扎、翻滚,摆脱这种疼痛,但其实他连手指头几乎都动不了。 炙玄心疼得差点流眼泪,一直抓着江朝戈的手,反复说着要为他报仇。 治疗的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三个魂导士都累得要歇菜了,才总算把江朝戈几处大的伤治好了,剩下的就是漫长地恢复期。 江朝戈心想,能保住命以及见到完好无损的阮千宿回归,他已经很知足了,眼下只差虞人殊和远在昆仑山的云息了。 想到云息,就不免想到饮川,江朝戈心中一阵烦躁,越是接近真相,那密布的阴云反而愈发浓郁。 由于所有魂力都供给江朝戈恢复身体了,炙玄几天来一直都是三头身的模样,他端着一大盆水,摇摇晃晃地开门进来了。 江朝戈正侧卧在床上想事情,一见他进来就忙道:“祖宗啊,你端得动吗!” 炙玄白了他一眼:“一盆水我都端不动?谁让你起来的,给我……”他一脚踩到了自己的头发,小脑袋猛地往后一仰,身体失去重心,往后倒去,那一盆水毫不留情地扣在了他身上。 江朝戈咂舌,有种想捂住眼睛的冲动,一时之间,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那木盆还扣在炙玄脸上,炙玄一动未动,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你不准下来!”炙玄怒吼一声,一把推开木盆,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脚跳上木盆,狠狠地跺了起来:“孽畜!混蛋!去死吧!” 江朝戈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炙玄发泄了一会儿,才气哼哼地跳了下来,从木盆从地上捡起来,满脸怒火地往门口走去。 “炙玄,你干嘛?” “你不准下来!我给你倒水擦脸。”炙玄拎着木盆,摔门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端了一盆回来,这回他学聪明了,把头发扎了起来,只是辫子扎得非常简陋,在脑袋后面一晃一晃的,煞是滑稽。 他把木盆放到凳子上,沾湿了毛巾,爬到床上,给江朝戈擦脸。 江朝戈笑着把脸凑了过去,让他擦了个痛快。 擦完脸,炙玄又仔细地给他擦胸口,擦手,一边擦一边嘟囔:“人类真没用,人类的小孩儿更没有。” “小孩子们,本来就做不了什么,你让裂羽或是龙芗来就好了。” “龙芗被醉幽按在床上休息去了,前几天一战,他伤口又裂开了,寺斯?哼,那个蠢猴子,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龙芗伤口裂开了?” “你管他干嘛。” 江朝戈笑道:“他是我小弟啊,做大哥的不关心小弟,怎么服人啊。” “什么大哥小弟的,听不懂。” “这个啊,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规矩。” “什么规矩?” “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炙玄擦完之后,把毛巾一扔,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幽幽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江朝戈抚摸着他肉呼呼地后背:“很快就好了。” “骗人,那个魂导士说,要全恢复,怎么也要两个月呢。” “未必,千宿去找更多的魂导士了,只要有钱,我肯定好得快。” 炙玄点点头:“你快点好,我不要这个样子,烦死了。” 江朝戈笑道:“这样挺好的。” “这样连盆水都搬不了,也不能给你报仇。”炙玄说到这里,又是咬牙切齿,“刘擎,刘擎,共工,你说,我要怎么杀死他才好呢?是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还是用麒麟火一寸一寸地烧焦他的皮肤?” 江朝戈道:“若他真是大巫祖转世,不是跟你一样不死之身吗?” “哼,不死之身,难道就不会疼吗?若他不死,我就杀死他千万遍,让他尝尽千种死法。”炙玄目露凶光,“最后,等我玩儿腻了,就将他的魂魄彻底粉碎。” “你要怎么把他的魂魄彻底粉碎?” “用麒麟真火,那是以我的魂力凝聚的真火,轻易不能使用,因为对我损耗也极大,如果麒麟真火都不能粉碎共工的魂魄,我就需要焯烟的火精。” “火精?” “焯烟天生口含火精,那火精通冥,能直接绕过肉身,灼烧魂魄,若是普通人类或异兽的魂魄,我用麒麟真火就能焚烧殆尽,但大巫祖的魂魄……总之,麒麟真火结合火精,一定能将共工的魂魄彻底消灭。” “可……焯烟怎么会把火精借给你?” “不借我就抢。”炙玄说得理所当然。 江朝戈顺了顺炙玄还潮湿的头发,如有所思道:“若刘擎真是大巫祖转世,恐怕真的只有这个办法能消灭他了,也不知道焚念的魂兵使究竟死了没有,寺斯说他一箭正中胸口,当时肯定没有,因为焚念没有消失,但若不能及时找到医治,肯定也活不了多久。” “最好死了……”炙玄又道,“可如果真的死了,我以后岂不是见不到焚念了,那我该怎么咬下他的肉,所以还是不死的好。” 江朝戈苦笑道:“我还是喜欢他死了,焚念实在凶残,能少这样一个敌人,对我们大有利处。” 炙玄握拳道:“可惜我不能恢复万年之前的力量,否则,就可以和他们战个痛快。” 江朝戈也跟着叹了口气。 炙玄忙摸了摸他的脸,在他下巴上啜了一口:“你干嘛呀,我没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江朝戈笑了:“你可难得夸我啊。” “胡说,我总是夸你。” “你夸过我什么?我还想听听。” 炙玄转了转眼珠子:“我夸过你的腰很细很软,你的皮肤很滑很香,你的那个地方……” 江朝戈捏住他的嘴唇,瞪着他:“够了,闭嘴。” 炙玄含糊地说:“唔亥木缩完……” 江朝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第105章 江朝戈在床上躺了几天,实在躺不下去了,便决定出去走走。来到他们住的客栈的后院,阮千宿正拿着一把大马刷给征尘刷背,一下一下,看上去非常专注。她已经换下了那身红衣,穿回自己本来的衣服,但在她旁边,站着一个一身赤金华服的人,金红地头发柔软如丝般垂坠下来,这是一个让人充满了遐想地背影。 听到脚步声,阮千宿回过头来:“你能下床了?” 征尘拿鼻子拱了拱阮千宿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停,阮千宿摸了摸他的鼻子,笑着继续刷毛。 那华服背影也转过了身来,虽然早对这些上古异兽的容貌有所见识,可红渊那冶艳华丽到极致的美貌还是让江朝戈呼吸一滞,而且俩人距离如此之近,江朝戈都分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 红渊眨了眨眼睛:“哟,你的腿接上了呀。” 炙玄瞪了他一眼。 江朝戈走了过去:“千宿,怎么不穿那件衣服了,你穿红色挺好看的。” 阮千宿还没说话,红渊就抢道:“听着没有,我都说了你穿红色好看,你偏不听,虽然你早过了女孩子出嫁的年纪,可还没老,就不能别总是穿这些灰秃秃地衣服吗。” 阮千宿横了他一眼:“你少说几句话能怎么样。” 红渊撇了撇嘴:“真想换个魂兵使。” 阮千宿不客气地说:“别做梦了。” 红渊哼了一声,又撒娇道:“姐姐,你都给他刷了两个小时的毛了,你陪我玩儿一会儿吧。” 炙玄眯起眼睛:“你这个万年老妖怪叫一个人类姐姐,你要不要脸啊。” 红渊白了他一眼:“可我年轻永驻啊。” 阮千宿头也不回道:“你想买东西,就找江大哥吧,他有钱。” 红渊眼前一亮,眨巴着眼睛看着江朝戈。 炙玄狠狠瞪着他:“不准这样看着我的雌兽!” 江朝戈失笑,掏出一袋子金币扔给他:“红渊……大人,多谢相助。” 红渊欢天喜地地把钱袋塞进怀里,一溜烟走了。 阮千宿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朝戈在井沿上坐了下来,喘了口气道:“千宿,说说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吧。” 阮千宿的手顿了顿,握着马刷的手陡然收紧了,青筋道道浮现于她单薄地手背上,她沉声道:“从哪儿说起呢。” 江朝戈心中有愧,没有说话。 阮千宿道:“你们消失在寐江湖后,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打开异界之门,等了几天后,就下山了。在穿过北方雪原的时候,遭到衔云和祁凌峰的围剿,我被抓回了狱法城。祁凌峰抓我回去,是猜到了我把奇经八脉的心法教给了你,否则你在短短一年内,不可能进步如此神速,但无论如何神速,都不可能让一个人短时间内突破三阶,所以,他以为我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关于奇经八脉心法的秘密,他逼我说出来。” 江朝戈阴沉道:“我有对你用刑吗?” 阮千宿沉默了一阵:“看在我二哥的份儿上,我会留祁凌峰一条命。” 江朝戈看着阮千宿纤瘦地背影,咬了咬牙:“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饮川联合壬王追到狱法城,我二哥趁乱将我救走,但随后被刘擎重伤,我又被刘擎抓走了。在衔云带我去冥胤会找啸血的路上,我趁机逃跑了,本来我不可能逃脱,可是我在逃亡时勿入深山,彻底迷路时,碰上了红渊伞……”阮千宿感慨道,“我没想到我会唤醒上古异兽,虽然他一点也不像。”说到最后,她表情轻松了不少,总算是苦尽甘来,如今有上古异兽傍身,祁凌峰再不可能招惹她,她却可以轻易踏平狱法城。 江朝戈苦笑道:“这十二异兽还真是各个性格迥异,让人招架不住。” 炙玄哼道:“你以前嫌我难伺候,现在你觉得呢?” 江朝戈道:“你还是难伺候。” 炙玄大声道:“那你也要伺候。” 江朝戈搂着他直乐:“那是那是。” 炙玄满脸笑意。 阮千宿道:“能把征尘找回来,是我最高兴的事。”她用脸蹭了蹭征尘的脸,“征尘始终是我用的最趁手的武器。” “那红渊伞呢?” “红渊强大,但那伞作为武器,我使得不如征尘钺好,还需多练习。”阮千宿皱眉道,“红渊也不太喜欢我。” 江朝戈含笑道:“是吗,我倒觉得他挺喜欢你的,虽然分不清男女。” 炙玄呿了一声:“红渊若不喜欢你,你早吃尽苦头了。” 阮千宿不置可否,只是表情有些无奈。 江朝戈叹了一声:“眼下只有殊和云息没有消息了,云息与饮川在一起,我不担心,可殊……” 阮千宿也凝重道:“啸血残暴嗜血,殊在手里,肯定会吃尽苦头,待饮川一回来,我们必须……” “不,我不打算等饮川回来了。”江朝戈正色道:“等我们的伤一好,就去救殊。” “可他们要天地之元作为交换。” “你觉得饮川若是有天地之元,会用来交换殊吗?”江朝戈看了炙玄一眼,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出来,“我现在不信任饮川,他隐瞒了我们太多事。” 炙玄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阮千宿想了想:“天地之元那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饮川大人恐怕不会……” “我也认为不会,所以我们不能指望他,我们要自己想办法把殊救出来。” “我同意。”龙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江朝戈转头看去,龙芗身上还缠着纱布,脸色虽苍白,但很精神。 醉幽、寺斯和裂羽跟在他身后。 “小芗,你的伤怎么样了?” “很快就能好。” “想要快好你就要休息!”醉幽不满道。 “我这两个月几乎天天都在休息,我不想再躺在床上了。”龙芗道,“如今千宿姐也回来了,我们去救虞人大哥吧。” 寺斯也用力点了点头。 江朝戈看着龙芗,正色道:“小芗,我们现在就在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只要从这里出发,就有可能找到你的家乡,我现在有大笔的金币可以送给你,你可以马上组建一个规模浩大的船队陪你出海,你不需要再卷入天棱大陆的纷争,我对你的雇佣,可以到此结束了。” 龙芗瞪大眼睛,怒道:“江大哥,我在你眼里就是临阵脱逃的懦夫吗!” 江朝戈苦笑道:“从来不是,你的勇气所有人都看得到。” “那就什么都别说了。有一天大家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了,天棱大陆再无战事,那才是我出海的时候,现在,我只想救出虞人大哥!” 江朝戈高声道:“好,我们一起去救他!”他伸出了手,手握成拳。 众人一一伸出拳头,彼此相碰。 过去,他们总是为一个模糊的目标、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而战,可这次,他们将为自己、为解救同伴而战,这是 必胜的一战!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花重金从鹿吴城和周边城市聘来最好的魂导士,轮番给他们疗伤,原本注定残废的江朝戈,也硬是被魂导士给治好了。 而这期间,江朝戈算是见识了红渊“作”的能力。他好像一天都无法闲着,每天都能生出各种各样的想法来给自己找乐子,那些想法有的人畜无害,有的却能把鹿吴城搅得天翻地覆,阮千宿光是制约他,每天就要耗费大把时间和精力,让人很是同情。 这一天,红渊又想到一个好玩儿的,他要拿城里那颗千年老树做船,那树是鹿吴城的象征,整个南方拜为神明的树,一群人才拦了下来,饶是阮千宿这种淡漠的性格,都要被红渊弄得抓狂。 江朝戈灵机一动,从纳物袋里拿出平板电脑,为了省电,他快速打开电脑,找出数独游戏,在地上画了一个,然后教了红渊玩儿法,让他自己玩儿去。 红渊果然来了兴趣,蹲在地上自己写画起来,一下午都没惹事儿,就连多动症的寺斯都被吸引了,两人埋头研究,再也没闹过人。众人均对江朝戈佩服不已。 转眼间,小半个月过去了,所有人的伤都痊愈了,他们准备出发了。 出发前一晚上,江朝戈修炼完毕,又洗了个澡,准备上床睡觉,却见炙玄侧卧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冒金光。 江朝戈刚想问炙玄怎么还不睡,却突然在电光火石之际读懂了炙玄眼里的渴望,炙玄从不加掩饰的样子在他眼里也是格外地可爱,他坐到了床上,捏着炙玄的下巴,调戏地摸了摸:“还不睡,嗯?” “等你呢。”炙玄腾地扑上去,将他压在身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你刚洗过澡?好香啊,是从你家带来的沐浴露吗。” 江朝戈笑道:“你不是说好闻吗,我就带来了。” 炙玄把鼻子顶进他颈窝,使劲嗅了嗅:“好闻,真好闻。”说话间,嘴唇贴着江朝戈的锁骨亲吻着,唇瓣沿着锁骨滑到了喉结,又从喉结到下巴,最后,是那柔软地双唇。 四片唇瓣热烈地缠绵,唇齿间那熟悉地温暖地味道,让俩人的神经迅速被点燃了,周身每一个毛孔都似乎在渴求着对方的碰触。 “好久……好久没做了。”炙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从我们回来,就一直没有过,我可是正值壮年的雄兽,你是要憋死我吗?” 江朝戈“嘘”了一声:“别说话。”他什么都不想说,不愿意想。明天太阳升起,他们就要离开鹿吴城,去面对那四只凶残地异兽,也许他们会带着虞人殊凯旋,也许他们谁都无法回来,谁知道呢,他只想在这最后平静的一晚,尽情感受炙玄,当做明天就会死一样,尽情地、不遗余力地记住炙玄带给他的一切。 炙玄果真不再说话,只是把全部的热情注入江朝戈体内,俩人疯狂缠绵,一夜不休。 直至天明将至,江朝戈一身大汗如同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被炙玄紧紧拥在怀中,天气虽然渐寒,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炙玄柔软的唇瓣一下一下地亲着江朝戈的额头,喉咙里发出满足地咕噜声。 江朝戈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头枕在炙玄肩头,半梦半醒间,感觉身体像是浸泡在温水中,又似整个人飘在云端,舒服得他连手指头都懒得动。 炙玄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道:“朝戈。” “嗯?” “我喜欢你。” 江朝戈淡淡一笑:“我知道啊。”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炙玄用额头顶了顶江朝戈的额头,“你肯定不知道。” 江朝戈睁开迷蒙地双眼:“我知道。” “连我自己都未必知道……”炙玄顿了顿,“我可以为你放弃永恒的生命。” 江朝戈清醒了几分:“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突然想到,你不能陪我千年万年,但我可以陪你走完百年,我们就一起长眠。不然,没有你,我在人间做什么呢。” 江朝戈定定地看着他灿金色的眼眸,那目光是如此地专注和认真,让江朝戈心湖澎湃,他抚摸着炙玄的脸,笑道:“好,我们一起长眠。” 炙玄紧紧抱住江朝戈,心中无限爱意,好像要彻底泛滥出来,他轻声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杀了共工。” 江朝戈点点头:“我们共进退。” 炙玄嘟囔道:“说来奇怪,当时刘擎散发出大巫祖的魂力时,我还感觉到另外一股奇怪的魂力,虽然微弱很多,但就好像有两个巫祖一样,我都分不清哪个才是刘擎,不过,微弱的那股魂力,很快就被强大的魂力覆盖了。” 江朝戈迷迷糊糊间,听到这句话,便想说那股魂力可能是他的。 “我到现在都分不清,那股共工的气息,究竟是从那股魂力里散发出来的。” 江朝戈话到嘴边还未吐出,突然身体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炙玄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你怎么了?” 江朝戈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他咽了咽口水:“刚才突然有点冷。” 炙玄将他抱得更紧,将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我抱紧你你就不冷了。” 江朝戈环住炙玄的腰,手臂却有些发颤:“你说你没分清共工的气息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 炙玄点点头:“也有可能是我的感觉错了,根本就没有第二股魂力,但也有另外一个可能。” 江朝戈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都漏跳了半拍。另外一个可能?另外一个可能会是什么?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会有另外一个可能? 炙玄道:“有可能,刘擎虽然是共工的转世,但他同时也是个独立的人,他和共工也许三魂六魄都相同,但惟独主记忆的灵慧之魄是有分别的,可能是还没有合并到一起,所以产生了两股魂力。”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对对,有这个可能。”他惊出一身冷汗,真不知道自己在瞎想什么。刘擎是大巫祖转世,只是个巧合,他只是个继承了巫祖一点点血脉的拥有一点点巫力的普通人。 他一定会帮炙玄杀了刘擎,不,共工,这个心结不除,炙玄一辈子都会活在共工的阴影之下。 天明后,一行人出发了,他们在鹿吴城也不再隐瞒,反正全城百姓都知道他们的身份,炙玄不愿意让江朝戈以外的人呆在他身上,而红渊喜欢展示自己华丽地翎羽,所以天上一只朱雀,地下一只白虎,他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鹿吴城,往冥胤会所在的西方进发。 红渊绝对是江朝戈见过的最臭美的异兽,扇动着巨大的羽翼在天空翱翔,不停地洒下金粉一般的翎羽,白天看华丽而震撼,夜晚看简直是漫天烟火,比星星还明亮。 寺斯看得起劲儿,就不停地夸红渊,越夸他越来劲儿,卖力地飞来飞去,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除却这毛病,红渊也极爱漂亮,拿着江朝戈的钱大把挥霍,用一整个纳物袋来装衣服和首饰,男装和女装分门别类,每天都要换一套新的。 渐渐地,众人可以从他的服饰上分辨他今天究竟是男是女,其实除了骨架和脸型外,差别并不大。 炙玄看红渊极其不顺眼,老觉得红渊占据了江朝戈的视线,醋意大发,若不是江朝戈拦着,几次都要打起来。 壬王从不理会他们之间幼稚地争斗,而重溟则是从鹿吴城一战之后,就一直没醒过来,乔彦几次担心地不知所措,但壬王却此次满不在乎地说:“他只是在睡觉。” 越往西走,天气越寒冷,重溟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冬眠的特性,把三头身的身体硬挤进乔彦地怀里,如猫一般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连呼吸都特别微弱,只有胸口缓慢地起伏能证明他还活着。 在经过中部地区时,原本睡了一路的重溟,却突然醒了过来,几乎是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在众人赶路赶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冷不丁地说:“乔彦,回家。” 这久违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醒了,乔彦也吓了一跳,随即喜道:“重溟,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受伤昏迷了呢。” 重溟道:“我们回家吧。” 江朝戈忙道:“你们要去哪儿?” “这里离姑儿山比较近,回家。”重溟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 江朝戈脸色大变:“你不跟我们去找啸血?” “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们去找啸血?”重溟皱了皱眉,“本来都不该跟你来南方,现在我们该回去了,这时还未下雪,正是冬眠的好时候。” 江朝戈忙道:“重溟大人,请务必跟我们去冥胤会,否则以我们三人之力,很难抵抗他们。” “就算你们是去抢天地之元,我都要考虑考虑,何况是去救区区一个人类。”重溟淡道,“乔彦,走吧。” “重溟。”壬王沉声道:“你就这样离开吗?” 重溟道:“我会化作兽形离开,难道靠人类的脚走吗。” “焚念重伤于你,难道你不想报仇?” 重溟摇摇头,打了个哈欠:“有什么好报仇。”他从壬王背上跳下去的一瞬间,身体顿时显出了原形。 江朝戈等人均是第一次看到重溟的完整形态,从前虽然见过他巨大的龟壳和蛇头,却没有见过他两头齐显的样子,果然,那龟壳的另一侧,伸出来的是一个比蛇头粗上两倍的龟-头,从四肢来看,蛇头显然是他的尾巴,那威武且稳如泰山地模样,让人实在不敢相信,这上古异兽是个懒到骨头里的怪胎。 乔彦道:“等等!”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以商量地语气道,“重溟,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有些情谊,是否应该……” “那是你,我与他们没有任何情谊。”重溟回头看了壬王一眼,“不到关键时刻,我也不会再离开姑儿山,你们也别再来打扰我清净。” 江朝戈高声道:“何时才是关键时刻?!”他握紧了拳头,满腔怒意,他没想到重溟会在这时候离开,失去重溟这一战力,他们极难与啸血等异兽抗衡,这死王八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重溟玳瑁色地巨大眼珠子滚了滚,从江朝戈身上飘过:“你们死的差不多的时刻。” 炙玄怒道:“少胡说八道,我说了,你一定死在我前头!” 壬王叹了口气:“你走吧。” 重溟没搭理他,载着乔彦往远方走去。他并不如众人想象中的那样行动迟缓,反而因为身形庞大,四肢健硕,速度虽然比不上壬王,但一步百米,也是极快,很快就带着乔彦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炙玄气急败坏:“这个臭王八,居然临阵脱逃,早晚要咬死他。” 红渊勾唇一笑:“要我说呀,他的聪明可不下于饮川,只不过俩人的聪明,没用在一个地方。” 壬王眼神变得有几分阴翳,他沉声道:“没有重溟,我们一样成行。” 第106章 江朝戈看着重溟的背影,气得要吐血。他本来已经计划好了,由几个人类潜进冥胤会找人,如果失败,就和他们拼了,结果路走了还没一半,就损一大战力,真是出师不利。由于这段时间重溟都在睡觉,江朝戈几乎忘了重溟懒归懒,但一直有自己的想法,重溟虽然未必是故意要害他们,但这一手真叫釜底抽薪。 寺斯很是激动地说:“走就走,壬王大人说得对,我们一样成行,一样能救出虞人大哥!” 江朝戈可不像寺斯那样单纯,少了一个人他们可以以一顶二,可少了一只上古异兽,几乎就注定了败局。他不能打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仗,尤其这一战,关乎的是虞人殊的性命,他要万无一失。 阮千宿看出了他的犹豫:“恐怕,我们还是要等饮川大人回来。” 江朝戈沉吟道:“饮川至今没有消息吗?” 壬王摇摇头。 “我们还有一线希望。”江朝戈道,“距离寺斯派出鸱鸟去找焯烟,已经过去了半月,焯烟现在多半已经收到消息了。” 寺斯叹道:“这个我就不敢确定了,我虽然给了鸱鸟很多魂力,但也未必能让它坚持到钟山。”他看了裂羽一眼,苦兮兮地说,“你是不是觉得焯烟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呀,没关系,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说。” 龙芗道:“他又忘了?” 寺斯无奈地点点头。裂羽眼神茫然,但神情戒备,冰冷地看了看龙芗,似乎对于自己没有记忆这件事非常忌讳。 柳清明轻声道:“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先去北方,毕竟饮川大人和焯烟大人都在北方……” 炙玄怒道:“怎么就没人叫我炙玄大人!” 江朝戈摸了摸炙玄的下颌,示意他安静,炙玄撇了撇嘴,真的安静了下来。 江朝戈沉思道:“让我想一想。” 炙玄把脑袋歪在江朝戈的肩膀上:“你以后也叫我大人好吗?” “为什么?” 炙玄想了想:“他们都叫。” “关系生疏的人才叫大人。”江朝戈把他的脑袋推开,“别烦我。” “那还是别叫了,我们是最亲近的人。”炙玄不但不肯把脑袋移开,还旁若无人地用手从背后环住了江朝戈的腰,轻轻蹭着江朝戈的脖子。 江朝戈也已经习惯了炙玄的随心所欲,没有搭理他,只是皱眉思考着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壬王道:“在你衡量战斗力的时候,要把衔云的魂兵使算进去。” “我知道。”江朝戈沉吟道,“对方的实力现在有两个不确定因素,第一,是刘擎,当时我确定已经杀死了他,如果他只是个人类,他早已经死了,可他是大巫祖转世,所以现在很大的可能是他已经活过来了,但是,刘擎有没有大巫祖的记忆?如果没有,能否发挥大巫祖的实力?如果有,他会否和衔云等异兽反目?第二,就是焚念的魂兵使的死活,寺斯当时射穿了他的胸口,如果抢救不及时,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这两个不确定因素,可能对我们有利,也可能让我们一败涂地。” 壬王阴沉道:“若刘擎恢复了大巫祖的记忆,是绝不可能跟衔云合作的,大巫祖不会相信衔云。” “但现在大巫祖已经不是当初的大巫祖了。”红渊翘着手,一边欣赏着自己刚染的蔻丹,一边凉凉地说,“大巫祖现在是个人类魂兵使,即便刘擎恢复大巫祖的记忆,但只要他人类的记忆尚存,他就永远不会大巫祖。” 江朝戈问道:“他人类的记忆会存在吗?会不会被大巫祖抹杀?” 红渊摇摇头:“这一点没有人知道。但是,任何人、兽的记忆,都是不可能被抹杀的,记忆存在于灵慧之魄,只要灵慧之魄不灭,记忆就永远都存在。” 裂羽哑声道:“胡说,我的记忆就在不停地消失,无论我记得多少次,最后都会消失。” “因为你的灵慧之魄不在你的身体啊,所以你现在的记忆,只是短暂地存在于大脑里,却无法长期记住。”红渊点了点嘴唇,好奇道,“说来也奇怪,焯烟的火精通冥,世界上不该有他招不来的魂魄,就算那魂魄到了异世界,可他也去了异世界,怎么会一无所获呢,如果有什么魂魄是连焯烟都召唤不来的,那就再没有人能找到了。” 炙玄皱了皱眉:“我突然想起来,焯烟似乎没有用火精做阵眼。” 红渊讶然:“什么?他没有用火精做阵眼?” 裂羽瞪起眼睛:“什么意思?” 炙玄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谁知道呢,谁有空看他啊。” 江朝戈也追问道:“炙玄,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炙玄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焯烟的火精通冥,所谓通冥,就是可以直接与冥界接触,而不是像其他魂器师那样,仅仅是能用回魂阵法召唤亡者的魂魄,魂器师时有失败,但焯烟除了自己的妻儿,从未失败过。通常,他用同样的回魂阵法就可以召唤魂魄,只有遇到特别难以召唤的,才会以火精做阵眼,那样的回魂阵,可以打开冥界和人界的大门,让他随意捕捉任何东西的魂魄。” 壬王也百思不得其解:“焯烟那么迫切地要找到妻儿的灵慧之魄,而且在不断失败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以火精做阵眼?为什么?” 红渊想了想:“焯烟曾对我说过,以火精做阵眼通冥,是件很危险的事,控制不好,会致两界混乱,所以他轻易不会使用。” 江朝戈沉声道:“以焯烟当时的疯狂,你觉得他像是在乎混不混乱吗?”江朝戈又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焯烟若真的像他表现得那么急迫,有这样的绝招却不用,实在不正常,除非他有什么绝对不能用的理由。 裂羽的表情如冰封般僵硬,他慢慢握紧了拳头,一知半解最是可怕,何况这是跟他直接相关的事。 阮千宿道:“焯烟的事,还是先放到一边吧,我们尽快决定接下来怎么走。” 江朝戈点点头,沉声道:“大巫祖若是成为异兽的魂兵使,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你们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壬王道:“没有任何人经历过。” 红渊笑嘻嘻地说:“说不定会变得更厉害呢,强强联手,刘擎有浑厚的魂力供衔云使用,衔云就能以一敌我们所有了。” “呸,你就不能说点好的。”炙玄瞪了他一眼。 江朝戈苦笑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 壬王道:“我却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刘擎与衔云反目,衔云当年利用大巫祖对付异兽,后又过河拆桥,狙杀大巫祖,就算共工与衔云也许没有直接仇恨,但却是绝对不会信任衔云的。” 江朝戈一咬牙:“我们就赌一把吧,去冥胤会看看,若是等饮川或者焯烟,不知道猴年马月,殊在他们手里一天,都可能受尽折磨……” 寺斯朗声道:“江大哥,你说什么是什么!”龙芗抱着醉幽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阮千宿也颔首示意。 江朝戈握拳道:“那么就按计划,去西方。” 壬王思索了一下,没有反对,往西方跑去,这让江朝戈暗暗松了口气,其实这里说话最有份量的该属壬王,却不知道壬王为什么没有做主,若壬王说一个“不”字,那就是真的“不”了。 从南到西,路途遥远,天气又转冷,壬王的速度快不起来,否则身上的人受不了。 走到第三天的时候,炙玄就忍受不了和江朝戈没有独处时间了,于是干脆化作兽形,单独载着江朝戈一个人跟在壬王身后。 江朝戈坐在炙玄身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还是壬王身上舒服,因为壬王有厚实地皮毛,裹在身上非常暖和,就像卧在大软榻上一样,即使奔波一天也不会太累,而炙玄虽然有不会灼伤他的麒麟火,但到处都是硬邦邦地鳞片,坐着躺着站着怎么样都难受。可他又不敢跟炙玄说。 如此微小地声音,炙玄也听到了,他问道:“你怎么了” “嗯?什么怎么了?” “为什么叹气?” “哦,我在想啸血和殊。”他说着,又换了个姿势坐着,他感觉屁股都坐疼了,因为炙玄的鳞片实在太硬了,他一点都不怀疑,就炙玄这一身铠甲,恐怕只有打坦克、装甲的穿甲弹能打破,而且还未必能伤到皮肉。 炙玄不高兴地说:“成天就想着虞人殊……喂,你怎么在我身上总不老实,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坐着,累了你就躺着睡觉啊。” 江朝戈调笑道:“你在我身上老实过吗?还抱怨我。” 炙玄发出暧昧地低笑:“在你身上,自然无法老实。”说完他又扭捏地说,“朝戈,我想做……” “不行。” “三次。” “不行。” “那……两次……” “一次都不行。”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 江朝戈侧卧了一会儿也难受,干脆又盘膝而坐。 不高兴地沉默了好半天的炙玄,突然气哼哼地说:“你是不是嫌我身上不舒服。” “呃……”江朝戈一时有些语塞,他虽然知道不该承认,可这时候他又突然不想撒谎了。 他的沉默让炙玄更恼火了:“我就知道,你喜欢皮毛,你就喜欢皮毛,你一点都不喜欢鳞片!” “谁说的,鳞片多威风,刀枪不入。” “可你还是喜欢皮毛。”炙玄赌气一般加速跑了起来,很快就超过了壬王。 江朝戈道:“你再跑这么快,我就要冻死了。” 只这一句话,就让炙玄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他小声说:“你冷吗?” 江朝戈趴在炙玄的头顶,笑道:“你身上非常暖和,不冷。” 炙玄嘟囔道:“但是不舒服吧,太硬了……” “有点,不过,我可以把被子拿出来。” “算了,我送你回壬王身上。” “不用了。”江朝戈柔声道:“我也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炙玄忍不住笑了笑:“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当时和衔云一战,我不知道你伤的那么重……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能逼退衔云,也算值得。” “那几个魂导士都说,你摔成那样,全身骨头都断了,内脏却丝毫未损,真是奇迹,你说,是不是因为你是我的雌兽,所以冥王都不敢收你?” 江朝戈扑哧一笑:“你命硬,我也得命硬,不然怎么跟你一起祸害别人。”他嘴上虽然说笑,心里却闪过一丝阴翳,他知道他为什么内脏无碍,因为他在危急关头,用巫咒再一次救了自己。第一次他在生命垂危时念那个巫咒,炙玄说闻到了让人厌恶的味道,第二次,炙玄说又闻到了,而且是共工的味道……他不断告诫自己,刘擎才是大巫祖转世,所以刘擎才是共工,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可心里还是有一丝丝阴云,挥之不去。 炙玄笑道:“若是冥王敢收你,我就去将冥界搅个天翻地覆,也要将你带回来。” 江朝戈淡笑不语,眸中却有几分茫然。他的脸贴着炙玄温暖地鳞片,突然不再觉得不舒服,那坚硬厚实的触感,让他感到无以伦比地安心,仿佛只要有炙玄在,再大的危险也伤不到他分毫,这就是他最重要的人,只要俩人始终不分离,他就什么也不怕! 经过八天的跋涉,他们再次踏入了西方的地界。为了防止有眼线跟踪,进入西方后,他们就换乘了天级神兽,西方同样是幅员辽阔,有大片大片无人的区域,他们昼夜奔行,朝冥胤会的老巢——中曲山跑去。 想起上次他们在樊氏遭到的对待,显然樊氏与冥胤会已经结盟,樊氏阴邪而啸血残暴,还真是天生一对。 到了西方,江朝戈又不免想起云息,云息这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外姓子孙,恐怕樊氏的老太君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多半从未记起过的子孙,成了上古异兽的魂兵使。 “整个中曲山都是冥胤会的地盘,冥胤会大约有近百人,九成是魂兵使,除去已经被我干掉的沈言随,还拥有天级魂兵器两把。冥胤会是啸血的据点,焚念和游释多半也在此处。”江朝戈把他在鹿吴城买的情报简要说了一遍,他甚至花重金买了一张中曲山的布局图,只是不知道真伪。以前这么乱花钱,他多半要抽自己,可现在,金银对他来说,都成了身外之物。 “衔云却未必。”壬王道,“衔云傲慢,又看不上凶兽,而凶兽各个特立独行,不但厌恶衔云,就连彼此之间,也是一言不合就会斗得头破血流,所以,恐怕衔云不会住在中曲山,就连焚念和游释也未必。” “一言不合就会斗得头破血流?”江朝戈挑眉道,“在刚认识炙玄的时候,我以为所有异兽都这样。” 炙玄皱起眉,总觉得这句话不像在夸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一时有些茫然。 红渊轻哼一声:“我才不是那样鲁莽的异兽呢。” 壬王也道:“越是不通人性,越是冲动野蛮。” 炙玄这回听懂了,怒道:“你说谁冲动野蛮!” 江朝戈摸摸他的下颌:“乖。”他指着地图,“如果这张地图是真的,那么这里、这里和这里,分别有三条上山的小道,我们可以选一条偷偷摸上山。” “万一地图是假的呢。” 江朝戈耸耸肩:“那就随机应变吧,我们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搜集情报,这张地图,若能对个七成,就谢天谢地了。” 炙玄担忧道:“你们几个人类上山?” 龙芗道:“异兽虽是强大,却很容易暴露行踪,这件事只能人类来完成。” 炙玄白了他一眼:“我是担心朝戈的安全。” 龙芗握紧醉幽戟,毫不犹豫地说:“我会拼死保护江大哥。” 寺斯摸了摸鼻子:“潜行嘛,我最在行了,要我说,你们别去了,我自己去,有你们在反倒累赘。” 阮千宿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这里没有人是累赘。” 龙芗也不服气道:“你说谁是累赘。” 寺斯撇了撇嘴:“试试就知道了。” “别吵了,我们四个一起行动。”江朝戈道,“炙玄,壬王大人,一旦发生我们无法对抗的危险,我们会发射信号弹,你们就可以赶来救我们,但也许,凭我们就能把殊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来。异兽再强大,也不是万能的,千宿可以从衔云手里逃走,我们也可以从啸血手里救人。” “对!”寺斯亢奋地说,“看我的吧,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别忘了我可是……” 龙芗道:“猴子带大的。” 寺斯高声道:“是举父!举父不是猴子!” 众人将重武器放下,只带了匕首、短刀等轻便的利器,就连寺斯也无法带自己的弓,而是换了吹箭和弹弓,阮千宿则是带上自己最趁手的武器——征尘钺,那对鸳鸯钺本身体积就不大,别在她腰胯两侧,说不上的英姿飒爽。 寺斯看着江朝戈往腰上挂枪套,好奇地说:“江大哥,这是什么?” “枪啊。”江朝戈把枪拿出来比划了一下。 “哦哦,这个好厉害的!”寺斯兴奋地说,“你上次玩儿给我看过,我也想要一把……”寺斯满脸渴望。 “那我上次怎么回答你的?” 寺斯撇撇嘴:“你说我不会用。” “我现在还是这个答案。”江朝戈把他的脑袋推开了,他往衣服里塞上一把弹夹,“走。” 炙玄一把抓住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一旦有危险,马上叫我。”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肩膀:“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没有等到信号弹,你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一切听壬王大人的。” “凭什么要我听……” “你答应我。”江朝戈正色看着他。 炙玄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比他还矮了半个头,但那眼神锐利,气势逼人,让他无法拒绝,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江朝戈勾下他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快速亲了一口:“走了。” 醉幽羡慕不已,指着自己嫣红地唇瓣,一脸期待地说:“小芗,我也……” 龙芗脸一红,扭头就跳到了肥遗身上。 红渊笑盈盈地看着阮千宿:“姐姐,我不会让你死的,放心去吧。” 阮千宿也露出一个淡笑:“好。” 红渊支着下巴,喃喃道:“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多笑笑吧。” 阮千宿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 寺斯无限渴望地看着裂羽,希望裂羽也能给他一点“临别赠言”,毕竟他们可是要深入虎穴啊,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呢。只可惜裂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好像现在发生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寺斯失望地转过身,刚跳上肥遗地背,背后突然传来一身呼唤:“寺斯。”那“寺斯”二字,叫得极为生硬别扭,好像是头一次叫。 寺斯心中一喜,扭过头去。 裂羽似乎有些无措,他眼神闪烁一番,才低声道:“我记得你给我刻过冰雕。” 寺斯笑逐颜开:“你居然记得!” 裂羽道:“冰雕去哪儿了。” “笨蛋,当然滑了呀。”说实话寺斯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在钟山时,因为天气极寒,冰雕还一直保存着,可去了一趟异世界,他哪里还能顾得上冰雕。 裂羽点点头,露出失望地表情。 寺斯咧嘴笑道:“到了冬天,我再给你做!” “好。” 肥遗舒展翅膀,朝远处的中曲山飞去。 中曲山仅有星星火光,在黑夜中指引着他们的方向,那里就是邪恶与血腥的中心,啸血的老巢——冥胤会。 而他们,不畏生死,势必要从这里带走他们的同伴。 第107章 肥遗悄无声息地落在中曲山的某片山林里。中曲山是独峰山,山体呈细锥形,高耸入云,三面环乌海,只有一面临陆,到处是陡峰峭壁,地势极其险要,这样的地方易守难攻,只要卡住要塞,基本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冥胤会倒是真会挑地方,难怪虞人氏两次想要清剿冥胤会,都没有成功。 江朝戈往上看去,只见山体很多地方都是以七十度甚至八十度角陡然向上,比华山栈道还要可怕,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修葺的人工栈道,再使用飞禽目标太大,而且肥遗魂力不弱,容易被发现,他们只能徒步往上爬,他不仅感叹道:“这山可真够陡的。” 阮千宿道:“山的另一侧,就是临海的那一侧就没这么陡,所以那里修葺了上山的路,不过那里必须走水路才能抵达,无形中又是一道天然屏障,冥胤会能存活这么久,中曲山的地势居功至伟。” 寺斯摩拳擦掌:“虽然我最喜欢爬的其实是树,不过这座山,还多少算有些挑战性。”他道,“你们能不能爬上去,这可有好几百米呢。” 龙芗道:“你能爬我们为什么不能,这山并不是垂直的,还不至于那么难爬。” “这一段不是垂直的,但是角度越来越陡峭。”寺斯指着上面黑漆漆的一片,“再高的地方我们就看不清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这里没有回头路,要爬就要爬到底。” 江朝戈咬牙道:“爬。”他取出登山绳,系在四人的腰上,然后抽出匕首,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三人紧随其后。 开始的一段路确实难不倒他们,毕竟并非完全垂直,仅是累了一些,但这之中,哪怕是魂力最薄弱的江朝戈,也是个三级魂兵使,飞檐走壁,根本不在话下。 只是越往上,路越难走,几人嘴里咬着个小聚光筒,光线很强,但可视范围很小,他们每往上爬一段,都不知道上面还有什么东西等着。 江朝戈开始感到有些疲累了,耳边响起乌海的水浪拍石的声音,在黑暗中遥遥传来,看来他们离中曲山的另一侧近了很多。他伸出右手去抓头顶的石头,原本应该触摸到坚硬石块地手,却摸到了一个软滑冰凉地东西……他惊得浑身一抖,一声细小地嘶嘶声滑过鼓膜,接着,黑暗中银光一闪,江朝戈只来得及看到一对绿豆大小地闪光地眼睛,然后什么滑凉的东西爬过他的手臂,手腕处一阵刺痛,他的手再也抓不住岩石,身体往下栽去。 腰上的绳子被狠狠绷住了,寺斯和龙芗咬牙抓着了绳子,寺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沉。” 江朝戈身体悬空,眼看着一条银色小蛇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腰,吐着细长地信子,朝他的脸爬来,最终停在了他胸口处,他左手握紧匕首,悄悄举了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小蛇的一对绿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江朝戈也紧张地看着它,直吞咽口水,右手酸麻疼痛,这蛇肯定有毒,速度又极快,自己能挡住吗? 寺斯悄声道:“江大哥,我们要撑不住了。” 江朝戈一咬牙,刚要抬手,一股杀气夹杂着疾风袭来,那小蛇的身体被利器横空切断,而那利器的锋刃贴着他的胸口滑过,又旋转着从他的腹腔拐弯飞走,最惊险的时候,离他的命-根-子不足寸余。 利器切断小蛇后,在空中转了一圈,乖巧地回到了阮千宿手里。 江朝戈感觉腿直抖,他颤声道:“你下手有准头没有?士可杀不可辱,刚才那一刀你要是再往下偏一点,你不如直接捅死我。” 阮千宿低笑道:“你觉得有没有?不管怎么样,不是还在吗。” 江朝戈身体用力一荡,重新抓住了岩石,他攀着岩壁大口喘气,惊魂甫定。 寺斯抹了抹额上的汗:“江大哥,你怎么这么沉啊,说不定切了还能轻不少呢,哈哈哈哈。” 江朝戈瞪了他一眼:“穿得多。”他甩了甩右手,还是痛麻难耐,他从包里翻出一粒解毒的魂药吃了下去,这些魂药还是云息给他们配的,药都是死贵死贵还未必买得到的好东西,江朝戈隐隐觉得这点小伤吃解毒药会被云息瞪一个月,但眼下容不得半点闪失。 想到云息,江朝戈在心中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救出离他最近的这位同伴的决心,他道:“走,继续爬!” 他们咬牙坚持往上爬,黑夜中寒风瑟瑟,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低头往下看,也是一片漆黑地悬崖,就像一个能把人吸进去的无底洞,让人心生恐惧。 爬了近两个小时,四人的体力都消耗极大,幸好流水声越发明显,这说明他们走的路一直是正确的,只要翻过这一面的山,到了临海的那一面,就会好走很多。 四人之后,体力最先不济的是阮千宿,女性的肌肉耐受力毕竟比不上男性,长时间肌肉超负荷运动,让她渐渐变得很吃力。 寺斯道:“千宿姐,你是不是累了?” 阮千宿道:“没事,我坚持得住。” 江朝戈道:“我把举父放出来,让它背着你。” “不用。” “千宿,这不是你逞强的时候,你现在要保存体力,一会儿可能会有战斗。”江朝戈顿了顿,“我们之中,可就只有你一个姑娘,你本来就是女人,不需要强迫自己跟我们一样。” 阮千宿咬了咬牙,不太情愿地说:“好吧。” 江朝戈召唤出了举父,举父比他们灵巧太多,嗖嗖地窜了上去,把阮千宿背到了身上,快速往上爬去,连带着其他人都得加快速度。 龙芗调侃寺斯:“你跟猴子在一起那么久,速度还是没有猴子快啊。” “都说了举父不是猴子,笨蛋。”寺斯不服气地扭了扭肩膀,又加快速度爬了起来。 江朝戈和龙芗心中暗暗叫苦,但为了面子,也只好咬牙跟着。 在举父的带领下,他们很快翻过了山,来到了中曲山的另一面。 乌海的水浪声声入耳,月光照射在水面上,反折出黑亮的光,一阵潮气扑在脸上,只不过翻过一面山,气候竟然大为不同。 龙芗指着山腰处连成一片地亮光:“那就是冥胤会了吧。” 江朝戈眯起眼睛:“下山。” 四人悄无声息地顺着山林往下行去,这一面果然比另一面平缓很多,他们用了不足半小时,就靠近了冥胤会的老巢。 近距离看去,冥胤会把自己的窝建成了一个全木结构地大山寨,山寨的入口处卡着上山地要塞,直接连着唯一地港口,正常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而且只能余两人并行,的确是经过精心设置的,易守难攻。 江朝戈拿出夜视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山寨的瞭望台上有四个守卫,入口处至少有十人把手,寨子里有人夜巡,只能看到这么多了。” 龙芗惊讶地说:“江大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这么黑都能看得清?” 江朝戈咧嘴一笑:“高科技。”他这一次把所有他能在黑市上弄到的东西都带来了,连专门给炙玄装酒的那个纳物袋都塞满了,为了从炙玄手里争取来那个纳物袋的使用权,他三天没下来床,多不容易才把这些东西带回来,自然带的都是最好、最实用的。 阮千宿有些不相信,把望远镜拿过来看了看,讶然道:“真的看得见,只是光是绿色的,好奇怪。” “高科技高科技,别问了。”江朝戈道,“我们从守卫较薄弱的东南角进去,寺斯,东南角的守卫靠你了。” “没问题。” 四人顺着山路快速跑了下去,跑到距离山寨不足百米的地方,躲在了半人高地野草中,寺斯掏出吹箭,对准瞭望台上的守卫,用力一吹,那守卫身体一软,往前倒去,正好抵在了瞭望台棚顶的柱子上。 阮千宿笑道:“有两下子。” 寺斯得意地说:“这都是我小时候玩儿的东西。” 四人从东南角潜入了山寨里,刚跳下竹墙,就闻到一股恶臭,原来这里竟然是猪圈。 来回巡逻的守卫都是单独走来走去,当一个守卫经过他们藏身的干草堆时,江朝戈一下子窜出去,捂住守卫的嘴,把人拖进了干草堆。 龙芗把匕首抵着守卫的脖子,压低声音,寒声道:“刚发出一点声音,就划开你的脖子,听懂了点头。” 守卫惊恐地睁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江朝戈松开了手,问道:“一个月前啸血有没有带回一个银发的男人。” 守卫深吸一口气:“那个……皇子吗?” “对,他在哪儿?”江朝戈目露凶光。 守卫颤声道:“应、应该在水牢。” 水牢……江朝戈心脏狠狠抽了一下。在不计算刑罚的情况下,水牢是所有牢房里最阴毒的一种,被囚禁的人长期浸泡在水里,且乌海还是咸水,不出三天,人就会发热、脱水,皮肤浮肿、溃烂,水里还滋生多种病菌,加剧人的伤情,如果虞人殊就在水牢里被泡了一个月,江朝戈不敢相信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什么叫应该!”龙芗厉声道。 “小的没去过水牢,也不清楚啊,但要关押犯人……” “你说谁是犯人!”寺斯怒道。 “不不不,关押……人,通常都在水牢。” “水牢怎么走?” 守卫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 江朝戈冷道:“说出来,我饶你一命。” 守卫眼一闭,心一横:“水牢在山寨最西面,沿着一条栈道往乌海走,就能看到。” 江朝戈见守卫不像说谎的样子,一记手刀劈在其后颈处,这守卫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下子保证三四个小时醒不过来。他比划了一□形,便将那守卫的衣服脱下来,换到了自己身上,然后把守卫塞进了干草堆里。 他提着煤油灯,把帽檐压低了一些,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给三人探路,三人在他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山寨深处,直往西面走去。 那山寨面积不小,他们且行且躲地走了近一个小时,才避过所有巡逻守卫,来到了山寨的西面,那里出现了一座石桥,石桥下就是一段人工雕凿地石栈道,栈道一直往下,虽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猜到可以一直走到水里。 只是那石桥不远处就是一座营房,石桥上还有四名侍卫把守,几尊大火盆把石桥照得名如白昼,很难通过。 “看来就是这里了。”江朝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石桥,思索着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通过石桥。 寺斯激动地说:“这么多人守着,虞人大哥肯定在下面!” 江朝戈快速道:“那四个人可能都是魂兵使,一会儿我过去,我有把握在同一时间放倒两个,另外两个千宿和寺斯来解决,龙芗,你把这个扔进营房里。”江朝戈递给龙芗一个安眠气雾弹,教给他使用方法,这时候正是人熟睡的时候,他要确保那些人睡的更沉。 三人异口同声道:“是。” 江朝戈整了整衣服,提着灯笼走了过去。 守卫见他走来,喊道:“喂,三分会的,你第一次巡夜吗,这里不能来。” 江朝戈沉声道:“我当时知道这里不能来,若不是有要事,我会随便接近这里吗。” 守卫面面相觑:“你有什么事?上头有命令?” 江朝戈的手探进了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那还是他在鹿吴城用来装情报的信封,他走了过去,将信封递给了其中一个守卫。 守卫刚要接过信封,江朝戈突然一反手,朝他的脖子划去,他手指中间夹着一片锋利的小刀片,这都是他十来岁的时候跟人学的阴招,虽然用起来下三滥,但屡试不爽,只不过当年他用的是刮胡刀,最多就划破皮肉,这片特质刀片是钛钢制成,削铁如泥,一点都不钝滞地划破了守卫的喉管,同一时间,他另一只手抽出了匕首,捅进了旁边一名守卫的肺叶。 这一变故不过发生了眨眼间,以至于旁边两名守卫都还没反应过来,两名守卫已经完蛋了。一个割喉、一个捅肺,可以确保这两个人发不出声音来,当江朝戈感觉到俩人滚烫的血流到自己手上的时候,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恐惧和颤抖遥远得如同上一辈子的事,现在的他,冷酷到自己都不敢置信。 嗖嗖两声响,一名守卫被征尘钺削掉了脑袋,另一名中了寺斯的吹箭,哼都没哼一声都倒下了。 另一头,龙芗已经拉开安眠气雾弹,扔进了营房里。 四人在不足三十秒的时间里,解决了眼前所有的障碍。 江朝戈收回匕首,头也不回地往石桥跑去,三人紧追其后。 穿过石桥,就是那段陡峭地栈道,他们几乎健步如飞,仿佛虞人殊就在眼前。 下了栈道,乌海就在眼前,在栈道的尽头拐角处,果然出现了一个牢门,正发出昏暗地微光,那水牢里浸着脚踝深的水。 寺斯远远解决了地牢门口的守卫,四人摸出钥匙,打开了厚重地牢门。 一股难闻地霉味扑鼻而来,就像一坛被尘封多年的水,闷得久了,已经发酸发臭,味道能把人熏得吐出来,何况那味道里,还夹杂着血腥味和腐臭味。 江朝戈已经急红了眼睛,踩着水往里跑去。 水牢里关押着几个人,蓬头垢面,不成人形,几乎都是把稻草垫得高高的躺在上面,但潮湿压抑的空气充斥在牢房的每一处,每个人的皮肤都是病态地苍白。一见到他们进来,那些犯人都扒着牢门,张嘴就要喊。 江朝戈“嘘”了一声:“不要出声,我可以放了你们。” 几人果然安静了。 “这里有没有关着一个银发的男人?” 一个犯人伸出枯树枝一般地手指,往牢房最深处指了指。 四人拔腿跑去。 水位有渐深的趋势,直到跑到牢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膝盖深地大型地蓄水池,不,那绝不是蓄水池,因为里面的根本不是水,而是散发出腥臭味道的血…… 就在那蓄水池中间,一个高高竖起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男人,他低着头,一身黑衣已经成条絮状,浑身是伤,一头银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华彩,蓬乱地垂在脸前,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看到虞人殊的一瞬间,四人全都红了眼圈。 江朝戈只觉得胸中一股恨意滔天,他拿性命起誓,要让啸血经历地狱般的痛苦折磨!他稳住心神,毫不犹豫地跳进了血池中,朝虞人殊走去。 走到虞人殊面前,江朝戈全身都在发抖,他轻轻拂开虞人殊的银发,露出那张他记忆中熟悉无比地面孔。 第一次见面,即使是在自己极端混乱的情况下,也被虞人殊的风采所惊艳,那一头闪耀着华光的银发就如这位皇子的身份和人格一般皎洁如月,他天生尊贵,本不应该经历这一切,可偏偏命运如此残忍,要让他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 江朝戈心痛不已,颤声道:“殊?” 他叫了几声,虞人殊都没有反应,若不是他感觉得到虞人殊微弱地魂力,也探得到他的鼻息,他真担心虞人殊已经…… 他掏出消音手枪,打断了虞人殊身上的铁链,将人抱住了那血池。 “虞人大哥……”寺斯带着哭腔蹲在他旁边,不知所措地看着昏迷不醒地虞人殊。 江朝戈拿出云息给他的最好的魂药,揉碎了塞进虞人殊的嘴里,如果这时候云息在该多好,他简直不敢去看虞人殊那对在水里泡了一个月的小腿是什么样子。 阮千宿哽咽道:“殊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们赶紧带他离开吧。” 江朝戈将人背在背上,把那把肥遗匕首扔给龙芗:“把牢房里的人都放了,给冥胤会留点事情做。” 龙芗点点头,眼里迷茫着深沉地恨意,他用那把削铁如泥地匕首砍断了好几把锁,把那些犯人一一放了出来。 江朝戈背着虞人殊快速跑出水牢,直接召唤了肥遗,沿着乌海低空飞行,这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他们只想以最快地速度把虞人殊带走,去找魂导士治疗! 肥遗很快飞出了好几里,回头看去,远处的冥胤会突然火光大作,算算时间,巡逻的守卫也该巡到石桥附近了,这时候应该发现水牢空了,或者,那些被他们释放的犯人被发现了,无论是哪一个,接下来,他们都要做好一场大战地准备。 肥遗载着他们,直奔炙玄和壬王,只要跟他们的异兽汇合,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为了保持安全的不被感知的距离,炙玄他们距离中曲山足有十公里,肥遗卖力飞行,可还未到地方,众人就感觉到一股霸气地魂力从后方追了上来,不需要用眼睛看,也能猜到必定是啸血追来了。 江朝戈毫不犹豫地拉开了信号弹,看着那明黄地信号弹在天上炸开,他心里默念着,炙玄,来救我吧。 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动地嘶吼,划破了破晓的天空,江朝戈感到心神振奋,那是炙玄的声音,那是炙玄的声音!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所唯一依仗的麒麟的力量,一次次救他于危险之中,从未让他失望,那是属于他的专属守护神! 一黑、一白、一红,天上一个,地下两个,三只巨大的上古异兽以气吞山河之势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卷起黄沙滚滚、尘雾滔滔,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哪怕天神下凡,都要为这样的阵势所臣服。 “朝戈——”炙玄大吼道,“快来我这里!” 江朝戈心头一热:“我们找到殊了!” 第108章 番外夙寒与虞人奎 寒冬腊月,独苏山被茫茫白雪覆盖,早已看不出春夏时它绿意盎然地模样。 山下的猎户老张,天刚亮,就背上长弓,带上干粮和自己的猎狗,往山上走去。他家已经连吃了好几天干菜了,再不打到点肉,实在挨不住了。 虽然这个季节上山实在是很危险,这么冷的天,猎物难找,自己在狩猎野兽,野兽也在狩猎自己。 他往山上走了一段路,突然,自己的猎狗开始回过头来狂吠,看上去很是惊恐,他心里一惊,这猎狗向来胆子大,连狮子老虎都不打怵,怎么会吓成这样? 除非是……异兽! 老张的心一沉。这独苏山海拔有两千多米,三四百米往下的地方,是少有异兽出没的,猎户也从来不敢上山,所以相安无事,可这天寒地冻,难保异兽会下山觅食啊。他狠狠踹了猎狗一脚,“别叫”,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山林里跑去。 跑了没多远,便感觉到脚下的积雪在轻轻颤抖,那颤抖越来越剧烈,直至石堆上的积雪成片地滑落,异兽奔跑的声音混杂着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老张惊恐交加,又反身往回跑,可没跑两步,坡下就窜上来一匹大白马。仔细一看,那还不是马,只是身形像马,却长着一只冲天独角,虎爪锯齿,通体雪白,后缀一条漆黑地尾巴,足有四五米高,威风凛凛,老张认的,这是异兽駮(bo)啊! 那駮身上,还坐着一个银甲骑士,在看到骑士的瞬间,老张更是震惊了。 那骑士一头璀璨华美地银发,脸蛋精致绝伦、白皙无暇,美得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面无表情,目光更是冰冷吓人,一个眼刀子过来,老张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他虽然从来没去过皇都,也没见过世面,但他听说过,只有皇族的人,头发才是银色的,这骑士脸蛋秀美,但身形还算高大,肯定不是女儿,又结合那天棱国二皇子虞人奎男生女相、貌若仙子的传闻,难道眼前之人是…… 虞人奎坐在駮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张。 侍卫长策马跑了过来:“喂,交裙峰在哪里?” 老张颤颤巍巍地说:“应该是从这里往西四十里。” “什么叫‘应该’!” “小人也从来没去过,那里全是异兽,小人哪里敢去啊。”老张头也不敢抬,虽然,虽然他很想再看一看那皇子的容貌,世间竟有那等容貌,简直不似凡人。 侍卫长拱手道:“殿下,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 虞人奎点点头:“不休息了,继续前进。”他驾着駮,往山上冲去。 走了一整天,众人都疲惫不堪。 虞人奎正在休息、进食,侍卫长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再往上走,异兽更多,我们这一行已经折损了一半的兄弟,要不要先增派人马,再作打算?” 虞人奎瞪了他一眼:“增派人马,又要等多久?一个月?三个月?” “这……小人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 “得不到天级魂兵器,我在哪里都不安全。”虞人奎阴沉地将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大巫预言,这把天级魂兵器,一定能与我契合,若是不起契合,回去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侍卫长什么也不敢说,只是暗自腹诽不已,大巫说的话又能信几分,若是真那么厉害,能随便就能帮人预言到契合的天级魂兵器,天级兵器就不值钱了。偏偏自从三皇子殊得到天级魂兵器后,虞人就变得愈发急躁,到处寻觅天级魂兵器,这一年以来,不知道折损了多少人马,弄得下属怨声载道。 虞人奎咬牙道:“继续前进。” 一行人踩着越来越厚的积雪,艰难的前进,虞人奎的异兽身高腿长,踏雪不在话下,但却苦了那些普通的马,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眼见从清晨走到了黄昏,终于来到了交裙峰下。 虞人奎抬头看着那高峰入云的山峰,心中升起一股怪异地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呼唤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天级魂兵器的渴求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但他宁愿相信,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交裙峰里的这把天级魂兵器,就是属于他的。 他受够了夹在虞人潇和虞人殊之间,比地位,他比不过有正统太子之位的虞人潇,比武力,他又比不过虞人殊,如今虞人殊得到天级魂兵器,更让他望尘莫及,地位直逼太子,他除了母妃得皇宠,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这两个虎狼一般的兄弟争?他这辈子,从小到大都因为相貌受人非议,他渴望权利、渴望无与伦比的力量,他要让那些背地里胆敢嘲笑他像女人的人,一个个的,都跪拜在他脚下! “殿下!”侍卫长有些紧张地说,“您有没有感觉到能量波动?” 虞人奎皱起眉:“似乎是从交裙峰传来的。” “殿下,我们可否先后退几里,观察一下情况。” 虞人奎看了看天色:“马上就要日落了,日落后路会更难走,现在退与不退分别都不大,我们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休息,明天一早上山。” “是。”侍卫长带着一群人开始扎营。 虞人奎从小养尊处优,即使是在荒郊野外,也不会怠慢自己,他的帐篷直径足有四五米,帐篷上用金线绣着锦绣图案,一看就地位非凡。 虞人奎在浴盆里泡了一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身体也暖和了不少,他饮了两口酒,套上柔软的睡袍,躺倒在软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间,他眼前出现了一些淫-靡诡异的画面,朦朦胧胧,初始分辨不清,只知道那定是在上演活春-宫,渐渐迷雾散去,他看清了,那是两个男人!一个四肢修长、身形魁梧,一头幽蓝地长发披散开来,遮住了他的脸,那矫健的身形充满了爆发力,正如野兽般疯狂动作着,而另一个被他压在身下的,虽也是身高腿长,但明显瘦了一些,他们之间尽是些令人不敢直视的交-合场面,还发出诸多听得人脸红发臊的声音,让虞人奎犹如身临其境。 虞人奎在短暂地震惊后,回过了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四肢却像被捆绑了一般无法动弹,他甚至无法不看,只能被迫睁着眼睛目睹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那画面中的两人愈演愈烈,突然,那个被压在卧榻上为所欲为的男人,猛地抬起了头来,那精致的眉眼、绯红地双颊,那竟然是他的脸! 虞人奎“惊呼”一声,可实际上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他自己都不确定。他看着“自己”被摆弄成各种羞-耻的姿势,而那个高大的男人在对“他”任意妄为,他胸中升起一股熊熊怒火,虽然不是自己在经历那一切,可有着和他同一张脸的男人正在被……他简直如同自己也在被羞辱,恨不得冲上去将眼前的两个人都撕成碎片! 虽然天棱国向来不忌男风,男人除了不能生孩子,以及不能当圣后之外,其他方面跟女性差不多,有时甚至地位更高,但他向来最厌恶男子之间的事。从小到大,因为这张极似他母妃、甚至比他母妃更胜一筹的脸蛋,他遭到过无数明里暗里的骚扰,若他不是皇子,今时今日不知道要被哪个大贵族强迫,所以他从不近男色,对男风也嗤之以鼻,所有敢对他抱有非分想法的,都让他想弄死对方。因此,眼前的画面只让他觉得痛恶至极。 可他现在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被迫继续看着,看着看着,他就感觉身体越来越热,那些画面似乎在敲打他脑海内的某一根神经,让他口干舌燥,血液沸腾,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儿了。 身体的变化让他感到恐惧,他开始“大吼大叫”,用力挣扎,拒绝再看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这样的挣扎终于凑效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殿下!”侍卫长担心地叫道。 虞人奎惊魂未定地看着他:“我、我怎么了?” “您梦魇了。”侍卫长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殿下,您是旅途奔波太累了,喝点宁神的茶吧。” 虞人奎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我没说什么吧?” “没有,您只是……” “只是什么?” 侍卫长的眼睛不敢往上看,只能偷瞄了两眼。 虞人奎低头一看,自己衣服的前襟全散开了,他愤怒地一挥手,将茶碗打翻在地:“滚出去。” “是!” 一群人出去后,虞人奎仰躺在床上,心绪烦乱不堪。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梦里的那个男人,分明和他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不是银发罢了。那梦太真实了,就好像……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些画面真的发生过一样。可他确定那绝对不是他,因为那个男人……那沉溺在欲-海中的表情,是他绝对不可能有的。他从小厌恶男性,可也不喜欢女人,那些大贵族为讨好他送来的貌美女人,他尝过几次便索然无味,再也不想碰。常人恐怕很难想象,明明是可以坐拥天下美色的皇子,却如此清心寡欲。他并非不能,也不是刻意要回避那方面的欲-望,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事索然无味,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会如此沉迷。 他抓了抓头发,不愿意再想。做一场梦,似乎比打一场架还累,他翻了个身,沉沉睡去了。 半夜时分,营地里传来号角声,那是传达危险的警告。 虞人奎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两个侍从跑了进来:“殿下,有异兽突袭。” 虞人奎点点头:“把我的甲胄拿来。” 侍从伺候他更衣、着甲,他拿起自己的玄级魂兵器——駮制成的长枪,冲了出去。 营帐外,果真见到一群异兽正在突袭,虞人奎暗骂今天做的那个梦,竟让他疲惫至此,连有异兽突袭都没感觉到。 虞人奎一跃跨上坐骑,朝着一只犀冲去,他一手掷出长枪,正中一只犀,駮跑过犀旁边时,虞人奎伸手抓起长枪,朝着另一只异兽冲去。 他肚子里憋着一股火,恨不得多杀一些这些死畜生。 “保护殿下!保护殿下!”侍卫长在混乱中大叫道。 “不好,是一群兕(si)!” 只见远处浓烟滚滚,一群异兽朝着帐篷的方向奔来。他们长得像犀牛,头顶独角,但前面只有一条腿,饶是这样速度却也不慢,尤其是一大群奔过来,颇有横扫千军之势,根本无法抵挡。 “保护殿下撤退!” 虞人奎喊道:“弃营,往北面撤退!” 那群兕很是霸道,进入营帐后,横冲直撞,将营帐搅得一团糟,几个来不及逃跑的侍卫,被撞得人仰马翻,大群兕跑过,他们很快就淹没在了蹄子中。 虞人奎满腔怒火,却不能跟这些异兽硬碰硬,只能在侍卫地护送下撤退。 没想到那群兕穷追不舍,一直将他们逼到交裙峰脚下,并眼看就要追上他们了。 虞人奎逃得狼狈不堪,惊怒道:“这群孽畜,居然敢如此放肆,给我杀了它们!” 侍卫长点了四个人:“你们护送殿下上山,我们来对付这群畜生。” 虞人奎虽然想杀几只畜生解恨,可他也知道这群人多半不会是兕的对手,他留下来可能有性命危险,眼下逞英雄无意义,还是逃命要紧。 他留下大批侍卫挡住那群兕,自己带着几名心腹冲上了交裙峰…… 三天后。 虞人奎靠坐在一棵大树下,连呼吸都带着粘稠地血腥味儿。 他没料到,交裙峰竟然如此凶险,到处是异兽横行,跟随他的四个侍卫,三个丧命,一个走散,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若不是駮的速度极快,恐怕他也早不知道葬身于那只孽畜的腹中了。可他魂力快要耗尽,又迷了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从这该死的山里出去,他已经不想找什么天级魂兵器了,他只想活命。 他抓起随身的水囊,想润一润干涩地喉咙,却发现水囊中空空如也,他狠狠将水囊扔了出去,愤怒地大吼了两声。 他虞人奎自小出身尊贵,何曾遭过这样的罪?饥寒交迫,性命危在旦夕,岂是皇子该遭受的待遇?! 他吼了两声后,只觉得更加疲累不堪,腹中空空如也,让他身上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休息片刻,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已经无力召唤駮,那神气的长枪此时被他当成了拐杖,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一步步往前走去,他似乎在那个方向听到了水声,至少,至少要先喝点水。 很快,他顺着水流声找到了一条河,他踉跄地冲了过去,一头扎进冰冷刺骨地水里,大口喝着那搀着冰碴子的水,他的胃都好像要被冻僵了! 喝了几大口水后,虞人奎感觉大脑清醒了几分,他睁开眼睛看着河水中映照出来的狼狈的自己,心中一阵酸涩。 突然,从河水的倒影中,他看到了一只大雕,那大雕正俯冲向他! 虞人奎还未来得及回身,就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那大雕凌空抓了起来,大雕锋利的爪子嵌进了他的肉里,疼得他眼前一黑。 大雕抓着虞人奎快速飞上了天空,他往下一看,脚下流水潺潺,他已经离地数十米。 他忍着剧痛,弯身从靴子里抽出了匕首,狠狠一刀扎在大雕的爪子上,大雕吃痛,猛地送开了他,他的身体迅速下坠,扑通一声,坠入了冰冷地河水中。 当身体彻底被河水淹没时,虞人奎顿时感觉全身的肌肉、感官都被冻僵了,他扑腾了几下,水冷刺骨,他无法控制地顺着湍急地水流往下游冲去。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瀑布,虞人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水流将他狠狠扔下了瀑布,他不知道那瀑布究竟有多长,他只知道他的身体被重重拍在了水面上,身体剧痛,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虞人奎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什么地方?似乎是一个山洞……自己没死吗? 他尝试着动了一下,身体如散架一般地疼,他用力咳嗽两声,冰凉的水从鼻腔里呛了出来,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从地上怕了起来,发现自己果然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入口处,就是那大瀑布,看来自己是被冲进来的。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幸运地发现自己的纳物袋还在,他用所剩不多的魂力打开纳物袋,从里面拿出干爽的衣物,和一枚能快速恢复魂力、治愈身体创伤的极品魂药,可惜这里面独独缺他最需要的东西——食物。 他吞下魂药后,运行魂力九周天,再睁开眼睛,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魂力果然也恢复了三成,这魂药他三年也只能得到一颗,几位珍贵,是用来救命的东西,不过眼下的情况,确实就是救命的时候,若他的伤不愈,他天棱国的二皇子就要死在这无人知晓的鬼地方了。 他站起身,开始寻找除了瀑布以外的出口,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山洞深处。 一丝丝奇异的魂力波动从山洞最深处传来,他好奇地顺着那魂力往里走,在山洞的尽头,赫然出现了一柄破旧的长枪! 虞人奎瞪大眼睛,他见过很多把还未结契的魂兵器,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天级魂兵器! 虞人奎那一刻的心情,简直是悲喜交加,这绝处逢生的喜悦,让他在一瞬间得到了救赎,仿佛这一路受的罪,顿时都化作青烟飘散了。 这把一定是和他契合的天级魂兵器! 虞人奎想起大巫的预言,想起自己一路的艰辛,这把魂兵器是他最后的希望,若不能契合,那么他虞人奎就此任命,他也不指望活着从这里离开了。 所以,生与死,就在这一刻了! 虞人奎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朝那把长枪走去。 一定是他的,一定是他的,大巫的预言,加上长枪是他最擅长的武器……虞人奎咬牙握住长枪的把柄,他闭上了眼睛,低吼一声,狠狠拔起长枪! 那长枪竟真的一举被拔出了土里,虞人奎激动地抓着长枪,短暂地怔愣过后,他发出了疯狂的笑声,在空旷的山洞里回音就就不去。 “天级魂兵器,哈哈哈哈哈哈,天级魂兵器!”虞人奎眼中一片血红,秀丽地面容甚至有一丝扭曲,他终于得到了他此生最渴望的东西!虞人潇,虞人殊,他再也不惧他们! 虞人奎激动得心脏差点蹦出来,他无限珍惜地抚摸着长枪,平复下亢奋的情绪后,他毫不迟疑地将魂力注入了长枪内! 他见过两次和天级魂兵器结契的场面,可他没料到,发生在他身上时,竟然会如此剧烈! 一股庞大的魂力如海潮一般涌入他体内,让他猝不及防,差点被冲倒,整个山洞开始剧烈摇晃,那股霸道的魂力几乎充斥在山洞的每一个角落,他渐渐开始感到恐惧,即便是天级魂兵器,也不该有如此霸道的魂力!他到底在召唤一个什么东西! 可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他的魂力和那魂兵器里释放出来的魂力融为一体,他想抽身已是不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长枪发出耀眼的白光,原本破旧的枪体焕然一新,反射出黑蓝色地骨质光泽,看上去幽森犀利。 虞人奎越发觉得恐惧,这……真的是天级魂兵器吗?这样霸道的魂力,他没有在任何异兽身上体会过! 渐渐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白光中心,虞人奎心中激动不已,他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魂兽的人形了! 第109章 番外啊夙寒与虞人奎二 白光散去,一个男人轻轻支着下巴,侧卧在石台上。 虞人奎在看清那男人的同时,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之人,拥有一头墨蓝色地长发和如星空般神秘深邃地黑色眼眸,虞人奎自认遗传了来自母妃的盖世容貌,可眼前的男人简直是天人之姿,邪魅英俊到了极致,他发丝垂坠在脸侧,前襟大开,露出成片□□结实地胸肌,殷红地唇畔噙着一抹若有似无地笑容,他慵懒地轻叹一口气,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虞人奎,那**地、毫不掩饰探索的眼神,让虞人奎感到脸颊发烫。 虞人奎无法形容这个男人带给他的震撼,他仿佛时时刻刻在散发着浓郁地情-欲气息,一个眼神,自己就有种被当众扒光了的羞耻感,那双眼睛里好像蕴含了数不清地春-潮,只需盯着看上半秒,就会被欲-望的洪流所淹没,无法遏制地堕落。 虞人奎用力握了下拳头,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男人很危险,非常危险,这是他恢复冷静的大脑传递给他的第一条信息。这么危险的异兽,真的是自己召唤出来的? 男人的眼睛还在虞人奎身上打转,将虞人奎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眯了眯眼睛,懒懒开口:“现在才来。”那声音沙哑磁性,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甚至语气中还有一丝丝宠溺和嗔怪。 虞人奎惊得又后退一步:“你、你是什么?” 男人浓眉微蹙:“你不知道?” 虞人奎摇摇头,他有些后悔莽撞地将这只异兽召唤出来了,因为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控制不了这只异兽。 男人撑起了身体,任松散地衣襟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露出更多的胸腹肌,他步下石台,一步步朝虞人奎走来,每走一步,虞人奎就感觉有某种危险在逼近自己,让他不由地胆战心惊。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男人眯起眼睛,语气有了一丝冰冷。 虞人奎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不要退缩,这可是他召唤出来的异兽,他才是主人!他站定身体,高声道:“回答我的问题,魂兽,你到底是什么!”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地情绪:“你想知道,何不召唤我的本体。” “我受伤未愈,不能随便浪费魂力。”虞人奎咽了咽口水,他不想承认,可他真的害怕这个男人,他咬牙道,“你叫什么名字。” “……夙寒。” “夙寒……”虞人奎轻声重复道,愣神间,突然感觉有什么温热地东西贴上了他的脸,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夙寒的一根手指,正缓缓抬起了他的下巴。 夙寒沉声道:“你什么都不记得,是吗?” “记得什么” 夙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住地说:“也好,也好。” 虞人奎挥开他的手,气急败坏:“你到底在说什么!告诉我你是什么异兽,否则我……” “否则你就怎么样?”夙寒直勾勾地盯着他。 “否则我……就让你继续回那长枪里呆着。” 夙寒勾唇一笑:“是我需要你,还是你需要我?” 虞人奎哑口无言,只是恼怒地盯着这只异兽,是不是天级魂兽都这么傲慢放肆?罢了,他忍了,夙寒说得对,他需要夙寒,需要天级魂兵器,他咬牙道:“不管你是什么,现在跟我结契。” 夙寒噗嗤一笑:“你要我和你结契?我凭什么选你做我的魂兵使?” 虞人奎朗声道:“我是四级魂兵使,又是天棱国的二皇子,这世间还会有比我更好的魂兵使人选?” “这些我都不在乎。”夙寒淡淡一笑,“想做我的魂兵使,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虞人奎眯起眼睛:“什么?” 夙寒轻轻舔了舔嘴唇,邪笑道:“让我随时能□□-你。” 虞人奎脸色大变,怒喝道:“大胆!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要做我的魂兵使,先做我的人。” 虞人奎抓起长枪直指夙寒,后又想起这枪就是夙寒本身,而他的那把駮制成的枪,在他喝水时掉在了岸边。他回想着夙寒刚才说过的每一个字,气得浑身发抖,这样的要求对他来说简直是至深地侮辱!他最厌恶地就是男男之事,何况这只放肆地孽畜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厉声骂道:“孽畜,你不知好歹,我是天棱国的皇子,岂是异兽可以染指的!” 夙寒低笑道:“你不愿意,我也强迫不了你,那你走吧。” “你……”虞人奎咬牙切齿,“难道你想永远沉睡在魂兵器里?” “我不在乎啊。”夙寒挑眉道,“我看,是你比较在乎吧。” “你简直……”虞人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一时之间,竟然拿夙寒没办法,要他为了一把天级魂兵器就出卖自己,他身为皇子的尊严要往哪儿搁?何况一想到要被男人……他就打心底里感到厌恶。突然,他想起了前几日他做的那个梦,那个真实的好像曾经发生过的春-梦,梦里他就是被一个男人为所欲为,难道那个梦在预示着什么?不,不可能,他绝不愿意做这样的交换! 夙寒重新卧回石台上,懒懒地说:“我只接受交-合结契,否则你就回去吧。” 虞人奎浑身发抖:“我可以许你黄金无数、美人百千,你要什么我都……” “我,要你。”夙寒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掷地有声,语气虽是不疾不徐,可那一句“要你”,竟是霸道强硬,让人心尖都颤抖了起来。 虞人奎厉声道:“做梦!”他收回魂力,将夙寒扔回了魂兵器里。 山洞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那把长枪静静地躺在地上,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幻觉,似乎从来就没有一个危险邪魅地异兽,对他说过那些杀千刀的话。 虞人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手抚摸着那长枪斑驳地枪身,指尖微微发颤。 他大老远跑来这里,折损了全部人马,还跟下属走散、迷路,勿入险境,险些丧命,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得到一把与自己契合的天级魂兵器,可是结果如何呢?他确实找到了与自己契合的那一把,可这该死的魂兽却提了一个他最无法忍受地要求! 虞人奎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做过比这更难地选择。他不能强迫夙寒与自己结契,若异兽不是自愿的,就算勉强结契了,也不会帮助自己,可要他为了一把魂兵器,就将自己置于那般不堪地境地,他实在做不出来。以后俩人形影不离,那孽畜岂不是想如何就如何?一想到这些,虞人奎就不住地打退堂鼓。 他究竟该怎么办?还有什么是能吸引那孽畜的? 他感到身心俱疲,不知不觉地躺了下来,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从瀑布看出去,似乎已经是天明了,他犹豫了片刻,抓起长枪,开始寻找起出山洞的路。他决定把长枪带回天鳌城,慢慢和夙寒谈条件,二十多年来,他好不容易找到这把与自己契合的天级魂兵器,他无论如何无法放弃。 找了一圈,发现这山洞并不大,唯一的出路就是原路返回,从瀑布里穿出去。 虞人奎担心自己这么拖下去,更加饿得没体力,于是一咬牙,抓着长枪跳进了水里。那水冰冷刺骨,几乎瞬间就狠狠刺痛了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让他有种要坠入深渊地错觉。他紧抓着长枪,憋着气从水面下游了出去,一口起游了近百米,才浮出了水面。 那里水流湍急,他还没来得及喘上两口气,一阵水浪就拍在了他脸上,打得他睁不开眼睛。 水流太急,他被水浪推着往一个方向游去,他在水浪的助力下,拼尽了全部地力气往岸边游,就在他感觉自己四肢痛麻,眼看就要失去知觉之前,终于游到了岸边。 手脚并用的爬上岸后,虞人奎趴在岩石上,冻得上下牙床不住地磕碰在一起,两只小腿同时抽筋,疼得他直哆嗦,他活动了一下手指,也只有手指能动了。他知道这么爬下去自己就要冻死了,用尽全身力气,彻底爬出了河里,上岸后,他立刻召唤出纳物袋。 他生起火,脱掉湿乎乎地衣物,用布巾擦干身体,然后裹上了干爽的衣服,当他靠近火堆,身体从手指脚趾的末端开始一点点恢复知觉时,他有种自己快要熄灭地生命之火也在变得旺盛的错觉。 直到身体彻底回复了温度,虞人奎才确定自己又一次活了下来。 他抓起长枪,回到河边,蹲了半天,终于叉中了一条两斤多的鱼,他饿得已经恨不得生吞鱼肉了,可他还是克制着把鱼串起来放到火上烤。 鱼肉的香味儿很快就飘散开来,虞人奎不断做着吞咽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吃重要了,他顾不上鱼肉没熟透,也顾不上烫,抓过鱼,就着没清理的鱼鳞,狠狠咬了一大口,狼吞虎咽起来。 他刚吃了几口,突然感到一股危险地气息,他猛地抬起头,大惊失色,天上竟然飞了一群大雕,和那只在河边抓他的一模一样,只是体积还要更大一些,那些大雕正朝他俯冲下来。 虞人奎一把抓起长枪,横在胸前,可看着那几十只大雕,自己甚至不够它们吃一顿的……他根本不是这些孽畜的对手! 眼看着大雕已经离他不足二十米,尖利地喙如一把锋利地刀,直朝着他的眼睛扑来,他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地近,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地嘶吼:“畜生——” 他猛地将所有魂力灌入了长枪内。 顿时,天地昏暗,风云变色,天际传来几声闷雷,震得人鼓膜刺痛,原本晴朗地天空阴云压境,伴随着道道闪电,仿佛一场倾世大雨降至,可天上一滴水都没掉下来。 一股浑厚地魂力从长枪内逸出,虞人奎早已经知道这异兽魂力非常霸道,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体会,可他还是感到无比地震撼,而那些凶猛地大雕,各个如见了地狱恶鬼一般,在半空中收住了身形,尖利地叫了起来。 长枪白光乍现,虞人奎看着那些落荒而逃地大雕,兴奋地浑身直抖。没错,这就是他想看到的,他要这世间所有的人、兽都怕他,跪他,服从他! 他没得意太久,突然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了一片巨大如山地阴影之中,他心生恐惧,颤巍巍地回过了头去。 身后,一只庞大如小山般地异兽正龇着锋利地牙,盯着那群大雕,目光如炬。 那异兽虎身牛面,头顶两只巨大地牛角,背生双翼,全身覆盖幽蓝色地毛发,那毛发根根粗硬如刺猬,看上去凶神恶煞,狰狞万分! 虞人奎双膝一软,若不是用长枪支撑,他一定会跪在地上。 这不是天级魂兽!虞人奎在心里大吼。他从小翻遍异兽典籍,对世间千百种异兽都了若指掌,他可以肯定眼前这庞然大物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天级魂兽,按照它的外貌特征,它分明应该是——上古异兽穷奇! 夙寒低下头来,轻笑道:“吓傻了吗?” 虞人奎嘴唇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声音,沙哑慵懒,分明和昨日山洞里的男人一模一样,可是这地狱恶鬼般恐怖地样子,让他如何和那邪魅狂妄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夙寒的身体白光一闪,迅速缩小,化作了人形。 虞人奎看着夙寒一步步走来,他惊得后退了一步,穷奇地模样如一块重石,压在他胸口,他现在大脑一团乱。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召唤出一只上古异兽?难道神级魂兵器……并非传说?! 夙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稳住了他摇摇欲坠地身体,并笑道:“怎么了,我是你召唤出来的,你却吓成这样?” “为什么?你是穷奇……我为什么会召唤出穷奇!” “因为到了我该苏醒的时候了,你便必然会出现。”夙寒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虞人奎地脸蛋,暧昧笑道:“你很漂亮,我喜欢……” 虞人奎后退一步,颤声道:“别碰我。”如果昨日的夙寒已经让他害怕,那么见识了穷奇真身地夙寒,已经让他感到至深地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召唤出上古异兽,这意味着什么?是好是坏? 夙寒讽刺地一笑:“我还当你已经想好了,才召唤我,原来只是想利用我驱散那些畜生?” 虞人奎咬牙道:“你也不希望我死了吧。” “自然不希望,我还没尝过你的味道呢。”夙寒舔了舔适才抚过虞人奎脸颊地手指,眼眸勾魂摄魄。 虞人奎怒道:“放肆!” 夙寒哼笑道:“你若还是不愿意,那就趁早走吧,否则我若改变了主意,可能会伤到你哦。” 虞人奎不怒反笑:“你是我召唤出来的,你想对我用强?简直可笑。” “我说可以,就可以,但那样实在索然无味,我要你心甘情愿地为我宽衣解带,敞开双腿……” “你住嘴!”虞人奎气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夙寒笑道:“我问你,你跑到这深山里,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是为了什么?” “为了……找魂兵器。” “找魂兵器又是为什么呢?” “自然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夙寒上下扫了他一眼:“让我猜猜,你说自己是天棱国的二皇子,那么你上面可是还有个大皇子?皇帝立储,肯定没有你的份儿吧。你看上去又不像是个淡薄之人,所以,你想要皇位,对吗?” 虞人奎一惊,寥寥几句,夙寒竟然一语中的。 夙寒将虞人奎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低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想要皇位,根本是唾手可得。” “你懂什么?” “你身为皇子,本该消息最为灵通,可看你见到我那么惊讶,就证明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存在,那么很可能,我是第一个觉醒的上古异兽。”夙寒循循善诱,“你可知什么是上古异兽?毁天灭地、移山倒海,区区一个皇位,算得了什么?你想要,不要去求你的父皇,你应该求我。” 虞人奎身体颤了颤,握着夙寒枪的手青筋暴突,足以见他使了多大的力气。夙寒的每一个字句都狠狠戳在他心窝上,他下意识地拒绝去听夙寒的话,可他知道,夙寒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正确的。 他想要皇位,他最渴望的便是那个金光闪闪地、代表天棱大陆最高权力的皇位,他像谁都求不来,他只能和自己的手足兄弟争、抢,最后还不知道会落个怎样的下场。可他现在有了夙寒,强大无比地上古异兽,传说中的神级魂兵器,不需要去回忆那些对上古异兽的神化描写,他已经亲眼看到穷奇地可怖,只要有夙寒,皇位唾手可得! 夙寒见虞人奎已经动摇,笑意更深,他喜欢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入陷阱的样子,猎物脸上的迷茫、担忧、紧张、无措,都可爱极了,这会让他在收货时,品尝到格外地甜美。他用那沙哑磁性地嗓音说道:“你动心了对吗?我活了太久,见识了太多朝代更迭,权力是最无用却也最醉人的东西,我看得见你眼里赤-裸-裸地**,我喜欢有**的人,因为我能满足你所有的**。” 虞人奎深吸一口气:“皇位……你要怎么给我皇位。” “只要与我结契,我便是你唯一的魂兽,你可以带我回皇都,我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现出真身……” 虞人奎想象了一下夙寒描述的画面,的确,夙寒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就能让虞人潇乖乖地把太子之位让出来。他渴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夙寒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送给他,他心里升起一股难言地悲凉,同时,被**充满了的大脑,也彻底挣破了他最后一丝坚持。 夙寒温柔地笑道:“把衣服脱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虞人奎咬紧下唇,咣当一声,将夙寒枪扔在了地上,他闭上了眼睛,三秒后,再睁开,眼神变得无比地坚定。他用颤抖地手指,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如果这就是皇位要付出的代价,那他认了,这是他一生最渴求的东西,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包括他自己。再说,这又不是要他的命,如果能把内心的厌恶压抑下去,忍一忍,就能过去! 他慢慢地脱掉了身上的衣物,露出了修长匀称地身体,劲瘦地肌肉覆盖全身,让他体态结实而柔韧,不似常年习武的男人那般孔武有力,反而看上去极有爆发力。他自小养尊处优,皮肤细腻得如上好地绸缎,连半点疤痕都没有,就连那个地方都干净粉嫩。 夙寒**地目光在虞人奎身上逡巡,几乎扫过他每一寸皮肤,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待宰地羔羊,毫无反抗之力地等待着某种酷刑地降临。 夙寒走了过来,勾起他的下巴,低头轻轻地含住了他的唇。 虞人奎身体一僵,强忍着将夙寒推开地冲动,被动地接受了这个吻。 跟夙寒给他的危险感觉不同,这个吻温柔而缠绵,挤压着他的唇瓣、勾缠着他的舌头,动作虽柔,却有一股不容拒绝地力量,扫荡着他口腔地每一寸。 虞人奎有初始地抗拒,到慢慢地被这一吻迷晕了头脑,夙寒的技巧太多刁钻,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吻而双腿发软、呼吸困难,可夙寒偏偏就办到了。 虞人奎实在无法忍受了,猛地推开了夙寒,他生怕自己就被这么一个吻给迷惑了。 夙寒的兴致被打断了,也没恼,只是回味地舔了舔嘴唇:“你做好准备了,我的殿下?” 虞人奎生硬地说:“你给我皇位,我给你你想要的。” 夙寒眼中精光一闪,猛地将虞人奎推倒在地,将他困在自己的两臂之间,邪笑道:“你听过穷奇的传说吗。” 虞人奎咽了咽口水:“上古淫-兽。” “哦,原来人类是这么说我的。”夙寒笑道,“也罢,我只想告诉你,我憋了万年,不做到尽兴,绝不会停下,你若中途将我收回兵器里……你自然可以这么做,可你一旦这么做了,我便再不会帮你,到时候,你可就白被我□□了哟。” 虞人奎满眼怒火,忍气吞声道:“我,不会,你要做赶紧做!” 夙寒低下头,嘴唇划过他的鼻尖,然后落到他的脸颊,最后,停留在了他的唇畔:“你知淫-兽之名怎么来的吗?” 虞人奎抿唇不语。 “我能让人得到极致地快乐。”夙寒的手沿着虞人奎的腰线摸了下去,“无论是贞洁烈女,还是从不近男色的男人,到了我身下,都会释放出最淫-荡最放-浪的一面,甚至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我真期待你会被我调-教成什么样子,我的殿下。” 虞人奎厉声道:“你要做就赶紧做,这种事虚耗精力,没有任何意义,你别指望我会配合你半分!” 夙寒笑得肩膀直颤抖,他挤进虞人奎两腿间:“你竟然会说这事没有意义,难道你从未从这事里得到半分快感?” 虞人奎脸憋得通红,一方面是冷的,另一方面,是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受尽屈辱,若有一天他坐上了圣皇的宝座,幸好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 夙寒含住了他的耳垂,哑声道:“我会让你体会到世间极乐,让你在我身下辗转承欢,发出连你自己都无法想象地叫声,让你的身体一天没有我都不行!”他捏住虞人奎的下巴,用力堵住了那对唇瓣,一改适才地温柔,粗暴而热烈地掠夺着。 虞人奎抓紧了手边地石块,五指收拢,锋利地石块陷进了肉里,他试图用疼痛转移夙寒施加于他的迷惑作用,可这根本于事无补,夙寒将他亲得晕眩不已,几乎迷失了自我。 他在内心升起一股恐惧,他已经开始后悔接受了夙寒的条件,可从他解开衣服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把自己的所有——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彻底卖给了这只上古凶兽,为了皇位,他没有回头路,这只凶兽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回头。哪怕他害怕得浑身发抖,一切却已经无可挽回。 那一天,对虞人奎来说是一个开始,因为从那日起,他就陷入了天堂与地狱交织的梦里。他被夙寒反复侵-犯、忘去了日与夜,一次次昏迷又苏醒,他体会到了令他死去活来的疯狂到极致的快感,那三天三夜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被夙寒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至少,他的身体已经被夙寒完全改变了…… 第110章 江朝戈当时觉得他们安全了。除了啸血外,他们没有感觉到其他凶兽的魂力,看来焚念、游释和衔云都不在中曲山,仅有啸血,自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可他很快就发现,壬王的眼神变了,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背后,似乎不敢置信。 江朝戈回过头去,只见啸血头顶站着一个瘦小地身影,正是冥胤会的天女小姑娘,天女手持啸血鞭,神情肃杀冰冷,即使啸血以那么快的速度奔跑,她的身体都悍然不动。 江朝戈惊了一惊,他自然知道要在那样的速度下保持身体平衡,需要怎样的功底,他和天女曾经交手过,知道她的斤两,啸血虽然残暴,可天女太弱,还没有衔云值得担心。然而不过半年不见,天女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极其陌生的魂力,让江朝戈隐隐有些担心,因为那股魂力好像在不断地增长…… 炙玄叫道:“朝戈,小心,那女的……她不是人!” 江朝戈愣了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人? 啸血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天女突然一跃而起,竟然跳了几十米高,一举朝着他们的方向落了下来,手中的七节鞭朝着他们砸来! 江朝戈眼看在空中无处可躲,大叫道:“跳下去!”他抱起虞人殊,从肥遗身上跳了下去,其他三人也纷纷往下跳。 啸血鞭狠狠砸在江朝戈没来得及收回的肥遗身上,竟然将那翼展超过二十米的猛禽拦腰砸断!肥遗发出凄厉地惨叫,从天空坠了下去。 阮千宿立刻召唤出征尘,俯冲下去抓住了龙芗,寺斯也及时召唤出了鸱鸟。 江朝戈抱紧虞人殊,俩人的重量加速了下坠,他眼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连忙将肥遗收回,再在自己身下释放出来,当他和虞人殊的身体落在肥遗背上时,他们离地面不足十米,情况之惊险,把他吓出一身冷汗。就算是以他的身体素质,从百米高空掉下来,也肯定要摔成残废。 反观那天女,从百米高空直接落到地上,竟也安然无恙,啸血鞭更是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她站了起来,仰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们。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平复快速跳动地心脏,炙玄说得没错,眼前的天女,绝不是他从前打败过的那个天女,她不是人类! 可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恐怕跟她身上陌生的魂力有关。 啸血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几个人类胆子不小,居然敢到这里来救人,不错,我喜欢有胆识的人……”啸血的表情狰狞凶暴,“听说越是有胆识的人,心脏越温暖,真想摸一摸你们的心脏啊。” 几人飞回了炙玄身边,江朝戈趴在炙玄头上,大口喘着气:“炙玄,她怎么了?她不是以前那个天女,她不该那么强。” “她不是人类。”炙玄沉声道,“她是大巫祖。” 江朝戈瞪大眼睛,“什么、什么意思。” 壬王沉声道:“啸血,你的魂兵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啸血冷笑道:“我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就去问饮川吧,他总是我们之中最了解真相,却又什么都不说的那一个。” 红渊在天上盘旋了一周,口气有些古怪:“你是大巫祖陆吾。” 天女仰起脖子,露出一个冷酷地笑容:“难得还有人记得我。”明明是稚嫩秀丽地女童嗓音,听着却叫人遍体生寒。 大巫祖陆吾?! 江朝戈感觉大脑一阵抽痛。如果说刘擎是大巫祖转世,可以称作是意外、巧合,那么天女突然成了大巫祖陆吾,难道也是巧合? 众人一阵沉默,他们显然都想到了一样的问题。 壬王厉声道:“陆吾,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女寒声道:“你以为,只有你们会在这个时代苏醒吗?” 江朝戈的心脏又是一沉:“你的意思是,大巫祖也会苏醒?” 炙玄鼻子里发出沉重地喘息声,他显然是想到了共工。 天女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现在还不配与我说话。” 炙玄怒道:“孽畜,叛徒,你才不配与我的雌兽说话。” 江朝戈悄悄对寺斯和龙芗说:“我们拖住啸血,你们去冥胤会把天戎锏找出来。” 寺斯和龙芗悄悄顺着壬王的尾巴爬了下去,接着山林的掩护再次往中曲山跑去。 红渊低笑道:“啸血,就算她是陆吾,可她魂力太弱了,恐怕根本无法显出陆吾的本体吧,凭你和她,就想从我们手里抢人吗?” “谁说我要和你们抢人,那个人类已经没什么用了,你们尽管带走吧。” 壬王道:“既然如此,你还拦住我们干什么,是要在今天分出生死吗?” “衔云要见你,我答应过他让你们见面,可惜上次在鹿吴城接连出了意外,否则他早就能和你好好‘谈谈’了。他现在正在来的路上。”啸血猩红地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壬王,“在衔云来到之前,你别想离开。” “你以为凭你们就可以阻拦我们?”壬王冷笑道,“就算她是陆吾,眼下被囚禁在人类的身体里,也难以发挥其魂力的万分之一。” “她不需要发挥自己,就有比你们三个的魂兵使加起来还要浑厚的魂力供我使用。”啸血冷笑道,“你们无法杀死她,也无法打败我。” 炙玄厉声道:“我就先杀了这孽畜,让你也永远长眠!”他身上燃起熊熊地麒麟火焰,那火焰不会伤到他不需要伤害的人,因此江朝戈和虞人殊在他身上,只觉得温暖,可敌人沾染上一点,就会体会到地狱般地灼烧痛苦。 壬王道:“炙玄,等等。”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天女,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炙玄怒道:“等个屁,难道你怕他?” “衔云为什么执意要见我?” 啸血道:“我怎么知道。” “衔云认为他能说服你,化解与你的误会。”江朝戈语带讽刺地说。 壬王寒声道:“我与他之间,从未有过误会。” 啸血发出诡异地笑声:“当然,你们还会见到衔云的魂兵使。” 炙玄大吼一声,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冒火,身上的火焰更加高涨起来,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座正在爆发地火山。江朝戈想起刘擎,心里突然有些担忧。如果刘擎也变成了天女这样,那究竟说明了什么?答案呼之欲出,江朝戈却不愿意说出来,因为那个答案听上去充满了可怖地阴谋,让他感到由衷地恐惧。 炙玄吼道:“好,我等他来,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很多人以为炙玄说的是衔云,可江朝戈知道,炙玄指的是衔云的魂兵使刘擎,或者说,是大巫祖共工,若衔云来了,炙玄势必会和共工死战到底。 江朝戈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在那刹那间,他想到了什么。 如果……只是如果,上古十二异兽的魂兵使,都是大巫祖转世,那么,自己也有可能是大巫祖?至少他是有巫力的,而且很可能不止是巫祖后人那么简单,否则,饮川又怎么会那么精准地猜出他可以使用巫力?除非饮川早就知道这一切! 这个可能性让江朝戈的心直往下沉,这一切的一切,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巨大的阴谋?他感觉所有人都在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编织了万年的蛛网,只待触动蛛网的那么一下震动到来,狩猎者就会将他们蚕食殆尽。 江朝戈不禁想,假如他也是大巫祖转世,那么他会是哪一个大巫祖?天女是陆吾,刘擎是共工……刘擎,真的是共工吗? 江朝戈深吸了一口气,拳头不自觉地收紧,指甲陷进了肉里也不自知。 第一次他诵念巫咒,炙玄感受到了让他厌恶地气息,第二次他诵念巫咒,炙玄感受到了共工……刘擎自然有可能是共工,但是他也…… 万一,只是万一,万一他才是…… 江朝戈不能再往下想了。他感觉自己被一只冰凉地、阴森地手扼住了咽喉,他知道自己离真相已经非常接近,但他也知道,真相一定是一个黑暗地深渊,深渊里埋藏着太多可怖的秘密,用万千尸骨掩埋,想要见到真相,必须付出足够的牺牲,而那牺牲却未必是他能承受的,所以离真相一步之遥的他,退却了。 壬王并不想见衔云,但为了让龙芗和寺斯拿回天戎锏,他必须拖延时间。他问道:“衔云什么时候到?” “我已派了人去通知他,也许很快就会到。”啸血冷笑一声,“你迫不及待要见他了?你们毕竟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啊。” 壬王嗅出一丝异样地气息,他反问道:“怎么,你怕我和他重修旧好吗?” 啸血眯起眼睛:“你不信任衔云,我也不信任,衔云那般阴险虚伪的人,有谁会信任他呢。” 红渊讽刺道:“可你却与他结盟。”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壬王冷道:“若真有一天我们败了,你们就会是衔云的下一个目标,万年之前他借刀杀人,你不会忘了吧。” “正是因为没忘,所以我们不会重蹈覆辙。”啸血露出残忍地笑容,“放心吧,衔云会很快下去陪你们的。” 江朝戈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在退与不退之间左右摇摆,退,恐怕免不了和啸血战一场,不退,待衔云到了,刘擎就会告诉所有人,他究竟是不是共工,江朝戈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嗡嗡直响,让他下意识地想回避与刘擎见面。他说不上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就是不想让炙玄和刘擎见面。他对自己说,这是为了不让炙玄在这时候和共工决一死战,因为一旦衔云到了,情况就对他们不利了。而且,殊的伤势过重,也必须马上得到救治! 半小时间,龙芗和寺斯去而复返,以他们的实力,在混乱中浑水摸鱼是轻轻松松,因此他们成功带回了天戎锏。 江朝戈一见他们回来,马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找到魂导士为殊疗伤。” 壬王也想马上离开,他道:“啸血,其实你根本不希望我和衔云见面吧。” 啸血冷笑两声,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别过,省得彼此浪费气力。” 天女眯起眼睛:“壬王,你是害怕衔云吗?” “我从生至死,从未有过半点‘害怕’的情绪。”壬王严肃地说,“我不屑衔云。”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再需要那个人类吗?” “为什么?” 啸血道:“因为焚念和游释去了昆仑仙境,他们肯定已经找到了饮川,饮川若是找到了天地之元,那么我们一定能感觉到,既然什么也没有,就证明他们都没有找到天地之元。饮川必定不会是焚念和游释的对手,只要能灭掉饮川,天地之元早晚是我们的囊中物。” 壬王冷静地说:“你尽管做梦把,饮川怎么轻易被你们打败。” “饮川的魂兵使甚至根本不是魂兵使,仅是个孱弱地魂导士,如今焚念和游释都已经……呵呵,你们早晚会知道,这段时间你们错过了什么。” 红渊急躁地拍了拍翅膀:“啸血,把话说清楚。” 江朝戈高声道:“别再和他废话了,我们赶紧走。” 炙玄怒道:“我不走,我要等他来!” 江朝戈恼了,“我说走!” “我要杀了他,我要……” “炙玄!”江朝戈大吼一声,双目通红,“我再说一次,走。” 炙玄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如厉鬼,他张开血盆大口,朝天发出震天动地地嘶吼,惊得人心脏钝痛。 壬王也道:“炙玄,走吧,现在绝不是决一死战的时候。” 炙玄愤恨地扭过头,朝着中曲山的反方向疯狂地奔驰起来。 江朝戈紧抓着炙玄地鳞片,虽然狂风吹得他脸都扭曲了,他却不敢说话,他知道炙玄此时在盛怒中,说错一个字都可能让炙玄失去理智,回头找衔云、刘擎死战到底,他只求炙玄能一直这么跑下去,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他不知道再次面对刘擎,会发生什么,因为有一种真相是他无法面对的,所以他选择不面对。 他们一口气跑出了中曲山的番外,直奔西部的一座大城。 天黑之前,他们赶到了城里,江朝戈怀揣着一股暴躁地戾气,和几人分别出门去找魂导士,他找到了城里最好的魂导士,几乎是用刀架在脖子上,把人拖了回来了。 这个城里只有三名魂导士,真正能顶上用处的,其实就一个。 虞人殊被平放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众人始终不敢掀开他的裤子,当魂导士剪掉他的裤子,露出他被泡得浮肿溃烂地小腿时,众人不忍看,纷纷扭过了头去,只有江朝戈直勾勾地盯着那骇人地小腿,他会记住敌人加注在他和他的同伴身上的每一道伤口,因为有朝一日,他会一一偿还。 魂导士深吸一口气:“这腿怕是要废了呀。” 江朝戈寒声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治好他。” “大人,我要完全治好他,恐怕要两年。想要快点治好他,你们应该去英城啊,英城有整个天棱大陆最多、最厉害的魂导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给救回来,何况这位大人伤势虽然重,但命还算硬。” “英城……”江朝戈握了握拳头,想起他们在英城遭受的待遇,就一股恼火。可是,也是在英城,他们得以认识云息。这个魂导士说得对,樊氏有那么多厉害的魂导士,他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耽误殊的治疗,哪怕英城是虎豹狼窝,他们也要去闯一闯,何况以他们现在的阵容,樊氏又怎么敢招惹他们。 阮千宿道:“咱们就去英城,抓也要抓几个魂导士出来。” “还是尽量低调吧。”醉幽道,“我们有大把的钱,没必要自找麻烦,这里离英城也不远,去请几个来就是了。” 江朝戈掏出一个钱袋扔给醉幽:“这件事交给你们了,去英城多请几个魂导士来,另外……”江朝戈看着虞人殊憔悴消瘦地脸颊,“给殊买几套衣服回来。” 几人拿上钱就走了。 那魂导士将全部的魂力都注入虞人殊体内后,就回去休息了 江朝戈坐在虞人殊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心中闷痛不已。他记忆中的虞人殊,总是英姿焕发的、斗志昂扬的、顶天立地的,从没有哪一刻的虞人殊,是如现在一般脆弱、狼狈,就连那头总是闪耀着华光地银发,都变得如枯草般粗糙、黯淡。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感觉眼眶有些发酸,他唯一庆幸的是,虞人殊还活着,而且回到了他们身边。他的目光落到了床边的天戎锏上,他站起身,握住天戎锏,那锏有千斤重,不契合的魂兵使,永远拿不起来,他喃喃道:“天戎,你一定很想出来吧……” 他在屋里看了虞人殊良久,才推门出去了。在外面被冷风一吹,他才想起来,他自来到客栈,就没见到炙玄。他赶紧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没有人,他在客栈里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在庭院里的一棵参天大树上,找到了炙玄。 “炙玄?”江朝戈在树下叫道。 炙玄坐在离地十数米高的树杈上看着远方,纹丝不动。 江朝戈原地起跳,抓住了一根树枝,身体灵活地荡到了树上,朝炙玄爬了上去。他做到炙玄身边,笑道:“你是不是被寺斯猴子传染了,怎么也爬起树来了。” 炙玄默默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非常冷淡。 江朝戈顿时有些难受,他小心问道:“炙玄,你怎么了?生气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炙玄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生他气了,可即使是生气,炙玄也似乎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那眼神就像一桶冰水兜头泼下,让他的身体顿时冷了下来。 炙玄沉声道:“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的事是最不重要的。” 江朝戈眉头轻蹙:“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止一次告诉你,我要杀了共工,我要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可你从来不当一回事。” 江朝戈正色道:“炙玄,我从未这样想过,我只是顾全大局。” “你顾全的大局里,有所有人,就是没有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殊他……” “对!”炙玄咬牙道,“尤其是虞人殊,在你心目中,他比我、比起其他所有人都更重要,因为他是你在天棱大陆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同伴,甚至他用那种眼神看着你,你都假装不知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那么聪明,难道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江朝戈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深吸一口气:“炙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对于我来说,这世间任何人,都比不上你重要。” “你骗人!”炙玄厉声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命令我离开!明明我马上就有报仇的机会了,而且我们三对二,胜算比他们大多了。为了虞人殊,你要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就为了虞人殊!” “不只是为他!”江朝戈叫道,“不只是……为他。” “那是为了什么?” 江朝戈闭了闭眼睛,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无法正视。他有很多合理又理智地理由,除了炙玄的愤怒,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决定,可他知道,他心里那堵墙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越垒越高,早晚要因为根基不稳而轰然坍塌,到那个时候…… “为了什么呀!”炙玄吼道。 江朝戈一把抱住了他,声音一下子软了好几分:“炙玄,我有很多无奈,别生我气了。” 炙玄怔住了,他的脸几乎是在一瞬间烧了起来。江朝戈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充满了讨好与祈求的语气,让他的怒火在一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满满地窃喜与兴奋,他怔了片刻后,连忙回抱住了江朝戈,故作严肃地说:“嗯,嗯……你知道错了是吧。” “知道了。”江朝戈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叹道,对付炙玄,于是讲道理,不如来软的,因为道理炙玄是听不懂的。 炙玄咬了咬牙,哼道:“知道错……就好。”说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第111章 江朝戈心里松了口气,摸着他顺滑地头发:“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仅刘擎要死,那些凶兽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炙玄忍不住笑了两下后,不想让江朝戈看着,又装着还生气的样子:“哼,谁知道你的时机是什么时候,你总这么敷衍我。” “我没有敷衍你。”江朝戈用下巴压了压炙玄的肩膀,“我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炙玄高挺地鼻梁顶着江朝戈的脖子,轻轻嗅着他温暖的气息,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反正你总有说法,也只有我会什么都听你的。” 江朝戈估计发出夸张地赞叹:“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炙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语带得意地说:“谁让你是我的雌兽呢。” 江朝戈想起刘擎,眼底又蒙上一层阴云,他迟疑道:“你说你一生只会有一个雌兽。” 炙玄笃定道:“当然。” “人类活百年,都可能换几个伴侣,你活万年,却只有一个雌兽,你不觉得亏吗。” 炙玄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觉得亏,有些异兽一辈子都无法碰到自己的雌兽,至少我还碰到了你。”他的音量突然拔高了,“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换雄兽?!” “不是。”江朝戈无奈道,“瞎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这有点违反动物性……算了,你听不懂这个,毕竟你也不需要繁衍。” “谁说我不需要,我想要小麒麟啊。” “这跟我所说的繁衍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 “繁衍是一种传承……算了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 炙玄斜睨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朝戈换了口气,挨在炙玄怀里,轻声道:“我只是想……你说我是你唯一的雌兽,你将陪伴我终生,这一点,真的不会为任何事改变吗?” “当然。”炙玄毫不犹豫地说,“我又不是人类,轻易就能背信弃义。” 江朝戈暗自叹了口气,他有点瞧不起自己刚才说出去的话,就好像给炙玄下套,套出承诺一样,这并不会让他心里的担忧减轻半分,只是徒增他的心虚罢了。 江朝戈勉强笑了笑:“是啊,你是异兽……” 炙玄抬起他的下巴,皱眉看着他:“你今天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啊。” “哦?我哪儿奇怪?” “哪儿都奇怪。”炙玄凑上去,舔了舔他的嘴唇,喃喃道,“味道没变啊……” 江朝戈噗嗤一声笑了:“有一些动物不是靠视觉,还是靠嗅觉分辨他物的,该不会你也是这样吧。” “人类的脸确实都长得差不多,只有经常反复看的,我才能记住。”炙玄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不过你的话,你记得你的每一寸五官,每一个表情,你皮肤和身体的触感,你身上的味道,总之无论是看、是闻、是摸,甚至仅仅是感觉,我都能立刻知道是你。” 江朝戈抿唇笑道:“其实你也挺会说话的嘛。” “你喜欢听,我就多说。” 江朝戈揉着他的耳垂,懒洋洋地说:“你说多了就露馅儿了,就这么几句挺好的。” “露什么馅儿。” “上次你就用错了一个成语,我都没好意思提醒你。” 炙玄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你听懂了吧。” 江朝戈笑了,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蹭了一下,柔声道:“当然,就算你一个字不说,我都懂。” 炙玄低下头,轻轻含住了他的嘴唇,缠绵地吸吮着,这吻一开始很是温情,可亲着亲着,江朝戈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顶着他的腰了,他睁开眼睛看着炙玄。 炙玄无辜而又直白地说:“我想做-爱。” “不是时候。” 炙玄不满道:“交-配还分时候,也只有人类这么矫情。” 江朝戈对这句话竟然一时无法反驳,他哭笑不得,“异兽发-情也该分时候吧,你怎么一直没歇着呢。” 炙玄腻歪地说:“不知道,看到你我就一直在发-情。”他搂紧江朝戈的腰,嘴唇贴着耳畔,“我想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做,不如我们现在做吧,我们还没在树上……” 江朝戈回手捏住他的上下唇瓣,阻止他说下去。 炙玄撅着嘴,不满地看着他。 江朝戈忍着笑,暧昧道:“至少换个地方吧。” 炙玄眼睛发亮:“去哪里?” “我们出城走走吧。”将虞人殊救回来之后,江朝戈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对于云息他并不很担心,他觉得有饮川在,怎么都会保护云息周全,现在的他,只想让紧绷了太久的心弦和身体都放松放松。 “没问题。”炙玄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从高高地树上一跃跳下,衣袂和头发如黑色蝴蝶般齐齐飞舞,构成一幅浓墨重彩地画。 肥遗赫然出现在半空中,将他们稳稳接住,那巨大的蛇形猛禽,扇动着两对羽翼,往城外飞去。 炙玄将江朝戈按在肥遗背上,火热地唇贴了上去,以狂猛地掠夺姿态,亲吻着那柔软地唇瓣,不给江朝戈吐出半个字的机会。 江朝戈搂住他的脖子,以全部地热情和专注回应着这个吻。和炙玄在一起的时刻,是他在这个处处是危险的世界里仅有的温情,虽然这样的温情越来越难以安心地享受,可哪怕是一个吻,一个拥抱,都足够让他安心。 炙玄喘着粗气说:“我们也还没有在飞禽身上做过。” 江朝戈失笑:“你就别折腾我的魂兽了。” 炙玄低头堵住他的唇,再一次把他亲得喘不上气来,手也堂而皇之地伸进了他的衣服里,动作并没有因为江朝戈的拒绝而有半点停滞。 江朝戈感到身体火热了起来。从在自己世界时候几乎夜夜笙歌,到回到天棱大陆后长达一个月的禁-欲,这巨大的落差让炙玄已经憋得全身快着火了,江朝戈自己也是一点就着,喉咙里发出了难耐地喘息声。他一丝理智尚存,犹豫地说:“不好吧……” “好。”炙玄口气强硬,埋首在他脖颈间轻轻啃咬,动作越发急躁与粗暴。 江朝戈大脑一热,也懒得去想太多,这一刻是他尽情享受的时刻,谁也别拦着他。他抬腿勾住炙玄的腰身,以动作鼓励与催促着。 炙玄简直兽-性大发,尽情地在江朝戈身上倾注自己全部的渴望。 肥遗展翅高飞,在云层间穿行,飞过高山、丛林、裂谷、湖泊,初冬的素雅美景尽收眼底,那忽高忽低、行云流水般地翱翔,给了身上的俩人极大地刺激,伴着呼啸地风吹、潺潺地水流,炙玄与江朝戈疯狂地缠绵,**如洪流般冲垮了他们名为理智的堤防,将他们拽入了无边地欲-海,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如地面的野花般渺小,他们在彼此身上感受到的世界,有如天空一般辽阔,而那世界哪怕再大,也满满地装着对方。 江朝戈从未试过这样的刺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炙玄在他体内的硬度与热度,伴随着每一下撞击,炙玄的力量和渴望都深深地烙印在他身上,雕刻在他记忆中。他发出连自己都脸红地呻-吟,融入广袤地天空,依然那么清晰地回荡在自己耳边。在他和炙玄同时攀上高峰的时候,他觉得世界极乐不过如此,他仿佛在瞬间拥有了一切。 天黑之后,炙玄和江朝戈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山脚下,升起了火。 江朝戈打开随身带的纳物袋,从里面拿出了锅碗瓢盆和一些食材,本打算随便煮点肉,炙玄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想吃炖排骨,就是我在你家的时候吃的那个。” 江朝戈笑道:“我带你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你就记得炖排骨啊。” “只有炖排骨是你给我做的。” 江朝戈回想了一下,回家的那半个来月,他几乎每天都马不停蹄地忙着,似乎真的只给炙玄做过一顿饭,还是匆匆忙忙就做了一个排骨一个凉菜,其实他厨艺很好,多希望他有数不清地闲暇时间,可以给炙玄分享很多他不一样的一面,尤其是那些在天棱大陆根本用不到的技能。他捏了捏炙玄地脸蛋:“好,我给你做炖排骨。” 他借着火光,切肉、洗菜,在河边做起了饭。他已经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专心地做饭是什么时候,此时他什么也愿意去想,只是单纯地去为自己最重要的人精心地准备一顿饭,这过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从内心最深处感到满足。 很快,香味就飘散在了空气中,炙玄摆出了好几瓶酒,眼巴巴地期待着。 江朝戈心情愉悦地甚至忍不住哼出了小曲儿,如果可以,他愿意这一刻天长地久。 江朝戈准备了三菜一汤,用河边的石头堆起了一个简易地桌子,俩人分坐两侧,对视一笑。 炙玄把一壶酒递给他:“和我一起喝。” 江朝戈笑着举起酒壶:“来,咱们先干一口。” 炙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不对,你要先吃饭,再喝酒,不然伤胃。” 江朝戈意外地一挑眉:“连这你也知道?” “我看了养生的书。” 江朝戈淡笑不止,他吃了几口饭,才和炙玄痛快地干了一口酒,那**辣地酒业顺着他的喉咙淌进胃里,顿时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炙玄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饭,其实他根本感觉不到饥饿,但江朝戈亲手做的,他一滴汤汁都不会剩下。 江朝戈看着埋头吃饭的炙玄,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完满,彼此活着,同伴活着,多好,再好不过了。 俩人很快就把饭菜打扫一空。 炙玄摸着肚皮,满足地说:“好吃,真好吃,比焚念做的还好吃。” 江朝戈笑道:“焚念不是美食家吗,我会做的比他还好吃?” “当然,你以为焚念做的东西都好吃吗,他是热衷于尝试各种各样的食材,有些东西味道奇怪死了。和他一起吃东西,有时候能吃到极致的美味,有时候也会尝到无法形容的东西。”炙玄冷哼一声,“我要是知道他一直想吃我的肉,我一定早点咬死他。” 江朝戈想起当初血腥的一幕幕,也是对焚念恨得咬牙切齿:“他该把自己吃了。” “他吃过自己的肉,甚至尝了上百种烹饪方法。”炙玄撇撇嘴,“疯子。” 用“疯子”来形容焚念似乎都不太够,江朝戈想到那诡异变态的凶兽,就心情沉重,他道:“不说他了,扫兴。” 炙玄笑道:“对,才不提他呢。”他酒足饭饱,慵懒地往江朝戈身上一趴,轻声说,“我喜欢这样。” “怎样?” “和你在一起,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别人,也没有别的异兽,只好你独享这天地。” 江朝戈失笑:“若这世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反而觉得无聊了。” 炙玄凑上去舔了舔江朝戈的唇角:“我有你就不会无聊,跟你做-爱是全世界最舒服的事情,你还会讲故事。” 江朝戈淡笑道:“我除了会讲故事,还会很多东西,有一天,如果尘埃落定,你跟我回我的世界吧,我们在那里生活。” “好。”炙玄毫不犹豫地说,“在哪儿都无所谓,只要有你在。”他随即又狡黠一笑,“我也更喜欢你的世界,什么都有,床是香软的,浴缸还会喷水,你穿西装的样子最好看了,衣服也比较好脱。” 江朝戈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低笑道:“你穿西装的样子也很好看,就是你头发长得太快,几乎要天天剪。” 炙玄软软地亲了他一下:“我一定会陪你回家的。” 江朝戈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他轻声道:“好。”如果他能活下来,活到最后,他要带着炙玄离开这片危机四伏地土地,回到他的文明世界,认真地生活。 炙玄将他拥进怀里,那宽厚的胸膛给人以安心地力量。 俩人在河边度过了一夜,仅是单纯地相拥入眠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地阳光将江朝戈从睡梦中唤醒,他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感觉到了炙玄厚实地胸膛和有力地手臂,真暖和啊……谁愿意起来啊。 炙玄用下巴磨了磨他的头顶:“这么早就醒了,冷吗?” “一点儿都不冷,你身体很暖和。” “哼,冬天的时候就说我身体暖和,夏天就嫌我热。” “夏天是真的热。”江朝戈笑道,“我可是恒温的人类,哪像你冷热不知。” “暖和你就多睡一会儿。” “算了,回去吧,回去看看殊怎么样了,说不定已经醒了。” 炙玄又哼了一声。 江朝戈有些不舍地离开了炙玄暖烘烘地怀抱,寒气将周身的热气吹散的时候,他感到阵阵失落。 俩人收起东西,乘着肥遗往城里飞去。 从英城请来的几个魂导士,果然了得,江朝戈和炙玄赶回去时,他们正在轮番给虞人殊疗伤,虞人殊那浮肿溃烂地小腿,渐渐有了人类小腿该有的样子。 江朝戈看看虞人殊,又看看天戎锏,虽然那锏纹丝不动,可他似乎“看到”了天戎呐喊着要出来的样子,想起啸血说过的话,虞人殊无论如何不放天戎出来,恐怕就是不想让天戎看到自己受罪而又无能为力吧。天戎吸收了那么多魂力,早已经能够自由控制进出,虞人殊不知道是用怎样的毅力,硬是将天戎封进兵器里的。他看得出来天戎对虞人殊的异样感情,当虞人殊苏醒,天戎出来的那一刻,不知道天戎该有多伤心愤怒…… 夜晚时分,虞人殊醒了。 江朝戈接到消息时,正在吃饭,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阵风一般卷出了房门,往虞人殊的房间跑去。 进屋一看,虞人殊果然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瘦得脸颊凹陷,神情憔悴,但那对永远澄净坚毅地眼眸,却没有丝毫改变。 “殊!”江朝戈冲了过去,激动地握住了虞人殊的手。 虞人殊看到江朝戈,表情也是复杂万分,他反握住江朝戈的手,尽管有些使不上力,他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江朝戈眼圈一热,愧疚道:“对不起,我们来的太晚……”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不晚,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 江朝戈的眼泪差点没忍住,他颤声道:“殊,你活着回来,对我们来说胜于一切,你要快点好,我们早晚有一天,要和啸血算总账!” 虞人殊拍了拍江朝戈的肩膀,然后手改成握住,颤抖地握了两秒后,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朝戈的眼睛,终是忍不住扯过江朝戈的肩膀,将人抱住了。 炙玄脸色一变,就要冲上去,醉幽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朝他摇了摇头。炙玄瞪起眼睛,明显要发火,可忍了又忍,最终竟是忍了下去,只是脸色铁青地看着虞人殊和江朝戈。 江朝戈微微一怔,轻轻拍了拍虞人殊的肩膀:“我在。” 虞人殊鼻头一酸:“我不怕死,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们。” “你不会死,我们谁都不会死。”江朝戈咬牙道,“敢挡在我们前面的人和异兽,一定要死!” 虞人殊接收到炙玄要吃人的目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慢慢放开了江朝戈。 醉幽道:“殊,把天戎召唤出来吧,他才是最想见你的。” 虞人殊看了一眼手边的天戎锏,伸出颤抖地手握住了,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江朝戈看得分明,似乎是:对不起。 江朝戈道:“我们出去吧,让殊……好好休息。” 众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江朝戈掩上门的那一刻,屋内白光一闪,一个琥珀色地人影出现了虞人殊床前。 天戎显身的一瞬间,表情就有错愕变为狰狞,他如饿虎扑食,猛地扑到了虞人殊身上,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天戎锏。 那千斤重的锏咣当一声巨响,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天戎一把掐住了虞人殊的脖子,怒吼道:“虞人殊——” 虞人殊看着他,表情平静,但眼神明显有一丝不安。 天戎舍不得收紧手,可又恨得不想放开,他就那么掐着虞人殊的脖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全身血液逆流,兽-性本能让他想咬开虞人殊的脖子,以解心头只恨。 虞人殊淡道:“天戎,我现在没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我出来!”天戎双目血红,“你嫌我无法保护你吗,你嫌我比不过上古异兽吗!” “不是!”虞人殊高声叫道,“啸血以虐杀为乐,他不能弄死我,但他可以一遍又一遍地把你……天戎,我不会让你做毫无意义地牺牲。” “所以你就把我关进魂兵器里,哪怕自己受刑也不放我出来?!”天戎哑声道,“你可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可知道我要怎么办!我宁愿陪你一起受着,也不想躲在魂兵器里一人逍遥!” “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所有事都必须有意义!” 虞人殊吼道:“因为我是人,你是兽,你仅凭本能行动,可我会思考!”他吼完之后,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天戎怔了一怔,轻声道:“你是人,我是兽,你觉得我不懂为人,不懂世故,不懂思考……” 虞人殊说完这段话就后悔了,他抓住天戎的手腕,颤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苦,你为我流过的血,比我所有的死士加起来都多,你不会死,但你会疼。”他眼圈微微泛红,深吸一口气后,用更加颤抖地声音小声说,“天戎,你别对我太好。” 天戎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想如何对你,是我的事。我知道你防着我,我知道你觉得江朝戈才是你的同类,可是……我还是想……想保护你。” 第112章 虞人殊垂下了眼帘,纤长地睫毛微微颤抖着,对于天戎直白的感情,他感到不知所措。如果可能,他多么希望永远不要有“反噬”这一回事,那么他就可以全心地信任天戎,带着天戎走遍天下、游历海外,直到他的生命的尽头。 可是身为皇子被教养长大的他,从小就被灌输着不能信任异兽的戒律,在认识天戎之前,他从不曾把异兽当做同伴,更遑论朋友,在他的认知里,普通异兽是一种活的工具,而天级异兽是与他互惠互利的个体,他要学会的绝对不是如何与异□□朋友,而是控制、驾驭它们,既要从它们身上得到强大的助力,又要时时提防它们的反噬。 这本是整个天棱大陆的魂兵使都明白的与异兽相处的道理,然而,天戎改变了他。 天戎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你知道,狰是独来独往的异兽吗?” 虞人殊轻轻点了点头。 “狰产下幼崽后,从不理会,任其自生自灭,所以没有一只狰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有极少数的幼崽,能在眼睛还没睁开的情况下,撑过最初的挨饿受冻和捕猎,学习猎食和自保。最终活下来并能长大的狰,凤毛麟角,所以狰的一生都不会有同伴。”天戎俯□,琥珀色地兽-性双眸紧紧盯着虞人殊地眼睛,“可我现在知道,有同伴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我喜欢你的陪伴。” 虞人殊轻声道:“天戎,我也喜欢你的陪伴,我说待一切结束,我要带你游历四方,是真的。” 天戎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最终落到了他的唇上:“可是始终不信任我。” “我……” “因为我是兽?因为我可能‘反噬’你?”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叹道:“天戎,我不仅是人类,还曾是人类的皇子,很多事,我即便说了,你也无法理解。” 天戎认真地说:“如果我承诺,绝不会‘反噬’你呢?” 虞人殊讶然:“天戎……?” “我愿意只做你的魂兵器。”天戎哑声道,“如果这样能让你不再防备我……” 虞人殊颤声道:“天戎,这样如果我死了,你就要继续回到兵器中。” “你死了,我也不想再有下一个魂兵使了,就让我永远沉睡吧。”天戎顿了顿,“你会相信我吗?人类是不是从不轻信别人。” 虞人殊青蓝色地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天戎,心脏被一种莫名地情绪填充得满满的,看着天戎认真的、毫不犹豫地表情,他知道天戎说的是真的,毕竟这个男人,不,这只一向孤独的异兽,从来不屑撒谎,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让天戎这样对他,他只知道他现在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伸出手,抓住了天戎的肩膀:“天戎,我相信你,有你这句话,我再没有顾虑。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对不起?”天戎道,“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虞人殊咬了咬牙:“很多人都以为我有胆识,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软弱胆小的人……为什么我处处提放你,你还能这样全心对我?我给过你什么?我能给你什么?” “你让我重新看到这个世界,仅是这一点,就胜过很多。至于你还能给我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能和你并肩作战,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天戎微微蹙眉,“但若是你……能像对江朝戈那样对我,那就更好。” 虞人殊微怔,迟疑了起来。 天戎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虞人殊的唇:“我从前以为,你不喜欢雄性,现在看来,只是不喜欢我。” 虞人殊身体未动,但目光有些闪躲。 “我也想……我也想交-配。”天戎握住他的手,“如果你愿意。” 虞人殊哑声道:“我……不行……” 天戎眼中闪过失望。 虞人殊抬头看着他:“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天戎点点头:“你也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虞人殊反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谢谢你,哪怕我没有了一切,我都还有你。” 天戎笃定道:“哪怕你没有一切,你也会有我。” 虞人殊闭上了眼睛,贴着天戎宽阔温暖地胸膛,让他感到无比地安心,这样的默契和生死不离,是任何人,哪怕是江朝戈也不可能给他的,天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过了魂兽的存在,变成了他无法割舍的同伴。 虞人殊在几个高级魂导士的连番治疗下,身体恢复得很快。 从龙芗、阮千宿到虞人殊,江朝戈眼看着同伴一个一个地归位,心中感到无比欣慰的同时,也就更加挂念云息。他其实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可一旦真的付诸了感情,就会比常人更加专注,又因为他习惯了身居高位,身上有着很强的责任感,他觉得是自己一手组建了这个团队,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的责任,所以哪怕缺失一个,他都会逼迫自己去承担。 某一天,江朝戈和虞人殊聊起了他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虞人殊是被游释抓回冥胤会的,当时他和天戎对战游释,他差一点杀了游释的魂兵使,可最终因为实力差距悬殊,功亏一篑,,江朝戈听着描述,也能想象当时的惨烈,对凶兽的憎恨也就更加深沉。 江朝戈决定等虞人殊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出发去昆仑山找饮川和云息,虽然他对饮川的实力和智慧都很有信心,但一想到焚念和游释去围剿饮川,他还是很担心,担心云息的安危。 他们在那城里住了小半个月,虞人殊终于能自如活动了。江朝戈等不及了,众人决定启程去昆仑仙境。 这里离昆仑山并不算远,却一直没有任何饮川的消息,着实让人担忧,于是他们一出发,几乎就是全速前进,马不停蹄。 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了,寺斯乐得嘴都合不上,跟裂羽认真地讨论着回到村子里后,该如何炫耀他的神弓,还要裂羽配合他,给自己撑场面。 龙芗道:“寺斯哥,你现在就算和裂羽全都说好了,万一回到村子的那一刻他全忘了,你怎么办。” 寺斯瞪起眼睛:“呸呸呸,你这小子嘴里怎么就没句好话,哪儿有那么巧的!” 阮千宿笑道:“也并非不可能啊,这短短半个月,他已经忘了三次了。” 裂羽皱起眉,脸色不太好看。 寺斯连忙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你忘掉多少次,我都会告诉你。” 裂羽点点头。 江朝戈笑道:“不知道你们村子的大巫,找到送我们回异界的巫咒没有,从寐江湖回去,虽然是可行的,但是太麻烦了,还不一定成功。” “大巫很厉害的,应该找到了吧。”寺斯挺胸道,“说起来,焯烟到底收到我们的信没有,难道没收到?也有可能,鸱鸟魂力不够,恐怕在中途就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江朝戈摇摇头:“眼下也顾不得他了,若他和夙寒、重溟能一直这样,不帮任何一方,倒也暂时算是帮忙了。” 龙芗道:“对呀,我们与那几只凶兽,倒也能打个旗鼓相当……对了,不是还有最后一只异兽已经苏醒了吗?毕方,叫什么来着?” “嘲飞。”红渊懒洋洋地说,“那小子是个神经病。” 壬王讽刺道:“嘲飞是个正直磊落、行事光明的人,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神经病。” 红渊一挑眉:“壬王,你总是这般道貌岸然地嘲讽别人,我怎么了?我是异兽,又不是人类,你怎么能以人类想法来看我。” 壬王笑道:“即便身为异兽,你也没正常到哪里去。” 江朝戈撇撇嘴:“异兽又有几个正常的。”他仔细想了想,壬王可能是最正常的,饮川不好说,饮川高洁如神明,反而显得不够真实,其他异兽……江朝戈看了一眼身边抱着酒壶的炙玄,在心里叹了口气。 炙玄感受到他的目光,撇撇嘴:“你又想说什么,我不正常?” “你正常吗?” “我又不是人类,为何非要正常。” 江朝戈无奈道:“你老说得太有道理了。” 他们一路上说说聊聊,为了节省时间,吃住都在壬王身上,几天后,顺利进入了昆仑山。 上一次来昆仑山,他们是为了找饮川,没想到快一年过去了,他们来昆仑山的目的居然还是找饮川,只不过这一次,江朝戈已经今非昔比。 昆仑山依旧风雪交加,气候极端恶劣,他们的速度慢了很多,在经过两天的跋涉后,他们再一次站在了那尊巨大的帝江雕像面前。 看到帝江雕像,就证明昆仑仙境的入口离他们很近了。 众人仰头看着那隐藏在风雪中的巨大影子,时不时有烈风吹过,能露出它的一段面貌。 炙玄道:“上次看到它,我说要毁了它,可饮川不让。” 江朝戈点点头:“饮川明显还顾念与帝江的旧情。” “哼,愚蠢。”炙玄不屑道,“一开始就不该把天神的走狗当做朋友。” 壬王叹道:“事情恐怕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帝江杀了他,他还顾念狗屁旧情,这不叫愚蠢?”炙玄怒道,“这座雕像的存在,根本是在嘲笑饮川,嘲笑他一心想保护人类,最终人类却联合天神消灭他!” 红渊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雕像,喃喃地说:“这雕像确实没有存在的必要,真丑。” 江朝戈道:“我们别在一尊雕像上浪费时间了,天黑之前,进入昆仑仙境吧。” 壬王最后看了雕像一样,往昆仑仙境的方向跑去,他对昆仑山的熟悉程度,不亚于炙玄。 就在他们快要到达昆仑仙境时,壬王惊觉地感觉到了什么,身形立刻慢了下来。 “壬王,怎么了?” “衔云……”壬王咬牙道,“我闻到了衔云的气息。” 江朝戈心头一紧,衔云来过这里?那么就证明……刘擎也来过这里! 炙玄厉声道:“风雪太大了,把气味吹得到处都是,衔云还在不在这里?” 红渊摇摇头:“感觉不出来。” “该死!”炙玄朝着空旷地山林怒吼:“衔云,你给我滚出来!”炙玄叫了几声,却毫无反应。 “恐怕已经走了。”壬王眯起眼睛,“他是离开了昆仑山,还是进入了昆仑仙境呢……” “我想,恐怕是进去了。”虞人殊道,“焚念和游释早已经来了昆仑仙境,衔云应该能预测到,我们会来昆仑仙境,所以提前来等你。” 壬王冷哼道:“阴魂不散,真当我怕了他吗。” 炙玄咬牙道:“他最好在昆仑仙境,倒也省得去找他了。” “大家冷静点,衔云多半是进入了昆仑仙境,现在最要紧的,是饮川和云息的安慰。”江朝戈握紧拳头,“壬王大人,请加快速度,我们必须马上赶到轩辕丘。” 壬王二话不说,身体箭一般冲了出去,朝着昆仑仙境的入口狂奔。 他们眼看着那连绵起伏的山丘出现在了视线中,那是进入昆仑仙境的必经之路,他们曾经在这里血战一场,印象深刻。 就在壬王眼看要冲进山丘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一顿,炙玄大叫道:“壬王,停下!” 壬王的冲劲儿太大,速度快得惊人,他虽然也想停下,可身体已经受不住势,猛地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壬王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江朝戈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钝器猛击,顿时被拍飞了出去!壬王身上的所有人,都遭受了跟他一样的命运。 江朝戈被撞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上半空,他仅剩的一丝理智,帮助他召唤出了肥遗,但这点理智回神的太晚,他的身体还是重重地摔进了雪地里,幸好积雪够厚,没有将他摔伤,只是彻底摔晕乎了。 他在地上滚了几大圈,才停了下来。 “朝戈!”炙玄跑了过来,一把将他从雪堆里拽了出来。 江朝戈甩了甩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们前进的方向明明什么都没有,壬王简直就像是撞在了一堵空气墙壁上,而且撞得相当狠…… “朝戈?”炙玄拍了拍他的脸,“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江朝戈摇摇头,挣扎着坐了起来:“其他人呢?怎么样了?” “雪很厚,摔不死。” 江朝戈看着远处栽倒在地的壬王,壬王额上喷出的血,染红了大片地雪地,看上去触目惊心,他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巫咒。”炙玄咬牙切齿,“有大巫祖在昆仑仙境的入口处设了巫咒,该死的,我们疏忽了。” 江朝戈感到背脊发寒。什么厉害的巫咒,居然能把空气变成一堵坚硬的墙,连上古异兽都撞得头破血流?!最可怕的是,这陷阱分明是在等待他们。 壬王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从雪地里把摔得发晕的柳清明捞了起来。 柳清明抓着壬王的毛发,哑声道:“壬王,对不起,我占用了你的眼睛……” 壬王平静地说:“跟你没关系。”他阴冷地瞪着眼前地空气,虎目中满是沸腾地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柳清明倾注魂力,修复了壬王头上的伤,其他人也七七八八地站了起来,由于有积雪垫着,都没摔坏,但是却吓得够呛。 醉幽用手抚摸着面前的空气:“真的是个空气壁,也不知道这空气壁有多大,我们能绕过去吗?” 炙玄皱眉道:“空气并不是共工的能力,共工控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别的大巫祖?” 壬王道:“我们对巫咒了解得不多,也许这空气壁跟大巫祖自身的属性无关,只是一个通用的巫咒。”他阴沉地说,“不过可以确定,无论是陆吾还是共工,以我们现知的他们的实力,是不可能制造太大的空气壁的,这空气壁一定有空洞。” “我们把空洞找出来,绕过去!” 众人纷纷召唤出多种异兽,去探查空气壁的空洞之处,而他们则在原地休息。 寺斯趴在雪地里,沮丧地哀嚎着:“好疼啊,差点摔死我,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大巫祖,连家都不让人回去。” 江朝戈抓着一团雪,不顾那刺骨地冰冷,将雪团越攒越紧,直到松软地雪变成一个实心的冰球,他眼神昏暗,沉重地说:“昆仑仙境里多半是出事了,这堵空气壁,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实质地伤害,尽是阻拦我们一时。为什么要阻拦我们,这才是最重要的。” 寺斯紧张地倒吸一口气:“我的村子不会有事吧。” “你的村子离轩辕丘尚有很长的距离,应该不会有事,危险的是饮川和云息。”江朝戈将冰球狠狠扔进雪地里,“云息……云息没有战斗的能力……” 炙玄搂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有饮川在,云息不会死。” 阮千宿也道:“对,有饮川大人在,云息不会有事的。” 江朝戈的目光穿过风雪、穿过山林,对那遥远地轩辕丘望眼欲穿。饮川,我能相信你吗,你无论如何,要保护云息啊…… 他们在原地休息了近两个小时,竟是孟老留下的兕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只能余一人通过的空洞。江朝戈摸了摸那兕的脑袋,心中默念着对孟老的感谢。 异兽们纷纷化为人形,从那空洞里穿了过去。这空气壁真是了得,面积竟然如此庞大,若是真的大巫祖现世,莫非能用空气壁将整个昆仑山罩起来? 越过空气壁后,他们终于进入了昆仑仙境,这一回壬王小心了很多,不敢再高速奔跑。 昆仑仙境迷雾缭绕一如往昔,只是他们再也不需要担心会迷路,很快就穿过了迷雾区域,此时天也黑了,耳侻族的村子离他们不足百里,但江朝戈还是决定暂不回村子,直奔轩辕丘。 寺斯虽然想家,但也知道轻重,没有异议,于是他们继续马不停蹄地赶往轩辕丘。 越靠近轩辕丘,空气中另炙玄、壬王和红渊熟悉的气息就越浓厚,他们闻到了焚念、游释和衔云留下的味道,但惟独没有饮川的,恐怕饮川就一直在轩辕丘没有离开过。 天明时分,他们再一次碰到了一堵空气壁,将他们隔绝在了距离轩辕丘不过二百里的地方,他们再次放出异兽去寻找空洞,可从清晨找到正午都没有找到。 “这堵空气壁,很可能是将整个轩辕丘罩了起来。”壬王道,“空气壁能隔绝很多东西,里面必然是出事了。” 江朝戈咬牙道:“既然找不到空洞,我们就把空气壁破坏掉。”他从纳物袋里拿出了一堆武器,先用子弹试,结果子弹打在上面,毫不客气地弹开了,他不死心,又换了手榴弹,依然是没起到任何作用,最后,他拿出了他能在黑市上弄到的杀伤力最大的武器——t10炸药,“如果炸药都炸不开,那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江朝戈设置好炸药,跟一群人走到安全距离外,点燃了炸药的引线。 眼看着那引线的火光在雪地里钻行,最后,轰然一声巨响,炸药被引爆了,顿时,浓烟滚滚,热浪冲天,冲击破将众人都冲到在地,整个昆仑山地动山摇,远处的山峰毫不客气地雪崩了,幸好伤不到他们。 炸药的威力平息下去后,他们跑回空气壁旁边,爆炸的地方,地面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照例说,就是铜墙铁壁也早就炸成碎片了,可是,他们依然摸到了那堵无色透明地空气壁。 “靠!”江朝戈愤怒地大骂了一声。 “嘘……”红渊示意他们安静,闭着眼睛用手抚摸着空气壁,半晌,他道:“我感觉到了空气壁上有巫力在流动,我们不是没炸开,而是这空气壁被大巫祖修复了。” 壬王道:“大巫祖的巫力也有限,如果能多炸几次,必然能炸开。” 江朝戈无奈道:“大部分炸药,都在青丘山的时候用完了,刚才那些是仅剩的。” 炙玄哼道:“用什么炸药,我来把它撞开。” “炙玄,不行。”江朝戈毫不犹豫地说。 “不,你若没有威力强大的武器,那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壬王看着江朝戈,认真地说。 第113章 “你们真的要撞开”红渊皱眉后退了一步,“我是绝对不会撞的,会弄伤我的羽毛。” 炙玄白了他一眼:“没人指望你,走开。” 红渊高兴地牵起阮千宿的手:“姐姐,我们走远点。” 阮千宿看着他:“你真的不帮忙吗” 红渊瞪起眼睛:“为什么要帮忙。” “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那又怎么样,你要我去撞墙?!”红渊叫道,“我是不会做那样不漂亮的事的。” 阮千宿眯起眼睛:“这时候你还想着漂不漂亮。” 红渊认真地说:“我这样美丽的异兽难道不该想这个问题吗?”他甩了甩头发,身体和面部的骨骼发生了些微地变化,顿时柔和妩媚了不少,声音也变得偏女性化,整个人在一瞬间变成了雌性,他露出一丝甜笑:“姐姐,这样你会不会怜香惜玉一些?” 阮千宿冷着脸说:“去帮忙。” 红渊挑眉道:“你命令我?” “对,去帮忙。” 红渊眯起眼睛:“区区人类,居然敢命令我。” 阮千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红渊冷硬的神色突然一变,脸上竟然浮现一抹羞涩:“姐姐现在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阮千宿翻了个白眼:“快去。” 红渊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化作了兽形。 炙玄甩了甩脑袋,在几百米之外朝着空气壁高速冲了过来,他用肩胛和背部狠狠地撞向了那无色透明地屏障。 砰地一声巨响,轩辕丘剧烈地颤抖起来,江朝戈差点栽倒在地,他勉强抓住炙玄刀,才稳住了身形。 炙玄被反冲力撞了开来,四只爪子在地上磨出了长达百米的四道深坑,才堪堪停下。为了不给大巫祖修复空气壁的时间,壬王接力而上,狠狠撞在炙玄刚才冲撞过的位置。 又是一阵“地震”,众人虽然早有防备,可心脏依然跟着狂跳不止。 壬王弹开后,红渊也毫不犹豫地飞扑过去,他由于体型的关系,撞击力比炙玄和壬王差了好几个档次,但威力也不小。 三只异兽就这样轮番用身体去撞击空气壁上那固定地一个点,撞到第七轮的时候,眼前的空气中浮现一**肉眼可见地涟漪,那涟漪越扩越大,最后产生了皲裂地痕迹,最后,一股魂力如同炸弹爆炸一般释放开来,顿时席卷整个轩辕丘,将众人毫不留情地掀翻在地。 空气壁破了! “天……天地之元!”炙玄身上燃起熊熊火焰,面目狰狞如地狱恶鬼,两只火焰瞳眸死死地盯着远方。 壬王和红渊也均是像被失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身体甚至微微地有些颤抖。 江朝戈瞪大眼睛:“你们感觉到天地之元了?” “这道空气壁,可能并不是为了防止我们进去,而是为了护住天地之元的气息……”壬王深吸一口气,“天地之元真的苏醒了。” “快进去看看!”江朝戈爬到炙玄身上,“你们感觉到饮川的气息了吗?” 炙玄摇摇头:“天地之元的气息盖过了一切。” 众人朝着轩辕丘深处跑去,那个方向他们并不陌生,正是曾经唤醒饮川的地方。可是越往里走,他们对这个地方反而愈发陌生。 通往旧地的路上,堆满了异兽的尸体,无论是弱小的举父,或是庞大的肥遗,无一例外地像是被某种东西撕裂了一般,惨死在路边,它们不像是被异兽伤害,更不像是自相残杀,死亡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因为周围的草木并没有受到半点破坏,甚至连异兽踩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诡异的景象绵延数里,众人一路走过去,均是背脊发寒。轩辕丘已经变成了遍布死亡的地狱,山林中听不到半点或异兽或动物发出的声音,一片令人窒息地死寂,江朝戈感觉他们不是在走一条路,而是在趟过一片尸海。 寺斯颤声道:“这……这都是天地之元干的吗?” “天地之元会杀生吗?”龙芗凝重道。 壬王沉声道:“不知道,但如此大的威力,恐怕只有天地之元能做到。” “若是轩辕丘的所有生物都……那云息他们……” 众人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儿,山林中弥漫着的死气仿佛顺着他们的脚踝攀爬了上来,粘稠地覆盖了他们的全身,将他们拖入了恐惧的深渊。 阮千宿咬牙道:“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炙玄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地,就来到了饮川曾经的居所——那个布满机关的山洞。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忘记了呼吸。 山洞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人,如同他们一路看到的异兽一般,浑身是血,浸透了身下的雪地,连衣服都被晕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均是一动不动,像是没有任何生命的体征。 “云息!”哪怕是一个背影,江朝戈也一眼认出了其中最瘦弱的那一个,他猛地从炙玄身上跳了下去,心脏揪成了一团,他是个油盐不进的无神论者,哪怕是他诡异地穿越到了天棱大陆,他都没有乞求过神明的帮助,可是这一刻,他只希望老天开眼,让云息活着,活着! 他几乎是飞扑到了云息身边,将那单薄的青年从地上抱了起来,当他感觉到他触摸的身体尚有体温时,他只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心都跟着活了过来。 云息不知道留了多少血,身上全是可怖地崩裂型的伤口,包括脸上,看他身下的土地,他现在还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云息……"江朝戈颤抖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真的有呼吸!他吼道:“云息还活着!” “云息!”众人都围了过来,看着云息身上、脸上狰狞的伤痕,均露出不忍地表情。他身上的伤跟那些死去的异兽一模一样,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炸裂了一样,皮肉外翻,残酷至极。 “饮川!”壬王在云息不远处,找到了一身血污的饮川,饮川双目紧闭,同样是一身伤口,虽然知道他怎么样都不会死,但那濒死的模样还是让人心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阮千宿环顾四周,“衔云、焚念和游释以及他们的魂兵使都在这里,什么东西都将他们重伤至此。” “除了天地之元,再没有别的可能了。”红渊凝重道,“看他们的伤口,已经受伤有一段时间了,空气壁真的不是为了阻拦我们,而是为了防止天地之元释放的力量摧毁昆仑山。” “天地之元从来不曾释放过这样具有杀伤力的魂力。”壬王环顾四周,“现在它几乎杀了轩辕丘里所有的生物。” 江朝戈颤声道:“我们快带云息去疗伤。” “不用了。”炙玄道,“他死不了。”炙玄的声音有一种难以形容地凝重。 “什么意思?”江朝戈急道,“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壬王看了江朝戈一眼,目光有些古怪,“他身上有大巫祖的气息,只是这里天地之元的气息太浓郁了,我闻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大巫祖。” 江朝戈双目圆瞪,心脏突然遭了一记重击。 他们的猜测成真了。从天女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暗自怀疑却不敢说出口的猜测,是真的。上古异兽的魂兵使,都是大巫祖转世! 炙玄恢复了人形,他低着头,藏在长袖里的手紧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扭过头看着江朝戈,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凉语气说:“你是什么?” 江朝戈怔了一怔:“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什么?”炙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灿金色地眼眸闪烁着危险地光芒,“若刘擎是共工,天女是陆吾,云息也是大巫祖,那么你又是什么?” 眼前的炙玄,突然让江朝戈感到一丝恐惧,他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炙玄对大巫祖有多么憎恨与厌恶的,如果自己真的是大巫祖转世……对啊,他是什么?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炙玄厉声吼道:“江朝戈,你是什么!” 江朝戈只觉得一股汹涌地戾气从喉咙眼儿里穿过,瞬间打开了他的声道,他双目赤红,以更大的声音怒吼道:“我他妈不知道!不知道!我是人,我他妈的不是巫祖!” 炙玄看着江朝戈,目光却找不到往昔的温情,反而有一丝防备,他喃喃道:“这是阴谋,这是大巫祖的阴谋。” 江朝戈颤声道:“炙玄,如果我是大巫祖,难道我就不是江朝戈了吗。” 炙玄的眼睛顿时红了,他摇了摇头,看着江朝戈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他的声音透出一丝令人心碎地哽咽:“你为什么偏偏是大巫祖,我最恨大巫祖……” 江朝戈咬牙道:“我不是大巫祖,我是江朝戈!”他放下云息,超炙玄走去。 炙玄闭上了眼睛,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你不要靠近我。” 江朝戈只觉得心脏传来一种钝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炙玄,哑声道:“你他妈的疯了吗,我是江朝戈啊,什么大巫祖,我根本屁都不记得,你万千之前的仇怨凭什么算到我头上?!” 炙玄猛地睁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不会有这般巧合的事,这都是你们的阴谋,你们设计好了一切,成为我们的魂兵使,控制我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江朝戈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炙玄看了江朝戈一眼,那一眼中包含的情绪,复杂得让人无从解读,他扭身往山林里跑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江朝戈怔愣地看着炙玄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为什么事情会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他居然真的是大巫祖……他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他会成为万年前的死敌的魂兵使?炙玄说得没错,这是一个彻头彻尾地阴谋,而这可能曾经是他参与过的阴谋,如今他却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他觉得委屈、觉得无辜,炙玄怎么能因为他的前世而疏远他?他是江朝戈啊! 江朝戈回过身去,发现壬王和红渊的表情也很是僵硬,柳清明和阮千宿面面相觑,均是不知所措。 气氛一时阴沉到了极点,跟周围的死气倒是完美地融合。 虞人殊最先回过神来,他沉声道:“大家先冷静一下吧,就算我们知道了……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快点把他们弄醒,才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 壬王深深叹了一口气。 柳清明用那双没有眼白地眼睛“看”着壬王,轻声唤道:“壬王……” 壬王抬起手,淡道:“现在,什么都不要和我说。” 柳清明皱眉低下了头,表情很是落寞。 阮千宿和红渊对视一眼,均是扭过了头去。 江朝戈使劲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道:“天地之元在哪里,我们怎么处置衔云他们?” 壬王低声道:“天地之元在山洞里,至于衔云他们……无论是异兽还是大巫祖,都不可能被杀死,只能这样放着他们。” “炙玄说……”江朝戈想到炙玄,胸口一痛,“他说,麒麟真火也许能杀死大巫祖。” 红渊道:“也只是‘也许’”罢了,真正能让异兽或大巫祖魂飞魄散的,恐怕只有焯烟的火精,但火精最多能与异兽或大巫祖同归于尽,火精相当于焯烟的精魂,焯烟除非不要万年修为,否则是不会用火精来拼命的。” 龙芗看着至今昏迷未醒的凶兽们,不甘心地说:“难道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就没办法杀死他们?” 壬王摇摇头:“我终于知道啸血为什么会轻易让我们救走虞人殊了。刘擎和天女的觉醒,肯定让他比我们更早一步知道了魂兵使的身份,也知道无论我们怎样拼个你死我活,最终都不可能杀死对方,所以他不与我们争斗。” 寺斯烦躁道:“所以我们也灭不了他们,他们也灭不了我们,那我们现在来抢这天地之元究竟有什么意义?” 壬王扭头看着山洞,轻声道:“天地之元,可能是真正能消灭我们的东西,你们也看到了它释放出来的魂力,所以,天地之元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进去看看吧,看看天地之元的真面目。” “别白费力气了。”一道虚弱地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壬王猛地回过头去,咬牙切齿道:“衔云……” 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青衣男人,正是衔云,衔云的身体摇摇欲坠,却最终站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壬王:“你们进不去的,若是进得去,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红渊走到山洞口处,探手去摸,他本能地以为山洞口可能也被空气壁给堵住了,可是手掌刚接触到洞口的空气,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猛地缩回了手,只见他青葱般白皙细嫩的手指,如奶油般被融化掉了!白色的脂肪混合着红色的血,滴答滴答地流到了地上,而那融化的趋势还没有停止,朝着他的手腕开始蔓延。阮千宿连忙释放魂力,跟那股诡异的融化力量比赛着修复了他的手掌。 红渊抓着手腕,身体颤抖着扭过了头,恶狠狠地瞪着衔云,深邃美丽地眼眸中闪烁着歹毒阴冷地光芒:“衔云……” 衔云冷道:“现在你知道了吧。” 江朝戈捡起几块石头,朝山洞里掷去,石头顿时被融化得无影无踪。江朝戈烦躁地将手里的石头狠狠扔在地上,想着炙玄冰冷和充满不信任的眼神,想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想着这该死的山洞该死的天地之元和这群该死的凶兽,胸中一股愤恨暴躁的情绪简直要在他体内炸裂开来,他控制不住地低吼了一声,额上青筋暴突,整个人如刺猬一般充满了攻击性。 虞人殊用平静地语气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衔云道:“我们来到轩辕丘之后,感受到了天地之元蠢蠢欲动的气息,饮川就守在山洞外,他不允许我们进去,实际上也没人进得去。我们大战一番,使得饮川的魂兵使觉醒,这时候,天地之元的躁动越来越强烈,我们想离开时,却发现我们被困在了空气壁内,之后,天地之元觉醒了,我们就失去了意识,直到现在。”衔云环顾四周,“我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壬王嘲讽道:“衔云,你们机关算尽,大概没想到最后给你们沉重一击的,会是天地之元吧。” 衔云深邃地瞳眸微眯:“壬王,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见你吗。”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绝不是我将大巫祖引下人界,讨伐异兽。天地之元本就是玉帝之物,它是被偷入人界的,玉帝早晚要将它收回,是饮川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天神收回天地之元,甚至为了阻挠天神,不惜欺骗你们,引你们抢夺天地之元,若不是他,本不会有异兽混战,也本不会有人间炼狱,更加不会有我们被封入魂兵使的结局!” 壬王厉声道:“那为什么最初你要和大巫祖勾结成气!” “因为我知道只有让他们带走天地之元,才能换人界太平,才能换我们永生!” 众人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刻意变得微弱。这些异兽各执一词,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在这片充满了阴谋味道的乌云下,他们又该相信什么? 壬王握了握拳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衔云哑声道:“我们曾是挚友,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壬王嘴唇微微颤抖着:“你……我只知道你引天神下界,围剿我们,这就是我看到的。” “你们全都被饮川迷惑了。我只想让天神控制你们,带走天地之元,换人间太平,可是后来事态失控了,异兽与天神的争斗已经无法平息,到了至死方休的成都。我一直以为他们无法杀死我们,没想到他们能将我们封印进兵器……刘擎觉醒之后,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封印我们,他们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的。”衔云咬牙道,“饮川为了将天地之元据为己有,一手策划了这一切!最后他不仅自己失败了,还让所有人,异兽、大巫祖、人类,全都为他陪葬,这就是你们倍加信任的饮川!” 江朝戈看了看依旧昏迷的饮川,大脑嗡嗡真响,简直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苦中作乐地想,若是现在饮川醒了过来,俩人当场对峙,该是怎样一番精彩地场景,想想都让人期待。 壬王的表情也充满了迷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等……饮川醒来,我自会问他。” 衔云凝重道:“大巫祖成为我们的魂兵使,一定是为了控制我们,我们既不能再被饮川利用,也不能永远受制于大巫祖,我们需要天地之元,只有吸收天地之元的庞大魂力,才能让我们获得重生。”衔云加重语气,“壬王,我们才是同类啊。” 柳清明看着壬王,虽然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此时,壬王拒绝他借用眼睛,可壬王依然仿佛感觉到了柳清明的视线,他扭头看着柳清明,看着柳清明空洞的眼眸,他尽管无法用眼神表达任何东西,也一言未发,可壬王却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情绪。壬王暗自深吸一口气:“衔云,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什么都无法答复你。我只希望万年前的灾难,不要在人间重演。” “若要不重蹈覆辙,我们必须重临人间,以真正的我们,而不是大巫祖的魂兽。”衔云一字一字,击打在众人的心上,“玉帝早晚要将天地之元收回,他不会放过我们这些隐患,难道你真的愿意永远消失吗?” 第114章 江朝戈冷冷地说:“衔云,即便饮川对我们有所隐瞒,但你也同样不可信,真相如何,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弄清楚,你现在说得再多,我们谁也无法进入山洞,接触到天地之元,又有什么用。” “饮川知道如何进入山洞,这场景跟万年前相似,只有饮川真正见过天地之元。” 江朝戈看了看饮川,讽刺道:“你是想等他醒来,逼问他如何进入山洞?还是你嫌在场之人伤势不够重,一定要在这里分个你死我活。” 衔云阴沉地瞪着江朝戈:“我不会在这里等着饮川醒来,我只是把我应该告诉你们的,告诉你们。” 江朝戈冷哼道:“那你现在要走?你就不怕你走了,饮川就把天地之元据为己有了?” “天地之元的魂力庞大无边,看这情形,他也消化不了。”衔云阴森地看了一眼还昏迷着的饮川,“何况,你们若是妄动,恐怕这场面还要重演一次,你以为我会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流血?”衔云一转身,顿时化作龙形,他用大爪子将焚念等人一一扔到了自己背上,那双澄亮地龙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壬王,“壬王,你若不想再做错一回,不要轻信饮川。” 壬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朝戈寒声道:“衔云,我一定会找出让你们永远消失的方法,你,共工,啸血,焚念,早晚有一天,我们之间会有一个了结。” 衔云看着江朝戈的眼神,仿佛他就是一个蝼蚁一般渺小,他淡道:“共工?刘擎不是共工。”他摆了摆龙尾,留下一句“好自为之”,裹着祥云瑞气,飞上了天空。 衔云几近无心的一句话,同样没有换来其他人的关注,可却独独让江朝戈遍体生寒,他心脏如遭重击,整个人石化一般僵在当场。 刘擎不是共工……刘擎……不是共工…… 那么谁才是共工? 江朝戈握紧拳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花白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唯有衔云留下的那一句“刘擎不是共工”,却是越来越清晰,最后如钟鼓一般不断重复,冲击着他的鼓膜,让他头痛欲裂、呼吸困难。 “江大哥?江大哥?”寺斯拿手在江朝戈眼前晃了好几下,江朝戈才回过神来。 “嗯?” 寺斯担心地说:“你怎么了?叫你半天都没反应。”他顿了顿,小声说,“你还担心炙玄啊?你放心吧,他小孩儿脾气,自己想想就能想通了,实在不行你哄哄他,他那么依赖你,不会怎么样的。” 江朝戈勉强笑了笑:“是吗,你也觉得哄哄就行了吧。” 寺斯点点头:“是啊,炙玄不一直是这样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才舍不得跟你闹别扭了,他一会儿看不着你就到处找,我觉得他比小鸡粘母鸡还粘你。” 江朝戈笑了,声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这是什么比喻啊。” 寺斯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没事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大巫祖是干什么的,反正听着挺厉害的,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不管你的前世是什么,现在你只是你啊,你在我们眼里,永远都是江朝戈。” 江朝戈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寺斯,谢谢你。” 寺斯嘿嘿直笑:“其实我觉得大巫祖好酷啊,听说也很厉害呢,不过,要怎么样才能觉醒啊?” “死了就能觉醒了吧。”阮千宿看了看云息,皱眉道,“刘擎是被江大哥刺穿心脏才觉醒的,天女不清楚,云息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体,是不可能承受天地之元的魂力而还活着的,他应该也是这样觉醒的。” 江朝戈点点头:“多半是这样。我一直很疑惑,天女是怎么觉醒的,现在看来,天女不是第二个觉醒的,那个被寺斯射穿胸口的游释的魂兵使才是,正因为刘擎和他都因为死亡而觉醒,啸血和焚念才会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魂兵使觉醒。” 红渊冷哼一声:“他们竟能和大巫祖和平共处,如果见到杀死我的大巫祖后土,我绝不会放过他,他把我的羽毛弄得脏死了。” “觉醒之后,魂兵使就不再是人类,而是蕴藏着大巫祖的魂力,这样对谁都有利处。”壬王沉声道,“只是,大巫祖觉醒之后,魂兽就能吸收大巫祖强大的魂力,魂兽会很快就获得反噬的力量,而大巫祖也有压制魂兽的力量,两方一面相生,一面又相克。这样的乱象……倒不如不觉醒。” 柳清明听在耳里,格外敏感,他轻声叹道:“壬王,我可以不觉醒。” 壬王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道:“到时候,也由不得你了。” 江朝戈暗自握紧拳头,沉声道:“我不会觉醒的。” 红渊斜了他一眼:“你现在是这么想,等所有异兽都比你厉害的时候,你还是个普通人类,拿什么跟他们抗衡。” 江朝戈无言以对,沉默地走过去把云息背了起来,放到棉垫上,拿出药箱,给云息清理起伤口。 他不会觉醒,不能觉醒……如果他真的是共工,他要怎么面对炙玄?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讽刺的事吗?炙玄最憎恨的、发誓要打得魂飞魄散的仇人,就是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事? 他和炙玄从相遇到如今,早已成为对方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如果说这种生死相依的感情叫做“爱”,那么他对炙玄说是“爱”并不为过,为什么命运会跟他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让他们从最亲密的人,变成仇人?! 江朝戈看着云息狰狞的伤口,眼圈禁不住红了,他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地抽痛,想着现在正躲在密林里的炙玄,突然希望炙玄能多呆几天,先不要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炙玄,就算是他这种练就一身睁眼说瞎话本事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么大的心事埋藏起来,半点不显露在脸上。 给云息清理完伤口,包扎好,又喂他吃了魂药后,壬王提议立刻离开轩辕丘,毕竟他们不知道天地之元会不会再发一次疯,这里可是有好几个人类,不可能承受得住,可他们又下意识地不想离天地之元太远,于是商量过后,决定去耳侻族暂住。 说到要回家了,寺斯兴奋得手舞足蹈,自告奋勇地要带路。 虞人殊对江朝戈道:“炙玄……还没回来。” 江朝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我去找他吧。” “算了,我去吧。”壬王道,“炙玄对大巫祖深恶痛绝,一时估计很难扭过劲儿来。” 江朝戈点点头,喘息间,感到呼吸有些不畅,胸口仿佛郁结着一团东西,让他非常难受。 壬王往山林里走去,过了足足一个小时,他才带着炙玄回来了,炙玄面无表情,瞥了江朝戈一眼后,就沉默地扭过了头去。 若换做之前,江朝戈对这欲加之罪是绝对不会老实接受的,可当他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大巫祖,而可能是共工之后,他在面对炙玄的时候,就充满了心虚,他明明没有错,却要承担后果。 壬王化作兽形,终于一一坐到了他身上,炙玄和江朝戈坐在了最远的两个位置——这是绝无仅有的画面,往常炙玄无论怎么样,都要黏在江朝戈身边,而壬王的身体极大,俩人之间足足隔了二十米。 虞人殊看着江朝戈苍白僵硬地脸色,轻声道:“朝戈,你还好吗?” 江朝戈点点头:“没事。” 虞人殊叹道:“他会想通的。”说完又苦笑一声,“虽然我倒是希望他一直想不通,可你们是一体的,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一体……”江朝戈哑声道,“暂时一体罢了,一旦我觉醒,我被反噬的几率,比你大了很多。” 虞人殊凝重道:“炙玄有一点说对了,这是一场阴谋,让你们成为他们的专属魂兵使,互相压制,这是一场跨越万年的、精心策划的阴谋,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干的。” “不管是谁干的,我们都已经无法抽身而退了。”江朝戈恍惚地说,“反噬……炙玄会反噬我吗。” 天戎冷道:“他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上古异兽,从出生至被封印,从不曾屈从于任何人,你说呢。” 江朝戈使劲握了握拳头:“炙玄和我,不是简单的屈从与趋势的关系。” “若只是你自己这么想呢。” 虞人殊加重语气道:“天戎,别说了。” 江朝戈咬了咬牙,没有接话。 炙玄得知他是大巫祖转世,就已经如此冷漠愤慨,但也许还不至于为此与他翻脸,但若是知道他是共工……那后果他不敢想象,以前,他觉得炙玄不会反噬他,就算会,也绝对不会杀他,而是让他成为永生不灭的魂器,那说不定是他能和炙玄长依长存的唯一办法,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他觉得万一炙玄知道他是共工,多半会反噬他,甚至…… 不,不可能,炙玄不会杀他。 江朝戈想着俩人过去的种种,炙玄虽然暴躁好斗,但对他也是一心一意,绝不可能真的伤他,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暂时隐瞒他是共工这件事,然后潜移默化地劝炙玄慢慢放下仇恨,红渊说得对,他早晚需要觉醒,尽管他一百万个不愿意,他只希望那一天真的到来时,炙玄还能把他当做是他,而不是共工。 他们当天就回到了耳侻族的村子,村子里表面看上去一如往昔,只是人人看上去都一脸慌乱苍白,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均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好像见到救世主一样,黯淡地脸上突然有了光彩。 “寺斯——”耳侻族人围了上来,兴奋地叫着。 寺斯哈哈大笑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哥哥!”阿萨飞一般从村子里跑了出来,一眨眼就冲到了寺斯面前,重重抱住了他。 寺斯哇哇大叫:“阿萨你怎么长这么高了,还变重了,妈呀我都一下子没认出来。” 阿萨又哭又笑的:“哥哥我好想你啊,你这么久都不回来,我怕你死在外面了。” “呸呸呸,我好着呢!”寺斯得意地一挺胸,“我说到做到,没照到属于自己的魂兵器,怎么会回来呢。” 阿萨两眼发光:“哥哥,这把弓!” 寺斯拿过背后的弓,举弓对准了一棵参天大树,一箭射出,几片树叶被箭头穿透,一举飞上了天空,那利箭下一秒在半空中消失,又回到了寺斯手里。 阿萨和村民们眼睛都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看寺斯,又看看那弓。 “神弓裂羽!”阿萨尖叫道。 寺斯高声道:“没错,就是神弓裂羽!”他拉过一边的裂羽,“这就是我的天级魂兵器!” “哇啊——”村民们沸腾了。 对于他们这些成天与上古异兽为伍的人来说,连神级魂兵器都不新鲜,天级魂兵器也就显得不那么珍贵了,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天级魂兵器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得一把天级魂兵器,足够威震四方,名流整个天棱大陆,一把天级魂兵器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寺斯从顽劣淘气、令人堪忧的耳侻族继承人,变成了天级魂兵器的魂兵使,这一转变,让他在耳侻族村民的心中,变得可靠无比。 村长和耳侻族大巫也赶了过来,见到寺斯拥有了天级魂兵器,几乎老泪纵横。 寺斯得意得嘴都要笑歪了,跟众人吹嘘着他是如何得到裂羽的,又是如何用这把弓射穿了上古异兽的魂兵使的胸口。 大巫则走到江朝戈面前,深深一鞠躬:“大人,谢谢您把寺斯安全地带回来。” 江朝戈道:“寺斯聪明勇敢,数次帮助我们,他能回来,靠的是自己的勇气与实力。” 大巫欣慰地点点头:“大人,怎么没见到饮川大人?” “饮川在帐篷里,他受了重伤,还在昏迷。” 大巫凝重道:“跟前日轩辕丘方向传来的巨大魂力波动有关吗?” 江朝戈道:“你们果然也感觉到了。” 大巫点点头:“听说靠近轩辕丘的地方,死了好多异兽和动物,还好我们离得还算远,但也有几个孩子被震得直吐血。” 江朝戈叹道:“轩辕丘……发生了很重大的事。” 大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可是天地之元觉醒了?” 江朝戈意外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常年研究古籍,对万年之前的异兽混战,知道一点皮毛,其实现在整个天棱大陆混乱无序、流言四起,大家多少都能猜到。” 江朝戈又叹了口气。 大巫道:“前几日有青龙、饕餮与梼杌路过村子,赶往轩辕丘,随后轩辕丘发散出强大的魂力,昨日青龙又离去。最近村子里的人目睹这一切,都是人心惶惶,你们来了,我们多少能安心一点。” 江朝戈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给饮川大人和云息疗伤,未必能呆太久。” 大巫道:“我明白,大人们是在做关于苍生的大事。” 江朝戈摇摇头:“不敢当。”别说苍生了,他觉得他连自己都快救不了了,他无法想象炙玄知道他是共工时会是什么反应,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抗拒和恐惧。 大巫道:“大人们,进村吧,让我为饮川大人与云息大人疗伤。” 他们进了村子,自有人将他们安排妥当。 大巫本身也是魂导士,虽然能力还比不上云息,但聊胜于无,他用上最好的药,先给云息修复起了身上的伤。 江朝戈疲累不堪,回到房里后,倒头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听到有人靠近了他,他闭着眼睛,却感觉有火热的视线在注视着自己,那感觉太强烈,硬是把他的神智从睡梦中拉了回来,他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个黑影闪过,朝门口走去。 江朝戈想也不想就开口叫道:“炙玄!” 大门关门的声音响起,屋里除了他再无别人,只剩下刚刚带上的竹木门扉正发出吱呀地声响。 江朝戈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套上靴子,连外衣都顾不得穿,就冲出了房门。他住的树屋离地有三四层楼高,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去,正看到炙玄匆匆下楼。 江朝戈咬了咬牙,往楼下追去。 炙玄身高腿长,很快人就走出了村子,江朝戈在后面追着:“炙玄,等一下。” 炙玄却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往前头,似乎急于摆脱他。 他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炙玄的胳膊:“炙……” “别碰我!”炙玄猛地回身,甩开了他的手,厉声道,“你身上臭死了!” 江朝戈怔住了,他看着炙玄发红地眼眶、青黑地眼圈,已经面上狰狞却也狼狈地表情,显然过得也不好。他心脏一抽一抽地,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炙玄,我们谈谈行吗。” 炙玄一把推开了他,往村外的树林里走去。 江朝戈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俩人一路无言。 直到走到一条小溪边,炙玄才停了下来,他背对着江朝戈站在溪边,宽阔高大地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地冷漠。 江朝戈心里无法形容地难受,他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沮丧、抱怨也解决不了问题,他不会为自己前世造下的孽埋单,那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江朝戈,不是杀千刀的共工。 他走了过去,站在了炙玄身侧,平静地说:“刚才你回房了吧,你跑什么呀。” 炙玄一言不发。 江朝戈叹了口气:“炙玄,这些话我不说,我相信你也早晚会相通,可我希望你能早点相通,所以我还是说吧。不管我是不是大巫祖,那都是前世的事,是万年之前的事,我是大巫祖的转世,不代表我就是大巫祖,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有完全不同的性格和记忆,我是江朝戈。万年之前,我的前世是谁,做了什么,你怎么能算到我头上呢?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认识的,是现在的我,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你的雌兽。” 炙玄的身体颤了颤,袖口下的手,暗自握成了拳头。 江朝戈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有意无意地给炙玄做心理准备,他知道炙玄最终会想明白,至少在炙玄知道他是共工之前…… 江朝戈柔声道:“炙玄,你说得对,这是一场阴谋,也许是玉帝的阴谋,也许是大巫祖的阴谋,但绝对不是我的。我有生而为人的完全独立的记忆和想法,在我心里,你比世间万物都重要,这个阴谋不管是谁布下的,目的不就是让我们互相压制又互相残杀吗,可在我们之间这永远不会发生,对吗?”江朝戈这番话说得笃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若是事情真这么简单,当初布下这阴谋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真是魂兵使与魂兽之间有了感情,就有可能携手抗敌,而不是分崩离析,所以,他担心他们只是窥见了一点皮毛,这张阴谋的大网,星罗密布,他们还没有完全领教。 炙玄慢慢扭过了头来,低声道:“你真的觉得,有那么简单吗。” 江朝戈硬着头皮坚定地说:“我不相信有什么招数能离间我们。”让他成为共工,就是最恨的一招。 炙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根本对天神的手段,一无所知。”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以什么控制我,控制你?江朝戈,如果有一天你觉醒,你身为大巫祖的记忆也觉醒了,那该怎么办?” 江朝戈怔住了,一向单纯幼稚的炙玄,此时却问得他哑口无言。 第115章 江朝戈沉默了一下:“就算我恢复大巫祖的记忆,哪又如何,只要我现在的记忆不消失,谁能左右我?” 炙玄咬牙道:“江朝戈,你从前总是深思熟虑,比谁都多疑,现在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还是只是为了哄骗我。” “我哄骗你?”江朝戈高声道,“我他妈哄骗你有什么好处?炙玄,你不能拿我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来要求我承担后果吧,万年之前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前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大巫祖!” “我也是江朝戈!”江朝戈胸中一股戾气直往上涌,再也克制不住,往常他面对炙玄的怒气,总能游刃有余地去化解,可唯独这一次他做不到,因为他知道,炙玄是来真的,他用发红地眼圈瞪着炙玄,颤声道,“我们原本是一体的,难道你我之间的情谊,就不足以让你放下对大巫祖的厌恶吗,你明知道这是阴谋,若是我们两个人反目,不是更称了敌人的心意!” 炙玄握紧拳头,狠狠瞪着江朝戈,嘴唇轻微颤抖,没有说话。 江朝戈闭了闭眼睛,感觉身心俱疲:“反正你也不可能杀了我,你若觉得这样有意义,我也无话可说。”他低下头,转身离去。 炙玄看着江朝戈僵硬的背影,心中陡然一股剧痛,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狠狠从背后抱住了江朝戈,哑声道:“别走。”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紧紧抓住炙玄的手:“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炙玄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手臂收紧,好像怕江朝戈会在下一秒失踪一般地用力抱着他,喃喃道:“你是江朝戈,是我的雌兽。” 江朝戈倚靠在他结实的胸口,哽咽道:“对,对。” 炙玄轻柔地吻落在江朝戈的耳垂、脖子、脸侧,就好像在确认他的味道,那么珍惜地亲吻着,半晌,才道:“你不臭,我是故意气你的。” 江朝戈勾起一抹笑容:“我知道。” 炙玄叹道:“我多希望你不是大巫祖,因为我最憎恶大巫祖……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幸好,只要你不是共工,我会尽量接受这件事。” 江朝戈身体一僵,顿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他轻声道:“啊,是啊,不管我是谁,万年之前的事,都与我无关。” 炙玄丝毫没有察觉到江朝戈瞬间的僵硬,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可我还是很担心,我不知道一旦你恢复大巫祖的记忆,会发生什么。但我绝不会让你变成我的敌人,我宁愿杀了你,与你一同沉睡,也不会和你敌对。” 江朝戈坚定地说:“我永远不会变成你的敌人。” 炙玄将他的身体转了过来,深邃地灿金色瞳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我记住你今天的话,有一天你若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江朝戈按下他的脑袋,重重堵住了他唇。 炙玄毫不犹豫地回应着这个略显粗暴地吻,他将舌头霸道地伸进江朝戈的口腔,扫荡他的贝齿与软舌,亲得江朝戈甚至连呼吸地间隙都岌岌可危。 江朝戈面色潮红,眼中隐隐有着一丝痛苦,他此时什么都不愿意想,这略带点疼痛地吻,给了他一种自虐般地刺激,让他情绪高涨,恨不得就此和炙玄融为一体。 通过这个野蛮地吻,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那被痛苦、猜忌、惶恐、犹豫塞得满满地心,原本亲密无间、将彼此视作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的俩人,第一次产生了一道难以填平地沟壑。 江朝戈用力将炙玄按倒在地,撕扯着炙玄的衣服,他其实并不觉得现在是做-爱的时候,只是胸中有一团郁结的戾气,继续发泄,他又不能去杀人放火,他只想逃避进那疯狂地快-感中,并且在最赤诚地拥抱里,修补他和炙玄之间的裂痕。 没想到,炙玄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推开了他。 江朝戈愣住了。往常只有他抗拒求-欢,从来不可能有炙玄拒绝他的时候,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炙玄,突然感到一阵怨愤,并不是因为求爱被拒,而是想到炙玄可能拒绝他的原因,让他憎恶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如果他不是大巫祖,如果没有这些狗屁阴谋,他原本和炙玄好好的…… 炙玄脸色比江朝戈还难看,他握了握拳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并把江朝戈也拉了起来,沉声道:“村子里有人在找你,回去吧。” 以炙玄的听力,肯定听到了他听不到的东西,他抹了把脸,扭头往村子里走去,炙玄看着江朝戈的背影,波光流转间,蕴藏着一丝哀愁,他轻叹一声,跟在了江朝戈身后。 回到村子里,果然是寺斯等人在到处找他,江朝戈跑了过去:“寺斯,怎么了?” “哎呀江大哥,你跑哪儿去了,云息醒了呀!” 江朝戈忙道:“快去看看。”云息醒来之后的态度,能说明很多事。比如,他是否有作为大巫祖的记忆,再比如,他会否变成完全不同的人。如果……如果云息真的完全变成了大巫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和寺斯等人冲进了云息的房间,云息坐在床上,环抱膝盖,低垂着头,整个人阴沉得好像头顶在下雨,一动也不动。 “云息?”江朝戈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息的身体动了动,缓缓抬起了头来:“江大哥。” 江朝戈先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至少云息并没有失去自己的记忆,而且看上去口气正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除了……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阴沉了。 “云息,你还好吗?”江朝戈避重就轻地说,“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云息摇摇头:“我没事。” “那你……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云息黑亮地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你是想问我,帝江觉醒了没有吗?” 江朝戈僵硬地看着他:“那……帝江觉醒了吗?” 云息指着自己的大脑:“他在这里。” 屋里好几个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想到这个瘦弱的青年体内,藏着的是和上古异兽的实力旗鼓相当地大巫祖帝江,就让人心生恐惧。 江朝戈不退反进,一屁股坐在了云息床上,他直视着云息,正色道:“云息,你还是云息吗。” “我当然是云息。” “那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想问什么,把你现在的情况都告诉我吧。” 云息叹了口气:“我知道的可能也并不比你多,我知道我是大巫祖帝江的转世,但是,对于前世的记忆,我很模糊,几乎只能想起几个零碎地画面,除此之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想不起来。” 江朝戈放心不少,他看向炙玄:“你看,他只有自己的记忆,根本没有帝江的。” 炙玄同样是松了口气。 “你们在昆仑山,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虞人殊问道。 “我和老师回到昆仑山后,老师就闭关了足有一个月的时间,然后……”云息有些犹豫,“他唤醒了天地之元。” “饮川唤醒天地之元?”壬王讶道,“你确定吗?” 云息点点头:“我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之元的能量,就是在昆仑山,不过,当时那能量转瞬即逝,之后老师就闭关了,直到前几日,衔云他们追到轩辕丘……” “从时间上看,重溟第一次察觉到天地之元的魂力波动,跟你所说的时间差不多,看来真的是饮川唤醒了天地之元。”江朝戈咬牙道,“饮川居然有唤醒天地之元的能力,那他为何之前一直隐瞒,又为何等到现在才唤醒?”他不信任衔云,但饮川也同样丝毫不可信,他现在对饮川已经充满了怨气,尽管他身为大巫祖转世的身份,并不能算作饮川的错,但若衔云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切都要归咎到饮川头上,即便衔云加油添醋了,作为从头到尾知道真相最多、最从不肯告诉他们的人,饮川也绝对难辞其咎。 “也许他那个时候,并没有唤醒天地之元的能力,现在却具备了。”阮千宿沉声道,“无论如何,饮川欺瞒我们太多,等他醒来,一定要问个清楚,已经到了这种时刻,我们不能再被蒙在鼓里了!” “对!”江朝戈厉声道,“我们不能再冒着生命危险,稀里糊涂地为他卖命了。” 云息皱起眉,小声说:“我觉得,老师是有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寺斯哼了一声,“我原本很敬重饮川大人,可他根本没把我们当做同伴,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太过分了。” 云息在此缩起了身体,脸上显出一丝无措。 江朝戈见状,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不用有负担,也说不定饮川真的有苦衷,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始终是我们的同伴。” 云息点点头。 阮千宿道:“他刚醒,不该太劳累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江朝戈点点头,示意众人出去。 他们集体来到另一间屋子里,一进屋,龙芗就忍不住了:“我们同生共死,饮川却处处隐瞒,他又极擅口才,我担心他将云息也迷惑了。” 壬王凝重道:“饮川做的事,也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炙玄一言不发,只是紧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为何等到现在才唤醒天地之元呢。”虞人殊思索着,“明明他一开始醒来就在昆仑山,有大把的好机会。”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时候他无法唤醒天地之元。毕竟天地之元是被封印了,要解除封印,通常都需要一定的条件,我们的解封条件是时间,万年过去,封印的力量就不足以束缚我么了,而天地之元的解封条件……”红渊耸耸肩,“我猜不出来。” 江朝戈思考片刻:“会不会是十二异兽的苏醒呢。” 壬王附和道:“极有可能。” 江朝戈不解道:“比照天地之元觉醒前后的变化,似乎只有这个最合理,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天地之元的封印,与异兽有关?” 壬王道:“这样看来,多半是有关系。只是,这点也需要更多证据来证实,毕竟,我们当时从重溟口中得知他感觉到天地之元的魂力时,根本不知道嘲飞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江朝戈冷道:“这一点,只有见到嘲飞才有可能知道,或者,饮川愿意直接告诉我们。” 众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江朝戈道:“云息毕竟是饮川的魂兵使,又对饮川极为敬重,大家不要在他面前多说什么,一切如常就好。” 众人均点头应好。 江朝戈心烦意乱,回了自己的房间,炙玄也跟了进来。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江朝戈还感到有点尴尬,他转移话题道:“衔云和饮川各执一词,真不知道要信谁才好。” 炙玄道:“信饮川。” “为什么?” “我见过饮川对人类的仁慈与爱护,那是任何异兽都做不到的。自我有记忆以来,千万年的时间,饮川用自己的能力,一点点帮助人类进化,建立家园,制造工具、秩序、语言,传授农耕、畜牧、知识,没有饮川,人类不会进化得这么快,对于人类来说,饮川其实才是名副其实地□□神。他将人间当做自己的家园,将人类当做子嗣,他觉不可能做出会毁灭人间的事。” “可是,云息说饮川唤醒了天地之元。万年之前,也是饮川第一个发现天地之元,这整件事,都跟他有着数不清的联系,他知道的太多,而我们知道的太少,哪怕是你们,可能一直都被他隐瞒了很多,这样你还能信任他吗?” 炙玄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饮川待我不错,虽然啰嗦了一点……总之,若跟其他人比,我信他,但他若与你为敌,我会为你杀了他。” 有炙玄这一句话,江朝戈顿时感到心里安定不少,他轻声道:“谢谢。” 炙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何必说谢。” 江朝戈无言以对,俩人陷入一阵难堪地沉默。 江朝戈有种预感,俩人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了,就算炙玄暂时接纳了他大巫祖的身份,心中也一直存有芥蒂,何况,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如果炙玄知道他是共工,如果他恢复了共工的记忆……后面的路太过黑暗,比其他在天棱大陆经过的任何一场灾难,都还要歹毒与险恶,他简直没有了继续往下走的勇气。他禁不住想,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他为什么要去纠结饮川究竟是好是坏,担心天棱大陆会不会再次沦为异兽的战场,生灵涂炭,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如带着炙玄走吧,远远地逃离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他一辈子都不觉醒成大巫祖,炙玄永远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俩人毫无芥蒂地生活…… 江朝戈露出一丝苦笑,为自己的异想天开。他知道自己早已经卷入了最深沉地漩涡内,无法自拔。 炙玄慢慢凑了过来,犹豫片刻,还是抓住了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朝戈也回握住那只永远比他体温高的手,感受着那干燥地掌心传递来的温暖,可温暖却无法驱散他身体地寒意。 炙玄淡道:“朝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一切不是好好的吗。”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鼻头发酸,眼前瞬间就模糊了,他颤声道:“我也……不知道。” “我们能回到从前那样吗?”炙玄委屈地扁了扁嘴,“我想像以前那样。” “我也想啊。”江朝戈勉强笑道,“你看你,还不是你想不开,等你想开了就好了,你这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其实我一直都没变。” 炙玄沉默半晌:“真的吗。” “真的。” 炙玄反手将他拥进怀里:“好,我会想开的。” 江朝戈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熟悉地味道,明明紧紧相拥,他却感到遍体生寒。他感觉自己头顶悬着一把刀,待到他在炙玄面前身份大白的那一天,那把刀就会落下来,让他血溅三尺。 两天后,云息渐渐能下地了,他自己本身就是魂导士,身体的恢复能力比常人要好很多倍,清醒之后,更是配合大巫治疗自己,所以恢复得很快。 只是,身体虽然在恢复,众人却发现云息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他从前就有些自闭,不怎么爱说话,如今就是对江朝戈等人,也很少开口,好像一段时间不见,就变得有些陌生。 众人虽然没说,但心里都有些担忧,担忧帝江的意识在渐渐侵蚀属于云息的意识,但云息却坚称他没有任何帝江的记忆。 又过了两天,众人终于等来了饮川的苏醒。 原本很多人都想去炙玄饮川,但被江朝戈拦住了,最终,饮川醒来时,屋里只有他、炙玄、云息和壬王。 饮川睁开冰蓝色地眼眸,目光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水,一头纯白地头发披散在身侧,圣洁得好像在接受洗礼地神徒。 饮川轻轻扭过头,看着众人,淡道:“我睡了多久。” “大概七天。”壬王道。 饮川坐起了身,轻叹一声:“这么久啊。”他看了看几人,“你们都来了,我知道你们回来的。” 江朝戈冷道:“天地之元,是你唤醒的吗?” 饮川对于江朝戈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丝毫不意外,也不为江朝戈不客气地态度而恼怒,只是轻轻点点头:“是。” 江朝戈眯起眼睛:“那万年之前,也是你唤醒了天地之元?” 饮川摇摇头,又点点头:“万年之前,天地之元并非我唤醒,但我确实有所助力。” 江朝戈厉声道:“天地之元真的是你弄到人间的!” “不,天地之元不是我带到人间的,我只是无意间发现了它。”饮川扭头看着江朝戈,平静地说。 壬王追问道:“饮川,那你又怎么知道如何将天地之元唤醒?” “天地之元原本就没有沉睡,它只是被封印了,所以我们感受不到它,我仅仅是解除了封印。” 壬王的声音也变得凌厉:“以什么解除封印?!” 饮川轻叹一声:“抱歉,我的朋友,我不能告诉你。” 炙玄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了饮川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玩儿够了这游戏没有?你知道那么多事,却不肯告诉我们,将我们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战斗,稀里糊涂地觉醒……现在天地之元醒了,天神也必将有所行动,一场大战避无可避,你还要欺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饮川握住了炙玄的手,温言道:“我不能告诉你们的,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知道的越少,存活下来的机会才越大。” “什么意思!”炙玄恨不得去掐饮川的脖子。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中染上一丝浓浓地哀愁,他轻轻拂开炙玄的手,整了整衣领,起身下了床。 江朝戈咬牙道:“你故作神秘,却又漏洞百出,你要我们如何相信你?” 饮川推开门,仰望着昆仑山高远湛蓝地天空。 云息也站起身,看着饮川高大地背影:“老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打算拿天地之元怎么办?” 饮川沉默半晌,道:“事到如今,只有以天地之元重塑我们的本身,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天棱大陆也才有可能避免一场灾难。” 壬王腾地站了起来,颤声道:“饮川,难道你真的被衔云说中了吗。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以本身重现人间!万年之前你要封印天地之元,你说是为了人间,我也被天地之元迷了心智,没有帮助你,这一世我想纠正当初的错误,没想到你却……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们又何以继续相信你!” 第116章 饮川沉默半晌,低声道:“若我不足以你们信任,至少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足够我们站在同一侧,若被衔云等人得到天地之元,无论是我们还是人类,都再无生机了。” 壬王剔透地灰色眼眸中闪烁着丝丝寒意,他冷道:“你若得到天地之元,与衔云又会有什么不同。” “衔云有野心,我没有。” “也许只是你们的野心不同罢了。” 饮川回过身,幽幽地看着壬王:“吾友,你我相识千万年,在你心中,我与衔云没有分别吗?” 壬王深吸一口气:“我与衔云也相识千万年,最终却发现,我从未真正认识他。也许,我有眼无珠,根本看不清人。” 饮川两道白眉如玉山横卧,轻轻蹙起,白眉下的眼眸如最清澈无暇地冰湖,能容纳万般思绪,波光流转间,道不尽地动人心魄。 壬王垂下眼帘,与饮川擦肩而过,走出了房间。 饮川并未阻止,只是轻叹一声。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恼怒地看着饮川。 云息道:“老师,你可知道我是帝江转世。” 饮川的肩膀微微颤了颤,以极低地声音说:“知道。” 云息哑声道:“一开始就知道?” 炙玄也瞪着饮川。 饮川闭上了眼睛:“知道。” 炙玄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大手掐住了饮川的脖子,将人按在了墙上,他凶狠地龇起牙,好像随时会张嘴咬断饮川白皙修长地脖子:“你早知道,却不告诉我……混蛋,饮川,你这个混蛋。” 江朝戈暗自握紧了拳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饮川,饮川即使被炙玄的拇指压着动脉,难受地脸颊有些飘红,目光却沉静地望向了炙玄身后地江朝戈。 江朝戈仿佛一瞬间读懂了饮川眼中的情绪,饮川知道他是共工,一开始就知道,他应该感谢饮川没有告诉炙玄吧,可也许对于炙玄来说,若饮川早点揭露这个事实,炙玄可能就不至于对他用情了…… 饮川抓住炙玄的手腕,缓慢地、却以足够地力道,扯开了他的手,淡道:“炙玄,若我当时告诉你江朝戈是大巫祖,他便不是你的雌兽了吗?” 炙玄僵住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江朝戈是大巫祖,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将江朝戈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饮川说了,就能阻止他对江朝戈的执着吗 饮川劝慰道:“炙玄,你认定他是你的雌兽,他便只是你的雌兽,前世是谁,半点也不重要。” 炙玄咬牙道:“你可以做到,我……不行。” “你会想通的。” 云息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恐地说:“那我会变成什么?我脑子里一直有不属于我自己的画面、声音,越来越多,每天都在增加,是不是早晚有一天,我会想起属于帝江的记忆?那个时候的我,会是什么?” 这是自云息醒来后,说过的最长地一段话,江朝戈终于明白云息不正常的沉默源自于何处了。如果自己不断忆起不属于自己的回忆,确实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若那前世的记忆太过强烈,或是知道了太多原本不知道的事,自己会否被完全改变就算不改变,也不可能全不受影响,那么他还是他吗?他最终会怎么样?会不会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前世的人格完全吞噬?! 饮川推开炙玄,走到了云息身边,大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云息,你身为帝江的记忆,最终会慢慢恢复,但没有人能逼迫你成为帝江。”他顿了顿,口气有一丝不易察觉地伤感,“对我来说,你也不是帝江,你只是云息,只要坚持本心,就没人能撼动你的意识。” 云息抬头看着饮川,眼眸中依旧充满了不安:“我何时会完全恢复帝江的记忆?” 饮川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云息点点头,无意识地抓住了饮川的袖子,揪紧了攥在手里。 炙玄一脚踢碎了脆弱地木门,拂袖而去。 江朝戈木然地看着饮川:“你没告诉他,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饮川淡道:“你知道了。”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为什么你知道,却不告诉我,至少给我一个准备。” “早点知道,你能做什么呢?”饮川反问道,“我们平静的日子不长远了,不如珍惜眼前,心无芥蒂地相处。” 江朝戈一时语塞,是啊,早点知道,他又能做什么,只不过是早点堵心罢了。他无力地说:“我不想觉醒。” “你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饮川道,“在他还不知道之前,尽量劝劝吧,炙玄执拗,认定的事极难回头,但我相信,他对你的感情,能胜过对共工的恨。” 云息露出惊讶地表情:“江大哥,你是……” 江朝戈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涩地笑容:“希望吧。” “待你们……恢复记忆的那一天,很多真相也许你们会比我更清楚,到那个时候,我才会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们,否则以你们现在的能力,是不足以保护自己的。” “饮川,你如此坚持,最终只会落得失信于所有人。” 饮川叹道:“我别无选择。” “你有,说出来,让我们共同面对。” 饮川低下了头。 江朝戈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回到房间后,他发现虞人殊等人都在等着他,一脸地疑惑与询问。 江朝戈摇摇头:“饮川依然什么都不肯说。” 众人均露出又失望又愤怒地表情。 江朝戈沉声道:“我们必须做两手打算,衔云不可信,但饮川也不可不防。” 阮千宿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天地之元近在眼前,但那个山洞进不去,就算进去了,天地之元又该怎么使用?” “饮川一定知道,只要他需要我们的帮助,他就必须告诉我们。” 红渊超楼下看了看:“我觉得,壬王恐怕是打算离开了。” 江朝戈也朝下看去,壬王与柳清明站在村口,正在说着什么,柳清明似乎在阻拦。 寺斯叹道:“壬王大人就此离去也不奇怪,他对饮川,很是失望吧。” 龙芗冷硬地说:“难道我们就在这村里等着饮川的下一步指示?” 江朝戈摇摇头:“明天,我再去问饮川关于天地之元的事,现在他刚清醒,明显不想多说,而且,他显然有更多的话要和云息说。”江朝戈把云息渐渐在回复帝江的记忆的事说了出来。 阮千宿惊讶道:“你是说,他最终会把帝江的记忆全部回忆起来?” “按照饮川的说法,是的。”江朝戈凝重道,“这点是让我最担心的。” 炙玄沉默地看着江朝戈,江朝戈能感觉到炙玄灼热地视线,却不敢朝那个方向看,他大概这辈子也没这么憋屈过,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却要心虚。 阮千宿沉默片刻,道:“我本来想早点觉醒,获得更强的力量,但是现在……我觉得很矛盾,我不想拥有大巫祖的记忆,因为那记忆一定会影响我,但若拥有了大巫祖的记忆,很多问题也许不需要饮川来解答了。” 江朝戈道:“我也跟你有同样的想法。” 寺斯咂舌:“就算不用担心记忆的事,难道你们真的能狠下心捅自己一刀吗?通过死亡觉醒,只是你们的猜测,并不能完全确定吧。” “□□不离十吧,反正,若我们是大巫祖,那就怎么都不会死。”阮千宿道,“不过自己杀死自己,确实有点难以下手,不如你来?” 寺斯头摇得像拨浪鼓:“绝对不要。” 江朝戈道:“这件事,便由自己选择吧,反正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觉醒的。” 阮千宿点点头,看了红渊一眼,直白地说:“万一我真的是后土怎么办?” 红渊怔住了,饶是平素媚眼如丝,此时也染上了浓浓地寒意:“你什么意思。” 阮千宿这个问题问的毫无防备,不仅问住了红渊,也把江朝戈问愣了,甚至屋里的几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阮千宿淡然地直视着红渊,平静地说:“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大巫祖,那就有可能是后土,万一我是呢。” 红渊僵硬地看着阮千宿,慢慢地,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指着阮千宿,寒声道:“不要再提这件事。”说完转身摔门走了。 阮千宿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身体突然一晃,靠在了墙上,深吸一口气,眼眸中的情绪,复杂得难以形容。 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寺斯为了缓解气氛,干笑了两声:“千宿,哪儿有那么巧的,你别吓唬红渊嘛,红渊对你挺好的。” 阮千宿道:“我不是吓唬他,只是想让他有个准备。” 江朝戈腾地站了起来,生硬地说:“这样的假设,实在没有意义,千宿,你以后不要再提了。”红渊的反应刺激了他某一根绷得死紧的神经,让他心弦直颤。 阮千宿目露惊讶,他们相识那么久,江朝戈这是头一次用这般严厉地语气和她说话,而且这脾气来得莫名,阮千宿冰雪聪明,立刻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江朝戈揉了揉眉心:“我累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纷纷离开了房间,很快地,房里就只剩下了江朝戈和炙玄。 炙玄靠在门扉处,怔怔地看了江朝戈半晌,才犹豫着走了过来,用指尖按了按江朝戈的太阳穴:“难受吗?” 江朝戈的身体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扭过了头去,回身躺在床上:“有点,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炙玄看着和衣躺下的江朝戈,迟疑了一会儿,也脱鞋上了床,从背后将江朝戈抱在怀里。 江朝戈一动未动,只是呼吸在那瞬间变得稍微有些急促。 炙玄把脸埋进他的脖子,一句话都没说,那沉默让江朝戈感到窒息,可他觉得,此时沉默是俩人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他感激这样的沉默。 俩人各怀心事,毫无睡意,明明紧密相拥,却似乎欠缺了什么,无论如何都找不回从前的亲密,江朝戈盯着墙上一道长长地裂纹,久久无法合眼。 第117章 江朝戈迷迷糊糊间,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声,他起身下了床,推开门往外看去,只见村外一只惊天庞大的白虎,正遥遥离去,耳侻族的村民们纷纷惊恐地朝着它跪拜,柳清明巍然不动地站在虎背上,面冲着村子的方向,没有眼白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什么,但没人能读懂他的思绪。 江朝戈叹了口气,壬王生性高傲,会离开也是意料之中的,只是不知道饮川此时在想什么,宁愿再度和昔日旧友决裂,也不肯把所知所闻告诉他们?究竟天地之元背后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让饮川如此忌讳。 目送着壬王离去,炙玄轻声说:“跟当年何其相似。” “什么?”江朝戈扭头看着他。 炙玄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饮川一心要阻止万年前的灾难重演,可在我看来,一切都在像从前那样发展,从天地之元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会改变。” 江朝戈心脏一沉:“不知道壬王有什么打算。” “我猜他会去找重溟和嘲飞,壬王有自己的想法,当饮川与他相悖时,他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江朝戈忧心道:“他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吗。” 炙玄摇摇头:“不知道。” 这时,江朝戈看到饮川出现在了树屋下,他以为饮川要去追壬王,没想到饮川只是找大巫说话,距离太远,江朝戈听不清,他问炙玄:“饮川说什么?” “他说,需要大量的沙棠木。” “沙棠木?用来做什么?”沙棠是昆仑仙境内一种随处可见的树,只生长在此地,它开黄花、结红果,此木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就是可以吸水而不沉,浴火而不焚,沙棠吸水后,体积可以膨胀一倍,这时候无论如何焚烧,只要水分未干,木头就烧不坏,而火也不灭,当地人常用浸饱水的沙棠做火把、柴火。 “不知道。” 大巫对饮川言听计从,此时天已经全黑,也毫无怨言,领命后就指使村民去砍沙棠去了。 江朝戈转身走下了树屋。饮川那一头不含杂质地白发,在黑夜中如皎洁地月光般撒发出微光,江朝戈朝他走去的时候,有种步步走向仙境的错觉。 饮川回过神来,冲他淡淡一笑。 江朝戈实在佩服饮川的这份淡定:“壬王大人走了。” 饮川道:“我知道。” “你不阻止他?” “壬王脾性之执拗,不逊色于炙玄,只不过比炙玄懂事很多,但他认定之事,是难以扭转的,我相信有一天他会明白我。” 江朝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却也无能为力:“饮川大人需要沙棠做什么?” “轩辕丘的那座山洞外的蚀化液,需要以烈火焚烧数日才能耗尽,期间火不能灭,火势也不能分散蔓延,只有焚烧沙棠能做到。” 江朝戈想起红渊那一碰就被腐蚀掉的手掌,有些胆寒:“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简单却威力强大的巫咒,只有天地之元觉醒后,才会出现。” “为什么,大巫祖和你们同为异兽,你们却没有巫力?” “巫力其实便是神力,只有成为天神才有可能具备。” 江朝戈讽刺一笑:“这么说,若我们觉醒之后,也能和你们抗衡了。” 饮川摇摇头:“据我对目前已觉醒的大巫祖的了解,他们魂力大增,巫力也在觉醒,记忆在逐步恢复,但却没有能够恢复本体的迹象,大巫祖若是不恢复本体,以脆弱地人类之躯,是不可能与我们抗衡的。” 江朝戈想着古籍中描述的共工的外形,实在怎么奇葩怎么长的,他对本体一点兴趣都没有:“云息觉醒之后,魂力大增,你一定也吸收了不少,你会反噬他吗?” 饮川摇摇头:“那没有意义。” “什么叫没有意义。” 饮川淡然道:“我想让他活着,我也活着,我们,都活下去。” 江朝戈心想,他也希望,只是必然有人要死。 整个村子里的人忙活了一整晚,砍下了十多棵沙棠树,他们把树劈成木段,用网兜兜着沉入河里,下午时分,待木段吸饱了水,再拽上来,大巫放出了村里所有的飞禽,抓起一捆一捆地木段,往轩辕丘飞去。 飞禽走后没多久,江朝戈等人也出发了。 他们当天晚上就重新来到了轩辕丘,把那些木段围着山洞码放起来,然后四处寻找毅然地干草,准备点火。 “喂,你们快来!”正在到处抱干草的寺斯突然大叫了一声。 众人听到喊声,连忙朝他的方向跑去。 “寺斯,怎么了?” “你们看。”寺斯往前一指。 在幽暗地山林深处,积雪足有人的膝盖高,放眼望去,几乎除了白雪就是枯木,可在不远处,裸-露出了一块地皮,是寺斯收割干草的时候露出来的,在那干草上,隐隐有一小节青黑色蛇皮。 云息看到那蛇皮的时候,身体颤了颤,众人还不及反应,他就跑了过去,手脚并用地拂开积雪,渐渐地,那段蛇皮露出了更多的部位,那青黑的颜色和纹路,让众人都有些熟悉。 虞人殊道:“是那只枳首蛇。” 饮川伤感地叹息了一声:“我竟忘了,她还在这里。” 云息拂开的积雪越来越多,露出了枳首蛇大半的身体,它的蛇身有多处崩裂伤口,跟那些惨死在轩辕丘的异兽、动物一样,它双头均是双目紧闭,身体僵硬得像冰块,已是死了数日了。云息颤声道:“青……双……”他甩了甩脑袋,似乎被什么东西困扰着,无论怎么都摆脱不掉,最后干脆双手抱住了头,大口喘息起来,看上去极为痛苦。 饮川走了上去,双手按住他的脑袋,喉咙里发出柔柔地低喃,像念经一样让人听不懂,但云息的躁动却是渐渐平息了一下去。 云息恢复常态后,沉声道:“我刚才回忆起了与青双有关的记忆,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饮川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温柔至极:“无妨,将她制成魂兵器吧,她还会永世陪在你身边。” 云息怔了怔,道:“老师,我不是帝江。” 饮川也愣住了,似乎如梦初醒,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他迟疑道:“对……对,你不是帝江。” 云息握紧拳头:“我只是看到了帝江的记忆,但我不是帝江,我也不想成为帝江。”他蹲在雪地里,抚摸着冻成冰的蛇皮,看上去极为落寞。 江朝戈看着云息的背影,昔日那个有点自闭、有点阴沉、又有强迫症的青年,究竟去哪儿了? 龙芗蹲□:“我们帮你把它化冻,然后,你想做什么兵器?” 云息道:“我要把她收进纳物袋,好好想想,什么样的武器才配得上她。” 他们把一小部分沙棠木搬了过来,放在青双身边,燃起火,而绝大多数的沙棠木,都围着山洞堆放,火光燃起的瞬间,仿佛整个轩辕丘都被点燃了,这火光成了一片死寂的轩辕丘唯一的生机。 火烧起来之后,很快就接触到了山洞外的蚀化液,发出啪滋啪滋地声音,顿时,一股股酸腐的味道弥漫在了空气中,闻之令人作呕。 醉幽捂着鼻子,皱眉道:“这要烧多久啊,臭死了。” “少则三天。”饮川道。 “等蚀化液烧完了,饮川大人打算怎么办?”江朝戈问道,“走进山洞,拿起天地之元吗?” 饮川道:“以我现在的身体,碰触天地之元只会被打得粉碎。”饮川望向黑黝黝地山洞深处,“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然后我才能确定要如何使用它。”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原来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饮川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山洞。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众人已经习惯了那股酸腐味道,闻到麻木。云息把青双的尸体收进了纳物袋里,他变得愈发沉默,江朝戈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他熟悉的那个云息就会消失,可他竟然感到无能为力,他尝试过与云息对话,云息却很抗拒,他似乎已经被帝江的记忆弄得有些混乱了,这让江朝戈很是警惕。 第三天的白日,沙棠木的火焰变得微弱,木头也开始缩水,显然水分快要蒸发干净了,而那啪滋啪滋的声音也渐弱,好像马上就要烧干净了,众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股熟悉地能量波动,众人一惊,红渊眨巴着眼睛:“哟,是焯烟。” “焯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饮川皱起眉,“我还以为,啸血和衔云才是应该出现的。” 江朝戈冷笑两声:“我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跟他求救,他现在才来,多半没按好心。” 裂羽表情变了,怔愣地看着远方,天际出现一团黑色火焰,一只口含火精地黑金巨龙遥遥飞来,正是那拥有通冥之力的上古异兽——烛阴。 第118章 烛阴庞大的身体盘踞在轩辕丘上空,几乎遮天蔽日,龙颈上站着一个白发白须地老人,正是大国师,他手持青黑色骨仗,骨仗的顶头呈中空球形,中间镶嵌一颗纯黑色球体。 虞人殊在看到大国师时,眼神变得冰冷不已。他已经从江朝戈那里听说了关于大国师的一切,他从小敬重大国师,大国师在修行上和魂兵器上都给予他诸多帮助,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被敬重的人陷害。 烛阴的身体在半空中化作人形,他一手托着那枚火精,一手抓着大国师,徐徐落到了地上。 虞人殊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国师……” 大国师面对虞人殊时非常平静,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地准备,他轻叹一声,将骨仗狠狠插入地里,然后单膝跪地,拱手道:“三殿下,臣万死难辞其咎,待一切尘埃落定,臣听凭三殿下发落。” 虞人殊厉声道:“你为何自称为臣,我又不是圣皇!” “在臣心中,三殿下才是圣皇的不二人选。” “胡说!”虞人殊气得眼圈发红,“你假死陷害我,逼得我成为虞人氏史上第一个逃亡地皇子,遗臭万年,你就这么对待你心目中的圣皇?!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什么颜面称‘臣’,你早已经不是天棱国的国师!” 大国师沉声道:“臣……小人这么做,是万不得已。” “我今天就听听你有什么万不得已。” “我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我预测到了焯烟,我知道我必须去找他,但身为国师,我不能随意离开皇都,第二……我知道我一旦走了,殿下就会非常危险,殿下性情耿直,夹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虽然有最高的武力,却可能因为感情用事而被害死,我知道任何人劝殿下,殿下都不可能离开皇都,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你拿这理由是糊弄小孩子吗!”虞人殊怒道,“我堂堂皇子,又是五级魂兵使,加持天级魂兵器,有谁能害得了我?哦,不,反而是你,害我最深!” 大国师平静地看着虞人殊:“殿下,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直对您虎视眈眈,您真的不适合独自留在皇都。” 虞人殊冷冷道:“我适不适合留在皇都,轮不到你来判断。” 江朝戈抱胸站在一旁,看着大国师演戏,这老头聪明老道,几句话就把虞人殊供得高高的,像虞人殊这样正直磊落的人,昔日良师都跪在自己面前了,还找出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是不好意思追究下去的,这让江朝戈愈发厌恶大国师,无论大国师有多么好的理由,哪怕他说的都是真的,把虞人殊的心气打进泥地里践踏,也是不能原谅的,他轻咳一声:“既然大国师这么推崇三殿下做圣皇,你有什么计划吗?现在天棱国的圣皇,可是虞人奎,还有夙寒坐镇皇都。” “夙寒不可能一直呆在皇都,天地之元现世后,所有异兽都在蠢蠢欲动。” “难道要等夙寒一离开皇都,我们就去抢皇位?”江朝戈讽刺道,“你可知道,对于现在的殊来说,不,一直以来,皇位对于殊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他从来就不想当圣皇。” 虞人殊看了江朝戈一眼,眼神中有着满满地肯定,他对江朝戈动心,除了江朝戈一路相随、处处想助外,更是因为江朝戈聪明睿智,最是了解他。 虞人殊看江朝戈的眼神,被天戎一丝不差地收进眼底,他垂下了眼帘,神色有一丝黯然。 大国师道:“二殿下心胸狭隘、急功利近,不是圣皇的人选,如今他更是被夙寒操控,天棱国早已经落入了夙寒手中,夙寒一直没有动作,是因为他在慢慢把兵权纳入麾下,我不能眼看着虞人氏千年基业,沦落到异兽手里。” “我绝不会让夙寒得逞。”虞人殊寒声道,“但是,我大哥才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 大国师摇摇头,叹道:“殿下,你和大殿下兄弟一场,我不便多说,只好现在,您和二殿下的实力,都远在大殿下之上,他已经没有与你们争夺皇位的能力了。” 江朝戈故意道:“但殊并不想当皇帝,而我曾答应大殿下,帮助他夺回皇位。” 大国师看着江朝戈:“可你会遵守承诺吗?” 江朝戈眯起眼睛,和太聪明的人说话,有时候真是挺累的。 虞人殊握了握拳头,眼神有些迷茫。他知道大国师说的很正确,虞人潇没有神级魂兵器助阵,已经不可能控制天棱国,唯一和夙寒有能力争夺皇位的,只有自己,可他却根本无意于皇位…… 大国师拱手道:“殿下,请您认真考虑,小人和您一样,决无法眼睁睁看着天棱国被一个异兽夺走,那是虞人氏的先祖牺牲无数换来的,现在只有您可以拯救天棱国。我与焯烟有所约定,我助他找到妻儿的灵慧之魄,他助我扶持您夺回皇位!” 饮川的目光飘向了焯烟,他发现焯烟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大国师和虞人殊的对话,目光一直锁着山洞,仿佛要穿透山洞,看进其中的天地之元。 虞人殊深深皱起了眉,表情有几分无措。 江朝戈拍了拍他的肩膀:“殊,你不必现在做决定,也不必现在就相信他说的话,真正要走到争夺皇位的那一天,这之间我们还有很多困难要逾越。” 虞人殊重重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脸上显出疲惫之色。 大国师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焯烟冷道:“你们说完了?” 饮川道:“焯烟,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既然在异界都找不到媛姬和裂羽的灵魂之魄,在这里也不可能找到。” “恰恰相反,如果媛姬和裂羽的灵魂之魄不在异界。”焯烟长指指向山洞,“那么一定就是被天地之元吸收了。” 众人均是一惊。 饮川淡道:“焯烟,你为何说天地之元会吸收灵慧之魄?” “媛姬死之时,恰是天地之元现世之时,那时异界之门也打开了,所以我以为媛姬的所有魂魄都去了异界,没想到,媛姬的三魂六魄都去了异界,唯独灵魂之魄找不到。” “仅凭这点?那么裂羽又该如何解释?裂羽猝于天兵讨伐之时,那时候天地之元早已经存在于两千多年,如果天地之元一直在吸收灵慧之魄,我们早就发觉了。” “不,裂羽是个意外。”焯烟看向裂羽,浓眉紧蹙,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我在第一次召唤媛姬的魂魄失败后,再设回魂阵,以火精做阵眼,打开了冥界之门,结果非但没有找到媛姬,反而将冥魂引入人间,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冥魂赶了回去,封闭了冥界之门。”他深吸一口气,续道,“轮到裂羽时,当时我与天兵大战数百年,异界之门已开,我却□□乏术,既无法进入异界之门,也无法摆设回魂阵,召回裂羽的魂魄。在我逼退天兵的讨伐后,我想再打开异界之门,凭我之力已是不能,于是……” 饮川道:“你做了什么?” 焯烟沉声道:“我当时深信媛姬和裂羽的魂魄都去了异界,我想利用天地之元的魂力打开异界之门,于是我再次以火精做阵眼,召唤冥魂去刺激当时被你驻守着、我远远无法接近的天地之元,没想到,裂羽的魂魄根本没有去异界,他被我召唤了出来。当时,那些冥魂已经被我驱使着去了轩辕丘,我为了把裂羽的魂魄拽回来,耗费千年修为,才勉强成功,关闭冥界之门后,我元气大伤,却发现裂羽缺失了灵慧之魄……”焯烟看着裂羽,眼圈有些发红,“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疑惑,你和你母亲的魂魄,究竟都去了哪里。” 裂羽身体有些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炙玄道:“这就是你不再以火精做阵眼的原因。” 焯烟没有说话。 “是不能再用火精做阵眼了吧。”红渊道,“那次肯定损耗了你极大的修为,你的火精……还能用来开启冥界之门吗?” 焯烟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再尝试。” 裂羽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他眼神迷茫而无措,竟下意识地看向了寺斯。 寺斯看着裂羽那如迷路的小兽一般彷徨地神情,禁不住有些心疼,他握住裂羽的手,紧紧地握住,虽然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但却将自己手掌的温度传递了过去。 裂羽深吸一口气,幽幽道:“没关系,反正几天我就会忘了。” 寺斯心里难受极了,对于一个没有记忆,也无法维持记忆的人来说,听到这样的往事,真不知道是喜是悲。 饮川喃喃道:“原来是你……当时,难怪会……” 第119章 江朝戈问道:“当时天地之元有什么异动吗?” 饮川摇摇头:“当时在轩辕丘,确实突然出现了一批冥魂,但被我击退了。焯烟,你仅凭这些就判定天地之元吸收了媛姬和裂羽的灵慧之魄,未免太武断了。” “如果不是天地之元吸收了,那他们的灵慧之魄去了哪里?千万年来,我一直以为他们的魂魄在异界,事实证明,媛姬只有三魂六魄去了异界,她和裂羽的灵慧之魄,不在任何一个世界,我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天地之元。” 饮川也禁不住看向了山洞,眼里翻涌着复杂地思绪。 炙玄抱胸道:“如果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弄出来?” 焯烟咬牙道:“我要以天地之元做回魂阵的阵眼。” “你疯了!”红渊大声道,“你以为天地之元是什么?你一路过来看到那些尸体了吗?那是天地之元苏醒时释放出来的魂力,你以为你能控制天地之元?!天地之元可能会打得你魂飞魄散。” 饮川也沉声道:“焯烟,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了天地之元,即便你能,你敢想象那后果吗?以火精做阵眼,已经打开了冥界之门,以天地之元做阵眼,很可能会让阴阳颠倒,六界混乱。” 焯烟厉声道:“我不管,我要我妻儿完整地出现在我面前!” 饮川摇摇头:“你这么做,不会让他们回来,反而可能把他们能立身的世界给彻底毁了,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 焯烟眼睛一片血红,脸色苍白如雪,他疲倦地哑声道:“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饮川再次转头看向山洞,沙堂木上的火已经快要熄灭,焚烧时再没有了啪滋啪滋的声音,阵阵寒风吹进山洞,发出鬼怪一般地叫声,显然洞口的蚀化液已经被烧干净了。 众人的心脏狂跳起来,天地之元的魂力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一道石壁相隔,那里面就是这个世界埋藏了万年的秘密,也是造成异兽混战的罪魁祸首,现在,只要他们走进去,就能一睹为快。 饮川深吸一口气:“我带你们见见天地之元的真面目吧。” 寺斯紧张地直搓手:“靠那东西太近,会不会也像那些异兽一样……我们可没有大巫祖护身啊。” “害怕你就别去啊。”龙芗毫不犹豫地朝着山洞走去。 “嘿,你这臭小子,跟我弟弟真是没法比……”寺斯气哼哼地跟了上去。 江朝戈跟炙玄对视一眼,炙玄握住了他的手:“别怕。” 江朝戈微微一笑:“我不怕。” 众人前前后后地跟着饮川进入了山洞。 夕阳降落,山洞里有些灰暗,焯烟举起火精,那火精突然大放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 众人呼吸一滞,定定地看着前方。 宽敞地山洞正中央,漂浮着一团被浓黑的雾气包裹着的东西,那团黑雾在空气中不断招摇着、飘舞着,就像魔鬼在变换着身形,又如噩梦般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从那团黑雾正中央,散发出一股股庞大地魂力,是所有人从未体会过地浑厚,仿佛能容纳世间万物。 “这……”虞人殊深吸一口气,“就是天地之元。” 饮川仰头看着那团黑雾,喃喃道:“世人皆知我是唯一见过天地之元的人,虽然不假,可我并不能确定天地之元是什么,从始至终,它都是这个样子。” 众人感到阵阵失望,原以为见到天地之元,会为他们解开很多谜题,结果天地之元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而谁也不敢走进那黑雾里去一探究竟,因为那九成九是找死,而且死的可能还不止是自己。 “我们就为了这么个东西争得你死我活?”红渊讽刺道。 炙玄看着那团黑雾,久久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朝戈道:“天地之元就在眼前,饮川大人,你打算拿它做什么?” 饮川轻声道:“吸收它的魂力。万年之前,我可以这么做但我没有,结果我想避免的事一件一件地发生了,我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沦为死亡地战场却无能为力,所以这一次,我改变主意了。” 炙玄一步上前,用力按住了饮川的肩膀:“饮川,你想干什么。” 饮川的身体顿了顿,问道:“炙玄,我曾说过,过往的事,每一个时间点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其实不是的,我跟你一样,不记得自己的出生与成长,好像天地之始、混沌初开,我们就已经存在,没有幼年,没有前因,没有繁衍,我们就那么出现在了天地间,从我的记忆初始,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我好奇,非常好奇。我一生吸收知识无数,最想解开的谜题,其实我从哪里来,我又是什么,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我遍寻六界而不得。焯烟说,天地之元吸收了媛姬和裂羽的灵慧之魄,其实我们又何尝不像是丢失了灵慧之魄,也许我要的答案,真的就在天地之元之中。” 炙玄厉声道:“别啰嗦这么多,回答你,你想干什么!” 饮川看着那团黑雾,深吸一口气:“我要吸收天地之元的魂力,然后,我要看一看它的真面目,找寻一些秘密的答案。” “你想死吗?”炙玄道,“是真的死。” “其实我们这样,不死不活,又算什么呢。如果我成功了,也许我们都有机会重生于世,如果我失败了,你们也不需再为天地之元斗争,想办法打开异界之门,离开天棱大陆,也许玉帝会放过你们。” “不可能的。”焯烟沉声道,“你明知道玉帝绝不会放过我们。” 饮川叹道:“我预测天地之数,这一元将尽了。一元结束之时,玉帝便要渡劫一次,同时万物跟着覆灭与再生,我时常想,也许玉帝与这世界的生息是直接相关的。于是一元十二会,在子、丑、寅、卯、辰会,天地混沌初生,玉帝也是孱弱的,只有从巳会开始,这个世界会恢复勃勃生机,而每会五千四百年,从子会到巳会已过了数万年,如果我们能活过这一元,那么下一元到巳会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我想争取的,便是安然度过这一元的机会。” 一直沉默地云息,突然发出有些轻颤地声音:“安然度过这一元?不说这一元结束还有几千年,连玉帝都要历劫、世界都要覆灭,我们又怎么安全度过?” 饮川道:“只要足够强大,就有可能度过,否则这些信息又是谁流传下来的呢。” 江朝戈沉思片刻,点头道:“没错,这一元又一元,玉帝绝不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说,如果硬要套上一元的概念,那么这个星球确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场灭世的大灾难,你们把它看做是玉帝渡劫,但对我们来说,这是星球的自我治愈和革新,任何一种强大的生物,都无法永久地统治这个星球,从新生到覆灭,是一个无法避免的过程。如果这两者能够套入到一起来说的话,那么任何一元,都会有上一元、甚至前几元留下的生物,这些生物也许变种了,但通过现代科学,都可以追溯到它们几亿年前的先祖,当然,现代科学还发现了很多前几元生物生活过的印记和遗留,所以,无论过了多少元,都有生物从前几元活了下来,繁衍生息,将更多的信息流传给后代。” 饮川眼睛发亮地看向江朝戈:“如果有更多的时间,我一定要好好研究你所说的现代科学。没错,总会有生物从前几元活下来,因此才能经过岁月的积累,总结出这些知识,这就是我想去验证的,也许我们能够活过这一元。” 江朝戈道:“要从上一元存活下来,未必是强大的生物。其实在我的那个世界的星球史上,强大的生物都灭绝了,反而是那些最微小的、可能小的肉眼都看不见的生物,却活了下来。所以,饮川大人,你现在应该慎重考虑你要做的事,一旦你开始吸收天地之元的魂力,甚至更进一步……没人知道天地之元是什么,也没人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聪慧睿智如你,真的打算冒这样的险吗?” 饮川两道白眉微微蹙起,眼神仓惶而深沉。 炙玄看了江朝戈一眼,眼里满是钦佩与谢意,忍不住再次握住了他的手。江朝戈心中一暖,感觉他们之间找回了点之前的默契与温情,也许他可以暂时忘却他的真实身份,与炙玄重新回到之前的相处方式。 江朝戈续道:“饮川大人,我这一次回自己的世界,带回了很多很多我那个世界的知识,足够你再看个百年千年。” 饮川淡淡一笑:“真的吗,我对你那个世界的一切知识都非常渴求。” “是真的,所以请你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 饮川长叹了一声:“让我先看看吧。” 江朝戈也松了口气。一向理智的饮川,在见到天地之元之后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他真怕饮川真的走进黑雾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未必是他们能承担的,如今只能先稳住饮川,再做打算。 第120章 江朝戈的鲸鱼纳物袋里,最占地方的就是一个太阳能发电机,那个发电机将给江朝戈带来的电子书、电脑等东西供应电量,足够使用很久。江朝戈这次带的东西,都是计划了做长期抗战准备的,因此非常齐全。看着他像小叮当一样不断从纳物袋里拿出各种东西来,众人都呆了。 饮川和云息好奇地围着那堆东西打转,不停地问这问那,江朝戈见云息又恢复了一点平时的样子,便很高兴地给他们解释。 江朝戈把太阳能发电机假设好之后,给电子书充上电,扔给了饮川和云息:“寺斯,你教他们怎么用。” 寺斯搓了搓手,一脸得意地说:“来来来我脚你们,这里面还有小游戏呢。” 江朝戈瞪着他。 寺斯轻咳两声:“这里面有好多书。” 江朝戈道:“你们可以看一看我那个世界是如何描述上古神话的,就是关于玉帝、天神、异兽方面的知识,有些和你们一样,有些则完全不同。” “好。”饮川好奇地接过电子书,摆弄了几下就会用了,他被这些新奇的东西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看着。 江朝戈见场面一时控制住了,暗自松了口气。 昆仑山内,有异兽对天地之元虎视眈眈,昆仑山外,又有异兽对他们虎视眈眈,最可怕的,他们快要看不到出路在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啸血吗,衔云吗,他们固然是敌人,可是异兽和大巫祖都是无法被杀死的,就算拼到底又能如何?如果不借助天地之元的力量,他永远都无法消灭啸血,所以天地之元依然是这场争端的核心,只是,他不能让饮川这么冒然地去吸收天地之元的魂力。 饮川和云息在全神贯注地看书时,其他人也各寻了地方休息,江朝戈疲累地靠在一块岩石后面,闭目调息,魂力在体内流畅地运转着。拜饮川为他打通几道经脉所知,他现在的魂力在朝着四级的方向稳定而快速地前进着,过不了多久,就算他大巫祖的魂力没有觉醒,他也能达到四级。体内沉睡着的大巫祖,唯一的用处恐怕也就在于此了,至少他不担心他会死于奇经八脉这邪法对身体的危害。 耳边传来脚步声,江朝戈开启一条眼缝,看到了炙玄衣摆纯黑地一角,他睁开了眼睛。 炙玄在他旁边坐下了,他仰头看着天空,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半晌,才说:“还好你阻止了饮川。” “只是一时的,如果他在现代科学里依然找不到答案,他还是会做最极端的事。” 炙玄侧身歪在他身上,用很低的声音说:“云息变了。” 江朝戈心脏颤了颤,没有说话。 “你感觉到了吗?” 江朝戈张了张嘴,最后却只能无奈地说:“感觉到了。” “是因为大巫祖觉醒。”炙玄偏头看着他,“你也会变吗。” 事到如今,江朝戈已然底气不足,但他却不敢在炙玄面前表现出来,只能状似笃定地说:“不会,我的意志力比云息强。” “……也是。”炙玄又问道,“你想什么时候觉醒?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哪个大巫祖,也许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 江朝戈眨着眼睛,轻轻吞咽了一下:“怎么,难道你想见到我觉醒?” “我也不知道,我不希望你变成大巫祖,我希望你永远只是你,可是……那是早晚的吧。” “那就晚一点吧。”江朝戈快速道,“我也希望永远保有我自己,可能的话,我根本不想觉醒。” 炙玄侧身搂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里,喃喃道:“我讨厌这个世界。” 江朝戈淡笑,“我也讨厌。” “我们离开吧,想办法打开异界之门,去你的世界,再也不回来了。” 江朝戈叹道:“这两个世界是共生的,如果这个世界崩溃了,我的世界不可能没有变化。” 炙玄恶狠狠地说:“为何天下之大,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江朝戈心脏一紧,只感到深深地无奈。 “朝戈,无论你变成什么,你都是我的雌兽。” “当然。”江朝戈定定地看着炙玄灿金色地瞳眸,那双眼眸深邃迷人,似是有将人吸进去的魔力,“有一天,我一定会再次带你回我的世界,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炙玄想着他们在那个世界短短半个月的生活,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我喜欢你的世界,好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床那么大、那么舒服,还有好看的电影,东西也好吃,酒也好喝,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人太多了,不能随时化作兽形。” 江朝戈也笑了:“你们去的时间太短了,我的世界还有很多好吃、好看、好玩儿的,真希望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保证你就真的不想走了。” 炙玄撅起嘴:“越说我越想回去了。” 江朝戈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来到这个世界,都一年半了,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当初我一心想回自己的世界,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主动再回来。” “我要为你打开异界之门,让我们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地穿行。”炙玄认真地说。 江朝戈笑道:“那样最好,然后我们就可以邀请他们去做客,寺斯孩子心性,很喜欢那里,云息也爱看书、爱钻研,一定流连忘返,红渊那么爱漂亮,我的世界有好多漂亮的衣服、珠宝。”他想着那个和谐美好的世界,嘴角不停地上扬,就好像已经看到了那让他一心向往地未来。 炙玄看着江朝戈好像在发光的表情,心脏也变得柔软,他掰过江朝戈的脸,温暖地唇贴上他的唇,柔柔地吮吻、品尝,指尖划过江朝戈的脸颊,落到了他肉呼呼地耳垂和暖洋洋地脖子上,轻轻抚摸着,一切的温柔爱恋都在这缠绵一吻中诠释到了极致。 这一吻也领江朝戈心动不已,他攀住炙玄的脖子,不遗余力地回应着,他需要用更深、更密切地接触,来证明他和炙玄之间的感情是不可动摇的,哪怕……哪怕他是大巫祖共工! 俩人微喘着气分开,禁不住相视一笑。 江朝戈调笑道:“你的吻技可是突飞猛进啊,想当初你什么都不会。” 炙玄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在你身上练出来的。” 江朝戈点点头,佯作认真道:“熟能生巧。” 炙玄眯起眼睛,佯怒道:“你又是在谁身上练出来的。” “说了你又不知道。” “你说,我去了你的世界,把他们都吃了。” 江朝戈噗嗤一笑:“你又犯什么毛病,动不动就要吃人。” 炙玄轻哼一声:“你是我的雌兽,我讨厌任何碰过你的人,你若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又见到以前那些和你有瓜葛的人该怎么办。” 江朝戈哭笑不得:“你这醋是不是吃得也太超前了?” “我不管,你说。” “我坚决不搭理他们。” “如果你搭理他们,我就把他们都吃……” “都吃了都吃了,我保证不拦着你。” 炙玄这才露出满意地笑容。 江朝戈摸了摸下巴:“炙玄啊,我就是好奇,你活了万年,真的从来没……”他的眼睛往下瞄,意有所指地看着炙玄的裤子。 炙玄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没有,万年之中,我也没有碰到过你啊,既没有雌兽,为什么要交-配?” “那夙寒呢?你就不好奇?” “夙寒是夙寒,我是我,我为何要和他一样。”炙玄想了想,“按照你的说法,我和他是完全不同的物种,我为何要像他那样活。” 江朝戈笑道:“有道理,可你一点也没好奇过?也没问过饮川?” “问了,饮川说,待我遇见我的雌兽就知道了。”炙玄扭了扭身子,好像在摆尾巴,“然后我就遇见你了。” 江朝戈实在觉得麒麟这种生物有趣得很,虽然他无法理解炙玄那万年都是怎么过的,岂不是无聊死:“可你就不怕是饮川骗你吗,毕竟你那么久都没有遇到。” “很多异兽都没有遇到,这又有什么奇怪。”炙玄想了想,“其实,饮川与帝江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度以为帝江是他的雌兽,他们一直很好,曾经如胶似漆……” 江朝戈心里一惊:“你说饮川和帝江?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炙玄奇道:“为什么要说,我讨厌帝江。” “呃……那你现在说。” “他与帝江都喜好音律,兴趣相投,能长谈百年不休,帝江有上千年的时间,一直在人间陪伴饮川,那个时候,我只来过一次昆仑仙境,我厌恶所有的大巫祖,所以帝江在,我很快就走了,但是俩人和乐融融、相敬如宾,看上去就是非常好啊。”炙玄道,“所以我一直以为,帝江是饮川的雌兽,可后来我问饮川,他又不承认,谁知道呢。” 江朝戈突然想起了饮川第一次被召唤出来时,看着云息那异常温柔又哀伤的眼神,隐隐是有些不太对劲儿,难道饮川和帝江真的是……但就算是,跟云息也没有关系吧,毕竟饮川反复强调,云息不是帝江,可最让人头疼的是,云息已经越来越不像云息了。 第122章 饮川和云息对知识的渴望简直如出一辙,俩人捧着电子书和电脑,没日没夜地看了起来,幸好这些东西耗电量都很小,发电机足以供应它们的电量。 这几天,众人都暂住在了山洞外,一方面是守着天地之元,另一方面,是受着饮川和焯烟。 饮川现在虽然似乎对现代科学更感兴趣,但也不可不防,而焯烟则一直阴沉着脸待在一旁,难保对天地之元虎视眈眈,它们偏有没办法将他赶走,大国师大概是他们之中最淡定的一个人,不是盘膝修炼,就是在地上写写画画,又或口中念念有词,江朝戈能感觉到他时而会有巫力散发出来,恐怕是在念巫咒。 有一天,江朝戈忍不住了,朝大国师走了过去,大国师感觉到有人过来,睁开了眼睛。 江朝戈道:“你是在使用巫咒吗?” 大国师点点头。 “做什么?” “我在看未来。” 江朝戈一挑眉,将信将疑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们会死吗?” “我看到了血与火交织的世界,看到了惨叫与痛苦。” “就这样?没有什么具体的吗?” 大国师道:“我只能看到一些未来的画面,不会有更具体的,除非我体内的大巫祖觉醒,那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你知道自己是哪个大巫祖吗?” “能猜到。” “那你为何还不觉醒?你不想拥有更强大的魂力和巫力吗。” 大国师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觉醒?” “没事儿捅自己一刀吗,我没那个魄力。万一,万一我没觉醒反而挂了怎么办。”江朝戈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以他这种赌-徒性格,敢修炼邪法,敢玩儿命打通经脉,也敢弄死自己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他不敢觉醒只有那么一个原因。 大国师的眼神与他苍老的外表完全相悖,那是一种犀利的、睿智的、好像能将人一眼看透彻的眼神,他道:“这确实是个考虑,但恐怕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江朝戈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觉醒,我就告诉你我的原因。” “你的原因我可以猜到,我为何你告诉你。” “哦,你说。” “我感觉得到你内心的恐惧,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你本身抗拒觉醒这件事……”大国师眯起眼睛,打量江朝戈半晌,“炙玄大人一心仇恨共工,莫非你是共工?” 江朝戈心里暗骂这个老头,表面上却镇定地说:“我又没觉醒,怎么知道自己是什么,不过你猜错了,衔云的魂兵使才是共工。你说得对,我并不是怕死,而是担心自己被大巫祖侵占记忆,现在云息看上去就不太对劲,你该不会也是担心这个吧。” 大国师点点头:“没错,这是我最担心的。我觉得,我们与大巫祖的关系,不仅仅是单纯地转世。” “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让人恢复前世的记忆,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我就可以做到,更不可能需要把人杀死。而人也只是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事,他本身还是那个人,哪怕是天神转世为凡人,他这一世就只是凡人,绝不可能存在杀死肉身却觉醒前世的情况,杀死肉身,只会让人进入下一个轮回。” “你的意思是……” 大国师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都在远处,低声道:“这一点,饮川和焯烟都明白,甚至云息自己也可能知道。” 江朝戈感到心脏在怦怦直跳:“那么这种情况,怎么解释。” “有两种可能,其一,我们并不是大巫祖的转世,而是大巫祖本身,只是被某种力量限制只能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在没有觉醒前,只能发挥人类的力量,其二,我们可能是封印大巫祖的容器,容器破除了,封印的东西才能出来。” 江朝戈倒吸一口气,他感到一股凉意如一把冰锥般刺入心脉,让他浑身血液都在那一瞬间有种凝结的错觉。 大国师叹道:“这两种可能,才好解释为什么在觉醒之后,他们会慢慢地恢复记忆力和魂力、巫力,我担心有一天,大巫祖会在我们体内完完全全地觉醒,你觉得以一个单纯地人类身躯,能够承担那么庞大的魂力与巫力吗?那个时候我们的身体会怎么样?我们的意识会怎么样?” 江朝戈摇摇头,寒声道:“会怎么样。” “前一种,我们也许能活下来,但是恐怕会失去自己的意识,被大巫祖同化,即便还有自己的记忆,那记忆可能也不再能主导你的思想,你会从大巫祖的角度去思考,而不再是个人类,后一种,我们可能完全消失。” 江朝戈低下了头,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他可能会……消失?如果他真的被共工侵占了身体,他会变成什么,会不会完全成为炙玄的敌人,那他身为江朝戈的记忆和经历又会去哪里?这些问题深想起来,真叫人恐惧得寒毛倒竖,他哑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大国师点点头:“当然,但难道你不担心吗。我想饮川比我们更清楚这些,但即便他知道,他也帮不了我们,所以我不想主动觉醒,除非万不得已,其实我们只要观察着云息的变化,就能知道我们的结局会如何了。” 江朝戈咬牙道:“我们都被这个阴谋困住了,而这个阴谋,很可能就是天神自己设下的。” 大国师叹道:“正是如此。” 江朝戈换了个话题:“焯烟似乎对天地之元蠢蠢欲动,你不担心吗。” 大国师摇头道:“担心也没有用,他与我各有目的,我劝阻不了他,从他发现媛姬与裂羽的灵魂之魄不在异界后,他就一心相信被天地之元吸收了,你们才是真的要小心他,他。” 这时,炙玄老远地朝江朝戈走了过来,江朝戈看了大国师一眼,便迎了上去:“你醒酒了。” 炙玄甩甩脑袋,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趁我不在出来。” 江朝戈笑道:“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帐篷里吧,多闷啊。” 炙玄拉住他的手:“我带你去溪边抓鱼。” “等一下。”江朝戈看向靠在树下看书的云息,“我想找云息聊一聊。” 炙玄撅起嘴:“干什么。” “就是聊聊,你先去。” “不要,跟我一起去。” 江朝戈附在他耳边道:“你先去,在我去之前,你抓到几条,今晚我让你做几次。” 炙玄眼睛大放异彩,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走了没几步,突然猛地回过身,指着江朝戈道:“这回你不许耍赖啊。” “怎么会呢。” 炙玄高高兴兴地走了。 江朝戈走到了云息身边,云息抬起头,眯起眼睛看了江朝戈一眼,他眼圈干涩,充满血丝,看上去很疲劳。 江朝戈朝他伸出手:“休息一会儿吧,江大哥带你去山林里走一走,透透气。” 云息犹豫片刻,握住那只手,站了起来。 饮川就在旁边,他白衣白发,倚靠在一块大石上,几乎与雪融为一体,他淡淡地看了俩人一眼,没有说话。 云息跟着江朝戈往山林里走去。 远离人群后,江朝戈开门见山道:“云息,咱们今天坦诚地聊一聊吧,你最近越来越不对劲儿了,你还好吗?” 云息低着头,修长地手指绞着衣襟,没有说话。 江朝戈等了半晌,有些不耐烦了,用手捏起他的下巴:“你说话啊。” 云息一抬头,却是眼中含泪,仓惶地看着江朝戈。 江朝戈一惊:“你怎么了?” 云息用极小的声音颤抖着说:“江大哥,帮帮我。” 江朝戈一阵心疼,可也有些窃喜,因为这才是他熟悉的云息,他忙摸了摸云息的脑袋:“别急,慢慢说,我一定帮你。” 云息深吸一口气:“我觉醒之后,每天都在恢复一点帝江的记忆,我看到了很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虽然只是零碎的、难以拼凑出意义的画面,可是早晚这些东西会串联起来,而仅仅是这些片段,就已经让我感到太多庞大,好像要把我自己的记忆给挤出脑袋了,你懂吗,就好像,我只能记住这么多东西,如果帝江的记忆进来了,我的记忆就好像要让步,虽然只是一种感觉,可我很排斥帝江的记忆,可我又无法阻止……” 江朝戈按着他的肩膀,安抚着他,他依然感受到了云息强烈的惶恐和不安,难怪云息这段时间这么安静,他恐怕是觉得,他们也帮不了他吧,他道:“你和饮川说过吗?” 云息摇摇头:“我不敢跟老师说。” “为什么?” 云息皱起眉道:“老师,和帝江,似乎……” “什么?” 云息为难道:“他们,可能是你和炙玄大人那样的关系。” 江朝戈心想,果然如此,看来炙玄还是挺敏感的,他点点头:“这个,炙玄也猜测过,所以你不敢跟饮川大人说,是怕他为了让帝江觉醒,不会帮你吗?” 云息咬了咬嘴唇:“我这么想,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因为我相信,你在经历的事,饮川很可能知道,他要么不想帮你,要么,就是帮不了你。” “老师也许帮不了我吧。”云息还是打从心底里信任和崇拜饮川。 江朝戈道:“姑且算他帮不了你吧,不管怎么样,找机会我会问问他,你还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没有?” “我……我可能看到了玉帝。” “玉帝?” “我看到玉帝授命的画面,但我看不清玉帝的样貌,只看到一团发光的金色雾气,天界所有人都要对着这雾气跪拜、领命。我还看到了不少人,比如你、天女、千宿姐、大国师,你们以大巫祖人类的面貌出现在天界。” 江朝戈想起刚才与大国师的对话,又是阵阵寒意袭上心头:“还有吗?” “还有很多战斗的画面,天兵讨伐、异兽混战,非常非常多,还有,帝江与老师的战斗……到处都是红与白……其实我很想把那些记忆的画面拼凑起来,这样也许可以解开很多谜底,但我又害怕……” “云息,你不要害怕,早晚我们会变成和你一样,你永远不会是孤单的。” “可是……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觉醒的,江大哥,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觉醒,我觉得觉醒是件好事,也许对异兽是件好事,但对我们绝不是。” 江朝戈抓着他的肩膀,双手微微收紧,认真地看着云息的眼睛:“云息,我们不会轻易觉醒,我们也不会放弃你,你要保有自我,你要记住,你的身体和你的意识都是属于你云息的,你绝不能让给任何人!” 云息咬牙道:“我决不让给任何人。” “很好,以后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要马上告诉我。” 云息感激地点点头。 江朝戈带着重重心事,来到了河边。 炙玄正在大冬天里打着赤脚,站在及膝深的水里抓鱼,衣襟都被沾湿了。尽管他是有通天本事的上古异兽,可对这种精细的活儿显然没有任何经验,只见他气急败坏地踢石头、砸水面,哇哇乱叫着“孽畜”,场面好不热闹。 江朝戈看着炙玄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笑,可同时又感到一阵剧烈地心痛,痛得他微微弯下了身。 在他知道自己是大巫祖以前,他一直坚信着,无论这个世界变成怎么样,他和炙玄一定会携手走到最后,不管是生是死,可事到如今,连这最坚定的一点都开始动摇了。想到也许他会消失,而独留下炙玄最憎恨的共工霸占他的身体与记忆,炙玄会怎么样?一想到炙玄该有多痛苦,江朝戈就感到快要无法呼吸了,如果当真会有那一天,他宁愿和炙玄一起长眠,然而最讽刺的是,他甚至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炙玄感觉到了他的到来,扭过了身来,气急败坏地吼道:“这些孽畜居然敢武逆我!我要把这条河烧干净!” 江朝戈走了过去:“来来来,我帮你抓鱼,抓到几条都算你的。” 炙玄眼前一亮:“真的?你快来!”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了笑容。 第123章 在轩辕丘的每一天,都让江朝戈感到不安,因为他跟所有人一样,心里很清楚,衔云和啸血随时可能出现,而一旦衔云出现,刘擎这个挡箭牌就再也不能用了,不,也许比起这个,他更应该担心他们的安危。 几天之后,云息再次找到江朝戈,说自己又恢复了一些记忆,这一次,云息的表情比前一次还要凝重。 江朝戈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你想起了什么。” 云息欲言又止,反复两次后,才道:“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十二异兽被封印后,活着的大巫祖至少还有五个,其中就有帝江、共工、祝融、勾陈与相繇(yao)。” “重溟也曾说过,他是最后一个被封印的异兽,那时候,大巫祖分明还活着好几个,根本不是全部与异兽同归于尽,那么,这些大巫祖为什么最后会死?” 云息看着江朝戈,咬牙道:“我怀疑,这正是他们的计划。” “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天神在炼化魂兵器,而你把血液滴了进去,炙玄就是你的专属魂兵器!” 江朝戈心脏如遭重击。虽然他早已经猜了个□□,可真正从帝江的记忆中得到确认,还是让他感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是共工,是自己的前世,故意让炙玄成为自己的专属魂兵器,这么做除了克制炙玄,他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云息握紧拳头,肩膀微微颤抖:“江大哥,我真的不想再恢复更多记忆了,可是我阻止不了。如果炙玄知道你……” 江朝戈低声道:“至少他现在不知道。” “他们把异兽变作自己的专属魂兵器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克制异兽吗?可这样造成反噬的可能性能大呀。” “这种封印不可能永远封住异兽,待到封印之力解除的那一天,异兽必然现世,那么到时候必须有一个可以约束他们的力量,而普通的人类魂兵使,是不可能控制得了上古异兽的,大巫祖想用自己的力量来约束异兽吧。我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以及为什么必须死。” “也许我再过几天就能想起来了。”云息幽幽道,“帝江的意识越来越强烈了,江大哥,如果我完全变成了帝江,你们不要忘了我。” 江朝戈目光阴沉:“你不会变成帝江,我们绝不会成为大巫祖的容器。” 云息摇摇头:“江大哥,你不懂,我害怕的不是帝江夺取我的意识,而是我越来越发现,我可能就是帝江。按照你那个世界的说法来比喻,就是帝江才是我的本人格,有一天本人格复位了,我虽然会记得我作为云息时候的一切,但我的想法、思维、情感、性格,可能会全部都变成帝江的,我害怕,有一天我完全变成了帝江,我还觉得那才是正确的!” 江朝戈感到阵阵心悸,他完全理解了云息的恐惧,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否定,就好像他们的存在就是水中月,轻易就能抹杀,而且是被“自己”抹杀,可是谁又能确定,大巫祖才是真正的自己?如果他的完全成为了共工,他会如何看炙玄,炙玄又会如何看他? 江朝戈的心脏体会到了一种窒息般地钝痛,那是一种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万丈悬崖却也无能为力的绝望。 云息的眼眸微微有些发红,还待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营地的方向。 俩人连忙往营地折返,只见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 大国师看着远方:“我在昆仑仙境留下的巫咒有反应了,一定有异兽来了。” “会是衔云他们吗。” “多半是。” 炙玄眯起眼睛:“他们若是敢来,应该是已经有准备了。”他的目光飞向最远方,仿佛对共工望眼欲穿。 江朝戈的心脏打鼓一般跳了起来,若来的真是刘擎…… 待到异兽靠近了,饮川才讶道:“不是他们,是壬王和嘲飞。” 远处,一只巨大的吊睛白虎将整个山林踩得地动山摇,一只青蓝为主,辅以彩色的独脚巨鸟飞在他头顶正上方,展翅间遮蔽千里,与整个晴空遥相呼应,如一朵巨大而绚烂地云。 红渊撇撇嘴:“毕方这个蠢蛋。” 炙玄有些失望地哼了一声,江朝戈则吓出一身冷汗,他长吁一口气,感觉冰冷地手脚终于找回了一点知觉。 炙玄笑道:“看把你吓的。” 江朝戈勉强一笑。 壬王跑到近前,才显出人形,嘲飞在天上一旋身,巨大的羽翼卷起一阵狂风,狂风的正中央,出现一个青蓝色长发、紫色眼眸地男子,这是江朝戈见到的最后一个上古异兽的真容,不出意外,也是天人一般的完美容貌,身边伴着一个不惑之年的儒雅俊朗男子,虽然身后背着用皮革包裹起来的长武器,但却没什么魂兵使的犀利,只是结实的身体和从天上下落也丝毫不见慌张地稳重,可判断这男人非同一般。 “吾友……”饮川见到壬王,神色难掩喜悦。 红渊刚想调戏嘲飞几句,壬王却立刻道:“我没有时间说太多了,衔云与啸血他们此时正在昆仑仙境外,试图破坏帝江的雕像,他们四个大巫祖已经全部觉醒,我们无法阻止他们。” 饮川表情未动,可那双冰蓝色地眼眸闪过一阴翳,这恐怕是众人第一次见到饮川显出怒意,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竟也足够叫人心惊,他道:“为什么。” 云息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两道浓眉紧蹙,眼神涣散,似乎越来越痛苦。 虞人殊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状:“云息,你怎么了!” 云息突然用牙齿咬紧了嘴唇,咬到嘴唇渗出鲜血。 虞人殊见云息很不对劲儿,铁钳一般地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硬是用大拇指撬开他的牙齿,没想到云息力气出奇的大,反倒咬伤了虞人殊的手。 云息突然松开嘴,抱住脑袋痛苦大吼道:“雕像,雕像!”然后便扑倒在地,开始翻滚。 虞人殊一掌劈在他后颈,将他打晕了过去。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心惊不已。 “那雕像一定非同小可!”嘲飞急道,“雕像被释了巫咒,衔云等人无法破除,但他们对雕像的攻击,正在波及周围,已经有两个村庄被昆仑山上震落的雪淹没了。” 寺斯瞪大眼睛,急道:“我的村子!” “耳侻族的村子没事,我路过时看到了,大巫带着村民避难去了。” 饮川把云息从地上抱了起来,沉声道:“去看看。”说话间,便化作那优雅雪白的白泽,只是他冰蓝色地眼眸里有着明显地慌张,一刻不停地朝帝江雕像的方向跑去。 其他异兽也纷纷化形,紧随饮川身后。 这多只上古异兽在苍山雪地间并行的盛世,此生罕见,江朝戈却无心欣赏,因为他即将要迎来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刻,而最让人愤怒的是,他一点拯救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天上,红渊挑衅地围着嘲飞飞了一圈又一圈,非要挡在嘲飞面前。 嘲飞哼了一声,不客气地说:“让开。” 红渊冷笑:“不让。” 嘲飞干脆飞到红渊上空,红渊不甘示弱,又要飞得比嘲飞高,两只异兽不断地攀升、再攀升,直到阮千宿怒道:“红渊,够了,我喘不过气来了!” 红渊这才悻悻地飞了下去,留给嘲飞一堆如烟花般漫天飞舞地金红翎羽。 他们很快离开了昆仑仙境,昆仑仙境外,雾气已经彻底飘散,那巨大的帝江雕像矗立在雪山之间,焚念、啸血和游释在不停地撞击着那比他们还要大一些的雕像,雕像周围有巨大的巫力保护,任他们把雪山撞得地动山摇,雕像依旧巍然不动,只是仔细一看,雕像上已经有了一丝丝裂痕。 “啸血——”炙玄发出惊天兽吼。 啸血那丑陋的面容此时显得愈发狰狞,他仰天大笑:“仅有区区一人觉醒,还是最弱的那一个,你们当真敢来送死。啊,不,我暂时杀不死你们,但这正是我最喜欢的,我还从来没有一件玩具,可以反复折磨而不死呢。” 饮川寒声道:“你们为何冲撞帝江雕像,衔云呢?” 没有看到衔云,江朝戈吊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又落了回去,今天大起大落数次,他觉得要是再来一次,自己真要吐血了。 焚念呵呵低笑道:“他去找一个能帮我们破开巫咒的人。” “谁?” “等帝江恢复他的记忆,你们自然就会知道了。” 饮川眯起眼睛:“你们不可能破得开帝江雕像,保护帝江雕像的是上古神器东皇钟!” 啸血哈哈大笑:“没错,要撞开东皇钟,恐怕要百年千年,可有一种血脉,可以解开东皇钟的巫咒。” 焯烟冷道:“衔云找到了黄帝的血脉?” “你们身边不就有一个吗。” 第124章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面面相觑,分别猜测谁才是那个“黄帝血脉。” 大国师脸色一变,枯老地手指在袖中紧紧握住了。 焯烟道:“人皇的血脉早已经失传千万年了,东皇钟是黄帝的宝器,没有人皇血脉,你们就是撞到头破骨裂也撞不开,你说你们找到了人皇血脉?怎么找到的,又是如何确定的?” “是我找出来的。”天女朗声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人皇的血脉。” 嘲飞厉声道:“陆吾!你我曾助人皇大败蚩尤,你如今为何要背叛人皇!” 天女更加尖刻道:“你何以见得我背叛人皇?东皇钟不破、帝江雕像不碎,我们永远无法碰触天地之元!牺牲一个人皇的血脉也许可以扭转乾坤,何来的‘背叛’?!” 饮川急道:“你们为何要撞碎帝江雕像,那里面有什么?” 游释怪笑道:“帝江便在你身边,你为何不问他?” 众人不禁看向云息,只是他还昏迷不醒。 炙玄道:“所谓的人皇血脉,指的是谁?” 焚念哈哈大笑道:“他就在你背上,真是有趣,你背上的人,我突然都想尝尝味道。” 江朝戈大惊,猛地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虞人殊。 虞人殊也怔住了,周围的目光如针刺一般,让他无处可避,炙玄的背上,便只有他和江朝戈、天戎……他短暂地怔愣后,很快回过神来,脸色骤然一变:“我大哥有危险!” 江朝戈马上道:“不对,虞人奎明明是大巫祖,怎会是人皇血脉!” 天女冷笑:“虞人奎根本不是圣皇亲生的。” 虞人殊已经顾不上这一个比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了,他厉声道:“衔云是不是去找我大哥了!” 焚念舔了舔嘴唇:“其实我更想要天鳌城里你那些弟弟妹妹,小孩子的肉更加鲜嫩可口,但有夙寒在,总是麻烦,就只有你大哥最易弄来了。” 虞人殊瞠目欲裂,大吼一声,就要从炙玄身上跳下去。 天戎和江朝戈同时扑上去将他按了回去:“殊,你冷静点!” 虞人殊怒道:“放开我!” 天戎一把掐住了他的后勃颈,平静地说:“你救不了他,放弃吧。” 虞人殊奋力要挣扎,天戎干脆用膝盖顶住了他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他挣了半天,愈发无力,眼角渐渐渗出了一丝晶莹地液体,他不再怒吼,而是闭上了眼睛。 天戎看着他灰败地表情,感到心脏一阵酸麻难耐,他皱起眉,不自觉地捂住了心脏,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处来,只是看着虞人殊伤心,让他也不自觉地跟着难受起来。 天戎伸出指尖,轻轻抹开虞人殊眼角的泪,看着指尖上透明地液体,不禁愣住了。 江朝戈叹了口气,将虞人殊拽了起来,他的目光飘向了一直抿唇不语的大国师。 大国师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慢慢转过了脸来,江朝戈在用眼神说“你早就知道”,而大国师并没有回应。 饮川看着那巍峨地雕像,还有只有他们才能看见的、罩在雕像外面的一层淡金色地光芒,那是号称六界第一防具的宝器东皇钟,原是黄帝所有,黄帝殂落后,就不知道流落去了何处,却没想到居然是放在这雕像的身上,若不是啸血等异兽的撞击撼动了东皇钟,他们还发现不了。 帝江雕像里究竟有什么?为何要用东皇钟保护?这是在场大部分人心中最大的疑虑。 啸血冷笑道:“待到衔云将人皇血脉带回来,雕像中的东西就归我们所有了,如果我是你们,我会尽量跑远一点,一旦对上天地之元,你们就不再是永生不灭的了。” 饮川深吸一口气:“雕像中究竟是什么?” 啸血血红色地眼睛看了他两秒:“饮川,你真的不知道?” “不要再卖关子!” 啸血狰狞一笑:“我喜欢看你急躁的样子,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就继续猜下去吧,反正等衔云回来,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焯烟道:“你觉得我们会让你们等衔云回来?” 啸血哈哈大笑道:“凭你们可以阻止我们?” 焯烟龙身盘踞,遮蔽天空,口中火精如小太阳般熠熠生辉,他高声道:“虽然我不知道帝江雕像中有什么,但既然如此非同小可,必不可让你们得到!”他口中火精光芒大盛,整个空间都闪耀着耀眼地白光,一团团森白火球朝着啸血喷去。 其他人也跟焯烟有同样的想法,雕像中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一旦被啸血得到,他们恐怕就再无翻身之日,趁衔云没回来,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毕竟他们的大巫祖虽然大部分没觉醒,至少人数是啸血他们的两倍。因此在焯烟攻击的瞬间,其他人也冲了上去。 江朝戈觉得自己此生再也不会见到如此壮观地战斗场面,麒麟、白泽、白虎、朱雀、毕方、烛阴、浑沌、饕餮、梼杌,九只上古异兽展开了一场撼天动地的混战,让他们这些渺小的人类真正看到了什么叫做末日。 整个昆仑山在顷刻间山崩地裂、雪火纷飞,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地面皲裂开无数道深渊版地沟壑,大雪如瀑布般急速崩落,山峦硬生生被拦腰撞断,方圆几百里无一处不收波及,如同一幅正在被焚烧地画,逐片地剥落! 而在这恐怖地末日之景中,只有一样东西悍然不动,那就是帝江雕像。 江朝戈在混乱中召唤出肥遗,将云息等人弄到了帝江雕像上,任凭脚下山塌地陷,只有这里最安全。 江朝戈站在雕像顶,看着炙玄和壬王在撕咬啸血,天女浑身白光大显,啸血鞭竟有了伤及上古异兽地能力,还伴随着江朝戈听不懂地巫咒,焚念的魂兵使是个修长清俊地少年,而游释的魂兵使则是个三十多岁地冶艳女人,三人均已经觉醒,使力霸道厉害,各有神通,让人不禁对他们显出本体的那一天心生畏惧。 寺斯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江大哥、千宿姐,有一天你们也会变得那么厉害吗。” 俩人都没有说话。 却是一直沉默地虞人殊突然站了起来,猛地冲上去,一把揪住了大国师的领子,目光凶恶不已:“你知不知道虞人奎是私生子?” 大国师缓缓眨了眨眼睛:“殿下,您冷静点。” “说!”虞人殊瞠目欲裂,“所有皇子、皇女在出生时都将接受你的洗礼与祝福,你还会为他们占卜凶吉,几乎无所不知地大国师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虞人奎不是我父皇亲生的!” 大国师黯然道:“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一直隐瞒!如果没有你的纵容,虞人奎本不该作为皇子长大,本不该有觊觎皇位的胆子,本不该把太子赶出天鳌城!”虞人殊哑声道,“你们都暗示我,我大哥嫉妒我、想陷害我,就算当真如此,他也是正统地皇位继承人,我可以把皇位让给他,但绝不能让给一个私生子和一只凶兽,有一天我死了,有什么颜面面对虞人氏的先祖!” 大国师叹道:“殿下,虞人奎的身份,牵扯了太多人命,背后又有他母家大贵族黎氏,即便圣皇知道,也未必敢动他,反而徒增猜忌与麻烦,我是出于诸多考虑,才一直隐瞒的,而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父皇已经不在,天棱国已经落入虞人奎手里,你自然可以说不再重要,可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大国师沉声道:“殿下,您不仅是天棱国的皇子,体内还留着人皇的血液,请您不要感情用事。” 虞人殊眯起眼睛:“你连我是人皇后裔的事也知道?” 大国师闭了闭眼睛:“知道。” 虞人殊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是为了让我继承天棱国的皇位才做这一切?你可是大巫祖,区区一个人类的皇位算得了什么,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江朝戈听得愈发心惊,从让他们去寻找神级魂兵器、到陷害虞人殊逼他们逃离皇都,再到利用他们打开异界之门,这一系列事情中,他们从未觉得大国师是一个关键人物,可如今他的想法变了,大国师知道的,远比他们多得多,他和虞人殊一样想知道,大国师究竟有什么阴谋!他寒声道:“人皇血脉代表什么?” 大国师看了看那毁天灭地地战场,语出惊人:“只有人皇血脉才有可能碰触天地之元而不死。” 众人瞪大眼睛:“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用了毕生心血去研究天地之元、研究异兽混战,但我知道的,一定不会比饮川大人多,我只知道,天地之元是被拥有人皇血脉的人带到人间的,所以谁也无法把它拿回天界,连玉帝都做不到。” 江朝戈怒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大国师没有回答。 江朝戈能明白他的顾虑,如果说了这个,必然就要引出人皇血脉的话题,他们只会更加追问不休,只是一个饮川,一个大国师,他恨透了这些把秘密左藏右藏的王八蛋了! 龙芗幽幽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虞人大哥岂不是很危险。” 众人看向了虞人殊,虞人殊脸色凝重,眼神闪过一丝茫然与无措。 第125章 异兽争斗扬起漫天风雪,迷糊了众人的视线,雪雾如一层灰蒙蒙地沙尘,将整个帝江雕像缠裹了起来,这里仿佛成了风暴的中心、深渊地极点,偏偏又是方圆几百里唯一算得上安全的地方。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逐渐透过雪雾,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到砰地一声巨响,那道身影撞上了雕像,站在雕像身上的众人险些被震飞,定睛一看,竟是竟是游释咬住了饮川的肩膀,将他钉在了雕像上。 江朝戈抽出炙玄刀,可看着游释狰狞恐怖的身体,又犹豫了,他这一刀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大国师拿起焯烟仗:“别犹豫了,也许能发挥一点作用。”他纵身跳下了雕像,直往游释的脸上跳去,他的身体看上去非常苍老,然后行动却敏捷灵活,完全是青壮年的身体,手中骨仗发出了白光,朝游释的眼睛砸去。 寺斯也翻身跳上裂羽的背,那人首龙身的异兽虽不及他的父亲威风,却也有百米之长,傲然盘踞于空中,载着寺斯飞下雕像,寺斯举弓射出了一只利箭,直取游释的另一只眼睛。 游释扭头闪过,同时将饮川撞倒在地,饮川趁机一爪子拍在他胸腔,将他拍得一个踉跄,饮川同时翻身跳了起来,周身冒出肉眼可见地森白寒气,空气中的温度跟着骤降。 虞人殊、龙芗和阮千宿也纷纷跳下雕像,加入了战局。 江朝戈回头看了看还在昏迷的云息一眼,嘱咐柳清明照顾他,然后便召唤出了肥遗,飞向了风暴之中…… 看着九头上古异兽和三个大巫祖的血腥厮杀,江朝戈有种老鼠误入了虎狼群战的感觉,他是那么渺小和不堪一击,甚至身下的肥遗都在瑟瑟发抖。 江朝戈一咬牙,直冲着正在与炙玄撕咬地啸血冲去,这次,他的目标还是天女。 天女注意到了他,握手啸血鞭,冷冷地看着他,江朝戈不是第一次与这个小女孩对战了,第一次,他赢了,这一回,他面对的却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力量。 天女轻叱一声,足尖一点,飞掠至半空,啸血鞭直朝着江朝戈抽来。一股霸道的魂力如一柄巨盾般横着从空中推了过来,江朝戈仿佛用肉眼看到了魂力的具化,他操控着肥遗拼命往高空飞去,然而还是被魂力扫尾,肥遗的两条蛇身尽断,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撞在了钢板上,然后倒着飞了出去,胸腔疼痛难当,好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他强忍着痛将肥遗收回又释放出来,勉强在在坠地之前接住了自己。 炙玄急道:“朝戈,不要出现在这里!” 天女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冷酷地说:“你为什么还不觉醒,是不敢杀了自己吗,现在的你太弱了,根本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江朝戈抹掉嘴角的血,从地上爬了起来:“觉醒之后你后悔过吗,你还是自己的意识吗。” 天女微微一怔:“我就是我。” “你就是你?那你是冥胤会的天女,还是大巫祖陆吾” 天女咬了咬牙:“那都是我。” “没有人拥有两股意识、记忆、经历和思维方式,你完全相信自己的陆吾,抹杀了过去的自己的存在。”江朝戈讽刺地一笑,“我跟你一个小丫头说什么,你懂什么呢。” 天女怒道:“放肆。” “哦,我又弄错了,你不是小丫头,你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个万年了,所以你可以很简单地就操控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将她的意识和身体都据为己有,而她还以为不是哪里不对。” 天女双目圆瞪:“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已经想起来了很多,我就是陆吾,陆吾就是我!” 江朝戈冷道:“这就是我不想觉醒的原因。”他举起炙玄刀,大吼着劈向天女。 天女甩出七节鞭,两把绝世魂兵器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喧嚣地战场,刺破了人的耳膜,听得人心惊胆战。 江朝戈感到双臂承受了远远超过他负荷的力量,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天女,双目充满了可怖地血丝。曾经瘦弱的、缺乏力量的手臂,如今居然……这就是大巫祖刚刚觉醒后的力量吗?难怪他们敢毫不犹豫地加入异兽的战局,天女说得对,他根本没有与她匹敌地力量。 江朝戈眼看着虎口崩裂,他被那股巨力狠狠地砸了下去,竟硬生生地单膝跪在了地上,他一咬牙,另一只腿狠狠踹向天女的小腿骨,那细瘦的小腿骨看上去一脚就能踢断,可天女却灵活地闪了开来,七节鞭一伸一拽,缠住了炙玄刀的地刀身,天女甩着七节鞭,将江朝戈连人带刀甩向了半空中。 江朝戈在空中连翻两圈,落到了地上,他双臂颤抖不已,好像每一根筋都在崩断地边缘。 趁着壬王将啸血扑倒在地的功夫,炙玄冲了过来,那覆满鳞片地、锋利地大肉爪子如大石头一般拍向天女,天女脸色一变,以超凡人类地速度像后躲闪,依然被爪尖划破了胸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雪地里触目惊心。 炙玄不依不饶,张开血盆大口,一团火球喷向了天女,天女大喊一声,口中念念有词,在火球眼看就要吞没她的瞬间,她周身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半透明屏障,在火球袭来的瞬间,与屏幕融为一体,剧烈燃烧,短短几秒后就轰然爆炸,天女娇小地身体飞出了十数米远,虽然没有被烈火焚烧,但身上多处焦黑,也着实伤得不轻,彻底不动了。 江朝戈长吁一口气。 炙玄骂道:“白痴,谁让你下来的,赶紧回雕像上去。” “那里也不安全。”江朝戈补充道,“还是在你身边安全。” 炙玄顿时有些燃起几分豪气和骄傲,“那是,快上来。” 江朝戈纵身一跳,攀着炙玄的鳞片轻松地爬到了他的背上,炙玄回身又朝啸血扑去。 啸血被炙玄和壬王围攻,自己的魂兵使又遭到攻击,顿时有几分狼狈,但他从大巫祖那里获得的魂力远在炙玄和壬王之上,战况持续僵持不下,昆仑山的雪已经被大片大片地染成了刺眼地红,这是一场可能不会有结果、却又不得不战的战斗。 突然,一声流水般清澈灵动地琴音突兀地钻进了风暴之中,那琴音就像一股清泉,顿时洗刷了天地间地血腥和杀气,让人在一瞬间忘记了他们是在一片山崩地裂、血流成河地战场,而仿佛是置身在悠然自得地山林之间,就连呼吸的空气都被净化了。只是这错觉仅持续了短暂地几秒,众人就回过了神来,不解地望向了帝江雕像。 只见云息一手半抱饮川琴,抵在腿上,另一只手轻轻滑过琴弦,那直击灵魂地琴音随即泄出,震撼着在场每个一人。 江朝戈脸色顿时煞白。云息绝弹不出这么好的琴,这是……帝江?! 饮川冰蓝色地双瞳一眨不眨地望着款款抚琴地云息,眸中闪动着难以形容地复杂思绪,一时也是僵硬不已,好半天,他才犹豫着问出两个字:“帝江?” 琴音嘎然而止,云息的手指顿住了,抬眼看着饮川。 饮川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是你吗?” 云息轻声道:“你期待是谁呢?” 饮川怔了怔,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你已经想起来了。” 云息道:“想起了不少,老师,如果我永远不是帝江,你会失望吗。”他的语气古怪,让人摸不透心里在想什么。 饮川平静地说:“世上再无第二个帝江,我为何失望。” 啸血冷道:“帝江,别故弄玄虚了,你当初和共工等人把‘那个东西’藏在了自己的雕像里,甚至不惜用东皇钟保护起来,如今你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把它取出来吧。” 江朝戈心头一震,帝江雕像里的东西,是他们放进去的? “我是要将它取出来,但却不会给你,啸血,它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你却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它。” 啸血反问道:“你知道?你要将天地之元作何使用?”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天地之元不会属于你的,你以为人皇的血脉那么容易得到吗,虞人潇的魂力比起虞人殊弱了太多,血脉浓度过低,你就算把他的血抽干,也未必能够打破东皇钟的巫咒,即便打破了,你要怎么拿起‘那个东西’,又怎么用‘那个东西’,去拿起天地之元?” 啸血眯起眼睛,狞笑道:“所以还有你手里的这一个血脉,早知道这个小皇子那么重要,当初我绝不把他放走,也会少放一点他的血的。” 虞人殊恶狠狠地瞪着啸血,想起被关在冥胤会的日子,简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江朝戈朗声道:“孽畜,你别想碰他一根汗毛。” 第126章 炙玄突然转过了身来,以从未有过地凶狠瞪着云息,不,在他眼里,现在只有帝江,他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你和共工?” 云息对上炙玄仿佛燃烧着地狱业火般地眼眸,表情闪过一丝恐惧,喉结上下鼓动着。 炙玄向前了一步,厉声道:“你和共工,你们这些大巫祖,在我被封印后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把重要东西封印在这尊雕像里,又为什么你会成为我们的魂兵使!” 云息轻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炙玄发出令人胆寒地吼叫:“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说——” 饮川道:“炙玄,我们现在……” 炙玄充耳不闻,一个箭步朝雕像冲了过去,雄伟地身躯纵然一跃,两只大爪子攀住了帝江雕像,巨大地燃烧着火焰地头颅在转瞬间就出现在了云息面前,云息后退一步,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来。 江朝戈急道:“炙玄,别冲动,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炙玄已经完全被惹怒了,“为什么我最厌恶的大巫祖,会成为我的魂兵使,为什么!” 江朝戈呼吸一窒,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游释的魂兵使,那冶艳地女人突然发出一串长笑,“炙玄,你怎么还是如此地蠢,将你们做成我们的专属魂兵器,自然是为了操控你们,遍寻六界,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压制你们的方式了。当然,我们也伴随着被反噬的风险,究竟最终谁能做主,就要各凭本事了。” “白矖(xi)……”炙玄咬牙切齿,“孽畜,凭你们的人类之躯,还妄想操控我们。” 白矖猖狂道:“我们早晚会恢复真身!” 云息摇了摇头,喃喃道:“无知。” “恢复真身?”炙玄反问道,“你们是死是活,是人是兽还是大巫祖?你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以何恢复真身!” 白矖无言以对,妩媚地脸蛋顿时变得有几分狰狞,游释嘲弄地一笑。 炙玄朝云息龇起牙:“再不说,我就将你生吞活剥,我或许杀不了你,但一定能让你生不如死!” “炙玄,够了!”江朝戈高声喝道。 “你闭嘴!”炙玄以更大的音量吼道,震得江朝戈心脏狂跳,好像马上就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感觉炙玄滔天地怒意已经化作有形的重负,压得他胸口闷痛,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担心炙玄一怒之下真的对云息不利,几个起落跳上了帝江雕像,面对着炙玄燃烧着火焰地眼眸,沉声道:“炙玄,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没有打败。” 炙玄眼神暴戾,充满了野蛮地兽性与杀意:“帝江就是我的敌人,我要知道最后活下来的那几个大巫祖,究竟干了什么!” 江朝戈厉声道:“我也是你的敌人吗!” 炙玄微怔,身上的麒麟真火越燃越炽,江朝戈甚至感到一丝灼热,他从未真正感受过麒麟真火地杀伤力,只亲眼见过炙玄怎么在顷刻间把森林化为焦炭,他希望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体验。 白矖冷笑道:“上古异兽混战后,据祝融说,活下来的大巫祖只有祝融,帝江,共工,勾陈与相繇,他们究竟对你们做了什么,对我们做了什么,又在这雕像里放了什么,只有他们五个知道。你眼前有一个当事人,待衔云回来,你还能问另外一个。我也很想知道,我们现在究竟是人是兽。” “我不需要问另外一个,我要你现在告诉我!”炙玄一掌拍在雕像上,轰然一声巨响,江朝戈、云息和柳清明的身体都跟着晃了一晃,险些跌倒。 江朝戈一步挡在了云息面前,无力地叫道:“炙玄……”炙玄对云息的态度,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炙玄对共工的恨意,他感觉一把闸刀悬在头顶,左右就是不落下,却已经让他心神大乱,痛苦不堪,更可怕的是,哪怕真的“砍头”了,他也不会一了百了,而是陷入更大的痛苦中去。 饮川走了过来,正要说什么,天边突然传来一声穿透云霄地龙吟,那吟啸震荡着鼓膜与胸腔,令人头皮发麻、口干舌燥,一股无形地压力陡然爬上心头。 江朝戈心头大震,身体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他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用毕生的力气换了一口气,再睁开时,他看着炙玄,静静地看着。 可惜炙玄却已经扭过了头去,看向那正在腾云驾雾飞来地青龙,他眼中燃烧着熊熊地仇恨之火,为了那即将见面地仇人。 江朝戈小声叫道:“炙玄。” 炙玄没有听见,江朝戈又见了一声。 炙玄这才扭过头去,江朝戈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手扼住了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是,衔云已经盘踞在众人上空,而炙玄脸色微变,露出一丝古怪地表情。 衔云朗声道:“饮川、壬王,别再做无谓之事了,一切的一切,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饮川,你敢说你全然无辜吗。” 炙玄不待任何人说话,厉声吼道:“衔云,共工呢?” 衔云皱眉道:“什么共工?” “你的魂兵使,大巫祖共工!” 这是,刘擎出现在了衔云头顶,寒声道:“谁告诉你我是共工?” 炙玄愣住了:“祝融……怎么会……” 衔云冷笑:“祝融与共工速来不合,你是怎么把他认为共工的?简直可笑。” 炙玄暴躁起来:“不可能,怎么会……你怎么可能不是共工!”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胸腔都好像在被外力蛮横挤压。 饮川沉声道:“衔云,我不无辜,你也难辞其咎。我最大的错,是当年没有勇气与玉帝抗衡,只想将天地之元归还,换人间太平,我错了,我没有换来太平,而你,你为了得到天地之元,与天神勾结,讨伐异兽,最终自己也被封印。衔云,没有谁是无辜的,可你确实是那个叛徒。” 衔云厉声道:“饮川,你最是擅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明知道天地之元的来历,明知道天地之元可生万物、□□界,甚至明知道人皇血脉将要熄灭,无人可以再动天地之元,却依然敢冠冕堂皇地说想将其归还换人间太平,让我们白白错失了唯一可能击败玉帝的机会,被封印万年。若不是我知道你偷偷将唯一的人皇血脉藏了起来,让其繁衍后代,我真要相信了你!你留下天地之元,不过是为了创造一个你理想中的世界,做那个新世界的唯一天神!”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如海一般深邃难测,他平静地说:“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创造一个极乐世界,没有痛苦与饥饿、战斗与纷争,让那个世界的人与兽,按照我的规则繁衍生息,但我早已经知道我办不到,我阻止你们得到天地之元,不是为了这个。” 衔云龙目圆瞪:“我们可以不再提当初谁对谁错,我只想问你,现在呢?现在你在做跟我们当初一样的事,又是为什么?你又何必阻止我们。” “你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天地之元,会铸成大错。” “哈哈哈哈,我们铸成的大错太多,这世界的一元马上要走到尽头了,整个世界都要覆灭了,还有什么算得上是对错?既然你也想要活过这一元,我们也一样,凭什么不能由我们来创造一个新世界!” “因为你们残忍无道、愚昧荒唐!”饮川浑身雪白的毛发都炸了起来,“由你们来创造一个世界,只是把战火带到另一个人间。” 在场众人惊了惊,原来他们一直计划的是用天地之元造一个世界,来躲避这个世界的一元将近?这个想法虽然疯狂,但却似乎是唯一的出路,而若异世界就是天地之元造出来的,那么天地之元确实有这个能力。 啸血嗤笑:“你这么在乎人间,真该转世做人。人类不是人间的主宰,异兽才是,我倒愿意创造一个没有人类的世界。” 饮川冷道:“你以为有了天地之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世界吗,你必须有足够地知识和能力,才能打造一个可以平衡运转地世界,否则它轻易间就会分崩离析,甚至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无法弥补地影响,我绝不会把天地之元交给你们!” 衔云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摊开巨大的龙爪,爪心里躺着一个人,正是虞人潇。 虞人殊瞠目欲裂,拳头握得咯咯直响,厉声喊道:“衔云,你放过他,我来解开东皇钟的巫咒!” 衔云冷道:“我不相信你。” 饮川也喝道:“衔云,你不要杀害无辜之人,你放干他的血,谁来拿起天地之元!” “他还有好几弟弟妹妹,总有一个有用的。” “衔云——” 饮川突然一跃而起,朝衔云扑了过去,衔云还未动,刘擎已经纵身挑下,伴随着一股勃然之势,那是强大地魂力与巫力混合的结果! 江朝戈心中一惊,作为第一个觉醒的大巫祖,刘擎居然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 突然,在这纷乱地战场中,一声几乎被淹没地呼唤钻进了江朝戈的耳朵里,有人急促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还未反应过来是谁在叫他,猛地,心口一阵火辣辣地剧痛,他怔了一怔,慢慢低下了头,一把带着血的刀尖,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胸口…… 第127章 江朝戈盯着自己瞬间被血浸透地衣物,大脑一片空白,火热的心脏被利刃刺穿地瞬间,他最大的感受并不是疼,而是一种无法形容地僵硬,好像身体机能在刹那间被强行停止了,他无法呼吸、无法言语、无法动弹,恐惧和疑惑充盈在脑海中,眼前一片模糊,周围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在一道屏障外,这一刻,他像是被整个世界孤立了。 下一秒,剧痛再次袭来,那道屏障砰然碎裂,喊叫声、惊呼声,统统钻入他耳膜,他大口呼吸着,用尽全身力气转过头去,看到了云息惊恐地脸和沾血地手。 云息像是看到了冥界最恐怖地鬼怪一般,绝望而又恐惧地盯着江朝戈,嘴唇颤抖着,发出含糊地声音,一步步往后退去。 柳清明跑了过来,用力将云息撞开,抽出壬王剑挡在江朝戈面前。 “朝戈——”炙玄的怒吼声仿佛要把天空撕裂。 云息尖叫了一声,身体不停发抖,脸上的肌肉狰狞而扭曲,脸上不断流下泪水,却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就是说不出话来。 饮川瞬间化作人形,飞掠到了雕像上,一把揪起了云息的衣领,沉声道:“帝江,够了,你不该这么做。”云息眼神涣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以极细地声音叫了一句“老师”,然后一阵抽搐,又咬着牙说,“是他的错……若不是他为一己之私,引洪水肆虐人间,一切就不会发生,是他的错……让他来解释……” 江朝戈感到身体在逐渐发冷、抽搐,全身血液都好像顺着胸口的伤口流干了一般。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不怕死,因为他死不了,反而会以共工的身份重生,那才是令他恐惧的。 他的身体被抱住了,那温暖地怀抱、有力地臂膀,他不需要看也知道那属于炙玄,他眼圈一酸,心中的悲痛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朝戈,朝戈……”炙玄声音哽咽和绝望,“你不要死,你不要变成大巫祖,不要……” 江朝戈用尽力气,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没提一口气,胸肺都好像要炸裂一般地疼,他勉强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炙玄,轻声说:“对不起。” 炙玄灿金色地眼眸流下两行热泪,他明知道江朝戈不会完全死去,可心脏地疼痛却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他不知道再次醒来的那个人,是不是还是完全属于他的,因为见到了云息、天女、白矖等等人的变化,他感觉自己就要一点一点失去自己的雌兽了,直到江朝戈完全消失,被他最痛恨地大巫祖取代。他在眼睁睁看着真正地江朝戈死去啊! 江朝戈流泪不止,他不想死,他知道再醒来的那个他,就不再是他了,他不想变成大巫祖,不想啊!他用全身力气抱住炙玄,喃喃着说,“对不起,炙玄,对不起……”他眼前发黑,哪怕被炙玄紧紧抱住,都不能获取一丝温暖,他在心里默念着他唯一会的那句巫咒,却丝毫不起作用,他仿佛能用肉眼看见他生命的火焰在熄灭…… “不要,江朝戈,你是我的雌兽,你要与我永生永世不分离,你不要死,你不准死!”炙玄发出凄厉地嘶吼,那泣血般地痛苦仿佛要淹没人间。 江朝戈的眼泪更加汹涌而出,他脑中闪过一幅幅过往的画面,奇怪的是,他在自己世界的成长时光少之又少,最多的,反而是从他与炙玄相识起,直至今日的一切。初见时那傲慢任性地小祖宗,第一次显出真身时的威风凛凛,坚持自己是他雌兽时候的霸道执着,眼中只有自己时的深情爱意,他拥有全世界最没有瑕疵、毫无保留地真挚感情,他此生无憾了。 “你不要死,我们去你的世界,再也不回来……”炙玄哭着说,“你别死,不要离开我,朝戈,不要离开我。” 江朝戈无力地握住炙玄的手,喘息间,已是越发微弱,直到身体僵硬,再无一丝力气。 “朝戈——” 江朝戈在感到自己坠入无边黑暗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了剧烈地白光,无数他从未见过的仿佛洪荒时期的画面掠过眼前,他看到了很多异兽与大巫祖,看到了燃烧着地狱业火地人间,看到了山崩地裂、火山喷发、洪水倒灌,赤红色地云密布整片天空,大地没有一处不是焦土,这末日般的景象竟让他仿佛身临其境。 炙玄抱着的江朝戈的身体,突然发出了白光,随即,一股熟悉而庞大的巫力喷发而出,顿时充盈着整片大地,在场之人、兽,无一不心惊不已。 炙玄如遭雷击,猛地松开了手,他看着江朝戈,眼中充满了难以形容地惊恐。 饮川幽幽叹了口气,似乎不忍直视。 江朝戈感到身体阵阵发热,脑中不断有浮光掠影,搅得他一团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死是活。 “不……不可能……”炙玄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神已由惊恐转为绝望,灿金色的眼眸好像被浇灭了火焰般,显得那么地黯淡与阴沉,他无法相信他感知到的,无法相信! “原来共工在这里。”衔云冷哼一声,“倒也有趣。” “不可能!”炙玄狂吼一声,双目竟是由金变为一片赤红,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声音沙哑得好像被人刺穿了声道,充满了令人怮心地痛苦。 江朝戈被不堪各种声音和画面的纷扰,发出难受地呻-吟,他那颗刚刚被刺穿而停止跳动地心脏,竟再次活了起来,他无力地在地上翻滚,含糊地叫着炙玄的名字,可炙玄此时已经听不见了。 炙玄跟疯了一样反复说着“不可能”,表情绝望不已,他一把抓起炙玄刀,对着江朝戈无意义地大吼一声,却无法再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在场所有人都在注目着江朝戈的觉醒,有人好奇、有人不屑、有人担忧,却没有人可以帮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裹着一团白光,不断地释放着属于大巫祖共工地魂力与巫力,看着炙玄状似疯狂地痛苦。 江朝戈睁开了眼睛,搜索着炙玄的身影,却看到炙玄手握黑金火焰长刀,刀锋正对着他,眼中燃烧着赤红地火焰,惊怒交加。 江朝戈手伸到背后,一把抽出了那匕首,胸口的伤在自动愈合着,可对上炙玄的眼神,他还是疼得全身发抖,他哑声道:“炙玄……” 炙玄脸庞扭曲,颤声道:“你、是、共、工。” “我不是……”江朝戈摇头,“我是江朝戈。” “你是共工!”炙玄的声音尖刻得直刺人心脏,“你是共工,你是共工!你利用我,你计划好了一切,然后变成这副样子接近我,利用我,这都是你的阴谋,你是共工!” “我不是共工。”江朝戈无力地反驳着,每一次呼吸间就好像有把刀在划过心脏,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我不是……” 炙玄大吼一声,将长刀恶狠狠地刺入了帝江雕像:“共工——” 江朝戈心生恐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那白光散去后,他所有伤口都不治自愈,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并且充斥着他难以想象地浑厚地魂力,可他却觉得末日已然降临,他颤声道:“炙玄,我们讨论过的,我是江朝戈,永远都是,你不相信我吗?” “你早就知道了。”炙玄咬牙切齿,“你早就知道刘擎不是共工,你才是,你却一直瞒着我,你把我当傻子!你把我的角制成你的专属魂兵器,召唤我后又让我误以为你是我的雌兽,再没有哪个大巫祖能比你更好地操控异兽了,他们只是操控异兽的身体,你却妄图操控我的心,共工,你比当年还要恶毒千万倍!” 江朝戈哑声道:“我没有!共工做的事与我何干!” 衔云冷笑道:“炙玄,你倒是难得聪明一把。将我们制成他们的专属魂兵器,就是最后活着的五个大巫祖想出来的,其中便有共工。他杀了你、砍下你的角,还嫌那羞辱不够,要将你做成他的傀儡,听凭他指挥,不过,他应该是没料到你会对他用情吧,这对他来说,可算是意外收获。” 衔云一番真真假假地言论,将炙玄刺激得几近发疯,他身体燃烧起熊熊火焰,那火焰让相隔几米之外的江朝戈都感觉到了被灼烤地疼痛,他甚至不敢靠近炙玄一步,他所有的伶牙俐齿、狡猾善辩,都在这一刻失效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是共工,而共工,当年是不是真的打算这样羞辱、利用炙玄。 刘擎哈哈大笑道:“何止如此。万年之前,共工为一己之私,引洪水至人间,杀生无数,若不是我及时阻止,恐怕人间就要变作一片汪洋,正是因为他,天地之元才会出现在人间!他一手酿成大错,又引发异兽混战,若不是他,今天所有的一切,本不该发生!” 饮川厉声道:“够了,这些话,留到共工出现的时候再说,他现在只是个人类!” 江朝戈感到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在说什么?炙玄在说什么,刘擎又在说什么?为什么是他的错?他妈的,他只是个二十六岁的人类,他做错什么了?帝江怪他,炙玄怪他,所有人都怪他?!为什么一切都成了他的错! 第128章 虞人殊跳上雕像,扶住了江朝戈摇摇欲坠地身体,挺胸挡在他身前:“你们少胡说八道,就算真是那共工的错,跟朝戈也没什么关系,一群异兽、巫祖,把万年之前的事怪罪到一个人类头上,简直无耻之尤!” 江朝戈眼圈通红地看着炙玄,他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他只想知道炙玄是不是真的忍心对他刀剑相向。 炙玄浑身颤抖,表情狰狞扭曲,明显在隐忍着什么,他墨黑地长发无风自动,眼眸中酝酿着令人恐惧地风暴,周围染着熊熊火焰,仿佛顷刻间就能焚烧万物。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向前一步:“……炙玄。” 炙玄寒声道:“不要靠近我……共工。” 江朝戈咬牙切齿:“我,不是共工。” “我闻不到你的味道了,只有共工的味道。”炙玄阴冷地说,“这味道让我想吐。” 江朝戈心脏骤然剧痛,炙玄紧抱着他,反复说喜欢他的味道的话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他握紧了拳头,阻止自己再进一步,这一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不认为自己错了什么,要替共工背这个黑锅,他真想掐死炙玄这个王八蛋。 虞人殊厉声道:“炙玄,你简直糊涂!” 炙玄满身戾气:“低等的人类,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虞人殊眯起眼睛,看着炙玄的眼神充满了怒意。 也许是痛到极致已经麻木了,江朝戈平静地说:“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 炙玄吼道:“我该杀了你!你敢利用我,你敢骗我!我要将你挫骨扬灰,让你魂飞魄散!” “那你他妈来啊!”江朝戈一把抓起炙玄刀,刀尖直指炙玄,颤声道,“你来、你来杀了我,我他妈就不该来这个世界,不该遇到你,你杀了我,让我早点投胎,下辈子我宁愿当条狗!” 炙玄呲起森白地牙齿,喉咙中发出不属于人类地低哑地嘶叫,配上他那金红地眼眸和凶恶地表情,叫人心脏都要漏跳两拍,江朝戈看着他,却没有一丝恐惧,只是疑惑,当初那个他敢捏着胖嘟嘟的小脸蛋调戏的小祖宗,上哪儿去了? 江朝戈已经说不上什么心碎了,他只觉得万念俱灰,突然之间,一点留在这个世界的意义都没有了。他当初为什么要回来?明明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他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享受荣华富贵,他为什么要回来遭遇这些?他为什么要毫不怀疑地觉得,他需要呆在有炙玄的地方,结果如何呢?! 俩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这时,啸血叫道:“衔云,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破除东皇钟的巫咒。” 虞人殊还未来得及喊叫出一个字,衔云那粗-长尖利地一只龙爪,就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虞人潇地心脏,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大哥——”虞人殊瞠目欲裂,喉咙里发出悲愤地嘶吼,他抓着天戎锏,一跃而起,踏着空气在半空中漫步,只朝着衔云攻去。 刘擎冷笑看着他飞蛾扑火。 阮千宿站在红渊身上,纵飞而过,红渊张嘴叼住了虞人殊的银甲,将他拽了回来。 虞人殊眼看着虞人潇毫无生气地垂坠着四肢,眼中流出了热泪。 刘擎口中低声念着巫咒,虞人潇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如凝固了一般在他面前集中起来,最后行成了一团赤色地、蠕动着地血球,那团血球逐渐变得越来越深,直至变为了黑红色,刘擎口中吟说的巫咒速度愈发快了起来,那血球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在空气中拼命挣扎,最后,释放出了黑红地光芒,顿时,一股浓郁地无以复加地血腥味儿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但那味道却并不刺鼻,反而让人产生一种莫名地敬畏。 虞人殊闻到这个味道,突然平静了下来,眼眸中闪烁着一丝莫名地光辉,好像受到了某种感召。 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刘擎和那团血球,只见那血球朝着帝江雕像飞了过来。 饮川沉声道:“快离开这里。”他抓起云息和柳清明,纵身跳了下去。 江朝戈怔怔地看着那血球,一动也没动,他心想,不离开能怎么样,反正他又死不了。 然而天戎还是将他抓了起来,离开了雕像,他回头看了炙玄一眼,只见炙玄也在看着他,眼神难以捉摸,他闭上了眼睛。 落地之后,天戎化作兽形,背着他朝远处跑去,并说道:“你别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行不行。” 江朝戈的头埋在天戎粗硬地毛发里,喃喃道:“那你要我怎么样。” 天戎哼了一声:“既然他不要你,你也别要他了吧。” 江朝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心思,还能开出玩笑:“我不要他,我要殊怎么样?” 天戎毫不犹豫地说:“我会吃了你。” 江朝戈苦笑道:“好啊。” 天戎奋力跑出去很远,江朝戈回过头去,只见那血球撞上了帝江雕像,雕像顿时散发出去了神圣而华丽地金色光芒,一顶黄金巨钟若隐若现,隐隐地,似乎有悠远而苍茫地钟声从九天外传来,震撼着每个人地鼓膜。 那片金色圣光如阳光般辐射大地,让昏暗地天空变得名如白昼,而那团血球撞上东皇钟后,开始如病毒一般急速扩散,它伸展出黑红色地脉络,如触手般沿着东皇钟不断地、不断地攀爬,最后,黑红色脉络终于爬满了整个东皇钟。 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接着,噼噼啪啪地声音不绝于耳,东皇钟的圣光越来越弱,直到一股恢弘地巫力席卷大地,发出最后地挣扎,最后,完全消失了踪迹。 众人遥遥看着帝江雕像,只见那失去了东皇钟庇护地雕像,开始出现一道道地裂纹,那裂纹简直如同传染病一般在石面上扩散,大块大块地石料剥落、掉下,巍峨的帝江雕像,就在众人面前分崩离析,最后,终于彻底轰然碎裂,顿时飞沙走石、烟雾弥漫,大地狠狠颤抖着。 足足五六分钟后,一切才恢复平静。 尘埃落地,帝江雕像的中心,一样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众人定睛一看,那废墟之上,漂浮着一个透明地球体,那球体中间,竟然是一只人的手骨! 一阵沉默过后,衔云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就是它,就是它,它果然在这里。” 江朝戈沉声道:“那是什么?” 饮川平静道:“那是鲧的手骨。” “鲧?”江朝戈震惊不已,“为了救人间水患,把玉帝的宝物息壤偷到人间的鲧?那天地之元就是……” 饮川道:“天地之元,就是你们那个世界中记载的息壤。” 江朝戈看着那漂浮着的手骨,满脸地不敢置信。对于息壤的传说,也有多种说法,有说是女娲用来造人的神土,也有说是玉帝的法宝,可以不停地自我生长。不管这两种说法哪个是对的,疑惑都是对的,神话中关于鲧的记载,应该是真的。 饮川看出了他的疑惑:“不错,当年是共工引水患,淹没人间,鲧作为人皇子孙,为了救人间,将天地之元偷了下来。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天地之元之中混入了自己的血液,这个过程有点类似将天地之元变成了自己的专属魂器,但天地之元并非魂器,人类是将巫术利用得最好的种族,鲧本身就是个顶尖地大巫祖,所以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他确实办到了,于是除了人皇血脉,没有人可以使用天地之元。虽然,最后鲧被祝融杀死,人皇一族被天神湮灭,但天地之元却再也回不了天庭,我当年偷藏了人皇一族的遗孤,将人皇血脉保存了下来……” 江朝戈呼吸之间,感到有一丝颤抖。他从小杂七杂八听来的那些神乎其神地传说,居然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虽然有些出入较大,但那些异兽、天生、和那些读起来气势恢宏的故事,都是真的,而他居然参与其中,谱写着另一段传奇,这真不知道是幸还不是不幸,如果他有选择,他还是宁愿做一个普通人。 虞人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咬牙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你是人皇一族,你的身份太过重要,这些你们不知道反而更好,至于天地之元的真实身份,万年之前,我根本不知情,如果我知道,我当时会阻止天神猎杀人皇血脉。” 江朝戈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其他人也均是一脸震惊:“那么……天地之元,真的可以生万物?□□界?” “息壤是一种,可以无限再生、并且有记忆的土壤,它可以生出山川平原、湖泊海洋,还能记住世间万物,无论是动物还是草木,它就是一个……按照你们那个世界的说法,是一个包罗万物、并且能将任何东西制造出来的硬盘。” 第129章 听到这个说法,江朝戈不知道该哭该笑,他已经被过多的信息打击得大脑无法正常运转,他只匆匆看了那手骨一样,目光就不自觉地开始寻找炙玄,炙玄化作人形后,太过渺小,隐没在破碎的雕像后,让江朝戈遍寻不着,他心头说不上的失落与难受。 红渊在天上盘旋一圈,将虞人殊带了回来,虞人殊一直盯着那手骨看,胸膛剧烈起伏着,闪耀着华光地银发随风飘动,周身凝聚着一股肃杀之气,他握紧了拳头,缓缓回头看,看着饮川沉声道:“那个手骨,只有我能用吗?” 饮川点点头:“只有你能用它拿起天地之元。” “我拿起天地之元会发生什么?”虞人殊寒声道,“会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把啸血和衔云都杀死吗。” 饮川摇头:“我不知道。你拿起天地之元后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当年鲧以息壤治洪水,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祝融杀死,天地之元究竟能做到什么,只有能使用它的人知道。” 虞人殊道:“我要试试。” 天戎厉声道:“万一有危险呢,你可能会死!” “若没有强大的力量,我们一样会死。”虞人殊道,“红渊,带我过去吧。” 红渊扇了扇翅膀:“不要。” “为什么?”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最讨厌打架了,每次都把我的羽毛弄得很脏,残缺不堪。” 阮千宿道:“我会给您修复的。” “你太弱了,有本事你觉醒啊。” “我不想觉醒了。”阮千宿看了云息一眼,心有余悸,“若我是后土怎么办。” 红渊重重哼了一声:“我不知道。” 阮千宿又看向江朝戈,轻声叹息道:“你也会不要我吗。” 红渊沉默了一下:“我不要后土,但你若不变成后土,我会要你的。” 阮千宿摸了摸他头顶柔软地翎毛:“谢谢。” “不要摸那里。”翎毛抖了抖。 “为什么。” “痒。” 阮千宿笑了笑,笑容却又几分忧虑。 虞人殊从红渊身上跳了下来:“天戎,带我过去。” 天戎道:“休想,衔云他们也不可能让你拿到手骨。” “我们也不会让他们拿到。”饮川道。 说话间,焯烟和嘲飞已经朝着手骨飞了过去,而回过神来的衔云等人更是朝着手骨扑去,几只异兽狠狠撞在一起,抢夺那小小地圆球。 焯烟厉声道:“衔云,把鲧的手骨给我们,你们拿去又能怎么用!” “夙寒掌握着虞人殊的六个公主和五个皇子,总有一个能使用它。” 大国师厉声道:“荒唐,四皇子最大也不过十五岁,一群孩子能做什么!” “不需要你们操心!” 饮川和红渊渐渐都加入了战局,一场纷争再次燃起,江朝戈怔怔地坐在天戎身上,依然看不到炙玄的身影,他有些茫然,他感到身体里充斥着从未有过地强大力量,甚至冒出了一些他以前从未听过的巫咒,那些巫咒他却非常熟悉,好像只要他愿意,马上就能化作锋利地武器,大杀四方,可这却让他非常恐惧,他害怕自己也变成下一个云息,他虽然坚信现在的自己就是江朝戈,不是他妈的该死的共工,可是,是否刚觉醒的云息也是这么想的?云息捅了他一刀啊,那怎么可能不是云息干得出来的。 是否炙玄也这么想,想着有一天他一定会变成共工…… 虞人殊还在坚持:“天戎,带我过去,趁着他们在混战,我可以拿到手骨。” 天戎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涉险,你不是大巫祖,你过去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虞人殊咬了咬牙,转身朝着石堆跑去。 天戎急了,把江朝戈直接从自己背上甩了下去,他腾空跃起,一爪子吧虞人殊按倒在地。 虞人殊怒道:“天戎,放开我,我需要那个手骨!” “你不需要!天地之元连异兽和大巫祖都不敢碰,你怎么敢凭他们三言两语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万一你死了呢!万一死了呢!” 虞人殊眼圈通红:“天戎,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作为天棱国的皇子,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战火纷飞,眼看着自己的大哥死在我面前,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天地之元能改变这一切,你不帮我,就不要阻止我。” 江朝戈走了过去,推开天戎的大毛绒爪子,把虞人殊从地上拽了起来:“我帮你。” 天戎真想一爪子把江朝戈拍飞,他脸色铁青:“你滚开。” 江朝戈道:“天戎,如果殊不能得到手骨,衔云他们早晚要除掉他这个后患,活这么大,我最信奉的一个原则就是以攻为守,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他目视着前方,在那惊天动地地异兽混战中,窥视着那渺小地手骨,“我们去得到它吧,然后除掉衔云和啸血。” 天戎咬着牙,虞人殊摸了摸他的鼻子,轻声道:“天戎,帮帮我。” 龙芗和寺斯,分别坐在醉幽和裂羽身上走了过来:“还有我们!” 江朝戈感到心潮涌动,顿时找回一些豪气,眼前有更重要的事,他暂且把炙玄的事放在一边吧,反正,就算他一直挂心,也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现在跟虞人殊的想法一样,那就是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如果信仰与爱已经不能支撑他前进,至少仇恨可以。 江朝戈眼神坚毅:“走吧,让这些上古异兽看看咱们的能耐。” 天戎用脑袋蹭了蹭虞人殊的胸膛,虞人殊两手抱住了天戎的头:“与我同生共死。” “与你同生共死。”天戎咬着虞人殊的铠甲,将他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江朝戈朝虞人殊伸出了一只手:“当年在天鳌城,也是我们一同过关斩将逃出来的,一路走来你一直在我身边,既然我们能克服从前的一切,往后的一切也可以。”江朝戈加重语气,“兄弟。” 虞人殊紧紧握住江朝戈的手,明眸闪动,一字一顿道:“兄弟!” 俩人用力握紧对方的手,握得生痛,那坚实的力道让他们看到豪气顿生,天戎一骑当先,飞一般朝着目标冲去,他穿梭在震天动地地异兽纷争之中,在崩裂的地面和凸起地怪石之间跳跃、灵活地躲避着所有的危险,他化作一道琥珀色地闪电,势不可挡。 焚念发现了他们朝手骨逼近地意图,用力撞开嘲飞,朝天戎扑了过来。 寺斯举弓射箭,利箭直射焚念地眼睛,焚念体型庞大,且距离很近,寺斯箭术神准,这一箭直接刺穿了焚念的眼睛! 焚念怒吼一声,黑色地瞳孔顿时冒出了鲜血,那只箭很快就消失了,而焚念的伤口也在快速回复着,但他怒火高涨,将目标转向了寺斯合和裂羽。 醉幽“啧啧”两声:“好可怕,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狐狸。” 龙芗有点羞恼,生怕输了气势:“闭嘴。” 江朝戈一跃而起,挥舞起手中长刀,口中不自觉地念起了一串熟悉又陌生地巫咒,那长刀居然释放出如炙玄一般地火焰,最后形成一团纺锤状地火球,朝着焚念射了过去。 焚念一巴掌朝着火球拍了过来,砰地一声巨响,火球被硬生生拍散了,但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烧焦地味道。 焚念冷笑道:“怎么,想围攻我吗?我对人类、狰和九尾狐不感兴趣,鼓和共工的味道倒是让我有些好奇。” 醉幽松了口气:“果然吃过了。” 江朝戈寒声道:“你从炙玄身上剜下来的那块肉,我要你双倍奉还。” 焚念低笑道:“你对他居然也是情深意重,何苦呢。” 江朝戈恼羞成怒:“轮不到你啰嗦。”他旋身而起,身体无视重力般在空中漫步,手中的黑金火焰刀气势汹汹,在焚念面前竟也毫不怯弱,他再次咏念起巫咒,那巫咒仿佛天生印刻在血液中,张嘴就来,可念着念着,他脑中突然再次出现了一些熟悉又陌生地画面,他甚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侵占他的思维,让他不自觉地去回忆。他大惊失色,巫咒结束后,一波强大的攻击再次形成,可他却因为失神而彻底失了水准,这一击的威力比起上一个弱了一半。 焚念轻易躲过之后,虞人殊和龙芗飞身而起,天戎锏与醉幽戟喷发而出的魂力交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魂力涡流,如同龙卷风一般霸道地向着焚念袭去,虽是天级魂兵使的实力,却连焚念也不敢小觑,眼看第二波攻击他来不及闪躲,便用头顶巨大的羊角顶了过去! 轰然巨响!白光在空气中猛然炸裂,犀利的魂力化作狂风席卷四方,将几人都冲落在地。 虞人殊和龙芗狂喜,以为攻击凑效,可那疯狂散去后,焚念面目有些狼狈,却还是稳稳当当地站着,他神情狰狞嗜血,看上去完全被惹怒了。 第130章 江朝戈咬了咬牙:“我们来对付他,殊,你和天戎从后面绕过去。” 天戎载着虞人殊从焚念的侧后方跑去。 焚念自然不会放他们过去,回身朝他们伸出了巨爪,天戎体型灵活,一跃躲过了焚念的攻击,闪电般在碎裂的巨石块间跳跃,朝着手骨跑去。 江朝戈、龙芗和寺斯一拥而上,试图封住焚念的去路,只是焚念又岂是他们可以阻拦,摆尾间就将寺斯和裂羽狠狠抽飞了出去,又一掌扫向龙芗和醉幽,江朝戈顾不上心里的恐惧,拼命咏念巫咒,炙玄刀夹杂着巫咒所释放出来的攻击力,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可这也不过在焚念身上留下了几道皮外伤,根本没能阻止他去追天戎。 焚念跳了起来,庞大的身体如一朵阴云般笼罩在天戎头顶。 江朝戈驱使着肥遗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想将天戎撞开,可在焚念的体型面前,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天戎避无可避,干脆往石缝中钻去,然而焚念的身体一旦落下来,又是另一轮地震,到时候天戎和虞人殊都有被活埋的危险。 慌乱中,只听着天戎喊道:“不许把我弄回兵器里——” 江朝戈急的眼里要冒火,眼看着焚念就要造成一次毁灭性的攻击,这时,一道黑金火焰毫无预兆地从碎石堆旁射了出来,那身影在半空中陡然变做了火麒麟,狠狠地撞在焚念身上,两只庞然巨兽相撞的声音如同一声闷雷,震得人心脏猛颤。 炙玄将焚念撞飞了出去,两兽双双摔落在地,伴随着大地剧烈地颤抖。 炙玄浑身戾气,眼神残暴冰冷:“你的对手是我。” 焚念呲牙冷笑:“我似乎忘了跟你说,炙玄,你的肉还挺好吃的,放多久都不会变凉,非常神奇,我还想尝试一些别的烹饪方法。” 炙玄狂吼一声,两兽凶狠地撕咬在一起,顿时血肉飞溅,看得人心惊不已。 炙玄一嘴咬住焚念的肩膀,狠狠撕扯下一大片血肉,然后嫌弃地吐在了地上:“呸,臭死了。” 焚念发出狰狞狂笑,锋利地牙齿之间,属于炙玄的碎裂鳞片依稀可见。 江朝戈松了口气,他匆匆看了炙玄一眼,但炙玄此时自然无暇顾他,他咬了咬牙,驾着肥遗朝虞人殊飞去。 天戎从碎石堆里爬了出来,在众人的护送下,继续往手骨跑去。 刘擎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衔云棍直直插入碎石堆中,一股魂力夹杂着巫力,如冲击波一般向四周扩散开来,将几人狠狠撞飞了出去。 刘擎站在碎石堆上,噙着一抹冷笑看着众人,鲧的手骨就在他头顶,他却如一道见不可破地屏障。 江朝戈握紧了刀柄,一步步走了上去,寒声道:“刘擎,我杀了你一次,就可以杀你第二次。” 刘擎冷笑道:“共工,你我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你引洪水至人间,我们就曾大战一场,只不过没分出胜负,现在你才刚觉醒,更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吧,让我杀了这个人皇血脉,完成我当年的任务。” 江朝戈厉声道:“我不是共工,我是江朝戈。” “哈哈哈哈,你现在还可以这么说,等你一点点回忆起过往,你可还愿意当一个渺小脆弱的人类?共工,现在的你太让我失望,连让我提起武器的*都没有。” 江朝戈举起炙玄刀:“废话,有本事你就别反抗。”他一刀直劈向了刘擎的面门。 刘擎单手举起衔云棍,稳稳地接下了这一刀,那燃烧着火焰地炙玄刀,火苗都已经吞噬了刘擎的头发,可他却安然无恙。 江朝戈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刀却无法再下移一寸,刘擎阴冷地看着他:“看到了吗,人类是如此地软弱,待你们恢复真身,倒是可以接着大战一场。” 江朝戈一字一字道:“我,不会变成共工。” 刘擎一挥手,直接将江朝戈甩了出去,江朝戈背部磕在碎石上,疼得他眼前一黑,可这么重的伤,却没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影响,他很快就爬了起来,继续朝刘擎攻去。 刘擎像是戏耍他一般,单手接下他每一刀的攻势,刘擎的速度、力量、灵敏度,都比之前强大了几十倍,曾经那个能被他杀死的刘擎,确实已经不存在了。江朝戈久攻不凑效,气急败坏,身体里的巫力肆意流窜,叫嚣着要冲破某种束缚,听从杀气的驱使。 刘擎低笑道:“你感觉到了,感觉到属于共工的巫力了吧,你用得越多,就越接近共工,你每一次使用巫力攻击,都是在将共工一步步释放出来,我很期待,你这么排斥共工,却又需要共工,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和共工对话呢。” 江朝戈大吼道:“去死吧!” 虞人殊和天戎趁着江朝戈缠住刘擎,继续朝着手骨跑去,眼看着手骨近在眼前,天戎冲力过猛,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他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猛地被弹开了,可那分明是无形地空气! 刘擎头也没回,只是笑道:“我的防护,一时半会儿可是撞不开的,足够跟你们玩儿一会儿了。” 天戎咬牙道:“该死。”他很快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朝那空气壁撞去,又是一声巨响,空气壁颤了一颤。 这时,一阵琴音再次响起,那琴音不复之前清澈如流水般的美好,而是充满了刀锋般地寒意,琴弦振动间,杀气四溢,阵阵琴音袭来,空气壁发出剧烈地抖动。 刘擎一惊,一脚踹开江朝戈,口中念住一串巫咒,试图稳住空气壁。 云息与刘擎遥遥相望,眼神冰冷,修长地手指快速拨弄着琴弦,琴音愈发急促、紧张,闻之有千军万马之势,令人胆寒。 刘擎脸色冒出了冷汗,云息亦是渗出细汗,江朝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举刀朝刘擎的脑袋劈了过去,刘擎一咬牙,用衔云棍一挡。 啪地一声脆响,空气壁应声碎裂,刘擎脸色一白,哇地吐出一口血。 江朝戈飞身而起,一脚将衔云棍踩到了地上,炙玄刀狠狠挥去,硬生生斩掉了刘擎一只手臂。 刘擎怒吼一声,像后退去,口中巫咒快速咏念着,手臂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生长出新的血脉、肌肉、骨骼,那神奇的景象让江朝戈都忍不住看愣了。 空气壁破碎的一瞬间,天戎化作琥珀色地闪电,一跃而起,朝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手骨飞去,虞人殊借力一踏,伸手去够那手骨。 在他的手指离那透明球体不过半米的时候,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清啸,仿佛利器破空,嗖地一声,连风都被劈开了一条通路。 虞人殊眼前一花,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接着透明球体猛然炸裂,手骨被外力撞飞了出去! 这□□让众人一时都愣住了,他们朝手骨看去,那手骨竟被一柄骨质长枪钉在了地上!最神奇的是,那脆弱的手骨居然没有因此而碎裂! “夙寒和虞人奎。”云息说。 虞人殊咬了咬牙,此时心情复杂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想着惨死的大哥,再想到这居然毫无血缘关系、又是大巫祖的虞人奎,过往争权夺势的仇恨,已经遥远和渺小得如同天边一朵云,他们现在的关系之诡异,连他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虞人奎了。 天边果然出现了庞大的身影,而伴随那上古异兽穷奇而来的,居然还有重溟! 江朝戈皱眉道:“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在场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此时十二只上古异兽居然已经全部到齐,重聚于昆仑山下,这讽刺的场面莫非真是命运的安排? 异兽混战至此,已经是难分胜负,衔云、啸血那一派,大巫祖均已觉醒,而炙玄、饮川这边,又是人多势众,一时谁也压不下谁,那么夙寒和重溟的出现就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虞人奎那一枪之威,多半是已经觉醒了的,而他打落手骨的做法,究竟意欲为何,才是最让人想知道的。 虞人殊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快速像他们奔来的异兽,大声吼道:“虞人奎!” 久久地,虞人奎的声音也遥遥响起:“蠢货。” 虞人殊握紧了拳头,脸色阴晴不定。 夙寒和重溟终于来到了近前。 饮川看着重溟那捉摸不定地脸:“重溟,你为何会和他一起来?” 重溟平淡地说:“我走得比较慢,他能拽着我。” 若不是气氛不对,江朝戈真想朝他翻个白眼:“重溟大人,你和夙寒一起出现,莫非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他可是凶兽。” 重溟道:“凶兽是人类的说法,对我来说,你们都差不多。” 夙寒轻笑道:“一个个的,都紧张什么,怎么,想知道我站在哪一边?不巧,我对你们都没兴趣。” 虞人殊仰头喊道:“虞人奎,你可知道大哥死了!” 半晌,虞人奎出现在夙寒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虞人殊,淡道:“知道。” 第131章 刘擎哈哈大笑道:“相繇(yao)啊相繇,当初在异兽混战后活下来的五个大巫祖,今日终于重聚了。” 虞人奎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手骨上,他的表情沉稳内敛,完全不复当年二皇子的傲慢轻狂:“今日恐怕谁也无法把鲧的手骨带走,你们打一场,百年都未必能分出胜负,有何意义。” 啸血冷哼:“你不出现,我们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 夙寒懒懒一笑:“除了虞人殊,人皇最后的血脉都在我手里,你们就是今天胜了又如何,还有我这关没过呢。” 衔云眯起眼睛:“夙寒,你想怎么样?” 十二异兽里,只有夙寒和重溟的目的最不明确,重溟太懒,可以忽略不计,而夙寒却一直给人以韬光养晦地感觉,他就像一条毒蛇一般潜伏在草丛中,仿佛随时等着扑上来,坐享渔人之利,因此所有人都在防着他。 夙寒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对天地之元并不太感兴趣,但我喜欢人间,人间有那么多美人等着我去享用,我也还没活够,所以我需要天地之元来创造一个我理想的人间。” “你们这群疯子,以为人间是随随便便就能造出来的吗!”虞人殊厉声道,“不如创造一个只有异兽的世界,你们自相残杀去吧,把人间留给人类!” 啸血冷笑道:“若真是那样岂不是无趣。” 饮川沉声道:“夙寒,即便你拥有人皇血脉,你以为就能创造一个世界吗,你们一个个的居然都如此莽撞无知。” 沉默许久的焯烟突然说:“创造一个世界又不是没有先例,为什么不行?” “那个异世界是谁创造的?你吗?还是任何一个异兽,大巫祖?”饮川严厉地说,“那是玉帝创造的,不论基于什么目的,只有经历过无数劫难与轮回,与整个世界同声同灭的玉帝,才具备创-世的才能和知识,你们只会创造另一个灾难。” 衔云嘲弄道:“饮川,收起你的自大吧,如果我们办不到,你又凭什么,就凭你读过所有的书吗?” 饮川坚决道:“至少我比你更可能办到。” “可笑。”衔云摆了摆龙尾,天上阴风阵阵,“夙寒,把人皇血脉贡献出来吧,我们可以凭自己的意愿打造一个世界。” 大国师急道:“夙寒大人,圣皇陛下,请不要伤害无辜,那些皇子公主,不过是些孩子,他们能做到什么!只有三皇子才有可能真正使用天地之元。” 虞人奎冷冷瞥了一眼大国师,随后目光又落到了虞人殊身上,目光深沉而复杂,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夙寒低笑两声,身形白光一闪,变作了人类,揽着虞人奎的腰落到了地上,亲密地说:“宝贝,我听你的?” 虞人奎推开他,朝虞人殊走了过去。 虞人殊握紧拳头,直视着虞人奎。 当两人相聚不过两米时,在场顿时鸦雀无声,虞人氏的这两个皇子,自幼针锋相对,如今历经千帆,在整个世界都岌岌可危的时候,当初争斗的原因早已经变得渺小不堪,而他们毕竟兄弟一场,此时彼此相望,都生出无限地感慨。 虞人奎轻声道:“我一直不知道,我不是父皇亲生的。” 虞人殊眯起眼睛:“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相信,因为皇位我也不会让给你。” “属于虞人氏的皇位,我早晚会夺回来,不会让它落入外人手里。”虞人殊顿了顿,反问道,“对现在的你来说,皇位还有意义吗?我是该叫你二哥,还是称呼你为大巫祖相繇?” “也许当我恢复相繇的全部记忆,皇位对我来说就不稀罕了,但至少现在还有意义。” 虞人殊讽刺道:“可惜你使用不了天地之元。虞人奎,你真的要跟杀害大哥的异兽合作吗,趁着你还没有完全变成相繇,趁着你可能还有人性和身为天棱国皇子的血性,你做个决定吧。” 虞人奎沉默地看着他。 虞人殊将天戎锏狠狠击在地上,将本就脆弱地地面更是硬生生震出一条裂纹,他厉声道:“说啊。” 虞人奎面部肌肉有轻微地抽动:“我不是天棱国的皇子,虞人潇也不是我的大哥。” 虞人殊表情狰狞,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很好,记住你这句话!”他抡起天戎锏,“虞人奎,你我有十年没有切磋过了,有种你就别依赖那淫-兽,让我看看你觉醒后究竟强了几分!” 虞人奎快速后退,闪过天戎锏的致命一击,几步冲到了手骨面前,拔出了夙寒枪。 夙寒挑了挑眉:“奎……” 虞人奎冷道:“不要过来。” 夙寒耸耸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虞人殊一身银发银甲,丰神俊朗,手持长锏,英姿焕发,虞人奎同样是银发披肩,但相貌阴柔绝丽,配上一把与他齐高地骨质长枪,竟是半点也不违和,反而处处锋芒毕露。 虞人殊大喝一声,朝虞人奎攻去,天戎锏从天而降,朝着虞人奎的面门砸去,虞人奎单手举枪一挡,一声巨响划破天际,震撼着众人地心。 一群异兽与大巫祖,竟齐齐静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来人决斗。 虞人奎显然觉醒不久,并没有刘擎那样翻天覆地地强大,只是能明显看出速度与力量在虞人殊之上,而虞人殊本就是五级魂兵使,悍勇无敌,战绩卓越,哪怕是以略弱势的人类之身,居然也处处压制虞人奎。 俩人一时打得不可开交,璀璨地银发随着魂兵器飞舞,寒芒四射的同时,也散发出一种难以用言语地冰冷地美。 江朝戈却是没有被他们的打斗吸引,他不能浪费虞人殊好不容易给他制造的机会。他悄悄拿出了一样之前从未用过的魂器——人面鸮(xiao),那还是他们在昆仑山的一处山洞里遭到袭击时,他捡回来的一只,云息用来练手,做成了魂器,人面鸮体型小、攻击力弱,而且长得还极难看,几乎没什么价值,但此时却刚好能派上用场。 他悄悄放出了那只有人头大小的异兽——人头、蝙蝠身,这么小的东西,在这雪土飞扬、山崩地陷地环境下,几乎很难被人发现,尤其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虞人氏的两个皇子身上。 那人面鸮悄无声息地钻进雪堆里,在雪下钻行,一点点接近手骨。 江朝戈急得满头是汗,却不敢大意,一边操控着人面鸮,一边观察其他人的反应,片刻间,人面鸮就钻到了手骨旁边,江朝戈一咬牙,人面鸮伸出细小地手,猛地将鲧的手骨抱在了怀里! 这异变终于引起了其他的注意,天女大喊一声:“手骨!” 江朝戈飞一般朝手骨扑去,其他人也纷纷冲了过来,人面鸮发出刺耳地尖叫,惊恐万状地朝江朝戈怀里扑了过来,江朝戈一把抓住手骨,大喊道:“殊——”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骨朝虞人殊抛去。 虞人殊一脚将虞人奎踹飞了出去,随后用力扭转腰身,身体如鲤鱼一般,以极其优雅地姿势向后翻去,在半空中抓住了鲧的手骨。 那手骨在被虞人殊握紧的一瞬间,发出了强烈的金黄光芒,虞人殊整个人被笼罩在了那黄金圣光之中,那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光团中,虞人殊发出一声低哑地大吼。 “殊!”天戎紧张地朝虞人殊跑去,却被那光芒给狠狠撞飞。 衔云、啸血、焚念、游释以及他们的魂兵使都疯了一般想去阻止虞人殊,却被饮川、壬王等异兽一拥而上,阻拦了下来。 光芒逐渐散去,只见那枯槁地白骨竟然在强硬地融入虞人殊地左手,虞人殊抓着自己的手腕跪倒在地,额上青筋暴凸,表情惊恐交加,看上去非常痛苦,那手骨不停地往虞人殊的手里钻,最后,整个手骨都彻底消失在了虞人殊的身体里!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一分钟内,那个十二异兽为之奋战了一整夜的鲧的手骨,完完全全地没了,融入了虞人殊体内。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虞人殊抱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朝戈胸口剧烈起伏着,瞪大眼睛看着虞人殊,甚至不敢上前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在当时当下,也许所有人都疯了,反正他是疯了,从他变成共工,炙玄拿刀尖冲着他的那一刻,他其实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能给衔云这些畜生添堵,他什么都敢做! “殊……”天戎化作人形,步履迟疑地朝着一步步虞人殊走去,直到走到虞人殊面前,才单膝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摸虞人殊那美丽的银发,大手却在发抖。 虞人殊慢慢抬起了头来,虚弱地叫了一声:“天戎。”随即身体软倒了下去。 天戎一把抱住了虞人殊,紧紧地抱着。 第132章 一阵沉默后。 衔云龙身一抖,朝天戎和虞人殊袭来,壬王壬王猛地窜了上去,将衔云在空中狠狠撞开,挡在了俩人身前,两方势利再次对峙起来。 情况一时变得很是复杂,吸收了鲧的手骨的虞人殊陷入昏迷,而他也成了新的争夺对象。 江朝戈见虞人殊呼吸平稳,暗自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至少虞人殊暂时性命无虞。 饮川的表情也和缓下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淡定:“衔云,手骨已经在我们手里,你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把它抢回去。” 衔云冷笑:“即便你有了手骨,也休想轻易去创造一个世界。” “我自然不会‘轻易’,我会谨小慎微。”饮川冰冷地说,“但那个新世界里,一定不会有你们了。” 啸血发出狰狞地狂笑:“也好,你们去新世界吧,把天棱大陆留给我们,在这一元结束之前,我还可以玩儿很久。” 饮川道:“你休想,我会守护这个世界直至不可逆转的一元结束,至少还有七八千年,在这期间,我会将新世界构架起来,让它变得适合人类与异兽居住。” 啸血怒道:“饮川,你别得寸进尺。” 焚念哼了一声:“我们要这个残破的世界做什么,我要去新世界,探索新的食材。” 游释也道:“我要去寻找更好的宝石。” 焯烟冷道:“别吵了,究竟能否开启新世界还是未知,你们却要先争论究竟该如何建设,岂不可笑。既然鲧的手骨已经融入了虞人殊的体内,就该让他拿起天地之元看一看。” 饮川道:“焯烟,媛姬与裂羽的灵慧之魄,未必是被天地之元吞没的,即便是,虞人殊也未必能将它们释放出来,这一点,我希望你现在就能有准备。” 焯烟脸上的肌肉在一瞬间有些扭曲,他冷硬地说:“不需要你提醒我。” “焯烟说得对,我们都不知道如何使用天地之元。”刘擎指着虞人殊,“但他应该知道。鲧也是个大巫祖,鲧的手骨融入了他的身体,他一定具备了一定的巫力,说不定也会像我们一样,得到属于鲧的记忆。”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他醒过来。”游释不耐烦地说。 饮川道:“他要醒来时,自会醒来。”说完就和壬王并排趴在了虞人殊和天戎前面。 衔云化作了人形,脸色阴晴不定,他退开了一段距离,啸血等异兽也纷纷化作人形,跟着后退,刘擎咏念巫咒,升起了一道空气壁,这几百米的距离,原本异兽的耳朵是足以将他们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可此时他们在讨论什么,却是半点也听不见了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江朝戈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知道这休战只是暂时的,一旦他们轻举妄动,那几只凶兽就会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所以现在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只等虞人殊醒过来。 场面一时变得很是诡异,衔云、啸血等人站在空气壁内,饮川、壬王与他们守护虞人奎,重溟早已经找了个角落呼呼大睡起来,夙寒与虞人奎远远站在一旁,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而炙玄,趴在离所有人最远的地方,头埋在双臂间,身上的麒麟火焰燃烧得有气无力。 江朝戈看着炙玄,感到一阵心酸。他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吗?他又能做什么、说什么? 这时,龙芗和醉幽走了过来,在江朝戈面前坐下了,江朝戈看了他们一眼,连说话的力气都懒得出。 醉幽抱胸看着他,“啧啧”两声:“炙玄天生蠢,你不用跟他一般见识吧。” 江朝戈黯然地说:“这跟一般两般见识没什么关系。醉幽,我们不是在闹别扭,共工这道心里的坎儿他迈不过去,我没有办法。” “哪有那么复杂,你去跟他撒撒娇,说两句好话,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天就过去了。” 江朝戈苦笑道:“醉幽,我比你更了解他。” “你其实是害怕吧。”醉幽那勾魂而又迷离地媚眼此时却有几分难得地犀利,“害怕共工的意识和记忆会将你抹杀,害怕你真的变成共工,就像云息那样。” 江朝戈心脏一沉,缓缓道:“对。” 龙芗回头看了云息一眼:“云息哥一阵是帝江,一阵又是自己,我觉得他在跟帝江的意识抗争,他那样意志力薄弱的人尚且能抗争,你为什么不能。” “我不会把我的身体轻易让给共工的,但从云息捅我那一刀开始,我就没那么自信了。”就像刘擎说的,随着每一次使用巫力,共工的存在感就愈发强烈,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变成让炙玄深恶痛绝地共工。 醉幽沉默了一下:“那我换个说法,如果你真的要变成共工,那么你还是江朝戈的时间就不多了,你不趁现在,跟炙玄做个告别吗。” 龙芗推了他一把,怒道:“醉幽,你瞎说什么呢。” 醉幽表情未动,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江朝戈,江朝戈顿觉一股寒意遍布全身,他竟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不敢想。 这时,阮千宿也走了过来,劝道:“去看看他吧,他真像被抛弃的狗。” 醉幽失笑:“你将炙玄比做狗,他要是听到,肯定要咬死你。” 江朝戈看着远处那庞大却孤独地身影,觉得阮千宿说得似乎也没错。想起炙玄的态度,他心中依然忐忑不已,但正如醉幽说的那样,万一……万一他真的会变成共工……他握紧拳头,站起了身,鼓起勇气朝着炙玄走了过去。 越靠近炙玄,他心脏跳得就越快,直到他距离炙玄不足二十米时,炙玄突然说话了:“站住。” 炙玄没有抬头,甚至身体一动未动,只是从喉咙里发出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江朝戈的脚步顿住了,一人一兽,隔着短短的距离站定,炙玄在他眼里是那么地庞大,充满了距离感,他恍惚地想起他将那傲慢霸道的小祖宗抱在怀里四处跑的岁月,那些都是真的吗?还有他与炙玄无数个缠绵悱恻地夜晚,也是真的吗?他们之间明明差距如此之大、如此之远啊。 江朝戈轻声道:“炙玄,你抬起头来。” 炙玄沉默了一下,又发出两个字:“滚开。” 江朝戈咬了咬牙:“你他妈抬起头来。” “滚!”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吗!” 炙玄庞大如山的身体明显颤了一颤,他缓缓抬起了头,双眸依旧是金中带着血丝,仿佛血火交融,看得人触目惊心,他直勾勾地瞪着江朝戈,眼中不复往日的温情,只有不加掩饰地厌恶:“我说,滚。” 江朝戈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了,如果他有能力,他会和炙玄打个你死我活,才有可能消解他心中的怨气。他用力换了一口气,说出一句他脱口之后就会瞧不起自己的质问:“炙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炙玄表情狰狞嗜血:“我没有杀你,就是顾念从前,从我面前,滚开。” 江朝戈肌肉扭曲,眼中拉满血丝:“炙玄,你今天说的一切,不会后悔吗!” 炙玄的两只爪子深深抓紧了土里,他朝江朝戈龇起牙:“我只后悔被你迷惑、被你利用。共工,我生时你将我杀死,我死后你又将我复活,你利用人类的外表迷惑我、操控我,你以为我可以生死任你摆布,你以为我会再次败在你手上?!我告诉你,做梦,待你完全变成共工,就是我杀你的时候,哪怕燃尽我全身的麒麟真火、损耗我所有的修为,我也要将你拖入地狱,偿还你前世今生给予我的羞辱!”炙玄说话间,已经完全站了起来,山一般的身体笼罩在江朝戈头顶,仿佛天之将塌! 江朝戈眼前渐渐模糊了,他嘴唇直发抖,声音乱颤,他仰起脖子,看着浑身戾气、如噩梦一般狰狞恐怖地麒麟,用极小的声音说:“可我不是共工啊。” 炙玄大吼道:“滚——” “我不是共工啊……”江朝戈发出无力地辩解,“至少我现在不是,至少我现在只是江朝戈啊。炙玄,万一我真的变成共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你没有一点……不舍吗。” 炙玄的眼眸好像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他哑声道:“江朝戈,是你制造出来的假象。” 江朝戈将嘴唇咬出了血来,他不甘心,他只是不甘心,他不甘心他和炙玄的一切,都他妈变成了假象,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和你之间,在你眼里,都是……假象?你说过我是你的雌兽,我是你想要一生相伴的人,这些,都是假象?!” 炙玄缩回了身体,将头扭了过去:“我叫你滚。” “炙玄!”江朝戈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个畜生,你他妈敢说我们之间都是假象!” 第133章 炙玄将脑袋重新埋进了双臂间,庞大的身体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却不再抬头。傲慢如炙玄,恐怕这是生平头一次将脑袋缩了起来,只为了逃避区区一个人类的质问。 江朝戈发愣地看着炙玄那锋利地独角,他周身燃烧着的烈火如一道天然地屏障,将彼此隔绝在两个世界。江朝戈只觉得身体发冷,尤其是心脏,好像瞬间失去了全部的温度。他握紧了颤抖的手,哑声道:“炙玄,我们就到此结束了,是吗。” 炙玄的爪子将地面抓住了数道深沟,那火焰让江朝戈有种皮肤要被烤划的错觉。 “若我真的变成共工,我不需要你来杀我,我会杀了我自己,与其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拱手相让,不如死了痛快。”江朝戈深吸一口气,来缓解心脏地疼痛,他把想要逸出的眼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深深看了炙玄一眼后,他转身走了。 炙玄听着脚步声远去,才再次抬起了头,灿金色地眼眸里倒映出泣血般地痛苦,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回到原地,所有人都在看着江朝戈,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说:“我向他告别了。” 明明是毫无起伏地几个字,听在众人耳里,却是说不上地酸楚味道。 醉幽皱起了眉,眼中意外地有一丝伤感。 江朝戈旋踵朝云息走去。 云息正低着头,依靠在饮川琴旁,一动不动地姿态,让人以为他是一尊雕像。 江朝戈走到了他面前:“抬起头来。” 云息的身体颤了颤,缓缓扬起了脸,那白皙的脸蛋上满是泪痕,眼圈红得像兔子。 江朝戈半蹲下来:“你回来了。” 云息眼泪更加汹涌而出,哆嗦着小声说“对不起”。 江朝戈抬起他的下巴,有些粗鲁地抹掉了他的眼泪:“别哭,不怪你,这是早晚的。” 云息颤抖着说:“他在控制我,我、我该怎么办。” “万年之前,你们是怎么死的,现在的我们究竟是大巫祖本身,还是他们的容器,你想起来没有?” 云息摇摇头:“我想不起来。” “你问‘他’。”江朝戈盯着云息,目光如炬。 云息咽了咽口水:“‘他’好不容易平息了,我不想叫醒他。” 江朝戈叹了口气:“我不会向大巫祖屈服,也绝对不会把身体和意识交给任何人,但是我要先弄清楚,我们和大巫祖真正的关系。” 背后传来脚步声,江朝戈扭过头去,见饮川站在他们背后,他冰蓝色地眼眸好像世上最剔透地水,将人映照地清清楚楚,江朝戈就在那清透地眼睛里,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自己,他用力甩了甩脑袋。 饮川轻声道:“你还好吗?” “不好。”江朝戈直白地说,“我们到底是什么?有没有可能跟大巫祖分开?” 饮川缓缓摇摇头:“你们并不是大巫祖的转世。” 江朝戈眼神一变:“我就知道,大巫祖既然也是不能杀死的,那么根本就无法入轮回,我们到底是什么!” 饮川半蹲了下来,修长地手指轻轻撩开云息额前的细发,眼神如水一般温柔:“可以说,你们就是大巫祖,却又不完全是。” 江朝戈咬牙道:“少说这些废话。” 云息也定定地看着饮川,神情复杂。 “在我被封印前,你们曾来找我。”饮川幽幽道,“共工和帝江,你们找到我,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躲过此劫。” “躲过此劫?”江朝戈皱眉道,“被封印的明明是异兽,我们的‘劫’从何而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奉命来人间封印异兽、夺回天地之元,却发现了关于天地之元的秘密,我不知道你们当初是如何计划的,但我想,祝融带头叛变了。他们既不打算回天界,也不能活着留在人间,因为玉帝一定还会派天神来讨伐他们。” “所以你帮了我……他们?” 饮川道:“我没有,因为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我当时死守天地之元,已经奄奄一息,帝江最后封印了我,我被封印后的事,自然就一概不知了,但我想,把我们制成魂兵器,而你们作为魂兵使,就是你们当初的计划。” 江朝戈听着那左右一个“我们”,着实别扭,但也不想在这点小事上计较。他冷哼一声:“那‘我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饮川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帝江,祝融,相繇和勾陈,柳清明尚未觉醒,你和云息还想不起来,相繇恐怕也是一样,你们唯有去问祝融,但他未必会告诉你们。” 江朝戈失望地叹了口气,刘擎自然不会告诉他们,眼下唯有等云息想起来,或者……自己想起来。 云息紧张地绞着衣服,额上冒出了细汗。 江朝戈甩了甩脑袋:“先不说这个,殊醒了之后,你有什么计划?” “若他能忆起从前,最好不过,若不能,就是拿到天地之元,我们也未必知道如何使用,全看他醒来会如何吧。”饮川看了看远处虎视眈眈地凶兽们,“至于他们,不必担心,只要有鲧的手骨在,一切都是我们主动。” “若天地之元真的能创-世,你真的要弄出一个世界来?” 饮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江朝戈觉得饮川自己也没多少把握,只是有他的世界在,这个计划多少是有可行性的,只是操作起来有多少难度,就没有人知道了。 江朝戈环顾四周,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离奇地画面,十二异兽重聚昆仑山,却是各自划分结界,各怀鬼胎,而紧张地气氛就像空中弥漫着可燃气体,只需一点星星之火,就会轰燃爆发。 他们从天黑等到天亮,天戎将虞人殊的头平放在自己膝盖上,长达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一直默默低头看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好像生怕错过虞人殊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 直到破晓的第一缕曙光辉耀大地,映照出这被上古异兽狠狠践踏、蹂-躏过的满目疮痍地雪山,虞人殊也跟着苏醒了过来。 “殊!”天戎黯淡地眼眸顿时如星辰般被点亮了,他激动地抱起虞人殊,“你怎么样了?” 虞人殊的眼神从迷茫到清醒,足足花了半分钟的时间,看着围过来的众人,他恍惚地眨了眨眼睛,慢慢抬起手,放到了眼前。 江朝戈紧张地说:“殊,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感觉怎么样。” 虞人殊道:“知道,鲧的手骨融入了我的身体。” “那你……感觉到了什么?”天戎小心翼翼地问道。 虞人殊的表情有一丝古怪,他反复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喃喃道:“巫力,我感觉到体内有巫力。” 饮川追问道:“除此之外呢,有没有鲧的记忆?” 虞人殊摇摇头。 众人不免失望,但他平安醒来,也叫人放心了不少。 虞人殊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口中念道:“东皇钟。” “殊?!”天戎追了上去。 饮川等人紧随其后,衔云、啸血正在远处虎视眈眈地看着。 虞人殊快步跑到碎成一座石山的帝江雕像旁,他伸出手,口中逸出一段陌生地巫咒,只见巨大的石块开始了再一次地晃动,接着,几块巨石居然凌空飞了起来,虞人殊额上很快冒出了汗,短短十几秒钟,他看上去疲累不已。 很快地,一个闪着金光的东西从石块间飞了出来,直接落到了虞人殊手里。 虞人殊摊开掌心一看,他手里躺着一枚灿金色地小黄钟,钟身上有道道细小地裂痕,他握紧了东皇钟,自言自语道:“东皇钟是人皇一族的第一神器,鲧在召唤它。” 阮千宿惊讶道:“你已经掌握了巫咒?” 虞人殊甩了甩脑袋,脸色苍白:“那些巫咒好像天生就在我脑海里。” 焯烟催促道:“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去轩辕丘吧。”他手中的火精忽明忽暗,好像在急切地渴求着什么,天地之元是他找到妻儿的灵慧之魄最后的希望,他恐怕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兽都要着急。 壬王正色道:“衔云他们不会轻易让我们去的。” 虞人殊眯起眼睛,信步走了过去,举起东皇钟,喊道:“衔云,我是人皇血脉的继承者,也是唯一能拿起天地之元的人,你若想要见识天地之元的真正威力,就不要拦我们去路!” 衔云冷笑道:“人类,你始终只是个人类,我不会让天地之元落入一个我无法掌控的人手里,我给你两条路,砍下你的手,或者,我来砍下你的手。” 虞人殊厉声道:“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走到了虞人殊身后的炙玄,突然一把揪住了虞人殊的衣领。 虞人殊一惊,扭过头去,只见炙玄脸色阴沉如厉鬼,冷冷地瞪着他,就在他还未开口时,身体突然被抛上了半空! 炙玄的身体瞬间化作麒麟,一醉咬住虞人殊的衣领,一跃出百米! 第134章 在场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炙玄的速度太快,眨眼间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天戎第一个反应过来,瞬间化作兽形,发足狂追了出去。 “炙玄!”众异兽纷纷化形,追在炙玄身后。 上古异兽之中,重溟速度最慢,龙形的衔云和焯烟稍好,最快的要数红渊与嘲飞这两个带翅膀的,其他均是四脚兽,速度不相上下,因此炙玄用尽全力狂奔,一时半会儿根本没人追得上。 江朝戈有些傻眼,他不知道炙玄想干什么,炙玄向来讨厌虞人殊,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帮虞人殊,江朝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变成这个样子,以炙玄的性格,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等他一步步比共工同化,他直觉炙玄恐怕是想做什么危险的事,因此愈发紧张,他急道:“饮川,再快点,炙玄究竟想干什么。” 饮川道:“我再快也追不上他。”事实上他也不能更快了,有人类在他身上,他如果全速奔跑,会出人命。 狂奔了足有二三十里,整个昆仑山被都震得乱颤,红渊和嘲飞终于接近了炙玄。 嘲飞叫道:“炙玄,你突然发什么疯,把那个人皇的后人放下!” 炙玄充耳不闻,只是朝着轩辕丘跑,他如一道黑金闪电,不断在雪地见穿行,由于速度过快,留下的长长地残影仿佛像是将大地撕裂成了两半。 红渊道:“看来他是受了大刺激了,姐姐,我速度这么快,你还好吧?” 阮千宿把全身都埋在他的羽毛了,闷声道:“还好。” 嘲飞道:“红渊,我们下去拦住他。” “要去你去,他会把我的羽毛烧得很难看。” 嘲飞怒道:“你真是不知轻重!”嘲飞清啸一声,闭回翅膀,朝着地面快速俯冲而去,想一举将炙玄扑倒。 炙玄速度一点未满,只是身上的火焰腾地蹿高了数百米,在半空中形成一朵火球,正对着嘲飞的脸砸了过来。 嘲飞“哇”地叫了一声,紧急侧身闪避,但依然被撩掉了半边的羽毛,那美丽绚烂地彩羽顿时变得一团焦黑,嘲飞的魂兵使叹了口气,释放出魂力为他修复。 红渊在天上哈哈笑了起来:“这回你知道轻重了吧,重不重?重不重啊?” 嘲讽怒瞪了他一眼,但也不敢轻易接近炙玄了,毕竟这不是在空中,他和炙玄打斗,并不占便宜。但他还是不肯放弃,盘旋在炙玄上空,只等更好的时机。 只是从昆仑仙境的入口到轩辕丘,虽然足有百里,但对高速奔跑的上古异兽来说,半个小时足以抵达,他就那样头也不回地将所有人引入了轩辕丘。 直到来到天地之元所在的山洞前,他才停了下来。 虞人殊被炙玄扔了下来,他跪趴在地上,“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四肢虚软的好像随时会趴下。 炙玄也化作人形,冷冷地站定,一眨不眨地看着其他人陆续前来。 就在衔云要从上空飞下来时,炙玄的突然闭上了眼睛,上下嘴唇轻碰,咏念着什么。 衔云脸色骤变,想要升空已经来不及,只见一股浓黑火焰如火山爆发一般从炙玄身体里疯狂释出,瞬间就吞噬了衔云的尾部。 那火焰极其霸道,刹那间就将衔云的尾巴烧成了灰烬!而相隔数百米的其他人,均被那火焰产生的热浪逼得连连后退,好像皮肤都要被烤化了。 “麒麟真火……”壬王咬牙道。 衔云载着刘擎快速升上数百米高空,刘擎释放了大量的魂力,给衔云修复着身体。 那黑色的火焰很快在山洞面前形成了一道屏障,别说穿过了,即便是靠近,都会看着自己的皮肉从骨头上脱落。 江朝戈瞪大眼睛:“麒麟真火……炙玄到底想干什么。” 饮川沉声道:“麒麟真火燃烧的是他的修为,霸道非常,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轻易使用的,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快阻止他啊。”江朝戈急道,他真怕炙玄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饮川摇摇头:“麒麟真火不仅能焚烧**,还能焚烧魂识,是唯一可能杀死异兽或者大巫祖的方法,虽然没有验证过,但谁也不想拿自己试验。” “那就是没人能通过了?”江朝戈咬牙道,“就认他这么胡闹?” “也并非没人能通过。”大国师看着江朝戈,“你是他的魂兵使,他所有的魂力都是你赋予的,即便他现在已经吸收了不少魂力,能短时间内摆脱你,但你若想要强行控制他,也是可能的。” “可麒麟真火并不是我的魂力赋予的,是他燃烧修为得来的。” ”没错,但你可以让麒麟真火只对你无效。”大国师道,“当然,我也不敢保证,你也有可能被烧成灰。” 江朝戈看着那宛若地狱般的火焰,想着被瞬间烧没了尾巴的衔云,让他走进去?他真的缺乏勇气……可是,想到不知意欲为何的炙玄,和很可能有危险的虞人殊,作为唯一可能进去的人,他实在无法坐以待毙,否则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一定追悔莫及。 龙芗叫道:“江大哥,不行,太危险了!你想被烧成灰吗!” 寺斯也道:“就是,你个死老头胡说八道什么,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你敢怂恿江大哥去干,你自己怎么不试试,江大哥,你别听他的。”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从饮川身上跳了下去。 “江大哥!”阮千宿也劝道,“你冷静点,即便你是大巫祖,也只是刚刚觉醒的,你看到衔云的下场了吗。” 江朝戈挥手制止他们,头也不回道:“大家别说了,让我试试,我不能在这里眼睁睁看着。” “江大哥!”龙芗纵身就要跳下去,醉幽一把抓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龙芗气急败坏地挥了下拳头。 饮川道:“大国师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你先不要靠太近,试着感知炙玄体内属于你的魂力,控制那股魂力,在你觉得安全之后,再往前走。” 焯烟面无表情地说:“往前走吧,就算你控制不了他,他也舍不得烧死你。”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焯烟的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江朝戈,只见江朝戈闭上了眼睛,用所有的专注去捕捉几百米之外炙玄散发出来的魂力,那是属于他的魂力。不知不觉间,炙玄不知道从他身上吸收了多少魂力,尤其是在他觉醒之后,连他都无法预测自己体内究竟蕴藏了怎样庞大的一股魂力。别的魂兵使有可能防备魂兽,不会让魂兽肆无忌惮地吸收,可他从未防备过炙玄,而今炙玄拥有的魂力,已经足够长时间脱离他的控制,造成的结果就是,他几乎无力控制炙玄。 现在要强行控制,他心里基本没什么把握。 他很快就感知到了炙玄的魂力,那股魂力竟然庞大的让他都感到惊讶,同时,他也感觉到了炙玄对于他的意念入侵的强烈抗拒,他咬紧牙关,迎着那灼热的麒麟真火,一步步走了过去,他只能赌一把,赌自己可以控制炙玄,又或者,赌炙玄确实不舍得烧死他。 那灼热的火焰烤得他快要无法思考,迎面而来的热浪也让他几乎窒息,他感到意识有些恍惚,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融化了,可两条腿还在坚持地往前走,到了最后,他大脑一片空白,他分不清是他真的控制了炙玄,还是炙玄让他通过了,总之,他就那么以血肉之躯走进了麒麟真火之中。那火焰的中心,非常地安静,无烟无尘,安静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在一片噩梦般的黑暗中慢慢通过,最后,来到了山洞前。 走出麒麟真火后,江朝戈双腿软得随时可能跪下,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通过了能把衔云的身体烧成灰的火焰! 他看着山洞的入口,深深换了好几口气,没时间犹豫,举步跑了进去。 山洞里,炙玄和虞人殊站定在天地之元面前,他一进来,俩人齐齐转头看着他。 江朝戈喘着粗气,目光在俩人脸上逡巡,最后厉声道:“炙玄,你想干什么!” 炙玄冷冷看着他:“焯烟说天地之元吸收了他的雌兽的灵慧之魄,如果天地之元真的有这个作用,我要用它将你的灵慧之魄吸走。” 江朝戈怔了怔:“你想……干什么?把我的灵慧之魄吸走?” 炙玄寒声道:“对,将共工,连同你的记忆一起消除。” 江朝戈颤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清除了共工的记忆,我才能重新相信你。” 江朝戈吼道:“那我的呢?我身为江朝戈的记忆呢!” 炙玄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和你创造新的记忆,只属于我们的记忆,让你的记忆里,只有我。”他加重语气,“只能有我。” 江朝戈瞬间如坠冰窟,大脑一片空白。 第135章 虞人殊寒声道:“你这个疯子,失去记忆的朝戈还是朝戈吗,有本事你把我的手砍了,我是不会帮你的。” 江朝戈看着炙玄,只觉得眼前恍惚不已,这个王八蛋真是有本事,能左一刀右一刀地往他心口上捅,他怎么挨了这么多刀,还是不倒下呢。 炙玄厉声道:“难道现在的他就是他吗!” 江朝戈颤声道:“那失去了记忆的我,就是让你满意的江朝戈吗?我的性格,我的经历,我的故事,还有我们在一起的一切,我会全部都忘了,剩下一个空壳,你就想要一个那样的江朝戈?” 炙玄咬紧嘴唇。 “甚至,我可能会变得和裂羽一样,任何记忆几天就会消失,永远记不住你,记不住任何人、任何事,像傀儡一样活着,你想看到我变成那样?啊,炙玄?这就是你想的?”江朝戈说到最后,已然哽咽。 炙玄嘴唇直发抖,眸中所蕴含着的痛楚,简直触目惊心,他用低哑地声音说:“即使你变成那样,也比你的记忆和意识被共工彻底剥夺来得好,如果你变成共工,你就不会爱我了。至少如果你变得一片空白,我还能拥有你。” “炙玄,你从头到尾,都没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我们共同对抗共工的机会。共工还什么都没做呢,我们两个居然就走到头了。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相信我可以和共工抗争,相信我可以主导我的意识、记忆和身体。” “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共工的强大!”炙玄吼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和共工不存在对抗,因为你就是他!当你什么都想起来的时候,我就不再是你的雄兽,而只是你的敌人了。我不会让共工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怕我会克制不住地杀了你,所以,你的记忆连同共工一起消失吧,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江朝戈心寒不已:“你宁愿把我变成一个傀儡,也不愿意和我共同面对……炙玄,你别逼我恨你。” 炙玄眼圈渐红,声音颤抖不已:“你很快就会忘了恨我。” 江朝戈想说,我也会忘了爱你,可他说不出口了,炙玄看上去那么地疯狂与蛮横,他体内属于上古异兽的血液沸腾了,那血液是□□地、霸道地、野蛮地、残暴地,炙玄身上绝大部分的人性,都是他塑造的,一旦他崩塌了,炙玄的人性也跟着崩溃了,剩下的,就只有赤-裸-裸地、直线思考地兽-性。这样的炙玄,他知道光靠语言已经阻止不了。 可他绝不会让炙玄夺走他的灵慧之魄,失去了记忆,就等于抹杀了他身为江朝戈这个人的一切,那跟杀死他整个人有什么区别?他还没有放弃与共工的对抗,炙玄凭什么代替他放弃?!他不要变成任何人的傀儡和附庸,他决不把自己的意识和身体拱手让人! 炙玄一把掐住虞人殊的脖子,冷声道:“去把天地之元拿起来。” 虞人殊咬牙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用它来吸走朝戈的灵慧之魄,死心吧你。” “你会的。整个天棱大陆,我在乎的人类只有江朝戈一个,你呢?别逼我变成第二个啸血。” 虞人殊厉声道:“炙玄,你简直疯了!” 炙玄表情狰狞:“把天地之元拿起来!” 江朝戈怒道:“炙玄,你放开他!如果你敢吸收我的灵慧之魄,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炙玄充耳不闻,抓起虞人殊的手,朝那团黑雾中伸去。 虞人殊奋力挣扎,却根本不可能挣脱炙玄地束缚,他不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拿起天地之元,他想等记忆再恢复一些,知道天地之元如何使用之后再……如果现在拿起天地之元,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朝戈大吼一声,抽出炙玄刀冲了上去,举刀朝炙玄的胳膊砍去。 炙玄一惊,将虞人殊扔了出去,侧身闪避。 江朝戈一刀劈在坚硬地石板上,将那石板砍成了两瓣。 炙玄脸色阴沉地看着江朝戈。 江朝戈咬牙道:“炙玄,别忘了你还是我的魂兽,哪怕你再强大,也别想和我对抗。” 炙玄冷道:“我已经具备了反噬你的能力,只是我若反噬,我们只会两败俱伤。” 江朝戈心里一惊,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炙玄吸收了自己那么多魂力,而他完全不知情,是不是……是不是从炙玄知道他是大巫祖转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了?一想到这个,江朝戈只觉得更加心寒。有多少感情经得起这样连番地凌迟?他看着炙玄,看着这个他曾无数次亲吻、缠绵过的男人,却觉得无比地陌生。 他曾经以为他掌控着炙玄的一切,身体、心,甚至于灵魂,炙玄对他的专注与执着,让他一向自信满满,而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也让他习惯了做掌控者,他没想到有一天事情会演化成这样,炙玄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甚至曾经把他当做无上至宝一般捧着的男人,如今要无情地将他变成行尸走肉。他觉得自己已经要被不断冲击而来的痛苦和绝望淹没了。 他握紧了炙玄刀的刀柄,想着这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武器,也来自于炙玄身体的一部分,就感到莫大的讽刺,他沉声道:“炙玄,我已经不在乎两败俱伤了,你要将我变成傀儡,与杀死我无异,我倒宁愿你杀了我,也不用面对现在的你。” 炙玄狠戾地说:“你感到痛苦吗?有我感受到的十分之一吗?你前世今生给予我的羞辱、痛苦和欺骗,哪怕毁灭整个天棱大陆,都不足以平息我的愤怒,即使是这样,我都舍不得杀你……”炙玄咬紧牙关,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咬出了血来,“共工,你这一招好狠,我宁愿被你凌迟,也不愿意被你创造出来的江朝戈利用!” 江朝戈哽咽道:“若我不是共工呢,若我可以不变成共工呢。哪怕只有很小的一点希望,你都不愿意和我去试试。” “即便你也不是共工,你也不可能不变成共工,你以为以你区区人类,可以抗争大巫祖吗?” “如果我可以呢!”江朝戈吼道,“你这个窝囊废,连我区区人类都敢去试一试,你却不敢,你他妈就是个窝囊废。” “你知道什么!真正与共工面对面战斗过两百年的是我!” “如果我……”江朝戈感到快要窒息,每说出一个字,都剜心一般地疼,“如果我,虽然是共工,可还是会记得你,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记得我对你的喜欢,那你……会怎么样。” 炙玄面部肌肉抽动,灿金色地眼眸如同暗夜繁星,忽明忽暗,深沉地仿佛能将人拖入无边地银河,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说:“我觉得恶心。” 江朝戈呼吸一滞,心跳骤停,在那一瞬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心脏仿佛被狠狠撕裂,痛得他眼前发白,无法言说地绝望如山一般压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那一刻,他有了一种奇怪的体验,就好像他对炙玄燃烧着的所有温情、热情、感情,都被一桶千年寒水浇灭了。 什么都熄灭了……连同心跳、连同身体的温度,都一起消失了。 江朝戈用尽全身力气,换了一口气,那口气吸进肺里时,竟然如刀片切割一般地疼,而呼出的时候,又像一只手抽拽着他的灵魂拖出了体外,那一定是他这辈子最艰难的一口气,可这口气出去之后,他好像就无所顾忌了,因为他身体的某一部分,已经死了。他用颤抖地手握紧炙玄刀地刀柄,低声喃喃道:“你觉得恶心,恶心……很好,炙玄,这个回答,很好。” 炙玄眼睛血红一片,紧握的拳头,指甲甚至陷进了肉里,而这细小的疼痛,甚至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因为心痛已经盖过了他所有的感知,他听到自己在说话,声音却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江朝戈,不,共工,只有清除你身为共工的全部记忆,我才能接纳你。就让我一个人怀揣这个秘密,你全部忘了吧,只有你忘了,我才能假装忘了你是如何刺穿我的喉咙、砍下我的角,又让我爱上一个你创造出来的人类,操控我、利用我、羞辱我……只有你忘了,我才能忘了!” 江朝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再没有一丝起伏与波澜:“原来在你心中,我江朝戈从来不曾存在过,仅仅是共工制造的一个傀儡,就像你说的,我们有过的一切,都是假象。很好,炙玄,有你这句话,我也能彻底死心了。你还是别委曲求全地把一个没有记忆的傀儡放在身边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那么小心眼,即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不会忘记,不如就让我们像雄性一样,战个痛快。你赢了,我任凭你处置,我赢了,我会把你封印在炙玄刀内,永远……”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哽咽道,“永远不再见你。” 第136章 炙玄的表情就像干涸地大地,枯败而充满道道裂痕,他紧握拳头,寒声道:“你要跟我打?江朝戈,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你的魂力是我给的,早晚有耗空的一天。”江朝戈握紧了刀,终于鼓起勇气,将刀锋对准了炙玄。 炙玄看着自己珍贵的角被江朝戈握在手中,刀尖直指自己,刀身萦绕地火焰刺痛了他的眼睛。曾经,他最喜欢看江朝戈拿着这把大刀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样子,哪怕这把刀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他最黑暗地记忆,可当时他觉得,如果死一回就能碰到自己的雌兽,值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把刀的刀锋会对准自己。 俩人仅隔着数米之遥,却好似中间横生一道万丈深渊,哪怕摔得头破血流,也无法再靠近彼此。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些或甜蜜、或绮丽地过往,简直叫人肛肠寸断。 虞人殊叫道:“朝戈,你不能跟他打!” 江朝戈道:“殊,你出去吧。” “朝戈……” 江朝戈声色俱厉地吼道:“出去!” 虞人殊深深看了他一眼,倒退着走出了山洞。 当山洞里只剩下俩人的时候,他们仿佛都尝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江朝戈道:“炙玄,化出兽形吧。” 炙玄轻声道:“你知道吗,我的鳞甲坚不可摧,即便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都无法刺穿。” “有一样东西可以刺穿。” “对,它就在你手里。” 江朝戈感觉握着刀柄的手在出汗。 炙玄摇摇头:“你以为我说的是炙玄刀吗?不只是它。”不只是它,还有你的一言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所有的一切,都轻易穿透了我的身体。 江朝戈的喉结上下鼓动着,这可能是最让他恐惧的一战,他却半步也不能退。 炙玄一步步朝江朝戈走了过来,黑金长袍伴着熊熊火焰,随着他的步履摇曳,他高大的身材、紧绷地表情,还有那对深邃而野性地灿金色眼眸,都让人感到一股莫大地压迫感。 江朝戈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地坚毅,他一步冲了上去,那黑金火焰刀直迎着炙玄的头脸劈了下去。 炙玄眼都未眨一下,身体一偏就闪过了刀锋,他欺近江朝戈的身体,肘部狠狠撞在江朝戈的肩膀上,江朝戈左肩一痛,倒退出去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他用力扭了扭肩膀,骨头嘎吱作响,他眼神犀利,紧盯着炙玄挪动地每一步,瞅准时机,再次攻了上去。 炙玄身形敏捷,灵活地闪避着那寒芒,他很少以人类的姿态打斗,但万年的寿命不是白活的,他对人类的知识没兴趣,武术倒是学了不少,江朝戈又岂是他的对手。 江朝戈久攻不中,脚下立刻游弋出诡异地步伐,身影如鬼魅般幻化出数个残影,在炙玄身边游走。他从虞人殊那儿学来的步法,即便算不上炉火纯青,但随着身体素质的急速提升,也已经是相当厉害,一时之间,他身形快得用肉眼已经难以正确捕捉。 炙玄稳稳站定,双眸冷静地观察着,周围到处都是江朝戈的气息,他一时很难分辨出人究竟在哪里,但他的嗅觉是人类千百倍,对江朝戈的味道又实在太过敏感,在身形晃动之间那细小地差别,也渐渐被他捕捉到了。 江朝戈迎着他背心砍来时,他眼中精光一闪,回身就是一脚,正踢在江朝戈的胸口,将人直接踹飞了出去。 江朝戈撞到石壁上,后背简直扒层皮一样地疼,他刀尖直插入地面,支撑住了险些要倒的身体,咬牙切齿地看着炙玄。 “我从来没和你动过手。”炙玄沉声道,“我不需要化作兽形,你也远不是我的对手。” 江朝戈抹掉了眼皮上的汗珠:“炙玄,你别太小看我了。”他将长刀横在胸前,魂力如火焰般升腾而起,充斥在山洞中,那魂力之强大,连炙玄也感到一丝心惊。 江朝戈大喝一声,长刀夹杂着要命地魂力,朝炙玄袭去。 炙玄手无寸铁,与江朝戈缠斗在一起也丝毫不慌乱,江朝戈刀刀凌厉、刀刀致命,与当年提一会儿刀就手臂发麻的他相比,判若两人,长刀在空气中留下道道黑火幻影,血腥地追逐着炙玄地一丝一发、一衣一角,然而炙玄在那刀光火影中却是游刃有余,魂力擦着他的皮肤和衣物,留下一些不痛不痒地伤痕,却始终无法真正伤及他。 江朝戈越打越是心头火气。他确实从未和炙玄交过手,仅有过的几次对练,炙玄也是兴趣缺缺,几次下来他宁愿找虞人殊和龙芗也不会找炙玄,他万万没想到,除去了上古异兽这个真身,炙玄依然强大到让人望而却步。 细想下来,他对炙玄又了解多少呢?在他眼里,炙玄单纯、凶暴、霸道、任性,其实只是一个披着人类外表的野兽,虽然在他的要求下努力以人类的思维去思考,可终究抵不过体内地兽血,炙玄为他而压抑着的兽-性本能,在此时完完全全地释放了出来,所以,这才是炙玄本来的样子——凶残的、可怖的、凌厉的、□□的、碾压一切的麒麟! 江朝戈面对炙玄的无力,让他邪念顿生,他原本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使用巫力,因为那会加速共工的觉醒,可此时,巫咒不受控制地从他轻碰地双唇逸出,炙玄刀劈出的一道魂力,夹杂着令人生畏地寒冰,一下子就缠住了炙玄地手臂,咔嚓一声,冰块化作利器,刺穿了炙玄的皮肉,炙玄脸色一变,一掌劈在寒冰上,将那冰震了个粉碎。 炙玄甩了甩自己的胳膊,伤口快速愈合,可心底的裂缝却是沟壑难平,撕扯得越来越大,他喉咙里发出宛若地狱而来地声音:“你,用共工的巫力对付我。” 江朝戈浑身冷汗直冒,他第一次如此恐惧炙玄,那种恐惧仿佛一只有形地手,垂悬在他脑后,随时可能掐住他的咽喉,把他的脖子拧成两截。 “你用共工的巫力……”炙玄的眼神饱含凌厉地杀气,额上青筋暴突,眼中拉满了血丝,狰狞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爆炸,“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最喜欢的味道,变得让我想吐!”他狂吼一声,伸出了五指,顿时,一只火焰大手猛地从他的掌心窜了出去,如一张怒张地网朝江朝戈袭去。 江朝戈大惊失色,抽身想跑,却是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得一股热浪包裹了全身,接着,他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那东西产生的高温带给他剧烈地疼痛,他控制不住地大叫了起来!他疼得丝毫没有力气握持炙玄刀,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将石板砸出一个大坑。 下一秒,他的身体被那火焰大手直接拽到了炙玄面前。 炙玄看着江朝戈脸上痛苦的表情,简直是锥心一般地疼,他收回了火焰的温度,但依然束缚着江朝戈的身体,近距离端详着这张让他爱恨入骨地脸。 江朝戈的身体被抓在半空,被迫与炙玄平时,那阵令人晕眩地疼痛过去后,他睁开了眼睛,汗水顺着皮肤狂流,他困难地换了口气,狼狈地看着炙玄。 炙玄薄削地唇瓣在微微颤抖,他的目光在江朝戈的每一寸五官上逡巡,从那两道远山般悠扬地眉,到笔挺地鼻尖,再到淡色地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而陌生。可无论江朝戈变成什么样,哪怕这身体里埋藏着他最憎恨的东西,有一点从来没变过——他始终认为江朝戈是属于自己的,这个人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眼神、动作,绵软地唇,柔韧而健美地身体,火热的秘密地带,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所有他无法忍受,他无法忍受他的所有物,却附带着一个剥离不掉的共工! 他宁愿忍痛抹掉江朝戈的记忆,也要把共工从这个他最爱的人体内彻底剔除,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拥抱江朝戈。 江朝戈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说得对,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你记住,如果你把我的记忆抹掉了,你得到的不会是我,不是我江朝戈,因为江朝戈,永远都会恨你!” 炙玄一把捏住了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你不会记得恨我,你会忘了一切,忘了共工,忘了我,忘了这片大陆上发生的所有令人恶心的事情,我会让你只记得我,只属于我,你将拥有唯一的身份,那就是我炙玄的雌兽。这有什么不好?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这有什么不好!难道你想记得共工,你想记得现在的一切?!” “我不想!可如果抹掉了记忆,江朝戈就死了!真正的江朝戈,永远不接受这……” 炙玄用力堵住了他的嘴,粗暴地蹂-躏着那对让他疯狂地唇! 第137章 炙玄加注在这个亲吻上的力道,简直像要把江朝戈活生生吞进肚子里。 俩人唇齿碰撞,血腥味儿弥漫在口腔中,明明是最柔软地部位相触,却在向对方发泄着最冷硬地情绪。 江朝戈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能拼命想扭开脸,下巴却被炙玄用力掐着,无法移动,他照着什么柔软的东西狠狠咬了一口,炙玄疼得一缩,却没有放开他,反而变本加厉地将舌头伸了进去,粗暴地吸吮江朝戈的唇,用舌头扫荡他口中的每一寸。这个吻是那么地狂烈,却也是那么地绝望。 炙玄放开江朝戈的时候,俩人的嘴唇都沾染着血丝,分不清是谁的,江朝戈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炙玄,炙玄修长地手指细细地划过江朝戈的脸蛋,江朝戈却有种被刀锋舔过的错觉,浑身寒毛倒竖。 炙玄轻声道:“我一直在想你,每时每刻。” 江朝戈抿唇不语。 炙玄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滑到了脖子,指腹按压着领口的扣子,轻轻地挑开了,他自语道:“如果当初不回来就好了,我只想留在有你的地方,哪里都无所谓,我们为什么要回来。” 江朝戈心痛不已,是啊,为什么要回来。 炙玄低下头,舌尖舔着江朝戈上下鼓动地喉结,一路往下,咬牙齿细细啃咬着那凸起地锁骨,动作温柔而暧昧,可江朝戈再也无心享受,他只觉得恐惧。 炙玄有力地臂膀揽住了江朝戈的腰,哑声道:“我们做-爱好不好。” “你疯了吗。” “嗯。” “我没有,放开我。” 炙玄将头垂在江朝戈的肩头,大手抚摸着江朝戈的腰背,用情人的语调说:“吸走你的灵慧之魄,有两种方法。第一,用阵法直接将灵慧之魄抽离你的身体,第二,反噬,将你变成魂器。第一种能否成功,要看虞人殊能否同时发挥天地之元和大巫祖的能力,毕竟他吸收的不是普通人类、异兽的魄,而是大巫祖的,只是你会非常痛苦,而且一旦失败,你就会变成真正地行尸走肉。第二种方法,你会少受很多罪,但你要全心信任我,让我反噬,否则我很可能失败。” 江朝戈寒声道:“我不会让你反噬。” “你为什么非要违抗我,雌兽不能违抗雄兽。” “我已经不是你的雌兽了。” 炙玄眯起眼睛:“胡说!” 江朝戈讽刺道:“你忘了吗,在你心里,江朝戈从来不曾存在过,你何来的雌兽?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炙玄无言以对,脸色阴沉不已,他掐住江朝戈的脖子,恶声道:“你一定要逼我吗。” 江朝戈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上陌生地表情,心如死灰,他黯然地垂下了眼帘,脑中开始变得空白。 炙玄松开手,转身走出山洞,将虞人殊拽了进来,命令道:“去把天地之元拿下来。” 虞人殊冷冷道:“你的麒麟真火还能坚持多久?你以为你想做的能得逞?” “没多久,所以别浪费时间。”炙玄身体里再出释出一个火焰大手,一把将虞人殊抓了起来。 那火焰没有温度,但依然将虞人殊束缚得紧紧的,他被那火焰大手送到了天地之元的黑雾面前。 炙玄高声道:“拿起来!” 虞人殊吼道:“炙玄,你简直愚蠢至极!你本该和自己的雌兽一同抗击你的仇人,如今你却要亲手杀了他,你这个疯子!” 炙玄充耳不闻,那火焰大手中伸出一条细小地分枝,卷住虞人殊的手,伸进了黑雾中。 江朝戈看着炙玄和虞人殊,眼中充满了绝望。 虞人殊瞪大眼睛,额上青筋暴突,表情也是充满了恐惧。虽然继承了鲧的手骨,他知道他要做什么,可真的要碰触这蕴藏着无上力量的上古神物,他还是有种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地错觉。 当他的身体彻底被送进黑雾中时,炙玄突然痛叫了一声,束缚虞人殊的火焰大手被狠狠弹了出去,而虞人殊整个人被包裹进了黑雾中,接着,虞人殊发出了一声短促地嘶吼! 江朝戈心急如焚:“殊——” 那黑雾因为虞人殊的到来,突然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烟雾四散,很快就充斥了大半个山洞,虞人殊的身体完全消失在了黑雾中,一*强大的魂力从黑雾中逸出,压迫得人快要喘不上气来。 接着,山洞开始跟着震动起来,短短几秒钟内,就好像一个被摇散架的盒子,大块大块地岩石剥落、地面开裂,黑雾开始在山洞里横冲直撞。 炙玄一把抱住了江朝戈,朝着洞口跑去。 “殊!”江朝戈狠狠踹了炙玄两脚,想挣扎开,却是力不从心,他盯着那团急速膨胀地黑雾,瞠目欲裂,虞人殊还能活着吗?! 炙玄不顾他的挣扎,硬将他拖出了山洞,转眼就化作麒麟,将他衔在嘴里,飞快地朝远处跑去。 山洞外的人也早已经四散逃开,那股庞大的魂力当前,没有人敢留在这里找死。 炙玄刚跑出去几里,只听得背后传来“轰”地一声惊天巨响,大地猛颤,一股巨力竟将炙玄那庞大如山的身体掀翻在地,要不是江朝戈藏在炙玄口中,炙玄的硬鳞阻挡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他肯定会像个木偶一样被扯断身体。 炙玄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张开嘴,把江朝戈吐了出来,江朝戈也在他嘴里被撞得七荤八素,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远处看去,原来山洞的位置,那小山丘已经被夷为平地!他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拔腿就往回跑。 炙玄大爪子一捞,就将他抓住了。 江朝戈怒道:“殊可能死了!你***放开我!” 炙玄道:“他没死,我感觉到他了。” 江朝戈愣住了。他现在只能感觉到天地之元,那实在是无法忽视的存在,殊……真的没死? 炙玄朝着山洞的方向跑去。 那里尘土飞扬、黑雾迷茫,什么都看不清。 天上,一尾青龙盘踞,衔云扬起龙颈,深深从青天上吸了一口气,然后对准了尘雾,用力吹了出来,那一吹简直是如狂风过境,瞬间就将迷茫的尘雾给吹散了。 山洞的原址上,乱石之间,站着一个赤-身-裸-体地男人,一头璀璨如月华般地银发及腰,表情僵硬,看不出情绪,他的整条左小臂和手极为狰狞可怖,皮肤变得灰黑,骨头的印记清晰可见,仿佛那手骨要冲破皮肉的束缚,在那手掌中间,握着一团黑色的土壤,那土壤像是流质的,一直在微微地颤动,但却连一粒沙尘都没有脱离手心。 整个世界安静得落针可闻。 虞人殊抬起了头来,将那土壤高举过头,寒声道:“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为了它,整个天棱大陆分崩离析、战火纷飞,短短一年内死的人,超过了天棱国百年内所有灾难、战争的总和,就是为了……它?”虞人殊的声音有些颤抖,“先祖将息壤带来人间,是为了治水,治水,才能救万物苍生,你们却为了它,造万千杀戮。现在息壤在我手里,你们以为我会任凭你们摆布?先祖未能完成的遗志,将由我来完成!” 衔云喝道:“遗志?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虽是人皇后人,但魂力与巫力均是羸弱不堪,你以为天地之元能成为你的护身符?” 饮川道:“先祖遗志,指的是什么?” 虞人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在天地之元中,看到了先祖鲧的记忆,朝戈的世界,是先祖造出来的。” 饮川一愣:“……我一直以为,能造就一个世界的,非玉帝莫属。” “天地之元中,蕴含着万物地记忆,人的,兽的,山河的,草木的,这些记忆能够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在先祖知道治水尚未完成,玉帝已经派祝融讨伐他的时候,他决定用天地之元创造一个没有天神、没有大巫祖、也没有异兽的世界,只有剔除了这些,人类才能成为主宰,所以那个世界,只属于人类的子孙。” 江朝戈震惊不已,听到这里,似乎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他的世界和这个世界会那么地相似,却又有诸多不同,他的世界,是复制了这个世界的信息创造出来的,但惟独摘除了天神和异兽,让他的世界变得安全,只是,关于天神与异兽的信息,却是印刻进历史与自然之中的,尽管他们不在,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却不能抹除,因此他们的世界流传着天神与异兽的传说。 饮川叹息道:“那是无与伦比地伟大杰作。” 虞人殊握紧天地之元,咬牙道:“但是,先祖还没来得及完成后面的事。”他犀利地目光射向了刘擎,“他还没能将人类全部转移到新的世界,就被祝融所杀,祝融甚至杀害了所有的人皇子孙。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两个世界,才会有一个至今没有闭合的异界之门。” 第138章 刘擎冷笑道:“好一番感人肺腑地发言。我问你,这世界可是属于人类的?” 虞人殊仇恨地看着他。 “我替你回答,不是!”刘擎狠戾道,“这世界从来就不只属于人类,它还囊括六界,即便是人界,也不是只有人类一种生物,这里还有异兽、动物、草木,凭什么鲧就可以为了一己之私,盗取创-世珍宝息壤?凭什么鲧可以利用息壤,造就一片人类独大的世界?鲧身为人皇后代,私心为人,本也无可厚非,但你就别厚着脸皮把他说的那么伟大了,他不过是像人皇一样,想要一统人界!若不是他怀有私心,盗取玉帝珍宝,又怎么会招致那么多灾祸?!” 虞人殊怒道:“共工因与先祖颛顼(zhuānxu)争斗,恶意报复,撞倒天柱,至洪水肆虐人间,难道身为人皇后代,要眼睁睁看着人界倾覆?” “共工已经受到惩罚,天庭也从未坐视不管,而且两相争斗,同样身为人皇后代的颛顼也难辞其咎!颛顼想一统人界,异兽凭什么答应!谁对谁错,争论万年也不会有结果,但无论如何,鲧也不该盗取息壤,甚至创造一个世界!息壤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就连玉帝使用它,也是小心翼翼,鲧自私莽撞,不计后果,千错万错,也要从他的错处开始算起!” “若要算错,为何不从共工开始算起!”虞人殊脱口而出后,怔了一怔,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江朝戈。 江朝戈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现在是所有人都将他当做了共工吗? 虞人殊抿了抿唇,显然也感到不妥,但说出去的话又无法收回,只是别扭地看了江朝戈一眼。 江朝戈淡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连炙玄都将他当做共工了,再多一个其他人,也无甚区别。 焯烟不耐烦道:“你们在这儿争论谁对谁错有什么用,虞人殊,你能感知到息壤里的灵慧之魄吗。” 虞人殊看了看手中的息壤:“它蕴藏着万物的灵慧之魄,这也是它创-世的根本,你妻儿的灵慧之魄,肯定是在其中,但找到他们如同大海捞针。” 焯烟坚定道:“就算是大海捞针,穷尽一生,我也要找到。” 饮川轻声道:“万物的灵慧之魄,也包括我们的吗?” 虞人殊沉默片刻:“也许。” 饮川轻叹一声:“息壤之中,会否有我们更早前的记忆,我们如何孕育、出生、成长,我们不该生来就是如此,缺失的记忆和过去,也许能在息壤之中找到。” 虞人殊握紧了息壤:“息壤只能吸收灵慧之魄,或释放灵慧之魄,释放之时,就是创-世之日。只是,创-世需要同时具备强大的巫力与魂力,以巫力打开一个新的空间,然后以魂力按照自己的意愿释放想要释放的信息,山峦、河海、草木、生灵,都可随心创造。”他顿了顿,“可两样我都不具备。” 焯烟急道:“至少你可以将息壤中的部分灵慧之魄释放出来!” “也许,但我不敢保证。” 炙玄道:“虞人殊,把朝戈的灵慧之魄吸进去!否则我让这天棱大陆,再没有片刻宁日!” 江朝戈想从他身上跃下去,却被那火焰束缚着无法动弹,他简直对炙玄恨得牙痒痒。 虞人殊怒道:“你休想!” “难道你想看到共工现世?!” “我不想看到共工现世,可我也不想看到朝戈消失。”虞人殊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所有人,“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一个,我也没有能力创-世,我要完成先祖遗志,将人类转移到新世界,关闭异界之门,让人类与异兽永远地分开!” 江朝戈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些人怎么各个异想天开?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适应他的世界?去了只会被当做神经病关起来。 饮川也道:“殿下,你太天真了。万年之前,鲧创造异界的时候,尚且可以讲人类转移过去,可是现在,朝戈的世界已经跟天棱大陆天差地别,天棱国的子民去了那里,不但不会有和平安宁的生活,反而会被当做异族驱逐、诛灭,虽然同为人类,可不同民族、国家之间也同样纷争不断,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这两个世界,已经不可能再互通,否则必定将掀起另一场战争。” 虞人殊身体颤抖,这些道理他又怎会不懂,只是,得到这块他难以驾驭的强大珍宝,让他迷茫、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他有心做的事,却又力不从心。 啸血哼笑一声,“不如将天棱大陆留给你,让我们去异世界吧,听说那个世界也很好玩儿。” 焚念舔了舔嘴角:“一定会有更新奇的食材吧。” “还有更新奇的珠宝。”游释道。 江朝戈厉声道:“你们休想!” 游释冷哼一声:“要一个非我所愿的世界有什么用,虞人殊,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获得无上地魂力与巫力,你想试试吗?” 虞人殊眯起眼睛:“你说。” “以焯烟的火精打开冥界之门,找出鲧的魂魄,让他转世到你身上。” 天戎吼道:“胡说八道!”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脱下衣服,披到了虞人殊身上,沉声道,“你别听他瞎说,让鲧转世到你身上,你就会变成第二个云息,你想失去自我吗。”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想。” 天戎松了口气:“殊,不要逞强,你不是鲧,你仅仅是看到了他的记忆,不代表你需要代替他完成未完成的,别忘了你首先是天棱国的皇子,其次才是什么人皇后裔。” 虞人殊哑声道:“可我一心想救天棱国,天棱国却变成这幅惨状,息壤也许是我唯一的希望,天戎,我该怎么办?” 天戎将他连人带衣服一同抱进了怀里:“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但你绝对不能放弃自我。” 天戎温暖宽厚地怀抱,如一股暖流倾入虞人殊心底,让他顿时感到了一丝安心。 衔云冷道:“简直废话连篇,你既不肯将这个世界交给我们,也不愿意将新世界给我们,那我们注定要分出个胜负。”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透出丝丝寒芒:“衔云,这片大陆最不可留的,便是你和啸血,若没有你和啸血,焚念与游释,我们尚且能容。” 衔云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饮川,你是在挑拨我们吗?我倒想知道,你既不容我们,要将我们如何处置?” 啸血赤眸中满是嗜血地光芒:“饮川,你能杀死我们吗?还是要造一个新世界,将我们都扔进去?” 壬王寒声道:“不需那么麻烦,只要将你们关在东皇钟内,可保你们千万年无法脱身!” 衔云与啸血均是怔了一怔,俩人勃然大怒,喉咙里均发出可怖地低吼。 夙寒低笑道:“这个办法听上去倒是不错,饮川,壬王,你们总是一副正派的模样,却还有如此阴毒地点子,真叫我大开眼界啊。” 焚念和游释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心里各有思量。 焯烟道:“虞人殊,你快将我妻儿的灵慧之魄释放出来,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虞人殊道:“我说了,我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也要试。”焯烟面色阴沉,“我等这一天等了千万年,多一秒的耐心都不再有。” 虞人殊冷道:“你在威胁我?” 焯烟手中的火精忽明忽暗:“我若打开冥界之门,鲧的魂魄一定会来寻找他的右手,届时,也会有数不清的冥魂来到人间,虞人殊,你想保全的天棱大陆,恰好是我们轻而易举就可以摧毁的,放出我妻儿的灵慧之魄,我将助你击败衔云、啸血,甚至夺回皇位!” 夙寒的笑容僵了僵,眼神变得阴冷,虞人奎握紧了拳头,感到周身寒气四溢。 虞人殊咬牙道:“好!值得我一试,焯烟,记住你的承诺。” 江朝戈大叫道:“殊,不要乱来!万一失败我们就完了!”他无法想象失败的后果,他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如今虞人殊拥有息壤,他们不过稍占优势,万一这时候有所差池,被衔云、啸血反击,摇摆不定的焚念、游释必然会坚定地与他们为敌,而夙寒、重溟这两个态度不明确的,也可能随时站队,十二异兽重聚,必定要分出一个真正地胜负,他们不能是负的那一方! 那火焰大手将他的身体拖到了炙玄面前,正对着那庞大地、燃烧着熊熊火焰地麒麟目。 江朝戈嘴唇抽动:“你想说什么?” 炙玄道:“让我试试,如果他成功了,下一个就是你。” 江朝戈恶声道:“放屁。” 炙玄收紧了火焰手,江朝戈感觉到身体被紧紧箍住,炙玄眼里升腾着怒火,仿佛想把江朝戈就这么捏死,但最终还是放松了钳制。 第139章 饮川沉声道:“殿下,现在的你,恐怕没有能力找出特定的灵慧之魄,你若释放太多灵慧之魄,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虞人殊深吸一口气:“我早晚要做点什么,就借此机会,试试我对息壤的掌控程度吧。” 裂羽喉结滚了滚,他悄悄握住了寺斯地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虞人殊,明显有一丝紧张。 寺斯反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别担心,已经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饮川面色满是担忧,但他知道焯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虞人殊也已经下了决定,只能道:“焯烟,你要同时设两个回魂阵,一旦殿下开始释放灵慧之魄,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属于媛姬与裂羽的。” 焯烟点点头,凝重道:“这一次,我绝不会失败。” 他在大国师的帮助下,快速在地上画了两个回魂阵,分别摆上裂羽弓和媛姬的魂器。 在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尤其是衔云和啸血,俩人交换了一个阴毒地眼神。 裂羽看着回魂阵,脸上显出一丝犹豫。 寺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你一直希望找回灵慧之魄,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裂羽抿了抿唇:“我……我会再次忘了你吗?” 寺斯笑道:“就算你再次忘了我,我也会一遍一遍地告诉你,就像以前很多次那样。” 裂羽眼眸闪动着,充满了不舍。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忘掉他和寺斯之间的回忆,但是这个人总是在他身侧,他潜意识里已经有了寺斯的存在,所以无论忘掉多少次,当再次看到寺斯的时候,他还是充满了熟悉和好感,寺斯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有任何理由地相信。他轻轻用额头撞了撞裂羽的额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寺斯扑哧一笑,比划了一下俩人的身高:“你连身高都跟我弟弟差不多。” 裂羽道:“我也可以变作成人的样子,只是我死的时候便是少年的姿态,习惯罢了。” 寺斯摸了摸他的脑袋:“就这样很好,等你找回记忆,也要这个样子来见我。” 裂羽淡淡一笑:“好。” 寺斯将所有的担忧和不舍都压在表情之下,笑着说:“去吧。” 裂羽最后回头看了寺斯一眼,身形消失在兵器中。 焯烟体内释放出浑厚地魂力,雪地中的两个回魂阵同时闪烁出幽暗神秘地光芒。 虞人殊咽了咽口水,看了天戎一眼,明显有些紧张。 天戎深深皱起眉:“你可以不做。” 虞人殊摇摇头,莫名地,声音有一丝哽咽:“天戎,一直以来,你总事事以我为先,我却不能给你什么。若天棱大陆重归平静,我安顿好皇都的一切,你说去哪儿,我就随你去哪儿,好吗?” 天戎无比笃定地说:“你让我重临人间,见识这世间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还让我认识了你……殊,你给了我全部,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等你跟我一起云游四海。” 虞人殊眼圈微微泛起红,他用力点了点头。随即闭上了眼睛,握紧息壤,在几番挣扎后,最终鼓起勇气,将巫力与魂力同时注入其中。 众人只听得虞人殊那可怖地左手手骨发出嘎喳嘎喳地声响,好像自己有生命一般在活动,息壤在那只手中,就像一颗跳动地心脏,一下下鼓动着,并慢慢散发出黑雾。 虞人殊脸色苍白如纸,脸上的肌肉以扭曲地方式颤动着,牙关咯咯打战,没人知道他正在经历着什么。 江朝戈眼看着息壤中的黑雾正在向四周弥漫,简直如同正在被引燃地炸弹,充满了未知地危险,在场人、兽都下意识地开始后退,息壤的魂力就算不能杀死他们,也足够他们受重创。 然而,天戎却是站在虞人殊不远处,半步也没有退,只是默默地看着虞人殊。 虞人殊突然发出一声低吼,抓握息壤地那只手,原本已是骨骼外凸,好像要刺破皮肉,此时竟是变本加厉地在皮下“滑”动了起来,好像要挣扎着冲破这皮肉地束缚,虞人殊整条臂膀青筋暴突,他的右手紧紧抓住了左腕,拼命想克制住那只不属于他的手,然而那手就像与息壤融为一体般,从指尖开始逐渐变黑,骨骼变得异常地突出、硕大,那已经不像是人类的手了。 天戎焦急地用大爪子抓挠着地面,五条大尾巴拼命甩动,身体后屈,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 焯烟睁开眼睛,警告地看了天戎一眼:“不要乱动,你这时候过去,更可能害死他。” 天戎朝着龇起牙,发出一声兽吼,他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虞人殊,他甚至不知道虞人殊现在到底怎么了。 虞人殊又是一声大吼,猛地睁开了眼睛,口中咏念着古老而神秘地咒语,一团团黑雾如同繁星般朝着空中散去,简直像是炸裂开的黑色烟火。 焯烟也咏念起了咒语,两个回魂阵同时光芒大盛,裂羽弓和媛姬的魂器同时漂浮起来,在阵法中心缓慢地旋转着。 大国师表情紧绷,虽然一言未发,但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上留下,焯烟为了以最快地速度找到妻儿的灵慧之魄,必定在疯狂地消耗魂力,就不知道大国师能坚持多久了。 不断有数不清地黑雾从息壤中弹出,弥漫在空中,将朗朗晴空变得犹如乌云压境,那些黑雾在互相碰撞、挣扎,明显想要飞到更远的地方,但却受到息壤的束缚,无法离开。 十分钟过去了,焯烟和大国师脸色都不太好看,然而,最先支撑不住的,却是虞人殊。 他整条左臂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巨大的骨骼想要穿破皮肉而出,让他的手臂完全失去了人类地特征,变得如异兽般狰狞可怖,他身上大汗淋漓,嘴唇已经被做自己咬出了雪,那些黑雾碰撞、乱窜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随着虞人殊巫力与魂力的消耗,对它们的束缚也在降低。 饮川急道:“焯烟,快收起回魂阵,他撑不住了。” 焯烟厉声道:“坚持住,我还没有找到他们!” 天戎怒吼道:“收回回魂阵!殊,快停下来!” 虞人殊双目圆瞪,眼中布满血丝,局面恐怕是有些失控了,他拼命想要控制那些乱窜地黑雾,可身体却颤抖得如风中蜡烛。 江朝戈也喊道:“殊,快停下!” 饮川高声道:“焯烟,收回回魂阵,快点!” 焯烟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黑雾从息壤中弹出,也许那其中的某一个,就是他妻儿地灵慧之魄,他根本不甘心就此作罢。他一咬牙,口中吐出火精,那火精一离开他的唇瓣,就变成了一个燃烧着黑火地球体。 饮川瞪大眼睛:“焯烟——”他瞬间化作白泽,朝焯烟扑去。 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火精已经被焯烟置入了回魂阵中! 一旦以火精做阵眼,召唤魂魄的速度确实会加快好几倍,但冥界之门必开! “焯烟这个疯子。”壬王同样想阻止焯烟,却已经根本来不及,一旦回魂阵形成,这时候破坏阵法,不仅焯烟、大国师会受重创,恐怕虞人殊也要遭殃,更可怕的时候,若焯烟失去了对火精的控制,那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了。 火精置入回魂阵的瞬间,两个回魂阵同时散发出剧烈地白光,那光芒刺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黑雾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地感召,开始剧烈的碰撞,这也将虞人殊所承受的压力成倍地增加,虞人殊发出痛苦地嘶吼,左臂的肌肉和骨骼都开始畸化。 天戎再也无法坐视不管,奋不顾身地冲向焯烟。 大国师虽然也想阻止焯烟,但他不能让天戎去破坏阵法,只得抽出焯烟仗,拦在天戎面前。 天戎矫健敏捷,眨眼间已经窜到了大国师面前,毫不犹豫地一嘴咬住了大国师的脖子! 从天戎起跳到大国师鲜血四溅,这期间绝对不超过三秒钟,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大国师已经几乎身首分家,脖子只连着一层皮了! 大国师的身体顿时发出白光,同时天戎也被他觉醒时散发出来的魂力撞飞了出去。 大国师突生变故,焯烟险些控制不住回魂阵,他发出凄厉地鸣叫,这时,一团黑雾突然飞进了其中一个回魂阵,焯烟激动得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咬紧牙关,以燃烧修为的方式继续支撑着魂力消耗。 天戎浑身是血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要朝着焯烟扑过去,嘲飞张嘴叼住了他的皮毛:“别动,你现在过去也只是送死,就算你真的破坏了回魂阵,你的魂兵使可能也忘了。” 天戎看着仿佛已经被息壤控制了的虞人殊,发出了痛苦地兽吼。 眼见着,第二团黑雾慢慢飘向了回魂阵,焯烟眼中滚出热泪。 就在这时,一股阴邪之风突兀地横扫大地,那阴风无色无形,却叫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饮川沉声道:“冥界之门被打开了。” 第140章 这下,连一直懒得动弹的重溟都从龟壳里伸出了脑袋,慢腾腾地说:“你别在我身上跳来跳去的。” 乔彦紧张地说:“冥界之门开了呀,怎么办呀!” “你知道冥界之门开了会怎么样吗?”重溟的声音浑厚动听,自有一股让人安心地力量。 乔彦顿了一下:“不知道。” “不过是有冥魂来到人间作怪,但冥魂又伤不到我们,你急什么。” “那人呢……会伤到人吗?” “人类那么弱,抵抗不了冥魂。” 乔彦叫道:“那我不该着急吗!” “哦,你现在还是人类。”重溟爬了起来,“过去看看吧。” 嘲飞怒吼道:“焯烟,快将冥界之门关闭!” 虞人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天戎披在他身上的衣物滑落,雪地中,他赤-裸的、修长矫健地身躯深深弓起,有力地肩胛上下起伏,从小养尊处优,让他的皮肤白得反光,脚趾因为寒冻而泛起微红,他右手撑着地面,左手的黑色已经蔓延至肩胛,小臂几乎完全变成了□□地骨头,远看上去,似乎他的身体从手掌开始,正在被息壤一点点吞噬。 眼见着两团黑雾先后进入了裂羽弓和媛姬的魂器中,焯烟大喊一声,想要收回回魂阵,可这时,回魂阵突然开始泛起浓浓地黑烟,那黑烟中,狰狞鬼怪地冥魂隐约可见,正在挣扎着要从回魂阵中冲出来,火精在阵眼中忽明忽暗,焯烟满头大汗,似乎已经要支撑不住了。 饮川猛地冲了上去,口中突然溢出阵阵夹杂着寒气地白芒,那白芒顿时将两个回魂阵都笼罩了起来,但黑烟越迷茫越大,不断冲击着白芒,饮川急道:“焯烟!快收起火精!” 这时,虞人殊的身体缓缓歪倒在雪地中,他手中聚集地黑雾顿时散了,数不清地小团黑雾扩散在空气中,瞬间消失了踪影。 饮川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安:“那是多少人、兽的灵慧之魄啊……” 焯烟大吼一声,口中急速咏念着咒语,可火精已经快要被黑烟淹没,全然不停他指挥。 壬王和嘲飞分别将自己的魂力加持在饮川的白芒上,试图控制从回魂阵里跑出来的冥魂,可异界之门已经打开,疯狂涌入的冥魂多如过江之卿,根本拦也拦不住,很快地就冲破了他们的束缚,窜到了回魂阵之外。 云息咬破手指,快速在地上画了个镇魂阵,以饮川琴做阵眼,咏念巫咒,镇压冥魂,冥魂有小部分被云息吸引到了阵法中,死死困住,但更多地已经四散逃开,漫无目的地在空气中飘荡。 江朝戈目瞪口呆,虞人殊失去意识,不知道从息壤中释放了多少灵慧之魄,同时异界之门打开,又不知道释放了多少冥魂,这……事情究竟会恶化到何种地步? 红渊摇了摇头:“这回人类麻烦大了。” 江朝戈急道:“会、会怎么样?” “如果息壤中释放出来的这部分灵慧之魄,有属于那些冥魂的,它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结合,冥魂都是失去了活着时候的记忆的,一旦它们获得了生前的记忆,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到自己转世的身体里,重返人间,到时候,人间必定大乱。”红渊耸耸肩,“不过,伤不到我们就是了。” 夙寒冷笑着说:“你又怎么知道,那些灵慧之魄中,没有我们的?” 红渊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你也听到饮川的话,饮川一直怀疑,关于我们孕育、出生、成长的记忆被吸走了,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吸走我们的灵慧之魄,那非息壤莫属,如果这次虞人殊释放了灵慧之魄之中,有属于我们的,它们也会来找我们,若我们忆起了更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江朝戈只觉得浑身寒凉,看着那些狰狞地、形态各异地冥魂,有人的、有动物的、也有异兽的,谁又知道那其中究竟有什么至关重要的记忆! 炙玄沉默了半晌,意有所指道:“忆起从前又有什么好的,有些事,情愿永远都忘记。” 天戎吐掉口中的鲜血,从大国师觉醒时的魂力狠狠冲击的滋味儿,江朝戈是体会过的,天戎的骨头、内脏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创伤,但他还是爬了起来,跑到虞人殊身边,将衣服重新盖在虞人殊身上,将人抱在怀里,那总是充满野性地琥珀色眼眸里,充满了浓重地哀伤与绝望,他将额头抵着虞人殊苍白地脸颊,久久不言,仿佛将俩人困在了自己建立的屏障中,恨不能与整个世界隔绝。 大国师身上的白光渐弱,被天戎咬断的脖子已完好如新,他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焯烟仗,朝回魂阵的中心跑去,他不断释放出魂力,支撑着焯烟,而焯烟却无法将异界之门关闭。众人眼见着那火精已经燃烧出了淡紫色,虽然他们不知道火精的极限在哪里,但紫色是火焰将要熄灭的颜色,一旦达到深紫,可能就要燃烧殆尽,而一旦火精熄灭,那么焯烟就会魂飞魄散,真正地消失去天地之间! 大国师吼道:“焯烟,你还想见到媛姬与裂羽吗!无论耗尽多少修为,一定要将火精拿回来!” 焯烟身体顿成龙形,周身燃着烈烈火焰,他眼眸冒火,不顾一切地扑向回魂阵,用龙爪一把抓住了火精。 在他接触到火精地瞬间,一股黑火顺着他的爪子直接将他的整条手臂点燃,他发出了凄厉地惨叫,震撼了整片天空,焯烟身体里也爆发出火焰,和那黑火冲撞在一起,互相较劲儿,一时难分高下,。 饮川喊道:“朝戈,快过来帮云息!” 江朝戈挣扎道:“炙玄,你放开我!” 炙玄犹豫了一下,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他跳到地上,猛朝着云息跑了过去,记忆中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在云息划出的阵法中,添入自己的血,口中咏念着镇魂咒语,大国师很快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释放全身的巫力,将冥魂一个一个地拖入镇魂阵。 这时,江朝戈的余光瞄到了一个银白色的身影,他斜眼一看,居然是虞人奎,虞人奎冷冷看了他一眼,用匕首划破手指,滴入自己的血液,并道:“我是为了天棱国的子民。”说着和他们一同稳固起阵法。 焯烟看上去痛苦万分,大概与自己的火精抗争,是生平第一次,火精打开冥界之门后,已经被大批冥魂控制,他拼命想要夺回火精的控制,两股邪火在他的身体里冲撞、争斗,整条龙身已经大半淹没入了火海,看上去随时有可能将自己染成灰烬,毕竟火精是唯一有可能杀死异兽或大巫祖的神器,恐怕焯烟也往往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那个验证这点的人! 在江朝戈和云息等人的压制下,越来越多的冥魂被镇压,场面一时算是控制住了。 就在这时,衔云和啸血突然发难,朝着回魂阵冲了过来。 江朝戈头也没回地吼道:“炙玄,拦住他们!” 炙玄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一头撞开了啸血,红渊和嘲飞则飞上天空,一左一右地夹持住衔云,阻拦他的去路。 焚念与游释略一犹豫,最终也紧随其后,扑了上来。 夙寒无奈地摇摇头,对虞人奎道:“真的要打这种毫无意义地战斗吗?你想要的,我想要的,都不是这些。” 虞人奎简短地说:“闭嘴,拦住他们。” 夙寒二话不说,化出穷奇地本体,凶狠地朝他们嘶吼了一声。 乔彦叫道:“重溟!你快起来呀!” 重溟懒洋洋地叹了口气,终于将首尾两头都伸了出来,看似缓慢,但却一步百米地挪了过去,挡住了焚念与游释。 焚念嬉笑道:“重溟?真难得,你也会移动啊?” 重溟甩了甩脑袋:“确实很久不动了。” “我一直也想尝尝你的肉,你的龟身和蛇身,味道是否不同呢?” 重溟淡淡地说:“应该是不同的,你想吃就自己来拿。” 焚念哈哈大笑一声,猛地扑了过来:“你如此盛情邀请,我怎能拒绝!”他一爪子拍向了重溟的面门。 重溟甩起长长地蛇头,猛地拍开了他的爪子,同时,那巨大地爪子击向了焚念的胸膛。 焚念后仰闪躲,羊角再次朝着他的脑袋顶了过来。 异兽争斗,由于体型太过庞大,几乎不具备什么技巧,是纯天然地肉搏,真正打起来的时候,就是地动山摇。 天上,地下,数只异兽疯狂地撕咬、搏斗,将那本就混乱地场面更加推上了高峰,昆仑山上的积雪成吨地滑落,那可怕的雪崩到了异兽脚边,也是微不足道。 江朝戈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镇魂阵上,他知道今天就是那一天了,他们决出胜负与生死的那一天! 第141章 番外夙寒与虞人奎三 虞人奎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的瞬间,入目净是暧昧地红,那红色的半透明纱帐在他眼前飘啊飘,飘荡出一丝曼妙旖旎地味道。 虞人奎一把抓住纱帐,烦躁地甩到了一边去,他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上的丝被滑落,露出他光-裸地上身,那劲瘦结实的身体上,布满了青红地吻痕,衬着白皙的肤色尤为显眼。他厌恶地扫过自己的身体,从床边拿起袍子披上了。 回到天鳌城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他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他觊觎了二十几年的皇位,可当他顺利加冕,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天棱国圣皇时,他没有体会到一丝丝想象中的喜悦。 这可是他穷尽一切手段、甚至出卖自己换来的啊,这不是他最最想要的王座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连笑脸都需要勉强自己做出来?! 他转头望向那暧昧地暖红纱帐,怒从心头起,抽出墙上的宝剑,狠狠朝着那纱帐劈了下去,连劈数剑,终于把那纱帐化作了零碎地破布,他也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虞人奎的神经瞬间绷紧了。无论多少次,那个男人的存在,始终让他感到恐惧。 “宝贝,你发什么脾气呢。”披散着一头墨蓝色长发地高大男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从背后抱住了虞人奎,嘴唇轻轻碰了碰虞人奎的头发,“呵呵,是我昨晚没满足你?” 虞人奎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挣脱开了他的怀抱,转身面冲着他:“现在是白天,宫里人来人往,你不要这样。” 眼前的男人邪魅俊美如艳鬼,一颦一笑间都勾魂摄魄,让人哪怕只是被他看一样,都会浑身燥热。不愧是传说中的淫-兽穷奇,随时随地散发着浓浓地情-欲气息,虞人奎已经无数次见到那些十来岁还什么都不懂的小侍女、侍者,被这淫-兽一个笑容弄得两腿直发软。 虞人奎时常怀疑,夙寒的淫-欲气息,是一把有形地武器,就像剑士手中剑一般,能轻易击溃人的心防,让人只是看着他,就会无法克制地想象一堆淫-乱地画面,若真的被夙寒碰过,更是会疯狂地上瘾。这若不是妖术,那就是夙寒能力地一部分,否则,实在解释不通,他那般厌恶男男之事,怎么会被夙寒弄成现在这幅样子。 夙寒勾唇一笑:“你害羞什么,整个宫中……哦不,整个天鳌城,还有人不知道我们同食同寝吗?再说,你是我的魂兵使,魂兵使与魂兽若能交-合,可是一桩互相增进地美事。” 虞人奎冷冷道:“当我是圣皇的时候就不行,我要保全皇家威仪,传承子嗣。” 夙寒噗嗤一笑:“我也没拦着你啊,可是你那些妃子,真是姿色平庸。”他轻佻地勾起虞人奎地下巴,指腹细细摩挲着他的唇瓣,“放眼整个皇宫,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圣皇陛下的美貌,这天棱国的皇都,真叫我有一点失望啊。” 虞人奎推开他的手,转身要去拿外衣。 夙寒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俯身将人压倒在床上。 虞人奎一惊:“你做什么,昨晚……” “嘘……”夙寒吧手指放在虞人奎地唇畔,“昨晚是昨晚,我可是异兽,即便将你□□上百日千日,我也有的是体力,可惜你不行。” 虞人奎怒道:“你知道我不……不行,还不起来!”他想推开夙寒,却是力不从心,力气不如人是一方面,他现在只要一闻到夙寒身上的味道,都觉得浑身无力。他经不起夙寒地任何撩拨,每每他想抗拒的时候,夙寒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变成发-情的野兽。那种身体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已经不仅仅让他憎恶,更让他恐惧,深深地恐惧。 夙寒低低笑着:“这皇宫闷得要命,不做-爱,我们要做点什么呀。” “后宫那么多男男女女,你喜欢那个就召那个!”虞人奎用力推了他一把,“我每天要处理很多事物,怎么可能天天陪你在床上度过。” 夙寒撅了撅嘴:“我说了,他们姿色平庸,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虞人奎冷道:“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去天棱大陆各处搜刮绝色美人,下个月甚至会有海外异族来进贡异域美人,总会有你喜欢的。” 夙寒微眯起眼睛:“你是不是以为,我时时刻刻都离不开床呢。” 虞人奎讽刺道:“难道不是吗,你每时每刻都在发-情。” 夙寒淡淡一笑:“你这么想,显然是完全不了解我。”他轻轻点了点虞人奎的鼻子,“交-合这件事本身的快乐,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虞人奎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更喜欢的,是看你意乱情迷的样子。”夙寒笑吟吟地说,“你想要拒绝我,却又自己分开大腿,求我进来的时候,啧啧,那画面,真是美极了。” 虞人奎脸色微变,他其实早该习惯了夙寒地污言秽语,可每次听来,还是能让他想杀人,他用力将夙寒推开,合衣起身,冷冷地说:“你以为这样就能控制我,你就太小看我了。” “控制你?我要控制你,轻而易举,我想要的不是控制你。” 虞人奎抓着外衣狠狠往地上一贯,厉声道:“那你想要什么!你玩儿了我这么久,总该玩儿够了吧!你不是淫-兽吗,怎么不在其他人、兽身上发泄一下精力,总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做什么。” 夙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稍纵即逝,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没办法,我现在只对你感兴趣。” 虞人奎咬牙道:“你既然要留在宫中,就要懂规矩,我是天棱国的圣皇,不是……你可以随意亵-玩地禁-脔,白天不要随便靠近你。” 夙寒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傻瓜,这皇位是我给你,这天下也是我给你的,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我想要对你做什么,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由我来决定。”他站起身,一步步朝虞人奎走来,那高大的身躯给了虞人奎沉重地压力。 他走到虞人奎面前,修长地手指怜惜地抚摸着虞人奎的脸蛋,“你就是太傲气了,不过这傲气也很可爱,记住了,下次再说错话,我就在你的皇位上□□你。你没说错一次话、做错一次事,我们就在这皇宫内换一个地方、换一个方式做-爱。”夙寒看着虞人奎眼中的恐惧与愤怒,禁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很期待呢?” 虞人奎握紧了拳头,敢怒不敢言。他明明是夙寒的魂兵使,明明他才应该是主宰,可他和夙寒的地位完全反了过来,夙寒说得半点没有错,这皇位是夙寒给他的,一旦失去了夙寒,他会瞬间被打回原形,他篡位时结下的那些仇怨,会瞬间将他撕成碎片。 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把灵魂和身体出卖给魔鬼,换来的这个皇位,却让他坐立难安,这就是他想要的?这是他想要的吗?! 夙寒拍了拍他的脸蛋:“别害怕嘛,你这样我该心疼了。”语气虽是温柔,可却透着丝丝寒意,让虞人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虞人奎别开脸:“我要去书房了。” 夙寒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 夙寒歪头看着他。 虞人奎愤恨地抓起衣服,转身走了,夙寒笑着跟在后面。 到了书房,虞人奎要处理积压了很久的公事,那大班台上放着厚厚一摞纸,全都等着他审阅,他尽量忽略夙寒、忽略那无处不在地气味,埋头看了起来。 夙寒侧卧在软榻上,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虞人奎,既不言语,也不动作,只是那么看着。 虞人奎起初专注于公事,没有注意到,可坐得久了腰有些酸,刚一抬头,就撞上了夙寒的目光,那眼神**辣的,好像光是看着就能把他扒光,他身体微颤,只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立刻就有了反应。他慌乱地低下头,佯作无事,可那细微地表情变化,根本逃不过夙寒地眼睛。 夙寒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走到椅子旁,垂首看着他正在批阅的东西,墨蓝色地柔软地发丝,贴着虞人奎的脸颊,柔柔地、痒痒地,他修长地手指敲了敲一处地方:“南方此时正是多雨时节,地方贵族要求国库出资巩固堤坝,本是无可厚非,可你看他报的名目,青砺石多要从东部运过去,他本有更廉价的代替品,比如盿石,非要用青砺石……单这一项,国库就要多出两百个金币。” 虞人奎根本不知道青砺石和盿石的差别,闻言赶紧在那纸上批注了一番,准备打回去。 自登基以来,夙寒除了夜夜都不肯放过他,倒也真的对他多方辅佐,若不是让夙寒参与国事,他断然不会想到,这外表放-荡不羁的淫-兽,竟是精通帝王之道,想来他活了上万年,倒也不奇怪。” 夙寒将那些呈文都快速扫了一遍,纠正了一些不妥的地方,不到一个小时,那叠厚厚的纸就下去了一半。 夙寒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你明知道求助于我,能快很多,偏不肯开口,你这毛病究竟何时才能改。” 虞人奎没答话,伸手想去拿下一叠。 夙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今天到此为止,你该陪我了。” “我还没看完。” 夙寒抱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放到了大班台上,笑着说:“我说完了,就完了,你要记住,陪我,才是你最重要的国事,因为我能给你一切。”夙寒咬着他的耳朵,“尤其是满足你。” 虞人奎恼道:“别在这里!” 夙寒充耳不闻,将人用力压倒在大班台上,撕开了他的衣服。 虞人奎的挣扎很快就化作了难以自抑地邀请,当夙寒在那象征着天棱国千年国史的班台上狠狠将他贯穿时,他将所有的皇家威仪都丢到了脑后,他从身到心,感受到的,只有夙寒…… 第142章 炙玄喷射的麒麟真火灼烤着啸血的身体,而啸血也开始分泌高浓度地酸血,那酸血虽然不能一下子穿透炙玄的鳞甲,但却能给炙玄带来巨大的痛苦,他们用自己的修为换取更为强大的战斗力,代价也许是越打越虚弱,但若不打,结果只能是再度被封印。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和能力向过往那样,花费百年来战斗,必须孤注一掷,速战速决。 炙玄周身的火焰金中带黑,啸血则化作了赤红色地怪兽,他们每一次的撞击、撕咬,那火焰与酸血就会在空气中爆发出剧烈地腐蚀与焚烧,就像无数炸药炸开一般,劈啪作响,同时散发着恶臭。 炙玄在山洞里时为了召唤麒麟真火,已经损耗了很多,他感到耐力在流逝,速度与力量都开始下降,他憋着一口气,不顾一切地燃烧着自己的万年修为,哪怕今天会让他倒退几千年的光阴,他也要致啸血于死地! 而啸血却没有他这份决绝,毕竟他既没有对任何人付出感情,也没有为之赴死地理由,他在为自己损耗的修为而肉疼,打起来不免缩手缩脚,原本应该处于优势,气焰上却渐渐弱于了炙玄。 炙玄将啸血扑倒在地,将麒麟真火直接渡到了啸血身上,啸血狂叫的同时,将酸血喷满他全身,那酸血就像亿万蚂蚁一般,啃食着炙玄的硬麟,那硬麟虽然刀枪不入,可毕竟是炙玄身体的一部分,炙玄只觉得身体无一处不剧痛无比,他发狠地不停地释放火焰,那火焰很快就将啸血半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残酷地燃烧着。啸血发出凄厉地惨叫,大尾巴狠狠抽在炙玄的腿骨上,炙玄只听得一声裂响,左后小腿除了疼,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身上的鳞片像被融化的奶油,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他狂吼一声:“啸血,去死吧——”他张开大嘴,狠狠咬住了啸血地喉咙。 利齿入-肉地一瞬间,啸血的酸血就直接钻进了炙玄柔软地口腔,他瞪大眼睛,灿金色地眼眸鼓胀而通红,剧痛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本能地收紧牙齿,却觉得整张嘴都不再听他使唤。 啸血疯狂挣扎,体内流出的酸血形成了一滩血池,融化了积雪、渗透了地面,伴随着炙玄的火焰,将那冻得硬邦邦地泥土,硬生生烧出了巨大地坑! 朦胧中,炙玄听到天女喊了一声,但她自顾不暇,啸血的挣扎一点点弱了下去,炙玄也快要丧尽力气。两只上古异兽就像两盏将灭地烛火,在风中摇曳,只待那一缕微风拂过,彻底被吞没在黑暗中。 啸血,率先燃尽了。 他庞大的身体被烧得骨血淋漓,身上没有一寸完好地皮毛,脖子上开了一个巨大地洞,瘫软在血池之间,一动不动。 炙玄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他艰难地从啸血身上爬了起来,断裂地腿骨却无法支撑他庞大的身体,他一动,鳞片稀里哗啦地掉入血池,发出残酷却悦耳地声响,鳞片之下,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寒风吹过,鲜血直流,他身形一晃,如山体般倾倒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江朝戈的方向。 江朝戈正闭着眼睛,汗如雨下地稳固着镇魂阵,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无暇分神。 炙玄灿金色地眼眸中,淌出了透明地液体,如小溪流一般滋润着身下地泥土,却转瞬间就被冻结成冰。炙玄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的眼睛里从来不会流出液体,当他知道的时候,他感到更加悲伤了。他会死吗?不,他不会死,因为他现在根本也不是活着,可为什么,他有种他要和江朝戈永远分离地感觉?或者说,从他知道江朝戈是共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分离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折磨他们?他最恨的人,和他最爱的人,可能会是同一个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事。他张嘴想叫江朝戈一声,却感觉到有风从自己的口腔中穿过,喉咙咕咕往外淌着液体,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所有身体的痛苦,竟然都不能抵消他此刻地心痛,他用尽全身力气,只为了睁着眼睛看着江朝戈,他怕一旦他闭上,就再也见不到了…… 衔云与刘擎和红渊、嘲飞的对决,结束得更加快一些,刘擎以人类的身躯,很快就耗尽了所有的魂力与巫力,衔云在他们的进攻下节节败退,红渊地金红羽毛与嘲飞地彩羽漫天飞舞,那看似柔软美丽地羽毛,可以如刀刃般锋利,也可以成为小型地燃烧弹,天上下起了烟花雨,曼妙却危险万分,衔云的龙鳞千疮百孔,清啸响彻天际,充满了愤怒与不甘,却最终被红渊与嘲飞按进了泥地里。 红渊用爪子扣紧了衔云地喉咙,抖动身体,数不清地金红羽毛分散而出,逐渐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张怒张地网,将衔云大半个龙身包裹起来。 衔云怒吼道:“愚蠢,愚蠢!” 红渊另一只爪子扣住了衔云地脑袋:“再叫一声,我就把你的脑袋捏碎。” 嘲飞也用唯一的独脚扣住了衔云扭动的身体:“衔云,你就在东皇钟内长眠吧。” 与此同时,焯烟在不计代价地消耗着自己的修为,活下去的**胜过了一切,流窜、焚烧在他身体上的火焰,终于开始朝着火精的方向退,难以承受的痛苦让他剧烈扭摆着龙身,龙尾疯狂地拍击地面,扬起泥、雪无数,那黑火将他抓住火精的爪子彻底烧成了黑乎乎地骨头,火焰渐渐褪去,狰狞地黑骨触目惊心。 焯烟勉力把所有的疼痛都吞进了喉咙里,不再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将黑火一再逼退,最后,把那黑火逼出了火精,让火精重现了属于焯烟的颜色! 终于,两个回魂阵的光芒黯然熄灭了,那股吹拂大地地阴风也陡然消失,挣扎着要离开回魂阵的冥魂,就像被撕碎了一般湮灭在空气中。 异界之门关闭了。 焯烟绵延千米地庞大身躯颓然地倒在了地上,尾巴拍击的力量在越来越弱,直至完全瘫软,他半身化作黑骨,内脏和血流了一地,连呼吸都极其微弱,他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另一只爪子,抓住了媛姬的魂器和裂羽弓,紧紧地抓着,终于不再动弹。 焚念和游释看到异界之门已经关闭,而衔云与啸血又失势,他们最后的机会也丧失了,顿时战意全无,场面一时间被控制住了,只是从异界之门流窜进来的冥魂,有一半已经消失在了天地间,而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少,又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云息魂力与巫力均耗尽,失去了意识,他一倒,以他的血做阵眼的镇魂阵立刻散了,冥魂又逃散少许。 江朝戈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从头到脚,连移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深深喘息,费力地扭过头,看向炙玄。 炙玄倒在血池中,脸从下颚开始彻底被烧没了,身上鳞片脱落,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江朝戈张大了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见过麒麟的很多样子,威风地、凶暴地、恐怖地、懒散地,唯独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一般惨烈。他眼圈一热,简直不能忍受炙玄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连呼吸都带着剧烈地颤抖,他奋力支撑起身体,朝炙玄一挪一挪地爬了过去。 那百米的距离,是江朝戈一生走过最远的路,他脸上热泪直流,完全模糊了视线,当他爬到炙玄身边时,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炙玄地肩头。 酸血刺痛了他的手掌,他一抖,肩头的鳞片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的手在空中顿住了,看着那比盾牌还大的黑色硬麟,被酸血腐蚀得像一块好久地树皮,那曾经让炙玄引以为豪地、坚硬无比地鳞甲,居然轻轻一碰就…… 江朝戈喉咙里发出痛苦地呻-吟,他一拳踹在那鳞片上,回应他的,却没有熟悉地温度,只是冰冷,让他恐惧地冰冷。 “炙玄,你不会死吧,我没有力气了,一点魂力都没有了……”江朝戈紧抓着掺血地泥土,泪痕在脸上风干,周身冰冷不已。 饮川地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不会死,他,我们本就不是活物,但他消耗了太多修为,一时恐怕很难醒来,除非你能给他足够地魂力。” 江朝戈颤声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饮川沉默了一下:“有可能。” “什么……什么意思?” “你若要有足够的魂力给他,就要觉醒地更彻底,觉醒的越彻底,就越接近共工,但你若要让他自己醒来,短则两年,那个时候,你恐怕也已经变成了共工。无论如何,他醒来之后,见到的,可能都不会是你了。” 第143章 江朝戈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片花白。他嘴唇干裂、浑身狼藉,脸色苍茫如天上飘零地白雪,他跪在地上,感觉寒气从膝盖钻进了体内,如尖刀一般凌迟着他的身体,他的心也好像这雪一般,冻结成冰后,碎裂成千万片,四散在了空气中。 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僵化的肢体让他有种垂死的错觉,可最讽刺的是,他们死不了。 也许让炙玄沉睡,反而是件好事,毕竟炙玄醒来后,他们就要再次面对所有的难题,有时候逃避可能是唯一的出路。 他沉默地看着如尸体一般地炙玄,久久地,没有任何动作。 啸血失去意识,衔云被俘,焚念和游释正在与壬王等异兽对峙,他们战意全无,却也不会轻易撤退。 饮川看了看衔云,目光移向了焚念与游释:“啸血和衔云已经不可能带你们去新世界,你们输了。” 焚念轻轻一笑:“哦,我有些失望。” 游释甩了甩脑袋,满脸怒容。 “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跟他们一起呆在东皇钟内,或安居一隅,不在天棱大陆上作乱。” 焚念轻哼一声:“我对这片土地已经失去了兴趣,若不能去新世界,倒不如去海外异国看一看。” 游释点点头:“海外的珍宝,必定不同凡响。” 焚念的魂兵使——刑天摇头道:“我还没有恢复本身,绝不会离开。” 壬王道:“你要如何恢复本身?” “只有祝融等五人知道,祝融最早觉醒,他应该最先想起来。”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射出寒芒:“即便真的有让你们回复本身的方法,我也不会让你得逞,异兽的争斗暂时告一段落了,我不会把真正的大巫祖带来人间。” 白矖娇笑两声,声音妩媚动听,却没由来地让人背脊发凉,她红唇微启:“饮川,你好无情啊,帝江爱慕你一生,你连他也不想再见到吗。” 饮川藏在袖中的手,暗自握紧了拳头,平静地说:“如果他们五人设计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把这片土地推向深渊,那么……我不想再见到他。” 白矖寒声道:“那么我们便绝不会离开了,你以为东皇钟能镇压四只上古异兽和四个大巫祖吗?若你当真把我们都封印进去,我们必然能撞破它。衔云和啸血如何,我不管,但我一定要摆脱这具孱弱地人类身体,回到我的本身。” 饮川微眯起眼睛:“若你们的本身再也不可能出现了呢。你们既没有被制成魂器,肉身定然早已经化作尘土。三魂七魄尚且有冥界保管,再不济还有息壤,可肉身必定回归本源,化散于天地间。” 白矖冶艳地脸蛋闪过一丝怒意:“不要以为你阅万卷书,就可以妄下定论,当初计划这一切的,是祝融、共工、帝江、勾陈与相繇,而不是你,我要等祝融醒来,问个明白。” 游释轻哼道:“你听到了,我的魂兵使不肯离开。” 衔云喘着粗气说:“你们若想知道真相,光在哪儿站着可不管用,到时候他们把我与祝融封印进东皇钟,你们就再也别想知道了。” 白矖与刑天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如今祝融受制,共工、帝江与勾陈都是炙玄、饮川那边的人,而相繇与夙寒态度不明,唯一可靠的,竟还是只有祝融。 气氛再次有些剑拔弩张,衔云见有希望,便继续撩拨他们:“祝融经此一役,肯定记忆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待他醒来,你们就可以知道万年之前,五个大巫祖究竟计划了什么。你们找回本身的唯一希望就在此处,若现在不救我,你们是想以二敌所有吗。” 饮川高声打断衔云:“焚念、游释!既然白矖与刑天不肯离去,那便等祝融醒来,再做定夺,若你们的真身再无恢复地可能,便还天棱大陆一个太平,若有,我们做个了断也不迟。” 刑天阴沉地扫了饮川一眼:“好,饮川,我要听祝融亲口告诉我,万年前的真相。人类的身体虚弱得让我恶心,谁也别想阻止我找回自己的身体!” 这时,虞人殊那蔓延至肩膀地黑色和狰狞得要穿破皮肉地骨头,正在慢慢退散,但他几乎就剩下一口气,极其虚弱,天戎将他全身包裹起来,抱在怀中,看着他掌心里的息壤,眼中充满了难以解读地情绪。 大国师走了过来,对于天戎一嘴咬断他喉咙的事,似乎并不在意。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魂药,塞进虞人殊嘴里:“如果不是鲧的手骨与他融为一体,以他完全地人类之躯,早就死了。” 天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把他的手砍下来,能将手骨与他分离吗。” 大国师一惊,眯起眼睛:“你为什么想把他的手砍下来。” “他早晚会因为这块破石头而死。” “这可是息……” “我不在乎它是什么!”天戎表情有一丝狰狞,“它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但殊对我来说,意味着所有。” 大国师沉默了一下,道:“不能,鲧的巫力已经通过手骨融入了他的身体,除非他死了,否则无法分离。” 天戎闭上了眼睛,嘴唇贴着虞人殊冰凉地额头,轻柔地吻了吻,银白与琥珀色地长发交缠在一起,一冷一暖地色调,有种冰火碰撞地激烈地美感。 不远处,在回魂阵前僵立了许久的寺斯,终于在龙芗和阮千宿的鼓励下,轻轻蹲□,颤抖着伸出手,碰触地上那把骨制长弓。 他紧张地心脏怦怦直跳。灵慧之魄已经回到了裂羽弓内吧,那么裂羽想起了所有吗?裂羽还会记得他吗?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在自己退缩之前,将魂力注入了弓内。 裂羽弓白光一闪,一个男子的身影由淡转浓,出现在了寺斯面前。 寺斯抬起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面无表情地裂羽,这样的裂羽,让他熟悉又陌生,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踌躇道:“裂羽,你还记得我吗。” 裂羽的目光扫过他五官的每一寸,眼神流转间,流露出一丝丝难以解读地情绪。 寺斯的心凉了大半,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不记得了啊,算了,也没什么,我习惯了,那你想起从……” 寺斯话音未落,眼前一花,猛地被搂进了一个温暖地怀抱中,裂羽紧紧地抱着他,用仿佛要将他融进身体的力道,耳边传来一个低哑地声音,只有轻轻地两个字:“记得,全部都记得。” 寺斯眼圈一热,用力拍了拍裂羽的后背,又哭又笑地说:“哈哈哈,太好了,呜呜,记得,太好了,哈哈哈哈,记得!” 裂羽眼眶泛红,嘴角噙着一抹苦涩地微笑,他想起了所有,从他与寺斯相遇至今,他无数次失去记忆,寺斯无数次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一切,后来,无论他忘掉多少次,他永远对寺斯感到熟悉,因为寺斯的存在已经超越了记忆,印刻进了他的灵魂。 俩人勾肩搭背,边哭边笑,尽管他们从未分离,此时此刻,却像是失散多年的旧友重逢,裂羽找回的,不仅仅是他的记忆,还有他和寺斯友情延续地可能。 饮川看着这狼藉地轩辕丘,曾经美丽宁静、纯白高贵地样子再也不复存在,这片古老的山脉几乎被他们毁了,他深深叹了口气,想着四散地冥魂与灵慧之魄,心中充满了不安。它们原本不属于人间,初始会很弱,待到习惯了人界,就会逐渐与契合的灵慧之魄结合,一旦拥有了记忆,它们就会去寻找自己的身体,这一切都是本能趋势的,没有任何办法阻挡,这个过程可长可短,但产生的后果,也可大可小,一旦这其中有帝王之魂,则可倾朝野,若有上古异兽的灵慧之魄……饮川无法想象,究竟会发生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饮川回头,壬王和重溟正朝他走来。 饮川叹道:“重溟,我没料到你会来。” “现在说这个毫无意义。”重溟看着饮川,沉声道,“那批灵慧之魄中,很可能有属于我们的,冥界之门开启时,我们就在旁边,对灵慧之魄是一种很强的吸引力,当然,这都是假设我们真的有一段失去的记忆。” 饮川道:“我可以肯定,我们绝不是生来如此的。我们集体失去的那段记忆,也觉不可能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剥夺了我们的记忆,这段记忆里有什么,是必须解开的谜,也许,我们活了不止万年,甚至在更久远之前,我们就已经存在,不只是我们,包括大巫祖……又是什么原因,使我们必须失去以前的记忆活下去?” 壬王凝重道:“饮川,你难道想说,我们有可能在天地的上一元就存在了吗?” 饮川幽幽道:“为什么不可能呢。” 第144章 “如果我们真的从上一元来到这一元,就证明我们可以度过天地覆灭……”壬王沉吟道,“但是,我们真的可能活了那么久吗。” “若息壤中真的有我们的灵慧之魄,一切自然会揭晓。”饮川感慨道,“这个世界是每一元就自我革新、从头再来的,每一次革新,绝大多数地物种都会彻底消失,只在历史上留下一点点痕迹,但是也有生物能够一直繁衍生息,将前一元,甚至前几元的信息留存到现在,这在江朝戈的新世界里,已经被很多科学证实。只不过,除了岩石、山峦、河海这些死物,任何生物都是通过繁衍来延续的,而没有任何一种生物,可以自我存在那样漫长的岁月,只除了……玉帝。” 壬王思索道:“玉帝……究竟是什么呢。” 饮川摇摇头:“他比息壤还要神秘,没有人见过,没有人听过,但是他可以操控整个天庭乃至六界,与天神交流,与万物通灵,每一次的一元将尽,就是他渡劫之时,说玉帝就是这世界,这世界就是玉帝,也并不为过,但玉帝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就连亲口得到他授命的大巫祖也未必知道。” 嘲飞讽刺地说,“我倒觉得,玉帝是什么,大巫祖未必不知道。不管当初祝融他们究竟计划了什么,能有今日十二异兽与巫祖相互羁绊,共同重现人间的结果,就是他们对玉帝的背叛,他们为何要在叛变了异兽之后,又叛变天庭,这其中发生的事,息壤不会是全部原因吧。” 壬王点头道:“你说得对,但息壤必然是一个最大的诱因,祝融他们故意制造大巫祖与异兽的互相牵制,一定是为了利用息壤做些什么。” 饮川垂下眼帘:“我曾经一直把我知道的事对你们守口如瓶,甚至引你们怀疑,我想现在,我可以说出来了。” 众人均愣了愣,扭头看着他。 饮川长叹一声:“玉帝将大巫祖派下人间,讨伐异兽,但并不想让他们再回去。” 白矖和刑天双目圆瞪。 众人也是一惊,壬王追问道:“是帝江告诉你的?” 饮川点点头:“他们来到人间后,玉帝就关闭了天界之门,是彻底关闭,即便是天神也不能再自如通行,帝江告诉我,想回天界,除非他们将息壤带回去。可当时,帝江和很多大巫祖都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不可能将息壤带回天界,因为鲧已经被祝融杀死,现在看来,知道真相的,只有祝融与共工。” “这就是你一直隐瞒我们的原因?”壬王咬牙道,“你一开始就知道,这其中有玉帝的阴谋。” 饮川羽睫微颤:“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告诉你们,徒增恐惧,因为……”他深吸一口气,“我们真正的敌人,可能不是衔云、啸血、祝融,不是任何一个异兽与大巫祖,而是……而是执掌六界、享无极之道的至高神。”饮川说到最后,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这是第一次,众人能窥见饮川的一丝丝恐惧。 壬王怒道:“这不是你隐瞒我们的理由,这也不该你一人承担。” 饮川露出一丝苦笑:“壬王,我曾经以为我们很强大,遍寻六界,我们也不需惧怕谁。可后来,我感受到了玉帝的威仪,他一声令下,就能派千万天兵,遮蔽整个天空,还能令与我们势均力敌的大巫祖和我们厮杀百年,我曾经以为我们永远也不会死,甚至对漫长地生命感到厌倦,但玉帝到底让我们不再活着,即便醒来,从身体到魂识都受到束缚,这就是玉帝,他想做的事,在六界之中,五一不能实现,我们在眼里,恐怕便跟人类在我们眼里一般地脆弱、渺小。”饮川摇了摇头,“你们知道,最让我害怕的是什么吗。” 众人沉默地看着他,呼吸间都变得有些凝重。 “最让我害怕的是,无所不能地玉帝,万年来从不过问六界任何琐事的至高神,居然会为了一个被偷下人间地宝物而大动干戈,掀起六界中最大的一场战斗,甚至,强大如他,都不能把宝物带回天界。他如此重视的东西,现在跟我们有着千丝万缕地联系,我们能活到哪一刻呢?”饮川沉声道,“我从不畏惧死亡,但我畏惧玉帝的真实用意。” 饮川的一番话,让人心惊不已,各个沉默不语,满心疑惑。 江朝戈稍微挪动了一下几乎冻僵了的身体,他想问问饮川,如果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接下来他们需要面对的,是不是真真正正地死亡,不是封印、不是消耗过度。炙玄的惨状,让他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产生了深深地怀疑,而体内共工的不断觉醒,将他越逼越近,他生平头一次,产生了厌世的念头。从前他畏惧死亡、敬畏死亡,可当他知道他死不了,又活不舒坦时,他对死亡产生了一丝期待。 可惜,他没能问出口,因为他的嘴唇也冻僵了,没有了炙玄的温度,这个世界冷得简直如同地狱,不,这个世界,就是地狱。他倾斜身子,靠在已经快要冻成冰块的炙玄的身上,曾经让他熟悉无比地体温再不复存在,他如同靠着一个死物。他其实可以将炙玄收进兵器里,可他不想,已经没有了温度,再感受不到他的身体,就好像……炙玄真的死了一般。 他对饮川隐瞒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其实已经不在意了,从他知道他可能将和炙玄永远分离的那一刻起,他就丧失了所有的斗志。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悠远地长长地清鸣,那声音似乎能贯穿整个世界,直击每个人地心灵,给人一种无比地神圣与高洁。 众人脸色大变,纷纷抬起了头来。 重溟静静地看着天空,喃喃道:“也许我们很快就有机会知道一切了。” 壬王凝重道:“好熟悉,是天界之门打开了吗。” 饮川闭上了眼睛,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但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息壤有了这么大的动作,天界不可能毫无反应。 红渊嚷嚷道:“这声音……天界之门,一定是天界之门打开了!” 焚念和游释脸色变了,他们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昏迷的云息,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突然醒了过来,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仰望着天空,满脸惊恐。 饮川再度睁开眼睛,冰蓝色地眼眸坚定而犀利:“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来个彻底地了断吧。” 红渊咬牙道:“我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可不想再次长眠。”他抓住阮千宿的手,“姐姐,要不我们跑吧。” 阮千宿无奈道:“跑去哪里。” “我飞得很快,少有人追得上我,我可以不停地飞,带你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红渊美丽地眼眸中满是难过,“我讨厌战斗,讨厌这些脏兮兮的东西。” 阮千宿看着他哀怨地眼眸,顿时感到一丝心痛,她摸了摸红渊的脸,哑声说:“红渊,我们无处可逃啊。” 红渊深深蹙起眉,将头歪在了阮千宿的肩上:“我不想长眠,我不想。” 阮千宿顺了顺他金红地长发:“你……让我觉醒吧,我自己下不了手。我曾答应我娘和二哥,无论如何艰辛,都要好好活下去,我若自刎,就背弃了与他们的承诺。” 红渊惊讶地看着她:“你让我动手?我是你的魂器,我不可能杀得了你,你的本能就会排斥我威胁你的生命。” 阮千宿皱起眉,握紧了征尘钺,有些迟疑。 “不要觉醒。”红渊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即便觉醒,获得的能力也很微弱,我知道……你极有可能就是后土,我不想面对后土,所以不要觉醒,就这样吧。” 阮千宿咬牙道:“我未必就是后土。” “只有后土、勾陈、天吴和应龙没有觉醒,如此低的几率,我不想冒险。”红渊看了炙玄和江朝戈一眼,“我虽然不至像炙玄一样,但是,你若真的变成后土,我该怎么办?姐姐,不要试,好不好。” 阮千宿低下头了,不知如何是好。 “他说得对,不要轻易觉醒,因为早晚你会身不由己地觉醒,不必着急。”云息缓缓走了过来,声音充满了悲怆,他的目光飘向了饮川。 饮川嘴唇微微颤抖:“帝江,把云息……还回来吧,这是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云息笑了笑,“你宁愿要一个相识不过两年的学生,也不想见相识万年、又分离万年的我。” 饮川张嘴刚要说什么,云息已经抢道:“我想起了一切。” 饮川怔住了。 云息静静地看着他:“若我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云息了,你怎么想。” 饮川握紧了拳头:“你……想起了一切。” “对。” “那你现在,到底是以什么存在的。”饮川指了指天空,“天界之门一开,会有什么出现,我们都知道,事到如今,把一切都坦白吧,也许我们尚有一线生机。” 第145章 云息默默看向了江朝戈。 江朝戈也正扭头向他看来,他的眼神麻木而冰冷,好像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云息缓缓道:“将异兽制成大巫祖的专属魂兵器,是共工的主意。”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冷地说:“说下去。” “当年你怒触天柱不周山,至洪水倾覆人间,被玉帝派大巫祖严惩,置入天炉受百年焚烧之苦,后来因为天地之元,玉帝让你将功折罪,去人间讨伐异兽。到了人间后,你却不甘心再受制于玉帝,而作为杀死鲧、且唯一猜透天地之元真相的人,祝融知道玉帝要他们将天地之元带回天庭,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玉帝是有意要我们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共工与祝融,虽然曾经是生死仇敌,但在这件事上,却一拍即合,决定想办法躲过这一劫。” 江朝戈听着听着,脑海中就跟着浮现了共工被烈火焚烧的地狱画面,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百年,恐怕比其活过的几万年还要漫长,为何共工当年要触天柱?仅仅是因为败于颛顼而恼羞成怒?那些画面亦真亦假、似魔似幻,他时而觉得那是他自己的经历,时而又向一个旁观者般置身画面之外,他知道,无论是使用巫力,还是听到其他人谈起共同的经历,都在一点点唤醒体内共工的记忆,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云息一样,能保有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江朝戈完全消失。 饮川颤声道:“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我死了,一切就会结束,你当时骗了我。” 云息低下了头去:“我没有骗你,我知道你我都难以全身而退,我本打算与你长眠在轩辕丘,若不是共工提出将你们制成魂兵器,我们只会在冥界相遇,但若真是那样,你我擦身而不相识……我不想……” 饮川摇摇头:“你究竟是为了见我,还是利用我,要我如何判断?” 云息眼圈微红:“饮川啊饮川,从始至终,你可以对任何人温和妥帖,哪怕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类,唯独对我,却是满腹猜疑。” 饮川两道白眉深蹙:“帝江,我当年知道天地之元关系重大,冒着巨大风险保全人皇血脉,阻止天兵夺取天地之元,我曾要你帮我一起守护它,可你非但拒绝,甚至丝毫不顾念旧情,与大巫祖一起讨伐我,你怎能怪我对你满腹猜疑?” “我曾劝过你!”云息高声道,“我曾劝过你交出天地之元,因为那不是你能守护的,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危险,可你执迷不悟,我无法保全你,只能不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保全你的尊严!” 饮川露出一丝苦笑:“帝江,我不要你来保全我的尊严,我要你与我站在一边,并肩作战,哪怕我当年不是对的,你对我来说,也错了。”他深吸一口气,“罢了,都过去了,我不想再争论对错,我只想知道,你们后来做了什么,有了今天的一切。” 云息用力闭了闭眼睛,想把哀伤的情绪尽全力憋回心里,他哑声道:“后来,我们取十二异兽之角、骨、筋、壳、羽,制成滴入我们血液的十二把神级魂兵器,埋藏在这片大陆的各个角落。而我们,自知不可能以五人之力对抗天兵,为了度过这一劫,也为了能在万年之后将你们唤醒,便找来十二个人类,将我们的血液替换人类的血液,我们自我了结后,共工的心腹大巫用禁术将我们的灵慧之魄强行封印进这些人类的身体里,这样,无论这些人类如何转世,都会一直携带着我们的力量。” “仅仅是灵慧之魄?”重溟问道。 云息点点头:“仅仅是灵慧之魄,灵慧之魄,是三魂七魄之中最为温和的,只有灵慧之魄不会伤害人类的身体,让替换了我们血液的人类可以承受,但也仅仅只有灵慧之魄,其他的魂魄,恐怕还因为失去方向而游荡在天地之间,而身体,也早已经化作了泥土。待到万年之后,封印的力量减弱,我们的魂力就会在人类体内觉醒,其实并非异兽的觉醒唤醒了我们,恰恰相反,是我们的觉醒,唤醒了异兽。” 江朝戈道:“也就是说,你们再也不可能显出本体。” 云息道:“除非,召唤我们的三魂六魄,与灵慧之魄合二为一,但万年已过,希望渺茫。” 江朝戈咬牙道:“所以,这个身体,到底是我的,还是共工的!” “是你的,但你永远都不可能摆脱共工,大巫祖的灵慧之魄,远比人类的要强大无数倍,你不可能抗争得过。” 江朝戈顿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众人均是一愣,都不知道他此时为何还笑得出来。 江朝戈险些笑出眼泪:“所以,我根本不是共工的转世,更不是什么共工本身,共工在我身体里,也不过就是一缕孤魂!你说共工的灵慧之魄强大?一个三魂七魄只得一魄,甚至不可能有自己身体的孤魂,凭什么在我面前说强大!”江朝戈指着云息,“云息,你这个废物,你让一缕孤魂霸占自己的身体,捅了我一刀不说,还他妈在这儿侃侃而谈,它只是一缕寄宿在你体内的孤魂!这个身体应该你说了算!” 云息怔住了,眼神显出几分迷茫,表情似乎在挣扎,他用力甩着脑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低吼一声,声音如野兽般粗哑可怖。 江朝戈双目血红,神态有几分疯狂:“刘擎、天女那些人,从未想过与大巫祖抗争,他们自愿失去自我,换取强大的力量,可我江朝戈不会答应,这个身体是我的,意识是我的,想借用我的身体重新看这个世界,就他妈要听我的!”最后一句,江朝戈吼得尤为响亮,他要让体内那缕孤魂听清楚,别想打他的主意!他江朝戈出生入死,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什么异兽、大巫祖,什么阴谋诡计,他没有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胸怀,他可以死,却绝对不能不死不活!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们愿意以人类的身体活下去吗!”刑天发出尖刻地笑声,“帝江,多谢你的解说,看来只有找到我们的三魂六魄,才能重塑肉身。” 壬王冷静地说:“帝江,你们因何判断,玉帝想将你们一网打尽?” 云息抱臂喘息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来,他满脸是汗,表情有一丝狼狈:“他关闭了天界之门,让我们以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作为打开天界之门的条件。” “所以呢?” “我们飞升后,已经不属于人间,我们可以在人间暂居,但不能久留,一旦久留,就会打破人间平衡,以致六界失衡,就好比冥魂不能出现在人间,久留要么魂飞魄散,要么迫害人类,也好比上古异兽的魂魄太强大,不能去冥界,否则冥界大乱。大巫祖的存在,对人间的影响已经不局限于几个人类,而是更庞大、更广袤。一旦人间失衡,玉帝就有理由派天兵讨伐我们,你明白吗,他在找理由消灭我们,只要我们千年内无法回天界,我们就成了致使六界失衡的元凶!” 壬王满脸惊讶地看向饮川,想求证。 饮川点点头:“六界不可互通,方能相安无事,大巫祖长期留在人间,一定会出现无法估量的影响。” “六界失衡。”重溟冷笑一声,抬头仰望着天空,“无处不在、什么都管的天兵,才是六界失衡的原因吧。” 众人齐齐看向天空,昆仑山高远蔚蓝地天空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长长地裂缝,那细细地裂缝中间,露出一丝耀眼地金光,将太阳都比得黯然失色,那裂缝在缓慢地张大,众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天界之门一开,山海一般的天兵降临的场面。 饮川凝重道:“结果又如何呢,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拿到了天地之元,却还是逃不过万年之前的命运,帝江,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也罢,如果这样能保人间太平,我也认了。” “不,我们还有一线希望。”云息咬牙道,“那就是我们不顾一切,也要以这种方式重生的理由。” “什么希望。” “天地之元,可以祝我们躲过天兵讨伐。” “开启一个新世界吗?你明知道虞人殊做不到。” “他无法开启一个新世界,但或许,他可以制造一个新的空间。” 饮川皱眉道:“什么意思?” 云息道:“还记得青丘之国,九尾青狐先祖为子民创造的异空间吗?” 江朝戈一惊:“制造一个新的次元?” “没错,按照你的世界的说法,就是新的次元,与这个世界平行的次元,我们躲进这个次元,还可以在这个世界生活,而天兵永远都找不到我们,在安全的时候,又可以离开这个次元,重新回归这个世界。” 第146章 江朝戈隐约觉得这想法太疯狂了,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万一真的可行呢。 饮川忧心道:“帝江,这是谁告诉你的?” “祝融,他说,他曾亲眼见到鲧以天地之元制造了一个次元空间,若不是他以人皇血脉相逼,鲧完全可以躲进去永不出来,而他也根本找不到鲧。” “这也许真的是我们的出路。”重溟看着依旧昏迷的虞人殊,“可我们怎么弄醒他。” 云息道:“这个人类可是魂导士。” 江朝戈厌恶道:“‘这个人类’?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借用人类的身体,堂堂一个大巫祖,非但不能找回真身,甚至要在人类的身体里东躲西藏,苟延残喘,还做什么高姿态?可笑!” 云息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狰狞:“共工,你若连一个人类的身体都掌控不了,岂不是更可笑。” 白矖冷笑道:“我倒觉得这个人类说得对,要我一直以人类的身体苟且偷生,我宁愿赌上一把,召唤自己的三魂六魄,只要找回肉身,还怕什么天兵讨伐。” 游释忍不住笑了出来:“白矖,你愿意赌上一把,可曾问过我?你以为我会陪你在这里等死?” 白矖怒道:“游释,你认为自己还能控制我?” “就算我不能控制你,你也别想摆脱我自作主张!” “你……”白矖娇容变得有几分狰狞,刑天沉默不语,显然和焚念也各怀心思。 “你先将虞人殊唤醒。”饮川看了看天上逐渐变大的裂缝,“快点。” 云息走到虞人殊身边,天戎抱紧虞人殊,戒备地瞪着他。 云息视而不见,口中低吟着什么,将魂力源源不绝地度入虞人殊体内,虞人殊苍白的面容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有了血色。 饮川看着炙玄,低声道:“朝戈,你必须把炙玄唤醒,若虞人殊无法成功,没有炙玄,你就毫无抵抗之力了。” 江朝戈低声道:“如何唤醒。” “很简单,用治愈的巫咒将他治好。” “治好他之后呢,我释放了那么多巫力,我还能抵抗共工的入侵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们要抵抗的,是天兵的入侵。” “我说过,我宁愿死,也不把身体让给共工。” “你将炙玄唤醒,也许凭你强大的意志,可以降服共工,就如同你说的,共工毕竟只是一缕孤魂,可如果你不将炙玄唤醒,败在天兵手下,你的结果可能是生不如死。共工被置于天炉的百年,尝尽究极地痛苦,那一定是你不想尝试的。” 江朝戈没由来地抖了一抖,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地恐惧,那是属于共工地恐惧,却让他感同身受。他看着如同死去一般的炙玄,一时犹豫起来。 天际的裂缝已经越来越大,那缝隙金光闪烁,照亮了整片天空,隐隐地,他们听到一阵恢弘地擂鼓声,似有千军万马之势,叫人生畏。 红渊讽刺一笑:“我们无法发挥本身实力,大巫祖甚至无法摆脱人类之身,这一仗还有什么可打,天兵能把我们活埋了。” 嘲飞哼道:“死有何惧,这一回我要死得明明白白。” 红渊翻了个白眼:“没人想陪你去死。” 擂鼓声愈发响亮,声声如击在人鼓膜,众人感到头皮发麻,纷纷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恐怖。 饮川叹息道:“来不及了。”他转身化作兽形,朝着天际裂缝发出凛冽地吼叫,撼天动地,回应他的,是越发震撼人心地擂鼓声。 云息不断咏念咒语,额上虚汗直冒,虞人殊的手臂已经恢复了正常,可依然没有醒过来。 自天际裂缝处,金甲红缨地天兵如雷霆暴雨般倾泻而下,伴随而来的还有数不清地江朝戈从未见过的天兽,那画面如同天空漏了一个洞。 天空传来一个威严地声音:“英招奉玉帝之命,将息壤带回天庭,为祸人间的十二异兽与叛变天庭的十二巫祖,诛杀无赦。” “竟是英招领兵。”焚念冷笑,“看来又有新鲜的食材了。” 只见天兵拥簇之下,确有一个人首马身、虎纹鹰翼的天神,其面刚毅严肃,不怒自威,正是神兽英招。 “英招。”饮川叫道,“你同为飞升异兽,若将我们诛杀殆尽,可有一丝兔死狐悲?” 英招冷冷地看着饮川:“你们祸乱人间,私藏息壤,背信天庭,死不足惜。” “好一个死不足惜。”饮川厉声道,“人间陷于洪灾百年,天庭迟迟不理,迫使鲧盗取息壤治水,息壤到了人间后,你们又眼睁睁看着异兽为了它争斗千年,将人间变作炼狱,直到异兽斗得精疲力竭,天庭才派天兵、巫祖来讨伐,天庭何曾关心过是谁祸乱人间?” 英招冷道:“人间如何,与我何干,我只奉玉帝之命,带回息壤,诛杀忤逆。”他一指虞人殊,“将人皇血脉交给我,我便让你们痛快点死。” 江朝戈咬牙道:“你休想碰他。” 英招扇了扇巨大的翅膀,一声令下:“杀——” 数以万计的天兵、天兽倾巢而下,如黑云压境,势不可挡。 还能行动的异兽全都扑了上去。 轰地一声巨响,天兵与异兽在半空中遭遇,一股强大的魂力碰撞,活生生撕碎了一大波天兵的身体,鲜血顿时在半空中开出猩红地花朵,刺痛了人的眼。 江朝戈眼看着天兵过多蚂蚁,不到片刻就将饮川等人包围,蚕食着异兽的身体,他无法再犹豫,本能地咏念起治愈地巫咒,将巫力倾入炙玄体内! 来吧,他别无选择,如同炙玄所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能白白送死,他也许可以打败共工的灵慧之魄,但他首先要在天兵手里活下去。 随着巫力地释放,无数熟悉而又陌生地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跳跃,他感到前所未有地混乱与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强行钻进他身体里,一再试图接管他的思维、意识、感官,而他在使用巫力的同时,还要抵抗共工意识的入侵,稍有差池,可能他就不再是他。这是他打过的最紧张、最令他恐惧的一战,而这场战斗只发生在他脑海中,甚至不会产生一滴血。 炙玄被烧得焦黑的身体,开始长出新的皮肉,皮肉之上,又渐渐形成新的漆黑硬麟,狼狈的样子在一点点消退,江朝戈甚至已经能感受到了炙玄的体温,尽管,他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 共工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他的大脑,试图侵占他的一切,他感到了退却与彷徨,那信息之庞大,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消化,他直觉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人类……”一道低沉地声音突兀地响起。 江朝戈一惊,大脑里的那个声音是…… “人类,为何抵抗。”声音再次响起。 江朝戈在脑中喊道:“这是我的身体,共工。” “你的身体,一文不名,你的力量,来源于我的血液,你的精神,需要我的意识。” “放屁,我的身体、我的意识,都是我的,你想借用我的身体,就他妈听老子的话,我会使用你的巫力,但你永远也别想操控我。” 共工沉默了,就在江朝戈以为共工不会再回应的时候,共工回应了,却不是以语言,而是以更猛烈地记忆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感到大脑像被人猛捶了一拳,顿时晕头转向,对于周围的一切,产生了短暂地迷茫…… 第147章 江朝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被人接管了,魂力和巫力都跟开闸泄洪一般流出体内,汇入炙玄的身体,以他这样渺小地身躯里释放出来的力量,居然能将炙玄那庞大如山的身体快速修复、愈合,如果不是共工的血液在起作用,他修炼百年也不可能做到。 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共工在操纵他,迫使他超负荷地治愈炙玄,他感到血液在沸腾、脑中仿佛又飓风在咆哮,他似乎成了一个旁观者,旁观自己。 江朝戈感到无法言说地恐惧,他就像被囚禁在一个玻璃牢笼内,他能看到、听到、感觉到,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身体现在正被共工主宰!他大声吼叫、挣扎,试图赶走共工的意识,但是那股意识非常强悍,随着巫力地输出,存在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他终于明白了云息的担忧与绝望,还有那深深地无力感。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是云息意志力不够坚定,是刘擎等人心甘情愿被大巫祖主宰,只要他宁死不屈,一定不会败给一缕孤魂,可也许就像炙玄说得那样,他太小看共工了。 他挣扎了很久,明明仅是在大脑中抗争,却感到精疲力竭,一阵阵地发晕,只想一头栽倒,大睡一场,但他不敢睡,他生怕自己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作为江朝戈醒来的机会。 他看着炙玄的身体由一具“死尸”变得鲜活、雄壮,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炙玄——”他大吼,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炙玄灿金色地眼眸有一瞬间地迷茫,然后眼神很快就变了,变得惊怒、凶残、嗜血,他跳了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朝江朝戈愤怒地吼了一声,江朝戈看着那巨大地成排地尖齿、猩红地舌头、狰狞地牙堂,看着那大嘴正越放越大,仿佛看到了一扇地狱大门朝着自己敞开。 内心的恐惧给了江朝戈巨大的力量,原本屹立不动地身体,突然往后连退两步,共工轻轻“咦”了一声,一股股冲击力将江朝戈的意识打得风雨飘摇,江朝戈的求生本能在那一瞬间战胜了共工的控制,但也只是一瞬间,在后退数步之后,身体最终停了下来。 而炙玄的利齿距离他很近,只要稍一向前合拢,就能将他的身体撕成碎肉。 江朝戈听到自己在说:“炙玄,你下不了嘴吗。” 炙玄的爪子深深陷进了冻土里,周身燃起熊熊火焰,烤灼着江朝戈的皮肉,他怒吼一声,狠狠阖上利齿,那牙关就在江朝戈眼前闭合,看得人心惊肉跳,好像闻到了一股股血腥味。 江朝戈,不,共工冷笑道:“看来你很喜欢这个人类,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炙玄恨意滔天:“孽畜,从他的身体里出去。” “不可能,你不会再见到他了。炙玄,别再幼稚了,万年之前,我奉命讨伐于你,你也给了我大苦头吃,如今只有我们联手,才能击退天兵,重获新生。” “我若不能再见到他,也不会和你共存于世,共工,我若不能将你的意识杀灭,我会连你和他一起杀了。” 江朝戈想大声告诉炙玄,他不是共工,共工只是寄宿在他体内的灵慧之魄,可他却无法发出声音,炙玄仇恨地、凶狠地眼神,让他望而却步。 只听共工嘲讽道:“炙玄,区区一个人类,何至你如此,人类只得百年寿命,若不是有我的血液,他早死了千万次。” 炙玄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共工撕碎,可那却是他最爱之人的身体。 江朝戈愤怒地嘶吼、挣扎,用自己的意识冲击着共工,就算螳臂挡车,他也不会放弃! 共工露出残忍地笑意:“不,你想要的这个人类,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不过是我血液的容器……” “住口!”炙玄和江朝戈同时怒吼出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朝戈回过神来,奋力在脑内攻击共工,共工抱住了脑袋,表情痛苦,喉咙里发出诡异地哀叫。 江朝戈同时感到头胀欲裂,疼痛难当,他厉声道:“共工,从我身体里滚出去,滚出去!” 炙玄急道:“朝戈,朝戈!你还在吗!” 江朝戈猛地睁开眼睛:“炙玄!保护虞人殊!” 炙玄怒叫道:“这时候你还想着他?!” 天兵已经倾巢泄下,战鼓声、喊杀声,响彻整片天空,甚至撼动了大地,异兽、大巫祖与天兵厮杀成一片,昆仑山的颜色再次被血腥晕染。 江朝戈对自己夺回身体的主控权,尚有一丝信心,因此眼下最重要的,显然是活下去,要活下去,他们就绝不能失去虞人殊。 天兵已经到了炙玄跟前,炙玄正愁一腔愤恨无处发泄,一个回头,喷出烈烈火焰,将几个天兵、天兽瞬间烧成了骨灰,但天兵、天兽的数量多如落雨,很快就有百千个缠了上来。 炙玄展现出了前所未有地凶暴、残忍,仿佛体内地兽性被一次性地释放了出来,那些战力至少是人类五级以上魂兵使的天兵,在他面前几乎不堪一击,零碎地血肉、焦臭地尸体不断从天上落下,江朝戈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麒麟的凶残,同时也感觉到了炙玄状似有形地憎恨。 如果说炙玄的战斗是鲜血与碎肉,那么江朝戈的战斗虽兵不见血,却也异常惨烈,他与共工的初次较量,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在燃烧,不断地、不断地有陌生地记忆翻涌进脑海,他甚至来不及理清,他被共工打得节节败退,再次失去了对身体地控制。 共工无暇顾及江朝戈,他抓起炙玄刀,召唤出肥遗,转身飞上天空,加入天兵混战之中。 江朝戈颓然一阵后,开始无意识地“翻阅”共工地记忆,共工万年的记忆之庞大,让他眼花缭乱,但那已经成为了他记忆的一部分。他忆起了在天庭地生活,忆起了与颛顼大战、怒触天柱,忆起了被囚禁在天炉遭遇地百年之苦,忆起了临危受命、将功折罪,来到人间讨伐炙玄,更忆起了他如何杀死炙玄,砍下麒麟角……最后,当只剩下他与祝融等五人时,他也忆起了…… 不、不对,这记忆……与帝江说的不一样! 第148章 在共工的记忆中,江朝戈看到了令自己遍体生寒地画面,那是所有异兽与大巫祖都死去后,共工的视角看到的一切,那个世界山崩地裂、野火四起、草木不生,除了黑暗与焚烧,再找不到半点生机,共工就站在破败地土地之上、异兽与大巫祖的尸体之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烈火中出现一个人类地身影,那身影泰然穿越火焰,出现在了共工面前,连衣袂都未沾半点火星,那是个浓眉鹰目地男人,两鬓掺白,隐有一股汹涌地王者之气,江朝戈从未见过这个人,但他知道这个人是颛顼,而颛顼手里,竟拿着息壤! 共工说话了,声音冰冷:“你满意了吗?” 颛顼目露寒芒,反问道:“你满意了吗?” “这就是你挑战玉帝的后果,人间生灵涂炭,人皇族灭,你的儿子也被祝融打得形神俱灭,这一切,只为成全你的帝王之道?” 颛顼双目圆瞪:“吾子救苍生于水患,死得其所,若不是你万般阻挠,我早已经创造一个属于人族的世界,再不必受你天神、异兽的胁迫!” “结果如何呢?你与鲧用息壤创造的那个世界,不过是分割了这个世界的时间,那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仅是这个世界两会的寿命!你会让这世界提前三万多年走向毁灭,而那个世界也会同一时间消失!” 江朝戈大惊,他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并非空间地一部分,而是时间的一部分! 颛顼厉声道:“这正是我需要息壤的原因,每一次天地数尽,就是这个世界因为各种原因病入膏肓、需要重生的时候,玉帝会用息壤重新构造这个世界,息壤包含着这个世界所有的记忆,它可以选择让所有人类不再出现在新世界,也可以选择让新世界里只有人类!” 共工冷道,“可息壤岂是你能使用的,人皇一族上下勾结,为了私心盗取息壤,触怒玉帝,若不是我发现了你们的险恶用心,在你们滥用息壤时撞倒天柱,还不知道你们要将多少东西转移到那个世界,那个世界分得的越多,这个世界的时间就越少,人间变作炼狱,就是对人皇一族贪婪的惩罚!” 江朝戈越听越是震撼。这和他从祝融口中听来的大有出入,是颛顼与鲧盗取息壤在前,共工撞倒天柱在后,为何后来的传说却截然相反?共工变成了为争权夺势败于颛顼,恼羞成怒才……也是,他得到的,是那个世界的人类创造的故事,这故事怎么写,还不是人类说了算。只是,听他们一席对话,江朝戈只觉得头顶的青天可能随时会塌下来。 按照一元的兴衰估算,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第九会,而分出去的两会,让这个世界只剩下十会,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和他的世界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颛顼身为人皇后裔,自然希望打造一个不必受天神、异兽管束、侵扰的,只有人类的世界,在只有人类的世界里,人皇一族才能够真正地称皇,而共工无论是站在大巫祖的角度,还是异兽的角度,都不可能让颛顼得逞。 异族异心,遑论对错。 颛顼发出讽刺地大笑:“你对玉帝那般忠心,却受天炉百年焚烧之苦,岂不可笑。” “我阻止你的蠢行,并非对玉帝忠心,只因不能眼看你损耗这个世界的寿命,撞倒天柱我触犯天条,心甘受罚!” “共工!”颛顼吼道,“你我六千年挚友,我曾提醒你一元结束时,你不会活下来,新世界里本来会有你的位置,你何其愚蠢,要反对于我!” “你是人,我是兽,你厌恶异兽,一如我蔑视人类,你又何其狂妄自私,要我助你毁灭自己的世界,成全你的?!”共工一爪子击向地面,那脆弱地山坡土崩瓦解! 颛顼看着共工,脸上的表情变得悲壮,他高举起息壤,沉声道:“共工,若你问我后不后悔,也许我后悔了,眼见着人间变作炼狱,我已经不知道盗取息壤的那一刻,雄心壮志都去了哪里。我不用你杀我,人皇一族几乎全灭,我有何颜面苟且偷生,但我知道饮川将一个孩子藏了起来。人皇自我毁灭,才将修炼百万年的魂识化作一滴精血,控制了息壤,那个孩子以及他的后代,可能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因为这一元将近时,玉帝不会留下人类,也不会留下异兽,这是他亲口说的,共工,请相信我最后一次,保护息壤,保护人皇血脉,待一元结束时,请求你,为异兽,也为人类,为这我们共同生存过的人间,将这个世界的一切延续下去。”他猛地抽出了腰间佩剑,广袖随着长剑在风中一个摆舞,拿着息壤的那只手腕被齐齐切断。 共工沉默了,爪子深深陷进了地里。 颛顼的声音瑟瑟如风:“我将我大半修为都尽力留在了这只手里,待到时机成熟时,一切,就交给你了。”他说完这句话,身体如被打散了的泡沫,瞬间化作虚影,最后消散在了空气中,除了地上的那只手和落地的长剑,谁也无法证明他存在过。 江朝戈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化作一片血海,共工拿着炙玄刀大杀四方,所到之处尸横遍野,那凌厉地刀法和浑厚地魂力,完全不是江朝戈所能比拟,这就是大巫祖的力量…… 江朝戈对共工说道:“为什么要骗他们?你骗了祝融,骗了帝江和饮川,骗了所有人,事实跟我们所听到的完全不同。” 共工沉默良久,一刀将一只熊形的天神劈成两半,沐浴着腥臭地鲜血,他宛若地狱战神,他回答了江朝戈:“我需要给他们希望,这样他们才会按照我的计划走下去,事实是这条路毫无希望。除了玉帝,谁人敢说,自己能把这个世界完整地带到下一元?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玉帝与大巫祖之间,也是你挑拨的吧,否则玉帝为何要将大巫祖一同诛杀。” 共工道:“……我们不需要退路。” “共工,你的用心真让我害怕,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知道,我们失去的一段记忆里,有什么吗。” “什么。” “上一元、或者过去任何一元的记忆,虽然我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我们确实是从以前的元活下来的,息壤吸收了我们的灵慧之魄,你觉得是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在下一元制造出你们。” “它已经制造出了我们。”共工长刀划空而过,血浪纷飞,“息壤保有我们的灵慧之魄,玉帝就可以在任何一元让我们重生,可是每一次重生的,都将是全新的我们,没有过去,没有记忆,会有新的异兽取代现在的我们,他们拥有跟我们一样的肉-身和能力,却再也不是我们。颛顼渴望的,是人类一族的繁衍,可对于我们这样似乎拥有永恒寿命,天地间又独一无二地异兽来说,我们不要繁衍,而要以本身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只有让息壤吸收现在的我的灵慧之魄,在下一元以我的记忆重塑肉身,我才能得到真正地重生。” 江朝戈咬牙道:“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自己能够重生!” 共工发出一声冷笑:“我怀念我的身体,胜过这世间所有,你以为我愿意寄宿在你一个区区人类体内?不过,有一点你让我很欣赏,那就是跟我一样,对自己本身的执着。如果运气足够好,他们也将跟我一同重生,不成功,便成仁。” 第149章 江朝戈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会是共工一手策划,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若不是他看到了共工的记忆,恐怕他们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和天兵战个你死我活。 异兽与大巫祖,都因人皇一族逾矩之行而被牵连,他们本可以在这一元结束之前,度过平静地几万年时光,人皇一族为了建立只属于人类的世界,盗取息壤,打破了六界平衡,一手引发异兽混战、天神降怒,最后以异兽与大巫祖被封印、颛顼自裁告一段落,可息壤却永远被留在了人间,埋藏了无尽地后患。 如此看来,异兽与大巫祖何其无辜,要为人皇一族的所作所为承担最沉重地后果,而今人皇一族湮灭,唯一知道真相的共工又利用所有人来将这个错误延续下去。 共工的目的达到了,如今他们都已经没有了退路,要么死,要么反抗。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想到共工对他们的欺瞒和利用,江朝戈只觉得一阵阵恨意涌上心头,现在不仅是炙玄想将共工处之而后快,他对共工更是厌恶到了极点,尤其是共工还在跟他抢夺自己的身体! 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难道就让他和他重视的人的血肉,去铺平共工重生的道路? 不,他们没有胜算,以虞人殊的能力,恐怕无法发挥颛顼百分一的巫力,要如何像玉帝一样构造一个世界,共工根本是让他们去送死! 江朝戈急得撕心裂肺,他想阻止这场毫战斗,如果息壤既不能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这两个世界又都已经到了毁灭的边缘,那么他们所流的血简直毫无意义。 他疯狂地攻击共工的意识,想要冲破共工地束缚,将真相告诉所有人,共工被天兵、天兽追得上天入地,一时□乏术,竟被江朝戈再一次冲破了意识地牢笼。他身体一阵抽搐,竟歪身从肥遗身上掉了下去。 失重地恐惧让江朝戈求生的本能再一次战胜了共工的控制,他大吼一声,,肥遗俯冲下来,在他坠地之前稳稳接住了他的身体,并在他的操控下朝着炙玄飞去。 共工的意识在江朝戈的大脑里乱窜,他整个头部都发出阵阵尖锐地痛苦,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咬紧牙关阻挡着共工地侵袭,他大声喊道:“炙玄——” 炙玄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尽管是一样地声音,一样地面孔,但他就是知道那是江朝戈。 江朝戈一刀扫灭挡在面前地天兵,猛地扑到了炙玄地独角上。 炙玄身体微颤,发出略带哽咽地声音:“朝戈……?” 江朝戈快速地说:“我看到了共工的记忆,我……啊啊……”江朝戈抱住脑袋,发出一阵惨叫,他感觉头要从中间暴裂开来! “朝戈!” 江朝戈含糊地吼道:“共工骗了我们!息壤无法制造新世界,也没有新的次元,什么都没——” 共工强势入侵了他的大脑,面上的表情冷凝下来。 “朝戈?朝戈!”炙玄愤怒地一把抓住了身上的人,猛地将他摔向了地面,共工一个利落地空翻,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饮川急道:“江朝戈,你在说什么!” 共工刀指青天:“玉帝靠息壤创世,有了息壤,我们可以做自己的创世神,自由地选择出生与死亡,不再受这六界诸多束缚,击退天兵,我们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炙玄猛地扑向了共工,他庞大的身体在半空中急速缩小,最后竟恢复了人形,他狠狠将共工按倒在地,照着他的脸就是两耳光:“江朝戈!你给我出来!” 共工被打懵了,他回过神来,满面怒容,抽刀就要砍向炙玄的脖子,炙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发狠地一拧,竟硬生生将他一条胳膊卸掉了。 共工一声痛叫,江朝戈也体会到了尖锐地痛苦,他在意识深处大骂炙玄,可同时也心痛难当,在这个被囚禁的地方,他无论多没想要和炙玄说话、触摸炙玄,都做不到,如果他的余生都要看着别人操控自己的身体活下去,他宁愿立刻死去。 炙玄一把掐住了共工地脖子,眼圈通红,面孔狰狞可怖:“共工,放他出来,否则我将用麒麟真火将你的魂识彻底烧干净!” 共工呲牙冷笑:“你……咳咳……你不舍得……” “于其让你占据他的身体,我宁愿连同你一起杀死!”炙玄双眸迸发出熊熊火焰,黑发无风自动,形如恶鬼,“放、他、出、来。” 共工眼神闪过一丝讶异,他直觉炙玄是来真的。炙玄也许无法杀死全盛时期的他,但现在的他,仅仅是一个灵慧之魄和一个人类的身体,炙玄要杀他轻而易举,他咬紧牙关,权衡着、犹豫着。 炙玄周身爆发出黑色烈焰,共工已经能感受麒麟真火那灼热、恐怖地温度,他脸色惨白,瞳仁倒映出炙玄凶残地眼神。 炙玄大吼一声,麒麟真火瞬间爆发,一举包裹了共工全身,共工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江朝戈在剧痛地瞬间,感觉到共工的意识缩了回去,他张开喉咙大喊:“炙玄,不要!” 那黑色火焰猛地一敛,江朝戈大口喘着气,感觉一滴滴冰凉地液体落到了自己脸上,他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炙玄,眼眶中有滑落大滴地泪水。 江朝戈心痛如绞。 炙玄哑声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变成他。” 江朝戈的眼泪也在瞬间决堤,他哽咽道:“妈的,你不是要烧死我吗。” “如果我得不到真正的你,我也不会把他留在世上,我宁愿陪你一起长眠!”炙玄轻轻抚摸着江朝戈那被麒麟真火烧掉的皮肉,眼里简直要滴出血来。 江朝戈已经无暇去想他和炙玄之间的恩怨情仇,他忍着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炙玄的衣袖,焦急地说道:“共工骗了我们,那只手骨是颛顼的,不是鲧的!人皇一族先盗取息壤,后有共工触天柱。息壤无法制造两个世界,我的世界是以分割这个世界的时间为代价存在的,至少分割了两会的时间,这个世界会在第十会连同我的世界一起毁灭!” 第150章 江朝戈的一段话如洪钟般撞进了众人的心里,令人震撼不已。 饮川喝道:“江朝戈,这是你从共工的记忆里看到的?” “没错,他扭曲了真相,从祝融开始,相信的就是他的说辞。人皇一族从玉帝手中盗取了息壤,他发现后想要阻止颛顼分割这个世界的时间,颛顼虽然失败了,可却让他知道了息壤的秘密,他为了能在下一元带着现在的记忆重塑肉身,才策划了这一切。” 帝江咬牙道:“那么,他所说的新次元空间……” “你真的认为次元空间能阻挡天兵吗?青丘国的次元空间是大巫用巫咒制造的,只要是巫咒,就有破解的方法。” 白矖狠戾地说道:“人类,你想说我们都被共工利用了?” 江朝戈冷笑一声:“若不是你们贪婪息壤的能量,也不会轻易受他挑拨,真是愚蠢。” 白矖厉声道:“放肆!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从未想过背叛女娲大人,若不是玉帝关闭天界之门,将我们逼到绝路,我们为何要留在人间!” 江朝戈搜索着共工的记忆,越来越多的信息清楚地出现在脑海中,让他对万年前发生的事,愈发明了:“因为共工离间了祝融与玉帝。祝融对整件事的了解仅次于共工,可正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却又缺失了最关键的内容,所以被共工诱导,玉帝派十二巫祖下界讨伐异兽,以祝融为首,祝融一旦有异心,玉帝视十二巫祖均叛变,所以关闭了天界之门。” 大国师叹息一声:“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大国师所言,正是所有人的心声,可看着漫天天兵,他们却知道,根本已经无法回头。 饮川朝着英招喊道:“英招,你听到了吗,人间本不必如此。” 英招冷硬地说:“我奉玉帝之命,收回息壤,杀异兽,诛巫祖,其他一概与我无关。” “若一元结束,玉帝不把你带入下一元呢,英招,那也与你无关吗?” 虞人殊不知何时已经在云息的治愈下恢复了意识,他身披天戎的外袍,宽松的长衫随风飘动,让他精壮地身体显出一丝单薄,他左手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掌心紧握的那枚至宝,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英招抬起手,战鼓骤停,所有的天兵、天兽都在瞬间停止了攻击,他看着虞人殊,冰冷地说:“人皇后裔,两万年前,你的先祖盗取息壤,分割世界,犯下弥天大错,如今黄帝、颛顼、鲧等人都已经化作浮尘,你虽继承了颛顼的部分巫力,但念你终究不是颛顼,玉帝准你代先祖将功折罪,带息壤回归天庭,还人间一片太平。” 虞人殊寒声道:“我已经看到了先祖颛顼的记忆,前尘往事,难辨对错,我只说现在。若要我回归天庭,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这一元的时间已不足三千年,玉帝要保证让人类种族延续到下一元——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第二,放过我的朋友,还他们自由,让他们同人类一起进入下一元。” 英招面无表情地说:“人皇后裔,你当真不自量力,你凭什么与玉帝谈条件,你的选择只有两个——主动与我回归天庭,还人间太平,或我将你拿回天庭,人间战火将继续绵延。” 虞人殊冷哼道:“息壤之中,有我先祖人皇凝结百万年修为化作的一滴精血,这修为跨越多元,早已经超脱了天地,即便是玉帝也无法破除,我不仅要和玉帝谈条件,而且那两个条件,我一步都不会退让。” 英招寒声道:“人皇后裔,别把黄帝的精血看得那么强大,黄帝或许超脱了天地,但他却只能一次次看着人类种族不断地出生、进化、衰败,只有玉帝才有创世的能力,息壤在你手里,只会带来灾祸,唯有玉帝能教你如何正确地使用息壤,或许玉帝会同意将人类安全地带入下一元,但是第二个条件,绝无可能!” 虞人殊表情狰狞狠戾:“正因为先祖看了太多次人类自诞生到衰亡的悲剧,才不堪忍受,想用息壤改变这一切,如果息壤既不能完成先祖遗志,也不能给我的朋友自由,那么我宁愿看着这世界毁灭,六界陪葬!” 英招脸色阴晴不定,周身魂力乱窜,那力量之浑厚、庞大,胜过了在场的任何一个异兽与巫祖,毕竟英招与他们不同,是完全的本身,不受任何束缚。只见他化作兽形,身体变得庞大无比,给人一种天塌般地压迫感。英招的声音朗朗从天空传来:“我奉玉帝之命,收回息壤,杀异兽,诛巫祖,人皇后裔,你有什么话,留到天庭说吧!” 英招的魂力席卷四方、囊括天地,强大到让人颤抖,江朝戈第一次感受到全盛时的大巫祖的魂力,根本不是炙玄这等魂兽和祝融那等寄宿人类身体的孤魂可以比拟的,这之间的差距何止百倍!江朝戈终于明白,为什么万年之前,他们动辄就要打上百年千年,将人间毁得草木不生,看看昆仑山现在的样貌吧,这不过是一天的战果,若当年的炙玄、祝融等人,都是英招这般无边地强大,那场战斗之激烈、残酷,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红渊凝重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他会把所有人都杀了的。” 饮川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试图化解这场战斗,可英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一味贯彻玉帝“杀异兽、诛巫祖”的命令。 英招猛烈地挥动翅膀,顿时掀起滔天飓风,毫不留情地像他们袭来。 江朝戈被炙玄一爪子压在了地上,飓风袭来,掀起一切它能掀起的东西,积雪、泥土、草木,百年参天大树在它面前不堪一击,轻易被连根拔起,就连弱小的天兵都被卷入飓风之中。 江朝戈只听着耳边猎猎风声,如厉鬼咆哮,如果不是炙玄按住了他,此时他可能已经被风魔撕成了两半。 脑海中,共工发出一声冷笑,语调之轻蔑,极尽嘲讽之能事。 江朝戈怒道:“共工,无论我今日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把身体让给你,你注定永远只能做一缕孤魂!” 共工冷道:“若我注定要做一缕孤魂,你和炙玄也注定要永世分离。” 江朝戈心脏如遭重击,疼痛难当,他握紧了拳头,只恨不能把共工的灵慧之魄从自己脑袋里拽出来,亲手撕成碎片。 那阵猛烈地飓风过后,整个轩辕丘几乎已经看不到一颗挺直的树木,场面之狼藉,如山峦倾覆。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充满了愤懑与焦虑:“难道就没有办法击退他……”他脑中白光一闪,“虞人殊!” 虞人殊从天戎的皮毛下探出一个脑袋。 饮川喊道:“你说你获得了颛顼的记忆,那么我们就有一个机会躲过这一次的讨伐。” 虞人殊隐约预感到了什么:“饮川大人,你想干什么?” “将英招与天兵送往一个新世界!” 虞人殊脸色微变,他看着黑压压如乌云般的天兵、天兽,那些虎视眈眈地眼神、那些盛气凌人地杀意,除非出奇制胜,否则他们必将全部葬身于此,他握紧了息壤,猛地从天戎身下钻了出来,朝着英招大喊:“英招,你斥我不配与玉帝谈条件,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究竟配不配!”他大声咏念起陌生诡异地咒语。 第151章 英招浓眉紧蹙,起初不明白虞人殊想做什么,待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住手!人皇后裔,你可知你的做法会加剧这个世界的灭亡!” 江朝戈表情有些疯狂:“容你这样战下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英招怒张双翼,朝着虞人殊俯冲下来。 嘲飞和红渊率先飞上高空,英招狠狠一拍翅膀,飓风再次袭来,这股无形之风如同夹杂着万千匕首,杀气四溢,嘲飞和红渊的翎羽被毫不留情地刺穿,金红羽毛和彩羽漫天飘舞,美丽而残酷,同时,他们那庞大的身体竟然不堪重负地被拍向了地面。壬王和重溟立刻顶了上去,阻止英招攻击虞人殊。 能将上古异兽的身体压垮的力量,自然庞大到难以想象,幸而那股力到了地面就弱了大半,但还是将人直接吹飞了出去,只有虞人殊犹如神助,巍然不动,以他握着息壤的手臂为中心,那里的空间逐渐被扭曲了,出现了如水波纹一般地虚影。 息壤黑气弥漫,虞人殊地手臂上又浮现出颛顼的手骨,那骨头依然像是要刺破皮肉般狰狞可怖,那虚影的面积逐渐扩大,最后,在虞人殊身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虞人殊的上下嘴唇快速碰撞,咏念的咒语越来越急促,听得人头皮发麻。虞人殊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额上冷汗直冒,一缕缕银发贴服着他英俊地脸颊,为他平添了几分神圣与英武。 最后,在英招的怒吼中,那球形空间猛地爆裂开来,显出了一个巨大地黑洞,离得近的天兵、天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瞬间被吸了进去! 虞人殊猛地睁开了眼睛,青灰色地双眸闪烁着犀利地光芒,刀削般的五官不怒而威,整个人都与平日截然不同,虞人殊虽是一身英雄气概,但从不曾如此咄咄逼人,那暗流汹涌地王者之气,让江朝戈一下子就想到了颛顼。 虞人殊仰起头,冰冷地看着英招:“英招,你们将要去一个荒芜的世界。玉帝曾亲口告诉先祖,他想放弃贪婪而弱小地人类,希望他不会放弃你。” 英招眼中终于显出恐惧。 一股巨力将英招与天兵、天兽朝着黑洞拉扯,那股力量强大到无可逆转,天兵、天兽毫无反抗之力,被成批地吸了进去,英招被迫落到了地面,他四蹄深深扎进土里,试图缓住身体,然而却无济于事,他将地面拖出了四条长长地拖痕,在怒吼中、悲嚎中被彻底吸进了黑洞! 离得远的天兵、天兽开始往天界之门逃逸,原本黑压压地一片天,转瞬间肃清了大半,彷如拨云见日,露出了晴朗地万里长空。 那球形空间猛然一敛,黑洞瞬间闭合,消散在了空气中,除了地面深陷地痕迹,仿佛天兵压境的场面只是一场短促的噩梦。 虞人殊不堪重负般跪在了地上,他握着息壤的左手成拳,用力朝地面砸去,他半条手臂都犹如干尸般手骨突出,看上去足足比正常的右臂大了一半,可捶在地面却绵软无力,只溅起了一捧雪花。他的手臂狠狠颤抖着,看上去很是痛苦。 天戎跑了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殊,颛顼是不是在侵吞你的意识?” 虞人殊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不,是息壤,息壤的能量太强大了,是先祖在克制它,我只要一使用息壤,这两股力就会在我体内较劲儿……”以一个人类之躯,承受两股庞大力量的碰撞,那痛苦可想而知。 天戎眼中满是心疼,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减轻虞人殊的痛苦。 虞人殊看透了天戎地想法,他五指抓紧天戎琥珀色地长发,用力之大,指骨都泛起青白,就好像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他颤声道:“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够了,天戎,会陪我从始至终的,只有你。” 天戎声音沙哑:“你有我,从始至终。” 面对满目疮痍地昆仑山,壬王的表情很是迷茫:“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饮川道:“既然有寐江湖那个异界之门存在,那么难保英招也会找到回来这个世界的办法,在他回来之前,我们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将啸血和衔云封印,第二,逃离这里,只有我们走了,天棱大陆才能回归平静。” 衔云经过连翻的攻击,已经奄奄一息,他冷笑着说:“逃离?你们想往哪儿逃?我败了,但你们就胜了吗?你们去哪里,天兵就会追到哪里,没有了英招,玉帝还有无数天神可以调遣,哈哈,垂死挣扎。” “至少我们还能挣扎一下。”红渊鄙夷地看着他,“在东皇钟里好好睡觉吧。” 虞人殊拿出了东皇钟,那小小地金钟平放在掌心,看上去精巧稀罕,虞人殊毫无畏惧地盯着衔云的眼睛,慢慢收拢掌心,然后将东皇钟掷了出去,东皇钟迎风则长,越变越大,最后变作惊天巨物,黑压压地笼罩在头顶,众人忍不住抬头看去,那黑漆漆地钟口引起人无限地恐怖遐想,东皇钟将衔云、啸血以及他们的魂兵使笼罩其中,衔云抬头看着那压境地金钟,骄傲地龙眼中终于显出了一丝灰暗。 东皇钟重重地扣入了地面! 大地猛震,一声悠远地、大气恢弘地钟声响起,众人心弦颤抖、浑身战栗,大脑仿佛瞬间清如明镜,又似有一股神圣地力量直抵心脏,令人肃然起敬。 硕大的东皇钟如一座山一般,将衔云与啸血彻底封印其中,东皇钟作为黄帝的第一宝器,衔云与啸血哪怕是全盛时期,恐怕也要不眠不休地撞上百年,才有可能逃脱,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在一元结束前都无法出来了。 夙寒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东皇钟上繁复地花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地笑容。 嘲飞长叹一声:“玉帝很快会再度派遣天兵下凡,我们该如何抵御?” 重溟道:“衔云说得对,无论我们逃去哪里,都会被找到。” 饮川冷静地说:“经此一役,玉帝也不敢贸然出招,若虞人殊一直将天兵送往别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时间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虞人殊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庞大的力量,而且,我也不可能亲手葬送天棱大陆,虽然……”他黯然道,“创造英招所去的那个世界,消耗了这个世界一半的时间,我终究是天棱国的罪人。” 饮川仰望着天空,“你错了,若留下英招,天棱国所剩下的三千年,会是战火纷飞、流血漂橹的三千年,至少,若我们离开这个世界,能还天棱国一千多年的太平。这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仅是白驹过隙,但对于人类来说,还能繁衍数代。” “离开,我们能去哪儿呢,只有江朝戈的世界可以去。”大国师看向了江朝戈。 江朝戈低声道:“你们想毁了我的世界吗。” 夙寒冷冷一笑:“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江朝戈握紧了拳头,竟无法回答,这些人、兽自然对他的世界毫无感情,而他又能做什么阻止他们?他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饮川摇头:“不,不可如此,那与留在天棱大陆,又有什么区别。” 虞人殊也道:“那是一个真正属于人类的世界,是先祖牺牲自己和人皇一族换来的,我不会把战火带到那里。” 天际的裂缝始终没有闭合,这时,在众人的头顶再次亮起了耀眼地金芒。 壬王叹息道:“这么快……” 眼看着又是一轮天神降临,虞人殊已经不可能再有力量开启一个世界,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江朝戈看着那慑人的金芒,身体克制不住地有一丝颤抖,有恐惧,又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 就在这时,沉寂半天的共工突然在他脑中发出了声音。 第152章 就在这时,沉寂半天的共工突然在他脑中发出了声音。 “人类,有一个办法,也唯有这个办法,可以让我离开你的身体,也能让你们躲过天兵讨伐,你要试试吗?” 江朝戈戒备地说:“什么办法?” “将息壤与人皇后裔分离。玉帝要的是息壤,只要留下息壤,你们逃到异世界,玉帝不会再为了你们损耗万千天兵,况且将一个两个人送往异世界容易,将万千天神天兵送过去,难如登天。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江朝戈肯定共工有什么阴谋,但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任何一点可能的希望他也不想放弃,因此他表面上风平浪静,没让人看出一丝波澜,其实内心早已汹涌不已。 共工续道:“另外,其实想让我离开你的身体,可以很难,也可以很简单,任何一个大巫或高级魂器师,都可以设回魂阵将我的灵慧之魄从你的身体里抽离,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要自愿离开。” 江朝戈暗自握紧了拳头:“你究竟想干什么。” “砍下虞人殊的手臂,玉帝会找他的弟妹来操控息壤,如此我就离开你的身体。” 江朝戈心脏猛地一颤:“你又在谋划什么?!为什么这样你就肯离开?” “此次天兵死亡过万,玉帝必然要用息壤将他们的灵慧之魄收回,我的灵慧之魄只要留在这里,就能同他们一起进入息壤,和我前几元的灵慧之魄结合,在下一元,我将以我现在的记忆重塑肉身。” 江朝戈愣了一愣,当他意识到他真的对共工的提议有一丝动摇的时候,心中便警铃大作,他怎么能相信共工的话?! 他冷声道:“失去息壤,我们就再没有半点自保的筹码,玉帝只需派下几名天神就能将我们彻底消灭。共工,我不会相信你的话,如果你只是希望能进入息壤,直接离开我的身体,我以性命保证,让虞人殊将你的灵慧之魄吸入息壤。你怂恿我将息壤和他分离,是担心我们若真的逃过此劫,你反而会失去机会吧。” 共工阴沉地说:“狂妄的人类,若你现在当机立断,尚有一线生机,待到天神再临,除了人皇后裔,你们都会魂飞魄散。” 江朝戈冷笑:“我若魂飞魄散,你也将彻底消失!” 天际裂缝处,逐渐逸出磅礴地魂力,那魂力是江朝戈闻所未闻的,但他却一瞬间就知道了来者何人,分别是天神蓐收、天织以及重明,这一次,无一天兵,只有三个大巫祖,但雄浑之势不可挡。 江朝戈浑身凉透了,他不怕死,他只是难过他们终将抱憾于此,他的目光从天界之门移到了炙玄身上,意外地,炙玄也看向了他,眼神之深沉、哀伤,让他呼吸一滞。事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炙玄,共工随时可能接管他的身体,炙玄恐怕依然抱着将他和共工的灵慧之魄一同剔除的想法,可将死之际,很多恩怨都变得渺小,他此时多么希望俩人能再重温一次旧时时光,哪怕仅仅是半分一秒。 天际裂缝中已经显出了天神之貌,蓐(ru)收左耳挂蛇,脚踩二龙;天织人面兽身,背生双翼;重明两目四珠,有翼无羽;各个庞大如山,气势之强盛隐有泰山压顶之威。 “玉帝派了蓐收来。”饮川的语气惊讶中带着一点期许。 蓐收伴着金光降临,显出英武不凡地人形,他看向饮川,长叹道:“饮川吾友,你那般聪明,何止如此。” 饮川苦笑:“聪明反被聪明误,从息壤出现在人间的那一刻起,我就变成了愚人。” 蓐收道:“当年我不愿下凡讨伐于你,没想到今天终究是躲不过,不过,我带来了玉帝的旨意,你们尚有一丝生机。” 饮川道:“请说。” “重启异界之门,将英招与天兵、天兽放回来,并且,一元将尽时,人皇后裔将息壤交归天庭。如此,你们可以活到这一元结束,但你们将永生永世不会再次出现在这世界。” 饮川轻叹一声:“也就说,我们只能再活一千五百年。” 蓐收颔首。 一阵沉默。 一千五百年,对于异兽来说是一段不算很短,但也绝对不长地时光,可对于人类来说,完全是长生不死,因此听到这一番话,人与兽的反应截然相反。 焚念寒声道:“短短一千五百年,与现在结束有多大分别?” 蓐收面无表情道:“你也可以现在就去死。” 焚念狠戾道:“蓐收,我现在虽然只是魂兽,斗不过你,但若拼尽全部修为,你说,我能不能将天界之门给吃掉?” 蓐收脸色微变,饕餮可吞山河天地、日月星辰,六界之内,就没有他不能吃下去的,若他真的把天界之门给吃了,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蓐收阴森道:“你尽管可以试试,我传玉帝旨意,半字不换,就算你吃掉天界之门,也改变不了什么。” 天织与重明均是凶狠地看着焚念。天界之门若被吃了,一定会危及他们的处境,焚念一句话,算是把三个大巫祖都给得罪了。 虽说按照蓐收的说法,他们是下界来谈判的,但是派三个大巫祖来谈判,就是摆明了先文后武,因此焚念的话,让众人都颤了一颤。 嘲飞横了焚念一眼:“一千五百年你尚且不满足,不愧贪婪之名。永世不死究竟有什么好,有限的寿命,反而能让人努力过活,不至像我们当初,一觉也可睡百年,浑浑噩噩,这个提议好,你们说呢?” 夙寒懒洋洋地说:“嗯,总比现在死了好。” 重溟打了个哈欠,一副随便的态度。 焚念咬牙切齿,却过于被动,无力辩驳。 众人是各有想法,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表达,便纷纷看向饮川。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透彻如宝石:“玉帝一言即诺,可会反悔。” 蓐收朗声道:“六界承玉帝一言之重,绝无反悔。” 饮川看向虞人殊,虞人殊正色道:“那么人类呢?人类可会出现在下一元。” “玉帝未言。” 虞人殊感到深深地无力,以他的能耐,不可能将人类这个种族带入下一元,他能争取的,恐怕只有这剩下的一千五百年,剩下的只能看天命:“若我们同意,是否所有天神天兵都会撤回天界,不犯人间。” 蓐收嘲弄道:“天界从不无故犯人间,是你们在祸乱人间。” 虞人殊又道:“……一元结束时,我去天庭,玉帝就不担心我在下一元复活他们吗。” “等你去了天庭,玉帝会将黄帝的精血逼出息壤,息壤跟人皇一族就再没有关系了。” 虞人殊环视众人,咬了咬后槽牙:“好,一千五百年,我们互不相犯,绝无反悔。”虞人殊毫不犹豫地施展巫咒,再次打开了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异世界大门,在那黑洞之中,突然弹出了无数天兵、天兽,以及天神英招。 由于时间紊乱,英招不知在那异世界待了多久,显得狼狈而阴沉,回到这个世界时,满脸地不可思议,在见到蓐收等天神后,羞愤暴怒,大吼着就要将虞人殊等人撕碎。 蓐收厉声道:“英招,我奉玉帝旨意下凡,你不可造次!” 英招怒哮一声,震得人耳膜刺痛。 虞人殊脸色更加苍白了,身体由于消耗过度,摇摇欲坠,他看着蓐收:“我已依约将英招放了回来,你们也可以撤退了吧。” 蓐收还未等说什么,江朝戈突然头脑一热,眼前发花,他太熟悉这感觉,这是共工在接管他的身体,他感到一阵惊骇,还未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共工已经操控着他抡起了炙玄刀,一步跃起,挥向了不远处的虞人殊。 这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在蓐收那里,根本来不及反应,江朝戈的身体已经闪电般出现在了虞人殊身旁,无情的黑金长刀朝他的左臂砍去。 血花四溅—— 第153章 时间在这一刻凝结了,所发生的一切都成了江朝戈眼里一帧一帧播放地画面,他眼看着炙玄刀的利刃以破空之势咬向了虞人殊,飘摇着火星地锐利刀尖,没入了那骨骼像要破皮而出的狰狞手臂,他的掌心感觉到了一丝很微弱地阻力,那是穿透皮肉、骨骼时受到的虚弱地抵抗,令本就百斤重的炙玄刀更是沉了几分,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地麒麟角,最终一定能够破开所有障碍。 那股阻力刹那间就消失了,炙玄刀地利刃横穿过了虞人殊的手臂,那曾经修长的、结实地躯干,连接着令无数天棱国少女沉醉地漂亮手指的手臂,硬生生从它的主人身上被分离了! 在江朝戈的视界里,那截手臂飞上了半空,手心里还紧紧攥着像是已经与其融为一体的息壤,尽管那手臂骨骼凸出、青筋狰狞,皮肤如炭黑般可怖,可那终究是虞人殊身体的一部分。 “啊啊——” 这一声怒吼,既非来自血注喷溅的虞人殊,也非来自瞠目欲裂地江朝戈,而是天戎,天戎甚至顾不上转身给江朝戈的脖子一口,他一把抱住了虞人殊,那吼声悲怆而绝望。 江朝戈也在自己的脑海里用力嘶吼起来,疯狂地攻击共工,共工的意识缩了一缩,明显地痛苦了起来,但他的精神力比之江朝戈还是强盛了太多,尽管他只有一魄。他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入了那个焯烟用来召唤媛姬与裂羽的回魂阵中,阵法瞬间重启,共工咏念起了咒语。 江朝戈拼命挣扎,操控着自己的牙齿狠狠咬向自己的嘴唇,一口下去,血肉模糊,共工却只是顿了一顿,并不停止,恐怕从古至今,自己召唤自己的灵慧之魄,共工定是第一人。 炙玄猛冲了过来,声色俱厉,大有要将共工一击绝杀地凶狠,然而饮川却飞扑上去,一黑一白两条身影滚落在雪地上。 炙玄还未开口,饮川就大声道:“这是共工离开江朝戈的唯一机会!” 炙玄瞪大眼睛,牙齿将唇瓣咬出了血来,他死死盯着江朝戈,若共工没能离开,他一定会将共工再次逼回去。 虞人殊的手臂一落地,息壤这个最大的谈判筹码就消失了,局势顿时变得凶险万分。 蓐收与天织、重明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几只异兽都已经全副戒备,唯恐大巫祖发难。 虞人殊抓住自己的断臂,喉咙里发出痛苦地低吟,五官都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身体颤抖如风中残烛。 天戎心痛难当,一腔恨意无处发泄,转身化作兽形,扑向了江朝戈。 醉幽一跃而起,挡在了江朝戈身前,龙芗和寺斯都冲了上去,醉幽叫道:“天戎,你冷静点,那是共工!” 天戎一步未停,疯狂地冲了过来,一爪子拍在醉幽的脑袋上,将那美丽优雅地九尾狐狠狠拍飞了出去。 轮攻击力,醉幽确实不如天戎,这一下几乎把他打懵了,似乎因为虞人殊能量的增强,天戎也厉害了好几倍。天戎毫不迟疑地扑向江朝戈。 裂羽从天而降,一尾巴抽向天戎,天戎闪电般躲避了开来。 龙芗怒叫道:“天戎,够了!他不是江大哥,你赶紧冷静下来!” 天戎琥珀色地眼眸里满是疯狂,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回归了兽形,此时他大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所有伤害虞人殊的人咬成碎肉。 红渊飞了过来,一爪子将天戎按在了地上,天戎发出嘶哑而凶狠地兽吼,听得人心酸不已。 “天戎……”虞人殊咬着牙,发出微弱地呼唤,“回来,我身边。” 天戎的身体怔了一怔,眼中终于涌出了热泪,将红渊的翎羽抓得血肉模糊地爪子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江朝戈对共工的恨意融入了他的骨血,可他更痛恨自己在共工面前的孱弱无力。 他能感觉到共工的灵慧之魄在慢慢抽离自己的身体,向着回魂阵而去,回魂阵按理已经配合异兽身体的某一部分做为魂器,才能让召唤而来的魂魄有所依存,否则就会游荡于天地之间,而共工要的便是如此。此一战役,天兵死亡千万,他们的魂魄绝无可能送入冥界,那会至冥界大乱,玉帝必须把这些魂魄收回,而最好的方式便是通过息壤吸收。万千魂魄聚合在一起,难分彼此,共工便要混入其中,待到下一元,以自己的记忆重生。 当共工的灵慧之魄逐渐脱离江朝戈的身体时,他也正在慢慢拿回身体的主控权。 恍惚间,他听到共工在猖狂地笑:“人类,我很欣赏你,可惜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江朝戈握紧拳头,冷笑道:“共工,你想脱离我的身体,进入息壤,在下一元重塑肉身?我告诉你,做梦,我要让你亲眼看看自己唯一的希望是如何落空的!” 共工微怔,随即不屑道:“你能做什么?” 江朝戈抓起炙玄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滴落在脚下的回魂阵中,由于极度地低温,那热腾腾地鲜血竟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凝结成了冰! 共工突然慌了:“你……” 江朝戈阴声道:“你以为你失去了肉身,这世间就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你的魂魄?别忘了,我身体里全是你的血!共工,我要将你的灵慧之魄永远囚禁于这魂器之内,让你也尝尝沉睡万年之苦,永生永世再不能见天日!” 共工嘶声吼道:“你敢!人类——”共工最后一丝灵慧之魄,突然开始挣扎着不肯离开江朝戈的身体,然而为时已晚,江朝戈倾注巫力,大声咏念咒语,回魂阵光芒大作,愈发强盛,硬生生将共工残存地一点灵魂之魄拽出了江朝戈体内! 混沌地大脑突然恢复了从未有过地清明,江朝戈感觉身体一轻,他无法准确形容那一刻地感受,仿佛是破壳而出地新生感,又似是瞬间卸下了千吨重担。总之,他知道大脑里那个让他厌恶、恐惧、憎恨地存在真的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共工的灵慧之魄真的离开了! 只是,由于他的血液和共工还有着深深地羁绊,于是他依然能听到共工不甘而又绝望地怒吼,江朝戈仰天长笑,几乎笑出了眼泪:“共工,你这一缕孤魂终于去了正确的地方,你对我与炙玄做过的一切,都在那无休无止无尽头地魂器中慢慢忏悔吧,哈哈哈哈哈——” 共工挣扎着、怒嚎着、嘶吼着,尽管这一切只有江朝戈能听见,但见江朝戈状若疯狂地举动与言语,众人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那回魂阵法的巫力之强大,是共工一手打造的,他的灵慧之魄终究不堪抵抗,被毫无留情地封印进了自己的血液中! 回魂阵瞬间熄灭,噗咚一声,江朝戈单膝着地,长刀抵住身体,感觉身上的力气被一抽而空,只能勉强靠炙玄刀稳住身形。 炙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甚至忘了动作,整个人如石化一般,就那么看着江朝戈。 蓐收幽幽道:“嗯,这该如何是好。” 虞人殊用膝盖在雪地上一步步挪行,终于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那手臂依然有着人类的体温,却已经和他的身体彻底分离,他深深将头埋进了雪里,刚到深沉地绝望。 天织道:“既然息壤已经与人皇后裔分离,我们现在就可以将息壤带回天庭。” 英招吼道:“杀异兽,诛巫祖,完成玉帝地旨意!” 蓐收冷道:“英招,你一介败军之将,怎敢多言。现在他们是我的任务。” 英招额上青筋暴突,敢怒不敢言。 饮川深吸一口气:“蓐收,息壤虽与虞人殊分离,但颛顼的血液已经融入虞人殊的身体,你无论找来他多少个弟妹,都不能比他更好地操控息壤。” 蓐收道:“玉帝不需要一个人类来操控息壤,他只需要人皇后裔将息壤带回天庭,仅这一点,我们不需要他了。” 虞人殊用右手抓住了息壤,颤声道:“我……还有一只手……” 蓐收居高临下道:“你还有多少巫力威胁我们呢?息壤与你分离了,现在我已经可以杀了你了。” 饮川沉声道:“蓐收,你应谨遵玉帝旨意,你说过,绝无反悔。” 重明冷哼一声:“饮川,少占言语便宜,玉帝格外开恩,基于人皇后裔拥有息壤!” 蓐收闭上了眼睛,沉吟片刻:“你说得对,我谨遵玉帝旨意,绝无反悔,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们就要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永远不要回来。” 英招厉声道:“蓐收!你好大胆子!” 天织与重明也满脸不可思议。 蓐收冷声道:“英招,你好大胆子,敢忤逆玉帝旨意?!” 饮川毫不犹豫道:“炙玄,将昆仑山的雪化成水!” 炙玄口吐千米烈焰,昆仑山上的积雪不堪高温,万吨白雪在短时间内融化成了一滩浅湖。 饮川又喊道:“以水为媒,合力打开异界之门!” 大国师领头,云息与虞人奎纷纷释放巫力,咏念咒语,白矖和刑天见情况危急,也被迫加入,在五个大巫祖的力量加持下,那一滩浅湖中央渐渐出现了涡流,那涡流与当时寐江湖的异界之门开启时一模一样。 江朝戈耳朵里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但身体已经没有半点力气,恍惚间,他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他半眯着眼睛,勉强看到龙芗稚气未脱地侧颜。 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初那个还有些单薄地少年,身体已经如此结实有力,原来他来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两年…… 接下去的场面异常混乱,他看到了很多无法理解的画面以及熟悉却焦虑地面孔,耳边传来叫嚷声、水流声,之后一切都平静了,平静得好像回到了母体的子-宫,安宁祥和,浑身温暖如昔,最后,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154章 江朝戈在睡梦中做了一堆很杂乱的梦,共工的灵慧之魄虽然离开了他的身体,可已经被他知道的记忆却不可能消失,于是那个梦里,他和共工的经历毫无章法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个无比混乱地世界。在梦中他不断感到性命堪忧,可在整个世界都崩落在眼前时,渺小的自己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梦做得太累,以至于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沉睡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轻轻睁开眼睛,江朝戈看到了一盏灯,不是煤油灯,没有魂器灯,而是一盏通电的现代吊灯!他猛地想要从床上做起来,可腰板绷直的一瞬间,一阵酸痛袭遍全身,他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喉咙里发出了难受地□□。 身边突然传来脚步声,江朝戈扭头一看,竟是炙玄大步朝他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喜:“朝戈!”他扑到床前,颤抖地用手抚摸着江朝戈的头发,灿金色的眼眸里有一丝明显地忧愁。 江朝戈定定地看着他,双手在被子里暗暗握成了拳头,他淡淡地说:“你是谁?” 炙玄一怔,表情如遭雷击。 江朝戈撑起了身体,环顾四周:“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我又是谁?” 炙玄腾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江朝戈,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你……怎么会……” 江朝戈看着炙玄的表情,心里有一丝扭曲地快感,可同时也充满了难言地哀伤。当他说出“你是谁”这三个字的时候,并不是蓄意想让炙玄难受,在那一念之间,他只是……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炙玄,如果他醒来不是第一眼就见到炙玄,而是给他哪怕十分钟的时间,想想该怎么办,他也就不会措手不及地选择了逃避。或许,潜意识,他是真的想让炙玄尝尝他失去一切记忆的滋味儿吧。 房间门被打开了,龙芗、寺斯和阮千宿走了进来,寺斯惊喜地咋呼道:“江大哥,你醒了!” 江朝戈眼看着他一把搂住自己的肩膀,脸上做出茫然地神色。 炙玄一把推开了寺斯,捏住江朝戈的肩膀高声道:“江朝戈,你不记得我了?!怎么可能,回魂阵吸走的是共工的灵慧之魄,不是你的!你看着我,你一定能想起来!” 江朝戈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皱眉道:“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寺斯等人一脸茫然。 炙玄深深皱起眉,嘴唇微颤,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了,他声色俱厉地说:“你给我想起来!” 这时,恰巧饮川走了进来。 炙玄就像找到了救星一般,急道:“饮川,为什么朝戈会失去记忆!” 饮川看了江朝戈一眼,道:“共工的灵慧之魄抽离他身体时,可能对他本身的灵慧之魄也有一定的损伤。” 炙玄愤怒地一脚将床头柜踹翻,扭身走了。 “也许只是暂时的……”饮川最后这句话,也不知道炙玄听到没有。 眼见着炙玄消失在门口,江朝戈深深呼出一口气。 阮千宿挑眉道:“你是装的吧,骗骗他也就算了,你可骗不过我们。” 饮川走到床边,皱眉看着江朝戈:“你这是为什么?” 江朝戈抓了抓头发,小声说:“我该怎么面对他?” 龙芗道:“有什么难的,去揍他一顿。” 江朝戈苦笑:“他想把我和共工的意识一同抹除,为了这个,他用麒麟真火烧我。其实他说得对,我确实斗不过共工,但如果在我还没有绝望的时候,他也能站在我这边,跟我共同抵抗就好了,现在……” 饮川摇摇头:“经历过生死劫,又来到新世界,就好像重新活了一回,你这是何必呢,太幼稚了。” 江朝戈低声道:“我知道,你们就让我消停几天吧,我会去找他的。我现在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其他人怎么样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虞人殊正在修养,他的断臂可以恢复,但是我们只有云息一个魂导士,要长出一条胳膊,至少要一两年,哦,将我们送来这里的大巫也是魂导士,但是新生肢体也是很缓慢的。” 江朝戈松了口气:“大巫?哪个大巫?” “将你送去天棱大陆的大巫,他说,他预言到某个月圆之夜我们将在此地出现,于是等了我们两年半,我们现在就在他盖的房子里。” 江朝戈想了起来,那并不是普通的大巫,而是天棱国十二世圣皇,那个被反噬的、既是人也是魂器的圣皇,他又问道:“焚念和游释也在?” 饮川点点头:“我要求他们留下,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常识。” “我们是真的回来了……蓐收和英招没有追来?” 饮川摇摇头:“暂时没有,我相信蓐收,他应该可以说服玉帝,蓐收与我一样,希望六界太平。” 阮千宿轻声道:“希望我们真的能安然度过这一千五百年。” 寺斯耸了耸肩:“我们就没这烦恼了,活到不那时候就死了。”他说完之后,神色有些黯然,“但我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天棱大陆。” 江朝戈道:“你们不是他们的目标,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送回去,只是……你们回去后,我们可能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寺斯低下了头,抿唇不语。 江朝戈看向龙芗:“龙芗,你放心,我会把你送回去的,还会给你带足够的黄金,让你去寻找自己的家乡。” 龙芗笑道:“好,我还年轻,我不急。” 江朝戈重重地倒回床上,轻声道:“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除非天神追过来了,否则谁也别来找我。” 阮千宿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舒服要告诉我们。” “嗯。” 几人默契地退了出去。 江朝戈转身抱紧被子,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瞪大了眼睛,漫无目标地看着虚空。 一切结束了吗?他真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而现在风平浪静,可是,他也带回了一大堆上古异兽与大巫祖,这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可以说是因为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他们会给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影响?如果他们的身份曝光了,会发生怎样的混乱? 就算这些暂且不去操心,他和炙玄该怎么办? 回想着刚才炙玄受伤的表情,江朝戈的心也变得沉重起来,他一直以来,都觉得他和炙玄之间清晰明了,是一生依存的关系,永远不会出现背叛与隔阂,那会想到,他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自共工觉醒后,炙玄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让他愤恨而无法释怀,可如今共工已经离开,他和炙玄依旧是共生体,他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怨愤都留在天棱大陆 他感到阵阵头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既没有九死一生的激动,也没有回到自己世界的兴奋,曾经他幻想与炙玄一起回到这个世界生活的画面,现在居然已经难以拼凑成形了。 背后再次传来脚步声,江朝戈感觉得到,那是炙玄,他突然寒毛倒竖,紧张得额上渗出了细汗。 炙玄坐在了床边,沉默半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第155章 江朝戈一动不动,仿佛把自己包裹进了一个封闭的世界里,不听、不看、不想。 炙玄轻声说:“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把我们的事一件一件告诉你。” 江朝戈的背脊僵硬了,他沉声道:“出去。” “你是我的雌兽,是我独一无二的、此生不变的雌兽。曾经我最担心的事,是你的寿命太短,无法陪我共度此生,后来,我最担心的,是寄宿在你体内的、我最憎恨的共工的灵慧之魄,我不想时刻感觉到他的气息、闻到他的味道。可是,当我以为共工霸占了你的身体,而你彻底消失了的时候,我唯一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再见到你,不管你的寿命有多短,不管你身体里还住着谁,我只想再见到你。” 江朝戈换气的同时,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心尖传来阵阵刺痛。 “我知道你在骗我。”炙玄一边摸着江朝戈的头发,一边有些委屈地说,“你是不是忘了,隔着几公里,你们说话我都能听见。” 江朝戈身体没动,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墙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炙玄轻声道:“你生我气,我知道,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如果你也不跟我说话,就没人跟我说话了。”他俯□,轻轻在江朝戈侧颊印下一吻,“你再生三天的气吧,好不好,不能再多了,三天之后,你就跟我说话吧。”‘ 江朝戈顿时觉得又想哭,又想笑。 炙玄又亲了他一下,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江朝戈仰躺在床上,再次盯着那个吊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到了晚间,他感到肚子饿了,才勉强爬了起来。去浴室一看,镜子里的人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一副颓废的模样,顶着这么一副倒霉相,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他洗了个澡,挂了胡子,还用剪子随手修了修头发,最后,换上了久违了的现代休闲服,再看看自己,终于顺眼了许多。只是,他竟然已经对自己穿现代服装的样子感到陌生和别扭了,无论如何,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穿着黑衣劲装、拿着黑金火焰刀的自己。 他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去。 刚一打开门,就见脚边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差点一脚踩上去,低头一看,一张巴掌大的精致的小脸也正抬头看着他。 竟然是许久没有见到的豆丁版炙玄! 江朝戈猛地缩回了踩着炙玄头发的脚,同时愣住了,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炙玄小胳膊一伸,抱住了他的腿,仰着小脸无辜地看着他:“你不是说,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江朝戈心里骂道,不是说三天不说话吗,身为上古异兽,能不能有点契约精神!炙玄拿小脸贴着江朝戈的腿,显然没有放开的打算。江朝戈踢开了他的胳膊,大步往外走去,他想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既然回到了这个世界,不管会不会后有追兵,至少得把眼前的日子过好,这么多人如何安置,全都是他需要操心的问题。 往楼下走去,正巧碰到寺斯和裂羽在玩儿乒乓球,俩人打得毫无章法,但寺斯也乐得跟猴子一样,一见江朝戈下来,就笑着招呼道:“江大哥,你醒啦。” “殊呢?我去看看他。” “那个房间。” 江朝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轻轻扣了扣紧闭的门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天戎冷冷地说:“滚开。” 江朝戈叹了口气:“天戎,我当时被共工控制了……” “我说滚……” “朝戈,进来吧。”虞人殊的声音有些虚弱。 江朝戈推开了门,虞人殊卧在床上,一只断臂摆在身侧,生生刺痛了人眼,江朝戈感到一阵心虚,尽管那并不是他的错。 天戎瞪着他,满脸敌意。 虞人殊脸色苍白,衬着那银色地长发,整个人的色彩都淡得仿佛要随时消失,他淡淡一笑:“你醒了。” 江朝戈坐到床边,看着他的断臂,张开了嘴。 虞人殊抢道:“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错。” 江朝戈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去。 “其实,我反倒松了口气。”虞人殊叹道,“人皇后裔,息壤……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太沉重了,如果可以选择,我想选择不背负它们,我宁愿做一个普通的人类。现在这样很好,息壤终于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息壤虽然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但你也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了,颛顼的骨与血,已经融入了你体内。” 虞人殊苦笑道:“是啊,颛顼的力量让我变得更强大,甚至拥有永恒的寿命,也算因祸得福吧。”江朝戈按了按他的肩膀:“你的手臂会恢复的,虽然可能换慢点,但是,也许我们真的有一千五百年的时间呢。”说到一千五百年,江朝戈一阵感慨。共工的灵慧之魄离开了,可血液依然在他体内,曾经炙玄对他的寿命担惊受怕,如今他也拥有了永恒的寿命,哪怕这一元只剩下一千五百年了,可这时间对他来说还是漫长到无法想象。 活那么久,难道不会腻歪吗? 江朝戈不知道,他只知道,哪怕玉帝真的派天神追来这个世界,说不定已经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到那时他都活得差不多了,也不会遗憾去死了,这么一想,他顿时就不担心“追兵”了。 虞人殊笑笑:“没什么,就算没有这条胳膊,也不影响我拿武器,再说,这个世界似乎也不太需要我使用武器。” 江朝戈点点头:“这是个相对和平的世界,至少这个国家是和平的,没有战争的,而且,在这里,是不允许除了警察……嗯,除了皇家侍卫之外的人携带武器的。” 虞人殊惊讶道:“不准携带武器?” “对,上街,出门,都不能带。” 虞人殊皱眉道:“这可真是奇怪,我一向锏不离身的。。” 江朝戈笑道:“关于这个世界,你们要学的还多着呢,在不具备常识之前,不要出去,免得造成麻烦。” 虞人殊叹了口气:“天棱国的命运会如何呢……可笑我还曾与虞人奎争权夺势,如今我们都来了这个世界,天棱国该由谁来领导,四皇子只有十六岁,也不知能不能担此大任。” “你已经将他们从一场天灾中解救了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棱国会熬过去的。”江朝戈遗憾地说,“只是,我曾答应一定为你正名……” 虞人殊摇摇头:“我已经不在乎了,如果我终身都无法再回去,又何必关心后人如何写我。”他对天戎说:“虽然不能带你去海外异国了,但是这个世界有更多新奇的东西等着我们去看,我们一样可以到处游历,对吧?” 天戎含笑着点点头。 江朝戈也忍不住会心一笑,看到虞人殊能这么平和地从噩梦中醒来,他也终于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离开虞人殊的房间后,他在一间大会议室里,看到了正在认真“听课”的众多上古异兽和他们的魂兵使,课程的内容,都是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和常识,江朝戈不禁觉得好笑,他当初去天棱大陆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系统地学习过。不过,那时候的他,害怕那个世界,而现在,应该是这个世界害怕他们,如果不教好了,随便放出去一个,都可能引发全球级的恐慌。 离开会议室,江朝戈找到了正在谈话的饮川和大巫,大巫见到他,颇为感慨地说:“饮川大人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我当初将你送往天棱大陆,果然是命运的安排啊。” 江朝戈自嘲道:“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恨死你了。” 大巫笑了笑。 江朝戈对饮川道:“云息……怎么样了?” 饮川的表情僵了一僵:“帝江在他体内沉睡。” “是永久沉睡,还是暂时的。” 饮川轻叹道:“帝江不肯离开,我也无法逼迫他。” 江朝戈咄咄逼人道:“是你不能逼迫他,还是不愿意逼迫他。”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中染上一丝忧愁:“我很矛盾,我的一生总是条理分明的、理智果决的,唯独在这件事上,我感到力不从心。给我点时间,我会和帝江谈谈,让他……”饮川深吸一口气,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说出了“离开”两个字。 江朝戈能离开饮川的痛苦,一面是自己曾惺惺相惜的恋人,一面是信赖、崇拜自己的学生,夹在这中间的,是明显应该偏向云息的是非观,饮川的苦恼,换做圣人,恐怕也难以抉择,只是,理解归理解,他还是希望帝江赶紧滚蛋,把那个聪明的、总是存在感微弱的、有点强迫症的青年还给他们。他道:“我相信饮川大人是非分明,一定会有自己的决断的。” 饮川点点头,纯白色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在眼脸上扫出一片伤心地阴影。 大巫道:“不知道你们今后如何打算?我没想到,你会把他们……都带回来,这恐怕不是这个世界承受得起的,尤其是有焚念、游释这样的邪兽。” “当时情况混乱,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混入异界之门的,只是如今来都来了,必须想办法安置他们,你说得对,一旦他们出了状况,这个世界承受不起。”江朝戈道,“我想,必须得让他们知道,如果敢在这个世界捣乱的后果。” 第156章 江朝戈在网上查了一下自己的账户,两年多的时间里,光利息就足够普通人吃喝一辈子了,看来钱方面暂时不需要发愁,他现在需要找个好理由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圈子里,接管自己的不动产,然后把这些定时炸弹一一安顿好。 他让大巫去找了很多战争片、灾难片、科幻片,放给那些人看,让他们认识这个世界、甚至是超前于本时代的武器,先以武力震慑他们,然后再晓之以理。 最后,他让饮川警告所有人,尤其是焚念、游释和夙寒,如果胆敢在这个世界的人类面前显出兽形、使用武器、魂器或者巫咒,都将遭到他们的讨伐。 这帮定时炸弹虽然有些不满,但也都接受了,毕竟人类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弱,几乎不可能有需要战斗的时机。 尽管万分叮嘱了,江朝戈依然相当不安,他总觉得这帮人会惹出事来,但是他也不可能把任何一个关起来。 饮川和他有同样的忧虑:“也许等他们厌倦城市的生活,会回到荒无人迹的地方去。” 江朝戈摇摇头:“也许吧,但在那之前,很可能就已经出事了,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不可能天天看着他们。” “只希望不会造成太大的恐慌,幸好我们将最危险的两个封印了……对了,共工的魂器,你带回来了吗?” 江朝戈摇摇头:“混乱中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应该留在天棱大陆了,带不带回来都无所谓了,那是以我的血液制成的魂器,只有我能使用,我是永远不可能把共工放出来的。” “共工机关算尽,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真叫人感慨啊。” 江朝戈冷哼一声:“可惜他只是一缕孤魂,他若有肉身,炙玄一定会再让他尝尝天炉之苦。” 饮川轻叹一声,似有万千思绪在唇畔,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江朝戈肯定,饮川一定是又想起了帝江和云息,也不知道跟他和炙玄比起来,谁更倒霉一些。 想起炙玄,江朝戈依旧是一阵头疼。 炙玄已经在他门口坐了三天,没错,就是以那三岁孩童的模样,在他门口一动不动地坐了三天,每次江朝戈进出,炙玄就睁着一对灿金色地大眼睛看着他,直看得他浑身难受。 三天已到,他是时候面对自己的麻烦了。 跟饮川聊完后,他往房间走去。 炙玄果然还靠做在门边的墙上,两条小短腿无聊地蹬着地毯,几个酒壶滚落在他披散的长发上,他也浑然不觉,当江朝戈走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扭过头,满脸希翼地看着江朝戈,那模样就像被赶出家门的小狗。 江朝戈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半晌,蹲下了身来。 炙玄一喜,揪着他的衣领就站了起来,高兴地说:“你要跟我说话了吗?” 江朝戈薄唇轻启:“你什么感觉?”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炙玄却听懂了,他低声道:“很难受,很害怕,你醒来的时候,我以为你真的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的所有,就非常非常难受。” “这不是你要的吗,按你说的,一个空白的我,随便你填充任何东西。” 炙玄扑到他身上:“我错了,我不想要什么都不记得的你,如果你不记得我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共工用你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比起‘他的出现’,更让我害怕的是‘你的消失’。我当时就想,哪怕共工在你体内也无所谓了,哪怕……他永远都会在,只要还能让我见到你就行了,我不想让你消失,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不理我。”炙玄踮起脚,用额头轻蹭着江朝戈的面颊,执拗地认着错。 江朝戈鼻头一酸,眼圈顿时有些湿润了,他身上的力气好像渐渐流失干净了。在天棱大陆经历的一切,就想一场悠长地噩梦,这场梦做得太累、太痛苦,如今终于醒了,他不想让自己继续活在噩梦里。炙玄那熟悉地体温,如同冬日里的暖炉,能带给他所有御寒地温暖,这温暖,一如他初到天棱大陆时所拥有的唯一安慰。 炙玄哽咽着说:“我错了,你别生我气了。” 江朝戈轻声道:“你真是个神经病。” 炙玄搂住他的脖子,轻轻亲着他的脸颊,绵绵地说着:“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江朝戈噗咚一声坐倒在地,忍不住搂住了他的小身体,声音有些嘶哑:“不许变回来,就这个样子。” “为什么。” “没为什么,我喜欢。” 炙玄皱眉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变成大人的样子。” “我说可以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你再问我不跟你说话了。” 炙玄用力搂紧他:“不要,听你的就是了。” 江朝戈忍不住笑了一下。 炙玄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愣,眼圈又红了,他摸着江朝戈的脸:“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笑了。” 江朝戈捏了捏他肉呼呼地脸蛋:“……我也以为我看不到了。” “我应该跟你一起对抗共工,你比我知道的,还要强大、还要厉害。”炙玄想到自己做的事,悔恨不已。 江朝戈轻哼了一声:“你知道错就好。” 炙玄喃喃道:“我……说了很多让你伤心的话,能收回来吗。” “放屁,人说出去的话有收回来的吗。”江朝戈想着来气,用力扯了下他的头发。 炙玄面露愁色:“可我不是人,我是祖宗啊。” “祖宗也不行。” 炙玄犹豫了一下:“那你能忘了吗?” “不能。” 炙玄低声说:“我当时是赌气说的,不是真心的。你不是共工制造出来假象,你就是江朝戈。其实共工一出来我就后悔了,我当时只想把他吓退,不是真的想把你们一起杀了。”炙玄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朝戈,声音有一丝发颤,“哪怕他一直在你身体里,哪怕你就是共工转世,我也无所谓了,只要你还在,我什么都接受。” 江朝戈看着他,从那对眼眸中看出了化不开地哀愁,他相信炙玄说的话,因为炙玄从来不曾对他撒谎,他也知道,他有多少痛苦,炙玄绝不比他轻半分,他何必再为共工这个敌人互相折磨。他摸了摸炙玄的脑袋:“我相信你说的。” 炙玄扑进了他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半晌,却是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回来了。” 江朝戈哽咽道:“我回来了。” 第157章 休养加“学习”了半个月,大部分人都恢复了精神,并且稍微适应了现代的生活,虽然这段时间他们把房子拆得差不多了,但江朝戈终于敢把人放出去了。 江朝戈联系上了自己以前的朋友和下属,这帮人都被他含糊的解释弄得默认他是为了躲避什么追杀逃到了国外去,现在风头过去了所以回来了。 按照他的吩咐,给他准备了几套房子,并且连夜开车赶过来接他们。 在离开之前,江朝戈硬是要求所有人把头发剪了,这帮人全都留着一头快拖地的头发,还什么颜色都有,这么走出去跟cosy似的,太吓人了。 大巫给他们准备了假发和现代的衣物,他们则能短时间内改变瞳孔的颜色,表面看上去,除了各个相貌惊为天人外,倒也没什么异常了。 炙玄坐在床上,看着江朝戈背对着自己在打领带,那笔挺修长的身体包裹在剪裁合体的西装里,愈发衬托出他的宽肩翘臀和大长腿。炙玄咽了咽口水,眼神充满了渴望。 江朝戈从镜子里斜了他一眼:“别用你这张脸做出这种表情。” 炙玄哀怨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大人的模样?” “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嗯,我说过。” “那就听我的。” “可是我想和你做……” “闭嘴。” 炙玄噗咚一声倒在床上,愤恨地踹起了枕头。 江朝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整好领带后,拿起一套背带裤和一把剪子:“到你了。” 炙玄看了一眼那件背带裤,虽然他对现代的衣物并不了解,可还是莫名地感到有些羞耻:“我不想穿那个。” “难道你想光屁股” “可以。” “不可以,不穿衣服是耍流氓,必须穿。” “那是人类的规矩。”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以人类的身份和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江朝戈挑眉道,“你不乐意?” 炙玄摇摇头:“乐意,可是我不想穿那个衣服,也不想剪头发。” “你的头发几天就能长出来,回到家随便你爱穿不穿,在外人面前一定要像这个世界的人类。” 炙玄轻哼了一声,不太高兴。 江朝戈坐到了床边:“来我给你剪头发。” 炙玄虽然不情愿,可还是凑了过去,小爪子揪住了江朝戈的西装下摆:“你穿的这个衣服很好看。” “哦,下次也让你穿。” “我是说你穿着好看。”炙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江朝戈笑了:“我知道。”他抓起炙玄的头发,“我剪了啊。” 炙玄撅着嘴,把脸移开了。 江朝戈也不是第一次给他剪头发了,反正炙玄的头发长得奇快无比,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很干脆地一剪子下去,直接剪到了脖子,再随便修了修,就出来一个还算整齐的妹妹头。 炙玄摸了摸短短的头发,有些不习惯,江朝戈揉了揉他的头顶:“真可爱。” “真的吗?” “真的。”江朝戈开玩笑道,“说起来,我要是有孩子,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炙玄瞪起眼睛:“你想要幼崽?” “什么幼崽,那叫孩子。” “你想要幼崽,不如给我生小麒麟。” 江朝戈翻了个白眼:“你要我说多少遍我生不了。” 炙玄轻哼道:“我说说也不行吗。” 江朝戈捏了捏他肉嘟嘟地脸蛋:“快,换衣服。”他不由分说地开始脱炙玄的衣服,以前经常给炙玄洗澡,连脱衣服都驾轻就熟。 炙玄一边配合地伸胳膊伸腿,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江朝戈把他扒光之后,终于也被他看毛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炙玄道:“想要幼崽通常是发-情了,你不会是想女人了吧。” 江朝戈哭笑不得:“我就是随口说一说,我没想女人,也没想幼崽,呸,孩子。” 炙玄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你是我的雌兽,你不能想别人的。” 江朝戈弹了下他的脑门,把小衣服从他头顶套了进去。 穿好衣服后,炙玄站在船上,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习惯。 江朝戈看着他穿着带开裆的背带裤的样子,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炙玄恼了:“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不是。”江朝戈正色道,“人类的小孩都这么穿。” 炙玄气得脸都歪了,他一跃扑到江朝戈身上:“你这么喜欢我这个样子,我就一直让你抱着,看你累不累。” 江朝戈拍了拍他的屁股,哈哈大笑道:“不累。” 炙玄张嘴咬住了他的衣领,愤恨地开始磨牙。 江朝戈原本已经习惯了,抱着他走出门后,突然反应过来:“不许咬,这是西装!” 炙玄扭头看着他:“西装怎么了,也不好吃?”嘴角还沾着口水。 江朝戈看了看自己湿乎乎的领子,叹了口气。 来接他们的人到了,江朝戈曾经的助理现在已经成了行政主管,一见到他就颇为激动地迎了上来,抓着他的手,险些热泪盈眶:“江总,您总算回来了。” 炙玄一脚踩在助理的手上,凶巴巴地说:“松开。” 助理吓傻了,大概没见过眼神这么凶恶的小孩儿。 江朝戈把他的脚拽了回来:“别理他,惯坏了。” 助理道:“江总,这是您的……” “哎,别问了,我的事,以后谁也不许问,总之我就是回来了,但是保不齐哪天又消失了,反正我活着就是活着,我消失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助理连连点头:“不问,不问,江总您辛苦了,上车……”助理看到陆续从别墅里走出来的人,更是傻眼了。 不止是助理,派来接他们的车队成员,一个个瞪直了眼睛,都怀疑这别墅是不是模特训练基地,这到底是去哪儿找来这么一帮逆天好看的人凑到一块儿的? 江朝戈解释道:“我在国外跟人合伙投资了个影视公司,这是好几批筛选下来的新人,现在还在保密阶段,别外传。” “哎,是。” 焚念突然走了过来,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助理的眼睛,勾唇一笑:“这是什么?” 助理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眼镜。”刑天在一旁提醒他。 “对,眼镜。”焚念笑道,“戴这个东西的人,味道会有所不同吗?” 江朝戈等了他一眼:“不会,人类没有任何不同。” 焚念颇为失望地“哦”了一声。 助理疑惑地看了江朝戈一眼,江朝戈道:“外国人,别理他。” 助理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本来就很牛叉的江朝戈,在他眼里愈发神秘了。 众人陆续坐八辆越野车,浩浩荡荡地往江朝戈的城市开去。 看着一路掠过的风景,江朝戈心中感慨万千。他真的回来了,尽管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几度死里逃生,可只要回来了,生活就还要继续。 炙玄的脸蛋贴着他的心脏,突然来了一句:“你的心跳声也很好听。” 江朝戈失笑:“这有什么特别。” “就是特别的,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炙玄抱紧他的腰,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第158章 再次回到自己的城市,江朝戈顿觉恍如隔世。 与炙玄、寺斯等人第一次来这个世界一样,所有人都对这个全新的地方充满了好奇。要随时盯着这些人不要露出马脚,江朝戈差点没累死。 助理把他们安排在了江朝戈公司新开发的一个别墅小区里,最近房地产形势不好,小区里一半的房子没卖出去,卖出去的也几乎没几乎入住,整个小区跟废弃的一样安静,刚好适合藏这帮人。 他们分别被安排进了几栋别墅,暂时安顿了下来。 进屋之后,寺斯大喇喇地躺倒在沙发上:“哎呀,真漂亮,真舒服,天棱大陆就没有这样的房子,这个叫沙发的东西可软了。” 江朝戈道:“这是样板房,你给我保持干净啊。” “什么叫样板房?” “就是别人来买房子的时候给他们看的。” 寺斯充耳不闻,开心地说:“我喜欢这个世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要是阿萨也能……”说到自己的弟弟,寺斯的表情顿时有些黯然,他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天棱大陆,尽管江朝戈说会送他们回去,尽管饮川说他们不是天神的追杀目标,可究竟能不能回去,谁也说不准了。 裂羽坐在他旁边:“以后我们会回去的。” 寺斯叹道:“真的吗。” “真的,我会让父亲送你回去。” 寺斯点点头:“焯烟还没醒吗?” 大国师道:“暂时很难醒过来,我不想用巫力唤醒他。” “为什么?” “我在和我体内的大巫祖谈判。”大国师平静地说,“我不想放弃自我,但也无法驱离他,所以,我们应该想办法共存,在做到这一点之前,我不能贸然使用太多巫力。” 云息听得一愣,随即露出一个苦涩地表情。 江朝戈将云息的情绪尽收眼底,眼看着云息变得愈发沉默,他心里有诸多无奈,却无法帮上忙。 云息感受到了江朝戈的目光,忙冲他一笑:“江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还挺好的,帝江不会轻易出来。” “……那就好。”江朝戈看了饮川一眼。 饮川垂下了眼帘,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云息抓了抓头发:“我觉得,帝江能够做出这样的让步,我已经很高兴了,至少大部分时候我都能保持自我,这个世界有太多东西等着我去学习呢,我不会一直消沉的。” 江朝戈心里多少放松了一点:“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多了,等有空了我教你怎么用电脑和上网,有了它们,你所需要的东西都能找到。” 云息眼睛亮了亮。 江朝戈会心一笑,他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个让他熟悉的云息,尽管帝江像定时炸弹一样存在于云息体内,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运气,大多数人只能选择被操控,如果还有保持自我的选择,已经算是幸运了,这一点云息自己看得比他清楚。 “既然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了,以前的恩怨就留在天棱大陆吧,在这里,我们要展开新的生活。”江朝戈环视众人,“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规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任何人肆意妄为,都将遭到我们的讨伐,只要大家共同维护这个世界的平静,你们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与我们无关。” 焚念邪笑道:“我能吃人吗?” 江朝戈道:“不要让别人看到。” 饮川喝道:“焚念……” 焚念低笑道:“开玩笑的,人啊,我早就吃腻了。” 游释有些期待地问道:“这个世界似乎有很多美丽的珍宝,那种叫钻石的东西,我很喜欢。” 江朝戈警告道:“这个世界几乎所有的珍宝都有主人,你要得到,我不拦着你,还是那句话,不要让别人看到。” 重溟懒懒地说:“给我找一个安静的、没人的地方,我要睡觉。” “我会安排的。” 乔彦急道:“重溟,咱们不去其他地方走走吗?这么新奇的地方。” 重溟想了想:“好吧,我也想在不同的温度、不同的环境下晒太阳。” 红渊兴奋地说:“我要去买衣服,买好多好多好多衣服,这个世界居然有那么多种类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都漂亮极了,姐姐,我们一起去买衣服。” 阮千宿“哦”了一声,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夙寒靠坐在沙发上,他一头墨蓝色地长发已经剪短,但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情-色的气息却怎么拦也拦不住,肆无忌惮地往外冒,他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们该去哪里呢。” 虞人奎没有回答,他看上去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只是时不时和虞人殊互瞪两眼,谁也不服谁,尽管他们已经失去了争斗的意义,如今坐在一个屋子里,不免尴尬。 江朝戈又把“安全问题”反复叮嘱了几遍,便让他们回自己的别墅休息去了,他相信这些人最终会找到在这个世界打发时间的办法,只要不惹事就行了。 回到房间,江朝戈疲倦地倒在了床上,深深换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还充满了不真实感。 炙玄双手扒着床沿,踮着脚想爬上去,无奈那实木床太高,他怎么都上不起,气得直捶床板。 江朝戈一直憋着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炙玄怒道:“你还笑!” 江朝戈起身把他抱了上来,放在自己旁边,修长的手指戳着炙玄的小嫩脸蛋,满眼笑意。 炙玄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小牙轻轻地磨着,哀怨地瞪着江朝戈。 江朝戈笑道:“这是第几天了?” “第七天。”炙玄蹭了他一手口水。 “哦,还早。”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大人的样子。” “不急。” “我急!到底等到什么时候” 江朝戈笑眯眯地说:“等我消气。” 炙玄顿时如同被噎住了般,气焰消下去不少,他撅起嘴,有些心虚地把脸埋在江朝戈胸口,不说话了。 江朝戈揉着他毛茸茸地脑袋,说:“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安心。” 炙玄道:“……什么意思。” 江朝戈沉默良久,才说:“你那个样子让我害怕。”无论是狰狞可怖地麒麟,还是凶恶地成人模样的炙玄,回想起来,都让他心有余悸。 炙玄慢慢抬起头,轻声说:“你再也不会看到我那个样子了。” 江朝戈按了按他的脑袋:“最好是,否则你再也不会看到我了。” 炙玄把脑袋用力拱进他怀里:“我们出去玩儿吧,去你以前想带我去的地方,还有那些你想让我吃的东西、喝的酒。” 江朝戈笑了起来:“好,咱们慢慢商量,不过,明天我要去趟公司,带你去瞧瞧。” 第159章 第二天,江朝戈把炙玄打扮一番后,带去了自己的公司。长期把炙玄这么个大活人放在身边,实在有些奇怪,毕竟对他消失的两年多感到疑惑的人太多了,他不想再引起过多关注,若炙玄是以孩童的样子出现,就好解释多了。 炙玄却是颇为不满:“为什么我非要以你儿子的身份出现,我是你的雄兽。” “这个世界没有雄兽的说法。” “我是你的丈夫。” 江朝戈一口咖啡差点喷挡风玻璃上,他扭头看向副驾驶,这话从一个两三岁幼童模样的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滑稽得很。 炙玄瞪着他,一脸不忿。 江朝戈哈哈笑道:“我之前告诉过你啊,这里跟天棱大陆不一样,两个雄性在一起会被当成异类,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你还是好好扮演我的儿子吧。” 炙玄哼了一声。 江朝戈把咖啡递给他:“来,尝尝,比酒好喝。” 炙玄捧着纸杯,喝了一口,皱眉道:“呸,这么苦,难喝。” “这都是大人才喝的。” 炙玄将信将疑:“真的吗。”他犹豫了一下,又喝了一口,小脸也皱了起来。 江朝戈一边开车,一边看炙玄两只小爪子捧着杯子,虽然嫌难喝却还是一口一口地试,笑得眼睛都弯了。 到了公司,他把炙玄抱下车,半蹲下来给他整了整头发,看着炙玄一身黑色的小西装、锃亮的小皮鞋和脖子上那个红色的蝴蝶结,那可爱的样子叫人心都要化了,这么个小娃娃走在街上,有谁会相信,他下一秒就能变成小山那么高的狰狞异兽呢。 炙玄看看自己,又看看江朝戈,满意地说:“我跟你说的一样。” 江朝戈笑道:“嗯,一样,一会儿进去不要乱说话啊,算了,你就别说话吧。” “知道了,你到底要说几遍。” 江朝戈揉了揉他的头发,抱起他往办公室走去,他打算告诉公司的人,自己在国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这样应该能省去不少麻烦。 一进公司,助理带头给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欢迎仪式,迎接大老板的归来,江朝戈按照习俗,给每个员工包了个小红包,讨个彩头,然后把炙玄介绍给了众人。炙玄倒也配合,真就一句话不说话,只要有人来夸他可爱,或问他叫什么、几岁了,他就一个白眼翻过去,两次之后,就没人敢来和他说话了。 好不容易应酬完,江朝戈回到了自己的总裁办公室,关上门后,他把炙玄扔在沙发上,自己则躺进老板椅,两条长腿往办公室桌上一搭,长吁一口气:“哈,回来了。” 炙玄道:“这就是你以前工作的地方?” “是啊,我在这个世界可是有钱人,不过想想,我在天棱大陆也很有钱,命里带财啊,挡都挡不住。”江朝戈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炙玄开始邀功,“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好不好?” 江朝戈回忆起炙玄那几个大白眼,把公司上下都给翻跑了,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 江朝戈想着员工该怎么议论这个没教养的熊孩子,就想笑:“没什么,你表现得不错,以后都这样就行。” “哦。”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有个女声叫了一句“江总”。 江朝戈道:“进来。” 推门进来一个白皙高挑的美女,大长卷发、挺胸翘臀,长得颇有风情,绝对是让人惊艳的相貌。 江朝戈觉得这女人眼熟,但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了,他道:“你哪个部门的?” 美女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受-辱的表情:“你、你不记得我了?” 江朝戈皱眉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女的好像是个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当然,两年多前是新人,赶上公司聚会的时候,他喝了个点酒,这女的有意勾引他,俩人就睡了一次。这事之后没多久,他就被穿越到了天棱大陆,早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朝戈顿时有些不自在,不是因为他忘了一夜情的对象,而是有个祖宗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他不用往那边偏头,都能感觉到炙玄火辣辣地目光,他轻咳一声:“哦,那个,你先去忙吧,回头我找你聊聊。” “聊什么?”炙玄冷冰冰地说。 江朝戈忙道:“工作上的事,那个……”他甚至不知道这女的姓什么,只能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美女十分羞恼,但又不敢在江朝戈面前发作,愤愤地扭身就走了。 门一关,炙玄就跳下了沙发:“那女的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员工嘛,我公司上百个员工,我哪儿记得住所有人啊。” “不对。”炙玄眯起眼睛,“我感觉得到,你们之间的气氛不一样,她在对你发-情。” 江朝戈心想,熊孩子感觉这么敏锐,不愧是兽,他无奈道:“我又没对她发-情。” “那你要找她谈什么。” “都说了是工作了。” 炙玄步步逼近,最后已经到了江朝戈面前,犀利地问:“你们是不是睡过。” 江朝戈哑口无言。 炙玄怒道:“我要吃了她!” “不行,你不能吃人,我说过的啊,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矩。” “我不让别人看到。” “那也不行。” 炙玄呲起牙,一副义愤难平的样子,醋劲儿大发。 “哎呀,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别这么小气行不行。” “以前……你就喜欢那种雌-性?” “我也不是喜欢,就是……嗯,发-情了,行了吧。” 炙玄拔高了声调:“你就对那样的雌性发-情?”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 江朝戈顿时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什么叫……不是,你是异兽,你怎么能知道人类的审美呢,以人类的眼光来看,那样的雌性就是很有吸引力的,你这语气是质疑我的品位吗。” 炙玄怒了:“那叫有吸引力?你瞎了呀居然乱发-情!” 江朝戈也怒了:“我怎么乱发-情了,我也是雄性,我他妈……”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深刻意识到,不同世界的人太难沟通了,连吵架都吵得不爽。 “你就是眼睛有问题,她丑死了!你是不是根本找不到雌性就随便乱发-情。” “放屁,老子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雄性,所以才能吸引那样的雌性,我都说了,她以人类的审美来说是很好看的。” “哪里好看?” “唔,眼睛大,皮肤白,头发浓密,大胸,细腰,长腿。” 炙玄冷冷地说:“就这些?” “就这些啊。” 炙玄重重哼了一声,身体突然闪出微弱地白光。 江朝戈惊道:“你干什么,我们说好了你不能变回……” 话音未落,炙玄的身体瞬间抽长,头发也如黑色瀑布般倾泻而下,白皙的四肢如春笋般舒展开来。 江朝戈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炙玄变作了一个绝色美女! 第160章 虽然早就知道炙玄是雌雄同体的,但是炙玄和江朝戈都默认他是雄性,江朝戈曾经调侃过他,要他变成女人看看,都被他拒绝了,他显然不像红渊那么随性,一天可以换无数次性别。 江朝戈真的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有机会看到炙玄雌性的样子,而且那模样一如他想象中地惊艳。 漆黑如墨地长发,白瓷般地皮肤,灿金色地晶亮眼眸,五官精巧绝丽,与炙玄平时的样子十分神似,只是更加柔和娇媚,那身小西装被炙玄成熟的身体撑破了,四肢修长匀称,挺胸蜂腰翘臀,美得狂妄又霸气,惊得江朝戈眼睛都挪不开了。 炙玄瞪着他,恶狠狠地问:“跟那个雌性比如何” 江朝戈张了张嘴:“啊,美!比她美千万倍。” 炙玄心情很复杂,看着江朝戈看傻眼的样子,又有点高兴,又相当不爽:“你是不是更喜欢雌性?” “呃,还行吧。”江朝戈心虚地说,他招招手道,“来,走近点我看看。” 炙玄眯起眼睛,走了过来,他从未变作过女性,对这身体相当不适应,一走起来胸部轻晃,江朝戈看得眼睛发直。 炙玄一屁股坐到他腿上,凑近他的脸,沉声道:“你到底喜欢雌性还是喜欢我。” 江朝戈笑道:“当然是你了。”炙玄吹弹可破的脸蛋近在眼前,让他心神一阵荡漾。 “听着就不像真的。” “不管你是雄性还是雌性,只要是你,我就喜欢。”江朝戈深情款款地说。 炙玄听着心里正舒坦呢,就感觉江朝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自己腰上,正顺着光滑地背脊往上摸。 炙玄一把揪起他衣领,将他转身压在了办公室桌上,江朝戈一喜,以为终于有机会实现一把自己的幻想了——和雌性的炙玄睡一觉的幻想。 炙玄欺身贴了上去:“你想什么呢?” 江朝戈道:“你说我想什么呢。” 炙玄不怒反笑:“你想和我睡觉了?” 江朝戈拨开他垂到脸侧地长发,露出那张绝色面容,无限温柔地说:“毕竟也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真的好久没有亲热过了。” “是啊,好久了,你想我了吗?”炙玄勾起他的下巴,柔软地唇蜻蜓点水般吻着他的唇。 “想,当然想。”江朝戈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脑海中生出一连串绮丽地画面。 “那我不用再当你儿子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是吧……”江朝戈搂住炙玄的腰,用力堵住他的唇,热情地吸吮起来。 刚闭着眼睛亲了两下,江朝戈突然感觉炙玄回应他的力度不太对劲儿,他睁开眼睛一看,压在他身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男人的模样,他惊得推了炙玄一把:“靠,你干什么!” 炙玄抓着他的手腕按在了桌子上,低笑道:“干你呀。” 江朝戈急了:“你干嘛变回来,玩儿我呢!” “我怎么不能变回来,你不是说,我什么样子你都喜欢吗。” 江朝戈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从软玉温香地美女变成孔武有力的男人,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心里落差太大了,他怒了:“谁让你变成大人的,我不是说……唔……” 炙玄堵住江朝戈的嘴唇,有些粗暴地吸吮、缠绵,那霸气地力道、熟悉地味道,顿时让江朝戈有些迷乱,这样的吻是属于他和炙玄的,也只有炙玄,能带给他这样的刺激,心里对“失去”大美女的失望顿时消失了,他确实很想念炙玄,想念俩人之间*地、火爆地性-事。 炙玄脱掉他的西装,一把扯开了他的衬衫,热烈的吻落在他的脖颈、胸口,江朝戈的五指穿梭在他浓密地发间,俩人的身体互相磨蹭着、勾缠着,很快就激-情涌动、无法自拔。 江朝戈从来没在办公室做过,他虽然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但还真没想过这么玩儿,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让他想做出这样疯狂的事。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男人压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从背后被狠狠贯穿。 当炙玄进入他身体时,他感觉到的除了疼,还有释放地痛快、结合地满足。 炙玄狂烈的动作将偌大的实木办公室撞得直摇晃,江朝戈无力抵抗,深深沉溺在这久违地热情之中,随着炙玄的动作在欲-海中沉沉浮浮,直到被带入巅峰。 炙玄也是憋了太久,将江朝戈压在办公桌和沙发上分别做了一次,又把人抱进休息室继续大力征伐,直把江朝戈干得几乎晕厥。 俩人从天亮做到天黑,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痛苦与怨愤都在这极致的快-感中一并发-泄了出去…… 天黑后,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江朝戈才用外套裹着炙玄,抱着他走向停车场。江朝戈的衬衫扣子全被炙玄拽掉了,勉强虚掩在胸前,躲着监控摄像头,把炙玄塞进了车里。 进入车里后,江朝戈狠狠喘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腰。 炙玄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江朝戈抓了抓他的头发:“笑个屁,累死我了。” 炙玄抱住他的胳膊,把小脸贴了上去,软绵绵说:“朝戈,我好喜欢你。” 这看似无心地一句情话,听来却是真挚无比,直让江朝戈心神一荡,胸口涌入一股暖流,他笑道:“我知道。” 炙玄深深看着他:“特别、特别喜欢,我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应该和饮川多学点人类的语言,这样我就能告诉你,我究竟有多喜欢你。” 江朝戈把头歪了过去:“我叫一个字,叫‘爱’。” 炙玄眼睛亮了亮:“我知道这个字。” “它是比喜欢更强烈的情感。” 炙玄搂住他的脖子,柔声说:“我爱你。” 江朝戈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我也爱你。” 第161章 完结 回到自己世界的最迟两个月,江朝戈一直是担惊受怕的,时而噩梦惊醒,都以为天兵降临,他们又要踏上逃亡的旅途。但两个月过后,那根紧绷的弦松弛了许多,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趋于平静,并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的生活。 最先离开江朝戈的地盘的,是焚念和游释,他们走的时候没打一个招呼,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不过倒是留了一张字条,上书:改日再会。 江朝戈心里默默祈祷他们出去了别惹麻烦。 后来,夙寒带着虞人奎离开了,重溟与乔彦要去寻找一个能让他安心睡觉的地方,嘲飞要去游历四方,焯烟一直没有苏醒,大国师决定带他远离城市,去一个清静的地方,寻找他与大巫祖之间的平衡之道。 离开的人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江朝戈的同伴们也开始了自己的打算。 红渊热爱上了光鲜的娱乐圈,死活要去当演员,每天穿漂亮的衣服、化精致的妆,但是他还没决定好到底是当男演员还是女演员,阮千宿决定陪他去玩玩儿。 裂羽心里挂念焯烟,裂羽决定陪他去找焯烟和大国师,同时去各地转一转。 龙芗一心想去寻找自己的家乡,可现在还不敢冒然回天棱大陆,他在电视上看到了红头发的人种,在北欧一代,决定和醉幽去看看。 而虞人殊,在养了两个月后,左臂长出了两厘米,虽然生长缓慢,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天戎更是不在意,除了生活稍有不便,影响并不大,他决定现在就去实现对天戎的承诺,两个人结伴而行,踏遍这个世界的土地,看遍这迥然不同地风景。 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江朝戈曾劝过他:“你留在云息身边,手臂恢复得能快很多,若只是靠魂药和自己,就不知道要多少年了。” 虞人殊笑了笑:“有没有这一只手,对我来说差别都不大,我不急着恢复。若我们能安然度过这一千五百年,那时我的手臂早长出来了,若不能,也不能就为这一只手耽误大好时光。” 江朝戈无奈道:“说得也是,你们这一个接一个地走……哎,话不多说了,缺钱给我打电话。” 虞人殊哈哈大笑道:“一定。”他看了看炙玄和天戎,“我和朝戈单独说两句成吗?” 炙玄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虞人殊含笑道:“告别。” 这一句告别,倒是意味深长。 炙玄似乎难得的听懂了背后的深意,于是略一犹豫,就道:“五分钟。”说完起身走了。 天戎更是坦然,也出去了。 当屋里就剩俩人时,虞人殊轻叹一声:“我这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也许很久都不会联系你,但以我们的能力,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尽管放心就好。” 江朝戈有些失落:“我明白,寻常的城市风景,你们恐怕不会感兴趣,这个世界有很多人类无法企及的不毛之地,去看看吧。” 虞人殊伸出了手,江朝戈一怔,伸手握住了。 虞人殊轻声道:“朝戈,若我能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我是不会把你让给炙玄的,但现在我已经放下了,我有天戎,无论我对天戎是何种心思,他都是我最重要、一生相随的伴侣。谢谢你带我逃出天鳌城,谢谢你一路相助,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 江朝戈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诚挚地说:“殊,你就是我的兄弟,也是我在天棱大陆最敬佩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会赶到!” 虞人殊也反握住他的手,眼眸闪动着光芒,那里面有感激、有不舍、还有一些难以形容地情绪。 江朝戈对虞人殊,确实有些特殊的感情,虽然与情爱无关,但他是真心敬佩、信任这个男人。俩人自一开始就一路为伴、历经生死劫难,虞人殊从他的保护者变成并肩作战的同伴,见证了他在天棱大陆的每一步。他虽然洗白多年,可骨子里依然有着道上的豪气,对他来说,俩人就是过命的情谊。 江朝戈难得啰嗦地叮嘱了虞人殊几句,便亲自将虞人殊和天戎送出了门。 虞人殊临上车前,深深地看着江朝戈一眼,然后淡然一笑,江朝戈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看着车载着俩人绝尘而去,江朝戈感到心中怅然若失,曾经生死相依地同伴一个个离开,不知道曾经并肩而行的经历,几时才能重温,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重新相聚一堂。但是,一想到所有人都活着,自由地游历于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他就觉得再也没有遗憾了。 最后,决定留在这个城市的,便只有饮川与云息了,俩人虽然对这个世界有诸多好奇,但他们想要去了解的方式却不是四处游走,而是吸取更多的知识,就这一点,饮川与云息当真是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江朝戈没再问过饮川关于帝江的事,因为饮川与云息都闭口不提,他意识到这是三人之间的事,他只能在一旁尽全力保护云息。 饮川和云息整日整夜地围着电脑和数不清的书,江朝戈为了他们,专门把别墅改造成了图书馆和小型科研所,这俩人太好养活,饮川本来就不需要吃喝,云息自帝江血液觉醒后,也是断水断粮能活两个月的体质,所以他们几乎不出门,有时候江朝戈都能忘了俩人的存在。 与他们一同来到天棱大陆的有那么多人,两三个月后,终日与他为伴的,只剩下了炙玄。江朝戈很是感慨,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最终会陪伴他终生的,只有炙玄。 俩人窝在卧室看电影,江朝戈靠在炙玄怀里,机械地往嘴里塞薯片,电影在演什么,他其实一点都没看进去。 炙玄搂住他腰的手臂紧了紧,贴着他的耳朵问:“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江朝戈回过神来:“嗯……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有些不习惯。”没有了吵吵嚷嚷的寺斯、八卦的醉幽、臭美的红渊,好像什么都没几个爱说话的人了。他们都在干什么,现在又在哪里呢?江朝戈有些想念他们。 炙玄道:“你想他们了?” “有点。” “那就去找他们啊,找他们还不容易。” 江朝戈道:“我还有公司要管,几百口人等我养活,还有他们的旅费可都是我出的。” “钱算什么,我去把银行里所有的钱都给你搬回来吧。” “你可饶了我吧祖宗,我在这个世界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江朝戈笑道,“赚钱也挺有乐趣的。不过,你说得对,我时不时可以去找他们呀。” “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我想想啊,不如,下周我们去找寺斯吧,他们离我们最近,开车就三个小时。” “好。” “然后可以去找龙芗和醉幽,我还没去过芬兰,正好去玩玩儿。” “行。” “然后……去看看千宿和红渊吧,她那么闷的性格,恐怕要被红渊烦死了。” 炙玄亲了他脸蛋一口:“听你的。” 江朝戈扭过头,轻轻啜了一下他的唇瓣:“若我真的能活一千五百年,你觉得够了吗?” “虽然我想和你永生永世,但是比起人类的百年寿命,你能活一千五百年,也算足够了。”炙玄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但是,一千五百年对我来说还是不长,所以我们要抓紧每一天,我想分分秒秒都看到你。” 江朝戈笑了:“分分秒秒都看着,那还不烦死了。” “你烦我?” “你别断章取义。” 炙玄低笑两声:“看不到你我才烦呢。” 江朝戈眼中满含笑意:“我一直想过这样的生活,在天棱大陆的时候,幻想过无数次。” “我也是。” “太好了,我们都活着都等到了这一天。” 炙玄再次收紧手臂,恨不能将他揉进身体里。 江朝戈转身捏住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唇。 初秋时节,气候微凉,又到了他热爱炙玄的体温的时候,有这个人在,他永远不会孤独与寒冷,这是属于他的专属异兽。 一个吻,将两人的心彻底融化,交汇成了最温暖幸福地时光。 ====正文完==== 第162章 番外炙玄x朝戈 今天是一个连江朝戈自己都忘了的日子——他的生日。 本来只是个寻常的早晨,可当他抱着炙玄踏进办公室的时候,顿时被员工齐刷刷地祝福淹没了。 江朝戈愣了一愣,才想起来,今天确实是他生日,只是早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 收了一堆礼物,回到办公室,炙玄嚷嚷道:“生日是什么?” 炙玄最近天天都要求跟他一起来公司,他实在没办法,传说中黑白两道通吃的江总,变成了带着孩子上班的奶爸,他有苦说不出。 “生日就是我出生的日子。” 炙玄好奇道:“人类在这一天要庆祝吗?” “嗯,通常是要庆祝的,不过我没什么兴趣。” 炙玄坐在桌子上,晃荡着两条小腿儿:“那些人为什么给你这么多东西?” “这是生日的习俗,过生日的人可以收到周围亲戚朋友的礼物。” 炙玄转着眼珠子:“这么说,我也该送你礼物啊。” 江朝戈笑了,戳了戳他软乎乎的小肚子:“是啊,你想送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缺呀。” 炙玄苦恼道:“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 “那就别想了,对我来说生日和其他日子也没什么不同。” “不行,别人都能给你,我是你的雄兽,我要给你做好的。” 江朝戈笑道:“那你到底要给我什么。” 炙玄跳下桌子:“你下班后,咱们回家见。” “哎……”江朝戈抓住他的领子,“别乱跑,你找得到家吗。” 炙玄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把我扔到一百里外的地方,我也能循着味道找回来。” 江朝戈笑吟吟地摸摸他的脑袋:“这么认家门呀小汪汪。” “小汪汪是什么?” “没什么,那你回去吧,我等着晚上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炙玄很自信地推门走了。 他刚走没多久,助理就很紧张地进来了:“江总,您儿子怎么自己离开公司了,他……” “哦,没事儿,保姆在楼下等着他呢,丢不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助理抓抓头发,“跟个小大人似的。” 江朝戈勾唇一笑,心想要是这帮人知道,炙玄不仅能变大变小、变男变女,甚至还能变人变兽,恐怕要吓死了吧,说来自己还真是捡着大便宜了。 虽然他一向对生日没怎么在意过,但想到炙玄认真地要去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他对晚上将要收到的“礼物”也开始浮想联翩起来,不禁开始期待早点下班。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江朝戈一溜烟跑了。 赶到家的时候,别墅里一片安静,不仅炙玄不在,钟点工也不在,他疑惑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发现茶几上放着个用支架支着的ipad,这些东西平时都应该收好的,他感到有些不对,便走过去打开了,果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段炙玄录的视频,他按下播放键,炙玄说:“本来想给你留纸条的,但是我不会写你们那种奇怪的字,你等着我,等到天黑。” 江朝戈满心疑惑,不知道炙玄在计划什么,只希望不要给他添乱子。 他吃了点东西,又洗了个澡,刚打开窗想透透气,就发现外面不知何时起雾了。此时正值黄昏时分,雾气为那橘红的霞光又披上一层朦胧,今天本来是个大晴天,这雾来得实在莫名其妙。 江朝戈看了看表,打算处理些公务,他看了会文件,对属下草拟的合同有一些疑问,就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很快接电话了,背景音特别地安静:“喂,江总。” “小王,你打开电脑,今天你发我的合同,有两个条款我跟你谈一下。” 那头苦笑道:“江总,我这儿还在路上堵着呢,我试试用手机打开吧。” “你怎么还没到家?下班都俩小时了,出去吃饭了?” “不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起大雾,这雾大的能见度不到五米,我这辈子好像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雾,现在整个城市交通都快瘫痪了,乌龟一样往前挪呢。” 江朝戈皱了皱眉:“那算了,估计这天儿信号也不会好,你到家了之后给我回电。”挂了电话,江朝戈突然无心公务了,他总觉得这雾起的蹊跷,让他隐隐有些不安,这样的大雾天,炙玄真的能找到家吗?可别把他的小异兽给丢了。 没过多久,他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进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接下电话,炙玄雌性地嗓音在那头响起:“朝戈,你来海边。” “啊?炙玄,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你来就是了。” “……好吧。”江朝戈换上衣服,徒步往海边走去,他买的这栋房子离海边就五分钟的路程。一出门,他才发现雾气果真好大,恐怕能见度连五米都有,基本上把胳膊伸直了放在眼前,手指就有点模糊了。但走了没多远,眼睛虽然看不到,可他感觉到了炙玄的魂力。 “炙玄?你在哪儿?”江朝戈隔着浓雾大喊,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雾,四周除了海浪拍打堤坝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视觉和听觉几乎同时被剥夺,置身在这神秘的雾气中,让人的安全感严重缺失,他浑身鸡皮都炸了起来,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已经不可能伤得了他,可他曾长期处于危难之中,身体受到刺激一定会自动预警。 江朝戈能感觉到炙玄就在周围,可就是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方向:“炙玄?你到底在干什么,这雾不会是你弄出来的吧?这可不好玩儿啊,你知道路上多少人堵车吗。” 浓雾中,传来两声淡笑,那是炙玄的声音。 江朝戈刚要循着那方向走过去,突然,他感觉一股烈风吹过,雾气暂时被拨弄开来,一股震慑人心地魂力让他头皮都炸了起来。这感觉他不陌生,是炙玄显出兽型了! “炙玄,你疯了吗,咱们可是在……”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被炙玄的大爪子抓了起来,转眼间腾空驾雾,被抛扔到了炙玄头顶! 炙玄哈哈笑道:“你废话可这么多,以前在天棱大陆,你不是这样的。” 江朝戈一把抱住炙玄的麒麟角,才算稳住身形,他惊魂甫定地环顾四周,顿时呆住了。 他所站立的地方——炙玄的头顶——已经在百米高空,这里天光云淡,没有一丝雾气地纷扰,往下看,整个城市仙雾缭绕,万家灯火都被笼罩其中,微微散发着柔和地光芒,就像蒙尘地珠宝,待人揭开那一层朦胧地屏障。往上看,墨蓝地夜空如水洗一般干净而神秘,另有繁星点点,密布整片星河,那些璀璨而细小地亮光,交织成了一副 醉人地星图。 江朝戈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知道,这片天空上有如此多地星星。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真美。” “是天上美,还是地下美。” “都美。”江朝戈靠坐在炙玄的角旁边,赞叹道,“原来有这么多星星。” 炙玄得意地说:“喜欢吗?” 江朝戈想着炙玄此时若是人形,该是怎样一副洋洋自得地表情,便忍俊不禁:“喜欢,你居然也能干出这么浪漫的事儿。” “什么叫‘浪漫’?” “就是你现在做的。”江朝戈抚摸着他炙热地麒麟角,“炙玄,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炙玄哈哈哈大笑道:“是不是比所有人送给你的都好?” “比所有人送给我的都好。” 炙玄兴奋得体温都升高了:“走,我带你跑几圈。” “不行,太危险了,会被人发现的。” 炙玄不由分说,一跃而起,身体融入了浓雾之中:“雾这么大,看不清的。” “雾……这雾是你弄出来的?你怎么弄的?” “我可是麒麟,这有什么难。” “你别跑了!万一踩到建筑和人怎么办。” “我在海里跑,哪儿来的人。” 江朝戈果然感觉到他们进了海里,浓雾让他看不见海水,但腥咸微寒地海风拂面而来,海浪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随着炙玄地奔跑,偶有水花飞溅到皮肤上,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江朝戈意识到,自他们回到这个世界半年以来,炙玄一直都没有以自己本身出现过,一定是憋坏了吧,而他也确实有些想念坐在炙玄头顶,风驰电掣、一览众山小地豪迈,想着不远处就是现代化地人类都市,而他们借着浓雾地遮掩尽情地、放纵地奔跑,这感觉怎一个痛快能形容? 江朝戈深吸一口气,冲着虚空放声大喊:“啊————”胸腔中仿佛有一股积郁的气被这一嗓子彻底打散了,他感到大脑清醒、通体舒畅,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原来,曾经他觉得最有挑战性地“赚钱”,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有趣,在天棱大陆的两年生涯,让他习惯了更加自由、宽广地天空,他多么喜欢这样肆无忌惮地奔跑! 炙玄的情绪也上来了,扯开喉咙大吼了一嗓子,顿时天地震动、海浪汹涌,海边的一排别墅的窗子应声而碎! 江朝戈吓了一跳:“靠,别喊了!” 炙玄那响彻天际地一声吼戛然而止,他回头看了江朝戈一眼,灿金色地眼眸流光四溢,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心虚。 江朝戈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俩人相视而笑,笑声伴着海潮声浪荡与水天之间,久久不散。 浓雾渐散,炙玄也带着江朝戈回到岸边,恢复了人形。 江朝戈躺倒在沙滩上,长吁一口气:“过瘾,好久没这么过瘾了。” 炙玄俯身亲了他一口:“你喜欢就好,以后我们……” “以后我们还是别这么干了,下次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类的地方,尽情地呆上几天,随便你想怎么跑、怎么玩儿。” 炙玄撇撇嘴:“你两个月前就这么说过。” “我这不是忙吗,我保证,把最近一个项目敲定后,我就空出一个星期,专门带你出去玩儿。” 炙玄微笑道:“真的?你再骗我怎么办。” 江朝戈捏了捏他的下巴,暧昧地说:“我就任你处置。” 炙玄翻身压到他身上:“那先把上次你骗我的账算了。” “上次我可没……唔……” 炙玄霸道地堵住了他的唇,热情地吸吮着,大手利落地撕开了江朝戈的衬衫,肆意抚摸着那温热、光滑地皮肤。 江朝戈勾住他的脖子,五指穿梭在那浓密地长发之间,撩起垂坠地碎发,看着炙玄天人般地容貌,眼神有几分迷醉。 俩人全情投入地亲吻、抚摸着对方,白天被太阳晒得滚烫地沙滩,此时依旧有令人舒适地余温,加上炙玄的体温,让江朝戈感到身体暖烘烘地、舒服得让他沉醉不已。 炙玄技巧地抚摸很快就让江朝戈情动,俩人气息不稳,呼吸在彼此唇齿间交换,情-欲在只属于俩人的空间中流淌。 当炙玄挺身进入时,江朝戈发出了短促地叫声,但很快那轻微地不适就变成了他熟悉地快-感,他的身体随着炙玄的动作起伏、激荡,浪潮涌动,俩人彻底被这浓情地海洋所淹没。 “炙玄……好热……” “你才……好热……我最喜欢这里……好热……”炙玄的吻胡乱地落在江朝戈地唇畔,“你喜欢吗,喜欢吗。” “喜欢……喜欢……唔……” 炙玄亲吻着江朝戈脸上滑落地汗珠,全不在乎他脸上沾惹了丝丝海沙,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味道会比江朝戈还好,无论是闻起来,还是尝起来…… 江朝戈抱紧炙玄的脖子,炙玄的动作实在太强势、太猛烈,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匹狂奔地马上,如果不抱紧了,就会被颠下去! 俩人在沙滩上疯狂地翻滚、交缠,脑海中除了对方,再容不下任何东西,也再也没有什么,比此时拥抱着的对方更加重要。衣物散落,遍地是激-情地证据,也是情浓时最好地印记…… 第163章 番外饮川x帝 饮川左手支颐,右手伏案,正闭目休息,纤长地睫毛在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窗棱被晚风吹得悠悠低吟,纸张沙沙作响,室内柔和的灯光为他的白发打上一层橘黄地阴影,他就如一尊完美地雕像,连周围的空气都为他凝固。 门被轻轻推开了,折页细小的摩擦声,让饮川睁开了眼睛,他看向门口,羽睫轻颤,声音柔和中,又带着几丝责备:“你怎么又来了?” 门口之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有着云息的脸,可从眉梢的神态到双眸的情绪,却完全不是云息,而是住在云息体内的上古大巫祖——帝江。他走到琴案前,直视着饮川:“我为什么不能来。” 饮川低下了头,眼中有隐痛,却不愿意与人分享:“帝江,我说过,不要再用云息的样子见我。” “你说过,我便要听你的?”帝江的声线有了明显的起伏,“你我之间总是这样,我进一步,你退一步,所以我要一直不停地前进很多步,才能勉强与你同行。如今我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你不让我用云息的样子见你,你要我拿什么跟你相见?” 饮川的拳头在袖子下握紧了:“帝江,你不是云息,云息也不是你,你要我如何面对你?” 帝江蹲在饮川面前,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难道我们长得不是一模一样吗?他现在睡着了,所以我出来见你,我可以答应你,不抢占他的身体,他醒着的时候就是自己,难道他睡着了,我都不能出来吗?” 饮川抬头看着他:“你夜晚用他的身体来见我,你希望我如何?即便你们长得一模一样,终究他是他,你是你,你不能用他的身体与我……” 帝江逼近了他,目光如炬:“与你如何?你敢说你从来不想吗?饮川,我们也曾有过很长的好时光,尽管你生性淡薄,不识情趣,总要我一进再进,可贵在对我一心一意,我以为,即便你不识人间情爱,我和你厮守数千年,对你来说总是特别的,没想到,你对谁都能宽厚,唯独对我,分外残忍!” 饮川一把抓住了帝江的手腕,低吼道:“你又知道些什么!” 帝江奋力将他扑倒在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放肆的、不循礼教的异兽,可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琴、见到你的人开始,我就喜欢你!”他附身用力堵住饮川的唇,那或者不该叫吻,而是一种泄愤地撕咬。 饮川想要推开他,可当手抓住那略显单薄地肩头时,魔性一般地扣紧了,他一个翻身将帝江压在身下,反客为主,用与他外表完全不符的粗暴去亲吻、啃咬着要柔软地唇瓣,就连帝江眸中都闪过一丝讶异。 这个吻蕴藏着一种令人窒息地绝望,仿佛能将人的骨血吞噬进无边地黑暗,这情绪极具渲染力,瞬间就将两人的心防击溃,让人悲从中来,越是靠近,越是痛苦。 帝江突然狠狠推开了饮川。 饮川喘着粗气望着他,永远平静如高山湖泊地那对冰蓝色眼眸,此时全乱了,眼眶泛了一圈红,他哑声道:“帝江,千万年来,我从未停止对你的思念,可这是云息的身体,我不能……”。 帝江颤声道:“可我不在乎啊。” “我在乎。”饮川闭上了眼睛,缓缓直起身,“我不能那样对云息,我也不……不能那样对你。” “你究竟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雌兽,永远,唯一的雌兽。”饮川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帝江的脸,眼神温柔又伤心,“即便你只剩下一缕孤魂,我也不会背叛你。” 帝江眼圈一热,泪水顿时滑了下来,他用力扑进了饮川怀里,哽咽道:“你这个假正经的混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饮川轻抚他的后背,低叹一声,双臂收紧,越发用力地抱住帝江,这有热度的身体,恍惚间让他觉得回到了万年之前,那时他与帝江都风华正茂,俾睨天下,他们都以为就如江海长流,生命也永无尽头,一首曲子弹上百年,光阴从指尖悄悄地溜过,半点不可惜。谁能想到啊,转眼间就面目全非,如今再度拥抱,一个是兽魂,一个是孤魂,何其残忍。 帝江将脸埋在饮川柔软地白发间,轻轻蹭着:“那我这样陪着你好不好,每天晚上都来陪着你,我们抚琴谈曲,读书作诗,就像以前一样,就算没有自己的身体,只要还能再见到你,我就知足了。” 饮川叹息道:“你就这样陪我千年吗。” “对,我愿意一直这样,直到天地的尽头。” 饮川眼中流露出令人心碎地哀伤,他怀抱帝江,却没有任何拥有地真实感,他对云息感到心虚愧疚,可对帝江的思念已然是泱泱之海,随时可能冲破他理智的堤岸,道义和情义在帝江苏醒的那一天起就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他拼命想抱得更紧,却有阵阵无力感涌上。 帝江闭上了眼睛,嘴里突然哼出了熟悉的曲调,饮川心头微颤,那是他和帝江一同谱的曲,这婉转的音律在记忆中尘封了太久,他以为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帝江边哼唱,边用手指缠绕着饮川的白发,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地微笑。 饮川凝神听着,心脏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所有的挣扎和矛盾都成了绵绵思绪,揉进曲调里,渐渐就被同化了。 饮川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划过琴弦,一串清流般的音律泄出,满室灵动。 帝江睁开了眼睛,冲他一笑:“你还记得。” “怎么会忘。” 帝江坐正身体,双手小心翼翼地落在琴上:“这是我一生造的最好的一把琴,因为它用的是你的角。” 饮川长臂环过他的后背,左手落在了帝江的手上,修长地手指穿□□帝江的指缝间,轻拢琴弦:“是把绝世好琴。”那声音轻柔而极具磁性,是世间再好的乐器也弹不出地天籁之音。 帝江绞着他的手指,指尖行云流水般在琴弦上划过,那透着冰蓝纹路地雪白古琴,流泻出曼妙悦耳地音律,也许是太久没有碰琴,一个转音过后,帝江剑眉微蹙,颇为不满意。 饮川低笑道:“来,我们一起熟悉熟悉。”他将右手也覆在帝江手上,俩人十指轻缠,在琴弦上跳舞,音色没有半丝杂乱迟缓,反而流畅得像是一个人的手。 帝江靠在饮川怀里,眼中绽开笑意,满面红光。 那绝妙的琴音仿佛带来一室芝兰,幽暗地光线也充满了别样地风情,俩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浮现了万年之前,他们在昆仑之巅赏琴品茶、言笑晏晏地画面。 饮川感到胸口微酸,说不上是甜蜜还是痛苦,他将嘴唇贴着帝江的耳畔,哑声说道:“我不曾想过还能见到你。” 琴音一刹,曲调由高转低,前一秒还霁月光风,下一秒却是哀怨婉转,良久,帝江才说:“我也是。” 饮川用颤抖地唇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头发:“这一次,我想我们真的可以共死。” 帝江哽咽道:“对,不要再让我埋葬你,这一次我们一起长眠。” 饮川淡淡一笑:“这对我就足够了。” 帝江没有说话,琴音绵柔中又隐含坚毅绝决。 世间之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在离经过崩毁之后,还能在夜晚偶尔相见、相伴,抚琴一首,畅谈几句,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第164章 番外天戎x虞人殊 虞人殊凝视着眼前的碧波湖水,久久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旁边一位金发蓝眸的白人少女,正偷看着这个拥有一头银发的东方男子,他俊朗的容貌、修长的身材以及那尊崇又略带忧郁的气质,简直比因特拉肯那被誉为上帝之眸的湖水还要迷人。 “殊。”天戎拿着两个罐装热巧克力走了过来,把一罐抛向虞人殊。 虞人殊伸手一把抓住,少女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戴着黑色的长手套,在他握紧饮料罐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骨骼地嘎吱声。 天戎压根儿没注意到那矮小的少女,几步站到了虞人殊身边,挡住了少女全部的视线,她抬头看去,只见那个拥有一头琥珀色头发、穿着长风衣、胸肌仿佛快要冲破衬衫爆出来的男人,充满了野性和神秘的魅力,简直让人脸红心跳。 虞人殊看了看那热巧克力:“这是什么?” “不知道,我看他们都在喝。”天戎摆弄着巧克力,“这个铁皮罐怎么打开?”他用大拇指用力压了压,把饮料罐压出一个指痕,但是没破,他有些不爽,干脆放进嘴里要咬。 虞人殊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热巧克力,把自己已经打开的递给了他,笑着说:“让你上课的时候睡觉,连易拉罐都不会开。” 天戎不服气的说:“上课太无聊了。”他接过来喝了一口,脸色一变,差点吐了,“这什么东西,甜成这样,好恶心。”他抄起易拉罐狠狠扔进了湖里。 “哎……”虞人殊阻止不及,只能眼看着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划过,热巧克力被扔向了极远的湖中心。 他们此时正在一条游船上,观光瑞士最富盛名的因特拉肯镇的图恩湖,游船上不少人目睹了这一幕,他们还没来得及用目光谴责天戎的不文明行为,却已经被那天戎的臂力震惊了,那是人类该有的力量吗?! 天戎毫无自觉,抓起围巾就要擦嘴,虞人殊一把抓住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进他手里,并匆匆拉着他躲进了船舱里。 天戎嘟囔道:“你别喝了,好恶心的东西。” 虞人殊道:“你刚才做了引人注目的事,你一点儿自觉都没有?” 天戎茫然道:“我怎么了?” 虞人殊无奈极了:“以后不能乱扔垃圾,尤其不能扔那么远。” 天戎不耐烦道:“这个世界真是麻烦死了,到处都是人类,到处都是规矩。” “习惯就好了,这个世界虽然有很多规矩,可也很便利,飞机的速度,比异兽还要快,只要有手机,就可以和远在天边的人联系。”虞人殊看着他嘴角上的热巧克力,笑着抓起纸巾,轻轻帮他擦了擦。 天戎勾唇一笑:“算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里我都可以忍受。” 虞人殊笑而不语。 游玩一番,司机将他们带回了旅馆。那是建在图恩湖畔的家庭旅馆,三层的欧式木质结构别墅,一开窗就能看到碧绿纯净的图恩湖,二楼和三楼的阳台点缀着一圈红艳艳地鲜花,非常温馨雅致,他们包下了个整个旅馆,打算在这个美如画的小镇住上几天。 虞人殊挑了三楼的一间套房,天戎提着行李放在了地上后,便打开了窗,伸了个懒腰,深呼吸着那清爽微凉的空气,他顺手把身上的风衣也脱了:“人类的衣服真麻烦,尤其是这个皮带,总觉得在勒着我。” 虞人殊挑了挑眉:“你打算睡在这个房间吗。” 天戎扭过头:“怎么了。” “那我……” 天戎一步挡在门口,长臂在伸手带上了门,表情变得有几分严肃:“殊,自从出来之后,你一直在躲着我,何必呢,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要是不喜欢我靠近,直说就行,我可以离远点。” “你想多了,你是我的魂兽,我怎么会不喜欢你靠近。” “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天戎一步步走向虞人殊,“我们从前总是一起行动,是不是我对你的想法,让你厌烦了。” 虞人殊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永远不会厌烦你。” 天戎挑起他的下巴,紧紧盯着他的眼眸:“那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在面对我的时候,这么不自在。” 虞人殊羽睫微颤,轻叹一声:“我越来越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天戎的薄唇贴近了他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殊,你对我动心了吗,你一向磊落直率,你如果动心了,不要瞒着我。” “我不瞒着你,可我自己也不知道。”虞人殊静静地看着他,“天戎,我对每一个人的感情都清楚明白,唯独对你……” 天戎一把揽住他的腰,火热地唇堵住了虞人殊的,粗暴地亲吻着,那仿佛野性未脱地狂烈和粗鲁,给了虞人殊另类的刺激,天棱大陆是不忌同性之情的,虽然他以前只试过女人,可天戎的吻,才是最让他印象深刻、甚至偷偷回味的。 虞人殊犹豫了一下,在心里对自己说:也许应该试试。于是他搂住了天戎,手压下天戎的后脑勺,让这个吻更加有力度、也更加有热度。 天戎第一次得到虞人殊的主动,简直欣喜若狂,他投入全部热情一般亲吻着他最重视的男人。 这个文疯狂而绵长,直到虞人殊快要喘不上气来,俩人才喘着粗气分开了。 天戎琥珀色地眼眸中布满情-欲的气息,就像一头蓄势待发地野兽。 虞人殊的神情也有些慌乱,眼神甚至是有些茫然的。 天戎将他压倒在沙发上,揪着他的衣领,哑声道:“你不需要太明白,因为从今往后除了我,不会再有人能够靠近你,江朝戈是个意外,我让他在我迷茫的时候趁虚而入,但不会再有下一个,你的周围是我的领地,谁也不能进入。” 虞人殊低声道:“天戎,你发-情了吗。” “我一直在忍着,你想试试吗?” “不,我不确定我们应该走到哪一步。”虞人殊轻轻推开他,坐在沙发上,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天戎难掩失望,他揽着虞人殊的肩膀,轻轻亲了下他的头发:“没关系,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早晚也有你发-情的一天。” 虞人殊噗嗤一笑:“人类不会发-情。” “会。”天戎认真地看着他,“你若对我动心了,早晚会。” 虞人殊盯进那对美不可言地琥珀色双眸中,在那对瞳眸深处,他看到了天戎毫不掩饰地深情与执着,他感到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那一瞬间,一股热浪从脚底一直钻到大脑,让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他凑过去,轻轻碰了碰天戎的嘴唇,哑声道:“我承认,我动心了。” 天戎勾唇一笑:“我就知道。” 虞人殊淡笑两声,放松地将头枕在天戎肩头:“天戎,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为何要谢。” “即便经历了这一切,最终我还有你相伴,我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所以我心怀感谢。” “……我也一直想谢谢你。” “为什么?” “谢谢你将我从沉睡中唤醒,我很高兴。” 虞人殊的笑容挂在脸上,久久不散。天戎闭上眼睛,静静听着虞人殊的心跳声,那让他感到无比地舒服与安心。 俩人就那么靠着对方,享受着阳光静谧地滋养、微风温柔地抚摸,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递而来的,用信任、忠诚、默契与爱交汇而成的温暖。 第165章 番外夙寒x虞人奎四 虞人奎从噩梦中惊醒,他径直坐起身,深深吸了几口气,只觉浑身盗汗,衣服都湿透了。梦中,一只巨大的九头蛇漫天乱舞着招摇如柳的身躯,如同从地心里长出来的妖树,当他“出现”在梦的边缘时,那九只狰狞的蛇头齐齐调转方向,面冲着他,绿眸阴冷歹毒,然后,他看着那九头蛇张开血盆大口,吐着毒信子朝他扑来。 然后他就醒了。 自相繇在他体内觉醒后,他就不止一次地梦到相繇的本体,也许是相繇在想念自己的身体吧。也幸好相繇太过思念自己的兽身,而对寄宿于人类体内感到憋屈和羞辱,所以轻易根本不肯出现,他才得以保存自己的神智和意识,比起其他被大巫祖控制的魂兵使,他算是幸运的。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懒洋洋地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又做噩梦了?” 虞人奎充耳不闻,掀开被子下了地,抓起桌上的水壶,想给自己倒杯水,可那水壶怎么都不出水,令他有些烦躁。 夙寒跟了过来,大手轻轻覆在他手上,拇指按住了壶把上的压嘴:“这种壶的设计,是需要你把这里压下去才能出水的。”涓涓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灵动悦耳。 虞人奎冷哼一声:“麻烦。” “麻烦吗?我倒觉得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都很方便,也很新鲜。”夙寒低下头,蹭了蹭虞人奎的侧颊,声音充满了蛊惑,“比如,有很多我闻所未闻的增加情-趣的东西,有意思得很。” 虞人奎想起夙寒买来的那些折腾他的东西,恨不能一把火烧了,早在天棱大陆时,夙寒在床上就花样百出,到了这个世界,多出那么多新鲜的东西、新鲜的地方,他不知道要配合夙寒玩儿多少羞耻的“游戏”。 夙寒轻声道:“你梦到相繇了?梦到他的兽身了?” “嗯。”虞人奎斜目看着夙寒,“怎么,你狠怀念吗。” “相繇的兽身很威风。”夙寒的语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遗憾,“他一定很想见到自己的兽身,所以日思夜想,你就在梦中见到了。” 虞人奎转过身:“他想见是自然的,但我看,你比他还想见吧。” 夙寒微眯起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虞人奎唇畔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自相繇在我体内觉醒,你就一直想见他,想和他对话,可他厌恶你,厌恶人类,厌恶这个他不能以自己的本身出现的世界,所以根本不愿意出来,夙寒,你很失望吧。”也许是他和夙寒离得太近,即便夙寒再怎么高深莫测,他也能体察到夙寒的感觉,夙寒对相繇有一种执着,一种极力想掩藏起来的执着。 夙寒双臂撑在桌沿,将虞人奎困在手臂之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美丽又傲慢的二皇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虞人奎皱起眉:“你笑什么,别想否认,我看得出来。” 夙寒凑了过去,嘴唇贴着虞人奎的唇畔,哑声道:“宝贝,你吃醋了吗。” 虞人奎几乎不假思索地讥讽道:“你疯了吗。” “为你疯狂,确有可能。” “别说笑话了。”虞人奎推开他,冷酷地说:“你我之间始于皇位,现在皇位已经是镜花水月,在这个世界,我要你何用?” 夙寒露出迷人地笑意:“真是无情啊,可你离得开我吗?你的身体早就不属于你自己了,它现在会为我软、为我硬、为我张开腿、为我流出……” 虞人奎一个箭步窜上来,一把扣住了他的咽喉,恶狠狠地说,“夙寒,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你以为我不能控制你,可舍尽全力,我未必不能把你关进兵器里,别逼我走到那一步。识相点,不要再靠近我,相繇不会出现,你死心吧。” 夙寒抓住了他的手腕,暗自收紧,他的手像铁钳子一般,将虞人奎的手腕握得生痛,被迫松开了掐着夙寒脖子的手,夙寒把他的手放到唇边,状似温柔地亲了亲:“还说不是吃醋,你凭什么认为我想见相繇呢。” 虞人奎用力抽回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用熟人的语气和我说话,难道你自己忘了?” “哦,因为我见过相繇的人形,你们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头发……我以为你会记得我。” “相繇是藏青色头发对吗。”虞人奎冷道,“跟他的蛇皮同样的颜色。” “你怎么知道。” 虞人奎露出嘲讽地笑意,“其他异兽都与大巫祖斗得死去活来,为什么独独只有你,有机会见到相繇的人形呢?因为你们交融过!我在梦里看得一清二楚!”虞人奎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早在我见到你之前,我就梦到了,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原来是我体内相繇的血液闻到了你的味道,在相繇觉醒的那一刻,尽管他对我封存了很多跟你有关的记忆,但我还是猜到了,夙寒,你想要的不是我,是相繇!”把话点破的一瞬间,虞人奎感觉很痛快,他受够了去思考夙寒那难以捉摸的心思,猜测夙寒在他耳边爱语绵绵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夙寒要的究竟是谁,与他何干?他只想早点摆脱这只淫-兽,再不过这样浑噩、淫-乱的生活。 夙寒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沉声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虞人奎接不上话来。是啊,为什么现在才说? 夙寒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脸:“相繇的记忆,你拥有多少。” “不知道,所有跟你有关的记忆,几乎都被他封闭了。” 夙寒的笑容有些残忍:“对他来说,那也是倍感羞辱的回忆吧。” 虞人奎咬牙道:“我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我只劝你死了心,你想见他,回你的上古时代找去,不要在我身上寻找他!”他狠狠推开夙寒,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夙寒看着他有些仓惶地背影,神情阴沉而复杂。 第166章 番外夙寒x虞人奎五 虞人奎跑到了楼下的衣帽间,穿戴整齐后,站在镜子前。镜中的漂亮青年有着一头灿银色的短发,眉宇间凝固着化不开的阴翳,简单的休闲装无法掩盖他尊贵凌人的气势,虞人奎也对这种奇怪的服装感到不满。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两个月了,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出门,其实他并不愿意踏出房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既不是前呼后应的圣皇,也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级魂兽的魂兵使,只是一个迷茫的普通人,甚至不能袒露自己的身份,这让他感到沮丧的同时,也有一些惶恐。 可是现在,他实在不想和夙寒呆在一个地方了,他想出去喘口气,也是时候该打算一下以后的生活了,毕竟他不可能永远躲在房子里,昼夜颠倒地做-爱。 他整了整衣服,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夙寒的魂力波动有些强烈,暴露了情绪的起伏,他有些扭曲地想,被他拆穿心思的夙寒,恐怕维持不住那高深莫测的表情了吧,他体会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楼上传来脚步声,他倒退了几步,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夙寒依靠在窗前,看着急步外出的虞人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虞人奎坐上江朝戈的车后,江朝戈的司机问他:“于先生,您去哪儿啊。” 虞人奎犹豫了一下:“随便。” “这……随便是去哪儿啊。” “哪儿都可以,离这里远点。” 司机透过后视镜,跟虞人奎冰冷的眼神对了个正着,不禁打了个寒战,也不再问了,驱车就往市中心开去。 司机把虞人奎放在了市里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虞人奎透过车窗看着窗外高耸密集的水泥丛林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冲动。他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的地方,这就好像把一个外星人放在人类堆里一样,尽管他们外表不大差别,可外星人会心虚。 “于先生?” 虞人奎抓着车把手,有些犹豫。 “您要在这里逛逛吗,还是换个地方?” 虞人奎喉结上下鼓动,深吸一口气道:“就这里吧。” “我几点来接您?” “太阳下山时。” “……好的。” 虞人奎推开车门,站在商业街的接口环视四周,*的阳光让他感到一丝晕眩,来往如潮的人群更是给他一种窒息的憋闷感,他强迫自己走进了商业街,他想尝试着更了解这个世界。 商业街实在太热闹了,有些路段甚至是人挤人,虞人奎茫然地跟着人群往前移动,凡是经过他身边的,几乎无一避免地要盯着他看上几眼,虞人奎眉头越皱越深,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容貌过人,只是在天棱大陆,没人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这些人真是毫无礼教。 这时,两个姑娘大着胆子跑了过来跟他搭讪,想邀他去喝茶,虞人奎道:“喝什么茶。” 姑娘指着一个奶茶店:“那个怎么样?” 虞人奎不悦道:“你们以什么名目邀请我,我又为什么要接受。”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诡异与难堪。 虞人奎移开了目光:“像你这等姿色平庸、出身卑微的女人,倒是有不小的胆量。” 姑娘骂道:“拽屁啊,神经病。”她拉上朋友,头也不回地走了。 虞人奎没听懂她的话,但对她放肆的态度很不满,只是想起江朝戈反复警告他不可以乱来,才压抑下了怒火。他对川流不息的人群感到厌烦,于是在一颗大树下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默然地看着繁华的商铺和往来的人流,心里无比地怀念自己的世界。 江朝戈这些异界人去到天棱大陆的时候,是不是也跟此刻的他有一样的想法呢?在这个世界他完全没有归属感,可以说他什么都没有,这样毫无目标地游荡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不知道有何意义,而他当初拼尽所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换来的圣皇之位,如今也显得分外地可笑。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在乎他、仰视他、拥簇他的世界,他之于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虞人奎感到心如死灰,顿时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也许他该想办法回天棱大陆,回到天棱大陆,他面对的很可能是死,究竟是拼死一搏,还是这样茫然地活着? 孤独、惶恐、失意,诸多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在这个阳光明媚地午后,虞人奎却觉得浑身冰冷。 眼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脚,头顶同时传来轻浮地声音:“帅哥,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呀,跟哥去喝一杯?” 虞人奎抬起头,一个高壮粗犷地男人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在他抬脸的瞬间,两眼放光。虞人奎低声说:“滚开?” “什么?”男人似乎没听见,矮下身道,“帅哥,你说什么?” “滚开。”虞人奎抬高了音量,他现在不想被任何东西打扰,尤其是这种卑微的东西。 男人脸色变了变:“喂,兄弟,你说话客气点,找事儿是不是。” 虞人奎眯起眼睛,手习惯性地摸向腰间,若在天棱大陆,有人胆敢如此不敬,他会一刀将人劈成两半,可手摸了个空后,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于是胸口那一股躁郁之气,更加汹涌起来,他有了强烈地杀戮的冲动。他站起身,决定克制自己,离开这里。 男人却火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他妈给我站住,长得帅了不起啊,我……” 男人下一个字还没吐出来,虞人奎已经一把扣住了他的喉咙,硬生生将那体重至少有两百斤的男人腾空拎了起来!虞人奎阴森地瞪着他:“谁准你碰我,贱民。” 男人脸憋成了猪肝色,肺部地空气被粗暴地阻断,他眼球暴突,显然已经窒息了。 周围传来惊叫声,以虞人奎偏瘦的体型,就这样将一个高壮的男人双脚离地的抓了起来,场面实在诡异非常。 虞人奎稍一使力,将人扔了出去,那男人被他轻松地抛出了十几米远,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爸爸,怪力士。”一个小男孩儿刚指着虞人奎说完,就被他爸爸捂住了嘴,惊恐地抱走了。 虞人奎这才发现,商业街上密集的人群,突然在他周围扩散出了一个不小地圆形空间,所有人充满恐惧地看着他,恨不得绕路走。虞人奎心头火气,一脚踹向木椅,将那实木座椅硬生生踹裂了,然后不顾所有人的围观,径直往街口走去。 走出商业街,虞人奎看着四通八达地陌生街道,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回去吧,回那个房间,至少那里是熟悉的,还有熟悉的人…… 想到那个所谓熟悉的人,他咬紧了嘴唇,在心里怒斥自己的软弱。他抬起头,大步朝着一条看上去还算顺眼的街道走去。 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口、小巷,他迷路了。本就是漫无目的地走,此时更是完全迷失了方向,太阳已经下山了,他想起司机会在商业街等他,但他已经找不回去了。 这个城市真大,到处都是像迷宫一样的街道和高得看不到顶的建筑,失去了一切的身份,他也不过跟这城市里所有人类一样渺小,他痛恨这种渺小,他生而为天棱大陆的皇子,甚至最后高居圣皇之位,如今……如今他就算走丢了,也没有任何人在意…… 他站在巷子口,抬头看着城市的灯火,感到了无法言喻地孤独。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以极快地速度将他拖进了巷子里,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还未等反抗,已经被按在了小巷粗糙地墙面上,火热地吻堵住了他的嘴唇,粗暴地索取着他的津-液。 虞人奎的手已经抓向了夙寒的脖子,可却没有力气收紧,在外漂泊了一天,可体会到的孤独却是此生仅有地沉重,夙寒身上的味道、手掌的温度、接吻的技巧,都让他感到无比地熟悉,就在他以为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时候,唯一出现在他身边的,是夙寒,这个他又恨又怕地淫-兽。 一个吻几乎耗空虞人奎肺部地氧气,当夙寒放开他的时候,他已经粗喘不止。 夙寒用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嘴唇:“找了你半天了,真能跑啊。” 虞人奎喘息道:“你怎么找来的。” “循着味道找来的。”夙寒轻吻着他的侧脸,轻笑道,“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只有你的味道最特别,不管隔着多远,我都能找到你。” 虞人奎心尖一颤,握紧了拳头,最后推开了他:“我不需要你来找我。” “我不来找你,难道眼看着你把自己弄丢吗。”夙寒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我跟了你半天了,你都没发现,我看到你像条小狗一样流落街头……肚子不饿吗,不想回家吗。”夙寒的声音温柔一如情人耳语,听得人心都能醉了。 虞人奎却愤然拍开他的手:“你胆敢说我像狗?” “呵呵,傲慢地圣皇陛下。”夙寒将他拉进怀里,宠溺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回家吧。” “回家?”虞人奎讥讽道,“这里没有我的家。” “我们已经回不去天棱大陆了,你要接受这个现实。” “我接不接受又如何,跟你没有关系。那个房子不是我的家,只是你玩弄我的淫-窝,我不会再回去。” 夙寒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凝视片刻后,一把拉起他的手,跑了起来。 虞人奎怒道:“你带我去哪里!” 第167章 番外夙寒x虞人奎六 夙寒抓着虞人奎一路穿过街道,很快地,就拐进了一个别墅区,那里坐落着十几栋独门独院的房子,每一栋占地至少都在两千平以上。夙寒推开了其中一栋的大铁门。 虞人奎不解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买下来了。” “你哪儿来的钱?”江朝戈提供给他们房子、管家和司机,是为了防止他们到外面捣乱,可不会额外给他们大笔钱挥霍。 “偷的。”夙寒说得理所当然。 “你……” 夙寒硬把虞人奎拽到大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门,修长地手指贴着门页:“本来想等完工了再带你来,可是你太不老实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 夙寒食指与中指轻轻一点,门扉大开,屋内的感应灯亮了起来,正对大门的是一个宽敞地客厅,客厅各处都堆放着建筑材料,墙体也还没有粉刷完毕,到处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可这些都没被虞人奎放在眼底,在大门大开的瞬间,他的目光就被客厅正中央那个硕大的黄金王座吸引了。 夙寒带着怔愣的他走了进去,笑道:“我的记忆力不错吧,这个王座,是不是跟天鳌城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虞人奎颤声道:“……为什么……” “我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小的皇宫,尽量复原你在天鳌城拥有的一切,虽然不可能完全一样,但这里一定会很漂亮的。”他从背后抱住虞人奎的腰,轻吻他的耳坠,“而且,我喜欢你坐在王座上趾高气扬的样子。” 虞人奎咬牙道:“你是在可怜我吗,在这个我什么都不是的世界,我要一个毫无用处的王座做什么!” “在天棱大陆,你又要王座做什么呢?” 虞人奎怔住了。 “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却没有笑容,你不曾开心、不曾安稳地入眠、不曾单纯地享受美食和豪饮美酒、不曾有一天不提防周围的人、以及为难听的流言和越来越恶劣的国态大发雷霆,你恐惧虞人殊的反击,担忧虞人潇的报复,得到王位后,你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虞人奎咬紧了嘴唇,由于用力过度,齿间都沾染了一丝血红。 夙寒的声音温柔醉人:“你有了我,其实已经得到一切了,你想要无上的权利,想要万人的膜拜,想要处在一个永远不会被伤害的高度,这些,只要有我就够了,你要一个束缚你、让你忧心让你痛苦的王座做什么?” 虞人奎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好像有那么一口气,一直没能提上来,却因为夙寒的一席话,打散了某一层障碍,突然能够顺畅地呼吸了。他深知自己早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如坐针毡,可他付出了一生的时间和过大的代价去换取它,他已经骑虎难下,他不能说厌倦、说恐惧啊。而这一番话从夙寒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是解开了他的镣铐一般,让他感到前所有为地轻松。夙寒一直是那么地透彻、那么地犀利,似乎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 “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好,你可以自由地做你自己,这个房子、这个王座,就当做对故乡思念的寄托吧。” 虞人奎越发猜不透夙寒在想什么,他时而漫不经心、时而戏谑调侃、时而又深情款款,这个男人的心思好像比海还要深,他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相繇?” 夙寒噗嗤一笑:“你真有趣,要不是你这么有趣,和你捆绑在一起上千年,那该多无聊啊。” “少说废话。” 夙寒拉着虞人奎,一步步往王座走去,边走边道:“你吃醋了,却不肯承认。”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夙寒把虞人奎按在了王座上,单膝跪在他面前,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深邃如星空般地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知道相繇为何不肯让你看关于我的记忆吗。” 虞人奎冷道:“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羞耻。他败于我手下,我上了他,他放弃身为大巫祖的尊严,主动求欢,然后趁机杀了我。”夙寒呵呵笑了起来,“我喜欢在战胜之后享受战利品,可惜当时得意忘形了,忘了这个战利品,有能与我相抗衡的力量。死于美人怀里,倒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倒不觉得丢人,他却羞耻万分,死要面子这一点,你跟她倒是有几分相似。” 虞人奎挥开他的手,胸膛用力起伏着。 “初见到你时,我以为这是个报复、羞辱相繇的好机会,可是越相处越发现,你不是相繇,你只是虞人奎,傲慢又刻薄,自尊心比天高的圣皇陛下,看着你在我身下口不对心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虞人奎恼羞成怒:“你终于敢承认你是在戏弄我。” 夙寒勾唇一笑:“有什么不好呢,我喜欢你,才想要戏弄你呀。相繇之于我,确实有些特别,毕竟他杀死过我,可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反倒是你,给了我太多惊喜,我对猎物的兴趣向来不过三五次,可是你不同,一想到要和你在一起千年,我也不觉得腻。”夙寒再次将他的手贴着自己的唇畔,并轻轻咬住了他的指尖,“这种感觉,真是新鲜,所以,若是相繇胆敢侵占你的意识,我不会放过他的。” 虞人奎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他理不清他与夙寒之间现在究竟算什么,可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只有这只淫-兽会在乎他,毕竟他们是生死难分、一命同弦的魂兵使与魂兽,他想摆脱夙寒,绝无可能,而夙寒也离不开他,这样的羁绊,岂是三言两句能描述得清的,也许他这一生,真的注定要和夙寒并肩走完。 夙寒缓缓站了起来,坐上王座,将虞人奎抱坐在了自己腿上,戏谑道:“圣皇陛下,我一直想在王座上□□你,可你总是不答应,今天这里没有群臣侍从,甚至不是真正的皇宫,你没有理由拒绝我了吧。” 虞人奎脸色微变,猛地就想起身。 夙寒一个翻身,将他压倒在了宽敞的王座上,并低笑道:“圣皇陛下,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要求,但在床上,你必须听我的。” “谁要和你在这种简陋的地方交-融!” “这简陋的地方,也别有风味呀。”夙寒的手已经伸进了虞人奎的衬衫里,轻轻一扯,就扯断了三粒扣子,“这个世界有如此多的新鲜风景,我要和你一一体会……我喜欢这里,你看,就连衣服都这么好脱。”他附身堵住了虞人奎还想多言的唇,热烈的吻弥漫出的火焰瞬间燃烧了俩人的血液。 其实不需要夙寒强调,在性-事上,虞人奎从来没能反抗过夙寒,夙寒有一种魔性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吻、一个抚摸、一句情话,就能让人失去所有的抗争,脑袋里除了情-欲,什么都不再装得下,夙寒说得对,他能让任何三贞九烈之人瞬间化为春-水,这就是上古淫-兽的魔力。 虞人奎很快就气喘连连,被夙寒扒了个干净,按在这全金的王座上为所欲为。 当夙寒深深顶入他体内时,他睁大了眼睛,强烈的刺激令不间断地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幻觉,他似乎真的回到了天棱大陆,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那个皇宫,只是,他曾经朝思暮想的王座不再重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夙寒的狂猛的力道、粗鲁地吻、性-感地体味、灼热的温度,这任何一样,都比王座更让他沉迷,当夙寒反复侵占的时候,他的世界除了夙寒,再不剩下别的。 他情不自禁地搂紧了夙寒的脖子,也许是因为如潮的快-感,也许是痛心于他一生的追求到头来一场空,也许只是单纯地思念故土,他的眼角滑出了莫名的液体,他的身体更往夙寒的怀里拱去,不为别的,只是无声的要求更疯狂的征伐,让他忘了他想要忘记的一切。 夙寒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一片汪洋欲-海,望进虞人奎眼里时,几乎将人溺毙。 俩人紧紧相拥,毫无缝隙地感受着对方的每一次心跳与呼吸。他们也许永远不会谈情与爱,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有的只是永恒至生命尽头的守护与激-情,是任何力量都无法分离的厮守。 他们之于彼此,无人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