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画》 1 秋天的阳光,明媚地照在草地上,草已多少有点枯黄了,远际的天,蓝得格外透彻,秋天本就是令人神情气爽的季节。 而这几天,安妮的心情,也格外愉快。 她独自缓缓地在草地上走着,她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走了又走,她太喜欢用自己的双脚来走动了,那是她一直梦想着的事。 现在,梦想已变成了事实。 木兰花等一行人,从非洲回来已有好几天了。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木兰花就曾带着安妮,到几个著名的医生那里去检查过,医生拍了很多x光照片,结果说明,安妮脊椎上的石灰质障碍,已经不存在了,也就是说,她能指挥自己的双腿了! 但是,由于她的双腿,几乎从小就没有什么运动之故,是以医生劝她一有空,就要练习步行,同时,多服食对骨骼有补益的食物。 木兰花曾将在非洲发生的事,详细告诉过医生,希望能够找出安妮的小儿麻痹症何以会突然痊愈的理由来。如果能够找出其中的理由,那么,这将是本世纪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因为,世上由于患小儿麻痹症而成为残废的人,不知有多少。 至今,医药还是无法挽救,如果找出了原因,那必是造福人群的一件好事。 可是,医生们经过了详细的研究,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因为即使是曾深入猎头禁地的木兰花,对于猎头族的一切,也是知道得太少了。 木兰花不知道刚利族人的毒箭,是用什么剧毒的东西制成的;她也不知道那种神奇的绿色解毒液汁,有些什么成份。 所以,他们只好将这件神奇的事,称之为安妮的幸运,而在能用她自己的双脚行走之后,安妮真可以说是世上最幸运的小女孩了。 安妮的脸色,一直是十分苍白的,而且,她的脸上少有笑容。但是这一切,在最近几天之中,完全改变了过来。 她的脸色变得红润了,笑容常挂在她的脸上,所没有变的是,她仍然很喜欢沉思,当她沉思的时候,她一样喜欢咬指甲。 那天早上,木兰花一早就出去了,只有安妮一个人在家。 一吃完了早餐,洗好了碗碟,她就开始在花园的草地上走来走去。 她已经走得有点疲倦了,天气虽然凉,但是,在她的鼻尖上,也渗出细小的汗珠来,她在喷泉旁坐了下来。 水池中的金鱼,一看到了她的影子,都游近来,令得水面上,响起了一阵卿唧的声响,安妮用手指逗玩着金鱼,她一个人,也笑了起来。 她逗玩了片刻金鱼,抬起头来,却不禁呆了一某。 铁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可能已经站在铁门外很久了,只不过因为他一直站着,没有按门铃,也没有出声,是以安妮才一直未曾注意到他。 那人可能是一个流浪汉,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外衣。可是在这件外衣上,却全是一块一块黄色的斑渍。他的头发十分长,也可能几天来未曾剃胡子了。 他的胁下,挟着一个长长的,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当安妮抬头向他看去时,在他满是皱纹的乾瘪的脸上,立时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来。 安妮呆了一呆,她首先肯定,那是一个流浪汉,因为她在那流浪汉的眼中,看出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才有的忧郁。 同时,她也在那流浪汉那种挤出来的笑容上,看出他一定想向自己乞求些什么,安妮是一个心肠十分好的女孩子,她立时向铁门走去。 当她向铁门走去的时候,那流浪汉的脸上,更现出高兴的神色,安妮来到了他的面前,柔和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流浪汉回头去向身后看了一看,在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人,他的那种行动,又使安妮有一种感觉,感到那流浪汉的神情,多少有点紧张。 在向后看了一看之后,那流浪汉转回头来,道:“我想见木兰花小姐,请你告诉她,我是李彬,兰花小姐应该听过我的名字的。” 安妮不禁皱了皱眉,看来那流浪汉不单是流浪汉,还大有来历。从他的外形看来,他无疑是落魄到了极点。一般落魄到了这一地步的流浪汉,是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忘记的了。可是,他都还带有自信,以为木兰花会知道他的名字。 木兰花是不是会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什么人,安妮自然不知道,但是对安妮来说,李彬却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是以,她摇了摇头,道:“兰花姐不在。” 那位自称李彬的流浪汉,脸上立时现出了十分失望的神情来,他发出了“啊”的一声,伸手搔了搔头,并且一直重复着安妮的话,道:“她不在……她不在!” 安妮又皱了皱眉,道:“如果你找兰花姐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不妨告诉我,如果事情不是太严重,我或者可以帮忙?” 安妮的性格比较柔和,如果换了穆秀珍,早已经不耐烦,更要大声的喝问对方,究竟有什么事情了。 李彬忙陪着笑,道:“是……是!那实在是一仵小事情,你看我,完全是一个流浪汉,我晚上连睡的地方也没有,再带着一点东西在身边,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我想将这幅画,寄存在兰花小姐的府上,等到我有了固定的职业,再取回来。” 安妮第三次皱了皱眉,因为李彬提出的,是一个十分古怪的要求。 那个要求,的确如李彬所说,是一件小事情,将一幅画寄存在人家的家中,那不是一件小事么?而且,以李彬目前的处境来看,他的要求,也不能算是人突兀。一个流浪汉,总不能带着一幅昼,在街头露宿的。 2 但是安妮却是个十分有头脑的人,她迅速地思索着。然后,她问道:“一幅画?那是什么画,是十分有价值的古昼么?” “一幅盏”,那只不过是三个字。一幅画有可能被抛在街边,也没有人去拾它;但也有可能放在古董市场上,价值连城的! 李彬立时苦笑了起来,道:“小姐,你看我现在这种潦倒的样子,怎会还有值钱的东西,这幅画……只不过我很喜欢它而已。”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将那幅画,自铁门中递了进来。 安妮后退了一步,她已经可以看清楚,那用报纸包着的,真是一幅画。她没有再犹豫,便伸手将那幅画,接了过来。 她道:“李先生,我叫安妮,这幅画,你是交给我的,将来你想要回去的时候,问我要好了,兰花姐回来,我会讲给她听的。” “谢谢你,安妮小姐!”李彬不住地弯腰点头。 安妮笑道:“不必客气,你--”安妮本还想问他,是不是想进来坐一会,她还可以招待他一餐丰富的饭盒的,可是李彬却已转过身,向外走了开去。 他走到公路上,靠着路边,慢慢走远了。 安妮在铁门前又站了一会,看着李彬渐渐走远了,她才转过来。 她仍然是拿着那幅昼,她的心中在想,世界上真有些怪人,李彬不就是怪人之一么?看来他已潦倒得身无长物了,可是怕却还舍不得抛弃那幅昼,要将它找地方寄存起来。 安妮向客厅走去,从阳光下一来到客厅中,她感到眼前暗了一睹,她来到了餐桌前,扯开了旧报纸,将那幅昼,摊了开来。 那是一幅中国昼,安妮对于中国画并没有什么认识,自然也看不出这幅书的好坏来,可是那幅画,却立时吸引了她。 她从来也未曾见过那样的一幅画。 那幅画的本身,大约有两尺宽,四尺长。在昼的四周,约有半尺宽的绢裱,绢裱已经非常残旧了,有的地方,已破了小孔。 那幅画上,画着许多人物,每一个人物的高度,不会超过一寸,安妮一时之间,也说不上画中究竟有着多少人,但至少在两百个以上。 那些人,全在一个山谷中,那山谷中有一个湖,湖中幻出绚烂的颜色来。 中国画所用的颜料,就是有这个优点。看来这幅画,已有好多年了,但是画上的颜色,看来却还像新的一样鲜艳。在山谷上,还有一道彩虹,彩虹的颜色,真是美丽极了。 所有的人,都穿着不同的衣服,有不同的神态,或坐,或立,有的还躺在山石上,有的围成了一团,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 那的确是一幅十分奇怪的怪画! 昼上没有题字,也没有画家的签名和印监。 安妮站在桌边,看了很久,直到站得她的双腿有点发酸了,她松开了手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而那幅画,一定是长期被卷着的,所以安妮一松开来,它又自动地卷成了一卷。 安妮的心中,升起了好些疑问来,她的第一个疑问是:那个李彬,究竟是什么人?她的第二个疑问是:李彬将这幅画放在这里,是不是有别的用意,第三个疑问…… 但是安妮却没有再往下想去。 因为这时候,不论她如何想,她只是在凭空揣测而已。只要等木兰花回来,一知道了李彬究竟是什么人,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安妮坐了一会儿,将画卷好,放在桌上,她又回到了花园中,在秋日的阳光下,来回走着。到了中午时分,她老远看到木兰花驾着车子回来了,她就来到铁门前,将铁门推了开来。 木兰花驾着车,直驶了进来,笑道:“安妮,今天的情形怎么样?” 安妮伏在车上,道:“好极了,我想我已和常人一样了,兰花姐,什么时候才带我去爬山?” 木兰花摇着头,道:“别胡说,至少要三个月以后!” 木兰花从车中跳了出来,握着安妮的手,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客厅中。 木兰花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昼,她道:“那是什么?” “一幅昼。”安妮立时回答。 木兰花笑了笑,她显然没有在意,桌上有了一幅昼,那本来就是很普通的事,是以她也未曾再问下去。 安妮侧着头,问道:“兰花姐,你认识一个叫李彬的人?” “李--彬?”木兰花反问。 “是的。” 3 木兰花皱起了眉,想了片刻,道:“不记得这样一个人了。为什么你会提起这样一个人来?可是他曾经来过这里么?” “是,他看来像是一个流浪汉,他说他明李彬,你会认识他,他要将一幅画寄存在我们这里,我答应了他,他就走--”安妮的话,只是讲了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在这时候,她突然看到了木兰花的神色。变了一变,而且,木兰花立时转过身子,她几乎是扑向那张餐桌的。一到了桌边上,她展开那幅画来,看了一看,然后松开手,昼又卷成了一卷,木兰花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对着安妮站着。 安妮也没有再出声,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自然,发生的事,和那李彬,和这幅昼,有着莫大的关联。 足足过了半分钟之久,在那半分钟之中,安妮的心中,惊异不定,因为,她实在想不透,究竟是为了什么,使木兰花感到了如此巨大的震惊。 木兰花终于转过身来了,她面上的神色,十分严肃,她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李彬,就是那个李彬……” 然后,她突然提高声音,道:“安妮,那个李彬,看来大约有多少岁?” “大约是五十多岁,兰花姐,他是--”安妮的话再一次被打断,这一次,是木兰花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的,木兰花慢慢向前走来,双眉紧蹙,通:“他今年应该是五十六岁。” 安妮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她道:“你真是认识他的?”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听说过他,他做那件几乎无人不知的事情那年,是二十四岁,现在,已经三十二年过去了。” 安妮呆了呆,“一件几乎无人不知的事!” 这真是难以想像的,一个如此航脏、潦倒的流浪汉,难道也能做出一件无人不知的大事来? 安妮忙问道:“那是什么事?” 木兰花握着安妮的手,拉着安妮,一起坐了下来,她缓缓摇着头,像是这件事,她也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一样。 安妮用焦急的眼光望着木兰花,但是木兰花却一直不出声。过了好久,木兰花又站了起来,她来到电话机旁,拨着电话。 安妮又不由自主地咬起指甲来。 木兰花的行动很怪异,往常,有什么电话要打,木兰花总是叫她去打的,但是现在,木兰花却自己去打电话,那表示这电话,出奇地重要。 而且,当安妮看着木兰花拨动电话号码时,她看到了木兰花拨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安妮有着超人的记忆力,她几乎记下了木兰花经常往来的人的所有电话号码,一个电话,她只要打过一次,她就不会忘记! 她和木兰花在一起,已有一年多了,而木兰花这时,所拨的一个号码,却是陌生的,也就是说,在这一年多之中,木兰花从来未曾打过这样一个电话。 安妮一面咬着手指甲,一面全神贯注地望着木兰花。 电话铃响了很久,才有人来接听,木兰花问道:“是王五饭店么?我找王五,是的,噢,你就是,王五叔,有一件事麻烦你!” 安妮睁大了眼,木兰花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一个开饭店的,叫作王五的人,那是为了什么?这实在太令人疑惑了。 安妮和穆秀珍不同,在那种情形下,穆秀珍一定会发出连珠炮似的,一连串的问题来了,但安妮却只是咬着指甲不出声。 木兰花接着又道:“我想来看看何妈妈,请你先去向她老人家问一声,是不是欢迎我来,我有一件事想请教她老人家,好的,我等着。” 木兰花提到了“何妈妈”,安妮根本不知道那“何妈妈”是什么人,但是木兰花在提及她的时候,口气却十分尊敬。 木兰花在电话旁等,安妮也不出声,足足等了十分钟之后,木兰花只是微蹙着双眉,像是在思索着,而那十分钟,对安妮来说,实在是太久了! 然而,安妮也有着足够的耐性,她仍然一声不出。 一直到了十分钟后,电话那边,才有了声音,接着,她听得木兰花说道:“好的,我们立刻就来,真麻烦你了,王五叔,你还是那么腿快!” 安妮只听得电话的那边,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而木兰花已放下了电话,道:“安妮,拿起那幅昼,我们去见一个人!” 安妮卷起了那幅画,她仍然没有说什么,因她知道,木兰花如果不想说的时候,自己就算再问她,也是没有用的。 她们一起走出了客厅,上了跑车,驶出了花园,安妮下了车,将铁门锁上,木兰花驾着重,同通往郊区的公路驶去。 木兰花将车开得十分快,半小时后,车子在一个市墟前停了下来,木兰花和安妮下了车,市墟中来往的人很多,也有不少都市来的旅客。 木兰花带着安妮,走在狭窄的街道上,不一会,安妮就看到了“王五饭店”的招牌,那是一间小得可怜的饭店,店门口,放着两只大铁盆,铁盆里养着很多活鱼,木兰花才到店门口,一个中年人,就迎了出来,那个中年人又高又瘦,满面灰尘。 木兰花叫道:“王五叔!” 那中年人“呵呵”笑着道:“兰花,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到现在还不肯嫁人,你年纪不算小了啊!” 安妮从来也未曾听得有人对木兰花讲过那样的话,那个看来像乡下人一样的中年人,一定和木兰花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所以才会那样讲的。 木兰花粲然一笑,道:“是啊,倒要王五叔操心了!” 那中年人笑了起来,转过脸,向安妮望来,安妮也叫了一声,道:“王五叔!” 王五叔点着头,木兰花道:“她是安妮。” “我知道。”王五叔点着头,“我虽然住在乡下,但是乡下也有报纸,在报纸上,我时时可以知道你们的消息,秀珍好么?” “好,”木兰花回答着,同时,她向安妮解释着:“王五叔是我们的老邻居,他是看着我和秀珍长大的,是不是,王五叔?” “当然是,秀珍啊,小的时候,才淘气啦,什么古怪事都做得来,有一次,取了炮仗中的火药,塞进我的旱烟袋!” 安妮笑了起来,穆秀珍打小就淘气,那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事情,木兰花走过了二步,压低了声音,问道:“王五叔,你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看看何妈妈?” “有什么大事?”王五叔低声问。 4 “李彬今天来了。”木兰花道:“就是天地堂的李彬!” 王五叔像是突然吃了一惊,张大了口。 “而且,他还带来了一幅昼。王五叔,这幅昼,我想就是李彬当年在天地堂中偷走的,他说,要将画寄存在我这里!” 王五叔的神情更吃惊了,他立时向安妮胁下指了一指,道:“我的天,小兰花,你不是将这幅昼带着,到处乱走吧。” 安妮在一旁,睁大了眼睛,因为在那片刻间,她明白到了许多从未听到过的名词,自然包括“天地堂”和有人称呼木兰花为“小兰花”在内。 木兰花道:“是的,就是这幅昼,事情已隔了三十多年,我想,没有问题了吧。” 王五叔摇着头,道:“那可难说得很,来来,我们一起去见何妈妈!” 王五叔转身走进店堂,店后是一个用竹篱围住的院子,院中养着很多鸡。 王五叔推开了竹篱的门,向前走去。他们走的,是一条羊肠小路,小路旁,蒲公英艳黄的花朵,在阳光下看来,格外惹目。 他们一直向前走着,王五叔越来越快,将木兰花和安妮抛得老远,一直来到了三株大榕树之下,王五叔才停了下来,等着她们。 安妮勉力开步走着,她喘着气,道:“兰花姐,王五叔走得好快。” 木兰花道:“他是出名的快腿,他曾有一天一夜,走三百五十里路的纪录,他在年轻的时候,人人叫他飞腿王五!” “那时,他是做什么的!”安妮好奇地问。 木兰花笑了笑,道:“什么都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是一个侠客,自然,现在,他只是一个小饭店的主人。过去的已过去了。” 安妮其实不怎么明白,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多少也有点明白的,穆秀珍曾和她讲起过许多这种江湖侠义儿女的故事。 安妮又问道:“那么,那位何妈妈呢?” 木兰花皱了皱眉,道:“安妮,这位何妈妈,是一位脾气十分古怪的老人家,你最好别说什么,除非是她问你,明白么?” 安妮点了点头,她们也已来到了那三株榕树下,有一道小河从榕树下流过,河上有一道已经很残旧的木桥,过了木桥便是一个小村落。 那小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是倒还算整洁,房子也全是砖房,他们过了那木桥,王五叔仍走在前面,一直来到村尾的一幢屋子之后。 那屋子之后,是一个大院子,种着许多化,大多数是菊花,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在秋阳中看来,似乎益发地艳丽。 院子中,有两个小孩子在嬉戏,一看到有人来,那两小孩便睁大眼睛,叫了起来,道:“奶奶,有人来啦!有人来啦!” 王五叔笑笑道:“小孩子,别大声嚷叫!” 他一面说话,一面推开竹篱的门,走了进去,只见从房中走出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婆婆来。那老婆婆看来,至少在七十岁开外了! 可是她的精神,却十分好,面色通红,她的手中虽然柱着一根拐杖,但是腰板挺直,那根拐杖,对她来说,显然只是装饰品而已。 木兰花一看到那老婆婆走了出来,便迎了上去,叫道:“何妈妈!” 那老婆婆眯着眼,望着木兰花,忽然道:“秀珍为什么不来?她嫁了人,就忘了我这老婆婆了?也不将她男人带来给我瞧瞧!”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她不敢来,她怕你老人家瞧着她的男人不喜欢,用拐杖打他!” 老婆婆笑着,道:“见她的鬼,听说,她嫁的是湖洲神偷云旋风的第四个儿子,如果是,那也真算是门当户对了!” 安妮又听到很多闻所未闻的话,例如“她的男人”,“门当户对”,这是安妮无法了解的一种观念,她就算想说话,地无从说起。 从那老婆婆到安妮,真的相差了大半个世纪,相差大半个世纪的人,观念自然是无法统一起来的。 木兰花道:“是啊,何妈妈,云神偷你是熟悉的了?” “当然熟悉,我们还曾一起做过案子,呵呵,”何妈妈得意她笑着,“不过,过去了,这些事,提起来也发霉了,还是不说的好。” 神偷云旋风的事,安妮倒是听穆秀珍提起过,那是云氏兄弟的父亲,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而何妈妈竟说,她曾和云神偷一起做过案子,那么,她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了。这又应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安妮自然知道,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也有年轻的年代,也有过灿烂的年华,但是安妮却全然无法想像,因为那究竟太遥远了! 木兰花自安妮的手中,接过那卷昼来,道:“何妈妈,我们进屋去,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一定有兴趣的。” 何妈妈直到这时,才向安妮望了一眼,道:“这小丫头是谁?” 木兰花道:“她可说是我和秀珍的妹妹,她叫安妮。” 何妈妈走过来,拉住了安妮的手,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安妮,看了足有一分钟之后,才道:“丫头长得倒机伶,只是身体弱些,婆家不喜欢?” 5 木兰花忍住了笑,她并不去驳何妈妈问话,驳也驳不来的,因为在何妈妈眼中,根深蒂固地相信,女人最要紧的,是要婆家喜欢! 安妮更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她只是尽量保持着微笑,何妈妈转过身去,道:“来,给我看看,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他们一起走进了屋子,屋中有一张方桌,木兰花将昼放在桌上,何妈妈“噢”地一声,道:“原来是一幅昼啊!” 她一面说,一面顺手在桌上的针线蓝中,取饼了一副老花眼镜戴上,而木兰花也在这时,慢慢地将那幅昼,张了开来。 当木兰花将那幅画,展开一半的时候,何妈妈的脸上已经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来,当全展开之后,她吸了一口气,双眼盯住了昼,道:“小兰花,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昼的,快拿火来,让我将这幅昼烧了,快拿火来!” 她年纪虽然大,但是叫起来声音仍然很响亮。 只不过她一面叫的时候,一面扬着手,她的手却在剧烈地发着抖,木兰花忙道:“何妈妈,这幅昼,是不是天地堂的?” 何妈妈并不回答,只是叫道:“王五叔,你还站着做什么?快去拿火来,烧了这幅画,那是最不祥的东西,那是--”她喘了一口气,才道:“那是一幅魔画!” 木兰花的面色,也变得十分凝重,她急急地卷起了那幅昼,道:“何妈妈,你肯定这幅画,是天地堂的了?一点不假了!” 何妈妈刚才在一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神情异乎寻常地激动,但这时,她却已渐渐回复了正常,她道:“是的,天下没有第二幅那样的昼,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李彬带来的。” “李彬,这畜牲!”何妈妈用力一掌,拍在桌上,“这畜牲怎么还不死?他偷走了这魔画,照说,他一定早已死了!” 木兰花淡然她笑着,通:“但是事实上他没有死,因此可知道这幅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魔力,只不过是另有秘密而已。何妈妈,我来看你,就是想请你详细说说这幅昼的事情!” 何妈妈却摇着头,看她的样子,像是十分恼怒,她瞪着眼,道:“没有什么好说的,当年为了这幅鬼画,死了那么多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木兰花没有出声,屋子中登时静了下来。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听得何妈妈又道:“天地堂是一个大组织,你是知道的,它的规模十分大,这幅画,就是这个大组织的灵魂!” 何妈妈的话,不但安妮听得莫名其妙,木兰花也皱起了眉。何妈妈指着那幅画,道:“我也不知道何以这幅画那么重要,但是当这幅画和李彬一起失踪之后,组织中都乱了起来,从此你争我夺,互相残杀,不几年,就烟消云散了!” 木兰花仍皱着眉,道:“可是,那一定有原因的。” 何妈妈哼了一声,道:“可能是,但是,多么可惜啊,我那时认识了一些人,本来全是肝胆相照的铁汉。然而后来,你怀疑我,我怀疑你,在长江边上的那一场火拼……别说了,快将那幅昼带走,别再来惹我,让我安静安静,我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 何妈妈一面说着,一面重重地拍着桌子。 木兰花迅速地卷起那幅昼,她抱歉地道:“何妈妈,真对不起,我来打扰了,我会去找李彬,我想弄清楚这件谜一样的事!” 何妈妈又拍了一下桌子,道:“小兰花,那事情发生在三十多年之前,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放一把火将它烧掉!” 木兰花的神色,十分平静,她摇着头,道:“不,何妈妈,你不必骗我了。我知道,这幅昼,和我有着很大的关系!” 木兰花那两句话,说得十分平静。 而她那句话才一出口,何妈妈的脸色就变了,她怔怔地望着木兰花。安妮的心中更是诧异,睁大了眼睛,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向安妮摆了摆手,叫她别再说下去。 安妮不禁苦笑了起来,她自然可以忍住了不发问,但是,她却绝没有法子,排除心中的疑惑,因为她无论如何想不出那幅昼和木兰花有什么关系。 她曾听得木兰花说过,这幅画失踪,已有三十二年了,除非木兰花已经超过三十二岁,不然,那幅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木兰花是绝不可能超过三十二岁的! 屋子中立时又静了下来。 何妈妈最先打破沉寂,她缓慢地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 木兰花点着头,道:“是的,我在小时候,听儿岛师父说起过。儿岛师父是我父母的好朋友,他曾说过,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我并不大将私人的恩怨放在心上,冤冤相报,是最没有意义的,但是,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我却想弄清楚!” 木兰花的话,说得十分坚决,在她的语言中,含有一种绝无商量妥协余地的力量,何妈妈望着她,仍然一声也不出。 木兰花续道:“我还知道,我父母、叔叔,就是为了这幅画,不想卷进血腥的残杀之中,才远走他乡的,但是人家还是追了上来。” 何妈妈突然长叹了一声,道:“是的,你说得对,当年,你父母和秀珍的父亲,全是英雄人物,很得江湖中人的尊敬,可是那幅画失踪之后,不知怎地,人家都说是你父亲指使李彬将画偷走的,李彬当时年纪轻,不该有那么大的胆子,你父母和叔叔,一气之下,就远走他乡,王五便是当年和他们一起走的。” 木兰花向王五叔望去,王五难过地低下了头。 他用干涩的声音道:“穆大哥和穆二哥真是响当当的好汉,他们是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但他们也看出那幅昼不见之后,会有大乱,所以早走了。果然,火并、残杀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我们销声匿迹,住了将近十多年,你和秀珍两人,就是那时出世的,真想不到,他们避了十多年,仍然避不过去!” 何妈妈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兰花,你或许不知道,来找你父母、叔叔麻烦的人,他们也死了,全都死了。那是我事后听人说的。” 木兰花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她道:“何妈妈,你还是不明白我,我绝不是对我父母的死耿耿于怀的那种人。他们生活在那种时代,过的又是那样的日子,很难判断出谁是谁非,现在时代进步了,人的观念也改变了。现在,计较、冤冤相报,是一种很狭窄可笑,没有知识的观念。” 6 何妈妈眨着眼睛,虽然她对于木兰花的话,不是十分了解。而木兰花也没有向他们进一步地说明,她只是继续道:“现在,那幅昼又出现了,而且,落在我的手中,我只想知道两件事,何妈妈,那是你必须告诉我的!” 何妈妈叹了一声,道:“好,哪两件?” 木兰花将声音放得低沉而迟缓,她道:“第一件,那幅画中,究竟有什么秘密,以致失去了那幅画后,天地堂会产生那样的大混乱?” 何妈妈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实在不多,常言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幅画,和一笔巨大的钱有关联。” 木兰花奇道:“怎么会?” 何妈妈道:“一点不假,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日本人打中国,战局动荡,人人自危,天地堂的钱财很多。那时,掌财政的,是你的叔叔,就是秀珍的父亲,他为人性如烈火,最是忠直,大家都相信他,所以,将一大船金银宝贝,托他运到妥当的地方去。他选了六个人和他一起去。他去了两个月回来,将这幅画交了出来,告诉大家,画是他画的,金银宝贝藏在什么地方,看这幅画就可以知道。” 木兰花不禁苦笑了一下,听何妈妈的叙述,传奇的味道,实在太浓了,但是,在三四十年之前,这样的事,又的确会发生的。 何妈妈歇了一歇,又道:“于是,这幅画便被悬在堂上,虽然人人都可以看得儿,但是为了避嫌,却谁也不敢去细细察看它,直到有一天,有人想偷这幅画,被警卫发觉,一枪打死,人人都说那是不祥的画,谁碰到了它,都不会有好结果的。一木兰花用心地听着,何妈妈的双眼望着门外,门外是一片盛开的菊花,但是从何妈妈脸上的神情看来,她像是看到了古老巍峨的大堂,滔滔的江水,经年的岁月,那些血性的汉子,她像是完全回到了几十年之前的那种日子和生活之中!她又道:“在那件事以后的一个月,日军迅速南下,人心惶惶。突然,在一天早上,那幅画不见了,李彬也失踪了。那时,正是组织最需这钱用的时候,画突然不见了,等于失去了组织中十之八九的财富,自然一下子,乱了起来。” 木兰花笑了一下,道:“在那样的情形下,平时的信任消失了,人与人之间,变得互相不信任了,互相残杀起来了?” 何妈妈现出痛苦的神色来,点点了头。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何妈妈,你和我叔叔是好朋友,你可曾听得他说起过,这幅昼的秘密,究竟是怎样的?” 何妈妈摇着头,道:“没有,你叔叔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我相信他对你父亲,也未曾提起过这幅画的秘密,知道画中秘密的,只有他和另外六个人,据我所知,所有的人,全已死了。兰花,金银宝贝,有什么用?现在,拿到我面前来,送给我,我也不要!” 木兰花点点头道:“是的,送给我,我也不要,但那是一笔财富,用在社会上,却可以做得很多事情,我总得追查一下。” 何妈妈摇着头,道:“你查不出来的,谁知道这样的一幅昼,是什么意思?我看过不知多少次,也猜不出昼的是什么,我还一个一个数过那些人,我现在还记得,一共是两百三十七个人,好了,你刚才说两件事,第二件,又是什么?” 木兰花立即道:“第二件事,我想知道,现在,在事隔那么多年之后,还有谁对这幅画表示关心的?” 何妈妈皱着眉,道:“只怕没有什么人了。” 王五却压低了声音,道:“兰花,有一个人,你倒是不能不提防,这个人,他是天地堂的败类,他投降了日本人,后来,又溜到南洋去,有人在南洋看到过他,说他表面上虽然是富商,但是,他却在做着强盗的勾当,而且他还拥有两艘旧军舰!” 何妈妈骂了一声,道:“是谁?” 王五道:“他就是一直和穆大哥作对的那个曾瞎子!” 何妈妈一听得“曾瞎子”三字,又破口大骂了起来。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五叔,曾瞎子,可是瞎了左眼的曾保?” 王五叔点头道:“不错,他叫曾保。” 木兰花道:“我知道他,曾保不但是一个海盗组织的首领,而且还控制着一个庞大的犯罪机构,国际警方几次将它的资料送到本市警局来,我看过。” 王五道:“这个人是要小心提防的,但是他也未必知道这幅画又出现,只要你不到处去说,他是不会来找你的!” 木兰花笑了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何妈妈和王五两人,可能不知道木兰花这样一笑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一旁的安妮,却再清楚也没有了,她知道,木兰花那样笑着,是表示她的心中,非但不怕那个叫作曾保的人来找她,而且,她还会主动地向对方挑战。 木兰花将画挟在胁下,道:“何妈妈,我告辞了,真抱歉,我又使你想起了当年的事,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 她说着,拉了拉安妮,一边退出了屋子。 王五立时追了出来,何妈妈则在屋中,长叹了一声。王五,木兰花和安妮三人,走过了那座木桥,顺着小路,回到了王五的屋中。 王五力邀木兰花在屋中吃一餐饭,可是木兰花却急于要回去,王五的神情怏怏,木兰花现出抱歉的神色来,王五一直送她们到车旁。 在木兰花上车之前,王五喟叹着,道:“兰花,在报上看到你的事迹,你真了不起,我们实在落伍了,不适合时代,只好在乡下开间小饭店了。” 木兰花笑着,道:“五叔怎么忽然感叹起来了?你和何妈妈,现在生活得那么平静,有什么不好?” 王五笑了笑,道:“是啊,真够平静的了,想起以前的日子里,真像是做了一场恶梦一样。兰花,这幅画的事,你最好不要张扬。” 木兰花道:“五叔,我自有主意的。” 王五笑得有点无可奈何,他道:“你从小就有主意,可是,据我所知,那一笔财富的数字,十分惊人,如果又引起了争夺……” 王五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木兰花完全可以明白他的意思,木兰花道:“我明白,这幅画的本身,我想不怎么重要了,李彬有了它三十年,也未曾找到什么线索!” 7 王五恨恨地说道:“是啊,他枉作了小人,曾保--”木兰花摇着头,她知道,她的话如果说出来,王五一定很伤心,但是她还是道:“五叔,就算不是李彬偷走了那幅画,天地堂一定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时代不同了,在今天,有民主政治,有法治社会,像天地堂那样的组织,不是沦为犯罪的组织,就是阻碍了社会的进步,是绝对没有存在的条件的了!” 王五睁大了眼睛,他喃喃地道:“我……不明白。” 木兰花和他挥着手,进了车子,车子先向后退去,然后转了一个弯,向前疾驰而去,安妮转过头去,看到王五叔仍然呆呆地站着。 木兰花一直不出声,回到家中之后,她道:“安妮,请高翔来。” 她一刻也不耽搁,将那幅昼,钉在墙上,怔怔地望着那幅昼,那幅画的确十分奇特,尤其是那种五颜六色,绚丽的色彩。 木兰花用心地数着昼上的人,一个接一个数过去,何妈妈说得不错,不多不少,一共是两百三十七个人。 这样的一幅昼,自然是用极其缜密心思的一个画谜,指示出当年南运的那批财宝,是收藏在什么地方的。 可是,要揭开这个昼谜,当真谈何容易! 至少,偷走了那幅画的李彬,就未曾解出谜底来。 斑翔来了,他扬着手,满面笑容地进了客厅。 木兰花立时道:“高翔,你过来看看这幅昼,你知道它的来历么?” 斑翔来到了画前,道:“这画内的颜色好奇怪啊!” 木兰花退后了一步,高翔看了半晌,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昼,我从来也未曾听得人说起过有那样的一幅古昼,那究竟是什么?” 木兰花道:“这就是天地堂的魔画!” 如果高翔竟未曾听到过天地堂魔画的传说的话,那么,他也不能算是高翔了。是的,木兰花那句话一出口,高翔就吓了一大跳! 他立时道:“兰花,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而且,这幅画还是李彬亲手拿来的。他拿昼来的时候我不在,是安妮收下来的。他说是将昼寄在我这里,但我已知道他是另有作用的了。” 斑翔忙道:“什么作用?” 木兰花道:“先坐下来再说。” 他们三人,一起坐了下来,木兰花将自己看到了那幅画之后,怎样去拜访何妈妈的情形,详详细细地向高翔说了一遍。 斑翔用心地听着,等到木兰花讲完,他才直了直身子,道:“安妮,你也见到何妈妈了?她是三十年前,最著名的女侠盗!” 安妮有点难以想像,她只好点头。 斑翔又道:“那你现在准备怎样?” 木兰花道:“我自然希望可以将那笔财宝找出来,那是极其惊人的财富,用在社会上,可以使许多人受益,何必让它无声无息地被收藏着?” 斑翔摇着头,道:“兰花,当年,人人都怀疑那是令尊兄弟的主意,如果现在,再经你的手,将那笔财富找了出来……” 木兰花不等高翔说完,就爽朗她笑了起来,道:“高翔,过去的事情,让它去发霉好了,别说现在已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就算有人知道,我还要做对社会有助益的事情,谁有兴趣去理会几十年之前的陈年旧账,你说对不对?” 斑翔由衷地道:“兰花,我真佩服你的心胸!” 木兰花在微笑着,道:“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李彬。安妮,你见过李彬,你凭记忆,将他的样子画出来,交给高翔!” 安妮答了一声,立时奔了上楼梯。 十分钟后,她便拿着李彬的画像,走了下来。 斑翔接过来一看,道:“不难,要找这样的一个流浪汉,太容易了,我相信在日落之前,一定可以将他找到的,找到了之后--”“带到我这里来。”木兰花说。 斑翔站了起来。又向那幅画看了一眼。 他摊了摊手道:“兰花,这幅画被人称作为”魔画“,倒也不无道理,我觉得它对人,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吸引力!” 木兰花笑道:“吸引你的不是昼,而是画中的哑谜!” 斑翔道:“还有,是打破了哑谜之后的巨大财宝!”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出去,木兰花将椅子移到昼前,她就坐在那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那幅画,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安妮不停地在客厅中走来走去,她在过了将近一小时之后,才道:“兰花姐,要不要请秀珍姐,也来看看这一幅昼?” “不要去惊动她。”木兰花简单地回答。 “可是,那幅画是秀珍姐的爸爸画的!” “那有什么么关系,二叔在昼了这幅画之后十多年,秀珍才出世。”木兰花的双眼,仍然未离开那幅画,同时,她的心中也在急速地转念着。 这幅画中,藏着一个哑谜! 而这个哑谜,关系着一笔惊人的财富。 木兰花望着那幅昼的时间,已不能算少了,但是想起李彬对着那幅昼,足足过了三十年,仍然一无所得,她那一两小时,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木兰花对于她的父母和二叔,几乎已没有什么印象了,因为当年变故时,她和秀珍都小得几乎什么事情也不懂。 所以,她也根本无法从他二叔的性格上来揣摩那幅画中的含意,她只好就那幅画来研究,但是,她却找不出头绪来。 天色渐渐黑了。木兰花仍然望着那幅画,也不着电灯,在黯淡的光线之下看来,那幅画好像增加了一重神秘的气氛。 木兰花注意到,那山谷的形状很奇特,可能不是虚设的,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山谷,但是,那山谷是在什么地方呢? 8 天色更黑了,木兰花站了起来。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她才发觉,不知在什么时候,安妮也已开始在怔怔地注视着那幅画了,看来,那幅昼的确有着一种魔力。 木兰花并没有打扰安妮,因为她知道安妮的思考力十分强,而且,自己对这幅画所知的,不会比安妮多多少,或许,她能够解开画中的哑谜的。 木兰花着亮了灯,安妮才伸一伸懒腰,摇着头,揉着眼睛,就在这时,铁门外传来了刹车声,安妮忙向门外奔去。 斑翔已径下了车,和高翔一起下车的,是一个看来很瑟缩的人,安妮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正是日间送画来的流浪汉李彬!斑翔估计得不错,在日落之前,就可以找到李彬的。 斑翔带着李彬走了进来,道:“我们是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他的,他和一大群流浪汉在一起,看来,他真是潦倒非常了。” 木兰花望着李彬,李彬是一个十足的流浪汉,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流浪汉,当年曾经引起过那么巨大的风波! 而李彬在一走进来之后,双眼就定在墙上所挂的那幅昼上,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一种表示深切痛苦的苦笑来。 木兰花道:“请坐,李先生,你需要什么?” 李彬的手在微微地发着抖,他道:“酒……我要酒。” 木兰花向安妮望了一眼,安妮转身,取了一瓶酒,一只杯子来,放在李彬的面前,他倒了一满杯,两口就喝了个干净。 斑翔立时道:“李先生,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谈,你别喝得太醉了。” 李彬忙道:“不会,不会的!” 他偏着头,像是有意不去看那幅画,可是那幅昼对他来说,显然已有着无比的吸引力,是以做还是忍不住要去看它。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低着头。 木兰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道:“李先生,你保持这幅画,已经三十二年了,对不对?为什么你忽然肯放弃它了?” 李彬仍然低着头,不出声。 木兰花又道:“你高兴回答,或者不高兴回答,那都是你的事,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说了,我们需要的是实话!” 李彬苦笑了一下,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到现在,我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那天,我在机场敖近行乞,看到了曾瞎子。”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迅速地互望了一眼。 斑翔立时道:“那是上个星期的事?是不是?警方曾接到报告,说曾保来到本市,但是他是持正当理由约,警方地无法干涉。” “是上个星期的事。”李彬回答,“我也想不到会看到他,我和他已多少年不见面了,但是我还可以认得出他来。” “他也认得你?”木兰花问。 “我不能肯定,但是当我向他讨钱时,他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我立时认出它是什么人来时,自然吃了一惊,他好像也呆了一呆,那时,他的身边还有很多人,立时叱喝着将我赶走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到飞机场的附近去了。” 李彬的手发着抖,他在拿起了杯子之际,将酒拨出了不少来。 “为什么?”木兰花的问题很简单。 “我怕再次遇到他,而我,……如果死在街头,只不过和死了一头老鼠一样,我虽然潦倒,但却还不想死。” 木兰花望定了李彬,缓缓地道:“我明白了,李先生,你那么怕他,是因为你曾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李彬的身子立时一震,他的面色也变得极其苍白。 他点着头,道:“是的,当年,就是他指使我去偷这幅画的,可是我……我在到手之后,却没有将昼交给他,而自己带着画溜走了。” 李彬说到这里,突然掩面哭了起来,道:“当时,我是财迷了心窍,兰花小姐,我绝未曾料到,人人都会怪是穆大哥和穆二哥指使我做的!” 木兰花沉着声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你保存了这幅昼那么久,可曾在这幅昼上,研究出什么名堂来?” 李彬抹着眼泪,道:“如果研究出名堂来的话,兰花小姐,我还会像现在那样子么?那些财宝,兰花小姐,光是金块,就有八十多箱!” “多大的箱子?”安妮问。 李彬装着手势,看来,每一箱,至少有五十公斤! 木兰花等人,早知那是巨大得不得了的一笔财宝,但是却也想不到,光是黄金,就是如此之多,其它的珠宝,自然价值更巨! 木兰花道:“你是看到它们载运的?” “是的,那是多少年的事了。穆二哥上船的时候,脸色严肃,那是一个阴天,我们都集中在码头上,穆二哥将船驶到什么地方,却没有人知道,他直到过了两个月才回来,将那幅昼挂在大堂上,不知多少人向他打听,但是他一个字也不说!” 木兰花道:“你当时以为,详细研究这幅昼,一定可以有结论的?” 李彬点了点头,说:“是,我那样想,曾保也那样想。” 木兰花又问道:“那么,径过了那么多年,难道你一点头绪也没有?” 李彬苦笑了一下,说道:“只有一点,就是那山谷,我想,那山谷是实际存在的,穆二哥是照样画了下来的,可是,他为什么画了那么多的人,那我就不明白了。”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 李彬的话,显然不能供给任何线索。 那山谷是真实存在的,木兰花在看了那幅画,不到一小时之后,就想到了这一点,可是想到了这一点,又有什么用? 重要的是,那山谷在什么地方? 9 不知道那一点,全世界有多少那样的山谷,如何寻找? 李彬抬起头来,道:“兰花小姐,我知道这山谷是在南洋,曾保也知道,所以曾保在南洋落脚,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木兰花“啊”地一声,道:“你们是知道的?” “我们曾经引诱穆二哥同去的六个人中的一个,用酒色引诱他,他说,他们船到的第一站,就有人来迎接他们,他们不懂航海,但是他却认为,那人是南洋的一个华侨首领,然后,船又继续向南航,又过了七八天,才在一个很荒凉的地方靠了岸。然后,他们就日以继夜,运财宝上岸,那时,他们全被蒙上了眼睛,只由穆二哥一人带路!” 木兰花静静地听着。 她心中不禁苦笑,那仍然不算是什么线索。南洋包括了多少地方,毫无头绪地要去寻找一个山谷,那仍是不可能的事! 木兰花又来回踱着。 最后,她停了下来,道:“李先生,很抱歉的是,你虽然说将画交存在我这里,但是,我却不准备再将它还给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李彬忙说。 “而你,要小心一些,如果曾保--曾瞎子已认出了你的话,他一定会找你的!” 李彬苦笑着,道:“兰花小姐:你……能保护我吗?” “你可以去请求警方的保护。”木兰花冷冷地说。 李彬立时向高翔望去,高翔皱着眉,道:“李先生,如果你正式请求保护,警方一定会保护你的,你是不是真需要保护?” 斑翔望着李彬,李彬的神态,十分闪缩,他不敢望着高翔,只是道:“是的,我想他已认出我来了,所以……我十分害怕!” 李彬一定是十分窘,是以他在说话的时候,不断地牵动着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是破旧不堪的,还有两个大破洞。 当他在拉动衣角之际,高翔又看到,在衣服的裂洞之中,他的肩头上,有一片相当大的灼伤,高翔心中略怔了怔,但是他却没有发问。 他只是道:“好的,你可以暂时住在警局,不过委屈你一下,住在临时拘留所之中,虽然你并不是被警方扣留的疑犯。” “没关系!没关系!”李彬忙着说。 一般人,如果并不是犯了罪被警方拘留,自然是不肯留在警局的临时拘留所之中,然而李彬却表现得十分之愉快。 看他那种愉快的神情,不像是假装出来的,高翔心想,那或者是他过流浪生涯,过得太久了,是以有了栖身之地,就高兴起来。 然而,高翔的心中,却也立时想到,那可能有另外的原因!斑翔拿起了电话,吩咐警局,通知最近的巡逻车到木兰花的家中来。 在巡逻车还未曾来到之前,李彬不断唠唠叨叨,讲着和这幅昼有关的事,木兰花一声也不出,看来她甚至不像在用心地听。 十分钟之后,巡逻车来了,两名警官走了进来。高翔向李彬指了一指,道:“这位先生需要保护,在临时拘留所中,替他找一个单人房!” 警官答应着,李彬点头弯腰,表示感激,跟着那两个警官,走了出去,等到巡逻车驶远之后,高翔叫道:“兰花!” 他叫了一声,木兰花便道:“你可是觉得有许多可疑的地方?” 斑翔立时道:“是的。” 木兰花微笑着,道:“我也感到有很多疑点,高翔,我不说,你也别说,我们让安妮说,看看她的意见和我们是不是相同!” 斑翔早已注意到,安妮在一旁,一直皱着眉,显然是她的心中,也想到了一些问题,是以他立时点头,道:“安妮,你想到了什么?” 安妮扬起头来,在她的脸上,带着接受挑战的神气,她道:“我觉得这个李彬十分可疑。第一,这幅画关系着一笔巨大的财富,但是他竟肯无条件将画留在这里。第二,他说他曾在机场外遇到过曾保,为什么相隔那么久,才来找我们?”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一起点头。 因为安妮所说出的那两个疑点,正是他们所想到的。虽然他们自己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但是他们仍然非常高兴。 因为安妮的年纪还小,而安妮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李彬行动的可疑处来,这表示安妮的思考、推理能力之高超,实在在他们之上。 安妮兴奋得脸红了起来,又道:“还有第三点,李彬虽然要求警方的保护,然而他却不像有诚意,也就是说,他没有什么危险!” 木兰花道:“说得好,那么你推理的结论是什么?” 安妮想了一想,道:“我的结论是,他知道曾保来过本市,所以才虚构了机场外见到曾保的故事,他的目的,是要我们代他找出画中的秘密。” 木兰花微笑着,道:“没有别的可能了么?” 安妮眨着眼,咬着指甲,她显然想不到别的可能。 木兰花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真的遇到了曾保,而且曾保也已找到了他,他一定已在曾保的手中,吃了不少苦头!” 安妮睁大了眼睛。 木兰花道:“他的身上有伤痕,他站立的姿势,也老是向左弯曲,可知他的身子,有一边一定感到相当的痛楚,他到这里来,是曾保派他来的。” 木兰花这一句话一出口,安妮和高翔都吃了一惊。 木兰花立即道:“我是从时间上来推测的,曾保在机场遇到了他,以曾保现在的势力而论,虽然他来本市是作客,但是要找像他那样的一个流浪汉,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于是,阔别了三十年的曾保和李彬,又重见面了,李彬曾出卖过曾保,曾保自然不会好好待他的,于是他使吃了一点苦头。” 斑翔道:“这只是推测。” 10 “自然只是推测,李彬的那幅画,你想,他会一直常在身边么?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身无长物的流浪汉,只带着一幅画的?” “当然没有。”安妮回答。 “那就是了,在挨了一顿打之后,李彬多半是看出曾保有意取他的性命,所以,他方将他收藏在妥当地方的画,献了出来。” 斑翔点着头,道:“这推测很合理。” 木兰花又道:“曾保得到了画,自然要细加研究,但是他和李彬一样,也研究不出任何名堂来,所以,他就想到了我!” 斑翔对于木兰花的推测,本来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可是这时候,他却越是听,越觉得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忙道:“所以,他才又派李彬来见你,假托将画交在你这里,他知道这昼和你的父母有极深的渊源,也知道你一定会探索昼中的秘密!” “是的,他可能也已知道了画中蕴藏的秘密地点,是在南洋,所以他不怕将昼给我,因为他在南洋的势力,十分庞大。我相信在本市,他也一定作了周密的布置,对我的行动,进行监视,他是准备在我研究出了秘密之后,从中取利!” 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兰花姐,你想得比我周到多了。” 木兰花笑着,在安妮的肩头上拍了几下,道:“安妮,我和你所说的,都不过是推测,究竟谁的推测对,现在还不知哩!” 斑翔道:“兰花,我到警局去问李彬!” 木兰花摇头道:“不要打草惊蛇,我想,李彬已经向曾保屈服了,他在警局几天之后,一定会自己要求出来,去和曾保联络的。” 斑翔“嗯”地一声,道:“我们正好透过他来表示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我们也找不出昼中的秘密,曾保也不敢来惹我们。” 木兰花立时道:“你说得是,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的事,便是找出这幅昼中的秘密来,一定要到我们有了进一步的行动,曾保才会采取行动!” 安妮又转过头,同那幅画看去。 那实在是一幅十分奇异的昼,奇异得使人完全说不出所以然来。李彬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仍然不曾找出昼中的奥秘,那不能说他笨,实在是这幅昼太奇妙了! 木兰花背负着双手,也来到了这幅昼前,她道:“高翔,照你来看,这幅昼的最奇特的地方在哪里?” 斑翔道:“第一,自然是它的色彩,第二,是那么多人。这种色彩,简直是超乎想像之外的,秀珍的父亲一定是想像力十分丰富的人。” 木兰花摇着头,苦笑了起来,道:“恰好相反,二叔的为人,古板极了,在我的印象中,他是最没有想像力的,这幅画,一点艺术创作的味道也没有,但是颜色却如此奇特……”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一沉吟,才道:“所以,我认为它是实景,二叔是看到了那样绚丽的色彩,才将之画上去的。” 木兰花的话,高翔和安妮两人,是很少不同意的。 可是此际,木兰花这句话才一出口,高翔和安妮两人,却一起摇起头来,安妮道:“天然的景色,哪有这种颜色的?” 斑翔也笑道:“如果有那样美丽的景色,那么这地方,一定闻名世界了,何以李彬竟会花了那么多时间,也找不到它的所在!” 木兰花并不分辩,只是微笑着。过了好一会,她才道:“南洋有很多岛屿,都是人迹罕至的,在那些岛屿之中,如果有一个景色宏丽的山谷,也不出奇吧!” 听木兰花的口气,好像是在征求高翔和安妮的同意。 但高翔和安妮仍然摇着头,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自然界中,不会有那样的景色,你看,这里的天和空气,都几乎是红颜色的!” 木兰花又向那幅画望了片刻,伸了一个懒腰,道:“高翔,你公务很忙,应该回警局去了,记得,别对李彬说什么。” “你呢?”高翔问。 “我和安妮到市立图书馆去,我要找一点参考书,和安妮一起去找参考书是最好的了,因为她有这份耐心。”木兰花回答着。 斑翔向门口走去,他走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道:“兰花,如果你所料不错,曾瞎子已在本市布置了人对你监视,你要小心些。” 木兰花笑道:“自然,一些应用的东西,我总是随时常在身边的,你不必担心。我们要有危险,也一定是找到秘密之后的事了。” 斑翔告辞离去,木兰花将画卷了起来,放在钢琴里面,她和安妮也一起走了出去,当她来到花园中的时候,她四面望了一下。 秋日的阳光,极其夺目,公路上不时有车子驶过,一切看来,都十分平静而正常,但是如果有人用远程望远镜在监视她,她是无法知道的。 安妮在双腿恢复了行走能力之后,不到十天,就学会了驾驶汽车,当木兰花在花园中四下观望的时候,她已将汽车从车房中驶了出来。 木兰花上了车,安妮让出了驾驶位,她还不够年龄取得正式的驾驶执照,自然,以安妮和警方的关系来说,就算她在公共道路上驾驶车辆,警方也不会对她提出控诉的。但是安妮和木兰花身是不断和非法的犯罪者斗争的人,她们自己如何能够违法? 木兰花驾着车,驶在公路上,她在驶出了一段路程之后,便道:“安妮,留意我们是不是被人跟踪着。” 安妮用心地注视着后照镜,在她们的车子后面,自然有着别的车辆,然而,那些车子看来都不像是在跟踪她们的。 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停在巍峨的市立图书馆之前。 木兰花和安妮一起下了车,木兰花先在大厅的指示牌中,看看每一层楼的藏书类别,她指着三楼的一间阅读室,道:“我们到这里去。” 安妮向那个阅览室的说明看了一眼,只见说明写的是“地理地志部份”,安妮讶异地望了木兰花一眼,通:“兰花姐,你希望在书籍中找到那奇异的山谷?” “给你猜着了!”木兰花笑着。 11 她拉着安妮,由楼梯走上去,当她们推开那阅读室的门时,阅读室中,静悄悄的,并没有多少人,木兰花顺着书架向前走着。 不一会,她就来到了一列高大的书架之前,在那列书架之上,钉着一块铜牌,铜牌上所铸的是“南洋群岛”四个字。 安妮向那书架看了一眼,不禁轻轻叹了一声,道:“兰花姐,你看,那么多书,我们要翻查到什么时候,才能翻得完?”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安妮,这句话,应该是秀珍说的,怎么你好的不学,只学会了她的没有耐性?” 安妮怪道:“我不是没有耐性!” “那又是为了什么?” “而是我认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山谷。”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看来我们的意见,有着根本的分歧了,但,既然来了,你和我一起看看这书架上所有的书,如何?” 安妮笑了起来,道:“当然可以的。” 她们两人的交谈声虽然低,但是由于阅览室中实在太静了,是以也引起了人家的注意,已有几个人,抬头向她们投来了不满意的眼光。 木兰花怪道:“安妮,别再说话了,快开始看书吧!” 安妮从木梯上爬上去,先取下了十本书来,她们一起在桌旁坐了下来,那十本书,几乎全是讲苏门答腊的情形的。 有外国人作的,也有中国古籍的记载,还有一本,是荷兰文的,木兰花和安妮两人,用心地阅读着,虽然她们阅读的速度很快,但是也费了她们大半小时。 木兰花将那些书籍,回放书架,另外又取了十本下来。 时间慢慢地过去,阅读室中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先是着亮了灯,在着了灯之后不久,她们都听到了“叮”地一声响。 然后,便是管理员的声音,道:“图书馆关闭的时间到了,请明天再来。” 木兰花和安妮一起站了起来,经过了长时间的阅读,她们的颈骨都有点酸痛,整个阅读室中,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只有一个中年人了。 木兰花忙合上书,管理员走了过来,道:“将书放在桌上就可以了,我会将它们放回到书架上去的。” “谢谢你!”木兰花客气地说。 她和安妮,一起走了出去,那中年人就跟在她们的后面,木兰花一直在向前走着,等到走到楼梯口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陡地转过了身来。 她的转身,是来得如此之突然,以致跟在她身后的那中年人,收不住步子,几乎向她的身上,直撞了过来! 那中年人忙道:“对不起,小姐!” 木兰花忙道:“是我的不好,请!” 她让那中年人先走下楼梯,然后,她仍然站着,安妮看到,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本小小的日记本,那显然是她施展空空妙手,从那中年人口袋中偷来的了。 木兰花将那日记本略翻了一翻,就向已走下楼梯的那中年人叫道:“喂,先生,这是你的东西吧,它从你口袋中掉出来的。” 她拉着安妮,向楼梯下走去,低声道:“我以为他是跟踪我们的人,但却不是,他是大学教授,我想一定是地理学的教授了。” 她匆匆走下了楼梯,将那日记本还给了那个中年人。 那中年人连声道谢,木兰花、安妮和他,一起走出图书馆,已经是暮色四合了,木兰花笑着,道:“先生,你开车来么?” “没有。”那中年人回答。 那中年人的神色,一直很严肃,充份表示出他是一个学者,但这时,他严肃的脸上,却也现出了一丝笑容来,道:“地理学不但是我的兴趣,也是我的职业!” 木兰花其实早已知道了那中年人的身份,但是她却还装出惊讶的神情来,“哦”地一声,道:“先生,你职业是--”“我是赵敬业教授,大学的地理系主任。”那中年人回答着,“两位小姐,我看你们不断在阅读南洋群岛的地理书籍!” “是的。”木兰花回答着,已经穿过了图书馆前的空地,来到了停车场中,赵敬业教授道:“如果你们对南洋群岛的地理有兴趣,那么,我介绍你们明天来看我编着的那一部”南洋各岛风土汇编“,在那一列书架的第三格,这十几本书是最完整的了。” 木兰花打开了车门,请赵教授坐进车子去,她自己也在驾驶位上坐了下来,安妮在她的身边,木兰花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道:“赵教授,我想找一个奇异的山谷。” 赵教授皱起了眉,道:“在南洋九十多个大小岛屿和半岛上,有着几十万个山谷,你没有别的指示,如何能找得到?” 木兰花又道:“我要找的这个山谷,是十分奇妙的。” “每一个山谷,都是奇妙的,我住在山景街,小姐。”赵教授说着:“大自然的风景,绝不是人居在城市中的人所能想像的。” 木兰花又道:“赵教授,以你的知识来说,你可知道,在南洋的某一个岛上,有一个怪山谷,那山谷有着绚烂无比的色彩,甚至连空气也呈现一种鲜艳的玫瑰红色,和碧蓝的蓝色的?那山谷中还有一个小湖,湖水则是银白色的。” 赵教授皱起了眉,木兰花在驾着车,自然不能回过去看他,但是安妮则望定了他,过了好半晌,赵教授才道:“听你所说的那个,好像是在亚南巴群岛中,一个小岛的死谷。” 木兰花陡地停下了车子,她在向赵教授发出那样的问题之际,原是抱着姑妄问之的态度,并不想真的能得到答案。 但是,现在听得赵教授那样说,竟像是真有那样的一个山谷,而且,他也知道那个山谷,木兰花的心中如何不兴奋? 她停下了车,转过头来,道:“对不起,赵教授,因为这个山谷,对我们十分重要,所以我想进一步,知道它的情形!” 赵教授用十分奇异的眼光望着木兰花,道:“小姐,你听说过亚南巴群岛么?” 木兰花的地理知识,可以说是极其丰富的,但是亚南巴群岛的名称,却是十分陌生的,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这个群岛。” “那群岛在马来半岛和婆罗洲之间,总共有三十几个岛屿组成,岛上住的,全是生活十分落后的土人,我曾经到过那组岛屿。” 木兰花忙道:“你到过那个死谷?” 赵教授笑了起来,道:“小姐,你在开玩笑了,山谷叫作”死谷“,那是当地土人取的名字,它是名符其实的死谷,人是不能接近的,一接近就会死亡!” 12 木兰花呆了一某,道:“赵教授,那是土人的迷信,难道那山谷有什么妖魔居住着,以致一接近它,就会遭到杀害。” “绝不是迷信!”赵教授正色说,我估计那山谷中,有一种剧毒的沼气,或者是毒瘴,所以土人没有人敢接近那个岛,我重赏之下,也只不过雇了人,划着船,在二三七岛的周围,转了一个转,当然我也没有看到死谷的情形是怎样的。“木兰花的双眉,忽地向上一扬。她急问道:“那岛叫什么岛?” “叫二三七岛,名字很古怪,据说,若干年前,有一批外来的移民,不明究理,想到那岛上居住。结果一上了岛,就没有一个人出来,而他们的人数共是两百三十七个,所以这个岛,就叫二三七岛,那可能是事实,也可能只是传说!” 木兰花和安妮两人,迅速地互望着,木兰花接连说了好几声,道:“谢谢你,真是谢谢你,赵教授!” 她又发动了车子,车子驶到了山景街,赵教授下了车,赵教授才一下车,安妮便道:“兰花姐,我真正佩服你了!” 木兰花继续驾车向前驶去,一路上,她没有再出声,直至回到了家中,她才道:“二叔真是聪明,他将那些财富,埋藏在一个人不能接近的山谷中,而又昼了那么多人,人数恰好是两百三十七个,这幅昼,已经说明了那个岛的名字。” 当她们回到寓所后,又把那幅魔昼取出,根据赵敬业教授所说,再度以图就语,细作推敲,就在安妮出神默想之际,木兰花突然叫道:“秀珍,走出来吧,几乎我一回到家中,就已嗅出了你的气味。” 落地长窗的窗市揭处,获得爱情滋润,比以前更增艳丽,更添风韵的穆秀珍,果然走了出来。 穆秀珍是性急如火的人,她一出现,便立即追问适才在帘后偷听的事情--天地堂魔画秘密? 由安妮细说经过后,穆秀珍便急急叫道:“既然晓得那是”亚南巴群岛“的”二三七岛“那还等什么,快去啊!” 木兰花道:“秀珍,我记得你曾说过,对于任何宝藏,都没有兴趣了,是不是,当然你不会再到那小岛去的了?” “不!”穆秀珍大声地叫了起来,道:“第一,这宝藏是我爹亲手藏在那里的。第二,还可以借此机会,斗斗曾瞎子那个匪徒。” “还有第三。”木兰花说。 “第三?”穆秀珍奇怪了起来,道:“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第三个理由是,你根本是不肯不去的!”木兰花说。 穆秀珍笑了起来,她扑过来,抱住了木兰花,道:“兰花姐,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心思,幸而我来到,看到没有人,就躲了起来,要不然,又错开了一场热闹了。” 木兰花也给她逗得笑了起来,她道:“秀珍,你不要以为会有什么惊险,因为这是一个多少年来,根本无人知道的秘密!” “曾保不是也想动脑筋么?”安妮说。 “但我们可以轻易摆脱他们的追踪,我想,图上那些人站立的地点,就是财物收藏的地方了,我们到那里,就可以将一切带回来。” “那也好的,你看,山谷的景色多么壮丽,当它是一趟旅行好了,我们在什么时候出发?”穆秀珍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我们得稍微准备一下,你不妨约略向四风提一提,我看后天吧,也不必高翔一起去,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了。”木兰花回答。 穆秀珍高兴地叫嚷着,在客厅团团转着。 第三天早上,木兰花,安妮和穆秀珍在“兄弟姊妹”号上,高翔和云四风在岸上,同她们话别,那时是清晨,码头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秋风吹来,还有点凉意,当“兄弟姊姝号”渐渐驶远之后,高翔和云四风才转过身来,向他们的车子走去。 来到了车边,云四风道:“今天正好厂中有事要早起,她们有什么消息来,请通知我。” 斑翔点着头,他昨晚深夜才睡,是以不禁打了一个呵欠,道:“好的,我看这次,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再见!” 他挥着手,各自上了车,两辆车子一起驶了一程,就分道扬镳,云四风一面驾车,一面想着工厂中新产品设计的事。 当他驾车,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之际,在前面约两条支路上,突然各有一辆大型卡车,驶了出来,那两辆卡车,将他的去路,完全拦住。 云四风立时刹住了车子,他的车子,几乎撞在那两辆卡车上,而在那一刹间,云四风已觉得那两辆卡车,来得太突然了,是以,他一停下了车,便立时拉开了车后的抽屉,准备去取手枪。 可是,他的手还未曾碰到手枪,卡车上已疾跳下两个人来,其中的一个,行动十分迅速,一跳下,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那人的手中,持着一柄锋利的鱼枪,那种鱼枪,是事在水底猎鱼用的,弹力十分之强,箭镞锋锐得闪闪生光,正对住了云四风的胸口。 云四风呆了一呆,另一个人已打开了车门,来到了云四风的身后,沉声道:“云先生,对不起,往这边坐一坐,我们的人会替你驾车!” 云四风已然恢复了镇定。 他也立即看出,眼前的情形,对自己是十分不利的,因为不但一个人已到了他的后面,另一个人持着鱼枪对准了他,在卡车的前面座位上,至少还有两柄,对住了他! 云四风笑了一下,道:“你们好早啊!” 那两人并不再出声,云四风偏了偏身子,来到了驾驶座位旁边的位置上,那持鱼枪的人,立时也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上。 他坐到驾驶位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抽屉中的手枪,取了出来,抛向后面,他挂上了鱼枪,发动车子,向后退了五六码。 而在那时,一辆大卡车,已经向前驶去了。 另一辆大卡车,摆直了车身,大车厢后面,落下一块甲板来,那人将云四风的车子,直驶进了大车厢之中,大卡车接着也驶走了。 云四风“嗯”地一声,道:“不错,你们行事很俐落,这证明你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你们的首领在什么地方等我?” 在他身边的那人,回过头来,用奇怪的眼光,望了他一眼,云四风的身子略动了一动,但是怕的背后,立时有一杆枪逼了过来,道:“别动。” 云四风打了一个呵欠,闭上了眼睛,在大车厢中,他看不到什么,是以他乐得闭上眼睛,然而他的心中,却在迅速地转着念。 他并不是第一次身处在那种极度不利的环境之中,是以他也根本不慌乱,他只是在想,那些人,是属于那一方面的人马。 云四风首先肯定,他们拦截自己,决不是偶然的事,而是处心积虑的周密计划,他们可能已经跟踪了自己有相当时候了! 那么,他们该是那一方面的人呢? 云四风立即想到的就是曾瞎子曾保! 13 木兰花早已料到过,李彬携昼求存,本来就是曾瞎子的诡计,也料到曾瞎子一定在暗中派人监视,但是接连而来,木兰花却又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跟踪着,直到今天早上,她们离去之时,码头上更是冷清清地,只有她们一艘船驶了出去。 在那样的情形下,似乎木兰花是料错了! 但现在,云四风可以知道,木兰花并没有料错,那是曾瞎子曾保太聪明了,比他们预料的更聪明,曾保猜到木兰花如果有了什么发现,穆秀珍一定会参与行动的,是以他并不派人去跟踪木兰花,却监视着穆秀珍,而粗心大意的穆秀珍…… 云四风想到这里,不禁低叹了一声。 曾保也知道木兰花不易对付,是以他不去跟踪“兄弟姊妹号”,而在回程上截了云四风,曾保自然想在云四风的身上,得出木兰花她们的行踪来。 云四风又不禁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曾保啊曾保,如果你以为我姓云的容易对付一些,那你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云四风已经想到掳劫自己的是什么人,他更加镇定了,他再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道:“原来曾瞎子曾保还在本市!” 他这句话一出口,便觉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陡地震了一震,那分明是对方万万料不到云四风在突然间叫出他们的来历来的。 而就在身边的人,陡地一震间,云四风的身子突然向下一矮,就在他的身子一矮间,他的手指,在那柄鱼枪的枪上,勾了一下。 “拍”地一声,鱼枪的箭,射了出来,射向车顶,这种鱼枪,是用强力的弹簧控制发射的,有着极强的反击力,而那人正将鱼枪挂在背上,反击力令得那人的身子,痛苦地蜷曲了起来,在云四风身后的那人,陡地站起身来,他是想再用枪指住云四风的。 但是云四风身形在矮下去的时候,早已灵活地转了一个身,当那人的身子直起来之际,云四风的双脚已重重地踢出。 云四风的左脚,踢在那人的手腕上,两地的右脚,则踢中了那人的门面,他听到了清脆的鼻骨断折之声,他立时身子翻到了车子的后座,在车座上拾起了那柄手枪,那人的面门上鲜血直流。 云四风安详地说道:“朋友,你弄脏了我的车子了!” 在卡车大车厢中发生的事,卡车司机显然不知道,因为卡车还在向前驶着,云四风先后发出了两掌,击在那两人的后脑上。 那两人立时昏了过去,云四风握着枪,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他来到了大车厢的后面,那里有一扇小小的窗子。 推开这扇窗子,就可以看到卡车司机了。 云四风来到了那扇子之前,略想了一想,他慢慢地将那扇窗子,推开半寸左右,向前看去,那司机正在专心一致地驾驶。 云四风离那司机,不过两尺,他可以轻而易举,将司机击昏了过去的,那样,卡车会撞向路边,但是他有着准备,却可以不致受伤。 他也可以直截了当,持枪自小窗中伸出去,指住那司机的后脑,吩咐司机将车子驶到他命令的地方去,这时候,他是完全占着上风的。 但是云四风却都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刚才来到车子旁边的时候,已经想到,现在,他就算制服了那司机,逼那司机将大卡车驶去警局去,他捉到的,只不过是曾保手下的三名小喽罗而已,曾保还会不断地对付他,令得他防不胜防,而当他下一次落到人家手中时,他可能没有那么快便占上风的机会。 是以,他更任由那卡车司机向前驶去,驶到曾保在本市的老巢中,他要见到在南洋一带极具势力的犯罪头子曾瞎子曾保! 只有制服了曾保,他的麻烦,才能彻底解决! 所以,云四风只是从那窗缝中向外望着,辨认着车子经过的地方,他认出,车子已在郊区的公路上,迅速地转过了一条支路。 如果不转进那一条岔路,直向前驶去,那不多久就可以到达木兰花的住所了,云四风继续留意着经过的地方,十分钟后,大卡车驶进了一条支路。 那条支路,看来是属于私人的。 在那条支路的尽头,有两扇大铁门,大卡车一驶到了铁门后,铁门就打了开来,云四风早已看到,那是一幢很大的洋房。 铁门和洋房之间,还有相当距离,全是整齐的草地。云四风知道目的地已经到了,他回到了他自己的车子中,坐在驾驶位上。 那两人仍然昏迷不醒,云四风也任由他们在车中,他才坐下,大卡车便停了下来,云四风闻到卡车旁,传来了喧哗的人声。 接着,大车厢后的斜坡,放了下来。 云四风驾驶着车子,以极快的速度,将车子退出了大车厢,当他的车子,自大车厢中倒冲下来时,他听到了两个人的惊呼声。 那两个人,一个身手比较灵活,当车子向他撞来之际,他疾跳了开去,另一个则慢了一步,“砰”地一声,被车尾撞出了老远。 围在卡车旁边的那些人显然还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有的怪叫,有的喝骂,而云四风踏了油门,车子的引擎怒吼着,车子又向前疾冲了出去,再撞倒了三四个人,车子已辗过了草地,直来到了那幢大洋房的石阶之前。 云四风紧急刹车,他先向外,毫无目的射了三枪。 “砰砰砰”三下枪响过后,在草地上,同车子追来的人,一起伏了下来,云四风打开车门,一跃向前,他用手背遮着头部,身子打横撞去,“哗啦”一声响,撞破了玻璃门,身子立时着地一滚,紧接着,已一跃而起。 几乎是他才一跃而起,他手中的枪,已对准了一个坐在沙发上的胖子,那胖子的身形,极其魁伟,他的左眼上,戴着一只鲜红色的眼罩。 他的右眼,睁得老大,望定了云四风,云四风连忙走向前,来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手枪仍然对准了那胖子,但是他却已舒舒服服地翘起了腿。 草地上的那些打手,向内涌了进来,但是当他们一看到客厅中的情形之后,他们也呆住了,那胖子挥着手,道:“出去!出去!” 那些打手迟疑着向后退去,云四风冷笑着,道:“曾保,你只不过瞎了一只眼,应该叫你独眼曾保,但是人人都叫你瞎子曾保,倒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曾保勉强笑了一下,道:“你倒会绕着弯子骂人!” 云四风道:“本来就是,你叫人来对付我,可不是瞎了眼睛!” 曾保的大肚子,向上略挺了一挺,道:“年轻人,别将话说得太满了!” 云四风一声厉喝,道:“少废话,站起来跟我走!” 14 曾保那张老奸巨滑的脸上,神色也不禁为之一变。 他忙道:“跟你走?到那里去?” “当然到警局去,总不成我请你看脱衣舞?” 曾保轻笑着,道:“这……不必了吧。” 云四风勾在枪机上的手指,渐渐收紧,道:“你去不去?是你自己走,还是先在你肚皮上开一个洞,再叫救护车来!” 曾保瞪着云四风,但是他胖大的身子,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当他站直之后,他道:“好,真行,真不愧是云旋风的儿子。” 云四风也立时站了起来,道:“曾保,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蠢事,到警局去,你不会有什么大罪名,如果你做蠢事,我就不客气了!” 曾保翻了翻他的大手掌,道:“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向外走了,云四风先掠到了大厅的墙前,以防止有人在他的背后偷袭,然后,他也跟着,向外走去,他的枪口,始终对准了曾保。 曾保踏出了门口,云四风也跟着踏了出去,道:“我的车子就在屋前,你去坐在驾驶位上,听候我的命令。” 曾保略停了一停,又向前走了出去。 云四风仍然跟在他的身后,但是,云四风才跨出了一步,“呼”地一声,二楼上突然抛下了一个绳圈向云四风的手腕套来。 云四风手背一沉,绳圈套了个空,云四风反手便射了两枪,他听得一下惊叫声,云四风的心中,多少感到了一点自豪。 因为他知道反手发枪,也已射中了目标! 他立时以手枪,在曾保光秃的头上,重重地敲了两下,曾保发出了一下怪吼声来。要知道,曾保在几十年前,已然是极有地位的人,这些年来,他在他一手建立的犯罪王国之中,更俨然是大皇帝一样,人家在他面前讲话,也不敢大声。 可是此际,却被云四风用手枪在他的后脑,击凿了两下,他怎能不怒?可是除了发出怒吼声之外,他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云四风冷笑着,道:“如果你的手下,再轻举妄动的话,我可真的不客气了,快滚进车里去!” 曾保来到了车前,重重拉开了车门,将他胖大的身子,挤进了车子,坐在驾驶位上,云四风向后倒退了一步,打开了后面的车门。 但是,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曾保已突然踏下油门,车子向前,直冲了出去,云四风的手握在车门上,立时被拖跌在地上。 云四风在地上,急速地滚了几滚,滚到了石阶之旁,他知道,情势开始转变了,曾保已经摆脱了他的控制,他已然在极不利的情形之下了! 他一滚到了石阶旁,立时一跃而起,冲进了客厅,直奔二搂,他和一个打手迎面相撞,那打手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四风迎面一掌,击在那打手的面门上,那打手轻嗷一声,昏了过去,云四风摘下了他腰际的枪,闯进了一间房间之中。 他“砰”地关上了门,那房间中并没有人。 他刚来得及看清那是一间书房,便已听到门外响起了七八下枪声,门锁已被击坏了,门也向内弹开了半尺许来,子弹射了进来。 云四风一伸手,抓住了桌上的电话听筒,可是他却已没有机会去拨号码,他必须立时伏下来,躲避扫射进来的子弹。 在门外的人,也不敢冲进来,只是呼喝着。 云四风躲在一张巨大的写字台后,他的手中握着电话听筒,如果他能够站起身来拨电话号码的话,他就可以通知高翔了。 而高翔赶到这里来,不会需要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在房间中,只要坚持十五分钟,就可以扭转劣势了。但是,他却没有机会站起来,因为门外至少有七八名枪手在监视着他!云四风的心中,十分焦急,他的手心在冒着汗,等待着机会。 不到一分钟,他便听得几个人争着道:“他在里面。” 接着,便是曾保的声音,道:“云先生,你以为你可以抵抗多久?明知没有希望,还要死赖下去,那是最没有出息的。” 云四风冷笑了一声,道:“我--”他才说了一个字,“砰”地一声,枪声响了。 发出那一枪的人,一定是一个神枪手,因为子弹射过,恰好射在电话和电话筒连接的那条电线上,将电线射断了! 云四风握着电话听筒,不禁苦笑起来。 他本来是有希望和高翔取得联络的,但是现在,显然已没有这可能了,他听到了曾保得意的笑声,道:“怎么,我的枪法还没有退步吧?” 云四风仍然不出声,独眼曾保是一名神枪手,这一点,他是早已知道了,而且,关于曾保,还有一个传说,他左眼瞎了,并不是给人家弄瞎,而是他自己弄瞎的,为的就是当他在少年时,有人告诉他,如果瞎了一眼的话,枪法可以练得更好。 这自然只是一个传说,但如果不是曾保的性格极其狠毒的话,当然也不会有那样的传说传出来的。 曾保仍然在得意她笑着,随着他的笑声,“砰”地一声响,门已被撞了开来,云四风看得很清楚,大门洞开之际,原来在门外的人,便一起向旁闪了开去,云四风也在那时,连射了两枪,随着枪声,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倒地之声。 云四风轻轻吹去枪口冒出来的烟,道:“我的枪法也不错吧,曾保?” 他才讲了一句话,密集的枪声,又传了过来。 云四风藉着办公桌的掩遮,一个筋斗,向后翻了出去,他拽过了一张安乐椅,又躲在安乐椅的背后,叫道:“曾保,你敢现身么?” 曾保的声音自走廊中传过来,他笑着,道:“我不傻,云先生,现在你的出路,只是将手放在头上乖乖走出来,和我谈谈!” 云四风咬了咬牙,他自然知道,现在形势变了,曾保已占了极度的上风,自己除了投降之外,的确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这时候,云四风不禁想起他办公室那个暗柜之中的许多武器来,如果他这时有一枚小型的炸弹,那么,他就可以改变情势了。 可是,他出来的时候,是送木兰花她们启程的,他根本未曾料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现在,他除了一柄枪,和七粒子弹之外,没有别的武器。 本来,他是有两柄枪的,但是他自己那柄枪中的七粒子弹,已经用光了,现在他握着的,是他冲上楼来时夺到的一柄。 云四风望着那柄空枪,心中突然一动,他在那一刹间,想到自己夺了一柄枪在手,对方不一定知道,如果能够令得对方相信自己的子弹已然射光的话,那么,就有机可趁了! 15 云四风一想到这里,立时从地上拾起了那柄空枪来,连续扳动了两下,发出了“拍拍”雨声,他立时听得门外有人道:“他的子弹用完了!” 云四风的心中一喜,然而地又听到了曾保的声音,道:“别太大意,他可能还有第二柄枪,我们现在,何必再去冒险?” 云四风的心中暗骂了一声:“老奸巨滑”,他四面打量着。从房门口冲出去,是没有可能的了,从窗口爬出去,是不是有机会呢? 云四风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就有一扇窗子,而且,那扇窗子还开着,窗子离他大约有六尺距离,云四风看了几秒钟,心中暗叹了一声。 他如果穿窗而出,必需冒双重的危险。 第一重,他在窜起之际,门外的人一定向他射击,他避得过去的机会极微。 而就算他能避得过去,窗口离地面至少有二十尺高,他怎能从二十尺高的半空跳下去而不受伤! 云四风放弃了从窗口逃走的念头。 这时,他又听到了曾保的声音,曾保奸笑着,道:“云先生,从现在起,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让你自己走出房间来。” 曾保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道:“你不会笨到以为我们没有武器可以制服你吧,譬如说,一枚催泪弹,你还能不出来么?” 云四风苦笑了起来,一分钟,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云四风一转头,他又看到,在他的左边,有一扇门。那扇门关着,不知是通向什么地方去的,而如果他能进了那扇门,而门口的人又不知道的话,那么,他就安全得多了,不但子弹再也射不中他,就算真放催泪弹的话,他也可以不必惧怕了。 云四风咬了咬下唇,他突然之间,连向门外,射了四枪,他总共只有七颗子弹,子弹对他来说,是极其宝贵的! 但是,为了要逼退在门外的人,他还是毫不吝啬地使用了四颗子弹,他一面射击着,一面在地上打着滚,滚到了门边。 一到门边,他立时直起身,握住了门柄,推开了门,闪身而入,而那时,一阵密集的枪声,自门外射了进来,子弹一颗又一颗地射进安乐椅的椅背之上,从那样情形看来,门外的人,并没有发觉云四风已从椅后,逃到了另外一间房间之中。 云四风轻轻将门关上,他定了定神,打量着那另一间房间,那是一间十分华丽的卧房,可能是曾保的卧房,云四风迅速来到了窗前,打开了窗子,向外看,他看到,在大门口有两个人站着。 那两个人,都面对客厅站着,绝未曾注意楼上的情形,云四风如果从窗口攀出去的话,他们仍可能一点也没注意。 自然,那只不过是“可能”而已。 但是如果连这一点险也不冒的话,他总不能希望能够大摇大摆走出去的。 云四风取出了一柄小刀来,用极快的动作,将一张床单割裂,连在一起。 那时,他已听到了曾保的声音。 曾保的声音突然响起,令云四风吓了一大跳,因为曾保的声音,实在来得太近了,就在那间卧房的门外传了过来。 曾保在说道:“一分钟已过去了,我再给你半分钟的时间去考虑。” 而就在那一刹间,云四风改变了主意! 他三步就跨到了门口,握着门柄,轻轻地旋转着,当他旋到已可以拉开门时,他的心中,也不禁紧张得怦怦乱跳了起来。 从刚才的声音转来,曾保就在门口。 然而,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曾保是不是离开了呢?如果曾保已离开的话,那么,他就不能在门一打开时就制住曾保。他就丧失了一个可以从窗口逃走的大好机会了。 在没有将门拉开之前,云四风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他陡地拉开了门,门一拉开,他就看到了曾保高大魁伟的背影! 在那一刹间,云四风心头涌上的那一阵喜悦,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在几个打手惊骇得还来不及发出任何惊呼声前,云四风手中的枪,已抵在曾保的后颈上! 曾保庞大的身子,陡地一震! 云四风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道:“曾保,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 曾保突然也“呵呵”笑了起来,道:“好,真好!” 云四风心中也不禁佩服曾保的镇定,而他也加倍地小心,因为刚才,曾保几乎就是在相同的情形之下,摆脱了他的控制的。 云四风道:“向前走,命令所有的人,放下武器!” 曾保吸了一口气,道:“你们听到了?” 那七八个打手面面相觑,略呆了一呆,将手中的武器,纷抛在地上,曾保也向前走去,云四风的枪,一直抵住曾保的后颈。 他们走到了楼梯口,云四风用枪口在曾保的后额上戮了戳,道:“小心一些,别将你自己的性命来作儿戏!” 曾保居然笑了起来,道:“云先生,这真是金玉良言,你我共勉之!” 云四风冷笑了一声,曾保一级一级地向下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了客厅之中,曾保略停了一停,云四风喝道:“向前走去!” 曾保道:“还是和刚才一样,要我驾车?” “当然是,而这一次,你不会有机会了!” 16 “难说得很,年轻人,正如你所说的,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曾保说得极其轻松,像是他早已有了摆脱云四风的办法一样。 云四风自然提起十二分精神,跟着曾保,向外走去,在大门口的两个打手,见到云四风又押着曾保向外走了出来,慌忙退了开去。 曾保和云四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厅,曾保笑道:“从现在起,你要小心了。” 云四风心中恼怒,抬起腿来,用膝盖在曾保的背后,重重顶了一下,那一下顶得十分用力,曾保发出了一下愤怒的闷哼声来。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不一会,便来到了车边,云四风先打开了车后的门,才道:“好了,现在,你进车子去!快进去!” 曾保伸手握住了车门,用力一拉,云四风已经防备到他如果扭转形势的话,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但是,曾保的动作之快,却出乎云四风的意料之外!他在拉开车门的一刹间,身子突然一闪,已闪到了车门的后面,在他和云四风之间,已隔着一道车门! 云四风立即射出了一枪,那一枪,穿过了车门上的玻璃,但是并没有射中曾保,因为曾保一闪到了门后,立时俯下了身子。 而在二楼,枪声已然呼啸而至,云四风忙退开到了车中,从后面迅速地爬到前面的驾驶位上,他看到曾保在地上打着滚,窜进了一堆灌木之中。 云四风突然踏下油门,发动引擎,车子在弹雨之中向前疾冲而出,向那丛曾保藏身的灌木,疾冲了过去! 云四风向前撞去的速度极高,当他的车子,冲进灌木丛之际,二楼的子弹仍然不断射下,他车子的两只车胎,已被射中。 然而云四风还是将车子撞进了灌木丛中,曾保惊叫着起身来,云四风突然刹车,曾保僵立着,他的身子,在车头和围墙之间,再也不能动弹了! 二褛的枪声停止了,云四风厉声喝道:“你还有什么花样?曾保,我问你,你还有什么花样?” 云四风一面说,一面又发动了引擎,当引擎发动出震耳欲聋的呼吼之际,曾保的一只眼睛,睁得老大,摇手道:“停止!停止!” 云四风冷笑着,道:“你跟不跟我走?” 曾保勉强笑着,道:“你,你的车子坏了,如何能载我走?” 云四风厉声叱喝道:“吩咐你的手下,准备车子!” 曾保的面色难看之极,但是这时,他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因为云四风的车子,只要再向前冲出,他就一定会被挤碎了! 他吸了一口气,道:“准备车子,快!快!” 有几个打手,从屋中奔了出来。 云四风忙握走了枪,自车中跳了出来,来到了曾保的身边,曾保仍然在扬声怪叫着,一个打手驾着一辆车子,驶到了铁门前,拉开了铁门。 云四风沉声道:“好,现在我们向车子走去,曾保,你一定要记得,只要你的手下,有一点异动,我就立即先打死你!” 曾保苦笑着,道:“好!好!你们都退回屋子去!” 冲到花园中来的打手,面面相觑,他们的首领在别人控制之下,他们自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乖乖地返到了屋子之中。 云四风已经看清,花园中并没有人,如果有人要攻击他的话,一定是躲在屋中攻击,是以他走在曾保的身边,利用曾保的身子掩护着他。 他们来到了汽身旁边,云四风也停了下来,喝道:“你过去将车门打开来,让我检查一下。” 曾保略呆了一某,走向前去,打开了车门。 他才打开车门,车中突然传来了一下枪响,云四风在车门一开之际,已看到车中有人影闪了一闪,是以他也立时伏了下来。 枪声一响,一枚子弹在他的头顶,呼啸飞过。 而云四风也立时还了一枪,立时听得一声怪叫,一个打手已自车中滚跌了出来,云四风的一枪,射中了它的右手臂。 在他滚跌出来之际,他手中的枪先跌了出来。 曾保一俯身,想去抢那柄枪,但是云四风的第二枪,又已射出,正射在那柄手枪的枪管上,将那柄伧射得直跳了起来,撞在曾保的脸上。 曾保大吃了一惊,连忙站直了身子。 在那一刹间,他可能以为他的面门已中了一枪,不然,他的面色不会如此难看,他的身子不会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那打手在滚跌出来之后,云四风一步趋向前去,在他的身上,重重地踢了两脚,喝道:“给我爬出去,爬得快一些!” 那打手的手背虽然受了伤,但是云四风厉声一喝,他还是向前疾爬出去,爬得像一头狗一样,爬出了十几码,才站起身来,奔进去屋子。 云四风冷笑道:“这种花样,也在我面前玩!” 曾保惊魂甫定,他的鼻梁上肿了一大块,那柄手枪已毁坏不能使用了,就在他的脚下,但就算手枪没有损坏,他也一定不敢再去拾它的了。 17 云四风冷冷地道:“曾保,这是第三次了,猫有九条命,你不是猫,希望你别拿你的命来开玩笑,坐在驾驶位,到警局去。” 曾保在他鼻梁上的肿起处摸了一下,转过身,坐进了车子中,云四风立即坐在他的身后,手中的枪对准了曾保的后颈。 曾保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真要到警局去?” 云四风厉声道:“开车!” 曾保停了一声,扭了扭车匙,引擎发出了一阵轧轧声,也就在那时,云四风看到了曾保的左手,扳下了一个鲜红色的掣钮。 云四回立时觉出不对头,他想问曾保那是在干什么,可是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到了超乎人类的正常反应速度。 几乎是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刷”地一声响,在云四风和曾保之间,已升起了一块玻璃,而两旁的车门上,也传来了“卡卡”两声响。 云四风的反应,也算得怏了,他立时板动枪机,在密封的车厢中听来,格外惊人,他已经射出了一枪。 在射出一枪的同时,他立时伏下身来,去扳车门。 他已经料到,在他和曾保之间,突然升起的那块玻璃,一定是保险的钢化玻璃,是以他已打算立时出列车子外面去。 可是,他扳不动车门掣! 车门也自动锁上了! 而他射出的那一枚子弹,射在玻璃上,立时反震了回来,弹向车后的玻璃,又弹向车顶,然后,钻进了座垫之中,云四风差点被他自己射出的子弹反震回来受伤! 当云四风发现自己竟不能离开车子时,他呆住了,曾保究竟还是占了上风! 他也不是不小心,要不然,躲在车中的打手也不会伤在他的枪下。 但是,也正由于他发现了躲在车中的打手,是以他未曾进一步想到,车子的本身可能有古怪,任何的疏忽,皆能造成失败! 当云四风这时,想起木兰花常说的那句话来时,他不禁苦笑了起来。而其时,曾保却已从驾驶座位上转过头,同云四风望来。 云四风和他之间,距离十分之近,不会超过一尺。 但,在他们两人之间,却隔着一块玻璃,那是一块枪弹也击不碎的钢化玻璃! 曾保转过头来之后,面上所现出那种狞笑,是云四风毕生难忘的,这时,他看来不像是一个人,他掀着唇,露着白森森的牙齿笑着,简直就像是一头饿极了的恶狼! 曾保又按下了一个掣,云四风立时可以听到他发出来的沉重的喘息声,接着,便是它的一阵刺耳之极的怪笑声,他只笑了很短的时间,大约是他鼻梁上的肿起,使他感到了疼痛,是以他才停止笑声的,他一言一顿地道:“云四风!” 他在叫了云四风一声之后,伸手在鼻梁上的肿起上摸了一摸,又狞笑了一下,才又道:“云四风,你总算是十分了得的了!” 云四风的心中,在急速地转着念,他在想着:“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他已完全处在劣势之中了,他该怎么办? 他的心中尽避着急,但是他也知道,暂时,他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是以他勉力镇定着,他甚至将他手中的枪,用一个美妙的姿势抛弄着。 他道:“多谢你的称赞。” 曾保“嘿嘿”地笑着,道:“真了不起,你竟能几次反败为胜,那是我从未曾遇到过的,但是,你又怎能翻出如来佛的掌心?” 他扬起了手,得意地笑着。五指在渐渐收缩,像是想将云四风的头,硬生生抓碎一样,云四风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曾保,你是一只瞎了眼的臭虫!如来佛会是像你这样,天下再也不会有人信佛了!” 曾保陡地缩回手来,这时,云四风已看到打手从屋中涌了出来,将车子围住,但是曾保却并不望向车外,他的一只独眼,凶光闪闪只是望定了他。 曾保的牙齿,在磨得“格格”作响,显然他的心中,将云四风恨到了极点,他一言一顿,道:“我很替穆秀珍可怜!” 云四风的心中一凛,但是,他仍毫不在乎地笑着。 曾保冷笑着,道:“可怜的穆秀珍,她或者不知道她已快要做寡妇了,年纪那么轻就守寡,真可怜,云四风,你有什么遗言?” 云四风的手心在冒着汗。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看来仍然十分自然,他道:“有,麻烦你告诉她,我遇到了一只瞎眼臭虫,不小心给它咬了一口!” “砰”地一声,击在那玻璃上。 曾保和云四风之间,隔着一层钢化玻璃,云四风的手中有枪,尚且伤不了曾保,曾保那一拳,自然是击不中云四风的。 会保之所以会击出那一拳,自然是表示他的愤怒。 云四风却“哈哈”她笑了起来。 云四风这时“哈哈”大笑,倒也不是假装出来的,因为这时,他被困在车厢之中,正处在极度的劣势下,还能令得对方暴怒,这的确令他十分得意。 18 曾保缩回手来,道:“云四风,我问你,木兰花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们在那幅昼上,得到了什么启示,你照实说!” 云四风耸了耸肩,舒服地在椅背上靠了下来,并且还翘起了腿,将他的鞋底,在曾保的眼前晃着,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曾保冷笑道:“为了你的妻子不愿做寡妇!” 云四风道:“我连遗言也说了还担心什么?” 曾保又露出了他自森森的牙齿来,道:“云四风,我可以立即按掣,放出毒气,将你毒死的,你别以为我没有办法对付你!” “你自然有办法对付我,但是你不能从一个死人的口中,问出木兰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云四风的说话越来越是轻松,“我不妨告诉你,木兰花已知道了昼中的秘密,她现在,已经启程去取那批宝藏了,那是无数的黄金和无数的珍宝!” 曾保面部的肌肉抽搐着:“我有办法令你讲出来的!” 云四风笑着,道:“不妨讲出来研究一下。” 曾保厉声道:“你出不了这车子,我可以饿死你,等你饿到受不了之时,你自然会讲出来了!” 云四风故意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来,“哎哟”一声,道:“这真是好办法,可是瞎子,你知道,一个人可以饿多久么?” “看你能忍多久!”曾保狠狠地说。 云四风一本正经地道:“算是饿上五天吧,瞎臭虫,五天之后,木兰花已经找到那宝藏回来了,你什么也得不到,臭瞎子!” 曾保真的被云四风激怒了,他又扬起手来,但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向云四风击来,他只是陡地转过身去,发动引擎。 车子向后疾退而出,退进了车房之中,曾保打开了前面的车门,走出了车子,他气冲冲地走出车房,拉下了车房的铁门。 云四风的眼前,立时一片黑暗,车房外的情形如何,他完全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曾保准备如何对付自己。 他知道,曾保将他留在车中,而自行离去,一定是想冷静一下,然后设法来对付他,如果自己能在这一段时间内逃出去的话…… 云四风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他吸进一口气,闻到了车房中特有的那股汽油味之际,他知道,车厢中至少还有一点地方,是可以和外界相通的。 他也立即找到了那和外面相通的地方。 那是两排气孔,这两排气孔,在靠近车后面的旁边,连手指也伸不出去,他自然无法从那么小的孔中离开车厢的。 他忙又转过身来,翻下了座位的背垫。 在背垫之后,是平整的钢板,那自然是一辆特制的汽车,将人困在后面的车厢中之后,可以令得被困的人,无法脱身。 云四风再去扳动车门掣,车门掣一动也不动,他又用枪柄用力地敲着车门的玻璃,可是玻璃上却连裂痕也未曾起一条。 云四风破困在一个不到六十立方尺的空间之中,他完全没有办法脱身,他完全陷进了困境之中了,他双手托着头,不断地在问自己:“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这时候,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正在大海中航行,海面十分平静,她们坐在“兄弟姐妹号”的甲板上,稳得和坐在家中的阳台上一样。 木兰花刚和高翔通了一个无线电话,问高翔可有什么意外发生,高翔的回答是,“一切正常,绝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但是,在高翔放下了电话之后,不到十分钟,他办公桌上另一只电话,却又响了起来,高翔拿起了电话,道:“特别工作组。” 那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高主任?” 斑翔怔了一怔,道:“是的,你是--”“我姓曾,我叫曾保。” 斑翔立时意识到,有意外发生了,但是他还是“嗯”地一声,道:“原来是瞎子曾保,希望你不在本市,你是不受欢迎的!” “我正在贵市,”曾保回答说,“而且,还有一个极不受欢迎的消息要告诉你,如果你不想穆秀珍做寡妇,你就得耐心听我说!” 斑翔的心中立时叫着:云四风!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曾保,你这种幼稚的威吓,用在我的身上,未免太不适合了,还是换一些话题吧!” “听下去,你就会有兴趣了,高主任,云四风现在在我的手中!”曾保的声音,十分阴沉,“现在,你有兴趣听下去了么?” 斑翔冷冷地追:“如果你所说的是事实,那你是在自讨苦吃,在本城犯罪,你绝不能逃脱法网的,你告诉我这消息,是为了什么?” “向你提出一个交换条件,你提供我一些消息,我就释放云四风,而且立刻离开,你不妨好好的考虑一下,我要的是那幅画中的秘密。” 斑翔笑了起来,道:“曾保,如果云四风在你的手中,你为什么不去问他?我知道的事情,他也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我当然问过他,但是他不说!” 斑翔迅速地在转念着,曾保又道:“他可以拚着一死,不告诉我那幅昼的秘密,但是你是不能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斑翔又呆了片刻,他并不怀疑曾保的话。 因为像曾保那样,度过了数十载犯罪生涯的人,是绝不会用一个幼稚谎言,来骗自己而达到他的目的。 斑翔相信云四风已在他的手中。 同时,高翔的心中,也很同意曾保的话,云四风自己可以拚着一死,不说出那幅画的秘密来,然而他却不能见死不救的。 但是,高翔更知道,自己如果不说出那幅怪画中的秘密,云四风一定更安全,否则,曾保一知道了秘密,如何可以希望他守信用,放出云四风来? 斑翔已经有了决定,他要尽量拖延时间! 是以他冷笑着,道:“曾保,在未能确切地证明云四风的确是在你手中之际,我不会听信你的任何花言巧语,再会!” “别忙,”曾保忙说,“我的一个手下,会带几张照片来给你看看,在那几张照片中,你可以看到云四风目前的处境。” 斑翔立时应道:“我不信你有那么大胆的手下!” “任何人都有这样的胆子,高主任,别忘记云四风在我们的手中,你不想云四风有什么意外的,所以我的手下也绝对安全。” 斑翔呆了一呆,心中暗忖,曾保能在南洋一带,横行如此之久,果然有他的厉害之处,高翔道:“好的,我在办公室等他。” “唔”地一声响,曾保已挂上了电话。 在车房中的云四风,这时,又听到了卷铁门被推起的声音,有人持着相机,来到了车前,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随即将相片抽了出来。 那人望着相片,说道:“不错,要不要再来一张!” 19 云四风满面怒容地望着那人,那人又立时按下了相机,他拍了两张照片之后,立时退了出去,又将车房的门拉下。 三十分钟之后,一个一脸精悍之色的中年人,衣冠楚楚,在一个警员的带领下,走进了高翔的办公室,将两张照片,放在高翔的办公桌上。 斑翔拿起照片,看到云四风被困在车厢之中。 那人指着照片,解释道:“车子是特制的,全是合金钢板和钢化玻璃,他完全不可能脱身,而车前有一个按钮,可以向车后喷射毒气,高主任,我们完全不希望他受伤,所以,曾大哥才请你合作,将那幅昼的秘密告诉他,那样,大家都好。” 斑翔只向照片望了一眼,就一直盯着那人。 那人的神态很镇定,镇定得有点异乎寻常。 斑翔盯着他,冷冷地道:“朋友,你带来的这两张照片,就是你的犯罪证据,它们可以使你在监狱之中,度过下半世。” 那人立时道:“是的,但一小时内,没有我的信息,就会有人去按动那个毒气掣,云四风的下半世,就只剩下一分钟了!” 斑翔沉声道:“或许,我们可以达成一项协议,警方可以拨给你一笔极高的奖金,同时,作为警方证人,你可以免于被起诉。” 那人摇着头,道:“高主任,你想到的一切,曾大哥也早已想到了,第一,我对他很忠心,第二,我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全在他的手中。” “那是不成问题的,”高翔忙道:“你提供了消息之后,警方采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不会危及你的妻子和女儿的。” 那人仍然摇着头。 斑翔又道:“朋友,你现在是一个罪人,你在阴暗的角落中过日子,为什么你不站到阳光下面来,做一个光明正大的人?” 那人仍然摇着头,道:“高主任,那是不可能的,你不必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出卖曾大哥的,现在,你有什么消息给我带回去?” 斑翔提着那两张相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道:“朋友,你希望我给你什么消息?那是有关上亿元的巨大财富,我要和他亲自接头。” “那也可以,你就和我一起去见他。” 斑翔呆了一呆,地想不到那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高翔一呆间,那人又道:“自然,在一离开警局之后,你就必需被蒙上眼,由我带你前去,曾大哥会在某一处地方接见你,”高翔皱着眉,他在想,自己去和曾保会面,会有什么好处呢?自然可以达到进一步拖延时间的目的。 但是,若是自己去了,那么,不但云四风落在他的手中,自己再想要回来,只怕也是十分困难的了,高翔站了起来,绕过了办公室,来到了那人的身边。 他一到了那人的身边,发现自己和那人的高度,不相上下,高翔心中陡地一动,伸手在那人的肩头上,拍了一下,道:“你信不信,在十五分钟之内,我可以化装得和你一模一样,就算坐在曾保的面前,曾保也一定会认不出来?” 那人道:“我绝不怀疑,可是那有什么用?” 斑翔的心中,暗叹了一声,对的,那实际上是没有用的,他虽然可以化装得和那人一样,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曾保在什么地方! 斑翔直感到棘手了,他来回踱着。 那人却冷冷地道:“高主任,你应该快一点有决定了,曾大哥是说一是一的人,如果我太迟了没有消息的话,那就会有悲剧发生了!” 斑翔装着不经意地道:“你可以打一个电话告诉他,我正在考虑!” 如果那人真肯打一个电话给曾保的话,那么,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高翔立时可以根据他拨动电话号码盘的时间中,弄明白电话号码。 而有了曾保的电话号码之后,就等于有了曾保的地址,然而,那人却没有这么轻易上当,他摇着头,道:“高主任,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何必说些那样的笑话?” 斑翔怒道:“那么,当我说出了秘密之后,云四风有什么确实的保证,可以获得释放?没有保证,我又怎能答应他的条件?” 那人道:“所以最好还是你和曾大哥去直接交谈!” 斑翔倏地转过身,按下了桌上对讲机的通话掣,道:“来两个人。” 他关上了通话掣,又瞪视着那人。 办公室的门打开,走进来了两个警员,高翔向那人一指,道:“将他扣留起来!” 那人像是想不到高翔在突然之际,会有那样的决定,是以他震了一震,但是当两个警员,抓住他的手臂之际,他却还是那么镇定。 他道:“高主任,我不得不提醒你,我的回程,需要二十分钟,我来的时候,已用去了二十分钟,在这里,已经六分钟了,你最多只能扣押我十四分钟了”高翔大声喝道:“押下去!” 那两个警员一声答应,挟着那人,离开了高翔的办公室,高翔跟到了门口,眼看警员将那人押远了,他又沉声叫道:“于警官!” 一个年轻的警官立时立正,答应。 斑翔转身走进办公室,他拉开抽屉,拿出了一粒胶囊药丸来,放入口中,吞了下去,又拿出一个扣针,扣在衣襟上。 在那扣针上,有凸起的一点。 斑翔道:“于警官,我吞下去的,和扣在衣襟上的,是无线电波示踪仪,衣襟上的那一个,自然会被搜查抛去的,但吞进腹中的那个却不会。” 于警官的神色十分严肃,道:“是!” 斑翔道:“在我离去之后,你注意接收仪萤光屏上,我的去向,在我静止之后的五分钟内,你要率众赶到,包围我可能在的地点。” 于警官又道:“是!” 斑翔道:“这是极其重要的任务,绝对不能疏忽!” 于警官行了一个敬礼,道:“我知道了。” 斑翔离开了办公室,向临时拘留所走去,当他来到了铁栅附近的时候,他看到那人镇定地坐着,他看到了高翔,翻起手腕来看了看,道:“高主任,我希望你不必去冒这个险。” 斑翔冷笑着,道:“你已被警方拘控了。” 那人叹了一声,道:“太可惜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犯罪份子,而云四风却是著名的工业家,一个杰出的青年!” 20 斑翔又道:“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一切,你有没有考虑过?” 那人的话,说得异常坚决,他道:“没有考虑的余地,高主任!” 斑翔又望了他半晌,才道:“好,我跟你去。” 其实,高翔吞下了无线电波示踪仪,就已经决定跟那人去见曾保的了,但是为了避免那人起疑,他才故意又威逼利诱,直到最后,才无可奈何地答应。 他招来了一个警员,打开了拘留所的门,那人走了出来,目光立时在高翔的衣襟上扫了一下,高翔故意装成没看到。 那人也没出声,他们一起向警局门口走去。 来到警局门口,一辆小汽车已驶了过来,那人道:“高主任,请上车。” 斑翔和那人一起坐进了车子,车子向前疾驶而出,那人不住回头向后望着,五分钟之后,车子驶近了一辆大卡车的车尾。 大卡车车厢的尾板斜斜放下,小车子直驶了进去。 那人道:“高主任,请你做两件事,第一,蒙上你的眼睛,第二,你衣襟上的扣针,是无线电示踪仪吧,请你撇掉它。” 斑翔怔了一怔,那人还伸手将扣针拔了下来抛出去。 这一切,本来全是高翔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他仍然装出苦笑的样子来,说道:“你真够精明,你一定是曾保手下得力的助手了,对不对?” “可以那样说!”那人将一个眼罩,递给了高翔。高翔蒙上了眼,他自然不在乎被抛去的那扣针,因为真正发生作用的无线电波示踪仪,在他的腹中,那是制作极其精巧的仪器,人体内较高的温度,会使它不断发出无线电波来,在接收仪的示踪屏上,就可以知道它所在的正确位置了。 大卡车车厢后板伸上,阖起,车厢中顿时暗了下来,高翔耸了耸肩,道:“我似乎不必戴眼罩了,我根本看不到什么!” 那人却笑了笑,道:“小心一些的好。” 斑翔的心中冷笑着,他没有再说什么,从那人的手中接过眼罩来戴上,它的眼前,立时变得一点光线也没有,他也索性闭目养起神来。 他感到卡车已在向前驶去了。 虽然他坐着一动也不动,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思潮起伏,独眼曾保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犯罪份子,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有着精密之极的头脑,而且,每一步的发展,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也有点担心于警官的跟踪,是不是能瞒过对方。 于警官的忠诚,负责,是绝不容怀疑的,但是他年纪究竟还轻,径验不是太足,如果于警官的跟踪失败,那么他就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了! 大卡车在不停地驶着,高翔的跟上戴着眼罩,他全然不知卡车驶向何处,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大卡车才停了下来。 斑翔立时侧耳细听,他听到了铁门被拉开的声响。 按着,大卡车便又向前驶去,但驶了极短的时间,才又停了下来。这一次,大卡车停下之后,高翔又听到了一阵“隆隆”的声响。 斑翔立时在心中问:那是什么声音? 直等到大卡车又驶了一下,再停下来时,高翔的心中方“啊”地一声,有了答案,他知道了,那是车房门口铁卷闸的声音。 这时,他也听到了那人的声音,道:“到了,高主任,你可以除下眼罩来了。” 斑翔仲手拉脱了眼罩,他又听到了那一阵隆隆声,那人已走出了车子,大卡车车厢的尾板又放下,高翔立时看到自己是在一个很大的车房中。 车旁中的光线很黯淡,但是高翔也立即可以看到,车房中停着好几辆车子,其中一辆最大的房车之中,正坐着云四风。 云四风将脸贴在车玻璃上,向外望着。 当他徒然看到高翔的时候,他脸上惊讶的神惰,实是难以形容的,他先是陡地一呆,然后叫道:“高翔,你不该来的!” 云四风被禁闭在车中,他的叫声,本来高翔是听不到的,但由于车厢中对外的对讲机一直开启着,是以高翔可以听到他的叫声。 斑翔的反应何等之快,他几乎是一看到了云四风,立时身形纵动,待向前冲了过去。然而,他却一步也未能向前冲出。 因为就在那一刹间,车后突然站起了两个人来,那两个人的手中,都提着连发的快枪,对住了高翔,喝道:“别过来。” 斑翔略呆了一某,他已经听到了曾保阴沉的笑声。 曾保的笑声,自车房的一个角落传来。 斑翔立时转头循声望去,他看到曾保坐在一张帆布椅上,那角落很阴暗,是以曾保的脸色,看来更是显得极其阴森。 他一只眼睛被眼罩罩着,另一只眼睛却睁得十分大,闪着凶光,在他的身边,呈扇形,站着四个打手,也执着同样的快枪。 在曾保的膝上,也放着一柄手枪。 斑翔知道曾保是出名的神枪手,是以不免向他膝上的那柄手枪,多望了几眼,曾保阴森她笑着,道:“高主任,赏光。” 斑翔向他指了一指,道:“你防范得那样严,倒使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曾保仍然笑着,道:“那不算过份啊,高主任,你是本市警方顶尖儿的人物,又是东方三侠之一,我如果不小心,岂不是自找麻烦?” 斑翔冷笑着,通:“曾保,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命令你的手下都放下武器,我可以保证你和你的手下,只是被驱逐出境。” 曾保眨着他那只独眼,点着头,老奸巨滑地道:“多谢你,高主任,你的条件不能说不优厚了,可是,我一定要得到那笔财产。” “曾保,你的财产已够多了!”高翔厉声说。 21 “是的,已够多了,多到我这一世,怎么也花不完,可是你得知道,这笔财产,是我在三十年之前就想要的,我不会放弃它们的。” 斑翔冷笑着,道:“你的贪心,只不过使你丧失现在的所有而已,我可以告诉你,你约我来这里相会,便是大大的失策了。” 曾保的身子,略震了一震,但是他立即干笑着,道:“不见得吧。” 斑翔“哈哈”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在来的时候,已吞下了一枚精巧的无线电波示踪仪,大批武装警员,快赶到了!” 曾保静静地听着,高翔心想,当自己那样说了之后,曾保一定会大惊失色的了。可是看来,曾保却像是没有什么在意。 那时候,高翔还在想曾保的镇定功夫倒不错! 只见曾保转过了头去,道:“你们听到没有,我早就说过,高主任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他有许多妙计,可以对付他的敌人!” 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齐声应道:“曾大哥说得是!” 斑翔在这时,已经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他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而曾保又道:“高主任,我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你前来此处的大卡车上,有着无线电波的干扰设备,你的无线电波示踪仪,起不了作用希望它不会令你的肚子不舒服!” 斑翔陡地一震! 本来,他可以说是稳操胜券的! 但是他肚中的无线电波示踪仪的作用被破壤之后,于警官就,只能跟踪到他进入卡车时为止,是绝不可能跟到这里来的那也就是说,他布置下的一切全白费了,现在,占优势的不是他,而是曾高翔在那一刹间,几乎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他听得曾保“咯咯”地怪声笑着,道:“快端一张椅子给高主任坐,他好像不怎么舒服,让他坐坐,我们将慢慢谈谈!” 一个打手端着一张帆布椅,放在高翔的身后。 斑翔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跌进了蛛网中的一只小虫一样,不论如何挣扎,只怕都难以挣扎脱的了。 斑翔坐下之后,曾保才道:“高主任,很对不起,你有状元才,我有贼公计,我们是在各显神通,现在,你对我的提议,有什么打算?” 斑翔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立时恢复了镇定。 罢才那一刹间,他虽然因为遭到了骤如其来的打击,觉出自己的处境不妙,而曾经一度沮丧,但他究竟是非同凡响的人物,沮丧的情绪,不可能一直控制着他的。 他的脸上重又浮起了那种毫不在乎的笑容,道:“你提议什么?” 曾保倒也很有耐性,他道:“云先生在我这里,你是看到的了,他是我的俘虏,但是你却不同,你随时可以离去的。” “你的提议是什么?”高翔再追问。 “我提议,你将那幅画的秘密告诉我。” “然后呢?” “然后,你和云先生两人,随便哪一个,可以先离去,另一个,要在我离开贵市之后,才能恢复自由,同时,请你们通知木兰花回来,不必去寻宝了。” 斑翔紧盯着曾保,并不出声。 曾保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道:“你不必怀疑我的诚意,老实说,我只想得到那笔财富,并不想和你们成为死敌!” 斑翔冷笑着,道:“你不必说得太好听了,事实上,你已和我们成了敌人!你自己没有本领看出画中的秘密来,却要借重木兰花的能力,现在又用出这种手段来,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还不是死敌么?” 曾保干笑着道:“但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高翔站了起来,“除非你放弃。” 曾保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道:“高主任,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本来,你可以自由离去,但是现在,也只好对不起了!” 斑翔毫不在乎地道:“那样只有更好!” 曾保凶狠地冷笑着,道:“还要请你原谅的是,我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曾经经历过野蛮的时代,我有许多古怪的刑罚,可以使你讲出真相来的。” 斑翔陡地一震,他就站在那张帆布椅的旁边,这时,他手臂一振,便已抓住了那张帆布椅,向前用力抛了出去。 他才一抛出那张帆布椅,枪声便响了! 在车房中听来,枪声响得更是震耳欲聋。 那张帆布椅还在半空之中,便被枪弹射得向外翻飞了出去,而高翔在一抛出了帆布椅之后,身子立时向后倒了下去。 他一倒在地上,就迅速无比地向后滚着。 他本来是想滚到禁闭云四风的那辆车子之旁,先设法将云四风救出来的,可是,他只滚了一下,便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因为在那辆车后的两个枪手,已然向地下扫射起来,子弹射在水泥地上,又迸弹了起来,使高翔根本没有再向前去的机会。 斑翔在那样的情形下,只有身子陡地一旋,改向横滚了出去,他翻过了另一辆车子,到了那轮车的后面,连射了三枪。 他那三枪,有两枪射中了两名打手。 曾保仍然坐在帆布椅上,纵使在密集的枪声中,他的笑声,听来仍然十分骇人,高翔在等着机会向他射击,可是他却根本无法冒出头,子弹在不断向下飞来。 斑翔陡地窜高,又射了一枪。 当他射出那一枪之际,两颗子弹贴着他的颊边,呼啸而过!那两颗子弹和他头部的距离,不会超过一寸,他可以感到子弹的灼热。 斑翔忙又伏了下来,他听到子弹一颗一颗,射进车子中的声音,高翔又射出了一颗子弹,但是这一次,他并不是射向曾保的。 他射向那辆车子的油箱! 他在射出那一枚子弹之前,已然开始后退,一扳动了枪机,他立时双手抱头,向外疾翻滚了出去,几乎在他向外滚出去的同时,“轰”地一声响,油箱爆炸了! 22 那车子的油箱中,一定满是汽油,因为爆炸的猛烈,远在高翔的估计之外,当那“轰”地一下巨响传出后,高翔立时变得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他只看到无数火球,向外送射,爆炸形成的气浪,将他的身子,涌得向外直跌了出去。 一大团直径足有三四尺的火球,同他迎面扑了过来,他闻到了自己的头发上发出来的一阵焦臭的味道,他的身子连忙伏了下来。 他简直是向地上直跌了下去的。 那样用力而迅疾地跌下去,自然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但是比起被那团火球迎面扑来,总要好得多了! 他的身子才一扑跌下去,那团火球,便从他的身上呼啸着而过,高翔的衣服也着了火,这时,整个车房中,有一半在熊熊火光之中! 斑翔在地上打着滚,滚熄了身上的人。 当他在地上滚动期间,他看到一个混身是火的打手,号叫着,盲目地向前,高翔用力一伸手,挥动枪柄,同那打手的小腿敲去。 那打手发出了一下惨叫声,仆跌下来,高翔夺过了他手中的快枪,手臂迅速地转了一个半圈,扫出了一排子弹,又一跃而起。 这时,车房中又有一连串的爆炸声,直发了出来。 在车房中,总是储存着许多易燃的和容易爆炸的物品的,这一连串的爆炸,自然也在高翔的意料之中,并不能使高翔更着急一些。 令得高翔发急的是,他知道,这时候,他和云四风两人,都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他倒还好,还容易觅地逃走。 最危险的是云四风! 云四风被禁囚在车厢之中,只要整个车房,都成了一件火海的话,那么他绝没有生路,而要活活被烧死在车厢之中! 所以,高翔一夺枪在手,便立时毫无目的地扫出了一排子弹,他主要的目的,是想迫退曾保等一批人,以便接近云四风! 他一跃而起之后,已听得云四风大叫道:“高翔,他们已从暗门退走了,你快来!” 斑翔向前奔了过去,地上还有另一个打手在滚动呼号着。 这两个打手,可能是在第一次爆炸时,便被火球弹中,是以来不及退走的。 斑翔一到了车前,便进了车子的前厢,云四风道:“按那红色的掣,我就可以出来了!” 斑翔按下那红色的掣,云四风也立时扳下了门掣。 可是,车门掣仍然扳不动! 斑翔着急道:“怎么样了?” 斑翔实在没有法子不着急,因为整个车房中,已布满了浓烟,高翔还看到火正向两大桶汽油烧去,这两桶汽油若是爆炸起来,那就不堪设想了! 云四风着急地道:“不行,我打不开!” 浓烟冒进车厢来,高翔已难以再去辨别车头还有些什么掣钮了,云四风忙叫道:“你别理我了,你只管自己觅路逃生!” 云四风那一句话,陡地提醒了高翔。 他伸手抹了一抹汗,暗骂自己实在太笨了。 他也不及回答云四风的话,立时将百合钥匙插进匙孔,踏下油门,车子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冲去,“砰”地一声,撞在卷铁门之上。 卷铁门震动了起来,高翔令车子后退,然后,以更高的速度向前撞去,发出更大的声响,卷铁门的动摇也更加厉害。 斑翔将车子再后退,第三次,以最高的速度,向前疾冲了出去。 “轰”地一声巨响,车子已将卷铁门撞了开来,向前疾冲而出。 那车子的性能,真是优秀得无以复加,不知曾保用了多少心血才设计成功的。它的车头,可能是最硬的合金钢铸成的。 因为在接连三下猛烈的撞击之下,高翔根本看不到车头有什么损坏,车子在冲出车房之际,几乎是四轮悬空,直飞出去的。 然后,车子重重地跌落在地,弹了两弹。 按着,车子又向前疾冲而出! 车子冲向前去,在车后,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 但是车子全部都是防弹的,甚至在轮胎上,也有着防弹的钢罩,子弹射过来,自然起不了作用,当高翔驾着车子,冲向铁门之际,大爆炸立时发生了! 一定是那三桶汽油,耐不住了高温而发生了爆炸。 爆炸声之惊人,实是难以形容,爆炸的气浪之强,也是难以相像的,高翔在仓猝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车房的整幅墙,都倒了下来。 这时,他们的车子,离车房已有三四十码,但是碎石和碎砖,还是雨点一样地洒了下来,自车房之中,火舌带着“嗤嗤”声响,喷了出来。 斑翔本来还准备用车子去硬撞铁门,将铁门也撞开来的。可是他一看到发生了那样的大爆炸,他却放弃了那样的打算。 因为即使是在郊区,这样猛烈的爆炸,也必然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大批警员和消防人员,曾往最短时期内赶到现场的! 斑翔回头看着,只见那幢在车房不远处的洋房,也着起火来,警车的呜呜声,已迅速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云四风咬牙切齿道:“曾保这贼子,应该没有机会逃出去的!一可是,就在此际,只听得后院突然响起了一阵”轧轧“声来,按着,一架小型直升机,已然迅速升空,可以看到,在直升机中,挤着六七个人。高翔跳出车子,提起手中的快枪,同天空之中扫去。但是双方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如果高翔手中所持的是远距离射击的来福枪的话,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直升机射下来的。直升机迅速飞高,转眼之间,已看不见了。那时,几辆警车,已开到铁门前,十几个警员,攀上铁门,高翔看到攀得最快的那个,正是于警官,他从铁门上跳下来喝道:“举手,别动!” 斑翔忙道:“于警官,是我!” 于警官呆了一呆,“啊”地一声,高翔道:“我什么全知道了,快打开铁门,可能还有匪徒未及逃走,消防人员来了么?” 消防车也在这时赶到,大队警员冲了进去,七八个匪徒,从屋子中被赶了出来,俯首就擒,高翔这才将车子,试按了几个掣,将云四风放了出来。 云四风出了车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可惜给曾保这贼子溜走了!不过,他也可以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斑翔望着直升机飞去的方向,道:“他不肯就此干休的,他吃了一次亏,第二次再来的时候,只怕来势只有更加凶狠!” 云四风和穆秀珍成了夫妻,在许多时候,他也都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穆秀珍的动作,这时,他搓着手,道:“不怕他狠,只怕他不来。” 23 那七八名匪徒,全被戴上手铐,押到了高翔和云四风的面前,消防人员已开始在灌救了,高翔向那八个匪徒,冷冷地望着。 八个匪徒全都低下头来,没有一个敢向高翔反望的,犯罪份子总是那样的,不论他们在犯罪时的气焰多么高,但是一在正义之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斑翔缓缓地道:“谁能提供独眼曾保去路的消息的,可以从宽发落,我看你们,每人至少被判十年以上的徒刑,知道的快说出来!” 那些匪徒都苦笑着,高翔道:“你们全是曾保的心腹,他会返到什么地方去,你们是不会不知道的!” 一个中年匪徒苦笑着,道:“高主任,我们全是三三两两来到本地,然后再集中,曾保逃走的时候也不带我们走,我们实在没有理由再代他隐瞒,我们实在不知道他会到什么地方去!” 斑翔“哼”地一声,挥着手,道:“全押上车去!” 他伸脚在那辆车上踢了踢,笑道:“云四风,这辆车子真不错,总算是警方的收获了。” 云四风也踢着车子,转到车头看看,爽朗地笑了起来。 海面上仍然那么的平静,穆秀珍和木兰花,一起坐在甲板的帆布椅上,安妮从驾驶舱中,走了出来,道:“照现在的速度,还有六十小时,可以到,目的地。” 穆秀珍斜望着木兰花,叹了一声,道:“闷死人了!” 木兰花立时知道了她的意思,道:“没有绝对必要的话,”兄弟姐妹号“不起飞,如果潜航的话,可以增加一倍以上速度,你选择哪一样?” 穆秀珍考虑也不考虑,便道:“潜航!” 木兰花笑道:“那也好!” 她们站起身,一起走到了驾驶舱中,安妮操纵着掣钮,不一会,“兄弟姐妹号”已经在海底以更高的速度潜航向前了。 木兰花来到卧舱中,打开了几本厚厚的书,用心地参照着阅读,穆秀珍和安妮玩了一会猜谜游戏,又觉得不耐烦起来。 她探头进来,向木兰花望了一下:道:“兰花姐,你在看什么书?” 木兰花并下抬起头,道:“我想弄清楚,为什么二三七岛,会被附近岛屿上的土人视为禁地,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岛上土人相信的事,有什么原因?他们有什么知识?自然,是迷信而已!” 木兰花摇摇头道:“秀珍,如果你肯多读一些书,你说起话来,轨不会那么武断了,你看,书上记载着,那岛上有许多次神秘死亡的纪录!” 穆秀珍仍然不服气,但是她却地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反驳木兰花,是以她只好眨着眼,木兰花又道:“我想,那地方一定是极其奇特的所在!” 穆秀珍不肯思索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挥着手。“理它做什么?反正我们上了岛就可以知道了!” 木兰花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头,退了出去。 “兄弟姐妹号”在潜航的时候更稳定,稳得就像船根本不在前进一样,穆秀珍倒头大睡,安妮则在驾驶舱中注视着海底的情形。 一切都很正常,木兰花在过了几小时之后,叫安妮去休息,她在驾驶室中当值。那时,她又和高翔通了一个电话。 斑翔在电话中,将事故发生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给木兰花听,木兰花用心地听着,等到高翔讲完之后,她笑道:“早知有那样刺激的事,只怕秀珍宁愿留在家里了!” 斑翔笑了起来,道:“你们怎样了?” “我们一切正常,我已在书籍的记载中,推断那岛上可能有极其猛烈的天然毒气,好在我们带有防毒面具和压缩氧气,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我只怕曾保来生事,他一定是逃回去了,他在南洋一带的势力十分大,眼线也很广,他可能侦知你们的行踪!”高翔关切地说。 “高翔,你们两个人都可以对付得了曾保,别忘了我们是三个人啊!”木兰花笑着回答,“我再随时和你通电话,再见。” 斑翔也道:“再见。”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发了半晌怔。 她和高翔相识已很久了,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可是最近几次,每次分手,木兰花总是出奇地想念着高翔。 她并无意摆脱这种感情上的羁绊,她知道自己这种感觉由来,是由穆秀珍突然决定结婚而来的。不管她是一个多么超卓的人,但是她却和普通人一样,有着丰富的感情,只不过她冷静的头脑,时时可以遏制她的感情而已。 她低低地叹了一声,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怅惘之感,她多么希望这时高翔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握着手向她求婚。 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只怕她会立即答应的。 木兰花站了起来,在驾驶舱来回走动着,她情绪的波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冷静了下来,她摊开了海事图,详细研究着方位。 再不到十小时的航程,她们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 在那时,穆秀珍打着呵欠,走了进来,摇着头,道:“真慢,如果在天上飞,早就到了。” 木兰花道:“现在也快了,你来当值,我去休息一下。” 穆秀珍在控制台前,坐了下来,仍然是呵欠连连的。 24 等到木兰花一觉睡醒之后,她竟觉出船身在轻微地震荡着,她立时知道,那一定是穆秀珍将速度提高到了所能达到的最高限度。 她看了看时间,估计照那样的速度行驶,应该已经接近目的地了。她忙来到了驾驶舱,穆秀珍兴高采烈,道:“还有半小时!” “我们该将船升出水面了。”木兰花说。 穆秀珍迅速地按着掣钮,兄弟姊妹号浮上了水面,钢板缩进了船舷中,海水“哗哗”淌下,那正是清晨时分,海风相当强劲。 安妮也醒了,她们三人一起在甲板上,迎着海风。 到了上午八时左右,她们已可以看到很多小岛的影子了,她们知道,那些小岛,全是一些海礁,是亚南巴群岛外沿的一些无人的荒岛。 她们渐渐接近那些小岛,在小岛和小岛之间,海水形成相当湍急的水流,“兄弟姐妹号”穿过那些小岛,渐渐向一座大岛接近。 那座大岛,四面全是高耸入云的削壁,只有一面,沿海的地方有一片沙滩,可以看到有一个峡谷,可以通向岛的内部地区去。 在海面上,还可以看到很多木筏,在海面上划着,木筏上站着不少肤色黝黑的土人,他们的手中,都持着锋利的镖枪。 穆秀珍吃了一惊,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木兰花道:“如果你肯看书,你就不会问我了。这里一带,是著名的鲨鱼产区,他们是在用原始的方法,捕捉鲨鱼,剖鱼翅!” 穆秀珍噘着嘴,道:“又是看书,我大不了不吃鱼翅,有什么关系?” 安妮突然伸手向前一指,道:“看!” 在离她们下远处的一个木筏上,两个身形高大的土人,正用锋锐的标枪,向海中投去,在镖刺下的海面上,立时浮起了一片殷红。 一条至少有十五尺长的大鲨鱼,突然从海水之中,翻腾了起来,尾部重重的扫在木筏上,将手臂粗细的木棍,击断了好几根! 安妮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道:“太危险了!” 木兰花道:“他们的村落中,全是残废的老人,都是捕捉鲨鱼时受伤的,他们一直沿用原始的方法,是由于他们实在太穷困了!” 安妮皱着眉,道:“兰花姐,如果我们能帮助他们,那么岂不是可以改变这种情形了?” 这时,那条鲨鱼还在用力翻腾着,那两个土人,站在木筏上,用力曳住了镖枪尾端的铁链,用他们的体力,在和鲨鱼搏斗。 海面上泛起的浪花,全染满了鱼血,木筏在波涛翻汉中,脆弱得像是随时可以断裂开来的纸片一样。木兰花并没有立时回答安妮的话,只是凝视着那两个土人的动作。 鲨鱼的挣扎,终于慢了下来,那两个土人,用力将庞大的鱼身,拖上木筏,其中一个,又举起一柄锋利的刀,向鱼鳃中刺了进去。 鲨鱼被捕获了,筏子上的土人,都唱起了一种低沉而悲凉的歌,但是在歌声之中,也可以明白他们有了收获之后的欢欣。 木兰花直至这时,才道:“安妮,你说得好,他们这种捕捉鲨鱼的办法,的确有改良的必要,我们可以和他们的领袖谈谈。” 这时,“兄弟姐妹号”已越驶越近了,筏子上的土人,也都发现了“兄弟姐妹号”,他们纷纷划着筏子,向“兄弟姐妹号”靠来。 木兰花回头道:“安妮,将船停下来。” 安妮走回驾驶舱中,船行的速度,立时慢了下来,只是在海面之上,缓缓滑行着,不一会,便完全停了下来,而筏子也将船围了起来。 在筏上的土人,都仰起了脸,用好奇的眼光,望着甲板上的穆秀珍和木兰花,由于长期来的海洋生活,他们的皮肤全是粗糙而黧黑的。 木兰花向他们友善她笑着,大声问:“你们在什么岛上居住?” 那些土人显然都听不懂木兰花的话,木兰花用了好几种语言,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有一艘小船,飞快地摇了过来,船上有一个很壮硕的年轻人,一面运桨如飞,一面大声叫嚷着,转眼之间,小船便来到了“兄弟姐妹号”的附近。 那年轻人的面上带着怒容,一到了“兄弟姐妹号”之旁,他就怒冲冲地道:“小姐,我们正在捕鱼,请你离远一些!” 那年轻人所说的,竟是十分纯正的英语,而且,木兰花也立即看出,那年轻人的装束打扮,虽然和其他土人一样,但是他显然曾受过高等的教育! 穆秀珍一听得那年轻人的埋怨,先叫了一声,但木兰花立时瞪了她一眼,不让地出声,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那年轻人“哼”地一声,道:“那就请你们快驶开去!” 安妮也来到了甲板上,她望着那年轻人,道:“你们捕鲨鱼的方法太落后,那简直是拿人的生命,在换取鲨鱼的鱼翅!” 年轻人瞪视着安妮,过了好一会,他才“哼”一声,道:“你说得对,小姐,或许他们愿意葬生在大海中,比活着还好些!” 木兰花皱起了眉,那是极沉痛的几句话,这也说明了她的料断,如果不是一个受过高深教育的人,是不会说出那种深刻的话来的! 木兰花徐徐地道:“鲨鱼的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相当高,我想你是他们的领导人,你应该设法引导他们改善操作的方法!” 那年轻人的面上,现出十分悲愤的神色来,道:“你知道什么?你们只知道驾着游艇,四处作乐,我们的痛苦,你们怎能知道?” 木兰花的语气更沉缓,她道:“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木兰花,这是我的妹妹穆秀珍,和我们的小妹妹,安妮。” 木兰花自我介绍着,因为她知道,如果那年轻人是在外地受过高等教育的话,那么该知道她的名字,谈起话来,就方便得多了。 丙然,木兰花才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年轻人便睁大了眼睛,现出惊喜交集的神情来,他发出了一下呼叫声,然后才说道:“原来你是木兰花小姐!” 穆秀珍冷冷地道:“不是只知道驾着游艇玩耍的人了吧!嗯?” 耶年轻人的神情,有些尴尬,他道:“我是都曼,是村长的儿子,我曾在大学念书,但是没有毕业,我就回来了,我可以上船来么?” “可以,欢迎之至。”安妮忙说。 都曼一跃上船,向围在附近的筏子挥手高叫,那些筏子全部划了开去,都曼道:“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我可以做向导。” 木兰花道:“我们要到二三七岛去。” 25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伸手,向前指了一指。 二三七岛就在约半里外,峭壁交耸,看来十分雄伟。都曼一听得“二三七岛”四字,面色便变了一变,道:“二三七岛,那是死亡岛啊!” 木兰花皱着眉,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从来也没有人到那岛上去,一到了岛上,人就会死,就不能回来,那是多年来的传说,附近岛上的人都知道的!” 穆秀珍道:“唔,你是上过大学的人,难道你就不去研究一下,是为了什么原因么?” 都曼苦笑着:“我们的生活太苦了,除了与生活搏斗之外,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兰花小姐,我也知道,鱼翅的价格很高,但是曾保的海产公司,都以低得可耻的价格向我们收购鱼翅,他的公司霸占了市场,不用低价卖给他,就根本卖不出去!” 木兰花缓缓地吹了一口气,通:“曾保!就是瞎了一只眼的曾保?” “是的,他是吸血鬼,我们村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欠他的钱,那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高利贷,他就那样吸着我们的血!” 安妮大声叫了起来,道:“太可恶了!” “我从学校一回来,就去找他理论,”都曼激动地说,“可是,我被他手下的打手毒打了一顿,足足养了三个月伤!村民很拥戴我,他们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我再给曾保的打手毒打,他们都是那么善良的人,只有曾保那种禽兽不如的人才忍心欺压他们!” 穆秀珍大叫了起来,道:“走,我替你们找他去!” 木兰花缓缓地道,“都曼,我们要到二三七岛去,但是我们希望多了解一下那个岛的情形,所以想先拜访一下你们的村落。” “欢迎,真太欢迎了!”都曼搓着手,高兴地说着。 木兰花道:“你们居住的岛在那里?” “那是一个小岛,绕过了二三七岛,就可以看到了!”都曼伸手向前指着,他奔回船舷去,将他的小船系在“兄弟姊妹号”上。 安妮又回到驾驶舱,“兄弟姊妹号”又向前驶去,绕过了雄伟峻奇的二三七岛,他们立时看到了另一个小岛,远远地望去,那岛的沙滩上,有着一个码头,码头旁缚着两艘很新型的小轮船。 而更令得木兰花她们惊讶的,是岛上的一块高地上,有着一幢很美丽的洋房,穆秀珍问道:“好啊,这是你的房子么?” 都曼苦笑了起来,道:“我们的房子,还不如这房子的狗屋!那就是曾保的海产公司,曾保的一个得力手下,和二十个打手住在里面。” 穆秀珍道:“不怕,我看这房子中就快没有人了!” 都曼像是一时之间,还不明白穆秀珍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当他明白了之后,他又现出一种忧虑的神色来。 他说:“穆小姐,他们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强盗集团,而且,他们有着精良的武器,他们还和曾保的总部有联络,随时可以有增援到来!” 穆秀珍摇手道:“什么都不怕!” 木兰花道:“秀珍,由我来安排,我们要先礼后兵,请他们离开这个岛,别再强迫低价收购渔获物,看他们怎么说。” 穆秀珍道:“那才真是与虎谋皮哩!” 木兰花笑了笑,道:“或者是,但是我也另有作用,我们只要一登上那岛,曾保就会接到通知,一定也会赶来和我们见面的。” 穆秀珍也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一网打尽!” 木兰花对都曼点了点头,道:“请你在甲板上等一下,他们既然有精良的武器,我们自然地不能不设防,是以要准备一下。” 都曼的神情,始终是又是高兴,又是忧虑,他不住点着头,又道:“兰花小姐,如果为了我们的事,使你们有什么损失--”木兰花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和曾保之间,也有一点纠葛,是迟早要作一个了断的,不单是为了你们。”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来到了舱中,她们每一个人,都配带了许多精巧、实用的武器,包括小型强力炸弹,小型强力烟幕弹,以及麻醉枪在内。 她们将同样的武器,也给了安妮一个。 “兄弟姊妹号”渐渐驶近,已靠在码头上了。 码头上很忙碌,有两个气势凌人的大汉,正在吆喝着,指挥土人,将一个一个的鱼翅,还上轮船去,在码头上,还放着一张桌子。 在桌后,坐着一个面目阴森的人,桌前排着十来个土人,每一个土人的脚下,都放着一捆鱼翅,那人数出两张钞票,就挥手叫土人将鱼翅搬到船上去。 木兰花等人上岸的时候,那三个大汉,都冷冷地向她们望了一眼,穆秀珍大踏步走向前去,当她看到桌后的那人,用两张小面额的钞票,就向土人换了一大捆鱼翅之际,她不禁怒火中烧,翻手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喝道:“这算是什么价钱?” 桌后的那人,抬起头来,阴森地一笑,道:“小姐,关你什么事,这是他们自己愿意卖给我们的,你看到没有,他们排队来求售!” 穆秀珍怒道:“从现在起,不卖了!” 那人面色一沉,道:“如果你是在开玩笑,那么请你走远一点!” 穆秀珍陡地伸出手,隔着桌子,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将那人直提了起来,另外两个大汉一见这等情形,立时奔了过来。 可是他们才奔了两步,安妮早已扳动了麻醉枪的枪机。穆秀珍和安妮的行动,全是连木兰花也未曾料到的,那两个正在向前奔出的人,如何预防得到? 两支麻醉针射出,正射在那两人的腿弯上。 等到那两人觉出不对时,他们的腿已丧失了知觉,“砰砰”跌了下来,眼珠转动了两下;便已经昏迷不醒了。 穆秀珍身子后退,手背振动,将那人从桌子后面,直拖了出来,桌子也撞翻了,穆秀珍怒得俏脸通红,道:“你们这些畜牲,人家用性命换来的东西,却喂饱了你们这批吸血鬼!” 26 那人的面色青白,双手乱摇:连声道:“有话好说!” 木兰花走了过来,通:“秀珍,放手!” 穆秀珍松开了手,那人跌在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道:“你们算什么,我们的海产公司,是合法的收购公司,你们--”木兰花冷冷地道:“别对我说合法,朋友,曾保属下的事业,和合法两字,是从来也扯下上关系的。在这里,谁是负责人?” 那人呆了一呆,道:“是霍大哥,你是--”木兰花冷静地道:“我是木兰花!” 那家伙听得木兰花的名字,身子陡地一震,张大了口,半晌合不拢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发起抖来,刚才对着土人的凶焰,也不知道到那里去了木兰花道:“走,带我们去见你的霍大哥!” 那人转过身,急急向前走着,穆秀珍和安妮立时跟在他的后面,木兰花向都曼道:“你告诉村民,不要惊慌,也不要冲动!” 都曼点着头,可是他又道:“兰花小姐,我们受欺压太久了,如果有人带我们反抗,我可以叫村中所有的壮年人都帮你们的。” 木兰花道:“不必要,我自有办法。” 她看到穆秀珍和安妮,已走出了十多码,便不再和都曼多说什么,追了上去。 不多久,他们便来到了那幢洋房的大门前,有两个人正好从门中走了出来,一看到那人,便奇道:“咦,什么事?” 那人一直在发着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自屋中走出来的那两个人,也十分机灵,立时用怀疑的眼光,同木兰花等三人,望了过来,可是他们还只不过开始怀疑,穆秀珍却已出了手! 穆秀珍陡地跨向前,双臂一振,一起勾住那两人的颈,接着,身形一沉,手臂向上翻起,那两人惨叫一声,已被穆秀珍抛得向屋中直跌了进去! 穆秀珍一抛出了那两个人,身子一翻,一个打滚,也已闯进了屋子之中,大厅上有六七个人,正围着一张大方桌在赌钱。 那两个人被穆秀珍抛得直跌了进去,其中一个,收不住势子,“砰”地一声响,直撞在那张桌子之上,桌上的钱、牌,一起飞了起来。 聚赌的那几个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喝骂起来,在他们混乱中,穆秀珍早已一跃而起,向前扑了过去。 她向前扑出,双拳齐挥,“砰砰”两声响,已击中了两个人的下颔,那两人向后跌翻了出去,其余人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其中一个,拿起一张椅子,便向穆秀珍当头砸了下来。 穆秀珍的身形,何等灵活,而且,她好久没有打架了,正闷得心头发慌,这时有了那样可供她大打特打的机会,她如何肯放过? 当那张椅子向她的头砸下来之际,她陡地向后一缩,身子突然向前俯下去,她身子一俯,那人一击击空,穆秀珍双手向后一扬,将那人的身子直翻了过来,那张椅子,也在此际砸下! 那时,椅子自然砸不中穆秀珍,而砸在被穆秀珍摔出的那人身上,穆秀珍大声酣呼,身子一挺,双肘已一起向后撞去。 只听得“砰砰”两声响,在她的身后,已传来了两个人的惨叫之声,而就在此际,穆秀珍已看到,在她面前的两人,已掣出了枪来。 穆秀珍大叫了一声,身子向上直弹了起来,人在半空之中,双脚已然踢出,“砰砰”两声响,踢中在那两人的面门之上! 那两人虽然已拔枪在手,但是穆秀珍的攻势,实在来得太快,那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鼻梁骨上一阵剧痛,已被踢中。 刹那之间,他们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打着转,向外跌了出去,而穆秀珍已在他们身子中间,穿了过去,身在半空中一转,已落下地来。 连那两个在门口被穆秀珍摔进来的两人在内,一共是八个人,可是穆秀珍一冲了进来,不到三分钟,已将那八个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穆秀珍一转过身来,一探手,从墙上摘下了一柄手提机枪来,她背靠墙而立,同天花板上,扫出了一排子弹,天花板上的一盏吊灯,被扫成粉碎。 碎玻璃片一起落了下来,那八个人在枪声一响之后,立时僵立不动。安妮在门口看到穆秀珍大展神威,大叫道:“打得好!” 穆秀珍厉声道:“谁是姓霍的王八蛋?” 那八个人一起抬头向上看去,就在这时,穆秀珍也听得楼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立时抬头看去,只见又有五六人,准备从楼梯上冲下来。 穆秀珍的枪口,立时对准了他们,喝道:“别动!” 那些人中,有的立时站定,有的还想去拔枪。 可是木兰花和安妮,也早已进了屋子,安妮连射出了三枚麻醉针,有三个人,立时从楼梯上,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木兰花望着上面,道:“所有的人也下来,将手放在头上,面对着墙壁站着别动!” 安妮叫道:“听到了没有,兰花姐姐说了,你们若是不做,那可是自讨苦吃!” 安妮口中的“兰花姐姐”四字,像是有着不可异议的魔力一样,楼上的七个人,一个个将手放在头上,向下走了下来。 木兰花数了数,一共是八个人,加上客厅中的八个,是十六个,一个还在门口发着抖,两个昏倒在码头上,都曼曾说他们一共是二十个人,也就说,只有一个还未曾出现了。 木兰花料到,那还未曾露面的人,一定就是那个姓霍的首脑人物,是以她冷笑着,道:“霍先生,你不必藏头露尾了,请出来吧!” 她的话才一住口,便看到二楼的一间房间中,走出一个四十左右,一脸横肉的中年人来,那中年人怒这:“木兰花,我们和你,河水不犯井水!” 木兰花冷笑着,道:“所有不法份子,都是我的敌人,你是要自己走下来,还是喜欢从楼梯上面,一直滚到下面来?” 那中年人脸色铁青,慢慢向下走来。 27 其余的人,都已面对墙壁,伏在墙上,木兰花等三人,已完全控制了整幢屋子。木兰花冷笑道:“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中年人道:“是的。” “我要你立即结束这家公司,再也不准滥杀村民!”木兰花严厉地说着。 轧中年人冷笑着,道:一木兰花,那是没有用的,这里所有的岛屿,全是曾大哥的势力范围,你能永远留在这里么?“木兰花冷笑道:“你说得对,所以,我要和独眼曾保谈一谈,我知道你可以和他联络,叫他到这里来见我,我知道他对我的行踪很有兴趣,一定会来见我的。” 那中年人干笑着,道:“好,木兰花,我佩服你的胆量!” 木兰花叱道:“少废话,快去和他联络!叫他快来!” 那中年人又凝视了木兰花一会,才道:“你不必心急,至多四小时,他一定可以赶到,那时你就有得瞧的了,木兰花!” 穆秀珍在那中年人的身后,陡地跳了过来,“拍”地一声,重重打了那人一个耳光,手中的枪柄一横,将那中年人撞出了一步。 她喝道:“还不快去,你就真够瞧了!” 那人爬起身来,咬牙切齿,一言不发,向二褛走去。 木兰花和安妮互望一眼,她们两人,不断板动枪机,麻醉针一枚一枚射出,将那些人一起麻醉了过去,穆秀珍奔上了二楼。 她看到那中年人正对着一具无线电通讯仪在叫着,道:“快通知曾大哥,木兰花在南鲨岛上,请他快来,”立即就来!“穆秀珍取出麻醉枪,射出了一枚麻醉针。那中年人的身子一侧,也昏了过去。在客厅,木兰花已走出了门口,都曼带着三五十个年轻人,手执着木棍,奔了上来,他看到了木兰花,才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听到了枪声,以为你们已遭了这些人的毒手!” 木兰花笑道:“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本领,都曼,你来得正好,弄一些绳子来,将他们全部绑起来,你去召集村民,我有话说。” 都曼答应吩咐着,那些年轻人立时四下散了开来,都曼道:“兰花小姐,请你跟我来,我们的村前有空地。一木兰花叫道:“安妮,秀珍,跟我来!” 穆秀珍和安妮奔了出来,和木兰花一起,跟在都曼的后面,向前走去,不一会,她们看到了几排十分简陋的茅屋。 在茅屋前面,有一大幅空地,空地面对着海滩,村民已从四面八方,涌到空地上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不少残废的人,也由人抬了来。 都曼的父亲,是一个已然很老迈的老人,他也柱着杖来了,他脸上忧形于色,和都曼在不断地争论着,但都曼却十分激动,分明不同意他父亲的话。他们父子两人,一起来到了木兰花的身边,木兰花道:“都曼,你告诉所有人,我将会获得一大笔财富,用这笔钱,附近几个岛屿上的人,就可以自行组织一个销售市场,以合理的价格,向市场抛售产品,不必受到别人的盘剥了!” 都曼张起了手,大声翻译著木兰花的话。 每一个人都静静地听着,等都曼说完了之后,老村长大声向都曼问了几句话,木兰花立即道:“都曼,村长说什么?” “我父亲说,曾保有兵舰,有直升机,我们的反抗,是会遭到他更疯狂的报复,所以,他担心我们是不是能够成功。” 木兰花道:“请他放心,我们一面做准备,疏散所有的人,到岛后的安全地带去,由我们,以及你、都曼,带几个会用枪械的人对付他们!” 都曼叹了一声,道:“兰花小姐,可是我也担心,曾保的实力十分强大!” “你放心,他们有一具无线电通讯仪。安妮,你立时设法和最近的政府部门联络,请他们从速派警员或军队前来!” 都曼满面喜容,将木兰花的话,宣布了出来,也立时引起了一阵欢呼声来,都曼已指派了几个人,带着村民,躲到岛的背面去。 安妮和穆秀珍,又奔向那幢洋房,去和当地的政府联络,木兰花来到了村长前,道:“都曼,我想问你的父亲,有关二三七岛的问题。” 都曼将木兰花的话翻译了,村长吃惊地摇着头,都曼道:“我父亲的意思,和我一样,那是死亡之岛,没有人可以上去的!” 木兰花道:“难道就没有一个人上去过而生还的么?” 都曼又和父亲交谈了片刻,才道:“我父亲说,在他小时候,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曾上去过,是活着回来的。” “岛上情形怎样?”木兰花忙问。 都曼转问着村长,村长挥动着手,不断地说着,都曼道:“我父亲说,那人是走上岛去,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走进去后,他看到了一片血红,一个血红的妖魔向他扑来,他感到咽喉被人捏住,透不过气来,用尽了气力,才挣扎回来。” 木兰花用心地听着,都曼担心地问道:“兰花小姐,你不是要到那岛上去吧?” 木兰花笑着,道:“我要去的,不然你们十几个岛屿上的人,就没有足够的经费,来开拓你们的新生活,当然,我要先对付了曾保。” 都曼突然道:“如果你去,我和你一起去。” 木兰花道:“那慢慢商量不迟,你带着所有的人疏散了之后,到那屋子来和我会合,曾保一定比军警先到,我们要抵抗他,可能要抵抗相当久。” 都曼扶着他父亲,走了开去,木兰花又来到了那洋房中,她一进屋子,便大声问道:“安妮联络的结果怎样了?” “他们警方极感兴趣,”穆秀珍自二楼现身,“已通知军队协助,尽快赶到,兰花姐,找倒希望他们别来得那么快!” 木兰花道:“秀珍,这不是我们个人的冒险,还关系几百个村民的安全,我们自然是希望军警越快到达越好!” 安妮从房间中走了出来,木兰花将所有枪械捧着上了楼,道:“我们占据了这房子的二褛,这是一个军事行动上的良好制高点,可以控制一切。” 她们又交谈了片刻,都曼带着十几个年轻人,也来到了屋子中,木兰花将枪械分配给他们,叫他们守在窗口,听从命令。 一切全部布置好了之后,岛上登时静了下来。 28 除了海涛拍岸的声音之外,几乎静得听不到什么别的声响,就在这时,无线电通讯仪上,突然听到一阵“都都”声来。 安妮按下了一个掣,曾保大叫嚷着,道:“木兰花,你占了上风,是不是?可是你占不了多久的。” 木兰花冷冷地说道:“这要看你的进攻力量怎样了!” “你立即就可知道了!”曾保仍然怒吼着。 木兰花气了起来,她道:“曾保,听说你在高翔和云四风的手下,败得很惨,正合上了抱头鼠窜而逃的那句话,是不是?” 曾保又怒叫了一声,以后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木兰花在这时,充份表现了她的才能,她此际所做的,即使是一个最有经验的优秀军事指挥员,也不过如此了。 她知道曾保定是调动他能够调动的力量来攻击她。曾保绝不会想不到她会请求军警的协助,但是曾保一定希望在军警未到前消灭木兰花。 那么,他可以及时撤退,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再扩展势力,到时,就不会有什么人,敢和他为敌了! 木兰花拿着望远镜,四面看看。她又沉着地道:“安妮、秀珍,你们到”兄弟姊妹号“去,当曾保的船只来到的时候--”穆秀珍未等木兰花讲完,就跳了起来,道:“就击沉他们!” “不,”木兰花摇头,“等他们的人也上岸之后,才击沉他们的船只,令得她们没有退路,他们心中发慌,自然没有斗志了!” 穆秀珍拉了安妮就走,安妮急道:“兰花姐,可是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木兰花微笑着,道:“我们的地形很有利,有都曼他们帮着我,曾保无法攻克我们的,我们是可以支持很久了!” 安妮仍然有点不放心,但是穆秀珍已拉着她奔离了屋子,直奔到了码头中,登上了“兄弟姐妹号”,驶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 整个岛上,是一中死寂,彷佛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然后,在半小时之后,自天际响起了一阵“轧轧轧”的声响,那种声响,迅速在移近,在岛上的木兰花和船上的穆秀珍和安妮,都可以看到,有六架直升机,整齐地排列着,以极高的速度在飞过来! 木兰花的心中凛然一惊,是曾保和他们的部下来了,因为那六架直升机上,并没有任何标志,当然不会是军警专用的。 木兰花也未料到曾保的来势如此之快,她注视着那六架直升机,其中五架直升机,已经在岛上的空地上降落,每一架机中,至少奔出二十个人来。 那些人立时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伏了下来。 只有一架直升机,仍在屋顶盘旋着。 而无线电通讯仪中,这时又传来曾保的声音,曾保厉声道:“木兰花,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让你走出屋子来投降!” 木兰花笑道:“曾保,你是在做梦吧?” 曾保桀桀地怪笑着,道:“木兰花你不是以为我会顾惜你的性命,你到这个小岛来作什么?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么?那批财宝,就藏在这个小岛上!你死了我也不怕,我将整个岛上翻转来,也可以找到这批宝藏的,而且我可以慢慢地找!” 木兰花仍然冷笑着,她道:“你浪费了半分钟了!” 木兰花一说完,就提着一柄手提机枪,向六楼冲了上去,她撞开了通向天台的门,立时伏了下来,她看到直升机在渐渐降低,突然,从直升机中,抛下了两个黑色的罐状物来,那两个黑色的罐状物,迅速地跌了下来,落在这幢屋子前面的空地上。 只听到“轰轰”雨声巨响,而两罐炸药,炸了开来,木兰花伏在天台上,也感一阵剧烈的震动,她连忙翻转身,向上扫出了一排子弹。 木兰花虽然在匆忙之中扫出排子弹的,虽然直升机的目标相当大,她也是对准目标来扫射的,只可惜直升机飞得相当高,不在子弹射程之内! 这时候,木兰花实在十分后悔,不该叫穆秀珍和安妮回到“兄弟姐妹号”去,因为屋中的都曼和村民,都不是十分有战斗经验的人,在那两下炸弹爆炸之后,他们一定已乱成了一团。木兰花最怕他们之中,会有人忍不佳惊慌而向外冲了出去! 因为在屋子外面,足足埋伏了一百多个曾保的手下,任何人冲出去,都是自寻死路,而且,在船上的安妮和穆秀珍,一定也在着急了! 要是她们两人竟沉不住气而冲上岸来的话,那么情形就更加危险了!木兰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但是她还是留在天台上,不能下去。 她只有留在天台上,才有机会击落曾保的那架直升机,在她那排子弹扫完之后,她又在天台上滚动着,而这时候,她又看到了两只铁罐,自那架直升机上,抛了下来。 这一次两只铁罐,却落在屋子极近的地方! 爆炸造成的震荡,更是剧烈,木兰花听到了猛烈的玻璃破裂声,她也被震停在天台面上,滚来滚去。爆炸还未停止,都曼就连滚带跌,冲了上来。 都曼扑到了木兰花的身边,道:“兰花小姐,我们怎么办?” “尽量躲在安全的地方,千万不可离开屋子,”木兰花急急吩咐着,又扫出了一排子弹,可是仍然扫不中那架直升机。 木兰花又道:“你会使用无线电通讯仪么?” 都曼点了点头,“我可以试。” 木兰花立时将“兄弟姐妹号”的呼处告诉了他,道:“你和穆秀珍取得联络之后,吩咐她们留在船上,千万不能上岸来。” 都曼打着滚,又奔下了楼去。 只见直升机在半空中盘旋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轧轧”声来,屋子似乎已起火了,有两股浓烟,向上升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直升机又飞到了屋子的上空! 直升机一到屋子的上空,又有两只铁罐,从直升机中抛了出来,那两只铁罐,看来比上两次的大了一倍还多! 而且,那两只铁罐,是向着屋子直线跌下来的。 29 木兰花知道,当那两只铁罐,跌到天台上,发生爆炸之际,整幢屋子就全毁了,在那一刹间,她几乎连血液都凝结了! 但是,那却只有极短的时间,还不到百分之一秒,紧接着,她便跳了起来,奔到了楼梯口,举起手提机枪来,同空中扫去! 这一次,她并不是扫向直升机,而是扫向那两只跌下来的大铁罐,直升机不在射程之内,但是大铁罐已跌下了二十来码,却在射程之中! 几乎是在木兰花扫出子弹的同时,她看见半空之中,起了两大团火光,而两罐烈性炸药,因为子弹的扫射,已在半空中爆炸了! 奇怪的是,木兰花竟听不到爆炸的声响! 烈性爆炸自然不曾在爆炸时不发出声响来的,而木兰花之所以听不到声响,是在那一刹间,气流的鼓动,实在太厉害了,令得她的耳膜暂时失去了作用,是以反而变得什么也听下到! 而那股强烈的气浪,也令得木兰花的身子陡地向后,弹了下去,她早已有了准备,双手一起用力,拉住了楼梯的扶手。 她的身子剧烈地摇晃着,连扶手也拉断了! 但是,她没有滚下楼梯去。 而且,她仰头向上看看,仍外可以看到半空中的情形。 爆炸并没有直接击坏直升机,但是,性能再优越的直升机,也抵受不住爆炸所牵生的那股气浪的震荡。 木兰花向那两大罐炸药,扫出了一排子弹,使得炸药在半空之中爆炸,那不但救了她自己,而且也令得敌人遭了殃! 当火光和浓烟,还在半空之中,四下迸射之际,只见那架直升机,像纸鸢一样,突然间上升了上去,足足升了三五十码之多! 而且,直升机的机翼,也登时停了下来。 宽大的机桨,是由于气浪的阻滞而突然停止的,而直升机的机器,并没有损坏,那种情形,实际上比机器损坏更糟糕。 在气浪和机器力量的冲击下,三股机桨,完全像是纸糊一样,断折下来,它们虽然离开了机身,但还不落下,而是被气浪弹了上去。 直升机顶部的机桨轴,还在“轧轧轧”地转动着。 但是没有了机桨,直升机是决不能停留在空中的! 木兰花听到伏在岛上的那百余人,一起怪叫起来,而在怪叫声中,曾保的直升机,直跌了下来,木兰花立时又奔上了天台。 她看到了那直升机,跌在屋后一百多码的岩石上。 直升机中,可能还有很多炸药。 因为直升机跌落地之后,所发生的爆炸,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岩石被炸得四处飞了开来,坠机的地方,立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不论机上有多少人,在那样的情形下,是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生还机会的了,木兰花又看到很多曾保的部下,向坠机处奔去。 但他们大多数还未奔到坠机的地点,便已经发现他们的首领,是绝无希望的了,是时他们又呼叫着,同停在空地上的直升机奔去。 他们这时的那种混乱情形,和他们才一到岛上时秩序井然,动作迅速的情形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木兰花眼看他们向直升机奔去,却也无法阻止他们,而军警却未曾达到,眼看这百余名为非作歹之徒,就要逃走了。 虽然无头不行,曾保已经死去,他们他绝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为非作歹了,但是他们也必然分成许多小势力,流窜各地,仍然后患无穷! 木兰花正在顿足间,突然听得“轰”地一声响,停在空地正中的一架直升机,首先爆炸了起来,紧接着,又是“轰轰轰轰”四下响,其他四架直升机,也一起冒起了火光,炸得四分五裂。 奔得快的歹徒,以为可以抢先逃命,却不料直升机在突然之际爆炸,他们被轰得在地上打滚,足有三二十人,立时受伤! 而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来,接着,便是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的叫声,道:“快放下枪投降!” 木兰花呆了一呆,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立时转过头去,只见都曼站在身后,木兰花忙道:“你未曾和她们取得联络?” 都曼摇头道:“不,我和她们取得了联络,但是穆小姐却一定要冲上岸来。” 木兰花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吩咐所有的人,拿起武器,在窗口出现!” 木兰花提着手提机关枪,奔下楼去,到了大门口。 在穆秀珍和安妮两人一叫之后,已有一大半人,抛掉手中的枪枝,根本自曾保的直升机一坠地,他们便已经没有斗志了! 而且,他们逃生的工具,也被穆秀珍和安妮两人抛掷小型炸弹炸毁,他们更是乱成了一片,木兰花一出现,又叫道:“每一个都伏在地上,将手放在头顶。” 她一面说,一面扫射着子弹,同时,向窗口挥着手。 都曼一声大叫,窗口数十柄枪,一起向空中扫射,声势更是壮大了,还未曾撇掉武器的那些人,也立时抛掉了武器,手抱着头,伏了下来。 一时之间,地上不是受了伤的人在辗转呻吟,便是双手抱着头,伏在地上的人,竟再也没有一个人能站直身子的了。 木兰花扬声道:“秀珍,安妮你们别出来。” 30 穆秀珍“嘻嘻”笑着。 就在她笑声中,直升机声又传了过来,木兰花抬头看去,只见十二架大型直升机,正迅速向岛上,飞了过来,那是军警人员赶到了。 到那十二架直升机相续降落之后,大势完全已定了,木兰花向前走去,看见从直升机中跳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将军制服的将官。 按着,便是一个头发已花白了的高级警官,和雨队军士,以及五六十名警员,木兰花向那位将军和警官走去,穆秀珍和安妮,也从那面大石后转了出来。 那警官和木兰花握着手,道:“木兰花小姐,你真是名不虚传,看来我们赶来是多余的了?” 木兰花谦虚地笑着,道:“不算什么,只不过由于当时的形势险恶,没有选择的余地,曾保已因为直升机坠毁而死了!” 那警官道:“这家伙作恶多端,也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了,我看,我们总算已将他的得力部下,一网打尽了。” 木兰花望着那些被警员加上手铐,一个一个从地上提起来的不法份子,她点着头,道:“可以那么说,曾保的整个组织都崩溃了!” 那将军的脸上,始终现着诧异莫名的神色,他道:“你们只是三个人,对抗了那么多人?那是不可能的,在军事学而言,那是不可能的!” 那高级警官看来是将军的老朋友,他拍着将军的肩头,道:“将军,在别人来说不可能,但在木兰花小姐来说,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将军点着头,道:“现在我也相信了!” 当警员将歹徒一个个押上直升机之际,都曼也领着全村老幼,从岛后转了过来,刹时之间,欢声雷动,人人都围住了木兰花,叫着,跳着。 军警带着就擒的歹徒飞走了,但是整个岛上的狂欢气氛,仍然持续着,附近的几个岛,听得已消灭了曾保的传说,都划着筏子,一起集中到南鲨岛来。 这个小岛上,竟聚集了两三千人,到处全是簧火,全是歌和舞,储存了多少年,舍不得拿出来饮的酒,都仰着脖子倒进了肚子中。 木兰花,安妮和穆秀珍三人,不论走到那里,都被重重人群包围着,木兰花也趁机问老年人,询问有关二三七岛的情形。 但是所有的人都说,那是死亡之岛,没有什么人能够到了岛上,再活着回来的,但是木兰花并不十分相信他们的话。 木兰花知道,二三七岛上,一定有着极大的危险,但是这种危险,一定是可以预防的,而不是到岛上的人,就不能生还。 因为她至少知道,她的二叔,和当年放置那批财富的那些人,就是到了二三七岛之后又回来的,由此可知,危险是可以避免的了。 而且,木兰花也料定,那一定是一种毒气,那么,她们既然带着完善的防毒面具,自然也可以安然无恙的了。 狂欢几乎一直进行到了天亮,但是一过了午夜,已没有多少人是清醒的人,几乎不论男女、老幼,人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了。 木兰花一早就吩咐了都曼,叫他不要喝酒,是以都曼是保持清醒的,木兰花吩咐他天一亮,就到“兄弟姐妹号”上来找她们。 而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则在午夜过后,便已回到船上去休息了,她们睡了五小时左右,天就亮了,木兰花最早醒来,当她来到甲板上的时候,太阳恰好从海面上升起,映得海面上升起了万道金光,景色壮丽无俦,宏伟绝伦。 木兰花一副了甲板上,就看到都曼已经站在海滩上,木兰花向他招手,道:“你去准备一只筏子,系在我们的船边。” 都曼答应着,从海边拖了一只筏子过来,涉着水,将筏子系在“兄弟姐妹号”的船舷上,然后上了船,木兰花和他一起走进驾驶舱。 “兄弟姐妹号”向着神秘的二三七岛驶去,那是一段极短的航程,当船驶向那通向岛内部的峡谷口,停下来时,穆秀珍和安妮也醒了。 木兰花吩咐穆秀珍将防毒面具,和压缩氧气筒,全部取出来,为了小心起见,在未上岸之前,他们四个人,便配戴了防毒设备。 然后,穆秀珍带着那幅画,而安妮提着一具光谱分析仪,因为他们需要测定,在这二三七岛上,导致死亡的,究竟是什么毒气! 她们登上了岸,走在沙滩上。 看来这个岛实在和别的岛,绝没有什么不同,峭壁高耸,在峭壁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也有许多海燕,在峭壁上筑巢。 岛上几乎完全没有路,他们爬过了许多嵯峨的岩石,才到了那峡谷口子上,那峡谷只不过十多尺宽,两边全是尖耸的峭壁。 峡谷中也全是高低不平的石块,他们步履艰难地向前走着,走出了一两哩,安妮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她想掀起防毒面具来。 可是木兰花立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他们的防毒面具之中,有着小型的无线电对讲仪,是以她们虽然配戴着防毒面贝,仍然可以像平常一样地讲话。 木兰花一面伸手拽住安妮,一面说道:“你们看!” 穆秀珍等人,全都循着木兰花所指着去。 而当他们一起向前看去之际,他们都不禁呆住了! 眼前的景色,是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他们看到了整片反射着一种绚丽无比的,鲜艳的玫瑰红色彩!那种色彩,和那幅画中的着色是相同的。 穆秀珍连忙展开了那幅昼来,对照着。 大自然之中,真有那样绚丽的色彩,那真是奇迹。 穆秀珍兴奋地叫了起来,道:“我们找到了,我们真的找到了!” 木兰花道:“是的,我们找到了!” 31 这时,她凝视着那一片鲜艳的玫瑰红,那种色彩,看来好像是附在峭壁上,但是却又像是在流动的,像是山谷中的空气,就是那种颜色。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由于看到了那种绚丽的色彩,安妮的精神大振,她也不再感到疲倦了,他们一起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又走了半小时,她们攀上了一道十多丈高的断崖,整个山谷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在山谷近东面峭壁处,是一个很大的湖。 那湖的湖水,呈现一种异样的灰银色,闪耀着蓝光,几乎是静止不动的,而在山谷附近,别说见不到飞鸟野兽,石上也是寸草不生! 穆秀珍叫了起来,道:“天,这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也难怪穆秀珍发出这样的问题的。 因为,眼前的色彩,是如此之绚丽,那简直不是人间应有的色彩,简直华丽得要令人屏住了气息,才能好好地去欣赏它。 但是,在那种美丽的色彩之中,却又笼罩着一重死气,湖水是静止的,没有野兽,什么生物都没有! 木兰花忽然道:“安妮,若着你的光谱反射仪,我相信,那光谱是水银的反射,是不是?” 安妮检查着仪器,道:“兰花姐,正是!” 木兰花伸手指向前,道:“死亡之岛的谜揭开了,你们看,这个湖,它是蕴藏着极其丰富的一个天然的水银湖!” 都曼叫了起来:“天然的水银湖?” 木兰花道:“是的,汞以液态存在,但在常温下,它会蒸发,水银蒸气大量积聚,会迎合光线,反射出绚丽的色彩来,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壮丽景色!” 安妮道:“水银的蒸气有毒吗?” “自然有毒!”木兰花说,“不但有毒,而且还是剧毒!吸进水银的蒸气之后,血压会变低,呼吸加速而不均匀,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引致心脏麻痹窒息,这真是一个死亡之岛,但是这巨大的水银湖床,如果开展起来,却也是惊人的财富!水银在工业上,有着广泛的用途!” 穆秀珍道:“那么,如果我们不是呼吸着压缩氧气的话,早已中毒了?” “自然是,”木兰花转向都曼望去,“这就是为什么那唯一的死里逃生的人,以为红色的妖魔在勒他的颈了,那是吸进了少量水银蒸气的现象!” 都曼由衷佩服地道:“兰花小姐,你的常识真丰富。” 木兰花等四人,又向前走近去,木兰花自穆秀珍的手中,接过那幅图来,摊在地上。 图是完全写实的,任何人在看到了图上那种奇异的色彩之际,都不会想到这一点,而当那一幅画是一幅神秘的魔画! 在画中,清楚地昼着那水银湖的位置,而那两百三十七个人,每一堆人站立的地方,也都可以发现一块相当大的石头。 穆秀珍和安妮已走过去,推开了其中的几块大石,大石下的洞穴中埋着木箱,他们四个人,花了将近两小时,一共起出了四十只木箱来。 可是,当他们打开那些木箱之后,他们都失望了,在木箱中的全是一箱一箱的纸币,有的纸币,还是全新的。 在多年以前,这些纸币,自然是一笔惊人之极的财富,但是经过了那么多年之后,时易世迁,这些纸币,早已变成废纸了! 穆秀珍笑了起来,道:“兰花姐,我爹实在太老实了,他竟将所有的财富,都换成了钞票!” 木兰花也笑着,通:“这真是想不到的事,真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安妮苦笑着,通:“我们找到了这些废纸,还不要紧,可是岛上那么多人,都要失望了!” 都曼虽然难以在声音中掩饰他的失望,但是他还是道:“不要紧,没有了独眼曾保的控制,我们的日子已经好得多了!” 木兰花微笑着,道:“村民不会失望的,都曼,你没有看到,在你面前的,是那么大的一个水银湖床,你可以明发现人的资格,向政府申请开采权,然后,召集资本,我想,你在短时期内,就可以收集大量的资本,每一个岛上的人,也可以靠他们的努力,赚取合理的工资!” 都曼呆呆地听着,木兰花话还没讲完,他已激动地握住了木兰花的手,用力地摇着,他甚至因为激动,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木兰花她们,实在有点舍不得离去,但是他们的压缩氧气,却已耗去了一大半,他们不得不离开了景色美丽得如同神话境地般的山谷。 他们来到了岸边,才除下了防毒面具,水银蒸气相当重,那地方又恰好是一个山谷,是以并不会随风飘散,只是聚集在山谷中。 都曼和她们依依不舍地挥着手。 当“兄弟姐妹号”渐渐驶远时,都曼也划着筏子回去了。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人,进了驾驶舱中。木兰花笑道:“好,谁最爱讲话的,就将经过情形向高翔报告一遍!” 安妮望着穆秀珍,但是,出乎意料之外地,穆秀珍竟摇了摇头,道:“安妮,你怎么啦,自然该让兰花姐和高翔多说点话!” 安妮笑了起来,道:“是啦,我竟想不到这一点!” 木兰花也被她们两人逗得笑了起来,她在无线电通讯仪前坐了下来。 “兄弟姐妹号”在向前驶着,“二三七岛”也渐渐看不见了,海面一片碧蓝,平静无比。 穆秀珍和安妮的心情,也极其轻松,她们一起到了甲板上,不由自主放声唱起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