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律师》 第一章 「……根据民法第九百四十七条有云,占有乃对于物有事实上管领力之一种状态,占有人主张时效上之利益,必其占有并未间断,始得就占有开始之日起连续计算……亦必后占有人为前占有人之合法继承人时,始得为之。」 「……也就是说,民法赋予我当事人拥有合法继承权,得以就所有土地做出分割、买卖之行为,旁人无权干涉他对自身财产的处置……」 法院内咒骂声四起,嘘声此起彼落,似乎在抗议司法不公,法律偏袒有钱人,无视弱势族群为求生存的喊。 但是由于对方辩护律师的振振有词,以及善用律法中的民法条文,局势一面倒地偏向强权的一方,使得公辩律师欲振乏力。 金钱可以腐蚀人心,同时也能买到正义和公理,当太阳的光芒逐渐消退,黑暗的力量则慢慢成形,筑成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人性的存在。 在法官敲下法槌宣判告诉人告诉不成立,由被告获得全盘性胜利时,轰然的失望声也随之响起,不敢相信这是大家所维护的真理。 一句不成立等于宣判无数无依老人的死刑,他们目前所暂住的庇护所势必遭到拆除,图利以黑社会起家的营造商。 「恭喜了,流氓律师,又一次大获全胜,请问你有什么感言?」 一台不菲摄影机对准步出法院门口的俊傲男子,穿着三件式套装的女记者一马当先地冲上前,将银色麦克风往前一送。 「流氓律师」这名词可不是一种赞美,光是流氓二字就会让人联想到满身刺青的黑社会老大,身边一堆小弟鱼肉乡民,无恶不做。 而这位年轻的律师界精英却是恶名远播、人皆唾弃的文明流氓。 或者说他是知识教育下的智能投机客,高明的犯罪从犯,甚至是目前犯罪率节节升高的主凶,他助长了犯罪者一再逞凶的气焰,严重导致警界士气低落。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从未有过败诉纪录的大律师只为钱打官司,谁出的价位高他便为谁效力,不管对方是否罪大恶极。 站在司法的殿堂上,他像一头凶猛的灰狼,专以别人的弱点进行攻击,从不留情只为了赢,别人的哀嚎和死活皆与他无关。 他可以为了赢得官司而对受害者进行精神迫害,挖掘出他们不幸的过往或不堪的过去加以抨击,逼得他们彻底崩溃而送进疗养院治疗。 诸如此类的恶行罄竹难书,偏又不受法律制裁,因为他深谙法律漏洞,游走法律边缘,行径嚣狂如司法已亡的流氓,因而有了「流氓律师」的称谓。 「我只能说司法是公平的,给予我的当事人充份的人权保障,不被宵小夺去他应得的权益。」 「那么那些无力自助的弱势团体怎么办?他们活该被赶到街上挨寒受冻,无处安身吗?」女记者言词严厉的追问。 男子面无愧色地朝摄影机挥挥手。「我只是一个律师,并非圣人,老人的安置问题应该由政府出面,我是安份守己的纳税人,希望社会局的工作人员能妥善运用我所缴纳的每一分钱。」 律师份内之事就是帮当事人打赢官司,其他的后续动作由他们私下解决,他不负责善后事宜。 「谁无父母,谁无子女,你难道没有一丝怜悯心,还为虎作伥地让一群无谋生能力的老人流离失所。」简直冷血至极。 「这样不行哦!记者小姐的言论有人身攻击之嫌,颇失新闻从业人员报导的公平性,下会希望和我对簿公堂吧。」他笑着扬扬眉,帅气地在眉间一划,行了个一个军礼。 「东方律,你没有心。」根本是魔鬼化身。 「多谢称赞,不是第一个发现这秘密的人,我会把它当成一颗红星记在行事历上。」他当说了个笑话地朝她眨眨眼。 要心何用,可没人同情他三餐不济时该吃什么,只会给他白眼叫他滚远些,不要弄脏他们的地方。 东方律的脸上溢着谦逊的微笑,可眼中却噙着愤世嫉俗的冷诮,似在嘲笑世人对生命的重视,天真而无知地不懂人一出生就是个不对等的开始。 他何必要可怜那些没地方住的孤苦老人,说不定他们年轻时也干尽一些伤天害理、抛妻弃子的事,所以晚年凄楚,得不到家人的照料。 这叫报应,人总要为曾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贫苦交加便是上苍给予的惩罚。 「东方,真不赖喔!你又帮了我一次忙。」这下子他又能净赚好几亿。 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排开一群记者朝他走去,一双金光闪闪的肥手往他肩头一搭,看来与他十分熟稔地笑咧一口金牙。 犹如怀胎七月的啤酒肚,配上腕间的百万钻表,口里还嚼着台湾口香糖槟榔,流里流气的模样就像嫖赌兼营的暴发户。 虽然一身精致的名牌服饰,西装笔挺像个成功的企业人士,可是骨子里散发的草莽气息仍瞒不了人的,一看就知道是黑金世家。 「周董客气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份内该做的事。」东方律不着痕迹地移开身子,笑得很假地和记者朋友打招呼。 因为他是有洁癖的人,非常严重的洁癖,不喜任何人随意碰触他。 「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幽默,老爱说笑话逗我。」他朝地上吐了一口槟榔汁,一点也不在乎旁人嫌恶的眼光。 「很高兴能让你感到开心,支票别忘了交给我的助理律师。」这会让他的专业受到肯定。 「喔!当然,当然,这是一定的,该给你的我一毛也不会少,以后还会有合作的机会嘛!」要仰赖他的地方还多得是,不好好巴结巴结怎成。 「多谢了。」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哎呀!自己人何必言谢,我在金凯乐酒店包下一层楼庆功,咱们去喝个痛快吧!今天开销全算我的。」周董又作势要与他勾肩搭背并行。 「不了,我晚一点还有事,恐怕要扰了你的兴头。」东方律弯下腰假装掉了证件,避开他肥滋滋的手臂。 「不行,不行,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怎么可以不去呢?到时我挑两个最漂亮的女人伺候你,包管你乐不思蜀地忘了还有什么事。」 一说完,他挤眉弄眼地哈哈大笑,像在分享只有男人才懂的趣事。 东方律的眼底漾着不耐烦,但脸上依然带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与泌尿科医生有约。」 「泌尿科?」他一时没想到这科别是治疗什么的,表情满是疑惑。 「膀胱炎。」他直截了当地明言。 「喔!膀胱……啊!那不是……」中年男子语气一转地面露暧昧,盯着他两腿中间直笑。「咳!女人缘太好也是麻烦,要找几个干净的不太容易.」 「是呀!最近的女人都不太注重生理卫生。」他敷衍地说道。 东方律的笑很虚伪,他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他的案主一眼,只是以不撕破脸的应对方式响应他,放慢脚步等他正在收拾文件的助理赶上来。 他在接听电话时不小心从口袋中掉出一张千元大钞,以他看不惯一丝脏污的习性,想也没想地将它施舍给蹲坐一旁,衣着邋遢的「乞丐」。 他心里想着,这人到底几天没洗澡了,指甲污垢明显得叫人想用水冲洗。 可惜他没机会付诸行动,一颗发臭的高丽菜突然迎面而来,他头一偏闪过第一波攻势,没让绿色的叶汁留在身上。 可是面对后续的鸡蛋攻击,他就算再怎么闪也不可能避得开,索性站得直挺任由人砸,他暗自记着这些人的面孔好日后回报。 人欺我一尺,我还以一丈,这是他的处世之道。 「喂!你们在干什么,当台湾没法治了吗?敢在法院门口逞凶。」 周董大喝一声,扬手要身后四名保镖向前制止,但一群妈妈们只是略微吓了一跳地退后一步,接着群情激奋地又拿起菜篮里的鸡蛋朝他们丢掷。 一时间芹菜、萝卜到处飞,蛋汁横流满地杂乱,正义的声音不断高喊着「黑金勾结」、「流氓律师不得好死」、「生儿子没屁眼」、「欺负老人不得善终」…… 这群妇人是为了即将收回的土地感到愤怒,更因为他们害得四、五十名老人流离失所而大感不满,她们不忍心这群长者到了晚年还被如此羞辱。 子媳不孝惨遭弃养已经够可怜了,他们还落井下石地赶尽杀绝,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不肯留给他们。 原本这栋老人院所在地是院中一位老人所有,他捐地做好事是积阴德,也让自己有伴,免得老毛病发作死在家中无人探问。 谁知他一日外出运动时遭不肖驾驶辗毙,头七还没做完就出现一位自称是他债务人的男子,要求其亲属必须让地还钱。 那群讨债的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脸横肉,砸了灵堂外还威吓院里的老人,要他们小心点注意安全,意外随时都会发生。 大家都晓得他们是一群强占土地的掮客,想要霸占老人院这块地好发展商圈,手持不知是伪造还是真实的借据耀武扬威,甚至搬了进去表示他们才是地主。 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老人们只好诉诸公堂,只是弱势的一方请不起有名的律师打官司,几个月下来反反覆覆的侦询已搞得他们筋疲力尽,无法与强权相抗街,落得道德丧失,人权沦亡。 「咳!咳!在大马路上丢掷东西是有罪的!我们要爱惜生态资源,不要浪费餐桌上的食物。」 原本蹲在角落像是乞丐的女子忽然伸伸懒腰,在情况失控之际,慢慢走入人群当中,一手挡住保镖劈向年长妇人的手刀,一手扳过另一只企图伤害女人的猪猡手腕。 没人看见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见她以停格似的慢动作走来,让人以为她在心疼满地的食物没人拾,想捡回去当晚餐饱食一顿。 谁知她一个转身出手就制伏了四名彪形大汉,让他们哀嚎惨叫得像死了父母。 原本在法院门口站岗的法警想来化解纠纷,但一看到女子利落的身手和邋遢的外表,不但未制止还十分尊敬地举手致意,然后走开。 「这臭乞丐,还不放开我的人!以为法律已死,没人会制裁狂妄的行为吗?」不慎被踹了一脚的周董大声叫嚣,一副要剁了她炖汤的模样。 「乞丐?」女子闻了闻自己一身汗臭味,想她大概有三、四天没洗澡了。「由你口中说出法律己死真是一大讽刺,我想全台湾没有比你更狂妄的人渣了。」 「人渣?!好大的胆子,敢说我是人渣!我要告恶意毁谤、当众羞辱我的罪名,让没命走出监狱门。」他发狠地威胁。 女子打了个哈欠像在嘲笑他说了大话。「这里有个律师在,委托他再进一次法院吧!」 她不怕人告,只要他告得动她。 「呸!凭这脏乞丐也值得我浪费钱,哪天横死街头,还不知道是怎么样个死法。」要让一个乞丐失踪非常简单,他绝不会放过她。 「唉!听来像是一种威胁,你晓不晓得你正在犯法?」多说一点,她才有借口将他揍成猪头。 「威胁?」财大气粗地扬起肥大鼻子一哼。「要死都不成问题,以为法律动得了我吗?」 周董得意无比地看向连连为他打赢官司的东方律,一点也没将微不足道的女游民看在眼里,他一根指头就可以捏死她,管她身手好不好。 他养了一群专为他干肮脏事的手下,不需要他出面就能搞定一切,就像取得老人院的土地一样。 「嗯!威胁加恐吓,不知道可以判几年?」她思付着,感觉刑罚还不够重。 「刑法第三百零五条以加书生命、身体、自由、名誉、财产之事,恐吓他人致生危害于安全者,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罚金。」一旁的男音代为讲解法律条文。 女子眉一扬,发出好听的笑声。「多谢你了,大律师,若这件案子交给你申诉会判多久?」 「无罪开释。」东方律自信地说道。 「唉!真是令人感到不平的答案。」她笑得诡异地转向揉着肚皮的男人。「周董,你真为自己找到一个好律师。」 「那当然,一次律师费可是上千万……」咦?他干么跟她说些有的没有的。 「原来这么贵呀!是比当牛郎好赚。」她自言自语的声量不大,却刚好传入大律师耳中。 东方律的眉头一拧,进射出凌厉目光。 「这臭乞丐赶快给我让开,别碍了我做大事。」这笔帐先记下了,待会非叫她好看。 周董打算离开后再叫人来教训她,他有不在场证明,不怕牵连到他身上。 「做大事?」女子看了一眼身后的妈妈们,微笑安抚她们。「你说的做大事不会是准备验收你的战果吧!」 她指的是老人院那块土地。 「是又怎么样。」他看上眼的还没有拿不到的。 女子叹息地说道:「那真是太遗憾了,你没听说那件事吗?」 「那件事?」什么事? 「老人院闹鬼呀!听说还闹得很凶呢。」奇怪,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口气越来越像那死女人。 难道是近墨者黑? 「胡、胡说!老人院怎么会闹鬼?!我听都没听过。」理不直气不壮,总有些做贼心虚,他的表情闪过一丝惊惧。 「是从前任老地主去世开始的,『听说』他头七那日有人去闹场,他死不瞑目回来找原凶报仇。」怕了吧!恶人没胆。 「、到底听谁说的?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他心里有点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鬼神之说可不能不当一回事,它偏是邪门得很。 女子突然大笑地抓抓发痒的头发。「随便说说你也信,未免太天真了。」 「……」一听到被人当傻子耍,周董气得脸色涨红,横肉倒挂。 「三人成虎听过没?再加上三姑六婆的功力,我相信要让那块土地成为鬼地并不难,没人会想要一块闹鬼的阴地吧!」 「想做什么?」三人成虎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老人院一旦传出有鬼盘踞的消息,地价会一落千丈乏人问津。 到时他不但卖不出去还得负担年年税金,光是那些税金就让他吃不消了。 「我哪敢做什么,是这些妈妈们『亲眼』目睹有鬼,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拦得住吗?」嘴巴长在人家脸上。 她暗示性地说完,提着菜篮的妈妈们立刻了然地声援,作鸟兽散地逢人必说闹鬼一事,加油添醋形容得活灵活现,像煞有其事似的。 此举当然激怒了打算大捞一笔的周董,双手握拳似要亲手教训她,气愤地忘了身处问。 「周董,别和她一般见识,你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企业人士。」东方律适时的提醒他。 气不过的周董哪有可能咽下这口气,但他还是勉强压下怒气地松开拳头。 可是面对刻意的挑衅,他的修养可就没那么好了。 「对嘛!对嘛!你是事业有成的企业人士,绝对不在乎捐个七、八亿做公益,安养一群老人让他们得过百年,你真是好心呀!」她存心气他。 「……」 「我知道你很想揍人,可是你老婆、情妇养一堆却蹦不出一个子儿来,我想就算我乖乖地不动,你也没种出手吧。」 男人最恨人家说他没种,尤其还说中他心头最难堪的痛,任谁也会受不了。 年近五十的周董从年轻风流到现在,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从良家妇女到酒廊小姐都有,可是却没个儿子传香火,净是养了一堆赔钱货让他没脸见人。 怒气会让人失去理智,恼羞成怒的大男人挺着肥肥的肚子往前一挥,根本不管任何人的阻止,他以为自己打到她的机会并不大,因为她会闪。 可当拳头撞击到肉的感觉传来以后,他忽然感到错愕地怔了一下,随即被一记强悍的过肩摔摔倒在地,眼冒金星的觉得一身骨头都快碎了. 但他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银亮的警用手铐已铐住他的双腕,让他像拜拜用的猪公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妨害公务、杀人未遂、伤害罪、威胁恐吓公务人员……啊!外加袭警,不知道法官会判你几年?」真爽呀!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寒浴月以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渍,一脚踩在他肥背上不让他起身。 「是警察?」眼一,东方律冷视眼前不修边幅的女乞丐。 「哎呀!东方大律师何必装出不认识我的样子,要不是你警民合作的帮助我们警方让这头猪无罪开释,我们也不能合作无间地扳倒他。」 「……」居然将了他一军。 东方律的声音还没扬起,被压在底下的周董立刻破口大骂。 「你出卖我,你竟然收了我的钱还敢跟警方合作,我饶不了你,我绝对饶不了你……啊!我的手……手……」快断了。 悄悄缩回一脚的寒浴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以利益为上,连祖宗牌位都可以卖掉的人,你想他还有什么不能卖。虽然你给他的支票相当可观,可是我们警方的钱也不少呀!两边得利,何乐而不为?你钱再多也不会比政府预算多吧!」 她这一番话的用意是杜绝黑金再找东方律当辩护律师,免得又让他逃过法律制裁,始终没办法送他去吃免钱饭。 如今少了流氓律师的助势,他锒铛入狱的日子不远了,把他们「警界四枭」的名号抬出来,有哪个法官敢不判重刑。 除非他们的人格完全无缺陷,让人找不到把柄。 「东方律,你这墙头草,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你等着,你将死无葬身之……」 「带走。」 寒浴月一下令,重案组的两名干员便当他是重刑犯地押走,不让他有申辩的机会。 恶人自有恶法治,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谁叫他刚好碰上一肚子鸟气的夜枭女,被当作出气筒似的处理掉,一点活路也没留下。 「请问警方打算给我多少回报?」说他收了警方的钱,总要有实质报偿吧。 他是以利为先,不顾他人死活,少了周董这个金主,还有更多的委托人捧着钞票上门。 「想要回报还不简单。叫你那位黑帮老大小心点,别再干掳人勒索的贱事,我很想请他到局里坐坐。」聊聊天,喝喝兄弟茶。 「知道什么?」黑瞳蓦地一沉,闪动着冷冽的阴暗气息。 「少在我面前耍流氓,有什么是我们警方不知道的,只要有心,连你一天上几次厕所都查得出来。」何况他天生洁癖,受不了一丝乱。 寒浴月故意抓抓头皮,让相依为命多日的头皮屑不小心飞到他面前。 「你们警察的薪水少得没办法让修整门面吗?」东方律气得忘了后退,冷然地瞪着她。 反正他身上已有黏稠的蛋汁和菜渣,不在乎多些心的东西。不过他眼底的厌恶是那么深,让人一目了然他有多痛恨这身脏。 「当然跟大律师你没得比,我们的心还不够黑,没法子违背良心去收黑心钱,助纣为虐让善良百姓受苦。」他们的差别是她有心。 「非常有正义感的人民保母,真叫人佩服,叫什么名字?」他记住她了。 「干么?寻仇呀!我……」 「寒组长,寒组长,上面的大头找。」 一位气喘吁吁的小警员拿着通讯器跑过来,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生怕一个迟疑同时得罪上头和他最景仰的女警官。 警界四枭呀!全台湾警界的楷模,不畏强权,不怕恶势力,嫉恶如仇,破案无数又不居功骄矜,堪为他们基础警员学习的指标。 「都说别叫寒组长了,我一个副组长当得好好的干么升我级?!那个新来的鬼督察真讨人厌,他嫌我平日的工作量还不够多吗……」 边走边咒骂韩亚诺的寒浴月,不悦指数直升,一件穿得发皱的衬衫和顶着鸡窝似的乱发,怎么看都不像一位受人敬重的高阶警官。 她看也没看东方律地走过他面前,心想着:大头鲢又要她接什么奇怪的案子?别又是扮阻街女郎出卖色相,她是重案组的组长不是扫黄组组员,老是借调什么意思? 这一次他又大材小用的话,她一定要严词区言地拒绝,管他是不是她的顶头上司,就算是局长也不能把人才当庸才使用呀。 「哇!老大,你怎么这么狼狈?」不过才迟到一会,他就遭受蛋洗。 一位戴着眼镜,看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孩快步走过来,想笑又极力憋着地涨红脸。 「闭嘴,什么都别问。」这套要价十来万的西装他不要了,脏。 「我没要问呀!反正你被人怨恨也不是第一次。」他想象得到是何种情况,所以他才故意慢吞吞地磨蹭,不想太早走出法院门口,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早些天老爹就警告过他们了,说这次的宣判一定会引起反弹,群众骚动造成不理性的发泄行动,要他们当心点别走正门。 他很乖、很听话,从侧门离开还绕了远路,就怕成为人家报复的对象。 「杨胜武,你助理律师不想干了吗?」他可以走回头路再去打打杀杀,当他黑帮老大的儿子。 「呃!呵……呵……老大,我把嘴巴缝上了,绝不再多嘴。」他有自知之明,人在屋檐下嘛! 「我要你去查一个人。」 「查什么人?」赫!脸色真难看,不会有人敢踩他的头吧? 「一个姓韩的警官。」那个小警员是这么喊的。 「咦?韩还是寒,男的女的?」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不然,他们就要倒大楣了。 「有差别吗?」末了他说明性别。 杨胜武抚着额头轻呻。「高约一七○,外形邋遢超级没品味,看来像是居无定所的女游民,发长及腰但常打结。」 东方律的眼睛倏地一利。「你知道她是谁?」 「老大,你也应该晓得她是谁,她是咱们老爹避之唯恐不及的警界四枭之一,重案组的寒浴月。」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贼怕官嘛! 「寒浴月……」 是她?! 第二章 「哇!谁捡到钱还是中了乐透,居然把卤味摊全包下来,好让大家吃得满嘴油光呀!」 鸡脚一包三十根,鸭脚一包三十根,冰鸭翅……嗯!估计二十根左右,还有心、肝、大肠、小肠、米肠、鸭血糕、豆干…… 算一算将近花一千元吧!整个桌子堆得满满都是,连公文档案都没地方摆地推到脚下,看来真像一个小型的福德坑,但分不出啥是垃圾啥是可回收再利用。 看着全警局同仁人手一根地卯起来啃,在外头追了一天通缉犯的萧沐风也加入抢食活动,左手捉一把,右手捞几根地跟他们拚了。 难得有人请客就痛痛快快地吃,免费的东西吃起来特别有味,就算下了砒霜吃死也甘愿。 「去感谢流氓律师吧!他赞助警方一千元点心费。」见者有份,通通有奖。 「流氓律师东方律?」一根骨头差点梗在喉里,他吐得神准地空心一投入垃圾桶。 「被人当乞丐施舍,你说她该不该反省?」一位看似高中生的女人不客气地拎走鸭翅那包,不与人分享。 「哈!乞丐,真是客气了,我还当是会走动的破布堆呢!瞧瞧她那身打扮多嬉皮呀。」简直是只要布就往身上披,管它是抹布或是桌巾。 「这是所谓的个人风格,我们不该苛责一个没有视觉美感的生活白痴。」鞋子没穿错脚出门就该庆幸了。 「没有视觉美感的生活白痴?真感谢你刻意修饰的遣词用句,本人可以提出一点抗辩吗?」她自觉没那么糟,是他们夸大其实了。 瞧!衬衫一九九她穿了五年还很耐洗,名牌牛仔裤夜市一件三九九,买三件送一只女用背包只要九百块,一双球鞋她起码可以穿上一年。 不是她爱省钱专捡便宜货,知法犯法地买一堆仿造品还沾沾自喜,而是她工作忙得快翻天,根本抽不出时间逛街,只好在执勤时开个小差和流动摊贩攀交情。 不过说她懒她也不反对,每天为了打击罪恶没有一刻得闲,她还记得穿上衣服就不错了,谁管它红配绿还是紫配青,反正衣服的功用就只有蔽体而已。 何况她那个长相…… 唉!谁愿意天生长了一副情妇脸,稍一打扮就有人过来搭讪,语带暧昧地问包她一个月多少钱。 想想有几头猪因此被她揍进医院,似乎从她十四岁开始发育时,她傲人的女性特征像吹气般的膨胀起,类似的情形就不曾中断。 为了摒除不胜其扰的性骚扰行为,以及她日趋肿大的右拳,她只好放弃女人的虚荣但求随意,一切从简过着「朴实」的生活。 虽然那几个死鹰犬说这是借机偷懒的借口。 「不能。」几张嘴异口同声地驳回申诉。 「喂!你们尊重一下当事人的人权好吗?我只是不爱打扮又不是见不得人。」什么嘛!一面倒的歧视。 「凯,有没有看到一块窗帘开口说人话?」世界奇景,应该可以列入金氏纪录。 啃着鸭翅的蓝青凯含糊地应了一句。「山月灵异多,用不着惊奇。」 「可是七月半过去很久了,好兄弟都回去了。」哇靠!个子小小的居然这么会吃,八成被上面那个新来的督察操的在床上。 而那个以记者身份做为掩饰的国际刑警,目前正空调到他们局里,成为新任的督察长,官阶刚好高他们一等,负责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说来有点卑鄙,这么不讨喜的角色,难怪他一来就引起众怨,连亲亲爱人都不甩他,照常开扁当休闲娱乐。 说实在的,身为男人他还真是同情识人不清的韩亚诺,居然会爱上四枭之首,每天看她的脸色,失去男人存在的价值感。 萧沐风忘了自己也是被蓝青凯整得很惨的手下败将,炉笑锅黑的暗嘲别人的悲惨。 「没办法,总有一、两个滞留人间未被鬼差带走,我们要体谅她无法见光的难处。」反正看久了也习惯,产生自我催眠的惯性定律。 「那倒也是,难怪咱们大头老是派她从事夜晚的工作,越夜越美丽,哈……哈……」当鸡不用本钱,只要往街头一站即可。 重案组的跑去扫黄组兼差,想想都好笑。 「两位是不是越说越顺口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不会不明白吧!」他们还好意思一边吃她的「供品」,一边消遣她。 蓝青凯装傻地眨眨眼。「有吗?我以为这是东方律进贡的三节礼品。」 东西放久了会腐烂,得赶紧吃个精光才不会浪费食物。 「收受贿赂违反公务员条文,吞得下去?」还真是不客气,像饿死鬼投胎。 奇怪,她怎么会和这种人成为朋友,还师承同门混了十几年,想想真有点不可思议。 「放心,我们会出庭作证一人涉及渎职,我们百谏不听只好大义灭亲地举发同僚。」带笑的男音故意把责任推给她。 头皮发痒的寒浴月没好气地一睨。「姓萧的,你嘴巴没烂过是吧!」让她一拳打烂它。 「要烂也是先烂,瞧一身『仙』都能搓出泥丸了呢。」她最少三天没洗澡了,这是保守估计。 记得她最长的纪录是二十天没洗澡,那时他们上山围剿杀警夺枪的疯狂杀人魔,别人还会趁机以山泉水清洗一番,只有她坚持攻防到最后一秒钟。 而事后大家都累垮了,她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回警局交报告,期间睡死了一样没沾半滴水。 当然他们不好意思说她身上已经发出馊味,只是委婉地请她回家换件衣服再来上班。 「你海巡署呀!管那么广,我高兴培养一身仙气怎样?等哪天迩嗝屁了我再搓一颗救你。」瞧!她多有同门情谊,成仙成佛还不忘眷顾他。 「呸!呸!呸!少诅咒我,我们这种高风险的人可不能乱开玩笑。」他找了几家保险公司却一概不受理,说他属于高危险群。 一般小警员还可投保,可是人家一听到他的名字就马上摇头,并且调阅他的数据指他受伤太过频繁,丧失投保资格。 听到这些话真的很火大,好像他随时有可能因公殉职似的,人家赚不到他的保险金反而得了上一笔理赔金。 「啧,你也会怕死呀!我以为你这头熊只会扒树根呢!」她也是高风险的一群,命寄放在姥姥家。 反正干他们这行的除了小心还是小心,没有其他的预防方式,歹徒的火力永远高过警方枪械,连防弹衣都比他们好上十倍。 真想骂脏话,警察的命很不值钱。 「咦?四缺一,咱们警界公认的第一美公子上哪去了?没见到他那张表里不一的俊睑还挺不习惯的。」美化环境人人有责。 她除外。 「玉坎下高雄办案了,短期内不会回来。」听说挺棘手的,不好摆平。 「喔!可惜了,不能看他的脸配饭。」没了秀色可餐肯定会消化不良。 寒浴月一说完,全警局的同事都笑了。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大头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她记起正事。这个急惊风的局长老是把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火山爆发,都快被他烦死了。 「没问他?」蓝青凯应道。她刚才好像有看到他进办公室。 「找不到人怎么问?我一回局里就去踹他的门,结果里面连只苍蝇都没。」所以她才又溜出去花光一千元「小费」。 蓝青凯笑得诡异地给予劝告。「不要问比较好,我怕他又要混进酒店,到换妻俱乐部之类的场所当饵。」 「靠!他敢再摆我一道,我一定拔光他所剩无几的头发。」她再大量曝光下去,所有的妈妈桑都会以为她真的是妓女。 「月,别骂脏话,有损警务人员形象。」他们要做好市民的模范。 「咱们的形象不会比政治人物差,光看他们口水喷不停,就显得我们格调高很多。」所以她从不听上面的决策而自行行动。 偏偏某人硬给她一顶帽子戴,看不惯她的我行我素,将她由副组长升等为组长,原先的组长则调派别的分局。 「是呀!好高的格调,不知是谁怂恿一群家庭主妇蛋洗某位名嘴律师。」可耻呀!亏她还是维护治安的高级警官。 「不会吧!是咱们的懒人国女王?」萧沐风不太敢相信的一脸诧异,露出惊讶的表情。 倒是寒浴月不避讳地承认,招认为她所指使。 「你们不觉得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很丑陋吗?让人很想添上几种颜色。」青、红、紫、白应该不错。 「小人擅长使阴招,须提防他给一记暗箭。」宁可开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你认为他会趁机找我碴?」 「也许,别忘了他是什么出身。」东方律曾经也是黑帮份子中令人头疼的人物。 虽然后来听说他改邪归正当起律师,但其所作所为仍叫人心寒,让警方一度怀疑他依然和黑帮有所挂勾,专为不良份子出头。 眉头拧了一下,寒浴月啃着鸡脚的神情显得不太专心。「凯,我们要不要潜入他们的组织做个调查?」 「目前还无此必要,杨老大那帮人正打算来个企业漂白,我们先观望一番看成果如何再说。」总要给人家改过向善的机会,别逼狗跳墙。 「也好,我想休息一阵子去做个身心调理。」也就是放长假睡大觉,补眠。 「休息?!」她还真敢说呀! 寒浴月斜瞄他了一眼。「姓萧的,你有什么意见?」 「寒大小姐,知不知道现在的犯罪率有多高?在警力严重匮乏下,还好意居累死其他同事。」譬如三天没阖眼的他。 想休假先帮他把手头上的案子解决一半再说,有福他享,有难大家当。 「喂!嫉妒的嘴脸别太扭曲,很难看耶!本来就不帅了还努力增丑。」犯罪率是社会病态造成的,不从根治永远也好不了。 「……」寡言养气,寡念养性,好男不与女斗,忍她。「阿月呀!就小心点,别让流氓律师拐了去,误入歧途。」 这才叫诅咒,又毒又狠。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邪不胜正古有明训,你这头大笨熊到了冬眠期,头钝脑锈不长智慧。」竟然把她跟那条鳗鱼扯在一起。 而且还是一条电鳗,滑溜且充满威胁性。 「谁到了冬眠期?体力这么不济怎么干警察,要不要我买几瓶蛮牛来给你们补补。」 一张不正经的笑脸忽然冒了出来,不问自取地搜括所有卤味,不安份的双手住蓝青凯腰上一环,笑咪咪地和大家挥手打招呼。 可惜他得不到一丝职位上的尊重,要不是他一身象征身份的制服多了几条杠、几颗星星,恐怕早被人一脚踹出警局大门。 「痞子。」 「无聊。」 「韩亚诺」 「有,老婆有何吩咐?」他一副以妻为尊的模样,马上应答。 「第一,我不是老婆。第二,请你离我远一点。第三,办公室内请不要对下属行性骚扰之举。第四,不要吻我……」该死,他又这么做了。 已经吻下去的韩亚诺来不及收势,只好赖皮到底地吻个过瘾,吻到神经抽搐,吻得……被人摔出去,跌成难看的乌龟翻肚状。 第n次阵亡,不忍观看的属下在心底替他惨叫一声,同情他有不屈不挠的乌龟精神。 「呃!韩督察长,要不要我们扶你一把?」砰的一声似乎很痛。 两双擦得黑亮的皮鞋出现在他眼前,韩亚诺笑着说不碍事,他们在培养情侣间的默契,好进一步朝夫妻之路开拔……!真是好痛,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寒组长,这两位是局长交托代为『照顾』的新进警务人员,他们刚从学校毕业。」是有抱负、有志气的热血青年。 「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头顶有两只乌鸦飞过? 不祥的预兆。 「哪有什么意思,他们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只好有赖前辈的引导了。」 菜鸟?! 居然给她两只毛刚长齐的菜鸟。 天呀!这是什么世界,待遇竟是如此不公平,她这组组员七、八个她都已经觉得吃不消,恨不得删掉几个到别组去,别让她劳心过度地跟人赶「过劳死」的流行。 没想到那个死人头胆大包天王此,假公济私地把两个娃娃兵丢给她,由她负责带他们。 该死的,想也知道他在操纵什么暗盘,凯是他的亲密女友,他当然不忍心看她过度操劳,于是充份地表现出男朋友的体贴将烫手山芋丢出去。 而风的脾气众所皆知,他不想做的事最好别勉强他做,否则他会抓狂地把两只菜鸟操成鸟干,然后晾在警察局前的升旗杆上予以警惕。 结果西推东拒就丢到她身上,一句这是命令,她就必须遵从地负起责任,带领他们走入黑暗的世界。 唉!又有两个好青年要被污染了,以她微薄的力量是拯救不了他们的,只好任其沉沦成为魔鬼的使者,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三八七七,你的名字为什么叫殷落日,是因为你妈生你的时候看到一轮落日吗?」如果看到小狗撇尿呢?不就叫尿童。 殷尿童、殷尿童,听起来挺不赖的,他应该去改名才对。 脸上略带羞涩的男孩腼腆地说道:「不,我是在早上出生的,不过我妈阵痛了两天一夜才生下我,看到朝阳还以为是傍晚,所以将我取名为落日。」 「喔!是这样呀!」她干笑地扬扬唇,心里想着只要他回答是或不是,谁要他落落长的解释。 不及格。长舌,恐有泄露机密之嫌,评鉴考绩负分,男人话多会败家。 「三九五幺,你为什么叫赖四月,五月、六月不好吗?一定要赖在四月才会旺呀!」四、死,很不吉利唷!尤其是当警察的。 「学姊,可不可以不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非常幼稚。」赖四月酷酷地道。 赫!对学姊不敬,扣分。「幼稚是建立人际关系的开始,你有反社会倾向是吧!」 不及格。自以为是、过度自信,是团体中不合群的黑羊,将来会拖累同侪,负负分。 这人未来若不是正义凛然的好警察,便是同流合污的机狡份子,外神通内鬼,利用警方信息图利他人,然后从中谋取暴利,这叫利益输送。 诚如小学弟所言,寒浴月真的很无聊,没话找话避免冷场,自绘一张无形的图表为两人打分数,内容严苛得单凭个人喜好。 「学姊,我在学校修过社会心理学,用不着特意考我。」他每次都拿近满分的高分。 「是吗?」一只骄傲的公鸡。「好,那我问你,前方十公尺处那对男女是什么关系?」 分答得出来她给他加分。 赖四月眼睛半地观察前方状似亲昵的男女,不假思索地回答,「情侣。」 「喔!有见地。」一般人的思考模式,资质算平庸。「落日弟弟,你也分析看看。」 总不能厚此薄彼不给一试的机会,人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呃!这个……」殷落日顿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看来像是偷情的情侣,可是……可是……」 「别紧张,慢慢说,我们不赶时间。」反正就当带他们出来郊游,意思意思算是交代。 语带迟疑的殷落日以警察办案的眼光判断,「女的欲拒还迎,男的面露凶相,照常理来说,应该是在争执中的男女,可是他们比来比去的手势很奇怪,像在进行某种交易,你比两千我杀价一千五。」 当!漂亮,有前途唷!「好,去逮捕他们。」 「逮、逮捕?!」指他吗? 「学姊,我们不能乱逮捕人,罪名呢?」哪有说捉就捉的道理。 「罪名是援交。」够清楚了吧!楞小子。 「援交?」看起来不像。 「赖小弟,你的人生历练还不够,观察力不如落日敏锐,你有没有发觉到那个女孩穿的是棉袜。」做人要虚心,不懂就要问。 「那又怎样,人家高兴怎么穿就怎么穿,我们管得着吗?」赖四月不服气被人说不成熟,且还不如一个傻小子。 「唉!你没有学习的精神,这年头只有高中女生会穿棉袜,出了社会的职业妇女都穿丝袜,这样的解释听懂了吗?」可别要她重复一遏。 有些明白的赖四月收起倨傲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寒学姊,我们可以去捉他们吗?」感觉好像有点突兀。 寒浴月微笑地拍拍殷落日的背。「难道要我去捉吗?我是为了谁换上这一身行动不便的制服?」 船型帽,笔直的深墨色上衣,同色系的两片裙,看起来十分威风又有人民保母的架式,走在路上人家还会回头看看是不是在演戏。 「瞧一身邋遢地走在两位男警中间,还真像嫌疑犯。」 为了韩大督察的一句话,她被迫穿上自从警校毕业以后,就鲜少去碰的崭新制服。 结果呢!旁人走一步她大概要走两步半,没法快只好悠闲地踱步,像遛狗的贵妇般小步小步地走着,还要维持一定的优雅。 不能跑、不能蹲、不能随意地躺在长椅上休息,要不是她早把船型帽拿下丢进垃圾桶毁尸灭迹,这会儿她准会被人笑掉下巴。 「怎么?还没上紧发条呀!要我一人踹你们一脚才肯动是不是?」菜鸟就是菜鸟,不懂随机应变。 母夜叉一变脸,两只菜鸟顿时成了惊弓之鸟拔腿狂奔,对着正在进行交易的男女一喝,以不纯熟的逮捕姿势要两人就范。 不用想,做坏事的人一定心虚,见到警察哪有不逃的道理,一见两张比他们更惊慌无措的生面孔,当然是各作鸟兽散。 孔雀东南飞的现代版在眼前真实呈现,男的往东跑,女的较老练往人群钻,速度之快叫人傻眼。 「唉!菜鸟果然是菜鸟,还傻乎乎地站着,他们以为罪犯会像木头一动也不动地任人戴上手铐吗?」负负分。 寒浴月怀疑他们连基本配备都没带齐。当犯人企图逃走时,应先对空鸣枪一声加以遏阻,如果仍有潜逃迹象再发一枪,确定有拒捕嫌疑才正式射击。 而他们呢!连拔枪的动作都没有,等人跑远才想到要追,追得上才有鬼。 一会儿,两只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走回来,一脸羞愧地不敢抬头看她,深知学校教的和实际运用的相差甚多,出师未捷身先卒。 「跑一跑,运动运动也不错,别仗着年轻就自认体力好。」人外有仙,天外有外星人,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拚。 「学姊……」欲言又止的是赖四月。 「学姊。」满脸抱歉和自责的则是殷落日。 「好了,别学姊、学姊地叫,人跑了就算了,我不会嘲笑你们笨拙无知,脚长如蛛却跑不快,记取失败的教训才有成长空间。」 而她是那座大海中的灯塔,希望他们不会笨得撞上岩礁。 「寒学姊,事先已料到我们捉不到人吗?」她的表情看来并无失望,倒有副看热闹的神情。 「三八七七,你有警察的反应却无实质应对的敏锐,再多加磨练磨练会有出息的。」她可不想一开始就给予打击。「至于三九五幺,你自视过高容易理想化,别以为你父亲是警政署长你就会是未来的神探,不努力一样会被现实淘汰。」 「嗄!知道我父亲是谁?」他父亲刻意叮嘱连局长勿透露他的特殊身份,为何她还会知情? 寒浴月笑着拍拍他的脸。「因为我是警察,而且还是一流的,所以能从细微处找出蛛丝马迹。」 没有一个新进警务人员会这么盛气凌人,除非有牢不可破的靠山在背后撑着,否则他不会看轻女警地不信服她的决定。 这是刻板印象,虽然大家口中喊着男女平等,但大部份男人都认为女人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要出来与人争强论短。 而通常这种观念来自家庭教育,家里强权的一方必是父亲,且社会地位必极崇高。 「不要拍我的脸,我不是小孩子。」赖四月反感地挥开她的手,耳根有一抹暗红。 「啧,有多少人求我拍我都不肯……咦!那辆车情况不对劲,你们跟我来。」 说到一半的寒浴月表情忽地变得严肃,眼眸如鹰般锐利地盯着连连闯了好几个红灯的宝马x5,直觉有事发生。 当那辆失控的车子快撞上迎面而来的娃娃车时,她当机立断地撕开窄裙直至大腿,露出匀称惹火的腿……上的点三八手枪。 身子半蹲做出射击动作,瞄准,叩板机,命中,一气呵成。 银色闪光忽地一偏闪过娃娃车,冲向分隔岛上的行道树,车头半毁微冒黑烟。 第三章 「律哥,你当真不参加爹地酒店的开幕典礼吗?他一心最盼望你到场。」 一只不知分寸的细嫩小手越过排档杆抚向坚实的大腿,她的手才稍微碰到羊毛质材的布料,立刻让人像赶苍蝇似的挥开。 眼中有着受伤,但装扮高雅的女子仍不死心,借机摸摸驾驶座的椅套,抚抚他座位下的软垫,状似爱抚自己的身体欲勾起身侧男子的欲望。 一身雪白的女子像是北国的大和美女,皮肤细白透着珍珠般光泽,眼带柔媚似有无限娇羞,朱唇微启惹人血脉偾张。 她的确是个足以让男人为她厮杀的美丽女子,雪肤细腰,丰臀硕乳,半敞的衣襟下有着若隐若现的沟痕,让人想把她当成礼物一件件剥开,然后占有她。 可惜柏克莱大学毕业的她是一朵可观而不能触及的罂粟花,柔美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最阴毒的心,会像黑寡妇一样吃掉她的男人。 她是黑帮老大的女儿,杨胜武的姊杨采心,一个不折不扣冷血的极道之女。 「律哥,你最近对人家越来越冷淡,是因为当上律师的缘故吗?所以你认为我们这种人配不上你。」 黑道企业化并非一句空言,杨老大旗下的非法事业全由地下化转为明朗,赌场照开只是更名为「名流俱乐部」,讨债的手下变成金控融资中心的经理,西装一穿倒也有七分人样。 酒照喝,保护费照收,只是名目稍做变动,听来像合法的正派经营,但实际上仍是黑帮作风,谁敢不从就杀,杀一儆百让人不敢蠢动。 「不要随便碰我,把的手收回去。」他不想弄脏这一身。 脸上没有难堪神色,杨采心似已习惯他的冷漠而露唇一笑。「你还是一样爱干净,受不了有一粒灰尘存在你的空间里。」 这点倒令她放心,那表示他的生命里没有其他女人,除了她。 「不是在美国修心理学,回来干什么?」东方律不认为在此刻的敏感时机她该出现。 企业转型之际必有些转折,她的存在会给对方有机可趁。 「想你喽!我的第一个男人。」她咯咯地笑起来,想起两人生涩的第一次。 那年她十五,而他十九,两人都对性感到好奇,以他挑剔的眼光看来,当时她正如花开的身躯纯洁无瑕,散发蜜般香气,所以他要了她。 两人就像初尝情欲的少男少女疯狂做爱,只要一有空便躲在房里翻云覆雨,情浓意稠地难分难舍,简直成为欲望的奴隶。 美妙的性爱让两人紧紧地结合在一起,那几年他们相处愉快得如一般情人,大家都相当看好他们这一对,以为他们终将步入礼堂,包括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宣布要转系当律师,态度丕变地对她不理不睬,还故意搬至不让她知道的住所,两人的关系才渐行渐远。 她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只知他看她的眼神充满厌恶和鄙夷,甚至不愿在她身上多停留两秒钟,她便明白他们之间结束了。 「可却不是最后的男人。」她是个淫娃荡妇,一天不能没有男人。 「是你先不要我的,我才会找其他男人宣泄寂寞,何况你也有女人。」是他开启了她的情欲大门,他不该抛下她。 「所以你让那些亲近我的女人无故消失,净空我的身边。」这点他并不感到遗憾,女人之于他只是休闲品而非必需品。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欲望的需求逐年降低,不是干净的女人他绝不碰。 而「干净」两字代表处女,他不用二手货。 「呵呵,律哥老早就清楚了何必问我,我是在帮你解决麻烦。」一个个灌入水泥沉入海底,再也无法抢她的男人。 他要分手也得看她同不同意,在她众多的男人里她最中意他,性能力高超,事业有成,具有统御的本事,舍他其谁。 「解决麻烦也罢,制造问题也好,希望从现在开始不要插手我的事。」她只会将他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 喔!那可不行,他是她锁定的目标。「以我们的关系有必要这么生疏吗?我的床随时欢迎你来躺。」 想摆脱她没那么容易,她会像八爪章鱼紧紧吸附他,让他无力挣脱。 「我有自己的床,用不着舍近求远。」他对公车站牌不感兴趣。 不管有钱没钱都可以站在下头,来者不拒。 「可是孤枕总是难眠,你不需要我去陪你吗?」她要成为第一个踏进他房子的女人。 杨采心挑逗的企图抚向他,但这次她被狠狠地挥开,她不以为杵地呵呵大笑,继续尝试挑起他男人的欲火。 无耻的女人不算少,但表现得落落大方又有明显企图的,相信很难把她当成不入流的那型,却也令人为她大胆的举止感到面红耳臊。 坐在后座的杨胜武便处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尴尬里,一个是他敬重有加,视同亲大哥的老大,一个是令他害怕畏惧的亲大姊,他挺谁都好像不对。 可是同在一辆车子里空间有限,他避无可避地必须迎向叫人羞愧的画面,他蜘蛛女似的大姊又在吐丝结网,准备捕猎物了。 「的好意我心领了,相信有更多人期待的陪伴。」譬如「他」。 一阵作呕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努力咽下那股欲呕的酸液。 「那些人一点也不重要,我要的只有你。」她明白地表示对他的独占欲。 东方律放在方向盘的手倏然握紧。「这是回来的原因?」 那他要考虑移民非洲,永远地甩开她。 「咯咯,瞧你紧张的,当然不是喽!我是回来帮父亲管理一些事业。」他的事倒在其次。 「?」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她的野心一向很大,不输给任何男人。 「爹地只有我和胜武两个孩子,如今胜武已跟着你往律师界发展,我这个女儿只有勉为其难地接下他的棒子。」这叫世代交替。 她说得很谦虚,像不得不接下这位子,但眼底的誓在必得却清楚可见,挡她者死。 「要接手他的事业?」他想绝不是走上正途的合法事业,她的阴狠手段只适合黑暗世界。 杨采心笑得含蓄地说:「所以你不能不赏脸,这次的开幕典礼对我很重要。」 攸关她以后在道上的地位,必须有几位重量级的人物为她撑撑场面,好让那些不看好她的前辈们能给她适当的尊重。 现在的黑社会不兴强取豪夺,他们讲究的是头脑,以智慧来管理一群空有愚勇的手下,这也是她远赴重洋留学的主要原因。 有什么比掌控心灵还会更强大的力量,她以人的心理进行透彻的研究,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便能制敌先机,抢先一步瓦解对方的实力。 就像南台湾的「蝴蝶」以过人机智赢得一片天,成为高雄一带首屈一指的女老大,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 「杨先生会去吗?」他问话的态度十分冷淡,不像面对抚养他成人的恩人。 为了报恩,也因为别无选择,一度自己成为他最仰赖的左右手,为扩展地盘出生入死,不计后果只求结果地为他开疆辟地。 为人卖命十五年也该够了,他不认为自己还欠那人什么,急流勇退方为聪明人的作法,他不会再让人当棋子摆布,失去自我。 「我爹地当然会去,他要将我引荐给各界的大老,请他们多多照顾我这后起之辈。」所以她需要有力人士的助势,越多越好。 而他是年轻一辈最受瞩目的新星,不少大哥级的人物都受过他的恩惠,以他为号召势必事半功倍,节省她不少力气。 「有杨先生的亲自莅临想必增色不少,我就不用去抢这个锋头了。」两人同时出现会引发多方臆测。 以他现在的社会地位没必要拿名声做赌注,即使他是律师界恶名昭彰的毒瘤,人人恨之入骨也一样。 「东方律,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给我面子吗?」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拒绝她。 「自己的天下自己打,不要依赖别人,我不会走回头路。」人只有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他不至于认为老天会特别庇护他。 如果他不是及时抽身,警方十大排行榜头号通缉犯肯定是他。 「就算为了我也不行?」她试图以无往不利的美色网罗他。 东方律声音极冷地说:「就是因为,我才彻底觉悟。别太高估自己的魅力,对我没那么重要。」 只是年少时可有可无的玩伴。 「你有别的女人是不是?拿我当借口,为反对而反对。」是谁趁虚而入?没人告诉她,别人的男人不准碰吗? 「杨小姐,以目前的身价还没资格过问我的感情世界,不要自取其辱。」他的未来不会有她。 「有还是没有?一句话。」杨心语气强硬地逼问,不容他逃避问题. 他居然叫她杨小姐,真想和她划清界线吗? 「在无所不用其极的『游戏』下,想还有女人敢靠近我吗?」他挑人,人怕他,总是不长久。 幸好他早就看开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他绝对不是能给女人幸福的男人,甚至是伤心眼泪的开端,游走花丛才适合冷血无泪的浪子。 三十年的岁月里他还不曾给过女人承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相信未来也不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让他甘心套上绳索束缚一生。 他是没有根的浮萍,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将飘向何处,随波逐流活一天是一天,没有任何期望。 蓦地,他看到拾荒老妇推着拼装的板车在垃圾堆里翻找,一道邋遢至极的身影忽然浮现心头,让他眉头不自觉地拧起,至今仍不敢相信那是个警察,而且还是威名远播的四枭之一。 「哎呀!律,你生气了吗?人家也是为你好嘛!怕你被坏女人拐走。」见他有动怒迹象,杨采心语气放柔地撒起娇。 他冷笑地一嗤。「离我远一点,不要以女人的伎俩拉拢我,穿过的旧鞋我没兴趣捡回来再穿一遍。」 「你……」面容一狰,她随即平复并且展现原先柔美容貌。「以我们的关系能离多远,我……啊!怎么了?你差点撞上那辆连结车。」 连闯两个红灯的东方律莫名地笑了,在车阵中穿梭险象环生。「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 「什么事?」 「我发现煞车油的管线被人动了手脚,煞车油已经一滴不剩。」指针已到了红线底端。 「你……你的意思是我们会撞车?」显然她还不够冷静,没有大将之风,一听煞车线失灵马上露出惊慌。 「如果幸运的话,断手断脚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反之就等着阎王来收。」方向盘一转,他又闯过红灯避开一辆公车。 「东方律,我命令你保我全身而退,不能有半丝损伤。」她已经把自己当成黑帮领袖,喝令他为她做事。 「命令?」他不以为然地嗤笑。 杨胜武连忙道:「大姊,拜托不要在紧要关头摆架子,老大正在努力救我们的命。」瞧他全神贯注地注意来往车辆,尽可能不让意外发生。 「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给我乖乖地坐好。」什么老大,他根本不管黑帮的死活。 「可是……」哇!好惊险!大卡车耶! 「再唆,我就把你的舌头给拔了。」 杨采心一说完,一辆载满小朋友的娃娃车突然从巷道中驶出,以他们车子的角度是不可能注意到侧干线是否多出一辆车。 眼看两辆车就要碰撞在一起,一声枪响改变了bmw宝马x5的行进方向,轮胎一偏冲向一旁的分隔岛,车头卡在行道树中央。 浓烟四起。 「人生何处不相逢,处处有意外呀!平坦大路也会踩到狗屎,卫生部门该彻底检讨了。」 吹吹正在冒烟的枪管,半弯腰的寒浴月抚平裙上的皱折,故意无视裂到大腿根部的春光,裙儿摇摆隐约可见蕾丝花边。 但她不知是不在意,还是习惯「衣不蔽体」?修长美腿若隐若现地走向车祸现场,并指挥两只小菜鸟和路人一同救人。 因为只有车头受损而其他并无大碍,再加上驾驶者的技术高超,懂得避开致命的危险处,所以只要轻轻拉开车门,便能轻轻松松地将人从车内救出。 不过驾驶座的驾驶不需要援手便自行开门,额头因挡风玻璃的破裂而划开一道伤口,血流满面但却不怎么严重,见他用手帕一压便止住血。 但和他同行的女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安全气囊失效,一头撞上挡风玻璃又弹了回去,头部有撕裂伤,可能有轻微脑震荡现象,在救护车没来之前必须平躺,不得移动。 而最让她惊奇的是那张不会错认的脸孔,不久前他们还曾短兵相交,有那么一点小过节。 这会儿她射穿他的后轮胎,那家伙肯定记恨!上回那件事已经摆了他一道,这次不发火才有鬼,虽然她做的是一个有责任感警察该做的立即反应。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流律师的命可真大,高速撞车还能平安无事,真叫我们这些小警察感到遗憾。」 遗憾? 应该是不幸中的大幸才对,车损人无恙为他们警方所乐见,为什么学姊会落井下石地予以嘲讽?一点也不像警察该有的态度。 一旁帮忙处理善后和做笔录的赖四月及殷落日一脸不解,眼露疑惑地看向刚成为他们偶像的女警官。 「我不姓刘,认错人了。」东方律查看杨采心的状态,并未理会近乎挑衅的言语。 「我当然知道你不姓刘,你是鼎鼎有名的流氓律师嘛!简称流律师是对你的尊敬。」他化成灰她都认得,有dna检验。 科技带来便利,大家不用再空口说白话了,科学鉴定胜过雄辩,所有证据明明白白地呈现,没有一丝虚伪。 听见似曾相识的嗓音和冷嘲热讽,他表情微冷地抬头一睨。「我认识吗?」 一个长相清艳的女警官,脂粉未施却给人一种很冶媚的感觉,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 但是那说话的调调真的很像……像谁呢?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总觉得是自己曾遇过的人,可是脑子里半点印象也没有。 「贵人果然多忘事,我们这种平庸小警察怎入得了你眼,只怕弄脏了你。」她停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他,笑得十分惬意。「对了,那天的蛋好吃吗?你有没有抱一粒高丽菜回家做泡菜?最近很哈韩国风哦!」 她一直想弄却没有时间,直接到超市买整罐做好的,怎知一小罐比一粒高丽菜还贵。 「什么蛋……等等,是寒浴月?!」他的双瞳蓦地瞠大,露出怀疑神色。 「亏得大律师忙里抽空记得小小贱名,你想感谢我的救命大恩吗?」感谢状就免了,她家里多得是。 「猫。」 东方律凝神地注视她,莫名冒出这一句,让寒浴月满头雾水怔了一下,看不出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猫?!」有九条命。她第一个浮现这个念头。 「像猫。」他又多加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不像赞美也不像讽刺,倒像一句家常问候语。 「请问我像猫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用先去照顾你的女朋友吗?」就说他寡情嘛!把人放着理也不理。 「庸懒、诡谲、性情多变,看似温驯却十分不驯。还有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一位长辈的女儿。」这是他对他们关系的定位。 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杨采心并未完完全全的昏迷,她仍清楚地听见他所讲的一字一句,眼露愤怒地瞪着他的背,不满意他所做的解释。 而后座毫发无伤的杨胜武在回答菜鸟警察的问话后,趋前探视的不是他大姊,而是那辆刚买不久的银色宝马,心疼不已地抚摸「别人」的车。 这是东方律为再度赢得官司而犒赏自己的奖励,车子送到他大厦的地下停车场不过三天,里程表刚好跳到九九.九,尚未破百。 「我不管是女儿还是女友,别对我做任何心理分析,我不是猫。」她是豹,爪子锐利得能撕裂任何一种生物的咽喉。 不过猫和豹好像是同科。她忽然想到这一点。 东方律瞧瞧她一身笔挺的制服,眼露讽笑。「今天比较像个人。」 女人是天生的魔法师,千奇百怪的变化难以预测,一下子是邋遢的女乞丐,一下子又摇身一变成为美艳的女警官。 若她不自个承认,他还真不敢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落差大得有如月球到太阳的距离,无法丈量。 「谢谢你没什么诚意的赞美,虽然你这个人跟史前蟑螂一样令人厌恶。」可惜少了一只拖鞋,不然啪的一声多痛快。 「史前蟑螂?」嗯!算是「长寿」。「警员在执勤时最好不要有私人情绪。」 「我不是警员而是警官,拥有特权。」谁鸟他,救护车一来就没她的事。 才这么想,哦咿哦咿的声响由远处传来,白底红十字的救护车穿过车阵直驶而至。 「知道有一双傲人的美腿吗?」叫人容易心猿意马。 没好气的寒浴月将枪入套,让他瞧个满意。「可是因为某些人的缘故,我这双腿得追关不久的累犯,追得腿都变粗了。」 如果不是他,她会少了很多麻烦。 「某些人的存在是必要的,至少他们让不必使用任何减肥产品,就能自然瘦身。」他们也是功德无量,造福人民保母。 哇靠!好想揍人。「你晓得混蛋是什么样子吗?回去照照镜子。」 懒得理他了,把这两只菜鸟带回去就算交差,看谁不嫌弃就捡去养,带了一天可是很累人的,比上山捉枪击要犯还辛苦。 寒浴月连瞄他一眼都嫌伤眼睛,旋身一转打算离去。 「等一下,寒组长,这件事不处理吗?」想走,没那么简单。 唷!套交情呀!「车祸属交通大队管辖,与我无关。」 她才不捞过界管别人的闲事,免得遭怨。 「油管遭刻意破坏是属蓄意谋杀,有计划的杀人案件,重案组能不管吗?」她休想置身事外。 「你是说煞车线被动了手脚?」没有二话,她当场趴在车底查看。 一旁微讶的东方律第一次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女人在他的印象中都是爱美、爱干净的,没有人肯为了一件小事而弄脏衣服。 而她一发现有疑点便立刻调查,顾不得地上肮脏,或是车子有无立即爆炸的危险性,说做就做的处事态度,简直忘了自己是女人。 不过这也让他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她老穿些耐磨、不易看出脏污的乞丐装,因为她随时随地都在弄脏自己。 一抹钦佩由他眼底升起。台湾若多几个像她一样认真的警务人员,那些不法之徒早被一扫而空,黑帮势力也会为之瓦解。 「东方律,我建议你先向警方备个案,对方破坏的技巧十分高明,先剪开一点小缝慢慢渗漏,当事人完全察觉不到一丝异样,直到油漏光才发现不对劲,却为时已晚……喂!你到底在看什么?」 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怎么他像看到长毛象般惊讶地张大双眼。 「……」不可思议,根本是不可思议。 「我怎样?」长了尾巴还是多了角,凤羽龙爪长相怪异。 「到底是不是女人?!瞧瞧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职责所在沾上一身沙土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手上的黑油往衣服一抹,知不知道它有多难洗?糟糕一点的根本就洗不掉,有没有一点基本常识,不会先找块布把手擦干净吗?」 东方律像发狂的布道牧师遇到魔鬼信徒,指着她制服上五条乌黑的痕迹,大肆批评她的不良习惯,语带严厉似要亲手掐死她。 他实在无法忍受她「虐待」自己的方式,好好的一件衣服平整无皱折,却被她穿得像破布一般,她究竟有无身为女人的自觉? 要不是杨胜武走过来拉拉他的手,并在他旁边耳语一阵地指指不肯上救护车的杨采心,他训人的话语不会就此中断。 「处女座的?」 「可能是唷!」 「什么可能,一定是。瞧他龟毛得多厉害,简直是处女座的最佳范本。」听说他还有很可怕的洁癖。 两个男孩对话后冒出个女音。 「真的很像耶!他念了一大串都没重复……啊!学、学姊。」两人立正站好。 「轻松一点,轻松一点,不用太严肃,律师就靠那张嘴吃饭,你不让他说话想憋死他吗?」反正这套制眼她只打算穿一次,明天就丢了。 小声交谈的赖四月和殷落日当场被捉包,干笑不已地瞧着她身上那点脏污,觉得还好不算太脏,在深色的衣服上看来不怎么明显。 寒浴月大大方方、态度自然,趁东方律低头和担架上的女子不知在争辩些什么时,她一手勾着一只菜鸟离开现场,把善后的事留给管区警员处理。 「学姊,我们这样走掉可以吗?」蓄意谋杀属于刑事案件,理应由他们受理,主动侦查。 不成吗?警察规章没写。「学姊现在教你们职场伦理,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不能插手别的分局的管辖权,越界捉人或越界办案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又不是黑社会分什么地盘?我们都是保护人民身家安全的警察。」他不认为有何不妥。 「一月、二月、三月,啊!四月呀!脑筋要灵活点,别那么死,换成是你,若有人在你面前捉走你布署已久的歹徒,你呕是不呕?」 「当然呕……我明白了。」他了解她的意思,虽然警察做的工作都一样,但要顾及他们的自尊。 「走吧!我的日月护法,天地会教主要反清复明,你们就从这里给我跑回市警局,我要训练你们追贼的脚力。」 「不会吧?很远哪!」 「学姊,别借机整人……」 「跑,少说废话,谁跑输我就调到风化科,让你们去捉奸。」 她话才说完,两道惊恐的人影立刻往前冲,头也不回地怕跑输她一双长腿。 寒浴月笑了笑地拦下一辆巡逻的警车,搭顺风车去了,谁理那两只未开化的笨鸟。 第四章 「嗯哼!局长大人,你是不是看我很不顺眼,还是觉得头发长得太浓密需要我帮你整理整理?」 讪笑不已的局长连胜文连忙以手护住所剩无多的顶上毛,故作威严地让椅子滑轮往后移半公尺,确定为安全距离后才敢放下手。 「也知道最近案子多,抽不出人手,我也头痛得很,怕一休假人手会调不过来,所以……所以……」 「所以就拿我开刀呀!你怎么不找凯或是那头熊?他们都一样非常胜任。」不一定要她。 「蓝组长手头上有十七件贩毒案要查,而萧组长正面对黑帮大洗盘,他必须全心监控以防万一。」别打他头发主意,不能再掉了。 「他们说的?」这两个秦桧,净会陷害她。 「呃!这个……呵呵呵!这在你们重案组的工作范围内,这次总不能说我老让不务正业。」赫!他怎么冷汗直流。 「大头鲢局长,你真的很大头!到底是哪头猪故意整我?」她相信一定有人要她难看。 「放肆,谁准对上司这般无礼……」当他看到她用一堆有他签名的账单扇风时,声音顿时消灭。 「豪华大酒家、花花酒店、老爱理容坊……嗯!局长你想这些『公帐』能不能报得上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总会捉到他的小辫子。 双肩倏地一垮,连胜文一脸无奈地说道:「谁叫招惹了流氓律师,他透过有力人士施压,指定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我保护他,那谁来保护因他一张利嘴使犯人减轻刑罚,而一再受害的无辜人民?」寒浴月发火地怒拍桌子,为天底下的不公感到愤怒。 「使人民免于恐惧的威胁是我们身为警察的责任,不能因为个人因素而让他们置身于危险当中。」谁叫她要当警察呢! 「说得真好,真像一个高层长官,可是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油压小姐还能用指定的,你干脆叫我混进酒廊卧底,我还甘心些。」 要她跟她最痛恨的人渣日夜相对,杀了她还痛快些。 「认栽吧!寒组长,别忘了他的杀机是惹来的,是让他成为黑金老大的头号大敌。」自找的麻烦怨不得人。 「我……」寒浴月顿时哑口,为一时的失策付出代价。 当时她的用意是让他们狗咬狗撕破脸,从此不再合作省得多一个人害人,没有流氓律师不择手段的胜诉,黑金出身的周董就无法逍遥法外,受惠的人不只千百。 可是她没想到人在囹圄还能作怪,串通外面的手下进行报复,让人苦无罪证无法加重刑罚,让他一辈子待在牢里关到老死。 「对了,浴月,东方律师交代了一句话,他说不希望穿得像女游民,弄脏他用黑心钱买来的地毯。」 @*$&#……这个该死的东方律,他真的把她惹毛了,他想开战她绝对奉陪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分出胜负,他休想悠闲地过日子。 寒浴月愤怒地甩上门,庆幸保住几根毛发的局长大人反而松了一口气,抚抚光滑的额头笑咧开嘴,按下电话按键迫不及待向某人报讯。 唉!他也是逼不得已,人情压力不得不出卖她,把她当三节礼品送人。 不过老被下属威胁还真是窝囊,他要不申请调职,要不早点办理退休,再被局里四个头疼人物搞下去,他不死也剩半条命。 幸好头发还在,他要朝前梳还是往后摆呢? 「三八七七,三九五幺,你们跟我出任务。」要玩就玩大的。 「出任务?!」现在? 「别给我站着发楞,你们是天生少一根筋还是智障,听不懂我的命令吗?」他们不能聪明些吗?非要她扯开喉咙吼人。 「学姊……」 「叫组长,没人教过你们职场礼仪吗?」慢吞吞的,看了就一肚子火。 因为没教呀!组长。 两个被骂得莫名其妙的大男孩,很委屈地看了看在场其他「大人」,不解一向好脾气的学姊为何大动肝火,怒气冲冲的像吞了十斤火药。 出任务是出什么任务?地点在哪?目标是谁?他们要不要穿上防弹衣、将子弹带齐?好歹先跟他们解释清楚,别让他们跟傻子一样团团转。 局长到底要她做什么,怎么会让她火冒三丈地想找人拚命?一张凶恶的脸叫人看了好生害怕。 「别迁怒咱们这两位可爱的小弟弟,他们可没得罪。」瞧他们怕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对,得罪我的不是他们而是你、你、你……」所有被她点到的人头皆笑得不自然,假装忙碌地没瞧见她正在冒火。 唯有一个人敢正面挑战她的怒气。 「想找人大打一架吗?一会儿道场见。」习武场够大,可让她尽情地翻、滚、跳。 寒浴月恼怒地一瞪。「明知道我打不过还故意找碴,就非得让我不好过是吧!」 「找碴的人是,有必要为了一颗小老鼠屎而坏了修为吗?还记得咱们武馆刻在墙上的那四句话寡言养气,寡事养神,寡思养精,寡念养性。彼动我不动,不管他有多少的小动作,只要静下心来不为所动,到时候气得跳脚的人就不会是。」 对着墙出拳,墙不痛,痛的是人。 「凯,有没有人说很阴险。」被她一说倒真的不气了,何苦让一粒小石子绊到脚。 高中女生模样的蓝青凯一脸无邪的微笑。「有,不就是你们几个。」 认识她的人都当她是毒蛇猛兽,能说她下坏吗? 「嗯哼!也有自知之明,将好朋友推入火坑受苦,自个隔岸瞧热闹。」果真是狡字辈人物。 「哪里,哪里,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叫什么人不去惹,偏去惹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鲨鱼。」好自为之,她不会说她活该,自找霉头触。 「哼!就会核算。咦?那头熊呢?」怎么不出来让她骂上两句。 「风自愿替我们跑腿买饮料,等离开后,他才会回警局。」这么明显的暗示她应该明白。 「呵!他躲我。」好呀!不能同舟共济的熊留着何用,改天非剥了他的熊皮不可。 没错,正确解答。「月,要不要学几招阴的,好把老鼠逼疯?」 「愿闻其详。」她非整倒他不可。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头靠着头交换心得,似在传授什么怪招,好让人受不了地举双手投降,边说边笑还带动作,令人骨子发毛。 寒浴月已经是相当难缠的对手了,再加上心思比月球表面坑洞还多的蓝青凯,谁有办法逃出她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黑寡妇不毒,毒蛇不毒,最毒是女人的心,她们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杀人于无形。 大概过了十分钟,两人才结束女人问的小组会议,带笑的寒浴月一脸和气地招来她的小跟班,脾气好得让人心惊胆跳。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好不吓人。 「哎呀!我的日月护法,你们在抖什么?学姊又不是吃人老虎,会一口吞了你们。」瞧!他们就是历练太少,禁不起吓。 「学……组长,我们还需要陪一起出任务吗?」能不能不要?赖四月在心里祈祷自己不会雀屏中选。 崇拜归崇拜但还是小命要紧,在局里待了几天,他才知道「警界四枭」为何可怕,除了嫉恶如仇外,他们根本不把命当命看待,专挑最危险的案子将自己逼到极限,徘徊在生死关头才觉得过瘾。 他也想当个好警察,像父亲一样当上警政署长,可前提是先要保住命,他们的玩法会让普通人心脏麻痹,血液倒流。 在见识过学姊弹无虚发的高超枪法后,他自觉该多方学习特殊技能,才不致英年早逝。 「叫我学姊就好,你们别被我一时的情绪失控吓到,其实我这人个性还满温和的。」比起生性暴躁的熊,她温柔得有如一朵朝阳。 「温和?!」这是一句玩笑话吗? 「走走走,本舵主要乔装打扮探访民情,你们跟着来摇旗喊.」如果能带舞龙舞师团去就更好了。 「探、探访民情?」 「摇旗喊……」 实际上,两个人都被她多变的性格吓得有点语无伦次,面呈痴呆,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该如何响应她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个性。 面面相觑的两人心里想着,学姊会不会有人格分裂症,甚至是暴力倾向?当负面情绪一出现,靠她最近的人就会遭殃。 而他们正在一臂之内的逞凶范围,万一她再度凶性大发,谁能制伏她? 不要啦!他们改申调到别的分局,不要接受命运乖舛的残酷下场。 没让赖四月和殷落日有呻吟的机会,寒浴月像螃蟹夹的双手夹住两人的脖子,以十字锁喉方式硬是往外拖,不让他们脱身。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因为惊吓过度。 「唉!可怜的小学弟,就这样误入魔掌,让我们为他们默哀三秒钟。」 现场一片静默,警察们低头做出哀伤的表情。 愿神保庇。 目瞪口呆。 还是目瞪口呆。 当然仍是目瞪口呆,不过外加收口水的声音。 两只菜鸟的眼睛瞪得都快凸出眼眶,以为国之将亡出现妖孽,产生幻觉开始步入死亡阶段,不然怎会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得像快死了。 不能相信,不敢相信,难以置信,这跟他们认识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在经历过可怕的垃圾屋,再花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把它打扫个焕然一新后,他们觉得老天真的很爱开玩笑,竟用眼前的美景考验他们的定力。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或者要说艳丽无双的天生尤物,腿长腰细展露出性感的曲线,唇丰眼媚充满迷惑众生的冶艳,魅力四散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尤其是那对男人难以一手掌控的雪峰,咚咚得像快弹出胸部似地互相推挤,简直是魔鬼的诱惑嘛! 哇!不行了,快喷鼻血了,怎么没人告诉他们学姊是百变天后,一代妖姬,好让他做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接踵而来的冲击。 卫生纸跟氧气筒呢?谁去叫辆救护车?心脏快要受不了了!她有必要这样对过往的路人抛媚眼、送秋波吗? 她是警察,警察呀!不是…… 「四月,如果我们半途开溜会不会被笑孬种?」他好想拿纸袋套头。 「不会。」因为这是人之常情。 「喔!是吗?」真叫人放心的安慰。 「不过会被打个半死。」要是传闻没错的话,他们可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对遭警察殴打住院的警察。 「赫」殷落日冷抽了口气,面呈死灰地盯着妖娆的背影。 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往好处想,还是有不错的福利,起码可以亲眼目睹邋遢欧巴桑变成超级大美女。」赖四月苦中作乐地说。 诚如他父亲所言,跟在四枭身边学习一个月,胜过自己摸索两年的成果,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成长茁壮,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优秀警察。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凡事要按部就班,循规蹈炬地慢慢来,一步登天和揠苗助长都是错误的示范,人不应该好高骛远地只求成功,而忽略违反自然定律必受的隆痛教训。 什么四人中她最好相处,比起蓝学姊的狡黠爱整人,萧学长的粗鲁低俗,以及尚未见过面的杜学长的两面人性格,寒学姊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九十九分的圣人。 !他被骗了,而且骗得惨兮兮,他们四个人都一样恐怖,没有谁的状况较轻微。 「四月,你很乐观。」当大美女的跟班也不好受,得承受众人的指指点点。 人民保母成了大小姐的随扈。 赖四月苦笑地扬唇。「不然还能怎么样,拿个布袋将她盖得密不透风吗?」 「好主意,但愚蠢。」风云道馆出来的身手都很好,也许他们还没碰到她就先趴下喊饶命了。 想想她那帅气的射击手法,在车辆高速行驶下还能准确命中目标,自己那个烂想法就不用提了。 「是很愚蠢,但是咱们这么招摇过市岂不是更愚蠢。」有车代步居然不用,偏用两条腿磨练脚力。 谁说学姊不狡诈来着,骗他们跑回警局,她却舒舒服服地坐在巡逻车里和他们打招呼,还以手势加油打气,那种感觉才叫蠢。 「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是老鸟我们是菜鸟。」只有多忍耐了。 殷落日终于有新人的自觉,两人相视叹息,无语问苍天。 这是一个不公的世界,人人都该学会自保,别听信谗言误入歧途,失足之后的万丈悬崖会让人支离破碎,拚也拚不出一具完整的骨骸。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个什么劲,咳声叹气地不像有为青年。」当她没听见吗? 不好意思,习武者的耳力一向敏锐,一公里外跳蚤拉屎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是沮丧的警察。」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喔!真是难为你们了,要忍耐学姊的视觉折磨。」不沮丧的话,她会怀疑他们的生理机能出了问题。 「知道就好……」 「嗯!你说什么?」脑波震荡震坏脑子了。 「没什么、没什么,学姊今天打扮得真漂亮,艳惊四方,八方鼓动。」咦?鼻子怎么忽然一热? 真没用。「少拍我马屁,先把鼻血擦一擦免得吓坏行人。」 「鼻血……」哇!真的流血了,学姊真是害人不浅。 瞧着那肉弹似的惹火身材,谁能不上火,除非他不是男人。 「三八七七,你的定力较好,掏出你的枪叫警卫开门。」这种隐密性高,出入有严格把守的保全大厦也挺麻烦的,还要叫门。 寒浴月撩撩风情万种的长发,朝警卫室的年轻警卫放电,电得他茫酥酥地差点软了双腿。 「学姊,警匪片看多了,我们不是来抢劫的用不着掏枪,只要拿出证件就可以了。」掏枪多可怕,警察倒成了抢匪。 「你纠正我?」俏眉一挑,像是他的失言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瞧她只是把丰胸往他面前一挤,鲁直的殷落日就破功,成了继赖四月之后第二位喷鼻血的警察,寒洛月看得啧啧称奇地递给他一包面纸。 幸好她早就有准备以防万一,在守门的警卫傻楞得几乎流出鼻血之前,率先走入电动玻璃门内,并示意他俩快步跟上。 站在电梯前,没有通行芯片的她用警用微晶卡鱼目混珠,小动了手脚便让他们轻易入内。 这一项技能又叫两只菜鸟大开眼界,心想她干警察实在是太浪费才能了,改当国际大盗一定会扬名立万,任何电子锁都难不倒她。 「十三楼,他可真会享受生命不愧。」 展群大厦b座十三楼,电梯门一开,寒浴月的眼就像见到老鼠的猫微微一,打量着独占一整座楼层的豪华住宅,计算一坪的价值是她几个月的薪水。 啧!虚荣,屋外的走廊居然挂着毕加索的向日葵,虽然只是一幅仿画,但采光、绘画技巧都仿得几可乱真。 「鼻血流完了吧?可以敲门了。」这种鄙事由学弟服其劳。 「可是学姊,门上有门铃。」而且还非常醒目。 寒浴月笑着拍拍殷落日的头,一把将他往门前推。「叫你敲门就敲门,少说废话,最好装得凶狠一点,像来讨债的,用脚踹的话,我会更满意。」 「嗄?!」这样做算不算犯法? 一脸快哭的殷落日不敢按下四方形的门铃,认命地举起手拍打门板,不想真用脚踹,这么厚的钢板不用三下他的脚就废了。 大约过了三分钟,双层门才由内拉开一扇,一张头发湿漉漉的脸出现在缕空的铁门后,双目微沉地冷视门外三人。 「我没叫鸡。」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阖上。 「三九五幺,换你上。」说她是鸡,他可真是好眼力。 「是,学姊。」苦力二号上场了。 一样又是三分钟,赖四月的手都快敲肿了,怒不可遏的东方律才上身赤裸,下身围着一条毛巾地来应门,表情冷得可以令淡水河结冰。 若是眼神能成为杀人武器,他们三人大概已当场毙命,死得无辜。 「我说过我没叫鸡,不要再来烦我。」现在的「马夫」赶起流行了吗?连警察也敢扮。 一说完,他又打算关上门,不意一道娇媚的女音响起,嗲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哎唷!帅哥,别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很好用的,保证你通体舒畅,快乐得不得了,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伺候男人的功夫。」 要不是看到她身后的两人一副被鬼打到的惊吓表情,东方律真的会当面甩上门让她再吃闭门羹。 「谁叫来的?」他思索着朋友中有谁敢跟他开这种低级的玩笑,明知道他从不召妓还送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凭良心讲,他若不是一个有高度洁癖的怪人,眼前的艳女的确有让人化身为狼的冲动,不管她的来意如何,先上了再说。 「唔!死相,不就是你指定我来给你通通血气的!男人憋久了可是会肾亏的唷,呵呵呵……」说着说着,她忽然发出惊人的可怕笑声。 真的很可怕,就像低级场所常听见的妓女笑声,虚伪不带真心,希望客人快点剥光她的衣服好早点了事。 「认错人了。」最近他似乎常讲这一句。 「咯咯咯……我记忆力最好了,怎么会认错人,你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师!我前阵子才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你被一群欧巴桑围着丢鸡蛋,非常刺激呢!」 「刺激?!」东方律的眼角抽了一下,像在忍耐她高分贝的母鸡笑声。 「还有你飞车载美女在车上嘿咻嘿咻,结果热情得让车子起火燃烧兼爆胎,两人欲火焚身差点死成一堆的新闻也有上报,我还特地剪下来放大加框,日夜膜拜你大难不死的遗照。」 「遗照……」他的表情已经不是难看两宇所能形容,东方律在考虑该从哪个角度掐死她会比较有美感。 「下次你要死透透前记得先通知我一声,我认识一家葬仪社收费很便宜,买一送一还打八折,给你全套服务不额外敲你竹杠,看你喜欢火葬还是土葬,都包君满意。」 或是干脆丢进海里喂鱼虾,十足的黑道作风。 「是要自己离开,还是要我从十三楼将丢下去?」楼下的警卫该换人了,眼盲之人不适于大厦工作。 这标榜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保全的建筑物并不安全,随便一个陌生人都能任意进出,而且还闯入密码控制的独层大户。 当初买下这层楼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扰,打从他搬进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接受过他的邀请,这是纯粹属于他私人的空间。 可她为什么能畅行无阻地直通十三楼?除了大厦管理员和他本人外,连警卫都不晓得他的卡片密码,她却能轻易得知。 东方律眼中透着凌厉,审视这行迹可疑的三人,暗忖他们的动机为何,到底受谁指使? 「唉,我很想离开呀!可是老板说生意没做成要扣我薪水,你要不要好心点让我进去坐坐,脚站久了会变粗。」她放浪地眨眨媚眼,身子故意往前倾让他看个仔细。 他只有这一刻是幸福的,就像死刑犯处决前的最后一餐,等她进到屋子以后,他会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可没那么好打发。 敢找她麻烦?看是谁找谁麻烦,没被割下一块肉大概不会痛。 「的老板是谁?我直接和他谈。」尽管他不管江湖事已久,道上的朋友多少仍会卖他一点面子。 「好呀!你跟他说你不需要我,你一向都是双手万能的自行解决。」反正他是黑帮出身,一双手曾打败无数敌人才能存活至今。 「……」一定要说得这么露骨吗?误解其意的东方律怒握双拳,只差没打开门给她一顿好打。 他没打过女人不代表不会打女人,前例为她而开。 「三八七七,把老板的电话给他。」最好别让她失望。 「老、老板是谁?」问题一下子丢过来,殷落日反应不及地怔愕。 没默契,真不该带菜鸟出来闲逛。「老板就是头发少少,老叫你做东做西,自己却坐在办公室混吃等死吹冷气的糟老头。」 完全不知下属疾苦。 「喔!指的是局长大人呀!」 第五章 「是寒浴月?!」 去掉脸上浓艳的彩妆,就她的五官进行一番观察,眼睛微的东方律打量着眼前艳绝一方的波霸美女,心里的冲击比钱塘江的波浪还大。 艳丽、妩媚,娇佣的猫儿眼,三十四e的波峰,以女人来说她绝对是极品,而且是每一个男人想包养的情妇。 如果她肯点头的话,相信前仆后继的火山孝子足以塞满一条高速公路,让她衣食无缺、数钞票数到手软。 「有必要那么惊讶吗?我不过是依阁下所交代的稍做打扮罢了,摒弃女游民的装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今天的天气真好,适合吓人。 「这叫稍做打扮?」他的眉头为之打结,心中有说不出的厌恶。 「很符合阁下的格调呀,流氓配妓女嘛!」想给他高雅的淑女也很难,怕他自惭形秽。 他的眉蹙得更深。「没正常一点的衣服吗?非要、非要糟蹋自己?」 很艳,很亮,相当夺目,但不适合她。 「呵……有本事去我家的垃圾堆翻找,找到象样的再通知我一声。」什么正不正常?衣服不都是一块布裁剪而成。 至少她认为身上这块布满物超所值的,二手衣专卖店价格一千二,多买件长裤便宜两百块,还加送一条银色腰带。 「是存心的是吧?以此抗议我对的『照顾』。」灰尘,她居然将白色砂粒带进他家! 东方律厌恶地盯着她留下的细微足印,忍住抽出湿纸巾一拭的冲动。 「东方先生对我的误解真的太深了,人面广到连议长都要买你的帐,我一个领死薪水的小警察哪敢跟你作对呀!哪天调到兰屿守灯塔不是很可怜?」 哇靠!这是什么房子,能住人吗? 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水晶灯柱、纯白的墙、纯白的酒柜,还有一体成型的纯白小酒吧,以及纯白的高脚椅和沙发。 从客厅到一目了然的厨房,极目所至的地方全是一种颜色,包括她脚下踩的大理石地板,一律以白色为主,未添加其他色彩。 这应该是天堂的颜色吧!纯净得找不到一丝污垢,让人以为置身在云的故乡,待久了会有种要浮起来的感觉。 可是里头却住了一个恶魔,这不是很讽刺吗? 或者这是另类的自我解嘲? 「脚放下。」东方律恨得牙痒痒地说道。 「脚放下?」她不解地眨眨眼,拍拍小狗造型的靠枕往颈部一塞。 「不许把的脚搁在沙发上,它是给人坐的而不是让躺的。」她到底懂不懂做客的道理? 寒浴月抬起修长的腿看看脚底,重重地往白色沙发印下私人脚印。「嗯!还不算脏,我昨天洗过脚了。」 「那今天呢?」他咬牙切齿地瞪。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先是局长大人为了某人把我叫进办公室,然后他不爽我也不悦地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个多小时,接着又因为某人的因素我要盛装打扮,抹了半瓶发雕才塑造出这头波浪般迷人鬈发……」 「说、重、点」 斜睨了他一眼,她懒洋洋地伸了伸腰。「脚又没脏干么要洗?你以为我整天没事做,等着你来电应召呀!」 「、居然没洗脚……」他的抹布呢?她走过的地板要重新抹拭过。 「拜托,我连澡都没空洗,哪有时间顾到脚,警察的工作可是日夜不分,一沾床就想睡了,谁还有工夫去管身体脏不脏。」能见人就好。 东方律握着白色抹布的手蓦然一僵,缓缓背过身看着正在践踏他沙发的女人。 「没洗澡?」 「啧!才三天而已,别大惊小怪,我确定身上没有异味传出。」嘻!她很聪明的,随身携带香包。 「三、三天……」眼闭了一下又张开,颤抖的唇瓣像是忍耐到了极限。 「哇!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中风的前兆,要不要我先替你预定病床?安宁病房应该还有空床,让你一路安宁好走。」千山不相送,自个独行。 「知不知道我最痛恨什么?」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脸皮抽动得厉害。 奇怪!怎么室温降低了,他偷调了冷气吗?「没黑心钱让你污吧!」 「很幽默的解释,显然我在心目中的地位一文不值。」可以任人批判的他忽然介意起她的观点。 「这好啦!至少这样品屋很值钱,比起你不存在的人格还高尚许多……」唷!冒火了,还挺稀奇的。 「样品屋?!」他无法不用吼的来排泄怒气,她竟然将他精心布置的品味说成廉价的样品屋! 「人生的色彩不是单一的颜色,你以为住在一间纯白的屋子里,就会让你变成天使吗?乌鸦的黑是一辈子也洗不掉……啊!你想干什么?」 躺得舒舒服服的寒浴月没料到他会动粗,突地将她拉起。 「洗澡。」他冷冷地丢下一句。 洗澡需要这么粗鲁吗?「要洗澡请便,我没有观赏人家遛鸟的习惯。」 虽然他现在穿上一身棉质的休闲服,可刚才他们敲门的时候他正在淋浴,想必是洗得不痛快想再冲一次澡,好把他那身坏胚子都冲掉。 对于常让警方做白工的东方律,她是痛恨至极的,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枪一了百了,当他们辛苦在外面布署捉歹徒,受尽酷热严寒和蚊虫叮咬之际,他却轻松地以一张利嘴,就让他们半年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可恶的人很多,但是利用可怜的人敛财更可耻,他让不幸的人万劫不复,且与凶手谈笑风生地走出法院大门。 人家都说她嫉恶如仇,事实上她确实如此,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为虎作伥的歹人,包括有能力行善却走向毁灭之路的大律师。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她无法对他生出好感,直觉地认为他是黑帮势力潜伏在光明世界中的一股暗流,专为黑道人物洗去一身罪责。 「我指的是,得给我洗澡,我的屋子容不下一个邋遢鬼。」他一天不洗澡就会受不了,更别说是三天。 「赫!有意见去找我上司谈,或许他会给你满意的答复,但别指望我回到二十年前。」乖乖地听话不做反抗。 寒浴月手腕轻轻一转,以太极藉力使力的方法滑脱出他的掌控,身子一抛又回到弹性极佳的白色沙发上,顺手拿起遥控器对着液晶电视一按。 一气呵成的利落身手不落俗套,看来就是个练家子,让手中一空的东方律为之一怔,手臂似乎传来阵阵麻刺感。 「到底还是不是女人?」没人会像她一样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 面对她的顽固抗拒和不爱洗澡的坏习惯,对生活品质一向坚持的东方律,反而兴起一股无比的挑战决心,非让她洗得一尘不染不可。 「瞧瞧的坐相像一条摊平的虫,没有仪态、没有美感、没有一个女人该有的秀气,粉妆粗浓,血口如盆,不爱干净、不爱整洁,得过且过的生活观简直和蛆没有两样,不觉得羞耻吗?有没有道德观念,……」 他足足念了半小时,不曾停下来喘口气,滔滔不绝如同站在法庭上为当事人辩白,不让别人有反击的余地,一个人独占所有的口白。 若是寻常人肯定忍受不住他一句接一句的谴责,像是天下的过错都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有羞耻心的人都该惭愧得自我切腹,以回报千古圣贤不朽的德泽。 可是遇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在道馆修练十多年的资深武者,这一招显然派不上用场,东方律很快地发现到自己在对牛弹琴。 尤其在看见她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哈欠,并把口香糖的包装纸顺手往后一扔,他的冷静当场付之一炬。 「寒浴月」 「唔!有事,是吃晚餐的时间到了吗?」他要请客她一点也不介意。 「没有女人的自觉性也就罢了,凭什么把我的客厅弄得一团糟,像是没人住的猪圈。」他忿忿地拾起她丢弃的垃圾在她面前一挥。 她不在意地耸耸肩。「猪圈本来就是给猪住的,不然怎会叫猪圈。」 他想去住也无所谓,她可以请乡下的阿嬷留一间给他。 「我指的是把我的住家搞得像猪圈,没有一丝反省的意思吗?」怎么会有人受得了她糟糕透顶的生活习惯。 「拜托,有空到我住的地方瞧瞧好吗,那里才是给人住的,哪像这里没有一点人气。」她也嫌弃好不好,一室白,跟灵堂有什么不一样? 「住在福德坑吗?」以她的习性不难想象她有一个怎样的居住环境。 寒浴月冷淡地一瞄。「至少我不是社会垃圾,会制造出更多的垃圾危及社会安心平。」 「每个行业都有它肮脏的一面,敢说所有的警察都是公正清廉,毫无贪赃舞弊?」他只做想做的事,旁人无权指责他的不是。 为坏人脱罪又如何?这世上有多少处在黑暗世界的魍魉,警方若有本事就将他们全部捉光,证据确凿宣判入狱,他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全部保全。 那些自诳正义之师的知名律师,有哪一个没经手过十恶不赦的恶徒,只是他们用了清高的借口来掩饰丑陋的心,沽名钓誉地拉抬自身名气。 他所做的是勇于面对自己的不堪,光明正大地为罪大恶极的犯人辩护,使其减轻刑罚或无罪开释,身为当事人的律师他本该极力为他们争取。 何错之有呢!他只是做份内的事。 何况律师对人不对事,他并非检察官或警务人员,人家捧着大把钞票上门要求帮助,他岂有拒绝之理。 「你可以小声点,用不着大声喊,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家的隔音设备一定很好,没人来抗议他制造噪音。 「我很怀疑,从脸上看不到半丝愧色。」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有,我在心里反省了,而且一再提醒自己别变成垃圾。」够伟大的情操吧!要让自己不失足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在五光十色的大染缸里,最难做的便是控制自己,不受外界的诱惑而被一污染。 「……」东方律试图冷静地用力呼气吐气。对付顽强份子不能动怒!「,去洗澡。」 「不要。」她要堆积一些污垢等着成仙。 「去、洗、澡」别逼他说第三次。 「明天再说,我累了。」和他斗智很累,她大脑衰竭呈现缺氧现象。 他笑得很阴沉地握住她上臂。「累了就由我代劳,今日事今日毕。」 「你要帮我洗?」她讶异地挣扎了一下,像是看到et降临地球。 「寒组长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竭尽心力,我理应回报一、二。」她今天非洗下可。 这已经不是脏不脏乱的问题了,而是两人的意志之争,谁赢谁就占上风。 「呃!不用客气了,我刚换过衣服还很干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笑笑地想摆脱他,没想到他腕力惊人地紧扣着。 看来她是低估他的实力。 「错了,它现在脏了。」为了使她屈服,他做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以熟稔的技巧勾出她口中的口香糖,然后黏在她衣服最醒目的位置胸部。 「你、你这个小人!」该死,他的口水有没有消过毒?万一染上aids就糟了。 「多谢恭维,的唇比的人可口多了。」他笑得像偷鸡的黄鼠狼,盯着她红艳丰唇不怀好意。 寒浴月以手背抹去他留下的味道,连忙以口就饮水机出水处接水漱口。「你的健康报告最好给我一份,别害我得病。」 「我的嘴没那么脏吧!」她嫌恶的表情让他眸中瞳仁为之一缩,进出阴沉的冷芒。 「谁晓得你尝过马樱丹后,有无尝蔓陀萝?这些植物都是有毒的。」口沫相濡最容易传染病菌。 「我相信它们再毒也没毒,是花中毒王罂粟。」让人上瘾。 「罂栗?」敬谢不敏,她不想被缉毒组扫进去。 「小姐,浴室在左手边,请自便。」东方律的嘴角有着上扬的得意。 想让她就范,他实在想得太天真了,这一点点脏污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曾经满身泥泞地在壕沟爬行了一整天仍不为意。 寒浴月想起被拒于门外的两只菜鸟,他们辛苦的站岗一定抱怨连连,不知里头的她还要跟一头狼周旋,劳心的程度比劳力的他们更为艰辛。 不过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一块小小不起眼的口香糖哪能难得倒她。 取出随身带着的万用小刀,她毫不可惜地划去沾黏的布料,割了个小洞露出诱人的内在美,白色的棉质内衣刚好和一室的白互相搭配。 可惜她这人不是挺有度量的君子,人敬我一尺,我还之一丈,相反的,她的报复心也很重。 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故意捉弄师长,她学电影的情节随之将一坨口香糖弹向近天花板的墙壁,高度正好在快构到却构不到的位置。 叫她整理家务也许她手拙,但是让所处的环境变得脏乱却是拿手把戏,相信在台湾找不出几个能出其右。 「寒浴月,存心跟我杠上是不是?」好,很好,非常好,她做得令人激赏。 但是不聪明。 「别逼我道歉,你不找我麻烦就不会有眼前的麻烦,你该知道我也是被逼的。」你才是主谋。 要怪就怪他不识相,把私人恩怨搬进她的职务当中,迫使她必须出招还击。 「说得真有道理,那么我该为的陷害而抱歉吗?」她倒是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这点她理亏,思虑不周。「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 漠视上头的施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向我行我素的她,很少听从上级的命令,该办案的时候全力以赴,不会让任何人阻止。 而她休息的时间则是拿来研究案情,家人移居国外,只剩下她一人抢救国内治安,在她还没有对这块土地死心前她不会离开。 可是他惹来的杀机却是她造成的,身为警务人员因一时个人情绪让人民生命饱受威胁,不管他的行为是对是错,她都没有权利使他陷入危险中。 她的过错她负责修正,但不保证她会百依百顺地任他摆布,他想折损她的警察傲气还早得很,她早就百炼成精了。 「为了让我看清有多正直,而我有多卑劣。」黑与白的强烈对比。 「这么说也对……」一见他变脸,她收起嬉笑的态度一表正经。「不过就你的案子,请你跟我们警方合作一下,尽量少出入公共场所。」 意外是防不胜防,人越多的地方他们越下好施展手脚,总要顾虑到是否会伤及无辜的第三者。 「法院算不算?」东方律语带讥诮地问。 寒浴月故意挖苦地回应。「能避免就避免,少赚一点黑心钱换一条小命是值得的,起码有不少受害家属会因此感激你。」 「说话一定要含针带刺吗?我到底亏欠多少?」他不免要问出心底的疑惑。 她似乎凡事都针对他的职业,以偏概全地认定他是黑帮专属律师,不曾为好人出过头。 心头有点心虚,她偏过头不愿正视他询问的眼。「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转移话题的态度并不高明,在没洗澡前我不会和讨论任何和案情有关的一切。」她想玩,他就陪她玩到底。 「这是你的命,你不想要了吗?」稍一疏忽就有可能铸下大错。 「相同的,这是的责任、的任务,要是我有个不慎,『警界四枭』的名誉将因而毁。」他从没怕死过,了无牵绊的他不在乎死亡的到来。 寒浴月发怒了。「该死的你,你拿命跟我赌?」 她可以痛恨他的工作、厌恶他这个人,可是她没法眼睁睁地看无犯罪行为的人死在她面前。 「该很明白我的出身,我们这种曾在刀口舔过血的人并不怕死。」他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才由泥沼中爬出来。 「你别以为你说这番话,就会获得我的同情。」实际上她的态度已经有些软化了。 是人都会犯错,世上没有所谓的十全十美,以他弃婴的身份的确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当时的他的确只能跟着别人的脚步才能生存。 说来他算是败类中的异类,烂泥坑里少数不烂的石头,能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到现在的成就,没点能耐和毅力是办不到的。 以他的成功照理来说是件可喜的事,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生怕这是黑社会力量伸向司法界的阴谋,让高知识分子成为智能型犯罪集团,到时他们警方就头大了。 「看我有需要同情的地方吗?」他有名有利,什么也不缺。 有,贫瘠的心灵。她在心里说道。「你很自大。」 不知不觉中寒浴月对他的同情消减了一丝痛恨,不若以往那般厌恶他,看着纯白的室内装潢,她仿佛看见他心灵深处渴望重来一回的净空。 他不要颜色,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属于什么颜色,只好让它呈现基本的原色。 他是个失去自由的人。 「是自信。」东方律语调一转地拉起她的手。「走,把自己洗干净。」 怔了一下,她随即好笑地想甩开他。「你真的很顽固耶!」 「笑起来很美。」他突然冒出这一句,叫人完全搭不上话。 「嗄?!」 「可以考虑穿亮丽一点的衣服,少晒点太阳。」以女人的标准来说,她的肤色太深。 嗯!他在当她的美容顾问吗?「大律师,请别忘了我的职业。」 日晒雨淋是常有的事,除非她转内勤。 「从来没用过保养品。」他用力瞪向她缺乏水份的肌肤,好像这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先生,别顾左右而言他,本小姐今天绝不踏进浴室一步,你别白费工夫。」一个连睡觉都没时间的人,哪有空闲抹保养品? 那几个同门手足送过她几瓶,但已经不晓得被她塞到哪去了,整瓶未开封等着发酵。 「真要我动手?」若非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因为她来自风云道馆。 听他这么说,寒浴月的双眸倏地发亮。「来来来,别客气,我很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 话才起一个音,虎虎生风的拳头已朝他面部袭来,他立即加以防守地以手肘顶回,足下一扫企图绊倒她一双长腿。 寒浴月反应极快地以一记螳螂手挑高他的腿,一个使劲便叫他侧翻一圈半,以极优美的姿势落地。 身半倾避开看似软弱无力的掌心,但一股凌厉的气流划过手臂,他感觉到一阵灼热使皮肤发烫,更不敢掉以轻心地全力应战。 以体形来说,略高一点的东方律占了优势,男女体力上的不公平一向是女性落败的原因之一,先天上就已经输了气势。 但是他比较吃亏的是他没有将近二十年的习武功力,对付一名真正习过武的女子相当吃力,只能捉襟见肘步步为要,以守代攻地找出她招式的破绽。 寒浴月若有蓝青凯的机狡和慧黠,一定会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技术上的错误,而且不可挽救,那就是 「啊!裙子卡到……」可恶,她脚抬不高。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律以一个扣喉的动作将她压倒在地,半个身子贴紧她柔软的身躯。 「寒组长,服不服?」 「不公平,不公平,我穿裙子不方便。」她耍赖地要求重比一次,等她换上合适的服装。 「歹徒不会让计较公不公平,他会一刀插入的心口。」他做出刀插入心窝的手势,修长的五指不小心碰到她高耸的雪峰。 两人都有一秒的为之错愕,随即是令人感到尴尬的急速心跳,他们都不喜欢对方倨傲的态度,却莫名有了动心的感觉。 这是月老的恶作剧吗?四目相望的时间过得特别缓慢,瞬间仿佛已过了永恒。 「呃!你可不可以别压着我的胸部,我会喘不过气来。」他额上的汗都滴到她的锁骨了。 东方律眼神凝睇着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有一副非常女人的身体。」 「嗄?!」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愿意时时保持干净常洗澡,我会破例让成为我的女人。」他的身体想要她。 「你……去你的下流胚子!你瞧得上我,我还不屑被你破例哩,你把精力留着去讨好其他女人吧!」 膝关节往上一弓,怒不可遏的寒浴月气红一张艳容,毫不在乎后果地给他致命一击,像在攻击强暴犯似的,想让他永远不举。 只听见一声闷哼的滚音由破碎的喉间发出,一道滚向一旁的身影弓起成虾状,痛苦不已地抱着下身,狠瞪着骤下杀手的凶嫌。 第六章 「……无耻、下流、卑鄙、低级、挑粪扛屎,下辈子投胎当龟公,只能看不能碰,憋死你……」 两人的意志之争到底是谁赢了呢? 端看清艳女子一脸素净,喋喋不休地拉拉过长的宽袖子,还把一件长裤往上折了两折才与足踝齐长,可想而知是谁输了。 受创甚深的东方律不否认他有一肚子奸狡,她越是不肯屈服,他的斗志就越强烈,不管她如何激烈的反抗,他想做的事从没失败过。 看着她出奇艳丽的侧脸,他始终想不透为什么会为她动心?比她更美更艳的女子他不是没遇过,却心如古井的没什么感觉,唯独她让他心口产生震动。 回想起昨天的事他就觉得好笑,当她看见他朝天花板的洒水系统点火时,当场怔愣地说他疯了,把一个小玩笑搞成大灾难。 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昂贵的家具全毁了,光看她像一只湿透的小母鸡闪避着落下水柱的模样就值回票价了,再多的金钱也换不到如此精采的一幕。 不过他更忘不了自己将她压向浴室门板热吻一番的滋味,她的唇和她的身体一样诱人,简直是来考验男人的理性与兽性。 虽然事后换来强而有力的一拳,但渴望的欲念不曾平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到她,否则她点着的火苗将不停地壮大,直到失控燎原。 她太艳了,艳得有点野,像一朵生长在荒野间的红玫瑰,美丽动人却布满扎人的刺。 「看够了没?要不要我把这张脸剥下来让你分析有几颗雀斑?几个毛细孔?」他看不腻吗?目不转睛地当她是盘龙花瓶「鉴赏」。 「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会不会太神经质了?」他在看她身后那件背部缕空的衣服,感觉她穿起来一定很不错。 嗯哼!说她神经质。「这叫警察天生的敏锐直觉,我可以感受到两道饥渴的狼眼正想吞掉我这块上等的肥肉。」 她的第六感很少出错。 「那是打算乖乖爬到盘子上等我享用,还是要装鸵鸟地矢口否认我们之间强烈的性吸引力?」他想会是后者。 女人的身体他最清楚,半点也瞒不了人,要不是她意志力过于坚强,能在两人都陷入意乱情迷的情况下推开他,现在她已是他的女人了。 即使他依然觉得她下爱干净的习惯要改,一天起码要洗一次澡,不过他想要她的意念强大到连自己都有些惊讶。 并非非她不可,但总感觉有一条无形的线一直将他拉向她,让他走不远也离不开,自取其辱地迎向她的冷脸,像低地的植物寻找阳光般。 「请别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一时的化学反应我们统称为情绪失控,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装做不受影响的样子,避免身体上的接触。 他太危险了,比十吨黄色火药还要致命,一不小心会炸得粉身碎骨。 「那么我倒希望常常情绪失控,我非常乐于当的抚慰剂。」他深深想念自己双手停留在她腰上的触觉。 「尽管作梦吧!大白天的强光容易照得人头脑不清。」她绝对不会和他有任何瓜葛,除了那个吻。 寒浴月的冷诮并未让她怠忽职守,双眼机警地注意四周的动静,不让旁人有一丝可趁之机,牢牢地看守四处闲逛的男人。 虽然明知是谁买凶要他的命,可是主使人正在牢中等待宣判袭警的罪名,要找出他的罪证难度颇高,除非当场逮到行凶者,由他来指证嫌犯。 而这个当场可就需要技巧了,稍不谨慎便前功尽弃,若有人员伤亡又叫凶嫌逃脱,那她真要以死谢罪了。 「只要人的意念够强,梦也有实现的一天。」他的眼神落在遥远的天际,脸庞散发坚毅的刚强意志。 他的梦是亲手打出来的,他不相信世上有奇迹,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相对代价。 「有时梦也有落空的一天,不然就不会有『遗憾』这名词。」看着他阳刚味十足的脸,她忽然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男人。 唉!为什么要让她看见寂寞勇者的孤独呢?她的世界和他是平行的两条直线,永远也不可能有交迭的时候. 警方的档案只粗浅描述他的生平,说他不知生父生母是谁,襁褓时被丢在垃圾桶旁,刚与人谈判完的杨老大路过,听到似猫的微弱哭声才救了他,并当成儿子一样地抚养长大。 其中的曲折离奇并未有太多着墨,只知他从十岁开始,便跟着杨老大进出不良场所,且从小学六年级到高一期间,有多次入警局的纪录。 而奇怪的是,他居然去考大学!以一个当时已打出一点名号的小老大面言,只要他再积极一点,杨老大的位置一定会传给他。 可是他却跌破众人的眼镜去参加联考并高分录取,一年后还由政治系转到法律系,至此没再传出任何风波。 好像他一瞬间漂白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我不会让遗憾发生在我身上,老天已夺去我太多东西,必须补偿我。」这就是他的信念。 东方律的脸突然转过来,捕捉到她偷觑他的证据。 「啊!你不要故意吓人,一张脸忽然放大会叫人心脏紧缩。」吓了她一跳,他简直有透祝眼。 「做贼心虚。」他笑了笑地拉起她的手,手心交握不让她挣开。 「什么做贼心虚?!我是警察不是贼,别把我和那些不入流的家伙搞在一起。」该死,握那么紧干什么,甩都甩不开。 别挣扎,我是不会放手的。他的笑眼中透露着讯息。「贼和警察都一样,为了生活都必须跟现实妥协。」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寒浴月本想讥诮地加以讽刺,但出口的声音却轻柔得像是关心。 东方律突地哈哈大笑,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我没当过贼,等我当过以后再告诉。」 「你、你不要随便乱碰人!我只是你的保镖可不是情人。」她用手抹去他留下的痕迹,却抹不去留在心底的悸动。 「是太顽固地仍在跟自己作战,不然,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人要对自己诚实,如果连自己都骗的话,那就太可悲了。 以前的他就是活在这种自欺欺人的世界,没有明天。 「哈!你对女人的定义太肤浅,我们有权选择要或不要,不再是父权时代得逆来顺受。」那不叫顽固,是择善固执。 「有反社会、反传统的倾向,这是所谓的家庭教育吗?」他从没听她提起家人半句。 寒浴月像被针刺到般猛然一瞪。「少像贼似地窥探,我有完美的父亲、完美的母亲,以及完美的兄弟姊妹,家庭美满又安康。」 「而却是不完美的一只黑羊,融不进的完美家庭里。」他就如同站在法庭上的律师,反应灵敏地道出她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谢谢你的心理剖析,你可以去开堂课上心理学。」她的确不完美,但她找到自己的天空,警察的工作让她活出自己。 工程师的父亲、古生物博士的母亲、任职于太空总署的兄弟及名声乐家的姊妹,他们的世界穿梭在觥筹交错的上流社会,每天面对的是谈吐有物的高知识分子,以及仪态优雅、修养一流的精英份子。 而她从小就无法打入那个圈子,她怕吵,也看不惯一张张虚伪的脸,明明脸上带着笑却暗中较劲,比谁的成就高、谁的财富多。 所以在他们眼中她是离经叛道的,不但未照他们的模式走向完美里程碑,反而像野蛮人似地去学武,每天弄得一身汗,脏兮兮地回家。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她,只是各忙各地变得生疏了,没人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除了她,其他人都移居国外,但并未住在一起,各自的领域并未重迭,因此彼此不见面只通电话算是寻常事。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想念家人,大概是太忙了,她所有的时间都留给工作。 「我是有心理学的学位,可我不想老是被某人嘲笑我污太多黑心钱,好像我这人一点长处也没有。」在她眼底他可能真的一无是处。 人不能有一丝污点,一旦沾上了就永远洗不掉,醒目得随时提醒你它的存在。 寒浴月故意取笑地一睨。「谁说你没有长处来着?最起码你的舌头长,辩才无碍。」 「原来这么在意我的舌头,看来非常怀念我的吻。」东方律笑得一脸暧昧地贴近她,似要让她回味口相濡的滋味。 「别让自己像个淫秽的混蛋,你的危险可是还没解除,少增加我工作上的困难度。」她将他的头推开,不致挡住视线。 「为我分心。」得意扬扬地扬起嘴角,他连眉眼都在笑。 是,可是她不会承认。「认真点,该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别再折腾我那两个小学弟。」 身后距离大约五十公尺处,两道伪装成大学生的身影时快时慢地跟着他们,神色紧绷不敢有一丝松懈,生怕一眨眼就把人跟丢了。 他们的工作也是保护东方律,但寒浴月不准他们跟得太近,因为危险随时有可能发生,以他们的应变能力还不足以应付突发状况。 毕竟她还是有责任照顾这两只菜鸟,免得什么都不懂的他们自寻死路。 「谁说全买了,知道我还缺什么吗?」他不喜欢她将注意力分给别人。 这是一种动心吗?为什么他有更深的感情在胸口流窜,不喜她眼中有他人的存在。 「保险套。」她没好气地回道,为他的任性感到莫名的烦躁。 她为了他的命时时警觉,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地坚持要逛大卖场、家具行,好换掉他浸水泡汤的室内摆饰。顿时莫可奈何的无力感由心底升起。 他都不爱惜生命偏要置身危险当中,那她干么努力地想保住他这条贱命,直接叫杀手跑到他面前朝胸口开一枪还较省事。 「哈……会用得到的,不提我都忘了,我想还不愿太早当妈。」如果有一个像她的小女孩,那他的世界可真要大乱了。 光是想象自己得拿着棍子到处赶人的模样就好笑,女儿和她肯定是最养眼的焦点,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吸引大小男人的目光,那时他就有得头痛…… 东方律的笑容忽然僵住,目光深沉地看向那张娇艳面容,那一瞬间他居然将他们当成一家人,还编织出父亲带着女儿和妻子出游的画面。 这意味了什么,他不只为她动心吗? 还是他有了家庭的渴望? 「放心,我孩子的爸不会是你,你不用紧张会被一家子拖累。」她没办法想象他为人父的样子,他应该会是绝子绝孙的那一种。 当她这么想时,心中滑过一丝报复性的快意。 「不会是我那会是谁?有别的男人?」他的手臂蓦地一紧,力道强到几乎要捏碎她的手骨。 「是猫是狗有什么差别吗?别表现得像争风吃醋的老公,当场逮到老婆出轨的证据。」反正不会是他就对了。 「也许我是。」 「是什么?」没头没脑的,谁听得懂。 「吃醋。」他大方地承认此刻的心情。 「吃醋?」他?! 如果这是一个笑话的话,肯定不好笑。寒浴月逃避地不肯听心底的声音,坚持他们之间没有交集,即使她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心。 「最好要有觉悟的准备,我不会把让给任何人,只会是我的。」他狂妄地宣示,誓在必得。 「疯子。」冷啐一句,寒浴月心跳狂烈地努力稳住呼吸。 「就当我是疯子吧!谁叫让我疯狂,只好认命了。」他阴恻恻地在她耳边笑着,警告她认清事实。 「你……」没救了。「算了,跟疯子讲道理简直是白费心机。你到底还要买什么?」 逛了老半天她腿都酸了,比捉贼还累。 「。」 「买我?」他又在说什么疯话,她是非卖品。 东方律在她微愕的唇上一吻,笑得像个孩子。「买的衣服,独特的品味让人不敢恭维。」 他的笑非常清朗,她迷眩地发现自己的心正在沉沦。 「怎么?犯傻了,想要更激情点的吻吗?我们可以找间饭店……」好好消磨一下午。 「去找兽医做阉割手术吧!别一天到晚发情。」寒浴月用三寸高跟鞋踩了他一脚,以恼怒掩饰爱上他的事实。 同一时间,一对穿着时尚的男女从珠宝店里走出来,女人小鸟依人地靠在男人肩膀撒娇,男人一脸慈爱地捏捏她的小圆臀,状似亲昵。 以外人眼光看来,他们是对老少配的情人,男人为了取悦他的小女人而费心带她去挑选珠宝,极尽宠爱地把她摔在手掌心上,怕她不高兴皱了双眉。 以两人互动的方式,没人猜出他们是名副其实的父女,父亲娇宠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要他整个世界送给她都没关系。 可是那一丝过度的宠溺却显出异样的神采,流窜着暧昧与情欲的气息,试问有哪个父亲会将手伸进女儿的衣服底下,似有若无地抚弄她滑细的肌肤。 他们的神态就像刚从饭店偷情出来的男女,脸上还残存欲望获得满足的痕迹,女人唇瓣微肿地上了妆,两者十指交握十分甜蜜。 尤其是两人手上戴着同款式限量发行的情侣表,一对要价四、五百万,没点闲钱还真买不起。 「爹地,东区那块地盘要不要收回来自己管?那边的小弟好像不太安份。」娇柔的女音带着浓浓的嗲意,磨磨蹭蹭地讨其欢心。 「管得了吗?爹地的年纪大了不能帮多少,一个人怕难应付。」他不想她太辛苦了,女孩家终归要嫁人。 「不会的,我对自己的能力有相当自信,何况爹地一点也不老,身体强壮得不输年轻人,再帮我几年绰绰有余。」等她在道上站稳了脚,他就可以光荣退休了,爱养几个美眉就养几个。 这点她绝对不会亏待他,他也只剩下偏好年轻女孩那么点小嗜好了。 「呵呵,这张小嘴就是涂满了蜜,净会哄我开心。」杨武山笑得开怀地搂搂女儿的肩,长满老茧的手往她光滑下巴一摸。 美丽的瞳眸闪了闪,似乎冷沉了一分。「人家说的可是老实话,有哪一句是违了心的甜言蜜语。爹地是江湖老姜,女儿是刚出头的小幼姜,你一定要多帮衬帮衬我。」 「好、好、好,爹地不帮还能帮谁呢!可是我最爱的小甜心。」尤其是这块嫩姜还鲜嫩得很,让人百尝不厌。 他本欲作势亲吻她微噘的香唇,但却顾及两人的身份而作罢,转而在她脸颊上落下重重的一吻,口水还黏在那上头。 眼中闪过厌恶的杨采心悄悄擦拭令人作呕的唾液,笑容满面地挽着他的手轻轻一靠,吴侬软语地谈起权力的交接。 她是有旺盛野心的女人,不以眼前的利益为满足,她想得到的是北台湾所有的势力,好与南台湾的蝴蝶分庭抗礼,成为台湾两大以女人为主的黑帮王国。 父亲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块垫脚石,为了达到目的她不惜使出一切伎俩,就算出卖自己的肉体也在所不惜,是非对错的价值观早在她心底扭曲。 只要让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谁都可以被牺牲掉,包括她的亲人。 「小宝贝,凡事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刚回来还不了解目前的走势,要先稳下心才能看清楚未来的变化。」他可不愿多年的心血毁之一旦。 「可是人家的起步已经慢了好些年,再不迎头赶上就要被淘汰了,你忍心见我被一群豺狼虎豹撕成碎片吗?」她必须尽快打稳根基,获得认同。 「有我在他们还不敢动分毫,但自己也要小心点别做得太绝,狗被逼得太急也会跳墙的。」多少要留条路让人家走。 「爹地是指我处理大虎的那件事吗?」看来还是有人把它传了出去。 杨武山笑得深沉地瞄了她一眼。「要立下威信不只有杀鸡儆猴,有时得用怀柔的方式收买人心,不要因为他曾对不敬而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以她独断的处置手法是难以服众的,恐有更多的手下会因为她高压的手段而出走,投靠其他帮派。 「难道我不该让他明白现在是谁在当家做主吗?瞧他爱理不理,当我是隐形人地忽视,对我所下的命令没有一件服从,我能忍到现在才动手,对他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亲己者重用,逆己者则杀,她不会允许在自己的权力下出现反对的声音,让她下不了台。 「打狗也要看主人,他是阿律带出来的人,这样让我很难对他交代。」他该怎么对他解释他以前的小弟被活活打死,甚至死无全尸地被丢进横沟筑堤。 一提到东方律,杨采心脸上立即浮现爱恨交错的复杂神色。「何必对他交代?他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回国之后她多次找他,欲和他重燃旧情,可他总是推说有事,要不就叫她那个笨蛋弟弟说他不在,让她十次有九次找不到人。 唯一找到的一次是她直接到律师事务所堵人,结果话不投机还差点翻脸,不管她怎么百般诱惑他都不为所动,还要她好自为之。 之后发生了车祸,他更是对她置之不理,净跟一名女警谈天说地,根本忘了她的存在,让她气得不肯上救护车急救。 额头上缝了五针的小疤就是当时留下的,每次一照镜子看到这伤痕她就会想起他的无情,不禁心里堆满怒火地想砸光身边所有的东西。 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好歹她也跟他好过一阵,就算爱情消逝了也该顾及曾有的美好时光,何况他夺走她的第一次。 「嘘!宝贝,别这么说,他要是不尊重我,怎会替那些叔叔伯伯打官司呢!没他的帮忙他们可真的要被关到老死,没一个人能活着出来帮我打天下。」基本上他还不算忘本,懂得感恩。 「是呀!帮忙。他狮子大开口地动辄就要八位数的律师费,猛吸自己人的血毫不留情,你还一径地说他好话。」真要有心一毛也不会拿。 「哎呀!那点小钱计较个什么劲,他总要生活嘛!施小利以得更大的报偿,我们一点也不吃亏。」培养个左右手都不只那个数。 钱他有得是,就怕没地方花,养几个律师、警察他还绰绰有余,没有丰盛的诱饵谁会为你做事呢? 「可是……」她不甘心嘛! 她对他念念不忘,他却视她为麻烦避不见面,想来都牙酸,满肚子恼意。 「好了,好了,别再提他了,瞧一提到他就恨得牙痒痒的,爹地看了就心疼。」气鼓鼓的模样真丑,一点也不像他的小甜心。 「不疼,不疼,女儿替你呼呼。」手一伸她往他胸口一揉,举止亲密得像是小情人。 「晚一点在床上再帮我呼,这里人多。」他总得做做样子顾全面子,不让旁人说闲话。 其实他们之间的暧昧早在道上传开了,偏好幼齿的杨武山什么女人都想沾,年纪越小他越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弄上手。 所以他名下就有几间不合法的私娼寮,专门「进口」大陆、越南一带的年轻女孩,除了可以一饱私欲外,还能为他赚进大把钞票。 可他是个贪心不足的男人,已经有一大群十来岁的小女孩供他享用,他还不满足地将魔手伸向自己的女儿,有违人伦地蹂躏数年。 到最后他的女儿也变成耽于性爱的魔鬼,两相利用已无父女情,只是两头逆伦的野兽在交欢。 「讨厌啦!你就不怕别人听见。」杨采心欲拒还迎地装羞。 「小声点就不会有人听到,晚上福盛楼宴会后就到我房里过夜吧!」他说得毫无愧色,好像她合该是他的女人而非女儿。 点了点头,她眼底多了抹算计。「那东区那块地呢!是不是该给我了?」 「还不死心呀!非要一口气吞掉大台北的势力吗?」初生之犊不畏虎,勇气十足却过于急迫。 「还有北投、牛埔、基隆一带我都想要,光一个台北地区满足不了我。」她不想等,毕竟她已经不年轻了,渐渐失去年轻女孩的吸引力。 杨武山惊讶地瞠大眼。「哇!胃口这么大呀!当真吞得下去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成不成?如果爹地肯帮我找回律哥,肯定会更快达到我们的目标。」她需要帮手,以及一个可靠的伴侣。 他越是不理会她,她越要将他掳获到手,让他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呀,三句不离阿律,爹地陪不成吗?」他要拉得回来还会放他走吗?早就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他了。 对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绝对相信他的能耐,可惜阿律志不在此坚持求去,他也是满怀不舍,希望有一天他会回头帮他。 不过江湖是一条不归路,能不沾就不沾,在道上混的没几个有好下场,等他把事业转到女儿手上后,他打算带一笔钱到瑞士养老,不再过问江湖事。 「走走走,这里有间最爱的精品店,爹地带买几件衣服好参加酒店的开幕式,我杨武山的女儿可不能穿得寒酸,让人瞧了笑话。看喜欢哪一件就叫店员包起来,爹地买单。」 「嗯!谢谢爹地。」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见到一系列刚上市的新装,她暂时忘却争权夺利的不快露出微笑,一件挑过一件仍不满足,非把店里最好的服饰全搬定才甘心。 蓦地,一件桃红色的晚礼服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伸手欲取之际它却突然长了脚移开,有人抢先一步拿走了它。 「这件我要了。」 第七章 「阿律……」 「律哥……」 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们竟相逢在一间精品服饰店,为了一件要价二十七万台币loewe西班牙时尚品牌的限量服饰。 那是一件背部挖空只用三条带子交错而过的低胸晚礼服,惹火的桃红色布料剪裁十分简单大方,没有多余的缀饰,只在腰间系了一条心星的镶钻腰链,看来高贵又艳丽。 以衣服的款式来说,并不适合娇小的杨采心,它专为身材高挑、胸线丰盈的女子设计,若她强行往身上套只会徒增笑话。 可她就是非要它不可,她的用意不是为了穿它,而是毁了它。 因为嫉妒。 「杨先生,好久不见了,身子还硬朗吧!」东方律自然地往前一站,有意无意地挡住身后的女子。 「托你的福,身体还算安康,我那些兄弟受了你不少的照顾,都对你赞誉有加呢!」杨武山深感荣焉,自觉没白养他二十年。 我那些兄弟受了你不少的照顾,都对你赞誉有加……一张不满的小嘴一字不漏地跟着默念,像哑剧演员以无声的口白做着浮夸的动作。 是呀!好一个照顾,要不是他的「年轻有为」,他们警方也不会灰头土脸地做白工,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逮捕归案的犯人从容离去,还得忍受他们比出中指的羞辱。 觉得刺耳的寒浴月冷笑地斜睇宽厚的背。都是这个男人让她的弟兄白忙一场! 「那是我份内应该做的事,杨先生不用跟我客气,我的收费可是很高的。」东方律打趣地说。 「高有高的价值,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见一句抱怨,可见你有真本事,把检调人员耍得团团转,哈……」这点他就不得不佩服了. 把检调人员耍得团团转?看来司法界要大做检讨了,连个出来混的都可以任意嘲笑他们。 表情自若的东方律倒是谦虚地回道:「杨先生说笑了,是大家不嫌弃我的行事作风,愿意给我一个服务的机会,东方律铭感五内。」 「小子,不错喔!口才越来越好了,让人听了打从心底欢喜。」越来越有大人物的架式,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那是杨先生教得好,我不过会点皮毛就拿出来献丑,希望没让你丢脸。」有钱赚的工作他不会不做,只要不偏离法律。 「哎呀!你这小子说话怎么文诌诌的,我们之间有必要那么生疏吗?怪不习惯的。」总觉得他在说场面话,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官腔打多了难免转不回来,杨先生请勿见怪,这都成了职业病。」他笑笑地解释。 杨武山笑得感伤地看着他。「想想当年你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跟着我东奔西跑地闯天下,一眨眼工夫你已经是事业有成的大男人,我都让你们这些小辈追老了。」 「杨先生老当益壮更胜年轻人,气血红润、体魄强健,小辈们应该向你看齐才是。」他的语气里表现出敬重之意。 东方律左一句赞美,右一句捧语,充份地流露出律师的专业才能,轻易地将黑帮老大杨武山哄得心花朵朵开,笑得眼都了。 但是没人发现他眼底的淡漠和疏离,俊雅的脸上布满看似真心的微笑,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喜见故人的热络,只是给予一般应酬性的问候语。 他擅于文字上的修饰,也懂得玩弄人心,大家看到的只是表面的他,对于真实的一面他向来藏得深,不易见人。 「你喔!老是杨先生长、杨先生短的,听得我耳朵犯嘀咕,以前我老想收你当干儿子,就是没机会开口」以他的才能放过他太可惜了。 表情一肃的东方律迅速地截断他的下文。「杨先生最近想扩充酒店的生意吗?听说迅雷小组正大肆进行搜调动作。」 怔了一下,杨武山的话题随即被引开。「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条子净找我们麻烦,光是临检这个月就去了三回,我生意还要不要做呀!」 一谈到这件事他就火大,不停地抱怨警方一连串调查行动,浑然不知一位高阶警官就在现场,居然连令人脸红的不雅脏话都脱口而出。 「阿律呀!你跟那些大宫、议员有点交情,你去跟他们说说情,叫他们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安份守己的小老百姓,各留一条活路让大家都好过,逢年过节我一定到府上拜访。」 红包是少不了,每人一份不嫌礼数繁。 「安份守己?」天下红雨了吗?怎么跳蚤会说人话。 「咦?!谁在说话?」听起来像是女子的声音,而且还带点不屑的意味。 「是一个不懂事的女人,杨先生别放在心上,回头我再教教她规矩。」东方律以身体遮掩,不让他瞧见身后的人影。 眼睛微的杨武山惊讶于他的维护,兴起浓厚的兴趣。「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如此对待,我倒要瞧瞧。」 「杨先生……」 「别挡着我,我可是会不高兴……」他的声音蓦地一紧,两眼发直地盯着由他身后走出来的大美女。 没人注意妒意攻心的杨采心已满脸怒意地瞪着忽视她的男人,明明她一直站在这里却无人理会她,仿佛她只是服饰店里的人型模特儿,呆站在一旁毫不起眼。 漠视对她而言是无可比拟的伤害,她可以允许男人下爱她,但绝对无法原谅他们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出现而将她丢在一旁,好像她是无关紧要的人。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只有她能忽视别人的存在,别人的眼中不能少了她。 「爹地,你别看见狐媚的女人就流口水,这种货色咱们店里多得是,你爱挑几个就有几个。」一开口便含讽带刺,贬低抢走她光采的女人。 她一说完,色迷心窍的杨武山当真吸了吸口水。「漂亮,极品呀!你包她一个月多少钱?」 「我……」 「想包我得先去换一张脸皮,看要整形还是重新投胎,我对恩客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不帅不高,年收入不到一亿,超过三十岁以上的老男人我都没兴趣。」 想包她,他也得惦惦自己的份量,也不怕牡丹还没摘到就先死在花下。 「嗯哼!胃口真大,不过是长得艳量些,靠一张睑赚男人的钱罢了,也敢挑人。」杨采心冷笑地加以蔑视。 「是没什么大不了啦!不过男人就是贱嘛!像这类青菜萝卜肯定没人要,要人家包对方都觉得亏本,还不如回家抱母猪似的黄脸婆。」修长的身躯往前一站,优劣立分。 「、说我比母猪还不如?!」杨采心的指甲深入肉里,表情扭曲得像要吞了她。 「拜托,请尊重一下母猪,别拿来侮辱,好不好?母猪一胎生十二只,能生几只?」更别提一身都是宝,从猪毛到猪骨头都有经济价值。 「我能生……」她当然不能一胎生十二只,她又不是猪。 「瞧!没法比了吧!人生在世连头母猪都不如,我都不晓得哪来的勇气敢在大白天出现,不怕人家笑吗?」寒浴月的眼神带着同情。 扮哪行就要像哪行,说她狐媚、是个人人可包的货色,那么对不起了,尖酸刻薄和伶牙俐齿是必须的,被包养的女人有哪一个是天真善良的?没点厉害手段怎么勾得住男人。 身上穿着刚试穿的v字型连身裙,纤合度的身段让她看来更加惹火,仿佛一座活动火山正喷出熔浆,寒浴月拉拉下滑的前襟故意推挤双乳,表现出一副低俗的捞女模样,引人流口水。 这样的「表演」她可是驾轻就熟,因为她常协助扫黄组进行任务,妖艳的外表容易被人认出,所以她并未暴露警察的身份,以免日后无法再从事伪装的工作。 「爹地,你瞧她嘛!居然瞧不起你杨老大的女儿,分明不把你放在眼里。」刀不一定要她亲手拿,能致人于死便达到目的。 「宝贝乖,爹地知道她说话不中听,我让她跟赔罪好了。」垂涎美色的杨武山想两边讨好,特意安抚自己的女儿。 「她肯吗?」光是赔罪难消她心头之火,起码让她少条胳臂断条腿。 「当然肯,当然肯,我杨老大的面子谁敢不卖。」他朝东方律使使眼神,要他的女人配合一下。 可是东方律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有点下不了台。 他根本无法「命令」他的女人配合,不过做做样子总成。 「宝贝,跟杨小姐道个歉,别让人家说我没把教好。」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她要会道歉才有鬼。 宝贝?!他一定要学那个老色鬼的语气吗?害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达令,你要我道什么歉?说她像母猪还是母猪像她?」 「当然她什么都不像,怎么可以说她像猪?」诚如她所言,这对猪是一种侮辱。 「喔!原来她是四不像呀!难怪我觉得她越看越不像人。」寒浴月装出波大无脑的花痴相,然后恍然大悟道。 损人不带脏字,杨家父女听他们两人一搭一唱地接得顺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暂时静音等他们说完。 不过相较杨武山的一脸兴味,杨采心的过度平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她可不是坐着挨打的人。 东方律觉得寒浴月当警察简直是浪费人才,她应该改行当律师。「杨先生,抱歉了,她没受什么教育才会口没遮拦说了不得体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大人大量别与她一般见识。」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我看她挺投我的缘,哪天也到我阳明山的破豪宅玩个几天。」他的意思很明显。 阳明山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有哪一间豪宅是破的?除非无人居住形同鬼屋。谁都听得出他昭显财高的意图,无非是要东方律让出女人,好让他玩上几天。 「有空我一定带她去,她最喜欢热闹了。」只是他最近很忙,忙得没时间抽出空。 「好,好,要尽快,我等着她来……啊!宝贝,有什么事?」话说到一半,臂上一阵拉扯才让他注意到身侧一脸不悦的女儿。 「你就这么替我讨回公道的吗?」她任他在身上为非作歹好些年,他竟如此待她? 「呃!这个……」杨武山讪然一笑,努力摆出老大的威风。「人家都道歉了还斤斤计较,心眼别那么小,做大事的人心胸要宽大。」 「你要我原谅她?」杨采心的声音很淡,淡得一根针落地都会化成烟。 杨武山忽然觉得她的眼神有点古怪,但仍点头说道:「自己人别在意太多,人家也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施比受有福啦!」 「律哥,你也希望我原谅她?」在父亲面前她不敢对他有太亲密的举动,但眼神流媚地带着勾引意味。 没人抢的时候她运不会太主动,可是强敌出现时,她绝对会使出一切伎俩夺回他,没有人可以未经她允许和她抢同一件玩具。 「原谅与否是的决定,我不做任何评论。」因为他不认为她有宽谅的心。 杨采心静静地看了东方律一会儿,接着流露出娴雅的甜美笑容,「好,我原谅她。」 但她少说了一句只有死人才能获得她的原谅。 「东方律,你不觉得她的眼神怪怪的吗?像是某种精神方面的疾病要发作。」 偏执狂。 用眼白瞪她的东方律没空回答她的问题,他正忙着清理她制造出来的垃圾,而且非常不想原谅她一再弄脏他的客厅。 他从没见过比她更邋遢的女人,换下的衣服也不洗,就这么堆在洗衣篮里,说什么她找不到衣服穿的时候还可以将就一下,让他不得不赶紧把它们往洗衣机里一丢,手脚迅速地加洗衣精清洗,免得她又捡起来再穿一回。 可是等他一回头,她居然好本事地将饼干屑掉满一地,还以为他没瞧见地将残屑以脚拨到桌子底下,以为眼不见就没事。 更夸张的是吃冰淇淋滴得满身都是,她小姐也不拿面纸一拭,就直接在他新买的蓝色沙发上滚一滚,然后把剩下的空盒丢到四门冰箱上。 会买蓝色沙发是她的坚持,她说她不习惯面对医院般的纯白,所以在她保护他的期间她拒绝当一名病人,没有颜色的世界她会抓狂。 结果他多了红色的米老鼠时钟、鹅黄色的皮卡丘抱枕、紫色的古剑摆饰、三只粉晶色的猪宝宝,以及淡绿色的窗帘。 而她脚上踩的是她宣称一年不洗也看不出脏污的宝蓝色地毯。 说实在的,他已经认不出这是不是他的家,除了他全然黑色的卧室她还没入侵外因为她坚称绝不会踏入恶魔坟地,其他的地方或多或少都被她改变过。 「喂!你想她会不会趁机在我背后放黑枪?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善罢罢休的人。」她得多注意注意。 「会。」但在他先宰了她之后。 清亮的眸瞄了他一眼,随即拆开包装盒吃起巧克力。「以你对她的认识,她大概会以伺何方式出手?」 问清楚点她好事先预做防范,别让人有机可趁。 「请问我们之间谁是警察?」东方律拎起被压在花盆下的袜子走向洗衣间。 我。「唉!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原来是我自作多情误会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末了她还咳声叹气地啐念道:「男人没有一个可靠的,只能同生不能共死。」 「说够了没,要不要喝口水止止渴?」马桶里多得是,随她舀。 「一瓶可乐,谢谢。」喝水跟喝「口水」仅有一字之差,很容易遭滥用。 口气不豫的东方律朝她面前走来,顺便丢下一瓶罐装饮料。「可以再过份一些。」 「喔!是吗?那我躺久了有点腰酸背痛,你来帮我按摩按摩。」人还是要动,不动骨头会生锈。 瞧瞧她古铜色的肌肤居然变白了,像牛奶一样光滑细致,水嫩水嫩的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见她有多久没在太阳底下缉匪了。 想想以前的镇日奔波,以及现在悠闲得如同贵妇,她实在有愧劳苦功高的警察同仁们,人家辛劳地捉贼时,她却在度假。 可是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真的很无聊,除了吃就是睡,最后再陪他逛逛法院,没个杀手来挑衅,她怀疑等自己回到警局后还会不会用枪。 「敢让我按摩?」东方律语气极冷地轻抚她的颈动脉,表情狰狞。 呃,这个嘛!好像不太妥当。「啊!你看,有蟑螂飞过。」 啪!一只丑陋的深褐色生物葬身在一只拖鞋之下,顺墙滑了下来。 「在出现以前,我家连一只蟑螂也没有。」干净得如她所说的样品屋,没有喂养蟑螂的残存食物。 而现在他只要一分钟不动手整理,那台活动垃圾制造机就会开始制造垃圾,走到哪里丢到哪里,衣服、鞋子、发夹比比皆是。 寒浴月就像一只蟑螂的适应力极强,不管窝在哪个角落都成,即使只有五十公分宽的角落她都能屈膝一抱地睡觉,不被察觉。 有时他不禁有种错觉,这屋子里是否真待了两个人,不然就是另一个是忍者,所以他才会在沙发下或桌子旁找到她的踪迹。 而且要循着垃圾而去,终点处就是她这个大垃吸。 「喔!是吗?那你还不赶快感谢我,我终于让你家多了点人气。」地再怎么拖还是会有灰尘,他那么卖力有钱领吗? 东方律气得往她脑门一扣。「这不是一件值得称许的事。」 「至少它变得有朝气,不像我第一眼看到它时,以为到了天国。」她将巧克力纸揉成团,顺势往沙发缝隙一塞。 「寒浴月,又在干什么」真不敢相信她的坏习惯一直没改,把他家当垃圾场使用。 没有一点心虚,她把那一坨挖出来放在他手上。「你会不会太爱干净了?」 「是太邋遢了,不注重环境卫生。」他顺手将斜了三度角的辞典扶正,并确定上头没灰尘才走开。 「洁癖也算是一种病吧!」他该去看医生。 「邋遢是天生的吗?」他手长地接住她不小心碰落的玉米片,以纸巾拭去一厘米的屑屑。 跟律师比口才大不智。「你的洁癖只限于屋内吗?那你和别人交际应酬时怎么办?」 看到狗屎就跳过,见着鸟飞过就赶紧闪空降物,他的日子一定过得很痛苦。 「见过我和别人握过手吗?」铁打的巨人也会累,他直接监控这台垃圾制造机,省得他忙得没一刻得闲。 相处了近半个月,东方律很自然地将手往她肩上一搭,像一对老夫老妻相依偎地靠着,共享一张沙发的舒适感。 除了还没将她弄上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情侣一般,在他小人的暗算下一再得逞,从亲吻、爱抚到半套服务,可是始终没法进展到最后一步。 他对性沮丧,所以不停地打扫里外当作发泄,他不想必须打赢她才能得到她,耶果实并下甜美。 「有。」寒浴月回答得很顺。 「谁?」眉一拧,他深觉困惑。 「我。」 「不算。」这女人存心来折磨他,不肯给他一分钟安宁。 「奸吧!我承认你是个怪人,从不跟人握手。」现在想想确实那么一回事,他会尽量迥瞪这烦的接畸。 她有资格说别人怪吗?她本身就是怪人代表。「我不跟任何人接触,也很少在外用餐,别人坐过的椅子我会先擦拭一遍,从不与人共享杯子。」 「反正别人都脏你最干净,那我为什么是例外?」他煮她吃,碗盘共享,他还爱跟她挤同一张沙发,赶都赶不走。 东方律扳过她的脸狠狠一吻,表情阴沉地回道:「这就是答案。」 「很抱歉,我天生资质鲁钝,下懂你天天上演的肢体语言。」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吻,还不到让她记忆深刻的地步。 「非要我说出口才甘心是不是?」她不会不懂,只是装傻。 「我宁可你什么都不说,保持有点暧昧又不太暧昧的状况。我不会永远留在这里,我有我的工作要做。」 虽然她的小屋子有些寂寞,没人会开盏灯等她回家,但她已经习惯一个人过日子,她下想改变,也无意改变这样的生活,太闲适会使人变得怠情。 「寒浴月,是只鸵鸟。」他冷厉地说,为她的逃避感到不快。 「是,我承认,我喜欢把头埋在沙里,这样我就听不见受害者无处申冤的凄嚎声。」体内的正义感让她无法妥协。 看他又保释出一个十恶不赦的强暴累犯,她的心就更加抽痛,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羞愧不已,没能让伤害无辜的恶徒受到应有的制裁。 那种无助和愤怒会让她想一枪轰掉他的脑袋,好让更多人远离恐惧的威胁,不再受伤害。 这是一种职业上的病无关他人,如同他的洁癖和她的邋遢习性一样根深蒂固,在她看过无数茫然、呆滞、有泪却流不出来的无助受害者,那种感觉更为强烈。 「我是个律师,就像是个警察,我们做的都是份内的工作,死刑犯也有上诉的权利,这是宪法赋予人民的基本人权。在眼申看来也许有点肮脏l污秽,但必须有人去做。不能以我的出身评判我的所作所为,当我努力从沟渠爬起来时,没有人会对我伸出援手,除了我自己。」 「东方律……」听来好心酸,令人想哭。 「除掉我的工作,可不可以只单看我这个人,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而且还能容忍糟糕透顶的生活习惯。」东方律的脸皮抽动着,像在忍受什么。 「唉!你干么说出来,这样我的意志会不坚定,容易动摇。」他在逼她掏心。 「只要说一句也喜欢我就好,用不着废话那么多。」她以为他愿意接受失控的感觉吗?他也是经过一番挣扎。 艳美的脸庞有着无奈地深深吐了口气。「不,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 「……」他的脾气似冲到临界点,两眼充血地狠瞪她。 「因为我爱上你,我爱上了一个叫东方律的男人,既唠叨又超级爱干净的龟毛男,比起他轻描淡写的喜欢,我的爱可比他隆重盛大。」 东方律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如同一只变色龙,一下子是震怒的红色,一下子是呆愕的青色,完全让人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在这个互诉衷情的感性时刻,两人的反应真的很诡异,他们不是你侬我侬地抱在一起,感动得双眼红肿,最后以上床来当故事的结束。 而是大眼瞪小眼地比谁的眼睛大,仿佛遭遇到天敌般,你死我活地展开一场殊死战。 「该死的寒浴月,我说过不要边说话边吃东西,看看又干了什么好事,整盘的爆米花给我掉了一半在地毯上,知不知道这很难清?就不能让我清闲一会儿,停止清理制造出来的垃圾」 寒浴月无视耳边传来的怒吼声,不痛不痒地朝他眨眨眼。「我以为这时候你会吻我。」 「……」东方律气得抹抹脸,露出又爱又恨的无奈表情。「我要的不只是一个吻。」 「嗯哼,我想也是。」双手主动攀上他的颈背,她送上醉人的一吻。 「哼!魔女,让我等太久了,我会让明白一头饥饿的狼是怎么吞掉的猎物。」休想他会放过她。 春光乍现,一瓶倾倒的可乐顺着桌沿往下滴,很快地凝聚成一块水渍。 但有谁注意呢!他们正忙着。 一件件衣物如雪花般落地,炽热的人儿已经等不及上床,就地解决如野兽般张狂。 客厅似乎更乱了,仿佛一场杀戮战场,满目疮痍的只剩下激狂的喘息声,一声高过一声…… 第八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侍者。」 「你到底在做什么?」 「端酒。」 「厚!你这头大笨熊,我们一定要进行这么可笑又没卫生的对白吗?」光听就令人想昏倒。 「不然咧?要我露出两排熊牙,给一个大大的熊抱,庆祝我们久别重逢?」他在执勤耶!她当他在扮家家酒吗? 粗壮的侍者脸上布满很无聊的神情,好像跟她聊天是一件非常无趣的事,尤其是她的问话更没营养,仿佛是三岁大的孩童。 但他还是得应付她,因为他是个「侍者」,所以对于每一位与会的客人都要和颜悦色,即使他胸口暴躁得像一头熊,想扯掉脖子上小丑似的领结和黑西装。 「庆祝你的头啦!我们才几天没见面,哪来的久别重逢。」熊脑故障了,需要修理。 「二十天,整整有二十天没出现在市警局,我们都当挂了。」萧沐风忿忿地说道,像是受尽委屈的小男孩。 寒浴月微讶地算了算日期。「哎呀!真的耶!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没想到我会乐不思蜀地真放起假来。」 真的好快,感觉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怎么时间一眨眼工夫就过去,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一定要在我面前卖弄吗?『玩』得还愉快吧!」乐不思蜀?跟一个已经连续三十六小时没阖上眼休息的人说这句话,简直是找死。 当她悠哉游哉地跷起二郎腿吃点心、喝下午茶时,他们正日夜不眠地严控黑帮近来的大动作,无一名警察休假地全员提防会有大规模的帮派厮杀。 而她呢?像没事人似地当起贵妇让人伺候,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小腹都明显地看出有肥油堆积的迹象,再不动一动肯定会变成猪。 虽然这件事不能怪她,全是上级的命令,可是他心里非常不平衡,很想把她吃好、穿好、睡好的好气色给拆下,让她浮现许久不见的黑眼圈。 萧沐风挪挪鼻粱上的墨镜。在入夜之后戴这玩意儿实在非常突兀,但是身处在黑道人物汇集之所,没戴墨镜才叫奇怪,这里起码有一半的小弟都戴着。 「啧!火气真大,我也在工作好吗?」她的辛劳是无从道于外人知的,骨头都快散了。 那个死男人未免太粗鲁,夜夜需索连白日都不放过,害她腰杆子都挺不直,真是一头名副其实的野兽。 「是呀!好辛苦,工作得让三八七七和三九五幺面红耳赤、肝胆寸断,差点擦枪走火地上演男男恋。」那种工作他也想干,而且对象还要是惹火型的美女。 但不是她,因为他们认识太久了,感觉就像兄弟姊妹。 「姓萧的,你们在东方律家里装了窃听器?」什么肝胆寸断,他当在看异形电影吗? 等等,不会吧!他们还架设了监视器?! 寒浴月的表情突然变冷,像要出征的战士紧盯着眼神闪烁的侍者。 「呃,这个嘛!我们也是为了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啊,这是不得不做的防护措施,也知道我们警方办案的程序……」好像有点心虚。 「却没知会我一声?」她的手往他胸口一搭,看来似在挑逗。 冷汗由萧沐风额头冒出,担心她会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摔。「是凯向上级建议的,有问题去找她。」 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有替死鬼。 「而你没反对?」甚至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这……我很累,又要出任务又要写报告,脑子浑浑噩噩的……」意思是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顺着话尾接下去。「所以出卖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又不在场,就当全体附议通过。」 「又没人叫情狂爱炽地全裸演出春宫秀……」他小声地说着。 当大家看到那昼面时,都惊得不知如何反应,有人掉了下巴,有人从椅子上跌下来,甚至还有人从鼻孔嘻3j茶水,大伙足足呆若木鸡将近一分钟,才连忙消炮毁带,湮灭证据。 「萧沐风,你有胆再说一遍。」别以为她没听见,她耳朵好得很。 「冷静,冷静,千万别动手,我正在『工作』中。」女人就是容易情绪化,一点小事也激动成这样子。 换成是他拍了这种小片才不会气急败坏地找人算帐,反而会感谢他们拍出他雄壮威武的英姿,与蜘蛛女大战三百回合。 了解他暗示的寒浴月松了松手,指头往他胸前一戳。「你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否则……」 她会如法炮制地回敬他。 「咳咳!别净顾着威胁我,那个流氓律师在瞪。」也在瞪他。 无妄之灾呀! 他好生生地站在这里没去招惹任何人,是她跑来「勾引」他。 「他不是我的,请注意你的遣词用句。」她低声一吼,极力掩饰脸上的红潮。 本来她是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因为杨老大想提早退休交出棒子,所以假藉名目办了个金盆洗手的仪式,意在向黑道中人介绍他的女儿。 而以他对东方律有多年的抚育之恩,在他决定收山的这一天,东方律再怎么不愿与人周旋也得出席,好回报人家对他的恩情。 所以她也来了,美其名是保护他,实际上是被硬拖来的,还被迫穿上他死也不出让的桃红色礼服。 「阿月,一向不是爱逃避的人,何必把真心藏起来,我们又不会笑。」像她这种邋遢女有人要就该偷笑了,她还挑。 「你管我,我高兴当鸵鸟。」反正他们一定不会有结果,走到最后铁定分手。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两人的生活环境和品质都相差太大,尤其是习惯更不容易改,她不知道自己能忍受多久得天天洗澡,她觉得快洗掉一层皮了,有点缺乏安全感。 也许哪天两人一言不和大吵一顿就散了,她从不去想以后的事,总是得过且过地消极面对。 「哈!不好意思,台湾是个海岛,找不到沙漠埋头。」赶紧看清现实吧!他们只会在一旁偷偷地取笑。 「你……」可恶的蠢熊。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不用去管他的职业和身份,只要不杀人放火、违反善良风俗,他还算是一个可取的男人,别放过这条肥鱼好吗?」起码可以煎煮炒炸。 他前半段的话还说得满感人的,像个有智慧的哲学家,不遗余力地开导迷茫的灵魂,令人荡气回肠。 谁知话锋一转吐出叫人呕血的字眼,把人当鱼肉任意宰割不必客气,反正是姜太公钓鱼,自己送上门的食物。 「阿风,我好像听到幸灾乐祸的声音,是你吗?」好家伙,敢当面嘲笑她。 见她近乎咬牙切齿的神情,萧沐风转而严肃地说:「自个要提神点,黑帮份子聚集容易滋事,见苗头不对要赶紧知会一声。」 「这是你们今天的任务?」居然顺便利用她一下,当她是支持人员。 「没错,我们怀疑杨老大金盆洗手只是噱头,其实是借机打探各帮派的实力,日后好一一吸收。」已有小帮派份子遭到狙击的事件发生。 「他办得到吗?」眼角斜睨正与人谈笑风生的杨武山,寒浴月微露不怎么相信的神隋。 「他女儿正在努力当中,我想已经跟她交过手了。」那是一只真正的黑寡妇。 「嗯!毒辣、阴狠、凶残,是个擅于利用各种机会往上爬的女人,但是不够聪明。」这是她的见解。 「没错,跟凯的分析一模一样,而且她还犯了一项兵家大忌,那就是过于急躁。」急着想出头,证明自己的能力不亚于男人。 人一急就会出错,事先计划得不够周详,以为够狠就能爬到最高位置,睥睨脚下的喽却不给点甜头尝尝,一味地认为他们会理所当然地听从号令。 空有野心却没做长远的规划,自以为是又不懂拉拢人心,把自己看得太高,却忽略底下人才的重要,因此他们才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来自内部的消息。 因为服她的人并不多,人人都想扳倒她,可是碍于杨老大的缘故而隐忍下来,但暗中使小动作打算不让她继续洋洋得意。 「我们里外部署了上百名警力,一有骚动便会全力围捕,如果真有状况你们就从后面的小道走,那些弟兄认得,不会傻傻地挨的拳头。」 疯子才会想挡她。 「不用我出手帮忙?」她很想留下来揍几头猪,正好有合理的借口。 「拜托,给我们扫黑组一点面子,不要来凑热闹。」其实他的用意是避免她的身份曝光,她那张情妇脸还是非常有用处的。 男人都好色,她是最佳的饵。 「你这是拜托人的嘴脸吗?我倒觉得你在说别来搅局,去当的野鸡。」她很不是滋味地一讥。 有好事都不让她插一脚,只会叫她当「保母」。 「嘿!别冤枉人……」他声音忽然压低地说道:「我被人家千刀万剐了。」 「你在胡说什么……」寒浴月瞄见一道脸色非常臭的身影快步朝她走来,顿时愕然地冒出双问号。 「阿月,有没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自从当了他的贴身保镖后,他就没再发生任何的突发状况。」萧沐风眼中带着揶揄。 「你是说……」该死的,最好不是她此时脑中所想的那件事,否则她会拔光大头鲢仅剩的几根头发。 「小姐,请别再问我的价码了,我只是一个月两万三的服务生不是牛郎,需要的特别服务我恐怕无法提供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哪有……」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恶整她吗? 「需要牛郎服务?!」 冷冷的嗓音蓦然从身后响起,她立刻明白这头熊在玩什么把戏,他故意陷害她成为百口莫辩的色女,然后从容地走开。 可恶,他居然还临去秋波地眨眨眼睛,明摆着要看她出糗。 「这么依依不舍吗?要不要我叫人脱光他的衣服绑到床上?」人都走远了还在看,简直无视他的存在。 「听来像是不错的提议……」她暗自思索着,想着一头光秃秃无毛的熊被缚住四肢,一丝笑意便逸出唇瓣。 「寒、浴、月,想上明天社会版的头条吗?」无名女尸惨遭分尸,行凶动机不明。 啧!干么对着她的耳朵大吼,她又没聋。「我是觉得他的屁股很结实,适合拍牛仔裤广告。」 可是当牛郎更有本钱,他根本是不用插电的电动马达,劲道十足。 「在抱怨我的表现太差是吧!没能让得到充份的满足。」所以她还有心思去欣赏别的男人。 「听来很酸,你喝了几瓶醋?」酸溜溜的。 满脸冷意的东方律将她紧紧地锁在怀中。「除了我以外,不许去挑逗任何男人。」 「是吗?好像有点违反公平法,我刚才看你挺享受美人在怀的滋味。」她视力好得可以在百尺外打爆一个歹徒的脑袋。 别太高估女人的胸襟,有时也挺狭小的,容不下千分之一毫米的小砂子。 「是故意的?」眼一,他的怒气没先前狂烈,可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 不,她是被将了一军。「告诉我,她抱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脏。」 「脏?」不会吧!人家穿了一身雪纺白,看起来像是圣洁的处女。 「心脏。」身体更脏。 喔!她忘了他有洁癖。「我记得她是你的老情人,你们以前有过一段……男盗女娼的日子。」 「男盗女娼?」眉一挑,他像是听到一则天方夜谭。「这算是吃味吗?我的垃圾制造机。」 「什么垃圾制造机?!我这叫随性。」人干么自画框框困死自己。 「懒人懒性的推托之词,」 「对不起,请容我插一下话,大厨说今天的酪梨不是由纽西兰空运来的。」 突然插话的男人是去而复返的服务生,他端盘上的酒杯全是空的,在说完「大厨」的交代后又转身离开,背脊挺直地露出令人垂涎的马达臀。 不是由纽西兰空运来的是什么意思,酪梨是该国出产的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东方律望向身边的女子,却看见一脸了然的深思状,似乎已经明白其中的含意,不需要再多作解释。 这是一种暗语吗?还是他们早就相识? 突然浮上心头的疑惑让他想起她警察的身份,众多黑帮份子出现的场合警方不可能不知情,任由他们聚集却不加以制止。 而一向嫉恶如仇的她似乎看不出一丝异样,处之泰然地置身在一群她欲绳之于法的大哥中,其中的深意值得探索了,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难道说那个男人也是警察? 此时他陷入两难的情况,是该警告与会的各地角头老大有警方在场,要他们稍微收敛言行举止,别让人逮到逞恶的证据,或是装傻地视若无睹,让心底的疑虑沉淀。 「爹地,你看他嘛!人家在跟他说话他却分心看其他女人,人家真的有丑到不堪入目的地步吗?」 经过一番耳鬓厮磨的性说服力下,让欲望控制下半身的杨武山不再果决睿智,轻易地接受女儿在他耳畔轻喃的建议,竟同意以卑劣的手段留人。 因为他也有私心,最近的年轻女孩越来越不对味了,不是太生嫩便是太老练,光有长相却显不出动人风情,让他身体满足却搔不到痒处,老想着一具喷火的艳丽娇躯。 女儿想要阿律,他则想要他身边的美艳女子,两不冲突互蒙其利,各不吃亏得其目标,何乐而不为呢! 道上的人不讲廉耻,他们重的是私利,以往的情义早被个人功权主义取代,真理沦丧已失去江湖人最重要的义气,各自为政地为抢地盘而包藏祸心,谁都想算计对方好成为笼头老大。 当然他也不例外,钱是越多越好,女人自然是又艳又辣的佳,能坐享金钱与美女,谁会在意曾做过什么坏事,趁着还能动的时候赶紧享受享受,所以…… 「阿律呀!我刚刚不是才跟你说过,别老是对心心这么冷淡,好歹你们以前也要好过,干么老摆着一张臭脸,让人以为你发达了就瞧不起以前的兄弟。」 猩猩?我还狒狒呢!一旁的寒浴月冷眼旁观地暗嘲。 「杨先生别误会了,我……」他本来就这长相,对谁也生不了热情。 「哎呀!怎么都讲不听,我们是什么关系了还来商场的客套,叫我声干爹不为过吧!」有阿律来帮忙顶着才能放心,他老得不想争了。 「可是……」东方律想着该如何迂回地拒绝,他不愿再扯入复杂的江湖路。 「你这孩子还别扭个什么劲?别忘了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把屎把尿我哪样没做过,当你干爹不委屈吧!」 养育的大恩一扣下,当着众位曾和他有过交情的大哥们,眼神一黯的东方律无从推辞,在各怀鬼胎的情形不受制于人情压力,一声干爹由喉中逸出。 再怎么说他也不能让杨老大下不了台,虽然「那件事」始终令他心存芥蒂,但他对自己的抚育之恩却不假,没有杨武山就没有今日的东方律,也许他早就死了,或是变得更加桀骛不驯。 「好好好,大家都瞧见了我的好儿子,我老杨今天真是太开心了,有儿有女还有各位兄弟,我此生真的了无遗憾了。」杨武山一手拥着女儿,一手拉起东方律的手,像是一位心满意足的父亲。 但他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叫杨胜武的亲生儿子,目前是个助理律师,不愿接他的衣钵改走正道,因此并未出席盛大宴会。 子不子,父不父,人伦倒施,他的儿、他的女都怀有异心,但他毫不知情地笑开怀,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下。 「今天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那就是我女儿采心长大了,想和各位道上前辈讨些人生历练,希望你们能不吝指教地多多牵成,我老杨在此先谢过了。」 一张张喧闹叫好的笑脸下藏着一丝讥诮,表面拥戴可心底却在嘲笑闹剧一场。一个女人怎么能和他们逞强斗狠,当男人的玩物还差不多。 台上讲得口沫横飞、快意畅心,底下人窃窃私语地讨论起他女儿是否能胜任重担,另创一番局面。 但更多人已经笃定她是温室里的花朵,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哪能成就什么大事?还是早早交出地盘省得大家撕破脸,动起手来可就难堪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武山身上,没人发现被他紧捉住手下放的东方律流露出难受的神色,似乎受不了别人碰他,可又不能无礼地抽回。 「爹地,人家早就长大了,你还取笑人家。」一脸娇羞的杨采心甜笑地偎着杨武山,一副不会让他失望的模样。 「瞧瞧我这女儿还撒娇呀!老像长不大的孩子让我担心,各位得替我多照顾她一下。」他笑着捏捏她下巴,让大家看他疼爱女儿的神情。 一定、一定,一定在床上照顾。不少老色鬼已经蠢蠢欲动地想接收她了,顺便拿下她身后的一大片势力。 「唔,爹地好坏喔!笑得这么开心,好像我没本事让你安心养老似的。」过了今天,他们就会知道女人也是可以担当的。 杨武山故意装出颤意,嫌她太过生嫩。「还要多磨练磨练,羽翼刚长丰要小心学着飞。」 「讨厌啦!人家要是扶不起的阿斗也有律哥撑着,难道你连他也小看了?」当我是陌路人,我倒要让你瞧瞧我的厉害。她在心中对东方律说道。 眼底闪过一丝黯沉的东方律蓦然察觉他来错了,不该因杨老大的一再邀约而顾念旧情,承诺陪他走完最后一段江湖路。 他被设计了,而且是被他所信任的长者。 「哎呀呀!瞧我胡涂的,竟只顾着女儿却忘了儿子。相信大家都认识我家阿律吧!他肯回来帮我可了我一桩心事。」他大声地误导众人,期盼弄假成真地让东方律骑虎难下。 此言一出一阵轰然,个个议论纷纷起了戒心,脸上的假笑变淡了,彼此交头接耳地商讨接下来的应对之策,绝对不能让东方律抢走他们的地盘。 由此可见,他们十分忌惮东方律的复出,或者说他从未退出过,只是隐身暗处等着算计他们,却推出个弱质女流掩入耳目,好一举并吞北台湾的势力。 一个有实力的人是不会让人遗忘的,他年少时的作为已深深烙印在这些人脑海里,他们想起他的悍劲和不怕死的狠厉,绝非他此刻扮演的律师形象。 「谁说他要回来帮你来着?你老不是要金盆洗手了,还跟年轻人争什么?人家年轻有为又事业有成,你干么为了一个不成材的女儿而糟蹋他?」 一出场便惊艳四方的寒浴月听着猛吸口水的声音,笑着扬扬手还顺道抛了个媚眼,冷艳逼人的她笑推杨武山一下,技巧性地隔开他和东方律却不使人扬怒。 天生的艳容让她占尽极大便利,媚眼一眨就电得所有人茫酥酥的,差点不记得自己所为而来。 「对呀、对呀!杨老,今天是你金盆洗手之日,你就别牵儿挂女地抢了你的锋头。」 「就是说嘛!退休了就要好好休息,不要再管这些小孩子的事了,我们会替你好好看着,可别毁了人家一辈子的前途,哪天我们被条子堵上了就找不到好律师辩护了。」 底下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得像是体恤杨老大般,希望他能光采地过个值得夸耀的一天,而不是一颗心挂念着子女长不长进。 他们的用意再简单不过了,就是不让东方律有回头的机会,他对他们的威胁胜过阳家父女,谁愿平白多出一个强敌。 「哎呀!各位叔叔伯伯太紧张了,金盆洗手大会一会即将开始,爹地只是太疼女儿才急着把我介绍给大家,让各位见笑了。」落落大方的杨采心恭敬地一鞠躬,暂时将议论声压下。 接着她看向东方律身边的女子,燃着怒火的眼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心底那股阴狠浮上嘴角,形成诡异又邪魅的笑。 「我们在和律哥说话插什么嘴,这里有立足的余地吗?」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竟敢来此撒野。 她笑,她也笑,寒浴月的艳丽轻易将杨采心比下去,「本来我也不想来,可是我们家老爷说我不来他也不来,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来瞧瞧笑话。」 老爷?!我几时变成古人了?黑眸含笑地瞅了她一眼,似在取笑她的矫柔造作。 要你管,我绝对不会让你走回头的,你还是老实地当你的流氓律师。寒浴月以眼神示意。 「说我们这些人是笑话?」气愤的杨采心不忘把道上大哥牵扯进来,让他们无形中和她站在同一阵在线。 所以说她还是有点小聪明,不致失了分寸。 「他们不是才是,说要金盆洗手我连个盆子也没瞧见,就见老抢杨老的锋头,好像他是配角才是主角,大家来看掀裙子揭凉。」 她近乎低俗的戏语一出,掩口的笑声在四周响起,令杨采心颜面无光。 「敢当众羞辱我,以为这里是待过的酒廊或应召站吗?一字之错可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手一扬,十几支枪管齐对寒浴月,全场一阵愕然。 最紧张的莫过于以身相护的东方律,双臂一层不许任何人动她。 而穿梭人群中的便衣警察也在一级戒备中,手皆放在最靠近枪套的位置准备行动。 第九章 一场惊动四方的「金盆洗手」草草地落幕,盆没见着手也没洗,就如同闹剧一般,在你吵我闹中结束了刻意设计的一切。 当杨采心指使手下掏枪时,在场的老大都以为她使诈想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们,这场洗手大会不过是诱他们入壳的阴谋罢了,所以也立刻举枪回敬。 一时间情况为之紧张,人人自危怕遭到暗算,你看我我看你地相互提防,每个人都不相信自己帮派以外的人,各自形成一个小圈圈以防对手偷袭。 情势几乎一触即发,随便一个动作就可引起空前大混乱,瞧着大哥们手上拿的不是黑星手枪就是乌兹冲锋枪,只配给一把警用点三八的小警员,可是个个汗流浃背、胆战心惊,以他们的警力怎么跟重型武器相拚,根本就是找死。 幸好杨武山及时出面缓颊,以酒释嫌并且大骂女儿不懂事地要手下撤了枪,大家在一种不怎么愉快的气氛下吃吃喝喝,像参加告别式似地互不交谈,冷肃的场面一直持续到散场。 这时大批的警力也才松了口气,暗中记下谁藏有重大火力准备另行搜查后,便跟着散去的宾客离开,只留下几名伪装的服务生处理善后。 「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地方上的角头一个也得罪不起,居然蠢到在他们面前拔枪,长了一颗脑袋是干什么用的,装屎吗?」 难得对女儿说一句重话的杨武山真的气炸了,雷霆大怒地指责她思虑不周,缺乏带人的气度且不懂礼数,枉费他的苦心栽培。 这次的事情让他昏昧的老眼多了一丝厉色,计划未照安排进行反而让他丢尽老脸,他再怎么娇宠女儿也忍不住要发火。 经过这晚的事,谁还相信他杨老大的话?金盆洗手没洗成,反遭来道上朋友的讪笑,这下他不退休都不成,威信扫地的他已无法再在江湖立足。 「在冲动行事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任意妄为地做出连我都不想原谅的行为,以后怎么面对那些对怀有隙怨的朋友?简直是……简直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 无药可救。 「爹地,人家不是故意的嘛!你也晓得我是一时气不过才做出惹你生气的事,你别再恼我了。」反正那些人她也不用面对了,何必去在意。 杨采心嗔噘着嘴地假意忏悔,一手按在他胸口上轻轻抚弄着,像在安抚他的怒意。 「怎么不恼?!做事不用大脑地让人看笑话,还好意思要我不生气,我都快被气到爆血管了!」幸好他没有高血压的毛病,不然就难看了。 他叱咤江湖三十余年,大大小小的打斗场面不知经历凡几,他都能以一双拳头打出天下,让各个角头不敢轻觑他的能力。 没想到正在他打算将黑帮事业企业化之际,一身的黑都还来不及漂白,自己的女儿就先给他捅了这么大的楼子,让他想风光地退居幕后都不成。 「别气,别恼嘛!人家下次不敢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别再想了,人家没有你是不行的。」杨采心撒娇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眼带轻佻。 「嗯哼,给了我一包毒药又塞了颗糖在我口中,以为这样我就会高兴得起来吗?」这女儿真是来讨债的,专门来揉碎他的心。 她长得跟她母亲越来越像了,老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勾得他心口发烫,一身的气血全往下冲。 听到那个毒字,她眼底闪了下。「那我以后把糖都给你,毒我自己吃好了。」 「!净说傻话,毒一入肚还能活吗?爹地还没狠毒到要的命。」怎么说都是心头上的一块肉,割不得。 杨武山气归气还是不忍心她受苦,她既是女儿又是暖他床的女人,就算自己有再大的怒气也会看在这两种关系的份上而作罢,不会真要她负起责任。 是不能活。「我知道爹地最疼我了,舍不得我受一丝委屈,看我受欺凌一定会为我出头。」 「那要看是什么事,不对的人若是我可不会插手。」丑话先说在前头,省得她烦他。 杨采心看向被他们父女强留下来的男女,表情立刻变得毒辣无比。 「你想想看嘛!本来我们的金盆洗手大会进行得令人赞叹,偏偏有人故意不给你面子跑出来搅局,你说能放过这个人吗?」不然他们早就达到目的了,完美地演出一出戏中戏。 「呃,这……」她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可是……不通人情呀! 「她羞辱我也就算了,还让你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代你教训她也是应该的。」只是时机错了,她太沉不住气。 杨武山有点动摇地像要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对自己人怎么可以掏枪呢!以后谁还会服我?」 「一个被人包养的女人哪算是自己人,充其量不过是花钱买来的妓女,可别告诉我你舍不得想自己用。」该除去的绊脚石她绝对不会留。 虽然他们之前有过协议,那女人归他,东方律则是她的,各玩各的互不干涉,谁都不能过问太多,只要尽情地享受。 可是现在局势有变,明明就要水到渠成的好事竟被一个妖媚女子给破坏,让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切付诸流水,这笔帐当然要讨回来,否则他们才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平白演了一出戏给人看。 他是很想,不过阿律似乎很在意她。「就算是被包养的女人也有好女人,瞧阿律为了她挺身挡的枪,光这一点我就不能动她。」 其实他也是有愧于他的,十年前的一场黑道大火并,阿律为了救他竟然奋不顾身,让对方在身上连砍了三刀才保全了他,而自己却倒下了。 面对那一摊怵目惊心的血,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震撼,像是倒下的人是他不是阿律,因为除了给他三餐温饱和刀口舔血的日子外,自己几乎不曾为他做过什么,而他却舍身救他。 在抢救了三天三夜之后,他在阿律睁开眼之际允诺他可以索取任何报偿,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他一定办到。 而阿律在出加护病房后只对他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他要退出江湖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再面对没有明天的恐惧。 在万般不舍的情况下他让阿律离开了,并且不拿江湖事烦他,让他安心地完成学业,并成为今日人人知晓的大律师。 而如今他却自毁承诺地硬要将他拉回来,无视他如日中天的事业还与女儿算计他,只因他想得到他的女人,说来是他的不是。 「你就顾着他不顾你女儿吗?怎么说我才是你亲生的,你胳臂怎能向外弯,全然不管我的感受。」杨采心不快地说道。 「乖,宝贝,爹地哪有不向着,只是阿律跟着我出生入死了好多年,我不能不为他多设想一下。」至少让他过几天安定的日子。 「可是你不是想要他当你的女婿吗?半子总亲过外人,真要有事他才不会坐视不理。」这是他们讲好的条件,他不能反悔。 杨武山似乎惊觉自己老了而叹了一口气。「凡事不该强求,他若是的就是的,不用我们设下什么圈套他都会走过来。」 反之只有认命,半子也好,干儿子也罢,他都没权利要求阿律做什么,个人头上一片天呀!他看开了。 「错了,如果没有她,东方律一定是我的。」杨采心的眼中露出残酷的杀意。 「嘿!宝贝,不许胡来,给我安份些。」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有些不安。 「人家哪有做什么事,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她的眼神又恢复娇媚的模样,眼睫毛掀呀掀的十分煽情情。 「再不甘心也得吞下去,现在诚心一点过去道歉,不要让人家说我杨武山不会教女儿。」就算做做样子她也得去。 「什么,要我道歉?!」可恶的死老头,居然端起父亲的架子命令她! 也不想想他曾对她做过多少禽兽不如的下流事,这会儿竟敢厚颜无耻地说他会教女儿,他在强上她的那一刻怎没想到自己是他女儿,还口口声声说她甜得像蜜。 「不道歉就休想接下我的位子,我随时都可以把给的全部收回。」杨武山态度强硬地要她接受。 咬着牙的杨采心愤慨地瞪着他,仿佛眼前已经步入老年的男人不是她父亲,而是她深恶痛绝的仇人,巴不得一刀刺向他的心窝。 但她很快地便把那份恨意压下来,仅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像是不满他的偏袒,将自己女儿当成讲和的礼物往前推。 她是工于心计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又该屈服,成功的人不会在乎一时的软弱,重点是如何把握时机。 眼角闪过一抹阴芒,她柔顺地扮演听话的乖女儿,一如往常地将手往他臂上一搭,赢弱温驯地未加反抗,命人端来她早就准备好的饮料前去赔罪。 输或赢就在这一刻揭晓,而她会是唯一的胜利者。 「好,我道歉,但你得将名下的酒店,赌场和金控融资中心都给我喔!我可是很贪心的。」 的确很贪心,杨采心的野心昭然若揭,明明白白地层露在她的眼神里,那抹浓浓的妒恨是隐藏不了的。 看在善于观察的东方律和寒浴月,她的伪装变得极为可笑,即使她的言行举止是那么的温柔婉约,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她藏得还不够隐密,女人天生的小心眼会在她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时候展露。 「道歉?!」这句话听起来很不真实,就像看见火星人在月球跳舞。 「先前的事是我太过急躁,未经深思熟虑就做出莽撞的行为,请两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时的胡涂。」杨采心深深地一鞠躬。 寒浴月和东方律对望一眼,交换彼此意会的眼波。 「把我们留下来就是为了道歉?」而且还用十把枪对着她。 「你也知道刚才的情形有点混乱,我的脑子不大清楚,糊里胡涂地把朋友当敌人看待,罚我先饮三杯酒赔礼。」 一说完,她态度磊落地干下三杯烈酒,面不改色地露出谦恭微笑,好像酒不是酒只是清水而已,一点也不呛喉。 当她摆出十成的诚意时,又有长辈在一旁殷切地瞧着,身为男人的东方律就无法度量小地和她一般见识。 「这件事过去就算了,既然也有心悔过,我会当作没发生任何事,就此一笔带过。」只是他一点也不相信她会认为自己错了。 「律哥的宽宏大量令人敬佩,我特别为你备了八二年份的波本酒,希望你能尽释前嫌地一笑泯恩仇。」她的嘴角勾起狡狯的波度。 一名二十出头的小弟从她身后走上前,手指灵活地打开冰筒里的陈年好酒,再将拭净的杯子往他面前一放,注入五分满酒液。 意思是接受她的道歉就干了这杯酒,否则就是仍挂怀在心,不肯原谅她轻率的举止。 「我戒酒了。」自从某个女人倒光他酒柜里的酒,改在空酒瓶内放入浓醋后。 那时他以为酒酿坏了,又重开一瓶后才发现所有的酒都是酸的。 「呵……你以前酒量很好的,十几种混酒喝下肚还能神色自若地和人谈判,我就不行了,少了你的气魄和海量。」她眼神迷惘地想起从前,眼中带着星辰光芒。 「当年勇不值得一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用不着再提起。」他不希望黑暗的一面一再被提醒。 杨采心像贴心的小女人轻睨了他一眼。「好,不提就不提,干了这杯酒就算给我个台阶下,以后我保证不再找你的麻烦。」 她特别强调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刻意把她认为不具份量的女人忽略掉,稍后再对付。 「为什么我对的保证不具信心。」他怀疑地看着杯中的酒,迟迟不肯饮下。 「那是你向来疑心病重,从不相信身边的人,要不要我先喝一口为你释疑?」哼!多疑能让你好过吗? 杨采心一说完,东方律当真把酒杯交给她,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伤了她的自尊心。人必自重而后他重,在这种场面上他不会心软。 只见她表情难看地沉下脸,眼微地露出一丝利光,随即豪气地一饮而尽,杯口向下表示一滴不剩。他该放下戒心了吧! 「瞧!我是很有诚心地道歉,绝非虚情假意地使出什么手段。」酒不伤人,它只会让人意乱情迷。 她的笑令他不安。「我相信的诚意,但我已久不沾酒,不想破戒。」 他还是得防她,她向来阴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杨采心不肯放过他,脸一转看向强逼着她低头的父亲。 「爹地,你看他啦!人家已经低声下气地赔不是了,他还是不愿给个面子仍记挂在心,我心里好难过。」这杯酒他一定得喝。 只想给个公道的杨武山一见女儿的愁容心就软了,息事宁人地说:「阿律,看在我这老脸皮上就干了它吧!一杯酒要不了你的命的。」 「杨先生……」 「还叫杨先生,我都说要认你当儿子了,这杯酒要是有问题我就把命赔给你,这总成了吧!」对他冷漠的态度杨武山也有些恼了。 江湖人讲究的是豪气,一口气干了还犹豫什么,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苦笑的东方律幽幽地回道,「干爹都肯把命拿出来当赌注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没有后退的机会,他取出纯白的手帕在杯沿拭了拭,也将酒瓶上的指纹抹净不留痕迹,不假他人之手自行倒了杯酒,爱干净的毛病还是没变。 一旁忧心的寒浴月伸手欲阻止,但在他眼神的示意下缩回手,心中忐忑地看他喝下那杯酒,端视他是否有身体不适的现象。 见状,杨采心转而对她道:「对了,只顾着律哥的感受却忘了跟说声抱歉,我真是迷糊了。」她才是主角呢!没上场怎么成。 好刺耳的笑声,她一定是白鸟丽子的忠实信徒。「真迷糊假迷糊心里有数,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礼多必诈。 「呵……说笑了,我怎么敢对不礼貌呢!律哥肯定头一个不饶我。」可是过了今晚以后,她的存在就变得无举足轻重了。 「是吗?」哇靠,那是什么?满满的一杯像是发酵的奶酪。 咽下反胃的口水,寒浴月小心翼翼地盯着那杯送到她面前的特大杯雪泡饮料。 「听说对酒精类饮品过敏,所以我特地请人打了一杯综合果汁给,让养颜美容真永保青春。」死在最辉煌的年纪。 「综合果汁?」 「里面加了苹果、香蕉、进口奇异果、哈蜜瓜、酪梨、洋水梨……」多种口味让她喝到满足。 「说有酪梨?」蓦地她想起萧沐风的警告,嗅了嗅其中的气味。 「喜欢酪梨是吧!我让人准备一箱让在路上享用。」那条路叫黄泉路。 「我是很喜欢酪梨,不过它是今天刚由纽西兰空运来台的吗?」不,她一点也不喜欢酪梨,她只吃高山水梨。 杨采心的眉头微微一蹙,像是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酪梨的原产地不是纽西兰吧!记错了。」 「可是我只爱吃纽西兰进口的酪梨,其他产地的味道就是差了些。」等有纽西兰进口的酪梨她再尝。 「一定要这么挑剔吗?酪梨还不都一样。」杨采心的眼中进出她非喝不可的阴厉。 「挑剔的人才是懂得生活品质的人,一点点小瑕疵都会坏了完美的组合。」她故作完美主义者,事事要做就做到最好。 嗯!笑什么笑,牙齿白吗?邋遢成性的人不能有生活品质呀?个人的要求不尽相同,她要的满分是舒适、自由,没有障碍的空间。 谁像他有如老妈子般天天擦擦抹抹,大好的时光全浪费在保持干净上,抹布不离手地当个倒贴的台佣。 「有那么难喝吗?我看来还好。」台湾也有土产酪梨,味道还不错。 「不是难不难喝的问题,而是它不是纽西兰的。」猪喔!听不懂暗示。 不解其意的东方律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同?」 「不同……」嗯哼!他精明的脑筋当机了吗?「不是纽西兰的就不、新、鲜、了。」 懂了吧!吃了会满地打滚、口吐白沫,全身抽搐像癫痫症患者。 「我尝尝看……」 「不行。」 「不要呀!」 寒浴月的阻止是理所当然的行为,可是杨采心也神色紧张地不许他喝,里头必定大有文章。 「咦!这是……」脸色倏地一变,他尝出一味不该存在的东西。 没错,就是那个,你有胆就整杯喝光,金山的风景很好,有空我会去上香。 「呃!律哥,这是女孩子喝的养颜圣品,你就别跟人家抢……」赫!他想干什么? 「既然是养颜圣品就由做示范一口饮尽,我再看看成效如何。」就怕她不敢喝。 东方律将雪泡饮料拿到杨采心面前,要她自己尝尝新不新鲜。 「我、我刚刚喝了三杯酒,现在肚子有点涨气,这杯先给你的女人喝,待会我再叫人打一杯。」她当然死也不敢碰,连连退了好几步。 「不,我要现在喝,而且就是我手上的这杯。」他不容她推辞地硬要她喝下它。 被逼得无路可退的杨采心恼了,心一横地撕下恭敬的假面具怒吼,「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呼风唤雨的东方律吗?时局已经变了,人变心也变,不再是你能逞威风的年代,如今这里是我在当家做主,我说了才算,你算哪根葱哪根蒜。」说着,她亮出一把枪。 「宝贝,在干什么?把枪放下。」原本以为他们会和睦相处的杨武山骤地一惊,连忙走到两人中间一喝。 谁知他的宝贝甩都不甩他,还冷笑地将他推开,出言讽刺。 「哈!宝贝,你这老不修还要不要脸,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还好意思摆出一副慈父的嘴脸,我忍你很久了。」她扬扬枪要他站一边去,免得子弹不长眼先给他一颗。 「、到底在胡、胡说什么?!酒喝多了是不是?」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眼虚口钝地怕她胡言乱语。 「敢做就要敢当呀!谁不知道你杨老大天生好色,只要是年轻漂亮的女孩都想沾,就连你十七岁的女儿也不例外,照样爬上床硬上。」她陷入回忆,「我哭、我喊、我叫,可是有谁敢来阻止你的兽行?全都冷眼旁观地看我一次又一次受辱,直到我不再反抗学会顺从。」 他不会知道她有多恨他,恨得想亲手杀了他,让所有人都知晓他丑陋的行径。 可是她实在不甘心,光是揭发他野兽般的行为是不会让他得到应得的报应,旁人会逐渐遗忘他的作为,只记得身心受创的她。 到时候被嘲笑、被异样眼神包围的人是她,她不仅得不到公平的对待,还会失去一切。 「所以处心积虑地讨好我,甚至主动献身来获得我全然的信任,就是打算要我将名下的产业都移转到手上?」 「没错,我要你一无所有、身败名裂、老而无依地当乞丐,死在异乡当孤魂野鬼,生生世世回不到自己的故乡。」那是她原先的计划。 「、是说给我的瑞士银行的户头和房地契是假的……」他辛苦攒下的养老金全成了泡影。 「算你聪明。老家伙,我的确没打算让你过好日子,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不拿走你的所有我永远也不会快乐。」她说得无情,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杨武山顿时像衰老了二十岁,口气倍感心酸。「那么现在快乐吗?」 「等你死了我会更快乐。」杨采心的脸蒙上一层嗜血的兴奋。 「、想杀我?!」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不会养出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她一直很乖很听话的。 杨武山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中,他记得的都是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搂着他的肩头要他亲亲,爹地爹地唤得好甜好腻,让他爱不释手地老抱在怀中逗弄。 那一天她实在睡得太甜美了,裙子微掀露出星状的红点小裤,衣服往下滑没穿内衣,那对成熟的水蜜桃胸房似在呼唤着他。 当时他被欲望冲昏了头,根本没想到她是他女儿,一扑上去就恣意妄为,哪管她哭喊着要不要,先满足自己再说。 之后还食髓知味地当她是便利的发泄品,一有需要就脱光她的衣服一逞兽欲,然后再拍拍她的头给她一张金卡,看她想要什么就尽情刷。 他真的没有任何愧疚,以为她也同他一样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关系,越是见不得人就越刺激。 「用不着我动手,你已经离死期不远了。」他不值得她弄脏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暗中动了手脚? 杨采心得意地一笑。「也没什么啦!只是刚才我在那些大哥们的酒里放了些蛇毒下去,而你却不知节制地连连敬酒……」 这下子毒也该发作了,酒性助行死得更快。 「……」他的左手怎么麻了?举不高。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毒害,还是不是人?」东方律扶着失去言语能力的杨武山,怒视痛下毒手的孽女。 「呵呵,我不是,我是神,待会儿你就会欲火焚身地求我帮你,你不用担心我会忘了你。」虽然途中发生了些小插曲,但最后还是遂了她的心愿。 「、在酒里下了春药?」她也喝了,难道不怕计划生变? 「不愧是在道上混过的,一猜即中,到时你热我也热,我们就能……」她淫秽地笑着,企图挑逗他。 「滚开,别用的脏手碰我。」令他作呕。 他竟敢拍开她,活得不耐烦吗?「你忘了我有枪吗?」 「那也得有本事一枪射中我的心脏,否则它比废铁还不如。」只要避开致命的一枪他就能制伏她。 恼怒的杨采心阴森地一瞪。「你不怕死没关系,我找她开刀,那杯特制的果汁就是专为她准备的。」 她眼神一使,身后的手下拧笑地围靠上去,手上拿着冒着白沫的综合果汁欲强灌寒浴月,不让她有抗拒的机会。 「真是太不聪明了,连重案组的寒浴月也敢招惹,你们出门没拜佛吗?」 寒浴月一把扣住最接近她的男人手腕,再一脚横踢手捧杯子的家伙,接着一个快腿扫去连个后空翻,在空中劈腿连中两人,落地后再连续两个后翻横扫剩余的几人,动作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惊愕的杨采心根本怔住了,不知何时手上的枪已经易主,落在东方律手中。 第十章 「你要敢替她辩护,我就跟你散了。」 在法院门口出现这样的争执,男子苦笑地一再解释身不由己,但一身邋遢的女游民听都不听地打算弃他而去,不愿再理这个见钱眼开的死流氓。 逼不得已的男子只好放弃这件诉讼案,追上已经赌气三天不洗澡的女人,勉强忍受她身上的臭味硬是强抱住,不让她有借口跟他切八段。 其实这件案子已进入审理阶段,有太多对被告不利的证据已回天乏术,就算他再口若悬河、舌粲莲花,恐怕也难挽劣势,顶多少判几个死刑改判终身囚禁。 可她就是不讲理,平白把数千万钞票往外推,还威胁他不得插手,否则就走着瞧。 因为金盆洗手大会后,一共有五个大哥级人物及七个小弟不治身亡,还有五十多个帮派份子留院观察中,有些晚送医的甚至可能留下永久性伤害。 所以这一次黑道的损伤惨重,情势大乱地需要出动大批警力镇压,以免小弟想出头而趁机作乱,其他状况较轻微的老大则急着重新分配地盘而引发大火并。 而杨武山就是发现得太迟,送医急救时已中毒太深,左半身因神经性蛇毒造成脑神经严重受创而瘫痪,舌尖麻痹发不出正确的音准。 虽然还能说话但却含含糊糊,十句有七句听不懂,且一开口口水就顺流而下,不太能够自我控制。 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年轻时坏事做多了,不知悔悟地拆散无数个幸福家庭,现在上天的责罚终于到了,让他也成为破碎家庭的一份子,得用残疾的身子过完晚年。 「小姐,可不可以先去洗个澡?到底去爬哪座垃圾山了,弄得一身狼狈像个女乞丐,脏兮兮的没一处干净,有哪个女人会这么不爱惜自己……瞧瞧又把白皙的肌肤晒成木炭,我买的那些保养品用了没……」 又来了,他一天不长舌会觉得人生苦短吗?不想理他的寒浴月充耳不闻。不晓得为什么全警局的人都认为他是她的男朋友,而且还任由他通行无阻地进出警务重地。 虽然她一再声明别放狗和流氓律师入内,但显然她的话一点也起不了作用,阳奉阴违的背叛者太多了,拿她的笑话当每日一报看。 「……女孩子在家里整理家务不好吗?为什么要像大男人一样四处奔波,我接个案子就有三年的薪水外加奖金,我想我还不至于养不起……」 是呀!你很会赚钱,一年少说进帐上亿,有前途、有抱负、有理想的黑心鬼,专为流氓大亨打官司,不管他人死活。 她就是喜欢到处跑怎样?谁规定女孩子一定要整理家务,一个月六、七万的薪水她已经很满足了,而且还能享受揍人的自由却不用负刑责。 想想自己的狗窝多温暖呀!干么非得搬进他的样品屋不可。光着脚丫子不能在地毯上行走,不能躺在沙发上吃东西,不能随地乱丢垃圾,不能超过一天以上不洗澡,不能穿得像游民,不能…… x的,一大堆规矩,他当在感化院呀!规条数不清、条条针对她,她要真让他管了还能是寒浴月吗? 「到底懂不懂我在说什么?真要我拿一束愚蠢的玫瑰花,还有象征永恒的钻戒下跪才成吗?不觉得这种行为很俗气吗?」 尤其是面对一个完全不懂浪漫,没有罗曼蒂克细胞的超级邋遢女。 「俗气?!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已经侮辱到全天下的有情人。」幸好她不是重视繁文耨节的人,否则她会把玫瑰花直接砸在他脸上。 「喔!感谢老天,她终于肯回头看我一眼了,在我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自言自语后。」他故作夸张地双手朝天,一副不胜感激的模样。 「你这疯子,别发神经。」寒浴月笑着将他拉走,省得让人看笑话。 「一笑值千金呀!逗笑多难,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为难我,我天生不是说笑话的高手。」他的才能仅限于法庭和家庭。 真希望和她组个家,虽然她缺点比羊毛还多,而优点凑不齐五根手指头。 「那是因为你赚黑心钱最厉害了,每天数钱数到手软,哪里有时间去翻笑话大全。」也许他还看不懂呢!不解到底哪里好笑了。 东方律右手举高表示要上诉。「不能每只瓶子都装酱油,上回那件连续杀人案的委托我就没接,还替被害人打赢了官司。」 「那是因为杀人犯是穷光蛋付不起你高额的律师费,而被害者刚好是国内某企业家之女。」属于有钱阶级。 「啧!宝贝,这个帽子扣得可大了,我也要养家活口嘛!合理的收费才能资助我换新家具的费用,以及买那堆没营养的垃圾食物支出。」 瞧!他还得不时忍受出现在餐桌上的汉堡、比萨,以及她吃了一半忘了收的科学面。 「死流氓,不要叫我宝贝,你会害我想起那对令人作呕的父女。」他们也是宝贝来宝贝去地叫人想吐。 现在近亲相奸、性侵害幼童的案件越来越多,她都不知道这个社会怎么了,病得快没救了。 东方律按按她的额头要她别想了。「干爹或许有他糟糕的一面,但他已遭受应得的惩罚,就以宽宏的心原谅他过去的种种不是。」 这样的下场够了,他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要过,却得在不断的复健中后悔曾做过的错事。 「我还不够宽宏大量吗?违背自己的信仰和执着让你成为他的辩护律师,好让他免于牢狱的刑罚。」光想到这点她就呕,坏人没能得到应受的惩罚。 有钱人的好处是得以易科罚金,法外就医缓刑五年,等时间一过就没事了,照样为非作歹让好人遭殃。 当然杨老大现在这副模样是不可能害人,但他带出来的一干兄弟依然在黑道横行,互争地盘互抢当老大,想必不久又有一条祸害出来,让人民陷于恐惧之中。 「哎呀!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撑多久?就算不看在他抚养我多年的辛劳上,也得同情我那个可怜的助理律师,人家可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呢。」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出人意料的,杨老大并未将名下资产全转给女儿,只给她总财产的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二他早登记给杨胜武,从现金到债券、股票一共有二十七亿,其中还不包括十七笔价值不菲的土地。 所以现在那个可怜的助理律师可是超级有钱人,付出的律师费当然是可观的数字,他哪有不受理的道理,以报恩为名目赚取黑心钱。 「哈哈!非常好笑,没钱的委托你肯接吗?我看这世上含冤莫白的人又要增加了。」所以她会忙得没时间和他玩愚蠢的结婚游戏。 打从杨采心以多项罪名被起诉后,他类似的暗示多得不胜枚举,好像他已经委屈地接受她,她还在挑剔什么,勤劳贤慧的好男人不多见了。 每次只要看到他那张「嫁给我就是最好的保障」的嘴脸时,寒浴月就会很想开隔,他让她想起屡次退她保的保险公司,以及一再强调她是危险人物,不得加保的猪头经理。 「可是爱的男人只有一个,而且在看过的邋遢模样后没被吓跑。」市警局应该颁给他一张「勇者」奖章,和她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像圣人。 寒浴月轻笑地捶了他一拳。「别把自己说得太清高,要找到一个能忍受极爱干净的洁癖狂兼超级长舌男的女人并不多,我刚好比较倒霉被你瞧上了。」 以前若有人说她会爱上一个专替坏人打官司的律师,她一定会二话不说地先给那家伙一拳,然后丢迭白纸要对方抄佛经,修身养性少造口业。 没想到她夜路走多了终于遇到鬼,让个黑心鬼走入她的世界、她的心,打破她对自己的坚持。 「什么叫做比较倒霉?我在床上的努力还没让满意是吧!」东方律冷笑地贴近她的脸,作势要教训她的口是心非。 「喂!喂!喂!大庭广众下别动手动脚,小心我扣你去警局吃免钱饭。」啊!这男人是狗呀?居然舔了她一睑口水。 「要不要嫁给我?本人的耐性有限。」别逼他使出贱招。 「不要,本小姐的脑袋还没坏掉。」嫁给一个既唆又爱管东管西的老爸? 免了,她已经过了吸奶嘴的年纪。 「寒浴月,是个顽固的女人。」他无奈又气恼地说道,按住她的后脑便是狠狠一吻。 「可是你爱我。」她有点无赖地要他认命,吃定他拿她没辙。 东方律发出第n个叹息,失笑地摇摇头。「对,是我活该,谁叫我爱上。」 他偏偏这点吃亏,气她又爱她,想把她丢出去又怕她真的走了,徘徊在矛盾之间,全因他爱她。 「好了,别沮丧了,我也爱你,来个吻吧!」免得他又要落落长地要她说出下结婚的一百个理由。 说这简单,她接触过的案例不只百个,可是她只要说到第三个他就开始吻她,然后两人滚呀滚地滚到床上。 「这妖女……」他投降了,高举白旗承认战败。 气恼过后,东方律还是无限包容地宠溺她,纵容她对他的予取予求,除了专业领域不能让步外,他已经让到没有原则了。 轻捧着寒浴月的脸,他温柔地浅啄细尝,渐进式加重力道吸吮,深入浅出勾逗滑溜的舌尖,最后演变成吸引路入围观的法式长吻。 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律师,一个衣衫邋遢的女游民,还真是蔚为奇观呀! 「大街上接吻有妨碍风化之嫌,看你们要跟我回警局做笔录,还是缴交一千元的恋爱税。」上次那摊卤味挺叫人怀念。 「敢收恋爱税先吃我一拳,两边平衡好凑成一千。」一边五百。 「哇!这疯婆子还真的动手呀!不给也用不着恼羞成怒。」幸好他根基扎得实,闪得快。 自己要吻得如痴如醉能怪谁,他不过是和大家一样看热闹……咦!人怎么走光了? 「你这头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又被n号女友抛弃了吗?」光看那副熊样交得到女明友才有鬼,人家又不是瞎子。 还不是怕打扰他们,真是好心没好报。「喂喂喂!别诅咒我,我是千里送鹅毛。」 礼轻情意重。 「少咬文嚼字,涵养不够就别卖弄。」丢人现眼会拖累他们四枭的名声。 「这女人没良心,枉费我好心送检验报告来。」怕她说他办事效率差,官僚体系作风。 寒浴月瞄了一眼并未接过手。「你直接告诉我内容,省得我还要动手翻。」 「懒女人。」她怎么不会肥死呢!老天没瞧见她可憎的所作所为吗? 「你说什么?」她威胁地一瞪。 「我能说什么呢!检验结果果然如我们所料,沉淀的白色物质是纯度极高的海洛英。」很久没见到这么纯的毒品。 「喔!小凯一定高兴死了,抽中头彩。」缉毒组对这玩意儿兴致最高了。 「是会死人呀!它是由浓缩的海洛英砖去调溶,纯度是历年来最高的,那一杯不新鲜的综合果汁喝下肚,也可以排队去投胎了。」想救都来不及。 「这么毒?!」倒是出人意料。 萧沐风沾沾自喜地指着自己。「感谢我吧!是我救了一条小命,不然那些海洛英足够毒死一头大象。」 并且在死前还会自以为是孔雀,踮起脚尖旋舞至死。 「嗯哼!感谢你?」寒浴月眼皮半垂地看向他的鞋子。「听说渗了春药的酒瓶是你换的。」 「是呀!我眼捷手快地偷天换日,避免那口子惨遭蹂躏。」可惜他没发现其他酒加了蛇毒,不然这次死的帮派份子就不会那么多了。 「姓萧的,你既然有时间换掉那瓶酒,为什么不顺手把那杯果汁解决掉?」要是她不慎误食呢?这会儿他就只能到她坟前道歉。 喔哦!糟了,他踩到地雷。「呃!你们有事慢慢聊,我赶着去捉银行抢匪。」 笑得局促地直往后退,话一说完他赶紧开溜,不愿听河东狮吼。 「该死的萧沐风,你居然这样玩我!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你不会走霉运,不然我会将mk步枪的子弹一颗颗塞入你的臭嘴。」 臭嘴就臭嘴吧!总好过她一身刚从臭水沟爬起来的模样。萧沐风未回头地举手一挥,当作是再见。 「啊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阵凄厉的叫声由局长办公室传来,让外头正在处理公事的警务人员赶紧放下手边的事,紧急撞开门板想进行抢救。 但第一个警察冲进去后就楞在前头忘了动,第二个、第三个……警员们一窝峰跟着冲,结果一个接一个地跌成一座小山。 「局、局长,你的头型很可爱,也……呃,非常有创意。」不能笑,不能笑,一定要忍住。 「到底是谁干的?我命令你们去把他给我揪出来,我要降他的职,让他去洗厕所!」 一道凉凉的女音靠在门口一睨。「亲爱的局长大人,你做过什么事你忘了吗?我早就警告过你阿月是个没风度的人,你还一意孤行地想整她一回。」 「凯……」呜……他要退休,他不要再干局长了。 抚抚光秃秃的头,欲哭无泪的局长连腾文不敢照镜子,怕瞧见头顶那排列成北斗七星的戒疤。 「保重呀!你还要五年才能申请退休。」别怪她落井下石,毕竟她是帮凶。 自作孽不可活,怪谁呢! 「呜……我不要……我不要,还我头发……还我头发来……」 【全书完】 *想知道督察长韩亚诺和四枭之首蓝青凯的精对招,请看寄秋花园系列502警界四枭之一《老婆险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