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火鹰情》 第一章 七月二十一日月曜日 朝日报讯: 宫城集团在长崎新设的游乐场遭放置塑胶炸弹,威力危及四周建筑物体,经九州署派遣专业拆除炸弹人员处理,在引爆前十分钟得以解除危难。 根据可靠消息来源指出,可能是内部高级主管触怒同道所引起…… 七月二十三日水曜日 朝日报讯: 和平公园发生液体气爆,幸好当时正因除虫之故而疏散人群,未酿成大灾。 听闻气爆来自公园旁的一座废弃公寓,目前隶属宫城集团名下,即将开发成一新型购物中心…… 七月二十五日金曜日 朝日报讯: 京都市中心有幢商业大厦,凌晨三点发出疑似有毒气体,警方出动大批警员疏散附近居民,大规模进行搜查行动。 此幢大厦乃宫城集团位于京都的第一分社,警方怀疑是已离职员工不甘被解聘,愤而趁黑报复…… 七月二十七日日曜日 朝日报讯: 宫城集团幕后总裁平野犬一郎座车爆炸,整座停车场顿成一片火海,高大的煤油味四溢,所幸平野犬一郎只受轻伤,目前在东京医院疗养。 接连数起与宫城集团有关的事端,是否意味着什么?是谁蓄意挑衅宫城集团……本报记者正深入追踪中。 白色的病床上,一位老人“啪!”的将手中报纸一甩,眉着紧缩地沉着脸,看不出动怒的迹象。 “总裁,应该请大少爷回来一趟吧!”带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子如此说道。 他沉吟片刻,不太高兴地挥挥手。“去,把他给我召回来。” “是的,总裁,属下马上去办。” 一欠身,豪华的病房内只剩下一位孤僻的老人,和两位高薪聘请的貌美护士。 ☆☆☆ “心心!心心……心——心——白、景、心——” 温和的低沉嗓音在连唤十数声之后,终于开始冒起火了,只因眼前将被子拉高盖住小小身子的“蛹”。 实在不能怪白千勇火大,如果面对七、八个大小闹钟同时响起,而始作俑者却依旧故我的睡大头觉,被吵醒的人自然有些不平衡。 虽然他早已起床,而且也用完早餐准备上班,但是身为兄长的责任,被迫恭请“小太岁”起床。 铃声不一的直响着,白千勇无奈地一一按掉,再看向眼前依然故我的“小山丘”,不由感慨同人不同命,他真是歹命,有此粗线条的亲手足。 先前他在客厅才悲叹抽中“签王”,想以贿赂方式和两位没同胞爱的兄长交换此一殊荣,可惜白家人的血是冰的,找不到一丝人性。 不过他一直怀疑是大哥和二哥串通,不然他不会踏入他们设下的陷阱,什么猜报童几点“丢”报,他看是早买通了那个报童,所以两人一致开口说七点三十六分整。 哼!他被坑了,哪有那么准,又不是神。 “哈——早啊!三哥。” 棉被下伸出一只浅麦色的小手挥了几下,接着露出头顶上一小簇黑发,脸仍埋在棉被底,惺忪含糊地打着招呼,一副不知大难即将临头的模样。 “是顶早的,临你上飞机的时间只剩下四十五分钟,也就是说你有十分钟梳洗和……上大小号。” 眼睛盯着手表转动的秒针,白千勇开始计算床上懒虫脑波的接收度,看是否矫健如昔。 一秒、两秒、三秒……七秒、八秒—— “啊——” 一条小小的影子,飞快地从床上翻下,快掉的扣子绷半开,露出有点弧度的曲线,以“赶投胎”的速度冲向浴室。 挤牙膏、洗脸、冲水,梳发到换衣,像个陀螺似直在房间里转,比数钞票机还快。 不一会工夫,喘着气的人影将头靠在白千勇肩膀,一只简单轻便的行李袋置在脚旁。 “不错嘛!你可以上金氏记录,老哥我跟着沾光。”他好玩地扯扯肩膀上起伏的黑发。 这小鬼一向爱懒床,天打雷劈也吵不醒她,她自己也知道有这个坏习惯,所以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特别“哀求”三个兄长,不管用何种酷刑,一定要让她赶上飞机。 而闹钟是用来提醒三位可敬的兄长,不要忘了她还在床上这项大工程。 “你……你应该早点……叫……叫醒我。”好喘哦!比跑马拉松还累。 不过,原则上她是不做太“伤身”的运动,若不是因为二哥是武术教练,她连扎马步都嫌浪费时间。 白景心是那种事不关己型的“观众”,就算有人死在她面前,她顶多踢一下,确定人死了没,然后凉凉地跨过尸体,当他是路边的死猫死狗。 别人刀呀枪的在身边舞弄,她只会退到角落看戏,手中还端着一盘鸡爪啃着,最多吆喝两声以应景。 拍拍小妹的脸,白千勇才满恶劣的说道:“嗯!很准时,不亏是瑞士买的名表。” 瑞士……买的名表?这表示……“三哥,你……你太可恶了,耍我。” 难怪她在睡梦中听到一阵铃声响,心想已提早拨快二十分钟,以便哥哥们唤醒她,怎么还会睡过头,原来是……一点手足之情都没有。 “少唆,老妈把早餐准备好了,你快吃完早餐我好送你上飞机。”他佯装不悦地扯开她依靠的身子。 “你很无情喔!借人家靠一下会死呀!”也不想想是谁害她赶得要命,差点连漱口水混着牙膏噎下肚。 半拉半推,白千勇颇为认命地拎起看起来不大却重得要命的小行李袋,赶着懒虫妹子上餐桌。 “哟!我得去买彩券,一定中头奖。”放下报纸,白千仁趁机消遣一下小么妹。 白景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三明治。“小心车子,我怕它提早退休。” 什么嘛!就会嘲笑她。 “千万不要呀!”白千勇赶紧出声。“二哥难得善心大发,我可不想车子在我手中终老。”他好不容易才和二哥“情商”一借爱车呢!怎么可以壮志未酬身……车先亡。 她微微一敛眉。“你的车呢?又撞坏了?” “是进厂修养,小孩子不懂事少开口。”他小心翼翼的瞄着,生怕被关心过度的母亲听到。 不是他技术不好或是爱耍帅,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老是有人要朝他可爱的小车猛撞,至今大概进厂维修了几次,这还不包括全毁换新车的速度。 唯一可取的是,那些“爱”上他车身的肇事者总会“乖乖”的奉上赔偿费,不然以他一个上班族,哪负担得起换车的费用。 不过他的块头满吓人是主因,谁敢惹外表像“大哥”的男人,又不是嫌命太长。 小?“我承认发育没你好,但请你记住一件事,本人已有投票权。”和三位兄长比起来,她是袖珍型。 其实白景心不算矮,以东方人体型来讲,一六五公分算是正常,但是在一堆长人阵内,她就像可怜的小水雉,谁都可以将手臂搁在她头顶小天地。 “有投票权又如何,你永远是家中最小的娃儿。”白千仁顺手浇浇冷水,口气中有淡淡的宠溺。 独女和老么是有“特权”的。“妈——二哥和三哥欺负我。”这一声不重不轻的呼唤,引得谷子霜略湿的手在围裙上轻抹,生气地从厨房走出来。 “你们两个兔崽子当老娘死了不成,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欺负我的小心肝。” 两个大男人徒呼冤枉,无奈地朝小妹一睨,眼中有着不甘的抱怨,而白景心则得意地噙着笑。 “妈,我们哪敢得罪白家的小太岁,开开玩笑而已。”白千仁立刻为自已被抹黑的人格辩解。 “是呀!妈。谁不知道心心是咱们白家的心肝宝贝,小的哪敢向天借胆。”白千勇可谄媚得很。 谷子霜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决定一人赏他们一个锅盖,这个女儿可是耗了十来个钟头才生下的小天使,她忍受欺负就是“名言”。 年轻时谷子霜身子弱,丈夫怜她体虚曾有意领养孩子而不愿她受苦,但她执意要生个女儿来养。 谁知七年连生了三个儿子,在老三出生之日,她差点把医院哭垮了,直嚷着要和隔壁产妇换孩子,丈夫哭笑不得地赶紧办出院,免得徒留笑话。 当她得知又怀孕时,坚持婴儿房一律只摆女孩的玩意,开口闭口我女儿怎样,不许旁人猜疑孩子的性别,墙上挂满可爱的女婴照片。 果真这次送子娘娘应了她的请求,在医生宣称婴儿可能被缠颈而亡之际,仍不放弃希望地拼命推缩,终于诞下多年渴求的娇儿。 重女轻男是白家不变的家规,疼爱妻小的丈夫当然竭尽所力的去满足她,何况女儿出落得那么漂亮,仿佛是她年轻时候的再版,叫人怜爱入心坎去了。 身为白家的三个男孩智、仁、勇,他们在妹妹出生之后的任务是——保护她、爱她、宠她和沦为妹妹的玩具。 而且是终身职,不得有异议。 “咱们家就只有一个妹妹,你们两个皮可给我绷紧点连开玩笑都不许。”谷子霜眼睛瞠得像牛眼警告着。 “偏心。”白千勇只敢小声的嘀咕一句。 可有人耳尖得很。“妈,三哥说你偏心。” “嗯——偏心?”谷子霜两指揪着白千勇的耳朵。“我就是要偏心,有本事你去变性给老娘看!” 白千仁知道只要和妹妹扯上关系,老妈就会失去一贯的理性,一面倒的偏袒,所以他把报纸折叠好放一旁,想借机遁跑,不过有“福”同享是同根生的义务。 “疼呀!妈。你看二哥一点都不尊重你,连声招呼都没打的就想开溜,真是不孝。” 白千仁在母亲的瞪视下,讪讪然坐回原位,心里咒骂幸灾乐祸的白千勇,故意拖他下水受罪。 正准备上班的白千智,手中拿着钥匙,好笑地揽着谷子霜的肩。“妈,小妹快赶不上飞机了。” 唉!这就是白家最常上演的一幕,美丽优雅的母亲为女变夜叉,而受害者永远是百教不乖的千仁、千勇。 “对喔!”一提及此事,谷子霜马上松手。“娃儿,你一个人到日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乱吃东西。日本人虽然多礼,可是心眼小又大男人主义,你可别找个日本老公回来,他们绝对不会疼老婆的,搞不好照三餐凌虐……” 女儿鲜少离家,人还未踏出国门,谷子霜已经开始不舍的东叮嘱一句,西叮嘱一句,生怕女儿受了委屈似地叨吆着。“妈,你忘了表姨也在日本吗?菊光表姨会替你看着她。”白千智不得不打断母亲的“演讲”,题目是——吾家有女要远行。 “我知道,但天下父母心,我总得兜着心,你又不是不晓得娃儿的个性呛得很,万一……” 白千勇大笑的拍拍大腿。“妈,你是杞人忧天,小妹是根冲天椒,只有她敢欺负人,没人有胆送上门受死。” “死小子。”谷子霜一巴掌就往他后脑拍去。“好歹她是你妹妹,少给我说风凉话。” 女儿自幼和三个哥哥一同上道馆学武,脑袋瓜装的是聪明才智,临场反应更是一流,所以她才放心让宝贝女儿一人远行。 不是她老王……谷卖瓜自卖自夸,她这个女儿打小就没吃过亏,滑溜得像泥鳅,还真没人奈何得了她。 “是是是,母亲大人教训得是。”抚着后脑,白千勇怀疑母亲在报前世之仇,出手重得他隐隐作疼。 没理会老三的嘻皮笑脸,她转向女儿。“娃儿,住在人家家里要收敛点,多少给人留点后路走。” 谷子霜难免要提醒她,因为女儿一发起脾气来,真是山都挡不住。 早春菊光是她小姨的女儿,早年中日战争时,小姨被入侵的一名日本军官强占了身子,而后成为他在中国领土上的一名妾室。 战争结束后,日本军官带着小姨回日本,却因撤退之故,来不及将小女儿带走,一直寄养在谷家,直到小表妹快满十七才被接回日本。 但日子却不一定顺畅,由于小姨的中国国籍,再加上遭到其他妻妾排挤之故,在小表妹回日本不到半年后便过世,所以小表妹常受同父异母手足的欺负。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认识当年已娶妻并育有一子一女的早春光相,在他霸道的爱下,居然也步了小姨的后尘,成为他的二房。 所幸早春光相除了霸道了些,对早春菊光是用了真心,但也引发正室的不悦。 温婉的母女自然常受正室及正室子女的嘲讽和羞辱,不过慑于早春光相的严厉作风,他们不敢光明正大的排挤,只敢暗中使些下流的手段,但止于口头上伤害还不至于动手伤人。 毕竟菊光母女是早春光相的最爱,一点小伤小口都能惹得他大怒,当然不会有人自寻死路去拈虎须。 “妈,你当女儿爱管呀!是他们欺人太甚,老是找夕子的麻烦,我才略微薄惩一下。”夕子表妹就是太懦弱了。 “你是正义感泛滥,妈是怕你在无形中得罪小人。”私底下,她完全赞成女儿的“暴行”。 不过口头上还是得做做样子,表示她有在“教”女儿,不至于落人口实。 白千智看看时间不早了,笑着催促着,“妈,你再念下去,飞机都升空喽!” “唉!真不想你去日本。” 唯恐母亲来个十八相送,白千智一手拉着一个,赶紧把他们送出门才安心。“去去去,飞机不等人。” 就这样,白千勇开着白千仁的百万名车载着白景心,在红着眼眶的谷子霜和无奈笑着的白千智注视下离开家门。 ☆☆☆ 熙来攘往的国际机场,一对外表迥异却有几分神似的男女,边走边吵着架,引起旁人侧目。 女孩长发束起马尾,在脑后晃呀晃的如一把黑色丝缎,眼珠子滑溜地四下飘动,脸上表情是乏味至极。 “心心,你不要不耐烦,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偏偏谨言慎行不是她少数可值一提的“美德”,白千勇实在为她尖锐的偏激思想而忧心。 也许他喜欢在言词上逗弄她几句,但终归是自己从小疼宠的小妹,这回不情愿的被“指派”到日本,真怕她又因日本国情之不同大加鞭伐。 在台湾有三颗大树哥替她“遮风挡雨”,但身在异国土地上,凡事只能靠自己去排解。 “几时你的个性这么婆妈?我懂得保护自己,你大可放宽心。”白景心不耐地朝出境室走去。 她真的不想去日本,可夕子要订婚了,白家算是“娘家”一分子,她得代表全家去献上一份祝福。 白千勇脸色怪异的讪笑。“我是怕得去日本警署保你出狱。”这绝对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去你的,难得出一趟远门,你不能说点顺耳的好话吗?”老是踩她痛脚。 从不惹事的她,向来是事找上她,白景心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事实虽然残酷,但你得接受,忘了在印度那件暴动吗?”他百般无奈地提起。 印度?哦——那件事呀!“我只是置身事外地站在路旁等圣女过去,谁知她突然往我身上一扑。” 圣女是一出世绝不沾土的。那天正巧她路过,心想着到下一市镇要走哪条路,不意一黑影朝头一盖,她身体本能的便去接。 谁知一干信徒齐向她靠拢,个个眼露凶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生怕她让圣女沾了泥气。 试问在一群意图不明的陌生人拢聚下,一个正常人会做的第一个举动当然是往后退,她忘了身上死捉着一位不及十岁的小女童。 结果后脚跟勾到水管,为了避免身体向后倾倒,下意识地翻身用手撑地,然后事情大条了。 圣女没料到她会翻身以正面向地,一个没捉紧脚落地,正好踩在泥洼里,这下……真可谓之欲哭无泪。 群众大声地鼓噪,四周发出不一的嘘声,不知是谁先引起事端,接着发生斗殴,两个人变四个人,四个人变八个人……很快地像燎原的火苗,燃烧着一片人海。 印度警方出动了近一万名警力平息这场暴乱,她却趁隙抱着小圣女避到安全地带,事后遭印度政府斥责了一番才放行。 “所以说心心,你该在身上贴张‘危险物品勿近’的字条,因为你有专门招惹危险上身的怪体质。” 每次一说到这,白千勇只有摇头叹气的份。 好像有她出现的场合,附近一定隐藏着不定的危险性,而且最后一定会和她扯上一点关系,如骨牌效应似地把她卷入危险中。 值得庆幸的是她从未在危险中受过伤,所以白家成员才放心任由她四处闲游。 “三哥,你失恋了吗?”白景心斜睨着一脸贼笑的老哥。白千勇顿了一下,没好气地用食指叩叩她的前额。“顾好你自己,不要给我找麻烦。” “我是说真的,你和安姐玩完了是吧!”不然他哪有空说教,早就飞往佳人住所接驾了。 “是感情淡了,大家好聚好散嘛!花园里百花盛开,总要雨露均沾才公平。”小管家婆。 好聚好散?都五、六年的感情了。“说,你们谁先变节的?”她才不信他那一套鬼话。 记得那年三哥刚退伍,第一眼见到同在建筑事务所工作的小妹易安,立即触电般展开一连串追求手法,终于在一年后打动伊人芳心。 自此感情扶摇直上,原本打算不久后进入婚姻殿堂,殊知易安的父母在往后三年内接连去世,碍于古礼必须守孝三年或百日内结婚。 易安和父母的感情十分浓厚,在连遭丧亲之痛,对人生起了灰色念头,生怕所爱之人会离她远去,故而渐收起一份爱人的心。 “快到登机门吧!地勤人员已开始在广播了。”他故意转移话题,不想讨论自己的情事。 “三哥——”懦夫!她又不是外人? “闭嘴,把你的行李拿好,少管大人的事。”反正行李不占太多空间,不用送上输送带。 两人一旦相处久了,再浓烈的情也会转薄,他和易安正是如此,所以没什么好遗憾。 只是习惯是一种可怕的病菌很难根除,他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会跳脱这份习惯,重新寻找他的有缘之人。 联合航空班机落地,走出一群打扮特异的俊男美女,白景心远远一瞧,不由得一呼,白千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跟着眼睛一亮。 “哇!真靓。”个个都美得有特色,有红发、金发、银发和黑发,活像个小型联合国。 不过不能否认,他们真的很出色,深深吸引一干旅人的眼光,包括他。 “该死的小日本鬼子,该死的平野正次,我要拔光他的鹰羽做毽子!” 一位美丽非凡的中国娃娃走过他们身侧,口中不断地咒骂着,非常生气地咬着牙横行机场。 平野正次?!好熟悉的名字……“三哥,这个日本名字挺熟的。” “呃!什么?”他回过神,没听清楚她在问什么。 “算了,我看你魂都快被漂亮小姐给勾了,哪听得见人家在问什么?”难怪被安姐甩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欣赏美女是人之常情。”然后他叹了一口气。“可惜。” 因为白千勇看到三位大美女居然分别投入男人的怀抱,而三个男人的气质皆非一般男子,出色得令人自惭形秽。 “是很可惜,那几个男人长得真俊。咦?那个不是常在财经刊物出现的男人?还有农业专刊上期才……” 真该哇一声,他们是本年度最佳的单身贵族……哦!不,前些日子才有报导他们新婚的消息,尤其是那位一脸戾气的男人,听说还是一位黑道大哥呢! “你认识他们?”虽然佳人心有所属,偶尔套套交情过过干瘾也不错。 白景心好笑地戳破老哥的美梦。“回去买几本热门杂志,他们的生平全在上头。” 她一个旅游杂志的摄影记者,对于友社的刊物,多少有些涉猎,不至于被讥如观天的井蛙。 “哦!”原来是大人物呀! 背起行李,白景心走向电梯。“我走了,请不要太想我,小妹会内疚的。”因为她无以为报——想他,不可能。 “鬼才会想你。”即使他已经有一点不舍。“没你在眼前绕才清闲呢!” “尽管撒谎吧!我看见你眼底的心虚。”她做了个可爱的挥手礼,走向登机门的方向。 一抹怅然升上白千勇的心窝,他一向不赞成小妹一年到头在外晃荡,可那是她的兴趣,又不忍去剥夺她唯一的喜好,只好留在台湾为她担忧。 小妹是家中的宝贝,他们三个哥哥是尽一切努力让她快乐,看到她甜美的笑容,一天的辛劳疲累就不翼而飞。 很想开口留她下来,但小老鹰需要的是辽阔的天空,而不是亲情的铁链,所以只有忍着心疼放她自由飞翔。 这算不算恋妹情结?他自嘲的想着。 “飞吧!宝贝,别忘了家是你永远的避风港。” 飞机缓缓升高,驶向另一个国度,白千勇再一次送走心爱的小妹,油门一踩转个方向。 该去上班了。 ☆☆☆ “死倭寇,你就不要犯在我手中,本小姐一定要你亲尝挫骨扬灰之痛,卑鄙的臭老鹰。” 行驶的高级房车中,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正念念有词,同行的伙伴虽和她一样气愤,却不似她如此怨恨。 “慧儿,你骂了一路累不累,要不要歇歇嘴?”周恩杰宠溺地揉揉她的发。 起先他也是很气恼平野正次的小人行径,不过看到老婆有仇必报的表情,他反过来同情火鹰。 虽然被打断蜜月的兴致,不能与他们去从事解救人质的危险工作,但能平安的归来,一颗吊着的心终能平复。 “周大总裁,你老婆最厉害的就是那张永不干涸的狐狸嘴,这件事她至少还要记上半年。”在报完仇以前。 “乌鸦,想吃舌头吗?我正缺一根乌鸦舌,想免费提供材料的话,本人乐于接受你伟大的进献。” 眼一沉,维丝娜将怒气转嫁于在开车的伊恩身上,谁教他话太多。“喂!你找错发泄对象了吧!”他头一偏,往后斜瞥一眼。“管好你老婆,不要放出来乱咬人。” 不等周恩杰回答,维丝娜冷冷的瞪视。“听说雪儿很单纯,天真得近乎蠢。” “不要带坏她,雪儿学不会你的邪恶心肠。”这女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得看好自己老婆。 “我邪恶?!”嘿!他活腻了。 啊!一听到她的冷笑,伊恩的背立即寒了三分。“我口拙,说错话,你是全世界最有智慧的女人,我是大笨蛋。”自贬以求“生存”。 多年的默契得知,她绝对是缺少一种叫风度的基因,抱着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得罪女人的心态,伊恩“卑微”地拉下脸皮求和。 “哼!太迟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个垫背来玩。 八个人分乘两辆,吉莲和祈上寒、周恩杰及维丝娜坐在伊恩开的车中,因为他们都住在北部嘛! 而珍妮和秦日阳坐上哈维的车,目前哈维和他老婆石孟船定居在台中,顺道送住在南投山上的夫妻回数野山庄。 这次被平野正次摆了一道,五位新婚的组员心有不甘,本来他们打算结婚后正式退出反恐怖小组,可惜心机没人阴险。 来不及递上辞呈就被将了一军,台湾成为他们继瑞士总部的第二个根据地,连分部设立地都得自行负责,叫人咬牙饮恨。 “狐狸,想不想报仇?”吉莲指得是平野正次的“陷害”一事。 “喱——”维丝娜的瞳孔迸出亮光。“你捉到他的小辫子?” 吉莲手中的随身电脑有一页日文。“听说他快订婚了。” 订婚?!那只温吞鹰?“这倒有趣了,那个可怜的女人是谁?” “早春夕子。” “日本人?”既然是日本人,搅搅局也顶好玩的。 “而且是日本相当古老的家族。”她打出一串翻译过后的资料。 维丝娜眯着眼睛,脑中转过上百个念头。“没有羽毛的老鹰还飞得高吗?” 周恩杰一把转过她的头警告,“别想去日本,咱们的蜜月才刚开始呢!” 另一方面祈上寒也阴沉着脸,眉毛挑得一高一低威胁爱妻。 “红发妞,这次你给我安分些,不准你再陪那个疯子老大跷家。”他指的是维丝娜。 所谓山不转路转,山水有相逢,这两个女人可不是逆来顺受乖乖牌。 “狐狸、老鼠,别忘了算我一份。”伊恩相信她们绝对会报复。 “伊恩——” 两个男人同时恼怒地朝他的后脑勺大吼。 第二章 这是一场鸿门宴。 此刻端着紫红色液体酒杯的男子,冷眼地看着一幕又一幕的浮华画面,不屑的嘴角微勾,笑话这出肥皂泡沫般地闹剧。 他被设计了,陷入一场无法逃脱的阴谋中。 宫城集团近日发生的种种意外,他怀疑是有人蓄意安排的,旨在钓出一向隐身在联合国内部的自己,而最有可能的嫌疑犯,大概是他强势的父亲吧! “亲爱的大哥,终于想开了,想回来分一杯羹尝尝,当个你最瞧不起的市侩商人吗?”平野正夫满脸饥诮的表情,手中挽着一位十分俗艳的大哺乳动物,一双挟细的眼布满怨怼,不时迸射如刀的眸光锁着他。 一个家族企业里,容不下两位继承人,偏偏眼前这个浑身充满冷冽气息的男子,正是宫城集团的正统继承人,身为继室之子的平野正夫,根本无置言余地。 平野正次慵懒一笑,暗藏波涛地挑挑眼角。“有这个需要吗?我以为宫城集团是先母遗留给我的产业呢!” “你……”他一下铁青了脸,半晌才幽幽的吐出一句。“现在是平野家主事当家。” 没错,宫城集团原是平野正次母亲的陪嫁,宫城良子是宫城家唯一的继承人,平野犬一郎是极尽手段地讨好她,以期能掌握宫城家庞大的家产,在日本建立他自己的商业帝国。 殊知宫城良子因血癌而过世,宫城家的大老因为怕平野犬一郎独揽大权,事先做了预防,在遗嘱中特列几条保护宫城子嗣的权益。 一、非宫城家血统者,不得继承宫城集团。 一、除非宫城家继承人以书面及其他足以证明之法律根据,否则他人不得继承宫城家之产业。 一、宫城家名下之产业不得易名,一经变更视同放弃产业继承权,全部遗产捐赠慈善机构。 一、继承人若因意外而身亡,其继承产业一律归国家所有,旁人不得侵占。 一、唯有宫城集团继承人,才有权调动瑞士银行的准备基金。 一、…… 激越的嘻笑声穿透偌大的宴客厅,杯觥交错的金波四散,身著名牌服饰的做作男女在人流中穿梭。 处在权欲横流的黑色身影,啜饮着口中甘醇的美酒。“喜欢待在虚幻中吧!好好珍惜我这小小的施舍。” “少……少得意。”平野正夫听出平野正次语中的嘲意。“你不是经商的料子。” “宫城家最值得骄傲的是取之不尽的金钱,大不了我关闭名下所有的行号,做个只会享受的有钱人。” “你敢!”平野正夫几乎是从鼻孔喷出音调,一张贪婪的脸变得狰狞不堪。 他是不敢,但有谁知晓。“钱是我的,无聊时拿来擦擦脚丫子也不错,要我送你几张钞票玩玩吗?” 身为促进世界和平的一分子,平野正次不会自扯脚跟开倒车,他明白日本有多少家庭依赖宫城集团生存,更别提宫城集团对日本经济的影响力。 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首相可会亲临宫城家,态度恭敬地一如对待皇室之家。 “你不会一直都这么顺畅,小心背后没长眼,从天而降的天灾可是不好避。”他暗自诅咒着。 平野正次温煦的笑笑。“你得祈祷我一息尚存,不然会便宜了那些慈善机构。” “我不会让我应得的一份陪你入殓,凡事都会有令人料想不到的意外。”一用力,身侧的女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正夫,疼——”百含野子眼泪快滴出来了。 他立即放松力道,改以虚伪的笑容安抚女伴,谁都看得出他笑中没有一丝诚意,完全在作戏给一些朝他们凝望的客人瞧。 “一个锅子一个盖,用钱买来的女人上不了台面,下次找个像样的银座女子,免得丢了父亲的颜面。” 粗鄙的气质和华丽大厅格格不入,比流莺还不如。 他怎么知道野子是酒店的公关?平野正夫收起瞬间的讶异。“你连婊子都不配拥有。”他小声地嘲弄。 “那可不一定,父亲老早为我选定一门良缘,财富、美女自动送上门。”他无心的一语竟成识。 今日的鸿门宴正是为他而办。 平野正次还想反讽几句,却瞟见平野犬一郎站在二楼的回梯处,以眼神示意两兄弟,才暂缓这场一面倒的口舌之争。 “有事吗?父亲。”平野正次语气平淡的走到平野犬一郎站立的平阶下,仰起四十五度角。 “上来。”他权威的命令。 专制、无理的命令式口吻,只会让父子俩关系更恶化。平野正次一脸平静地迈开步伐,等着主菜上场。 他知道父亲从不做无意义的蠢事,若无和己身利益有牵涉,绝不会制造一连串的新闻话题,卑劣地把他召回家族。 “你想退位了吗?” 平野犬一郎眼神一厉。“你想回来继承家业了吗?”他以父亲的语气说道。 两个儿子当中,他深知谁才是那个有实力的能人,他将希望全寄托在长子平野正次身上,盼他能接续自己的位置,想办法将宫城集团变成平野企业。 但他只是一味的推拒,置自己的家族责任于不顾,去加入那个劳什子的联合国组织,一年难得见上几回面。 逼不得已才使了些小手段,如果驯服不了他,只好寄望他的下一代成器,不再重蹈覆辙。 平野犬一郎打算亲自教育自己的孙子,一举夺下宫城产业,继而称霸全世界商圈。 两父子的眼神在空中交会,形成两道自成一意的波流,任何人皆无法打进两人的藩墙之中。 片刻之后—— “你还是那么固执,不要忘了你是我平野犬一郎的儿子。”顽强不驯的逆子。 固执?平野正次不以为意地露出浅笑。“我也是宫城良子的儿子,而且我的固执血缘来自于你。” 母亲虽出身富豪之家,却不骄傲,一直以夫为天不曾或忘,若非发现父亲在外私养情妇而加速病情恶化,她至死都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为此,平野正次无法原谅父亲的薄情,只因权力、财富而断送两个女人的一生。 他爱的情妇以及爱他的妻子。 “她都已死了二十几年了,这时提她干么!”对已逝妻子,他有一份愧疚感。 并非平野犬一郎不爱她,而是他从不认为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女人,所以才背着她在外另筑香巢,同享齐人之福。 “就因为死人不能开口,身为她儿子的只好略尽点孝心,以免有人遗忘了正妻。”语气虽淡,却字字隐含讽刺之意。 “你……”平野犬一郎平息心中的怒意,板着一张凌厉的脸。“我不是和你讨论这种小事。” 接着他向身侧的助理说了几句话,助理立刻往楼上走,不一会儿二楼楼梯口出现一张妍美的脸孔,穿着正式鲜艳的和服低垂着头,轻盈地步下阶梯。 这一刻,平野正次明了了,他果真中了圈套,没有抵抗地摆弄了一番。 “你想设计我?”轻忽的语气从平野正次唇畔逸出,里头有难测的深意。 “就算你不为平野家着想,也该为宫城家留个后,否则你有何颜面再见宫城家的老人们?” 这点令他无言,也许是该考虑一下子嗣问题,他现在的工作时有危险,稍有不慎即可能丧命,他不能自私地不为宫城家着想。 “如你所愿。”平野正次不反对的微笑,叫人猜不透微笑下的真心。 他服从的态度令平野犬一郎有一瞬间的诧然,不过很快的恢复商人本色,将着和服的年轻女子牵到儿子身侧,大声的往大厅喊话。 “各位今日小犬正次与早春家的次女夕子小姐行文定之礼,浅酒薄菜不成敬意,恭请诸位做个见证。” 宾客停顿了半刻,接着响起如雷掌声,齐声恭贺两家联姻乃天作之合,祝福话语不绝于口,唯一脸色不甘的平野正夫咬牙切齿,不满父亲的偏心。 早春夕子是他相中的女人,再加上她背后的雄厚靠山,早在他算计中,谁知父亲竟将他想要的女人赐给他此生最痛恨的人,实在气不堪言。 怀中的女伴被他的怒气波及到,苍白着脸色不敢喊疼,怕得罪了金主。 “再来是交换订婚戒指。” 平野正次拿起事先已准备好的珍珠戒指,一手握住可能是他未来孩子的娘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心想是她也好,至少省了一道烦人的程序去找个人生孩子。 谁规定夫妻一定要有爱,有性无爱的婚姻照样能生下继承人,他有些惆怅地自比种马。 正当他要将戒指套入早春夕子的指中,一阵自动步枪直扫,天花板上造价不菲的美术灯应声而裂,宾客吓得失去血色,四下寻找安全的避难所。 胆怯的早春夕子一听枪声,双脚一软人一瘫,当场晕厥,只有订不成婚的男主角平野正次昂然挺立,嘴角有抹松了一口气的可疑笑容。 “请现身,朋友。” 一道轻巧的人影从窗口跃入,手指扣在扳机处,笑意可掬地点点下颚。 “很抱歉,打扰了你的文定之喜,维丝娜托我带上一份贺礼,希望你不嫌弃。” 她?还是一样爱为所欲为,不因新婚而收敛爪子。“请转告她,我收下她这份‘厚’礼。” “好。她还要我转告你一件事,订婚送小礼当做利息,本金她会在婚礼上亲送。” 嗄?她还真是爱记恨。“你几时沦为她的私人信差?”堂堂的优秀情报员,竟成跑腿小弟。 “唉!人不能踏错一步路,我已经很后悔误交损友。”失策。 言之敬十分哀怨的想道,上次被“拜托”护送娇娇女天若雪,如今已成伯爵鸦伊恩的爱妻,这次又惨遭威胁送上这份不得体的礼。 人权彻底被践踏到比狗还不如,原来昂藏七尺的男儿躯也畏惧恶势力,传出去非砸了自己的招牌。 “我能了解你的难处,不过请谅解我的喜酒得缓些时日。”平野正次拾着一地狼籍的玻璃碎片。 “可不可以拒绝?”言之敬怕下次会被亲友团围殴。 平野正次首次露出真心的大笑。“我是不介意你的缺席,只要你逃得过狐狸爪子。” “嗯!所言甚是。”言之敬认栽了,错把仙人掌当绣球花。“任务完成,先行一步。” “不送。” 循着原路,言之敬将枪身往肩上一放,消失在众人眼前若非有一地的碎玻璃为证,大伙儿真当作了一场恶梦。 “你认识他?”平野犬一郎布满怒色的脸已然反红。 笑得有些可恶的平野正次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朋友。” “你叫他来破坏会场。”如果是,他绝不轻饶。 “不,是另一位好朋友特来关心我的近况。”维丝娜若听到他用“好朋友”来形容两人关系,定暴跳如雷。 对于可有可无的订婚宴,原则上他抱着随便的态度,宴会搞砸了正合他意,娶个软弱无主见的妻子,将来大家都痛苦。 因此,他很感谢维丝娜的搅局功夫,让他逃过一劫,要是她得知弄巧成拙反帮了他一个大忙,她大概半夜作梦都会哭醒,因为她的抗日情绪太根深蒂固了。 而整到他是她这一生最痛快的事,就像中国人所言:既生瑜,何生亮。他们是天生的对手。 “关心?用这种方式吗?你的朋友未免太幽默了。”平野犬一郎的意思是疯狂到极点,而他一点也不欣赏这种“礼”。 “父亲,你还没见识到她真正‘幽默’的厉害,保证让你终生难忘。”可惜短期间自己无意结婚。 “我不欢迎你的朋友。”这时,平野犬一郎才惊觉少了个人,低头一瞧。“夕子昏倒了,你送她到客房休息。” 可怜的早春夕子昏倒了好一会,此刻才被人想到。 “谨遵父命。”平野正次以轻佻的口吻挑战父亲的怒气。 一弯身,他将轻如羽毛的无缘未婚妻抱在怀中,踩着稳重的步伐走向二楼客房。 ☆☆☆ 八月的樱花尚未绽放,但早春家的几株粉红色樱花却乱了时序,在盛夏时分开满枝梗。 淡淡的花香唤醒爱赖床的白景心,她将自己打点好,准备陪同表妹早春夕子参加一场盛会。 今日是早春夕子的订婚礼,所以她一大早就忙得不得了,由于表姨身体微恙住院检查,而表姨父正巧要前往美国谈一笔重要生意,所以她算是女方唯一的亲属代表。 虽然早春光相的正室假意要出席,但一到了临出门时却高喊着不舒服,想也知道是做做样子取信于旁人罢了,叫人看了着实恶心。 至于早春夕子那对同父异母的一兄一姊,姊姊只顾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稍晚才出席宴会,丝毫显不出诚意,倒是早春森原——夕子的大哥,一早就来纠缠她。 从早春家一直到平野家,他是完全发挥口香糖的黏性,一双眼睛全专注在她身上而忘了谁才是宴会正主儿,忽视娇弱的早春夕子。 “你烦不烦?日本男人都像你这么无赖吗?”白景心的耐性几近告罄。 一袭线条简单的及膝礼裙是她的极限,向来大剌剌的她最爱的打扮是一件牛仔裤,t恤或衬衫,裙子是当学生时才有的“配件”。 当年在国外旅游,为避免沾惹些自命风流的浪蝶纠缠,她尽可能做中性装扮,但仍止不住西方男子对东方女子神秘气质的狂爱。 有时也顶恼父母的基因太过优秀,明明她已素净着一张不施胭脂的脸孔,还是挡不了惊艳的目光驻留,她自认平凡得像个“普通”人。 男人真短视。 “心子,我只是一个被爱击中的无助男子,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阳光。”早春森原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心子?恶!她又不是日本人!“你可以称呼我白小姐或是景心小姐,不要乱取小名。” 这个男人真是厚颜无耻,她快被逼疯了。 “你我之间关系匪浅,何必见外呢,我的心子。”他作势要轻薄她的手背。 白景心早他一步缩手。“谁跟你关系匪浅,咱们是山水不相逢,日月两极处,少肉麻兮兮的自我幻想。” 他的?等天上出现十个太阳再说,她十分坏心的想着,若有十个太阳,人还能不能存活就是个大问题了。 “有山必有水,日月常相伴,我们好比天生一对,任谁都难以比拟。”他再进一步地靠近她。 早春森原第一眼见到率性的白景心,心就不由自主的沦陷,那时她穿着女高中生制服,清灵得宛若一朵紫莲。 这些年他不断地追踪她的下落,从美国大峡谷到非洲草原、尼泊尔、印度到西藏,甚至是广瀚的撒哈拉沙漠、危峻的亚马逊河。 通常他才一踏上她走过的土地,她总是前一刻先行离开,两人之间老是错身而过。 他承认讨厌软弱无骨气的早春夕子,甚至不太乐意让外人知道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菟丝花妹妹。 可为了博取心上人的欢心,他放下身段勉强和柔弱的妹妹打交道,希望能在白景心面前留下一点好印象。 白景心觉得她快反胃了。“拜托,你可不可以暂时消失一个小时,我不想浪费食物。” “我已经消失好几年了,上天注定我们在此重逢,你忍心伤害我爱你的心?”他不解消失和浪费食物有何关联。 绝对忍心。“你不要口口声声说爱,这样显得很廉价,如果你能从此绝迹在我眼前,那才是老天开了眼。” 眼神略微一黯,早春森原的心被深深的扎痛,他是真的用心在爱她,为何她感受不到自己的真心。 他有些沮丧佳人不懂他的心,不过仍强打起精神,只要她未嫁,他就永远不死心,胜利是属于有耐心的人,而她值得他等待。 “我爱你,所以一再说出自己的心意,我相信你迟早会感动我的一片总面痴心。”他衷心盼望着。 头好痛,白景心实在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天底下的女人多如牛毛,你偶尔也睁开眼瞧瞧,不要盲目的乱爱一通。” “美丽多情的女人的确不少,但她们都不是我爱的你。”他执着心之所系。 以早春家的身分地位,自动送上门的女人不乏名门淑女,个个娇艳妖娆而热情,床上功夫更是一流,叫人消魂不已。 照理说他该流连在床欲之间,只是她们始终无法打动他的心,纯粹是两性的需求,一下床就形同陌路,不再有任何利用价值。头一回动心的对象却是最不屑他的女子,这是不是一种惩罚呢?他无语。 不耐地按按额角,她算是见识日本男人的“认真”,“我要回去陪夕子聊天。” 刚到平野家时,因为早春夕子得到房间装扮,她嫌房间空气闷,顺便摆脱他的纠缠,借口到阳台吹吹风,留下化妆师及美发师和早春夕子同处。 谁知他随后退了出来,打断她独处的时间,让她后悔了这趟日本行。 大哥白千智是律师,手中有数个案子正处于司法审判中,无法陪同她到日本一游。 二哥白千仁是武术教练,领着国家代表团参加世界杯武术比赛,此刻正在澳洲看无尾熊,当然来不了日本。 三哥白千勇是建筑师,刚接下一个饭店的工程案,忙得分身乏术,有时累得得在办公室过夜,根本抽不出时间来陪她。母亲为了照顾三兄弟的饮食起居,只好忍痛放女儿单飞,其实说穿了,她有坠机恐惧症,举凡不在地面行走的交通工具她都不信任,包括船。 而父亲从未离开过母亲一天,妻子、女儿择其一,当然是妻子为第一优先,女儿嘛!反正都长大了,早晚是别人家的。 听听,多无情的说法,不过白景心还是爱煞了这一家老少,因为她更无情,常常“弃”家外游。 ☆☆☆ “好漂亮喔!瞧瞧这皮肤多细嫩,早春小姐真是好福气。”化妆师一边上着妆,一边说着奉承话。 干这一行的最擅长看人脸色,嘴巴炼得圆滑精干,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该说些巧言蜜语的时候,绝对不吝啬拨弄簧舌。 若是讨了客人欢心,小费一撒就是一个月的薪水,当然要卖力演出,就算是缺唇断眉的大腹婆,都有本事吹捧成婀娜多姿的绝色大美女。 服务业嘛!就是让客人高兴,客人心一悦,荷包自然丰厚起来。 “妆会不会太浓?白粉好像上得多了些。”早春夕子轻声细语的问道。 今日是她的文定之喜,可她的心情却是起起伏伏,不知是忧还是喜。 早先她看过未婚夫的十数张生活照,一颗未曾开启的芳心因照片中的挺伟男子而心跳加速,不假思索地点头允婚。 从敲定亲事到即将文定这段期间,她从未见到未婚夫本人,只能从彩色相片中追寻他温和的笑意。 爱上一张相片而下嫁是不是太仓猝?至今她仍忐忑不安,无措地任由旁人打点她的婚事。 她相信父亲为她挑选的丈夫,必是过人一等的人中龙凤,可是心为什么存在着恐惧和傍徨,这就是她的一生吗? “小姐不要担心,我的化妆技巧是日本第一,你瞧瞧,多美呀!”化妆师将她推到镜子前比划着手脚。 看着镜中绝美的容颜,她竟有片刻恍惚。 这是她吗?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多添了一份女性的妩媚,微露的颈线美如白玉,他、会喜欢吗? “不是我说客套话,早春小姐一定是全场最美的女人,那些男人都得捧着眼珠子盯着你流口水。” 美?她眼前浮起另一张淡施薄粉的清妍容貌。景心表姊的容貌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美丽,因为她浑身散发着阳光气质和足以融化人心的热度。 不然她眼高于顶的兄长,哪会巴着表姊不放,跟前跟后失了往是的风流,只为她回首一眸。 “夕子,你穿起和服真漂亮,要我一定跌个鼻青脸肿。”大和美女就是不同凡响。 白景心不顾亦步亦趋的早春森原,大方地开门进入,顺手甩上的房门差点打到身后男子的鼻梁。 早春夕子微侧着粉脸抿嘴羞笑。“表姊爱取笑人,你穿起和服一样美丽非凡。” “我赞成,心子不管穿什么衣服都美不可方物。”在早春森原眼中,白景心就是美的代言人。 又是心子,他真……白景心好想破口大骂。“早春森原——我的脾气可不好。” “嗯,我就是喜欢你生气的俏模样,两平面鼓得像樱饼一般可人。”而且还略带点迷人的颜色。 被爱神点名的男人是没有理智可言,她的一颦一笑皆是他心中的最爱,就算是缺点也会变成完美。 我像耶!白景心脸一撇,不理会他的殷勤,不太文雅地坐上大理石椅,端起桌面上半凉的果汁啜饮。 “呃,表姊,待会你要陪在我身边,不然我会害怕得手脚发抖。”早春夕子开始有点畏怯。 父母皆不在身侧,她所能信任的只有一个人。早春夕子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扇子。 “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勇敢的吸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走到你未婚夫的身旁,没人敢笑话早春家的?记住,这是你的订婚宴,不要忘了点头微笑,把所有的宾客迷得一塌糊涂,你有这个本钱让男人忘了祖宗八代姓啥叫啥。” 除了怯弱了些,白景心真的认为早春夕子的美足以荣登“祸水”的榜首。 细细的月儿眉微挂两侧,清盈无邪的天真眼神镶在杏瞳内,小巧可爱的翘鼻,一张如蜜汁般鲜艳的殷红小唇,配上瓜子般俏脸,肌肤柔得可以滴出水。 如此佳人正是男人梦寐以求的伴侣,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羡慕,何况是那些有大男人心态的日本好色男呢? “可是……”瞧表姊说得多堂皇,她的心依旧不安。 正当早春夕子要开口,门上传来轻剥的敲门声,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该下楼宣布喜讯。 白景心怕误了表妹的良辰吉时,赶紧要站起身,所谓忙中有乱,她一时忘了手中的果汁搁在大腿边,一个不留心,礼服沾了黄澄色的汁液。 “噢——该死!” 早春森原的反应极快,立即抽出吸油纸要擦拭她礼服上的污渍。“你别闪呀!” 不闪才是笨蛋。“先生,麻烦你看一下,你的手将搁在哪里?”豆腐不是人人有命吃。 “嗄?”他怔了一下,明了她的意思。“那……你自己擦拭。”他的眼睛定在她湿黏的大腿上。 眼看时间已近,白景心先说服早春夕子下楼,等她将污渍洗净再下楼会合,而早春森原不在乎妹妹的订婚宴如何,一心只在佳人身上。 早春夕子眼露怯色,不得已地强装起笑脸,一步一步迎向等待她的未来。 第三章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 砰!砰!砰! 铿—— 楼下传来大小不一的声响,偶尔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这些声音丝毫动摇不了正在楼上清洗污渍的白景心。 原本以为沾了果汁的衣服只要泡泡水就能自然去渍,没想到礼服的吸水性那么强,而普通的清水根本洗不去那一片污渍,反而扩散开来。 一小片果汁迅速染黄了浅红色的下摆,变成可笑的一大片“花纹”,正好由小腹下的三角地带向外渲染,有点故意似的。 “楼下好像有枪声,心子,你有没有听到?”早春森原眉头微皱,仔细聆听楼下的动静。 “没有。”她没有回头,不耐烦的低吼。 什么果汁嘛!这么难洗,存心要考验没有耐心的人的耐心,白景心生气的猛搓快被她扯破的高级布料。 没有?!怎么会?“那明明是枪声呀!我自信没有听错。” “错了,那是鞭炮声,你没童年吗?爆竹声和枪声都分不清。”她可没空管枪声不枪声,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掉这块碍眼的黄渍。 “可是……”真的很像枪声。 “你很唆耶!人家庆贺喜庆不是会放鞭炮,以昭告世人我家在办喜事。” 在台湾,一碰到喜庆日子,鞭炮声便不绝于耳,而且愈是有钱的人家,鞭炮声愈是响彻云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来共襄盛举,好做足面子。 没想到订个婚也要放鞭炮,实在是太浪费了,不管在哪个国家,面子一定摆第一,要不得的心态。 “办喜事怎么会有玻璃坠地的破裂声?”不会错,那是碎玻璃的声音。 她没多加思索的回道:“干杯啦!不然就是太兴奋打破香槟,谁会在这种日子开枪,你脑袋坏了!” 说得也是,日本的枪枝远不至于太泛滥,谁敢大白天的挑衅?早春森原认定自己太大惊小怪听错了。 “我看那件衣服是报销了,用再多的清水也洗不净,我再帮你买几套吧!”他是舍不得她的手泡水。 以他的财力,买下一间百货公司都非难事,只要佳人高兴就好。 “不要。”若非逼不得已,她才不穿那些华而不实又贵得要命的衣服。 在台北街头的路边摊,只要一张千元大钞,衬衫、t恤、牛仔裤、外加一双拉风的跑鞋,还有零钱买些假链子过过瘾呢! 而一千块大概买不起被果汁溅湿的那一小块布料吧! “为什么不要?女孩子不都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爱美是人之常情。 “抱歉,我例外。”她没有把“钱”穿在身上的习惯,顺眼保暖即可。 “你……”他没辙,以往讨女人欢心的手法一用在她身上,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无效。 早春森原十分丧气,不管他怎么努力,似乎总无一丝进展,来回的在原地转上千百回,她的回应仍是冷淡以待。 唉!洗不掉了。白景心终于死心地拧拧凌乱皱成一团的滴水衣料,垮着一张不甘心的脸,蓦然想起形单影孤的早春夕子。 “喂!你先下去陪夕子一会,我这模样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是见不得人。 “她有什么好陪的?满屋子都是人陪她。”一个小小的订婚宴,他可不放在眼里。 “你真冷漠,早春家一个亲人都没在场很失礼,你代表一下会死呀!”没见过这种小里小气的男人。 平野家族与早春家族联姻是项大事,女方家长因事不克亲临已经易遭人非议,如果其他家人再不出席,对夕子而言是很尴尬的画面。 好像她是无举足轻重的小媳妇,被人当成笑话一般送上祭台,人格完全被贬低,失去自身的光彩和尊荣。 “她不过是妾室的女儿,能攀上平野家这门亲事就该偷笑了,以我正室谪长子的身分,不屑出席这种宴会。” 同母所出的妹妹一心要嫁入平野家,可父亲竟私心地将机会让给庶出之女,叫人怎服气。 因为菊光母女的介入,他们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母亲遭丈夫冷落,暗自不知掉过几回泪,每夜独守空闺,等候丈夫那少得可怜的温存次数。 而大部分的时间,父亲是睡在菊光房间,无视母亲含泪的请求,所以他恨夺走父亲关注的菊光母女。 更恨她们如出一辙的温婉个性,若是少了一丝呵护,就如同失水的花朵般迅速凋落,因此他才会恋上独立自主的白景心。 “说话客气点,夕子是我表妹,你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我。”夕子又不是自愿当妾之女。 早春森原面色一整。“你和她不同,她是路边一株野菊,你是光芒四射的太阳花,不能相提并论。” 她就是一朵太阳花,紧紧地捉住所有人的目光。他就是其中一名失心的男人。 “各花入各眼,野菊强韧的生命力才教人称奇,你不懂欣赏并不表示别人和你一样肤浅。” “反正我不承认她有你说的特质,我只要有你就好。”他一如先前地想一亲芳泽。 一个旋足,白景心轻巧地避开他的魔手。“可惜我不属于你,永远。” “烈女怕缠男,我一定要赢取你的心。”他对自己立誓,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好难喔!你的神风精神值得敬佩,你慢慢陶醉吧!我要去帮夕子打气充场面。”顺便避开你。 “你这身衣服……”他手一挥动,不太赞成她的冲动之举。 低头瞧了两眼,她自若的说着,“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理直则气壮,没人会赶我出会场。” 无愧于天地,她才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眼光,磊落的做自己,那些爱以人外表来评论的假正派人士才是最可耻。 只是一点小污渍嘛!就当是化妆舞会的巧思,她神色自若地优游宴会,人家还当她是刻意弄来的噱头引人注目呢! “不好啦!你……” 他来不及阻止,白景心已先一步握住把手,但还没扭转时,门“自动”往内移,她敏捷地往后一退,才不致被门板打个正着。 ☆☆☆ 手中的重量比一箱苹果轻,这是他从秦日阳的果园得知的,因为他很不客气地趁主人不在时,自行到烧毁一半的园中摘撷。 虽遭火势,园中的残余果实味美甘甜,他算是做善事,替秦日阳及蓝蛇珍妮省了一笔人工摘果费用。 怀中的女子长相娇美,个性却和伯爵鸦伊恩的妻子天若雪相似,甜美有余胆识如鼠,一个小场面就吓得昏倒,实在不适合当他的妻子。 他想起性烈如火的维丝娜,嘴角不由得一勾,像她这般女子才配当鹰的妻子,可惜她心有所属,不愿高飞。 曾经他心念是她,如今佳人已有夫,这段早知无结果的单相思也跟着断绝,他不是沉迷于以往的男人。 门一开,他眼中立刻跃入一个火色身影,那矫捷的动作如野生的花豹般弹开,勾起他的兴趣。 也许,上天送他一个礼物以弥补“受创”的心灵——这句话绝不能让维丝娜听去,否则她会在伤口上洒盐。 “夕子——她怎么了?”一个箭步,白景心俯在早春夕子的身侧一问。 “昏倒了。”平淡的语气是平野正次一贯的招牌处方,因为无人有能耐惹他发怒。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废话!我又不是瞎子,我是问她为什么昏倒。”死日本人,笑得真阴险。 若是平野正次听见她的心语,一定会忍俊不已,他自认最无害的温和笑容,到了她的眼中变成阴险的笑。 “枪声。”有趣。她和维丝娜很相似,出言很冲。 枪声?“你的敌人还是早春家的对手?”原来真是枪声而不是有人放鞭炮。 实在不能怪她听错,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明面,哪有机会分辨枪声和鞭炮声的相异点。 “朋友的贺礼。”平野正次对她的兴趣又浓厚了几分,聪明、机智兼具少有的美貌。 “酒肉朋友吧!这种烂朋腐友不交也罢,通常卖了你在旁边数钞票的人就是这类型的朋友。”她招呼他把早春夕子放平。 平野正次胸腔鼓动着笑意,将昏睡不醒的早春夕子放在客床上,一股心有戚戚焉的共鸣笑声脱口而出,吓得他身后的平野犬一郎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 而白景心只是眼皮一掀,十分不耐烦的说道:“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轻,赶快去精神科挂号,迟了可就没得救。” 笑、笑死算了。 听了她的话,他的笑声更放肆。“你真可爱,结婚了没?”够辣,言词犀利。 “你想追我吗?请排队,太平洋上空已没有位置。”讨厌的家伙,和史前生物——蟑螂一样惹人烦。 “可以插队吗?”真有自信的女孩,他喜欢。 “胡闹!” “休想!” 不等白景心回答,一老一少两个“护法”口气不悦地怒斥。 这两个同声同气的男人,一个是吹胡子瞪眼的平野犬一郎,另一个是护卫自己“权益”的早春森原。 面对两张满脸愠色的怒颜,平野正次一如往常地选择忽视,他将视线定在白景心身上。 “我可以插队吗?”他再一次微笑问之。 白景心习惯男人的搭讪,她看看早春夕子没什么大碍,仰着头说道:“我需要看医生的证明,确定你精神正常。” “嗯!我可以插队。”他自行解释成应允,气恼了早春森原。 “你是谁?心子不会接受你的疯言疯语的。”早春森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不知为何,眼前谦和的男子,竟给他一种强大的威胁感,仿佛手中的珍宝在逐渐消失中。 “他是小犬正次,你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他将娶夕子为妻。”平野犬一郎认出他是早春家的长子。 “原来是你。”可心中的忧虑却不曾褪去。“平野先生,请约束令公子的言行,他在调戏我的女朋友。” 平野犬一郎因他措词中指责语气有些不豫,眉头一拢,正想开口教训无知小辈,一道诧异的女声扬起。 “女朋友?!”白景心食指戳着早春森原的胸口。“你算老几?连太平洋上空都轮不到你来排队!” “还有你——”她随即食指一转方向,“小犬正次,我讨厌长相像人的狗东西,不要妄……” “平野正次。”平野正次纠正道。 “嗄?!” 他笑着轻啄她来不及收回的食指。“我的名字是平野正次,不是小犬正次。” “你……你……管你是平野正次还是小狗正次,谁准你亲我的手指头!”可恶,还好没沾上口水。 “是吗?西洋礼仪不是仕女伸出手等着绅士亲吻吗?我以为你比较独特,以食指代替手背呢!” 切三块还是剁五块?干脆整只下锅滚沸!白景心头一回被人占便宜,气得在心中想着凌迟他的步骤。 “日本人一向没什么节操,性关系乱得像蜘蛛网,不过不要把我写进你的群芳谱,我怕得病——” 她简单两句话,将房中除了她以外的日本人全骂了进去,大伙儿都气得涨红脸,当然平野正次是例外,他早已经习惯“某人”的口诛。 “你不也是日本人?”心子,他刚听见不具阻力的“情敌”是这么唤她的。 “放你的狗臭屁,本人是美丽的福尔摩沙中的一分子,才不是不知道德为何的背义小日本呢?” 咦?又一个台湾人,难道反恐怖组织的成员都摆不开台湾的宿缘。平野正次不由得想起伙伴们的伴侣皆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 “你说够了没?小丫头,左一句日本的不是,右一句日本怎样,你脚下的土地可是日本国所有。” 实在气不过她的污蔑,平野犬一郎额上的青筋微浮,眼神凌厉地一扫,只差那双蠢动的手没摸上她的脖子掐死她。 怎么会有女孩如此猖狂?定不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姐,尤其衣服不知沾了什么东西,一看就是只野性难驯的小母猫。 他,绝不允许儿子和这种女人扯上关系。 “啊!我忘了。”她的理智这时才远荡回大脑。“对不起,我话说太重。”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老妈还一再叮嘱,在别人的土地上一定要谨言慎行,可是她老管不住舌头,不出三句就得罪人。 好可爱的粉红舌头,平野正次咽了一口口水,有股冲动想吮住蠕动的小舌尖,彻彻底底地占有它。 “不用道歉,我还听过更恶劣的‘批评’。”至少维丝娜从不道歉,讽刺尖酸带毒而死不认错,她“明理”多了。 “正次,你不当自己是日本人吗?她的言词太过不逊,简直是侮辱全日本人,你还帮她说话!” 他淡淡一笑。“父亲,有容乃大,何必对个小辈动怒呢?你的企业家风度可得好好保持。” “逆子,你在教训我吗?”怒极反笑,平野犬一郎的眼中有浅见的火苗晃动。 “岂敢?你是我的父亲,做儿子的哪敢教训父亲呢?我是在维持你的形象,免得有人又说日本人怎么样。” 他取笑似地凝了白景心一眼,意思是:你还有什么批评指教,不怕死尽管发言。 她回了一句无言带刺的眼神——下地狱去吧! “你翅膀长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要忘了你是有婚约在身的男人,没有资格去招惹野花闲草。”平野犬一郎看了一下白景心。 干我啥事,看我?白景心不太满意被归纳成“狐狸精”一型,她没那等媚功迷惑人心。 “也许我该学你当年那一招,毕竟我是流着你血液的直系血亲。”平野正次依然说得云淡风轻,不带一丝火药味。 平野犬一郎脸色一变,被儿子说到痛处的难堪。“你好样的,我把早春家的女孩留给你,不许给我搞砸!” 一甩门,他不想让儿子以自己以前的风流帐来当借口,脚步沉稳的走下楼,处理宴会上凌乱的琐事。 ☆☆☆ 躺在平野正次宽厚的胸口,早已苏醒的早春夕子静静地聆听他的心跳声,一抹柔情由内溢向四肢,她好希望能永远停留在这个避风港,享受他温柔的怀抱。 路,短而不真实。 耳中传来表姊的惊呼,她怕被嘲笑而不敢张开眼,紧闭着双眼佯装昏睡,借以逃开令人脸红的时刻。 由温暖的怀抱移到冰凉的床铺,她的心因他后续的交谈而愈趋冰冷,手脚冷得几近麻木,咬着下唇不让泪水轻泄。 原本没自信的心再一次遭受打击。 她可以笑着安慰母亲放心住院检查,不在意父亲因生意而无法赶回出席订婚宴会,却难以忍受如此伤痛的一面在她眼前展出。 从小她就懂得隐藏苦楚,不让父亲夹在两个妻子和儿女之间为难,尽量摆出一张笑脸迎人,养成她凡事不与人争的怯弱个性。 可是……她真的很喜欢他。 能让吗?能退吗?她矛盾不已,真想一睡不起,当没听到他对表姊有好感的话语。 由于她眨动睫毛的次数太过频繁,很想假装她尚未清醒的平野正次似乎不能再当她不存在。 “早春小姐,你醒了吗?”仍是一派温和的口气询问着他早已看透的事情。 一个常年游走危险边缘的人,对于细碎的呼吸声比常人敏锐,当他抱起早春夕子时就知她醒了,只是碍于女子的矜持而装昏迷。 他顺应她的伪装,未曾加以揭穿,就发挥一下绅士风度,于己并无害。 “嗯——我……我怎么了?”她嗫嚅地张开颤抖的眼睑,无法掩藏一抹怯意。 “夕子,你怎么搞的,一点小场面就吓得昏倒,至少要死也要当个明白鬼,不然你怎么跟阎王告状!” 白景心一张口就是一阵数落,毫不在意早春夕子刚从惊吓中清醒,惹得平野正次直摇头。 “心子,你想再吓她一回呀!你没看见她脸色发白浑身直抖?”真是急性子。 “对喔!”她放柔语调坐在早春夕子床边。“没事了,你不要害怕,我保护你。” “你保护她?”早春森原大笑地猛晃头。“肉体不比子弹硬,你自顾不暇还想逞英雄,心子……” “我叫白景心,不要心子心子的乱叫一通,白色的白,景色怡人的景,心情不爽的心。” “不过你这个小日本人一定不懂,中国文字博大精深,等你弄懂都白了胡子。” 白景心,很美的名字。“景心映月白似影,留待江波戏舟行。”他以中文吟半首词句。 “啊!你会中文?”白景心的脸当场变得难看。 “你讨厌日本人,一口流利的日语不输在日本长大的日本人,为何我不能说中文呢?” 他哪只眼睛看见她讨厌日本人?“我才不……讨厌日本人,日文只是我工作中的一个小环而已。” 分段说得很含糊,故意混淆视听,全句是,我才不、讨厌日本人。 “中文也是我工作上的需要。”这是实情。 全世界有四分之一的人口是中国人,他能不学会中文吗?何况他曾爱慕过的维丝娜正巧是爱国意识强烈的中国人。 “你学我说话。”他比早春森原更无赖。 他两手一摊,很无奈地朝她眨眨眼。“判我有罪吧!陈述事实该关几年?” 早春夕子有些哽咽,不敢哭出声,他们似乎太投入争吵,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憋了一肚子火的早春森原则忍不住气,插入两人之间。“不许你逗弄我的心子!” 一语引来两极化的反应,一怒一淡。 “早春森原你是牛呀!我是自由个体,不属于任何人!还有不许叫我心子,不然我真的要翻脸!” “说得真悦耳。早春,景心不喜欢被冠上专属字眼,你应该这么说——我、平野正次才是她专属的男人。” 平野正次正式下战帖,但对象不是早春森原,而是怒目以对的白景心,因为她才是那个有选择权的“庄家”。 当然,他誓在必赢。 “姓平野名正次的野蛮人,你干脆一棒敲晕我,拖着我的头发回山洞。”换汤不换药的说词。 说来说去都是她吃亏。 笑得令人发毛的平野正次幽幽说道:“我舍不得弄伤你一根小小头发,而且我不住山洞很久了。” “幽、默。”这男人专生来克她不成?“喂!你知不知你的笑容很邪恶?” 邪恶?!会吗?他下意识的摸摸嘴角的表皮。“你多心了,我、绝对无害。”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可信者却不少。 “撒旦对天使说,‘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的纯洁灵魂。’试问少了纯洁灵魂的天使能不变成恶魔吗?” 平野正次佯装思考。“能,他会变成很坏的人类,行尸走肉的寻找纯洁灵魂来净化他的心。” 微微一愣,白景心聪明的脑袋听出话中话,脸上薄染淡淡虹影,她没那么伟大,足以净化他那颗看不清颜色的心。 “心子……心心,宴会取消了,我送你回去。”早春森原的危机意识渐抬头。 他不是无知觉的植物人,看不出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所谓争吵亦是一种情感的酝酿,他不能让两人有所开始。 陷情的人最敏感,他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口头上胜了心子……心心,他努力了许多年,换来是一张不悦的怒容,而平野正次打破了她的冰网。 那淡淡晕红是最好证据。 “难得来寒舍作客,不小住几日有失礼仪,我保证是最佳主人。”平野正次微曲着身留客。 早春森原一口回绝。“心心是早春家的客人,与平野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来者总是客,何必分你我?”面对不是对手的对手,平野正次有些惭愧胜之不武。 工作上的历练让他一眼就能瞧出一个人的实力,女人需要强而有力的臂膀依靠,不能单凭一颗爱人的心来依附无能之人。 白景心本身就是一块悍石,所以她的世界容不下软泥,唯有水和金刚钻才能穿透她的心。 而他有水的温柔,钻石的强硬,才能永远守护她一生,以水的温度温暖她不定的心。 蚊鸣的细小声音吸引三人的注意力,他们一致将目光投向正紧捉着被褥的早春夕子。 “夕子,你要留下?” “我……嗯!”她不敢看任何人,一张红脸垂着首。 有人牺牲,早春森原乐得奉送。“这也对,毕竟夕子是平野家的未来媳妇,理由正当。” 提早送走眼中钉、肉中刺,又可美人相伴,傻子才会拒绝这天降的好运。 正当?平野正次眼底闪过一道诡异眸光。 “夕子小姐要留下我当然欢迎,可惜我目前不住平野宅邸,而家中只剩老父和二弟,传出去似乎有损名誉。” “你不住这里?”一惊,早春夕子忘了羞怯抬起头,大胆地问出这句。 “这是我父亲的家,我一向住在宫城家。”谁教他是宫城家的唯一继承人。 早春森原发出不平声。“那你干么故作姿态,假好心邀请人?”分明有不轨之意。 “这是礼貌,我‘只’邀请景心到宫城家作客。”他特别点出那个“只”字。 “我不能去吗?”红着眼眶,早春夕子的声音有着泣音。 人不能多情,多情的下场是空留余恨,平野正次看过太多为情所伤的女人,最后不是偏激地想毁掉情敌就是自我伤害。 爱会让一个温婉的女子疯狂,他不想成为那个罪人,因此他很温雅地对早春夕子说道:“在你出现前十分钟,我还不知道有婚约一事,我是被父亲使计骗回来的,所以这门婚事并未经由我同意。” “可是……”她用力地咬着唇肉,留下淡红色齿痕,泪滴在眼眶中打转。 “你不适合我是事实,我没有办法为你打造一座无菌的真空温房,你太娇弱了,无法存活在我的世界。” “我可以改,你想要我强壮,我一定会变得很强壮,请给我一次机会。”早春夕子像溺水的人紧捉着一线希望。 平野正次为难的笑笑。“在我遇见她前,我也许会接受你的提议,但现在不可能。” 她,每个人都知这是谁,因为太明显了。 白景心一见自己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赶紧撇清。“不关我事,你们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房内四人,四种想法。 白景心悲叹日本行不幸,平白被卷入是非中。 早春夕子则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多点勇气,不要做朵备受呵护的温室花朵。 既要打败情敌又要争取美人心,早春森原是腹背受困,想找出口。 而平野正次则凉凉地细数哪个日子最适合结婚,他连招待人选都有腹案,就那五个爱搅局的人吧! 第四章 京都的夏季是炎热闷暑,走在古色古香的平板路,两旁的樱木含笑着轻摆枝叶。 不时有浓妆艳抹的高中生,打扮怪异地大声喧哗,偶尔有遇见身着和服的虔诚男女,在金阁寺礼佛参拜,轻拍两声双掌合并,低头默祷。 忙碌的上班族,优闲的退休老人,街头热情拥吻的年轻情侣,小孩高飞的汽球,路边抢食的野狗,一幕幕写实的人生画面,完美的保留在她的相纸上。 “啊——自由的空气。” 吁出多日来的郁闷,白景心像脱笼的小鸟,自在地翱翔蓝天白云里,踩遍京都每一寸土地,寻访她镜头下的自然美景。 她从来没想到从早春家溜出门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夹在两张“哀怨”的脸孔中,她真的快神经错乱了。 天没亮,她就趁着大家尚未起床前,匆忙地背起相机套上泛白跑鞋,由东侧二楼爬水管下地,然后再翻过两人高的围墙。 很像越狱的“逃犯”,她的脱逃过程差点被早春家两只小狗破坏,幸好她的狗缘很好,及时翻过墙,没有引来震天欲聋的狗吠声。 “姐姐,你在拍照呀!” 她低头一瞧,一个戴着黄色小帽,穿着幼稚园服的小女孩正扯着裤角,小女孩从左肩斜挂着小水壶到右腰。 天真的小脸令她会心一笑,自动地按下相机。 “你拍我呀!”小女孩高兴的笑开少了牙的小嘴。 她揉揉小女孩的头半蹲着。“你好可爱,今年几岁?念哪一班?” “我五岁,桔子班。”童稚的娇声数着小指头,很骄傲地扬起下巴。 “今天不用上课吗?”幼稚园公休? 小女孩突然掩着嘴。“啊!我忘了。” 一双肥短小腿飞快地往集合地点跑去,不忘回头向她挥挥小手。 白景心看她低垂着头,心虚地接受幼教老师的责骂,不由莞尔地按下快门,留下一副纯真引人发噱的画面。 “美好的季节,美丽的风光。” 绕着金阁寺取景,一张张相纸几近告罄,她从附近商家买了一卷底片,继续拍摄下个月的专栏作品。 由于杂志社是以周刊方式发行,她一个月至少要交五篇附有相片的旅游文章,每篇大约在两千五百字至三千字左右。 通常她采自助旅游的方式在国外取景,杂志社依稿件计酬支付机票和生活费用,若不是有三位慷慨的兄长义务资助,恐怕她得缩衣节食当个苦哈哈的穷摄影作者。 咔擦!咔擦! 闪光灯在寺内阴暗处一起,远处似乎传来某种低咒声,白景心发现底片又到底了,赶紧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树荫下,再抽换一卷底片。 心想在金阁寺已用完两卷底片,洗出的相片应该能有几张派上用场,待会经过邮局时,寄张风景明信片回杂志社问候一声。 因为没有留意,她不小心和一群年轻人擦撞了一下,引发了一场小纷争,但很快地就平复了,因为他们的指导教官来了。 走出金阁寺,绕入巷道口的小幽径,白景心正嫌无聊时,突然从树丛旁冒出两个大汉,一把抢走她手中可高速的单眼相机,在她尚未理清情况,一卷底片被强行抽出曝光。 “你们干什么?”有病呀!那卷底片还没用过呢? 她定下心凝睇眼前两名满脸横肉的男人,发现他们有南欧国家的深邃轮廓,嘴巴念着类似南斯拉夫的地方言语。 心下有个问题掠过——她又在无意中招惹麻烦了吗? “把我的相机还来,还有底片的钱,我就当没见过你们如何?”她改用英文和他们沟通。 两人面无表情地朝她靠近,其中一人将手伸入黑色西装内,她警觉到危险,慢慢地往后移了两步寻找适当的逃走路线。 就在她眼角瞄到那人手中的黑色手枪正指向她时,一个快速的侧蹋再用手肘一拐,趁他们呆住的一瞬间抢回相机,拔腿就往人口密集的街道跑去。 她不是笨蛋,就冲句平野正次的话:肉体绝不会比子弹硬。 咦?怎么这当口,她会想起那个害她被早春兄妹怨死的男人? 不管了,那个持枪的男子正在后面追赶,八成是被她那一肘给惹毛了,自卫是人体的本能反应嘛!不能怪她下手太重。 何况她不记得曾得罪过他们呀! “你们也太小气了吧!小心我到警察厅告你们。” 她不开口还没事,一提到警察厅三个字,两人的脸色变得十分凶狠,一心要置她于死地,子弹比风还急切地在她四周呼啸而过。 “下次出门我会记得随身携带防弹衣。”她自我调侃的小心躲子弹。 京都的街头和台北没两样,到处黑枪流窜,人民安全遭受极大的威胁,白景心记得左转就到商店街,那里人多得像蚂蚁。 一古脑地往前横冲直撞,一堵肉墙撞得两人齐向后跌。 “哎哟!”好……好疼。 “怎么又是你?” 那个被撞的男孩站起身,非常生气地指着她的鼻子,不敢置信一天之内被同个女人撞了两次。 “呃!嘿!你好。”她有些气结自己的坏运道。 另一方面白景心也发觉到那两个追赶她的大汉,停下脚步倚在围墙边不动,两双杀人似地眼直盯着,好像在等她落单时再下手。 人的生命潜能是无限宽广,受压迫时瞬间爆发的急智就是最好印证。 她在说完“你好”两字,立即向那个被撞的男孩挥出一记快拳,当场没有防备的男孩被击中下巴,牙龈沁出一条血丝。 “你……可恶,我非教训你不可!” 三流高中的流氓学生气不过,马上出手还击,毫不在意对方是个矮他近二十公分的女人。 她的功夫底子不错,能轻易地化解男孩毫无理性的急攻法,一来一往之中明显地占上风,其他学生见状纷纷加入战况,替那男孩出气。 原本她打算挑起群架,然后趁乱成一团时开溜,亦可躲过那两个男人的追杀,但她可没想到要受点伤。 虎落平阳被犬欺是因为狗比老虎多,所以她渐嫌招架不支,正想该散戏了吧! 由于她一心要翘头,没注意心有不甘的学生抄起家伙要偷袭,等她发觉之际,木棍已迎面击来。 嗄?不痛。 她仔细循着停在头顶的木棍往上瞧,一只大掌正紧抓着木棍一头,而这只手的主人浅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色和怒意。 “人家说你是危险制造机,我终于了解它的意思。”和一群孩子打架?她真是活得太沉闷。 “平野正次?”怎么会是他? “现在不是叙旧的最好时机,女人不要太倔强,需要男人的时候只要大叫两声救命。” 一个轻推,平野正次将她纳在身后,以高大的身躯护她,微挑着唇角斜睨数名穿着高中制服的男孩。 “滚开,少装英雄,不然后果自负!”被夺走木棍的学生嚣张的狂叫着。 啧啧啧!这些孩子……“英雄难为,可是美人关又难过。”意思是他也是很为难。 “拜托,那个烂女人是长得不错,等我们哥儿上过她……呃,你……” 男孩的话很不中听,眉头微微一皱的平野正次抄起木棍往上扔,凌空一劈,木棍断成四截落地,所有人都瞠大了眼,没人敢动作。 “小孩子说话要留点口德,千万不要祸从口出,早点回家温习功课才不用吃免费的牢饭。” 温和笑容面具下,掩藏慑人眸光,一个流氓学生瑟缩了一下肩头,悻悻然地走过他们身边。 一等学生走远,她拉着平野正次快行。“你的车呢?”她有眼角余光扫向紧跟其后的男人。 “你不只惹一件祸。”这是肯定句。 “错,祸惹我非我惹祸。”她得澄清危险制造机的污名。 嗯!好像是这样。平野正次特别动了私权,调查她近年来的动向,因而发现一项很有趣的事实——她就算站着不动,危险还是会自动黏上她。 本来他可以更快得到她的一切资料,只是若要借助寻鼠吉莲的专业技巧,他的追妻大计会就此夭折。 因为一人知代表其他四人知,而他上次略微嘴快地摆了他们一道,报应如同影子一般,随时在四周潜伏。 “左边。”蓦然出声。 “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车子。” “噢!” 平野正次以身体掩护她上车,然后再绕到驾驶座。“你欠我一次。” “你一向都这么商人作风吗?”锱铢必较,债讨得挺快的。 “没办法,我是商家子弟。”一面愉快地和她聊着,一面监视后面宝蓝色车的动静。 细心的白景心发觉他不时瞧照后镜,不由得将头往后一转。“要命!他们真是不死心。” 这两个人可真有耐心,一路穷追不舍。她抱歉地瞟向正在闪车的平野正次。 “是你的魅力无边弗远,这是件美事,你该虚心接受。”他开着玩笑打趣。 “是喔!等子弹贯穿了你的心脏,我会把它当成碑文刻在你的墓碑上。”这种魅力是会要命的。 话一说完,车身传来子弹反弹的声音,她反趴在椅垫上呻吟,引来平野正次的闷笑。 “你赌不赌马,这期哪匹马会胜出?”好灵验的嘴,出口几乎要成真。 白景心原先的感激变成怒焰。“我会去你的灵堂上香。”命在旦夕还消遣她! “感激涕零。”一个闪转,避开前方来车。 由子弹准确的落点,平野正次可以确定他们是职业好手,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比他们略胜一筹。 只是,她真够本事,老是惹上危险人物。 “你能不能正经一下,你想早日解脱我不反对,请顾及我尚未办妥阴间入境护照。” “哈……”闪子弹不如听她说话好玩。 还笑得出来?“平、野、正、次——想必你已买好上等棺木。”笑到中风好了。 嗟!不行,等她平安无事他再中风,死一人比死两人好。 “有件事我想你有权明白。”看她快把牙咬断的怒意,他实在不大想火上淋油。 “有屁快放。”都什么节骨眼了,他还故作悬疑气氛。 “女孩子说话要文雅,有些字眼不适合用在公开场合应用。” “大师,我没付礼仪课的学费,请你闭上嘴少说废话。”他为什么不干脆背国父思想。 无故被人追杀已经很倒楣了,不需要找个礼貌大使来楣上加楣,真的很教人气馁。 呛女孩。“防弹。”这够简单扼要了吧? “防弹?”她灵波盖顶地提高二十分贝。“你是说这车是防弹的?” “没错。” “你,你……哼!狡诈的日本鬼子,你居然不早说!”害她生怕被子弹打到还一直闪躲。 日本男人就是这般不可信任,拿她当猴子耍。白景心气到不想和他讲话,以免在行车中错手杀了他。 “你会开车吧?”他转移话题。 “干么?”真不想回答。 取出一把小巧的鹰型标志手枪,一边操纵着驾驶盘,一边装上银色子弹入膛。 “你开车,我还击。”他不容许歹人在路上开枪,因极易伤及无辜。 平野正次故意将车子开往人车稀少的郊外,是因为市中心的游客甚多,一不小心控制不当会导致更多不幸,所以迟迟未能反击。 今日并非周末假日,郊区鲜少人踪,枪击不致引起太多注意,招来无谓的警察“关心”。 白景心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现在学还来不来得及?” “你不会开车?”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资料显然搜集得不够完整。 还是吉莲的工作能力值得嘉许,可惜他不是白老鼠,不会傻得自投罗网去求助,好让维丝娜“实验”。 “不会开车犯法呀?”她去的国家大都是贫穷落后的,有辆脚踏车就不错了。 “坐稳。” 车子飞快的冲出,身后的宝蓝色车影跟着加速,在驶过一个九十度角的弯道时,平野正次将车停在弯道旁的行人树中,并放下足以容纳枪口的窗缝。 等尾随的车子一跟进,他准确的扣下板机,击中左侧的前后两个轮胎,爆胎使车子倾向一边撞向桥墩。 在油箱爆炸前,有一位满身是血的男人离开车子,并消失在桥墩,另一名男子则浑身是火的在车内挣扎,一会儿静止不动。 ☆☆☆ “说吧!你又在无意中做了什么事?” 不是他爱操心,实在这次闹的事情颇为严重,他在轮胎内找到一枚特制子弹,正巧卡在轮轴上。 根据他多年的情报工作经验得知,这种子弹是出自南欧一个神秘组织,至今他们仍未找得出这组织的犯罪证据,只好任其逍遥法外。 没想到被她误打误撞的插了一脚,他不管都不行。 “可不可以等我用完餐再问?你是警察问案呀!”她挺有兴趣地欣赏这家店的巧思布置。 “那也得等你先点餐。”光看她好奇的瞧东瞧西,一本餐谱都忘了翻动还指责别人。 “用餐要讲究气氛,你不要一直催,冷静点。”赶着要投胎呀! 难得坐在高级餐厅,她那少得“尊贵”(物以稀为贵)的淑女气质适时发挥,就算她此刻穿得像流浪儿,都能让侍者误以为是她一身新一季香奈儿的特异服装。 全身雪白的大厨翻动着带血牛排,她终于下定决心点了几道菜。 一旁的侍者将诧异掩藏得很好,一双眼则不经意地泄露出骇意。 “你在颠覆日本传统饮食,待会记得跑快些,厨师会拿刀砍你。”原来她是这样招惹麻烦的。 唉!唉!神户牛排要全熟,不要其他配菜,连蔬菜汤、蘑菇汤、玉米浓汤之类全免,只要“一”块牛排外加一客三勺的香草冰淇淋。 这……这是哪一国的吃法? 更夸张的是她要求牛排、冰淇淋之后要拉面。 天呀!在西式餐馆吃拉面?他被打败了。 好在这间餐厅是宫城集团所有,他这个少东使个眼色就有人跑腿,从某面馆弄了一碗汤头十足的拉面。 随即她还点了一杯五百c.c.的柠檬汽水,根据她的说法是——一口拉面一口汽水,人生一大享受。 “各人口感不同嘛!我最讨厌喝那些黄绿色的稠汤,你不觉得看起来很像婴儿拉的稀屎?” 噗!平野正次赶紧用餐巾掩口。“你能活到现在是奇迹,金氏记录将因你而改写。” 联想力是相当可怕的,他反胃的推开喝了好几口的蘑菇汤,那一小块一小块浮在奶油汤里的蘑菇屑,真像她口中说的秽物。 擦掉,不能受影响,因为他快喝到底了,所以……恶!胃袋有些异样,是心理作用吧? “你很没卫生,差点喷到我的牛排了。”说是牛排,不如说是一块熟牛肉。 “抱歉,不过神户牛排不是这种吃法。”他看见大厨在瞪她。 一块大牛排切成八块稍嫌过大,她沾了酱大口吞嚼,嘴角还沾上一点焦肉末,不一会工夫牛排已见盘底,她优哉游哉的舀着冰淇淋。 他觉得神户牛排的美名被糟蹋,看来她真的很恨日本,非要泄其愤似地“侮辱”日本最闻名的美食。 “野蛮人才吃半生不熟的牛排,茹毛饮血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对了,你确定牛排内没有血丝虫,听说……” “停。”他连忙阻止她再说下去,大厨手中正握着刀子,怒气冲冲地猛剁一块上等牛排。 没有胃口了,在听到她说的血丝虫三个字。平野正次推开刚切了一刀的神户牛排,感觉它不若平时那般可口。 “怎么了,羡慕我有拉面吃?”狠吸了一大口,qq的面条好滑细,真是好味道。 这次,她没有反传统,在安静的西餐区,只听见呼噜噜吃面的声音,拉面入口的声音愈响表示愈好吃。 不只客人傻了,连一向临危不乱的侍者都呆滞了。 “你是故意的!”他开怀地笑出声,招手点了一客龙虾。 好厉害的家伙,知道她在戏弄他。“有吗,我只是在吃东西而已。” “你不用白费心思,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他们绝不会因我的女伴吃相不雅而赶我们出门。” “你?老板?”失算,挑错餐厅,浪费一客好牛排。 本想让他出大糗,不再长篇大论的“训女”经,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忘了把日本人狡猾的民族性给算进去。 他倒了杯红酒递给她。“好好想个令人信服的好借口,你为什么会遭人追杀?” 白景心无力的叹了口气,直道时不予我,也许喝口红酒可以转转运。 “有没有人说你很奸诈,比狐狸阴险?”她自认没露出一点破绽。 “千万别让狐狸听到这句话,你会后悔的。”那个“狐狸”可当他是喉咙口的刺,不拔不快。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有一个永世的对手,“她”大概认为他是碍眼的对手吧! 人不能太优秀,否则容易遭妒。平野正次太了解自己对旁人的威胁感。 他真的病得不轻。“等狐狸学会说人话时,我会拜她为师消灭你。”她不知此狐狸乃指一个人的代号。 “会有机会的。”忍着笑,她不知自己有多准,另一个“她”的确很想消灭他。 这两个个性相近的女人一碰面,一个专门招来麻烦,一个专门制造麻烦,日子不多彩多姿都难。 看来他和周恩杰以后有得累了。 瞧他嘴角抖动的肌肉,似乎……“该不会有个人的绰号也叫狐狸吧!”她猜测着看着他的表情。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一猜即中。 “我现在开始讨厌自己的iq高了。”原来真有个人叫狐狸,他分明捉弄她。 从宴会不欢而散那次起头到现在,她一直居于下风,这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这些年走过不少国家,她都可以轻松应付那些热情的追求者,唯独他。 这代表什么意思?他是她情感的终结者不成? 他蓦然地将手覆盖在她手上。“我喜欢你的聪明、无伪、坦诚,只要你少招惹些危险上身我会更满意。” “谁……谁理你!”心猛然一跳,她急着要将手抽出。 “你、心动了。”他紧握不放,另一手的食指划过她的唇瓣。不战而退不是白景心的个性,一张牙咬住他放肆不规矩的食指,咸咸的血腥味流入咽喉,她才得意地张开口。 可她得意的笑容只停留一秒,因为平野正次不因疼痛而撤退,反而将指头更加深入她的沁香甜口,爱抚她柔嫩口腔内的粉红软肉,挑逗一心要驱赶他的性感舌尖。 “还要上甜点吗?” 侍者实在被他们挑情的举止逗得有些尴尬,为了顾及其他顾客视觉的权益,冒着被少东开除的危险,挺直了背脊开口。 “噢——” 白景心像偷摘水果被捉到的现行犯,一紧张身体就本能往后仰,虽然平野正次及时地抢救得宜,但仍让她的后脑吻上椅靠。 “没事吧?”他瞪了眼目不斜视的侍者,一手揉着她的后脑。 “都是你的错!”她推开他好意的揉搓,迁怒。“你是楣星转世呀!” “我马上吩咐经理把这型椅子全撤了。”手才一举起。“景儿,怎么了?” 她眯着眼睛想烧穿他的脑袋。“不要把己身的过错推给无辜的椅子,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下流事。” 脸可丢大了,全餐厅的人都瞧见那暧昧一幕,现在找纸袋套脸大概来不及了,还好她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专栏作家,不会有人认识她。 啊!不对。她是没啥名气,但对面的男人正好相反,她开始祈祷四周没有八卦记者出没,可是…… 咔擦!身为摄影记者的她对这个咔擦声太熟悉了,她四下张望找寻偷拍者,却只见一道匆忙离去的背影, 惨了,早春家那两个头痛分子又要吵得她不得安宁,看来她得加紧脚步多拍些照片,好早一点离开日本回台湾去避灾。 “我想那个记者拍不出你的美,要不要我提供几张独家照片。”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有点坏坏地说道。 “你……”人一生气就想吃东西,她对站着不敢动的侍者说:“给我一个香颂蛋糕和蓝莓派。” 反正这个脸是丢定了,不差多一件。 侍者不敢逗留,飞快的要点心部送上甜点。 “你还……吃得下?” 白景心没好气地叉着雪泡泡的蛋糕吃了一口。“放心,我会付帐,不会赖你的。” “我是怕你吃坏肚子。”他哪会在乎那一点小钱。 “中国人吃天吃地,吃海吃山,蛆都下肚了还在乎一、两块蛋糕?”顶多疼一晚、拉拉肚子罢了。 以前在泰国白清真寺时,学他们用手捉东西吃还不是没事,反倒在五星级的国际饭店食物中毒,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他淡笑的摇着头,不相信她敢吃蛆。“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那份不做作的自信。” 也许刚开始他被她那股和维丝娜相似的气质吸引,直到相处之后他才看见自己的心,原来他沉迷的是她自然散发出的热力。 看似理智却隐含着一股纯真,敏锐的双眸中有着乐观天性,相信人性的真善而只作旁观者。 她,一个在污浊人类世界里的纯净灵魂,而他要定她。 第五章 “我为什么要和你同居?” “不是同居,是住在一起。” 在路上有对情侣拉拉扯扯,女的气愤不已跨步直走,男的跟随在侧好脾气的安抚着。 男人一身高级的名牌西装,脚踏光鲜亮丽的意大利小牛皮鞋,手腕上闪动的是镶在表面的钻石反光,头发梳得油亮有条不紊。 一看就是出身上流社会的名流。 反观发脾气的女孩打扮朴素,简单俐落的穿着显得随性不羁,颇有女飞仔的架式。 这样迥异的组合却让人顺眼极了,俊男美女向来是有特权,令人眼睛一亮。 “住在一起不叫同居?请你编个令人信服的词句。”搬去宫城家?她会被夕子的泪水淹死。 对于早春夕子这个表妹,白景心一向十分怜惜,再加上身处的环境养成早春夕子个性上的懦弱,永远一副风吹即倒地的薄柳姿态,白家上下全当她是易碎玻璃。 虽然分处两个国家,每年的寒暑假早春夕子一定会到台湾度假,所以她们的感情还算融洽。 自从她毕业在杂志社工作,两人常因时间上的无法搭配而错开,情谊不似学生时代一般浓厚,有些淡了。 看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人情世故,白景心的心不再滚热,以低温的冷淡看待世情。 她是候鸟,随着季节迁移,不懂得停留。 “你这次惹的麻烦非同小可,任性妄为只会叫你送命!”固执。 “放……”在他不赞同的眼神下,她把“屁”收回。“我可以要求日本警方保护。” 她不傻,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不是日本人,他们顶多做个笔录备案,做不到完全保护。”死脑筋。 对喔!可是……“大不了我回台湾,虽然台湾的警察满无能的,但毕竟是自己的国家,他们不敢追来。”他们不至于神通广大追踪到台湾。 平野正次轻易的看穿她的心思。“他们不是普通人物,恐怕回台湾会连累你的家人。” 当然他可以拜托那五个人“暂管”,只怕到时他的追妻之路会很辛苦,更甚至,她会被带得更野、更难驯服。 为了自己着想,她还是留在日本,留在自己身边比较好。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简单人物,若非你知道是谁要杀我?”她满腹疑惑不得其解。 平野正次迟疑了一下避重就轻。“他们的枪法很准,光看这一点就不难理解。” 总不好告诉她子弹上的浮刻,是属于南欧一个相当残暴的组织,私下非法事业甚广,联合国正准备派人去搜集其犯罪证据,以免加剧战乱中国家的纷乱。 “我的十字弓也使得不错,那不也表示我很厉害?”他分明没说实话。 “十字丝和枪的杀伤力不同,你到底拍到了什么?”希望不是他脑中臆测之事。 “你问我,我问谁?莫名其妙走在樱花林荫道被抢了一卷底片,还糊里糊涂地被追杀,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 命是她的,没有理由死得不明不白,至少当明白鬼。 思忖了片刻,“你还记得那卷底片拍了哪些景?”循线去查比较有效率。 说到这点她更呕了,白景心素性坐在行道路旁的红砖托着腮,气恼的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潮。 “你听过为了一卷空白底片而丧命的吗?我八成是有始以来第一人。”倒楣到极点。 “空白底片?!”他的脸出现平静以外的表情——愕然。“你是说他们为了抢一卷无用的底片而追杀你?” 太……意外的答案,怎么可能? “呃!我还踢了他们一脚,拐了一肘,不过分吧?我是出自自卫行为。”他们皮厚肉粗,根本没痛感。 “绝非如此简单。”他陪着坐在红砖上。“你今天没拍相片吗?太混了吧!”她来参加早春夕子已夭折的订婚宴,大部分时间得用在摄影上。 “你才混呢!一出门就碰到你这个楣神,我早就拍完两卷底片了。”她拍拍前面微鼓起的口袋。 平野正次陡地眼神一正。“底片交给我保管,我负责找出原因。”他伸出手。 “我……好吧!”她认命地交出两卷底片。“没有问题的相片要还我,杂志社等着用。” 手握两卷小小的底片,平野正次的心态很复杂。 于公,他希望底片里有确切的犯罪证据,才好将一干暴徒绳之于法,瓦解一个暴力组织;于私,他不愿她扯进危险事件中,虽然她和危险划上等号。 “走吧!你不宜在外曝光太久。”一使劲,他拉着她一同站直身子。 “那好吧!再见,有空到早春家聊聊天。”她帅气地拍拍屁股想走人。 他直接将她搂入怀中俯视。“景儿,你走错方向了,宫城家在这边。” “景儿?!”好像听他叫过一回,不过没啥印象。“我本来就住在早春家。” “本来是这样,从现在起改了,你要住在宫城家,直到我确定你不具备吸引危险的因子。”那可能得花一辈子。 什么?“那我不是要待到老死?”又不是故意去挑起危险,她也很无辜。 不小心打个盹也能闷死一只名种犬。别人取错杯子也会害死一条人命——因为他是糖尿病患者,不能喝高糖饮料。 在沙漠中骑骆驼,她因看到一朵仙人掌花,好奇地拿起相机猛拍,谁知随行的旅人跟着她胡乱走,以至于在沙漠中迷了路,还碰到了沙盗。 “有我陪你一生一世,你不会无聊的。”他快速地轻啄她的红唇。 白景心脸红地想捂住唇,却发现整个人动弹不得,紧紧地圈在他修长的臂环中。 “你……你比早春森原更无赖!”她心跳急促的吐出这句话。 更?“因为我比他要得更多,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纯净灵魂,我很贪心。”她红着脸的模样真美。 “我……我为什么要……给你?”她试着要挣脱桎梏。 “因为我要。”俯下唇,他确确实实地攻占她的唇。 在红砖道上,一对情侣热切的拥吻——这是路人眼中的事实。 平野正次不在乎众人的眼光,长舌直驱而入,勾住她欲逃脱的甜蜜舌瓣,一再翻搅吮吸,似要揉成一体。 热气将两人融化,原本拒绝的小红蛇不再抵抗,任由他予取予求,沉醉在他强横的索取中。 许久之后,他度了一口氧气给她,将她迷乱茫然的心智拉回,心中载满盈丰的爱液。 “你是我的,我们是互属的生命体,谁也缺少不了对方,你懂吗?”他深情地注视她清澈的美眸。 “我……我不懂,这是……是……”她说不上来,一种很陌生的情愫充斥她的心。 他低头一记短吻。“我懂,我会教你,景儿宝贝。”他会教她爱他,绝对。 “平野……”她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份关系。 “叫我鹰吧!你是鹰的女人。” 鹰是天生的战士,从不惧怕胆怯。 “这样好吗?夕子很喜欢你。”一想起早春夕子就想到她的附属品——早春森原。 人不能太自私,白景心怕娇弱的早春夕子受不住打击,而凶手就是她最信任的表姐。 “早春森原也很喜欢你,怎么不见你接受他的追求?”平野正次认真地捧着她的脸。“你和我是同类,我们坚持执着。” “帮她就是为她找出自己的路,你认为鹰适合在温室中存活吗?正如温室的花无法振羽高飞。” 她懂了,所以静默,因为良心在拉扯着理智,而天平不断摇摆。 一个至亲,一个可能是终爱,她惘然了。 “不要想太多,咱们回家了。”他轻叩她的前额,旨在敲醒她。 “家?!”她的思绪还拉不回来。 “我们的家,宫城宅邸。” 我们的……好遥远的名词。“我的行李……” “我会买新的给你。”他要她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一切物质享受。 “谁希罕新东西,中国人最念旧,小日本根本不懂!”一听到他要买新的,火气莫名的窜起。 民族意识强悍的小女人!“好,我明天就派人把你的‘旧’行李拿回来。” 这样的眷宠语气让白景心撤下心防,等她发觉不对劲时,人已经上了“贼车”,被平野正次带入“贼窝”。 葱郁的林木修剪得十分苍劲,如同这片林地的主人,正直、狂狷、沉稳、孤傲集于一身。 铺满大石为底的池塘色彩斑斓的锦鲤自在优游着,突起的石块布满青苔,偶有蜻蜓停在水面上,四周宁静得仿佛与世无争之地。 一盆盆绿意盎然的老松,盘根错节显出不凡的坚毅,一名精干的老者坐在轮椅上,手中的小剪刀不时修饰多余的枝叶。 老人的身后立了位年轻娇美的女护士,时时注意老人的动向,一见他有疲态神色出现,即奉上早已备妥的参茶或药片。 “宫城先生,你该回屋内休息,外面阳光烈,你的身子会受不住。”护士轻声地提醒。 “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得很,花钱请你来当看护不是管家,记住自己的本分!”老人严厉地说道。 在宫城信夫古板的观念里,女人应是无声的跟在男人身后,不能质疑男人的决策,安安静静当个小女人。 二十几年的轮椅生活并未消灭他的霸气,依然是个孤傲的男人,他的一生共娶了五个妻子,可惜红颜薄命,每一任的妻子都在短短几年内过世。 唯一的掌上明珠是第二任妻子所生,其他四名妻子皆未为他生下半个继承香火的子嗣,因此他十分遗憾。 贴心的女儿在生下一子之后,没几年也因癌症过世,留下个六、七岁的稚子,剩下他一个孤单老人,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说起那个外孙,他是既骄傲又无奈,挺逸非凡、卓伦不群,天生拥有一股领导风范却不愿继承家业,宁可去从事高危险的工作,将责任丢给他野心贪如狼的父亲。 他不是不懂女婿的贪婪,只是他年岁大了,人生历练够他了解到金钱乃身外之物,强求不一定幸福。 不过为了流有他血缘的孙子,宫城信夫可比平野犬一郎先一步提防,事先立好遗嘱,以免宫城家的事业易主。 护士拗不过老人,主动地拿把遮阳伞挡日。“宫城先生,歇会儿喝口茶吧!” “嗯!叫春子泡壶菊花茶。”是有点渴了,他略微抬头仰望微热的阳光。 一会儿,护士端来女管家春子泡的菊花茶,旁边缀着一碟精致小茶点,他一面饮着茶,手的动作不曾停歇。 倒是从小在宫城家长大的女管家看不下去,撑着富态的象腿走到他眼前。 “老爷,你也行行好,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万一你的血糖又升高,折腾的是我们拿人薪水的老奴。” 宫城信夫不悦地哼了一声。“春子,你逾越了本分,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头一转,他照常固执的命令护士推动轮椅,为他钟爱的盆栽一一修剪,丝毫不把别人的关心放在眼里。 春子可不畏惧他的霸气。“我知道春子人微言卑,可是夫人临终时一再拜托我看好你的身体,你想让夫人死都不安宁吗?” 夫人指得是他第五任妻子,和他足足差了二十一岁,是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自从失去至爱以后就逐渐看淡名利,不再兴起再婚的念头。 所以只要一涉及他所爱的女人,他的态度就会软化。 “唉!音羽都走了十多年了。”人老了就容易怀念过去,他真想念音羽甜美的笑容。 “老爷……” 他感慨地摇摇头。“知道了,广美,你推我回屋子吧!”不能让音羽死后还为他担心。 “是的,先生。”护士温柔地朝管家点头致谢,推着他走回屋内。 ☆☆☆ 太诡异了,这么舒适宽敞的柏油路,居然看不见一辆车子。 耳中尽闻擦过车身的呼啸声,一大片土地竟无半丝人影,易教人生疑。 “如果你想弃尸,这里绝找不目击者,记着,相机是我的陪葬品。”她像是拍卖市场的女奴任人摆布。 平野正次佯装不满地说道:“你就只惦着那架破相机,拨点心给你身边的男人如何?” 他有点嫉妒那架老旧的相机,她在遭受危险之际仍不忘要抢回它,若换成是活生生的人——譬如他。恐怕她会扔下他,自己逃生去。 人不如相机是件可悲的事,和相机吃醋更是愚不可及,偏他控制不住微微发酸的理智。 “什么破相机,它是我花了两个暑假打工赚来的生财工具,这些年来它已俨然成为我的分身。” “分身?!”一架破相机? “当然,它帮我记录了所有的心情,养活了我的一张口,是我在工作上不可或缺的伙伴,靠它比靠一个男人稳当。” 相机不会背叛,忠实的拍下她眼中的世界,而且还不抱怨地替她赚钱,安安静静地陪她度过每一段旅程。 “身为男人,我必须说被侮辱了,竟和一个无生命的机器相比。”好男人难为。 “当然不能比!”平野正次扬起的笑容因她的下一句话而僵硬。“它比男人重要多了。” 这绝对是侮辱。“机器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它不能陪你说话,提供温暖的怀抱安慰你受创的心。” “心为什么会受创?因为男人。”她一句就堵住了他的口。 的确,通常女人情感上受了创伤,大都来自男人,平野正次哑口无言,接受她的论点。 车子一路安静的行驶,白景心将一直不出口的疑虑提出。“我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和车,今天是天皇生日?” 天皇生日?她真掰得出。“这是私人产业,你当然瞧不着旁人。” “私人产……不会吧!我们开了快半小时的车程。”天呀!他一定在开玩笑。 她知道宫城集团是日本第一大企业,也知道宫城家很富有,但……这太夸张了。 “那是外围林子,以前租给佃农使用,现在全收回而已。”他不觉得有何不安,贫富本有差距。 “难不成你们是地主?我……妈呀!庙?你们不会住在庙里吧?”比金阁寺还雄伟壮丽。 眼前如庙宇的楼阁令白景心诧异到瞠目,大约五层楼高的建筑外围有座十公尺高的土墙,土墙内植满一排排的油桐树,至于内观则被土墙遮掩。 庙?还真有几分神似,平野正次优雅一笑。“外先祖曾任城主一职,你若看过德川家康这类传奇人物的故事就不难理解。” 宫城家族原本是幕府时代的一位城主,因与将军家的姬妾私通而废除藩号,沦为平民百姓。 原本城之四周植满上千株樱木,但将军之姬妾受满城落樱之吸引,故而爱上城主,所以德川将军在盛怒下命人铲光樱树,世代不得种植此树。 后代子孙便以油桐树代替樱木,每逢春、秋两季,白色的油桐花飘落,姿色不逊优美的樱花,每每教人赞叹。 “城主?别告诉我里面居住的人都穿着一袭和服、脚踩木屐,梳个艺妓头?”那是她印象中的日本古装剧。 “那不叫艺妓头,它……”平野正次耐心的解释日本文化。 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人的潜意识是一种很奇怪很微妙的东西,一旦定了根,很难去根除,即使他口沫横飞地串成一篇大哲理,她仍故守己念。 ☆☆☆ “少……少爷,你回来了,我马上去通知老爷一声。”一名下人兴冲冲地连忙回报。 木板回廊发出咿咿呀呀的回声,屋檐角挂着枫叶造型的风铃,清清脆脆的铃声相当悦耳。 擦得发亮的原木走廊有些刺眼,走在上头得细察脚底干不干净,生怕留下一道污浊的足印让人笑话。 “你们这座庙……城,到底有多少人?”她眼睛都快看花了。 左一个手拿扫帚的和服妇人,右一个擦拭纸窗横木的和服少女,打井的老汉穿着深栗色和服用木勺浇花,还有抿嘴偷笑的大婶们也穿着和服…… 这是什么世界,她误入时光流之中吗? 就算要回到过去,她应该有权挑选自己的国家,至少她熟悉每个朝代的历史,而不是像瞎子摸象一般乱闯。 “大约三、四十人吧!不会很多。”以前全盛时期,家仆有一、两百人。“还有它不叫城,只是一幢房子。” “是呀!好大的房子。”她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平野正次笑了笑拉开一扇纸门。“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稍晚我会命下人先铺好床。” 他没告诉她,这是女主人房,而他就睡在这扇门旁。 白景心心颤颤的问:“告诉我,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仿古的,没有半点价值。”她眼有点花。 “好,它们全是假的,没有一件是国宝级的古董,虽然你明知我在说谎。”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比他年长。 “后面那句你可以省略。”她不太痛快的瞪视他。 “不管它是不是古董,当初制造它的用意就是给人使用,你不要太在意。”物本该尽用。 “你说得倒轻松,随便弄坏一项古董的罪名我可担不起。”就算工作一辈子怕也难偿。 上等的檀木,可以从光泽纹路看出它的年代久远,雕花的翡翠屏风更是价值不菲,连放置古董花瓶的高脚凳都是极品,她哪敢大声呼吸。 不知偷一个古董出去能卖多少钱?买不买得起台北东区的房子? “放心,尽管破坏,我不会向政府告密的。”这种古玩意儿他多得是,不差这几件。 出身富裕之家,他并不以自身的尊贵自满,反而让他更看清人世的黑暗面,以取之不竭的金钱当靠山,从事他想要做的事。 成为联合国的一员是一种机缘,他碰巧比维丝娜提早两年受训,论辈分,他是她的学长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金钱亦是如此。 庞大财富足以救济危难小国,阻止饥饿人口过盛,他秉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断将名下资产释出。 不过,他有一个善于理财的父亲,当东山挖平时,西山就崛起,永远散不尽钱财。 “政府……告密?”难道是…… “那是国宝。”一句低哑沉稳的刚毅声音,引得两人回首。 “外公!”他的脸上摆着温恭的笑。 宫城信夫冷哼一声。“不要把你在外面那套虚伪的笑用在我身上。”难看死了。 “呵!呵!”被识破伪装,笑声变得有些短促。“您老还是那么精明,什么都瞒不了您那双利眼。”平野正次摸摸鼻子,推测外公这次来的速度有点快,八成是听到下人们绘声绘影口传中的她吧。 “少戴高帽,打马虎眼是过不了关。”他对着孙子说话,眼神直往白景心瞧。 “外公,我可是您最老实的孙子,绝不敢开您的玩笑。”手一伸,他将佳人揽住腰侧。 老人家不屑地将目光调回他脸上。“我只有一个孙子,他的本性滑溜得很,有空叫他回来坐坐。” “嗯!我会提醒他。”他故作慎重的点头。 凉在一旁的白景心不想插话,这是同一家人的问候时间,没有她这个外人置言的余地。 她有意要拨开平野正次的手臂,不想突显两人的亲密感,反而引来他关注一问。 “怎么了,景儿,想上厕所?” 上你的大头鬼,当我屎尿比牛多呀!“你的手,离远点。”她小声地闷在他胸口说道。 “喔!这样。”他故意大声回答,将她带至宫城信夫面前。“外公,景儿说我很没礼貌,忘了介绍你们认识。” “景儿?!”他感兴趣地睨睨孙子怀中的女孩。 若是以前,他会以门户之见排斥眼前穿着不雅的女子,但这些年他看开了,难得孙子头一回带女孩回来,他抱持随意心态。 “白景心,台湾人,摄影作者,我未来的妻子,你外曾孙的母亲。”他一口气点明。 “未婚妻?”宫城信夫冷静地挑挑眉,不表任何意见,倒是他身后的护士广美,脸一下子刷白。 “你这只死老鹰别乱说,我和你八竿子打不上关系,不要破坏我的名誉,我还要回台湾做人呢?” 爱说笑,她又不是没长脑,人家说有钱人的饭碗难捧,何况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在这幢古屋待一年,不发霉也会生锈,她不会傻得飞进来当金丝雀。而且这全是他一人的“幻想”,她一概否认。 虽然他比其他日本人好一点,终难脱狡猾之列。 宫城信夫幸灾乐祸的说道:“小子,人家不要你,可别抱着棉被哭,这种天气还不到晒被子的季节。”老的圆滑少的奸。平野正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单手扣住白景心的下颚,烙上一个火辣辣的吻,得意的向宫城信夫一睨。 “外公,景儿的意思是日本太潮湿不适合生养孩子,‘做人’得回台湾去。” “我才不……”白景心一开口要辩解,又被他以吻堵住了口。 年轻人的感情太辛辣,不适合老人观赏,宫城信夫使唤广美送他回房,但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定,因此他不悦地重咳一声。 “我花钱不是让你来发呆,不想做就说一声,我马上资遣你。” “呃!不是的,先生。”她赶紧掩饰失落的神情推他离开。 广美抱着希望回头凝视,却是心头一紧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热吻着。 ☆☆☆ 京都的一处欧式别墅。 “南特卡夫,你太让我失望了,一个小小东方女子都能逃过神枪手的追杀。” 浑身浴血的金发男子惭愧的低下头。“是我轻敌了,她身边有个身手不凡的男子保护,所以……” “那个男人是谁?”敢坏我的事! “他应该是宫城集团的继承人,平野犬一郎的长子。”日本报纸前些日子有他的大幅报导。 “好,很好。”他阴冷的笑道。“底片呢?” “毁了。” 乔洛克脸上有令人骇畏的杀意。“杀了那个女人。” “男的呢?” “除非他知道我们的秘密,否则……少个敌人吧!”他转动着手中的枪。 “是。”南特卡夫一转身离去,脑后一颗子弹穿脑而过,一枪毙命。 吹着枪管上的白烟,乔洛克睨睨手下。“你们办事去吧!不要学他那般无能。” 一干手下冷漠地看着血流出南特卡夫的脑壳,眼中闪着阴狠。 第六章 心痛的心情是什么颜色? 天空的蓝、海洋的蓝,还是火光的蓝? 撕着山茶花的红色蕾瓣,满地残破的红,像少女心窝溢出的血,一点一点,一叶一叶,红色的血瓣。 透过天窗的阳光竟显得有几分寒意,拿起梳妆台上的象牙梳子,早春夕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黑亮及肩的直发,飘忽的双瞳找不到焦距。 突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上她的双肩。 “还在为那件事伤神?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改日再替你找门好亲事。” 素净着一张珍珠白的粉脸,早春菊花温柔得如同一朵天心兰,细致的肌肤找不到一丝岁月的影子,身上散发淡淡雅雅的醉人馨香。 她的美,是一股山间的清泉,充满山林灵气,袅娱的引人驻足,不忍移开视线的想将她养在暖房里,独占她的美丽。 如此美人,是幸也是不幸。 “妈,我真的很喜欢他。”早春夕子反身将母亲抱住,神色怆然地红了眼。 早春菊花抚抚她的头。“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不够漂亮吗?为什么他要拒绝我的感情?”几近自言自语的呢喃。 “这不是长相的问题,而是中国人常说的缘分,你和他的缘分不够,今生只好错过。” “我不想错过他呀!”早春夕子突然高声的站起身,急切的来回走动。“我可以为他改,活泼、开朗、热情……” 拉住女儿彷徨的手,早春菊光略带遗憾的说道:“那就不是原来的你,他看到的将是你欺骗的假相。” 全怪她因身体不适而住院检查,若是当时陪在女儿的身旁,也许情况会缓和些,说不定已完成正式的订婚程序。 除了丈夫,女儿是她唯一的依靠,她舍不得女儿受到委屈。夕子的个性和她太相近了,只知顺从而无主见,真的适合养在不见烈阳狂风的玻璃温房里,寂寞地望着玻璃外的世界羡慕。 她,就是一只被豢养的黄莺,失去对自由的渴求,每日唱着已遗忘的乡曲娱乐人。 “我不在乎。妈,只要他能接受我,就算一辈子当个虚假的早春夕子也无妨,只要他一直看着我。” 至少他的眼里有个早春夕子,任何代价都愿付出。 “傻丫头,你是在欺骗自己的心,及早收回这份迷恋,你们不是才见没两次面,应该陷得不深才是。”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我在初见相片中的他时,已认定他是我这一生的永远,我真的爱他。” 她甚至将相片护贝,放在金质相框中,当他是真人在眼前的和他谈天说心事,心就这么沦陷了。 每日每夜,时时刻刻,他的影像镌在心湖最深处的角落,渴望能永生相伴。 她只是爱他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听话,夕子。忘了他,不然你的日子会很痛苦。”她是过来人。 “可是我忘不了他。”早春夕子嘤嘤的泣出声。“妈,你告诉我,忘不了该如何,我的心好痛好痛。” 痛到极点自然麻木。“作茧自缚的爱最可悲,没有人会同情,你要自己看开。” 看开?早春夕子蓦然止住了泪,眼神变得诡谲难测。“都是她,是她抢走我幸福,是她。” “她?是谁?”她不喜欢女儿目前的转变,太……太阴沉。情是两面刀,伤人伤己。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吃我们、住我们却吃里扒外,不要脸的下贱女人白景心。” “啪!” 一举手,早春菊光毫不迟疑地落下,痛心一向乖巧文静的女儿,竟会说出如此恶毒不堪的重话。 “心心打小就护着你,要不是你的坚持,她原本投宿在民宿,你怎么可以因为己身的挫折而迁怒她?你知不知你现在的表情有多可怖,就像吃不到糖的任性小孩,以为哭闹就有糖吃。” 当年她和表姐爱上同一个人,可是她知道那个男人深爱的女人是表姐,因此忍着痛楚割爱,他们一直到步入礼堂生了四个可爱的小孩都不知她的痴爱。 这时她遇着早春光相,也就是她的丈夫。 在为了忘却难舍的盲爱,毅然而然地下嫁已有妻有子的他,忍受正室不时的嘲讽。 唯一值得庆幸,丈夫虽然跋扈强势了些,对她却是一片真心,挺身撑起她眼前的风雨,将全部的爱灌注在她身上,冷落了心高气傲的正室。 为此,她有很深的罪恶感。 捂着脸颊,早春夕子以妒恨的眼神斜视母亲。“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她不是外人,心心是你表姨的女儿,你仅有的一位表姐。”她不想女儿变得这么陌生。 “一个会抢表妹未婚夫的低贱女人,没资格当我表姐,她不配!”她朝着母亲大喊。 早春菊光高举着手,却始终打不下去,因为夕子的眼神充满了恨意,那不是她女儿的眼睛。 “打呀!为什么不打,反正我永远也不如一个白景心,没有男人会爱上我这样的女孩!” “夕子……”她也乱了,找不出适当的句子开导夕子。 “我恨她,恨她,恨她……” 早春夕子口中念着这句话,不断地重复着,原本善良单纯的心被一道黑云遮去了光芒。 “你……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不是你真意。”她居然用了那么强烈的字眼——恨。 “我当然知道,我希望她死掉,不再挡我的路。”当早春夕子说到死时,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她变得好可怕,诅咒自己的表姐。早春夕子顿时厌恶起自己丑陋的嘴脸,掩着面跑向后院。 ※※※ 一切都变了。 郁绪的心该怎么解,酒吗? 神色憔悴略带落拓的早春森原手拿着半瓶清酒,跌跌撞撞地在后院假山,借着酒精的浓度忘却心中的倩影。 她走了。 走入平野正次的怀抱。 是他不够温柔体贴?还是爱得不够深? 他自信没人能比他更爱心子,可是她却选择了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趁着他不在家时,将行李全数取走,连起码的再见都不说。 七、八年的痴恋却输给平野正次,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仰首灌下一口酒,神智反而清晰,连酒都跟他唱反调,不让他痛痛快快的醉上一场。 “呜……呜” 谁在哭?是猫吧! 早春森原再灌了一口酒,确定是女人的鸣泣声。 “是谁?一大早触我霉头。”哭哭哭,哭得人心烦得要命。 不甩我?他踩着不稳的步伐往哭泣声走去,乍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原来是你呀!小弃妇。悲叹当不成平野家的新娘子,坐不住宫城集团少奶奶的位置吧!” 人是残酷的,自己不好过,也要别人跟着痛苦。 泪眼中看不清来者是谁,声音却始终不敢或忘。“你走开。”她闷声抽着气。 “笑话,这里是早春家的土地,我是这个家唯一的继承人,该走的是你这个小烂货。” 人一交恶,什么伤人的字眼都毫无顾忌地倾巢而出。 以前他看在白景心的份上,言论上多少会收敛点,顶多讽刺两句,如今…… 他不在乎了。 小烂……货?早春夕子瞠大了眼。“你……你怎么……可以说……我是……”那三个字她说不出口。 “我有说错了吗?连自己未婚夫都看不住,你还有什么颜面反驳!”哼!无能的野菊。 要不是父亲护着她们母女,他老早一脚踢她们出早春家的大门。 她就是长得一副不讨喜的小媳妇模样。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她很无助的说出这句话,心中希望她没有说这句话的理由。 搞不好新婚夜就玩完了。 他还算有良心,没在拘谨的小处女面前说他未曾出口的那句话。菩萨?“我真的很没用是不是?” “岂只没用,你连活在世上都嫌浪费米粮,肩不能提、手不能写、脑袋装草包,要不是有个富有的父亲,老早就饿死在路旁。” 琴、棋、书、画是大家闺秀必备的美德,她一样也不行,插插花倒还不错,泡个茶会烫手,茶叶分量不知斟酌,胡乱一加。 上流社会的茶会她不敢出席,怕和人群接触,一天到晚窝在家里,高中毕业后上的虽是新娘学校,可她除了个性符合新娘标准,其他……低空掠过。 在听见他的评语,早春夕子仔细回想一下,从小到大若不是有父亲照护,以她懦弱的性情一定做不来。 “我也很想坚强,可是……”忍不住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 “还哭?”他厌恶地拾起地上小石子丢她。“心子不过大你两岁,你几时看过她哭泣?” 人都不在了,不会在意称谓,心心或心子都是她。 “我……我跟她……不同。”忍着泪,她胡乱地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滴。 “有什么不同?她二十四岁,而你二十二岁,心子在十六岁生日就独自去西藏探险,而你呢?” “你在忙着哭,忙着自怜自艾,每天坐豪华轿车上下课,午餐一定由大厨做好送到学校去,你拿什么跟她比!” 人若受伤,不是躲起来自舔伤口,就是反攻。 被批评得一无是处,早春夕子不想再听见有人称赞白景心的好。 “她样样都好,挑男人的眼光更好,知道挑肥肉入口,舍弃你这块炸没三两油的馊肉。” 早春森原眼一眯,揪着她的领口。“你怎么敢……谁给你胆子造反的!” “我……”被揪着难受,她仍勇敢的说道:“这是……事实,我们早春家的人……失败者。” 我们早春家?这句话给了早春森原一个想法,他放开早春夕子的衣领,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你想不想要平野正次?” 当然想!她没有思考能力的猛点头。“可是他不要我。”继而沮丧地愁着一张脸。 “我要心子,你要平野正次,我们合作。”第一次,他觉得她还有点用处。 “合作?”她和他?油和水能相容吗? 他早该想到这个好主意。“没错,我全力追心子,你趁隙勾引平野正次。” “勾引?我?”她还是先晕倒再说。“我不行啦!我看到他脸红心就跳,手脚都不知该摆哪里。” 要她勾引人,不如拿把刀让她自裁。 “笨!”他敲了她一下。“把你妈那招勾引男人的狐媚相拿出来用,包管他晕陶陶。” 她痛得抿紧下唇。“我母亲哪有什么狐……狐媚相,她很贞洁的。” “啐!我呸!呸!呸!你妈要是贞洁,怎么会勾引有妻子的男人,我看她天生淫荡,老爸才会被她迷得茫酥酥。” “才不是,是爸爸他……”爸爸常说是他爱母亲爱得义无反顾,坚持娶她入门的。 “你不配叫他爸爸,他是我的父亲。”都是她,分走了父亲的爱。 “他明明是……” 早春森原骤然丢掉手中的酒瓶,止住她的续言。“你到底想不想要平野正次?” “想。”她干脆的承认。 “那好,你听我说,我们乘机把心子骗出来,你再到宫城家……” 两个为情所困,为爱受伤的兄妹,第一次放下歧见,没有讽刺讥诮阻隔其中,共同为了爱而不顾一切。 风,依旧是带着夏暑的灼热。 ※※※ 匀称修长的玉足悄然潜近,可爱的大拇指顽皮地前后游戏,蠢蠢欲动地靠近榻榻米的另一端,朝呈跪姿的庞然目标而去。 扭动的脚指头用力拧转,然后不满地缩回,它怀疑那座庞然体是像人的石雕,硬得找不到“肉”下手。 “你很无聊?”平野正次专注在眼前事物上,有点好笑她幼稚的举动。 “哼!我现在发现一件事,你是个乏味的男人,无趣到极点。”她是在发泄不满。 哪有人一坐……不,是一跪就是一整天,从早上她一睁开眼,这个男人就跪在她棉被旁的小和室桌前,因此吓了一大跳,以为有歹徒闯入她的“闺房”。 定了神一瞧,她才放心地继续蒙头大睡,反正这已经是她数日的唯一“消遣”。 早、午餐一并解决,就在那张和室桌,他仍然没有移动半步,固执地成跪姿,只是略微将桌上的电脑移到榻榻米上,等用完膳再移回来。 她快闷成木乃伊,只适合待在真空的密室里,呼吸不到一丝新鲜空气。 冲句他的话——外面危机四伏,城堡内安全无虞。 天呀!说穿了,就是要她绑在他的腰带上,当只逢人就笑的小博美犬——最没有节操的狗种。 “景儿,非常时期你就委屈点,等危险解除后,你爱去啊儿都行。”让自由的鸟儿受困是不人道的惨剧。 委屈?她都忘了这两个汉字怎么写。“死人不用等,直接抬出去招摇。”等等等,要等到她头发白了吗? “景儿。”他微带愠色的眼神一睨。“不吉利的话不许从你的小口弹出,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白景心陡地拉高分贝。“我比你更不喜欢当死人!” 与其闷死在死气沉沉的庙……城堡里,她宁可大大方方地走在枪口下,至少多了一层刺激。 平野正次将视线从电脑萤幕移开,有些酸涩地揉揉颈骨。“不要无理取闹,你知道我是为你好。”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被‘关’在小方室里真的令人气闷。”她有些烦躁地抓抓头皮。 “谁让你本身带危险因子,随意按按快门就拍到大毒枭走私军火。”她真是个……宝吧? 近八十张底片冲洗出来,他一一用电脑扫描,其中有五、六张模糊地照到一角,他利用电脑的便捷,将那一角局部放大。 真相无从隐藏的披露,一张乔洛克和南美军火贩子正在金阁寺的厢房里进行交易,由放大的部分明显可以看出是德国某研究机构,新型研制出的连发性雷射枪。 由于伊恩是武器改造专家,他多少能窥出端倪,确定是尚未发表的攻击型武器。 “你们日本的神祗很无能,提供自己的居所任其‘人’非法交易军火。”金阁寺耶!日本相当闻名的名胜古迹。 口没遮拦!“抱歉,大毒袅不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信耶稣。”意思是去怪上帝吧! “鹰,我真的很闷,就在院子绕两圈,绝不跑到城墙外。”她语带撒娇意味。 美人献计,英雄折服。可惜他自认不是英雄。 “不行。”他太了解乔洛克的危险性。 “为什么不行?不过是在院子里嘛!”外面有道高耸围墙挡着。“院子是最佳的狙击点,你刚好是最佳的活动镖靶。”他捺下性子解说。 她犹作临死前的挣扎。“你不是在院子四周安排了近三十位的保安人员?” “你想不想知道今天之前有几个安全人员被送出去?”眼一挑,他十分无奈的说道。 “我……不用了。”她不想自讨没趣。 刚搬进宫城家的第二天,几个安管人员尚不知严重性,偷偷地放她透透气,殊不知反招来杀身之祸,若不是平野正次一察觉身侧少了她的气息追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她自责地忍耐数日的不适,乖乖地当笼中鸟。不过保全人员也由七名升为二十八名,而且全是他精心挑选的好手。 看她丧气的苦瓜脸,平野正次着实心疼。“不要气馁,等我布置好逮捕行动,你的危机就解除了。” “逮捕行动?你当自己是警察厅厅长呀!”她没什么元气的从眼皮下瞅他。 “我虽然不是警界的人,但这种‘小’事还难不倒我。”他有自信能在自己势力范围保护她。 除了恐怖分子、毒枭和军火贩子是最难缠的一群,人为财亡是他们最佳写照,不过他们比恐怖分子更珍惜生命。 “是,反正吹牛不纳税,你尽管膨胀自己吧。”有钱人的思想很复杂,她懒得去追根究底。 “景儿,你很皮,敢瞧不起我。” 足下一蹬,平野正次以鹰的姿态攫住她裸露的双肩,将她扑倒在自己身下,急切的唇掠夺她的芬芳。 白景心先是为他敏捷的身手怔住,继而回过神想抗拒,但和前几次一样,一碰到他狂野的索求,身子自然地举起白旗,投身其炽热的唇吻中。 吻,已经满足不了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而且是爱煞身下女子的男人。 不安分的手隔着一层布料,爱抚她不着内衣的双峰,湿润的舌尖舔咬着若隐若现的紫蕾,她骤然挺立的蓓蕾点燃他深层欲火。 一向自诩最傲人的自制力,在她的轻吟扭动下瓦解,他像初尝云雨之情的毛头小伙子,迫不及待想占有她完美的身体。 火苗燃成巨焰。 平野正次推高她t恤的下摆,露出一对浓纤合度的雪白酥乳,眼底的欲火变得黯沉。 他需要她,迫切的需要。 不受控制的舌瓣流连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画着一圈圈的吻淤,直滑而下的手指顺着曲线来到她短裤的边缘爱抚,慢慢地隔着牛仔短裤按搓那神秘地带。 白景心一再咬着下唇,不使呻吟声轻逸,她知纸门遮不住半点情人的隐私,头不住的后仰,忍不住一波波的热潮由下腹升向四肢。 她喜欢他的味道,喜欢他身体的磨蹭,喜欢他的吻,喜欢他宠溺的眼神,喜欢他带给她的快乐。 可是,这是爱吗? “好甜,你好甜,景儿,不要压抑自己,尽情地去享受。”他吻开她紧咬的下唇。 “会有……有人……听……听见……噢——”他蓦然拉开短裤拉链探入一根手指,引起她栗然一颤。 “那就让他们羡慕吧!”微喘着气,裹在长裤下的坚挺勃然而立。 他才笑着要脱下她的短裤时,纸门“刷!”的一声被拉开,平野正次十分敏锐地用身体挡住外来人的视线,将白景心护在宽背后。 “啊——少爷,我……我不是有意的。”春子涨红了脸,倏然转身,两具半裸交缠的画面深印脑海。 “有事吗?”他尽量平息急喘的呼吸,以不紊的口气问道。 “少爷,呃!你的父亲来访,指明要你去见他。”她一定会长针眼的。 一向保守的宫城家,不曾有主人在大白天行男欢女爱之事,春子自然无所顾忌的拉开少主人的房门,谁知入目的竟是贪欢的男女。 为了宫城家,春子没有嫁人,在她的观念里,女人未出嫁前需保住清白身子,不可与男子淫乱。 因此,她有点不赞同这个中国女孩的放浪行为,排斥感油然而生。 “我父亲?他来干什么?”眉一皱,他当下有了谱。 “少爷,你要节制点,好女孩是不会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她纯粹是说给他身后的女子听。 平野正次察觉佳人僵硬的离开他的背。“春子婆婆,你管得太多了。” “我是为宫城家着想,女子婚前失贞就她……”春子有些倚老卖老的味道说着教。 他真的发火了。“住口,忤逆少主夫人岂是一名仆妇所为?你给我下去反省,这段时间我不想看见你。” 被向来温和的少主人怒斥,上了年纪的春子愕然一怔,脸上出现短暂的怅然,一下子委靡的老了十岁。 老主人的坏脾气她坦然接受,因为早已习惯了,但是连好声好气的少主人都朝她怒目以斥,忠诚不贰的她受了莫大打击,深深伤了她的心。 仆就是仆,春子收拾起残破的自尊,毕竟少主人都说明要她滚远些,她只有遵从少主人之命。 “是的,少爷。老妇告退了。”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已将t恤重新套回上身的白景心十分难过,是她害一位老人家无辜被骂。 “你对她太严厉了。” 平野正次拉上纸门,回头瞧见她已穿戴整齐,不由得叹息,他错过了一次和她肌肤相亲的机会。 “我不许任何人污蔑你,她犯了顶撞主人的家规。”若是以往,对主人出言不逊得处以杖罚。 “她说的是实情,不过你的罪最重。”都怪他引诱她,所以才……总之他是祸首。 摇晃着脑袋,平野正次将她拉入怀中,用结实的手臂紧环着她扭动不止的身体。 “我爱你,和我所爱的女人做爱是天经地义的事,而我只想保护我的至爱而已。” 爱其所爱,无怨无悔。 一丝暖意流进白景心的心窝,她动容得想哭。“你真的很阴险。”让我不得不动心。 “喂!你至少表示出感动,说你也爱我之类,阴险?太不尊重我了吧!”她比维丝娜小气。 至少维丝娜会喜怒哀乐全表现出来,她讨厌你就直截了当地站在那个人面前说:“我讨厌你。”——而他有荣幸列入被她讨厌的行列。 “谁要爱你!一张脸戴了两张皮,一下子温和一下子严厉,永远看不清面具下的真实。” 平野正次重重地吻了她一下。“在你面前的我就是无伪的我,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 “心包在肉里,外面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皮,我没有透视眼,学不会看心。”她真的喜欢他,但爱?唉…… “现在科技很发达,x光、心电图随你选择。”他不会说出剖心这种不入流的蠢话。 “你……”好现实。“对了,你父亲不是要见你。”她连忙从他怀抱中抬头。 “没关系,让他等吧!”反正不就是那件事。 “不好啦!你先去见你的父亲,我会很认命的待在囚牢里。”她“哀怨”的想博取同情。 认命?她?太阳打西边出来再说。“你和我一起去吧!你也是主角之一。” “啥?”她满头雾水,百思不得解。 第七章 面对老丈人炯炯有神的锐眼,平野犬一郎有些坐立安地强抑心虚,以茶杯挡住他探索的目光。 虽然宫城信夫从未责怪他在外养女人,导致妻子因心瘁而力竭亡故,但他就是有一分忌惮,畏惧老人家的威仪。 “怎么不说话,怕我吃了你不成?”看在已逝女儿的份上,他不想为难平野犬一郎。 女儿从小多愁善感、体弱多病,本就时日无多,明知平野犬一郎爱上的是宫城家的财产,仍让爱女下嫁于他。 至少在她发觉丈夫别有所恋,在外另筑香巢之前,她是幸福的小女人,快乐的享受剩余时光,为此他不想怪罪女婿的风流。 想当年他不也是如此,一连娶了五位妻子,一直到认识音羽为止。 “呵呵!爸,你最近好吧!”他笑得短促,不太真心。 “一张轮椅坐了二十几年,你认为能好到哪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些年平野犬一郎暂管宫城集团,油水捞得不少,难不成他想吞了宫城集团?也不看看自己的嘴巴够不够大! “爸,你说笑了。医生说你的健康情况比年轻人还好呐。”为老不死,占着茅坑不拉屎! 宫城信夫冷嗤一声。“干么?向医生探听我的死期是吧!看来得开除宫城家的医生!” “你误会了,小婿纯粹是关心你的身体,希望你能长命百岁。”难缠的老人。 “哈哈哈……长命百岁,反正我长不长命都无所谓,宫城集团我老早就传给正次那小子,你要巴结的是你儿子。” 脸上一阵青红交接,平野犬一郎有气难吐,老的懂得设计小辈,小辈暗自扯他的后腿,使他空有社长头衔却无实权。 往往一个上亿的工程或合作事宜,得由儿子的特助送往瑞士,经儿子审核批准才得以通行,身为父亲的权威被一笔抹煞,实在窝囊。 老丈人不能开罪,儿子又长年避居瑞士,若不是前些日子故意制造事端引起非议,恐怕还请不回那尊大佛。 “你言重了。” 耳中传来细碎脚步声,宫城信夫知道是孙子到来,他不想妨碍这对父子话“恩仇”,打了个手势,要广美推他到前庭看看花木。 他前脚一离开,平野正次带着他的心上人白景心走了进来,两人跪坐在软垫上,和平野犬一郎相视。 “父亲,难得见你大驾光临宫城家。”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在心中加了这句。 平野犬一郎故意忽视他身侧的女子。“你知道我所为何来。” “父亲,您太高估儿子的智慧了,我怎么明了你此刻的心思呢?”他又端起一贯的温和笑意。 看似无害的温和笑容下,往往隐藏不可测的邪恶使人疏于防患而自取灭亡。这就是平野正次最擅长的心理战术。 无法一眼看穿的人最可怕,因为别人永远不知道对方实力的极限在哪里。 “聪明人不打马虎眼,我要你娶早春夕子。”平野犬一郎开门见山的直捣黄龙。 平野正次只是轻轻地抬抬眼睑。“抱歉,我拒绝。”他更简单,一口回绝。 “我是你父亲,我命令你娶早春夕子你就得给我娶,不许有意见。”他以父亲的身分加压。 “父亲,不要贪小失大,早春家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还不及我存在瑞士银行里的小零钱呢?” 提到这事,平野犬一郎的不甘更加扩散,宫城信夫那老头将大部分资产全移在儿子名下,做老子的反而是儿子集团下的一名“员工”。 老头留了多少财产他不知,只知是一笔相当庞大的金额,而他全无染指的机会。 “我不是为早春家的嫁妆。”当然不无小补。“这是信誉问题。” “信誉?”他冷笑着。“你的还是我的?” 平野犬一郎脸一沉,不悦地说道:“我丢不起这个脸,宫城集团也一样。” 他私下和早春光相作了个协议,以联姻的方式合作,将平野家推向世界商圈,一个平野帝国,当以宫城集团当踏板,一举攻下对外的商务。 再则以早春家女儿温婉的个性来看,婚后应该不会有多大作为,多生几个小鬼凑凑热闹,长大后像她一般没主见,到时……名利双收。 “丢脸比丢掉终身幸福好,而且我的景儿一定不赞成盲目的婚姻。”他温柔地挑弄她垂下的云丝。 真可恶!白景心在心中已砍了平野正次千百刀。 明知道她坐不惯日本人的曲膝跪坐式,他偏要拉她来受苦,随口编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保护你,时时刻刻,你太容易和“危险”当邻居。 现在可好,一句话就把她扯进浑水中,从头湿到脚,无一处干净。 “男人的事,没有女人开口的余地,你不该带她回宫城家。”他相当不高兴此事。 原本不打算开口,但平野犬一郎这番污辱女性的沙猪论调,令白景心的女性意识抬头。 “平野先生,没有女人就没有你,替你把屎把尿换尿布的是女人,绝对不是侮辱亲生母亲的你。” “你打哪带来的野女人,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要你立刻把她赶出去!” 头一回遭个年轻女子羞辱,平野犬一郎气得抖动脸上肌肉,他用不屑的眼神叼睨她,轻视她的存在并命令儿子,显示出绝对的霸权。 “父亲,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吧!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她刚好两者皆备。”腰际传来一紧。 平野正次低头一瞧,那只祸手还搁在他的腰上,而祸手的主人正狠狠地瞪着他,不太满意他的说词。 “你在违抗我的意思!”平野犬一郎的声音饱含着怒气。 “这么说吧!父亲。我是个自由个体,只有我能支配自己的意识,旁人无法左右我认定的事。” “我是你父亲。”平野犬一郎气得朝他一吼。 他仍一派优闲,不受任何影响。“因为你是我父亲,所以宫城集团社长的位置才由你来坐。” 言下之意,自己若不是他的父亲,他早把自己拉下台。平野犬一郎是见过世面的投机分子,懂得适时看风转舵。 “大不了你先娶早春夕子进门,然后再纳她为妾,反正她们是表姐妹,应该不介意同事一夫。” 我介意。她用眼神抗议。 平野正次笑笑地以眼神安抚她。“就像你当年明明已有论及婚嫁的女人,却贪图母亲的财产而甘昧良心将其置之一旁。” “你的贪婪害死了两个爱你的女人,这样的借镜相当可悲,我做不来你的冷血无情。” “你……”一时之间平野犬一郎像泄了气的皮球,激不起太大的斗志。“你还在为那件事恨我?” “不,我不恨你,只是对你没有身为儿子该有的尊敬。”一个不值得尊敬的父亲,他已失去对父亲应有的感觉。 所以他不恨,只是陌生。 “我只想过更好的生活也有错?”女人可以牺牲,有钱他可以买到各种美丽的热情女郎。 “靠女人发迹,这和牛郎有什么分别?你比较聪明,挑中了座金山。”他为母亲惋惜。 距离可以避免彼此伤害,平野正次认为他今天说了不少重话,就算父亲有再多不是,仍是他血缘上的至亲。 “你走吧!好好享受社长的权力,我不是你能掌握的玩偶。”他不愿面对的情况——父子相残。 平野犬一郎带着气愤和难堪,在儿子平淡无波的眼神下离去。 ☆☆☆ “豪门是非多,深闺多怨妇,我总算领教到它的杀伤力。”白景心喟然一叹。 他揽过她的肩头抱歉的说道:“没办法,有钱人的嘴脸向来可憎。” “是喔!可憎先生,你好像也是那个名列‘有钱人’中的一分子。”她有点同情这个“有钱人”。 她们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也有点小资产,但是父母恩爱恒常,兄弟们相处融洽,对她这个妹妹百般疼宠,她实在无法体会父子交恶的心情。 有钱却家庭失和,她宁可当个穷人。 “很不幸,白小姐,我必须向你致哀,因为我们结婚后,你会加入‘有钱人’俱乐部。”他啄啄她的脸颊。 白景心遽然冒出红晕。“你……你少陷害我,本小姐还没玩够呢!” “还好。”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在打什么哑语?“什么意思?” 他大笑着抱着她轻摇。“我刚刚向你求婚,而你没有拒绝。” “求婚?我没有拒绝?”他……他太恐怖了,她哪有同意? “对呀!你说还没有玩够,等你一玩够了我们就结婚。”他最擅长利用现有的“武器”,逼人就范。 “你故意曲解我的原意!” 她的脸更红了,是被气得血往脑上冲,全都凝结在脸上,形成动人的绯丽。 “你好美。”他醉了,醉在她连生气都美不堪言的眸海中。 “你……你没看见我在生气吗?”这男人怎么搞的,突然说出这一句叫她怎么接? “你真的很美,美得教我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世人瞧见独属于我的美。”爱,是毒药,他甘心吞服。 她……失守了——她的心。“你会让我飞不动。”她气弱的说道。 “如果你愿意,我愿为你打造一只金色牢笼,我们一起困在笼内,直到终老。”他用牢笼比喻婚姻。 “我一定会先闷死。”她想像不出失去翅膀的鸟儿是啥模样。 “钥匙在我身上,闷的时候我陪你飞。”他轻柔地蛊惑着她。 “嗯!我……”正当她要点头说好,鼻子一痒。“哈啾——”神智蓦然清灵。“你……你……你好奸诈!” 一见她恢复机伶冷静,平野正次想用吻封口,把她窜出头的理智给吻掉。 才一碰到她的眉,手上的鹰型戒指发出震动,他只好硬生生的打住,按下鹰眼突出处,拉出小巧精细的通讯器置在耳中。 “我是火鹰。什么?你们来干么?拜托,我能处理。你们在……喂!喂!噢!该死!”居然切断通讯。 平野正次发现他有生以来最大的灾难,竟是出自那群专克恐怖分子的反恐怖组织成员。 明明是来捣乱,口头上却说得十分动人——来帮助“上司”度过危难。 这句话若出自其他人口中,他绝对相信它的真实性,可是从维丝娜口中吐出,那绝对是讽刺。 她不是他的下属,两人在联合国的地位相当,若不是她太懒,可能早就干掉昂史洛,自己当主席。 “那是什么?”白景心好奇的握着他的手,细细观察别有玄机的戒指。 手一放,戒指恢复原貌。“以后再告诉你,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地待在屋里,不要随意走动。” 乖乖地?他在哄小猫吗?“好。”手指在背后交叉。 她回答得太干脆,他反而起疑。“景儿,不要让我在外头还为你担心好吗?” “人家已经答应你要乖乖地待在屋里,你要不放心带我一起出门不就得了。”噫!她早该想到这招。 “我……”他差点冲动地想开口说好,但一想到那群比恐怖分子还恐怖的人,立刻打消念头。 ☆☆☆ 正准备开车出门的平野正次,在车边遇见外公的专属护士广美,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令他联想到外公的健康情形。 “有事吗?是不是外公的身体有什么不适?” 广美扬起一个甜美笑容说道:“老先生的健康情况良好,就是脾气有点暴躁。” “他的脾气是大了点,请你多包涵。”他客气有礼地向她点点头。 “哪里,这是我的责任。”她顿了一下,自信地朝他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急着要应付那群“蝗虫”,没留心到她眼底的爱慕。 “我漂不漂亮呢?”她含蓄的仰起头。 漂不漂亮?“漂亮。”他随口一说。 “真的?” “真的。”他忙着看表,没注意她欣喜的表情。 “你愿意娶我吗?”她颇为自负地提出请求。 嗄?平野正次一震,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女子,一只正要开启车门的手顿住。 “我想你需要看医生,你的心态不太正常。”哪有女人突然开口向男人求婚。 “你不愿意娶我?”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着急。 “你只是我的雇佣,负责照顾外公的饮食起居,我们的关系止于主雇,谈不上其他。” “雇佣?”广美的声音出现颤音。“你说我很漂亮的!” “漂亮但不聪明,你该知道我身边已有一位深爱的女子,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浪子。” “可是我很喜欢你,比她更喜欢你。”她的自信心在瓦解中。 “感情不是买卖,有人付出就一定得有人接受。我爱景儿是不变的事实,不会因某个自作多情的女人而改变。” 他不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向他告白,然后一副理所当然地要求他娶她,他看起来很缺妻子吗? 对于厚颜无耻的女人,他一向不假辞色的下重拳,一反温和的形象。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她坚持要得到一个结论,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你是护士,你有办法让垂死的病人起死回生吗?”他用最简单的讲法,去点醒她的盲目。 广美思忖片刻。“我要想想。”她低着头,默默地走开。 看她独自离去,平野正次不做他想,匆匆忙忙地驱车去和不速之客会合。 ☆☆☆ 好无聊?无聊透了顶,电脑她九窍全通,只剩一窍被堵住了,望着空白萤幕兴叹,还是她的相机可爱。 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连拍只麻雀都找不到景。 咦!那个护士沉思的模样很上镜头,白景心打开相机的镜头,调整光圈和距离,将焦点对准。 咔嚓——咔嚓—— “你干么?” 正遭受失恋打击的广美,一看到白景心手持相机对着自己猛拍,难免有些火气。 白景心趴在半开的纸窗旁,扬扬手中的相机。“你很上相。” “上相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甩了。”她很不甘心,她的条件又不差。 “甩了?”白景心四下瞧瞧,翻过窗户坐在她旁边。“谁那么没有眼光?” “平野正次。”广美无力的吐出这个名字。 嗄?他!“你们是……一对吗?”白景心有些不是滋味,胸口酸酸涩涩的。 “不是。”她多希望能回答是,可事实顶伤人。 还好。咦?不对!“你们不是一对,他怎么会甩了你?”这“甩”字用得很怪异。 “我很喜欢他,刚刚向他告白要他娶我,结果……哼!我不说了。”愈想愈气。 当年她刚从护校毕业不久,听学姐说有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要请看护,心想去看看这老头有多古怪,以后好应付其他坏脾气病人。 没想到在医院转角处,碰到他正推着他外公到医院拿药,他那俊帅的外表和温和的笑容,立刻攫住少女的一颗小小芳心。 她不顾一切艰难,用心地照顾他外公,希望有一天能得到他的注意,进而爱上她,岂知希望落空。 沮丧已不能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结果怎么样?”吊人胃口。 本来不想说,可是不吐不快。“他说我自作多情,有本事就让垂死的病人复活,可我又不是神!” 广美生动的表情让白景心好想笑,她没看过有人这么直率坦白,一根肠子通到底,连个小弯道都不曾有。 “喂!情敌,你在嘲笑我吗?”广美看到白景心嘴角那道可疑的笑窝。 “我叫白景心,家人都叫我心心,你也可以唤我心心,我还算不上是你的……情敌。” 她的爱情观好好笑,好像小孩在扮家家酒,不是一就是二,绝对不会有其他数字出现。 她嘟着嘴,不太服气的说道:“他明明说爱你,所以你是我的情敌。” “情敌也可以是朋友呀,因为我们喜欢同一个人。”白景心不谈爱,只说喜欢。 “这样好吗?我们是情敌耶……”和情敌做朋友?好像有点怪怪的。 “没人规定情敌不可以做朋友,这样才显出我们的与众不同。”她自动降低智商“诱拐”小护士。 听起来很不错。“好吧!我就勉强一点当你的朋友。”像她这么高贵的人已少见。广美这么有自信的想着。 “谢谢你的勉强喔!朋友。”她真的很……很没神经,太逗趣了。 两人聊得正开心,一张阴霾的脸冒了出来。 “小姐,客厅有你的朋友。”春子没给她好脸色,始终臭着一张脸。 “春子婆婆,是谁来找我。”在日本她没什么朋友,除了早春家…… “我是个领人薪水的下人,不用叫我婆婆,我受不起。”一说完,扭头就走。 广美张大嘴,一副春子不可理喻地搭上白景心的肩。“你……你做了什么事得罪大象婆婆?” “大象婆婆?”白景心微微瞠大美目。 “她的大……吨位。”广美张开手臂,比一个夸张手势。 “你不要再逗我笑,要是被她听到就惨了。”白景心开怀的大笑,一扫被人厌恶的窘状。 她推推白景心。“不是有人找你,还不去!”像她就可怜,没朋友敢进这幢鬼城看她。 “好,我走了。”她甩甩手,代替再见。 ☆☆☆ “嗨,夕子。”她刻意忽略那两道炽热的目光。 早春夕子见她一如往常般亮丽,良心暂时休眠,露出一抹令人放心的笑容,微微地朝她颔着。 “表姐,你好吗?” “我很……呃!还不错。”两人注意的表情,让她猛然改了口。 奇怪,她怎么有种像显微镜下的微小细菌,被人监看的感觉,浑身上下不舒畅,连喝口茶都得小心翼翼。 “他……不在吗?”早春夕子小心地藏起苦涩,用着略带惶恐的语气询问。 她当然知道夕子口里的“他”是谁。“他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待你很好吧!”早春夕子的心是矛盾不已,好与不好皆会困扰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夕子,我不想让你难过,可是有些事真是身不由己,请你谅解。”她从未有伤害夕子的心。 感情的事说来奇妙,愈抗拒吸引力愈强,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是她就是难过。“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克服这份失落。”早春夕子口是心非地说着违心论。她不想放手,至少要赌上这一次,要是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她会恨死自己。 “你能想开就好。”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白景心十分为她担忧。 早春森原以眼神示意早春夕子,她吞了吞口水,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双手紧捉着和服的带子。 “表……表姐,我们好久没去逛街了,你陪我去百货公司买几套衣服好吗?” “我……不行耶!我被禁足了。”白景心很想答应,碍于外面有太多人要她的命。 “禁足?”早春夕子不解地偏着头。 倒是早春森原气愤的扯住她的手。“那个畜生敢软禁你?我带你回早春家!” “不是啦!你误会了,是因为……”手好痛,她急着要抽回手却被他拉着走。 “不用替他掩饰,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自有报应,你不用怕他!”他自傲猜测的强要带走她。 反正横竖都要带她走,这倒给了他借口。 白景心有口难辩,坚持不离开。“他没有软禁我、欺负我,更不是你口中的人面兽心,他对我好得不得了。” “你爱上他?”早春森原一张脸变得阴沉。 她不明说没有,因为心虚。“不关你事吧!你没有资格管我爱不爱谁。” “你真的爱上他?你怎么可以爱上他?我对你不够好吗?”他像负伤的野兽,惊慌的走来走去。 “感情的事没有谁好谁坏,一切都是缘分。”白景心背着他生闷气。 早在好几年前,她就明白的告诉他,两人之间不可能有未来,因为她并不爱他,偏他固执地陷下去,实非她所愿。 “你是我的,我不会让给任何人!”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咕哝着。 失控的爱情令人失去理智,早春森原的眼底泛着冷冽,他取出一块沾了哥罗芳的手巾,趁白景心背对他时,趁隙捂住她的口鼻。 “唔——唔——”她强烈地挣扎了数下,终因药性发作而不支倒地。 “你在……干什么?”早春夕子惊讶的问道。 “笨蛋,你看不出来吗?我在照计划进行。”他托着白景心的腋下,假装相谈甚欢的亲密相。 不对,这是绑架!“你怎么会有迷药?” “心子的拳脚功夫不错,不迷晕她走得了吗?”有备无患,连老天都帮忙,让那碍眼的家伙不在。 “哥,你做的事是犯法的!”她竟然成了帮凶。 他啐了一口。“我不是你哥,不要乱攀亲,你走心子的后边,以和服挡住旁人的视线。” 早春夕子很害怕,却又不得不从,合力掩护早春森原扶着白景心走到车边,刚打开车门将白景心放入后座,身边遽然有女斥声。 “喂!你们要带我的情敌……呃!朋友到哪去?”广美一看到不对劲就赶紧出声。 早春森原一发狠,突然往广美颈上一劈,趁没人注意时撑直她的身子,往没人的树丛一扔,催促早春夕子上车,然后离开。 树后面走出一个体形硕大的老妇,幸灾乐祸的说了句活该,当没发生任何事的自行回房。 在他们车驶离宫城家的范围时,一辆诡谲的深色跑车尾随其后。 第八章 也许是因为体质的关系,也或许是吸入的哥罗芳不多,在车行经市中心时,昏昏沉沉的白景心捂着头疼欲裂的额角,轻轻地溢出低吟。 前座的兄妹没发现她已幽然醒来,仍进行着一场无意义的对话。 “我们当初说好是骗表姐回早春家,你怎么可以迷晕她?”早春夕子好惶恐,不时地注视后头有无人追来。 “反正目的一样,只是手法巧妙不同。”他很得意能抢回心上人。 “绑架是重罪,要是被人家知道,我们拿什么颜面见人?”她不该为一己之私而做出此等错事。 早春森原骄傲的说道:“我们是带她回家,和绑架扯不上任何关系,你不要瞎操心!” 他太兴奋了,佳人重回他怀抱,即使是用不入流的手段,最终还是属于他,这次他不会再让她有躲开他的机会。 因为他太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世界,所以没留意车后大约三个车身的距离,一直跟着一部车。 “平野……正次他不会任由我们带走表姐,你还打昏那个护士,这是伤害罪。” “你真的很唆。噢——我知道了,因为我们带走心子被人瞧见了,你怕计划生了变,得不到你心爱的男人。” 他用嘲弄的语气讽刺她的多语,丝毫不在意这件事被揭露的严重性,更不忌讳平野正次会循线来要人。 “才不是这样!我是很想得到他的爱,可是若使表姐受了伤,我会内疚一辈子。”她只是想好好爱平野正次而已。 他阴阴的冷笑。“少说大道理,你若不是想趁心子不在他身边时,借机去亲近他,我们今天就不会顺利带走心子了。” “夕子,你太令我失望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受了挫折会想不开,你居然这样回报我!” “表……表姐?你醒了。”早春夕子仓皇地转过身,不知所措地望着白景心。 是醒了,她不敢相信他们竟使出如此卑劣的伎俩,自私地掳走她,不顾一切后果还得意扬扬。 “心子,你……你没事吧!我……我……是为你……为你好。”早春森原有些不安。 白景心恶狠狠地瞪向他。“为我好?你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我求你了吗?” “你不要生气嘛!因为我实在太爱你了,他不会像我这般珍惜你,你要相信我。” 抓着驾驶盘,他一脸深情无悔的说着,不认为自己做错事。 “相信?你该在身上挂张牌子‘信我者,下地狱’。”她最恨人家耍弄她。 “心子,我真的很爱你,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生命证明我的爱。”他一再保证真情不渝。 她不想听他的辩解,大吼一声,“停车,我要下车。” “不行,心子。咱们家还没到,你不要心急……不!心子,门上锁,你是打不开的。” “打不开?我从不放弃希望。” 扳不开车门,白景心一咬牙,举起手臂猛撞击车窗,由于她有武功底子,玻璃被她敲出裂缝,倔强的她不理早春兄妹的阻止,用手指剥开锐利的玻璃,留下一道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早春森原连忙踩下煞车,想由前座去制止她的愚行,而早春夕子则吓得脸色发白泪流满面。 盛怒中的雌鹰是听不进任何谏言的,以她锐利的爪子不断除去尖利的玻璃片,不顾早春森原已打开中控锁,一个劲的往狭小的窗户钻出往前走。 “心子,你受伤了,快上车,我送你去医院。”早春森原心疼不已,追着她跑。 “你去死吧!”白景心一记猛拳,攻向他的下颚。 被击倒的早春森原抹抹嘴角的血渍,心痛地站直身。“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你就打吧!我绝不还手。” “别以为我会心软,我这个人最没有同情心!” 看他一副为爱从容就义的绝然表情,她就有一肚子火待发,正当她举起拳头想好好扁他一顿时,身后发出车子的撞击声。 她不经意地用眼角一瞄,倏然停止了呼吸。 “天呀!夕子在里面。”她拔足往回跑。 车子被拦腰撞上,整个车门都凹陷进去,油箱冒着烟,随时有爆炸的可能,而早春夕子被卡在前座动弹不得。 白景心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自己的手当铁锤,使劲想要把车门扳开,早春森原见情况危急,一直待在数公尺外劝她松手,不要管早春夕子的死活。 “住口!你不要夕子这个妹妹,并不代表我也不要!”夕子,撑着点!她在暗中打气。 火顺着其他肇事车辆一迳燃烧,眼看着就要烧上来,白景心在绝望中使出一股巨大力量,终于拆下车门板。 “夕子,夕子,我会救你出来,你不要害怕!”她小心搬动早春夕子受伤的腿,移出车外。 火一直沿烧,攀上早春家的车子前盖,轰地一声,白景心倏地以身体扑倒在早春夕子身上,挡去飞弹的火末。 旁人见状,将她们俩拉到安全地带。 “表……表姐,对……对不起,你原……原谅我……我的无知……好吗?”早春夕子后悔自己的愚蠢。 “不要说话,保留点元气,救护车马上就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受伤了。”感动已不能形容此刻心情,表姐受了伤还拼命救她,这份恩情…… 伤口的痛抵下上心痛,早春夕子终于了解平野正次为什么爱上白景心,只是这分醒悟的代价有点可笑。 白景心强抑痛楚打起精神摇摇头。“不打紧,我的身子骨是钢铁铸成的。”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响声,她欣慰地站起身,准备迎接救护人员。 蓦然,她身子一僵。 “天呀!你中弹了。” 早春森原连忙扶着白景心摇摆欲坠的身体,手掌捂住不断冒出血泡的胸口,眼眶中有着泪光浮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事,他害死她了。 血,染红了早春森原的西装,止不住失血的速度,他眼睁睁的看着所爱的女子在他怀中失去生命力,这惩罚太严厉了。 神呀!我认输了,只要她平安无事,我绝不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随她去爱想爱之人,只要她没事,没事……他在心中向上苍狂喊着。 有着红十字标志的救护车驶近,打开后车厢正准备送伤者上车,嘎吱一声巨响,一辆冲向防火栓的车突然下来了两位大汉,不分青红皂白的抢在救护人员之前,抢走中枪的白景心扬长而去。 速度惊人之快令人咋舌,早春兄妹和众人一样傻眼。 “什么?她被带走?”鹰吼之声响彻云霄。 广美捂着耳朵,颈背隐隐发痛,当她从树丛中清醒之后,连忙去通知所有人,可惜她一直找不到平野正次,只好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她立即将情况悉数告之。 “我想阻止,可是被打晕了。”情敌救不了倒也罢了,偏她的另一个身分是朋友。 情敌、朋友,朋友、情敌。她一样救不了。 “我了解了。”他转向安全主管。“你们派人去追查了吗?” “我们派了七辆车四组人,分批在前往早春家的路上拦阻,应该快有消息回报。” “嗯!我知道。” 被早春森原带走他不在乎,因为他会把自己的女人带回来,现在他担忧的是乔洛克的狙击手正把枪口对准她,万一……他不敢想下去。 失去了冷静,卸下了温和面具,他浑身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像一只火中的巨鹰,因找不到伴侣而炙灼燎原。 “景儿,你一定会没事!”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干着急。 她是危险制造机,每次招惹了危险都能全身而退,这次自然不例外,她是福星,没那么容易倒楣的。平野正次不断对自己的心喊话。 “平野先生,我的组员在市中心发现早春家的车子,可是……”保全人员支支吾吾的不敢说下去。 “可是怎样,说下去。”他的心很不安,非常的不安,很想不听。 “车子爆炸了,只留下个车牌依稀可见。” 爆……爆炸了?那景儿呢?他深吸了口气。“车上的……人呢?”你不会有事的,景儿。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听说车祸受伤者全被送至京都医院,不过……”保全人员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他气得大吼。 保全人员瑟缩了一下,嗫嚅的将另一则消息托出。“车祸现场有个女人中枪,情况相当危急,但是……” 在平野正次的瞪视下,他接着说:“但是她被莫名其妙的人劫去,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好个生死未卜。平野正次蓦然将室内的一切推倒、击碎,破坏到无一处完整,手上的伤痕不因流血而有痛感。 鹰,发怒了。 他直觉的知道中弹的女人是她,一颗心如刀割针刺般鲜血淋漓,他在自责,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她,自责自己为何要放她独自一人。 明知道她有危险,却为了一点小事而留下她,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正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他才是害死至爱女子的凶手,他是凶手。 “你要去哪里?”坐在轮椅上,宫城信夫关心的问。 “去医院,我要宰了早春森原!” “嗄?” 风一般疾速,鹰消失在风中,只留下满室狼籍。 ☆☆☆ “早春森原,我要杀了你。” 疯子似的身影朝早春森原扑去,一记记杀人似的重拳不断落在他身上,医护人员及警卫要制止,全都被无辜波及,留下轻重不一的伤。 点滴、针筒散落满地,飞舞的病历表,惊惶慌乱的住院病患、围观的群众皆看着早春森原毫无还击的能力,麻木身体任其无情对待。 失去理性的平野正次赤红着一双鹰眼,下手狠又重,打得早春森原连连吐血,骨骼折断声清晰可闻。 就在警方准备鸣枪示警阻止他残暴的攻击,刚做完局部麻醉手术的早春夕子被推了出来,她看见奄奄一息的兄长时鼻头一酸,用着仅存的气力大喊。 “你不想救表姐了吗?” 你不想救表姐了吗?天外飞来一句话如雷灌顶,平野正次松了紧握的拳头。 景儿如今下落不明,吉凶难测,他却在这里意气用事,尽找些无谓的人出气,实在有负她对他的信任。 平缓了暴戾气息,他闭上眼睛让怒气沉淀到虚无境界,强忍住溢搅的心慌和恐惧,回复昔日的冷静。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眼底不见波涛,平静、沉稳和充满坚决的一步一步走向早春夕子。 “你要干什么?” 尽责的医生基于他先前的暴行,怕殃及自己的病人,因此严厉中带丝慌恐的挡着平野正次。 “医生,你让他过来吧!” “不行,你的局部麻醉药还没退,需要不受打扰的休养。”他对这个柔弱的病人兴起了一股怜惜私心。 “放心吧!医生,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我。”语气之虚弱,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 表姐中弹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似的喘不过气来,浑身冰寒透体,如冬天的霜雪打在身上。 “我……喂!你别伤害她……”医生正犹豫,身子被强行拉开。 平野正次站在病床上俯视她。“她是被谁带走的,车号?” “我……我只看见两道黑影从身边晃过,然后我就晕倒了。”早春夕子满含愧疚地说道。 黑影。“你真懂得选择好时机晕倒,为什么你不当场死掉算了?”他语带讥诮眼神不屑地斜睨。 早春夕子冷吸了一口气,胸口疼得几乎要爆裂。“我是该死,若不是表姐奋力抢救我,我早就死在爆炸的车子里。” 她真的很没用,自私妄为而伤害至亲的人,没想到表姐会不计恨地拼命要救她,她太不懂事了,幼稚、愚蠢、可笑至极。 “她不该救你。”也许还能逃过一劫,他私心的想着。“你有看见开枪的人吗?” “我……我有看……看见。” 平野正次倏地回头一瞥。 惋拒医护人员的搀扶,全身上下找不出正常肤色的早春森原半靠着白墙,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近。 “你有看见?” “一个皮肤很白,白得像吸血鬼的男子坐在一辆黑色车子后座,从对面车子以远距离狙击枪朝她射击。” 早春森原当时怔住了,没能移动脚步去以身相护,枉他口口声声说爱她,不惜以生命下注。可一旦面临生死关头,他却胆怯地不敢跨出一步,心头只为自己着想,硬生生地看着子弹穿过她的胸口,倒在血泊中。 如果他无私些,如果他能爱她爱到义无反顾,今日就不会有此惨剧发生。他厌恶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公爵!这是平野正次此刻闪过脑中的名字。“还有呢?谁带走她的?” “两个很壮硕魁梧的大汉,一个是金色短发,满脸落腮胡,另一个一头黑蓝色长发,带着暗红色墨镜。” “由于他们动作实在太快,我看不清眼睛的颜色,不过我在怔忡之际,似乎瞧见载走心子的车内有位美丽的白发女子。” 太笼统了!平野正次有些苦涩。“他们是同一批人马吗?”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连接不上。 既要杀她又何需强掳人上车,这不是杀手的作风。 “看起来不太像,在开枪的人身上我感觉到很深的杀气,而带走心子的人却似乎急着要救她。” 很奇怪的感觉,早春森原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很放心地让他们把人带离。 救她?!可能吗?平野正次苦涩地开口问:“她……伤得重吗?”他屏着气不敢呼吸。 早春森原突然无力的跌坐在地下痛哭。“好多血一直从她胸口喷出,我用力的按住伤口想止血……” “可是……我办不到,办不到,我听不到她的心跳、呼吸声也停止了,她软棉棉的倒在我怀里,一具破碎……” “够了,不要再说了。”两行泪从眼角滑落,平野正次承受不起心被撕裂的痛楚。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句句血泪般地描述,平野正次恍若置身在现场,那份无力感像抽空的灵魂,找不到一丝力量支持,随时在风中零散。 他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他可以及时解救无数人的生命财产,却救不了自己深爱的女人。 火鹰,火中的鹰。 浴火中的鹰可有重生的机会?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她,我苦不强行带走心子,她是会好端端地活着。”一千一万个对不起。 “住口,景儿会没事的,我不许她有事!”她还没答应他的求婚,怎么可以离开他?她会活着的!平野正次凭着这股意念强撑着。 理智一再劝他接受事实,一枪正中心口是不可能有存活的机会,但情感却抱着一丝几近破灭的希望,他相信她的坚强,一定能平安地度过危机。 世界兴起一波狂浪,为恶之徒人心惶惶,尤以南欧一带的地下组织更为恐慌。 在半个月之内,一位凌厉无比的东方男子,独力挑战无数违法的黑道组织,手法非常残忍不留活口,下手之阴狠连道上的人都为之发寒。 听说他在杀这些人渣前,总会先问起一个女人的名字,答案若是no,立即血溅当场。 在枪击案后的第三日,京都金阁寺外发现数具西方人尸体,经日本警方调阅国际刑警课的资料确定,死者乃南欧的乔洛克以及其手下,还有一名唤公爵的职业杀手。 从什么地方开始,就从什么地方结束。 “少爷,你不要再喝了,人死不能复生。”含着眼泪,春子后悔当日的小心眼。 她以为只要白景心不在,少爷便很快会将其忘却,另寻端庄贤淑、知礼温柔的大家闺秀结为连理,所以冷眼旁观的任其被劫走。 再则,她认为早春家和白景心是亲戚,应该不致伤害才是,故而遂其自私心态,借机除去一个淫浪的女子。 当时她只要大声一喊,附近的保安人员自然会拦下他们,可是她没有,以致肇下大祸。 “景儿没死,她不会死的!”没见到尸体前,他绝不接受她竟能冷血的离他而去。 “少爷,都是我没有看好小姐才……”春子不敢说出自己一时无知所铸下的错事。 平野正次将空酒瓶往地下一掷。“不关你事,你出去。”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人家说酒能消愁,为何他愈喝愈清醒,而景儿的身影却愈模糊,模糊到她明明在眼前,他却捉不住她。 春子拉起围裙一角拭泪,满怀凄楚地退出和室,不小心撞到一堵肉墙。 “石桥先生——” 他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进入室内。 冲鼻的酒味令他鼻头一拧,满地的空酒瓶散落一室,更让他眉头锁得紧紧的,他有些好笑地同情这大少爷。 “我想维丝娜看到你这模样,一定会痛快地抚额拍掌。”平野正次真……狼狈。 狼狈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模样。 绉到有点发酸发臭的衬衫半敝着,头发乱成杂草般纠结成块状,满脸未修的胡碴颓废的四生,眼眶凹陷无神布满红色血丝。 原本健康的肤色抹上惨白,颀长的身子更加清瘦,活生生地脱了一层肉,皮下可见骨和血管相叠。 总而言之,眼前的男人不算活着,只是一具会呼吸的枯尸……喔!不,是一具浪费酒精的枯尸。 “石桥,你不要管我。”平野正次失去平日的警觉性,没听见他口中那个熟悉的名字。 哦!他真是爱惨了景儿。“听清楚,维、丝、娜——会很高兴你遭到现世报。”石桥故意重重地念那三个字。 维……丝娜是谁?蓦然一惊。“你怎么会认识维丝娜,你不是我的特助吗?” “我只能说‘报应’两个字,你该知道谁一心要整倒你。”他不能说得太白,他也怕“报应”。 “石桥,你……” “我不是石桥。” 嗄?!平野正次怔忡了一下。“你是谁?”石桥明明是跟随自己多年的特助,怎会…… “天柳影。” “影?!杀手鬼影?”这……他迷糊了。 “是的。我的另一个身分是杀手,你的敌人。”他不忌讳说出自己的身分。 “石桥……呃,不,鬼影,你要杀我吗?请动手吧!我不会反抗。”平野正次自虐地想一死以求解脱。 以他现在的状况也无从反抗。他自嘲地看着微微颤抖的十指,根本扣不下扳机。 “唉!你真是被维丝娜整惨了。”可怜的男人,爱情朦了他的眼。 平野正次的眼神一整。“你为什么一再提到维丝娜,你知道什么我所不知道的内幕?” “这么说吧!你的酒白喝了。”这样的暗示如何? 白喝了?为什么?难道……“景儿没死?”这是……维丝娜的报复? 平野正次眼中迸出一线希冀之光。 “这个嘛!前些日子我在台湾看到一个长相神似景儿的女子,似乎在什么祈天盟作客。” 祈天盟?他笑了。真正由内心放松的笑意,他怎么没想到以维丝娜有仇必报的小人心态,哪会轻易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没见她来嘲讽一番,实在不符合她的狐狸作风,而且自那天一通断讯的对话后,就没见他们再出现,可想而知他们在哪里。 是他太疏忽了,忘了这群誓死整死他的伙伴。 不过,他们得逞了,他是被整惨了。 “你怎会知道这件事?” 天柳影苦笑的说道:“一年前我在台湾‘工作’被她活逮,从此日子就过得水深火热。” 当时他奉命狙杀周氏企业的总裁周恩杰,现已是维丝娜夫婿,因失手被逮而沦落到为“仆”的地步。 那个奸险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挖出一大堆他的资料,每每以欠她一命作威胁,召唤他这个举世闻名的杀手为她跑腿,害他遭同道耻笑,在杀手界快待不下去。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件事?”一个杀手?平野正次有些不解。 天柳影僵了一下,有些无所谓的耸耸肩。“谁教你是我大哥。” “大哥?”他失口一呼。 “天柳芽子是我母亲,相信你听过这个名字才是。”一个悲剧性的女子。 “我知道。” 天柳芽子正是平野犬一郎为贪求富贵而将她养在东京的情妇,也是原本会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母亲临终一再嘱咐平野正次,不要恨天柳芽子,因为她也是一位可怜的女人,遭到心上人不平等待遇,还要忍气吞声地等着一个月眷宠不到两次的男人。 “我是天柳芽子和平野犬一郎的儿子,你大概不知情吧!”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不,我知道,十二年前令堂的那场车祸是我去处理的,可是你应该死在那场车祸中才是。” 平野正次记得除了司机,后座有一男一女的尸体,男的判定大约十六、七岁,因此被认定是天柳影的尸体,因为那天平野犬一郎没空,他正和新情妇打得火热所以天柳影恨他,那个提供精子的男人。 “那是高我一届的学长,你知道女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患得患失,极想捉住什么来确定她仍年轻貌美。而当时遭受冷落的母亲勾引我学长,两人背地里私通了快一年,那天他们刚从宾馆狂欢出来,正巧遇到那场车祸。” 看到母亲和学长在宾馆赤裸交欢那一幕,天柳影的心好冷,觉得母亲好可悲,因此在消息传来之际,他决定将错就错的消失。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他立足的余地,所以他选择杀手这一行。 平野正次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弟弟。” 一声弟弟消弭了两人的距离。 “你打算怎么做?”他有些激动,却隐藏在平静的面具下。 平野正次恢复温和的笑容。“我要去台湾。” 是的,他要去台湾,那里有他的爱。 第九章 什么叫山水有相逢,对祈天盟的大当家祈上寒而言,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最痛恨的一句话。 原因无他,相逢的结果是鸠占鹊巢,打死不还。 自从联合国总部“设计”这群意图“退休”的反恐怖组织成员后,他们就有志一同地挑上祈天盟这块大饼,当作他们的临时会所。 因为没人会料到白道会以黑道为掩护,藏身在素有台湾第一大黑帮之称的祈天盟。 再则没人敢在祈天盟总部挑衅,除非他活得不耐烦,想早日荣登西方极乐那片小净土。 另外,最好用的一件事就是,祈天盟的兄弟多,只要一声招呼,马上有人“自愿”(不自愿——惨)跑腿,他们可以省却奔波之劳苦。 “狐狸,你不能让我一步吗?”人小心眼贼,最难女人心。 “起手无回大丈夫,你不懂规矩吗?呻!死乌鸦!”维丝娜张口丢进一颗葡萄。 “就是嘛!你快下呀!磨磨蹭蹭像个小女人。”蓝蛇等得手发痒。 伊恩瞪了蓝蛇珍妮一眼。“观棋不语真君子,你闭上蛇嘴。”扰乱他的布局。 “她是女人,砰!”隐狼不忘插上一句,表示珍妮不算君子。 “等一下,我要。” 这是棋局吧! 有心人一定如此猜想,他们的确在发扬中国国粹,只是与事实有些差距。 四四方方的一堵围墙,四人分坐四个角落……他们在打不卫生的卫生麻将。 怎么说不卫生呢? 有人看过用巧克力说的麻将吗?字体是牛奶糖黏上去的,谁放炮就得把那粒祸首吃掉,自摸则是其他三家把海底那几张牌给分食掉。 天呀!那有多脏,不用说巧克力遇热容易融化,四个人轮流摸来摸去……恶?想想都快吐了,他们却乐此不疲,玩得不亦悦乎。 “我听牌了,你们全给我小心一点!”伊恩得意地盯着其他三人。 维丝娜冷哼一声摸牌。“抱歉!我自摸,你们自己动手。”意思是吃吧! 其他三人大叹一声,算清台面的牌分成三份,各自拿走自己那份。 哈维还好,他的妻子石孟玲是巧克力爱好者,不嫌脏地帮忙消化。 珍妮将四方巧克力用精美包装纸包好,准备带回数野山庄给不知情的旅客食用,顺便赚点小钱,反正呆子多嘛,还兴高采烈说要当纪念品带回去呢! 至于伊恩则苦着一张脸硬吞,发誓要雪耻,只是他从来没赢过,惹得他妻子天若雪猛泡茶让他去甜腻。 “老鼠,换牌。” “知道,拿去。”一副新牌上桌。 上千粒的巧克力,在伊恩特制的机械手下慢慢成形,连接寻鼠吉莲的电脑,一一在上面刻字,而回收的巧克力全扔在一只高温的“垃圾”筒里。 资源回收就是处理后再使用,吉莲将融化的巧克力以电脑控温方式,压缩成大小一致的四方牌,重复先前的程序,一副完整新鲜的麻将就出炉了。 为了怕巧克力受室温影响,一排排送入低温室,等到一局结束再行取出一用。 “天呀!你们还在玩,太无聊了吧!”神医吉恩莲安顺手拿了一张“牌”送入口中。 五人齐回她一个眼神——就是太无聊了。 “你的病人如何?需不需要订口棺材?费用请向火鹰支领。”维丝娜截了一张牌问道。 “请尊重我神医的美名,神医想救的人,阎王绝对勾不了魂。”莲安看不懂玩法,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 伊恩丢了张牌下海,不太保险的问道:“不会有后遗症吧!我不想被人追杀。” 听说那只鹰发狂了,逢人就是一颗子弹,防着点总是利多于弊,他还不想回去当上帝身边一只无措的羔羊。 “同感。”哈维淡淡的丢下一句摸牌。 “你们最好学会躲枪避弹不要受伤,不然……哼!看我救不救你们。”居然不信任她的医术。 珍妮左右为难着,不知是打七筒还是大饼,十七张牌清一色是圆圈圈,她打得有点手发软。 “快打,你在找蚂蚁呀!”牌品不好的维丝娜等得不耐烦。 “好啦!就……这张吧!”一闭眼,随手一点倒出一张牌——七筒。 “哈!糊了。” “怎么又是你?” 因为无聊,他们不接任务。 因为无聊,他们不想出门。 因为无聊,他们不要打屁。 因为无聊,他们不能睡觉。 因为无聊,他们终于报了仇。 “喂!狐狸,你真的不通知那只鹰?” “少管闲事,乌鸦,别忘了他摆我们一道,本人永生难忘。”记恨是维丝娜的小嗜好。 “人家已经很难过了,整过就算了嘛。”珍妮倒是颇为同情。 难过怎么写呀?等她查查字典再说。“你不想看看那个小日本的实力吗?” 为了这句话,其他人默认。 那日去了日本是想乘机耍弄平野正次,谁晓得他们太信任方向白痴的伊恩,结果绕错了路,恰好成了“目击证人”。 由于距离太远,染白了头发的维丝娜急忙掏枪,子弹的力道不够,只能将对方子弹射偏了一寸,无法阻止子弹的前进。 在哈维及伊恩将人救上车时,即由赶去凑热闹的莲安先行做简易止血工作——在飞机上。 下了飞机直奔设在祈天盟的医护室。 前些日子哈维的妻子石孟玲中了z3t细菌待解,因此特别设了此比大医院更先进的医护室。 这群没良心的人为了想把火鹰逼疯,故意隐而不言,端看他如何应对,那张圣人的面具是否还戴得住。 没办法,人的劣根性,喜欢破坏完美成就残缺。 “狐狸,他把南欧那个暴力组织给瓦解了。”吉莲将电脑中的讯息告之。 “哗!超人,我们要不要送上金匾额庆贺?”她太惊讶了,不小心吞了一颗苹果籽。 难怪维丝娜要惊讶,平常他们要瓦解一个黑道组织光布线就得花上数个月,而且还是合众人之力,如今他一人独闯虎穴能全身而退实在了得,所以她很不是滋味。 她就知道这个小人鹰隐藏实力,明明七情六欲比人张扬,还能一副天下大同的虚伪笑容,真是有够奸诈。 以前她当火鹰这个代号是虚设,原来“水鸟”还真不符合他炙狂的猛禽特色。 太完美的人易遭忌,所以她更讨厌他。 “对了,火鹰没把这件事报告上去,咱们要不要替他写报告?” 维丝娜脑筋一转,露出贼贼的笑意。“当然要,报告你就这么写……” 经过维丝娜的一番“修饰”,功劳由在台湾的五名闲人均分,呈报上去之后自有一笔巨额奖金,而奖金她另有用途,譬如——蜜月基金。 只是此蜜月非彼蜜月,上面加了两个字——整人。 她打算取之斯用之斯,回报他一、二,相信那个圣人不会和“平民百姓”争功的。 ※※※ 躺在舒适的床上,白景心没有丝毫睡意,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瞧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但说着和她相同的母语,她知道这里不是日本。 在她昏倒的那一刻,闪过她眼前的不是父母或兄长,而是她早已爱上却不承认的平野正次,她好想告诉他:她爱他,可惜…… 不可否认他真的是个很出色的男人,才识、相貌皆属一流,因为他太优秀了,所以她心中始终有个疙瘩在,生怕留不住他的心。 这次事件以后,她不再迟疑了,爱本来就是一件冒险的事,而他值得她冒险。 “你醒了,你要再不醒,有人要叫我大庸医喽!”莲安略带埋怨的笑着说道。 “就是说呢!好好的一个人被你医到昏迷了十数天,你该到蒙古去开业——名副其实的蒙古大夫。” 一颗子母弹搞得人仰马翻。所谓的子母弹是母弹头会穿过人体而留下子弹头,而一般人往往会疏忽这点而抢救失当丢了性命。 母弹头擦过心房从后背而出,子弹头却落在肺叶上,一不小心若伤及肺叶则回天乏术,幸好白景心吉人天相,但也因此昏迷了好一阵子。 十数天?“你们是谁?”在昏昏沉沉中,白景心似乎听见声音在耳连交谈。 “我是吉恩莲安,你的主治大夫,而她叫维丝娜,一个没道德的女人。” “不要理会这个阿都仔女人,她在嫉妒我比她漂亮。”为所欲为。自行一套生存哲理是维丝娜的作风。 “我是白景心,谢谢你们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再世为人的感觉很……很…… 维丝娜大大方方地瞧着她猛凝,左手故作沉思状的搁在下巴,不时地点摆着狐狸头,像似在评估某物的价值。 “奇怪?我看你很正常呀!”怎么会和那个痞子鹰搞在一起? 自己本来就很正常。白景心迷惑的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挑拨是非是女人的专长,有舌不用是在逆上苍的美意,为了当个不逆天而行的女人,维丝娜决定搞分化。 “你还有一片大好前途要过,千万不要想不开,男人虽然可爱,但观赏即可,不要傻傻的被骗。” “维丝娜——你会被天打雷劈。”莲安在一旁提醒,双瞳眼白往上吊。 她斜睇一眼要莲安闭嘴,并对白景心续道:“那个人虽然是医生,可是精神有问题,你要记着我的话,千万不要相信男人。” 她们……好诡异,态度很古怪,对话更是奇特。“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要把你洗脑。” “莲安——”维丝娜干脆把碍眼的莲安推出去。“好了,我们可以进行女人的进化论。” “女人的进化论?这名词挺新鲜的。”白景心略微调整一下坐姿。 她在白景心的床角坐下。“以前的女人以男人为天,这是自贬的蠢行,你要将男人踩在脚底。” “你……何不直截了当告诉我,你希望我将谁踩在脚底!”她开始有些抓住维丝娜似是而非的步调。 “喂!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女人要笨点才可爱?”太聪明的人得花较多心思离间。“算了,你当我没说。” 那双慧黠的眼眸叫人骗不下去,维丝娜摆摆手,当做是给“同胞”一个面子,反正那只鹰也被她耍得惨不忍睹。 她的表情真丰富!“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这里并不是医院。” “救你的原因很简单,我讨厌平野正次。” 他?“你认识他?”讨厌和救人……这是自相矛盾。 “喔!他告诉你,他的真实身分?”死老鹰,这么快就泄了底! “没有。”他有另一个身分?她只知他是宫城集团继承人。 维丝娜见她一头雾水,有点坏心的加油添醋,故意毁谤他的人格…… “他那种笑得很温和的表情最阴险,你一定要用八年抗战的精神跟他耗,男人最贱了,得不到……” “喂!狐狸,你够了没?有最新报导你要不要听听看?”似笑非笑的伊恩斜倚在门口问道。 “那只鹰?”眉一挑,维丝娜一副静听下文的模样。 目前大家都时间空下来,所以等待是一种无聊,而等待对象是他——平野正次。 “他恢复正常,而且订了机票要到台湾,这一、两天你就可以和他叙叙旧。场面一定很好玩!” “叙旧?谁出卖了我?”维丝娜思索了半晌。“该死,是那个家伙!” 人家手足情深嘛!哼!迟早有报应。“看来你知道是谁。”自己省了口水。接着伊恩对白景心打招呼。“你的气色很好,欢迎回到人世。” “谢谢。” 虽然在气头上,维丝娜仍细心地发现白景心泛白的唇色。“你的身子还很虚,我不打扰你休息!” “等等。”见她要离去,白景心连忙唤住,腼腆的问道:“你们说的是鹰吧!” 维丝娜朝她暧昧一笑。“思情郎呀!妹妹你好心急,至少也得等身体好些。” “我才不是……”她是想他,可是维丝娜说的根本是另一码子事,害她脸不自觉地烫红。 “这档事我是过来人,不要忘了叫他温柔些,病人禁不起太激烈的运动,还有墙壁很薄,小心控制叫床声。” 伊恩受不了的拉着维丝娜就走。“不要教坏小女孩,世界上有个成精的狐狸已经是罪恶了!” 狐狸?白景心突然想起那日在机场有个边走边咒骂平野正次的女人,原来她就是鹰口中的狐狸。 “妹妹呀!我们都是浅眠的人,记得不要太常使用到床,嘎吱嘎吱声容易……喂!我还没说完哪!” “砰!”伊恩带上门,阻隔魔音穿脑的折磨。 鹰,平野正次,都是我爱的男人……白景心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静静沉入睡梦中。 凌晨时分,一道瘦长的影子悄悄潜入祈天盟,在狗儿竖起尖耳朵之前,像闪电般飘进防备甚严的祈天盟总部,谨慎地避开监视器上了二楼。 上锁的房门被轻易打开,黑暗中走进一抹孤影,脚步如猫足般轻盈无声,幽然地走到心之所系的角落。 晕黄月光下的脸是那么清灵出尘,恍若初春的绿色精灵,媚惑着他激越的心。 “对不起,景儿,我没有好好保护你。”阴影中现出一张温雅俊秀的脸,深情款款的凝望睡梦中的佳人,嘴角有抹释然的笑。 “景儿,我来了,你可曾在梦中念过我的名字?”他俯在她额上轻吻,眼底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当他得知佳人的下落时,就迫不及待地想往台湾急奔,顾不得石桥……不,天柳影的愕然,匆匆丢下日本的一切,赶赴心上人所在的国度。 临出门前还遇到拄着拐杖的早春夕子,锁着一张娟秀的脸来询问景儿的下落,看得出她是真心在忏悔,还把一头漂亮的长发剪得像小男生,她说是赎罪。 由早春夕子口中得知,当日被他打得吐血的早春森原带发到寺庙修行去了,希望能借着佛法减轻孽障,重还一个坦荡无伪的君子。 人生至此,他不知可叹还是可笑,一股忿然之气全消,继而是释怀。 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舍弃怨恨的包袱,得到一份全新的爱,他彻悟了。 平野正次有些粗糙的手指,画过白景心平滑无瑕的玉颊,心中的激动难以形容,他好想狠狠地抱住她狂吻一番,但顾忌她胸口的伤而勉强忍住。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他不停地在心中默念,顺应心中的渴望细吻睽违已久的香唇。 在睡梦中有人在亲舔她的唇瓣,白景心的身体自然回应,虽然理智在抗议。 是他的味道,他的唇,他的温柔。 “唔……” 因为她的回应,平野正次吻得更深、更投入,仿佛要将两具灵魂合而为一,饥渴的心需要感受她的存在。 光是唇的相濡安抚不了他不安的心,手指迫切要感受她温热的身子,确定她是活生生地在自己怀中,而不是模糊的幻影。 推开她的睡衣往下拉,露出光滑洁皙的裸肩,他吻上那带着处女芬香的肌肤,一路往下舔啄,直到舌尖传来纱布的触感。 平野正次自动地停止掠夺,将头往上仰,对上她那双晶盈泪瞳。 “真的是你,我以为又在作梦了!”眼眶闪着泪光,白景心不敢眨眼的直视着他。 “是我,吾爱,对不起,我来迟了。”如果他能多用点脑,就不难猜到她身在何处。 “我好想你,好想你,想你想到心好痛。”她眼角留下喜悦的泪。 真的是他,她没有在作梦! 一想到心好痛,平野正次心疼地拨开她的睡衣,食指在她缠绕纱布的胸口安抚。“不痛,不痛了,我在这里。” 一想到曾经有颗子弹停留在她这里,心痛的感觉几乎要令他窒息,他多希望能代她受伤,为她承受这穿心之苦。 “你瘦了。”虽然视线不佳,她仍能由手心的摸触得知他削瘦多了。 “因为想你。”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脸颊。“我好怕你不理我,让我孤单一个人。” 白景心哽咽的抽着气。“都是你的错,你害我折了翅膀飞不动,只好等你来找我。”为爱折冀。 “我是鹰,鸟禽类的王,我有一双强壮巨大的羽翼,我会带着你飞。”平野正次避开她的伤口环抱着她。 “你的手……变粗了。”她轻抚他手上的新茧,知道这全是为了她而留下的。 维丝娜之前曾以轻蔑的口吻嘲笑他的愚行,还一再警告自己别爱上他这个笨蛋,就像他这样盲目的乱闯一通,死了都没有人会为他一掬同情之泪。 当下她心口一紧,对他的爱意又增加几分。 “男人的手就是这样,它不会影响我爱你的。”他故意朝她耳根呼气,用意十分明显。 “日本男人最好色。”她没啥好气地说着在“某人”努力洗脑下的成品。 嗄?平野正次胸腔发出震动浅出声。“你被维丝娜那女人同化了。”连说话的口吻都如出一辙。 “我才没有被同化,是你真的很色。”一见面就吻醒人还不色吗? “好了,不谈这些。你的伤势不打紧吧?”都快半个多月了,怎么她还是病奄奄的。 “我前天才清醒。”看他一脸诧异,她赶紧补上。“是维丝娜故意整我,她怕我一醒来会打电话通知你。” 她还是不经意从那位法国美女珍妮口中得知,原来她一直昏迷了十多日,全是维丝娜偷偷在点滴瓶里加了安眠药之类的药剂。 听说为此,维丝娜和莲安起了个小争执,一个指莲安太大惊小怪,一个说死狐狸头太不把她放在眼里,后来两人互瞪了一会就没事了。 平野正次脸色不豫的拉长下巴。“错!她是在整我,她没什么人性,想看我痛苦的模样。” 小心眼的女人,用这一招报复他。 “她的确满邪恶的。”白景心将头枕在他胸口,完全赞同他的论点,维丝娜是有狐性没有人性。 “对了,莲安说你什么时候会完全康复?”他在数着日子。 “我没问,怎么了?” 他轻扯她的发丝,吻吻她微翘的鼻尖。“我们的婚礼,我想尽快娶你进门好暖床。” “你……好讨厌,三句不离色字。”好死相,后面那三个字可以省略不讲吧! “怎么样?”他捏捏她的耳垂挑逗着。 “什么怎么样?”她佯装不懂。 小东西,还装傻,平野正次宠溺地扯下她的睡衣,只剩一件底裤,再脱下自己的鞋袜和外衣,和她一样仅存一小块面料遮住下体。 “你……你干什么?我是病人耶!”他在做什么?看起来不像要做那档事的模样。 “睡觉呀!老婆。”要装傻他也不差。“放心,我没有强暴自己老婆的习惯。” “谁是你老婆?你要睡觉到别处去,万一被撞见,我会被取笑。”尤其是一心要分化他们的维丝娜。 他自行拉开薄被,躺在她温暖的腰际旁,一只手不放心地搂紧她。“我爱你。” “你……我也爱你。”唉!被他吃定了。白景心认命地将身子偎向他的怀抱。 平野正次满意地笑了,她终于说出那吝于出口的字眼,怀中的温玉软香令他倍感安心,多日来的紧绷放松,他很快地进入梦乡。 “我爱你,鹰。” 白景心看着他的睡脸良久,她的心笑开了,充满浓浓的稠蜜,紧紧黏住狂奔不已的乱潮,甘心为他停下脚步,不再做毫无目标的候鸟。 看着看着,她的眼皮渐渐沉重…… 日本宫城家 “混帐,他居然这样对我!我……我要拆了他的骨头泡酒!”咆哮声震耳欲聋。 推着宫城信夫,广美脸一皱的抱怨。“他已经叫了一整天了,怎么声音都不会哑掉?” 宫城信夫想笑却又顾及形象不敢笑出声,憋得五官扭曲。“他……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她陡地拔高声音。“他突然变成宫城集团的总裁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也许他没有……心理准备。”在那种情况下,他想谁都会不满。 正次这一招很绝,居然设计天柳影暂代自己的职位,跑去台湾追妻。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们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算起来天柳影也是他的孙子,所以没有阻止正次的决定,让弟代兄职,掌管宫城集团。 不过宫城信夫倒想看平野犬一郎知情时的表情,一定很滑稽,因他的上司将是被他遗忘的私生子。 “啊——” 又是一声长吼,广美快受不了天柳影的疯子行径。 “老爷,你看要不要请个心理医生来和他……呃……沟通沟通。”她比划着手势。 这个护士挺逗趣的,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我想他缺一个老婆,心里不太平衡。”宫城信夫瞧瞧广美。 “缺个老婆?” “你是个护士,应该知道欲求不满的男人容易火气大。”算计人似乎很令人快乐。“你可以……开导他一下。” 广美用力的想了一下,觉得很有道理。“老爷,我想离开十分钟,马上回来。” “嗯!去吧!”他的嘴角有道可疑的笑波。 一、二、三……十秒钟后—— “你疯了,我为什么要娶你?”天呀!全世界的人都疯了,没一个人是正常的。 “因为你需要一个妻子。”广美很认真的说道。 天柳影头痛的大吼。“我不会娶你!” 另一个却非常固执。“我一定要嫁你。” 于是,又有一场好戏在宫城家上演。 宫城信夫微笑着,他不再寄情花草盆栽中,因为他找到新乐趣—— 算计小辈。 第十章 “我从未看过这么不要脸的下流东西,偷香窃玉偷到病床上来,我们应该将他的无耻行径公诸天下。” 双手环胸的维丝娜以看蛆的眼光睥睨半裸上身的平野正次,相当不赞成他的小人手法,不请自来、非法入侵,爬上不属于他的床。 显然维丝娜没把自己算计在里面,她也是这类型的人,只是抱怨者另有其人。 “各位,你们不介意我和我老婆先穿上衣服吧?”平野正次笑看着全身泛红,蜷在棉被下的虾子佳人。 “我很介意,因为她还不是你老婆,而且你是日本人。”不过,维丝娜塞了件长棉衫给被下的“叛国者”。 一行人排排站开,每个人都有一个好借口。 莲安是医生,所以直接跳过不多谈,她的借口最明了,大家一致认同。 伊恩说他路过,进来看热闹。 珍妮端来早餐,今天她是女侍。 吉莲说她看到大家都在,以为要开会,所以进来。 哈维则说他养的蜥蜴不见了,进来找宠物。天知道他几时养了宠物——当然他老婆例外。 唯一非联合国总部出身的男人,他的借口更充裕——这是他家,他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怎么?不爽呀! 但真正的原因是他很生气老婆没睡在他身边,所以他也不想让别人太快意。这个人就是祈天盟的老大祈上寒。 “维丝娜,你不会刚好在房里装了监视器吧?”平野正次有些怀疑。 宾果!果真是真小人,和她一样卑鄙。“七架,如何?” 平野正次大约扫描一下,有点诧异的想呻吟,难怪他一路无碍的找到景儿,却没发现屋内有异样,谁会把监视器装在那里啊! 一个装在花瓶纹路上;一个在蒙娜丽莎嘴角的那点“痣”上;一个在点滴袋上;另一个光明正大地装在电视萤幕上,其他的就更不用提了。 “幸好我是个自制力强的男人,不然不就平白养了你们的眼。”还好景儿有伤在身。 为了心爱的女人,他的战斗力增加,警觉心却明显滑落。 “我们有分格画面,虽然没拍到重头戏,但听到些恶心的字眼却可以减肥。”全吐光了便可减肥。 拍?白景心赶紧从棉被下探出头。“你们不许看啦!你们好过分哦!怎么可以偷拍人家!” 当“床”被活逮是一回事,顶多笑上一场了事,可是被录影存证那就太羞人了,她脸皮还没那么厚。 平野正次不忍她受窘,刷下温和面具,换上凌厉眼神。“把它们全交出来!” “天呀!原来他也有恶魔基因!” “你看他会变脸耶!好希奇哦!” “再装呀!你也很平凡嘛!” “什么圣人嘛!我看是披着羊皮的狼!” “抗议,我不披羊皮。”平野正次独掌难鸣。 “哼!妻奴!” 众人齐声声讨,最后都将视线落在说得最有震撼力的人身上,丝毫不畏惧平野正次的戾气。 “祈上寒,够胆!老鼠呀,你老公一点都不甩你,这样的老公要来何益?不如休了他。” 不等吉莲回答,祈上寒霸道的拉着她回房,临走丢了两句话,“这里是我的地盘,不要拐我老婆!” 意思很简单,他们想怎么搞都行,就是不准动他老婆的念头,否则……滚蛋。 走了一对夫妻,哈维一向不爱兴风作浪,也悄然地离去。 “维、丝、娜——”平野正次冷然地沉下声。 维丝娜用小指挖挖耳朵,表示没听见。“哎呀!这里风好大,吹得我耳朵隆隆作响。” “狐狸,你太假了吧?今天是无风无云的大热天。”伊恩不怕死的挑明。 她朝伊恩做了个假笑。“人要有幻想力,世界才会更美好,你这个缺少童年的小大人不会了解的。” “嗯!我赞成。”珍妮端起原本要进贡的早餐,咬着美味的三明治。 我的早餐……平野正次发现朋友不能常碰面,否则再浓的友谊都会破裂。 “你们当这里是交谊厅吗?小的要不要下床为你们服务?香片、咖啡还是茶?” “我要茶。”中国人喝茶嘛! “咖啡。”英国人爱咖啡。 “香片,谢谢。”法国人喜欢浪漫的感觉。 “随便。”瑞士人比较随和不挑嘴。 他认栽了,碰上这群土匪,不被抢劫一空,他们是不会罢休,谁叫自己设计过他们,现在要来还债。 中国不是有句古语——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他的时候到了。 “说吧!有什么条件?”平野正次爽快的问。 维丝娜朝其他几人眨眼。“爽快!我的条件并不难,由我们包办你们的婚礼。” “你们?婚礼?”这……这绝对是世纪大灾难。 “当然你也可以反对,不过现代科技昌明,移花接木之事时有所闻,你不会想看到自己老婆成为av女王的。” 明摆着是威胁。平野正次眼一眯,白景心拉拉他的手臂。“鹰,就让他们办吧!”她可不想当咸湿片女主角。 一山还有一山高,山不转……没关系,人自转。“好吧!我同意。” “太好了,为了怕你们反悔,咱们先小人后君子。”维丝娜手一招。“伊恩,换你了。” 伊恩从口袋取出一只金色手镯。“抱歉,白小姐,请你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平野正次见状,赶紧抢下他手中的镯子。“这是什么意思?”他太了解伊恩的机械天分。 “因为狐狸说日本人很狡猾,所以要套上追踪器,以免婚礼上找不到新郎、新娘。” 该死,她连这条路都堵死。平野正次接道:“那应该由我来戴才是。” “很可惜,那是依人体脉搏跳动率而研制,而且你的手腕不够细。”莲安在一旁解释。 “你们早就设好了陷阱等我跳,看来我是栽了个大跟头了。”他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敬业”态度。 他是猎物,而他们是猎人,以逸待劳就是想逮他这只鹰,难怪不接任务,一个个请“病假”,原来真正的消遣物是他——一只被设计的大笨鹰。 “哪里,小小讨个利息回来。” 在四双眼睛的监视下,平野正次迫不得已为白景心戴上镯子的扣环,大小刚好与她细致的肌肤相贴,找不出一丝隙缝。 这下他真的服了气,这群人为了扳倒他,下了不少工夫去筹备,只为看他受困于人的窘状。 “目的达成了,你们可以请了,大门就在那里。”平野正次不快地用手一比。 维丝娜狡猾地笑笑。“美人在怀,圣人心痒痒,好好控制你的男性荷尔蒙别太冲动,人家可禁不住太激烈的运动,粗暴男。” 粗……粗暴男?他听见自己牙根在磨动的切齿声。“滚,你这只罪恶的死狐狸!” “哈……中日战争终曲,中国大获全胜。”酷毙了,终于赢回一城。 在平野正次无奈的怒气中,和白景心又气又恼的表情下,那群好事者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游戏间”。 ☆☆☆ 十月十日国庆日 这是一个大好的日子,举国欢腾。 阅兵大典,民俗技艺表演,庆祝大会,欢迎归国华侨酒会,鞭炮声连绵不断,烟硝味四散呛鼻,都不及这场破天荒的别致婚礼。 在不是樱花盛放的季节,露天会场四周整日飘着粉红、淡橘的樱花雨,景致美得不输上野公园的落樱季节,天空飞舞着彩绘汽球。 惊艳的宾客赞不绝口,席地而坐感受这场浪漫之旅,仿佛置身在京都。 会场上方红色布条写着金色字体:中日联姻。 至于中日如何化为一体,请将镜头一转—— “看不出你挺有古典味的,穿起霞披戴凤冠倒像个新嫁娘!”白千勇掩住不舍调侃着。 白景心脸皱眼眯不快地用手扶扶凤冠。“这玩意儿好重,是谁想的怪点子!” 天呀!起码有三十斤,古代女人真可怜,被男性社会的不平等“压”得抬不起头。 “反正不是白家的人想出的妙点子,我们也是配角。”一趟日本行丢了个妹子,想想不太划算。 “噢!我想大概知道是谁了。”他们真变态。 当日一戴上金镯追踪器,她就被迫和鹰隔离,理由竟是为了维护她的“闺誉”,其实说穿了是怕他们两个串谋逃婚而下的禁令。 几个没有羞耻心的男女自诩是“中日联姻亲友团”,一手操控婚礼的进行,他们完全没有置评的余地,只能乖乖任其摆弄。 到现在为止,她的心脏因震惊而到了不堪负荷的地步,失去正常功能的短暂缺氧,所以神智有些不清。 “好了,娃儿,别皱眉,嫁人要快快乐乐才是!”谷子霜忙着为女儿穿戴首饰。 头一回嫁女儿,她也不知该准备些什么,只得依循古礼,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链、金项链一应俱全。 人家嫁女儿是哭哭啼啼,她是一早笑得嘴都合不拢,女儿的眼光好,选个她没得挑剔的好女婿,人帅诚恳又多礼,和和善善的冲着她叫妈。 啧,真是甜到心坎里,女儿终身有依靠,她笑都来不及,哪有空余时间学人家悲秋垂泪,那可会破坏她美美的妆! “妈,你怎么知道我要嫁人?”好奇怪,她一直被“关”在祈天盟,怎么全天下人都知道她要结婚? 谷子霜戳戳她的额头。“你傻了?前些日子女婿到家里提亲,你不是就在旁边?” “我?”白景心指着自己鼻头惊呼。“我哪有回家?你是不是眼睛花了看错人?” “他们说你得了婚前恐惧症,老是忘东忘西的,结了婚以后就会好了。”谷子霜一副早已了然的神情。 “我?”是谁造的谣? 殊不知是珍妮易容成白景心的模样,陪同平野正次一起回白家,媒人婆维丝娜在白家说得天花乱坠,因此谷子霜便不疑有他的赞同这门亲事。 外面吆喝声四起,特制音乐爆竹燃放,谷子霜取来一只红盖头。 “时辰差不多了,我来替你把盖头覆上,以后嫁了人可不能再赖床,会被人笑话的!”她调调头巾长短。 “妈,你干么提这档事!”好闷,眼前一片红,全看不到路。 “喝!丈夫可不是你那三个哥哥,可以任劳任怨的叫你起床,说到这三个小子,都一大把年纪了,媳妇连个影都……” 白千勇赶紧打断母亲的唠叨。“妈,大家都在等新娘子上场了。” 他真倒楣!两位兄长在外招呼亲友,他则得忍受母亲突来一句的逼婚论,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哼,老妈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你娶老婆呢?”一边叨念着,一边小心地牵着女儿的手。 一到会场边,白父接过女儿的手,带她走向红毯的那一边,四周悠扬动人的国乐声吹奏着结婚进行曲,纯白的梅花瓣由上飘下。 白景心被带到定位,她从红盖头下看到一截日本和服,和服下是一双刻着火鹰的木屐,这……这……好个中日联姻。 台上站着意大利籍神父证婚,着日本和服的新郎,披霞戴冠的中国新娘,燕尾服打扮的三位兄长,长袍马褂及旗袍的女方父母,这画面有些突兀。 宫城信夫在新任总裁天柳影的陪同下也到场观礼,当然小护士广美也吵着要跟,而平野家的人因平野正次骤下的决定正在气头上,不克出席这场宴会。 早春家的人则因先前发生的不快事件,自觉无颜而谨以贺礼致喜。 冗长的婚礼结束后,宾客尽欢,而主嘛……一脸阴霾。 “玩够了吧?狐狸,可以放我们度过剩余岁月了吗?”他不再唤她维丝娜,因为他觉得狐狸才是她的真名字。 阴险狡猾、诡计多端,城府之深沉无“人”能及。 她好笑地拍拍他的肩。“哎呀!此话言重了,我们只是回报你几年来的照顾而已。” 对于“失败者”,她是同情到极点,于是暂时摒弃国籍问题,当他是“好”朋友。 把圣人拉下圣台,她终于用事实证明了一件事——天下绝对没有完美的人。 “我开始后悔认识你。”自己以前怎会迷恋上这个可怕的女人?一定是认识不清。 “不会呀!我倒认为你好福气,上辈子烧了不少好香才得以认识我这个‘伟人’。” 委靡的废人。“福气?我敬谢不敏。”说完,他走到岳父母身边,准备带老婆“回家”。 “噢!我忘了告诉你,其实那只金镯没有追踪器,只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她对着他忽然顿住的背影喊话。 “你……”他回过头想开口说些什么,继而打消念头带老婆上车。 礼车向前驶去,车后绑着扰人的长“音响”。 音响,没错。十二条绳子各绑着十二截竹管,竹管内装七分满的豆子和米,发出沙沙的声音在地面上拖行,伴随着头痛不已的新人一路前进。 ☆☆☆ 波音七四七班机正由台湾起飞。 “好累,我从不知结个婚要遭非人的折磨。”白景心累得不想睁开眼,虚软地往后倒。 平野正次也一副无力的表情。“早知道镯子没设机关,咱们就不用被整得这么惨!”私奔还比较惬意。 “都是你的错!谁教你平日的人际关系做得不够好,才会连累我受罪!”早知道……哼!早知道她就不嫁了! “好、好,是我不好,以后一定……”他累得想睡觉,话才讲一半,蓦然被一道女声惊醒。 “对不起,先生。你坐到我的位子。”“笑容可掬”的维丝娜朝他点点头。 “你……你们……”他看到她背后黑压压的一片人。“不可能!我仔细审视过……” 登机前,他还特别扫了几眼,确定这群人没来捣蛋才上机,这下他们又全由哪里冒出来? “你没发现这次的空服员人数多了一倍?” “嗄?”对喔!只是他没料到一群人全易了容上机。 维丝娜拍拍他的肩。“抱歉,请你移位,这里是我的位子。” “谁说……你的机票?”和他的划位一样,难道是……“吉莲,你用电脑擅改飞机机位?” 吉莲故作迷糊的说道:“有吗?我们只是补上次被打断的蜜月而已。” 于是,浩浩荡荡的蜜月团出发了,只是苦的只有一对新婚夫妻,其他几对夫妻乐于携手合作,打击“日本”人。 ☆☆☆ 联合国日内瓦总部 肯德基爷爷……不!是昂史洛主席表情凝重地注视站在他面前的五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你们是反恐怖组织的二军,以后直接听命于我的指挥,以肃清恐怖分子为主要任务。” “是——” 五人慵慵懒懒的回答,各有各的表情,一副有屁快放的模样,令他不由得想起那几个头痛人物。 眼前这五位来自不同国家的精英,实力不逊他们“前辈”刚出道时,连习性都有几分神似,他不禁怀疑自己有被虐待狂,还是已经习惯了这个调调。 不过有件事,他要事先声明。 “你们日后想结婚,一定要记住一件事,千万不要挑中国人,尤其是来自台湾的。” 五个人全沦陷在台湾那块小饼上,连一向自律甚严的平野正次也被那块土地的女人所掳获,那表示一件事——那是一块姻缘地。 五人不太有诚意的回了一声好,可眼底却明显的表达三个字——你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