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财神》 第一章 扬州三奇花!? 喝,好个耸动的字眼,扬州竟出了三位不输男子的女英豪、奇女子,实在是地方上百姓的福气。 论起此三妹,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已然成为扬州话“名胜”之一。 其“伟大”创举实是罄竹难书呀! 每每提及此三女,扬州父老只有一个公式化的动作。 先是了然的“噢”一声,然后好笑地摇摇头:叹一大口气,接着面露苦瓜般愁容问道:“哪个不长眼的又惹祸上身?” 唉!短短的一句话,道尽扬州百姓的苦难。 什么扬州三奇花嘛!稍微识字的即能从字面上看出来,它指的就是扬州三朵奇怪的花。 女人似花,男人似草,虽然奇怪又住在扬州城内,所以简称她们为扬州三奇花,总不能说是扬州三草吧。 呢!该怎么介绍她们的“不凡”呢? 容貌称不上天姿之色,身段差人一截,气脑……这……不讨论,长相算是可看之容,出门不会吓着街坊邻居,算……嘴秀可人好了。 至少扬州十美排行榜上,她们只有仰首眺望的份。 但是 她们真的很有名。 就从她说起! 胭脂湖畔的杜丫丫,早年家里逢大水,无一牲畜……活口幸存,她被八大胡同的燕嬷嬷拾了去,本想待她大了些好接客,挣点花银,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她打小就聪明过了头,知晓四处攀关系,这个爷儿叫干爹,扯着那个爷儿就燃起三柱香结拜喊大哥,叔叔伯伯唤得可亲热,连丐帮帮主都成了她兄弟,一窝子乞丐全挺她,在扬州城好不威风。 因乞儿手“巧”,她习得一手好本事,只要她错身而过小手一溜,神愉都得甘败下风。 为了怕她失风被逮,失了丐帮帮主之睑,因此帮主连祈风不得巳之下,只好传授她独步天下的轻功绝技,让她在“万一”中好跷头。 杜丫丫又常扮俊秀男子,在八大胡同内亭尽姐妹们的疼宠,即使明知她是女儿身,但烟花女于那份仅剩的梦想,个个不由得当她是情人股迷恋,所以……她能不红吗? 再来谈到小气财神莫迎欢吧!她家在扬州城里算是“有钱人”。当铺是全城连锁,一开就是二十来家,完全垄断市场。 目前正扩展到洛阳,经营起赌场和妓院的生意,日过斗金,赚翻了。 既然号称小气财神,就不能指望她有良心这玩意。 人家闺女是系金佩五,她是左系铁算盘、右佩收银装,两手掌心永远向上翻,很少有往下落的时刻。 乞丐是她的天敌,偏偏她和乞丐头的“义妹”杜丫丫是金兰之交,只好勉强接受他们的存在,想办法从他们身上榨点油水。 瞧瞧,这女人多恶劣,乞丐都不放过,就算她想不成为财神都难。 最后说说胆小如鼠又好哭成性的云日初,在三个女人中,她的“杀伤力”当属最小,举凡琴、棋、书、画、女红和烹调的功夫,连扬州才女都自叹不如。 温婉的性情,甜美的笑容,她蕙质兰心得可说是人间极品,完美到叫人捶胸顿足,但是 一哭长城动,二哭山河裂,三哭惊天地,她的哭功无人能及,随时随地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只要一点点小触楣,她都有本事哭得让人以为一家老小死光光,好不悲惨。 而她是三人之中,气质最“大家闺秀”、最“正常”的女人。 社丫丫这朵奇花已遭恨天堡堡主尉天栩给摘走,剩下两朵花儿正等人来撷。 来喔!不怕死的尽管伸出你的手。 “大耗子,小耗子,没爹的孩子像陀螺,敲一敲,打一打,耗子尾巴卷陀螺,转得耗子头发昏……” 孩子是天真无邪,但也是世间最无情的角色。 因为他们不懂何谓仁慈。 依着往常的习性,每当林子深处走出一道瘦长的身形,那些个孩子天生的劣根性总是安不了份,非要前他攻击,以满足小小的游戏心。 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手挽着山雉、野鼠,腰间系着一只竹篓,竹篓里活蹦乱跳的溪虾溅得他一身湿。 他不理会一群孩子的恶意嘻写,左顾右盼似在等人。 五年前,他刚满十岁,爹因外出经商不在家,向来厌恶娘的奶奶耳根软,听从爱造谣生事的表姑之言,意欲借机凌虐娘。 但生性善良的娘事亲至孝,一味的承受加诸在她身上不合理的待遇,甚至由少夫人身份沦为厨房小厮。 他曾多次以身相护;反而换来表姑更阴险的恶语。指称他是娘偷汉子生下的小杂种,怂恿原本就不喜欢他们母子俩的奶奶,驱逐他们出家门。 在无人可伸出援手的情况下,当时,他们母子只有任人遗弃在冰天雪地里。 可恶的是,表姑竞买的一路追杀,害他们有鬼不得诉、有家归不得,从此在外流离颠沛,备受艰苦的度日。 一日,娘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而痛哭失声,他才得知前因后果。 原来表姑是奶奶心中唯一的媳妇人选,两人早已私下论定亲事,以待爹经商回来使行婚礼。 谁知爹外出经商竟带回一位美娇娘,也就是他的娘,打散两人的计划。一个觉得被亲儿忽视,害怕独子被狐狸精抢走,自然态度不佳地仇视介入者。 一个感到被背叛的难堪,不甘多年的等候是一场空,因此百般刁难使阴,意图将第三者赶出三角中。 但尽管她们一再排斥、阻止,仍挡不住相爱的人结合。 不久爹娘生下他,三个女人的关系才有歇息一会的时候。 而爱妻的爹不愿娘老是受人欺负,故而将爱生是非的表妹嫁予至交好友,以免纷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年,直到母亲再次产下弟弟,表姑以寡妇的姿态上门依亲,便是受难日的开始。 那日,娘被强行拖出后门即是她的恶行。 而他为了护住纤弱的娘,硬被冠上杂种之名而跟随娘离家,留下年仅四岁的幼弟。 “大耗子,小耗子,臭皮耗子偷食米,咬破脚跟没爹要,哭哭啼啼说耗子……” 那群孩子无心的恶语仍围绕着,声音之宏亮令一名穿着紫衣薄袖的小女孩眉头一弯。 接着她露出一抹非常“善良”的微笑,从怀中取出一权枚看似精巧的五彩烟炮,对准带头的孩子一拉 砰!砰!砰! 贯耳的炮声让他们惊得跳脚,个个抱着头呼爹喊娘,眼泪鼻涕直流,有的甚至吓湿裤裆。 “好玩,好玩,一群猴子在踩果子。”小女孩乐得拍掌。 少年面无表情地走向小女孩,眼底有一丝丝纵容的暖意。 “欢欢,你来了。” “哼!你真没用,光长个儿不长脑,你不会反走回去呀!”莫迎欢鼻子仰得高高的。 要不是看在有利可图,她才不要管他闲事。 做人一定要现实,不然像他喔……一辈子吃土。 “死欢欢,我要跟我爹说你欺负我。” 莫迎欢一手擦腰,一手指着灰布衣男孩的鼻头。“有本事就去告状呀!你爹还欠我家二两银子,叫他快点还。” 男孩子抹抹脸,气得有些不济。 另一名打扮较体面的小男孩则委屈地瞪着她。 “他去帮我赚钱,你们会吗?”莫迎欢一脸鄙夷地望着一干孩童。 一群孩子当场傻住。 他们倒忘了,她是小钱精。 天大地大,唯有钱子最大,这是她一出世就订下的目标,要与金银共存亡。 而此刻她只有六岁。 “欢欢,市集快开始了,我们该走了。”少年催促着她。 她听到有钱可赚,眼睛睁得圆亮,迸发出令日月暗淡的光芒。 “快快快,银子银子,我来了。” 她比什么都急的拉着少年的手,准备去赚钱。 每隔两、三天,市集中就会出现一个十分滑稽的画面,令人莞尔不已。 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踩着矮凳大声叫卖,身上的衣物精致而华美,与她身后那位粗布粗衣的瘦长少年相比,如同一块美玉和砺石井齐。 少年恍若街口那座贞节牌坊,冷冰冰的不带半点笑容,活像来看热闹的路人,他抿着嘴不发一语,两手张成一直线,任由小女娃指着挂在他双肩上的猎货向人兜售。 “王大娘,你家的翡翠观音真好看耶,听说是老祖家的遗物可!” 被唤王大娘的年轻少妇面一腼,赶紧扬起笑靠近这要命的小祖宗。 前些日子手头紧,她家那口子偷偷抱着祖传翡翠观者去典当。就怕被街坊邻居得知设面子,怎知这会却被人拿来威胁。 “莫小小姐,你今天真好兴致,‘又’出来做生意呀!”她是嘴笑心滴血。 “要你多捧场了,小小生意嘛!赚一文也好。”莫迎欢主动解了一尾快死的鳗鱼。“不好意思,算你一两根子就好。” “一两银子!?”她……她……坑人嘛! 莫迎欢笑得好天真地说道:“是不是太便宜了,和翡翠观音……” “不、不、不,很公道,我买下了。”她连忙掏出一两银子,十分心疼地递给莫迎欢。 王大娘是苦在心底不敢吐,泪往肚里吞,一尊价值千两的翡翠观音被剥削得只剩下二百两,光是赎金就得要凑齐三百两,否则时限一到就归英家当铺所有。 而经英家一转手,一尊千金的观青少不得有两、三千两。 可现在呢!英家的小钱精以此为要挟,明摆着将三尾一两的白鳗喊价成一尾一两.她是付得不甘不原,滴滴都是心肝肺呀! “谢谢王大娘,下回再来光顾。”莫迎欢一副生意人的嘴脸。 下回……下回我一瞧见你就绕路。她悻悻然地拎着包着稻草的鳗鱼离去。 王大娘扭着腰子走不久,远远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见着他们,就马上要止足回马,只可惜…… “张秀才爷,买只山雉回家尝尝鲜吧!绝对让孔、孟圣人赞你为贤者。” 唉!小孩子眼真尖。 张文才讪笑地挥挥扇子,昨儿个才在莫氏当铺典当了几本古书,今日就让小管家婆逮个正着,真是钱财难保。 “小欢欢!怎么不用温温书,‘又’来这日晒风吹?” “请夫子教太浪费了,有空我会去私塾转两圈,凭我过目不忘的聪明脑子,温书是小事啦!” 他尴尬得胜一阵青、一阵白,这就是令人汗颜之处。 枉他饱读诗书二十载才混个秀才之名,而她不责吹灰之力就得了个女才子之称,任何一本书到她手中一瞧,立刻就能倒背如流。 尤其是和银子扯得上关系的算数,她更是精得连老字号的帐房都甘拜下风,叹一声小女娃真可怕,将来不可限呀! “呵!呵!就来只……山雉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张文才心头有点酸。 “好,二两。”莫迎欢伸出两只白嫩的小指头。 二、二两!?真敢敲。 买了山雉,张文才无可奈何的一手握着把扇,一手挂着血已干的山雉,摇着头走开。 日渐薄热,叫卖声不止。 一颗颗小汗珠从莫迎欢粉红的玉颊冒出,她只顾着要找冤大头来消费,哪知汗已湿透乌黑的小发辫。 她的眼睛里只有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 “欢欢,休息一下吧!”少年心疼地抹去她额上的汗,以身躯为她遮挡阳光。 莫迎欢回头狠凝了他一眼。“你不缺钱是不是?一点苦都吃不得,你想当乞丐吗?” “我是怕你累了。”少年无奈的苦笑。 他从未见过这么爱钱的小女孩,为了钱她可以跟人拼命。 若说她是穷人家的孩子有此心态倒合理,可是她偏偏是出自富裕人家的大小姐,从小即受尽宠爱,享受一般孩童所不可得的富贵生活。 而她比同龄孩童早熟,十分聪颖慧心,但是她的聪明才智却用在攒钱上,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累累累,我看是你累了,人家精神好得很。”她的黑白杏眼正打量着人群。 少年笑了笑。“剩下两只田鼠你带回去炒三杯鼠肉好了,不要卖了。” “不行,做人不能太自私,不可夺人所好。”突然她眼一亮。“陈大叔,买两只田鼠回去好下酒……” 莫迎欢的一张沾蜜小口,很快地就把最后两只田鼠给超乎所值地销出去,低头数着裙兜里的银子,笑得脸上泛着璨璨璀光。 她什么都不爱,就爱硬冷的银子。 “今天赚了多少?”少年拿起宽蕉叶为她煽凉。 她笑眯眯地摸摸银子。“二十一两多。喏!这是你的,八两喔!她说得好慎重。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公平,少年只是笑笑地收起来,在初到扬州那两年,这些银两够他和娘生活个大半月。 刚到扬州时,他们的日子相当困窘,他和娘一面帮人洗衣服、补衣服度日,一面躲避表姑的追杀,常常有一餐没一餐的饿着肚子。 一年多前,他替生病的娘送衣到莫家隔壁,遇到鬼灵精怪的四岁多小女娃,就此注定两人要纠缠一生的缘份。 一时不察被个小他近十岁的小女娃算计,她笑得好甜好柔地朝他挥挥手,说要和他合伙做生意。 当时他只觉小女娃太寂寞,需要个玩伴,因此陪她玩上一玩,因为他也是寂寞的。 谁知道这一玩意玩上了瘾,她已罢不了手,三天两头不是逼他投些山莱野参上市集兜售,不然就是催着他多设馅阱捕兽逮雀,连溪中鱼、虾都不得幸免。 而最精明的不只这些,叫卖功夫更是叫人咋舌,看不出一个四、五岁小孩的生意手腕更胜大人。 赚了钱,她坚持与他四六分。 当然他四她六,因为叫久了声音会哑,所以她要多分一点。 还有主意是她出的,动脑的人比较辛苦,自然银子得多收些,好补补脑力的损失。 “哪!这儿有十文碎银,看在你娘生病的份上,拿去买药吧!”莫迎欢不舍地将碎银两往少年手心一塞。 好心疼好心疼哦!她五官全皱成一个芝麻饼。 少年心里暗笑地收回袖袋,他知道她送钱送得多痛苦,但是绝不能退还,否则她会翻脸,还会怪他不知她挣扎的苦楚。 她就是这么可爱,他才无法不去对她多付出一份心。 “谢谢。” 如此过了半年多,少年和莫迎欢的相处早已产生出一种默契,少年几乎只对她说话,旁人的问候、毁誉皆冷眼以待。 莫迎欢也很奇怪,满脑子怪思想,只要和赚钱有关,一定游说他入伙。 然后她出主意他出力,合作无间地大赚扬州城百姓的银子,连外来过客的荷包遇着这抢钱二人族,不瘦都难。。 这日,莫迎欢又来催少年上市集。 “耗子头,耗子头,你动作快一点,不然会赶不上……咦?你怎么垂头丧气,谁家死了人?” 一脸哀戚的少年没心思理会她的童言童语,两手抱着膝坐在石凳上,头沮丧地垂在两腿间。 他无精打采的神态令心中只有银子的莫迎欢困惑,难不成真让她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应大婶她……不行了? “耗子头,我娘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要节哀顺便,银子还是要赚……你……你干么瞪人,我在安慰你耶!” 好过份,她不要这个朋友了,但是……少了他就赚不到银子呐! 还是原谅他好了,表示她的肚子很大……嗯!好像是度量很大才是,回去翻翻秀才爷典当的蛀虫书看看。 “欢欢,你在诅咒我娘。”少年咬着牙吐出一句,瞪她是不痛不痒的傻事,在她心中银子摆第一。 “哪有,是你的表情像死了爹娘的模……呃,好嘛!你娘没死,她会长命百岁看你赚钱。” 三句不离银子,她真是……幸福呀!不像他烦得心都揪成一团。他羡慕她的年少无忧。 “欢欢,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扬州,你会不会……想我?” 莫迎欢一听,急得抱住他。“不行啦!你走了谁帮我赚钱?” 赚钱! 她……少年快气炸了,以为她会舍不得,结果答案令他吐血,他干么管她这冷血的小鬼。 只有他才会舍不下她,真是气人。 “耗子头,你是不是嫌钱太少,那……大不了我多分你一成,咱们五五分帐,不过本钱算我的咽!” 为“钱”途着想。她忍痛割肉。 这么小就爱钱,长大怎么嫁得掉……“嫁”?他心口倏地一紧,不太舒服。 虽然她很爱钱,但是却可爱得叫人心疼,突然他嘴角隐隐扬着一抹谈谈笑意。 “欢欢,我爹要来接我们回家了。” 她一怔,眼眶红了湿意,让少年几乎要以为自己可以和银子相提并论。 “你爹是坏蛋,怎么可以跟我抢银子,我讨厌他。”呜……不要啦!她去哪找座金山来挖? “嘎!?你……”算了,她还小,和小孩子计较些什么,即使他气到头顶冒着淡烟,还是决定忍下打她一顿小屁股的冲动。“我不是银子。” “你是啦!反正我不准体走。”他要留下来帮她赚很多很多的银子,把扬州城给淹了。 少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原来他在她心目中还有一点份量。 他不爱设计人,但为了不想把她拱手让人,就使诈一回吧!毕竟她才七岁,而且弱点是贫小便宜。他投其所好地掏取一只银蓝色的银袋。 “欢欢,我需要路费,这个可以当多少?” 莫迎欢气嘟嘟地抢过银袋一看再丢还他。“市集上多得是,一两都不值。” 不识货。“你看看这袋子不一样喔!不信你放些银子下去,包管你会爱不释手。” “骗人。”她才不信呢! 少年瞧她一到不屑的表情.于是走回房里取出这一年省下来的银两,大约五、六十两,一使一锭往看来不起眼的小袋子塞。 巴掌大的银线宽出人意表的,不管塞多少都能容纳,莫迎欢晶亮的双眸睁得圆如铜板。 “哇!好神哦!我要、我要。”她伸手要抢,、少年仗着身高往上一举。 “你还没开价呢!” 抢不到的她扁扁嘴,眼睛直往他手中的宝贝瞄。 “两……百两。” 少年摇摇头。“至少要两千两,这是我家的传家之宝。” “两千两!?你有病呀!谁会出价去买一个……破烂。”她好想要喔! 可是两千两,她是绝计拿不出手的。 她的钱只有往内缩,不可能往外扬,就算为了那只渴望得要命的银袋也不成。 “好吧!我用另一个方式和你交易。”他故作大方的耸耸肩。 “另一方式,不用两千两?”莫迎欢的语气带着省跃的迟疑。 “对。”她真是天真。 “说来听听,我洗了耳朵。” 少军眷宠地拉拉她的小发辫。“我把传家之宝当给你,期限在你满二十岁以前我会来赎回,不用两千了两哦!但附带条件是……” 他的条件很简单,就依她先前的估价当给她,东西必须由她本人保管,不得遗失,否则拿人来赔。 在期限满时,她不得婚嫁,连最起码的婚约亦不可订,不然就算违约,不但得赔两千两,还要还他一只新银袋,效用和旧银袋相等。 “耗子头,你的条件好诡异,你是不是在算计我什么?”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她小虽小,可不是笨蛋。 “是吗?”莫迎欢有些自欺地盯着他晃来晃去的小银袋。 明知道他这要求怪得离谱,可是二十岁以前不嫁人有何关系,她的目标只有银子。 “咦,等一下,拿人来赔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脸上难得浮上一抹红。“呃!这个嘛,就是……我家的传家宝是传给长媳,所以……” “喔!你好诈哦!”莫迎欢跳起来指着他。“想骗我嫁给你!” “我……”他哑口无语地涨红脸,早该知她的聪颖非常人可比拟。 “好吧!” “好?” 被揭穿的困窘令少年怔忡了会,没料到她的回答叫人诧异! “不过我有条件的。”她不想随随便便地把自己卖掉,至少要出个好价钱。 “条件,?” “对呀!” 少年大概了解她的条件。“我会变得很有钱,带一堆银子来娶你如何?” “嘿!这是最重要的条件啦!另外一件事我要掌钱,你不可以有三妻四妾,我要独占你的财产。” 少年轻叹。“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担心我娶太多老婆会浪费银干吧!” 这……莫迎欢笑得腼腆地搔搔头,她就是这个想法。 想想看多娶一居妻妾,一个月要多少开销……嗯!吃用加上胭脂水粉和日常所需,就算不给私房钱少说也要一、二十两。 一个月十两计算,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十年便是一千两百两,若放在钱在生息可得…… 总而言之,浪费银于会遭天打雷劈,她死都不肯。 “耗子头,你变聪明了喔!” 他能不聪明吗?“记住,我的名字是应嘲风,不是耗子头。” “应嘲风?” 时光匆匆,一晃眼十数年过去了。 清雅的花厅中忽有一只七彩斑斓的凤蝶在梁柱边飞绕,大家的注意力随着蝶影而落,一声轻笑令众人回眸,继而脆大眼睛。 似乎有所怀疑地擦擦眼睛,再走神一瞧,他们相信是错觉,那个笑声绝不是冷漠的男子所发出。 一切都是幻觉。 不过,还是有不怕死的人开口询问。 “大……大哥,你刚才……有出声吗?” 闻言,坐在首位的冷漠男子淡然一瞥,端起香味四溢的茶一饮。 他是失神了一会。 那只不安份的斑蝶令他想起记忆中那个小女孩,以致不自觉发出笑声。他离开她太久了,久到忘了她可爱的消颜。 唯有那份爱钱的执着,仍让他深放心底。 “想起一件往事。” “往事?”应批风不可思议地两眉一张。“它让你发笑?” 莫怪他惊讶,所有认识应嘲风的人都很清楚,自从近二十年前被迫离家后,他的笑容变得多珍贵,几乎是难得见他露齿一笑。 就算有,也是冷冷地勾唇一扬,丝毫不见真意。 “她快满二十了。”他记挂着的是她那双算计的眼,总是会发着光。 “他?是难呀!我认识吗?”大哥的表情太奇怪了,有点发春的感觉,他觉得好恐怖。 “不。” 不!?那可绝了,身为亲手足的他会不识大哥之友?“大哥,说说着,别故作神秘。” 应潮风摇摇头,“没有什么,一个小女孩罢了。” “小女孩会引你发笑,你不要耍我这个弟弟了,吊人胃口的滋味怪难受。”他才不信小女孩会有多大魅力。 “十三年前。她的确是个小女孩。”而且还死要钱。 当年他被爹派去的亲信接回时,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拉着他衣角,叫他要走可以,留下安家费。 天呀!那时她才多大,为了从他身上榨点银子,连这种令人脸红的字眼都脱口而出,害他一路回兰州被人嘲笑不已,怪他诱拐纯真孩童。 真是天晓得,谁才是那个受迫害的人。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把装在银装的银子全给了她,而她居然还嫌少,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加加乘乘,以证他的“小气”程度。 最后他拜托爹的亲信去钱庄领了五百两银子,才勉强填了一下她无底的胃口,甚至还笑嘻嘻地祝他一路顺风,今生不见也没关系。 反正她有银子就好。 他是气回冷月山庄的,一别十三年不曾通过半点讯息,旨在惩罚她的寡情。 只是没想到、会惩罚的到自己。 “大哥,那她和你有什么关系?瞧你对她怀念颇深。”小女孩也该长成俏佳人了。 应嘲风冷硬的脸庞倏地放软。“她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 在场的人皆发出惊呼声,但不及杯盘落地声,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门口那张苍白的芙蓉面。 心想,这是一个如何的情茧呀! 第二章 马蹄声达达,由远而近。 三匹俊美无比的骡驹在直道上行进,马上三名男女亦是令人移不开视线,外型相当出色。 为首的一人全身罩着冷肃,刚硬的线条衬托出冷峻的气息,却不损他英挺倨傲的容貌,一路赶来吸引不少女孩家的目光,借故与之攀谈。 他身后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俊逸,一表人才,对人和气温柔,不断安慰被为首男子冷言喝斥的女子。 而女子一脸沉穆不发一言,眼光总是飞向为首的男子,深得叫人看不透。 “大哥,赶了好些天的路,咱们先歇歇腿喝口茶,扬州城只在几里外了。” 应潮风看了看他后退:“没人叫你跟。” 他一次数落了两个人,一是应批风,一是他师父临终托孤的师妹沈静依。 他对她从来无意,若非师父去得太急来不及交代太多,他根本不想收留她在庄内,为自己多添一个包袱。 虽然家中长者早已将师父的托孤认定是许下承诺,不断催促他早日迎娶师妹入门,以承继应家香火,但他仍三缄其口,不做任何表示。 即使师父临终前拉着两人的手交叠,意思十分明白,可他自始至终未曾开回答应。 并非她不美,而是他心中已有牵挂,再美的女子亦是枉然,无法进驻他的心。 “大哥所言差矣!小弟是替你评鉴未来嫂子,以免你脑筋太过陈旧,死守着承诺不肯回头。”他纯粹是来看笑话的。 他想瞧瞧是何方牛鬼蛇神,竟能抓住大哥那颗冷冰冰的心,这人真是伟大得可怜。 “我的事,几时轮到你插手。” “嘿!关心嘛!谁叫你是我大哥。”应批风脖子一缩,有点害怕被大哥的冷眼一瞅。 “哼!多事。” 三人骑在黄土坡道上奔骋,远远望见林子口有面“奉茶”的大旗帜张扬,他们顿感有些口渴而缓下座马,决定计杯茶水喝。 一落马走近,他们都为之一愕。 这是怎么回事? 大大的旗帜下方,是一座顶宽敞的茶寮,茶水就搁在四方桌上。喉独不见杯子。 但更叫他们诧然的是茶寮内尽是一排排的书,中间坐了位看似书生模样的俊美公子,正摇头晃脑地背着书,无视他们三人的存在。 如此忘我的神态,世间思是少见。 应批风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主动步入茶寮拱起双手询问。 “请问这位公子,这茶是否供给路人解渴?” 正在背诵诗经的冷谦羽不耐烦地回头一凝。“你不识字吗?” “可是……没有杯子如何饮?”这书生好大的火气。 “没杯子?你眼睛瞎了不成,那儿不正摆着一只十文钱的杯子?”他将书卷成圆筒状一比。 顺着他指的方向,应批风为之怔然,那一堆黑不拉几的小东西是杯子? “这杯子……” 冷谦羽拍的丢下书,“要喝茶就买杯子,十文钱一只,一碗茶五文,要喝就付钱,不然快滚,少挡公子我的光线。” 嗄?这不是免费的奉茶吗?他用狐疑的眼神望向应嘲风冷静的身影。 一旁赶路而来的老车夫取出自备的大碗,先投下几文钱在茶水旁的大竹简内,然后自动自发地倒着茶一饮。 解了渴,他回头向几位外乡客解释。 “这是莫家奉茶,特别生津止渴,不少人远道至此一尝莫家奉茶的独特口味。” 应批风疑惑,“老丈,这位公子说一碗五文钱,怎地我只见你投下三文钱?”还得自个儿动手,这年头怪事特多。 “喔!公子爷有所不知。我可是订下契约的老主顾,每回赶车必在此歇脚,完全符合莫大小姐订下的规矩。” 莫大小姐? 应嘲风甚感熟悉的眉头一皱;这等“敛财”手法相当像她的作风,他正欲开口询问,一道清脆的嘲讽声已在耳畔响起。 他不及看清来者的容貌,只觉一抹淡紫的娇小身影掠过身旁,霎时鼻翼嗅得一阵幽幽的女子体香,他的身体竟为之一颤,起了莫名骚动。 “死人头,我要你看着莫氏奉茶,你的狗眼睛给我盯在什么地方!” “泼辣女,我想你那两颗珍珠眼够亮了,没看见我在上进吗?”他反讽她眼珠是死鱼眼。 “好呀!给你三分颜色就画起山水了。”女子收起怒色,笑得可人。 “好说,好说。” “我家那没用的丫鬟到底瞧上你哪一点,不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一个,有啥好宝贝的。” 冷谦羽语气恶劣地说:“不许批评婉儿,不论容貌和内在,她都胜你千万。” “是呀!可惜红颜薄命,好好的尚书千金沦为我家铺床焚香的小丫鬟。”敢吼我?活腻了。 秋婉儿原本是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不意尚书大人太不会做人,不懂得巴结权贵而得罪某些高官,因此仕途不顺而郁郁终了,家道至此败落。 人一失势,亲朋好友跟着翻脸不念旧惠,以致她的娘亲身染重病却无银可请大夫。 她一听家中仅剩的老奴提起,莫氏当铺什么货色都收,大到遏逻的大象,小至银针一支,连人都可典当。 为了筹到一笔医药费,秋婉儿将自己典当三年为婢,以换取一百两银子为母治病。 “你……小气财神,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有报应。”人在屋檐下,为了心上人,冷谦羽只得低头。 “放心,下雨打雷我一向足不出户,何况我是大善人,雷神劈你不劈我。” “喝!你是大善人?”她敢言他不敢听。 女子撩撩耳后的珠饰。“我若不善良,早让你给野狗啃了骨,丢到山沟里生蛆长虫。” “哼!孔夫子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无法反驳,这条命确实为她所救。 见这两人自顾自地斗嘴,应嘲风不知为何有些醋味横生的光火,很想介入两人之间的交谈。 “公子爷,别说小老儿没提醒你,莫小姐若在气头上,你可别去招惹她。”老车夫看出他的意图,出声劝阻。 “哦”应嘲风看着女子的背影回着老人家。“为什么?” “莫家是扬州首富,这所有的财富全是莫小姐一手堆积而成,你道她是简单人物吗?”他们扬州城百姓可怕她呀! 应批风倒是兴昧十足的问道:“人道有才无貌,她可是无盐之女。” “人的美丑不就是这回事,莫小姐的容貌虽然比不上你身侧这位姑娘,但是也算秀丽吧!” “那小气财神之名……” 老车夫笑道:“她是咱们扬州城三名胜之一,等你入了城便知,小老儿要赶车去了。” 三名胜……之一? 不只应批风困惑,应嘲风的眉头也直打两个结,心想会是那个嗜财如命的冷血小丫头吗? “冷大公子,骂人何必扯到自身,你娘是个女人,不幸生下你这个小人头已经够可怜了、你就饶了她吧!”女子仍和冷谦羽在舌战。 “莫疯子,你……” “少罗唆,臭书呆,本姑娘的时间比万金还贵,何大、白二,把竹筒内的银子数一数。” 她才说完,出现两道骇人身影,吓得沈静衣连退三步,掩口惊呼。 “对不住,姑娘,下人面容可怖非蓄意,请多包涵。”女子闻声转过头,没啥诚意的话语轻出。 她莫迎欢最忌以貌取人的人,何大身长七尺,虎背熊腰壮如山,外表虽然难看了些,但有一手好厨艺,把她的胃照顾得服服帖帖。 白二人不及五尺,两眼突如十五月,他手短、脚短活像个鞠球,可功夫却是一流,有他的保护,她可以安心地收帐和欺压“恶霸”。 这两人本是世外高人,一次意外误中毒草险些送命,是她抱来云日初那爱哭神医,花了七天七夜才将两人救回。 两位前辈欠了恩,自此甘心为奴为仆跟其左右效命,殊不知差点被刚晓医事的云日初医死。 一切全是阴错阳差,而她乐得当起恩人。 反正有便宜不占非她莫迎欢的本性。 左系铁算盘,右佩收银袋。 清妍的五官并不出色,一双亮如星辰的瞳眸却让失色容颜炫丽万分,叫人只注意她变换多彩的神秘深潭。 由那只略先显老旧的收银袋,应嘲风的嘴角肌纹隐隐勾起一道暗弧,这个视钱如命的冷血小丫头是长大了,而且更精于收集财富。 “我……我不是有意歧视他们,是一时之间……慌了手脚才……”沈静依嚅嚅的解释。 任谁突然间见到外表差异如此之大的异人,总会失去应有的应对,她承认是目已的不是,不该以外貌取人。 莫迎欢手一挥,笑意只达眼袋下。“哎呀!不必挂怀,他们是丑得吓坏飞禽育走兽,是我当主人该向姑娘赔礼。” “不,是我不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睑。 美人粉腮妮红,不饮也醉。 此等美景却无人欣赏,只因茶寮内的人各有所思,无心深撷一片美丽。 “你客气了,他们丑就是丑,是人都会嫌弃,要不我叫他们向你赔罪,何大、白二……” 沈静依连忙阻止。“不用了,是我失礼在先,姑娘不要拆煞奴家。” “噢!”她的眼中有抹谈谈狡光。 “小气财神莫要捉弄外地的傻子,损人不带脏字是高明。”冷谦羽看不惯的出声。 “冷谦羽,信不信我烧了这一地古圣贤者的旷世巨作?”莫迎欢眼一扫,不带好意地朝多话人冷笑。 冷谦羽丝毫不畏惧她的威胁。“要烧之前先考虑一下,它们值多少银子。” “你……”说到银子她就落于下风。“山不转路转,大不了我回家找丫鬟出气。” 莫迎欢说得云淡风轻,气定神困地等着看人抓狂。 “你敢动婉儿一根寒毛,我……我就踢破你家的门槛。”冷谦羽顿时气到失去理智,口出令人发笑的字眼。 莫迎欢嗤笑一声,“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点豪气壮志少得让人用一根针都挑不起。”她放作沉思道:“我想想怎么训练你的婉儿,这么吧!就叫她丑时起床劈柴烧火,洒扫庭院,卯时将地窖里的酒瓮清扫一番,巳时……亥时就把一家子的衣物全洗净……” “你说够了没?”冷谦羽忍不住大吼。“是我不长眼得罪莫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是吗?我记得刚才有人说我是小人耶!”看你嚣张到哪去? 逮人弱点可是她的专长,但除了把银子当爱人对待,她还没恶毒到虐待丫鬟十二个时辰不休息,是他太不了解她的处世作风。 说起冷谦羽的身份,来头倒是不小,父兄皆在朝为官,位居翰林院士,深受皇上器重。前途可说是如锦缎般光滑,一滑就滑上了荣华富贵。 偏他一身傲骨,以文人之气不愿入朝为官,不意得罪了十三皇子,被大内高手打得五脏俱伤,丢弃在洛阳城外一处臭沟渠。 正巧她采办丫丫的嫁妆路过,二话不说地要白二渡气护住他心脉,再命何大背着他上云家求医。 还非常有良心地留下贴身丫环秋婉儿。 这一留,留出个儿女情长,她这个救命恩人及不上丫环温婉的柔弱风情,就这么给搭上了。 施恩不望报是君子所为,她是女人兼小人,怎会错放赚钱的机会? 所以,莫氏奉茶便为他留了个空缺,以报她的救命大恩。 “都是我不好,害你们为我起争执。”不明就里的沈静依还当两人是为她而闹僵。 “言重了。”你还不够格。莫迎欢在心里一道。 冷谦羽斜眼怒言。“笨女人,飞禽走兽是说刺你不是人,是禽兽畜生,你还当是赞美呀!” 全是她的错,空长了一副好皮相,却胸无点墨。 “嗄?!你……你们……”沈静依微露苍色; “嗄什么,吞吞吐吐、不干不脆,看了就讨厌。”手一拍桌,冷谦羽没了文人气度。 他向来厌恶故作大家阎秀姿态的女人,美人故然赏心悦目,但没有主见无个性的美女只是一朵多余的牡丹花,看似娇媚却无生气。 不像莫迎欢奸得真诚,摆明了她就是要钱,他是被克得死死的,想翻身都难。 若不是先爱上婉儿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他喜欢上的可能是率真的莫迎欢。但若是如此,恐怕今时今刻他的下场会很凄惨,因为她的眼中只有银子,对他人爱慕之心皆视若无睹,叫人徒留一场遗恨。 “这位公子何必动怒,她只是一片善意。”看不下去的应批风笑着上前当起和事佬。 冷谦羽斜视他一眼,“这笨女人和你什么关系?” 应批风忍住气。“他是在下与家兄的小师妹。” “我当是你们暖床的家妓呢,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拙相。”连人家的嘲讽都听不懂。 孰可忍孰不可忍,应批风原本带笑的俊颠霎然凝结成黑色的风暴,忍不住想抽出腰际的长剑教训那家伙的妄言,可一只手却适时地压住他拔剑的手背。 “大哥” 此时的应嘲风仍是一股冷傲,眼底却多了些难以察觉的笑意走上前。 “你不配当个文人。” 冷谦羽不在乎地翻开一本书。“谁说手中有书便是文人,迂腐。” “在下的师妹不像阁下的心机如此深沉,自然听不出隐讽的暗语,你的话说重了。” 炫然欲泣的沈静依惊讶地收起欲流的泪,她没想到师兄会为她出头。 自从十一年前他拜在爹门下学艺,她那颗年少的赤子之心即心仪于他,至今仍不改初衷的爱慕他。 爹临终前的托孤更让她深信,两人的未来必定同行,从此恩爱至白头。 可是,来到冷月山在快三年,她由二八年华已后双十“高龄”了,却仍不见他有任何成亲念头,静待年华消逝的她不由得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庄里上了早已当她是未来的庄主夫人,因此她也常以他未来妻子的身份自居,自动地打理起冷月山庄的大小事宜,好让他无后顾之忧。 岂知那日一句话将她打人阿鼻地狱。 不甘心一番痴心沉入湖底,沈静依难得任性一回,非要亲眼瞧瞧他的未来娘子是否胜过她,否则一口气难吐。 爱,就是这般为难女人。 “心机深沉的是扬州名胜,而且我不认为自己误解了,一位单身女子与两名男子并骑而行,若说清白谁能信之。” 应批风可不管兄长的阻止硬要出声。“那个女人还不是和两个丑人同行,并与男子唇枪舌剑,岂不是更加无名节可言。” “哈……你惨了。”冷谦羽笑得眼泪都挤出眼眶。“莫大小姐,你的开胃菜来了!” 淡淡的笑涡浮上莫迎欢的两腮,这人真是不怕死,敢当她的面毁她名誉。 若不玩死他,枉费“名胜”之盛名。 “公子,贵姓呀?” “呃!在下姓应名批风。”奇怪,一个很普通的笑容他竟觉脚底发麻。 应批风?!她眉微微一敛。“应公子,你初次莅临扬州城,一定没听过‘小气财神’是吧!” “小气财神?”他斜瞄了应嘲风一眼。 见大哥闷不吭声,他顿感有片马云遮住朗朗晴天,似要有惨绝人寰的悲剧将降临。 “就是手心永远向上翻,绝往下落。”接着她笑得好甜。“人欠我一分,千倍讨回。” “嗄!你是说……”他有些畏意地往应嘲风身后退。 不知为何,他竟怕起眼前这位高不及他肩的姑娘。 莫迎欢故意在他身上打量。“瞧你一身华服,一副小相公的模样,应该值不少银子。” “我像小相公?”应批民为之低吼。 “你到扬州是寻人或是游玩?”她自说自活的眼神很暧昧,就像个……老鸨。 心惊胆战的应批风全身泛冷。“你……你管太多了吧!” “所谓强龙莫压地头蛇,贪心的蛇可是能吞大象,你自个保重。”她说得轻如柳絮,让他寒毛耸立。 “你……你在威……威胁我。”她好大的魄力,笑脸丝毫不输大哥的冷面。 “你去打听打听,莫家从不威胁人。”太小觑她了,她该再多学些人生经验,才不会被看扁。 “是吗?”怎么他反而心更寒? 莫迎欢无心地卷弄垂在腮角的云辫。“我们一向只付诸行动,威胁人太没品,收不到卖质利益。” 她绝不做无谓之事。 “你好……恐……”恐怖!他自认不够阴沉,还是不要跟她对上。“大哥,这茶别喝了,咱们先进城吧!” 应嘲风文风未动,冷眼直视莫迎欢,瞧得她心下不安,不自觉地摸摸右侧的收钱袋。 银子是她力量来源。 “奉茶是难喝了些,请到我们扬州城逛逛,莫家是不太长进,只拥有半个扬州城而已,可别走错路,误食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很容易记恨的。” 应批风霎时瞠大了眼,这女人岂只恐怖,简直是夜罗刹来投胎嘛! “欢欢,你的坏习惯愈来愈严重了。”应嘲风充满兴味的说。 不只莫迎欢倏地眯得眼睛迸出利光,连一向与她作对的冷谦羽亦敛眉一视。 他似乎是……旧识? 她有片刻的心慌,心头老是不规则地紊乱成结。 “我们还没亲到互称昵名吧?” “欢欢,依你的记性需要我提醒吗?那只银袋……”他盯着她多变的清眸道。 银袋?!她有不好的预感,小手赶紧宝贝地抓稳饱实的银袋。 “要进城请早,我不留各位了” “你几时变成缩头乌龟了?小钱精。”她这是像小时一般贪得可爱。 小女孩长大了,不带稚气的脸庞有着姑娘家的娇羞,虽然不是美若天仙下凡,但自有一份冷静的出尘美。 心中的爱恋已由年少的誓言变成浩瀚的波涛,只为她点滴凝聚。 “小钱精?!”一道模糊的影子在莫迎欢脑中跳动。“我好像认识你。” 好久好久以前的小绰号,她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那是孩童时代的称谓,成年之后早已丢弃,现在全扬州的百姓只知“小气财神”这称号。 因为实在太久远,且又是和银子无关的事物,所以通常很难在她记忆中留下痕迹。 “你不只是认识我,而且我们还关系密切。”看来,她是存心想忘了,好赖掉那件“典当品”。 应嘲风有一丝不悦,他的魅力还是比不上银子的重要性。 “密切?”我和他?“你是不是搞措对象了?”她只和银子关系密切。 “听清楚,我是应嘲风,银袋的主人,你的未……”他正要说个分明,忽地一道粉嫩的藕色身影哭着奔向他的“未婚妻”。 “呜……欢欢……你要……呜……救我啦!我……呜……要要……不要……呜……” 莫迎欢翻翻白眼拍拍差点按倒她的女孩,用感谢的眼神朝日二一投,没有他适时以掌气相托,两人定跌得四脚朝天,难看极了。 “云云,谁欺负了你?” 云日初只顾着抽搐,眼泪如波的娇态不减胭脂的颜色,我见犹怜得叫人想去呵护她。 不包括莫迎欢和冷谦羽,以及何大及白二,他们都太了解她哭功的厉害处。 “欢欢,呜……我爹……呜……”云日初哭得让人听不懂她口中的含糊词。 莫迎欢叹了一口气。“你爹怎么了,该不会驾鹤西归,去蓬莱仙岛当起逍遥散仙了吧!” 她怎么老是口没遮拦地诅咒别入的长辈。应嘲风深邃的眸中有一丝责备。 “不!不是啦!呜……”云日初猛摇头,豆大的泪滴挂在白嫩的玉颊上。 “你好好说,我在听。” 云云样样都好,就是天杀的爱哭。 丫丫、她和自己能结成生死之交,倒是物以类聚,全是吊诡的怪胎。莫迎欢在心里轻叹。 云日初边啼边说:“爹他要……我嫁……嫁人。” “嫁人是好事……什么,云老爹要你嫁人?”不会吧!是哪个倒霉鬼忘了烧香拜佛? 不是云云不够好,而是她那哭功惊人,连自幼相处的玩伴都勉强忍受,何况是不明真相的可怜男子。 “欢……欢欢,你去和爹谈谈……他一向很佩服你……呃!的口才……”她哭到打了个嗝。 “断人姻缘会七代穷,你不想和连祈风去行乞吧!”冷谦羽凉凉地说着美语。 嗯,莫迎欢打了个冷颤。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银子做伴,这种日子她连想都不敢想。 “云云呀!女孩子长大了终归要嫁人,云老爹真是个好父亲,懂得为你做好打算。”免得她嫁不出去。 应嘲风眉一挑,听出莫迎欢的口不对心。 “可是……我不想……呜……嫁人……人家才……十七岁……”她还想多研究些医理。 “什么才十七,过了腊冬就十八了,再不嫁就老得没人要了。”多个人来接受她的荼毒也不错,省得一天到晚为她操心。 “你比我大两……两岁都未出阁……我舍不得……离开你……” 这……莫迎欢一下子面子挂不住地干笑。 死小孩,没事提起这码事干么?她又不是不嫁人,全是为了她的银袋…… 咦!等等。 银袋? 莫迎欢脑海突然闪过一个和银袋有关的画面,食指微颤地指着应嘲风,呐呐地说道:“你不会是他吧!” 应嘲风冷硬的黑瞳奇迹似地有了笑意。 “你说呢!” 第三章 “不可能,你怎么会是那瘦不拉几,浑身没三两肉的耗子头,除非撞鬼了。” 莫迎欢根本顾不了哭哭啼啼的云日初,一手推开的跳到应嘲风的面前。 说跳并不为过,她的动作之快的确叫人傻眼,跟抢钱的速度相差不远。 “不对不对,耗子头的手臂干瘪得像竹竿,胸膛也没这么厚,硬邦邦得只剩下骨头,哪像这块石板肉敲得手疼。” “喝!不仔细瞧我还看不出你挺高的,耗子头可没高成一座山,你想唬人还早得很,我莫迎欢可不是徒负盛名而已。” 小气财神要是没脑子,哪能使莫家成为扬州城首富,想要骗她得再回去修炼几年。 “喂!你这个女人真不害臊,在男人身上摸来又截去的,到底要不要脸?”应批风见大哥被吃豆腐大喝出声。 “批风,不得无礼,她真的会记恨。”这点和她嗜财如命的个性一样,未曾改变。 “大哥,你怎么替她说话,她的行为举止太不合礼教了。”应批风有些气闷。 “我合不合礼教还轮不到你来管。”莫迎欢眼神清澈的一转。“你到底是从哪个老鼠洞钻出来的?” “兰州。”耗子当然钻老鼠洞,她真会用形容词。 “兰州?那不是快靠近关外的北地。”听说满热闹的,南北水货相当多。 “嗯!” 莫迎欢抬头瞄瞄他那张死人脸孔,怎么都无法和耗子头连在一起。 两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冷漠、不多言。 “欢欢……呜……你为什么不理我?”云日初觉得委屈,更加卖力地大哭。 啊!她差点忘了这尊泪菩萨。 “云云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丫丫嫁得多好,姓尉的把她疼入心坎里喽!” “人家又不是丫丫……我……我不要嫁啦!”丫丫好幸福,嫁给她喜欢的人。 她不求富贵荣华,但求知心为伴,这不过份吧! 可是爹他……呜呜!她不要啦! 还哭,扬州要淹大水了。莫迎欢软言诱哄,“好好好,我去替你探探口风,如果对方有才又有财你再嫁。” “什么才不才?”她听得懵懵懂懂,不解其意。 “笨云云,是人才和钱财,莫大小姐的眼睛中可瞧不见你的幸福哦!”冷谦羽用膝盖一扣便明了。 “书呆子,读你的四书五经,少管人间闲事。”当你的书仙去。 “是,小气财神。”银子有入无出! 莫迎欢没心思顾及应嘲风的身份,她要是再不把云云给摆平,耳膜早晚给云云哭破。 她从来不羡慕别人,此刻却羡慕远嫁到洛阳恨天堡的杜丫丫。 尉天栩虽然讨人厌了些,但出手阔绰,随她漫天乱喊价地抛出金山、银山供她挖掘,眉毛顶多扬上两下,绝不心疼那身外之物。 她之所以羡慕丫丫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丫丫终于脱离终日不散的雨云,从此不用饱受云云不停歇的可怕哭法。 “云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说丫丫嫁到洛阳,我不是每隔几天就带你去找她玩?我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她是去视察商务,顺便收帐。有空才绕去恨天堡坐坐,陪丫丫闲磕牙,气气姓尉的家伙。 “人家……人家就是会……舍不得你嘛!”云日初试着泪,轻扯她的衣袖。 “有什么好合不得,说不定明儿个换我嫁人,咱们还不是得分离。”又不是生离死别,终身不得见。 应嘲风唇角一勾。“原来你已做好出阁准备,我当你只记得银子忘了承诺。” “承诺?”她将云日初交给避之唯恐不及的冷谦羽。“你在讲什么鬼话!” 她嫁不嫁人和承诺有何牵连? “当年典当这只银袋,你许诺的话语可是明白地着写在这当票上,容不得你反悔。”他将珍藏多年的当票拿至她眼前一晃。 莫氏当销商誉卓越,即使是黄口小儿的戏语,年仅六、七岁的莫迎欢仍跑回当铺眷了份收据,表示不欺他。 如今这份收据成了铁证,赖都赖不掉。 “这是耗子头的当票,怎么会在你手中?你是不是把他给杀了?” 应嘲风轻叹一声。“离别之际,耗子头是否要你记住他的本名?” 她用力点点头,“当然,他的名字是应……呃……应……”应什么呢?她怎么想不起呢? “应嘲风。” “对对对,就是应嘲……”莫迎欢突然一怔。“你刚说你的名字是……” “应嘲风。” “你是耗子头!”她终于反应过来。 “我说过了。” “怎么可能?你一点都不像耗子头。” 应嘲风笑了笑,“十三年不见,容貌总会有所改变,你就变漂亮了。”这是他的真心话。 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即使平凡的容貌亦美若桃李。 好虚伪,她看了自己的睑近二十年,哪里漂亮了?“你真的是耗子头?” 变化太多,叫她无法信服。 “四六分帐,我四你六,我负责捕鲁猎物,你负责叫卖。”他还记得当时不合理的分帐法。 熟悉的场景浮现眼前,莫迎欢绽开如见银子般的灿烂笑容,欣喜若狂地往上一跳,双手勾住他的颈项,就像小孩子一样。 她没有久召别重逢的喜悦,而是想起他帮她赚钱时,那份数钱的快乐。 人可以没志气,银子不可不赚。 “哇!太好了,死耗子头,少了你帮我赚钱,日子好难过哦!害我少赚好些银子,好在丫丫是神愉,可补你的缺。” 佳人在怀理该开心,可是应嘲风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你从没想过我” “想你干么!赚钱都快没时间了。”她只会想念她的银子。 “你、很、好。”他咬牙切齿地环住她的腰,俯近她的耳低语。“你不会也忘了婚约一事吧!” 闻言,莫迎欢的笑脸顿时冻住,身子僵得直在的,勾住他颈项的双手不自在地松开。 这时她才发现两人是多么地亲近,几乎整个人挂贴在他身上,无留一丝空隙,难免有些落人话柄。 “我们好像靠得太近,这样太失礼了。”莫迎欢推推他胸膛未果,反而被他紧紧钳制。 “是吗?我觉得还不够近,夫妻间可没隔着这一层布料。”想推开他?她太天真了。 习武多年,他岂会输她一名小小女子。 她脸微赧,气得急中生智。“想娶我,总得先上门提亲吧!” “想嫁人了?”应嘲民心中的怒气略微消灭地睨她嫣红的桃腮。 “是呀!莫家人最信守承诺。”她轻巧地隔开两人之间的空限。“你打算赎物还是娶亲?” 莫迎欢左手往后一背,用手指头作了个指示,何大、白二立即将竹筒内的银子用布中一包塞入怀袋,准备配合主人的动作。 听不见他们的交谈,沈静依美丽的花颜失去血色,用着受伤的目光瞅着应嘲风环绕她腰间的手臂,一颗心苦涩不已,痛如蚁噬。 他脸上的纵容和疼惜。是她渴求多年不得的痴念,她的心好痛好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从来没打算要收回银装,那本来就是要送你的礼物,它配你可说是相得益彰。”应嘲风打趣地捏捏莫迎欢不驯的鼻尖。 奸诈,骗她一个小女孩允婚.“你对我真好。” “等我们成亲后,我还会对你更好。”他完全松了戒心,以为她的心如他一般。 莫迎欢“激动”地握住他双手。“赶了这么久的路,喝杯莫氏奉茶消消渴。” “没想到你也有温柔的一面,要付银子买吧!”他可不敢指望她一夕间变得不贪钱。 “当然要……呃……不……不必。”银子哪!她拗得心好痛。“尽管喝。” 强装着笑,莫迎欢朝冷谦羽使使眼色,要他代为照顾云日初一会儿。 手持廉价茶杯,她忍痛掀开奉茶顶盖,用木勺轻舀一瓢清香黄茶,正欲倒入林子里,手一弯,往应嘲风脸上泼去。 “白二挡驾,何大背我,闪人。” 应嘲风早在她把银子看得淡漠那刻,即已心生警觉,知道她绝不会放弃赚钱的机会,可明知有诈,他仍中了她的美人计。 是他太轻忽,自认为可以制住她的小把戏,才叫茶汁溅了眼蒙成一片,迷茫而难以视物,让她轻易闪过他骤然出手的掌控。 待他恢复清明双目,何大高壮的身影早已背起女主子健步而逃。 白二身材矮小,奇貌不扬,但功夫却高得出奇,他根本被困住,分不出身出茶寮追那个可恶的小女人。 两人过了数十招,他才决定放弃无谓的争斗。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扬州城的名胜呵! “前辈武艺过人,晚辈造次了。” “你对敝主人不轨,我不喜欢你的前倨后恭。”白二是位忠心的下人。 “不,是你家主人先失信于晚辈,并非我跃矩。”这小妮子挺会收买人心。 “我不管谁是谁非,总之我的主人不会犯错。”白二一心向主。 他和何大人称祈山二怪,本是为非作歹的大恶人,杀人无数,淫人妻女,在江湖上恶名远播。 但是与遇着救他俩性命的主人,他才知世间竟有人不嫌弃他们面丑而挺身相助,不仅亲身照料他们一身恶臭还愿收留他们。 他不知道她用了何种手段化解仇家来寻仇,只知跟了主人之后,江湖上再无人持剑相向。 何大与他并非刻意要挑起武林血腥,只因天生长相特异,四处遭人耻笑才恶向心中生,不惜杀戮人今建立威信,以回报他人的鄙视。 活在世间四十余年,头一回有被人重视的感动,叫他们两人不计较为奴为仆,誓死踉随主人左右。 是非对错无所谓,他只遵从主人的命令。 “欢欢真有一套,能有前辈这般高人相识。”应嘲风不怒反生安慰。 “休说体面话,你若与我主人过不去,勿怪我手下不留情,告辞。”手一甩,白二掉头离去。 应嘲风为他的警告而露齿微笑,她的确非平凡女子,竟有此高人愿为她舍命为奴。 “大哥,你居然……笑了。” 莫怪应批风诧异得嘴都合不拢,连沈静依落寞的神态都为之一震,几乎要错认眼前男子非她痴心所爱之人。 “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够辣! “她?”应批风难以抑制的高呼。“你不会是指刚才那个狡猾的女人吧!”可爱?是可恨才是。 应嘲风不赞同的一瞪。“她叫莫迎欢,你的未来大嫂。” “什……什么,你疯了!” 这是他大哥吗?竟然要娶那种女人为妻。 光想他都全身发冷,家中有个冷面大哥已是叫人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若加个笑面狐大嫂,他的日子可想而知,必定活在水深火热之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且她特别声明过会记很,那……他还能活命吗? 好险,好险,幸亏她逃得快。 莫迎欢抚抚心跳急促的胸口,拍拍何大的肩头要他放下她。 “主人,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只是一时气血不顺,你不要担心。”她是被意外慑了一下魂罢了。 她下意识地将手搁在银袋上,回想起自己仓皇而逃的可笑举动,忍不住嘲笑起自己的懦弱。 不过是个银袋嘛!大不了还给他,用不着赔上一生的幸福来保住那不起眼的小东西,她若不想嫁人,谁能逼她嫁。 现在莫家是她当家主事,老爹和娘早已不管,整个扬州城已在她的掌握中。她何必怕个外来客,真是自己吓自己,无趣得很。 她心一宽,笑容也就轻柔些。 “主人,饿了吧!何大下厨烧两道好莱。” 是好久没尝尝他的手艺。“好呀!麻烦你,我还真是饿了。”莫迎欢顽皮地摸摸小腹。 “咳!跟何大不用客气,我这就去厨房准备,等会端进花厅是吗?”受到礼遇,他反而有些局促。 “嗯。” 何大一双长腿一跨,很快地消失在她眼前。 莫迎欢有气无力地推开房门,一道淡绿的纱市隔开花厅和内室,屏风后是一座手工精巧的花型裕地,四周雕刻着动人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淡淡花香。 迎面而来的是水仙般娇美的优雅丫环秋婉儿。 “婉儿,叫人烧两桶热水,我要沐浴。” 文静的秋婉儿淡笑不语,转身迈出门槛。 不一会儿,一名体壮的家丁持了两桶热水注入浴池,不久又踅出门外再取来一桶冷水和一桶备用热水。 秋婉儿舀冷水调调水温,待水温适中,她从衣橱中捧出换洗衣物搁在浴池旁一个造型讨喜的置衣架上,而后洒了些花瓣在水面上浮沉。 “小姐,需要我为你宽衣吗?” 莫迎欢横瞪了秋婉地一眼。“你天生丫头命呀!非要找骂人才甘心。” “你脾气暴躁。是谁意你生气了?”她只是笑笑地接过一只银钗。 “还有谁,不就是你。”尚书千金做起丫环事,比真正丫环还称职,她看了就一肚子火。 当初接受婉儿的典当并非少个丫环,而是看不惯吕家仗着有个女儿是亲王的宠妾,以势凌人意图强占她的清自身子才出手。 入府后,她当真换上丫环的简便衣着,无怨无悔地做起丫环,把她伺候得像个“残废”,凡事都不需自个动手,只要张开两片嘴皮。 起先她还费心解释,这一切纯粹救急不用放在心上,要婉儿安心地帮她整理帐目就好。 可是婉儿太有骨气,非要典身为婢,以报她的急施援手之恩。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唉!是她命太好还是运气佳,总是有便宜送上门让她拾,而且还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要穿着单衣沾水淋浴吗?”可见小姐这会气得不轻,但扬州城里,应没人惹得起她才是。 每回她只要受了些闲气回来,一定先沐浴净身,说是去霉气,所以秋婉儿才会如此想。 莫迎欢脸一沉,气呼呼地剥光衣物下浴池。“看我生气你很得意是不是?” “奴婢不逾越,只是善尽奴婢的本份,提醒小姐气糊涂的小事。”秋婉儿屈着身子半跪在池旁为她顺发。 “你是千金之躯,何必委屈自己来服侍我,搞得我气得内伤。”她眼半闭,享受着秋婉儿的服侍。 莫迎欢就是这么个心口不一的懒女人,嘴上说的和她此刻表现的态度完全不符,还不是摊开四肢任由秋婉儿洗挣一身疲惫。 她爱银子,也懂得享受人生,绝不亏待自己。 人家既然拜托她当恩人,何乐而不为地顺着人意,大家皆欢喜嘛! “休提过去事,秋家早已没落,若非小姐的善心,婉儿已是花残之身,无颜见穿于世。” “跟你说过多少回,是我看吕家的败家子不顺眼,故意找他晦气,干么老挂在心口当碑石惦念着。” “你的用词叫人汗颜,什么碑石都胡乱编之。”小姐是口恶心似水,可柔也可冷如冰。 跟在小姐身边一年多,还会摸不透她的性子吗? 她除了爱财些,喜欢耍点小聪明戏弄人,设计旁人为她生财,其实本性倒是不恶;有点小孩子的骄气,但不致伤及无辜。 受她惩戒的人大半是些故作圣人的恶徒,而少数恶作剧的玩弄对象,也大抵是她的好友,但他们气过、闹过也就笑开了,不会心存芥蒂。 “看看你小我一岁却老气横生,比守着贞节牌坊的寡妇还严谨,只有死书呆当你是宝,无聊!” 一提及心上人,秋婉儿娇颜一郝。“是他惹你生气吗?我替他赔罪好了。” “啧!没媒没聘,你当自个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呀!真不害羞。”莫迎欢故意逗着脸红的丫环玩。 “人家……人家是怕他生气顶撞了你,你知道冷大哥心直口快……” “心直口快”说得好听,姑娘家一遇上感情事,心都偏斜了。 “呃……他是有些……偏激,口气冲了些,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秋婉儿舀了一瓢热水,脸上挂着温柔多情的浅笑,冷大哥因为爱她,所以不忍她为人奴婢,老是无法控制理智找小姐斗嘴。 他的出发点全是为了她,令她觉得好气又窝心。 “哼!我看他是太愤世嫉俗,自以为清高,哪天真惹毛了我,叫他光着屁股满街跑,看他神不神气。” 她掩口轻笑。“别说赌气话,到底是谁惹你发这么大火?” “怎么,你不是才替穷酸鬼求过情。” “他的本事我清楚,绝挑不起你的火气。”她这话不是看轻地,而是事实。 嬉笑怒骂皆由人是小姐的淡然,若真功了气,只有她侮人的份,鲜有人能给她排头吃。 这回小姐八成是整不到人而生暗气。 “噢!” “小姐不想将今日受的气告诉奴婢?”小姐大概气得不轻才不愿吐实。 “哎呀!一笔陈年老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她可不怕他来催讨。 甩甩头,莫迎欢从浴池中站起身,让秋婉儿为她穿上一件件衣服,然后光着脚丫子走到梳妆台前坐定,任人擦干那一头湿发。 看着镜中倒影,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并无一张倾城倾国的绝美容颜,他为何一到非她莫娶的模样? 虽是匆匆一瞥,他身侧那位女子的姿色堪称绝妍美女,而他却有如此行径,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女人总是多了颗嫉妒之心,说她不吃味是骗人的,除非她不是女人。 不过叫人猜不透的是,哪有人上门索讨迟来的婚约还带个美娇娘,是他大自负想享齐太之福,还是来示威,表明他的身价抢手得紧。 看尽儿女情事,聪明如她岂会看不见那名女子眼中的痴情? “主人,我烧了一桌好菜,你快趁热尝尝鲜。” “呵!何大,你的手脚真快,我正念着呢!”她是说谎不打草稿,哄得何大心花怒放。 收买人心不是光靠银子了事,适时的赞美才留得住人心。 莫迎欢穿上缎花绣鞋,让秋婉儿随意地扎了束发,神清气爽地由内室走出来。 她的笑容在瞧见花厅圆桌边坐的小人儿,立即换上一张后娘脸孔。 “死小鬼!你敢来抢我的东西吃。” “大姐,你愈来愈美丽,银子一定赚好多好多哦!”十岁大的小男孩十分谄媚地说道。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口蜜腹剑,少灌港米汤,我可不是娘。” 小男孩名唤莫笑痴,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莫迎欢的娘原本是名前来依亲的寡妇,来自大漠。 三十岁左右的寡妇不失大漠儿女的豪放健美,因为盘缠用尽,突发奇想把自己给当了。 当时年仅二十岁的少老板不知所措,他是头一回听闻有人以身当典当品,迟疑地不敢接受,只当同情她而收留在府内。 内向含蓄的少老板碰上热情洋溢的俏寡妇,日久竟生情意,无视年龄的差距而成就了好事,不久寡妇有喜才正式拜堂宴客成为夫妻。 少老板非常迷恋年长的妻子,几乎是爱不释手夜夜春宵,拿她的话当懿旨百般依从。 也许两人太恩爱了,独生一女便不再传出喜讯。 十年后,长女已九岁,快四十岁的莫夫人好想有个小娃儿来要玩,因为女儿太一精明了不肯让她玩,因此提议要丈夫纳妾,谁叫她生不出来。 深情不渝的丈夫自然不允,当她是开玩笑,试探他的情意是否有变,两人缠绵了一整夜。 孰知一个月后,妻子从妓院买了个尚未开苞的伶妓回府,偷偷在丈夫茶水里下春药再将两人关在房里三天,三餐药剂照放,非要逼他留下种。 三天内,受药力控制的丈夫不得不和伶妓行房十数次,但累的是身体,痛的却是心。 三天届满,气愤难当的丈夫整整半年不曾和妻子说过话,也未曾再与新宠有过肌肤之亲。 毕竟是多情丈夫,在妻子百般求恕的情况下,他还是原谅她,夫妻恩爱更胜往昔。 而伶妓因那三日之欢受了孕,不久产下一名男婴,在莫夫人默许下,成了有名无实的二夫人。 只是小男孩从一出生就和亲娘不亲,老是喜欢赖在莫夫人怀中,因此所谓的二夫人更是没有地位,比守活寡还叫人歉吁。 所幸她甘于平淡,不与人争咱得其乐。 “大姐,你上次不是答应我要送匹小马给我?”莫笑痴不怕她生气,用手指挑起一块肉塞入口中。 “上次的事我记不得。”好小子,抢菜又讨马,皮痒了。 他赖皮的抢白。“所以我来提醒你,不要忘了我的生日快到了。” 这对姐弟看似仇人,其实感情十分融洽,莫迎欢和她娘一样,十分地宠溺他。 “好啦!罗唆。回头我找乞丐头帮你弄一匹。” 这时在另一方,正醉卧美人膝的连祈风莫名打了个喷嚏,不安地左顾右盼,不见食银精身影才安了心,当自己多虑了。 第四章 怪得离奇,叫人寝食难安。 一颗心七上八下,莫迎欢直觉慌得很,她在碧草如茵的后院踱步,结好的发辫被她扯得不成形,凌凌散散地做落在鬓边。 “奇怪,耗子头在搞什么把戏?存心要把人逼疯。”以前的他可没这等狡猾。 五天了。 自从茶寮一会至今已有五天余,她是早晚担心他会寻上门,所以不让何大、白二离她左右,以防他的出现。 可是等待是件扰人之事,她又是没耐心的人。 所以暗地里她吩咐丐帮的弟子查探他们一行人的动静,反正丐帮帮主连祈风是丫丫的义兄,她和丫丫比亲姐妹还亲,利用一下也不为过。 根据消息回报,他目前住在城里最负盛名的客栈,从银庄提领一大笔银子不知要干什么,常见地方仕绅出入他住的客房。 若说做生意嘛!不见他有所动作,可他为何提领巨款在身边徒惹是非……她快猜得白了发,还是心乱如麻地被动等待。 等待、等待,这太不像她莫迎欢的行事风格。 “该死!最好不要算计我,不然我火烤你的耗子头,看你要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 她决定了,再一天。 一天内再无动静,她就主动出击,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个明白,总比闷坐愁台来得好。 一只银袋她戴了十来年是有些感情,放弃好舍不得。 兵法有云:“彼不动,我不动,彼动,我动。”现在就看他做何打算,她才好想出应战方法,可以人、财两得……呃,是银袋和钱财双得。 咋!瞧她的脑袋瓜子,想哪去了。 “咦!欢欢,你没出门收帐呀!” “二娘,你没拿绳子套着那匹野马?” 迈着莲步缓缓走来的美妇,是独居冷阁的二夫人段玉琼,年方二十六,只大莫迎欢六岁而已,却已是饱经风霜的弃妇。 她的美丽是毋庸置疑,宛若雪中一朵白梅,可惜美丽无人赏,空有淡淡梅香独闻,良人只钟情已上了年纪的辣舌椒果。 她的美丽是一种悲哀,不是幸福。 “痴儿好动,就算有条绳子也绑不住他的脚。”谈起顽皮的儿子,她不禁会心一笑。 “这个小皮蛋,他倒轻松逍遥,不来帮帮我,莫家他可也有一份。”想累死她呀! 段玉琼淡淡叹息。“他可没你的能耐,要他乖乖坐在帐房数钱,比杀了他还痛苦。” “二娘,都是你们太纵容他了,我在他这个年纪时,莫氏当铺都开了好几间分行。” 谁说开当铺不赚钱,她硬是把财神爷请进门。 这些年莫氏当铺一间接一间的开,无一不可典当,除了死人之外,在扬州城可是独家生意,没人敢来抢。 “你是天赋异秉,痴儿哪能和你相提并论,何况说起纵容嘛!你好像是其中一份子喔!” 段玉琼的话中带着取笑,意思是有人送了痴儿一匹马,却口口声声反指别人纵容。 莫迎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是他太黏人了,我才托人找了匹劣等马给他玩玩,免得烦死我。” “是喔!好匹华丽的骐马,周穆王都得感慨他的八骏不及它呢!”那可是上等的小牡马。 黄口小儿实在不宜骑如此好马,真怕遭宵小之辈觊觎,枉费她的一番心意。 “不就是一匹马嘛!在我眼中是四足畜生,管它好与坏。”反正不用钱,她是你他人之慨。 段玉琼看着莫迎欢,心中不免感触良多。 同是女子,她的生活快意顺畅,凡事自有主张,不需仰赖他人鼻息,无所畏惧地在男人的世界争一席之地,扬州城无人不晓她的厉害处。 仅仅六岁之差,她将平凡的莫氏当铺推向扬州首富之位,而自己却是文弱女子只能空窗独望,凄凉终日, 名为丈夫,实同陌生人,若非那三日之欢孕育了一新生命,她和处子有何分别? 人该知足,她不强求。 总好过生张熟魏、强颜欢笑的烟花生涯。 “隔壁那间主屋不是荒废了好久?怎么这几日敲敲打打的,扰得人不安眠。”莫迎欢有些困意地打了个哈欠。 段玉琼向墙一瞄。“大概有人要搬进来住吧!李员外一家都搬走快五年了。” “哼!可别像李家的大小色鬼垂涎你的美色,不然……我叫他住不安稳。”她冷嗤一声。 “你喔!人家不过是言语上轻薄些,倒叫你整得鬼哭神号,连夜举家搬迁。” “是他们逃得快,害我准备了好料要伺候都浪费了。”有钱就风流,连她家的女人都敢妄想。 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妨。 李家老的小的以为二娘个性懦弱又失宠,老是用一双色迷迷的贼眼,隔着镂空的围墙色淫、挑逗地说些下流、不堪的字眼。 无意间她发现两父子的恶行,于是半夜装鬼吓他们,让他们尝尝牡丹花下死的快活。 结果李家当晚被吓个半死,随即收拾细软离开,大部份家具、古董都没来得及带走呢! 也就是从那次,她才知晓二娘的日子多寂寞、无助,所以常抽空来陪伴,并且买下个绣坊交予二娘管理,以免日子太空泛,二娘会胡思乱想。 “欢欢,难得见你这几天都窝在府里,是不是生病了?”段玉琼关心地一问。 莫迎欢笑得无力地抚抚额。“真要生病倒好处理,找云云开道药方,熬个汤汁喝喝就好了。” “怎么,你也有被难倒的一日。”她拉着袖口轻掩一笑。 眼前苦恼的欢欢,会是扬州最难缠的“名胜”?段玉琼为之失笑。 “二娘,这几年来你后悔吗?” 她微微一凛。“能说后悔吗?莫家待我不薄,衣食无缺。” “那感情呢?” “在十岁被卖入青楼起,我早已不存希望,若非夫人为我赎身,岂有太平日子可过?” 一双五臂千人枕,一张檀口万人尝。 家贫无依,送往迎来,能完璧出青楼已是上天恩赐,她不敢贪求福份,只愿有一处安身之地。 虽是有名无实的二夫人,但莫家上下待她极好,她已经很满足。 孤鸟夜啼,幸得梧桐栖。 “你年轻貌美,再寻个好夫婿并不难,爹娘不想误你青春,何必妄自菲薄。” 段玉琼脸色微黯。“千金易求,难得有情郎,在烟花之地待了五年,看尽男人薄幸的嘴脸,我心已寒。” “你不会觉得一个人很孤单,夜半无人时想找个郎君喝诉细语?”莫迎欢不愿提及父亲的专情伤她。 “我有你和痴儿呀!而且习惯了寂寞,多个人反而不自在。”是的,她已习惯寂寞。 “你恨爹的无情冷落吗?” 段玉琼慨然一叹,相当平静。“他非无情而是专情,叫人无从恨起。”只是他们无缘。 毕竟曾有三日情纬,若说不心动太过牵强。 她是爱他的。 可是她更感谢夫人的设计,让她在满身污秽下尚能感受那少得令人珍惜的怜爱。 “娘生就古怪,为了个孩子甘心让父人与人同床而欢,要是我……”莫迎欢倏地噤口,抱歉地望着段玉琼。 “不用顾忌我,夫人是个奇女子,才会有你这个鬼灵精怪的扬州名胜呀!”她一点都不介意当个生育工具。 “你取笑我。” 应嘲风的影像突然飞至她脑子里,她微微一惊。 该不是他按兵不动就打这主意吧! “小姐,大厅有客到,老爷夫人请你到大厅一叙。”一个老仆恭敬地弯着腰。 莫迎欢不放置信地重复一次,“客人?”怪哉!谁那么有空闲来串门子? 莫家两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一箱箱“礼”,有点像土匪头子来抢亲,财大气粗得无视王法,光明正大来要人家的闺女。 瞧瞧那气宇轩昂、高人挺拔的送礼人,一身狂傲的冷热气息,怎么看都不似土匪头。 生个女儿怪,结交的朋反更怪得离谱。 “这位公子,这些礼太贵重,实在受不起。”莫夫人风五姑为难地说道。 “晚辈应嘲风,你们可直唤我的名字。” “这怎么敢当?你的礼送得叫我们心惊。何妨说明来意。” 应嘲风两眼有神,气度非凡的双手抱拳。 “此行乃是来提亲。” “提亲?”莫家两老吓得差点从椅子跌下来。 莫家向来是女子理家,莫老爷朝妻子望了一眼,让她去处理这件惊人的消息。 风五姑鲁钝地问:“请问你是为谁提亲,这对象又是何人?” “为找自己,对象是令千金。” “嗄?” 两人倒吸了口气,无法置信地互看,此时女儿已到了花嫁之年,为何没人来通知一声? 有个能干的女儿当家,莫家两老早不问世事,悠哉游哉地抱着女儿“孝敬”的银两游山玩水,好不快乐,以致心中无岁月。 “我与令媛已许下白头之约,今日先送上见面礼以示诚意。”他相信她绝不会推辞。 “什么,我女儿答应嫁你了?”莫老爷惊得跳起来。 自觉失札,他才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坐回妻子身侧。 惊讶一过,风五姑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得意,这小子生得俊,送的礼又完全符合女儿的个性,于是她随手一扬要下人去请小姐。 还记得女儿才刚学会大路,没想到一眨眼间要嫁人了,心倒有点酸。 人家的女儿笨笨傻傻的多好玩,可自个女儿精得像鬼,还没玩到就嫁人为妻,叫她如何不心酸? 而她心中那个笨笨傻傻的女孩,正是好哭的云日初。 “坐!上茶。”风五姑示意应嘲风兄弟上座,接着命下人端上待客茶水。 应嘲风和应批风往右侧云石椅一坐,随后下人送上两杯碧螺春。 “你和我女儿认识多久?” “十几年。” “暧!我家丫头怎么没提过?真是太不像话了。”好歹让她端端丈母娘的架子。 “她大概害羞开不了口。”应嘲风说得自己都深觉好笑。 害羞?! 在场的莫家主子和下人一阵腼然,表情十分的逗,想笑不敢笑出来,扭曲得难过。 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害羞,唯独莫大小组没习过这两个字。 “公子打哪来?”她又问。 “兰州。” 风五姑陡地笑颜大绽。“那敢情好,我娘家住灵武,离兰州近得很,咱们同饮黄河水。” 人不亲水亲。 难得有故乡的人来,她是天南地北地话乡愁,无所不谈地把人家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我家丫头好福气,有你这等至情至性的好孩子守着,这门亲事我和她爹都不反对。” “多谢岳父、岳母成全,小婿会排个好日子正式下聘,行六礼之仪。” “好,好,我女儿就交给你,你好生疼爱。”风五姑和夫婿相视一笑,心中十分快意。 “好什么好?你要卖女儿也得先问我一声。”娘愈混愈不济了。 人家随便编唬两句,她倒是就地卖起女儿,和人热络得很。 莫迎欢双瞳隐含两簇淡淡火苗,直射坐着优闲品茗的应嘲风,恨不得拆了他的骨头敲大鼓。 这个家伙果然不安好心,她才念着他的恶,消失五天的他就不要脸的上门提亲。还哄得她爹娘心花大放二话不说地拍桌定案,断她终身。 好在她腿短走得快,及时阻止这场卖女儿的悲剧。 “欢欢” “还在欢不欢,我是莫要迎欢。”她气嘟嘟地走向应潮风道:“你太闲了是不是?” 他那张冷酷的俊颜微微一抽。 “你那日走得太急未打好招呼,我特地上门问候。”他说得很随意。 “问你的大……”她缓下脾气。“真是抱歉了,是我冒昧。” 应嘲风眼一冽。“我原谅你的无礼。” “你原谅我?”莫迎欢瞪得眼睛快掉下来。“我跟你客套。你还给我拿乔。” 太嚣张了,在扬州城还敢踩她的线,他进城没打听清楚,小气财神是何许人。 “欢欢呀!姑娘家要端庄些,瞧你一脸泼辣相,可别吓走我的好女婿。” 好女婿?莫迎欢口气不悦地回道:“娘,我这可是向你学的,还有!他不是你女婿,先别叫得那么亲热。” 辣娘子风五姑谁不识,还好意思教训她? 她娘年轻时便以辛辣作风赢得辣娘子之名,威名扬洒整个商场,连大男人都怕得发抖。 她是女承母性,没办法温柔似水。 “欢欢,不要太早下定论,先看看我送来的礼物吧!”应嘲风两手交握地握住她。 礼物?! 一脸防备的莫迎欢戒慎地盯着桌旁三口檀木箱子,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挑开小闩,有所怀疑地看着在场的人,确定是这几口。 盖子一掀,她的嘴角随之上扬。 这礼送得可真巧,完全对准她胃口。 她伸手抚摸一锭锭亮得刺眼的银子,像是抚摸爱人般轻柔,眼中是强烈的欢愉,她太爱这个礼物了,以致有些失神。 被忽略的应嘲风十分吃味,十三年前她的眼中只有银子没有他,十三年后依旧如故、他居然嫉妒起那三箱银子的魅力。 “咳!看够了吧!该分点精神在我身上。”他不满地语含消味。 莫迎欢再三流连,视线仍停在银子上。“你很有钱?” “是不少。”还有,她简直太蔑视人了。 “和我莫家相较呢?” “只多不少。” “噢” 一向是人们聚焦所在的应嘲风岂容她忽视,他倏地起身走到她身边,拂开她纤嫩的指尖,大力地阁上盖项。 他将三口装满银子的箱子叠成直线,手指用力一按,小闩弯成弓型成锁,扣住板扣勾结如火熔,怎么扳都扳不开。 迁怒于银子是属可笑,但他就是咽不了这口气。 “你……你这样,我怎么取用,存心耍我呀!”他简直可恶至极吊人胃口。 “嫁不嫁?” “这个嘛!”莫迎欢瞄瞄封死的箱子,看能不能窥点银光。 “北方霸主,富可故国,凭我的关系可打通不少‘钱’关,你要考虑清楚。”应嘲风再接再厉的游说。 一旁的应批风暗自窃笑,几时眼高于顶的大哥得看人脸色?竟为了一位看似平凡的奇女人自贬身价,不惜以利相诱。 没错,是奇女子 他们在客栈盘桓数日,不经意提起莫家小姐的名字,世居扬州城的伙计、宾客群起哄言,毁誉参半地“发扬”她做人事迹。 这谈竟论了大半天,大家仍意犹未尽的招朋呼伴前来,细数她多年来的丰功伟业。 他们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她一名小小女子竟拥有如此精力和聪慧,把整个扬州城百姓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不招意众怒。 他觉得是扬州百姓夸大其实,非要亲眼目睹她大扬其威,才不顾大哥的冷眼寒冽,跟着来送礼。 像小师妹静依想跟都被点了穴,他算幸运地逃过一动。 因为总要有人抬银子嘛! “银袋不必还,我赚钱你数银子,这般便宜事不正合你脾胃?”不信你耐得住。 莫迎欢心动了。 “咱们私下谈谈吧!这里好奇的眼太多双。”谈条件不好太公开。 “你的意思是……”应嘲风剑眉一挑。 “到我房里好了。” “你房间?” 这门高八度的呼声出自看热闹的人。个个眼神不正经地在他们两人身上溜,一副不意味然的神态。 “你们少给我想歪了,我莫迎欢是何许人也,没那么轻易失身。”太瞧不起人了。 她没脸红,莫家的人倒是因她的话而掩面一晒。 大姑娘家讲话没分寸,最该觉得丢脸的是生养她的父母。莫家两老虽心有戚戚焉,但仍不免要交代一声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女婿呀!辛苦你了,多费点神,我等着抱孙子。”风五姑鼓励地说道。 “欢欢呀!爹很中意这女婿,你别太急切,慢慢来,可得留件衣服让他出门见人。” 两个老不羞!莫迎欢一恼,拉着应嘲风往内堂一定,走了两步才记起一件事,又拉着他走回桌旁想搬动连成一体的箱子。 她用力地试了几下,发现根本搬不动,于是气恼地对应嘲风道:“喂!有诚意些。女人不做男人事。” 是喔!只与男人争强。“你很会使唤人。”他一手轻抬起她吃力仍移不动的小山。 “哼!卖弄。” 莫迎欢一个转身,发一扬,两人手心交握地走向后堂。 铜簧韵脆镪寒竹, 新声馒奏移纤玉。 眼色暗相钩, 秋波横从流。 雨云深绣户。 未便诣衷素。 宴罢又成空, 梦迷春丙中。 人声低语不见牛,新染颜色的米色绣阁,有着深沉的哀思,无限凉意沁入藕白肌肤,雨颊滑落的珍珠不是愁,而是碎裂的心。 试问深情有何错,用尽痴心反遭嫌恶。 不甘心哪!她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姿色平庸的女子,爹临终前的托付竟不敌十三年前的戏语,她败得好可耻。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不愿就此松手。 沈静依全身庐硬地坐在靠窗的木椅,穴道被制的她内力不足,无法自行解开只能无奈地看着满园新栽的庭树,在风中轻送淡淡叶香。 她的心就像被困住的身体难以挣脱,执着于生命中的那一微渺光亮。 “可怜的小姐,我为你拭拭汗。”一位来帮忙的大婶,掏取出皱布中为她拭,额角的汗 “张大婶,我师兄回来了没。”她转转微麻的细须一问。 头一转,两道明显的泪痕呈现在张大婶面前,令她手足无措地猛搓衣角,不一的同情心让她想起早夭的女儿,两人的影像几乎重叠。 她鼻头一酸,眼眶跟着泛红。 “男子多薄幸,你别想他了,好好保重身体。”她的女儿就是为负心汉所弃想不开上吊自杀身亡。 “师兄回来了吗?”她眼含涩然的又问道。 “你……唉!固执。他们还没回来。” 姑娘家太死心眼,吃亏的是自己。 “没回来……还没回来……”沈静依失神地念着,叫人担心。 “小姐,你坐在窗边容易晒到光,要不要往内挪一下?”张大婶是出自一片善心。 “不……不用了。”她缓慢地摇摇头。 张大婶关心地急嚷。“这怎么成?你的皮肤细白滑嫩哪禁得起晒,快移进来点。” 张大姊是真的把沈静依当成女儿来疼,忧心阳光太烈会晒伤她细致的肌肤,紧张地用手扶住她,一心要她远离窗台。 孰知她动都不动地坐得四平八稳,视线茫然地放在窗外的某一点。 “你的好心我很感谢,不过……我被点穴了,想动也动不了。”她苦涩地怅然一笑。 “哎呀!是谁那么狠心,有没有办法……呃!解穴是吧!”张大婶虽不是江湖人,多少听说书的提过一些。 沈静依泪已干,略带瘠痞地说道:“这是我爹的独门点穴法,谁也解不了。” “你爹?!”世上有这么心狠的亲爹吗? “大婶,你误会了,这门功夫虽是我爹独创,点我穴的却是另有其人。”很讽刺。 老爹泉下有知,大概会后悔所托非人。 一身功夫悉数传于后人。到头来人家有负托孤,并以老人家所教的绝技用于其独生女身上,他死后可愿瞑目? 她知道感情不可强求,可是她无法甘心,难道先付出情爱的人注定会受伤? 爹在世时,大师兄对她便是一副淡漠不睬的神情,不理会一旁守候的她,所以深知她心事的爹自以为能为她安排一门好亲事,语焉不详地要求大师兄代为照顾她一生。 结果大师兄以兄长自居,让她暂住冷月山庄,日出晚归地忙着商务,故意无视她的痴心等待。 原以为他天生个性冷漠,到了该成亲的年岁,自然会选择陪在他身边的她为妻,毕竟他向来不近女色,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任谁也猜不到。他之所以独身未娶,只为一个承诺,只等“她”长大。 这样的打击太无情,她不想认命。 “难不成是你师兄?”张大婶气愤地挖起拳头。 沈静依沉重地点点头。“你认识莫家的小姐吗?” “莫家?”她顿了一下。“小姐指的可是扬州首富,人称小气财神的莫大小姐?” “是她吧!” “莫氏当铺是由她一手撑大,全扬州城的百姓都熟知她的事情,我们笑称她是三名胜之一呢!” 这是扬州城的骄傲,亦是他们的苦难。 “可以和我谈谈她吗?”她要知道输给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说起她呀!可是三大三夜都说不完,你有空好听吗?”张大婶乐于介绍扬州名胜。 “有。” 沈静依苦笑地据抿唇,以她现在的状况还能走吗? 苍天无语,笑多情人痴傻。 第五章 摘银阁 庙口颇负盛名的铁口直断大半仙曾算过,莫家千金是王母娘娘最喜爱的银石。 数千年受全王母娘灵气而幻化成仙,成为瑶池中一名顽皮成性的银石仙子。 一日,太过调皮的她误坠轮回池而下凡为人,因此对本命石银特别眷顾,终身难以摆脱银石的本质,故嗜银两如命。 试问,天底下有不爱自己的人吗? “小姐,你不该把男人带入闺阁之中。”中规中矩的秋婉儿劝戒着她的小姐莫迎欢。 “别死板板的好不好?他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金主……呃!夫婿。”失言! 应嘲风不满“金主”两字,狠狠地瞪了莫迎欢一眼。直到她改口才收回视线。 秋婉儿微微愕地朝未来姑爷一视。“你一定相当富有,我同情你。” 他仍面不改色,眼底有一抹诸光。 “臭婉儿,我前辈子欠你债呀!我像是会为了银子把自己卖了的人吗?”就会扯她后腿。 “不像。”秋婉儿缓缓的道。 莫迎欢闻言才松了口气,她又接着说出令主子喷血的“话”。 “你只会不择手段地把他的银子变成自己的,然后一脚踹开他,抵死不认帐。”卖?!太轻微了。 这话说得他心有成威焉。应嘲风露出赞赏表情。 “秋、婉、儿你恩将仇报。”早知道就不救她,忘恩负义! 秋婉儿头一偏思忖。“小姐所言甚是,奴婢会改进。”真是忠言逆耳。 “你……算了,你先下去,我不需要一个夫子在耳朵边叨念个没完没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定恐遭人非议,我……”为了小姐的名节着想,她得坚守岗位。 莫迎欢笑得令人发毛地靠近她。“你想看我们在床上打滚吗?” “小姐,你是大家阎秀,不可言词粗鄙。”秋婉儿脸红如鸡血。 “你还是尚书千金呢!怎么当起我的多话丫头?”瞧她,不禁一逗就红成女关公。 莫迎欢从不在乎男女之间的私密事,好朋友社丫丫自幼让胭脂坊成长,使得她也跟着早看尽男女在床上的丑态,没有什么好禁口的。 她结交过不少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在耳濡目染的情况下,思想不局限于礼教之内,所以常有惊人之语。 她个性如风,张网也止不住狂放的无形。 “尚书千金?!”应嘲风低哺一句,眉头微蹙。 “过往尘事休要提起,我不能让小姐的名节受损。”她秋婉儿已是没落的千金小组。 “哈!我爹娘还巴不得他把我剥光扔上床,你倒在这瞎担心。” “我……” “好了,你还不了解我的能耐?除非我愿意。否则没人能在我身上讨便宜。”莫迎欢挑衅地望向应嘲风。 “可是……”秋婉儿们迟疑不定。 莫迎欢无奈地肩头一耸,做人太成功会遭天妒,她干啥平白找个麻烦在身边。 “喂!耗子头,你功夫好不好?”莫迎欢转过头忽地问了他一句。 “尚可。” “露两手瞧瞧如何?” 应嘲风眼一挑。“她?” “一张床挤不下三个人,我怕热。”莫迎欢凉凉的说。 这小妮子可真大胆,他无言地笑了,随即。他一伸手,探探向婉儿的领口。 “小姐,你不可以……啊!别抓,我不能……小姐……” 声音渐歇,秋婉儿消失在门板外。 应嘲风有些嘲笑自己的大才小用,习武多年竟用来对付一位忠心的千金丫鬟。 他面露诡魅地走向莫迎欢,摘银阁顿成邪魅之所。 “我非常喜欢‘剥光扔上床’那句,对你、我而言,似乎比较贴切。”应嘲风的唇角扬起笑意。 “嗟!吓吓丫鬟的胡话,你没那么天真吧!” 她岂是随便之人,顶多口头不修德罢了。 “你的床够大吧!北方酷暑之热难不倒我,你这南方小佳丽该善尽夫妻之责。”他作势要撩起纱帘。 莫迎欢将一只茶补丢向他。“少得寸进尺,我这在考虑中。” 她从未想过婚嫁之事,当此生将抱着银子终老。 眼前长大的耗子头给了她一股莫名的压力,无法再像孩提时当他是生财工具。 银子固然是她的最爱,婚姻却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问题,不该草率行事,让自己陷入未知的泥淖,浮潜皆由人摆布。 “考虑?!你忘了有当票为据吗?” 莫迎欢瞪着他。“无耻。当年我才几岁呀!你的手法太低级。” “你想赖帐不成?”他不怕她悔约,反正有当票为凭。 “欺负一个小孩子你羞不羞?大不了我……银袋还你。等等,应该是你拿钱来赎。”哈!差点做赔本生意。 应嘲风将保存得很完善的旧当票摊开,修长有力的指头朝其中一处轻点。 “我,莫迎欢愿嫁给应嘲风为妻,当票为凭,银袋为信物,立下此据,不离不弃。” 倏地瞠大眼的莫迎欢目路凶光,干涩的喉咙济不出一句话,她牙根紧咬脸上皮肉抽动。 她,人称扬州名胜的“小气财神”,居然栽了跟头。 年少无知的贪念,造成一生难以弥补的污点,她被人设计了,在十三年前。 “我了解,你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他亏她。 “去你的我高兴!几时多加了这一条?”她根本没写上那些八股的字。 应嘲风的眼中闪着得意。“不要太兴奋,北方霸主之妻不好当呀!娘子。” 的确没那几行话,是他事后眷上去的,料她不会起疑地摆她一道。 欢欢爱财得可爱,那道小小的身影始终围绕在他心中,久久不散。 这些年来,他见过无数佳丽,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都是上上之选,个个娇媚婉约、体态丰盈,姿色胜她何止万千。 尤其是小师妹沈静依的美貌,当属北方第一美人,但他却不曾心动过,宛若僧侣般严禁女色近身。 这全是为了她童稚的一句话一不与人共夫。 他并非全然禁欲,只是需求不多,再加上忙着使自己更富有,所以时间少得无法浪荡,仅能在与人商讨生意时偶宿青楼酒馆,召妓一宣欲望。 “耗子头你话太多了。”莫迎欢气得大吼。 “我耳不聋,不要叫哑了嗓子,我会心疼的。”他体贴入微地摸摸耳朵。 “你变得狡猾,以前的你比较讨人欢心。”莫迎欢沉下脸。 应嘲风不人舒服地一睨,“这话听起来很伤人,好像在形容猫犬似的。” 狡猾他承认,毕竟是商人,但讨人欢心……令他联想到播尾乞怜的路边野狗。 “至少它们不会顶嘴,惹我发火。”他人尚不及猫犬。 “你的脾气该收敛点,动不动就生气对肝脏不利,红颜易老。”她太容易被激怒了。 老?不知两人谁“高龄”。她不屑地冷哼。 “喂!你真的非娶我不可呀!” “我有名有姓,不要叫喂。”应嘲风不高兴地提点。 爱计较。“耗子头……” “嘲风或相公,任选其一。”他又提醒她。 “奇怪,我以前怎没发现你有严峻的一面,是谁教坏了你?”叫她怪不习惯。 现在的他整个人脱胎换骨,阴险狡诈不逊于她。 记忆中的他瘦瘦长长设啥肉,冷漠寡言凝着张死气沉沉的脸。任由别人在口头上羞辱也不回嘴,静得没有多少人气。 其实她对他的印象很薄,时间相隔太久远,要一个心中只有银子的人去记挂一个人,着实困难。 “欢欢,你在顾左右而言他,别故意扯开话题。”应嘲风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耗子……嘲……嘲风,这名字怪拗口的,你不觉得耗子头较亲切,没那么嘲世冷做?” “嗯” 应嘲风取出几锭银子往桌上一扔,莫迎欢马上改变态度,舌头沾了蜜汁。 “这名字好呀!有学问,一听就是大人物的字号,我刻在骨子里,铭在心头上,时时刻刻不敢或忘,当你是祖宗牌位晨昏上香。” “欢欢”他无力地低唤。 他怎么会喜欢上她?连自己都深觉有些莫名其妙。 大概天生万物相生相克,她就是他的克星,所以才老是放不了她眼眸见银两发光的俏皮模样,放弃拥有美妻媚妾的机会,只钟情于她。 情之一字叫人费疑猜,月老总是巧牵线。 “你没吃饭吗?我家何大的手艺媲美御厨,看在自己人份上,一桌就收你二十两文很,比悦宾楼便宜……” “莫迎欢。”应嘲风恼怒地一喊。 “呃!有事吗?”他还没看过菜色就嫌弃? 不会吧!这么难伺候。 “要你叫我的名字不难吧!你把话题扯远了。”他是自找气受。 口若悬间的莫迎欢微徽一顿,斜睨着他说:“不过是个名字,你爱听我多喊几次,我就喊几次。嘲风、潮风……嘲风……这总成了吧!” 她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勉强顺顺他的意。 做人不能太刻板,有钱好办事。 “真拿你没撤。”应嘲风饱含宠溺地伸手一拉,将她置于大腿。 莫迎欢没挣扎地搭上他肩膀。“男女接受不亲,你轻簿我。” 若有人该下阴昏地府、十八层地狱,那么那人就是他,而他已在地狱受难。 瞧她嘴上说得条条有理,整个身子软趴趴地靠在他怀里取暖,看似单薄的身材一贴近,两团绵绵的双峰隐含暗香,叫他心痒难耐。 他不是柳下惠,面对心仪之人不起欲念比登天遣难,除非他有隐疾。 “你真的长大了。”应嘲风的视线停在她玲珑的峰影上。 “风流鬼,你看什么地方?”莫迎欢扳正他的脑袋面对着。“非礼勿视。” 失笑的应嘲风伸手覆上她的手。“你的身子属子我,我先享受一下为夫的权利不为过吧?” “你想得美,咱们还没谈好条件,这夫与妻尚是个未知数,太早下定论有伤和气。”谈钱伤感情,不谈伤心。 买卖不成仁义在,她不和银子作对。 原则上她不反对和他“合作”,毕竟出手像他这么大方的男人少见,不把握住是傻子。 而她是聪明人。 “我真服了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心无旁骛地当成交易。”应嘲风玩笑性地握住她的手轻啮。 手心上的搔痒让莫迎欢心弦一动,神色有些局促,似乎心口有什么莫名的情愫在作乱。 陌生的感觉令她心慌,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乱象,她有意无意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她害怕爱上他会失去自我,再也找不回拥抱银子的快乐。 “你在怕什么,我吗?”他看见她眼底的挣扎。 她薄愠地横睬。“少往你脸上贴金,我莫迎欢从没怕过任何人。” “但是你怕自己,对吧?” 莫迎欢顿时泄了气,像战败的士兵将头枕在应嘲风的肩膀,无所谓男女之别,只是很自然的靠着他,像是她本来就该如此。 时间并未在他们身上造成距离,一切恍如从前。 “我就是想不透。你为什么要娶我?”她又不是绝世美女。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她透过长睫毛往上瞧地说话的神情。“我不懂,这太深奥了。” 手环着她柔若无骨的细腰,应嘲风贪看她困惑的表情,心中一丝淡淡的柔情溢出而感到有些激越,这是他的小女人,一个似野生貂的谜样文子。 她有源源不绝的生俞力,多变的心情和复杂的思路,外在的美丑不重要,他要的不过是一颗简单约心。 “你喜欢银子吧!”他问。 “是。” “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银子一般,没有任何迟疑。”只愿在你心中,我比银子重要。 莫迎欢浅笑地抬起头。“银子不会变,可是人心难测,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她对人的信任很淡,几乎是无。 连祈风受她欺压良多,老找着机会要报复。云云天性太善良易受骗,一不小心会着了人家的道被利用。 她的爹娘更是不能信任,一天到晚想着要如何戏耍女儿。 大概只有丫丫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人。 “小脑袋瓜子就爱胡思乱想,以你的聪明才智谁骗得了你。”应嘲风轻轻地扣扣她的前额。 “你没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我不是被你骗了。”想想她就呕。 “我不会伤害你。” 她冷哼一声。“难讲,人心隔肚皮,外面又包着一层肉,舌生莲花的功夫我会比作差吗?” “那我可要说声抱歉,不能把心剖出来让你瞧瞧。”他打趣地抚抗她的唇。 好柔软的小桃瓣,真想尝一口。 莫迎欢将他轻浮的手拨开。“我长得并不出色,你到底瞧上我哪一点?” 对于相貌,她有自知之明。 “不可妄自菲薄,你在侮辱我的女人。” “应,嘲,风”莫迎欢合眼中燃着火焰。 应嘲风轻笑地搂紧她。“喜欢一个人最没有理由的,我只要你那颗玲珑心。” 有一瞬间她失了神,简单的两句话竟让她心湖突起微波,不信任人的堤防出现一道细小裂缝,连她都不自觉。 她不懂感情,因为太费神。 “在我眼中,你是美丽的,谁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因为天下只有一个莫迎欢。”应嘲风温柔地说着情话。 “有银子那么美丽?” “比银子还美丽千方倍。”人与银子相比?她没救了。 莫迎欢骤然绽放如花的笑容。“我相信你一回。” 比银子还美耶!叫她怎能不笑颜如“银”? “你……唉!该谈谈我们的婚事吧!”她的笑容太灿烂,他顿感有些失落。 只因她的笑容不是为他而绽。 “要谈之前先报上你的资产,我可不想被同一个人骗两次。”她这么做是未雨绸缎。 被骗一次是失误,被骗两次可会天理不容,有损小气财神的威名。 “冷月山庄。” 呃?!冷月山……“冷月山庄是你所有?”啧!那是条肥鱼。 “没错。” “你就是江湖传闻冷血、无情的别离剑?”是他吗?莫迎欢有些怀疑。 “你消息倒挺灵通,我以为你爱的只是银子而已。”他的确意外。 “你真的是来无声、去不留情的别离剑?”她怎么看他都未如传闻所言。 论起武林间小道消息之流通,有哪个帮派敢与丐帮一较长短? 虽然她身处扬州城,但来往三教九流的人物甚多,很难不知冷月山庄的别离剑寡情、冷厉,因为冷月山庄在北方一带的产业难以计数,富有得叫人咋舌。 只要和银子扯得上关系,莫迎欢向来不落入后地详加打探,以期挖点甜头尝尝。 什么别离剑她倒不放在心上,她关心的是银子。 “看不出来你也是个聚宝盆,攒银子的速度比我厉害。”人比人,气死人。 应嘲风戏谑地握捏她饱润的粉腮。“我曾答应过你成为有钱人,不努力点可不成哦!” 他的一切成就全是为了她独特个性而起。 “这么说,这是我的功劳……”莫迎欢眼睛闪动“银子”的光芒。 “我的就是你的,如何?!”他引诱着。 嘿!嘿!冷月山庄……平空掉下来的财富没有挑战性,拿得令人心虚。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是非常爱财,到了废寝忘食的迷恋地步。 但是她莫迎欢有一个原则,喜欢动脑子去获得财富,从中享受斗智的乐趣,设计他人苦着脸奉上银子,还得挺着脸说一请笑纳。 飞来横财并非福,值得商讨。 “欢欢,你不是做作之人,聪明人不做傻事。”应嘲风开始把玩她乌如黑夜的秀发。 “我不是个难相处的女夜刹,大体上呢!你这块饵丢得叫人心动,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 “开出你的条件吧!太爽快会让人生疑。”他指的是那日在茶寮一事。 莫迎欢似笑非笑地勾住他的脖子,两眼看似清澈却颇负城府,深得读不出半点心机。 “你年岁一大把,想必家中妻妾成群、儿女绕膝,美婢爱奴串如天上繁星。” “别离剑冷酷、无情,是为你绝了情,责美纳欢可犯了你莫大小姐的忌讳。”他连个鼻都不屑纳。 说得圆滑,他若具有个后宫豢美藏娇,凭她的手腕还毁不了? “不求痴情,不求无怨无悔,我这个人有点小毛病,就是自私,不喜欢争风吃醋,喜欢独占宠爱。” 应嘲风笑在心底,她真是坦白得阴呀! “人不自私,天殊地火。我这个人一向很懒,讨厌一心两用。”光她一个他就摆不平。 莫迎欢坐正身子。“不会懒到连看我一眼都嫌累吧!我可是会爬墙喔!”她可不当深闺怨妇。 三从四德是什么玩意儿?她不会为了这几句绑住女人的假道学,让自己活在男人画地自限的框框里终卷一生。 人对她三分好,她还以五分。 若是发现所信任之人辜负她,自然不会死守承诺当个傻女人,期望良人回头之日。 她做不来悲情女子。 “我会让你连床都下不不。”应潮风微怒地钳住她的腰肢。 “啧!你吃醋的模样真可爱。”大男人吃起味来,酸味四溢。 他脸色潮红地瞪着她。“我没有吃醋。” “是。大老爷,你没有吃醋,只是为了莫须有的妒意想捏断我的腰。”不老实。 被戳中心事的难堪让应嘲风恼羞成怒,手一压,吻往莫迎欢刁得腻人的殷殷红唇,辗转吮咬。 他从不碰女人的唇,偶尔为之的放纵纯属欲望的宣泄,不含情意。 当舌尖滑过她芙答般玉瓣,那份甜美沁入他脑髓直透百会,他简直是着了魔似地一再舔吮,不愿失了半分甜蜜。 应嘲风不满足地以舌顶开她半启的贝齿,用狂风之姿席卷她小巧的丁香舌,霸道地索取属于他的芬芳,吻肿了蝴蝶簿翼般的唇。 淡淡处子香惊醒了他的理智,他勉为其难地抽回舌瓣,意犹未尽地细啄。 “难得看你如此乖巧。” 莫迎欢微吸着气,抚抚自己的唇。“你咬疼我了。” “那是吻。”应嘲风不忍地摸揉她肿胀的唇瓣。 “我知道什么是吻,你这是用牙齿啃。”真糟糕,她不用见人了。 她的话令应嘲风十分不悦,打翻醋酝子。 “说!谁吻了我的女人?” “你想干什么?” “我要杀了他。” 莫迎欢一怔,继而大笑地探乱他的发。“天呀!你还不是普通的醋桶耶!” “欢欢”他抓住她的手“逼供”。 “想知道是谁吗?”她放意忍着笑。 “说。” “这个人很自大、狂妄,而且非常爱吃醋,看似还在天边,原来就在眼前,你要把自己给杀了吗?” 被捉弄的应嘲风气一消,吻吻握在掌中的小手,他是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她,谁叫他就是喜欢她。 “顽皮,真想看我杀人呀!” “你真杀过人?”她翻过他的手心,瞧瞧他因持剑而变厚的指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一语道尽江湖心。 一道清丽的影像拂过莫迎欢的脑海中,她倏地从他腿上站起来,一手叉着腰戳着他前额。 身不由己包不包括“她”? “听说你身边跟着一位绝色美女,对你痴心一片,你有没有私心?” 这下,换应嘲风笑她。“怎么?嫉妒呀。” “不,我是肃清可能阻碍我财路的人。”她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她是我师妹,我对她没有半点非份之心,这你大可放心。”他略带取笑地澄清。 “可是,她好像不这么想。” “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我只关心你几时要嫁我为妻。”应嘲风将她揽入怀中轻啄。 “这并不难,我是很好商量的人,有媒有聘便成礼。”她的意思很明显。 他笑中有着一抹无奈。“你不会要把六礼全折抵银子吧!” “知我者,你也。”莫迎欢摇头晃脑地装文人道。“真不愧是我莫迎欢的知音人。” “难怪你会在地方上引起旋风,我自叹不如你。”婚姻大事她竟拿来当儿戏。 娶妻如此,幸或不幸? 瑶池仙不见,王母笑着世,人间岂有三生石,缘定自有月老手中线。 第六章 扬波绿柳,拍光潋潋。 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在胭脂湖面轻漾着,行过留水痕,溅起点点水珠,煞是美丽。 两岸垂柳随风飘扬,金色光芒扬洒湖面,一双俪人在画舫上谈情,应该是美如图画,如诗如幻才对。 可是对话却庸俗得令人想跳入湖中清清脑。 “你好小人,居然买下隔壁的豪宅重新整修。”害她一大清早被吵醒。 应嘲风无视她怒气的说:“我打算把那道墙打掉,这样就不分你我,见你就不用绕到前门了。” “我看干脆合而为一,你取下应府匾额封正门,将家宅当我莫家的别院。” “我没意见,回头我把房、地契交给你保管。”钱财乃身外物,她喜欢就好。 五月的扬州城百花盛开,绿草如茵,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美不胜收的江南风光一览无遗,艳绝三峡无颜色,叫人咏叹。 “东冈更姜茅齐,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束篱护竹,莫碍观梅。秋餐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 应嘲风微笑地一点她的鼻。“没想到你也会附庸风雅,吟起沁园春。” “哼!你当我爱招摇呀!我从不知道游湖是绝顶无聊的事,才念首诗打发时间。” 什么培养感情嘛!她还特别在舫上置了一张白玉筝,心想游湖定有名妓随行,美酒佳肴摆上一桌,两旁有童子服侍再配上天籁之音,定是快活似仙。 等上了画舫一瞧,她才失望地惊觉上当。 手边只有半斤菱角,那还是在岸旁嘴馋随手一买,仅有的一项零嘴。 湖上波光虽多娇,但对一个自幼在扬州城长大的人而言,早就看腻了,没新鲜感。 “你还是适合在岸上数银子,游湖这等优闲事还是等你满头华发再说。”唉!她是奇人,奇怪的女人。 “只怕到那个时候我已走不动,只想赖在床上等死。”她宁可和银子待在一起。 “不许瞎说,你走不动我背你。”应嘲风一手搂着她,一手指剥菱角喂她。 莫迎欢张口一咬。“那你保重点,不要早我一步去谒佛祖。” “好些年没到扬州,景致不变,一样美如诗中画。”倒是城里繁华似锦,街道变化甚多。 “明月光,胭脂湖,山色映绿波,一片江山。你是风沙黄土居,才会觉得江南妩媚。”少见多怪。 莫迎欢弯下腰,试着要舀湖中水净面,镇镇一身热。 “小心!别掉下去。”他手一捞,将她护在怀中。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看来看去都是水,看得我眼都花了,实在无聊得紧。” 风暖云淡,偌大的湖面只有一艘画防,着实冷清得令人昏昏欲睡,她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应对,浑身懒洋洋地没有力气。 而且一大早就被吵醒,婉儿虽是尽心尽力不让他踏入绣阁,但是她能拿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怎么样,只能眼巴巴地让人堂皇而入,无从阻止起。 她很清楚他买下画舫纯粹是想讨她欢心,可惜她无福消受,空负他一番美意。 “下月底就是我们的婚期,瞧你过这么懒散,真是为难丈母娘为你采办婚礼事宜。” “你要觉得老人家太操劳要帮她分忧,小心我娘找你拼命。”她可比新人还热呼。 应嘲风为她把滑落的发丝拨到耳后。 “人家成亲是件喜事,你倒是乐得轻松。” 喜?她可不这么想。“你那个师妹还不走呀!她有雅量留下来喝喜酒吗?” “我没和她谈过,府里府外忙着办婚礼,她应该很清楚。”他不想多生事端。 “清楚是一回事,甘不甘心又是另一回事,就怕醋海生波横了心,倒楣的可是我。” 嫉妒的女人最可怕,尤其是那女人还有一身好功夫,她可不愿当断头新娘,喜事变丧事。 “何大、白二两位前辈武功不弱,你是有福之人,何必担心。”她的幸运,连他都诧异不已。 她几乎可以说不用吹灰之力,冥冥中自有仙怫庇佑,凡事顺得离奇。“明抢易躲,暗箭难防,哪天我有个差池,记得找你师妹算帐。”不吠的狗会咬人。 “又在胡说,还有我保护你呀,没人敢伤你的。”应嘲风笑着吻吻她通红的脸颊。 太过自信,往往是致命伤。莫迎欢在心里想着。 “好了,不说废话,我们上岸吧!我热得脸都发烫了。”真该置把油伞。 他瞥了一眼白玉筝。“你不打算弹上一曲?” “哈!你当我是扬州才女呀!攒钱我在行,其他姑娘家该会的我六窍全通。” “啥?!” “一窍不通。” 应嘲风会意地一笑。“那你辛苦地搬张筝上来干么?让我误以为有耳福可享。” “全是你的错。” “噢!说来听听。”反止她就是有办法颁倒黑白。 莫迎欢开始板起指头数落他的不是。 从清晨扰眠说起,他不体恤她体力不济硬拉着她来游湖,还怪他没情趣,不懂营造气氛,天热连个打伞的丫环都不带,比她还小气…… “没有四大名妓在一旁饮酒作乐倒也罢了,好歹也摆些茶点淡酒作作样子,想听杀猪声我奉陪,可惜那白玉筝不要我这主人。” 这小妮子真是会异想天开,他是带她出来散心,怎会召妓狎玩。“白玉筝世上罕见,你从何而来?” “江南名妓苏小小从良前送给我当临别礼物。”这是她的恩客特别为她订做的。 人一从良,以前种种便不愿再回想,白玉筝沾染太多不堪回忆,所以她才选择割爱,送给五音不全的音痴。 “你和……妓女有往来?”应嘲风的语气中有一丝不谅解。 听出他压抑的温气,莫迎欢不怕他生气地说道:“妓女也是人,她们也需要朋友。” “身份有别,你是未出嫁的姑娘,怎可和……那种人来往。”毕竟他的思想还很守旧。 “那种人有何见不得人的地方,有人买自然就有人卖,请你不要瞧不起我的朋友,她是出自无奈。” 无奈?他眉一挑,“我没有瞧不起她,而是你不该出没烟花之地,人家会误解你和她一道是出卖灵肉的青楼女子。” “这你放心,全扬州城的百姓都认识我小气财神,见了面还会打恭作揖问候一声。” 应嘲风脸一沉。“以后不许你抛头露面,再到淫秽不堪的秦楼淮馆。” 最忌人管束的莫迎欢一恼站起身,用力推了他一下。 “你敢说你没到过这种地方召妓?” “我……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不要拉到我身上。”他就怕她翻旧帐。 “哼!双重标准。”莫迎欢头一偏,气呼呼地喊道:“严以律人,宽以待已,好个伪君子,我不嫁了。” “你敢不嫁” 咆哮声惊动湖中的游鱼,纷纷走避至深水处,应嘲风心中其实有惧,他很清楚她并非为爱而下嫁于他,他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她。 这一句“不嫁了”喊出他的恐惧,若是她反悔,总会有办法解除婚约。 她不是一般世俗女子,主观性比男人还强,他抓不住她飘忽难测的心 “你……你吼我。”长见么大,还没人敢吼她。 “我……我不是在吼你。”他深呼吸,冷静惶恐的戾色。“我是受不了你不嫁我。” 莫迎欢侍宠而骄地扬起下巴。“谁叫你不准我交朋友。” “朋友该有选择性。”应嘲风好言相劝,轻声地拥着她一哄。 “我的朋友虽然身处风尘,但是只要她真心待我,我不会以狭隘的心态去挑剔她的出身,这就是我莫迎欢处世的态度。”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自知做不好你心目中所要的那种拘谨娴良的大家闺秀,你要是后悔选错了妻子人选,现在还来得及更正,我是不会为你改变我的个性的。” 她一口气说出,应嘲风静静地盯着她曼动双眸,心底的不安渐渐沉淀,他突然领悟自己有多爱她,并在以传统扼杀她不羁的自我。 吸引他的本就是她异于常人的行事作风,他怎能犯了和一般男子一样的错,局限她交友的自由。 她若一轻易妥协,就不是他原来眷恋的莫迎欢。 坚定、执着、忠于自己,这才是无畏的她。 “欢欢,是我太小家子气,你原谅我一时的冲动好吗?”应嘲风很诚心地道着歉。 “你不再约束我任性的行为?” “除非你不嫁给我。” 莫迎欢软了心地反抱住他。“你要是再惹我生气,我就让你找不到新娘子。” “好心的娘子,可别折腾相公我,我爱你。” “你……爱我?”莫迎欢傻了眼。 “是的,我爱你,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挚爱,有了你丰富我的世界,我才是一本完整的男人,我爱你,欢欢。”眼里闪着诚恳的光芒,他信誓旦旦的表示。 莫迎欢有说个出的震撼,眼眶微微潮湿,心底的波动无人知晓,一股汲暖暖的爱意涌上心头。 她找到了比银子更可爱的目标,那就是他。 “我喜欢你,吻我。” 应嘲风先是一阵雀跃,继而好笑地摇摇头,乐于从命地吻住她。 他古里古怪的小女人啊!就爱戏弄他。 “欢欢,不管你以后再生什么气,都不许轻言离我而去,你就尽管在我身上使诡计。”因为他一旦失去了她,心会碎。 “嗟!说得好像我是恶婆娘,你是小媳妇,我很阴险吗?”她佯装不有愉地噘着嘴。 他在她心嘴轻啄。“就算你是恶婆娘,我甘心让你管得喘不过气来。” “讨厌啦!你欺负我。”她撒娇地捶捶他的肩。 莫迎欢难得的小女人儿娇态,让应嘲风为之心炫,情难自抑地圈住她的细腰,履上那张惹人心悸的艳红小口。 岸边的拍浪声止不住两情眷眷,他们吻得深入。吻得忘我,吻得超过自己的理智,甚至渴望得发出呻吟的呐喊声。 他蠢动的手悄然盖住那两座雪峰,隔着厚实的衣料缓缓揉捏,爱不释手。 莫迎欢前襟的银扣不经意绷开,应嘲风离开她的唇,一路往下吻,将头埋在雪白的酥胸上方吸吮,一手托高她的臀贴近他欲望中心。 那坚硬的触觉让她感到愉悦,身子不自觉地做出反应,略微抬高腿去磨蹭他的下体,以获得更多的快乐。 “噢!磨人的小钱精。” 应嘲风为她的举动疯狂,更加紧紧地抓抬她的臀部靠近他。 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欲淹没了他们,使他们几乎在甲板上相拥苟合,忘了身处何地。 陡地 一声落水声惊醒了他们,两人气喘则午他相偎着,以平息体内的空虚感。 岸边即传来呼救声。“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莫迎欢偎在他的怀中,眼角瞄见飘近画舫的一具落水者身影,悲天悯人的正义感适时发作,她拉拉应嘲风的袖子。 “救吧!不要污了这片好水。” 他为她整理好衣物,以指代梳地顺顺她的发,在唇上偷得一香,顽长的身影才飞身一跃,在湖面上点足行走。 手一提,他抬起那人返回画舫,赢得岸边人喝彩的掌声。 “还有气,真可惜。” 听到这种“惋惜”声,应嘲风没好气地斜睨莫迎欢一眼,不太有意愿救活这位全身湿淋淋的瘦弱男孩。 “你要他生还是死?” 生或死? 莫迎欢当真迟疑了一下,生怕又救了一个甩不掉的麻烦人物。 “看他造化,我们掷铜板决定。” 应嘲风脚一颠,差点滑倒。 听听这是什么话,她竟草率的以铜板正反面来决定一个人死活。他算是见识到她的“天份”了。 “救他。”莫迎欢丢铜板决定了结果。 “嗯!”他想应该是正面吧! 扶起昏迷不醒的男孩背对着他,应嘲风单手指点男孩后背的命门渡以真气,然后催吐体内的浊水污气,再穴点风池、天柱和羽风以清灵台。 约莫半盏茶工夫,吐尽湖水秽物的男孩幽幽醒来,一双天蓝色眼眸眨着迷惘,不知身处何处。 瞥见他的“特殊”之处,莫迎欢明了地摸摸下颚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人家要他的小命。” “欢欢,我不想批评你的作风迥异,但是以铜板正面定生死,他的福气还真大。” 她不解地眨眨睫羽。“谁告诉你刚才掷的是正面?” “不是吗?”应嘲风讶然。 “正是生,反是亡,我喜欢抢阎罗王的生意,向来反其道而行。”她明明掷的是反面呀! 他慨然一晒。“你真是令人惊奇,他的命真是捡来的。” “错,他的命是我给的。”唉!不用想,她一定是只有当“救命恩人”的份。 果然 “姐姐,是你救我的吗?”喇札巴特一清醒便认定她是善心人。 “不是,他救的。”莫迎欢努努下巴不想强占功劳当圣贤。 喇扎巴特看到一脸冷僻的应潮风,瑟缩地面路畏惧之色,两手抱着胸颤抖,直觉认为他非善类。 不管谁见了面带笑容的莫迎欢,和板起脸一身肃杀之气的应嘲风,第一想法都当她是活菩萨来拜,而恐惧她身侧的冷面阎罗。 人使是如此奇怪,不以貌取人似乎很难。 何况应嘲风本是一无情、冷酷之人,他无意改变浑然天成的冷惊气度,除了他所深爱的女子,大概没人不怕他杀人似的眼光。 “看来你的实话不够真诚,人家压根不信服。”他早料到这情景。 “凶恶的人没有资格开口,回头照照镜子练练表情,白天少出来吓人。”全是他那张冷险作祟。 “喔!晚上就可以?” 莫迎欢笑得有些狂。“天黑目不明,人家才看不到你的恐怖脸孔。” “我真不该问。”言多必先。应嘲风神色一敛地自讥多言。 以她爱记恨的程度,开口定无好话,是他自掘坟墓找讽语。 “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失散的亲人?”喇札巴特如此恳求。 莫迎欢僵硬了笑脸,好事不能多做,违反天道运行会遭天谴,报应来得急又狠 她瞧瞧应嘲风故作不识地背过身,咬牙切齿地忍着不推他入湖的邪恶欲望。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刚说得天花乱坠,口蜜腹剑地哄她开怀,其实情情爱爱全在两片嘴皮上,原来男人的誓言全是屁!先熏死他再说。 哼!想我是何许人也,岂容你算计。 “这位小哥,要找人帮忙得找这位名震江湖的大侠,他向来急公好义,为善不欲人后。” “可是他……”他盯着应嘲风倏然转身的表情,惊得往她身后躲。 那两眼喷出噬人火光,好不骇人。 “听过面恶心善吧!他就是因为长相可怖才惹人厌,你千万不要以为他会吃人,纸扎的老虎不禁烛火一烧,大可哭给他看。” 想置身事外,她把门都封了,看地插翅欲往何处飞。 “欢欢,不要设计我。”应嘲风冷言一凛。 她不是牛,任由人家牵东牵西,他说不要能改变她的玩兴吗? 答案是不。 莫迎欢笑得诡魅地掏取丝巾,非常“温柔”地替喇札巴特擦擦湿发,然后拉着他抗拒的身子走向应嘲风。 “怕什么?你是人他也是人,而他也没有三头六臂,况且他已经很久不吃人肉。” “人……人肉?”他吓得牙齿直打颤。 她又继续说道:“昨天夜里他才刚折了几个孩子的颈骨,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只有十五月圆才会失去控制力。” “欢欢,我已经十恶不赦,用不着再替我广为宣传。”他很无奈,她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的抹黑他。 应该说变本加厉地丑化他。以达到吓阻少年缠上她的可能性。 “别这样嘛!我不会把你生饮人血的那件事透露给外人听,虽然蓝眼珠子的少年血最补。” 喇札巴特吓得失去血色,浑身冰冶地紧抓她身后的留仙裙,站不住的腿,瘫软跪在甲板上。 莫迎欢并不打算放过这一大一小的男子,一网打尽是小气财神的一贯作风,帮忙人家找失散的亲人还是件好事,岂可推辞呢? 只不过着心人士要换人做做看。 她身边吃闲饭的麻烦够多了,不需要再添一名小跟班来浪费银两。 “小兄弟,做人要懂得识时务,你想再死一次吗?” “不……不要。”他猛摇着头,谨慎地瞅着应嘲风看,生怕他伸出致命的手。 嗯,很好。 未然乖巧得来。 “不想死就快跪地磕头,我勉强替你求求情,记得要连磕三下,愈响愈有诚意。” “欢欢你不要捣蛋……” 应嘲风来不及说完,胆小怕事的喇札巴特两腿一跪,不只连磕三个响头,力道之猛把额头都撞肿了。 怕死是人之天性。 “好了,行过拜帅礼便是目已人,大家甭客套。”贼兮兮的莫迎欢两掌一拍。 “拜师礼?” 应嘲风和喇札巴特这对新帅徒,诧然地朝她人喊。 “我知道你们都害羞,一丁刚收徙,一个刚拜师,这等喜事值得上悦宾楼庆祝一番。” “我不……” “欢欢……” 莫迎欢根本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互相介绍一下自己吧!别让人笑话徒不识师名,师不知徒字。” 拿她没辙的应嘲风拉着她往舫侧一站,这种被硬逼收徒的怪事还是头一回遇上,他哪有空闲育才教徒。 瞧那小子呆头呆脑,一副天生少生胆的模样,他怀疑还没习到武便挂了,原因是胆破了。 “你在搞什么鬼?” 她一脸好玩地握住他的手臂。“帮你收徒弟呀!怕你后继无人。” “你不打算替我生几个白胖小子?”后继无人?她当他断了种吗? “这……以后再说。”莫迎欢胡乱的搪塞过去。“我会着相,你们八字很合,注定有师徒缘分。” “欢欢,你别整我了,我向你求饶,他……他太不像样了。”居然还在抖,真是丢脸。 有徒如此,他真带不出门。 “你又好到哪专?这是互补,你刚强、冷峻,他讨喜、逗趣,玩起来才有劲嘛!” 玩?!应嘲风顿感头疼。“你认为他是练武的材料吗?” 莫迎欢看了一眼,心中暗笑。 可怜喔!小小单薄的身子在五月天抖得像秋天落枫,能成大器唯有天显神迹。 不过 更可怜的是得为他不成材负责的人。 她将同情的视线转回她未来相公。 “有你这位高手在,他何必强出头呢!跟在身边当剑童也不错。”遇着事也用不着他出手。 “剑童?!”她可真会糟蹋人。 莫迎欢故意将身子偎向应嘲风,似有若无地吐着兰芷香气,小巧纤细的指头绕着他胸口打圈,有诱惑之嫌。 美人关向来是英雄藏骨冢。 “你该体谅我,光一个碗儿就让我耳朵不清静,再加一个他,我会没精神陪你……生孩子。” 生……孩子?应嘲凤眼微亮,嘴角有抹暧昧。“不等洞房花烛夜?” “暧!早晚都是你的人,何必理会无谓的礼教。”莫迎欢故作娇羞地发着嗲。 这一嗲,就让他失了魂。 明知她不知害羞为何物,但是人总有盲点,在心上人面前永远看不明,傻傻地为情牵动。 “欢欢,我爱你。”。 爱我就好。她眼底闪烁好笑。“收了他为徒吧!下雨也有人收衣服。” “嗯,都随你。” “好,真乖。”她像哄小狗一样拍拍应嘲风的脸。 猛地脸一换,莫迎欢转身高唤喇札巴特。 “小鬼,过来叫师父。” 咦!菩萨怎么变夜刹? 喇札,巴特为之傻眼,两条腿定在甲板上移不动。 “听不懂中原话呀!死小鬼,还愣在那干什么,等着鱼跃龙门跳上你的排骨网啊?” “你……你好凶哦!”被她一吼,他怔得脚抖心颤。 凶?他死定了,犯她大忌。“再不过来,我一脚踢你入湖,回姥姥家实烧饼油条。” 喇札巴特呐呐地踱过来。两手互搓。 天气并不寒,他却觉得手脚冻成霜,五根手指头凝结成冰,张不开。 “姐……姐姐” “叫我师娘,没礼貌的小鬼。”莫迎欢当场给他下马威,扣他脑门。“说,叫什么名字?” 好痛。他含着泪模搓着头。“我叫喇札巴特。” “嗯,哪来的呀!” “波……波斯。” “跟谁来,来中原干啥?” “跟爹娘来中原做生意,可是……”一阵便咽让他说不出话。 莫迎欢随意地手一挥。“他是别离剑应嘲风,你的师父,先回去换下湿衣服,有话待会再说,我饿了。” 她最见不惯哭哭啼啼的场面,连忙喝声打住。 风涌平地起,扬州城又有新鲜活题供人茶余饭后闲磕牙了。 第七章 “噢喔!你的孽缘来了。” 莫迎欢幸灾乐祸地抿着唇偷笑,故意和他分走两道,顺便拉着一身湿的喇札巴特。 她可不想当箭靶,他的风流帐留给他自己处理。 多管闲事是她本性,但是被冠上夺人所爱的罪名她可不依。 “休想溜,夫妻应当共患难。”一察觉她的异样,应嘲风眼明手快地抓住她。 “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介入两个有武学基础的高人纷争,不小心很容易受流弹波及,你不会忍心看我皮痛吧!” 他宠溺地在她耳畔轻语。“脑袋瓜子给我安份些,她不敢在我面前伤你。” “哇!你好狠心,意思是她在你背后伤我就没关系是吧!”莫迎欢有意扭曲他的意思。 “你……唉!反应太灵敏是我的劫难,你就收收口,放我一马。”她总是有出人意表的回话。 “我放你一马,谁放我一马。”她不高兴地拍拍应嘲风的手。 什么嘛!有福同享她不反对,有难就不必共患难了,他肩宽胸厚,自己打不就了事,何必拖她下水,真是没良心。 有情有义的男子早已绝迹,她是踩错了棺材盖,一失足成僵尸糕点,死活都不见天日。 “师兄,你回来了。”沈静依眼中只有应嘲风,旁人尽当篱下草。 “嗯!有事?” 应嘲风一手紧扣莫迎欢的手腕,而她则强拉着喇札巴特不放,形成十分可笑的画面,一干下人经过,莫不掩口轻笑。 只有沈静依无视这突兀景象,深情地望着心爱之人。 “可以和你单独谈一谈吗?” “我没……空。” “可以,可以,碧烟池很静,没有人会去打扰。”莫迎欢先一步枪白。 整修过后的邻家旧屯已焕然一新,原来养鲤鱼的池塘已挖建成莲花池,取名为碧烟池,池上新莲已含初苞,不假时日便会满池莲香。 由于两家相连的那道围墙太碍眼,在应嘲风下完聘那日,已让他差使工人拆除,方便他来往。 “欢欢,你的唇特别可口,我今天尝过了吗?”他暗示地警告她别作怪。 不过这暗示太明显,沈静依目含怨色的看向莫迎欢,让人有做坏事被活逮的心应感。 “沈姑娘,气色不太好哦!回头我叫人炖锅人参鸡给你送去。”反正人参是从尉天栩的堡中污来的。 而鸡嘛!是婉儿养大的,不花半文银,自然慷慨。 “你的好意我心领,我身子骨本来就虚,不劳你费心。”沈静依说得有点疏离。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莫迎欢脸一垮。 “有人参鸡就留着补身,瞧你身上没啥肉,抱起来单薄了些。”他疼宠地捏捏她微翘的口头。 “你敢嫌我胸部不够大?”身一挺,不服气的莫迎欢瞪大了黑白分明的杏目。 应嘲风瞄了瞄她挺起的胸轻慨。“我几时嫌过你,我是希望你养胖身子好生养孩子。” 沈静依一听到他口中的温柔话语,背脊突地僵直,藏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她在嫉妒,心口如蚁虫啃食,痛得眉头不敢皱。 那个将和帅兄生育子女的人应该是她,不是眼前这名姿包不如她的女子。 她好怨。 “你当我是母猪呀!还没嫁入你应家门,就想用孩子绑住我,你真奸诈。” 应嘲风无奈地挑起她下颔,直视她忿然的眼。“别调皮了。我会努力赚钱养家。” “呃!这……呵!呵!有这个心就好。”她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头一回她忘了银子的可爱。 “师兄,我真的想和你谈一谈,可以吗?”沈静依几乎是忍着伤痛低唤。 他稍微迟疑地望着心上人。 莫迎欢微微对他一笑。 “去吧!有些事谈开了比较不伤人,我在房里等你。”她有些涩意。 “你和我是一体,没有回避的必要。”他不想放手,怕她乱想。 喇札巴持适时打了个喷嚏,她当下有了个好借口。 “哎呀!不得了,你可别给我生病,看大夫要花银子的。”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她手一抽,脱离应嘲风的掌握。 “走走走,看你身材和我小弟差不多,就先唤他的干衣服吧!” 莫迎欢边走边念,故意忽视身后伸出的手,不闻他懊恼的低咒声。 她抓着喇札巴特的后领,急步地往内堂走去,留下心思各异的两人在前庭,默默无语。 时光在静默尽逝,莲叶池里发出微小的蛙鸣声。 应嘲风倚着回桥栏杆,面对一池待放的莲苞眼半垂,无心欣赏这片好景,只想早点摆脱这场混乱,还他清静的两人世界。 而且他不放心新收的徙第,觉得新徒弟太黏未来娘子,像是没断奶的乳娃儿,很明显有恋母情结。 他不承认吃醋,只是心里不舒服。不想新徒弟的贼手碰到她。 “师兄,我真的不行吗?”沈静依看得出他的心不在,全往“她”那儿飞。 应嘲风并未回头地说道:“我对你只有兄妹情谊。你在强求。” “强求?!”她的语气中有着压抑。“从小我就爱你,为何你不肯给我机会?” “给你机会受更重的伤?” 他无心。 “你不给我机会,怎知不会爱上我?” 爱,他有。只是给了别人。“明知是伤害,我就不会施舍同情心。” “施舍?你觉得我不够好,配不上你吗?”她已经很努力改造自己去适合他。 “你很好,只是我无法以男女之情来爱你,而你不该一味地勉强我。”叫他为难。 沈静依苦涩地笑出声。“为什么,我这么爱你错了吗?我只想爱你。” 多少年了。 当他站在爹身旁习艺,那专注无惊的神态总牵扯她的心,让她专心地望着他失神到忘的手边的工作。 一点点、一点点地累积。那份思暮恋成深刻的爱。 他从不曾表态,她误以为他也有心,因此那颗初尝爱恋的少女心逐渐沦陷,胡里胡涂编着美丽的梦想、等着当他的新娘子。 付出的爱就像东流水,无法溯源而上。 只有大海的怀换能容纳她的痴情。 可是,海是无情的,瞬间吞役她的爱,冷漠地回绝她的呼唤,一阵大浪扑涌,随即恢复原来的平静无波,看不见它的绝情。 “你的爱对我而言是负担,我的心很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才分开一会,他就想念起她尖酸的冷调。 “她对你真的有这么重要?” 应嘲风的眼中闪过一抹柔意。“我爱她,欢欢是我生命中唯一爱过的姑娘。” “唯一是吧!那我算什么,自作多情的傻子?”沈静依忍不往低吼。 “自古多情总为无情伤,你把心错放在我身上,苦的是你自己。”他从未给过她幻想。 他不否认师妹有张绝世的美颜,她温柔婉约、楚楚动人,是善于持家的妻子人选。 但心不由己,他就是无法爱上她,以致辜负她的痴心。 在习武期中,他尽量不和她牵扯太多,一半是心有所属,另一半是不愿耽误她终身,所以他以冷漠相待,期望她能及时醒悟,另寻感情寄托。 情字难解,他无能为力救她脱身。 沈静依突然抓住他的手。“师兄,我不要求名份,你让我跟着你吧!” “不要作践自己,以你的美好,多得是选择的机会,执着一份无望是死巷。” “我不在乎,我早困死在自己的网中,无力挣脱。”她趴在他后背轻泣。 除了莫迎欢,应嘲风不喜欢有其他女子贴着,他表情十分严肃地转过身推开她一臂之距。 对于她的泪,不见怜措之色。 “你不在乎,我在乎,好不容易才来得心爱之八点头下嫁,我不想因为你的缘故旁生枝节,坏了我的姻缘。” “你……你好自私,枉我爹将毕生绝学传于你,你是这样回报他的女儿,好叫人心寒。” 她还是爱他的自私。沈静依悲哀地想着。 应嘲风冷冷地一睨。“我是自私,你何尝不是如此?” “我没有。我甚至连名份都舍弃,只要你一丝丝的怜爱而已,你怎能鄙视我的真心?”她没有。 “你是自私,明知我不爱你还自私地要求我分你一点爱,你自私地想和我妻子抢丈夫,自私地破坏我的情感,自私地以为你只会满足那一点点怜爱……” 他丝毫不留情面地继续说:“而且还以无私为名来掠夺一切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比自私的人更自私,因为你以爱当武器来攻击你所爱的人。” 这一番无情至极的冷言,让沈静依为之一恸,原本千穿百孔的心更加不堪,不支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风一吹即倒。 她的爱在他眼里竟成一种勒索! 一直以来,她藏在暗处爱他,只因为成全他的贪静,个愿去打扰。 如今,这份爱却变成负担。 沈静依反问,她自私吗? 是的,她自私。 她根本不想与人共同拥有他的心,退一步的无私是为了拥有全部的他,让所谓的无私把他的人和心一起带走,不分给分人。 心,不能切割。 自私的她想要获得完整的心,因此故作无私。 “你好残忍,为何要戳被我仅有的希望?” 应嘲风冷漠地回道:“化脓的伤口必须切开,不然它永远好不了。” “好痛,你知道吗?”她的心快被撕裂了。 “天下没有不痛的伤口,剧痛之后便能痊愈。” “可能吗?”沈静依笑得凄美。 爱得深,伤得重,她要用多少青春才能修补破碎的心? “我要你的祝福。”应嘲风真诚地看看她。 沈静依怆然地抬头凝望,眼角挂着两行泪。“我做不到,师兄,你在凌迟我的心。” “我言至于此,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我绝不是你的最终。”该说的都说了,他已经仁尽义至。 一说完,应嘲风转身离开,无视她哭倒在地的悲容。 不知哭了多久,一只长满老茧的手抚上沈静依的背。 “可怜的孩子,那种负心汉不值得你为他掉一滴泪。”张大婶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悲起来。 “张大婶,我……我真的不如莫小姐吗?”她需要一点肯定。 “胡说,你长得比她美上十倍,是应庄主眼睛瞎了,才会看不见你的好。”她是偏袒了些。 泪眼婆娑的沈静依嘴角有抹苦涩。“如果没有莫小姐,师兄会爱我吧!” 她的无心之语,却听人有心人之耳。 张大婶失去一个女儿,她不想再失去一个视若亲儿的痴情女,于是心中起了歹念。 “乖,你放心,不会有人抢你的心上人,我会帮你的。” 张大婶的喃喃自语听不进沈静依的心,她正用泛血的鲜红悲悼自己的多情。 情,最伤人的。 “小姐,你怎么老是不听劝,随便带个人进来。”秋婉儿不赞同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眼前的男孩与笑痴少爷年岁相差无几,但这是姑娘家的闺阁,怎好允许外人随意进出。 一向随护在侧的祈山二怪若无召唤,亦不敢轻易跨进那道分隔线,顶多在房门口听候差遣,比这位妄为任性的小姐还守礼。 她讲得口干舌燥,小姐是听若未闻,依然我行我素,实在叫人气馁。 “婉儿呀!婉儿。我记得你还小我一岁,怎么眼角长了纹,小鱼儿在那游来游去,好不惬意?”莫迎欢调侃着她。 秋婉儿埋怨地一瞪。“这是谁造成我的早衰,始作俑者还说看风凉话。” “是你自个太像小老太婆,芝麻绿豆般的小事都斤斤计较,比我小气财神还小气。” 烦恼皆因想不透,才会老得快。 她就看得开,不会往小事的牛角里头钻,这样才是成大事的人。 “小姐,你总是歪理一大堆,奴婢甘败下风。”她是辩不过小姐的传牙俐齿。 争不过就自唤奴婢,老套!莫迎欢冷眼她一眼,“来认识你未来姑爷新收的徒弟。蓝眼,打声招呼。” “蓝眼?” “徒弟?” 两人都有点意见地瞪着她。 莫迎欢笑笑地朝喇札巴特勾勾指头,他换上干衣服清爽多了,不再像个湿淋淋的小雏鸡。 “他叫喇札巴特,来自波斯。” 波斯?! 被婉儿这才仔细地打量他,那双深邃的蓝眸清得十分迷人,五官倒是看不出和中原人有何差别,难怪她没注意到他的不同。 “他是蓝眼。” “没错。现在你该知我的用意了吧!”莫迎欢朝一脸忧虑的秋婉儿眨眨眼。 “唉!你在找麻烦。”秋婉儿觉得无奈。 莫迎欢无所谓地拨拨算盘珠子。“佛曰:我不久地狱,谁入地狱。” “你……没救了。” 前些日子有个外来和尚至扬州城传教,盖了间名叫教堂的奇怪房舍,鼓励人们接受新知,驳斥神明的崇拜,不知顺应民心而引起众怒。 旧有的信仰哪能轻易推翻?偏激的百姓对那些白皮肤、黄头发的异族人产生排斥,不顾官府的法令私下猎杀。 连带着一些来中原经商的外地人,也遭受无妄之灾的波及,不知不觉客死异乡。 由于是外族人的关系,官府大多不愿插手管这等事,以免招来民怨,出了事就由衙役把尸首送往那个教堂去处理,平添不少冤魂。 小姐生性古怪爱把惹麻烦,才会将他纳入羽翼之下保护他的性命。 可又担心自己能力不足,因此拖了个替死鬼下水,更加确保他的安全无虞,实在够奸诈。 “小蓝眼,这是我的契约丫环秋婉儿,以后你就叫她婉儿姐姐。” 喇札巴特鼻子一皱。“我不叫小蓝眼啦!人家有名有姓。” “蓝眼睛的,你在抗议我不该多事教你一命吗?”她眼一扫,指责他过河拆桥。 “我……我不是。”他嗫嚅地抿抿唇。 莫迎欢口气一变,哀怨地说道:“不能怪你忘恩负义,毕竟波斯是野蛮国家,哪会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我……我没有……” “唉!你不用解释,我了解风俗民情不同,不会强迫你来报答我的大恩大德,这全是我慈悲心泛滥。”她自顾自地说着。 “我……” “我只是觉得叫蓝眼比较亲切,你要是不高兴我们把你当成自己人,以后找会节制点。” “呃!这个……”喇札巴特不知所措地苦着一张脸。 一旁的秋腕儿忍不往低叹,小姐又在“欺负”老实人,故意用一大串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混淆他的良心,乱了他的思路,造成他愧疚的心态来达到目的。 尽管小姐说得口沫拨横飞、天花乱坠,好像终于妥协了其实并不然。 她只说节制点,可没说要改口哦! “就这么呢!蓝眼,说说你的冤屈吧!” “冤……冤屈?”他一时反应不及,被搞糊涂了。 “小姐的意思是指,你为何会流落至此。”秋婉儿见他一脸的迷惑,柔声“翻译”。 一提到这码事,喇札巴特鼻头酸酸地揉揉眼睛。 “我爹带着我和姐姐以及奴仆来中原做生意,他是个珠宝商……” 喇札巴特红着眼,娓娓道来半个月前发生的憾事 他们一行人驾着马车路经扬州城外的一座小山山脚,听说山中有土匪出没,特别请了两位保镖随行,以期护住身家财物。 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心上路,大刺刺地在朗朗晴天策马过山,一点都没有危机意识。不知早在他们一上渡头口已被土匪探子相中。 等到了山下,数以百计的土匪从树丛窜出,将他们的车队团团围住,手中挥舞着大刀利斧朝他们威胁着。 保镖根本难敌土匪的围攻,在慌乱之际,他爹将他们姐弟两人送上其中一辆马车,抽鞭摔打马背策它们狂奔,好逃过匪徒魔掌。 马匹在奔驰时不意卡到大石,他和姐姐被弹出车外,身后的土匪不放过他们追了上来,他们才因此分散开,各自逃命去。 这些日子他靠着一些碎银徒步到扬州城,期望能找到失散的亲人。 “你的际遇还真坎坷,能活到现在是佛祖保佑。”莫迎欢恶劣地戳戳喇和巴特的脑袋。 “小姐,他不是你的玩物,别再消遣他了。”唉!自从遇上小姐,她的叹息从未停歇。 她凝睇了一眼。“不找个人回来打发时间,日子太无趣了。” “你就不能偶尔像个大家国秀,别给大家找麻烦吗?”瞧她说的这句还像人话吗? 把活人当成戏耍的宠物,闲来无事时逗弄两下。 “婉儿,你敢说跟了我之后,生活没有变得‘丰富’了?”莫迎欢好笑地眯眯眼。 秋婉儿微微一怔,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欢欢,你把那小鬼处理……咦!他怎么在这里?”走进门来的应嘲风不悦的眉一吊。 真不像话,竟把这小鬼带入她的闺房中。 莫迎欢翻着眼。“你把另一个麻烦解决了?” “嗯!”他还瞪着不该出现的喇札巴特。 “蓝眼,你师父筋骨不够松,去帮他抓两把,免得他拿你练剑法。”喷!他居然和个孩子吃味。 “嗄?!”喇札巴特怕得不敢动。 应嘲风张大眼,“你叫他蓝眼?”这小鬼五官已经够起人疑窦,她还刻意唤这两个字好引人侧目。分明是想让原本无心错过的百姓回眸一视,闹几场热闹好满足她爱戏要的坏心眼。 莫迎欢故作端庄地卷卷手绢。“人家忘性大嘛!取个小名好记些。” “你真不是普通的坏心肠,故意要突显他是异族人的事实,你不整死我很难过吗?” 扬州城百姓对外族人深恶痛绝,不曾给予好眼色看,她偏使小人计谋诱他收下这个麻烦,存心要他好看。 难怪她会好心收留这小鬼,只为让他有试剑的机会。 “看相的说我福气深泽,绝不是寡妇命,你高兴吧?”意思是玩不死他。 冷然的应嘲风搂着她的腰将她拉近。”你确定我最终的下场不是废了?” “呃!这个嘛……”莫迎欢短促地干笑。“别离剑是何等威风,你没那么容易挂了。” “是呀!我的娘子是如此慧黠,她怎会玩死我呢?那不是太浪费了。”他说着挖苦的话语。 真、真了解我。她软言撒着娇,“别这样嘛!蓝眼很可爱,就这么被人宰了有点可惜。” “那你也用不着设计我收他为徒吧!”可爱?可爱到他不想收尸。 “收都收了还罗里罗唆。”她手指勾了勾。“喂!蓝眼,还不过来向你师父请安。” “可不可以不要过去?”喇札巴特觉得双脚好重,可能是浸太多湖水。 莫迎欢将头伏在应嘲风胸口巧笑,“噢!我当然不会勉强你。” “真的?”他顿时轻松地露出和亲人分散以来,第一个真心笑容。 可惜他不了解新师娘爱捉弄人的个性。 “你师父的脾气不太好。他最讨厌不听话的徒弟,上次那个撑了几天?”莫迎欢佯装思索的模样。 “唔!好像半个月吧!你大概运气可以好一点,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会好好的‘训练’你,把你磨成才。” 她的确不勉强,只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谈得令人心惊,忍不住要害怕。 “小姐,你吓到他了。”可怜,他要多久才能适应小姐的玩性? 多事。莫迎欢微温地开口,“蓝眼,我吓人吗?” “不……不会。”他怕的是她身边冷脸的……师父。 “听到没,婉儿,你枉作小人了。”瞧她这么亲切可人,怎会吓人呢? 秋婉儿无趣地道:“是,我闭嘴。”小姐真会善用权术。 莫迎欢狡猾的眼神一转。“蓝眼,我看你的亲人不必找了,八成全死光了。” 她的话半美半假。 半个月前扬州城外发生一桩血案,一行人十多口惨遭杀害,财物被洗劫一空,连牲口都不留。 位于三不管地带,再加上死亡的人大都是异族人,官府根本不管,任由尸体被野狗啃食。 唯一的女眷恐怕已落入土匪手中,成为泄欲的对象。 “你……你胡说,他们不会……丢下我……”喇札巴特激动地握紧拳头。 “你以为土匪会留下活口吗?”残忍是为了让他尽快接受事实。 “他们真的……全死了?” 莫迎欢耸耸肩。“八九不离十。”不死也难求全。 “我……我不相信……”其实他心理早有数,只是一直不愿承认。 他难掩哀伤地哭起来,冷血的莫迎欢仍不为所动地抽抽鼻尖,扔下几句令人吐血的话。 “人死不能复生,学学你师父的六亲不认,真正的英雄不落泪,因为哭起来真的很难看。” “欢欢” 应嘲风脸色阴骛地朝她一吼。 第八章 扬州城外的山脚下,杂草资生,官道因年久失修而残破不堪,黄土混着碎石泥块,让它更加颠簸,难以行进。 山上面有个令人间风丧胆的阴风寨,杀人越货无恶不做,行经此地的旅人无不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察会有杀身之祸。 此时,有一桩阴谋正在成形中。 “绑架她?!” 位居首位的土匪头子马吊,颇感兴趣地抚抚他长满落腮胡的下巴,两眼发着邪光。 “莫家是扬州首富,随便到一把就够我们吃喝一辈子不完,这只肥羊不刮毛太对不起自己。”张五郎努力游说着。 “嗯!说得有理。”马吊早就觊觎莫家的财富。 一个小小的女子竟有本事撑起一片天,他倒要瞧瞧她有何通大本领,能够让莫家成为扬州有富。 听说她有个外号叫“小气财神”,人长得不挺出色,却有扬州名胜之称,对银子有出入惹料之外的狂热,是个怪女人。 “老大,不妥吧!她待在城里,我们怎么下手?”牛雄认为不适宜。 张五郎赶紧出声。 “城里又如何?只要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莫府绑架她,往后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唔!”马吊点点头。 银子的魅力是值得冒冒险。 “官府不会不闻不问,她是扬州城的名人,万一惊动地万驻军,阴风寨怕档不住。”牛雄又提出疑虑。 这……马吊倒是很担心。“五郎呀!我着这事得缓缓,咱们目前的实力还无法和军队相抗衡。” 银子人人都爱,前提是有命花。 在山脚下做做生意,抢抢过往商旅的家当,日子过得十分顺畅,犯不着自这个险而枉送性命。 “老大。你怕什么,大不了我们海捞一票就走人,到时候荷包满满的,谁还干这档见不得光的事。”张五郎早想好退路。 说得也有道理。马吊又道:“牛老二,你人记人忧天了,军队还没来,我们都已经走掉了。” “可是……”午雄还是不放心。 这时张五郎的大老婆站出米说话了。 “二哥,有我在其中当内应你大可宽心。” 众人听她一言,热烈地讨论起来。全都举赞成票。 原来张五郎的妻子,正是在莫府隔壁的应府帮佣的张大婶。 她并不是真正的下人,而是有目的地潜入大户人家,借着和碎嘴奴婢、仆从闲谈,得知这家主人几时要外出经商,好通知寨里的兄弟准备劫货抢银。 半个多月前抢了一个波斯商人后,她又乘机找了个新搬来扬州城的主人,即是应嘲风伺机打探其虚实。 但这次她是为了替沈静依出口气,帮助获得心上人的爱,因此怂恿丈夫献计,除去碍眼的人。 牛雄心感不安地说道:“深入府内绑架小气财神太危险,看能不能引远些,避开下人的耳目。” “这好解决,我家婆娘就在应府做事,应府和莫府已没有分隔,随便找个借口引她到隐避地带,我们再下手绑人。”张五郎豪气地说道。 “是呀!二哥,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没有问题。”一心要帮沈静依的张大婶一口承诺。 经他们这对夫妻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利欲熏心的马吊狠下心,非要发这笔横财,让后半辈子过得比皇上老儿还舒服。 他似乎看见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实在眼前晃动,嘴巴笑得快咧到耳后。 “好,好,咱们来合计合计。” 冷风拂过。 热络的阴风寨为了这桩大买卖,头一回用尽全部心皿,聚集所有地头儿的经验,打算好好布置一番。 其中讨论最热切的是该索取多少赎金。 有人高喊一万两黄金,有人说莫家富可位居扬州首位,没个十万、八万不成。 喊得最高价的是张氏夫妻,他们存心要莫迎欢有命来,没命归,要了一百万两黄金的天价,让所有人咋舌,眼睛闪着贪婪之光。 人性之恶由此得见,是福是祸尚未得知。 当天底下最奸诈的祸害遇着无恶不作的土匪,到底谁比较倒楣,真是只有天晓得。 “唉!最近数银子数到手酸,当铺的生意真的有那么好?”那表示天灾人祸凶呀! 风五姑将一锭锭的银子收入箱中,小心地排列整齐,她老觉得女儿太热中于银子,其实银子够用就好,何必拚命? 原本以为她这辈子不可能出阁,谁知她早已定下一门好亲事,累得他们夫妻俩担心她没人要,白发都多生了几根。 好在女婿重情,不忘当年承诺,非常厚道地来讨她女儿回家数银子。 做娘的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女婿不退货,她就躲在被窝里拜祖宗,感谢先人有匾,不致教莫家给银子淹了。 留点空地好种菜养鸭。 “娘呀!你身子太虚,要多补补气,这还不包括我在洛阳那几间店铺呢!”数银子还嫌累,真是不长进的娘。 莫迎欢拨着算盘珠子,在帐簿写上一笔一笔的帐,核对现金与帐目合不合,再将银子数好收藏在地卜藏金室里。 因为银子太多,她对钱庄又没信心,觉得还是自己保管最妥当,所以莫家地底几乎掏空,全用来藏银,入口只有她一人知。 “欢欢,你不累呀!”手好酸,肩也发麻,风五姑快累塌了。 “累?!”她神清气爽地说道:“不要说笑话了,你要是累就先歇一会儿,回头我让那两个小鬼帮你捏捏肩。” 提起那两个孩子,风五姑精神为之一振,“笑痴和喇札哪去了?这些天都没见他们在你身边绕。” 真是嫉妒,她最爱小孩子,可惜他们只喜欢缠着女儿,嫌她没玩劲。 “嗳!他们太烦了,我叫嘲风带他们出去透透风,顺便学点功夫防防身。” “幄!学功夫好,省得将来出外被人欺负。”她是宠儿娘,偏爱自家的孩子。 欺负?莫迎欢为之失笑。“笑痴他贼得很,我还担心蓝眼那笨蛋会被他教成精呢!” 一狡一傻,两人倒是相好得紧,成天像哥儿们似地混在一起。 “聪明是很好,可是别跟你一个样,那会是扬州城百姓的灾难。”风五姑摇摇头,一个就叫她头痛了。 “娘。”莫迎欢不依地一横睇。“我可是你女儿耶!全扬州城的爹娘都羡慕你生了一个会赚钱的财神爷,只有你不知足地猛嫌弃。” 想想多少人渴望和娘交换身份,当个茶未伸手、饭来张口的莫夫人。 癞痢头的孩子是自个的好,倒没听过有人哪儿女太长进。希望他们变笨些,娘可贵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硬要水仙不开花。 “财神爷是供在庙里焚香朝拜的,我要的是一个乖巧贴心的女儿。”感慨呀! “贴心?乖巧?娘呀!你还不贪心嘛!”莫迎欢笑道,反讽娘亲要求不牵强。 两母女在书房算帐、点银子,张大婶却突然急匆匆地闯进来,神色十分慌乱。 当她看到桌上那一箱箱银子以及散落在外未清点的银子,眼睛睁得忘了眨,差点要伸手去抚摸,一闪而过的贪心快而短暂。 俯在书桌前拨算盘的莫迎欢适时捕捉到这一瞬间,心中有疑。 “怎么了?张大婶,你不是在厨房帮忙。” 张大婶回过神,但她眼波仍不时瞄向那小山般高的银子,心里盘算着有多少。 “呃!是这样,沈姑娘被蛇螫了脚。” “严重吗?” “整个小腿都肿起来不能动,大概是毒蛇吧,我听其他下人说小姐这有解毒剂。”好亮的银子。 “她在哪个房间?”莫迎欢又问。 张大婶偷偷瞥了跟银子吞吞口水。“后山。” “后山?”咱们几时有了后山,莫迎欢不点破她的错误。“她去那干什么?” “这……你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太开朗,所以去后山散散心。” “被毒蛇螫到很危险。她还撑得住吗?”莫迎欢放下帐簿起身。 她走到左侧的柜子,取下几个墨紫色的小瓶子揣在怀里。 “她……点穴,对对对……她会自行止住穴路运行,暂时抑位毒性。”张大婶结巴地说道。 她记得沈静依曾被点穴一事,才临危编出这套说词取信于人。 急性无戒心的风五姑赶紧催促女儿。 “欢欢,你快去救人吧!可别迟了。” 面露诡笑的莫迎欢将银子全扫进空箱。 她不介意将钱财披露在外人面前,她爱银子人皆知之,这些不过九牛身上一根小小寒毛,有本事者来取,她接受挑战。 “是呀!我这就去。”她回头推推仍望着银子发愣的张大婶。“带路吧!我没去过‘后山’。” “呃!好。” 张大婶未留意她语中的讥诮,心想着快要有一笔财富到手,桌上的那些早晚是属于他们的,因此未加设防地领着她往僻静小路走。 出了后门,她们快步往人烟稀少的小径行走,有条羊肠小道直通城外的一座山头,不必经由城门进出。 莫迎欢边走边四处张望,原来后门外还别有一番景象,她在这生活良久倒是不知,若不是张大婶带她来此,她还以为到“后山”一定得出城门。 一到了空旷荒地,张大婶就露出原形,她向四周隐赛处打了个暗语,随即冲出四、五十条人影包围着莫迎欢。 她冷笑地摸摸云丝,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暗示。 “哎呀!小女子好害怕哦!你们想干什么。” 张五郎得意地人笑。“小姐子别怕,哥哥我请你上山做客。” 哥哥?一口黄板牙没有一颗好齿是谓无耻。 年岁看上去比她爹还苍老,自称哥哥不怕闪了舌,好不知羞耻。 不过也难怪,他们是匪徒嘛! “我是很想上山去玩,可是我脚小走不快,有没有轿子可坐?”莫迎欢装出一副很个嬴弱的表情。 “操你老娘,你还想坐轿,老子不拖着你抓就该偷笑了。”烈性子的牛雄朝她一咆。 山野村夫,大字不识半个,说起话来自然蛮横。 喝!脏日,应该漱漱砒霜水。“原来大叔和我娘是旧识,请恕小侄女无礼。” “什……什么?我几时认识你娘。”口拙的牛雄一脸楞楞的,有些错愕。 “年轻时的荒唐事不提也罢,小侄女清楚的。”娘呀!抱歉,借你名节一用。 “我……,操!你清楚我不清楚,臭女人,你少用话颠倒老子。”这女人有病。 “二哥,不要和她废话,老大还在山上等着呢!”张五郎急着交差。 攀着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好上扬州最负盛名的胭脂坊抱几个漂亮的妞,销魂一下。 “你要自己走呢?还是咱们兄弟扛?”土匪群中,有人露出色迷迷的淫相。 虽然她长得不够标致,但那身段撩人,在全是男人的土匪窝里,有个女人解解馋也不错。 而且小喽罗从不挑食只要是女人就好。 “不劳各位大哥费心,小妹虽然脚小,但是走三步路应该不碍事。”想沾我?不怕死因不明。 有危险才有刺激,莫迎欢不吃眼前亏,做人要懂得识时务,有退才有进,猫抓老鼠需要的是耐心。 她走得不徐小缓,跟着牛雄和张五郎的脚步离去。 一群押着莫迎欢的土匪刚一走远,张大婶手拿着一封已写好的勒索信,准备折回莫府去扮演惊惶失措的忠心仆从。 但才一回身,一道美丽的情影挡住了她。 “为什么要出卖她?” 张大婶一瞧微露愕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答我的问题。”沈静依抽出腰中剑指着她。 “还不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 “我的幸福?休要胡说。”她的幸福和此有何关联? 沈静依的内心是矛盾的。 正如张大婶所言,她因为师兄娶妻在即,心中苦闷到城外山丘散心、练剑,不意发觉两人行踪怪异,因此好奇地尾随其后。 当莫迎欢被一群阴狠、猥琐的土匪围住时,她原本可以及时出手相救。 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救,在自私的心态下她错过最佳的搭救时机,眼看莫迎欢被带走,手中的剑却始终出不了手。 她知道会为了这个错,终身良心不安,受尽世人的责难,尤其是来自师兄的恨意。 问她后悔吗?答案是无解。 “沈姑娘,这世上若没有莫家小姐,你和心上人就可以长相厮守,永结同心,我是在帮你呵!” 帮我?是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步。沈静依苦笑。 “这个忙我受不起,你是受何人指使?” 张大婶是过来人,看见她眼底的挣扎。“你真的忍心将心上人供手让人?” “我……”她持剑的手竟然有些不稳。 “想想看,他怀中抱的是谁,你愿意看人家在红鸾被里恩爱,独留你在冷清窗边空悲泣?” “师兄爱的并不是……我。”沈静依苦涩地道,心中痛则刀割。 这是她心头的缺,怎么补都留下参差不齐的丑陋疤痕,不再美丽。 “傻孩子,你何必急着放弃。”张大婶当她是自个女儿,不怕她会出手伤害。 “不放弃又能如何呢?强求不来的爱到头来是一场空。”沈静依语气沉重,十分无助。 张大婶轻易地拨开眼前利器。“只要莫大小姐不存在,你便有机会。” “你要……杀了她?”她握剑的手变得无力,愕然地往下垂。 “虽然她的死会让你师兄失意一阵子,可这却是你趁隙而入的大好途径,你想白白浪费吗?” “我……我不知道,她不一定得死。”沈静依很迷惑,无法做出抉样。 生或死?失望和希望?她不愿见人死亡,亦不愿眼见心上人别娶,旁煌的心找不到平衡点,在茫然的空间中摸索。 她真能狠下心去当个人人唾弃的坏女人吗? “她不死,你永远得不到心上人的心。”张大婶提醒她不能心软。 沈静依的理智与情感两相拉扯。“我能怎么做呢?” “沈姑娘,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只是借用你的名议,说你被毒蛇蛰伤,要莫小姐来救你而且,今日所见你就当一场梦,梦醒就记不得一切。” 张大婶不想拖她下水,纯粹要成就她的痴心。 她相信男人不会太专情,日子久了便会淡恋旧创伤,重新接受新感情。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师兄还是会怀疑到我头上。”沈静依很无奈地笑笑。 从她放弃救人那一刻,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帮凶,即便别人口中不说,眼中怀疑的神色绝移不开她,因为她是有和能使坏的人。 她的收手便是背叛,没有借口和退路。 沈静依一咬牙,在手臂和大腿各划了几个口,鲜血像池中水一般冒了出来,染红她一身翠绿衣衫。 “哎呀!傻孩子,你怎么自残呢!”张大婶连忙为她止血。 她笑得怅惘。“这样我才能配合你的理由,圆一个合理的谎。” 血在流,心在哭泣,她已豁出去了,为成全自己的心尽最后的努力,不惜任何代价。 是的,她是自私的女人,如他所言。 沈静依放声狂笑。 “该死!阴风寨的土匪竟敢动我的女人。”应嘲风往桌面一击。 破裂的木片四飞,显示在咆哮的地怒气有多狂暴,人畜难幸。 张大婶和沈静依瑟缩地战栗一下,她们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愤怒,暴戾的神色是她们前所未见,内心不由得起了惧意,有些后悔错惹。 “大哥,你别心急,生气无济于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事情问清楚。”应批风劝他要冷静判断。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深吸了口气,应嘲风试着平息翻搅不已的紊乱心绪,他不敢想像落入土匪手中的佳人,将会面对什么样残酷的炼狱。 光想到她身处土匪窝,他整颗心就拧痛,恨不得背上突生羽翅疾飞向她,杀光所有该下地狱的恶徒,紧紧地抱住她。 “师妹,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个分明。” 当时?沈静依心虚地说道:“我不小心被蛇螫了小腿踝,莫小姐特地为我送解药,谁知竟冲出一群土匪,我因毒性未清敌不过,才叫人夺了她。” “中了蛇毒能撑那么久?”应批风十分怀疑地问道。 “我先制住穴道,再馒慢把毒血逼出,等莫小姐到时,我体内的毒已经请了大半。” 沈静依在回来的路上,已和张大婶套好招,编了个天衣无缝的完美借口,任谁也找不出疑点。 “噢!是这样吗?” 怕沈静依露出马脚,张大婶先声夺人地嚷嚷。 “公子爷莫非疑心我们把人给藏起来,你好心点看看沈姑娘一身的伤,难道会是假的?” 应批风一凛。“那你呢?毫发未伤。”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总觉事有蹊跷。 哪那么刚好,就在婚期将近之日,莫名其妙地窜出一群土匪掳人,而且不偏不倚的是新娘子。 若以土匪的行为作风,应该连师妹也抓,毕竟她的容貌堪称绝色,岂有男人会错放这块上等的肥肉,单纯地只为赎金? “好吧!我认了,我是贪生怕死,一见到一大群舞刀弄枪的大汉就胆小的装死,你怪我护主无力扣我薪吧!”张大婶嚎啕大哭地自认“罪状”。 她这一招者实高明,用得巧。 “够了,你这是添乱吗?等救回欢欢再论你的失职之罪。”应嘲风慌得六神无主,无所依从。 “呃!是。”张大婶抽抽噎噎地回答。心中暗自轻吁,瞒天过海。 应嘲风两眼无神地来回蜇步,脸上的忧虑使原本冷肃的气息更加森寒。 莫笑痴看应嘲风面色凝重,于是出声安慰,“姐……姐夫,你不要担心,我大姐不会有事的。”他倒是为那群土匪默哀。 他苦笑地眉深锁。“笑痴,我竟要你来安慰。”全怪他保护不周全。 “我不是安慰,大姐她是祸害,绝不会出事。”他是这么认为。 “祸害?!” 莫笑痴一本正经地解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娘者说大姐是扬州城大祸害,只会带难波及旁人,不会害己。” 幸好莫夫人尚不知女儿遭劫不在场,不然她一定不好意思地敲他脑袋。 毕竟私底下教训女儿的笑语,怎好搬上台面逗人发噱呢? 大家如是想,不过都笑不出来,只好苦中作乐地扯扯脸皮。 “说得好,姓莫的女人是大祸害,我心有戚戚焉。”遭报应了吧!这贪心的小财神。 “谁?” 这时门口走进一位高大挺俊的紫衣男子,神色自若地如入自家庭院,身后跟着两位护卫,一持擎天锤,一握朝天笔,笑得和他主人一样令人嫌。 “在下恨天堡的尉天栩。” 恨天堡?“阁下来此有何贵事,”应嘲风问道。 “本是来讨杯喜酒喝喝,现在则是看笑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是恭逢盛会。 这女人都要嫁人还不安份,她连张喜帖都懒得发,直接唤个丐帮弟子来通个口讯,叫他礼到人不用到没关系,她可以省一桌酒席钱。 也不想想她从恨天堡挖走多少银两,吃她一顿不过份吧!何况他娘子包的礼可大了,一箱箱银子完全投她所爱,绝对物超所值。 “阁下是来闹场的?”应嘲风眼一沉。 尉天栩一脸嘲色,不待人招呼自行落坐,丝毫不把一屋子的人放在眼中。 “那个小气的女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看在我娘子的份上,我勉强算她是朋友。” “尊夫人是……” 尉天栩笑了笑。“她也是扬州名胜之一,闺名丫丫。”这没良心的娘子,一到扬州就撇下他。 说是和朋友叙叙旧,他看是找乱子,以免太久没人扬州机百姓会忘了他这名胜。 “丫丫姐?你就是大姐口中那个瞎了眼的坏心堡主呀!”莫笑痴兴奋地跳到他跟前。 尉天栩当场脸色变得很难看,咬咬牙龈低咒。他身后的两人忍笑得辛苦。 “你大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活该被人绑入土匪窝。”他恼羞成怒地扬四大嗤。 “阁下未免有失风度,坏你一堡之主的威名。”应嘲风相当不快地横瞄他。 “不用阁下来阁下去,我是友非故,就算我想剥她的皮也得先帮你把她弄出来。”好生吞入腹。 应嘲风微微收敛脾气。“她现在落入歹人手中,投鼠忌器,救人并非易事。” “有何困难?只要找群乞丐来即可。”他想起当日被乞丐围堡一事。 一、两个乞丐是属平常,但是一口气来上万名乞者,那声势够骇人了。 “乞丐?” 尉天栩斜睨他,“姓莫的难道没告诉你,她和丐帮的交情好得可以过命?” “她没说过。”应嘲风闷闷地从鼻孔呼出一句。 这小妮子瞒他的事可多着,他会慢慢算。 “对了,赎金要多少?要是有问题,恨天堡自当出力。”她人虽然可恶,但帐没清不可溜。 “我还付得起,对方要一百万两黄金。” “一百万两?”尉大栩突然大笑。“太好了,这下莫大小姐非气炸不成。” 他们大小看莫家财势,光她从恨天堡挖走的银子就不只这个数。 只是他一直想不通,她到底把银子用在哪里?她带走的数目似乎不少。 第九章 “什么,一百万两黄金?!你在开玩笑呀!” 一阵如雷的咆哮声几乎要反裂阴风寨的屋顶,众人个个掩耳龇牙,大呼地牛翻身、山神显灵。 他们怎料得到,看起来秀秀丽丽的名门闺秀嗓音如此了亮?山洪滚石都没她的力道,马吊两眼被震得发怔,久久才拉回魂。 他有些敬畏地“鸟瞰”这位个小的财神爷,心想价码吊得高了些。 岂知 “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莫迎欢在扬州城的身价,区区一百万两黄金就想打发我?瞧不起人是不是!” “嗄?!” 她敢情是嫌少? “当土匪也要有当土匪的职业道德,要绑架人之前得先摸清这个人的底细,不然胡乱开价,会让同行关掉大汗。”她滔滔不绝的训斥他们。 “是、是!” 职业道德是啥玩意。一干土匪丈二金刚换不着头绪,乖乖地听候训示。莫迎欢瞧他们正襟危坐的模样,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点化”。 “想要扬名立万,坐拥金山、美女,做土匪一定要有个人格调,才能突显出绿林英雄的地位,你们不想被人吐口水吧!” “唔,唔……”众匪开摇头。 儒……匪子可教也。她点点头。 “下回要干这种绑人勒索的勾当,记得派脑筋灵活的聪明人来卧底,千万不要找个头昏眼花的老太婆,不然吃亏的是你们自己。” 大伙儿用怒眼模瞪张五郎,以眼神指责他御妻无力,让大家蒙受损失。 而他也很惭愧地低下头,接受众人的责难。 “想想看莫家是扬州城首富,这城里有一大半店铺是莫家所有,你们算算光地皮都不只一百万两黄金,提出这数目真是贻笑大方。” “对不起。”马吊带头认错。 其他人亦一脸诚心忏悔地将两手搁在大腿。 “以后别犯这种错误,是谁提议这个数目的?”莫迎欢要揪出“害群之马”。 张五郎呐呐地半举手。“呃!是我。” “瞧你人模人样的一个精明汉子,怎么会糊涂至此呢?”真是门缝里挑针,个大无脑。 “我那婆娘不懂事,冒犯你了。” 莫迎欢无所谓地挥挥手,表示度量大。“早点把她休了,讨个年轻貌美的伶俐妻子,不然你会被她害死。” “好,回头我就写休书。”刚一说完,张五郎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不、识、字。 莫迎欢继续开班授徒,讲解当土匪的种种道理抢钱要抢得合理,拦路打劫要有技巧,不可杀鸡取卵,赶尽杀绝。 放人一条生路,好方便下回再抢。 像捕鱼的渔夫,他们向来只抓大鱼放小鱼,这样等小鱼变大鱼,生下小鱼再活抓大鱼,鱼货永远不匮乏,永远有鱼抓,方能赚大钱。 众匪徒听得直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请问一下,赎金要求多少才配得起你的身价?”牛雄问出大家的心声。 莫迎欢思忖了一下,伸出一根指头。“少说要一千万两黄金。” “一千万两……黄金?!” 有人问:“会不会太多?” 这么多的黄金要怎么搬? “你们未免太不长进了,区区一千万两黄金居然给我赚多!”她很生气地指着众人大喊。 他们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马吊“尊敬”地说道:“我们没那么贪心。” 闻言,众人皆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听听!杀人越货的土匪头居然说他不贪心? 而更可笑的,竟然还有土匪附议。 “不管,你们要把赎金提高到一千万两黄金,不然我这个肉票会很没面子。”莫迎欢无赖地道。 土匪们面面相觑,哪有肉票自行要求提高赎金? “莫小姐,不是我们不肯答应,而是勒索信已经交到莫府了。”牛雄恭敬地说道。 “难怪你们会成不了大器,第一封勒索债就当是先拿订金嘛!第二封信才是主角。” “呃!这……” 莫迎欢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自己要多用脑,不要太古板,凡事都要我替你们出主意,要是没有我,你们怎么办?” 一千万两黄金不过是她总财产的十分之一,要不是怕太明目张胆地搬黄金会引人侧目,她可以开更高的价码。 想想一千万两黄金用二十辆马车载,至少也得搬三天,若手脚不够快引来官府注意,他们只好死给老天看了。 “喂!你,拿把刀来。”她指指马吊。 “干……干什么?”马吊结结巴巴地交给她一把小刀,大意地未曾怀疑她是否会伤人。 接过小刀的莫迎欢朝四周打量一下,她走了几步便摸摸这人的头,抚抚那人的发,接着没有任何赘言地,执起刀往其中一人挥去。 那人当场吓湿了裤子,脸色顿成白蜡般地昏厥过去。 “没用的家伙,我不过要借一把头发而已。”嗟!一地尿骚味。 “头发有何用处?”马吊不解地问。 莫迎欢将头发扎成束丢给他。“附在勒索债内,让收信人误以为是我的头发,增加威吓感。噢!记得把它扎成和我一样的辫子才足以取信人。” 瞧她多为他们设想,一切前置作业全为他们打点好,只等着收银子就好,像她这么好心真是难得。 莫迎欢觉得自己太伟大了,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目前就这样了,现在我累了,找个人带我到干净的客房休息,待会等我睡饱了再调个丫环来服侍我,顺便准备一桌酒菜。” 她说得顺理成章。被搞得昏头转向的马吊立即吩咐牛雄带她去休息,还傻愣愣地点了个小喽罗去把他新抢的小妾,送给她当丫环。 她人一定远,阴风寨众人恢复原本的无头绪。 突然 张五郎歪了歪脑袋说:“不对耶!老大,我们为什么对她这般礼遇?” 经他一提醒,马吊困惑地抓抓后脑勺。“对喔!我们是土匪。她是肉票。” 一切都不对劲,好像全偏了。 她倒成了……合伙人? 真是怪得离措。 “老大,你看要不要把她抓到地牢关起来?” “去!她可是我们的财神爷,万一有所损伤怎么办?”哇!她真有魄力。 闻名不如见面,她当真如传闻般,令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巧思慧黠,连小处都观察入微,莫怪有聚宝生财的本事,成为扬州城的传奇人物。 马吊突然产生私念,若能将她这样的人才网罗在寨中效力,不久的将来,阴风寨就可以在武林扬威,搜刮全天下的财富。 “可是她是肉票耶!” 他重重拍打张五郎的脑袋。“你到哪找价值一千万黄金的肉票?还不好生伺候着。” “是……老大。”他觉得很无辜,平白挨一掌。 “等一下,找个人重新写封勒索信,知道吗?”马吊把束发交给张五郎。 唉!他无奈地点头,“是,马上办。” “唔!好香,没想到土匪窝也有这样的好料,果然抢了不少肥羊。”唷!还有燕窝汤呀! 红烧鱼、烤乳鸽、炭熏山猪肉、翠玉盘、江浙菜……满满一桌好菜,瞧得她垂涎欲滴,迫不及待要动筷。 才尝了两道菜,一嘴的美味还未吞下肚,刚恢复精神的莫迎欢发觉有两道不友善的目光,正企图瞪穿她的背,灼得令她食不下咽。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打扰别人用膳是件非常失礼的事,希望你懂得改进。” 角落里有道体态窈窕的身影,头顶系着薄纱覆至腰际,两耳各穿过一只招摇的大圆型耳饰,一身怪异的异族装扮。 另外引人注目的是她有一双深绿色的美丽眼眸,可惜背对着她的莫迎欢并没瞧见。 现在她的目光全聚在一桌美食上,好填饱腹鸣的胃。 “原来你是哑巴呀!失敬、失敬,所谓不知者无罪,你可别计较。”她仍未回头地举手挥两下,表示打招呼。 她的随意惹恼角落的人,用着怪腔调的中原话怒喊。 “我不会服侍你,我不当任何人的丫环。” 咦!这是哪个夷族姑娘来到中原?莫迎欢略微侧侧身觑她,颇为好奇在这污秽不堪的土匪窝竟有异族女子存在。 “嗅!原来你是我的丫环呀!这样我就不用对你太客气。”莫迎欢好笑地硬要曲其意。 “你别想,你这个臭土匪婆!我不会再任由你们侮辱我。” 噢喔!有骨气。莫迎欢故意挪揄她,“不会吧!我抹了香粉怎么会臭呢?是不是你踩了狗屎?” “你才踩了狗屎,你们杀了我爹,害我和弟弟分散,我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土匪的。”贝兰巴特恨恨地瞪红了眼。 “咦!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应该来自西方的波斯吧!”她的预感问来很准。 “你明知故问。” 唉!惨了,误打误撞惹出个麻烦。 她可能是、八成是、一定是、肯定是蓝眼的姐姐,真不想开口又拾个包袱。 但是又不能不开口,她不想日后被蓝眼怨死。 “姑娘,令弟该不是个五官类似中原人,黑发蓝眼的十一、二岁男孩吧?” 她突然激动地抓住莫迎欢的手臂。“你知道喇札在哪里吗?他是不是被你们抓来了?” “喔!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家伙,老大把他卖给大户人家当玩物。”这玩物还是她的。 “什么,你们把他卖了……当玩物?”贝兰巴特不顾相信地掩口低呼。 “对呀!而且那个老鬼是出名的好色,老是喜欢上下其手地乱摸乱吻,是个怪没分寸的变态鬼。” 醋劲更是一流,动不动就三餐加料添味,不许别人乱碰她,连十来岁的小男孩都防。 这个老色鬼就是她未来夫婿应嘲风。 不过,他只对她好色。 贝兰巴特一听,气得扑问她。“我要杀了你。” “啊!等一下。”莫迎欢赶紧一闪,拿起小凳一阻。 哗!波斯人真野蛮,两姐弟个性差真多。 “不要躲,土匪婆,快把我弟弟还来。”她非杀光这些无法无天的土匪不可。 “谁告诉你,我和土匪是一伙的?不要打错恩人。”难怪天下风流种特爱泼斯猫的够劲。 “恩人?!”贝兰巴特突然一顿,“你不是土匪婆?不要想骗我。” “天地良心,我跟你一样被土匪给‘请’来做客。”她是身不由己的客人。 “做客?” 莫迎欢作势拍拍耳朵。“小声点,当丫环不能凶主子,你该和我家婉儿学学做丫环的诀窍。” “我、不、是、丫、环。” 贝兰巴特被气得大哭,跌坐在地上环抱着胸。 她这一哭,把多日的委屈悉数哭出喉咙,双肩不住地抖动。 亲眼目睹爹惨死在土匪的大刀下,他们姐弟被迫各自分散逃命,她因逃避不及,当场被土匪头子逮住并在野地里加以凌辱。 事后被绑回土匪窝,成为他泄欲的寝妾之一,日夜饱受非人的折磨、淫辱,两腿会合处痛得几乎下不了床。 好不容易地找了个妖媚的暹逻美女代替她的位置,正庆幸可以暂逃魔掌,谁知一个臭土匪把她拉下床,硬要她去服侍人。 “我才准备夸你勇敢,干么哭给我看?难道你不想知道蓝眼……呃!令弟的下落吗?”唉!女人天生是水做的。 刚才悍得要命,可一转眼,就哭得像个水娃娃。 “你要告诉我?”贝兰巴特泪眼婆娑地问道,深绿色瞳眸浅成青绿。 能不说吗?哭成这模样还美得叫人想扁。“蓝……喇札在我家。” “她在你家做什么,小厮还是佣人?你是不是欺负他?喇札有没有饭吃?”她好担心喇札。 “天呀!你天马行空的本领叫我汗颜,土匪窝待久了,脑筋都不清楚了。”她没那么冷血。 那小鬼吃好、穿好,还有人传授武功,玩得不亦乐乎,根本忘了要找寻亲人一事,当真被她唬了去,以为巴特家只剩他一根独苗。 “你们中原人最坏,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她再也不信任中原人。 “你们波斯人都这么刁吗?真不该帮你们波斯人。”莫迎欢以她的口气回敬。 “你……” “好啦!不逗弄你了,你弟弟目前住在我家,他拜我未来夫婿为师,像个小少爷一样被人服侍着。” “真的?!”贝兰巴特露出迟疑的笑容。 “放心,我还不够坏,欺负小孩的驴事我不屑为之。”顶多玩弄两下,这不算欺负吧! 她的笑容有一丝安慰。“那你呢?怎会被……请到土匪窝?” “唉,没办法,谁叫我银子多得可以砸死人,惹人眼红呀!”莫迎欢叹着气。 有钱人不好当,随时等着让人绑架。 她是很困啦!暂时陪他们玩玩,银子留给爱抱怨的娘亲数,谁叫她是很孝顺的女儿。 “可是他们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大鱼大肉还住房屋。”两人待遇真有如云泥之分。 聪明人做事,她是不会懂的。“因为我是财神,他们不敢得罪我。”得罪财神一辈子穷。 “嗄?!”贝兰巴特当场傻住。 天黑无人踪,这时小偷就猖狂了。 曾经自诩是神偷的杜丫丫伙同另一人趁夜潜入阴风寨,为的是“探望”不知安份的肉票好友。 听说她被“请”上山做客,可是杜丫丫却非常不信邪,以她身边寸步不离祈山二怪的情况下,想“请”她不是易事。 除非她故意受缚,上山找乐子。 可怜的土匪当她是财神爷降临,殊不知她是天狼星乔装巧扮,专门带灾祸,替人间清理污秽之气。 傻哦!人为财亡,鸟为食死。 “啧!你看看这死女人的睡相,人家为她这么牵肠挂肚,茶不饮,饭不思地干着急,她倒睡得安稳。”杜丫丫没好气的道。 “丫丫,你少说两句。” “胆小鬼,你怕她醒来咬你一口呀!”人睡得像头母猪,有何畏惧? “那可不一定,欢欢比鬼还精,搞不好是她装睡好保清白。”小心方为保命之道。 “清白?!”社丫丫冷哧一声。“谁晓得她和别离剑有没有一腿,他看起来好像很……饿。” 另一道男声差点要大笑,丫丫这丫头愈来愈逗了,八成被她相公教坏了,这么令人脸红的露骨言词都说得出口。 不过应嘲风的确一副饥饿相。 “咳!我们不是来讨论她的清白问题,是不是该请她发表一下被绑的心得?”唉!睡得真熟,命真好。 杜丫丫笑着让贤。“大哥,你来吧!小妹刚才扭了脚。” 她又不是找死。 和欢欢相交多年,他相当清楚欢欢睡觉的怪癖,欢欢有严重的下床气,尤其是睡到一半被吵醒,那脾气可说是火爆得很,生人最好回避。 还有欢欢奸诈得很阴险,只要睡的不是自家的床,总会在床沿四周设下陷阱,她就曾被吊在半空中待了一晚。 “奇怪,为什么我心头有种毛毛的感受?”他没好气地斜睨她。 “收呀!那是心理因素作祟,你习惯提防欢欢的小把戏,所以先怕了再说。”她怎好泄露好反的秘密呢? 义兄是结义情,但不敌多年手帕交,只好牺牲他了。 没错,她的同伴便是丐帮帮主连祈风。 他本想回扬州城喝杯喜酒,却遇到新娘子遭劫的乌龙事件,而谁叫他溜得不够快,倒楣被丫丫逮住,强迫他陪同她到阴风寨“散步”。 这奇怪女人有相公不找,偏偏找他这个名丐头,存心想害他挨尉大栩的拳头。 那家伙的醋劲可媲美胭脂湖,永远不竭。 “是喔!那你来当先锋,我保护你的脚。”风凉话谁都会说。 “喂!你是大哥耶!怎么一点气魄都没有,还好意思带领一大群叫花子。” 连祈风笑着舞动碧玉权。“你不晓得乞丐都很怕死吗?我不能落于人后。” 杜丫丫噘着嘴瞪她。 “好吧!我自己来。” 就着月光昏黄的光芒,她悄悄地走近,就在即将靠近床边肘,手倏然向身后一出,用力抓住连祈风的衣带往前送,丢进危险区。 十数退快而细的黑影射向连祈风,他连忙一个后翻避开,接着四周飘起棉絮呛得他真想打喷嚏。 怕惊醒阴风寨的匪徒,他硬是忍得很辛苦,整个脸涨成绯红色。 更惊险的还在后面,一阵石头雨从天而降,敲得他满头包,好不狼狈。 “哈是谁这么无聊,三更半夜来找我泡茶?”莫迎欢伸伸懒腰打个哈欠,睡得腰都酸了。 连祈风吐掉口中的棉絮,瞪着躲在墙角偷笑的可恶女。 “老朋友来探望你身体安康否,快起床招呼客人。”他有此示不高兴被捉弄。 “是你呀,乞丐头。”乞丐最闲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在打呼。 “那边还有一个小偷,你该问候一声。”他自认倒楣,遇着这两个讨债鬼。 莫迎欢眼一眯,在黑暗中认出好友拉丫丫的身影。“丫丫,姓尉的放你出来害人呀!” “呃!你今天气色真好,变得平易近人。”怪哉,她的下床气呢? “不错嘛!你有夜光眼,瞧得出我气色如何,要不要顺便替我看看相?”莫迎欢笑得很阴森。 她了解自己的怪癖,不过自从订了亲,她那个薄命鬼每每一早就来索魂,久而久之下床气也无形中被解了。 “你住这还舒适吧,看起来挺宽敞的嘛!”杜丫丫故意打哈哈逃避问题。 “丫丫,想不想往看看,我床分你一半如何?”来这一套,玩阴的能比得上她吗? 连祈风在一分抱胸,冷眼旁观这两个女人在“叙旧”。 她们倒是自得其乐,没人见他一身狼狈。 “喂!两位,上盘花生、瓜子,顺便叫个唱小曲的姑娘,咱们来痛饮一番。” 在黑暗中,他看到四道不怀好意的青森眼。 “连哥哥祈风兄,你的轻功不是武林绝响,怎么马前失蹄,阴沟里找船翻?”莫迎欢挖苦道。 他无奈地轻笑。“欢欢,你哪找来这些……武器?”好歹也表现得像个肉票。 “喔!我和人玩牌九,他们输到当裤子,我好心允许他们削尖竹片当银子。”一群笨蛋,赌技真烂。 好……好险。连祈风呼了口气,“那石头和棉花哪来?” “墙角有个老鼠洞,拿石头补洞此乃大经地义,而一床棉被就那么多棉花,不用可惜。” 连祈风佩服得想哭,被石头叩到真的很疼,她到底是防小人还是谋杀,没几下功夫还真逃不过,铁定死于非命,魂归阴司。 她脑子到底装什么?尽想些古里古怪的方式整人。 “欢欢,你打算在这里窝多久?”杜丫丫没空陪她玩游戏。 莫迎欢眼珠子一转。“明天吧!我还得去师傅那试试凤冠霞披。” “你走得掉,不需要我们当轿夫?”杜丫丫怀疑她能出得了阴风寨大门。 “嫁了人,记性变不好,莫非笨人口水吃多了也会变笨,姓尉的……”莫迎欢调侃她,连她丈夫也拖下水。 “莫、迎、欢我相公和你没仇,不要老找他麻烦。”吃人从不知嘴软,拿人手不短。 经由相公坦白,她才知欢欢假借她的婚礼“敛财”,为数还不少呢! “哟!转性了。”嫁了人就是不一样。 “少扯些无谓的话,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唉!她忘性真大。“你们刚没在外面碰上祈山二怪?要不要我叫他们进来喝杯茶。” “喝!你想害我作恶梦呀!”有他们在,一切搞定。 “噢你嫌弃他们。” 社丫丫打打哈欠地说道:“他们了解我在开玩笑,我可不是肤浅之人。” 既然知道她没事,社丫丫和连祈风便不多留,莫家还有个难缠的男人正等着夜归妻子。 他们离去之际,和祈山二怪打个照目,有些心悸他们在黑暗中那抹像鬼魅的形影。 骇人呀! 扬州城一片幽暗,唯有莫家灯火通明,一屋子老老少少强打起精神撑着,全是为了陪失心丢魂的应嘲风。 至于“肉票”嘛!他们倒是不担心,老神在在的啃着瓜子。 谁看过狡猾成性的狐狸被自己的后脚跟绊倒?那比鱼在树上筑巢下蛋还难。 “姐……姐夫,你不困呀?”莫笑痴猛打哈欠,揉探眼皮。 应嘲风不回答地看着手中第二封勒索信,以及一束绑心上人发带的辫子。 “应兄,小气财神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她精得让人跳墙!”尉天栩瞥瞥窗外的漆黑一片,心里嘀咕着爱妻安危。 “她再怎么厉害,还是一个全无武功的弱女子,何况身处匪窟……”他不敢再往下想。 偷打瞌睡的风五姑收收口水。“女婿呀!我女儿是九命怪猫,浸在油里都烧不死。” 九命怪猫?!这莫夫人好风趣。 所有人都忍住笑,不愿增加应嘲风的负担。 “不管怎么样,我决定明天一早上山。”他等不下去了。 多一刻便多一分煎熬,他受不了在此空着急。 “一千万两黄金要不要运上去?”应批风正在计算着包了全扬州城的马车和苦力。 “不。” 太繁复浩大,他志在救人,不想耽搁。 应嘲风努力让自己保持乐观,相信她平安无事。 在那天,只有两个男人在担心他们的女人。 而那两个女人正分别在不同的床上作着美梦,安稳地睡得舒舒服服,丝毫不在意是否有人为她们寝食难安。 夜是静的,唯有人心不平静。 风是止的,只有莫府波涛汹涌。 第十章 迫不及待的应嘲风鸡一初啼就准备上山,所有人只有舍命陪君子,送他上山。 随行的人有尉天栩和他的两位护卫武宣佐、文宣佑,及应批风和坚持“手足情深”的莫笑痴,其实他哪是关心大姐是否无恙,纯粹是跟来看热闹。 入山一路风平浪静,不见岗哨人踪,超乎平常的静谧,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照常理说,阴风寨里恶匪上百,不会毫无所察地任由一行人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而不发飙,可此刻竟安静得像一座死山,鸟兽不鸣。 “你们会不会觉得山上的气氛十分低迷,怪得叫人脚底发麻?”应批风心不安地朝四下一瞄。 “不会呀!姐夫的弟弟,有我大姐在的地方,不正常才是正常,她喜欢玩嘛!” 说这话的莫笑痴差点被打死,因为他的话说进某些人的心坎中,令他们有些迁怒地想让弟代姐背过。 “这次你最好祈祷舍姐真的被绑架,否则……嘿!有人会抓狂。”幸灾乐祸的尉天栩倒希望应嘲风能好好管教“妻子”。 应嘲风心急如焚,根本听不进他的调侃活,加快脚步找寻阴风寨的藏匿处,好救出己困在土匪窝一天一夜的小娘子。 山路扑朔迷离相当复杂,他们几度迷了路又寻着来时路返回,正当他们找得焦头烂额,有些沮丧之际,某地却传来哀号声。 应嘲风和尉天栩连忙足点叶尖,施展轻功趋前一视,左、右护卫随即赶上。 因为莫笑痴才刚习武,三脚猫功夫根本烂得可以,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应批风后陪着他“慢慢”走,反正总会走到出事地点。 待他们赶至叫声地点,入目一瞧。 三三两两抱地打滚的小喽罗正在大声哭叫,身上有着大大小小不规则的肿包,整张验活像迦迎牟尼佛的顶上发,可笑得叫人同情。 “你瞧,这不就是阴风寨的寨口……”尉天栩还来不及说完,应嘲风已一马当先地冲进去。 只是里面的情势让人啼笑皆非。 “噢!嘲风,你来了,好好喔!你赶来陪我吃午饭呀!”满嘴是食物的莫迎欢含糊的朝他一笑。 在她身后有一高一矮的哼哈二将,左侧立了位异族女子为她添饭夹菜,四周倒卧三、四十名已昏迷的大汉,情形和外面的小喽罗有同等遭遇。 应潮风的眉毛抽动,脸色变得铁青。 “是很巧,你在用膳呀!”他紧张得胃发痛,她却有闲情逸致在土匪窝里……吃饭! “我也很无奈呀!谁叫我是人不是仙,总要在羽化之前塞点东西。”不知大难临头的她仍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风凉话。 “莫迎欢,我非揍得你三天了不了床。”应嘲风气得朝她一吼。 她停着微徽一笑。“肚子饿难免火气大,先坐卜来尝尝鲜鱼汤,何大的手艺没话说。” 明明气得头顶冒烟,一见她平安无事,他紧绷的身心突然整个松弛,倒真觉得有些饿意,他跨过横七竖八的活“尸体”往她身侧空位一坐。 贝兰巴特不太甘心地为他盛了碗饭,用力地搁在他面前。 只是应嘲风的心思全在心上人身上,无暇分心顾全其他。 “咋!你们太过份了吧!我们在外面找人,你们却在里面享福。”好恶劣。 一行人陆续地进入,他们无视地上的肥蛆,全都围坐在桌旁,津津有味的享用一桌美食,还不断赞叹何大的手巧,精心烹调皇帝才吃得到的料理。 生性害羞的何大被他们的赞美惹得脸直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酒足饭馆,应嘲民放下筷问道:“欢欢,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天罚。” “欢欢”他用训示的口吻低唤。 “说了你们倒是别佩服我,真的是天在罚他们,我不过是帮手,让他们早日顿悟佛之无远弗届!” 应嘲风挑了挑眉,“帮手?”他看是魔手才是。 这些土匪的惨状,已到了目不忍睹的地步。 “做人嘛!不要往小处看,要胸怀五湖四海,银子才会嫌得快。”莫迎欢指指放在虎皮椅旁三十几口金银珠宝。 大家抽了口冷气为之绝倒,她……她居然……抢了土匪的私藏品,为数之多令人怀疑她要往哪儿摆。 “天呀!你比那些土匪还可怕。”打了个冷额的应批风心想,她不会叫他当扛夫吧! “好说,好说,混口饭吃而已,我什么才能都没有,只会数银子。”汗颜呀! 尉天栩十分好奇是什么玩意造成土匪们的“臣服”。“姓莫的,他们是中毒还是虫螫?” 聪明。“姓尉的,听过恶虎蜂吧!”她赞赏地看他。 “咦!你怎么没事?”太不可思议了,恶虎蜂毒性之强令人发指。 “你是在庆幸还是扼腕?我没被叮死很可惜哦!”真该留几只陪他玩玩。 她向来眼尖嘴利,在入寨途中无意发觉某棵大树上,竟悬挂十来个如灯笼大小的蜂巢,一、两只离巢觅食的巨蜂让她兴起玩意。 天尚未亮,大约丑、寅交替时刻,一整天睡太多的她已睡不着觉,遂吩咐白二以布袋去摘取蜂巢,并要他在蜂巢下方拔两株驱风草。 天生万物必有相克,驱风草的汁液含有某种巨峰厌恶的味道,涂几滴在身上,蜂儿即不敢近身。 辰时一到,一干土匪聚集在大厅里用早膳,她才命令何大、白二放出凶恶的蜂群,让他们无处可逃,个个哀号倒地。 她呢?坐看自己的杰作,感叹人间之无常。 昨日是高高在上,等着捞一票的威风土匪,今日却成了任人宰割的活死人,这不是天在罚他们吗? 凡事必有报应。 “欢欢,不要轻言晦气话。”应嘲风不喜欢她老把死字控在唇边。 莫迎欢撒娇地扯扯他的手。“我的嘴没那么灵,不然第一个咒的是绝情剑。” 绝情剑主人尉天栩恶狠狠地瞪着她。 “咦!你不提我倒忘了,一个绝情剑,一个别离剑,碰上你们扬州城的女子,全成了多情剑客。”应批风忽然想到。 应嘲风和尉天栩的目光如箭,同时射向他。 “你们这些男人都爱瞪来瞪去,肯定是太困了,寨子口有副板车,你们就费心点,把金银珠宝运下山。”莫迎欢能利用就利用。 “什么?” 几个男人都忍不住人吼。 莫迎欢故作娇弱地抚抚胸口。“各位别恼,下了山我分你们一成。” 这么恶劣的事,只有她做得出来。众人在心中埋怨地想着。 “那你呢?欢欢。” “我?”她笑着牵起莫笑痴的手。“我们是软弱妇孺,当然是在一旁为你们打气加油。” “嗄!”这像话吗?众人慨然地摇头叹息。 在莫迎欢的鞭策下,他们花了半天工夫将财物运下山。阴风寨大部份匪徒因中毒过深而逐渐死亡,小部份仍存活的人,尔后终身受蜂毒之苦。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谁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总有个例外吧! 山中风飒飒,从此商旅可心行商,不用再但心土匪流窜,损及身家性命。 扬州城有着大盛事,家家户户挂满红灯笼,燃放鞭炮,喜得犹如自家女儿要出阁,小孩子笑闹地手握糖葫卢满街跑,当成是元宵佳节。 为何大家如此兴奋呢!不外乎“小气财神”要嫁人喽!他们终于可以平静过日子了。 这等大乐事,众人岂不普天同庆,欢送灾神? “无知百姓,他们以为我‘舍得’离开扬州城吗?”莫迎欢不悦地嘴角微翘。 她早和相公谈妥条件,把莫府改为追月山压,和兰州的冷月山任相呼应,将大部份生意移往南万,剩下的交由应批风人打理。 他们决定在扬州城定居,继续成为“名胜”,以免百姓大无聊,少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欢欢,我好羡慕你,干脆我也搬回扬州城,凑成三名胜。”杜丫丫不想一个人待在洛阳,太寂寞了。 “好呀!反正城西那间宅第空着可惜,回来做伴也好。”气死度量小的尉大堡主。 杜丫丫先是一喜,继而有些惋惜地说道:“知易行难,我家有尊大佛坐镇,不自在呀!” “姐妹重要还是相公重要?他敢罗唆就把他休了,休书我替你写。”莫迎欢手痒痒地想拆散一桩好姻缘。 尉天栩一进门便听见她的话,“姓莫的,我上辈子和你有血海深仇吗?你不将我扒骨啃脑誓不罢休。”这女人一刻都不得放松。 新房内,男宾止步。 可是莫……追月山庄不注重这些繁文缛节,一切随兴而起,大家欢喜。 “姓尉的,不怕眼睛生疮长脓吗?万一本姑娘正在更衣怎么办?” 尉天栩冷冷一嗤。“等你发育好再说,我对小孩子体型没兴趣。” “唷!原来你对丫丫身材这么不满意呀!难怪她老想回扬州城。” “你……巫女。”她百无禁忌也该有个限度。 “好了,你们别一句来一句去,烦死了。”杜丫丫早放弃让他们和睦相处的念头。 尉天栩不想惹恼娇委,以免睡冷床。“我是替应兄带个人来赔罪。” “喔!谁呀?” 他手一招,应批风押着沈静依入内。 那日事机一败露,张大婶忙着逃难,不慎跌落山谷摔断颈骨,曝尸荒野无人掩埋。 而沈静依无处可去,被盛怒的应嘲风打了一掌废去武功,如今她和寻常女子无异,行不远、跳不高,拘禁在高阁内。 原本是打算将她关在地牢,可是追月山庄没地牢,所有的地下建筑全堆满金银珠宝,因此打消了念头。 “她是来……赔罪?”莫迎欢机伶的眼珠子转着算计。 沈静依发丝凌乱地说道:“对不起,因为我的私心差点害你魂断阴风寨。” “呸!呸!呸!大吉大利,今天是大喜日子,别说触霉头的话。”应批风连朝地上吐口水。 “无妨,我不介意。”莫迎欢坏坏地一笑。“沈姑娘,你是诚心认错吗?” “是。” “那敢情好。”她从枕头下摸出铁算盘。“我算一下你该赔偿我的收惊费和精神受创的损失。” 沈静依愕然地一呐。“你……” “我知道你没什么银子,就到我开在洛阳的欢喜楼兼兼差,卖笑不卖身做个三年就好。” 这……过份,所有人都朝莫迎欢怒目一视,沈静依也惊得哑口无言。 “喂!做人要厚道,不到为了银子泯灭天良,小心天收了你。” 莫迎欢斜瞪尉天栩。“那我慈悲些,兰州有间新酒铺少了个风骚女掌柜,不安薪帮我做三年,前尘旧事一笔勾销。” 够远了吧!她可不想留个危险人物在身边,随时得提防小命不保。 “我去。”沈静依一口应允。 既然不想看着师兄和新婚妻于双宿双飞,她宁可远离伤心地,独自回到兰州品尝孤寂、落寞,了却一段痴恋。 “去之前送你个礼物,拿着!”莫迎欢拿出几粒串挂的鲜红果子。 “这是……” “七夕果,听说可以恢复功力,你省着点吃,千万别浪费,那可是很贵的。” 一粒要一干两银子耶!她心好痛。 沈静依感动地红了眼眶。“谢谢。” 谢?当然要谢,不过她会把本捞回来以倍数。 “时间差不多了,该拜堂了。” 尾声 小气财神果真不负盛名,敛财有理。 她特别在大门口贴了一张红纸注明一十两以下,礼进人不进;十两以上,欢迎一人光临;三十两可携伴同行;百两以上,列队亲迎。 喇札巴特和莫笑痴像两尊小门神,背后扛了只轻巧的大竹篓站在大门内侧,等着收礼。 而贝兰巴特青梅竹马的爱人知道她受恶人凌辱,快马加鞭由波斯赶来,途中累死三匹骏马,不介意她的无奈失身,仍愿迎娶她为妻。 此等深情叫人落泪,于是乎两对新人一同拜了天地。 “欢欢,你终于是我妻子了。”感觉像历经千山万水,应嘲风面带喜悦。 “是呀!好累哦!你帮我把凤冠取下,快折断我的颈子了。”下回她绝对不嫁。 “唉!你就不能稍微表现点新娘子的喜色吗?”和她对话真辛苦。 累都快累死了,还要矫情作态。 莫迎欢露出一道妩媚的笑花,双手如蛇似地缠绕上他的颈背轻抚。“相公,人家好爱你哦!” 应嘲风的心是充满颤抖的狂喜。“爱我的银子还是人?” “银子可爱,你更可爱。”不然她何必嫁呢!不就是爱他嘛! 银子不嫌多,有个人帮忙赚钱,她是不会推辞的。 “真心话?” “比银子还真。” 一听到和银子相比,应嘲风相信她的真心,因为她从不和银子交恶。 “娘子,我爱你。” 纱幕一放,两具身体倒向红鸾被,低低私语、浅吟低和,无限春光。 房里两情绪蜷、缠绵悱恻,恩爱更赛交颈鸳鸯,被窝底翻滚,好不快活。 一道怯生生的身影立在大树下呜咽,大家不让她出席观礼,怕坏了大好日子,冲毁了一桌桌昂贵的酒席。 云日初本想来找莫迎欢商量,可是…… “呜……欢欢,人家不要嫁啦!” 正和新婚夫婿享受鱼水之欢的莫迎欢,猛然打了个颤,更加拉近丈夫火热的身躯与之交缠,忘却一切红尘事。 情之深,无穷尽,山水有相逢。 爱之切,银难断,明月时时圆。 因一段爱情的开始,生命有了期待,下一个织爱的人儿呵,月老的红线正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