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手毒仙》 楔子 无双女,人无双,艳如桃李,芳华冠今,君子见之,弃械背节,愿为风流一抹魂,不嚷桃花枉春渡…… 桃花劫,劫痴心,一笑无双。 偏偏痴心难寻,乡野民间口耳相传,传着传着,就剩下桃花劫,他们是这么说的—— 令男子心智失,神魂颠倒,抛弃妻子名禄,就为求佳人回眸一睐。 娇且媚的绝色女子,玉骨透冰清,杏眸染秋色,嫩肤似乳燕,雪白犹似梅,嘤呢樱唇如桃瓣,染红的少女羞意。 媚眼临歌扇,娇香出舞衣,云髻罢梳犹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亭亭玉体,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娇辉,轻盈臂消香腻,绰约腰身漾碧漪。如此美人呵!人间难得一仙影,天下难成双。 英雄折腰,愿为裙下臣,王公权贵欲得立,撒万两金,刀光血影,罗裙轻沾处,哀嚎不断,人称无双桃花女。 然,真有无双? 远山清河茅草屋,不奇;煮茶下棋闲聊天,不奇;一白发红颜老者,两冰肌玉骨少女,各占三角,彼此间又似有隐隐火光突现,一幅画面,似乎也不特别奇怪,可就是不协调。 茅屋前的小院落,摆了一张茶几三张椅子,白发老者坐其一,一手持壶,先是倒了八分满的茶,小酌一口,另一手持棋,似在思考棋路,但眼神又瞟向各坐其左右的妙龄绝色少女。 「想好没?你们俩明明性格天差地远的,怎么都是这么婆妈个性?磨蹭不出个答案?」将军!人称无双老人的老者手高手低下了一着棋,眉眼含笑。 他这步棋不会下错的,照她俩的个性,绝对会乖乖照他铺的路子走,然后他绝对要那死不认错的女人低头,将她一军!哈哈,想起来就快活。 右手边的少女没回他话,一身嫩绿罗裙,绝色容貌,一双大眼活灵活现,唇角不隐藏上勾的弧线,视线紧盯地上的小虫子,看来心情很好。 鲁清墨轻弹指甲,细细白白的粉末对小虫子而言,像是下了场雪,只是雪后,一群小虫子像被冰冻住般不再前进,没两秒便从身体冒出绿色的泡泡,最后化为一摊黑色的水,慢慢的……地上只剩原来的土跟几撮野草。 「为什么要绿色的?换红的。」左手边的少女开口,手持长针戳木头小人的动作也停了,柳眉轻蹙,似不甚满意师妹的审美观。 「你不觉得绿色有生意盎然的感觉吗?红色的泡泡多血腥啊。」鲁清墨可不认同,如果可以,她希望血也是绿色的,比较不碍观瞻。 红衫裙红短靴,长针在握的苏写意似有气,但也只是眉毛多向眉心拢了点,表情变化不大,手抬高了点,一针插进木头小人的眉心,不料针没事,被戳一下的木头小人倒是一分为二了。 「红色血腥,绿色恶心。」杀生也能叫生意盎然吗?苏写意顺手将木头小人往地上丢,又从暗袋捞出一模一样的木头人,继续试针。 鲁清墨也不遑多让,继续在地上「下雪」,继续看小虫冒出她喜欢的绿泡泡,心里暗叹,如果是活生生的人多好啊,肯定能冒出更大的泡。 「难怪,你就是喜欢红的,你的病人才会老在吐血。」 「所以你是喜欢绿的,你的仇人才老在大庭广众下解手吗?」 「这你就错怪我了,我也是尽量想让自己笨一点,毒药发作的时间晚一点,偏偏我生来聪明,只好让他们来不及脱裤子了。」大不了下次她用这新发明的毒粉好了,让他们拉完之后,立即化成水蒸发掉,免得丢人现眼。 瞧,她多善良的一个人啊! 苏写意难得的露出笑容,「师妹错怪我了,我让病人吐血是为了他们好,气血要流通,病方会好。」但如果他们失血过多,化为一摊尘土,她也只能说他们跟地府比较有缘分,注定好的,不是她的错。 闻言,无双老人只差没翻桌,气得白眉又上扬,但转瞬间表情又变了,垂眉低头,声音哀戚,似有无限委屈,「孽徒啊,孽徒啊,师父在此问你们话,你们个个装傻不回,我究竟为了什么含辛茹苦把你们俩拉拔大啊?我命苦啊……」 「师姊,你记不记得『养不教父之过』下一句是什么啊?」鲁清墨语气天真,似乎颇为不解。 苏写意刻意拿高第二尊木头小人,针又往眉心一戳,立刻木头小人又断成两半了,她声音不疾不徐,眼睛对着无双老人说:「教不严师之惰。」 天不怕地不怕的无双老人身子颤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无所谓的神情,挥挥手,「算了,你们不想赌就算了,我藏的那两招就带进黄土里陪我好了。」 「有鬼。」苏写意抽出第三尊木头小人,低语一句。 「就是,我们都出师了,才突然说有留一招没教我们,不是有鬼是什么?」鲁清墨伸手抹了一下棋盘上的棋子,棋子上的红字黑色开始慢慢溶掉。 「哎呀,我的将军!」真是孽徒啊,他当初是为了什么收留这两个小恶魔的?鬼迷心窍了他!无双老人无限感叹。 苏写意手指微使力,长针插上写了「将」字的棋子,「有鬼,自己跟自己下棋,是敌非敌,似友非友,执棋布棋,亦真似假,皆在师父手中握,到底是将谁的军还不一定呢。」 所以说,徒弟太聪明就不好玩,无双老人冷汗顿时冒出两滴。 刻意挂上无谓的脸,他站起身徐徐往茅屋内走,话留给后面的人听,其实呢,他还是有把握的,毕竟他的徒弟他最了解,太好强了。 「写意啊,你阎王面前抢人的功夫越来越精湛,可惜『九转魂生丹』总差一味药,是什么呢?你瞧,为师就是健忘,老想不起来,就记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才想让你去试试怎么杀人,兴许能启发你的想法,也能让为师想起那秘方放哪去了。」 片刻,第三尊木头小人各穴位被插满长针,苏写意将它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心有不甘,但仍说出口,「赌了,我若杀不了人,就欠你一回,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若杀得了,你就交出『九转魂生丹』的配方。」 「好。」无双老人一说完,红色身影片刻不留,身影在树林间高高低低,转瞬间,茅屋前已经没有苏写意。 他笑了笑。难啊,要神医杀人很难,倒不是心慈,是心傲,怎能允许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他倒要看看这小徒弟能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不缺什么药,你也不用教我制毒,我喜欢自己研发的把戏,就这样,我要走了,师父保重。」鲁清墨先下手为强,打算要离开。 「清墨使毒的招式,比较为师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师父也是颇为欣慰的……」无双老人故意顿了下,嘴角露出算计的笑容,「前些日子清墨不是嚷着苗族藏私,什么制蛊方法都教你,就是不外传的阎王蛊不教?」 鲁清墨立即停下脚步,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头。果然是老奸巨猾,知道她最近在烦什么。 「为师不知道有没有提过?为师是有点苗疆血统的,这阎王蛊嘛也不难,不就应验那句『阎王要人三更死,从不留人到五更』,这五更不重要,重点是三更,妙就妙在不能早死,所以为师要你学学怎么救人,但你连这都不肯,我也就没什么好教的了。」无双老人叹气连连,实则肚里暗笑不停。 双手握紧,细细绿绿的粉末从握紧的拳头隙缝飘落,鲁清墨开口,「赌了,我要是不能救人,就欠你一回,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若我救得了人,你得教我怎么制阎王蛊。」 「好。」无双老人一应,嫩绿身影早已消失在树林间,茅草屋前只剩白发老者一人。 这妮子手下血腥无数,却从没救过一人,因为她从不信人,对她而言,天下又有谁值得救?他倒要瞧瞧能让她甘心相救的会是谁。 达成目的,无双老人乐得眉角嘴角似乎都要往上飞升,但……「哈啾,怎么会有木屑?」揉揉鼻子,他侧看茶几一眼。 茶几上的木头三号早就不见身影,只存几支针,稳稳的插在棋盘上。 想想,不对劲,怎么脚底热热的? 头一低,就发现自己的鞋子在冒烟,不,是整个地上都在冒烟,绿色的粉末不断渗入黄土,冒出白色轻烟,烟雾又似带水,渐渐腐蚀掉地上的草跟虫跟……他的鞋子! 足尖踏地,在地上轻点几下,无双老人几个纵身便往屋里迈,要不是他轻功了得,怕是连脚都赔了。 唉,他是什么鬼迷了什么心窍啊,当年以为为自己找来两个乐子,没想到是两尊碰不得的恶魔! 第一章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瑟琶女抱着五弦琴卖唱,莺语绕梁,燕声轻柔,好个呢哝细语,江南小曲,一声一声唱出世情薄弱,落花飘零。 景阳酒馆里商旅来去,几桌乡亲就着小菜和白干,谈诗谈情谈风月,说起家乡事,当然也不乏乡里江湖问的趣事八卦。 「辣手毒仙是谁?」 细碎的耳语飘至窗边一桌客人耳中,两男三女以素菜为主,从其穿着打扮和佩剑看来,应是江湖武林人士。 他们一群人是非常醒目的过客,一身红衣的女子柳眉杏眸,体态稍丰腴,带着英气的眉宇显得蛮横、骄纵,还有几分目空一切的自负,问句是从她口中来的。 她身边的女子同样出色,雪白衣裳衬托出她孱弱娇美,眉眼含黛,朱唇羞涩,看似弱不胜衣,由着一旁的丫鬟翠儿添饭加菜,一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模样。 「听旁人说,似是以貌美之姿为诱因,恣意毒害人命的妖女,但毕竟是旁人之事,我们也不好说嘴。」白衣佳人像是不愿说别人坏话,但又早以妖女断定别人的身分。 身侧的青年剑士背负三尺青锋,星月朗朗,眉飞入鞘,身形偏瘦,五官端正,有着练家子的傲气,但稍嫌浮躁,不够沉稳,两颗不安分的黑眼珠老是飘来飘去。 看其眼,如其性。 「虽说是妖女,但瞧众人怎么说的,那毒仙好似天仙下凡,就连有贤妻爱子的人都能为她抛家弃子,肯定是闭月羞花之姿,童师妹别问得好,免得自惭形秽。」唉,他也好想见见什么叫天仙,就算会下毒又怎样?牡丹花不死,做鬼也风流啊! 红衣女子闻言,立即抽起不离身的长鞭,恼怒得想挥那青年剑士一鞭,「陶逸飞,你竟拿妖里妖气的妖女跟我相比?!」 「什么妖里妖气,你见过吗?纯粹以讹传讹罢了,说不定全是乡里百姓夸大了,那毒仙也不见得有我厉害。还有,青遥师妹,别忘了我是你师兄,没大没小连名带姓的唤可不成,显得你没分寸。」怕鞭不长眼,陶逸飞又往后坐了点。 这师妹美则美矣,可惜性子太骄,善妒又小心眼,叫人难以承受。 「师兄又怎样,有你这种好色又不守门规的师兄,我深感羞耻!」她每瞧一回便讨厌一回,厌恶至极。 一听,他大笑。「你放心,你这样的姿色我看不上眼,绝不会为了你不守门规的。」 「你……你……可恶!」说不过他的童青遥恼怒地看向对面男子,「二师兄,你干么让他和我们同行,瞧他那副无赖样,简直丢人现眼。」 被唤作二师兄的男子身着蓝衫,眼神沉静,没多说什么。 他眉目俊朗,唇如薄翼,发丝似墨,飘逸出尘,虽是一语不发地坐着饮茶,却不难看出隐隐于内的清朗明辉,宛如一块月光美玉。 「二师兄,别理她,又在耍脾气了,怪我尽顾着看美女而忘了替她真珠钗。」就爱计较,不过少看她一眼,就气呼呼地直跺脚。 「你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童青遥撇开脸,故意夹走他爱吃的凤巢双珍。 陶逸飞佯装痛心,抚胸哀叹,「嗟!恼羞成怒了,人家辣手毒仙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以你平庸的姿色怎么比得过,你总不能逼我说谎言吧。」 「你还说!正邪该是不两立,难不成你也喜欢上以美色惑人的妖女?!」她气得差点翻桌,柳眉一横,怒满芙蓉颊。 陶逸飞轻浮,童青遥骄蛮,两人刚入无相门时还相处得不错,师兄师妹颇为和乐,一同习武,一同进食,日子倒也平静。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却越来越不对盘,一见面就吵,而且情况越演越炽,若无人在场劝和,恐已大打出手了。 「童师姊,陶师兄,你们就别再吵了,为了个不相识的外人争得面红耳赤,何必。」白衣姑娘一脸无奈的说道,秀丽脸庞漾着一抹淡淡笑意,但眼神瞟了一下左右桌,不想让人多言他们一群人皆是粗鲁的武夫。 「好,听语盈师妹的,女孩家就该这般温婉娴静,哪像某人无自知之明又不知掩饰,让人看了真为她担心,担心她嫁不掉喔。」 「放心,我又不嫁给你,轮不到你来操心!」童青遥反讥,明明知道二师兄就看着她,她不想破坏形象,但就是禁不起激。 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陶逸飞又忍不住想逗她。「对,你喜欢的是欧阳师兄,可惜人家身边已有语盈师妹,所以你想退而求其次当小,这点心思还藏得住吗?」 被戳中心事的童青遥当场难堪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中握着擅使的长鞭,全身因怒气而颤动,双目迸射出杀人光芒。 五派十帮十八门三十二洞寨,武林之中门派鼎立,其中以无相门最广为人知,因其门主便是当今武林盟主,得以号令天下群雄的人。 他门下门徒过千,但真正能尽得真传的弟子并不多,加上义女何语盈的资质平庸,虽有千金之姿,却难成侠女之器,因此他属意收欧阳不弃为婿,继承门主一位。 此事虽无明言,但众所皆知,爱慕欧阳不弃多年的童青遥自知比不上,也只能奢求即便不能为正室,若能得其青睐,委身妾室亦可。 「陶师弟休要胡言,若坏了师妹名节,我们都担当不起。」风清月朗,温润如玉,乍然扬起的柔逸嗓音清澈如泉,流经每个人心中,抚平烦躁和争执,带来桃花枝桠的春意。 「怎么,二师兄也会害羞呀!一说起儿女私情,你就按捺不住,不能保持沉静了?」陶逸飞嬉笑揶揄。 清雅俊期的男子啜了口茶,不失闲逸地扬唇。「学武者当修心性,勿道人是非,童师妹、何师妹皆是待嫁闺女,哪容得旁人说嘴。」 「心疼了呀!师兄,怕语盈师妹羞得抬不起头见人,你这君子剑护花心切,深恐我鲁莽冒犯。」二师兄真不愧为气度翩翩的君子剑啊。 君子剑欧阳不弃,人君子,剑君子,临危不乱,剑出不伤人,夺人兵刃于一瞬间,尚无一人命丧其剑下。 百笑生的江湖名人谱是这般着墨,赞誉有加,称之当代奇人。 「逸飞,你又说重了,若遭有心人误解,岂不误了师妹良缘。」欧阳不弃脸上带着温煦笑容,四两拨千金,意思很清楚,那个良缘不是他。 当场两女子脸色黯下,但也不好多开口说什么。 陶逸飞则是怔了一下,有些听出话中含意,连忙堆笑,「是是是,咱们不谈师妹,不如谈谈众人口中媚容惑众的妖女吧,说不准师兄对她比较有兴趣呢。」 「胡言。」他那张嘴,早晚会惹出事来。 「哪有胡言,光是一女子就能引起江湖大乱,人心浮动,不瞧瞧那令人惊叹的仙姿仙容,是男人都会抱憾而终。」这可是他练武闯江湖的最终目标——得一美人,死而无憾。 语气轻佻的陶逸飞挑着眉,大放厥词地赞扬坏人姻缘的绝色佳人,一脸淫相地发着痴,彷佛已怀抱美人,快意畅言。 欧阳不弃也不回话,替自己空了的杯子斟满茶,视线落在窗外,一抹湖水绿的身影引起他的注意。 不一会,他很轻很轻的勾上嘴角。 奇怪的小姑娘……对小贩桌上的珠钗水粉没兴趣,看人斗蛐蛐倒是目不转睛,一旁也有人顺带贩卖蛐蛐,她买了几只。 他的目光跟随她来到墙角,看她将蛐蛐放在地板,不一会,袖口飘出细白粉末,阳光下,他看不真切,没多久,那几只蛐蛐各自断成好几截,原来的翠绿色身子有些发黑。 蒙着面纱的小姑娘眼里含笑,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他似乎能从她清灵的眸子里感染她的喜悦。 那带笑的眼睛像在他心里注进一道清流,心随波荡漾。 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她应该就是「她」吧! 「姓陶的,你莫要再提起那可耻的辣手毒仙,她不过是个靠貌美诱惑男人的妖女,哪值得跟我们相比,你再说,我就抽花你自以为俊俏的脸!」童青遥捺不住火爆性子,一拍桌一怒吼,几乎全馆子里的人都听见了,连街上的小贩也频频将视线投过来。 欧阳不弃让她的声音唤回视线,难得露出不悦之色,紧盯同门师弟妹,希望他们自知收敛,他虽没说话但威严尽现,三人顿时不再有声音。 片刻—— 一阵暗香飘来,迷惑了所有人知觉,尤其是童青遥,她手一软,浑身无力,长鞭落地竟无法弯身拾起,真气在体内翻滚,一点一点地流失。 欧阳不弃蹙眉,往窗外看一眼,不见湖水绿,忽地大喝,「闭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咯咯……明霞骨,沁雪肌,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 酥软嗓音宛如染糖桂花低回,飞进杂音纷起的景阳酒馆,腻融了在场男人的心,人未至而幽香先飘,使人神魂迷失,未饮先醉。 光是那句「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就够引人遐思了,男人们皆不自觉地露出痴迷神色,遐想着玉肌雪肤的俏佳人。 「无耻!」童青遥不屑的看着陶逸飞的一脸痴相,啐了一口。 「无耻?怎么就见不得人好呢?相貌差该怨爹娘,何来怪罪老实的好哥哥。」真是要不得的心态。 「你是谁?快给我滚出来!」力不从心的童青遥羞愤大吼,越想运气力气流失得越快。 「我是谁?」清悦的笑声软软扬起,笑得乐不可支。「你左一句妖女,右一句妖女,叫得妹妹我心头痒呼呼的,不来让你瞧一瞧,我心中有愧呀!」 还敢问她是谁?!大呼小叫的,扰了她斗蛐蛐的兴致! 「你……你是……辣手毒仙?」听出端倪的陶逸飞为之一骇,神色有些害怕,却又带着惊喜期待。 「哟!我的好哥哥,你可真是我的知音,小妹子开了个头,你便把小妹……嗯——死相,摸得一清二楚了。」 那一句娇吟似轻嗔的甜腻声,让男人们的骨头全软了,眼巴巴地望穿秋水,等待佳人现身,唯有欧阳不弃为此眉毛又皱紧几分。 「你这妖女少来妖言惑众,装神弄鬼有什么企图?分明是丑得见不得人,要不何以久久不敢现身?竟还敢自称天仙。」不想认输的童青遥口头叫嚣,不甘心任人戏弄。 她就不信能有多美,语盈师妹的美已是世间少见,她对自己的容貌也是颇有自信,就不相信这不敢现身的女人能好到哪去! 「不是自称,是众人皆如此称呼,小妹不现身是为你好,怕你自惭形秽,没勇气活着。」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看了就知道。」 不是花香,而是淡淡湖水的清甜味,一抹馨香随着款款莲足翩然而至,湖绿色衣裙轻如初次,如梦似幻地出现在人们眼前。 那抹软绿映入眼帘,竟是一如仙花于人间绽放,冰雪为肤,玉骨酥透,月般光彩,神似秋霜,纤尘不染闪璨着绝丽,彷佛吐息间便化成流冰,玉琢的粉人儿。 美,不足以形容纤柔佳人,那秀发如云,鬓丝若霁,妩眉像远山含黛,明眸似寒潭印月,粉腮绽笑似桃花怒放,鲜润红滟丹唇泛着水泽,月齿如和阗美玉,腴膊若粉装,皓腕赛雪,春葱纤指轻点…… 啊!醉了,醉在暗里回眸深厚意,哪能不销魂。 「好美……」 不知是谁一句惊叹,打破众人的屏气凝息,纷纷露出惊艳神色,硬是被比下去的童青遥大为不悦,一时难忍羞辱地想出手教训。 但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等她发现时,手脚都贴着地。 「哎哟!小妹可禁不起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啊,这可是会折寿的。」咯咯地轻笑声又起,饱含着柔腻。 这趟下山来,就数这件事最为有趣,叫她整个人的精神都来了。 「你……」童青遥气得红了眼,泪水盈眶。 都已经手脚虚软了,她再逞强无疑是自取其辱,才一跨步便双脚浮晃,一扑跪倒在地成趴姿,莫怪要被取笑。 只是见状,鲁清墨丝毫不心软,反倒因为她的难堪粲笑盈盈。 这一笑又惹得惊叹声此起彼落,众人皆移不开目光,暗叹怎会有女子生来如此媚惑人? 欧阳不弃顿觉众人的目光碍眼,绿衣女子笑容刺人,清俊身影上前一步,扶起颜面尽失的娇娇女。 「姑娘莫要为难敝门师妹,若有言语得罪处,在下愿赔罪,望姑娘海涵。」 美目轻扬,笑睇横睐。「这位公子是?」鲁清墨脸上笑意不减,心里看笑话的成分居多。 这种人她见多了,自以为是翩翩美公子,学过几年功夫就爱上英雄救美人的戏码,等等发现敌人得罪不起时,又是一堆说不完的名门正派大道理。 笑死人了,不知自己几两重,还硬来找难堪。 对付这种人呢,她通常先摆娇弱女子姿态,等对方被惑,卸了心房,就来试试她的化骨散,管他什么钢铁汉子,也会成没骨头的绕指柔。 每每对方难堪到想死,但又没能力运气自我了断,还只能靠爬行行动,最后苦苦哀求她时,那表情都会逗笑她。 她讨厌人,喜欢杀人,但这时又会起了「恻隐心」,就不想杀他们了。 那些正义之士不总自诩照顾娇弱美人是他们的责任吗?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就硬要护花,那她就让他们一辈子都成为他们口中「娇弱」的人,让他们也尝尝被照顾的幸福。 唉,她就是这么良善的人,怎有人忍心在她顶上冠上「辣手」之名呢? 「君子剑欧阳不弃。」他双手一拱,态度谦恭的与她对望。 他不喜欢她现在的笑容,不管是刚刚的媚笑粲笑,抑或是现在的暗笑,都不如她刚才斗蛐蛐时那真诚的笑。 「原来是欧阳哥哥,小妹眼拙了,一时竟没认出皓如皎月的你。」她也学他回个礼,让衣袖半遮住的嘴角却撇了撇。 喔——原来是近来颇有名气的君子剑啊,那她还真的应该会会,她就不信他的心真如外人所言的清明。 「无妨,姑娘眼神清明,话锋伶俐,理应非为恶之徒,恳请施惠解药,勿再戏弄于人。」他希望她快快离开客栈,快快离开这群人淫秽的眼神。 非为恶之徒?哈哈——莫非这人还是唯一看出她「良善」之人了? 「哥哥方才可有听清楚小妹是谁?」 「辣手毒仙鲁清墨。」他跟她也算有些渊源,只是没预期两人真会遇上。 鲁清墨眼瞇了一下。众人皆知辣手毒仙的名号,但鲜少人知道她的闺名,他怎会知道? 这家伙有点意思呢。 她眼波一转,嫩如春笋的纤白素手毫不害臊的往他臂上一搁。 「敢情哥哥爱慕小妹已久,日日夜夜思念着小妹,小小名儿始终挂在心头,早也摧心,晚也摧心,让哥哥为小妹憔悴实在过意不去。」 鲁清墨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喊得好不亲热,虽说是放浪形骸的言行,可是不见一丝淫秽味,倒像小姑娘家向情郎撒娇似的惹人怜爱。 谁家女儿不思春呢?只见浑身无力的童青遥和何语盈怒视着,直想将她的手扯离心仪男子,不让她轻薄谦谦君子。 反倒是欧阳不弃没有对她的美貌跟娇态露出痴迷神色,一双眼只是直勾勾盯着她的灵活大眼。 「鲁姑娘蕙心玲珑,聪慧有加,我等只是路过,无意与姑娘为敌,若能一结善缘,来日定报。」 「我不美吗?」见他并未受到她容貌影响,鲁清墨轻启朱唇,微吐兰芷香气。 「姑娘确实是美若天仙,闭月羞花之姿,但若能稍加收敛贪玩天性,必是乡里之福。」他觉得她美,但不是因为那柳眉樱唇,而是因为在街角,她那抹跃上眉间的喜悦。 「你不为所动?」她有些恼意。 她很少……不,她从没遇过不对她姿容动心的人,她不相信,世人的眼睛都该是愚昧的,没有谁是例外。 「不敢动心。」至少不是现在,不是她拿美貌问他时,因为他的确对她天仙般的外貌不动心。 「不敢动心?」勾起唇,她笑得媚态横生。「该不会是心有所属吧?!」 那更好,让她这几天为了救人发闷的心,解解闷。 一瞅和她一比相形失色的无相门女弟子,挑衅意味浓厚,也很满意对方明眸隐隐浮起愠意。 「不,我心中无人。」他一向冷情,不轻易动情,至少在遇见她之前。 欧阳不弃的话一说出,当下伤了何语盈的心,她脸色微变,纤指轻颤,黯然垂眸。 「二师兄,你怎么能说心中无人,别忘了师父有意将师妹指配给你。」虽说全身使不上力,但嘴巴可没不能言,陶逸飞连忙顾及自己的权利。 这妖女果真美若天仙啊,却像是独钟二师兄,但若知二师兄早有婚配,自己岂不多了机会? 「逸飞,你又胡言了。」 「我哪有胡言,师父要我们到各大门派送帖,无非就是想在他六十大寿那天宣布你俩的婚事,你可赖不掉。」 一见到美女就昏头的陶逸飞怕佳人被抢,心一急便冒冒失失地说出师父千叮万嘱不能提前说的打算,完全不知会坏了计划。 听闻此消息,当事人一个人喜,一个人忧。 喜的是羞答答的何语盈,能嫁给心爱的男子为妻,她一生再无奢望,愿与君白头到老,恩爱逾恒,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而眉头轻蹙的欧阳不弃则满心沉重,忧眉一拢。对师父有心的撮合,他实在承受不起,也不愿承受,怎么会几番推辞仍不得解脱呢? 温柔秀雅的语盈师妹确实是一名好姑娘,能使一手好剑,虽说成大器难,但要自保已足够,又有好绣功,她身在武家,难得有千金闺女之姿,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为良缘。 可惜他一向视她为妹,并无男女之情,若硬要结成夫妻,恐怕日后将会有负于她。 况且……相较之下,他对灵活大眼的主人,更有兴趣。 「原来你是有主的呀!那小妹我岂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鲁清墨笑着流转眼波。 如果,这家伙中了化骨散,整个人跟墨鱼一样软趴趴,不晓得那白衣女和红衣女还会不会这样眼波含情?她好期待啊! 不一会,鲁清墨指尖泛绿光,不细看不会发现,大多数人也都习惯把视线放在她脸上,没有人发现那细小的粉末。 她举起皓腕,作势就要抚上他的胸膛。 「姑娘莫要说笑了。」不避不闪的欧阳不弃倏地攫握住她五指,轻而不伤人地推离自己胸前。 他不介意她的碰触,但希望不是在这里。 「你没中毒?」她一讶,目光清澈,这是进客栈后,她第一次表现真性情。 她这次下的化骨散可是改良版的,毒发时间快,除了吃过解药的自己,不管对方被粉抹上什么地方,粉末都会迅速渗进皮肤发挥作用才是。 且为了有些已知道防范她的人,她特地让粉末更细,细到能穿透衣物,所以她刚刚本想碰触他的胸膛,不料他伸手阻止,照理说这样更好,粉末会直接碰触他手的皮肤,迅速发挥效用。 但怎么可能?他怎会没事,还站得直挺挺的? 说到这……她进客栈前已经先下过软筋散,虽效用没有化骨散这么厉害,但一般也会觉得身体虚力乱窜,有内力之人会使不上力,但他刚刚捉她时倒是挺有力气的。 到底是为什么?辣手毒仙欲毒害之人从未失手,她能享誉江湖、仅仅是美貌而已,还有绝不落空的毒技,至今仍无一人能逃过…… 不,有了例外。 「得姑娘福分,自幼偶有奇遇,得一高手赐予『冰晶玉露丸』一粒,自此百毒不侵,无畏蛇蝎。」而且功力大增,拥有百年修为,加上他本身筋骨就好,也够勤奋专注,才能有现在的成就。 「什么?!」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她一恼,气得微噘小嘴,这下她不管配了多好玩的化骨散都没用了。 哼!是哪个高人这般多事,居然坏了她的好事,若让她得知是谁,准在那人身上试毒,看他有几条命当高人——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早在那人身上试过毒了。 自觉无趣,鲁清墨收起媚笑,打算离去,继续完成救人的任务。 蓦地,眸光一亮,她扬起一抹粲笑。哎呀,看到好东西了! 她动作奇快的探入欧阳不弃衣襟中,他一惊,没想到她竟大胆至此,伸手欲捉她,她突地大喊一声。 「非礼!」 他随即放了手,一块不离身的殷红玉佩就这么落人她手中。 「你这么无趣,浪费我的时间,这就当是给我的补偿吧。」 一道绿影如清涧旁的流虹,轻盈地划过朗朗晴空,银铃般笑声混着淡淡幽香,消失在金光之中。 看着远去的身影,欧阳不弃倒是不急着追上,嘴角弧度越扬越高。 双螭盘凤玉佩可是欧阳家世代家传之物,是有作用的,就不晓得她知道是什么作用后,还会想要吗? 第二章 自从下山后,鲁清墨是这么执行救人计划的。 南门街口的大富秦育山,强抢民女当第十三任小妾,所以呢,她就先对秦育山下化骨散,让他软绵绵想为不能为,先气气他,最后毒死他,让他妻妾欢欣鼓舞的分家产,唉~她好良善,救了一干可怜女子。 前些天遇上牙人拐骗孩子,她毒死牙人;遇上土匪抢良民,她毒死土匪;遇上恶夫整治良妻,她毒死恶夫……她做了许许多多救人的事。 可惜每每飞鹰跟师父回报,那死老头就说她会错意,奇了?她哪会错意了? 打赌之事迟迟无法完成,她已经心很闷了,不想在客栈教训教训人,多看几回英雄变墨鱼的戏码,却遇上个大麻烦—— 「姑娘,请将在下的玉佩归还。」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 鲁清墨慢悠悠的散步林间,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假装自己聋了。 嗟,阴魂不散的讨厌鬼! 她是无双老人的闭门弟子,那老头样样会,当然教徒弟也不吝啬,所以她不仅是会使毒而已,举凡轻功、拳术、使剑皆练得上手,敢说武林中也没几人比得上她,偏偏就让她遇上这么一个欧阳不弃。 前两日,仗着自己轻功好、脚程快,她还很开心抢了他一块漂亮玉佩,打算送这通体泛红的玉佩给师姊,让她教几招救人的法子,没想到…… 她以为没跟上的家伙,每每在她执行「救人善事」时就出来捣乱,她怎么甩都用不掉,要她怎能不气结?! 烦死了,她走近溪边,打算洗把脸,冼尽烦躁。 「啊——好可怕啊,你是鬼呀,这么无息无声出现,吓到我了!」鲁清墨先是一脸惊恐的惊叫,后来看见溪面上的男子倒影脸上犹带笑,发现没意思,随即气呼呼地朝溪水中丢掷石子,一颗颗打上溪面的倒影。 可恶,这家伙是人是鬼啊?走到哪跟到哪,比她的影子还勤劳,日夜不分呢。 「抱歉,惊吓了姑娘,在下并非有意惊扰。」绝无恶意,即便他嘴角的笑没什么说服力。 「我管你有意还是无意,害我心口卜通跳了下就是你的错,你该赔礼于我!」 「赔礼?」他状似疑惑,实则等她下文。 瞧她美目中闪着狡黠亮光,欧阳不弃暗忖,这妮子那点心思还难不倒他。 盈盈一笑,她指间一松,系着红绳的玉佩为之垂落。「送我这个。」 他一看,面色一凛。「不行。」 这家传玉佩是有功用的,给她可以,但不是现在,再说,师弟那番话后他就知道,这妮子拿上这块玉佩会惹上麻烦。 「不行?」她不接受他的响应,小指一勾,又将红线连同那玉佩勾进手心,轻握。「我偏要,看要多少银两,我跟你买。」 可从没有男人当着她这张绝美脸蛋拒绝她的,他是第一人,哼,她就不信美人说不动,能使鬼推磨的银子还能不让他动心! 小小一块玉石又值不了多少钱,顶多万个千个银渣子,她家多得是,随他爱搬多少就有多少,她就要这块玉佩。 「双螭盘凤玉佩是欧阳家代代祖传之物,遗失不得,若姑娘愿意归还,在下愿以其他物品与姑娘交换。」 「好。」 「那姑娘想要什么?」 「就要它。」她又把玉佩拿出来,刻意在他眼前晃动,左去右回,就是不肯松手,「要你找出第二块跟它一模一样的玉佩,我就把这块跟你换。」 她果然如他所想的,很固执……「祖传玉佩只有一块。」 「那没法子了,我给你机会交换,你不能把握,那玉佩就是我的了。」她足一点,轻盈的上了溪边的大树。 一踏一点,时上时下,鲁清墨在林间迅捷穿梭,这次她可是使上全力了,让她跑得气有点喘,一回头,不见青蓝衫。 她以为已经把人甩掉,面露喜色,再次走到溪边,掬起沁凉溪流净面,洗去因奔跑而染上的尘土。 谁知才一净完脸,眼一睁开,缓流的小溪中又倒影出男人俊俏的脸,惊愕之余又不免有些不是滋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功力高出她甚多,不喘不累地由着她任性,好像她是个贪玩的小丫头似的。 「姑娘是想在下动手?」话意是威胁,但语气多了疼惜,他盯着她汗水跟溪水交融,从发间滴下的水珠,有些不舍。 就是不想逼急她,他这些天才只是跟着她,不让她犯事,也没强逼着要她还玉佩,但这么耽误下去……客栈里的人都知道她抢走他的双螭盘凤玉佩,相信消息没多久也会传开,那人肯定会有行动,所以不能再由着她了。 「好呀,我看你怎么动手,我就把它往这儿搁,你若是男子就别失言,尽管动手吧。」 「你……」盯着她将血红玉佩塞入若隐若现的抹胸里,平贴着盈腴隆起处,他顿时无言。 「哥哥是害羞了不成?小妹都不怕你动手了,你还羞什么呢?快呀,别楞得像根木头,这可是你家的传家物。」有胆子来拿啊,她就不信这些自诩武林侠士的人敢轻薄她! 「姑娘请自重。」 「盈盈掌中舞,翩翩似飞仙,谁不想拥有轻盈身子呢!让男人一掌盈握,哥哥还要小妹添油加肉,真是好没良心。」鲁清墨挺起酥胸,让贴着玉佩的柔峰微微一晃,春光无限。 欧阳不弃眼神转黯,「姑娘……」 「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唤我一声清墨妹子,我喊你一声不弃哥哥,郎情妹意多好呀!」 「鲁姑娘……清墨妹子。」见她一沉眸,他只得改口,「那我的玉佩……」 「在我身上就是我的,不然你拿回去啊,你武功这么高强,真要抢,我哪敌得过?」他越是不给,她越是不想还。 「你……」 「说来你也奇怪,就顾着跟我要玉佩,不需要我的解药救你一干师弟妹了?要不你拿这块玉佩跟我换解药好了,不弃哥哥意下如何?」 「多谢清墨妹子手下留情,软筋散师门内还有人会解,不劳你费心。」加上无相门在武林中的地位,师弟妹回师门的路途上不至于有麻烦,反倒是这妮子危险可多了。 鲁清墨脸色说变就变,「你是在提醒我下手太轻吗?」那是他们运气好,她最近在执行救人计划,药花得凶,才拿软筋散出来玩玩。 「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她变了神色,他迅速转移话题,「难道没有其他方法能令你改变心意,归还玉佩吗?」 她状似思索,随后神色娇慵。「你这么追我,害我累了,我想睡会,说不准等我睡醒就改变主意了。」也说不准他等得不耐烦,有自知之明的走了。 「在这里?」瞧了瞧杂草蔓生的野地,欧阳不弃有些讶异她席地为床的随兴。 「有何不可,天生地养,万物不都这般成长。」她拾了些干叶一铺,便往上一躺。 「万物不全都是有灵性,你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他并不赞同她随兴而起的举动,蹲下身想劝阻。 毕竟是名女子,又生得花容月貌,野外多蚊蛇,兽目眈眈窥伺一旁,要是有恶人,怕是也难以抵抗,思及此,他不免为她的随性而生气。 「是不太方便,天还这么亮,刺眼极了。」好烦喔,叶子怎么不长大片点?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是大片一点的…… 「鲁姑娘,你起来吧,要真累了,过了树林在镇上找间客栈休息。」他蹙着眉看她早已阖上的双眼。 无奈于她懒洋洋不肯移动半分的模样,虽不合礼教,他也只好伸手想拉起她,不料闭着眼的鲁清墨却顺势提住他的手臂往后脑一放,他的手立即成了枕。 「是清墨妹子,下次别叫错了。」眼睛仍没睁开,语气动作一派自然。 他一僵,苦笑。「你真是胆大妄为,我乃是七尺昴藏男儿……」看她没有起身的打算,他只好顺势坐下,让高大的身形为她挡去恼人的光。 「你在怕什么?」果然,这人比树叶好用多了,遮阳还兼当枕头,好用极了。 「嗄?」他不解。 「你不是说不会被我的美色所惑,那借我枕一下又何妨?」也许他君子剑的名声也是骗人的,只是在客栈里装模作样罢了,等她一睡着,说不定就对她毛手毛脚了。 而她……有点期待,她要他露出人性最狰狞的一面,她不相信例外的,没有人能不被她的外表所惑,应该是这样的…… 欧阳不弃微愕了一下,面露凛然,声音带点指责。「你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就算我俩清白,你的举止仍会招人非议。」 那是他们现在在林间,若是在镇上,只怕她又会让人说成浪荡狐媚的妖女了。 他可以从她的举止神态知道她不是,但若她不能收敛行为,仍止不了别人的碎嘴,他不想听人这么说她。 「名声?」她冷哼一声,嗤之以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这姿容真有安稳过日的一天吗?你说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不想得到我?就算我乖乖待着,祸也会自己找上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一怔,无语了。 也许自己真的对她苛刻了,生成这般国色天香并非她的错,可是世人又有几人能禁得起考验,不对她天仙丽颜心生非分之想呢? 她也有说不出的无奈吧,十六、七岁就得面临人性的丑陋,不仅要自保,还要活得快活,要是不够豁达,怎能有双清灵水眸? 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他的心为她的绝色而疼着,一抹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男人想要我便成为我的原罪,女人嫉妒我,说我是狐媚男人的祸水,那么我何不顺他们的心意,彻彻底底当个男人痴、女人恨的狐妖,反正不管怎么做都是我的错,想让我难过的人,我就让他们更难过。」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打大街经过,人家夫妻失和关她什么事,一没交谈,二无眼波交会,莫名的罪名便落在她头上,那时她才十二,癸水刚来。 尔后类似的情形层出不穷,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引起骚动,然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又跟着她不放,居然还有人对她吐口水,大骂她是狐狸精。 那年,她刚好满十五,那口吐在她脸上的唾沫让她彻底觉悟了,既然人们不放过她,她又何必为他们着想,冲着她那张脸,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睁开眼,鲁清墨想从他眼中看到不苟同,看到世人最常停驻在她身上的眼神,但没有,她只看见满满的怜惜……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她闭上眼,语气不以为然,「哼,若你也觉得我是浪荡妖女更好,那就毋需顾及我的名节,大可趁我熟睡时取走玉佩,反正我是擅长诱惑人的妖女,你是鼎鼎有名的君子剑,不会有人相信你轻薄我的。」 尽管时常被表象所骗,众人还是宁可相信这就是事实。 「你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偏激行不行?这世上有坏人也会有好人。」他心疼她的喜悦从来不曾是为了人。 跟了她几天,阻止她过于残佞的救人方式,尽量以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但即使救了人她都不曾真的开心,甚至比不上她毒杀小虫子时的喜悦。 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会让一名少女这般不信任人性? 鲁清墨没有回他话,只听见她细细的呼吸声,似乎真的累到睡着了。 「睡颜真像个孩子。」醒着时,像只刺猬,睡着时,就像个无害的孩子。 接着,欧阳不弃自嘲般的笑了。 人称君子剑的他居然像个登徒子,看着安睡丽颜竟移不开双目,着迷地瞧着白里透红的雪颜,水嫩笑颊的娇艳让人心生邪念。 君子二字说得容易,实行起来却异常困难,当暖玉温香枕在臂膀上,幽然的女子体香飘入鼻中,即使他想做到目不斜视、非礼勿视,但是因冷而靠过来的娇躯总叫他不忍心推开,掌心贴着纤纤玉背暗施内力,为她驱寒。 勉强将双眼移开那张美丽娇颜,缓缓吐出一口气,欧阳不弃专注在头顶一片树叶上,粼粼洒落的光线照在眼皮。 风吹过草丛沙沙作响,日渐偏西的日头多了晚霞余晖,倦鸟归巢,飞向落日方向,斜阳的光芒慢慢暗淡,北方的第一星子升起,一阵倦意袭来…… 「咦!不会吧!怎么他也睡着了?」 睡了个饱觉醒来的鲁清墨,一睁开眼发现他没离开,玉佩也还在胸口时,心中顿时有股暖流悄悄流淌。 甩甩头,她立即将异样的感觉抛在脑后,接着,兴味浓厚的盯着睡得很沉的男子。 呵呵——她想到让他自动离开的好方法了! 她在林间四处捡拾收集枯枝落叶,很有条理的在欧阳不弃身边堆放成一圈。 烤鸭、烤鸡、烤猪仔,她还没烤过人呢!一定很有趣,不知他哪个部分会先烤熟,是头还是脚呢?或是像溪里的虾一样蜷跳而起?! 她好期待他等会醒来的样子啊,会错愕吗?会生气吗?还是惊惶失措? 打火石呢?收哪去了?她四下翻找,就是不见打火石,当然也没发现,树下的男人早瞇起眼,好笑的看她。 当手臂上的重量没了时他就醒了,只是很好奇她窃笑着是想干么,也就故意装睡,看她玩什么花招,没想到这妮子竟然这么……可爱。 一看她走近,他又连忙闭上眼,呼吸沉稳,就像是熟睡一般。 「会不会是睡着时滑落了?」鲁清墨自言自语走回欧阳不弃身边,为了不惊动他,只好用眼神梭巡。 不会吧,就差这最后一样了……等等!那不是青虹女侠的青虹剑吗? 她眼睛发光的看着欧阳不弃身旁的佩剑,听说此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不过二十年前就随着青虹女侠失踪了,怎会成了他的佩剑? 算了,这晚点再问,就别暴殄天物了,不晓得拿这剑当打火石行不行?才刚想到,她伸长手要取剑,不料—— 「别碰我的剑。」话起剑落,一道飞红溅起。 「啊!」螓眉微微一颦,含怒带嗔的鲁清墨压着被剑锋划过的伤口,不急着止血,反而让血流得更多,满地腥红十分怵目。 「我……我伤了你?」握着剑柄张开眼的欧阳不弃,神情比她更错愕。 他怎能伤了她?满满的自责盈满心头,虽说这是他的反射动作,但他仍是为那鲜红难受。所幸他醒了,若是还睡着时,他不敢保证会伤她多深。 很满意他自责的表情,她眉眼低垂,似有无限委屈,「很痛,不是说君子剑从不伤人吗?还是说你真不把我当人,当我是妖女,这会要为民除害了?」 他心一紧,「我不……」一见血流不止,他未辩解地先点了她几个大穴,将血止住。 「算了,玉佩你拿走吧,我对人也算心死了。」末了,她的一双大眼不再对上他。 上完药,略做包扎后,欧阳不弃抬起正直的眼,直视那双带着得逞眸光的月瞳,再度屈服她善狭的诡计下。「你想要我怎么补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怎么补偿呢? 鲁清墨咯咯咯她笑着,发丝编成细辫束于脑后,数十条发辫垂至腰际,每条辫子里掺有五彩细绳,绳子系发,底下有铃当,每一走动,发辫便轻轻甩着,清脆的铃当声也跟着当当响。 依旧是湖绿色衣裳,腰间别着玉带,笑靥灿灿的面容闪着异彩,她像只破蛹而出的翩翩彩蝶,自在地在花丛中采蜜觅食。 哎呀,早知道划这么一口子好办事,她就早点划! 早先他们是这么约定的—— 「这玉佩呢,本来我一睡醒就要还你了,偏偏你划我这么一剑,伤了我,你也知道我仇家多,这会要让人趁伤杀了,你怎么赔我?」 「你的意思是?」 「到我伤口好之前,你得当我的保镳护卫,玉佩就暂时抵押给我,免得你跑了,等我伤好,玉佩自然就还你。」这可比抢了块玉佩还好玩! 她这次下山的任务是救人不是杀人,每每遇到仇家来犯就很伤脑筋,加上一直救人也救无聊了,但只要有他,不就——一切都解决了! 欧阳不弃略思片刻,开口,「好,但我得在师父寿宴前回去,我想那时你的伤也该好了。」正好,拿不回玉佩,他就干脆待在她身边,以防万一。 一听他答应,鲁清墨乐得笑不拢嘴,因为好戏在后头。 「清墨妹子,你能不能别老让喜事变丧事,丧事变糗事?」欧阳不弃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护卫她至今,体谅她臂上有伤,不方便出手,他代为解决苦缠于她的痴心汉,以为少了这些狂热的爱慕者后,她的日子会平静许多。 谁知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她天生是兴风作浪的高手。 妖女之名绝非平空而来,她的确本事不小,路经丧家门口,不过是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便使得披麻带孝的阳世子孙神魂颠倒,浑然忘了老太爷的棺木犹在厅堂,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追出来,扬言散尽千金也要迎她过门,徒增他不少困扰。 「不弃哥哥你好为难妹子啊,连笑都不成,人活着有何意思?」鲁清墨完全是看笑话的心态。 不过这家伙还真有能耐,觊觎她的人不少也是武林高手,但他真能不伤人又赶走人,不枉为君子剑。 只是想想他也有些不入流的手段,好比昨天有个登徒子,不过是说两句她常听的淫秽语句吃她豆腐,下场却真不是普通的惨。 欧阳不弃专挑痛点打,她看那登徒子命还在,却痛得一副不想活的样子,那打人的狠劲跟她下毒时也没差多少嘛,却只知道教训她,哼,不公平。 「好,你要笑我不拦你,那你能不能别再『救人』?」她的恶行罄竹难书,他想感化她反成了助纣为虐。 「我救人又怎么了?黄狗咬我,我毒死牠造福乡里、省得牠咬死乞丐。」瞧,人命关天,她好歹做件好事,有违她本性吶。 他捺下性子说道:「可是你毒死整条街的狗,包括人家养来防贼的家犬。」 而他误信了她的话,以为一粒小小的黑丸子不过是把狗熏离街上的臭丸,致使狗儿一闻其味立即暴毙,无一幸免于难。 「狗死总比人死好,你们这些武林正派侠士,怎么这么没有恻隐之心?」她用不认同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活似他才是枉杀生物之人。 「你……唉!罢了,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饿了吧?找间饭馆先用餐。」越跟她相处,他只是越发现他拿她没辙。 「是你饿了,我还不太饿。」 看了一眼,他自然地抬起手为她拭去残存嘴边的糖渍。「你吃大多零嘴了。」 「哪有,才一点点而已,你有没有这么小气?」一说完,她玩性又起,学起泼妇骂街的扠起腰。「死鬼,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多吃一点,好将辛辛苦苦攒下的银两拿去孝敬东街的风骚寡妇?!」 「嗄?」怔了一下,他不禁失笑,「鲁姑娘就这么爱看我出糗。」 不管怎么践踏人命,本质上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她就是这么矛盾的人。 「是清墨妹子,你要我提醒几遍?!」鲁清墨不满的微噘唇,媚态顿生。 一听街上惊呼声频起,又有贪婪的眼神直往她身上射,这几天,习惯成自然的,欧阳不弃亲昵的揉揉她的发,叫人知道她是谁管的。 「你做什么又弄乱我的发?别以为你现在是我的护卫我就不会毒你!」 「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辣手毒仙,但毒仙也要吃饭,我们就到前面的茶楼歇息吧。」在吃食方面她还颇挑剔,自己人会好处理一些。 「又是欧阳家的产业?」她一斜眸,眺视绘有一只鸟的店徽……喔!是凤凰,双凤栖梧桐。 「小本经营的小店罢了。」先祖传下的基业,他没什么好得意。 「罢了?」这么一家店叫小,隔壁的铺子不就跟微尘一般大?况且这一路上,她可是在相同店徽下吃过不少次饭,「一共有几家店铺?」 「在天凤皇朝内有一千二百六十二间。」邻邦商业买卖的据点不算在其中。 「啧!富商巨贾,你可是名副其实衔着金汤匙出世的阔少爷。」不过倒是没有纨袴子弟的自负神态,叫她颇为讶异。 鲁清墨的自然反应,不若其他人知晓他身分时的热络,让欧阳不弃的神色更显温和。 「不,是祖先的余荫庇护,欧阳家子孙不敢懈怠,守成以传万代。」 「既是商人之家,又怎会是无相门弟子?」她总觉得有什么内幕。 光是这片家业就有他享不尽的福,一声吆喝仆佣成群,出趟家门前呼后拥,他的日子可以过得风风光光,威风凛凛。 「习武强身。」 「仅是如此?」她眉头挑高,不甚相信。 「我说的是实情。」至少有一部分是。 当年爹亲亦在无相门求艺,却因求好心切而走火入魔,继而反遭魔蚀,武功全废,不得不让出门主一位给当时的大师兄。 多年后,接手掌门的师叔见他是练武奇才,本身又无所出,因此半逼半相求要他入无相门习艺,拜他为师,美其名是强身健体,增强保护自身的能力,实则存有私心想找继位者,对此他早有所察,所以志不在此的他,一学艺有成便佯称老父微恙在身,为人子女者需返家尽孝,这才得以脱身。 若非师父寿宴在即,又广邀武林人士共赴盛会,他真的无心重返师门,沦为任人摆布的棋子。 但这些私事,有些跟父亲有关,有些跟师父有关,他实在不想多言。 「好,我信你。那么,这把青虹剑又从何而来?」无相门沈剑池那老头还没本事拥有它,她挺好奇的,青虹女侠不是失踪了吗? 「……」他手臂忽绷,握紧手里剑。 「哼!据我所知,青虹剑法并非无相门武学,你背师偷学的吧!」如果是真的,这种有背师门的行为,可枉为他称君子剑了,而她也可握实他一个把柄。 欧阳不弃沉目低语。「你看错了,青虹剑跟青虹剑法,众人皆知失传,我这把是普通的剑。」 「咯咯……不弃哥哥,你好有趣,不是就不是,脸色何必如此难看?」 他当下恢复笑容,「那我们进茶楼吧,我让掌柜多准备些当地小点,让你尝尝鲜。」 「好是好……」她留了话尾,搧了搧黑亮长睫,媚中带娇地一凝眸。「小妹这次出门忘了带防身武器,既然不弃哥哥说这只是把普通剑,但小妹瞧了就是中意,既然不是青虹剑,小妹想借剑一用不过分吧。」 一说完,她身形极快地想抢,柳腰一沉影如虹,莲足轻点幻无形,素手轻抬,腕出绵柔,一拨一挑一回身,曼妙舞姿恍若舞蝶绕着春风。 早有防范的欧阳不弃则以掌挡指弹,侧身抬腿,以一记轻压破解她的移形迷踪步,手一揽,将那柔若无骨的腰身扶正,顺利保住手中剑。 但是未能如愿的玉人儿可就不满意了,绝丽容颜蒙上一层薄霜,气鼓鼓的粉颊染上绯红,暗恼他竟能看穿她使的小伎俩。 「不弃哥哥这么小气吗?」明明就是青虹剑,他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要骗她?鲁清墨对他有所隐瞒的行为感到不舒服。 「这把剑虽普通,跟着我也好些年了,毕竟用惯了有感情,你要是真缺把剑,我让人打造一把给你。」欧阳不弃暗叹了一口气。她明明是使毒高手,何时需要剑了? 「好了,我们进茶楼吧。」 「不要了。」她就不信抢东西她会次次输,哼,力抢不行她就智取!「这茶楼看起来小里小气的,鸟不语,花不香,连个跑堂都丑得难以入目,谁要进了这间店便伤胃伤脾,不弃哥哥,我们换个有醇酒佳酿的地方,才不枉费美好春光。」 「你想到哪里?」他有种不安的预感。 她挑眸一笑,横送秋波。「杏、花、楼。」 第三章 「妓院?!」 莺声燕语,往来尽是萝香脂粉味,半截雪藕斜披缕丝薄纱,隐约酥胸凝脂玉润,丰腴双峰若隐若现,似早春露珠般晶莹剔透。 朱色大门轻启,不灭的红灯笼犹带着昨夜的残烛,风一吹,轻轻摇摆,彷佛招唤着多情的公子哥儿,腰缠万贯的富家老爷,摇扇寻芳的文人雅士,娇儿媚迎一洒千金的英雄豪杰。 踌躇不前的欧阳不弃看着大红匾额上的题字——杏花楼,当下为难的颦起眉,面露荒唐之色,扑鼻而来的香粉浓而夹杂淫秽之味,他不进反退,伸臂一拦身后面有兴意的女子。 「这就是你说的,鸟语花香,连跑堂都美若天仙,有醇酒佳酿的好地方?」 「是啊,我哪里说错了?」鲁清墨故作一脸不解,实则为自己的好主意赞赏连连。 带人称君子剑的欧阳不弃逛妓院,哈哈——她是古今第一人!看来她有机会从妖女直接晋升为魔女,好期待啊。 「我承认这是有醇酒佳酿的地方,除此之外,你哪说对了?」这地方哪来跑堂的?更别说是鸟语花香了。 鲁清墨笑得更为灿烂。他都开口问了,她怎么能不解,就怕他宁愿不知道答案。 「你看那花娘,送往迎来,不就是美若天仙的跑堂?你闻那玫瑰酒、桂花酿,不是满室芬芳、百花齐放?」 「那鸟语呢?」这里是栽了不少树,但不知是否因乌有灵性,知道这是污浊之地,一只也没停留,除非这妮子真能学鸟鸣,但他不信她肯。 她含羞带怯,呵呵笑了起来,「不弃哥哥怎么问得这般直接,让小妹好生羞怯呢!你听这处处交颈鸳鸯鸣叫,又怎不是鸟语?」 哼,这欧阳不弃论武胜她几分,但论嘴上功夫可输她一截,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走。」他脸色一阵红,但不是羞,是被她气的。这种话她竟然说得出。 所幸现下刚入夜,宾客未至,花娘也还没在门前招客,他得说服她离开。 「怎么,进不得吗?鸟语花香、美人跑堂、醇酒佳酿,小妹哪样骗不弃哥哥了?你怎能说好陪我又要走呢?」她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抢不着剑,她也出口气了。 「烟花之地,岂是良家妇女可涉足?」 「哈、哈、哈!」她笑得刻意,笑里有几分得意,又藏几分悲哀,「我是妖女啊,为何要遵从良家妇女的规矩?」 心口一悸,欧阳不弃放软口气,「好,你是妖女,不用守规矩的妖女。但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茶楼去。」顾不得礼教,他伸长手拉住她的皓腕。 「谁说没什么好看的,这雕栏砌玉、金碧辉煌的样子,我看皇宫内院都没这杏花楼华美呢。」她说得憧憬不已,眼露渴望,偏偏嘴角含着不屑。 其实她最想瞧的是青楼里名门公子、富豪贵冑淫邪贪婪的模样,在在提醒她,人是万恶的渊薮,她不必同情别人或……自己。 「别说得好像你去过皇宫。」 难得,她沉笑,「我不屑,皇宫不过是贴金箔镶宝石的牢笼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是吗?」他盯着她许久,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她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她是不屑去,还是去过后不屑?如果去过,那她肯定别有身分。 有时候他宁愿她是残忍的、顽皮的、自信的……都好过她现在这样,太认真的她,他看不透,像一层迷雾般,而他有点害怕雾终将散尽。 看他思索的模样,鲁清墨随即扬起娇媚的笑,语气甜滋滋的,彷佛刚刚另一面的她从不曾存在。 「我听人说的,让不弃哥哥看笑话了,小妹不过是没家没世的武林中人,怎会知道皇宫生得何样?再说,武林中人不拘小节、自由惯了,自然不屑受禁在宫殿阁楼。」她抽出让他轻扣住的手腕,反握住他往里走。「哪有人来花楼尽在门前聊天的?走走走,小妹带不弃哥哥见识见识。」 欧阳不弃立即站稳,叫她拉也拉不动,「不是只有这有鸟语花香、美人佳酿,你若喜欢,咱们上秦淮河畔走走。」当然,是看别船的美人。 哪有男人上妓院这么啰唆的?「不弃哥哥,你这么不让我进去,是不是怕我撞见你的老相好,怕争风吃醋难看是吧?你放心,小妹会有分寸的。」 「你……」他又轻叹一口气,他这阵子叹的气比以往都多。「趁着还没人走动前,我们先离开吧!别真惹出是非来。」 「给钱的是大爷,能惹什么是非?」这里可是花楼耶,笑贫不笑娼,口袋有银子的,比皇帝老爷还重要,有什么好担心的。 率性自在的走入大敞朱门,丝毫不见羞色地朝正厅走,透着慧色的秋眸流转着一丝淘气。 瞧她如入自家门般随性,叹息在心的欧阳不弃只好尾随其后,十分无奈又倍感无力地充当护花人,以防她遭人轻薄。 时辰尚早,因此由大门一路行来,并无华灯初上时的喧哗热闹,拥红偎绿,欢情过后的白昼显得冷清,寂寥。 「清墨妹子,这时辰还没迎客,走吧。」 「就说有钱是大爷了。」一瞧见朱唇上扬恶笑,暗叫声糟的欧阳不弃才欲出言阻止,柔如春水的软腻嗓音便先一步扬起,「来个招呼哟!捧着金砖银块的大爷上门,还不快点出来捧着,磨蹭着,小心金山银山打门前过,半点屑屑都不留。」 顿时,欧阳不弃脸色黑了,让她这么大声嚷嚷以后,除非是聋子,不然都该聚过来了。 「谁呀!喳喳呼呼地,吵得老娘不得安宁,不到掌灯时分没姑娘陪……」头簪歪了一边的老鸨扶着快散掉的发髻大呼小叫的自内室走出,一副十分不悦被打扰的模样,但是狭细的眼忽地一睁,变得好不热络。「天吶!是哪个菩萨瞧我善事做多了,特意给我花十娘送了个天仙美人儿,瞧瞧这身段,瞧瞧这双勾魂的眼儿,嬷嬷这下我要发了,光靠你一人我就不愁下半辈子没依靠了……」 说着,她走近鲁清墨,伸手就要拉她,不料随即被人一掌拍开。 「她不是老天送给你的仙女。」欧阳不弃挡在鲁清墨身前,神情极度不悦,也十分厌恶老鸨打量她的眼神。 一脸浓妆的花十娘先睇了眼横在面前的男人,如获至宝的狂喜笑容为之一凝。「我说这位公子,嬷嬷我只是想跟小仙女聊聊天,不吃人的,你能不能让个路?」 「她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我们这就离去,打扰了。」他不喜欢老鸨眼底算计的眼神,活似将人当货物买卖。 他转身扣紧鲁清墨的手腕,这次多使了点力,不打算让她挣脱,转身欲走。 「等等!」看聚宝盆要走了,花十娘急忙留人,「我瞧小仙女仙容仙姿,就不知过的日子真否像神仙?来我这儿的姑娘可好,看你要绫罗绸缎、穿金戴玉、吃香喝辣不嫌少,睡碧玉床,枕琉璃枕,玛瑙珍珠应有尽有,一辈子好命羡煞神仙。」 侧过身,欧阳不弃眼神泛冷,「你说的那些我都给得起,用不着沦落风尘。」 「给得起又怎样?小仙女听嬷嬷我一言,嬷嬷看的人多了,这里不少姊妹也是让大门大户的老爷赎走,还以为能过快活日子,谁知一入豪门深似海,那金银珠宝看得到吃不得,那些老爷在花楼里豪气,可不会回家赏给妻妾。」 欧阳不弃狠瞪了花十娘一眼,低下头对暗笑不已的鲁清墨承诺,「我说会给就会给。」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财,他不在意。 鲁清墨被他认真的神情怔了一下,随即又露出满不在乎的娇笑,「哎呀,小妹我好有人缘啊,不然这样,谁抢赢我就跟谁走,这公平了吧。」 花十娘看她也有点想留下的意思,更是想要人了,而此时厅外早站满十数个大汉打手。 「上个想跟我花十娘抢人的,坟头草都这么高了!」花十娘一手比到她的腰,想吓唬吓唬欧阳不弃,毕竟对方带把剑,多少也有点底子,如果可以她不想闹大,「你要识相,现在走我还能赏你几两。」 欧阳不弃没有抽出剑,剑还安稳的套在剑鞘里,他单手握住剑柄,气势十足,「我不知道上个跟我抢人的怎么了,因为我没遇过敢跟我抢人的。」 「噗哧——」鲁清墨不客气的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咬了一口的雪花糕,被他瞪了一眼之后,连忙收起笑,「欸,你忙你忙,我会照顾自己的。」 他知道她会! 不过才刚要开打,那妮子不晓得哪里跟人要来的雕花椅、桧木桌,桌上小点甜糕一应俱全,温茶不少、小婢随侍,她这罪魁祸首果真比他会照顾自己。 「来人啊,给我往死里打!」花十娘见对方连剑都没出鞘,兴许也是想吓唬她的,趁势要打手们动手。 她一使眼色,壮汉挺起胸膛,凶神恶煞似的将欧阳不弃团团包围,一副「我就是吃定你」的嚣狂样。 他们一起出拳,原以为会打得欧阳不弃鼻青脸肿,没料到不过片刻,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只当有风扫过面前,右手却让硬物重击,登时让十数名大汉纷纷收手,一脸吃痛。 看清右手上的红印,像是让剑柄击中,但毕竟没有见血也没有伤口,所以他们又往欧阳不弃的方向冲。 「不弃哥哥,你要是挺不住了别硬撑,让小妹出点力。」声音娇滴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掉甜心酥,鲁清墨看起来颇为惬意。 欧阳不弃看向她的眼神却转为深沉,旁人没有注意到,他可是瞧见了,她左手搭着的雕花椅扶手已经溶了一小角,他怎么可能让她「帮忙」。 看来他得更快解决这件事了。 先是壮汉的哀嚎声四起,接着是老鸨惊讶到支支吾吾的声音,「你、你……」 欧阳不弃仍是伫立原地,半分不移,而以他为中心的一个圆散出去,打手没人站着,或蹲或躺,有的扶手有的抓脚,神色十分痛苦。 鲁清墨瞧了一眼,看来是让人打断骨了,且打断的部位都是人的痛点,这招仍是不见血,但会痛到蚀心。 看来……是没留给她玩了,算了,反正她现在是「救人毒仙」! 「老鸨,快清出一间雅房迎贵客,美酒佳肴尽管送,再把你们楼里最美的花娘唤来,这件事就当算了。」鲁清墨拍拍手站起身,自顾自的往内厅走。 欧阳不弃暗叹一口气,跟上。看来她还没打算离开,还有得玩了。 「来了。」花十娘回过神,也连忙跟上,心想着换个法子,既然硬的不行,软劝也许可行。 可一抬头,只见那小仙女,纤柔素手轻轻扬起,轻拍上楼的扶栏,褚红色雕花草鸟兽的木头瞬间碎成一片片木屑,让心怀不轨的她惊得瞠大眼,一口大气也不敢喘。 算了,看来这仙子也是惹不起的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来来来,这口玉堂春甘醇滑口,温和不生呛辣,我的好爷儿你就尝一口,美人啖哺美酒一大享受,你好生消受着……」 月上柳枝头,人约黄昏后。 一旦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喧扰的人声便热热闹闹地扬起,呼朋引伴的笑拥花娘,划拳喝酒醉卧美人膝,哪管他今夕是何夕。 一如往常的杏花楼一到酉时便掌灯,下了工的伙计、与人应酬谈生意的大老板、瞒着家中恶婆娘寻芳的大叔、天生好色的富家少爷,形形色色的男人一个接一个,乐不思蜀地涌进。 姑娘们殷勤的敬酒声,嫖客们放浪的调笑声,娇声吟哦,饱含勾人的情欲,粗嗄的低喘一声急过一声,就着人来人往的大厅便上演不堪入目的活春宫。 消金窟,人销魂,一宵欢愉何其畅快,女人怀兜里闻香,软脂温胴,汗湿红被。 淫秽的笑声随着夜的深沉益发放肆,男女不知节制的交欢声也因黄酒下肚而更加放浪形骸,隔着薄薄的一堵墙,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吟粗喘不时传入耳中,着实羞人。 但……唯独没羞到她。 「清墨,别玩过火了。」欧阳不弃坐在椅上,左右闪躲花娘的敬酒攻势,皱起眉看几乎整个人贴在墙上的小女人。 她到底是在哪学礼教的? 一进门,就先灌了他一壶酒,等花娘进门了,就把他塞给花娘,自得其乐的贴在墙上,一脸粲笑的听隔壁的活春宫。 鲁清墨没理他,又听了一会,忽地大笑,「哈哈——没力了,让人看笑话了吧!」 她方才进门前,正好在廊上遇见小婢要给隔壁送酒,顺手便在酒壶口抹上点东西,这下可好,正尽兴到一半,没力了,多尴尬啊。 好可惜,她应该直接开隔壁的门瞧瞧现状的。 「走了。」欧阳不弃轻手推开靠上的花娘,站起身。 她花娘也叫了,酒也尝了,「交颈鸳鸯」的鸣叫也该听够,可以走了。 「怎么,大爷不满意花娘们的服侍是吗?」一听他要走,鲁清墨连忙把他推回椅子上,一屁股挤开妒忌她容貌的花娘,双手奉上一杯酒,「让墨儿来敬大爷一杯吧。」 他抽起她手中的酒杯,顺手握住她,要拉她起身,「别闹,走了。」 她滑溜的抽回自己的手,立即在他脸上啄了一下,「那这样大爷肯给墨儿一点薄面留下了吗?」 冷不妨颊上一下湿滑,神色错愕的「大爷」欧阳不弃开始怀疑自己醉得不轻。「你……你做了什么?」 「哎呀!大爷问得人家好羞,瞧你一脸惊吓样,可别告诉墨儿你还没开过荤,碰过女人,『守身如玉』地为你娇滴滴的未婚妻。」装什么傻嘛!她就不信他没尝过姑娘家的小嘴儿,抱着她们在红纱帐内翻滚恩爱。 思及此,她竟有些懊恼…… 他面一凛,拉下她缠脖的两臂。「我没有未婚妻。」 「大爷好风流啊,我瞧客栈里红衣姑娘娇俏、白衣姑娘清灵,对你又是一片情意深深,你怎舍得这样辜负人家,墨儿替她们罚大爷一杯。」伸手又将酒推给他,鲁清墨笑得媚态横生,水汪汪的黑玉大眼漾着一抹璨光,她一杯一杯地劝酒,颇有心机。 「我没有辜负她们。」 「那你辜负人家,人家都倒酒了你还不喝。」看劝的不行,她露出孩子气,嘟着嘴抱怨。 他再一次取下酒杯,语气透着一丝宠溺。「你醉了,咱们回茶楼休息好吗?」 「好。」看他似乎松了口气,她环上他瞬间僵直的身子,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撒娇,「那你喝最后一杯,这杯是我斟的,你不喝不给我面子,你喝了咱们就走。」 「这是最后一回了,喝了这杯就走,不许再胡闹。」 「那我喂你。」喝吧!喝吧!待会就有好戏可瞧。 「你……」 青葱纤纤在眼前,酒气四散,欧阳不弃心中无奈,嘴凑近,干了这杯。 「美人酒滑顺润口,入喉回韵,我说大爷你呀,醉了没?」 「醉了,我们可以离开了。」越来越晚了,不宜久待。 身为欧阳家的当家主事者,他不是没有上酒楼花肆过,为了营生,还是得投其所好,招待商家东主上青楼,宾主尽欢大谈合作事宜。 当然,也有过几次夜宿花魁房中,与之缱绻枕畔,不过非真心喜爱之女子,总有几分不舒坦,不到天明便离去,自恶其身。 「醉了才好上戏,大爷来这儿还没享受到暖玉温香的快活,怎舍得走啊。」要是这么走了,不枉费她一番用心? 鲁清墨站起身,早没了刚刚的醉态。 眉头一拢,欧阳不弃心生警惕。「你又想做什么?」 没回答他,她但笑不语,一扬手,招来被他们冷落在一旁的花姊儿。 「快,好生伺候着,别让我不弃哥哥受了寒,他这会儿可热得很,你们得拿出看家本领替他降温。」 「清墨,你……」下腹一阵抽紧,如火焚烧的热源涌向两腿之间,他惊骇地明了一件事,「你对我下药?」 「三日欢情散,你不用太感激我,好好和美女们共欢,三日后,你若未精尽人亡,再来找我吧,至于这……」她将双螭盘凤玉佩掏出,笑意盈盈,「我就帮你收着了,若你还找得到我,就来取吧。」 「解药呢!快把……解药给我……」好热,他全身像着火似的。 欧阳不弃伸长手臂想索取解药,但原先还畏着他一脸严肃且带着剑的花娘,一得知他让人下了春药,霎时一拥而上,仗着美貌,互相争宠地往他身上磨蹭,不时抚臂摸胸,抢着要获得他的青睐。 体内春药作祟,四周又围着袒胸露背的美娇娘,欧阳不弃身体的热不降反升,一下子冲到顶点的热度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差点失控抱了其中一名衣衫半褪的女子。 清脆干净的银铃笑声传来,他骤地拉回一丝心智,抬眸一睨笑得万分得意的毒仙子。 「没有解药,你安心体会无上销魂的滋味吧。」一说完,她抛了个媚眼便要往门外走,将一室春光留给他,没发觉自己离去的脚步有点缓慢。 「鲁清墨,你站住……」 「有本事追上来呀!不过……三日欢情散的药性发作了,你想追也追不了。」 「你……」他想反斥,但是抽痛的热流如同巨蠎,绊住双脚。 解毒圣药解得了奇毒,却无法解开非毒的春药,曾经服用冰晶玉露丸的欧阳不弃虽然百毒不侵,他运气逼药仍感到热气逼窜,几乎控制不了全身奔流的欲望。 美女当前,一个个脱衣卸裙,寸丝不着的胴体散发迷人心智的女人香,赤裸而娇美地迎上前,对着他奉上最温柔的抚慰。 关上房门,鲁清墨当作没听到他的呼唤,也把一室春光留在身后。 她不该跟人牵扯太深,就算欧阳不弃真的挺好玩的,但她也该走了,快快完成跟师父的赌约才是,不该让他跟着碍手碍脚。 缓步长廊上,房里花娘嫖客的淫叫浪语传进耳里,握紧拳头,她竟觉得离开的脚步更加沉重。 饶是君子剑也捺不住美人在怀吧? 越想她越对自己生气,可药是自己下的,她在不高兴什么? 「这是天仙下凡了吗?」 一阵阵赞叹声拉回她的神识,正下楼的她,勾唇蔑笑的勾玩着发辫,秀眉微扬冷视因她出现而顿时鸦雀无声的正厅,一双双瞠大的眼睛布满惊艳和狂喜,她轻移莲足,款款而行。 「我美吗?」轻吐兰芷香气,她挑起一名年轻剑士下颚轻问。 「美。」 「喜欢你所看到的吗?」多好啊,她心情正差就送来一个解闷的。 「喜……喜欢……」他气息凝窒,两眼迷醉地陷入她怖下的迷障。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说是吧?」唔!飞叶柳刀门下弟子,你就多担待了。 她弯唇一笑,美目生姿,与花娘恣意调笑的酒客突地全酥软了筋骨,两脚站立不稳,欲火高涨地现出丑态,魂魄全被勾走了。 每个男人心中都想独占眼前美得出尘的仙女,互生心计地想抢在所有人面前夺走她。 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叫痛苦响起,惊醒众人的痴迷。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杏眸圆睁,好不无辜。「见了我这绝色,人生已了无遗憾,何必留着双目被庸脂俗粉糟蹋,不如我取走它。」算他倒霉,她现在真的很不高兴。 松手,鲁清墨让血淋淋的眼珠子落地,在尘埃里滚啊滚,她则弯下腰,顺手撕了少年英雄外衣的一角,带着厌恶的擦掉手上血渍。 一见少年英雄痛得在地上打滚,两眼流出暗黑色鲜血,天仙又一副修罗样,众人痴迷的眼神顿时换成惊恐,纷纷向后退了一步,让出一条路。 不过应了那句「人不风流枉为人」,还是有不少人仗着财势或是出众外表,过人武艺,以为能一亲芳泽,以此打动佳人芳心,在她走近时又刻意上前,有意无意以言语挑动。 「一万两黄金,我包下你。」 「不,看多少银两我都出得起,我替你赎身,你就跟了我吧。」 「美人儿,家财万贯这里多得是,但像我一样学富五车的可没几人,我还愿意用大红花轿迎你为妻,絶不亏待你。」 「哼!我是县太爷之子,谁敢跟我抢,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 「县太爷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官,我表舅可是尚书大人,足够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尚书算什么,我妹子年前刚进宫,深受皇上宠爱,封嫔封妃指日可待。」 像是疯了似的,一心想拥有美人儿的男人们完全忘了鲁清墨的毒辣,你一句,我一句地争相发言,抬高地位,将她当成杏花楼的姑娘高价竞标。 「呵——看来你们每毎人都十分喜爱我,让我好生苦恼,为了不折损大家对我的怜爱,大伙儿就结伴同行黄泉路好了。」虽然可能没法炼制阎王蛊了,但杀了这么一群人,也许能让她心里快活点。 欲火高涨的男人根本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还有人伸手想扣住她的手腕。 眼一冷的鲁清墨轻抬一只手,一抺银白欲挥弹而出,不料来不及…… 倏地,一道影子飞身而至,快如闪电地出现她身后,将她凌空带起,几个足下轻点,纵身一跃。 片刻,花楼里传来哀嚎声,「啊——我的手……」 这是君子剑第二次见血。 第四章 「打扰了,柳庄主。」 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深夜闯入「垂柳山庄」,当着正要入寝的主人柳半垂的面说了一句打扰,便如幽灵般消失。 穿着单衣的柳半垂怔忡了一下,有些迷惑,不太敢肯定刚刚是否有个人来过,而且还是他极其熟悉的故友,他怀疑自己在作梦。 但说是梦,又隐隐能嗅得一股女子幽香,很清很淡,宛如夜里绽放的昙花,清幽中带了点香甜气味。 应该不是梦……咦,如果不是梦,那一闪而过的影像就叫人不能忽略,向来以君子作风行走江湖的妻舅确实搂了一名女子在怀中,而那名女子似乎正在挣扎…… 啊!不会吧!他掳了人家闺女?君子剑成了采花盗? 「相公,你怎么还不睡?」睡意甚浓的杨玉扣翻了个身,轻拍丈夫的背。 他惊跳。「你……你刚有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其他人?」她揉揉惺忪的眼,不解他为何有受惊的表情。「你看见谁了?」 「你表哥。」她曾经爱慕的那一个,想想还有点心酸。 「表哥?」她一时没想到是谁,只咕哝着她起码有十个表哥。 「欧阳不弃。」 「什么,表哥来了?!」她一听,眼眸倏地发亮,抄起外衣一披就立即下床。 此情此景看在为人夫眼中,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胸口酸得很。「娘子,你我已成亲三年多,你不会忘了谁才是你夫婿吧?」 她没好气地一啐。「你吃什么味,都是你的人了,还怕我红杏出墙不成。」就算她肯,人家也不一定要,他瞎操心个什么劲。 「可你念念不忘的人是他,为夫担心你难忘旧情,一听见他的名字就迫不及待想见他,叫人心有不安。」即使她嘴上不说,他仍知她心底最在意的人是谁。 当初妻子是为赌一时之气才下嫁于他,以为心仪的表哥亦有心于她,遂找他商量演出戏,想藉此逼出对方的真心,好在出阁前抢新娘,而他也正好因父母逼婚所苦,没多想便答应。 谁知如意算盘打错了,人家并未如愿出现,反而托人送上了大礼,祝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她气得酒喝多,加上拉不下脸,两人真成了亲。 一开始他们并未当真,只是做做样子想试探欧阳不弃的心意,甚至休书都备好了,哪晓得最后两人酒后乱性,有了夫妻之实。 这些年来,他也对妻子生出情意,虽说她稍嫌骄纵,个性傲了点,但其实心性纯良,纵使膝下一直未有子嗣,娘亲频频催促纳妾再娶新人,他仍始终如一,不愿辜负于她。 但她呢?真能忘了旧情? 「你发什么癫呀,哪来的旧情?我是曾喜欢过表哥,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谁还记得那些杂七杂八的陈年往事,你当我是朝三暮四的淫荡女人吗?」 「我不是……」 知道丈夫的不安,杨玉扣故意板起晚娘面孔,以指戳向丈夫胸口。「是不是你想纳新宠呀?好为你柳家开枝散叶,所以想随便给我安插罪名,藉题发挥要我与人共侍一夫?!」 「没有没有,一个妻子足矣!绝无贰心。」他赶紧安抚爱妻,深恐她想偏了,害怕心高气傲的她会休书一丢离家出走。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婆婆私下怂恿你娶她手帕交的女儿,有意无意地暗示我不会生就得让位,如果我听话一点,她会让我当个有名无实的正室,在柳家终老一生。」 他面上一哂,笑得好不窘然。「娘是长辈,由她说去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那如果我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呢?你想让柳家绝后?」语气没了方才的气,隐隐带着忧伤。 「这……」他语塞,无法给予宽心的回答。 见丈夫迟疑,杨玉扣悲伤地垂目。「我把丑话说在先,若是你有了别的女人,不管你是否要休了我,我绝对会离开你再找个好男人嫁了,绝不让你称心如意。」 「娘子……」 柳半垂心疼妻子所受的委屈,双臂一张抱住她,想给她体贴的关怀,可是她却使性子地甩开他,表情不悦地告知内心的愤怒。 为了转移她的怒气,柳半垂只好搬出「情敌」救急。 「我刚才好像看到不弃往后山走去。」 「后山?」他去后山做什么? 「你想去见见他吗?」他带着讨好的语气问。 若往后真得让妾室传宗接代,他就算不愿意也不能不孝,只盼爱妻能看在他对她好的份上,不要说走就走……即使这份讨好叫他难过。 杨玉扣先是一脸喜色,继而存疑,「你肯让我丢,不怕我们旧情复燃?」 「我相信你。」 「相公……」闻言,她脸上怒色稍缓,浮上一抹淡淡笑意。 这桩婚事是自愿也是被逼的,不过人非草木,谁能无情,丈夫是发自内心对她好,她怎会不知道?自己的脾气她也很清楚,换作别人又岂能忍她?就是有了情,才会对没有子嗣之事着急啊! 「好了,穿厚点,别着凉,你要受了寒我可心疼了。」 柳半垂温柔地为妻子穿上披风,并细心地系上带子,扶着她的手往后院走。 「垂柳山庄」的规模不若欧阳家庞大,但也不小,世代以收取租金维生,广大的土地和数十间店铺足以维持生计,在地方是小有名气的大户人家。 文人出身的柳半垂也学过几年功夫,可是爱子心切的柳母不忍心他因习武而练出一身伤,因此在他小有所成之际便要求他放弃,专心准备科举。 可惜他志不在此,对当官不感兴趣,所以只是承继家产放租土地,如闲云野鹤般陪着妻子。 「哎呀!」讨厌,有石子。 「小心点,娘子,前些日子下了阵雷雨,路面有些松软。」改天叫人把泥土弄平,除除杂草。 杨玉扣捉紧丈夫的手,生怕跌跤。「相公,你真有瞧见表哥往这里来?」走了好一会儿,她连个人影也没看到。 「应该没错,他还带了个姑娘。」他没看错,只是一时太讶异,难以置信。 「姑娘?」杨玉扣瞠目错愕。表哥会带个姑娘?! 他打趣道:「说不定你表哥一时欲火焚身,又不想损人清白,所以情急之下跳人后山冷泉了。」 他前后想想,欧阳不弃断不可能强抢民女,加上又往后山去,有可能是遇上喜欢的女子欲火难忍,来借他家冷泉用用。 虽然要假设清心寡欲、自制力甚高的欧阳不弃会欲火难忍也很奇怪,但跟采花盗比起来合理多了。 「少胡说,表哥不是那种色欲熏心的人,他一向心静如水。」这点她很了解。 欧阳不弃虽待人温和,但其实是个对感情淡然的男人,爱慕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可她不在乎,反正往后为了承继家业,他势必得娶妻,只是没想到等到的人不是她。 她曾不解,既然只是要个妻子,何以不选她? 后来猜想,应该是个性吧,她太烈了,表哥适合温婉的妻子。 「再怎么心静如水也是男人,不可能毫无欲念,前阵子不是常听说他和花魁楚楚走得很近?」虽然身为好友,他很清楚欧阳不弃是想让对他有情的何语盈心死,但在妻子面前,他则想让妻子对欧阳不弃心死。 「传言不可尽信,一名花娘别想进欧阳家大门。」 瞧妻子脸上的愤慨,他不免怅然。「娘子,你还是对他无法忘情吧?」 「又胡思乱想了,我是气他不找个好人家的姑娘订下来,老是以逍遥身招惹其他女子芳心。」还有不想让个花娘毁了她的计划。 看丈夫仍是一脸黯然,她好笑的解释,「你也不用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老想着我几时会移情别恋,其实我是想帮倩儿牵线。温婉娴静的小姑精女红、善厨艺,又没什么脾气,表哥变妹婿也没什么不好。」若说她对欧阳不弃还有点心思,就是这桩了。 「你想帮倩儿做媒?」一听到她是为小他八岁的胞妹安排婚事,柳半垂顿时宽心地扬笑。 「就是……嘘!小声点,我好像听见有争执声。」声音很小,听不出男声女音。 柳半垂噤声静静一听。「咦!是从冷泉方向传来的。」难道真如他所料? 就着十五月光,夫妻俩心灵相通地互视一眼,足尖一蹑,往不远处的冷泉慢慢靠近,让大小不一的石堆隐其偷窥身影。 水花溅起,波光粼粼,圆如玉盘的明月照山泉中两条交缠影子,一体形高大,一身形曼妙,两人似拉扯又似纠结成团,影儿相迭成一人。 原本不想出声的杨玉扣见状很是心急。若有人抢先一步拐走表哥,那她想做的媒怎么办?她想成就这桩婚事可是有原因的啊! 一心急,她脚步上前,无意踩断一根枯树枝,剥地断裂声引起冷泉中两人的警觉,同时向她射出冷冽眸光。 「谁?」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鲁清墨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她居然被挟持了,而且还是像包袱一般让人背着走! 这下脸丢大了,她有何颜面见高龄一百零九岁的师父,同他老人家哭诉她一时疏忽,竟忘了防备背后偷袭的小人?! 什么君子剑,根本是无耻狂徒,见她一名弱质女子而心生歹念,对她又搂又抱、上下其手,存心毁她名节于一旦。 她现在只能靠着不断在心里怒骂欧阳不弃来发泄怒气,因为她哪也不能去。 「欧阳不弃,你快解开这条链子,你凭什么炼住我?」可恶,可恶,炼得可真紧,完全没有接缝处可挣断。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铸冶而成?!看似精铁却柔软如韧草,乌黑成体,实为软兵器,攻若长鞭收为绳,最大用处竟是锁炼! 若她没料错,这应该是取自千丈峰上万年玄铁所炼冶的软铁,它和一般乌铁不同,除了特制的钥匙外,旁的开锁器具皆无用,越是挣扎链子缩得越紧,环扣大小正好扣住受炼者手腕,因此无粗细之分。 可恨的是链子另一端居然扣在他自个儿腕际,炼长约五尺,不到一名男子身长,不论转身或侧卧,总是和一张平静面容对个正着。 「喂!你听到我说话没,别想装聋作哑,你知不知道这泉水有多冰,我快冻僵了,你要是害我寒气人心,伤了内腑,我铁定不饶你!」天吶!冷死了,简直比三月融化的雪水更寒冽。 浸泡在十尺见方的冷泉之中,浑身湿透的鲁清墨虽然冻得脸色发白,可狼狈的模样仍不减半分姿色,反而更显清灵,犹如破水而出的菡萏,美得不沾一丝尘气。 她眨动着水灵双眸,含怨带嗔地瞪视闭目运气的男子,那股不服气油然而生。竟然又败在他手下! 偏偏除了不服气,心中却还有点不合时宜的窃喜,看来欧阳不弃根本没碰那些花娘,这让她忍不住心怦怦跳,如果没这么冷会更好。 「我好冷,全身的血好像结冰了,我就说你肯定老早看我不顺眼,想除去我这妖女,顺便以为武林除害为名,来博得美名是吧?好好好,你冻死我好了……啊!你做什么……咦……」 一股热气由背后透向前,猛被一扯的鲁清墨往后一跌,挥动的细臂溅起无数水花,她正满心怨念欲咒骂,一双发热的大掌便往她背上一贴。 微愕了一下,脱口而出的谩骂化为不痛快的咕哝,既不甘心,又因他渡气给她而暗自欣喜。 「哼!我可以自行运功袪寒,不需要你多管闲事。」尽管开心,她说出口的话仍是不中听。 内息运行一周天,欧阳不弃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但她有可能为了跟他赌气而冻死自己。 「那你干么多事出手,怕我真被你害死,你会一辈子良心不安?」源源不断的热力灌入体内,她已经没这么冷了,倒是他,脸色越见苍白。 「抱歉,本无意拖你一起承受冰寒刺骨,可链子不够长。」他收掌,慢慢睁开眼。 但放了她,又怕她说走就走。论公,那玉佩还在她身上,太危险了,即使知道她兴许有能力自保,他仍放不宽心;论私,他也的确不想让她离开。 他知道自己已经放了情,要不也不会为她伤人,更不会对她胡闹的行为生不了气。 被下了三日欢情散的他,得先以内力震开缠身的花娘,将春药逼至手腕内侧的太渊穴,再用内息制住。 所幸思及「垂柳山庄」后山有座终年冰彻入骨的冷泉,泉水由地底涌出,长年不歇,猜想能彻底降低身体燥热,不生邪念,他才赶来。 她这样害他,他却只觉得她贪玩,无法真怪罪她,这不是放情是什么? 「哼,你炼都炼住了,现在道歉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早放我离开。」她这一身湿全拜他所赐。 以前和师父在山里学艺时,冰天雪地的气候仍不觉得苦,涕流凝成冰柱,发冻碎如雪花,依旧习以为常,未感寒冷。 如今这小小冷泉算什么,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就算冻了手脚,冰了心肺,呼出低温白雾,那也是武学的修为,她一点也不……哈啾!不在乎。 「还是让你受了风寒。」欧阳不弃低声一喃,话中有说不出的自责和怜惜。 他低沉的声音像击鼓的棒子般打进鲁清墨的心,她略显尴尬的怒斥,「多说无益,要真为我着想就解了我的链子。」 扬起手晃了晃,使铁链发出铿铿锵锵的声响,以示不满。 「不行,不然我再为你渡气吧。」 「不需要。」她闪身避开他的掌。再渡,这家伙不为春药苦也会被冰水伤,她……奇怪,她担什么心啊?「你快放我走!」 「不行。」欧阳不弃态度坚决。 鲁清墨浑身颤抖,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怒气。 片刻,她收起怒色,又是一副娇媚的模样,语气又柔又媚,「呵呵——不弃哥哥这点心思,小妹好粗心啊,怎会现在才猜透呢?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想必不弃哥哥是对小妹日久生情,又不好意思言明,才会这般留住小妹。」 她举手投足之间充满撩人风姿,媚眼儿一转好不多情,是男人都甘愿折腰,捧在手心呵护。 如此大的转变仅在眨眼间,变换自如,看得人好生敬佩,能轻易地并存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情。 时而泼辣,时而妩媚,时而跋扈,时而娇美,拥有多重面貌,一如解不开的谜团引人探索,最后深深沉迷,走入她刻意布下的美色陷阱。 他失笑地微勾唇畔。「你性格瞬息万变,哪个才是真的你?」 每当他以为摸熟了她的性格,她总是出其不意地颠覆他原先的看法,让多彩的画布添上几笔暗影和流虹,使晴阳与阴雨同时跳动。 不过他可以确定,现在的她肯定别有心思,才会转变这么快速。 她咯咯咯轻笑。「那要看你想了解我到什么地步,一个人真不容易看透。」 「太过聪慧不见得是好事,少了你这年纪该有的纯真。」 「是吗?我倒觉得聪慧点才能少吃点亏。」她轻灵的侧过身,不着痕迹地朝他一靠。「不弃哥哥的春药可解了?是先用内力压住的吧?那不知小妹有没有告诉过哥哥,三日欢情散不能妄动真气,否则即便暂时压制住了,药性也会延长,一日增三日,三日增九日,无休止地直到与女子交欢?」 闻言,欧阳不弃脸色微变,一股已熄的热气再度由下腹升起。「离我还一点,清墨。」 这一波欲火来得又急又凶,几乎无法招架,他感觉五脏六腑正熊熊燃烧,由体内散发的热似要将冷泉煮沸,枯成干地。 而这一次,他不敢再以内力压抑奔窜的流火,仅能以冰凉泉水抑制,若她所言属实,并无虚假,那么接下来煎熬才要开始。 「不需要我帮你解除烈火般的燥热吗?既然是我造的孽,就该由我偿还,你这会儿一定很热很热,热得气血逆流,浑身筋脉浮动。」不退反进的鲁清墨对着他耳后吹气,神情撩人。 「解药。」 「就说没有解药嘛!谁会把没必要的累赘带在身上,瞧瞧你忍得多辛苦呀!我是冷得直打哆嗦,而你是频频冒汗,满脸红光。」她恶笑地以纤指轻滑过他面颊,顺势而下停在凸起的喉头。 「不……不要碰我……」面对诱人姿容,欧阳不弃索性闭上眼,屏除杂念。 他有心和体内春药抗衡,想藉由冰温的冷泉降低催之甚急的欲念,可却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学武者在黑暗中的反应更为敏锐,不经双眼视物反而对周遭变化更加了如指掌。 因为不看,近在身侧的兰芷香气阵阵飘入鼻中,属于女子特有的清幽体香如影随形,他越是想忽略,越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脑海中不自觉浮起幽香主人的娇颜,下腹一缩紧…… 「不弃哥哥,你就别忍了,触手可及的美人儿就在你面前,你不想尝尝我是何等美味吗?」鲁清墨刻意低柔嗓音。 「不要玩了。」他双手握成拳,负于后。 「怎么?现在才说不玩?可我这湿漉漉的娇躯,你不都已全瞧得一清二楚了,我十七年来的清白之身已被你毁了,你现在说不玩,莫非是不想负责?」看你能忍到何时。 不肯让他太好过,她时轻时重地戏点他胸膛,纤指绡红,如蝴蝶拍翅般轻抚,似有若无地给予最严厉的考验。 「清墨,别闹了。」他倏地捉住袭胸柔夷,有些过紧地握在掌心。***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声带着疼宠跟压抑的呼唤,使鲁清墨的心口弹跳了一下,聪颖的她明白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却说不出所以然。 心底躁动着,很不安。 「我没闹啊,我可是成全你。」不管刚刚那悸动是为了什么,现在这场戏都得继续。 「你……」 没想过她会做出何种惊人举动的欧阳不弃忽地一僵,全身的火热集中至下身某一处,绷紧的身躯因贴近的女体而僵硬如石,挑动他濒临失控的定力。 云臂绕颈,浑圆双峰顶住宽实厚胸,两具本该距离两臂长的躯体紧实密合,月光下的影子已成一体,几乎看不出一丝缝隙。 似乎怕泉水不够沸腾般,面露狡色的鲁清墨还刻意扭动腰身,磨蹭他亢奋的顶端,虽说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尚未有过鱼水之欢,可是她不做作的生涩却恰到好处,绝对有本事将男人逼疯。 「不弃哥哥,你的手在摸哪里,是不是很想把我吃了?」她娇笑地拨开他抚向腰际的手,反手一提,朝两人交握的手呵气。 他一颤,气血冲向脑壳。「别……别玩了,后果你可知道?」 「咯咯……小妹我向来胆大,没什么能吓得了我,哎呀!不弃哥哥汗流好多,我帮你擦擦……」应该差不多到极限,快开口照她的计划执行吧。 「清墨……」他喉音瘖痖,吐出的气又灼又热。 眉一挑,她引领他的手轻覆丰盈椒房,俯向他耳边低语,「很难受吧,不弃哥哥,你高洁的品性不容许你玷辱女子,你一定很想立即将我推开。」 「……不……」他语调艰涩,似要放开手又紧紧箝握,汗如雨下。 「没关系,不要挣扎,小妹一切都依你,还是……要不你解开缚腕的链子,所有的苦难也跟着解脱?」 闻言,欧阳不弃总算回神,「这才是你的目的?」 布满情欲的黑瞳骤地睁开,迸射出冷冽厉光。 她先是一怔,继而仰头媚笑。「如果你不想再受欲火焚身的折磨,远离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真无趣,一下子就被他揭穿了。 不过也好,由他身体传来的热让她也感觉身子跟着热起来,赶紧放了她正好。 「不,我不选这方法。」 「难不成你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她气息微紊地想退开,一双强悍铁臂却蓦地扶放她后腰,将她紧锁不放。 不知为何,看着他炽狂的双眸,她忽然感到惊惶。 「你不是说你点的人你来灭?」欧阳不弃笑了,笑得有些邪气。 这妮子算错了一步,若今天是别的女子在怀,他宁可死也不碰那人半分,但如果是她……他会负责的。 一惊,她有些明白他言下之意,连忙推拒,「你是正人君子,不行小人行径,放开我……唔……唔……」 他的嘴在干什么,为什么咬她?! 决定不忍了的欧阳不弃以唇封缄,尝到芳唇美味的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将柔弱娇躯压在池边,口舌如狼贪婪地吸吮、翻搅,含弄沾蜜小舌,发烫双掌隔着湿衣抚摸那葫芦腰身。 一声嘤咛逸出鲁清墨口中,他透红的瞳眸闇了闇,伸手探向女子私密处,以指揉弄薄衣下的雪嫩珠蕊,昴藏的巨物也更为肿大。 四唇贴合,水波荡漾,交缠的身影一如戏水鸳鸯,难分彼此,激狂热火烧灼了两人,犹入忘情境界。 蓦地,细微的树枝断裂声传入耳中。 「谁?」 第五章 「你配不上我表哥。」 午后的晴空因刚下了一场春雨,湛蓝得特别清澈,彷佛清泉洗过的染纱,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可见隐隐约约的虹影斜挂半空中。 「垂柳山庄」处处是美景,一如其名垂柳满布,小山连峰处,水波荡漾,植莲水塘可见鸭群戏水,随风轻扬的柳条带着水气,轻轻扫过平静水面。 山峦相迭,绿树成荫,盛开的百花摇曳坐姿,连石头旁的野草也生气盎然,伸展着叶子往上迎阳,不服输的想与老朽木比高。 这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好地方,适合懒洋洋地偷闲,若少了聒噪的吵杂声,凉亭下的假寐就更圆满了,找不到一丝缺憾。 「别想我会喊你一声表嫂,你不过是使了狐媚术勾引我表哥的妖女,没有资格……吓!你……你想做什么……」 软枝柳条穿透对襟绸衫,直抵胸口,冷抽了口气的杨玉扣脸色微白。 「是你想做什么才是吧,一大清早唠唠叨叨,你不嫌累吗?」她都听腻了,双耳生茧。 这些天,这个表妹每得空就来找她殷殷教诲一番,开场白总是「妖女」,一点新意都没有,无聊透了。 不过她也没陪她玩的兴致,她现在有很苦恼的心事。 「我……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妄想真能嫁给品性高洁的表哥,他也说了,冷泉之事是因为他让人下了药,你可别藉此攀着他不放。」 鲁清墨手指拈着青柳条,看似轻松,实则那力道让杨玉扣拨也拨不开。 「对,你说的对极,冷泉之事就算了,你让他别再『低就』我。」说起下药冷泉之事她就有气。 打她懂得如何使毒开始,便未失手过,纵使中毒者在她面前痛得打滚,苦苦哀求只愿一死,她亦能视若无睹,绝无半丝仁慈。 所以这头一次破例,更是叫她万分不甘,明明她下药是为了折磨惹她不快的男人,可她万万没料到,最后是她陪同受苦,差点连人都赔给他。 要不是那条该死的寒铁软炼,她也不会破天荒的屈服,不仅白白地让人占尽好处,还得解他体内的春药,不然还得陪着浸泡冷泉九天九夜,叫人好不气恼。 偏偏,他武功底子比她深,又百毒不侵,她很难出口气,况且要是再下春药,倒霉的也只会是她! 而更教她无力的是……欧阳不弃最后竟说他要负责! 「你要是真无心嫁给我表哥,何以不离开?」分明就是不愿走,想留下来毁她计划! 鲁清墨闻言,眼一瞇,轻扬蛾眉。「我说表妹呀,说话就说话,你抖什么抖?这天气挺暖和的,该没冷到让你全身发颤吧。」 这杨玉扣可真会往她的痛处踩! 她没走过吗?但哪次不是让武功修为高她许多的欧阳不弃捉回来?其实她也不是真没法子,就算百毒不侵也不见得她打苗疆学的蛊就没用,偏偏……她总顾虑着什么,没敢真往他身上使。 想不通就够闷了,这表妹还老爱来搅局。 「你……你的柳枝……刺到我……」她不是冷,是柳枝又往前了点,她好怕啊,好怕这一戳铁进心口。 闻言,鲁清墨一脸惊讶地捂嘴轻笑。「哎呀呀!瞧我粗心的,以为柳枝伤不了人,没想到你细皮嫩肉,禁不起小小一戳。」 「拿、拿开……」她不敢乱动。 「好。」说完,鲁清墨仍是安坐石椅上,轻托香腮,享受徐徐吹进亭子里的微风,一副昏昏欲睡的安逸模样。 杨玉扣狠狠一瞪,咬着下唇不肯示弱,「你不是说好,怎不拿开?」 纤纤素手一伸,将绘上娇艳牡丹的瓷杯由左向右移了点,「我拿开了。」 「你……你……」杨玉扣气到句子说不全,「你这妖女是故意的,我是叫你把柳枝移开!」 「哎呀,原来表妹是这个意思啊,要拿开柳枝得说清楚。」她随手拈了一颗石子,顺手一丢,一尺外落在地上的柳条让她这么一砸,随即弹跳到另一边。 她笑盈盈的说:「这不移开了吗?」 「妖女,你不仅擅长魅惑,还没点良善之心……啊——」杨玉扣惨叫一声,脸色立即刷白。 左胸的柳枝刺入肉里,虽未见血却疼痛难当,她不晓得妖女使了什么妖术让皮肉发疼而没有伤口,但她很清楚自己若轻举妄动便是找死,自个儿往死里送,连忙静了声,身子益发抖着。 「表妹,你左一句妖女,右一句妖女,听得我心窝好不舒坦,没法子将你的要求听真切,要不你喊我一声姑奶奶,说不准我心情好,耳朵就通了,就能照你的意思做。」这风吹得真舒服,鲁清墨捂嘴打了个哈欠,半掀睫羽微露慵色。 这副闲极无聊的模样,更叫杨玉扣气结。 「你休想!」眼眶已含泪。 「姑奶奶。」软绵绵的稚嫩嗓音由杨玉扣身后传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羞怯地一探。 「倩儿,你……」不是叫她跟着但别开口,这会儿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啧!唝!啧!挺清秀的小姑娘,眉是眉,眼是眼,小嘴儿可真讨喜,你几岁了?」还真是有教养的闺阁千金,听话又温顺,眉目清秀,过不了几年,该是会让人踩破门坎提亲的美人。 怯生生的柳倩儿小声地说:「十、十七。」 「喔,十七……嗄!十七?」托腮的小手忽然滑了一下,鲁清墨难以置信地瞧瞧她不长肉的身子骨。 这……这是十七岁姑娘该有的身段吗?怎么该有的全没有,前胸后背没两样,活脱脱是个十一、二岁小丫头?! 「我……我真的十七了。」语气难掩羞愧,这身子她也没办法。 鲁清墨干笑地一瞧丰盈胸口,再对照一片荒原。「是哟,贵庄的粮食可真是厚此薄彼,你哥哥嫂嫂没给你饭吃是吧?瞧你生得多单薄。」 可怜喔!被刻薄了。 「你胡说什么!我待倩儿如姊妹,偏偏倩儿体质不易胖,怎么补也补不出几两肉。」杨玉扣连忙为自己辩解,不想让人误会。 柳倩儿是妾生的女儿,娘亲又去世得早,不得大娘宠爱的她虽是「垂柳山庄」三小姐,可长期遭到忽略,难免身子生得不够健壮。 幸好柳半垂相当疼爱妹子,娶进新妇后并未疏于照顾,接拢姑嫂和睦,杨玉扣才和她走得特别近,宛如姊妹一般。 其实这些年她也发现小姑的生长异常,偏偏试了好几种药帖仍不见效,甚至让婆婆说闲话,说是她命中克夫家,无子又让小姑得怪病,连婆婆稍有不适、丈夫不喜经商,都成了她的错。 她有口难言,委屈只能自己吞,也尽量让自己强悍点,免得受人欺负,心想早做媒让倩儿出嫁,兴许能让婆婆对她谅解点。 但倩儿这身子……她心想表哥该是个重内涵的人,或许能不介意倩儿的体态,迎娶倩儿,没想到让鲁清墨坏了局,她才会这般想让对方退让。 「兴许是你用错食材补身了,各人体质不同,用的药补也不尽相同,你合用的不见得她适用。」姑娘补成少年,药方错了,就是拿千年人蔘当药引,也是浪费药材罢了。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专会下毒害人的辣手毒仙还想学人行医?」妖女的名头她早听表哥提过了,也知道不该自寻死路,但她偏就是不想让婆婆再为难自己。 鲁清墨放声大笑,神情放肆得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扬了扬柳枝,让杨玉扣吓出一身冷汗。「使毒行医终归得摸清人的筋路脉络,当然多少懂一点医术,况且不懂药物又何以制解药?」 「你会医术?」沉稳的声音扬起,在场三人都回了头。 杨玉扣惊叫一声,「表哥。」 「不弃哥。」柳倩儿怯怯唤着。 鲁清墨仅仅瞥了他一眼,右手柳枝不放,左手举杯喝茶,好不惬意。 跟在欧阳不弃身后来到凉亭的柳半垂,一看妻子让人拿柳枝戳着,连忙想帮她拨开,却叫好友拦住。 欧阳不弃很清楚,若不是表妹得罪鲁清墨,她不该会这样,这会儿还有更要紧的事得问。 「墨儿,你真会医术?」或许柳半垂跟他提的难题能解决了。 「跟我师姊比起来是差上一截,不过小病小痛还难不倒。」这家伙真会得寸进尺,竟然直喊她小名,但……却叫她心底有些泛甜。 「你还有师姊?」杨玉扣讶然,鄙夷的脸上似说着,怎么一个妖女还不够,居然有一双。 「我不仅有师父、师姊,连爹娘也一个不少,哎呀,表妹好纯情啊,都嫁做人妇了,不会还以为人是从石头蹦出来的吧?!」嘲笑的意味浓厚,故意会错意要对方难堪。 「你……」杨玉扣看说不过,转头求救兵,「表哥,你还想娶这种不知羞的女人吗?凭我家情儿的出身跟家世,有哪一点比人差了?」 「大嫂,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是……」不等欧阳不弃回答,柳倩儿猛摇头,因为她早就有意中人。 想起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她便酡红了脸蛋,羞答答地欲语还休,藏不住心事的双眸流露出丝丝情意,像个怀春的小姑娘。 十七岁了,的确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不过兄嫂不提,她也不好意思开口,等呀等,盼呀盼地,期盼心底的他早日出现。 可是她本来以为自己小有文采,姿容不差,但是一看见鲁姑娘的容貌,她顿时失去信心,有此佳色,还有人会注意到她这朵开在野墙边的小花吗? 好令人沮丧的对比,她真想让自己变得更美一些,至少……拥有一般姑娘正常的体态。 她看了一眼平胸,怅然一喟。 「倩儿,你不必自觉不如,咱们心地良善,岂会不如妖女?表哥只是一时受妖女迷惑……啊!痛!」见血了,她当真不怕惹恼表哥,以柳枝为剑刺向她内里?! 痛得瞠大眼的杨玉扣这才感到离死有多近,面露仓皇的低视胸口血流而出,惊惧得眼泛泪光。 「你说够了没?口说无凭,不然我帮你掏出来瞧瞧,看良善的心跟妖女的心哪不一样了。」这血,红得真艳丽,是师姊最爱的颜色,也让她想起……五更肠旺。顿时,鲁清墨有些饿了。 「你……」她脸当下刷地一白,没了血色。 人没了心还能活吗?她不要,不要死,谁快来救救她,冷血无情的妖女真要杀了她,实在太可怕了! 「墨儿,别戏弄她了。」温润清音低扬,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儒白衣裳的男子挥袖一甩,沾了血的柳枝立时断成两截,柳色青青垂落于地。 一没了束缚,杨玉扣连忙冲回丈夫怀中,惊恐的眼神还未消。 柳半垂终于开了口,「玉扣,我跟不弃不是一再提醒你,要你别惹鲁姑娘,你怎么急躁的性子就是改不了?」虽然语气带了指责,实则是关心。 「我不就是想帮倩儿……」也帮自己,不然婆婆时时指责她如何克夫家,她怎受得住。 闻言,欧阳不弃想起刚刚就想问的事了。 「墨儿,你真懂医术?」 不管众人着急的神色,鲁清墨慢吞吞的啜了口茶,悠悠抬起眼,直勾勾盯着杨玉扣,笑里颇含深意。 「你表妹不孕。」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书房里,在场四人,除了鲁清墨笑容特别灿烂,以及杨玉扣一脸惊恐之外,其余两人的脸色皆十分凝重。 「快喝,趁热喝才有疗效。」安坐檀木椅上,鲁清墨笑盈盈的将一盅药往杨玉扣身前推。 一样是坐在椅子上,杨玉扣却惶惶不安的抬头看了夫君一眼,低头看着那盅药,眉头蹙得更紧。她刚刚才亲眼证实药的「疗效」,实在没勇气喝下。 「怎么不喝?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吗?」一早不是挺嚣张的,亏她还挺欣赏她这直肠子的个性。 「那个……鲁姑娘……」杨玉扣完全不敢再冠上妖女一词,戒慎恐惧的问:「你要不要先替我把把脉?」 「说到这个,墨儿,你学的医术不用把脉吗?」欧阳不弃忍不住出了言。 虽然玉扣太张狂,有可能得罪她,但毕竟是自己表妹,加上本性不坏,他不想她真的出事。 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墨儿再使毒害人,也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开始发现她每次毒害人,尤其是对付那些登徒子之后,都有股隐隐的忧伤,他不喜欢。 「我把过脉了。」 「嗄?有吗?」杨玉扣一脸不解。若真把过脉,她这病人会不知? 「原来你还想再把一次脉啊,没问题!」怎么老有人学不会教训啊?鲁清墨缓缓从袖口抽出稍微短一点的柳条,让杨玉扣霎时变了脸色,「我刚刚就是这么把脉的,你要再试试吗?」 「不……不、不要……」光想,她胸口就疼了。 「把脉只是一种了解脉象的方式,我刚在你胸口戳了一下,光那血味我就能分辨出病因,何需把脉?」那血里的味道……呵呵——她很熟悉,有好戏看了。 「那药方也不能改吗?」柳半垂替妻子问出口,担忧神色尽现。 当然是不能啊,改了还有啥乐趣?「柳庄主不必担心,这补药过多亦会成了毒药,那么毒药少许当然也能成良药。」 「既然鲁姑娘有把握,那玉扣你快喝吧。」柳半垂帮妻子捧起碗。 「可是……我会怕。」她刚刚可是亲眼看到鲁清墨拿耗子试药,不过片刻,那耗子便没了命,这能是普通的毒药吗?「再让我问问,鲁姑娘,这药效你有几成把握?」 「这药要是别人调的,肯定死大于生,但既然是我调的,至少也有个七、八成机会。」 「七、八成?」她大呼一声,更把药碗推离了点,「那就是还有两、三成的机会,我可能会跟那只耗子一样——」 「若真如此,那就是你的命了。」套句师姊的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你不会是趁机报早上之仇吧?」 是,没错,她就是。但还等不及她说话,欧阳不弃就先为她抱不平。 「我相信墨儿。」他上前一步,大掌搭上她的肩膀,暖暖的温度透过手传给了她。 想想,他之前是多虑了,照墨儿的性子,若真要下毒,不必兜这圈子,她肯定会做得轰轰烈烈。 「你相信我这妖女?」没等柳氏夫妇开口,最讶异的人当属鲁清墨。 奇怪,她又没给他下什么毒,他怎会变这样,居然相信毒仙子要帮人?! 欧阳不弃沉下脸,「你别老是叫自己妖女,你不是妖女,是我欧阳不弃的未婚妻。」这些天他提醒她多少次了,她怎还改不过来。 「我什么时候答应——」 反驳的话让柳半垂适时打断,「鲁姑娘,能否先为我娘子想想法子?」 「事在人为,药方已经开了,她要是不喝我也没办法。」顶多就是没好戏看而已。 杨玉扣眼眶含泪,鼻头都红了,「夫君真狠心要我喝下这药?」 「不然……就照柳老夫人说的办吧。」欧阳不弃沉声提出建议。 秉烛夜谈,酒入腹肠话语真,母命难为,孝子难两全,人丁不旺的柳家就巴望她开枝散叶、子孙满堂,若迟迟没有消息,新妇入门是必然的事。 他看好友为难也为其烦躁,但要自家表妹受委屈也不忍心,才想着若墨儿懂医术,兴许能解决事情,要真不行,还是得走回头路。 闻言,杨玉扣霎时脸色苍白。夫君找表哥商量,那表示这事拖不下去了,就算帮倩儿做媒亦于事无补…… 「我不要,夫君这辈子就只能有我这一房妻。」像怕丢了丈夫似的,她紧紧握住柳半垂的手。 欧阳不弃叹了口气,「表哥知你的个性不可能接受和人共侍一夫,但杨老夫人说了,若你一年内再无孕相,就算柳庄主不点头,她也会强行作主,为他添一房妾室,你不点头又能如何?」 什……什么,有这一回事?!「真的吗?相公,婆婆真这么向你开口了?」 颇为为难的柳半垂看着妻子,无奈的点头,只字说不出。他也不想负了她,却终究得当负心人。 「你……你也怪我……」杨玉扣脑子晕眩了一下,难以置信。 「不,我没怪你,没有孩子不是你一人的错,可是老人家想含饴弄孙是人之常情,我怎能狠下心拒绝。」一边是生养他的娘亲,一边是八人大轿抬进门的妻子,他难做取舍。 丈夫的话让杨玉扣大受打击,脸色惨白,她早知道无子将面临什么样的情境,只是天天欺骗自己不想面对,私心以为只要谨守妇德,克尽本分,丈夫自会对她疼爱有加。 可是今日的一番话却让她明了了一件事,女人不管多美、多贤淑、多受夫家重视,只要没法传宗接代,所有的付出便会全被否定。 「你想纳妾?」她痛心的放开相握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玉扣,若我真的想纳妾,又何以要鲁姑娘熬这碗药?」但现在想想,若喝了这碗药就要跟妻子天人永别,难道又值得?柳半垂也犹豫了。 「好,我喝。」杨玉扣像是铁了心,药碗一端,柳半垂来不及阻止,她一口饮进,抬手抹了抹嘴角,「我赌了,就是死我也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玉扣……」看妻子这般决然,柳半垂心疼难抑。 站起身,鲁清墨默默接过杨玉扣手中的碗,眼里藏有什么,但又叫人看不清,转身,她离开两人的卧室。 欧阳不弃连忙跟上,跨过门坎时,不忘帮两人带上门。 「我也一样。」走在长廊,鲁清墨的脚步不疾不徐,隔了点距离,但说的话又能让身后的人听见。 他也不刻意走近,由着她,「一样什么?」 「宁可死也不跟人共侍一夫。」她太了解嫉妒会怎么腐蚀一个人的心了。 「我只会有你一房妻子。」 她哼了一声,语气里饱含不屑,「若我跟杨玉扣一样呢?终生不能有子嗣,你的诺言又真会终生不变?」 她的出生只让她认清一件事——男人不可尽信。 「我会。」离她一步的距离,但他能让她听见语气里的肯定与真诚。 「不弃哥哥,男人都是用嘴巴说誓言的吗?」说的谁不会,她这辈子活到现在不过十几年,就有不计其数的男人跟她许过诺言。 金银珠宝、富贵繁荣、珍宠一世……能用嘴巴说的都说了,但真能做到约有几人? 她又像之前一样娇笑,语气也是极尽酥人,欧阳不弃的脸色却因而严肃。 他疾步向前,一手拉住她的手腕,要她回过头,视线直勾勾盯着她。 「所以你得嫁给我,我拿一辈子作证。」每次,当他似乎要看透她内心的不安时,又总被一层迷雾蒙眼,到底,她身上藏了什么秘密? 不相信、不相信、不能相信……欧阳不弃就算是有名的君子剑,也还是个男人……鲁清墨在心里告诫自己,因为她发现自己从不信人的心越来越动摇了。 「若有那碗药呢?你也会要我喝?」会吧,人都是自私的,她打小就知道。 他坚定的扣住她手腕,逼两人视线交错,不让她有一点闪躲的空间,「不会,我不拿七、八成赌一点失去你的可能。」 「不弃哥哥爱说笑,刚刚你还劝你表妹喝下。」她不相信、不相信……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我承认我厚此薄彼,如果是玉扣,因为相信你,我会让她喝那碗药,若是你,一丝丝的可能我都不想赌,我宁可没子嗣。」光是想象要她喝下那碗药,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什么了。 偏偏,他对她的感情每天都在加深,她对他的回避却越来越明显。 「凭什么?凭什么……」她细细呢喃着,「我都不相信自己了,你凭什么相信我?」 她有些动容,她知道欧阳不弃跟那些男人不一样,看她的时候不是看脸,总喜欢深深看进她的眼睛,只是……这样就可以相信了吗? 摇摇头,不知怎么了,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看不到也听不真切他说了什么,只觉彷佛有把亮晃晃的匕首逼近,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 墨儿,不要怕……别怕啊,过来点……让娘帮你…… 「墨儿,怎么了?」怎么他叫她都不回,还频频冒汗? 似被他的呼唤惊醒,鲁清墨随即避开他伸过来要为她拭汗的手,一个使劲也甩掉手腕上的束缚。 「不弃哥哥一番深情让小妹为之动容,但小妹有些累了,先回房。」一回头,她疾步离开。 「墨儿……」欧阳不弃眉头蹙得紧,他知道,她又「躲」起来了。 第六章 晚饭时,柳半垂难掩喜色。妻子喝下药已有数个时辰,看来没什么事,加上鲁清墨保证一药见效,解决心头事的他当然是心情愉悦。 反观杨玉扣,个性大刺刺的她,这顿饭倒显得有些沉默,心事重重。 在鲁清墨答应也会帮柳倩儿的体态想办法之后,便借故人不舒服离开饭局,从头到尾视线都没跟欧阳不弃交集。 回房,有些累的她缓步走向木床,合衣躺上去。 不一会,她听见另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踏进房门,没有翻身,语带嘲笑的开口,「不弃哥哥,小妹不知无相门也教人如何当贼,门闩都拉上了,你还进得来?」 「雕虫小技。」但他只对她用。 「小妹可先提醒哥哥了,自己拉张长椅窝着就好,别想上来,小妹可不记得把毒粉洒哪儿了。」她转身威胁他。 威言恫吓,撗眉竖目,绝色佳人撂下的狠话似乎断绝不了欧阳不弃的行动,他拢了拢衣服走近,本要吹熄烛台上的人,却听她脸色微变大喝,「别吹!」 他笑了笑,「好,不吹,就让它亮着。」她是紧张了吧。 褪去鞋袜,他丝毫不见惧色,自然的爬上床。 反倒是气势猖狂的小姑娘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身一弓往内铺退,张牙舞爪地想阻止多个人分享床位。 「欧阳不弃,你不是君子吗?你现在的行径哪里像个受人敬重的武林侠士?」还以为经过下午一番谈话,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是得寸进尺。 他扬笑,「闺房之内无君子,你可是我的未婚妻,若待之以礼,夫妻与外人何异?」 他知道下午的她似乎藏了什么心事,她若不说,是不可能问得出来,但也不能就此让两人的距离又拉远,他不会放弃的。 「无赖,我又没答应。」 闻言,他低笑。「墨儿,你当真不愿成为我的妻子?」 「无媒为凭,你说的是哪门亲?别以为轻薄了我就能顺着竿子往上爬,我可不认!」脸微红,她气恼地拉过被子往身上盖。 该拿他怎么办?这人怎么都不知退? 「不认不成,是你先允了婚,而我不想反对。」他还是喜欢她这样,不喊他不弃哥哥,不自称小妹,更符合她这年纪的娇态。 「我?」鲁清墨蓦地睁大眼,一脸愕然。 「是你。」 欧阳不弃将脚伸入被内,身子跟着朝她偎近,接着双臂一揽,感觉怀中人儿为之一僵,他失笑地轻环入怀,感受她的馨香。 他相信她也是对他有情的,即使她口头上不说,即使她心里埋着什么。 照她的性子,若真是厌恶之人,岂会愿意让人近身?没想透的人从来是她,但他不急,他可以等。 一直以为自己是冷情之人,即便有朝一日需娶妻纳妾,也只是为了传承欧阳家香火,不料他其实非无情,只是尚未遇到他的情。 更没想到的是,他的情会落在人皆避之的妖女身上。 「你、你干什么?」语一颤,鲁清墨双手环胸。 他低声发笑,鼓动的胸膛震动她绷紧的美背。「你很不安。」 「谁……谁说的!我才不怕你,你不要越靠越近,天气很热。」可恶!他到底在笑什么,明明她才是无恶不作的毒仙子,为何心口跳动得厉害,还发烫? 她该立即推开他,却贪恋由背暖进心的温度。 「墨儿,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妻。」有她相伴,日子铁定热热闹闹。 「我才不是……」她呼吸一窒,感觉颈后有股温热一吮。 「你是。」不管她是谁,他都不想放手。 她才不是,她是叫天下男人又爱又恨的无双毒仙!「欧阳不弃,拿开你的手啦……」 男声轻扬,带着一丝逗弄。「墨儿,你真的很怕我碰你。」 说着,他的大掌绕过她的身子,探向她的胸口,吓得鲁清墨更是连忙环紧胸,一脸惊骇的怕他胡来。 「呵……傻丫头,瞧你慌的,我是要取你胸前垂戴的双螭盘凤玉佩。」他不免好笑,以指挑出系玉的红绳。 「我的!」怕他抢回,她伸手极快地张掌护佐,按向胸口处。 这块玉跟着她也好些时候了,越戴越有感情,连师姊她都没打算送,压根也没想过要还给他。 眉一扬,欧阳不弃语气轻柔,贴着她后颈说话,「双螭盘凤玉佩在我们欧阳家已传了十八代,历代以来皆是长媳之物,谁拥有了它,谁就是欧阳家的长媳。」 「你……在开我玩笑是不是?」这不是他另一个逼婚手法吧? 「不然你以为我怎会丢下中毒的师弟师妹,追在你身后?」他没说的是,他其实不怕她拿走玉佩,是怕她因为玉佩而有危险。 双螭盘凤玉佩是欧阳家传媳之物,此事不少人知晓,若是让某人知道玉佩给人了,肯定会来跟她抢,到时定会给她带来麻烦。 所以后来他讨玉不得,才会顺势答应两人同行,希望那人看在他的份上,知难而退,暂时不会来找麻烦。 「哼,原来你是怕莫名多个妻子啊。」听完他的解释,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不是他赖上她,而是怕她借着玉佩攀亲,坏了他和心上人的好事。 翻身面对他,鲁清墨秀美下颚微扬,像装了琉璃珠子般的美瞳直直盯着他看,想找出他令人看不顺眼的地方,要自己赶紧收心。 盯着、盯着、盯着……两人都不出声,只有发亮的眸子互视。 四目相对,流转着丝丝情意,他们由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摇曳的烛火忽明忽灭,映照着双瞳内明暗交错的无言。 忽然间,她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变了,似乎多了一丝使人心慌的异彩,顿时将脸撇向另一侧,有些羞意地不敢再直视他的眼。 向来我行我素的她头一回感到语拙,不知该如何化开眼前的凝窒,同样的一个人,此刻的他和冷泉中的欧阳不弃竟给她迥异的感受。 「我……我不嫁你,玉佩也不还你,你大可死心。」她说得面颊发烫,一脸不自在。 「好。」没多说什么,欧阳不弃顺着她话尾接。 「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为何心里会这般酸涩? 见她表情又是不解又是痛苦,他一脸莞尔,忍俊不已。「玉佩不用还,你也不用嫁我,我娶你过门。」 「嗄?」她先是一愕,而后才鼓起腮帮子,气恼地往后一移,想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不料才稍一移动,结实臂膀便似发觉她的退却,一个回勒反将她搂得更紧。 「若你真的不愿意,何以不在我身上种毒?」她要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这份情? 「哼,你以为我没这么做吗?要不是你百毒不侵,现在坟头的草都不知长多高了!」 「墨儿……」 他低沉的呼唤叫她身子一颤,心又似乎漏跳一拍。 「你应该会下蛊吧,冰晶玉露丸不见得敌得过蛊毒,要不要试试?」 「你……」对,他猜对了,她的确下不了手,她竟然心软了。「你这条命先寄着,等我哪天想找个人试蛊毒时,自会来取。」 「好,等你来取。」他将双螭盘凤玉佩放回她胸口,一手横过纤腰轻放。「睡吧,你也折腾一下午,该就寝了。」 「你真要睡这里?」相偎的热度,让她渐渐体会男女有别。 「我陪你。」闻着淡淡女子幽香,他不由得腹间一紧,怀疑又让她下了三日欢情散。 「我不需要人陪。」 「我需要。」趁她不注意,他又在她腕上扣上软炼,还轻扯了下,再将自个儿的手臂伸向她面前。「如果你不担心我一翻身将你拉下床,然后又不小心和你做了夫妻,我屈就长椅睡一晚并无不可。」 这熟悉的触感……「你这无赖,竟又扣住我?你跟采花贼有什么两样?」嘴里嘟嘟哝哝,但已不像在冷泉时百般推拒。 「放心,我不磨牙,也不发出扰人的酣声,你大可一觉到天明。」他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睡。 若不这样,倔强如她是不会让他有接近的机会的。 以为铁定睡不着的鲁清墨打算睁眼到天明,不想让他有机会偷香,谁知道她越想睁大眼,眼皮越显沉重,黑而长翘的如蝶羽睫慢慢往下滑,覆住一双灵慧水眸。 叫人意外地,她不到一刻钟便睡得好沉,轻而绵细的呼气十分柔顺,恍若初生的幼童,软嫩透红的面颊透着一抹无忧的憨笑。 「唉!她真睡得着,真是服了她。」好纯真的睡脸,有若一朵出水芙蓉。 暗自叹息的欧阳不弃抚着怀中人儿云丝,轻挑一撮秀发放在鼻前嗅闻,瞳仁中闪动着一丝爱恋和怜宠。 本来以为这是一个煎熬的夜晚,两人会无梦至东方鱼肚白,谁知受考验的只有他一人,徘徊在君子与禽兽之间,难以抉择。 而让他备受折磨的小姑娘却丝毫不知,径自作着令她开心的美梦,弯起的嘴角始终挂着笑,像是得意他的独自受苦。 「墨儿,你当真折了英雄气魄,让我甘于绕指柔,你可开心了?」当然不会有人回他,但败在她手中,他还真没有丝毫怨言。 又叹了一口气的欧阳不弃正想闭眼试着入睡,哪晓得眼睛刚一阖上,柔纤而修长的腿便往他胯下一跨,削薄但不见骨的温腻身子整个翻上雄躯,使他难以抑止的亢奋昴然而上。 这下子他可真的难过了。 慢慢将胸口的气吐出,他轻轻挪开缠身的佳人,长指往绕腕的软炼一压一扣,再反折抽出,只闻叩的一声,炼住他的一端往下滑落,腕上空无一物。 步出房门,水榭凉亭中,登时立了个无法入眠的男人。 他啊,自找苦吃。 月儿半斜,渐落西方,更夫锣敲三响,微凉的风带来薄薄晨雾。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柳家庄主卧房里,在场四人,除了鲁清墨的笑容特别灿烂,以及杨玉扣的一脸惨白之外,其余两人的脸色皆十分凝重。 「看样子是赌到那两、三成了。」安坐石椅上,鲁清墨一口甜糕一口清茶,语气平淡的说出口。 已经哭到无力的柳半垂跌坐卧铺旁,看着没血色没气息的妻子,他一脸懊悔悲痛。 看好友说不出话,欧阳不弃代为提问,只是声音仍然难掩哀戚,毕竟是自家亲人,「墨儿,昨晚吃饭时,玉扣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从头到尾只说一药见效,又没保证什么时候药效会发。」她舔舔手指,一脸事不关己。 「那能不能再为玉扣把把脉,是不是还有什么方法……」他也说不下去了,表妹的样子就像是死全了。 鲁清墨轻轻笑出声,「她还摸得到脉象吗?」 刺耳的笑声终于将柳半垂的神智拉回,好似想起什么,他发狂般的指责,「是你!你是害死玉扣的凶手,你这妖女……妖女……」 欧阳不弃立即蹙起眉,拉住好友,不让他近鲁清墨的身,「冷静点,这不是墨儿的错。」 「是她、是她的错!她让王扣……」 「不。」站起身,鲁清墨一脸无惧的看着柳半垂,「是你。柳庄主真健忘,我早说此药有风险,柳夫人要喝的时候也曾询问过你的意见,你拒绝了吗?你不是还告诉她你的为难之处?」 闻言,柳半垂沉默了,久久不能言语。 瞧了他一眼,鲁清墨可还没打算放过他,「我向来最看不起惺惺作态的人,现在柳夫人一死,不就正好解决了柳庄主的难题,庄主又何必在我这外人面前假悲伤呢?」 「你……你岂会懂我对玉扣的一番情意!」 「一番情意?庄主还记得夫人喝药前所说的话吧?夫人说,就是死也不愿跟人共侍一夫。」她转身拉开窗,让光照了卧室一地,抬头看了天许久,「我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但若没有我呢?庄主另娶妾室就不是逼夫人走上绝路吗?」 看好友自责不已,欧阳不弃不得不出面缓颊,「墨儿,就让半垂想想,别再说了。」 「他还有什么好想的?还不赶紧去跟柳老夫人报告好消息,还不尽快挑日子迎新妇,还不为即将到来的白胖小子取好名?」与其两方痛苦,倒不如让另一方解脱吧。 抖着声音,柳半垂不可置信的盯着她道:「我岂是如此薄情之人,妻子不过百日,我怎会急迎二房?」 「那百日过后呢?数年过后呢?」倚着窗棂,她抬着头似乎在等什么,话像说给柳半垂听,也像是对另一人说,「夫人在世时,柳家就以无后之罪要迎二房,如今夫人都死了,说不纳妾又有谁相信?既要纳妾,那等一日跟等十年有何差别?夫人终究当不了庄主唯一的妻,她会在乎这点时间?」 字字句句刺进柳半垂心里,也叫欧阳不弃默然,那声「夫人」是指杨玉扣也是指鲁清墨,在感情上,两人都是一样烈的性子。 走近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他明显感觉她的身子一僵。 「墨儿,我是认真的,你是我唯一的妻。」 她神色一震,没有说话,还是静静的抬头望远山。 柳半垂步履不稳的走回床边,轻轻抚着妻子的发,再多的懊悔也唤不回她一点血色。 「玉扣,就这样吧,虽说悔悟已晚,但我的确无心再纳妾,我答应你,这一世就只有你一房妻,无后就无后吧,我欠柳家列祖列宗的,死后我自己一个人跟他们道歉。」柳半垂拉起妻子的手腕,坚定的许下诺言。 片刻,屋里都沉默了。 忽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细细嫩嫩的嗓音,着急的问着,「清墨姊姊行了吗?我可以进去了吗?」 柳半垂立即听出是胞妹的声音,连忙想阻止,怕和妻子形同姊妹的三妹受不住打击,「倩儿,别——」 「倩儿,进来。」鲁清墨打断他的话。 闻言,柳倩儿急忙推门入内,手上还端了一碗乌黑的药,一进门将端盘往桌上一放,连忙又从袖子抽出一根极为精致的玉笛。 「清墨姊姊,这支笛子行吗?」她看了床上的嫂嫂一眼,虽说担忧,却不似哥哥这般难过。 柳半垂还搞不清状况,但欧阳不弃已经猜到事不单纯。 「墨儿,你在玩什么?」他这诡计多端的未婚妻,肯定设了什么局。 「帮个忙,把你朋友架开,我让尸体消失。」 柳半垂一听,以为她要对妻子不利,连全尸都不留,连忙抱住妻子的身躯,欧阳不弃则是听话的把人架走。 「欧阳不弃,我敬你为友,你竟跟妖女连手欺我?快放开我!」毕竟敌不过练武之人,柳半垂只能叫嚣,并使眼色给至亲,「倩儿,还不快去叫人来帮兄长?」 可别说欧阳不弃不理他,连柳倩儿都没反应,安抚性的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回床铺上的人。 扬起笑,鲁清墨先在杨玉扣身上点了几个穴位,「倩儿,药端给我。」 柳倩儿听话的端药给她,完全不理兄长不断重复的「化尸水」、「化骨药」。 说也奇怪,明明已无生息的杨玉扣,还能缓缓喝下鲁清墨喂她的药,等药碗空了,鲁清墨打开她的眼睛瞧了一会,随即吩咐,「倩儿,笛子。」 拿到柳倩儿递上的玉笛后,她开始吹起笛子,笛声清脆却不成曲,没有章法起落到像是念咒。 随着不成调的笛声吹出,只见两条墨黑色带金边的小虫缓缓从杨玉扣两边的鼻孔爬山,在场其余三人皆惊恐不已,柳倩儿更是急忙捂住嘴。 鲁清墨则是不疾不徐的从腰间抽出一个小木罐,将软塞打开,一点恐惧也没有的将小虫抓进罐子里,封住。 她站起身,走回茶桌旁,旁若无人的落坐、倒茶、喝茶,「好了,放开他。」 欧阳不弃一松手,柳半垂急忙跑回床边检视妻子的样子。 只见她脸色微红,还有细细的呼吸声,果然如鲁清墨所料——尸体消失了! 「怎么会?」他不敢相信的惊呼,狂喜的心情难抑,但又有太多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不弃走到鲁清墨身侧落坐,似乎也松了口气,喝了杯水。他也挺好奇,这叫人摸不透的辣手毒仙做了什么?他这次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什么时候布的局。 「墨儿,你是怎么办到的?」 唉,玩完游戏之后就是收拾残局最麻烦,她又喝了口茶,才缓缓道:「给耗子的毒是真的,但跟给夫人的毒不同,给夫人的药也是真的,但那是下蛊前的引药,蛊是昨晚吃饭的时候下的,刚刚我帮夫人解蛊毒了。」 柳半垂细细想了一会,发觉有些不对劲,「那么从头到尾说要治好玉扣的不孕都是假的是吧?你只是拿我们当你的消遣?!」越说,他的火气越大。 鲁清墨精光一闪,她笑着问,但眼里有寒气,「庄主还是很介意无子嗣的事是吗?我不介意帮个忙,你刚说了化尸粉是吧?我还是能让庄主夫人试试。」 她抬手一抹,桧木做的桌子随即少了一角。 柳半垂连忙挡在虚弱的妻子身前,「我的话不会反悔,无子就无子,我不在乎了,我是生气你把玉扣当乐子的行为,若真伤到她怎么办?」 「夫君……」渐渐转醒的杨玉扣正好听到这句,感动不已,心中对丈夫用情的怀疑立时消散,只剩满满情意。 柳半垂闻声迅速回头,为妻子拭泪,频问她身体状况。 「夫人的不孕之症已解,刚刚那蛊就是解法。」但只是其中一种方法,有更不费工的方法,她偏偏不用。 若柳半垂只是要一个会生儿子的妻子,是不是杨玉扣都无所谓,她又何苦自当好人,浪费药材? 闻言,柳半垂自知理亏,连忙低头,「……抱歉,在下太过急躁,请鲁姑娘见谅。」 「那……」许久没出声的柳倩儿怯懦的开口,「清墨姊姊,那我的身子是否还有办法?」 「你是病根不是毒根,我没办法。」 这话让众人皆叹了口气,唯有欧阳不弃表面不动声色,但已猜到事情不单纯。墨儿在此不好说明,不过他得跟好友提点了。 忽地,从刚刚鲁清墨打开的窗口飞进一只苍鹰,众人还不及惊呼,苍鹰便很有教养的停在茶桌上,头面对鲁清墨,身上还绑着两只信封跟一包东西。 鲁清墨习以为常般将苍鹰身上的东西拆下,再将刚刚收进墨黑小虫的瓶子仔细绑在牠身上,像在跟人说话般跟牠说:「鸟头,师姊应该不在山里了吧?」 苍鹰似懂人话,乖巧的点点头。 「这样啊……好吧好吧,你去吧。」当鲁清墨拍拍苍鹰的头,苍鹰便像是得到指示,不多做停留约又飞出窗外。 不理众人的不解,她径自拆开封套上画上银针的信,另一封信则收回内襟。 「嗯,有解。」她转头对还挂着失望神色的柳倩儿说:「你的病我不能解,但我师姊可以,我前些天去信问她,并在信中言明你的状况,这回,她可是把药方给我了。」 此话一出,柳家人包含杨玉扣都是一脸喜色,柳债儿生怕自己听错,还再次确认,「这是真的?」 「嗯,你叫人照这信里的药方抓药,这里连服用煎煮的法子都写明了。」鲁清墨拿起刚刚苍鹰带来的一包东西打开,里头装了一个木盒,木盒一开,里面有数十颗圆滚滚的红珠子,「记住,这是药引,是我师姊特制的,药铺买不到,丢了可就没了。」 闻言,柳倩儿连忙仔细收着,鲁清墨笑看她,「倩儿,你上回不是跟我说有意中人了?」 「三妹有意中人了?」柳半垂惊问,还躺在床上的杨玉扣也是一脸不解。 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她,柳倩儿顿时羞红了脸,缓步走至床边,拿起刚刚鲁清墨放在床侧的玉笛。 「是我单恋人家。」想起爱慕的人,她的心就怦怦跳,「见过他几回,但都远远的,直到那次他凯旋回朝,马上的他英姿焕发,这玉笛就是他不小心遗落的,趁它落地而让我拾走了。」她悠悠叹了口气,「本想以还笛为名能见见他,但……想起这身子……」 众人皆为她小女儿心态心疼,唯有鲁清墨隐隐觉得不对劲。 凯旋回朝?玉笛?没错,那笛子还真有些熟悉……不会吧,会是同一个人吗? 「倩儿,现在你的身子有药医了,你倒是说看看,你喜欢的是何人?让兄长帮你一把。」柳半垂欣喜几年来烦心的事都在今天解决了,高兴的探问胞妹到底情许何人。 这一问,柳倩儿的脸更红了,吶吶的说:「西晁将军。」 话一出口,鲁清墨握着茶杯的手一个不稳,眶啷一声把茶杯掉在地上,溅了一地茶水。 两个时辰后,她不顾柳家庄的人数次挽留,包袱一收,离开,而欧阳不弃则是一脸凝重的跟在她身后。 第七章 悦来客栈人声鼎沸,来往不乏贵冑富绅、武林侠士,但属二楼雅房一行六人最引人注目,明明同行,衣着气质却迥异。 「妖女,离我二师兄远一点!」童青遥没空吃桌上的茶点,一双眼睛直瞪着让心上人护在身侧的鲁清墨。 欧阳不弃瞪了师妹一眼,鲁清墨则连抬头都懒,径自吃食糕点,暗自庆幸跑得快。 难怪觉得那玉笛熟悉,原来是那人的啊,知道玉笛下落,那家伙没多久就会出现了,为自由着想,她不跑不行。 至于欧阳不弃似乎真铁了心要娶她为妻,硬要带她去跟无相门的老头拜寿,等寿宴完就带她回家拜见高堂……她很好奇,当他知道她的过去后,还有胆子要娶她吗? 她不知道,也还没打算说,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至少在两人面前还有无相门这关! 跟欧阳不弃刚离开柳家庄不过十里路,他们便巧遇也要回师门的何语盈等人,本以为他们要等回师门才能解毒,但他们运气不错,身上的毒被与「邪手医仙」齐名的「慈心圣手」杭君山给解了,不过也因为解毒,跟鲁清墨他们一样多耽误了几天,才会在回无相门的路上相遇。 同行六人,心思各异,弥漫着一股诡谲气氛。 陶逸飞喜美色,眼光自是追随着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女,而童青遥心仪欧阳不弃,碍于何师妹同样钟情于他,故而不敢有太大操作表达爱意,何语盈似不在意,但眼光比童青遥锐利,身边的婢女则很会看主子脸色,一行都瞪着鲁清墨。 这些鲁清墨都不以为意,倒是欧阳不弃有些奇怪,似有心事。 「鲁姑娘真像个孩子,光吃甜食不吃菜,要不要试试这道凤凰展翅?这可是悦来客栈的名菜,真材实料,跟外面价廉的东西不一样。」何语盈笑容甜美,还颇有主人之姿的帮鲁清墨夹菜。 可她岂会听不出对方的嘲讽之意,先是笑她幼稚不若她的得体,又说她廉价,比不上她这千金之身的凤凰。 筷子一拿,抬手一伸,她迅速将对方夹的菜挡住,「鸡当不了凤凰,自称凤凰只是可笑可怜,我不吃这种没格调的鸡。」说好听点叫凤凰展翅,也不过就是作工比外面精致的烤脆鸡罢了。 闻言,何语盈当下变了脸色,一副被欺负般含泪欲泣。 陶逸飞光顾着沉浸于天仙在眼前的梦境,没说话,童青遥便发难,「你这妖女不仅不识货,还不识好人心!」 「无礼。」欧阳不弃当下不高兴的训斥。 「可是……」 这一闹,最乐的人非鲁清墨莫属。好好笑喔,他们这群人凑在一起还真有好戏看。 她身子一侧,贴着欧阳不弃说话,「柳家庄的事解决了吗?」 「我提点过半垂了,但毕竟跟柳老夫人有关,他还在想怎么处理。」 「你还挺聪明的。」她不过多说了一句「柳倩儿是病根非毒根」,他就知道反推杨玉扣是让人下毒才会不孕。 当初以柳枝刺杨玉扣是想小惩对自己不敬的人,却恰巧让她从血里闻到毒的味道,也幸好是毒,毕竟她不是真学医,解毒她可比治病在行。 他亲昵的揉揉她的发,扬笑,「我本来就很聪明。」 从柳家庄的事,他更相信他的墨儿虽不受礼教管束,做事却有自己一套原则。 反推玉扣不能生育后的得利者,随即让人想到柳老夫人手帕交的女儿,这一牵连,下毒者的范围缩小,但在还不确定是谁时,墨儿选择沉默,这么替人着想的性格,更叫他想疼宠她……但她愿意让他疼宠吗? 思及此,他忍不住问出口,「你认识平定南蛮的西晁将军?」 像是不能碰的伤口,一听到「西晁将军」四个字,鲁清墨又是一震,四两拨千金,「不认识。」 他眼露深意,「不认识?湛家声名远播,位居九公之列,身受皇恩器重,乃是当朝栋梁,很少有人不认识。」 湛家同时也是皇朝里一则传奇—— 据闻九王爷湛琊乃先皇血脉,不意流落民间,为湛姓武人收养,直到成年后考取武举人,才由当年照顾他的太监认出,在皇室认可下重认血亲。 由于湛姓武夫终身未娶,为报养育之恩,重回皇家的九王爷坚持不改姓,以湛姓入主朝堂,并生有七子,同为沙场战将,捍卫边疆领土。 较为时下的三妻四妾,生性豪迈的九王爷只专情于元配夫人,七子皆为夫人所出,并无偏房侍妾,夫妻情深令人津津乐道。 但乡野间也有一说,湛琊中年偶遇一江湖侠女,从此倾心,带回王爷府与正室并为二妻,专宠有加,故而冷落爱妻,引来元配妒恨。 而后传言甚多,一说王爷夫人由爱生妒,毒杀了二夫人,致使一代红颜香消玉殒,王爷悲伤不已,与妻反目成仇,终至决裂。 另有一说,元配为了抢回丈夫的宠爱,故将新妇美貌绘于图上送入宫中,让三千粉黛尤不足的皇上大动龙心,下令九王爷割爱,册封其妻为贵妃。 虽说都有其可能性,但以后者为真居多,因为当年的九王爷确实和皇上有过一番剧烈争执,甚至带兵包围皇宫,扬言逆反,此事民间皆知,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不知怎么平息,只知皇家手足再无来往,九王爷多次抗命拒绝出征,而皇上却未下重令严惩,想必有理亏。 「哼,皇恩器重、当朝栋梁又如何?天子脚下,宠臣跟贱民何异?还不都得当应声虫……」说到一半,鲁清墨忽地垂首不语。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她抬起头,提防似的看他,「你想打探什么?」 欧阳不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幽黑的双眸中透着了悟。「好,你不说我不问,不管你心里藏了多少难以告人的往事,我只要你记住,你并不孤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一句话就让她卸了戒备,心口一暖,「我……」 似看出她的心意,他伸臂一揽,将她带入怀中。「别担心,我在这里。」 片刻,她樱唇轻启,声若蚊蚋,「其实我有点想见他。」虽然黏人,但也一样能给人温暖的感觉。 「他?」 「西晃将军。」 「你、你想见他……」欧阳不弃忽觉口角含涩,一丝躁意浮上胸口。 「很想很想……」鲁清墨的语气里藏着深切的渴望,却深深压抑着。 冷静的吸口气,他尽量以和缓语调说:「若你真想见他,我可以安排。」 难道他真的会错意了,她心里那个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此刻的欧阳不弃并不平静,脑中思绪翻转不休,凝视她的温眸,轻易地接收到她满腔的悲愤和憎怨。 就在他以为她决心隐瞒一切时,那珠玉般的亮泽朱唇却轻轻蠕动,他必须很仔细的弯下身聆听,才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我不能见他,我会替他惹来很大的麻烦,很大很大、抄家灭族……」鲁清墨幽幽说着。就是这张脸为她带来灾难,有家归不得,有亲不能认,飘零如落花,归也春泥,难灿绽。 「抄家灭族?」 「记得我说过的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这世间的人都是自私的,只为自身利益着想,伤害他人在所不惜。 「跟皇室有关?」想起在杏花楼前她说的话,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世。 「我的天仙姿容让人情不自禁,上自帝王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想得到我。」却没有人愿意先问过她。 「墨儿……」他顿时明白她话中之意,朗目为之一闪利芒。 她的美的确会引来各方争夺,不论她愿不愿意,接踵而至的纷争,将随她的日益娇艳而大起干戈,谁拥有了她,也就意味着将与天下人为敌。 难怪她从不在同一地方待太久,难怪她笑看生死,不觉别人的死活与她何干,因为她一旦停下来,多了关怀之心,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怕吗?」鲁清墨告诉自己,若他点头也别在意,他也是人,贪生怕死、薄情寡意是人性,偏偏她仍旧下意识的屏息等待答案。 「怕。」欧阳不弃一点头,怀中身躯立时一僵,他轻笑,趁其不备在她唇上偷香,「所以墨儿,你身为我的妻,可得多顾着我一点,别让我死于非命。」 她一怔。「……你别开玩笑。」 他眼泛柔情地轻抚她流瀑乌丝。「我向来寡情,偏偏对你动了情,我以为细水才能长流,可是遇上了你,却发现奔流的湍急也别有一番滋味,你在我的心底烙了印,那我呢?你可在心里放了我?」 「……我不知道。」想起过往,她怀疑自己是有资格喜欢别人的人吗? 「墨儿——」 「二师兄,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童青遥一脸不悦的打断两人的窃窃私语,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妖女整个贴在她爱慕的人身上。 刚刚的委屈没让欧阳不弃疼惜,何语盈脸色还是很难看,但仍「好心」提醒,「二师兄,再没多久路程就会到师门了,毕竟鲁姑娘是客人,要不要先去信跟师父通报一声?」也许,她不必穷担心,鲁清墨想跟着回无相门就会先被挡住。 「不必麻烦了,师门好客,武林中谁不知,师父不会介意有没有先通知。」陶逸飞直率性子惯了,就算心上人喜欢二师兄,他仍想表现自己好的一面。 童青遥立即瞪了他一眼,「你多管闲事,平常当然没关系,但这次是师父的寿诞,贺寿的宾客不少,放这妖女进去还不知会惹什么祸呢!」 「师姊,来者是客,别对鲁姑娘无礼。」话语轻柔的何语盈轻扯她衣袖,希望藉由自己温婉的一面来博得心上人好感,「再说,师父的无相神功高深莫测,寻常人难以近他身,就算有心人要下毒也伤不了他分毫……啊!鲁姑娘,请不要在意,我并非影射你。」 一旁的陶逸飞窃笑地翻翻白眼,咬着麦杆就怕笑出声。这么明显的小动作谁会看不出来,就算是聋子也听得出她欲盖弥彰的语意。 哎呀,他以前错看了美人,原来嫉妒之心这么可怕,所幸他有成人之美,况且真要横刀夺爱,师兄一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师妹莫再提此事,墨儿的行为我负责。」欧阳不弃一言,众人皆无话可说。 鲁清墨不怒,反倒笑得娇羞,「咯咯——何师妹,以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但我那些招式是对外人使的,对自己人怎会如此无礼?」 何语盈一惊,「什么自己人?」 「就是一家人的意思,你们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父,我一定会克尽孝道,不令各位失望。」这点小把戏也敢在她面前耍,太不自量力了。 犹记离开柳家庄时,婚前曾跟何语盈有几面之缘的杨玉扣曾私下提醒她,何语盈这人不若表面简单。 但就算不用她提点,看人演戏惯的她,一眼就瞧出何语盈只是擅长演戏才博得温顺之名的,她可不会上当。 「一家人?」童青遥也难掩惊讶跟错愕。 她巧目盼兮,明眸一睐,笑得好不娇羞。「我呢,不急着嫁入,不过令师兄非常有诚意地向我求婚,我想了想,他人品还不错,容貌尚可,又是经商奇才,饿不着我,所以就勉为其难地点头了。」 闻言,何语盈第一次失了大家闺秀风范,口气不善的斥责,「你胡说!」 鲁清墨拉起颈上的红线,秀出了欧阳家世代传媳的双螭盘凤玉佩,得意之色尽现,反观其余一红一白女子,脸色瞬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什么,你要成亲了?!」 听闻欧阳不弃订下亲事,受到打击的不仅是情系他多年的何语盈跟童青遥,还有一心想培植他成为掌门的无相门门主沈剑池。 乍闻爱徒已与他人订亲,他不仅大为震惊,甚至是震怒,脸色铁青地在听闻此消息后,立即命徒弟传话,召欧阳不弃到书房一谈。 不显老的他蓄了一嘴美须,长相俊雅,半百年岁一如中年美男子,皮肤光滑不生皱纹,乍看之下彷佛三十出头的英雄侠士。 「是的,师父,徒儿已飞鸽传书禀明高堂,婚期定在腊八左右,望师父能抽空到府喝杯喜酒。」欧阳不弃不卑不亢地说,气定神闲。 「喝什么喜酒,真是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私自订下终身?简直荒唐!师门中就数你最知分寸,这回怎会犯下胡涂事?难道真是让妖女所惑?」沈剑池说得气愤。 他特定安排何语盈外出拈香,特地去信要欧阳不弃来贺寿前先去与他们会合,就是望他俩回师门前生情意,他好宣布两人婚事。 且他跟义女时有书信往来,知道双螭盘凤玉佩让辣手毒仙掳走时,本想靠武林力量擒住妖女夺回玉佩,不料欧阳不弃全程紧跟,他不好大动作阻饶,但现在既已回师门,他安排好的计划就绝不容许有一丝差错! 「师父责备的是,徒儿汗颜了,只是情之所至,将军也阵前弃矛,徒儿与墨儿两情相悦,实难自持,特来请师父恕罪。」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事情还有转圜之前,他会为师尊留下情面。 「小小儿女私情岂能与师门大事论断,师父作主,这件婚事就此取消,从此不再提起。」 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欧阳不弃淡漠说道:「徒儿已接到爹娘来信,他们深感欣慰,已着手筹备婚礼,近日将寄出请柬,广邀亲朋好友共聚一堂,欢庆这门喜事。」 「好呀!拿你爹娘压我,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先斩后奏,他这徒儿可跟他那爹一个样! 一提到多年不见的同门师兄弟,一脸正气的沈剑池则显得有几分阴沉,目光精烁,看人的眼神特别严厉,交织着某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 「徒儿不敢。」欧阳不弃也知道气氛不对,连忙抱掌一曲身,行礼致歉,避开那目光。 他冷哼一声,负手而行。「口中说不敢,实则早就不把我这师父放在眼里,就连终身大事也未先知会为师,草率决定,你当真有悔改之意吗?」 他无子嗣,当年见过欧阳不弃之后,确定他骨质佳,又有神丹护体,是练武奇才,便有了传位于他的想法,可偏偏这徒弟表面听话,实则自有打算,不愿接下无相门,借口父病身虚,需儿汤药伺候,二十岁那年一出师门便不曾回转。 如今都过了六年,若非他趁着大寿之名要他回门拜寿,恐怕再过个十年,他依然杂事缠身,不克谒见师尊,所以他非得趁势收他为婿不可。 「师父言重了,小儿小女的私密事哪敢劳烦师父操心,你日理万机,又要掌管门务,恐分身乏术,故而不敢前来打扰。」他说得情理分明,不失敬重。 「既然知晓为师的辛苦,为何逗留在外,不肯回来帮为师分担一些,你不晓得我对你的期望有多高吗?」沈剑池故作痛心地予以厉言。 他要无相门发扬光大,更想永保盟主宝座,持有武林权势,但若传位之人没有足以让人信服的武力跟操守,势必让外人欺负,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要欧阳不弃接承。 「师父恩情高过山,多年教诲如海深,可身为家中长子,又是欧阳家嫡传长孙,徒儿也是百般无奈,亲恩与师恩难以两全。」欧阳不弃面有难色,似以愧对师恩而有所自责。 一听,沈剑池捻着美须冷笑。「你是说师父的教养和器重,远不及你坐拥双凤的父亲喽!」 屠金凤、屠玉凤,气质不尽相同的孪生姊妹,同日嫁予欧阳不弃之父为妻,双喜入门,姊妹情深,江湖人称双凤。 所以欧阳家名下商号皆以双凤栖梧桐为徽图,用以表征欧阳家两位夫人同栖一木,繁家盛业,夫妻和乐,坚贞不移。 欧阳不弃淡笑静默,提起这事,还是不回话比较好。 「我也不是反对你成亲,毕竟你也二十有六了,早该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他特地强调「妻妾成群」。 听出弦外之音,欧阳不弃谦逊的说:「徒儿不才,难有父亲的好福分,但求一妻,余愿足矣。」 「没出息!一个女人你就满足了吗?」沈剑池一怒,破口大喝。 「师父终身未娶,堪为表率,徒儿难望项背。」这话也有弦外之音,希望师父听明白,不要再为难他。 一听,沈剑池大为震怒。「你竟敢大逆不道,拿我与你相提并论?!」 他不是不婚,而是所爱之人不能与之厮守才独身至今,未论婚姻。 「师父勿怒,徒儿平庸,拙于口舌,望师父见谅。」 「你要是平庸,就没人称得上是奇才,今日召你前来,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有意玉成你和盈儿的婚事,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他不再多说赘言。 「我已订亲,且该名女子乃徒儿真心喜爱,今生今世非她莫娶。」他不会为了利益考虑牺牲自己的爱情。 「反了,反了啊!」沈剑池怒目相向,「这门亲事我不答应,我只认可你跟盈儿的婚事!」 果然生子莫若父,父子俩一样德性,生来给他难堪,无情又无义! 「人生难得有情人,师父应该晓得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是何等难受。」这次的提示够明显了,他不信师父还听不出。 「你……你知道什么?」脸色微变。 欧阳不弃神色平静,「不,我不知道什么,只知道想跟相爱之人相守是人之常情。」 「好吧,我们各退一步。」松一口气,沈剑池整理情绪后再言,「盈儿为大先入门,你带来的那名女子等盈儿怀有三个月身孕再纳为妾,双女配一夫,旺你家门,过几日我在寿宴上宣布……」 「不。」 「不?」沉下眼,沈剑池面露愠色。 「师父美意,徒儿断难接受。」他那倔强妻子也不可能接受的,他永远记得——她宁死也不跟人共侍一夫。 容不得他人拂逆其意,沈剑池怒以斥之,「盈儿有什么不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温柔婉约,蕙质兰心,善于持家又侍亲至孝,难得可贵的好姑娘你还有何不满?」 他养这颗棋子就是为了这事,不容白费! 「我一向待师妹如亲妹,不生半丝男女之情。」其实相识多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语盈的「温柔婉约」有多虚假,只是无情就没有戳破的必要了。 「娶妻娶贤,何必在意是否有情,一旦成了亲就是夫妻,还怕没有一点情意吗?」他不信朝夕相处还能不日久生情,就算没有情,能成大事就该忍。 「师父——」 他扬手一挥,不让欧阳不弃开口。「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欧阳不弃不想师徒两人闹僵,偏偏沈剑池已背过身,表示不愿多谈,他也只能暗叹一声,退出书房。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来者只低唤了一句师父,面露威仪的沈剑池马上转过身,上唇微扬。 但是他的举动却相当怪异,说是师徒,他却像对待小情人般握起来人不算秀气的手,在手臂上抚来摸去,甚至将手伸向对方半敞的衣襟内。 「你来了,武毅。」这结实的胸肌多硬挺,叫人爱不释手。 「是的,师父。」男子面容冷峻,看不出一丝七情六欲。 「好,好,师父正想着你呢,快点把衣服脱了吧!」他有数日未碰他了,满腔欲火高涨着。 年方二十七的董武毅一把捉住他的手,脸上带着阴郁。「师父不是说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为何又召回二师弟?」 顿了一下,沈剑池露出自以为潇洒的笑脸。「迟早的事,我总要让他先打下根基,利用欧阳家的财富壮大无相门,等时机成熟再废了他,一切的好处不全落在你身上?」***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小徒儿爱吃味,等他好好地享用他之后,他就能感受到他的疼爱了……不过,他当然不可能把位置传给董武毅,不可能让他脱离他的掌控。 不爱女色,独钟男色的沈剑池露出一脸淫相,大掌一提,墨黑色的腰带顿然落地,大弟子董武毅精壮的裸胸赫然在前。 「要等到什么时候?」董武毅不相信他。 「很快,很快,要有耐性。」沈剑池急迫地推倒徒弟,上下其手想一逞欲望。 「有多快?」不像是享受,而是忍耐,他面色铁青地咬着牙,双手握拳置于两膝。 「乖,武毅,先让师父疼你,有事待会再说。」他已经忍不住了。 一阵被撑开的刺痛猛地由下体传来,半趴于地的董武毅眼含屈辱,由着性好龙阳之癖的师父凌虐他的身体,他愤恨地睁着眼,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沦为师父的玩物,在心里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定要侵犯他的人付出惨重代价! 练武场外,一道纤柔身影翩然而过,对着相迭的男身投以一瞟,留下飘香。 第八章 「鲁姑娘,能让我跟二师兄聊聊吗?」 一句欲语还休、委屈万分的话,如同一纸借据,把欧阳不弃「借」走了,但如果对方不还,不晓得能不能跟何语盈索取赔偿? 如果能,那能不能要阎王蛊的制蛊秘方? 鲁清墨叹了口气,坐在无相门的后花园,有些烦恼,不一会,又低头审视桌上被摊平的信纸—— 不肖徒儿,解毒非救人,休欺为师,你若再不能完成赌约,为师要把阎王蛊当冬虫夏草,煮汤饮用。 煮汤?她想养,臭老头不教,还把养好的当菜吃,她心痛啊! 当初为柳倩儿之事去信师姊时,她也没忘记告知师父她「救」了杨玉扣,没想到……这还不算啊?那到底什么叫做「阎王要人三更死,从不留人到五更」的死法? 越想她越烦躁,一手撑着下巴,也许等会让欧阳不弃想办法好了。 唉~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学会依赖他了? 「谁?」 一道银光快如流梭,竟直朝她面部而来,三尺青锋泛着寒瑟,轻巧灵活地削过她耳后,一小撮黑丝无声落地。 身处无相门中竟无端遇袭,可想而知是何人所指使,鲁清墨笑眸转冷,嘴角微勾,借势化气倒抬莲足,斜倚飞燕招云手,划破金勾吞月兔。 她轻笑着,一点也不意外对手身着夜行衣,脸蒙黑市,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可见若非熟人所为,也是近日遇过的无相门门人,才会掩面怕人认出。 「该称呼你师兄还是师弟?你这么恶狠狠扑过来,人家会吓得花容失色的。」哎呀,真往她胸前刺、存心要她的命,原来她不讨喜的事是真的啊! 黑衣人一听「师兄」二字,剑式明显顿了一下,虚晃一招,让身轻如燕的鲁清墨轻易由剑下滑过,弹向他手背。 那力道并不轻,虽不伤筋骨,却也微微发麻,持剑劲道明显受到影响,剑若游龙却无力,数次让她以花为兵器弹开。 空手对长刃是比较吃亏,鲁清墨不想脸上多几道疤,于是挥袖一甩,素面丈长的万年冰蚕丝滑出雪腕,寒潭冰鱼般缠上锋利剑身,顺锋而上击向黑衣人腹部。 那人痛哀一声,眼露痛苦,随即左右交替,意图以剑锋横切雪白长布。 「先提醒你,这是我师父给的防身兵器,是冰蚕吐丝所织成的布,师父花了七十年工夫才取得足够的蚕丝请人纺织,火苗燃不着、刀剑斩不断、尘灰沾不上,十分珍贵。」不过那老头活了一百多岁,做点东西得利徒儿也是应该的。 「七十年?」黑衣人不禁惊呼。究竟是何方高人,竟能耗费七十年时间收集蚕丝? 「咦,原来你不是哑巴呀!」喝!这一剑真是阴毒,专攻她下盘。 鲁清墨以一招凌波微步闪过凌厉剑芒,回身经抛如瀑雪纺,来者的武功不低,可她应付自如,丝毫不见半点凌乱。 「少啰唆,纳命来!」黑衣人故意压低声音,手中长剑毫不留情。 她佯装惊慌地娇喊,「哎呀!有话好好说嘛!你不觉得我很美吗?让你口干舌燥,浑身发热?」 「妖女!」他一喊出,顿感身体发生异样,似乎如她所言,口舌发燥,手脚变热,极度想饮口冰茶。 「呵呵——是仙女才对。」想杀她可没那么容易,别说武功修为要比她高,她可是很擅长使毒的。 她说过了,这辈子也才遇过一个欧阳不弃坏她的纪录而已。 「什么,你施毒?」他惊骇地往后一跳,持剑的手微微下垂。 轻轻一拨再抽,鲁清墨将冰蚕丝收回袖中。「早就下完了,你不知道吗?啧,你奉命杀我,不会不知我是辣手毒仙吧?」 「你……你……你好毒……」好热,他全身像要烧起来。 「好说好说,兄台这般称赞,叫小妹好生害羞,再说,比起你们无相门的待客之道,我算客气了。」 黑布下的眼震惊地睁大。「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不可能晓得他是谁,她跟欧阳不弃回师门时,他借故不在,她应该没看过他。 「明人不说暗话,照礼我是应该叫你一声大师兄。」 「……为什么你认得出我?」一见她挑明了,董武毅也不再隐瞒地揭下蒙面黑巾,眼神冷厉地望向她。 轻笑声宛如丝竹,鲁清墨仍是一脸无惧,「因为我本事好,我还能卜卦算命,你知不知道?」事实上是她擅长偷窥才是。 「既然你认出我,那就留你不得!」 「爱说笑,你本来有打算留活口吗?不不不,你嚣张什么,现在中毒的可是你!」她摇摇纤指,粲笑如花。 闻言,董武毅果然神色一僵,迟迟不敢上前。 「不怕,不怕,看在你跟我夫婿是师兄弟的份上……」唉,她果然是落了情,竟然真的称那人为夫婿,若他知道了,肯定很得意。「我只下了简单的毒,不致命的。」 跟欧阳不弃相处久了,果真有修身养性的功效,她竟有好些时候没有下毒杀人了。 「什么毒?」他急问。 「药量重一点的软筋散罢了,你现在会气虚无力,使不上内力,不过……」她盈盈笑开,故作停顿,还很满意有另一道忽地屏息的声音,「我呢,向来喜欢研究奇毒,越奇怪的毒越中意,但我精心研究的毒,岂是什么小角色都能尝的。」 「什么意思?」 「就是我最近研制一种需戒男色的毒,但不想浪费在你身上,斤以用在其他人身上喽。」 「戒……男色?!」董武毅眼神怪异,隐含杀意。「你对谁用了?」 「师父呀,你别躲在大树后偷听,我怕你耳根子重,听不仔细,不知道我在说你,不知道你自己已经中了我亲自研发的暗夜回香。」鲁清墨对着树后的人影大喊,生怕对方没听清楚。 「暗夜回香?」数人环抱的大树后,走出沈剑池,他一抚美须,神态潇洒,含有深意的眼透着冷意。「你这丫头可真歹毒,连我也敢暗算,还不快点把解药拿出来。」 「解药?」她仰起头,开怀大笑。「师父,你想我若下了毒,又把解药给你,为何还要下毒?」 沈剑池已起杀机,暗暗运气于掌。 一见他的动作,她笑得更是肆无忌惮,「此种毒在普通人身上起不了作用,唯有习武者才管用,而且是藉由交合引发毒性,一男一女没有事,一阴一阳互相抵消,倘若是两男合欢,问题可就大了。」 「你危言耸听!」天底下岂有此怪毒。 香肩轻耸,她毫不在意的说:「不然你试试,你要有胆子,我不介意观赏活春宫!」 在场两个男人脸色顿时一阵尴尬。 「别忘了我叫辣手毒仙,没些本事不就枉费人们这么称赞我?」这次的毒真好玩,如果沈剑池愿意试试看,就能尝尝什么叫无力了。「先说好,若我死了,你可一辈子都解不了毒。」 闻言,沈剑池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把解药给我,我就留你一条小命。」 「我下毒无数次,这句话听过上百次,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武林侠士许的誓言有多可笑,她不需要再次验证。 「丫头,人聪明不见得是件好事。」懂得越多,死得越早。 她反讽,「机伶点总是好的。」 「是吗?」目光一沉,沈剑池深沉地露出一丝诡笑。 「没错,人是自私的,要为自己多想想……啊!你……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忽然发青? 「是你……你……你居然又下……下毒……」他颤抖的手指向她,一口血噗地喷出。 「我没有,不是我……」一看他口吐鲜血,鲁清墨以为他真的中了毒,心想这不是她下的毒会有的症状,没做多想的便奔上前想查探他所中口毒,好查出下毒者是谁,竟敢在她毒仙子面前班门弄斧。 谁知才一接近,一脸发青的沈剑池忽地伸出一指,迅速点住她膻中、云门二穴,致使穴位不通,动弹不得。 「丫头,行走江湖不是靠嘴皮子,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他得意放声大笑。 「你真卑鄙!」明灿水眸燃起愤怒。 「这是前辈给你的教诲,日后再有机会行走江湖,切忌不要有妇人之仁,心软是一大致命点。」他能走到今日的地位,靠的就是心狠手辣。 「你……」真不该对他放松戒心,她太大意了! 「现在是我求人,还是你求人?」沈剑池狞笑着,一掌狠狠挥过去。 那一记重响,大得董武毅都蹙起眉,但他很清楚,沈剑池最痛恨有人比他美,不论是男是女都不行。 「哼!」鲁清墨倔强地撇过头,不肯求饶。 「好,你有骨气,我就看你能撑到几时!武毅,将人抬到地窖,饿她三天三夜,我要她自己拿出解药!」 「是,师父。」董武毅听话的抬起鲁清墨。 头一转,沈剑池踏出两步,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叫住他,「等等,备文房四宝,我让这丫头帮点忙。」 一个时辰后,终于跟何语盈说清楚的欧阳不弃,回到后花园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佳人身影,但却遍寻不着,只在石桌上看到双螭盘凤玉佩压着一张信纸—— 救人之事缠身, 我必须先回师门, 你不必寻来,我对你已无情。 师如父, 父之言岂可不听,我亦允你成亲。 天作比翼鸟, 地为连理枝之事, 下辈子有缘方可成真。 鲁清墨笔 是墨儿的笔迹没错……欧阳不弃缓缓收起信纸跟玉佩,一脸阴郁的离开后花园。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恭喜、恭喜,双喜临门,门主你好福气呀!喜上加喜。」 「沈盟主可得意了,寿诞之日同时宣布喜讯,让我等也沾沾喜气。」 「贺喜,贺喜,你老有成就,教出的徒儿个个是龙凤,喝完寿酒再喝喜酒,你可别忘了发帖来。」 寿幛高挂,双贴红字庆生辰,厅柱光可鉴人,檀椅并列整齐,松柏长青盆里栽,花开富贵插瓷瓶,徒众们欢天喜地为师尊大寿布置好厅堂。 寿宴上,远道而来的武林同道纷纷向寿星祝贺,但是原本该喜迎宾客的沈剑池却沉着一张脸,神色难看地回酒,让道贺的人脸上都有些难堪。 只因……他一盘好棋全被打乱了,意外的变量扰得他好生气恼,明明已经安排好的棋路,为何一夕之间全变了!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枉费他百般算计,竟没算到欧阳不弃是这般固执,居然先一步向武林中人宣布喜讯,而且是跟鲁清墨的喜讯。 思及此,他更是藉酒浇愁,一杯一杯黄酒下肚,只是本该春风得意的欧阳不弃同样没好到哪去,也是一脸阴沉。 他独站门边,冷眼观看厅堂中特来祝贺的宾客,偶尔才有人上前跟他道喜,但多数人却即使知道他将办喜事也不敢近身,因为他周身围绕一股冰寒之气。 那个众所皆知的君子剑不见了。 「你是欧阳不弃?」 闻声,欧阳不弃侧头看来人,只见对方身长六尺,相貌十分俊朗,威猛神武,佩带弯刀,一身上等锦衣,足履金缕鞋,腰缠麒麟血玉腰带,肩环镶着宝石,威风凛凛的样子。 照理他该不识对方,却觉得有些熟悉感,「我是。请问你是……」 「清墨呢?」 他的眉立即一蹙。「你是她什么人?」怎能唤得如此亲密? 「我只问你清墨人在哪里?」 看他神态穿着,欧阳不弃脑海中突现一个人的名字,「你是西晁将军?」 湛清尧失了耐性,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目相视,「我问你话,你回答就是,何以逃避?」 「你不肯坦承相告身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他轻轻一拨,化开桎梏。「我也可以说我不认识你口中的清墨。」 墨儿不告而别的这三天……不,该说她只有告知却没有询问他就离开了,这叫他心痛的行为,把他君子剑的好脾气都磨掉了,所以现在也不介意有人想试试他的怒火。 「柳夫人已经说是你了,你还狡辩!」湛清尧收敛一点语气。这叫欧阳不弃的人身手不简单。 「柳夫人?你确定我认识?」勾起唇角,欧阳不弃笑不达眼底。 应该是柳倩儿的病治好了,拿玉笛去找湛清尧,这人才从柳家人口中得知墨儿跟着他。 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墨儿想见他又要避着他?又为何这西晁将军要这样探查墨儿的下落?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很清楚你跟清墨的关系,你不要跟我装蒜!」这人也太难对付了,他的气势竟吓不了他?! 「既然你知道我跟墨儿的关系,要问我未婚妻的去向,应该更尊重我才是。」他特意强调「未婚妻」一词。 他不知道墨儿是为了什么而离开,也许是气他跟语盈师妹聊太久,但不管是什么,他说过的承诺都不会变——她是他唯一的妻。 所以他不管会不会得罪师父,仍执意宣布喜讯,也不管她去哪,暗自决定等寿宴一结束,他都要找到她把事情说清楚。 「那你又知道我跟清墨的关系?」湛清尧不屑的冷哼一声,「如果你不知道,就表示清墨还没认同你,你不必得意。」 他脸色倏地一变,「现在是你跟我问人,最好客气一点,也最好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西晁将军湛清尧?你跟墨儿是什么关系?」 「好,为了找清墨,我忍。」湛清尧恶狠狠瞪着他许久,「我是湛清尧没错,找清墨有急事,但这事还有我跟清墨的关系,要等她亲口跟我承认你的身分我才能说。」 事关生死,他就是性格再冲动也不能随便说出口。 「我爱墨儿。」 「你……」无预警的这句话撼动了湛清尧,虽是简短的四个字,却让他听出一个男人的心。 「我爱她,不会做伤害她的事,你可以信任我。」想起客栈里跟墨儿的对话,欧阳不弃立刻问:「这事跟皇家有关是吧?」 湛清尧一怔,「你知道多少?」 「就这么多,我甚至不知道你跟她的关系。」叹了口气,他拿对方的话嘲讽自己,想想,若对方真是情敌,至少墨儿愿意对湛清尧吐露过去,光这一点,他就输了。 瞇着眼想了会,湛清尧才说:「我可以信任你,清墨的事不只是跟皇家有关,还跟皇上有关,但详细的事情我不说,我猜想清墨宁愿自己跟你说。」 「好,那我也可以信任你。」从内襟抽出信,欧阳不弃将信件摊平,「这是墨儿留下的信,她说有急事暂回师门,你知道无双老人的落脚处吗?」 这事本来是打算寿宴结束,他再多找几人问问,原先他还很担心行踪不定的无双老人不好找,又听说其落脚处都很隐蔽,怕要花不少时间找墨儿。 现在,这湛清尧应该是对墨儿极为熟悉的人,虽有不甘,但透过对方,也许能更快找到她。 湛清尧看了信件一会,眉头蹙得死紧,「你确认过这是清墨的笔迹了?」 「确定。」墨儿曾帮表妹写过药方,他不会认错字。 「她是亲自跟你告辞的吗?」湛清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欧阳不弃脸色转沉,「不是。」 「我觉得这封信有些奇怪,实在太不像清墨的作风,如果是她的话……」 如果是她?欧阳不弃一惊,从对方手中抽回信件,来回确认。 他怎么没想到照墨儿的性子,如果要离开……「如果她要走,非得搞得轰轰烈烈不可,不可能这般默默离去。」 在树林里想点火烤他、在妓院下春药毒他,后来几次在柳家庄,她想走的时候看似静悄悄,实则都会留些「惊喜」给他。 如果她真的是因为生气他跟师妹暧昧,想必也会闹得全师门鸡犬不宁才愿意离开吧。 「糟!」惊呼一声,他自责不已,「那肯定是墨儿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写的,她是不是让人掳走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 「冷静点。」湛清尧将信抽走,懊恼得从左看到右、由右往左念、上下颠倒着看。「若这真是清墨亲笔写的信,我相信她会留下线索。」 线索?欧阳不弃直盯着信件,站在湛清尧身侧,才发现信件上的字句排列好像不太对劲。 「救我你师父天地下。」他念着每句的第一个字,讯息渐渐清晰,「救我、你师父、天地下!」 闻言,湛清尧也抬起头,喃喃重复,「救我……是清墨叫你救她,你师父?难道说凶手是你师父?」 「……有可能。」他很清楚的确是这个意思,就算是自己的师父,他也不能原谅!只是……他该上哪里找她呢?「天地下……天地下是什么意思?什么在天地下……」 片刻,两人异口同声—— 「地窖!」 「地窖!」 但湛清尧多了一丝惊恐,「糟糕,千万别是地窖……不不不,应该是,惨了,得快点把清墨找回来!」 这回换欧阳不弃较为冷静的发问:「怎么了?」 「先走先走,快告诉我无相门的地窖有几个?」湛清尧马上拉着他往外走。 欧阳不弃心中升起不安,因为他的神色太奇怪,「你到底怎么——」 忽地,一名蒙面人挡住他们的去路,也打断他的话,「想知道辣手毒仙的下落就跟我来。」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机会,蒙面人径自往后园走。 欧阳不弃跟湛清尧连忙跟上对方,其实从声音、背影,欧阳不弃已认出蒙面人是谁,但仍佯装未识其人,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习艺十余年,他从不知流瀑后的假山还有条秘道,拾阶而下长约三里,潮湿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若非微亮火光照明,完全看不见前方的路。 蓦地,黑衣人一停,左右察看片刻,左手一伸按下凸起的石块,一道石门笨重地移向右侧,佷重的霉味迎面而来。 「她就在里面。」 他们连忙要踏进,却被黑衣人挡住,「等等,我有两个条件,一,只有他能进去。」他伸手指了指欧阳不弃。 「二呢?」欧阳不弃不疾不徐的问。看来,这次的事的确是针对他。 「二我进去才能跟你说。」 欧阳不弃回头看湛清尧,眼中的意思很明白。要两人硬闯吗? 「你进去,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若你们太久没回来,我会进去找你们。」湛清尧懂他的意思,但硬闯就会耗时间,他们没有时间了!「你快进去,清墨怕黑。」 「怕黑?」 「对,怕到……撑不了多久,怕到她宁愿一了百了……」 第九章 「墨儿,这张脸会为你带来祸端,让娘帮你好不好?」 「不……不要,痛痛……」 「为什么不要?为什么……你要跟娘一样吗?要吗?乖……让娘帮你。」 「啊——娘……痛……不、不要……救我,爹救我……」 「嘘,安静点,乖乖的……一会儿就没事了、没事了……」 「救我……爹,好暗……我怕!很痛,救我……爹……」 鲁清墨从石床上惊醒,四周仍是伸手不见五指,她脸上旧的泪痕未干,一双大眼又盈满水珠,饱满的泪不断往下落。 爬坐起身,她吓得往身后的墙壁靠,当背部靠到冰冷的墙,她一惊,像是想起什么,抬起手不断捶身后身侧的石壁。 「爹,救我……救我……爹……」她哭喊着,完全感受不到捶墙的力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握成拳的手血迹斑斑。 因为手让铁链缚住,她一敲打随即传来铮铮的声响,伴随惊惶的哭泣在黑暗的空间回荡。 手没感觉,但鼻子灵敏的闻到血腥味,鲁清墨连忙将双手抵在胸口,惊慌的呼叫,「爹,好多血!我要死了……爹,救我……我要死了……」 她像是醒了,又像是还在梦中,等哭到没力又躺回床上,直到恶梦再次惊醒她,不间断、重复一样的动作跟哭喊。 一片黑暗的地穴满是湿气和潮味,寻常人待上一刻钟就已经受不了,何况是一名女子,她哪禁得起地气侵袭,三日三夜可是相当漫长的时间。 对,怕到……撑不了多久,怕到她宁愿一了百了…… 思及湛清尧所言,欧阳不弃立即点上油灯、加快脚步,终于来到地窖的内室。 他双目迅速横扫四周,幽暗的空间有桌有椅,还有一张铺上生菇稻草的石床,倾倒的水壶干裂了,没有一滴水。 蓦地,石床上的一道暗影拉住他视线,他惶然又不安地走上前,将油灯举高,入目的身影令他惊骇万分,痛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了? 双手缚于墙,铁链绕过身,鲁清墨平躺在石床上,虽睁着眼,但脸色极为苍白,衣襟衣袖都是干掉的血痕。 她受伤了吗?还活着吗? 欧阳不弃颤抖着手再走近些,才发现她的双手都是血迹,有新的伤口、旧的伤疤,一双玉手无一处完好,庆幸……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他开口,声音很轻,像是飘着,「墨儿……」他怕惊扰到她,她的视线似乎没有焦距,甚至像没发现已经有人找来。 许久,她传出沙哑破碎的声音,「……爹,救我……清墨要死了……好多血……好多……」 她这个样子,他不敢碰她,怕一碰她就碎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为她心疼,一滴泪不受控制的滑下。 「墨儿,我是不弃。」他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不弃、不弃……」她喃喃念着,随即笑了,那笑像是用尽全身气力让嘴角有一点上勾的弧度,「不弃吗?是那个不离不弃吗?」 「对,不离不弃。」欧阳不弃动手轻解她身上的链子,遇到锁,他一使内力巧劲就让锁化成粉了,这样的功力,他从没在外人面前展现。 「不弃啊……啊——娘要来接我了!娘……不弃……啊——我胸口好痛,好多血……我要死了……救我……」 一惊,欧阳不弃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连忙察看她的胸口。没有,没有任何伤口,仅有一道旧伤疤。 一道约有一个手掌长的刀伤。 这样的疤……她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 「墨儿,你不知道吧?当初你捡拾木柴叶子想烧烤我的时候,我早醒了,就想看看你想做什么,不过后来剑真是不小心划到你了。」他边拆链子,边说起往事,声音低沉平稳得像在说故事。 鲁轻墨安静下来,睁着空洞的眼看他。 「你在妓院的时候不是对我下药吗?我后来不是掳走你了?你不知道的是,当时为了你我可是破了例,让君子剑第一次见血,我砍了摸你那个人的手腕,不,算第二次,因为我在树林不小心划了你一口子。」拆完链子,欧阳不弃却不急着带她走,只是缓缓说着两人过往的事。 片刻,她终于有响应,「冷泉很冷。」 「你真会记仇,怎么清墨妹子不记得当初是怎么整不弃哥哥的了?你冷我还渡气给你,我热你却尽往我身上蹭。」 「你晚上偷袭我。」 看她的眼盯着他,欧阳不弃才松了一口气,她眼里终于有他。 「结果你睡得可好,一觉到天明,可知我在外吹了一夜冷风。」 闻言,她缓慢且吃力的抬起双手,「不弃……不弃……真的是你吧?」 让她的手臂搭上他的脖子,他弯腰看着她,「是我,抱歉我来迟了,累你受罪了。」 她伤得好重,除了身体还有心,他方才真的怕,怕她会回不来,怕她只剩一个叫鲁清墨的空壳。 「……真的是你……」是他吗?那场恶梦已经结束了吗? 「我抱你出去,你得抱紧我,知道吗?」他细心而怕弄疼她似的小心搀扶,而后脚又离地。 鲁清墨被横抱而起,熟悉的气息钻入鼻中,是安心的感觉。「欧阳不弃,不弃不弃,让你叫这名字真好。」 「嗯,墨儿你……疼吗?」他鼻头酸涩声哑地上不住为她心疼。 「不疼,我不疼,你别穷担心,我可是江湖有名的辣手毒仙,这点小伤算什么。」她想笑着对他说,可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溢出。 「墨儿……」他心痛地抱着她,想紧紧拥住却又担心弄伤她。 「真好,是不?我还能见你一面,你说,该不该开开心心……」呃!怎么有雨,地底三尺还会下雨? 一滴、两滴、三滴……落在鲁清墨面颊,微微发刺,她听到细微的哽咽声,明白脸上的雨滴不是雨,而是他的泪。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欧阳不弃循着仅容一人通行的秘道往外走。 「我知道。」她扬起唇,笑得好凄迷。「你知道吗?我作了一个梦,梦见我穿上嫁裳坐着花轿,摇摇晃晃地抬进你家大门,你笑得好不得意。」 她骗他的,其实这几天她只重复作一个恶梦…… 「能娶你为妻,怎能不得意万分呢!等你伤好了,我们立即成亲。」他不会再放她一人落单,定会时时刻刻守着。 「我刚是说作梦,我有说要嫁给你吗?」 「你不嫁我嫁谁?西晁将军吗?」若不是此时不合宜,他真想狠狠敲她一记,威胁她只能嫁给他。 「四哥?」他终于找来了吗? 「西晁将军是你哥哥?亲兄妹?」那么墨儿是王爷的千金?看来她的过去真不简单。 「怎么,他没跟你说?」她还以为照四哥的急性子,肯定都说了。 为清墨着想?哼,他一想就觉得那家伙是故意的,是故意要他吃味! 「没,什么都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他是你的旧情人。」 闻言,鲁清墨发笑,不料一口黑血由她嘴角流出。「那你是在为我有……旧情人这事吃味吗?」 秘道中十分阴暗,快到出口的欧阳不弃没发觉她面色越来越惨白,只想快点带她到外头,好立刻为她医治手上的伤。 「哼,不管是旧情人还是哥哥,都比不过我,我早把你定下来了。」 「不弃……」 「所以,你别想逃了,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分,都得等着当我欧阳家的新嫁娘。」 鲁清墨双手虽无力,仍勉强举起一手,轻柔地抹去他眼角泪珠。 「那玉佩要还我喔……」 「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想当新嫁娘,也要看她有没有命留下!」 飞瀑之下,长须飘动,一道瘦削白影沐于月光中,寒意森森地卷起衣带。 「师父——」 月儿弯弯,上挂树梢,扬洒而下的柔光照向地面人影,也照出人心丑恶。 「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呀!」沈剑池抚着须,目光如炬地看向他最引以为傲的爱徒。 「西晁将军呢?」湛渭尧不是该守在地窖门口?难不成……欧阳不弃沉下脸。难不成湛清尧有危险? 沈剑池张狂的笑,「师父没那么笨,虽然不知道你怎会认识他,但我万不会跟朝廷里的人作对,只是让他吸点迷香,让人送到客房休息了。」 「师父若知朝廷里的人惹不起,那就先让让路。」他还尊称他一声师父是不想浪费救怀中人的时间,「我怀里这个可是九王爷的千金、西晁将军的亲妹。」 先是一征,沈剑池随即又冷笑,「让路?师父可没这么好骗,听说九王爷的千金早死了……就算真的是好了,在不知其身分之下我为民除害,先是不知者无罪,算起来我杀了辣手毒仙还是有功呢。」 哼,这丫头害得他好惨,他怎会轻易饶过她。 原以为她已受制于他,无力再反抗,迟早会乖乖交出解药,另一边欧阳不弃也能赶快跟何语盈成亲。 没想到,欧阳不弃根本不照计划走,而他也开始发现鲁清墨在他身上下的暗夜回香有异。 除了戒男色之外,每到午时日头最烈时分,他体内就会像有一股大火在烧灼,五脏六腑热得快爆开,水喝越多越热,热到他将胸口抓出一条又一条的血痕,几乎要剖肚掏腹。 这症状吓得他连忙去地窖找她要解药,却没想到这平常刁钻的丫头,不过是在地窖待一晚,整个人就像疯了似的,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就算了,不管问什么都不知道,一副梦没醒的样子。 即使他搜遍她全身和客房仍一无所获,让他日日承受烈焰焚身之苦,想杀她又怕求解药的最后一丝希望没了。 现在想想,也所幸他没杀了鲁清墨,有了她,就算欧阳不弃宣布婚讯地无所谓,他可以此要挟徒弟娶何语盈,况且他身上的毒也未解,怎么说,鲁清墨都还有作用。 「你做得还不够吗?你知道你伤她有多深吗?」他现在连一句「师父」都不愿意给沈剑池了。 「那又如何?徒儿受妖女所惑,为师当为你除惑。」沈剑池说得正气凛然,不见愧色。 欧阳不弃手心握紧,声沉如钟。「你身为武林之首却心如豺狼,你所谓正道为何?!」 难怪墨儿总对所谓的武林侠士极其不屑。 「放肆,为师由得你来说教?你把人放下,我就不为难你。」毕竟他还是一颗很有用的棋子。 「不可能。」 「你想逼为师动手?」 青出于蓝,未必胜蓝,欧阳不弃的功夫是他教的,能与他为敌吗?况且他这人作事谨慎,就是欧阳不弃,他也没把功夫传全。 「是你逼我出手,一如当年你强迫我爹与你相好不成,便给了他一本假的本门内功心法,害他走火入魔,筋脉逆行,一夕之间武功全废!」在书房已经是他给沈剑池的最后机会,看来他并不想把握。 这事是后来他回家后,沈剑池又以拜寿之名要他回无相门时,他父亲唤他到书房说的事。 沈剑池虽为男子,但自小心态偏女,其父深恐他走差了,日后于世人所不容,故而送他入无相门,拜托好友严加管教。 刚一入门时,他确实有了应有的男子气概,可是其中一名同门却样样比他出色,武艺也比他精湛许多,他因此妒恨在心,一直想和对方一较高下。 只是因为太常关注那人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慢慢地起了变化,只要一天没盯着对方,心口就会一片慌乱,唯恐他身边有了别人。 没多久,他的恐惧成真了,两名如花似玉的孪生姊妹同时成了他们的师妹,姊姊娇媚,妹妹可人,总是吸引无相门里众多师兄弟的目光,当然,也包括欧阳不弃的父亲。 于是他急了,慌了,痛苦无措,竟趁夜邀约同门师兄于杯中饮酒,趁对方醉得几乎不省人事时,意图脱了他的衣服一逞兽欲,好逼他同坠万劫不复的深渊。 幸好姊妹俩因喜欢欧阳师兄,时刻注意他的行为,发现此事时,适时现身将人救走,后来甚至同嫁欧阳家。 也因为此事,沈剑池受到打击,性格更加扭曲。 「你都知道了?」沈剑池盯着与爱人相似又与情敌雷同的脸,眼神复杂。 「我还晓得你用同等手法胁迫大师兄,逼迫他沦为你泄欲的工具。」不说不代表他不知情,只是说了更叫人难堪。 隐身暗处的蒙面人忽颤一下,握剑的手一紧。 「哈……哈……我的好徒儿,为师平日太疏忽你了,以为你是匹驯良的马,没想到我教出的是一头虎,如能为我所用,就更好了。」 千里驹好寻,猛虎难得。 「不可能!」 「你不再叫我师父,想来积怨甚深了吧?不过为师原谅你一时被妖女迷失了心智,只要我一剑杀了她,你自然会清醒。」 沈剑池眸中一闪阴光,骤然出剑挥向他胸前女子,剑势凌厉,快如金蛇,招招毒辣,不给人还击余地,抱着人的欧阳不弃因多有不便而吃了一剑。 但是沈剑池的目的不是杀了鲁清墨,而是以虚乱实想夺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是他没料到欧阳不弃为了所爱甘受剑伤,向来杀人为乐的鲁清墨一见爱人受伤,竟然为了护他而拚命一搏,凝住一口气飞身而起,让欧阳不弃得以专心应付攻击。 「墨儿……」 「我……我没事,他把我……关在地窖三天……这仇你替我讨回……这笔帐别轻易放过。」 欧阳不弃看了她一眼,确定她安全无虞才深吸口气。「我知道了。」 无后顾之忧就是没什么好怕的,青虹剑一出,光芒四起。 「哼!孽徒,竟然持剑对着为师,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你,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他教出的徒弟,还怕制服不了他吗? 自视甚高的沈剑池压根不把徒弟放在眼里,认为他所学有限,即使是学武奇才,三十招内也必能将他击退,毋需使出全力。 但是两剑一交锋,震麻的虎口却隐隐作痛,这才惊觉自己似乎低估了欧阳不弃的功力,青虹剑一使,竟有万丈光芒飞出,闪红了他的眼。 几招过后,他开始感觉到不对劲,欧阳不弃所使的剑招并非他所传授的无相剑法,而是融合无相神功更深一层的武学,完全看不出是何门何派招式。 三十招后,他渐感力不从心,握剑的手臂逐渐发麻,每接下一剑益显沉重,明显落于下风,他明白不出十招之内必会落败。 果然,还不到他预料的第五招,欧阳不弃的长剑如芒刺向他左肋,他回剑一档止不住剑势,震麻的掌心握不住手里剑,竟飞脱而出,半截剑身插入泥中。 眼看着泛着虹光的三尺青锋逼近面庞,就要直取他性命,他连忙高声一喝。 「等等,你不想要鲁清墨的命吗?」 「墨儿?」欧阳不弃及时收剑,偏锋削过沈剑池颈侧,细小血痕染红了青虹剑。 诡计多端的沈剑池冷笑起身,拂拂衣上尘土,取出自己的剑。 「她中毒了。」 「中毒?」欧阳不弃愕然。 他仰头大笑。「不是使毒的人才会下毒,不会用毒的人同样能以毒害人,我偶得西域奇毒,正愁没人可以试,刚好拿她一试。」以报她在他身上试毒之仇恨! 「解药呢?」愤然朝前逼进一步,欧阳不弃举起手,表情阴狠,俊颜蒙上些许暗影。「别忘了你也中毒了,没了墨儿,你一样得死。」 「前提是她会比我先死,看你敢不敢赌。」他胜券在握,不怕他不屈服。 「你……」他的确不敢赌万一,尤其是攸关他所爱之人。 「不弃徒儿,为师还是技高一等,你小子还不够火候,在江湖走动可是需要才智,懂得善用手段才是高手。」 冷着音,他沉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我要你娶语盈为妻。」沈剑池不慌不忙的说出。 他很了解欧阳不弃的个性,就算被逼成亲,何语盈怎么说也算无辜,他不可能会负她,那么一切照原定计划走,就完美了。 「办不到。」他答应过,这一生只有一妻——鲁清墨。 「办不到?」面上一狞,沈剑池笑得阴沉不已。「这么说,你想看她死在你面前?」 「我……」他挣扎着,心底在滴血。 「不弃……」鲁清墨呼唤,但来不及把话说完又呕出一口黑血,惊得欧阳不弃连忙冲上前抱住她。 她虚弱的靠在他肩膀上,贴着他耳边说话,声音小,却很清楚。 「你记得我用什么办法帮你表妹解毒的吗?」 他点点头,没有插话。 「我闻我吐出的血,这该是苗疆蛊毒作祟。」好歹她也是使毒高手,师父更是半个苗疆人,怎能轻易让人威胁。 一喜,他连忙问:「所以这毒你能解?」 「能解……如果我知道是什么毒的话……」 「什么意思?」 她露出笑,「你急什么,我又还没死。」 映着月光,其实鲁清墨的脸色并不好,浮起白里透青的死气,但她自个儿却看不见,强赌一口气硬装无恙,让人很为她心疼。 「别闹。」欧阳不弃心疼的斥责。他知道她是为了让他别这么难过,他都知道。 「我虽闻得出这是有别一般毒的蛊毒,但蛊毒千变万化,照养的品种跟方法就能制出不同的蛊。」鲁清墨顺了一口气,「我是见多识广,但非无所不知,你表妹是中一般慢性毒,只是我用下蛊的方式解,但我自己身上这个是真的蛊毒,不知道来头就解不了。」 「那……」 「没错,你得想办法问出来头。」 看两人窃窃私语,沈剑池顿觉不安,「你们俩别讨论了,你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还不快答应我。」 欧阳不弃揽着佳人站起身,让她靠着他,嘴角缓缓扬起,「我们不答应,墨儿说她知道你下的是哪种毒,她会解,我们又何必求你?」 「哼,你在逞强。」 「苗疆蛊毒。」 闻言,沈剑池一顿,「你真知道?」这妖女真这么神通广大,给他东西的人还说不可能有其他人会解,难不成他被骗了? 「此蛊虫身黑如墨,侧边有金边。」 「哈哈——」沈剑池得意的笑开。他还以为他们真的知道!「你猜错了,我那蛊虫通体雪白带着黄点,日食三次血,血还得混人血、狗血、鸡血,你真以为自己猜对了?哈哈——那人果然没说错……」 当他还得意扬扬的说着时,鲁清墨只在欧阳不弃的耳边淡淡说了一句,「够了。」 「那我们走吧。」他不贪战,墨儿需要时间治疗。欧阳不弃扶着她便转身要离开后花园。 「你不要解药了吗?」沈剑池立即大喝,对方却完全不回头不理他,他一急,扬手举剑一刺。 殊不知背后似长了一双眼睛的欧阳不弃连头都不回,扬手一回倾注真气,将近身不到三尺的他弹退数步,内力之惊人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沈剑池不相信师父竟会败在徒弟手上,只当他是侥幸得手,正欲再使出第二剑时,噗的一声剑穿过肉躯,不觉痛的他低头一视,锋利的剑尖穿胸而出。 「师父,让徒弟送你一程吧!」 剑一抽,鲜血立喷,滴着血的长剑垂于地,蒙着面的黑衣人取下面巾,让临死前的沈盟主看清楚自己死于何人之手。 而鲁清墨跟欧阳不弃早就走远,欧阳不弃只淡淡说了,「第二个条件,我完成了。」 第十章 鲁双玉,貌美如花,也就是传言中让九王爷爱上的侠女,最后成其妾室,与其妻苏晴共侍一夫。 为九王爷湛琊生下六子的苏晴,的确不满新妇受宠,加上年老色衰的隐忧,便靠关系上呈鲁双玉之图像,想让唯一比丈夫有势力的皇帝帮她一把,借刀杀人。 当朝皇帝性好渔色,加上气势正旺,遂不顾伦理抢了兄弟的妻子,并要众人三缄其口,当作九王爷从没娶过妾室,只知皇帝有了新宠仪贵妃。 鲁双玉为怕夫君遭灭门之祸,忍辱负重入宫服侍君王,然,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却不知其生父为谁,自此郁郁寡欢,消瘦不成人形,且神志恍惚,皇帝无义,连忙将人送回九王府。 湛琊并不弃嫌,且心疼万分,偏偏众医束手无策,鲁双玉生下湛清墨后,久病床榻,不喜见外人,唯有女儿在旁时,病情稍微好转,所以湛琊不让闲杂人等进鲁双玉的院落,只让女儿陪亲娘,而他则时时探望。 「后来呢?」欧阳不弃见天色渐暗,连忙在烛台上点火。 鲁清墨低头专注的写着什么,一边像说故事般提起往事,「后来……不晓得是府里哪个人多嘴,让皇上知道我的存在,皇上觉得我是他女儿,以血肉至亲的关系来要人,我曾被带进宫里,是王爷想了很多法子才让我能回府。」 她不说,但他很清楚,那多嘴的人肯定是前两年去世的苏晴,至于天子想要她的原因,他也料得到,墨儿的好容貌,绝对是外交手段上的利器。 「再后来,你也瞧过了,我还有座墓呢!」她笔一顿,似在思考,不一会又振笔疾书,「王爷透过江湖朋友的帮忙,让我师父收容了我,那一年我十岁,改从母姓。」 「还叫王爷?其实你已经诈死,也可以换个名留在王府。」欧阳不弃耐心帮她磨着墨。 听说,九王爷千金回府探亲时得急病死了,身后事办得很盛大,女儿棺、灵堂、基座皆有,圣上还有托人拈香。 她神情一黯,「叫王爷是习惯,也是替家里人避开麻烦……我留不下来的……我没说过吧,我跟我娘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所以,只要她留下来,宫里的老家伙迟早会发现,当年也不可能躲过苏晴的眼。 「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师父,听说他性情古怪,怎会收弟子?」 「性情古怪?不就是个百来岁的老人罢了,会收我跟师姊当弟子也是纯属好玩吧。」说到这,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了,「对了,我都说完了,你还没说你跟青虹女侠什么关系?我不相信你那把不是青虹剑。」 此话一出,换欧阳不弃磨墨的手停下,深思片刻,缓缓说道:「她是我太君的姨婆,我一向喊她祖婆婆,她很中意我的体质,遂让我当青虹剑的传人,学青虹剑法。」 「你知道她曾是我师父的情人吗?」后来好像不知道什么事断了连络,青虹女侠自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但……算算时间,兴许欧阳不弃遇过失踪后的青虹女侠。 「那你知道我体内那颗冰晶玉露丸就是无双老人给的吗?」 鲁清墨一惊,「嗄?」那她当时还说想在那人身上试毒,看来是不用了,不晓得那天她离开后,师父的脚还好吗? 「我见过无双老人几面,在青虹女侠失踪之前。」他语带保留。 她立即察觉有异,「青虹女侠真的失踪了吗?算算你年纪,学青虹剑法也要些时候吧,她真是二十年前就失踪了?你又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师承青虹剑法?」 墨儿还是这么伶俐,果然还是得让她知道,偏偏她是无双老人的徒弟……「墨儿,这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保密,别让你师父知道。」 跟师父有关?「好。」 于是欧阳不弃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鲁清墨先是叹了口气,点点头。 「对了,你从刚刚就不停在写什么?」他转开话题,将视线投在桌上的信纸,「你手上的伤好了吗?不重要就先别写了。」 「不过是皮肉伤,我师姊让我随身携带的百花青很有效,伤口愈合迅速,生肌去疤,现在看起来根本不像有伤过。」这药真的很厉害,她还以为师姊只会折磨人的医术,原来还真有点底。 一看墨迹干了,她利落折起信纸,塞进信封中,等着明儿个一早鸟头来收信。 看她神秘兮兮的,他不禁失笑,「又想什么法子整人了?笑得这般得意。」 「哼,整人哪有救人重要。」说到这个,她就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明,「前两天不是跟你说了我跟师父的赌约,我左思右想,真让我想到个好法子了。」 「好法子?」 「那老头自以为算计到我们,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决定跟我师姊合作了!」只希望前阵子师姊跟她要的蛊虫还用不上,让她来得及把信送过去,「我跟师姊说,等时机到了,就来信找我,我立即赶过去,呵呵——我的阎王蛊就要到手了!」 这妮子就知道取巧,「到时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我去干么?不用整顿师门了?」啧啧,想起那个可恨的家伙,就算他已经赴黄泉了,还是让她一肚子火。 解那蛊毒也不难,至少还不用像杨玉扣一样得先下引药,再用笛声引蛊虫,只要喝下几帖药,蛊虫自会排出。 但可恶就可恶在那几帖药,是她吃过味道最……最奇怪的东西,苦中带咸,药汁浓稠如粥,有股腥味,想吐还得硬逼自己吞下去,且忌甜,那几日她都不能碰甜食。 要不是欧阳不弃对外宣布沈剑池练功过急,伤了筋脉,暴毙房内,不少武林人士会来参加丧礼看沈剑池的全尸,她早就鞭尸下毒,将他化骨成水,要他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师门让大师兄担心就好,江湖事我不想参与。」说商人狡诈,其实侠士又真有仁心?他当初急于离开,现在更不可能回去蹚浑水。 「你不想当武林盟主啊?」挺威风的,大概可以排行武林风云人物榜第三名,没办法,第一名她跟师姊并列,第二名还有她老不死的师父占位子,只能把第三名留给他了。 他扬笑询问:「怎么?你这辣手毒仙想改当盟主夫人吗?」 沈剑池死后,由于他不愿接下掌门,无相门里开始有些师兄弟蠢蠢欲动,有人以当初师父就有传位二弟子的意思,表示并非董武毅是大弟子就能接师门,大伙开始动作频频。 但董武毅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沈剑池百日内迎娶何语盈,以沈家女婿的身分继承师门,大伙再不甘心,也只能在背地说闲话。 不过董武毅会想到迎娶何语盈,倒是欧阳不弃献的计。 事后,他越来越觉得何语盈当初找他说话之事有异,但他没这么笨当面问她,与其问她不如问——童青遥! 童青遥虽性子烈又高傲,不过也是直肠子之人,问没两句,果然就支支吾吾说出,当初沈剑池的确以一为妻一为妾当条件,要两人拖住欧阳不弃,没想到的是,向来以良善示人的何语盈立即点头,她反倒借故拒绝了。 所以,欧阳不弃才向董武毅建议迎娶之事,既然何语盈一心想当无相门的掌门夫人,那他就成全她。 不过,她若想当盟主夫人,有得等了。 沈剑池死后,江湖痛失英才,群龙无首大起纷乱,于是众人提议提前选出新盟主,不让武林四分五裂。 但是提议推举新盟主,可没打算直接让董武毅接下位置,加上董武毅在武林间的名气的确没有君子剑大,武功也还不受认可,能不能接下盟主还是未知数。 「盟主夫人?不要,听起来好弱,我自己的名号比较好,但我怕你不当盟主养不起我。」说着说着,她有些累了。 鲁清墨懒散的爬上床,被子一拉,眼睛有些沉。 欧阳不弃没有吹熄灯,脱去鞋袜,也跟着爬上床,一张臂搂住她。 她娇嗔,「登徒子,无赖。」身子反倒后退一些,汲取他的温暖。 「你刚不是还要让我养,竟说我是登徒子?你放心好了,我不当武林盟主可还是一方富贾,养你有什么难的?」况且她现在身分也不同了。 「奇怪,王爷就让你这样大刺刺进我闺房?」她现在想想才发现不对劲。 她以九王爷义女身分回王府,要在王府小住几日,等他来接她,所以这家伙应该在欧阳家才对,怎么会在这儿? 而且照王爷的个性,哪可能放他进闺女房间,这家伙肯定是偷溜来的!他在想什么啊?这是王爷府,守备森严是必定的,虽说他是武林高手,但有个万一怎么办?还溜进人家闺房,他真是越来越没有君子风范了。 「王爷不用放我进来,我自有法子进来,你忘了我会的雕虫小技?」他得意扬扬的说,又将她搂紧了些。 这次鲁清墨没有推拒,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想睡,直到枕边人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僵直了身躯。 「墨儿……你还不想让我知道你胸口的疤怎么来的吗?」欧阳不弃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很平很淡。 她果然不记得当时的事了,不,不该说不记得,是被她抹煞掉了。 「我在地窖里看到的。」那疤很叫人心疼。 静默一会,她缓缓说:「不过都是些过往的事。」 「但你真的能忘吗?说出来也许会好过点。」看她不回答,他也不逼迫,一只手从衣襟抽出当时先收下的双螭盘凤玉佩,动手帮她挂回脖子上,「你还不想说没关系,我可以等,睡吧。」 又是一阵沉默,鲁清墨没有睡着,不断抚着胸前冰凉的玉佩。 「……当年,我娘回湛府生下我之后,状况一直很不稳定,她时好时坏,意识清楚的时候认得所有人,很温柔很爱笑,像是不记得曾入宫的事,会依偎着我爹撒娇,也会教我识字,说故事给我听,在树下等我摘完果子回去找她,偏偏,她意识不清的时候……」 她身子抖了一下,欧阳不弃没打断她的话,想藉由环着她的手臂,给她一点温暖。 「她会错认所有人,好像把府里的人当作宫里的太监宫女,连我爹去看她,她都会大骂『无耻的老贼』,这时的她只会记得我这个女儿,所以爹才撤走院落里的仆人,不想让她太激动……但……就算我娘记得我,也不跟我说话,时常是静静的一直看着我的脸。」她抓紧玉佩,那时不懂,现在她懂了。 「有一天,她又不笑了,又静静的看着我,后来……拿了一把匕首……说、说要帮我……」说着说着,泪水就不经控制掉了出来。 欧阳不弃拍拍她的背,「别说了。」他已经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不,让我说。」鲁清墨抹掉泪继续,「也许是娘下意识认定是无双的容貌害了她,当发现长大的我……越来越像她时……我知道她不是有意的,她是想帮我,不想我以后跟她一样,所以她……」 「想毁了你的脸?」 「我避开了,但匕首却划上我的胸口,这一刀几乎要走了我的小命。」思及当时,她仍忘不了胸口血流如注的惊慌跟无助,她还这么小啊…… 「你娘……你娘她有帮你……」想起她当时的无助,他心痛如绞。 「没有。」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满脑子只记得不要让别人伤害我,她看不到我胸口的伤,她还……还把我锁进箱子里……听不见我的哭喊……」 她不想也不能怪自己的亲娘,因为娘她承受太多的痛,痛到再也承受不住才会变这样,娘是心疼她的,太心疼,才会不想母女俩有同样的下场。 想想,若不是当初爹想办法把她送到师父那儿去,她也会成为牺牲品。 「要不是当天爹到院落探看我跟我娘,我可能……」也许命不该绝吧,后来连着病了很久还是活下来了,只是自此,她也成了只能偶尔去探望娘亲的人之一。 所幸,对,她觉得是值得庆幸的,她诈死之后,她娘没多久也就往生了,不用再承受心里的痛。 「没有那个可能,因为你注定是我的妻,注定会遇上我。」以前的事他帮不了忙,但以后她归他管,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算命的没说我会这么倒霉。」奇怪的,把心事跟他说完后,她竟觉得好过多了,即使他除了抱紧她之外什么也没做,但这就够了。 「算命的没说你是我唯一的妻吗?你若不嫁我,我就得一辈子孤身一人,你舍得?」他也许能体会她为什么这么坚持不跟人共侍一夫,若是……当初九王爷没再娶鲁双玉,那么事情会怎么样? 埋进被子,鲁清墨双颊通红,「我要睡了,你别再吵。」 「好,不吵不吵,你睡。」他暗笑在心,看来他以后最容易占上风的地方,是床上了。 不过也好,反正……他们以后在床上的机会多得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就在所有事平息时,忽来一道圣旨,由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宣读圣意,总意就是听说九王爷收了义女,圣上感念九王爷为皇朝付出甚多,特封其义女为皇朝公主。 封公主本是好事,湛琅本要领头收下圣旨,但当小太监又宣读另一道圣旨时,他的脸登时都黑了。 刚封完公主,皇上就以慈爱为理由,又下第二道圣旨,要为这个新收的公主做媒,和亲到北方一个蛮族部落,一个月后出发,不得有误,违者罪及亲族。 厅堂上,除了握紧拳气到脸色全黑的湛琊,还有九王爷的其他六子,虽都低着头,但也全是手握身侧剑柄,散发危险气息。 欧阳不弃则是沉着脸,一手握住身旁鲁清墨的手,其意很明显,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别想跟他抢人。 倒是鲁清墨一脸平静,只是她越平静,周围散发的气息就越冷。 「九、九王爷……还……还不接、接……旨。」来宣旨的小太监本来一脸高傲自负的模样,但现在,光是厅堂弥漫的肃杀气氛就能吓死他。 湛琊站起身,缓缓步上前,声音宏亮,对着小太监说:「你双手拿着圣旨摊开给我看,让我瞧仔细。」 慑于对方气势,小太监乖乖照办,额头还冒着冷汗。 无预警的,湛琊抽出他腰际锋利的大刀,一刀砍下,滚动条圣旨霎时由中一分为二,成为两块破布,小太监则是吓得尿失禁。 「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堂堂九王爷的女儿不必人做媒,不过是荒凉的北方蛮族也敢提亲?看老子灭了他!」肯定是朝廷里那些主和派的找麻烦! 自小是武夫带大的,湛琅有皇家气势,却少了扭捏,为人说话直爽豪迈。 其余人看圣旨被砍成半,纷纷起身落坐,继续原本喝茶聊天的动作,彷佛刚刚九王爷只是不小心撕破一张纸。 「……九……九王爷,这是圣旨……」小太监虽然湿了一裤子,但因为怕任务没完成会触犯龙颜,随即劝导。 「哼,一块黄布而已,我湛家买得起,用不着人给!」 「这这、这……这是圣旨,是皇上的龙言啊。」 湛琊张狂的笑了,脸上有着鄙色。「哈哈——皇上的话就得听吗?皇上就可以不顾道义伦理吗?」 一提起天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子,小太监恢复一点信心,身子站得直挺挺的。 「那是当然,普天之下,有谁敢不听龙言,岂不是自找死罪?王爷难道就不怕死?」哪有人不怕死的,等会儿这老王爷就该腿软了。 怕死?问一家都争战杀场的人怕不怕死?九王爷这下更是阖不拢嘴了,「普天之下,谁敢不听龙言是吧?那好,如今朝中兵权皆在我湛家手中,若宫里那老家伙再不安分,我就自己当皇上,我说的才是龙言!」 当年的侮辱他一日不敢忘,但当时的他空有一身武艺及头衔,却没有能力保全一家人。 对爱妾的死,他始终耿耿于怀,知道她承受多大痛苦,他不仅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那夺人之爱的无耻之徒,还有爱女竟得因此诈死埋名,他更不甘。 自此,他表面服从,私底下不断掌握兵权,加上儿子都能不负所望频频立功,而宫里的老家伙则因荒淫无度,渐渐衰弱且势力单薄。 因此他知道他再也不必受制于人,便要四子尽快寻回受了委屈的爱女,听两天前爱女所言,他才知她怕连累他们,每次听他们寻人便离开,殊不知他们一家现在已经不必惧怕了。 「王爷,您这……这是造、造……反啊!」小太监撑不住了,一腿软,跌坐在地。 「那你还不快去告诉宫里的老家伙,别留在这碍我的眼,还是……你想留下来试验我怎么造反?」九王爷挥挥手赶人。 闻言,小太监立即连滚带爬的冲出九王爷府。 「啧!」九王爷瞧着地上的黄布拢起眉,「叫下人把这几块垃圾扫走!」 一回头,看着桌旁吃着桂花糕的鲁清墨,他脸色一变,随即笑盈盈的走近。 「女儿呀!好吃吧,多吃点,晚点来瞧瞧那南国进贡的布料,看花色你满不满意,要是满意正好给你做嫁衣。」 「小妹,二哥这儿有几颗夜明珠,摆着也是占位置,让你嫁人的时候带去,可好?」 「小妹,这金银珠宝想要多少,从家里带去都没关系,你等会儿先瞧瞧这些年大哥帮你四处搜罗的奇珍异草,你要制各种毒都行。」 「小妹,四哥……」 「女儿啊……」 「大哥我……」 像要弥补家中娇花常年不在身边的缺憾,九王爷跟六兄弟卯起来宠鲁清墨,举凡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嫁妆更是绵延不绝。 整场饭局下来,欧阳不弃除了能握到鲁清墨的手,几乎插不上嘴。 一回房,鲁清墨开始默默的收拾行囊,欧阳不弃脸色随即沉下,「墨儿,你这是要当着未婚夫的面逃婚吗?」 她回头,笑得贼兮兮,「你错了,我是先去看看未来夫家的环境。」 「你……」 「你刚没听他们说什么吗?看珍珠玛瑙、布匹名绸,还要带我去各官家走走、为我开场筵席……」一想,她寒毛都竖了起来,「逃吧,再不走,我会毒死全家人的。」 欧阳不弃大笑,「那倒是,为了不造成灭门惨案,我带你走吧。」 「好好好,我们浪迹天涯,你还楞着干么?不弃哥哥还不来收行囊?」 隔日,王府就发现两人跑了,寻上欧阳家才发现,没得玩了——鲁清墨正式成为欧阳夫人。 尾声 这是什么?绿的……嗯,好像又带点红还是橘的,还有这浓稠度……也太诡异了吧?这东西会有人加勾芡吗?有吗? 欧阳不弃一脸不解,顺手拿一支筷子插进放在眼前的木碗,碗中介于液体跟固体之间的「东西」让筷子直挺挺的插着,动也不动。 想想,他实在是觉得不太对劲,便将木碗往左一堆,开始研究另一个金属碗中装的东西。 这个正常多了,颜色也很漂亮,嫩嫩的粉绿色,让他立即想到她。 他缓缓拿起金属碗,张开嘴,正要……不对,他瞇起眼,发现碗底像是破了几个小洞,细细的粉不断住下坠,跌落桌上后,在桌上蚀出几个小洞,一惊,他连忙将碗放回。 没有吗?没有正常点的吗? 视线一瞥,茶杯里的东西是透明的,嗯,闻起来也没有怪味,他试着喝一口,「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应该吧?」 唉~他命好苦,谁叫他娶的是毒仙子,连喝口水都得胆战心惊。 咿呀一声,木门让人打开,鲁清墨一手抱着一只雪白的狗,一手拿着一个空的瓷碗,将碗放在木桌上,将刚刚欧阳不弃喝了一口的水倒进瓷碗里,再放到地上,她蹲下身,催促狗儿去舔碗里的水。 她抬头一脸兴奋的对他说:「我们收东西吧,师姊回信了,我们去找她。」对于将见到久未见面、情同姊妹的苏写意,她很高兴。 虽然,不喜热闹的师姊没能来参加她的婚礼,但贺卡礼物一样不少,心意更重要。 「好,我先通知各店铺茶馆里的掌柜一声,家里有父亲顾着也不怕出事,明早就能出发,倒是你的『毒到见解』要先休店吗?」欧阳不弃表面上没事,但看着那只把碗里的水都舔光的狗,他隐隐觉得不安。 「嗯,铺里的东西不能乱用,还是让我回来之后再开店吧。」毕竟都是毒物。 毒到见解是她嫁进欧阳家后怕无聊开的店铺,跟医馆不一样,专门做解毒的工作。 而且嫁给欧阳不弃还有个好处,吃了冰晶玉露丸的他可是很好玩的「药人」,因为他不会中毒,所以她不必帮他解毒,虽说他也吃不出效用,但他可以试味道,毕竟毒药要无色无味才是最高境界! 思及此……「欸?你没帮我试桌上的药吗?不、弃、哥、哥!」加重语气,代表不满。 欧阳不弃垮着脸,一脸无力。那些东西能吞得下去吗? 「算了算了,现在没空,先收东西吧。」 冷汗一抹,逃过一劫,「对了,墨儿,你给狗喝的是什么?」应该是普通的水吧?是吧? 「喔,这家伙最近在发情,我想我们要出门了,?炙拇Ψ3椋晕胰脿任姨刂频乃种魄橛!姑獾盟乩椿沟枚嘌蝗汗贰?br />  「呃……抑制情欲?那人喝了会怎样?」 「那看是什么人啊,女人倒没关系,男人嘛……」 「怎样?」 「一口就叫他不举!」 欧阳不弃脸顿时黑了大半。他刚刚……刚刚是喝一口还是半口?是半口吧?「呵呵——我也是男人,我喝就没事对吧?因为我百毒不侵嘛,哈哈——」 鲁清墨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忘了,这种不是毒,就跟三日欢情散一样,是春药的一种,只是效果相反,你喝了一样会……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墨儿,这有解药吗?」 「解药,喔,有啊,三日欢情散。」 「好了,都问完了,你还不快帮我收东西——」 「墨儿……我们可能得晚点出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