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色男人》 楔子 “你是谁?” 锐利的眼眯成一条直线,愕然的神色中充满难以置信的讶异。 “死人通常不需要知道太多。”而他绝不允许第二个“他”的存在。 “你想杀我?”凭他?一身黑色调的男子在阴影下冷笑,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身著深色夜行衣,衣领下方绣著樱花家徽的男子一扬浓眉,“你活著对我的威胁太大了。” “是吗?显然你比我还清楚我是谁。”原来他并非孑然一身,是个不知身世为何的弃儿。 “没错,你是家族中的禁忌,一个连提都不能提的影子。”所以必须消失。 “影子……”难道他所指的禁忌是能眺望千里的异能? 两个面容几近相似的男人面对面的互视著,有如照镜子般看著对方,唇线上扬的角度竟无不同,一如一人分身两人,肖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无庸置疑地,他们是同父同母所出的孪生兄弟,高矮胖瘦几无差异,一个狷狂,一个邪肆,气势同样凌人,即使是最亲近的伴侣或双亲,恐怕也难以分辨谁是谁。 只是其中一人显得特别阴沉、冷鸷,仿佛是光和影交错的闇影,看似透著刺目的暗光却带来一丝寒意,一股深冷的压力透过呼吸传出。 那是在黑暗地狱凝聚的力量,由肉体的痛苦以及精神的折磨所产生,很难轻易被打倒。 “哼!想杀我也要有本事。” 枪声乍起,穿透云霄,飞快的身影钻进银色的奥迪飞驰而去,一辆宝石蓝的林宝坚尼尾随其后,不断地朝前车射击。 两车如子弹般在鲜少人出没的山区里追逐,车身不时互相碰撞,嘎吱刺耳的车轮磨地声惊心动魄,险象环生地叫人以为下一秒钟两车将撞成一堆废铁。 两人之中只能活一人,另一人得永远离开尘世,这对倨傲的兄弟互不退让,以生命搏斗,不死一人誓不罢休。 突地,一只野生公鹿从树丛后跳出,来不及煞车的两人同时转动方向盘,却又因不熟路况而滑出四米宽道路,银与蓝在半空中划出两道色彩鲜艳的流光,以绚烂的美丽掉落山谷。 火光,是唯一的颜色,燃烧了三个小时,一具满脸是血的躯壳躺在软泥沙之中。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自己体内凝聚一股强大的异能,包裹住他,快速的往某物冲撞而去…… 然后是黑暗。 第一章 “什么鬼地方呀!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是谁提议到鬼帽山探险的?” 千夫所指,怨恨的视线不断射出,拥有一头红发的年轻女孩顿然一怔,干笑地低下头,假装没瞧见众人忿忿的目光。 这是位于英格兰南安普敦外海的小岛,位于英吉利海峡偏西南方,是某公爵名下私人产业之一。 传闻这座占地不到一千平方公里的岛上,有座高约七百十八公尺的小山,山里林木茂盛,鬼怪传说甚嚣,因山形形似帽子,所以有了“鬼帽山”之名。 由于乏人管理,任其荒芜,原本的山路早被杂草淹没,远眺是山和海相连的景致,近望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森绿,给人一股阴气森森的寒意。 一群不怕死的医科学生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来此探险,透过管道经由主人同意,一行十余人便背起野营炊具前来,想来一探究竟,藉由鬼魅传说来探究生与死的境界将如何界定,现代科技医学和古老医术有何分别,巫师和巫术为何能历久不衰,深入人心。 但是,从他们踏上小岛的第一天起,便有种被骗的感觉,除了树比想像中的多,还有野兽虎视眈眈的盯著他们一举一动之外,连一个人都看不到,何况是鬼。 一开始是兴致勃勃,非常有精神地寻幽探秘,发挥年轻人特有的乐观和朝气,不畏危险地朝前迈进,边唱歌还边打趣,士气十分高昂。 不过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大家的表情明显地出现疲累,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当背包里带来的食物被他们毫无节制地吃得差不多后,这才惊恐的后悔,生怕没命回家。 “奈莉,你想躲到哪去就是你一再怂恿我们要有冒险犯难的精神,非要我们来长点见识,这下可好了,顺了你的心意了。” 东南西北分不清楚,哪边有路、哪边无路根本看不出来,一张泛黄的地图翻来翻去还是一筹莫展,没了指南针他们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呃!大家降降火气嘛!不就是迷路而已,反正我们未照约定时间出现在码头,自然会有人来寻我们。”不会任其自生自灭。 “什么迷路而已,我们和船夫约好十五日后再来接回大伙,可是这才第七天,而我们不但找不到你所说的鬼岩洞,食物还严重短缺,你想我们能撑上几天?”拥有一双蓝眼睛的保罗不满的指责道。 “是你太贪心地把十五天的食物当一礼拜的份量吃光,怎么可以怪到我头上?刚出发时前我不是提醒大家要少吃点,不要浪费食物。”但有谁听进去了,全都兴高采烈的当耳边风。 振振有词的奈莉不觉自己有错的反驳,略带心虚地将变轻的背袋往后一拨,不让大伙瞧见扁扁的包包里早空无一物,只剩下半瓶矿泉水。 “不过你也说过山上有住家,只要大家赶点路,我们可以去借住几天,就算食物带不够也不用担心。”当初她可是誓言旦旦的说“鬼帽山”如她家的厨房,走了不下百来回,出不了事。 一旁的西兰不满地一哼,十分痛恨此时的落难。 “那是……那是……我搞错了嘛!太久没来,有些路都生疏了,所以……所以……”奈莉越说越小声,不安地吞了吞唾液。 “所以我们就该自认倒楣,等著看谁先死吗?”早知道会落到这种地步就不来了。 “西兰,你说话别太过份,又没人强迫你来,是你抢著要报名,还说如果我敢不把你纳入名单内,你就让我在学校待不下去。”她也是勉为其难好不好,怕她大小姐脾气一发又找人麻烦。 “我怎么晓得你的话不能信,十句当中有九句是谎言,大言不惭说有村落,结果却是个无人岛。”她也很呕,却没有反悔的余地。 眼睛冒火的西兰瞟向在树下闭目休憩的罗纳德,少女情怀让旁人一目了然,她是为了他而来,想藉机与他多亲近。 可是…… 怨妒地眼看向另一位拥有乌黑如瀑长发的女孩,她不甘心的怒火膨胀十倍大。 “以前的确有住家,我曾接受过他们的款待,要不是你嫌一身脏想找条野溪净身,我们也不会越走越远,偏离原先的路线。”有谁出来探险还带化妆品,打扮得像要参加宴会。 “奈莉.班特,你在怪我喽?”保持干净有什么不对,她不也是一见到清澈的溪水便冲下去洗脸,洁净手脚 “不敢,全是我的错,谁叫我没擦亮眼,接受你的威胁,一点也没考虑到你不能吃苦的个性。”奈莉吐槽回去。 不过看著大家一副疲惫的模样,她心里是有点小小的愧疚,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是来过一回,不过那时是坐著直升机,被大人带著自然不致迷失。 谁知物换星移,加上只凭记忆著实不太可靠,才会落得这种下场,只是她性情倔,不愿认错,咬著牙也要硬拗,再说她还有一座稳稳的靠山让她靠。 “你……” “好了,你们两个别再吵了,为什么不学学姬儿,人家连一声都没吭过。”安适得像来度假,手中还捧著一本他们看不懂的中文书。 被西方同学唤作姬儿的江天爱是众人眼中的东方公主,黑发黑眸,五官精致得有如陶瓷娃娃,柳眉杏目,肤白胜雪,细嫩得几乎透光的玉肌看不到粗糙的毛细孔。 恬适安静,不多话,淡淡地散发一股谜样的神秘感,甚至可以说是冷淡,眸心轻扬,尽是令人猜不透的幽深,深得叫人深陷其中,不知不觉地为之沉迷。 此行七个男孩,绝大部份是为她而来。 他们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为了能亲近勾动心魂的美丽女孩,希望在朝夕相处的时日里能掳获芳心,有进一步的接触。 而另四个女孩子,除了有傻大姊性情的奈莉外,其余三人皆是追著心仪对象或怕心爱的人被抢走才来的,她们盯得死紧,寸步不离,纵使吃苦受罪也咬牙硬撑,不想让人看轻。 “干么拿我们跟那个书呆子比,随时随地抱著一本书就表示她比较聪明吗?”做作,装模作样,不论做什么事都故意标新立异,引人注目。 “姬儿本来就比我们所有人聪明,她每学期都是全校第一名,年年拿高额奖学金,要不是离家近,我们学校还挖不到媲美天才的她呢!”姬儿可是师长眼里的高材生,到目前为止尚无任何课业难得倒她。 奈莉这辈子最骄傲的是有识人眼光,第一眼瞧见脸蛋没巴掌大的姬儿便心生好感,进而死巴著她,当她最好的朋友。 原本她提议的鬼帽山一游,大伙儿是兴致缺缺,这边推、那边说没空给她吃闭门羹,可是一听说多了江天爱同行,踊跃者多得叫人傻眼,害她必须淘汰再淘汰,留下推拒不了的精英份子。 不过为了说服六亲不认的好友,她倒是费了一番工夫,整天缠著江天爱,不停地在她耳边唠唠叨叨,进行为期七天的疲劳大轰炸,她才在烦不胜烦的情况下勉强点头,还开出一堆不人道的条件要求她遵行。 “姬儿、姬儿!你几时成了黄种猪养的狗,奉承的模样真叫人恶心……”第一名又怎样,她有她令人称羡的家世吗? 出身富豪的西兰向来骄纵,从小就是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宠儿,要什么有什么,少了一颗体贴的心,总认为自己才是发光的焦点,没人可以抢过她的锋头。 偏偏自从长相清灵、妍丽可人的江天爱出现后,她的光芒顿地黯然失色,不论是容貌和课业都不如人,对一向是男孩们追逐目标的她来说,一下子失宠,那种不被重视的落差始终让她难以平衡。 “西兰,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别说出令自己蒙羞的话语。”因生病而晚两年入学的罗纳德倏地睁开眼,语气略带严厉的指责。 他是姬儿的头号追求者,也是最积极的一个。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有心情在那边吵江天爱受不了的阖上手上的书。 以外表而言,这些优秀的医学系学生确实很成熟,但就心智来说,能做长远打算的没几人,他们看的是眼前,争的是一时。 不过一碰上凡事精打细算、思路异于常人的她,这些纷纷扰扰皆与她无关,她一句独善其身,懒得理会他人编派什么。 “天快黑了,最好找个地方搭营,女孩子找柴生火,男同学们想办法捕抓猎物,不想饿死就快点行动。”跟著一群笨蛋瞎混是她作过最不明智的选择。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呀!”胆敢命令她做事,这种低下的工作可是佣人才该做的。 闷了七天,西兰终于忍不住大发大小姐脾气,她身侧的茜儿和莎琳也和她站同一阵线,眼光蔑视地不认为她有资格叫他们做什么。 江天爱肩一耸,没啥表情的表示,“那就各安天命了,反正我的食物还很充足,再撑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你们要是饿晕了没有体力,林子里的野兽可就乐了,不愁没新鲜的晚餐可食用。” 她拍拍饱实的背包,朝著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准备齐全是她的处世原则,打一开始她便仔细控制每一天食物量,以七分饱为主,不过量,以防万一。 天性偏懒的她最怕麻烦,能不多一事尽量不多事,她和冲动型的奈莉不同,凡事必留后路,绝不像傻瓜一样以为船到桥头自然直、路是人走出来的,没做好万全的规划无疑是找死。 总而言之,她就是心思缜密到几近深沉的那种人,习惯用大脑思考,绝不随兴而起,家里有两个太“率性”的家人已经够她头痛了,总要有个倒楣的人保持清醒,免得一家人最后的下场是沦落当乞丐。 而她,江天爱,江家唯一使用到脑部功能的智者,她便是三生不幸的那个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可以不听我的,死活自论,沦为兽腹不是我的责任。” 江天爱最大的缺点是不管别人死活,即使有人奄奄一息向她伸出手请求援救,她顶多施舍一眼便一脚跨过,绝不让自己沾上麻烦。 当她事不关己的说完一番冷情话语后,当真把找她麻烦的西兰甩在身后,迳自地往水源处走去,不理会她气急败坏的吼叫。 不过她越是表现得平静,看她不顺眼的人也就更加愤慨,一个快步追上来推了她一把,意欲教训她,不让她太过猖狂。 殊知,近水处土湿石滑,没料到会被推的她踉跄了一步,上身往前倾,双手先落地滑过尖锐的石头,一抹血红滴入水里,身体没脏却意外受了小伤。 “奈莉,你能不能停止大惊小怪的暴走,我还没死,用不著用哀悼的眼神看著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伤重到快蒙主宠召了。 “死姬儿,我在为你生气耶!你反倒是消遣我。”都流血了还不当一回事,她到底有没有神经呀! “生气有什么用,能把人捉来砍成七、八截泄愤吗?”她是懒,但不表示不记仇,她脑子一转,就有人会遭殃。 就著清澈见底的溪水清洗伤口,那双黑如夜幕的眸子闪著慧黠冷光。 最后,一行人还是依江天爱的意思在临溪一百公尺处扎营,力求表现的男孩们自告奋勇地去寻找食物,而西兰在内的三名富家千金则不甘不愿的捡柴,围成一堆试图生火。 “早知道她会这么难搞,当初我就不该同意,瞧她把我们整得多惨。”拖累行程不说,还害大伙儿迷路,简直是哈雷彗星(扫把星)。 “如果她扬言要将你踢出学校宿舍,你敢不点头?”穷学生的悲哀。 “……”两眼睁大的奈莉气呼呼地瞪著江天爱。“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呀!明知道我在气头上还故意砍我一刀。” “实话实说。”她要不自作聪明找来罗纳德,此趟旅程应该会风平浪静,少生许多事端。 “什么实话嘛!我看你是在嘲笑我自作自受,没事找罪受。”朋友就该互挺,而不是扯后腿。 “没错。”她的确是活该。 “臭姬儿,你还真的取笑我,你……咦、咦……你要干什么?千万别想不开,水很深……” 没好气的江天爱回头白了她一眼,“我是要捡东西,请不要想太多。” 一道耀眼的红在水底忽隐忽现,在沙石中半露出一角,经由水波的折射,隐约可瞧见泛著红光的棱角,随著水流缓缓推进。 奈莉微讶地大声嚷嚷,“溪床上除了石头外,还有什么东西……哇!那是什么?闪了我眼睛一下。” 亮得刺目。 “不晓得,好像是玫瑰石或水晶吧!”红得如此晶透,若非上品也极其罕见。 水深及腰,江天爱如香鱼一般泅入,准确无误的捞起鸟蛋大小的菱形晶石。 她仔细打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某个人佩带在胸前…… 这是一个坠饰,有镶嵌的银钩,用以勾住绕颈的链子,只是如今银钩已脱落,剩下圆形的环圈,鲜红的宝石握在手中竟隐隐发冷,好似有一股很毛的寒气钻进掌心,令她差点脱手甩出。 “咦!不会是钻石吧?我听说鬼帽山隐藏丰富的矿脉,说不定是钻石……”异想天开的奈莉两眼发亮,幻想著能捡到鹅蛋大小的钻石。 闻言,江天爱残忍地泼下一桶冷水。“真有钻石,人家早开采完了,哪轮得到你作白日梦。” 一说完,她顺手将这颗水晶放入上衣口袋,贴近她心脏的位置。 也不知是骇人的传说应验了,还是她著了凉,有点感冒的迹象,她和奈莉回到营地的途中,老觉得后面有什么跟著,可是频频回头却什么也看不到,心头笼罩著股不太踏实的感觉。 夜里,昏昏沉沉地,和女孩们共用一个帐篷的她忽然冷醒,星眸惺忪的微微睁开,她不懂明明睡在睡袋里,为何两脚特别冻人,让她瞬间冷透一身,直达休息中的大脑神经。 “呃” 那是什么? 轻讶了一声,不觉得害怕,一抹像人的影子投射在外帐篷的帆布上,身形很高,看得出是男人的肩宽,随著营火渐歇的光亮摇晃不已。 原先她以为是保罗、约翰他们的恶作剧,想趁黑夜袭,但随著黑影慢慢地变大,犹如水一般的渗入篷内,她了无睡意的美眸跟著睁大,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冷瞳。 说不上来的冷意蔓延开来,她真的很不喜欢泡在冰里,感到生气,目光如炬地瞪著看不清长相的脸孔,阴寒的气息让她更加头昏脑胀,怒由中生。 “你睡觉不睡觉干么发出声音?你要是害我睡眠不足,明日我铁定让你不好过。”口中嘟囔了两句的西兰发出不满声,她眼未张的翻过身,似乎睡得很熟的鼾声轻扬,丝毫不受影响地大作春梦,抱著心形小枕直喊罗纳德。 “我要你帮我。”幽暗的人影开了口,但口气是充满霸气的狂妄。 挑起眉,坐直身的江天爱双手互搓地斜睨,“你在跟我说话?” “就是你,除了你还有人瞧见我吗?”黑影的口气不太客气,充满命令意味。 “吵醒其他人不就得了,相信他们会对你极感兴趣,探索生与死的奥秘,这便是众人千里迢迢来到鬼帽山的目的。” 找鬼。 而“他”,一道能穿防水布而入的影子,并屈膝坐在某人脚上不惊动其主人,毫无重量似的与她交谈,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不惊慌也不恐惧的江天爱平静的垂下眸,冷静地思考“他”为什么会找上她,在他们一行人当中,她绝对不是古道热肠的那个人,甚至稍嫌冷情,病急乱投医的笨蛋才会找上她。 望著身旁睡没睡相,两脚大张又打呼的奈莉,她处之泰然地摇摇头,不认为有人……呃,有鬼能让自己帮上什么忙,原则上她宁可独善其身,诸事莫理。 管闲事的人通常活不长,好人坏人的界线早已模糊不清,谁晓得今日的善举不会是明日害人的帮凶,因果循环交给上苍处理,她离成佛化仙的路途还十分遥远。 “别在心里数落我,小丫头,我认得你。”五官不明的黑影似在低笑,少了一丝狂佞。 “你知道我是谁?”不无惊讶地抬起眸,她想看清黑暗的影子。 “姬儿,某大学医学系的高材生,上有一名发明狂的大哥,以及自恋狂的大姊,至于你本身则致力于与死人为伍的法医路途迈进。”他对她了若指掌。 “你……你究竟是谁?”江天爱顿了一下,神色极为震惊。 没错,惰性坚强的她之所以就读医学系为的并非高薪,受人尊敬的忙碌职业—医师,而是因为懒得出社会必须与人交际应酬,破坏她享受宁静的乐趣,因此定下目标,以法医为未来工作。 一来,不会有人常来打扰她,二来,不用担心“同事”找她麻烦,死人是最安静的同伴,任人开膛破肚也不会跳起来喊痛。 “你见过我。”在一年前。 “我见过你?”她思索著媲美电脑的记忆,试图找出有关“他”的影像。 “而且我一直看著你。”看著她,竟成他打发无聊时光的唯一乐趣。 一开始,只觉得这个太过老成的小女孩很有意思,小小年纪却有超龄的表现,像个小老太婆般操劳家中不肖的兄姊,洞悉力惊人得不符合她该有的年龄。 不争不吵,不爱撒娇,没有活泼的少女气息,除了冷笑,少见她开怀地展开笑颜,沉稳到近乎毫无趣味的生活叫人咋舌。 是一种自虐性的乐趣吧!越是远距离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沉沦得越快,仿佛两人的世界连在一起,并无黑夜与白昼之分。 他没想到两人会在这种偏僻的山区再度相遇,她甚至将他从冰冷的溪水底解救起来,两人的命运将从此“ 面化”的交缠在一起。 “你……看著我……”她困扰地想著,他从何处看她? “精灵城堡”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进出,未经邀请,堡内的“寄生物”便会先一步驱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不速之客吓得落荒而逃,不敢再踏入堡中一步。 更何况城堡外围还有“迷雾森林”,光是应付扑朔迷离的浓雾就足以令人心生畏怯,他怎么可能穿过重重迷障,一窥她的日常作息? 除非对方有千里眼兼能透视,不然家里的桌子椅子、花瓶碗盘早知会她外人入侵,让她预做防备。 “江天爱,江家的小女儿,聪明如你,还猜不出我是谁吗?”他伸出手,抚向她的水嫩粉颊。 微微一侧的江天爱避开他异常冰冷的指尖,美目微凝。“走开,我不想认识你。” “你没得选择,宝贝,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天起,你我的命运便无法分开。”他愉悦的发笑。 “我不相信命运,我只相信自己。”她坚定的说道。 “是吗?”他低低的笑声,像是一条无法挣脱的冰索紧紧束缚著她。 黑暗中的影子慢慢的浮现出一张刀凿的冷硬脸孔,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注视著她。 “是你?!” 第二章 “……在暗黑的星空下,两条赤裸的身影激烈著交缠著,他捧起她雪白双峰用唇膜拜,她娇吟著呼吸急促,摆动著娇不胜羞的螓首,似欢愉、似痛苦地承受来自天堂与地狱双重折磨,泣喊著,‘不要……不要……不要……停……’” 没听见、没听见,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她现在是个耳疾患者,没听见任何来自幽冥空间的噪音,这份人工心脏替代报告得赶出来,无暇分心。 正低头写作业的江天爱打掉飘浮耳际的西洋罗曼史,书皮上性感的巨乳美女噘著嘴,半裸玉体环抱著健壮的独眼海盗。 “……板凳宽,扁担长,扁担没有板凳宽,板凳没有扁担长,扁担要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扁担偏要扁担绑在板凳上……” 俏皮,连绕口令都用上了,他不累吗? 力求平静的江天爱挥刀向杂草,吓得活过三世纪的老榆树连忙缩腿,根藏泥土里立得直挺挺地,深恐杂草未除先伤得树身伤痕累累。 “……东风融雪水明沙,烂漫芳菲满天涯,艳丽茂美枝强劲,对此行人不忆家。来,猜一种植物,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猜出。” 桃花。她在心里回答著,可是平静的表情仍像八风吹不动,状似悠闲地剪下园中玫瑰,修修刺、剪剪枝地往三尺高的白瓷花瓶一插。 嗯!虽不是大师级,起码不难看,日后想找副业做,插花是不错的行业。 一杯花茶送到江家小妹手中,她看也不看一眼地接过,顺喉一饮,装著轮子的衣架如尽职的管家,在她饮完后又把杯子收回去,丢给负责清洗的流理槽嬷嬷。 放假的日子在家里做什么才好呢?生性贪懒的江天爱两脚交叉斜躺在乳白色沙发上,有一页没一页翻阅刚出版的惊悚小说,宝蓝色菱格纹立体车缝的迷你洋装翻卷到大腿根部都不觉羞赧,边听著轻音乐边哼曲,轻松惬意得几乎浑然忘我。 几乎。 当气势磅 ,又荒腔走调的歌剧“杜兰朵夫人”骤然响起时,她沉静面庞出现短暂狞色,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翻著书,享受宁静的午后时光…… 宁静? 想得美。 “都快二十岁了还穿纯白棉内裤,你没像样的蕾丝内裤或是撩人的性感贴身内衣吗?瞧瞧这雪嫩双腿多引人遐思……小女孩长大了,果熟蒂落地让人想采撷……”啧!春光无限呀! 无动于衷的江天爱翻个身,本来躺著的她斜倚著扶手,半是撑头半靠著沙发的翻到一百三十二页,满手是血的凶手正悄然地走进女主人卧室。 紧张悬疑的故事情节正进入高潮,穿著黑色披风的开膛手寻找下一位受害者,他粗哑浓重的呼吸声在幽深夜里特别骇人,一滴一滴的鲜血沿著无人走道滴落,骤地雷光大闪,照亮他苍白斯文的面容。 森冷的刀子高高举起,毫不犹豫地刺向隆起的棉被,喉间滚动的吞咽声似兴奋的笑声,他等著低闷的声响传入耳中…… “凶手是怀疑妻子与马夫偷情的男主人,他先杀了年轻健壮的情夫,后又了结当初反对他婚事的刻薄叔叔,以及尖酸婶婶,最后才是最深爱的女人,他一刀一刀地剖开雪白胸脯……” 地!书阖上。 青葱纤指微扬,撩过额际落发。 “你够了没,没人可以让你烦吗?”一个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一道如雾如云的影子由灯架飘下,状似悠闲的落坐单人沙发,两手交握叠放在“修长”的大腿上,似笑非笑的勾起带著邪气的嘴角。 “真不容易呀!江小妹妹终于‘有空’拨些时间招呼客人,深感荣幸。” “不速之客向来不受欢迎,你不晓得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吗?”不同的两个世界本就不该相互打扰,干预彼此的作息。 “我不是鬼。”他强调。 眉尾一掀的江天爱发出近乎讥诮的嗤声。“你现在这模样不叫鬼,我倒是不太理解了,人能穿墙而过,飘来飘去不成?” “我只是因重大撞击灵魂弹出躯壳罢了,基本上我还活著,靠著机器维持生命。”他能感觉到肉体与灵体的联系。 颀长的身躯看来飘忽,忽隐忽现地呈现空间错置感,拥有一张好看脸孔的男人斜睨著眼前清丽女孩,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厌恶。 “也许你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贪恋人世间的美好而不肯去你该去的地方,以为时辰未到一拖再拖,自欺欺人,对吧?鬼先生。”不甘心死去,魂魄留恋不走。 “苍狼森,我的名字。”他非常大方的告知,张开手要她不用客套。 “日本人?” “或许。”他不在意地掀唇。 “或许?”真是不负责任的说法。 “我是个孤儿,收养我的养父母是日本人,不过……”他顿了顿,才用冷酷的声调说道:“想杀我的人是一名日本权贵之后,他有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孔。” “所以我应该帮你?”她露出稍有兴趣的表情。 “助人为快乐之本。”他低讽。 向来冷傲的苍狼森如同荒野一匹狼,孤傲而冷漠,从不轻易向人低头或求人,即使他在最穷途潦倒的幼时,或是受人牵制的成长期,他始终保有一贯的傲气,冷睨世间的一切。 一年前,江天爱和其兄姊毁了葛林菲尔特殊技能学院,包含他在内的异能者因此获得解脱,但是长期受制的生活却让他们无所适从,不知该往何处栖身,有些同伴竟沦为佣兵一员。 而他则利用天赋当起隐形侦探,为人寻物找人,只要开出的价码令人满意,通常他是不会让客户失望,以网路来达成交易,根本没人晓得他是谁。 可是“那个人”竟神通广大地找上门,在他完成一件任务后,以他的身世为诱因引他出面。 “不好意思,我这人属巫婆的,只会棉里藏针、笑里藏刀,不捅人一刀、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别指望我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善心。”他想都别想。 苍狼森闻言,低笑地“走”到她身边。“由得你不帮吗?” 半杯茶无声地倾倒,淋湿了她看了一半的小说。 “这是你求人的方式?”她隐含薄怒地抽出几张面纸,擦拭黄皮书面。 “不,我不求人,谁叫你、我有缘。”他低视滑入她双峰凹处,以银色颈炼圈勾住的红色水晶坠子。 “有缘?”她拧起鼻,狠狠地瞪了不具实体的影子一眼。 说是孽缘还差不多,分明是他死缠著她不放,哪来缘份可言,人死了还不安份,四处骚扰活人,简直是恶鬼榜样。 面色渐冷的江天爱对天来横祸痛恨至极,好不容易将两个生活白痴兄姊推给前世作孽之人,正想好好享受不用为他们操心的日子,她想人生的美好不过如此,终于能清心寡欲地当只米虫,不为琐事操劳。 谁知去了一趟鬼帽山探险回来后,同行的一伙人得到是一身疲累和满腹牢骚,既看不到鬼又差点迷路,没客死异乡算是幸运了。 而她属于不幸的,在发现十几户居民居住的小村落前,这只自称尚未死透的活鬼便不请自来,早也跟、晚也跟的形影不离,让她不堪其扰,连著十数天常在左右,犹如背后灵。 如果他安安份份地当只死鬼也就算了,反正“精灵城堡”里多得是自有生命、钻来钻去的怪东西,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相安无事倒能相容。 可是他偏不,从缠上她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让她有安静的一日,镇日在她耳边骚扰,不论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甚至她去上课也不放过。 鬼呐!为什么不怕阳光?即使日头赤如沙漠艳阳亦照跟不误。 (不否认地,她确实想藉著强烈的日光“杀死”他,以绝后患,她是邪恶,而且冷血的女巫。) “我说过我不是鬼,除非我的肉体死亡,否则你是杀不死我的,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半透明的苍狼森嘲弄似的半眯起眼,深幽如墨的瞳眸迸射出冷厉。 她一怔,有些恼怒的拿起书朝他掷去,但厚重的书本却直直穿过他的身体,重重落地。 “你为什么不滚?离我远一点!” 他低笑。“因为你发怒的模样娇艳如盛放的野玫瑰,让人情不自禁地受到吸引。” 他并未说谎,从第一眼见到她时,他便对她感到兴趣,尤其是她倔强、早熟的面庞散落略带狡黠的慧光,让他心窝底起了不寻常的波动,不管相隔多远,“目光”总是在得空的时候就追随著她。 年龄不一定和一个人的智慧成正比,她就是奇葩中的奇葩,既能冷眼看世,又能置身事外的挑弄别人的情绪,她若将此才能用在不法事情上,必是令人头痛的人物。 “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缠著我是因为喜欢上我?”她的表情是不耐烦的,有点想生啃他的骨头。 “不尽然。”他挑眉,笑得别具深意。 “愿闻其详。”若能将他打发掉,她愿跟魔鬼打交道。 像听见她的心语,他又笑了。“不必这么烦躁,我不会害你。” “是吗?”她不信地撇撇嘴,努力地想忽略他的存在感。 刀架先生理克挽著银盘小姐吉儿状似卿卿我我的谈情说爱,你浓我浓地化不开浓情蜜意,“散步”经过两人面前时,有些鬼祟的伸直耳朵,想听清楚亲爱的主人到底在“自言自语”什么。 三齿银叉和精油灯胖胖则大大方方地躺在高脚椅底下,十分不解她为何常对著空气说话,相当忧心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不只是它们,城堡里所有会动的家具、器皿都因她近日的反常而担心不已,可是没有一个敢开口发问,只能偷偷摸摸的窥伺,怕她一个不快痛下毒手。 在精灵城堡里,历代的主人都不足为惧,甚至是善待它们的,唯有她是真正的狠角色,谁要敢拂逆她的指令,下场通常是非常惨。 被拆了当柴烧的十七世纪英国国王壁画便是血淋淋的殷鉴,查理士太骄傲了,以为自己是一堡之王,洋洋得意地想赶走新主人,才会在大火中哀嚎地死去。 “跟魔鬼谈交易不如和我合作,我保证会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苍狼森诱之以利。 面皮一僵,她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好处是把命玩掉,跟你一样做鬼是吧!还有,不要窃听别人的心声,那是一种卑鄙、下流、不高尚的行为,而且不道德。” “我重申一遍,我还活著,不是鬼。”他脸皮抽动,似耐性快磨光了。 “那不关我的事。”管他是鬼是人,一律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不能说江天爱自私,而是她过于理智,近乎不近人情,在她二十年的岁月里,光是那一家子没大脑的家人已经够她烦心了,她可不想把阿猫阿狗的杂事也扛在肩上当责任。 前一阵子她大姊结婚时,据说“过亡”已久的双亲突然又“活”了过来,两个从死人坟墓回来的爸妈惊讶儿女的成长快速,一度欷吁的不愿离家,怕又错过小女儿的成长史,对她的呵护关切几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好像她是无行为能力的幼儿寸步不离。 自己的父母总不能让他们太难过,可是为了让自己好过,她毅然决然地给他们一人一把铲子和十字镐,不孝地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至亲赶出去,还特别嘱咐没挖到黄金法老王不准回家。 没想到,活人好打发,死人难缠呀!她怎么晓得快活的日子短暂如昙花,在她还来不及防备的当头,上天又开始考验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滚。” “不。” “离我远一点。” “做不到。” “那就把你不怀好意的色眸给我闭上!”此时咬牙切齿的女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很抱歉,这叫欣赏,美景当前,相信是男人都移不开赞赏的目光,你应该相当自傲才是。”不是每一个女子的胴体都能入他眼。 “你……” “何况不是第一次了,用不著害羞,我向你保证线条相当优美了,虽然某些部份还有成长空间。”邪肆的眼轻佻地落在起伏明显的小山丘。 吸气声不大,却隐含著一股恼怒的怨怼。“麻烦你再说一遍,我没听得很仔细,不是第一次是什么意思?” 娟秀清妍的脸庞隐隐浮现一丝铁青,刻意保持的平静已然被打破,一直以来以冷静著称的江天爱开始出现焦躁现象。 “小爱妹妹,你忘了我从哪里出来吗?”啧!如果能让她动怒,肯定很有成就感。 葛林菲尔特殊技能学院。“我不是你妹妹,请别攀亲带故,假装我们很熟。” 他一颔首,表示了解。“我也不希望你是我妹妹,这样我才能追求你。” “……”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深吸了口气,露出忍耐的表情。“苍狼先生,请不要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我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向来不具好感,而且我早就跳过迷惑的十六、七岁,直接进入石化期。” 苍狼森低柔的笑声饱含一股迷人的磁性,骚动著她自以为沉寂如枯木的心。“谢谢你对本人长相的恭维,深感荣幸。” “我不是在赞美,你可以不必表现得太开心。”她在心里吐出几句不雅的字句,微火闷烧胸口。 她是不敢置信,竟有人这么卑劣,连这种三流的把戏也使得出来,存心要她难堪。 二十五天了,整整悲惨了二十五日夜,差个五天刚好满月,从他化成一道幽魂紧缠她不放那天起,她几乎忘了什么叫“一个人”自在的生活。 清晨的曙光一照进屋里,她在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他就坐在床头旁的松木摇椅上,像是宠溺女儿的父亲轻道声早,神情闲适的等著她放声大叫。 当然她是不可能如他愿,顶多先是一怔,冷著脸请他回避,她要梳洗,换下睡衣,准备到五公里外的学校上课。 通常他会有礼,但带著可恶的微笑转过身,让她换好衣服,再继续一天令人想让他再死一次的亦步亦趋。 可是跟著她进浴室,看光她泡在白色泡沫下白皙玉体,那就实在太过份了,他要是有点羞耻心就该自制,别贬低自己的品行。 “小爱妹妹,你不会不知道你是个美丽的女孩吧!是男人都会蠢蠢欲动,摘下你这朵含著朝露,花苞初放的清媚玫瑰。”他自是不例外。 修养、修养……她暗默了这个字眼十来遍。“别再叫我小爱妹妹,还有,当鬼要知鬼的本份,别越界。” 她眼神略带鄙夷地扫了浮在马桶上头的男人。“没有身体的鬼相当可悲,你连我的头发也碰不著。” 闻言,苍狼森表情阴沉地纠正,“我不是鬼。” 她嗤笑,朝他丢掷肥皂。“瞧,穿过你呐!不是鬼是什么?” 圆而滑手的玫瑰香皂在湿滑地磁砖转了几转,停在透明的纯手工制义大利小牛皮皮鞋下,鞋子的主人正踩著它却毫无感觉,一只细长如竹竿的手悄悄将香皂拿回皂盒里,藤编踩脚凳无人摇动却微微抖了一下。 “所以我才会找上你,帮我回到我的身体。”他相信她。 这股信任对他来说是很不思议的,连相处一、二十年的同伴他都防得紧,丝毫不肯轻信他们,在利益冲突时候,谁都可以被牺牲掉,唯有自己,活下来才是强者,其他人不过是与己无关的过客。 可是第一眼瞧见她,他向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心松动了一小口,她不费一丝一毫的努力便赢走他的信任,像滑溜的蛇那般肆无忌惮。 “为什么是我?”看著起雾的镜面,江天爱语气干涩地问道。 “因为我的出生是为了等到你的到来。”他半谑半嘲的回道。 “说实话。” “实话?”黑如深潭的瞳眸突然看向窗外,思绪飘远地落入短暂的静止,继而缥缈的视线落在她颈上的项炼。 还不到时候。他这般告诉自己。 “宝贝,你不冷吗?英国的早秋温度可低得冻人,小心著凉了。”他看似关心,可扬起的嘴角十分可疑。 感到冷意的江天爱只冷冷地斜睨他一眼。“我在等你表现一点绅士的诚意。” “喔!是我的错吗?”他不退反进,作势要撩起她遭水雾沾湿的发。 “别碰我。”她缩了缩肩,将身子往下放低,整个浸在泡沫快消失的乳白浴缸里。 见状,他眼底柔光乍现,笑声低沉地取笑她,“不是才说我碰不到你,怎么忽然间惊吓得像一只遇到野狼的小白兔,无助地缩著纯洁玉胴?” “少嘲笑我,你这个可恶又下流的鬼。”她气极的声音由牙缝里挤出。 “叫我苍狼,或是森。”虽触不到她细致如玉的肌肤,但满足视觉感官的苍狼森以指轻划过她裸露于水面的诱人秀颈。 “不。”身子无端地发颤,她故作平静地不让他看出敏感的肌肤似感觉到细微的酥麻。 不是冷,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触觉,像是讯号微弱的电波通过皮肤表面,似有若无地产生针扎的刺感,不痛,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轻颤。 这种感觉是…… 她的理性拚命的想分析厘清,然而无论怎么思考还是弄不清。 “不乖的孩子,我要惩罚你。”他笑中带邪,狂妄霸气。 “什么?!” 根本没料到他会突然靠近的江天爱怔了怔,随即唇上覆上淡淡凉薄的气息,很轻很轻地,仿佛是芦苇花中飞过的蜻蜓,不意地停歇,带来些许凉秋的诗意。 不能说是惊愕,但确实带给她极大的震撼,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唇与唇的碰触,虽然没有人的温度,却震动了她的心。 他不是鬼吗?为何她感觉得到他? 她的心脏急速跳动,恍若跑了百里路,胸口紧得令她慌张。 “我吻到你了是不是?”神色复杂的苍狼森先是抚著她吐著兰芷香气的唇,然后又摸摸略感温度的厚实唇瓣。 同样有著震惊,肃然一怔的神情不再有玩笑。 她不承认,美目染霜地回避。“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回答我。”他试图挑起她倔强小脸,可长满粗茧的大掌只捞到空气,他的手仍然碰不到她。 “我要是感冒了,你就有机会到医院探望我了。”她在心里筑成一道墙,不让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他无奈地抹抹脸,笑得无可奈何。“是呀!我怎么舍得让你感冒呢?你可是我的宝贝呵!” 耳中听著他自我嘲弄的声音,江天爱忍不住瞟了他一眼。“别想博取我的同情心,我的良心早被狗给叼走了。” 她大姊说的。 “我是吗?”他一嗤,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即使明知自己是虚体,仍轻柔地抚摸她绯红芙颊。 “苍狼,更冷了。”她说得很轻,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恳求的撒娇。 敛笑的苍狼森俯下身,再次在她唇上窃得一吻,接著神色自若的退开,背过身,盘坐波浪造型的洗手台,雾面镜子上只看见模糊的身影跨出浴缸,以浴巾围身,没有他。 “其实我这双眼能视百里之外的物品,只要我愿意,再厚的墙都能看透,何况是几件衣服。”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骤地一停,身体微僵的江天爱侧首看著背向她的后脑勺。“这是你的特异能力?” “没错。”他突然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冲动,因为她的声音听来有几分挫败的沮丧。 “所以你早就看过我的身体?”她想生气,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比较想哭。 苍狼森不掩笑意地转过身,以眼神爱抚她雪嫩胸脯,“我没嫌过,你大可放心。” “你……你……苍狼森,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 浑厚的笑声回应抓狂似的怒吼,一室的春光在凉秋中加温。 第三章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著实令人想不通。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一些小小的邪恶,心肠微黑,对人冷漠,看淡人与人的关系,与己无关的事视若无睹,把别人视同草芥,认为自己是浊世一清流。 瞧!报应来了吧!昔日不烧香,如今求神拜佛也没用,祂们只会说她活该,没有怜悯心,不懂得体恤人,因此给她一个反省的机会。 她现在是还没被整死,不过离死不远了,身边跟著一只鬼,不时做出煽情的撩拨动作,她要真能毫无所觉,除非她完全死透了。 气色明显欠佳的江天爱脸色偏白,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下方出现暗沉阴影,虽说还不算是黑眼圈,但是谁都看得出她睡眠品质不好,常常失眠。 “你的教授要你切开肱骨的骨膜,你下刀错了,那是尺骨。”一个是上臂骨,一个是前臂骨,多少有些距离。 “闭嘴。”都是他在一旁干扰,才会害她分神。 “我全身上下也只有这张嘴能使用,你怎么忍心叫我封住唯一的功能?”他现在最大的乐趣是逗她,看她失去平静而自满不已。 “你是个鬼,就该回到鬼的世界。”不该留在人世间捣乱。 听多了她满口的“鬼”话,他反而习惯了,不以为然。“我还活著。” “哼!你还能吃喝拉撒睡,抱著女人上天堂呢!”乐观的鬼。 “我比较想抱你,每天看著你的裸体很容易上火。”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欲望在流窜,无法获得纾解。 没有实体实在让人困扰不已,看著她无邪睡容下的柔皙玉体,他只能一再压抑熊熊燃起的欲火,自我折磨地以双眼爱她,没法身体力行。 躯壳与灵魂的联系始终都存在著,他很清楚有股力量在拉扯,可是他走不开,也离不远,仿佛被困住一般,留在不属于他的地方。 摇晃的水晶坠子在他眼中停留了一秒,苍狼森眸底的幽光也跟著为之一荡,贴著温热酥胸的水晶将温暖传给他,那一刹那的渴求明白地充斥周身。 他没告诉她,当他的魂魄弹出肉体附著在晶石里,其实大部份时间是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随著溪流荡呀荡,沉睡著。 直到她的血渗入水晶中,他才悠然醒来,人的生气让他慢慢地回想起过往,也有了能力化为人形,与她进行沟通。 他们已成了一体了,有她才有他,然而她浑然不知,只一味地抗拒,不愿涉入太深。 “你……色鬼。”可恶,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他? “这不叫好色,而是男人本能,不过你想彻底摆脱我,我可以教你如何做。”他可不想看著她而无法碰她,那太痛苦了。 她一脸不信。“不要再偷窥我的思想,请尊重个人隐私权。” “隐私?”他发噱的低笑。“你全身上下我有哪里没看过,包括你无人探幽的私密地。” “鬼狼你……”江天爱握紧手中的解剖工具,恨不得给他一刀。 “嘘!宝贝,你怪异的行径已经引起同学的注意,连讲台上的教授都瞄了你一眼。”他摇著头,像是不赞同她过于激动的情绪。 四周怪异的目光如潮水一般涌来,惊觉失控的东方精灵冷静地握起刀,动作俐落而不迟疑地划开死了大半年的黑人尸体,取出一小截断裂的肱骨放在盛接盆上,神情从容地暂时化解众人的疑色。 不过关心她的大有人在,即使是一堂微不足道的解剖学,她冷雅淡然的东方气质仍吸引不少人,纷纷投以炽热光线。 这点,让苍狼森小小地吃味一下,不太能忍受他们旺盛的男性荷尔蒙。 “还有,我不叫鬼狼,是苍狼……” “鬼狼,做了鬼也发春的狼简称。”她小声地抿著唇发音,低调的不让人发觉。 一怔,他失笑地抚著她纤白锁骨。“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似乎不是很好。” 她不看他,迳自低头处理腐败尸身,锋利的刀子似无心地划过朝下抚摸的长指,纵使它是透明的,旁人瞧不见。 “呵……”苍狼森纵容地笑著,脸上有他人从未看过的温柔。“其实你只要找到我的肉体,就有得是办法治我,以你的聪明才智不难办到。” 他的提议让她心动了一下,但是……“少拐我,我不是无知的少女。” 光是灵魂就这么烦人,要是帮他找到身体,岂不是送肉入虎口,贞操不保。 想得多是江天爱的毛病之一,思虑周详不易被骗,父母的不负责任、兄姊的任性和没心眼逼得她提早进入成入世界,因此童心早被抹煞一空了,她思考的层次较一般人宽敞了许多。 也许有人说这叫谨慎,不过说穿了是她懒得分些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天才的想法向来偏激,非常人所能领会。 就像她明明能用一年完成的课业,她非要按部就班地慢慢来,深恐人家得知她的聪慧而对她不利,硬是和低智商的人种混在一起,分散风险。 “你不敢接受挑战?”他对目前有形无体的状况越来越不耐烦了。 “激将法对我没用。”她又不是没大脑的江天枫,人家只要一说她不美,马上花容失色的陷入重度忧郁。 “喔!是吗?”他突然故意邪笑的盯紧她衣服下的隆起。“就算我天天与你同床共眠,以唇舌吻遍你全身也不打紧?” “你……”江天爱脸色大变,惊怒地瞪大眼。 睡眠期间是人最失去防备的时刻,她嘴上不说,然而其实他的抚摸对她而言是有感觉的。 身体比嘴巴诚实,一旦入睡后,就很难忍得住真实感受。 苍狼森侵入不了她的梦中,可是由她一次又一次激情难耐的反应中,有些事不言可明,少了形体的他仍能影响她,攻破她伪装的自制。 她真能把他当和己无关的陌生人继续漠视下去吗?她越来越没有把握了。 “姬……姬儿,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正确来说是……可怖。 奈莉悄然靠近,以肘轻顶了她一下。 怒气收了收,她转头一笑,“没事,昨天熬夜看小说,有些精神不济。” 啧!宝贝,不用羞于启齿,西方人的性观念十分开放,作了一夜春梦是正常的事,对了,别忘了晚上的约会。 没听见、没听见,绝对不要跟一只没品的鬼生气,他死得不甘心才会捉弄你,做人要有大量,不与之计较,久了他自然会无趣地走开。 江天爱不知她此时的表情有多骇人,吓得号称大胆的奈莉连退了两步,捂著胸大口呼吸。 “真的没事?”她问得惊慌慌,在胸口偷划了一道十字。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除了被无耻的鬼纠缠外,她好得不得了。 “像。”奈莉没半丝迟疑的点头。 “像?”她没好气的勾唇,笑得很阴森。 她十分不安的拉拉好友的手。“从鬼帽山回来后,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她想要答案,她就给她。 “什么有……”她惊恐地大叫。 “奈莉.班特,你这科的学分不要了吗?”站在讲堂上的教授冷笑地瞪了她一眼,翻动桌上的成绩表。 “呃,这个……呵呵……教授,我脚抽筋,所以……呵……不小心叫了一声……”天呀!千万别扣她的分数,及格边缘的她不想补修。 “是吗?”他仍然瞪著她,一副不相信她说词的模样。 瞧教授过于严肃的表情,心一急的奈莉连忙以眼神拜托好友求情,在师生眼中,聪明绝顶又美得脱俗的姬儿是值得信赖的,她的一句话比十个人发声还来得有用。 “是的,普林斯顿教授,奈莉有习惯性抽搐的家族遗传病,但是为了上你的课,她忍了一上午,非要听你伟大又充满知性的见解。” 很扯的瞎话,在场的同学都露出想笑不敢笑出声的忍俊表情,来自东欧的普林斯顿教授是全校公认教学最沉闷,也最刻板的一位老师,要不是这一科非上不可,十人之中有八人想开溜。 尤其是奈莉更是满脸错愕,“家族遗传病”抽搐得更厉害。 不过这番奉承对他显然满受用的,绷紧的脸部线条突然如沐春风般松开,难得的笑脸让人觉得他也没那么严厉,几句吹捧的话语就晕陶陶了。 想当然耳,奈莉干扰课堂秩序一事也就不了了之,暂时逃过一劫。 “谢了,姬儿。”幸好有她,不然肯定难看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 奈莉笑了笑,不安心地放低音量。“听说西兰回来后就一直不舒服,这个月请了七、八次假。” “很严重吗?”难不成跟她一样撞鬼了? 江天爱把割错的内脏塞回腹部,以眼角一睨正跷脚在天花板打盹的男人。 “谁晓得,她只允许罗纳德一人去探望,其他人一开口她都爱理不理地抬起下巴,以鼻孔看人。”实在是叫人看了火大。 “还能摆出高姿态不可一世,那表示和我们无关,你用不著担心。”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西兰在搞什么花样,旁人的插手在她看来等于多事。 奈莉一哼,神情轻蔑。“我才不担心那只四处发情的母猫,我是关心你,自从回来之后,你有很多事情变得不太一样了。” “譬如?”她一如往昔,作息正常。 “譬如你常自言自语,似乎有人在你身边跟你对话,有时还会莫名其妙的大力挥手,像要挥开什么,认识你这么久我很少看你生气,可是你前天朝花盆泼水,很生气地叫花盆滚开。”真的很诡异。 原来她快疯了。“我在练习当一个精神病患。” “练习当……精神病患?”奈莉傻眼。 “我想兼修犯罪心理学,研究人为何有多重人格。”江天爱说得太正经了,一板一眼,没人怀疑全是胡诌之词。 “喔!是这样呀!我以为……”她讪讪的干笑,完全没瞧见天花板飘下一道人影,对她身边的好友露出取笑的表情。 鬼不需要睡眠,但向来睡得不多的苍狼森在离开肉体这段时间,他的灵魂处于休息状态,虽是阖上眼却也能听见四周的声音,似睡非睡地保持清醒。 他不像人有饥饿感,也不会特别想吃东西,除了排解不掉的欲望外,他几乎与鬼无异,莫怪江天爱将他当鬼看待,不论他说几遍仍活著均不被采信。 而这会儿他又故意逗弄她,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扣子,有意无意地露出精瘦胸膛,提醒她夜里的梦儿有多美。 “住口,不要再说了。” 猛地一句狂吼,所有人都震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满脸通红的美丽女孩。 “呃,咳!咳!姬儿同学,你不想去日本吗?”看她激动得脸都红了。 “日本?”她有些茫然,不太能理解教授的话中之意。 “教学观摩,我们有五个学生会过去,我想你的成绩一向优秀,应该不会拒绝才是。”普林斯顿教授问得很小心,一副很怕她的样子。 江天爱常去日本本来想摇头,对此次的学术交流并不感兴趣,谁知身子忽地一凛,像有股力量冲撞了一下,她言不由衷的说出,“是的,我愿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愿意个鬼,她最讨厌人多的场所,偏偏东京是人口密集的国际城市,来来去去的上班族和观光客比蚂蚁还多,从早到晚都熙熙攘攘的,根本没多少安静的时刻。 如果是北海道或是京都尚能接受,一是旅游胜地,一是引人入胜的古老建筑和街道,光是一览无遗的美景就不虚此行,青葱翠绿,繁花似锦,闭塞的心胸为之开朗。 可是这些守旧派的老骨董老是自以为是,好像举凡有什么重要交流一定要在东京举行,其他地点一律不在考量之内,独断独裁。 去年她去了一回,差点被困在地铁站里,还遇到变态的欧吉桑,当她好欺负地在她背后磨来蹭去。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但是别逼她出手,通常她一出手非死即残,那个不长眼的莽汉当场被她废了,就算动手术也恢复不了往日雄风。 因为她是学医的,知道如何重创重点部位叫人痛不欲生,再加上发明狂的大哥为她研究的防身武器,那人想全身而退的机会等于零。 不过最令她恼火的是那只该死的鬼,居然冷不防的陷害她,自作主张地答应让她留下坏印象的日本行,她真的真的好想亲手掐死他。 大概是看出她确实很不高兴,识趣的苍狼森远远落于身后一百公尺,尽量不去惹她,以免真惹火了她,一个回头干脆婉拒普林斯顿教授的好意。 “姬儿,姬儿同学,请你等一下。”好听的男音从身后追来,薄汗微冒的罗纳德慢慢缩短距离。 正处于盛怒中的江天爱听见叫唤声,脚步放慢地回过身。“有事?” “我有两张歌剧院的票,我们一起去听怎么样?”他问得很紧张,虽然神情是一贯的沉稳有礼。 一瞧见有人侵入地盘,垂涎他看上的猎物,苍狼森迅速地飘至,眼眸深邃地瞟著拘谨的英国男孩。 “什么时候?”她的确很久没放松了,该好好疼爱自己一番。 什么时候她竟敢当他的面问出类似接受邀约的话。倏地回头的影子冷冷地瞪著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孩,结霜的脸上布满公狮备战的神情。 “三天后的晚上,七点。”他们有专属的包厢,定能令她满意。 江天爱思忖著,弯起纤如春葱的嫩指算了算。“真可惜,那天是我们东方人的传统节日,我得去祭拜供奉在庙里的祖先。” 英国是基督教世界,不过因华人移民人数渐多,宗教信仰也跟著落地生根,在城堡往东三十公里处就有一处以观音菩萨为主神的庙宇,庙后方则修筑高塔,供后世子弟寄放先人遗骸。 而她爸妈也古怪,专找子女麻烦,明明思想洋化,偏又做法传统,硬把葬在台湾的爷爷奶奶分灵到异乡,自己不去三炷香膜拜,丢给他们三兄妹去尽孝道。 过年、清明、中元节和重阳,不管他们有没有空,一定要去为先人上香,不得因事耽搁。 嫁了人的大姊不算江家子孙了,因此从今年起免了此俗,而没记性的大哥恐怕也忘了此事,她得走一趟唐人街购足香烛三牲,免得在中东挖死人骨头的爸妈又打电话回来大骂他们不孝。 “啊!真不凑巧,我以为你会有空。”他特意请人买的票,如今却派不上用场。 她也觉得遗憾,歌剧让人心情平静。“也许你可以改邀西兰,说不定她的病会好些。” “嗄?”西兰 “虽然她的文学素养不高,不过如果是你,相信她会很开心的赴约。”听不听得懂义大利语发音的歌剧是一回事,只要能陪在心上人身边,她大概会笑得阖不拢嘴。 “等等,姬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西兰不是你想的关系。”他们两家住得近,世代往来密切,拥有相同的朋友和社交圈,如此而已。 江天爱装糊涂的笑道:“你们是相当合适的一对,不要辜负她。” “可是……”他根本不爱她,他爱的是……罗纳德深情款款地凝视肤似凝脂的眼前人,千言万语尽在眼眸深处。 一旁的苍狼森双臂环胸,一见他露出痴狂的迷恋神色,当下一哼地冷了眼,以虚无的身躯挡在两人之间,不让他多近一步。 说也奇怪,罗纳德当真没再前进半步,他只感觉到有股冷意袭面而来,眉头一拧抬头望天,不懂朗朗晴空为何冷风阵阵。 “可是什么?帅哥,你又想来拐我们迷人美丽的姬儿是吧!” 一只率直的手搭上罗纳德肩膀,他表情明显的鄙夷了一下,不著痕迹的避开。 “奈莉,请自重。”这疯疯癫癫的个性实在不讨喜,下层社会的不良习性她无一不染。 出身世家的罗纳德多少有些尊卑观念,即使他尽量不表现出来,可是根深蒂固的思想代代相传,虽然他努力想一视平等,不分富贵贫穷,但天生的优越感仍深入骨髓。 “重什么重,我有比你重吗?”奈莉鼻梁上的雀斑往上翘挺,傻大姊性子的她听不出人家话中的嫌弃,依然笑咪咪地展现热情。 她也喜欢俊帅的罗纳德,不过自知抢不过爱用钱砸人的西兰,因此她把这份喜爱深埋在心中,以朋友方式和他相处。 爱不到他也不必恨他吧!和细致得像洋娃娃的姬儿一比,她简直像是公主身后的小女婢,人家瞧不上她是正常的事,有了耀目的月光女妽,谁会注意遥远星空的小小星辰? “好人家的女儿该重视修辞,你该和姬儿学学。”人不美也就算了,连行为举止都大剌剌的像个男孩,他真替她双亲感到羞愧。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儿,我爸爸是修鞋匠,月入不丰。”她脸上并无自卑,反而以身为修鞋匠的女儿为荣。 “你……”他想说她不知上进,修鞋工作绝对不是一项高尚的职业。 “罗纳德,你快点去邀西兰,我想她一直在等你。”瞧不起穷困人家的富家子弟绝对成不了她的朋友。 “姬儿……”他张口欲言,几片青绿的榆树树叶不知打哪飞来,竟然如人为操控地飞进他咽喉里,差点堵塞了呼吸道。 江天爱隐隐扬笑地看向一名幼稚的男人,心里却很赞成他无伤大雅的戏弄。“奈莉的父亲就和她一样可爱,他会烤香喷喷的芝麻饼,擅长马铃薯炖肉和烤羊肝,美妙的特殊风味我们都很喜欢。” 听出她话中淡淡的谴责,罗纳德有些意外。“你喜欢贫民食物?” “奈莉是我的朋友。”她一言以蔽之,明明白白地点出他的自负。 脑筋不太灵光的奈莉根本察觉不出人家正为了她而小有摩擦,只觉得气氛突然怪怪的,让向来乐观的她也心口沉重起来,闷闷的。 她决定开启另一个令她开心的话题,“姬儿,我们能一块去日本耶!真好。”费用悉数由学校资助,不用花她一毛钱。 江天爱一笑,笑得有些无奈。“是很好,但你别像上一回一样坐错车,跑到新宿跟人家飙街舞。” 那一次的惊险可说是九死一生,她居然不认输和一群街头少年尬个没完,人家想走还不让走,死捉活拉地把某老大的独子手臂拉到脱臼,差点被围起来痛殴。 要不是她刚好带有大哥新研发,但未进行人体实验的酥软喷剂,让逞凶斗狠的恶少一个个瘫软在地,无力追赶,她们的处境绝对比死还痛苦。 “不会啦!你太爱操心了。”奈莉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的模样,早忘了当时的危急。“对了,罗纳德,这次名单好像也有你,你要多多照顾我们哦!” “你也在其中?”他记得五人中有他、姬儿、西兰、奥文和保罗,根本没有她。 “对呀!姬儿帮我向普林斯顿教授说项,说我在肝肠方面学有专精,能充份吸收最新的医学技能和高科技仪器的运用。”她一直想当个内科医师,好在贫民区开业,帮助更多穷人。 蹙起眉头的罗纳德语调微重的看向心仪对象。“姬儿,她会拖累你。” 一掀蝶般的羽睫,她抿唇含笑,“有能力的人不在乎一、两个包袱,唯有无能力者才会忧天忧地,唯恐追不上别人。” 江天爱的自信表现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灿烂夺目的光华,她眼神坚定,眸光清澄,宛如天地间唯她一人,神圣高洁的不容侵犯。 “你……”他怔愕得不说不出话来,迷恋于她流露于外的光彩。 不知是他瞧得太专注,还是看得太入迷,平坦的红砖道竟无端地多了什么,害他没注意地踉跄往前一跌,正面朝下摔个正著,变形的五官下有两管惊心的鼻血流出。 江天爱见状不扶也不心生同情,左脚跨过他的腰,右脚随即横过抽痛的背,丢下一句令人捶心肝的话便掉头离开,头也不回。 “记得把血擦干净,别弄脏了地面。” 第四章 “主……主人,可以请问你在笑什么吗?” 一把银白色、发亮的小提琴被无数只奇形怪状的手给推出来,它心惊胆跳地装优雅,想表现出优质乐器的尊荣,实际上琴座直发抖,怕得要死。 在城堡里所有活动物的连日观察下,再加上冗长的多次圆桌会议,它们一致判断最叫大伙儿恐惧的小主人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她被附身了。 虽然怕她,却也敬重,个性上是缺肺少肝,重大缺陷一样不少,可是比起其他主人,她的缺憾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身为精灵城堡中的一员,怎么能不挺少数不怕它们的主人呢! 为了探究真相,对症下药,“治愈”爱戴有加的小主人,它们开会再开会,终于决定派一个代表去死……呃,是询问。 于是乎,你推我、我推你,就是没一个愿意勇敢地挺身而出,光是和平使者的人选又花了半个月时间。 最后总算讨论出结论,白色小提琴施耐德被推举出来,即使它嘶吼著了弦音百般不愿,不过它是城堡中最有价值的物件,就算它用词不当触怒了小主人,小主人也不会任意毁损它,或是让它“死”,顶多卖掉它而已。 市价一亿欧元不是小数目,爱财如命的小气主人……喔!喔!喔!说错了,是惜福爱物的鉴赏家主人肯定会先精打细算一番,价高者得。 “你们都太闲了是不是,客厅打扫好了吗?”这些家伙比人还八卦,说长道短不遗余力。 见小主人两弯月眉轻轻一扬,枱灯连忙拿起插头擦桌子,酒柜踮起脚跟抹楼梯,绒布沙发弯腰舀水浇摇椅,蓝色钢琴非常爆笑地趴在地上,当熊皮地毯,鎏金穿衣镜爬在窗户外晒衣服,茶壶妈妈带着四只茶杯小孩滚了滚,躲在老旧的裁缝机底下。 “扫……扫好了,主人。”扫帚和拖把怯生生地发音,生怕回答慢了会遭到责罚。 “厨房呢?” “光可鉴人呀!主人。”洗碗槽和刷子连忙应和,干干净净的碗盘跳上跳下,证明它们所言不虚。 “起居室、游戏间、书房、宴客厅、赏风轩、星屋、花园……”江天爱一一数来,无一遗漏。 百口齐言,整齐划一,“全都整理得一丝不苟,一丝灰尘也没留下,主人大可宽心。”它们可没胆偷懒怠职。 “嗯!很好,你们近日来的表现让我相当满意。”不是不能教,而是以往的主人用错方法,太宠它们了。 一听小主人语气愉悦的赞美,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一时乐昏头,竟忘情的欢呼起来,乐不可遏,比又活了五百年还开心。 “不过……” 一句不过把大伙的心全吊高,笑声消失了,只剩下诚惶诚恐。 “要继续保持下去,别偷懒。”她可不想去了一趟日本回来后,发现城堡变成垃圾集中场。 “是。”声音宏亮,震得屋顶微微一颤。 “还有。” “还有?”一堆发颤物缩成一团,十分惶恐地颤著抖音。 江天爱看了看多话、鬼祟的枱灯,以及爱唠叨的纺车。“耳朵可以拉长,但不许多舌,主人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管,安安份份地做好份内的事,别让我发火。” “……呃,是。”声音明显变小,有些沮丧。 “你们里头有谁最会阳奉阴违我一清二楚,不要心存侥幸,一天逮不到你,两天总会逮到你,两天逮不到,总有一天会逮到,堡里有多大,能逃到哪去,先想好被我逮到的下场。” 角落正打算悄悄溜走的榆木摇椅,以及少了一只手的大卫雕像蓦地一僵,一个脸色发青,一个面色发白,直打哆嗦。 “小主人,我们关心你。”胆大的四脚垂纱铜床率先发书。 “是呀!主人,你最近的情绪起伏很大,一下子念念有词,一下子又对空咆哮,还一脚踩碎彩虹妹妹的风铃,你不是一向最爱它在廊下迎风发出的叮叮当当声?” “对耶!你有时候还会突然笑出声,一副很阴险……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啦!我说错了,是自得其乐的样子,让我们好忧心。” 一只银制的咖啡壶捧著快掉落的盖子拚命闪躲落下的拳头,几十只正义之手代替小主人惩罚它的不知轻重。 对于主人的关心是有,但只有磅秤的零头,它们更想满足的是满布疑团的好奇心,精灵城堡内唯一的娱乐便是主人们的大小琐事,他们是它们仅有的休闲。 “忧心是吧?” 几十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等著她樱唇轻启。 “如果我说有鬼呢?” “什么?!” “有……有鬼……” 一听见有鬼,不管是重达一吨,抑或轻得只有十公克的活动物们全有志一同地连退十几步,大抱小、小抱大的抱成一座山,抖抖抖地有如风中落叶,不像话的颤个不停。 甚至还有惊栗的哭声传出。 “你们给我争气点,抖成这样还像样吗?”简直丢她的脸。 “我……我们怕鬼嘛!”好……好可怕。 说也好笑,城堡里什么都有,就是没鬼,当初施法的女巫刻意画出一个结界,堡外的牛鬼蛇神一律进不来,更遑论是飘来飘去的幽魂。 几百年来它们的生活习性像人,思想逻辑也像人,连说话的调调也跟人一模一样,更甚者坏毛病也如出一辙,抽烟、喝酒、玩桥牌,推起麻将有模有样,除了不用进食,几乎与人无异。 所以为什么不怕鬼,人怕鬼,它们也怕呀!人会有的反应它们也都有。 “怕的话就滚远点,别再偷偷摸摸地躲在圣诞袜里偷听。”她眼睛是雪亮的,想瞒她,难。 一只陈旧的牛皮鼓笨拙地从破洞的袜子爬出,一脚长一脚短地拐著走,讪讪然地往垂至地面的布幔后一藏,掩住羞愧的脸。 “呜……呜……我怕鬼……” 江天爱像聊天般说完,一群胆小鬼呜咽地跑开,原本不小的客厅霍然宽敞了许多,玩起滑板车不怕撞伤人。 “真是没用,可见我的教育太失败了。”需要补强,训练它们的胆识。 鬼有什么好怕,人比鬼可怕百倍,也更残酷。 一颗原子弹,小至十西西的生化武器,甚至无形的言语也能致命,人杀人不以个位数计算,一场战争起码死伤上百、上千,还有数万。 鬼的力量有限,人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与其怕鬼还不如防人,至少鬼有法师可收,而人是防不胜防,即使亲如骨肉也可能会因利益而相互出卖。 “为什么你不怕鬼?” 一道透明的人影问出心里深藏的疑惑,如风似雾地飘至她身边落坐。 “为什么要怕?人终究要死,鬼只是比我先死,而我日后也会死,今日的鬼是昨日的人,明日的人也有可能是后天的鬼,到底何惧之有?” 最后大家都是鬼,还怕什么呢!死亡不过是一种过程,是人都得经历。 “有趣的见解,如雷贯耳。”不愧是他看上的宝贝,胆量大过常人。 呵呵低笑的苍狼森是无孔不入的水,叫人根本无从防备,他头一低便吻住殷红小口,笑她的无法抵抗,任他予取予求。 他是城堡中唯一的例外,附著在血色水晶跟著入堡。血色水晶具有抵御魔法的能量,又配戴在城堡主人胸口,因此他才能顺利的进出,成为堡内第一只“鬼”。 只是,他自始至终都不曾认为自己是鬼,一再强调他是活人,不过肉体陷于重度昏迷中。 “一点也不有趣,我以为我摆脱你了。”看到“失踪”整整三日的麻烦鬼,她的心情从莫名的高兴又转为矛盾。 “想我吗?”低声呵气,一双幽闇的眸黑得发亮。 “想再死一次不难解决。”水眸轻抬,饱含对他的不满。 “我很想你。”超乎他想像中的思念,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她身边。 耳根微红的江天爱冷哼一声,“少在耳边甜言蜜语灌米汤,我不吃这一套。” 她不承认是牵绊,而是对苍狼森的去向感到迷惑,每天一睁开眼便能看到的放大脸孔突然不见了,说来还有些不习惯,感觉好像洗了脸却忘了刷牙,少了什么。 制约,真是可怕的妖术,原本朝夕相处,他缠她缠得让她只觉得烦,想快点甩掉,回到平日规律又平静的生活。 可是,一旦他真的消失了,她反而感到静得没了生气,想想其实他也没那么吵,她太吹毛求疵了,至少在孤独时,有个逗你开心的同伴,多少能冲淡夜的深沉。 此刻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她面前,莫名的她火大起来,很想生气,这家伙一声不响地不知跑去哪里逍遥了,未曾告知,让随时提防他会乍然出现的她变得有些神经质,像个傻瓜似的只为等待他而等待。 她不喜欢这种被牵制住的感觉,似乎心里多住了一个人,时时牵挂,时时惦念,把他做为生活的重心。 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我感应到有人在搬运我的身体,所以我回去看了一下,让你担心了。”苍狼森俯身亲吻她的发漩,满眼爱怜地想将她抱入怀。 当你常年的看著一个人,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你不是恨他入骨,便是爱得深刻了,他想,他是后者。 由一开始的好奇,渐渐地成了习惯,再相遇后眷恋成癖,心中的渴望汇聚成大海,他怎么忍得住保持距离不爱她,而不走近她? 他变贪心了,拥著她的时候,他想要更多更多的她,真直切切的实体拥抱,而不是抱不满的空虚,伸出的双臂总是落空。 “谁……谁担心你了,少往脸上贴金。”江天爱喉问呛了呛,眼含愠色地射出刀光剑影。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死人还要迁棺吗?难不成要火化?!”不是关心,而是确定他是否死得干脆。 看著她口是心非的倔强神情,他幽然的一叹,“我还没死,被转院到东删的医院,也就是你即将前往实习的教学医院。” “这么巧?”难道他真的没死,纯粹是灵魂出窍? 很少有事情能引起她的兴趣,能少一事绝不多事,可一遇到人生中的意外,要置身事外还满难的,不自觉地多了一份心。 “原本他们要把我送到美国治疗,我动了一点手脚才令其改变地点。”一往美国送,他们就要错开了。 “他们?”复数。 苍狼森顿了顿,笑得讥诮。“我的家人。” “你有家人?你不是孤儿?!”据她所知,葛林菲尔特殊技能学院的异能者绝大部份的人都是失亲少娘,孤苦伶仃。 “我原本也这么以为,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他不只有家人,而且为数众多,从他曾曾祖父那一代便显赫一方,家臣、武将不在少数,为一藩主,统御数百里土地上居住的人民。 二次大战后日本战败,经济萧条,他们变卖了土地政为经商,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涉入,迅速累积家族财富,也因此带动了全国的繁荣。 家族数代来开枝散叶,遍居全球各地的子孙多达千人,个个从事重要职务,位居高位,财、经、商都有他们的人脉在,说是操控著整个国家的盛衰兴亡也不为过。 不过本家却人丁不丰,以女眷居多,分居的族人以本家正统的继承人为龙头,凡事服膺本家的命令行事,不得有任何违抗,否则剔名除籍,不再受其庇护。 而他,便是本家长房所出,一个被当成祭品牺牲的正位继承者。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滴!滴!滴!灌满营养剂点滴往下滴落的声音。 咚达!咚达!咚达!维生机器正在运转的声响。 呼!呼!呼!规律的频率,那是打进肺部的空气,藉由一条细长的输送管,将氧气送入体内,维持最基本的生存功能。 大拇指夹著测量血氧指数的仪器,敞露的胸口贴著四条黑白电线,连接到心跳器,鼻孔插管,覆住半张脸孔的氧气罩是浅淡的绿。 白色床铺上躺著一名毫无知觉的男人,刚送来时,他左臂骨折,右胸有穿透伤,大腿至腰有摩擦烧灼的焦黑痕迹,头上的绷带散发浓浓的药水味,显示重伤的部位尚未康复。 经过一个月完善的医疗后,他身上大部份的伤口已痊愈,石膏卸掉了,穿肺的洞补好了,灼焦的旧皮换上新肤,额上的重击只剩下淡淡肉色疤痕,除了仍昏迷的意识,他看起来就跟以往一样,俊逸完美。 “医生说他脑里的血块会自行吸收,今早的x光片显示他进步神速,脑中黑点逐渐缩小,不日便可清醒。”众人的希望。 “真的吗?不是在安慰我?”他睡太久了,也该醒来了。 纤如嫩笋的白嫩柔荑抚向男人略显清瘦的脸庞,爱怜不已地轻轻抚摸,顺著前额凸起的肉疤往下轻抚浓密的眉、刚毅的眼、冷峻的鼻,以及鲜少上扬、发出愉悦笑声的薄唇。 这是她爱了几乎一辈子的人呀!打她出生便注定与他相守,她的生活里习惯有他。 她二十五,而他二十六,相差一岁的他们是彼此的最爱,青梅竹马的恋人,即使他身边的女人不只她一人,她仍用全部的生命去爱他,爱到这份爱都扭曲了她也无法回头。 可是,是她的爱还不够深吗?日夜的相伴居然唤不醒深爱的他。 还是她太强求了,太过好妒,明知自己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却仍是任性地要求他只能有她,蛮横地赶走他怀孕的情妇,逼使堕胎,她不能忍受有其他女子拥有她心爱男子的子嗣。 所以如今上天要收回对她的宠爱,不让自私的她拥有幸福,生命的脆弱有如蜉蝣,瞬间就可以被摧毁。 “清美小姐,你不要太过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鹰少爷想做的事没人阻止得了。”虽然他们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导致自己伤势严重,昏迷不醒。 躺在床上的男人叫神野鹰,神野集团新上任的年轻社长,为人狂妄霸道,自负冷酷,行事狂狷不留后路,自认是日本的地下天皇。 “他知道我在等他吗?等了好久好久,等得我都快撑不下去了。”她的心,好累,累得再也流不出一滴伤心的眼泪。 “清美小姐请保重,少爷不会想看到你为了他而折磨自己。”她已经够消瘦了,不能再自我苛责。“你要相信医生的医术,少爷不会一直沉睡的,怀抱希望才不致令少爷失望。” 抬起哀伤的眼,她苦笑地望著因温室效应而乱了花序,早开的绯樱声音哽咽,“慎吾你说,他是不是嫌我太烦,所以不肯张开眼看我。” 等待会磨去一个人的意志力,她还不够坚强。 佐藤慎吾的叹息声很轻,来不及捕捉。“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胡思乱想只会折损体力,鹰少爷还需要你的照顾。” “不,我不休息,我要在这里陪他。”纤细袅袅的她相当执著,明明脸色苍白得像随时会昏倒似的硬撑。 “就算不为你自己著想,也要为腹中的胎儿多设想一番,要是少爷有个万一,他会是神野家唯一的传人。”这是最坏的打算。 “孩子……”迷蒙的瞳眸浮现一丝丝母爱,她低下头将手放按在小腹上。 这条小生命来得叫人意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十六岁给了心爱男人她的童贞,九年来不曾避孕过也未曾受孕,因此她十分嫉妒能怀有他子嗣的女人,一而再使计令其流产。 在出事的前几天,他们为了他情妇纪子怀孕又被她强行命人拿掉一事大吵一顿,两人在盛怒之下反而欢爱数度,一连串的争执终结于性爱的欢愉,多年难舍的情感又重归于好。 他们的爱很矛盾,她想独占他,却也能接受他无法满足于一个女人,进而体谅他肉体上的出轨——只要别让外头的女人留下他的种。 “孩子是你最大的依靠,你必须更用心的呵护他长大。”佐藤慎吾刻意压低的声调不无暗示,要她懂得母凭子贵,占尽一切优势。 神野家的男人通常不只一个妻子,在正室之外仍有二到四房妾室,外面的情妇更是多得不胜枚举,她们争气的肚皮向来不输人,一个个想来争地位的私生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当然,得不得宠也是关键之一,深受喜爱的女人自然有机会搬进主屋,除了正室为大不能冒犯外,能与其他妾室平起平坐,享尽一切好处。 在清美雅子的操弄下,她腹中的胎儿将是神野鹰第一个被生下的孩子,也就是说若他醒不过来就此沉睡,她是本家未来继承人的生母,神野家庞大的家产将落于她一人之手,即使她仍只是他的未婚妻。 “慎吾,你会帮我吗?”她忽然双目一清,捉起佐藤慎吾的手紧握著。 “是的,雅子我会帮你。”他压抑吻她的冲动,喉头干涩地回握。 “慎吾,你对我真好。”她笑得娇媚,眼波流转著暧昧情潮。 “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我和你,以及少爷,可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他爱她呀!却碍于身份只能把这份爱苦苦压抑。 他和二条静夫是神野鹰的父亲神野岗特意为他找的护卫,他们一边接受严苛的武术训练,一边学习商场上的应对,成为主子的左右兼心腹,保护他的同时兼任商场的助力。 而他俩也不负使命地完成交托的任务,不论各方面的表现都十分杰出,家臣之后的他们有武士的忠心,以及仆佣的服从。 “答应我,慎吾,永远不要离开我,你要保护我一生一世。”清美雅子温婉的外表下藏著一颗算计的心。 “好。”情生意动,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她一下。 清美雅子并未拒绝的由著他吻她,眼半闭不觉愧疚或羞耻,她深爱神野鹰,但她也有肉体的需求,在神野鹰有了第二个女人的时候,她身边也多了一个男人,就是佐藤慎吾。 她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对她而言佐藤慎吾就像一个玩具,是神野鹰不在时代替他陪伴她的分身。 每当她感到寂寞时,总会召唤他,一场不谈爱的激烈交欢是漫漫长夜的唯一温暖。 也许太久没在一起了,两人吻得特别热切,甚至擦枪走火,就在昏迷的男人身旁拥吻爱抚,差点连衣服都脱了,上演活春宫。 幸好佐藤慎吾的理智压过兽性,及时停下高张的欲火,稍微退开稳住急促呼吸,整理被扯乱的衣服。 就在喘息声刚一平复,两名专业的护士推门而入,要为病患进行例行性的翻身、拍背、按摩的动作。 这家医院最大的股东是神野家,神野鹰重伤住院,整个医疗团队非常紧张,一天六班护士轮流照顾。 病房内的气氛因两人不自然的态度而有些尴尬,两名护士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更加专注手上的工作,却没发现伤患手指动了一下,眼球细微的转动著。 也没人知道,神野鹰的脑波曾出现短暂的怪异电流,忽高忽低乱得很,但很快地又恢复正常。 第五章 “什么,苍狼大哥死了?” 乍闻某人死讯的江家大嫂汪忘影顿时红了眼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吓得她有生活机能障碍的老公慌了手脚,直使眼神向“一家之主”求助。 “不是死了,而是变成鬼。”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汪忘影闻言,哭得更大声,人若没死怎会成鬼,分明已不在人世了。 “你一定没学过怎么安慰人,我是不在肉体里的灵魂而不是鬼,我还活得好好的。”成天咒他,不死也少魂少魄,不完全。 说了几百遍都说腻了还坚持己见,他真是拿她没辙,现成的答案放在眼前不愿去寻找,她的懒性无人能及,堪称一绝。 斜坐灯架的苍狼森睨眸低视,唇角微勾地取笑聪明过人的江家小妹,冷眼旁观江天寻在一旁急得跳脚,妻子哭他也跟著泪眼盈眶。 “他说他还没死透,一息尚存,问你有没有兴趣送他一程……啊!”该死,他又这么做。 捂著唇的江天爱恼怒地板起脸,瞪视一而再、再而三偷吻她的无耻小人。 他的吻是冰的,令人顿然冻醒,但是她真的感觉到才气人,属于男性的气息瞬间灌入口中,叫她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偏偏她阻止不了他,任他想吻就吻,无从防备,这对习惯掌控一切的她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她讨厌变动,讨厌失控,讨厌被一只鬼牵著鼻头走。 她有女王本质。爱丽莎姑婆在她十五岁生日前夕说过的一句话。 “不乖喔!小爱,你真想我当鬼,缠你生生世世不成?”她只能是他的,逃也逃不开。 视若无睹的江天爱将惯用的胃药放入背包。“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大嫂,你大可放心,那种祸害就算死了也会从坟墓里爬回来。” 又咒我,你这坏心肠女巫……咦!她避开了? 望著落空的手,十分诧异的苍狼森惊愕她身手了得,居然一个闪身便离他一臂之遥,那她以往的不避不闪是何缘故? 懒。 他笑了,很快就想通了原因,天性偏懒的她是能不动尽量不动,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她宁可当树懒,直接挂在树上。 不过这是好现象,会躲表示她无法不在意,只有无心对待的人才会得到她的漠视。 “你是说苍狼大哥没死?”抽噎的泣音渐歇,泪水洗过的双瞳更见明亮。 “他说他没死,姑且相信吧!”因为她也想找到他的身体,然后——杀死他。 “啧!啧!好狠的心,你真舍得杀我?”苍狼森搓著下巴,笑睇著她。 “他说他没死……”呃,听起来好古怪,人死了怎么开口?“……小爱,他不会在我们身边吧?” 刚才的悲情气氛一扫而空,汪忘影悄悄地抱住老公,不想表现出害怕的模样。 “对。”在她正后方,很努力地想引她发火。 “对——”她差点尖叫,失声地跳入丈夫怀中。 “他害不到你,只会对我进行精神迫害,你不用吓得脸发白。”鬼有那么可怕吗?瞧她两脚直发抖。 鬼在生前是个人,人在死后变成鬼,她实在不懂活人为什么恐惧死去的鬼,人在还没出生前也是自己最恐惧的鬼,人连自己都怕吗? 江天爱将如瀑布长发拨向耳后,实际上她是藉此动作拨开正在狡辩他未迫害她的男人,他是在爱她。 “我……我没有怕……呃,我只是不太适应英国的天气,有点冷。”最近去了趟台湾刚回来,她的借口十分合理。 “我了解,秋高气爽的蕞尔小岛气温少说有二十度,早凉的英国的确温度低了许多。”快进入下雪的冬季了,银白覆地。 汪忘影干笑著,“他……苍狼大哥没死为什么会找上你?他有什么遗愿未了吗?” 有些人拖著最后一口气不肯断气,为的是交代遗言,或是等著见亲人。 “遗愿呀!”江天爱故意曳长音,睐了睐死了一半的男人。“早死早超生,别拖著活人受罪,尘归尘、土归土,遗留的愿望顺便带走,下辈子投胎再自己去完成。” “你……你呀你,能不能别太懒?”好笑又好气的苍狼森摇摇头,听懂她话中所指。 意思是要他别再缠著她,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想指望她,她没替人做马做牛的习惯。 “小爱,你可不可以帮帮苍狼大哥,他生前……呃,不是,他还没死,我的意思是说,他是无亲无戚的孤儿很可怜,没人能帮他……”汪忘影说著说著,又难过得眼眶盈满泪水。 “我帮他?!”她面上一阵空白,像刚被闪电击中似。 汪忘影又接著说道,浑然不知小姑因她的请求而全身僵硬。“要不是苍狼大哥,我现在恐怕还在那个人间地狱里受苦受难,过著想死的日子。” “大嫂……”不要再说了,她的大脑组织分崩离析中,正在灌浆。 “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我欠他一份人情,虽然我想亲自报答他,可是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没法还他恩情。” “江天寻,把你老婆……”带走。 江家大哥的心全放在老婆身上,根本没注意小妹说了什么,一张嘴嗯、嗯地敷衍著,夫妻俩还在原地,没动过。 “小爱,大嫂求你好不好?你是我认识最聪明的人,你一定有办法帮他。”汪忘影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泪眼婆娑。 “我……”为难呀!没瞧见她面有难色吗? “好啦!小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轻轻松松完成,小影的身子不太好,哭太多伤身。”老婆是娶来疼的,一定要细心呵护。 “大、哥——你忘了城堡里谁最大吗?”太久没复习人权宣章了,可能生锈了。 冷冷的声音一传来,老大不小的江天寻骤然打了个寒颤,逃难不忘抱著老婆。“小……小妹,你忍心看你大嫂难过?” “……”她可以,但…… “小爱,你是那么出色,那么受人喜爱,你不会知道一个人关在黑黑的房间里是什么感受,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惊恐的呼吸声,四周的墙一直压缩压缩……压得喘不过气来,明天是不被期待的,甚至是害怕它的到来……” 黑,是唯一的颜色,死亡是离开的通行证,一人一间房关在狭小的空间里,禁止彼此交谈,不允许有私人情谊,自我根本不存在。 睁开眼看的是灰扑扑的天花板,穿著相同制服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如畜生一般带到较宽敞的屋子,一次又一次测试他们能力底限。 对人性失望的苍狼森学会生存之道,他给他们要的,顺服他们所有指示,他不把自己当人看待,在绝望的夹缝中活下去。 活著,成了一种习惯。 苍狼森试图从过去的记忆脱身,但耳边传来的娓娓泣诉将他带入更阴晦的黑暗,他沉溺的思潮不由自主地沉入最阴寒的深渊,无力回攀…… “够了,大艘,我答应你。”一出口,江天爱就深深的后悔了。 江天爱一声清冷的低喝,走在黑雾之中的苍狼森顿时眼前一片清明,他甩了甩昏沉沉的头,发现他哪里也没去,拉著他往下沉沦的冷冽枯手已不见踪影。 “真的?”汪忘影喜出望外。 “真的。”她一脸怏然。 “太好了,苍狼大哥能死得其所了。”汪忘影兴奋得泪中含笑。 “……”看吧!所有人都希望你死了。 真的悔不当初的江天爱恼怒自己一时心软,走在吵杂不堪的东京街头,她严重精神衰弱,很想扯发大叫,搭上最快的飞机离开日本。 自从她冲动地应允大嫂的请托,没一刻不在责备自己为何不坚守原则,轻易地屈服廉价又不值钱的泪水攻击之下,吃力不讨好地劳动娇贵筋骨,就为了老占她便宜的色鬼。 真的何苦来哉呀!她九岁以前抛弃的良知几时又回到身上,她居然毫不知情,一瞧见眼泪鼻涕齐下的恶心面容,忙不迭地点头,深恐浓稠的黏液往胸口甩,让怕脏的她忍不住呕吐,伤了自家嫂子的心。 唉!她有洁癖的小小缺点就这么曝光了,让某只可恶的男鬼乐得捉到把柄,不时以此为要胁大做爷儿,好不惬意。 “哇!我是不是听错了?姬儿在叹气?!”还愁眉苦脸,一副便秘不通的样子。 “你的确听错了,我在赞扬东京的空气多清新,车子排放出的废气充满蜂蜜的甜味。”凡事做好准备的她不可能叹息,是呼气。 “真的吗?日本人厉害到在空气中加蜂蜜……”很容易相信人的奈莉大力的吸了一口,脸部表情立即涨红地猛咳。“咳……咳……哪有……甜味……咳……好臭……肺部全是脏……脏空气……” 天呀!好难闻的气味,除了车子废气,还有一股汗臭味从大肆整顿的工地飘来,尘土飞扬,各种蜜粉和混杂的香水味,闻久了让人想吐。 从英国直飞日本的班机一下地,一行六人,加上两名老师的医学观摩团便兵分二路,高大的男同学陪同老师到下榻的学生会馆置放行李,女孩们则先到见习的医院报到,预先知会行事严谨的接待人员。 可是行至中途,厌恶与她们同行的西兰便借故身体不舒服,将两人躯赶下车,她要到最近的大医院看她习惯性偏头痛症状,请她们“体谅”她的不适。 行李在另一辆车子,身上只有英镑和欧元的两人连想搭个计程车都有困难,只好安步当车。 所幸两人的日文程度都不错,体力尚佳,即使走错路也能向人问路,当是散步地慢慢走,只要不把自己搞丢了,总会走到目的地。 “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适应你,我们还要待上三周,把肺弄脏了才会更快融入新环境。”她随手打开一盒喉糖,拈了一颗丢入口中含著。 清污护肺,她大哥研发品之一,市面上不贩售,江家人专属。 “吼!你又想骗我了,这种废气吸多了可会导致肺病变、肝负荷和缺氧,你想害我晕倒东京街头呀!”奈莉抗议道。 “嗯!临堂抽考,你的反应勉强及格。”江天爱没说出口的是,如果奈莉真倒在路上,她们就不用辛苦的步行了,直接由“救护车”接送。 “啊!你在考我?”奈莉讶异地瞥她一眼。 “放机灵点,奈莉,日本人相当严肃,做事一板一眼,你要收敛随兴的个性,别让西兰有理由缩短你的行程,藉机打发你提早回国。”西兰想对付的是她,奈莉不过受池鱼之殃。 由这一路相处的情形看来,罗纳德肯定向西兰说了什么,刻意划清两人的界线,因此西兰才摆著臭脸,不与人交谈,一直瞪著她。 无妄之灾来得可笑,她从没想过跟娇娇女抢男人,何况罗纳德不是她喜欢的型,她比较中意年纪稍长几岁,人生历练丰富,冷性偏狂不浮夸,最好带一丝深沉的邪气……咦!她脑中怎么突然浮现那只鬼邪佞的冷笑? 抹掉、抹掉,她要暂时忘记他,免得又想起大嫂临行前的殷殷叮嘱,让她的抑郁指数又升高。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寻找熟稔的身影,从一踏上日本的土地后,苍狼森的神情就不太对劲,话也少了,不时露出一丝焦躁,像要赶到什么地方似。 梭巡半天,却没见到他的身影,医院就在前方,他即将就能回到他的肉体…… 有些不安,失落,她闪神了一下,在医院的入口处不小心和一位气质优雅的和服美女擦撞,两人都差点跌倒。 “对不起。”中文。 “すみません。”日语。 同时扬起的两种语言换来友善的微笑,各具特色的两位美丽女子相对一视,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象。 “没撞伤你吧!雅子。”隐含关切的男音轻扬。 “没事,你太爱操心了,慎吾。”美人展颜,扬唇一笑。 “没事就好,我送你回本家。”这是他的职责之一。 扶著温婉女子的男子眼泛柔光,护送著娇贵的未来主母坐上银色轿车,与正准备入内的放肆天使擦身而过,命运的转盘因这两名女子而射放出光芒,交会出错综复维的人生。 这一刻,也有两个男人的命运交换了,彻底改变她们的一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虽然我答应大嫂要帮你找回肉体,早登极乐,不过也请你配合一点,不要三天两头搞失踪,让我想帮忙却无处发挥。” 不想见到他的时候,无处不在的身影如十七年蝉,就为了一个夏季生命拚命鸣放,耗尽全身气力也要留下短暂的辉煌,不辜负夏日时光。 可是真要用到他时,泡沫一般的消失无踪,任她四处找寻也不见踪影,浪费了她三天时间,而本人却毫无反省之色。 江天爱真的不是穷紧张,而是怕有负所托,生性懒散的她确实不愿为了一点小事劳心伤神,可应允的事一定要做到,这是诚信问题。 但他有设身处地的为她想一想吗?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点也不顾虑人家的心情,任性程度丝毫不逊自恋成癖的大姊,而她还必须忍受他,以他为大任其摆布。 恼在心里的她有说不出的气愤,就算自认修养极佳此刻也有杀鬼的冲动。 “我还没死。”语气淡漠的苍狼森飘过她身侧,托颚坐在紧邻木犀的窗边,一副掉了魂的模样。 月眉一拧,皓目透著狐疑,“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没什么元气。” 太过平静了,反而让人很不习惯,感觉他真的气数将尽,一命归阴。 “也许我真会变成鬼也说不定。”他自嘲地说道,笑得无力。 她一怔,顿时感到胸口一阵窒碍。“这不像你会说的话,你的狂妄自大哪去了?” “这算是安慰吗?”他轻抬起眼,显得落寞地看著她。 “不,我不会安慰人,我只会化腐朽为神奇,让你这只可恶的鬼变成逐色的人渣。”她说话不客气的讥讽,不容他自暴自弃地砸了她完美名声。 从小被誉为聪明的天才,没有一件事不拿手,她不允许失败。 听她张狂的宣言,苍狼森忍不住笑了。“有你这一番话,我忽然觉得精神十足,士气大振,就算死也值得了。” “死?”这个字眼让她感到很剌耳,非常不舒服。“说吧!这三天你干了什么事?为何筋疲力尽地像死过一回。” 她现在心里非常不舒服,平时见他如同风流鬼似的老爱偷亲她,明明无实体却乐在其中,仿彿她是他的粮食,一日不亲近便会饥渴而亡。 一开始她是排斥他动不动偷吻她的下流举动,可次数一多,知道无法奈何他后,她也只能以平常心看待,由著他撒野。 久而久之,她的心境起了变化,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留心他的情绪,没见到他会心慌,生怕他遇到她不及伸出援手的危险。 她变得太在意他了,而她并不乐见自己的改变。 “几乎,我和另一个我争夺我的躯壳,而他差点成功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赶走,不让“他”有机会侵占。 “另一个你?”他在说什么,猜谜吗? 面对她疑惑的表情,苍狼森冷硬的心房多了一块柔软地。“如果我说我有其他的亲人,你相信吗?” “说来听听。”她肩一耸,拉了张椅子与他面对面对视。 愿闻其详。 天下事无奇不有,多几个亲戚有何稀奇,像她“死了”的老爸老妈不就常活过来吓人。 “我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而他想杀我。”他的眼露出痛楚。 “啊!”江天爱听得太惊讶了,一不小心咬到舌头。 他幽幽地扬唇,透过寒气的舌办瓣舔她咬伤的粉舌。“想杀我的人却死了,躯体化成一堆白灰撒向大海……” 神野鹰,他的孪生兄弟,卒年二十六,亡于车祸,全身因车子爆炸而著火,被发现时已是一具焦尸,面容难辨。 “他死了,但没人知晓他是谁,被神野家以无名尸再烧一次,未立碑,不设墓,由佣人捧著廉价骨灰坛将其抛洒入海,结束他风光的一生。” “他”被当成他了,一把灰便是全部。 “等等,你说的神野,指的是我目前见习的这间医院创始者?”她讶问。 苍狼森流露出赞赏眼神。“你反应很快。” “少说废话,既然你是神野家的少爷,为何会流落他乡?”这点令人费解。 来日本前,她即对这家医院及其所属的财团做足功课,据她所知,神野集团是个大家族,就算是私生子女,只要母亲受宠,本身又非庸才,也能在家族企业占一席之地,当上管理阶级的领导人物。 神野鹰是新一代的首领,作风大胆且勇于求新求变,他的花边新闻不少,而最令人津津乐道是铁血行径,不是朋友便是敌人,挡他者一律连根拔起,不留情面。 而身为他的手足,还是同卵双生的亲兄弟,怎么际遇大不同,一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骄子,一是任人践踏的污泥,天差地别。 不自觉地付出关注,多了异样的情愫,浑然不觉自己的心正慢慢朝他靠拢,江天爱颦起的眉心全是对他的忧心。 “我可以不说吗?”苍狼森神色一黯,略带阴郁。拥有异能又不是他的错。 她有些不太高兴地掀了掀唇。“随便,反正我也查得出来。” “好,我等你,因为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除了异能,他们对他还有没有其他不满。 “你这种说法很不负责任。”好像她天生就该为人分忧解劳似的。“算了、算了,你只会装一张鬼脸给我瞧。对了,你刚说这三天来还有另一只鬼找你麻烦?” “夺舍。”他已经懒得纠正她“他不是鬼”。 “嗄?!” “神野鹰不甘心死去,他认为该死的人是我,我们的磁场相近,面容相似,他比我更有资格活下来。”“他”说了一个让他差点退让的理由。 苍狼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黑眸泛柔地凝望拥有坚强个性的娇颜。 是因为她,所以他不能让。 “所以他要回来,藉由你的肉体?”生死由天定,岂容人自作主张。 夺舍,顾名思义是抢夺别人的房舍,幽界的鬼若想回阳,最好的方式是占据无主的躯体,以那个人的身份继续活在人世。 重要的是“房子”还得有阳寿可享,身躯没有太多缺陷,以健康者为佳,能“住”得长久,若是附在死尸,时间是极短的,僵硬的关节不仅无法活动自如,而且在腐烂中。 “没错,他想抢我的身体,几度欲强行侵入。”所以他必须阻止“他”,防范“他”的不肯死心。 “那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看守你的肉体,要是被抢了,你一辈子只能当鬼……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江小爱,江小笨,你在脸红个什么劲,他又不是第一次冲著你笑。 心跳加速的江天爱只觉得面颊发烫,浑身少了一些气力,略感心虚地用手捧著脸,不看他唇角越扬越高的得意笑脸。 “你的关心我收到了,受用不浅。”铭感五内。 “谁……”她又咬到舌,“……哎!你……你别看我,我在发烧。”一阵臊意上了脸,她别扭地挥挥手,不让他靠近。 “喔!发骚呀!你需要一个男人止痒。”他自告奋勇当牺牲者。 她又羞又恼的大吼,“苍狼森,你这个好色鬼,少用淫秽的字眼意淫我。” 回答她的是低沉笑声,和爱怜的啄吻。 唉!他怎么能不爱她呢!她是那么可爱,连害羞都特别娇媚动人,仿佛开在野地的玫瑰,刺虽多却依然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想采撷。 苍狼森眼含情丝眷恋著眼前的女孩,她是他想独宠的阳光天使,而她会带他走向明天。 “姬儿、姬儿,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在大吼大叫……”谁欺负她了? 宿舍的门忽地被撞开,冲进一堆高鼻肤白的洋人,一脸慌色地全冲向她,将她包围在长人阵之中,更显出东方体型的娇小。 其中以罗纳德和奈莉最焦急,捉著她便上下扫描,看她有无受侵犯的迹象。 很想翻白眼的江天爱大口吐著气,将众人推开。 “请给我氧气。” 刚打完球,尚未梳洗的他们实在太臭了,熏得她头晕目眩,几近昏厥。 第六章 “你穿上这身白色的制服很诱人,让人想脱掉它。”裹著细薄布料浑圆的臀,紧实线条优美撩人,谁能见了不心生邪念,绮梦连连。 “闭、嘴——” “虽然你美得让我想一口吞下肚,可是我发现我更满意你目前的打扮,很能勾起男人的欲望。”如果他有肉体,肯定不假思索的扑向她。 “不要盯著我的背以下流口水。”啧啧啧的吸涎声清晰得让人想给他一拳。 “小女孩,这叫欣赏的眼光,你该长大了。”而他将是带领她成为女人的“凶手”。 “电车上的怪叔叔。”她啐他一句。 尾随其后的苍狼森突然爆出低沉的笑声,“我是怕你会紧张。” “不必。”她胆子没那么小。 “第一次干坏事?”其实他比她还担心,忧心她的安危。 她嗤了一声。“有可能吗?” 江天爱从不认为自己是乖乖女,也做不来循规蹈矩那一套,温良谦恭根本跟她绝缘,体内住了一只小恶魔的她不使坏则已,一旦魔性蠢动就不只是玩玩而已,连她都无法算计会坏到何等程度。 而他最好不要招惹她,一次又一次地踩她底线,真要爆发出来,十座火山的力量也不及一半,她绝对有毁灭世界的本事。 “想也是,瞧那些家具、器皿惧怕你的模样,没点女巫特质是办不来的。”它们惊惧她,畏如鬼神。 说也好笑,桌子椅子居然会怕鬼,不知他在场越聊越起劲,然后也越来越害怕,自个吓自个的抱在一起,围著铜制烛枱说起自编的鬼故事。 很惊讶城堡里的家具、摆饰品会有生命,可是想想,他都能未死而魂离体,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你可以再多批评我多一点,反正急著回到自己身体的人不是我。”她无所谓。 他苦笑地“走”到她身侧。“这么禁不起评论?” “如果我说你不举、肾亏、三分钟先生、过门而不入软脚虾、威刚不振的烂泥鳅,你大概会开心得鼓掌叫好。”一张嘴能说活也能说死,他自找的。 苍狼森无奈的摊摊手,笑得虚软。“你很难取悦,小女孩。” “客气了,大野狼叔叔。”这种取悦她宁可不要。 “大野狼叔叔……”呵呵……她就是不肯吃亏。“有人在看你,动作别太大。” 这间医院占地七、八百坪左右,包括花圃和庭院,以及无障碍步道,大约一千坪,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来说,市价不菲。 包含停车场,地下楼层有四,地上高达二十七层,员工宿舍建在医院左侧,十层楼高,与医院本部相连接,进出有专用通道。 而正式见习的江天爱有多项专才,她走外科路线,又有丰富的内科涵养,脑神经病变的专文报告深获赞扬,对细密微血管的认知又超乎挂牌医师,心脏、皮肤方面的学识优于教授级,一时之间,医院内部也不知该将她分派到哪一科。 因为她太抢手了,长相好又能力佳,每一科的指导医师都想要她,难以下决定的院长在头痛之余,以不开罪各医师为原则给予特权,首开先例允许她游走各科。 如果大家知道她日后想做的工作是法医,不晓得会不会脸上斜线三条,气她不知上进。 不过有此特权也算好处,她可以通行无阻的走遍每一楼层,她胸前特制的名牌便是通行证,医院上下,无人不晓。 “别人爱看就由著他们去看,畏畏缩缩,故作一板一眼才启人疑窦,做坏事要光明正大,人家才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真若假时假亦真,够理直气壮,他人的气势便会弱上一分。 好与坏外表看不出来,政客高官振振有词的卖国分赃,谁敢说他们不爱国,光是桌子一拍,大谈民主,海捞多少人民不会有二话。因为他们面无愧色。 想让别人信服就要先相信自己,即使是肮脏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敢睁眼说瞎话,无视良知的存在,追随者自然耳聋目盲。 苍狼森闻言有趣地挑起眉,为之失笑。“很有心得。” 坏事做多了,难怪有一番独特见解,他佩服之至。 “少说废话,你在哪一间病房?”弯弯曲曲的走道四通八达,病患和医护人员穿梭其中。 “人最少的那一条回廊绕过去,单独的一间vip套房。”他指了指两名护士刚走出来的方向。 江天爱没好气的一瞪,“真高兴你的幽默感还没亡故,依然健在。” 嗯哼!vip套房,他当住饭店吗?还分总统级,豪华级,商务级和普通级……呃,她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视觉冲击好大啊。 揉了揉眼睛的她睁大眼确定,一口气含著慢慢吐出,适应眼前奢华的装潢,用vip来形容还算客气了,这根本是国王的寝宫,只差没成群的美婢艳姬随侍在侧。 果然是有钱人的作风,把病房布置得这么……居家,六十四吋的液晶萤幕,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连线电脑,超大尺寸的电冰箱(天晓得要冰什么,人吗?)一整组会客沙发,还有、还有,那是什么…… 左右对称,巨大的公麋鹿头。 真是够了,究竟是来住院还是度假,兼做美容美肤,人要是只剩下半口气苟延残喘,再好的享受也用不到,除非是装病。 “别太陶醉了,宝贝,我才是你的目标。”面容消瘦的他一动也不动,平静地躺在病床上。 “是心痛,算算这间房的花费,会让人感慨人生的不公。”用来付城堡三年的税金绰绰有余。 他语冷地抿起唇。“而它们原本全是我的,我才是它们的主人。” 乍见虚华的摆设,苍狼森的确感到愤怒,当另一个他有如天之骄子般站在金字塔顶端,睥睨得之容易的财富时,他却和狗没两样地让人赶来赶去,最后还因异能饱受非人折磨。 他可以拥有这一切的,比“他”更有资格。 老天对他何曾公平过,同样的长相却有不一样的命运,让他怎能不恨不怨,气愤众神对他的遗弃。 “你本人长得满好看的,卖相不错。”就是瘦了点,脸色稍嫌苍白。 “嗄?”他一愣,有些衔接不上她的话。 “别把自己变得太丑陋,现在你看得到的一切都会是你的,用不著愤世嫉俗。”算是迟来的补偿吧! 面一怔,苍狼森脸上冷硬的线条顿时柔和下来。“我是苍狼森,不是神野鹰。” 虽有相同面貌,却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各有各的人格发展。 “但他死了,而你还活著。”这就是他的优势。 一阵暖流滑过他心窝。“是的,我还活著,让你失望了。” 活著,他才能亲口对她说——我爱你。 “少讽刺,你顶多没死而已,不代表你不会变成鬼。”哼!她是很失望,不管他是生灵或死魂都一样嘴贱。 江天爱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想不帮他,怕他就此死去,可帮了他,他回到身体里面还会记得她吗? 她是个自私的人,这点她从不否认,凡事以“我”为出发点,然他的出现让她的“我”产生分裂。 相处月余,形影不离,说心里没一点在意是自欺欺人,被制约的她已经习惯有他在身旁,她不知道能不能回到以往的冷静清心。 “嘴硬心软的小女孩,你是那么美好的人,谁能忘得了你。”她的身影、她的欢颜已刻在他心版上,直到心脏停止跳动为止。 “叫你不要偷窥别人的心声,你又犯了。”她恼怒的低吼,气自己对他的在乎。 苍狼森笑著举高双手,求饶地投降。“别恼我了,等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我要……”好好地吻她,吻得她喘不过气。 “别告诉伐,我不想听。”一见他暧昧的靠近,她不自在地嚷嚷。 被爱情眷顾的小女人有一些羞赧,就算她再故作平静,酸甜各半的滋味仍沁入口中,流向纯净无垢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她不晓得被他撩动多少情感,只知对他的感觉是一种微醺的甜酿,虽不醉人却陶然,飘飘然的多了她陌生的少女情怀。 或许,这是恋爱的预兆,占卜的花瓣一片片飞舞,舞出内心的期待。 “呵……小女孩羞红的小脸好可口,嫩得有如多汁的水蜜桃。”几时才能咬上一口,满足疼痛的欲望。 哼了一声,不理人的江天爱走到病床前,她以所学的医学知识先检查病人的状况,肉体上的伤痛需要医生的专业,治不好内外伤,救活了也是一身病骨,徒增痛苦。 不过她也有顽劣的恶骨……呃,是好学的精神,眼角瞟著面色沉肃的男人,为非作歹的皓腕伸向一旁的氧气开关,悄悄地减少氧气的给予。 只见床上的病患突然面色泛青,非常难过地皱起五官,好像随时会跳起来,指著她鼻头大骂,“你在搞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嘴大张地想呼吸,狰狞的面容有如缺水的鱼,挣扎著。 死,真的很容易,只要她关上氧气的供给,一条人命轻易地流逝。 而站在床边的苍狼森也没多好过,他捂著胸好不难过,黑色眼珠微凸,舌外翻,张开的五指似要捉住什么,可是除了空气,他什么也捉不到。 有趣的游戏,不是吗?他的命捏在她手上。 “你在干什么?” 一声娇喝,江天爱将开关往上扳,瞬间灌入的气体让床上的人儿立即获得纾解,呼吸恢复平顺。 当然,她也招来两道狠狠的瞪视,气她爱玩的苍狼森抚著咽喉,努力平息与死神擦身而过的喘息。 “我看他手指动了一下,想检查他有没有苏醒的迹象。”很合理的解释。 “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医生?”她太年轻,也稚嫩得让人感到……威胁。 江天爱指了指胸前的名牌。“我是学生,来自英国。” “学生?”粉妆淡抹的清美雅子微露愠色,不失优雅的轻斥,“你不知这里是禁止进入吗?除了主治医师外,就连桑田院长也要请示过才能求见。” 求见?!一个重度昏迷的病人哪需要求,他要能回应早就出院了。“抱歉,我以为我能救他。” 一说完,她便举步往外,不多作停留,丝毫不见做了坏事的慌张。 “等一下,你说你能救他?”是真的吗? 颤抖的女音从身后追来,希冀地问道。 “我能,就看你要不要救他。”回过头,江天爱口气肯定而自信。 “我要。”救他。 一句话,两人有了交集,在浓烈的木犀花香气下,她们决定了一个男人的未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救一个人有多难? 老实说,一点也不难,这是江天爱的肺腑之言,尤其本身伤势已痊愈,以她专业的常识判定,他可以办理出院了,不要占著病床惹人嫌。 可是两只半透明的鬼扭打在一块,你是他、他是你的混淆难辨,甲捉住乙的左脚企图扯下他,乙踢著甲的脸不让他往上攀,肢体纠缠,你来我往,十分激烈地缠斗不休,由天花板到地板,双双甩上墙又滚落,再拚个你死我活。 这画面并不有趣,她以为自己能毫无感觉的冷眼旁观,一如往日的冷情,把见死不救当作日常守则,脚一跨便过去了,不需放在心上。 但是看见两只鬼身上都挂了彩,依然平静躺著的男人脸上、身体上浮现深浅不一的瘀青,她的心口蓦地发疼,好似能感受到他们的痛。 只是,她只能救一个,另一个必须永远消失,即使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如出一辙,该离开的绝对不能留下,一个躯壳只能容纳一个灵魂,再多就拥挤了。 难呀!她要怎么分辨哪一个是她应该救的,滚来滚去的身影看得她眼花撩乱,左边那个看似非是,右边这个似是非是,谅是她的天才脑袋也搞糊涂了。 “你们会不会累,要不要先喘口气,休息一下,等会再打。”瞧的人也会累,神经绷紧。 就你最好命了,躺著不用动,就有两人为了抢夺你而拚命。苦笑的嘴角微弯,江天爱以湿毛巾轻拭双目闭阖的俊逸男颜,尽量减缓他的不适。 每个人都想活,他们争的是活下来的机会,自然不能退让。 “小爱,把你胸前的坠子放在我两眉之间,一滴你的鲜血,我就能回到肉体。”近在咫尺,不容放弃。 “坠子……”是这个吗? 她突然恍悟地啊了一声,将项炼取出,难怪自从她捡到这颗血色水晶后,他便无所不在的跟著她,原来它才是关键。 “休想!这具躯体是我的,你别想剽窃我的身份。”他是神野家唯一的继承者,没人可以跟他抢。 一阵暴戾的风从病房另一端扫了过来,江天爱手中的链子脱手而出,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狠狠地朝墙飞去,撞裂了一条细痕。 “快,小爱,不用理会他,不论我是谁,我都会爱你的。”他要给她幸福,让她当世界上最快乐的女孩。 “哼!卑劣,竟用这种编小女孩的手段企图赢我,你的爱到底有几分真心?”他呸! 旁人看不明白银色链子为何在空中转来转去,两道一般高大的影子互抢著,血红的水晶发出哀嚎般的光芒,由裂开的细缝流出一滴深黑色浓液。 那是血,凝结已久的血,苍狼森灵魂抛出肉体前飞溅的血渍,晶石的能量吸收了它,同时也包住他脆弱、受伤的魂魄,给予治愈和休养。 受了损害的水晶力量渐失,苍狼森也越来越感吃力,并未死透的他无法与亡魂对抗,神野鹰的阴气高过他甚多,落败是必然的事。 可是他不肯认输,咬著牙硬撑,趁隙一把抢下坠子丢给江天爱,链子依然握在神野鹰手中。 “只有你能救我了,小爱。”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不准帮他,他早该死了。”他才是王者,雄霸天下。 狂风倏起,坠子滑过纤细指尖,被她一脚踩成两半。 喔哦!不妙。 微露讶色的江天爱朝被一拳击倒的男人一笑,抱歉地一耸肩。 苦笑的苍狼森甩甩晕眩的头,虚弱地扶著墙站直,嘴角疑似流著血地看向失去作用的水晶坠饰,无力地松开拳头。 “小爱,你一定很恨我。”如她所愿了,他没机会再纠缠她。 “这……不能说恨,我说是失手,你信吗?”人生不是只有一条出路,他干么沮丧?! “……”他很怀疑。 “好吧!我是故意的,这对你们两人才公平,一对一不要诡计。”凭实力夺舍。 “因为我说了我爱你?”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不回答,低下头取出一排细长的针,以老祖宗的智慧下针针灸,算是帮他一点忙,补充元气,不致处于挨打的地步。 其实她的沉默便是给苍狼森的回应,她确实不高兴他在争夺之际说爱她,感觉像被羞辱了,被低贱,有被利用的嫌疑。 她会帮他,无庸置疑,因此他不应该喊出那一句话,在他没有办法保证回体后还能记得她前,这是一种亵渎,也是伤害。 心眼小的她最气做不到的承诺,明知她会帮他还扰乱她的心情,不教训教训他怎成,坠子是由她手心松落的,一脚踩裂不让他称心如意。 “哈哈……你是个失败的男人,她不爱你,你滚吧!这个身体是我的。”得意扬扬的神野鹰扬起高傲的下巴,走向躺平的躯壳。 “不,该滚的是你,这是我的身体,谁也没资格霸占。”苍狼森推开他,横在他面前阻拦。 他眼一沉,“你硬要跟我作对?” “是你不放过我才是,你已经死在一个多月前的车祸里,化成灰了。”苍狼森同样面露鸷色,冷笑著。 “不——” 分开不久的男人又缠斗在一起,猖狂的神野鹰怒吼地扑向前,邪肆的苍狼森格以双臂,透亮的影子挥出残酷的重拳,互退一步的两人冷眸相对,再次以武力解决难解的问题。 这是一场恶斗。 一灵一鬼隐隐约约,忽明忽暗地展开殊死战,观战的江天爱以为她能忍受不见血的战斗,但事实证明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还不够强硬,在其中一个滑过她脚边时,神色一紧的咬了咬下唇。 “苍狼森,别打了,我帮你。”真要看他魂飞魄散,她一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 她一喊,两人同时停手,像是约好似,一秒不差的回头看她,并自称是苍狼森。 相同的高度,相同的面容,胖瘦一致,纵使有心分辨,也会因其中一人的刻意仿效而被混淆,不敢肯定是否帮对人。 灵机一动的江天爱坐在肉身的头部左侧,一手轻抚他的太阳穴,一手描绘浓密黑眉,她细心地观察两人细微的表情。 突然,她做了个出人意表的动作,身一俯含吮住病人毫无反应、偏凉的唇。 这一瞬间,一个男人不耐烦的皱起眉,似为她不办正事的举止感到不快,另一个则满脸讶色,抚唇低呼,不敢相信她会这么主动,而且……热情。 她低头闷笑,知道了谁才是她该帮的对象,眸心轻漾不看惊讶不已的脸孔,扶起真正的苍狼森,朝他口中倒入半瓶蓝紫色液体。 “鬼狼,接著。” “嘎?!”接什么? 一脸雾水的苍狼森根本不晓得她接下来有何行动,只见神野鹰先一步抢过她放在床头相似的药瓶,一饮而下,半滴也不留。 “笨呐!声东击西都不懂。”她笑著走过脸色大变的神野鹰身旁,轻摇只剩一半的瓶子。 说也奇怪,不过是轻轻摇晃了几下,瓶中蓝液居然起了淡雾状,由液体转化为气体。 “吸了它,然后躺回自己的肉体。”一觉醒来,他会发现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咳!咳!好难闻的气味,放久的发酸柑橘、没酿成酒的醋,以及死老鼠的味道的混合。 “回魂水。”她大哥的研发品之一。 “回魂水?”他忽然觉得四肢很重,好像有什么在拉扯。 “先声明一点,未经人体实验,如有不良副作用,请自负后果。”她概不负责。 “什么——” 才一碰到肉体的苍狼森来不及后悔,惊呼一声就被一股力量拉近,他身体剧烈地弹跳一下,随即归于平静,恍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面色苍冷的神野鹰阴狠地向她走近两步,揪紧胸口十分痛苦地喑哑著,吐出冰冷气息。 “你让我喝下的是什么东西?”他全身宛如火在烧般,灼痛难当。 “不是我让你喝,而是你硬抢去,实在怪不了人。”自作聪明的结果,自负害了他。 “说!”他厉喝。 甩头晃脑的江天爱神色自若地说道:“神社取来的符水,专治鬼。” “什么……”啊!他变轻了…… 一声怒吼锁在喉口,神野鹰惊惧地瞠大眼,眼看著他的手如烟淡化,然后是脚,接著身体也没了,烟雾般地淡去,淡去,淡去…… 他没机会再吼叫了,另一空间的门为他开启,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的张狂年代已经过去,人有人道,鬼有幽界,想再穿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看结果。”一阵疲惫袭上眉间,她顿感空虚。 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满意自己达成托负,江天爱忽觉气力全失,胸口空荡荡,紧绷的肩头垮下,有气无力地想哭。 是舍不得吗? 摇著头,她妄想摇去鼻间的酸涩,喉头紧 窒像梗住了什么,眨了眨眼,她看了看熟悉却陌生的那张脸一眼,深吸了口气扭头往外走,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似乎在这个时候,她才愿意承认心的位置…… 有他的进驻。 第七章 “非常感谢你治愈我的未婚夫,一点小意思敬请笑纳,神野家与清美家众亲友皆感激你的仁心仁术、妙手回春,将我们挚爱的亲人带回身边。” “什么,未婚妻?!” 内馅包著抹茶、红豆的两盒大福应声而落,面额为万的纸钞随著洒落一地,细白粉末混著和果子,将上万张日币染成白无垢的颜色。 白无垢,日本传统的结婚礼服,手工缝制的素白象征新娘的纯洁。 但是白无垢的纯白也及不上江天爱此时脸色的惨白,她惊讶得捧不稳檀木制的点心盘,脑中一片空白,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来日本前,她根本不晓得苍狼森与神野集团有何关联,只是做了大概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其繁复亲属关系。 乍闻清美雅子与神野鹰的未婚夫妻关系,她著实错愕不已,又有些被人狠打了一拳的感觉,呼吸顿时一窒。 取代了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是否连带著也接收对方的一切呢?包括尊荣、财富,以及……女人?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从问起,打她走出那间高级病房后,她就回不了头,一夜之间病房外布满孔武有力的保全人员,任何人接近三公尺内都必须接受盘查、搜身,她也不例外。 而她始终在会面的拒绝名单上。 “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秀雅的面容布满关心,轻声细语地询问。 猛一回神,江天爱面露古怪的问道:“他……病人清醒了吗?” “是的,托你的福,在你独自治疗的隔天,鹰就醒了。”除了较为虚弱外,并无大碍。 “而他没说要见我?”不知是出自错觉,还是她多想,那句“独自”似乎别有用意,语气重了些。 清美雅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真是抱歉,刚醒来的他仍有些神智不清,很多‘人’他都不记得了,没办法亲自向你致谢。” “他也不记得我?”她心急地问了一声,不太能接受被遗忘的事实。 “鹰为何要记得你呢?姬儿小姐,自始至终他都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见过你。”清美雅子说得温婉,好似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他说的?”她必须向他问个清楚。 清美雅子摇头,细白颈子优雅柔美。“不,他什么也没说,他失忆了。” “什么,失忆……”他……真的忘了她吗?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心如木石,即使活了千年岁月仍是不解情的死物。他这么说过,而且一再保证他纵使忘记所有人,也一定会牢牢记住她。 他骗了她。 誓言果然当不了真,承诺也是白话一句,她早说过别轻言廉价的爱,那是会褪色的,有如假花虽不凋谢却少了芳香。 才短短几天,她已由他说爱的嘴里沦为陌路人,真叫人情何以堪呀! “是的,失忆,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有记忆。”一个完美到令人无法怀疑的理由,除了…… 三次。 他一共问了“小爱”这个名字三次,透过医护人员想知道“小爱”有没有来探望过他,或者是留言,他想见她。 以一个“失忆”的男人来说,他似乎忘得不够彻底,脑海中还残存其他女子的影像,这点她绝不允许,她的男人心中只能有她。 “我能去看看他吗?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难道是使用回魂水的后遗症,江天爱在心中思道。 细眉一扬的清美雅子很客气的婉拒了。“他最近在复健当中,练习走路,医生特别嘱咐先让他休养一段时间,等体力恢复了再说。” “你能忍受他忘了你?”可恶的鬼狼,他敢忘了她试试,她绝不会让他好过。 江天爱不能忍受,她最恨说话不算话的人,没人可以轻易将她忘却。 “我爱他,爱他的全部。”清美雅子似一下子说得太露骨而显得娇羞,眼露迷蒙地转为含蓄。“其实他只要活著我就很知足了,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陪伴彼此,他记不记得我又何妨。” “一辈子……”好长呀! 她都不晓得一辈子能活多久,也许五十年,也许三十年,也许不到十年,也许明天就是她的忌日,短暂如昙花一现。 一遇到爱情,人都会变傻,自诩天才的江天爱浑然不察眼前的女子瞒了她什么,大脑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成负成长。 “其实我们很感激你,他今日能够醒来,你居功厥伟,我们有说不尽的谢意。”但也仅此而已。 清美雅子一说完,身边的随侍又送上精致的大福,和一张填了七位数字的支票,以示对她医术的崇高敬意。 至于先前打翻的点心和纸钞,不需要她吩咐,自有专人收拾干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此刻无一丝污垢,洁亮如新。 “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但这些……”江天爱把大福和钱推了回去。“我不能收。” 她救的不是神野鹰,而是苍狼森。 清雅的面容顿时一拧。“这是对我们的埋怨吗?我们真的很想表达无限的真诚谢意。” 防人甚严的清美雅子只想以钱打发她,她不允许可能的变数接近她的男人,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不只是她,只要是女人,包括神野鹰宠爱过的七名情妇,她一律严禁她们拜访,不给理由的阻挡在外,防得滴水不漏。 天生善妒又度量小的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她可以向外寻求慰藉,在佐藤慎吾身上贪求片刻欢愉,却没法容忍她爱的人心里有别人。 “如果你想表现你的诚意,就让我和苍狼……呃,神野先生见上一面,我想瞧瞧他延否真的康复。”她爱钱,但钱不是万能的。 “这……”清美雅子眼神闪了闪,一抹戾色掠过眼底。“医生说最好不要有太多无关紧要的人去打扰他,免得他的思绪产生混乱。” 这是她向外的说词。 “我也是医生,我知道怎么稳住病人的情绪。”被她的推托之词给惹毛了,江天爱的口气难免重了些。 “可是……”她想说她不过是个见习生,还不算正式医师。 不受些惊吓不知道怕是吧!你等著接招。“他脑子里的血块还未散尽,如果你不担心他再次昏迷的话,我也不用多事。” “嗄!你说什么?”鹰会再昏迷不醒? “而这一次我不能保证他还能醒过来,毕竟脑神经很纤弱,一旦受到压迫会导致断裂,再也无法回复,我想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永久性的植物人目前尚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或是奇迹。 “植……植物人?!”她震惊得瞠大眼,神色惶然。 “不过神野家有钱养他一辈子,所以你不用太过操心,说不定二十年、三十年后会有新药问世,那么你们又能在一起了。”现代科技日新月异,谁说不无可能呢? 清美雅子一见她转身要走,连忙拉住她。“姬儿小姐,请你等一等,容我安排一下,你再仔细帮我未婚夫检查检查。” 她冒不起这个险,怕他后半辈子真的只能在床上度过,与尿袋、尿布为伍。 “你确定?”江天爱以退为进地假意迟疑。 “是的,我确定。”她果然掉入陷阱中,迫不及待。 和先前的一再推延,她这会儿的动作可说是神速了,起码没让人等太久,半个小时算在合理范围内,整理一下仪容,换件得体的衣服,算算也差不多。 可见她真的吓到了,不敢有太多意见,即使有些怀疑也硬压下来,毕竟昏迷月余的神野鹰确实是这叫姬儿的女人救醒的,她的话比正牌医师还叫人信服,绝对轻忽不得。 身处在神野家专用的会客室,因此比一般联谊听宽敞了许多,在等待的空档,江天爱四处打量了一下,她还利用十分钟的时间上网,查阅神野家的族谱及近况。 殷勤的招待人员不忘奉上茶水,训练有素地将她当贵客招待,谨守本份的不随意乱瞄,窥探他人隐密,因此她才能自在又快速地浏览。 当轮椅转动的声响传来,她也按下结束键,起身迎向行动不便的冷峻男子。 “听说你救了我?”很冷的男音,不带一丝温度 “听说?”她心寒了一下,怔愕地望著连口气都陌生的男人。 他是苍狼森吗? “你需要多少报酬尽管开口,我向来不小气。”他眼神冰冷,冷得让人有如置身北极的错觉。 “报酬?”她突然笑了,笑得凄楚。“不,我不要报酬。” “那你想要什么?”黑眸微眯,像是思忖她的野心有多大。 “你能给我什么?”她反问。 手脚不太灵活的神野鹰勾起讥诮的唇。“那看你能拿走多少,对于救命恩人我可是很慷慨。” 一旁的清美雅子像温柔的妻子,不时为他调整舒服的坐姿,帮他抬脚挪手,似乎有意无意地不让他的视线停留在江天爱身上太久。 江天爱心痛地咬咬下唇。“你的确是我少见的大方,不过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一句让她死心的话。 “问吧!我听著。”他一副倨傲的模样,就著清美雅子的手吃著切片的甜瓜。 “你认识我吗?” 眉一挑,他冷笑,“这是个问题?” “回答我。” 她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救错人,他的口气,他的神态,他的高高在上,她第一次失去信心,害怕自己作了错误的决定。 “不,我没见过你,在今天以前。”也就是说他们今天才初次见面。 她心凉了。“真的没有?” “你烦不烦,要问几次,如果你对我有兴趣,我不介意收你当我第八个情妇。”一说完,他狂妄地仰头大笑,好像他的钦点是莫大荣幸,她该叩首谢恩。 一瞧见他的不耐烦,江天爱捺下性子又问了一次,“你忘了我吗?鬼狼。” “什么鬼?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他发怒了。“雅子,你打哪弄来这个奇怪的人,她该不是会邪术,想向我施法吧?” 神野鹰的脾气暴躁是众所皆知,清醒之后的猖狂更胜从前,霸气十足地不容他人违逆他的话。 “鹰,你熄熄火,别吓坏了姬儿小姐,她是我们的恩人。”清美雅子对她投以抱歉的眼神,轻声的安抚盛怒的狮子。 “除非她有暖床的打算,不然叫她滚!”双臂青筋浮动,他看来阴沉又冷鸷。 “好、好,别生气了,我先让她离开,你要小心身子。”一听见他想让其他女人爬上他的床,她当下阻断了这可能性。 “姬儿小姐,失礼了,他情绪有些失控,所以……”她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希望对方能体谅。 深吸了口气的江天爱抑制悲伤流露,她淡漠地看了轮椅上的男人一眼后,不发一语的离开,走出众人的视线外。 而她毫不知情有双深情的黑眸注视她僵硬的背影,无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小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那是一种折磨,对苍狼森而言。 渴望拥入怀、对她诉说情衷的女孩就在眼前,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故作冷漠地面对她,眼睁睁地看著她挺直倔强的背伤心地离去。 我不认识你。多伤人的一句话。 我忘了你。他说得心如刀割。 其实他并不想说出如此无情的话语,她的一颦一笑,一娇嗔,一怒嗔,被他逗得恼羞成怒的失控样,他全记得一清二楚,不曾或忘。 刻在心版上的记忆怎能轻易抹去,除非心脏停止跳动,他对她的眷恋太深太深了,深得令他害怕如果失去了她,他还能拥有完整的自己吗? 失忆,是最好的理由,在他能确实掌控一切之前,他必须保护她。 “鹰,你在想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在想谁,是……那个女人吗? 一双素白的手从后绕向前,轻搭著雄伟宽厚的胸膛,似有意,似无心地,纤指轻轻撩拨浴衣外裸露的胸,慢慢地往下滑,挑逗。 清美雅子丰盈的双峰抵著厚实的背蹭动,虽说是很轻很轻的碰触,却给人肉体的诱惑,风情万种地撩人欲火。 这么明显的邀请,相信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无动于哀,保证下一秒反身扑上柔腻玉体,恣意欢爱。 “不,我不想要。”钢铁一般的手臂倏地一捉,阻止滑向下腹的蔓藤。 清雅的娇容为之一怔,露出淡淡的怒意。“为什么不要?你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了。” 而他只能要她。 “没兴趣。”他冷冷道,将蛇般细手握在掌心,似安抚地搓摸滑细小指。 “嫌我的服侍不能令你满意吗?”清美雅子半是埋怨,半是娇媚地靠在他肩头,朝他耳后呼气。 那是神野鹰的性敏感带,每回她香唇轻吹,他便迫不及待推倒她,饿虎扑羊地尽情逞欢,才不管有没有人在场,他的热情总叫她香汗淋漓,娇吟连连。 一个欲望旺盛到一日不能无女人作伴的男人,怎么可能突然清心寡欲? “你很好,是我的问题。”他冰冷的唇应付似的吻了她一记。 清美雅子看不见他眼底的嫌弃和厌恶,芳唇轻启,发出诱人的呻吟声。“鹰,我想要你,我们……”她娇媚地轻卸罗衣,半露香肩。 他不想要。“雅子,把衣服穿好,别企图引诱我。” 骤地被推开,她心里著实不高兴。“你不爱我了吗?” 她想要他,想到身体都发疼了,她想要他深深地埋入她体内,让她因阵阵的快感而哭喊低泣。 “不爱你会让你坐上我身边的位置吗?别再用无聊的话烦我。”他用神野鹰的眼神看她,猖狂而轻佻。 “你觉得我让你不耐烦?”她一脸泫然欲泣,乞求怜爱的可怜样。 他哼了一声。“你明知道我才刚醒来,什么事都不是记得很清楚,你不要一直问我。” “真的失忆了吗?你连我是谁也忘了?”她问得很轻,像在试探。 清美雅子的表情充满哀伤,跪坐在轮椅旁的地板上,双手环抱著他的大腿,脸颊如猫般蹭著他,挑逗著。 他眼一眯,将她拉高与之平视。“你以为我喜欢什么都不记得吗?随便找个乳臭未干的的小丫头当医生,你把我当成什么?!” “疼呐!鹰,你抓痛我了。”一滴清泪顺颊而下,楚楚动人。 黑眸闪了闪,阴晦冷鸷。“想想我要是被搞死了,你就没了丈夫。” “不会的、不会的。”她忍痛摇头,卑微地讨好他,“我们有密切的监控她,绝不会让她胡来,她做什么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会任人胡搞,攸关她最爱的男人。 “那为什么我还会忘了过去呢?”他很生气地推开她,转动轮椅的轮子朝方框窗滑去。 “这……” 面对清美雅子的无言以对,他勾起的唇角露出讥诮,瞄了一眼架在屋梁左侧的机器,窗户旁的三角地带是监视器照不到的死角。 那一天他悠悠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见的便是他深爱的小女人,他一连问了三次,想得知她是否来过,但得到的答案却叫人失望。 要不是凑巧听见两名护士以为他睡著了,大肆谈论某位热门人物,他还不晓得江天爱几乎一天来个两、三回,而每一回都被清美雅子以各种理由拒绝,不得而入。 从那时他才特别留心,注意到病房内竟装了高达十七架隐藏针孔摄影机,不管他起身、翻动、如厕……等都照实记录。 也就是说那一夜江天爱救他的情景,早已真实而且清楚地被拍下来,虽然清美雅子他们看不到两只鬼互斗的夺舍过程,但江天爱的动作和声音绝对会引起高度关注。 所以他必须是神野鹰,而非苍狼森,清美雅子装设监视器的原因只有一个,而且非常可笑,她担心其他貌美的护士会趁机色诱他,偷爬上他的床。 也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她的妒心和占有欲有多强,凡是女人她都防如小偷,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兴趣,那女人的下场就会非常惨,甚至因此而送命。 幸好他和神野鹰长得神似,虽然她感到怪异,多少有些怀疑,但是一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她会暂放戒心,以多问半答的方式来试探。 “不过她有本事让我醒来,看在这一点我能原谅你的鲁莽。”他以半责半施恩的口气说道,目光凛冽。 “可是她说你脑中的血块未除,有可能再度昏迷,你想该不该再让她看一看?”她问得谦卑,不敢妄作主张惹他生气。 眼一沉,他不快地抿唇。“医院里的医师全死光了吗?没一个能治好我不成,我哪里像快死的人?” “鹰,人家害怕……”她呜呜低泣。“我怕你再离开我……” “嗟!哭什么哭,晦气,真要有问题再找她,这总成了吧!”他假意安慰,预留后路。 连日来他揣摩到精髓,将“神野鹰”扮演得入木三分,他的行事作风就是霸气狂妄、无礼张狂,凡事他说了算,不容有第二道声音,不会与人妥协,只管下命令,十足地显示优渥环境下养成目空一切的人格。 虽然很累,与他原本的个性相距甚远,但是为了不让他爱的人受到伤害,他仍咬著牙硬撑,越演越像的他让大部份心存疑惑的部属宽了心,接受他失忆的借口。 但是最难缠的莫于清美雅子,她顶著未婚妻的头衔接管一切,时而温婉、时而放浪地想爬上他的身体,似勾引,又似试探,叫他不胜其烦。 美人送怀对其他男人而言或许是美事,可是对心有所属的他来说,无异是意志力的搏斗,他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很小心委婉的回避,引开她在这方面的需求。 清美雅子一听,破涕而笑,开心地投入他的怀抱,双手环著他的脖子猛亲他,“鹰,你待我真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是我在这世界最爱的男人。” “好啦!好啦!别一直在我身上蹭呀蹭,我……嗯?雅子,你锁骨上的吻痕是谁留下的?”目一冷,他瞪著明显的痕迹。 心口一惊的她欲望全失,连忙起身拉拢衣襟。“我……我过敏,皮肤科医生说我被一种昆虫叮咬,引起类似吻痕的过敏反应。” “真的?”他冷沉著音。 “真的、真的,那医生你也认得,是你高中死党……”她点头如捣蒜,深恐他不相信。 该死的佐藤慎吾,明明交代他不能太用力,要轻柔的对待,他到底在搞什么?从不出错的他居然留下激情证据,存心让她不好过是不是。 清美雅子一味的怪罪与她偷情的男人,完全忘了是她要求对方粗鲁些,深深地填满她的空虚,她在高潮前咬了他一口,他才欲火高涨地吻了她。 “雅子。”他低唤。 “啊!”她惊跳了一下,显得心虚。 “我失忆了。” “呃,我晓得。”她很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所以不要一再试探我,你说的死党我一个也不记得。”他一顿,拉开她的手。“还有,我是男人,吻痕和过敏我还不致昏庸得分不清楚。” “鹰,我……”清美雅子咬著唇,露出凄迷神色。 他不耐地一挥手。“我不介意你去找其他男人,但是别让我瞧见。” “鹰……”她娇媚的低唤,想亲近他。 “去!去把纪子找来,我现在想要她。”他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她最痛恨的情妇名字,好让妒意横生的她忘了勾引他。会知道这个女人,是反利用她的试探套出来的。 说起来,她也间接让他知道神野鹰不少事,包括喜好。 “纪……纪子?!”果然,她面色一变,恨得牙痒痒。 “我需要她来灭火,她那对浑圆销魂的奶子可真够味。”他用神野鹰的语气说出淫秽字眼,还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何独独记得她。”她气愤地直绞手指。 他露出男人才有的色相。“谁会忘了双手捧不住的感觉,美色当前,就算死了也会活过来。” 这是那些手下无意间提起的,他因此得知神野鹰的癖好,他偏好入胸脯的女人,尤其是av女优出身的优田纪子正是他最喜欢的巨乳女郎,三十四e的巨乳一向深得他喜爱,是他车祸前最得宠的情妇之一。 “纪子她……死了。”清美雅子阴狠地说道。 即使还没死,她也会弄死她。 一抹阴毒闪过她眼底,叫人不寒而栗。 第八章 他忘了她。 他真的忘了她。 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语气、陌生的……冷冽,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她找不到曾有的认识,那是一个忘了她、陌生的男人。 不曾开始,也就没有所谓的失去,她不该感到心痛的,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属于她,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困住自己。 放手是为了飞得更高。某位哲学家说过的话。 但是她的放手是让谁飞得更高呢? 心,很沉重,重得她几乎驼负不起它的重量,左胸的位置闷得慌,她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或是该往哪里去。 遗忘一个人真有那么容易吗?她实在不懂,才一天的光景,世界就逆转了。 江天爱的眼中有著蒙眬的雾气,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地眨眨眼,想把心底的难过赶到体外、随风扬散,不再惦著那个已经忘了她的人。 扰人的风呀!别再吹了,提早来到的寒冬已在她的心里下了雪,她冷得没有知觉,不需要它再来凑热闹。 “啊!小心,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一只古铜色的手适时的伸出,扶住半倾的培养皿,将桌角的玻璃瓶放至高处,以防意外。 “我肚子饿了。”她文不对题的回答,精神有些不济,恍恍惚惚。 “早上又没吃了是不是,你这坏习惯要改一改……咦?你的手溅到硫酸了,怎么搞的……”边念边心疼的罗纳德拉著她到水龙头冲水,并细心的上药。 “一点小伤,不痛的。”她真的不觉得痛,即使消毒水在伤口上发出嘶嘶的杀菌声。 “什么叫不痛?你这几天总是漫不经心的,浑浑噩噩地食不下咽,我留意你好久了。”要不是知道她从不交男朋友,他会以为她失恋了。 她扬唇笑得很淡,表示感谢。“脑子暂时打结了,有个方程式算不出来,我在想怎么破解细胞分化。” “是丸子老师前两天开出的课题吗?”他关心的问。 “是丸太先生,你又念错了。”他的日文程度有待加强。 若是在平常,她是不会和他走得太近,一是她本身对他无意,不想他越陷越深,保持距离对双方都好,二来虎视眈眈的西兰老是把她当假想敌,不时挑她毛病,为了避免麻烦,两人能不交谈尽量不交谈。 可是此时心情低落的江天爱是很需要朋友的,不论是谁,在这片怀有恶意的土地上,能交心的对象并不多,而且是还能包容她的。 为何说是恶意呢? 自从她拒绝清美雅子的金钱馈赠后,就有不少护士及医院工作人员常对她有意无意地讽刺,说她假清高、真放荡,连躺在床上的病人也想勾引,真是不知羞耻。 一次、两次,她会当是嫉妒之语,因为她受到的特别待遇的确会引人眼红,但次数一多,她不难分辨那是受了某人的指使。 在医院里,谁的地位高过院长,能下命令对她进行言语攻击,要她离她的男人远一点,不要妄想引诱呢? 想也知道只有那么一个人,外表温柔,内心深沉,表里不一地以柔弱姿态取信众人。 “哎呀!日语发音真难,学了两、三年还是差了一些。”罗纳德懊恼地埋怨,心里直认为英语是国际语言,日本人都该会才好沟通。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优越的民族情结,自认自己的国家是泱泱大国,大家都该来朝拜,而别人的是边陲小国,不值一哂。 他是其中之一。 “用心就不难,常与人对话自然就流利了。”想学会哪一国的语言就先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让他们来教。 江天爱一向有语言天份,只要在同一个城市待上两、三个礼拜,她就能学会他们的口音和读写,甚至是民间俚语。 罗纳德突然双眼发亮地握住她的手。“姬儿,你日文好,教我吧!” “我?!”她一愣。 “走吧!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谈。”他找到亲近她的方式,乐得不愿放手。 “可是……”她顾虑的是西兰。 “你喜欢欧式自助餐还是日本料理店?”他有礼地问上一声,以她的意见为主。 “寿司……”脱口一出,江天爱顿时后悔了。这下该找什么理由说不去? “好,我知道附近有间店很有名,有旋转寿司枱,一定让你满意……”罗纳德兴匆匆地拉著她,丝毫不曾注意到她为难的表情。 好不容易约到佳人,当然要大献殷勤,表现最大的诚意,让她能接受他,共谱异地恋曲。 “喂!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跟。”厚!有暧昧,偷跑。 忽地跳到两人面前的奈莉让江天爱松了口气,多了一个人同行比较不尴尬,不致流言满天飞。 “跟跟跟,你是跟屁虫啊!你一天不来破坏我们就不舒服吗?”每次都是她的出现,他才会一再挫败。 “喔——你在跳脚,好……好可爱哦!”她的眼睛冒出心形,一点也不觉得他的护骂伤人。 “你……”他拉拉领巾,拍拍身上的尘灰,恢复沉稳神色。“奈莉,别胡闹了,我和姬儿正要去用餐。” 他用眼神暗示她,希望她识相点,别像水蛭一般死缠著他们。 可惜奈莉的雷达严重短路,接收不到他传递的讯息。 “我也饿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她抚著扁扁的肚皮,拍了两下。 无巧不成书,佯病躲在宿舍休息的西兰正好打医院门口经过,看到拉拉扯扯的三人便立即下车,动作极快的介入其中。 真的没人欢迎她,她自己也看得出来。 江天爱的叹息,奈莉的翻白眼,罗纳德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在在显示她有多惹人厌恶,明明是来观摩学习的,她却三天两头请假、装娇贵,才会不得人缘。 不过她背景雄厚,靠山多,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此行的经费由学校赞助,她无心就学是她个人的事,只要不影响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她去。 现在多了她,旋转寿司没了,就因为她一句不想吃生食,最后四个人坐在医院门口左侧的露天咖啡屋,喝起她最爱的英式冰咖啡。 “早知道就走快一点,别啰啰唆唆地说些废话。”好苦的焦糖玛琪朵,饼干烤得太久了。 “奈莉,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吵死了,粗鄙又毫无气质。 被咖啡呛了一下的奈莉猛地抬头。“没……没说什么,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在宿舍多躺一会儿?” 别出来吓人嘛!她一身冷汗全给她吓出来的。 西兰哼一声,瞪向思绪云游四方的女孩。“我再躺下去,某个不要脸的妖妇就要抢走我的男朋友。” 那位她所谓的“男朋友”咳了咳,想解释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请她别再扯上他时,杀风景的声音又出现了,打断他的话。 “西兰,你的男朋友是谁?” 啪地,类似神经绷裂的声响。 也唯有奈莉会问出这么“无知”的话题,完全没看到别人脸上多了三条忍耐她愚笨的黑线。 不过,更白目的人大有人在。 “不是我。”罗纳德急忙撇清。 很想置身事外的江天爱在心里叹息,揉著发疼的额为自己叫屈,她明明在药理实验室调配药剂,怎么会被扯进这一团混乱里? 罗纳德喜欢她,西兰喜欢罗纳德,而奈莉喜欢跟著她,才能常常见到喜欢她的罗纳德,所以西兰憎恨她,希望她从此消失。 那她喜欢谁呢? 蓦地,一道飘忽的身影浮现眼前,她心口感到沉痛、窒闷,为他的冷漠而鼻酸。 苍狼森。 她大概永远都不能喊出这个名字了。 不知道是受到感应,或是心有灵犀,坐在轮椅上的神野鹰忽然觉得有人在叫他,头不自觉地仰起,对上一双晶莹水亮的眸子。 顿时,他心口一阵抽痛,放在手把上的手倏地握紧,手指上浮起的青筋清晰可见,显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但是他眼底的深幽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很强烈的,足以炽人,差点让他失去控制,一股无明火在胸膛内窜烧,那叫…… 妒火中烧。 “鹰,要出院回本家了,你一定很高兴吧?”再也不会有人来骚扰他,妨碍他们的两人世界。 推著轮椅的是穿著白袍的复健医师,清美雅子站在他的右侧握著他的手,十分亲密地俯身交谈,身后跟著两个男人是佐藤慎悟和二条静夫。 “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就是个废人。”他垂下双目,不让她察觉他对某人的专注。 她表情一颤,略显痛苦。“不会的!你一定会完全康复,不用灰心。” “是吗?慎吾也这么认为吗?”他语气冷诮,朝众人横扫一眼。 佐藤慎吾一听,背挺得更直,目不斜视,心中满是羞惭。 “鹰,有事回家再说好吗?”家丑不可外扬。 都怪她太急迫了,以为每天复健不超过两小时不回病房的他不会有例外,得不到满足的欲望急欲宣泄,大胆在病房做爱,不料却被提早回来的他撞个正著。 “我说过别让我看到,雅子,你太不聪明了。”低垂的黑眸假意显露失望,眼角余光却瞟向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屋。 他在生气,却不是因为未婚妻与下属乱搞而发怒,他在气自己无法理直气壮地叫那个英国男孩滚开,任由他大献殷勤地哄他爱的女孩开心。 他们坐得太近,太近了,近到让他几乎抓狂,小爱的笑是属于他的,怎么能轻易地为别人绽放?! “我……”她没法为自己辩解,只能等他怒气平息。 清美雅子太自信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不会因此断绝,他们在一起二十几年了,而且她有了他的孩子。 殊不知这场捉奸在床的戏码,竟是她的未婚夫一手安排,佐藤慎吾虽然深爱她,但他更忠于神野家,主人的命令不敢不从。 “上车吧!别把你的丑事公诸大众。”他冷漠地说道,拒绝她的搀扶。 “鹰……”她很难堪,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对他公然的不给颜面多有不满。 他不看她,拄著拐杖慢慢上车。“二条,去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 二条静夫才恭敬的上前,清美雅子先一步推开他,抢著想知道是何事。 “雅子,你要我送你回静冈待产吗?”他不会亏待她,但也不会爱她。 阴沉的双目透过车窗往外看,他双手握得死紧又松开,努力克制内心翻涌的妒意。 “哼!不听就不听。”她有些不甘心地坐上车子的另一侧,两人各据一方。 神野鹰小声地交代两句,面无表情的二条静夫颔首示意,在清美雅子多疑的怒视中,车子缓缓向前移动,离开了待了一个半月的白色建筑物。 后照镜里,他看到心爱女子脸颊上滑下两行泪。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我能不能说不?” “最好不要。”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我想——是的。” “我以为日本是法治的国家,不会有强行掳人的犯罪行为。” “是的,它是。” 江天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吐出,“那么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 毫无人气的声音停了三秒钟,“邀请。” “邀请?!” 不容拒绝,态度强硬,连行李也不让她收拾就架上车,一路无言冷语面对,话少得有如蚌壳,撬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形同绑架的举动还不算犯法吗?他到底意图为何? 若是为财,罗纳德和西兰绝对比她富有,他们的父母愿意付大笔赎金赎回两人,住在城堡里的她看似有钱,其实是过路财神,她负责监管的财富属于她大哥、大姊的,他们才是有钱人,她只是微不足道的金库管理员。 掳了她能有什么好处?她有英国国籍,又是跟著英国医疗团队而来,若是她突然失踪了,日本政府难辞其咎。 “请问贵姓?”问清绑匪名字再来推敲。 “二条静夫。” 江天爱一讶,“你不是神野鹰最信赖的左右手?” 冰冷的眸子多了一丝生气,二条静夫不无讶异的睨了一眼被称之为天才的女孩。 “那侗混蛋想干什么?”都说不认识她了,居然还叫人绑架她? “主人不是混蛋。”他的声音无高低起伏,但隐约听得出护主的忠心。 “喔!我误会了,原来是畜生。”她说得很凉薄,好像在讨论壁纸的花色该换了。 “你……”他看著她,眼中浮起怒气。 “很感谢我救了一头猪?”她下颚一抬,长发如瀑地闪耀亮丽色泽。 “到了。” “到了?”他在打什么哑谜? “请下车。” “下车……咦?这里是……”弃尸的好场所。这是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念头。 “本家。” 这是一座山。 至少在她视线所及,看到的尽是群山环伺的树林,典雅古朴的老松随意生长,绿草覆盖的青石板路几乎与地面同色,若不细察,根本无从察觉有条路。 二条静夫走得不快,像在等她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差不多快二十分钟,一幢……是一片屋舍才赫然出现,规模之大叫人傻眼。 船石、龟岛、鹤石、石灯笼等庭园造景出乎意料的和谐,几株早红的枫叶挺立杉林和流泉之间,前行的男人带著她走过水池前的木板桥,来到其中一间占地最广的木制平房。 “咦?你怎么走了,把我扔下就……啊!谁拉我——”好痛,谁压著她…… 刷地一声,绘有花鸟图样的纸门忽然拉开,一只属于男人的手往她细腰上一揽,迅如闪电地往内扣。 真的非常快,让她无从反应,连同屋外的阳光都关在纸门外,漆黑的室内竟无一盏灯,一具厚重的身体将她压在身下。 说不上恐慌,但仍有一些不满和害怕,她可以感觉得到这双手正游走她全身上下,十分急迫地想剥光她一身衣物,好一逞兽欲。 厚实的舌如同巨蛇般在她唇中钻动,蛮横又饥渴地掠夺著,好似这殷红小口内的甜蜜全属于他一人所有,不许别人侵占一分一毫。 江天爱觉得痛,以及一丝丝委屈,然而一波波的快感涌了上来,她忍不住弓起身,朝放肆侵犯她的男人肩头狠咬一口。 “你够了没,想在这里强暴我吗?”可恶,欺负人还欺负得不够呀! 不是痛让男子停下,而是她咬著唇,哽咽地怒斥。 “你不是不认识我吗?那你抱的是谁?银座的丽子,还是美加子?”她捶打著他的胸,气得眼泪直流。 川弓丽子、香月美加子,前阵子神野鹰新纳的情妇。 “小爱……”压抑的男音饱含痛苦,无助地啜吻她流下的泪水。 “什么都忘了不是很好吗?你可以重新开始,有太多的选择让你连自己都忘了。”两两相忘,无牵无挂,互不亏欠。 “我爱你。”爱得心痛,爱得不忍心她受到任何伤害。 “骗子!大骗子,神野鹰不爱我,他爱的是他的未婚妻清美雅子!”她是这么告诉她的,一脸幸福地抚著小腹,说他们很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心如木石,即使拥有十年岁月仍是不解情的死物,我没忘了你,我答应过你的……”她的容貌、她的形体、她的名字全刻在他心上。 “你……可恶、可恶,好可恶……”她越捶越小力,最后抱著他痛哭。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哭的。”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哭了。 江天爱呜咽地低喃著,“苍狼……苍狼……苍狼……森……” “是,我在这里,别哭了。”哭得他好舍不得。 “你混蛋——”竟敢说他忘了她,翻脸无情不认人。 他苦笑地挨著骂。“我比较喜欢你叫我鬼狼。” 做鬼也好色的狼。 “哼!”她撇过头不理他。 视力极佳的苍狼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也能视物,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人人求之若渴又惊惧的异能,他能看到百里以外的事物,不受墙等有形物的阻挡。 他很清楚地看见她脸上余怒未消的泪痕,还有因气他咬出伤口的唇,以及酥胸上他狂如暴风所留下的火热齿痕。 清美雅子是名妒性极强的女子,举凡神野鹰中意的女人,都会突地失踪或暴毙,甚至惨遭轮暴及毁容,没一个能在他身边待得长久。” 清俊的面容浮出笑意,慢慢的转向他的娇颜不再充满怨怼,而是静静地聆听。 “你知道我是个异能者,可以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事,因此清美雅子做了什么我清清楚楚,而我绝对不会希望你是下一个。”她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你可以警告我。”她低声的怪责,心中仍有小小的不满和怨言。 他笑了,轻抚她柔细乌丝。“第一,病房内各个角落都有监视器……” “什么,谁这么变态……啊!你打我?”他该死了。 “是拍。”他示范地轻拍她前额,要她让他把话说完。“第二,在我刚醒来的时候,手脚还不太灵活,我没把握能保你周全……” 她的安全为先,在他尚未铲除一切不确定因子之前,他不会让她涉险,处于随时有可能送命的险境中。 “我要保护你,不让清美雅子伤害你分毫,前提是我必须有能力护住你,我不能拿你冒险。”他说得深情,语气柔如春水。 “你现在……全好了吗?”江天爱心疼地抚抚他的臂膀、他的胸…… “从我刚才快如猛虎的动作看来,你说我好了没?”他笑著亲吻送到嘴边的纤指,十分轻佻地盈握纤纤细腰,往上推揉,覆住一只柔软。 他好得可以一口吞下她。 “别碰我,我还在生气。”她一掌拍开他,气呼呼地捉起他的手臂狠咬。 一遇到他,她的冷静、沉稳、自制全不翼而飞,飞到九霄云外。 “气我说忘了你,不认识你?”他爱上一个小家子气的女孩。 美目圆睁,江天爱双管齐下的揪著他两耳。“你耍什么威风发什么疯,非要像一头野兽似的扑倒我,你知不知道我会痛、也会害怕,我不是摔不坏的女金刚,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干么退化成山顶洞人,把人拖进洞里硬上。” “呃,这个……我……”他干笑地不敢呼痛,理由说出来她会更生气。 他是妒男。 因为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互动太亲密,他一口酸含在嘴里咽不下去,酸味发酵成醋,满嘴涩地将妒意转化为欲将她拆吃入腹的欲火,因此出手重了些。 “等等,你怎么认得我是谁?”难道她也有异能? “哼!不告诉你。”江天爱抚著他左肘凸起的硬物,绝口不提她趁他和神野鹰的鬼魂拚斗时,偷偷将碎掉的水晶填入他快好的伤口内。 苍狼森装凶的威胁,“嗯哼,敢不告诉我,我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你敢——” 他就是敢,而且马上付诸行动。 一室的吟哦随飘落的枫叶扬起,交缠的身躯共谱爱的乐章,在飞往极乐的殿堂时,他俩互吐出爱意,宣誓永恒,让凉秋的风见证他们一世的爱恋。 日头偏西,走向黑夜。 情火正炽。 第九章 “什么,你要退婚?!” 丝绒托盘上放置两年前订婚的信物,那是清美世家传女不传男的祖母绿宝石,大如鹅卵,相传是德川家康所赐,只传长女,在此女亡故后再交回清美家族,由当时的主事者再传给长女。 如此历经好几个世代交替,宝石的光芒益发璀璨,不见一丝磨损,可见这个家族多么看重它,当成传家宝代代传承。 而他们以此为婚约的盟饰,不言可喻必是十分在意这门亲事,因此亲手将它捧至男方家,表示情谊永存,鸾凤合鸣。 谁知今日它山现了,却不是在充满喜气的婚礼上,这叫人有愧对先人之耻呀!他们最珍贵的宝石竟惨遭退回。 更讽刺的是,此时双手捧著戒指归还的不是别人,正是与清美雅子有私情的佐藤慎吾。 “是的,神野家不能接受私德有瑕疵的女子为媳,故而忍痛推辞这门亲事,望请见谅。” 清美雅子在他住院期间与人私通,据查属实,当事人业已承认,这桩姻缘自是无法维持下去。 这当然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实际上是苍狼森刻意的安排,他才能在不伤两大家族交情的情况下,将双生兄弟的未婚妻转送出去。 先别提他是否有心上人,光是亲手足的女人他就不可能染指,而她身怀遗腹子,他若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就接收,那真是猪狗不如,与畜生无异。 而且清美雅子可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凡事算计,胸无斗尺,善妒又不具妇德,真将她娶进门,神野家不败也潦倒,早晚毁于她之手。 “不,我不同意,我不要退婚,我今生认定了鹰一人,谁都不能逼迫我离开他。”她绝不接受遭弃的待遇,一个小小的过失凭什么要她屈从。 “包括我本人的意愿吗?”他开口说出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瞧心上人冷酷绝情的神色,瑟缩了一下的清美雅子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博人同情。“鹰,你真的能忍心不要我,枉顾我们多年感情?” 她不会退让的,谁逼她都不成。 “我给过你机会,雅子,可是你辜负我对你的宽容,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感。”然而说起来她也替他省了不少事,如果她不是不安于室,耐不住寂寞,他还得费心地安排她的去处。 苍狼森不想赶尽杀绝,虽然她的男人一心要他死,但终究血脉同源,他没法连他最后一丝命脉也斩除,未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 至于孩子的母亲,只要她从此安份守己,不要再来纠缠他,他会给予一笔金钱,够他们母子阔绰大半辈子。 “我不服,你对我不公平,左拥右抱的你有数不尽的女人,而找只有一个慰藉,你怎么能因此而离弃我,你的爱填不满我的需要呀!”她想要更多更多的爱何错之有。 女人像花,必须呵护灌溉,他把大半精力花在其他花花草草身上,为了维持她不凋的美丽,自是向外发展,寻找能带给她雨露的温暖。 “我是男人。”这个理由已经相当充裕了。 男人女人永远处于不对等的天秤上,女人有一个以上的情人叫淫荡、不守妇道,男人拥有众多红粉知己,众人的眼光是羡慕的,赞他风流多情。 “是男人又如何,当初你口口声声说会爱我到死,一生一世你的妻子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你说过的誓言全忘光了吗?”他们爱得疯,情也狂,哪能一笔抹煞。 “爱你到死?”他挑起眉,眼底多了同情,她口中的男人的确爱她到“死”为止。“雅子,你不会‘忘了’我有失忆症吧!” “你是什么意思?”颤著唇,她用戒慎的语气问道。 苍狼森抚著手肘多出的一块硬石,上身微倾。“意思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的我和昨日并不相同,我重生了。神野鹰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神野苍狼。”他为自己取的新名。 “神野……苍狼……”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何她一句也听不懂,谁死了,苍狼又是谁? “不错的名字,是吧!我挺满意的。”他抿起唇,掩饰那不小心流露出的那属于苍狼森的邪肆笑容。 眼尖的清美雅子瞧见他眼角一抹笑波,一个疯狂但不无可能的念头闪过,她忿然的一指,“你不是神野鹰,你是谁?” 在场的众人当她疯了,他怎么会不是神野鹰,从未改变的脸孔便是铁证,无人假冒得了,她肯定气得胡言乱语了。 “雅子,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颜面,别弄得日后大家都难做人。”神野苍狼微惊,静观其变地保持泰然。 “是谁给谁难看,你分明是假的,鹰的腋下有一颗痣,你有吗?”她努力要证明自己的猜测。 虽然如他所言,人在遭受重大创伤后,心境上可能会有些改变,国内外病例时有所闻。 但是有一点绝对假不了,那就是她对神野鹰身体的了解,他身上有几个疤、几个伤口她都曾一一细数,了若指掌。 他嗤哼一声。“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那么我来问问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慎吾,我腋下可有一颗痣?” “问他?”她怔了怔,对他突如其来的提议感到十分意外。 不用说,慎吾一定是站在她这一边,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背弃她。 但是,她太过自信了。 “慎吾,你说。”神野苍狼只单臂托著腮,不做多余动作。 得令的佐藤慎吾谁也不瞧,目光停放在自己捧著的宝石上。 “神野家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所追随的那个人。”他轻移脚步,走至神野苍狼身后。 他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不论别人说了什么,他所认定的主子便是神野家的主事,没有所谓的真假之分。 “你……慎吾,你背叛我……”他居然毫无考虑地选择自称神野苍狼的男子。 清美雅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愕地瞪著佐藤慎吾波澜不兴的侧面,想不透他为何会帮著别人伤害她。 “不是背叛,慎吾本来就是我的人,他不效忠我还能效忠谁?”只要他体内流著神野家的血,就算他是假的神野鹰又如何?他仍是他和二条静夫必须尽忠的对象。 而她,清美雅子才是外人,纵使佐藤慎吾爱她,但在小情小爱的男女关系上,他仍拥有旧家臣的忠心和男人的情义。 一个义字,让男人赴汤蹈火,抛爱弃情,日本武士的精神长存,男子重信诺胜过爱情。 “你……你霸占了鹰的一切,你到底是何居心。”她坚信他不是神野鹰,否则她实在无法接受她爱的男人会如此对待她。 “好聚好散,别再强求,如果不是你肆无忌惮地与人苟合,今日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说到底她是被神野鹰宠坏了,以为他的爱是无限包容的。 “我……我……”她呐呐地红了眼眶,终于知道错在哪里。“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只守著你一个人。” “即使我又收了情妇你也不争风吃醋,与她们和乐相处?”他故意刺向她的弱点。 “当然不行,你是我的……”她激动的一吼,方才的温顺又化为乌有。 感受到众人同情的目光,骤地掩嘴的清美雅子惊慌地发现她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心慌地想补救。 她急得捉住一根浮木。“慎吾,你告诉他,是你勾引我的,不是我的错,我是被你强迫的。” 一听两情相悦的欢愉被她形容得如此不堪,深爱她的佐藤慎吾心痛得转开眼,不愿再看她。 “……对、对,还有孩子,你不能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可是神野家的子嗣。”哈!她仍有筹码在手,不算输家。 她以为她还能逆转情势,洋洋得意地抚著肚子。 “孩子你带走,生活费和教育费我会按月汇入你户口。”他在金钱上不会亏待她。 “你……你说什么?”清美雅子怔愕地张大嘴,不敢相信他连孩子也不要。 真的没希望了吗?她不再是那个他所宠爱的人。 “我的孩子会在我爱的女人体内茁壮、成长,那个孩子才是神野家未来的继承人。”而他爱的女人不是她。 不小心透露一丝得意的神野苍狼腰上忽地一疼,他脸皮抽动了一下并未有太大的表情,反手捉握住拧他腰肉的小手,将想往后缩的小女人拉至身侧。 在这之前,其实她一直像忍者龟……呃,是委曲求全的小媳妇般的躲在他身后,要不是他突然语气一转,有趁机拱她出场之嫌疑,她会非常安静,乐于当只没声音的小老鼠。 低头太难,可人在屋檐下,又不能不低头,难为她了。 “就是她,和你串通的假医师,你们一定策划很久了,在那时候偷天换日,将鹰换移走。”一见到江天爱,清美雅子立即尖著嗓大吼。 早该听从心中的警讯,除掉让她感到威胁的祸根。两道恶狠狠的目光迸出强烈的妒恨,烧红的眼有如夜夜出没的夜叉。 “静夫,替我送雅子小姐出去。” 神野苍狼懒得再多说了。监视器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拍出当时情景,说换人谁会相信呢? “是。” 比千年冰山还冷硬的二条静夫做出送客的姿态,挺直背脊散发冷冽的压迫感,彻底执行主上交付的任务,不容他人撒野。 即使清美雅子差点成为他女主人,此刻不甘的叫嚣的她,在他眼里与野狗无异,若以人的方式请不走她,他会亲自“送”她离开神野家的势力范围。 十秒后,只见一道尖叫的身影被拖著走,终至消失在门口。 “慎吾,你怨我吗?”神野苍狼唯一觉得抱歉的人是他。 佐藤慎吾眼底闪动痛楚,但很快地被掩饰。“不,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 不能怨,因为错的人是他,无视神野家对他的栽培,勾引主人妻,在一百年前是处以极刑——死。 “如果你想跟她在一起,我不会阻拦。”他有权选他想要的人生。 “不,慎吾的归属不是她。”他坚定的说道,双膝跪坐一叩首,宣誓忠诚。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什么意思?太过份了,居然把我推出去当炮灰。”一点转圜机会也不留。 左手接住飞来的夹脚拖鞋,右手捉著摇摇欲坠的花瓶,头一偏,险砸到额头的是一本厚厚的惊悚小说,脚底板踩到木条碎片开始发疼。 不理智的女人发锅叫人厌恶,但乐在其中的神野苍狼可是笑著他一向心静如水的小女人正在展现“人性的一面”,他显得相当愉快,而且助纣为虐地鼓励她大肆破坏。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人新气象,前人的摆设他不甚满意,何不就此做一番改变,把不该留下的旧物清出去,换上顺眼的新品。 嗯!嗯!她不打棒球可惜了,超强臂力,球速起码有一百八,那个什么之光肯定不及她,瞧她的架式多狠…… “咳!咳!小爱,那张红檀桌子有百年历史,你知道近年来森林逐渐减少,臭氧层越破越大,我们要懂得珍惜资源。”不重,六十几公斤“而已”,砸到人铁定头破血流,半条命寄放在阎王那。 “少说风凉话,你没被人恨过是不是,瞧她瞪我的眼神多凶狠,要是我胆子小一点不就被吓死了。”哪像他悠哉游哉,不以为忤。 桌子太重搬不动,她改丢扇子。 “我会保护你。”他笑著取过她手中价值不菲的传家舞扇,伸手一揽轻拥著轻盈的小羽鸟。 “保护个x,女人的妒心很可怕,防不胜防,真要发起狠来,十道城墙也挡不住。”他太轻忽女人的决心了。 “好,那我就筑十一道城墙,顺便挖道丈深的壕沟,让她来得去不得。”好认真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让他越看越喜欢。 一听他明显取笑的语气,忍不住发火的江天爱捉起他的手臂又是一咬。“你给我正经点!” 看著两排深印的齿痕,他笑著亲吻她咬过的痕迹。“还恼火?” 他知道她在气什么,无非是太早让她曝光,贴上私人所有标签,让她被迫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这对行事向来低调的她而言,无非是摆了块上等牛肉任人评论,让她不胜其扰。 神野苍狼不否认自己是刻意在所有人面前介绍她,一是宣告她未来的地位,让底下人不致轻慢,二来是趁机捉牢她,在诸多见证下,她想逃也逃不了,有太多人会帮他看住她。 “哼!”不理他。 “噘著红滟滟的小嘴,你在索吻吗?”佳人的邀请岂能辜负。 “等我死了,欢迎你亲吻我的尸体。”江天爱推开他凑近的嘴,不豫地一瞪。 “不许乱说,你至少要陪我六十年。”他眼微沉,惩罚性地拍拍她俏臀。 “你……”双颊绯红,不知是羞红还是气红的,“算了,遇到你准没好事,我自求多福。” 先是为了要不要帮他,他烦了她整整一个月,害她严重睡眠不足,多了黑眼圈,接著又为帮他重回肉体奔波忙碌,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塞回自己身体,以为功德圆满,可以松口气了。 谁知事情还没完,平白掉落的泪水比汗水还多,接下来还有多少苦难等著她,实在难以预料。 求神求人,不如求己,靠自己比较安心,免得又惨遭奸人算计。 江天爱狠狠瞪了奸人一眼,对他誓言旦旦的保证毫无信心。 “瞧你说得哀怨的,好像我多糟糕似,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他一拧她粉鼻,眼神柔得充满爱意。 难说,她在心里说道。“你日后做何打算,要一直待在神野家吗?” “也许。”他模棱两可的道。 “没诚意。”她气得掐他一下。 低视怀中水嫩娇颜,神野苍狼满足地笑出声。“我还不确定要不要留下,至少在这个家还没完全平静前,我不能离开。” 他有义务稳住它,不致产生动摇。 “我们三天后的班机,九点起飞。”她是学生,课照上。 倏地抱紧,他贪恋地一嗅她颈间幽香。“你会延期,答应我。” “不、要。”她摇头,不让他称心如意。 “小爱……”他压沉音,忍著不摇晃她可恶小脑袋。 “我很怕死,我要尽快逃离日本。”她是未雨绸缪,并非推托之词。 “……没人会害你。”他无力地扶额呻吟。 “有。” “谁?” “清美雅子。” 他无法反驳。 任谁晓得她对付神野鹰情妇的残酷手段后,不会心生畏惧,进而害怕地远离。 “接下来是男人的工作,与我无关,我在英国等你。”比月亮还明亮的双瞳漾著笑意,诉说著无限情意。 陡地,他顿悟了,她不是怕死,而是放手让他做他应该做的事,不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心头很暖,暖得有如置身蝴蝶飞舞的百花中,春天的气息正包围著。 “我爱你,小爱。”他想不会有人能让他如此深爱了,他的救赎女巫。 “我也爱你,笨狼。”她故意敲他脑壳,嘲笑里头空无一物。 “笨、狼?”挑起眉,一抹邪佞在嘴角渐起。 “跟我一比,你的确很笨,敢不承认吗?”她是公认的天才。 “嗯!嗯!”他居然赞同地点头,然后……“但我有一样很强。” 一瞧见他眼底燃起的欲火,以及坏坏的贼笑,当下梨腮酡红的江天爱羞恼地噘起嘴,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坏事。 当然,她是抗拒不了他,因为她爱他,但是,她不是住在城堡的公主,而是有巫婆笑声的邪恶巫女,他才该大吃一惊。 在神野苍狼错愕的目光下,江天爱主动地扑倒他,并用慢动作慢慢脱掉彼此衣物,摆出近乎脱衣舞娘的撩人姿态,惹得身下的男人欲火越烧越旺,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对不起,可以打扰一下吗?” 杀人呀!这个时候来打扰? 蓄势待发的雄狮目露凶光,全身僵硬有如石像,他昂藏的欲望正停在天堂的入口。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不识相,人家在“忙”还来叨扰,不能等他快活过后再来对不起吗? 神野苍狼翻身覆住娇喘吁吁的甜美人儿,大掌揉捏雪嫩双峰,唇舌游走两峰之前,以为他未加理会,门外的人必会自行离去。 谁知华而不实的纸门忽被拉开,赤裸交缠的情人顿时一僵。 “你在干什么,你……卡桑……宫子夫人……”怎么会是她?! 神野鹰的母亲,他的……卡桑。 “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原谅我必须这么急迫地见你一面。”她的儿子……儿子呀…… “请你等一下,容我们先整理整理。” 深吸口气的神野苍狼先拉件浴衣穿上,再替爱人盖上毛毯。 其实从他清醒到回到神野家这段日子,他还没正式和生他的神野宫子说上一句话,仅远远地看上几回,互相颔首便不再有交集,亲子关系淡漠到有如陌生人,没人主动接近对方。 他不是不想去见她,但见了又怕徒惹伤心,他毕竟不是真的神野鹰,而是被亲生母亲舍弃的怪胎,他想他没办法接受她当他是神野鹰的关心,或是认出两人的不同而目露嫌恶。 “请问有什么事,劳烦你亲身来一趟。”他看母亲的眼很冷淡,像是故意要隔绝些什么。 “你是我儿子。”她开门见山的说道,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 他微愕,不解她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一句。 “我另一个儿子。” “啊!”他震撼,身子倏地绷紧。 “二十七年前我刚怀有身孕时,那时我的心情是很沮丧的,因为你父亲向我提出离婚,他说他爱上另一个女人,希望我成全,而那人是我大姊。” 神野宫子娓娓道来当年的苦衷,当初她大姊逼她拿掉孩子,又危言耸听她腹中胎儿是妖孽,神野家从未有过双生子,必是先人示警,恶兆来临,她必须离开神野家。 但是深爱丈夫的她说什么也不愿退让,仗著公婆的疼爱将破坏家庭和谐的女人赶走,向外宣称她腹中只有一个孩子。 “你是老大,一出生哭声宏亮,身体健壮,但晚生三分钟的二子却脸色发黑,瘦弱得几乎要养不活,所以我送走了你,留下他,因为我知道你活得下去,而他没有我不行……” 神野苍狼的面颊流下两行清泪,一个母亲的无奈。 “卡桑。”他鼻头一酸。 “原谅我,孩子,我只是个无助的女人,为了我的孩子们,我必须先学会舍弃。” 第十章 “咦!怎么有烟?” 一阵浓烟从门板下钻入,继而是炽热的红色火光,木头燃烧的劈啪声快速而猛烈,伴随著刺鼻的汽油味。 当初神野宫子舍弃一个孩子的用意,其实是保全他们能够顺利的长大,在乡下待产的她并无丈夫陪同,只有一个亲如姊妹的好朋友在一旁照顾,并在孩子出生不久后抱走老大,打算亲自抚养。 没想到她设想的还不够周到,此事被一心想爬上神野夫人位置的大姊得知,她派人追杀好友,企图抢回孩子,让她成为背负恶兆的罪人而无法在神野家立足。 好友临死前将孩子送出国,从此下落不明,她只知去了英国,其他再无消息。 这个秘密一直深埋著,直到丈夫和身为情妇的大姊双双亡故,她才将此实情告知次子,希望他能找回他大哥,继承家业。 可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儿子一听竟脸色大变,大声咆哮他才是神野家的继承人,他没有兄弟,也不会让他活著回来争产。 “不好了,有人纵火,你们快离开。”神野苍狼神色紧张地护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以臂挡挥掉落的天花板。 “不行,火太大了,你先带宫子夫人出去,我身手很好,不必担心。”他一个人护不住两个人的。 “什么时候了还任性,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人,你……咳咳……快点过来……”该死的,竟然推开他的手?! 火,蔓延著。 像恶魔般的狞笑,不断威胁吞噬所有,屋梁倒塌了,梁柱起火燃烧,整个地板烫如烧红的木炭,每走一步都倍感艰辛。 浓密的烟让人视线不良,灼热的火光逼得人睁不开眼,这场火来得太凶猛,根本无从防备,一经点燃便全面焚烧,毫无退路。 原本就是木制的房舍,再加上秋天干燥的气候和山里的风,火势烧得十分快速,四面都是火,叫人逃生困难。 “我不是任性,宫子夫人有气喘的毛病,你没发现她吸入太多的烟快喘不过气来了吗?”她呼吸声不对劲,她一听就听出来了。 “什么,气喘?”他低下头,这才发现一直未开口的母亲已呈现昏迷。 “真的不要顾虑我,我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天才,你要相信我,我很怕死的。”她半开玩笑地催促他快走,不让他犹豫。 “小爱……” 她故意凶狠地大吼,“少啰唆,你还欠我一个惊天动地的求婚仪式,你要敢赖掉,我天天钉草人诅咒你……” “你……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不要乱动……”好痛苦的选择,这是母亲当年的选择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眼中泛著泪光的神野苍狼心如刀割般痛著,在面临不得不的痛苦抉择中,他才深深体会母亲当时的心情。 “快走,别耽搁了,再迟大家都走不了,我……咳……咳……我要自行去找出路。”一说完,她身一低,故意不让他瞧见自己。 捂著口鼻的江天爱尽量将身体压低,她避开浓烟,退到较安全的角落,却离门越来越远,也渐渐看不见他的身影。 江天爱明白她若不先离开,他肯定会迟疑再迟疑,不放心地回过头,再来等她,结果错过了逃生的黄金时期,让三人都深陷险境。 嗯,她很坚强的,不怕、不怕,她早说过碰到他准没好事,她必须自力救济,不能拖垮他,以她的聪明脑袋不可能逃不出去的。 只是……皮肤好烫,脚底板痛得举步维艰,女人是水做的,她大概要融化了吧! “……我爱你……爱你……小爱……要撑住,我一定会救你……我爱你……” 大火烧去了渐行渐远的的声音,一声声的爱语回荡在火中,鼻头很酸的江天爱想站起来回他一句——我也爱你,但是她忍住不张口,任由他远去。 她伸手想抹去脸上的煤灰,蓦然发现都是水,她哭了。 “要勇敢,不怕、不怕,你是天才,你连家里两个白痴和一城堡的精灵都摆得平,还有什么事难得倒你。”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x啦!什么天才,根本是蠢材,她怎么会奸到这种地步,居然叫他不要管她,尽管逃出去,她几时变得这么善良了? 明明缺心少肺、无情无义的人,她连自己兄姊都能出卖,诅咒老爸老妈,为什么偏在紧要关头会突然冒出牺牲小我的大爱呢? 爱情呀!害人不浅,真是可恶的东西,她江天爱偏不服输,非要活给他看。 思及此,呛得头昏脑胀的小女人提起精神,她摸到了一只茶壶,将温热的水倒在撕下的衣服碎片上,捂著鼻往火与火扑接又回退的空档冲过去。 其实,她也不是很聪明,面对同样被大火焚烧的房间,她苦笑地拍熄落在发上的火星,十分难过她宝贵的头发只剩一半的长度。 火,都是火,烟反而变少了,意味著她在大火的中心点,若是没有奇迹,逃出去的机率是百分之零点零零一……咦!什么声音? 很轻很轻的呻吟声由夹层传来,她以为听错了,但拍打的声响和虚弱的求救声凌迟她的耳朵,很想见死不救的,偏偏良知又敲打著她的脑袋。 “唉!算了,死一个跟死一双没什么两样,看老天想给我多少考验……嗄!怎么是你?!” 一撬开夹板,手烧伤的江天爱愕然一怔,双目瞠大地瞪著抱膝蜷曲的女人。 “我……我后悔了……可是……咳……明明没人,我的手却像被拍了一下……火把掉下去……油烧起来……烧起来……好大、好大的火,我好怕……它一直朝我靠近……我会被烧死……” “别说了,我扶你。”面对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清美雅子,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说她早晚会被她害死嘛!女人的妒性比死还可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头笨狼还取笑她有被害妄想症,杞人忧天。 瞧!不是全让她给说中了,心有不甘的报复苦终于行动了。 不过,也未免太逊了,连自己也烧死,她不懂什么是投资报酬率吗?一尸两命绝对划不来。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火好大,我好热,喉咙好干,喊不出声音……”叫人救她。 “等等,刚才不是你在喊救命?”很低、很沉,像是风中的回音。 “我没有……”啊!痛,喉……喉咙痛…… 江天爱表情古怪的再问:“你有没有拍打木板?” 她摇头,再也发不出一丝细音。 “不是你……”那是谁? 她突然有种很毛的感觉,火很大,身体却觉得冷,一股寒栗由脚底窜起,火光中似乎有人影移动……咦?真的是人。 正要开口一喊,她神色忽地冻结,怔愕地看著那个人飘过来,只有上身没有腿…… “你不是神野鹰?!” 他怎么又回来了? “跟我来。”飘忽的白影蠕动著唇瓣,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本来还在考虑的江天爱一见他落在清美雅子身上的眼神,她苦笑的叹了一口气,决定赌他一赌。 而她赌赢了,在一只鬼的开道下,火如同有生命地朝旁退开,刚好容她们两人通过。 “告诉她,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再爱她了。”依旧是无声,却叫人落泪。 在轮回前,他回顾自己为何会落到此境地,在阎王面前忏悔不已,若不是为贪,他不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大哥,更不会英年早逝,连自己的孩子出世都见不到。 这番真心的悔意打动阎王,让他回来见雅子一面,他才好放下挂碍的去投胎,不意正好遇上这场火劫。 “你自己告诉她……”话到一半,江天爱感觉有人扯了她一下,失声的清美雅子泪流满面,蹒姗地走向正在消失的身影。 清美雅子应该知道她爱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唉!怎么有点感伤呢! 蓦地,一双颤抖的铁臂从后紧紧拥抱著她,一滴、两滴……的泪水洒落手臂,她听见最动人的爱语。 “找到你了,我的爱,不许再推开我,永远都不许,我不想被你吓得短命。” 江天爱笑了,将布满灼伤的手放置在粗糙的大掌上,握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哎呀!哎呀!别挡路、别挡路,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还不赶快去准备准备……”一支系上红色领带的口琴跑过去。 “好忙、好忙呀!怎么会这么忙,上菜的家伙哪去了?快把盘子带出去,要盛盘了。”一排银盘跳来跳去,让平底锅气得直跳脚。 “你、你、你!快点拉好,不要再玩了,我叫茶壶揍你们屁股喔!”拉著彩带的三脚椅摇摇晃晃,大嗓门的骂著爱玩的小茶杯。 “小心点,地上打了蜡,要观礼的请上左侧楼梯扶手,一个一个来不要挤……”酒柜正在指挥交通,笨重的身躯差点压到蓝色钢琴。 很热闹的气氛,有些热闹过了头,精灵城堡里只见大的小的影子四处晃动,一下子爬高,一下子搬凳,一下子踮脚,比今天的主角还要兴奋。 毕业了,身为天才的江天爱终于从医学院拿到毕业证书,也顺利的考上执照,在她满二十一岁的这一天,她成为了csi犯罪现场中,最引人注目的女法医。 虽然她老公一直嘀咕著不让她摸死人尸体。 哈!没错,她结婚了,也是在这一天,即使她百般不愿,想尽一切方法想拖到三十岁生日。 不过任她再聪明,也逃不过老天的安排,一只小小的小蝌蚪英勇地突破重围,从针扎破的小洞奋力往前游,与娇羞的卵子小姐相遇,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有了新生命的诞生。 没错,她怀孕了,两个半月,在神野苍狼的努力下,她不得不披上白纱,眼眶含泪地和他走上红毯的那一端,短短的五分钟由“新”娘变“老”婆。 好可怕的折旧率呀! “说,宫子夫人为什么能一眼就分辨得出你不是神野鹰。”像她就不敢肯定。 老实说,她很想逃婚,要不是清美雅子一手一个抱著早产的双胞胎儿子挡在门口,她早就溜了。 谁会料到一场大火会改变这么多,原本多妒善嫉的女人居然成了最温柔的母亲,而且自称是“大嫂”(没办法死者为大)死缠著他们,真把他们当一家人照顾,不许有异议。 由情敌变成闺中密友,感觉满心酸的,她竟不能说不,和当初被只鬼缠上一样,无力反抗。 “叫卡桑。” 她横睨一眼。“喊得很顺口嘛!不知道是谁老咬到舌头,卡卡卡地像在磨牙。” “我母亲也是你母亲,以后我们要一起孝顺她。”迟来的亲情,让神野苍狼特别珍惜。 江天爱很想啐他一口,她自个儿的妈都可以“不孝”了,还管别人的妈。“说,你和卡桑有什么秘密?” 他扬著眉,俯向她耳边。“不、告、诉、你。” “你……你用我当初的老招式回报我。”好,他真好,现学现卖。 “嘘!小心点,别大吼大叫,要是吓坏了女儿我可是会心疼。”他一脸怜爱地和她肚子谈话,一副傻爸爸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根本还没有做过检查,是男是女仍是未知数。 “因为我爱她跟爱她母亲一样深,她舍不得让我失望。”他喜欢长得像她的女儿,去危害所有年轻的小伙子。 “一样吗?”她笑得好不开心。 “当然。”他笃定的点头,犹不知大难即将来临。 取下头纱交给他,她拉起曳长婚纱往屋内走。“医生说我近日不宜行房,麻烦你睡客房。” “嗄?什……什么,你的医生明明说可以……”他还厚苦脸皮去问,被长相像肯德鸡爷爷的老医师念得快抬不起头。 好色、纵欲、不体贴妻子的丈夫、自私的小混蛋……三十分钟后——没问题。 “医生,我。”她指指自己,不理会大受打击的臭男人。 “可是你是法医……” 江天爱忽地回头一瞪,他瑟缩地闭上嘴巴。 “你希望我是死人?” 他惊恐地直摇头。 “嗯哼,等你哪一天爱我胜过你女儿,你再进房吧!”他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妒的吗? “嗄?!”神野苍狼顿时瞠大眼,看著新房的门在他面前,关上。 远在埃及,有一对灰头土脸的夫妻正在扫著灰,想看清手中的古物是花瓶还是死人骨头。 “老婆,我好像忘记一件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会忘记表示不重要,不用再去想。”工作比较重要。 “也对。”他搔搔头,继续埋在土里挖宝。 一张通知两人回家参加喜宴的红帖被压在一叠书下,经过很久很久,这对考古狂父母才发现他们当了外祖父(母),而且他们一对双胞胎外孙女居然会飞——据说遗传自她们的曾曾祖母。 补差乱码——求婚篇 “这叫……惊天动地的求……求婚?!” 严重抽搐中,某女。 把一万颗写上“求婚”两字的气球飘放在空中,再用长距离猎枪一一射破,惊天嘛!够有创意吧!老天不吓死才怪,以为神仙住的地方也发生枪战。 而动地…… 瞧某女眼珠子翻白,差点口吐白沫,不用说也一定是相当……震撼。 将五百亩的地挖深三尺,埋入无数根腰粗般的水管,水管的一端完全封死,另一端则缩成小孔,用强力水柱猛灌水,灌到水管爆烈,冲破地面而出。 呃!的确是动地,方圆十里的居民都感受到了,纷纷跑出住屋,大喊!地震了、地震了,快跑…… “这样的求婚够惊天动地吧!”某男得意扬扬地扬起嘴角,解开绑在额上的“必胜”布条。 “呃,很……很昂贵……”某女心在滴血,节俭成性的她正在估算某男浪费了多少奶粉钱。 “还有请接受我的求婚吧!” “好……好……好……” 某女看著两人抱著大南瓜做的戒指,天才脑袋顿时产生一堆乱码,神智不清地说了三个好字,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好烂的南瓜笨蛋。 于是乎,神野苍狼趁机将预先藏的蓝钻戒指取出,当亲亲女友尚未回神时,赶紧握住她的手,一穿到底套入爱的小指。 唉!江天爱就是这样把自己给嫁掉了。 听说她一直深深后悔中。 【全书完】 *想知道只会做研究的宅男代表江天寻,如何靠著一群“活动物”帮忙追妻吗?请看寄秋花园系列944城堡有秘密之一《宅男欠料理》 *想知道爱美成性的超级名模江天枫,如何让一个守护精灵牵红线,请看寄秋花园系列958城堡有秘密之二《金主没行情》 第十一章 「你要相信医生的医术,少爷不会一直沉睡的,怀抱希望才不致令少爷失望。」 抬起哀伤的眼,她苦笑地望着因温室效应而乱了花序,早开的排樱声音哽咽,「慎吾你说,他是不是嫌我太烦,所以不肯张开眼看我。」 等待会磨去一个人的意志力,她还不够坚强。 佐藤慎吾的叹息声很轻,来不及捕捉。「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胡思乱想只会折损体力,鹰少爷还需要你的照顾。」 「不,我不休息,我要在这里陪他。」纤细袅袅的她相当执着,明明脸色苍白得像随时会昏倒似的硬撑。 「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的胎儿多设想一番,要是少爷有个万一,他会是神野家唯一的传人。」这是最坏的打算。 「孩子……」 迷蒙的瞳眸浮现一丝丝母爱,她低下头将手放按在小腹上。这条小生命来得叫人意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十六岁给了心爱男人她的童贞,九年来不曾避孕过也未曾受孕,因此她十分嫉妒能怀有他子嗣的女人,一而再使计令其流产。 在出事的前几天,他们为了他情妇纪子怀孕又被她强行命人拿掉一事大吵一顿,两人在盛怒之下反而欢爱数度,一连串的争执终结于性爱的欢愉,多年难舍的情感又重归于好。 他们的爱很矛盾,她想独占他,却也能接受他无法满足于一个女人,进而体谅他肉体上的出轨——只要别让外头的女人留下他的种。 「孩子是你最大的依靠,你必须更用心的呵护他长大。」佐藤慎吾刻意压低的声调不无暗示,要她懂得母凭子贵,占尽一切优势。 神野家的男人通常不只一个妻子,在正室之外仍有二到四房妾室,外面的情妇更是多得不胜枚举,她们争气的肚皮向来不输人,一个个想来争地位的私生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当然,得不得宠也是关键之一,深受喜爱的女人自然有机会搬进主屋,除了正室为大不能冒犯外,能与其它妾室平起平坐,享尽一切好处。在清美雅子的操弄下,她腹中的胎儿将是神野鹰第一个被生下的孩子,也就是说若他醒不过来就此沉睡,她是本家未来继承人的生母,神野家庞大的家产将落于她一人之手,即使她仍只是他的未婚妻。 「慎吾,你会帮我吗?」她忽然双目一清,捉起佐藤慎吾的手紧握着。 「是的,雅子我会帮你。」他压抑吻她的冲动,喉头干涩地回握。 「慎吾,你对我真好。」她笑得娇媚,眼波流转着暖昧情潮。 「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我和你,以及少爷,可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他爱她呀!却碍于身份只能把这份爱苦苦压抑。 他和二条静夫是神野鹰的父亲神野岗特意为他找的护卫,他们一边接受严苛的武术训练,一边学习商场上的应对,成为主子的左右兼心腹,保护他的同时兼任商场的助力。 而他俩也不负使命地完成交托的任务,不论各方面的表现都十分杰出,家臣之后的他们有武士的忠心,以及仆佣的服从。 「答应我,慎吾,永远不要离开我,你要保护我一生一世。」清美雅子温婉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算计的心。 「好。」情生意动,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她一下。 清美雅子并未拒绝的由着他吻她,眼半闭不觉愧疚或羞耻,她深爱神野鹰,但她也有肉体的需求,在神野鹰有了第二个女人的时候,她身边也多了一个男人,就是佐藤慎吾。 她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对她而言佐藤慎吾就像一个玩具?是神野鹰不在时代替他陪伴她的分身。 每当她感到寂寞时,总会召唤他,一场不谈爱的激烈交欢是漫漫长夜的唯一温暖。 也许太久没在一起了,两人吻得特别热切,甚至擦枪走火,就在昏迷的男人身旁拥吻爱抚,差点连衣服都脱了,上演活春宫。 幸好佐藤慎吾的理智压过兽性,及时停下高张的欲火,稍微退开稳住急促呼吸,整理被扯乱的衣服。 就在喘息声刚一平复,两名专业的护士推门而入,要为病患进行例行性的翻身、拍背、按摩的动作。 这家医院最大的股东是神野家,神野鹰重伤住院,整个医疗团队非常紧张,一天六班护士轮流照顾。 病房内的气氛因两人不自然的态度而有些馗尬,两名护士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更加专注手上的工作,却没发现伤员手指动了一下,眼球细微的转动着。 也没人知道,神野鹰的脑波曾出现短暂的怪异电流,忽高忽低乱得很,但很快地又恢复正常。 【第五章】 「什么,苍狼大哥死了?」乍闻某人死讯的江家大嫂汪忘影顿时红了眼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吓得她有生活机能障碍的老公慌了手脚,直使眼神向「一家之主」求助。 「不是死了,而是变成鬼。」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汪忘影闻言,哭得更大声,人若没死怎会成鬼,分明已不在人世了。 「你一定没学过怎么安慰人,我是不在肉体里的灵魂而不是鬼,我还活得好好的。」成天咒他,不死也少魂少魄,不完全。 说了几百遍都说腻了还坚持己见,他真是拿她没辙,现成的答案放在眼前不愿去寻找,她的懒性无人能及,堪称一绝。斜坐灯架的苍狼森睨眸低视,唇角微勾地取笑聪明过人的江家小妹,冷眼旁观江天寻在一旁急得跳脚,妻子哭他也跟着泪眼盈眶。 「他说他还没死透,一息尚存,问你有没有兴趣送他一程……啊!」该死,他又这么做。 捂着唇的江天爱恼怒地板起脸,瞪视一而再、再而三偷吻她的无耻小人。 他的吻是冰的,令人顿然冻醒,但是她真的感觉到才气人,属于男性的气息瞬间灌入口中,叫她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偏偏她阻止不了他,任他想吻就吻,无从防备,这对习惯掌控一切的她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她讨厌变动,讨厌失控,讨厌被一只鬼牵着鼻头走。 她有女王本质。爱莉萨姑婆在她十五岁生日前夕说过的一句话。 「不乖喔!小爱,你真想我当鬼,缠你生生世世不成?」她只能是他的,逃也逃不开。 视若无睹的江天爱将惯用的胃药放入背包。「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大嫂,你大可放心,那种祸害就算死了也会从坟墓里爬回来。」又咒我,你这坏心肠女巫……咦! 她避开了,望着落空的手,十分诧异的苍狼森惊愕她身手了得,居然一个闪身便离他一臂之遥,那她以往的不避不闪是何缘故? 他笑了,很快就想通了原因,天性偏懒的她是能不动尽量不动,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她宁可当树懒,直接挂在树上。 不过这是好现象,会躲表示她无法不在意,只有无心对待的人才会得到她的漠视。 「你是说苍狼大哥没死?」抽噎的泣音渐歇,泪水洗过的双瞳更见明亮。 「他说他没死,姑且相信吧!」因为她也想找到他的身体,然后一杀死他。 「啧!啧!好狠的心,你真舍得杀我?」苍狼森搓着下巴,笑娣着她。 「他说他没死……」呃,听起来好古怪,人死了怎么开口?「……小爱,他不会在我们身边吧?」 第十二章 刚才的悲情气氛一扫而空,忘影悄悄地抱住老公,不想表现出害怕的模样。 「对。」在她正后方,很努力地想引她发火。 「对——」她差点尖叫,失声地跳入丈夫怀中。 「他害不到你,只会对我进行精神迫害,你不用吓得脸发白。」鬼有那么可怕吗?瞧她两脚直发抖。 鬼在生前是个人,人在死后变成鬼,她实在不憧活人为什么恐惧死去的鬼,人在还没出生前也是自己最恐惧的鬼,人连自己都怕吗? 江天爱将如瀑布长发拨向耳后,实际上她是借此动作拨开正在狡辩他未迫害她的男人,他是在爱她。 「我……我没有怕……呃,我只是不太适应英国的天气,有点冷。」最近去了趟台湾刚回来,她的借口十分合理。 「我了解,秋高气爽的蕞尔小岛气温少说有二十度,早凉的英国的确温度低了许多。」快进入下雪的冬季了,银白覆地。 汪忘影干笑着,「他……苍狼大哥没死为什么会找上你?他有什么遗愿未了吗?」有些人拖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断气,为的是交代遗言,或是等着见亲人。 「遗愿呀!」江天爱故意曳长音,睐了睐死了一半的男人。「早死早超生,别拖着活人受罪,尘归尘、土归土,遗留的愿望顺便带走,下辈子投胎再自己去完成。」 「你……你呀你,能不能别太懒?」好笑又好气的苍狼森摇摇头,听懂她话中所指。 意思是要他别再缠着她,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想指望她,她没替人做马做牛的习惯。 「小爱,你可不可以帮帮苍狼大哥,他生前……呃,不是,他还没死,我的意思是说,他是无亲无感的孤儿很可怜,没人能帮他……」汪忘影说着说着,又难过得眼眶盈满泪水。 「我帮他? 」她面上一阵空白,像刚被闪电击中似。 汪忘影又接着说道,浑然不知小姑因她的请求而全身僵硬。「要不是苍狼大哥,我现在恐怕还在那个人问地狱里受苦受难,过着想死的日子。」 「大嫂……」不要再说了,她的大脑组织分崩离析中,正在灌浆。 「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我欠他一份人情,虽然我想亲自报答他,可是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没法还他恩情。」 「江天寻,把你老婆……」带走。 江家大哥的心全放在老婆身上,根本没注意小妹说了什么,一张嘴嗯、嗯地敷衍着,夫妻俩还在原地,没动过。 「小爱,大嫂求你好不好?你是我认识最聪明的人,你一定有办法帮他。」汪忘影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泪眼婆娑。 「我……」为难呀!没瞧见她面有难色吗? 「好啦!小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轻轻松松完成,小影的身子不太好,哭太多伤身。」老婆是娶来疼的,一定要细心呵护。 「大、哥一你忘了城堡里谁最大吗?」太久没复习人权宣章了,可能生锈了。 冷冷的声音一传来,老大不小的江天寻骤然打了个寒颤,逃难不忘抱着老婆。 「小……小妹,你忍心看你大嫂难过?」 「……」她可以,但…… 「小爱,你是那么出色,那么受人喜爱,你不会知道一个人关在黑黑的房间里是什么感受,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和惊恐的呼吸声,四周的墙一直压缩压缩……压得喘不过气来,明天是不被期待的,甚至是害怕它的到来……」 黑,是唯一的颜色,死亡是离开的通行证,一人一间房关在狭小的空间里,禁止彼此交谈,不允许有私人情谊,自我根本不存在。 睁开眼看的是灰扑扑的天花板,穿着相同制服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如畜生一般带到较宽敞的屋子,一次又一次测试他们能力底限。 对人性失望的苍狼森学会生存之道,他给他们要的,顺服他们所有指示,他不把自己当人看待,在绝望的夹缝中活下去。 活着,成了一种习惯。 苍狼森试图从过去的记忆脱身,但耳边传来的娓娓泣诉将他带入更阴晦的黑暗,他沉溺的思潮不由自主地沉入最阴寒的深渊,无力回攀…… 「够了,大艘,我答应你。」一出口,江天爱就深深的后悔了?江天爱一声清冷的低喝,走在黑雾之中的苍狼森顿时眼前一片清明,他甩了甩昏沉沉的头,岭现他哪里也没去,拉着他往下沉沦的冷冽枯手已不见踪影。 「真的?」汪忘影喜出望外。 「真的。」她一脸快然。 「太好了,苍狼大哥能死得其所了。」汪忘影兴奋得泪中含笑。 「……」看吧!所有人都希望你死了。 真的悔不当初的江天爱恼怒自己一时心软,走在吵杂不堪的东京街头,她严重精神衰弱,很想扯发大叫,搭上最快的飞机离开日本。 自从她冲动地应允大嫂的请托,屈服廉价又不值钱的泪水攻击之下,没一刻不在责备自己为何不坚守原则,轻易地吃力不讨好地劳动娇贵筋骨,就为了老占她便宜的色鬼。真的何苦来哉呀!她九岁以前抛弃的良知几时又回到身上,她居然毫不知情,一瞧见眼泪鼻涕齐下的恶心面容,忙不迭地点头,深恐浓稠的黏液往胸口甩,让怕脏的她忍不住呕吐,伤了自家嫂子的心。 唉!她有洁癖的小小缺点就这么曝光了,让某只可恶的男鬼乐得捉到把柄,不时以此为要挟大做爷儿,好不惬意。 「哇!我是不是听错了?姬儿在叹气?!」还愁眉苦脸,一副便秘不通的样子。 「你的确听错了,我在赞扬东京的空气多清新,车子排放出的废气充满蜂蜜的甜味。」凡事做好准备的她不可能叹息,是呼气。 「真的吗?日本人厉害到在空气中加蜂蜜……」很容易相信人的奈莉大力的吸了一口,脸部表情立即涨红地猛咳。「咳……咳……哪有……甜味……咳……好臭……肺部全是脏……脏空气……」 天呀!好难闻的气味,尘土飞扬,除了车子废气,各种蜜粉和混杂的香水味,还有一股汗臭味从大肆整顿的工地飘闻久了让人想吐。 从英国直飞日本的班机一下地,一行六人,加上两名老师的医学观摩团便兵分二路,高大的男同学陪同老师到下榻的学生会馆置放行李,女孩们则先到见习的医院报到,预先知会行事严谨的接待人员。 可是行至中途,厌恶与她们同行的西兰便借故身体不舒服,将两人躯赶下车,她要到最近的大医院看她习惯性偏头痛症状,请她们「体谅」她的不适。 行李在另一辆车子,身上只有英镑和欧一兀的两人连想搭个出租车都有困难,只好安步当车。所幸两人的日文程度都不错,体力尚佳,即使走错路也能向人问路,当是散步地慢慢走,只要不把自己搞丢了,总会走到目的地。 「适应环境,而不是环境适应你,我们还要待上三周,把肺弄脏了才会更快融入新环境。」她随手打开一盒喉糖,拈了一颗丢入口中含着。 清污护肺,她大哥研发品之一,市面上不贩卖,江家人专属。 「吼!你又想骗我了,这种废气吸多了可会导致肺病变、肝负荷和缺氧,你想害我晕倒东京街头呀!」奈莉抗议道。 第十三章 「嗯!临堂抽考,你的反应勉强及格。」江天爱没说出口的是,如果奈莉真倒在路上,她们就不用辛苦的步行了,直接由「救护车」接送。 「啊!你在考我?」奈莉讶异地瞥她一眼。 「放机灵点,奈莉,日本人相当严肃,做事一板一眼,你要收敛随兴的个性, 别让西兰有理由缩短你的行程,借机打发你提早回国。」西兰想对付的是她,奈莉不过受池鱼之殃。 由这一路相处的情形看来,罗讷德肯定向西兰说了什么,刻意划清两人的界线.因此西兰才摆着臭脸,不与人交谈,一直瞪着她。 无妄之灾来得可笑,她从没想过跟娇娇女抢男人,何况罗讷德不是她喜欢的型,她比较中意年纪稍长几岁,人生历练丰富,冷性偏狂不浮夸,最好带一丝深沉的邪气……咦!她脑中怎么突然浮现那只鬼邪佞的冷笑? 抹掉、抹掉,她要暂时忘记他,免得又想起大嫂临行前的殷殷叮嘱,让她的抑郁指数又升高。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寻找熟稔的身影,从一踏上日本的土地后,苍狼森的神情就不太对劲,话也少了,不时露出一丝焦躁,像要赶到什么地方似。 梭巡半天,却没见到他的身影,医院就在前方,他即将就能回到他的肉体……有些不安,失落,她闪神了一下,在医院的入口处不小心和一位气质优雅的和服美女擦撞,两人都差点跌倒。 「对不起。」中文。 「才不士甘为。」日语。 同时扬起的两种语言换来友善的微笑,各具特色的两位美丽女子相对一视,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象。 「没撞伤你吧!雅子。」隐含关切的男音轻扬。 「没事,你太爱操心了,慎吾。」美人展颜,扬唇一笑。 「没事就好,我送你回本家。」这是他的职责之一。 扶着温婉女子的男子眼泛柔光,护送着娇贵的未来主母坐上银色轿车,与正准备入内的放肆天使擦身而过,命运的转盘因这两名女子而射放出光芒,交会出错综复杂的人生。 这一刻,也有两个男人的命运交换了,彻底改变她们的一生。 「虽然我答应大嫂要帮你找回肉体,早登极乐,不过也请你配合一点,不要三天两头搞失踪,让我想帮忙却无处发挥。」 不想见到他的时候,无处不在的身影如十七年蝉,就为了一个夏季生命拼命鸣放,耗尽全身气力也要留下短暂的辉煌,不辜负夏日时光。 可是真要用到他时,泡沫一般的消失无踪,任她四处找寻也不见踪影,浪费了她三天时间,而本人却毫无反省之色。 江天爱真的不是穷紧张,而是怕有负所托,生性懒散的她确实不愿为了一点小事劳心伤神,可应允的事一定要做到,这是诚信问题。 但他有设身处地的为她想一想吗?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点也不顾虑人家的心情,任性程度丝毫不逊自恋成癖的大姊,而她还必须忍受他,以他为大任其摆布。 恼在心里的她有说不出的气愤,就算自认修养极佳此刻也有杀鬼的冲动。 「我还没死。」语气淡漠的苍狼森飘过她身侧,托颚坐在紧邻木犀的窗边,一副掉了魂的模样。 月眉一拧,皓目透着狐疑,「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没什么生气。」太过平静了,反而让人很不习惯,感觉他真的气数将尽,命归阴。 「也许我真会变成鬼也说不定。」他自嘲地说道,笑得无力。 她一怔,顿时感到胸口一阵窒碍。「这不像你会说的话,你的狂妄自大哪去了?」 「这算是安慰吗?」他轻抬起眼,显得落寞地看着她。 「不,我不会安慰人,我只会化腐朽为神奇,让你这只可恶的鬼变成逐色的人渣。」她说话不客气的讥讽,不容他自暴自弃地砸了她完美名声。从小被誉为聪明的天才,没有一件事不拿手,她不允许失败。 听她张狂的宣言,苍狼森忍不住笑了。「有你这一番话,我忽然觉得精神十足,士气大振,就算死也值得了。」 「死?」这个字眼让她感到很刺耳,非常不舒服。「说吧——心醒二天你干了什么事?为何筋疲力尽地像死过一回。」她现在心里非常不舒服,平时见他如同风流鬼似的老爱偷亲她,明明无实体却乐在其中,仿佛她是他的粮食,一日不亲近便会饥渴而亡。 开始她是排斥他动不动偷吻她的下流举动,可次数一多,知道无法奈何他后,她也只能以平常心看待,由着他撇野。 久而久之,她的心境起了变化,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留心他的情绪,没见到他会心慌,生怕他遇到她不及伸出援手的危险。 她变得太在意他了,而她并不乐见自己的改变。 「几乎,我和另一个我争夺我的躯壳,而他差点成功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赶走,不让「他」有机会侵占。 「另一个你?」他在说什么,猜谜吗? 面对她疑惑的表情,苍狼森冷硬的心房多了一块柔软地。「如果我说我有其它的亲人,你相 信吗?」 「说来听听。」她肩一耸,拉了张椅子与他面对面对视。愿闻其详。 天下事无奇不有,多几个亲感有何稀奇,像她「死了」的老爸老妈不就常活过来吓人。 「我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而他想杀我。」他的眼露出痛楚。 「啊!」江天爱听得太惊讶了,一不小心咬到舌头。 他幽幽地扬唇,透过寒气的舌瓣轻舔她咬伤的粉舌。「想杀我的人却死了,躯体化成一堆白灰撇向大海……」 神野鹰,他的孪生兄弟,卒年二十六,亡于车祸,全身因车子爆炸而着火,被发现时已是一具焦尸,面容难辨。 「他死了,但没人知晓他是谁,被神野家以无名尸再烧一次,未立碑,不设墓,由佣人捧着廉价骨灰坛将其抛洒入海,结束他风光的一生。」 「他」被当成他了,一把灰便是全部。 「等等,你说的神野,指的是我目前见习的这间医院创始者?」她讶问。 苍狼森流露出赞赏眼神。l你反应很快。」 「少说废话,既然你是神野家的少爷,为何会流落他乡?」这点令人费解。来日本前,她即对这家医院及其所属的财团做足功课,据她所知,神野集团是个大家族,就算是私生子女,只要母亲受宠,本身又非庸才,也能在家族企业占一席之地,当上管理阶级的领导人物。 神野鹰是新一代的首领,作风大胆且勇于求新求变,他的花边新闻不少,而最令人津津乐道是铁血行径,不是朋友便是敌人.挡他者一律连根拔起,不留情面。 而身为他的手足,还是同卵双生的亲兄弟,怎么际遇大不同,一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骄子,一是任人践踏的污泥,天差地别。 不自觉地付出关注,多了异样的情绦,浑然不觉自己的心正慢慢朝他靠拢,江天爱颦起的眉心全是对他的忧心。 「我可以不说吗?」苍狼森神色一黯,略带阴郁。拥有异能又不是他的错。 她有些不太高兴地掀了掀唇。「随便,反正我也查得出来。」 第十四章 「好,我等你,因为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除了异能,他们对他还有没有其它不满。 「你这种说法很不负责任。」好像她天生就该为人分忧解劳似的。 「算了、算了,你只会装一张鬼脸给我瞧。对了,你刚说这三天来还有另一只鬼找你麻烦?」 「夺舍。」他已经懒得纠正她「他不是鬼」。 「嘎啊」 「神野鹰不甘心死去,他认为该死的人是我,我们的磁场相近,面容相似,他比我更有资格活下来。」「他」说了一个让他差点退让的理由。苍狼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黑眸泛柔地凝望拥有坚强个性的娇颜。 是因为她,所以他不能让。 「所以他要回来,借由你的肉体?」生死由天定,岂容人自作主张。 夺舍,顾名思义是抢夺别人的房舍,幽界的鬼若想回阳,最好的方式是占据无主的躯体,以那个人的身份继续活在人世。 重要的是「房子」还得有阳寿可享,身躯没有太多缺陷,以健康者为佳,能「住」得长久,若是附在死尸,时问是极短的,僵硬的关节不仅无法活动自如,而且在腐烂中。 「没错,他想抢我的身体,几度欲强行侵入。」所以他必须阻止「他」,防范「他」的不肯死心。 「那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看守你的肉体,要是被抢了,你一辈子只能当鬼……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江小爱,江小笨,你在脸红个什么劲,他又不是第一次冲着你笑。 心跳加速的江天爱只觉得面颊发烫,浑身少了一些气力,略感心虚地用手捧着脸,不看他唇角越扬越高的得意笑脸。 「你的关心我收到了,受用不浅。」铭感五内。 「谁……」她又咬到舌,「……哎!你……你别看我,我在发烧。」一阵臊意上了脸,她别扭地挥挥手,不让他靠近。 「喔!发骚呀!你需要一个男人止痒。」他自告奋勇当牺牲者。 她又羞又恼的大吼,「苍狼森,你这个好色鬼,少用淫秽的字眼意淫我。」 回答她的是低沉笑声,和爱怜的啄吻。 唉!他怎么能不爱她呢!她是那么可爱,连害羞都特别娇媚动人,仿佛开在野地的玫瑰,刺虽多却依然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让人忍不住想采撷。苍狼森眼含情丝眷恋着眼前的女孩,她是他想独宠的阳光天使,而她会带他走向明天。 「姬儿、姬儿,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在大吼大叫……」谁欺负她了?宿舍的门忽地被撞开,冲进一堆高鼻肤白的洋人,一脸慌色地全冲向她,将她包围在长人阵 之中,更显出东方体型的娇小。 其中以罗讷德和奈莉最焦急,捉着她便上下扫描,看她有无受侵犯的迹象。 很想翻白眼的江天爱大口吐着气,将众人推开。「请给我氧气。」 刚打完球,尚未梳洗的他们实在太臭了,重一得她头晕目眩,几近昏厥。 【第六章】 「你穿上这身白色的制服很诱人,让人想脱掉它。」裹着细薄布料浑圆的臀,紧实线条优美撩人,谁能见了不心生邪念,绮梦连连。 「闭、嘴——」 「虽然你美得让我想一口吞下肚,可是我发现我更满意你目前的打扮,很能勾起男人的欲望。」如果他有肉体,肯定不假思索的扑向她。 「不要盯着我的背以下流口水。」啧啧啧的吸涎声清晰得让人想给他一拳。 「小女孩,这叫欣赏的眼光,你该长大了。」而他将是带领她成为女人的「凶手」 「电车上的怪叔叔。」她啐他一句。 尾随其后的苍狼森突然爆出低沉的笑声,「我是怕你会紧张。」 「不必。」她胆子没那么小。 「第一次干坏事?」其实他比她还担心,忧心她的安危。 她嗤了一声。「有可能吗?」 江天爱从不认为自己是乖乖女,也做不来循规蹈矩那一套.温良谦恭根本跟她绝缘,体内了一只小恶魔的她不使坏则已,一旦魔性蠢动就不只是玩玩而已.连她都无法算计会坏到何等程度。 而他最好不要招惹她,一次又一次地踩她底线,真要爆发出来,十座火山的力量也不及一半,她绝对有毁灭世界的本事。 「想也是,瞧那些家具、器皿惧怕你的模样,没点女巫特质是办不来的。」它们惊惧她,畏如鬼神。 说也好笑,桌子椅子居然会怕鬼,不知他在场越聊越起劲,然后也越来越害怕,自个吓自个的抱在一起,围着铜制烛抬说起自编的鬼故事。 很惊讶城堡里的家具、摆饰品会有生命,可是想想,他都能未死而魂离体,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你可以再多批评我多一点,反正急着回到自己身体的人不是我。」她无所谓。 他苦笑地「走」到她身侧。「这么禁不起评论?」 「如果我说你不举、肾亏、三分钟先生、过门而不入软脚虾、威刚不振的烂泥鳅,你大概会开心得鼓掌叫好。」一张嘴能说活也能说死,他自找的。 苍狼森无奈的摊摊手,笑得虚软。「你很难取悦,小女孩。」 「客气了,大野狼叔叔。」这种取悦她宁可不要。 「大野狼叔叔……」呵呵……她就是不肯吃亏。「有人在看你,动作别太大。」 这间医院占地七、八百坪左右,包括花圃和庭院,以及无障碍步道,大约一千坪,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来说,市价不菲。 包含停车场,地下楼层有四?地上高达二十七层,员工宿舍建在医院左侧,十层楼高,与医院本部相连接,进出有专用通道。 而正式见习的江天爱有多项专才,她走外科路线,又有丰富的内科涵养,脑神经病变的专文报告深获赞扬,对细密微血管的认知又超乎挂牌医师-心脏、皮肤方面的学识优于教授级,一时之间,医院内部也不知该将她分派到哪一科。 因为她太抢手了,长相好又能力佳,每一科的指导医师都想要她,难以下决定的院长在头痛之余,以不开罪各医师为原则给予特权,首开先例允许她游走各科。 如果大家知道她日后想做的工作是法医,不晓得会不会脸上斜线三条,气她不知上进。 不过有此特权也算好处,她可以通行无阻的走遍每一楼层,她胸前特制的名牌便是通行证,医院上下,无人不晓。 「别人爱看就由着他们去看,畏畏缩缩,故作一板一眼才启人疑窦,做坏事要光明正大,人家才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真若假时假亦真,够理直气壮,他人的气势便会弱上一分。 好与坏外表看不出来,政客高官振振有词的卖国分赃,谁敢说他们不爱国,光是桌子一拍,大谈民主,海捞多少人民不会有二话,因为他们面无愧色。 想让别人信服就要先相信自己,即使是肮脏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敢睁眼说瞎话,无视良知的存在,追随者自然耳聋目盲。 苍狼森闻言有趣地挑起眉,为之失笑。「很有心得。」 坏事做多了,难怪有一番独特见解,他佩服之至。 「少说废话,你在哪一间病房?」弯弯曲曲的走道四通八达,病患和医护人员穿梭其中。 「人最少的那一条回廊绕过去,单独的一间休闲套房。」他指了指两名护士刚走出来的方向。 第十五章 江天爱没好气的一瞪,「真高兴你的幽默感还没亡故,依然健在。」 嗯哼! 休闲套房,他当住饭店吗?还分总统级,豪华级,商务级和普通级…… 呃,她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视觉冲击好大啊。 揉了揉眼睛的她睁大眼确定,一口气含着慢慢吐出,适应眼前奢华的装横,用休闲来形容还算客气了,这根本是国王的寝宫,只差没成群的美婢艳姬随侍在侧。 果然是有钱人的作风,把病房布置得这么……居家,六十四时的液晶屏幕,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联机计算机,超大尺寸的电冰箱(天晓得要冰箱做什么,冰人吗?)一整组会客沙发,还有、还有,那是什么…… 左右对称,巨大的公麋鹿头。 真是够了,究竟是来住院还是度假、兼做美容美肤,人要是只剩下半口气苟延残喘,再好的享受也用不到,除非是装病。 「别太陶醉了,宝贝,我才是你的目标。」面容消瘦的他一动也不动,平静地躺在病床上。 「是心痛,算算这间房的花费,会让人感慨人生的不公。」用来付城堡三年的税金绰绰有余。 他语冷地抿起唇。「而它们原本全是我的,我才是它们的主人。」 乍见虚华的摆设,苍狼森的确感到愤怒,当另一个他有如天之骄子般站在金字塔顶端,睥睨得之容易的财富时,他却和狗没两样地让人赶来赶去,最后还因异能饱受非人折磨。 他可以拥有这一切的,比「他」更有资格。 老天对他何曾公平过,同样的长相却有不一样的命运,让他怎能不恨不怨、气愤众神对他的遗弃。 「你本人长得满好看的,卖相不错。」就是瘦了点,脸色稍嫌苍白。 「嘎?」他一愣,有些衔接不上她的话。 「别把自己变得太丑陋,现在你看得到的一切都会是你的,用不着愤世嫉俗。」算是迟来的补偿吧! 面一怔,苍狼森脸上冷硬的线条顿时柔和下来。「我是苍狼森,不是神野鹰。」 虽有相同面貌,却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各有各的人格发展。 「但他死了,而你还活着。」这就是他的优势。 一阵暖流滑过他心窝。「是的,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 活着,他才能亲口对她说——我爱你。 「少讽刺,你顶多没死而已,不代表你不会变成鬼。」哼!她是很失望,不管他是生灵或死魂都一样嘴贱。 江天爱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想不帮他,怕他就此死去,可帮了他,他回到身体里面还会记得她吗? 她是个自私的人,这点她从不否认,凡事以「我」为出发点,然他的出现让她的「我」产生分裂。 相处月余,形影不离,说心里没一点在意是自欺欺人,被制约的她已经习惯有他在身旁,她不知道能不能回到以往的冷静清心。 「嘴硬心软的小女孩,你是那么美好的人,谁能忘得了你。」她的身影、她的欢颜已刻在他心版上,直到心脏停止跳动为止。 「叫你不要偷窥别人的心声,你又犯了。」她恼怒的低吼,气自己对他的在乎。 苍狼森笑着举高双手,求饶地投降。「别恼我了,等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我要……」好好地吻她,吻得她喘不过气。 「别告诉我,我不想听。」一见他暧昧的靠近,她不自在地嚷嚷。 被爱情眷顾的小女人有一些羞赧,就算她再故作平静,酸甜各半的滋味仍沁入口中,流向纯净无垢的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她不晓得被他撩动多少情感,只知对他的感觉是一种微醺的甜酿,虽不醉人却陶然,飘飘然的多了她陌生的少女情怀。 或许,这是恋爱的预兆,占卜的花瓣一片片飞舞,舞出内心的期待。 「呵……小女孩羞红的小脸好可口,嫩得有如多汁的水蜜桃。」几时才能咬上一口.满足疼痛的欲望。 哼了一声,不理人的江天爱走到病床前,她以所学的医学知识先检查病人的状况,肉体上的伤痛需要医生的专业,治不好内外伤,救活了也是一身病骨,徒增痛苦。 不过她也有顽劣的恶骨……呃,是好学的精神,眼角瞟着面色沉肃的男人,为非作歹的皓腕伸向一旁的氧气开关,悄悄地减少氧气的给予。 只见床上的病患突然面色泛青,非常难过地皱起五官,好像随时会跳起来,指着她鼻头大骂,「你在搞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嘴大张地想呼吸,狰狞的面容有如缺水的鱼,挣扎着。 死,真的很容易,只要她关上氧气的供给,一条人命轻易地流逝。 而站在床边的苍狼森也没多好过,他捂着胸好不难过,黑色眼珠微凸,舌外翻,张开的五指似要捉住什么,可是除了空气,他什么也捉不到。有趣的游戏,不是吗?他的命捏在她手上。 「你在干什么?」 一声娇喝,江天爱将开关往上扳,瞬间灌入的气体让床上的人儿立即获得纡解,呼吸恢复平顺。 当然,她也招来两道狠狠的瞪视,气她爱玩的苍狼森抚着咽喉,努力平息与死神擦身而过的喘息。 「我看他手指动了一下,想检查他有没有苏醒的迹象。」很合理的解释。 「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医生?」她太年轻,也稚嫩得让人感到……威胁。 江天爱指了指胸前的名牌。「我是学生,来自英国。」 「学生?」粉妆淡抹的清美雅子微露愠色,不失优雅的轻斥,「你不知这里是禁止进入吗?除了主治医师外,就连桑田院长也要请示过才能求见。」 求见?!一个重度昏迷的病人哪需要求,他要能响应早就出院了。「抱歉,我以为我能救他。」 一说完,她便举步往外,不多作停留,丝毫不见做了坏事的慌张。 「等一下,你说你能救他?」是真的吗?颤抖的女音从身后追来,希冀地问道。 「我能,就看你要不要救他。」回过头,江天爱口气肯定而自信。 「我要。」救他。 一句话,两人有了交集,在浓烈的木犀花香气下,她们决定了一个男人的未来。 救一个人有多难?老实说,一点也不难,这是江天爱的肺腑之言,尤其本身伤势已痊愈以她专业的常识判定,他可以办理出院了,不要占着病床惹人嫌。 可是两只半透明的鬼扭打在一块,你是他、他是你的混淆难辨,甲捉住乙的左脚企图扯下他,乙踢着甲的脸不让他往上攀,肢体纠缠,你来我往,十分激烈地缠斗不休,由天花板到地板,双双甩上墙又滚落,再拼个你死我活。 这画面并不有趣,她以为自己能毫无感觉的冷眼旁观,一如往日的冷情,把见死不救当作日常守则,脚一跨便过去了,不需放在心上。 但是看见两只鬼身上都挂了彩,依然平静躺着的男人脸上、身体上浮现深浅不一的瘀青,她的心口蓦地发疼,好似能感受到他们的痛。 只是,她只能救一个,另一个必须永远消失,即使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如出一辙,该离开的绝对不能留下,一个躯壳只能容纳一个灵魂,再多就拥挤了。 第十六章 难呀!她要怎么分辨哪一个是她应该救的,滚来滚去的身影看得她眼花撩乱,左边那个看似非是,右边这个似是非是,谅是她的天才脑袋也搞胡涂了。 「你们会不会累,要不要先喘口气,休息一下,等会再打。」瞧的人也会累,神经绷紧。 就你最好命了,躺着不用动,就有两人为了抢夺你而拼命。苦笑的嘴角微弯,江天爱以湿毛巾轻拭双目闭阖的俊逸男颜,尽量减缓他的不适。 每个人都想活,他们争的是活下来的机会,自然不能退让。 「小爱,把你胸前的坠子放在我两眉之间,一滴你的鲜血,我就能回到肉体。」近在咫尺,不容放弃。 「坠子……」是这个吗? 她突然恍悟地啊了一声,将项链取出,难怪自从她检到这颗血色水晶后,他便无所不在的跟着她,原来它才是关键。 「休想!这具躯体是我的,你别想剽窃我的身份。」他是神野家唯一的继承者,没人可以跟他抢。 一阵暴戾的风从病房另一端扫了过来,江天爱手中的链子脱手而出,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狠狠地朝墙飞去,撞裂了一条细痕。 「快,小爱,不用理会他,不论我是谁,我都会爱你的。」他要给她幸一福,让她当世界上最快乐的女孩。 「哼!卑劣,竟用这种编小女孩的手段企图赢我,你的爱到底有几分真心?」他呸! 旁人看不明白银色链子为何在空中转来转去、两道一般高大的影子互抢着,血红的水晶发出一界嚎般的光芒,由裂开的纽缝流出一滴深黑色浓 液。 那是血,凝结已久的血,苍狼森灵魂抛出肉体前飞溅的血渍,日眼石的能量吸收了它,同时也包住他脆弱、受伤的魂魄.给予治愈和休养。 受了损害的水晶力量渐失,苍狼森也越来越感吃力,并未死透的他无法与亡魂对抗.神野鹰的阴气高过他甚多,落败是必然的事。 可是他不肯认输、咬着牙硬撑、趁隙一把抢下坠子丢给江天爱,链子依然握在神野鹰手中。 「只有你能教我了,小爱。」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不准帮他,他早该死了。」他才是王者、雄霸天下。 狂风倏起,坠子滑过纤细指尖,被她一脚踩成两半。 喔哦!不妙。 微露讶色的江天爱朝被一拳击倒的男人一笑.抱歉地一耸肩。 苦笑的苍狼森甩甩晕眩的头,虚弱地扶着墙站直,嘴角疑似流着血地看向失去作用的水晶坠饰,无力地松开拳头。 「小爱,你一定很恨我。」如她所愿了,他没机会再纠缠她。 「这……不能说恨,我说是失手,你信吗?」人生不是只有一条出路,他干么沮丧? 「……」他很怀疑。 「好吧?我是故意的,这对你们两人才公平,一对一不耍诡计。」凭实力夺舍。 「因为我说了我爱你??」他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不回答,低下头取出一排细长的针——以老祖宗的智慧下针针灸,算是帮他一点忙,补充元气,不致处于挨打的地步。 其实她的沉默便是给苍狼森的回应?她确实不高兴他在争夺之际说爱她,感觉像被羞辱了,被低贱,有被利用的嫌疑。 她会帮他,无庸置疑,因此他不应该喊出那一句话,在他没有办法保证回体后还能记得她前,这是一种亵渎,也是伤害。 心眼小的她最气做不到的承诺,明知她会帮他还扰乱她的心情,不教训教训他怎成,坠子是由她手心松落的,一脚踩裂不让他称心如意。 「哈哈……你是个失败的男人,她不爱你,你滚吧!这个身体是我的。」得意扬扬的神野鹰扬起高傲的下巴,走向躺平的躯壳。 「不,该滚的是你,这是我的身体,谁也没资格霸占。」苍狼森推开他,横在他面前阻拦。 他眼一沉,「你硬要跟我作对?」 「是你不放过我才是,你已经死在一个多月前的车祸里,化成灰了。」苍狼森同样面露鸶色,冷笑着。 「不——」 分开不久的男人又缠斗在一起,狷狂的神野鹰怒吼地扑向前,邪肆的苍狼森格以双臂,透亮的影子挥出残酷的重拳,互退一步的两人冷眸相对,再次以武力解决难解的问题。 这是一场恶斗。 一灵一鬼隐隐约约,忽明忽暗地展开殊死战,观战的江天爱以为她能忍受不见血的战斗,但事实证明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还不够强硬,在其中一个滑过她脚边时,神色一紧的咬了咬下唇。 「苍狼森,别打了,我帮你。」真要看他魂飞魄散,她一辈子也没法原谅自己。 她一喊,两人同时停手,像是约好似,一秒不差的回头看她,并自称是苍狼森。 相同的高度,相同的面容,胖瘦一致,纵使有心分辨,也会因其中一人的刻意仿效而被混淆,不敢肯定是否帮对人。 灵机一动的江天爱坐在肉身的头部左侧,一手轻抚他的太阳穴,一手描绘浓密黑眉,她细心地观察两人细微的表情。 突然,她做了个出人意表的动作,身一俯含吮住病人毫无反应、偏凉的唇。 这一瞬间,一个男人不耐烦的皱起眉,似为她不办正事的举止感到不快、另一个则满脸讶色,抚唇低呼,不敢相信她会这么主动,而且……热情。 她低头闷笑,知道了谁才是她该帮的对象,眸心轻漾不看惊讶不已的脸孔、扶起真正的苍狼森,朝他口中何入半瓶蓝紫色液体。 「鬼狼,接着。」 「嘎啊」接什么? 一脸雾水的苍狼森根本不晓得她接下来有何行动,只见神野鹰先一步抢过她放在床头相似的药瓶,一饮而下、半滴也不留。 「笨呐,声东击西都不懂。」她笑着走过脸色大变的神野鹰身旁,轻摇只剩一半的瓶子。 说也奇怪,不过是轻轻摇晃了几下,瓶中蓝液居然起了淡雾状,由一收体转化为气体。 「吸了它,然后躺回自己的肉体。」一觉醒来,他会发现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这是……」咳!咳!好难闻的气味,放久的发酸柑橘、没酿成酒的醋,以及死老鼠的味道的混合。 「回魂水。j她大哥的研发品之一。 「回魂水?」他忽然觉得四肢很重,好像右什么在拉扯。 「先声明一点,未经人体实验,如有不良副作用,请自负后果。」她概不负责。 「什么——」 才一碰到肉体的苍狼森来不及后悔,惊呼一声就被一股力量拉近,他身体剧烈地弹跳一下,随即归于平静,恍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面色苍冷的神野鹰阴狠地向她走近两步,揪紧胸口十分痛苦地瘠痉着,吐出冰冷气息。 「你让我喝下的是什么东西?」他全身宛如火在烧般,灼痛难当。 「不是我让你喝,而是你硬抢去,实在怪不了人。」自作聪明的结果,自负害了他。 「说!」他厉喝。 甩头晃脑的江天爱神色自若地说道:「神社取来的符水,专治鬼。」 「什么……」啊!他变轻了…… 一声怒吼锁在喉口,神野鹰惊惧地瞠大眼,眼看着他的手如烟淡化,然后是脚,接着身体也没了,烟雾般地淡去,淡去,淡去…… 第十七章 他没机会再吼叫了,另一空间的门为他开启,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的张狂年代已经过去,人有人道,鬼有幽界,想再穿越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看结果。」一阵疲惫袭上眉间,她顿感空虚。 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满意自己达成托负,江天爱忽觉气力全失,胸口空荡荡,紧绷的肩头垮下,有气无力地想哭。 是舍不得吗? 摇着头,她妄想摇去鼻间的酸涩,喉头紧窒像梗住了什么,眨了眨眼,她看了看熟悉却陌生的那张脸一眼,深吸了口气扭头往外走,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似乎在这个时候,她才愿意承认心的位置……有他的进驻。 【第七章】 「非常感谢你治愈我的未婚夫,一点小意思敬请笑纳,神野家与清美家众亲友皆感激你的仁心仁术、妙手回春,将我们挚爱的亲人带回身边。」 「什么,未婚妻?!」 内馅包着抹茶、红豆的两盒大福应声而落,面额为万的纸钞随着洒落一地,细白粉末混着和菜子,将上万张日币染成白无垢的颜色。 白无垢——日本传统的结婚礼服,手工缝制的紊白象征新娘的纯洁。 但是白无垢的纯白也及不上江天爱此时脸色的惨白,她惊讶得捧不稳檀木制的点心盘,脑中一片空白,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来日本前,她根本不晓得苍狼森与神野集团有何关联,只是做了大概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其繁复亲属关系。 乍闻清美雅子与神野鹰的未婚夫妻关系,她着实错愕不已,又有些被人狠打了一拳的感觉,呼吸顿时一窒。 取代了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是否连带着也接收对方的一切呢?包括尊荣、财富,以及……女人?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无从问起,打她走出那间高级病房后,她就回不了头,一夜之间病房外布满孔武有力的保全人员,任何人接近三公尺内都必须接受盘查、搜身,她也不例外。 而她始终在会面的拒绝名单上。 「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秀雅的面容布满关心,轻声细语地询问。 猛一回神,江天爱面露古怪的问道:「他……病人清醒了吗?」 「是的,托你的一福,在你独自治疗的隔天,鹰就醒了。」除了较为虚弱外,并无大碍。 「而他没说要见我?」不知是出自错觉,还是她多想,那句「独自」似乎别有用意,语气重了些。 清美雅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真是抱歉,刚醒来的他仍有些神智不清,很多「人」他都不记得了,没办法亲自向你致谢。」 「他也不记得我?」她心急地问了一声,不太能接受被遗忘的事实。 「鹰为何要记得你呢?姬儿小姐,自始至终他都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见过你。」清美雅子说得温婉,好似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他说的?」她必须向他问个清楚。 清美雅子摇头,细白颈子优雅柔美。「不,他什么也没说,他失忆了。」 「什么,失忆……」他……真的忘了她吗?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心如木石,即使活了千年岁月仍是不解情的死物。他这么说过,而且一再保证他纵使忘记所有人,也一定会牢牢记住她。 他骗了她。 誓言果然当不了真,承诺也是白话一句,她早说过别轻言廉价的爱,那是会褪色的,有如假花虽不凋谢却少了芳香。 才短短几天,她已由他说爱的嘴里沦为陌路人,真叫人情何以堪呀! 「是的,失忆,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有记忆。」一个完美到令人无法怀疑的理由,除了…… 他一共问了「小爱」这个名字三次,透过医护人员想知道「小爱」有没有来探望过他,或者是留言,他想见她。 以一个「失忆」的男人来说,他似乎忘得不够彻底、脑海中还残存其它女子的影像,这点她绝不允许,她的男人心中只能有她。 「我能去看看他吗?或许我能帮上一点忙。」难道是使用回魂水的后遗症,江天爱在心中思道。 细眉一扬的清美雅子很客气的婉拒了。「他最近在复健当中,练习走路,医生特别嘱咐先让他休养一段时问,等体力恢复了再说。」 「你能忍受他忘了你?」可恶的鬼狼,他敢忘了她试试,她绝不会让他好过。 江天爱不能忍受,她最恨说话不算话的人,没人可以轻易将她忘却。 「我爱他,爱他的全部。」清美雅子似一下子说得太露骨而显得娇羞,眼露迷蒙地转为含蓄。「其实他只要活着我就很知足了,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陪伴彼此,他记不记得我又何妨。」 「一辈子……」好长呀! 她都不晓得一辈子能活多久,也许五十年,也许三十年,也许不对十年、也许明天就是她的忌日,短暂如昙花一现。 一遇到爱情,人都会变傻,自训天才的江天爱浑然不察眼前的女子瞒了她什么,大脑发挥不了任何作用,成负成长。 「其实我们很感激你,他今日能够醒来,你居功厥伟,我们有说不尽的谢意。」但也仅此而已。 清美雅子一说完,身边的随侍又送上精致的大福,和一张填了七位数字的支票,以一丁对她医术的崇高敬意。 至于先前打翻的点心和纸钞,不需要她吩咐,自有专人收拾干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此刻无一丝污垢,洁亮如新。 「你的谢意我收下了,但这些……」江天爱把大福和钱推了回去。「我不能收。」她救的不是神野鹰,而是苍狼森。 清雅的面容顿时一拧。「这是对我们的埋怨吗?我们真的很想表达无限的真诚谢意。」 防人甚严的清美雅子只想以钱打发她,她不允许可能的变量接近她的男人,她已经失去过他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不只是她,只要是女人,包括神野鹰宠爱过的七名情妇,她一律严禁她们拜访,不给理由的阻挡在外,防得滴水不漏。 天生善妒又度量小的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她可以向外寻求慰藉,在佐藤慎吾身上贪求片刻欢愉,却没法容忍她爱的人心里有别人。 「如果你想表现你的诚意,就让我和苍狼……呃,神野先生见上一面,我想瞧瞧他是否真的康复。」她爱钱,但钱不是万能的。 「这……」清美雅子眼神闪了闪,一抹戾色掠过眼底。「医生说最好不要有太多无关紧要的人去打扰他,免得他的思绪产生混乱。」 这是她向外的说词。 「我也是医生,我知道怎么稳住病人的情绪。」被她的推托之词给惹毛了,江天爱的口气难免重了些。 「可是……」她想说她不过是个见习生,还不算正式医师。 不受些惊吓不知道怕是吧!你等着接招。 「他脑子里的血块还未散尽,如果你不担心他再次昏迷的话,我也不用多事。」 「嘎!你说什么?」鹰会再昏迷不醒? 「而这一次我不能保证他还能醒过来,毕竟脑神经很纤弱,一旦受到压迫会导致断裂,再也无法回复,我想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永久性的植物人目前尚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或是奇迹。 「植……植物人?!」她震惊得瞠大眼,神色惶然。 第十八章 「不过神野家有钱养他一辈子,所以你不用太过操心,说不定二十年、三十年后会有新药问世,那么你们又能在一起了。」现代科技日新月异,谁说不无可能呢? 清美雅子一见她转身要走,连忙拉住她。「姬儿小姐,请你等一等,容我安排一下,你再仔细帮我未婚夫检查检查。」 她冒不起这个险,怕他后半辈子真的只能在床上度过,与尿袋、尿布为伍。 「你确定?」江天爱以退为进地假意迟疑。 「是的,我确定。」她果然掉入陷阱中,迫不及待。 和先前的一再推延,她这会儿的动作可说是神速了,起码没让人等太久?半个小时算在合理范围内,整理一下仪容?换件得体的衣服,算算也差不多。 可见她真的吓到了,不敢有太多意见,即使有些怀疑也硬压下来,毕竟昏迷月余的神野鹰确实是这叫姬儿的女人救醒的,她的话比正牌医师还叫人信服,绝对轻忽不得。 身处在神野家专用的会客室,因此比一般联谊听宽敞了许多?在等待的空档,江天爱四处打量了一下,她还用十分钟的时间上网、查阅神野家的族谱及近况。 殷勤的招待人员不忘奉上茶水、训练有素地将她当贵客招待,谨守本份的不随意乱瞄、窥探他人隐密、因此她才能自在又快速地浏览。 当轮椅转动的声响传来,她也按下结束键,起身迎向行动不便的冷峻男子。 「听说你救了我?」很冷的男音,不带一丝温度。 「听说?」她心寒了一下,怔愕地望着连口气都陌生的男人。 他是苍狼森吗? 「你需要多少报酬尽管开口,我向来不小气。」他眼神冰冷,冷得让人有如置身北极的错觉。 「报酬?」她突然笑了,笑得凄楚。「不,我不要报酬。」 「那你想要什么?」黑眸微眯,像是思忖她的野心有多大。 「你能给我什么?」她反问。 手脚不太灵活的神野鹰勾起讥诮的唇。「那看你能拿走多少,对于救命恩人我可是很慷慨。」 一旁的清美雅子像温柔的妻子,不时为他调整舒服的坐姿,帮他抬脚挪手,似乎有意无意地不让他的视线停留在江天爱身上太久。 江天爱心痛地咬咬下唇。「你的确是我少见的大方,不过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一句让她死心的话。 「问吧!我听着。」他一副倨傲的模样,就着清美雅子的手吃着切片的甜瓜。 「你认识我吗?」 眉一挑,他冷笑,「这是个问题?」 「回答我。」 她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救错人,他的口气,他的神态,他的高高在上,她第一次失去信心,害怕自己作了错误的决定。 「不,我没见过你,在今天以前。」也就是说他们今天才初次见面。 她心凉了。「真的没有?」 「你烦不烦,要问几次,如果你对我有兴趣,我不介意收你当我第八个情妇。」一说完,他狂妄地仰头大笑,好像他的钦点是莫大荣幸,她该叩首谢恩。 一瞧见他的不耐烦,江天爱捺下性子又问了一次,「你忘了我吗?鬼狼。」 「什么鬼?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他发怒了。「雅子,你打哪弄来这个奇怪的人,她该不是会邪术,想向我施法吧?」 神野鹰的脾气暴躁是众所皆知,清醒之后的狷狂更胜从前,霸气十足地不容他人违逆他的话。 「鹰,你熄熄火,别吓坏了姬儿小姐,她是我们的恩人。」清美雅子对她投以抱歉的眼神,轻声的安抚盛怒的狮子。 「除非她有暖床的打算,不然叫她滚!」双臂青筋浮动,他看来阴沉又冷鸶。 「好、好,别生气了,我先让她离开,你要小心身子。」一听见他想让其它女人爬上他的床,她当下阻断了这可能性。 「姬儿小姐,失礼了,他情绪有些失控,所以……」她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希望对方能体谅。 深吸了口气的江天爱抑制悲伤流露,她淡漠地看了轮椅上的男人一眼后,不发一语的离开,走出众人的视线外。 而她毫不知情有双深情的黑眸注视她僵硬的背影,无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小爱。 无奈那是一种折磨,对苍狼森而言。 渴望拥入怀、对她诉说情衷的女孩就在眼前,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故作冷漠地面对她,跟睁睁地看着她挺直倔强的背伤心地离去。 我不认识你。多伤人的一句话。 我忘了你。他说得心如刀割。 其实他并不想说出如此无情的话语?她的一颦一笑,一娇慎,一怒嗔,被他逗得恼羞成怒的失控样,他全记得一清二楚,不曾或忘。 刻在心版上的记忆怎能轻易抹去,除非心脏停止跳动,他对她的眷恋太深太深了,深得令他害怕如果失去了她?他还能拥有完整的自己吗? 失忆,是最好的理由,在他能确实掌控一切之前,他必须保护她。 「鹰,你在想什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在想谁,是……那个女人吗? 一双素白的手从后绕向前,轻搭着雄伟宽厚的胸膛.似有意,似无心地,纤指轻轻撩拨浴衣外裸露的胸,慢慢地往下滑,挑逗。 清美雅子丰盈的双峰抵着厚实的背踏动,虽说是很轻很轻的碰触,却给人肉体的诱惑,风情万种地撩人欲火。 这么朋显的邀请,相信只要是男人都无法无动于衷,保证下一秒反身扑上柔腻玉体,恣意欢爱。 「不,我不想要。」钢铁一般的手臂倏地一捉,阻止滑向下腹的蔓藤。 清雅的娇容为之一怔,露出淡淡的怒意。「为什么不要?你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了。」 而他只能要她。 「没兴趣。」他冷冷道,将蛇般细手握在掌心,似安抚地搓摸滑细小指。 「嫌我的服侍不能令你满意吗?」清美雅子半是埋怨,半是娇媚地靠在他肩头,朝他耳后呼气。 那是神野鹰的性敏感带,每回她香唇轻吹,他便迫不及待推倒她,饿虎扑羊地尽情逞欢,才不管有没有人在场,他的热情总叫她香汗淋漓,娇吟连连。 一个欲望旺盛到一日不能无女人作伴的男人,怎么可能突然清心寡欲? 「你很好,是我的问题。」他冰冷的唇应付似的吻了她一记。 情美雅子看不见他眼底的嫌弃和厌恶,芳唇轻启,发出诱人的呻吟声。「鹰,我想要你,我们……」她娇媚地轻卸罗衣,半露香肩。 他不想要。「雅子,把衣服穿好,别企图引诱我。」 骤地被推开,她心里着实不高兴「你不爱我了吗?」 她想要他,想到身体都发疼了,她想要他深深地埋入她体内,让她因阵阵的快感而哭喊低泣。 「不爱你会让你坐上我身边的位置吗?别用无聊的话烦我。」他用神野鹰的眼神看她,狷狂而轻佻。 「你觉得我让你不耐烦?」她一脸泣然欲泣,乞求怜爱的可怜样。 他哼了一声。「你明知道我才刚醒来,什么事都不是记得很清楚,你不要一直问我。」 「真的失忆了吗?你连我是谁也忘了?」她问得很轻,像在试探。清美雅子的表情充满哀伤,跪坐在轮椅旁的地板上,双手环抱着他的大腿,脸颊如猫般赠着他,挑逗着。 第十九章 他眼一眯,将她拉高与之平视。 「你以为我喜欢什么都不记得吗?随便找个乳臭未干的的小丫头当医生,你把我当成什么?!」 「疼呐!鹰,你抓痛我了。」一滴清泪顺颊而下,楚楚动人。 黑眸闪了闪,阴晦冷鸶。「想想我要是被搞死了,你就没了丈夫。」 「不会的、不会的。」她忍痛摇头,卑微地讨好他,「我们有密切的监控她,绝不会让她胡来,她做什么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会任人胡搞,攸关她最爱的男人。 「那为什么我还会忘了过去呢?」他很生气地推开她,转动轮椅的轮子朝方框窗滑去。 面对清美雅子的无言以对,他勾起的唇角露出讥诮,瞄了一眼架在屋梁左侧的机器,窗户旁的三角地带是监视器照不到的死角。那一天他悠悠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见的便是他深爱的小女人,他一连问了三次,想得知她是否来过,但得到的答案却叫人失望。 要不是凑巧听见两名护士以为他睡着了,大肆谈论某位热门人物,他还不晓得江天爱几乎一天来个两、三回,而每一回都被清美雅子以各种理由拒绝,不得而入。 从那时他才特别留心,注意到病房内竟装了高达十七架隐藏针孔摄影机,不管他起身、翻动、如厕……等都照实记录。 也就是说那一夜江天爱救他的情景,早已真实而且清楚地被拍下来,虽然清美雅子他们看不对两只鬼互斗的夺舍过程,但江天爱的动作和声音绝对会引起高度关注。 所以他必须是神野鹰,而非苍狼森,清美雅子装设监视器的原因只有一个、而且非常可笑,她担心其它貌美的护士会趁机色诱他,偷爬上他的床。 也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她的妒心和占有欲有多强,凡是女人她都防如小偷,只要他表现出一点兴趣,那女人的下场就会非常惨,甚至因此而送命。 幸好他和神野鹰长得神似,虽然她感到怪异,多少有些怀疑,但是一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她会暂放戒心、以多问半答的方式来试探。 「不过她有本事让我醒来,看在这一点我能原谅你的鲁莽。」他以半责半施恩的口气说道、目光凛冽。 「可是她说你脑中的血块未除,有可能再度昏迷,你想该不该再让她看一看?」她问得谦卑,不敢妄作主张惹他生气。 眼一沉,他不快地抿唇。「医院里的医师全死光了吗?没一个能治好我不成.我哪里像快死的人?」 「鹰,人家害怕……」她呜呜低泣。 「我怕你再离开我……」 「嗟!哭什么哭.晦气,真要有问题再找她,这总成了吧!」他假意安慰,预留后路。 连日来他揣摩到精髓,将「神野鹰」扮演得入木三分,他的行事作风就是霸气狂妄、无礼张狂,事他说了算,不容有第二道声音,不会与人妥协,只管下命令,十足地显一不优渥环境下养成目空一切的人格。 虽然很累,与他原本的个性相距甚远,但是为了不让他爱的人受到伤害,他仍咬着牙硬撑,越演越像的他让大部份心存疑惑的部属宽了心,接受他失忆的借口。 但是最难缠的莫于清美雅子,她顶着未婚妻的头衔接管一切,时而温婉、时而放浪地想爬上他的身体,似勾引,又似试探,叫他不胜其烦。 美人送怀对其他男人而言或许是美事,可是对心有所属的他来说,无异是意志力的搏斗,他不能直接拒绝,只能很小心委婉的回避,引开她在这方面的需求。 清美雅子一听,破涕而笑,开心地投入他的怀抱,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猛亲他,「鹰,你待我真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是我在这世界最爱的男人。」 「好啦!好啦!别一直在我身上蹭呀蹭,我……嗯?雅子,你锁骨上的吻痕是谁留下的?」 目一冷,他瞪着明显的痕迹。 心口一惊的她欲望全失,连忙起身拉拢衣襟。「我……我过敏,皮肤科医生说我被一种昆虫叮咬,引起类似吻痕的过敏反应。」 「真的?」他冷沉着音。 「真的、真的,那医生你也认得,是你高中死党……」她点头如捣蒜,深恐他不相信。 该死的佐藤慎吾,明明交代他不能太用力,要轻柔的对待,他到底在搞什么? 从不出错的他居然留下激情证据,存心让她不好过是不是。 清美雅子一味的怪罪与她偷情的男人,完全忘了是她要求对方粗鲁些,深深地填满她的空虚,她在高潮前咬了他一口,他才欲火高涨地吻了她。 「雅子。」他低唉。 「啊一!」她惊跳了一下,显得心虚。 「我失忆了。」 「呃,我晓得。」她很不安,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所以不要一再试探我,你说的死党我一个也不记得。」他一顿,拉开她的手。「还有,我是男人,吻痕和过敏我还不致昏庸得分不清楚。」 「鹰,我……」清美雅子咬着唇,露出凄迷神色。 他不耐地一挥手。「我不介意你去找其它男人,但是别让我瞧见。」 「鹰……」她娇媚的低唤,想亲近他。 「去!去把纪子找来,我现在想要她。」他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她最痛恨的情妇,好让妒意横生的她忘了勾引他。会知道这个女人,是反利用她的试探套出来…… 说起来,她也间接让他知道神野鹰不少事,包括喜好。 「纪……纪子啊」果然,她面色一变,恨得牙痒痒。 「我需要她来灭火,她那对浑圆销魂的奶子可真够味。」他用神野鹰的语气说出淫秽字眼,还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何独独记得她。」她气愤地直绞手指。 他露出男人才有的色相。「谁会忘了双手捧不住的感觉.美色当前,就算死了也会活过来。」 这是那些手下无意间提起的,他因此得知神野鹰的癖好,他偏好大胸脯的女人,尤其是斗州女优出身的优田纪子正是他最喜欢的巨乳女郎,三十四e的巨乳,一向深得他喜爱,是他车祸前最得宠的情妇之一。 「纪子她……死了。」清美雅子阴狠地说道。 即使还没死,她也会弄死她。 一抹阴毒闪过她眼底,叫人不寒而栗。 【第八章】 他忘了她。 他真的忘了她。 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语气、陌生的……冷冽,除了那张熟悉的脸,她找不到曾有的认识,那是一个忘了她、陌生的男人。 不曾开始,也就没有所谓的失去,她不该感到心痛的,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属于她,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困住自己。 放手是为了飞得更高。某位哲学家说过的话。 但是她的放手是让谁飞得更高呢? 心,很沉重,重得她几乎驼负不起它的重量,左胸的位置闷得慌,她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或是该往哪里去。 遗忘一个人真有那么容易吗?她实在不懂,才一天的光景,世界就逆转了。 江天爱的眼中有着蒙陇的雾气、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地眨眨眼,想把心底的难过赶到体外、随风扬散、不再惦着那个已经忘了她的人。 第二十章 扰人的风呀!别再吹了,提早来到的寒冬已在她的心里下了雪?她冷得没有知觉,不需要它再来凑热闹。 「啊!小心,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一只古铜色的手适时的伸出,扶住半倾的培养皿,将桌角的玻璃瓶放至高处,以防意外。 「我肚子饿了。」她文不对题的回答、精神有些不济,恍恍惚惚。 「早上又没吃了是不是,你这坏习惯要改一改……咦?你的手溅到硫酸了,怎么搞的……」边念边心疼的罗讷德拉着她到水龙头冲水,并细心的上药。 「一点小伤,不痛的。」她真的不觉得痛,即使消毒水在伤口上发出嘶嘶的杀菌声。 「什么叫不痛?你这几天总是漫不经心的,浑浑噩噩地食不下咽,我留意你好久了。」要不是知道她从不交男朋友?他会以为她失恋了。 她扬唇笑得很淡,表示感谢。「脑子暂时打结了,有个方程式算不出来,我在想怎么破解细胞分化。」 「是丸子老师前两天开出的课题吗?」他关心的问。 「是丸太先生,你又念错了。」他的日文程度有待加强。 若是在平常,她是不会和他走得太近,一是她本身对他无意,不想他越陷越深,保持距离对双方都好,二来虎视耽耽的西兰老是把她当假想敌,不时挑她毛病,为了避免麻烦,两人能不交谈尽量不交谈。 可是此时心情低落的江天爱是很需要朋友的,不论是谁,在这片怀有恶意的土地上,能交心的对象并不多,而且是还能包容她的。 为何说是恶意呢? 自从她拒绝清美雅子的金钱馈赠后,就有不少护士及医院工作人员常对她有意无意地讽刺,说她假清高、真放荡,连躺在床上的病人也想勾引,真是不知羞耻。 一次、两次,她会当是嫉妒之语,因为她受到的特别待遇的确会引人眼红,但次数一多,她不难分辨那是受了某人的指使。 在医院里,谁的地位高过院长,能下命令对她进行言语攻击,要她离她的男人远一点,不要妄想引诱呢? 想也知道只有那么一个人,外表温柔,内心深沉,表里不一地以柔弱姿态取信众人。 「哎呀!日语发音真难,学了两、三年还是差了一些。」罗讷德懊恼地埋怨,心里直认为英语是国际语言,日本人都该会才好沟通。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优越的民族情结,自认自己的国家是泱泱大国,大家都该来朝拜,而别人的是边陲小国,不值一哂。 他是其中之一。 「用心就不难,常与人对话自然就流利了。」想学会哪一国的语言就先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让他们来教。 江天爱一向有语言天份,只要在同一个城市待上两、三个礼拜,她就能学会他们的口音和读写,甚至是民间俚语。 罗讷德突然双眼发亮地握住她的手。「姬儿,你日文好,教我吧!」 「我?!」她一愣。 「走吧!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谈。」他找到亲近她的方式,乐得不愿放手。 「可是……」她顾虑的是西兰。 「你喜欢欧式自助餐还是日本料理店?」他有礼地问上一声,以她的意见为主。 「寿司……」脱口一出,江天爱顿时后悔了。这下该找什么理由说不去? 「好,我知道附近有间店很有名,有旋转寿司抬,一定让你满意……」罗讷德好不容易约到佳人,当然要大献殷勤,表现最大的诚意,让她能接受他,共谱异地恋曲。 「喂!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跟。」厚!有暧昧,偷跑。 忽地跳到两人面前的奈莉让江天爱松了口气,多了一个人同行比较不尴尬,不致流言满天飞。 「跟跟跟,你是跟屁虫啊!你一天不来破坏我们就不舒服吗?」每次都是她的出现,他才会一再挫败。 「喔——你在跳脚,好……好可爱哦!」她的眼睛冒出心形、一点也不觉得他的猖队骂伤人。 「你……」他拉拉领巾,拍拍身上的尘灰,恢复沉稳神色。「奈莉,别胡闹了,我和姬儿正要去用餐。」 他用眼神暗示她,希望她识相点,别像水蛭一般死缠着他们。 可惜奈莉的雷达严重短路,接收不到他传递的讯息。 「我也饿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吃。」她抚着扁扁的肚皮,拍了两下。 无巧不成书,佯病躲在宿舍休息的西兰正好打医院门口经过,看到拉拉扯扯的三人便立即下车,动作极快的介入其中。 真的没人欢迎她,她自己也看得出来。 江天爱的叹息,奈莉的翻白眼,罗讷德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在在显示她有多惹人厌恶,明明是来观摩学习的,她却三天两头请假、装娇贵,才会不得人缘。 不过她背景雄厚,靠山多,其它人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此行的经费由学校赞助,她无心就学是她个人的事,只要不影晌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她去。 现在多了她,旋转寿司没了,就因为她一句不想吃生食,最后四个人坐在医院门口左侧的露天咖啡屋,喝起她最爱的英式冰咖啡。 「早知道就走快一点,别啰啰唆唆地说些废话。」好苦的焦糖玛琪朵,饼干烤得太久了。 「奈莉。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吵死了,粗鄙又毫无气质。 被咖啡呛了一下的奈莉猛地抬头。「没……没说什么.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不在宿舍多躺一会儿?」别出来吓人嘛!她一身冷汗全给她吓出来的。 西兰哼一声,瞪向思绪云游四方的女孩。「我再躺下去,某个不要脸的妖妇就要抢走我的男朋友。」 那位她所谓的「男朋友」咳了咳,想解释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请她别再扯上他时,杀风景的声音又出现了,打断他的话。 「西兰,你的男朋友是谁?」 啪地,类似神经绷裂的声响。 也唯有奈莉会问出这么「无知」的话题,完全没看到别人脸上多了三条忍耐她愚笨的黑线。不过,更白目的人大有人在。 「不是我。」罗讷德急忙撇清。 很想置身事外的江天爱在心里叹息,揉着发疼的额为自己叫屈,她明明在药理实验室调配药剂,怎么会被扯进这一团混乱里? 罗讷德喜欢她,西兰喜欢罗讷德,而奈莉喜欢跟着她,才能常常见到喜欢她的罗讷德,所以西兰憎恨她,希望她从此消失。 那她喜欢谁呢? 蓦地,一道飘忽的身影浮现眼前,她心口感到沉痛、窒闷,为他的冷漠而鼻酸。 苍狼森。 她大概永远都不能喊出这个名字了。 不知道是受到感应,或是心有灵犀,坐在轮椅上的神野鹰忽然觉得有人在叫他,头不自觉地仰起,对上一双晶莹水亮的眸子。 顿时,他心口一阵抽痛,放在手把上的手倏地握紧,手指上浮起的青筋清晰可见,显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但是他眼底的深幽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很强烈的,足以炽人,差点让他失去控制,一股无明火在胸膛内窜烧,那叫……妒火中烧。 「鹰,要出院回本家了,你一定很高兴吧?」再也不会有人来骚扰他,妨碍他们的两人世界。 推着轮椅的是穿着白袍的复健医师,清美雅子站在他的右侧握着他的手。 第二十一章 「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就是个废人。」他垂下双目,不让她察觉他对某人的专注。 她表情一颤,略显痛苦。「不会的!你一定会完全康复,不用灰心。」 「是吗?慎吾也这么认为吗?」他语气冷诮,朝众人横扫一眼。 佐藤慎吾一听,背挺得更直,目不斜视,心中满是羞惭。 「鹰,有事回家再说好吗?」家丑不可外扬。 都怪她太急迫了,以为每天复健不超过两小时不回病房的他不会有例外,得不到满足的欲望急欲宣泄,大胆在病房做爱,不料却被提早回来的他撞个正着。 「我说过别让我看到,雅子,你太不聪明了。」低垂的黑眸假意显露失望,眼角余光却瞟向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屋。 他在生气,却不是因为未婚妻与下属乱搞而发怒,他在气自己无法理直气壮地叫那个英国男孩滚开,任由他大献殷勤地哄他爱的女孩开心。 他们坐得太近,太近了,近到让他几乎抓狂,小爱的笑是属于他的,怎么能轻易地为别人绽放?! 「我……」她没法为自己辩解,只能等他怒气平息。 清美雅子太自信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不会因此断绝,他们在一起二十几年了,而且她有了他的孩子。 殊不知这场捉奸在床的戏码,竟是她的未婚夫一手安排,佐藤慎吾虽然深爱她,但他更忠于神野家,主人的命令不敢不从。 「上车吧!别把你的丑事公诸大众。」他冷漠地说道,拒绝她的搀扶。 「鹰……」她很难堪,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对他公然的不给颜面多有不满。 他不看她,拄着拐杖慢慢上车。「二条,去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 二条静夫才恭敬的上前,清美雅子先一步推开他,抢着想知道是何事。 「雅子,你要我送你回静冈待产吗?」他不会亏待她,但也不会爱她。 阴沉的双目透过车窗往外看,他双手握得死紧又松开,努力克制内心翻涌的妒意。 「哼!不听就不听。」她有些不甘心地坐上车子的另一侧,两人各据一方。 神野鹰小声地交代两句,面无表情的二条静夫颔首示意,在清美雅子多疑的怒视中,车子缓缓向前移动,离开了待了一个半月的白色建筑物。 后照镜里,他看到心爱女子脸颊上滑下两行泪。 「我能不能说不?」 「最好不要。」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我想——是的。」 「我以为日本是法治的国家,不会有强行掳人的犯罪行为。」 「是的,它是。」 江天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吐出,「那么你现在的行为叫什么?」 毫无人气的声音停了三秒钟,「邀请。」 「邀请?!」 不容拒绝,态度强硬,连行李也不让她收拾就架上车,一路无言冷语面对,话少得有如蚌壳,撬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形同绑架的举动还不算犯法吗?他到底意图为何? 若是为财,罗讷德和西兰绝对比她富有,他们的父母愿意付大笔赎金赎回两人,住在城堡里的她看似有钱,其实是过路财神,她负责监管的财富属于她大哥、大姊的,他们才是有钱人,她只是微不足道的金库管理员。 掳了她能有什么好处?她有英国国籍,又是跟着英国医疗团队而来,若是她突然失踪了,日本政府难辞其咎。 「请问贵姓?」问清绑匪名字再来推敲。 「二条静夫。」 江天爱一讶,「你不是神野鹰最信赖的左右手?」 冰冷的眸子多了一丝生气,二条静夫不无讶异的睨了一眼被称之为天才的女孩。 「那个混蛋想干什么?」都说不认识她了,居然还叫人绑架她? 「主人不是混蛋。」他的声音无高低起伏,但隐约听得出护主的忠心。 「喔一我误会了,原来是畜生。」她说得很凉薄,好像在讨论壁纸的花色该换了。 「你……」他看着她,眼中浮起怒气。 「很感谢我救了一头猪?」她下颚一抬,长发如瀑地闪耀亮丽色泽。 「到了。」 「到了?」他在打什么哑谜? 「请下车。」 「下车……咦?指追里是……」弃尸的好场所。这是第一个浮现脑海的念头。 「本家。」 这是一座山。 至少在她视线所及,看到的尽是群山环伺的树林,典雅古朴的老松随意生长,绿草覆盖的青石板路几乎与地面同色,若不细察,根本无从察觉有条路。 二条静夫走得不快,像在等她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差不多快二十分钟,一幢……是一片屋舍才赫然出现,规模之大叫人傻眼。 船石、龟岛、鹤石、石灯笼等庭园造景出乎意料的和谐,几株早红的枫叶挺立杉林和流泉之间,前行的男人带着她走过水池前的木板桥、来到其中一间占地最广的木制平房。 「咦?你怎么走了,把我扔下就……啊!谁拉我——」好痛,谁压着她……刷地一声,绘有花乌图样的纸门忽然拉开,一只属于男人的手往她细腰上一揽,迅如闪电地往内扣。 真的非常快,让她无从反应,连同屋外的阳光都关在纸门外,漆黑的室内竟无一盏灯,一具厚重的身体将她压在身下。 说不上恐慌,但仍有一些不满和害怕,她可以感觉得到这双手正游走她全身上下,十分急迫地想剥光她一身衣物,好一逞兽欲。 厚实的舌如同巨蛇般在她唇中钻动,蛮横又饥渴地掠夺着,好似这殷红小口内的甜蜜全属于他一人所有,不许别人侵占一分一毫。 江天爱觉得痛,以及一丝丝委屈,然而一波波的快感涌了上来,她忍不住弓起身,朝放肆侵犯她的男人肩头狠咬一口。 「你够了没,想在这里强暴我吗?」可恶,欺负人还欺负得不够呀! 不是痛让男子停下,而是她咬着唇,哽咽地怒斥。 「你不是不认识我吗?那你抱的是谁?银座的丽子,还是美加子?」她捶打着他的胸,气得眼泪直流。 川弓丽子、香月美加子,前阵子神野鹰新纳的情妇。 「小爱……」压抑的男音饱含痛苦,无助地啜吻她流下的泪水。 「什么都忘了不是很好吗?你可以重新开始,有太多的选择让你连自己都忘了。」两两相忘,无牵无挂,互不亏欠。 「我爱你。」爱得心痛,爱得不忍心她受到任何伤害。 「骗子!大骗子,神野鹰不爱我,他爱的是他的未婚妻清美雅子!」她是这么告诉她的,一脸幸福地抚着小腹,说他们很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无心如木石,即使拥有千年岁月仍是不解情的死物,我没忘了你,我答应过你的……」她的容貌、她的形体、她的名字全刻在他心上。 「你……可恶、可恶,好可恶……」她越捶越小力,最后抱着他痛哭。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哭的。」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哭了。江天爱呜咽地低喃着,「苍狼……苍狼……苍狼……森……」 「是,我在这里,别哭了。」哭得他好舍不得。 「你混蛋——」竟敢说他忘了她,翻脸无情不认人。 他苦笑地挨着骂。「我比较喜欢你叫我鬼狼。」 做鬼也好色的狼。 第二十二章 「哼!」她撇过头不理他。 视力极佳的苍狼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也能视物,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人人求之若渴又惊惧的异能,他能看到百里以外的事物,不受墙等有形物的阻挡。 他很清楚地看见她脸上余怒未消的泪痕,还有因气他咬出伤口的唇,以及酥胸上他狂如暴风所留下的火热齿痕。 「清美雅子是名妒性极强的女子,举凡神野鹰中意的女人,都会突地失踪或暴毙,甚至惨遭轮暴及毁容,没一个能在他身边待得长久。」 清俊的面容浮出笑意,慢慢的转向他的娇颜不再充满怨惫,而是静静地聆听? 「你知道我是个异能者,可以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事,因此清美雅子做了什么我清清楚楚,而我绝对不会希望你是下一个。」她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你可以警告我。」她低声的怪责,心中仍有小小的不满和怨言。 他笑了,轻抚她柔细乌丝。「第一,病房内各个角落都有监视器……」 「什么,谁这么变态……啊——!你打我?!」他该死了。 「是拍。」他示范地轻拍她前额,要她让他把话说完。「第二,在我刚醒来的时候,手脚还不太灵活,我没把握能保你周全……」 她的安全为先,在他尚未铲除一切不确定因子之前,他不会让她涉险,处于随时有可能送命的险境中。 「我要保护你,不让清美雅子伤害你分毫,前提是我必须有能力护住你,我不能拿你冒险。」他说得深情,语气柔如春水。 「你现在……全好了吗?」江天爱心疼地抚抚他的臂膀、他的胸…… 「从我刚才快如猛虎的动作看来,你说我好了没?」他笑着亲吻送到嘴边的纤指,十分轻佻地盈握纤纤细腰,往上推揉,覆住一只柔软。他好得可以一口吞下她。 「别碰我,我还在生气。」她一掌拍开他,气呼呼地捉起他的手臂狠咬。 一遇到他、她的冷静、沉稳、自制全不翼而飞,飞到九霄云外。 「气我说忘了你,不认识你?」他爱上一个小家子气的女孩。 美目圆睁,江天爱双管齐下的揪着他两耳。「你耍什么威风发什么疯,非要像一头野兽似的扑倒我,你知不知道我会痛、也会害怕,我不是摔不坏的女金刚,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干么退化成山顶洞人,把人拖进洞里硬上。」 「呃,这个……我……」他干笑地不敢呼痛,理由说出来她会更生气。 他是妒男。 因为看到她和别的男人互动太亲密,他一口酸含在嘴里咽不下去,酸味发酵成醋,满嘴涩地将妒意转化为欲将她拆吃入腹的欲火,因此出手重了些。 「等等,你怎么认得我是谁?」难道她也有异能? 「哼!不告诉你。」江天爱抚着他左肘凸起的硬物,绝口不提她趁他和神野鹰的鬼魂拼斗时,偷偷将碎掉的水晶值入他快好的伤口内。苍狼森装凶的威胁,「嗯哼,敢不告诉我,我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你敢——」 他就是敢,而且马上付诸行动。 一室的吟哦随飘落的枫叶扬起,交缠的身躯共谱爱的乐章,在飞往极乐的殿堂时,他俩互吐出爱意,宣誓永恒,让凉秋的风见证他们一世的爱恋。 日头偏西,走向黑夜。 情火正炽。 【第九章】 「什么,你要退婚!」 丝绒托盘上放置两年前订婚的信物,那是清美世家传女不传男的祖母绿宝石,大如鹅卵,相传是德川家康所赐,只传长女,在此女亡故后再交回清美家族,由当时的主事者再传给长女。 如此历经好几个世代交替,宝石的光芒益发璀璨,不见一丝磨损,可见这个家族多么看重它,当成传家宝代代传承。 而他们以此为婚约的盟饰,不言可喻必是十分在意这门亲事,因此亲手将它捧至男方家,表示情谊永存,鸾凤合鸣。 谁知今日它出现了,却不是在充满喜气的婚礼上,这叫人有愧对先人之耻呀!他们最珍贵的宝石竟惨遭退回。 更讽刺的是,此时双手捧着戒指归还的不是别人,正是与清美雅子有私情的佐藤慎吾。 「是的,神野家不能接受私德有瑕疵的女子为媳,故而忍痛推辞这门亲事,望请见谅?」 清美雅子在他住院期间与人私通,据查属实,当事人业已承认,这桩姻缘自是无法维持下去。 这当然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实际上是苍狼森刻意的安排,他才能在不伤两大家族交情的情况下,将双生兄弟的未婚妻转送出去。 先别提他是否有心上人,光是亲手足的女人他就不可能染指,而她身怀遗腹子,他若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就接收,那真是猪狗不如,与畜生无异。 而且清美雅子可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凡事算计,胸无斗尺,善妒又不具妇德,真将她娶进门,神野家不败也潦倒,早晚毁于她之手。 「不,我不同意.我不要退婚,我今生认定了鹰一人,谁都不能逼迫我离开他。」她绝不接受遗弃的待遇,一个小小的过失凭什么要她屈从。 「包括我本人的意愿吗?」他开口说出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瞧心上人冷酷绝情的神色,瑟缩了一下的清美雅子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博人同情。「鹰,你真的能忍心不要我,枉顾我们多年感情?」 她不会退让的,谁逼她都不成。 「我给过你机会,雅子,可是你辜负我对你的宽容,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的情感。」然而说起来她也替他省了不少事,如果她不是不安于室,耐不住寂寞,他还得费心地安排她的去处。 苍狼森不想赶尽杀绝,虽然她的男人一心要他死,但终究血脉同源,他没法连他最后一丝命脉也斩除,未出世的孩子是无辜的。 至于孩子的母亲,只要她从此安份守己,不要再来纠缠他,他会给予一笔金钱,够他们母子阔绰大半辈子。 「我不服,你对我不公平,左拥右抱的你有数不尽的女人,而我只有一个慰藉,你怎么能因此而离弃我,你的爱填不满我的需要呀!」她想要更多更多的爱何错之有。女人像花,必须呵护灌溉,他把大半精力花在其它花花草草身上,为了维持她不凋的美丽,自是向外发展,寻找能带给她雨露的温暖。 「我是男人。」这个理由已经相当充裕了。 男人女人、水远处于不对等的天秤上,女人有一个以上的情人叫淫荡、不守妇道.男人拥有众多红粉知己,众人的眼光是羡慕的,赞他风流多情。 「是男人又如何,当初你口口声声说会爱我到死,一生一世你的妻子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你说过的誓言全忘光了吗?」他们爱得疯,情也狂.哪能一笔抹煞。 「爱你到死?」他挑起眉,眼底多了同情,她口中的男人的确爱她到「死」为止。 「雅子,你不会「忘了」 我有失忆症吧!」 「你是什么意思?」颤着唇,她用戒慎的语气问道。 苍狼森抚着手肘多出的一块硬石,上身微倾。「意思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的我和昨日并不相同,我重生了。神野鹰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神野苍狼。」他为自己取的新名。 第二十三章 「神野……苍狼……」他到底在说什么?为何她一句也听不懂,谁死了,苍狼又是谁? 「不错的名字,是吧!我挺满意的。」他抿起唇,掩饰那不小心流薅出的那属于苍狼森的邪肆笑容。 眼尖的清美雅子瞧见他眼角一抹笑波,一个疯狂但不无可能的念头闪过,她忿然的一指, 「你不是神野鹰,你是谁?」 在场的众人当她疯了,他怎么会不是神野鹰,从未改变的脸孔便是铁证,无人假冒得了,她肯定气得胡言乱语了。 「雅子,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颜面,别弄得日后大家都难做人。」神野苍狼微惊,静观其变地保持泰然。 「是谁给谁难看,你分明是假的,鹰的腋下有一颗痣,你有吗?」她努力要证明自己的猜测。 虽然如他所言,人在遭受重大创伤后,心境上可能会有些改变,国内外病例时有所闻。 但是有一点绝对假不了,那就是她对神野鹰身体的了解,他身上有几个疤、几个伤口她都曾一一细数,了如指掌。 他嗤哼一声。「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那么我来问问从小和我起长大的慎,我腋下可有一颗痣?」 「问他?」她怔了怔,对他突如其来的提议感到十分意外。 不用说,慎吾一定是站在她这一边,他那么爱她,怎么可能在这节骨眼上背弃她。 但是,她太过自信了。 「慎吾,你说。」神野苍狼只单臂托着腮,不做多余动作。 得令的佐藤慎吾谁也不瞧、目光停放在自己捧着的宝石上。 「神野家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所追随的那个人。」他轻移脚步,走至神野苍狼身后。 他的行为已经很明显,不论别人说了什么,他所认定的主子便是神野家的主事,没有所谓的真假之分。 「你……慎吾,你背叛我……」他居然毫无考虑地选择自称神野苍狼的男子。 清美雅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愕地瞪着佐藤慎吾波澜不兴的侧面,想不透他为何会帮着别人伤害她。 「不是背叛,慎吾本来就是我的人,他不效忠我还能效忠谁?」只要他体内流着神野家的血,就算他是假的神野鹰又如何?他仍是他和二条静夫必须尽忠的对象。 而她,清美雅子才是外人,纵使佐藤慎吾爱她,但在小情小爱的男女关系上,他仍拥有旧家臣的忠心和男人的情义。 一个义字,让男人赴汤蹈火,抛爱弃情,日本武士的精神长存,男子重信诺胜过爱情。 「你……你霸占了鹰的一切,你到底是何居心。」她坚信他不是神野鹰,否则她实在无法接受她爱的男人会如此对待她。 「好聚好散,别再强求,如果不是你肆无忌惮地与人苟合,今日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说到底她是被神野鹰宠坏了,以为他的爱是无限包容的。 「我……我……」她呐呐地红了眼眶,终于知道错在哪里。「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只守着你一个人。」 「即使我又收了情妇你也不争风吃醋,与她们和乐相处?」他故意刺向她的弱点。 「当然不行,你是我的……」她激动的一吼,方才的温顺又化为乌有。 感受到众人同情的目光,骤地掩嘴的清美子惊慌地发现她又说了不该说的话,心慌地想补救。 她急得捉住一根浮木。「慎吾,你告诉他,是你勾引我的,不是我的错,我是被你强迫的。」 一听两情相悦的欢愉被她形容得如此不堪,深爱她的佐藤慎吾心痛得转开眼,不愿再看她。 「……对、对,还有孩子,你不能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可是神野家的子嗣。」哈!她仍有筹码在手,不算输家。 她以为她还能逆转情势,洋洋得意地抚着肚子。 「孩子你带走,生活费和教育费我会按月汇入你户口。」他在金钱上不会亏待她。 「你……你说什么?」清美雅子怔愕地张大嘴,不敢相信他连孩子也不要。 真的没希望了吗?她不再是那个他所宠爱的人。 「我的孩子会在我爱的女人体内茁壮、成长,那个孩子才是神野家未来的继承人。」而他爱的女人不是她。 不小心透露一丝得意的神野苍狼腰上忽地一疼,他脸皮抽动了一下并未有太大的表情,反手捉握住拧他腰肉的小手,将想往后缩的小女人拉至身侧。 在这之前,其实她一直像忍者龟……呃,是委曲求全的小媳妇般的躲在他身后,要不是他突然语气一转,有趁机拱她出场之嫌疑,她会非常安静,乐于当只没声音的小老鼠。 低头太难,可人在屋檐下,又不能不低头,难为她了。 「就是她,和你串通的假医师,你们一定策划很久了,在那时候偷天换日,将鹰换移走。」 一见到江天爱,清美雅子立即尖着嗓大吼。 早该听从心中的警讯,除掉让她感到威胁的祸根。两道恶狠狠的目光进出强烈的妒恨,烧红的眼有如夜夜出没的夜叉。 「静夫,替我送雅子小姐出去。」 神野苍狼懒得再多说了。监视器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拍出当时情景,说换人谁会相信呢? 「是。」 比千年冰山还冷硬的二条静夫做出送客的姿态,挺直背脊散发冷冽的压迫感,彻底执行主上交付的任务,不容他人撒野。 即使清美雅子差点成为他女主人,此刻不甘的叫嚣的她,在他眼里与野狗无异,若以人的方式请不走她,他会亲自「-送」她离开神野家的势力范围。 十秒后,只见一道尖叫的身影被拖着走,终至消失在门口。 「慎吾,你怨我吗?」神野苍狼唯一觉得抱歉的人是他。 佐藤慎吾眼底闪动痛楚,但很快地被掩饰。「不,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 不能怨,因为错的人是他,无视神野家对他的栽培,勾引主人妻,在一百年前是处以极刑一死。 「如果你想跟她在一起,我不会阻拦。」他有权选他想要的人生。 「不,慎吾的归属不是她。」他坚定的说道,双膝跪坐一叩首,宣誓忠诚。 「你什么意思?太过份了,居然把我推出去当炮灰。」一点转圆机会也不留。 左手接住飞来的夹脚拖鞋,右手捉着摇摇欲坠的花瓶,头一偏,险砸到额头的是一本厚厚的惊悚小说,脚底板踩到木条碎片开始发疼。 不理智的女人发飘叫人厌恶,但乐在其中的神野苍狼可是笑着他一向心静如水的小女人正在展现「人性的一面」,他显得相当愉快,而且助纣为虐地鼓励她大肆破坏。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人新气象,前人的摆设他不甚满意,何不就此做一番改变,把不该留下的旧物清出去,换上顺眼的新品。 嗯!嗯!她不打棒球可惜了,超强臂力,球速起码有一百八,那个什么之光肯。定不及她,瞧她的架式多狠…… 「咳!咳!小爱,那张红檀桌子有百年历史,你知道近年来森林逐渐减少,臭氧层越破越大,我们要懂得珍惜资源。」不重,六十几公斤「而已」,砸到人铁定头破血流,半条命寄放在阎王那。 第二十四章 「少说风凉话,你没被人恨过是不是,瞧她瞪我的眼神多凶狠,要是我胆子小一点不就被吓死了。」哪像他悠哉游哉,不以为性。 桌子太重搬不动,她改丢扇子。 「我会保护你。」他笑着取过她手中价值不菲的传家舞扇,伸手一揽轻拥着轻盈的小羽乌。 「保护个鬼,女人的妒心很可怕,防不胜防,真要发起狠来,十道城墙也挡不住。」他太轻忽女人的决心了。 「好,那我就筑十一道城墙,顺便挖道丈深的壕沟,让她来得去不得。」好认真的表情,真是可爱极了,让他越看越喜欢。 一听他明显取笑的语气,忍不住发火的江天爱捉起他的手臂又是一咬。「你给我正经点!」 看着两排深印的齿痕,他笑着亲吻她咬过的痕迹。「还恼火?」 他知道她在气什么,无非是太早让她曝光,贴上私人所有标签,让她被迫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这对行事向来低调的她而言,无非是摆了块 上等牛肉任人评论,让她不胜其扰。 神野苍狼不否认自己是刻意在所有人面前介绍她,一是宣告她未来的地位,让底下人不致轻慢,二来是趁机捉牢她,在诸多见证下,她想逃也逃不了,有太多人会帮他看住她。 「哼!」不理他。 「噘着红艳泼的小嘴,你在索吻吗?」佳人的邀请岂能辜负。 「等我死了,欢迎你亲吻我的尸体。」江天爱推开他凑近的嘴,不豫地一瞪。 「不许乱说,你至少要陪我六十年。」他眼微沉,惩罚性地拍拍她俏臀。 「你……」双颊缕红,不知是羞红还是气红的,「算了,遇到你准没好事,我自求多福。」 先是为了要不要帮他,他烦了她整整一个月,害她严重睡眠不足,多了黑眼圈,接着又为帮他重回肉体奔波忙碌,她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塞回自己身体,以为功德圆满,可以松口气了。 谁知事情还没完,平白掉落的泪水比汗水还多,接下来还有多少苦难等着她,实在难以预料。 求神求人,不如求己,靠自己比较安心,免得又惨遭奸人算计。 江天爱狠狠瞪了奸人一眼,对他誓言日一日一的保证毫无信心。 「瞧你说得哀怨的,好像我多糟糕似,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他一拧她粉鼻,眼神柔得充满爱意。 难说,她在心里说道。「你日后做何打算,要一直待在神野家吗?」 「也许。」他模棱两可的道。 「没诚意。」她气得掐他一下。 低视怀中水嫩娇颜,神野苍狼满足地笑出声。「我还不确定要不要留下,至少在这个家还没完全平静前,我不能离开。」 他有义务稳住它,不致产生动摇。 「我们三天后的班机,九点起飞。」她是学生,课照上。 倏地抱紧,他贪恋地一嗅她颈问幽香。「你会延期,答应我。」 「不、要。」她摇头,不让他称心如意。 「小爱……」他压沉音,忍着不摇晃她可恶小脑袋。 「我很怕死,我要尽快逃离日本。」她是未雨稠缪,并非推托之词。 「……没人会害你。」他无力地扶额呻吟。 「有。」 「谁?」 「清美雅子。」 他无法反驳。 任谁晓得她对付神野鹰情妇的残酷手段后,不会心生畏惧,进而害怕地远离。 「接下来是男人的工作,与我无关,我在英国等你。」比月一见还明亮的双瞳漾着笑意,诉说着无限情意。陡地,他顿悟了,她不是怕死,而是放手让他做他应该做的事,不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心头很暖,暖得有如置身蝴蝶飞舞的百花中,春天的气息正包围着。 「我爱你,小爱。」他想不会有人能让他如此深爱了,他的救赎女巫。 「我也爱你,笨狼。」她故意敲他脑壳,嘲笑里头空无一物。 「笨、狼?」挑起眉,一抹邪佞在嘴角渐起。 「跟我一比,你的确很笨,敢不承认吗?」她是公认的天才。 「嗯!嗯!」他居然赞同地点头,然后……「但我有一样很强。」 一瞧见他眼底燃起的欲火,以及坏坏的贼笑,当下梨腮酣红的江天爱羞恼地獗起嘴,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坏事。 当然,她是抗拒不了他,因为她爱他,但是,她不是住在城堡的公主,而是有巫婆笑声的邪恶巫女,他才该大吃一惊。 在神野苍狼错愕的目光下,江天爱主动地扑倒他,并用慢动作慢慢脱掉彼此衣物,摆出近乎脱衣舞娘的撩人姿态,惹得身下的男人欲火越烧越旺,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对不起,可以打扰一下吗?」 杀人呀!这个时候来打扰? 蓄势待发的雄狮目露凶光,全身僵硬有如石像,他昂藏的欲望正停在天堂的入口。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不识相,人家在「忙」还来叨扰,不能等他快活过后再来对不起吗? 神野苍狼翻身覆住娇喘吁吁的甜美人儿,大掌揉捏雪嫩双峰,唇舌游走两峰之前,以为他未加理会,门外的人必会自行离去。 谁知华而不实的纸门忽被拉开,赤裸交缠的情人顿时一僵。 「你在干什么,你……卡桑……宫子夫人……」怎么会是她? 神野鹰的母亲,他的……卡桑。 「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原谅我必须这么急迫地见你一面。」她的儿子……。儿子呀… 「请你等一下,容我们先整理整理。」 深吸口气的神野苍狼先拉件浴衣穿上,再替爱人盖上毛毯。 其实从他清醒到回到神野家这段日子,他还没正式和生他的神野宫子说上一句话,仅远远地看上几回,互相颔首便不再有交集,亲子关系淡漠到有如陌生人,没人主动接近对方。 他不是不想去见她,他毕竟不是真的神野鹰,但见了又怕徒惹伤心,而是被亲生母亲舍弃的怪胎,他想他没办法接受她当他是神野鹰的关心,或是认出两人的不同而目露嫌恶。 「请问有什么事,劳烦你亲身来一趟。」他看母亲的眼很冷淡,像是故意要隔绝些什么。 「你是我儿子。」她开门见山的说道,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动。 他微愕,不解她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一句。 「我另一个儿子。」 「啊!」他震撼,身子倏地绷紧。 「二十七年前我刚怀有身孕时,那时我的心情是很沮丧的,因为你父亲向我提出离婚,他说他爱上另一个女人,希望我成全,而那人是我大姊。」 神野宫子娓娓道来当年的苦衷,当初她大姊逼她拿掉孩子,又危言耸听她腹中胎儿是妖孽,神野家从未有过双生子,必是先人一不警,恶兆来临,她必须离开神野家。 但是深爱丈夫的她说什么也不愿退让,仗着公婆的疼爱将破坏家庭和谐的女人赶走,向外宣称她腹中只有一个孩子。 「你是老大,一出生哭声宏亮,身体健壮,但晚生三分钟的二子却脸色发黑,瘦弱得几乎要养不活,所以我送走了你,留下他,因为我知道你活得下去,而他没有我不行……」 当初神野宫子舍弃一个孩子的用意,其实是保全他们能够顺利的长大,在乡下待产的她并无丈夫陪同,只有一个亲如姊妹的好朋友在一旁照顾,并在孩子出生不久后抱走老大,打算亲自抚养。 第二十五章 没想到她设想的还不够周到,此事被一心想爬上神野夫人位置的大姊得知,她派人追杀好友,企图抢回孩子,让她成为背负恶兆的罪人而无法在神野家立足。 好友临死前将孩子送出国,从此下落不明,她只知去了英国,其它再无消息。 这个秘密一直深埋着,直到丈夫和身为情妇的大姊双双亡故,她才将此实情告知次子,希望他能找回他大哥,继承家业。可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儿子一听竟脸色大变,大声咆哮他才是神野家的继承人,他没有兄弟,也不会让他活着回来争产。 神野苍狼的面颊流下两行清泪,一个母亲的无奈。 「卡桑。」他鼻头一酸。 「原谅我,孩子,我只是个无助的女人,为了我的孩子们我必须先学会舍弃。」 【第十章】 「咦!怎么有烟?」 一阵浓烟从门板下钻入,继而是炽热的红色火光,木头燃烧的劈咱声快速而猛烈,伴随着刺鼻的汽油味。 「不好了,有人纵火,你们快离开。」神野苍狼神色紧张地护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以臂挡挥掉落的天花板。 「不行.火太大了,你先带宫子夫人出去,我身手很好,不必担心。」他一个人护不住两个人的。 「什么时候了还任性,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人,你……咳咳……快点过来……」 该死的,竟然推开他的手! 火,蔓延着。 像恶魔般的狞笑,不断威胁吞噬所有,屋梁倒塌了,梁柱起火燃烧,整个地板烫如烧红的木炭,每走一步都倍感艰辛。 浓密的烟让人视线不良,灼热的火光逼得人睁不开眼,这场火来得太凶猛,根本无从防备,一经点燃便全面焚烧,毫无退路。 原本就是木制的房舍,再加上秋天干燥的气候和山里的风,火势烧得十分快速,四面都是火,叫人逃生困难。 「我不是任性,宫子夫人有气喘的毛病,你没发现她吸入太多的烟快喘不过气来了吗?」她呼吸声不对劲,她一听就听出来了。 「什么,气喘?」他低下头,这才发现一直未开口的母亲已呈现昏迷。 「真的不要顾虑我,我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天才,你要相信我,我很怕死的。」她半开玩笑地催促他快走,不让他犹豫。 「小爱……」 她故意凶狠地大吼,「少啰唆,你还欠我一个惊天动地的求婚仪式,你要敢赖掉,我天天钉草人诅咒你……」 「你……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不要乱动……」好痛苦的选择,这是母亲当年的选择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眼中泛着泪光的神野苍狼心如刀割般痛着,在面临不得不的痛苦抉择中,他才深深体会母亲当时的心情。「快走,别耽搁了,再迟大家都走不了.我……咳……咳……我要自行去找出路。」一说完,她身一低,故意不让他瞧见自己。 捂着口鼻的江天爱尽量将身体压低,她避开浓烟,退到较安全的角落,却离门越来越远,也渐渐看不见他的身影。 江天爱明白她若不先离开,他肯定会迟疑再迟疑,不放心地回过头,再来等她,结果错过了逃生的黄金时期,让三人都深陷险境。 嗯,她很坚强的,不怕、不怕,她早说过碰到他准没好事,她必须自力救济,不能拖垮他,以她的聪明脑袋不可能逃不出去的。 只是……皮肤好烫,脚底板痛得举步维艰,女人是水做的,她大概要融化了吧!」 「……我爱你……爱你……小爱……要撑住,我一定会救你……我爱你……」 大火烧去了渐行渐远的的声音,一声声的爱语迥荡在火中,鼻头很酸的江天爱想站起来回他一句一我也爱你,但是她忍住不张口,任由他远去。 她伸手想抹去脸上的煤灰,蓦然发现都是水,她哭了。 「要勇敢,不怕、不怕,你是天才,你连家里两个白痴和一城堡的精灵都摆得平,还有什么事难得倒你。」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天啦!什么天才,根本是蠢材,她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居然叫他不要管她,尽管逃出去,她几时变得这么善良了? 明明缺心少肺、无情无义的人,她连自己兄姊都能出卖,诅咒老爸老妈,为什么偏在紧要关头会突然冒出牺牲小我的大爱呢? 爱情呀一害人不浅,真是可恶的东西,她江天爱偏不服输,非要活给他看。 思及此,呛得头昏脑胀的小女人提起精神,她摸到了一只茶壶,将温热的水倒在撕下的衣服碎片上,捂着鼻往火与火扑接又回退的空档冲过去。 其实,她也不是很聪明,面对同样被大火焚烧的房间,她苦笑地拍熄落在发上的火星,十分难过她宝贵的头发只剩一半的长度。 火,都是火,烟反而变少了,意味着她在大火的中心点,若是没有奇迹,逃出很轻很轻的呻吟声由夹层传来,她以为听错了,但拍打的声响和虚弱的求救声凌迟她的耳朵,很想见死不救的,偏偏良知又敲打着她的脑袋。 「唉!算了,死一个跟死一双没什么两样,看老天想给我多少考验……嘎!怎么是你?!」 一撬开夹板,手烧伤的江天爱愕然一怔,双目瞠大地瞪着抱膝蜷曲的女人。 「我……我后悔了……可是……咳……明明没人,我的手却像被拍了一下……火把掉下去……油烧起来……烧起来……好大、好大的火,我好怕……它一直朝我靠近……我 会被烧死……」 「别说了,我扶你。」面对吓得脸色发白、语无伦次的清美雅子,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说她早晚会被她害死嘛!女人的妒性比死还可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头笨狼还取笑她有被害妄想症,杞人忧天。 瞧?不是全让她给说中了,心有不甘的报复者终于行动了。 不过,也未免太逊了,连自己也烧死,她不憧什么是投资报酬率吗?一尸两命绝对划不来。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火好大,我好热,喉咙好干,喊不出声音……」叫人救她。 「等等,刚才不是你在喊救命?」很低、很沉,像是风中的回音。 「我没有……」啊!痛,喉……喉咙痛! 江天爱表情古怪的再问:「你有没有拍打木板?」她摇头,再也发不出一丝细音。 「不是你……」那是谁? 她突然有种很毛的感觉?火很大,身体却觉得冷,一股寒栗由脚底窜起,火光中似乎有人影移动……咦?真的是人。 正要开口一喊,她神色忽地冻结,怔愕地看着那个人飘过来,只有上身没有腿「你不是神野鹰?!」 他怎么又回来了? 「跟我来。」飘忽的白影螺动着唇瓣,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本来还在考虑的江天爱一见他落在清美雅子身上的眼神,她苦笑的叹了一口气。决定赌他一赌。而她赌赢了,在一只鬼的开道下,火如同有生命地朝旁退开,刚好容她 们两人通过。 「告诉她,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再爱她了。」依旧是无声,却叫人落泪。 第二十六章 在轮回前,他回顾自己为何会落到此境地,在阎王面前忏悔不已,若不是为贪,他不会杀害自己的亲生大哥,更不会英年早逝,连自己的孩子出世都见不到。 这番真心的悔意打动阎王,让他回来见雅子一面,他才好放下星碍的去投胎,不意正好遇上这场火劫。 「你自己告诉她……」话到一半,江天爱感觉有人扯了她一下,失声的清美雅子泪流满面,蹒跚地走向正在消失的身影。 清美雅子应该知道她爱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唉,怎么有点感伤呢! 蓦地,一双颤抖的铁臂从后紧紧拥抱着她,一滴、两滴……的泪水洒落手臂,她听见最动人的爱语。 「找到你了,我的爱,不许再推开我,永远都不许,我不想被你吓得短命。」 江天爱笑了,将布满灼伤的手放置在粗糙的大掌上,握着。 「哎呀!哎呀!别挡路、别挡路,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还不赶快去准备准备……」一支系上红色领带的口琴跑过去。 「好忙、好忙呀!怎么会这么忙,上菜的家伙哪去了?快把盘子带出去,要盛盘了。」一排银盘跳来跳去,让平底锅气得直跳脚。 「你、你、你!快点拉好,不要再玩了,我叫茶壶揍你们屁股喔!」拉着彩带的三脚椅摇摇晃晃,大嗓门的骂着爱玩的小茶杯。 「小心点,地上打了蜡,要观礼的请上左侧楼梯扶手,一个一个来不要挤……」酒柜正在指挥交通,笨重的身躯差点压到蓝色钢琴。很热闹的气氛,有些热闹过了头,精灵城 堡里只见大的小的影子四处晃动,一下子爬高,一下子搬凳,一下子路脚,比今天的主角还要兴奋。 毕业了,身为天才的江天爱终于从医学院拿到毕业证书,也顺利的考上执照,在她满二十一岁的这一天,她成为了师法犯罪现场中,最计人注目的女法医。 虽然她老公一直嘀咕着不让她摸死人尸体。 哈——没错,她结婚了,也是在这一天,即使她百般不愿,想尽一切方法想拖到三十岁生日。 不过任她再聪明,也逃不过老天的安排,一只小小的小蝌蚪英勇地突破重围,从针扎破的小洞奋力往前游,与娇羞的卵子小姐相遇,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有了新生命的涎生。 没错,她怀孕了,两个半月,在神野苍狼的努力下,她不得不披上白纱,眼眶含泪地和他走上红毯的那一端,短短的五分钟由「新」娘变「老」婆。 好可怕的折旧率呀! 「说,宫子夫人为什么能一眼就分辨得出你不是神野鹰。」像她就不敢肯定。 老实说,她很想逃婚,要不是清美雅子一手一个抱着早产的双胞胎儿子挡在门口,她早就溜了。 谁会料到一场大火会改变这么多,原本多妒善嫉的女人居然成了最温柔的母亲,而且自称是「大嫂」,不许有异议。 由情敌变成闺中密友感觉满心酸的,她竟不能说不,和当初被只鬼缠上一样,无力反抗。 「叫卡桑。」她横睨一眼。 「喊得很顺口嘛!不知道是谁老咬到舌头牙。」 「我母亲也是你母亲,别不珍惜。」 江天爱很想啐他一口,她自个儿的妈都可以‘不孝’了,还管别人的妈。「说,你和卡桑有什么秘密?」 他扬着眉,俯向她耳边。「不、告、诉、你。」 「.你……你用我当初的老招式回报我。」好,他真好,现学现卖。 「嘘!小心点,别大吼大叫,要是吓坏了女儿我可是会心疼。」他一脸怜爱地和她肚子谈话,一副傻爸爸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根本还没有做过检查,是男是女仍是未知数。 「因为我爱她跟爱她母亲一样深,她舍不得让我失望。」他喜欢长得像她的女儿,去危害所有年轻的小伙子。 「一样吗?」她笑得好不开心。 「当然。」他笃定的点头,犹不知大难即将临。 取下头纱交给他,她拉起曳长婚纱往屋内走。「医生说我近日不宜行房,麻烦你睡客房。」 「嘎?什……什么,你的医生明明说可以……」他还厚着脸皮去问,被长相像肯德鸡爷爷的老医师念得快抬不起头。 好色、纵欲、不体贴妻子的丈夫、自私的小混蛋…… 三十分钟后——没问题。 「医生,我。」她指指自己,不理会大受打击的臭男人。「可是你是法医……」 江天爱忽地回头一瞪,他瑟缩地闭上嘴巴。「你希望我是死人?」 他惊恐地直摇头。 「嗯哼,等你哪一天爱我胜过你女儿,你再进房吧!」他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妒的吗? 「嘎?!」神野苍狼顿时瞠大眼,看着新房的门在他面前,关上。 远在埃及,有一对灰头土脸的夫妻正在扫着灰,想看清手中的古物是花瓶还是死人骨头。 「老婆,我好像忘记一件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会忘记表示不重要,不用再去想。」工作比较重要。 「也对。」他搔搔头,继续埋在土里挖宝。 一张通知两人回家参加喜宴的红帖被压在一迭书下,经过很久很久,这对考古狂父母才发现他们当了外祖父,一对双胞胎外孙女居然会飞——据说遗传自她们的曾曾祖母。 「这叫……惊天动地的求……求婚!」 严重抽搐中,某女。 把一万颗写上「求婚」两字的气球飘放在空中,再用长距离猎枪一一射破,惊天嘛!够有创意吧!老天不吓死才怪,以为神仙住的地方也发生枪战。 而动地…… 瞧某女眼珠子翻白,差点口吐白沫,不用说也一定是相当……震撼。 将五百亩的地挖深三尺,埋入无数根腰粗般的水管,水管的一端完全封死,另一端则缩成小孔,用强力水柱猛灌水,灌到水管爆裂,冲破地面而出。 呃!的确是动地,方圆十里的居民都感受到了,纷纷跑出住屋,大喊!地震了、地震了,快跑…… 「这样的求婚够惊天动地吧!」某男得意扬扬地扬起嘴角,解开绑在额上的「必胜」布条。 「呃,很……很昂贵……」某女心在滴血,节俭成性的她正在估算某男浪费了多少奶粉钱。 「还有请接受我的求婚吧!」 「好……好……好……」 某女看着两人抱着大南瓜做的戒指,天才脑袋顿时产生一堆乱码,神智不清地说了三个好字,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好烂的南瓜笨蛋。 于是乎,神野苍狼趁机将预先藏的蓝钻戒指取出,当亲亲女友尚未回神时,赶紧握住她的手,一穿到底套入爱的小指。 唉!江天爱就是这样把自己给嫁掉了。 听说她一直深深后悔中。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城堡有秘密之一《宅男欠料理》; 02、城堡有秘密之二《金主没行情》; 03、城堡有秘密之三《捡到色男人》。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