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鹰冰美人》 楔子 北风狂啸着追赶一队经商的旅人,领队是一位美若天仙、气质出众的冷艳女子,为了全队的安危,她不时回头张望,确定所有人的安全无碍,才肯继续前进。 “冷刚,你仔细看着前头,我想暴风雨快要袭来了。”她拉紧夜裘,拼命地向前头喊话。 “不会吧!我看除了风大了点,不至于有暴风雨。”在这种烈阳下的沙漠里?冷刚不信地想。 女子甩甩头,吐出口中的飞沙,“相信我,我对湿气的敏感度高于常人。” “好的,我会谨慎些,你自己小心。”风几乎将他的声音吹散。 “大家小心!” 很快的,她的话应验了,在一片漫漫黄沙中,突然袭来一大片乌云,迅速地掩盖整片天空,一时间四周陷入幽暗狂风中。 顷刻间,雨开始如珍珠般大小直落,其中夹杂着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扰得人畜不宁,分不清东南西北。 “稳住,大家要稳住不要慌!”女子用最大的声量高吼,还是敌不过轰声四起的雷鸣。 有些人控制不住座马而跌落,有些人则因视线不明而走岔,惹得冷刚忙着把走岔的人拉回原处,又要安抚不安的马匹,足下一时不察踩入流沙中,他以为这下死定了,没想到被女子素手一拉,他便稳稳地踩回硬地上。 这场骤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一会天空又恢复一片晴朗,冷刚细点人数,欣慰没人伤亡,正想向骏马上的女子回复时,才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冷刚当机立断地嘱咐手下去寻找,直到有人来报在流沙区上,发现女子的银铃一只。 他一看,立刻发出怒吼声大喊,“龙霞” ☆☆☆ 一行穿着打扮怪异的黑衣人,正行经“逆江河”。 据闻逆江河因山势地形之故,由南向北流行,乃是地泉涌出之江河,泉水甘甜而清澈,唯河底是一片流沙,没人知晓流沙何处冒出。 为首的一人眼神锐利,直视着河中似人形的漂浮物,“久鹰,去看看那个垃圾死了没,死了就把他往山沟一扔喂野狼,免得碍眼。” 身侧一位高壮的大汉领命,泅入河中将“尸体”捞了起来,正准备往山沟一扔…… “等一下,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开。”不知为何突有此一举,连他自己也很纳闷。 “是的,堡主。” 当一张绝艳无双的美丽脸孔展露出来时,众人皆倒吸了一气,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无不赞叹,好美的中原女子。 之所以认定她是中原人,主要是她那纤细的五官和玲珑娇小的个头,还有那一身看似名贵精致的缎裳丝绸湘裙。 “好可惜哦!天妒红颜。” 正当有人发出欷吁声时,原本被认定已气绝身亡的女子动了一下。 “她还活着……”顿时众人的惊讶声四起,但更令他们傻眼的事发生了,堡主居……居然输内气给…… “看什么看,回堡!” 于是在回程的路途中,冷傲的堡主怀中始终有一位女子的存在。 第一章 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云林。 春来遍走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静,死寂的静。 淡淡的湿木味,腐朽的陈年麻布堆在墙角,一盏半满的灯油里浮着蚊尸虫体,老鼠在屋梁上窜动,速度迟缓而停滞,仿佛在倾听些什么。 有些年岁的木床上,躺着一位脸色苍白的绝色女子,身上的衣物全无,只复盖一条薄薄的棉被。 在近秋的时分,凉意使人清醒,她那扇轻羽般的睫毛如黑夜中的昙花悄然绽放,掀开沉睡已久的阴暗,带来一丝光明。 “这里是……”她张口欲语,却发现舌干唇裂,粗嘎的嗓音难以入耳。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何处?她定下心来回想。 昏迷前的狂风暴雨及无情的流沙,如重播画面般在她脑海中掠过,胸腔内的肺袋好像能感觉到当时的压力,气闷不张略微难受。 缓缓地呼气吸气,将那股闷郁排挤出身体,待感觉舒适些,她才打量起四周。 虽然斜剑山庄富甲一方,下人们的居所不比寻常人家差,但她还是一眼看出自己身处低下的佣人房,而且是久无人居的下等屋。 是谁救了她又弃之不顾?是无心还是力有未逮?抑亦或是故意?总归一句话,不论敌友,她龙霞是欠下这条人情债了。 勉强撑起虚弱的身躯,慢慢地下床,乍见自己修长的裸足,龙霞倒是好笑地低下头扫视自身赤裸躯壳。 谁这么无聊,脱光她身上的衣物,是怕她潜逃还是刻意捉弄?若是前者,也该打入地牢才对,如果是后者,她可看不出有何趣味。 “你醒了?太好了!我以为你这下死定了。”一位身着秋香色衣裳的丫环,兴奋地在她床前喳呼。 “是你救……救了我?” 龙霞乌鸦似的嗓音丝毫打不消丫环的雀跃之心,“是……呃!也不算是。”真好,她没死,这么美的姑娘若香消玉殒实在太可惜了,还好她躲过勾魂使者的催魂玲,得以停留在人世间。 龙霞有些被她搞糊涂了,是也不是?“你不会连救人都得考虑吧!”口真干,真想喝口水,她心想。 “当然不是。”丫环忙摇头,要不是自己半夜尿急,也不会见她被丢弃在野狗出没的假山旁,若迟了一步,自己可找不到她完整的四肢了。 “我姓龙,单名霞,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多兰儿,只是个丫环啦!不像姊姊你这么美……啊,我可以叫你霞姊姊吗?”多兰儿不好意思地咬咬下唇。当她救回霞姊姊时,身为女儿身的她也为之惊艳,耗了九只老虎的力量,才把霞姊姊连拖带拉地救回堡中最偏僻的下人房,而私藏外人入堡是项重罪,所以她只好委屈霞姊姊了。 “你顺口就好,我没有意见,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虽同是女子,龙霞还是下意识地拉高棉被。 “其实真正救你的人是堡主,我不过是意外路过才将你带来此。”多兰儿难过地想,可是很可耻,她连自己起码的温饱都供不起。 她在堡中只是个微乎其微的丫头,专在厨房打杂的小下人,连三餐都得看厨娘脸色,要是厨娘一个不顺意,饿上她两、三顿也是常有之事。 她是小孤女,三岁就被卖入堡内为婢,由于生来就瘦小不讨喜的模样,因此总是受尽先入堡丫环的欺凌。 再加上她不擅长逢迎拍马,个性又怯弱,所以更让人瞧不起,索性把欺负她当成是日常游乐,而上面的主事者又不管这类琐事,反正堡中有的是钱,死了一个丫环再买就有,何况她长得又不出色。 “堡主?这里是……”她该不会遇着个变态堡主,救人又折磨人吧?龙霞蹙眉想。 “这里是赤鹰堡,我们堡主是赫赫有名的北方枭雄萨非鹰,你一定听过我们堡主的大名吧!” 北方枭雄萨非鹰?龙霞眉头微微一凝,在记忆库中搜寻此人的资料。 萨非鹰,人称赤鹰之魔,赤鹰堡堡主,年约三十岁,行事乖张冷酷,冷血无情而孤僻,不易相处,传闻他性情反复阴狠,没有所谓的正邪善恶,只恁一时心情而定,然而被他所救是幸或是不幸?她亦不解。 “是你们堡主一时兴起救人,然后又嫌无趣随手一扔?”她生气地想,毕竟无意识的活人没啥好玩的。 “不是的。”多兰儿头摇得厉害,连手也跟着左右挥动,“是夫人她……”她赶紧捂住嘴,跑到屋外四下瞄了一眼再跑进来,她可不敢说出真相,万一被人听见,她这条小命就要呜呼哀哉,下黄泉地府找牛头马面报到了。 夫人在堡中的地位甚高,除了堡主之外,没人敢在她面前吭气,要不是她正巧看到霞姊姊尚有一息存在,不忍地及时抢回霞姊姊一命,不然她是打死也不敢忤逆夫人的。 “堡主夫人看我不顺眼是吧?所以欲置我于死地?”女人,永远争得是那一张脸皮,她体会得到,从小到大,她就因为美丽的脸孔而招惹不少是非,男人因为她而争得面红耳赤,女人则恨不得和她交换那张薄薄的脸皮,殊不知相由心生,再丑陋的女子也会因心美而散发出独特的魅力,但美女总是遭忌。 “夫人不是堡主夫人,她是堡主的夫人……也不对,她是夫人,但不是堡主夫人……呃!但她是堡主夫人呀!我……哎呀!要怎么说才对?” 看多兰儿急得脑袋瓜子要打结的模样,龙霞不由得叹息,什么夫人不是夫人,一下子又是夫人是夫人的,自己快被她搞糊涂了。 “停多兰儿。”见她张口不语,龙霞才满意地说道:“你的意思应该是夫人不是现任堡主的妻子,而是前任堡主的妻子。” 多兰儿眼神中露出崇拜,“哇!霞姊姊好厉害哦!我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你还有办法找出我话中的线头,不过夫人不是前任堡主的妻子,她是前堡主的妾室而已,但是大家都很怕她就是了。” 夫人虽不是正室,受宠程度却不比正室失色,尤其是正室夫人去世后,她更是独霸丈夫的宠爱,即使前任堡主已往生多年,但她在堡中仍有相当地位。 听到多兰儿这番话,龙霞有些迷惑了,他救人,她抛人,难不成两人有隙怨?唉!算了,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自己出头,当前要务是先将自己身体养好,早日回到斜剑山庄复命,免得庄里担心。 “多兰儿,可否给我一杯水喝?”她本来口已经很干了,再浪费些口水就更渴了。 “水呀!我找找看。”水在哪里呢!多兰儿很努力地张望,“喔!水有点脏耶。”她用小茶杯装了半杯。 龙霞真想大声哀号,那岂止只有一点脏,本已不能饮用,先略过黄浊的水色不说,光是在里面“游泳”的“住客”就不在少数,要是一口喝下去,明儿个非生大病不成。 “好像不能喝咧!”恶心的皱鼻,多兰儿将茶杯拿得远远的。“霞姊姊,我去井边打干净的水好了。” “麻烦你了。”连点个头龙霞都觉得吃力。 “不麻烦不麻烦,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一说完,多兰儿忙着要去打水。 “等一下。”龙霞勉强唤一句,“我的衣服……” 多兰儿有些不解地眨眼睛,衣服?对哦!霞姊姊没有衣服穿,可是她也只有两套换洗衣物,“我想办法帮你弄一件衣服好了。” “先谢谢你喽!” “不客气。”多兰儿笑着道,这下惨了,她到哪里去弄件衣服给霞姊姊穿? 当初夫人也真坏心,把人家剥个精光,弃在冰冷的石板上,任由霞姊姊自生自灭,要是被堡主知情,不知又要惹起什么风波。 跟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衣服,可要找谁求去? 喔!对了,差点忘了要提醒霞姊姊,多兰儿忙道:“霞姊姊,你千万不要出房门,不然被夫人发现你的行踪,连我都得遭殃。”她只是个小小丫头,可得罪不起夫人。 “我会注意些,不会为你添麻烦。”身子虚成这样,她又能到哪儿去?龙霞心想。 “那就好,我先去打点一下,你要等我哦!不可以乱跑。”再三的嘱咐后,多兰儿小小的身影才消失在房间内。 龙霞幽然地叹了口气,将身子靠在床柱上假寐,等候多兰儿的再度来临,只是等许久,仍不见她的人影。 因多日昏迷未进食,腹内发出抗议声,口干舌燥又饥饿,在久等不到多兰儿后龙霞决定自力救济。 由于身无一物以蔽体,她只好将棉被当貂镶使用,把身体紧裹在棉被里,露出一截藕白小腿,赤足离开木床。 “哎哟!好冰。”她发觉地面上的温度低了些。“还好不是降雪季节,否则这双腿非废了不成。” 咬着牙,龙霞硬撑起几乎要昏厥的身子,一步一步以蜗牛腱行的速度,缓慢地走出老旧的房舍,凭借着体内一丝丝对水气的敏锐度,她蹒跚地逼近水源处。 在不服输的倔强下,她拖着完全失去感觉的肉体,来到一处清泉流经的小溪边,正欣慰地想俯身掬取一掌清澈时,她目眩了一下,摇晃的身子眼看着就要跌入河中。 “你在干什么?”一记山般的怒吼骤起。 来不及回头望,黑暗就笼罩了她的视线,在她昏迷前,依稀还记着有双强壮的臂弯,以及一双诡异的绿眸……或是蓝眸,她已经分不清真实和幻境。 “该死的女人!” 一道疾风掠过,平静还给原来的平静。 ☆☆☆ “堡主,小姐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多日未进食才会昏睡。”老迈的大夫抖着手,不敢直视那双如恶魔般的眼。 “下去吧!”一心注视着床上的人儿,萨非鹰没有心思注意到大夫松了口气的表情。 “是是……老朽告退。”慌乱地收拾医具,瞧也不瞧那张令人生畏的脸,大夫三步两步地急忙离去,步履之快如顽皮的孩童,丝毫不见花甲年岁的老迈状。 “第二次了,你第二次在水中与我相遇。”萨非鹰的声音轻幽得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 自从在逆江河救起奄奄一息的她,他的心如同逆江河般汹涌不定,当时他不假思索便渡以真气,将她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条命。 她的美丽撼动了他心灵中深藏的弦,使他不自觉地被吸引,想去靠近她。 他不承认爱上她,因为他没有心,只是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想和她亲近,而他将之归咎于是自己欲望禁锢太久的缘故,所以在把她一安顿好之后,他立即找那颇负盛名的艺妓花魁莎莲寻欢,意欲宣泄一身之欲。 纵情三日酒池肉欲之欢后,他自信已有足够定力可以抗拒她的美丽,谁知在他一回堡才知伊人已不知去向。 盛怒之下他一掌击毙侍房丫头,并下令全堡人手极力找寻她,他相信以一名虚弱无助的江南女子,是没有能力出得了赤鹰堡。 经过数个时辰无效的梭巡,他的耐性已达临界点,一股噬血的火焰在腹中闷烧,想将一干失职之人的血拧干,捏碎他们无用的头颅。 他怒火如燎原红焰,不少人受到波及而受了伤,可他仍不满意地欲烧毁整座山林,所以才会出现在杳无人迹的角落里而发现她。 “你是水妖吗?还是受上天责罚落尘的林中仙子?”她若是水妖,自己不就是火妖?想到此,他眼一沉,露出难以抑制的痛楚。 他是火妖,一个名副其实的妖怪,一个人见人怕的恶魔,连父母都不屑一顾的妖魔鬼怪,就连他自己也厌恶这一身奇特,好想生为平凡男子,拥有一份平凡的人间爱恋。 “你若是水妖,遇着我这团烈火,会是水灭了火,还是火烧干了水?不,你不是水妖,水妖不会溺水,你是上苍赐予我的凌波仙子,只属于我。” 当他在她耳旁不断地喃喃自语时,悲哀袭上了他全身,妖怪有权亵渎仙子的灵气吗?一双手沾满无数生灵的鲜血,他还配拥有圣洁无瑕的天女吗?还有他异于常人的外表…… 他阴鸷的脸上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是的,他可以,因为这是属于他的仙子,上天无权反对,还有她,也失去了拒绝的权利。 “你,会是我的仙子。” ☆☆☆ 杭州城 “什么?!霞陷入流沙河?” 不只是居于上位的绝色女子发出冷厉声,座下的众人也一别不敢置信的悲恸貌,宁可自己耳背听错了,也不愿接受此恶耗。 “对不起,夫人,霞姑娘都是为了救冷刚这个贱躯,才人葬身在沙河中。”自责甚深的冷刚红着眼眶想,这趟丝路之旅原本很顺畅,在和塞外民族交易之后,他们即起程返回关内。 根据商队脚程计算,他们可以在一日之内穿越黄沙漫漫的塞外入关,但因他一时吃错了食物而腹绞难抑,不得不暂缓行程。 这一延迟,刚一入关就碰巧遇上了一场大雷雨,搞得人心惶惶,惊慌得四下闪躲,而他为了稳定商队的人马,一个分心就身陷流沙中。 “冷刚,这件事你毋需自责,若你易地而处,我相信你亦不惜一死以护霞的安危。”龙贝妮慨然一叹,多少心痛绞着肺腑。 烟、霞、云、雾四人自幼就守护着她,当她误陷时光河,从先进的二十世纪来到遥远落后的唐朝时,她们也不畏艰险地尾随她而来。 在她心中,她们是她誓死与共的好姊妹,情分不逊两位仍身在二十世纪的冷血姊姊们。 一个重重的落地声响起,冷刚双膝跪地垂下头,“全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别这样,冷刚,发生这种憾事是谁也无法预料,只是怪霞福薄命浅。”龙贝妮拼命忍着辛酸道。 “你打我,骂我好了,我罪该万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愧疚感让他不敢抬头见人。 “你这是何苦来哉!”她用眼神暗示夫婿天寒,希望他安抚冷刚的内疚。 一接到妻子恳求的眼神,不善言辞的斜剑山庄庄主冷天寒,只得接下“懿旨”,谁教他是“妻奴”票选的第一名? “够了,冷刚天灾人祸是无可避免的,不管今日出事的是你或是龙霞,我们一样会心痛。” 对于那四位忠心护主的冰美人,他是由衷的感激,更钦佩她们无所畏惧的勇气,甘愿抛弃未来世界的一切荣誉和家人,尽心服侍她们心目中的唯一主人,为此,他也将她们视为亲手足,如同那些患难与共的兄弟般。 “可是……庄主,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不起大家,害霞姑娘为我丧命。”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因他而魂飞九重天,教他自责不已。 “不要再说了,我相信霞不会怪罪于你的。”龙雾倚在夫婿怀中,无声地垂着泪,她无法承受霞已离她们远去的讯息,姊妹为伴已有二十几载寒暑,这项打击着实令人心碎。 “是啦!大钢牙,一切是天定,不是单凭你一己凡力能扭转的。”紧搂娇妻,冷玉邪企图打散一室低迷。 霞的意外他有些难受,但更让他揪心的是妻子的眼泪,毕竟他和龙霞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他的一颗心全悬在雾儿娘子身上。 一旁的向景天拥着哭红眼的妻子冷琉璃,风千屈则不舍的安慰哭得淅沥哗啦的爱妻柳纤云。 “我知道你们不怪我,可是这样我更难过。”冷刚一说完,不由自主地猛赏自己耳光。 “冷刚”众人轻呼。 “发够了疯没有,没见到尸体,我们绝不接受霞已经不存在的事实。”两道白影分别禁锢他的双手。 “烟,云,你们怎么也赶回来了?”龙雾忍住悲伤,望着久别的姊妹。 龙云远嫁睢阳城外的霸风寨,也就是今日的镇国将军府,而烟正在湖南龙门,帮新任门主龙雅整顿门务,两人都离杭州城甚远,一时之间不应知情才是。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们岂可不知。”龙云虽冷但性子急,不太憋得住话。 “你家相公呢?”冷玉邪悠然地问道。 龙云不在意地耸耸肩,“管他去死,霞的事比较重要。” 刚得知这一消息,她头也不回地跃上快马,直奔杭州城前来,弃夫于不顾,没想到在城门口巧遇急奔而来的龙烟,两人相视不言,便朝同一方位驰去。 龙烟冷静地先向主子颔首,然后蹲下身子问:“你找过霞的下落吗?” 听到问话,冷刚略微仰起头,“四周全找遍了,除了漫漫黄沙,不见丝毫人影,只剩一只银铃。” 一发现马背上少了龙霞,他马上下令所有人尽全力去寻找,直到一道银光在沙漠中反射,他才错愕地傻了眼,任由银铃沉没沙流里。 “你确定霞落入流沙河?”龙烟再一次要求认证。 “是的。”他很希望回答相反语句。 “我了解。”龙烟站起身,走向龙贝妮,“小姐,你记得爱因斯坦的能量不灭定律吧!” 爱因斯坦?能什么量……众人如七月鸭子听雷声不懂。 倒是龙云、龙雾的眼一正,等着下文。 “你的意思是霞尚在人间?”能量不因空间改变而消失,龙贝妮想到了。 “嗯!我在龙门总坛时,龙雅突然要我回庄一趟,说霞发生了意外,所以我才得知这件事。” “既然有流沙,那沙流应该流向何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不外提醒我们,凡事必有定律。” “没错,流沙的流向总会有个出口。”兴奋的龙云一扫之前的怆然,右手轻击左手掌心。 向景天好心地提点,“我听不懂什么哎因死躺,但是有一点你们别忘了,人无法在流沙中呼吸,何况流沙河有多深多长亦不可测。”一旦沙子入了口鼻,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他的话的确不中听,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绝不放弃。“烟,老祖宗怎么说?”龙雅是龙贝妮的嫡传祖先,碍于礼法,她以老祖宗称之。 “小姐,你是龙家的女儿,体内流有龙王血脉,世代受南海龙王庇佑,应该有个谱。” 思忖片刻,龙贝妮绽露出一朵细微的笑靥,“我懂你的意思了,烟、云、雾,准备牲礼起水占。” “水占?!” 龙云、龙雾先是一怔,继而吁了一口气,她们怎么会忘了以水占卜这件事,真是健忘。 ☆☆☆ 三牲摆在向水处,三果以石当桌,分向三方摆弄,洛神花扬洒在水面上,随着淮河的水在原地打转。 “不要紧吧!贝儿,会不会伤到腹中胎儿?”对于未知之事,冷天寒以妻子安危为第一要件。 “水是龙家的灵魂所在,不会危害到龙家人。”龙贝妮回以笑谑的眼神,转身将手探入河水。 瞬间河中出现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小漩涡,小漩涡不停地打转汇集,形成一个大漩涡,让围观众人不由得俯首称奇。 “南海的水神呀!庇佑我龙家的王,你的子孙需要一点启示,请赐予水的力量。”龙贝妮的手似乎被水包围住,漩涡中突然冲出龙形的水柱,将她卷在半空中,不停地在她身侧绕转。 “贝儿”冷天寒忍不住担心地大喊。 “不会有事的,水是小姐的守护者。”身后的龙烟出言解释。 这种水占她也是头一回见到,有些讶然又有些感动,天地之间的神秘,是一介凡人无法窥知的。 一会儿,水龙的行动渐趋缓慢,由空中的回旋降到靠近地面,龙贝妮的脚一接触实地,水便迅速地由她脚边退去,水面上恢复以往的平静。 “小姐,怎么样?” “贝儿,你没事吧?” “夫人,问出霞的生死吗?” “大嫂,好不好玩?” 最后那一句话一出口,众人目光马上怒视那位不知死活的家伙冷玉邪。 “我知道自己俊美无俦、举世无双,你们用不着嫉妒我的……哎哟!雾儿娘子,你好狠的心。”冷玉邪哀叫一声,心想,哦!真疼,娶个武艺高超的娘子,注定一辈子要他“疼”入心肝。 “闭嘴,否则我下毒毒哑你。”龙云一脸不悦,高举着手腕威胁道。 “毒云你……哼!”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和小人一般见识,冷玉邪想着撇过头去。 龙烟无奈地说道:“你们收敛点,听小姐怎么说。”真是一群玩性重的大小孩。 见众人收起不甘正经的脸色,龙贝妮才放柔脸上线条,“霞还活着。” “真的?!”姊妹们终于放宽了心。 “太好了。”男人们嘴角上带着笑意。 “小姐,霞在何方?” 龙贝妮淡淡地垂下眼皮,“北方。” 向景天多事地插上一句,“在北方干什么?难不成也思春了。” 也?!这个敏感的字眼引起龙云、龙雾的不满,“向景天,你活得不耐烦啦,想不想试试我的新毒药,保证你想死绝活不了。” “云呀!我看一命呜呼太便宜他了,干脆来个要死不活的‘享受’,我会暂时忘了研制解药。” 这两个女人好阴毒,他不过才说了一句话而已,向景天撇撇嘴想。“喂!我说的是实情,你们都一大把年纪……呃,是青春年少。” 好可怕,女人的瞪功真厉害,他这正人君子被她们一瞪,立刻自动矮化为谄媚小人。 “不然咱们来打个赌。”向景天不甘心地接着说。 又是赌?他还真是输不怕。 “你想赌什么?”众人乐得看他出丑。 这次他学乖了,亲眼目睹两座冰山被“笨蛋”们抱走了,他若执迷不悟,只会玩死自己,想毕,向景天转了转眼珠子,“我赌霞这次逃不过情关。”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不赌。”他们又不是向景天这种呆子,才不会下这种“稳死”的赌注。 “嗄!你们……”可恶……太可恶了,一群“恶质”人类,向景天气得直跳脚。 第二章 天堂和地狱有何分别?这句话正是她龙霞目前的写照。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见到的是丝帐羽被白玉床,雕花绣凤穿银线,袅袅檀香绕床柱,一株金榕摆在高几上,清脆的风铃声在廊边轻响,乳黄色的窗棂上停了三、两只翠鸟,翠鸟背后是一片晴朗无云的淡青色天空,金色的光芒温和而不刺眼。 “小姐,你醒了,先喝碗燕窝鲍鱼粥好不好?”秋香不待她回答,一碗大补粥已呈上来。 “你是……”龙霞狐疑地看着她,看她挺面生的,但从衣着打扮看来,应该是个伶俐受宠的侍女。 “我是奉堡主之命来服侍小姐,请小姐趁热喝了吧!”想起上一任服侍小姐的丫环下场,秋香便心有余悸不敢疏忽。要不是夫人一再保证她的安全无虞,她才不会傻得送肉入虎口,当夫人的眼线兼破坏者。 趁热?这粥都快凉了,少说也放了近半个时辰,龙霞看着粥心想,不过还好她一向喜欢吃冷粥,便不在意地接过碗,一口一口慢慢吞噎。 “小姐,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许了人家没有?有没有意中人?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秋香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这些话全是夫人命令她问的。 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龙霞从眼角瞥瞥她,“你应该是个丫环吧?” “丫环又怎样,我可是全堡最得宠的侍女。”秋香傲气地说,她可是夫人的心腹,没几个人敢开罪她。 “喔,了解。”一个不知本分的丫环,龙霞颇同情她的无知。 以往在她身边服侍的女孩们,刚开始会惧怕她身上的寒霜,一旦相处久了,自然不再害怕,偶尔会顶个一两句,但从不逾越主仆之分,待人处事方面更不会有大小眼,一律格守本职。 “了解是什么意思?你在嘲笑我?”秋香两只手叉着腰际,活像只喷气的老茶壶。 “我不知道贵堡的规矩如何,不过我看你的表现不像个丫环。”只是一个不知分寸的下人罢了,龙霞不屑地想。 瞧她冷冷淡淡的模样就有气,除了脸蛋长得俏一点,哪比得上夫人的妖媚。“要不要再来一碗。”秋香不怀好意地问。 “好的,麻烦你。”故意谦和地要求再添一碗,龙霞想磨磨她的锐气。 一般来说,她不会故意找人麻烦,但是麻烦若在面前而不去挑又违背她的本性,所以她只好做个惹人嫌的“恶客”。 不情不愿地扭着细臀,秋香捧着一碗粥靠近,一双三角眼正闪着恶意光芒,手一翻,整碗粥眼看着要落在龙霞身上,岂知……龙霞一个巧手接过空碗翻转,完整地将浓粥收在碗里,不露半点稠液,“谢谢你的粥,真是好吃。” 想玩她,再回去修炼一百年吧!龙霞作态吃着粥,眼底有着不屑和冷意。 “你……你……”秋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她只是个纤弱的病人,不可能……“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我这个人一向很懒,不喜欢重复背诵自己的生平,等你的主人在驾光临时,我再回答也不迟。”她龙霞的人生说来单调,却又比寻常人丰富,同年纪的女孩乖巧地上课、上班、谈恋爱作梦时,她则是受训、杀人、考社会大学的黑色执照。 “你……”秋香再一次说不出话来,气得两颊涨红:“不要太得意,见着了堡主,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话来。” “怎么着,贵堡主容貌如此吓人,有三只眼还是头上长了角?”这挺像在描述撒旦的外表,龙霞不在乎地想。 “我们堡主更可怕,他有一对……”秋香话来不及阐述恶魔之姿就被恶魔断了羽翼。 “臭丫环!”声未歇,便伴着一道掌气而至。 秋香被掌风一扫,连后退的机会都没有,直接飞撞在墙上,当场吐了一口鲜血跪在地上猛求情,“堡……堡主饶命,奴……奴婢再也……不敢了。”她失去血色的身子打着抖,下颚抖如风中的落叶。 “该死。”他手举起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多造杀业。”这话贸然一出,龙霞深觉好笑,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居然虚伪地大放厥词,劝人少积恶果,以荫后人。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因佳人的两句话,他强压抑住满腹愠火。 “谢……谢谢堡主不杀之恩,秋……秋香告退。”秋香连滚带爬,满脸惊惶地离开。 少了个多舌的麻雀,室内一下子静得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蓦然龙霞那悦耳的轻笑溢出。 “你在笑什么?”不解地侧过身,萨非鹰不让她瞧自己的正面。 “她的名字。” “名字?” “秋香呀!就是三笑姻缘中的唐伯虎点秋香。”她心想,但此秋香非彼秋香,两人有如天壤之别。 三笑姻缘?他更加困惑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许戏耍我。”他的语气中有着命令。 龙霞撇撇嘴想,好专制的男人,不过她倒是记着一件事,唐伯虎这时还没出生呢,哪来三笑姻缘中的秋香。 看他身为一堡之主,却一副遮遮掩掩怕人瞧见似的别扭样,看了真令人不舒坦。“你是男人吧?” “你在侮辱我?”萨非鹰僵直的宽背正蕴藏着一股看不见的蓝火。“道歉。” 道歉?对她而言好遥远的字眼。 “你要我道什么歉。为了你不是男人的事实,还是因为你是男人呢?”她慧黠地问道,这男人真好笑,居然要她道歉,如果他不是男人,为此道歉还有理,可他偏是男儿汉,气嘟嘟地要她道歉则有些荒谬。 “你好大胆,竟敢一再挑衅我的怒火,你嫌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吗?”一转身,他一双大掌欺上她的皓颈。 龙霞不害怕的反而看傻了眼,咦!深棕色的栗发中有暗红发根,他的眼睛是……“你有一双美丽的阴阳眼。” “美丽?!你说我的眼睛颜色美……丽?”他不敢置信地掌心一松,改掐为抚。 打一出生睁开眼见世之初,众人皆避他如鬼神,直呼他是魔来投胎,若不是有位见识渊博的老仆执意要照顾他,此刻他已不存在世间。 后来及长因突兀的外表,他身旁没有半个人敢靠近,所以养成他孤僻残酷的个性,只知以暴戾凌人,而这点他做得很成功,使得每个人都畏惧他,任由他孤独地俯望高山下颤抖的人群,如蚂蚁般以他为首。 她点点头,“是很漂亮呀!我家大小姐很迷恋绿色眼眸的男子,而我个人则偏好蓝色。”大小姐嫁的就是拥有绿眸的英裔美国人。 她很少看见有人一眼深绿如潭,另一眼浅蓝似海,若不仔细瞧,会以为是蓝中带绿的颜色,而那头头发,该怎么说呢?就算名家亲自挑染,也染不出那抹自然的火焰,简直是上帝的杰作。 “你不怕我?”他手指由她的皓颈往上轻抚,一直到她滑细的丰颊。 他不由得上下打量她,一双清澈如潭的杏眼,小巧红殷般的菱形唇,肌肤胜雪玉质骨,淡眉如月似仙女,乌丝缎瀑惑心魂,袅娜腰肢柳般风情。江南美女的身段,纤细合度的薄杨娇躯,比古画中的仕女还要妍美三分,而她那淡雅的冷然气质,更教他移不开眼光,不得不醉死在她的冰裙下。 “怕。” 眼神倏然阴沉,萨非鹰的手指似乎泛出火丝,“你怕我?”他不许她怕他,谁都可以怕他,唯独她不行,她是上苍恩赐给他的礼物,是他唯一所有。 龙霞面不改色地说:“当然怕,如果你的手指再不离开我的脸,它很快会少掉一截,我怕自己太血腥了。” 救人一命,以身相许的戏码太老套,她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而让别人平白吃豆腐的下流事,绝不被允许发生在她身上,她可是江南有名的四冰美人,不是送往迎来的烟花女子,谁都无权玷污她。 萨非鹰怔了一下,莫名地放声大笑,“有趣,你很合我的胃口,我喜欢。” “很高兴你喜欢我的味道,相信把我清蒸或油炸同样可口。”她附和道,这男人当真有毛病,拿她的恐吓当趣事。 “我是很想吃了你,用我的方式,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方式。”他兴味十足地挑高她的下巴,让她看他眼底的欲望。 头一回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而且是个女人,光这一点他就不打算放她走,何况她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美得最没有匠气的女人,艳丽中带着纯净,纯净中有一丝倨傲,冷得像雪山的千年寒冰,却又能感受到她的淡淡暖意。 她,是一座宝山,值得他用心支挖掘,他相信冰山下有颗滚烫的心,而他从未看错人。 原来他不是一只色鹰,而是一只披着鹰羽的饿狼,照理说这类调戏通常会让她升起厌恶感,但这回她似乎失了准头,龙霞一下子没办法适应这样的自己。 “被猫咬了舌头?怎么一副忧国忧民的苦相?”萨非鹰不喜欢她皱眉的模样,于是伸手去抚平它。 突来的温柔令她直往后倾,不小心撞到脑后的床柱。“真想砍了它!”龙霞捂着后脑低咒,好疼哦!脑袋八成长了个山丘,都怪她一时不察,忘了柱子有多硬。 “我看看。”撞那么一下一定很疼,他的不舍之心油然而生。 “拜托,别碰。”龙霞不领情的拨开他的手。“要不是你的魔掌乍现,我会少受一次摧残。” 摧残?她的用语也未免太可笑了。“我还没正式摧残你呢!还是你渴望我的摧残?”他挑逗的眼神逼近,饱含着轻柔的得意。 “请你先给我一把刀,我才能决定谁是被摧残的人。”她忍不住又揉揉头上的肿块。 “倔强,开口求人又不会要你的命。”他不解她明明痛得要死,还摆出一副没什么的表情。 萨非鹰粗鲁地拿开她捂住后脑勺的小手,大掌随即复上,小心轻力地按摩,将热气和内力运至掌心,化去她后脑勺小小的淤血块,免除疼痛。 她闭上眼享受他的“治疗”,“你有一双有魔力的手,你该自傲。”她认为他有双魔法师的巧手,因她已感到疼痛渐渐减轻。 “笨蛋,这是内功,愚蠢的女人。”嘴上说得很无礼,但他眼底却带着未曾有过的宠溺之色。 “你是第一个敢骂我笨和蠢的男人,这笔帐我先记下,来日必讨。”龙霞心想,一个拥有二十世纪智慧的尖端女子,竟会被落后的“古人”讥笑,实在是一件很讽刺的笑话。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发丝又细又柔真好摸,他的手舍不得离开她秀发。 “龙霞。”她简单地报出名讳,相信他没听过才是,毕竟南北差距大,北方枭霸应不知江南事。 “龙霞,霞儿……”满天落霞的残红,是他最爱的颜色,“霞仙,从现在起,你的名字是霞仙,只属于我的霞仙子。” 霞仙?她还龟仙呢!“不行,你不能任意曲改别人的名字。”她会被烟、云、雾给笑死。 萨非鹰霸道地说:“为什么不可以?我高兴。”她是他的霞仙子,谁也抢不走,霞仙、霞仙,他的晚霞仙子,多贴切的名儿。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的高兴,我父母会哭死。”她抱歉地想,对不起呀,二十世纪的爸妈。 “你爹娘会哭死?只是改个名而已,又不是要你背祖忘宗。”他不信地嗤鼻冷言。 “孔夫子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同理可证,姓名乃父母赐不敢改之,改之谓之不孝。” 怪脾气的老人家,终有一句可以借来一用,虽然有点曲解原意,龙霞在此向孔老头献上十公克的敬意。 他嘴角轻蔑地一撇。“我没听过这句话,你的拒绝我不同意,霞仙子。” 龙霞没好气地斥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坠也,你这个暴君。”霞仙已经够肉麻了,还霞仙子呢!要是让那伙无聊捉虱子对咬的“闲人”听到,非先恶心地大吐一场,然后再笑三天三夜不止,最后会成为她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耻辱”。 “我就是暴君。哦!对了,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他摆出一副人人都该认识他的猖狂样。 “我当然知道,你刚才不是介绍过了,姓暴名君喽!”让她难过,他也别想有好日子,龙霞不甘示弱地想。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叫暴君?”他的大手又想掐住她那雪白滑嫩的小颈子。 做出同情的表情,她重复他才说过的话,“我就是暴君,这句话熟悉吧!” “你……”萨非鹰克制体内的火,不想惊吓她。“我、是、萨、非、鹰,记住我的名字。” “喔!暴君萨非鹰,你的名字挺长的,有五个字。”看他气黑了一张脸,她心情特别愉快。 唉!惨了,她变坏了,什么不好学,学人家当坏小孩,真该回学校再教育,龙霞眼底有满足的快意。 他做出扳弄手指的动作,“不要逼我揍人,萨非鹰,牢牢给我记住。”这个女人……不,他的霞仙太恼人了,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她气得发大火。 “是萨大堡主。”她敷衍地打个哈欠。 “困了?”他心疼地问,她昏迷了数日,如今身子还未康复,难怪会出现倦色。“先休息一下,我唤个丫环来服侍你。” 难得的体贴出现在狂傲的男子身上,龙霞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因为在她身边多得是傲气又温柔的性情男子,所以不在意地由他扶搀她躺下。 “我不要秋香。”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沉重。 “好,不要秋香。”萨非鹰笨拙地拍拍她的侧额,像哄小孩一样。 “帮我找多兰儿。”龙霞顺口答道,好累,只不过是溺水……呃!溺沙而已,却那么累。 “谁是多兰儿?”在他记忆中,并无此人存在。 拉高羽被盖到下巴,她眼皮半阖地道:“她是你们堡中的丫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话愈说愈小声,侧翻个身,龙霞敌不过身体的疲惫,慢慢阖上眼进入睡梦中。 “救命恩人?”他会为她找到此人,因为她是他的霞仙子。 ☆☆☆ 多兰儿一双小手兴奋地东摸西碰,却又有些惧意地不敢用力,惊奇、讶异、羞赧和戒慎会写在她脸上,展现她这年纪的天真。 “哗!好漂亮哟!是真丝织成的绸布耶,摸起来又柔又软。”好幸福哦!她光摸布面也高兴。 像只刚学会飞翔的小鸟,多兰儿一下跳到桧木柜旁摸摸滑细的柜面,一下子将粉脸俯贴在梳妆台上,感觉冰凉沁心的滋味。 她不时还对着铜镜搔首弄姿扮鬼脸,羡慕地看着玉盒中的珠钗银钿玉簪子,想像她是这座藏仙阁的主人。 “这些要全是我的该有多好。”作作梦也好,多兰儿偷偷地用指腹点一下玉盒。 “喜欢就都给你好了。”小孩子心性,就爱这些浮华不实的身外之物,龙霞好笑地想。 “嗄?!”谁?多兰儿猛然跳回头,“霞姊姊,怎么会是你?” 弹弹她呆滞的前额,龙霞淡淡地扬扬唇,“我不能在这里吗?小丫头。” 疼痛让她回过神,多兰儿一张小嘴惊讶大开,眼睛瞠得快像牛眼,“你……你……”她赶紧四下张望,拉着霞姊姊的手紧张地说:“你不可以在这里啦!万一被堡主发现会没命的。”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呢?”龙霞有趣地问,瞧她慌乱的表情,活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 多兰儿急得要跳脚,“因为堡主吩咐,除了霞仙子之外,外人不得……霞仙子?!”不会是……霞姊姊,霞仙子,难道是同一人?她怀疑的眼神发出一大串问号。 “五官全黏在一起了,很难看。”龙霞迳自在花厅坐定,倒了杯温茶润喉。 舒服地睡了一场好觉,却被叽叽喳喳的细碎声吵醒,她不用看也听得出是谁的喳呼声。 龙门子弟一向随遇而安,不因外在环境有所改变而安逸,忘了祖训中的一条规矩凡事不求人,处处可安身,所以龙霞自行下床梳洗穿衣,打点一切。 “霞姊姊,你欺负人,五官怎么可能黏在一起。”多兰儿噘着嘴,模样甚是可爱。 “不信去照照镜子,别说姊姊我欺骗你。”龙霞脸上写着正经两字。 多兰儿不察,傻傻地蹦到铜镜前一瞧,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了,“好讨厌哦!你骗人。”正哀怨地嘟着嘴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疑惑,“对了,霞姊姊,你怎么会变成堡主口中的霞仙子。” 真奇怪,那天她本来汲完水要“偷”件衣服给霞姊姊穿,刚好厨房传来蒸馒头的香味,所以她顺手一摸,不巧却被路过的丫环如意看见,如意向来爱找她麻烦,这下逮到机会不落井下石才怪,害她被执事狠狠地抽了五下板子,又“杂念”了一会才放人,可等她回到旧下人房时,床上连只老鼠也看不到。 听到了“霞仙子”三个字,龙霞不由得叹气,“我忘了拜土地公,所以被鹰给叼了。” “喔!你又被堡主救了一命,所以你总共欠他两条命。”多兰儿认真的伸出两只手指头数弄着。 “是呀!真糟糕,我只有一条命怎么还呢?”龙霞故作忧心地抚着额。“你说该怎么还。” 多兰儿短促地干笑,“我很笨,想不到。”一条命,两条命,要怎么还?她不会算。“啊有了,人家不是说以身相许,堡主好像很喜欢你,说不定……”多兰儿笑得有点奸。 她狠狠一指金钢敲,敲得多兰儿哇哇大叫,“做人不要净想些风花雪月之事,教旁人听了去会贻笑大方。”龙霞斜睨了多兰儿一眼。 感情之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一直遇不上命定之人,所以蹉跎至今。见好姊妹坠入爱河中,享尽丈夫无限的爱恋,她虽羡慕,但不强求,她觉得姻缘自有天定。 萨非鹰眼中的欲望,以及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令她想留下来探索一番,否则以她的身手,想离开赤鹰堡并非难事。 “才不会呢!霞姊姊,现在堡里都流传你会成为新堡主夫人,所以没人敢嘲笑你。”多兰儿不禁心想,堡内就数霞姊姊最美。 龙霞眉一颦,“流言不可尽信。” 想起他鲜明深邃的五官、冷绿寒蓝的双眸,参杂红丝的栗发,伟岸挺拔的高大身躯,再再令她迷惑。 这样带着邪恶气息的男子,总是左右着她的理智,蛊惑她逐渐迷失的心,爱上这种男人很危险,不是赢得他倾心的专情,就是落得心碎而终的下场,就像走在即将溶化的冰河上,生死界线如此薄弱。 “如果流言出自我口,有谁敢不信。”狂暴的冷哼声,出自正大步跨进房门的黑影。 “堡……堡主!”老鼠见着猫就是多兰儿现在的表情,像生吞鸡蛋梗在喉似的。 “包子?你饿昏头了是不是,他这么大的个子剁碎做成肉包子,得让你吃好几天呢!” “霞……霞姊姊,你……你……你不要得……得罪堡主,万一他生气就……完了。”拉着她衣袖,多兰儿小声地提醒。 萨非鹰吃味地想,敢靠他的仙子那么近,还拉她衣袖!“你叫多兰儿。” 多兰儿双膝立即一软,趴跪着,“奴婢正是。” “谁准你唤霞仙子为姊姊。”霞仙子是他一个人的,休想沾点粉膏攀关系,他阴霾的脸色如大雷雨冷硬凌厉而注,狂风般扫向一旁畏缩的多兰儿。 “我说过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许你用严厉的口吻惊吓她。”龙霞真想不透,他只是嗓门冷了些,多兰儿却怕得发抖。 “不许?!你敢用这个字眼。”没人敢指使他,唯有她敢顶撞他,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小丫环。 “我用了不是吗?”龙霞淡漠地掀起眼睫,淡然地直视他冒火的瞳孔。 很想上前扭断她的小颈子,更想一口吞没她那两片不断挑起事端的薄唇,萨非鹰生起闷气,恶狠狠地猛瞪她,“总有一天我会揍得你三天下不了床,教教你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天在上,地在下;男人为天,女人为地,只不过呢……”龙霞故意吊他胃口。 “只不过什么?”他不假思索地掉入她的陷阱。 “你听过有人活在天上而不落地的吗?女人属地为自然之母,男人就算高高在上,也得乖乖下地叫声娘亲。” 敢消遣他?这头小母狮子。萨非鹰不甘示弱地回道:“人有阴阳,独阴不生、不长,缺一则无爹亦无娘。” 他反应不错,还知道阴阳缺一则无法延续后代,也当不了爹娘,龙霞继续道:“人在地仰望天时,男人若要回应则需……” “低头。” “不错嘛!还懂得男人该向女人低头的道理,这趟红尘之路你没白走。” 萨非鹰蓦然恍悟自己被嘲弄,“女人不要卖弄小聪明,一点也不可爱。”一个箭步,他肘弯紧锢着她不及盈握的细腰。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得向女人低头?她从哪得来的怪思想,全是歪理。 “可爱又不能当饭吃,我宁可拥有智慧,也不要一张‘祸水’的脸皮。”红颜会老,美人迟暮,唯有智慧不因时间而消逝,龙霞这么认为着。 他欣赏地点点头,“祸水,嗯!你的确有资格当个红颜祸水。”她是美丽的祸水,男人不畏一死以得之。 “我不想当红颜只想当智者。”龙霞的身子全嵌在他怀内,呼吸不畅的脸色泛起红晕。 属于男性的体味令她一窒,他宽厚硬实的胸腔包含着如山的坚定,而他在她头顶上细微的呼气,使她周身起了异样的燥热。 羞怯从不存在她的生命里,龙霞有片刻的恍惚,随即从眼角余光中,看到仍跪伏在地面的小身躯,她戳戳跟前的山岳,“让多兰儿起来,还有不许吼她。” 又一个不许,萨非鹰下意识地眉头一紧,不悦地用下巴碰了她的脑门,“你在命令我。” “是请求不是命令。”她纠正道,她有命令他吗? “请求的口气要卑微些,你说你有卑微吗?”他不满意地问,敢用命令口吻对他说话的人,如今墓草已有一人高。 爱计较的男人,龙霞佯装非常“卑微”状,“主人,小的请求您大发善心,这样够卑微了吧。” “喝!为何我体会不到一丝诚恳?”卑微的口气是从牙缝喷出的吗?说得不甘不愿的,萨非鹰仍不太满意地想,不过她的身子又软又柔,抱起来真舒服,身上有着淡淡幽香,百闻不腻,比胭脂香粉更清甜,像是秋天熟苹果的味道。 “你要诚恳?”龙霞挑了挑眉,男人真是让不得。“好,我表现给你看。”她尖细的指甲,就这样穿透他长茧的手背。 萨非鹰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用舌头吮去泌出表皮的血丝,丝毫不觉得痛楚,“我收到你的诚恳了。”手稍微一松,他改用单手搂着她的腰对多兰儿一睥,“你,起来。” 多兰儿左右看看,再用手指指自己,见堡主点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旁当柱子。 “暴君,你找我有何事?”仰仰头,龙霞露出一丝不快。 “用膳。”他捏捏她不悦的粉颊,“以后不许叫我暴君。” “是,堡主。” 他眼一沉,泛红,“非鹰或鹰任选其一,不要再让我听到其他称谓。” “是,大老鹰。”龙霞不怕死地应道,受不了,他就是爱计较。 大老鹰?!嗯!他勉强接受,萨非鹰不顾及龙霞的意愿,强搂着她离开。 多兰儿放松地吐了口气,“好险,差一点就没命。” 正当她松一口气时,要命的摧魂铃在远处响起。 “发什么愣,还不来服侍小姐用膳。” “啊!来喽!”多兰儿猛拍着胸口去惊,堡主的气势真惊人,好在有霞姊姊。 咦?堡主好像不太喜欢她唤霞姊姊,那……管他的,一切有霞姊姊扛着,想至此,拉高裙摆,她快步地跟上前。 第三章 静园名为静园却不平静,此刻正风起云涌。 “说!谁把你打成这样?”贾妃椅榻上躺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妇,发上尽是金银俗物装点着,一身锦衣配玉的轻声呢哝,十指绢纤如火枫般桃艳,裙子微微掀起,露出嫩足,修长有致的曲线引人遐思,丰唇半启,右手妩媚地撑点玉腮,似有若无地散发出成熟女子的风情,但口气却轻柔得骇人。 “夫人,是堡主打的,他还说若有再犯则不轻饶。”秋香轻咳了数声,怕伤了内腑。 “是吗?”杜秋娘眯着眼,打伤她的心腹不要紧,可是却为了个贱女人?嗯哼,大家走着瞧。 “请夫人为奴婢作主。”秋香气弱地吐着气。 她实在气不过,又不是犯了什么在罪,竟遭堡主残忍地对待,为了那一掌,她差点要赴酆都报到,当个见不得光的幽城子民,同样是女人,差别却如云泥。 杜秋娘挑挑指缝,故作慵懒地眨动羽睫,“那个女人长得如何?” 秋香忙谄媚道:“还不是一副病西施的娇弱样,个子娇娇小小又没长肉,哪比得上夫人的丰盈妖娆。” 女人就该像夫人这般美人,健美丰满又高佻,上马能射雁,入门能掌家,一语酥人心,闺房之欢淫醉如绵,眼波轻勾,多少英雄豪杰顿成手中泥,任由她揉捏,偏偏堡主心硬如石,不懂得欣赏真正的美人。 杜秋娘眼神中闪过一丝妒色,“秋香,把她的容貌形容一下。”她不允许有人比她更美,当初那女人被堡主救回来时,她只有听说对方很美,于是便派人将那女人丢在假山旁,打算让野狗咬死那女人。 “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像南方的菱角,皮肤苍白得很没有血色,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这里像小包子。”秋香比了一下胸部,极尽恶劣地乱批评一番。 而心机深沉的杜秋娘不信秋香的一番胡话,她人若长得如此不堪,堡主岂会独占念湘楼,而且最近念湘楼还被大家称为藏仙阁,藏仙,分明是指藏匿仙女之意。 当初她费尽心思,才勾引了一个呆鹅入壳,心想凭她的容貌和手段,早晚把正室给挤掉入主念湘楼,谁知算来算去,正室夫人都变成白骨了,她还是个妾室。 好不容易等到老头子死了,她正要和他儿子来个双宿双飞做个正室夫人,突然又冒出个小女人来打扰,真是可恨。 “夫人,你要再不出面,那个小贱人就要爬到你头上种黄豆了。”秋香一再拨弄是非。 “小贱人叫啥姓啥,何方人士,今年多大了?”杜秋娘一如往常地软调问道。 这点她是从旁打听出来的,秋香答道:“她叫龙霞,江南杭州地方人,年纪嘛!看起来快双十,实际年纪则不知。” “哦!小女人嘛!应该不难应付。”二十!多么令人想捏碎她头骨的年纪。 年龄一直是杜秋娘的忌讳,她年过三十的肌肤已不若少女般细嫩晶莹,得靠大笔银子来掩饰她眼角的细纹。 “夫人纤指一捏呀!那个贱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看她怎么神气。” “嗯,秋香,替我盯着藏仙阁那个小贱妇,日后我重重有赏。”杜秋娘心想,知己知彼,才能制敌克服。 秋香迟疑了一下,“可是堡主那一关?”钱财人人都爱,但前提是要有命在。 “放心,这点我会找他理论,倒是你要给我机伶些,别又惹出事端难收拾。”杜秋娘细长的食指在空气中一点。 “是的,夫人,秋香会收敛点言行。” “好了,没事你就先下去,不要打扰我睡美容觉。”手一挥,杜秋娘优雅地掩口打个哈欠。 “夫人好好休息,秋香先退下了。” 见秋香那月牙色的身影消失在帘幕后,杜秋娘打量身边的两个侍女,心想应该用不到她们才是。“夏雁、冬荷,捏捏脚吧!” 两名看似温顺的女子,一前一后蹲在她脚边,手腕轻巧地使劲,服侍榻上闭眼的主子。 ☆☆☆ 秋意凉,大漠风沙随着季节转移日渐狂啸,不时卷起十丈黄土,壮观却嫌恼人。 所幸赤鹰堡四周有高木围墙阻挡,再大的黄沙也骚扰不了堡内的人,而唯一的骚扰源来自萨非鹰跟前的女人。 “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低下女子,你竟然出手打伤了我的侍女。”杜秋娘美丽的容颜下,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蔑色。 “郑重警告你,不要在我面前诋毁我的仙子,还有,好好教导你手下的丫环,赤鹰堡的主人是我。”萨非鹰两手交握,背靠着椅手斜坐,眼中发出慑人光线,不在意她的无礼,嘴角斜斜地露出一抹冷笑,五官更显阴沉冷酷。 “你的仙子?”妒意顿时拢上杜秋娘的心,“不会像你一样长相奇特吧!” 她知道他厌恶甚至痛恨别人提起他的外表,所以故意语词含影的讽刺,有意挑起他对自身的鄙视。 他冷冽地从眼尾斜睨她,“我的仙子是玄女下凡,仙眼所见非凡人能比拟,当然与愚妇所见不同。”还想用这一招伤人,太肤浅了吧!霞仙才不在乎他外表的奇异。 “是吗?”她冷笑道,居然没有激怒他,实在无法想像他会抑制怒意。 “霞仙不止心美,她还有一张绝然妍丽的如花容貌,内外兼美到令人自惭形秽呀!”他趁机讥讽杜秋娘外美内丑。 霞仙?名字取得倒诗意,杜秋娘提醒道:“你得小心看好你的仙子,不然仙子会羽化而去,那时,呵呵,你也留不住。” 哼!仙子,她会一掌揉碎,只剩下一堆“仙肉”,谁都不许与她争艳,佛来弑佛,神来弑神,小小一个仙子又算什么,她不会将堡主夫人之位拱手让人,谁敢抢,谁的下场就是死。 “你在威胁我。”怒意使他双眸幽黯,露出诡谲不明的磷光。 杜秋娘微微一震,以手捂住胸口,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尽量不让恐惧控制她,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只要不惹火他就没事,为了捍守自己的地位,再阴毒的手段她都使得出来,她绝不准他人挡路。 “她不知道你那个小小的秘密吧!”杜秋娘故作镇定地问,就算是仙子,也受不住妖魔的真面目。 一击掌,萨非鹰身侧的花岗岩碎成粉末,“谁敢泄漏我的秘密,下场如同此石。”他的秘密,是他此生唯一的梦魔,永远摆脱不掉。 “什么秘密这么严重,要人命丧如碎石。”龙霞皱眉问,太夸张了吧!力气没处用也用不着找块烂石头发泄。 “霞仙,你怎么来了?谁准你下床的。”真该死,她身子骨还没养好呢,就想到处闲逛。 口气恶劣,萨非鹰不悦地站起身,越过一脸泛青的杜秋娘,走向脸色红润的龙霞,挥手摒退一旁服侍的多兰儿,接替她握住佳人的手。 “别当我是菟丝花,这点小伤早已无碍,不要像只老母鸡一样咕咕啼。” 两侧面色严峻的侍从一听变了脸色,冷生生地抽了口气,等着看美人血溅当场,不过下一刻,他们却吃惊得等着别人托下巴。 “我哪点像老母鸡,要不是怕白费工夫救人,我早就先击碎你的天灵盖。”眼一瞪,萨非鹰用阴沉的目光扫向周遭异样的眼光,以掩盖他语气中不经意的温柔。 “好啦,好啦!有够罗唆,你不是母鸡是大老鹰。”龙霞顿了一下,“它们好像都是飞禽类哦。”老是唤她霞仙,真是不通气的“古鹰”,听得她耳根得“内伤”。 “生病要有生病的样子,应该静心休养。”他调整步伐配合她的莲步,扶她在自己位子旁坐下。 龙霞有些不太畅快地拍开他的手,“你没生过病吗?哪有人药吃得比正餐还多,你打算养人蛊呀!” 一盅比一盅苦,吃饭用碗碟,喝药是整壶灌,大象也想高呼受不了,准备收拾细软逃难去。 “那些全是大夫开的珍贵药材,百年难得一见,不要拿乔。”萨非鹰不是滋味地想,不知足的女人,别人想要还不可得。 为了找齐珍贵药材,他不惜下重本命令手下,搜集关内关外的罕见药材,却换来人家不领情的埋怨,真是好人难为,早知道就不管她死活,任由她像沙漠中的断尾蜥蜴自行复原。 龙霞根本不甩他的怒气,“我没看过老鹰生气,你想生气给我看吗?”药要适可而止地服用,不是全下肚才有效,她暗骂,笨鹰。 “你……哼!”萨非鹰气得扭头,不想正视她,免得失手掐死她。 被眼前一幕慑住的杜秋娘久久说不出话,她第一次看见萨非鹰发怒而不杀人,甚至有种莫可奈何的纵容。 以前若有人当她面说他有人性的一面,她会当头笑回去,直呼不可能,如今他却为了一位身分不明的南方女子,把隐藏住的人性展现出来,太……太……太可恨了。那个女人真该死。 “大胆的妖女,见到本夫人为何不下跪?”杜秋娘很没形象地怒喝道。 哪只母老虎在发威?龙霞眼睛略微一瞥,“我一生只跪父母和主子,其他拉拉杂杂活生物,实在太浪费我的时间。” 原来她就是那位“夫人”,颇有日本极道之妻的味道,可惜她的对手是黑暗兵团,这场仗她挑错了坑跳。 “你敢顶撞我,不怕我杀了你?”杜秋娘怒视龙霞,好狂的女子,她非挫挫其锐气不可。 “你们赤鹰堡的人很奇怪,动不动就喊杀喊砍,可是我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龙霞不以为意地轻描淡写道。 萨非鹰只是淡淡地瞄了龙霞一眼,不去理会她字里行间的含沙射影,反正他也习惯了她挟刀带枪的冰辣味。 倒是杜秋娘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不在意,所以一发狠便要取她小命,“来人呀。把小妖女给我杀了。” 底下的侍从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靠近,因为那个小妖女正坐在堡主身侧,一个不小心误伤了堡主,十条命也不够填洞。 “反了!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还不快给我上!”杜秋娘气恼地提高声量,不再软语。 龙霞瞧一旁的侍从挺为难,没向萨非鹰打声招呼,迳自走到众人面前,没瞄到身后有张气黑的脸,“老鹰的利爪我都不怕了,还怕一只小母猫吗?有本事要命就来,千万别客气。” 众人看见她身后的大黑脸,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唯有被愤怒蒙住了眼的杜秋娘无视,一出手便逼向她的咽喉。 萨非鹰正要出手相护时,龙霞一个幻步移向左方,让她扑了空,接着以擒拿术扣住她的右手,一个过肩摔,“砰!”使杜秋娘狼狈地重趴在地上。 “你会武功?”大意让她低估了对手,杜秋娘迅速地跃起,再次以凌厉的招式攻向龙霞。 这次龙霞改守为攻,她最恨人不自量力又爱逞强,以歹毒的招式攻向无辜之人,所以她一个下腰侧,空中翻半圈再一脚踢向杜秋娘脸面。 她左手挑掌,右手随即横劈,脚下步伐轻盈如貊,招式似蝴蝶戏舞,令人眼花缭乱,最后她以一招寒星追月重击杜秋娘胸口一掌,逼得杜秋娘连连后退,再以冷玉邪的一招拈花拂手点住杜秋娘的穴道。 “哎呀!我从没说过我不懂得武功,不过赢个长相不佳的女子,我有愧于心。”龙霞整整衣服讪笑。 “你快解开我的穴道,本夫人非杀了你不可。”技不如人愤恨在心,再听到难堪的讽语,杜秋娘更是怒不可止。 以胜利者的姿态,龙霞走到她面前撩拨额前的落发,“啧啧啧!杀气太重是成不了佛的,阿弥陀佛,善哉。” “你敢嘲笑我,我非将你砍成八段喂狗。”为什么上次不叫人一刀毙了她,今日竟成心腹大敌,杜秋娘很后悔没及时戮杀,只任由她裸身在野狗出没处等候群狗分食,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命这么长,反过来威胁自己堡主夫人的地位。 “抱歉,我实在很不想伤了你的自尊心,不过我的功夫好像比你好一点。” “萨非鹰,你还算个男人吗?居然让这个妖女在堡内猖狂?”杜秋娘恼怒地吼道。 “前不久有人才提过这话题,你是第二个有胆质疑我的女人,我原谅你的无礼。”他能否认自己是男儿身吗?当然不行,萨非鹰眼神瞟到距他半臂处的龙霞,意指她是第一人。 “解开我的穴道,不然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杜秋娘命令道,这个耻辱她一定要讨回来。 受困于人还能如此嚣张,龙霞认为该颁给她一面锦旗,“就算解开你的穴道,你的气能消吗?” 她不相信以德报怨这一套,尤其是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一旦负了伤,反扑的力量相当可怕。 闭嘴不言的杜秋娘,只能用眼光将她千刀万剐,脑海中有无数个邪恶的计谋转动着。 “霞仙,解开她的穴道吧!有我在此,她使不了阴的。”萨非鹰解围道,一个小小的杜秋娘还奈何不了他。 他并非善心大发,而是一根人柱杵在那碍眼,自己又懒得碰那种女人一下,所以随口一溜。 本想让杜秋娘受点罪,既然他都开了口,就卖他一次面子,免得让他在手下面前丢脸,有损堡主威严。 “我是看在欠你两条命的恩情上,你要记得我有诚意还。”龙霞说完扯下他腰间配珠,往前一弹。 这也叫还债?他挑眉道:“你的命可真廉价。”骂他爱计较,她何尝不是。 “我是物美价廉,所以人人想要。”龙霞不在意地道,她大难不死,算是福气吧! “你是我的,谁敢抢我就杀了谁。”他不在乎旁人的生命,他喜欢血的味道。 他那双鹰眼紧锁着她那双明澈的大眼,用燃烧的火焰昭告他誓在必得的宣言,蓦然,他手一勾,身子一弯,以吻烙誓,狂暴而猛烈。 鹰只会掠夺,所以他掠夺只属于自己的芬芳,舌尖硬生生地闯入不情愿的处女地,铁臂扣住她挣扎的身躯,不顾她的抗拒,一味地掠夺。 口中的血腥味不能停止他的侵略,以强大的男性力量去征服,企图瓦解她四周的冰壁。 有怨有恨的杜秋娘见状,更是咬破了唇皮,一只手悄悄地抽出腹腰间的长鞭,直直地落向龙霞背脊。 只可惜坏事难做,鞭子才一甩出,萨非鹰闭着眼一手搂吻着怀中佳人,一手握住鞭一使力,长鞭立即断成三截。 “你震断我的银鞭?!”她珍藏多年的宝贝,今日竟成三截断鞭。 他换个气,抬起头轻睨,“它旧了,该换个新鞭。”他意指她老了,不如新人。 “你居然为了这个小人毁了我的鞭子!” “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口出恶言,只要再有一次,我会亲自教授你礼仪,滚!” 忍着满腹怒火,杜秋娘咬牙切齿地说:“好,这笔帐我记下了。”一转身,她忿忿然地离开,失去往日的优雅。 “你在放虎归山,想等她养壮了再来吃我们吗?”一场掠夺式的吻尚未夺去龙霞的理智。 “你忘了她是猫,不是老虎,而且说到吃,我比较喜欢你的味道。”一语方歇,他任性的唇再一次霸占她多汁的唇瓣,只是这次多了一份柔情,少了狂烈。 ☆☆☆ “你会武功?” “我为什么不能会武功。” 在杜秋娘愤然退场后,萨非鹰摒退了一干侍从,拥着佳人走向堡中最凉爽的苍木下,开始准备“大拷问”。 郁郁苍木高耸入云,枝叶繁密,挡住烈焰和狂沙,带来一丝净感,群鸟择此木而栖之。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不要老是用反问句,我不高兴你的傲慢态度。”他可是人人畏惧的赤鹰,她不能这么对他。 推开他温热的手臂,龙霞走到突出的树根旁,抚平裙摆自得地顺势而坐,背倚在老树干的怀抱,兀自微闭着盈盈清瞳,她双手环腹,从眼缝轻凝,“我天生如此,不高兴就离我远一点。” “远离你,我会更加不高兴。”他长脚一移,在她身侧坐定,俯望她清冷的娇容,光看着她淡酡的红颜,心中自有一泓暖流荡漾,仿佛失落的空洞被埙干,遗失飘浮的心找到归依处,重新在他体内跳动,这种感觉很奇妙,可是他喜欢。 “犯贱。”龙霞小声地嘟哝着。 “你在说什么?”萨非鹰不解地问,他好像有听到范剑,这是人名还是剑名? “耳朵太灵表示你其他功能有障碍,记得找大夫检查检查,以免造成遗憾。”她还附赠良心这项“美德”。 “遗你的头,嘴巴真不饶人。”他冲动地替她将乱发用手指梳平。 说到嘴巴,龙霞的一口冰气就化成水蒸气,全被他给气的,“我还嫌牙磨得不够利。” 为什么她要有一口平整的皓齿呢!至少要多长两颗尖牙,像吸血鬼那般,狠狠地咬破他的唇。 他好玩地揉抚她的秀发,“我以为你不会生气呢!不过是个吻而已。”他总是吻不过瘾,想再三品尝。 “什么叫不过是个吻而已?”龙霞倏然睁大眼,食指直比他的鼻头,“那是我的初吻耶!” 轻吻点吻还不够,刚才他们是真正的口沫相濡的法式长吻,而且他没经过她的允许就擅自“使用”,简直是无耻至极,所以就算她很投入的吻也不行。 “你的唇,是我吻过最甜美的甘液,我不会放弃这项乐趣。”他低头用指心指抚他吻过的痕迹。 “要不是欠你两条命,我一定铲了你那张霸道的鸟嘴。”真不甘心,老是被他偷个香。 然而不甘心却又有一丝甜蜜,龙霞知道她的心正一点一滴的沦陷,逐渐沉溺在他狂暴的温柔里。 “鸟嘴?你又在挑战我的脾气。”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哪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你的名号是鹰,鹰属于鸟类,所以你自己说你那张放肆的嘴该如何称呼?”她好整以暇地说,她就不信他能找出更贴切的形容词。 “哈……放肆的嘴,的确是我的作风,但它更适合做情人的唇。”他立即付诸行动。 片刻之后,他才餍足地抬起头,轻柔地抚上她的脸,眷恋于她细滑的触感,久久不能自己。 龙霞噎下口中的血腥味,两眉齐聚,“你真是不卫生,害我喝到你的血哪!” “什么叫卫生。” “卫生就是……唉!说了你也不会懂。”她抹去嘴角的血味,“你的血没毒吧?” “不会比你的嘴更毒,常人可无此殊荣喝到我的血,你是第一人。”萨非鹰傲气地说,也不想想他的伤口是谁造成的。 瞧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有够狂妄,“那小女子我真该感谢你的恩泽喽!” 他果然见识浅薄,说她的嘴功毒,若遇上真正的毒舌派掌门人云,他只有“中毒”的份。 “我接受你的道谢。”他眼神一眯盯着她的红唇,“想不想再尝尝血的美味?” 龙霞连忙捂住他逼近的嘴,“你有点礼貌好不好,伤口没处理很容易感染细菌,你不要传染给我。” “你很无情哦!伤口是你咬的耶!现在想推卸责任?”萨非鹰故作凶暴样,大手复住他嘴上的柔荑,心想,“细君”是什么?她怎么尽说些旁人不解的话语,莫非这是南方人的口调? “如果你能稍微控制你体内的兽性,表现一点人性,我就会节制些。” 节制?萨非鹰暧昧地朝她耳垂呼气,“你该庆幸我还有一点人性,只亲吻了你。要是我的控制力差了点,现在我体内的兽性早一口吞了你,将你变成我的人。” 他在花莎莲身上所发泄的欲望,似乎永不及她淡淡地一瞥,更能挑动他男性的悸动,若不是顾及她身子尚虚,无法承受他猛烈的需求,早在初见面之际,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强占她无意识的娇躯,宣泄他满腹的欲流。 “措辞文雅些,活像个土匪头似的。”像个长者教导不听话的孩子般,她打了他手背一下。 “文雅?”他脸孔全皱成一团,“你认为文雅用在我身上合宜吗。”对他而言,那如同要麒麟戴朵红花般可笑。 嗯,好像有点别扭,想了想,龙霞也觉不妥,“失言了,我怎么能要求一头野兽学礼呢?又不是孔夫子的‘有教无类’。” “霞仙,你又再一次点燃挑衅之火。”他是野兽,但再凶狠的野兽也需要伴侣。 “我是实话实说,喂,你想干什么?我不怕痒的,喂!公平点,我是病人。” 一句病人止住了萨非鹰的侵扰,他气馁地松开手,放弃偷袭她柔若无骨的玲珑身段,“你真懂得消灭男人的志气。” “你不是男人是野兽,所以可以没志气。” 眼睛一沉,他露出邪邪的笑,“很好,你喜欢野兽是不是?” “我才……啊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去。”她来及防备,就落入魔掌。 萨非鹰得意地将龙霞横抱在胸口,大步地走向藏仙阁,“宝贝,乖一点,我可不想失手摔坏了你。” “萨,非,鹰” “你说过我耳朵很灵,你不用扯破喉咙喊。”他邪气地说,可怜的飞鸟都被她震醒了。 “你……”她一张嘴顿时失了声。 在阳光的斜影下,他们有道长长的拥吻,正为秋意添上一抹颜色。 而在静园的高阁上,有道怨恨的人影,正注视着远处的那对丽人,手中的玫瑰正刺着她掌心,沁出些微血丝,“敢跟我争男人,下辈子吧。” 玫瑰瞬间化成一片片残瓣,在风中飞舞,红艳的蕾瓣如同她眼底的赤焰,正熊熊地燃烧着。 第四章 高耸的围墙阻隔了两样人,墙内是养尊处优的闲人,墙外是忙碌的世俗人。 围墙内植满高大的橄榄树,一颗颗青涩的橄榄挂满枝桠,负责炼油的长工们正一一采收,高处难采之果子以长先竿子打落,丫头们则在底下捡拾。 龙霞羡慕地也想去爬爬树摘树果,可又怕被某只“暴龙”发觉,会将怒气出在跟前工作的人,所以只好作罢,不过偷吃几颗生橄榄应该没事吧! “霞仙,你又在吃那些不长肉的东西吗?”他饱含愠意地冷斥声在她背后窜起。 “我才没……没有。”她辩解道,天呀!坏事做不得,才一起念就被逮个正着。 咦!不对,橄榄含有丰富养分,多吃有益健康,怎么算是坏事,全怪他莫名地冒出,害她聪明的智慧线一时打结,忘了此等“大事”。 “不许瞪我,一天到晚乱吃东西,所以抱来抱去就那么一点肉。”他不是抱怨是希望她养成吃正餐的习惯。 她虽然瘦了些,但抱起来很舒服,他一点也不介意她胸前不够伟大,他已经很满意了。 “抱歉,委屈你啦,你可以不碰呀!”龙霞扮了个鬼脸,敢嫌弃她的标准身材想喝奶不会找头牛。 “不碰嘛!又好难哦。”萨非鹰先是很为难的表情,继而将她搂抱在大腿坐定。 “你怎么每天都很闲,专门来盯我梢。”不习惯坐男人大腿,她有些忸怩,心想,自己这么大的人,又不是小娃娃,要人抱着哄。 “本来是很忙,可是自从在河中捞起你后,我发觉你比较有趣,值得我放下琐事。”萨非鹰笑着说。 北边的沙盗他处理得差不多了,四下逃窜的余孽不足为惧,南边的牧场有得力的助手看着,他很放心,唯一的牵挂,只有她。 捞?当她是垃圾不成,龙霞不领情地道:“我这个人基本上很无趣,不必惊动你的大驾当‘伴妇’。” 几粒橄榄被打岔了位,直接飞向两人所在之地,萨非鹰手一扬,悉数收入掌中,并以眼神怒斥一干笨手笨脚的下人们。 “别瞪了,想吓死他们呀!”她白了他一眼,这些人胆子也太小了,瞪一眼全白了脸,冷汗直滴。 “一群没有用的东西,差点打到你的脸。”萨非鹰摸着她的脸道,别让她受一点伤,掉根头发就该自动刎颈,免得他动手。 她难道不会闪吗?小题大做。“小小橄榄还要不了我的命,拿来。”她伸手向上翻。 “什么拿来?”他纳闷地瞧着她的手心。 “你手中的‘暗器’。”她没好气地说,三年一代沟,他们之间是千年深沟,跨不过是正常的。 “橄榄?” 龙霞不在乎他的母鸡天性,扳开他的掌心,手指一夺一抛,把‘暗器’咬在齿上,一个囫囵含在嘴里轻咬,“哦!好涩。”不过她觉得很带劲。 萨非鹰不悦地将手中其他橄榄丢弃,“不许吃。你的侍女呢?”这时他才想起她唯一接受的侍女,那只有点胆怯的小麻雀。 “还说呢?她去执行你的‘养猪计划’。”多兰儿那个叛徒,枉费她们还是一国的,龙霞不是滋味地想。 “养猪计划?赤鹰堡几时养起猪,我怎么不知情?”他煞有其事地偏头思忖。 “有呀!就是我这头猪。”她扁着嘴指自己,不自觉地对他有了依赖心,口气不免有撒娇的意味。 “你?”他憋着一口气想笑。 见她脸上难得浮起恼色,他怕火上添油,笑声梗在喉咙口,发出近乎咳嗽的咕哝声。 “小姐,人参鸡来了,快趁热吃吧!”远远走来一个小点,小心地猛盯着手上的盅大喊,自从上次被堡主凶过后,她就改口叫霞姊姊为小姐。 龙霞厌恶的鼻一拧,“你看,她又来喂猪了。”她才刚喝完燕窝,胃袋还鼓鼓的。 “你哦!人在福中不知福。”他眷宠地捏捏她的粉颊,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烫呀!小姐,你快吃了它,这次我可不帮……堡……堡主。”怎么堡主也在,多兰儿暗自叫苦。 见她神色有异,萨非鹰当下阴沉了脸,“你帮你小姐什么事?” “我……我……我帮小姐熬鸡汤。” “熬鸡汤?”这话虽完美却无法说服他。 龙霞帮忙打圆场,“除了帮你喂猪,她敢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吗?”大恶不为,小恶偶尔犯犯无妨,她在心里告诉他。 “是吗?为什么我觉得不太痛快,想捏死一只小麻雀。” 多兰儿闻言,立即将汤盅举高护在胸前,好像这样能避劫躲难似的。 “哼!你哪天不想开杀戒,多兰儿,把盅端过来,我自己吃。”龙霞冷哼道,他只会吓吓不经事的小女孩。 一接过盅,龙霞因烫手而不断换手,萨非鹰见状非常无奈地充当盅垫,以指尖力量握住盅底。 本该这件“帮食”案就此告一段落,岂知他盅盖一掀,眉毛便挑得像山一样高,嘴角有着冷酷的笑,“我以为这是人参鸡。”好“大”的一只……鸡! “它是……嗯,有爪子有翅膀,尖嘴巴,它是一只……营养不良的鸡。”又是做不得坏事的现世报,趁他没注意,龙霞在他背部打了个手势,意思叫多兰儿先行离去,免受波及。 多兰儿一收到指示,当然要忙着逃难去,她脚才往后退一步,准备要脚底抹油时,冷冷的气结声从萨非鹰口中溢出。 “你若嫌命长,可以试试你那双短脚的耐力,我非常渴望生饮麻雀的鲜血。” “堡……堡主。”咚的一声,多兰儿的个头马上矮了半截。 “回答我,它是鸡吗?” “人参鸡当然是鸡,这只鸡是南方来的,所以比较瘦小。”龙霞犹自强调那是一只“鸡”。 “闭嘴,霞仙,我在问这只小麻雀。”他凌厉的瞳孔正射出绿光。 “回……回禀堡主,小姐说那是一只鸡,所以奴婢就……”多兰儿支吾地说,想当然耳那不是一只“鸡”。 “你听小姐的?”他将指关节弄得嘎嘎作响。这小麻雀居然搞错效忠的主子,实在很…… “奴……奴婢没办法,每次小姐都说吃不完,要我帮忙吃,不然剩下来会被堡主责罚,所以一直逼我。每次说好一人一口的,可是小姐老是使诈,我吃三口她才吃一口,吃得我都胖了。”多兰儿一口气全说了,以求明哲保身。 实在不能怪她,她是堡主口中的小麻雀,麻雀才一丁点大,所以她的胆子也只有一丁点大。 “很好。”眼神转个弯,萨非鹰狠瞪怀中的佳人,“这只缩水的‘鸡’是打哪里弄来的。” “是小姐在院子前的大树上打的。”多兰儿怯懦地答。 只能怪它命该葬身于此,好好的野地不去待,飞进堡内当盘中肉,可怜的野鸽。 “没事了,你先下去,吩咐厨房再熬一盅人参鸡汤。” “是,奴婢告退。”免死金牌一下,多兰儿一双小腿跑得比飞的还快,眨眼间就不见踪迹。 顷刻间,空气像是凝结了,龙霞被瞪得很不是滋味,将口中的果核吐掉,“想吃‘鸡’肉要趁热,凉了会失味。” 停顿了一会儿,萨非鹰非常不情愿舀了一口汤送到她嘴边,冷冷地丢下一句,“喝。”他发现自己的锐角快被怀中的女人磨平了。 ☆☆☆ 被迫以养猪法塞进一大堆东西的龙霞,此时懒懒地躺在萨非鹰身上,仰头看着快速行走的几朵白云,身侧有淡淡的黄土味。“我是一头猪。” “你不是。” “我是一头快撑死的猪。”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手心平放在她小腹上,“你是我的仙子,一位世上最美的仙女。” “我是一头可怜的猪。”她不断用冷淡的口吻,重复着抗议声。 “停止你的自怨自艾,我决定的事不打折扣。” “你的霸道个性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造就的?”这个性很惹人厌,龙霞暗忖着。 他玩弄她落在鼻下的发辫,轻笑着说道:“来不及了,我就是霸道。” “唉!没得救了。”她两手大大地张开,表示失望。 在藏仙阁东院的草坪上,两具半叠的身躯斜躺着,无视礼教的约束,像两个玩累的顽童,在草地上休息,周遭的人皆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观望。 此刻的萨非鹰是满足的,怀中搂着喜欢的女子,天地间他再无所求,只愿这一刻能永远延续下去,直到他生命终了。 以往他人的排挤,父母的鲜少关注,以及堡内外人惧恐的目光,似乎正在他体内消退,慢慢变成一个小光点,引导他到仙子面前。 也许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爱吧!这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化解他体内的戾气,昔日的孤独、寂寞和空虚,正如露珠般化为乌有,只留下一颗满满的心。 “你在想什么?”他轻吻眼前她白玉般的耳垂。 “世界何其在,我居然会遇上你。”龙霞突然认真地说,时空相隔了一千三百多年,却在大唐盛世遇上令她心动的男子。 以前若有人说她会为“古人”动心,只会换来她一声嗤笑罢了,而现在,她不由得感慨心不由己。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你是我的仙子,此生将是我的唯一。” 翻个身,龙霞双肘搁在他胸膛拄着下巴,清亮分明的凝眸,注视着他蓝绿瞳孔中的自己,“你是混血儿吗。” 混血……萨非鹰黯沉了眼,“你该不是拐着弯骂我杂种吧!” 看到他眼中受伤的眸光,她了解了一件事,“自大的根源来自自卑,你一定受过不少伤害,才会养成你狂暴噬血的个性。” 想要在荒脊沙漠北方生存,非要有过人的耐力不可,再加上受人畏惧的外表,内心的孤寂是必然的。 因为他怕被别人看中他的害怕与渴望爱的心,所以必须伪装自己,为了不受他人欺凌,他唯一的反击是变得比别人更强悍,让每一个人心生寒意。 久而久之,他已忘了如何和人相处,只知以残暴服人,但内心深处是寂寥不堪的。 “以后有我来陪着你,你不会再是孤单一人。”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栽在他手中了。 “霞仙……”他感动得眼眶泛着薄雾,“我是个幸福的男人,因为有你。” “千万不要太幸福,不然会遭天忌。”她好玩地扯扯他的睫毛,“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你是混哪里的。” “混哪里?”萨非鹰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什么意思? 看他不解的模样,她才想起彼此文化的差异,“血统,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生出你这么优秀的男人。” “你认为我……优秀。” “当然优秀,谁敢批评我的救命恩人不优秀,那个人一定是瞎子,才看不到你的好。” 萨非鹰激动地闭闭眼睛,压下她的头顶,不用看就能找到她的唇,动容而深情地亲吻她,蓦然间,他找回失落的心,原来是遗落在她身上,这一生,他已找到圆满。 许久许久之后,两颗喘息的心才稍微平复。 “我爹娘和一般正常人无异,唯独我与周遭人不同。” “那你的祖父母及母亲娘家那系呢!”有点像在“寻根”验dna,龙霞眼中闪着兴奋。 “我不知道。” 不知道?太逊了,她难掩失望,“也许是隔代遗传,或是基因突变,关云长还不是长了一张大红脸。”伟人总是与众不同,书上不是夸大地说某位皇帝耳垂过肩,双手过膝? 听得满脸“水滴”的萨非鹰,完全听不懂她在遗什么基什么?“南方人说话都是如此吗?” “南方人?哦!抱歉,我忘了你不懂二十世纪的用语。”龙霞不好意思地道,真糟,都来了三年多,自己老是忘记身处何地。 二十世……算了,萨非鹰又问:“我一直想知道,你上次在大厅使的是何种武功,实在怪异。” 拨弄他愈见火红的发根,龙霞颇有研究精神,“你告诉我你这头发的秘密,我就告诉你一个有关我身分的秘密如何?” 她可以从指尖感受到他头皮上有一股力量,灼热如炭火,这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秘密?这……”他略迟疑了片刻。 秘密可以公开吗?萨非鹰心里十分矛盾,他不想吓走好不容易获得的佳人,却又不忍浇熄她眼中希冀之火。 龙霞看出他的犹豫,“请记住,我不是普通女子,不会轻易被某物或某事骇住。” 他决定告诉她,“好吧!不过你看过后不许反悔,因为今生我是不打算放你走。”即使她恨,也要留下她。 “是男人就别罗唆。”她改趴为半侧坐在他身上,顺便拉他一把。 吐了一口气,萨非鹰认命地解开束发,让它散成乱发,最后再瞅了她一眼,将隐藏的秘密完整地展现。 “喔!原来如此。喂!小心一点,笨蛋,你差点烧到我的手。” 燃烧的发火泛着红光,直直地往上飘浮,随着风向而左右晃动,炽热的火焰包围在他四周,差点烧着了龙霞,幸好她及时跳开。 “没事吧!”他立即收起身上的火,关心地执起龙霞的手腕细瞧,“还好没烧到。” “是没烧到,要是真烧到,我非拔光你那头似栗又红的火焰发。”龙霞不在意地说,他的秘密是控火呀!没什么嘛!她比较亏本。 “你……你不怕?”萨非鹰抖动的唇音反应着他内心的不安。 “我还有看过有人用手指点火,隔空取物,时空转移……甚至卷起大水。”而那就是她们龙家的御水术,若真有人被吓到,非萨非鹰莫属。 从她小嘴吐出的字句,全是些匪夷所思的事,他听都没听过,有些连字意都一知半解。 “你不是在吓我吧!”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异之事?他不可思议地想。 龙霞露出神秘的神色,“等你听到我的故事后,包管你连下巴都管不住,就从三年多前起……” 往事一点一滴慢慢被提起,龙霞以他所能理解的范围,将未知的世界一一说给他听,听得他一愣一愣地直呼不可思议。 “后来我们四人就跟随三小姐,在这个时空落地生根,我的两位姊妹也分别嫁给斜剑山庄的二少爷冷玉邪,以及镇国将军雷非烈。”一想起土匪头子摇身一变,成为高不可攀的镇国将军,她自然地莞尔一笑。 “你就是传闻中冷若冰霜的四冰美人之一?”萨非鹰恍然大悟地问,太令人震惊了,他虽身在北方,但不时听闻江湖之事,尤其是斜剑山庄的四位美人更是一绝,不仅容貌出众,经商手腕更是一流,已然是斜剑山庄的柱梁。 “冷若冰霜是事实,但不要在我头顶上冠上‘四冰美人’一词,怪难堪的。”她挥手道,她只不过寡言不爱笑而已,却莫名被冠个惹人烦的名讳。 “你会……回去吗?”这才是萨非鹰忧虑的心结。 她浅笑地投入他的怀抱,“我不是答应你要陪着你,而我是个守信承诺的人。” “霞仙,我的霞仙……” 他们两朵盛开的唇花,再一次合成一朵“爱情”花。 ☆☆☆ 秋风飒飒,万沙萧瑟,南雁正成群向着故乡归去,缺少绿意的光秃绝壁有着淡淡的沧桑,傲立迎接狂风的洗礼。 是深秋了,稀微枯黄的野草,在石缝中苟延残喘,等候明年早春的青绿,再一次拥有璀灿的生命。 “你走慢点好吗?我可不会轻功。”累死了,什么鬼地方嘛!寸草不生,龙霞埋怨地偷捶大腿。 空手道三段、跆拳道五段、合气道三段,剑道四段,再加上她近三年来习得一身好剑术,唯一独缺轻功,因为一个好理由没时间。 其实她真正拿手的是枪法,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枪枝不能“偷渡”,以免乱了时空。 “是谁说‘运动’有益健康,坚持不要我用轻功送你一程的?”萨非鹰挑高眉问,他已经够放慢步伐了,谁教她腿短,一炷香的行程,被她拗成两个时辰,这个过错要教谁来背,总不会是腿长的人吧! “我后悔了行不行。”她耍赖地道,什么很近,咻一下就到了。“你距离上的误差,让我作了不正确的判断。”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指责我?我说的一会儿工夫指的是足下轻功,是你说脚生来就是要走路的。” 扇着风,她找个阴凉处休憩,“你是地头蛇,应该纠正我这个外来客才对。” 经纬的计算她在行,若要执行有技术上的困难,只能说认知有偏失,不是她故意找碴,何况北方不是她的地盘,一时不察全是“领航员”的错,难怪赤鹰堡没有灯塔,总而言之一句话他、无、能。 “你还真是死不认错,这脾气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环境造就的?”萨非鹰把她的话反掷回去。 龙霞眼一瞪,不高兴地抬起身侧的小石子丢向他,“少装幽默,到底还有多远?” “快到了。”他答道,真的快到了,绕过山后就是了。 “请问你的快到了还要走几个时辰,要是不合我意,你的皮就给我绷紧点。” 他不在意地笑笑,“奇怪了,你一天到晚威胁人,怎么我一点伤也没有。”这句类似的话,霞仙也曾说过,他借来变通用一用,倒也不失是一项乐趣。 “没创意,只会偷学人家的,小人鹰。”早知道就把说过的话先申请专利,不过有点遗憾的是,这个年代没有专利局,龙霞心想。 “脚很酸吧!伸过来一点,我帮你揉揉。”他走近作势要按摩她的大腿。 龙霞玉手连忙阻挡,“少来,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可是一清二楚。” “你很邪恶,尽想些龌龊事,我是正人君子。”他眼睛很无辜地眨呀眨。 “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卖墨的绝不敢说他的墨白,你过来背我。”她决定不虐待自己的玉足。 “是,我的霞仙。”萨非鹰无奈又带着溺爱的纵容一笑,他这堂堂堡主何时做起脚夫来着? 当隆隆飞溅的水声传来,龙霞眼露喜色,这种鸟不生蛋、狗不拉屎、乌龟不上的烂地方,居然有瀑布。 一道银色轻泻的长帛映入眼底,那份雀跃之心快跳出她的胸口,恨不得纵身入池潭一游,化身水中锦鲤。 “快放我下来,是瀑布耶!造物主真会开玩笑,把这么美的飞瀑摆在荒山枯崖中。”龙霞兴奋地喊着。 有些不舍地放手,她的柔软处不断地磨蹭他,让萨非鹰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乐于一路背着她行万里路。 “玩玩水可以,但不准你下去游泳。”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 “我识水性,所以我要去游。”她来到此还不沾湿,岂不是白来一遭? 固执的龙霞脱了鞋,正准备下水,身后一只巨掌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并且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你忘了我是男人吗?” “这和性别有何关系?我可是穿着衣服下水的。”她知道这样是有些笨重,但不会影响行动。 “衣服一浸水会紧贴着身体,如果你有意要挑逗我尽管下水,我不会拒绝在这里要了你的。” 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尊重她,绝不会强行占有她的身子,即使那强烈的欲望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他要给她最美好的一切,让她拥有最完美而难忘的第一次,而不是在野地荀合了事,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臭老鹰,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个性很讨人厌?”如同在驴子面前吊着红萝卜一样可恶,龙霞不悦地想。 “有,你,现在。”而他完全没有忌讳的脱光上身,直接跃入一片清凉。 “该死的家伙,不准我挑逗你,自己却在人家面前现宝。”他的身材还真好,阳刚的身躯,结实的手臂,力与美结合成令人血脉偾张的线条,水滑过他矫健的双臂,一路往下……龙霞看得着迷了,眼睛都忘了眨。 突然水溅到她脸上,使她蓦然回了神,“你干什么泼我水,万一我衣服湿了怎么办?”没良心,他一个玩得痛快,却把她丢在一旁。 “你瞧瞧,这是什么?”他骄傲地拎着一条手臂长的大鱼。 不会吧!这个小水池养得出这么大的鱼?龙霞不信地问:“你确定鱼是在池潭中捕捉的,不是你事先预藏的?” “别小看我,这个潭底有条地下水路,通往五里外的湖泊,所以不时会有大鱼出没。”他轻轻一跃,跳上地面。 “反正我们现在也很无聊,不如你去捡木柴,我来清鱼腹,就当是童子军露营好了。” “童子军?露鹰?”他迷惑地垂首一问。 接过他手中的大鱼,龙霞推他去捡柴火,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迳自找块锋利的尖石刮开鱼腹,就近以瀑布之水流洗鱼的内腋鳞片。 等一切就序后,只见一堆枯木堆在地。 “你怎么不点火?” 他很干脆地耸耸肩,“我没有打火石。” 忍着气,她把干净的大鱼放在他的双臂上,然后挑捡几根干燥的粗木头,直接往他头上一放,“点火。” 嗄?她……“你这样也成呀!”他只好苦笑地释放力量,把自己当火把。 “你看,这不是有火了。”她拿着着火的木头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表示也可以这样点燃。 还能怎么说,萨非鹰除了苦笑之外还是苦笑,第一次有人用他特异的力量生火烤鱼,这是荣幸还是消遣?不过也只有她会想到用这一招点火,教人感叹之际又不由得佩服。 龙霞睨了他一眼道:“你不要站在那里呆得像蠢瓜,翻鱼的工作由你接手。”因为十之八九她会把鱼烤焦,所以她才不做“祸首”。 “你哦!就爱命令我。”在她发上烙下一吻,他接手后级动作。 看着飞瀑下的虹影,以及水边的绿苔,龙霞感动地问:“你怎么会发现这处人间仙境?” “因为……我寂寞。”他幽然一慨,一句我寂寞,道尽了他的怆然。 龙霞柔嫩的小手主动握住他的手心,眼中有心疼的盈盈泪光,她仿佛看到他无助哭泣的灵魂在火中奔驰,找不到出路。“以后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有寂寞的机会。” “我知道,霞仙,你是上天赐予我的仙子,我会紧紧捉住你,用我的生命。” 这时刻,不说情、不说爱,两人却能感受彼此的深情,直到一道焦味溢出,才打断两人深情凝望。 龙霞立刻跳起来责备他,“你把鱼烤焦了。”原来,世上有人跟她一样笨拙。 第五章 一大清早就有只麻雀在叽叽喳喳,一下子在东厢跳跳,一下子在西窗蹦蹦,忽而在前嘀咕,随即在后嘟嚷,好像打定主意要烦死人。 这会多兰儿又垮着一张非常“无助”的猫脸,正祈求一尾小腥鱼吃吃。 “霞姊姊,天气这么好,不到外面走走很可惜,而且街上会很热闹的。” “霞姊姊,今天有市集哦!好多好多的新鲜玩意,不去就太可惜了。” “霞姊姊,你一天到晚闷在堡里,迟早会闷出病来的,那不是可惜了你刚养好的身子吗?” “霞姊姊,人家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带我出堡去见识见识,不然真的会很可惜的。” 左一句很可惜,右一句好可惜,不禁让龙霞大大叹了一口气,觉得好像拒绝多兰儿会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 “市集有什么好逛的,还不是一群人挤来挤去,一些小贩在兜售商品而已。”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舒服地伸伸手脚,龙霞没去理会她的胡闹,以前在二十世纪时,她最讨厌的就是逛街,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一通电话,服务就到。 到了落后的唐朝,因商务之需,不时要和商人打交道,她烦都烦死了,能避且避地推卸责任,除非万不得已,她才会出面。 就像这次的丝路之旅,本该是龙云的工作,偏她刚好在上个月出阁,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才落在她头上。 “可是人家没逛过,听买粮的小厮说,每三个月才有一次市集耶!没去看真的真的好可惜。”多兰儿一再用好可惜来形容,小小的脸蛋有着无限幻想,希望自己现在正处在市集当中。 由于萨非鹰不喜欢她唤龙霞为霞姊姊,所以只要他没来藏仙阁,她一律唤龙霞为霞姊姊,一旦出了藏仙阁,不管有没有人在场,她绝对以小姐称之,以免他生气。 忍不住打哈欠的无聊,龙霞梳理着自己的发丝,“除了好可惜,你没有其他的形容词吗?” “霞姊姊,人家说得口干舌燥,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多兰儿怨叹地说,自己好哀怨呀!做丫环就是这么命苦。 “有,这就是我的同情心,凉茶一杯。”她把自己喝了一口的凉茶端到多兰儿眼前。 多兰儿摇摇头,她才不要喝凉茶,“人家外面有好多好吃好喝的,一杯凉茶算什么。” “挑剔的丫头,你不怕堡主降罪吗?”不喝算了,她自己喝。一仰首,龙霞将一保茶一口饮尽。 “不怕才怪。”多兰儿俏皮地吐吐舌头,“反正有霞姊姊护着我,堡主不会拿我开刀。” “你倒挺会算计,万一我挡不住他的火气,你的小命不就完了。” “才不会呢!堡主对霞姊姊好好哦!好听霞姊姊的话,所以我才要霞姊姊带我出堡去玩。” “听话?以后你说这句话耳朵要伶俐点,不要被那只老鹰听到,否则我可不敢担保你这条小命无虞。” 他会听话?小丫头的脑袋不清楚,才会说出如此滑稽的笑话,殊不知他是以退为进,故意做做样子,到头来吃亏上当的总是她,真是有损她的“冰誉”。 “堡主在的时候,我才不敢乱说,他的脾气比十头牛还大。”多兰儿夸张的手大张,比了一个大圈圈。 “他是只大老鹰,在天上翱翔,不屑成为在地面行走的四足动物。” “那有什么分别,牛比老鹰大……大这么多。”多兰儿小手胡乱地比天指地。 当然有很大的分野,一是两爪飞禽,一是四足畜生,都非“善类”,龙霞暗忖在心底,没将损人话语出口。 “霞姊姊,你最疼多兰儿了,你一定会成全我小小、小小的愿望。”多兰儿可怜兮兮地伸出小指比划着。 “小丫头”龙霞快头痛死了,她怎么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在身侧? 多兰儿见劝说无效,改用“利益输送法”,“霞姊姊,这次你若带我出堡,下次你再生病时,我帮你把人参鸡、灵芝茶、燕窝粥全给吃了,绝不会告诉堡主说你没吃。” 虽然很好吃,可是吃多还真有点怕怕的,不过为了去市集玩,她腻死也甘愿。自以为豪气的多兰儿拍拍胸口,惹来另一人的连连的叹息。 “你很喜欢我生病?”龙霞严肃的玉颜上,带着闪烁不定的惧色。 惊觉失言的多兰儿连忙补救地假笑,“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啦!” “唉!看来你不达目的是不准备饶过我的耳朵。” “霞姊姊,你的意思是……”有希望了,多兰儿的眼中闪着兴奋。 “出堡。” 多兰儿眼睛愈睁愈大,嘴角上扬的弧线也愈扯愈高,她拉着龙霞猛绕圈,快把龙霞的头给转晕了。 “不要兴奋过了头,少了一样东西,就算出了堡也没意思。”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多兰儿很用力地想,小脑袋瓜快挤扁了也想不出来。 “银两。”龙霞好心地提醒。 满阁的金银珠宝,玛瑙翡翠和各类宝石,唯独少了白花花的银子,总不能要她拿金钗银镯去交易吧!只怕商家小贩也会很为难,再则让那只大火鹰知情,又要责怪她把他的一番心意给……卖了。 “哎呀!这个简单,去帐房支领就成了。”多兰儿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芝麻小事一桩。 “帐房肯让你支领?”龙霞不抱希望。 “我去试试看。”话一说完,多兰儿像阵风似地冲出去。 ☆☆☆ “怎么了,帐房不肯给是吧?”端着茶浅啜,龙霞凉凉地说着挖苦的话,丝毫不同情多兰儿一张小苦瓜脸,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钱袋?她想自己一定是把香袋错看成钱袋,这是眼误,一定是看错了,不然多兰儿的脸色也不会如此“凝重”。 “霞姊姊,怎么办?”她快吓死了,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支不钱就别出堡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她以为多兰儿很沮丧,所以没有诚意地虚应一下。 “不是的,霞姊姊,你看。”多兰儿把怀中沉重的钱袋交给龙霞,“帐房给了我好多银子。” 龙霞接过一看,天呀!光银子少说也有好几百两,还有银票?面额是以百两为单位? 是赤鹰堡太有钱,还是帐房脑袋不清,出一趟市集需要这么多银两吗?想把整条街买下来都还有得找。 “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银两?”龙霞眉头因疑惑而打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告诉帐房说你要出堡去逛市集,他就给了我这么多银子。” 多兰儿打出生都没看过这么多银两,吓得她手脚发软,脸色虚白,生怕掉了似地猛抱着,战战兢兢地把银两交给龙霞才松了一口气。 “帐房有没有说什么?” 喝下一口茶,多兰儿才回答道:“帐房说堡主吩咐过,只要藏仙阁的人想要的东西,一律视同他本人,不容延迟。” “原来如此。”龙霞忖度,多事的臭老鹰,干么多此一举,害她得顶着烈日陪小丫头去给人挤,原本想以没银两为推辞,打消多兰儿的玩兴,现在……唉只能怪自己苦命。 “霞姊姊,有了银两我们可以出堡了吧!”多兰儿小心地抬颈觑觑她,脸上有掩不住的光彩。 “好吧!上天待你不薄,我也只有认了。” “耶!万岁,我们快走吧!”挽着龙霞的手臂,多兰儿急着要去逛市集。 “等一下。”急躁的小丫头,龙霞无奈地摇摇头。 “还要等什么嘛!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她更怕堡主突然冒出来,断了她的玩兴。 龙霞宽容地淡笑,“我总得给你们堡主留个讯,免得他找不到我迁怒其他人。” “喔,我帮你拿纸墨。” 匆匆地写下几句留言,笔墨尚未干,龙霞才用镇纸压住,就被多兰儿拉着走,只留下一座空阁。 当她们前脚一离开,有道人影迅速地进入,拿走桌上的字笺,直接往静园而去。 她,就是杜秋娘的眼线秋香。 ☆☆☆ 一出堡门,多兰儿就像刚放出笼子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穿梭,连有武功底子的龙霞都差点跟不上她。 北方女子少,出色如龙霞这般绝丽女子更是少见,每每引起惊艳色,人们的目光总会追随着她。但由于她腰际配带了象征赤鹰的玉佩,让一些觊觎她美的色的狂蜂浪蝶止了步,只敢暗自饮恨偷流口水,不敢去招惹赤鹰之魔的女人。 “好漂亮哦!这是风车对不对?” “喜欢就买下。”一点也不吝啬,龙霞一见多兰儿高兴的表情,二话不说地掏出银两丢给老板,没看见老板脸上欢喜,就带着多兰儿往下一摊前去,免得浪费时间在杀价上,因为她只想早点逛完市集,回去度她的“米虫”生涯。 “霞姊姊,你给太多了,这个风车要不了一两银子。”那些碎银够买下全部风车了,多兰儿道。 “没关系,赤鹰堡的银子放久了会生霉,咱们做做功德散了它,才不会被银子的霉味熏死。” “银子会长霉?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多兰儿手中端着一大堆小玩意,口中含糊地吃着糖炒栗子微侧着头问。 从卖入赤鹰堡,多兰儿就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当然不了解银子不长霉,自然听不出龙霞口中的霉味指的是“铜臭味”。 “吃你的东西别开口,口水都溅到我了。”但求她闭口,不惜以食物诱之,这是龙霞目前的作法。 多兰儿的口就像一座无底井,不断地被丢食各类甜品小点心,直到她小肚子胀得鼓鼓的,小腹突出一座山才受不住地喊停,“霞……呃!霞姊姊,我吃得好胀,可不可心坐下来休息?”摸摸肚子,她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瞧她吃得满嘴油,龙霞也被感染觉得有点饿意,一阵熟悉的家乡味溢来,足下绣鞋自然闻香而至,领着她至南方小摊下。 “这位漂亮的女客官,你要来点啥?”四川汉子高嗓门大,连忙吆喝。 “来盘这个和那个,再切点卤味。”龙霞兴奋地指指点点,好……好感动,这种小镇也有她爱吃的江南小味。 “马上来!”又一声吆喝,汉子手脚俐落地下面切菜。 一看到端上桌的菜色,多兰儿捂着鼻问:“霞姊姊,这东西能吃吗?好臭哦!” “人间美味呀!”龙霞淋上辣汁,张口一咬,“要不要吃吃看,很好吃哟!” “我才不要吃那么臭的东西,不过我要吃鸡爪。”多兰儿贪心地望着卤味,不顾腹胀的抗议声。 龙霞撇撇嘴,不懂享福的小麻雀,也好,她一人独享:“想吃就动手,不要等人喂。” 一口牛肉面一口臭豆腐,龙霞吃得不亦乐乎,不在意辣得红肿的唇,用手背抹去额上的汗,痛快地享受着。 听到远处传来刀刃相碰的铿锵声,正在啃咬鸡爪的多兰儿好奇地斜睇,随即瞠大眼,鸡爪在口腔内,目不转睛地见一群青衣人围攻一名白衣男子。 “霞……霞姊姊,他们在……打架。”多兰儿小手紧紧捉住龙霞的手腕。 龙霞拨开她的手,头也不抬冷淡地说道:“啃你的鸡爪,少管他人死活。” “可是……啊他们想杀他耶!流好多血哦!”多兰儿颤巍巍地说,好可怕,那个人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不要看,小心晚上作恶梦。”龙霞身体不动,只用一根食指将她的小脸转回。 不是她冷血无情,只是江湖事太杂,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何必去这淌浑水,她可不想半夜被某人的惊叫声吵醒,连累她一夜不得好眠。 而且生死有命,除非人砸在她头顶上,否则她宁愿当个睁眼瞎子,什么都视若无睹地当鸵鸟。 念头才刚起,一把亮晃晃的剑直直地落在她眼前,穿过她筷子上臭豆腐,插在桌面上摇晃。 “啊”尖叫声从多兰儿口中发出,剑离她不过三寸,眼一翻,她吓得向后晕厥。 龙霞低咒了一声倾身一扶,免去她撞地之痛,然后将她轻放在一旁安全范围内,抽出桌上之剑弹了一下,脸色阴寒地走向一群不长眼的青衣人。 ☆☆☆ 剑一离手,失去血色的李自知难逃一死,脖子一仰,准备受死,谁知剑光一掠,该有的痛楚迟迟不落,他勉强拭去被血遮掩的眼角,看清身前站了一位绝然飘逸的女子,逆光中只见她皎好的侧面,然后听到她冷冷的清音。 “说,这是谁的剑?”龙霞一双冷冽的眼直逼,手中银剑平指。 青衣人被突来的剑气一拨一震,当场愣了一下,接着又看到使剑人是名美艳的女子,更是失了神,片刻怔如石雕,直到令人一冷的寒气逼近,才蓦然清醒。 为首一人慑于她冰冷的气质,略微迟疑了一下,“姑娘,请让开。” “给我答案。”龙霞眉一沉,口气不耐烦地等着。 “此事与你无关!快快离去,刀剑可无眼。”青衣人仗着人多,声势壮大地提高音量。 “这个人的死活我不管,你们吓着了我的侍女就得付出代价。”她不是慈善之辈,原就不懂宽恕,本来她不想插手此事,偏偏他们惹恼了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一贯的宗旨,好好的一顿美食因一把飞剑而中止,让她不悦到极点,他们破坏了她那一点点难得的好心情。 而第二条罪状就是他们吓晕了她的侍女多兰儿,这两条罪状并犯,她绝不饶恕。 “你在无理取闹,再不退下,我连你一并铲除。”为首之人冷言道,如此美人,却不识好歹。 “是吗?”龙霞嘴角勾起一朵令人生畏的冷笑,“等你胜过我手中的剑再说。” “你……好,想死我成全你,来人呀!把人给我杀了。”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一群看似有序的青衣人一拥而上,剑剑招招都以置人于死地的阴狠。 龙霞当下被挑起火气,毫不留情地还击,她先以冷玉邪的一记流星追月划破他们的手背肉,再以彩云扑蝶之姿攻向他们命门,剑起剑落快如流萤,顿时十数把刀剑齐声落地。 她回身一指,剑尖顶住那名发号命令的青衣人,“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挑开剑的吧!”她要的只是一个交代,无意卖弄剑术。 见首领无意出卖手下,所以其中一名自动走出来,“我。” “很好,有胆。”她很赏识他的勇气,“看在你有义气的份上,自断一指,我就当没看见这回事。” 那名男子倒是豪气地拾起地上断剑一挥,小指随即落地。 既已讨回公道,龙霞收回剑,本想丢剑了事,谁知她那爱管闲事的小侍女,不知何时清醒,擅作主张地扶起那位受重伤的男子,并用衣裙撕布为他包扎,这下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多兰儿,我有说要救他吗?” 多兰儿的衣服上全沾了血,一副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帮他打坏人,而且他受伤了。” “你怎么知道谁才是坏人,万一救错了怎么办?”龙霞暗忖,那伙青衣人不似一般江湖人,倒有些官味。 “这……”多兰儿看看那群手持刀剑的青衣人,再看看自己扶着的男人,她决定……“人多欺负人少就是不对。” 正要回斥的龙霞听到重伤的男子,似乎在说着宁什么王府的,于是没好气地走近一点问:“你是谁?” “在……在下宁……宁南王世子,李……李。” 宁南王府的人?那不是……“令堂可是湘南龙家的人?”龙霞记得龙家有位女子曾嫁入王府为妃。 “正……正是,现任门主是……我表妹薄雪。” 天呀!她可真倒楣,救到龙雅的表哥,实在是…… 龙霞转身向那群青衣人致歉,“很抱歉,我不能将龙家后人交于你们,若有不服,欢迎至斜剑山庄要人。”反正那群人正闲得发慌,龙霞心想。 “你是杭州斜剑山庄的人?”众人不由得讶然。 “斜剑山庄,龙霞。” “四冰美人之一的龙霞?” “正是。” 青衣人技不如人,只好无功而返,回京复命。 ☆☆☆ 回程路上,龙霞不断在心底叹息,她是招谁惹谁来着,无缘无故救了一个男人也就罢了,还要兼当掮夫,帮她的小侍女扶人,要是被大醋鹰撞见,这个男人算是白救一场。就连多兰儿多亲近她一点都会不高兴个半天,何况是“碰”男人身体。 “你撑不撑得住,出了镇再行三里便是赤鹰堡,我不便扶持你。”龙霞礼貌地道,要是有轮椅就方便多了。 “我想……应该可以。”失血过多,李有些挺不住,但是碍于姑娘家清誉,他以剑柄撑地簸行。 “霞姊姊,啊!快回堡了,要唤小姐才是。”一时想起堡主森严的脸,多兰儿赶紧改口,“小姐,他不会死吧?” 瞧他那张脸可谓是死白,衣服上的剑痕多得吓人,要是挺不住死掉了,她和霞姊姊不就要挖坑埋了他,恶!死人耶!多兰儿开始祈祷他别太快死,至少要活着回到赤鹰堡。 李虚弱地朝她笑笑,“小姑娘,一时之间还要不了在下的命,多谢关心。” “我不是关心你啦!我是怕万一你死了,我和小姐不就浪费时间救你。”她没什么心机,心直口快地说道。 “对了,我还没谢过两位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不用谢啦!是我家小姐救了你。”多兰儿不敢居功,免得回去后挨训。 “是,小姐恩情,在下没齿难忘。”李感激地道,她长得真美,如同谪尘仙子。 多礼即虚,龙霞只是微微颦眉,“我是看在龙雅的份上才出手,不然任你长蛆生虫,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你与表妹是……朋友?”他似乎没听说过,他与母亲娘家素来不亲,只知龙门在江湖上颇有地位,连皇上都十分礼遇。 “不是。”龙霞否认道,谁和那魔女是一路,她没楣到那种程度,除了那几位主子,还真没人受得了龙雅的怪脾气。 “不是?”他有些讶异地望向她。 若不是她及时点住他失血的穴道,又输以真气维持,此刻的他怕已支持不住,连询问的机会都杳然。 “龙雅与敝主人,也就是斜剑山庄的庄主夫人是挚交,不救你有违门训,倒是你与何人结仇?”龙霞不解地问,仇深至此,非要夺人性命。 感慨了一声,愁绪拢上李眉宇之间,“我想是我兄长吧!” “手足相残?为世袭爵位。”她猜测道,果然,那群青衣人不是泛泛之辈。 李娓娓道来,“家兄与我并非一母所出,当年父王因母后一直未生育子嗣,所以在宗亲中过继一名男丁继承香火,谁知半年后,恩爱恒常的父母却意外怀了我,及长之后有意将爵位传给我,因而引发长兄的不满骤下杀机,幸赖姑娘相救。” 他从无意继承王位,所以才遍访名山古境,为免大哥不信任,他还远走北方,久久不归,没想到权力欲望还是腐蚀了大哥的心,硬是断了手足情,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人性就是如此,贪心不足,总想一步登天。”龙霞颇有感触地说,平凡人想做不凡事,不凡之人却只想做平凡人。 由于李有伤在身,每走一步便扯痛伤口,所以步履稍嫌缓慢,可谓龟步,龙霞主仆只好陪他散步,一里路程走了快半个时辰。 因为走得慢,她们看见路旁有一位少女,趴在一具草席半掩的“尸体”上哀泣。 “小姐,她好可怜哦!” 可怜吗?她倒不觉得,龙霞冷淡地说:“人生至古谁无死,该死的时候,阎王的催魂笑照样大笔一挥。” “我们过去看一下吧!” “不要管闲……真是的,跑得比风还快。”龙霞才要叫她别管闲事,她倒是自动自发地管起闲事。 多兰儿不敢靠死人太近,她站在哭泣少女的身后关心地问明一切,然后用哀求的眼神向主子求助。 “我不是活菩萨,普渡众生,救苦救难我不会,招魂超渡你得找别人。”龙霞冷然道。 此人出现时机十分可疑,不是她感情线缺乏温度,而是赤鹰堡就在前头,小镇在一里外处,不可能有人死在两者蹭,甚至有草席掩盖,因为附近既无拖痕亦无人居住,谁会死在此处。 据她观察,堡外之人因畏惧赤鹰堡而不敢靠近,若无企图不会出现在人烟罕至的路旁,多年经验告诉她有诈。 “小……”同情心泛滥的多兰儿不情愿地低唤。 “多兰儿,你要再不走,我可要丢下你喽!”龙霞作势要弃她不顾。 多兰儿一惊,连忙举步要跟从。 那名俯尸而泣的女子见她们无怜悯心,随即要离去,马上向席下女子使眼色,一人立即攻向多兰儿,另一名则攻向龙霞。 待龙霞解决一人想拉多兰儿到身后躲藏时,不小心却被另外一人划了一剑,她反手一击,刚才的“尸体”吐血而亡,成了真正的死人。 “小姐,你受伤了。”惊呼一声,多兰儿眼眶含泪。 “小伤。”龙霞食指一点,止住上臂的出血,“可别告诉堡主我受伤的事。” “我……呜……知道了……呜……”多兰儿哽咽地说,她怎么敢,堡主非杀了她不成,全是她怂恿霞姊姊出堡,不然霞姊姊也不会为救她而受伤,都是她任性妄为的错…… 第六章 兴匆匆的萨非鹰正和手下打点婚礼琐事,暂时无暇至藏仙阁会佳人,为了给龙霞一个体面的婚礼,他不惜动用全堡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绝不委屈了她。 几乎全赤鹰堡的人都知道堡主下个月初三要迎娶美娇娘,唯独两人尚蒙在鼓里,那就是藏仙阁那对主仆。 其实萨非鹰也没有刻意要瞒,只是龙霞和多兰儿一向窝在藏仙阁,鲜少和他人交谈,而其他人慑于堡主的威胁,也不敢开口直言。 再加上萨非鹰笃定非龙霞莫娶,认为不必知会她也应该明白,所以当天下人皆知此事时,新娘子竟无聊地打哈欠,直叹日子太过清闲。 “久鹰,东西都购齐了吧?” “差不多都齐全了,只剩下一些零星品从江南运至,大致上来说已臻完善。” “嗯!很好。”萨非鹰满意地颌首,“都满,宴客名单你拟好了没有,不要漏了江南杭州的斜剑山庄。” “堡主尽管放心,我连居所都整理妥当,只待宾客临门。” 久鹰和都满是萨非鹰最信任的亲信,他们的父亲正是独排众议,坚持说服父母留下他一条命的老仆,若不是有那老仆,今日也不会有他的存在。 “堡主,你当真要娶那名女子?”久鹰着实担心,怕南方女子熬不住北方的荒凉,到时堡主会受不了。 “那名女子你得唤她作夫人了,久鹰,她叫龙霞,我的霞仙。”提到他的仙子,萨非鹰满脸喜悦。 “杜秋娘你作何打算,先娶正室,日后再纳她为妾?”久鹰担心地问。 在北方有条不成文的习俗,父死子继,父亲生前的妻妾将由儿子继承,成为儿子的妻妾。 由于北方生存不易,女人稀少而珍贵,为传延子嗣,兄弟共妻者比比皆是,再则女人不易在黄沙中讨生活,需依赖男人的保护,所以这个习俗延传至今,这也是为什么杜秋娘百般算计,不顾礼法,意欲成为“儿子”的妻子的原因。 “久鹰,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若我想要她,早在父亲过世那几年就要了,不会等到现在。” 久鹰顿了一下问道,“那她在堡中的身分呢?”一堡之中总不能有两位夫人。 “只要她守本分,认命地待在静园不惹事,我才懒得去管她。”萨非鹰毫不在意地,闲杂野花不入他眼。 “堡主,以杜秋娘的为人必不甘屈于平凡,我怕她会对未来夫人下毒手。”久鹰不放心地道。 此女城府甚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的父亲就是她使计离间,差点被迫离堡,幸好当时堡主早逝,现在堡主强行挽留,才得以颐养天年,无疾而终。 “霞仙的功夫底子不弱,杜秋娘还是她的手下败将呢!”萨非鹰不免露出得意之色,她样样都好,就是轻功不行。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堡主,你输不起这万一呀!”他看得出堡主动了真心。 万一!萨非鹰脸色一峻,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失去,包括他那条微不足言的鹰命,除了他的仙子:“都满,去藏仙阁看看,多派些人手驻守,从今天起,藏仙阁就是你的责任。” “是,属下立刻去调派人手。”都满背一曲,随即去执行堡主的指令。 都满离去不久,随即就见他神色慌乱地匆忙来到,说藏仙阁不见半人,只剩一座空阁。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萨非鹰手中玉石佛雕顿时粉碎,细末从手心滑落。 “属下奉命去藏仙阁保护小姐,可是阁内空无一人,连个丫环也没瞧见。” “你确定?”萨非鹰语气中出现多日不见的戾气。 都满肯定地点点头,“我确定她们人不在藏仙阁。” “久鹰,下令所有人搜堡,誓将人给我找出来。”萨非鹰暗自祈祷,霞仙,你不能有事,不,是不准有事。 “是。”一得令,久鹰神色凝重地指挥所有人动员。 因为久鹰先前的一番话,令萨非鹰心生恐惧,生怕佳人有个闪失,他又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心里的洞将永远是一片暗黑,不,不是暗黑,而是生命的终了。 “堡主,小姐不会有事的,她大概在堡内哪个角落稍作停留,你不要想得太多。”萨非鹰失神的模样,都满全看在眼里,着实为他的失常担忧。 一向意气风发的霸气,如今像极失了伴的孤鹰,凄凉地绕着山头哀鸣,失去往日神采。 “她不会有事,我不许!”萨非鹰用力一击,厅中大柱立即穿洞,“我去藏仙阁等她,知会下去。”手一扬,他带着冷峻如岩的神色,往藏仙阁而去,经过之所,留下一道道火烧的痕迹,以及掩鼻的焦味。 ☆☆☆ 回崖沓障陵夸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 遥见仙人彩云裹,手把芙蓉朝玉京。 红霞映朝日?遥见仙人?霞仙,他的霞光仙子,藏仙阁难道藏不住他的仙子?萨非鹰情绪低落地抚摸藏仙阁的一桌一椅,想念龙霞的一颦一笑、舌利如刀。 不过,他相信她的承诺,她绝不会离开他。 心念至此,萨非鹰眼神射出凌厉之光,狂暴之气令双眸蓦然阒绿,两簇蓝绿火焰灼灼燎原,烨光如焚地掀起猛烈炽狂,如同掠食的鹰,准备撕扯挣扎的猎物。 老天最好保佑他的仙子没事,不然,他要全世界陪她一起毁灭。 “堡主,堡内全搜遍了,就是没找到人。”久鹰立在门边,无颜见堡主。 “是吗?全搜遍了?”他嘴角微欣,露出邪魅的笑意,“静园呢?” “杜秋娘不许属下进入静园搜索,所以……” “很好,她最好开始祈祷,不要让我有机会撕了她淫贱的躯壳。走,到静园。” 萨非鹰如狂暴的鹰再一次横扫,众人无不回避。 ☆☆☆ 在静园中,杜秋娘妩媚地梳理云鬓,换上刚裁制的秋衣,顾影自怜的搔首弄姿,对着铜镜抹红擦绿,打算以最美的装扮来引诱那只赤鹰。 刚才萨非鹰的左右手久鹰,气急败坏地想入静园找人,被她以无礼而斥退,她相信待会儿他会亲自上门要人,到时…… 男人全是野兽,不可能拒绝送上门的美食,父亲是这样,儿子也差不多,毕竟他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脉。 算算时间,夏雁和冬荷应该得手了,不然他们怎会急得团团转,像油锅里的老鼠吱吱叫,拼命地想往锅子上方爬? 握着龙霞留下的短笺,邪媚的杜秋娘露出得意的笑,秋香的通风报讯让她有下手的机会,而这短笺嘛!呵……让他们来不及去解救那妖女的性命。 “夫人,夏雁和冬荷怎么还没回来?”秋香担心她们事机败漏会牵扯上她。 “放心,她们很机伶,不会有事的。”杜秋娘自信满满地说,八成完事之后在找地方弃尸吧! “夫人怎么知道她们没事?”她可没有夫人的自信,秋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仿佛有事要发生似的。 杜秋娘妖媚地朝她一笑,“你想想看,以那个妖女的脚程,早在一两个时辰前就该回来,可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表示她们难以活着回来。” “夫人,没见到尸体以前,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也许她们有事耽搁了,或许受伤走不快。”秋香愈想心愈慌。 “这……”杜秋娘一想,这倒有此可能,那个妖女武功路数怪异,连自己都杀不了她,更何况是自己的两侍女呢! 也许那妖女只是受了伤,一时回不了堡,如果……不,她不敢想如果,绝不能有如果,妖女非死不可,杜秋娘下意识地把短笺握得死紧,好像这样他们就捉不到她的把柄。 “堡主。”秋香眼尖,立刻行礼一跪。 踩着如雷的步伐,萨非鹰的目中只有一人,杜秋娘,“你,把我的仙子藏在哪?”他一开口,就是直截了当的要人。 杜秋娘愣了一下,即刻展开狐媚的嗲笑,试图勾动他的欲望,“你真好笑,找人找到我这里。来,坐下喝口茶,别想什么仙子,有我陪你更好。” 他一把推开她刻意的殷勤,“最好把人给交出来,不要惹我发火。” 一抹恼怒快速地闪过她眼底,杜秋娘老练地端起假笑,形色不露于外地打马虎眼,“栽赃也得要有证据,只要你有证据,我还能说些什么,不就任你‘摆布’。”她说完眼波直送春色。 这个“摆布”大家心知肚明,她大胆地挑情,利用肉欲美来卖弄淫色,想来场男欢女爱的激情搏斗。 “哼!狡辩,久鹰、都满,给我搜,一草一木都不许放过。”狡猾无耻的女人,萨非鹰不屑地冷嗤。 “等一下,你凭什么搜我的静园?”为争一口气,她不容许有人在她的地方放肆。 “你的静园?”萨非鹰冷笑地斜蔑,“这是‘我’的赤鹰堡,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也没资格插手,去搜!” 他手一摆,一干侍从开始在静园中大肆翻搅,毫不顾忌杜秋娘不断的叫嚣声,似要将静园的地翻起来才肯罢休。 眼看着四周一片狼籍,床铺、柜子、墙壁上的山水画一一被毁,杜秋娘隐忍无数怒气,她发誓日后一定要悉数讨回来。 “怎么样,萨大堡主,找到你的仙子了吗?”见侍从搜不到人,杜秋娘讽刺他拨错了算盘珠子白费工夫。 “你把她藏到哪去?”他坚信除了她,没人敢伤害他的霞仙。 “天地良心哦!你的仙子武功高强,我哪是她的对手,同样的糗,我不会让自己出两次。” 眼一眯,他思忖她话中的真度,霞仙不仅功夫好,机智反应更是一流,不应会轻敌而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难道另有他人入堡掳走了霞仙? 萨非鹰苦思不解,在手下彻底攫索未果之下,正朝着堡外的敌人做一番过滤,谁有此等本事人堡掳人而不惊动侍卫? “最好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无关喽!你不是把静园都给拆了吗?我看你的仙子大概待不住人间,回返她的天宫享福去了。” 他大掌一出,扣住她的咽喉,“永远不许拿我的霞仙开玩笑。”他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颈骨。 杜秋娘呼吸一窒,血色刷地从脸上退下,为了吸一口新鲜空气,她拼命地挣扎,双手企图把他的鹰爪拉开,不小心让小纸笺从手中滑落。 身旁的久鹰见状,好奇地趋前拾起一瞧,脸上紧绷的线条倏然一松,放出宽慰的笑容,“堡主,这是小姐留下的短笺,她出堡逛市集了。” 一听,萨非鹰立即松手,连眨眼的工夫都不到,已经接过短笺,仔细瞧个端倪。 大火鹰: 我带多兰儿出堡逛市集,最迟太阳下山之前一定赶回来用膳,请勿挂念。 还有,找不到我的人不许发怒,你的脾气实在坏得可以,只有我能忍受。 对了,我向帐房支了近一千两银子,在此向你报备一下,可不能赖我是贼,我可不还的。 你的仙子留 看完短笺上的留言,萨非鹰是好笑又好气,笑的是她字里行间蛮横刁钻,连留个言也要损人,气的是她不事先知会他一声,害他穷操心,不过,眼前还有帐要算。 “你怎么拿到这张短笺,这应该不是给你的吧?”他眼珠子一转,显得有几分阴邪。 “我……我捡到的。”捂着咽喉喘气,杜秋娘瞎编了个借口。 “嗯哼!你捡到的?静园在西,藏仙阁在南,中间隔着大厅,怎么我会捡不到呢?”他轻快的语气中,有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我怎么会知道,它莫名地飘在我门前。”杜秋娘死咬着借口不放,坚持不吐实。 她不是笨蛋,知道一旦事机败露的严重性,她不会拿命来玩,至少也要拉个垫背。 眼角觑到一个悄然隐退的身影,萨非鹰使了一个眼色,久鹰会意地几个大步,拎起秋香偷偷摸摸想逃走的身体,用力甩在萨非鹰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萨非鹰头一低,状似轻松地问道。 “奴、奴婢秋香。”秋香缩着身子,因害怕而不住地抖动着。 “你以前在藏仙阁待过是吧?”萨非鹰直视她,胆子不小,一次教训不够教会她“忠诚”。 “是……是的,堡主。” 他拿起龙霞留下的短笺,在她面前晃动,“你看过这张纸吧!” “奴……奴婢没……”秋香已经吓得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瞄向杜秋娘,想向她求救。 可惜杜秋娘自顾不暇,无余力替个侍女说话。 “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可以饶你不死,要不然……后果自知。” 秋香闻言,以为可以逃过一劫,赶紧把杜秋娘命令她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萨非鹰知道,最后还把杜秋娘派人暗杀龙霞的事也一并托出。 脸色愈渐阴沉的萨非鹰,红色发根在冒着烟,和脸上表情成反比的通红,火舌在发梢扬起燃烧,除了久鹰和都满,其他人全都被此一奇景骇住。 “都满,挑了秋香的四肢经脉,丢出堡外喂胡狼。”他冷淡的语气好像在讨论天气如何。 “是。” “还有,不许救火,让静园从此消失,至于她……”他看向杜秋娘,“打入水牢,三天不给食物和饮水。” 杜秋娘怔忡了一下,随即攀上他的大腿跪着求道:“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你父亲的宠妾。” “宠妾?”他诡异地冷笑道,“因为你,我的生母才早逝,你认为我会对一个逼死我母亲的女人留情吗?” “那是她自己没本事,留不住丈夫的心。”死到临头,她还一味地污蔑死者。 “霞仙没事你就在水牢待到老死,要是她有事,你等着当活死人吧!带走。” 听若未闻恶毒的咒骂声,萨非鹰急欲出堡找寻佳人,燃烧的火焰如同北方的沙暴,正吞噬着静园。 ☆☆☆ “霞仙”一路狂骋的萨非鹰,一出堡就看到牵挂的人儿,鹰啸似般呼唤她的名字,长鞭快扬,马嘶未歇,他已一跃而下抱住她的娇躯,“天呀!我以为我失去了你。不许,以后不许再这样吓我。”他强悍的霸声中,有着一丝脆弱的哽咽。 强忍着手臂上的伤,龙霞反抱他的腰,“傻瓜,我不是留了短笺吗?你在怕什么?” 他像个孩子一样,强烈地渴求一份对爱的需求,紧紧地拥着怀中的人,生怕一松手,她会像泡沫一般消失,“我怕你离开我,我怕你发现我不值得你留下,我怕你不要我。”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失去她。 “你要相信我,除非死亡,否则谁也休想将我从你身边拉开。”她的心好疼,为了他的欠缺自信而疼。 她怎么也没想到,专横狂霸的他,竟然有软弱如泥的一面,对爱没自信,害怕所爱之人会遗弃他。 她知道他受伤了,伤得好深、好重,从他孩提开始一直不曾痊愈过,所以她为他心疼。 死?“不许说那个字,我不要听。”他任性地把脸埋在她颈窝,蓦然他闻到血腥味,稍微松松桎梏,“你受伤了。” 惨了,龙霞暗自呻吟了一声,“我……我没受伤。”打死她也绝不承认受伤一事,上次只是小小的溺水,她身子早就不碍事,可是他的母鸡天性却把她当成濒临死亡的重病患者,天天逼她吃一堆黑稠稠的补品,如果这次再让他看到她上臂的伤口,他非捉狂不成,为了自己和周遭人着想,她决定隐瞒到底,绝不能让他发觉,即使手臂痛得快失去知觉。 “还骗我,你身上都是血。”萨非鹰不信她看着她,天呀!她一定伤得很重,衣服上血迹斑斑。 “那是……嗯……那是……他的血。”她灵机一动,指着快撑不住的“替死鬼”。 李身上的剑痕才算是伤,她手臂上的伤口算是被针扎了,根本不值得一提,虽然她疼得要命。 “他是谁?”他眼神一凛,以备战的姿势望着那个“男人”。 是的,男人,只要是男人,而且靠近他的霞仙,他一律以敌人视之,他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仙子。 “他叫李,宁南王府的世子,未来的王爷哦!”龙霞个头不够高,看不到萨非鹰发酸的脸。 “你们倒挺熟的,连人家的祖宗八代都一清二楚,还王爷呢!你是不是喜欢他?”宁南王府的世子?哼!全靠祖宗庇荫的纨裤子弟,一点小伤就要死不活地博取同情,他最厌恶这种白脸相公,萨非鹰轻蔑地嗤鼻。 “我当然……喜欢你喽!”龙霞拍拍他的脸道,好酸哦!她都闻得出他口中的酸味,“不要乱吃无谓的干醋,只会气死自己。” “我吃醋?我才不会和个半死不活的狗屁世子吃醋,他还不够资格。”他嘴硬地否认,他没吃醋,是心口闷结而已。 没有?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酸字,死要面子的男人,她退让地说:“好,你没吃醋,是我误解了。” “你从哪捡来的‘破烂’?”萨非鹰轻蔑道,从李浑身上下找不到顺眼的地方,一身污渍。 “他不是我捡的,是多兰儿善心大发,想做些善事积德。”她用眼神和多兰儿“串供”,这厢占有欲强,她可不想让多生事的小侍女引燃暴君的鹰火。 原想辩解的多兰儿看到龙霞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收回去,毕竟霞姊姊是为救她而受伤,若是被堡主知情,她一条小鸟命就如大漠的黄沙,全散了,因此她只有委屈地扛起责任,将堡主的怒气降到最低。 “对啦!堡主,是我看他可怜才拜托小姐‘让’我救他。”她暗忖,好贼哦!小姐真阴险。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真的和我扯不上关系。”龙霞肩一耸,表示多兰儿所言非虚。 萨非鹰生着暗气,因为她们主仆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无缝,害他有气发不出,气得自己差点内伤。 骤然他想起杜秋娘,便问:“你真的没受伤?有没有遇到袭击?”他将她推离半臂远,仔细审视她周身,目光定在她被划破沾血的衣袖上。 发觉他目光所注意的,龙霞气定闲地坦白。“剑破了衣服而已,没伤到皮肉,你大可放心。至于你想英雄救美则慢了一步,因为敌人全让我给摆平了。” 不是男人才能做英雄,女人也应当要自强,以她所受的训练,及在道上打混的日子,她不仅有能力保护自身的安全,更能洞悉先机,进一步瓦解对手的攻击,因为她是斗士,也是一位战士,为护卫龙门而生,今日更愿护卫他的“心”。 “人呢?”他指袭击她的杀手。 “喏!不都躺在那。”嘴一撇,龙霞指向半里外的尸体。 死得太干脆了,没受折磨的死法令萨非鹰非常不快,太便宜她们了,敢动他的人,最少也得剥了她们的皮,晾在黄沙中当人柱,任由风沙侵噬其血肉,直到水分被抽干为止,成为枯尸一具。 “以后出堡一定要有我陪同,不然你一步都不许离堡。”一次就够令他胆战心寒了,他不容许有再次悸痛啃食。 “是,大老鹰。”龙霞皮皮地答道,反正她也不爱出门。 虽然已臻日落时分,太阳光的热度十分灼人,普通人都觉闷热,何况是个身中十数刀的伤者。 李额头冒着冷汗,脸白得像勾魂将军,身子因虚弱而摇摆了一下,多兰儿好心地扶着他,才发现他全身冰凉得很,像个死人的体温。 “小……小姐,他好像快……快不行了。”多兰儿害怕地想,好重哦!可别死在她身上。 “我看……咯!你干么拉着我?”龙霞才一举步,却被人硬生生地拉回。 “我才要问你要干什么?”居然当着他的面,去探视另一个男人的身体,萨非鹰的脸气得像落日一样血红。 “虽然我不是很甘心救人,但人总不能救一半吧!半途而废不太道德。”龙霞撇撇嘴道,救人也是很耗体力的工作。 “那也轮不到你出手,叫那只小麻雀去费神。”萨非鹰冷淡地说,谁教多兰儿多事救人。 “我?”多兰儿一听,真想拿块酪饼撞昏自己,“堡主,你看过小麻雀扛大象吗?” 自从跟了霞姊姊之后,她的口才伶俐多了,懂得说话的“艺术”,然而艺术是啥玩意,她压根不认识。 “蛇都能吞大象了,扛头象有何难?”他是借题发挥,以疏不平之气。 谁都可以碰男人,唯独他的霞仙不能,要碰也只能碰他,他可是个自私的男人,没有雅量让自己的女人去碰触他以外的男人。 就在大家争论不休之际,李最后一口真气也消耗怠尽,人往后倾,咚的一声便昏过去了。 多兰儿完全傻眼了,他怎么说倒就倒,没知会一声?不过还好,他选对好方位,没压到她。 “好了吧!大老鹰,这下你可满意了吧!”龙霞用脚戳一下李,见他胸口还有细微起伏。 “哼!人既然倒了,咱们也该回堡了。”没用的家伙,这样就撑不住,他对李的厌恶又增一分。 “等等,不能将他丢在这里,这样有失风度。”只要有一息尚存,不容有丢弃之心,就算她不说,旁人也会得知,她可担不起遗弃龙家后人的罪名。 “不然你想怎么样,用马拖回去,哦休想,别打马的主意。”他心一凛,瞧见她圆睁杏眼里的算计。 龙霞撂下话来,“三条路让你选,一是用马载他回堡,二是我来背,三是你来扛,选择题,请选。” 去他的选什么题,明摆着要他“奉献”爱驹去载其他男人嘛!萨非鹰低沉着声音道:“你在激怒我。” 龙霞拍拍他的脸颊笑着,“我是在训练你控制脾气,答案呢?” “多此一问。”萨非鹰冷沉着脸,眼底有着懊恼的无可奈何。 就这样,一行人走向赤鹰堡,马背上驼着一位昏迷的男子。 第七章 晌午过后,鲜少雨量的北方拢上一片阴霾,云层重得好像随时要降雨却迟迟不落下,使得周遭的气流因而气的凝结而闷热,而相对的屋内空气沉闷,逼得人几乎待不住,直想往屋外阴凉处一避。 “多兰儿,咱们到‘起蝶轩’探望病人吧!”龙霞手中玉梳一扔,气闷对天气变化的无能为力。 多兰儿把玉梳归位,将龙霞头顶的秀发分成三束编成三条小辫子,在脑后束成一尾辫,用锦缎绑紧,使辫子服贴着龙霞后脑的发丝。 “霞姊姊,你在找麻烦。”都什么时候了,霞姊姊还有兴致惹事生非。 龙霞暗忖,这小丫头愈来愈像管家婆了,“我去看他死了没,好先替他找块好墓地。” “就算他真的死了,堡主会命令其他人处理,轮不到我们操心。” “哇!你好冷血哦!”龙霞用着惊讶的口气轻晃脑袋,“这人可是你拜托我救的耶!你算半个救命恩人。” 多兰儿变得缺少人性,快和大老鹰一般,难道多兰儿体内隐藏着邪恶基因,只是一直未被激发? 多兰儿不高兴地嘟着嘴,“我后悔了行不行,你不要一直提醒我,什么半个恩人嘛!” 为了救什么宁南王府的世子,害她被堡主训了一大顿,整个人差点被刮了一层皮,而且堡主每次到藏仙阁就狠瞪她一次,瞪得她开始怀疑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非要用皂石漂洗,一天洗个七、八回。 现在她学聪明了,不再当傻瓜帮霞姊姊背黑锅,因为一时的同情心,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太不值得。 “你的醒悟太晚了,半个恩人。”逗她也顶好玩的,龙霞觉得自己满坏心的。 “霞姊姊,你真讨厌,干么要陷害我,老让我觉得自己是罪人。”多兰儿可怜兮兮地说,她何罪之有,除了要求出堡逛市集,可一失足成千苦恨,她终于从惨痛的教训中了解这句话的意义。 “听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吧!我正在发扬这句至理名言。”龙霞偏着头说,闷呀!要落不落的雨似心情阴晴不定的后母。 多兰儿鄙夷地皱皱鼻头,“我没上过学堂,更没见过世面,不懂这句话的含意。” “你……唉!多说无益,走吧!”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混吃等死的日子教人头皮发麻,金丝雀关久了也会想飞向外面的天空,何况是闲不住的她。 头一甩,龙霞将飘逸撩人的粉绿色缎花拨到耳后,抚平裙摆的摺痕,自然地往门口走去。 “霞姊……小姐,你又要害我了。”一出门,多兰儿又改口了,满脸委屈得令人发噱,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被虐待得好惨,所以像个小媳妇一般跟在恶婆婆身后,不敢大声回答地垂头看地。 “小姐,你要去哪里?”一道熊般的身躯矗在梁柱旁。 多兰儿看到救星,赶紧连成一气,“都满,你快帮我劝劝小姐,她要去探视那个宁南王府的世子。” “小姐,你不要让属下为难好吗?”都满请求道,南方女子应该是温婉柔顺,怎么她比大漠的苍鹰更难缠。 为难?好艰涩的词汇。“请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龙霞促狭地问。 “什么问题?”不设防的都满,正在朝龙霞的陷阱一步步陷入。 “人为什么会有两只脚?” 两只脚?很简单嘛!都满不疑有他地回答,“因为要走路呀!”他认为这是三岁幼童都明白的道理。 “如果不走路会变成怎么样?”龙霞两手交叠,以优然的态度问道。 “除非是双脚齐断的残废,谁不会走路嘛!”他顺着她的问话答,谁有脚不走路?王孙贵族吗? “你低下头看看我的脚,它能做什么?”龙霞拉高绣裙下摆,露出藕白小腿。 都满一时没想那么多,顺着她的话一瞧,连忙把眼光调开,面色潮红地捉捉头发,难堪得手脚不知怎么摆。 堡主信任他,所以才派他来保护未来堡主夫人的安危,不是来当个偷香窃玉的奸佞小人,他怎可盲了心,瞟视她细白的足踝,实在有负堡主托付,这件事若传到堡主耳中,可要挑起堡主不小的火气。 “小姐,都满只有一条命,玩不得,你快把裙摆放下。”都满无奈地想,害人也不能用这种害法,杀人不过头点地,堡主不会允许有人看他女人的小腿,若不是怕人嘲笑,堡主会将小姐从头包到脚,最好连眼睛都不要露出来。 龙霞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你在怕什么?我只是问你我的脚能做些什么而已。” “脚当然是用来走路。”眼尾余光看到她放下裙摆,都满一张脸才敢正视她。 “好聪明,你终于开窍了,咱们就来走路。”龙霞哥儿们似地往他背后一拍,举步走向起蝶轩。 “走路?”想了半天想不透,都满只得傻傻地跟着她走,忘了堡主的嘱咐,连多兰儿责怪的眼神也忽略了,直到起蝶轩三个大字映入眼底,他才开始有“忧患意识”,头皮麻得发疼,恨不得自己不识字,可免去一灾,“不好吧!小姐,堡主会怪罪属下护驾无功,请你念在我妻小子幼的份上……” “罗唆,你几时娶了妻妾生了儿子了?男人要有气魄,不要畏畏缩缩的,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我就是高个子呀!”他苦着脸看着胸前的黑头颅,心想,他有气魄呀!只要命还在。 “你在嘀咕些什么?水来土掩,不会惨遭灭顶。” “那火来呢?这里水源不够深广。”都满紧张地问,叫他不惧,除非堡主驭火的能力消失。 没用的男人,龙霞没去理会身后两张怨怼的苦瓜脸,直向里头喊话:“李,你断气了没?” 一句甜美如天籁的悦耳仙乐,打醒沉思中的李,自从当日在小镇被佳人所救,她的倩影便不时在他眼前浮动,每每想抑制这份想念,她的娇颜却益具清晰,斩也斩不断地向他逼近。 从王府出走后,他游历不少名胜古迹,看遍佳丽无数,虽有中意之人与之缠绵,但未曾动过心,如今却对一名已有婚约的女子动了心,实在是上天捉弄。 婚约!没错,这是赤鹰堡堡主萨非鹰亲口“警告”自己的,要自己离他的未婚妻远一点,不然他不保证还宁南王府一个活世子。 李并不畏惧他的外表和威胁,在朝廷时常有外国使臣来访,发色和眼球颜色亦不尽相同,根本无法吓阻他,只是……唉!君子能夺人所爱吗? 虽然旁人不说,他可以看得出萨非鹰几乎是赌了命在爱她,为了她,萨非鹰可以一切都不顾,只为留住她,这么毫无理智的爱,他自知做不到。 “看来你的细胞再生能力不错,恢复颇快。”总算不至于愧对龙家先人,龙霞暗忖。 夕包?是包子的一种吗?李不明白她口中的细胞何意,“霞姑娘,怎么有空来看在下?”三日不见,她似乎更美了。 “全堡就数我最空闲,闲到想替苍蝇割双眼皮。”她真没当闲人的命,在二十世纪时,一天到晚闷在冷气房,监控亚洲局势,来到大唐后,她又成了斜剑山庄的专属“奴才”,现在无事一身轻,反倒闷得慌。 她不由得为古代妇女叫屈,除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简直就是活动花瓶的典范。 “割……割双眼皮?那是什么意思?”这是北方人的用语吗?他李倒没听闻此等异事。 龙霞手随意一挥,表示没什么,“你复原的不错,伤口快愈合了吧!” “蒙姑娘的灵药,在下已好得差不多,伤口大致都结痂了。”李客套地道,他觉得那是很奇特的药粉,一洒上血立即凝结。 “感谢烟吧!是她研制的刀剑药。”龙霞不甚在意地说,还好她落入流沙河之际,腰间的瓷瓶未掉。 她们四姊妹各有所长,雾善于解毒,云爱好炼毒,烟医术过人,而她的专长在大唐则无用武之地,就是破解密码和施毒电脑病毒。 “烟?你说的是四冰美人之一的龙烟?”李惊讶地问,四冰美人的艳名,几乎要盖过斜剑山庄的风采。 “拜托,请不要用四冰美人来形容我们四姊妹,有点讽刺。”龙霞受不了地想,不爱笑也犯法吗?一群变态古人。 李歉然道:“抱歉,但以姑娘的容貌来看,不难理解美人的封号从何而来。”气质如而,清雅似霜,能得到如此美人,他江山亦可抛。 长得不难看就称得上是美女的话,那美女不就太廉价了?她挥挥手,“少在皮相上做文章,今后你作何打算?” 李苦笑地揉抚胸肩的伤痕,一直不去想这件兄弟阋墙的丑事,即使他无心,大哥的心结终年不解,意欲置他于死地,他又能如何? “我想我会回去一趟,和家兄当面说个明白,化解他心头的结。”他总要做个了断,日后免得父母伤心。 “你不怕还没回到王府,半路就把小命交给阎王保管?”龙霞不顾都满不赞同的眼光,迳自走近他一步之距。 “命中注定该死于非命,在下也无话可说,凡事不能尽如人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李不强求非分福气。 又是个宿命论者,倒与她有几分相似,“如果不赶时间,就在赤鹰堡多待些时日,等我那群姊妹到达,再由她们陪同你回府。” “不用吧!老是依赖女人,好像有点不长进。”这实在有损男人的颜面,李心想。 “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将来如果由女人来掌朝纲,到时你想刎颈自尽吗?” 女人?那是不可能的,李摇首道:“女人能力再强,也只能达到你的程度,男人还不至于如此无能。” “女人是祸水,男人是祸首,祸水可是能败国,祸首若倾心于祸水,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你等着唐三代以后,女帝称王吧!”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重。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女帝称王?你……”她到底在说什么?这种话不可随意而出,要砍头灭族。 “算了算了,没什么,反正到时你就知道了。”据她所知,武媚娘早已入宫,准备把权弄势。 明知名分已定,李还是忍不住想问:“你真的要与萨堡主成亲?” “应该是吧!以他的霸道是不会容许我说不的,所以只好认命了。”轻轻一跃,龙霞以桌当椅地坐着。 她的不当举动只引来多兰儿的一句嘟嚷,其他两人则不作任何评论,因为在某些方面,她比萨非鹰更霸气。 “如果你不想嫁可以拒绝他,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李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没顾忌到后果。 而他的话引起都满不悦,多兰儿皱眉,龙霞有意思地勾唇。 “你要怎么帮我逃离他的‘魔掌’?”龙霞还故意加重“魔掌”两字,混淆他的判断力。 “你可以嫁给我,我带你回江南,做个小王妃。”一出口,他倒觉得此计甚佳。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吃住都在赤鹰堡,受赤鹰堡的庇护,还敢抢我们堡主的女人,你还是不是人!”都满愤慨地指着他鼻头大骂。 多兰儿也气愤填膺地怒视他,直怪自己救错人,引狼入室,“你不要想打小姐的主意,她是我们赤鹰堡的人。” 看到两位同仇敌忾的赤鹰保卫者,为护卫他们主人的“权利”,把刺猬都竖起来,龙霞忍俊不住笑得头一仰,整个人往后倾,忘了自己正端坐在高同的桌面上而摔在地上。 “小姐,你有没有怎样?” “小姐,你可别吓人呀?” 都满和多兰儿紧张地趋近,脸色都吓白了。 笑呛了一口气,龙霞半坐在地上安抚他们,“没事,我只是在量桌面和地面的距离。”真糗,笑到跌倒她是第一人。 “量好没,要不要起身,你坐这样很难看。”多兰儿由小麻雀变小母鸡般叨念,伸手去扶起她。 “多兰儿,你愈来愈不尊重我这个小姐喽!”龙霞嘟嘴道,居然说她难看,没礼貌的小女孩。 多兰儿也有话要申诉,“小姐,不是我不尊重你,实在是你的所作所为教人难以尊重。” 一旁的都满非常赞同地猛点头,表示心有同感。 “你的手……流血了。”李突然冒出一句,眼睛盯着她血滴落在手臂。 “你……你受伤了。”惨了,小姐几时受了伤,为何他不知情?都满十分自责自己的失职。 龙霞无所谓地用手捂住伤口,“大概上次被划了那剑没处理好,不小心伤口裂开了,回头再上药就行了。” “小姐,请你快回阁包扎伤口,堡主若怪罪下来,都满就算有十个头也不够砍。” “何必回阁,我这里有剩余药粉,可以……”李正要将药粉掏出替龙霞上药,谁知一只小手更快地拉走她。 “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家小姐是堡主的,你不能碰。”多兰儿很有正义感地捍卫起龙霞的贞操,“小姐,我们走。” 被强行拉走的龙霞抱歉地回头一望,“家教不严,尚请原谅。” “霞姑娘,在下提议之事?”李不忘提起此事。 提议?喔!那件事,龙霞差点忘了,“李公子,也许你觉得我疯了,但是我只有一句话,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离开那只暴躁易怒的鹰。” “我懂了。”他轻轻地朝她一点头。 不是情、不是爱,却用一句浅白的话打败他,李落寞地自嘲,情真是没道理,他该看清以龙霞的为人,没人可以勉强她做不愿意的事。 他的心有点痛,又有点释怀,留不住的只好放手,他相信她的眼光不会错选良人,是自己没福分。 ☆☆☆ “该死的女人,你敢给我受伤。” 骤起的咆哮声震动屋梁,多兰儿正在拆里布的手抖了一下,将龙霞黏在布的痂皮一扯下,鲜红的血迅速涌出,染红了地面。 “笨手笨脚的丫头,你给我滚远些。”萨非鹰手一推,直接顶上多兰儿的位子,“你看你,把手伤成这样。” 可恶,太可恶了,这么美丽洁白的肌肤,居然有道丑陋的剑痕,实在不可原谅,而她竟敢隐瞒受伤的事实,若不是他正巧来找她谈天,岂不是要被蒙在鼓里,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然而看她伤口结痂的程度,一定是那天被刺客误伤的。 “你胆子够大了,连这种事也敢瞒着,日子过得太优闲,想我揍你一顿是不是?”萨非鹰口中大声斥骂着,眼底却饱含着心疼不舍,杀人无数的手用着最轻柔的动作,小心将缠布取下,尽量不伤到她的皮肤。 “喂!会痛,你轻一点行不行,想把我的手给废了呀!”她皱眉道,都快结痂了还会疼,她的痛神经也太过发达了。 “你还说,我已经很轻了。”他瞪了她一眼,不知福的女人,犯了错还不认错,对他颐指气使的。 “笨蛋,你把药粉洒偏了,中间要多洒点才不会再流血。”龙霞抱怨道,真是粗手粗脚的大男人。 她是有错怎么样,可身体是她自己的,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向任何人报备。 不过,她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一点点而已,所以要先声夺人,压住他的气焰。 火最怕的是水,所谓百尺金钢绕指柔,她故意在恶劣的口气中交杂着一些娇嗔,让他在盛怒中心软,舍不得责备她,对她温柔呵护。 “闭嘴,我已经在冒火了,你不要火上加油,我真的会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床。”萨非鹰没好气地道,都伤成这样还趾高气昂,若换成其他女子,他早就二话不说先赏两巴掌再责罚,岂能容她如此嚣张,一再挑衅。 “是,我相信。”龙霞无可奈何地眼球一吊,“你没替人上过药吧?” 他不悦横瞪她一眼,“你认为有人‘敢’让我替他上药吗?” 嗯!这倒是,龙霞颇同意地点点头,“难道你都没受过伤?”他上药的技巧有够笨拙,还不如她的小侍女。 “以我的身手有人伤得了我吗?再则,堡内养一群人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他意思自然是有人会照料他的伤处。 “难怪了。”她撇撇嘴心想,他手笨不是没道理。 “你在难怪些什么?”他顺手打了个活结! 龙霞直接把视线投注在自己的手臂上,“你自己看看吧!像不像端午节的棕子?” 人家的好意她总不能拒绝,所以只有出借手臂一只,当他初次下海练习的对象。 “敢嫌弃?”萨非鹰恼怒的脸色潮红! 他一个大男人做些女人家的事,当然不顺溜,虽然动作稍嫌生涩,但是也上完药没伤及她的皮肤,除了外观看起来有点可笑,他自认为包得不错,何况他又不是大夫,能做到此地步她就该偷笑。 “我不是嫌弃,只是人都有两只手,为何有人手巧有人手拙呢?” “我的手是用来杀人不是救人的,你该看看我杀人的技巧有多纯熟。”他深沉的眼中有抹不容忽视的杀意,谁敢让他的女人受伤,谁就该付出代价。 “你来找我干什么?不用忙堡里的事务?”龙霞语锋一转,转移他对她伤口的气愤。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招不管用。”萨非鹰不上她的当,想使障眼法?他没那么好蒙骗。 “我有吗?你生性多疑的个性要改一改,很要不得的坏习性,以后……” 萨非鹰用吻止住了她爱搅动的丁香舌,带着惩罚性的狂吻啃吮,直到他满意为止,“以后不许再隐瞒我任何事,我不准。”看见她美丽的红唇微肿,他得意地掀高嘴角。 谁理他的不准,不过表面功夫她还得做足,以满足他大男人的心态,龙霞聪明地点点头,“是,我尽量。” “什么尽量,是一定。”他不接受模棱两可的托词。 “是、一定尽量。” “你……你就是要惹毛我是不是?”他手指抚上她的唇,诡异地朝她一笑,“想个好法子我消消气。” “任何方法都成?”她一抬眼,与他双眸平视。 “是的,任何方法。” “好,你把眼睛闭上。”龙霞眼底闪过促狭的笑。 “闭眼?”瞧她极有兴味的样子,萨非鹰配合地闭上眼。 凭着脑海中的记忆,龙霞学av片中的女主角捧着他的脸,伸出粉红色的舌尖轻掠他的唇瓣,沿着他粗犷有型的唇线细啄轻挑。 几度在唇上徘徊,她忽视他饥渴微张的唇,一再回避他掠而出的舌尖,改将吻落在他嘴角四周,如蝴采蜜般轻撷。 细碎不满足的吻,点燃萨非鹰体内的火,一个蛮横的手扣住她的后脑,长驱直入地攻向她令人垂涎的桃花林地。 这次的火来得比往常强烈,他控制不住地想拥有全部的她,当唇舌狂妄地与之交缠之际,他的手自然地解开她衣襟,抚上她看似小巧却圆润高挺的小山丘。 呻吟声从龙霞口中逸出,令萨非鹰激越地想一举挺入她狭窄地处女地,手由胸前移到她的两腿之间,隔着布料用力摩擦不停,仿佛要撕裂那层薄薄的衣裳,将手指埋入幽谷中穿梭。 “啊”一声尖叫响起,然后是花盆落地的声音。 萨非鹰激情难抑地用最快的速度拢紧佳人大敞的衣襟,气喘吁吁地恼怒上了眉头,用致命的眼光射向那个应该不存在的小身影。 一脸绯红的多兰儿无措地看着脚尖,她不是有意要惊扰堡主的“好事”,虽然堡主每次到藏仙阁,一定会和霞姊姊搂搂抱抱亲热一下,但都止于颈部以上,她也因此由刚开始拘谨的态度练到视而不见的功力,但也仅限于他们唇碰唇的程度而已,所以一看到真正打得火热的一景,年方十五的她怎能无动于衷,自然而然惊呼出声,“顺便”打翻身侧的盆栽。 “堡……堡主,奴……奴婢马……马上出去。”好羞人,怎么看到那种画面,她一定会长针眼。 多兰儿直打哆嗦的麻雀声令萨非鹰有很深的挫折感,他怎么会忘了自己的承诺,不在成亲前碰她? “出去!” 一领命,多兰儿像是得了大赦,飞也似地溜掉。 偎在萨非鹰的胸膛,龙霞蓦然发出清脆的笑声。 “你还笑得出来,差点被那个小丫头看光了。”他气自己没志气,一时把持不住出了糗。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多兰儿那被鬼吓到的模样,实在很逗人。” “你指我像鬼?”他剑眉一竖,露出难看的脸。 佳人美如天仙,自然没人会指她,反观自己的容貌,倒很符合她口中的“鬼”样。 “你欲求不满不能怪我,我从没拒绝你的求欢,是你自己想当君子。”她取笑他的固执。 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抑制欲望很不人道,何况他们两情相悦又已订下婚约,肌肤之亲在所难免,只是早晚的问题,她从不曾反对婚前的亲热。 可是他是只偏激的鹰,明明想得要命,全身烫得如烧红的铁,却为了一个可笑的承诺压抑自己,教人不知要笑他愚蠢还是逞能。 谁会想到一向掠夺霸道的男人,会为了他的女人收敛狂气,当只温驯的鹰? “哼!你是女人,说话要有个女人样,不要把床第之事挂在嘴上。”萨非鹰冷着脸想,什么欲求不满,他是满过头要宣泄。 “是,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中国的性教育就是这样被扼杀,造就现今观念的错误,龙霞摇摇头想。 “霞仙……”他的仙子什么都敢直言没有顾忌,“我差点忘了一件事,婚事有所变更。” “怎么,你想悔婚?”龙霞故意开他玩笑,她知道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后悔,不需要肉麻的情话,她知道自己是他唯一的执着。 “我正在找揍人的借口,你不要自动提供。”他恶狠狠地拉扯她的发辫,“我指日期有所变更。” “喔!下月初三太赶了,所以婚礼要延后是吧!”她还担心那群姊妹赶不及。 “不是。” “不是?” “我已经决定了,三日后迎你入门。”他等不及了,没耐心再等下去,身、心已强烈抗议,由不得他迟疑。 “三日?你赶着投胎呀!”龙霞瞠大了眼,下月初三还嫌紧迫,他居然想三日内解决! “如果你的嘴巴可休息一下,我会感谢老天。”他不悦地想,开口闭口没好话,他还打算和她做一辈子夫妻。 “可是我……唔……” 不给她有上诉的机会,他以唇封住她的声音。 第八章 “哗!好美的新娘子。” “新娘子长得真漂亮。” 喜娘和媒婆一见盛装的新娘子,赞不绝口地连连夸奖,直叹龙霞比沙漠里的玫瑰还娇艳,简直是白莲化身,更像脱去世俗尘气的瑶池水仙。 但是她们在赞叹之余又深感同情,这么美丽脱俗的绝色女子,居然要嫁给噬血如麻的赤鹰之魔,实在太糟蹋了,一定是被他逼迫的苦命红颜。 再加上一身红艳的嫁裳令龙霞烦躁,不自觉地锁紧眉头,摆出一张厌恶不屑的表情,更支持她们的信念。 “我家小姐……夫人本来就是大美女,随便上点妆都可媲美天上仙子。”多兰儿骄傲地扬起下巴附和。 她在赤鹰堡这么多年,就数今天最风光,堡主不仅命令裁缝为她裁了好多应景的新衣,以前瞧不起她常常欺负她的丫环们现在都得巴结她,教她好不快乐,而且她还有一位全天下最美的主子。 “是呀、是呀!人是美得没话说,就是命不好。”喜娘有感而发。 多兰儿连忙反驳,“什么命不好,你少乱编派,难不成你会看相?”胡说八道,她家霞姊姊福寿绵长,一生富贵命。 “这种事不看面相也知道,嫁了个魔鬼丈夫能好命到哪里,夭寿哦!”一朵仙花被玷污了,喜娘小声地接头交耳,生怕被萨非鹰给听到。 “你好大胆,敢批评堡主。”多兰儿倒抽了口气,为喜娘的大胆言辞捏了把汗,若被堡主听闻这一番话,明天世上一定会少掉一名能言善道的喜娘。 以前堡主是坏了些,虽然现在还是有点坏,不过有稍微改进了一些,而且他阴沉残酷的性子一碰上霞姊姊就没辙,好像太阳一出来,雪就溶化了。 “我哪有批评,这是众所皆知的实情,只看那娇滴滴的美人能忍受到几时。”新娘子那纤细的骨架子哪堪他壮硕的身躯一压,他们老鹰捉小鸡似的体型差异,令喜娘担心新娘子熬不过洞房花烛夜,搞不好大鹰一复上去,小新娘就喘不过气,当场断了气,那可太缺德了。 “赛儿,你少说两句,快帮新娘子戴好凤冠,时辰快到了。”涂满胭脂的媒婆怕喜娘言多必失,赶紧找件事让她分心。 光听这些年的传闻,她就知道不能开罪赤鹰堡的主人,以免惹祸上身,所谓多做事少说话,慎行谨言才不会死于非命。 要不是媒人礼是沉甸甸的一袋黄金,说什么她也不接这件“生意”,不过那袋黄金够她吃上十年了。 忍着想打哈欠的龙霞,静静地任由人摆弄,心想,反正一生只有一次,她就当自己在唱大戏好了,顺便听听“闲话”。 “小……夫人……你不舒服是不是?”多兰儿不忘分神注意主子。 “我舒不舒服你看得出?你不如改行去当神医算了。”她不是不舒服,而是不习惯繁琐的细节,在古代成个亲就得把自己扮成花脸戏子,实在很怪异,要是在二十世纪,只要三百六十元新台币,在法院盖个章就了事,但是比起云、雾的婚礼,她倒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不是啦!人家是看你半天不说话,一直皱着眉才这么问。”她又不是神,哪看得出,多兰儿扁着嘴委屈地想。 “如果有人不停地在你脸上涂涂抹抹,我不认为你会以为自己还拥有一张嘴。” “你是新娘子,说什么都有道理,我一个小丫环只能点头,不敢摇头。”多兰儿心想,霞姊姊最爱说些似是而非、艰涩难懂的怪句子,把人搞得满头雾水,迷得摸不着畹,只好瞎点头说对,等到一点头才发现上当,只是为时已晚。 “瞧你说得真委屈,帮我把头巾复上去吧!”龙霞有些纵容她的放任。 “时辰到,新娘子准备行礼喽——”媒婆拉高嗓门,准备带新娘子上正厅。 ☆☆☆ 日阳炽热,黄沙狂啸,恶天恶水的北方枭雄今日迎亲,浩大的声威震响四方,江湖上掀起一片浪潮,纷纷像蝗虫过境一般涌向赤鹰堡,而其中只有稍具名望的人士才有幸进入赤鹰堡,一观鹰王娶妻的盛况,其余市井小民皆被拒于堡外。 流言盛传赤鹰堡新任夫人是天上谪仙下凡,特来点化狂霸嗜血的赤鹰之魔,以护北方生民。 另有一则传说,新娘子是逆江河的水神,有感北方大漠的荒凉,心生慈悲化身为凡人,以体生灵疾苦。还有一则传说是比较接近现实,附近居民传言是赤鹰之魔掠夺一旅商队,残酷地杀光所有的旅人,只留下一名美若天仙的女子,强娶为妻。 许许多多类似的传言,正如星火燎原般传开,每个有心人赴宴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赤鹰之魔是用什么方法攫获佳人,而佳人是否如传言中美丽? “看来抱持着看热闹心态的江湖人士不少。”久鹰站在高处,冷眼看着各有所思的宾客。 都满脸一沉,不太满意地说道:“有些人未持宴帖也想混进来,当咱们赤鹰堡是大庙口不成。” “所谓来者是客,忍耐一下,堡中难得有喜事。”待会得交代厨房,宴席要多开几桌,久鹰心中盘算着。 正如都满所抱怨,开放的正庭已挤满人士,有些甚至是从未打过照面的陌生人,只因好奇而入堡观礼,基于今日堡中大喜,是故他们尽量不惹事,只作壁上观。 “要不是为了堡主的婚礼,我老早把这些多余的闲杂人等给‘请’出去。”娶个亲嘛!又不是演野台戏,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可以借机一觑。都满不屑地想。 “好了,少吐苦水了,堡主出来了。”久鹰立即迎上前去。 英姿焕发的萨非鹰一身锦服,并未穿上大红蟒袍,因为他嫌红色俗气,不称他的威严,所以银锦上身,衬托他鹰扬的雄姿。 “嗯!场面颇大,你们待会要担待些。”萨非鹰一望窜动的人潮,得意浮在脸上,忍了这些时日,他今晚终于可以得偿宿愿,身、心都将获得解脱。 “是,堡主。”两人同声齐答。 媒婆和喜娘搀扶着龙霞走近,萨非鹰拒绝媒婆手中的红带,直接握住龙霞的手,一路牵着她走向赤鹰堡的大厅。 观礼宾客皆自动让出一条路,退居两侧,等候正式的婚礼仪式。 由于新人双方皆无长辈在位,他们只简单地拜了天地就算仪式完成,正准备将龙霞送入洞房时,她毫无预警地扯下头巾,露出令人为之一窒的娇颜。 “霞仙,你又在胡闹了。”萨非鹰笑谑的语气中带着宠溺的纵容。 “我是在替你洗刷污名。”她随即眼神一正,面向宾客,“小女子龙霞,乃杭州人士,相信在场各位都听过斜剑山庄的四冰美人,小女子不才,正是其中之一,今日各位的盛情令小女子汗颜,堡中备有薄酒淡菜,请勿嫌弃。” 她先是以一张绝美超然的容颜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再来以沉稳冷静的口气获得众人的激赏,令众人不由得羡慕起萨堡主的好运,得此才貌双全的娇妻。 在座不少人曾和斜剑山庄有生意往来,对龙霞有过数面之缘,因此一一上前道贺,瓦解众多流言传说。 但拥上娇妻身前的贺客着实令萨非鹰不满,他一古脑火气上扬,今日是他娶妻,怎么新娘子的行情比他好,众人皆笑语以对?妻子是他的,美丽也只属于他,他不允许他人分享。 “各位,美酒佳肴尽情享用,至于‘我’的妻子我要先行带走。” 就在众人讶异声中,他拦腰抱起龙霞,直往他们的新房藏仙阁而去。 ☆☆☆ 红烛一对才刚点燃,一进房,萨非鹰就迫不及待地踢上门,将新娘子往喜床上一放,信步拿了两杯酒过来,亲昵地搂着她坐在床沿,“喝交杯酒吧!”他将其中一杯放在她手上。 “我不喜欢酒的味道,可不可以不要喝?”闻了一下,龙霞恶心地鼻头一缩。 “不行,至少要喝一点,剩下的我再帮你喝掉。”酒未喝,他已有醉意。 “好吧!”龙霞孩子气地捏紧鼻孔,嫌恶地沾了一口,引起萨非鹰大笑。 “酒是甘泉玉液,你看你像是在吞毒药似的。”他手一换,两杯酒顺入肚,“饿不饿?” “废话,当然饿了,不过你先帮我把头上的凤冠取下,快重死我了。”她抱怨道,古式婚礼就这一点折腾人。 萨非鹰动作轻柔地替她取下凤冠,抱着她走向摆满美食的桌前,直接将她安置在自己大腿上,一口一口喂着她。 “以后不准擅自做些教人措手不及的事,不然我绝不饶恕你。”他佯装非常生气地警告她。 “是,我的相公。” 相公两个字惹得他心花怒放,“不要老是敷衍我,你总是用好听话打发我,背地里却常不听话。”他心想,娶妻如此,不也有一番乐趣,只要不常常惹他发火就好。 “抱歉,以后改进。”龙霞装作很温婉地低头。 她小鸟依人似的娇媚令萨非鹰胯下一紧,嗓音略微低沉地问道,“你吃饱了吗?” 她偏着头一笑,“差不多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点?”她拿起一块糕点想喂他。 “我饿了,好饿好饿。”他略过糕点,直接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眼底有明显的欲望。 已经分不清楚是谁主动,他们倒卧在喜床上,身上的束缚被丢弃在一角,全身赤裸地激情缠绵…… 这次没有任何阻碍,他轻易往上一挺,再次沉沦在无尽的欲潮之中,随着星辰一直攀升,一直攀升,直到星辰开出一朵炫烂的火花。 “我的小妖女。”他在两人齐攀高潮时,爱溺地说出这句话。 ☆☆☆ 同时,在阴暗的水牢里,一道窈窕的女性身影正趁守牢人不注意之际,悄然潜入昏黄的水牢里,有意搭救自己的主人。 她是春薇,杜秋娘身边四位侍女之一,因为母丧所以回家奔丧,没有服侍在主子身侧。 春薇守完百日之孝后,打算回赤鹰堡途中,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循声而至,看到一位衣着褴褛在地上爬行的女乞丐。 她定眼一瞧,竟是同为服侍杜秋娘的姊妹秋香,在听完秋香的描述后,她先找个地方安顿秋香,然后再伺机潜回堡内救杜秋娘,而今日正是萨非鹰大喜之日,她乔装某位宾客的家奴混进堡中。 混浊的空气,令人生呕的气味,摇摆不定的灯火照出牢里一处人形,她隔着牢门轻唤,“夫人,是你吗?我是春薇。” 人形轻颤了一下抬起头,双手环抱着身子直哆嗦,“春薇?”她的声音明显地缺乏力气。 “是的,夫人,我是春薇,你好不好?”一听到杜秋娘的回答,春薇赶紧想办法撬开门锁。 “我、我不好,你快救……救我出去。”杜秋娘跌跌撞撞来到牢门,扶着墙站立,她怕极了,四周一片阴湿幽暗,没有半点人声,除了水滴落的声音,以及数不清的跳蚤蚊虫,她不要待在这里,她要出去。 “夫人,你等一下,我快撬开了。”春薇再用力一扳,门锁应声而落,“夫人,锁开了。” 春薇立即扶杜秋娘出来,在火把下喘一口气,“夫人,你瘦了。”而且憔悴不堪,完全失去昔日光彩。 瘦?整整六天未进半粒米,她能不瘦吗?杜秋娘虚弱地说:“那……那个邪鹰准许你入堡?” “我是利用他成亲之际,宴请宾客时偷溜进堡。” “成亲?你说他……今日成亲?”不可原谅,两簇火烧红了杜秋娘的眼。 “是的,夫人。”杜秋娘虽然落魄,但春薇一样视她为主子。 “很好,该死的好!”杜秋娘脱落的指甲因激动地紧握而泛出血丝。 水牢毕竟不是久留之所,春薇打算趁宾客出堡时,顺便把自己和夫人偷运出去,“夫人,咱们快走吧。” 走?是要走,可不是咱们,杜秋娘露出诡邪的凶光,“春薇,你留下。” “什么?夫人,你要我留下来干什么?”举目四望,春薇被周遭的阴森骇住。 “当我的替身。” “不行啦!夫人,我不要。”春薇害怕得一直摇头。 “由不得你说不。”杜秋娘心一狠,杀机立起。 眼一瞠,来不及回答的春薇低头一看,一把银钗正插入自己的心窝,在她咽气前,她后悔来此一遭,可惜她没机会开口说。 “当我的替身是你的福气。” 水牢里什么都没有,就是老鼠最多,刚开始她不相信萨非鹰会这么狠心地对待她,所以宁愿饿个几天,没想到三天下来,她真的滴水未沾,到了第四天因捺不住饥饿,她只好生啃老鼠的血肉来裹腹。 这些天她发誓,只要活着出去,一定要那对贱男女付出代价,如今机会来了,杜秋娘换上春薇的衣服,再将春薇的脸划花,反正两人体形差不多,不可能被认出来。 “春薇,你不要怨我心狠手辣,只怪你命不好,怨不得我。”一说完,杜秋娘把锁重新弄好,躲过守卫的注意,离开阴暗的水牢。 ☆☆☆ 一双红烛燃尽,蜡油早已冰冷,带着笑容祝福着床上相拥而眠的有情人,而此时清晨的朝阳少了灼人的热气,多了一份贴心的凉意。 一截春藕细指先行苏醒,无意识地动了两下,轻盈如柳絮的羽睫慢慢地如花绽放,焦距渐渐清晰。 才想一翻身,头皮一痛,龙霞彻底被痛醒了,她定神瞧去,只见她的一束发丝被握在厚实的大掌中,昨夜的旖旎缱绻让她甜在心坎,微笑顿时浮上脸庞。 看着心爱男子的睡容,她笑意更浓了,沉睡的他像个餍足的大孩子,紧捉着玩具不肯放,嘴角露出满足的笑意。 他放松的脸部表情完全没有清醒时的霸气,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被他女人所爱的男人。 龙霞举起手抚上萨非鹰的脸,蓦然地另一手复上,“你装睡。” 萨非鹰眼未睁,吻上她的手指,“娘子,你在冤枉相公我,我还在作梦没清醒。” “什么时候醒的?”龙霞笑谑地拧拧他的鼻子,不听信他的“瞎话”。 “唉!你怀疑为夫的诚实度,该罚。”手一拐,他反压她在下,张开的眼睛中有着蓝绿色火焰。 其实他早就清醒了,只因这份新萌芽的快乐使他不敢睁眼,害怕眼一睁却发现是梦一场。 他不曾深切地去爱过一个人,以前他可以目空一切无所畏惧,一旦拥有自己深爱的伴侣,他开始懂得如何去爱。 因为有爱,所以他害怕,害怕捉不住她,甚至失去自己的心,那比不曾拥有过更令人无法忍受,他想都不敢想没有她的日子。 “哦——不要吧!你是大胃王吗?”昨晚她几乎没有睡,只因嫁了个重欲的丈夫。 常听说有人能一夜数次而不疲惫,她以前只当笑话听,因为根据医学临床报告,男人在做完那档子事后,需要休息一定的时间才有精力再战。 而他却比听说的更猛,几乎不需要休息,有时她才喘过气,他又性致勃发地开始蠢动,丝毫不顾虑她跟不跟得上他的律动。 “小鬼。”萨非鹰轻吻她的鼻尖和眼睫,“你被我累坏了。”看着她身上数不尽的吻痕,他的心似绚丽的彩虹,掩不住满心喜悦。 “哼!一个有良知的男人不会在新婚之夜累坏他的妻子。”她暗自撇嘴,想一次要个够本不成! “不能要求一个禁欲的男人有良知,如果他的妻子有我的仙子一半美。”他总是要不够,要不是看她一边敦伦一边打哈欠,他非要实现自己曾说过的誓言,让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狡辩,呀——好疼。”想起身,但扯动下体的痛楚令她不自觉地轻呼。 他重重地啄了她一下,“我不会道歉,你是我的女人。”萨非鹰语气中饱含着身为男人的得意。 不过,他还是舍不得她难受,拉开遮蔽两人身体的锦被,起身抱着龙霞走向改建的浴池。 这间浴池原本是多兰儿的侍女房,就在龙霞房侧,方便多兰儿随侍在旁,如今新婚燕尔,当然不需要有人在一旁杀风景,早早把多兰儿打发掉,免得一天到晚被那小女孩的尖叫声吓得心脏无力。 “咱们来泡个热汤。”一呼,他摇动上方垂下的红穗绳,冒着气的热水便由外面的竹管灌入,很快地注满半个人高的浴池。 他抱着娇妻扑通一声跳入,溅起无数水花,“哈……哈……真灵巧的设计,霞仙,你脑袋里装的小玩意真不赖,我喜欢。”他手臂一敞,让两人双双躺在半斜的浴池。 龙霞翻了个白眼,什么小玩意,没见识的大笨蛋,“这叫蒸气浴池,是我们‘那里’的新享受。” 本来想做按摩式的漩涡浴池,可惜少了电力,只好引进热水做蒸气浴池,但……唉!还是失败了,只能做个普通热浴池。 “你们那里真幸福,你怎么舍得家人和便捷的生活来这里?”他很难相信怀中的佳人居然来自未来世界,但是仔细想想,她的言行举止不下于男人的豪气,事事有条不紊地处理妥当,思想怪异得教人想捉狂,的确不像时下的女子。 “打从我们出生开始,就注定一生的命运,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随遇而安嘛!” 听她这么说,萨非鹰非常紧张地搂紧她,“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只能跟着我,不许你舍下我。” “傻瓜,听过姻缘天定这句话吗?我们生来小指上就系着同条红线,可不容易扯断的哦!”她轻笑地点点他的额头。 “如果……”他还是很忧心地将头枕在她的颈窝。 龙霞伸出食指弹弹他的上唇,“不要想太多,我还在你身边不是吗?一切顺应天命,太操心容易老哦!” “我不管天不天命,我只知道一件事,你是我的,谁敢跟我抢,我就会杀了谁。”萨非鹰傲慢地勾着眉。 尤其是那个宁南世子李旸,明明伤好了大半,还赖在赤鹰堡不肯走,分明还想打他老婆的主意。 “是,在北方你最神勇,你是北方之鹰嘛!谁敢与你争锋。”咦!龙霞心想,这句话好熟,好像应该是倚天不出,谁与争锋才是,自己真是电视宝宝,都来了三年多,还没忘“倚天屠龙记”里的对白,真是太不长进了。 “你哦!”他无奈的手滑上她的细腰,“你没诚意。”他扁嘴说话的口气有点撒娇的意味。 “我……咦!好像有人敲门。”龙霞正要取笑他时,门上传来轻敲声。 萨非鹰不高兴地朝外大吼,“什么事?” “堡主,久鹰有要事禀报。”久鹰硬着头皮答,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敢打扰堡主的新婚,又不是找死。 “有屁快放。” “刚才水牢的守卫来报,杜秋娘突然暴毙,她的脸……”久鹰正要说脸被划花一事,就被不耐烦声打断。 “死就死,扔到荒野喂豺狼吧!”萨非鹰心想,死人要张脸干什么,搞不清状况。 因为萨非鹰不耐烦的一句,使他们错失了警觉心,以致造成几乎不可挽救的遗憾。 第九章 厨房的一角正上演着不堪入目的苟且之事,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正跨骑在一位风姿绰约的妇女身上,嗯呀淫声不断地浪出。 晌午刚过,下人们收拾完主子们的膳具,全搁在木桶里浸泡,等候新来的厨娘清洗,没人会涉足堆放一堆污秽的地方,因此此时此地正是偷情的好时机。 “哦!太棒了,比我家那口子还浪,皮肤细得像水蜜桃。”男子抖抖身子,将裤子拉上来系紧。 太棒了,没想到他年纪一大把,还能尝到这种好货色,家里那个黄脸婆实在难吃,男子猥亵地涎着唾液想。 “五哥,这些油腻的碗盘会伤了我的手,要是我的皮肤变粗了就不能好好陪你乐和了。”女子妖娆地娇嗔着送秋波。 “你坐着休息,我来就好。”他挽起袖子准备洗碟盘,顺手捏了她肥臀一把。 “还是五哥你最好。”女子风情万种地嘟着丰唇,邪媚地挑挑眉。 这位被昵称五哥的男子,正是赤鹰堡掌厨的大师傅王五,而那位不知廉耻与之勾搭的女子,便是当日逃出水牢的杜秋娘。 当日杜秋娘逃出水牢后,并未离开赤鹰堡,而是一直躲在柴房里,适逢王五打柴房经过,听到里面有异声,以为是有老鼠作乱,谁知门一拉开,就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夫人,正狼狈地窝在角落啃硬馒头。 原本他要大声吆喝家丁来逮捕她,突然温香软玉的身躯贴上来,当下来场淫秽不堪的交媾丑事。 杜秋娘以肉欲控制了王五,隐瞒自己真实的身分,沦落为一个文君新寡的孀妇,来此谋一个糊口的机会,然而她唯一的目的是报仇。 年近半百的王五飞来艳福,岂有放手之意,因此替她隐藏身分,让她在厨房当个洗菜洗膳具的厨娘。 “五哥,那盅莲子鸡丝煲是要给谁喝的?”堡中能喝得起此煲汤的人不多,所以她故意问。 “那是给新夫人精心降火的补汤,我炖了快三个时辰了。”王五一面洗碗,一面色欲熏心地盯着杜秋娘衣衫不整的大腿。 “五哥,你看我最近脸色是不是差了点,也应该补一补哦。”杜秋娘别有心机地拉下几不蔽体的胸前衣料。 才刚发泄过的欲望被她一撩拨,王五噎了口气瞠大目光,忘了手部动作,下体涨得厉害,“你想吃?” “嗯”她妩媚地一轻哼,媚眼一勾。 王五丢下手中的拭布,边走边扯下身上的衣物,像饿虎扑羊似地扑向她,抬高她尚未穿上亵裤的臀部,一举冲入那万恶之地。 杜秋娘配合地发出吟哦声,脸上的表情伪装得很完美,没让他察觉她有多厌恶他的碰触。 过了好一会儿,王五才一脸满足地退出她的身体,“今天的量不多,你只能舀一碗,不然堡主会以为我偷吃。”他以施舍的口吻来回报她卖力地演出,用肉体来付代价,两相得利的交易,这是他单纯的想法。 “是,多谢我的好五哥。”杜秋娘做作地露出讨好的面孔,心底早已不知咒骂过他千百回。 若不是为了报仇,以她的容貌想在关内混口饭不是难事,何必委身于一名猥琐好色的老男人。 杜秋娘假意要盛碗煲汤喝喝,趁王五转身穿戴衣物时,偷偷地从腰际掏出一包黄色药粉,不留情地全倒入汤内,再拭拭唇角,表示她喝了几口。 “王师傅,夫人的汤煲好了吗?”一个丫环站在厨房门口大喊。 “好了好了,我这就端给你。”王五手一抹,不知情地把下了药的煲汤端给丫环。 冷笑的杜秋娘身子一隐,尾随丫环身后而去。 ☆☆☆ “堡主,你劝劝夫人,叫她不要再陷害我了好不好?”因为受堡主夫人的宠爱,多兰儿也水涨船高跟着大牌起来。 萨非鹰忍着笑,偷看妻子不正经的表情,“咳!她又陷害你什么?” “这件事我没说你不知道,说了你一定跟我一样生气,夫人真是太坏心了。”有了夫人当靠山,她说话也敢大声,不怕堡主凶恶的脸。 她没说他当然不知道,萨非鹰心想多兰儿果然是个笨丫头,“好吧!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我‘一定’会生气?”以前他怎么不知道逗弄人这么好玩,近三十年的日子都白白浪费掉了。 多兰儿跺跺脚,两手叉腰,“夫人居然跑去跟臭石头说我暗恋他,然后又跟笨木头咬耳朵,说我想嫁给他,这种可恶到极点的恶作剧,害我在他们兄弟面前抬不起头来,恨不得带头罩出门,你说气不气人?” “臭石头久鹰,笨木头都满。” 赫!果然是他们两兄弟。“久鹰和都满跟着我满久的,他们应该算不错吧!”臭石头?笨木头?萨非鹰好笑地想。 “有什么不错的,臭石头老板着脸,好像我暗恋他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而那块笨木头更气人,老是用提防的眼神盯着我,好像我非嫁他不成。”多兰儿没好气地说。 两兄弟一样混蛋,这件“乌龙”事件被霞姊姊有意渲染后,两兄弟的态度一反从前,一个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直瞅着她瞧,一个见了她的面就傻笑,说不到两句话就借故离开。 虽然她多兰儿长得不像霞姊姊那么美,至少也清新可人,俏丽可爱呀!何必像见鬼一样地避开她,此举实在很伤人。 “那你到底喜欢石头还是木头?”萨非鹰干脆直截了当地问,瞧她说得气愤难当,其中必有一人勾了她的魂。 “我……”多兰儿脸一红,气鼓着腮,“堡主,你怎么和夫人同出一气欺我?”都是那块臭石头害的,她不禁想起久鹰。 萨非鹰大笑地把妻子搂进怀里,“夫妻本是一体,当然要同声同气,我哪有欺负你,说,你到底要谁?” “我……我谁都不要,多兰儿要一辈子服侍夫人,终……终此一生。”嫁人有什么好,气死验不到伤,多兰儿嘟着嘴想。 “那可不行,霞仙是我一个人的,你休想以终生不嫁来霸占我的妻子。” “堡主,你……你和夫人一样可恶。”多兰儿气红了双颊,扭头背对他们以示抗议。 龙霞失笑摇摇头,“我是很可恶,害你心中的那块石头发臭了。” “夫人”多兰儿身子转过来,气恼地握紧小手。 “好啦!不逗你了,改明儿个我会向久鹰解释,你‘一点’也不喜欢他。”因为不只一点,是很多点,龙霞有意逗她。 多兰儿一急,脱口说道:“我哪有不喜欢他,夫人你不要乱说话。” “喔原来你喜欢臭石头。”小女孩的心思太透明,随便一拐就自动招供,这下连萨非鹰也听明白了。 惊觉被耍了一道,多兰儿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夫人,你太奸诈了。” “夫人一直很奸诈,你服侍她不少时日,怎么会不知情呢?”萨非鹰装出很纳闷的表情。 “请不要嫉妒我的聪颖,我会变自大的,非常感谢你们的合作。” “夫人!” “霞仙!” 主仆两人同发出受不了的呻吟声。 屋外走进一名秀丽的丫环,手中端着热腾腾的煲汤。 由于萨非鹰夜宿藏仙阁,所以阁内的丫环房全数被他废了,而另外在阁楼旁边盖了幢不小的丫环房,以多兰儿为首的丫环不下十数个。 除了少数得以服侍龙霞外,大部分的丫环只做些打扫、清洗及整理花卉的工作,是全堡最轻松的差事。 “唉!小蓉,你也太尽责了吧!”看到她手中物,龙霞又得咳声叹气。 若以前的吃法是喂猪,那么现在则是养大象,说什么不养胖些,会熬不住即将到来的严寒雪季,真是他……不能骂脏话,去的香蕉芭乐,她在日本也待过几年,怎么没冻死?他的母鸡天性一窜出头,万夫也休得抵挡。 “咦?夫人,你在说什么?”小蓉是刚被买进堡的丫环,对行事怪异的新主子不甚了解。 萨非鹰手一挥,难得不发怒地说道:“别理夫人说什么,只管做好分内之事。” “是,堡主。”放下煲汤,小蓉转向抚着额头叹气的龙霞,“夫人,请用。” “先搁着,一会儿我就用。”龙霞无奈何地看着小蓉一板一眼的正经样。 这么多丫环侍女中,她偏挑中这丫头,小蓉长相不错,就是太拘谨了,是个呆头呆脑的活老百姓,而多兰儿却是傻里傻气的聒噪麻雀,两人都是她“自找”的麻烦。 “搁着?娘子,为夫是否听错了?”萨非鹰斜眼一睨,眼中的警告展露无遗。 垂头丧气的龙霞顿时失了色彩,“为什么我要受这种酷刑?你太残忍了。” “少装可怜,你还是得吃,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吃。”瞧她皱着眉的神色,他只得退一步。 “你一口我一口。”她正转动着眼珠子,闪烁不定的眼神中有抹算计。 “不,你三口,我一口。”他太了解她,不会让她轻易蒙骗过关。 “不公平,为什么我吃三口你才吃一口,这违反公平交易法。”龙霞嘟嘴道,他这老奸,比她还黑暗。 “我嘴巴大,一口等于你的三口,所以很公平。” “那……你先吃一口。”龙霞仍在挣扎,心想,嘴巴大?能有多大? “不!你先吃三口,我再依你吃的多寡决定吃多少。”他可不会再受骗为了逃避这些大补小补,她是花招百出,若不防着点,那一口八成得去个大半。 “好嘛!吃就吃,我怕你下毒呀!”龙霞一赌气,拿起煲汤猛灌。 “吃慢些,没人跟你抢。”他好心地拍拍她的背,却换来佳人怒目相视。 “现在换你吃。”她是不允许自己吃亏的。 萨非鹰笑笑地拿起汤匙正要舀时,窗外有道鬼祟的人影晃过,他眼尖地纵身一跃,伸手揪住她。 她欲出手抵抗,只是没两招就被制伏了。 “是你,杜秋娘?!” 虽然素净着一张脸,没上什么胭脂,看上去恍若老了十岁,但萨非鹰自信没看错人,而她,“应该”是个死人呀。 来不及躲避的杜秋娘认命地停止抵抗,反正她已亲眼目睹那妖女喝下毒汤,就算要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有个人作伴。 “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这条命豁出去了,杜秋娘横眼狰狞地怨视着萨非鹰。 “你为何没死?水牢里的死尸是谁?”他一定要严厉查办这项疏忽。 “现在问这么多是不是来不及了,你不念旧情欲置我于死地,现在报应来了,哈……”杜秋娘像疯子似地仰头大笑。 “报应是你才对,我……”他才一举起手,正要往杜秋娘的天灵盖一击,却听到多兰儿的叫声。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不要吓多兰儿,堡主,快来呀!夫人吐血了。” 眼前的一景令多兰儿慌了手脚,才和龙霞赌着气,殊知一回头就看到她脸上一黑,接着全身发抖地吐了一口又一口的黑血。 黑色的血液不断由龙霞口角溢出,多兰儿心颤地用手不断擦拭,可是一擦完,血又冒出来,她惊惧得眼泪直流,连忙唤萨非鹰。 一听到多兰儿带着泣声的急呼,萨非鹰想也没想地拖着杜秋娘奔回房,当他看到龙霞嘴角直淌的毒血时,皆目俱裂地嘶吼一声,重重丢出手中之人,奔向爱妻身边,“霞仙,你怎么了?”抱着妻子滑落的身躯,他眼眶泛着红丝,失去平日的冷静。 “我中……中毒了,快……扶着我……盘膝运……运气……祛毒。”强忍着翻搅剧痛的五腑,龙霞断断续续地说道。 龙霞的话唤醒他的理智,萨非鹰立即调整两人的坐姿,相对以掌心互送,借以体内的真气,想强行逼出她体内的毒素。 谁知气一运行,反而加速毒素的扩张,她四肢转眼成暗红,他一惊,即刻收回内力,点住她奇经八大穴,意在阻止毒素的蔓延。 “不,我的仙子,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萨非鹰悲怆的眼神一转,以噬人狂乱的鹰目怒扫杜秋娘,“解药呢?” 刚才被萨非鹰毫无理性地一扔,杜秋娘撞上横梁又落地,当场脊椎碎裂,刺破她的肝脏,只留一息尚存的她露出恶毒的冷笑,“你以为我会这么仁慈吗?解药……你到地狱去找你老子要吧!”她一开口,血喷上喉咙口。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他像负伤的野兽,扑向他的猎物,五爪紧扣她的下颚。 “你想知道她会怎么死吗?好,我告诉你,那是你父亲生前研制的奇毒,因为他一直解不开这毒,所以一直置搁在箱底,也就是说你的妻子死定了,哈……哈……没有解药没有解药,哈……” “不、不!你撤谎,你敢骗我。”他用力一捏,喀的一声,杜秋娘骨头断裂。 然而碎了颚骨的她已经痛到失去知觉,眼中仍带着快意的笑,因为她报仇了。 “堡主,夫人她……她快不行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多兰儿,发现龙霞的身体开始冰凉。 “霞仙……”他已顾不得逼问,一手揽住妻子的身子,一手捧着她一脸悲恸的凝视,“不许你离开我,听到没有,我不准!” 龙霞露出一丝细微的笑容,无力的手抚上他的脸,想好好记住他的容貌,“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身体愈来愈冰冷?萨非鹰紧抱着龙霞,想且身体温暖她。 她身体的剧痛比不上看见他哀恸的表情更令她心痛,“答应我……多爱自己一些……不要让我走得不安心。” “不,我不答应,你不会死的,你允诺要陪我一生一世,我不许你食言,不许就是不许。” “你还是……那么霸道……听我最后一次好……好吗?”龙霞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失。 “不听不听,我什么都不听,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依你。”他任性地以为不听她的话就能留下她的生命。 “你是……北方之霸……我的……鹰,别哭,我……我心疼……”她手心触摸到的尽是湿润的泪。 “我比你更心疼,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别走,我的仙子,我爱你……”他用全部的生命,吼出最后这一句我爱你。 龙霞流下眼泪,挺着最后一口气对他说:“我……很高兴……遇见你……我……也爱……爱你……”头一偏,生命力已由她身体抽离。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对我,你怎能狠心地放下我一个人,自己走得安心吗?我又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不要我不要,你走慢一点,等等我,我要陪你一起走。” 那种被掏空的痛令萨非鹰无法承受,他完全失去求生的意念,眼底的蓝绿眸泛起绝望的火光,发根一直赤红到发梢,一道巨大的火焰从他身体冲向屋顶,不在乎的绝然之火,点燃藏仙阁。 多兰儿见状,原本沉溺龙霞已逝的悲伤一凛,收起沉痛的心情,“小蓉姊,你快去技练场通知都满。” 霞姊姊已死,不能连堡主也葬身火窟,她立即想到要求救,以她和小蓉姊的力量,只怕拉不动心死的堡主,所以她和小蓉分别去找久鹰及都满。 火,一直燃烧着…… ☆☆☆ 一行懒人正悠哉游哉地坐着舒服的豪华马车,一边谈天一边啃着干果解馋。 “黏人精,你真的很可耻,出个门你也像未断奶的乳娃儿黏得人紧紧的。”一名美艳女子不屑地朝其中一名男子吐果核。 男子不在意地一闪,躲过她的无礼对待,“我又不是你苦命的相公,把老婆放出来吓人,自己窝在家里庆幸。” 女子反讽回去,“难怪你要跟着来,原来是怕你老婆吓着人。”她们姊妹四人美名齐扬,一人受累四人同罪。 “少挑拨离间,雾儿娘子,你可别听毒云胡言,我最爱你了。”男子先是一瞪,继而用甜得可以拧出蜜的巧舌向妻子撒娇着。 “我很吓人?”龙雾板着脸斜睨夫婿。 “雾儿娘子是天下第一美人,美得让相公我想把你藏起来,我才不像毒云那个没良心的丈夫,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此一行人就是斜剑山庄的龙烟、龙云、龙雾,以及龙雾的丈夫冷玉邪,而龙云的丈夫雷非烈则因商务繁忙拨不出空陪同她前来,只好一再叮嘱她早去早回。 向景天和庄主夫妇本来也要一同前来,只是临行前龙贝妮因水占而动了胎气,所以只得留在庄内安胎,而向景天只好“命令”留庄。 前头驾马车的是冷刚,他为自己一时疏忽而害了龙霞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坚持要随行,以确定她真的无碍。 “雾,你家的黏人精晚上是不是偷吃糖,怎么黏腻得像浑身长虫似的?” “雾儿娘子别回答她,毒云的话有陷阱。”毒云真卑鄙,想探知人家夫妻闺房内的秘密,他冷玉邪才不会上当。 龙雾但笑不语,和龙烟交换一个会意的眼神。 靠近赤鹰堡时,冷刚发现堡内浓烟四起,“不好了,赤鹰堡好像失火了。” “什么?”在后头优闲斗嘴的几人一听,纷纷探出头打量。 “真的失火了。”冷玉邪倒是冷静地一说。 但是龙烟、龙云、龙雾三人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安,她们恍若感到龙霞身上的痛。 “快,冷刚,咱们快进堡救人。” 被后面三个女人催促,冷刚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使劲地扬起鞭子,迅速地进入赤鹰堡。 ☆☆☆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当久鹰和都满赶到藏仙阁时,火舌已盘绕了整座楼阁,剥剥的火声吞噬着阁内的一砖一瓦,活像愤怒的火神正炽张着。 “天呀!堡主和夫人还在里面。”被久鹰拖着跑的多兰儿,不敢置信才一会儿工夫藏仙阁就烧成这般。 “你说夫人和堡在里面?”久鹰焦急地问。 她掩面轻泣,“我和小蓉姊去找你们的时候,堡主好像抱定要和夫人一起殉情的模样,我好害怕。” 久鹰笨拙地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不用怕,堡主不会有事的。”口上如此说,他的心却比任何人还慌,自幼与堡主一起成长,他非常了解堡主的个性,不能同生势必同死的狂妄爱法,是不可能有所动摇的,他站在阁外似乎都能听到堡主的凄鸣声。 “放手,不要拉我,我要进去救堡主。”都满奋不顾身地想冲进火场,却被身后的一个女孩紧紧抱住。 “不行,火这么大,你进去必死无疑。”小蓉打死都不放手,她认为不需要多一名殉葬者。 虽然她刚进堡没多久,但是堡内人对她的好令她感动,所以她不想有人做无谓的牺牲。 “堡主在里面,我不能放任他一人在火中烧成灰烬。”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示到伤心处,此刻正是都满的写照。 外界对堡主的评论毁多于誉,但他不在乎,因为堡主待他有如手足,他甘心陪堡主一起下地狱。 “还有夫人陪他。”久鹰落寞地搭着他的肩,眼中有抹泪光。 “你想堡主需不需要有人替他在地府开路?”一心想殉主的都满,用着果决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亲兄弟。 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久鹰一点头,表示附议他的决定,正打算以身殉火时…… “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清澈如水的娇柔女声引他们回头一望,“你们是谁?” 两兄弟一回头,看到眼前站了一位俊逸的男子,和三位与夫人一样出色的绝丽女子,以及壮硕的中年大汉。 “我们是霞的姊妹。”龙雾代表众人回答,“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夫人中毒身亡,堡主引火自焚,企图和夫人做对浴火鸳鸯。”久鹰沉痛地说出这项事实。 众人一听,表情凝重地相互一视,突然龙烟冒出一句话,“雾,你体内不是有霞的血?” “烟,你的意思是?”龙雾大概了解龙烟的意思。 “没错,就算霞已死,我也要见到她的尸体才肯甘心。”龙烟不能忍受龙霞连最起码的完整尸首都不存在。 “好,我试试。”龙雾转身一指,“告诉我,最近的水源在哪里?” 虽然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久鹰还是指向小屋后水井,“那是堡内的井水。” “嗯,待会火一灭,烟和云你们就进去救人。”虽然生存机会杳茫,龙雾仍抱着一丝希望。 火一灭?除了来自未来的三名女子,其他人都一脸茫然,听不懂她们的意思。 龙雾信步走到水井边,滴落一滴血,开始对着井中念念有词,“北方的龙神,请赐予我一丝力量,救助火中的姊妹,请怜悯。” 在念了数遍后,井中冒出一道小水柱,只到井口处而已,像是小孩玩耍的水戏,若不是情况危急,冷玉邪真想笑。 其他两位龙家女人见状,也纷纷咬破手指滴血,血一落下,水柱即刻升了几尺,但是力道还不够,不足以灭火。 龙云突然想到冷玉邪曾喝过龙雾的血,所以走到他面前,“滴血入井,再运气帮雾控水。” “嗄!我?” 不让他有所迟疑,龙云用指尖一划,划破他的手心,血自然落入井中,水柱立即四下飞窜,龙雾几乎要控制不住强大的张力,幸赖冷玉邪及时出手运气,方能控制。 水一碰到火,发出巨大的嘶嘶声,如同火龙和水龙在空中交会,龙烟、龙云见火势有稍减趋势,立刻飞身纵入火海,久鹰和都满见状也跟着进入。 “恶!这具尸体好像不是笨霞的。”龙云脚下碰到一具焦黑尸体,她肯定不是龙霞的。 “霞的身材没那么修长。”龙云一边辩认,一边在猛烈的火中寻找,“啊!看到了,在那里。” 她们避开掉落的火屑,看到紧抱着龙霞身子的男子,一动也不动地只注视他怀中的女人,那份心死的冷,使四周的火焰都不敢靠近。 龙云性子急,一瞧见已呈死亡状态的龙霞,伸手便要触摸她的脸,却被一道火手一掌拨开,差点倒在火堆里。 “你……”龙云正在发作怒气,被龙烟拉住。 “他比我们更有资格伤心,我们失去的是姊妹,他失去的是一颗心。”这样的至情男子,龙云忍不住落泪。 “可是我不要霞死,她怎么可以抛弃我们先死,我要她活过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人死不……能复活。”龙烟眼一瞠,注视着龙霞的胸口,似乎有极细微的起伏,“霞……没死。” “什么?”不止龙云惊呼,就连久鹰和都满都发出惊讶声。 “你们两个快把他拉开,我先诊断看看。”龙烟指挥着两个大男人。 可是不管久鹰和都满如何用力,都扳不动萨非鹰。 最后龙烟蹲下身,对着眼神茫然毫无焦距,只是死命地捉住唯一所爱的萨非鹰说道:“你爱霞,我们也爱她,所以相信我,把手放开,我能救她。” 我能救她。这句话拉回萨非鹰一丝神智,他粗嘎地问:“你真的能救她?” “是的,我是神医,一定能救她,不过我们得先离开这里,不然你所爱的女人烧成焦尸,神仙也无奈。” “你能救她,你真的能救她?”他没有信心,需要她一再的保证。 “是的,我能。” 萨非鹰将眼神从怀中佳人移开,看到龙烟眼中的肯定,“好,我相信你。” 第十章 大火终于被众人扑灭了,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残垣,以及微微的焦臭味,下人们清理着这一团乱。 在萨非鹰成亲前的居所,正围绕着一群关心的人。 “我的老天,居然有人把他的居所命名为亡魂居。”龙云不敢苟同地摇摇头。 “啧啧啧,你想他从哪运来这些黑色的建材,还有红色的花岗岩?”红得连血的味道都几近可闻,冷玉邪也批评道。 “这个人变态到极点,还是我家那头狮子可爱。”要让她住在里面,肯定三日内发疯,龙云觉得这房子真恐怖。 “我有同感。”冷玉邪也自认是“正常”人。 这两名闲人因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在一旁打混,研究起萨非鹰的独特品味。 龙霞中的是剧毒,所以一向只喜欢研究毒药,而不会解毒的龙云只好凉在一边当布景,由龙烟和龙雾去“操劳”。 “霞仙中的是什么毒,什么时候能解?”从火场出来到现在,萨非鹰的手一直握住龙霞的手不放。 霞仙?!闻言之人皆眉头一挑,盯着床上不省人事的人。 “呃!霞……她中的是七日断肠红。”那个仙字,龙烟实在说不出口,不过她倒有些幸灾乐祸,因为等霞清醒后,一定会因为这个昵称而沦为众人取笑的对象。 “七日断肠红?是很厉害的毒吗?”萨非鹰虽然问的是龙烟,但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龙霞的脸,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她细微的呼吸便会停止,而他没办法再承受一次心碎。 “是很厉害,一般人见血封喉,但霞的体质和常人不同,内力深厚足以撑到我们发现她。”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救她。”心一急,萨非鹰以霸道的口吻命令着。 真是好心没好报,求人是这种口气?算了,自己就原谅他的急切吧。“我只能抑制毒性的散发,没法根治。”龙烟实话实说。 “你不是说你是神医,一定可以救我的仙子吗?”萨非鹰迅速地一转头,火气十足地吼她。 “仙子”两字一出,所有人比听见“霞仙”两字更捧场的猛然呛了口气,有人喷口水,还有人忍着笑不敢张口。 “神医医的是病,又不是解毒,喂!你不要想再吼我,我没有办法解不表示无人能解。” 他冷峻地音一沉,“那就快把这个该死的人给我找出来。” 这个男人的脾气有必要拿挫刀来挫挫,他简直比云那口子还恶劣,龙烟火大地想。 “该死的女人,大老爷在召唤你了。”她走到正在分析血液浓度的龙雾身后,重重地拍了一下。 “谁?”龙雾愣了一下,顺着龙烟的视线望去,“喔!他呀,急什么?赶着向阎王报到不成。” 这种事又急不得,稍微有一点偏差下错了药剂,人就白救一遭,没有医理常识也要有点脑子,上帝也要花七天才能造就一个新世界,何况她只是个平凡人。龙雾无奈地摇摇头。 “恋爱中的男人没什么理智,你就当日行一善,先安安他的心,我可不想当‘救火员’。”龙烟风趣地取笑自己。 “麻烦人物,以后叫霞把他教好点,不要随意乱咬人。”男人,一谈起恋爱全变成不讲理的小孩,龙雾心想。 龙烟了解地一点头,“我会提醒他的仙子。” 两人一听到这个昵称,相视莞尔一笑。 龙雾身子一转,正对着暗褐色大床,眉头略微不舒服地一颦,心想这种颜色实在很血腥、很颓废,活像撒旦的殿堂。“姓萨的,霞是我们最重要的姊妹,我一定会尽快找出解毒的方式,你不要太忧心。” 也许是龙雾的口气比较温和,萨非鹰没计较她无礼的称谓,“有多快?” “我已经找出毒素的根源,现在只欠缺几味药来调配。”她心想,就是药材难找了些。 “说,我立刻命人去取。”他不在乎身外之物,他只要他的仙子能永远陪在身边。 好霸气的男人,霞怎么受得了?“一要南海珍珠,二要沙漠玫瑰,三是北方虹蝎,最后一项是蓝芙蓉。”龙雾一一道出所需药材。 南海珍珠、沙漠玫瑰、北方虹蝎、蓝芙蓉?他听都没有听过,这些东西要去哪里取得? “久鹰、都满。”萨非鹰发出厚实的啸声,唤着正在屋外等待的两兄弟。 一眨眼工夫,两人已到他眼前,听候差遣。 “堡主,有何吩咐?” “我要你们在一天内找齐四样东西,南海珍珠、沙漠玫瑰、北方虹蝎和蓝芙蓉。” 他们怔了一下,嗫嚅地问道:“堡主,这些东西要去哪里取?” “这就是你们的本事了,太阳下山前一定得交给我。”萨非鹰没得商量余地地冷硬命令着。 “这……属下遵命。” 他们正烦恼要去哪找齐这四样东西时,龙雾看不过去地唤住他们。 “云身上有南海珍珠,你们不用费心去找,至于沙漠玫瑰长在最炎热的地方,花开十七瓣,早上是白色,中午转红,到了夜晚则呈紫黑色,而在沙漠玫瑰附近有北方虹蝎出没,蝎子本身有剧毒,你们要谨慎些,蓝芙蓉嘛!我拜托冷刚快马上雪山采喽!” 南海珍珠是龙云的嫁妆,来时她有看到云在把玩,而沙漠玫瑰和北方虹蝎是共生体,沙漠玫瑰需要血的供输,而北方虹蝎则趁花开时,吞噬受花香吸引而来的活生物,唯独蓝芙蓉比较难取,需要上雪山峰顶才得以采撷。 “多谢忠言。”两人抱拳以谢,匆忙离去。 ☆☆☆ 在一个密不通风的小房间里,两个女人正尽全力为龙霞驱毒,神色冷然无语。 穿着青衣的龙烟先用银针封住龙霞全身一百零八处穴道,银针中沾有化毒散,可以将逼进穴道口附近的毒化掉,剩下主毒素。 接着身穿紫衣的龙雾将黄稠状浓汁慢慢地灌入她口内,用力送至其腹内及四肢,徐徐地瓦解主要毒源。 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的龙霞脸上的黑气退去,渐渐染上血色,微弱地张开眼皮,她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孔,“烟、雾,就算你……们舍不得……我……也用不着到……到地狱来……来陪我。” “该死的女人,谁要陪你下地狱,你想得美。”龙烟故意啐道。 “你不要厚脸皮,鬼才会舍不得你,你早死早投胎,我不会为你哭的。”龙雾也骂道。 龙霞虚弱地笑笑,“听到你们没良心的嘲讽,我才确定阎王爷没娶我当小妾。” “你是我的,即使是死亡也是我的,阎王爷不敢要你的。”一道黑影走上前道。 龙烟看没有她们的事,手一摆说道:“尽管说生离死别后的感言,不过千万别太热情,我们会害羞的。”她说完随即和龙雾相偕离开,临了不忘记替他们带上门。 萨非鹰握住龙霞的手,激动地亲吻她的每根手指头,“不许你再吓我,一次就够折磨我了。” “真好,我还能看见你。”恍如隔世般,龙霞不禁红了眼眶,直直地凝望他。 “傻瓜,我说你是我的,不管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放过你,这辈子你休想摆脱我。”萨非鹰动容地抚上她消瘦的脸颊。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失去了她,他还余悸犹存,一颗心猛跳着,寸步都不肯离开他失而复得的至宝,那份狂喜不可言喻。 他的爱,又回到他身边了。 “你还是狂妄得要命,让我舍不得丢弃你这只鹰,走着走着又走回来。”她真的离不开他。 “就算你走不回来,我也会去捉你回来,你是注定和我绑在一起。”他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指,表示红线不断情牵一生。 “现在换我骂你傻瓜了,怎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像个邋里邋遢的浪人,我不是要你多爱自己一些吗?” 萨非鹰温柔地拨弄她汗湿的云鬓,“我很想听你的话,可惜我发觉自己做不到,因为我的爱全放在你身上。”因为她,他才懂得爱,如果没有她,爱有何用? 为了爱,他这北方之霸、赤鹰之魔,已然成为专情执着的男子,只为他所爱的女子而活。 “看来除了我,没人敢爱你这个大笨蛋,我只有认命当你的妻喽!”龙霞深知她的鹰王不能失去他的伴侣,尤其他是一只寂寥已久的孤鹰,他渴望有个真心相待的伴侣,一旦得到他所属的伴侣,他绝不愿回到那种空虚独翱的日子,经过生死的淬炼,她知道上苍安排她来到大唐的目的,只为圆一段千古情话。 “我爱你,霞仙。” “我也爱你,我的鹰。” 他们四目相视,多少柔情尽在其中,唇瓣渐渐地贴近,最后终于融成一份深爱。 ☆☆☆ 五日后亡魂居 “天呀!天呀!奇迹终于降临人间,真是太不可思议。”这亡魂居的改变之大,令龙云讶异不已。 “我看是老天开眼,知道祸害留不得,赶紧改造某人的大脑。”有钱好办事,他冷玉邪算是开了眼界。 他们太不像话的对话引发萨非鹰的怒气,“你们说够了没,信不信我一人赏你们一拳。”这两个讨厌的家伙,天天上亡魂居来串门子。 他就是看这两人最不顺眼,好不容易得了空,正想和爱妻说些贴心话,他们就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说些教人吐血的浑话,就如现在。 “有点风度好不好,我们是来欣赏你的‘新’居耶!比起五、六日前的奇景,这才像个窝嘛!” 萨非鹰气馁地横瞪没分寸的龙云,“我想怎么布置我的亡魂居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评论。” 他可不是为那群闲人才改变居内的布置的,完全是娇妻看不惯这里的一片阴沉,他才命人速速将一切惹妻子心烦的东西搬走,换上比较合她意的摆设,结果他们倒乐得一天上门数回,只为嘲笑他以前的古怪行径。 “是是是,你说得是,就算你想把亡魂居改成森罗殿,我们也不敢说你变态呀!” “你有胆再给我说一遍,我不在乎多杀一个饶舌的冰美人,要不要试试看你的脖子有多硬?” 这个男人有病呀?动不动就威胁人。“霞仙子,你不管教管教你无礼的相公吗?我不介意把铁鞭借你一用。”龙云不屑地一瞥他,她以前就是用这铁鞭调教出三个不错的学生,而其中一位就是她的亲亲相公。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不怕我,原来你和一群疯子住在一起。”萨非鹰以理解的口吻对妻子说道。 一个小女人出门带铁鞭能正常到哪儿去,居然还有人敢娶她,他是由衷地同情她那个可怜的丈夫。 “物以类聚呀!你家霞仙子也好不到哪去,咱们半斤八两。” 龙云左一句霞仙子、右一句霞仙子,逼得龙霞不得不亮牌,“我没得罪你吧!云,何必一再讥笑你的好姊妹我。”烟、雾她们才大笑一回刚离开,她就来递补空缺,什么姊妹嘛! “哪有,千万不要冤枉我,不然你的相公以为我欺负你,又要喊打喊杀的。”龙云不满地瞧瞧握紧拳头的萨非鹰。 龙霞无聊地拨拨新挂上去的垂穗,“你们不是该回去了?” “你赶我们?”龙云怪声怪气地拧着眉。 “不要装出一副怨妇相,你们早就计划好今天要回庄,烟、雾已经来辞过行了。”龙霞心想,反正只有现在能被他们戏弄,就原谅他们吧。 “骗不了你真可惜,不过还是一句话,让自己幸福。”龙云相信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心。 萨非鹰插话进来,温柔地抱住娇妻,“我会让她幸福的,你快滚吧!” “你……算了,喂!黏人精,你还在研究什么,你家娘子快跟人家私奔了。” “什么?!雾儿娘子,你等等我,可别走得太快!”三步并两步,冷玉邪去黏爱妻了。 龙云不屑地撇嘴,“天下最软骨的男人。”接着她诚恳地看向龙霞,“霞,好好保重,照顾你的鹰。” “谢谢。”不需要千里相送,她们的心意相通。 龙云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不说再见。 “不后悔?”轻搂着妻子摇晃,萨非鹰问出这句话。 她抬起头,踮起脚跟亲吻他一下,“你说呢?” “我爱你,我的霞光仙子。” “我也爱你,我的老鹰。” 他们似乎看到两只浓情蜜意的巨鹰在天上翱翔,因为他们找到失落的另一半。 尾声 赤鹰堡的堡主夫人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丈夫腿上,享受他的深情呵护,照理说幸福的人总是希望身边的人也获得幸福,她也不例外。 “久鹰,你认为多兰儿怎么样?” 久鹰面不改色地说道:“她是个忠心的丫环。” “然后呢?”总有下文吧!龙霞肯定地想。 “她是个爱生气的小丫头。”久鹰脸上无表情,眼底却有抹疼爱。 在一旁的多兰儿听了很“生气”的抗议,“我哪有爱生气,你是块臭石头。” “还是只最聒噪的小麻雀。”久鹰笑凝着多兰儿因生气而泛红的小脸,煞是可爱。 “我哪有聒噪,你把小麻雀三个字收回去,还要向我道歉。”多兰儿挥动着小手气愤地指着久鹰的鼻头骂。 “也是我最喜欢的小女孩。”久鹰用带着柔情的眼神看着多兰儿。 “我哪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多兰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拼命地眨动。 久鹰没回答她的追问,只是将头转向他的堡主夫人,“夫人,请将多兰儿嫁给我为妻。” “这个嘛……”龙霞假装犹豫了一下,看身多兰儿,“多兰儿,你的意思呢?” 多兰儿心头怦怦跳,不敢直言回答,还故作姿态地说:“我才不要嫁臭石头呢!” “喔!这样呀,不然小蓉也不错,就把小蓉嫁给久鹰好了。”龙霞故意拿小蓉来逗多兰儿。 “不行啦!”同一句话出自两人的口。 龙霞看看娇嗔的多兰儿,再看看气急败坏的都满,暗笑在心中。“久鹰呀!选个日子来下聘,我这只小麻雀就赏给你当正餐。” “是!谢谢夫人。” 多兰儿满脸通红的低头,都满则一直望着文静乖巧的小蓉。 嗯!看来她的两个“麻烦”就快要出清完毕了,龙霞在心底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