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蓝蛇》 楔子 在日内瓦联合国总部的视厅室,一位金发碧眸的法国美女,睁着一双水亮的 清眸,死命地盯着电视中来自台湾的某个公益广告,眼皮连眨一下的动作都随之停格。 为了洗刷“舌头先天机能障碍”的污名,她日夜猛k全世界最独特难学的发音,以她“前”头头的国家语言为第一优先,所以举凡戏剧、综艺节目、公视或儿童节目,甚至连广告她也不放过。 “花痴蛇,眼睛在玩斗双牛了,你也稍微体恤它一下。”身侧一位轮廓深邃的黑发男子好心的提醒。为免她看花了眼,广告一消逝,他马上转台,跷起二郎腿看世界足球杯比赛。 “好美、好美的花哦!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得如幻的花朵。”画面一消失,她脸上仍扬着痴恋莹亮的月光。 银发男子略微萧洒地扬扬发,用着取笑的语气问黑发男子,“怎么,又发花病?” “丢脸。”黑发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唉,美女不一定拥有理智。 银发男子哈哈大笑,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蓦然,手臂被紧紧捉住,他顺着雪白柔荑往上瞧,很无奈地问:“有事吗?” “那是……什么花?”金发女子如此问。 学了大半月中文,她居然问得出口?伯爵鸦伊恩盖斯普二世为她感到羞耻。于是他将中文字幕翻成英、法语,“水晶兰。” “水晶兰?!”多美的名字,洁白萼片如清晨的露珠,闪着动人的风姿。她再一次沉醉在短暂的花色中。 “拜托,别做花痴梦了,咱们刚接了一个任务待办。”少了休养中的寻鼠,他觉得有些绑手感。 金发女子露出令人心跳的媚笑,“花儿‘住’在哪里?” 嗄!住?!他受不了地翻个白眼,“台湾山区吧!”一说完,伊恩懊恼的捂住嘴,可惜为时已晚。 “我要去赏花。” “不行。”两道不悦的男声同声响起。 可金发女子只是微微一笑,“乌鸦、狼,请替我向死老鹰告个假,说我金发生疮长癌,要休假一阵子。” “休想!”两人忿忿地瞪视她。 先是失去一位“领导”有方的狐狸老大,然后又是“重”伤住院治疗的电脑天才寻鼠,现在连媚术一流的蓝蛇都想借故开溜,剩下三个男人不累死才怪。思及此,他们矢志不应允。 但是珍妮弗罗伦妩媚地摇摇手,并用她一双充满魔力的绿眸直视着他们。 在他们刚想起这是她最善长的催眠术时,人已陷入一片呆傻状态,直到火鹰平野正次进入才化解他们的呆滞。 “该死的花痴蛇,居然敢对自己人来这一招,我非剥了她的蛇皮做皮带不可。”伊恩不甘心地骂道。 “我同意。”隐狼哈维眼底有两簇冷火。 平野正次温雅地说道:“你们认识她又不是一、两天,栽在她手上可是件很可耻的事喔。” “死日本鬼子,你很会说风凉话嘛!谁逃过蓝蛇的催眠术?”伊恩认为自己是一时不察,才疏于防患的。 “乌鸦,我记得有人逃得过喔!”当然,他是第二位。平野正次暗忖。 “谁?”伊恩好奇地问,心想,应该没有吧! “血狐狸。” 这个名字立即堵住他的嘴,令他哑口无言。她是异数中的异数、怪胎中的怪胎,所以不能以常人视之。伊恩如是的安慰自己。 第一章 “魔镜啊,魔镜,谁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咦?用错词句了,应该是珍妮啊,珍妮,你有全世界最伶俐的舌头,你会说、听中国的语言,你是个语言天才……” 在中正国际机场的女厕里,有一个白皙美艳的金发女子,不停地对着镜子反复的进行自我催眠。 如此念了不下百来次,她的耳中传来陌生又渴求的言语,似乎脑神经中枢开始接受此种语言的洗礼。 “好可怜哦!长得这么漂亮居然是个‘那个’。”一名空服员惋惜地比比脑部。 “要不要找些专业医务人员,你看她口中念念有辞,好像病情挺严重。”一位女老师同情地轻晃着头。 突然一个欧巴桑用台湾国语说道:“偶看这个阿都仔查某八成中邪啦,给她叫师公来喷两口口水就没事。” 听到这些“人士”的关心语,珍妮咧开一张大嘴狂笑,来势之凶猛令人错愕,当场傻了眼。 “夭寿啊!一定素被魔神仔附身,赶快找王爷公驱邪。”欧巴桑拉出脖子上的香火袋默念佛语。 “我看要找机场地勤人员来处理,要不然会出事的。”说完,空服员急急忙忙地离开。 女老师生怕珍妮会做出不利于己的事,赶紧拉着欧巴桑走出女厕,免得疯子下一步要砍人。 “一群没胆子的中国女人……呃!中文?哇!太棒了,我终于会说中国话了,看谁还敢说我是语言白痴。”珍妮神气地抬高下颚,经过近千次的失败后,她恢复了原本的自信心。 从日内瓦总部跳上飞机,一路上对着机上厕所里的镜子,她不断地对自己进行深层催眠,机上的乘客都憋得想把她抛出机舱外。 幸好她深谙催眠术及狐媚之术,一个秋波巧笑就迷得全机老少晕头转向,忘了要开口责斥。 由于机上的乘客及空服员全中了催眠术,以致令她觉得没理由用到自己身上就不行,所以从空中到地面,她才猛对着镜子反复着同一段话。 所谓失败为成功之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胜利的果实尝起来特别香甜,她击垮心魔,洗刷语言白痴的臭名,终于可以摆脱“舌头先天机能障碍”的耻辱了。 “噢,台湾,水晶兰的故乡,我来了。” 当机场的地勤人员及武警到达女厕时,只看到一位扎着两条辫子的土女孩,鼻梁上架着只有老阿嬷会戴的黑框厚眼镜,身上的衣服只能用一个字形容耸。 “人呢?那位精神不稳定的金发女子哪去了?”武警在土女孩错身而过时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位金发的外国女子?” 土女孩推推快掉落的镜架,一副莫名其妙的偏斜着头,“什么金头发?我都没有看见耶!” 女性地勤人员进入女厕查看一番,确实没有空服员口中精神异常的金发女子,因此众人把搜索范围扩大,怕此一女子会危及机场安全。 当众人神色紧张地向四周分散开来,土女孩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窝,因为她就是乔装易容过后的金发女子。 金发及腰的波浪鬈发喷上特殊染剂,立即黑如乌羽般暗沉,碧绿色的瞳眸里有两片轻薄的有色隐形镜片,黑框眼镜是挡住慑人心魂的勾魂眸光。惟独白皙的肤色她舍不得染色,所以才在眼眶下方及鼻粱四周点上棕色“雀斑”。 如此国际上赫赫有名的蓝蛇,一反平日美艳的装扮,成为道地的土产“国货”。但她的得意只维持到出了机场。 “小姐,你要到哪?”一位年轻的“运将”先生如是问。 到哪?!珍妮脸上有三秒钟空白,她只知道水晶兰生长在台湾,却不知该往哪边找,应该先要老鼠去挖挖土、探探路才是。 “小姐?”司机温和地再唤一声。 “这……台湾我不熟,你可不可以载我到有花的地方?”岂止不熟,她的方向感只比伊恩好一点。她心虚的垂下头。 虽然数月前曾奉命来台湾保护周氏企业的总裁,但那次纯粹是工作,根本无暇分心其他,所以有来等于没来,她仍旧是路归路、街属街,一眼望去全是柏油大道。 “有花?!”司机一点即通地驶往建国花市。“小姐是菲律宾人吧!”他觉得她看起来像菲佣。 “菲律宾?!不是。”珍妮低头看看自己的“巧思”,不解他为何认为她是菲律宾人。 “那一定是大陆来探亲的喽?”觉得她腔调有些怪,但他听不出是何地乡音。 “不是。”奇怪,自己这身打扮像是同志吗?她暗忖。 司机拉拉杂杂地和她哈拉一堆垃圾问题,珍妮是有些懂却不甚了解地微笑点头,觉得自己反正只是一名过客。 车行至熙来攘往的建国花市,拥挤的人群令人烦躁,尽管各式美丽的花卉争妍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但珍妮的眉头却不由得打了好几个结。 花杂则显不出优雅,群摆则闻不出味道。她小心翼翼地问:“这里是……” “小姐,这里是台北最有名的花市,是花卉种类最多的集合场,你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鲜花。” 嗄?!花市?她只是语言能力稍微逊色了点,没想到连文字逻辑的排列组合也退步?珍妮急忙解释,“我不是要买花。” 在经过一番有“深度”的沟通下,司机终于了解她的意思,直接载她到全省兰花协会大门口。 kkk※※※ 南投县数野山庄 和风徐徐,吹来淡淡的青草香,混杂些成熟的苹果味道,时值收成的季节。 依着山势有座简朴的建筑物,顺着山坡斜度盖了一幢ㄇ字型的两楼民宿,平日只接受预约住宿,不以营利为生,除非遇着旺季或受风雨阻困的旅人,否则没有例外。 东边是主屋,一共有十个房间,除去办公室和书房外,楼下是员工宿舍,楼上则是山庄主人的天地,若未经邀请不得擅入。 中间的房舍是接待室、联谊厅及餐厅,有时会出借给一些机关团体或学生庆生及办活动所用。 西边沿着溪涧风光的房子则是客居,也就是一般的民宿,大约只有十二个房间,所以和以赚钱为主的商业旅舍大为不同。 屋后是男女有别的浴池,采天然温泉式的泡浴法,只在上面加盖些遮蔽物,以免失了客人的隐私。 由于是淡季,再加上采收期近了,山庄挪不出人手来招待预约赏景的旅人,所以对外宣布整修内部,暂不开放寄宿。 空出来的房间是让临时帮忙的工人休息用的,一到用餐时间他们就会像一群小老鼠从朽木窜出,横扫所有能吃的食物,每每都令掌厨的张妈头大。 “你们的吃相稍微收敛点吧!我不想让外人以为我在养猪。”张妈手叉着腰,没好气地指着眼前的一群饿死鬼。 真是的!吃没吃相,活像七月半出闸抢抓的孤魂野鬼,一点人样都没有,教她不禁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人? “大妈,我们饿了嘛!”黑黑壮壮的大汉囫囵吞枣地猛塞食物。 “对呀!大妈,我们正在发育期,需要‘猪’饲料来补充养分。” 年轻小伙子一开口,马上引来众人的嘘声和取笑。 张妈是个福福态态的原住民,早年因受不住爱喝酒的丈夫的凌虐,所以带着儿子离开,改嫁一位大她二十岁左右的退休荣民。 老夫总是疼少妻,因此再婚的张妈很幸福,见人就笑眯眯地拉着足以当她父亲的丈夫炫耀,后来还生了一个人人称羡的漂亮女娃儿,一家四口过得挺和乐的。 几年后,有位城里来的大男孩,看中附近的山坡地,有意要长期居住,她秉持着原住民热情乐观的天性,自愿帮他打点些琐事。 由于大男孩太过于热爱这片山野,所以又买下附近的果岭,除了种植些四季果树外,还聘请园艺系出身的大学教授来鉴定山坡地土壤的酸碱质,以便广植高山蔬菜及花卉。 这些年来大男孩长大成熟了,而他的果园、蔬菜产销量以及花卉输出数已成为北部的果菜大亨,所以他建造了一幢符合山野情趣的数野山庄。 当然功不可没的张妈自然就成为数野山庄的管家,一切大大小小的家务都由她一手包办,比十个大男人还要能干,附近的人家都喊她大妈。 而后在此寄宿的旅客也跟着大伙喊她大妈,因为她老像只母鸡一样爱咯咯叫。 “你们喔!快快把碗篮里的饭菜给我舔干净好上工,你们这群不讨喜的小兔崽子。”张妈佯装不悦,但她宠溺的口气却不自觉泄了底。 大伙儿只是一径的笑笑,知道和善的她最软心肠,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一个老好人。 不过上工的时间快到了,他们也顾不得满嘴油渍,很快的填饱肚子,想再小睡片刻,所以才一下子的工夫人已走了大半,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静蝶,你怎么还在吃?你不用上班吗?女孩子太贪吃可找不到好婆家喔。”张妈叹了口气。唉!胃口真好。 名唤静蝶的漂亮女孩抬起头,对她露出调皮的笑脸,“妈,你在虐侍女儿啊!” 这名美丽的女孩是张妈和第二任丈夫所生的女儿,全名是朱静蝶。人如其名的她是一只色彩斑斓却安静的蝴蝶,她有原住民深邃明亮的五官、高挑健美的古铜色肌肤,笑起来像春天的铃兰花般动人而雅丽。 也许融合山地及平地血统,她出落得比一般女孩更加妍美,举止有山林间的灵气,狂放自然的清净气息,带着点野性美及纯真天性。 她是数野山庄最美的“活”招牌,不少长期寄宿的旅客都是冲着她的美貌而来,更是附近出名的山地之花,美丽无人能及。但她的乐观态度却和母亲同出一辙,是个开朗、大方、没有心机的二十岁女孩。 张妈解下围裙,轻轻地用铲柄敲了她脑袋一下,“我是怕人家在背后说我藏私,把好料的全留给女儿。” “哪有?你看我都吃他们的剩菜残羹,女儿我好可怜哦!”她故作哀怨地瞅着母亲瞧。 女儿是自己生养的,张妈早瞧出她的小小心思。“别想撒娇,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老妈我不是二十四小时无休的便利商店,休想要我再下厨。” “小气妈妈!”朱静蝶小声的抱怨着。其实她已吃饱了,只是想留下来帮妈收拾碗筷,没想到母女一点都不连心,还当她是贪吃鬼。 张妈眼尖地看到她蠕动两片唇,“你说什?”这小丫头八成在埋怨。张妈暗忖。 “我哪敢说什么?你手握‘凶器’,女儿胆子再大也不敢惹恼‘掌厨人’,不然我就得挨饿了。”朱静蝶指指母亲手中高举的锅铲,装出十分害怕的眼神,双手故意握拳放在下颚,不时抖颤两下,表示她胆子真的很小。 “你喔!都这么大的人还玩小孩子游戏,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做妈了。”她不由得感慨岁月不留人。 早婚是原住民的习俗,张妈想到自己十五岁嫁为人妻,十六岁为人母,二十多岁离婚再嫁,如今快五十岁了,却连半个孙子也没抱到。 和她同村的手帕交都已当了好几任奶奶、外婆,只有她愁白了发还搞不定一双儿女。 “噢,拜托,妈,你不要老拿你们那个时代的尺加在我身上,我还年轻。”她这种年纪有些人还在念书呢! 张妈用着取笑的口吻说道:“是呀!年轻,我看你巴不得多长几岁,好和老板……” “妈,你不要胡说。”心虚的朱静蝶慌乱地捂住母亲的嘴,“要是给旁人听到多不好意思。” 她不否认对老板秦日阳深有好感,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就被他阳光般的笑脸所吸引,恨不得课能不上的跟在他后头转。 及笈之后,她知道自己是山里最漂亮的女孩,再加上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所以才毅然决然地放弃上大学的机会,甘心地窝在他身旁当个小会计。 她相信长久相处下来,他会看见她的付出而接纳她的感情,不再当她是个相差十四岁的小妹妹。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全镇的人都知道你暗恋老板。”张妈拿开她的手,大嗓门地说着众所皆知的事实。 她是十分看好女儿和老板秦日阳之间,觉得男的尔雅挺拔,女的娇媚俏美,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镇上的居民都说他们有夫妻脸。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爱这片土地,不像某个爱做作的娇娇女,仗着有个多金的父亲,三不五时就上山来骚扰一番,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骄纵样。 说来说去,张妈还是认为女儿跟秦日阳最登对,而且年纪大又稳重的男人才会疼老婆,这是她的经验谈。 “妈。”朱静蝶不由得脸色酡红。 “不用喊妈了,早点把自己嫁掉,免得我每天看天花板数星星。”她的意思是自己常忧心得睡不着觉。 她吐了一口气,翻翻白眼,“天花板是灰蓝色的墙壁,看不到半颗星星的。”妈每次想逼婚就来这一套,不是她不想嫁,而是那个人没开口呀!总不能要自己捧着玫瑰花和忽忘我去向他求婚吧! “大白天应该看不到星星吧!” 沉稳低柔的磁性声音蓦然响起,朱静蝶用眼神暗示母亲不要揭她的底。 张妈当然了解女儿害羞的心态,自然也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老板,你怎么有空来?用过餐了没,要不要大妈再去炒两个菜?”她知道这个时候他大多在果园吃便当了事。 “不用了,大妈,我刚吃过,顺道来问一声需不需要我带什么上山?” 每个月月初是发饷的日子,所以秦日阳得下山提款,好支付手底下人的薪水。他对于张妈一向很敬重,当她是自己亲人,所以每回下山总是会不厌其烦的问上一句。 张妈想了一下才说道:“酿梅子的罐子没了,你顺便带几个上山吧!”她想起上回被砸坏了几个,怕今年会不够装甜梅酿。 数野山庄的四周植满了红桃、白梅,每当季节一到总有吃不完的鲜美猴儿桃和梅子,所以她常会酿些桃子酒、梅酒的,再腌渍些小女生爱吃的酸梅子,一入秋便可食用。 “对了,老板,我家静蝶许久未曾下山,可不可以带她下山玩玩。免得老待在山上闷坏了。”张妈脑筋转得快,马上替女儿找机会,心想,这一下一上少说得花四、五个钟头,正好可以用来培养感情。 秦日阳看看一脸企望的朱静蝶,明显感受到她眼底不加掩饰的爱慕,再瞧见张妈意图撮合的举动,真教他着实为难。 他承认静蝶是自己见过最自然纯真的美女,若换一个场景见面,也许他会兴起追求之念,只是自己对她无男女之欲,纯粹只有欣赏。 何况她虽然体态已趋成熟娇艳,但毕竟是个小女孩,在他眼底她永远是那个提着花篮摘花的小丫头而已。 多一份希望便是多一份伤害,他不想她受到创伤。“静蝶,你想下山去玩吗?” “想呀!秦大哥。”朱静蝶连忙点头。在旁人面前,她一向喜欢唤他秦大哥而非老板,好像这样子两人的关系亲近多了。 另有打算的秦日阳直接的用另一种方式打消她的去意,“上个月的薪资表你做完了吗?” “这……”她马上绞着手指支支吾吾的。 “你也知道这两天要发薪水,你的薪资表若没能及时完成,可是会被那些缺钱的大哥哥们怨死哦!别忘了这是你的工作。”他特意加重“工作”两字。 延迟一天发薪水其实不会怎样,但他之所以刻意要提醒她的职责,是不想她陷得太深。 收起发光的小脸,朱静蝶失望地垂着头,“秦大哥,你早去早回,一路小心。”早知道赶通宵也要将薪资报表完成,现在就可以和秦大哥下山玩。她有些懊恼没事先做好准备。 “好了,小丫头,垂头丧气不像可爱的小蝶儿,秦大哥会顺路买些你爱吃的零食回来。” “我不是小丫头。”她倏然的抬起头,脸上满布不满地控诉,“而且我也不吃零食。”她觉得只有小孩子才吃零食。 秦日阳会心一笑,瞧着她口是心非的噘着小嘴,“好、好,你是不吃零食的大丫头。” 张妈暗地里叹息,她这个女儿在别人面前,口齿可伶俐得很,偏偏在心爱的人眼前反而口拙,失了平日的活泼机灵,毕竟年纪有点距离,人生阅历不如老板丰富,三、两句话就被他堵得无语以驳。 “老板,早点下山好早点回来,最近的天气反复无常,你还是快快办事去。”张妈催促他。 他看看腕中的时间知道的确是该走了。“我下山了。”临行他在朱静蝶头上轻点,“虽然你是不吃零食的大丫头,我还是会买零食回来的。” “秦大哥。”望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她羞赧地跺跺脚。 kkk※※※ 山上暮色来得早,四点左右 就蒙上一片岚气,淡淡的薄雾并不阻碍视线,平添一抹余霞的神秘感。 日落的阳光穿透白云,金色的光芒反射在雾气上,显得十分炫目彩丽,像极了人间仙境的错觉,丝毫不沾惹半丝尘俗。秦日阳开着小货车,沿着上山惟一的路线驶着,还能偷个空欣赏山侧的秋色。 他已经在山上生活了十年,但仍被山中四季变化莫测的景致感动,深深地佩服造物者的巧手,竟能打造出如此一片详和的宁静世界。 他从不后悔放弃都市里的虚华享受,甘做一个平凡人,种种果树、养养花,花些时间栽培高山蔬菜以应市场需求,他已觉得很满足。 想想以前的生活虽然富裕无缺,但总是不快乐,老觉得自己像个被设定的机械人,没有自己的思想,只知使心机、耍手段去获得别人眼中的成功、战利品。 所以他聪明的逃离那个家,那个争权夺利、手足互相较劲的变态家庭,至今他仍无法摆脱那个紧紧缠绕着自己的恶梦。 由于秦日阳一向很留心四周的环境,生怕小林间的小动物冒然冲入产业道路,所以才注意看到在山坡转弯处有辆银白色跑车在“休息”。 “该死的烂车、该死的烂地图、该死的烂协会,还有这座该死的山!”不太文雅的诅咒声,有着非常轻柔甜软的法语夹杂着英语及一、两个字的中文,是由一位有些狼狈的黑发女子口中吐出。 扎着辫子的发丝因不安分的山风而凌乱,有色的隐形眼镜有些脱落,形成一黑一绿的可笑画面,幸好有厚框眼镜片挡住,才不至于显得可笑,而灰尘使得她原本“上色”的雀斑更加阴沉,活像被一阵沙拂过似的。 “什么叫台湾人民有人情味?去他的象大便,根本以外表来表现‘亲和力’嘛!”珍妮轻蔑地噘着嘴。 全怪养兰协会的敷衍态度,随便拿张地图说个县就要她自行前往,根本是打发意味浓厚嘛。 若是以往她以真实面目相对的话,自告奋勇的护花使者多得可用铁达尼号沉没的速度来形容,誓死不休呀! 现在她只是改变一个装扮,就遭到史无前例的歧视对待,自己实在不能平衡,尤其是连一张地图也要欺负她这个外来客。 原因无他,地图上标示得很清楚,每个地名、每条街都白纸黑字的印上铅字,可惜……白痴的她只会听和说,不会“看”中文,所以……她是活该。 “小姐,你的车出了什么事?” 救援之声仿佛从天上来。 坐在地上的石板上的珍妮不耐地抬抬眼皮,跃入目中的是一张诚恳黝黑的大脸,她仔细打量了片刻,决定把他归入无害的范围。 “没油了。”她拍拍屁股站起来。 当她一站起身时,赫然发现对方居然高了她一个头,以她一七五公分的身高而言,他真是变种的中国人。 而秦日阳眼中也闪了闪,除了外国女孩外,他很少看见东方女孩有如此的高度,几乎到了他的下巴,当然在台湾自己这将近一九○的身高也不多见。 “你是来玩还是来度假?”他看那辆跑车价值不菲,却和她身上的衣着十分不搭轧。 “你查户口呀?”珍妮看见他眼中的怀疑,不自觉地想把今天的乌气发泄在他身上。 她既不是来玩更不是度假,完全是冲着那株晶白如玉的水晶兰,所以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跑到深山野岭来采幽寻秘,徒惹一身气。 这辆银白色的跑车是她从周大总裁的车库“暂借”借出来的,心想这些有钱人,应该有专人养车,至少会把油箱装满,谁知会偷……“借”到一辆“病车”,才开不到几里路就罢工,实在有负它的高身价。 但珍妮所谓的几里路,可是从台北一路沿着省道往南开,其中包括走错路又绕回来,该下交流道不下,不该上交流道她硬要往上开的路程。 所以算算油程,这辆跑车才是真正受委屈的苦主,因为它得承受驾驶者莫名的怒气,动辄都得挨踢。 秦日阳好脾气地取下车上的汽油,“我是关心你一个人在山里会迷路,不是有意要探你隐私的。” “我看起来像是会迷路的笨蛋吗?”一说出口,珍妮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根,心想,自己就是那个迷路的大笨蛋,所以才在一座“小”山中兜来兜去,兜不出个正确方向。 “不是笨蛋是迷糊,山里一入夜是很危险的。”他旋开跑车的油盖头,将汽油用油压管送入她的油箱。 危险?!不知是谁比较危险?她转移话题,“你住在这附近?”看在他及时“解救”的份上,原谅他无礼的字眼,出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么和气的对待,她也不好意思给人脸色看。 “对。”他简单的点点头。 是吗?这下换珍妮要怀疑他,多年和恐怖分子对峙的经验,以及自幼在法社交圈的直觉,他绝非泛泛之辈,尤其是眉宇之间所散发的气质,只有在富贵中成长的小孩才有的领袖锋芒,她是过来人,所以深知其中的差异点。 不过人有权选择他要过的生活,她也不便去点破。“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饭店或旅馆吗?” 秦日阳抽张货车上的面巾拭手,将汽油桶放回后座,“据我所知没有。” “没有?!”珍妮推推滑落的镜框不解的问:“可是协会的人说有什么野店还是野庄的?” “数野山庄。”他苦笑着,几时数野山庄成为别人口中的“野店”? “噢!数野山庄,干么取个拗口的名字?这间山庄的主人有病。”她为白己的忘性找借口。 有……有病?秦日阳真的是欲哭无泪,好好的一个山庄名字经她口一诵,好像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似乎怪异了些。“对、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珍妮斜睨着他茫然的神色。 对喔!他为什么要道歉?秦日阳局促的笑笑,“我就是数野山庄的主人。” “什么?”她脸一哂,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二章 空气中的风在这一刻凝结,四周的岚色将两人的身影围绕住,形成一股诡异的气流。 太阳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消逝,只剩下一轮红色的光环斜挂在地平线的那端,随时要沉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好半晌珍妮才回过神,露出一抹令人心动的微笑。 秦日阳则发现自己居然被她那一抹笑吸引,也跟着她扬起嘴角傻笑,而她的容貌甚至不是自己心仪的那种。 这是珍妮迷惑人们视线的招牌笑,很少有人能逃得出她笑中的魔力,除了她那几个熟得可以煮蛋的伙伴早已免疫外。 “台湾的天气可真热,一点也看不出快入秋。”珍妮聪明地转移尴尬的话题。 她一向是组织里修养最好的人,死老鹰平野正次不是人除外,怎么一踏上台湾的土地就失去常性,当着人家的面指称他有病呢? 这该怪谁?嗯,是天气不好的原因,她如此自我解释着。 嗄,天气热?一阵冷意令秦日阳打个哆嗦,“你不是台湾人吗?台湾的天气一向如此。” 天啊!他居然觉得她的笑容好美,像极了教堂上的纯真天使,自己一定受寒发烧了,才会鬼迷心窍的认为她有一股超脱世俗的美,看来他真的病得不轻。 “我是法国……呃,华侨。”差点忘了此刻的伪装,溜口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珍妮暗念好险。 华侨?!现在法国流行东方热,但她的打扮似乎不太合乎艺术之都的流行趋势,是他跟不上潮流,还是她特异独行?秦日阳深感怀疑。 不过他不会直接去伤害一个陌生女孩的心,也许她还未调整好时差吧!尤其是她的笑容好美,咦?怎么又想起她令人心动的微笑? 他以干笑掩饰窘困的心境变化,“小姐,你一个人行走小路不安全,趁天色尚明及早下山得好。” “下山引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摸上山,要她下山实在太为难她的驾驶技术。 “为什么?很简单呀,山上入夜不好走容易出意外,而且山上又没地方过夜……” 珍妮打岔地阻止他的山林守则,“你刚不是说你是数野山庄的主人,怎么开店不做生意呢?”她暗忖,真奇怪,这种“生意人”一定会亏本,竟把现成的客人赶下山? “最近山庄整修内部。”他用对外宣称的理由当借口,表示山庄客房暂不开放。 整修?如果她会被这两个字打倒,就不配当反恐怖组织里令人心颤的蓝蛇。珍妮装出一副炫泪欲滴的凄然貌以博取同情,“山上路难走,而我则是个刚回国的大路痴,说不定明天你会在报上看见我横尸山沟的新闻,不过你千万不要自责,见死不救是人的本性。 “唉!常听人家说台湾的人情味有多浓,现在我才知道不管走到哪里都一样,别人死活与己何关呢! 前面那段话她是说给秦日阳内疚,后面这段大声的自言自语是她感慨人情淡薄,暗讽他的无动于衷、铁石心肠。 被暗讽的秦日阳当真上了当,一想到她陈尸……不,山路上出事,多事的良心就冒出头来啃食他仅剩的理智。 在他自己尚未察觉时,已蓦然拉住她欲离去的手臂,说出令自己瞠目的话语,“你先随我回数野山庄暂住一宿,明天我再带你下山。”天呀!这是他说出口的话吗?几时他变得如此善心? “这样好吗?你们不是内部整修?”她故作不好打扰的表情,“我看我还是趁黑下山,顶多山脚下多一具不知名的女尸。” 她一面忍笑,一面以退为进的伎俩偷瞧他脸上青白交接的颜色,心下想他真可爱,被人傻骗还不自知。 女……女尸?思及此,他不假思索地说:“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看到她微笑的脸色,他立即为冲口而出的失言解释,“我是说客房整修,你可以睡主屋。” “这样可以吗?那你要睡哪里?”她非常“好心”地问道,心中可不在乎他睡猪圈还是牛舍。 “主屋有好几间空房,你尽管放心住下,我不会委屈自己的。”他在干什么?主屋只剩下闲人莫进的二楼空房耶! 平常连员工都禁止入内的二楼,他怎么会突然想出借给她这个陌生女孩呢?自己一定烧得很厉害,神智不清了。秦日阳心想该找个医生上山看病。 喝!奸诈,有空房不早说。她应付的笑笑,“那我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语毕,他就后悔了,啊!惨了,他怎么自打嘴巴? “你人真好。”珍妮露生朵娇媚的笑靥,“我都差点忘了要问你的名字。” 秦日阳三次被她的笑容迷惑,心跳倏然加快,“呃……我姓秦,双口日,太阳的阳,秦日阳。” 秦日阳?她在脑海中咀嚼这个名字,至于他的介绍她根本是鸭子听雷,懂音不懂字,“我叫……蓝。”反正法国姓氏一向在后,她借用自己代号中的蓝为姓氏不为过吧! “蓝小姐。” “叫我珍妮吧!蓝小姐似乎很生疏,救命恩人。”其实她是怕自己会转错弯,以为在唤别人。 “救命恩人?”他挑挑眉,不解地望向她俏皮微挑的唇角,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去吻她那两片波动的唇瓣。 “因为你的‘侠义肠’,使我不至于成为意外死亡的数据之一,我当然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喽!”说完,她又是一个慑魂夺魄的浅笑。 秦日阳有些醉意,醉在她与外表不符的笑靥中,此刻的他竟有一丝心动。也许她的外貌不甚美丽,但一笑惑人心的魅力教他无力招架,幸好冰凉的晚风提醒他天快暗了,他才收起微失的心神。 “天快黑了,我在前面引路,你跟着我车尾灯随我回山庄休息吧!”说完,他才发觉“休息”两字听起来有点暧昧。 “嗯!” 看了她一眼,秦日阳心有点乱地走回小货车,以极慢的速度在前头引导。 珍妮差点要下车步行以抗议他的龟速,暗忖,跑车耶!又不是自行车,他实在是……算了,他大概是为了行车安全吧!原谅他无心的恶行。 kkk※※※ 随着太阳的西沉,月兔慢慢 地从东边升起。满天不受灰尘遮蔽的星空特别耀眼,银白色的星河横跨两颗寂寞的星子,连接失落的灵魂。 在数野山庄的前庭,伫立着一个萧飒的倩影,焦急地凝视庭前惟一的山路,等候车灯从远处归来。 “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路上遇着麻烦事,还是出了什么意外?”随即她呸呸呸地连吐了三口口水,表示自己有口无心当不了真,而他则福星高照不会有事的。 朱静蝶像个等待丈夫晚归的妻子,痴痴盼盼地站在冷风中抱着身子,焦虑的心情让她忘了自己只是一名员工,也知道过度的关心易遭人耻笑,但她仍不改初衷地挺直腰杆,只为她心中的人儿等待,顾不及自己的身份。 一件薄外套披上她裸露的肩膀,朱静蝶没有回头的直视前方,她知道除了“他”,没人会担心她是否会受冻。 “别等了,他不属于你。”古之明心疼地看着她泛紫的唇色,难掩眼底的痛楚。 “我不知道谁该属于谁,我只是执着自己的心在等待。”他的心,她何尝不知。她无奈地叹口气。 想爱的人不爱她,被爱的人却背负沉重的情债,她也很想挣脱出这一份无奈,谁知挣扎得愈厉害却缠得愈紧,令她快要窒息了。 在众人面前她以开朗、沉静的笑容面对,但人后她苦不堪言,丝毫不见二十岁女孩的青春朝气,情之所以伤人是爱下得重,而这是她自找的痛。 “天凉了,先进去里面等吧!山中的寒气不比平地,稍不注意就容易感冒。”他只能用他的方式爱她。 古之明原本是台大园艺系的学生,因为在最后一次校外实习时来到数野山庄名下的花圃,因而认识年方十六岁的朱静蝶。 她轻扬的发丝在阳光下,像极了一只娇美的五彩斑蝶,紧紧捉住了他的目光,从此他的心沉沦了。 所以一服完兵役,他就自愿留在山上,当一名小小的花匠,照顾满山满野的四季花卉以及她。 在这段不算短的相处时光中,他看见她的心系在另一个他无法相比的男人身上。但他无悔,仍痴心地守护着她,如同她将心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一般。 明知这场感情的拉锯战终会有一方败阵,但他希望不是自己,更不希望她受伤,唉,这就是所谓苦涩的爱吧! “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等就好了,你不用陪我。”朱静蝶的眼神依然注视着远方。 “反正闲着没事干,咱们就来当数野山庄的两座活雕像。”古之明用打趣的口吻驱散两人之间的暗流。 他的表现她不是不感动,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倏然山侧闪起两道灯芒,朱静蝶脸上绷紧的线条骤然软化成释怀的浅笑,“回来了,秦大哥回来了。” 熟悉的车排声在寂静的山里,回声特别响亮清晰,想不听见都难。由于她太专注倾听秦日阳的货车声,没看见他货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拉风的银白色跑车,便兴奋地如山林中的小鸟,快步地走上前去迎接他回家。 车一停,秦日阳才一推开车门,就看到她一张发光的小脸,但他没多言地走向后方。 朱静蝶以为他要卸下货物,所以也步步跟从地想帮忙,“秦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咦!这是谁的车?” 好漂亮的跑车!她直觉感受到压迫性,直至她看见从车上走下的女人,一颗高吊的心才放下。“秦大哥,她是谁?”因她知道眼前女人的长相,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不等秦日阳介绍,珍妮大方地伸出手,“我叫珍妮蓝,刚从法国来台湾。” 她暗忖,正确说法是瑞士,但是谁在乎呢? “法国?!你?”这下朱静蝶傻眼了。她家从走在时代尖端的法国来的吗?若她不事先说明,自己还会以为她是从乡下北上谋事的女孩。 “你直接称呼我珍妮好了。”珍妮热情地握住吓傻的手,主动地与她攀关系。 “珍妮,我叫朱静蝶,你叫我……” “小蝴蝶。”她喜欢替人取小名,这点和她优雅高贵的母亲很像。 “小蝴蝶?”在场的三人都发出怪异的惊呼声。 珍妮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说道:“这个小名很可爱吧!看你们感动得都说不出话。” “我们感动?!”三人又再一次扭动脸上的肌肉。 “你们眼睛睁得这么大,不会是太敬佩我的创意而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心中的震撼吧?”她很懂得曲解别人脸上的表情,所谓积非成是,她是个中好手,而“谦虚”两字她也自始至终不了解,所以不能怪她。 “珍……珍妮姊,你不觉得小蝴蝶三个字听起来有点幼稚?”朱静蝶几乎是捏着喉咙口轻言。 “幼稚?不会吧!你看过蝴蝶夫人的歌剧吗?小蝴蝶是对你的赞美耶!你要虚心接受才是。”她不接受别人的拒绝。 “嗄?”可爱的朱静蝶只能用张口结舌来回答。她已经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好像天空正下起苹果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都会得到同样的结果被砸到真的会痛。 一旁的秦日阳已自动提起珍妮没什么分量的行李,嘴角自然地露出一抹淡淡苦笑,她的确是个特异行事的怪女孩,总用一套半强迫、半引诱的方式,让人跳下她画好的圈圈。一路上他反复地想着她先前无助的“表演”。 没错,是精采的表演,而他一时不察,居然相信她充满愁思的欷吁字眼而心软,不忍心地带她回数野山庄,忘了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她绝对可以安然无恙地找间山下旅馆住宿。 也许是她的笑容太迷人,害他失去平日的敏锐感,才会自告奋勇地当起善心人士,坏了自己沉着的理智。 “静蝶,你跟大妈说一声,要她准备两人份的晚餐;之明,拜托你将珍妮的车子驶入车库,她今日要留宿。” “留宿?!”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注在秦日阳及珍妮身上。 “秦大哥,我们的客房全是大男人的杂物,要打扫可得费一番工夫。”朱静蝶知道白天客房是采收工人午睡的地方,所以十分凌乱。 “她住主屋。”秦日阳没有选择地宣布。他看到朱静蝶和古之明脸色微变,但他不想多做解释地拎着珍妮的行李,走人自己目前居住的二褛。 kkk※※※ 蓝紫色的天花板上有个小小的天窗,躺在蓝色系列的大床上,仰望着天窗上闪烁不定的星光,珍妮眼中浮现的不是星火也不是什么绮丽的缠绵画面,而是一朵绽放如凝脂般纯白的水晶兰。 数野山庄最靠近原木森林是最佳的落脚处,所以她是赖定秦日阳这块大饼,而且打死不退,可台湾人也真有趣,三、两句就被她唬得团团转,怪没成就感。 前些日子老闷在日内瓦总部,偶尔才出些无关紧要的任务,她早就想找个小岛度度假,活络活络一下紧绷的精神。 少了血狐狸的日子太过于平淡,她总是在每次出任务时搞些小噱头,让好邪之徒恨得牙痒痒却搔不到痒处地干跳脚。 自从加入反恐怖组织至今已有好些年,她开始有了倦意,尤其是连最绝情的维丝娜都甘于平淡,她还留恋些什么?真想跳脱这一切,找个男人谈场生生世世的爱恋。 现在大伙正在做什么呢?血狐狸正窝在她准老公的怀中撒娇,老鼠也一定抱着她的电脑玩“人家”的秘密,乌鸦呢?不用说也知道他在浪费精子数量,陪大胸脯奶妈在床上嬉戏。 而隐狼最可怜,八成在追踪某个恐怖组织的动向,至于人鹰一定是尔雅地跷起二郎腿,研拟恐怖分子下一步的举动,且温和地翻动手中的资料。 想到这,珍妮忍不住笑自己很无聊,适时门上传来敲门声,她便光着脚丫子跳下床去开门。 “是你呀!有事吗?”她还不晓得自己住的是“禁区”,得劳烦主人亲自来恭迎。 门一开,正要开口的秦日阳愣了一下,“你的……眼镜……”多美的明眸!这是此刻他脑中的想法。 “啊”珍妮下意识地摸摸鼻梁,但她反应极快地接口道:“你不会是专程来找我要眼镜吧?” 因为架着厚重笨拙的眼镜很不舒服,所以在她随手将行李往墙角一扔时,就顺便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免得它压扁她引以为傲的鼻子。 由于并不是出任务,自然遗忘了要伪装,将眼镜搁在书桌上不当一回事,当敲门声传入耳中时,她身体动作也比大脑细胞快了两秒。 “你……你的眼睛好美。”他觉得就像是一池有魔力的深潭,吸引人沉溺其中。 珍妮真想朝他翻个白眼,却碍于形象问题,只得隐忍,“秦先生,你……” “日阳。” 嗄,日……日阳?她耸耸肩,“好吧!日阳先生,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你找我的目的。” “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为什么要戴上笨重的眼镜来遮掩它的光彩呢?”真是令人心动的黑瞳,少了镜片的屏障,可人的五官特别明亮耀眼,令他几乎看傻了,连她脸上淡淡的雀斑都明显变浅了。 秦日阳对她的第一印象在此时完全改观。原来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是张绝丽的容颜,而且皮肤竟出奇地洁白柔细。 “我高兴。”真倒霉,被逮个正着。她转回身走向书桌,把可笑的眼镜往鼻梁上一架,不理会他略微失望的神情。 他清清喉咙,将失神之色控制得不露半点痕迹,“我是来告诉你一声该用晚餐了。” “终于恢复记忆了啊?恭喜、恭喜。”说真的,她也饿了。珍妮面露取笑的朝他点头。 “为什么老觉得你在嘲笑我?”眉一皱,他挺喜欢这种唇枪舌战的对谈。 “有吗?”她一脸迷惘地偏着头,“你是左耳听见我的讽语还是右耳?我这个人最诚实了,绝不嘲笑笨蛋。” 笨蛋?说到底她还反将他一军。秦日阳软了口气,“好吧!我说不赢你,下楼吧!”他很少碰到口齿如此犀利的女孩,没想到她连脸上的表情都无辜得令人生不了气,只好竖白旗投降。 “嗯!日阳先生。” “日阳。” “咦?”她觉得他毛病真多。 “我的名字是日阳,加个先生多生疏是不是?”他开口指正她的称谓,讨厌“先生”这两个碍耳的字眼。 “是,日阳,请护送我下楼用餐。”他们又不是很亲密的人。珍妮心里这么想。 “来吧!美丽的小姐。”秦日阳做了个绅士礼曲勾着手肘。 珍妮是上流社会的淑女,便礼貌性地挽起他的手,“走吧!高贵的绅士。” 两人为彼此的默契会心一笑后,就相偕走向餐厅。 kkk※※※ 餐厅 简单五菜一汤的山野料理摆在小巧的餐桌上,有清蒸秋葵沾酱、菠菜烩毛豆仁、蔬菜浓汤、三杯鱼肚、仙草鸡和炒高山高丽菜。 大部分的蔬菜都是自家菜园栽种的,除了提供山庄日常所需外,还供应大半个台北果菜市场需求量,是极少数以高山蔬菜打进市场的大盘商。 由于高山蔬菜新鲜味美,比平地来得甘脆爽口,所以常常供不应求,价格自然比一般蔬菜来得高一些。 撑着下颚发呆的朱静蝶,眼中找不到焦点的直往和主屋相联的门瞄,脑海中有数不尽的问题。 珍妮是何种身份?她有什么隐藏的魅力吗?为什么秦大哥要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她凭什么能住进视同禁区的二楼? 解不开疑虑的她有一丝忧心,生怕在这场没有把握的情战中,贸然冲出一位看似无威胁的劲敌,抢走她编织多年的梦中情人。 “丫头,还不去休息,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朱信白摸摸女儿的头,慈爱的问道。 父亲关心的问话拉回朱静蝶的思绪,“爸,你还没睡呀!明天不是要采收东边的香水百合?” 山上的人家大多早睡,以便隔日清晨起身工作。 “我口渴来厨房找水喝,顺便看看你在发什么呆?”他打趣地消遣她。 朱信白虽然是个七十来岁的退休老兵,但身体仍硬朗得很,目前担任花卉、蔬菜采收的监工,有时也会去果园帮帮忙筛选水果的品质。 四、五十岁才从军中退下来,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山地妻子,且带了个温顺乖巧的继子,又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儿,他觉得人生已无所求。 “讨厌啦!人家哪有在发呆?我这叫沉思。”朱静蝶嘟着嘴辩解。 “好、好,你在沉思。”强词夺理的小鬼,明明就是在发呆嘛!他暗忖。 “爸,你早点去睡,我再待一会就回房。”她怕父亲累着,便催促他去休息。 朱信白的眼睛眯了一下,喝完开水后只吩咐女儿别坐太久就回房去。 过不到五分钟后,主屋和餐厅相联的门被推开,她一脸明灿的笑脸在看见两人相挽的手而停顿,眼神为之一黯。 “静蝶,你怎么还没去休息?”通常九点不到她一定会上床休息了,而现在快九点半,所以秦日阳才有此一问。 “秦大哥、珍妮姊,你们……一起?”她的视线一直放在两人相挽的手臂。 珍妮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而放开手,“小蝴蝶,你吃过了没,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我……好。”本来朱静蝶想拒绝,继而转念一想而应允。 她不想放弃和秦大哥相处的时间,更不想制造他和珍妮姊独处的机会。对珍妮姊,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将会失去某项重要的东西,譬如他。 少了珍妮贴近的体热,秦日阳若有所失地替她拉开餐椅,“山上没什么好料理,你可别嫌弃。” “中国菜是世界上最棒的食物,我家的狐狸老是威胁我煮道地的台湾菜好填她的胃呢!”珍妮除了工作上的需要而习得催眠、易容及狐媚术外,她的另一项专才是烹饪。 因为伙伴们来自不同的国度,所以对口味的要求也不同,而她又喜欢在厨房里弄些新菜肴,难免要沦为众人的“煮”妇,当然其中最挑剔的是狡猾成性的虚狐狸,唉,人总是忌惮恶势力的。 “你家的狐狸吃……人的食物?”秦日阳以为她口中的狐狸是货真价实的四足动物。 狐狸当然吃人……喔!他误解了。珍妮贼笑地不加解释,反正他应该见不到自己口中的狐狸老大。“狐狸是杂食动物嘛!”“她”的确是杂食动物。珍妮暗忖。 “这倒是,山中也有不少狐狸出没,也许你可以瞧上一瞧。”他不自觉地为她夹满如尖塔似的一碗菜。 珍妮正想说她最讨厌有毛的动物时,朱静蝶已为秦日阳异于平日的举动而有些不平衡。 “秦大哥,人家珍妮姊只是来借宿一晚,明天就得下山,哪有时间去玩狐赏狸?” “说得也是。”这一刻,他倒希望她能多待些时日。 想赶她走!道行太浅了。珍妮撒娇的说:“台湾的山野真是太美了,好舍不得离开哦,你们不会那么残忍剥夺我小小的感动吧?”说完,她左手还夸张挥动着,一脸神往迷恋的表情,让人不忍去戳破她的感动。 “你的意思……” 两人同时发问,一个是巴不得她快离去,一个是恨不得她留下。两种心情明白地写在他们两人脸上。 珍妮想发噱地说:“你们中国人不是说过什么?今生无以为报,只愿以身相许吗?救命恩人,你认为呢?” 秦日阳脸上浮上不寻常的红晕,“少……开我玩笑,你不也是中国人?”法国华侨理应是中国人,他是这么认为。 “我是个不纯正的中国人。”应该说她没有半丝中国血统。珍妮在心中补上一句。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朱静蝶不喜欢他们话题中的暗语。 而他们却故做神秘地说:“秘密。” 闻言,一丝不安拂上朱静蝶慌乱的心,她似乎闻到某件事正在他们两人身上泛开,而她并不乐见这结果。 神情自若的珍妮察觉两道审视的目光,从身侧的两人发出,但她却不以为忤的享受着山野菜肴。 套句中国人的俗语,吃饭皇帝大。所以现在的她是女皇珍妮,可以目空一切地尽情当她的女王,不管其他人探索的眼光。 第三章 清晨五点钟,山林深处传来模糊不清的鸟啼声,古老的三合院里升起袅袅的炊烟,但天色尚未大白,且还笼罩着白茫茫的晨雾。 扰人清梦的杂音、金属碗碟的碰撞声、油在锅中滋滋乍响、细细碎碎地广播音乐声,偶有一、两句人的交谈声,轻得恍若羽毛飘过,仍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 骤然一声巨响,睡得正香甜的珍妮忘了在休假,身体反射性地从床上弹起来, 双手紧急地摸索腰腿间的武器,眼神戒备凌厉地扫射向四方。 微暗的室内能见度十分低,但因长期和恐怖分子打交道的缘故,她的视觉比一般人灵敏,而能在黑暗中视物。 陌生的环境令她神经系统保持在一定的水准,丝毫不敢放松戒心,直到一只山雀从窗前飞过,她这才想起身处何地。 “我的上帝,干么自己吓自己?有够差劲。”珍妮抚上额角轻笑,整个人松弛地半趴在地板。 一个人不能太优秀,不然会适得其害,就像她此刻的处境,被自己高度的警觉性戏弄,闹了个连自己都汗颜的大笑话。 楼下持续有规律的桌椅移动声,她看看手腕上的荧光手表,不由得呻吟一声,而后将头垂向两膝之间。 除非出任务,否则她绝不在十点以前起床,这是上流社会“淑女”的正常休息时间。 “这些人脑袋不清楚,清晨五点就忙着打点一切?”头好痛,真可怕的山居生活。她喃喃自语着。 站起身,珍妮将微绉的睡衣抚平,略微用手指爬梳有些凌乱的发丝,打着哈欠重回床铺,期盼能睡个回笼觉。 正巧厨房和主屋只隔一堵墙,而餐厅和厨房是同方位,也就是说她的房间左下方正是人声聚集所,准备上工的采收工人正彼此吆喝着吃早餐,比菜市场的吵闹声更加宏亮。 声声句句都传入翻翻覆覆的珍妮耳中,尽管她用粉蓝色碎花枕头盖住欲裂的脑袋瓜子,仍挡不住一波波高亢谈笑的噪音。 不得已她扔开捏扁的枕头坐直身子,睁着一双迷nfdab5穆添,爱困地眼皮半垂着,半晌,才抓开床单下床。 “大不了我不睡嘛!哈”她边打着哈欠走进浴室,还不忘携带有色隐形眼镜液盒。 至于她的头发用的是特殊染剂,一般的洗发用品是难以使它恢复原色,所以她用不着怕穿帮,而得以少掉一层麻烦。 片刻之后,一张素净的娇颜出现在房内,长及腰际的秀发编个简单的发辫垂在背后,黑如夜墨的瞳眸上架着老旧的方框镜,她不忘点上数颗小雀斑在鼻翼两侧才出门。 一踏入嘈杂的餐厅大门,室内立即鸦雀无声全看向她,眼中散出的讯息一致是她是谁? 因为住在山上的人口不多,大家彼此都很熟稔,正值休庄不开放民宿的当头,突然有个陌生女孩从主屋的二楼走下,实在教人费疑猜。 而且山上没什么消遣,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马上就宣扬到全镇皆知,绝对没有所谓隐私一事,大家的生活琐事比显微镜下的细菌更透明。 “各位早啊,我是数野山庄的新住户珍妮,以后请各位多多指教。”珍妮笑容可掬地向一堆张大嘴的工人打招呼。 众人先是被她奇貌不扬的打扮骇住,接着她嫣然一笑的娇态完全化解外表的不济,有人甚至连自己手中的筷子掉了都不自知,一个劲直盯着她,觉得她好像是一个美与丑兼并的混合体。 “小姐,你从哪来?” “小姐,你笑起来很漂亮哦!” “小姐,你是不是老板的新女朋友?”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地朝她猛发问。 珍妮则是一一轻快地打发掉,丝毫不见羞色的大方态度,一下子掳获在场所有男人的视线,连女人都被她生动的语调给逗笑了。 一向比工人慢个半小时用餐的秦日阳,在一阵反常的大笑声下,好奇地提早十分钟进餐厅。 一入眼,眉头没预警地纠成一线,他不喜欢眼前的一幕,因此刻的她像一朵耀目的金色向日葵,吸引所有向阳的绿色植物,而她自然也成为植物中最出色的王者。 “珍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不多睡一下?”他大步地走入被人群围绕的中心点。 “日阳,早安,你们这里的‘凌晨’很热闹。”她暗喻自己是被迫清醒的。 秦日阳有些愧色的搭上她的肩,“山上日出比较早,我们习惯趁天刚亮微凉的清晨工作。”昨晚该事先提醒她这一点,山上和平地的作息不同,难免会吵到她正常睡眠时间。 “不过也未免太、早、了,现在才五点半耶!睡眠不足容易早衰,你看我眼角都多了两条鱼尾纹。”珍妮拉开眼角镜框,指着她微微泛青的眼眶四周,表情是非常委屈地诉苦,态度不像刚认识一晚的朋友。 “再半个小时他们就要上工,到时你再回去补个眠。”见她真的满脸倦意,秦日阳心生不舍地揉揉她的眼角。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发现周遭的工人早已识趣地离去,当他们是交往好一段时间的情侣,而他们视若无人的举止,真的很像一对感情深厚的爱人。 没人会想到他们认识才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却像熟识已久的老朋友,毫无芥蒂地勾肩搭背地话有无。 “咦!刚刚一窝的人全跑哪去了?”一回头,珍妮只看见一室空荡荡的清凉。 秦日阳也不解地问着正在收拾碗盘的张妈,“大妈,工人们到哪去了?” 原本不打算回答他的问话,但张妈仍停下手边的工作,用有些责怪的眼神,盯着他在珍妮肩上的手,“你们一大早就卿卿我我地搂在一起,他们怕长针眼全散了。”不像话,竟挑个土丫头来丢脸。她暗白嘀咕道。 昨天她一做完晚餐就回房休息,打算一早再起来洗碗盘,所以才没见到这个……怎么说呢?拙毙了的女孩。 光看长相就不如她家静蝶,老板眼睛是被山上的风沙给蒙了眼吗?还是喝了下过咒的符水,竟随便地就把路边的野花给带回山庄。 听张妈一说,秦日阳这才失态的收回手,耳根微微染上红彩,“她的个子高,所以手就自然的往上一搁嘛。”这个高度正好适合他的臂弯,所以才不假思索地往她肩上一搭,而没考虑到旁人的心理怎么想,他十分恼怒自己的孟浪之举。 “老板,人家是女孩子,你好歹也要顾着她的名声,不然外人会误会她不是个好女孩。”看她一身保守的装扮,张妈知道她不是淫荡女子,而且也没什么本钱勾引男人发情。 张妈不知面具下的她,是个男人梦寐以求的绝代佳人,本钱雄厚得令人咋舌,莫不抢着要把她锁在深闺中当珍宝供着,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没那么严重吧?大妈,我只是搭着珍妮的肩膀而已。”不可否认的,他喜欢拥着她的感觉。 张妈不理会他的说辞继续开炮,“我认识你快十年,怎没见你搭过其他女人的肩,你知道山里的流言比风还快,你可别糟蹋人家女孩的清白。” “还有,人家来者是客,你总不该对客人毛手毛脚的,要是传出去,咱们山庄可没脸见人。” 这一顿排头明是在数落秦日阳,但实际上聪慧如明月的珍妮早已听出张妈暗贬的讽意是要她自己收敛点,不要败坏山里纯朴的风气,说难听点,就是不要打他的主意。 可她有个坏习惯,明知吊桥危险易断,她偏要以身涉险,试试吊桥能不能负载她的重量,所以珍妮不以为意地勾着秦日阳的手臂,头稍微靠在他的肩头。 “没关系啦!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见外?何况我还打算以身相许,报答日阳的救命大恩呢!” 话一说完,张妈顿时失去语言能力,一双眼睛瞠得像牛蛙眼似的。 秦日阳则因她大胆自在的言行而无措,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她的依偎,一股莫名而生的满足感充斥在他四肢百骸,淡淡的紫萝兰香味从到她身上飘散,窜入他鼻腔内骚动。 “对了,你们早上要采收什么?我可不可以去当拖油瓶?”只要她一醒来想再入睡就很难,不如去踩踩露水。 拖油瓶?秦日阳好笑地纠正她的用语,“拖油瓶是形容再嫁后女方的子女,你的中文造诣得加强。” “是这样吗?”她很认真地思考一下,“那改包袱好了。”她觉得这些词语反正都是“多余”的意思。 “你一定要用这么奇怪的词吗?例如参观或是观摩如何?”他用无奈的口气说道。 珍妮无所谓的耸耸肩膀,“随你解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早上打算采收香水百合,趁天刚亮送下山,好应付开市的鲜花量。” 通常他们是四点起床,五点采收,六点整批运下山,七点送至已预约的中盘商手中,因为前些日子下了场雨,他怕阴暗不明的天气会影响路况,所以延后一个小时。 等光线明亮些再到花圃,才不会有工人因路滑而出些不必要的意外,客户也能体谅采收不易的辛劳。 “香水百合?!”一听到和花有关的话题,珍妮的眼中迸出连镜片都挡不住的热光。 “对,先采完香水百合,然后再整理香槟玫瑰及分株幼兰的工作,下午要到果园收成苹果、杨桃和……” 接下来一大段蔬菜经她全听不入耳,“停!我要跟你去花圃。”她用不容反对的眼神看着他。 “我没说不许你去,但你早餐吃了没?”真像长不大的小女孩,一脸正经地板着脸要糖吃!他好笑地摇摇头。 现在的栽花技术相当先进,虽然种植在山坡开垦的平地上,但除了一小段上坡路外,实则和大马路是相通的,不需要耗费体力,所以他很放心。 最重要的是得先喂饱她的肚子,因为花圃附近可没有什么便利商店,到时她没力气喊饿,他可变不出现成的食物。 “我一向不吃早餐的,顶多喝一杯牛奶。”往常她正常起床再梳洗一番后,正好可以等着吃午餐。 “不行,早餐很重要,没有吃早餐就不许你去花圃。”秦日阳难得沉下脸威胁人。 唉!珍妮苦着脸斜瞪着他,“你的霸道是从娘胎带来,还是后天环境养成的?” “珍妮!”他加重语气,侧身吩咐张妈,“大妈,请多准备一份早餐。” 纵有千般不愿,张妈还是恪守本分地为他们张罗食物,只是嘴巴不停地嘟嚷一些“道德经”。 而珍妮在勉强吞下一堆食物后,秦日阳要她上楼换套裤装,比较方便行走花圃浅沟。 一换完装,而人不避讳地走在一起,她还大方地和他手指交握,像个渴望去郊游的小学生般快乐地走向他的货车。 ※※※ 满山满谷、枝桠低垂结实累累的高山水果,随着季节风而四溢成熟的果香,一粒粒珠圆饱满的果实是辛勤果农的血汗结晶。 平坦一点的山坡地,一洼一洼覆着挡风遮雨黑纱的绿色蔬菜,生气盎然地舒展青绿叶片,充满生命力地努力扎根,像群绿色的小精灵。 晨曦穿透低空的云层,刺眼地直射在沉静的大地,露珠反射着曦光,彩虹般色彩在半空中交会,形成一副瑰丽曙光女神乍现图。 沿着产业道路往上盘绕,一亩亩发芽的幼苗像初生婴儿似的娇嫩仰首,接受早露的洗礼。 “还没睡醒呀?拜托你让眼睛发挥它应有的功能好吗?半阖半张很辛苦耶! 居然还……点头?秦日阳朝她翻了个白眼。 “唔我……我很清醒。”只是大脑缺了三口氧,不太有精神罢了。珍妮暗道。 清醒?!睁眼说瞎话,不,是睡眼说梦话才对。“车窗是有点脏,但你也不用拿头当抹布去擦。”语带笑意的秦日阳无奈地放缓车速,空出右手拉正她倾斜的肩膀,不用一再一心二用,担心她把脑袋撞出释迦头而成佛。 “你们每天都得这么早起吗?你们不要跟公鸡抢生意嘛!天没亮就急着吵醒太阳。”她打着哈欠揉揉后颈。 她没当农妇的命,天生来享福的,出任务时,她算是后动人员,只需要做事前工夫及事后拷问工作,即使在枪林弹火中,还有伙伴会掩护,她真是最轻松的一员。 “这阵子刚好是采收期,所以比平日的作息时闲早了一点。”他没说出自己已习惯早起的山居生活。 才一点,她看是很多点。珍妮嗤哼了一声,“把车窗摇下来,呼吸新鲜空气,我的大脑也许会提前运作。”她的大脑现在正闹罢工。 “把衣服拉紧些,早上的寒气重,一不小心很容易感冒的。”他慢慢把车窗移下,不让冷风猛然地灌入车内。 一阵凉得令人脑门一清的冷风迎面吹拂,珍妮缩了一下脖子呼气,睡虫全被冻醒,三两下就飞得无影无踪,寻找下一个受害者寄生。 “嘶你不冷吗?”他穿得比自己少,可鸡皮疙瘩却没她多,真是不公平。 秦日阳一面注视路况,一面从眼角余光斜睨她,“椅垫下有外套,先披着吧!” 珍妮弯下身取出一件厚重宽大的黑色外套,迅速地往身上一披,温暖立即包围着她,牙龈乖巧地不再咬豆子。“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那个弯道左侧,你有没有看到一大片含葩的香水百合?”他挪出一只手指,指向不远处的园圃。 她顺着他的手势往前一睇,果真看到有十来位工人在采割,原本整齐画一的四方土地,出现了长短不一的线条。 一株株花形硕大的茎杆被长镰一划,有秩序地倒向一侧,随后被工人们的大手一挽,扎成一大束、一大束地往田埂一摆,露水还在晨光中轻扬。 货车在花圃旁有块小空地停住,秦日阳先下车绕过车头,再打开侧门扶珍妮下车。 “好……好可怜的花喔!还没绽放就被拦腰斩断生机,它们一定会哭死。”珍妮痛惜这片好花。人就是这么自私,为了一点点得益就毁了它辛苦活着的生命。她为花儿感到心疼。 “你……”花会哭死?她这是哪门子论调?他实际地说:“盛开的花没中盘商要的。” 剪花时,通常是选那种尚未开花的成熟花葩,一旦花瓣有裂开迹象,就表示花期不长必须去芜存菁,留下紧阖的两、三朵花苞。 “你想它们会不会流血?会不会抱怨你们大粗鲁?喝!他居然用丢的?”珍妮的心在瞬时咚了一下。 一个短小精干的原住民青年,正把捆好的花束掷到货车上,熟练地不伤及花身,倒叫一旁观看的珍妮觉得他很残忍,不懂得怜花惜玉。 “珍妮,你是不是感情太丰沛、想象力泛滥过了头?”秦日阳在她头顶上无力地叹了好大一口气,心想,法国来的女人都像她这样吗?把花当人看? 丰沛?!有人还唤她冷血的蛇呢!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想在山上种花?”她爱花,但仅于欣赏,绝不会动手养一屋子的花。 在她的观念里,每一朵花都有权在土地上自由开放,被养在温室的花朵和被豢养的宠物无异,会失去自然界应有的光泽和天性。她自由,所以希望天下的生物皆自由。 许多人都曾问及秦日阳,为什么要放弃手中的幸福,甘心来到平凡无奇的山上种花种菜当果农,通常他只是笑笑不回答,其实他这种行为可以说是自我放逐吧。 “你呢?为什么没事跑到山上来迷路?”他不做正面回应而反问她。 小气男人!珍妮不悦地说:“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这是非常差劲的逃避法,你是懦夫吗?” 他怔了怔,有种被人看透的狼狈感,“你说话老是这么利,有一天会割伤自己的。” 仰着头大笑的珍妮差点笑岔了气,“我的功力尚浅,真正舌利断金的‘怪物’你还无幸见识。”她算老几,狐狸才是舌后!她又催促道:“你老实招吧!我洗了耳朵。”她的意思是要他别想摸鱼,快从实招来,她洗耳恭听。 望着工人忙碌的背影,秦日阳喟然一声,“岁岁年年花一样,年年岁岁人不同。” “拜托,我的中文造诣真的不是普通的烂,请不要用太深奥的词汇考我。”她哪听得懂老中国的八股文字,只可惜催眠术不是万灵丹,无法将不曾接触过的一面变出来。 “你哦!有空多翻翻书,这么简单通俗的字义你当难字读。”他随手摘下山侧斜坡杂生的百香果,“要不要尝尝?” 翻书也没用,相看两相厌。珍妮接过他手中有些泛黑的果实一剥,香味立即扑鼻。“甜中带酸,这是野生的百香果吧!” “嗯!”眼看采收得差不多,秦日阳扯扯她身后的大麻花辫,“想不想体验花农生活?” 体验?她一身细皮嫩肉不是来磨土的,珍妮敬谢不敏地把发辫扯到胸前,“你请忙,当我不存在。” “懒鬼!”语气中带着他不自觉的宠溺。 “我提出严重抗议,本人是不屑加人‘屠杀’行列,请尊重淑女。”她不懒,只是不想动。 “淑女?”秦日阳愉快地摇着头闷笑,“好吧!淑女,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珍妮不满地看着他抖动的肩头,突然坏心地拾起地上一块泥土,朝他正在和工头交谈的后脑瞄准。 啪地一声,准确无比的泥土正中目标,秦日阳抚着后脑勺猛然回首。 见状,她却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中泥屑,左瞄右晃地摸摸镜框,好像刚才发生的事与她无关,更甚者,她的态度还表现得不知发生什么事。 “珍妮!我们有仇吗?”他觉得这个女人教人火大。 “没有呀!”她故做无知地挑肩摆手。 “那有怨吗?”他甩甩头,想把散碎的泥块甩掉。 “怎么可能?”珍妮又露出惯有的笑容。 这次秦日阳只迷惑三秒,就一板一眼地居高临下俯望她,“无怨无仇,你干么拿我练手劲?” “有吗?”她将眼镜往下推,露出一双清澈无辜的不解瞳眸。 “有。”他十分肯定。 “是这样吗?”珍妮偏着头,红艳的嘴唇微噘,性感极了。 秦日阳口干的注视她诱人红唇,忘了自己正在生气,心想她有一张适合接吻的唇。 当他这么想时,身体已早一步行动,柔软泌香地贴触让他一震,连忙拉回失神的理智往后一退,不退还不打紧,一退就踩了个空,跌进排水的小沟中。 见状,原本看戏的工人改偷笑为大笑,每个人莫不都捧着肚子喊疼。 “日阳兄,你以身堵水的壮举太伟大了,请容我为你致敬。”珍妮的嘴角有一道可疑的诡笑。 “蓝、珍、妮!我要拆了你的骨头。”他极其凶恶地爬起身,朝她大吼。 “不要啦!人家好怕哦!”她掩着鼻倒走数步,“你压到狗屎了吗?”真恶心的味道。她喃念道。 铁青着一张脸,秦日阳阴鸷地抹抹脸,他当然知道自己有多臭,“你是故意的?” “怎么会呢?你的个头像座山。”抿着嘴,她努力不让笑声逸出。 “你该死地居然戳我?” 珍妮终于忍不住放声狂笑,笑他太不济。 原来秦日阳一脚踩空时,另一脚曾用力要使其平衡不致跌倒,但错就错在他太信任她的“好心”,以为她伸出手要拉他,结果她竟食指一出的往他胸口一使劲,害他往后倾。 排水沟说大不大,以他高大的身躯正好卡在出水口,形成十分滑稽的折叠人椅,长脚硬生生地和正面说哈罗。 “你根本是在迁怒嘛!我一根小小指头才多重,哪动得了你这头大象?”她一闪身,躲过他愤怒的大手。 “你还敢嘲弄我?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山拗摔成肉饼?”他开始追着她跑。 珍妮是受过严苛训练的联合国干员,根本不可能被他轻易逮到,只见她轻盈如风的身躯在花丛中穿梭,手脚灵活地以所学招术来化解他的步步逼近。 见状,一旁采收的工人停下手边的工作,有趣地看着秦日阳像小孩子一般的追着人家女孩子,而且还百追不上,觉得实在有负他的一双长腿。 追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有数十道好奇的目光燃烧着他的背,他这才懊悔地止了步,瞪向一脸得意的珍妮,“你上辈子一定是泥鳅。” “而你上辈子一定是清朝的女子。”她觉得泥鳅滑溜溜的,和蛇倒挺相像的。 “什么意思?”一出口,他恨不得没问,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偏偏珍妮喜欢在人家的伤口抹盐,“裹小脚的女人,所以走不快也跑不动,唉!无限同情呀!” 他气得眼皮直跳却又拿她莫可奈何,只好先把自己一身泥泞的花肥洗掉。 扭开浇花用的旋转水柱,在清晨七点多的寒风下,浑身湿淋淋的秦日阳咬着牙受冻,连带着火气也冻成冰柱烫不着人。 “你跟我家那头狼一样勇猛,这种天气也敢玩水,我尊重傻子。”珍妮觉得好冷,紧紧拉着外套两侧。 “傻子?!”他狠狠地怒视她,“你家是开动物园?”一下子是狐狸、一下子又冒头狼。他暗忖。 动物……园?她微愠地说:“你说是就是。”她一向是用这种口气形容伙伴们。 “为什么我觉得眼中所见的你,不是真实的你?”他冷静地一想,觉得她是个值得深思的女孩。 镜片后的她,有张清丽的脸,而她的身手也似乎太敏捷了,连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他都摸不着她,实在相当诡异。 “现在的你又何尝是真实的你?千万不要看女人的真面目,我怕你会做恶梦。”她眼睛眨呀眨个不停。 “黑心肝的女人,想不想去看萱草?”香水百合已采收,接着他得去采收金针花。 “萱草是不是你们中国人口中的忘忧草?”她曾听说一整片的萱草美如图画。 “嗯!不过我不保证你看了以后会忘忧。”他希望她不要再替花草请命。 “放心,傻子隔壁住的是天才。” “你……唉!走吧!”他心想,自己还能怎么样,只有吃闷亏了。 ※※※ 手里捧着点心盒,一脸忧郁 的朱静蝶将一切看在眼里,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几乎要停滞。 打小追随着他的身影而转,从没见他放下身段与女人如此放肆的追逐,还在众人面前吻了她。 虽然是个短促不经意的吻,却教朱静蝶的心被狠撞了一下,她觉得心快碎裂了,耳朵听不到四周的嬉笑声。 她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陌生女子,她好不甘心,但不甘心又如何?自己只是一只小小安静的蝴蝶。 “人都走远了,不要看了。”永远在她身后守候的古之明开口道。 “我很傻,是不是?”微泛红的眼眶,朱静蝶强忍着泪。 他不语,只用高大的身子挡住他人探索的眼光。她傻自己更傻,爱情真教人痴傻不已。古之明望着她姣美的侧脸,沉默地用行动表达爱意。 第四章 秋霜寒泌梧桐月,凝珠温泉水滑脂。半残的月像喝醉的嫦娥,斜斜地挂在头顶上,奔波了数日,珍妮在“专”家的带领下,只找到一株尚未结苞的水晶兰。失望之际,她全身乏力得只想泡泡山庄后面的天然温泉。 然后她才刚抱着一堆换洗衣服下楼,头却因为眼前那张哀怨的脸而开始作疼。 “还没睡吗?小蝴蝶。” 朱静蝶在稍早时听闻她要去泡温泉,所以一直站在楼下暗处等,希望能和她谈谈。 这些天珍妮姊晚睡晚起,秦大哥竟也调整平时的作息时问,陪她在山间闲逛,甚至把有隔音设备的主卧室让出来给她,自己则去睡她先前的房间。 由种种迹象显示出,秦大哥似乎爱上珍妮姊,所以她心很乱,想找个令自己死心的理由,剪断这条错绑的情丝。 她知道强求的爱不圆满,只要秦大哥能幸福,她绝对不会去介入,即使将有一段全黑的过渡时期,她也会含泪祝福他们,毕竟她做不来绝对自私的人。 “珍妮姊,你爱不爱秦大哥?”单纯的朱静蝶不懂得迂回,开门见山地直接问她。 哇!她可真吓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挑这么呛的字眼,未免太严重了。珍妮思忖着该如何做不伤人的回答。“小蝴蝶,你还小,大人的事比较伤脑筋,一时之间谁也说不透,咱们改天再聊吧!” 敷衍的手轻扬,她现在累得没有精神去应付一位“黏答女”,尤其是她最没有兴趣的一件事——爱情。 若说她没有谈过恋爱是骗人的,但是对方看上的不外是她的美貌或是傲人的家世,每次她都是因无趣而打退堂鼓,从没认真地谈一场爱情。 想想自己交往最久的那位,大概也只维持了两年,她就嫌浪费时间而主动和他分手,其他的更短。 也许她的特殊专才驯服不少男人,只要不涉及情爱,她都能轻松应对,若是加入了情爱,她会是逃在最前头的那一个。 “珍妮姊,请你不要用哄小孩的口吻转移我的问题,我只想知道你爱不爱秦大哥而已。” 台湾的小孩不好骗。珍妮闲散地说:“你知道我的长相不出色,而你的秦大哥刚好和我相反,仪表出众、卓尔温雅,是女人最爱的那一型。” “美女与野兽的故事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你不要害我走在路上被众家女子踹死,我还想活着回法国。”她觉得子弹没要她的命,先被女人嫉妒目光给杀死,那是一件非常不值得的事。 法国?!朱静蝶心中蓦然燃起希冀之火,“你还要回法国吗?那秦大哥跟不跟你回去?” “他干么跟我回法国?一开玩笑,她怕死家中两只老母鸡的罗嗦,才不会自投罗网去送死。 她会到瑞士、英国、德国或是美国,但绝不会回到法国,免得被看起来很温柔的狡诈母亲给卖断终身。 “你们……相爱呀!”朱静蝶问得小心翼翼的,还不时地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相爱?!”珍妮一听,分贝骤然提高。 “难道不是吗?”她斜眼望向二楼,“你们感情不是很好?” 好个屁!喔!淑女不能骂脏话。珍妮急忙澄清,“人不能相信眼睛所见,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你好好想想,我要去泡汤。”这次她溜得很快,完全发挥与恐怖分子对峙的机智,趁朱静蝶思考之际快速抢滩消失。 “喂!珍……奇怪,珍妮姊有特异功能吗?”好快的身影,她才眨一下眼而已,唉,问了老半天,却是白费工夫,有问等于没问,全被珍妮姊打混过去。 想要为自己的心找出口,千转百转之后,朱静蝶依然站在迷宫入口思索,为该哪一脚先踏出而举棋不定。 在她失落地走回房间时,二楼楼梯口出现秦日阳的脸,虽不知躲在墙角偷听多久,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走回目前暂居的卧室又踅足走向屋后。 ※※※ “见鬼了,我不过跷班来台湾瞧一眼盛开的水晶兰,怎么报应来得这么快?”珍妮呢喃道。要报也该从狐狸开始,她的缺德事做得比自己多。 温泉的蒸气随着山风摇晃,四周围着奇形怪状的石头,以高大茂盛的灌木为篱,没有掺杂太多的人工美,完全展露自然的纯净。 除了在入口处前方十尺搭盖小草屋以分别男汤、女汤外,其他采天然开放式,浮躺在温度适中的泉水里,抬头即可仰看数不尽的繁星争辉。 本来泡温泉是一件很舒服的事,珍妮却为先前的那档事烦心,脑袋瓜子全是一堆垃圾,清都清不完。 “管他的,船到桥头大不了撞上去,死活都有人陪葬。”这么一想,她心情霎时舒坦许多。 珍妮抱头浸在泉水甩一甩,四肢伸展开来浮游,两眼微闭,她学日本广告那一套,把热毛巾覆在头顶上,觉得很好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放松思绪地享受这份宁静,而做片刻的假寐。正当她怡然自得地睡在温泉里,细碎的脚步声吵醒这难得偷闲乐趣,但她依旧紧闭双眼。 她知道像这种轻柔到近乎无声的蹑足声,在正常人耳中是听不到,除非是受过训练的专门人员,才得以察觉这似猫的足音。 高大的黑影遮盖晕黄月光,他俯望水中的精灵,呼吸变得沉重不稳,久久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她的悠然恬静。 须臾,黑色的影子半曲着腿,跪坐在她身侧的大石边,细细端看着柔和月光下的颜容,竟被她惊人美貌吸引住而看痴了,忘了要眨眼。 细致的五官如雕塑家手中完美的作品,洁白似玉的肌肤经温泉浸泡而泛红,两腮染上淡淡桃色,长长而翘的扇羽上凝露三、两滴。 他抑不住心中奔腾的欲念,伸出食抬想要拂去停在她睫毛的小水珠,谁知尚未碰触,噗通一声后,哀号声立起。 “天呀!你是不是女人?出手这么狠毒,当我是恶虎还是黑熊?”还好她没攻击胯下。吐掉口中的硫磺水,秦日阳踉跄地踩稳足下的平石,粗嗄的嗓门像鸭子被雷劈到般,笨拙地揉揉全身快酥掉的骨头,湿答答的头发贴在额角。 他没料到这女人出手这么快,而且招招要命,若不是他学过几年柔道,只怕要命丧在她手下,这算是牡丹花下死吗?可是他连香都没偷到,这种死法太冤枉。 “谁教你不出声地摸到我旁边,你该庆幸我没带武器在身上。”啐!想死还怕没鬼当吗?偷偷摸摸本该受点教训,她还嫌出手不够重。 “武器?!”他倏地横瞪着她,“你想捅我几刀才过瘾是不是?”他以为她的武器是说说而已。 “偷窥淑女裸体是小人的行径,没阉了你的命根子就该偷笑。”原来他也是好色之徒。没有遮掩的珍妮立在温泉中,上半身傲人的身材少了水的掩护,美得教人移不开视线,而水底下若隐若现的三角地带更引人遐思。 但此刻的秦日阳尚无心欣赏,因为落水前在小腹、胸腔及后背各中她一记手刀,现在疼得眼睛都快睁不开。 “小姐,你一定不认识中国字。”本来他只是想嘲讽她,却凑巧捉到她的痛脚。 “不认识中国字犯法吗?我相信你的法文也没我溜。”什么嘛!她本来就是语言白痴。 不认识中……中国字?他揶揄地说:“你不是中国人啊?”他这问话由肯定变问号,“金发?” 他太惊讶了,原以为是月光照射的关系,岂知再定眼一瞧,她真的拥有一头灿烂及腰的金色发丝,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什么金发……啊!怎么染剂全褪了色?”一绺发丝在风中飘动,珍妮才惊觉自己已漏了底。 眼前的裸女实在太养眼,超过秦日阳所能控制的范围,以致下体迅速地膨胀难抑,他尴尬地半转身蹲在水底,借以掩饰失态的下半身。“珍妮,我是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麻烦你把自己包紧一点,我不想在温泉里强暴你。” “那你也得有本事才行。”说着她就走向放置浴巾的地方,示意他得先打赢她。 不过在这个情况下,这话却令他误以为她在暗讽另一件事,而男人最忌女人说他“那个”不行。 珍妮手才触到布角,一股力量突然扳正她的身子,来不及开口怒斥,微启的樱唇就被强大男性气息攻占,连舌尖蠕动的机会都被强行剥夺。 ※※※ 夜在激情中悄然落幕,尽责的太阳接替月亮的位置,由东方冉冉升起,用金色光芒将大地点亮。 炽热的阳光透过窗帘的小缝,慢慢地随时间移动,由原本地板爬升至凌乱双人床,金色的发丝散在水蓝席梦思上,如沉睡中的维纳斯般撩人。 金色头颅一偏,枕在宽厚的男性裸胸上,薄薄的毯子微微遮掩两人交缠的四肢,露出大半的春光。 不因昨夜纵情放欲的秦日阳依其生理时钟,早已清醒多时,但他舍不得离开怀中佳人,迟迟不肯起身梳理,眼中尽是她粉嫩的睡容。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他却着着实实地迷恋她。迷恋她的笑、她的眼、她的发、她的身体。 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那是一种被释放的自在、不需要压抑的自我,他可以放心和她谈论一切话题,不用担心被看透面具下的他,这就叫缘份吧! “你到底是人还是妖精?我总是捉不住多变的你。”秦日阳眷恋地把玩落在他胸前的金色秀发。 女性体香混着淡雅紫罗兰香味,平息的欲望又开始骚动,秦日阳只得把视线暂放在头顶上一盏简单的日光灯,不去想她诱惑的动人曲线。 理智可以大方说不想,身体却诚实地在说话,他允许自己贪心的多看她柔腻皙白的玉体一眼,却强抑着欲火在她脸上轻啄。 轻柔地将胸膛移开,不去吵醒枕在身上的睡美人,他轻足地跨下来,光着身子走入浴室,破天荒的在早晨洗个寒得入骨的冷水浴。 等到身子完全失去欲念,他才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换上日常衣物以确保自己不会兽性大发,再一次攻击她布满瘀青的娇躯。 “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昨夜差点被你榨干精力,今天非好好补一补才行。”秦日阳俯在她耳边呢喃。 习惯是一种要不得的“习惯”,甚少在男人床上醒来的珍妮,一察觉身边有男性气息靠近,就二话不说地朝他出手。 待她清楚的看见正抱着腰低吼的男人时,才惭愧地把薄毯拉高至下巴,露出两潭抱歉的绿眸。“对……对不起啦!这是身体自我防御的反射动作,绝不是出自我的本意。”好糗,她已经“攻击”他两次。珍妮歉然地笑笑。 人是奇怪的动物,一旦习惯某种生活,就会自然而然地反应在日常生活里,所以怪不得她异于常人的谨慎举止。 唉!得贴膏药。他佯怒问:“你一向都用这招对付枕边人吗?我看起像练拳用的沙包吗?嗯——”又乌青一块,加上昨夜那几下,现在的他是名副其实的“伤兵”。 “我已经道歉了,不然你想怎样,打女人出气吗?”她装出可怜兮兮的语气想软化他。 “打你吗?”他一手抱着腰,一手拉开落地窗的布帘,“你保证不还手?” “一大早就在说笑话,我像是听话的波斯猫吗?”打不还手?她可不是笨蛋。灼人的太阳光让室内一下子明亮许多,回过头正规取笑她几句的秦日阳,笑容顿时停留在脸上,双手抱胸地直视着她,“你不是东方女孩。” “我从没说过我是东方女孩。”她只说自己是法裔华侨,这不犯法吧! “你真的是法国人吗?”他走近她床沿坐下,指尖轻轻地画着她眼角四周。 “我父母兄弟都在法国出生,你认为我是不是法国人?”她自认没人血统会比她更纯正。 聪明又狡猾的女人!秦日阳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你是拥有一双绿色瞳眸的邪恶女巫。” “绿色?!”珍妮连忙包着毯子从床上跳下,奔到镜子前面,“哎呀!我的隐形眼镜呢?” 好可惜,那是她特别拜托安森博士为自己量身研究,永不伤及眼珠,可以长期配戴而不用定期清洗,即使七天七夜不摘下也无妨的耶。 “金发绿眸,身世?你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何不一次全摊开?”他不懂她为何要隐藏惊人的美丽。 她没好气地回瞪他,“都是你的错,害我损失一副隐形眼镜。”她才不想和他分享秘密。 她想起来,昨夜他们在温泉里做爱,这个粗鲁又低级的男人用舌头舔吮她的眼睛,结果把她的隐形眼镜给吞了。 随后因露天温泉有其他人声传出,他就抱着她摸回房间,继续重复那原始的需求。 “眼镜?”该死的女人,围着毯子还那么迷人,他暗骂。“你就只想到眼镜?”秦日阳克制不了想掐死她的冲动,在经过昨天一夜的放纵,她竟只关心那副遮住她莹亮美眸的烂镜片? “降低你的音量,吼声大不代表你有理。”哇!眼睛还会冒火耶!她嘲讽道:“绅土是不生气的,对吧?” 绅士?他不认识这个字眼。“我怎敢生气?免得有人动不动就又拿我练拳头。” 他是气自己,气自己太过在乎她、气自己管不住一个女人、气自己竟轻易被她的一言一行而左右。 他手底下有上百个工人,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老板,奉他为至高无上的大人物,只有她,天生像来克他似的。 “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停止揶揄了吧?”他真是个小鼻子、小眼睛,心胸狭窄的男人,她承认自己下手是狠了些,可他块头那么大,揍几拳又伤不了分毫,何必计较呢? “是呀!你大方。”他语气寒酸,一把抱住她妖娆扭动的腰肢,“我的存在不如指甲大小的镜片。” 珍妮听出他话中隐含的一丝情意,“我是过客,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不要让我有抉择的遗憾。”她不可能脱队太久,迟早要回到工作岗位,因此负担不了太多的情。 “昨夜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吗?”秦日阳变得优柔寡断,舍不得放手的紧搂着她。 “你应该知道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法国人向来对性是以浪漫自由的态度去看待,所以我很珍惜昨夜的回亿。” 就因为知道,所以自己才心涩。他不死心地问:“只能是回忆吗?”他想要更多。 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不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原本不确定的心在她明白的坦言下,清楚地展现。 在这一段不算短的生命中,他也拥有过不少女人,但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进驻他干瘠荒漠的心房,她是第一人,因此,现在他要的不是回忆,而是永恒。 “我不能否认很喜欢你的身体,也喜欢昨夜的性爱,但未来太遥远,我从不画地自限,因为谁也无法保证永远,惟有把握现在。” 她不敢说他是她有过最棒的情人,身体比理智忠实,珍妮可以感受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在滋长,但在她理不清那一点从何而来,绝不轻言承诺。 吻着她细白肩窝,秦日阳口中有一丝苦涩味,“那我就让你更喜欢我的身体。”最好爱到不忍离去。他在心中喃念道。 扯掉她身上的薄毯,他一个反身,将她置在两腿中央,开始挑逗她身上的敏感处,顺便也把自己的衣物卸掉。 “不……不要爱上……爱上我,你会很……很辛苦。”一波波快感涌上下腹,珍妮发出嘤呢的警语。 “你提醒得太慢了,下……下次请早。”一挺身,他将自己深深地埋入她体内。 欲望是人类最深层的念欲,没有道德与公平,只有男女最赤裸的真实面。没有任何优越的武器在手,渴望珍妮的他只能用惟一的身体来征服她的心,借一次又一次的交欢,将两人困在情欲当中,谁也别想摆脱谁,认为性爱或许也算一种爱吧! 就这样楼上展开一场又一场的男女战争,殊不知楼下的人儿因他们的反常而忧心不已。 ※※※ “老板是不是生病了,怎么都快中午还没下楼?”张妈在楼下徘徊走动。 早上晚起已经是相当不寻常,连中午时分还不见人影,实在怪异得很,不仅张妈纠着一张老脸候着,其他文书工作的员工也大感不解,而各种臆测、猜想也纷纷出笼,其中以“生病”高票当选。 “你们看要不要下山请个医生上山,以备不时之需?”一位大叔好心地建议。 “是啦、是啦!老板的健康是员工的福利,千万不能有所疏忽。”帮忙打杂的阿婆赶紧附和。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时,突然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咦!山下那位来玩的珍妮小姐呢?她好像也还没有下楼,该不会跟老板一起生病了。” 跟老板一起……这一句话马上引起众人无限联想,孤男寡女同处一楼,万一不小心擦枪走火,晚起当属正常。 一些比较“老手”的男人开始挤眉弄眼,说些淫秽的双关语,弄得一些欧巴桑脸红得笑他们不正经,偏又爱听得紧。 “你们不要乱说话,小心被老板听到,皮都得绷紧点。”张妈像只茶壶一样,一手叉腰、一手拿锅铲。 老板和蓝小姐这些天出双入对的情景,她是看在眼里难在心口,为女儿喊不平。 虽然珍妮那丫头没静蝶漂亮,可一张嘴讨喜得很,笑起来甜美可人,连她都打心底喜欢,而无法去讨厌老和老板窝在一起的“第三者”。 静蝶也真是的,看两人甜甜蜜蜜地走在一起,也不懂找个借口介入,平白便宜了人家。 “大妈,搞不好就是那回事,老板是男人耶!难免有冲动的时候,这种事不能忍啦!” 另一道迟疑的声音加入,“大妈,如果老板真的和那个珍妮怎么样,你家静蝶不就失恋了?” 此话一出,众人静默了。 好歹静蝶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娃儿,感情好得就像自家女儿、妹妹一样,大家当然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这些年,她对老板的爱意大家是有目共睹,也乐观其成,盼能早日喝到他们的喜酒。 结果半路却杀出一个法国华侨,使原本单恋的静蝶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弄得他们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就家踩在朽腐的吊桥般进退两难,因为对方是老板嘛!他们可不敢造次。 “不过姓古的那小伙子似乎很喜欢你家静蝶,大妈妞,你可别大小眼哦!”阿婆安慰地提起古之明。由于年纪一大把了,总不好要她跟大伙叫张妈为大妈,所以她习惯唤张妈为大妈妞。 “说得也是,之明那小子不错,年纪和静蝶差不多,两人站在一起也满顺眼的。” “对啦!静蝶才二十岁,配老板是年轻了点,还是年纪相近的之明好,比较不会有那个什么……代沟啦!” 众人不断地吹捧古之明,意在劝张妈要多开导朱静蝶,教她不要太死心眼地守着秦日阳。 “你们……静蝶的个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唉,除非她自己能想开,否则谁劝都没用。 张妈很感谢乡亲们的好心,在感激之余,她仍忧虑地往上瞧,不管是不是生病,还是众人口中猜测的“那件事”,总要见到人才安心。 “妈,秦大哥还没下楼吗?”怀中抱着一堆档案文件的朱静蝶,疑惑地问道。 “还没呢!你饿了吧?怎么吃个饭还抱着一堆工作?”中午时间,她当然先关心女儿的肠胃问题。 朱静蝶轻轻地摇着头,一脸焦色,“有个大公司的王经理要找秦大哥谈土地的事,之明正在应付他。” “土地?没听说老板要卖土地呀!我们这些年光靠产销的果菜花卉就赚翻了,没必要卖土地啊!” 扣掉人工及肥料那些费用,张妈知道数野山庄不缺钱用,而且现在每片土地都正值采收期,他更不可能卖土地。 “我们也是这样跟王经理说,可他说和秦大哥是老同学,一定要亲自和他谈谈。”她被烦得实在没办法,连这季收成的记帐都被打断,逼得她连帐本都带走,还好有之明帮她挡驾,才得以脱身。 “就算是老同学也不能这么霸道。”哪有这样的老同学。张妈不悦地想。 “秦大哥再不下……他闯进来了。”话说到一半,朱静蝶看见缠了她一上午的男人朝她们而来。 王奕民一进门就扯着喉咙喊,“你们待客之道太差劲了,我非叫日阳把你们全开除不可。” “王经理,这里是员工餐厅,你不要乱闯。”拦不住他的古之明向朱静蝶投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员工餐厅正好,我肚子饿了,你快叫厨房上菜。”他俨然是主人似地下命令,“哎呀!蝶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呀,来陪我吃饭吧!” 见他一脸色相的想向朱静蝶上下其手,古之明连忙一掌拨开而心生不悦地斜睨他。 “我碰碰漂亮妹妹不成呀?你这小子算哪根葱、哪颗蒜?要不是看在她长得不错,我才懒得多瞧一眼。” 古之明气愤地正想开口骂人,有人比他早一步出言。 “要找漂亮妹妹到山下酒家找,我们这里不是色情交易所。” 严厉的语气令众人抬头。 第五章 “老板。” “秦大哥。” “日……日阳。” 前面两个称谓是欣慰的,后面那句就喊得有些心虚。 “如果你是来叙旧的,请表现得像个客人,这里不见送往迎来的五月花大酒家。”秦日阳嘲讽着王奕民。 几番云雨后,体力几乎耗尽,饥饿感主掌了一切欲望,他随意地穿戴整齐,被床上的金发佳人一脚踹下楼,只为了当“侍夫”。 才刚一下阶梯在转角处,就听到颇为耳熟又狂妄的声音,令他两眉不由得一蹙,神色转为冷峻。 若真要论起交情,他和王奕民仅是两年的高中同学,升上高三那年他就出国念书,一直到大学毕业才回台湾,平淡如水到他快忘了此人?要不是王奕民嚣张狂妄的个性不变,他当真认不出。 “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你混得不错喔,分点油水让我捞捞嘛!”王奕民厚颜无耻地搭着他的肩。 由于秦日阳是近乎一九○的身高,所以矮他差不多二十公分的王奕民的手很容易就被摆脱,“我不养猪,没有油水可捞,你可以试试馊水油。” 王奕民笑脸一僵仅停顿了两秒,又立即发挥小人本色地扬起假笑,虚伪地端出狗腿本能。“你爱说笑,光这片山就够你吃一辈子,要是再加入畜牧业,台湾的养猪户都得跳海喽!” 他的阿谀奉承对秦日阳而言,比一粒种籽还不值钱,至少种籽还会开花结果,而他只会坐享其成等着数钞票。 “什么风把你这个标准的都市人,吹到缺少灯红酒绿的枯燥山上呢?”他边说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因已是用餐时间,他不想让工人们看笑话。 看了一眼餐桌上丰盛的食物,王奕民忍住饥肠辘辘,跟着他走出餐厅,“同学一场,有好处我第一个想到你喔!” 好处?秦日阳不以为然地说:“开门见山地说吧!我相信咱们都是大忙人,用不着浪费时间客套。” “好,快人快语,我就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你知道欧氏企业准备投资一项大规模的度假别墅方案,需要一大片土地吧?” “略有所闻,我一向对房地产没什么兴趣,而且我也没有剩余的土地可出售。”他一口就挑出重点,心想,山坡地的资源有限,他不会为了金钱破坏山林环境。 “怎么会没有?我事前打听过了,这附近的山都在你名下,只要你割爱一片小土地,担保你以后不用再种菜。”他可是算计好才来的。 秦日阳讥诮地笑笑,“我就是喜欢种菜,如果我贪图利益钱财,秦家名下多家的跨国企业还等着我接任总裁位置。” “啊,这……”他一脸赧色地道:“你的土地那么多,也不差这一小块嘛!” 秦家可说是家大业大,这点王奕民比谁都清楚,所以他的小姨子,也就是欧氏企业董事长最疼爱的小女儿,才会把他当成最佳丈夫人选,三不五时就上山勾引他。 而他就是透过小姨子欧千媚的关系,才知道秦日阳在南投山上有一大片土地,而且正符合老丈人的要求。 “我的土地是不少,每一分、每一亩我都做了长远的计划,而这些计划不包括破坏自然山林。” “此言差矣,开发山林成为度假别墅可以带动地方繁荣,我们会聘请专家做好水土保持工作。 “还有公司本着回馈地方的精神,打算在山腰上设置大型游乐场所,嘉惠附近乡镇的居民。”他说得是口沫横飞,尽其所能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企图动摇秦日阳的决心,才有利可图。 他眼一沉,不悦地冷言道:“欧氏企业想在山腰建游乐场?你们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他们竟想一网打尽?他轻嗤了一声。 “别这么说嘛!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事谁敢动呢?你也会有好处,大家互蒙其利罢了。” “除了金钱,我还能有什么好处?”秦日阳虚应一声,眼底尽是不耐。 王奕民以心照不宣的眼神朝他眨眼,“千媚喽!她可是欧氏最宝贝的公主,你真是赚到一位美娇娘。” 欧千媚的美艳是众所皆知,那身段更是浪得教人销魂,比起她姊姊欧千真,两人可谓云泥之差,所以受老丈人的宠爱,连他看了都心痒痒,恨不得爬上她的床消磨一宵,即使要他少活十年也甘心。 “公主不是应该配王子吗?怎么可以委屈她跟个农夫呢?这可是比灰姑娘还可怜耶!”吴侬软语的女声传入。 “谁准你……哎呀!原来你在山上藏个洋货,啧啧啧,多漂亮的美人儿,在床上一定很带劲。”涎着唾液,王奕民像见到骨头的饿狗般,两眼发直地直盯着珍妮曼妙的曲线,嘴角咧开一百八十度,快要和耳朵成一直线,只差没脱个精光地扑上去。 他那副色迷迷的模样,令秦日阳非常火大,“把你的猪哥唾液给我收回去,她不是你能招惹的女人。” “唷,都老同学了,有好货色怎好私藏?这么美的洋妞一定花了你不少钱。”他朝秦日阳暧昧地笑笑。 腰就是腰、脸蛋就是脸蛋,突出的胸乳真是难以掌握,那双修长纤白的玉腿若勾在他下腹……王奕民愈想愈兴奋,思想也愈下流。 “你……”秦日阳正想赏他两拳,手肘骞然被握住,“珍妮,我……”他在珍妮的眼语下噤口。 “这位先生,你想不想把我从小甜心阳阳这里买过去?”她装出狐媚的诱人表情。 美色当前,道义放两边的他急忙说:“当然想喽!我的小美人。”他想借机揩油,却被她有技巧的闪过。 见状,秦日阳的肌肉霎时紧绷,恨不得折断他那只狼手,拿肥皂洗他恶心巴拉的口,告诉他美人已名花有主了。 “那你一个月赚多少,够不够包养我?”珍妮说得很势利,活像待价而沽的货物。 “我一个月少说也赚个上百万,你跟着我要什么有什么,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王奕民忘神地吹嘘自己。 珍妮略微沉吟一下,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什么?才百来万,我一个月的零用钱也差不多这个数目。” “一个月……零用钱?”王奕民转向秦日阳,“你用上百万包她一个?”他暗忖,日阳竟有钱到这种地步? “没有。”秦日阳憋着气摇头。 “没有?”他又看向珍妮,“你不会另外有金主吧?” “父母算不算金主?”她把自家两老抬出来卖。 父母?!王奕民瞧她一身朴素穿着,不相信她出身世家,所以用轻蔑的口气回道:“‘干爹’是吧!” “听过法国弗罗伦家族吗?” “在商场混的人都听过弗罗伦家族是法国最有名望的古老家族,资产多得不可数。” “哪有不可数?全是谬传,你知不知道弗罗伦家族只有一个独生女?”她可是天之骄女。 “当然知……”王奕民倒吸了一口气,“难道你是弗罗伦家的人?” 说到此,珍妮又开始玩飞刀了,“有钱人真的很痛苦,每个月都要用尽心机的花一百万法朗,花得我头晕眼花的。” “一百万……法朗?”天呀!他一辈子也赚不到。他惊讶地瞪大双眼。 “不要太同情我,虽然花得很辛苦,不过衣索比亚的难民应该会很快乐。”她佯装被钱欺压得很苦闷的模样。 “衣索比亚?为什么?”衣索比亚的难民连饭都没得吃,怎快乐得起来?他不解地想。 “因为我一口气捐了一年的零用钱,现在我无钱一身轻,真是舒畅极了。”她确实曾以弗罗伦家名义捐助难民。 一千两百万法朗?王奕民目瞪口呆,随后横眉一竖,“臭婊子,你敢戏弄我?”他不相信她是弗罗伦家族的人。 就冲着他这句臭婊子,珍妮发火了,不等秦日阳发飙,便自行扬起邪恶到极点的诡谲笑容,“看着我的眼睛。” 王奕民正在气头上,一听到她充满魔力的嗓音,眼睛竟不受控制地住她身上飘,黑眸对上绿眸时,他眼神也变得涣散不定。 “你是狗,一只左脚被卡车压过的残废狗,你正准备拖着瘸脚下山找狗朋友一起泡母狗。” “我是狗,我是只残废狗,我要下山……下山。”他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 “很好,你是一只狗,现在你以狗的姿势下山,找一只发情的母狗交配后就恢复人的模样而忘掉一切,去吧!公狗狗。” 话一说完,王奕民立即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用四肢行走,左腿还无意识地拖着走,很快地消失在两人眼前。 时间似乎停止转动,一旁僵立不语的秦日阳傻了眼,嘴巴骇然地阖不拢,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幕,两眼瞠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直到双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这是……怎么回事? “你才是怎么回事?像傻瓜一样呆站着,以后出门别说认识我,真丢脸。”老土!她不悦地睨了他一眼。 “他怎么会变成一只……狗?”若非亲眼目睹,他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珍妮戳戳他的脑门,“催眠术这玩意听过吧!” “你会催眠术?!”秦日阳原本迷惑的表情骤然清明。难怪王奕民会乖乖的当狗,原来是……这个女人真可怕,居然用这一招整人,还叫他和母狗交配,实在恶劣到大快人心。 “催眠术学起来并不难,我只花了半年就天下无敌。”不是她自夸,她的确有这方面的天分。 半年?!等一下,她不会……他狐疑地问:“珍妮,以后我若惹你生气,你不会也用催眠术对付我吧?” “这个嘛”她佯装考虑,害他一脸心慌慌,“放心啦!我只对坏心的人使用。”及讨厌的对象。她在心中补说道。 “那就好。”秦日阳着实松了一口气,“你编谎的技巧真妙,唬得他一愣一愣的。” 珍妮勾着他的手,朝他手背上的“皮”一拧,“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这下他当真笑不出来,表情凝重地注视她,“你真的是弗罗伦家的女儿?” “珍妮弗罗伦,这是我的全名。”她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姓氏是父母给的,她没有权选择。 他微微地敛眉,“你到底还有多少面没展露出来,每当我以为已经看透你的这一面,转个身又多出另一面。”她真的比山还难解,变幻之快教人来不及捉摸,令他害怕握不住这朵金色向日葵。 珍妮双手环绕着他的腰,重重地在他唇上一啄,“我就是我,有本事就尽管来挖,看面具下真实的我是如何。” 这是挑战,身为男人,不能拒绝自己女人的宣战,秦日阳还以更激烈的长吻,宣告他接受挑战,而心与心的交战,战利品就是爱。 结束长长的一吻,珍妮才想起她是因为肚子饿,在久候他不归的情况下才下楼,她还记得众人错愕的表情,以为她是走错路的外国女人。 全怪他把她的“装备”给扔进马桶,冲入地下去了。思及此,她没好气地说:“喂!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什么事?”正着迷要吃掉她的秦日阳,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无心地回答着。 她翻转眼球,“我饿了。” “我也饿了。”可他此饿非彼饿。 珍妮见他心不在焉地啃咬她的耳垂,便狠狠地往他肚子送上一拳,“我、肚、子、饿、了。” “狠……狠毒的女人,你刚才两巴掌还没消肿,现在又……”他快成了她的沙包。 “这是给你的提示,不要在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靠近她,不然……嘿嘿!把棺材准备好。” “你想当寡妇?”他随口取笑着问。 脸色一正的珍妮侧着头望着他,“不要对我用情太深,我怕无力回报。” “我不是要你回报,只要接受,我不会逼你一定要爱我,但请允许我爱你。”他用谦卑的口气说着爱语。 “你……你是傻瓜,一个令我动心的傻瓜,我不知道能不能像你爱我一般爱你,但我允许你爱我。” “谢谢。”虽然没能从她口中得到相等爱恋,秦日阳仍相当满足这个承诺,觉得至少她已经开始软化,他相信只要用心,终有一天可以获得她真心的爱,只要有耐心。 “我们可以去用餐了吗?” 他勾起手肘,“请吧!小姐,请容许我护送淑女到餐厅。” “你真是一位绅士。”珍妮有模有样地端起架子。 “哪里,这是我应有的礼貌。” 两人相视一笑,不知爱苗正悄然滋长。 ※※※ 餐厅中一大群闹烘烘的工人正大口地吃着盘中菜,热切地讨论刚才从主屋出现的金发女子。 “那个阿都仔查某好漂亮喔!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还会说国语耶!” “不止漂亮,人也很有礼貌,她刚才还跟我说谢谢呢!” “她笑起来更美,咱们山地之花都没她美,看她一笑,我中午可以多吃三碗饭。” “奇怪,这么漂亮的外国女孩打哪来的,怎么会从老板住的二楼下来?” 不只工人们纳闷,连张妈一家四口包括古之明在内都满头雾水,猜不透她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会出现在数野山庄,而且还从“禁区”下来。 难道是珍妮的朋友?他们继而想想又不太可能,有外人住进数野山庄,他们不应不知情才是。 “静蝶,老板是否提过有客人?”老班长朱信白捺不住性子问。 “数野山庄暂不开放,应该不会有游客上山。”她老觉得那个金发女孩很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山上鲜少有外国女孩,尤其是美得像教堂的天使,一双绿眸深得教人沦陷,长长的鬈发滚着波浪,五官精致到像个欧洲娃娃,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朱伯伯,难道你没见到那位外国女孩来投宿?”他在山庄门口那片花圃监工,应该有印象。古之明这么想。 朱信白压低嗓门说道:“你们想她是不是那个?”他指得是山中枉死的幽灵。 “爸,都什么时代了,你还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朱静蝶好笑地为父亲夹菜。 张妈推了丈夫一下,“你才见鬼哩!大白天太阳正烈,那种东西怎敢出门?又不是找死。” “她本来就是死的。”有活的鬼吗?朱信白在心里暗自嘀咕。 他的话惹来张妈的白眼以对。 就在大家困在死胡同窜不出来之际,他们口中的“情女幽魂”正亲热地靠在秦日阳身上,走进大家诧异的目光中。 “大家吃饭呀!”珍妮不生疏地照往例和众人打招呼。 工人们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嗫嚅地回她一句,“吃舨。” 看到这情景,秦日阳兴起做弄的念头,“来,宝贝,你坐我旁边,好方便我替你夹菜。” 宝贝?!众人被吓得碗都拿不稳,把筷子当成鸡腿猛啃,有人跌得四脚朝天,更甚者有人因他一番话而打翻一锅汤。 众人皆不敢置信秦日阳今儿个反常,竟公开和女人打情骂俏,而且还要她坐珍妮的宝座。 珍妮?!大家差点忘了这号人物。 “秦大哥,珍妮姊人呢?她怎么没下楼用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怪异,简直是诡异到极点。 此刻的朱静蝶收起对秦日阳的爱慕之心,脑海里转的完全是一团乱相,搞不懂他为何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竟突然和一个陌生女子如此亲近,而珍妮姊又到哪去了?一切一切都让她想不透。 大家一脸疑惑的表情,令兴意正浓的秦日阳再一次开口,“我跟各位介绍,她是珍妮弗罗伦,法国贵族。” “她也叫珍妮?!”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此起彼落,令珍妮吃得不痛快,觉得被严重剥夺了用餐乐趣,“安静。” 不愠不火的小吼声,令全场一片鸦雀无声,莫不张大眼睛凝视发声人,乖得像聆听牧师讲道的信徒般。 看到他们听话的表现,珍妮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现在你们竖直耳朵好好听着,我就是你们认识的珍妮。” “什么?” “怎么可能?” “她是珍妮?!” “差太多了吧!” 吵……吵死人了。她蹙眉地说:“不过是去掉染发剂、眼镜及时下流行的有色隐形镜片罢了。”她说得够白了。 经她一提醒,众人换了另一种角度看她,觉得果真有些相像,这才恍然大悟地直问她是怎么弄的,逼得秦日阳不得不开口制止。 “各位,上工的时间快到了,你们不会是想偷懒赚我一小时的工钱吧!” 老板都出声警告,大伙只好鼻子摸一摸,把碗筷收一收上工去,免得被扣工钱。 “老爹、大妈、之明,还有静蝶,你们可以回到地面,吊在半空中不累吗?”看来,他是吓着他们了。 张妈性子急,一双清亮的双眸仍盯着珍妮不放,“老板,你确定她是……珍妮?” 她太惊讶了,一个人怎么可能由貌不惊人的丑小鸭,蜕变成绝世大美女,而且还一下子变成金发的外国人。 “她是珍妮没错,我没骗过你吧!” “这倒是,不过……她也变太多了,竟欺骗大妈的眼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要不得。张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大妈。”珍妮甜甜地朝她一笑,“你是漂亮女人,你应该了解单身女孩在外面很危险,我只是想保护自己。” 漂亮女人?!张妈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对对对,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我了解、我了解。” “我就说嘛!还是女人了解女人,谁教咱们都长得太‘祸水’。”她一副咱们是“一国”的表情。 “祸水?” “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红颜祸水,漂亮的女人才有资格当祸水呀。” 张妈乐在心头,嘴上还客气地说:“没有啦!我老了,哪比得上你们这些年轻人?” “大妈,你不要谦虚了,你问在场的各位,谁敢说你不漂亮来着。”她下巴一扬,指向正在看笑话的众人。 被她这么明目张胆地点名,众人莫不点头如捣蒜,生怕得罪脾气暴躁的张妈。 “大妈,我们家珍妮可不轻易赞美人,像她老是嫌弃我不称头,是个笨手笨脚的情人。” 我们家……情人?!这番话炸得众人头昏脑胀,尤其是朱静蝶更是首当其冲地晕眩了一下,看得古之明忧心不已。 秦日阳是有意要挑明这一点,因他不想让朱静蝶再继续痴迷下去,顺便也想把他和珍妮的关系公开,以减少他人猜测的目光及背后议论。 如此一来他才可以大方的追求珍妮,不需要分神去处理其他感情负债,累得两边不是人。 “谁是你家的?说得好像我已经被正式归档入籍,成为你笼中豢养的金丝雀。”珍妮狠拐他一肘,她不想有人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受伤。 好痛,她又在练拳。他爱怜地斥道:“什么金丝雀,你想谋杀亲夫呀!”说完,他乘机亲了她粉嫩玉颊一口。 “谁呀!拿面镜子给他照照,我不想有人半夜被我谋杀,还不知如何向上帝说自己是怎么死的。”亲夫?她又不是活得嫌日子太清闲,找个男人来相对一生。 “那也只有枕畔人才有这个方便,我不介意你像昨晚一样分享我的床、我的身体。”他用力地搂紧她的小蛮腰。 “目前那是我的床……你……”噢!要命,他真奸诈。珍妮发现自己中计了。 朱静蝶再也听不进秦日阳露骨的表白,掩着面飞奔而去。 古之明见状,随后跟着她。 朱家两老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话,便借故离去。 只剩下与他怒目横眉的珍妮,“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是不是要再赏我两拳?”他张开双臂,一副受惩的姿态。 “你存心破坏我的人际关系。”她很喜欢山上这群没心机的人,尤其是朱静蝶。 “有我在,你的人际关系不会差到哪去。”这点他有自信,因为他是老板。 “哼!自大狂。” 闻言,秦日阳重重地吻了下她的唇,搂着她的肩膀得意地大笑不止。 ※※※ 欧氏企业 “王经理,我对你的评语只有两个字失望,你就不能表现得像个人吗?” 他冷冷的言语直射向垂首懊恼的男人。 “爸。” “嗯,你叫我什么?”在公事上,他绝不许有人越权。 “董……董事长。”王奕民满含苦涩地唤道。 “哼!还记得我是董事长,一件土地收购案交在你手上,没谈成也就算了,连那种伤风败俗的低级事……” 欧长正实在羞于启齿,心想他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女婿? “爸……呃!董事长,我真的不晓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要相信我。”现在他是苦字刻上脸,有苦说不得。 王奕民自己也糊里糊涂的,只知前一刻他正在和大美女调笑,下一刻他竟光着下体趴在母狗身上干那档事,大腿还被其他公狗咬了好几口,最后更被狗主人绑到派出所,差点被以妨害风化及强暴母狗起诉。 “相信什么?人家都拍照存证了。”欧长正脸色倏地黯然起来。丢人现脸,陈律师花了一大笔钱才把照片及底片买回来。 “我……我一定是中邪了,现成的女人多得是,我何必找母狗发泄。”一定是这样,他待会得去庙里驱驱邪。 这话不说不气,说了欧长正眼一瞪,“你少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家千真不想守活寡,你给我安分些。” “逢场做戏是商场恶习,你不也是有几个老相好?”男人嘛!总不能只吃一道菜,容易腻胃。王奕民暗付。 这点欧长正无话可说,因他的二老婆当年就是酒店名花,而现在年纪大了,他偶尔仍会找些年轻小女孩发泄,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不提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了,山上那块地你打算怎么处理?”他觉得男人的风流事不如事业重要。 “董事长你尽管放心,再怎么说我和他是老同学,只要我表现一点诚心,迟早他会点头的。” “好吧!我就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下个月在董事会提出正式方案。” “是,董事长,这次绝不会让你失望。”他谄媚地直打恭作揖。大美人和土地他都想要。王奕民正打着主意,想把醋劲十足的欧千媚拉进这淌浑水里,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下班后早点回家,不要和乱七八糟的女人厮混,小心得病。”好歹他老婆也是自己的女儿。欧长正暗忖。 “董事长教训得是,我不会冷落家中娇妻的。”为保住在公司的地位,他还是回家做做样子,虽然老婆没有外面女人的骚劲,但在床上的表现还算不差。 至于金发美女和秦日阳……嗯哼!他一个也不放过。 第六章 一大清早,这是“某人”被宠坏的新作息时间,中原标准时间,正午十二时整。 为了错开和工人一起用膳时间,也为了不想使突兀的外表太显著,所以珍妮自行订定起床时间,不许任何人打乱她的作息表,而这个任何人当然是单指秦日阳。 刚梳洗完,珍妮还不打算下楼,她站在阳台栏杆边,静静地欣赏秋天的山色,体会四季缤纷的落叶在风中飞舞,她愈来愈爱这种山居生活。 她发现自己的灵魂在堕落,变得颓废慵懒,对什么事都没劲,更可怕的一件事,是她好像、有点、似乎、可能,爱上那个玩泥土的男人,这真是恶梦呀! 最教她不能忍受到唾弃自己的是,她竟希望恶梦永远不醒,天呀!还真恐怖。 珍妮不停止的问自己,这样对吗?可以放纵一次吗?他是她靠岸的避风港吗?她该放弃飞翔天际吗?千百个答案浮现,但没有一个能解开她心中的结。 “珍妮姊、珍妮姊,你在哪里?” 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唉醒了沉思中的珍妮,她从阳台跨入卧室,微笑地迎上前。 “怎么了,小蝴蝶,瞧你着急得五官都黏成小山了。”珍妮揽着她的肩,轻缓地拍拍她臂膀。 自从那日秦日阳正式公开他们的关系,两人就开始了“同居”生活,而朱静蝶则在古之明海一样的包容力下,狠狠地在山涧边哭了三个小时。 对于这段错置的情,朱静蝶虽有不甘但也忍痛割舍,在情伤尚未平复前,她拒绝接受古之明的深情,而他却甘心在一旁等候。她不恨珍妮的介入,只当是自己与秦日阳无缘。 “珍妮姊,那个女人来了。”朱静蝶语焉不详地说着。 哪个女人?珍妮不疾不徐地说:“你先喘口气,好好的把事情原因说清楚,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真想找些事玩玩,她太久没出任务,手脚灵活度有些怠职了。 深吸了口气,朱静蝶缓缓地再吐出,“有个女人老是上山来纠缠秦大哥,现在她在接待室里大吵大闹,说要见狐……你。”她本想说狐狸精,却及时收了口。 “我?!”这情形满好玩,像……捉奸!珍妮的玩心已蠢蠢欲动了。 “对,她拽了一大堆行李打算长住,秦大哥正在楼下安抚她的怒气,希望能打消她的念头。” 有人自愿要来娱乐她,珍妮觉得自己不好折了人家的意,“她叫什么名字?” “欧千媚,欧氏企业的二千金,为人刁钻蛮横、骄纵任性又跋扈,她……”一向不道人长短的朱静蝶,一古脑地数落起欧千媚的种种不是,还一一列举她过往的恶习,仿佛自己受害之深,已非一时之间可以说得清般。 珍妮由着她发泄大吐苦水,借着她不经意的无心批判,了解她口中欧千媚的行事作风。 “所以珍妮姊,你要小心她使手段,我宁可把秦大哥让给你,也不要她在山庄多待一夜。”两人相比较下,朱静蝶喜欢冷静优雅的珍妮,至少她不会仗势优越而欺人。 蛇与蝎,不知何者较毒。珍妮自信满满地说:“我担保她不会待太久,你大可放心。”说完,她就转身在行李袋摸索。 “你在干什么?”朱静蝶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瓶瓶罐罐。 “睁大眼,千万不要漏看,一会儿你就有好戏看。” 将复杂的物品,一一摆在镜子前,珍妮开始旋开其中一罐看似朱褐色的凝膏,在脸上涂涂抹抹的,并绾起金发洒上银粉。 在朱静蝶不断讶然的目光下,一位满发银丝的七旬老妇出现在镜面上。 接着珍妮取出银紫色的隐形镜片戴上,霎时双眼射出诡魅的妖邪感,就像原住民最令人敬畏的巫师模样。 “珍……珍妮姊,你好厉害哦!若不是我亲眼看你上妆,我一定认不出你是谁。”太……太神奇了。脸上的皱纹栩栩如生,嘴角皱纹画得刚刚好,连老人斑都没错过。朱静蝶太佩服她的巧手,仅存的一丝芥蒂也因此刻的奇景而释怀。她太棒了,足以匹配秦大哥这样的男人。 珍妮压低嗓门,如老妪声音道:“毛丫头,我是珍妮婆婆,奉雅族第三十九代女巫。” “啊,你的声音……”这……变声?朱静蝶已经震惊到全身麻木,说不出一句形容词。 “咱们去会会什么千娇、千媚的泼辣猫咪吧!”说完,她喉咙发出近乎巫婆的尖笑声。 看着她半弯背的迟缓走姿,朱静蝶开始觉得世界在她眼前崩溃了。 ※※※ 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得比正 在发育的小孩还高,一个专门服侍小姐的女佣,以不屑的眼神扫向一干从正门进出的工人。 时时以看小偷的举止注意着来往的工人,当他们手脚不干净如身上的污浊,想打小姐行李内贵重物品的主意。 女佣的心胸如此狭隘,主人的气度自然宽厚不到哪去,毕竟狼、狈向来不分家,同处一穴。 “秦日阳,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不要以为在山上偷养情妇就能瞒过我的耳目,我今天一定要讨个公道。”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老婆发现丈夫偷腥,正在大发雷霆找碴捉查末。他暗忖。 “欧千媚,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就算我在山上盖座后宫养上百位美女也不关你事。”秦日阳气恼地冷笑,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为她的无礼取闹而阴沉着脸,眉间聚着一股不散的黑云,眼神如剑地讥讽她。 “怎么不干我事?我是你的女朋友、未婚妻,除了我,谁有资格管?”这是她自冠的头衔。 “我们什么时候交往过?为什么我不记得和你订过婚,是我得了失忆症,还是你认错丈夫?”女朋友、未婚妻?她真敢瞎甜。他暗嗤了声。 恃宠而骄的欧千媚是不接受男人不爱她的事实,在她的世界里,男人都是她的禁脔、裙下之臣,只要她想得到的人,谁也休想说不。 除了周氏企业的总裁周恩杰,秦日阳是她相中的丈夫人选中最优秀,而且家世也是惟一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爱不爱是其次,秦家的钱多到让她可以挥霍一辈子,当个衣食无缺的少奶奶,享受仕女们钦羡的目光,才是重点。 “秦、欧世交多年,两家长辈早已认定我们的亲事,只差一道公开仪式,你想赖都赖不掉。” “两家长辈?家父早已不过问小辈的婚事,而家母常年茹素向佛,这婚是谁允诺的,难不成我有三个家庭?” 欧千媚眼中闪过一抹难堪,“每……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男人,婚迟早要结的,你不要……呃!反悔。” “我上过你吗?你床上的男人不够多吗?”秦日阳恶劣地反讽,“我连你的唇都没碰过,怎么算是你的男人? 他顶倒霉,莫名其妙地被她盯上,一年总要上山好几回,每次都以他女友自居,一住就是个把月,偏偏基于山庄开放旅客住宿,他找不到理由赶她下山。 山庄内的接待人员被她的大小姐脾气,磨得好几次想请辞,经他一再婉留加薪才得以平复。 “社交界的人都清楚,你秦日阳是我欧千媚的未婚夫,不许你让我丢脸。”她丢不起被嫌弃的面子。 “这话说得可笑,我有七、八年不曾出席台北的社交圈,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传闻?是谁造的谣,谁就负责去收烂摊子!” “我看在秦、欧两家的交情不点破,你不要天真的以为可以予取予求,我不是配种的狗,需要附上血统证明书。”秦日阳决定不再姑息她的得寸进尺,觉得一个人的耐性有限,禁不起一再挑衅,所以不惜扯破脸说重话。 “你……你敢拒绝这门婚事。”欧千媚气得两颊充血、眼冒红丝,指着他的手指头抖动不止。 见状,他嘴角冷酷地上扬,“从来没有的婚事,我不知该从何拒绝起,是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 这时欧千媚想到姊夫王奕民口中说的小妖精,“我看你是被狐狸精迷了神智,所以才想抛弃我。” “你需要被抛弃吗?山上是勤奋朴实的小镇居民,可没你所谓的狐狸精,想看狐狸精何必跑到山上来,照照镜子不就有了?” “你指我是狐狸精!”她气极反笑得令人生寒,“今天你不把姊夫说的女人交出来,我就叫人砸了山庄。”得不到就毁了他。骄纵的欧千媚是不会认输,她要看看那个狐狸精有多媚,敢抢她的男人。 “台湾是有法治的地方,不想坐牢就尽管去试,我没空去探监。”他故作洒脱地挑动肩头。 “你以为我欧千媚不敢?”敢轻视欧家的能力,她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认为秦家会冷眼旁观?”他有意拿秦家的势力来压她,因他知道女人的报复心是很可怕的,而他也从不轻敌。 正当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位令人发毛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潮,刹那间两人都失了声音。 “呵呵呵!年轻人不要吵架,听我老太婆一声劝,和为贵、和为贵。”她的嗓音沙哑而略带低沉。 欧千媚脸一偏,根本瞧不起山间老妇,冷哼一声地坐在大理石椅上。 至于秦日阳则满脸迷惑地问:“这位婆婆,你打哪来?”他从没见过这位长者。 噗哧一声,朱静蝶忍不住笑出声,又连忙用手捂住,但笑声依旧逸满全室,现场除了老婆婆和她以外,没人认出伪装下的真实面容。 “静蝶,有什么好笑的?不许你嘲笑老人家。”他严厉地制止她发笑不已的无礼举动。 “是,秦大哥。”朱静蝶调皮地行了个童子礼,接着说道:“她是珍妮婆婆,是我们泰雅族第三十九代女巫,法力高强哦!” “女巫?!”珍……珍妮?秦日阳一脸的不解。 “对呀!秦大哥,这位珍妮婆婆已在主屋的二楼住了好一段时间,你怎么会忘了她?” 她这么明显的暗示语,令夹杂在人群中的泰雅族人才在想,几时冒出个三十九代女巫,还取了个洋名,但他们眼拙得很,硬是不能将眼前的女人和珍妮串在一起。 秦日阳眼中有一抹不明光亮晃动,“珍妮婆婆的法术是否高到可以变换发色及眼珠颜色?” “小问题!呃,你自己问珍妮婆、婆。”好可怕,秦大哥好像生气了。朱静蝶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怀好意的他,非常“温柔”地握住珍妮的手,“请问你的巫术高明吗?” “呵呵!小伙子,你喜不喜欢当沙包,老太婆我最爱玩沙包了。”她趁众人不注意,就一拳往他肚子撞去。 “这笔帐咱们床上算。”他俯在她耳边低喃,然后他大声地说:“珍妮婆婆身体真好,怎么有空管小辈的事?” 小女人,又耍了他一记。秦日阳觉得好笑又好气,她居然能把她自己搞得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着实教他傻眼。 珍妮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在楼上就听见你这浑小子欺负女孩,你瞧这娃儿长得多俏,怎么禁得起你吼。” “这是年轻人的事,你老人家不用太费心。”他“老人家”三个字上,语气加重了许多,意在警告她不可造次。 但珍妮不理会他的警语,闷了好些天,她正想找个人来踩一下,自然不会打退堂鼓,于是她走向欧千媚,“这位漂亮的小姐,你要受了这小子的气就别憋着,说出来我替你评评理。” 也许她和蔼老者扮得太成功,连一向刁蛮的欧千媚都忍下气,平顺地诉着苦。 “喔!你说他为了一个外国女人要悔婚?唉!年轻人就是不会想,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都不要。” “老婆婆,你说那个女人有我漂亮吗?娶到我是他秦家三生有幸。”有人撑腰,欧千媚的气焰立即高涨,而不知自己正被人放在手掌上把玩。 “老太婆我住了好些时日,自始至终都没看过有外国女孩出入,你是听谁说他养女人?” “是我姊夫啦!他说那个女人不要脸的使媚,床上的功夫一流,所以……”她没再讲下去。 “令姊夫是谁?”该死的家伙,敢毁谤她的名誉。珍泥忿忿不平地暗骂。 “他叫王奕民。” 好样的,竟玩到她头上。珍妮老脸一亮,“就是那个爱喝两口的小伙子呀!”“狗”人。 “爱喝两?!我姊夫是酒色一家?”她压根不耻王奕民的好色浪荡。 她和姊姊感情不算太好,但是终归是自家妹妹,再怎么厌恶还得虚应一下,只是她讨厌姊夫有色的眼光老在自己身上转,好像要一口吞了她似的,男人,她要最好的,像姊夫那种酒色财气都沾的软骨头,她可看不上眼。 “上次他偷我精心酿制的迷情酒,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珍妮故做困扰地轻抚额头。 “迷情酒?!” 好戏开锣,锵!珍妮继续说道:“我是女巫,前些日子有位小姑娘托我做能挽回爱人心的爱情药,我才做到一半还没下完咒就被他喝光了,我怕有后遗症。” 她的表情太逼真,令欧千媚信以为真地急忙询问有什么后遗症产生。 “轻者会产生幻影,看到不存在的东西,像是裸体美女之类的;重者会变成某一种动物。” “真的?”她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最可怕的是一旦他将自己幻想成动物,一定要和那种动物发生那档事才成。” 欧千媚眼皮眨呀眨,心生疑虑地问:“为什么要做那档事?”人和动物?太下流了。她不屑地轻哼了声。 “我不是说过是爱情药,男女爱到最高点免不了会意乱情迷,那档事是正常的,只怪他没耐性全喝个精光。” “难怪喽!”原来是喝错药。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珍妮假意地询问,“发生事情了吧? 欧千媚把自己道听途说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身侧的老妇。 “哎唷!小娃儿,那你错怪了秦小子,你姊夫一定是后遗症发作看岔了眼,山上真的没有金发女娃。” 闻言,欧千媚看向一旁无表情的秦日阳,“他为什么不肯实话实说呢?”惹得她装了一肚子气。 “女孩家要温柔点,男人也要面子嘛!你一来就大吵大闹,害他在员工面前丢脸,他火气当然大。”珍妮自认做不到温柔,不过她不介意教教别人温柔之道。 “都是他的错,他应该让我的。”欧千媚虽死不认错,但语气上却娇柔了许多。 “是是是,是秦小子的错,你一路上山来,八成还没吃过饭。秦小子,过来!先带小娃儿去餐厅候着,我去炒两个菜给她吃。” 勉为其难的秦日阳将珍妮拉到角落,“你不要给我玩得太过火。” “放心,有我就搞定。”她悄然地打个胜利手势。 有她在,他才不放心。思及此,被出卖的他回头一望时,只看见珍妮在朱静蝶耳边嘀咕两句,然后她又向古之明咬咬小耳朵,接着古之明也向旁边的年轻人呢喃两句后,一行人很快的消失不见。 突然他有一种奇怪的念头,珍妮又在搞怪了。 ※※※ 一盘一盘香喷喷的菜肴被端上桌,全是五星级饭店才看得见的高级料理。有百合鸡柳、起土海鲜、柠檬蒸鱼、奶油田螺、法式沙拉、双洋浓汤,甜点是法式枫糖煎饼加蛋黄奶酥包,简直教人看了就想食指大动,还有一道酱汁淋得正醇的意大利面条。 “好吃吗?”别吃得太快,待会吐掉太浪费了。珍妮暗忖。 “嗯!好好吃。”欧千媚停顿了一下喝汤顺喉,“婆婆的手艺真好,还会做外国料理。” “没什么啦!我孙子在台北那个圆山大饭店当主厨,这些是他放假回来教我的。” 她哪来的孙子,儿子都没个影。秦日阳和手底下的一干员工,眼巴巴地看欧千媚大快朵颐,口水猛往肚里吞,恨不得和她交换位置。 “鱼好鲜哦!哪买的?”她一口滑入胃,满足得不得了。 珍妮佯装欣慰地说:“我就说鱼没问题,谁说被辐射污染过的鲈鱼不能吃,你不是吃得赞不绝口?” “辐射污染过的鱼?”欧千媚赶紧吐掉口中的食物,猛喝洋葱汤去味。 “洋葱刚好缺货,幸好屋后有几棵葱兰,我就……怎么了,婆婆做的汤不好喝吗?”她假意问道。 她白着一张脸拭嘴,“我吃意大利面好了。”这总该没问题吧!她心想。吃着吃着,她还夹了一块鸡柳。 “肉好吃吧?我特地宰了十只大田蛙,取下大腿肉炒莲子、百合和……哎呀!你这娃儿怎么吐掉了?” “田蛙是不是……青蛙?” “是呀!”珍妮手一招,一个年轻人抬来了两篓子,“你瞧瞧这蜗牛多肥呀!” 欧千媚恐惧地指着蠕动爬行的蜗牛,“这是……” “奶油田螺,你知道乡下地方买不到田螺,所以用蜗牛肉代替,很好吃是不是?” 听她一说完,欧千媚已经反胃到想吐,接着她看见篓子底有些黑黑长长的东西以及蚂蚁和蛋壳。 “煎饼上的黑芝麻可是我费心养的大黑蚁,奶酥包的蛋黄是蛇蛋,很补的。” “最难做的一道菜是意大利面条上的酱汁,你知道要将上百只蚯蚓剁成肉末有多困难……喂!你不要走,还有一道起土海鲜……”珍妮在后面喊着。 只见欧千媚死命地往外奔,趴在车头上猛吐,胃袋差点被她吐出来。 她的佣人见状,连忙嘱咐司机载她下山就医,连行李都忘了拿。 “哈哈哈……太好玩了,你看她跑得像背后有鬼追似的,咻地一下,就不见人影。”回复本来音色的珍妮伸直腰,棒着肚子笑仰了天。 秦日阳则一脸不敢苟同地靠近她,“小姐,你的昆虫大餐也未免太恶心了吧!”天呀!亏她想得出这么狠的整人法。他口中念念有辞地道。 又是蚂蚁又是蚯蚓、蛇蛋、蜗牛的,一时间她从哪里弄来的,还有受过污染的辐射鲈鱼?!连身为大男人的他听她一介绍,都想反胃。 “人除了桌子、椅子不吃外,什么都能入肚,你们中国人不是连蛆都吃?”还说她恶心?珍妮不悦地睨了他一眼。 “你刚跟静蝶咬耳朵,就是要他们去准备这一餐好料?”难怪他们笑得很贼,个个勤快得紧。他暗忖。 “你瞧,略施小计,欧大美女就自动夹着尾巴逃走,比你说破嘴有用多了。”她觉得吓比说值钱。 秦日阳用指腹揩去她脸上的老妆,“没想到你会易容术,连我差点都被你瞒过。”若静蝶没事先暗示,再加上她强而有力的左拳,他绝不敢开口认人,她实在是伪装得太像老扫,连声音都为之改变。 “小把戏啦!我的伙伴们就从没被我唬过。喂!小蝴蝶、小明明,不要偷吃我的菜。”怕被抢光,珍妮这“老人家”健步如飞地奔到餐桌前,和一干“贼友”抢食物。 秦日阳一边思索她刚透露的讯息,一边讶异地走向吃昆虫“尸体”的女人。 “你们怎么敢吃……恶!珍妮,你在吃蚯蚓的碎肉耶。”他们怎么吃得下?他心中纳闷不已。 朱静蝶笑眯眯地咀嚼着“田蛙肉”,“秦大哥,这些是真材实料做的料理,那些活虫子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是呀!老板,我有在一旁帮忙洗菜、切肉,不要担心会吃到蚂蚁。”古之明一口吞掉受污染的辐射鲈鱼尾。 这些人。秦日阳是哭笑不得,原来只是一张嘴皮子在作怪,根本就没什么昆虫大餐。“你们有没有把我这个老板放在眼中?” 众人因他的话停下筷子,接着差点跌下椅子。 “留一份给我吃。”语毕,秦日阳也加入抢食行列。 大家吃得意满志得,大呼过瘾。 一会儿珍妮先行回房卸妆,秦日阳后脚就跟进。 “你的催眠术和易容术跟谁学的,为什么要学这些?”他在她身后帮着递卸装用具。 “老师教的,好玩。”她简单扼要地回答。 在联合国日内瓦总部,有位博士教她催眠术,而易容术则是她天生本能,无师自通,不过她不认为有说的必要。 “伙伴又是什么意思?” 她怔了一下,随即敷衍地笑道:“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工作伙伴喽。” “你工作?!工作性质是什么?怎么能放这么多的假?”他禁不住心中的惶恐要逼问。每次他觉得自己已多靠近她一点,就会发现反而离得愈远。 “服务业。”这么说应该没错吧!瓦解恐怖分子的组织,造福大多数奉公守法的人民,的确是项“服务”,只是他们是在玩命。她暗忖。 “服务业?你……” 珍妮倏然转头抱住他,压下他的头热吻,以堵住他一连串的问号。 ※※※ “狐狸,你想那两个男人会不会气得拿刀砍我们?”红发女郎舔着冰棒,问身侧的黑发美女。 “你老公脾气暴躁,性子比你的头发还火,他是大哥大,比较有可能做‘违法’之事。”对于自个的“老公”,黑发美女知道他顶多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因他先前负了她十年,所以她觉得自己讨点本回来也不为过。 但是另一位“弃夫”就难讲,黑道人物不玩刀弄枪怎么像话,当然不在意多砍一位逃婚的新娘子。 “喂!不要拿我的头发做文章,是你‘怂恿’我逃婚的。”她只是顺便陪逃,谁教狐狸是老大。红发女郎暗忖。 黑发美女冷哼一声表示不齿,“你允许‘外’人叫你红发纽、红发安妮,却不许自己人玩你的头发?”她相当不平衡的暗骂着,重色忘伙伴的死老鼠。 “好了啦!少装哀怨,你看那是不是祈天盟分堂的兄弟?”红发女郎吉莲莫菲特指着前方一群人手拿着照片问路人的“兄弟”。 黑发美女维丝娜坦伸长脖子瞄一眼又边倏地缩颈,“可惜珍妮不在,不然就可以帮我们易容。” “反正上了山,他们也找不到。”吉莲早挖到珍妮的花痴病又犯了。 “说得也是。” 于是两人偷偷摸摸像做贼般,低着头从超市抱着一堆食物出来,遮遮掩掩地走向她们从祈天单“借”来的哈雷机车,光明正大地从祈天盟分堂兄弟面前呼啸而过。 “追,是大姊大和大姊大大。”分堂兄弟把盟主夫人吉莲称为大姊大,而她的老大维丝娜当然是叫大姊大大。 纵然一大群人很卖力地在巷道中追赶一辆哈雷机车,但业余和受过专业训练的反恐怖组织成员的差别立现。只见她们七弯八拐,很快地就利用地形及战术,摆脱了上百名兄弟的追踪。 “虎哥,怎么办?咱们追丢了大姊大和大姊大大。” “笨,千万别说我们在自己地盘上,发现大姊大和大姊大大。” “为什么?”小弟不解地问。 “蠢!老大正在气头上,要是知道我们把人追丢了,你等着去绿岛挑粪吧!”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是猪呀!当然继续找人。” 于是,祈天盟内两位可怜的“弃夫”祈上寒和周恩杰,自始至终不知心爱的老婆曾在南投出现过。 第七章 “噗噗噗!嘎嘎嘎!吱咿!吱咿!咿嘿”一连串的声音过后,连身为最基本的“尊严”轮子也宣告停摆。 “要命了,你老公真是不要脸,舍不得花重本给手底下兄弟一辆好车,没三、两下就趴下了。” “小姐,拜托你别乱按罪名,是车子没油。”吉莲轻拍额头,受不了,她号称生活白痴,怎知竟有人比她更天才。 “我知道车子没油,可是我一想到要推辆重得要死的破车走三里路去加油,就想找个人来骂骂。”维丝娜噘嘴地道。 失算,哈雷机车重死了,光想那一段路就脚软,她不过是一百六十公分出头的软弱女子,怎堪做此粗重的工作,那只老鼠看起来比她高壮,也许…… “不行。” 嗄?她还没开口呢!维丝娜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行?”她知道伙伴的默契就是长期培养出来的。 “我看起来比你高、比你壮,可是你忘了我是靠手吃饭,手无缚鸡之力指的就是我这种无能之人。” 这一句堵得她无言可驳,吉莲的手指是按电脑按键,要她推一辆哈雷机车,可能会压死她。 看来能者多劳是为自己所设的定义。维丝娜挽起袖子推车,心想,若有人从车旁经过,一定会以为大白天见鬼,否则车子怎么会自行走动。 原来她个子大娇小,人家只看见机车,没看见她那小小的身子正在努力着。 好不容易在一片瞠大的目光中,维丝娜将大车推到民营加油站前,但因遇到假日前夕,有很多车辆正大排长龙地准备加油,以备假日带一家老小出游。 在等待之余,无事一身轻的寻鼠吉莲眼一眯,瞧见正在隔壁车道“囤积”汽油的两名猥琐男子,直觉嗅到一丝异常气味。“狐……维丝娜,请往九点钟方向转头。”在外人面前,她尽量不提及彼此代号。 维丝娜头一扭,露出兴奋之光,“看到了。” “你想的和我此刻脑中的画面一致吗?”她觉得太反常了,一辆豪华高级的轿车,后座竟装了十来桶汽油。 “这若不是一件预谋犯罪事件,我的狐狸头借你玩两天。”她喜欢危险的味道,觉得日子太紧凑,找个事缓冲一下辛辣日子也不错。 “你不去找珍妮了吗?”吉莲狐疑地问。 维丝娜神秘一笑,“我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和珍妮多少沾上一点边。” “怎么说?”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他们一身西装笔挺应该是某公司的高级干部,可却在乡下地方大量购买易燃汽油。” “除非他们打算上山,所以才会先在山脚下准备一切,因为他们是陌生面孔,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 这是歹徒一贯的犯罪手法,一般上班族根本不需要用到十来桶汽油,而且依他们的穿着打扮,必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绝不会在自家附近做出引人侧目的事情。 最好的办法是找个靠近“目标”范围内,事前把“工具”准备好,而他们准备的汽油足以烧毁一座山,因此维丝娜才断定“作案现场”在山上。 知道她的判断力从未出岔,比电脑的准确度更精确,吉莲连忙提示道:“咦!他们好像要走了。” “不忙,你去他们身边绕一圈。”维丝娜暗中塞了一只小型追踪器在她手中。 吉莲接过小型追踪器,故做好奇地在豪华轿车的旁边绕,由于她一头的红发及外国人长相,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反而没注意她手部的小动作。 在确定已安装完毕,她从容地回到正在加油的伙伴身边,用自若的眼神传递讯息,告诉伙伴ok。 豪华轿车驶离加油站不久,维丝娜和吉莲也准备上路逮小虾米,不过在行动前,她们习惯先祭祭五脏庙,因此才与他们背道而驰。 追踪器上的讯号仍不时移动,完全照维丝娜的预测往山上而行。而此刻她们两个“闲女”,正在小吃摊前吃着一碗二十五块的阳春面,顺便和祈天盟的兄弟玩捉迷藏的游戏。 ※※※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是山上居民的习性,于是天一黑,大家便已收拾好工具,零零散散地离开果园,不一会儿工夫,就将静谧留给纯净的山林。 零零落落的住户飘出饭菜香,一家子围着饭桌享受天伦之乐,聊聊一天生活上的琐事。 此时,在一块占地的两甲的大型果园侧,停放了一辆夺目的高级轿车,在僻静的山野小路上十分突兀。 车上走下四位行迹可疑的男子,獐头鼠目的四下瞄了几眼后,就走到后车厢取出一桶桶二十几公升的汽油,小心地提进果园中。 “经理,这样做好吗?万一被捉到是要坐牢的。”胆小的业务助理,害怕地猛瞧四周。 “怕什么,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出没,我都打探好了。”真是成不了大事的小虾小蟹。王奕民暗骂道。 他是狠下心要毁掉这些林地,谁教这片果园的主人太不上道,一番两次给他排头吃,害他在董事长面前下不了台。 所谓狗急跳墙,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是豁出去了,不在乎一切后果。 “可是经理,我们有必要放火烧山吗?山上可资利用的土地那么多,不必死咬着这座山。”他实在不解,一个小小的土地收购案,需要劳神动力到出此下策? “你懂什么?少了这片果林当依靠,他不卖地都不成,我王奕民不想当傻子被人玩弄。” “经理……” “少说废说,快动手,想想这笔土地的利润有多高,还有你的房贷?”熟悉人性弱点的他,诱之以利地道。 一咬牙,业务助理便带了两名职员,开始向四周果树泼洒汽油,毕竟金钱的诱惑力大过于道德良心。 “哈……秦日阳,这是你拒绝我的下场。”取出香烟点上火,他吸了几口后,就往地面一扔。 瞬闻火舌燃起,加上油的助力,一发不可收拾的急速蔓延,王奕民看着火光狂笑,想起失前的屈辱。 在欧千媚哭哭啼啼地奔回办公室投诉时,他大约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而后他花一大笔谘询费找心理医生,事后才知之所以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全因中了对方深层的催眠术,才在无意识之下受其摆布。 新仇加旧恨一并算起,他要他们付出代价,知道他王奕民不是省油的灯,看谁以后敢再瞧不起他。 “经……经理,火势愈来愈大,再不走会被人发现。”业务助理提醒着有些疯狂的王奕民。 火一直燃烧着,在居民尚未发现山林失火前,一辆豪华轿车隐没在黑暗里。在山路上,一辆重型机车与之擦肩而过。 “狐狸,你看是那辆车。”吉莲记得车型及车号,即使在黑暗中仍一目了然。 “该死,我们迟了一步,希望没有人伤亡。”维丝娜暗怪祈天盟的兄弟跟得太紧。 早知道无情一点,把老鼠丢下当饵,反正祈天盟的老大要老婆嘛!她就给他一个,免得一天到晚被追个不停。 就是因为他们追得太紧,所以害她们不小心弄倒饮料,而饮料又不小心渗入收讯器,以致造成电路短路,若是伊恩在,他一分钟就能搞定。 可是她们不是机械天才,等把收讯器修好再上路,已是好几个小时以后的事。 “我们是要追上去,还是到事发现场看一下?”吉莲一向以她的意见为主。 维丝娜思索片刻才说:“咱们去看看情况,人是跑不掉的。”她决定要先确定无人受困再说。 延着山路直上,机车的呼啸声猖狂,一抹红光在远处摇摆,更加速底下马力的车子。 一接近火源头,维丝娜和吉莲立即驶向一些正赶去救人的居民询问,“怎么回事?有没人受伤?” “小姐,不要靠近火场,这火烧得太猛了,恐怕救不了。”一位老伯感慨地劝告她们后退。 由于林园太偏僻,火势刚燃时没人注意到,等发现火光已来不及,整片果园已烧了一大半。 “里面应该没人吧?”幸好只是果园不是住家,他们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咦!这是数野山庄名下的土地嘛!听说会有人不时的巡视,不知……” 维丝娜一听,放松的神经立即绷紧,她取出行动电话,“老伯,你知道数野山庄的电话吗?” “我知道,就是……” 一声声通话声响起,待接通后,双方交谈的内容令维丝娜眉头愈来愈激动。她挂上电话,转向吉莲,“果园内有座工寮住了大约二十来位工人;我们得工作了。” 因为正值采收期末,山庄的客房容纳不了这么多工人,所以才在果园中搭盖一座工寮,以便三班巡林的工人暂宿。 “火势这么猛,咱们闯得过火网吗?”吉莲被火困过一次,仍有些余悸存在。 维丝娜拔下一根头发测试风向,再打量火光下的地形,企图找出一条可供容身的火路。“跟在我后面,小心上面掉落的火木,还有脚下不平的石块。”全身淋上水,她偏着头对和她一样湿渌渌的女人吩咐。 “是。” 没有预警,两道人影以风一般的速度跃入大火中,观望的居民根本来不及拦住她们。 “小姐唉!怎么有这么傻的女孩子?奔入火中救人是死路一条呀!” 山上的水源不足,尽管一再来帮忙救人的人不断遽增,依然灭不了发狂的火神肆虐,火仍然烤得很张扬。 ※※※ 用完晚餐,一行人正在交谊室聊天,朱静蝶正在学化妆,本来应该是易容术,但因“某人”不准而做罢。 “珍妮姊,上个彩妆要这么麻烦吗?”瓶瓶罐罐加起来有十来种,看得她眼花缭乱。 “还好你学得是普通化妆,要是学易容术就更多了。”珍妮先在她脸上涂抹保养品。 “如果能学催眠术更好。”就家珍妮姊戏弄王奕民那般,把人当傀儡耍。朱静蝶暗忖。 “你想催眠谁,之明吗?”若不是见她对他痴迷程度渐淡,秦日阳不敢开此玩笑。他乐见两个女人像姊妹一般没有心结地窝在一起,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满欣慰的。 “去你的,秦大哥,你不要开我玩笑。”她嘟着嘴向珍妮建言,“珍妮姊,你用催眠术把秦大哥变成哑吧好了。” 古之明在一旁笑笑,翻动手中的画册,不需要催眠,他对朱静蝶的心就可昭告明月,矢志不渝。 “女人喔!千万不能得罪,我才说一句就翻脸,真可怕。”前些日子还爱他爱得要命,现在……思及此,秦日阳不禁轻颤一下。 “珍妮姊,秦大哥说你是可怕的女人,你应该好好管教一下。”她认为自己充其量只是个女孩。 秦日阳身一闪,失笑地说道:“静蝶,世界末日来临时必有异象,你被带坏了。” “嗯哼!我听见有人在指责我教坏小蝴蝶,是你缺乏运动吗?秦、日、阳”竟拐着弯消遣她。由于他懂得先闪,所以珍妮的手臂挂不到入肉沙包,只好气唬唬地瞪他,两潭绿水顿成绿火。 “喂!小姐,我身上的伤连跌打师父都称奇,你就让我休养几天吧。”秦日阳取笑着她的“暴行”。 “男人喔!千万不能怯懦,我才动两下就喊疼,真没用。”珍妮仿效他的口吻嘲笑。 “你……”他才刚要开口,电话铃声就响起,“之明,接电话。” 古之明一接起电话,脸色马上大变的将电话转给秦日阳,“老板,果园失火了。” “什么?”他迅速地手握话筒,“喂!我是……嗯!果园内有座工寮,对……大约二十来位……他们在……”放下话筒,他便急急忙忙地披上外套走出去。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之明说果园失火?”放下手边工作,珍妮关心地走到他身边。 “有个女人打电话来说果园失了火,她问我园内有没有人活动?”此刻的秦日阳心乱如麻,担心着工人的安危。 “女人?”不知怎么着,她竟莫名的想到爱惹祸的狐狸老大。 “嗯!我赶着去处理,你在山庄等我消息好了。”他轻啄了她的颊,随即弯身进入货车驾驶座。 古之明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车窗旁,“老板,刚……刚才有附近居民打电话说,有……有两个女人冲进火场救人。” “该死!”珍妮比秦日阳先发出咒骂声。 秦日阳眯着眼睛,冷睨跃上侧座的女人,“下车,珍妮,我不许你去涉险。” “你闭嘴,快开车,要是我的伙伴出了事,我第一个拧下你的头。”她暗自祈望最好不要是那两个女人。 但她很清楚一件事,普天之下只有那两个女人会不顾危险,拼死拼活地闯入火场中救人,而她们该死的正好都在台湾。 秦日阳注视着她不下于己的焦急表情,没有多说一句的发动引擎,奔向两人共同忧虑的目标而去。 ※※※ “快快快,这边火又大了,那边的树木快砍倒,别让人势继续往山里烧。” 消防车一辆一辆的来回运水,山里的居民也一桶一桶的传着水桶,体力好的壮汉忙将顺风的林木砍倒,以免火势扩散。 几乎全镇的老少都来救火,因此山上的一切生物是他们赖以维生的保障,而失之不得。 但火是没有顾忌的浪人,遇着可燃之物就大肆攀附,小小的水柱根本奈何不了它,令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蛇吞没果农们的心血。 “我的上帝,火怎么烧得无法无天?”车尚未停妥,珍妮就抢先跳车。望着一片不见空隙的火海,她的心像火一般找不到一丝冷静。 “你想干什么?一下子跳车、一下子想冲进火场。”秦日阳及时捉住她冲动的身子。 他真的会被她吓到心脏无力,原先想怒斥她危险举动的言语梗在咽喉,紧紧地搂住她挣扎不已的蠢动身体。 “她们在里面。”珍妮无法置身事外,看亲如手足的伙伴在危险之中。 他们?!秦日阳一脸不解地劝道:“急也没有用,我同样担心工人们的安危,可是火实在太大了。” “我管你工人的死活,他们死了也不干我事,噢,天啊!我居然说出这么没有良心的话,工人的生命也是可贵的。”珍妮虚白着脸,不敢置信自己失了理智,忘了自身的工作就是抢救无辜人类的性命。 她居然只记挂伙伴的安危,而将其他人的生命置之度外,实在是一项不可饶恕的行为。 一心担虑着工人安全的秦日阳没听出她话里的矛盾,以为她是顾虑果园的工人,才一时晕了头,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语。 “我们只能祈褥奇迹出现,不过我不抱任何希望。”这么猛烈的大火,他们生还机率等于零。他暗忖。 奇迹?珍妮不以为然地说:“她们是奇迹创造者,我相信她们会平安归来。” 她们只能活,她不准她们有任何闪失。 经历过大小不一的阵仗,以狐狸的机智、老鼠的善敏,她们体内有天生的求生本能,一定能化险为夷,否极奉来,她相信她们。 “请问你是这片果园的主人秦先生吗?”一位略微发福的老警员走了过来。 “是的,我是这片果园的负责人。” “噢!”老警员翻开现场采集到的资料纪录,“你是不是和人有过节?” “过节?没有呀!”开门见的是山,他能和谁有纠纷问题。 老警员拭拭被火热出的汗,“我们在火场附近发现有废弃的汽油,为数不少,我们警方怀疑是人为纵火。” “人为纵火?!”怎么……可能?秦日阳瞠目结舌地喊道。 “所以秦先生,请你再好好想一想,近日有没有和人结怨,或是得罪人?” “我想没……” “警官,你可以查查欧氏企业的王奕民,我相信他的嫌疑很大。”珍妮一口认定是他所为。 他一再上山谈收购案,皆被她再三戏耍,自然怀恨在心,小人是不能以常理对待,放火烧果树正是符合他这种人一贯卑劣的作风。 “珍妮,你认为是他所为?”秦日阳仔细一想,也觉得他的确有动机纵火。 “我确定,警官,我们想对欧氏企业提出告诉。” “珍妮,我们还没查清楚……”秦日阳见她笃定的严肃语气,不由得要她缓一缓。 “如果人员没伤倒好说话,要是抢救不及就是二十几具尸体,你敢负起责任吗?” 珍妮的咄咄言词,令秦日阳无言以对。 “小姐,你确定在没查清楚前就要正式提出告诉吗?”老警员被她慑人气势震住,态度不自觉地恭敬几分。 “你打个电话给台北分局的杨正齐,就说蓝蛇珍妮拜托他全权处理此案。”她在讨回人情。 数个月前,杨正齐的妹妹杨音庭因涉险纵火,令她受到火灾波及而住院治疗,事后她并未追究刑事责任,所以他欠她一个人情。 老警员似乎明了些什么,语气变得尊敬些,“是的,我立刻去办。” 火光照着他离去的背影,秦日阳心中纵有万般疑问,也觉得此刻不宜提出,只是有一点恍然大悟,珍妮之所以有很多面,必然和她从事的工作有关。 而从她简洁有力、有条不紊的处理危机方式,似乎她常遇到此等纷乱的场景,所以才能迅速的下决定,丝毫不拖泥带水,浪费时间去瞎猜疑。 “蓝蛇珍妮?这是一种代号吗?” 珍妮神色一凛,局促地撇开脸,“我们喜欢……玩游戏,互相取的一个绰号而已。” “绰号?为什么我无法接受这种说辞?”他压根就不信她会老实说出。 “不信就算了,你现在该操心的是困在火场中的工人而不是我。”她很快地转移他的逼问。 被她一提醒,暂时忘却的责任心压得秦日阳喘不过气来。 时间家针一样扎人,每一分、每一秒就像一小时般难度,火势仍没有转弱的趋势,所幸一切都在控制下,火苗没再向外扩散,只围着果园附近的林地闷烧。 大约过了快两个小时,突地有个山林救难队的队员跑过来,用着非常兴奋的语气说着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秦先生,山管处来电话,说你的工人们只受到一点灼伤,现在已经不碍事,只要在医院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 “哦,真的吗?那……”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抢去发言权。 “那两个不要命的女人呢?”可别抱伤见她,否则她要她们伤上加伤。当然珍妮只敢这么想,还不至于去送死。 “听说她们被送到数野山庄治疗,她们真勇敢。”救难队队员觉得她们简直是女中豪杰。 “勇敢个屁……啊!都是这两个死女人害我说脏话。”一有她们的消息,珍妮的一颗心也随之定了下来,“走,咱们先回去。” “可是善后及工人……”秦日阳觉得自己是老板,不能说走就走。 珍妮瞄了火势一眼,拍拍他的背,“安啦!它至少还得烧上一天,工人们也在医院接受妥善的照料,现在你只要回家算算损失多少钱就行了。” “你可真懂得安慰人。”秦日阳苦笑地再瞧一眼自己多年的心血结晶。看来新、旧汰换是必然性,赶明儿又得重新栽苗种树,至于金钱损失,唉!不用算了,以免哭死自己。 ※※※ “哎呀!轻一点,你想谋杀呀?”杀猪般的叫声在数野山庄内响起。 “抱歉,维丝娜,请你不要为了一点小伤口就哭天喊地的,很丢脸耶。”吉莲为她肩膀的灼伤上药。 她们刚闯过火海时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全凭直觉去救人,而维丝娜肩上的伤是为救一个跌倒的老人,才不小心被掉落的火木烫到。 当时她还嘻皮笑脸地说没事,一到上药就鸡猫子鬼叫一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么严重的伤。 “我知道你在嫉妒我皮肤比你好,红头发的女人最小气,唉”好……好狠,她居然倒……碘酒。维丝娜痛得咬紧下唇。 “红头发的女人最爱记恨,你再说句和头发有关的字眼,小心你的皮肤会烂一辈子。” 这死狐狸,又不是不知道她最讨厌人家讨论她的头发,还故意要挑起事端,痛死好了。 “死吉莲,你给我记着,我比你更会记恨。”狐狸是阴险狡猾的动物,她多得是办法整人。 “我擦的可是特效药,强悍的女人连细胞都悍得来劲,三天后一定给痂。”狐狸这次伤的不深,上次她腹腰中了一枪,她没上麻药就咬着牙根取出子弹,不到三天又捺不住性子下床,所以深及见骨的灼伤算是“小”伤口。吉莲暗付。 “厉害,老鼠,你拐着弯骂我凶,我看你是吃太多‘大哥’的口水了。”祈上寒的口水太毒了,连她都被污染。维丝娜无奈地摇头叹息。 吉莲笑着拉上维丝娜的肩衣,“不用谦虚,你满意得很,凶狠是你的个人特色。”不是人人都可以当善良百姓,至少狐狸不行,因它向来是种狡猾动物。她暗忖。 “哼!我太纵容你了。”她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女孩,“有事吗?” 自从她们踏上山庄开始,朱静蝶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自己,她从没看过有人能边上药还边吵架,而且竟是美得各有特色的女子,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她们虽然吵得凶,感情却十分融洽,像是在闹着玩似地逗嘴。 “谢谢你们冒险救出工人们,我们山庄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们才好。”没亲眼看到大火,但站在远处观看的她,也知道火势有多凶猛,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人,她们真的很厉害。 尤其是两个单薄的女人,想在烈火中救出二十几名大男人更非常人所及,除了神,没人比得上她们冒死相救的精神。 “噢!今生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吧!”维丝娜开玩笑地揶揄。 “咦?”朱静蝶顿时愣了半晌,“你说话的口气和珍妮姊好像。”记得珍妮姊也说过相似的字句。 “珍妮?!”她和吉莲互凝,“金发绿眸,煮得一手好菜,标准的花痴?” 前面两项符合,但花痴?朱静蝶狐疑地问:“你们认识珍妮姊?” “不认识。”两人头摇得像博浪鼓,可疑得令人发噱。 第八章 中国有句俗谚,说人人到,说鬼鬼敲门。这句话很明白地提醒她们一件事,千万不要在背后论人长短,否则会被逮个正着。 被议论的女人正两眼冒火,虎视眈眈地想把眼前两个谈笑风生的瘟神,整个拆掉重组,看会不会消气。 “死狐狸、臭老鼠,你们要死为什么不死远一点,跑到我眼前要死要活的,存心要我短命是不是?” 此话一出,她这厢气得跳脚,那厢却云淡风轻的自在逍遥。 “谁家善的疯狗,怎么跑到山上乱吠乱吼的?吉莲,扔根骨头给她啃,我们是爱护野狗的善心人。” “不好吧!我看她牙都快掉光了,恐怕咬不动骨头,不如丢片面包屑喂她吧!” “不是鸭子才吃面包屑吗?狗也吃这玩意呀?”维丝娜语带讶异地轻呼。 “是鸽子才是。”吉莲不忘更正。 不管是鸭子还是鸽子,有个女孩快被她们气到发疯,只见她一个快步地上前捏紧两人的肩膀,白里透红的肤色煞是迷人。“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差点要跑进火场‘陪葬’?”可恶的女人,害她白了几根金发。 维丝娜虽不吭气,额头却淡淡地浮起冷汗。 吉莲则没有拨开珍妮的手,只是好笑地瞧着刚才呼天喊地的女孩,赞叹她忍耐力十足,“有件事我认为应该告诉你。” “想申诉?”珍妮口气恶劣地纠着眉。 “你左手捏的那块肉,一个小时前被火灼伤了一个大洞,不过她本人好像痛到失去知觉了。” 珍妮一听,马上松开桎梏,表情蒙上忧色。“你死人呀,不会哼一声吗?我不想半夜看到你的鬼样来串门子,痛吧?” 口中骂得过瘾,但大家都听得出来其中的关心,笑她口是心非的穷担心。 “我砍你三刀,你再来回答刚才的问题。”废话!有人受伤不疼吗?她又不是麻木不仁的活木乃伊。 被她刚才用力一捏,维丝娜是痛人骨髓,也知道伤口八成又流血了,但为了不让伙伴们担心,所以才不当一回事的隐忍不说。 “原来你会痛呀!我还真当你死了呐,要不要到医院去挂急诊?”黑心女人,连累她当罪人。珍妮不悦地睨了她一眼。 “好呀!等你快断气的时候。” “你……你这个死女人,我不屑与之交谈。”说不过她,珍妮气得往旁边一坐。 这样就结束了,吉莲觉得很可惜,“继续呀!我喜欢看动物园里猴子抢香蕉吃。” “老鼠!”两人威胁的嗓音同时响起。 “好、好,别迁怒。”吉莲赶紧挥白手帕正色道,“给我一部上网的电脑。” 珍妮息了气,知道她的用意,“主脑已锁定,我委托杨正齐断后。” “小儿科,维丝娜受伤了。”吉莲语气轻淡到闻到一丝火药味。 但她们了解她话中的含意。维丝娜受伤,对她们而言是大事,但警方的办案方法太慢,而法律又保护有钱人,所以她们决定替她报仇。 “好吧!我支持你。”珍妮招招手,要古之明过来,“之明,你的电脑暂借一晚。” “好呀!没问题。”他大方出借,“对了,你的朋友要不要先休息?瞧她们累极了。” “死人需要休息吗?给她们两杯水喝就不错。”珍妮暗忖,以前她们出任务还不是这副德行。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秦日阳惊叹三个女人口若悬河的本事,嘲来讥去都不跳针,顺溜得比油还滑,明明彼此都是在为对方着想,可说出口的话却字字带针含酸,不解这是女人的友情,还是她们怪异的招呼法。 “珍妮,来者是客,何况她们刚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他脱序太久了,现在女人的能力不容轻觑,可自己到现在还有一点踩在云里的感觉,不太踏实。 “帮你不是帮我们,这种事对她们而言,是一项驾轻就熟的小case。”珍妮可不想因此事欠下人情。 老鼠还好,事过境迁不留痕,可怕的是狐狸,东捏西刻都能找出不像话的名目来讨人情,她没傻得自挖陷阱给自己踩。 维丝娜的神经一向比常人细,杏目一溜就瞧出端倪,知道有人的心被攻陷了。 “我是维丝娜,她是吉莲,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秦名日阳,是珍妮的情……嗯!朋友。”大腿上传来痛楚,秦日阳连忙将到嘴的“情人”二字转成“朋友”。 笑得有点僵的珍妮在拧了他一下后,赶紧粉饰太平地道:“你们该上床睡觉了,小蝴蝶,把二楼客房收拾收拾,她们要住一晚。” 本来她想阻止他的自我介绍,可惜晚了一步,珍妮似乎听到头上的丧钟响了,急着要打发她们。 “不忙、不忙,我们精神永存。”维丝娜冷嘿一声,暗示揪住某人的白羽翅,“不介意我们称你小阳吧!” 他快吐血了,小羊?!秦日阳面有难色地道:“这……不好吧!你们跟珍妮一样唤我日阳就成。” “好吧!如你所愿,小阳。”坚持己见是维丝娜的做人风格,八风都休得想动她。 突然耳中传来跌倒声,一、二、三、四、五,朱家四口外带古之明,霎时叠成五只下蛋的绿龟,当事人除了脸色难看了点,倒挺有大将之风,没有变脸给她看。 “维丝娜,你不要玩得太过火,周大总裁没有用链子链着你吗?吓死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提到准老公,维丝娜立即愧疚个三秒钟。 吉莲则不想被逃婚事件牵扯入内,连忙转移战场,“你叫之明是吗?麻烦带我到电脑室好吗?”她自认逃难是生物本能。 “呃,好。”古之明不想离开,偏又没得留。 “叛徒。”维丝娜不屑地冷嗤。 待吉莲一头钻进她的电脑世界,一场小小战争开始上场。 “小阳,你和我家珍妮感情不错哦。”维丝娜的恶魔原形立即展露无遗。 珍妮抢着回答,“好不好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就好。”恐怖分子都没她这只狐狸难缠。 “原来你也叫小阳呀!姻缘路上姻缘走,跑都跑不掉,上床了吧?”她邪恶地嘲笑珍妮。 闻言,秦日阳被狠狠呛了一下,没料到她会直言不讳,“我们……嗯,这个……”这时他觉得做比说容易。 “你管我们上不上床?周恩杰没满足你吗?活像欲求不满的色狐狸,别告诉我你还是处女。” 这番又辛又辣的对白,羞得朱静蝶不好意思又舍不得离开,其他人则是圆睁着双眼,听得津津有味,只差没人手一包爆米花。 “珍……珍妮,用词文雅些。”秦日阳纳闷地想,周恩杰?很熟的名字。 “看来小阳是个正常男人,性生活美满吧!” “维、丝、娜!” 闻言,她笑得更可亲,如同古代的媒人婆,“我的名字是比珍妮好听多了,不过呢,你可以温柔点。” “把你的字典借我翻翻看,我相信温柔那页都被虫蛀光了。”珍妮冷哼一声,敢说她,奇怪,周恩杰怎么会放狐狸一人“流浪”,这现象太反常了,难道狐狸被抛弃了?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一个大男人都已经不要脸地站在失火的大楼上求婚,如果有人被抛弃,一定是他,嗯,这样想就合理多了。 “好吧!性事不谈,你们打算何时结婚?我好准备红包。”维丝娜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来玩跳墓碑。给婚是恋爱的坟墓,而一脚踏进坟墓边缘的人只好先刻墓碑上的字箴。 “谁说我们……”珍妮话尚未说完,人就突然往后仰。 秦日阳用力地将她拽回怀中,“我们要结婚,到时欢迎你来喝喜酒。”他趁此时表明心迹,意志十分坚定。 “那敢情好,我们三对一起上教堂了事,可省下两份红包。”叛徒是有罪的,阿弥陀佛。维丝娜暗自庆幸。 “三对?!”珍妮扯着尖细嗓音喊道。 “吉莲被黑社会老大看上眼,两人打得可火热,哪像你们遮遮掩掩像对偷腥的奸夫淫妇。” “维……维丝娜,我和珍妮不想张扬,你的字眼……呃,稍微……”偷腥的奸夫淫妇?她口业一定多如繁星。一些难听的词汇才会脱口而出,他们看起来像淫秽之徒吗?秦日阳有些招架不住她的凌厉口舌。 “你闭嘴,女人说话男人不要插嘴。”珍妮的心思全转到吉莲的爱情上头。“谁敢要老鼠?” 可怜的男人,她同情,“祈天盟的老大祈上寒。” “祈天盟是个什么东西?” “祈天盟不是东西,它是台湾地下势力最大的帮派,有空去坐坐。”她意思是去闹个天翻地覆。 嗯,听起来满有搞头,于是珍妮好奇地问:“她怎么会和黑社会的人搭上?”生活白痴和黑道大哥?有意思。她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起源是一部电脑……”维丝娜加油添醋地把吉莲的情事全翻出来,所谓同撑一把伞,没有我湿你干的道理,要嘛大家一起淋个过瘾才有诚意。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条理分明,一群人窝在门口处坐着,听着别人的故事当饭后娱乐,不时还会发出两、三句咯咯声来捧场助兴。 而在电脑前争战的吉莲,尚不知她的感情被拿来当笑话谈,一心只想要放个有趣的病毒进人欧氏企业的电脑。 “哇!她好贼,居然借电脑遁逃。”好玩,老鼠遇上克星了小珍妮暗忖。 维丝娜伸伸腰打个哈欠,“对了,我今晚要睡哪?” “睡?你不是女超人吗?” “少罗嗦,我是客人。” “好啦!客人睡客房,就在二楼左转,我睡房的隔……咦!你那是什么表情?喔!不行,你休想。” “迎客为上,我就委屈一点睡主卧室,你们自己找个地方打发吧!我上去睡了。”说完,维丝娜就自动上楼。 珍妮气急败坏地拉着她的手臂,“你是土匪呀!主卧室是惟一有隔音设备的房间,你不能跟我争。” “噢!收到。”她停下脚步,用甜到腻死人的语气问:“你怎么治疗好舌机能障碍的老毛病?” “嗄?!我……我……”珍妮吞吞吐吐地不敢说出真相。 “听说有个疯子在机场喃喃自语,搞不好你和她是坐一同班飞机来台湾的。”用催眠,亏她想得出。维丝娜冷哼一声。 “你……你……你好恐怖。”连这种芝麻小事,她也知道。珍妮惊诧地睁大双眸。 维丝娜趁她发愣时,甩开她的手,“晚安了,各位戏迷。”砰地一声,她跑上二楼甩上门并落了闩,以免有人半夜抢床。 ※※※ 秋风微送,野花逐渐凋零, 候鸟准备南迁过客,萧条的秋色抹上淡愁,云冷冷地数落溪涧落花,空气中弥漫着秋的味道。 处理完火烧山的事宜,秦日阳特地下山一趟,向预先订购蔬果的中盘商致歉,并退回订金。 中盘商人体恤他非蓄意的违约,除拿回应有的订金外,又和他订下明年度的新约,宾主尽欢,毫无怨隙。 在感情方面多了两股助力,他和珍妮如坐云霄飞车般一下子就冲到顶点,而且在她们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她对婚事也不再那么排斥,逐渐开始认真地考虑未来,觉得或许他们真能三对一起举行婚礼。 “你在想什么?”纤纤柔荑绕过他的腰,珍妮从背后抱着他。 秦日阳将身后的她拉到怀中,“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要嫁给我。”他深情款款地亲吻她微启的檀口。 “对于婚姻我很害怕。” “傻瓜,你是怕我不够爱你?还是怕我钱赚得不够多,无法应付你一个月一百万法朗的零用钱?”这点,他真的无法办到,如果是以他现在的身份的话。 “谁希罕你的零用钱,我瑞士银行的存款多得可以砸死你。” 他轻轻摇晃着她,“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自己做不了别人的妻子。”她是被维丝娜和吉莲搅得放不下,才开始正视这份情愫。她是爱他的,可是爱却让她恐慌,感到有种即将失去自我的压力。 “你要做我的妻子,别人休想染指你,只要你快乐,我就会快乐,不要在乎他人的眼光,你就是你。” “日阳,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爱你?”仰着头,珍妮露出阳光般温柔的笑脸。 他微微抖动睫毛,动容地吻上她的唇,“我爱你,爱得心都发疼,等的就是你这一句。” “我爱你,日阳。” 感动已不足以形容秦日阳此刻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飞起来,脚离地好远好远,他想向全世界的人大声宣告,她爱他。 那种被幸福充塞在胸口的感觉,是很满很涨,快要溢出来,巴不得所有人都来分享他的幸福。 “我好爱你、好爱你,天上的众神听着,我爱珍妮,今生令世只爱她一人。”他发疯似地向天大吼。 珍妮赶紧捂住他的口,连忙四下横扫有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你有病呀!被人看见会被笑掉大牙。”也许别人会觉得很罗曼蒂克,她只感到丢人现眼,如果被狐狸看见,定会拿此事笑上三年的。 “有什么好笑?我就是爱你怎样,谁都不能阻止我爱你。”爱她,是他今生唯一在意的事。 “万一你父母不同意呢?我听说老一辈的父母很排斥外国媳妇的。”嗯!好借口,可以多拖延一阵。思及此,珍妮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秦日阳马上戳破她的战术,“要娶你是我个人的事,我父母不会有意见。” “你确定?”怎么办?他的父母为何不像一般的传统中国老人,有着很深蒂固的种族观念呢?心焦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再过几天是我父亲六十大寿,你陪我回家见见公婆吧!”他是该带她回去见见两位老人家。 公……公婆?!珍妮心慌地问:“有必要这么快吗?” “我还嫌太慢,恨不得现在就拖你去法院注册才安心。”他真怕她会像断线的风筝,从他手中飞走。 “你忘了我的朋友……”此刻她发现她们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用来做挡箭牌。 秦日阳笑笑地吻吻她的头发,“吉莲窝在电脑前,我看她的时间可以用分来数,而维丝娜就更好说话了。” “这些天她老拉静蝶去参观果园、花卉,根本已经玩得乐不思蜀,早就不当你是朋友了。” 他没见过这么随和的客人,自己会找乐子,连主人都不理睬的自得其乐,根本忘了谁是主、谁是客,连静蝶都被她带坏了,不但敢大声说话,偶尔还会调皮地开玩笑整人,甚至大胆地公开谈论男女性关系。 “哼!她们不是我的朋友,全是一批烂食客。”她替她们的行为羞愧万分。 老鼠还好,虽一天到晚“霸占”人家的电脑,至少她不惹是生非。而狐狸呢?假借参观之名行己之事,说什么要身体力行,品鉴水果的甜点以做纪录方便后人改进,啐!贪吃的嘴总有说不完的借口。 “好,随你怎么编排,咱们明天就下山回台北。” “明天?!” ※※※ 阳明山秦家大宅“刘嫂,你快把二少爷的房间打扫好,他要带准媳妇口来。”徐宁玉高兴得连佛珠都忘了搁在一旁。 儿子终于要讨老婆了,她是比谁都高兴,盼了许多年,总算盼到一个媳妇儿,不枉费她终年吃斋念佛。 “大太太,是要准备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刘嫂不敢自做主张。 “当然是一间房,我可不是老古板,硬要拆散小俩口。”她深知同房才有孙子可抱。 “是,大太太,我马上去整理。” 秦家有三房妻妾,徐宁玉是元配妻子,也是惟一公开并合法的正室。早年她因为曾不小心流过产,医生判定她不易受孕且体质不容易保得住胎儿,所以在公婆的压力下,她同意丈夫秦正德纳自己的胞妹徐宁凡为妾,两姊妹共侍一夫倒也和睦。 没多久徐宁凡就怀了身孕,没想到这时徐宁玉也受孕了,而人受孕期相近,所以孩子出生之时只相差几小时。 徐宁凡个性虽倔,却非常尊敬徐宁玉,不想让人嘲笑姊姊与人共夫,故而不对外公开自己妾室的身份,让孩子以异卵双胞的身世成为姊姊的婚生子。 毕竟是同一个父亲所生,母亲是姊妹亲缘,所以两个孩子十分相似,无人怀疑他们并非同母所出。 而三房苏念奴是秦正德的秘书助理,因一次到国外出差饮酒过量,而和她发生关系,有了不伦之恋。 回国后,秦正德在公司附近买了一间公寓包养她,半年后意外受孕,后来生下三子。 原本他是想接他们母子回来,可是被烈性子的徐宁凡拒绝,在几经沟通下,允许孩子入籍回秦家,而苏念奴只能当个地下夫人。 而徐宁凡的孩子打小就由徐宁玉带大,对她比对亲生母亲还要孝顺,乖巧得令人欣慰。 几年前徐宁凡去世后,苏念奴才正式被迎回秦家,只是她的身份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倒像个供人发泄的情妇,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 而她天性怯懦、不善交际,常常被人忽略,外人根本不知秦家有个三太太,都当秦家只有一位正室夫人徐宁玉。 “该准备些什么见面礼才好,念奴,你说是送玉镯还是金链子,现在年轻人是不是比较喜欢钻石?”电视广告上常打着真情永流传之类,时下年轻女孩大概比较中意钻石吧!徐宁玉这么想着。 苏念奴怯生生地帮忙挑首饰,“夫人,你是长辈,你喜欢送她什么都可以。” “念奴呀!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和人讲话要有精神些,不要老低着头,叫我一声姊姊不为过吧!”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像古代童养媳一般可怜,从不敢正面看人,一再教育她都失败,实在教人气馁。徐宁玉无奈地叹口气。 “我……我的身份不配,夫人,你……你不要为难我。”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外人,和这个家格格不人。 儿子和自己不亲,一回到家只顾着和夫人嘘寒问暖,鲜少注意到她的存在,丈夫除了晚上偶尔会到房里过夜,大半时间都陪着元配妻子。 下人们还算宽厚,不因此冷落她这位没名没位的女人,让她在这个家可以安度余年,不用愁年老无依。 “你哦!都跟了老爷子大半生,儿子也快三十了,还提什么配不配?我都不在意,你还别扭得要命。” 当初她也怨过上天不公,让自己难受孕而必须和妹妹共事一夫,但妹妹的体谅和保护她不受公婆冷嘲热讽,她也释怀了,认命地接受上天的安排。 而念奴的无助处境她更同情,毕竟当年刚出社会的十来岁女孩未婚生子,是一件多么为人诟病的丑事,若不是妹妹坚持不许她入门,也不会委屈了她这许多年。 “夫人……”苏念奴绞扭着手指说,忸怩的表情倒像少女。 “好啦、好啦!我不勉强你就是,有时候我常有错觉,觉得你比较像我女儿,而不是老爷子的女人。”上天顶厚待念奴,皮肤光滑得似婴儿,眼角没有半点皱纹,和儿子们站在一起如同姊弟,难怪她老是觉得多了个女儿。 “谢谢夫人。” “算算时间,他们该到家了,咱们下楼去等等阳儿吧!”语毕,徐宁玉随手挑了一件贵重的钻石手链就要下楼。 苏念奴嚅嗫地停滞不动,“不好吧!夫人,我的身份不宜见外人。”她真的很怕见陌生人。 “又来了,你这种害羞、自卑的个性老是不改,我非要你下楼多磨练、磨练。” “我……我不敢啦!”在徐宁玉的半推半命令的态度下,徐宁凡最后不得不被迫面对陌生人。 当她们一下楼,正好碰上刚入门的秦日阳及珍妮。 “阳儿,回来了,累不累?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还是想回房休息一下?”虽徐宁玉是对着儿子开口,眼睛却直盯着他身侧的女孩。 秦日阳看到母亲好笑的举动,像捉小鸡一样揽着珍妮的肩膀介绍,“妈,她叫珍妮,你儿子准备要娶进门的媳妇,你不要像看怪物一般的审视她。” 徐宁玉佯装生气地白了他一眼,“什么怪物,我是看媳妇。”而后,她语气一柔,“你叫珍妮是不是?长得真漂亮。” “夫人,多谢你的赞美。”珍妮觉得他们母子俩一点都不像,一个袖珍娇小,一个高如山。 “还叫夫人,该改口叫妈喽!”嗯!这娃儿,她喜欢。 “呃,我……”珍妮求助地看向秦日阳。 “妈,珍妮还没答应我的求婚呢!不过珍妮,你至少也要称呼我妈为伯母,叫夫人多生疏。”他认为解救落难美女是英雄的责任,当然还加上自己的私心,童话故事里的英雄最后都是抱着美女归。 “对对对,伯母也好,反正以后再改口嘛!”有容乃大,她不计较这些。 “好吧!伯母,希望你不要嫌弃我的突然来访。”见到他热切的母亲,令她想起远在法国的两位“老母鸡”。 “我才怕你嫌弃老人家笨拙呢!哎呀,光顾着说话,忘了要招呼你坐哩,快坐下,我要叫人泡壶荼还是咖啡?”一兴奋就关不上话闸子,说了老半天,她才想起要佣人上茶,连忙吆喝这、吆喝那的。 “不用忙了,伯母,我不是会客气的人,不信你问问日阳。”她觉得他母亲真亲切,亲切到令人头大。 她习惯干脆利落的处事态度,对于超乎她所能承受热络关注总是无奈的逃避,所以她极少回家。 “妈,你不要以为珍妮看起来端庄大方,实际上她是十足十的暴力分子,我身上的伤都是被她打出来的。” “秦、日、阳,闭上你的嘴。”珍妮低低地朝他一吼,眼睛满布怒火。 “我说得没错吧!妈,你看她又吼我了,害我仅存的一点男性尊严都丧失。” 秦日阳笑着接过她愤怒的拳头轻啄一下。 他们打情骂俏的小动作,瞧得徐宁玉暗自窃喜,直看好这一对,心中正盘算着婚礼细节,以及宴客名单。 “珍妮是哪的人呀?找个日子上你家聊聊,免得失了礼数。”她想,先联络一下两家感情好方便谈亲事。 “我是法国人。” “法国人?看起来不像,你是混血儿吗?”她瞅着珍妮酷似西方的五官及一头黑发。 “不是。”她只是爱变装。珍妮在心中嘀咕道。 “妈,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她最会伪装,我常被她搞得头晕转向。”他宠溺地揉揉她染成乌丝的直发。 事前他一再警告她不要作怪,可是临出门时她却耍了一记回马枪,金发变黑发不说,早该失踪的黑色隐形眼镜又回到她眼中。 好在她不再穿一身土死了的衣物,也不再把自己打扮得像只丑小鸭,除了发色及眼珠子的颜色外,也没在脸上搞怪,恢复她原本美丽的面孔。 “胡扯,人家能看上你这个傻小子是你的福气,你不要把我的媳妇给吓跑就不错了。”恋爱中的男人,哪个不晕头转向,她才不会相信他的瞎话。 “爸呢?还在公司啊?” “他和日军忙着扩展海外业务,晚上才会回来。”她好心疼秦日军这个小儿子,没日没夜地工作着。 就这样母子俩在闲聊日常琐事之际,也不忘和珍妮打打趣。 除了观察力敏锐的珍妮,没人去注意到有一个畏缩的女人站在徐宁玉身后,羞怯地直盯着地面数蚂蚁。 第九章 十点左右,一对出色的俪人走进青风企业,引起所有员工的侧目,纷纷传出细碎的讨论声,猜测他们是哪家的主事者,或是公司的新客户。 尤其是那位优雅女士洋化的外貌,更让人怀疑他们是来自外国的厂商,特地来台洽谈合作事宜。 直到 “二哥,你来了,爸在办公室等你,这位一定是准嫂子喽!”秦日军老早就等着他们大驾光临。 一干臆测的员工当场像被雷劈到般傻愣愣地看着他们眼中不苟言笑的副总裁,居然有孩子气的一面。 “珍妮,他是我小弟日军。”秦日阳简单的为两人介绍。 “你好,听说你满苦命的,一肩挑起两位兄长的责任,现在你可以忘掉尊卑,好好地骂他一顿。” 秦日军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个好大的笑容调侃秦日阳,令众人忙着在地上找眼镜碎片。 “二哥的眼光是镶钻,我喜欢这位二嫂,一眼就看穿我的心事。”他扛得真的很累,好想换人坐坐副总裁的位子。 秦日阳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这么委屈,想骂二哥哦?” “呃……我怎么敢骂二哥呢?我是说二嫂英明,知道我代‘兄’出征的辛苦。”私底下,他是十分尊重秦日阳。 自从两位兄长先后抛弃家业不管,令他得理所当然担负起公司职务,庞大的产业压得他几乎快累垮,还得成天板着脸,免得老员工欺负他年少没尊严而不服从他的指令。 “是吗?我看你做得很顺手,连家都舍不得回。”他觉得秦日军没必要这么拼命。 山上的作息已固定,所以他们兄弟俩昨夜错开了,连带着也没机会和父亲说上一句话,所以被“下令”来报到。 “甭提了,我没有你的商业头脑,只好用勤能补拙的劣法,让自己变聪明点。”秦日军谦虚地说着。 “少吹捧我,这招不管用,里面的气压指数是……”秦日阳扬起下巴,指向总裁办公室。 秦日军做了个拇指下垂的手势,“低到顶点,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最近没招惹什么事,不应该是这种气候。”仔细想想,他不知道父亲在气恼什么。 “对你而言,里面有两位不速之客,穿好你的棉袄,小心受冻。”秦日军幸灾乐祸地准备看好戏。不是他没有手足之情,只是他觉得有些事当个旁观者比较幸福,以免无妄之灾上身。 不速之客?秦日阳好奇地问:“是谁?” “我是圣诞老公公,负责送礼物而已,至于拆阅是你的权利。”侧着身,秦日军便扭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没好气的秦日阳斜睨他殷勤的态度,搂着珍妮的腰从他身旁走过,直接朝秦正德的办公桌前进,眼角余光瞧见了他口中所说的“不速之客”。 “你可真大牌,舍得移尊就驾从山上下来,探视行将就木的老父啦?”秦正德口气严厉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纵容。 三个孩子当中,他最重视这位正室所生的儿子,不管在外表、工作及行事作风都与他类似,连骄傲都无一丝偏差,完全不受管束,若不是发生那件憾事,他会有三个顶尖倨傲的儿子,而不是只有日军一人。 “爸,你老当益壮、生龙活虎,儿子我自叹不如,羞愧到不敢下山见人,你老就不要再打击我的自信了。” “还耍嘴皮子,我以为得在自己的葬礼上,才能见到你回来上炷香。”他为有子如此感到心痛。 “你这是说哪话了?我不是在你一声令下,就乖乖来朝拜了?”说实在话,他的确有点懒得回家。 朝拜?当他是神呀!秦正德正色地道:“收起你的嘻皮笑脸,我有正经事要问你,先见过你世伯和小媚。” 秦日阳转过身,朝沙发上的两人颔首,“欧世伯、欧小姐。” “什么欧小姐,你以前不是叫她千媚?”秦正德不是没看到儿子身侧的大美女,只是此刻他能做的事是安抚故友。 “以前大家年纪小不懂礼数,总不好增了年岁还不长进,这会遭人非议的。” 秦日阳冷笑在心中,不屑欧氏父女拿儿女情事当话题,在他父亲面前搬弄是非。又不是小学生,受人欺负回家哭诉,再带家长上门理论,老虎懒得发威,他们当他是快断气的病猫啊。 “秦伯伯,你看看他是什么态度,不知悔改还带着女人公然出没?”沉不住气的欧千媚出言指责。 “千媚,有规矩点,不要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欧长正明着教训女儿,暗着嘲贬珍妮没有家教。 “爸”欧千媚使着性子,不高兴地扁扁嘴。 “乖,有爸爸在,一定不让你受委屈,你要听话才不会教人看了笑话。正德兄,你怎么说?”脸上带着和善面具,眼底闪着豺狼目光,他是看准了秦家这块肥肉,才紧咬着不肯放,这是为了女儿也为自己。 商场上的联姻是常事,偶尔逢场做做戏,他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损及他的利益,他是不会出面干预。 “小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老了,管不动他。”自己能怎么说?强压着一肚子水的牛喝水不成?秦正德露出一抹苦笑。 “这么说就不对了,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总不能叫我女儿退让,你可别护短才是。”欧长正脸色微变地说道。 儿子是自个的,他岂会不知脾性?秦正德面露无力之色,“现在的父亲不值钱,他不懂劝,我也没辙。” 金山银山摆在他面前都不屑动,偏要跑到穷乡僻壤去种蔬果,有权有势又怎么?不如那些蔬果幼苗来得有价值。秦正德自嘲地想着。 “你太放纵他了,难不成要千媚平白受辱,遭受商界朋友的奚落?”欧长正老脸一沉,十分不悦。 两个女儿之中,他最宠爱这个小女儿,人不仅漂亮、嘴甜,还会撒撒娇,直教他疼入心坎,恨不得把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给她,而她想要秦日阳当老公,他当然乐见其成,耍尽手段也要满足她。 “我……”秦正德被他的话堵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世伯,小侄好像没对令嫒做出什么逾礼之事,你凭空而来的指责十分荒谬。”干他何事?为人子的秦日阳不想父亲难做人,便开口止谣。 “你想推卸责任?千媚三番两次上山探望你这位未婚夫,可你是怎么对待她,你心里有数,我只是隐忍不说罢了。” “做人要有良心,不要喜新厌旧,我是看在秦、欧两家的交情份上,才不想大家扯破脸难看。” 拜托,是他在隐忍她的大小姐脾气耶,遇着这对自以为是的父女,连圣人都会甩掉道德经四目喷火。秦日阳义正辞严地问:“敢问世伯一句话,我几时和令嫒订过婚?我有强迫她上山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欲加之罪,他不会傻得去承担。 欧长正脸色刹那涨成紫肝色,“这……这是大家口头上的约定,你……你休想抵赖。” “欧世伯,亏你是商界老将,所谓生意人讲究的是信用,白纸黑字才算论定,你拿儿时戏言做文章,有失你的身份。” 眼见他太过不驯的态度,欧长正将战场转回来,“正德呀!你教出的好儿子,对长辈说话竟这么不敬。” “你别生气,是咱们不该替小辈下决定,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你就由着他去吧!” “你说得倒简单,我家千媚哪点不好,要承受你们反复无常的鸟气,我欧长正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你……唉!”秦正德头痛地叹了一口气,“有事好好说,不要气坏了身子。”他不知自己是招谁惹谁。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想被不爱的女人绑死一生,做父亲的总不能枉顾他的意愿,强逼他娶欧家丫头,何况自己早就放牛吃草,不管他的事了。 “我也不想生气,可是听听你们父子俩的话,教人不生气都难。”欧长正知道他分明是有意推托。 “爸,一定是这个狐狸精怂恿日阳悔婚,你要好好教训她才是。”欧千媚无法冷眼旁观。 始终不语的珍妮看得正在兴头上,忽然被点名,错愕了半刻才恢复本色。 她一向不主张介入别人的家务事,而乐见别人在她面前厮杀血流一地,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踩着他人的“尸体”吃晚餐。 狐狸精的名讳她愧不敢当,能修练成精的狐狸,她想全世界也只有她家那只血狐狸才有资格冠上,她岂敢僭越这角色,不过蛇是冷血动物,不适合太有温度,有时候也需要磨磨牙,释放过剩的毒液。 “请你不要侮辱成精的狐狸,这样有损你的大家风范,好女孩是不说令自己难堪的字眼。” 听珍妮这么一说,秦正德及秦日军心头一震。好个锋并不露于外的超凡女子,谈笑戏谑人而不带半字脏语,眉宇间尽是不容忽视的高雅气度,犹如一位尊贵的公主。 而欧长正则是眼神一冷,重新评估眼前女孩的谈吐、风度,称称她暗藏多少实力,足以危及自己的利益。 “千媚,你要学学这位小姐的气度,好女孩是不做损人利己的事。”他语带玄机地凝着眼前黑发女郎瞧。 “爸,你不会要我跟她学勾引男人的把戏吧!我可没有发浪的狐骚味唷!” 哼!学她?!欧千媚示威似地朝她抬拾下巴,眼中是轻视意味,语气酸得满室敛眉。 “收回你尖酸刻薄的讥诮,不要把我的珍妮和你画上等号,她不会倒追男人被拒绝还哭回家找家长出面。” “秦日阳!你不要欺人太甚,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随意污蔑。”她气极了。 上次在山上被骗吃一大堆恶心的食物,害她足足三天不敢碰和动物有关的食物,吃了整整三天的素,肠胃差点打结抗议。 到现在她上餐厅不点鱼、不点鸡肉类,甚至看到意大利面条都想反胃,更不敢吃法式田螺和包蛋黄的酥饼。 为一个不识相的男人,她自认已牺牲太多,结果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以鄙夷的口气令她下不了台,实在是可恶到想捉破他的脸。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这种福气不是人人有命享,我敬谢不敏。”福气?他看是霉气。秦日阳不屑地冷哼一声。 欧千媚气得跳脚,圈着父亲的上臂怒嗔,“爸,人家不管啦!你看他当着你的面欺负我,一点都没有把你放在眼中。” “日阳,好歹你们也算青梅竹马,留点口德,千媚可是伯父捧在手心的宝贝,不容许你出言伤她。” “世伯,这句话你该说给令嫒听,是她先出言不逊侮辱我的女友,我也不许任何人伤害我所爱的人。” 空气中有着浓厚的火药味,似乎只要有一丝火花,就会完全引爆,将大厦炸成一片瓦砾碎土,不留半寸活口。 两面都帮不得的秦正德抚着发疼额头,“你们停一下战火好吗?”天呀!谁来救救他,一个是从大学时代相交至今的老友,一个是自己最器重的儿子,他实在不想两人因此事而交恶。 珍妮唇角含波地走到欧长正面前,“欧董,我以为你比较关心土地诉讼案的结果。”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脸色一紧,接着他虚伪地笑笑,“我想是日阳告诉你的。” “什么土地诉讼案?”秦正德不解地问。 “伯父大概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有人放火烧了日阳山上的一处果园,‘听说’和欧氏企业有牵连。”珍妮说得事不关己,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可是每字、每句都影射是欧氏企业纵的火。 这么严重的事,秦正德不能不了解一下,“长正兄,此事和你有关连吗?”他暗忖,放火烧山,可不是小事耶。 欧长正清清喉嘴,松掉胸前的领带,他没想到王奕民那小子给他搞出这么一个大麻烦,害得警方从早到晚都在查他的底,连国税局的人都特别注意他。 哪个大企业不逃逃小税、请些长官喝喝花酒、花点小钱打通关节,这是现今社会的弊相,他当然不落俗套的演练再三,才有今天的地位。 欧长正狡猾地说:“这件事我先前并不知情,是我手底下的人太急于表现,所以……我一定会照价赔偿,不然高价买下也成。” “那不正好顺了你的心意,放火烧山以取得土地所有权,盖你的豪华别墅度假山庄。”这点老鼠可没漏查。珍妮道出他心中的计划。 瞪着她,欧长正努力地拭去额上汗珠,“我已经说过要赔偿,你不要再造谣了。” “是吗?”珍妮笑得很妩媚,却让人罩了一层霜,“你的资产不是被冻结,根本连喝凉水都有问题吗?” “还有你的电脑不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全部的资料都被锁了十道密码而解不开吗?” 这下子欧长正不仅要擦汗,他连背都湿了,这是公司最高的机密,经理级以下的职员都无法得知,她一个外人怎么知道内部机密? 原先他打算借着找秦正德理论的机会,希望他儿子能撤消控诉,把一切当成意外,顺便促进两家联姻,从中捞点油水好暂缓燃眉之急。 没料到有人技高一筹,把他的难处点出来,存心要他颜面尽失,断他唯一的生路。 “小姐,你在我公司安插了密探不成?”欧长正一张脸变得有点狰狞。 没理会他的珍妮看向秦日阳,“你记得吉莲爱玩电脑吧?” “你是说……这一切是她?”秦日阳讶异万千,“我以为她是上网聊天。” “没错,上网和欧氏企业的电脑聊天。” “原来是你在背后操控一切。”欧长正恍然大悟地指着她。 “不,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是你们的手段太卑劣,惹恼了我朋友。”她们才不受她控制。 欧长正赶紧撇清,“是王经理自作主张,与欧氏企业无关。”反正王奕民已被警方收押,一切的法律责任该由他负,谁教他要夹私怨以烧山做为报复。 “上梁不正下梁歪。”哇!她会说中国俗谚?珍妮愈说愈上口,“一人犯法,九族同罪,你认命吧!” “你……唉,正德兄,你可不可以帮我向这位小姐求个情,求她不要再玩弄欧氏企业的电脑网路。” 为难的秦正德看看好友再看看儿子,颇感无奈,“这件事你们自己处理,我无力插手。” 求人不如求己,欧长正摆出市侩的嘴脸,“好吧!小姐,你开个价,我一定照付。”他打算要收买她。 “欧董,我想我父亲银行存款的零钱,就可以买下十个欧氏企业吧。”拿钱来砸有钱人?有病。珍妮不屑地冷嗤一声。 他真的被吓住了,“令尊是谁?” “我父亲只是个年收入百亿美金的小小商人,实在上不了台面。”而且“才”操控小小的欧洲市场罢了。 百亿美金?!这下所有人讶异得全该去收惊,除了早已熟知她身份的秦日阳外。 ※※※ 杯觥交错,宾客云集。斗大的六十寿辰红布高挂在大厅正中央,寿星微笑着和商界朋友寒暄,心里却在气恼自己三个儿子竟还不出现,存心要他独撑场面。 其实就在埋怨儿子的不孝时,秦日阳和秦日军已经在人少的角落边聊天,而话题中的女主角就依在心上人怀中,接受桂冠。 “二嫂,你真厉害,三、两下就搞得欧家父女灰头土脸,夹着尾巴坐太空梭逃到火星去了。” “幽默,但不好笑,请你不要张口、闭口都是她的挂在嘴上,她是我老婆耶。”秦日阳在嫉妒。 他开始发现自己体内的暴力因子在滋长,而第一个倒霉的对象是他惟一的弟弟。 从办公室那场机智之战后,珍妮赢得秦家另两位男人的好感,全拿她当“神”来膜拜,尤其是以紧跟不舍的秦日军为甚。 害他减少和珍妮亲热的机会,有时母亲会突然冒出来,不说一句的就把人“借”走,教他郁卒得要命。 “是,二哥。”秦日军是前恭后倨,立刻变脸,“二嫂,你的朋友也像你一样厉害吗?” “秦、日、军,你眼中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二哥存在,你没看见我头顶在冒烟吗?”他觉得这种兄弟不要也罢。 秦日军意思意思地瞄了一眼,“二哥,火气太大,我建议喝黄连汤退火,二嫂,一定乐意为你煮黄连汤。”他包证二哥定会苦到忘了要生气。 黄连?珍妮不以为然地说:“我认为拳头最退火,你要不要试试看?”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我最近身子虚,你的好意,我心烦了,对不对,二嫂?”他三句不离嫂。 珍妮单手抱胸,懒懒地瞅着他瞧,“你的身子虚不虚我不知道,如果你再叫一声二嫂,我的拳头会比你二哥还快。” 左一句二嫂,右一句二嫂,成天“嫂”字挂在口上,她都听到耳朵长茧,精神频临崩溃边缘,何况她尚未点头允婚,被他这么一搅和,她更有理由排拒婚姻。 “二嫂,你和二哥一样暴……哎唷喂呀!你们夫妻……真……狠。”还真下手!秦日军惨叫一声,二哥拳头重是正常,怎么二嫂的花拳也不轻,全都痛到骨子里,他五脏六腑八成也移了位。 “人不要太自以为是,世界末日前的昭告一定要听,不然搭不上诺亚方舟。”活该,长舌。珍妮暗骂。 “二……珍妮。”还好他转得快,两只铁拳没落下,“反正你早晚要嫁给二哥,我不能预先练习吗?” “‘反正’代表的是不一定、可能、也许、再说,在没成定局以前,这两个字是禁忌。” “噢,是吗?”秦日军瞧秦日阳泛紫的脸,“我想二哥不同意你的说法。” “从现在起,你大可唤他二嫂,我是娶定她,绝没有不一定、可能、也许、再谈,而是绝对。”他已放不开手,这一生非和她绑在一起不可,他不接受任何拒绝理由,她只能嫁他。 有了他的圣旨,秦日军可了,“二嫂,我有免死金……啊!你怎么又动手了?”秦日军只神气三秒钟。 原以为有了二哥的保证,他可以大胆地直行,结果竟是凄惨下场,换来狗皮膏药一帖,他会被二哥害死。 “你二哥平常在山上被我照三餐打,这个事件是警告你,以后要找对靠山。” “二哥,我同情你。”秦日军搭着兄长肩膀,无限怆然地拍拍他受创的身心。 浑小子。秦日阳斜睨他一眼,“你该进去招呼宾客。” “是你的责任吧!二哥。”想推他去当炮灰,门都没有。秦日军暗忖。 珍妮左右手分别挽着他们两兄弟,“是你们的义务,走吧!我看伯父在瞪你们喽!” “女人。”两兄弟有志一同地轻喊。 “女人是生养你们的妈!来,乖儿子,快叫声妈。”珍妮可是女权维护者。 闻言,秦日阳和秦日军无奈地翻翻白眼,连忙一左一右把她带进会场里。 ※※※ “老维尼,多谢你拨空来参加我小小的生日宴会。”笑容大大的秦正德高兴地迎上前。 一头棕发银眸略微发福的男子不满地轻捶他胸口,“你叫卡通里的熊呀!是维特。” “你真计较,你本名就是维尼嘛!”明明父母取的好名,他偏别扭得很。秦正德不解地轻摇头。 “那我是不是该改口下跪,叫你一声风流皇帝?”他口中指的是西元一千五百零六年继位的明朝皇帝正德。 “爱挑剔。”秦正德无奈地轻笑。 两位异国好友,用着旁人听不懂的法文交谈,因为维尼坎特弗罗伦只会英、法两种语言,而秦正德曾旅居法国,对英文则有些生疏,所以就用而人皆通的法语谈天。 “你不是说你家老二带准新娘子来了,怎么还没看见人?”他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愈来愈不懂得尊重老人家。 “快了,小俩口八成又窝在哪儿说情话。”死小子,还不出现,想把他的老脸皮抹上黑炭才甘心吗?不孝。秦正德暗骂道。 “听说你媳妇长得很漂亮,是哪里人啊? “和你一样,法国人。” 法国女孩?维尼不以为然地说:“一定没有我家珍妮漂亮。”在他眼中只认为自己的老婆、女儿才是全法国最美丽的女人。 “我媳妇也叫珍妮,不过长得可不像你喔!”他看过维尼家的家庭相片,没联想到珍妮和他有何关连。 “我女儿像她母亲一样出色,不过法国叫珍妮的女孩有一大堆呢!”维尼觉得还是他女儿好。 他一向深以自己的儿女为荣,长子在绿色组织工作,长女是联合国反恐怖组织的一员,小儿子也正在攻读少年福利法,打算效法泰瑞沙修女,帮助需要照顾的失学少年,而他在工作之余,还兼顾世界展望会的救援行动,老婆比他更忙,因她喜欢管闲事。 “我媳妇更出色,能文能武,脑袋瓜子是一流的。”秦正德很满意这个女孩。 “哼!有我女儿出色吗?”瞎了眼的老头。他暗骂。 秦正德不服气地说道:“当然有,不信你瞧,在我儿子身边的漂亮女娃就是我媳妇。” 维尼一看,眉毛自然往上一挑,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秦正德见状以为是自己的媳妇把他女儿比下去。“她不错吧!” “是很不错,不错到可以贱价出售。”可真巧,送上他跟前找骂挨。维尼泛起一抹诡谲的笑。 秦正德向儿子扬扬手,“日阳呀!过来,我帮你引见一位老朋友。” 秦日阳微笑地搂着佳人,没注意到她神色有异,“爸,生日快乐,祝你祸延千年。” “没规矩。”他是暗爽在心,“这是维……特先生,我两个儿子日阳、日军,还有准媳妇珍妮。” 维尼就维尼嘛!装什么酷。珍妮在心里想着。 大概有听到她的心语,维尼摆出笑面佛的表情,“‘您’媳妇真不赖,她的父母一定很‘欣慰’她要嫁人。” “我的父亲不知云游到哪个墓穴里,也许你可以在某个棺材里找到他。”哼,不肖的父亲。珍妮冷嗤一声。 “我的女儿若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辞,我会像小时一样,把她关到阁楼反省、反省。”真是太不孝。维尼斜睨她一眼。 关?没机会了。珍妮揶揄地说:“可惜她已经大到会自行开锁爬窗户,她已经不把父亲放在眼中了。” “吓,那你把父亲往哪搁?”维尼开始变脸了。 “我放在……心里喽!”都一大把年纪,还问这种小孩子问题。她噘嘴地想着。 除了秦正德听懂他们的对话之外,秦日阳稍微可以听出大概意思,而秦日军则向仰天求雨的青蛙般一脸茫然,因为他们是用法文在沟通。 “二哥,他们在说什么?”秦日军轻扯兄长的衣袖。 说?他倒觉得是父女吵架。秦日阳简短地道:“法语。” 废话,他当然知道是法文。秦日军没好气地说:“我是问内容。” “内容是……不告诉你。” 于是秦日军只好泄气地改问父亲,岂料却得到一句,少开口。这太没公理了,父子、手足不同心,他真是十分“哀怨”。 “维尼……特,你干么欺负我媳妇?”他以为自己嗓门大,就可任意欺人吗? 秦正德忿忿地想着。 “我欺负她?我看是她爬到我头上洒尿才是真的。”没长眼呀!他哪敢欺负她。维尼不屑地瞪他一眼。 “我明明听见你对她大吼。”秦正德不甘示弱地回道,心想,他还敢狡辩,真是有失风度。 他吸吸气,用着非常难看的表情问:“我在教训女儿不成吗?” “女儿?!” 这下连听不懂的秦日军也从父兄的大吼声,听出一点端倪。 “我是这只维尼熊的女儿,你们用不着同情我投错胎。”还好她长得像母亲,父亲的脸型不仅圆圆胖胖的像维尼熊,连身材都圆滚滚。珍妮庆幸地吁口气。 “你是弗罗伦家的女儿?”秦正德看看维尼,再看看除了五官外完全东方风味的珍妮。 突地在这一场闹烘烘的场景下,一位被白衣看护推进来的冷峻男子开了口,“看来没有我,你们还是一样开心。” 第十章 全场立即鸦雀无声,所有焦点凝聚在坐在轮椅上,一脸冷肃的男子身上,室内空气顿然冷却了。 “今天是爸六十大寿,我这个残废的人不能来祝寿吗?”秦日帆嘴角有抹残酷的笑。 满怀愧疚的秦日阳迎了上去,用着诚挚口气说:“怎么会呢?我们正在等你呢!” “哼!等我?何必惺惺作态,回山上去种你的菜、养你的花、捉捉果子上的虫吧!”秦日帆不想把场面弄得这么僵,可是只要一见到样样都比自己强的秦日阳时,自卑感就油然而生,想用恶毒言语去伤害他。 从小他就知道爸比较偏爱日阳,因为他是正室所出,而自己只是个妾生之子。 尽管爸一再对外宣称自己是秦家长子,但他心里很明白,真正的继承人是谁,而日阳的母亲也不停的提醒他的身世,告诫他要谨守本分,不要妄想贪图日阳应得的地位。 他不甘心,同为一个父亲所生,只因姊妹先后嫁入秦家的身份不同,而使得他不敢理直气壮的以秦家长子自居,在各方面的成就更比不上“次”子。 再加上爸不时的刺激,以继承权为诱因,逼得手足间暗中较劲,他才会因赌气而落到此时这种下场。 “大哥,今天是爸的寿辰,你就收兵一天,不要把气氛弄得这么拧。”秦日军赶紧开口打圆场。 “好像我这废人一出场,每个人都得战战兢兢,怕我站起来攻击你吗?”秦日帆自嘲地转动轮椅。 “大哥,你何必伤害自己来折磨大家,我们没有恶意。”秦日军觉得他的脚并非没意识,只是站不起来而已。 “是的。”他示意看护将他推向秦正德眼前,“爸,很抱歉,破坏你的寿宴高潮。” “你是我儿子,你想怎样破坏尽管破坏,只要你痛快就好。”他以慈祥面容对秦日帆说道。 父亲的纵容语气,令他少了一丝戾气,“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以免扫了你的兴致。”其实在他的心灵深处,仍是渴望父亲重视的孤寂小孩。 “胡说,难得你们三兄弟都到齐,我不许任何一人缺席。”对这个儿子,秦正德只有抱歉。 要不是自己的刚愎自用、急功好利,怎么会连累日帆受伤,必须以轮椅代步,失去往日飞扬的神采,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样心疼呀。 “对啦!大哥,连二哥都不辞辛劳地从山上下来,你就不要急着离开。”秦日军带笑地打圆场,虽兄长的心结他明白,却无力化解。 “我的存在只会令秦家蒙羞,何必要我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呢?”其实他是不想在秦日阳面前丢脸。 “不要这么说嘛!至少你也要先看过弟媳再说。”秦日军想办法要留住他。 “弟媳?!你要结婚了?恭喜。”对于秦日军,秦日帆虽不亲近但对他也存有一丝手足之情。 秦日军开怀地摆摆手,“不是我啦!是二哥要结婚,你看准新娘子是不是很漂亮?”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秦日帆看到一位高挑妍丽的绝色美女,动人的深邃五官,微鬈的妩媚秀发,一双黑潭似的双眸似在说话,而有一点动心。 似乎从小他和日阳就很容易会喜欢上同一件事物或人,他们常常为了吸引同一个女人的注意,而使出浑身解数地去争取,直到一方胜利为止。 只是,当身体某一部分受创,另一部分就特别敏感,他觉得黑色不是她的原色,应该有另一种颜色来衬托她的美丽,例如金发、绿眸。 秦日帆冷冷地道:“我认为真实的她更漂亮。” 这句话只有三个人听懂,秦日阳,珍妮和她父亲。 “你的观察力值得嘉许,一点也不像废物。”珍妮露出一贯的招牌笑容。 秦日帆无法逃过她撒下的笑网,明显得有片刻失神。 而周遭的人则是被她脱口而出的直言骇住,以致没注意到他脸上细微变化。 “你讲话一向都这么直接?”知道自己应该会心痛,但他却没感觉。 “就像你的脚一样直接。”珍妮觉得他的脚明明可以复健,却放任肌肉坏死。 这句话堵得秦日帆气息不稳、胸膛起伏不定,而气闷不顺地想找人发泄愤怒,首当其冲自然是他如芒在背的兄弟秦日阳。 “是你告诉她的?是你害我一辈子站不起来,是你,全是你,你为什么要毁灭我的世界。”他歇斯底里地开始砸手边所能碰触到一切。 见状,秦日阳和秦日军怕他伤到自己,便捉住他不断挥舞的双手,在宾客惊吓的眼神中,推他到楼下的书房。 随后而至的是秦正德和珍妮父女俩。 “你冷静一点,我什么都没说,不要冲动。”秦日阳扯着喉咙对他喊。 “我知道你讨厌我,处处排挤我,恨不得我没出生。”秦日帆一失去理智,就会口不择言。 “我没有,你是我兄弟呀!”他沉重地说出这句话。 当年秦日阳年轻气盛,样样要强出头,根本不顾及他人的想法,一味地往前冲,所以得罪不少人。 正好爸为了继承权问题,提出一项艰难的工程投标案要他们兄弟俩去争取,说只要谁得标,谁就可以成为秦家唯一的继承人。 由于两人竞争激烈,不时使出卑劣手段去窃取对方所得,在一次机会中,秦日帆无意从工作人员手中拿走标明给秦日阳的最机密文件,只限本人拆阅。 他得意地以为抢得先机,殊不知是旁人报复秦日阳的特制炸弹,一拆开,他马上被炸弹威力弹到墙上再落地,自此双脚再也无法站立。 于是他开始变得愤世嫉俗,暴躁刚愎,完全不理会人群的独居在秦宅后的一栋公寓里,过着自暴自弃的生活。 家人几番劝解无效后,也就由着他去,从此秦日阳就厌倦了商场生涯上山种菜去,秦家顿时少了两个儿子。 “兄弟?!你对一个残废称兄道弟,你不觉得好笑吗?还不如让我死了,大家落个清静。” “你不要……快放下,不要残忍的伤害自己。”秦日阳紧张地看着他手拿拆信刀。 珍妮实在看不下去他以自残方式来毁灭自己,笔直的长脚一跨,当场巴掌一挥,取下他手中的拆信刀。 “你想死是不是?我成全你。”她没有迟疑地将拆信刀往秦日帆大腿一插一拔,血立即喷流。 见状众人一阵讶然。 “会痛吧!会痛就表示有知觉,有知觉的腿没有理由站不起来,因为你的懦弱、害怕,所以才想以弱者的行为博取同情。” “恨我说对实情吧!有本事站起来教训我一顿,不要像只缩头乌龟,只会躲在你的轮椅上。” 痛到不复言语的秦日帆,只能用噬人的目光横瞪着她,任由看护为他上药包扎伤口,但心里也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无法否认她说得都是事实。 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一旦受了伤就想找地方躲起来舔伤口,不让人看见他狼狈的一面,所以他以狂暴自虐来掩饰自卑,因为他害怕自己再也站不起来,永远得当个残废。 “你以为说站就能站吗?医生说开刀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除了德国的吉恩博士外,没人办得到。”他就是不敢赌这百分之十,万一手术失败,他真的永远别想再站起来。 “很简单啊,叫吉恩……博士来开刀不就成了。”珍妮闲散地道。她还当是什么重要人物,就吉恩嘛! 秦日帆脸色阴鸷落寞,“她是怪人,绝不轻意给陌生人开刀。”如果可以,他早就动了手术,也不用等到现在遭人耻笑。他暗忖。 “只要她肯执刀,你就动手术?” “是。” 这难不倒她。珍妮从胸针拉出一条类似耳机的通讯线路,按下某个特定密码,开始和对方“聊天”。“火鹰,我是蓝蛇,用最快的速度把吉恩弄到台湾,这里有场手术等着她。” “嗯,什么?紧急征召……需要用到我吗……哦!了解,帮我问候一声,顺便照顾我家那群不安分的人类。”她学会了维丝娜的口头禅,老是把伙伴们当家人。 “好,没事了,收线。”她手一放,胸针又完整无缺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珍妮,你是……”此刻秦日阳的心情只能用“震惊”两字来形容。 “我女儿不爱炫耀她的专业能力,我替她解释吧!” “爹地,你不要多话行不行?”真是的,又要害她被“某人”审判半天。珍妮暗自嘀咕道。 但在众人恳求加兴趣的目光下,维尼便枉顾女儿的人权,将她的底一并掀出,“所以她目前是隶属联合国日内瓦总部,最强悍的一支反恐怖组织的一员,只听命主席一人,可以不理会安理会的命令。” 大伙听得津津有味,只有秦日阳铁青着一张脸和珍妮的苦瓜脸相视。 “抱歉,各位,我和珍妮有些私事要谈。”语毕,他拉着被宣判死刑的她往外走,准备好好的算帐。 “你们谈你们的,我们聊我们的,女儿呀!出手轻一点,不要打死我的女婿。” “去你的,爹地,我要跟妈咪说……”她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闻。 “我说亲家呀!咱们该谈谈婚礼细节了吧!” 于是两个老人家开始在一旁细谈婚礼琐事,而秦家另两位儿子则还一头迷雾,捉不着半丝星辰。 ※※※ 一群女人正在瓜棚下吃着水果闲磕牙,仿佛天下已无事。 “你们这群死没良心的女人,一个个跑到台湾来嫁人,抛弃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守着联合国大门。” “珍妮,这个女人是你弄来的,想办法让她住口。”吵死人了,和她权威式的一面不符,维丝娜不耐地踢了珍妮一脚。 “死狐狸,我记得自己没有欠你债不还,何必痛下杀脚。”还好她已经被训练得很敏捷,才能闪过狐狸足。 吐了一口葡萄籽,维丝娜舒服地躺在凉椅上,“大医生,你的病人呢?”不负责任的医生,丢下病人逍遥到山上抢她水果吃,真是有够不要脸,一点医德也没有。 “有我出马还能出什么差错?就是病人太nfdc4`隆!备蚁铀是女人,而且年轻又犯了哪条法。 这位正在抱怨的女人,刚好是年方二十四的天才医圣莲安吉恩博士,她十七岁就拿到医学博士的证书,在偶然的机会里,被血狐狸维丝娜拐入联合国工作。 她有个怪癖,不医不熟识的病患,她说这是原则问题,说穿了只有一个字,就是懒。 维丝娜似乎洞悉内幕,笑得很奸诈,“听说你快被‘病人’给上了?”语毕,她的眼神更暧昧。 “你……”吉恩猛然被果肉梗到,“老鼠,你太鸡婆了,竟挖粪到我身上。”她马上就知道是谁泄密。 “意外啦,谁教电脑不听话,偶尔会从卫星接收到一些限制级画面。”吉莲说得可无辜。因为太无聊了,所以她才想“关心、关心”老朋友的近况,纯属意外,而且她的为人很大方,不介意将“意外”告知身旁的亲朋好友。 嘴含着水果的维丝娜突然打了个喷嚏。 “狐狸,你感冒了吗?” “山上气候冷,不要忘了多加件外套。” 维丝娜捏捏鼻子皱一下眉,“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算了吧!山上能有什么事?” “也许是我想太多。”说完,她随口又咬了一口梨。 就这样一群女人又无忧患意识地躺着,一同数着天上的白云,不知“弃夫”已逼近。 ※※※ “咦,你不是恩杰吗?” “你是……秦学长,听说你在山上种菜养花,原来是真的。”周恩杰认出眼前的男人是高他两届的直系学长。 “最近好吗?” “很好,你呢?” “我也不错,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数野山庄,还特地上山来看我?”乍见故友,秦日阳一时乐晕了头。 周恩杰感慨地回道:“没办法,老婆跑了。” “你……老婆跟人……跑了?”怎么会,他的仪表出众又多金,女人不会笨到放弃这条大鱼。秦日阳一脸的不解。 “错,是我老婆跟他老婆跑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大声地咆哮着。 这个男人正是来捉逃妻的祈上寒,他快被他的红发妞气疯了,居然在上礼堂的前五分钟,和周恩杰那个无法无天的狐狸老婆跑了。 害他发动全祈天盟的兄弟去找,找了快一个多月还不见人影,要不是“某人”的倒戈,他们还不知她们躲藏到山里头了。 “什么?!你的老婆和他的老婆……她们是同性……”正当他想问她们是不是同性恋时,马上就彼人截断话。 “不是。” “那……” 周恩杰叹了一口气,开始简单地把一切经过告知秦日阳。 “原来维丝娜和吉莲是你们的逃妻。”哇!真大胆,完全符合她们的作风。秦日阳暗自佩服不已。 咦!不对,所谓物以类聚,万一他老婆也被她们洗脑,那……那不就换他要千里寻妻,加入“弃夫”行列? “快,她们在后山温泉边的小瓜棚下聊天,咱们快去找她们。”他主动加入他们的行列。 “等一下,日阳,还有我。”秦日帆拄着拐杖,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唤住他。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秦日帆咬着牙,狼狈地说:“我来找失责的医生算帐。”她竟敢在和他发生关系的次日逃走?! 于是“捉妻大队”浩浩荡荡地前往捉回逃妻。 而此刻她们仍兀自沉迷在一片蓝天下。 ※※※ “珍妮姊,你快来看,枯木底下的烂落叶堆里,有一株好漂亮的花。” 听到朱静蝶的喊声,她原本无神的脸庞倏然发亮,“天呀!是水晶兰耶,噢,我太幸福了。” 结果,珍妮就在水晶兰附近搭了个帐篷,不管任何外力威胁、强迫,她硬要一直待到水晶兰谢了以后才肯回家。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