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米尔的指环(上)》 楔子——情缘之灭 爱有多深才算是深情? 情要多长才能一生一世? 难道要用染红的鲜血来见证爱情的坚贞吗? 长发舞动的美丽少女在风中轻泣,眼中的泪水是那么悲伤而忧郁,像是被剜去了心一般没有知觉,任由冷风吹拂早巳冻僵的小脸。 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情感?让一向古灵精怪的女孩收起爱笑的脸庞,神情哀戚地强忍心中的剧痛,一步步走向呼吸愈见浅弱的男子。 啊!多俊美的脸,彷佛是来自地狱的邪佞恶魔,用著充满魔魅的笑容勾引误坠人间的天使。 但此刻的他已失去昔日的风采,面色发青满是豆大的汗珠,邪魅的眼神不再有生气,只剩下放大的瞳孔正逐渐涣散焦距。 不能死、不能死,他放不下心爱的她,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活著…… 别哭,吾爱,不要让我看见你的眼泪,你知道我会心疼,舍不得你为我哭……吾爱,我的小铃兰,你是我幸福的所在,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别傻了,丫头,你救不了他,放弃吧!不要为难自己,爱情不是你的全部,你要……” 一头雪白发丝的年轻男子不悦的轻嗤,嘲笑女孩对男子的执著,也取笑生命的无常,清澈的眼泪换不回即将消逝的爱情。 是的,他认为人死爱灭,魂飞情散,没有哪种情感能永世不变,双眼一闭就算完结了,谁也不用辜负谁。 可是在看到精灵般少女眼底的深情和痛楚,嘴边的嘲弄化成无声的叹息,微微有著对女孩的怜惜,毕竟她不该遭此情劫。 “帮我,巫斯,我需要你帮我。”光她的力量救不了他。 “帮不了,他受的不是普通的伤,魔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就算我有能力也救不了他。”才不救他,谁教他看他不顺眼。 “可以的,我知道你的法力高强一定救得了,不要让我心碎好吗?”她求他。 年轻的巫斯很固执的摇摇头,“不行,乖女孩,我真的办不到。” “巫斯,你真要看我不再欢笑吗?”她爱他,爱得好深、好沉。 迟疑了一下,巫斯仍是摇头,“他伤得太重,我无能为力……等等,丫头,你想干什么?” “你不救,我来救,我无法眼睁睁地看著他死在我面前。”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绝不放弃深爱的他。 只要他活著。 “你疯了,快住手,你会死,你会死的……别做傻事……不要” 巫斯惊恐的眼大睁,急忙出手阻止少女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她根本是在玩命。 但是他的动作显然不够快,圆球似的金光将女孩的身体紧紧笼罩住,一道强大的力量将所有靠近的人、神、魔全弹开。 淡淡如雾的红光由她额心射出,额与额的距离不到半臂,红雾似吐信的蛇窜入面色渐乌的男子眉心。 像是受到什么剧烈的疼痛,眼神已失焦的男子突然发出野兽般狂啸,全身抽动,五官拧扭,一下子蜷缩、一下于伸张四肢,呈现出和某物激战的狂烈。 猛地,一口乌黑恶臭的血由胃中呕出,一只蠕动的长虫见光即化为乌有,血色渐浮上他苍冷的脸,人也因为激烈的挣动而晕厥。 “你……你教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你这个任性又糊涂的魔女……” 以命易命逆天而行,他就是知晓才未伸出援手,而她竟以此来解救命绝之人。 “巫斯,我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我……我爱他……好爱他……” 睁大眼的巫斯看著围著少女的圆球光芒逐渐暗淡,一点一滴地缩成指环大小,由上而下地滚向昏迷中的男子,似有生命一样的落入他掌中。 忘了我吧!雷米尔,忘了我。 思念的苦楚由我一人承担就好,不要两个人都受苦,把我从记忆中抹去,从今而后勿再挂念。 永别了,我的爱。 勿复相思, 与君绝。 第一章 “咯咯……咯……咯咯咯……来追我呀!咯……追我,追我,咯……追不到,你追不到,咯……快点、快点……别站著傻笑,快来追我……” “风之林”中布满高耸入云的苍郁林木,枝摇叶疏透著璨璨金光,撒上每一瓣尖长的绿叶片,淡淡的灵动辉映万丈光芒。 风拂过,发出一阵阵如少女嘻笑般银铃声响,轻轻柔柔地好不悦耳,仿佛守候森林的妖精们在此玩耍,迎著和风雀跃地在花朵上跳舞。 这是人类无法到达的第七空间,游鱼天上飞,五彩蜻蜒悠然地顺著流动的泉水往湖泊去,与早就绝迹的翼手龙同享这份清静。 悠扬的笑声由林中传出,有著紫罗兰般迷人眸色的美丽少女在风中轻笑,一头褐色长发迎风扬起海浪似的波纹,迷眩了金色阳光。 她在欢笑,她在游戏,她在恋爱的漩涡中翩翩起舞,歌咏著爱情的美妙,并享受被爱与爱人的喜悦。 若说谁是世界上最快乐的,那么她会高举起牛奶白的双臂大声回答是我,是我,我最快乐,我要所有人都分享我的快乐。 “敢说我在傻笑,你这顽皮的鬼灵精别被我逮列,否则……”俊美如月的男子假意地追逐著,眼中流露出对少女的溺爱。 “咯……咯咯……否则你要怎样,剥了我的皮炖魔女汤吗?”荷米丝俏皮的眨眨眼,轻摇银杏滑身而过。 那是一种情人间的嬉戏,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正如她爱他一样的爱著她,他们是为了相爱而邂逅,共谱一曲永恒的爱之歌。 撒著娇,她脸上洋溢的色彩属于聿福的颜色,没人不被她一身的欢欣所感染,笑逐颜开地与夏日恋情共舞。 他故做考虑的低付,“不错的建议,我还没尝过魔女炖汤,相信鲜嫩可口的能让我一口吞了。” 他语带双关地谵睨小嘴微嘟的少女,俊逸的身形慢条斯理地轻步踱著,丝毫不见半丝轻躁,笑得自在地朝她所立的位置定去。 “把我炖了煮汤你舍得?”眉一扬,身为魔女莉莉丝的女儿的她舞起一阵轻风,扬落片片银杏往他发上洒下。 “顽皮,看我不打烂你屁股。”手一挥,尚未落在头顶的绿叶如分开的瀑布向两旁纷落。 “哦!你乱用魔法,小心我去告密。”嗯哼!捉不到,她会飞…… 啊!谁拉住我的脚? 轻盈如萤的身子才离地不到一个人身,调皮的眉眼犹带著笑,一股不强不弱、力道适中的拉力让她往下沉,无法飞高的跌入一具宽厚的胸膛内。 “你想去向谁告密呀!我的小捣蛋鬼。”威胁一流的魔法师实在是不智之举。 “讨厌啦!你吓人家一跳,我还以为我的法力顿失哩!”差点吓出她一身冷汗。 “真讨厌还是假讨厌,要不要我离你远一点?”他嘴里说要远离她,然而温柔的臂膀却轻环著她。 “你敢?!”杏目微瞠,紫罗兰光芒闪耀著夏日的阳光,暖洋洋地。 “是不敢,我怕反过来被你炖成汤。”轻点她的鼻头一下,他仰头一笑。 清朗的笑传遍林中每一角落,低头吃草的狮子抬头一望,继而觉得无趣的摇摇尾巴走开,改嚼胡萝卜培养一丝气质。 “雷米尔,你敢笑我!”红通通的脸蛋染上一层霞色,荷米丝娇嗔地环上他的脖子状似恐吓。 眼底多了深情的雷米尔低头给了她一吻。“吾爱,你的表情不够凶狠,徒负魔女之名。” 爱她,是他今生唯一的选择,他感谢老天将她送到他面前,让他们有机会相爱,不致错过彼此。 “哼!人家才不想当坏心眼的魔女,人见人怕留下恶名。”她又不是自愿当魔女的,一出生就注定她未来的人生。 俏生生的脸儿上有著极度不满,龇牙咧嘴地想咬他故意逗她的食指。 “那你想当什么?”他问道。 想了一下,她原本不乎的脸顿时绽放出春天般光彩。“我要当撮合天底下有情人都能美满一生的好魔女,让他们跟我们一样永不分开,快快乐乐没烦恼。” 这就是她的想法,无忧无虑地沉醉在爱的怀抱,不去介入纷扰的世俗,过著只有两人的生活。 “天真,但值得支持。”只要她喜欢的事,他都会是她背后最大的助力。 看著她脸上满满的笑意,雷米尔的心中也涨满对她的爱,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她布下的魔咒,此生此世将无力挣脱。 而他也无意挣脱,她的美好是上天所赐,他会用生命来珍惜她,直到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为止。 “又笑我了。”嗔了一声,荷米丝突然一脸认真的捧著他的俊颜问道:“雷米尔,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不知为了什么她心头竞生起害怕,好像她就要失去他了。 “傻话,我会牢牢圈住你,不让你走出我的世界一步。”紧紧的抱著她,钢铁般强壮的臂膀宣示著对她的誓言。 他们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谁也别想拆散。 “我爱你,雷米尔,真心真意的只爱你一个。”看著他,她的魔女天份预告了她一股不安。 “我也爱你,荷米丝。”我可爱的小魔女。他在心里添了一句。 动容的荷米丝突然有想哭的冲动,不自觉地说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我希望你忘了我,让我一个人承受相思的苦……” 俊美的五官浮上怒意,愤然的声音被林中的风扫去,只留下树叶卷动的声响,无人听得清楚他未完之语。 挺拔的身影渐渐淡去,雷米尔的影像慢慢消失,一室的孤寂是白色的墙,以及一架曲把正在转动的留声机,幽幽地唱著思念的歌曲。 时间在想念中流逝,望著窗外浮动的朵朵白云,很久没有心痛感觉的荷米丝托著腮,一滴清泪由眼角滑落。 “也许我会先忘了你,雷米尔,你现在过得好吗?”为什么她已经不再那么想他了? 是情淡了? 还是爱已走远? 或许是时空阻隔了她的思念,让她的心逐渐掏空,再也不复记忆当初最深爱的那个人,一切的过往将随她淡化的形体湮灭。 叹了一口气的半透明白影坐在紫铜打造的雕花喇叭上发呆,怀想过去的天真岁月,浑然不知一道怀有恶意的红影正朝她扑来。 “桀……桀……让我吃了你,我会更强壮。” 吃了她、吃了她,有魔力的鬼魂最棒了,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什么吃……啊!你……你离我远一点,不要靠近我……走开、走开,你走开……”她才不给吃,吃了她就真的什么也没剩了。 突地受到攻击,荷米丝反应极快的一闪,化成白烟钻入留声机中,以残存的能力封住喇叭口,不让邪灵恶鬼入侵她寄身的小小天地。 虽然她有七成把握对方没法伤害她,但是一瞧见那张想吃了她的血盆大口,还是冷不防的倒抽了口气,身子缩成一团的直打哆嗦。 要不是适逢世纪彗星靠近地球,受到影响的她这会儿魔力减半,身体几乎全透明了没什么自保能力,不然她也不会请那个看得见她的臭男人代为保管她的家留声机。 只是她没想到他不仅看得到她,还看得到其他的鬼,不时捉两只来玩玩当是消遣,使得大鬼小鬼一窝蜂地来骚扰她。 “好吃,好吃,给我吃,我要吃……吃,吃吃……快出来,让我吃了你……” 鬼声凄厉的在喇叭口叫吼,飘来飘去的徘徊,垂涎的口水滴在喇叭管上,好似不吃了她誓不罢休。 “你……你休想,还不赶快离开,我叫姓云的臭男人收了你。”什么好吃,她又没有肉体怎么入口! 笨鬼一只。 “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你,快给我吃,不要让我生气,我要把你吃掉……” 谁理你生不生气,横竖都要吃掉我,我干么顺你心意出去让你吃,我有那么笨吗? 瞧外头的鬼发狠又要泼地想进来留声机里却没办法,心安了一半的荷米丝屈著腿朝鬼扮了扮鬼脸,不改顽皮本性地嘲笑对方的无可奈何。 只是此举倒把红衣女鬼惹恼了,红衣女鬼一出手,一时间她的家居然产生剧烈震动,东摇西晃地像是白河大地震,把她的脑袋都摇晕了。 完了、完了,她要拆了她的家,这下她真要变成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 “姓云的,你到底死到哪去?还不快把你的鬼带走,真要压垮了我的房子,我非找你算帐不可。”死道士、臭道士,她一定会被他害死。 还有该死的彗星,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时候来,害她得寄人篱下当起受鬼欺侮的小可怜。 哼!等她能力恢复后铁定要他们好看,有仇必报是魔女天性。 “我不是念无量寿佛的死道士,我姓云,叫云中岳,你可以叫我一声云先生或是恩公。” 戏谵的笑声匆起,一道俊挺的人影倚在门口看似吊儿郎当,毫无伸出援手之意,对于不知感激的“房客”是不用太客气的。 “都什么年代还叫恩公,你不是捉鬼的吗?眼前的鬼还不收一收。”看了碍眼。 不知不觉把心底不满说出口的荷米丝朝他吐吐舌头,一副不屑他挟恩以报的死样子,通灵御鬼本就是道士的专长,他抢人家饭碗还好意思嘻皮笑脸。 “不,我的职业是建筑师。”云中岳笑眼里多了一丝精厉,射向红衣女鬼。“对了,你的房子快要垮了,要不要我替你盖一栋新的,保证让你住得舒适。” “你……你想袖手旁观?”枉她把家托付给他,真是所托非人。 他笑了笑,举手拂拂额前落发。“老被人叫死道士、臭男人的,你想这不太礼貌吧?” “你……”好,算他厉害,她退……退一步。“云先生,麻烦你了。” 荷米丝的形体透明了,气也更虚了,不过仍隐约传来上下两排牙床互磨的声音。 “既然你都开口请求了,我怎好放你自生自灭呢?有失待客之道。”而这个客人就快要转手了。 笑容依旧是令人讨厌的无赖状,但凌厉的眼却隐隐射出冷芒,修长的五指倏张,掌心朝著正想逃走的狰狞女鬼。 红光一出,惨叫声立起,一条肉眼不得见的绳索将鬼魅捆住,线的一头稳稳地握在他手中,时松时紧地逗弄著张牙舞爪的女鬼。 本家在南京的云家人都拥有异人的能力通灵御鬼,能见另一世界的灵体也有足够力量驾驭他们,使其为己所用。 这样的事是自古遗传下来的,每一代会有一名灵力特强的男丁,其四肢某部位会出现弯月形红色胎记,这人也会成为家族中的族长。 清末民初时云氏宗族大举移民纽约,在满是洋人的世界里建立起傲人的事业,直至今日发展成一个举世皆知的金控集团。 只是这云中岳可是家族中的一头黑丰,叛逆又浪荡,二十岁不到就来个吓死人的闪电结婚,生下一儿不到两年又因了解而分开,与离婚的妻子维持友好的关系。 云中岳与其子都生有这红色胎记,而且灵力强大。 “姓云的,你好了没?”怎么没动静了? 房子不摇了,几近透明的形体走至结界口看了一眼,正想数落他几句,一道银亮的光加上太阳的折射闪了闪,吸引住她所有的目光。 那是……那是……那是…… 她激动地低喊,“雷米尔的指环?!” 〓♀♂〓  〓♀♂〓 为什么雷米尔的指环会戴在他指上? 雷米尔来了吗? 他想起她了是不是? 还是……还是他已不在人世了,指环随著他死亡而四处流转? 荷米丝脑海中转著无数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像愈滚愈大的雪球快要将她淹没,没有答案的在眼前飘动,刺得她胸口又疼又涩。 以她精血咒化的指环是用来桎梏雷米尔关于两人的记忆,使他不再记著她,忘了曾有的刻骨铭心,折磨她一人好过两人都受苦。 爱一个人就是让他幸福快乐,在当时紧迫的情况下,她不作他想的牺牲自己,只求心爱的他能了无牵挂的活下去,不因她的死亡而寡欢终生。 但是他还活著吗?这许多的时光过去,意外出现的指环代表什么,她可以抱著期待吗? 心里又慌又乱的荷米丝盯著雷米尔的指环不放,猜想著他下一秒钟是否会在她眼前现身,届时,她该以何种表情见他呢? 起起伏伏的心情转折反映在她表情变化上,时喜时忧坐立两难,不安的屏气凝神后又匆地一叹。 “不要告诉我你忽然发现自己爱上我,那我得非常抱歉的拒绝你,尺寸绝对是最大的问题。”遗憾呀! 斜睨著眼前十公分左右的小透明女,故做轻佻的云中岳伸出一指量量她的身高,意思是他对矮人族美女不感兴趣,她太迷你了。 “少往脸上贴金了,我的眼光才没有低到瞧上你这个臭男人,你尽管作白日梦吧!”跳上跳下的小小身影做出不屑的表情,张开的手掌放在鼻前一扬表示嗤之以鼻,她是可以变成正常人形体,只是碰到这臭道士,她不屑改变而已。 “是这样吗?那你干么直往我身上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得我好心慌哟!”生得好看不是他的错,千万别太仰慕他的神人风采。 嘴角抽了一下,一向古灵精怪的荷米丝也有无言以对的一刻。“你指上的指环哪来的?” 这才是重点,之前她怎么没瞧见它。 “你指的是这个吗?”扬扬修长的五指,云中岳炫耀地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有点恶劣的行径,明知道她的视线全专注在他意外获得的指环上,他还刻意摆出一无所知的神情吊她胃口,十足的恶棍行为。 “对,那是雷米尔的指环,为什么它会在你手上?”她奋力一跳想捉住那枚她以生命化出的指环,却被他虚晃一招而落空。 喜悦和忧虑同时并存,看不出是欢欣或悲伤,时间逐渐洗去荷米丝以为至死不悔的深情,然而此刻那份早已习惯的心痛又袭上胸口,清楚得宛若第一次感受。 是爱吗?她不清楚。 因为爱该只有甜蜜没有痛苦,宠她的雷米尔不会忍心她皱一下眉头,他总是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全捧至她面前。 “我不晓得什么雷米尔,这指环是我捡到的。”他大言不惭地把偷说成捡,一副做了善事的模样。 他不认识雷米尔?失望之余荷米丝非难的一问:“你在哪里捡的?那是我给雷米尔的指环,照理说会一直跟著他。” 除非他死了。 一想到此,她心头倏地抽紧,不愿接受心爱之人已不在人世的事实。 “过去。”云中岳简单带过,一副无意详解的模样。 “过去?”脸上出现短暂的困惑,继而灵光一现地领悟他话中的意思,她口干舌燥的呐呐问:“你是说你去到有雷米尔的年代?” 回到过去对魔法高强的魔女而言不是不可能,只是非常非常的困难,得面临在时空间迷失再也回不来的重重危机,所以一直没人敢轻易尝试。 但他只是个人而已,又如何穿越时空隧道回到过去,并顺利平安回来现代?那简直是破天荒的奇遇。 “我说过我没见过雷米尔,不过我带回一本活历史。”故作神秘的云中岳勾起嘴角,不急著掀开手中的牌。 “活历史?”那是什么意思? 半透明的身影坐在喇叭口摇晃著双脚,随风扬起的褐色长发轻拍白皙脸庞,让她显得娇小而梦幻,如梦般充满神奇性。 “也许让你亲眼见见你就会明白了,这是本价值连城的活史书。”希望她能禁得起惊吓,不致把最后一丝魂魄给吓掉。 离婚后的云中岳曾失踪一段颇长的时日,没人知道他去哪里,又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浪荡的个性像一阵风飘泊不定,没人留得住。 他的婚姻来得快去得也快,宛如一出不入流的闹剧匆匆落幕,没听见掌声悄然下档,唯一的收获是他年仅五岁的鬼灵精儿子。 时间并非永远只有一条线,偶然的交会叫“时间路”,在他毫无讯息的那段日子便是与时间交错了,走向“过去”那条路。 而那次的“奖品”就是多了个拖油瓶,他口中的这本活史书。 “什么书这么值钱,我看你又信口开河……啊!是……是你?!” 震惊不已的荷米丝瞠大双眼,喉间的话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似冲不出口,上下滚动了好一会儿才发出瘩哑的低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雷米尔,而是一位来自过去的老朋友,熟稔的面孔让她无法肯定是否出自幻想。 “小丫头,你把自己变小了。”白发覆盖下的脸孔不超过三十岁,正神情冷肃地和她打招呼。 真的很小,小得他不由得感慨。 “巫斯,你怎么来了,那雷米尔呢?他是不是也来了,还有这只他该不离身的指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臭男人指上,他想起我了吗?他……” 他看著受彗星影响而变得更明的女孩逐渐抽长身子,满脸急切地追问她死后的一切,那份对爱的执著又再度撼动他的心。 什么样的爱情能教人生死与共,他在这对分离的情人身上见到了真爱的力量,它的确令人心动。 “你快说呀!一个劲的瞅著我不吭一声气,你不会把我也给忘了吧!”她的魔力还没厉害到那种程度,能操控巫师的记忆。 叹息声幽幽响起,“不,他没想起你,我也没忘了你,我们分处在两个世界,他在过去,我在未来,我是追著一个贼而来。” 那个“贼”正跷著二郎腿陪儿子玩积木,一下子推倒发出吵杂的声响,一下子大口的喝著茶咕噜咕噜作响,即使不说一句话仍能突显他的存在感。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带个“古人”回来,是有个人气急败坏地拿了把锋利长剑在后头追著,叫嚷著要他把什么留下,他以为他要的是他的命,当然是卯起来跑给他追。 结果两人一前一后的通过时间路,过去和现在交接在一起,等他们厘清事情的真相后,时间路已经封闭了,再也寻不回原来的时空。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有收留意外带回来的朋友,并由他口中得知一则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不承认做贼的云中岳用眼角瞄瞄“相谈甚欢”的一人一鬼,决定不插手他们的古事,那架留声机就留给刚回来的巫斯去看管,他乐得无事一身轻。 “爸爸,鬼魂女好像在哭耶!我们要不要过去安慰她一下?”人小鬼大的云清霈自幼聪慧,古灵精怪的装大人的口气道。 “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不用我们操心,你把玩具收一收我们准备开溜。”就算真哭也不关他的事,他肯“短暂”留他们一阵子已是无上的功德了。 被鬼缠上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虽然他有通灵御鬼的本领也不能滥用,且这只鬼比一万只鬼还麻烦,完全无法使唤。 尤其现在两人怕会一鼻孔出气,他脚底不抹油怎么行,目前他还没有将指环“物归原主”的打算,当然要先溜为快了,免得人家来索讨。 “爸爸,我们要溜到哪里去?”他们已经从纽约溜到台湾,爷爷和叔叔伯伯们好像不怎么高兴。 “咦?这个……”考倒他了,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爸爸,你不是建筑师吗?我们买块地盖自己的房子好下好,我喜欢玩泥巴。”而且不怕弄脏衣服会被大人喷口水。 征了一下,云中岳满意的咧嘴一笑。“好主意呀!儿子,我们去盖一栋鬼屋。” “鬼屋?”给鬼住吗?那他们呢? “生人回避的鬼屋喔!这样你那些叔叔伯伯们就找不到我们。”他得意的大笑,拍拍儿子的肩膀感谢他带给他的灵感。 “喔!”云清霈没啥反应的收拾积木,觉得父亲的想法好笨,云家的人都有异能哪会怕鬼。“不过爸爸,他们怎么办?” “谁怎么办?”装傻地不把那一人一鬼当一回事,他是一问三不知。 “他们呀!你身后的巫斯叔叔和鬼魂女。”瞧他们此刻眼睛瞪得可大了呢! “什么,又黏上来了?!”一回头,他眉头立时打上三个结。 这么快就聊完天了吗?看来他们的交情也是普普通通,三句话就交代一生,没让他有收拾行李的机会。 “你想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面对两张近在眼前的脸孔,笑得得意的云中岳当场垂下双肩,一副不胜负荷地来回看著他们,心中大叹时不我予。 明明是想把他们丢弃的,为什么老甩不开呢?像双面胶一样两面都黏手。 “不,我哪里也不去,我们要去那里盖房子。” 手一指,比著河岸对面长满杂草的一处空地,一棵巨大的槐树矗立其中,一间日式木造房子就在树后,微微地散发岁月的沧桑。 第二章 “鬼婆婆来了、鬼婆婆来了,她提著菜篮往这边来了,快闪、快闪,别被她碰到……” 童稚的声音最天真也最无情,他们往往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言语会有多伤人,当成游戏一般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众所皆知。 不过小孩子的笑闹声根本伤不了杜如月,年过半百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背已佝凄无法挺直,满脸的皱纹让她更显老态。 尤其是前几年一场车祸撞断了她的腿,长时间的复健成果却不甚理想,走起路来一高一低有点跛,远远望去还真像童话故事里的虎姑婆。 但是会被称为鬼婆婆并非因为她的外表,以前她还是镇上出名的大美人,追求者众几乎要踏平她家的门槛,是个人见人爱的富家千金。 是她感情受挫离群索居,父母遗留给她的财产够她一生丰衣足食,因此她独来独往不与乡里往来,孤僻成性地快速苍老,附近的孩子才开始如此喊她。 “姨婆,你又去买菜了,我不是一再叮嘱你等我回来吗?”真教人无法放心的老人家。 纤纤素手为她拎走一袋一袋的蔬果鱼肉,略带责备的语气中有著浓浓关心。 “哼!买个菜不算什么,你少在一旁瞎操心了,我还没老到走不动的地步。”老是唠唠叨叨地,比她这个老太婆还罗唆。 “行动不便的人要认清本份,你的脚不允许你来来回回走上好几里路,你就安份点让我们安心好吗?”看姨婆那么辛苦奔波让她很于心不忍。 “什么行动不便,我的脚只是瘸了还没断,别当我是残废看待,年轻时我还能走到万华的庙里上香呢!”杜如月逞强的走快一步,可差点扭伤了腰。 表情淡然的年轻女子及时扶了她一把。“要不要我弄辆车让你代步,双青在机械方面有些天份。” 她有张极其冷艳的脸孔,看似不近人情,但那双猫样的迷雾瞳眸却让人感到有种神秘佣懒的魔性美,不自觉地多瞄两眼。 说她美嘛也不尽然,尖尖的鹅蛋脸完全不符时下流行的丰腴双颊,两眼太大缺少灵气,唇薄下厚颧骨高,在面相上属于福薄命硬类型。 可是她浑身散发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反而增加她个人的魅力,隐隐约约牵动人们的目光,使人克制不住想去注视她的欲望。 杨双亚和杜如月都是街坊邻居眼中的怪人,她们不喜欢与人攀谈,平时不主动与邻人走动,更别提什么敦亲睦邻。 安静与远离人群似乎是她们所追求的理想境界,虽然每一个人都认识她们,但没人能和她们攀上交情,对她们的认知比水还淡。 所以无知产生了种种传闻,大多是偏向负面的,好奇的人们总会穿凿附会地编派无稽,再荒谬的情节都有人相信。 “免了、免了,何必浪费那个钱,我这把年纪了你还想折腾我,想我早点升天呀!”七老八老教她学骑车,不摔个鼻青脸肿才有鬼。 杜如月气冲冲地拍开她扶持的手,一跛一跛地走得蹒跚。 “钱不是问题,我还有些足以应付,买些零件来组装花不了多少钱。”省著点用还能应付开支。 一听到她要动用私房钱,老人家更气了。“什么叫不是问题,以后你和双青的吃穿用不要用到钱?!嫁人、娶妻都需要钱,你以为钱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走过树龄有五百年之久的老槐木边,气呼呼的她一把推开老旧的篱笆门,脚步一轻一重地走向铺有小石的石板路,一路走进她住了五、六十年的木造两层楼房。 以外观来看这栋建筑保养得还算不错,一边是日式的造景庭园,不过疏于整理有点鬼气森森的感觉,虽然没什么杂草但长了一堆比房子高的茄树,风一吹拂便发出近乎鬼哭神号的沙沙声。 而另一边则种植时令的蔬菜瓜果,由叶子青翠、果实饱满的情况来看,它们受到的照顾显然较多。 红瓦白墙已被蔓生植物占据,一朵朵开著的小白花俨然是屋子唯一的颜色,夜里灯光由外一照恍若阴宅,更添加它的神秘性。 “我老了,还能照顾你们几年?能省则省不要乱花钱,我这条腿横竖就是这样了,能拖多久算多久,死了带进棺材里也就算了。”她可不敢指望还能健步如飞。 眉一皱,杨双亚放下手中的菜篮扶她坐下。“不是不能救,如果能用父亲的配方……” “双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活腻了不成,还敢挂在嘴上提。 猛地一,她如梦初醒地露出一丝苦笑。“是我糊涂了,考虑不够周详。” 她忘了那东西葬送了不少人的生命,包括她醉心生化领域的父母,他们因为测试那玩意而赔上一条命,连家人也难逃死亡的威胁。 “以后连提都不许再提,当没这回事,你只是乡下小镇的平凡女孩,知道吗?”她只能用这种方式保护他们,尽量远离人群。 感情事遇人不淑已经够悲惨了,她晓得自己性子倔容不下情人一丝的背叛,当年才会愤然逼他离开,从此不再涉足情情爱爱。 这些年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回想过往旧事,多少欷吁不免浮现心头,要是她不那么倔强的话,孙子辈也差不多和他们两姊弟一般大。 看著妹妹的女儿、女婿遭逢不幸,她终究无法铁石心肠地坐视不理,将自己由自怨自艾的寂寞中拉出,全力地护著刀口下的遗孤。 她不晓得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眼见他们才能被埋没,一辈子都将默默无闻,她能做的只有保全他们后半辈子生活无虞,不被她这老太婆拖累。 性情孤僻的杜如月是被环境逼出傲性子,不与人往来是怕被人嘲笑识人不清,镇上的好男人不挑反而爱上外地人,结果落得身心俱乏。 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该和别人说些什么,索性嘴巴一闭什么也不说,到头来她成了人人所知的怪老太婆。 “姨婆,你不用再为我们担心了,我会知道分寸的。”毕竟血淋淋的殷监距今不过十年而已。 时间过得好快,当年被吓坏的十五岁少女都已长成如今无所畏惧的二十五岁成熟女子,在天上偷看的父母大概想也想不到胆小怯弱的女儿会变坚强了。 “最好是这样。”杜如月又嘟囔几句要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事,等她躺平了才是真正的快活。“对了,双青那小子又窝在地下室玩他的瓶瓶罐罐,你当姊姊的要提醒他别玩得太过火,小心把房子给炸了。” 到时他们都得去睡马路。 “不会的,双青很谨慎,他就那么点小兴趣……”传承父亲的生化才能。 “嗯哼!什么不好学偏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要肯踏出家门去受些正常教育,人也不会像根木头似整天不言不语。” 杜如月是标准的面冷心热,明明心里头为有自闭倾向的杨双青忧虑不已,担心他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可是一出口的言语却十分刻薄尖酸,像是痛恨无端惹来的累赘似,没什么好脸色。 了解她个性的杨双亚只是淡淡的扬起唇,连笑都称不上地望向窗外的蓝天,心情异常沉重。 小她九岁的弟弟从未上过学,他的智商高得没有老师教得了他,一直以来都是由父亲亲自传授,直到他倒下为止。 而接下来由她姊代父职地教导他基本知识,把该教他的全部教给他,到最后由他自己摸索。 他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烦恼的来源,他太聪明了,聪明得令她害怕,父母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幕记忆犹新,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谁说我是木头?”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一位皮肤看来死白的年轻男孩从落地镜后走出,发长过肩十分服贴,除了身高像个十六岁少男外,稚气的外型和尚未变声的软音犹如十二岁的小男孩。 他上来的第一件事是猛灌一大口冰开水,衣著不甚整洁微泛消毒水和马福林的气味,指甲缝里残存实验用的生物肉屑。 “啧!瞧瞧你这一身乱,还不去给我洗干净,又臭又脏地别碰我的冰箱。”这是死猪味还是死鱼味,就不能干一天正经事吗? 闷不吭声的杨双青解了渴之后,他的目标改朝放在餐桌上的半条吐司,他饿了。 啪地! “不许碰,不把你那双脏手洗得一干二净,休想我会供应你任何食物。”他想都别想。 望著被拍红的手背,他眼睛往下瞧地不发一语。 “青,去洗手。” 姊姊的一声令下,他乖乖地走去流理台边打开水龙头,用肥皂洗净他觉得一点都不脏的双手。 反正等一下吃饱了又会弄脏,下面那些活跃的脑细胞还在等著他,何必多此一举弄湿了手,他最讨厌手上有水的感觉,那像是沾满了父亲身体里流出的血。 “这孩子就听你一个人的话,以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一句话也不说,谁晓得他在想什么。 “他的未来才刚刚开始,不急。”抚著弟弟婴儿般柔细的发,看著他大口嚼著吐司,冷艳的脸庞露出一丝名为微笑的笑容。 杜如月眼黯了一下,声音少了生气。“是不急,可是总要为他打算、打算。” 她的身子不行了,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还能拖上几年,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小家伙,她早就撑不下去了,随她好命的妹妹到天上当神仙。 双亚是有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但是那份工作实在不适合,昼伏夜出没个定时,一个女孩子常定夜路总是不太好。 尤其是常跟死人为伍,想想都心惊,像她一个死老太婆都觉得骨子里发寒,何况她只是二十来岁的小丫头,岂有不怕之理。 “青,听见姨婆的话没?将来你准备做些什么?”是该有个底,没人可以代替他过完他的人生。 不想开口的杨双青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旁人以为他又搞自闭时,他缓缓地启唇,“我想跟父亲一样当个生物学家。”只研究,不发表结果。 “什么?!生物学家,你还没从你父亲的死学到教训吗?”她不许,绝不允许! 杜如月惊慌得脸上顿失血色,担心受怕地朝他一吼,眼中有著恐惧的阴影。 “父亲是结合生物和化学科技的权威,青会崇拜他是必然的事,姨婆别太心慌。”同样的事不一定会再发生,他们已经够低调了,完全不与外人往来。 “双亚,你要看著你弟弟,别让他胡来,我这条腿可没办法再背著他东躲西藏。”反倒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一瞧见那条扭曲变形的短腿,心生愧意的杨双亚有说不出的抱歉,当年若非姨婆突然出现带他们姊弟离开,此时他们已化成一堆白骨,没有长大成人的机会。 而姨婆的腿就是在那时候摔断的,为了怕他们一行人的行踪被尾随其后的追杀者发现,因此忍著疼痛不肯就医,最终失去最佳的黄金复元期而导致半残。 每回只要看到姨婆微跛的背影她便倍感心酸,若非为了他们的安危著想,她不必背负这一层苦。 一阵震耳欲聋的重物落地声打断她的思绪,颦起的眉宇流露出被严重干扰作息的困扰。 “你瞧瞧那户人家又在敲敲打打了,盖了一个多月房子还在挖土,存心让我们不好过……咦,等等,双亚,你看他们是不是打算挖掉我们的树?” 真是胆大包天,连她的土地也敢开挖。 “看起来应该没错。”那些树是他们隔绝外人视线的屏障,一棵也除不得。 “好个欺人太甚的恶邻居,便宜占到我鬼婆婆头上,我非去找他们理论不可。”一说完,杜如月抡起拳头便想往相邻的土地走去。 杨双亚及时地拉住她。“婆,青饿了,你先下碗面让他止止饥,我去处理即可。” 一接到姊姊抛来的暗示眼神,话不多的杨双青配合地点点头,直喊他好饿好饿,快饿扁了,喊得脚跨出门口的杜如月又转回来,以食指戳了他眉心一下。 “就养你这饿死鬼,绑手绑脚什么也做不成,真是我前辈子欠了你,做牛做马来还……” 口中叨念不休,她仍挽起袖子洗菜拿面条,大火一开等水滚,没心思理会旁事。 姊弟俩交换一个眼神,淡然的笑意在彼此眼底浮现,刀子口豆腐心的姨婆最怕他们挨饿,老觉得养不胖他们是她一生最大的挫败。 轰隆隆的机器转动声由远处传来,细眉微挑的杨双亚收起薄笑,门一开就往尘上飞扬的中心点走去,没想到要拉开距离。 〓♀♂〓  〓♀♂〓 “对对对,这里要挖深点,老板打算做个池塘,养鱼养鸭还种荷,池底不可过浅,不然鱼鸭会养不肥。” 工头模样的粗壮中年汉子大声吆开挖土机的司机,指示他哪一边该挖深点,哪一边要做道小小水渠,尺寸拿捏要按图开挖。 其实三层楼高的欧风建筑洋房已大致完工,只剩下内部的装潢和修饰,把进口地砖以及义大利大理石镶装完毕便可住人,不用三个工作天。 可是自盖自建的老板建筑师突发奇想的想要个池塘,说什么可当庭园一景又可在夏日消暑时游泳,一举两得与大自然结合在一起的休闲娱乐。 虽然看起来有点怪,欧洲风味的楼房配上中国禅意的小池塘实在不伦不类,但是付钱的人最大,他也只好挖了。 “爸,你真要养鱼养鸭还种花呀?那鱼不会吃花,鸭不会吃鱼吗?”感觉怪怪地。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到最后什么也不剩,只有一池养蚊子的臭水,他死也不肯下去游泳,会得皮肤病的。 “笨哪!儿子,重点是先喂饱它们,鸭子吃饱了就不会吃鱼,鱼填饱了肚子自然也不啃荷茎,懂了吗?”他已经能想像满池的荷花香,鸭于优游其中。 而他与鱼共游享受放松的日子,优闲自在当是度假。 似懂非懂的云清霈学父亲将手置于背后“沉思”。“可是饱了以后就不会想吃吗?动物的生态不是只会吃吃吃,把眼前所有的食物都吃光光。” “呃,这个……”好像有点道理。 云中岳得意的嘴角僵了一下,眉一凝地思索儿子的问题,小孩子天真的直线思想往往最贴近事实,没有拐弯抹角。 虽然他在欧美算是小有成就的建筑师,也盖过不少成绩斐然的满意作品,但他向来负责建筑物的结构和外观,真要布置一个家还真是得煞费苦心。 大家都说他是家族中的一头黑羊,可他能有多黑呢?只是离经叛道了些,行径放浪不羁,不想照著长辈的意愿接掌金控集团,这不算什么大罪过吧! 何况他最大的贡献就是生下一个具有强大灵力的儿子,即使他是在不被期待的情况下出生。 “爸爸!‘那个’会在大白天出现吗?”神情一绷的云清霈拉拉父亲衣服的下摆,十分紧张的问道。 “‘那个’是什么东西?你要说清楚我才明白。”他没有能感应他脑中影像的能力。 “鬼。” “鬼?”他狐疑地皱一下眉。 “你……你看她飘……不,是走过来。”听不出是兴奋或害怕,他一张小脸绷得好像花岗岩。 “什么飘呀走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噢,有个性的美女。”顺著儿子手指所指的方向一瞄,眼睛顿时一亮的云中岳轻浮地吹了声激赏的口哨。 比例匀称的纤柔身材,发长及腰乌黑如瀑,尼泊尔风格的连身长裙衬托出完美的线条,风吹动裙摆而显现出的腿形…… 吸!好一副天然自成的美景,口水都快流出来,让人心口发痒想化身恶狼扑上前咬上一口。 实在美得太罪恶,有引人犯罪的嫌疑,要不是她身上散发生人不得近身的冷然气息,也许他就要控制不住体内的兽性,做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很少有女人能一眼就令他心动,看来他的报应来了,儿子要多一个妈了。 “爸,她很像女鬼对不对?”云清霈感受到她四周有股阴沉沉的气流。 是亡者的气息。 “哇!小孩子乱说话,你通灵御鬼的道行还太浅,眼睛睁大些看仔细。”别毁了云家百年来的老字号招牌。 “喔!好痛,小孩子的头盖骨很脆弱,你要是敲破了就没儿子。”惨叫一声,揉揉后脑勺的小男孩委屈地扁起嘴。 “儿子再生就有了,你瞧她来当你的妈如何?”嗯!挺动人的建议,他想。 “你喜欢女鬼?”他已经有个妈了。 一听儿子不太高明的形容词,云中岳当下又赏他一记爆栗。“叫你擦完双眼用心瞧,你给我睁眼睡大头觉呀!” 噢!好疼好疼,色鬼附身的爸有暴力倾向,他要向美国的爷爷奶奶告状,他受到虐待。 “嗯哼!你还瞪我,自己不长进还好意思发脾气,你算是咱们云家的子孙吗?”人鬼不分,该打。 一说完,他又捏捏儿子红通通的脸颊,又拉又扯让它整个变形,兴致颇浓地当他是打发时间的玩具,无聊的时候就玩上一玩,有益身心健康。 若非翩翩而来的女鬼……呃,糟糕,受到儿子的影响是清艳迷人的美女小姐正朝他而来,他还真舍不得放弃这小小的乐趣。 “我像女鬼?”杨双亚听过不少对她外表的形容词,但是以鬼为比喻倒是第一回听见。 云中岳自以为潇洒的笑意为之一凝,帅气的姿态顿时变得可笑,原来不小心说出口了。“没有的事,你听错了,我在教训这小鬼。” 他奸诈地把一时口快推到儿子头上,拿他来当殉难的十宇架。 “你儿子?”由两人相似的长相来看,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是呀!年少时的失足生下的恶果,至今我仍深感遗憾。”小霈,在阿姨面前别乱说话,扯我后腿,不然我会“大义灭亲”。 收到父亲很“痛”的暗示,小脸一揪的云清霈不高兴地抿紧嘴巴,头低低地踢著地上的砂石。 瞧见他吊儿郎当的嘻皮笑脸,杨双亚心里浮起不舒服的感觉。“这位先生,你……” “我姓云,名中岳,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我不在意,我这人一向很随和又好相处,最乐于助人。”尤其是帮助他一眼就相中的美女。 “不用太随和,你的手可以放开吗?”她盯著他紧握自己不放的大掌,一丝异样的感受由他发热的掌心传来。 说不上来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好像身体内某样她不确定的物质正在流失,而她无力阻止。 一摇头,她取笑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过是礼貌性的握手而已,她想得太多了,眼前过于轻佻的男子只是无足轻重的过客罢了,不需要太过在意。 啊!碰到冰山了,阵亡。“呵呵……你的手又柔又细,摸起来好像上等的丝缎一般,教人爱不释手……” 好软好绵好细致,还带著电,电得他茫酥酥,遍体舒畅。 “云先生,我不是来和你讨论我的事。”对上他的眼她竟感到一阵……空虚? 这是怎么回事,他会下咒不成? “中岳,我坚持。”欲得芳心先留下印象,不论是好是坏。 反正他在世人眼中已坏到骨子里,不如加以发扬光大坏上加坏,当个名副其实的坏胚子。 “云先生,你的工人不能挖那些树,那是我们家的土地。”他的坚持在她眼里不算什么。 “中岳。”眉一挑,他笑得无赖,掬起她一撮发放在鼻下轻嗅。 果然香呀!带著淡淡的茉莉香气。 “云先生……” “中岳,我想你不会为了一个名字和我争执不下吧!我刚好有很多空闲时间。”他手一招,要人为她送上一杯冰柳橙汁。 随后一头白发的巫斯不怎么乐意地端来两杯冷饮,一杯给不想接但非接下不可的杨双亚,一杯递给冒汗的小男孩,没他的份。 眼一瞪的云中岳暗中咒骂这个不识相的“食客”,然而表面上仍是满脸笑意灿烂如夏天的太阳,引来大小男人的一致唾弃。 好色。 “你……”不知为何,明明是无害的笑容她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她不得不妥协。“中岳先生,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吗?” “去掉先生两字我会更满意,请你谅解施工当中凡事不便,不过不管你想谈多久我都愿意配合。”他非常体贴的搬来一张椅子,欢迎她“慢慢”谈。 要不是屋里头还在敲敲打打,他会表现出十足令人喝采的绅士风度请她入内休息,可惜浪荡子的好运气碰到墙壁了,只好扮一次招待不周的坏主人。 忍受著他的无礼,清冷的水眸染上一层猫样的神秘。“请你停止挖掘相邻的土地,那不属于你。” “中岳。”黑眸闪著不容推拒的执著,他非听她口中说出这两个字不可。 一股强大的力量直逼而来,她冷眉一紧的轻启樱唇。“中岳。” “好,乖,小姐贵姓呀?”一得到想要的结果,他又造次的握起人家的手。 “杨。” “羊咩咩的羊,还是洋洋得意的洋,我刚从国外回来,认识的中文有限。”这双手很有福气,掌纹分明显示性格上的刚毅。 羊咩咩?洋洋得意?爸爸几时变得这么笨,他才五岁都听得懂猜得到,为什么他不会呢?他的中文还是他教的,说什么中国人不可不知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不能忘本。 若非一只大掌一直压在他头上下准他动,云清霈会大声的问出心中的疑惑。 “木易杨。”冰冷的表情有些剥落,杨双亚的视线落在比她手大三倍的厚掌。 男人的手都那么大吗?她忍不伸出另一手比较的冲动,试著抽回被紧紧包握的小手。 但是诡异的,他看来没出什么劲,既未弄伤她也无大力抓握,可她就是无法从他掌中抽出,仿佛那才是它正确该待的位置。 太荒谬了,她怎会觉得被他握住的手很温暖,像是找到真正的家? “喔!杨小姐,那名字呢?”云中岳努力地朝她放电,施展他向来所向无敌的魅力。 “双亚,杨双亚。”她不自觉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后又惊觉他眼中的戏谵而敛眉。 “双亚,好名字,很高兴认识你。”杨双亚,他记下了。 不,她一点也不高兴,反而感到重重危机正在迫近。杨双亚开始怀疑她走这一遭是不是错了,这男人不是好应付的头疼人物,高深莫测。 第三章 “你说我的‘池塘’挖在你家的土地上?!” 太好了、太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之间近得没有距离,简直是老天送给他的大礼,好弥补他多年被冠上浪荡子的臭名…… 呃,是太糟糕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的土地重叠在一起,这一份损失该由谁负责呢? 避免得意忘形的云中岳压下心中的兴奋,装出一副十分苦恼的神情,抚著微生青髭的下巴状似思考,不时以眼角偷觑侧脸柔艳的女子。 邻居耶!还有什么比这消息更振奋人心,只要推开南边的窗户就能瞧见美人人浴图,一饱眼福浏览玲珑有致的横陈玉体……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太下流了,他会忍不住喷鼻血,把防心甚重的未来老婆给吓走。 要从长计议,先从解除她的戒心做起,别让她发现他的不轨企图,女人就像上好的瓷器要细细维护,不可太粗心大意。 只是瞧这大大的阳伞,底下又是休闲桌椅、又是点心饮料的,活似要促膝长谈地摆满够一支军队吃的食物,一副要把人留住的急色样,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居心叵测。 连五岁的云清霈都看出他在献殷勤,非常不平的噘起小嘴,他对母亲的态度都没这么热情,好像星星月亮都能摘下来献宝似,小小的心灵生起受伤的感觉。 小孩子都需要母亲,即使她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他还是希望一家人能永远在一起。 “你用不著表现得太过惊讶,我瞧见你嘴角的窃笑。”让她有种不受尊重的屈辱感,好似只有他们一家在大惊小怪。 喔!掩饰得不够彻底,下回改进。“我这叫苦笑绝不是你所说的窃笑,我正在烦恼要怎样处理我们之间的‘纠纷’。” 干脆把中间的树全砍掉,两家并一家不分彼此。这是他最乐观的打算。 “一点也看不出你的烦恼,云先生。”眉开眼笑的大笑脸比日正当中的太阳还刺眼,她实在无法理解他用什么心态苦恼。 “中岳,你又忘记了,小亚亚。”看来她的记忆不太好,得仰赖他的一再提醒。 哇!好肉麻、好肉麻,这么恶心的叫法他怎么喊得出口,爸从来没叫过他小霈霈,老喊他臭小子。 也不想想他是他生的,儿子是臭的他会香到哪里去,巫斯叔叔说物以类聚,他当然像臭爸爸一样臭,臭臭闻久了就变成香的。 用汤匙挖著布丁的云清霈脸上有著超龄的“不屑”,闷著头不看令他感到丢脸的父亲。 眼皮抖了一下,杨双亚脸色微变的深吸口气,“请叫我杨小姐。” “哎呀!远亲不如近邻,你就别害羞了,我们住得这么近更应该好好相处,联络联络生疏的感情,你说是吧!小、亚、亚” 他故意喊著自创小名自得其乐,有意逗弄眼前这座冰山,看能不能用他的热情融化她的寒意。 “云先生,我们切入正题不要旁生枝节,我希望你把挖掉的那几棵树植回原地,我会非常感激你的厚道。” “中岳、中岳、云中岳,小亚亚要我教你学写我的名字吗?”关于这点,他是十分称职的老师。 “云……中岳,令夫人一向纵容你对女性的……无理取闹吗?”杨双亚目光望向他指上的戒指,心里不太舒服的低斥。 “其实你想说的是对你的轻薄吧!若说你是唯一的一个,相信我的前妻会连忙从火星赶回来瞧瞧。”看他的脑袋是否撞到哈雷彗星。 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开实在是陈腔滥调的借口,他和前妻的结合建立在一时激情,初尝禁果的欲望让两人都晕了头,所以有错误的第一步结婚。 而后又多条真会挑时机来报到的小生命,他们本以为凑合凑合也能过一生,毕竟孩子需要父母,他们不能让他一出生就少了爸爸或妈妈。 可是事情不如想像中如意,他是喜欢美娜的单纯和乐天性情,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迷恋她的肉体所带给他的快乐,不过两年不到,他们还是走向离异的结果。 男人真是肉欲的动物,轻而易毕地受到引诱,而他刚好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而然地把性看成爱的一部份,从容就义地当上已婚男子。 幸好他们及时领悟错误要及早修正,不彼此耽误地平和分手,以朋友的关系共同拥有一个孩子。 “前妻?”他离婚了? 云中岳从她眼中猜出她的疑惑,给予她肯定的答覆。“是的,我离婚了,而且我打算追求你。” 对于他如此直截了当的宣示,眼前表情不变却微拧起眉的芳邻只是冷然的说道:“谢谢你的抬举,你几时要把树种回去?” “你不相信我的诚心?”他做出西子捧心的姿势,表示她伤了他的心。 “气候干燥树头容易枯死,我建议你让它们早点回到泥土里比较好。”杨双亚又瞄了一眼他的戒指,对他浮夸的人格投下不信任票。 “宝贝,你心硬如铁,难道要我把心挖出来以示真心?”如果人无心还能活,他一定照办。 心嘛!人体器官的一部份而已,不算什么厚重的大礼。 “云先……中岳,我发现令公子比你成熟。”而他幼稚得像个孩子。 咧嘴一笑的云中岳故做不经意地拂过她细白脸颊。“你好像很在意我的指环。” 当两道左右他视线的眼神不断重复落在相同的位置,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问题所在,顺著她的目光盯著近日戴上的指环。 从她的第一眼他便察觉了,不急著解释是想看看她的反应,从中得知她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而她目光频频投向指环的次数,让他觉得有趣极了,她不担心自己被占了便宜,反而对他的戒指投以过多的兴趣,人不如戒的待遇好伤人。 “当一个男人还爱著他的妻子时,他没有资格向其他女人示爱,提出追求之类的可笑宣言。”那是一种亵渎,也是对女性的蔑视。 杨双亚不是女权主义者,更不是对爱情有什么大见解,她只是以父母的相处模式为标准,认为感情是一对一的,不该掺有杂质。 若非他们遭遇不幸身亡,她想自己终会走向科学领域,成为太空航站的顶尖科学家,她对热力学有极大的研究热诚。 “当一个男人……爱著他的妻子……”一阵狂笑声匆从云中岳喉间发出,喉结上上下下激烈滑动。“你不会以为我还爱著美娜……我是指我的前妻。” 不是吗?她的眼神这般说道。 “误会大了,邻居小姐,这指环不是结婚戒指,它是我捡来的。”在人家忘了关上窗户的窗台上。 他爱美娜,是的,但是是朋友之情,他无法不去爱他孩子的母亲,毕竟她也曾带给他一段快乐时光,两人还共同孕育一条小生命。 不过仅仅是朋友间的喜爱,再多就没了,不然他们也不会决定各走各的路,没有挽回余地的挥手说再见,让一段年少轻狂成为回忆的一部份。 “小偷。” 一头白发的身影由云中岳身后掠过,不轻不重地冷嗤一声。 “喂!白食客,别在小姐面前污蠛我的人格,你知道我对‘老东西’一向不怎么偏爱,正打算清理一番。”垃圾坑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巫斯的身子一僵,脸一沉地回身一瞪。“不要威胁我。” “又是一场误会了,我哪敢威胁你,我只是觉得家里的留声机太旧了,想换架新的音响罢了。”他又不是古董商,专收旧物。 或是古人。 “你……哼!”等他找到时间路后,看他还怎么嚣张狂妄。 人在屋檐下的白发巫师不得不忍气吞声,他为的不是自己而是留声机中的故人,他总认为自己对荷米丝有一份责任在,若是当年他肯伸出援手相助一臂之力,一对相爱甚深的有情人也就不会被拆散。 对她有著愧疚,也气愤她任性的大胆行径,完全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迳自自我牺牲,让他一直活在深深的懊悔中不得解脱。 当他看到失去记忆的雷米尔不停在追寻他所遗落的一切,对他有怨的心也转为深刻的同情,一个不知道在找什么的男人,他的灵魂是不完整的。 “亚亚,要不要听一段有关这指环的故事,它叫雷米尔的指环。”与一个力量正在削弱中的女鬼有关。 “雷米尔的指环?”心口一动,她仿佛看见一道透明的白影在指环上一晃而过。 是光造成的晃影吧!她想。 “对,有个叫荷米丝的魔女和魔法师雷米尔的……啊!你干么勒住我的脖子?”勒死他可没好处。 “别拿他们的事来讨好女孩子,我不喜欢有人把我朋友当笑话看。”尤其是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更令人火大。 在一段时日的相处下,巫斯和失心的雷米尔结为莫逆之交,在有所隐瞒的情况下他对他是怀著一份歉意,因为他晓得他在找什么,只是无法坦白告知。 “巫斯叔叔,你们在玩摔角吗?我可不可以玩。”看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一张兴致勃勃的小脸凑上前,让脸色凶恶的巫斯松开手,拍拍身上异于常人的长袍,不发一言的揉揉小男孩的头发,然后走开。 “唉!真是差别待遇,看得我好不平衡。”这小鬼的面子比他还大,他身为父亲的尊严何在。 挤眉弄眼、挝胸顿足的埋怨不公平,云中岳看似孩子气的举动中却隐含戏谵的笑意,企图博取同情心。 “爸,那位阿姨要走了。”她大概觉得跟父亲在一起很丢脸吧! 一跃而起,动作之快叫人傻眼,大男人的行动力让脑袋被拍一下的云清霈错愕不已,小嘴一嘟地怒视和漂亮阿姨拉拉扯扯的色爸爸。 他是未来云氏家族的族长耶!怎么可以这么不庄重,欺善凌弱有损未来族长的威仪,难怪爷爷老被他气得要拿手杖揍人。 嗯,等他长大了也要欺负回来,不让他动不动打他的头当是习惯。小小年纪的他在此立下宏愿。 “哎呀!亚亚,别走得太快,小心地上坑洞……”哎!就说要小心嘛! 笑著踢开一截犯罪证据,云中岳快步地上前搀扶绊到树枝差点跌倒的美丽邻居。 “放手,我自己会走。”一阵羞赧蓦地浮现发烫的脸颊,杨双亚冷抽口气要他收回放在不当位置的贼手。 “不行,基于我身为男人的福利……呃,修养,我应该亲自送你回家。”这是礼貌。 不过他手掌下那团柔软大小适中,根本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极品,弹性十足。 唉!他快变成下流胚子了,性急地犹如情窦初开的小毛头,找著机会就毛手毛脚,而且毫无罪恶感,他真是堕落得无药可救。 “不劳你费心,我走两步路就到了。”两家的距离大概一个球场宽,其中一半的上地还是重叠的。 “no、no、no,好男人要有绅上风度,我一定要送你到门口才安心。”顺便讨杯咖啡。 “安心?你抱著我外甥孙女我可不放心,你要不要试试少一只腿的滋味?” 一声“鬼哪!”半含在口里,讪笑的云中岳双手倏地举高表示并无恶意,客客气气地朝蓦然由石磨旁起身的老婆婆点头示意。 鬼不可怕,反而人比较恐怖,他还真吓了一大跳,以为现身的是鬼,准备一掌打得她倒地不起。 幸好他手收得快没造成意外,不然他的罪过可大了,老婆追不到还背上一条杀人罪,让他的儿子童年没父亲陪伴。 呼!好险、好险,老天保佑。 〓♀♂〓  〓♀♂〓 一道墙能阻隔多少望穿秋水的想念,而且还是无形的墙,让人想拆也无从拆起,只能望树兴叹,对著一排石楠花出神。 生命实在顽强得令人佩服,明明已除根去叶只剩下个树头与时间争分秒,重新栽下覆上新土复育不过三天,居然有小指高的树芽冒出,一点新绿带来新希望。 从来云中岳就是个天之骄子,不曾遇到如同树干一般强硬的闭门羹,连连上门“拜访”都被拒于门外,他终于尝到失败的滋味了。 还好他的抗压性高,能承受无情的打击,国父十次革命损兵折将仍不屈不挠,他这一点点挫折算什么,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咳!咳!咳!槌胸槌得太用力了,差点壮志未酬身先卒的吐出一缸血水。 不死心的云中岳一脸奸笑,似乎想到什么可以攻城掠地的贱招,兀自阴阴地勾起带著邪气的嘴角。 “老板,你别到鬼婆婆家碰钉子了,她不会开门让你进去的。”他想都别想。 一排鬼……不不不,一排黑手黑脚的工人站在他面前,推派工头当代表给予善意的劝告。 “为什么叫她鬼婆婆,她是人不是吗?”虽然白发鹤颜的佝凄外表十成十像他们口中的鬼婆。 咧开两排参差不齐的牙,壮硕的大男人一反常态地压低嗓门,“听说她们家养了一堆鬼,个个凶狠无比,长相奇丑呀!” “喔!养鬼呀!”云中岳也跟著放低声音,故做惊讶地露出好奇神色。 “对呀、对呀!不只又凶又丑还不准活人靠近,半夜到处走动吓坏不少路人,一个个飘来飘去根本不怕人。”好不吓人。 所以鬼婆婆住宅附近只有他们一户人家,没人敢在周遭买地盖房子,生怕不请自来的鬼兄鬼弟上门,扰得人不得安眠。 而这位云老板是国外来的比较不怕死,没先探听清楚就买地、筑墙搭梁,为了养活一家老少他们也不便透露,免得他不盖了。 直等现在完工后他们才敢大放厥言,把众所皆知的秘卒告诉外地人,以免日后受到惊吓不知所为何来。 “还会飘呀!这么厉害。”他倒想去见识见识那些丑鬼。 一听他惊叹的语气,大家说得更起劲了,加油添醋的把历年来的传闻一古脑全倒出来,怕不精彩还比手画脚描述一番,唱作俱佳地挑起惊悚气氛。 因为无人真正和鬼婆婆一家人打过交道,连他们一屋子住了几人也不知情,所以口耳相传的听说一下子膨胀了十倍、百倍有余,说得活灵活现煞有其事。 每个人都会说,七嘴八舌凑成十来种版本,有说鬼婆婆已经死了,她鬼力高强才会化为人形在白日现身,有说她被鬼魂占据了躯壳,其实她早就死了,是鬼在控制她的身体。 更夸张的一说是他们一家都是鬼,鬼门关大开之日入侵民宅,占宅为王统御一干大鬼小鬼,与人争地当起威风凛凛的鬼王。 “那你们见过鬼吗?”失笑的云中岳不禁一问,为他们的乡愿感到莞尔不已。 “呵呵……你真是爱说笑,我们又不是有九条命的猫,哪敢定近鬼婆婆的家。”吓都吓死了。 “可是你们来帮我盖房子不是离她很近吗?难道胆子多长了一颗。”手做了个收的动作,他悄然地收起想趁他不注意欲开溜的红衣女鬼。 唉!又不乖了,老想著吃掉留声机里的小白影。 “我们有这个。”大家不约而同地掏出红线系著的护身符。 喔!了解、了解,原来他们是有备而来,难怪无惧恐怖的乡野传奇拚死拚活……咦,不会是因为这原因他们才超前进度,预估六十个工作天却不到一个半月就赶完了。 呵!他们还是怕嘛!早点做完早点领工钱离开,省得鬼婆婆找上他们。 “老板,劝你一句,不要和鬼婆婆的外甥孙女走得太近,她虽然长得很漂亮,可是做的工作不是很光彩,你还是离她远一点。”看在他待人下错的份上才略微点醒他。 “她的工作是……”这点他是真的好奇,没人能足足三天足不出户,除非她会遁地或飞天。 “听说呀……”声音又再度压低。“她是做鸡的。” “妓女?!”这是滑天下之大稽吧!他看人从未看走眼。 也许性情偏冷了些,不怎么和颜悦色,见人不会主动打招呼,处处防备的把自己以外的人都当成牛鬼蛇神回避,但她绝不会降低格调出卖身体。 所谓相由心生,离群索居、孤芳自赏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她应该只是不愿被人打扰吧! 云中岳不晓得自己此刻的猜想多贴近事实,确实有一群打著科学家旗帜的恶鬼在打探杨家姊弟的下落,不肯罢手地持续十年之久。 “因为她常常在晚饭过后才出门,天快亮的时候一脸疲惫的回家。”除了特种行业的上班小姐,谁会在那个时间工作。 “说的是有点道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值夜班的医生、护士也是生活日夜颠倒,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他还能列举十种以上必须在夜晚工作的职业。 “这……” 面面相觑的工人们一时词穷,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说什么,但是稍后大伙一领到工钱便做鸟兽散,没人愿意多待一秒钟。 原因无他,只因老板的笑突然变得阴恻恻的,笑不达眼地似在瞪他们,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头顶直接凉到脚底,好不寒悚。 “吓跑这些无知的工人很得意吗?你这是在迁怒。”很没品。 眼一斜,闷得快发慌的云中岳一睨白发巫斯,“我高兴,怎样。” 他就是天生反骨,我行我素不在乎他人的感受,是人都会成鬼,鬼将为他所驭,他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什么他办下到的事。 人太容易得到就不易满足,世界踩在脚下任他予取予求,他还能不狂妄自大吗? “是不怎么样,不过你想要的女人还是不会多看你一眼。”人家不理他便找无辜的第三者出气,看来他的修养不过尔尔。 巫斯一句话踩到云中岳的痛脚,他当场抓狂的跳了起来。 “我会让你把这句话吞回去,她不仅会看我两眼、三眼,将来还会成为我的老婆,让孤家寡人的你眼红。”哼!有志者事竟成,他是打不倒的巨人。 “不会等到我牙都掉光了吧!你们看起来没什么夫妻相。”那样的冷艳佳人配云中岳这家伙太糟蹋了,一朵好花插在烂瓶里。 黑眸凝聚一股暴风雨,四周瞬间结冰。“巫斯,你确定要惹毛我吗?” 他可是他的衣食父母。 肩一耸,他拨弄著一旁的留声机曲把。“事实总是难以入耳,你要节哀顺变。” 失败是理所当然的事,除了长相,巫斯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女人倾心。 “你……”他干么收留一个处处与他唱反调的古人,真是自找苦吃。 自信是云中岳的优点,死皮赖脸是他小小的手段,只要伊人不心系他人的话,他总有办法打动她的心,把她从一群鬼手中抢过来。 前提是真的有鬼,而不是装神弄鬼,以他特强的灵力来看,造谣生事的活人比鬼还多。 “要不要我来帮你,我撮合过不少对情人喔!”辉煌的成就让荷米丝颇为得意。 一道小白影轻跃于留声机的喇叭管上,白色希腊式长袍在空气中划出美丽的波纹。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助人,她省省吧! 轻轻一弹,半透明的身影忽然往后一翻,差点滚落留声机,他大笑地取笑她的不济事。 “喂!你很过份耶!我是好心好意想让你早日心想事成,你是怎么回报我。”讨厌的臭男人,一点都不可爱。 荷米丝朝拉她一把的巫斯投以感激的眼神,复而对害她翻跟头的家伙怒目以视。 “魔力大减的你能帮上我什么忙?不替我找麻烦已是帮我一个大忙。”他不敢指望半调子的女鬼能有什么通天本事。 “哼!你这人嘴巴真坏,我不管你了。”管他会不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巫斯,你再跟我说说我死后雷米尔的情形,他真的在找我吗?” 话题一转,她的表情蒙上一层淡淡的轻愁和不舍。 “是的,但他不知道你是谁,漫无目的地游走每一块大地。”不肯停止也停不下来,一直往没有尽头的远方孤独而去。 有时他会去看看雷米尔,劝他别再傻了,盲目的寻找是不可能补足他心中那块缺口,他只是徒劳无功的折磨自己,永远也无法达成心愿。 当雷米尔抬起茫然的眼问他为什么时,他竟无言以对,心中一股酸意直冲鼻间,几度为他不自觉的痴情行径而鼻酸不已。 “虽然他不记得与他相爱过的你,但那份残存的爱恋始终困扰著他,他知道自己深深爱过一个人,却把她忘了。” 那是何等的心痛呀!忘了心头最牵挂的那个人,连一丝记忆也不曾留下。 一滴泪落在雕花喇叭上,荷米丝哭了,无声的低低啜泣,颤动的身躯令人心酸又不忍,她将头埋在环抱的双膝间,不让人看见她伤心的脸。 对不起,雷米尔,我错了,我不该留下你,我好想好想你,你知道吗? 看著她落泪的巫斯也有相同的后侮,早知他会和雷米尔结成好友,当初他就该想尽办法救他,路不是只有一条,不一定要以命易命才救得了他。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挽回,只能选择把伤害降到最低。 只要他能找到时间路,那么他就能让他们相聚。 一旁的云中岳冷眼旁观一人一鬼的交谈,心中想著如何摆脱他们,他可不想成为他们的永久饲主。 第四章 “嗯、嗯!我知道了,今晚十二点上工,我会准时到。” 挂上电话,表情如一的杨双亚走回房间准备工具,化上淡妆、身著一件连身洋装,背面有一大半镂空只靠细绳绑在颈后,性感不失端庄地增添一丝妩媚。 原本的冷艳更突显了,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犹如一匹黑色丝缎,尖细的脸蛋小得不及男人的巴掌大,而清冷的眼特别明亮。 她喜欢装扮自己,在某些特殊场合,即使同行恶意攻讦她不敬业,她仍不为所动地表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让她的客人们都能满意的阖上眼。 不算暴露的穿著,她只是随自己的喜好打扮,不因他人的异样眼光而有所改变,她就是她,不受任何人影响。 “又要去工作了呀!”这么辛苦,真想叫她不要做。 扣上胸前的银扣,她回头一笑,“是呀!姨婆,有三个客人。” 她的职业是机动性,只限于晚上,随传随到。 “三个呀!那你忙完不就天亮了,身体吃得消吗?”一身瘦的不长肉,真怕她体力吃不消。 “还好,我习惯了,年轻就是本钱。”从事这行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一向调适得很好。 “哼!别仗著年轻就以为可以任性,弄坏了身体我可不管你,老了以后你就知道苦了。”她是过来人,最能体会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不爱唠叨的杜如月一碰上比她话还少的杨家姊弟就忍不住要念上两句,怕他们天寒不知加衣,担心他们肚子饿忘了进食,林林总总的烦恼压得她背都驼了。 以前她一个人的时候还比较清心,一人吃饱了全家都饱,不必操烦这操烦那的给自己找麻烦,睁眼一日、闭眼一日也就过去了。 可是多了这两个孩子她老得特别快,明明六十岁不到却看起来像快七十岁的老妪,难怪外面的人会闭口张口喊她鬼婆婆。 “姨婆,我不会累著自己的,我还要照顾你和青到百年,我会斟酌的。”她没有倒下的本钱,这家子老的老、少的少,还需要她支撑。 杨双亚的笑很平静,像一棵百年老树看遍人生百态,没什么能动摇她的根。 “去去去,我不用你照顾,你把那不爱说话的小孩顾好就好,我还能动,少当我是行将就木的死老太婆。”她不会拖累两个小的,时候到了她自有打算。 杜如月的倔性子到老都不曾改变,明明打心眼疼爱两个孩子,好吃的、好用的都留给他们,却老是摆出一副厌恶的臭脸像是讨厌他们的存在,不时恶声恶气的骂上两句。 “还有呀!我最近出门瞧见几个怪怪的外国人在外头探头探脑,你出入要谨慎点,别给我出去就忘了回来。”如非必要她最好待在家里,省得她提心吊胆。 眼眸一黯,杨双亚苦笑地拎起化妆箱。“那些人还真是不死心,都过了好些年了。” 这也是她必须晚上工作的原因,白日太引人注目了,她的容貌是最大的隐忧。 “人哪,不要太聪明,平凡一点才不致招来祸端,你都二十五了,什么时候才能安安稳稳的找个人安定下来?”一晃眼她都到了嫁人的年纪,身为长辈的她却无法为她安排。 什么生化科技,全是害人的玩意,修补受损的中枢神经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沦为残害人命的武器,早早毁掉反而才是救人。 瞧瞧这两个深受其害的娃儿就是这么给埋没掉,担心受怕的没一天好日子可过,失去他们这年龄应有的青春和欢笑。 她苦,他们也苦,一家人甘苦与共的守在一起,她不希望再有不幸的事情发生。 “对了,隔壁那小子今天又来了三次,说什么新居落成要邀请我们过去杯水酒,你觉得妥不妥当?”被他烦得不想看到他都下成。 咦,为什么问她?“姨婆做主就好,我没意见。” 心口微起涟漪,脸上毫无表情的杨双亚暗赧的红了耳根,故做不在意地轻描淡写道,不愿让人多做联想。 其实从她房里窗口可以瞧见四面八方的动静,视野极佳没什么阻碍,她知道那道英挺的身影几时来,又几时垂头丧气的离开。 甚至他沮丧地槌著槐木树干的动作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一幕幕印在她心版上,教她好笑又不忍心地想高喊一声住手。 以她冷艳的外表的确不乏追求者,个个花招百出地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往往在听见加诸于她身上的各种流言,以及乍见形同鬼屋的住所,便纷纷打退堂鼓怀疑她不是人。 有血有肉怎会不是人呢?!只是因为她惯常在夜里出没,从事的又是“特种行业”,那些没胆的人遂不做多想地将她归于灵异类。 而那个锲而不舍的邻居应该听闻有关她的事情了吧,还能持之以恒地日日来敲门,不见任何影响地找各种借口上门邀约,算来他胆气不小,也令她印象深刻。 “那小子流里流气不太正经,可是对我倒挺有礼貌的,你要是不排斥的话不妨和他交往看看,对老人家好的男人不会差到哪里去。”看久了也顺眼。 她无法照顾他们一辈子,就找个差强人意的浑小子来代替她吧!看在他非常有心的婆婆长、婆婆短的份上,是该给他个机会试试。 女孩子长大总归是别人的,留也留不长,趁著有不怕死的敢上门自我推销,她就顺水推舟由著他们去,看能不能有个好结果。 杨双亚微愕的怔住,“姨婆,你不怕他怀有不良企图吗?” “哼!他的不良企图不就是你,瞎子也看得出他被你迷住了,魂不守舍地老在咱们家门口当灯柱。”这么点心眼还能瞒得过谁。 她粉颊微酡的故做镇定,“他哪有魂不守舍,只是走路不小心撞到电线杆而已。” 她还暗自替他喊了声疼,轻笑的捂住嘴怕被听见。 “哇!连人家撞到电线杆的事你也知道,还说不中意他吗?”一颗心大概种下情苗了,就等著开花结果。 在杜如月那年代,她是少数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富甲一方的杜家有得是钱供孩子上学,所以谈吐方面隐约可见气度,颇具智慧。 “姨婆,你说到哪去,我要出门了,不多聊。”她逃避地套上鞋子匆匆离去,不想面对尴尬的话题。 “下回见到人就别摆谱,给人家一个好脸色,知不知道。”追出来的杜如月苦口婆心地叮咛著。 这种事哪能说得准,以她现在的处境实在不适合多拖累人,那些人几时会杀上门来还不一定,到时他们又得过著东躲西藏的生活。 谈感情,太沉重,何况她还有两个人要照顾,谁会愿意把别人的责任承担在肩上呢? 一想到此,杨双亚顿时失落地感到空虚,在经过十年的逃亡时光,她也会软弱的想找个强壮的臂弯停靠,让心休息一下再出发。 可是这机会并不多,可遇而不可求,往往错身过后才发觉时机已失,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度过日升月落。 “小姐,你寂不寂寞,要不要陪大哥我做些有趣的事,包管你乐得忘了自己是谁。” 一道淫秽的男音由阴影处传出,落地的长影如出闸的猛鬼一样骇人。 不予理会的她使劲地踩著单车,当没听见的目视前方。 “啧!想定呀!哥哥我等了一夜就为了落单的你,你忍心弃我不顾。”身一纵,厚颜无耻的下流男子往她车后座一坐。 多了一个男人的重量,差点握不住车把的杨双亚不安地沉下声音,“你想干什么,转角处有个警察局。” “用得著问吗?当然是在你身上找乐子喽!”一双不安份的手果真往她腰腹游走,两脚撑地的让脚踏车无法前进。 “你……把你的手拿开,不要自找苦吃。”她闪躲的不让他碰触,扬声一喊已过世的外婆。 “陌生”男子笑眼盈盈,斜睨出现左侧的一道绿光。“叫奶奶也没用了,老子今晚是要定你了,你最好认命地当我的心肝宝贝。” 嗯!好香,是女孩自然的体香,幽幽然微送春药般的销魂暗香。 未饮酒气先微醺,守株待兔的土法炼钢果真出奇效,守候多时终于逮住这只美味可口的母兔子,今夜的宵夜是有著落了。 “你别想乱来,我是鬼婆婆的外甥孙女,你不怕我招鬼来整治你吗?”外婆怎么没来,她一向随身守护她。 心一慌的杨双亚开始拍打腰上的长手,左右肘都被制住的无法摆脱男人的侵犯,她急得眼眶都红了,奋力挣扎不肯让歹人得逞。 习惯在晚上行动的她仗著有死去外婆的保护而无所畏惧,胆大的行走夜路不当一回事。 没想到今儿个她的呼唤突然失效,始终不见白影出现,让她真是的慌了手脚,不知该全力反抗还是由著对方强占她,毕竟她还有未完的责任得扛,死不得。 “我是玩鬼专家你知不知道,还最喜欢长发女鬼……哎!你真出手呀!我的眼睛八成多了肿包。”唉!游戏终止了。 阴沉的男音忽然变得轻快,丝毫感受不出恶意,取笑地偷吻她骤然回转的红唇。 “云中岳,是你?!”心情顿时一松,取而代之是怪责的恼意。 “哈!猜对有奖,就送本大帅哥的香吻一枚。”他作势又想偷香。 “别闹了,你真吓到我了,你躲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鬼鬼祟祟不行正事,非奸即盗。 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滴,少了慌乱的杨双亚手脚微微发软,轻靠著背后宽厚的胸膛平稳呼吸,掩去不轻易流露出的害怕神色。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勇于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八风吹不动地维持风平浪静的心态,不因外界的压力而心乱如麻。 此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天真的把别人都当成傻瓜,有心人若将她当成目标加以攻击,她唤来再多已然仙逝的亲人也无济于事。 本质上的她是胆小怯弱的,是为了这个家才不得不伪装自己,冷漠的外表是害怕受伤的保护色,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她,最好的防备是筑一道防护墙,不让他人进出,也把自己关在里面。 她的世界很大,也可以说是很小,时间已经磨去她对人的信任。 “逮你呀!宝贝你不晓得我守得好辛苦,日夜无休,风雨无阻,跋山涉水,历经地震和大洪水,还赶胞了一队蝗虫,挖沟搭桥满身风霜……” 听著云中岳夸张的形容,有些恼他的杨双亚不自觉的破涕为笑,露出冶艳外的清纯面容。 “唉!笑了就好,我还真怕你哭呢!我最不会应付女人的眼泪了。”尤其是她令人心疼的泪水,让他深觉自己像个混蛋。 他是顺利的逮到人,也成功地吓哭她,后者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本意是逗她而非惊吓她,他做得太匪类了,实在惭愧。 “谁说我哭了,我才不会哭,你的阴谋诡计休想得逞。”红著眼眶,她好强地戳戳他的胸口。 她没发觉她说话的语气含著撒娇意味,含娇带嗔地任他摆布,随他将自己搂在怀抱宛如沉醉爱情里的小女人。 “是呀!你不会哭,那这是什么?”得寸进尺的云中岳吻去她颊边来不及拭去的清泪,一手抱著她,一手帮她稳住车头。 脸一红,她嗫嚅地推推他,“下去啦!你别拿我当消遣,我要去工作了。” “穿这么性感去工作,你认为我不会吃味吗?”他不只吃味,还嫉妒得要死,想把她包成密不透风的木乃伊,连一寸肌肤都不让人瞧。 “神经病。”轻啐了一声,她的心注入一股暖暖的热流。 “不,你说错了,是相思病,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起来我有十数年不见你了,岂不为伊人消瘦,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日日夜夜怀想著你的倩影作春梦,幻想剥光你的衣服为所欲为……” “够了,你是想让我脸红还是彰显你的兽性,不过两者你都成功了。”她隐隐地发出笑声,不甚明显。 不知餍足的云中岳抚上她的脸。“真的脸红了吗?我瞧瞧。” 哎哟!烫手耶!他的死皮赖脸功奏效了,虽然让她掉了几滴泪心中有愧。 “不要胡闹了,我真要迟到了,我跟客人约了十二点。”全给他耽搁了。 “午夜十二点?”声音略扬,他问话的口气有点危险,充满占有欲。 “有疑问吗?我不反对你转过身打道回府。”杨双亚不喜欢他语气中的质疑,好像她正要去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没有、没有,我仰慕你走过的每一块泥上。”一见她不高兴了,他连忙摇摇手地抢过踏板一踩。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眨了眨眼,他故做震惊的一应,“送你去上班呀!有没有很感动?” “你……”是感动,但是……“我工作的地方不适合活人,你确定要享受这趟惊吓之旅?” 没人会喜欢去那种地方,只有一种人。 “刚才吓到你、这会儿算是你回敬我,我说过我是捉鬼专家可不是信口开河,活人死人都有灵魂,就看谁的本事高。” 杨双亚没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覆过来的男性气息侵入她女性最柔软的宝地,唇舌相濡吻得她神魂颠倒,忘了自己不该心动。 这一刻她的心醉了,星眸微闭迎向他的吻,阵阵热流温暖冰封已久的心窝。 高筑的墙,崩了。 不远处的白影含笑地消失,只留下对外孙女的祝福,以后她出现的机会不多了,她守护的工作有人代劳,该功成身退。 风扬起,带来淡淡的甜蜜,爱情在上弦月月光下滋长。 〓♀♂〓  〓♀♂〓 “这就是你的工作?!” 表情复杂的云中岳五味杂陈的盯著一具具“情敌”,心里说不上是震惊还是松了一口气,眼神古怪的来回巡礼,做最后一次确认。 原本他以为她不是要去饭店便是酒廊,心中打定主意不管她从事什么职业,他都要洒大钱包下她,不让别的男人有机会碰到她。 只是想像和事实的落差未免太惊人了,害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的为之一怔,差点掉了下巴遭人耻笑。 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地方工作?以她的外表和不凡的谈吐不难找到更适合的工作,没必要屈就这阴气迫人的太平间。 蓦地,对她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不过想起他们一家人对外人的防备,以及刻意与人群保持距离的举动,他大概能理解她为何会选择不与活人接触的行业。 他们似乎很怕受到打扰,或者说怕著某些东西,或是……人?! “安静,不受打扰,不需要沟通,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人会在一旁监视。”绝对的静谧,拥有完全的工作自主权。 最重要的是不必忍受老板的罗唆,或者担心会与顾客起冲突,她自己就是老板。 “是很安静,太过安静了,你不会觉得太阴森吗?”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工作内容与环境实在是一大考验。 “一开始会,做久了自然习惯,死人比活人可爱多了。”而且“听话”。 那可不一定。“我比死人可爱多了,既能逗你开心又能温暖你的身体,冬天当暖被,夏天是蒲扇,包你一年四季冬暖夏凉,天天都是发情天。” 笑得无赖的云中岳怒视一道朝他直扑而来的白光,右掌一张一阖地捉住凄厉尖叫的虚体,掌心一握施以灵力,将不安份的“朋友”凝结成弹珠大小的透光圆球。 一切动作都在杨双亚背后完成,专心工作的她没发现他把圆球放入口袋,也没瞧见他眼中异于平时的冷厉,幽深冷然得令人害怕。 “发情天?” “不不不!说得太快了,是春天,美好的恋爱季节嘛!”他顺势从后搂住她,能占便宜就尽量占便宜,先造成事实。 春天本来就是动物的交配期,说是发情天一点也不唐突,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当然会亢奋的时时想发情。 停下手边工作的杨双亚没好气地回睨一眼,“你一定要不停的干扰我吗?我今天有三个客人。” “是恩爱啦!我怕你著凉。”“冷气”太强了,而她穿得太单薄。 哼!这么好的福利怎么可以便宜那些睁大眼猛瞧的鬼,她又白又嫩的美背只有他能独享,他们包袱收一收赶紧回老家,别在一旁碍眼。 在死人堆里谈情说爱还是头一回,有点杀风景,不过美人在怀云中岳勉强忍受,没有花前月下至少有鲜花素果,肚子饿的时候还能顺手拿供品果腹,算是小小的补偿吧! “你要是冷先回去,我一个人会做得更顺手。”平常人是耐不住这里头的寒意,她能理解。 一听她要赶人,他无赖的又发挥缠字诀。“不冷、不冷,要不要我帮你?” 妇唱夫随嘛!虽然有点大材小用。 要是云家的长辈看他卑躬屈膝地为死人服务,肯定会捂著承受不了震撼的心脏大喊一声孽子,堂堂云氏未来的族长竟然做出如此不合体统的行为。 说不定会需要几辆救护车和警车,把气到中风的老人家送往医院急救,把败坏门风的他关进黑丰反省,等生出符合一族族长的沉稳内敛再放他出来,以免让祖宗蒙羞。 “你会替死人化妆?”她递给他一支眉笔,看他能否化腐朽为神奇。 “不会。”但他会画图,建筑草图。 “那你能帮我什么,破坏尸体吗?”人死还要受苦,对死者不敬。 杨双亚的职业是化妆师专替死人化妆,是这一行的佼佼者。 “宝贝,别小看我喔!我可是得过世界级建筑师奖的大人物,构图和著色方面绝难不倒我。”不过把人面当画纸嘛!有什么困难的。 云中岳当真化了起来,有模有样地替七十多岁的老先生涂红抹绿,无视她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你当是在绘画比赛不成,上点肤色掩去苍白就好,不用故意画个大花脸。”显得不伦不类。 一看他惨不忍睹的杰作,杨双亚差点失笑的握不住修颜刀,以专家的手法教他如何为死者上妆,让已僵硬的躯体重新拥有犹如生前的模样。 不是每一具尸体都能完整的寿终正寝,遇到车祸或被凶杀的往生者就比较麻烦,面目全非还好修补,顺著轮廓抹上石膏再上色便大功告成,若是断手断脚、支离破碎就难处理了,有时花上一整夜还完成不到一半,得一块一块黏补,以铜线缝厶口。 “这工作还真不轻松,不好赚吧!”看起来简单,其实很费工夫。 云中岳瞪著滑掉的彩笔,不懂同样是为死人上色,为什么他扑上的粉不会附著在脸上,反而像恶心的鼻涕一坨一坨的。 “从五千到一万不等,遇到较难处理的尸体另行议价,大概五万到八万左右。”她一个月接十个客人就能富裕过活。 昼出夜出,日夜颠倒,虽然辛苦了些但值得,一般上班族的薪水还不到她的一半,可上班的时数却是她的三、四倍。 说起来她也是个不喜欢接受约束的人,硬性规定的上班时间对她来说是件苦差事,她没办法朝九晚五上下班,替死人化妆这工作较为弹性,时间由自己分配。 “呼!好工作……”很有赚头,可是……“该死的,他都死了为什么还会动?” 骤地一举的手刚好戳到云中岳的眼睛,痛得他哇哇大叫。 “那是人死后残存在脑里面的反应电波,在受到外力压迫后会向外释放,连接神经最近的部位产生动作,造成绷紧与抽搐现象……” 她侃侃而谈人体的基本构造,从四肢的骨骼谈到筋脉,而后转向她专精的脑部细胞,以专家的口吻描述人停止呼吸后能有几成藉由脑部刺激而复活的机率。 杨双亚不晓得她此刻飞扬的神采多像病理学家,用著简单字句解释艰涩的专有名词,展现潜藏的才能。 父亲的研究她虽未实际参与,但耳濡目染之下多少吸收了一些精华,经由大脑思考储存后,高智商的她自然而然的记住一些研究成果。 这也是他们被穷追不舍的原因之一,那些穿著科学家外衣的狂热份子不仅要他们脑中之物,甚至不放过开发两姊弟的超高智能,利用他们的聪明才智为其所用,好达到利己的目的。 “亚亚,你确定你只是个平凡的化妆师吗?”在脑科的学识涵养方面她远远超越他。 怔了一下,杨双亚自觉失言的冷沉了面容。“你儿子呢?放他一人在新居妥当吗?” 高明,把话题转开。“放心,我替他找了个……呃,非常有趣的保母。” 云中岳顺著她的话尾往下接,不急著挖出她亟欲隐藏的秘密,来日方长,他总会打开她的心防,成为她唯一信赖的对象。 而此时,某个一头白发的年轻男子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巫斯叔叔,雷米尔最后到底去了哪里,他找到他的情人没?” 望著短针走到三,长针停在六的咕咕鸡闹钟,忍住想打呵欠的巫斯瞪著迟迟没动静的大门,为自己一时的心软感到无比后悔。 什么叫一下子就回来了,麻烦他送孩子上床睡觉,七个小时前的话犹在耳际,而该出现的家伙至今仍不见踪影。 “巫斯叔叔,巫斯叔叔,你不要站著发呆,快告诉我嘛!为什么留声机里的鬼魂女一听到雷米尔就开始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难缠的小孩,愈晚精神愈好不知疲倦,老缠著他问为什么,让他好想掐死他。 望著抚上小男孩颈上的大手,巫斯表情痛苦的往云清霈睑上一拂,施咒让他阖上眼,解除他一晚上的疲劳轰炸。 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想把人逼疯就丢个精力旺盛的小鬼来,不出三天就有一窝疯子。 鼻翼喷出一股热气,走出儿童房的巫斯轻轻关上门,他的视线落在酒柜上的留声机,月光下的透明白影正清幽的唱著一首伤心的歌曲,眼泪如珍珠般落下。 唉!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第五章 “啊!杨双亚,你终于肯出来见人了,大白天的你能适应吗?要不要我拿把大黑伞借你,你那一身水嫩嫩的肌肤可不禁晒……” 身体僵了一下,熟悉到几乎成为梦魇的声音由身后传来,装做没听见的杨双亚低头往前走,无视奔走的脚步正快速接近中。 她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至少在她的认知当中没有朋友这一栏,点头之交的路人甲乙丙丁不重要,她从不费心去记挂他们的名字和长相。 但是有个自称是她“朋友”的宿敌却老是缠著她,从她去抬便当到上福利社,甚至尿急跑厕所也一路尾随,不让她有独处的机会。 周杏娟绝对不是她的朋友,她会用宿敌两宇来形容她一点不为过。 谁会为了考试成绩多一分少一分而仇视朋友,裙子长短、功课好坏都是一种竞争,举凡她会的事,周杏娟也一定要插一手,而且要把她比下去才甘心。 偏偏她的成绩都刚刚好赢过她一分、两分,即使有意放水也会不小心赢在她不该错的地方,结果反而造成更大的裂痕。 有如循环利息愈滚愈多,她愈是不在意周杏陀是要强过她,表面和她热络,背地却四处散播谣言,住家被称为鬼屋也是拜她所赐。 只要能让她灰头土脸,事事败北的失去优等生尊荣,周杏娟都会不择手段加以打击,然后在一旁讽刺两句,好突显自己的优越。 “啧!走那么快干什么,老同学见面聊一聊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别当我是蝗虫猛兽避著,你还在记恨我抢了你第一名那件事呀!” 像苍蝇见到屎,独角仙遇著腐烂水果一般,周杏娟一盯上昔日对手就紧追不舍,就算足蹬三寸高跟鞋照样健步如飞,非要把她拦下不可。 所谓仇人相见是份外眼红,而她们俩非敌非友只能以同学称呼,虽未眼红也有一丝较劲的意味,瞧周杏娟正有意无意地举高指上的大钻戒炫耀。 “第一名?”她不记得了,名次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我知道你觉得比不上我自惭形秽,故意装做没印象好忘了我比你优秀,我了解你是自卑心作祟,不好意思多见我一面。” 瞧瞧她那穷酸样多不起眼,身上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可见这些年穷途潦倒没什么大作为,随便找个锄口的工作度度日子。 周杏娟视若无睹老同学益发清艳的容貌,长相普通的她全靠化妆品妆点出一张颇具姿色的脸蛋,出了社会以后她习惯以物质条件来评量对方的价值,非名牌不欢的她最瞧不起穿著素雅的“下等人”。 她可得意了,因为她出入还有轿车代步,而一向抢尽她锋头的同学却用两条腿走路,相形之下她略胜一筹,刚好可以藉机嘲讽一番。 “你想多了,周同学,过去的事我向来不放在心上,也毋需自卑。”拿过无数的第一名,杨双亚早已麻木了,没什么感觉。 “不放在心上?那你是指我耿耿于怀,老是将那些小事记挂在心头喽!”眼角狰狞了下,她的笑容中有著被反控的不悦。 杨双亚,就是她这种喜怒不露于外的平静才教人恨,好像事不关己的置身事外,让她在后头苦苦追著,始终击不碎她那份自若。 “周同学,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走,我等一下得去买生活用品。”言之无味,兴风作浪。这是她对这位老同学的最佳注解。 “那我陪你,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刚好和你聊聊近况。”班不上没关系,可不打落水狗她会浑身不舒服。 一听她要相陪,表情无奈的杨双亚顿时停下脚步。“不,我习惯一个人。” “哎呀!别跟我客气了,我们都几年的交情了还装羞,结婚了没?几个小孩了?不过依你这阴阳怪气的个性八成还没嫁人吧!男人又不是傻了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呵……又赢了。 “什么货色,瞧你嫌得人一无是处。”奇怪,怎么会有乌鸦的笑声? 嘎嘎的,真难听。 “不就是自以为是大家闺秀,老装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样,独来独往看似高傲,其实是人际关系不好,没人缘,人家懒得理会她。” 愈说愈兴奋的周杏兔环14醵曰暗纳音有异,两眼像见到猎物的猎犬特别嗜血,把打击同学当成一项高尚的运动,乐此不疲。 “喔!那你的朋友一定很多喽!天天高朋满座乐开怀,众星拱月地让你成为最耀眼的焦点。”她适合去当公关,陪酒卖笑的那一种。 “那是当然的喽!我的交游广阔,没人不喜欢我……咦,等等,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你不会想不开跑去变性吧?”那可就太有趣,她要呼朋引伴来看人妖。 “她想变性还得看我同不同意,我们家亚亚可是不随便抛头露面,学那些见不得人好的三姑六婆道人是非。”唉!他又不是家中那个想情郎的女鬼,怎么会渺小得没人看得见呢? 好哀怨哟!他要不要捏起莲花指踩小碎步,大喊我命苦呀! “什么三姑六婆,你指桑骂槐在说谁……”手指眼到的周杏娟倏地喉间一紧,两颊飞红地盯著骑著单车的帅哥…… 单车?! 穿著名牌的大帅哥居然骑著粉红色淑女车,他是装穷还是摆阔,娘里娘气地少了大丈夫的气魄。 “好帅气的男人,你有没有女朋友?要不要跟我交个朋友?我这个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绝不会让你丢脸的。”头发应该没乱吧!妆刚补过。 刻意摆出最美的姿势抛媚眼,周杏娟选择性遗忘某些不中听的讽刺。 “谢了,我对恶意中伤人的八婆没兴趣,还是‘我们家’亚亚修养好,不跟你一般计较。”换了是他早给她一腿,踹得她连三翻。 长脚落地当轮蹭著走,笑得好不和善的云中岳连人带车的走到杨双亚身边,以“自己人”的姿态拥她入怀,还非常邪恶地吻了她一下,召告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他的心肝宝贝怎么可以任人欺凌,他宠她都来不及,哪容得了八百年前就该切八段的老同学当街羞辱,他还没死呢! “你……你们……你们是一对的?”她不说是夫妻,心中还存著对帅哥的奢望。 “对,我们是一对奸夫淫妇……喔!你干么捏我,我用错成语了吗?”这会他装傻变成有语言障碍的外国人。 “我是在打蚊子。”杨双亚不承认偷袭。 睁眼说瞎话的她一脸坦荡荡地一瞅,神情自然的让人觉得怀疑她是十恶不赦,以她清冷孤傲的性情绝不会有任何幼稚的举止。 “是呀!好大的蚊子,我的腰肯定瘀青了,你帮我揉揉。”他捉著她的手就往腰上放,来个你侬我侬。 从太平间的第一次约会后,两人的感情如坐云霄飞车突飞猛进,不时的牵牵小手亲个嘴,一同在月下散步和帮死人上妆。 经过名师的调教,盖房子的建筑师居然也有模有样地开始帮死人化妆,把人的脸当建筑草图自由挥洒,让丧家赞誉有加,认为他是这行的明日之星。 不过因为某人的坚持,他们白热化的关系尚未搬上枱面,发展得人人皆知,而是某人仍有所保留的地下恋情。 云大帅哥虽然不满的多次发出抗议声,但担任最高法庭的裁判长某人一再驳回,让他丧气之余又暗自窃喜,至少他有美人在怀,亲亲搂搂地大尝甜头。 说起来他一点也不吃亏,还大赚一番,什么好处全由他一人占尽,难怪他会笑逐颜开安于目前的定位。 “别玩了,有外人在。”老是不看场合胡搞一番。 “喔——外人呀!”云中岳斜睨多余的“外人”,要她识相点别来打扰他的“内人”。 可惜有些人天生厚脸皮,看到好东西就想抢,昔日的竞争心态又再度活跃,根本看不懂他的暗示。 “什么外人来著,不都是自己人,我和双亚好得像姊妹,什么事都共同分享,你千万不要把我当外人看待。”周杏娟说著说著就想往他臂上一攀。 好姊妹?他挑眉。 信者恒信,不信者不信。你说呢? 他和杨双亚交换著好笑的眼神,不著痕迹地将单车把手转向,让眼露妄想的花痴女难以靠近。 “别看我们双亚冷冷冰冰的像朵被冻僵的玫瑰,她在学校可交过不少男朋友,每次同时交往三个、五个的毫不含糊,还常夜不归营睡在男朋友家……” “等等,你刚不是说她人缘不好,没有朋友,是个不受欢迎的独行侠,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又改口了?” 大小眼,为什么你不睡我家,我的床又大又舒服,包准你躺下去就不想起来,还有催情的玫瑰香味哟!你不能厚此薄彼。 神经病,我的床布满薰衣单精助眠,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相信你的保证,我对“历任”男友一向一视同仁,如果我真有过从甚密的男朋友的话。 又是一阵无言的交流,云中岳和杨双亚的默契愈来愈好了,光从流动的眼波就能得知对方的意思。 唯有输不起的周杏突乖诒硌荻澜畔罚三句不离毁谤地尽情无中生有,洋洋得意地以为能成功的挑拨离间,让他们产生摩擦而分开,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呃,这个……她……嗯,她异性缘比较好,老是玩过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再将他们抛弃,所以她是女性公敌,没有女孩子愿意跟她做朋友。” “喔,是这样呀!”云中岳笑得邪气地勾起嘴角反问:“那你是她的朋友吗?” 不觉有异的周杏娟顺著他的话跳下陷阱。“当然是喽!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情比金坚,在学校都是我在罩她,不然她早被嫉护的女同学打死。” 她还振振有词,说得毫不心虚,好像她们真的情同姊妹,情谊历久弥新,甚至不惜斩鸡头咒誓。 “那么容我请教你一件事,如果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我耳中听见的尽是捧己贬她的话语,明明你比她差呀!而且又没她漂亮,脑袋也空空如也,她怎么会找个样样不如她的人当朋友?” “你……”周杏娟嘴唇急速抽动著,像是受到极大的侮辱。 “还有呀!粉不要涂得像墙壁一样厚,你刚才一眨眼就掉了一斤,有机会请我们亚亚帮你上妆,她技术是顶尖的,一定把你化得美美的。” 一听他的大力吹捧,没好气的杨双亚翻了个白眼,暗叹自己为什么交了个爱计较的男朋友,而且玩性甚重地损人不带刀,猛下重手。 “杨双亚是美容师?”她居然背弃她,跑去做不入流的工作。 “不,是化妆师。”他特意强调。 “化妆师和美容师不都一样,全是帮人服务的下人。”跟佣人没两样,让人使唤的。 眼一眯的云中岳轻笑地拿开她一攀再攀不死心的手。“不同喔!亚亚是一流的化妆师,从没人抱怨过,死人经她一妆点跟生前无异。” “喔!帮死人化妆……什么,她是帮死人化妆的!”那他当她是什么,即将断气的人吗? 跳得极远的周杏吐冻鲆话闳颂到这行业的嫌恶,觉得晦气的保持一段距离。 “看在你们是好朋友的份上,下次你有需要的时候就给你打八折。”附送纸莲花一朵。 “呸呸呸!你咒我早死呀!我才不需要她。”她会长命百岁,比杨双亚多活几十年。 即使论及生死她还是要比,把输赢看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终点只能有一个胜利者,而那个人只能是她。 周杏娟本质并不坏,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是得失心重了些,有些被宠坏的娇纵,因此凡事要顺她心才是正确的。 其实她真的很想和杨双亚做朋友,但是始终不能如愿地打进她的圈子,因而伤了她的自尊心,所以恼羞成怒处处为难,让她知道不跟她做朋友会有什么下场。 “不要客气呀!集体价还有优惠,找你的爸爸妈妈,兄弟姊妹一起来,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并排……喂!别走呀!加上亲朋好友五折优待,死得愈多愈划算,要早点来才不用排队……” 〓♀♂〓  〓♀♂〓 看著跑得像飞的背影,足足笑了十分钟的云中岳才勉强停住满腔的笑泡,骑著单车载美人地护送杨双亚回可爱又可恨的鬼屋。 其实他比较想载她回他家,然后一起试试新床的弹性好不好,若有瑕疵才能及早退货换床满意的。 不过他还是尊重美女的意愿先放她一马,故意绕远路好赚得多一点相处时间,同一条路来来回回七、八次不嫌累,直到佳人发出抗议为止。 “她真是你朋友呀!”非常爆笑的那一种,相当具有娱乐性。 “理论上是,但是我还是要强调我没有朋友。”同年龄的谈话内容和她的层次下符。 “那我算什么,你偷养的情夫呀!”他语气装得很可怜,可脸上的表情恰恰相反,开心得不得了。 很想瞪他的杨双亚却只瞪到他的背,自觉傻气地莞尔一笑。“朋友上头加个男,独一无二的。” “喔!打算替我正名了。”他喜欢“独一无二”这个词,彻底的取悦了他。 “逢人便说我是你家里的,要不就表现出我非你莫属,我很怀疑有几人不知道我们的情形。”正不正名似乎没两样,他照样以他的方式绑住她。 一场恋爱谈得众所皆知,她还能隐瞒什么,大家心照不宣的在背后议论纷纷,就她当事人仍犹豫该投下多少感情,徘徊不定在爱与不爱的十字路口。 她喜欢他的陪伴,喜欢他的嘻皮笑脸,喜欢他偶尔出现的霸道,也喜欢他喜欢她的样子,所有的喜欢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抵得过爱的重量。 她很旁徨,想爱又怕爱,不爱心里又发酸,两股拉扯的力量让她左右摇摆。 其实他是强势的男人,不容她不爱他,这才是她苦恼的地方,因为要爱上他太容易了,她却不敢肯定到最后会不会伤害他。 她指的不是感情部份,而是自家那尚未解除的危机。 “你是我们家的嘛!而且除了我你想爱谁,我可是把你贴上‘云中岳专属’的标签,谁敢来抢就会发现我很暴力。”他故做剽悍的抡起拳头一挥。 他认定她了,百分之百确定,和先前儿戏般的婚姻完全不同,他会珍惜她,疼惜她,怜宠她,把她守护在羽翼下,让她和他比翼双飞。 至于她眼底的阴影他会想办法抹去,快乐才是她该拥有的,任何恶鬼魍魉休想近她的身。 “不正经。”杨双亚轻笑地戳戳他的背,对他的自大已有某种程度的忍受力。 他按下煞车回身吻上她,“你不就是爱我的不正经。” “嗟!你还引以为荣,我有说爱你吗?”脸微烫,她还没完全适应他动不动就吻她的坏习惯。 靠近两人住家的土地鲜少有人经过,鬼宅的传说令人却步,因此他们就算脱光衣服裸奔也不会有邻人大喊伤风败俗,爱搂爱抱随心所欲。 所以家有满屋子鬼也不是件坏事,至少它们让很多人不敢接近,远远望之心生畏惧,小偷也不上门。 “不爱吗?宝贝。”云中岳反问。 不爱吗?她自问。 很难回答的问题,答案早在她心中,却碍于某些原因而说不出口。 望著他半是轻佻半是认真的眼,杨双亚很想转开视线,却在他带著爱意的凝视下无法偏过头,整个身体像是被吸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眼角余光扫过几道不该存在的身影,她表情顿时变得僵硬退缩,双肩微微抖动地垂下头,以眼前的宽背为遮荫隐藏自己。 面对她如此不寻常的举动,敏锐的云中岳不可能没察觉,笑脸不变的望向杜家门口那些行迹鬼祟的黑西装男子,半眯的眼迸射出凌厉目光。 没人看见他做什么,举高的左手朝半空中做了个类似手结的手势,朗朗晴空忽然莫名的扬起阵阵阴风。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在窥伺的黑衣人们忽露惊恐神色,口水直咽地连连后退,眼中的仓皇明显可见,一个转身全往路的另一边跑去。 不过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平衡感似乎不太好,走三步跑两步地十分狼狈,跌跌撞撞还会飞起来,重重落下后用滚的离开。 “哎呀!我的小心肝,小心抓伤我的背,女人的指甲是留在床上使用,到时我不介意你用力的抓……哇!你真抓呀!”女人都是有爪子的猫,他总算见识到了。 “你就不能正经一些吗?”咬著唇瓣微抖著音,面色浮白的杨双亚由他背后探头瞄向家的方向。 或者是乍见门前空无一人的情景,她眼中的寒意迅速回温,抓著他休闲服的十指略微放松,没适才的紧绷。 “有呀!我很正经,你瞧我的脸多认真,认真的想吻你。”刚说完,雨点的吻纷纷落下。 “云中岳,你住手,别乱来了,我们还在马路上。”万一那群黑衣人去而复返就糟了。 一想到此,她的心情又低落了,刚萌芽的感情恐怕得拦腰斩断,她不能拖累她所爱的男人…… 爱?! 她提到那个爱字了吗? 心头一震的杨双亚有著难忍的鼻酸,开启的心窝传来一阵阵不规则的抽动,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投下感情,把爱当成喜欢地爱著他。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她毫无所觉?在她来不及控制前就失去做主的机会,让他轻易地走入心中。 “唉!又不听话了,中岳、中岳,别连名带姓的唤,以后改口叫老公我不反对,但现在喊我的名字即可,来,看著我的唇念一逼,中、岳——” 他像教小学生念书一样不厌其烦,故意拉长音好让她跟上进度。 “中岳。”真是的,像个孩子似。 “乖,这才是我的好亚亚,你笑起来真像可口的蜂蜜。”百尝仍不腻口。 杨双亚把手往他嘴上一盖,轻推了他一下。“这口蜂蜜不给吃。” 扫兴,她怎么知道他又要不安份了。“那我要吃你的手,开动了。” 狡色一起,放荡的云中岳用舌头在她掌心划个圈,然后动作极快地含吮纤纤葱指,不让她有机会逃开。 突地,她的身体扬起一股战栗,微麻的快感由下腹生起,一阵热源缓缓地流向四肢,喉间不自觉地发出羞人的呻吟声。 “到我家如何,我的床真的很柔软,让你舒舒服服地像佣懒的猫。”他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勾引著。 “好……”好字滑出喉间,迷离的星眸映入一枚指环转而骤然清醒。“不行,你是有孩子的人。” “喔!你嫌弃我结过婚。”该死的指环,害他到嘴的鸭子飞了。 哼!明天就把那小鬼送去幼稚园托孤,绝不让他坏了他的好事,五岁的小男孩该自立自强了,不要怪他心狠手辣的“遗弃”他。 引诱的诡计未能得逞,满胀的欲望不得宣泄的云中岳将原因归咎在儿子身上,表情凶狠地磨著牙。 对喔!她都忘了他结过婚。“你爱你老婆吗?” 一问出口杨双亚才知道自己很在意这件事,但又感到难受的无措,她根本不想知道答案。 “是前妻。”他订正道。 “送我回家吧!”她逃避著,不看他的眼。 眼眯成一条缝,云中岳不满地圈住她的腰。“怕听见我对她的余情未了吗?” “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她赌气的回道,不承认心口微刺了一下。 没有感情怎会成为夫妻,她问得太傻了,徒增笑话而已,她实在太草率了,女人一遇到爱情就会变得不聪明。 “什么叫与你无关,我偏要告诉你,我和美娜感情很好,我喜欢她就像……”朋友一样。 他没机会把话讲完,一只纤纤素手如同要打扁他鼻子似地覆了上来。 “别说,我不听。”他们夫妻的事和她没有关系,她一点也不在意。 但是泛酸的胸口却嘲笑她的言不由哀,她其实非常在意他爱的到底是谁。 是她还是他的前妻。 “你非听不可,我才不会让你有逃避的借口,我爱……”你。 好事总是多磨,难得摆出正经神色的云中岳强势地钳住她双肩,逼迫她必须面对他曾经结过婚的事实,也要她明白他真正的心意。 可是他的恋情像受到诅咒似,好不容易才走得顺利,又杀出程咬金来坏他的事,半途插出这么一句话。 “嗨!亲爱的,你又背著我偷腥呀?” 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无法相信,没通知任何人他的落脚处,为什么她会知道这里? “美娜?!” 僵硬的扭转脖子,他见鬼似的黑眸沉了沉,瞟向莫名其妙出现的美丽女子。 “不就是你贤慧又温良谦恭的老婆,我好想念你喔!”突地扑上来的戴美娜抱著他猛亲,差点害他重心不稳地必须放开另一个女人。 “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他狠狠地推开她,少见的怒意浮在脸上。 “来看看你有没有搞七捻三,和以前一样有老婆还到处风流,骗人家说你已经离婚了。”她故意亲吻他的指环,令他百口莫辩。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明明离了婚……”啊!完了,亚亚!“我真的离婚了,你不要相信她的一派胡言。” 该死的,上天派她来毁灭他不成? “啧!孩子都生了你还不安份守己,野花一朵一朵的摘,你好歹顾及你老婆的感受嘛!”嘻!真好玩,她第一次看他气急败坏的失去冷静。 “戴、美、娜——” 好凶呀!真吓人。“呃,好嘛、好嘛!我睁一眼闭一眼由著你玩女人,你别再打我了。” “你……” 一溜烟,挑弄完的戴美娜装做害怕的跑开,抖动的背影消失在刚盖好的新屋中。 “你打老婆?” 低咒不已的云中岳抹抹恼怒的脸,苦笑地握握被拍开的手。 “我离婚了,真的,她是我前妻戴美娜,我们之间并无婚姻关系的存在。”他这样的解释能化开她脸上的冰霜吗? “打老婆不是男人应有的行为,夫妻是一辈子的牵绊,你要懂得知福惜福。”她的心冷了。 果然不行,心怀愤意的他有杀人的冲动。“我再一次重申她不是我老婆,我也不会打老婆,我爱的是你,一个叫杨双亚的女人。” 杨双亚抬头望了望他,眼中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第六章 “又搞砸了,又搞砸了,说说这是第几次的失败?!你们大脑真的有差那么多吗?研究了十年、耗资数十亿,结果交给我一堆废物。” 跳动的仪表板,不规律的横波纹,装满各色液体的大小试管,以及难闻到令人反胃的恶臭气味,上千坪的空间中满是一排排昂贵的器材。 这还只是这栋建筑物的一角而已,高十层、下挖五层的生化研究中心隐藏在山林之间,三面悬崖峭壁,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婉蜒道路。 建筑在隐密处的研究中心被层层树木遮蔽住,占据了半座山的腹地,从外观看来不过是人烟罕至的森林,毫无异样。 一座研究中心需要这么神秘吗?重重防护滴水不漏,所有的研究人员不得踏出中心一步,形同监禁。 如果看到那测试仪器上放著的一颗仍在活动的脑,无数条通电的细线连接著神经元,那么所有的疑问都将获得解答,他们研究的对象是人。 而且是活生生的人,健康而拥有旺盛的生命力。 “饭桶、饭桶!全是一群饭桶,好好的数据搞得一团糟,你们到底是怎么做的,想毁掉我一生的心血吗?”他的研究可是人类科技的一大步呀! “呃,博士,我们已经尽力了,不完整的资料我们真的难以进行分析。”过于艰澡的部份实在解读不了,他们能力有限。 “哼!借口,一整个团队起码有上百名支援的研究人员,难道还不如一个黄皮肤的东方猪?!”简直丢尽日耳曼民族的脸。 愤怒的灭廉奈尔博士将手中形同废纸的数据表朝手底下的人脸上一丢,表情难看的在他们面前喷著气,灰发竖直的冷视没用的手下。 自认为是高人一等的优秀人种,有著纯正德国血统的他在慕尼黑森林深处盖了座私人的研究中心,未经政府允许私下研究被禁止的人体实验。 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能扮演上帝的角色操纵别人的生命,刻意挑选出优异人才由他随心所欲的控制。 直到某组基因出了问题,他才赫然发现他原来是个被上帝愚弄的傻子,让他的神人梦破碎,打回平凡人的行列不再高高在上。 而那个问题只有一个人可以解决,却因他自视甚高的骄傲让其遭到枪杀,这令他更痛恨手下的无能。 “黄皮肤的东方猪是脑科权威,他是天才……”一道呐呐的声音细如蚊蚋,像是自亏口自语。 “嗯?你说什么?!”有胆在他面前嘀咕。 被点名的研究人员惊恐的跳了起来,一脸慌色。“没……没什么,我是说杨博士的病理研究太深奥了,我们要多花一点时间才能理解。” “多花一点时间?”他冷笑地挥掉桌上的瓶瓶罐罐。“十年够不够?还是二十年、三十年,等世界都灭亡了才来告诉我结果。” 愚蠢到极点,他怎会任用这些个不中用的蠢才,简直是他聪明才智上的一大污点。 “博士,我们会更努力达成你的目标,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负责主导研究的中年男子傲慢的说道。 “机会是需要把握的,瞧瞧你一手带出来的专业人才根本是一堆垃圾,我真怀疑你跟在杨学成身边当助手究竟学了什么。”他太高估他的实力了。 老虎和猫毕竟有很大的差异,即使同为猫科却差如云泥,当初他不该轻信他的保证予以重任,把真正有才华的人视若敝屣除掉。 如今后悔为时已晚,刺激脑中枢再生的程式已随死去的人埋入土里,他手边的资料残缺不全像拼图,东缺一块、西少一角地凑下成完整的图。 全是他的错,说什么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成问题,没想到会被个死人反将一军,资料档里一片空白的什么也没留下。 威廉奈尔狠瞪前额微秃的罗德斯,认为他才是造成失败的主因。 “是你要我当他的助手趁机窃取他的研究报告,若一开始就由我带领团体,你要的东西早就到手了。”不全然是他的过失。 互相推诿过错是人的天性,过于骄傲的他们不轻易承认错误,除非他人完成他们所办不到的事。 “哼!你有多少本事还看不出来吗?人家用三年时间就研发出一套脑波控制系统,而且驾轻就熟地应用在脑疾方面,成果颇受赞扬。 “而你呢?整整浪费我十年的人力和物资,光是投下的财力就是惊人之数,可是你仍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真要由你领导哪会有傲人的成绩出现。” 轻蔑的言语让心高气傲的罗德斯涨红了脸,声音一粗非常不平,“杨博士的研究也不是十全十美,他还是有瑕疵。” “但是指望你来修正才是愚蠢的行为,该找个人来取代你了。”省得一再误了他的大事。 “你要换掉我?”罗德斯惊讶地露出愤怒神色,不敢相信他想一脚踢开他。 威廉,奈尔仰高下巴,十分高傲的睨著他。“没有能耐的人留下来有何用,你的大脑腐朽了,派下上用场,杨学成的儿女似乎也遗传了他的金头脑。” “杨博士的孩子不是还小……”不,不小了,都过了十年,他那记忆力过人的女儿也二十四、五了。 也许她还记得全部的研究过程,是个值得利用的对象,他不会永远被博士踩在脚底。罗德斯阴阴的想著。 “去去去,把那颗脑处理掉,一点用处也没有。”连夏娃一号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 看著像摆饰的高精密仪器,愈想愈烦躁的威廉奈尔恼得拂袖而去,一脸沉郁地回到他位于七楼的办公室,按下内线电话传呼维安组人员。 心头那块石头没拿掉之前,他的心情不可能有放晴的一天,时时处于暴风圈雷电交错,阴郁得让他想找几个人开刀。 “博士,你找我们?” 微肿的眼皮一抬,射出骇人的利光,“我要你们找的人呢?别给我敷衍的答案。” 不敢马虎的组长怀特,纳蒙连忙报告,“有著落了,我们发现有一名女子的身份十分符合,正在确定当中。” “喔!在哪里?”抚著下颚,他眼中闪露一丝精光。 “台湾。” 真是跑得老远。“那个小男孩呢?”现在应该有十六岁了。 “目前还没瞧见他出现过,我们正严密的观察中。” “是吗?”该怎么做才不会打草惊蛇呢? “博士,要不要我们先把人捉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要放过一人。”他的眼中闪著嗜血的残酷。 听起来像是不错的建议。“就照你的意思,先把人带来再说。” 反正他正缺实验品,捉错了就当是夏娃二号,好让他做人体实验。 “是。” 当怀特纳蒙信心满满的一应,身后尾随而来、刚从台湾回来的副手却露出惊恐的神情,冷抽了口气的声响大得引人注意。 “怎么回事?”眉头一蹙,威廉奈尔有些不快地一瞥。 “博……博士,那儿有鬼。”可怕又吓人。 “什么鬼,无稽之谈。”他冷嗤一声。 “我真的瞧见了,在那女孩的住宅附近布满长相狰狞的鬼魂,凶恶得很。”他余悸犹存的打个冷颤。 “胡说,天底下哪有鬼,追求科学的人不该相信那些假相,你们立刻到台湾把人给我带回来,不要惊动任何人。”他可不想惹来无谓的国际纠纷。 “可是……” 身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副手仍有所畏惧,想说出所见的事实却被两道冰冷的眼神一阻,他垂头丧气地闭上嘴巴,目视地面。 被拖行,被鞭打,被狠踹了好几脚,甚至还无端离地一尺多,四周空无一人,却听见刺耳的大笑声,这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除了亲身经历的同伴外,没人相信他们真的撞鬼了,还被修理得非常凄惨,他背上鲜红的脚印尚未消退,隐隐作痛…… 此时远在台湾,新居落成不久的三层楼房内也掀起一场气氛低迷的风暴,双手环胸的男人怒视抱著儿子求饶的柔弱女子,恨不得一掌扭断她的颈项。 “好嘛、好嘛!是我错了,我不该乱开玩笑让你被当成有殴妻倾向的大坏蛋,我怎么知道你这次是认真的。”她以为是逢场作戏嘛!玩玩而已。 “你还有脸说风凉话,什么叫我这次是认真的?!除了和你结婚那件事,我没有比现在更确定,而你的出现搞砸了一切。”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云中岳非常后悔没将她打包送到月球,看她如何在荒凉的月球表面兴风作浪。 看起来不像生过一个孩子的戴美娜畏缩的咋咋舌,“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我想儿子……” “不是故意的还抱著我猛亲?一副你是我老婆的模样,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羞耻心。”她还装鬼脸不知反省,根本是存心来捣蛋。 “我本来就是你老婆嘛!”她小声的说道,由眼角斜睨他那张抓狂的关公脸。 说实在的,从认识他到离婚后这些年,她看到的都是他玩世不恭的一面,浪子一般没什么定性,从一个国家走过一个国家,不曾有过定下来的念头,在印象中,他就是没脾气的浪荡子,整天嘻嘻哈哈乱没正经。 谁知道他发起怒来是这么可怕,六亲不认地乱吼一通,吓得她抱紧儿子直发抖,免得他红了眼错手将她撕成碎片。 她承认她是有些故意的,好歹她也真心爱过他,在两人短暂的婚姻关系中努力做过好妻子,希望他们能一起一辈子。 可是她更爱自己,在知道他不可能爱她如她爱他那样深,她毅然决然地接sx&受他提出的离婚要求,趁著年轻好各自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把夫妻关系升华为朋友情谊。 他做到了,但她还在适应当中。 所以初见他用从未看过她的深情眼神凝视其他的女人,心头那条名为嫉妒的坏蛇就冒出头捣蛋,不给人的自私心态无端浮起。 早知道他会那么生气她一定不敢胡来,看来他真的很爱那个女人,才会气得面容扭曲,原形毕露地朝她破口大骂。 “我们离婚了,你还记得这件事吧?你现在的身份是前妻,不要再以我的老婆自居。”要是亚亚不听他的解释,他绝对会掐死她。 “好啦、好啦!你不用一再提醒我,我跟你道歉总成了吧?我是你的下堂妇。”小里小气的男人,一点小事也计较得像天快要塌下来似。 戴美娜的抱歉不见诚心,随口说说只是想先平息他的怒气,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他们若是真心相爱、彼此信任的话,任她怎么破坏也不会产生裂痕。 所以是他们的感情不够深,她不过碰巧成为两人考验的导火线,轰地一声引爆弹药库。 “杀了人再道歉有什么用?!儿子看过后你可以走了,我不送了。”早定早好,谁晓得她又要惹出什么事端。 云中岳看前妻的神情里完全没有一丝爱情,两人就像交往已久,能说重话的老朋友,下需要客套地直来直往。 “喂!你这人未免太无情了,来者是客总要好礼相待,怎么说夫妻一场……”见面三分情,让个房间让她待一阵子有什么关系。 “美娜,你要火上加油吗?”都说不是夫妻还一提再提,存心往烧得正旺的灶里添柴。 唇一抿,她微恼的偷瞪他,“不然你要我怎样做才满意,我亲自去跟你的心上人解释,不让她继续误会我们的关系有昧。” “免了、免了,你不要给我找麻烦,谁知道你会不会愈描愈黑。”把可以挽回的感情搞成断线的风筝,愈飞愈远。 被前妻搞得一团糟的云中岳抓乱了头发,如困兽一般来回踱步,时而怒吼,时而叹气,摇摇头想把脑中的纷乱摇散,却发现自己愈来愈苦恼了。 都是这个惹祸精闯下的祸,可为什么他是承担的那个人,未免太不公平了。 不行,他不能坐困愁城什么也不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脸皮厚一点,再装得无赖些,死赖活赖地赖上美人儿,不信她的硬心肠不为所动。 好,就这么做,他要去敲邻居的门,大门不开他走后门,后门不开就爬窗,他绝不让她对他不理不睬。 摩擦的双掌跃跃欲试,指上的硬物让他的黑瞳闪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摘下雷米尔的指环往儿子身上一丢,很无耻的说了一句 “给你当追女朋友的信物,别搞丢了。” 乍见圆圆亮亮的东西往怀中一落,小手一捧的云清霈圆睁好奇的眼,轻轻地收拢,红红的小嘴笑得和父亲有几分神似,就是多了丝淘气。 〓♀♂〓  〓♀♂〓 清风徐徐,吹动远处的稻苗,一波波像披上绿色地毯的北方草原,有高有低的上下起伏,象征著生生不息的生命力,骄傲地向世人展示。 三两只麻雀停在电线杆上,互相啄来啄去整理羽毛,在阳光的照拂下像一幅动人的图画,显得祥和宁静,远离尘嚣。 托著腮远眺飘来的浮云,此刻眉头紧皱的杨双亚倒是羡慕云朵儿的逍遥自在,顺著风想到哪儿就到哪儿,不用为无常的世事烦心。 人活著是为了什么呢?她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没有朋友,没有休闲娱乐,只有压力和解不开的烦恼,连谈个恋爱都波折百生,她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又为什么而坚持。 如果人能像鸟儿一样无忧无虑就好了,只要吃饱了就万事休,不必为纷扰的情情爱爱揪著心,猜想人家一家人和和乐乐在做什么。 谎言和真实她已经分不清了,孰是孰非她不想再去思量,拥有人人称羡的高智商的她,宁可换一场无风无浪的乎凡恋情。 “姊,吃饼干。” “喔!好。”闻起来挺香的,像是刚出炉的。 正想拎起一片尝尝味道,却在听见弟弟的下一句话而僵住,眼睛看著手上的姜饼略有迟疑。 “我自己烤的喔!” “呃,你自己烤的,姨婆没帮你?”应该能吃吧?看起来比一般市售的饼干烤得还香脆酥黄。 “没,我自己做自己烤。”杨双青脸上有著自信的得意,以眼神催促她趁热尝鲜。 果然。“青,你告诉姊姊,你有没有加一些奇怪的东西下去?” “什么叫奇怪的东西?”他不懂。 “就是你实验室里的东西,吃了会让人变得更聪明或是更强壮之类的。”问清楚会比较安心。 一听完她的话,他忽然笑出声,“姊,我不会拿你做人体实验啦!你长得不像白老鼠。” “真的吗?”她有点不安。 “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我是你唯一的弟弟耶!”杨双青举起手发誓,姿势不正确还引来姊姊的一阵取笑。 “小鬼头,我还不知道你心眼此牛毛还多吗?一肚子心机地老是算计人。”他根本是顽皮的小狮子,老爱装猫。 “哪有,我是自闭儿呐!最不爱说话了。”眼睛眨了一下,流转的精灵璨璨有神。 是呀!多好用的借口。“所以你不用到学校上课,在家里自修,顺便玩玩那些学校不教的学问。” “没办法,老师的程度太低教不了我,每次我都很想开口纠正他们的教法,告诉他们公式不是只有一种,它们是活的,可以灵活使用。” 憋著太难受,这种他五岁就会的课程不如不上,他自修得来的知识不输正规教育,除了少一张文凭而已。 “你喔!别太自满,小心西洋镜被拆穿。”到时她可不帮他。 全世界大概只有杨双亚知道自己的弟弟不是自闭儿,他不想理人是因为对方程度太低,没法跟得上他的思考逻辑,即使解释半天别人也听不懂,他干脆什么都不说当个哑巴。 台湾填鸭式教育太过刻板,一向思考活跃的他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中自由发挥长才,因此他索性放弃当只鸭子,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他在简陋实验室的成就已远远超越学有专精的专业人才,不仅改良父亲遗留下来的研究成果,还让它更趋向完美,副作用几乎是零,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的风险,研究成果将来若有机会发表,将会是脑疾患者的福音。 一台电脑就能走遍全世界,即使他足不出户看来有些病态的清秀,但是他能做的事比想像中的还多,几乎每一方面的知识都有涉猎。 其实两姊弟有很多秘密瞒著照顾他们的姨婆,是怕她忧心不敢告知,人愈无知活得愈快乐,聪明人总有一大堆烦不完的烦恼。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他有自信不会轻易让人看穿,他是有智慧的天才。“对了,你的那个他和你闹翻了呀!这几天没看你出去。” 一提到那个人,杨双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和他没什么,不过是个邻居罢了。” 云中岳的定位由情人降为邻居,而且是不受欢迎的那一种。 “你会和邻居接吻吗?而且还让他把手伸进你的衣服底下,抚摸你的……”他比了比胸部,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双青,你偷窥。”坏小孩,他会长针眼。 “你们都不怕人看我干么躲躲藏藏,你很喜欢他对不对?”不然也不会任他胡作非为,吻得如痴如醉。 “别胡说,人家是有老婆的人,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她口是心非的道,心中涌起很大的失落感。 “啊!他结婚了呀!”那就不太好了,他满想要这个能逗姊姊开心的姊夫,她这些年活得太累了。 年仅十六岁的杨双青有著三十岁男人的思想,对姊姊的感情生活十分关心,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以后你不要乱说话了,他不会再常常上我们家。”而且她也不要再见他。 分了也好,以免日后更伤人,她是没有资格碰触爱情的人,这样的结局杀伤力较小,彼此不出恶言。 虽然她的心口有点痛,酸酸涩涩的想落泪,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忘了他,成为她一生中的一段过去。 是吗?那那个从新屋出来的男人是谁?“姊,真要舍不得就去抢,管他有没有结婚,爱情至上,你比他老婆漂亮多了,又很有气质。” 绝对不是因为她是他姊姊才刻意讨好她,就算他没看过云中岳的老婆,可姊姊的容貌和涵养绝对是一般女人所比不上的,更别提她浑身散发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性感又不失恬静美。 “把嘴里的糖吐掉少说疯言疯语,要让姨婆听见就不好了。”姨婆会伤心自己看走眼,鼓励她和这种邻居在一起。 “我哪有吃糖……”他咕咕哝哝地,想不透哪一句话叫甜言蜜语。 “什么事怕被我听见呀?你们姊弟俩是不是瞒著我胡搞瞎搞,不想让我老太婆知道。” 穿门而入的大嗓门宏亮得令人一惊,眼神明亮的杨双青顿时头一低数起自己做的饼干,收起嘴边的笑窝面无表情,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手指头,像是进入自己世界。 快速的变化让一旁的杨双亚感到好笑,他可以报名去参加伪装大师,绝没人赢得过他。 “是电视的声音太大让你听见不好,怕吵了你。”她反应极快的圆了过去。 “是这样吗?别当我老了就想唬弄我,你们没事瞒我吧?”进门的杜如月来回地瞧瞧两张有三分像的脸,狐疑的盯著他们瞧上老半天。 “真的没什么事,姨婆别庸人自扰想太多,在这屋子发生的事有哪件能躲过你的耳目。”说她比鬼还精一点也不为过,耳聪目明的像座雷达。 嗯!这倒是,她安心的不再追问。“不过你和那小子是怎么一回事?我刚在外头碰著他,他说你误会他了,他真的真的没有老婆,除非你要从一而终的嫁他为妻。” 杜如月用著不齿的语气模仿某人无赖的腔调,若非情况不允他们大概就笑了出来,直夸她学得像。 “姨婆,不用理他,他在无病呻吟,我看过他的妻子了,大方得体又十分热情。”有著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有的活力。 “喔!他真结婚了,那他干么还缠著你不放?”简直是点灯找月亮两光。 肩一耸,杨双亚眼底有挥下去的阴霾。“大概是穷极无聊吧!想找个人打发时间。” 刚一说完,匆地传来重重的敲门声,三人都吓一跳,不约而同地看向门的方向。 向来云中岳敲门不会很重,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以音乐节拍轻敲,自个还哼哼唱唱的当配乐,让里头的人知道他来了,不是大野狼。 不是他,那会是谁?正当他们猜想门外的人是谁,一道清亮的女声突然响起 “杨双亚,快来开门,你的好朋友来找你了,快出来迎接我……嗟!门铃坏了也不修,害我敲得手快痛死了!” 一听这声音,苦笑的杨双亚做出唇形不要让她进来,然后很失礼的往楼上走去,充耳不闻屋外的叫嚷声。 而没事的杨双青则往地下室去,推开镜门打算窝上一整天。 蓦地,两人都顿了一下。 “要命呀!这是饼干还是石头?怎么硬得让我的牙差点掉了,而且咸得我舌头都麻了,是谁在恶作剧……”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两姊弟在关上门后同时爆出大笑,抱著肚子庆幸自己没口福,否则就得和牙科、肠胃科来个午后约会。 第七章 “你来干什么?” 这是不太高兴的男声。 “你又来做什么?” 这是有点兴奋的女音。 迟来一步的云中岳瞧见杜家门口多了个女人,当下认出那是前阵子乱认朋友的白目女,脸色一沉地不想她再来骚扰他的小女人。 对以名牌和长相来评论一个人价值的势利女,他实在无法生出好感,更遑论和她打照面,能避且避是他的处事原则。 但是此刻的狭路交手想是避不了,他们的目标都是里头的人儿,谁也不愿退让,倒真是个麻烦。 尤其是他现在是有罪在身,他亲亲女友愿不愿意见他还是个问题,再加上眼前见到男人就发晕的女人,他的命运真是多灾多难呀! 他不禁要后悔年少轻狂的一段婚姻所带来的后遗症,不然他早就能登门入室抱著美人儿大吻特吻,还能试试她家的床好不好躺。 懊悔又不及他想痛殴前妻的恼意,虽然他不打老婆,但前妻没关系,谁教她坏人姻缘从中搞鬼,理该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 “我上次走得太匆忙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周叫杏娟,你叫我小娟娟就好,我是杨双亚的……” “好朋友。”云中岳顺口一接,神情是鄙夷的。 “对,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什么东西都能分享,这是我的名片。”周杏娟笑得好不开心,藉由递名片的动作摸上他的手。 表情变了变,他甩开她的手以免造成更多的误会。“公关经理?” 还真被他料中了,她的花蝴蝶心态最适合周游在男人当中。 “别想歪了,此公关非彼公关,我是云氏金控集团的公关主管,专门负责对外的新闻稿和招待远道而来的客户。先生贵姓?” 她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才切入主题。 “云。”原来是云氏的员工。 怔了一下,她露出谄媚的笑容,“真巧呀!我们集团的负责人也姓云,你不会跟我们总裁有什么亲戚关系吧?”她只是在找话题、套交情,想让出色的他注意自己。 “他是我父亲。”云中岳的脸上没有半丝玩笑,正经八百的让人反而不习惯。 “呵呵……云先生真幽默,我们总裁要是有你这么个优秀的儿子肯定笑歪了嘴。”哪有可能嘛!她会不认识云家的少爷们,她可是一流的公关。 不,是气歪了嘴,远在纽约的老爸是被一堆公事缠住无法分身,不然他铁定跳上最近的班机赶来台湾,亲自把他这头自由太久的黑羊拎回家,接掌族长之位。 可惜周杏娟有眼不识泰山,当他只是小有成就的建筑师,自己盖了栋房子就在她“好朋友”家隔壁,否则她会更积极的推销自己,把总裁夫人的位子当成誓在必得的奖杯。 “你不相信我?”看来她不会向总公司通风报讯,让他能多逍遥一阵子。 想要他任劳任怨地当起一族之长?他想这一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了吧!他不是能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云家每一代会出一名灵力特强的男子,其四肢会出现弯月形的红色胎记,也就是继任族长,从以前到现在不曾改变。 而他们父子不幸中奖了,儿子的胎记在快接近臀部部位,而他的在大腿内侧,一出生就被一族人看得精光,教他怎不含羞的变坏呢? “相信、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要不要去杯咖啡?我请客。”先把他拐到手再说,就算他说他是美国总统她也信。 做作。“我以为你是来找亚亚的,好朋友应该放在第一位吧?” 毫无节操的周杏托Φ煤盟频锤荆“就因为是好朋友才不用担心,她不会介意我们走得近,我的男朋友也常常借她使用。” 意思是她不介意和他有一腿,朋友要有福同享,借来一用不必归还。 “你……” 看著她又攀上来的手臂,很少对人感到厌恶的云中岳打从心底生出反感,身一闪让她落空地扑到空气,两句难听的蔑语正欲出口。 就在此时,他眼尖地瞄到有两道鬼祟的黑影翻过左边篱笆,动作十分灵敏,遮遮掩掩地朝后门方向而去。 当下心中的警钟一响,他奋力的拍著门板希望里头的人能听见,快来开门。 可是他等到的不是门开的声音,而是一道令他心口揪紧的尖叫声 “不要碰我……放手,我不会跟你们走……休想我会屈服……啊姨婆,不要过来,他有枪……” 没有任何迟疑,云中岳一脚踢开分隔里外的门板,拔脚狂奔不许任何人阻挡他,一路冲向二楼房间。 “哇!好帅喔!我爱上他了。”犹自沉醉的周杏娟捂著胸口,作著白马王子骑著白马来英雄救美的梦。 不过她不是那个美人,梦也醒得极快,当第一声枪响时她整个人一震,呆若木鸡,傻笑不已的嘴角还流下一滴口水。 而大敞的门像一种邀请,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一步、再一步,差点和个从墙壁冲出来的苍白少年撞个正著。 墙壁?! 她蓦地全身血液倒流,瞟向映照出她全身的大镜子却没看见门,接著大叫有鬼地往楼上冲。 “见鬼了,怎么会打不中,你该练练枪法了。”真是丢人现眼。 左手勒著女人颈项,一手持枪抵著她太阳穴,大白天干起掳人勾当的黑衣人连面都不蒙,只戴上遮住半张脸的超大墨镜,看来冷酷。 这画面活像在拍电影似,可众人知道这不是在作戏,全心惊胆跳的注视眼前这一幕。 为首的怀特纳蒙挟持杨双亚频频往后退,面对一下子冲出来的亲友团不禁感到错愕。 他低咒著,不敢相信严密的侦防会出纰漏,手下传来的消息中,这房子里应该只住了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几时多出气势凌人的男人? 还有那个直喊有鬼的怪女人及随后跟上瘦弱却眼神精锐的男孩又是打哪来的?加上他们两个大汉,十坪不到的房间挤满人,教他如何顺利地将人带走。 咒骂再咒骂,他非常后悔草率的行动,对手下的全然信任反而陷自己于不利之地,想不动声色掳人已是不可能。 “不……不是我,老天,他……他的身后有……有东西……”才会害他射偏。 那个手下指著手心一收的云中岳,瞠大双眼地靠向墙。 “有什么东西?你眼花了,稳著点别自乱阵脚,你不想成为博士的实验品吧!”他威吓著。 一听要当实验室的白老鼠,原本害怕的男子抖了一下,举起枪再度瞄准,不许任何人轻举妄动。 “我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们为什么不请自来,可是我不喜欢有人拿著枪抵住我女朋友的头,非常不喜欢。” 百鬼听令,速速前来,我是云家第三十二代传人,听我令即速来到,速速速……不得耽搁,传我令,百鬼来,我是驭魂者,速速前来…… 股侧发出烫人的热,不为人所见的私密处,一道红色弯月形胎记隐隐发著烫,驱动灵力的云中岳不动声色召唤百鬼,以驭者姿态命令他们听令行事。 身为云家人的能力他不轻易动用,一次召来百鬼对他来说不是件轻松的事,可此刻却也是不得不为之的应变之举,他需要鬼魅帮忙以达到遏阻的作用。 “哼!我也不喜欢别人挡我的路,识相点就给我滚开,不长眼的子弹想在谁的身上穿个血窟窿可不由我控制,想死的尽管上来。” 维安组的另一名称是杀手组,除了维护生化研究中心的安全不受外人侵入,另一项功用是除掉阻碍中心发展的异议份子。 怀特纳蒙便是这群杀手的首领,为人残酷又嗜杀成性,不过此回奉命前来并未打算杀人,用意仅在带走威廉奈尔所要的人,因此所带的武器仅是防身,并不精良。 所以他还是有所忌惮,不到非不得已的地步绝下出手,带走一个人不是难事,海关方面也有打点。 但是若死了一票人,而且是极具身份的重要人物,台湾警方不可能不追查,到时他们想脱身就困难了,甚至是回不了慕尼黑。 “我说过别用枪抵著她,不要我说第三遍。”云中岳的眼神极冷,毫无惧意地朝他走近一步。 怀特,纳蒙墨镜后的灰眸眯了眯,轻扣扳机。“我要试试她先死还是你比子弹快。” “你敢伤她”他阴沉地冷了声音,不再做出会触怒对方的动作。 “上面要我把她带回去可没说不可见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就算是完成任务,我不在乎她少了一条腿或是缺只臂膀。” 他们完全是用德语交谈,除了受困于人的杨双亚,没人听得懂他们的谈话内容。 “你不会有机会伤到她,这一屋子的鬼绝不容你狂妄。”云中岳扬起手,做出准备下令的举动。 一阵迫人的寒意在他语毕后忽然由四面八方涌进,室温骤然下降十度左右,令人毛骨悚然的咻咻声似在身侧窜动。 年迈的杜如月和年轻气盛的杨双青虽然察觉一丝异样,但救人心切的他们也顾不了许多,双眼睁大地担心枪枝走火会误伤他们挚爱的人儿。 而吓得两腿发软的周杏娟是想走也走不了,八字轻的她看到好几只鬼停在身旁,动也不敢动怕他们转过头用鬼脸看她。 “哈哈……你是被枪吓傻了吧?神智不清地想利用鬼魂一说来逼退我,这招用来吓吓我那些胆小的手下或许还管用。” 怀特,纳蒙接著嘴角扬起一丝残酷笑意,“人,我是非带走不可,聪明的话就不要挡在枪口前,我可以保证不伤她一丝一毫,否则……” 他倏地捉住杨双亚的长发往后一扯,狞笑地看她痛苦的皱紧眉头。 “放开她,你竟敢弄痛她!”拳头一握,云中岳愤怒得赤红了双眼。 “痛吗?你要是再不让开,我会让她更痛。”他的粗臂狠狠勒紧纤细的脖子,让那张冷艳的容颜因承受不住压迫而嫣红一片。 心惊的云中岳仿佛经历椎心的痛,狠厉地一瞪,“别动她,我退让。” 即使他有御鬼的能力,也有把握控制他子弹射出的弹道,但是一瞧见心爱人儿脸上的表情,他根本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机车。 鬼的力量也是有限的,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人扣在他手中便多了一层顾忌,无法在第一时间御鬼袭人。 “早该让步,省得她受皮肉痛。”眼中的冷笑充满讥诮,勒在颈上的力道不曾放松。 手上挟持人质,怀特.纳蒙以眼神示意手下先行开路,把一干挡路的人赶到一旁,慢慢的移动脚步往门边走去,神情谨慎地盯著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不过在他看来只有一个男人稍具威胁,他只在意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对其他人的防备就没那么重,甚至是不当一回事的忽视。 一道红色身影缓缓由天花板降下,朝著看得见她的云中岳和周杏娟眨一眨眼,雾状的手渐渐成形,往怀持纳蒙的脖问一抹。 倏地一阵冷到极点,明显感到被触摸的他僵了一下,猛地回头看身后是否有人靠近。 就在此刻他手中的枪猛地被夺走,飘浮在手不能及的高度,似在嘲笑他无能的左右飘动,还故意降低到他可以取到却必须上前跨两步的地方。 同时另一道有温度的人影也快速的挥拳攻击,一拳击上他的下巴,再补上一拳在腹部,一推一拥地夺回脸色微白的佳人。 “没人可以伤害我爱的女人,你让我的好修养荡然无存。”打直的手臂五指张开,云中岳脸色阴惊的念著,“百鬼现身。” 刹那间,上百道的白影如锐利的刀锋呼啸而出,攻势猛烈地袭击两名身著黑衣的男子,穿梭的灵体不停的撞击,攻得他们退无可退。 无用武之地的枪全往上飘,不知往何处躲避的两人只能任有形无体的鬼魂戏弄,招招落空的拳头根本难以与之对抗。 最后他们筋疲力竭,满身伤痕地倚著墙大口喘气,没力气再做抗拒,人怎么敌得过总是毫发无伤的鬼。 “回去告诉你上头的那个人,她受我保护,别想再动她一根头发。” 〓♀♂〓  〓♀♂〓 一只鬼已经够教人惊吓了,一口气来了一百只鬼,那浩大的声势不能以惊人形容,应该恐怖到极点,人神皆避。 吓晕的周杏娟躺在二楼冰冷的地板上没人理会,双手微抖的杨双青搀扶著目瞪口呆的姨婆走到一楼的客厅,再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温水压惊。 常听人说鬼有多可怕,亲眼目睹才知道传闻无误,鬼的样子的确吓人,瞧他们双腿站都站不稳,浑身发冷地赶紧拉张椅子坐下的惊恐样子就知道。 怎么会有人把鬼当宠物养著?随传随到任其使唤,这人要不是有病就是脑袋坏了,居然无惧人鬼殊途。 一老一少的视线落在俊拔冷峻的男子身上,好像瞧著他们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那刀凿的侧脸阴郁狂肆,无一丝轻佻放荡。 这才是他本来面目,阴惊冷厉,精芒内敛,一股王者气势隐隐散发,不怒而威的令人不由自主的一栗。 “啊!痛……” 一听到心上人喊痛,云中岳面上的冷意顿时化为万千柔情。 “我呼呼就不痛了,你别太用力呼吸,轻轻把胸口的空气呼出来。”该死,他真该打断那人几根肋骨。 沭目惊心的勒痕呈现黑气,耳边还有被表带划过的血痕,看得他又气又不忍心的暗咒著,轻手轻脚的为她上著药,怕不小心弄痛她。 “没……没那么痛了,你不用把我当易碎的瓷器看待……”突抽了一口气,喉间滑过的气让杨双亚痛得皱了眉头。 缺氧的恐惧仍留在脑海里,想忘却忘不掉的痛苦依然残存颈上,她觉得好冷好冷,冷得像冻僵的企鹅,穿再厚的衣服也无法保暖。 蓦然,一股温暖的体热轻拥著她,为她赶走那由体内透出的寒意,带来令人想哭的依赖。 抬头一看,她望进一双深幽的黑眸,她在他眼中看见自己的无助,也看见他自我苛责的心痛,心头涌现的爱恋让她感到一阵心酸。 她爱他呀!可是他却不属于她,那是何种的撕裂。 请原谅她一时的软弱,让她向天偷几分钟的幸福,只要几分钟就好,她不想离开他宽厚的胸膛,她好想永远永远的依偎著,不愿分离。 “瞧瞧你的鸭子嗓音多难听,你还是少开口为妙,免得折磨我可怜的耳膜。”声音都哑了,变得粗嘎。 “什么嘛!你这算是安慰人吗?”是有点沙沙的,但还不到刺耳的地步。 一看她娇嗔的蹙著眉,云中岳心口一荡地吻了她,“我才是受到惊吓的人,你要补偿我。” “你受到惊吓?!”像是听到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她的眉微微扬高。 “看到你喘不过气的痛苦表情,我这里像是插上一把刀,痛得全身痉挛。”握著她的手平放胸口,让她感受他为她担忧的心跳声。 害怕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可以说是恐慌,几乎失去冷静地街上前想以肉身与子弹相搏,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那一刻他身体内的血液是凝住的,难以流动的滞闷在心口,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痛,一股气血直要往喉口喷出。 通灵御鬼也不是无所不能,在面对心爱人落难时仍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她受苦却帮不上忙,无能为力地干著急。 他好怕失去她,即使她继续误会他,与他疏远。 眼眶蓄著泪,杨双亚挤出一抹微笑地轻抚他的脸。“不要说动人的情话,我会心动的。” “哼!就你这无情的女人不知感激,我为你出生入死与恶人搏斗,却得不到任何英雄式的欢迎,你对得起我吗?”他要开始算帐。 她有著好笑的感动,这男人用他的方式宠她。“等我死了就把魂魄交给你,当你的千鬼之一。” 够重的礼吧!他该满意了。 “什么叫等你死了以后?你这张笨嘴根本不该开口,只适合情人的吻。”云中岳恶狠狠的一瞪,收紧双臂吻上她乱说话的嘴。 要不是有观众在,他做得绝不只是吻她而已,他会直接把她丢上床,用男人的气魄爱她一千回,看她敢不敢当鬼。 爱她又气她的他像是要惩罚她的失言似故意慢慢磨,舌尖挑弄她每一根神经,顺著贝齿一颗一颗吮弄。 不过吻到最后倒像是处罚到自己,肿胀的欲望像濒临溃堤河水,快要冲破警戒线,不深深埋入她体内肯定会精爆而亡。 “姨婆,他们亲那么久会不会死?我看他们都没有换气。”担忧的杨双青小声问道,抚著唇想著唇瓣相贴是什么感觉。 “小孩子有耳无嘴,看看就好别跟著学坏。”教训完自家的小孙子,视线一转的杜如月不豫的一斥,“你们到底要吻到什么时候?没瞧见有小孩子在场吗?” 听到老人家的责备,胸口急速起伏的云中岳才不甘不愿地离开她的唇,一脸不满的看著双颊潮红的俏佳人,按捺想一口吞了她的冲动。 在长辈的面前总要收敛些,他不甘心地又轻啄了她一下,暂时先欠著。 “婆婆,你怎么不带著那男孩上楼休息,把楼下留给我们这对欲火焚身的爱情鸟。”不看不就得了,别来打扰情火正炽的他们。 什么欲火焚身,胡说八道!心湖激荡不已的杨双亚以水媚的眸子瞠了他一眼,怪他口无遮拦。 “然后看你毁掉我孙女的清白,忘了你是结过婚的男人?!”杜如月冷笑的一嗤,提醒他此刻的行为有多不合宜。 他们好歹是大户人家之后,岂能容他轻薄调戏! 云中岳一脸受伤的大叫,“我是结过婚没错,可是你不能以此来论断我的罪,我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你要给我机会呀!” “这句话拿去对你的老婆说。”杨双亚冷冷的说,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顿时又是一阵冷意袭来,感到失落的她双臂环胸,以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神情不看他令人心痛的脸,强迫自己不能爱他。 虽然很难,胸口像是被利爪撕开一般,但是想到他家中的娇妻稚儿,她硬是将那份椎心的痛压下来,让泣血的心不再为他跳动。 “厚!你这个顽固又狠心的笨女人,我说过我没有老婆、没有老婆、没有老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他一口气说了十多次没有老婆,加强可信度。 不说话的杨双亚盯著自己的脚,拒绝听他口中发出的一言一语。 “不过我也是有老婆的。”他匆然笑了,一脸邪气地朝她靠近。 听见云中岳承认已婚的身份,她心口又是一阵抽痛,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 “老婆,你不要不理我嘛!看你揪著眉发愁的模样我可是会舍不得的。”反正他就是无赖,管她会不会给他脸色看。 “谁……谁是你老婆!不要喊错人。”她一愣的结了巴,心情却莫名的飞扬起来。 “不就是我心爱的小亚亚嘛!我最最最……最爱你了,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心上的一块肉呀!”好香呀!还是他家的亚亚抱起来最舒服。 “放开我,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的老婆孩子还在你家里等你。”她无法介入。 心中挣扎的杨双亚眼中有著泪,她努力克制不让它滑落。 “不放、不放,绝对不放,那个老婆叫前妻,你才是我的亲亲爱爱,至于孩子嘛!你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养得起啦!” 当然不要多,像他家那个五岁的小鬼多可恨,居然怕多了一个新妈妈而打越洋电话找来他的前妻,让他的新爱情生起坎坷。 若不是他自己说溜了嘴让他逮个正著,他还猜不到为什么美娜会找上门,一副思子甚切的模样摆他一道,害他一下子成了过夜的馊水人人嫌。 “云中岳,你不要像小孩子一样赖皮,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别到处认老婆。”力气没他大,杨双亚无奈地停止无歌的挣扎。 深邃的瞳孔闪了闪狡光,他咬著她的耳朵低喃,“那我们就去造成既定关系,你就跑不掉了。” “你……你又在胡扯什么?!别对著我后颈吹气……”真无耻,他用这招骗过多少女人? 一想到他也用拥抱她的手抱过其他女人,不该有的妒意全浮上心头,羞恼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几分。 “亚亚心肝,别用你总是防备的大脑思考,偶尔也该听听心底的声音,冒个险接受爱情的到来,城堡里的公主不需要桎梏的高塔。” 虽然她的头发够长,但他舍不得拉扯会扯痛她头皮的发辫,童话故事是骗人的,哪有人的长发长得足以垂下几丈高的地面。 “你认为安全的地方不一定安全,危险不见得都是可怕的怪兽,要看你肯不肯勇于面对它。” 面对危险才能战胜它,将手中的长矛刺穿它的咽喉。 勇气是战士的盾牌。 第八章 “我为什么要跟你睡同一问房?” “因为我要保护你嘛!” “你的手在干什么,我允许你碰我了吗?” “我在检查你有没有受伤。” “那么脱我的衣服又是什么意思,你会不会太得寸进尺!” “不会、不会,大小适中弹性佳,你的尺寸我很满意……啊!你又打我眼睛。”跟上次同一个位置。 “谁教你不安份的眼睛乱瞄,我的尺寸大小关你屁事。”杨双亚忍不住大吼。 “厚!说脏话,会给小孩子带来不良示范,不过我不介意,我喜欢你的小屁屁。”浑圆挺翘像一粒好吃的水蜜桃。 “云中岳,你这混蛋” 穿墙的咆哮声震动壁柜上的小画框,它抖了两下又恢复原来的死样子,不受影响的任渐起的喘息和呻吟声充斥一室。 隔壁房间拿著罗盘的白发巫师正在寻找时间路,眼角微瞟声音来源一眼啐了一句,世风日下,接著转过身走向另一角落,以法力推算雷米尔活在现代的机率有多高。 而无聊的荷米丝坐在留声机的基架上发呆,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著脚,逐渐远去的彗星让她透明的身体一点一滴的回复,她的魔力又回来了。 新漆的味道尚未逍退,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暖洋洋的气息使人昏昏欲睡,嗅著庭院里的新绿更添一丝困意。 所以有人大白天“上床”了,一起睡觉。 “哎!你怎么又打我,总要让我眯一下嘛!我是付出体力的人耶!你多少要顾及我身体虚……哇!小手轻抬别放下,我已经有两个黑眼圈了。” 哇哇大叫的大男人趁势捉住落下的玉手,一个翻身压住满身浓香的白玉身躯,一脸小人得志的淫笑,趁机又洒下细吻无数,让布满他味道的女体留下更多属于他的记号。 诡计得逞的云中岳笑得十分满意,花大钱买好床的确有它的价值,任他怎么翻滚压弹都不会腰酸背痛,而且愈战愈勇不想停止,好处多得说不清。 要不是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他还可以把床的功效发挥更淋漓尽致,彻底享受它无微不致的服务。 “你还是一副不正经,一点也不像有个孩子的父亲。”推推他赤裸的胸膛,两颊红润的杨双亚幽幽叹息。 “我少不更事一时糊涂嘛!弄出人命也是不得已的事,我到现在还后悔当时精虫上脑制造了他,让自己没好日子过。”一提到儿子他就咬牙,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 哼!不孝子,年纪小小就学会告状,将来大了还得了,准是社会上一条害虫。 “真后悔吗?”她问。 顿了一下,他干笑地吻了她鼻头。“人都有过去,无数的过去串连成一生,真要问我后不后侮,等我快断气时再告诉你。” 因为杜家已成歹人的目标,云中岳遂软硬兼施的把那一家子人给请过来新居,顺便认识了形同隐形人的杨家小弟,两家人同居一室变成一家人。 不过他倒是很得意有先见之明,当初画房子草图时并未考虑邀请客人来过夜,因此楼上楼下的房间加加不超过五间,以宽敞舒适为先。 所以老人家一间房,讨人厌的巫斯和杨弟弟各一间,赖著不走的戴美娜则和儿子睡儿童房,剩下的一间当然是情人共用喽。 瞧!他设想得多周到,人人有床睡,个个没抱怨,除了在说服某人点头遇到一点小抗争,到最后结果还是证明他是对的。 原本那个超级好朋友周杏娟也吵著要来做客,但被他以没房间为由给请出去,不然真要天下大乱了。 “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吗?”她指的是差点被带走那件事。 笑笑地点了她一下,云中岳眼露促狭,“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像你这种死硬派的顽固份子很难沟通,我怕你又给我脸色看。” 他自有查探消息的管道,纽约那些人闲著也是闲著,弄点事让他们忙忙也好,活动活动筋骨才不会得老年痴呆症,生锈的关节是该上点油。 “我很糟糕是吧!”她自恶的道。 “错,是非常糟糕。”摇著食指,他满脸失望地语重心长。 “嗄?!”怔了怔,她表情是一片愕然。 “咱们无来算算帐,第一条,你不够信任我。好,我原谅你,谁教我长了一副不值得相信的脸。第二条,你误会我,又不肯听我解释……” 他连哼了三声,在光膀子上作势挽起袖子,像是要跟她好好清算一番。 “……第五条,你居然不让我抱你、亲你、吻你、摸你,简直是不可饶恕,你不知道我已经中了你的毒素吗?一天不靠近你就会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肚里的肠胃全绞成一堆……” “停”听得头晕脑胀的杨双亚赶紧叫停,耳中嗡嗡作响。 “怎么可以喊停,你作弊,我的十大罪状还没说完呢!”他一脸忿忿不平的发出抗议声。 “十大罪状?!”天呀!饶了她吧!他才说到一半她已经受不了。 头好痛,她为什么会爱上这么个男人?赖皮、小气、爱计较、无法无天、自大又狂妄。 “看在你有心悔改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补偿我,只有你才有的殊荣,别人求都求不到。”云中岳很神气的挑挑眉,一副施恩的嘴脸。 “你可以再张狂一点没关系,二郎神有三只眼睛,多个黑眼圈应该不算什么。”补发?!亏他说得出口。 真正吃亏的人到底是谁。 他大笑地玩起她披散床上的长发,“亚亚宝贝,你愈来愈风趣了,我真是爱死你了,目前我老婆的位置从缺,你来应征吧!” 他是很张狂,狂得不受约束,连家中的长辈都头痛不已,直嚷著要放逐他,让他吃点苦头,不然他们迟早会被他气得爆血管。 “这是求婚?”怎么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的戏言,一点也不浪漫。 “放心,你绝对是优先采用,没人敢跟你抢,我最爱的老婆大人……”来,亲一个,庆祝他们晋升老字辈的公和婆。 “等等,你当初也是用这种态度跟你妻子求婚的吗?”她怀疑谁会允诺儿戏般的求婚法。 她到现在才发觉自个心眼小,喜欢计较。 “前妻。”他纠正。 “不用一再的提醒我,妻子也好,前妻也罢,你对待婚姻的方式一向这么轻率吗?”不问个明白她很难释怀。 看著她有些受伤的神情,云中岳心疼的吻吻她。“错了,我没有向美娜求婚。” “没有?”她微讶的睁大眼,心底冒出一丝丝名为喜悦的泡泡。 “我们结婚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当时是有一些和家里赌气的意味,我问她要不要嫁给我,她说好,我们就结婚了。”很干脆,不拖泥带水。 “这么随便?”的确是小孩子的做法,只是她觉得他现在的心态也没长大多少。 一样任性,我行我素。 “所以我们离婚了呀!你看我手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等你来套牢我。”他伸出空无一物的手,认真地表现出决心。 “指环呢?” “给小霈了,他很喜欢那玩意。”反正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借他玩玩无所谓。 “噢!”杨双亚轻噢一声便不再言语。 眼微眯,他略显不满地咬了她一下,“噢是什么意思,嫁或不嫁?” 她可别想打迷糊战含糊虚应,她都把自己给了他,他不许她再三心二意地躲著他。 “问题没那么简单,我们的交往还不到那个地步。”苦笑著,她心中仍有打不开的结。 她知道的那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姊弟,一旦知晓她的下落,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即使伤害无辜也在所下惜。 “什么叫不到那个地步?你要等孩子生出来才论及婚嫁吗?”为所欲为是他的特权,她休想剽窃。 她没有任性的本钱。 “中岳,你不懂……”她有口难言。 他生气地一吼,“见鬼的我不懂!我不问为什么有人要捉你是尊重你,你别自作主张地为我作决定,什么为我好、怕我受伤之类的鬼话可以收起来,我保护得了你。” 她以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他还不至于愚蠢到看不出她眼底的踌躇。 “那你前妻和儿子呢?”杨双亚将心中的忧虑说出口。 “咦,他们?”这点他倒是没考虑在内。 “如果对方查出你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改朝向他们下手……”她不敢往下想,怕结果真如她所料。 “嗯,是有这方面的顾虑……等等,我想到一个人。”颦起的眉匆地松开,云中岳眼中多了一丝算计。 嗯?怎么有股不祥的预感?猛地打个哆嗦的巫斯警觉地看看左右,老太太在剥洋葱,十六岁男孩正在打电动,荷米丝照样发著呆。 大概是他多疑了吧!终日劳心时间路没著落而恍神了。 “一个人?”杨双亚狐疑地睨了一眼。 一个人能有什么作用,对方是一票人,而且有强大武器火力。 “总之这件事你不要忧心,交给我来处理即可,男人的肩膀是给女人靠的,你要学著依赖我,太好强的女人不可爱喔!”他笑著打趣她的爱操心。 “中岳……”喉间有些哽咽,她有说不出的歉意。 一直以来她都是靠自己独力奋斗,从求学到就业始终是一人独行,没人想到她也有寂寞的时候,需要别人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坚强太久了,有时她也会忘记自己是个女人,不懂温柔不懂情趣,一肩挑起所有的责任不问自己承不承受得起,苦在心中无处宣泄。 她羡慕他的洒脱,情不自禁地被他无赖式的笑容所吸引,人若能活得像他一般自由自在、了无牵挂,实在没什么好抱怨了。 “感动吧,赶快点头当我的老婆,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是独一无二,我很疼老婆的,而且会宠她宠到头顶上。”也就是说任她踩在脚底。 失笑的杨双亚发现自己真的爱惨了这个老逗她发笑的男人。“再说吧!我还是不太相信你不打老婆。” “小、亚、亚你在考验我的耐性吗?”眼一沉,他把牙当石子磨。 “不,我是不想你日后后悔,给你一个机会好好想一想。”也给她思考的空间。 “亚亚……” 一只小手覆上他的唇不让他开口。 “我不是你前妻,我要的婚姻是一辈子,如果我坐的火车是直达车,到抵达终点前我不愿中途下车。”她说得简单明了,不把婚姻当成一时兴起的游戏。 云中岳懂了,也特别沮丧,人不能做错事,一旦有污点就永远也抹不掉,像豹子身上的斑纹,到死都存在。 “好吧!那我努力点弄大你的肚子,你就不得不嫁给我。”桀!桀!桀!多好的主意。 “你……你就不能正经点,老想有的没有的。”头一痛,她又想大吼大叫了。 “正经点”几乎成了她的口头禅,她发觉自己正在宠著这个男人。 “我很正经……爱你。”一说完,云中岳挺身占有她,以男人对女人的方式爱她。 吟哦声又起,春满一室,未满十八岁禁阅。 〓♀♂〓  〓♀♂〓 “姊,救命呀!有人要杀我……” 开始变音的粗嘎声由客厅传来,惨叫连连的好不凄厉,惊得所有人都拿起手边可得的“武器”冲出房间,一心解救陷入危机的少年。 奔跑声急促,惊慌的呼吸粗重短促,棍棒锅铲拿在手上,还有护身符,慌乱中谁也不知拿了什么。 令人傻眼的是呼救的小男孩被压在地上,背上施压的是身著某某幼稚园服装的小孩,而放声大笑的母亲手擦在后腰,看起来非常乐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教人匪夷所思。 “呃,抱歉,打扰一下你们的余兴节目,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不解的杨双亚偏著头一问。 他们在玩吧!她的出现似乎是多余的。 “是我啦!姊,快把这对恐怖母子拉开,我要回自己的家,不要待在这里。”实在太可怕了,他一定会被折磨至死。 高举起手的杨双青拍地呼救,一脸苦兮兮的模样像是被整得很惨。 “咳咳!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想笑的她以轻咳掩饰笑声,低视被小孩子欺负的弟弟。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看他太瘦好像没几两肉,皮肤又白得似鬼,所以好意补强他这方面缺失。”戴美娜粉饰太平的道,一副真的没什么的样子。 “喔!是这样吗?”为什么她觉得她的话有待商权? 看著趴在地上干游的身体,杨双亚著实纳闷他为何不干脆起身算了,干么像受虐已深似的拚命摆动双手划呀划。 “不对、不对,你别听她的疯话,她要害死我,你一定要赶快救我。”那个女人是巫婆。 看弟弟那么难过,忍俊不已的杨双亚只好替他求情,“小朋友,可以先让他起来一下吗?” “我叫云清霈,不是小朋友,我已经五岁了。”意思是他长大了,不是小孩子。 “好吧!小霈,你别压著大哥哥,他的身体……呃,不怎么好。”她差点笑出声,为自己不高明的谎言。 “对,他身体真的很不好,妈妈说他有病,要运动运动。”唔!手臂好白喔!跟书上看到的吸血鬼一模一样。 左顾右盼的戴美娜似乎对墙上的一幅风景画特别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盯著上头一只肥鸭。 愣了一下,杨双亚大概明了是怎么回事。“嗯!大哥哥有自闭症。”这样应该可以放过青了吧! 没想到小男孩在杨双青背上跳了两下,大力地摇摇头表示她说错了。 “不是不是,他太白了,有病,我的才是健康的肤色,他的生病了。”他指指缺乏阳光照射的惨白皮肤,直道是病了。 “喔!我懂了。”她又想笑了,转过头偷笑了两声,不经意和云中岳的前妻眼神有短暂接触。 很漂亮,明艳中带著清冷的气质。 美丽的女人,活泼动人非常有朝气。 这是两个女人打过照面对彼此所下的注解,互相欣赏却微带一丝不自在,因为她们是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只不过是前后任的区别。 “姊,你不要一直笑,快叫他下来啦!他很重耶!”压得他胸腔的气都挤出来了,呼吸困难。 重?他在开哪门子玩笑。“一个小孩子能有多重,了不起十来公斤。” 不超过二十公斤。 “我怎么知道,就是重嘛!好像背上压著一颗大石头。”让他动也动不了。 不太相信他说法的杨双亚眨了眨眼睛,眯视只有一个孩子踩著的背,不懂弟弟为何对她作戏,装仿很文弱的样子博取同情。 一旁冷眼旁观的巫斯看不下去云清霈的恶作剧,一把拎起他的后领往沙发扔去,朝年轻男孩的背部比划两下,冷冷地说了一句 “他背上坐了十只鬼。”当然无法翻身。 “嗄?什么,十……十只鬼?”他不是在开玩笑吧! 就说很重嘛!她偏是不信,咕哝两句的杨双青顿感背一轻,轻松的由地上爬起来。 “中岳没告诉你有关云家能御鬼的事?”看她一脸讶异,戴美娜的心情顿时变得很愉快。 看来不是只有她一人在意这件事,有同伴的感觉真好。 “我没问,不过看得出他对鬼魂很有一套,云家是捉鬼的?”其实她想说的是张天师后人,只是他不姓张,因此她没说出口。 只有道上、法师之类会收鬼,为死人化妆的她多少也会碰上一些不寻常的事,加上死去的外婆不时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所以她敬鬼不怕鬼。 “捉鬼的……哈哈……太好笑了,云家是捉鬼的……”戴美娜笑得乐不可支,差点打翻桌上明清时代的花瓶。 “我说错了吗?”杨双亚一脸迷惑地瞧瞧一大一小的母子,一个开怀大笑,一个抿紧小嘴瞪著她。 “不,你说的没错,我们云家的确是捉鬼的。”御鬼和捉鬼在他看来没两样。 散发一身颓废气息的云中岳刚从屋外进来,敞开两颗扣子的胸膛充满阳刚的男性美,魅力十足得让两个女人为他呼吸一窒。 迷人的男人是世上最大的罪恶,若是带著一丝魔性的邪气更能吸引人的视线,让女人甘愿为他飞蛾扑火,坠入无法回头的深渊。 “哇!老公,你回来了,我想死你了,来亲一个吧!”死性不改的戴美娜噘起厚唇就要献吻。 一看飞扑而来的人影,怕被误会的云中岳赶紧打直手臂一挡。 “别又来了,前妻,我不是你老公,你不要陷害我。”推开她,他闪身而过地搂住另一个女人。 我们好不容易和好了,你可别来捣蛋,不然我真会翻脸。他黑眸一利的警告著。 “啧!前老公,你未免太无情了,有了新人忘旧人,真是没良心。”看得她好吃味,心口酸酸的。 当初她要是不签字离婚,现在这男人还是她丈夫,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会是她。想想还有些欷吁。 “前夫。”老公是他家亚亚专用的,和她没关系。 “前夫和前老公有什么不一样,你这‘捉鬼的’意见别太多,会讨人厌的。”哼!他就是这点讨厌,现实。 “我家亚亚喜欢就好,我不必讨好你。”说著说著他拥著新人打旧人面前经过,露出欠扁的得意笑脸。 看他炫耀著,心底真是不甘。“神气什么劲,我看你们也爱得虚情假意,不然她怎么不知道你家的秘辛。” 戴美娜故意说得神神秘秘,好像他只是玩玩不带真心,把人家的感情当成一杯水,无味却舍不得丢弃,渴的时候喝上两口。 “戴小姐,你还想继续住下去吧!要是我家亚亚一个不高兴又从我身边走开,我保证你会牢记大门的方向。”他会亲自把她丢出去。 一听他冷厉的威胁,她像消气的皮球转向“情敌”。 “我们离婚了,真的,他不是我老公,我们是前夫前妻的关系,感情跟朋友没两样,不会有复合的机会。”即使她想也不可能了。 瞧他占有欲十足的妒夫样,她那一丝丝的希冀也打散了,不做非份之想,当他的朋友已经算够本了,至少在她需要帮助时他会不吝伸出援手。 有些落寞但也有些满意,少了一个老公却多了好几个不错的追求者,起码她是被宠爱的,不像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你不用向我解释,我的眼睛会判断。”杨双亚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模拟两可。 “才怪,你明明气得一连好几天不理人……”遭到冷落的云中岳小声嘀咕,但还是被他的亚亚听见,大腿传来的拧痛便是最好的证据。 幸灾乐祸的戴美娜嘲笑他恶有恶报。“云家绝不是捉鬼而已,有空你要他解说一番,绝对会出乎你意料之外。”而且有趣。 多事。云中岳对她投以严厉的一瞟。 其实他也怕通灵御鬼的能力会吓跑心爱的人,他们云家的男人有过不少相同的例子,因此她不问他就不说,相安无事。 “我想问的时候自然会问。”何况她也背负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中岳是不是捉鬼的对杨双亚来说并不重要,只要他是真心待她就好,她不强求太多。 杨双青插话道:“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想念他的实验室,手痒难耐。 “谁说你们能回去来著。”他想都别想。 才想说要他乡忍耐些时日的杨双亚尚未开口,两道冷厉的目光当场一射,抢先一步断了她的话头。 吃下肚的肥肉还会吐出来吗?他们不要想得太天真,改天他教一群鬼去拆了他们房子,看他们要回哪个家去。 云中岳的霸道渐渐展露,一步一步接管亲爱芳邻大小事,甚至独断独裁替他们决定什么才是对的。 “可是再待下去我会死的,他们不喜欢我。”杨双青指著准备开溜的母子俩。 “戴小姐、云先生,你们做了什么?”又是这两个不安份的破坏王。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做。”摇头,再摇头,一副清白可监模样。 “对,我们没有做,是他做。”小手一比,所有的罪行浮现面。 “做了什么?”他看了看心虚的前妻,心中有谱。 “早上六点起床晨跑一小时,然后游泳一小时,八点吃很多很多早餐,十点开始晒太阳,要晒到皮肤变得跟我一样黑,还有……”云清霈想了一下,好像要做一千下伏地挺身。 “好了,不要再数了,我们去看卡通。”快走、快走,你别害死我。 妈,你好幼稚喔!都几岁的人还看卡通。儿子的眼神是瞧不起。 “戴小姐,你还真忙呀!真教人佩服……”你的毅力。 一阵门铃响打断云中岳的训话,松了一口气的戴美娜赶紧自告奋勇跑去开门,手脚快得教人来不及阻止。 第九章 “妈?!” 这一声妈叫得众人大惊失色,有的掉了笔,有的喷出一口气,以为是叫错了,明明死了十年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活? 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教人不能不信,那容貌、那声音、那一颦一笑都像极了杨家姊弟的母亲,根本就是她本人现身。 当门铃响起时,一马当先的戴美娜完全忘了云中岳要谨慎行事的警告,刷地一声把门打开,就在门口和人聊起天,然后向里面喊著许梦湖是谁的母亲? 乍听先人的名讳被提起,如遭雷击的杨双亚整个人呆住,许久许久才回过神的看向门外。 这一看她又惊得难以动弹,瞳孔骤然放大像是被同一道雷连劈两次,不敢相信诡异的事情会发生眼前,如置身梦中。 父母遇害时才六岁的杨双青完全记不得母亲的长相,小时候他最常看见的是她的背影,和父亲一起忙碌的整理研究报告,所以他所受的震撼并未如姊一样强烈。 不过孺慕之情还是有的,脑海中闪过不甚清晰的片段影像,他不确定是否真是母亲,挨著姊姊的背在她身后低问:“她真是我们的妈吗?”跟姊姊很像,但好像少了一丝什么东西。 想了很久,他才由那双看似温暖的眼中发现少了正常人该有的生气。 “嗯,她是。”说不上激动或喜悦,杨双亚隐约感觉一些不对劲。 “为什么她都没有变老,脸上连条皱纹也不生?”太不合常理。 这也是她的疑问,若对方真是她的母亲也该五十多岁了,她在三十岁才生下她,因此不该看起来比她最后一次见她还来得年轻好几岁。 岁月对女人一向不留情,十年的时间足以摧毁原先的美丽,留下些微的痕迹提醒女人不再年轻的讯息,衰老很快地会找上门。 而她却不受任何影响,依然拥有昔日的风采,水嫩的肌肤更加细致,吹弹可破的好似不是真人。 “我可爱的孩子们,过来让妈看看你们长大的模样。”敞开双臂的许梦湖浑身散发母性的慈光看著他们俩。 不放心的云中岳拉住正要走过去的杨双亚,担忧两字明显写在眼底。 她回他一个要他安心的眼神,在这屋子里没人伤得了她,有他的保护她不会有事。 “都长那么大了,妈好想你们,你们这些年过得好吗?”她主动上前拥著两人,看起来像是舍不得他们受苦。 可是姊弟俩却感受不到母亲的温暖,在她脸上没有所谓的感伤和心疼。 “很好,姨婆很照顾我们。”杨双亚也思念母亲,但是……感觉完全不同。 是太久没见面了吗?大家都变了。 “姨婆?”她看向背微驼的老妇,眼神透著陌生,似在确认什么地多看两眼,然后露出合宜的微笑一点头。“是如月阿姨,你老了很多,我几乎快认不出你了。” “哼!你倒是愈活愈年轻,是了什么青春永驻的药水,让我这老太婆也试试回春的感觉。”人到了一定岁数还能不老吗? 许梦湖的反应迟钝了些,不懂她在说什么地嗄了一声。“我没喝什么药水,我一直在睡觉。” 睡了多久她也不晓得,只是眼睛一睁开就是现在的样子。 “睡觉?!”那是什么意思。 “对呀!不停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说什么我伤得很重,可能救不活,然后我的身体变得很重,完全没办法动。”她像在回想地茫了眼,星眸迷离。 想不起来了,是谁在耳边说话,不断重复非常重要的事。 “妈,你还记得谁救了你吗?住在哪间医院?有什么人,你睡下多久?” 面对杨双青的询问,反应总是慢半拍的许梦湖困惑地说:“医院不都长一样,白白的墙,白白的天花板,以及穿著一身白的医生、护士。” 是有不少穿白袍的男男女女在她身边走动,一下子看她瞳孔反应,一下子量她的脑波、脉搏,看得她晕头转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那你怎么知晓我们在这里?”看她回答的口气十分迟缓,不耐烦的杨双青问出心底的疑惑。 她笑了,笑得很温柔。“我到处找你们呀!从德国到美国,又从美国回到纽西兰,然后想起如月阿姨在台湾,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你找到我们了!”终于。 “是呀!我找到你们了,刚才我去敲门时没人应门,我就想过来问问邻居有没有瞧见隔壁的人,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找到他们要做什么呢? 带走杨家姊弟一道严厉的声音蓦地从她脑中响起。 “真是好狗运。”杜如月嘟囔的一嘲。 “小青,你长得好高,跟你爸爸一样高。”摸著他的头,一丝母爱微微流露。 “不要叫我小青啦!我以前就说过这个小名很难听。”青春期的少年很别扭,他抗议地发出不满。 “那是因为你不喜欢蛇,说什么白蛇传里的故事全是骗人的,你不要当那条笨笨的小青蛇。”她脱口说出脑里面的残存记忆。 原本有所疑虑的杨家姊弟在听见她这番取笑的话后,眼眶微红的确信她就是他们的母亲,这件日常小事只有他们自家人才晓得,当时他们还笑著要把小青煮来吃。 至于她为什么没死,以及她容貌为何未变反而不重要,世界上有不少奇迹是没有理由的。 “妈,我想你。”只要她还活著,他不在乎被取什么小名。 “乖,我也想你。对了,你们父亲呢?他怎么没陪著你们?”这时她倒想起有个丈夫。 听著她古怪的问法,表情复杂的姊弟互视一眼。 “爸死了,你忘了吗?”他比她早一步离开他们,为了保护她。 “咦,死了?”许梦湖眼中没有悲伤,狐疑地顿了一下。“什么时候死的?我怎么没印象。” 听到这里,姊弟俩和杜如月又觉得奇怪了,她的记忆似乎是不连贯、有所选择的,即使她活生生地和他们对谈著,却让人感到刻板、不自然,有种像是“做”出来的感觉。 “妈,爸在十年前过世的,你还记得辛克尔生化研究中心吗?”一个她下想回忆的地狱。 “辛克尔”三个字明显给她某种程度的刺激,许梦湖的眼睛出现短暂的深层恐惧,但随即空洞的一眨,快如烟花。 “亚亚,你母亲大概从很远的地方回来找你们,她一定很累了,先让她休息一下。”云中岳体贴的说道,深不见底的眼眸闪著一丝幽光。 “嗯,妈,你先休息休息,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说。”心乱如麻的杨双亚整个思绪都乱了,顺著他的意思让自己平静一下。 “我不累,我要带你们回家,回我们的家。”对,那个人说要回家,她想起来了。 “我们家在哪里?”她又存著希望问道。 “在……呃,在……在……小亚,你知不知道我们以前住哪里?”脑海中闪过一栋巨大的建筑物,不知为何她的大脑却传来恐惧的指令。 失望轻轻的跃上杨双亚猫似的眼,某道模糊如闪电疾光后的阴影忽然从她眼前一闪而过,让她不自觉地瞠大双眼。 难道是……难道是……不,不会的,是她想多了,不可能是那个,父亲已将它毁了,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妈,去休息吧!等你睡饱了我们再来想一想家在哪里。”她觉得累的轻声一哄,扶著母亲的手准备带她进房间躺一下。 殊知许梦湖竞力量惊人地将她甩开,眼神烦躁地直嚷著要回家,用力地扯著女儿的手臂要将她往外拖,脸上表情看来十分迷乱。 看到这情景大家都傻了,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怔了一两秒才有所反应,连忙上前要阻止她。 可是更教大家错愕的是她力大如牛,轻易地将人举过肩往墙上一丢,细瘦的手宛如大力士一样强而有力,没人制得住她。 杜如月被她的手挥开后便倒地不起,骨骼发出移位的咔达声,拥著儿子往角落闪的戴美娜则是怕得嘴发白,猛吞口水在胸前画十字架。 眼看著情势就要失控,听到吵杂声而出房门探头一看的巫斯愕了愕,眼神转厉地做了个手印,口念巫咒让她的行动变迟缓,却仍无法制住她疯狂的行径。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之际,跑回房里的杨双青不知拿了什么出来,匆地往许梦湖颈后一刺,她身体急抽了几下,然后像是获得平静似微微一笑,往后一倒。 这时大家才看见他手上拿了一只针筒,里头还有残存的粉红色液体。 “姊,妈是不是用了那个东西?”他的手颤了颤,神情十分惊惧。 “我不知道,也许是受伤后的后遗症,我不敢肯定。”没有高科技仪器,她无法下判断。 “那她究竟是死了还是活著?”他的手上还能感受到她跳动的温脉。 死了、死了,她真的死了,你们要相信我,魔女莉莉丝的女儿不会撒谎,她死了很久很久了,眼前的是一具活著的尸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梦湖身上,没人在意放在窗边的留声机,那有个跳上跳下的小小人儿正努力地挥著手,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 被忽略的荷米丝很生气的噘著嘴,化做一阵轻风弄乱所有人的发,再气呼呼的回到她的家。 〓♀♂〓  〓♀♂〓 “妈,这东西很好吃,你尝尝看。” “嗯,好,我们小亚长大了,什么都会做,妈很欣慰。”就著杨双亚的手指,许梦湖轻咬了一口。 “妈的身体好多了吧!我看你这几日吃得特别多。”看在他们眼里是忧喜参半。 “胃口好自然就吃得多,看著你们健健康康的在我身边我就开心了,哪有什么病痛。”她笑著安抚女儿。 此刻的许梦湖跟寻常人无异,眼神灵灿精神,言而有物,看起来十分正常。 经过十多天的严密观察,加上杨家姊弟神神秘秘的光波治疗,她恍神的情况明显改善许多,能吃能睡还能开玩笑,甚至帮著照顾脊椎摔断的杜如月。 没人告诉她那是她造成的,而她似乎也忘了有这回事,每天一起床就笑咪咪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女孩,不知所有人都暗自为她忧心。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戴美娜在云中岳的要求下将儿子带到纽约,暂时交由他父亲保护,云家在美国的势力还没人敢动。 表面的平和如一湖静水,大家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紧绷的心情仍未放松,时时担心有变化,不敢轻易放松防备。 今儿个趁著天气晴朗,阳光不是很强烈的时候,杨双亚陪著母亲在附近公园散步,走得不远就几百公尺而已,抬头一望就能瞧见母女俩的身影。 “妈,你的皮肤真好,用什么保养品保养的,我也买来用一用。”半是打趣,半是迂回的打探,她试著从中找出端倪。 “哪有什么保养品,不就是多睡少动,减少活动力,新陈代谢自然变迟缓。”有人是这么在耳边说著,她也就一直躺著不动。 “妈,你说错了吧!应该是多运动多喝水才能促进新陈代谢,体内的脏东西不排出来反而容易生病。”这是她在她十岁的时候解释给她听的人体机能常识。 “是这样吗?”许梦湖皱了皱眉,想起什么似的续言,“我记得躺在太空舱时,他们不是这样说的。” “太空舱?!”他们? “很冷很冷的感觉,我的手脚都冻僵了,不能动……”冷得不想动,只想一直沉眠。 低温冷冻技术。杨双亚在脑中浮现这个专有名词。 而他们可能指的是生化科技中心的研究人员,爸妈是在实验室遇害的,受损的身体自然由他们带走。 “啊!小亚,有人在放风筝耶!我们过去瞧瞧。”一时兴起的许梦湖拉著女儿愈定愈远,追著天上一小点。 “妈,走慢点,不要急不要慌,小心跌倒……”唉,真像个孩子。 杨双亚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既是欢喜有母亲陪在左右的感觉,又怕这只是一场美好的幻觉,会在一刹那间消失无踪,给她希望,同时也带来绝望。 不管孩子好坏、高矮胖瘦,都是父母的宝贝。这是母亲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年拉著她的手说过的话,她记得那时的草莓蛋糕特别香浓滑腻,有著母亲深深的爱在里面。 从那之后他们家就不再出现点著蜡烛的蛋糕,生日从他们生命里彻底被遗忘。 “小亚,你想不想回家?”低著头微笑的许梦湖突然冒出一句诡谲的话。 “咦,回家?”他们还有家吗? “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你会喜欢有白白的墙,白白的天花板,还有穿著一身白的好人。”倏地捉住女儿的肘腕,她的笑温煦得如春日阳光。 “妈,你又累了是不是,我带你回去休息。”表情微慌的杨双亚试著和她沟通,忐忑的心在看到那毫无温度的双眼为之一惧。 一回首,她赫然发现两人已偏离小公园甚远,从她的角度往后瞧只瞧见那棵高大槐木,再也看不到新屋旧宅。 她慌了,也深感不安,和母亲重逢时的情景又浮现眼前,此际被抓握的痛楚远不及心头的痛,她和弟弟所害怕的事果然成真了。 “不怕喔!妈妈的宝贝,博士说你只要乖乖的听话就会给你糖吃,你不能吵不能闹,要安静。”许梦湖边说边拖著女儿走,力气大得让杨双亚觉得自己的手快被捏碎了。 “威廉,奈尔博士?”会是他吗? 一个宁可毁灭世界也要达到目的的疯狂科学家。 “没想到当年的小女孩还记得我,你跟你妈妈一样漂亮,让人爱不释手。”多么出色的容貌呀!集上天的宠爱于一身。 树丛后走出一排身著黑色西装的男人,灰发的威廉奈尔站在正中央朝她一笑,狡狯的嘴角往上扬,似在嘲笑她枉费心机的逃亡。 “你……你怎么会来台湾?”想退后的杨双亚反被用力往前一推,踉跄几步差点跌跤。 很想自欺地当什么事都不知道,但她很清楚那是母亲下的手,她亲手将她送到恶魔面前。 “傻孩子,当然是为了你而来,你值得我亲自来接你。”多完美的小东西,那双倨傲的眼始终不妥协,如同她发愿救世的父亲。 可惜不识相的人一向活不长,毁了极致的艺术品让他深感痛心。 “我什么也不懂,你捉我去是没有用的,我不像爸妈有著绝顶的聪明才智,我只是替死人化妆的普通人,毫无价值可言。” 鬼能在白昼现身吗? 是否徘徊在附近,将她的处境告知她迟迟不说“我爱你”的男人,只是鞭长莫及的他恐怕也无法及时赶到,人类处心积虑的可怕更胜于鬼魅。 “呵呵……明珠在椟,美玉在朴,我这句中国话是不是说得很道地?瞧你对你母亲所下的功夫,你怎能妄自菲薄。”亲情的魔力教人叹为观止呀! 暗自心惊,杨双亚慌乱的想大叫卑鄙。“你利用我母亲来试探我的能力?!”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的城府如此深沉,故意派她的母亲来探她的底,善用人性弱点引她露出才能。 为人子女怎么可能不救自己的母亲,即使明知其中必有阴谋在,但他们还是愿意放手一搏,无视这只万分之一的机会。 亲子间的感情是无法替代,谁也不想看到亲人的生命在手中流逝,尽管只有一线希望。 “呼!成果斐然呀!小女孩,你差点害我的夏娃一号回不来。”真的很有本事,让他更想得到她。 轻吁的威廉,奈尔非常满意此次的收获,虽然没逮到另一个小鬼,不过这一个抵得上千军万马,不枉他千里迢迢来到这座不起眼的蕞尔小岛。 “夏娃一号?”心刺了一下,她不敢回头看面带微笑的……女人。 不称母亲,因为母亲不会伤害亲生子女。 “很精致的作品吧!我用你父亲遗留下来的‘脑波控制器’让她起死回生,令尊堪称是当代最伟大的生技先锋。”为他开了一条康庄大道。 “脑波控制器不是毁了?!为什么会在你手中?”她亲眼看见父亲用电脑砸它,还洒上茶水使其短路。 一提到这件事,他就恼火。“毁了一半,要不是他自诏正义之士毁掉我的精心计划,今日的夏娃一号会更具有强大的威力,无数的二号、三号、四号……将任凭我差遣。” 他要统一世界的蓝图足足晚了十年,希特勒总理的遗愿尚未完成,纳粹精神绝不能就此中止,白种人优越的实力必须彻底展现在世人眼前。 纳粹万岁,希特勒万岁,独裁主义万岁。崇拜军权主义的威廉奈尔有著希特勒的雄心壮志,他相信自己能创造出比上帝更优越的理想国。 “我母亲她……真的死了吗?”语音艰涩的杨双亚仍怀著最后一丝希望。 “是死了,我发现她的时候早已断气多时,心跳和脑波完全静止。”已经死透了,了无生息。 不过不甘心计划被从中拦截的他硬是要和天抢人,趁她身体尚未僵硬,仍有体温时进行冰冻,剖开她的脑壳进行第一次电击。 连续重复了数十次,再加上能调节脑波的脑波控制器为辅,死寂的大脑终于出现微量的波动。 如此周而复始反覆的加以刺激,三年之后她的心脏开始跳动,新鲜的血液一注人,活跃力更为旺盛,不到两年时间终于成功的逆转生机。 之前他又加强脑波控制强化其四肢力量,灌输她新的记忆体让她学会顺从,服膺他一人的指令。 说实在的,她还不够完美,他要的是杨学成销毁的配方,如果用在夏娃一号身上,她将会是集智慧与力量于一体的超强生化人,不会有生死的问题。 只要她的脑还活著,腐坏的身体是可以取代的,一如他为她找来的十八岁身躯,年轻的细胞活化那张撕下的脸皮,使其更娇艳动人,年纪锐减了好几岁。 “小女孩,你现在明白你父亲是多么愚蠢吗?为了区区几条人命甘愿放弃成名的机会,你不会像他一样笨吧!”他语带威胁,暗示夏娃一号要她施压。 反折的手臂匆地一痛,牙根咬紧的杨双亚不屈服的一啐,“我是杨家的女儿,不为恶魔工作。” “恶魔”威廉奈尔冷笑地举高手中的一物。“我有这个还怕你不屈从吗?何况你还有一个弟弟。” 一提到杨双青,瞪著银色外壳控制器的怒眸瑟缩的一沉,像是遭遇暴风雨的花朵迅速枯萎,没法挺直背脊说她不受威迫。 一声“带走”令下,还期望有人前来搭救的杨双亚被塞入一辆高级房车,她的“母亲”依旧温柔的为她理理乱了的长发,要她乖乖听话。 尘土在车后扬起,三辆漆黑房车朝同一方向行驶,消失在地平线那一端。 几乎像有一世纪之久,其实不过短短的数分钟,捏著鼻子、不敢大声喘气的周杏娟突从一旁的矮蔷薇中探出头,大喊糟糕了。 顾不得抛锚的福特小车车,以及快思出来的便便,她发挥超级好朋友的潜能拔腿狂奔,一口气不换地直到撞上正要开门的云中岳, 好朋友的功能不只是陷害,还能救危于千钧一发之际,立下大功。 “不要急,我有办法。” 云中岳闻言后焦急慌张地正欲夺门而出,身后突地传来粗嘎的鸭子声。 “什么办法?” “跟我来。”看来镇定的杨双青不像十六岁少男,好像早就料到有事会发生似。 他带著大家回到杜家,一手推开镜门往下走,顺著螺旋型楼梯下达十公尺深的个人实验室。 若说镜后有座通道已教人惊讶不已,那么眼前近百坪的私人空间更令人咋舌,完全没见过的仪器以及和水管一般细长的透明器皿……这根本就是座生化中心,蛇鼠猫鼬等活体整齐划一的排列在最角落。 这……这是个什么样的男孩,他的“玩具”也未免过于惊人,冒著绿烟的容器,沸腾的红色液体,滚动的蓝色泡沫…… 最骇人的莫过于四肢被辗断的狗尸,它的头盖骨被取下,露出似蛆蠕动的脑髓。 “这就是我们曾经一直逃的原因,我父亲的脑波控制器,和脑细胞再生术便是他们要的东西。” “脑……脑波控制器……” “脑细胞再生术?” 听起来艰涩却易懂,反正跟大脑有关。 “脑波控制器能控制一个人的意识,使其听命行事不生二心,可是后遗症是用多了会使脑干受损,智力退化无法正确明辨所受的指令。” “而脑细胞再生术则能修补受损的细胞,凡是由大脑所控制的器官都能产生新的细胞,取代坏掉的不良品,我父亲的原意是帮助植物人苏醒,让中风和脊椎有问题的患者能重新站立。” “可是它被滥用了。”人心的邪恶往往超乎想像。 “没错,追我们的那个人想用它们制造强悍的生化人军团,让他挑选出来的精英都能无坚不摧,攻无不克,他好成为人之上的上帝。” “生化人军队?”那是什么鬼东西?来自过去的巫斯完全听不懂。 “上帝?!”oh,mygod!周杏驮谛闹写蠼猩系鄣拿。 “所以我发明了脑波追踪器,只要调整到对方的脑波便能知其下落,根本无处躲藏。”比雷达还管用。 众人又是一阵错愕,心想著这男孩简直是天才,谁说他是自闭儿?! 第十章 “立刻放开她,你们已经无处可退了,别再做无谓的困兽之斗。” 基隆的码头灯火通明,一艘停靠岸边的豪华游轮正准备出港,呜呜的汽笛声声声催促,告诉岸上的人们它要起航了。 挂著英国国旗却说著德语,其中还夹杂著两句不雅的法语,半空中传来字正腔圆的正统英语,一架海防专用的直升机升空拦截。 而游轮的四周布满巡防舰、小型警艇,以及大批荷枪实弹的军警人员,海、陆、空三面出击包夹。 谁有那么大本事能调动如此强大的警备力量,从机上攀著绳梯往下降的男人正是此次行动的主导者。 优雅落地的云中岳在数百支长枪的护送下顺利登上游轮,相信没人敢在枪口下轻举妄动,云家的势力在华人世界一向是所向披靡,连洋人都敬畏有加。 因此他只是透过管道打声招呼,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人马找齐,迅速敏捷不失纪律,重重包围以保护他的安危为主,不让歹人有可趁之机。 随后是死要跟来的杨双青,他说他的家人全在游轮上不能不来,他有致胜的秘密武器,一定要让他跟。 而巫斯是跟来看热闹的,他觉得现代的武器很有趣,在寻找时间路的期间他得适应现在的生活,融入其中才是最快的学习。 荷米丝被留下看家,与不知外甥孙女出事的杜如月相望不相见,雕花喇叭正幽幽地唱著歌仔戏樊梨花大战杨家将。 “就凭你几句话就要我放人,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手一举,甲板一翻现出近百支ak冲锋枪与之对峙。 威廉,奈尔可是有备而来,绝非草奉行之,手下的失败不会在他身上重复,优秀的日尔曼民族是有智慧的族群,若无万全准备他岂会亲自出马。 他和那些失败者不一样,他注定是个赢家,王牌在他手上。 “都到了这等地步你还要硬碰硬,现在只怕连一条小船都不可能出得去,你能闯得过几艘海军舰艇?” 不过眼前的阵容的确让云中岳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游轮会是艘武装船,火力强大得不容小觑。 狞笑的威廉奈尔把他的心上人拉到身前,再令许梦湖挡在最前头。“你说子弹会先打到谁呢?是咱们的小女孩还是她的母亲?” 投鼠忌器,他有种被困住的感觉。“卑鄙。” “哈!能达到目的就是最好的战术,至于使出什么手段倒在其次,人多不一定占优势,我有两面你无法动的人肉盾牌。” 他像想到什么又接著一笑。 “我的手下说你会召魂御鬼,为了预防万一我早请了个中国道士画了几道符,让靠近游轮百尺以内的鬼魂飞魄散。” 帆一张,竟然是巨大的黄符,看得云中岳心中顿起翻天波涛,心急如焚。 “中岳,不要管我们了,你走,快走!叫我国海军轰了这艘船,别让恶魔危害人间。”个人生死事小,除掉这威胁才能救万民。 他笑了,眼中含著同生共死的深情。“我怎么能不管你,我还缺一个老婆。” 要让他走很简单,除非带著她。 “你这傻瓜,老婆随找随有干么冒险,我又不爱你,你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冷血女人玩命。”眼眶盈满泪水的杨双亚冲著他大吼,不希望他为了她送命。 情到深处不是生死与共,而是希望对方能过得比自己好,不为情所困的过得自在。 “没办法,我就是爱你嘛!是不是很没用、很没原则?死要抱著你的大腿叫老婆。”笨蛋,他会为她三、两句话就怀疑她的真心吗?她想自我牺牲还早得很。 她动容地流下两行清泪,“今生无缘,来世再做你老婆,你给我轰了这老混蛋当陪葬。” 她死也要拖著他下地狱。 云中岳吹了声口哨,为她先柔后辣的语调感到由哀的佩服。“老婆,要文雅点,不要学德国佬那般粗鲁,我们是有文明的国家,你的三生三世我已经向月老预定了,包括此生此世。” 两人旁若无人似地谈情说爱,把周遭的危机视为无物,人一遇到爱情就会变成呆于,生命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一环。 不过他们的目中无人可不代表别人也会同意,岸上的警总问他要退还是要强攻,游轮上的几把手枪已上膛,对空一鸣警告他别肉麻当有趣,他们的容忍度刚好只有枪口大。 “喂!你们没瞧见我在求婚吗?吵什么吵。”上千名的见证者够瞧了吧!诚意纯金。 明明是紧张的情势却被云中岳搞成闹剧,难怪有个来自过去的巫师要叹气了。 “等你死了再去求婚,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叫巡航舰让出一条航道,不然我先一枪打爆你女朋友母亲的头。”反正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留著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真正的资产是她女儿。 威廉奈尔冷血的善尽夏娃一号的残存价值,她虽然无法抵挡大炮、短程飞弹,当当肉盾绰绰有余,使人心存忌惮。 “你敢”云中岳眼一沉,射出低温的冷意。 “试试看如何,看她还能不能再活一次。”脑坏了就完了。 云中岳桀骛不驯的瞪著他,一时之间确实难以动他分毫。他冷静沉著地思索下一步棋要怎么走才不会两败俱伤,人是一定要救到手的。 看他暗自挣扎的杨双亚十分不舍,即使明知道母亲早已过世,然而看见她活生生的形体在眼前,取舍之间她还是会心痛。 “中岳,不要有所顾虑,我母亲早就死了,你看到的躯壳不过是一具活死人,她的活动力仅限于大脑。”意思要他直接射击脑部。 “闭嘴,我的小女孩,你就这么希望你母亲早点死吗?真是太不孝了。”该给她一点教训。 眼神一使,早就想动手的罗德斯朝夏娃一号开了一枪,当场肩膀鲜血激射喷向身后的脸,她惊愕得脸色一白差点瘫软。 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现在你们是不是该重新考虑我的建议,我不知道下一枪会打在哪里,或是谁的身上?”他有两张王牌,赢定了。 迫于无奈,云中岳强忍心中的愤怒,打算叫所有的军警让开,他不能让他心爱的女子冒一丝危险。 “不,你不能妥协,他是真正的恶魔非常可怕,你要毁了他,绝不可让他继续害人……啊!痛……”灼热的烫穿过她的后背。 未经允许的罗德斯杀红了眼,冷笑的扣下扳机。 “你疯了呀!谁准你动我重要的财产。”要是有什么损失,他这条命还不够赔。 “稍安勿躁,博士,你看他是不是安份多了。”非常时期必须使用非常手段。 两人的视线一看过去,目皆尽裂的云中岳果真叫人清出一条可容游轮通行的航道,大小舰艇纷纷移动地向后退开,像摩西开红海一样宽敞好行。 但他们得意之余却没发现前方的海面不再蔚蓝,一片骇人的黑在底下浮游,震怒到极点的云中岳召唤海底的亡魂,那抹入目的鲜红教他心中那条名为理智的弦顿时绷断,怒不可遏。 狂风大起,波涛汹涌,海水在瞬间涨起十丈高的浪头,几乎要盖过整艘游轮,凶狠得令人胆裂。 可是奇怪得很,猛烈的黑潮并未扑上甲板上的人,反而将整艘船抬离海平面,船身在浪头高高被抬起。 “你……你做了什么?”威廉奈尔害怕了,天空中盘旋的飓风居然是一条条面目可怖的死灵所形成。 “放、开、她” 面对比现代武器还强大的力量,心惊的他还是不肯放手,他取出脑部控制器一按,夏娃一号像疯了似的对云中岳展开攻击。 为了闪避她,风势与大浪明显的稍弱了许多,但是还是满足不了疯狂科学家的需要,他命人推出一部等人高的机器,将脑波控制器往凹槽处一放。 这时所有的航舰像失去控制似的横冲直撞,船头偏移左右摆动,相撞的炮艇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你要为一个女人而赔上所有人的命吗?”他一说完,骤亮的萤幕又出现撞击现象,一艘巡航舰擦过另一艘右舷,教人捏了一把冷汗。 “你……”亡魂的力量真的敌不过邪恶的人心吗? “得不到她我宁可毁了她,大不了同归于尽,我的损失绝不会有你的大,云氏族长。”他的底细他可是一清二楚。 挫败的云中岳握紧双手,不相信云家人的能力居然奈何不了他,反而受制于他,如龙困浅滩无法奋力一搏。 “那可不一定,你将脑波控制器转换成电波控制海上的船只,可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人终究不是上帝,你僭越它的领域会遭到惩罚的。” 在巫斯的掩护下,身形瘦削的男孩跳上甲板的最高处,将手上的黑色盒子旋开盖头,拉出一条天线似的旋转电网,海面上立即恢复原先的平静。 “这叫脑波千扰器,用来反制脑波控制器,控制器的力量愈强大,它千扰的范围也越大,而且它最大的功能是能停止你脑部的活动。” 突觉动弹不得的威廉奈尔惊骇地瞠大眼,无法理解他引以为傲的计划怎么会败在一个小鬼手中。 身后的倒地声让他惊觉大势已去,眼一黑失去知觉,隐约听见枪声乍响,在他阖上眼的那一刻,脑浆迸裂的夏娃一号倒在他脚边。 〓♀♂〓  〓♀♂〓 “我嫉妒你。” 乍闻咬牙切齿的哼声,正凝神回想过往的杨双亚好笑地回一句,“嫉妒什么?” “你……你还敢问嫉妒什么,瞧瞧你长得比我漂亮,衣服也比我好看,连排场都比我当初大上十倍有余,教我怎么能不嫉妒你。”她挝心肝呀! “咳!不是这么比较吧!我们只是刚好遇上一些事,朋友多了点。”她也不想搞得这么盛大,好像国内外的大人物全到场了。 “哼!嘴上说得好听,连我儿子都成了你的忠实追随者,教我好恨你呀!”为什么她的白纱礼服是镶钻的,看得她心痒痒的。 满场跑来跑去的花童追著小女生,问人家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 “美娜,你快把自己的衣服扯破了,你不是说你很喜欢那件湖绿色衣服?”好吧!让她恨,谁教她是幸福的小女人。 经过港口事件,杨双青的才能终被发现,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他正式被国家揽为己有,政府有意派他到国外深造,日后好造福更多的人类。 巧合的是他即将去的国家就是德国,而且还是他们从来避之不及的慕尼黑,当地政府将辛克尔生化研究中心改为杨学成纪念医院,空出一层楼做为他私人研究室,招揽顶尖的生化人才和他一同工作。 少了文凭却冠上博士之名,年轻男孩显得腼有些不自在,却也扬起一股骄傲的朝气,高兴自己没让父母失望。 脑部受损的威廉,奈尔及其手下再也不能害人,智力退化成三岁的他们被集中管理,关在一处戒备森严的无人岛,防止纳粹余孽会卷上重来。 “怎么,你要给我不成?”她那前老公可会用白眼瞪她,戴美娜想都不敢想。 笑得温柔的杨双亚轻掬她的手一拍,“伴娘是该穿件像样的礼服,我想你纤合度的身材应该穿得下。” “你要我当伴娘?”表情一愕,她眼露复杂的盯著夺走她好运的准新娘。 前夫要结婚,她来当伴娘,那感觉真的很怪。 “不行、不行,她当伴娘那我呢?你别想把我这个恩人踢向一边。”另一位伴娘气呼呼的跑来卡位,怕遭人忽略。 “别著急,周同学,没人规定不能有两个伴娘,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有朋友了。 一听到“朋友”两宇,戴美娜和周杏娟都红了双眼,用力的握住她的手,无声的友谊在彼此心中漫开来,化成一张牢不可破的网。 谁说女人之间不可能有长久的友情,数十年后她们证明了朋友是一辈子的,深厚的友谊反教她们的男人吃味,急著要分开她们的“同性爱,。 “咳咳!小姐们,可以把我老婆还给我了吧!你们正在占用我的时间。”手握那么紧干什么,有病。 西装笔挺的云中岳将碍眼的人全赶出去,连忙用吻消毒被两女人握臭的手,一副他才是这手的主人,别人休想染指。 相较第一次的婚姻,这次的婚礼可教他费心多了,既隆重又不失慎重,控制与会的人数给他美丽的妻子一个惊喜,他希望她能拥有永难忘怀的一刻。 “中岳,你会宠坏我的。”望著满室剪成心形的玫瑰,杨双亚有说不出的感动。 “改口叫我一声老公我会更高兴,而且我保证不打老婆。”他促狭地眨眨眼,拿她闹别扭的事取笑她。 “老公。”这么会计较,真是服了他。 “嗯!乖,我爱你,亲爱的老婆。”好不容易求婚成功,她这老婆的保固期是七十岁。 牵手走一生,看尽繁华起落。 “我也爱你。”小气的老公。她在心里笑道。 “啊!终于,我等你这句话等了一辈子。”云中岳满心喜悦的轻叹口气,握起她的手走向红毯一端。“对了,我有个礼物要送你,你要记得感激我。” 什么礼物?故做神秘。 不当一回事的杨双亚以为他的礼物是有形的东西,但当她抬起头看到证婚人身后那对半透明的身影,震惊得发不出声音。 要幸福喔!我的宝贝。 一句我愿意让她流下动人的泪水,父亲的微笑、母亲的祝福深印入她心底,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此刻的幸福,他们来参加她的婚礼了。 “傻瓜,别哭了。”云中岳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向岳父岳母点头保证他会爱他们的女儿一生一世,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有意义的礼物,我会好好的珍惜它。”她的泪流得更凶了,像止不住的断线珍珠。 在婚礼的一角,打扮帅气的云清霈走向一旁擦得闪闪发亮的留声机,将一枚指环放入底座的抽屉,一脸不舍地用小指头戳戳他的“玩伴”。 “你真的要走了呀!不留下来吗?”继母说指环要还给原主。 没时间感伤的小小身影为了闪他的“巨指”而撞到头,生气的一吼,“是啦、是啦!我要走了,不要随便叫我过来。” 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他要听她的话? 一记爆栗往他头上叩下,痛得反手一抱的他没再去思索到底哪里怪异,两颗圆滚滚的眼睛瞪著能跑又能追得他跑不动的鬼婆婆。 喔!不对,是姨祖婆,他又多了一个管他的人。 嘻嘻……等你长大找不到老婆,我也会来帮你的……风中传来荷米丝的轻笑声,留声机正传出结婚进行曲,带来喜悦。 荷米丝守候的爱情还有 *寄秋花园春天系列055荷米丝的留声机之一 《传爱幸运草》 *方蝶心花园春天系列056荷米丝的留声机之二《相思城堡》 *佐思花园春天系列057荷米丝的留声机之三《寻列美人宝》 *子纹花园春天系列059荷米丝的留声机之四《一笑就爱你》 *阳光睛子花园春天系列060荷米丝的留声机之五《纸鹤》 *香弥花园春天系列061荷米丝的留声机之六《魔石》 *方蝶心花园春天系列064荷米丝的留声机之七《水晶雁柱》 *佐思花园春天系列065荷米丝的留声机之八《赎心券》 *阳光睛子花园春天系列068荷米丝的留声机之九《独木桥》 *香弥花园春天系列069荷米丝的留声机之十《白花鬼婆婆》 *寄秋花园春天系列079荷米丝的留声机之十一 《姻缘谱》 *寄秋花园春天系列080荷米丝的留声机之十二《鸳鸯情书》 *香弥花园春天系列082荷米丝的留声机之十三《死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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