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灵》 第一章 「寻找一个不是鬼的鬼?!」 这是什么说法呀! 有点扑朔迷离,几分诡异和离奇,似乎不可思议,哪有人抱着大笔钞票只为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人?! 或者说已死未死的活死人吧!一息尚存离死不远却无法摆脱生死轮回,飘游在茫茫然的空间找不到回家途径,空留无魂无魄的躯壳苟活人世间。 鬼,该是一种禁忌。 人们因无知而畏惧,清酒牲果焚香上告于天祈求庇佑,殊不知神鬼本一家,生存在同一缥缈世界,云雾环绕九重天。 神与鬼在于天与地,一是更高无上,一是冷魅,本质相同却遭人界迥异的对待。 令人闻之色变的鬼魅是害人的,这是世人加诸在无形体的注脚,「他们」的心属于黑暗面,除了带来寒冷和伤害再无其它,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而神明是受人崇敬的,人手三枝香看似虔诚,口中念念有词的追名求利,不生惧意反而乐于亲近,早晚三拜请绝不二话。 人与鬼的区别在于一生一死。 那么鬼与神的区分又在哪里呢?不就是人死升天为神仙吗? 何谓鬼,何谓神呢? 南太平洋海面上飘浮着一座白色小岛,宛如北极冰山分化而出,白霭霭一片寸草不生,其上温度足以冻死人,零下十度。 它的确是一块浮冰,凝结成冰晶万年不化,外观看来如迷路的小冰山茫然无所依,顺着潮流在海面上飘移不受重视。 没几人知晓它暗藏玄机,冰一般的外貌之下竟是一处人间仙境,处处绿草如茵,百花似锦,蝶影四飞无不缤纷,岛内的风光仿佛罩着水晶反映出五彩六颜,美如虚幻。 愚昧者的眼只瞧见一座百公尺高的浮冰,鲜少人明白挖空的冰山下别有洞天,以棱线划分出四个院落,占据东、南、西、北四方位,分别为 紫屋,紫琥珀与关颀之女紫愿居所,年二十七。 绿房,绿水晶与季宇轩之子绿易水居所,年二十四。 青琉,上官日翔与关翊之子上官月居所,年二十四。 红瓦,上官日飞与青翡翠之双生子女上官可怜、上官微笑之居所,年二十四。 人皆畏鬼,但是,他们「四分院侦探所」恰巧与鬼为伍。 人言鬼魅不可近,他们偏偏反其道而行,视鬼如近邻,甚至利用鬼来赚钱,为阴阳两界搭起一道生人莫近的桥梁,畅行幽冥之间。 迷失灵,正是他们业务诉求的主流。 介于生与死之际徘徊的生魂死灵,迷失在不知名的空间不肯认命或是身已死却不自知,东飘西荡的四处游走。 不是鬼的鬼表示此人尚未死透,类似植物人或灵魂出窍只剩下一具活躯壳,脑内的活动呈现半休止状态,除了呼吸和心跳,其余与死人无异。 放大的萤幕墙显示来自各地的风俗民情、人物,表情各异的刻划着人生百态,七情六欲皆落萤幕前的五双眼中。 或嗔或笑或冷漠的注视新来的讯息,不太有兴趣的做着自己的事。 因为见多了自然不稀奇,没什么新鲜的好吸引人的注意力,尤其萤幕上方占了大半画面的那张大脸,真是叫人提不起劲呀! 「小紫愿,你一定要继承『紫色梦幻』的精神帮方叔的忙,这件事非常重要,攸关人类的存亡,几百万、几千万条生命都将感谢你的援助,千万别像上回关掉方叔的视窗,你们还想逍遥一阵子吧?小家伙们……」方拓先发制人。 一只停在半空的手动了动,五根手指头哥俩好的往回缩,嘟嚷的男音发出讪然抱怨声,不平受到压榨却无力申诉。 每回都一样的开场白,谁敢没个分寸自作主张,顶多小使手段制造接收不良的假相,看这位「长辈」会不会知难而退,别老是要他们做白工收不到一文钱。 空白支票开多了也会失去信用,政治多变能向谁兑现,没编此预算的政府只会画个大饼让人憧憬,真要送上请款单通常没个下文,久而久之便不了了之。 所以跟公家机构合作往往得不到什么好处,空忙一场不说还得自掏腰包,吃力不讨好难以获得实际补偿。 当然在场的每一位成员都拥有财力丰渥的后盾不怕没饭吃,只是为了避免走入尔虞我诈的商界继承人行列,能逃一个是一个,谁也不愿扛个重壳累死自己,企业精英就留给野心家去抢破头,不受约束的生活才是人生。 「方叔,你口渴了吧!要不要喝口茶休息一下?年纪大了别太操劳。」端杯一敬,一袭紫衣的美丽女子露出浅佣笑容。 嗯!温度刚好,温润甘口。 画面上的硬汉当场装孬的垂下双肩。「小愿愿别急着打发方叔嘛!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攸关……」 「全人类的福祉,造福千千万万的生命,能为后代子孙留一块不受污染,没有暴力的最后净土。」琅琅上口的接下他的招牌演讲稿,紫愿笑得更温柔。 「呃,这个嘛!你也晓得方叔是一板一眼的人,天生口才就不好,除了拚命捉贼的干劲不输年轻人,方叔的体力真不如前了,你们要是肯投效警界……」 又来了。 五个出色的年轻男女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怎么还不死心呀! 「方叔,请长话短说,卫星通讯是以秒计价,浪费公帑有亏职守。」即使是自己人也要计时论价。 一颗隐形卫星造价更是不菲,必须比一般卫星轨道规划出多条可供变通应急的私有轨道,不致发生撞击事件或被美日强国发觉,其功能性更多元化,收集到的资讯更为丰富。 虽然也曾接收到来自外层空间微弱讯号,不过以光年来计算,起码十代以后的子孙才有幸接触外星访客,轮不到这一代忧心。 除非「客人」科技超越光年,否则不用加以理会。 「这点小钱也跟方叔计较呀!想当初紫色梦幻多有正义感,一遇危急事立即挺身而出,从不在乎其中有多少利益可得。」现在的孩子可势利了,为人民百姓办点小事还得付费。 但这种事不找他们又不行,非专业人士还无法办妥,他哈腰低头也得求到他们来接手。 当年的小小警官如今已升任国际特警专案小组组长,直接听令国际刑警最高指挥,职位大过于当局局长,可任意调用行政资源。 若是情形危及国家安全,高至总统也得听从他的调配行事,不得有个人意见。 因此他的地位等于国际组织在亚洲的代表,众多警力任由他支配,是属于预算最无虞的单位。 只是有现成的人才可用何必挖空心思去找人,只要他们有一个肯改变心意为他所用,那他何愁重大案件老是破不了,悬案一件又一件堆积如山叫人头痛。 「时代不同了,方叔,你得可怜我们养这座冰山得花费大笔经费才维持得下去,我们离成仙的日子还很远,需要五谷杂粮以助修行。」 「就是嘛!方叔,最近物价波动得好厉害,我们要未雨绸缪先积些存粮,不然第三次世界大战一爆发,恐怕连水都没得喝。」 长相雷同的上官可怜、上官微笑先后发表忧患意识,一个用电线剔牙不怕形象破灭,一个面对电脑下起命令调出损益表,计较方大叔这几年来一共欠下几笔帐未清。 敢制造呆帐不还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你们两个小鬼少开口站到一边凉快去,满口铜臭味坏了愿儿的灵气,去去去,学学易水的勤快。」贤慧得让人心痛。 一言不发的绿易水自顾自的将斜了零点零五公分的笔放正,无视那张痛心的脸拿他作文章。 处女座的洁癖在他身上展露无遗,一点点小瑕疵他都无法忍受,一有灰尘不立即清除会浑身难受,整整齐齐的环境他才看得顺眼。 所以他不接工作时是四分院的厨师兼菲佣打杂的,不只绿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连带着其它人的居所也明亮无垢,光可监人。 「要我拿麦克风,摆上迷死人的笑脸还容易些,我一直认为我有当天王的本钱。」可惜他老爸打死不让他抛头露面,怕牵连他呆呆笨笨只精于算钱的妹妹。 「我有富贵手不宜沾水,龟毛阿绿爱动手就由他去,我们怎好掠美。」她这双手刚上了护手膏,只适合炫耀不沾尘。 两双眼瞄向一旁勤劳的工蚁,自动的抬高双脚双手好方便鄙人做事。 「听听这像话吗?你们压榨自个兄弟不觉惭愧呀!」喝!还开始在指甲上彩绘,未免太闲了。 「不会。」 多么理直气壮的回答,连向来情感低温的上官月都忍不住吊高嘴角。 以紫愿为首的四分院各有各的专长,也各有各的怪癖好,以上官可怜和上官微笑最为活泼、率性,而绿易水较沉稳、内敛,偶尔爱唠叨些。 上官月的性情沉冷寡言,还在娘胎便被以为是个女孩,尚未出生已先被迫不及待的外公、外婆命名,大家都笃定女儿肚儿圆圆准生女。 岂知上天开了个大玩笑,给了他如花的外貌却是个男儿身,发长过肩懒得修剪,从背后一瞧倒像个美女,常招来不肖之徒尾随其后意图轻薄。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侵犯,他的身手出奇得好,仅次于紫愿排行老二,惹上他的人下场都非常凄惨。 「你们呀!真太不受教了,上官痞子教出的儿子果然跟他一个德行,尽会要嘴皮子不懂得尊重长辈,你一句我一句地让方叔忘了重要的事。」 两人互视做了个鬼脸,不当一回事的继续挖鼻孔、绘指甲。 「愿儿耶!你要教教这两娃儿,油嘴滑舌难上得了台面,鬼见了都不怕反而想欺上一欺。」摇着头的方拓再度将要事搁下,先数落一番。 咦!他怎么知道人善被鬼欺? 面上一讪的上官可怜和上官微笑羞于见人,自罚面壁的转身,一个开始用脚指头夹青蛙,一个对着小圆镜修起分叉的头发。 总之就是没将他放在眼里,废话一堆的人还是一堆废话,反正他的任务一向不会落在他们头上。 「方叔,你要我先教他们吗?也许你下个月再来验收成果好了。」免得他占去太多时间影响生意。 「好呀!好呀!我下个月再……」啊!被她拐了。「小愿你越来越顽皮了,戏弄起方叔来。」 「是越来越狡猾,没瞧见她那双狐狸眼专门算计人吗?」边倒垃圾边碎碎念的绿易水小声嘀咕苦。 「岂敢,我是担心方叔的健康情形,偶尔放点事给手底下的工作人员做做,别太劳心劳力了。」活人的事管不完还顺便管起阴间鬼。 咧嘴一笑的方拓听不出调侃,得寸进尺的要求。「这码事非四分院出马不可,你随便派个人借方叔用用,我保证一定有奖金,绝不开黄牛票。」 他的随便一点也不随便,直挺挺的眼珠子盯着某个人,意图明显得令人难以忽视。 「咳!咳!方叔,你还没说要我们寻找何人,多大岁数,在何处迷失,性别为何……」 清亮的女音尚留余音,一排资料条列的出现在画面左下方,身高、血型、星座、嗜好等无一遗漏,仿佛婚友社的介缙词,欢迎来电相会。 唯独欠缺的是一张相片,模拟两可的简介仅能拼凑出大概轮廓,以素描方式简单描绘出五官特征,看来像通缉犯画像并无神采。 可见绘图者的功力差强人意,显然出自生手所为,大约点出重点就算交差,潦草敷衍。 不过对四分院的人而言够清晰了,以往他们所见过的形体还有扭曲破碎的,能见到完整的脸型算是造化,不致海底捞针毫无头绪。 「愿呀!方叔只信任你的本事,你千万别叫方叔失望,全人类的幸福掌控在你手中,务必要尽快将『她』带回来,迟了怕后果难料……」 平常在部属面前严厉冷锐的方拓在这群「孩子」面前装不了酷,太过崇拜紫色梦幻的缘故叫他威严不起来,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了,废话、闲话、垃圾话一占脑的全倒。 要不是紫愿当机立断的切断通讯系统佯称断讯,恐怕他会当上聊天室哈拉老半天,聊完内裤的尺寸还导不进主题。 反正有一份基本资料备着不太用得着他,真要详细点他们会自己查,说不定得到的内容比警方更准确,可信度优于正牌军。 放大的萤幕切割成七十二块小画面,有人有鬼的皆活跃于萤幕上,一波波涌进的讯号比波涛还汹涌。 接不接而已。 活死人村。 在人间与地府交接的三不管地带,有一处介于阴阳之间的方寸之地,不归阳间所管,亦不属于阴间,独立在小小的空间被世人所遗忘。 寸草不生,寒气迫人,一半寒日一半阴月,照在魂身不见温暖,只是一阵幽光。 原本是一片空旷的虚无之地,不知是哪道迷失魂落居此地,搭起草茅成屋便有了住户,渐成聚阴之地,收留更多迷路的灵体。 这里的魂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由居住最久、迟不投胎的老者为村长,因时日过久早已遗忘姓名,因此以鬼夫子称之。 没有欢笑,没有喜悦,无多余的情绪,面无表情便是他们唯一的表情。 冷冰冰的互不往来,你行我往各走各路,即使不食一米一粮亦不觉得饥饿,时间对他们而言是静止的,如凝结的冰不再移动。 他们是一群没有希望的活死人。 有的躯壳还在呼吸却无行为能力,有的身体被恶鬼霸占回不了家,有的根本忘记自己从何而来,自然无处可归的继续飘移。 最惨的是明知道身躯躺在何处,可是千方百计进不了自个的身,如同下了一层封印隔绝身与魂的结合,活着比死了还不如。 活死人村里没有岁月,游来荡去的活死人不知未来在哪里,两眼空洞的似走似飘,永远也走不出缺少阳光的活死人村。 或者说不愿走进无望的世界吧! 眼睁睁的看着生命雕零是多么残酷的事,与其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逃避是最好的选择。 提早死亡的是他们的心。 可是近来的活死人村起了一阵骚动,死气沉沉的活死人多了一项共通的话题,惨白的面容染上生人气息,一群活死人好奇的围观百年来一大奇景。 这是一尊拥有人类肉体的睡美人,充满弹性的肤触,有着活死人所没有的体温,用鼻子呼吸。 但她却是沉睡着,一如死人。 一日复一日。 没人会去计算她出现的时日,因为活死人村的时间是停止的,日与月的轮替并不重要,它们同时存在于此地的上空,头一抬便可瞧见阴冷的日月。 而缺乏生命力的魂体也从不在乎日与月是否存在,连自己都放弃了又岂会在意其它?! 那日活死人村的天空出现一道缺口,霓彩一般的霞光平空而落,一具活生生的躯体冲破村长的屋梁,毫发未伤的飘浮床铺上方好一会后才缓缓下滑。 好奇的喧哗吵热了平静的小村落,或古或今的活死人纷纷采出头询问,迷失的眼神不再空洞茫然,无神地漫游永无止境的空间。 他们口中只有一句相同话语 她为何沉睡不醒? 「村长,你想她还要睡多久?」她温温地,皮肤又细又滑好象大娘的桂花油。 老迈的鬼夫子拄着拐杖轻抚及地的长须。「这种事得去问问鬼婆婆,瞧她给咱们活死人村送来什么。」 「村长的意思是指那个在奈何桥上给人一杯水喝的孟婆?」那个坏心眼的老太婆,上回才想骗他喝一口呢! 「不就是她,阴与阳的桥梁就数她待得最久。」堪为一尊老古迹。 奈何桥上来来往往,受业报的下十八层地狱受刨骨挖心之苦,牛头马面脚镣手铐上身,谅鬼插翅也难飞,为前世孽果偿还罪因。 无功无过者在纠伦宫受五谷阎王的审判,随即转王十殿阎罗的肃英宫,由轮转王送他们转世投胎,再世为人,勿占了罪人的空缺平白受苦。 为免带着前世记忆再次为人搅乱人间秩序,孟婆手中的那杯水是为忘尘,让投胎者有个重新体验生命的机会,不会两代纠结不清酿成迷乱,徒留遗憾。 也有人称忘尘水为孟婆汤,因为是孟婆亲手盛上的黄泉水,黄浊的水色如同一碗浊汤,味道微腥不带甘甜。 平实的孟婆有一颗善良的心,日夜为人盛汤不辞辛劳,巴望着他们都有个好未来,不要离魂失魄的徘徊幽暗地府,时候到了就该离去。 但是活死人村的活死人全是阳寿未终的,就算时辰已到也不肯去投胎,愁白了孟婆的一头发,苦口婆心仍得不到成效,因此她才会想尽办法骗鬼喝汤,好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不过她的一番好意不获鬼感激,反而招来群鬼怒视她为恶婆婆,不许她进村来骚扰。 「这个女孩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份子,可是她的情形却与我们差不多,是个有血有肉的活死人。」相当棘手又不能不处理。 活死人村专门收容迷失在阴阳两界的活死人,她既然能来到活死人村便是一种缘分,没理由将她独独排除于外,任其躯壳腐烂生蛆。 没得选择的鬼夫子揽下照顾她的责任,由村里找来手脚俐落的姑娘为她净身,又吩咐几名熟路的壮丁上阳间替她张罗流质食物,维持她基本生存的能源。 希望,由她身上漫散开来。 孤寂的活死人村依然孤寂,可是一抹渴望活下去的意念逐渐占领村子,冰冷的心慢慢回暖。 他们也想要一副皮肉包骨的臭皮囊,重享走在阳光下的快乐,呼吸赖以生存的空气。 「她有着漂亮的五官和修长身躯,住起来一定很舒服。」一位年轻少妇羡慕的捏触她粉嫩脸颊,恨不得夺其舍以代之。 夺舍是常有的事,谁的力量大,磁波吻合便可夺取他人的身体,进而占据。 「别趁人之危,在我的眼皮底下不准使坏。」同是天涯飘零客,何必为难。 鬼夫子的话一出,少妇不高兴的化成一阵轻烟,蓦然由门缝钻出,心杂的想去寻找自己的身躯再当一次人。 「是人非人,村长当真要留下她?」他们称之为鬼,而她…… 唉!格格不入。 「不留下她又能怎么办,普通人是进不了活死人村,她既然来了,算她和我们有缘吧!」总不能让魑魅魍魉吃了她。 「可是长久下去不是办法,谁有闲工夫伺候一个活娃娃衣食住行,太常接触阳间的事物对我们的幽体并不好。」 轻则灼伤,重则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鬼夫子思忖的拧了双眉。「大家尽量吧!能护一时是一时。」 「非亲非故的何必管她死活,瞧她健康身躯红润有泽,不如我们轮流借用上去玩玩,重新当个人。」一旁的小伙子兴致勃勃的建议着。 此话获得不少回响,每双无光的瞳眸骤然燃起对生命的热情,希望能当一天的人。 「胡闹,你们怎能欺凌新来乍到的村民,她也是迷失在混沌之间的一抹孤魂,你们要是欺她孤零零地无靠山,我就来认她当女儿。」 嘘声立起,见不惯他的独裁。 「鬼夫子你太自私了,一大把年纪足以当人家的爷爷,好意思不服老的当起干爹?!」为老不尊,爱抢锋头。 他一瞪眼的扫了拐杖头过去。「谁说我老了,我刚来的时候比你还年轻。」 时光匆匆,人间的他随时间流逝而衰老,而他的外貌也因此有所改变,所不同的是他能变回昔日的模样,只不过为了称职的扮演好村长的角色不得不装老。 「时不我予,当年的你不能与今日今时相提并论,你想霸着她不让我们用是不对的行为,我不信你不想回阳瞧自己死了没。」 人有私心,鬼亦然。 「我……」他无言以对。 阳间已过了多少年,他的妻子儿女是否健在?少了一魄的他总想不起家在何方,依稀记得他有一位温柔似水的妻子,以及乖巧贴心的小儿小女。 想他们想得心都痛了,可是他只能任思念麻痹了感觉,随着外表的衰老不再有希冀,他知道即使自己还活着也时日无多了。 若有机会他真想回去瞧一瞧,但是一个不完整的灵体又能怎样,他连第一步也跨不出去,他是无能为力。 「哎呀!你们快来瞧瞧,她的身体变淡了。」有点透明感。 「真的耶!会不会她也同我们一样,变成有形无体的活死人?」可惜了,未能及时借用一下。 「难得活死人村有些新鲜事好聊,这下全玩完了。」又要回到没有明天的空洞日子了。 雪白的肌肤开始淡化,由四肢转为透明,纤细的骨架在消失当中,飘逸的乌丝在瞬间失去光泽,水嫩的双颊呈现灰白。 像是一场流离的梦魅不着边际,众魂讨论中的美丽女孩忽由有形体的人转变成没有温度的魂魄,冰凉得如所处的环境。 幽然的嘤咛一声轻叹,微翘的蝶睫掀了掀,似有苏醒之势。 恍恍惚惚不知沉睡了几个日夜,似乎很累的女孩始终提不起力气睁开迷人双眸,挣扎在清醒与梦魇之间,十指发出抽搐般的震动。 她是鬼不是人,一个即将面临打击的年轻科学家。 日是昏暗的,半边的月亮闪着阴光。 迷惘的眼在适应它所不熟悉的光线,古老的木梁悬挂断头的鸡,那一滴滴顺颈淌落的鲜血滴在脸上,湿了原本红润的双颊。 造价不菲的灵魂转换仪器哪去了,她的圆形银色实验室呢? 还有为这项实验而不眠不休的工作人员在哪里? 曲渺渺头痛的扶着额头喘息,但是下一秒她惊悚的瞪着自己的左手,不敢相信的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 它,竟然穿过了身体。 第二章 为什么会是他?! 由上而下,由下而上,怎么排也轮不到他出马,可是五根手指头却有四根指向自己,孤掌难鸣的绿易水因众望所归,担任起全人类福祉的推手。 平时没他擦擦抹抹地维持居住的品质,这几个懒人精不与垃圾同居才有鬼,以为有点见鬼的本事就能使唤鬼来打扫吗? 简直是异想天开。 一张鬼画符就要他寻找不是鬼的鬼未免强人所难,平凡的五官随手一捉便有一大把,是人是鬼怕是没有界线,要他从何找起?! 虽然不想接下父亲的事业当个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可是他也没想到会入错行,硬被外表清纯的狐狸表姊给算计,有计划地培养他与众不同的兴趣,时机一成熟便捉他来凑数,还不许他拒绝。 保持整洁有错吗? 瞧他们一个个当他是史前蟑螂的态度令人气馁,一粒沙落在桌面上也是脏污,他顺手拎了条抹布里里外外擦拭一遍有何不妥。 为了健康着想,一天打扫三、五回才能确保细菌零成长,他只要他们挪挪脚、合作点别制造脏乱,这样也构成重大骚扰事件将他「扫地出门」? 希望他找回那个不安分的迷失灵后,四分院不致沦落为四座福德坑,要他们清理比登天还难。 自言自语的绿易水有着处女座的优缺点,时而严谨时而逗趣,处事细心却过于追求完美,不容许一丝不正的画面出现眼前。 诸如此时他的情绪濒临崩溃边缘,极力忍受视觉上的不适,拳头紧握的朝目的地大步快行,以免他忍不住想扒墓。 夜黑风高的晚上最适合作奸犯科,巡逻人家的屋顶赚点零用钱。 而他的做法正是用力踩过人家的屋顶,吵醒一冢冢屋主没一丝愧疚,无视绿火丛生的身后有多少句护骂,他依然我行我素的走到其中一处的小土丘前,用脚踢人家的墓碑。 没错,这里是一座墓园。 而且是年代久远的那一种,东一冢西一冢葬得凌乱,有若乱葬岗,难怪绿易水每来一回脸色便沉下一分,巴不得把众坟头一一挖起重新安葬,四角方方规划出工整的安乐园。 「我的讨债鬼呀!拜托你别踢了,我在底下赌得正顺风,一手好牌全叫你给踢散了。」都打到北风北了还来捣蛋,不能让他好好打完最后几把吗? 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懂礼貌了,先死为大要尊重,否则后代子孙会缺盐缺米。 「一年几吨的冥纸够你赌翻天了,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搬回金屋存放。」那座金屋还是他烧给他的,附赠俏婢美仆三名。 见钱眼开的刑老鬼连忙摆起笑脸,坟头被踢歪了也不在意。「绿老大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只要你一句差遣。」 有钱好办事,人、鬼皆同。 「我要你找一个不是鬼的鬼。」对他而言应该是件容易的事,他鬼友甚多。 「天哪,你又给我出这什么难题,哪来不是鬼的鬼?!」要赚他的钱真难呀! 人是人,鬼是鬼,人鬼殊途,上哪儿找不是鬼的鬼,存心拿甩开玩笑嘛! 「别告诉我你的能耐只有这么一点点,让我瞧不起你。」深夜点燃一枝烟,绿易水只是叼着并未抽,像在吊鬼胃口。 好烟,味道真道地。「先让我哈两口啦!我保证绝不会误了你的事。」 好久没抽口真正的烟了,底下的纸烟丝一点也不够味,淡而无味像在嚼蜡,害他一再戒烟拿烟当仇人看待。 呼!呛喉,这才是烟嘛! 拚命将烟雾插向鼻头的赌鬼不错过任一道飘散的白烟,鼻翼大张吸了又吸,一脸满足的吐出口鬼气,一烟在手比神仙还快活。 闷湿的地底叫鬼也筋骨酸痛,上来透透气也好,老是那几个牌搭子,瞧久了会发酸,明月一轮多有诗意呀! 「最好别让我失望,年久失修的坟头可禁不起我多踩两下。」他威胁的敲敲缺了一砖的墓碑。 讪然一笑的刑老鬼谄媚得很。「我哪敢让你劳动尊贵手脚,哪一回不妥妥当当地为你办好事。」 冥纸一洒,鬼也推磨。 「嗯!这是她的资料,你瞧瞧吧!」火一点,灰烬四飞, 人与鬼的不同在于鬼无法持实物,必须焚化才能送到他们手中。 打一出生即有识鬼能力的绿易水从未觉得鬼有何可怕之处,他们与人无异的在四周活动,只是缺少实体,除了脸色苍白些,和人几乎无异,若不细察容易混淆。 原本他只比常人多了一双能识阴阳的鬼吻眼,但是识人不清的他却在童年时期误信了小公主似的紫愿表姊,在段脑力激荡之下,他不仅能与鬼沟通并多了御鬼的能耐。 以为不过是简单的家族基因遗传作祟,直到十九岁那年才赫然发现,才能是被刻意培养,先天天分加上后天努力全为了日后打根基。 那年他成了四分院一员。 「哇!小兄弟,你上哪找来这人的『生前』资料,她还是个人吗?」什么灵魂学博士、精神科权威、古文化研究精英、新世纪宇宙学博士…… 啧啧啧,二十出头的小女孩真是了得,随便一条头街就够呛了,一般人努力了一辈子恐怕也达不到她一半成就。 智商高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像他当人当鬼都窝囊,活着时被妻子小孩嫌弃,死后无安身之处得劳烦善心人士出钱出力,修了座小坟不致风吹雨淋受日晒。 可是也因此欠下了一笔人情债,人都死了十年犹还不清,做鬼操劳地为人跑腿不得安宁。 他大概是阴间最忙碌的闲鬼,有空时摸两把牌之外还得四处串门子,学女人家东家长西家短的探听消息,以防不时之需。 一些鬼友老嘲笑他贱骨头,死都死了还自找麻烦,鬼差都比他轻松。 「她还没死,别诅咒我的案主。」他还期望能有个付他酬劳的「活人」。 大部分的迷失灵以鬼的形态活着,但是他们却还未死透,只是忘了自己是谁,不知何去何从罢了。 「是是是,你的案主就等于是我的金主,刑老鬼我怎会和钱过不去呢!」他还等着拿钱翻本呢! 「知道就好还不赶快去查,少耍嘴皮子。」眼前的凌乱坟头快让他抓狂了。 「现在?!」为之一怔,刑老鬼惨绿的表情出现一丝错愕。 他在急什么? 「难道你要我多走几趟好整整碍眼的死人堆」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月色明朗如玉,皎洁得让他看不清周遭的杂乱都不成,明明有规划完善的示范公墓不去埋,偏要成千上百的挤在小上堆当中,谁家的祖先都快分不清了依旧乱葬一通。 一把火烧了不就干净多了,小小的坛子供奉庙中多清心,省得后人一铲土一铲土挖得满目疮痍,就为了捡几根死人骨头。 「别生气、别生气,老鬼我马上去为你探听,千万别拆了我家的大门。」呜!当鬼还要受人欺负,天理何在。 他不要活了……嗯嗯,他是死了。刑老鬼的一张鬼脸全发绿了,怪是吓人地成了哭脸。 绿易水冷眸一睇的丢下肩上一只布袋。「一个小时没回来,这些金银财宝就布施给你的远亲近邻。」 「钱……」两眼倏地发亮,他摩挲掌心地想伸手一摸。 啊! 凄厉如夜枭叫声的鬼啸匆地响起,远处的几抹人形白影慌乱的退开,双手掩耳跃上树梢不敢靠太近。 「嗯哼!还没办事就想拿钱,你有几魂几魄可以拿来玩?」微泛红光的五指捻着一截白骨,骨上白烟直冒。 少了手臂的刑老鬼含泪求饶。「你大人有大量别和老鬼计较,我一定帮你把事情办好。」 「一个小时,别让我等。」轻轻一弹,白骨化为轻雾又回到刑老鬼身上。 鬼是没有知觉的,但是他们最伯御鬼者的到来,小指头一动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刹那间蒸发不留痕迹,连哀嚎声都来不及发出。 刑老鬼对长期资助他赌金的绿易水是敬畏有加,偶尔开开玩笑还可以,但他可不敢随便造次,鬼命虽贱仍得珍惜,他不想再死一次。 手断了还能接回,反正鬼是无所不能,断肢残臂是常有的事不需要大惊小怪,拢一拢、凑一凑不就得了。 可是魂没了就不用多说了,再厉害的鬼也会消失在天地之中,随时间洪流淹没。 身为鬼奴是不能有鬼格,他最实在了,断手一接立刻化成白烟一道,钻向地府,找一名不是鬼的女鬼,名为曲淼淼。 黑夜中有无数磷火流窜,忽上忽下、忽隐忽现的如点点萤火,寒风里更显阴森。 无风自摇的林投树上鬼影幢幢,映在地上可见人形数道,有男有女地形成诡异画面,但是他们的身影是静止的,静观其变不敢擅动。 在世人眼中他们是无形的,没有生命,没有躯壳,没有活在阳光底下的权利,只是必须清除的那种惊吓人的魔物,以免加害于人。 殊不知鬼与人一样有善有恶,不能以偏概全,他们也有良善一面,孤寂太久才想寻人开心,调皮的捉弄活人告知他们的存在。 换个站姿的绿易水顺手丢弃剩下一半的香烟,冷眼旁观一拥而上的孤魂野鬼为了抢吸口烟而大打出手,不加以制止的半眯起眼不去理会。 他的工作是找回一名迷失的女灵,将她送回本体任务便告终结,然后向政府请款走人,这些个鬼事不归他管。 不过他很怀疑能否领得到酬劳,以方叔破产的信用来说,十之八九又是做白工,所以他才急着了结此事不愿拖太久,忍着恶腥的气味等刑老鬼带回消息。 从不过问案主的身世和背景是他的原则,彼此牵扯越淡越好,他不喜欢有意外介入安排好的生活,纠缠不清的攀丝牵藤最令人厌烦。 最好各走各路不罗唆,不管人或鬼都少来烦他,原本的陌路人继续陌路,相见不相识错身而过,不再有交集。 他讨厌处理善后,尤其是来自女人的爱慕之心和追求。 「滚远点,别打我的主意。」一阵冰凉袭上足踝,他话音微沉不做任何动作。 一只透明的手在冷喝下倏地缩回,似蛇滑行的绕过弯曲草丛,回到一位风尘女子身上。 在这里,他是一顿丰盛大餐,充沛的精力似一道佳肴美食,谁都想尝上一口补补阳气,起码不用见光死,胆大的不试上一试怎能甘心。 不论他来了几回,总有一、两个不识相的新鬼想来尝试一番,仍对人间眷恋不巳。 时间在分秒间推进,午夜十二点的长针走向一的符号,一个小时的时限眼看就要归零,不耐久候的绿易水倒数计时中。 耐心一向不是他具备的美德之一,时间一到他拎起以兆计算的冥间纸币,准备当散财童子一洒…… 「等……等一等……我……呼!呼!好喘呀!我的赌本……」就不能多等五分钟吗? 白烟一阵由地底冒出,渐成人形的凝聚,若不细察真看不出是个鬼,还以为是半夜不睡觉来求明牌的烂赌鬼。 夜已深沉,活死人村的夜晚才要开始,一半日一半月的岁月起了变化,自从「她」来了之后,日子有了不一样的步调。 死人也有了生气。 「有『人』要找我?!」 眨动灵活明媚的大眼,只记得自己名字的曲渺渺正用价值千万美元的黄金手洗涤衣物,美玉一般的双脚踩着发黄棉被套。 她不知道自己是鬼还是人,迷迷糊糊的不了解自身的变化为何和其它活死人不同。 时而虚无,时而实体,上一秒钟飘浮在半空与屋檐间的梁燕玩要,无预警的身体会忽然变沉往下掉,十次有八次跌得鼻青脸肿。 次数一多她也学乖了,尽量不往高处飘,离地超过三尺就小心谨慎的注意身体变化,一有异样马上落地,绝不贪懒,心存侥幸。 不清楚自己的智商有多高,她来到活死人村后一切都改变了,没有岁月可言的活死人村有了时间计时器,时间不再静止停滞。 巨大的沙漏柱立在村子中央,分分秒秒确实无误的恪尽职守,提醒每一个活死人时间的重要性,晨昏分明不得颠倒。 她甚至计算出活死人村的地底能量含量多寡,利用南北极的磁性扭曲日与月并存的现象。 以木柱上的刻痕来算,她已经待在活死人村二十九日,日渐西沉月东升,黑夜与白日的分野逐渐明显,即使日月共存于天空之上。明暗分明光线照耀使活死人村的作息趋向正常。 他们开始习惯于日间走动,一入夜便各自回家,四处晃动的迹象日渐减少,无神的眼多了光彩。 而且多了交谈声。 在曲渺渺的穿针引线下,活死人的生活步向规律化,一本记录活死人到来的时辰、姓名及特征的村民簿因此诞生,不怕时间一久遗忘了自己。 活跃的生命力在她身上展露无遗。 「是活的『人』吗?不会和我一样变来变去吧!」害她难以适应地得拜托老大哥、老大姊向上头借衣借粮。 活死人村里只有她一个需要人的食物和衣服,实在非常不方便。 「没错,是活生生的人,而且是男人。」压低的声音十分暧昧,像伯人听见似。 「男人?」谁会来找她?真是太奇怪了。 「俊帅的小伙子哦!呵呵呵!看得我春心大动好想扑上前咬一口。」不带恶意的笑声听来阴沉,鬼气十足。 差点噗哧一笑的曲淼淼连忙掩住嘴。「张婆婆你七、八十有了吧!还学少女怀春呀!」 就算不是鬼也会吓死人。 「哎呀!你让张婆婆害臊了,想当年我那口子……嗯,那口子……怎么想不起来了。」依稀记得有个男人对她呵宠有加,可是这会儿却什么也记不得。 满头白发,犹可见年轻时风华的张婆婆抓着耳朵发愁,表情困惑地少了一魂二魄,无法聚精会神地怀想过往,只记得自个姓张,潮洲人氏,生有七子一女婚姻美满。 活死人村的活死人都大同小异,不是少魂丢魄的怎么会走失呢!带着残缺不全的魂魄四处流浪,最后才落脚此地,无一例外。 如今来了个三魂七魄俱在的活人怎不雀跃,一村子的活死人包括鬼夫子都前往村口「关心」,挤得水泄不通,挤不进去的张婆婆才赶来向曲渺渺通风报讯,看能不能沾沾她的福气走近些瞧。 「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去伤神,免得白头发越生越多。」没有过去就没有包袱,人要活在当下…… 喔!她不算是人,是有自主意识的活死人。 「真的吗?我又长出几根白头发?」真想找面镜子来瞧瞧。 曲淼淼故做正经的数了数。「比昨天多三根,张婆婆要保重了。」 「三根呀!真不知道昨天的煤渣还有没有剩。」她自言自语地烦恼道。 笑在心底的曲淼淼恶作剧的说:「人家说多吃铁能让白发变乌丝,你不妨试试。」 她一听真信了十成十,急忙的问哪里有铁,浑然忘却身为鬼不能进食,铁山在前也啃不了半分,倏地一飘动作敏捷,不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婆。 张婆婆一离开,曲淼淼收起笑脸的拧干衣服,面露惶然的甩干水渍掠上,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不知道如何面对未来。 刚由沉睡中清醒之际,她为身处陌生的环境而惶恐,害怕每一张毫无表情的冷睑,急欲逃开却无处可去,她忘了自己从何而来。 虽然她表面装得很镇定,极力融入这个三不管的边缘地区,可是她的内心仍然空虚,像身体内某样东西被挖掉似。 口中安慰着张婆婆别想太多,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有机会,她愿不计一切代价找回失落的一部分。 她不想当个茫然无知的活死人。 「到底是谁要找我呢?」她的心中有了期待。 擦干沾湿的双手,眉间带着抹思索地朝村口走去,传入耳中的嘈杂声越来越宏亮,几乎每一张嘴同时开启、闭阖。 很慌很乱的定近,鬼声鬼气混浊了与阳间交接的缺口,她无法听见来自人的声音。 或者说他自始至终没开过口说一句话,以至于被忽略了。 思绪有说不上来的迷乱,她想上前又怕是个失落,过去的她是什么样的人并不知情,她不晓得是否要回到以前而犹豫,有点想打退堂鼓。 也许她有着不快乐的过去,也许她饱受凌虐,也许她不是期待下出生的孩子,也许活着的她身有残疾…… 无数的也许快速的闪过她深蓝脑海,忧郁的画面让她越想越畏惧,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两手环胸仍觉得有股寒意,心,缩了起来。 蓦地,一道高大阴影遮住缺口的阳光。 她低着的眼,瞧见一双大鞋立在面前。 「你是曲淼淼?」 好好听的声音,充满温暖的磁性,她被迷惑了。「我是曲淼淼,你找我有事吗?」 背光的他瞧不出长相,她只隐约看见一张感觉非常男性化的脸。 「带你回家。」看来她过得不错,没被这群活死人给食下肚。 「带……带我回家?!」感觉不出是喜是乐,心口酸酸涩涩的。 家,好遥远的名词。 「是的,带你回家……」嗯?不对!她为何有实体? 刚没瞧清楚的绿易水再度审视他的「货品」,不太高兴心中微漾异样情愫,她不该是个有温度的活人,让他无法视她为货的交差。 「你知道我是谁?」没有欣然的出声问,她有的只是满满的困惑和黯然。 必须藉由他人的口才确认自己是谁岂不可悲。 而且她又如何判断他所言是真是假,她的记忆让她缺乏敌我认知。 「你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科学家,十九岁即获得双博士学位进入国家科技馆负责一组研究,研究内容不详,现今二十一岁。」他照本宣科地宣读资料上的简介。 「我是科学家?!」她非常惊讶的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从事乏味的科学研究。 她应该是个诗人或艺术家,从事与美有关的工作,而非刻板的与数据共处。 「你是,但是你用不着太意外,因为你一点也不像科学家。」倒像由露珠中诞生的晨光仙子,澄净无垢地带着无邪。 她的表情看来有点受伤,像是遭人蔑视。 「你最好准备一下,我们该离开了。」此处非能久留之地。 虎视眈眈的活死人闻着生人气息露出贪婪,这些将死未死的迷失灵太久没接触过活人,身上已染着死亡味道,即使回魂还阳也活不久,垂涎他的肉体有何用。 可是她不同,她还活着。 这一点着实令人费疑猜,一个活人怎能生存在一堆活死人当中呢? 「离开?」她迟疑了。 好不容易习惯活死人村的生活,一下子要她脱离再去适应新的环境,她不知道调不调适得过来? 「难道你还眷恋这个不生不死的鬼地方?」他没好气的横睇一眼,不懂她在温吞什么。 「我……」 「什么叫不生不死的鬼地方,你以为我们愿意当个活死人吗?」没规矩的「人」。 「谁知道你是好人、坏人,瞧见淼淼可爱就想来诱拐,人心险恶不可不防。」谁晓得他安什么心。 「说不定是鬼王派来的亲信,见着咱们活死人村里有生人想来抢,真是不知羞呀!」 脸皮抽动的绿易水额际微浮青筋,有股冲动想毁了这群迷失灵,他们实在吵得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一句接一句地轻侮他的人格。 要不是同情他们魂魄不全他早出手了,哪容鬼口张张阖阖的叫嚣。 「安静点,你们想让淼淼和我们一样不死也不活的当个活死人吗?」 中气十足的鬼夫子一喊,嘈杂的鬼声顿时一呐,人形白影幻化为绿火表示不满和难舍。 「我也舍不得她离开,可是为了她重生的机会,我们不得不放手让她回家。」家,是所有活死人渴望的归处。 他们宁可死在亲人身边也不愿孤独的活着,生不如死的岁月最难捱,永无终点。 曲渺渺一唤,「干爹。」局促不安的眼神是对未知的旁徨、举棋不定。 神情一柔,鬼夫子不舍的拍拍她肩膀。「勇敢点,别放弃我们所没有的机会,你跟我们不一样。」 相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哪能不难过呢!他心里真当她是女儿来疼。 「可是……」真要跟他走吗? 好难决定。 「普通人是到不了我们活死人村,真要害你也不用多此一举,你安心的跟着他吧!」总有一线希望再世为人。 像他们都已经绝望了,以活死人姿态继续苟活于世。 「干爹,我……」 十八相送都没那么麻烦。 见不惯曲渺渺的拖拖拉拉、不干不脆,等得冒火的绿易水拦腰抱起她,单手朝快闭阖的出口射出一道白光,行为张狂的将人带走。 他的时间也有受到限制,再晚他也脱不了身,清晨时分的第道曙光若破云而出而他犹未归位,他的肉体将会毁灭太阿之颠,重入混沌。 「鬼夫子,他太过分了,好歹让我们和淼淼道别。」他们的活人朋友。 「就是嘛!筒直是个土匪,人抢了就跑……」 不语的鬼夫子默默献上祝福,拄着拐杖轻抚长须,眼眶泛泪的注视慢慢消失的出口,心变得和他年纪一般苍老。 日子又要枯燥无味了。他想。 第三章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你最好给我说个明白。」 气急败坏的吼声一起,早早缩到天花板蜷曲成人球的曲淼淼直摇头,十分害怕地表示她不知情,人鬼的界线她比他还胡涂。 可是看在底下脸色比鬼还难看的绿易水眼中,她的摇头等于是一种挑衅,无视他的怒气坚不吐实,故意装傻挑战他的底线。 哪有人会突然由实质存在的肉体转为透明的鬼样,大白天只剩下一套衣服在街上飘,整个人融化似地缩成一个光球往他怀里钻。 要不是他随机应变的一把捉下,趁人眼花撩乱之际往垃圾桶一塞,这会儿不是被人当成疯子便是变态,抱着女人的衣服上街晃,其中还有贴身衣物。 早说过不与当事人有任何不当的牵扯,一找着人便往国际刑警组织设立于台湾的分部送,谁知半途发生了这件乌龙。 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一下子蒸发为无形,叫他送不出去的暗自咬牙,只好将她带回居住的大楼再作打算。 是谁摆了他一道? 是她还是毫无信用可言的方老头? 「你不要那么凶嘛!我会怕的。」他的眼神好象要吃人,她的魂都快被他吓跑了。 「怕你的大……」好,他不气愤,和颜悦色的和她沟通。「你先下来。」 「不要。」上头比较安全。 下面有老虎。 「不要?!」压下去的火苗再度复燃,他两眼喷火的瞪视胆敢反抗他的女鬼……女孩。 曲淼淼将身子藏得更角边,没有下来的意愿。「你会活活的打死我。」 「你、说、什、么——」他看起来非常暴力吗? 绿易水不自知的双手握拳,眼露凶光像要将她碎尸万段、锉骨扬灰,毫无平时尔雅的冷静,只因她不慎一起的鬼风扫落他收集的水晶娃娃。 「我……我是说你在气什么?是人是鬼你比我还清楚,何必费事的来问我。」她很无辜的。 「你……」 「是你说我的一魂一魄压在他处不算完整,所以不记得曾发生过的事实属正常,你一直凶我也没用。」她也很想找回遗失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谁。 如雷灌顶,恍然灵清的绿易水无力的垂下双肩,低咒一句不雅之词将自己往后一抛埋入沙发,神情沮丧的嘲笑自己失了立场。 的确是他的疏忽,急于将烫手山芋脱手,而没想到她的问题,少魂缺魄的灵体会有部分记忆丧失,他没注意到她茫然的神色里有着迷惘。 她给他一种「麻烦」的感觉,而他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因此他才迫不及待地想将她丢给有关单位去处理,就算领不到酬劳也无所谓,只求她快快消失。 可是他打了不下十通电话居然没人来接手,连当初委托的方叔也不见人影,总部的回答是出任务,没十天半个月怕难露面。 也就是说他被绑死了,至少有半个月得负责她的安全,在交差之前他必须保她毫发无伤,以免自砸招牌。 难怪他要发火了,迁怒于人。 「呃,先生,你不要生气啦!你要是不高兴,可以把我送回活死人村,我绝无怨言。」和脾气暴烈的人相处宛如走在地雷区,随时都有踩到地雷的可能性。 「绿易水。」他是非常不高兴她的打扰,可是却无法如她所愿。 即使他很想那么做。 「嗄?!」他在说一种饮料名称吗? 现在的她根本不能喝水,只好婉谢他的好意。 「我的名宇。」非人非鬼的笨蛋。 喔!原来是她误解了。「绿先生不生气了吗?」 她一副小媳妇的口气不敢大声,小心翼翼的神情叫他有气难纾。「别叫我先生。」 「那叫绿大哥可以吗?」她机伶的见风转舵,先保住一条小命再说。 「随便。」反正她最多只能待半个月,从此形同陌路再无关联。 放下戒心的曲淼淼低视横躺在沙发上的男子,发现他真的很好看,五官分明十分立体,有点外悍内精的锐气,上唇薄抿下唇微厚,应该是那种重感情的人。 可惜性情不算太好,一点小事就容易动怒,她又不是故意弄坏他的东西,是他太凶才会害她吓了一跳,没个控制扫过横柜。 她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怎么样,不过环顾四周的摆饰,她不得不说他是个懂得享受的人,满屋子的高级品仿佛样品屋,高雅得一尘不染叫人不敢乱碰,怕留下指纹。 每天光是整理这屋子得花不少工夫吧!钟点女佣的薪水一定不便宜。 「你还待在上面干什么,要我指天立誓绝不亏待你才肯下来吗?」微闭着眼,他累得没力气一觑光球大小的长发女孩。 他猛一出声,以为他睡着的曲渺渺差点吓得由天花板掉下来。 「我……我没有衣服穿。」赤身露体怪难为情的,虽然她有种常裸睡的感觉。 「鬼要穿什么衣服……」呃,她不算鬼,但也不是人。 早说她是个麻烦,果然应验了。 「好吧!你要我烧几件纸衣才觉得满意?」待会他好上街买。 瞧!他又赔本了。 「纸衣穿起来很不舒服,沙沙地容易刮伤皮肤,一遇雨就化了……呃,纸衣好,便宜又耐穿,刮几道伤口不算什么,反正鬼不会痛。」 可是一恢复成人的模样可会痛死人。 「你存心说来让我内疚是不是?!」有得穿还挑剔,要不要上纽西兰捉三头绵羊刮毛为她制大衣。 鬼不穿纸衣,难道要请师傅量身订做,一年四季各做上十二套才够穿。 「我……我是说用不着麻烦,买几件地摊货烧给我就好。」她哪敢苛求,衣能蔽体最重要。 「你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麻烦,鬼穿人衣干什么。」嫌他伺候得不够周全呀! 「可……可是我也有变成人的时候,你总不能要我继续穿纸做的衣服。」那不是很奇怪,引人注目。 冷眸一睁的绿易水有种请鬼上身的无力感,看他揽下什么麻烦。「你是说你会时人时鬼,不一定维持一个模样?」 「好象是这样,我在活死人村时常变来变去,他们觉得很有趣。」看他似乎不以为然。 「有趣?」是困扰才是。 这下子不只是要买鬼衣裳,还得张罗人的衣服,酬劳未到手先透支,这算盘怎么拨都不顺手,他真让那几个没道义的家伙给害惨了。 啊!不对,不会要他一个大男人逛女子内衣部吧,他哪知道她的尺寸。 一想到此他的心都寒了,如刀的冰眸射向赖在上头的黑影,考虑要不要找个箱子将她装起来,省得他抬不起头见人。 「我不知道当人的时候会不会有生理期,可不可以请你顺便带包……」 卫生棉。 「不。」她简直是得寸进尺。 奇怪,他生病了吗?脸都青了。「我吃饭的时候不能有海鲜,会过敏,还有沐浴时习惯用香浴球,牙膏是用这种厂牌……」 她不厌其烦的细数生活琐事,一条一条的列开绝不含糊,听得脸色不佳的绿易水益发阴沉,后悔受众人所迫接下这个任务。 他终于明白喋喋不休的女人有多恐怖了,自说自话还能说得极流利,毫无自觉性地当是来度假,她真以为能悠哉悠哉等人伺候吗? 说她记忆丧失嘛!井然有序侃侃而谈,无一错失的记住日常小事,浑然忘我的不知自己非人非鬼。 可是她的魂魄确实有缺失,不找回来她永远不算完整,似懂非懂的少根筋,记忆版块如缺角的拼图总是东缺西漏,破坏整体性的完美。 「你说完了没?」冷冷的声音夹带无处可发的怒意,他朝她勾动食指。 感觉一股吸力将她往下拉,无衣可穿的曲淼淼极力抗拒,由这个角落逃到另一个角落。「我……我不下去……」 「你想和我作对?!」疑惑的瞟了瞟泛红食指一眼,不解为何对她起不了作用。 难道因为她不是鬼吗? 不信邪的绿易水再度凝聚力量于手掌中心,红透的光点由掌心扩散至整只手掌,红光似血的发出妖异寒意,似邪似魅地带来阴间气息。 「人家是不好意思,好歹我是女孩子……啊,我的身体……」好强的力量,她快散了。 无形的拉力正对着她,强力吸盘似的拉扯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意志坚强如韧的曲渺渺产生抗拒意志,不由自主的和他形成拉锯。 那是一种自我意识的保护动作,躺在实验室的另一个她同样出现反抗意识,波动激烈的脑部运动令高科技仪器萤幕为之紊乱,心跳加速…… 「快急救,先给她一剂ma三十六稳定血压,脑波控制在正常指数。」 「是的,强森博士。」 ma三十六是灵魂稳定剂,刚发明尚在实验阶段的新药,用途是控制精神病患不定时的发病,强行刺激脑波活动趋向正常。 但是在实验过程中发现它有另一项功能,也就是用量过多会使人的灵魂脱离肉体,让受实验者能离地三尺注视躺在床上的自己,而意识依然清楚。 只是灵魂不能离开肉体超过十尺,一旦时间过久也会造成肉体的腐坏,终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而此实验室进行的正是灵魂转化研究,将受试者的灵魂转入另一具躯壳,刺激其脑波反应看能不能改变生命体的本质,进而研讨人类是否能以另一种形态生存,不受肉体局限。 但是在实验过程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以致仪器萤幕出现短暂的不规则跳跃,本该进行实验的两个实验体一死一昏迷,跳跃的电波波及正在记录数据的观察者身上。 这名灵魂顿失的观察者便是主持这项研究的曲淼淼。 「博士,曲博士的体温已趋零度,是否要加温回暖?」体温太低并非好事,随时有可能发生异变。 「再等一下观察她瞳孔有没有放大,擅自加温易促使细胞组织的猝死。」她的情形不允许过大的变化。 根据电脑的纪录显示,灵魂不在肉体内不宜维持正常体温,需控制在体温二十度以下的低温,不可随意回复正常温度。 而零度仍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灵魂显示器出现低量的红点讯息,表示躺在平台上的人儿已缺失部分灵魂,必须尽快寻回以免延误了最佳时机。 脑部是非常重要的组织,一旦有损坏是永远伤害,媲美爱因斯坦的天才科学家也会因此而殒没。 「瞳孔没有放大,但呼吸急促,脑波出现大规模的波动。」像是在抗拒某种巨大的力量侵入。 「给她微量氧气,注意她心脏是否负荷过重,随时补充体液。」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保持体内器官正常运作。 她还有不能死的利用价值。 「是。」 充满液体的圆形玻璃瓶注入生命所需的营养,一滴一滴顺着管线流入针头插着的肉体,雪白的肤色如死人一般呈现灰白,除了呼吸尚存外完全看不出生命迹象。 仪器的哔哔声不曾停止,床上的人儿也不曾清醒,快速翻动的眼皮表示她正在作梦,只是没人知晓她在作什么梦。 实验室一行人员十多名为她的生命日夜无休,不敢掉以轻心的全面监控,若是这项实验能够成功,他们将扬名立万,声誉扶摇直上。 尤其是强森·安德烈,他将是最大的受益者。 「博士,你好久没到我那休息了,今晚要不要聚一聚?」一双修长细白的柔荑轻抚上他的背,挑逗的释放性的邀约。 强森表情一厉的挥开她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纵欲?!你不以克制一下吗?」 「我想念你强而有力的身体嘛!谁叫你让我上了瘾。」雪莉·怀特没有被拒绝的难堪,反而更贴近他,企图挑起他的欲望。 「别玩了,再玩下去你会后悔。」他全心全意注视实验室内的变化,无暇顾及身后女子的娇嗔。 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强森和曲渺渺的助理雪莉有染,唯一不知情的是挂名未婚妻的正牌夫人曲森渺,她太专注于工作上而忽略两人偷情的明显证明。 他们不只一次被人发现在实验室苟合、厮混,每回总能若无其事地起身整装,好象他们做的不是丑事而是实验,正大光明的肢体交缠是在证明某种理论。 见怪不怪的工作人员早不以为奇,让出地方不予打扰,有时还会挂上牌子昭告他人里面正在「实验」。 不过眼高于顶的强森并不爱雪莉,他贪得是一时方便,有个现成的发泄品何乐不为,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完全忽视她眼底深浓的爱意。 或者说故意忽略吧!她不是他要的女人。 「博士,曲博士的呼吸恢复正常,血红素也回到正常指数,还需要供给氧气吗?」 「撤除氧气继续观察,一有变化立即向我报告。」一回身,他吻住那张红艳丰唇。 春意正浓,监控室内呻吟迭起。 随即,两具交合的身体规律的奏出亘古乐章。 在二十五度下,燃烧。 「你……你怎么又变回来了?」 满脸通红的绿易水无措地僵直身子,两手不知该放还是缩,尴尬的感觉到自个某一处生理欲望因柔软身子的乍现而勃发。 他真的没有任何侵犯意味,纯粹是来自冲动的敏感感官动作,不由自主的展现最原始的立即反应。 明明是缩在屋角的顽强魂魄,岂料在他掌心的收势中俯冲而下,尖叫声伴随着美丽乌丝弧画成波,直往他的方向坠落。 原本该是收纳在手心的幽魂瞬间聚成实体,没作好准备的他根本来不及回避,掌心的吸力有多强,她冲撞的力量便有多大。 肉体碰撞的声响仅在刹那间发出,不满一秒钟。 可是他却花了将近十分钟才肯相信一件事实,她不只是麻烦而已,而且是令人头痛的大麻烦,存心考验他的定力而来。 冰雪佳人在怀可说是美事一桩,气吐兰芷挠人心扉,眼媚唇俏春波荡漾,只要是男人很难不心动。 而他是如假包换的伟岸男子。 勉强克制心绪,他的冲动硬生生的收回,他怎能对自己的案主出手呢!「监守自盗」的恶名会跟随他一生一世,到死都无法洗刷。 君子不趁人所危,他不应该起了六欲之心,她只是一项任务,他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即使她雪峰如嫩笋,腰细似柳,美腿纤细有致,修长得有如出水美玉泛着光泽,发丝覆盖下的雪背光洁无瑕,滑细不腻手,像结冻的新鲜奶油…… 「呃,我的背有伤口吗?」不然他怎么抚来摸去,一再的「检查」。 触电般地将手收回,他表情极为震惊的呈现三秒钟空白,不相信自己的手指会沉迷于她如脂雪背。 「你的身体很暖和,不像我全身冷冰冰像刚从极地回来。」这就是人的体温吧!好怀念的感觉。 似乎没有人这样抱过她,给她足以信赖的安全感。 像是触动心口柔软的一角,他轻轻的拥着她给她温暖。「因为你是鬼。」 「才不是呢!我现在又变回人的摸样,照常理来说,应说回复到人的体温才对。」可是她冰冷的手脚老是回不了温,较一般人低了许多。 正常人的体温是三十七度,而她却维持在二十度左右,感受不到来自心头的暖意。 她连心都是冷的。 「你的应该不代表常理,别忘了你是例外。」一个无法归类的迷失灵。 说她是人却有鬼的形态,指她为鬼偏有实体,忽人忽鬼捉摸不定,无从下定论。 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特例,介于人与鬼之间找不出根由,除非寻回她失落的部分记忆加以合聚,否则她异变的情形将持续下去。 有一些落寞的曲淼淼逃避地将头埋入他胸膛。「我会一直这样吗?」 「不一定,看你的运气好不好。」有人终其一生只能以灵体方式生存,眼睁睁地看肉体衰败而死亡。 「运气?」那是什么意思? 「以你的状况必须了解你为何一分为二,灵体与实体并存的现象是否能改变,我不知道造成你异变的原因为何,运气好点找着你的本体便可合而为一,一切烦恼便可迎刀而解。」 「反之呢?」她不想一辈子似人似鬼的活着,除了活死人村哪里也去不了。 肩一耸,他尽量不去感觉她身上传来的幽香。「最糟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飘晃,回不到出事前的你。」 「这算好还是不好?」听起来和她现在的情形没两样,让人心灰意冷提不起精神。 「对我而言非常不好,如果你再赖在我身上。」他不敢保证她不失身。 嗄!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我没衣服……」 「自己去衣柜挑几件,将就一下。」千金难买早知道,他不该为了避嫌丢弃她的衣物。 一向住在冰岩的他只当此处为一时的落脚地,很少在此过夜或做其它杂事,买下这层楼是贪它的清静、视野佳,绝不会有飞贼宵小光顾,而且可防小人窥伺,因为警察局在对街。 本身不爱争奇斗艳的追求时尚,因此他的衣柜从不曾塞满过,几件换洗衣服足以应付他的需要,不必挂满名牌才显得出品味。 不过他穷极无聊的妈常会来突击检查,要是平空出现几件见也没见过的名牌服饰和地摊货杂挂一准,肯定是她的杰作。 根据他大半年没涉足这间房子的经验判断,恐怕衣柜里头有一大堆连牌子都还没拆下来的新衣,各国皆有。 「你女朋友的衣服?」口气微酸,曲渺渺没有移动,十分舒服的微闭上眼,霸占不属于她的胸膛。 她想她的血液里有掠夺天性,喜欢独占第一眼瞧上的「玩具」。 嘴角抽动,绿易水忍住不抚上她雪肤的冲动。「我的衣服,你可以下来了吧!」 「可是我穿你的衣服好吗?」尺寸起码差了一大截,肯定不好看。 「总比你什么都不穿得好。」他为什么要容忍她的任性?! 脸微臊,她用手掩盖胸前风光。「那你把眼睛闭起来。」 「现在才来装羞未免太迟了,你身上哪一寸我没瞧过。」人就横躺在他身上,他无法视若无睹。 古人有云:玉体横陈。他们大概没试过何谓挣扎,在心动与荣誉感之中进退两难。 而始作俑者却装出无辜的表情陷害于人,丝毫不觉扭捏地睁大一双与世无争的水眸,难以理解他深锁的眉头为何微沁出汗。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一直拉一直拉,我才掉下来。」她也是情非得已。 「你在怪我?」 她哪敢,他很凶的。「我要起来了,麻烦你头稍微转一下。」 「是麻烦。」她。 微快的绿易水严肃的将头偏向左方,直视着一整排收集的水晶饰品,强迫自己忽视她那双小手攀附肩膀支撑的力量,忍受她乳峰蓦然刷过的悸动感。 他还没死,自然感受得到女体在身上爬行的抚触,她缓慢而小心的防他偷看,浑然不知她的慢条斯理对他而言是多么残忍的酷刑。 并非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十六岁那年早已丧失第一次,对象是谁他忘得一干二净,隐约记得不是很舒服,有种遭人强奸的感觉而没得到快感。 那件事影响他甚深,至此对性有某种程度上的排斥,直到二十岁的夏天才有第二次经验。 或许是天生洁癖的缘故,他对性的需求并不高,若是对方不符合他对干净的要求,他宁可自我解决也不愿将就,活到二十四岁只交过三个女朋友,但都无疾而终。 而眼前非人非鬼的她却勾起他少有的炽热,光是看着她曲线优美的背影就想占为己有,想象她长腿圈住他腰际的力道,莫名的激情全涌上心。 突然,他羡慕起她此刻披在肩上的那件斜纹横格衬衫。 「你的衣服太宽大了,我要打上好几个结才不会松松垮垮。」这扣子好别致,缝上中国结形的盘拙。 「左上右下,你扣错了。」她会不会穿衣服?!笨手笨脚地让人为那件衣服叫屈。 「喔!要左上右下,难怪我老觉得怪怪的……啊!你怎么知道我扣错了。」倏地回头,他依然背着她维持左偏的姿势。 水晶器皿照出她完美比例的娇胴,小腹以下文火上升的绿易水顿觉口干舌燥。「我需要一杯冰水。」 「嗄!什么?」天气不热呀,他的额头却在冒汗。 拢着一件长裤打算用皮带系紧的曲渺渺没发现裤管过长,一心二用的思索他的话意,一脚跨向前准备问个仔细,是不是她的体温过低才感觉不到冷热。 谁知脚根本还没伸出裤管被绊了一下,重心不稳的想捉个支撑物的挥舞双手,一道阴影早一步扶住她后腰,轻而易举的解救了她。 「谢……」 英勇的义行不需要奖章,他索求的代价是一个吻,绵长而细腻。 可她又…… 第四章 「阿绿,把你的头皮屑扫一扫,我不想当柴鱼片给吃了。」 横瞪了一眼,双手不离键盘的俊雅男子不断叫出陌生的专有名词,逐一清查和灵魂学有关的资料,认真的神情叫人以为他被附身了。 绿易水宁可一个人埋头苦干也不肯求助「专家」,一支雕刻精细的挫刀在他面前来来去去,修饰得十分优雅的指甲涂满花草绘料,而他还在埋头苦干。 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不知变通累死是他活该,没人会可怜他把牛角装错边,人家向前冲他偏往后退。 瞧!玩到当机了吧!不开口求人都不行。 「啧!你的外号叫电脑终结者吗?报销的部分我会住上报,别忘了拿钱来赔呀!」还好是该淘汰的旧机种,不然非扣光他的酬劳不可。 「幸灾乐祸的人会有报应。」再被她扣下去他都要借贷过日。 上官微笑故作惊惶失措的举臂高呼。「下场钞票雨将我埋了吧!我罪有应得。」 死得其所呀!她的毕生愿望。 「你想钱想疯了,标准的钱痴。」即使怕鬼怕得要命,为了钱途她死不足惜。 怕风怕雨怕小鬼,钱胆最大。 「多谢恭维,小女子愧不敢当。」她惺惺作态的一手搭上他的肩,状似亲密的帮他挖耳屎。 「滚远点,别来烦我。」也不瞧瞧她有多重,故意往他身上压。 唷!嫌弃呐!「你对我好凶哟!人家的心都受伤了。」 她捉起他的手往心口一放,表示她的心破了一个大洞,需要「补偿」,三千、五千她都乐于接受,绝不挑剔他小气穿破衣。 「平的。」她该和她双胞胎大哥调换名字。 「什么平……哎呀!你真死相,居然吃我豆腐。」敢说她木兰无长胸,瞧不起娘子军吗? 她报复性的拧了他耳朵一下,一张笑脸瞧不出丝毫恼意。 这就是上官微笑高明的地方,笑骂皆由人,我是笑面虎,背地里咬人一口看谁敢猖狂,小心眼的不放过任何敢踩她一脚的人。 因此她在四分院的地位是专管财务,易进难出将钱守得非常牢靠,每件下单都得先核算一番才肯接下,价码偏低的回去面壁思过,等凑够了她满意的数字再来委托。 所以她最讨厌接熟客的工作,尤其是某位厚脸皮长辈的case,价钱拉不高不说还得倒贴,让她十分痛恨人才被滥用。 「上官微笑你够了没?!把你的猫爪子移开。」随身携带凶器。 难怪她勤磨利,用来当武器正好。 「喔哦!阿绿,你得罪我了。」看她怎么修理他。 要灌浓缩蒜汁还是在他身上作画呢?广告上标明永不褪色不知管不管用?就让他爱她一万年好了,算是小惩。 绿易水的脸色忽青忽紫的瞪着她手上的唇膏。「我警告你别在我脸上作文章,我没你那么闲。」 意思是他很忙,没空和她玩游戏,叫她毛线球叼着一边凉快去,少装模作样挡他的光线。 笼罩着四分院的冰山具有透光性,仿佛一层明亮的玻璃隔开里与外,除非是下雨的阴天才需要启动照明设备,平时聚光的冰山会吸收太阳光转化为热能,底下的世界一如白日般光灿。 而光只会往内透不会向外散开,即使到了夜晚,也不会让航行船只发现海上有座发光的冰山,在进到对方视觉范围前它就会自动移开。 必要时冰山还能潜入海底如一艘潜水艇,避开雷达的侦查发出反侦查电波。 所以成立多年的四分院侦探社一直未被发现,被混淆的世人都以为它存在于某一幢高楼大厦之中,没人知道它的据点是在海上。 「好呀!你嘲笑我是个闲人,这下我非和你杠上不可。」反正她很闲,正好拿他来打发时间。 闲人有闲人的消遣方式,谁叫他胆敢招惹她。 「你……住手,别玩了……我的脸……」这个疯女人真不讲理。 「不要、不要,你要陪我玩,整个四分院都没人好无聊,你来当我的模特儿。」啊!嘴太大了,要画小一点才可爱。 怕打伤她的绿易水极力闪躲,可是仍被玩起来像疯子的上官微笑画了几道。 「怎么,我不算是人吗?当我是空气呀!」这小鬼越来越疯了。 「表姊,你回来了呀!」 「表姊,快把这只猴子送回非洲。」 被两人尊为表姊的紫愿笑了笑的抖落一身风霜,刚由日本归来的她还带回一片樱花,绝美的容貌有着纵容,宠爱着小她三岁的小弟弟、小妹妹。 以血缘来说,她和绿易水最近,两人的母亲为亲姊妹,虽然同父同母所生却各冠两家姓氏,因此多代单传的他们也继承母姓,是名副其实的表姊弟。 而上官微笑的父亲和紫愿的姑丈是堂兄弟,在血缘上是远了些,但是称谓仍是表姊妹,叫表姊也没错。 「你说谁是猴子来着,未开化的原始人才会一口气搞坏三台电脑。」上官微笑得意扬扬的告状,略占上风的指着三台报销的电脑。 「吵死人。」绿易水瞧见有只鬼随着表姊回来,以她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 一察觉他发出疑惑的目光,肩一耸的紫愿以眼神暗示他别插手,她自会处理。 「这里没有死人,只有死阿绿。」感觉不到死亡气息的上官微笑向来迟顿,她识鬼的能力是五人中最差的,必须依赖辅助工具。 她很少出任务,除非有人开出一年不愁吃喝的天价,否则以她怕鬼的程度宁可在家里念经拜佛,好保平安。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是她推托工作的座右铭,她只负责数钱。 「表姊,管管她那张嘴吧!」口没遮拦,早晚会出事。 「我这张嘴可爱又讨人喜欢,才不像没人要的死阿绿只会玩死电脑。」她挑衅的嘟起小嘴巴,取笑他打小报告是没用的。 「鸭嘴兽。」装可爱。 「你……」可恶的臭阿绿,她一定要在他的咖啡里放巴豆。 让他泻个过瘾学教训,得罪女人等于和天作对。 「好了,你们别再闹了,叫客人看了笑话。」都二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 「客人?!」有吗? 突地,上官微笑的背脊寒了起来。 不会是……那个吧?! 紫愿故意把话题扯开。「阿绿,你手头上的那件事解决了吗?」 「有点技术上的困难。」一想到那个吻,淡淡的恼色浮上眼底。 「还没就说还没干么咬文嚼字,我们不会笑你没用的。」哼!眼睛会比我大吗?瞪什么瞪。 这年头说实话的正义之士如凤毛龙角,硕果仅存的她该立法保护,留做后世楷模。 「笑,别插嘴。」 没有威色厉言,紫愿只轻然的一瞟,嘴里嘟嚷的上官微笑立即埋怨在心中。 一个小团体中总会出现个拥有领袖气质的人,举手投足间散发令人折服的魅力,即使不言不语也能叫人感受出那股不凡气势。 紫愿是这个小圈子的中心点、聚光体,轻易的收服四个发光的男女为她效力,不问结果的朝她拢聚。 真正的王者不用武力使群众归心,她用的是智能。 「绿,把话说清楚。」一牵扯到国际刑警都不好收尾,尤其是方叔接手的案子肯定更乱。 「不是鬼的鬼,你还记得这句话吧!」她现在是人还是鬼呢?他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想她。 「嗯,我记得,是一名智商相当高的少女科学家,长得很秀气。」有几分淘气。 是秀丽娇美,吻起来像奶油蛋糕一样可口。「她不是鬼也不是人,我无法分析她是人或是鬼。」 他大略的描述曲渺渺的现况,有意回避两人所产生的暧昧情愫,他仍苦思着解决之道,没法将她送回。 「是有些不可思议,案主无法提供你一些帮助吗?」某些迷失灵的潜意识中会有自己所不自知的残存记忆。 「我试过了,不行,她比一个孩子还难搞定。」愤然的语气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宠溺,令听者莞然。 「喔!小绿绿陷入情网咯,快买烟火来庆祝。」咻!讨厌鬼终于有人要了。 脸色阴的绿易水折起纸飞机,免得他出手打女人。 「笑,你安静点,没瞧见他脸都绿了。」和一个不是鬼的鬼谈感情好吗? 紫愿心中的想法传至身边的「兄弟」,他的回答是:有何不可,真爱不应该错过。 「他本来就姓绿嘛!不绿就不可爱了。」哈哈!绿龟。 「你喔!老是不懂分寸,还不帮他查查。」事出必有因,笑最擅长的本事是追根究底。 不管是不是无头公案,只要有一台电脑她便能通行全世界,隐藏再深的秘密也会被她挖出来,毫无遗漏。 所以四分院侦探社不只和死人打交道,活人的工作照接不误,只要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我要收费,他……哎唷!你欺负我。」使用者付费嘛!她又不是廉价劳工。 「微笑,需要表姊帮你开机吗?」微笑,是紫愿脸上唯一的表情。 缩了缩脖子一揉后脑勺,赚不到钱的上官微笑两眼含泪泡。「我被荼毒了。」 「还说。」真是学不乖。 「别再敲我脑袋了,我连线了。」为什么她要跟着做白工,太不公平了。 十指飞快的移动着,视线完全跟不上她的速度,跳动的画面快如闪电,几乎迷惑了人的双眼,变化万千的色彩一闪而过。 一下子是kgb的陈年档案,一下子是cia的情报室,画面一转跳到fbi的资料库,包罗万象的高度机密唾手可得,就看她要不要而已。 最后她逛进国家科技馆,输入几个符号下达指令,电脑迅速的读出最新的研究报告。 「灵魂转换研究报告书?」他们竟然进行如此高危险的实验?! 「互调灵魂不是茅山道士的专长,这些科学家未免捞过头了。」他们应该去请教中国道士才对。 紫愿看了一下内容面露忧色。「绿,案主的灵魂转换成功了吗?」 「不,在我看来是灵肉分化不完全,她尚留一魂一魄在本体。」暂时未被取代。 「这就难处理了。」紫愿思忖的微拧秀眉。「笑,查出实验室的方位。」 这类的实验室通常不设地址,以山区为掩护进行研究,就怕人探知其中的秘密。 「又是我!」她能不能罢工呀! 「别哀嚎了,待会叫阿绿帮你打扫红瓦。」她的居所。 她惊恐的连连摇头。「免了、免了,我习惯住在福德坑。」 「邋遢女。」他还不见得愿意为她整理狗屋。 「洁癖男,你的样品屋杀菌了没?」直接住进无菌室更符合他对洁净的要求。绝对无灰尘。 表情当下一皱的绿易水第一个浮上的念头是买瓶消毒水。「多谢你的提醒。」 「不会吧!你也收敛一点。」有哪个女人受得了他,镇日与清洁剂为伍。 轻哼一声,他不予回应。 「这份研究报告缺了几页,这个迷失灵想要返回本体的确困难,她所注射的某种药剂有严重的后遗症。」 看似普通的灵魂分离实验,可是隐约透露着什么,像是一种潜伏的力量蠢蠢欲动,准备在时机成熟时破蛹而出,占领世界。 她的直觉从没出过错,相信这次也不例外,简单的表面下必藏深流,阴沉得不见底标。 「有什么后遗症,能不能加以补救?」绿易水过于急切的追问,显现出他超越原则外的关心。 他已经让自己撒出的网困住了。 「阿绿,你当真了吗?」她不得不为他担心,迷失灵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三十,而他案主的特例更低。 一个处理不当,剩余的魂魄将会各自为政,分化出更多非人非鬼的形态,导致本体无法负荷庞大的力量消耗而提早衰老。 而衰老的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亡。 不管分化出多少魂魄,只要本体一结束机能运作,他们也会在瞬间消失,无魂无魄的不再有轮回,生命终止于这一世。 但活着的人必须承受永不相见的痛苦,没有来世盟约。 怔了一下,他无法回答。「我希望她活着。」 轻嗔的容颜浮现眼前,他所想到的还是只有麻烦两宇。然而他没发现自己的脸上多了一丝罕见的温柔。 「好吧!我懂了,我会尽量帮她。」事到如今她不出手也过意不去。 方叔这只老狐狸算盘打得精,故意躲着不出面要四分院接手,分明要他们当政府的暗桩,清除危害社会的败类。 也罢,就当积积阴德,顺便扫扫垃圾,「美丽的清道夫」又要出世了。 这街道,太脏污。 遗弃。 踢着脚,坐在冰箱上,自怨自哀的美丽女子愁容满面,她有着全世界都遗弃她的悲伤,两眼茫然的盯着钟摆左右晃动。 她从没这么孤寂过,仿佛一夕间失去宠爱跌入深谷,四肢俱断无力爬起,躺在冰冷的黑水之中求助无门,仰望着白云朵朵的天空等待死亡降临。 幽冷的心发出呜咽声,诉说着寂寞和冷清。 孤零零守着一座空屋不是遗弃是什么,二十四小时播放的电视只能固定在某一台,和新鬼一般蹩脚的她无法转台或关机,任由它一再说着无趣的笑话。 鬼不会饿,她可以一天一夜不进食也无妨,睁着眼飘躺在半空思索未来,让时间由指缝中消失。 可是身为人的她却难忍饥饿,腹鸣如雷地控制不住想进食的欲望,一直灌水压抑空腹的难受,她以为他很快会带食物回来。 谁知三天过去了他仍不见人影,一具多功能的银色话机始终不曾响过,她不禁猜想自己是否被遗忘了。 等着、等着,她在睡梦中由人的形体又转化成魂魄的模样,一觉醒来发现头顶着天花板不免一愕,东飘西晃又是一日。 也许是那一吻吓得他夺门而出,鬼的气息一向低于常人,难怪他会受不了。 可是他又不忘烧给她纸衣、纸裙备用,欲言又止的神情不像受到惊吓,反而用一种令她脸红的神色注视她,让她不知所措的心跳急速。 现在她很烦恼要不要离开,万一他一直没回家而她维持人的形态过久,到时她岂不是真饿死成鬼,一辈子也当不成人。 她有预感她又要变化了,只是她走得出去吗? 「我实在不想再穿男人过大的衣物走动,感觉像活动衣架。」 上回她只坐电梯下楼就差点回不来,楼下的警卫伯伯当她是流莺以棍棒驱赶,要不是他这主人刚好买了午餐准备上楼,恐怕她真要成孤魂野鬼无人收留。 因为那件事叫她余悸犹存,因此她不敢擅离屋子半步,就怕走到一半又起变化,她不知如何应变。 不晓得以前的她是何个性,为什么她对现代科技的一切非常熟悉,得心应手毫不陌生的运用自如,仿佛身体的一部分,没有适应上的困扰。 可是关于人际关系方面却生涩得不如一名稚童,总怕生的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绝不主动找人攀谈。 他说她尚未出事前是一名科学家,以她的年纪能做什么呢?她的智商真的高得超过一百八吗?是个享誉国际的灵魂学博士。 困惑与迷惘让她找不到定位,难道她只能这样过一生? 酸涩的心是忧郁的,即使屋外的天空一片晴朗,寂寞令孤独的曲淼淼突然想去走走,她想只是离开一下下应该没关系,鬼也需要透透气。 何况她还没死透,拥有人的特质。 一跃而下,足不沾地的飘向门边,她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将手伸向门板 蓦地,一阵强大的反弹力量将她弹回屋内,强烈的晕眩感叫她无法站立,顿感无力的虚软不已。 一张黄色符纸映入眼中,上面有着朱砂所画的镇魂令,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对她,居然以对待鬼的方式囚禁她。 早该离开了,是她错信了他。 黑暗提早掳获她,虚弱的魂魄渐渐失去力量,透明的身子再度实体化,纸做的衣裙在刹那间成灰,她又成为无衣可穿的裸女。 昏迷前,她听见门锁转动的声响。 但她的心却在门开时关上了。 是麻烦吗? 她想是的。 「该死,你这个大麻烦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光长颗脑袋是摆饰呀!博士的头衔你向谁偷来的,一定要我时时盯着才肯像个正常人……」 唠叨不休的绿易水满脸着急,两手不停止的擦拭他心爱的水晶石,明明光亮如新他还是不肯罢手,这边抹抹那边摸摸地心不在焉。 可是他布满忧心的双眼不曾离开过床上的人儿,一颗心为她的昏迷而高吊着。 她身上穿的是他为她买回来的衣服,为了逛这些女性用品专卖店他可是忍受了不少异样眼光,硬着头皮一家一家进出,就怕买回来了她不满意要求退货。 而在外头奔波数日还不是为了她的事忙碌,他以为她都二十一岁了,至少不用他烦心,可以放她一人独自生活,毕竟她拥有多项博士荣耀。 谁知她比一个孩子还难照顾,房子弄得乱七八糟不说还给他晕倒,真不知她父母怎么教的,竟然教出一位生活白痴。 他该庆幸她没死在他的地方吗?要是他再迟半天回来,她不生病也难。 「唉!麻烦,真是个大麻烦,要烦到什么时候我才能解脱。」她什么时候才会清醒。 「再一天。」 一道冷然的男音骤然在他身边一应。 眉微拧的绿易水放下洁白抹布走向床头。「庸医,她的情形怎样?」 「求人的时候请客气些。」要不是他的请托,神仙也请不来他出诊。 「少罗唆,她为什么会晕倒?」没人会无缘无故晕倒在地,除非她的本体发生意外。 睨了他一眼,继承父业习医的上官月冷淡说道:「血压低。」 「血压低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些。」要她自备血压计随时测量不成。 「营养不良。」收起听诊器,他丢下一句令人目瞪口呆的简语。 相信没人会不懂其意。 「你说她……」该死的麻烦,她不找他麻烦好象很痛苦似地。 「喂她一点食物,别饿死自己的女人。」这年头因饥饿而晕厥的例子不多见。 绿易水脸微涨红的一瞪,「少管闲事,她不是我的女人。」 「是吗?」上官月不以为然的留下一包葡萄糖以防万一。 至少饿的时候可以含一颗,不致「饿死」。 「你那是什么表情,好象我凌虐了她,故意不给她饭吃。」绿易水因心虚而恼羞成怒。 肩一耸的上官月回他一个无聊的眼神。「给她一根红萝卜吧!」 意思是宠物也需要食物,别不管它死活。 「姓上官的,你的口气很蔑人。」她是人不是兔子。 「还好。」只是有点瞧不起他的无知。 这点小事也好意思十万火急的请他出马,他当他很闲吗? 表情发臭的绿易水朝他挥去一拳。「少用轻视的眼神睨人,我买了一冰箱的食物她还怕饿着吗?」 身一闪,上官月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我怀疑她知道冰箱在哪里。」 「她并非白痴岂会不知冰箱,你看还满满地……」突地停下声音,绿易水错愕的看着一样不少的存粮。 「是满满地,你确定她晓得看起来像墙壁的横纹是冰箱门吗?」若是他不拉开还真看不出来。 这……「我留了纸条。」 不可能看不见吧! 上官月似笑非笑的拾起一张泡过水、字迹模糊的便条纸,「你是指这个吗?」 「你……你在哪里捡到的?」他明明贴在冰箱上。 他手一指,位置是冰箱下层的蔬果区。 也就是说掉在冰箱「内」了。 「什么?!」 绿易水的脸,真的绿了。 第五章 「你到底在拗什么?我都已经跟你道过歉了还想怎样,我哪晓得天才科学家的你居然不知道冰箱的位置。」 这像是在道歉吗?分明讽刺她空有知识却无常识,连最起码的民生用品摆哪儿都不知情。 欺负一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有什么好得意,光看她葱白十指就该明白她从未做过家事,就算她知晓冰箱的位置也没用,满满的生鲜食品她只认识西红柿和洋芹,其它拉杂的肉类和蔬菜她根本叫不出名字。 别说要她煮了,但凭想象鱼、肉「生前」的模样,她碰都不敢碰一下,不吐给他看就不错了。 「是我的疏忽没跟你讲清楚,可是错都错了还能回收吗?没跟你算食宿费就该偷笑了,没事摆什么谱装圣女,我才是有资格发火的人。」 她哪有装圣女,只是不想开口和遗弃她的人说话,有事当面讲不行吗?偏要做贼似地留纸条偷偷离开,她又不是那个蛮横不讲理的人。 做错事的人应该低声下气的求人原谅,好言好语地解释他为何迟归,最少听的人会觉得他满有诚意,心软的体谅他忙中有错的小疏失。 哪有人恶声恶气摆张臭脸威胁,她在活死人村待得挺惬意,若非他硬将她带回阳世哪来的食宿费,难道他愿意收冥纸抵债?! 哼!继续自言自语吧!懒得理他。 「你再给我不理人试试,要我吻出你的舌头才肯开口是不是?!」绿易水乐意得很,教训麻烦的女孩就要用非常手段。 「无耻。」脸一赧,曲淼淼羞恼的低下头不瞧他。 「总算有反应了,我当你种在土里当木人了。」不信她能一直跟他赌气。 「你才是木头。」话一出口她马上懊恼地想咬掉舌头,明明下定决心要和他划清界线,怎么又禁不起激。 说她是麻烦又何必理她,一时半刻她还死不了,顶多当鬼的时间长一点,少用人的形态出现。 反正当人当鬼她都出不去,多说无益。 被骂还笑出声的绿易水显然心情很好。「你还在记恨那道符不成?」 「哼!」她不记恨,除非她不是鬼。 「符令是上半年才贴上并非要关住你,主要是防止外面的游魂进入屋子不肯离去,喧宾夺主地闹得人不得安宁。」他自个都忘了有道符在门上,若有他同行或她化为人的实体时,符便不起作用。 他住所对面是一幢颇具历史的警察局,办案的员警多多少少会沾上些冤死的魂魄,同进同出形成极阴及极阳两种磁性。 以他聚阴的体质,容易吸引流离失所的鬼魂,在无所依附的情况下往往会挑最佳的磁场环境居住,能与鬼沟通者便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再加上他的工作性质与警察差不多,百分之百的破案成功率更是一项诱因,死得不甘又嫌警方办事慢的幽魂通常会找上他。 不过他从不接这类的案子,人有人的规炬,鬼有鬼的法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非必要他绝不插手警方的事,即使色诱他也一样不为所动。 他没差劲到找不到女人发泄,与鬼交媾的下流事他不屑为之。 「强词夺理。」他可以事先提醒她,别害她撞得眼冒金星才来放马后炮。 「爱生气的河豚,两颊鼓鼓的。」他嘲笑的指指她鼓胀双颊抹着桌子,清理她留下的饼干屑。 「你说谁是河豚,把人家丢下不闻不问四天才来关心未免迟了一些,拿人当笑柄更是不成熟的行为。」她不要对号入座。 「开始说教了,你不觉得再长高二十公分才有说服性吗?」他故意揉乱她的发,以身高凌人。 不服气的曲淼淼头一甩,让几根头发滑落地板。「个子高不代表权威,好好清理你的地吧!」 「你……你这个脏婆子,不能维持一下整洁吗?」他怒气冲天的弯下腰,先用手拾起再拿纸巾拭干净,保持一尘不染的明净。 这世界已经够脏污了,用不着连居家环境也搞得乌烟瘴气,随手打理整齐有何不妥,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肯合作,只会制造脏乱让他收拾。 女人可以生得丑但不能懒,可是美丽的懒女人比比皆是,而丑女人也不见得勤快。 像他面前这位不算女人的女人绝对是懒人之首,在一句不会,右一句没学过后,睁大茫然的眼注视他,他就知道麻烦来了。 她不会煮饭只会打破铁锅,没学过洗菜把菠菜一片片摘下泡在洗衣粉里,接着露出惊讶神色质疑铁锅为什么不堪使用,发挥研究精神实验气泡有几种色彩。 有谁会因为做饭而打破锅子,而且是铁制成品,她居然能睁眼说瞎话地收起背后的榔头。 她很聪明,甚至是狡猾的,总有无数借口来为她的懒脱身。 而他成为她口中的全能上帝,除了她在使性子时。 「你真的有病耶!一点点脏乱都不能忍受。」在她看来够干净了。 横瞪她一眼的绿易水顺手擦拭桌面上她刚才放杯子的水印。「不准再掉饼干屑。」 「否则呢?」脚一缩,她怕他用抹布擦她的脚底板。 「否则你等着当鬼吧!」再饿她十天看她还刁不刁。 「哇!你这人心肠这么恶毒,又想害我。」真伯他毁尸灭迹的曲淼淼连忙以指拈起一粒芝麻。 当鬼当人都已经够可怜了还要遭人威胁,她也不想赖在他这儿受白眼。 「我警告你别再提起此事,除非你不愿恢复原来的样子。」他不会再为不知好歹的女人而愧疚,以前的她肯定非常不得人缘。 「真的有办法不让我再变来变去吗?」不见惊喜,她不太有信心的表现狐疑。 也许是科学家实事求是的精神犹在,未经证实的结果通常有变数,太早安心只会伤心,冷静是研究过程中必有的态度,以平常心看待不躁急。 而且她以这种方式生存已三十五日又七个小时,说不习惯是骗人的,既然失去过去记忆自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她只能以现在的形态面对未知的自己。 即使她排斥自身的变化也无可奈何,难以控制的际遇是生命中的一大考验,不接受都不成。 「你不恢复原状我怎领得到酬劳?!这是我的工作范围。」所有的迷失灵中当属她最麻烦。 「现实。」她不满的发出抱怨声,心中有些微的失落感。 感觉像是被二度遗弃。 「因为人生就是一件残酷的现实,没有人可以活在梦幻里,所以……」他语气一顿,做了个要她起身的手势。「洗、碗、去。」 「洗碗?!」她? 他在开玩笑吧!他还有碗可砸吗? 「你有意见去向泡沫投诉,别说做饭的我虐待坐享其成的你。」他必须训练她独立,免得凡事要人代劳。 他不能照顾她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回到属于她的生活圈。 一想到此,一股失落悄然进入心底最深的角落,在他不设防之际。 「可是我不会洗碗,铁锅的下场无法给你警惕吗?」滑腻腻的碗盘看来好嗯心,像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应该使用洗碗机。 瞧!她还没完全丧失记忆,起码记住几件家电用品没反璞归真,建议他用灶火煮饭。 「那你要不要吃饭?」鉴于铁锅的下场,所以他要亲自监督。 看她能搞什么鬼。 曲淼淼委屈兮兮的说:「要。」 「请问你还在等什么,要我备轿吗?」休想博取同情,他的怜悯心缺货。 「真要我洗呀!」 「没错。」 「不后悔?」 瞧她问得小心翼翼,谨慎万分,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尽管摔破我的碗吧!」 「真的?!」一定有阴谋,他有那么好心吗? 「如果你懒得用碗吃饭的话,我绝对会成全你。」学印度人用手抓饭。 果然有下文,早知道他不好商量。 拖着千斤重的身子,慢吞吞的曲渺渺不习惯用脚走路,大部分清醒时间都是用飘的,因此她有一双踩不得细砂的人鱼腿。 屋子里没有砂,她仍用数砂子的步伐慢慢前进,五十多坪的空间让她逛完一圈需要两个小时。 因此有了人轿的产生。 「啊!你别当我是行李拖来拖去,很难看呐!」两臂被高举过头,她像是娃娃机里的吊高小贱兔。 「难看是你,与我无关。」直接往流理台前一丢,他一派优闲地等着她大展身手。 天底下没有学不会的事,只有偷懒的骨头。 多磨几次就利了。 「你的行为好残忍,万一我的手断了呢?」他当然无关,羞愧的人是她。 他倒了十西西的洗碗精在洗碗槽中,然后冷眼旁观。「事实上你的手没断,所以别再拖时间,越晚动手油腻越难洗得干净。」 「但……」眼一瞠,她差点和吃剩的鱼骨亲吻。「拿开、拿开,好恶心喔!」 它死不瞑目的在瞪「凶手」。 吓得往后一跳的曲渺渺跳进一具结实的胸膛,她难为情的仰起羞涩笑脸,小鹿乱撞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双手按着胸口伯人听见。 她的无措和局促显得特别轻媚,无邪的天真透着一股不染尘嚣的灵秀,一眨一眨的明眸流露出纯真少女的清新,不自觉的美令人心动。 怦然一动的绿易水没料到自个会低下头一啄,一如情侣般亲密的掬取一泉甜蜜,顺其自然的吻上她的唇。 就像磁石的两端注定要相守,一拈上就难舍难分地忘了对立,互贴的胸背转为拥抱,温吞的火炽热燃烧,谁还在乎有多少碗没洗。 不过当两人气喘吁吁分开的时候,眼含情欲的绿易水多了一丝怜惜,故意装出严肃表情将脏碗盘往她手上一放,另一手塞了块菜瓜布。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绝不通融。 「绿……阿水,你太过分了,我是客人耶!」这人太奸诈了,吻完人翻脸不认人。 「是领不到酬劳的客人,以工代偿。」他已经不指望政府会拨款赎人。「还有别叫我阿水。」难听又粗俗。 「哪有人这样的,我偏要叫你阿水。」哼!气死他。 他一手捏住她鼻子不让她呼吸。「你要我再吻你吗?」 「我宁愿你吻我……」她小声的回应,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 「你说什么?」笑在心里,待训过的双耳比夜枭还灵敏,岂会听不见她的嘀咕。 大着胆子的曲渺渺将手环上他肩膀,「以吻代工总成吧!我不要洗碗。」 「你喜欢?」值得考虑。他瞄了一眼她身后碗盘,心想该不该纵容她。 「呃,不……不怎么讨厌……」女孩子家哪能厚着脸皮说她爱死了亲吻的感觉。 甜甜蜜蜜的,一股微醺的醉意让人晕头转向,仿佛天堂在眼前爆裂成无数的星星,一闪一闪地闪烁心形光芒,令黑暗顿成蓝天。 她喜欢他的怀抱,他的气息和他的吻,油然而生的安全感像一把牢不可摧的伞,轻易的罩着她挡风遮雨,让人想去依赖。 虽然他有时很凶,脾气那么差,可是他很有责任感,即使找不到当初委托他寻她的人,仍是负起责任的收容她,为她张罗吃食。 先前的误会是因为没沟通,谁也没料到会阴错阳差的失之交臂,他囤粮时她正在休息,而她清醒时他却刚好出门。 不过不能怪她眼盲,谁会把冰箱设计在墙里,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张贴错的壁纸,十分突兀。 「一个碗一个吻公平吧!」他一脸吃亏的神情斜睨着她。 真正吃暗亏的曲淼淼满脸不平的点头。「盘子碗公不算对不对?」 「你说呢?!」他绝下会压榨她,白饭营养高,适合小鸟胃口的她。 她认命的垂下头,前额靠在他胸前,米虫之躯能有何作用,只好任其摆布了。 蓦地,一阵冰凉的触感由颈上传来,她惊讶的发现胸口躺了一颗泪滴型的紫色晶钻,以银白链子串起垂挂着,仿佛流动着紫色生命力。 「呃,你可别会错意,这不是送你的订情物,我……我是暂时借你一用,你别想占为已有。」绿易水故做凶恶的神情掩饰不自在。 五十年后再还也没关系,反正他又用不上。 「这是……」好强的力量,她觉得一道无形的灵光护住她的心脉。 「这叫『灵魂石』,当你身体起变化时它会发出警讯,泪滴垂下的方向会沁出紫色泪滴,你赶紧含在口里十分钟就不会形体透明了。」 他不想带个人出去却捞了个魂回来,而且还得为她准备两个空间的衣服。 他脸上微臊,似乎在说着方便从事某件事,没人愿意抱着空气亲吻,自言自语像疯子引人注目,温暖的曲线十分贴合他的身体。 「水,你对我真好。」曲淼淼略微感动地眼中冒出水雾,笑中含泪的搂紧他。 暖意在眼中,他的粗声粗气含着狠下心的心软。「少卖乖了,别把眼泪鼻涕往我身上抹。」 「人家哪有,我只是泪腺发达嘛!」她又没有哭,抽抽鼻子嘛! 「哼!有谁比你更脏,四天没洗澡都有异味了。」假意嗅了嗅,他掩鼻地推开她。 她直跺脚的指他冤枉她,有谁看过鬼洗澡。 「说你脏还不承认,现在的你可不是鬼。」而且秀色可餐。 包裹在他宽大衣服下的玲珑身段引人心猿意马,她要再不换上适当衣物,出糗的人会是他。 「你……」她哪有脏,不管当人当鬼她都保持一身清爽。 「别再嘟嘴了,我洗碗,你洗澡,洗完了还得带你上街买衣服。」别再引诱他了,他的自制力变得非常薄弱。 多看她一眼,心底的欲望就多生一分,他不知还能控制多久。 「你要带我上街?!」她兴奋的扑到他身上,一点也没发觉他的身子在瞬间僵硬。 「淼淼,你几时变成八爪鱼了?」他苦笑着,努力地将她剥开。 笑颜灿灿,她的高兴染上了眉眼。「太阳会不会将我融化?」 「去、去、去,去把自己洗干净,你听过太阳会将『人』融化吗?」这个迷糊鬼。 「对喔!我现在是人。」她傻笑的挽着他的手,娇憨微显。 叹了一口气的绿易水说了句「麻烦」,身一弯吻上诱人红唇,他想他似乎爱上这个麻烦了。 唉!真是麻烦。 「找到了、找到了,你瞧他在那里。」还真优闲呢!陪美女散步沙滩上。 「那是什么地方?」有海有山,活似度假天堂,难怪他乐不思蜀。 「嗯,我看一下经纬度……」上官微笑手指敲了两下,海岛型的地图跃于画面。「啧!他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跑到加勒比海的私人小岛逍遥。」 她也要申请公款去假公济私一番,太久没动一动会提早老化,二十出头的她怎么可以输给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城。 滑翔翼、水上摩托车、高空弹跳、深海冒险,她一定要去试一试,以免老了以后嘲笑自己俗不可耐,连一件年轻人的游戏也没做过。 「别作梦了,微笑,放大方叔身后十尺的黑色物。」要能逍遥他就不会苦着一张脸。 警界中谁不知道方拓迷恋紫色梦幻紫琥珀成痴,即使她罗敷有夫,女儿大得足以继承衣钵,他还是不考虑结婚忠于所爱,独身至今不曾有过红粉知己。 女人对他而言是灾祸,而非天上掉下来的礼物,避之唯恐不及的他哪有可能自投罗网。 唯一的解释是逼不得已,局势有变。 「不就是椰子壳嘛!清凉消暑又退火,每一个热带国家都有的水果。」前天她才喝掉两颗,里头的椰肉剁碎当果冻吃。 「看仔细,别让眼睛欺骗了自己。」有时眼睛也会骗人。 「我看得很仔细呀!不过多了一条天线……」咦!天线?! 椰子壳上怎么多了一根条状物,依照大小型式来看很像一台监视器,焦距似乎对着某人的大屁股。 「做事要眼明心细别毛毛躁躁,你没发觉方叔身侧的上堆出现异状吗?」若不细察真看不出一丝异样。 不想被瞧扁的上官微笑再度调焦放大。「有一双眼睛耶!表姊你真是厉害。」 「拍马屁是没有用的,要用点心。」紫愿教训的一弹她前额。 不高明的伪装,太做作,明眼人一走过不难发现蹊跷,平坦的沙地并非高山峻岭处处有危岩突石,不寻常的土堆怎不叫人起疑。 老经验的方叔干了三十多年警察哪会轻易被蒙骗过去,将计就计地的陪人家玩玩。 他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岁数了,再待个两年就要退休,舒服的冷气房不待偏要和小伙子抢饭碗,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他干掉好坐上他的位置?! 唉!人家是热血男儿,他是热血老儿,那一身老骨头还想糟蹋到什么地步,身上十几个弹孔还不够威风吗? 「有呀!我正在用点心,你要下要来块?」上管微笑嘻皮笑脸的撕了一块比萨往嘴里塞。 小洞里爬不出大蟹来,这点心眼也敢卖弄。「微笑,你是不是少告诉绿一件事?」 「有吗?做白工我也赔给他了,可没有藏私喔!」她想不起来有什么事忘了说。 贵人多忘事嘛!古有明文。 「那你告诉他有关他那位案主的事吗?」小心眼的丫头。 装迷糊的上官微笑轻搔着头表示不解。「孤儿,父母双亡,天才科学家,亿万遗产的继承人,你瞧我还有什么没有补上的?」 多棒呀!富婆呐!父母双方的保险金还真不少……呃,说错了,是真可怜呀!父母皆没没人帮着花美金,被钱压久了也会腰酸背痛。 可惜她父母不早死依然健在,五十多岁了还硬朗得像花岗石,叫人非常想哭的早晚三枝香,祈祷他们快点老迈别拖累她。 每回跟他们出门她都有想撞墙的冲动,明明是大她好几轮的「老人家」,可是脸皮保养却跟她一样光滑,害她平白老了几岁被同辈化。 什么你们母女长得真像姊妹,你真是他的女儿吗?怎么看都像小情人,该不会是外面偷养的小公馆吧! 哇!她有那么老吗? 这些眼盲心也盲的瞎子,她再吃上十年盐也不会和他们同辈,女儿肖母是基因遗传,和父亲走得近是人之常理,难道要她闹家庭革命将两人毁容呀! 「感情问题呢?」 上官微笑打哈哈的避重就轻。「科学家都是情感白痴啦!他们不懂情也不懂爱……」 接着她唱起黄梅调中的戏凤。 「曲渺渺的未婚夫是强森安德烈,我相信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再混呀!橘子园都长出柳丁。 「呃,这个……嘿嘿嘿……」她讪笑的摸摸鼻子,有着被抓包的尴尬。 「再笑呀!等少颗牙时别叫我救你。」她一定会袖手旁观,啃着瓜子泡花茶,看戏。 她硬拗也要拗出个理。「有未婚夫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们霸王先上弓先驰得点,把人抢到手再说。」 「我们?」想拖她下水。 「『我们』四分院的人可不能抢输人,不然会被人家笑的,『我们』要团结一致抢人,不让阿绿遗憾终生。」她情绪激动的喊起口号。 当然有你咯!表姊,总不能只死我一个吧!她绝对不会少算她一份。 有福分一点,有难大家当,自个姊妹用不着计较,鱼要挑肥的宰,吃肉喝汤统统有份,鱼骨头拿去烤一烤还能当鱼酥吃。 「微笑,你让表姊非常失望。」发出幽然叹息的紫愿朝她摇了一下头。 她微愕的怔住,不解此话的真意在何处。 「亏你是我一手调教出的电脑奇才,为什么你没法由点连出面呢?」可见她大处精明,小事迷糊。 「点和面……」她的三角函数最差了,别考她数学习作了。 她晕头。 「难道你看不出方叔正在追查五年前发生的华人科学家双尸命案吗?」笑不笨,不难听出她的暗示。 一道闪光击中她大脑中枢,眼底有丝了悟的上官微笑愕然的问:「你是说涉案之人是最亲近的人?」 「想想谁是最后的受益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笑眼眯成弯月,弹了弹手指,最后的受益人不就是丈夫吗? 呵……她要赶快巴结阿绿表哥,帮他把美金弄进家门口,她会念在一表三千里的份上帮忙搬。 嘻!钱呐! 温暖又多情。 第六章 「你看我穿这件好不好看?钮扣很别致还雕上花耶,手工真细。」 「太露了。」 「那这件苹果绿的衣服怎样?它有缝上荷叶滚边非常俏丽,让我看起来像青春洋溢的少女。」 「胸口太低。」 「粉桃色的洋装总没话说了吧?端庄秀丽又不失活泼,能秀出纤细的腰身。」 「裙子太短。」 「米色的露肩羊毛背心搭配直筒的紧身牛仔裤呢?喔!你别开口让我猜,一定要我别卖肉了,三夹板的身材用不着丢人现眼。」 「你知道就好。」绿易水口气不悦的道。 「喂!你有没有搞错,衣服穿在我身上与你何关,管东管西比我老爸还罗唆,到底是我买衣服还是你买衣服?」 真是不上道的家伙,一整个下午逛了不下十数间服饰店,走到腿酸腰都直不起来才买两件衣服,曲渺渺真不晓得他在别扭什么。 没有一间店没被他嫌过,售货小姐脸都发紫了还不知收敛,批东评西说人家店里没好货,专卖一些低级品教坏时下的青少年。 他没被人吐口水简直是奇迹,一件网状的小可爱居然也能说成伤风败俗,头一撇不许她瞧,尽拿上黄色、灰蓝色的套装要她试穿。 说实在话,她没让他气到吐血是她修养好,不跟疯子一般计较。 就算她以前是科学家也不必包得像肉粽吧!他选的那些衣服根本是给上了年纪的公务人员穿,与她的年纪完全不符。 她二十一岁不是五十一岁,距离「老」还很远,不用急着为她准备三十年后的衣眼。 「付钱的人最大。」绿易水副我说了算,不得有异议的自大样,再度批评她手中的衣服没深度。 衣服的功用主要是遮体、保暖,并兼具美观突显一个人的特色,与深度有什么关系?! 可见他是因个人喜好来下定论。 只是他的眼光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挑来捡去没一件像样、连一旁的欧巴桑都吃吃偷笑,二话不说的买走他嫌弃得要命的衣服。 他眼中的俗不可耐却是人家的珍宝。 「神气呀!大不了记在帐上,等我恢复了记忆再还你。」她又不是没钱,听说她继承不少财产。 只不过她一时想不起密码帐号,无法提领。 「要是你一辈子恢复不了呢?这笔帐我向谁要。」少根筋的她也很可爱,不一定要回到原来的模样。 据资料指出,以前的她是个刻板乏味的女孩,一心惦记着科学实验,从不与人往来,生活圈狭隘得连共事多年的工作人员都喊不出名字。 她是一个天才型的科学家,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拥有傲人的才能和智商,是各界争相网罗的人才,想改变人类的历史举手可得。 可是她却忘了自己是个女孩,举凡女孩子该会的一切她统统抛却,仅以科学家的身分局限自己。 让她变成非人非鬼的研究大概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失败。 「你这人心肠太坏了吧!干么诅咒我不得好死。」他应该给她信心而不是落井下石。 「胡扯,谁说你会死来着。」他不会让她死,在他活着的时候。 「地藏王菩萨。」 为之一愕的绿易水当场说不出话来,她几时又和文殊菩萨交好了? 「我干爹和地藏王菩萨三千年前是八拜之交,所以他来指点我。」离开活死人村一些时日,她倒有点怀念了。 「你是指活死人村的鬼夫子?」 「他们说我半年内不灵归肉体,那么我的魂魄和身体会同时死去。」距离他们口中的半年剩下不到三个月了。 所以她要快快乐乐的过完剩余的日子,就算尽最大的努力仍挽回不了亦了无遗憾,至少她曾开心的活过,没对不起自己。 轻拥着她,他沉痛的眼中映出她的豁达。「别想太多,逆天杀鬼我也会留你一命。」 「命在了魂却不在有何用?如果有一天我真成了活死人,你来帮我解脱吧!」她不想活得那么辛苦,毫无目标的漫走。 「命留,魂也留,你敢瞧不起我的本事?!」他经手的迷失灵没有无法安回本位的。 曲淼淼的眼底闪过一丝超龄的沉静。「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麻烦的一个。」害他连人带心都赔进去。 「麻烦还吻我,真没节操。」她不高兴的要推开他,不想当「麻烦」。 「谁叫你是我的麻烦,让我拒绝不了。」他宠爱的揉揉她的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明明恼着他,偏偏没法恼他,心口微泛着甜意。「你喜欢我?」 「神气呀!你可以更得意一点,平白让你赚到一位全能男佣。」他学她的语气自嘲。 洗衣、拖地外带煮三餐,包吃包住包当她的男朋友,他该做的事几乎都做了,实在想不起什么没做,除了陪她上床。 「水,我也很喜欢你,等我死了以后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她希望有个人记得她曾经活过。 他狠敲了她脑门一下。「再胡说我先让你当鬼。」 「很疼呐!你肯定没有我喜欢你那样的喜欢我。」她装出一张苦瓜脸瞅着他瞧。 「少绕口令了,喜欢就是喜欢哪来多寡,放下你手中的露背装。」她别想穿上它。 啊!被他发现了。「我……我拿错了,我是要拿旁边那一件……」 呃,好上的鸟屎绿,她怎么会好死不死的摸到这件,她好想试试以前没做过的事…… 突然,像是什么闪过眼前。 她看见大火、鲜血和晃动的人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欲裂的头在瞬间发胀,一抹被遗忘的记忆似乎正在向她招手。 「含着。」 冷静的男音倏然在耳边响起,甜甜酸酸的冰凉物沁入口中,她感觉到急欲飞离的灵魂又跌回原位,在他怀中找到安全。 是灵魂石的功用吗?让她分散的魂魄又聚合。 「不管你看到什么都给我忘掉,此刻的你十分脆弱,禁不起过度的刺激。」毕竟她不算完整的人。 不能言语的曲渺渺只能用充满感情的眼神望着他,轻靠着他不让旁人瞧见她异常苍白的神情。 「跟着我多年的灵魂石具有灵性,它会保护你不被恶鬼近身,但你的磁场对它而言仍属陌生,必须经过七日夜它才能与你灵通。」 这灵魂石当初是紫愿送给他护身所用,一开始他非常不能适应它强大的力量试图控制它,一度欲扯下丢弃于池中,但因不舍才留下。 后来在几度危急中它的力量适时发挥,他这才发现灵魂石是会选主人的,一旦认定了便会全力以赴,和主人共存之不畏艰辛。 看到渺渺时人时鬼的变化着,他不假思索的取下灵魂石系挂她颈间,具灵性的灵魂石会懂得他的心意,待她如己的守护她。 「是不是好过些?不要排斥试着接受它,把它的力量导入体内。」 听从他指示的曲渺渺果然润红了双颊,一口气驱走了寒意暖了胸口,微微透明的指尖恢复原来的颜色,气也变顺了。 自从她发生意外后,藉助灵魂石的力量这是她第一次能控制自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灵魂石真不容小觑。 「放轻松,慢慢呼吸,口中不再有酸甜汁液便可取出灵魂石。」身体一达到平衡,再含也无用。 「嗯。「她用舌舔了一下,随即轻轻的拉出。 身体变轻了,但精神比往常好,灵台清明。 「有再世为人的感觉?」绿易水放心的瞧瞧她和缓的脸色调侃道。 「少取笑人了,我看你比我还紧张。」瞧他冒了一头冷汗。 经她一拭,他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我怕没法子向委托人交差。」 「少来了,做人最要紧要诚实,扭扭捏捏不坦率像什么男人。」老用相同的借口不嫌烦吗? 她都听腻了。 「你说我不像男人」她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她会发现他有多傲慢。 两人旁若无人的在试衣问旁喁喁私语、打情骂俏,无视他人侧目的眼光卿卿我我,让火大的店员非常眼红。 但是紫大姊有令,不得打扰两人建立感情的最佳时机,她只好僵着脸直陪笑,应付其它真正有意购衣的小姐夫人,这对鸳鸯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眼不见为净,「脏东西」自动撤离,谁叫她非常不幸欠下一个人情,具有阴阳眼的她成为四分院旗下一名小兵。 咦!那个人好象是紫大姊勒令查缉的危险人物之一,她也来买衣服? 好吧!开门迎客,总不好将客人赶出门。 眼一瞄瞟向毫无危机意识的两人,她真的很想棒打鸳鸯,孤家寡人的她最恨人家成双成对了,分明在讽刺她大饼脸没人要。 !她也好想谈恋爱。 「曲博士,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灵魂转换实验成功了吗?」 这种事不可能发生,而且也不允许发生,ma三十六的剂量明明让她动过手脚,她只有等死的份根本无苏醒的机会。 根据她偷看她电脑里的资料显示,一旦服用过量的ma三十六容易造成脑死,即使心跳、脑波维持正常也是一种假相,生理机能会逐渐萎缩至僵化。 在医学角度来看是久病卧床造成的,事实上却是ma三十六在破坏组织细胞,使得扩张肌一寸寸收拢,直至失去功能。 雪莉十分确定药剂的量绝非寻常人承受得起,何况是少魂缺魄的肉体更加娇弱,一点点损伤都有可能致命。 但她却好生生的如正常人立于自己面前,脸色红润有泽不见削瘦,目光明亮更胜于从前,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后遗症,反而神采奕奕充满朝气。 这不是她所认识严谨、枯燥的科学痴,废寝忘食不知外面风雨而专心于研究的曲渺淼。 跟在她身边工作了三年多,要她不认出她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日夜相处的时间超过与亲人相聚的日子,雪莉不能否定她确实是她所认知的那个人。 可是这件事未免过于离奇,在她离开实验室时曲渺渺仍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监控人员的回报是毫无反应,怎会突然清醒并独身走出山区?! 以一个不辨东南西北的生活白痴而言,一脱出实验室的保护范围必难自保,不是死于非命便是让野兽给撕了,绝无生存机率还能走入人群当中。 瞧她与一名俊雅男子有说有笑的亲密相偎,相信感情非一朝一夕能成,必有相当时日的熟稔。 怨恨和嫉妒是女人的两大敌人,越是得不到的反弹的力量越大,终至失控酿成不可收拾的结局。 雪莉的情形便是因妒生恨,爱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依然甘为牺牲,宁居男人身后的影子而不愿放弃这段不对等的情感。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赤脚的想要有双鞋穿就很满足了,可是鞋子穿久了又要一双袜子,如此恶性循环贪得无厌,就算整个世界全摆在眼前也不餍足。 影子要走向光的尽头,她不肯再当个荷叶下的浮蚁,为人作嫁却得不到尊重,她想要浮出水面做朵人人艳羡的清荷。 唯一的阻碍是压得她透不过气的刻板女,她要出头就必须有所作为,愚蠢的人才会等待时机。 机会是人制造出来的。 「博士,你不是还在实验室里?怎么随意外出没有知会任何人,未免太危险了。」她暗指她身边的男子是高危险份子。 雪莉强势的逼近让曲渺渺不自觉后退,脸上微怯的表现不出热络,反常的对她产生惧意。 那是由心发出的恐惧,好象曾被加害过一次而对加害者生出莫名防备,身体的反应诚实无误的做出下意识动作闪避。 她在躲她,而且非常明显。 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伤口痊愈后仍害怕与鸡同笼,生怕它是天上的猛禽掠劫而下,窝在角落里拒绝与其同食。 「别再靠近她,保持一公尺的距离。」 没人看见绿易水如何出手,一阵风扬过,挂满衣服的架子倏地横过,阻止雪莉轻慢的行为。 「你……」冷惊一怔的雪莉慌乱的收回脚,「你才应该离博士远一点,她不是你这种层次的人所高攀得上。」 「我这种人?」扬起耐人寻味的冷笑,他隔着衣架投以蔑视。 「别想趁机勒索实验小组,我们受美国政府的保护,单以你个人的力量奈何不了我们。」她以出身为政治强国而自傲。 这年头的笨蛋真不少。「美国政府管得到吗?地小人稠的小岛让人迷失方向很简单,海很大,足以容纳无数的你。」 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高知识份子未免肤浅得可笑,鞭长莫及的道理也不懂,美国距离台湾何止千里远,若要等事发生再来求援哪赶得及。 眼前的栗发女子便是典型的这类人,自视甚高却不一定有才能。 「你在威胁我?!」他好大的胆子,敢对国家级的科研人才出言不逊。 「不,我只是提醒你站在别人家的上地别太张狂,要让一个人就此失踪太容易了。」毫不费吹灰之力。 「我不是被人吓大的,快把博士还给我,否则难看的会是你。」她必须尽快将人带走,绝不能叫研究小组发现博士的成功。 荣耀不该由她独得,她和强森所付出的心力不亚于她,他们才是幕后真正的功臣。 眼一睨,绿易水冷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国女人。「或许你需要学点规矩。」 他是少数非警务人员却拥有合法枪枝的特异份子,身一挺他露出腰间的佩枪,在气势上已胜她一筹,不必多说赘言。 人都是识时务的,赤手空拳哪能与夺魂枪相提并论,略微收敛的雪莉怒在心底不发作,将目标转向她认为无杀伤力的「上司」。 「博士,你不能随便擅离实验围区,快跟我回去别让其它工作人员着急。」他们勾搭多久了?居然欺瞒了所有人。 博士是指她吗?一脸茫然的曲渺渺直抓着绿易水的手不放。「可是……我不认识你呀!」 她不当博士了,她要当平常女孩,每天自由自在的不受约束,睡到自然醒没人会打扰,而且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会特别快乐。 最重要的是她想谈恋爱,一看见身边的他心情就会愉快的想跳舞,全身毛细孔都在唱歌。 好喜欢、好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博士的头衔让人感到沉重,她不想再关在实验室当只折翼黄雀,她向往天空的无拘。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你的助理雪莉,你最亲近的人。」眼一眯,她的态度强悍得不似一名助理。 不知为何,一听见「最亲近的人」这五个字,曲淼淼的反应是一阵瑟缩。「真……真是抱歉,我没有印象。」 「没有……印象……」看她的样子不像在作假,可是她怎会不记得为她劳心劳力的人? 「你不要太失望,过去的事我全忘了,不仅仅是你而已。」希望这么说她的心情会平静些。 她该庆幸被遗忘吗? 不,她一点也不开心,那是对她能力的侮辱,她没有渺小到让人遗忘的地步。 就算地球毁灭了,她的名字仍会在黑暗中发光。 「曲博士你真的不记得我吗?多少个黑夜都是我陪你度过。」她用温情招式试图看出端倪。 曲淼淼还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摇头。「我现在的记忆如新生的婴儿一片澄净,你不在我的生命里头。」 这句话很伤人,纵使雪莉一点也不希望成为她生命中的一个点,可是遭人遗忘的难堪严重打击她的自信,不管是来自刻意或无心。 骄傲的人不能容许失败,在众人眼中她也是独占鳌头的高材生,受尽赞美和吹捧,无往不利地在科学领域赢得好名声。 曾几何时她头上的光环渐渐失去光华,取而代之是一名沾了父母光彩的天才科学家,硬是将心底不平衡的她挤向角落,让她由国家礼聘的科研生贬为助理。 父母眼中的失望,师友们的欷吁,她的自尊受伤了。 所以不论使出何种卑劣的手段她都要胜她,不计任何代价,直到有一人死亡才告终结。 「那你记不记得强森博士?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因为嫉妒,她说不出「爱人」两字。 真正引发雪莉不平的导火线便是她爱上的男人。 有位名人曾说过,爱情是女人的全部。因此她的心机比谁都还深。 「亲人?」曲淼淼不解的望向身侧的男人,似乎只有他能解她疑惑。 女人的心是很容易攻陷的,在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依赖他。 「淼淼是孤儿,她没有亲人。」除非微笑暗藏了一手,故意扯他后腿。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小心眼和爱计较是她的别称。 「对呀!水不会骗我,你……呃,助理小姐……」真糟糕,她以后要挂张牌子,请熟识她的人自我介绍。 「雪莉,我是雪莉怀特,和你共事三年多的工作伙伴。」她不自称下属,意在标榜和她地位相当。 但助理毕竟是助理,无法和一线人才相比较,要不是曲淼淼现在的情况特别,以她不敬的态度早被撤换了,哪容她放肆的自捧身价。 在科学研究上的职场伦理十分被重视,没有所谓先来后到的规炬,有才者居上位,无能者需服从听命,一旁协助不得僭越。 在曲渺渺灵魂转换实验失败而昏迷三个多月之间,原本唯唯诺诺隐藏真性情的雪莉堂而皇之的取代曲渺渺的位置,渐露气焰地甩掉过去的伪装。 原以为她会小心的偷情怕被人瞧见,现在的她不只主动和热情,即使有人在场也不避嫌,勾臂献吻极尽煽情之能事,让人大呼受不了的藉词离开。 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狐假虎威的雪莉因为主事者已无力主持整个研究团体,对外宣称曲淼淼在进行实验前已交代她掌管职务,理直气壮的当起主导人物,态度傲慢得任意使唤人。 不过底下的人却不承认她的地位,常常阳奉阴违地和她唱反调,就算她有强森当后盾仍得不到支持,众人的心里还是认同年仅二十一岁的天才少女。 「我仍是想不起你是谁,但是你能告诉我的工作范围有哪些吗?」也许她能从中获得资料唤起一些印象。 不太乐意她夺回主权的雪莉佯装为难的说:「国家机密不得外泄,你连这点也忘了吗?」 她故意利用其失忆隐瞒真相,不给她想起一切的机会。 「一个助理未免管得太多了吧!上司问话你有义务回答。」雪莉怀特,他记下了。 表情一变,雪莉不快的斜睨。「我们实验室的事与外人无关,你少多管闲事。」 「是吗?」绿易水露出令人微微一栗的冷厉。「那么你来告诉我,为什么地位高于助理的博士不能知晓她主持的实验而助理能?」 「这……」雪莉语塞的一呐。 「难道她不等于国家机密,我以为美国政府重视她甚于研究报告?」不然也不会任由她任性地将实验室由加州移至台湾。 据他了解实验室里的华人并不多,大部分是美国籍的科学家,也有来自英国和俄罗斯的精英份子,博士级的领导人物有五名。 五人以曲淼淼为首各自为政,分工合作研究有关灵魂分离的可能性,再互相观察别人的理论提出报告,以期获得最完整的结果。 虽然曲淼淼年纪最小,才能、地任却凌驾众人之上,美国政府为了留住人才不惜为她开了个人实验室,网罗各路人才为她所用,可见对其极看重。 口中说是国家机密,但有谁听过拿起自己的书还得经由他人的同意,若非有鬼便是另有所谋,意在阻止她太过深入。 「我……呃,她是……她失忆,说了她也不一定明白。」雪莉拗了个借口掩盖自己的私心。 「失忆不代表失智,你不说怎知她无法理解呢?毕竟这是她的专业领域。」她,聪明得很。 暗自吐舌的曲淼淼以为没人瞧见她的小动作,安心地将身子依偎在宽厚胸膛里,见他没推开她的顺势一搂,怦怦乱眺的心口暖洋洋的。 当个小女人也不错,凡事有人为她出头不用烦心,不管她认不认识这个叫雪莉的助理,她相信他不会放开她,任由陌生的女子带走她。 嗯!那件枣红色的裙子看来十分大方,待会偷偷买下好了,趁她买贴身衣物时夹带刷卡…… 嘻……他一定不知道。 第七章 「你在胡说些什么?人明明还躺在实验室内哪有清醒,你见鬼了不成?!」 雪莉不信的揉揉眼睛仔细瞧,曲渺渺呼吸平缓的胸口上下起伏,如死人一般安详的面容透着诡异,似在嘲笑她的惊惶失措和心虚。 一如三个月来不变的表情,双眼阖闭唇微启,灰白的唇色少了一丝生气,仿佛是一具沉睡多年的睡美人不急着醒来,王子的吻不再带着魔力。 仪器的声音滴滴作响,脑波和心电图维持正常波动,躺着的女孩像没有生命的娃娃任人摆布,不知何时才能睁开眼面对这个世界。 平静的躯壳不曾有过动静,活在一人的世界中不与外界沟通,静静地被孤独和寂寞笼罩着,没有回应。 她是活着的,却也是死人,像一株缺乏水分的向日葵萎缩着毫无朝气,四周围绕的空气显得沉闷,看不见丝毫希望。 震惊万分的雪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她明明看见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出现,为何这里还躺着一个,难道是她眼花了?! 不,不可能,她自我反驳的摇着头。 别人也许会错认曲淼淼的身影和容貌,可是和她共处多年的自己绝不会认不出一向为她所妒恨的对象,那容颜就算失去颜色也一样深刻。 但是相同的人怎么可能一分而二,灵魂分离的实验应该只是将人的灵魂与肉体分开才是,无法复制出另一个实体,那太不合逻辑了。 除非这世界上有另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否则自己真如他所言的见鬼了。 「她有体温绝不是鬼,我确实在服饰精品店遇见曲博士,她的容貌和口音完全没变。」变的是眼神和个性。 给人明快清朗的感觉,较以往活泼。 「你确定是她?」严肃的眼神注视床上沉默的女孩,强森的怀疑显现在睑上。 「千真万确,我还和她说过话,起先我还吓一跳以为是看错了。」猛一瞧她真吓住了,差点掉了信用卡。 是ma三十六的配方出了问题吗?「她的精神状态如何?」 「好得不得了,像重获新生一样四处闲逛。」优闲得叫人眼红。 「有没有发生异状或失衡现象?」错置的魂魄会产生失衡状况。 她不是滋味的说:「你倒是挺关心她的,一提到她表情全变了。」 「不要在这时候给我找麻烦,你很清楚我最在意的人是谁,别让自己难看。」他明白的点出两人的关系建立在各取所需,无关情爱。 她只是随时可以取代的性伴侣。 「人不可能恒久不变,你在意她不代表她心有同感,你不问问我是谁陪在她身边吗?」他的无情令她想伤害他。 这些年来她付出的不只是身体,还有无价的情感和青春,岂是他能轻易抹去的一笔错误。 「我等你做完整的报告。」他一副公私分明的态度,以上司的口吻命令她。 心中有怒的雪莉是恨他的,恨他让她爱上他。「一个男人,一个年轻俊雅的男人,岁数起码少了你十岁。」 「男人?」他充满自信的眉头微拧,评占他占了几分优势。 没人比他更了解曲淼淼的才能,只有他能驾御她,开发她潜在的能力,创造出足以撼动世界的超强武器,他的成与败就在此一举。 她的苏醒与否关系到他的未来,不能有任何变数。 但是年纪一直是他的致命伤,与她相差十五岁的他对于她而言,已有了明显的老态。 「两人的感情似乎很好,如油调蜜密不可分,举止亲密得像一对情侣。」让人很想拆散他们。 脸色微沉的强森不怎么高兴听见计划中的棋子出了状况。「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她故意卖关子让他着急,不急着满足他的追问。 「说。」强硬的一喝,他不耐烦的抓痛她双肩,逼问下文。 吃痛的雪莉在心里冷笑,笑他也有今日的失控。「我不知他的来历,不过他有一种令人害怕的力量。」 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只知他绝非普通人,眼神凌厉得像头邪肆的巨豹,随时会扑上前咬断她的脖子似,叫人不寒而栗。 她是怕他的,骄傲的自尊第一次低头,难以动弹地看他带着曲渺渺从容离去,留下一室肃然的气流裹住她双足,寸步难行的失去一逞威风的机会。 想重挫曲渺渺的骄傲反而令自己难堪,不甘的怒意排山倒海而来,凭什么曲渺渺总能得到最好的待遇,而同是女人的她却是人家践踏的桥梁。 毁灭她的念头由模糊逐渐成形,不管她是不是曲渺渺的分灵或实体,她的存在都会严重的妨碍她的爱情。 望着实验室中双眼紧闭的美丽容颜,她丑陋的心浮起杀机,要成就自己必须牺牲挡路的障碍物,就算实验成功也不留情,沉睡的就让她永远沉睡吧! 「什么力量令人害怕?分明是你自私的推托之词,不肯带回威胁你地位的实验品。」在他眼中,躺在床上的女孩才是主角。 其它不过是跑龙套的配角上下了台面,一旦确定灵魂分离之法可行,他便可以利用她的遗产进行下一波灵魂改造计划。 「我是自私又如何,你又比我强到哪去,你之所以重视她还不是想控制她,利用她的财富和才能帮你达到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因为他谁都不爱只在乎自己,所以她才会一直抱持着希望,盼望有一天当他得到所要的一切时,能回头瞧瞧身后的她,别再当她是可有可无的空气。 表情倏冷,强森发出幽黯的低音。「别自作聪明,懂吗?通常无知的人活得比较久。」 「不,我怎么比得上你的聪明睿智呢?」她眼露轻佻地朝他一靠。「利用未婚妻来帮你做大事,你的心可真狠呐!」 她,也是一个傀儡。 「收敛一点吧!雪莉,上面已发令要追查你的不当言行,别把我拖下水。」他冷静的推开她,疏离的神色像要与她划清界线。 他不能让她毁掉他辛苦布下的局,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该当机立断,妇人之仁不是成大事的人该有的态度。 「我的『上面』不就是你嘛!还是你想换个姿势做?」她微带媚态地撩高白色长袍,若隐若现地撩拨他的欲望。 在起久了的好处是她懂得如何勾起他的感官冲动,引发他人皮之下的兽性掠夺。 「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为了登上金字塔的顶端,你会是第一个垫脚的基石。」他微微喘息,转为混浊的双眼似要吞蚀她。 「我不在乎,你拿我来筑塔吧!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已注定毁灭。」她向魔鬼投诚了。 再度拒绝她的强森不喜欢她眼底散发的浓烈爱意,那让他感到危险。「去把那个男人的来龙去脉查得仔细再向我报告。」 「你不要我?」她惊讶地张大眼,不相信他旺盛的野心真能打败情欲。 「你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你比谁都清楚。」一时贪欢不算什么,哪个男人不沾沾露水,送上门的野花不摘可惜。 在他规划的远景中,需要一位匹配得上他的妻子,她不必奉承或讨好他,只要扮演好科学家妻子的角色并加以辅佐,不去挡他的光芒。 婚后几年以试管培育出融合两人优点的基因天才,剔除不完美的部分制造零瑕疵的新人类,将他的声望推向世界顶端。 他要改造这个地球,让它只为他转动。 因为清楚才执迷不悟,她不能忍受失败。「可是你需要我,除了我没人见过曲博士的分身,更遑论她身边的男人。」 「雪莉,你在玩火。」她太不聪明了,胆敢和他谈条件。 她笑着攀上他的颈项。「你觉得热吗?是不是身体内的血管都快爆了?」 火,不一定自焚。 没有火引哪烧得起来? 「你想粉身碎骨吗?」她会是先被炸死的先锋官,尸骨无存。 眨动妩媚的轻睫,她笑得更冶艳。「ma三十六的成分你清楚吗?要不要我拷贝一份给你参考呀?」 「你……你动过电脑内的资料?!」他僵直了四肢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有谁比我这位助理更贴近你的未婚妻呢?冰山级的她可不轻易相信人。」包括你这位被忽视的未婚夫。她扬起得意的轻笑。 像是获得一次光荣的胜利,她准备优雅的退场,保留底牌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在ma三十六动了什么手脚?这是她长睡不起的原因吗?」他竟然疏忽了她这一步暗棋。 个不起眼的小兵也能将军。 她笑而不答的挥开他的手,回报他先前的伤人言语。「我一个小小的助理能有多大的能耐,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等着撤查,你说我能依靠谁呢?」 你不让我靠大家一起死,反正我没什么损失,只不过打回原形回美国教书,你也别想好过。 「雪莉宝贝,我是不是太小看你了。」没想到豢养的狗也会咬主人。 他太轻心了。 「应该说你眼中从没我的存在,冷落我在角落里追逐你意气风发的背影。」她半怨半嗔的说着,以不在乎的口气道出心中的伤痕。 他是光,她便是影。 他是泥土,她便是泥洼里的一株小花。 他是不可触及的天,她便是依偎着他生存的卑微白云。 太阳追逐着月亮,风追逐池上的落花,而她只能追逐不肯回头的他,一日复一日的在背后等候,任时光摧残了她的花样年华。 不知哪一天她老去,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他是否会停下脚步等她靠近? 「告诉我你改变了什么成分,让ma三十六变得不稳定?」强森心里念着的还是唾手可得的利益。 雪莉的笑眼变得很冷。「求我呀!也许我一心软会告诉你。」 没有王牌在手上她哪敢猖狂,她吃定了他不敢毁了唯一的机会。 「你……」好个雪里狼,高明的利用环境隐藏狼身,连精于算计的他都被瞒了过去。 「公私要分明呀!博士,你的未婚妻还躺在那里监视你有无出轨。」女人可不是弱者,任由他轻侮而不还击,她早留了一手。 人不自私枉为人,手段不够激烈是得不到所愿。 「什么?」他下意识地看向底下的人儿。 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身处挑高的二楼监控室往下眺望一楼的实验室,他忽生奇怪的感觉,好象实验室里鬼影幢幢,有不明物在走动。 当下他将怀疑化为具体行动,命人将灯关暗打上红外线,以扫描方式侦探是否有异样。 几条晃动的影子立即映入眼底。 「这就是我?!」 不敢相信的激动冲出掩住的口,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孔相互对照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仿佛是镜里镜外的世界,微翘的鼻都有一份对生命的执着。 穿著紧身衣让曼妙的身躯显露无遗,坚持要来瞧瞧自己是否无恙的曲渺渺惊讶不已,不住的发出惊叹声轻戳「自己」的脸。 一直听旁人说她是活体分离而出的魂魄,事实上她还活着,是个灵体产生异变的实验品时,她并不怎么有把握不知是不是他们在骗她,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求知精神姑且听之。 如今事实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活生生的见证近在呼吸之间,叫她不禁佩服起自己的本事,居然有办法研究出改变人类历史轨迹的灵魂分离术。 看来她真的是天才并非夸大其实,随便弄弄都满像回事,一堆哔哔乱叫的仪器应该很昂贵,赞助她研发的美国政府的确非常慷慨,不怕砸下的钱有去无回。 看着闭上眼的自己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像是难过又有点不舍,不忍心「她」受此无人性的对待,无法抗议的平躺着。 摸着「她」的心脏还在跳动,快速转动的眼球似沉浸睡梦中,不知梦见了什么好事不肯醒来。 她是「她」的梦吧! 因为她太留恋梦中的日子不肯清醒,鸵鸟地不愿面对可能的结果,所以「她」继续活着受罪,忍受没有明天的日复一日。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放任「她」受苦不闻不问,只管自己快活地谈起小恋爱,每天快乐得直想飞上天。 正当她这么想时,摸上「她」额际的手上忽然传来一阵热气。 是谁?! 谁在叫她的名字? 熟悉又陌生,似遥远似近在咫尺之间,重迭的画面呼啸而过,她看见冷漠的自己,无情的自己,专心一致不顾他人死活的自己,还有…… 躲在地下室哭泣的自己。 咦!看起来好生嫩,那时她几岁了? 十五还是十七? 「你有自虐狂呀!对着自己的身体又捏又掐,小心待会你身上一块紫一块绿的。」 关心的男音唤回她的神智,倏地消失的影像让她大为震惊。「水,她会死吗?」 她不想「她」死,「她」还那么年轻,没有体会过当女孩子的快乐。 「笨蛋,她就是你,你想我会让她死吗?」天下事无奇不有,分离的灵与体竟然能共存。 「哎呀!你别敲人家的天才脑袋,万一敲笨了就变不回来。」不解风情的大木头,感性时间他却敲她额头,一点也不浪漫。 好歹轻言细语的拥着她,说一切有他不用怕,风来他当墙,雨落化为伞,呵护她左右不让她受一丝伤害。人家偶像剧都是这么演。 以前很少接触电视的曲渺渺近来卯起来看日剧、韩剧、台产偶像剧,由原本无聊打发时间到入迷,简直是粘在电视机前不肯离开。 有时她连广告也舍不得离开上厕所去,憋得脸发紫才冲得飞快,浙沥哗啦不到五秒钟又冲回原位。 因为没法陪她的绿易水为她的事忙碌着,根据最新的证据显示她的父母确实先遭人谋杀而后焚尸,然后再伪装成电线走火意外死亡的样子。 目前已锁定几名涉案人士,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是私底下调查并未声张,避免狗急跳墙反而痛下杀机,赶尽杀绝的加害唯一的幸存着。 「笨一点比较可爱,才不会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要不是聪明人太多,这世界也不致乱得一塌胡涂。 「你……你嫉妒我。」别以为她听不懂讽刺,她有看电视。 「是呀!我好嫉妒你当活死人,躺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的等人伺候。」亏她说得出口,毫不害臊。 涨红脸的曲淼淼有说不出的恼怒。「你当哪门子的男朋友,尽会欺压良善小民。」 「谁是良善小民,我只看见一只河马大张嘴在吐气。」他取笑的弄乱她用心夹好的发,让她看起来像疯婆子。 「幼稚。」这个长下大的讨厌鬼,她怎么会爱上他呢? 真是太古怪了。 「没有你幼稚,玩实验把自己玩不见了。」是很天才,他钦佩得五体投地。 到底在搞什么鬼,磨磨蹭蹭大半天,真想当鬼不成。全神警戒的绿易水盯着她似在玩的身影,心里火大的想踹上一脚。 外表看似民家的建筑围起一米七的高墙,墙上的铁丝网通上电,若非事先知晓里头暗桩布满,贸然闯人恐成蜂窝,不死也成残。 普通人家不可能有高科技的防御网,想要一探究竟得先立下生死据,收魂不收尸。 幸好那个钱婆还真有点能耐,利用电脑解码破坏安全系统,并将它转为己用加以控制,使监视画面一如往常,不见任何异样。 不过他们还不致如人无人之地般嚣张张狂,大摇大摆的似佳宾现身等人「欢迎」,鬼的好处在于无所不能,而且很好买通。 「人家又不是故意,那是意外。」可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却告诉她并非意外。 奇怪,是谁在她脑海中说话呢?音色冷冰冰的。 「好个意外,再多来几回你直接升天当神仙,不用和自己面对面问她何时才肯死。」他没好气的教训她,要她机伶点别乱玩。 玩多了可会出乱子,瞧他正在收拾她闯下的祸。 「你这人真的很讨厌耶!不会说两句好听话来哄我呀!」曲淼淼要起小女人的脾气一呕。 「要听好听话自己去翻字典,看看哪个字最顺眼。」他哪有闲工夫哄她,麻烦。 「你……你很可恶。」她找不出骂人的词汇,一旁有道声音帮忙提词。 「别勉强了,你不是泼妇骂街的料,乖乖的待着别乱动,捧着灵魂石别前功尽弃。」魂魄散了就不妙了。 尤其肉体和灵体之间具有共鸣性,一不小心没完成合体反而被吸走一魂一魄,那她真成了行尸定肉的活死人,痴痴呆呆不认识所有人。 「是呀!要乖乖的坐着顺便咬一只皮球,这样才像人家饲养的宠物。」最好是汪两声好讨主人欢心。 「自恋狂,你那边搞定没?不要辜负你机械天才的美名。」这个上官可怜有空闲聊不如多费把劲,没人有闲情陪他喝茶。 一张嘻皮笑脸的大饼脸咬着一根螺丝钉硬要开口,「快了、快了,绝对不会妨碍你谈情说爱。」 俏脸一红,被调侃的曲渺渺羞得抬不起头见人,一迳往男友身后缩。 他们的感情发生得莫名其妙,好象一个天雷、一个地火,因缘际会的勾动一条情缘,火花冒得迅速无人能挡,一个劲地烧出两情相悦。 不过他们是一对奇怪的情侣组合,男的不爱甜言蜜语哄女友开心,老是揪她痛脚地逗得她哇哇大叫好取悦自己,乐此不疲地当是情感加温剂。 而女的也不爱温柔装嗲,一个人不要人陪也能自得其乐,握着遥控器便将男友视为无物,吆喝他别挡镜头快去煮饭。 所以他们不是热恋中的情人,而是一对老夫老妻。这是看过他们相处模式的人所下的评语。 「少说大话,我看你摸索老半天也没什么进展,只会浪费口水消遣人。」时间宝贵,容不得他延宕。 鼻子一摸的上官可怜哈了口大气。「你家天才发明的灵魂转换器哪那么容易搞定,总要让我研究研究。」 大师级的创作要好好鉴赏鉴赏,不能随随便便侮辱了人家的心血。 「你……」绿易水气得差点破口大骂。「你研究个鬼呀!要你拆下带走谁叫你多事了。」 难怪他动作比平日慢了三倍有余,还蹲在地上慢慢玩电线。 「咦!谁叫我?」一个真正的鬼收起牌九,左瞧右瞧地看谁在叫他。 「刑老鬼玩你的鬼牌,别再输了。」鬼厝都快输光了还赌性坚强。 「我也想赢呀!可是对手太强了,我只好出来抛抛鬼脸讨生活。」他左手一挡挡住个监视器,俗称鬼挡墙。 当人的时候因为好赌而被人砍死街头,现在都成鬼了仍是不长进,金山银山不够他赌三、五夜,很快的入了赌朋鬼友的口袋。 「十赌九输呀!我们阿绿的银子山早晚被你搬光。」幸好冥间银行的「钞票」可以自己印,不必担心触法。 「没办法,就是因为输得太多才想扳回一城,起码捞点本回来。」然后再赌。 「结果越输越多,输到典妻卖子……呃,我在拆仪器没有闲聊,你看快拆好了。」伟大的作品,我上官可怜对不起你,因为恶人当道,以后再跟你叙旧。 一看见绿易水那张濒临抓狂的臭脸,话多的赌鬼也不敢多话,赶紧假装做事。 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着,无人注意曲渺渺的眼神被一瓶苹果绿的药水给吸引了,不自觉地移动脚步低头一嗅,床上的人突然露出皱鼻的动作。 像是说成分不对,药剂调多了。 一种无意识的自主行动让她动了起来,她看也不看一整排的瓶瓶罐罐装了什么,随手拿起一一加调好分量,中和多添的成分达到平衡。 此时,断断续续的记忆似杂讯般跃人脑海中,一道灵光乍现的讯息闪过,她不假思索的拿起一张看起来老旧的cd放入暗袋。 忽然间,灯暗下来了。 「喔哦!我们被发现了。」真刺激呀!要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咯! 只不过他是强盗人家是兵。 「少吊儿郎当了,你到底拆好了没?」是红外线扫描线,他们的形踪将无所遁形。 玩着手中的小黑盒子,上官可怜炫耀着拆机械的天分。「你瞧这不就是了。」 「这么小?」绿易水不信的瞧瞧一旁体积庞大的仪器,怀疑其真实性。 「说你不识货吧!这东西相当于人脑中枢,掌管一切的操纵,有它就搞定。」爱做怪的他朝监控室挥手致意。 绿易水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你够了吧!要不要上台致词?」 「我是很想当个发光体啦!但是顾及你的才气不如我,这次就算了。」他照样搔首弄姿的和人打招呼。 忍不下去的绿易水一拳扁下去,将一块护灵石放在昏迷的曲淼淼身上,腾空抱起她,示意清醒的曲淼淼跟在他身侧先行一步。 想当然被留下的一人一鬼负责善后,掩护他们从容离开。 监视器的画面再度失焦,红外线扫描失去功能,一阵白茫茫的雾色让实验室内充满诗情画意,浓得叫人想撑把伞漫步。 只是监控室里跳脚的人可不这么想,低咒高骂的声量不断,怒气冲冲的往下冲。 第八章 「哈哈!这次你玩大了,别说做哥哥的不罩你,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回头,千山你独行我就不送了,初一、十五我会帮你多吃一点三牲五果,保佑你早日脱离苦海。」 如此幸灾乐祸的声音绝对出自毫不可怜的上官可怜口中,而他嘲笑的倒霉鬼自然是金钱至上的上官微笑,她要倒大楣了。 原因无他,全在报纸的头版上。 一则显目的标题耸动又骇人,某某名人的未婚妻深夜遭人掳走,如今下落不明恐已遭到杀害,名人悬赏千万美金全力缉凶,知情通报者重重有赏。 一张清晰到不行的相片刊了大半版面,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瞧得一清二楚,清丽的女子容貌引人动心。 不过最令人动心的是巨额赏金,比乐透奖还要吸引人,不扣税金一人独得,这等好康又博名声的事怎不造成全民运动,人手一份报纸准备当富翁。 现在全台疯狂寻人乐,大街小巷无不张贴告示,对凶手的长相和个性以及手段的「残忍」议论纷纷。 甚至还有现场连线节目请来大师级的命理专家和星座专家共同讨论,算出凶手的命盘和星座加以分析,大谈什么样的面相最容易犯案。 深情款款的外国帅哥束着发描述两人的「深情」,一副痴情男人的形象博得无数妇人的芳心,一边大骂凶手没良心拆散人家的恩爱,一边写信毛遂自荐愿当备胎,要人家务必接受她的求爱。 只有得知内情的人才晓得整件事有多可笑,将单纯的救人演变成一场大闹剧,全民动起来不落人后。 如果大家知道曲淼淼被带出实验室的那一天就离开台湾本岛,恐怕吐出来的血足以染红台湾海峡,不再绘声绘影地向媒体通报好上电视做秀。 如今四分院里最闲的当属这对唯恐天下不乱的兄妹,鞋一脱抠起脚指头来毫无形象,满地垃圾看来舒服极了,不用担心洁癖男拿杀虫剂来除菌。 「我被追杀你很开心哦!老爸老嫌腰酸背痛要找个人顶他的位子,我替你写封推荐函吧!」要让他死还不容易,给他一间盖公文的办公室。 「哇!你太毒了,用这招陷害自己亲大哥,你良心能安吗?」他体内有流浪基因,必须「不安于室」。 展翅的大鹰不能局限在三十坪「小」的空间内,否则不出三天他便窒息而亡,让依然风骚的老爸和美丽的母亲大人送他这个不肖子上山头…… 嗯!学艺去。 他还不想英年早逝,让世人缅怀他的英姿。 「等你找到我的良心再拿来还我,我发现它迷路了。」以毒攻毒是上官家人的本色,不消灭他难道消灭自己? 别傻了。 「圣诞节还没到,不会有麋鹿。」他说了个令人翻白眼的冷笑话,得不到捧场的掌声。 「哥,你能不能稍微像个男人,不要老找你妹妹的麻烦?」她是隐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讲,但罪不致死吧! 瞧他眉飞色舞像宣判她的死刑似,她才不信阿绿真会对她出手,顶多瞪个两眼气上三天,一瞧见她脚底多一片纸屑,他的唠叨声会忘了她的小心眼。 不像他念念不忘要看妹妹出丑,没有祸福与共的精神只想落井下石。 订过婚又如何?结了十几二十年婚的老夫老妻都能离婚,何况是不具法律效用的订婚仪式,随时反悔随时生效,不需要多办一道手续。 她有当红娘的天分吧!一开始就看好阿绿的前途,处心积虑的帮他铺好路,他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怪她,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等好机缘。 哪天这座冰山融化了,四分院再也接不到工作,她还能兼差拉红线呢! 啧!「钱」途呀,无限呐!多美好的前景。 「不行,一看见你那张和我相似的脸孔,我的心就像被割了十道伤口拚命泣血。」既生瑜,何生亮,她没事来挤什么挤,非和他共享一个子宫。 他过分俊美的容貌就是受她牵连,走在路上老是被男人搭讪,还有她交游广阔的朋友会突然搭上他的肩,当他是她的聊起内心事,肢体夸张得害他差点喷鼻血。 这些人真的有毛病,有一百八十公分、身材健硕的女人吗?他和微笑起码差十公分,是她长得像他才是,标准的「美形少年」,专门骗取少女芳心。 所以他不好好「照顾」、「爱护」她怎么成,让她顶着他的脸招摇撞骗未免太便宜她,他的名声早晚被她弄臭。 「少来了,该哭的人是我,老被某人盗用『脸孔』欺世盗名,我的美丽让你糟蹋了。」摇头又叹气,她深感悲哀。 不知廉耻的上官可怜笑咪咪地勾搭孪生妹妹肩颈,一副兄友妹恭的神情。 「阿笑妹妹,你猜咱们绿表哥待会的表情是绿色还是紫色?」真叫人期待呀!好想拍照留念。 脸已经绿了的上官微笑一点也不会感到疼痛的捏「自己」的脸。「别叫我阿笑,不然我翻脸。」 土死了,阿嬷时代才有的称谓,她是新新人类叫微笑,亲切又随和讨人喜欢,不像他的烂名字叫可怜,名不副实。 「再捏我也翻脸,帅帅的睑都让你拉丑了。」可别留下两边老虎纹印子吓人,他最亲和了。 「丑些才不会作怪,一看你的贼眼飘动就知不安好心。」准又想到什么鬼点子在暗爽。 有吗?他有一双最正直的律师眼,令人肃然起敬。「阿妹呀!咱们来赌赌他的表情如何?」 一提到赌她的兴趣就来了,表示钞票进库。 「怎么赌,一幢别墅还是凯迪拉克?赌太大我可不行哦!」她是循规蹈炬的居家女孩,文静又害羞。 !这还算小呀!「妹呀!你打算拿身家跟我拚不成?」 「反正我又不会输。」她自信满满的道。 应变之道她早在脑中演练了好多回,赢的话自然是折合现金转入帐户,再上十道密码让人死也解不开,谁也别想偷她的钱。 反之不过一幢别墅和进口跑车嘛!反斗城里一大堆,还怕买不到他喜欢「玩」的样式吗? 一件商品一九九还有折扣可拿,附送两张可爱贴纸。 「微笑呀微笑,你会笑不出来。」他实在不想伤害她脆弱的心灵。 她笑得很甜地做出「纯真」表情。「我不会因为你叫可怜而可怜你,我选择青色。」 不是绿也不是紫,她非常狡猾的选择中间颜色。 「青色?」怪怪,怎么觉得有种被阴了一记的感觉。 「那你呢?可别因他姓绿就选绿吧!」她取笑他没创意,拾人牙慧。 被她一激的上官可怜未经思考的发大愿。「我赌他紫得发黑,不然我上个月新买的莲花跑车就是你的。」 「钥匙呢?我怕你赖债。」既然被叫钱精、钱婆,她哪有不精打细算的道理。 「喏!在这,有本事你把它开走,我眉头皱都不皱一下。」顶多心痛三个月。 白痴,有这种不用大脑的哥哥真是羞于与其为伍。「好,成交。」 灵魂转换器的功能在于能将两人的灵魂互换、重组,创造出新的个体不同的人格,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加以修正,达到修补人格缺陷的部分。 所以与其说它是灵魂转换器,不如说是灵魂控制器,它能控制一个人的灵魂,限制其行为,凭控制者的意识任意操控。 而ma三十六则是灵魂稳定剂,用意是防止灵魂产生突变或失衡,维持灵魂一定的存活指数,不致失去平衡而向外扩散。 人很脆弱,但是灵魂更脆弱。 人死之半小时内还能抢救回来宝贵生命,可是魂魄一旦散掉了以后,想寻回比登天还难,除非事先用灵魂收集器加以安置,否则活着的人也会宣告脑死,形同植物人只剩一息尚存。 曲渺渺的情形属于特例,她不是人也不是鬼的在两个空间徘徊,寻常迷失灵的治疗方式对她根本不管用,必须多方面实验再运用,无法一蹴可几。 自从她的肉体被带回至今已过了七天余,整整一个礼拜不见有人进出紫屋,连带着绿易水也消失其中,神秘得令人难窥其貌。 好奇心人皆有之,闲着没事做的双胞胎兄妹打赌当消遗,他们的心情是充满期盼,看能不能弄点小八卦玩玩,无聊的日子需要加点料调味。 当然只要不是他们的鸟事谁都可以,忙里偷闲的乐趣就是看别人的不幸。 然后庆幸倒霉的并非自己。 「哇!绿了。」果然很精彩。 「绿的?!」那要怎么算。 一人雀跃一人迟疑,两极化的反应呈现在相似的脸孔上。 「我赢了。」大方的抽走钥匙,笑得神采飞扬的上官微笑非常神气。 「喂!你要老千呀!明明是打平哪有胜负。」她也得意得太早了吧! 「老兄,要有运动家精神,输了就要认输别死要面子,妹妹我不会嘲笑你输不起。」转呀转,莲花跑车的钥匙的确不同凡响,散发一股「贵」气。 玩弄着造型的美丽钥匙,她评估的不是装备和耐用而是价格,她想着这辆限量发行又经过特别改装的跑车能为她进帐多少。 工作属于「内勤」性质的她不常用到车,有车等于没车,所以她不自找麻烦弄辆车来养。 最好的方法是将它卖了。 皮笑肉不笑的上官可怜一拉她的头发冷嗤,「妹妹呀!你是想钱想疯了是不是,阿绿的脸色是绿的,那不在我们打赌的内容中,你拗得太硬了。」 「不好意思呀!猪头大哥,你没听过青是绿色的一种吗?我猜青色等于是绿色,因此我赢得光明磊落。」是他太笨了不懂得转变。 「哪有这种说法,分明是强词夺理。」青是青,绿是绿,哪能混为一谈。 她用孺子不可教的口吻说:「青绿色的草原一片油绿绿,你有看过不绿的『青』草吗?」 「呃,这……」青单是绿色的没错,可是……可以通用吗? 「汗颜呀!你真是我们上官家的人吗?」再摇头,再叹气,羞于启齿。 青紫、青紫,真要紫得泛黑她也拗得过去,紫是深青的加重色,没人敢说不是呀! 聪明人用脑,四肢发达的只好去修机器。 「我……」他还是想不通输在哪里。 「你们还玩不腻呀!小心阿绿送你们一人一张月球旅游招待券。」没瞧见他心情低落得想杀人。 紫愿身后是一对神色异常的男女,两人脸上都没有表情,冷得像两座冰山碰在一起,叫人猜不透的直打哆嗦,怀疑冬天是否提早到来。 「他们怎么了,难道性生活不协调……哎呀!你干么打我,我是关心呐!」上官可怜揉揉痛处,说是便秘不是更难听。 「不需要。」多事。 「哼……活该,早说你是笨蛋还不相信,一看就知道水表哥和水表嫂闹别扭,一水难敌三水呀!」瞧!多有学问呀! 一水(易水)和三水(渺),多妙的组合,家里不怕缺水只怕闹水灾。 「微笑,你还要你的下巴吗?」别以为阿绿不打女人就爬到他头上点火,他已经很火了。 上官微笑赶紧扶着下巴退避三舍。「表姊,灵魂转换器失败了吗?」 怎么一副谁家死人的模样,三水表嫂不就救回来了?! 「成功了。」超乎想象的成功,她不禁要赞叹制造者的灵巧。 可是也太成功了。 「恭喜、恭喜,你死不了,我去拿串鞭炮来放……」咦!气氛怪怪的,好象低温来袭。 笑意很淡,如同硬挤出来的敷衍,原本待人热络的曲渺渺变得拘谨不多话,眼底有些不自在的尴尬和生疏,一道无形的藩篱悄悄筑起。 对她而言,眼前的生面孔全是她所不熟悉的,一双双企盼的眼陌生而过于热情,让生性淡漠的她感到困窘,不知如何回应。 她知道她在昏迷期间曾受过他们不少照顾,可是她实在想不起灵魂离体时所发生的一切,隐隐约约有些不明记忆浮动,在她主动靠近时又忽地不见。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醒来时不在实验室内,但是他们释发出的善意她能感受得到,绝无加害的意思。 尤其是一听见她说自个不记得他的男子更奇怪,一张脸阴沉得像脱队的细胞,不融合的独自发展出新的基因,拒绝试图接近他的同类。 他们之间曾有过什么吗?为何她会悲伤得舍不得离开他,希望他能一直对她好? 「灵魂转换器是成功了,可是也将她还原成原来的样子。」也就是沉闷枯燥的性子,符合科学家形象。 紫愿的苦笑说明了一切,爱闹的兄妹俩顿时明白的凝了笑容,相似的眉头同时打上三个结,一道疑问移向未开的唇。 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 不让曲渺渺遗忘自己的绿易水采强迫记忆法,发挥处女座碎碎念的功力不断在一旁洗脑,一再重复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将无深植至有的努力不曾放松,分秒盯着让她离不开视线之外。 绿房的格局十分具有禅意,中国式的屏风隔开主卧室和外界相对的视野,一对水晶风铃垂挂在门与门的信道中央,不论是谁走过都会发出轻脆的声音,十分悦耳。 看似简单的布置却深含静与动的互动,调和的融入现代科技不见唐突,几盆琉璃菊装饰出雅意。 花木有心,人岂无心,在短暂的时日里,内心冲突极大的曲淼淼渐渐接受身边多了个唠叨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也由淡漠转为淡淡的回应,少了一层疏离的感觉。 空白的记忆像涓涓细流慢慢涌入,虽然她还不清楚自己对他有什么感觉,可是他一出现眼前,她的视线就会忍不住跟他转,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有一种情感叫喜欢,她正在练习当中,她不知道自己也有喜欢人的一天。 他说他们相爱,她的心为之动摇。 她想她是相信他的,但是长久以来的拘谨让她放不开,她多想象那位有话直说的微笑大胆这次,亦羡慕他名为紫愿的表姊那份沉静,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她似。 该爱他吗?她不懂。 没人数过她如何去爱人,她所接触的环境除了科学还是科学,她是一名顶尖的科学家。 「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听听心底的声音,我家阿绿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 整个四分院被他从里到外打扫了不下三遍,紫愿相信连蟑螂也不敢在他的洁癖下生存,他们受够了清洁剂和消毒水的味道,再不推一把撮合两人,恐怕第一个逃难的人会是她。 爱了就是爱了还能打折扣吗? 聪明人总要将一加一发展出无数个可能性,简单的二永远成不了他们唯一的答案。 「是我想多了吗?」为什么她不能活得洒脱呢?老觉得不自在。 「据我所认识的你,是个活泼又爱撒娇的女孩,他常拿你没辙的说你是个麻烦。」甜蜜的麻烦。 曲淼淼笑得苦涩地一扬嘴角。「我的确是个麻烦吧!出了科学领域什么也不会。」 穿衣、吃饭都要人提醒,连拿本书也会踢翻水桶,造成一片凌乱。 「是无可奈何的麻烦,你没发觉他对你说话时语气十分纵容,他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在宠爱你。」看得他们好笑又好气,难得自大的绿易水肯低声下气的伺候生活白痴。 当然他们是敬谢不敏,有点脾气的阿绿比较可爱。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们怎会毫无怨言的包容乏味的我?」她口中的活泼恐怕自己一辈子也学不会。 听他们讲多了她以前的事,她禁不住要羡慕那个没有记忆的自己,少了许多包袱的「她」会快乐些吧! 不像此刻的她飞不出自限的囹圄中,郁郁寡欢担心未来的路该如何定,她还有一个庞大的实验团体等着她归队,她不能不为他们着想。 科学的领域不能自满,即使她以自身的经验证实了实验的成功,但是研究上的缺点瑕疵仍需改进,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无法分心作其它打算。 爱情比三角函数更难解答,生手的她怎应付得了,毫无逻辑可循。 「那是你太小看自己了,人的潜能是无限,你不敢放胆去试试又怎能实践真理?凡事尝试以印证实验成果不就是科学家所追求的精神。」 显然地,紫愿的说服收到成效。 眼神倏地明亮的曲淼淼豁然开朗,纠结的心结随即解开,不去试试又怎知行不行,没学过不代表永远不会,以她的智商不难理解。 天才科学家的称谓可不是叫假的,她有多少实力自己最清楚,不必依赖别人的眼光来判定,她就是太在意其它人的想法才裹足不前,她要做她自己。 一个融合智能和明快的女孩于是有了新见解,少了活泼多了沉静,去掉刻板,重生一股前所未有的锐气,两眼发出灿灿的光芒面对所有的挑战。 但是她的下一句话却跌破众人的眼镜。 「我要回实验室。」 什么?! 她是不是受刺激过度导致反常,他们才把她从实验室救出来,她居然飞蛾扑火的自投罗网,想把年轻的生命葬送在没有阳光的地狱入口? 微微怔愕的紫愿来不及吐出劝说的话语,一道震怒的咆哮声已越过身侧。 「你敢给我回实验室看看,我先打断你的双腿让你爬回去。」不知好歹的女人。 打雷了吗?不再怯生的曲淼淼恢复一丝丝顽皮。「你的声音一向这么大吗?肺活量一定很惊人。」 「和我接个吻你就会知道我的肺活量好不好。」她还敢笑,没瞧见他头顶在冒烟呀! 脸微陀红,曲渺渺冷静的稳住呼吸。「我们以前接过吻?」 「嗯哼!你爱得很,老缠着我练习。」回想起昔日的笨手笨脚,现在的她一点也不可爱。 但同样是麻烦,令人烦心。 「我……我不记得了……我没那么厚脸皮吧?!」似乎有什么感觉悄悄回升,她抿了抿唇吞吞口水。 「不记得不代表没发生过,你最爱赖的地方是我的胸膛。」以前老嫌她烦爱撒娇,这会儿空着的怀抱却显得冷清。 不太自在的曲淼淼伯直视他的眼,一股臊意由颈子往上烧。 「听说你对我很好,可是我还是要回到实验室,我……」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事待处理。 她的话还没说完,打雷的声音又来了。 「你是牛呀!学不会教训,我对你好不好你不知道吗?要我揍你一顿才学得乖呀!」他装腔作势的抡起拳头挥舞。 没被吓到她反而笑了。「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又来了,她只能凭想象吗?不是滋味的绿易水眼一沉,心头不舒服到极点。 既然她想他也来想,她的谢谢需要实质奖励,做白工已经够苦闷了干么要便宜她,不捉她来吻个过瘾怎能消饥止渴。 身形一动,他吻上那张久违的小嘴,不管有没有碍眼的旁观者在场,他照样我行我素的做他想做的事。 反正天大地大,恋爱中的情人最大,就算她忘了他也无妨,他要再一次追求她,让她没借口抱怨他不够罗曼蒂克,像棵被雷劈过的老杉木。 早知道她这么甜了,他何必笨得委屈自己不去侵犯她,这甜口儿本来就是他的。 「水,我爱……」咦!这是她的声音吗?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以前你都是叫我水。」眼露异彩,他神情急迫的催促她回想过住。 一脸抱歉的曲淼淼朝他摇摇头。「只是一闪而过的记忆,我还是……」 「算了、算了,以后你认定我就好,别再胡思乱想地作白日梦,你的男人只能是我。」他霸道的拿定主意不准她顶嘴。 「可是……」他未免太独裁了,起码要问过她的意思才是,哪有人独断独行的下决定,好歹尊重她一下。 「饭多吃,话少讲,饿死鬼投胎的你怎么老是吃不胖,要我拿馊食来喂你是不是。」她太瘦了,没一根柱子结实。 风一大他得看牢她,省得她落入海里学游泳。 「我……」她有要事要办不能拖延,事情到了该谢幕的一刻。 「我什么我,叫你多穿件衣服老是不听,要是感冒了看谁管你死活,非要我盯前盯后才肯听话,你今年才十二岁呀!一点都不懂事……」 挨骂仍觉得高兴的曲渺渺窝心不已,好久没有人这么用心对她了,让她感到一丝温暖,像父母健在时对她付出无私关爱。 不像那些利益追求者一心想利用她成名,假意关心接近她,其实另有所图。 而她也辛苦的戴起假面具应付,不让别人看穿她的伪装。 「水,你真的很罗唆耶!你该去变性当个女人,说不定这才是你的性向。」 呼吸声忽然凝窒,对流的空气显得轻浮,人的声音消失了整整十秒之久。 突然 爆裂开来的笑声如春雨阵阵,笑得脸发红的绿易水低咒不已,狠狠地抱住乱说话的天才给予教训,以吻封住她不听话的嘴。 但笑声依旧在,惊扰了停在冰山上头的候鸟,展翅一拍飞向蓝色的天空。 第九章 「你要向全球发布『灵魂转换』实验成功,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顾众人阻止的曲渺渺坚持回到山区的实验室,即使没人护送也无所谓,身为实验的负责人,她有义务将结果告诉共同努力的伙伴。 经过了一次奇异之旅之后,她对生命有了新的看法,不再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拒绝他人的靠近,她相信阴影存在的地方必有阳光。 像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冰山底下会有推进器,冷暖空调一应俱全的适合居住,划分出四个不同景致的私人居所。 人不去尝试就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破除科学的迷思才能找到自己,以往她太重视表面的理论,而忘了用人的观点去看世界。 研究不是闭门造车、孤芳自赏的工作,一旦有了成果当然要公诸于世,让世人分享他们的喜悦并加以了解,鼓励他们创造更多的新事物。 她的做法是大胆些,可是她不后悔,总要有饵钓出大龟,它缩头缩尾的藏在暗处不好捕捉,不破釜沉舟的一试哪肯探出头窥伺。 「我是在冒险,但哪些实验之初不充满危险性呢?我的完好无缺便是最有公信力的见证。」没人敢质疑她的权威。 在美国政府的背书下。 「不,我不赞同你的躁进,必须更确定才能进行发表,我们不能保证没有后遗症的产生。」他怎能让她发表这项有利的「武器」,他可以用它大赚一笔。 曲淼淼语气高傲的轻睨她的法定代理人强森。「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而是告知,我相信我的团队不会弄错。」 她的话引起一阵掌声,以往的她不可能让比她智商低的工作人员分享荣耀,她只会说这是她能力激发下的成果。 强森的脸色像是被重击了一拳似非常难看。「行政方面我比你更清楚程序,贸然发表只会引起媒体追逐,造成错误讯息的传播。」 媒体的力量是无远弗届,为了新闻不惜挖出耸动的内幕让人惊心,打死不退的精神有如受到催眠,只有前进不懂得后退。 「那件事」销声匿迹已久了,不该再翻起来讨论,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永埋地底,不需要挖出来大作文章,死人的世界没有公理。 「记者会由我方召开怎么会造成错误讯息,难道你不相信我有控制全场的能力?」他掌权太久了,完全忘了谁才是主导者。 「你要亲自发言?」那他的位置在哪里?一向是由他领导全局。 「这是我的实验不是吗?有谁比我更了解整个过程。」她特意强调是她的研究成果,与他扯不上关系。 「但是你太年轻了,我担心你无法适应闪光灯下的生活。」年轻到不知金钱的可贵。 一部灵魂转换器可以让他为所欲为的做很多事,全世界的财富全控制在他手中,只要他和某名人进行灵魂转换再窃取他的一切,源源不断的利益随他取用。 甚至他兴致一起想当个国王,拥有后宫无数佳丽,小小的按键一按便可随心所欲,想当谁就当谁不用看政府脸色领死薪水。 他的一生过得并不顺遂,父亲是个酒鬼常醉后暴力相向,他和母亲是理所当然的受虐者,打骂妻儿能带给他满足感。 在母亲受不了暴力阴影而自杀后,他的父亲也因失足落水而溺毙,每个人都以为他酒喝多了才一头栽下去,没人发觉池塘旁一排小脚印是他所有。 而后他进了育幼院没多久就被人收养,他在科学方面的才能渐露锋芒,因此他的收养人又把他送给国家,让他十六岁不到被迫成长。 要不是他遇上宅心仁厚的曲教授,说不定他的一生不会有任何转机,庸庸碌碌地到死也不知道成功的滋味有多美妙。 可惜曲教授太保守不肯合作,他才不得不亲手送他上路,以免他挡了他的财路。 「凡事总有第一次,我必须学习成长,年轻不是理由。」她大得足以自己作主。 「你有我可以依赖何必这么硬撑,专心在研究上才是你的正职。」她只要当个听话的傀儡就好,最好不要在这节骨眼找他麻烦。 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曲淼淼讽刺的说:「要是依赖你我这一辈子就完了,你居然任由我一直昏睡而不知会美国方面派人接手,你想让我死得莫名其妙吗?」 「呃,这个……我……」强森顿时呐呐无言,说不出自己的野心。 一旦让科研部派人接手他便无法掌控全局,不能利用职责之便的全面监视实验的成功与否,再趁机盗取成果转卖第三世界国家。 上一次的暴利让他尝到了甜头,食髓知味的故技重施,他能不能就此飞黄腾达,享受无尽荣宠就看这一回,怎么可能将眼前的肥肉拱手让人。 何况不论她是活是死他都是最后的受益人,遗产和抚恤金皆是令人眼红的庞大数目,他光是坐着等待财富也能从天而降。 「曲博士何必态度强硬的冤枉强森博士的一片好意,他只是不想见你劳心劳力的成果外流,平白让人拾便宜而已。」 一见心上人受到严词攻击,不知轻重的雪莉忘了她不过是个助理,近来耀武扬威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强出头地为情人解围。 「我和他说话时几时轮得到你开口,我还没处理你失职一事。」她以为她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吗? 当她还是服饰店遇见的怯懦女孩,一时回不过神的雪莉怔愕了片刻才想起她冷傲的性子。「我……我很尽职地接下你的工作……」 曲淼淼立即不屑的打断她狡辩话语,她是个自律甚严的上司,因此对下属也一律不苟言笑,职责的上下对应关系非常鲜明。 「我的工作是你能接下的吗?不掂掂自己的能耐妄想称大,你晓得ma三十六是由哪几种成分组合而成,又各有何种功用、出处为何、从何处获得、对人体的影响如何、该如何改进和预防属性相冲突…… 「不要说我小看了你,只要你能说出ma三十六中三种成分,今天你就不用离职走人。」 「什么,你要开除我?」雪莉不满的扬声抗议,她根本还没听仔细她就丢来一颗炸弹让她接,她怎么反应。 她是窃取了部分ma三十六的资料,可是全由中文组合的文字她完全看不懂,临时要她列举三项她哪有办法,她只知道每一种成分有一定的剂量不能有所偏差,否则易生危险。 明知故犯的她就是因为多加些剂量才会导致实验中断,原本是想置她于死地不露痕迹,没想到她命大的只陷入昏迷。 不知实验出了什么差错的强森加派人手监控实验室,害她想再度加害的机会变得不方便,只能在药剂上继续动手脚,看能不能藉此除去她。 但曲渺渺的运气似乎好得令人咬牙切齿,被几道莫名的鬼影窃走肉体后反而魂魄归体了,在外界传闻她已死的消息不再度现身。 这次她不仅恢复原来冷漠的神色,更严厉的追究此事的缺失,伶俐的口齿像变了一个人似让人招架不了,完全不是那个埋头研究的木头美人。 难道她所不知道的ma三十六会改变人的性格,使人变得冷悍精明、不复息事宁人的低调做法? 「我想我还有这个权力选派工作人员,你的表现让我十分失望,无法再放心与你共处。」她姿态摆得太高了,若谦和些也许她会给她一次机会。 可惜她太急进,达不到被宽谅的程度。 「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些年来我对研究贡献了不少心力,你怎能一笔抹煞否定我的努力?!你太不理智了。」她绝不会让她踢走她,谁都别想赶她离开。 眼神微敛的曲淼淼看了她一眼。「没人说过我不理智,尤其是你的言行正在冒犯我。」 她的努力她看得见,努力掠取她的成果,暗地里窥探她辛苦研究的资料,无时无刻不为扳倒她而做准备,没一刻放松的虎视眈眈在一侧。 她不拆穿是不想多生事端,只要不有重大疏失她也懒得理会,毕竟人的智力有差距,就算她把整个研究成果编码放在她眼前,她终其一生也难以解开。 说她自信也好、傲慢也罢,受美国政府重用并非毫无道理,人才与庸才一比即见高下,不是冠上科学研究之名便能成为科学家。 「我……我道歉。」在强森眼神示意下,咽下不服的雪莉强忍怒意先低头。 「我接受,但是你还是得办离职手续,希望你近日内离境。」她是为了她好,不愿她受到某事波及。 几年的相处不算朋友,但是她确实是在她忙碌无暇分心之际,照顾她衣食所需,说到底她还欠她一句感激。 「做人不要得寸进尺,我容忍你不是因为你是我上司,你不过比我幸运受到重视,没有我你根本活不下去。」 隐忍的不满终于爆发出来,雪莉不顾强森的阻止放肆逾越,没人比她更了解人称天才的她其实是生活上的智障,若非她在一旁盯着早饿死了。 「闭嘴,雪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想让自己丢更多的脸吗?」怕她说出不得体的冲言,口气严厉的强森强行拉开她。 「你才给我有点担当,老是被一个小你十多岁的黄毛丫头骑在头上不难过吗?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要吞忍她的任性……」 她口中的每个人只有她和强森,其它识趣的工作人员早闪到一边继续工作,聪明地不涉入这场纷争。 曲淼淼的归来固然令人欢欣,鼓舞了低迷的士气,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他们不想放弃优渥的高薪工作,而且不受管束。 不像一旁冷着脸的俊雅男子始终不置一语,冷眼旁观地像尊大神待在曲渺渺左右,活像复活节的番瓜,谁都不准碰。 「够了,你才是任性得令人不可忍受,你以为你有足够的才能让人服气吗?在指责别人前先掂掂自己的分量。」雪莉说出强森的难堪,让他面子挂不住的大发雷霆。 所谓过度气恼易使人失去冷静,他用以往目空一切的态度怒斥,完全没考虑到雪莉委屈多年的心情,她表情一变的抖出两人的奸情。 「你在和我亲热时怎不在意我有没有才能,只关心我够不够热情,足以宣泄你无耻的高潮。」她的身体不是器具,可以任人蹂躏的忍受不平等待遇。 因为爱他才肯屈就小助理一职,要不然凭她的资历哪里都可发展,何必看人睑色做着类似打杂的工作。 「你……」涨红脸的强森连忙向曲淼淼解释。「你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胡言乱语,她是乱咬人的疯狗见人就咬,我对你是绝对忠诚。」 「你说我是疯狗……」她要咬也会先咬他,他休想粉饰太平。 被逼急了,强森伯她怒气攻心扯出更多的内幕,举起的手臂毫不留情的挥过去,像是两人从未有过交集的划清界线,不让她的无知拖累他精心策划的美丽蓝图。 左颊当场红肿一片的雪莉怔立着,不敢相信他竟自私至此,为了个人私利宁愿牺牲她,枉顾她多年无怨无悔付出的真心。 她的心,碎了。 「安德烈,不要将私人情绪带进工作场合,这里不是较竞场。」他的忠诚比一张纸还薄。 听曲淼淼喊出他的姓氏,为之一凛的强森立刻察觉她的疏离。「淼淼,你要相信我的为人,我是唯一不会出卖你的人。」 「是吗?」曲淼淼的语气冷淡得听不出喜怒,叫人提心吊胆。 「别忘了我们就快结婚,我怎会伤害最亲近的你呢?」他以温情攻势想软化她筑起的冷硬。 殊不知一旁像柱子的男人一听见此话,当下脸一沉的瞪视眼神闪避他的可恨情人,颈边浮起的青筋可怕得足以致命。 她竟敢隐瞒他这件事,他们之间的帐是算不完了。 感觉到身后传来杀人怒气,表情不自然的曲渺渺稳住气不回头。「这也是我准备和你提及的事,我们解除婚约吧!」 「什么?!」强森的震惊显见于色,难以接受他掌控下的傀儡竟会背叛他。 「当初我太年轻不懂事,只想找个人安慰,没有想清楚自己爱不爱你,在此我向你深深致歉。」她从来没有爱过他,这是她可以确定的事。 冷然的火山一见她放下自尊道歉,心中的怒气也跟着放下,看来她比他想象中的精明,并非只会搞研究的蠢科学家。 「哈……报应呀!我早提醒过你,她身边多了个俊逸有型的新男友,可是你偏偏过于自信以为稳占优势,你瞧瞧人家和她站在一起多相配,不像快步入中年的你只会破坏画面。」 来得快的现世报呀!看他拿什么跟人家比较。 他无情的舍弃没有利用价值的她,现在他也遭到同样的对待,沦为被抛下的一方。 「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强森再一次重伤雪莉仍为他心动的心,眼神微厉的看向被他忽视的年轻男子。「我可以允许你一时的失足,但别泥足深陷地轻信他人,人心难测。」 难测的人是你。直视他的绿易水毫无退缩之意,沉冷黑瞳布满对他的嘲意,像是在讽刺他不知轻重,自以为是,轻占了对手。 「是不是失足我最清楚,我相信他不会骗我。」曲渺渺当着前未婚夫的面握起另一个男人的手,正式宣告她的感情归属。 绿易水回握她的小手,眼底流露出温暖的深情,先前的不快全一笔勾消。 但帐还是要算。 「淼淼……」强森仍不相信局势会一面倒,超出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她怎能飞出他的手掌心?! 「请叫我曲博士,我不想再让人误解我们的关系。」她忽地露出一抹小女人满足的笑容。「还有从现在起我解除你对我财产的管理权,你不再是我的监护人。」 她够大了,可以自由飞翔了,不需要借助他来阻挡觊觎她庞大财富的远近亲戚。 在某些方面而言,他也是受利用的一方,她不是真的那么无知。 除了爱情。 「说,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不许将我排除在你的计划之外。」 一到无人之地,凶恶的黑影立即将曲渺渺钉着墙上,两眼炯然地发出精光,似乎不把她胸腔内的空气榨干不甘心,逼迫她实话实说。 总总的迹象显示她有秘密,不然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回实验室,只为挑起某人和她的决裂,撂下狠话的要她多珍重。 他知道她很聪明,但是他不晓得她的狡猾也出乎他意料,原本以为她只是毫无杀伤力的可爱小猫,没想到她伸出的爪子又快又利,叫人无处可躲。 不跟他商量自做主张,她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想把他晾在一旁自己行动是不可能的,她拙劣的小伎俩哪瞒得过他。 她太小看他了。 「我……我哪有在计划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脚踏两条船。」唇微抖,曲淼淼不敢直视绿易水的眼,怕泄漏出心底的秘密。 还逞强,她太不乖了。「我看起来像笨蛋吗?我可是和鬼打交道的人。」 意思是鬼都欺瞒不了他,何况是毫无社会历练的她。 「我没有……骗你……我相信你……呃,会保护我……」她吞吞吐吐的偷咽下口水,以为没人发现。 「信你的鬼全死光了,别当我是傻子看不出你布下的局,引君入瓮这招太土了,你有几条命好玩。」该聪明的时候却变笨了,她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 微讶的一怔,她怀疑他是否真的知情。「我没有玩,我是很认真的。」 「是呀!认真的找死,我看你根本是少长了一根筋,当墓碑的草不会长过你脑袋淹了你。」哼!认真,她真说得出口。 一个麻烦衍生出无数个麻烦,她有空闲去设陷阱捕活人,还不如拿来思考两人的感情,别畏畏缩缩地当他是猛虎野兽,一见就想逃。 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能耐想不告而别,串通眼中只有钱没有人性的上官微笑送她上岸,企图从他眼皮底下逃脱,她真是太天真了。 身为追踪高手的他能将迷失灵一一寻回,使其魂魄重归本位,她一个活着的人又是生活白痴岂能难得倒他,甫一上岸就让他锁定了。 他按兵不动的跟在她身后,看她身无分文的不知如何是好,眼露茫然的徘徊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暗自苦恼。 早说她是麻烦,居然没将钱带在身上就任意行动,还差点被当成援交妹给带走。 要不是他实在看不下去,一拳打昏强拉她的猥琐男人,这会儿她恐怕已被卖到不知名的私娼寮准备接客,再也没有机会搞她的伟大工作。 「少瞧不起人,我不是有勇无谋的瞎冲,fbi答应配合我缉凶……」啊!她说太多了。 噢!原来……「方拓方老头你认识吧?」 一脸懊悔的曲淼淼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是我干爹。」 「你可真会认干爹呀!一个老麻烦一个小麻烦,难怪他会把你这个麻烦丢给我们。」他语带讽刺的道。 真正的饵是那个死老头,故意招摇过市的办案引人注目,将所有人的注意全引到他身上,然后用这暗棋私下调查,里应外合的追查当年命案的主谋。 不过他也太放心了吧!让一个不灵光的门外汉涉入不怕她搞砸,若是四分院未及时接手找回她的魂魄,这下子她真把自己给玩死了。 果然是两个大麻烦,一样笨得让人生气。 「我才不是麻烦,至少我找到相当的证据放在实验室里,只要时机成熟就能将人逮捕。」不高兴他眼底的嘲色,她不设防的说出极欲隐瞒的真相。 嘴角一勾,笑得阴险的绿易水轻抚她脸。「三水丫头,你真的很生嫩,想当侦探还早得很。」 他还没使出逼供手段她就自动招出,不费一丝一毫的气力。 「我是为了让凶手伏首认罪又不是要出锋头,你管我生不生嫩。」什么三水丫头,听来有贬人意味。 「你是说我多管闲事是为了出锋头咯?!」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危险性。 「嗄!」她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只是想让父母死得瞑目,略尽孝道。」 「所以你以身涉险不瞻前顾后,以为坏人都是好好先生,证据一拿出来马上认罪,不做任何抵抗的承认自己有罪?」他说得极轻,轻到她寒毛全立。 「我……我才没那么笨,我有考虑到后果。」她下意识摸摸衣领上的别针。 眼一利的绿易水顺势一抚,她僵直的神情证实了他的想法。「谁给你的,老方还是钱精?」 「啊!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她装傻的干笑,十分紧张的想逃。 「这是通讯器吧!正面可以直接通话,反面是防御性武器。」使人暂时昏迷。 上官可怜的杰作怎会不认识,他自己也有一个缝在衣袖上。 「淼淼,你让我好想吻你你知不知道?」好惩罚她的不诚实。 她整个身子都绷起来,戒慎中带着期盼。「是表姊给我的,她说我会需要它。」 「嗯,乖,我的小女人。」众叛亲离了吗?怎么连表姊也加入捉弄他。 看来他是唯一不知道内情的人,每一个人都以看笑话的心情等着他出糗,他们真是手足情深呀!工作之余不忘替自己找乐子。 莲花跑车是吧!它很快会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别拍我的头,我不是小狗。」在他面前,冷漠根本不管用。 经过四分院几名顽皮高手「调教」后,生性冷谨的曲渺渺多了一些符合她年纪的本性,偶尔会流露出小女孩的娇性。 虽然不若似人似鬼时的活泼、好动,但是与僵硬刻板的过去相比实在进步太多了,起码她会说上一、两句非常冷的冷笑话,听得懂别人暗藏的讽刺话。 应该说现在的她融合拘谨与淘气加以调和,时而沉静时带娇嗔,娇美的脸上多了朝气不再死气沉沉。 即使冷着脸训人时,语气中还会出现她所不自觉的柔软,在下决定前会先替人设想一番。 他失笑的拥她入怀。「不然呢,你要我以一个吻当奖励吗?」 「你……你取笑我。」她脸红的靠在他胸膛,心口涨满幸福的汲取他的气息。 「没错,我是在取笑你,谁叫你是我最爱的人。」随口说出他也楞住下,随即释怀的一笑。 他是爱上她了,一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他爱惨她了,才会任她予取予求。 现在领悟似乎太晚。 「你爱我?!」她吃惊咀嚼这三个字,心起波纹悸动不已。 「我爱你,所以你也要爱我,快说。」他语气凶悍的显现别扭,强迫她要有回应。 「说……说什么……」浸淫在莫名的喜悦当中,一时反应迟顿的曲渺渺愕然一问。 气得快死的绿易水重重的吻了她一下,齿牙啮了她一口。「说爱我啦!笨蛋。」 「爱……爱你……」她呐呐的红了双颊,连耳根都发臊。 「是我爱你,发音要准确些,还要我教……」他嘟嚷着抱怨学生太笨。 一丝调皮闪过她眼底,她装得很天真的接道:「我知道你爱我了,不用像跳针的老唱片一再重复。」 「我是说你爱我,你敢给我……」突地噤音,他扬起邪肆的笑意在她耳边低喃。「最近的床在哪里?」 早说她太生嫩了,玩把戏玩到高手身上。 「你要干什么?」她问得急切又惶然,一手捂着喉咙像在保护贞操。 「你说呢?吾爱。」他有的是办法教乖她。 不顾她的尖叫声将她拦腰抱起,他找了间离他们最近的房间闯入,没有一声招呼的加以霸占,不管它之前的工人是谁。 关上门,也关上所有声音,春雨霏霏尽在不言中。 一双阴鹜的黑眸充满被人背叛的愤怒,握紧的手心沁沁滴落鲜血,冷瞪着隔离他的门板。 那筑构的城堡不能毁灭,谁都阻止不了他登上成功的阶梯,财富与权势都是他的。 别想夺走。 第十章 「你算计我」 一阵烈焰冲天直上云霄,烟雾弥漫堵住了出口,叫人退无可退的与烈火相对,忍受熊熊火光所带来的灼烫,再怎么不可一世的枭雄也会灰头上脸。 不相信计划会失败的强森趴在地上大口喘气,不想死去的拚命呼吸,为的只是大火燃烧下的一口氧气而已。 在学术发表会前,曲渺渺借口要放工作人员几天假为由送他们去南部游玩,不希望徒增伤亡,予人有机可乘的筹码。 火光艳艳,血红色的火蛇在实验室中飞舞,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任由多年来努力的心血化为火炬。 她在微笑。 笑人心的贪婪和不知节制,为了利益宁可出卖灵魂与撒旦为伍,将阻碍前途的绊脚石一一清除。 该嘲笑人性的黑暗还是悲悯世人的短视呢?转眼即空的名利富贵不过短暂如白云,瞬间消失在无垠无边的蓝天之中。 她可怜他。 「是你的贪心算计了你,我只是帮你清除了石子让你好走。」人不贪就不会有这场精彩烟火。 多美的颜色,像她父母死亡的那一日,剥剥的燃烧声是唯一的哀歌。 「你不可能知道我处心积虑的接近你,是为了灵魂转换器,是谁告诉你的?」就算要死他也要当个明白鬼,绝不甘心认输。 「你。」爸、妈,女儿为你们讨回债了。 「我?!」强森不信的一吼,不慎吸入浓烟而呛个不停。 曲淼淼在火中朝他一笑,神情有如圣母玛利亚。「你一定没料到我提早结束课业回家,当场目睹你杀死我父母的残酷。」 「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我没发现你?」他特意挑她不在家才下手,为何会有意外。 「妈妈的手表掉了,我自告奋勇的到地下室找。」因此逃过一劫。 一股血腥味先吸引她的注意,她以为是老鼠死在里头,急忙的奔上楼想叫父亲来瞧一瞧。 谁知一到楼梯口她还来不及唤人,母亲凄厉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她发不出尖叫声的捂住嘴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发觉她躲在楼梯底下的母亲以眼神示意,拚着最后一口气假意逃生,拖着几近流尽鲜血的身子趁隙关上通往地下室的门,她也被关在里头。 没人发现她躲了多久,只知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家,她在众人散去的时候才出现,两眼空洞的望着焦黑的墙壁,以及母亲临死前所躺卧的位置。 当时的她哭不出来,整个人像抽空的灵魂似杵立着,天几时沉黑她并不清楚。 直到一只厚实有茧的大掌搭上她肩膀,她才发现天早已亮了,一天又过去。 这时她才敢放声大哭,趴在干爹的怀中流尽身体每一滴水分,然后昏厥。 醒来之后她决定报仇。 「你看见我行凶?」为什么他不小心点,留下漏网之鱼。 「是的,我看见了,就是你狠心的杀了我父母。」当时的悲痛难以形容,她甚至得伪装不知道凶手是谁。 「为何你不举发我,任我逍遥法外?」他不相信她会仁慈的放过他。 「因为干爹发现我父母研发的生化武器不见了,它的杀伤力足以毁掉半个地球,所以我必须等待。」他不会知道她有多想杀他。 可是她忍下来了,为了更多无辜的生命。 「你让我接近你是为了调查生化武器的下落?!」她……她太可怕了,居然一直算计着他而他却未发觉。 他被自己的傀儡操纵了。 「你说对了,难道你没发现你售给第三世界的生化武器始终没被使用过?」那是她的第一步。 骤然领悟的强森已来不及后悔。「原来是你发明了解毒剂。」 因此他收到的金额只有一半,事先收取的订金。 「时间让我遗忘了仇恨,原本不想再追究你杀死我父母的事,从此回复平静的生活,各走各的路不再相见。 「可是你还是贪得无厌,假意拿了一纸伪造的遗嘱要监护我父母留下的遗产,甚至藉机订下婚约,表示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作的决定。」 当时她震惊极了,不敢相信他会故技重施的骗取小孤女的财产,以伪善者的嘴脸嘘寒问暖,让每个人都确信他是个好人。 拜托干爹调查后才发现他不只要她的财产,还不放过她正为美国政府进行的新实验,曲意承欢的想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所以她在干爹的示意下将计就计和他订婚,并将实验室由美国移到台湾,因为干爹说他有许多实力不错的朋友可以就近照顾她。 事实上她的确受到不少帮助,总有无形的人在一旁保护她,使得她更加专注在灵魂转换的研究上。 「你和雪莉的事情一开始我便知情了,有她让你分心,更方便我收集你犯罪的证据。」 「你……咳咳!没想到你……连她也利用……我真……轻看了你……」他错在太轻心,没把她高人一等的智商算计在内。 他败得很窝囊。 「为了感谢她的『义助』,所以我让她走。」开除不过是一种手段,她不想她越陷越深跟着陪葬。 她居然心细到如此。「你不怪她曾意图加害你?」 「为什么要怪她?!她不过是爱错人的可怜女子,我不认为她值得为你这种人牺牲。」为爱痴狂的女人都需要被原谅。 以前她并不懂这种事,直到她爱上一个男人才明白爱的力量有多大,足以令人为它生、为它死,为它魂魄俱灭也在所不惜。 死到临头才知害怕的强森跪地一求。「你放过我吧!渺渺,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轻叹一声,她仰头一望心爱的男人。「水,我该不该饶恕他?」 「哼!你要敢放过他,我就把你丢进火里和他作伴。」这种人死不足惜。 「好凶哦!你一点都不像体贴的情人。」她略微抱怨的紧贴着他,怕他一个失手真把她丢进火场。 「我没让你得到满足吗?女人就是不知餍足的麻烦生物。」要体贴他改明儿买一堆贴布给她,让她想贴哪里就贴哪里,够体贴了吧! 不晓得是脸红还是火光的反映,曲渺渺的脸蛋红扑扑得像醉醺了。「你……你闭嘴啦!土匪。」 他笑着低吻她。「我是土匪又怎样,你可是爱得很,一直说好爱好爱我。」 「得意呀!你这小人。」 这次确定真的脸红的曲淼淼觉得她全身都在发热,一想到他无耻的逼迫方式羞得脚指都缩了起来,没法子再看他取笑的眼。 哪有人用那种方法逼人家示爱,一次还不够非一说再说,直到彼此都没力气了才肯罢手。 说他是土匪一点也不为过,专门掠夺真心。 「你……你们为什么不怕火?」好热,他快被自己放的火给融化了。 原本只是想烧死他们,没想到火势会反噬到他的方位,堵住唯一出入的信道。 恼他杀风景的绿易水口气不悦的反问:「鬼会怕火吗?」 「你们是……」强森想到了灵魂转换器,可是此时它是被自个抱在怀中。 「不妨告诉你吧!改良后的ma三十六配合灵魂转换器可以使人自由的从肉体脱离,你看见的是我的灵魂。」他抱的是一开始实验的雏形,早被淘汰了。 强森真的怕了,求生的意识让他无法骄傲。「救我,救救我,淼淼……我不想死……你救我……救救我……我错了……」 「我说过叫我曲博士,我们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她学会了残忍,撇过头不看他挣扎求生的恐惧。 相信她父母临死前也这么求过他吧!可是他得意的笑声至今仍出现在她梦中。 「走吧!我怕你晚上作恶梦。」这种人不需要理会他,咎由自取。 「嗯!」是该走了。 两道光影穿过火墙向外移动,无视火光的猛烈依然面不改色,不曾回头地同情留在火中舞动的悲鸣男人,任由他扭曲的身躯逐渐弯缩。 若他们肯停顿一秒回视一眼,他们将会发现半毁的实验室里多了一对气质温和的中年夫妻,半叹息半遗憾的带走一具白色灵体。 善与恶仅在一线之间,是非到头终有公论。 歹心不可起。 「是哪个混蛋将我的莲花跑车拆得七零八落,快给我从实招来。」 「呜!我的钱还来,谁那么没有公德心摧毁我心爱的『钞票』,我还等着拿它换钱。」 吸尘器的隆隆声盖过阵阵鬼呼神嚎和呼天抢地,勤奋的男人照常打扫他的绿房,完全无视朝他飞奔而来的两只黑头苍蝇。 居家环境最重要的是要整洁、干净,不能留一丝污垢任细菌繁衍,小小的铜币角落也要扫得一尘不染,维持一定的居家品质。 人要健康需勤打扫,不要因为细菌尘螨小得看不见就偷懒,忽视小处往往得大病,人满为患的医院就是全民惰懒的明证。 扫呀扫、抹呀抹,如墨的「石头」太黑了,丢掉,不管它是不是汉朝的名砚,看了非常碍眼。 嗯!是乱丢的卫生纸,虽然摸起来粗粗的像张纸,既然掉在地下便是不要的,他做做好事揉掉了吧!即使它看来像是一张即期支票。 「阿绿,是不是你拆了我的跑车?」除了他,没人会这么无聊敢动他的车。 「是我的车,你把它输给我了。」上官微笑向上官可怜伸张主权,转而找绿易水算帐。「老实说,阿绿,我绝对绝对不会生气。」 只会暴跳如雷,三天吃不下饭而已。 「你们要是太闲可以拿抹布和水桶帮忙,我非常需要人手。」处理他们留下的脏乱。 上官微笑痛心的指着慢条斯理、完全不受打扰正在品尝蛋糕的女孩。「她不是人吗?」 被点名的曲淼淼只是优雅的看了她一眼,不想卷入四分院的「内斗」。 聪明人选择隔山观虎斗。 「你敢让她帮忙吗?我建议你先把值钱的东西收好。」他不负责理赔。 而他不认为四分院中有什么东西不值钱,每一样都昂贵得叫人心痛。 微之一哂,上官微笑连忙护住最好的生财工具电脑。「自己人就别装傻了,是你对不对?」 「没头没脑谁听得懂,没看见我正在忙吗?」意思是忙得没时间作怪。 「再忙也有不忙的时候,咱们兄弟一场别罗唆,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一脸沉痛的上官可怜搭上他的肩称兄道弟的套交情。 绿易水没理睬地丢给他一瓶清洁剂。「我看你真的很闲,去清清厕所吧!」 「你叫本帅哥清厕所,你不要侮辱我的帅好不好。」像他这种绝种美男是不做低下工作的。 「是不要侮辱我的美,中国娃娃的歌。」是很帅,可是和另一张女性化的睑孔一对照,感觉就是有点别扭。 一道细细的声音在喝红茶的空档发出,优闲的神情让人好生怨恨。 「三水表嫂你太过分了吧!你家的一水兄欺负我们兄妹俩,你好歹吭声气骂骂他没天良,晚上不要让他睡……哎唷唷!我的耳朵……」 他竟然偷袭,太卑鄙了。 「你去给我清冰山上的鸟屎,有空多话就多劳动劳动。」可以不理他但不能不让他「睡」,真是不懂事的小鬼。 脸一绿的上官微笑看着塞到手中的扫帚,她有想哭的冲动。「你……你太狠了。」 「好说、好说,比起你对我做的事简直是沧海之一栗,我没齿难忘。」他还不够狠。 果然是他做的,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记恨记到和她的钱过不去,他早晚会因为缺少一块钱而穷死。比他更记恨的上官微笑如此诅咒他的未来。 「我家妹子做了什么缺德事害你迁怒于我,我替你揍她两拳。」这个死要钱的钱痴老不收敛,说不定害他哪天被人寻错仇砍死在街头。 像仇人一样的上官兄妹互相瞪视着,一副要将对方给宰了的模样,看得采中立立场的曲渺渺心惊胆战,生怕战火波及到她。 她二话不说的看了心爱男人一眼,他马上意会地连人带点心移到安全角落,并以自己为屏障挡住没事找事的两个闲人。 「天呀!不会吧!你……你又开始大扫除,我才刚逃难回来。」整间消毒水的味道,他想毒死谁? 绿易水不敬的横睨一身紫艳的「老」女人。「表姊辛苦了。」希望她的心脏尚未老化。 眼皮忽地一跳的紫愿有种不祥的预感,从来不叫她表姊的臭小鬼突然反常必定有鬼,他一定是做了什么她肯定会尖叫的事。 行李还没放下,美丽的身影如虹划过,一道炫丽的流光消失在紫色大门内。 「绿易水,我要宰了你」 不知所以然的曲渺渺继续吃着她的蛋糕喝红茶,幸福的漾着甜蜜微笑凝望她所爱的男人,再一次感谢老天将他送给她。 她会一直幸福下去。 如果表姊停止追杀她的男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