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的邂逅》 楔子 故事的开始总是充满瑰丽的色彩。 那是一段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故事,也不知会由何人结束它,左手拍过右手,右手拍过左手,一个一个接棒似的诉说亘古的爱情。 玫瑰花盛开了,在海平面的另一端,潮起潮落的海浪声搔着离水鱼儿的心房,声声低吟思念的召唤,带来一丝清凉的叹息。 地中海的星空很美,美如画家彩笔下的作品,挥挥洒洒的一片夜空被无数繁星所取代,美得诗情,也美得令人寂寞。 海风轻轻一扬起,那头美丽的秀发也随之飞扬,年轻的女孩面海沉思着,眼中流露出某种怀念的泪光,孤独地凝望一波接一波的海潮。 夜是寂寞的。 她亦然。 寂寞的她忽地露出令人心头一悸的动人微笑。 「该回家了,将军,去寻找属于我们的那片海洋。」 一只追逐鸥鸟、羽毛绚丽的凤头鹦鹉俯冲而下,停在主人肩头长啸一声,似在回应她。 回家。 在海的另一边。 今夜的星光很落寞。 第一章 「老板娘,这道『舒佛拉奇地中海鸡肉串』是不是坏了?怎么炉烤长米是焦的,马铃薯和希腊酸奶酪特别酸牙,好像隔夜的馊食。」 一脸和气、留着长鬈发的湛薇薇笑笑回道:「不好意思,那是a餐。」 鸟叫声嗤地喷气,似在嘲笑。 a餐,代表不受欢迎的客人,只要让美丽老板娘看不顺眼,或是她刚好心情不太愉快时,那么不管对方点了什么菜,一律以a餐打发掉,省得碍眼。 而a餐通常是当天实验失败的新菜色或煮坏的料理,可想而知眼前这位头有点秃、小腹大如桶的中年男子是多么可憎,荣登她所厌恶的名单之中。 「可是我点的不是a餐……」男子的嘴才一张开,蔑视的鸟眼嘲弄地往他鼻头一扫而过。 「我们只剩下a餐。」湛薇薇笑得非常明艳动人,像一阵暖暖的春风拂过。 惊艳的男客顿时无语,傻呼呼地混着口水咬着鸡肉串,两眼直挺挺地盯着爱笑的老板娘,浑然不知自己吃下肚的东西是什么,就这么一口接一口配着「美色」吞食。 诸如此情此景的事件并不是头一回上演,独自经营餐坊的美丽老板娘是一大卖点,先不论她所卖的餐点是否可口到值得讲誉。 「海厨房餐坊」弥漫地中海风情,提供疗愈系花茶、蛋糕和地中海料理,营业时间从早上十一点开始,直到晚上十点方才收工打烊。 给人一种神秘感觉的老板娘湛薇薇就住在店里,虽然爱笑却话不多,二十七岁的她对过去总是三缄其口,即使是小她四岁的妹妹也不知情。 湛与其姊长相相似但气质回异,讲话速度很快又一针见血,做事俐落,打扮时尚,对流行的事物相当敏锐,像个女强人,是少女杂志《漂亮美人》的采访编辑。 因为《漂亮美人》连着两期推出一个介绍城市下午茶去处的报导,让海厨房的询问度大幅提升,吸引不少女孩、女人们的注意。 不过大家所好奇的可是店门口那棵紫荆树,即使它的花语为背叛。树上挂满各式纸签,上头写着人们对自己下一个情人的要求和期盼。 听说写好后对着树下一块嵌在地面上的石碑诚心许愿,愿望便会成真,大家称它为「写给情人的备忘录」,这事不知由谁开始流传开来,成为一种流行,让人为之津津乐道。 「真可怜,薇薇姊的心情又不好了,倒楣的客人只好首当其冲当替死鬼。」那根本是煮坏的虾子沙奇那奇,原本可是主厨推荐的神奇佳肴,来到地中海餐厅不可不点。 a餐耶!多么屈辱的一道餐点,连势利眼的将军都懒得瞧上一眼,只差没吐两口口水在上头表示唾弃。 「嘘!小声点,这小工读生最好别多嘴,待会要是飞来一只盘子千万不要连累我。」她绝对会推她去受死,然后逃之夭夭。 「姊,胆子未免太小了点吧!薇薇姊又不是什么暴力份子,会表里不一的让人心生畏惧。」她比较怕飞过来的是发霉的硬面包。 曾被硬如鞋底的焦糖布丁敲到的颜艾儿反射性的抚抚后脑勺,脖子一缩瞧着墙上缓慢前进的时钟。 「嗯,这倒也是,那人的确是个欺世者……等等,说我胆子小,今天量过我脚底的尺寸没?!」眼一挑,湛露出女王蜂的气势。 「呃,嘿嘿……我去做事。」客人点的熏衣草花茶怎么还没来呢? 多说多错,她差点忘了毒舌派教主在此,一说错话就有被扎得满头包的危险性。 「回来,又给我穿什么阿嬷装,三件一百是不是?」手一捉,湛拎回企图潜逃的小逃犯。 「才不是呢!姊,是十件五十任意挑,厂商跳楼大拍卖,清仓回馈老客户,限时抢购……」她挤在一堆婆婆妈妈当中可是毫不逊色,哔声一起就冲锋陷阵,硬是抢到最「好看」的十件。 五十元而已耶!多便宜呀!她起码可以穿上五年,虽然有点小脱线,不过缝缝补补就好了,人要懂得珍惜地球资源,有米当思无米苦。 「闭嘴,好好的一个大学女生被糟蹋到这种地步,还好意思脸不红气不喘的大放厥词,知不知道今年几岁?!」让走在时尚尖端的她实在看不下去。 「十九呀!」没有很糟吧!能省则省是一种美德。 湛嫌弃的视线上下扫瞄她两眼。「十九岁的欧巴桑,老得还真快呀!」 「姊……」好毒喔!她只是不喜欢打扮罢了,不然她也是什么系花、校花之类的好不好,一窝蜂狂蜂浪蝶猛追不舍。 「别叫我,我觉得可耻,还算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吗?」真叫人受不了艾儿的「品味」。 磨破皮的牛仔裤,相信那绝不是艾儿追求流行而刻意磨出的破洞,而是经年累月洗涤的成果,样式呆板得像刚从垃圾桶捡回来似。 而她一点也不怀疑艾儿身上那件衬衫是取自衣物回收箱,因为那是她上个月亲自丢进去的,一再告诫她不许像乞丐一样去拾回的破布。 显然的,艾儿爱贪便宜的个性战胜了她的骄傲,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 颜艾儿不觉得羞耻反而振振有诃的说道:「有什么好可耻的,人要有格调不要随波逐流,我们是新时代的好儿女,理应标榜个人的意识形态,突显出属于自己的格调。」 她并不丑,甚至可说是长得不错,清新可人带点邻家女孩的可爱俏皮,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削薄的短发显得很有精神。 唯一的缺点是太过节俭了,省东省西地从治装费先省起,虽然不致迈遏惹人嫌,但以一位花样年华的大学生来说,她的衣着打扮的确非常跟不上流行,有种落后十年、二十年的感觉。 有时看不过去的湛会一时兴起帮她装扮装扮,好让她恢复一下符合年纪的朝气和亮丽,身为最受欢迎的《漂亮美人》少女杂志的采访编辑,湛实在无法忍受一个漂亮美眉像菲佣一样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还自鸣得意地炫耀她和老板杀了半小时的价,只为多得一棵葱。 「好好好,有格调,但是别在我的眼前晃动,很伤眼睛。」面对她的「坚强」,湛当真无言以对。 不知是没听出她的讽刺,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颜艾儿神经特粗地凑近低语,「姊,咱们门口那棵紫荆树下的石碑底下到底埋了什么?」 很奇怪喔!每回薇薇姊带那只得要命的彩色鸟散步回来,总会在附近的花田摘一朵花放在树下的石碑上,低头不语沉默许久,那模样叫人看了感伤。 那只鸟是只通人性的「米契尔少校凤头鹦鹉」,薇薇姊给取一个非常威风的名字叫将军,可她和姊老叫元帅、大帅,因为真的很大牌,心情好时还会跟客人玩起「抽鬼牌」的游戏。 「我哪晓得,说不准底下埋了她爱人的尸骸,她爱到痴狂将人杀了埋尸在她眼皮底下,好让她天天形影不离地瞧个过瘾。」 湛恶意的说着,谁叫她大姊不把这些年在国外留学的事交代清楚,害她像雾里看花,老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自从移民国外的父母过世后,就只剩下她们姊妹俩相依为命,有什么不能对她这位妹妹明言的? 哇!血腥,姊的想法真黑暗。「我猜是薇薇姊早夭的孩子,看她的眼神老露出一股母性的心疼,一定是舍不得心肝宝贝提早离开人间。」 「!什么孩子,看我大姊像有生过孩子的样子吗?一定是她的爱人。」哪来的母性?她只瞧见她神神秘秘的微笑。 「谁说的,肯定是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不然就太恐怖了。」她还要在海厨房打工耶!别让太灵异的故事吓到她。 「爱人。」湛坚持。 「孩子啦!」颜艾儿也不肯退让。 「爱人。」 「孩子。」 「爱人。」 「孩子。」 「爱人……」 两人争论了好一会儿,表情忽地流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表情。 「哪天我们去挖挖看。」 「好呀!我带铲子带十字镐,我们趁着半夜打烊后来偷挖……」嘿嘿……一定很刺激。 「挖什么呀?」 柔美的声音轻轻扬着,没察觉异样的颜艾儿不假思索的回道:「挖死人骨头。」 「哪里的死人骨头?」 「就是紫荆树下的石碑……呃,呵呵……薇薇姊,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的?」 好可怕,像无声无息的背后灵,她没说她的坏话吧?! 「继续呀!当我不存在,我也很有兴趣想知道们在研究什么。」湛薇薇的笑容很美,美得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没有啦!我和姊只是在聊天而已,没说什么。」她朝湛使使眼神,要她帮忙接话。 可惜没义气的湛当没瞧见,视线飞向窗外的风景,明哲保身。 海厨房位于城市近郊的一处山谷,散发一股浪漫神秘的气氛,是城市年轻女孩最佳的下午茶去处,常见三两曼妙身影偕伴同来,笑语连连。 不远处是一片黄紫白蓝交杂的缕斗菜花田,它是多年生毛莨科草本植物,欧洲民间传闻,若将此花叶片以双手搓揉闻其味,便能使人兴奋产生很大的勇气,因此它的花语又叫「坦率」。 而法国人称它为「圣母的手套」,日本人唤之「苎环」,花型优美逸趣,适合低冷的气候栽培。 再过去一点是野生的马樱丹,因为它是蝴蝶的主食,所以每到春夏两季总吸引一堆红纹凤蝶、乌鸦凤蝶、大凤蝶、青带凤蝶、青斑凤蝶、玉带凤蝶等前来觅食,犹如是大型凤蝶的生态区,引人入胜。 「真好,还有闲情逸致聊天,我请了个来郊游的工读生。」尽管打混好了,混水才摸得到大鱼。 「我……」颜艾儿干笑地拎起干净的抹布直擦桌面,打算含糊蒙过去。 「还有,,别有事没事老想什么有的没的,带坏餐坊的打工小妹。」别以为她不出声就会忽略她。 被点名的湛扬唇一笑,「姊,是不是真的在石碑底下埋了一个人?」 「说呢?」湛薇薇不正面回答,模棱两可的笑她想象力丰富。 「我说好奇杀死一只猫,没意思解释吗?」她才不跟她猜谜,她喜欢直接掀开谜底。 蝶般羽睫微微一垂,她的笑容中含着一丝飘远的怀念。「不要让我看到石碑下的泥土有翻动的迹象,我会知道该找谁算帐。」 「呼!这么精明干什么,想想都不成呀!」湛叽哩咕噜的低语着。 「不行。」什么事都别想瞒过她。 耳边坚定的女音让她差点惊吓地跳起来,眼露埋怨地一瞟,「吼!是鬼呀!耳朵比兔子还尖。」 湛薇薇笑笑地看向推门而入的年轻男孩,「口中的鬼来了。」 「什么鬼……」一抬眼,一张爽朗干净的笑脸映入眸底。「怎么又是他,他烦不烦呀!」 进门的是住在附近别墅的公子哥儿裴向晴,目前在家族企业里学习业务方面的工作,原本看中海厨房这块地想买下,却因为谈不成反而和牙尖嘴利的湛对上。 两人像一对不刀来剑往便不开心的欢喜冤家,即使对彼此有一丝好感却死不承认,别别扭扭老以看不顺眼为由相互攻讦。 「嘿!湛大姊,我又来了,给我一客『凡尔赛斯牛肉起司米饭』,番茄酱汁不要多,我可不要a餐。」一说完,裴向晴像个大男孩似地吐吐舌头,看向用白眼眄他的女孩。 「啧!小妹妹,今天又打混了,八成想我想得心都揪成一团,故意溜班来一瞧我的迷人风采,好一补相思之苦。」 瞧着他帅气的甩甩发,心头一悸的湛马上沉下脸恶言一唾,「哪来的一坨屎臭气熏天,自命风流地摆出孔雀姿态,他不知道地球没有他也一样自转吗?」 哼!招蜂引蝶。 「哇!好浓的香味,不知由谁身上飘来的……」裴向晴猛往她身边凑近,一副受香气吸引而来的模样。 「滚远点,不要像狗一样猛嗅,你要喜欢这玫瑰香包就拿去,别用一身的汗臭味熏人。」害她呼吸困难,神经紧绷。 「汗臭味?」他抬抬手闻闻腋下,不顾她的反对在她身侧落坐,顺手拿走她看似无意丢来的随身香包。 「你就不能换个位子坐吗?你没发现十几根箭正朝我背后射来。」花蝴蝶,一来就招引无数的爱慕眼光,引人心烦。 「当然不能,我最爱看小妹妹为我捻酸吃味的样子……噢!大帅,你干么啄我,我没惹你嫌吧!」鸟仗人势呀! 傲得昂首的凤头鹦鹉不屑的由鼻孔喷气,坚硬的爪子抓了抓横木,似在说:时间到了,你最好赶紧闭上嘴。 就在此时,一阵悦耳的小提琴声忽地扬起,优美流畅,带着淡淡忧郁的「蓝色多瑙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一向比人还神气的将军安静地聆听,像人一般的欣赏动人的琴音。 墙上的钟刚好走到三点零五分。 三点零五分的邂逅,他们如此说道。 那是一位长发飘逸的清灵女子,洁白细致的鹅蛋脸十分清纯,不及一个巴掌大看来非常柔弱,好像轻轻的一阵风吹过就会往后倒似。 她不只脸蛋小巧可人而已,连红艳如樱桃的小嘴也袖珍得叫人怀疑她能不能自由的呼吸,嘟嘟的口儿和初生的贝比没两样,小得粉中透红,水嫩嫩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除了那一双像会说话的水汪汪大眼外,她给人的整体感觉宛如一朵沾了露珠的百合花,纯净的洒满圣洁的光芒,纤细娇柔的五官只适合静静欣赏,不该去打扰她天生的柔美。 每到星期三下午时分,她总像一抹幽魂似地骑着单车而来,取下放在前方篮子里的琴盒,调好弦,拉出满意的音阶便开始演奏。 通常她会先拉那首「蓝色多瑙河」,接着是「月光小夜曲」,然后是曲目较为哀怨的台语老歌,像是「河边春梦」、「安平追想曲」或是「思想起」。 有时她的小提琴声中也会传来活泼轻松的流行乐曲,那种时下年轻男女爱听的歌曲,时快时慢地撩动人们心底的喜怒哀乐。 因为她总在三点零五分拉开她的弓和弦,像是准时开演的演奏会不曾提早或延迟,在问不出她名字的情形下,大家都称呼她为「三点零五分的邂逅」。 不过偶尔她也会改在星期五下午,同样的三点零五分,除非是下了大雨无法在室外演奏,否则近半年来她几乎无缺席地在紫荆树下拉着她的小提琴。 没人知道她是谁,打哪里来,又为何在三点零五分时拉琴,拉给谁听? 好奇的颜艾儿曾好奇地解开她挂在树上的纸签,上面只写着两行娟秀的字迹-- 三点零五分,来听我的小提琴。 而她在演奏一、两个小时后会入内用餐,有时是点一杯花茶,有时是点一、两道手工甜点或清汤,鲜少点正餐便因手机铃声响起匆匆离去。 她是令人着迷的谜团,大概只有和她交谈过的湛薇薇才晓得她的名字,至于她从事何种工作倒真的无人知晓,大家一致认为她是很有潜质的小提琴家,或是教授小提琴的专业名师。 但是实情呢? 相信会跌破每一个人的眼镜,门开心只会开心,而且她不如外表给人印象的荏弱,她是只爆发性十足的母狮子,非常顽固,顽固到她多愁善感的姊姊想将她登报作废。 一如往常,她又拉起了「蓝色多瑙河」,嫩如熟桃的双颊白里透红,眼微闭沉浸在自己的音乐当中,恍若一尊灵美的白玉娃娃,被飘落的紫荆花包围。 唯美又浪漫,如诗如画,英国诗人见了她准为她写一首流传万古的诗句,法国的多情画家若瞧见了她,铁定会灵感泉涌地为她画下旷世仅有的佳作。 可惜要是离她近一点听见她不雅的低咒,恐怕会失望得大惊失色,幻想破灭的呆如风化的木石。 「该死,又在call了,一天不call会死人吗?又不是卖身二十四小时全天无休,偶尔悠闲一下不行呀!天天call,连环call,喝口水也call,你没有别的事好做……」 挨骂的人很无辜,但也是自找的,明知道她应聘前已事先言明每个星期三下午三点以后绝不接case,最好别安排任何事情让她分心。 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案例外,火烧眉头了不得不放弃她对自己的约定,否则天皇老子来也没人情讲,她的原则不会为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所打破。 门开心有着与真实性情完全不符的纤柔外表,单从她精致的五官来看,谁也猜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皮相下有颗火爆的心,随时处于濒临爆发点,只要不踩到导火线。 所以身处在她周遭的受害者给了她一个有趣的绰号,他们叫她火爆小绵羊。 「什么叫非我不可?!你不是人吗?刀子拿起一划下不都是一样,喷出的血是红的绝不会亚历斯星球的蓝血……说笑话,你看我是会说笑的人吗? 「……康圣人,我警告你不要再打电话来催魂,小心我先捅你一刀……我管你圣人还是圣文,反正全是剩下的,不值得一提……」 别人办手机是为了方便联络事情,联系比纸还薄的感情,门开心手中这支价值三万多元,有照相功能和卫星定位的银色手机正如广告上所言的,是办来乱的。 其实她很不喜欢老被追问她在哪里、做什么事、和什么人在一起、几时外出、几时回家,感觉像是受监控的犯人,无一丝自己的时间。 可是因工作所需又不能不带,形同无形的枷锁将她团住,让热爱自由的她感到烦躁,缚手缚脚地想一走了之,管他什么合约或道德良心。 门开心不是小提琴家,但是她有艺术家的灵魂,不受拘束的生活品质才是她所追求的,而她迫切渴望得到十分钟的安宁。 不过她还是被命运摆了一道,越想摆脱越深陷其中,如螳螂吃蝉,麻雀吃螳螂的食物链一般,她成了社会制度下的一道循环。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家用手机吵架吗?」小姐心情不好,滚远点。 见她比起中指又破口大骂的模样,几位心生好感的白领阶级大吃一惊,猛抽了口气不敢上前搭讪,鼻子一摸讪讪然离开。 虽然有人退怯怕唐突了佳人,但是仍有脸皮厚得像城墙的痞子不怕碰钉子的靠近,摆出自以为最潇洒的姿态准备自我介绍。 以门开心出色的外貌而言,很难不招来保护欲旺盛的桃花,只要是男人无不为她楚楚动人的纤柔而动心,大力发挥大男人大无畏的精神收归于已有,免得这只误入丛林的小白兔受到欺凌。 「……跟你说我现在没空,赶不回去……喂!离我远一点,我的鼻子对狐臭过敏……什么?!我不是在对你说话,有几个搔首弄姿的家伙很碍眼……不,你不用过来,我还没脆弱到需要一个英雄出马,把你的殷勤留给等你下刀的人。」 她自会摆平。 非常洒脱地切掉通话,顺便关机,一回身她若无其事的拉起中断的「月光小夜曲」,不把刻意引她注意的公猩猩放在眼里。 选择在海厨房当她的舞台其来有自,只因她第一眼便爱上店门口这棵四季常青的紫荆,深深为它微带夏日忧郁的感觉着迷。 三点零五分是一份隐藏她心中多年的秘密,她觉得这里能实现她未能完成的愿望,因此她来了。 「小姐,要不要……」 水眸一,琴弦轻弹,轻快的男音还没说完口中的话,弓弦一拉一弹,那只拍上她肩头的手顿时多了一条血红色的细痕。 「哇!疼呀!最毒女人心,我只是受湛大姊所托,问要不要进来喝杯咖啡,天色转阴快要下雨了,没必要毁了我的手吧!」他可真无辜呀!吃不到豆腐先吃排头。 原来他也会看走眼,错把带刺的荆棘看成无害的白蔷薇,可见他的人生历练仍是不足,有待多加磨练。 「哼!谁叫你长了一脸歹徒相,人见人怕提防再三,请客人入内不必动手动脚吧!废了你一只手是人家仁慈,你该感激涕下。」 活该,自告奋勇的下场,不值得同情。 「小妹妹,的心地可真善良呀!谁要当上男朋友肯定半夜叫妈。」裴向晴取笑着。 笑得很假的湛故意往他手背一拍,「别妹呀妹地乱叫,我们不熟。」 「呼!疼……疼呀!」专挑他的痛处。 她没有一丝愧疚,假意的问候,「没事吧!裴小开,被小提琴的弓弹到应该不碍事,你还没细皮嫩肉到不禁小小的摩擦才是。」 看着他手上沁出的血丝,心头微微不好受的湛忍下为他上药的冲动,以嘲弄的口气掩饰眼中的关心。 「当……当然没事,我是男人耶!岂会像女人一样大呼小叫。」为了下值一毛钱的男性自尊,他挺起胸膛表现出男子气概。 「是吗?」信他才有鬼。 不疼吗?她倒要瞧瞧他有多神勇。 眼露恶意的湛二小姐悄悄的伸出手,用她的彩绘指甲轻轻一戳。 「哇靠!……这个狠心的女人,居然辣手摧草……」天呀!他的手真会被她废了。 嘴角一扬,她得意非凡的一嘲,「不是不痛吗?」 「…………」一遇见她难得的一笑,他整个魂都被她勾走了,哪记得要说什么。 斗嘴的小冤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首「草瞑弄鸡公」的小提琴乐音悠然的流泄,像在取笑他们的小家子气,以及陷在爱中犹不自知的别扭样。 天边的云层越积越厚了,飞扬的小提琴音乐也转为低沉,诉说着人们心底的秘密。 心,是跳动的。 第二章 「呃,检察官,你到底在看什么?你不是赶着将搜证资料存档,好在下一次出庭时提出佐证,说服法官做出正确的判决?」 擦擦有点起雾的镜片,近视又加重的助理检察官许正文看不清前方的标的物,雾里看花时清时模糊,远望是一团,近瞧才知是一坨。 他早就考虑要换成度数适合的眼镜,可是最近的案子一下子像土石流似地堆积成山,什么凶杀案、强暴杀人案、父子联手性侵越女、古桥分尸案等等,让他简直忙得分身乏术。 最叫他战战兢兢的是跟了眼前这素有冷面阎王之称的任检察官,他办起案来跟拚命三郎没两样,一通急电全年无休,不管是正在洗澡或是屙便便,他都能保持最佳状况立即出动,没有所谓的标准工时,以争取破案时效为先。 听说在自己之前已有七位同仁因此阵亡了,在受不了魔鬼武的磨练自动求去,有的改行当律师,有的改投靠别的较温和的检察官,有的干脆转行去卖便当,以免英年早逝被操到死。 不过也有磨出精的,目前是某法院首席检察官,丰功伟业多不可数,正朝最年轻的检察官大位迈进,是司法界最有希望的新星。 哪像自己,年过三十五才通过司法考试,连考了七年才勉强挤上一点边,一时兴奋过度,忽略同一梯次应试及第者相互推诿的异状,毫无警觉性地任由上头分派职务。 到任第一天他便发觉其中的异样,所有人看向他的眼光中都流露出相同的讯息,那就是--同情。 而且他还发现一件很可耻的事,身为司法人员居然知法犯法,群起聚众大开赌盘,一赔一百二十赌他撑不过一个月。 为了赌一口气他也下注了,赌他自己赢,结果收获颇丰地一口气赚进一年的薪资,至今为止他是少数撑过半年的可怜小助理。 「检察官,你不赶时间吗?天看起来快下雨的样子,我们离车子还有段距离,要是慢一点可能会淋成落汤鸡……」而他们只有一把雨伞。 不用多想,淋雨的一定是他,谁叫他人微位卑,只适合当跑腿的小角色。 「安静。」 「安……安静?!」一头雾水的许正文微,反常的流了一身汗。 大雨来临前反而比一般气温高上好几度,酝酿足够的水气好凝聚一定雨量,因此气温闷热无风,要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公务人员不热也难。 倒是他身边给人相当威迫感的男人丝毫不受影响,沾了尸臭的铁灰色西装挂在臂上,袖口上翻随便一折,白色衬衫的三颗扣子是解开的,露出结实的偾张胸肌。 如果除去他可观的肌肉和壮硕的身高,以及进行颈部以上的切除手术,相信他称得上一个好看的男人。 前提是,这个世界长相稍可的男人全死光了,而且没有一个具有道德勇气的人敢跳出来反驳,那么大家姑且可以点头称是。 「你的声音太高了,放低。」破坏祥和的宁静。 「太高……」一接收到怒视的眼波,许正文苦笑地连忙压低不大的声音,「检察官,你是不是发现有人正在从事不法勾当?」 不要吧!他们的工作只负责侦讯调查,不必连逮人的差事一并接手,那是警察的专长,体弱身虚的他恐怕无法胜任。 「闭嘴。」太吵了。 「我……」好,他闭嘴了。 怕恶人的许正文抬起手看看表,三点零五分应该是坐办公室吹冷气、看报纸的时候,大多数的司法人员不会在下午茶时间出门。 而他比较歹命没享福的份,凌晨四时还不到就被顶头上司挖起,早餐没得吃就赶赴南投勘验一具无名女尸,折腾了大半天又去查一件走私贩毒,午餐是由两块面包和五百西西的木瓜牛奶打发。 想想还真是耐磨耐操,上山下海一人当十人用,吃苦当作吃补没一句埋怨,算来他也算杰出青年楷模,政府单位该颁发他一面奖牌…… 咦,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现场演奏。 把模糊的镜片擦干净,他努力起一千两百度的近视眼直视前方,想办法要捉住对他说来有点困难的焦距,不放过追根究底的机会。 唔!是小提琴,他记得上星期三也听过同样的曲调,似乎……不,他确定跟着上司「路过」这里好几回,每一次他都会停留很久才离开。 呃,这个……不是他要背后论人是非,以任检察官雄壮威武的外表来看,实在不像有一咪咪艺术细胞,他是听心酸的呀! 不怪许正文看低自家的检察官,任一个认识任意爱的人都不相信他有一天会变成有文化的气质人,因为他的长相……要怎么形容才贴切呢? 「检……检察官,我们偷偷摸摸的要做什么?人家会以为你是来要债的。」被人误会就不妙了。 任意爱的外观就像杀手型的黑道大哥,一出场就自然有兄弟歌配乐的那一种,任谁见了都胆颤三分,自动缩成乌龟不敢吭半声。 对于长年在外日晒雨淋,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左右又一身肌肉的男子,黝黑的皮肤只会加强他的凶恶性,不会有加分作用。 再加上那两道浓黑的眉,刚正的方形脸,不怒而威的架式,谁会相信他是代表正义的一方,而且是正直又不畏恶势力的正牌检察官,说他是地下教父还差不多。 许正文第一眼瞧见任意爱时差点尿裤子,两腿发软被某位不明人士从背后一推,从此开始他水深火热的悲惨日子,直到今日还不能适应那张冷面孔。 「你不开口很痛苦吗?留着舌头比长不成。」神情略显不自在的任意爱恼怒地白了他一眼,警告他多话的下场。 不开口不痛苦,但是……「检察官,你觉得这棵大王椰子树遮得住你伟岸的身躯吗?」 话才一落下,那位「伟大」的检察官顿时一僵,状似懊恼地低下身子,低咒了几句妈妈会捂住小孩双耳的脏话。 「检察官,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现在去挂号还来得及。」许正文跟着身体一低,悄悄地咬起耳朵。 「你希望我生病?」咬着牙,他思索着该不该一拳打晕助理,省得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当然不是,你是我见过最威猛的检察官,病菌哪敢不识相地找上你……呃,检察官,我的眼镜度数好像又增加了。」他很伤心的说道。 「嗯。」任意爱不会说安慰的话,只叫他去配一副新的眼镜。 「是该配一副新眼镜了,不然我怎会看见检察官耳根泛红,一脸见到心仪女子就兴奋莫名的发春样?」一定是看错了,他该检查的是眼睛。 许正文的喃喃自语飘入任意爱的耳中,他深色的皮肤显得更为暗沉,疑似暗红飘过双颊,神情僵然地狠瞪他的后脑勺。 「你觉得今年的考绩该给你乙还是丙?」一辈子升不了级。 「什么?!」他惊恐的张大眼,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废话一堆。」毫无建树。 一见任意爱冷冷的脸孔吐出冷语,他心凉了一半,戒慎地低问:「检察官,那个拉小提琴的人是女的吧!」 任意爱没回应,但不自然的忸怩态度已说明一切。 「很漂亮?」 「不丑。」他回答得很简单,让人抓不到重点。 「长发飘逸,体态优美,气质出众?」许正文又小心地问道,十分惶恐。 「嗯哼!」浓眉下的大眼直盯着不远处白色的身影,几不可见的浓烈情感微微浮动。 「会拉小提琴又容貌出色……」自作聪明的许正文双掌互击的低呼。「是手机诈骗集团的一份子是吧!吸血数亿,前阵子出现的气质美女老千,专门诱骗二十到五十岁不等的学生和上班族……」 啊--他又说错了吗?上司两颗凶恶的黑眼珠似要撕裂他。 感到冤枉的许正文忍住不掉下男儿的辛酸泪,他明明任劳任怨地为上司分忧解劳,随传随到不辞千里的听令行事,为什么好事轮不到他头上,捡狗毛倒垃圾全是他的「份内之事」。 他被亏待了,可是无处伸冤,谁叫他跟的是最公正不阿的检察官,就算受到不平等对待也只能忍气吞声,任他把私人助理当沙包使用。 反应慢半拍的许正文揉揉挨了巴掌的脑袋瓜子,非常迟顿地看不出长官的心情转折。 这也是他一直升不了官的原因,敏锐度不够,只适合当副手听任差遣。 「谁说她是诈骗集团,你没瞧见她纤弱得连小提琴都快拿不动吗?」他怎么会有个笨蛋下属? 说实在的,他真是没瞧见,他的近视程度跟瞎子没两样。「骗人不需要体力,只要有一张能言善道的嘴。」 奇怪,任检察官为什么这么激动?双脚残疾的女人都能伙同情夫犯下杀夫案,提不动小提琴应该不算什么吧!想犯案总有他们检调人员意料不到的方式。 「许正文,你今年几岁了?」 被这么冷不防的一问,他愣了一下才回答,「三……三十五了。」 有什么不对吗?上司的眼神十分怪异,看得他心里发毛。 「那为何我看不到你头皮下的智慧,你的大脑进化只停留在十五岁。」任意爱的表情极冷,冷得小助理想回家披棉袄。 「十五……」他不解地低喃。 「毫无长进。」 一箭射穿他的心窝,凡事比别人慢一步的许正文终于了解到死过一回的滋味了。「检察官……」 呜!他没那么差啦!好歹给他一个机会成长,他会更加卖力追上他的脚步,让他另眼相待。 「嘘!安静听音乐。」她在拉「月光小夜曲」了,神态柔美得如月光下跳舞的小仙子。 任意爱的确没有欣赏艺术的天份,只能勉强听出曲目却分下出优劣,他真正看的是拉琴的柔弱女孩,目不转睛地为她所牵动。 头忽然被压低,许正文觉得自己真像个贼。「检察官,偷窥也是一种罪行吧!」 又一瞪,累积十瞪有没有奖品可领?他自嘲。 不过再笨拙也看得出一些端倪,如果盯梢的不是有犯罪倾向的嫌疑,那么一个男人专注在一个女人身上有什么「动机」? 实事求是,为了进一步证明心中的疑虑,许正文故意露出惊艳的神情猛吸口水,一副被色情狂附身似地往前多走了十步。 其实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蒙蒙地瞧见一棵树,树下有几个晃动的人影走来走去,其中一人抱着小提琴演奏。 就是她吧!上司口中柔弱的娇娇女。 「该死,不许看她。」真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狮吼一声,许正文跌坐在地,抱着头打颤。「我……我没看她,我近视。」 「你给我流口水?!」好大的狗胆,竟敢垂涎他心目中的女神。 「呵……我、我肚子饿了,闻到培根的香味就自然而然的分泌唾液。」下次不敢随便测试了,他学乖了。 果然他的猜想是对的,也受到可怕的教训了,七情不动、六欲不张的上司受了诅咒,开始对「女人」这种生物起了兴趣。 不过一定要鬼鬼祟祟地偷看吗?身为执法人员的尊严哪去了?虽然他长得像大哥常吓到小孩啼哭。 「哼!没用。」一说完,他的平坦腹肌也传来鼓噪的咕噜声。 任意爱的身材高壮,相对的食量也十分惊人,即使他和法医一起验尸,一边啃着超大型的鸡腿汉堡,胃里的酸液还是快速地融解他所谓的小鸟饲料。 他是没用呀!但是……「检察官,那个男人是不是在调戏小提琴女孩?」 见他青筋浮动,拳头握紧,心中发笑的许正文开始觉得有趣了,原来他的阎王上司也有人性的一面。 「不是--」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两眼瞪得快冒出火花。 是搭讪。 任意爱最想做的是扭断那只搭上她肩膀的手,不让任何人亵渎她圣洁的光彩。 「喔!那就没关系了,俊男美女站在一块的画面挺搭配的。」其实他只看到两女一男的身影不见容貌,却不由自主地胡乱臆测起来。 肯定是被虐待太久了,才会想找个发泄的出口!他自我解析。 「哪里配,他根本是她脚底的一堆烂泥,给她提鞋都不够格。」勾三搭四的小白脸,哼! 忍住不笑出声的许正文扬起唇替吃味的上司找台阶。「要下雨了,那位小姐似乎没带伞……」 蓦地一怔,他的笑声在胸腔爆开来。雨点都还没滴下,他手中充当手杖的丑陋大黑伞已然被夺走,只剩下两手空空的空气。 怎么也没想到任意爱会这么可爱,像个怀春的小男孩偷瞧心仪的女孩子,这要传回法院,众人定会笑翻了屋顶,直呼不可思议。 不行不行,不能笑,他又瞪他了,一定要忍着跟上去,看看那个令上司变脸的小提琴佳人有多美丽动人,他才有第一手资料好跟同事分享。 即使不笑,许正文的眉还是弯的,眼成一条线偷笑地睁不开。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五滴、六滴…… 细细的雨丝像人鱼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洒落干燥的地面,迅速地被饥渴的尘土吸入地底,空气中飘散着风雨欲来的浊气。 远处的山头凝聚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带着沉重的水气逐渐往山谷这边移动,四点不到天色全暗了,飞舞的美丽凤蝶在一瞬间全消失了。 没人知道们去了哪里躲雨,只有盛放的马樱丹和缕斗菜一如往常的迎接挑战,接受大自然的洗礼等着更蓬勃发展。 一开始的雨势并不大,因为有茂密树叶的遮荫,站在树下的门开心丝毫不觉大雨逼近,浑然忘我的拉着「淘气坏女孩」,一个叫ae团体新发表的畅销歌曲。 太入神的演奏让她没注意到身边有什么人来来去去,即使一对斗嘴的男女在耳边吵个不停,她仍能视若未睹地抛诸脑后,完全当他们不曾存在地进入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豆大的雨点打上手臂,细嫩无瑕的雪肤出现遭雨袭的红色小点,她才吃痛地惊觉拉弓的手微微发麻。 可是她没想到要避雨,第一个举动是先保护她的琴,受潮的小提琴容易走音,音箱也会变沉闷低郁,失去最真的音律。 「慢慢来,不要急,我帮拿着。」 一道醇厚的声音由头顶盖下,发现雨不再下的门开心狐疑地微抬起头,她先看到一双足足有她小脚三倍的大鞋,然后是深色西装的裤脚。 再抬头,抬头,脖子上仰了四十五度角,她瞧见一只黑黝的大掌,五指十分修长地捉住她必须用两手环抱的琴盒。 头再抬,再抬……喔!不行了,会扭到脖子,她的视线仅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然后她才想到自己是蹲着的,正在收拾她的琴。 「你有多高?」 「呃,一……一百八十九公分。」 「体重?」 「八十七公斤。」 「有没有女朋友?」 停顿了片刻,的男音才一吐而出,「没有。」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像不加水的冰凉威士忌。」很顺耳,不令人讨厌。 上头的那张脸倏地爆红,差点把坚硬的琴盒捏成木屑。「我、我很少喝酒。」 他的酒量仅限三杯啤酒,再多就挂了。 「上面的空气新鲜吗?」她一直恨天太高,没机会享受高人一等的滋味。 「嗄?!」这要怎么回答? 他愣住了。 「你好像很紧张喔!我看你小臂上起了堆鸡皮疙瘩似地在喊救命。」好长的汗毛,摸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手臂传来一股轻柔的触觉,惊得往后一跳的任意爱差点停止呼吸,脸色发烫地猛吞口水。「我……我……」 她……她碰了他! 「咳咳!你的表现很伤人!我有那么可怕吗?让你避如蛇蝎地赶紧逃开。」头一次门开心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 她还没丑到神鬼却步的地步吧!至少在今天以前她还挺受欢迎的,稳坐院内首席美女的位子。 「不、不是,是我太神经质,和没关系,我……身上不太干净。」任意爱局促地干笑着,笑比不笑还难看十倍。 大笨牛、大笨牛,你怎么可以让她碰你刚翻过尸体的手,你是猪投胎呀!不会先用清水洗过再过来吗?刚才那条清澈见底的溪流不就是很适合洗手。 懊恼万分的任意爱在心里骂自己蠢,头拾得很高怕往下瞧,他那张万人嫌的恶人脸已经吓哭过不少人,他不想她也是其中一个。 生成这样也不是他自愿的,他们一家都是这长相,是出了名的恶人家庭,这是遗传,改变不了。 「既然不是我的因素,为什么不敢看我?我还是觉得你不是很喜欢我。」这会让人沮丧。 「不,我很喜欢……呃!我是说很可爱,谁敢不喜欢……」他语词笨拙地词不达意,雨在下,他却在冒冷汗。 「你的意思是要用强迫的才有人喜欢我喽?要是我不可爱就不用理会,当成垃圾随意处理?」她说得很伤心,泫泪欲泣。 一见她抽动细弱肩膀的柔弱,他心生怜惜地咒骂自己,「、千万别哭,我嘴比较笨不会说话,不管长成什么样子都好看。」 一口气闷在胸口十分难受,他伸出手想拍拍她给予安抚,但伸到一半又缩回,僵直着身子生起自己的气。 「听起来像是一种敷衍,不过你的身体可不可以放低一点,我很不方便。」又一个以貌取人的笨蛋,她不让别人哭就已经是世界奇闻了。 「嗄!方、方便?」他完全傻住了,听不懂她的意思。 看在他撑伞又替她拿琴盒的份上,她忍着不发火。「你拿得太高,我的小提琴放不进去。」 总不能要她踮起脚尖、高举过臂硬塞吧!矮子也有矮子的自尊,即使以东方人的体型来讲她一点也不矮,算是标准以内。 「啊!抱歉,我忘了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唔!她的脚……有练过。 被她狠踩了一脚,兀自发愣的任意爱还为她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因为她过于娇小,才会「不慎」踩上他的大脚丫,她绝对没错,错的是他不该把脚放在她鞋子底下。 瞧!多有良心的检察官,并未受女色所惑,依然能够坚定立场地保持稳重的形象,虽然他痛得想脱下鞋子大跳踢踏舞。 「是一百六十五公分,请别把我矮化了,谢谢。」女孩子对于身高是相当计较的。 「比起我,是矮很多……」只到他的胸线再高一点点而已。 「你说什么?」她一个仰头火气不小,但声音仍柔得叫人听不出一丝火药味。 天呀!他真高,多看几眼她回去准要累得去做颈椎治疗。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雨越下越大了,要先回家还是进去避雨?」他赶紧摇头:心慌的模样像笨手笨脚的毛头小伙子。 瞧瞧雨伞外的滂沱大雨,再看看他捧着琴盒、微抖的手指,心头顿感好笑的门开心油然生出一丝好感,「你认为呢?这么大的雨恐怕回不了家。」 他很老实,或是有某种程度的怕她,不过以他魁梧的身材来看,前者的成份居多,毕竟她还没露出令人惧怕的母狮本性。 「没关系,我有车。」政府派给的公务车,性能一流,能跋山涉水。 「那我的单车怎么办?我怕被人偷了。」年终联欢抽中的五奖,她相当宝贝地骑着它上下班。 雨势来得又猛又强,停放在海厨房餐坊旁机车专用停车格里的淑女车摇摇欲坠,任意爱见状没有二话地吩咐淋得一身湿的许正文将它抬上车顶绑牢。 可怜兮兮的他视力不良又没什么蛮力,在泥泞中跌了三次还招来上司的怒视,冷得直发抖的他,直希望上司能发挥一些浪漫细胞,邀秀雅的小提琴美女进餐坊享受一下美好的下午茶。 可是一碰到门开心的任意爱就像突然生锈的机器人,脑子一片乱码无法正常运作,一心只想着别让她淋到雨,其他人的死活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包括他自己。 这叫门开心效应,自从她意外飞进他的生命起。 「现在它不会有事了,可以安心了。」他一手护着她,整把大黑伞笼罩着不及他一半身宽的娉婷身影。 瞧他半边身子都被雨给打湿了,只为怕淋了她那把小提琴,微暖的心窝让她漾出会心的笑窝。「谢谢你,你真是难得的大好人。」 一听她的称赞,任意爱的脸又红了,只是肤色过深瞧不出那抹热潮,他暗吸了口气抽抽鼻子,表示小事一件不足为奇。 不过这画面看在海厨房里的人眼中,无不心底打了个突。这野兽派和唯美派怎么看都不搭轧,他们几时牵上线的? 纳闷呀! 而始终微笑以对的湛薇薇却露出神秘的异样,多看了眼绑在紫荆树上的纸签,笑意更浓地将视线落在屋外的那对初见的男女。 三点零五分的邂逅,多贴切的起点。 人由最初的邂逅开启新的生命史,耀眼的萤光闪烁在彼此眼底,让断了线的缘份再一次系起,谁说命运是不能改变的? 分隔岛的两端串起一份共同的秘密,在各自的心中蔓延开来。 第三章 「医院?!」 「圣光医光」四个大字蓝底白字地镶嵌在乳白色的磁砖墙上,面向一座人工湖泊,坐拥三面青绿大山,群树环绕独立出一处遗世的风情。 遥望「圣光」会以为这是一幢清幽的度假山庄,西班牙式的建筑物,弥漫欧风休闲风情,初到此地的外来客通常会眼睛一亮,当成名胜古迹拍照留念。 它前身是一所基督教医院,老迈的院长华神父过世后,便由现任的院长康宝生接手,配合健保制度更名为圣光,经营至今已有十余年,在地方上算是医名远播的区域医院。 原先它只有五层楼高,一百床不到的小型院所,后因院长的管理得当大幅扩张规模,如今不只有设备完善的收费地下停车场,还有餐厅及娱乐设施,床位增至两百五十床,旧楼舍旁的新大楼足足有十层楼高,足以容纳更多的重症患者。 病人多,相对的医生也多,虽然近年来常闹护士荒,不过医疗制度一向优于一般医院的「圣光」没这问题,他们的护士来源大都来自附近的一所护校,双方做了建校合作以储备优秀人才。 不过真正为人所乐道的是出色的医生群,个个年青有为不输城市里的大名医,男俊女美美化环境,医术一流不收红包,让来此看病的人们感到心情特别愉快。 「有什么不对吗?看你的表情好像很讶异。」他跟医院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来医院做什么?」他的心揪了一下,低视门开心过于白皙的肤色。 「看病呀!总不会没事来此逛逛。」虽然有些观光客会刻意到此一游。 任意爱的眉头为之一皱,呼吸变得沉重。「看……什么病?」 「心脏病,现代文明病,现在心脏有毛病的患者相当多。」十个之中就有三个有心脏方面的问题。 油腻的东西吃太多,高脂肪、高热量、高胆固醇,熬夜酗酒都是发病主因,住在台湾的人民太幸福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吃出一身病痛来。 光是上个月就有八个人心肌梗塞送进加护病房,还有心肺肿大、心脏办膜未开、心室被肥厚的油脂堵住等等,全是因为不良的饮食习惯所导致。 说过几百遍要节制口欲,可是真正听进耳的没几人,症状不重的患者只会当耳边风听过就算了,拿自身的健康当赌注来搏一搏,总以为自己不会是万分之一的那个倒楣鬼。 医生看病治的是身体上的病症,无法从人心根治他们的劣根性,再好的药物用多了也会变成一种毒素,损及体内的各项器官。 「看心脏病?」任意爱的表情是心疼多于惊讶,怜惜的目光流连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不觉有异的门开心点头说道:「两年多了,我大部份时间都住在医院。」 头一年是不得不住院,谁叫她是新来的菜鸟,上头怎么分派她就怎么接招,一天二十四小时常常不够用,逼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第两年她就常到急诊室报到,每到半夜总是特别忙碌,三餐不定时地借用病床当休息室,差点挂了让人当成死人送往太平间。 到后来也就习惯了,铁杵磨久了也会变成绣花针,她终于跻身超人行列,以打击病魔为己任。 「住院?!那一定很辛苦吧!吃得消吗?」难怪她瘦弱得不见长肉,袅娜的身形不禁风吹。 「还好啦!大家的情形差不多,我的抗压性不错,满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压力。」累是累了点,但是相当有意义。 看她还能乐观地谈笑风生,心头抽痛的任意爱反而有说不出的沉重。「放宽心养病,别想太多,以后我有空会常常来看。」 一想到她的「病情」,他的心情就无法轻松,感觉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怎么也难以开怀。 「养病?」这句话听来怪怪的。 这时的门开心发现他左边的衣服全湿透了,顺流而下的水滴在他脚旁滴出一摊水,她不免感到抱歉地怕他受了感冒。 「你实在不该尽顾着为我打伞,瞧你这一身湿的,看得我良心不安。」她往上踩三个石阶,终于能直视他高高在上的脸孔。 没有惊慌,没有恐惧,没有尖叫,她状似平常人地拨拨他满是雨水的头发,平视他那湿了一半的宽肩,微微地叹息轻逸出口中。 「我是大男人淋点雨算什么,没瞧见我身体壮、好得很,和大象拔河绰绰有余……哈啾--」他话未说完就喷嚏连连,大话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民间有句有趣的俗谚--泰山的体格,阿婆的身体,形容的就是虚有其表的任大检察官,其实他壮硕的体型只是空有其表而已,他对病菌的抵抗力还不如一个三岁幼童。 不过为了破身体着想,他家中瓶瓶罐罐的养生丸、保健散、维他命a到e一应俱全,中西补药无一放过地努力调养,勉强塑造出刚硬如铁的形象。 只有少数人知道他「脆弱」得不堪一击,背地里取笑他是中空的芦苇花,季节一替换他就跟着凋零--感冒。 「我看你还是进来挂个门诊以防万一,我叫熟识的医生给你打八折。」不,五折好了,算是回报他雨中撑伞的人情。 一听到要看医生,任意爱脸色大变地直退后,「不……不用了,我一点病也没有,不必做无谓的医疗浪费……哈--哈啾!哈啾,哈啾……」 人不能铁齿,他越是想表现无啥大碍,爱唱反调的身体偏给他出状况,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嘲笑他的逞强,当场让他下不了台。 「小病不医会变大病,别以为壮如牛就能忽略身体发出的警讯,人要懂得保护自己,有健康的身心才有美好的未来……」 忍不住说教的门开心搬出一堆大道理,在医院里看尽了生生死死,她的感触特别深,不希望身边有人因为一点小小的疏忽而成了天人永隔的遗憾。 「我真的没病,我不需要看医生。」一脸冷肃的任意爱摆出拒绝的姿态,避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 「没病?」起眼,她仔细地审视他的神情。 让两道探照灯似的目光直盯着,他浑身不自在地撇开脸。「回家后我会吃些成药预防,……呃,不用担心。」 她没被他吓到吗?还是她已经吓得不知所云,天生的恶人脸一直受人误解,他也是莫可奈何。 「乱吃成药会增加身体的负担,这样的病人一向是医生最头痛的,不过……」 「不过什么?」不必看医生吗? 手臂纤细不足盈握的门开心倏地捉住他粗如枝干的手腕,「你不会是怕看医生吧?!」 「我……我……」他心跳加速,低视白嫩的小手与黝黑的粗腕相握处。 「别我呀我的,有病就要看医生,别拖成重病,一个大男人还怕医生会吃人吗?顶多戳你两针不痛不痒,你皮粗肉厚不会有感觉。」搞不好蚊子叮咬的力道都比针扎入肉里轻。 「打……打针?!」他顿时身一僵,不肯再往前走。 拖不动一棵神木的门开心不悦地掐他内腕,「你还是不是男人,别想有临阵脱逃的念头。」 看医生嘛!有什么好为难的,她天天瞧,日日看,也没瞧出个三头六臂。 他的确想逃,可是…… 他再一次看向黑与白十分鲜明对比的纤指与巨掌。「我绝对是男人,所以我应该先送回病房休息,的健康比较重要。」 「病房?!」又一次听见怪异的说词,她微挑起眉的横睇他,「你认为我有病?」 「不是认为……」他话到一半。 「喔!」还好。 他接道:「是真的病得不轻,住了两年多的医院还未痊愈,实在不该太过劳累,好好休养才是目前该做的事……」 「咳!等等,你说我生了什么病?」她打断他的话,眉宇间染上轻快的笑意。 「心脏病,刚不是这么说?」她不会病糊涂了,病情加剧吧! 显得忧心的任意爱改将她拉往心脏科门诊,怕她的病发作。 「我……哈哈……你……哈哈……你是怎么听话的……心脏病,亏你想得出来……」她忍不住捧腹大笑。 听到此,她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两人鸡同鸭讲了老半天原来全搞错了,她看起来像是病西施,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是所有医生眼中的健康宝宝。 「哎!别笑得太激动,小心的心脏病……」他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瞧她大笑的模样真为她担心。 「我没有心脏病,我是……」 「门医生,回来了呀!副院长一直在找,手术室有一床刀等开。」 心脏科跟诊护士陈雅雯一见到她的医生归来,连忙趋前递给她一份病历表,将护理长交代的事情一字不漏地报告,态度专业又带着一丝焦急。 她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省得挨上头的骂,跟诊医生手机关机让人找不到,她这位资深护士也不好受,首当其冲的责备一定是她承受。 「门医生?!」啊!他怎么忘了,真是关心则乱。 一道低讶的男音忽地插入,下意识抬头一望的陈雅雯当场吓得脸发白、背往墙一贴地掉了手中的原子笔。 这、这是哪来的黑道大哥?有没有带枪,要不要报警,她是先走一步逃难去,还是留下来和门医生共患难?命只有一条,不好轻言牺牲。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我曾是住院医生,目前也常因工作需要留宿医院,专攻科别是心脏外科,我是心脏科医生。」外表是会骗人的。 「可是说看病……」任意爱还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医生不看病要看什么?你当我们写写病历表就能向健保局a钱吗?」她也想过得轻松点呀!但是生病的人老喜欢找她。 「我……」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什么,不过原本打结的神经总算解开了些。 医生! 多出人意料的事实,她的外表怎么看都像受尽呵养的温室花朵,他还是很难想象她执起刀与血腥有关沾上边? 娇弱的她明明有一只艺术家的手,就算不走音乐之路也该是家人捧在手掌心上的珍宝,怜宠她尚且不及,但哪知她还是拿起危险刀具挥舞。 「人,不能单凭长相下定论,你学到教训了吧!」长得不像医生不是她的错,她大姊更无辜,长了一张情妇脸,老被错当成第三者、狐狸精。 他虽然回过了神,仍傻愣愣地点头又摇头,深受心目中女神的魅力干扰。 「不过呢!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门开心诡异地扬起一笑,「miss陈,帮他挂个内科门诊。』 「内科门诊?!」他要抢劫内科医生吗? 「我不要看医生。」一听到挂号,铁汉检察官的表情是惊恐万分。 「不看不行,你要是没有乖乖打针吃药,我会以医生的身份强迫你住院。」就用心脏有破洞为理由吧! 「吓!……不可以……」捏造病因是有罪的,他身为地方检察官要……要秉公处理。 一瞧见她粉嫩嫩的小嘴一噘,他什么气势也没有了消如泄气的皮球,将从未用过的健保卡放在她翻起的手心上。 「任意爱……你的名字很有意境,我叫门开心。」名叫开心,所以她专开别人的心。 「我知道。」他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你知道?」眉扬高一指,话语轻柔。 察觉说溜了嘴,连忙补救的任意爱困窘地说道:「我是说『现在』知道了。」 「哼!卖弄文字。」她也认识他,在很久很久以前。「miss陈,拿灭火器做什么?」 一回身,她差点大笑出声,她那人高马大的跟诊护士正全副武装、全神戒备地手持灭火器材,只为她身后那令人神经紧张的大男人。 「……一号刀……止血钳……导流管……吸虹管……纱布……缝合……好,替我擦汗……手术完成……」 手术室的灯灭了,等候在门外的家属一拥而上,焦急万分地询问每一位走出手术室的医护人员,却没人在意夹杂在其中的清灵女子。 因为她的长相太过甜美秀丽,又不喜欢穿上白袍突显医生的身份,临时送来的病人情况太过紧急,因此她是由医生专用电梯进入手术室,并未与家属打过照面。 冗长的手术过程更无人进出,在这段救援时间里是不会有人特意向家属介绍她是谁,在一般人的观念下,走在她身后右方的跟刀医生助理反而成为众人询问的对象,而她也乐于把解释病情的殊荣拱手让出。 毕竟繁复的开心手术是极其累人的,车祸送来的年轻男孩不过二十岁左右,还是知名大学的学生会长,尖锐的铁管穿胸而过差点刺破心脏,她必须格外谨慎地处理,以免留下不必要的后遗症。 这一缝缝补补就用去七个小时,对于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来说是很耗费体力的,她和胸腔科医生合力完成这门手术,但大部份动刀的人是她。 「门医生,病患家属要问病人后续的治疗问题,可以停留几分钟吗?」 又来了,不能让我清静一下吗? 抹去一脸的疲累和不耐烦,横睇跟刀的医生端木康一眼,门开心摆出专业的神色,埋怨他不帮着分担肩上的重担,尽给她找麻烦。 回以一笑的端木康仅是肩一耸,朝她眨眨眼表示已经尽力了,她才是下刀的主治医生,他责无旁贷地搭起桥梁让她和家属进行良性沟通。 可恶,这家伙,她一定要找时间整死他,省得他猖狂地爬到她头上。 「她是门医生?」 这就是她不愿面对病患家属的原因,他们不敢相信的惊讶神情叫人很难开心,她是医生有什么好奇怪的,谁规定医生一定要很老气,戴着金框眼镜显得非常有权威的样子。 她冷视着低她两层却和她同年的「学弟」,他那张看起来三十岁的老脸刚好符合病患家属的需求,是标准的医生形象。 「她是门医生,令公子的手术就是她负责的,相当成功。」怕她又趁机开溜的端木康干脆将她推上前,让她负起医生的责任。 「她真的是门医生喔!看起来好年轻,像是很有气质的钢琴师。」受过教育的老阿嬷挪挪老花眼镜,一副打量的模样。 「她学过小提琴,而且拉得不错,有职业水准。」他又鸡婆地推崇起学姊的优点。 「哦!真的呀!那结婚了没?有没有男朋友?我孙子年纪是小了点,但从小就很优秀,不要考虑考虑?」她得先替孙子打点打点。 「未婚,没有男朋友,不排斥姊弟恋,我们门医生是资优生,医学院连跳两级,以第一名毕业……」噢!粗暴,他的屁股……不,是形状优美的臀部肯定瘀青了。 老用这一招--偷捏,真是下流,亏她还是唯美系的梦幻教主。 「端木医生,你不打算让我为家属解释伤患的状况吗?」再多嘴就把你分配边关,让你去最冷门的精神科待上一阵子。 一接触到温柔眼波下的戾色,他识时务地退开,「火爆小绵羊」的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他可没多生一颗胆来承受她的怒火。 「是啦!妈,先问问小翔的伤势如何,别捉着人家医生的手不放。」看来颇有教养的端庄妇人柔声地说道,不卑不亢的态度显示出一定的社会地位。 老人家不太甘愿地松开手,让出身世家的媳妇代为开口。 「医生,小犬的情况还好吗?不用顾及一个母亲的心情,请告诉我最坏的打算。」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不用顾及一个母亲的心情?她分明是采取柔性威胁嘛!门开心不快地在心中轻哼一声。 「蓝夫人,大可安心地回去休息,伤者的伤势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并未伤及内脏,取出铁管紧急输血已恢复正常血压,观察七十二小时没有发烧,没有并发症,伤口愈合良好即可转普通病房。」 「真的吗?他流很多血,整个脸苍白又冰冷,呼吸一度停止……」一说到当时的情景,她忍不住发寒地哽咽了。 「他没事,相信我,我治疗过比令公子更严重的病人,他们现在都跷着二郎腿享受生命。」有的更夸张,在走过生死大关后决定包二奶,三奶,把金钱和时间花费在女色当中。 不知该说他想开了还是过于悲观,利用捡回来的一条命,做他认为最有意义的事,不用汲汲于工作的成就上。 「可是……」做为母亲的,没看见健健康康的孩子始终无法安心。 「要对医生有信心,常年运动的孩子复元力一向惊人,等过两天他转出加护病房,会发现他好动得令头痛。」年轻就是本钱,身体修复能力不用担心。 一听医生的解说,吊着十五个桶子的蓝夫人勉强露出一丝微笑。「一切就多拜托医生照顾了,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客气了,这是我们份内之事,理应尽心尽力。」谁没有孩子,难道她会故意医死别人的小孩吗? 已经很累的门开心实在笑不出来,虚应几句好应付心急的家属。 「谢谢医生您的圣手仁心,这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收下。」忧心的母亲取出一只红色纸袋,十分诚心地送到门开心面前。 收受红包的陋习似乎成了一种趋势,打通关、包工程、贿赂官员都会用上这招,好像没有钱就万万不能,什么事也做不成。 尤其是医院收取红包的恶习更是成了一种默契,在一床难求的情况下,不少走后门的达官贵人会以金钱换取更良好的医疗品质,一窝蜂地迷信名医才能够妙手回春,想尽办法要排上名单。 最后演变成一般人家上医院也得塞点好处给医生,有钱没钱还是会凑出个数见人,不然他们担心医生不会尽全力医治。 这简直是医界之耻,收红包风气已经带坏整个医疗体系,医生没有医德沦为医匠,病人及其家属叫苦连天,住院已是一大笔开销,还得养肥不肖医者的口袋。 「蓝夫人,请不要侮辱我的品格,救助伤患是我的本份,绝不是病人家属的慷慨赠予。」她不缺钱。 说了一句抱歉后,门开心头也不回地接过病历表便大步离开,把用钱评估医生医德的贵夫人留在身后,不接受无心的羞辱。 虽然她知道这是各大医院流传下来的恶性循环,稍有能力的家属想给亲人更好的特别照顾,可是她觉得非常愤怒,认为神圣的职业被商业化。 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何况不少人甘愿成为那颗屎,医界的弊端层出不穷,力挽狂澜的改革制度缓不济急,这才叫她生气。 「咳咳!门医生,那柜子是铁制的,一踢下去瘸的是的脚。」不要怪他没提醒她。 「幸灾乐祸呀!你这个黑血的大元朝遗民。」居然陷害她。 他一定早就知道那个女人会塞红包给她,因此故意挑她快累翻的时候替她安排一份「消遣」,让一向老叫他收尾的她也尝尝当神的滋味。 噗地一笑的「前朝遗民」大声喊冤,「冤枉呀!学姊,我是热心地宣扬热忱的医德,以免别人不晓得的身份是医生。 「还有,我的血保证是红的,我的元人祖先不是外星人。」 他和章鱼没有亲戚关系。 她冷笑地玩起拆信刀。「让我割一刀看看,我才能明白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以为她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吗?当了两年同学、三年学姊,她还会不清楚他脑子在转什么。 「呃,别太冲动,我绝对没有取笑的意味,医院内的刀器未经消毒都可能有传染源,不会想换个跟刀医生吧?比如那个徐医生。」 那才是一大灾难,徐品慧是出了名的花痴,而且正作着院长夫人的梦,谁敢挡她的路都会过得非常痛苦。 「嗯哼!你倒是懂得威胁我。」她的确不想自找麻烦。泌尿科的实习医生狂追副院长是众所皆知的事。 而她,一个不像医生的医生却是副院长追求的对象,现任院长内定的媳妇人选,不遭妒也难。 「我哪敢威胁美丽如玫瑰的学姊,只是好奇几时和黑道大哥攀上交情?」端木康奸诈地扬起一抹贼笑。 医院里藏不住秘密,一会儿工夫事情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一到十楼讨论得热热闹闹,连她的病人都由护士口中得知此事。 脾气不好的门开心怒拍桌子。「该死的陈雅雯,嘴巴过大就该缝起来。」 「哎呀!别恼羞成怒,说说的雨中艳遇,同学兼学弟的我也想去学学小提琴……」呼!闪。 头一低,厚重的医学原文书从发际掠过,练出闪躲神功的端木康惊呼地拍拍胸口,庆幸又躲过一劫。 「什么雨中艳遇,再唆就把你送给康生医院的院长当礼物,他对你的屁股非常感兴趣。」他有这方面的癖好,是出柜的一号同志。 不会吧!这么残忍。他不安地打个哆嗦。「门同学,开心学姊,真的不透露一二吗?」 好奇心不被满足是会积郁成伤的,辗转不成眠多出一双熊猫眼。 「这么闲就把柜子里的资料整理整理,按照年月日一一排档入册,明天一早我要验收。」对付长舌的男人不用跟他客气。 「什么,要我一个人整理……」天呀!这是什么世界,龙困浅滩遭虾戏。 无视端木康一脸世界末日来临的惨状,神情得意的门开心抱起她的小提琴,轻松愉快地打开办公室的门,让同样连续七个小时待在手术室的学弟去自食恶果。 早说过别在她面前点火,他偏是不听,莫怪她使出高压手段电他,适当的刺激能灵活脑部细胞,不致再做出蠢事。 经过一场耗时的手术后,走出医院门口的门开心只瞧见一片无星的夜空,雨停了的空气变得潮湿,带来淡淡的草气。 蓦地,梁柱旁的地面多了一道长影。 「咦,你还在?」 搔着头的大男人尴尬一笑地打了个喷嚏。「叫我等开完刀,所以我就一直没离开。」 「你……你等到现在?!」她的语气不无惊讶,不敢相信有人傻得将她的玩笑话当真。 七个小时不是七分钟或七十分钟,没有耐性的人早就放弃了,而他还是一个淋了雨的「病人」。 这份执着让她感到愧疚,对他的好感也增了一分,现今社会要找到这么笨的男人实在不多了,足以列入一级保护名单。 「是的,哈--啾--」擤擤鼻子,硬被打过一针的任意爱还是觉得有点头重脚轻。 「你喔!真是让医生叹气,一个大男人也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我……唔!那是什么声音?」她低视发出声响的肚子。 「呃,我……我有两餐没吃了,所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责怪肠胃馋虫的不争气。 门开心翻了翻白眼,把有些重量的琴盒往他手上一放。 「走,我请你吃饭去。」 第四章 「哈啾……哈啾……哈啾……哈啾……」 一大早哈啾声成了规律的报时机,是忙碌办公室中除了翻纸张外唯一的声响,回音特别的宏亮,连光可鉴人的窗户玻璃都为之震动。 哈啾中心的四周是净空地,病媒的传染途径有飞沫这项,虽不确定空气中是否有细菌传播,但是聪明的人会选择远离感染源,免得一不小心就陪人家哈啾连连。 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大家都知道某某某的毛病,拔根鼻毛、揠揠脚丫子没什么稀奇,三天两头见个大病号走来走去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傻笑到咬笔杆…… 呃,这种情形就有点诡异了,反常得叫人由头顶凉到脚底。 这一波的病毒还真是可怕呀!居然可以把一个正经八百的冷酷检察官搞成这副德行,他们不避远点怎么行,sars的威力可是领教过,而他的病状更胜当时的恐慌时期。 哀悼是他们表达感慨的方式,人生无常,他好来好走,别拖累有家有室的同仁。 「各位早呀!今天天气真好,风光明媚,雨水充沛,万物欣欣向荣,小狗撒尿,花猫叫春,任大检察官在发呆……等等,我没看错吧!那个匪类是任意爱?!」 不属于编制内的男人如行走自家厨房般自在,无人拦阻特立独行,大声谈笑不受沉闷气氛影响,悠游自得地在神圣的司法殿堂。 天生桃花相左右逢源,自封多情风流种阅人无数,每回身边的女伴都不是同一人,花丛里打滚负尽女人心,自比唐璜能言善道,长袖善舞。 不过八面玲珑的行事作风是东方白的生财手腕,他的职业栏写着律师,专打各项刑事官司,一张嘴要不滑溜怎么能场场胜诉。 个性吊儿郎当却非常有女人缘,小指一勾自有惹火的热情女郎投怀送抱,他是纵欲主义者,相信上帝创造男身女身是为了享乐而来,不及时行乐岂不辜负「神爱世人」的美意。 性是一种娱乐不是禁忌,享受它而非为它所驱使,四目相对勾起天雷地火时就要尽情投入,将体内的精力排泄掉才会有更美好的一天。 总而言之一句话--好色无罪。 「亲爱的执法人员们,这位会呼吸的兵马俑先生,是我认识的那个铁血检察官吗?」 他逗趣地做出惊吓的表情,十几颗啄木鸟似的脑袋一致一点,然后痛苦地摇着头,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默哀三秒钟。 像默剧一般没人开口,生怕开罪巨人似的头头,他一个拳头抵三个刚蒸好的山东大馒头,谁要嫌日子过不下去,不妨去试试骨头碎在肉里的快感。 「真的是他吗?他怎么变了,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恶人脸是扭曲的?」喔!还会瞪人,表示还有药可救。 唱作俱佳的东方白挤眉又弄眼地强调他的震惊,还自编自导自演地融入假想剧中,博君一笑不惜牺牲律师形象,把甘草角色演得微妙微肖。 可惜他的努力未获满堂彩,因为大家和他混得太熟了,早就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随他的疯狂起舞而砸了饭碗。 「喔!不,我的耶稣基督,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在我确定只爱男人的性向后欲追求幸福,你却将我的爱变成木乃伊……」唉!好坎坷的命运。 「我的爱」是一句双关语,意思是我爱的人,以及名字中有「爱」的人,譬如我的小明。 「人生无趣,酒淡味失,天是忧郁的蓝,草是哀伤的绿,你的黑发穿越时空来到我的眸中,那风霜的伤痛是千古的蚕丝,将你我紧紧缠绕成蛹……」生死与共。 「你吠够了没?法警的警棍绝对比你的头硬。」给他一棍,禁止恶犬入内。 「吓!亲爱的小爱,你终于清醒了,是我的爱感动了你。」他双手合掌,做出感谢老天的模样。 「你再给我装疯卖傻试试,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就觉得你那口白牙太刺眼。」多几个黑洞会美观些。 「哦!亲亲,我知道你在嫉妒我,但我不会嫌弃你来不及矫正的一口钢牙,我依然爱你如昔……」哇!他来真的呀!用量尺削他的头皮。 东方白顿时正经地收起嘻皮笑脸,他以零点三公分的差距闪过破相危机。 好险好险,他就靠那张风靡众生的俊脸吃饭,稍有闪失会有多少痴情女失望,他的存在是为了渡化苍生,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能拥有希望。 「东方白,你的律师事务所倒了吗?无事可做散步到司法大楼要嘴皮子。」他的悠哉是执法人员心中的痛,他在法庭的一句话,足以令他们花费十个月的布线成果付诸流水。 律师是检调人员的敌人,助纣为虐的帮凶,二次伤害的加害人,泯灭天良的豺狼虎豹,投机份子。 咧嘴一笑的东方白大方地搭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钱赚太多了也挺累人的,找你出去喝两杯。」 是真的两杯,绝不是应酬话,好友的三杯醉他可扛不动,要是顺手「遗弃」出了事,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少炫耀你的黑心钱,我还没忘记你是如何攻击一名十七岁受虐少女,将强暴伤害罪拗成私下和解,给人家五十万打胎费好保住你当事人的名声。」他的行为不值得夸耀。 啧!小心眼的男人,半年前的事记恨到现在。「后来你不是以强制性交罪名移送法办,让x立委起码关上五年。」 律师有保护当事人隐私的义务,所以以x代替姓氏,反正大家都知道那个爱玩未成年少女的立委是谁,报纸刊了三天头版。 「那是你的功劳吗?」他还敢大言不惭地提起此事,要不是他的团队锲而不舍地开发新证据,那名少女就白白受辱了。 不敢居功,但他有小小放水,不然哪那么顺利结案。「我知道我丧心病狂,人神共愤,从头烂到脚没一处廉节,你唾弃我,鞭打我吧!我有手铐、皮鞭、蜡烛和白色绳子……」 「呃,东方律师,你说的那些东西好像在特殊场合才用得到……」有个专有名词叫情趣用品。 和刚猛壮硕的任意爱比,抱着一堆档案夹弯身慢行的许正文就显得瘦弱无比,活似营养不良的脱水竹子,干干扁扁数得出骨头有几根。 「许老哥,你不要妨碍我们小俩口『谈情说爱』,我们的同志情谊你是不会明了的。」东方白语重心长地说道,眼中含着灰暗色彩。 「噢!抱歉。」咦?他为什么道歉,明明没那回事呀! 怔忡地愣了下,一根横来的食指往他眉心一戳,踉跄的身子就这么往后一撞,手上的档案落了一地,桌角的一端刚好刺上尾椎,他噢呜地发出拉长的太监声。 东方律师的心肠也未免太狠毒了,看他双手拿满东西也不肯帮忙,还恶劣地戏要他一番,完全不负他「吸血恶魔」的封号。 自认倒楣地弯下身捡拾凌乱的文件,已经被头顶上司磨得很坚韧的许正文十分认命,一句怨言也没有地做着上司硬推给他的工作。 根据上司的说法是--多磨练才能成精,得以应付各类临场反应。 「玩弄我的助手很得意是吧!他不是你的对手。」狐狸和小灰鼠不同一等级。 笑得帅气的东方白一屁股坐上任意爱的办公桌,邪佞地扬起眉,「听说你最近常溜班,到一个名叫海厨房的餐坊听小提琴演奏。」 身一僵,他表情为之恼怒。「谁告诉你的?」 视线一转,正在拾物的许正文明显抖了一下,双肩微缩地假装忙碌。 「是朋友就别藏私,哪天我有空也去开开耳,来一场音乐洗礼。」洗涤他脏污秽的灵魂。 「你不会有空,而且我从不认为你是朋友。」任意爱冷冷地说道,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绝不允许东方和她见面,他的俊逸外表很轻易就能掳获女人芳心,又残酷地弃如敝屣,他不容许他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其实他也怕好不容易接近的女神会落入花心男手中,多年藏在心中的情感会因此夭折,自己粗犷的长相怎么敌得过善于言词的桃花男?! 「!现在撇清是不是太迟了?高中同学三年,大学又是同系同寝室的室友,合起来超过十年的交情,没空也会抽出空地陪你来个下午茶之约。」 别人无情,他不能无义,虽然他的良心被狗啃了一半,总还有一半为朋友两肋插刀,破坏他美好的音乐盛宴。 眼半,任意爱音极沉地磨着牙。「不必刻意,我最近会很忙很忙,忙得没时间见面目可憎的王牌大律师。」 这个东方白根本是存心来闹的,想看他出糗。 「真叫人伤心的说法,枉我一片真心,要是萧红雪知道你这么对待老朋友,她一定也很痛心。」他们是坚固的铁三角,无人能折。 「干么把红雪扯进来,你吃饱了撑着呀!」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份子。 东方白阴险地笑道:「好歹她是你交往一年的前女友,咱们死忠的哥儿们,你突然对别的女人感兴趣,至少也得知会她一声,让她赶紧对你死心。」 见他们俩处在恋人未满的尴尬境界,他这第三者也挺为难的,帮不帮忙都有人怨,坐井观天空怅然。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少在一边损风点火。」他最擅长的就是把简单的事搞得复杂,把每一个人的情绪操控在手中。 「你口中的我们是指你和萧红雪,还是那位小提琴美女呀?」他好想搅乱一湖春水,让好友们都能拥有爱情的滋润。 女人呀!的名字是春天的颜色,用玫瑰花瓣染艳了唇色,以乳牛的蜜汁洗净容颜,远山在的眉间轻描,翠玉镶嵌明媚的双眸,悄悄地搬来玉壶放在鼻子的位置上,啊!真可爱。 把女人当成诗句咏颂的东方白一脸惬意,眼底的笑意浓得叫人想给他一拳。 「小白,你还记得大二的枫叶事件吧?」要是他遗忘了,他乐于提醒他。 一听到任意爱用阴森的口气轻唤「小白」,嘴角抽动的东方白慢慢移开自己弹性甚佳的臀。「我……呵呵……没忘、没忘,记得很牢。」 枫叶传情,他却在情人节当天分别和七个女朋友约会,不知为何当年流行在枫叶上写诗送给情人,于是他的女朋友们同时在枫林捡拾最美的一片枫叶,而他也度过有始以来最悲惨的情人节。 但事情并未因此结束,其中一个女孩非常不巧的正是任意爱的堂妹,在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唯一后,几滴纯情的眼泪就让他整整一个月无法出门见人。 那时他才知道好友的拳头有多硬,他不只块头壮得吓人,还是拳击社的精英。 「那就请你背向我往前走,我不想看你被扛出去。」拧拧鼻头,任意爱一口气吞下十几颗药丸。 没办法,鼻塞的情况太严重了,他已经用光了一包两百抽的面纸,再不吃药他肯定被某个美女医生念到耳朵长茧。 一想到她,他又露出近乎痴愚的傻笑,托着下巴流鼻水。 「小爱爱,你不会这么狠心吧!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来探病。」东方白抽出摆放在桌上装饰的人造花,借花献佛地充当伴手礼。 「不送。」 「爱……」居然不看他,只做出送客的手势。 好个任意爱,自私得不满足他「知」的欲望,他一定会有报应。 「唉什么唉!有病要看医生,身体不适立刻就医,不要像某人一样怕看医生,三拖四拖地要医生拎着药箱出诊……」 哇靠!这是什么世界?有异性没人性,他不过想转个头看看满口医生经的女人是谁,一道突起的暴风就这么把他撞向一旁,没声抱歉地又踩了他一脚,让他五脏移位地惨叫一声,差点吐出胃袋里的酸水。 明明病得鼻水直流,有气无力地装死,怎么一听见美女的声音就生龙活虎,力大无穷地当他是必须消灭的杀父仇人,不让他有一窥佳人的机会。 任意爱呀任意爱,你不知道我是有仇必报的卑鄙小人吗?同窗多年好歹认清我的本性,别把我当成善男信女。 「我说美丽的小姐,是天上的嫦娥下凡来,花问的仙子模样俏丽,海妖般的诱人嗓音迷惑我这迷失的水手,我倾倒在的裙底下……」 东方白的伪谄像是遭利斧剖开,蓦然睁大的双眼在见到任意爱身侧的柔媚身影后,他的神智顿时一失地哑了喉咙,不见惯常爱闹的笑眼。 瞳孔中反映的倩影是如此清丽可人,灵慧中透着白玉光华,一时间迷眩了他该有的反应,以为自己真看见林间轻舞的小精灵。 那一瞬间,他动心了。 「倾倒倒不必了,我不喜欢油头粉面的滑舌男人,你对我的爱慕之意就省了,留着给和你看对眼的王八绿豆。」又一个傻子。 一见她并未受东方白俊美的外表所影响,始终提着气不敢大口喘息的任意爱,此际才微松了口气。 「人是会因心仪的对象而改变,没和我相处过又怎知我不是的亚当。」而他找到了他的夏娃。 任意爱的心又吊高,因他话中的认真而七上八下,心口无法平静地翻搅不已。 「那可真抱歉了,我不住伊甸园,而且也不拿感情来实验,我有意中人了。」你来迟了一步,先生。 「谁?!」 「是谁?」 两道激昂的男音同时扬起,秀眉微颦的门开心看着自信满满的男人,又瞧瞧一脸紧张的大个子,她的笑声由唇微逸出。 「是谁不重要,我带来的针筒会认人,谁该打一针的病人请自动伸出手来,不要让我等太久。」反正时候到了自有分晓。 「是护士?」东方白以她给人的纤弱感觉问道。 「不,我是医生。」她看向正在挣扎的大孩子,笑容显得特别瑰丽。 「她是心脏科医生,」袖子一挽,怕得脸色惨白的任意爱,不敢看比针还细的注射针筒。 自从上回淋过雨后,他虽然没有发烧的迹象,可是破得叫人汗颜的身体却状况不断,一下子猛打喷嚏,一下子喉咙发炎,连腮腺炎和牙痛都来报到。 给了药,情况有微微改善,但是他为了赶三点五分的小提琴演奏,把所有的工作全挤在一起完成,负荷不了的身体又出问题。 过劳死不是病,可一样要人命,他就是太拚了才会让病菌又再次寄生,没什么抵抗力地向病魔投降。 一个星期一次的约会他拚死也会赶来,即使在别人眼中他们是一对不相称的情侣,但他不敢想太多,只要她愿意和他做朋友他就心满意足了。 而他们会在演奏完毕后进入海厨房用餐,然后看看两人忙不忙,若无突发状况就会去看场电影,或是到附近花田散步。 不过通常他们都很忙,一个心脏外科医生,一个检察官,时间是奢侈的,病人和凶杀案一样多得棘手,忙里偷闲的悠哉想都不敢想。 「你心脏有病?」 「不,是感冒。」他被小小的流行感冒病毒打败了。 「心脏科医生看感冒?」未免大材小用。 「不行吗?我挂的是特别号。」任意爱凶狠地低咆,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 要不是不想在佳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坏印象,他绝对会把相交十几年的损友扔出去。 「你……」 「两位,你们可以安静一点让我好办事吗?待会我还有事要做。」吵死了。 「今天是星期三?」 「嗯。」她的小提琴日。 「我会去听的小提琴。」排除万难也要去。 「好。」她恬柔地笑了。 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星期三的东方白有点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心中颇不是味道地吃味不已,看着他们熟稔的交谈有很深的挫折感。 一直以来他都是受注目的那个人,只要是女人一瞧见他,无不施展媚术地想独占他,唯有眼前的女子对他不理不睬,好像他只是一张贴在墙上好看的壁纸而已。 这对他无往不利的情史是一大打击,几时他也会被女人当成空气忽略,直到他听见「小提琴」三个字,消沉的意志才又活络过来。 原来她就是小提琴美女,让好友心性大变的主因,那他该不该介入呢? 矛盾的心情让人烦躁,他眼中复杂的神色深幽难解。 「我要打针了。」肌肉注射。 「好……啊!等一下,我先吸一口气。」那不是针、那不是针、那不是针、那不是针……任意爱自我催魂地念念有词。 「这是针,很痛的。」空气一挤出,门开心毫不留情地往他肉里扎下,将药剂推入他体内。 哪有人这么怕打针,还像笨蛋一样地念出来,让她很难心平气和地不弄痛他。她承认她是有些故意,要让他记取痛的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把医生的叮咛当耳边风。 她最爱扮演的角色是巫婆和坏皇后,而不是蠢到极点的白雪公主。 「唷--痛……痛……」针筒怪兽跑到他身体里面作威作福了。 肉痛的任意爱抽咬着牙根不敢乱动,肌肉一紧冒出一点一点疙瘩瘤,惨澹的五官拧成咸菜干,彷佛面临人间最凄惨的浩劫。 从针进入身体到离开,不过是四、五秒钟时间,他却像历经洪水、山崩、土石流,不仅全身乏力还呼吸短促,豆大的汗珠就这么顺着鬓角滴落。 若非知晓这只是一剂普通的感冒疫苗,不然,看他拧起的恶脸会以为那是自白剂,用于逼供,让他无所遁形地招出国家机密。 「看,就痛那么一下而已,跟蚊子叮咬没两样,就不知道你在怕什么。」看到不合作的病人,她免不了要唠叨两句。 「打针很可怕……」他的一嚅,表情很像吃到苦糖的孩子。 「医生也很可怕是吧!」门开心的声音略微扬高,似笑非笑地将用过的针筒拿到他鼻前一晃。 「是很可怕……」一看到细如发丝的针头,神经再度紧绷的任意爱有目眩的感觉。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可怕的女人,看来我们是当不成朋友了。」她的口气不无可惜,收起特制的特效药阖上小型的药箱。 轻如春风的叹息声忽地飘入耳中,任意爱几乎是踩到铁钉似地跳起来,表情比受到十只乌龟攻击还惊恐。「不不不……不是!不可怕,一点也不可怕,是我见过最善柔,最温柔的月光女神。」 「温柔?」嘴角扭了一下的她露出奇异的神色,柔软的声音中有一丝似嘲的压抑。 「我不怕,不怕医生,不怕……呃,打针,我什么都不怕,别……放弃我……」他大声地喊着,生怕她一个转身不再理会将医院视同畏途的他。 任意爱在讲到「打针」两字时,明显的声弱了一下,像喉咙塞了一颗橄榄似地说得很无力,扭捏地涨红深铜色的腮帮子。 其实他现在的表情一点也不吓人,反而像哆啦a梦里的胖虎一样可爱,虽然看起来体型庞大,却有着憨直的本质,不失赤子之心。 「好,我知道了,你用不着激动地挥舞双手,你打到人了。」一丝笑意沁入眼中,不惧他的门开心指指他身后一小点。 「咦,你趴在地上做什么?」他不记得手有碰到任何「东西」呀! 扶着下巴,恶狠狠一瞪的东方白背靠着桌底抽屉一坐。「阁下的无意识动作可真神准呀!我可以告你伤害。」 哼!他一定是看透他觊觎他的小提琴美女,所以先下手为强地给他一拳,警告他最好别跟他抢。 什么「大箍不离呆」,四肢发达的人头脑简单,来瞧瞧一肚子鬼的执法先锋,他根本是扮猪吃老虎,脑子灵活,身手敏捷得近乎智慧型罪犯。 这人真狡猾,比身为律师的他还阴险十倍,美丽又高雅的气质佳人当然是人人想占为已有,他有必要为了一己之私先下毒手吗? 「尽管去告,只要你爬得起来。」任意爱闻言反而还故意把助理刚整好的厚重资料往他胸前一放,重重一压让他差点断气。 「你……你……」这是羞辱,他一定要报仇。 「你慢慢爬吧!我们要去喝下午茶。」他的死活不用理会。 任意爱没发觉他的手有多么自然地搭上身边小女人的香肩,轻轻地环着拉近,好像他曾做过无数次似的,不自觉地想保护她。 巨大与娇小,黝黑与雪嫩,强烈的对比形成不协调的美感,给人一种既想惋惜又觉得这样也不错的幸福感,一刚一柔的组合岂不是浪漫。 巨人也有寻找春天的机会,反正娇弱的佳人并未拒绝他的靠近,表示他大有希望。 至少可怜的东方白律师是被判出局了,人家看也不看他俊逸外表一眼,当他是多余的摆设不屑一顾。 「你们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居然就这么给我走了?!」只留下远去的背影,叫他咬牙切齿。 「节哀顺变呀!东方律师。」他们检察官一碰到小提琴美女,什么工作、什么理智全飞走了,连基本人性也荡然无存。 一位上了年纪的行政人员走过东方白身边,冷漠地落下这一句。 「这算是变相的安慰吗?」他怎么感到被嘲笑了? 「不,是希望你别跟我们检察官抢女人,他难得发情。」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回,错过了就只能娶越南新娘。 爱他爱不到的某个司法官冷冷一瞟,居高一俯的两颗大木瓜几乎要弹出紧身的制服。 「嗄?!」 他默然。 第五章 「任意爱任检察官在不在?我有相当紧急的事要告诉他。」 一阵风似的身影忽地扫过,闪亮的警徽泛出银色的光芒,耀眼得让人不能忽视来者的身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 但是短暂的光辉一闪而过,少了大头坐镇的办公室像一座死城,在停顿了几秒后众人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努力消耗上司留下来的工作。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一百七十八公分左右,拥有国际级模特儿身段,长相不算太美,没有亮丽的外表,骨架健美看来常做激烈的室外运动。 不过她的五官很立体,有一种类似花木兰的英气,个性外放,别有一番耐人寻味的沉静性格,属于耐看型那一类,不会一下子冲击男人的视觉感官,是那种慢慢品尝才有劲道的醇酒。 但是懂得欣赏的男人并不多,泰半在看到她那身笔挺的国家制服后,总会衡量再三,考虑她会不会在情侣争吵时忽然拔枪相向。 通常想到此的追求者会打退堂鼓、退避三舍的自卑身高不如人,她只要一穿上有跟的警靴,很少有男人不感到高度的压迫感。 以一个东方女人来说,她长得太高了,无法满足男人的保护欲,她永远也做不到「小鸟依人」。 「我真的有很急的事要找他,你们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吗?」事关切身安危。 细细的抽气声引起她的注意,职业上的警觉让她朝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起的凤眼顿时一愣。 「东方白,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又想混水摸鱼地使出小人招数,套取有利资讯好赢得官司是不是?!」她就曾上过一次当,让他风光地大获全胜。 啧!好低的评价呀!他东方白三个字发臭了。 「嘿!警官大人,麻烦拉我一把,我刚遭受到恐怖份子的攻击。」 身心俱乏。 「我能说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吗?」她没有一丝的同情,不过仍是伸出手将他拉起。 做太多坏事是不会有好结果,恶有恶报、天理难容。 「喂!给点正面的鼓励吧!我还没坏到连蟑螂都想踩我一脚。」他不改风流本性地想沾点蜜尝尝,两手一张做出拥抱样。 见状,她一把挥开他,不留余面。「我想蟑螂也怕弄脏脚,你就像病毒一样四处散播无耻。」 「萧同学、萧大警官,用不着用杀虫剂喷我吧!说得那么毒会让人伤心的,我会以为爱慕我许久,以退为进想引起我的注目。」 东方白轻佻地扬扬眉,露出不敢苟同的痞子样,彷佛吃不消她的另类追求法。 「白日梦别作得太多,一整座花园够你精尽人亡,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我对你的爱慕之意在看到你的身高就幻灭了。」她睥睨地一视。 一瞧见她「高耸」的个头,东方白顿时泄气地叹息连连。「女人长太高会找不到男朋友,千万不要当成是上帝的美意。」 那是一种诅咒,对渴望当个小女人的她而言。 而且并不是他太矮,以东方白的标准来说,他完美的比例足以荣登白马王子宝座,是女人梦想中的最佳情人、一夜情对象。 「要你管!你先担心自己a字头的毛病吧。」她恼怒地一啐。 萧红雪和东方白、任意爱是高中同学,三人都属于长人一族,因此连续三年都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她居中,另两人分列左右像护法。 因为三人的性情相近,都是不拘小节的那一种,因此感情好得不可言喻,常常形影不离地玩在一起,被人笑称是密不可分的铁三角。 在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骑士包围的公主,不需要太多言词只要一个眼神,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地知道对方要什么,和乐得不知道何谓忧愁。 那时的她是虚荣的,不屑与其他同学往来,她以为她有两个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已经足够了。 直到他们两人考上法律系,而她却因分数不足落到财经系,她才惊觉有些事变了,她不再是两人身边的唯一,他们正在离她远去。 为了不让铁三角瓦解,她在读了一年大学后改考警官学校,她想多少和法律沾上一点边,将来聚会时不致语言乏味,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高中时期她一度暗恋东方白三个月,但在看到他花心地交过一个又一个花枝招展的女朋友后,她理性地放弃这份不成熟的错误。 不过她却在日久生情的情况下爱上另一个同伴,任意爱的正直和踏实让她渐生爱意,在毕业前夕的舞会她鼓起勇气向他示爱,要求和他交往。 那时他愣了一下像是不懂她为什么会挑上他,但是与外表不符的心软让他不好意思拒绝,而且她的身高也与他相当,接起吻不会太费力,所以他们就顺其自然地成为男女朋友。 「这么凶,小心吓跑我们胆小的小爱爱。」东方白取笑着,三分真来两分假,五分是肺腑之言。 温柔婉约、蕙质兰心、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这不就是男人追求的另一半典范,有几人承受得超出手是狠。收手成拳的粗鲁婆,老是在路上狂奔追歹徒。 看到她,再想到刚离开的小提琴美女,云泥之别的落差叫人好不惆怅,美玉与砾石怎能相提并论?! 「我不和你说废话,下个星期要宣判的王又南杀警越狱了,他扬言第一个要报复的对象是当初起诉他的检察官。」她担心会有意外。 「是指那起逆伦奸尸案?」那是六月以来最骇人听闻的重大刑案。 犯人垂涎兄嫂几度求欢不成,趁其兄外出欲强行奸淫却遭反抗,一怒之下以电线绕颈使其死亡,藏于房中夜夜奸尸,向其兄谎称嫂子有事回娘家一趟,三、五日内不克返回。 因为兄长是个殷实人不疑有他,照常到五公里外的工地上工,直到七日后闻到一股尸臭味,以为是死老鼠而循其味才发现全身腐烂的妻子,双目凸出、身躯不着一物,肢体成扭曲的角度,双脚向外翻撑。 再笨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死者的丈夫与弟扭打成一团,可是反被殴打成伤,多处骨折和颅出血,经邻人报警处理才挽回一命。 「没错,王又南是虎帮的头号军师,生性凶残又狡猾多诈,行事低调不爱出锋头,他隐身幕后运筹帷幄,是个极难对付的棘手人物。」也是警方最头大的帮派份子。 上回是任意爱带人埋伏了将近一个月,一天二十四小时分三班严密监控,最后才在他一名手下的女人口中查出他的落脚处,一举攻坚将其逮捕归案。 那次的行动伤五死二,两名员警中枪但无大碍,冷静沉着的王又南反而无一丝伤口,衣着整齐地笑称没人能定他罪,他很快就会出来。 这种人着实可怕,形色不露于外,不但毫无悔意还向媒体记者挥手致意,彷佛正在接受英雄式的欢呼。 「而你们却让他逃了?」徒呼不可思议的东方白抚着额,难以相信警方的松懈。 萧红雪不豫地横睇他一眼,「你以为我们愿意吗?他杀了两个警察夺枪越狱,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所以上次参与围捕的检调人员都有可能面临危险喽?」他问得很轻,却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强势。 「原则上是有此可能,不过王又南的第一目标是把他的头撞向警车玻璃,害他血流满面上报的检察官。」也就是任意爱。 「因为他太猖狂了,把任大检察官惹毛了?」他可以想那一撞有多痛,因为他怀疑他下巴歪了。 可见任疯子的拳头有多硬。 「不。」 「不?」还有其他理由? 她哭笑不得地说道:「王又南嘲笑他挂在胸前的小熊项坠很幼稚,他就把人家的头往玻璃窗一推。」 「你是说那个某个医学院限量赠送的毕业坠饰,数量大概只有一百个,他花五万元硬跟人家拗来的小白熊?」而那只小熊的价值不超过一千元。 它珍贵之处在于只有当届毕业生才有。 蓦地,他想到那个拎着小药箱的心脏科医生,她似乎也是那一届毕业的学生。 东方白的眼眸转深,若有所思地露出一丝锐利。 「对,他宝贝得不让人家碰的小白熊。」连她也不例外。 非常匪夷所思,而且真的很「幼稚」。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肯定和小提琴美女有关。 真如他所臆测的那般,他只能心动而不能行动了,毕竟人家的用心是他所不及的,真要出手恐会招来怨咒,好事未成先办丧事。 「你知道?」她的表情是怀疑的,不太信赖他的人格。 见她蔑视的神情,东方白大笑着眨眨眼。「对不起,我不会告诉。」 求我呀!萧同学,也许我会一时嘴巴不牢说溜嘴。他的表情很是神气,一脸张狂。 「不说就算了,我不强求。」他的个性她还不知道吗?就是天生犯贱。 「没有一点好奇心?」他问。 萧红雪拂拂警服上的灰尘,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不属狗,不扒粪。」 哇!高招,一句话损人于无形。「嘿嘿嘿!萧警官,不想知道任检察官现在在哪里吗?」 她一挑眉,表示随他爱说不说,大都市里的警察成千上万,还怕找不到一个目标显著的大男人?! 「唉!我是很想同情用情多年却无人闻问,可放在心底不说又有谁知情,就算我想帮忙也力不从心,感情的事呀……」东方白欲言又止地故意钓胃口,留个话尾让人气恼。 「东方小白,你到底想说什么?干脆一点像个男人,别娘里娘气地让人怀疑你的性别。」谁要他多余的关心,根本是猫哭耗子,假得很。 「拜托,别叫我那么难听的名字,小白小白,又不是叫狗,我这女性杀手还不算男人,世上还有男人吗?」她太不懂得欣赏男人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以她「独特」的眼光也只能挑上任意爱那种粗俗的货色,真正的优质男人摆在面前,她大概只有流口水的份,不敢高攀。 十几年的交情不是棉花搭的,东方白对这位「高人」同学可说是没什么男女之别,勾肩搭背是常有的事,因此说出口的话较没禁忌,完全把她当成女的「好兄弟」。 唯一叫他气馁的是身高不如人,每当三人出游时,他总是最矮的那一个,即使他所受的注目最多,但男人一碰到自尊问题多少会有点不平衡,让他想把高个子拉低,好让他也有高高在上的机会。 「小白,你还要继续吠吗?你知道你浪费的时间可以让我召集多少警力找人。」意思是不用经过他也能找到人,警察的力量还是可以期待,不致令人失望。 失笑的东方白为她态度上的不妥协而摇头。「如果我说心上挂着的那个人刚和一位美女出去,会不会觉得难过得要命?」 「美女?」怔了一秒,随即沉下脸的萧红雪将他的领子一拎。「如果是假设名词,最好别拿来开玩笑。」 「好吧!『如果』这么希望,我绝对不会告诉任小爱有个星期三下午的约会,他去听小提琴演奏。」 「高尚的休闲和…… 不良的动机。 「听小提琴演奏……」 任意爱?! 任何人只要听见任意爱发出一个类似音阶的声音,当下脑海中便会浮出四个字--音乐白痴,然后掩住双耳求他不要造孽,新生的婴儿还希望能长大成人。 其实也不能指望他成为美声家,虽然他低醇厚实的嗓音非常有魅力,但是一接触他那两道浓得像泼墨的粗眉,就注定他与音乐无缘。 总不能一上台就吓哭小孩吧!那是很缺德的事。 不过在海厨房餐坊里,还有一个更令人受不了的聒噪声,那就是一只傲慢到有点势利眼的鹦鹉,老用不驯的鸟眼眄人。 「将军,不许觊觎客人的餐点,回你的横木站好。」良好的家教才能显示出的鸟格。 「香烤鸡腿,饿。」爪子抓了两下,似在抗议主人的凌虐。 「不,你不饿,那是人的食物不是你的饲料。」鸟吃烤鸡腿是不是过份了点,同类相残。 「饿!饿!饿!将军要吃。」不给吃就捣蛋,看着办。 想吃的凤头鹦鹉脾气特大,以两颗圆睁的鸟眼威胁老板娘。 抹了抹手,湛薇薇笑着捏了捏的尖喙。「小心吃死你,你看过不会飞的鹦鹉吗?」 因为过胖飞不动。 「侮辱、侮辱,我会飞、我会飞,我是将军。」她不可以瞧不起。 傲气比天高的将军一说完,双翅一展便绕室飞行,得意非凡地拉喉尖叫,嘎呀嘎呀地十分刺耳,炫耀会飞的成就。 「是,你是将军,不过你最好马上给我下来,要是客人吃到你掉落的羽毛,将军就会降为小卒。」小兵、小兵,这称谓也不错。 飞得不过瘾的七彩鹦鹉像听得懂人话,拍拍翅膀俯冲而下,停在一客香溢四方的「哈姆士」旁,并未如老板娘的愿回到应站的位置, 「哈姆士」是一道希腊中东式的豆泥,非常爽口而且入口即化,佐以披塔饼,口感更是令人难忘,是年轻女孩最常点的餐点。 「你喔你!倒是懂得挑好料理。」主厨特别推荐的新菜色,反应普遍不错。 「吃饼……脆脆脆……好吃好吃……小姐水喔!嫁好……」模仿电视上的乡土剧,说出赞美的话语。 看到自己的宠物向人乞食,还沾沾自喜地学人奉承,笑得无奈的湛薇薇拍了鸟头一下,要好好反省自己贪吃的蠢样。 「真是抱歉了,打扰你们用餐。」 两个都会女子打扮的客人笑说没关系,把沙拉中的水果挑出来,放在小碟子上喂鸟。 每到假日和星期三下午,海厨房餐坊的生意就会特别的兴隆,虽然这里的餐饮比不上五星级饭店,可是清幽的环境却叫人流连忘返,山连天,天连云的带来好气象。 所以说,想偷懒的工读生就没机会了,一忙起来就像团团转的陀螺,恨不得多生三双手来端盘收盘子。 逗鸟是颜艾儿的消遗,她一有空就跑来摸将军两下,即使得二五八万不看她一眼,她还是会笑得很开心地再回到工作岗位。 「薇……薇薇姊,看到没?那个黑大哥和美女姊姊在一起耶!她是不是被胁迫了?」好惊悚的画面,叫人冷汗直捏。 「什么黑大哥、美女姊姊?先喘口气再说清楚,没人跟抢着开口,」瞧她鲁莽的,差点要倒栽葱。 十九岁的孩子,多美好的年纪,那个年纪的自己在做什么呢?羡慕她青春朝气的湛薇薇觉得自己老了,她的心已如枯井般起不了波澜。 「就是那位一脸凶样的黑道大哥呀!我们简称黑大哥,免得他晓得我们背地里谈论他,一个不高兴掏出冲锋枪扫射。」她很爱惜生命的。 「想太多了吧,他绝对不是黑道大哥,不然,美女姊姊不会演奏小提琴给他听。」她等到她要等的人,一场缘起的音乐会。 颜艾儿露出崇拜的眼神。「哇!薇薇姊,好神喔!怎么知道我说的美女姊姊就是那个三点零五分的邂逅?!」 每到星期三下午三点零五分,美得像仙女的姊姊就会在紫荆树下拉琴,人美琴音更美得让人如痴如狂,如午后邂逅的阳光,美不胜收。 「因为他们正站在身后,等着点餐。」湛薇薇笑容满面地朝她后头一颔首。 「什、什么?!在我后面……」颜艾儿一急,旋身过快还绊了脚。 「小心点,小妹妹,这么莽撞撞着人就不好了。」 听到好听的低沉嗓音,跌势忽被托住的颜艾儿以为她的春天来了,连忙摆出她认为最甜美的笑容,看向……看向……哇!好高。 那句谢谢含在嘴里,当她以快扭到脖子的角度看到那张出现在眼中的脸时,什么诗样的少女情全一下子被吓光了,甜美变干笑地冷汗直流。 「你……你不要杀我,我发誓没说你坏话。」他口袋鼓起的东西不会是枪吧?! 想象力丰富的颜艾儿自己吓自己地缩成一团,眼神含惧。 「小妹妹,可不可以别再抖了?的提拉米苏快抖散了。」他没有那么可怕吧! 「我……我不是小妹妹,我十……十九岁了。」她是大女孩,不是妹妹。 怕归怕,有些事还是要据理力争。 「好吧!小妹,你挡住我们的路了,请让开好吗?」他们想坐靠近吧台的位子。 「呃,好好好,我让路、我让路,黑大哥千万别生气。」小妹就小妹,谁叫她就是工读生小妹。 不敢计较的「小妹」赶紧让位,在将军嘲弄的眼神下仓皇而逃,远离黑社会的势力范围。 「黑大哥?」他几时改姓了? 「因为你很黑。」像是看透他心底的疑惑,轻松的女声为他解惑。 搔搔头,任意爱低视身侧的女子。「门医生,真的觉得我很黑吗?」 「开心,出了医院我不当医生。」免得他的医生恐慌症又发作。 「开……开心。」他唤得兴奋又有一些不自在,讨好地侧着身低问:「看我要不要做个美白或什么?」 和她胜雪的嫩肤一比,他深铜色的粗皮的确粗糙不堪,活像刚由水沟挖起的污泥,和她一点也不相配。 「不用了,男人要黑一点、壮一点才有味道,你现在的模样我很满意。」门开心点了「马利达士」当开胃菜,那是一道希腊风味特制酥炸小鱼。 「真的?」他喜不自胜地笑了眼,一副快飞上天兴奋不已的模样。 「我没必要骗你,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肩要宽,背要挺,双臂孔武有力,这样才能保护你最重要的人。」那种浑身没三两肉的白斩鸡叫人倒足胃口,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伤眼。 物极必反。 天生看来柔弱的门开心其实很强悍,她讨厌被人当成易碎的瓷娃娃,对于女孩子该会的东西她全都不会,而且从不下厨。 她常住在医院是医院伙食不错,而她善于厨艺的大姊门佩佩刚三天两头罢工,在没办法养胖自己的情况下,她特别羡慕有一身肉的人。 而她对高壮粗犷的大男人兴趣特浓,让她很有安全感,尤其是长相凶恶、眼神凌厉的男人,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有力的靠山。 「嗯!我背挺肩宽,手臂肌肉强壮威武,不必担心坏人会找上,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他对自己的心立下誓言。 你就是坏人。送上餐点的颜艾儿在心里一应。 「我指的是你最重要的人,你认为我是吗?」门开心笑着打趣。 耳根蓦然一热,他手一滑掉了叉子。「呃,可以吗?」 「可以什么?」她明知道他在问什么,却故意为难他,非把他的真心逼出来。 「可以……呃……成为我……最重要的人……」一说完,他看也不敢看她地猛喝白开水,好像他是渴了很久的牛。 「这个嘛!」她的声音消失了一分钟,他的心跳则增加到一分钟九十九下。「我有什么好处呢?」 「嗄?!好处?」他傻眼。 「譬如有专车接送上下班,免费的浪漫晚餐,热了有人送凉水,天凉了就多了双手披衣,要会修我家老是堵住的水管,换换灯泡什么的……」 「我会我会,我通通会,全都交给我负责。」迫不及待的任意爱不等她把话说完,紧张地抢位入座。 「可是我连瓦斯也不会开耶!你知道女孩子做家事会老得特别快。」不然怎会有黄脸婆一说。 他马上拍拍胸脯说道:「我来做,我皮粗肉厚不怕磨,煮饭、拖地、打扫一手包。」 「喔!那就这样了。」她可以省下时间做其他的事。 「嗄?!什么这样了?」他完全听不懂,傻住地张开嘴巴。 引君入瓮是聪明过人的门开心耍的一记心机,她不追男人,让男人来追她。 可是有些男人比较笨,自信心又不足,想追又不敢追的原地踏步,踌躇再三让人等得心烦,不推他一把是不会动,标准的情感二愣子。 「这位小姐的意思是她愿意跟你交往,你刚获得一位才貌双全的女朋友。」湛薇薇堆满笑地说声恭喜。 「啊--是……是这样吗?」任意爱的表情已经完全呆住了,不相信耳中听见的讯息。 门开心笑而不答,只用坦率的清眸看着他。 「这是本店招待的情人特餐,希望你们能够满意。」美丽的故事是情人们亲自谱写。 「谢谢,我们会常常光临海厨房。」回答的门开心并不激情,径自笑睨已经石化的任检察官。 第六章 「……真的要当我的女朋友?!」 兴奋得有点大舌头的任意爱话说得结结巴巴,黑幽幽的双眸染上异样的光彩,始终不太敢相信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会落在他的怀兜里。 十年前的车祸他认识了横越马路、赶着参加小提琴比赛的女孩,当时他就坐在分隔岛的行道树下吃着冷掉的便当,不经意抬头被她如风的轻盈身影迷住。 一开始他以为是眼花产生的错觉,天底下哪有如此美好的仙子,长发飘飘彷佛踩在云里,一袭公主白的及膝洋装衬托出她纯净的气质,他觉得空气中都是从她身上飘来自然散发的花香味。 他看傻了,也忽略她所处位置的危险性,咬着筷子看得两眼发直,浑然不知一辆满载幼童的娃娃车即将酿成大祸。 看着她的身体如一朵小白花飘了起来,又重重跌落地面,晕散开的鲜血像盛放的玫瑰花瓣,将她小小的躯壳包住。 娃娃车翻覆了,包括她在内的十二名幼童都受了伤,司机伤重不治,死在送医途中。 因为交通严重阻塞,救护车不仅不够用还通行不易,抢救人员以重伤的幼童为第一优先,把她留在最后。 而错愕、震惊的他根本是慌了手脚,一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她正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抽动的心毫不犹豫地驱使他抱起她,狂奔至几公里外的一家王综合医院。 他忘不了小小的生命正在他手中流失,柔软的身体慢慢地失温,他很怕花一样的女孩会如玫瑰花凋零,而他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你觉得我不够资格吗?」门开心问得含蓄,柔得可以滴出水的清眸却带着露骨的盯视,好像他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完了。 「不不不,是我怕配不上,这么的纤弱娇美,高雅脱俗,我……我太粗壮了。」像一棵千年神木,粗腰足足有她的三倍大。 她轻笑地撩撩发,将手放在他惊人的大掌上。「我是个非常需要保护的人,你要是不够强壮我还看不上你。」 「真……真的?」他还一脸受宠若惊,轻握着玉质般小手不敢用力。 适时地利用柔弱的外表也是一项武器,她想。「当然,你不相信我?」 「没有没有,我相信,医生不会骗人。」他摇头如波浪鼓,慌乱地担心她会从掌心飞掉。 「是不骗人,但会诳人。」尤其像他这种傻瓜。 「嗄?」 任意爱的表情很逗,似不知所措又有点过于惊慌,凶恶到令人惧怕的方型脸骤然一变成呆呆的模样,惹得身边的佳人笑得往他怀里偎。 此刻若有人拿心跳测量器来量他的心跳,恐怕会惊讶得睁大眼,担心有破表之虞。 卜通!卜通!卜通!卜通!卜通!心跳得飞快,他紧张得背都湿了,高举的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拥着他想都不敢想的细致精品。 「咯咯……瞧你满头汗,真怕我吃了你不成?!」这大个儿真可爱,耳根都红了。 「呃,天气热嘛!我体积大容易出汗。」她该担心被吃的人是她自己吧,他饿了很久。 她抬抬看看天空,描绘出一道虹形。「还好呀!不算太热,清凉的风有夏天的味道。」 两人是一路散步走回医院,门开心淑女脚踏车载不动两个人,她将小提琴放在车前的篮子里,由自告奋勇的任意爱牵着走。 对他而言,那辆五公斤的单车有可能压扁她,为了以防万一,由他牵着较安全。 「夏天有什么味道?」怎么他完全闻不出来? 她瞅了他一眼,握紧他的手巧笑。「恋爱的味道呀!你没发觉我们之间强烈的费洛蒙吗?」 动物发情所发出的气味,用以求偶好传衍下一代。 「恋……恋爱……」他有片刻的失神,不知道她在说谁。 光看着她柔美的脸庞他都醉了,哪分得出心思顾及其他,就算她在调戏他,他也看不出来,以为她只是在撒娇。 「不然我们两个手牵手在干什么,我们都已经过了办家家酒的年纪。」她取笑着,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一看他笨拙的样子她就想欺负他,看他能迟顿到什么地步。 任意爱傻呼呼地笑着,一点也不觉得痛。「真的要当我的女朋友?」 他可不可以偷偷地高兴一下,多年的美梦得以成真。 「再问我就要生气喽!你的怀疑不太尊重我。」门开心故意板起脸,假意要抽回自己的手。 「好好好,不问不问,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会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满头白发,坐在摇椅上喂鸽子。 一碰到心目中的女神,任意爱只有举白旗投降的份,智商降到零,不复铁血检察官的冷漠精明,一副无害小白兔的模样。 这要让法院的同事瞧见他现在的样子,大概所有人都会冲进最近的眼镜行,重新验光配眼镜,还以更清楚的世界。 每次只要一想到她曾经差点救不了,他就会更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走路让她走里面,上台阶会顺手一扶,先一步替她打开自动门。 「一直走下去……」门开心微笑地勾起嘴角。「要走到天涯海角吗?我的脚可是会酸。」 听到脚酸,他立刻停下脚步要抱她坐上单车后座,却又怕唐突了她,表情困窘地看她又不看她,手心的热度传到她手心。 「蹲下来点,你太高了。」这傻子,每回都恼她。 「喔!」身一低,他听话地照做。 「都这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自己的烂身体有多糟又不是不清楚,光是打针吃药预防不了感冒,避免吹风受凉才是保健之道……」 「开心……」 听着她的唠叨,感动莫名的任意爱忍不住轻唤她的名字,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他眼眶微红得都快哭出来了。 「警告你别给我太情绪化,帮你擦汗是因为你的汗滴到我了,我才好心地做一次护士。」门开心也是别扭的,不想让他太早看出她的感情归向。 先说爱的人最吃亏,也不知是那个烂人订下的爱情守则,让天下有情之人奉如金科玉律,死守不违。 鼻子一吸,他笑得很腼眺。「的手好小。」 是很小,和他的大手比起来是婴儿版。「你可以大力点摸没关系,它不会碎成一片片。」 「真的吗?的手心好柔好软,像好吃的牛奶布丁。」冻得qq的,轻轻一压又弹起来。 「想吃?」 他没多想地点点头,在听到她轻柔的笑声后,满脸害臊地猛摇头,怕她生气。 「好吧!庆祝我们成为男女朋友,你可以要一份见面礼。」她已经给了机会,就不知他懂不懂善用。 「见面礼?」他有一些傻住,表情是呆滞的。 「譬如吻我。」不需要她教吧! 「吻……吻?!」他像是被吓得白了脸色,喉结上下滚动。 「吻对交往中的男女实属平常,或者你喜欢柏拉图式的恋爱?」那她会先掐死他。 柏拉图式?! 任意爱惊得猛摇头,喉咙梗着一块大馒头说不出话来,他当然想抱她亲她,更进一步地一亲芳泽,怎么可能会把天大的礼物往外推。 「吻我没那么困难吧!」这头呆头鹅,真想狠狠地踹他一脚。 门开心潜在的暴力因子正在沸腾,她考虑他要再不行动,她肯定会用小提琴敲他脑袋,看能不能把他敲得开窍。 「不……不会。」其实他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象征性地低吻她额头。 光是这轻如蝶翼拂过的吻就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发烫了,他晕陶陶地笑着,彷佛看到星星般的精灵在跳舞。 她忍耐地握起拳,「你觉得我的唇不够性戚诱人吗?让你吻了会感到乏味。」 「当然不是,怎么会这么想?」他纳闷地自问,自己做错了什么? 虽然他有点晕头转向,乐不可遏地想跳起来大叫,可是他还没鲁钝到听不出她声音的责备,似乎他真做了令她不满的事。 而他想了想,又看见她微噘的粉红唇瓣,一时受了蛊惑没多想,身一俯吻住那梦想已久的柔软,让她甜美的气息窜入口中。 「任意爱,你在吻小猫小狗呀!你不知道什么叫法式长吻吗?」他在矜持个什么劲,还会害羞不成? 反客为主的门开心将双手往他脑后一抱,脚尖一踮把唇送上,火热地吻着足以将她吞没的大嘴,不让他小儿科地到此一游。 没料到她会突然热情地投怀送抱,愣了一下的任意爱很快地融化在她的女性温柔当中,吮弄着她的小粉舌,接受她大方的热吻。 久早遇到甘霖当然是激情难耐,两人有点吻过火了,很自然地忘了身处何地,拥吻的身影几乎要将彼此揉人身体,忘情的演出成人秀。 要是这时候刚好出现一张床,不意外地他们会毫不迟疑地往上一躺,然后开始剥除对方的衣物,把点起的火苗延续下去,造成铁一般的事实。 可是通常到了这个阶段,总会跳出一、两个不识相的家伙来杀风景,充当爱情降温的刽子手,让人尴尬得无地自容。 「咳咳!门医生,身为心脏病医生,应该知道过度『运动』会增加心脏的负担吧,我建议休息一下再继续。」不然他们都要脸红了。 是哪只狗在吠,胆敢打扰她的好事? 「虽然我知道芳心寂寞很久,缺少男人爱的滋润,不过也要顾及我们的视觉禁不禁得起摧残,巴着男人不放的姿态实在太难看。」让他觉得好像看到八只脚的章鱼。 这声音、这声音……这声音熟得在她脑海中浮起一张欠扁的脸。 「端木康--」那个缺德少肺的混帐。 「有!学姊,端木康在此听候差遣。」爱闹的端木康大声的喊有,摆出神灯精灵「有求必应」的卑微样。 「你不开口怕人家不知道你舌长三寸、天生匪类如蛇般阴毒吗?」她一定要把他的舌头拔掉,泡在高粱里浸三年。 他笑着弯旷行礼。「多谢学姊的称赞,学弟我感到无比的光荣。」 嗯!有杀气,他要不要先逃为快? 真把那头母狮子惹火了,他恐怕会死无全尸。 「端木学弟,你忘记学姊我过去对你的照顾吗?」很好,她刚好想要一只白老鼠,试她的新药。 肩膀抖了一下,他讪笑地往后退了三步。「别冲动、别冲动,副院长也在这里,小心拳脚无眼伤到他。」 「康圣文?!」 门开心的视线一抬,跳到一身白得叫人尊敬的袍子上,微讶的美眸往上移,一张铁青的男性脸孔赫然出现。 麻烦来了。她在心底一咒。 「门医生,相信会有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个屁,他没事像个鬼冒出来,她不向他索取受到惊吓的精神赔偿就该偷笑了,他还好意思一脸妒夫模样质问她,好似逮到偷情的妻子。 他真是够了,没被狮爪抓过是不是?!她乐于免费赠送一记。 雄性的竞争。 自古以来,名为「男人」的生物会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域,举凡土地、房子、奴仆,以至于妻子儿女,全是他的个人财产,别人休想觊觎一分一毫。 而且男人是自私自我动物,非常有主权观,一旦认为这是我的便不许旁人起任何贪念,他们会在第一眼认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生性自我,极端独裁的康圣文就是这种人,他是圣光医院现任院长的儿子,未来的院长继任人,从小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毕业于美国的长春藤学院,前半生顺畅得不曾遭遇挫折。 他是脑外科精英,擅长神经学和大脑脑干再生功能,在学术界小有成就,也是医界耆老最看好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日后必大放光彩。 因为自负,所以他挑选的另一半标准必须能匹配得上他,他的想法是只有他不要的女人,没有他要不到的对象,因此被他看上的女人都该心存感激,以他为天地事事顺从。 而他一开始就锁定了心脏科的门开心,并向外发布两人是一对的消息,混淆视听杜绝他人的痴心妄想,先一步地将她标上私人所有,藉以宣告她是他的,别的男人最好不要不自量力。 「副院长,你的眼珠小别瞪得太大了,通常中风之前瞳孔会放大,我建议你去做个脑波扫描,你这年纪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将是医界的一大损失。」 哼!摆张臭脸给谁看,位高权重可不代表她吃他那一套,要不是老院长是她病态生理学的老师,谁理这个眼高于顶的他。 心护男友的门开心对他这个副院长的态度并不客气,明显地不把他放在眼里,语气之张狂让一旁看热闹的端木康暗笑不已, 「这是做错事的人该有的口气吗?不思反省还气焰嚣张,我对的纵容养大了的骄傲。」是他不该放任她为所欲为,让她以为圣光医院是没有规矩的地方。 「很抱歉,副院长,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麻烦你做重点提要,别浪费彼此的时间。」她不是小学生,还得罚站听训。 我行我素的门开心不喜欢被质问,她认为只要做好医生份内之事,别人无权过问她的私生活,更遑论企图操控她的思想。 她应该是实事求是的医生,却有着艺术家不轻易妥协的个性,她觉得对的事就去做,谁也不能阻止,反之若是她不想做的,谁也强迫不了她。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任性,她太独立了,不接受任何名为善意却妄想改变她一切的安排。 「门开心,把身上的刺给我收起来,公然和男人在大门口搂搂抱抱,做出不合宜的举止,当医院是爱情宾馆吗?由着胡来。」她的行径太放肆了,不可原谅。 门开心肩微挑,把他的话当耳边风。「是,下次我会检点些,直接把人带进我的宿舍,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 眼不见为净,大家各自为政,省得闹得不开心。 「……在说什么胡话?!谁准把男人带到房里,知不知羞耻?」气得血压上升的康圣文怒目横视,取出一颗镇静剂和水吞服。 「副院长,请你修饰一下说词,有哪一条法律禁止未婚的成年男女同处一室?说真的,你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太久没消火了吗?」他需要一个女人。 泌尿科的徐品慧应该派得上用处,她知道该如何让男人使用他们的命根子。 「……」他把提到喉口的火气硬压下来。「别忘了是我的未婚妻。」 不提不气,一提到此事,门开心尚称温和的秀颜当场一沉。「前阵子还传言是女朋友,这会儿倒成了未婚妻了,一日多变让我感到惶恐,说不定明天的版本我又成了某人的老婆。」 她忽地往桌面重重一拍,声音一扬地震动门板,墙上的熏香灯架颤巍巍一摇。 「去你的副院长,我几时成了别人的私有物?为什么我毫不知情,你随便说说就想将死我呀!我门开心是这么好操纵的人吗?不要把我想成是可以任人摆弄的人偶娃娃。」 「开心……」太激动了,有损医生的形象。 「不要叫我的名字,请称呼我门医生,这是我所知所学赋予我的权益。」她不开心,碰上不讲理的人。 「好,小开,先松开我的领带,别勒死我。」他见识过她的脾气,不会傻得和她正面冲突。 小开是对她的昵称,沿袭院长偏宠爱徒的称谓,康圣文认识她的时日超过七年,从她还是医学院新生开始,一直到越级就读,提早被父亲招揽入院,他对她的喜爱从未改变过。 当然以他的家世背景不乏有一群麻雀凤凰想接近,但向来高傲的他只取最好的,不是才情和容貌都高人一等的女人他瞧不上眼。 而他已经找到最出色的那一个,自然无视搔首弄姿的次等货,在看过最娇美的牡丹后,谁会钟情路边的小野菊,等级差太多了。 「康圣文,你把舌头给我绑紧点,你知道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有多锋利,切下去一定很痛。」不要怪我威胁他,是他自找的。 「……」眉头一皱,他不高兴地看着突然被打开的门。 康圣文严厉的一面只在她以外展现,他以为是不懂规矩的医护人员擅自闯入,厉眼一凝正欲开口训诫,维护医院的职场伦理。 不过当他看见头顶的灯光被遮去一大半,一道具有压迫感的身影走近,他喉间的唾液不自由主地往下咽,胸腔内的空气骤然减少。 远远一瞧时还不觉得对方高大骇人,直到走近眼前才感到那股窒人的力量,像是一座移动的山将人覆盖。 说实在的,说不怕是骗人的,他只所以选择在只限医院人员进入的办公室进行质问,为的就是遏止突发状况的产生,譬如令人不安的危险人物的接近。 「你进来干什么?你不是回法院了。」他比她还忙,常常到了半夜还得到案发现场搜证。 一见来者,原本正在发飙的门开心微讶地缓了脾气,语调不复先前的尖锐,柔腻地判若两人。 「我听见里面有争吵的声音,所以不放心又折返。」任意爱轻拥着她,像是要给她最大的支持力量。 其实他一直没离开,贴着门外的墙壁无法安心,刚确定多了一个女朋友,他还没有自信能拥有她,内心狂起波涛地怕有人来抢。 先是对她感兴趣的东方白,再来个看似温文儒雅的副院长,他们的条件都不比他差,甚至胜过他许多,他再怎么要自己镇定仍是徒劳的忧心不已。 从未拥有过不知道拥有的快乐,一旦拥有过,要他放手是何其困难,他宁可与天下人为敌也不放开手中的拥有。 「你多心了,是副院长在赶蟑螂,难免举止粗野了些,碰撞到一些摆设。」真要有事也不会是她。 我赶蟑螂?表情明显不悦的康圣文以指轻叩桌面,但没人理会他。 「喔!那就好了,我担心受到欺负。」她太柔弱了,需要他无时无刻的保护。 想笑的门开心扬起唇,斜睨正在瞪眼的副院长,「你想太多了,我们医院没有人面兽心的『肿瘤』,大家相处就像一家人一样,不会有勾心斗角、意淫下属的事情发生。」 「不是我要怀疑人心,这年头的坏人实在太多了,防不胜防,一个人待在医院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别落入别人的圈套。」任意爱殷勤地叮咛再三,舍不得她工作得太辛苦。 坏人不就是他,人在法院还有什么好事。断章取义的康圣文很不是滋味的暗付,以貌取人地认为他有案在身,因此必须出庭受审。 「好,我知道了,晚一点我再去找你,你先回去上班,别耽误了正事。」社会的治安就靠他维持了。 「嗯。」他一点头,但没马上离去,反而礼貌周到地向康圣文一颔首,吓得他差点破胆。「我们家开心蒙你照顾了。」 「你们家?」他未免太厚颜无耻了,敢当着他的面大言不惭。 「柔弱的开心只是个心脏科医生,请别让她做太沉重的工作,麻烦你了。」他深深地一鞠躬,给人很有诚意的感觉。 「你说她柔弱……」对啦!以她的外表是如此,但是……「我想你还不太认识我的小开,我对她的照顾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匪浅,而不是出自你的请托。」 一个单独爬上四千公尺高的玉山,又平安返回的女人,他实在无法说她柔弱。 「你们的关系……」任意爱的浓眉一揪,顿时给人凶恶无比的感觉。 即使他只是皱眉而已。 「没关系,我怎敢高攀未来的院长大人呢!」康圣文,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试试。门开心背着任意爱伸出握紧的拳头,警告某人别乱开口。 「可是他说……」同样是男人,他看得出这位人品不错的副院长对她怀有私心。 「说什么不重要,我们副院长开玩笑惯了,老是口没遮拦地说些令人误会的暧昧话,其实他跟医院里的一位医生走得很近……」门开心笑着将他往外带,不让他受太多「污染」。 是你不仁,休怪我不义,陷害人的把戏是高材生休闲时的游戏,你爱玩我就奉陪。 忽觉一股冷意上身的康圣文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接近,而他却无处可逃,如同陷入蚁洞的蜘蛛,生死一线间。 果然,他的预感灵验了。 「品慧呀!副院长找,他说要跟谈一点私人的事。」恶女门开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显得十分愉快。 徐品慧,那个立志当他老婆的花痴?! 一身白袍的康圣文慌乱地想找个地方藏身,却可悲的发现他私人办公室的空间虽然大,可是除了那张厚重的办公桌下勉强可以躲一个人外,空旷得好冷清。 这是他当初的用意,简单明快,让人一目了然,不多置闲杂用品。 「副院长,你开窗户做什么?小心外头风大,吹乱你帅气有型的头发。」他怎么越看越帅,害她心头小鹿乱撞。 因为我要逃开呀!一脚踩着窗台的康圣文慢慢地收回左腿,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回座位上,一脸令人肃然起敬的庄重。 「咳!徐医生,在我们医院也待上一段时间了,经过医疗评估小组决定,下个月你可以升任住院医师,恭喜了。」 然后他要将她远远踢开,调她去其他医疗院所服务,在她饥渴眼神的盯视下,他觉得自己被意淫了。 第七章 「怎么会被他逃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逮到人,这下子放虎归山又不知道有谁会遭殃,你们这几个给我用心点,赶快把人捉回来销案,不要让任检察官暴露在危险当中……」 台上刑事局的大队长激亢地扯开喉咙,吼声连连的炮轰底下的小队长,口沫横飞地说得慷慨万分,强调要限时破案,维持警界的声誉。 犯人的脱逃的确令警方颜面大失,又是轰动一时的大案子,舆论的压力和来自各方长官的关注,不拚出个成绩实在说不过去,动辄要人下台的群众可不好伺候。 可是上头激越的喊话丝毫影响不了台下的人,意兴阑珊的任意爱不太认真地揪着眉,忍受着时高时低的音量,不去纠正大队长手中那份所谓刚出炉的最新消息。 其实他一点也不担心自身的安危,反而希望以己为诱饵钓出杀警凶手,早一点安定动荡的人心。 而且他现在所想的完全和案情无关,脑海里转着的都是同一道倩影,似睡似醒地半起眼,靠着折椅椅背正在抄抄写写。 「你在做什么?分析犯人的脱逃路线吗?」瞧他的手动个不停,肯定有重大突破。 「不,我在抄晚上的菜单。」茄子不吃,青椒味太重,洋葱刺鼻……嗯,她还真挑食。 手滑了一下的萧红雪差点撞上前方同事的背。「你还有空想这个?!人家都快杀上你家门口了。」 是他太自信还是不知死活,众人为他的事睡不安稳,取消休假全力搜查人犯下落,就怕一个疏忽让歹徒得逞,而他居然毫不在乎地在想晚餐吃什么? 神经大条的人果然比较幸福,别人操心得要命他依然可以置身事外,没事人似地让人干著急。 「别自己吓自己,王又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埋伏在我家门口伏击,那里不时有警察巡逻。」频繁到四十五分钟就有一辆警车经过, 红烧牛肉应该不错,用蘑菇酱调味,滴两滴莱姆汁会更清甜,微带开胃的酸味。 「最危险的地方通常也代表最安全,因为大家都料想他不会动手,因此给了他绝佳的机会。」凡事有万一,不可等闲视之。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我认为捉犯人是警方的工作,我只能提供意见方便你们进行调查,别浪费太多警力在我身上。」他一个人足以应付。 气恼他的过于无关紧要,忧心他安危的萧红雪咱地阖上他的黑色笔记本。「没有一个任意爱就少了一个刚正的检查官,很多冤情就无处申诉,好人被逼着同流合污,这世界将越来越乱。」 「呵……说得太严重了,我还没重要到那种程度,而且我有女朋友了,不想让她太伤心。」一想到他甜蜜的可人儿,他的心窝就暖滋滋地,直想笑。 「女朋友?」萧红雪的胸口刺痛了一下,佯笑地不让人看出异样。 「嗯,刚交往不久。」他回答得极短,低头又开始写起菜单材料。 「她……呃,很漂亮?」女人最在意容貌,总要做一番比较。 「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完美如女神般高洁,笑起来的模样好迷人。」他回味着门开心蜜般的唇,小腹微烧地想起他们的三垒打。 一垒牵手,有过了;二垒接吻,有;三垒爱抚,腰部以上,要不是一通紧急电话响起,催着她回医院做导流手术,他们早就打出全垒打,越过最后一道防线。 不无遗憾的任意爱把各式的保险套全备齐了,以防不时之需,他们的工作都是随时有状况的那一种,要择个天时地利人和实在太难了,一有机会他绝对要立即把握。 做到一半中途煞车很伤身的,吃再多的补也补不回来,他不想太早得肾亏。 看着他表情变得柔情万千,萧红雪心口又是一痛。「你准备的菜单是要做饭给她吃?」 她问得心好酸,却又极力地掩饰心底的护意。 「是呀!开心的手是用来拉琴的,怎么可以沾上汤汤水水,油烟很伤皮肤,她葱白的十指不适合刷洗油腻的污垢。」他喜欢她那双小手摸起来的感觉,好像抹上一层新鲜的牛奶,非常细嫩光滑。 一谈到女友的美好,不自觉想呵宠她的任意爱便变得兴致勃勃,话匣子一打开就忘了关上,流露出对这份感情的热切和认真,浑然不曾顾及萧红雪的感受。 虽然他们曾经交往过一段时日,也有过男女朋友该有的肉体关系,但是他们的「友情」比所谓的爱情长,粗枝大叶的他仍将她视同一般的好朋友,未曾深思她是否依旧爱着他。 不过应该说他从未爱过她吧!因为分手是他先提出的,即使他们在性事很合,但他总觉得少了一份感觉,没办法和她继续走下去。 「她是小提琴老师?」有他的全心关注,那女人是幸福的。 「不,她是医生。」小提琴只是嗜好。 诧异的萧红雪微睁大眼睛,「医生?」 「对,心脏外科医生,正如她的名字一样,专为人开心的。」他说得不无骄傲,好像她的成就就是他的荣耀。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平时忙得连三餐都草草解决的人肯为女人下厨,可见你那颗心都飞到人家身上了。」而她一顿也没吃过他亲手煮得料理,因为他没那个心吧! 看他神采飞扬又一副沉浸在欢喜中的模样,她心中不免有了一丝怨慰,同样是女人却有天壤之别的待遇,他的偏心叫人好想恨他。 可是有恨也代表她还爱他,两人认识的时间实在太久了,越和他相处越明白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男人,情越下越深无法自拔,她根本恨不了他。 也许这只是一时迷惑,没有女人面对他那张恶脸能无动于衷,只要她有耐心的继续等待,东方白口中的小提琴美女迟早会离开他。 萧红雪暗自希望他的恋情是镜花水月,难以长久,那么她还有机会挽回他,在他失意的时候。 不过他的下一句话却打散了她的希望,由地狱入口笔直落至万鬼丛生的深渊,疼得让她必须按着小腹才不致痛苦地跌落倒地。 「不只是喜欢,我爱她,这一辈子我只爱她一人,除了她我谁都不要。」任意爱的语气坚定,情深得令人动容。 但也伤人。 萧红雪很想问一句,那她呢?难道他没有爱过她,他们的交往全是她自作多情的假象?可是她没有勇气问出口,只涩涩然说了句,「恭喜。」 「呵……其实这些话我只敢对说而已,一面对开心我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老是结结巴巴的被她取笑。」不过能博佳人一笑也是值得的,她笑起来真好看,像满园的花朵都绽放了。 没人看出任意爱也会羞涩,他粗壮的外表给人非常大男人的感觉,鲜少人知晓他也有居家的一面,铁汉柔情地只为了心上人成了绕指柔。 若不看他的性别和长相,他比大部份女人还贤慧,不只煮得一手好菜还擅于缝缝补补,住家整理得有条不紊,窗明几净,没有隔夜的垃圾,甚至他还会打毛线衣。 她苦笑着,很想大叫叫他别说了,「刚开始总是比较困难嘛!你难得发情一次,慢慢就会习惯。」 「!怎么跟东方同一个调调,什么难得发情?!真是难听,别跟那痞子混得太熟,小心被污染了。」他是动情不是发情。滥用形容词。 他一点也不把她当成女人看待,大掌往她背上一拍力道惊人,引起台上开骂得滔滔不绝的大队长注意,略微停顿投以关注的眼神。 任意爱三十岁了,可想而知萧红雪也是这个岁数,他们打打闹闹惯了,又走得极近,给了外人无限的遐想空间,即使他们明白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但好事的外人总以为他们好事近了。 男人和女人不可能有真正的友情,个性不同的男女摩擦久了也会擦出火花,何况他们又比一般人亲近,让人不想歪都难。 「任检察官,你有什么意见吗?尽管提出来无妨,大家集思广益商量出一个好对策应付。」毕竟与他自身有关,他有绝对的发言权。 突地被点名,任意爱表情倏地一凛,露出权威性的神色。「各位警方人员的努力我都有看见,不过你们不必对我的安危多加费心,全心将犯人逮捕归案才是当务之急。」 他个人事小,民众居的安全为重,已经严重不足的警力不该再浪费在他身上。 「检察官此言就让我们汗颜了,因为我们的疏忽造成你的不便,我身为警方的一员深感抱歉,更难辞其咎令你置身于危险当中。」这是警方的过错。 「你别太自责了,我不在意成为歹徒的目标。」 听他这么说,傅大队长反而更加愧疚了。「检调本一家,检察官是我们冲锋陷阵的全力战阵,你的安危我们不能不顾。」 该有的保护措施不会减少,错一次不该有第二次,这位不可多得的检察官不能有任何闪失。 「傅队长,你不用太挂心我的事情,专心捉犯人吧!我想我还有能力自保。」他可不想自己身后拖了一串肉粽,妨碍他和女友的约会。 他听了连连摇头,「不,我们不能让检察官冒险,必要的保护是正当程序,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们。」 他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拒绝不了,警察的工作本就是防止犯罪率升高,谁有危险就需要保护,相信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你们让我感到棘手了,我不喜欢有人跟前跟后,徒增我生活上的困扰。」屁股后头若真跟了一群人岂不是让他更像黑道大哥,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眉头一皱的任意爱让人感觉他在发怒,脸上一瑟的博大队长灵机一动地看向和他肩膀相靠的萧红雪,愁容顿时一层地溢满笑意。 「如果检察官觉得不方便,我们就改派女警官在你身边保护,一来可以掩人耳目,让人以为她是你的女朋友而对她疏于防备,二来也能和我们警方保持联系,不致误了救援的最佳时机,你我都安心。」 「这……」不太好吧!万一被开心误会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跟她在一起的。 「你就不用推辞了,相信和你的『好朋友』一同进出不会造成任何不便,你们的感情一向好得叫人羡慕。」这杯喜酒他是喝定了。 傅大队长说起「好朋友」三个字的神情特别暧昧,好像他充当了一次媒人,让两人台面下的关系明朗化,更光明正大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好朋友……」任意爱狐疑地偏过头,顺着傅大队长的视线落在身侧的好友身上。「你指的是红雪?」 傅大队长笑着摆摆手,将他的讶异看成暗喜。「你不必太感激我,能看你们这一对有好结果我也会为你们高兴。」 「不,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想解释的任意爱话才说到一半,一道中气十足的女音却打断他开口-- 「多谢大队长的成全,我会好好地跟他合作,不会辜负你的期待。」有时以假乱真也是一份契机。 萧红雪不否认她仍有份私心在,即使任意爱口口声声说爱着他的女朋友,表现出舍她其谁的痴情样,她还是不放弃一丝的可能性,希望藉由日夜的相处能让他发现她的好,继而回心转意地接纳她。 虽然感情没有所谓的先来后到,但她总认为自己是多了一分优势,毕竟他们曾有一段过去,而且有谁比她更了解他,在身高和种种外在条件下,他们才是最适合的一对。 「红雪,在说什么?怎么跟着一起胡说八道,别害我跟女朋友闹翻。」任意爱现在只担心女友的反应,她一定不能谅解他为何又多出一个假的女朋友。 嘴角涩笑一记,她实在不想再听见他满口的女友经。「想想看我能为你解决多少麻烦,一个我和一群警察,你选择哪一个?」 当然是她,起码他跟她熟得不分彼此。 「还有你要是真如你口中所言那么深爱女朋友,我想你不会希望她成为歹徒的另一个目标,有我这个挡箭牌分散风险,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这么说也没错,可是太委屈了。」他差点忘了开心有多柔弱,幸亏有她的提醒。 任意爱庆幸好友先想到这一点,同时也考虑起该如何保护他纤细的宝贝。 「当你的女朋友有什么好委屈的,又不是没当过。」萧红雪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该怨他粗心还是气自己的死心眼,明知他满脑子想的是别的女人,仍大方的装作没这回事。 「呃,呵呵……」他无语的干笑,不敢直视她清亮的双眼。 对于当年的分手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对不起她,她把一切都给了他,包括女人最珍贵的第一次,最后他却伤害了她。 「好!就这么决定了,以后任检察官的安危就由萧警官的小组负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傅大队长一语双关的话语让啼笑皆非的任意爱愣了愣,他除了再度干笑不晓得该说什么,面对一屋子似笑非笑的警察同仁,他真的无言以对。 「葱爆虾仁、烤羊小排、蜜汁火腿、三鲜什锦汤,还有酥炸小鱼干,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多才多艺,看不出你有一身好手艺。」看来她不用再当「老外」了。 「我一个人住在外头总要会弄点吃的吧!不然以我体型恐怕会饿死。」他吃得多,也容易饿。 以前可没什么7-eleven、全家、莱尔富之类的便利商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家少之又少,他要不学着做饭给自己吃,半夜饿起来可是很难受。 尤其步入职场后,繁重的工作让他累得不想出外觅食,平时便当吃多了也会腻,不如自己动手料理清淡的口味。 「瞧你说得可怜,不会找个女人为你打理吗?白天整理家务,晚上被里温暖,一举两得。」省得他和柴米油盐周旋。 一听她说得好不温柔,任意爱当下惊得让溅起的热油烫到手,「我……我没有女人,除了我谁都不要,我不可怜,真的,我喜欢为心爱的女人做菜……」 她吃得开心他就开心了,什么杂事全由他一手包,她是生来受宠爱的。 「不痛吗?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皮厚得不怕多出几个坑坑疤疤啊!」边念着他的门开心将他的手拉至水龙头下冲水,冷却那股灼烫感。 有时她真觉得他笨得像一颗石头,怎么敲就是不开窍,明明他们已经是交往一段时间的男女朋友,可是他还是蠢得不知什么叫主动,老要她在一边推几把才会动。 她没有那么脆弱,虽然她看起来娇生惯养、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模样,不过她真耍狠起来他恐怕也无法招架。 因为她从未开口说爱吗?他才会战战兢兢得如履薄冰,一味地讨好她,怕她不晓得何时会突然想通了,弃他而去。 「呵……是不怎么痛,的手白白嫩嫩地别沾到油污,男人多几道疤没什么关系。」呵护女友的任意爱反而抽出柔软纸巾为她拭手,丝毫不在意手上的一点伤。 「可是我有关系,这是我男人的手,以后要为我撑起一片天,我的将来全靠它了,你敢弄伤它试试。」她柔声地威胁着。 「开心……」他很开心,她说到他们的未来。 「别太感动了,你是我爱的男人,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噢!你不要突然抱紧我,我的骨架没你那么粗大……」 早知道一个「爱」字会有这么大的作用,她干么为了惩罚他的迟顿而迟迟不说呢?! 「我也爱,我有没有说过?」此时他的心感到踏实,心头的不安豁然开朗。 听到了。「你不妨多说几次,女孩子都爱听这类恶心得起鸡皮疙瘩的肉麻话。」 「也包括?」 「我看起来不像女人吗?」她佯装生气地打了他一拳,不轻不重地像在搔痒。 笑声浑厚的任意爱轻拥着她,低视她连恼火也可爱的脸,「要不像女人,这世界就没女人了。」 「那就对了,以后要记得把甜言蜜语常挂在嘴上,不然我跟你翻脸喔!」她故意鼓起腮,要他时时记取女人是不能得罪的。 不过门开心即使摆出一张娥眉横怒的凶样,可是天生的灵秀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发怒,反而似小女孩发嗲的娇态,清纯中带着一丝诱人的柔媚。 这也是为什么没人相信她会使坏,不会做出逾礼的行为,有些人就是得天独厚,把世间最美的东西全放在她身上,就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杀人放火,人家也会一面倒地证明她无辜,全是别人引诱她犯错。 不看她的内在只看外表,每个人都会给她满分一百的最高评价,因为她美得像一首诗,凝聚山川星辰的灵气,谁能不心旌意摇地绮思连连。 「好,都听的,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能让她开怀,当个没骨气的男人又何妨。 「真这么乖?」她取笑着。 他吻了她--在她耳边低喃三次:我爱。 她甜蜜地笑了,好似黏糕一样地黏着他。「这样才像当人家男朋友嘛!别再把自己搞得似见不得人的地下情夫。」 「我哪有,瞧瞧个子这么娇小,我怕捏碎。」他比比她不及喉结的身高,眼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爱宠。 「个子小又如何?我仍然能吻得到你。」她不示弱地以脚勾来小板凳,逗趣地提脚一站。 门开心行事从不管别人眼光,她双手一搭贴近他,对着他的厚唇吻下去,顽皮又任性地咬,把他的嘴当玉米啃。 任意爱由着她胡来,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他觉得身边涨满幸福的气泡,将两人紧紧包围住,他们在爱的圈圈里永结同心。 炉上的汤正滚着,情人专属的空间热情滚滚,如果没有第三者的声音,滋滋作响的电波会把人电成灰烬。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你们似乎忙了很久。」 笑意纯真的门开心看向在厨房外探头的女人,一副很贤淑、拿起汤匙试味道的模样,以不敢居功的神情勾着「她的」男人,让人以为她才是掌勺的大厨。 女人对「情敌」的感应一向超敏锐,只消瞄一眼就能探出对方的轻重,媲美雷达机快速扫瞄,优缺点立现地看出谁占上风。 能连跳两级,又是医学界的精英,门开心的智慧当然非比寻常,若是再加上一点小心机,狡猾地运用目前的优势,将人耍弄在股掌之间是轻而易举。 「萧警官大概是饿了,长年在外奔波劳碌难免体力消耗得快,难怪比我们这种吃小鸟饲料的人来得容易饿。」男人长得壮叫性格,女人生得粗悍就可怜了,它有个专有名词叫男人婆。 僵怔了一下,听不出是嘲弄或是意有所指的萧红雪大步跨入。「坐着等吃不是我的个性,我喜欢有参与感。」 「人足要随环境而变,而不是改变环境迁就人,个性是一种笼统的名词,怎么说都是客人,我们哪好意思要帮忙。」 她也是坐着等吃,难道她就没个性吗?门开心进入备战状态。 「我奉命保护任检察官不算客人,该做的事我还是会做,职责所在。」她硬是挤进不太宽敞的厨房,假意做了一番巡礼。 萧红雪不喜欢门开心,从第一眼起她便发现她不简单,而且她拥有她渴望的一切,甜美的笑脸,清灵的五官,以及……他。 但她容忍她的存在,因为自己才是那个闯入者,以警察的身份进入五十多坪的医生住宅。 「辛苦了,跟着男人走来走去一定很累,先喝杯现打的蜂蜜果菜汁润润喉,女人长得不漂亮没关系,声音要美才有好人缘。」门开心殷勤地从冰箱取出冰凉果汁,完全把她当外人招待。 眼一,萧红雪怀疑地盯了两眼,「真正有能力的女人不需要美丽,只有浮夸的花瓶才必须有张好皮相。」 好呀!想开战吗?「没有花瓶怎么美化环境?总不会有人喜欢像男人的女人吧!虽然我的智商不高才一百八十。」 怎样,我是天才,比得过吗? 「老公,你会喜欢不像女人的女人吗?」不好意思,这是我的。 「嗄!什么,在叫我吗?」他听错了吧!她好像叫他……老公?! 「不叫你叫谁?!你是我的亲亲爱人,难不成你想否认?」看吧!玩阴的绝对玩不过她。 抽油烟机的声音轰隆隆,下葱爆香的任意爱笨拙地讪笑。「我没否认呀!我未来的老婆叫门开心,是心脏科医生。」 「说爱我。」她耍无赖地要他讨她欢心。 「我爱。」 「不够,要连说三遍。」不能有任何折扣。 药下得不够重就失去效用。 「我爱,我爱,我爱,是我的宝贝。」未了他在她唇上啄了一吻,笑着准备下虾仁爆炒。 满意一笑的门开心没拖着这根木头下水,她知道这个男人百分百是属于她的,没必要让他加入女人的战争,这是她们之间的小小娱乐。 在爱情的领域里不讲同情和怜悯,纵使亲眼目睹他们亲密举止,又被嘲笑没有女人味的萧红雪已一脸惨白,微露伤心的神色,但她还是不放松凌厉的攻势。 「萧警官,的手好冰,是不是血液循环系统不好?有空到我们医院检查,通常体温过低和心脏毛病有所牵连,年纪也不小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看到她白嫩细致的美肤,再瞧瞧自己因日晒雨淋而变粗的橘皮,不如人的自卑感油然而生。「门医生的忠告我会谨记在心。」 「嗯!那就好,希望别嫌我唆,学医的人都想看到别人健健康康,四十岁以上健检有免费优待,不妨先来预约时间。」 「我还没有四十……」 「啊!门铃响了,我去看看什么人,就留下来帮我老公洗菜,反正他舍不得我碰水,就麻烦代劳了。」 不等萧红雪说完,门开心趿着可爱小熊的室内拖鞋走过她面前,神情高贵得宛如圣洁女王,当场让她难堪得握紧双拳。 第八章 「门佩佩,来干什么?」 门家两姊妹说亲不亲,说不亲又很亲,她们两人的个性极端不同,却又彼此相容,好像一枚铜板的两面,分不清谁是正谁是反。 她们的父母很早就到「国外」了,至于是上面还是下面就不清楚了,由开中药店的祖父抚养长大,生活还算富裕。 门开心学医是因为她认为中西医合并会带给医界更大的刺激影响,西医救急,中医治缓,各有各的长处,若能融合成一体便能造福更多的病人。 门佩佩大门开心两岁,是个补习班老师,她的座右铭是--不恋爱,吾宁死;从不伦恋、姊弟恋,乃至于女女恋她都曾尝试过,新任男友是她的学生,今年二十岁,准备插班考大学,她赶上师生恋的流行。 「怎么,我来不得呀!暗藏了个男人还不让我知道,还当我是姊姊吗?」没良心的小坏蛋。 她的确不想承认两人的血缘关系,很丢脸。「这个男人也认识,而且还曾对人家非常不礼貌过。」 「喂!少毁谤我,我几时给人脸色看过了,那是的专利好不好,不过说的是谁呀!的朋友都很怪,我不太想认识。」 物以类聚。 她才不信妹妹交到什么正常的朋友,三岁就会拿水果刀解剖蟾蜍的小女孩,她实在不敢指望她认识的人有多正经,非疯即狂。 「再怪也怪不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恋爱天的。他叫任意爱,记性不错的话『应该』还有点印象。」就算忘了也会很快地想起来。 「任意爱?」怎么这么随便的名字,他的父母一定很随性,随人去爱……咦,等等,似曾相识。「说的不会是那个任意爱吧!」 两眼突地张大的门佩佩透过喷沙玻璃,看向厨房内移动的高大背影,心想着千万不要那么凑巧,她刚做好的头发不想立正站好。 「没错,是那个救人反被用扫把追着打的可怜路人。」而且她还报了警,直指人家是通缉犯。 「哪里可怜了,长了一脸横肉……呃,呵呵……我说一切都是误会嘛!解释开了不就没事了。」哼!就会瞪她,也不想想谁是老大。 门开心的住家是一幢有二十四小时警卫巡逻的尊贵级大厦,位于b栋七楼的独门独户,电梯门一开便是玄关入口,十分便利,视野极佳。 她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因此区分浴室、厨房、餐厅和客厅皆以能透光的玻璃为主,有的绘有田园风景,有的纯粹是简单的雾状玻璃,人在其间走动对周遭便可一目了然。 由右边的阳台看出去是一片马樱丹、缕斗菜盛开中的花田,紫荆树后的海厨房清楚可见。 从左边的窗台稍微一探,是一串高低不等的建筑物,还有几栋木造小别墅,医院大楼矗立在视线内,来返距离不到五公里,骑个单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既可健身又能欣赏沿途的风景。 而老换男朋友的门佩佩另有住处,她的经济状况没其妹的好,因此在城中心租了间二十多坪的套房,常和男友腻在那里。 「直到五年前才发现是一桩乌龙事件?」未免觉悟得迟了些。 干么一脸阴森森地看她,她又不是故意的。「有人天生恶人脸有什么办法,注定要当背黑锅的圣人。」 「我记得某人是这么说的,救是刺龙刺凤的光头阿伯,他是开救护车的司机,伤得脑袋秀逗了,把正拿着开山刀喊打喊杀的小混混看成救命恩人。」 可伤重的她隐约间明明记得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救了她,一路狂奔地求她活下去,不时为她打气说些鼓舞的话,让她在与黑暗拉锯时感到自己不是孤独的,有了力量与流失的生命搏斗。 但在她脱离险境,出了加护病房以后,她亲爱的姊姊却告诉她一切出自她垂死前的幻觉,根本没有什么英勇的骑士出面救她,而且她也不是高塔上的公主。 为此她询问当时为她施救的医护人员,以及相关的急诊单位,他们回答的答案很统一,一致咬定她是救护车送来的,没看见穿白上衣的男学生。 这件事压在她心头很久,一直到她出院那天,她才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放下她修好的小提琴,没多说地转身离开。 因为她吃了药有些昏昏沉沉,分不清是真实或是虚幻,事后她的姊姊又说了,那是修小提琴的工人,趁她还在医院时先把小提琴给她送来。 她信了,因她只有十五岁,是个准备升高中的国三女生。 「哎呀!这个某人我认识吗?他怎么颠三倒四胡说一通,真该吊起来打一顿屁股。」反正她抵死不认,拒绝对号入座。 「门佩佩,再给我装傻试试,我还没一笔一笔跟清算呢!」她倒先藏头缩尾露出龟壳,使出本小姐是乌龟,奈我何的贱招。 谁理,会跷脚的是老大。「小开,的声音太大了,小心的气质美女形象破功。」 那可就难看了。 「多谢狗拿耗子的提点,又听到什么风声来搞破坏了?」人格指数是负三十,她这姊妹不会闲来无事串串门子,一定有鬼。 「冤枉呀!小妹,我哪敢在这夜叉面前耍花样,别人不知道的真面目,姊姊我含冤受辱二十几年还不清楚是什么德行吗?」她也算是受害者。 高声喊冤的门佩佩丝毫不把妹妹的怒气放在心上,她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飘呀飘,飘向忙碌的双人背影,流动的眼波闪着诡色。 谁说做姊姊的就得爱护妹妹,没听过见不得别人好就眼红吗?小小的预谋犯罪不算有罪,人的一生若过得太顺畅可是会遭护的。 「哼!再装呀!别以为我不晓得心里头在转什么阴险念头,最好别使出来,否则……」她很久没做人型飞镖练习,生了锈的手术刀也该磨一磨了。 「别别别……别威胁人,他们孤男寡女在里头磨磨蹭蹭,当真一点也不担心会磨蹭出问题?」男人是很容易冲动的。 「我只看到两个男的在煮饭。」该担心的人不是她,而是厨房的那个。 「啧!真恶毒,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人家好歹是个高阶警官,小心会烂舌根。」唉!从背后看真像两个男人,真是当女人的悲哀。 「怎么晓得她是警察?是大嘴巴的端木康还是爱告状的康圣文告诉的?」除了他们两人不做二想,长舌不分性别。 「谁说的都无所谓,的猎夫行动进行得如何?能验收成果了吗?」门佩佩的眼尾一吊,看起来像是准备卖苹果给白雪公主的坏巫婆。 「不劳费心,只要离我的视线远一点,相信我的日子都会好过点。」而她也不用磨刀。 五年前一个巧合,门开心回到当年车祸急救的医院实习,某位说溜嘴的护士没发觉她就是当事人,三言两语就被套出话,事实才有还原的一天。 那天起她便透过各种管道追查真相,并用日本人残酷的逼供方法日夜缠着她大姊,让她不堪疲劳轰炸一一招供,顶着僵尸脸为她查出那男孩的一切。 时光荏苒,一晃眼过去好些年,她从医学院毕业又去美国进修半年,一回国便接下恩师的托付成为心脏科医生,忙碌的生活让她几乎忘了当初的计划。 三点零五分,是她昏迷前所瞧见的电子时钟数字,她用最初邂逅的小提琴来赌一生,看未知的命运是否会再牵起两人中断的缘份。 不过她作弊,在这之前已先偷跑一步,挑中海厨房餐坊前的紫荆树做为演奏舞台,她打听到那阵子他常在那附近办案,而且她有自信以她的琴音和容貌来引起他的注意。 事实上,他也偷偷窥探她好几年了,她一直知晓有道奇怪的视线老是追逐着她,但是对方不出面她不好出手,躲我藏的玩起捉迷藏。 「那可就难说了,妹妹,瞧他们的外在多登对,男的高大英武,女的巾帼不让须眉,怎么看怎么顺眼,这位千金小姐好像就有点多余。」在两碗碗棵当中摆一块提拉米苏,感觉就是不对。 「大姊,我现在可以确定是谁的走狗,康圣文到底给了什么好处?不会是看病优待卡吧!住院满一年附赠整形美容,随爱整哪里就整哪里。」 门佩佩的话多少让门开心心乱了一下,她完美的蓝图中只有一个小小的遗漏,她没想到他身边会多个女人,而且是属于他的过去式。 当然她很快地调整回来失控的频率,一切操之在手的笃定,光看大姊频频回首的紧张样,阴谋性的假设没必要存在。 「呸呸呸!少触我霉头,人家圣文哪有说的缺德,他不过要赞助我欧洲七日游而……已……」啊!完了,她的两人同行飞了。 「的确叫『呸呸』,出卖自己的妹妹来享福,呸得好有格调。」果然如她所猜想的,不死心的康圣文一定从坏心眼的「呸呸」下手。 即使她一再声明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并怂恿花痴女徐品慧去缠着唐圣文,可是眼高于顶的大男人老是自有一套想法,认为她的「迷失」只是一时的,只要凝聚众人的信心喊话就能拉回走上歧途的她。 尤其是亲人的呼唤最有力量,她不只一次被叫到院长室喝茶,童山濯濯的老院长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她,好像他多么痛心失去一位高徒。 「门开心,我是为了好,最好别害我拿不到欧洲来回机票,和那个流氓不会有结果的。」真人版「美女与野兽」不可能在现实世界重演。 「检察官。」她可以考虑去欧洲风格的餐厅喝咖啡,以补心理遗憾。 「我管他是流氓还是检察官,长姊为母,我代替死去的母亲不准和他来往,必须当个听话的女儿顺从我,乖乖地含泪与他分手。」不得抗争。 「演完了?」她冷睇。 「嗯,演完了。」当拆散别人姻缘的坏女人真累。 「那不需要摆出后娘的姿态吧!知道妹妹我的容忍是有限的。」到时候她也不用代替死去的母亲,直接去和她叙旧。 「唉!我怎么揪着的衣服呢!真是粗暴,我一定被鬼附身了,才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丧失理智的举动,我生病了。」最近看太多本土连续剧,有点被洗脑了。 门佩佩干笑地松开手,轻轻拍平妹妹被她捉皱的上衣,一副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模样,神情无辜地想移开压着她的身体。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动,一声暴狂的吼声震得她耳内嗡嗡叫,脑部暂停运作三秒钟,整个人像没有重量的破布娃娃被拉开。 这……她遇到熊吗?为什么她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背,没人在此竖起一块「有熊出没」的告示牌,提醒别人要小心被攻击。 噢!头好昏呀!是谁在她胸口踩上一脚,她的海咪咪会扁掉的,变成太平公主…… 尴尬、别扭、沮丧、无助、无愁、闪避,当一个前女友忽然感性地说起过去的种种,并用试探的口气询问有没有复合的可能,以上的行为和情绪会出现在心有别爱的男人身上。 一心为女友打点晚餐的任意爱差点失手打翻盘子,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乐观的老同学会有丝绸般的思绪,拐弯抹角地暗示他,她依然爱他,希望有回到以前的机会。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先别论他不曾爱过她,光是他有女朋友这项她就不该开口,让两人多年的情谊蒙上一层灰。 幸好他眼尖地发现心爱的人儿受人欺负,粗声一喝避过这令人不自在的话题,赶紧闪身当个解救爱人的超人。 不幸的是他马上认出那个被甩出去的人,当年他就是被她抄起扫把打跑的,头上、背上都是伤的推了三天药酒,还被东方白取笑是劈腿被捉才会伤痕累累。 这处境还真难堪,前有虎视眈眈的敌意,后有缄默的煎熬,夹在中间的他要说多好受,肯定是自欺欺人。 「唉!我的肩膀有点提下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撞到墙了,这年头连在家里都会出事,治安实在乱得连匪徒都可以自由进出。」 闻言的任意爱头皮发麻地埋头闷吃,一根骨头啃到没肉了,还假装吃得津津有味。 「是没错,吃在嘴里,酸在心里的女匪徒,不请自来吃霸王餐,还忘了带伴手礼,这位可耻的女士没被人扔出去是因为某人仁慈,尚且顾及一文不值的姊妹情。」 一块肥嫩的火腿落在碗里,牙差点咬断的任大检察官感激地看向美如朝阳的女友,微瑟的一笑不去在意另一头爆眼珠的瞪视。 「门开心,对男友的袒护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吃一顿还得自备锅碗汤匙不成。」她有胆点头,她绝对会……吃垮她。 「大姊,多吃饭,少开口,祸从口出,病从口入,医生的建议一定要听,别让自己过得不愉快。」她言尽于此,好生保重。 「……」哼!她倒端起菩萨架子,要人朝拜。「小妹,医生也有治不了的病,譬如男朋友公然地带别的女人出双入对,眉来眼去好不亲密,想抓奸又师出无名,人家却美其名是职业的需要。 「呵……一个大男人还得依赖女人的保护,传出去多丢人现眼,谁晓得是不是公务所需,暗渡陈仓的下三滥多得是,你们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砰地,是碗筷重重放在餐桌上的声音,门开心的表情非常难看,谁也不看地瞪着面前的汤,让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地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一杯加了冰块的红茶送到她前面,以无言的宠溺关心着,她才又掀起蝴蝶般轻盈的羽睫扬唇微笑,似乎是别人多想了,她一点疙瘩也没有,只是胃痛。 「亲爱的,你不会让我有机会抓奸是吧?」她的嗓音很柔,像温柔的母亲正在抚弄幼童的毛发。 但是觉得冷的任意爱却莫名打了个冷颤,怀疑空调出了问题,冷不防地看了送风口一眼。 「不会、不会,我用人格保证,最近有重要犯人逃脱才会草木皆兵,再过一段时日就没事了,千万别胡思乱想。」他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人格一斤值多少?人都很贱的,自动送到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叼着尝味。」一道凉飕飕的讽刺飘了过去。 「大姊,我不是那种人,请不要埋下令人不安的种子,我爱开心爱了好几年,绝对不可能让她难过,她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爱她胜过一切。」 任意爱这一番宣示让在场的三个女人有了不同的反应,门开心一脸被取悦的愉快,门佩佩是嗤之以鼻,当他在唱高调,而闷不吭声的萧红雪则脸色大变,食不知味地感到一股苦涩。 这就是他的决定吗?用行动来表示她被判出局了,不给她一丝抱持希望的机会。 「拜托,别叫我大姊,我不想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混」得多风光,地位崇高得令各路好汉折腰。 「大姊,要吐请到浴室,别打扰我们用餐的品质。」她有一组整肠剂能帮助肠胃蠕动。 「……」没良心的女人,胳臂肘向外弯。 没关系,山不转,路转,她总有办法搞得两个人都灰头土脸,心情低落得叫她捣蛋教教主。 「萧警官,咱们这位任大检察官是抢了人家老婆,还是姘上大哥的情妇?怎么需要委屈来当他暖被的……」 「大、姊--」别逼我掀底牌。 门开心的一声低唤,笑得得意的门佩佩为之一栗。「呃,说太快了,是委屈当他的终极保镖,不觉得一个大男人还要女人保护很窝囊吗?」 简直是男人之耻,社会未报销的活废料,压垮世界的那最后一根稻草,宇宙中一粒不起眼的小黑子。 「说错了,这是目前的权宜措施,我很乐意为打击犯罪付出一己之力,意爱一开始也不接受警方的安排,是我说服他当以大局为重,这才勉强同意局里的调派。」 「意爱?」啧!多有人……情味的称呼。 「说服他……」听起来不怎么顺耳。 萧红雪或许还有些不甘放弃吧!故意用不着痕迹的语气突显两人不同一般的交情,惹得门家两姊妹一不悦一讽笑地扬起眉。 「开心,千万别想歪了,我是担心歹徒将魔手伸向,所以配合警方的要求与萧警官合作,我们之间绝对没有一点暧昧。」他也不敢有。 一见女友的脸色微变,还不算太迟顿的任意爱连忙压低声量解释,热呼呼的大掌包住她低温的小手,轻轻搓揉着她的掌心请求谅解。 只是个大的人嗓门也大,即使他认为自己的耳语之音已经很小声了,然而在场的人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在顾及女友感受时,不自觉伤了另一个人。 对于感情事他还没精得事事透彻,难免有一时脑筋会转不过来,在新欢和旧情人的天秤下,他不需做任何选择地偏向占据他心头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他虽笨却很专情,不会心有二念想脚踏两条驶向不同方向的船,暂时没有灭顶之虞。 门开心反握他的手,表现得十分情深意浓。「你才别想多了,你有什么好让人不能放心了,你的人、你的心全捉在我手上,你跑得掉吗?」 她笑得好不温柔,宛如一朵沾了露水的白色石楠,心里却说着--你敢跑就先打断你的腿,再用狗链子往脖子一套,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接着她又示威地横视萧红雪一眼,冷芒直视地警告她别垂涎别人的东西,这男人是她的,勿痴心妄想动什么歪念头,警察是一种高风险的职业,随时处于危险的状况下,得罪医生是不智的行为。 接收到她传来的威胁,眼神微黯的萧红雪暗吃了一惊。飘柔美女的气质竞也如此冷冽,犹如暗夜中划过的一道冷锋,令人不寒而栗。 意爱知不知道她有叫人顿起寒颤的一面,或许她的娇柔只是假象,他被骗了。 一想到此,她的心中多了难解的复杂,有两股拉扯的声音在体内翻搅,一是当作毫不知情,顺其自然地让他自己发觉,一是邪恶地想揭穿她的发现,导致两人的感情有隙嫌,从此各分东西。 「跑不掉、跑不掉,全是的,我甘愿受束缚,不放手,我也不放手,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任意爱笑得好满足,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嗯!永远在一起,你说的喔!可不许反悔。」要驯服一个男人不需要刀剑,只要取出温柔的长鞭勒住他的脖子即可。 他点头,满脸的幸福笑意。「我喜欢听的小提琴,一辈子也听不腻。」 门开心满意地笑了,夹了块肉往他嘴里一放。「多吃点,晚上就留下来吧!」 他会需要很多的体力。 「留下来?」脸色发白的是萧红雪,握筷的手颤了一下。 「当然,萧警官不嫌弃的话,我家进口的沙发组还算舒适,一张床不好睡三个人,只好请多迁就了。」她说得够明白了,相信不会有人听不懂才是。 「开……开心,我没带『那个』。」任意爱小声地说,但说得语焉不详。 「那个?」 一脸暗红的任意爱瞄瞄桌旁的两人,不太自在地说道:「保险套。」 啊!她的欧洲七日行飞了,这个家伙的手脚未免太快了,没打声招呼就达阵成功,她怎么向姓康的自大男交代,好处都拿一半还能退回吗? 懊恼没早一步出现阻止的门佩佩抚着皮包内的机票,用咬人的眼神痛瞪色欲熏心的男人。 五年前他害她被妹妹怨恨了一整年,五年后他又再度剥夺她与情人出游的机会,这个瘟神根本是生来和她作对的,让她也想象贞子一样向他施咒术。 「那就顺其自然好了,有了就结婚,省得你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担心我拉琴给别人听。」三点零五分的邂逅恐怕要消失了。 「是说结婚?!」任意爱惊得不敢相信是真的,睁大的双眼足以容纳蚊子家族在里头筑巢产卵。 「你不要?」敛了眉,她垂下眸光。 「不不不,我愿意,我会日夜努力地打拚,绝对不会让失望……」他兴奋得过了头,开始语无伦次地手舞足蹈。 第九章 当医生当到被最常接触的哥罗芳迷倒,这算不算是一件丢脸的事? 刺目的光线由墙上的裂缝透了进来,一道灼烫的阳光射在眼皮上头,等于被热醒的门开心有点昏昏沉沉,微睁开蒙蒙的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光。 她算是反应快了,从昏迷到清醒是平常人的一半时间,常待在手术室闻惯了麻醉药气味,身体自然有抵抗力,比预料早了半小时。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生锈的铁皮屋顶,年久失修看来不太牢靠,有些铁钉根本已经氧化了,一点一点的光亮隐约可见飘过的云层。 往下一移是两扇加装了铁杆的小窗户,若铁杆移开以一个小孩的身量尚能通行,但必须构得着,它距离屋顶只有几而已,类似气窗或冷气孔。 她再仔细一瞧,她发现这是一个废弃的铁皮屋,空间非常大足以容纳上百个挖矿工人,可是也简陋得什么也没有,只剩下角落一张颓圮的铁架床。 「喔!这是什么鬼地方,地上潮湿都是霉味,没人来清理清理吗?」 讶然身后多了一道埋怨的女音,回身一瞧她哑然失笑,原来倒楣鬼不只她一人。 不久前发生的事一下子涌到眼前,仍将她视同私人物品的康圣文依然自负的以为她是他的,假借名目要她赴某饭店开医学会议,她不疑有他地依约前往,到达后赫然惊觉这是一场骗局,她赴约的地点是一间蜜月套房。 恍然一悟的她并未上当,转身就打算离开,谁知竟然巧遇跟踪康圣文而来的徐品慧,大吃飞醋地质问她为什么私会副院长,有理说不清地追着纠缠。 无谓的争吵不是她的个性,而且是为了一个没品的男人起嫌隙,她觉得一点也不值得,因此不予理会径自走开,省得负气还得不偿失。 不过大概她们注定要一起落难,一走出饭店门口没多久,一位八、九岁的小女孩忽然慌乱地跑过来,说她父亲心脏病发忘了带药,问哪里有心脏科医生。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连小孩子都不可尽信。她走到一辆蓝色箱型车旁刚一拉开车门,突然有双手往她背一推,一阵无色的喷雾朝她脸部而来,她一讶地猛吸口气,刚好中了人家的算计。 「咦?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怕我跟抢副院长,所以唆使人绑架我好一人独占。」好卑鄙的做法,亏她还是最受欢迎的美女医生。 门开心看了她一眼,心想精神科还有没有床位。「麻烦看清楚我们的处境,别过度发挥的想象力,发疯是需要本钱的。」 争风吃醋也要看场合,有绑匪连自己也关吗? 她在学校到底学了什么?大脑无物也能毕得了业,她不知该怪教育无能,还是替教过她的老师难过,这种人能进医界服务是病患的不幸。 不过她还有一项难能可贵的优点,至少她能让不举的男人重振雄风,那对雄伟的大胸是一大视觉享受。 「拐着弯嘲笑我是疯子对不对?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嗯,这地方真的很烂,没桌没椅没沙发,连杯水也没有。」存心想渴死她呀! 「等出去以后可以考虑买下它,重新粉刷、上色,当爱的小窝。」偶尔拐个男人来偷情也不错,省一笔宾馆开销。 「听起来挺有创意,等我出去以后……」表情蓦地一变的徐品慧满脸惊慌,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空旷。「我……我们被绑架了?!」 她怎么可能出得去?!报上常有某某集团专做掳人勒索的勾当,动辄三、五千万的勒赎金,见钱放人,否则就一具尸体自己看着办。 而她家境小康不算有钱人,三、五十万还不成问题,可数目一多上哪凑,就算她父亲、兄长肯卖田卖屋将她赎回,人家还不一定肯降价屈就。 这……她死定了,还提什么以后,也许她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越想越心惊,她双手环胸十分惶恐,瞪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光线,她觉得眼眶有点湿意。 「千万别太兴奋,日照的铁皮屋温度很高,一不小心容易中暑。」如果对方想闷死她们,只要三天不给水、不给食物,气候持续炎热。 一不跟人结怨,二无私仇,她实在想不出谁会煞费苦心为难她,除了老家的爷爷小有恒财外,医生的收入不如外界想象得多,买了间小狗窝所剩无几。 不过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医生这职业在普遍人心里是高薪一族,不从他们身上搜刮油水会对不起自己,键而走险只为一己之私。 「门医生,还有空说风凉话,快想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我不想死在这里。」她还没坐上院长夫人的位子,这么死去太不甘心了。 「我?」她未免太瞧得起她,没瞧见她是「蒲柳之姿」的弱女子吗? 「一定是交太多男朋友被人报复啦!又是医生又是检察官,还有刚出院的病人,桃花乱开牵连我,当然要先救我。」徐品慧说得理直气壮,好像她的命比较值钱,别人都是野花野草不值得一顾。 开始歇斯底里了,标准的受害者症候群。「我只有一个男朋友,他是检察官。」 其他纯属来捣蛋的,是害虫类。 「对啦!就是他,人家说检察官是歹徒的头号敌人,也许他侦办过的某个案子出了纰漏,人家找上门来报仇了。」一人犯错,全家受累。 经她一提,门开心骤然想起任意爱前阵子所受的威胁,脱逃嫌犯至今仍未发现行踪,警方密切注意是否有逃亡第三国的迹象。 由于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时间,他们以为歹徒已打消报复念头,极力巩固帮派斗争的权力范围,无法分心对检调人员进行攻击而取消保护行动。 现在他们就像情人一般约会,毫无顾忌地将恋情摊开在阳光底下,不管能不能获得所有人祝福,他们依然如缕菜花的花语,坦率地面对自己的感情、 这会儿想想倒不得不佩服虎帮军师的心机,故意先松懈众人的心防暗中布线,城府深沉地将触角伸向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以期重击使其痛不欲生。 他们太轻忽潜藏四周的危机了,对方肯定下了一番工夫窥探,才能从他交往的对象中过滤影响最剧的那个人,进而出其不意地将人掳走。 「嘘!嘘!们要不要紧……哎呀!你不要乱动,站好行不行,像虫一样动来动去我怎么稳得住……」 「太重了,该减肥,下回换个姿态在我上面我会比较乐意。」一阵嘟嚷从底下传来。 「去你的,裴向晴,少占我的便宜,不许你往上看。」她穿的是俐落的裤裙,容易走光。 「啧!以为我爱瞧呀!两根粗萝卜还有一群兔子跟在后头跳着,我看还怕得洗眼睛,很伤身的。」不过上面的风景不错,蕾丝花边的丝质内裤,还有一点春光外泄。 铁皮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逗趣的交谈,若非情形不允许,大概会让人忍不住莞尔一笑,消遣他们的口不对心,爱斗嘴。 隐约的影子在窗口晃动,即使不用大声嚷嚷,里面的人也可以清楚看见光暗了一半,一只手就吊在铁窗上直动指头,像在打招呼。 感到声音有几分熟悉的门开心想了一下,海厨房餐坊的招牌忽然跃入脑海里,她想起外头的人是谁了。 「是海厨房餐坊老板娘的妹妹,那个少女杂志『漂亮美人』的采访编辑?」那个精明敏锐的都会女子。 「对,就是我,我叫湛,幸会了,三点零五分的邂逅,最近没去拉小提琴了。」害她好怀念那首「蓝色多瑙河」。 她笑了,表情是满足的。「因为我等到我要等的人了,所以不再为别人拉小提琴,还有我叫门开心,是个心脏科医生。」 「我知道,大家都对的身份背景很好奇,因此我去查了一下,准备登在下一期的杂志,不会介意吧!」先报备免得挨告。 「别把我写得太传奇了,也不要将我神化,我想我还能忍受自己的脸被拿来包油条。」书报类的下场,也算是另一种回收。 听到她还能自我调侃,湛的心安了一半。「没问题,我会把描述得像下凡的仙女,不会有人舍得拿的肖相来糟蹋。」 「那我该说谢谢喽。」 「不客气,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一问一答聊起天了,彷佛忘了身处何地的谈笑自若,让被冷落的人感到不平,纷纷发出谴责之声,以杜绝她们漫无目的的闲聊。 「喂!两位小姐,麻烦们看看场合收敛一点,不要聊到最后还叫人送上两杯咖啡。」被踩的人很辛苦耶!既要当个君子又得避免发出狼嚎声,身心皆饱受折磨。 「就是嘛!不找机会赶快逃出去还磨蹭什么,也不晓得坏人什么时候会回来,尽顾着碎嘴。」她要有个万一,做鬼也饶不了她们。 爱抱怨的徐品慧总算说了一句中肯的话,提醒大家的处境,消失的歹徒随时有可能折返,没时间让他们浪费了。 「湛小姐,外面的情形如何?」若能由外头开启门就轻松了。 「叫我,用不着太客气,我们刚才前后看了一遍,只有一道扳也扳不动的铁门,上面上了三层锁,还有密码锁,我们解不开。」一间破屋子也那么费心,真是叫人不解。 「好吧!,和那位……朋友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有迹脉可循至少在紧急状态下能有多一分的生还机会。 说到那位「朋友」,湛的表情明显沉了些。「不要提那个扫兴的家伙,他不重要……」 「什么叫不重要,小心我让跌下来。」不满她的忽略,裴向晴故意摇着肩膀,吓吓站在上头的人儿。 「喂,你别闹了,办正事要紧,我承认你是很重要的……」 「什么?」他不以为她那张利嘴说得出好话。 「垫脚石。」 果然没一句能听的。 牙疼上医院做根管治疗的裴向晴正好碰上车子抛锚的湛,两人又像互相看不顺眼的仇人似地叫阵一场,她才勉为其难地同意搭便车。 就在前往海厨房餐坊途中,他们惊悚于竟然有人当街掳人,而且还一次两个,一时正义感发作尾随其后,想伺机搭救。 没想到对方人数众多,还长了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基于自身的安危他们决定以静制动,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就在这时候他们也发现受害者之一十分面熟,正是每逢星期三下午三点零五分,在紫荆树下演奏的小提琴美女,大家心目中的梦幻仙女。 这下还真的不救不行,只是人一直昏迷不醒,他们只好不放心地一直守候,直到确定歹徒走了,而她们又有清醒迹象才出声一唤。 「嘘!有人来了,你们先离开,去地方法院找一位任意爱检察官,他会知道怎么做。」该是考验他的时候。 「那呢?」还是先报警,以免来不及。 「我不要紧,你们快去快回,不要耽误了。」她还有自保能力。 但是视线一触及真的娇弱的徐品慧,她的神情迟疑了一下,一度考虑打昏她再做打算,不然她准会吓得花容失色。 然而没机会让她多想了,铁门哗啦啦的打开,几道壮硕的身影鱼贯进入,背着光给人淫秽的感觉,她知道她没时间顾虑太多了。 门开心柔媚的眼变得凌厉,她在阴暗的角落里像头蓄势待发的母狗,就等着伸出锐利的牙,咬上第一个接近的入侵者。 「什么,她被捉走了?!」 暴怒的狂吼声差点震裂屋顶,如山洪爆发前那一声巨响,震得天地为之变色,鸟兽奔走,人心惶惶不安,祈求上苍勿降下灾难。 任意爱是个人,但现在他却像一头受伤的鸷猛野兽,集众人之力几乎快压不住他,野性般的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只差没把法院给拆了。 接获消息时他正在处理一件走私贩毒案,庭上的法官等他做最后的有力一击,好将贪赃枉法的歹人审理定案,把作奸犯科的坏人全丢进牢里腐烂生蛆。 谁知他在紧要关头竟丢下所有人走了,让审判延期,他一个箭步冲向连连抱歉的傅大队长,还没开口就先给他一拳。 当然挨打的人不敢有二话,毕竟是警方调度上的疏忽难辞其咎,被打若能使其怒气全失,他也只有牙一咬忍了。 「你们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一切在掌控中不用担心,很快地就能将歹徒绳之以法,要我像日常活动一样不成问题,结果呢?你们给了我什么?」 砰地一动,整个装满档案文件的铁柜轰然一倒,在他愤怒地找东西发泄时。 所有的警员和地检署人员都噤若寒蝉,悄悄地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为了一家老小的未来着想,还是离他远点比较保险。 不过在一阵震怒后,表情始终冷冽的任意爱找回一丝理智,黑眸厉寒地瞪向羞愧的员警们,想从他们口中得知最新的状况。 虽然他一刻也坐不住,心急如焚的只想奔到心爱女子身边,张开宽敞的双臂拥她入怀,用最温柔的话语给予安抚。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如困兽般束手无策,只能干著急责备自己的无能,让女友身陷险境无力救援,他简直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我可以忍受你们的愚昧,但不能接受推托之词,什么叫把人跟丢了?!我倒想听听你们的解释。」他冷视着众人。 「这……」能说吗? 看看倒下的铁柜,再瞧瞧一脸杀气的检察官,承认自己判断错误的傅大队长有些心虚,不时地瞄向表情冷淡的萧红雪。 「把人跟丢了有两种意思,一是发现歹徒踪迹却不慎被狡猾兔脱,一是你们本来就锁定某个目标进行监控,以某人为饵钓出巨鳄,却没能保握第一时间让人连饵的一并消失了。 「我希望不是后者,否则我无法谅解你们的做法,你们根本是把一块肉送入虎口,拿别人的命开玩笑。」 而那个人正是他一心呵护的心上人,他宠溺得舍不得她沾污碰垢,把她当心头肉爱怜在怀抱中,就怕她受一点伤害。 虽然他很清楚她不是那么娇贵,而是懒,但他乐意受蒙骗,适时地装迟顿能拥有心仪女子的爱,他又何必露出早就看透一切的精锐,爱她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渴望。 可是她却因为他的关系无辜受累,在他自私地享受她付出的浓情蜜意时,她竟在有心人的布局下,一步步走向危险之中。 「我们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当初设想的出发点是出自好意,与其等着别人上门挑战公权力,不如主动出击,制敌先机,让歹徒无所遁形,一举成擒,谁知道……」 傅大队长没脸说下去,惭愧地垂下脸懊恼。 「谁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完整的警备力量还是敌不过对方的奸狡,被虚晃了一招摆了警方一道,让我们追错了人。」这是难以避免的意外。 「也知道这件事?」难以置信的任意爱看向神情冷淡的萧红雪。 「不是知而是提议,我希望保你平安……」她的声音突然中断,脸上多了一道五指掌印。 「是保我平安还是私心作祟,见不得我爱开心不爱,就利用职权好除掉她,就算得不到我也不让她得到,的手段未免太阴毒了。」 关心则乱。 太过担心女友安危的任意爱气急攻心,一时口不择言地说了重话,他明白她也许是真心为他好,不惜牺牲别人来换取他的安康。 可是她的做法太急进了,没考虑到后果,只看得到眼前的利害关系,却忘了警察的工作是保护人民的身家财产安全,不让歹徒有侵害的机会。 她做错了,本末倒置,将私情置于律法之前,借机将前男友的女友推向狼群,其心态叫人无法苟同。 「大任,你把话说重了,怎么说都是多年的好朋友……」接获消息也赶来商量对策的东方白冷静地劝道,少了玩世不恭的神态。 人家是女孩子,他真打得下手,一点也不懂得手下留情,起码让人家把话说完。 「就因为认识太久她才敢放肆,她以为我会重视她多过开心,在事过境迁后不计较她自私的行为,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而她完全不知他有多爱开心,甘愿与她同生共死。 孤鸟不独飞,枝离不成树,他允诺要跟开心永远在一起,不论生死,而他从不背信。 任意爱太气愤所有人的隐瞒,故意不去看始作俑者的嘴脸,他必须找一个人来恨才不致崩溃,绷紧的神经已到了极限。 而最佳人选萧红雪承接他冲击而来的怒意,一开始她真的想单纯布个引君入瓮的局而已,没想到事情会失去控制,至今难以收拾。 其实她的心里确实如任意爱所言,多了比较心态,她要看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有多少份量,是否能取代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女。 事实证明她不该试探他的底限,把自己看得不可或缺,爱情与朋友不是同等的天秤,她错估了局势反而让自己伤得更重。 至此,她死心了,男人说不爱就是不爱,谁也改变不了。 「她也是为了你好嘛!不想你成了肉靶子一命呜呼,换作是我也会以你为第一优先。」不然他怎会让出追求美女的机会,把唯一令他心动的女人留在心里怀念。 不过他会做得更有技巧点,设法两全而不是孤注一掷,红雪的行径的确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拿我最爱的女人来换我的命,你们还真是有情有义。」任意爱痛心地红了眼眶。「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失去她,我还活得下去吗?」 他的一番话让人心惊,也同时感受到他的用情至深,即使他外型粗犷得像个壮汉,内心却柔软如蜜,任人予取予求,从无怨言。 大家的心,痛了,鼻子微酸地希望门开心没事,不然,他们的铁血检察官也完了。 就在一阵戚伤中,一双不知死活的手高高举起,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存在似地重咳数声,她是在场唯一不被低迷气氛感染的人。 「咳咳!打个岔,可不可以容我说句话。」她憋很久了,不吐不快。 「是受害者的家属,当然有资格发言。」一瞧是美女,傅大队长没节操地拜倒石榴裙下。 什么受害者家属,没见识,还不知道受害的人是谁呢!门佩佩压下冲口而出的不满,表现出大家干么如丧考妣的神态。 「我说这件事是我策划的,也是我一手主导的小游戏,萧警官只是配合我演出而已,你们怪罪她是不对的。」他们找错对象了。 「什么!是?!」 「小游戏……」 任意爱的皆目,东方白的错愕,交织成一副诡异的画面。什么样的姊姊会拿妹妹的命来玩,而且还得很意? 「请不要太惊讶好吗?我也是希望这件事能早日落幕,有乎坦的路何必跋山涉水地翻过重重峻岭,一次解决不是比较省事。」舍近求远是成不了神仙的。 啐!这些庸俗之辈根本不能体会她的用心,放任一个杀人凶手在外晃荡多危险呀!小有姿色的她常走夜路,不怕一万也要怕万一吧! 釜底抽薪的办法是给他死……呃,太残暴了,是把他们全捉起来,用最严苛的律法去制裁,至少让夜归妇人不用再担心受怕。 警民合作不能流于口号,她也要尽尽小市民的义务,为了维护城市的治安,一点小小的牺牲有什么关系。 「对谁比较省事?」任意爱看她的眼神像要杀了她,不留妖孽。 吓!他……他不会真动手吧?「随便爱的,你别把我当坏人看,我是看你和小开约会老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像贼似的,无法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让人妒羡,说实在的,你也有些不舒服吧!毕竟你有人人想抢的美女女友。」 「说、重、点--」给他一个不拧断她脖子的理由。 「好啦!你这人真没耐心,重点不就来了,所谓山不就我,我就山,既然对方想报复我们就给他目标下手,他动不了你一定是找你身边的人……」 他老是跟一堆警察混在一起,说要给他好看也难有空隙,而萧红雪本身就是警察,又长得特别剽悍的样子,真要接近她还得斟酌再三。 「……柿子挑软的吃,我家妹妹看起来就是很好欺负,找她当目标会简单些,反正没人相信她是女子自由搏击冠军……」想对她怎样还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等,说她是什么冠军?」她说的是女子自由车比赛吧! 「女子自由搏击,冠军唷,连续三届还出国抱了一面男女混赛金牌,她的对手是重百来公斤的黑人,她用三分钟就摆平了。」很可怕是吧?根本不像女人,门开心是怪物之最。 「在开玩笑吗?」抽了口气的东方白迟疑地问道,脑海中的影像无法和一身横肉的搏击选手重迭。 「这有资料可查,唬不了人的,你们难道从不看运动转播节目吗?几年前,她还用一个侧踢把南韩选手踢成骨折,最后被判过于凶残而禁止出赛。」 「嗄?!不会吧!」相当严重的犯规才会被停赛。 「你可以试试强抱她,保证她立刻赏你个过肩摔。」哼!她终于把她的真面目公诸天下了,一雪前耻。 「强暴--」高大的影子往她头顶一罩,怒不可遏。 「呃,别误会,此强抱非彼强暴……哇,要杀人了,你们快把这流氓拉住,不要让他碰到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们门开心绝对不会受害的,她是神奇女超人,会替你们斩草除根……」 天呀!他连桌子都抬起来了,她不赶紧开溜还有命在吗? 怕死的门佩佩连忙冲出门外,与一对正在干瞪眼的男女错身而过,她隐约听见其中一人指名要找任意爱,不过她没时间弄清楚了,她刚才差点被飞来的六法全书砸中脑后。 看来,这世界没一处是安全的,连地检署也充满暴力,谁敢相信警察是人民保母。 第十章 「吓!这太夸张了,谁的眼镜借我戴一下,我想我年纪大了,不太能受刺激,我的老花眼度数增加了。」呼吸也变乱了。 「不,你没有近视。」眼见为实。 「噢!那就是我最近太累了,忙工作、忙官司、忙女人,三头蜡烛猛烧,终于烧出问题了。」不知道会不会因此不举,毁了未来的「性」福。 「放心,你还不够累,银枪蜡头接着玩没关系,反正你受的震撼绝对没我来得深。」他已经完全傻住了,有种错置时空的感觉。 回过神的东方白同情地拍拍好友的肩膀,「你辛苦了,郭襄女侠的盖世神功也只能你承受得起,明年我带一束白菊花来看你。」 闻言的任意爱笑不出来,挠耳抓腮地怔愕着,再三地揉揉眼睛想抹去面前的幻影,但残酷的命运逼他面对现实,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时,必定先给他一番寒彻骨的风霜。 经由湛蕬蕬和裴向晴这对小冤家的通报,一大队检警人员浩浩荡荡朝荒凉的山区前进,多次因路标标示不清而多走了冤枉路,越急越是成不了事。 在到达所谓的铁皮屋时,大家为之傻眼,台糖的量贩店就在高度落差不到十公尺的下方,一条明显可见的产业道路直通而上。 换言之,废弃的铁皮屋根本不在山里头,它离城镇近得令人吐血,从地检署左侧道路直走不用拐弯,再从第二分局前绕过去大约五百公尺处,那走过辉煌历史的掐牌历历在现。 可见虎帮的军师心思多细腻,将人掳到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没人想得到他们要戎的人近在眼前,漫无目标地找得徒劳无功。 不过在看到两个女人坐在现成迭罗汉的男人背上吃着枝仔冰,地上丢弃的包装纸口味是凤梨和百香果,相信没几人能镇定自若得不掉了下巴。 再瞧瞧底下血流满面的绑匪,他们开始有了叹息的冲动,不知道该逮捕谁才适宜,毕竟入耳的哀嚎声是那么凄厉,叫人于心不忍。 有谁看过一向逞凶斗狠的黑帮份子向警方请求救援,而且还非常没骨气地抢着自首,拜托检察官一定要他们关起来,十年、二十年都行,他们保证不再做坏事。 这……很离谱,却是事实,他们说了句发人省思的话语--那个女人是魔鬼。 「魔鬼,你看像吗?明明是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嘛!哪有那群下三滥说得可怕。」歹路不可行,走久了迟早会见鬼。 瞧!多令人心动的画面,如瀑的黑丝长发随风扬起,樱桃小嘴巴泛着春天的光泽,柔眉美目妆点着出尘佳人的灵秀,怎么看都纤柔得让人心生怜惜。 如果她旁边不多根碍眼的柱子,那简直是最赏心悦目的风景,百看不厌如饮了醇酒,回味无穷。 此际,在海厨房的东方白,边啜饮美酒边回想那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天。 「那是你没有见过她发飙的狠劲,她抓起狂来连鬼神都让路,呼一口气山崩地裂,脚一跺狂卷海啸,用魔鬼来形容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咦,自言自言有回音?「先生贵姓?」 「端木康。」铁木真后人。 「幸会幸会,我叫东方白。」萍水相逢也能遇到知己。 「你是男方的?」门医生的亲友他大都认识,没这号人物。 他挑眉,「你是女方的?」 「对,被迫的,她说不来就先配好眼镜,否则会找不到牙齿。」慑于淫威,他来了。 「呼!了得,我是求了老半天,人家才勉为其难地同意我来观礼。」而且先约法三章,不得靠近仙女妹妹一公尺之内。 想想就哀怨,怎么待遇差那么多,有人不想来却被逼着来,他得出卖自尊才求一席之地,还被分配到无美女的边疆地带。 这算什么朋友嘛!他没两肋插刀至少也肝脑涂地,居然这么对待他,任意爱的良心被狗啃了。 「你刚从精神病院出来?」不可思议的端木康斜看饮着美迪红酒的男人。 只有神智不正常的人才会来凑热闹,躲都不及了还来送死。 嘴唇僵了一下,他不太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你觉得这场小提琴告别演奏会是个阴谋?」 肩一耸不置一语,端木康端着焗烤海鲜面趁热享用,他怕三点零五分一到就什么也吃不到。 「a餐。」 「好,美女端出来的料理一定……美味可口……」一见到美丽老板娘就两眼发亮,东方白的奉承话语在看到那团五颜六色的「东西」后全吐不出来。 「呃,这是什么呢?」有糊掉的面条,半生不熟的花椰菜,以及……翻白肚的赤鲷。 「我说过了,是a餐,请用心品尝。」湛薇薇很久没端出a餐「款待」客人了。 一见到a餐菜色,神情比人还倨傲的鹦鹉发出近乎嘲弄的嗤声,大摇大摆地用牠的爪子拨弄了一下,旋即又谄媚十足地叼走端木康盘子中的虾子。 「势利」是将军的特色,牠被客人宠坏了,老分不清楚自己是只观赏用的鸟,千万不能太自负。 「可是……美女,这能吃吗?」光看这色彩,他的胃已经开始翻滚了。 「据我所知,还没吃死过人。」湛薇薇微笑地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死过人不代表不会死人,你跟我约会一次,我就不告你用a餐诈欺。」有女不把,有损风流本色。 东方白取出名片往她面前一放,修长的食指故意指着「律师」两字。 「等紫荆树枯萎,海厨房不再看到一片汪洋,你可以来此悼念我。」她的心葬在那片海里,地中海的天空很希腊。 「嗄?」他被拒绝了吗? 出师不利的东方白连连两次遭到美女嫌弃,他的自信心出现裂缝,沮丧得不敢相信倜俨俊凡的自己居然也会踢到铁板的一天。 不过他是断尾的蜥蜴越战越勇,反正有一屋子养眼的漂亮美眉,不愁没机会施展他的男性魅力。 「演奏会要开始了。」门外传来湛蕬蕬兴奋的声音。 三点零五分,她与他的邂逅在十年前的阳光下,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他们相遇了。 「蓝色多瑙河」轻轻拉起,优雅而沉静,河水静静流过聆听者的心底,带来祥和宁静的蓝,留存在记忆中许久许久。 轻快的「月光小夜曲」割破蓝色的忧郁,四周的空气漫上一层淡黄色的逦思,月的柔和给人抚慰,不由自主想起远方的恋人。 旋律一变,「丢丢铜仔」、「望春风」、「桃花过渡」等明快的乡土歌谣轻松地流泄,小提琴的弦乐令人会心一笑,忍不住跟着哼唱出声。 笑呀笑着,慢慢地笑声快变成哭声,捂着双耳仍有鬼哭神号,这破锣的嗓音是打哪来的? 痛苦的众人找着要命的凶手,左瞧右瞟的视线落在同一方向,同时也因为看清楚那人的长相而发出忍耐的呻吟声。 「天呀!谁来叫他闭上嘴巴……」脸皮抽动的东方白惊恐得抱着头,不敢相信冰河时期的恐龙活过来。 谁敢叫任意爱闭嘴,在他深情款款对着心爱的女人唱着走调又发音不准的情歌时,识相的人最好举起双手,用力鼓掌,否则…… 恋爱中的男人是疯子,他的所作所为不能以常理评断,虽然不到生人回避的地步,但是疯狂的行径绝对叫人咋舌。 譬如现在。 「圣光医院的门开心,我爱你,爱你一千年、一万年,爱你到我的心变成化石,我依然恋你如昔,请你嫁给我,当我只会吃喝玩乐的老婆。」 他一喊完,无数的心型汽球升空,色彩鲜艳地排出:i love y。 「一定要嫁吗?」心里笑得直冒泡泡,门开心却仍挑眉地故作挑剔。 「是。」他声音宏亮地回答,手心紧张得满是汗水。 她假意地为难一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没看到戒指怎么点头?人家会笑我大面神。」 「有有有,我有戒指……咦?戒指呢?我明明记得放在……」一只红色绒盒递了过来,任意爱喜出望外地连忙一接。 「以后别乱丢了,一生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再美丽。」女人的心如琉璃,过火悴炼过更加艳丽。 一看见萧红雪难得冶艳的打扮,微愣了一下的任意爱有些不自在,先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语真的很伤人,他以为这么多年的交情就要毁于一旦。 「还傻傻地站着做什么?搞丢了女人别哭着叫我帮你找。」她绝对会叫他去死,别来扰乱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 「红雪,你来了。」真好。 看到她释怀的脸,他心中的巨石也可以放下了。 「我后悔了。」她突然冒出这一句。 「嗄?!」 「后悔忘了带耳塞来,我从不知道你的歌声有这么难听,你确定你没在杀鸡吗?」爱他就是放他自由,离开心更宽。 「你……」他恼怒地涨红脸,说不出反驳的字眼。 「要幸福喔!我的朋友。」他的未来不会有她,她要笑着祝福他,把爱他的心收起来。 在笑中有泪的萧红雪目光下,任意爱举步走向他的爱,在众人的起哄下执起门开心的手,套入镶着星型钻石的白金戒指,象征他的爱情永不褪色。 「我爱你,野兽先生。」她终于把他猎到手了,在她动机不良的引诱下。 「我也爱你,暴力小姐。」不管她是不是表里如一,他依然爱她。 门开心的脸一沉,瞧着他。「你早就知道了?」 「你调查我,又何尝不知道我爱了你好多年,从你还是十五岁的小女孩时我就一直看着你,除了你谁也进不了我的心。」他的双眼只容纳得下她的存在。 「那你还当我是易碎的陶瓷娃娃保护着?」聪明人做了一件傻事,她被耍了。 「因为我爱你。」他温柔地说着。 「你……你可恶,害我都哭了……」好丢脸。 任意爱低下头吻去她眼角泪珠,接着覆上她的唇,铁汉柔情的倾诉一生的爱恋,为了她,他甘愿一辈子装傻,只为她而心动。 爱情没有所谓的赢家,在心与心的交流下,三点零五分的邂逅也能变成永远。 不远处,一脸春风得意的徐品慧拖着百般不情愿的康圣文,两人手挽着手相当亲密,看来他们的好事也近了。 谁说女人倒追男人是不可以的,只要有恒心就能追得到手,为爱不怕跌得鼻青脸肿,幸福是属于有勇气去争取的人。 「哼!又一个笨蛋。」喝着花茶的门佩佩准备回家钉草人,报复她妹妹趁她睡觉时做的好事。 抚着头上一半黑一半白的心爱秀发,她苦恼着要怎么见人。 「听说对着地上无名的石碑许愿,我们的愿望就会成真耶!」 「真的吗?那我也要许个……世界大同的心愿。」让大家都有饭吃。 「嗟--你别呆了,他们说这是写给情人的备忘录,好让我们的另一半记得我们的存在。」不知道她的「他」长什么模样? 「真的吗?好浪漫的传说喔!」她也好想写上一句对学长的叮咛,他忽略她太久了。 「除了『真的吗?』你没有别的口头禅呀!」真是的,爱装可爱。 两个高中女生笑着将纸签绑在树上,学起日本人合掌一拜,诚心诚意说出各自的愿望,在风的沙沙声中留下一个美丽的故事。 带着将军散步的湛薇薇慢慢地走向充满传说的石碑,将手上的花置于其上,爱笑的脸庞流露一丝哀伤。 静静地,不说一句,就这么迎着风,此刻的她是多情的,但也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如一道海上飘来的云,充满淡淡的愁绪。 「薇薇姊,你到底在看什么?」石碑下有她的爱人吗?走出来透口气的颜艾儿困惑地多看一眼。 她笑了笑,抚弄风头鹦鹉鲜艳的羽毛。「没什么,起风了。」 「风?」为什么她没办法听懂薇薇姊在说什么? 这是大脑构造不同,还是程度问题? 「他走的那一天也是刮着一阵风……」而将军也在那一天来到她身边。 「他?」厚!捉到语病了。 察觉说了不该说的话,湛薇薇眼神忽然变得遥远。「别人的故事总是委婉动人。」 咦?好深奥,还是听不懂,她的资质有那么差吗?「薇薇姊,那你的故事呢?」 她但笑不语,接住一片落下的紫荆花瓣,彷佛她的世界已经淡化了,她在风的催促中,逐渐地老去。 远处的花田在笑着,随着季节的变化而美丽。 而她的美丽却是悲伤的。 【全书完】 *不要错过海厨房其他美味的爱情料理,请看-- 佐思花园春天系列111《12:15的地下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