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后母》 楔子 「陈妈妈,我们今天不要睡午觉,慷文说她要演戏给我们看耶!」希望腻到保母陈太太身边说。 「喔?你们今天不想听白雪公主的故事啦?」陈太太带的这几个小女孩,每天下午一定要听她说上一遍白雪公主与後母的故事,才肯乖乖睡午觉。 慷文和小望同年,都是六岁,丹泽四岁,喔,对,慷文还有个三岁的弟弟义军。 他们这几个孩子不是父母都忙,就是来自单亲家庭,有时候言语间会流露出一些些早熟的感伤,觉得妈妈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才把她们丢到她这来,所以当她跟她们说白雪公主的故事时,会特别强调後母皇后害白雪公主的情节。 只是没想到,现在她们没有一个想要当公主,居然一个个拿後母皇后当起榜样。 「好嘛、好嘛,我也要演喔!」季丹泽也靠过来撒娇。 「好吧。」一天没睡午觉也不会怎样,晚上早点睡就好。「要演什么?」 「白雪公主。」 拉著保母来到他们平常睡午觉的房间坐好,床铺是他们临时的舞台,好戏就要开锣了。 「大……大家好,我是白雪公主。」周义军怯生生地出场。 「噗!」陈太太舀了几碗绿豆汤和小朋友一起吃著,一看到他的造型,忍不住喷了一地绿豆。 小男生理个小平头,上头正系朵大大的蝴蝶结,两颊涂得红红的,活像猴子屁股,穿著件跟小丹泽借来的美丽蓬蓬裙,脚下还踩了双自己的高跟鞋,怎么看怎么好笑。 小丹泽和小希望笑得前俯後仰,气得小义军不想演了,高跟鞋一踢,就要跳下床,可才被姊姊一瞪,马上乖乖地念出台词。 「我妈妈很早就死掉了,这是我坏心的後母……哎唷!」他的耳朵被扭了一下,「我後母一点都不坏心啦,她最讨厌我这种故意装可爱的小孩了。」他这小神童遇上他姊这天才,完全只有被欺负的份。 「咳咳,现在换我……呵呵,我就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厉害的後母皇后。」小慷文怪声怪调地出场,她的话让在下头的小丹泽猛点头。 「我平时没什么嗜好,就喜欢打打白雪公主、照照镜子啦!」说著,她又拍了弟弟的头一下,把他的蝴蝶结都弄歪了。 他们姊弟俩平时打来打去的画面大家早就习惯了,所以现在也觉得这个後母皇后欺负白雪公主欺负得很自然。 小慷文打了个暗号,小丹泽接收到立即跑上去,圈起手来高举过头,她演镜子。 「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小慷文龇牙咧嘴地问。 「是小丹泽。」小丹泽说得理所当然。 「不是啦,你要说是白雪公主。」小慷文小声地提醒她。 「不是,是小丹泽。」她还是坚持原来的答案。 「好啦、好啦,随便啦,咳咳……魔镜说是白雪公主……什么?白雪公主那个猪头会比我美?!不可能,我把他揍一顿,看他怎么比我美!」 她目光扫向可怜的白雪义军公主,後者已经皮皮ㄘㄨㄚ地跑到陈太太身後躲起来。 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陈太太举起手来制止小孩子们的胡闹,「好了,瞧你们把白雪公主演成什么样子,我平常跟你们讲的故事是这样的吗?」 三个小女孩点点头,只有小义军委屈地扁起嘴,不敢摇头。 小慷文叉著腰,指著弟弟说:「等著吧,我将来会变成全世界最厉害的後母,白雪公主这种笨小孩,准备投降吧!」 第一章 「从前从前,有个美丽的国家,住了一位美丽的皇后,生了一个肤白似雪的美丽公主,她的名字叫白雪公主……不久皇后去世了,国王又娶了一位美丽的女人当白雪公主的後母,故事由此开始……」 保母低喃的声音渐歇,沉睡的小女孩身躯渐渐抽长、抽长,玲珑有致的苗条身材像个少女,然後在优美的音乐中翻了个身 成为女人。 一个爱穿牛仔裤、脾气不好的孩子王,童心未泯的男人婆,老是粗枝大叶的说自己是粗中有细,小事不在意,大事有高个子顶,出了事她脚底抹油跑第一。 今生最大的心愿,是当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後母,每天拿著鞭子欺负人家的小孩,照三餐定时定量的凌虐,这样才能显得出她的格调及与众不同。 不过她的「同居人」不以为然,叫她白日梦别作太多,现在的小孩比鬼还精,说不定她会成为全年无休的菲佣,二十四小时一分半秒不缺地当奴才。 当然对方因为这些话挨了一顿皮肉痛,贴了十天膏药、看了五个蒙古大夫才痊愈。 「周慷文,你还不起床,今天换你弄早餐,你别想赖在床上装死。」 棉被底下的圆球发出咕哝声,翻了翻身再度蜷成更小的圆球,一副懒得理会噪音的模样,继续睡大头觉,不管日照床头快将人烤成人乾。 按照常理来说,房里有冷气是不必担忧这点,以致明明室外温度高达三十五度,床上的懒虫依然蒙著冬天的大棉被,丝毫不受影响。 「周慷文,你别太过分了,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我在伺候你,你好歹回馈我一次嘛!你没瞧见我面黄肌瘦像衣索比亚的难民。」 衣锁皮痒?「停止你的唠唠叨叨,你小老太婆呀!」 「喂喂喂!你言语攻击,我哪里像小老太婆?」她睡胡涂了不成。 「好聒噪。」一只手伸出棉被,在床头柜上摸索到了她要的耳塞又缩了回去。 来人手一叉腰活像只茶壶。「你别太过分了,想推卸自己的责任吗?」 「一天不吃又不会死。」饿死鬼投胎呀!一大早就来「哭夭」。 「可怜一下我在发育期,早餐是非常非常的重要。」早晚被她饿成皮包骨。 唔!怎么没有回应,不会睡死了吧?! 不甘心的「同居人」用脚丫子推推呈现死状的圆球,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人踢下床,这下子苦主变事主,有理成了该死。 先溜再说,一天不吃真的不算什么,身强体壮的好处就是耐饥饿。 「你给我站住,周、义、军」困在棉被底下的女人发出狮吼声。 哇!哇!哇!天花板会不会掀了?装修费很贵呐!「呃,早呀!老姊,你睡得好吗?」 「原本是很好,如果少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会更好。」声音彷佛由地狱的深处传来。 「那……那你继续和周公聊礼记,我不打扰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左脚已经往後跨了一步,他打算夺门而出。 「嗯哼!肇事而逃罪加一等,你有胆走看看。」她一定好好练九阴白骨爪。 周义军闻言脚步一顿,随即踅了回来,谨慎的贴著墙站。「你要起床了吗?」 「哼!被你踹了一脚还不醒,你当我是猪呀!」一颗头由棉被下钻出。 猪还不如你呢!但是他没胆为猪伸张正义。「地板挺凉的哦?」 「少说废话,还不拉我起来,要是我得了重感冒,你得要养我一辈子。」冰死人了。 「没那么严重吧!」宁可养头猪也不养她,她太难养了。 周义军满心不愿地拉起看似不胖却颇有分量的她,心里埋怨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太精,没人会因为跌落床三分钟而得重感冒。 何况她是抱著棉被滚下床,杀伤力应该减到最低,若她得了重感冒八成是冷气的关系,设定十六度耶! 十足的败家女,不知节约用电,破坏臭氧层的原凶。 「你敢不养我试试,我让你吃、让你住、让你睡,你不用回报我一二吗?」她像无尾熊似地跳上他後背,直抓乱他头发。 他呻吟著忍受摧残。「老姊,你说得太暧味了,人家会误会的。」 包吃、包住还说得过去,哪多出个包睡?当初房子的头期款他可是割了十万元的肉呐! 「谁有空闲来误会东误会西,家里除了我就是你,哪来人家。」数人头五根手指一扳还有剩。 呼!好像有点冷,是谁忘了关窗? 刚由北欧回来的周慷文根本分不清季节时序,压根没想到是自己将室温调到快冷死人的地步,一味的怪罪别人打开窗户。 一阵阵的凉风让她打了个寒颤,两手紧抱著小她三岁的弟弟脖子好取暖,死也不肯下来。 「老姊,你想勒死我好独吞冰箱里的存粮吗?」天哪!他快喘不过气了。 既生瑜,何生亮?为何他命苦的有个孩子气重的大姊,他确定自己不曾作奸犯科,是个有抱负没原则的上进青年。 没原则的原因,是被家里的女人磨得没有原则。 「去你的死小子,勒死你太费劲,我会乾脆毒死你。」她边说狠话边拧他耳朵。 的确是她的作风。「老姊,你要不要下来?你很重呐!」 「不要。」他的背好暖和,她要多赖一会。 「为什么?」她又在耍什么性子,他上课快要迟到了,那教授是有名的「死当怪老子」。 「冷。」她更加死搂著他不放,两脚夹住他的腰。 「不会吧!你在开什么玩笑……」他看了一眼仍在运作的冷气机,低头寻获掉落於地的遥控器,将温度调升十度左右。 「噢!原来是冷气没关呀!我当是昨夜有小偷来光顾。」她打了个哈欠,手指抠了抠眼屎。 没好气的周义军横了背上的懒鬼一眼。「最好是有小偷来,然後把你偷走。」 没神经的女人。 「小军军,你很怨恨我早生你三年哦!」她笑得一脸阴险又玩起他的耳朵。 「别这样啦!老姊,我的植物学会被当,你快去做早餐。」他巴不得把她甩下去。 可惜他心没那么狠,好歹姊弟一场,摔死她还得花钱办场法事超渡,非常不符合经济效益。 「种草种花有什么难,你瞧那盆天人菊我养得多漂亮呀!」她还是赖在他背上,趴著睡也不错。 「是很美,但我肚子饿了。」他不想说花美是因为他殷勤施肥浇水的缘故,有时还要充当植物医生捉害虫。 要是全依靠她,花儿早一命呜呼了,或许连杂草都长不出来。 「你是牛呀!四个胃老是装不满。」她指挥他背著她走向厨房。 他乾笑的以为她良心发现。「我比较晚熟嘛!还在青少年时期。」 「是喔!二十二岁的青少年,亏你说得出口。」周慷文拉开冰箱门取了两颗蛋、一包火腿片交给他。 没见过比她弟弟更不长进的男生,二十二岁还在念大三。 不是他成绩烂到不行,连考两年大学都不中,也不是被留级两年好表现他异常的好学习性,而是他故意一考再考地戏弄联考制度。 第一年他考上a大电机系,他嫌榜首是女生没面子,拿个全台湾第二名会被人家笑,所以索性上山摘橘子,隔年再考一次,那时整个人晒得像美国红番。 第二年终於是榜首了,但是他又有话说,什么t大的法律系最爱搞政治游戏,他不同流合污要做一股清流,因此在一阵扼腕声中撕了入学通知单。 到了第三年他不能再耍个性了,因为兵役通知单逼得他不得不考大学,而且必须有学生身分才能申请缓徵。最後,他噙著眼泪入学去。 不过呢,他仍做了小小叛逆事,放弃当未来的大医生,填选森林学系,差点让望子成龙的母亲脑血管爆裂,直呼他不肖。 说起他们姊弟俩都有点不驯,没人愿意走相关服装的科系尽尽孝道,身为国际连锁服饰公司负责人的母亲甚至气得要与他们断绝亲子关系,因此两姊弟才识相一点的主动搬出来。 为了这件事他们还是挨了一顿骂,母亲说养儿育女不贴心,要他们死在外面别回来。 只是他们仍轮流地每个月回去台中老家一次,以免口说气话的母亲杀上台北来,一手拎一个要他们为自个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看著手中的两颗鸡蛋,周义军斜眄她一眼,「周慷文,你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他所想的那一回事吧! 「有事『弟』子服其劳,身为人家的弟弟要认命。」她还好心的帮他开了瓦斯。 他不服气的扬高声音,「你有没有搞错,今天轮到你做早餐耶!」 「轮到我又怎样,昨天、前天、大前天我不在家不算数,从今天算起。」她耍赖的催促他放油。 「哪有人这样算,那上一次我去自强活动六天五夜是不是也要扣一扣?」这样才公平。 她往他头上一叩,「想得美哦!自己的权益自己维护,过时不接受申诉。」 「霸道。」他嘀嘀咕咕的念著。 跟不讲理的人讲道理根本没有用,只会越讲越生气。 「不要老像小老太婆似的喋喋不休,你真该去变性。」泰国人妖比真女人还美上十倍,他有本钱弄两团肉挂在胸前。 一瞧自己的胸,她就有些丧气,三十四c在外国人眼中像是没有发育的小女孩,害她老是遇上变态的怪叔叔,乱恶心一把地邀她开房间。 当然她在飞机上不会回敬五爪印,以客为尊嘛! 但是飞机一落地出了海关,那些个下流的家伙就知道中国女性不可亵渎,「尊敬」万分地夹著尾巴落荒而逃,外带两个熊猫眼。 「别再叫我小老太婆,不然我翻脸了。」他明明是俊帅非凡的万人迷,她真是不识货。 谁理你。「喂!我的蛋别煎太老,火腿要焦一点,火关小些。」 「别得寸进尺,这是『我的』早餐。」也不想想她多重,死赖在他的背上不下来。 「火都开了多煎一份有什么关系,我待会得去赶飞机。」小男生器量小,小里小气的。 不觉得自己恶劣的周慷文打了他一下,提醒他蛋该盛起来了,太老口感不好。 「你要出国玩?」周义军惊讶的侧过头一睨,不相信她厚颜至此,轮到她掌厨的日子居然大唱空城计。 「工作呀!笨蛋。我的蛋快焦了!」她连忙伸长手抢救,拿了筷子一夹。 什么笨蛋、我的蛋,他都快被她搞得神智失常。「你不是昨夜才交班,怎么又要飞了?」 她不怕累死呀! 临床实验证明,常年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空少空姐容易老,她几时变得这么勤快了?! 「我要排假嘛!」说了他也不懂,只会嘲笑她。 「排假?」她在说哪一星球的鬼话。 「烤个吐司,我要夹火腿和蛋,快点、快点。」她像骑马的武士夹踢马腹似的踢他肚子。 周义军只好像老妈子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一个月飞十七天休息十三天的好命人,我实在看不出你需要排假。」 「排年假,我打算休两个月到三个月。」不然她干么拚得要死,又不缺钱用。 「哇塞!你准备嫁人呀?」他开玩笑的问,心想她若有两、三个月的假,那他就可以不用天天煮饭给自己吃,有人分担。 但是他白日梦作太多了,天下好事太少,不会平白无故的落在他头上。 「没错。」她一说出口,一坨黑影忽然朝脸飞来。 「你要结婚了?」周义军惊讶到浑然不觉正在翻面的火腿不见了。 闪得快的周慷文往他後脑勺狠狠一拍,「你想谋杀我呀!」 「我是被你吓到了,怎么有人肯牺牲……呃,我是说没见你谈恋爱呀!」他都快要怀疑她是女同志。 「还记得我的後母计画?」她笑咪咪的圈著他的脖子,两眼射出异彩。 他当场像吞了两颗生鸡蛋似呐呐的说:「你不会是当真的吧!」 妈咪呀!快来把你的疯女儿带回去,她该吃药了。 「你说呢,我亲爱的小军军。」她大笑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快疯掉的周义军整个人一僵,呆滞的说不出话,事实上他也无话可说。 谁来告诉他世界末日何时到来? 而在那一天来到之前,他的早餐变成焦炭,赶不上植物学的课,成了死当怪老子黑名单上的一员,要翻身得多努力了。 ※※※ 「啊!有蛇呀!谁快……快来把它赶……赶走……呜……」 呜咽的哭泣声第三度发出,豪宅中像座鬼屋,角落的女鬼正蜷著身直发抖,手上拿著苍蝇拍动也不敢动,生怕色彩斑烂的「毒蛇」会咬她一口。 小蛇吐信的摇摆蛇头,山大王似的睥视大惊小怪的人类,它不过出来散步一下,瞧她没用到这等程度,居然脚软的坐在地上。 蛇是冷血动物,所以不具备温血生物的同情心,要嘛你自己离开,横竖它是不打算移动,晒晒太阳有益蛇体健康,它才有体力多吃两只可口的老鼠。 楼梯口传来小男孩嘻嘻的低笑声,伸出右手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表情无辜得像被人吵醒了一般。 「巫婆姊姊你在哭什么,是不是被人倒债了?」电视新闻常有播。 「我姓邬,不是……呜……呜……巫婆……」好……好可怕的蛇,它要过来了。 好吧!邬姓女鬼更惶恐了,两脚一缩哭得不能自己,精心描绘的彩妆全糊了,不用半夜也会吓死人。 「邬跟巫还不是一样,你长得比较像巫婆啦!」不,更正,是鬼片中的佬佬。 「我不……啊!它要过来了……不要……不要呀……」谁快来救救她?! 小男孩偏著头装天真,「谁要过去了,我没瞧见有人呀!你叫得好难听。」 「有……有蛇……你没看……看到它……」她又惊心动魄的拉长音尖叫。 同样的剧情常常上演,见惯不怪的佣人老早躲到一边凉快去,不想成为小少爷捉弄的对象,他根本是恶魔转世,没人治得了。 包括不常在家的主人。 他调皮地跟著大叫,「哎呀!有蛇耶!你还不快点把它抓起来。」 「我……我不敢……呜……」她自己都快怕死了,哪敢去当毒蛇的点心。 小男孩也一副要哭的模样,「保护我是你的责任,万一蛇咬了我怎么办?」 「我不知、不知道啦!你拿扫把……打……打它……」打死它最好,别让它活著害人。 「扫把长什么样,我没见过。」一脸迷惑,他真的不晓得。 衔著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用不著做下人的事,通常一早有人服侍他盥洗、用餐,一整天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光可照人,乾净得找不出一处脏污。 因为佣人早早就将周遭打理好,绝不会让主人看到一丝灰尘,这是他们份内之事,否则会被扫地出门,回家吃老米饭。 「嗄!你不知道……呜……」它为什么还不走,蛇视眈眈的盯著她不放。 「我看你自己去拿好了,顺便教教我什么是扫把。」他是好学的好孩子。 学而不实习之,不易悦乎。 意思是不去实习就不容易快乐,因此他有冒险犯难的精神要让自己快乐。 「好,我来拿……啊!不行啦……它在……瞪我……」哭得快断气的巫婆……呃,是邬小姐瞠大眼,手软脚软地抓著苍蝇拍「防身」。 「蛇会瞪人吗?老师没教过。」他记得蛇没有眼睑,所以只能睁大圆滚滚的眼睛。 「会啦、会啦!你快把……把它赶走……」她不要这工作了啦!一下子蜘蛛一下子蛇,她一定活不长。 没意思,这样就吓傻了呀!「别忘了你是我爹地高薪聘请来的保母兼家教,是你要保护我才对耶!」 「可是合约上没说……啊!蛇呀!」她不敢呼吸的盯著爬到脚边的鲜艳小蛇。 我知道那是蛇,有必要一再尖叫著告知吗?小男孩装傻的托著腮,眼底有著不屑,无毒的环节腹蛇都不认识还敢来教他。 不自量力也该有个分寸,一看到他爹地有钱又长得帅,便自告奋勇地贴过来,放弃好好的国小老师不做,以为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现在的老女人怎么都这么傻,没听过後母难为呀?他的妈也不过才死了五个月,这些女人就厚颜无耻地送上门当後补,也不看看凭爹地的条件还怕娶不到老婆。 真是一群笨乌鸦,他没同意,谁都别想坐上他後母的位置。 「问云,你又在顽皮了。」一道戏谑的男音由玄关处传来。 十岁大的小男孩先是吓了一跳,接著高兴地投入来者敞开的臂膀。「小叔,你来了呀!有没有礼物?没礼物不许进门哦!」 「叔叔就叔叔干么加个小字,真没礼貌。」明朗的男子抓抓他腋下搔痒。 「我要一台电脑当生日礼物,我们明天去买。」他像小霸王一样的索取礼物。 「小土匪客气些,你的生日刚过少打劫,我最近很穷。」应该说他常常闹穷,可是又有骨气地不拿家里一分钱。 因为家里的人不赞成他目前吃不饱、饿不死的工作,逼著他要改行。 「小叔,你怎么老是很穷,要不要爹地借你钱?」好可怜哦!这件衣服他上次来的时候就穿过,破洞的地方还在。 滕尔南一脸窝心的拍拍小侄子的头,「我看你先同情自己吧!你爹地快停好车了。」 「什么,你们一起回来?!」不好,他的乖乖还没收。 小小的影子像一道飞箭般急忙地跑向前,一把抓起蛇头往口袋里塞,手法显得十分熟练,哭得花容失色的邬小姐这才明白被个小鬼捉弄了。 她很不甘心平白受惊,一瞧见轩昂的身影进来,连忙起身告状。 「滕先生你要为我作主,小少爷真的太顽劣了,你必须严厉的惩罚他。」 「他又做了什么?」冷峻的眼神一睨,心虚的小男孩向小叔靠去。 「他根本就是个小魔鬼,先是在牛奶里放蚂蚁要我去解救它们,然後把蜘蛛放在毛巾上……刚刚又拿蛇吓我……」她滔滔不绝的说著滕问云三天来的顽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故作娇柔。 滕尔东语气一沉的打断她的抱怨,「你可以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我手上哪有东西……」往下一瞄,她尴尬地将苍蝇拍放下。「呃,我打蛇、打蛇啦!」 「用苍蝇拍打蛇?」滕尔南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尔南」 「我什么都没说,我打喷嚏而已。」他只是没法理解那支小小的苍蝇拍能有多大的作用。 打蛇?不被蛇反咬一口才怪。 「问云,你跟我进来。」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滕问云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爹地,我……」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母鸡一般的邬小姐得意扬扬的抢话。 「滕先生,不是我带不好小少爷,是他实在太难管教了,要不是一向认为爱的教育才能感化劣童,我早就出手教训他了。」这小鬼欠揍。 膝问云不齿的一觑,心里想著:说大话的巫婆。 「我儿子不是劣童。」没人可以说儿子的不是,虽然他的确顽劣得难以管束。 邬小姐脸色一讪,自知说错话了,试图改成委婉一些,「我是指他太调皮了,无法无天使人生气。」 「你说完了?」 「呃,我……说完了。」一看他严厉的神情,就算她有再多的埋怨也不敢急於一时全部宣泄。 「很好,我会把支票寄给你。」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但是听不出他语意的邬小姐不解地一问:「现在发薪水是不是早了些?」 她一说完,一旁的滕尔南已然放声大笑,「你被解雇了还弄不清楚。」 「什么?!」她有没有听错?「滕先生,你不能开除我,我没做错……」 背向她的冷漠男子提步朝二楼的书房走去,没有任何转还的余地,她的错是未善尽职责,让他的儿子变本加厉的戏弄她。 她不及格。 第二章 「什么,後母联谊俱乐部?!」打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也没听过这种事。 周慷文捂住双耳,「小声点,你想把飞机震垮好下海喂鲨鱼呀!」也不想想自己分贝有多高,音波功震耳欲聋。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过往神明别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她疯了。」而且疯得无可救药。 「拜托,我都二十五岁了,你要我返老还童二十年吗?」有这么超龄的儿童吗? 巧莉没好气的一瞅,「你都知道自己高龄二十五岁,就别说些童言童语,我怕把牙笑掉了。」 「那是你假牙没装好该换个牙医了,少去奢望人家的老公。」她少说了一个字,老公公。 那位老牙医今年七十有三,退而不休地开起个人诊所为老病人看牙。 「周慷文,你在胡说些什么!」真给她气死,开口没一句正经话。 「哪有,我等著你请我喝下午茶。」再一个小时飞机会在中正机场降落。 两个偷空聊天的空姐挤在窄窄的厨房,提高警觉以防座舱长的「临检」,她们已经被抓过好几次了,可是仍不怕死的开小差。 站太久会种出萝卜,所以她们只要一有机会休息,就赶紧释放自己的小腿,管他被申诫几次扣薪水,漂亮最重要。 「你好意思要我请客,小富婆的你打算吸穷人的血吗?」她的薪水是用来付房租、买化妆品的。 「小姐,你太小气了吧!一杯珍珠奶茶吸得了你多少血。」五十元有找。 「早说嘛!我以为你要到晶华丢人现眼呢!」巧莉取笑的松了一口气。 想起上次聚餐的事就叫人难堪,明明是要到五星级饭店用餐,可周慷文她大小姐居然穿了一件破洞的牛仔裤来,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们那桌送。 虽然没听见别人议论的内容,但是光看窃笑的表情,就不难猜测到人家说了什么,害她羞愧得只想走人。 「吃一顿饭干么要盛装出席,我肯赴宴老耿就该偷笑了。」至少她服装整齐,没趿双布鞋。 老耿是航空公司的董事之一。 巧莉有些嫉妒的一瞪,「为什么你的运气就是比我好,人家瞧上你而不是瞧上我?」 「好个……呃,春秋大蒜,他又不符合我的标准。」她本来要说好个屁,但是一身空姐制服,让她自动自发地收回不雅字眼。 尊重制服嘛!不能破坏空服员给人的印象,一旦在飞机上就是以诚待人、微笑服务的高级女佣。 「你别发神经了好不好,耿董的条件还叫不好?稳重、年轻、多金,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未婚,你到底懂不懂把握?」要换了是她,早生了好几个小孩,哪会放过他。 周慷文揉揉发酸的小腿道:「他没小孩呀!」 「你、你这个疯子,没小孩才好呀!白痴才替别人养孩子。」 人家没结婚当然没小孩……噢!不会是她的烂想法在作祟吧! 「你没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吗?」眨了眨眼,她表现出小女孩的天真神色。 「小姐,人人都想当白雪公主,而不是後母皇后,真想不通你的脑子到底装了什么?」叫人匪夷所思。 「没办法,我太崇拜她了,你不觉得她很有个性吗?完全服膺了蛇蝎美人的形象,美得阴险、美得残忍。」越说她脸上的光彩越明耀。 故事中她最欣赏的一段,是後母皇后浸泡毒苹果,要如何的聪明才智才能做出一半有毒、一半没毒的苹果呢?而且更厉害的是自己不会吃到。 像白雪公主就可怜了,光有容貌没有智慧,除了长了一张世界上最美的脸以外一无可取,简直和智障没两样,进了小矮人的家就乱动人家的东西,根本没有公主应有的修养。 尤其是爱吃得要命,一颗苹果就忘了毒梳子的教训,最後还噎死了,真是最佳草包美人的代表。 更夸张的是王子,他一定是虚有其表的色鬼,一瞧见白雪公主的美丽就想带她回宫,丝毫不在乎她是否表里如一的美丽。 所以呢,她要当天下第一聪明的美丽後母,想尽办法收服蠢得要命的白雪公主,让她日日夜夜的拖地、打扫、洗衣服,看她还能不能美丽得起来。 没有公主会有一双粗糙生茧的手,再把她弄得蓬头垢面,养成痴肥相,不相信王子看了还会一眼就爱上,只怕逃都来不及。 後母厉害,後母伟大,後母万万岁。 「停,你别害我想跳机,你心理不正常。」下了飞机得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是思想独特、目标宏伟,你应该鼓励我朝梦想前进。」她说得益发慷慨激昂。 「梦易碎……」咦?不对,她好像……「慷文,你请长假的用意不会是要逐梦而去吧?」 「哇!知我者,巧莉也。」猜得真准。 她不太敢问是哪个倒楣鬼。「你可别去当第三者破坏人家的婚姻。」 「他老婆死了好几个月了,现在乘虚而入刚好。」悲伤期一过就要振作精神找第二春。 「乘虚而入!」巧莉喃喃自语,自觉心脏无力。「你挑上了谁?」 她的确有当坏女人的本质,居然想得到乘虚而入,万一对方有一大堆情妇呢?她送上门岂不是自讨没趣。 周慷文拿起一本杂志在她面前晃,「喔,就是……他!」 巧莉一看快要晕倒了,不敢相信她竟然挑上他 外传有同志倾向,导致妻子外遇的冷漠总裁,她的志向确实宏伟,向不可能的任务挑战。 她会死得很惨。 「很感动对不对?他没有老婆有一个儿子耶!我实在是太满意了!」她可是挑了好久才选上他。 太老了怕那方面力不从心,她不喜欢偷腥,所以先剔除了一大半,太年轻的又担心对方心性不定爱拈花惹草,因此也去掉了几个。 有病的啦、孩子一大箩筐、分居而未离婚、与前妻藕断丝连的一律淘汰,甚至秃头的她也不考虑。 挑挑捡捡终於选定了目标,她的心愿一定能达成,她要成功地当名标准後母,老的小的一把罩,将他们治得服服帖帖,她才有身为後母皇后的成就感。 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使唤他们做牛做马,皇后的责任是下命令,国王和王子负责办事。 「我是感动地很想拿棒子打醒你,你居然白痴到这种地步。」以他的身分,她一辈子也接近不了他。 「钦,其实你是羡慕我立下伟大志向,将来有机会我会带『儿子』搭乘由你服务的班机。」瞧!她多关照好朋友。 「自己生不是比较快……」巧莉忽地闭嘴,表情局促有些不自在。 「你们两个摸够鱼了吧!要不要我点个精油让你们更舒服?」机舱里忙得要命,这两个摸鱼大王倒是轻松得很。 「座舱长。」两人撒娇的一唤。 「少来,我纵容你们几次了,没一次听得入耳。」真拿她们没办法。 左耳进、右耳出,再多的训词是浪费口水,她们还是会明知故犯。 周慷文故作无辜地说!「座舱长,你不能怪我,商务舱有一半是日本人,你要我去吗?」她是不介意为慰安妇讨回一点公道。 对付色狼最好的方法是在其重点部位倒一杯热咖啡,然後将罪名推给飞机遇上乱流,与她无关。 「慷文,控制好你的冲动,现在给我去头等舱服务,再有不小心扯掉旅客假发的事情发生,经济舱的缺额就由你补上。」她话说得铿锵有力,眼底却闪过一丝好笑。 「是的,座舱长,我会反省。」俏皮的吐吐舌头,周慷文越过巧莉走向头等舱。 「这丫头真是没分没寸……巧莉,你要去哪里?」方向不对。 「呃,座舱长,我去参观一下头等舱的厕所。」她牵强一笑,大叹流年不利。 「嗯哼,回你的工作岗位,我不想再看见有漏网之鱼在厨房游荡。」她打什么主意她会不知道吗? 「不公平啦!座舱长,为什么我要去应付那一群变态的欧里桑?!」 这班由香港飞台湾的班机内有批日本客人,不过说是日本买春团还差不多,他们清一色都是男人,由澳门玩到香港,再由香港入侵台湾,企图一网打尽当年未完全征服的殖民地妓女。 「不公平吗?」 她语气一轻,巧莉连忙摇头。 「公平、公平,怎么会不公平呢!总比去经济舱打杂好。」那真不是人干的工作。 空间狭小气味杂,三教九流的怪人都有,还以使唤空服员为乐,点心饮料点个不停还私放入背包内,水准低得没话说。 尤其是有一团来自屏东乡下的观光客,一上机就大呼小叫搞得像菜市场一样,她要去了待不了十分钟准犯头疼。 巧莉瞄了一眼杂志上的封西,心想自己若是这多金总裁的老婆多好呀!不用辛辛苦苦的服侍人,只要坐在头等舱享受香槟、鱼子酱。 唉! 但思绪转回来,想想还是守著小开男友比较稳当,说不定总裁真如杂志所言是个同志,嫁给他不等於守活寡! 脚踏实地才安稳。 ※※※ 静。除了翻动文件的沙沙声,几乎听不见半点声响,四周静谧得恍如连一根针掉落都清晰可闻,但没人怀疑这出奇的静有什么问题。 蓦地,一阵高跟鞋答答的足音响起,刺耳得叫人不能忽视它的存在,让人不得不停下手上的事。 「有事吗?总裁。」坐在他身旁的秘书江瑞香发现上司突然抬起头来,职业化的问道,不知他有何吩咐。 他顿了一下又低下头看文件。「没事。」 「喔。」既然没事她也不多话,转而译起手中的资料。 答答答……答答答…… 咖啡香味四溢,眉峰一拢的滕尔东下意识的递出杯子让空服员斟满,然後又是一阵答答答走道声。 不自觉的他发出轻噫声,没心思处理公事地端著咖啡一啜,引起江瑞香的注意,基於职责所在,她只好再问一次。 「总裁,你有事吗?」 「我没……」话到了舌尖,他适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我要你找的保母找得如何?」 「有一百三十一名专业保母来应徵,三百七十五位自称非常有爱心的求职者,一千多封推荐信函……」 「给我一个答案就好,不必细节。」他开口打断她的详细解说。 当初录用她的原因是她工作认真,不议人是非、正直,而且已婚,不会对他有半分遐想,事实证明他没看走眼。 但现在他却觉得她太冷静,全无属於人的感觉,像部上好油的机器,没有瑕疵。 诸如答答的脚步声是如此的吵人,而她竟可以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工作。 「是的,总裁,这里有一份名单请你过目,上面十个人选都是享有名声的好保母。」她筛减掉一千多名应徵者才选出其中的精华。 他看了看履历及经验评比分数,「我要的不是好保母,而是能管得住问云的人。」 「小少爷聪明伶俐、活泼外向,我想没几人管得住他。」她回答得很实在,不带奉承。 「我想是顽劣难驯,过於好动。」是他的疏於管教才导致儿子益加放肆。 江瑞香闻言,嘴角牵动一丝笑意,她太了解过动儿的难带,家里那一个不也如此。「总裁,你决定要谁担任保母的工作了吗?」 「你认为谁较合适?」毕竟她面试过这些一人,对对方个性、能力会比他来得清楚。 「我是觉得……」她还未指出十位人选的优劣点,名单忽然不翼而飞。 答答答的足音消失了,是一位身材玲珑的空服员抽走他们讨论的名单,大致的瞄了几眼後她露出得意笑容,不疾不徐的将名单撕成两半。 「小姐,你……」 「你们已找到全世界最优秀的保母,这些小虾米可以放回大海里慢慢腐烂。」上天给的机会谁都不能抢。 江瑞香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以眼神请示上司。 扰人的高跟鞋答答声的主人终於现身了,一脸严肃的滕尔东端起审查目光正视,他不得不说眼前的空姐十分亮眼,浑身散发著一股闪耀的自信。 不知是哪根搭错的心弦拨弄了一下,他不自觉的多看了她几眼,像是要找出她一身活力的泉源。 「你在自我推荐?」他生起一股期待的心情,他有预感儿子将会遭逢极强的对手。 他嗅得出她身上那股不驯的野性,正好和问云的个性不谋而合。 只希望不致天翻地覆。 「要写履历吗?」周慷文不屑的看了看那堆媲美写真集的应徵者相片。 有人徵保母还附上三围吗?一个个穿著似在比清凉,台湾几时缺布缺得这么严重,相信非洲某些部落会以为她们是自已族人。 因为几近上空。 「你有过当保母的经验?」 「没有。」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学的是幼保科?」 「不是。」她的学历说出来会吓死人,来当空姐只是想把母亲气得半死。 想来她也算是不肖女,空有傲人学府的文凭却不务正业。 「教过小孩子?」 「不曾。」喔!有过,她家的周义军,用拳脚教育过一阵子。 滕尔东的眼底浮起笑意,「嫌目前的待遇不好,想换工作?」 「我不想遭天打雷劈,工作不到二十天月薪六万七还不满意,会被台湾的蓝领阶级追杀。」她做了个非常逗人的表情,表示她深知民间疾苦。 一旁的江瑞香忍不住发噱,发觉她挺有意思的,像块黑色的岩石,表面黯沉却也发光。 「那你会做什么?」他有些怀疑她是另一个对他怀有目的的女人。 可是奇怪得很,他竟少了以往排斥的感觉,因为她的表现太正大光明,让人找不到厌恶的理由。 打小孩。「服侍人。」 剑眉一蹙的滕尔东觉得怪异,「我所需要的是一位能兼任家教的保母,而不是佣人。」 「先生,你此刻不是正在接受我的服侍?!」她自嘲地再为他添了些咖啡。 空服员的工作是表面风光,高薪、周游列国,可以穿上炫人的制服,见识到各式各样的达官贵人,周旋於名流仕绅之间,也许如外人所羡慕的还能钓到金龟婿。 但是飞机上形形色色的乘客可不一定是贵人,脑满肠肥的投机客,财大气粗的土财主,傲慢自大的二世祖,专吃空服员豆腐的好色之徒等等不胜枚举,想要从中挑个顺眼的还真不容易。 穿著光鲜亮丽,每天带著一张和太阳同等灿烂的笑容,做得还不是和ktv小妹一样的工作,换换毛巾递递茶,嘘寒问暖地忍受不被重视的对待还没小费拿。 若不是为了实现她打小立下的志愿,老早窝在酒店当公主让人争风吃醋,哪会像候鸟一般东飘西荡,今天曼谷、明天雪梨的总在天空上飞。 「你一向都这么不知分寸的骚扰乘客吗?」她的直接让他有著不快。 骚扰?! 周慷文差点将手中的咖啡往他头上淋下,心里尖叫地要将他千刀万剐。 她可不曾向人低声下气过,若非看在他有个天下第一皮的儿子,能成全她伟大的後母心愿,她一定会在下机後狠狠踹他一脚。 什么东西嘛!不知好歹,多少人期望她「骚扰」。 「我是提供你选择的机会,不些拉倒。」她作势要离开。 聪明的女人懂得迂回前进,此路不通另寻途径,还怕多走几回会走不出一条羊肠小径通罗马吗?後母皇后的脑子里可是装满邪恶。 他最好自动认栽,否则等她发功就有苦头吃了,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为达目的她向来是不择手段。 这是新时代女性的剽悍作风,敢爱敢恨不畏缩,勇往前进,绝不让阻碍的小石子挡路,炸药一丢,开出平坦的康庄大道。 「等等。」滕尔东的手自有意识的一抓,不愿放掉这只不可一世的青鸟。 「啊!小心,我的咖啡。」周慷文非常小心的用另一只手扶住咖啡壶,而且不多不少的溅出三滴落在魔掌之上。 不信他有子弹打不穿的恐龙皮。 可是她料错了。 「总裁,你的手……」 江瑞香的惊呼随即消失,他像不痛不痒地任由三滴咖啡滑过手背落地。 「抱歉,先生,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原谅我的疏失。」看来是咖啡不够烫,下回得煮滚些。 她的谦卑让他很不舒服。「你几岁?」 「嗄?!」怔了一下,周慷文忘了回应。 「反应太迟钝是当不了小犬的保母。」他很少嘲讽人,今天特别反常。 喔!原本他是为狗儿子找保母呀!「二十五。」心里暗自窃喜,但她的表情平静地像没什么,不太热络。 「月薪想要多少?」他在试探她胆子大不大,敢不敢狮子大开口。 「那要看你的诚意了,标上价码的可是你家公子。」反客为主,她的意思是你家小孩的存在价值在你一念之间,她不予置评。 「你很敢。」懂得反损他一顿。 「不,我是为令公子争取权益,他值得好一点的照顾。」她提及好一点的时候,眼底闪烁了一下。 没发觉那一丝邪恶的滕尔东正在思考她话里的暗喻。「你认为你能胜任这份工」 「不。」 「不?」他微讶的瞪著她,觉得被戏弄了。 「不是能胜任这份工作,而是非我莫属,你儿子需要我。」你也一样,她在心里加上一句。 她的自大令他嘴角浮出冷淡笑意,「周慷文。」他念著她名牌上的名字,心里有了决定。 「总裁,她很适合小少爷。」以秘书的专业眼光来看,江瑞香给她九十五分。 另五分是保留分数,待日後结果才能评估。 神色飘忽,滕尔东静静地看了周慷文好一会,两片薄唇微掀,「你几时能正式工作?」 「随时。」反正她早作好准备,就等他开口了。 只不过有人会疯掉,而且为数不少。 ※※※ 「你疯了不成?居然请长假去当小男孩的保母。」简直是神智不清到令人无法置信。 几近歇斯底里的低吼声回荡在航空公司设於机场地勤人员的休息室中,此处也提供空服人员及机师暂歇,茶包、点心可任意取用,咖啡温在保温瓶里。 出入境的旅客来来往往,有的神色匆忙,有的气定神闲,接机与送机的人潮有著两样极端心情,离别的愁绪掩盖在欢喜的笑声之下。 一身天空蓝制服的典雅女子面露惊讶,犹豫著该不该允假,不论眼前孩子气的女孩是不是她亲外甥女,她的要求都太荒谬了。 当保母? 亏她想得出来,更不怕自己大姊会气出高血压。当初安排她插考空姐已经被骂得不太敢去拿免费的服饰,现在她居然异想天开要去照顾人家的小孩,她连照顾自己都有问题。 两个半月说长不长,可是正值旅游旺季又即将面临暑假的到来,航空业是求才若渴,巴不得所有的员工都取消休假投入服务的行列,怎么可能找得出人来补她的空缺,放她去实行蠢到极点的计画。 真要当保母到她家呀!南个皮得要命的小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表姊的眼一瞟。 「小阿姨你可别大义灭亲,我只是休个年假嘛!又不是递上辞呈。」周慷文有预感,今天是她成为高级下女以来最後一次出勤。 「我宁愿你递上辞呈回台中继承你妈的事业,我不想每次都被骂得抬不起头。」至少她好做人,不用承受两边的责难公司和大姊。 她呻吟的拍拍额头,「小阿姨别害我了,我怕被布料压死。」 衣服能穿就好,她从来不讲究名牌,真要埋在一堆服饰中铁定窒息,不然干么十七、八岁就藉著念书为由出国,为的不外是打消母亲的念头,让义军去头大。 没想到他更不要脸,高中一念完就搬来和刚回国的她同住,完全无视母爱的呼唤,说什么乌龟难上岸、雉鸟不冲天,他只是小小的跳蚤,寄生在陋室之中就好。 真想揍他一顿,四、五十坪大的房子他敢说是陋室,没让他流落於外当乞丐就该惜福了。 「你们姊弟俩怎么都同一德行?上回我不过要求小军多去你妈的连锁服饰店走动,结果他装一个上吊的鬼脸给我看。」真搞不懂这些孩子在想什么。 「小阿姨,你别当我妈的说客了,去劝诱小军,他是我们周家的长子。」她说得正气凛然,说穿了是推弟弟上断头台。 「哼!他跟你一样滑溜,一听我多说两句就嚷嚷他樟脑树忘了解剖。」骗她不懂植物学吗? 她说得满口埋怨,一副要开始说教的模样,周慷文连忙把假条送上去。 「两个半月很快过去的,你就当小学生放暑假,时间一到我一定准时上工。」她调皮的行了个童军礼。 「去去去,尽会找我麻烦,你要我怎么向你妈交代?」语气上有些软化,但她仍烦恼不知该如何向大姊启齿。 「不告诉她不就成了,反正不知情自然无异议。」她妈太忙了,忙得没时间理会这种小事。 这在南高雄视察专柜销售情形的干练女子忽地拢起眉,心中微微有著不快,但是亮丽的销售数字让她选择遗忘莫名而起的情绪,与百货公司的经理洽谈下一季的出货量。 而上空的阳光是炎热无比,毒辣的照射著水泥地,蒸发了上升的热气,向四周扩散。 第三章 「你是谁?」 小孩子的直觉最敏锐,一种与生俱来的雷达正审视著眼前充满危险性的生物,自然而然地升起防御网,欲将入侵者逐出视线之外。 谁说小孩一定有一双纯真的眼,拜科技与传媒之赐,早熟及世故已占领十岁小男孩的心智,装模作样的扮出一副讨人喜欢的小天使模样。 故意挡在大门口的滕小少爷睁大圆滚滚大眼,「天真」地望著一再按门铃的不速之客,恶意地捏破水球弄湿一地的行李。 前几天爹地是提过最近会有新保母到来,但他以为这个会和前十三名被他赶走的保母一样,一到了晚上七点就得回自己的家,他们不提供住宿。 可是她……呃,好像很奇怪,哪有保母不穿得中规中矩、很专业的样子,好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却一身像卖牛仔裤广告中的模特儿,两条裤管家皮肤似的服贴。 「小鬼,你家大人没教你好狗不挡路吗?你站著不动想要棒棒糖呀!」好呀!一见面就给我来个下马威,不好好整治整治你怎成? 滕问云冷不防的一退,霎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像乌鸦一般飞过眼前。「你、你到底是谁?」 小孩子的思路是一直线,不拐弯,但心十分敏感,能感应大灾难的来临。 「我姓周名慷文,是你以後的後……保母。」差点说溜口说成後母。 幸好、幸好,煞车踩得及时。 「保母……」她? 「你有任何疑问可以申诉,但是我一律驳回。」推开他,周慷文拎起行李往内走。 一进门,她瞧见几个探头探脑的佣人鬼祟走避,八成是这个小鬼不准他们开门,害她像白痴一样在太阳底下猛按铃。 不错,又多记了一笔仇,她绝对会好好的照顾他,叫他终身难忘她的恩德。 「嗄?」她在说什么,怎么他都听不懂。 「别装出一副低能儿的模样,不够聪明的小孩记得要吃鱼肝油。」她好相处似的拍拍他头顶。 先礼後兵。 她在来之前可是先做了一番功课,小鬼今年虽然只有十岁,智商却已达到十六岁少年的程度,所以用不著跟他太客气,很多事他看得比大人还清楚。 在她之前有十三位保母阵亡,对付天才小孩要用成年人的方法,如果当成小孩肯定会输得很惨,这是过来人的心声。 她和义军小时候也曾被冠过天才两字,只不过义军是跷课天才而她是打架天才,两人让师生头疼过好一阵时间,现在他们懂得藏锋。 「呃,鱼肝油是保健眼睛的吧?」就说她很奇怪,电视常常播那个广告,她都没看吗? 「是吗?」她暗忖了片刻,再度「讨好」的捏捏他耳朵。「哎呀!小朋友,你真聪明,下回敢再纠正我,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啊」她……她是巫婆。 「千万不要表现出很怕我的样子,捂著眼睛我还是看得见你。」小鬼就是小鬼,智商高见识少,想和她较劲还早得很。 被拉下小手的滕问云用戒慎的眼光盯著她。「我们家没有空房间,你不能住下来。」 「哈!太好了,我去和你爸爸挤一间,双人床睡起来应该很舒服。」能更快达成她的目的。 「不行,你不许和爹地睡。」他紧张的大声一吼,忘记他得装乖小孩。 「为什么不行,你爹地有反对吗?」他此刻在墨尔本洽谈羊毛进口一事。 瞧,她的计画多完善,每一个环节都相扣得无懈可击,现代人越来越懒了,凡事不用大脑记忆全输入电脑,随便敲两个键便能探知一周的行程。 有个当骇客的聪明弟弟真好用,什么密码都能解,畅行无阻的四处游荡,甚至瘫痪人家的系统也没问题。 黑心钱赚多了一定有报应,老天派她来惩罚训他,因此她是姊来他是弟,名正言顺地行使长姊权。 「爹地不在家,我最大。」她不是巫婆是狐狸精,更该消灭。 「错。」法律上不认同。 「错?」哪有,他和爹地的家当然是他最大,一向是如此,因为爹地不在家。 「不好意思哦!小少爷,你由我接管,我说的话才算数。」意思是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一点,别到处挖坑,整到是自己。 尽管说大话吧!他一定要她哭著滚出去。「阿姨,你会不会好好疼我?」 「疼,你这么可爱怎么有人舍得不疼你呢!」她笑得和蔼可亲地拉拉他脸颊。 「鹅刚才对泥很噗里猫,鹅跟泥道歉。」疯女人为什么还不放手,扯得他脸好痛。 滕问云的小尖脸被拉成扁圆脸,发音自然变得含糊,他其实说的是,我刚才对你很不礼貌,我跟你道歉。但这会他脑子里正转著各种整人把戏,想著要先使出哪一招。 现在先让她占上风没关系,待会就知道谁比较厉害,可是…… 真的好疼呐!她到底放不放手?! 痛得眼泪快流出来的滕问云很想用力拉开周慷文的手,但为了让恶作剧能成功,他只好强忍下来,装出非常无辜的逆来顺受。 「乖,小孩子要听话才会得人疼,我该睡哪里好呢?」她顺手扭了两下才放开他的脸皮。 瞧他想揉又装不疼的样子真好笑,两腮鼓得圆圆的,像要消灭她为快。 「呃,我想起来了,我家玛丽亚的房间让给你睡,你不用跟我爹地挤,他的床很小,挤不下两个人。」他老气横秋的道。 「房间若没有卫浴我睡不惯。」她直接将行李往他脖子一挂,看他下盘不稳地晃来晃去就很快乐。 不能怪我呀!小鬼,是你先开战的。她不过不失礼的回敬。 「有卫浴也有冷气,环境佳、气氛好……」他像背汽车旅馆的广告宣传单,很不情愿地带她到仅次於主卧室的客房。 原本他是打算让她去睡又小又臭的储藏室,里面有窝出生三周的小老鼠,他一直很小心的养著,准备用来吓走上一个保母。 只可惜人家待的时间太短派不上用场,晚一点他再把它们放到她床上,反正一样是保母,吓走一个是一个,谁叫她不识相踏入他的地盘。 他早过了需要人家陪伴的年纪,他一个人反而自在,没有人管。 「,这间房间好死板哦,不会死过人吧?」周慷文推开一扇沉重的门,灰沉沉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你不要乱开啦!你的房间在另一边……」滕问云怕她会选中父亲的房间,赶紧拉著她往外走。 「急什么,我又不赶时间。」大人的力量毕竟远胜於小孩,她反手将他拉入,仔细观察她未来的新房。 嗯,窗帘得换新的,她喜欢薰衣草的颜色,地板也要重新翻修,哪有人用死鱼色装演,台灯……恶!是古董就该报销啦,丑得要命。 这人的品味不是普通的刻板,虽说房里该有的家具一样不少,唯独显得匠气,有点规格化,好像样品屋般缺乏人气。 咦?感觉有点怪怪的,像是少了什么似……可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明明每样东西都在呀!为何她会有这种异样的感觉,觉得整间卧室空荡荡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要乱动爹地的东西,他会以为是我弄乱的。」她简直像个贼,东翻西看。 「喔。」她故意发出喔声吊他胃口。 果然他上当地问:「喔什么?」 「原来你是坏孩子呀!」她的眼神向他说著:你真坏,坏透了,十足的小坏蛋,你倒楣了。 滕问云涨红脸地挥舞拳头,「我才不是坏孩子,你乱说啦!你才是坏巫婆。」 「巫婆呀!」她刻意发出巫婆似的笑声,「你知不知道自已很聪明,居然猜对了。」 「你是……巫婆?」他口乾的咽咽口水,肩膀明显地颤了一下。 「千真万确哦!因为我要做一件寓教於乐的大事。」她阴阴的一笑,表情十分邪恶。 「你不要告诉我,我要走了。」他要赶紧开溜,拿出法宝对付她。 「来不及了,小少爷。」手一拉,抽屉里的东西一古脑地往下落。 「你……我的天呀!你怎么可以……」爹地会杀了他,他不会相信是她所为。 不!她又要干什么 匡啷! 「哎呀!小少爷你太糟糕了,居然打破滕先生的收藏品,这下我没法帮你圆谎了。」价值不菲吧!不过身教重於言教,小小的损失当是缴社会学费。 他怔了一下,好半晌後才跳起来指著她鼻头,「你故意陷害我。」 「你真是太不应该了,明明是你打破的还冤枉别人,我好痛心呀!」她捂著胸口装痛,脸上满溢著胜利的光彩。 「我没有。」他气急了想打她,可是忘了脖子上挂了行李,因此反跌了一跤。 周慷文一脚踩碎了琉璃灯罩,「哭小声一点,不然会被人家笑的。」 「我不……不会哭。」他逞强的含著泪怒视她,两手握成小拳。 他一定要她好看,否则他就不叫滕问云。 「不哭吗?」她狠狠的扯回行李的皮带,环扣处的铜片刮了他一下,斗大的泪因吃痛而滚落。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平静的生活就要起风波,谁也避免不了要卷入这场战争中。 胆小怕事的佣人只敢在一旁偷窥不敢插手。简直是大小两个恶魔在恶斗,一下子是蜘蛛尸体遭火葬,一下子是老鼠咖啡,搞得他们也担心受牵连的纷纷走避。 所谓有胜必有败,那败落的人可是满心不甘愿,非要讨回一点上风。 所以,好戏开锣了。 ※※※ 半夜十一点左右,一扇门拉开一条缝,有个鬼鬼祟祟的小影子蹑手蹑脚地走向另一扇门前,像个小圣诞老公公似的从背後小包包拿出三十几个老鼠夹。 「嘻!不夹得你哇哇叫才怪。」 一个一个小声的放好,算好大概的距离目测了一下,确定里头的人开门出来一定会没防备地一脚踩下去,到时他再跳出来嘲笑一番。 谁叫她笨得透露半夜不喝牛奶会睡不著,刚好给他机会设陷阱。 小小的影子暗笑著退回房里,等著看戏。 但是 大约过了十分钟之後,门前摆满老鼠夹的那扇门悄悄地拉开,一道曼妙的身影弯下腰,小心的挪开老鼠夹,清出一条可走的路,再小心移至另一个地方。 不过在这之前,她将先前准备好的水果大餐吊好,量量倾斜的角度绑好尼龙绳。 「笨呀!小鬼,你没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随便说你也信,真是蠢到没药医。」 得意的审视自己的设计,怕被人发现的她赶紧溜回房,反正总有人会倒楣。 夜深了。 客厅的老钟发出当当的声响,连敲十二响告知时间。 一道修长的人影打开门,神情疲惫的往客厅走,为自己倒了一杯冰茶喝了几口,累得没精神想其他。 滕尔东现在只想洗个澡上床休息。没想到雪梨的大风雪会影响到墨尔本,不提早离开便会困在风雪中动弹不得达三周,他没那么多时间好浪费,索性先回台湾了。 一步、两步、三步…… 丝毫不觉有异的男主人一步步爬上楼梯,就在他走向自己的房门口时,「啪」的一声忽起,脚下一痛的低头看去。 然後…… 哗啦啦的水声由头顶淋下,他身上顿时一片黏稠。 「噢喔!糟糕。」听到声响探头一视的小人儿连忙缩回去,房门底下透出的光线让人知道房内人尚未就寝。 「滕问云,你给我滚出来」 一道吼声如闪电打雷般劈下,相信没几人能睡得安心,不过吼的是小少爷的名字,与他们无关,因此无关紧要的人继续蒙头梦春秋。 一门缝边有一颗心虚不已的小脑袋不安的探出,踌躇不前的低垂著头,眼睛盯著脚趾不敢开口。 走廊的灯光微微泛著晕黄,拉长的人影身上不停滴落不明物体,看起来像是水但又黏糊糊,有蜂蜜的味道,以及……一粒苹果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想捉弄谁? 「还不过来,要我发怒吗?」他玩得太过分了,不略施惩戒会更加不可一世。 你已经发怒了。滕问云放在心里一说。「爹……爹地,你不是再三天才回来?」 「你是说我不该回来了咯?」还是他回来的时机不对,需要他的批准? 「没有啦!我是说我很想爹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小步地贴著墙移动。 抹去脸上的黄泥,滕尔东神情冷厉的取下脚上物品。「你哪来的老鼠夹?」 「买……买的。」他嗫嚅的道。 「你没有一天能安分吗?」他一拳击向墙壁,黏在手臂上的黏稠物跟著挥动弧度飞溅。 不意有几滴溅上忏悔的小人儿,他不解的伸手一摸。 「爹地,外面在下雨吗?」哇!好恶心,这是什么鬼东西? 「你说呢!」滕尔东的声音低沉得骇人,像是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在走廊上吊桶子,真的。」他心慌的解释,但越急越像是他所为。 「你敢说这一地老鼠夹不是你的杰作?」他实在太令人失望。 滕问云瞧了瞧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老鼠夹。「是我摆的,可是……」 不是放在那边,他明明放在她房门口呀!怎么老鼠夹会自己长脚移动了? 「用不著狡辩,你已经顽劣到无法管束了是不是?」或许他该把他送到英国的寄宿学校就读,免得气死自己。 一脸委屈的滕问云偷瞄了他一眼,噗哧笑声不受控制的出口,爹地的脸好好笑哦! 「你还笑得出来,连我都不放过……」该死,他是怎么把桶子吊上去的? 肯定有人帮他忙,否则一个小孩子是不可能爬到天花板绑好绳子又吊上一桶……怪东西。 看来家里的佣人是该整顿了,只会纵容他胡作非为,让他不懂事地一再做出不可饶恕的事,把一个好好的家搞得乌烟瘴气。 「爹地,我可以发誓桶子的事并非我所为,我只有放老鼠夹而已。」好难过呀!不能大声的笑出来好痛苦。 「除了你还有谁会想出这种恶作剧的方法。」自己儿子的个性他岂会不了解。 滕问云聪明的想到这是谁所为,她太卑鄙了。「是保母啦!她欺负得我好惨。」 「一向是你在捉弄保母……不对,哪来的保母?」上一个姓邬的保母不是被他辞了,她还敢留下? 「爹地,那人一定是假冒的,我们快去赶她离开。」他异常兴奋地喊著,可是不敢去拉「怪物」爹地的手。 他太恶心了。 「赶她离开?!」膝尔东神色怪异地一瞟,「你是说她住进家里了?」 「对呀!而且好无赖地挑了那间最好的客房,还请人重新装潢过。」很过分了是不是?爹地一定会把那个坏女人赶出去的。 听他的描述,一道模糊的影子呼之欲出,好像不久前他曾遇过……「她叫什么名字?」 「周慷文。」 半醒半睡的柔哑声代为回答。 父子俩同时将视线调往出声的方向,两人同时瞠大眼的张著嘴,像是被人点了穴似地久久阖不上,下巴都快垂到胸口了。 直到一句童稚的呐喊响起,才让滕尔东回过神来。 「她没穿衣服。」 ※※※ 死小鬼,烂眼睛,肯定少吃一吨鱼肝油,他是瞎了眼不成?谁说她没穿衣服,人家穿香奈儿五号,且好歹裹了好几层布,虽然短小轻薄。 她可是很重时事的人,每天的新闻一定不放过,不必某人的通风报讯,她也算得出滕尔东这个分秒必争的生意人,绝对不会逗留在风雪中什么都不做,即使某人也事先拨了通电话通知。 当然她很有义气不出卖某人正好是他的秘书,她们两人在飞机上一见如故,互相欣赏,所以她有了最棒的线民,帮她全程掌控他的行程。 射将先射马,笼络他周遭的人还怕他不手到擒来,有智慧的女人是懂得为自己铺好路,走起来才会顺顺当当。 「呃,你要不要披件睡袍什么的?」口乾舌燥的滕尔东此刻只想喝一大杯冰开水降火。 「拜托,热得要死还披睡袍,你没瞧我一身汗呀!」她刻意拉起有些透明的薄纱围巾扇风,若隐若现的胸线引人遐想。 「房间不是有冷气?」一说出口,他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好像应该先问她为什么在这里,而非像正值青春期的男孩似的直盯著她几近赤裸的身躯不放,他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冲动,包括面对他表面温柔贤淑的亡妻。 周慷文斜睨再度惨败的小鬼。「问你儿子呀!为什么冷气的出风口黏满强力胶?」 「问云。」滕尔东目光严厉地看向一旁明显一栗的儿子,不敢相信他会恶劣至此。 据他所知,这几天台北的温度高达三十七度,若没有冷气,恐怕真的会被蒸出一层油。 「她……她也在我床上摆了一千个果冻呀!害我一躺下去浑身甜腻腻的。」他洗了三次澡才冲去味道耶! 「果冻?」他不敢瞄向那具撩人的胴体,灯光下的照射显得其特别娇媚。 要命,他起了生理反应。 叫自己别去想,偏偏那一瞬间的影像深镌在脑海中,忘也忘不掉地频频浮现眼前,彷佛近在伸手可及的位置等人爱抚。 她简直是一道可口的大餐引人食指大动,一向自诩自制力过人的他也难免心动,极尽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走向她,否则会做出什么事难以预料。 此时他想到一句广告用词美丽坏女人。 「滕先生可别误会我虐待你儿子,我纯粹是好心先将果冻一粒粒挤出省得他动手,我是不是好保母?」她换了站姿斜倚门边,看起来更加风情万种。 滕尔东吞了吞口水,光是影子的晃动就够引人遐思了,何况是光影下的人儿。 「爹地,她最会骗人了,你千万不要相信她,她把我欺负得好惨。」她果然是狐狸精,故意穿那么少引诱爹地。 「是吗?」他倒是觉得欣慰,终於有人治得了他聪明过度的儿子。 「咳、咳!小孩子说太多谎是不好的事,我有欺负你吗?」!人要笨,大罗天仙要救也没用。 周慷文再度撩撩薄纱,一副慵懒爱困的模样,笔直的长腿交叉地换来换去,起伏的曲线散发暖昧女人香。 说起来她的穿著和时下的女孩无异,一件短到露肚脐只遮住胸部的t恤型小可爱,低腰的牛仔短裤刚好到臀部,大半片春光微露。 若她不拿薄纱披著还算得体,反正满街是辣妹,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大家都差不多。 偏偏这么一披成了画龙点睛之妙,半遮半掩流露出一丝挑逗意味,十足的展露出成熟女子的自然风情,让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胶著在她曼妙身躯上。 「我……呃!」头一次看她这么骚……是这么女人的一面,滕问云反而说不出话来。 天哪!她是妖怪不成,白天像是男人婆,到了晚上化身倩女幽魂,柔得快滴水了。 「没事别吵人睡觉,你们不晓得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是女人美容觉时间吗?要是害我变丑了谁要负责。」她口气一恶的告诫父子俩。 我。滕尔东在心里喊出这个令他错愕的字,不解自己为何会受她吸引,她并不是他所见过最美的女子,但是他的心确实被她撩拨了一下。 他归究是工作太累的缘故,等他洗好澡、睡个觉之後,一切都会回归原来的平静,是潮汐的作祟使人失去判断力。 「周小姐,你……」 「叫我慷文,周小姐我以为在叫我妈呢!」她母亲也姓周。 同姓结婚吗? 不不不,而是母亲是前卫的女人,走在时代尖端,早年宁为已婚男人的情妇也不愿结婚,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一直到父亲的元配去世才正式同居,但两人仍未注册。 她喜欢人家叫她周小姐,表示还年轻,即使她看起来像三十出头的职业妇女保养品的功劳。 「令堂姓周?」咦?他干么做身家调查? 周慷文扫过他全身,轻笑出声,「滕先生,你打算顶著一身狼狈和我聊通宵吗?」 第四章 「魔镜呀魔镜,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魔镜对著皇后说:皇后陛下,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後母皇后听了很高兴,决定到百货公司买更多折扣的新装回来打扮,好把国王迷得晕头转向,忘了今夕是何夕……」 站在游戏间外的滕尔东不自觉地扬起笑容,白雪公主的故事是小朋友耳熟能详的童话,相信十岁大的男孩是听腻了。 瞧他边打哈欠边硬撑的神情便叫人忍俊不已,几时他曾这么乖过,能坐得住十分钟已是极限,除非玩游戏机。 昨夜无眠地睁眼到天亮,他一直以为是黑夜的朦胧美化了她,肿胀的欲望才老是不消的惦著她,心想等到天亮一切便会还原,夜的魔力掌控不了他。 可是此刻一瞧,他必须承认自己错了。 淡淡金阳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立体的五官显得纤柔,鲜明的表情生动活泼,像是流动的水带著惊人的生命力,一波波上下舞动著。 当初在飞机上他就受她影响了,平时冷静的他居然会因为听见高跟鞋的答答声而分心,继而没理性的同意一位空服员成为儿子的保母,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几天虽然忙於工作的四处奔波,心里总存著一道不明显的影子,让他不管走到哪里老牵挂著,下意识地想早点回到台湾。 原来是她的缘故。 「魔镜呀魔镜,谁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魔镜对著皇后说:皇后陛下,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但是白雪公主比你更美丽。皇后一听可著急,她赶紧去瞧瞧化妆台上的保养品有没有过期,好去消基会告推销员卖得不实在……」 很想不出声的滕尔东咳了一声,将笑意化在轻咳中,听她讲来的白雪公主显得人性化多了,而且具有现代感,让人觉得皇后很可爱、非常有品味。 「爹地,你今天不用上班呀!」一见到他特别兴奋的滕问云连忙跳起来,终於他不用再受童话故事的荼毒。 「坐下,故事还没说完,你心急个什么劲!」周慷文瞪向一家之主,怪他坏了说故事的气氛。 「不要,故事好难听……」他都听到耳朵快长茧了她还说个不停。 「嗯有胆你再说一遍试试?!」敢说她最爱的童话故事难听,大概没尝过鸡蛋洗脸的滋味。 整颗往脸上丢,一好球、两好球、三好球,出局。 滕问云小小的给她怕一下。「我是说很好听,非常好听,可是天天听会受不了呐!」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天天翻新,皇后每天做的事都不一样。」没人是一成不变的。 所以咯,她安排皇后上美容院护肤、做脸,顺便局部塑身,还有逛街啦、开舞会、抢购打折商品,要说上一辈子也说不完。 是他命好才有机会听她说故事,换了别人等到死都不定有此荣幸,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我又不是皇后,不必每天对著魔镜说恶心巴啦的话吧!」什么用蛋白美容皮肤会又滑又细,烫睫毛要夹三十分钟。 他是男生耶,真要照她说的做准会被同学笑死。 「你不觉得皇后坏得很有魅力?她的存在是在提醒天底下的笨小孩,吃苹果之前一定要洗乾净,不然会有农药残存。」白雪公主就是母亲死得早,家教不好,才会乱吃陌生人的东西。 而安全手册明明有印到不要跟陌生人走这一条,偏她贪玩不爱看书,因此才会被人带到宫外准备杀掉。 滕问云无奈的露出想喊救命的表情。「我还没长大,不需要知道皇后的魅力。」 「你是没必要知道,但是你爹地很有钱,你一定不想像白雪公主那样笨得让人绑架吧!」肥羊一只。 「现在没有毒苹果。」好烦哦!他要出去玩。 哪有人放个暑假还守在冷气房里听故事,那他宁可去上课,至少不无聊。 「没错,但是现在有安非他命、速赐康、海洛英、摇头丸、fm2强奸药片,还有……」她打算一一细数毒品的种类。 「等……等等,男生不会被强奸啦!」好像女生才会。 周慷文冷笑地点点他额头,「去问你事业有成的爹地,台湾有多少变态的怪叔叔专挑小男生下手。」 事业有成四个字由她口中说出像讽刺。 「咳!周小姐……慷文,我想这件事我会私底下教育他。」人性的丑陋暂时不用说得太白。 「滕先生,你嫌我教得不好?」他敢点头她马上抓十只老鼠连皮带毛地煮十全大补汤给他喝。 够贤慧了吧! 「不,你的教法丰富而顾及多层面,足以编入国教内容。」总体来说很写实。 他真会做人呀!难怪事业越搞越大。「你有事?」 挪了挪坐了一上午的腿,她优雅的动作中流露出一股性感的魅力,服贴如第二层肌肤的牛仔裤紧贴腿部线条,她确信他的眼闪了闪。 当过空服员的好处是接受仪态的再教育,修正人体不雅的姿态趋近完美,她不敢自称是美仪大师,但是要拍部牛仔裤广告不成问题,腿部曲线的浓纤有致一向是她的骄傲。 这是她偏爱穿牛仔裤的原因之一,简单不华的装扮让自己更有个人魅力,而且行动方便。 「呃,我是想来谈谈有关我房间摆饰的问题。」难道他体内的男性荷尔蒙异常,怎么一见她稍微摆出双腿交叉的姿态就浑身燥热。 一听到房间摆饰问题,原本昏昏欲睡的滕问云有开溜的欲望,脚尖慢慢的往门口移。 「小少爷,你爹地有事要问你,你站太远了。」想在她眼皮下搞小动作,想都别想。 滕问云在心里怨恨的偷骂两句。「你不要再陷害找,那件事是你做的。」 「滕先生都还没说出问题所在,你干么急著认罪?」一句话就定了他的生死。 「问云,你动了我的东西。」这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滕尔东第一个念头便是儿子所为。 因为只有他能自由地出入他房间并进行破坏。 「爹地,你真相信她的话呀!她是坏女人呐!」这次他真的是无辜的。 通常前科累累的人证词并不足以采信,即使他是被栽赃嫁祸,仍被宣判有罪。 「问云,我教过你可以任意评判人吗?」脸色一沉,他用严厉的口气教训。 「我……」他很想开口反驳,因为爹地根本忙得没时间教他。 他是由保母带大的。 「立刻向周小姐……慷文阿姨道歉。」他不容许儿子行为上有任何偏差。 「我不要向她道歉,我没有错。」他倔强的一喊,赌气的掉转过头不看压迫他的两个大人。 「我也不要。」嫌弃的女音插进两人之间。 略显讶异的父子默契十足的看向她,怀疑她别有企图想讨好自己爹地的滕问云忍不住问:「为什么?」 相处数日的经验让他了解到一件事,她绝对是心地邪恶这个词的代表。 「拜托,我还这么年轻貌美,喊阿姨会把我喊老的,改声姊姊我才愿意接受。」开什么玩笑,她是出了名的孩子王呐!岂能老化成姨字辈。 「嗄?!」张口结舌的小男孩只能无语相对,她为什么老做些状况外的事? 而滕尔东算是镇定的为之失笑,为她的斤斤计较感到不可思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她是保母并非来此做客。 「别露出很不以为然的表情,称谓对一位没嫁人的小姐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不然母亲也不会要旁人称她周小姐而非周女士。 爱美、怕老是女人的天性,她要当美丽的坏後母,而不是鸡皮鹤发的丑妇人,光是照镜子都会吓死自己的那一种。 「我们好像偏离主题了,我要讨论的是行为问题。」他指的是儿子方面。 显然她误解了,不快的眉峰往上移了零点三公分。「你认为我行为不正,做出有失品德之事?」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讨论」她。 为之一怔的滕尔东微拧两眉。「你误会了,损坏我房间物品的人不是你。」 「是我没错。」 她突然的坦言叫人更为错愕。 尤其是一旁一脸气愤的滕问云反应最激烈,他简直要用奇迹来形容她的反常。 「你不是说要让我死得很惨?」超恐怖的双面人,她一定在耍诡计。 周慷文同情的瞄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有长脑呢!看来是我的错。」 「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像在笑话他不聪明、是她高估了。 「随口说说的话谁会当真,我叫你擦马桶你干么死也不擦?」她的口气似乎说著:你真的很笨,叫人无比遗憾。 「我……」他没话可说的看向父亲,「爹地,她亲口承认了,你房间的收藏品是她弄坏的,与我无关。」 尚未揪出原凶的滕尔东轻瞟自承有罪的女人,「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机会教育。」天才有天才的管教法,不能流於俗套。 「机会教育?」弄坏他房里的物品还有堂皇藉口,他倒要听听看。 「我要让他知道背黑锅的感觉,战战兢兢地等著非他之过的责罚。」他太好命了,是该有人挫挫他的骄纵。 以前他用同样手法诬陷其他保母,使她们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挨莫名其妙的骂,甚至因此被开除,那是因为他尚未感受过那种担心害怕的心情。 人家领薪水办事又妨碍不了他,他要真有骨气直接找他父亲抗议,何必连累无辜的保母受他的气,还被整得眼泪汪汪。 将心比心,人若不学著成长只会害了自己,他以为能倚靠父亲的庇荫过一辈子吗? 虽然这几天小鬼仍然使出不入流的小把戏整她,但是看得出来他心里是十分紧张,总是想办法要把破坏的东西还原或买新的代替,天天数著逼近的日子直著急。 所以她已经达到教化目的的第一步,再来是彻底的征服他,让他服气的和她站同一阵线,引诱他父亲走进她的计画中。 「哇!你好毒呀!故意要我吓个半死,害我晚上作恶梦。」果然是巫婆典范,害死人不偿命。 他真的为此很烦恼,花了一整天用三秒胶一片一片黏,差点连手都黏住了。 「自己胆子小要怪谁呀!没听过那句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像她坏得多有格调。 心安理得做坏事,理直气壮说鬼话,反正报应是说来骗小孩的,神明没那么多时间一条一条算。 「应该是你先受报应才对,你活得比我久。」而且做的坏事是他的几倍。 「有呀!我正遭受报应。」她一脸悲苦的望著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你看我干么?」她不会要趁机报仇吧?把这几天他所做过的事告诉爹地。 人一旦心中有鬼就会疑神疑鬼,先假设每一个人都是鬼。 周慷文故作大受创伤的一叹,「没什么,我不过在看我的报应而已。」 一听到此,平日一板一眼、态度严谨的滕尔东忍不出发出轻笑声,她有演戏的天分。 「爹地,你不要笑嘛!人家……人家哪有那么坏。」居然说他是她的报应。 他才是可怜的受害者。 「你的品性是不坏,只是胡闹些。」他尽量以不伤害儿子心灵的口吻安抚。 「胡闹也超过了点吧,你这个当人父亲的态度也要改一改,非要闹出人命才叫坏吗?」这小鬼根本是他宠坏的。 「我才没有……」 「他不会……」 儿子据理力争,父亲眉头频拧,只是她用一双带著睥视的斜眸一眄,两人不自觉地关小音量。 「滕先生,看来我们需要沟通沟通,你的教育理念已经严重落後到太空梭拒绝搭载的程度。」要教育儿子先教育老子。 眉头一扬,他眼底有抹笑意,「我不知道太空梭有此先进的服务。」 「相信我,你很快会了解到自己是多么失败的父亲。」分数低得叫人惊讶。 「是吗?」他洗耳恭听。 大人话题,儿童不宜。 ※※※ 「野餐?」 那是什么鬼提议,他从来没考虑过从事这种不合经济效率又浪费时间的休闲活动,几百年前英国人的小聚会几时风行到台湾,怎么他毫不知情? 印象里,所谓的野餐是一群人无所事事的带著餐点到郊外,铺上一条红白交错的四角方巾,大夥儿吃吃喝喝像傻子一般,然後被蜜蜂、蚂蚁螫得无处可逃。 想想,一天不工作他等於损失一千万美元的营收,平均算下来再扣除睡眠时间,一小时相对浪费百万美元左右,对生意人来说相当不划算。 如果有需要的话,高尔夫球场倒是不错的交际兼休闲场所,一边打小白球一边谈生意,多少增加一些获利机会。 赚钱的商机是不等人的,一旦错过就不容易再掌控,他怎么可能抽得出空从事野餐这种毫无建设性的无聊事,今天的休息已是破天荒的例外。 为的是他有事必须交代清楚,不能整个家都快掀翻了,而他是最後一个知道的人。 像是她未经同意擅自搬入一事。 「你好像认为我说的是天方夜谭?你自己摸著良心问问,曾几何时与儿子相处超过半个小时?」真应了古人那一句「商人重利轻别离」。 他不太认真的思索一下,「这很重要吗?他有保母陪伴。」 听听,多么不负责任的说法,听在同样被保母养大的周慷文耳中,这跟杀人放火没两样,因为都是推托之词。 「请问鸡蛋和石头有什么不同?」她忽地冒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鸡蛋和石头!」他有必要回答吗?「价格不同吧!一个是食物、一个适合筑堤。」 他想到的是两者的存在价值,一切以利益为主。 庸俗、市侩,满脑子金钱游戏的投机客,病入膏肓的金钱奴才,她真的很想用鸡蛋砸他,将他埋在石头堆下。「错,是生命力。」 「如果你是指鸡蛋具有销售市场可供人食用……」他说到一半就被她急切的打断。 「你能不能别每件事都想到利润上面?想像一颗鸡蛋能孵出一只充满生命力的小鸡,睁大圆滚滚的眼睛探索这美好的世界。」一颗鸡蛋代表一份希望。 滕尔东眼神古怪的奚落著,「我不以为生鲜市场的鸡蛋具有生命力,它们并非受精的胚胎。」 「你就非要那么理性不可吗?偶尔感性一下又何妨。」她几乎要瞪出他的心肝肺,看是不是黑的。 「那不叫感性是愚昧,小鸡长大了一样要卖到市场屠宰,除非你考虑吃素。」咦,他们好像越扯越远了? 周慷文咬著牙地怒视他,「你到底懂不懂人性,有些事是不等人的。」 「我知道。」他回答得十分顺溜,只是他所理解的和她所言相差甚大。 「原来你还有救嘛!懂得孩子的成长需要父母陪在一旁。」这样她才有机会勾引他。 虽然比她所规画的时间表提早了几天,但是计画是死的可以变,人要活化知识,而不是被知识吞没,该行动时就别迟疑。 机会一去不复返。 「孩子?!」他露出诧异的神情。 她心里打了个结,因他怔愕的口气。「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指的是事业和商业竞争。」事业肯定男人的存在价值,竞争达成男人的成就感。 孩子的事有专人打理,用不著他操太多的心,而且他也没空闲理解小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所提供的生活品质是旁人所得不到的。 以前他的父亲便是以此方式教养他,他用在儿子身上不应有错,成长过程理应如此。 「滕、先、生」她发出近乎女鬼的呜哑声。 他神色一惊地看著她,「你生病了吗?声音有点怪怪的。」 「不,病的是你,你该去进行脑波检查,你不是正常人。」也许是火星人附身。 所以连最基本的沟通也丧失理解力,成为一具仿人类,不算真正的人类。 觉得她超过保母界限的滕尔东不免语气严厉些,「我请你来教育儿子,并非来管我的私事。」 「你……」你以为我爱管呀!我在维护未来的权益。「是的,滕先生,小保母逾矩了,请你别见怪。」 她突然中规中矩的像个保母,他反而不习惯地瞪著她,认为她故意像个小孩子和他唱反调。 「你可以再猖狂一些没关系,反正你都敢不请自来的住进我家里。」他语带讥诮,不快她的自作主张。 昨夜本来应该和她说清楚请她搬离,谁知她在撩拨起他的欲望之後光荣退场,一句晚安就把他阻隔在门的一端,让他暂时打消原意。 这会儿她大胆地犹如一家之主,从容不迫地教训他不会教孩子,她大概尚未学会这个家的规矩。 这男人真爱计较。「滕先生,你不会小气的连一间房都不让我住吧!」 「我……」回答是或不是都不恰当。 「不搬进来怎么照顾好小少爷,小孩子都怕孤独的,你不会以为十岁的小孩懂得享受寂寞吧?」她站起身拉著他坐下。 类似和室的游戏间空无一物,除了几个抱枕和坐垫,没有一件小孩子的玩具,显示滕问云缺乏童年。 「孤独?」好久以前的感觉,他都忘了。 「像他说晚上会作恶梦吧!当时你这个父亲人在哪里?若有人陪著他不是让他更安心,小孩也需要安全感。」她悄悄地将手搭在他肩上。 「我有工作要做……」他做错了吗?一向顽皮成性的儿子会需要人陪? 周慷文慢慢地将身体偎向他。「藉口永远也用不完,你不想有一天在镜子中看到白发苍苍的自己,却想不起来是几时变老了吧?」 像是一阵温柔的春风拂过不生波的湖面,意外激起淡淡的涟漪,由湖中央漾向四周,一波波细纹是浮动的湖心,欲静还漾。 有很多事他到了此刻才静下心思考,听着她近乎催眠的低柔嗓音一句句低喃著,许久不见放松的紧绷逐渐瓦解,蜂蜜味道的肥皂味随著她的体温逸散,让人有种自在单纯的快乐。 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觉得累的一天,身边依靠著人的感觉真舒服。 噫!依靠? 肩上一沉,滕尔东诧然地瞠视一副怡然自得的女子,她几时将整个人偎靠在他肩膀而不惊动他,为什么他会毫无所觉呢? 「一个人只有一生,如果不曾体会过值得年老时回味再三的有趣事,你会後悔白来这世上一趟。」嗯,怎么有些困? 一定是昨晚为了等著嘲笑这对苦命父子档,少睡了几小时,所以她此刻才会精神不济。 「慷文,你真的认为野餐是一件有趣的事?」他情不自禁的抚著她滑顺细发。 慵懒的像一只猫,她有意无意地磨蹭他胸膛,似在找一处舒服的歇息地。「嗯哼,很快乐……」 舒服的嘤咛轻喟十分挑情,娇慵的羽睫一掀一掀地彷佛承受不住地心引力地往下盖,口吐兰芷香气的红唇半启著,浅浅地呼吸声让他有一丝无奈。 她若不是太信任他的自制力,便是低估了自己的美丽。毫不设防的偎在男人怀中睡去,她不怕他转身变成狼人吃了她吗? 该说她天真或世故? 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他竟不想唤醒她,任由她像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沉睡在他臂弯,她给他一种心安的归属感,仿佛她属於这里。 该不该照以往的惯例要求她搬出去呢? 滕尔东叹了一口气地抚上她的脸颊,答案已在他心中,她绝对会有办法说服他改变坚持,那他何必庸人自扰呢,静观其变吧! 低下头,他轻轻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轻颤的心掠过一丝喜悦…… 「爹地,你们到底谈完了没……」他好无聊哦!没人陪他斗法。 咦? 蓦然睁大眼的滕问云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看到爹地在亲巫婆姊姊……呃,是慷文姊姊。 「嘘!别吵醒她。」滕尔东做出噤声的手势。 「爹地,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爹地他居然在……笑? 不是那种应付式的笑,或是冷静的公式化笑容,而是有点……呃,怎么说呢,像是温柔吧! 而且对象是他抱著的人……啊!他抱著她? 显然受到惊吓的小男孩已经神智错乱了,无法正常地看待眼前这一幕。 尤其当父亲的下一句话爆出,更让他呆到最高点。 「星期天去野餐如何?」 呆滞。 这是滕问云的回答。 第五章 「不对、不对啦!坐要面对湖光山色才有诗意,你到底有没有大脑呀?」 什么湖光山色嘛!只有一座小池塘和人工假山,怎么看也看不出诗意。 倒是再不去泄洪,真的会很有「湿」意。 「四个角要拉平,皱皱的地方拍一拍,你没野餐过吗?笨手笨脚的。」 我是没有野餐过呀!今天是第一回,谁像你那么会使唤人。 光是站在一旁指挥也不出手帮忙,以为天才什么都不用学自然就会吗?她也太看得起他了。 该怎么拉角才会干呢? 「猪是懒死的你知不知道,多走两步路把餐盒收中间,你放旁边要喂食蚁兽呀!」 台湾没有食蚁兽,真是没知识的女人。 膝问云放下沉重的餐盒,明明高兴得要命却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下巴抬得高高地走向一旁正在生火的阳光男孩,同情他来当一天免费的泰劳。 说好了是野餐,干么还要带烤肉用品,他们打算放火烧了这小片烤肉区吗?这里是被财力雄厚的爹地先买了下来,不然星期假日一定人挤人挤得水泄不通。 生火很难吗?看他吹得脸红脖子粗,他来帮忙扇扇风吧! 「嗨!小朋友,你要小心别被火星喷到,否则我会被活活打死。」周义军当然是开玩笑的,好瓦解小孩子的戒心。 眉头一皱的滕问云当真地问:「你说的人不会是那个巫婆吧?」 「巫婆?」周义军瞧了瞧他所指之人,不由得放声大笑。「对对对,形容得真好,她是个巫婆。」 而且是有後母性格的坏巫婆,谁惹上她谁倒楣。 「她对你很不好对不对?」不用回答他已先下了注解,答案是一个字 对。 周义军以轻咳掩住促狭的笑声,「谈不上不好啦!她常常不给我吃饭而已。」 非常爱耍赖,明明轮到她下厨却跑来当保母,一个人吃香喝辣不管他死活。 「什么?!她这么恶劣。」幸好他家还有别的佣人,否则他一定会饿肚子。 「还好呗!如果她不逼我做些我不想做的事,我想我会更尊重她。」毕竟她是他的偶像,曾带著他干下不少轰轰烈烈的坏事。 不要脸的她最近还逼他像小狗仔去查人家的隐私,不达目的不准他罢手,好个阴毒的後母皇后崇拜者。 「你好可怜哦!我能想像她逼你做了什么。」他也是受害者。 感同身受。 周义军好笑的瞧他一脸愤恨的表情,「如果你没整她她不会整你,顶多压榨你而已。」 「我才没有整她,我是人见人爱的好孩子。」膝问云自吹自擂的不承认曾做过的事。 一出门,他表现出百分百小绅仕的模样,一反在家里要叫人头疼的顽劣,为得是塑造好「知书达礼」的好形象,使了坏人家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商人的儿子多多少少遗传到一点小心机,表里不一的人才会吃香。 「要不要试试在她床头放冰块?」以前她就用这招整过他。 而她的理由是他发烧过度要降温,结果冰块一溶化成水他反而得了重感冒,吓得保母手脚无措差点要上吊以谢天下。 「呃。」咦,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假蜘蛛好像吓不到她。 「那么在鞋子里塞大便呢?」最好是刚拉出来的那种,新鲜度十足,气味够。 「嗄?」滕问云感兴趣的瞠大眼,兴致勃勃希望大哥哥继续说下去。 「包包里放鳖呢?」 他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放乌龟?」 「因为鳖比较凶残,一拉开包包它就攻击。」咬住了就不放。 小学时,有个六年级的男生推了他一把,她就趁人家上体育课时,把鳖放在人家的书包里,还故意将鳖头朝外,不管是谁伸手进去都会咬个正著。 当时那件事闹得很大,小男生的食指差点被鳖咬断,全校发动寻鳖活动,希望能消灭鳖同伴还校园一个安全,不再有人被鳖咬。 而他们两人躲在自然教室笑个老半天,直到寻鳖活动结束才各自回教室,没人知道是他们的恶作剧。 「鳖要到哪里买,水族馆吗?」膝问云天真的问语让周义军又笑得前俯後仰。 菜市场啦!传统式的那一种。「我劝你不要与她为敌,刚才我告诉你的那些招式都是她八、九岁时用来整人的把戏,她现在的段数更高。」 他脸色刷地一白,「真……真的?」 难怪老斗不过她,原来她从小就是坏小孩。 「你没瞧见我都认命了,不敢不听话的任凭她奴役我。」最重要的是这个月零用钱有准时给就好。 虽然他利用旁门左道捞了不少油水,不过花在设备上的投资也不少,若是她能达成後母计画,说不定他能分一杯羹地多个金主。 他今天的任务是摆平这小鬼,对他而言这是举手之劳,小天才哪能敌得过大天才。 「难道她没有弱点?」他不相信有人真能天不怕地不怕,像他很怕黑,睡觉时房里一定要留盏小灯。 「有。」她是人嘛!又不是神。 滕问云的双眼一亮,「什么弱点?」 周义军嘿嘿两声像是拦路土匪,神秘兮兮的压低嗓子,「她怕人家对她好。」 也就是撒娇。 可是他已大到没法装可爱,而且也装不来。 「这……」这是什么烂弱点嘛!他根本要她不好过,干么还要对她好。 相对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孩相处融洽,没出半分力的男女坐在餐巾上,一样一样拿出厨娘准备的餐点排好,还有一瓶冰镇过的香槟。 是周慷文硬从人家的酒柜拗来的,说什么少了香槟野餐就不完美。 从没野餐过的滕尔东是半信半疑,在她半缠半威胁的情况下,「捐献」出一九九七年出产的上等香槟一瓶,否则他其他好酒可能会不翼而飞。 「喂!出来玩就要快乐些,不要愁眉苦脸像是被人倒了会,我请你吃草莓。」她借花献佛的拎一颗进口草莓放在他嘴边晃。 他已经很後悔答应出游了,偏她还一直撩拨。「我不喜欢吃……唔……」 她趁他张口之际,眼明手快地将草莓荡入他口中。「好吃吧!一斤三、四百块耶!」 意思是不吃白不吃,趁鲜入口。 「我记得是我付的帐。」他没好气的一横,勉强吞下酸酸甜甜的草毒。 他一向不吃酸甜的东西,法国菜例外。 「滕先生,麻烦你搞清楚谁是老板好不好,日进斗金的富商和市井小民计较这一点小钱。」她一口咬开草莓,鲜艳汁液染红了她的唇瓣,看起来十分可口。 「既然你要我喊你慷文,礼尚往来我允许你喊我的名字。」奇怪,草莓在她口中看来比较好吃。 早该这么说了,害我ㄍㄥ了好久。「尔东,你盯著我嘴巴看什么,牙缝里塞了菜屑吗?」 声调故意放柔,周慷文贴著他迳自吸吮自己指上沾到的莓汁,自然地像两人是一对情侣。 「呃,没……没有。」他语气一顿略显沙哑,显然口有点渴。 因为虚火上升。 「呵……我以为你想偷吻我呢!」她漫不经心的道,意外的发现他脸上闪过不自在。 莫非他真做了? 在什么时候呢?她要好好想一想,不能让他白占便宜自己却讨不了好处,他可是她计画中的男主角,一丝一毫出不得错。 灵光一闪,她嘴角露出算计的微笑,应该是在游戏间的时候,当时他搂著她的姿态正好来个二硫碘化钾(kiss)。 好贼哦!这个闷骚的男人,偷吃得光明正大,一点也不怕他儿子发觉…… 咦?不对!小鬼这几天瞧她的眼神很暧昧,八成是看到什么养眼的画面不好说出口。一个劲的老往她脸上盯,害她以为自己长疮变丑了。 啧!这对父子感情还真是好,联手欺瞒她这位纯真美少女,她不还以颜色岂不叫他们看扁了。 「你别靠得太近,有小孩在。」天气真热,手心都冒汗了。 她轻笑地为他拭汗,「放轻松点,我想我还没本事强暴你。」 「你……女孩子家说话要文雅些。」他苦笑的随她了。 「抱歉了,大老板,麻烦接受我的订正,霸王硬上弓如何?」她咯咯笑地朝他怀中钻去。 明知她是故意的,顺手一拥的滕尔东不避嫌地让她赖在自个儿胸前。「调戏男人会被浸猪笼。」 「哇!有学问呐!那强吻男人该当何罪?」她将唇送上前,似笑非笑地好像要吻他,又突地後退。 这招叫欲擒故纵。 「吻了才知道。」他有教唆犯罪的嫌疑,眼底只剩她唇上的红艳。 「老板,你在引诱我!那可不行。」她笑了笑由他怀中退开。 他箝住她上臂,「爱玩火的人通常会引火自焚,你母亲没教过你吗?」 「不好意思,我是保母带大的,我妈很忙。」忙得她有一回错认小阿姨的背影猛叫妈。 周慷文眼里有一丝落寞,小时候她总认为母亲不喜欢小孩子,所以常常不回家,因此她和弟弟努力装乖,希望妈妈能多喜欢他们一点点。 後来他们才明白事业心重的母亲并不是不爱他们,而是她更爱自己,分不出心思来爱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女儿。 因此他们只好自爱咯!自己找乐子自己玩,日子倒也过得挺有意思的,不再对老在母亲角色上缺席的母亲多所期待。 「保母带大的……」他心中莫名的衍生出怜惜,即使她开朗得宛如夏天的荷花。 「喂!你可别心疼我!往往感情的发生是由怜生爱。」她的眼神透露灿烂笑意,肩头不经意地扫过他手臂。 他精明的瞳眸中有着迷惑,她像多变的千面女郎让人想看清她的表情。「吻我。」 「嗄?!」吃了一惊的周慷文乱了手脚,他怎么可以不按牌理出牌? 应该是她挑逗得他不能自己,甚至情难自持的强吻她,这样她才有藉口讨回公道利用他的内疚。 「要我再说一次吗?小妖精。」她分明别有所图,当他看不透吗? 在商场中打滚多年,形形色色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见多了,他不敢自诩柳下惠,也不是对婚姻抱持忠实态度,而正是明白她们要的是什么,但他不愿成为被利用的对象而已。 再则他对女人的欲望并不强,从没闹过花边的私生活及不近女色让外人质疑他有同志倾向,甚至他结婚十年的妻子都曾向闺中密友透露此种可能性。 他与妻子的婚姻是政策上联姻,彼此并无深厚感情,结婚当年即生下儿子,没三年就分居不同房,仅在偶发的需要时才会上她的房间睡一晚。 因为婚姻中没有爱的存在,所以他不强制要求她多生几个孩子,两人的交集只在婚姻关系上。 「哎呀!有孩子在,人家会不好意思。」推了推他,她暗骂了一句。 他挪揄地一睨,「放轻松点,我不会当众吃了你。」 「不公平,你学我说话。」她露出本性叉起腰,一脸不甘心。 「你何曾对我公平,从你进入我家开始。」要算帐的话他可是毫不逊色。 商人本色。 「呃,这个嘛!我是女孩子难免会害羞,你让我一次又怎样。」她小小的使了一下蛮横。 「吻我。」他固执的再次要求。 噘著嘴的周慷文有些嗔意,「你把眼睛闭起来我才吻。」 「讨价还价。」他咕哝的闭上眼睛。 「不可以张开眼哦!我要亲了。」她黠笑地将手掌握成拳往他嘴唇上一碰。 就在她自以为诡计得逞之际,腰上蓦然一紧地传来勒束感,她「啊」的一声张开嘴,充满男性气味的唇舌赫然侵入,吻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这叫大意失荆州。 几近窒息的一刻,他的唇才愿缓缓离开,意犹未尽的舔了她唇瓣几下。 「小姐,这才叫吻。」早料到她会使诈。 能把儿子攻得无还手之力的女人非泛泛之辈,他可不敢小觑。 「你……你过分啦!法式长吻和普通的吻不一样。」真不该要义军把小鬼弄走,她需要一个挡箭牌。 「你和很多男人接吻过?」滕尔东低沉的语气浮冒著一丝酸味。 「你管我。」她没好气的一回,震荡的情绪还在感受那一吻的馀波荡漾。 早知道他是接吻高手她何必矜持,先吻了再说,管他计画表上的进度。 计画永远比不上变化。 他冷嘲的沉下脸,「我是你的老板。」 「哈!哈!哈!」她大笑地拎起一颗草莓往嘴里塞。「老板不等於老公,等我哪天倒楣当了你老婆再说。」 这招叫以退为进。 「你不想嫁给我?」理智上他应该高兴她的野心不大,但是他的表情却有点臭。 「嫁给你有什么好,鳏夫又带著一个顽劣至极的儿子,试问哪个聪明的女人愿意当现成的妈?」当然她是例外啦! 为了不让他起疑,她当然要极力的撒清,钓大鱼要放长线,虽然她没什么耐心等鱼儿上勾。 不过男人都很贱,越是得不到手的越想要,人家不想嫁他反过来逼人嫁,这是人性的劣根性,尤其是男性潜在的优越感更禁不起激。 「我的身分地位不能令你心动?」他神情紧绷的瞪著她,好像在瞪仇人。 周慷文认真的望著他,心口小鹿乱撞,「你长得很好看啦!我会列入考虑。」 「只因为我的长相?」他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不敢相信会有女人不贪慕他的财富及权势。 「不然你以为呢?我又不缺钱。」她真的不缺,够用就好。 母亲母爱式的弥补让她银行存款数字高达九位数。 「没人会觉得钱少。」 ※※※ 「周义军,你给我过来。」 一听到老姊命令式的语气,周义军就算远在天涯海角,也要拚命的赶过来赴死,否则他会生不如死,谁叫他晚生她三年。 「长姊为母」是她老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即使他们知道母亲的地位占不了多少分量。 周义军将快熟的肉片翻面涂上烤肉酱,沾著油渍的手往身上一抹,在小战友眼光护送下,慢吞吞地走向周家的太平公主。 因为当权的武后是他妈嘛! 唉,明明由眼角瞄到两人吻得如痴如狂、欲罢不能,他差点以为这对乾柴烈火似的男女会控制不了演起限制级画面,没想到火灭得还真快。 她一定是欲求不满才找他出气,他要作好防备措施才不致死於非命。 「亲爱的美丽大姊,你传唤小弟前来有何要事?」他做出古代大侠的打招呼手势。 「少做戏了,你告诉他我们是不是很爱钱。」有钱当然好,但是是当取则取,人家不给也没关系。 他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翻白眼,「老姊,你药吃了没?」 「周、义、军」她阴冷的喊著他的名字。 「好好好,你别发出天山姥姥的声音,我胆子很小。」就为了这件小事? 简直是拿著棉球比掷远,怎么飞也飞不远,无聊。 「呃,未来的姊……姊姊的老板,我们真的不是很爱钱啦!不过如果你要给我们钱,我们也会客气的收下。」好险那句未来的姊夫及时收回,否则会被老姊乱刀砍死,因为坏了她的後母计画。 「未来的老板?」眼神一利的滕尔东抓出其中语病。 周家姊弟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周义军马上扬起阳光般笑容松懈对方防心。「我老姊是有名的恶婆娘,我怕她做不了三个月先把老板谋杀掉,所以要冠上未来式,等『试用期』期满再升任为正式老板。」 算你转得好,三斤肥猪油灌肠的刑罚可减一斤,周慷文不甚满意的想。 「废话少说,人家以为我们图谋他的财产。」她用非常不屑的口气一哼。 「我没这么说,你别弄拧了。」他所指的是大部分的人。 「少来,有钱人疑心病重,这是社会普遍的病态。」他也不例外。 「不要乱冠罪名,我从没认为自己拥有财富就有多了不起。」蒙尔东有些恼意地沉冷双眉。 「没有才怪,你明明意有所指。」她边吵架还边吃三明治。 此举看在两个男人眼中是既好笑又好气,她到底在耍哪门子脾气。 「滕大哥,我们真的不贪你的钱,要钱我们自己赚就有了。」他多走几趟偏门就发了。 当个网路骇客虽然风险大,但利润之丰叫人咋舌,他一向小玩不搏大,因为他们嫌钱太多没处摆,不愿再弄些钱子钱孙生生不息。 膝尔东神色稍缓的解释,「我没那个意思,是她故意扭曲了。」 「想也知道。」周义军小声的嘀咕。「我大姊一定没说过她婉拒了十来个年薪千万的工作。」 「千万?」黑眸微微一眯的看向正在大快朵颐的「意外」。 「是美金哦!」周义军还加重语气强调。 「美金?」滕尔东不得不流露出诧异的目光。 「没办法,她不务正业嘛!麻省理工学院化学工程系第一名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会找不到头路,好多企业捧著美金来求人才呢!」唉,不学无术就是在形容她。 「周义军,你话太多了。」她根本不想让滕尔东知道自己的高学历,不好装傻嘛! 「那她为什么要去当空服员?」他不问当事人,她太会打太极。 周义军大笑地指著自己姊姊,「为了要气死我妈。」 「你别太得意,哪天周小姐真被气死了,你也是凶手之一。」尽会说她。 一个是铜板的正面,一个是铜板的反面,翻来覆去还是一个铜板。 一体两面,谁也笑不了谁。 「你叫自己的母亲为周小姐?」着实怪异,他不禁想为儿子找来这保母陪伴的决定是否正确。 「别太追根究底成不成,周小姐本人又不在意。」反正她又不在母亲面前喊。 姊弟俩相视一眼,交换著只有彼此才明了的讯息,遭排斥在外的滕尔东有几分不豫,当著周义军的面吻了周慷文一下,打断两人的眼神交流。 周义军吹了声口哨扬高两眉,心里不知该高兴还是不舍,毕竟她是他「相依为命」的不肖姊姊,他已经习惯了被蹂躏的日子。 不过他也忧心,万一姊姊的计画曝光要怎么办,是死棋还是将军? 「喂!你们未免太过分了,到底是谁提议要来野餐?」一张灰头土脸的小脸蛋凑了过来,神情十分气恼。 「她。」两只没义气的手指同时一指。 周慷文不在乎的舔掉嘴角的饼乾肩。「你们有谁反对了?我接受申诉。」 「老姊,有没有秋後算帐?」先问清楚再开口,以免遗憾终生。 「你认为公鸡会下蛋吗?」她大叫地跳上他的背,身手非常俐落。 这是两姊弟常玩的,可是看在某人眼中却是十分刺目。 「慷文,下来。」不成体统。 「不要。」周义军的背又宽又厚好好趴,她干么要下来走路。 「你要我亲自动手吗?」滕尔东上前走了两步,作势要扯她下来。 她娇媚的朝他一笑,试探的道:「不然换你背我。」 「好。」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连自己都惊讶不已,更别提另三个近乎呆若木鸡的人,瞠目结舌地望著他。 不过周慷文真的厚脸皮地像只山猴子,由弟弟的背跃向他後背,双手双脚如藤蔓般缠上他,口吐热气地吹向他耳朵。 「其实你的背比义军的温暖。」她轻声附在他耳畔呢喃。 滕尔东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暖的笑意,心甘情愿的背著她走向正在抢救焦肉的一大一小身影,考虑要牺牲谁的胃。 今天,风很轻、云很淡。 而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快乐,有些事的确是金钱买不到,错过了会终身遗憾,他很高兴放弃上亿的合约换得此刻的幸福感。 他们多像一家人呀! 「喂!小鬼,那只鸡腿是我的,你不准咬。」 「谁说的,这只鸡腿是我烤的,我吃给你看。」嗯!味道真棒。 「老板,你儿子欠揍。」一点都不懂得敬老尊贤。 滕尔东捏了捏她小腿,「叫我的名字。」 「好嘛、好嘛!尔东大老板,你教教他女士优先的礼节。」他太没礼貌。 「我们这里有女士吗?」他好笑的假意四下张望。 「我不是人呀!」真想往他後脑砸下去。 周义军俏皮地拿著一串烤肉比画。「不,我们只看到一只母猴子。」 笑声轰然而起,传遍了四野。 快乐,真的能单纯的拥有。 「周义军,你要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第六章 当一张酷似滕尔东亡妻的脸赫然出现众人面前时,打翻水桶的打翻水桶,掉抹布的掉抹布,人人脸上都有见鬼的惊恐神色,以为夫人回来了。 来人身著凡赛斯设计的典雅服饰,足踩银白色的夹脚高跟鞋,一条具有历史价值的钻石脚链环绕著足踝,衬托出腿部线条的优美。 顺著曲线往上瞧去,面容妆点得雅致略显艳色,稍一观察即能分辨出其与亡者的不同,温婉中带著强烈的掠夺性。 她的美无庸置疑,眉、眼、唇都散发致命的吸引力,宛如一朵黑色的蔷薇在深夜里绽放,让人想摘撷又怕夜色昏暗扎了手。 浑身散发出自然天成的娇贵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她,养在玻璃房里日夜照顾,绝不叫曦露毁了她的颜色。 文嘉丽人如其名的艳光四射,其具有四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统,是已故夫人文嘉娜的异母妹妹,个性十分传统不似外貌般招摇。 唯独性情古怪了些,认定了某件事就不轻易更改,旁人怎么劝说都没用。 「我说你们这些人全傻了不成,没瞧见有客人来要招呼吗?」一道尖酸的女音在她身後窜起,众人才恍然大悟的回过神来。 原来是错认了。 是二小姐带人回来。 忙著收拾水桶、捡抹布,将地拖乾净,佣人们手忙脚乱的怕怠慢了客人。 走在文嘉丽後面的女子大约三十岁上下,瘦削长脸上有双内勾的刻薄眼,嘴唇非常薄而且有点尖,眼一晃过会当是鸟喙。 托化妆品的福,三分长相七分妆扮,昂贵的人工美倒也装扮出一张贵妇脸孔,风姿绰约中流露出一份盛气凌人。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同,有钱人家子女难免养成骄奢之气,一进门的趾高气昂充分显现出她的骄矜,即使是属於不受欢迎的那一群,但是没人敢去拦阻。 因为她是滕尔西,滕家排行老二的小姐。 「尔西,你没通知姊夫我们要来的事?」怎么除了佣人外没见到主人相迎。 至少小孩子会在家。 「我哪里晓得,打他电话老是占线,要秘书转达又说他在开会,我以为他今天应该不会出去。」天晓得男人一天到晚在忙什么。 像她家那个死人就老是不见踪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大半时间花在公事上,想要见他一面还得透过秘书预约,偶尔夫妻享受一顿烛光大餐,频频响起的电话也会叫人失去胃口。 她早就不存有个体贴丈夫的想望,他只要别在外面拈花惹草养小老婆,逢场作戏的交际应酬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由他去,只要他还记得回家。 商业联姻的夫妻能有多少真感情,能惦著家里就不错了,他虽然不算是个好丈夫,但是不失为疼孩子的好父亲,在上流社会里实属难得,挑剔太多人家反而笑她不知足。 「星期天他也要工作吗?」微显失望的文嘉丽沉下清艳娇容。 「哪有那么多工作做不完,说不定上哪儿玩女人。」滕尔西夸张的扬手划了张大饼。 文嘉丽娇俏一笑,「瞧你胡诌的,整个社交圈谁不晓得他不玩女人。」 这也是她心仪他的理由之一,洁身自爱不沾女色。 「也许他玩男人呀!」她刻薄的诋毁一向和她不亲的大哥。 有钱人家的小孩感情特别疏离,父母不在身边少了家的感觉,再加上各自的保母不对盘,自然而然地就疏远了。 「瞧你这张莲花嘴越说越离谱,难怪坊间的不肖杂志总是报导些姊夫无中生有的负面消息。」全是周遭人的胡言乱语。 她不信滕尔东真有同性恋倾向,至少她从未听闻他和男子有什么不清不楚。 一切臆测都是捕风捉影,造谣生事的流言,人只要行得正就不怕暗箭伤身,时日一久恶言便会消退。 「又不是我爱说他是非,哪有成功的企业家身旁没一、两个女人陪伴,像他这种孤僻性格谁会不怀疑。」根本是不正常。 滕尔西的话引起文嘉丽一阵维护,「并非每一个企业家都重色,姊夫的个性是沉练、稳重,注重企业形象,不像一般人爱胡搞瞎搞。」 「啧!我说嘉丽呀!你也未免太吹捧我大哥了吧!情人眼中出潘安呀!」女人一旦陷入爱情中,万般缺点皆是好,没有一丝犹豫。 「你又在消遣人了,姊夫本来就很好,是少儿的企业人才。」她毫不掩饰心中爱慕。 爱就爱了还怕人家知道,她早就爱了他好多年。 当年若不是她体内四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因素,嫁给他的人会是她,异母姊姊所凭持的福气不过是拥有纯正血统而已。 这点让她相当不服气,仅因那无法更改的血统决定了两姊妹的一生,为此她消沉了几年,直到听闻两人婚姻不甚和谐时才又振作起精神。 她知道政策性婚姻离婚的可能性不大,但她有的是耐心等待,总有一方会忍受不住的求去,到时就是她的机会,她所需要是时间。 所幸老天爷体谅她的心意成全了她,以「意外」结束了一段貌合神离的婚姻,该是她获得幸福的时候了。 曾经被夺走的一切都将还给她。 「少来了,你还口口声声姊夫姊夫的装什么蒜,你早想喊他名字对不对?」滕尔西取笑的扬扬手上的大钻戒。 脸颊浮现暗红,文嘉丽笑得腼然,「还要看他心意如何,总不能贸贸然的示爱吧!」 「用不著装羞了,大嫂都死了大半年了,大哥若再娶无可厚非,你要是不加把劲到时错失良机,可别怪老同学不帮你。」大哥可是人人争得头破血流的抢手货。 「你一天不损我会不舒服呀!我想姊夫没那么快找到好对象。」目前配得上他的名媛淑女并不多。 她和尔西从高中认识到现在,算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因此她从不隐瞒心事地悉数告之,希望能多个出口宣泄不甘。 另一方面也是欲借助她打入滕尔东的世界,就算睡在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她,最少她也能得知他的近况是好是坏,聊慰相思。 「那可难讲了,他这一阵子特别忙,可是没传出他有大宗的合作计画要进行,我想……」她故弄玄虚的顿了一下没下文。 紧张万分的文嘉丽连忙抓住她的手追问,「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吗?」 「哎呀!你抓痛我了,手先放开啦!」真是的,瞧她急成什么样。 「尔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歉笑的放开手,心里有著不安。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然我准翻脸。」她的脾气可不是对每个人都能容忍。 「好啦!是我太急切,你好心点透露一、二。」她软下语气地恳求。 拿乔的滕尔西刻意一叹,「有人说大哥并非不近女色,而是他早把心上人安排在身边咯!」 「把心上人安排在身边……」文嘉丽心慌意乱地强迫自己回忆他身边曾出现过的女子。「有吗?最常和他同进同出的只有秘书……」 冷抽了口气,她想到那位美丽不下於她的冷傲秘书,那份清冷气质著实是一大隐忧。 「喔!看来你是不胡涂,马上明白我指的是谁。」他们两人若没有一丝暧昧谁相信,连出个差都形影不离。 「江秘书不是结婚了?」她心里祈祷这只是猜测而非真实。 「结了婚就不能偷腥吗?而且结婚也是她嘴上说说,有谁真看过她老公,说不定她女儿是和大哥偷生的。」危言耸听是三姑六婆的专长。 而她偏巧是其中一员。 「什么?」文嘉丽惊讶一呼。 「所以我说你呀!别太自信了,有多少虎视眈眈的女人准备和你抢男人,你自个多提防点。」口有点渴,怎么茶还没送来? 「那位秘书小姐真是姊夫的地下情人?」看来她是该琢磨琢磨,别太肯定。 「你得去问他了,我可没办法时时刻刻掌控他的行踪。」近水楼台可好办事了,门一关爱怎么翻云覆雨也没人知道。 男人不都爱搞那一套,利用职权行利己之事,最方便的偷吃对象莫过於一门之隔的秘书。 「尔西,以你之见有可能吗?」文嘉丽看似温和的眼底快速闪过令人来不及捕捉的阴沉。 「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过你用不著担心,凭她的穷酸样是上不了台面,门当户对才是你的致胜法宝。」而她顶多是见不得光的情妇。 「我是不是该找她谈谈……」她低声自问著,不期望有人回答。 此时捺不下性子的滕尔西没听见她的自言自语,神情不悦的拍桌子,「你们这些下人是死到哪去了,泡杯茶泡到非洲去了不成。」 一个瑟缩的女佣这才探出头来呐呐的道:「我们正在大扫除,所有杯碗锅盘都浸在肥皂水里没法用。」 「你们当是大过年呀!没事清什么清,嫌日子过得太快活找事忙啊!还不想法子弄杯解渴的饮料来。」不知道变通的死脑筋。 「喔!马上来。」 她的马上的确很快,两罐冰的可口可乐随即奉上。 「这……你拿这是什么东西给我喝,这种平民饮料配得上我的身分地位吗?」居然拿廉价品来搪塞她。 「可是冰箱里只有这些易开罐饮料呀!」有得喝还嫌弃。 「冰箱……」她神情古怪的一睨。「几时我大哥允许问云喝……恶,这种没营养的饮料。」 女佣小心翼翼的回答,「那是慷文……呃,保母买了一箱冰在冰箱里。」 方便大家取用,谁渴了谁去拿一罐。 「小小的保母也未免太胆大妄为,我非叫大哥开除她不可,根本是贬低我们滕家人的格调。」滕尔西轻蔑的一睥,强要下人泡杯上等摩卡来。 「主人也喝呀!」另一位女佣忍不插嘴。 「什么,你说我大哥也喝低等人的饮料?」滕尔西惊讶地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一群敢怒不敢言的「低等人」偷偷地用白眼一瞪,随即低下头佯装做事。 「姊夫呢?我是说你们主人何时回来?」文嘉丽安抚好友的问起下人。 「不知道,大概傍晚吧!」 「既然不知道怎么会说是傍晚,他吩咐过要回家用晚餐吗?」她心里浮起好几个疑问。 「没有,不过海水浴场的营业时间只到六点……」 女佣尚未说完,一旁的滕尔西像是撞到冰山般尖叫。 「我大哥到海水浴场干什么,他想在附近盖度假饭店呀!」天哪!海水浴场多脏呀! 「当然是去玩,他们一大早就带了泳衣和救生圈出门了。」所以他们趁机打扫一下,免得角落的灰尘积得太厚。 「他们?」 「主人,小少爷和保母。」三个人。 文嘉丽稍微放心的拍拍老同学的手。「你别大惊小怪嘛!父子俩出游是平常事。」 她根本不把保母当是威胁,潜在的优越感自然认为对方只是随侍在侧照顾小孩子的下人,不足为惧。 「对别人而言是正常的事,对大哥来说可是破天荒的怪事,他哪有时间陪小鬼玩。」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她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股市大崩盘也许她还不至於这么惊讶,滕尔西心里直忖度著,向来一丝不苟的人怎会到人挤人的海水浴场,他受得了人潮的嘈杂吗? 越想越不对劲,偏偏想不出哪里有异,一大一小外加一个保母应该相安无事,只是她实在没办法想像严谨的他和一群人泡在海里的画面。 就好比跟发现活恐龙一样属於不可能的事,令人难以处之泰然的看待。 正当她仍处於震惊之际,一阵笑声由外传了进来,有女人,有小孩,还有…… 大哥的笑声? ※※※ 「真是扫兴极了,玩得正高兴居然飘来了一具浮尸,海岸巡逻队是乾领薪水不做事呀!」不晓得尸斑会不会传染,她要赶紧用消毒浴盐洗净身体。 「慷文,别再说了,你会吓到孩子。」瞧问云嘴唇都泛白了。 周慷文发出不屑的嗤声,「真是没用的小鬼,色大胆小怕狗咬。」 「我……我才没有,你少乱说。」他只是没看过那么丑的死人,全身浮肿、眼珠子还被鱼啄掉了一颗。 当初母亲死的时候他到殡仪馆看过一眼,妆化得很漂亮像睡著一般,一点也不吓人,只觉得有点陌生,不像是她。 他对母亲没有怀念,有的是逐渐淡去的记忆。 「哈!哈!哈!我看你一直在发抖还不承认,少ㄍㄥ了啦!」顶多让她笑三天而已。 他倔强的抿起嘴,「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少三八兮兮好不好。」 「你说我三八?!」还没当後母她已经很有後母架式。「你怎么看浮尸不像看穿比基尼的美女一样快把眼睛看凸了,瞄了一眼就吐了一地。」 「我……我吃坏肚子不成呀!谁像你有一个垃圾肚,什么东西装下去都能消化。」他是欣赏风景又不是小色狼。 「讲话客气点,小鬼,我这叫铁胃,你用不著羡慕我。」她得意扬扬的大笑。 静静瞧著两人斗嘴的滕尔东会心一笑。 「谁会羡慕一肚子垃圾的人,你早晚会吃成大胖子。」他比著肚子划一个大圈,做出气喘吁吁的迟钝样。 死小鬼敢咒她。「我偏要气死你,本小姐天生丽质难自弃,怎么吃都吃不胖。」 「骗人,哪有人吃不胖的,我被你喂了一个星期的垃圾食物都胖了三公斤耶!」害他小脸肉肉的。 「因为光是打小孩,整天想著要如何整得你死去活来就胖不了。」她朝他挥动著拳头。 「哇!爹地你看她终於露出坏女人真面目,你一定要保护我免遭她的毒手。」滕问云躲到父亲身後继续示威。 「滕尔东你走开,我今天绝对要打到你儿子,否则我跟你姓。」敢向她挑衅,真是不知死活。 跟我姓?他嘴角一扬的大笑,「听起来真不错,你的建议深得我心。」 所以他只好做一次「坏人」,保护儿子咯! 「不许笑,你笑起来真阴险,我说了什么让你开心的建议吗?」可恶!父子俩成一阵线反抗她呀! 她是美丽坏女人,可不是肥嘟嘟的神仙教母,逆她者天理不容。 「你不过说要跟我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一件小事罢了。 原来她的嘴巴这么老实呀!一开口就懂得耍心机。「喂!警告你别老占我便宜,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他拉过她对著她唇上一印。「这才叫性骚扰,你又搞错了。」 「你……你乘人之危,我要讨回来。」踮起脚尖,她两手往他颈项一圈的吻上他。 她什么东西都吃就是不吃亏。 结果讨来讨去讨得吻缠舌绵,浑然忘我,根本忘了到底是谁主动谁被动,两个不知节制的人热烈拥吻,火热得叫太阳含羞。 顶著三十四度的高温仍然忘情的不能自己,无视体热引起的化学变化,只想将对方揉化成水,然後融入身体内。 直到一道水柱朝两人一冲 「滕问云,我要宰了你!」她的头发好不容易才晒乾了。 「你……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我是在帮你冷静。」他脸上一讪地退了几步。 「你看我像君子吗?我现在是想杀人的小人。」周慷文一脸狰狞地张牙舞爪。 没风度的坏女人。「救命,爹地,疯女人要抓狂了,你赶快救救我……」 「别跑,小鬼,我要把你放进油锅炸,又香又嫩的小鬼肉。」她抹抹嘴像是流口水的追著他。 两人一前一後的绕著滕尔东转,女人的狂笑声,小男孩尖叫的嬉闹声,沉著浑厚的男子笑声,好一幅和乐的天伦图。 这一幕看在久候不得人入门的文嘉丽眼中十分刺目,没想到奔出来迎接的开心竟得到如此回报。 她从来没看过他笑得这么开心,像是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发笑,没有一丝烦恼地尽情享受人生的美好,可他怎么能允许另一个女人让他发笑? 随後而出的滕尔西则错愕地差点撞上柱子,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开怀大笑的男子是她大哥,傻楞楞的张大嘴不知作何反应。 但是,当乱扬乱喷的水管也淋了她一身湿时,那习惯予取予求的娇贵性子当下发作了。 「大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 室外的温度实在太高了,站在那说话只会把自己搞到中暑。收起笑脸的滕尔东换上一张严谨脸孔带头走入屋里。 身後紧跟的是怕晒黑的滕尔西,以及神色阴晴不定的文嘉丽,她若有所思的回望著身材高佻、容貌姣好的「保母」,脑子里转著外人所不知的思绪。 这女人凭什么窃取她的幸福,她等了十年还不够明白表达出她的决心吗?为什么还要来考验她? 这是属於她的幸福、她的男人,甚至是她的儿子,一个小小的保母不能介入,他的笑语和热情该是属於她,谁也不能抢夺。 阴沉的一瞥让周慷文莫名的打了一阵寒颤,明明是大热天为什么觉得寒意迫人,难不成她中暑了?! 不去理会无缘无故的突来感受,还不想进屋子的她脱下鞋子赤足走到水龙头旁,扭转开关清洗脚上的沙子,浮尸的出现让大家没心情顾及其他,再加上警方的管制及驱散也让他们没空清理自己,只好带了海里的沙回来。 忽然,她感觉到身後有物体在移动,回头一看,「哇!小鬼,你躲在我後面想吓人呀!」老掉牙的把戏,他的功力退步了。 「才不是呢!我是想来洗手。」一说完,他嘟著嘴和她抢起水龙头。 「喂!膝问云,你在发什么神经?」他很不对劲呐!该不会和她一样中暑了吧?! 滕问云像是被她吓到的往後一跳。「你干么突然叫我的名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胆小鬼,叫你名字有什么不对?你妈没生胆给你呀!」她没啥顾忌地戳了他额头一下。 「我没问,等你死了以後再去问她。」他一副落落寡欢的模样。 本来要发火的周慷文一瞧见他没精神的样子,欲推他肩的手改为揽肩,和他并肩坐在水龙头旁的矮堤上。 「天塌下来有你爹地扛著,你在给我伤什么春秋大事?」小孩子的责任就是玩,以及让自己快乐。 他的表情非常的沉重。「你能不能说一句像大人的话,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孩。」 她神情扭曲地似要狠狠揍他一顿。「先生,你只有十岁,基本上你就是个小孩。」 「可是你比我更像小孩,我的心智比你成熟。」他少年老成的道。 「请问你哪里成熟了?我眼拙看不出来。」她轻蔑地瞄瞄他尚未发育的儿童体型。 被一个身高不到她肩头的小鬼说她像个小孩子是极大的侮辱,她从脚到大脑哪一处不像女人,不然他那个死板板的老爸怎会动不动的抱著她又亲又吻。 没有审美眼光的小鬼不列入评估范围内,他的话不能算话,仅能归纳为童话篇。 「脑啦!」他比比自己的脑壳。「花痴的你当然看不出来。」 「你……」忍耐、忍耐,为了她的後母计画不能让他太好死。「有什么花枝、章鱼地给我吐出来,少装一副死人样。」 「花枝、章鱼?」 「笨呀!你不是有长脑,不会自己想呀!」哈!想扳倒她还早呢! 他是天外天,她是天外天的另一片天,罩得他无所遁形。 「懒得理你。」他难得不和她计较,踢著石子默默无语,让人觉得纳闷。 咦?他真的搭错了神经。「喂!小鬼,你理理我嘛!不然我会很无聊耶。」 「谁管你。」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地上乱画。 「哎呀!别这样啦!我告诉你花枝、章鱼的意思。」不就是吐苦水嘛! 墨汁是黑的,花枝、章鱼吐出如墨的黑液像是很苦的样子,自然令人联想到苦水。 「不要。」他现在没心情理她。 「不准不要,我偏要说给你听……」呵!捂起耳朵有用吗?还说自己心智成熟,笨死了。 周慷文故意闹著他,扯上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著花枝、章鱼的典故,不管他怎么钻都钻不出她的手掌心,气闷的嘟著足以挂上十斤猪肉的嘴。 最後他才怏怏不乐的说:「我讨厌她们。」 「!你哪个人不讨厌,当初你还不是想一堆鬼主意要赶我走。」不讨人喜欢的小鬼。 「我讨厌她们。」他加重语气的看著她,表示她没那么讨厌。 「好吧!她们是谁?」看在他最近被她整得很惨的份上,给他喘口气的空间。 「丽姨和姑姑。」他非常勉强地说出,像是有人拿针在身上刺似的。 「你是指刚刚那两个孔雀东南飞的女人呀!」她也看她们不顺眼呀!所以才没跟进去。 又不是跟屁虫。 「孔雀东南飞?」她怎么老说别人听不懂的话。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喔!你不是要我背呀!早说嘛,何必瞪大两颗莲雾眼,你看不见她们长得一副怨妇脸。」刘兰芝的故事是个悲剧。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呀!多伟大的情操,结果还不是以死收场。 所以做人不要太痴情,适可而止。 「怨妇……」他噗哧地咧嘴一笑。 「开心了吧!你干么不喜欢她们?虽然她们长得很不讨喜。」一看便知是她後母之路的绊脚石子。 滕问云眯起眼的故作大人样。「她们要我叫丽姨『妈』,我不肯。」 「什么?!」好个暗礁,不怀好意的周慷文奸狡的一笑,勾搭上他的背,「小鬼,咱们联手给她们好看如何?」 第七章 「大哥,你未免太离谱了吧!竟纵容保母像个疯婆子似的追著孩子玩,万一不小心跌出个伤要如何是好,你不能坐视不理……」 一进门始终不曾阖上嘴的喋喋不休,不懂看人脸色的滕尔西当是叨念自己老公,话一出闸就关不了的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 幸好她走得慢没瞧见两人拥吻的画面,否则她的语气不会这么和缓,只怕杀鸡似的尖嗓子会扯得大家都受不了,而她还怕人家听不清楚的一再重复。 反观她的慷慨激昂,一旁的文嘉丽小女人似地安静坐著,不发一语的装出娴雅柔弱的娇态,不时露出甜甜的微笑。 她在模仿异母姊姊的温柔贤淑,希望籍著相似的容貌能引起心上人的注意,进而对她产生好感。 殊不知她的作法适得其反,文嘉娜表面上的确是如此,让人以为她是个识大体、懂进退的大家闺秀,而且是个擅於持家的贤妻良母。 但实际上她是只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的人,甚至自己辛苦孕育的儿子也不见获得她多少怜爱,公式化的问候及亲吻是做给外人看。 当初为了嫁入富豪之家她不惜扯谎,心机重的藉由旁人的口散播不实流言,使得原本中意文嘉丽的滕家长辈因为以为文嘉丽行为放浪,有过多次堕胎可能会导致不孕,而改换联姻对象。 她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因此在认清她真面目之後,滕尔东决定与她分房,能不有所牵连尽量不要有交集。 夫妻失和得以让他在事业上全力冲刺,将家族的事业版图扩展了十倍有馀,婚姻的不顺正好是推动他的力量,因此不可说并无益处。 而今他什么都有了,欠缺的只是一位能令他开怀欢笑的伴侣,他的人生即届圆满。 「那种不三不四的保母是打哪找来的,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女人,你别胡里胡涂的引狼入室,她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眼接近你们父子俩……」 她的确不是好女人,她是坏心眼的妖精。「你说完了吗?」 滕尔东的漠然让她很不是滋味。 「大哥,我说你是为了你好,有些低三下四的女人专使手段钓你这种金龟。」瞧瞧那女人把大哥搞成什么样子,居然放下大笔的生意不谈跑去海边戏水。 「你还记得我是你大哥。」他的语气含著讥诮,暗指她长幼不分。 「能忘得了吗?你早我四年出生才有机会继承滕氏企业。」她说得满口酸,恨不得取代他的地位受人重视。 他冷笑的道:「你还得去变性,否则尔南、尔北的继承权依然在你之前。」 「你别说得好像我是回来夺权,发发牢骚也不成呀!」生为滕家独生女还不是一样不受宠爱、身不由己的嫁人生子。 而不学无术的两个弟弟却深获长辈们的重视,想尽办法要他们回公司效力。 可惜如意算盘打得精却子子落空,一个甘愿窝在二十坪不到的小房间爬格子,满地稿纸写不出一部经典大传,尽会风花雪月的写出笑死人又低俗的爱情小说。 另一个则一心朝山岳大川探险,一年半载没消息传来是常有的事,哪天客死他乡恐怕也没几人知情,连要收个尸都不知上哪找才好。 还是她懂得人情世故不时走动、探望,否则手足之情早已断绝,比外人还不如。 「那么牢骚发完了吗?」滕尔东表现得十分冷淡,不太愿意与之攀谈。 「我是你妹妹耶!瞧你说话的口气多冷呀!不能热络一点像个大哥吗?」每来一回便让她气上一回。 真正自讨苦吃。 「你并非今日才认识我,我向来如此。」他依旧维持不亲不疏的距离。 她不悦的生起闷气,「那今天算是失常吗?我明明见你笑得很开心,好像天空下起钞票雨。」 「有值得高兴的事自然开心,金钱不一定能带给人快乐。」他一直到最近才领悟自己真的错失很多的乐事。 是慷文的到来将阳光一并带入,否则他也不会领会到人生无法重来,追求快乐要即时的真理。一抹温柔的浅笑逸向他嘴角,是满足。 仔细观察他一举一动的文嘉丽显然不高兴她的发现,眉心凝聚了一股风暴潜伏著。 「但是金钱能买到别人得不到的快乐,你不能否认这点吧!」她讨厌他脸上那抹自满的神情。 反映出当人妹妹的失败。 「你是来和我讨论金钱的价值观吗?」他俩的话题无法交集。 一想起自己的目的,滕尔西面上表情一换,立即堆满笑容。「大哥,听说你打算开发西滨地段对吧?」 「你要我把工程交给你丈夫负责?」在各招标公司中,尚和建设口碑不错。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自个人当然要关照关照。」丈夫赚了钱她才能飞往巴黎逛时尚名店。 「好。」他二话不说的点头。 倒是滕尔西傻眼了,有些怀疑的问:「你不用开会评估吗?」 「我相信尚和。」 一句话打得她眼冒金星。 意思是相信她丈夫却不相信她,她只会挥霍浪费生命,成不了事。 「真不知该谢谢你,还是说你心眼小。」她心口发酸的讥嘲著。 不信任自己手足却信任一位姻亲,真让她下不了台。 「如果你少说些是非多点口德,相信有很多人会感激你。」包括他在内。 「大哥,我知道你在嫌我多话,但是有些话不能不说,譬如你那个不伦不类的保母。」一瞧见她便自然生厌。 那女人给人的感觉太亮眼、太自我,会有不好的影响,对於她未来和她大哥的往来。 「她很好。」一句话说出滕尔东心底的声音。 「好?」她眉头一皱,「好的定义在哪里?我就看她不顺眼,你辞了她吧!」 「不。」 不?「大哥,你不会迷上她了吧?!」 那可不妙,她可是嘉丽的说客,不能让个保母坏了事。 「我的私事轮不到你插手。」 迷上她吗? 眼底泛著柔光的滕尔东心底不战而降地同意她的话,他不仅迷上慷文,而且在第一眼就锺情於她,只是他自己不清楚地拖了一段时间。 若非因看到她与她弟弟亲昵的肢体交缠而发怒,恐怕他尚未发觉自己深深的爱恋上她,一刻也不想与她分离地渴望把她带在身边。 只是她大概会发出抗议,怪他黏得太紧。 「话不是这么说,我看你这几个月来换了不少保母,与其浪费精力去应付外人,不如让嘉丽来带,自己人比较亲。」真不容易呀!拐了十八个弯终於拐回主题。 沉静的文嘉丽适时开口,「姊夫,把问云交给我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你行吗?」他持保留态度,他对文家的女儿没什么好印象。 诸如他表里不一的前妻。 「十岁的小男孩不难带,我修了几年儿童心理学,相信能胜任这个工作。」她说得不卑不亢,相当有诚意。 「以你的能耐屈就保母一职怕是可惜了,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口气中已有拒绝的意味。 但她故意装不懂,「我一向喜欢小孩子,再说由我照顾大姊的孩子更是理所当然,孩子总会想念母亲。」 意思是以母亲的身分照顾,企图昭然若揭。 「我不认为他会需要母亲,他和嘉娜向来不亲。」甚至听闻她的死讯,孩子只应了一句「知道了」,不流一滴泪地继续玩著拼图。 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的文嘉丽面上一愕,「没有小孩子不需要母亲,欠缺的是沟通管道。」 「你要叫他和谁沟通,嘉娜的鬼魂吗?」他冷讽的一掀唇。 「姊夫,你的心态要修正,死者为大,你不能抹煞姊姊为人母的重要性。」而她愿意取代。 滕尔东失笑的一瞟,他不晓得嘉娜有什么地方值得人重视。「的确死者为大,我们也用不著提了。」 「可是……」她不能让他毁去她的机会。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目前我没考虑换保母。」就是她了,唯一能压制住他们父子俩的「坏女人」。 问云老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如果她自己请辞呢?」她有得是逼走她的手段。 他笑了笑,心里有一丝对文嘉丽的同情。「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得擅自离职。」 「若是她执意要走呢?姊夫不好留人吧!」一个家容不得两个女人。 「那我就娶了她。」他语出惊人完全令人措手不及,文嘉丽当场震住。 不只她震惊,有一丝小小心虚的周慷文亦讶然的怔住,她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犹豫是进还退,她的出现有点尴尬。 不过他的求婚若是直接面对她会更有意义,她会先装装样子地表明不屑,半推半就地擦枪走火,然後不得不认命的嫁给他,这样他才会一直抱持内疚对她好。 可是变化未免来得唐突,她都还没作好准备应变,他怎么能一下子说变就变,害她心口喜孜孜的差点要大喊:咱们结婚去。 不行、不行,她要有个性地维持住後母形象,绝不能轻易动摇。 但是,变化又来了。 一道小人影不解的瞄了傻笑的她一眼,越过她走向正以他为话题的大人们,高喊著 「好渴呀!我要喝汽水。」 ※※※ 砰地! 尖叫声立起。 一脸无辜的滕问云手指扣著拉环,怔看眼前兵慌马乱的景象。他「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哦!他只是口渴要喝汽水,其他事一概不负责。 因为他只有十岁嘛!十岁的小孩多天真无邪,所以不晓得自己做错事,她们有必要尖叫得像天快要垮了吗? 谁来告诉他他做了一件多么不可饶恕的事,他甘愿接受惩罚,绝对不会有异议。 只是她们还要跳多久的踢踏舞呀!地板都快凹出一个个脚尖印,大概可以种萝卜了,秋天时会有成群的兔子来他家开庆祝大会,一起采收丰盛的成果。 唉!不要瞪他嘛!他会怕得晚上睡不著觉,半夜爬起来笑个过瘾。 哎呀呀!不好了,他真给他笑出声,这下可惨兮兮了,他要找谁当靠山?! 「保母姊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确实全身颤抖但是起因不是害怕,而是笑得没法控制。 「乖,保母姊姊知道你并非存心的,两位阿姨姑姑会原谅你的。」好样的,小鬼,你该去当童星。 「真……真的吗?」肚子好痛哦!他笑到肠子打结了,算不算乐极生悲? 不过他太快乐了,不去追究这个悲。 「当然,保母姊姊不会骗人,她们都是和善有修养的人。」若要表演泼妇骂街她也不介意,说不定可以收门票供人参观。 「我……我做错事了吗?」膝问云抖得更厉害,好像非常的不安。 「不,那是意外,谁也预料不到。」如果经过精心安排便是预料之事。 两人默契十足的一搭一唱,一个扮担心受怕的小男孩,一个是和善可亲的保母姊姊,完美无缺地演出一场绝妙好戏。 所有的责备语句到了舌尖却溜不出口,硬是吞了下去而铁青著睑。话都被他们两人堵住了,要是再说一句便是器量狭小,因为看起来的确像意外。 小孩子口渴拿饮料,边跑边摇也是平常,所以可乐喷泉似地喷了她们一身不算有错,何况他比她们更「震惊」。 然後不小心的撞到沙发一角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只是…… 「你上哪挖来这么多恶心的东西?还不快点弄掉。」气得直跳脚的滕尔西恨不得给他一阵好打。 「这叫蚯蚓啦!我要钓鱼用的。」他很好心的为她们上了一课生物介绍。 「我知道它们是蚯蚓,但你有必要把它们往我们身上抛吗?」可恶!怎么钻进领子里了。 他当然有好籍口。「人家撞到了嘛!一痛就忘了手中有蚯蚓地放掉了。」 「你……你这个小恶魔。」她要倒多少沐浴精油才除得掉那味道? 「姑姑,对不起啦!我……」滕问云一脸快要哭了的模样,鼻头揉得红通通的像是受委屈的小孩。 「尔西,你别责……责怪他,他是无心的。」吓得脸色惨白的文嘉丽微颤著唇。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软软肥肥的好恶心,她双脚快站不住想坐下,可是一地蠕动的小虫叫她不敢走动,生怕一不小心踩个正著。 「是啦!姑姑,我不晓得它们会飞到你身上,我挖了好久耶!」是他养了好久,现在才派上用场。 「我信你才有鬼,这一身狼狈叫我怎么见人。」满身的可乐和虫味准会让她沦为笑柄。 她还在嘀咕著,文嘉丽已先一步想出留下的理由。「姊夫,我可不可以借你的浴室梳洗?」 「不可以。」一道女音代为回答。 滕尔东好笑的望著周慷文,「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你浴室的水管坏了不能用。」真要让她进入岂不反给敌人一条好路走。 「喔!是有这回事,不过我想嘉丽的意思是借用楼下的浴室,而非我房内的浴室。」他故意说得很白。 一是让文嘉丽知难而退别多想,二是取笑保母小姐的紧张。 「呃,我先去清洗了。」心口一涩的文嘉丽退而求其次的进入楼梯侧边的浴室。 只要有藉口留下,她不在意浴室的大小。 而浑身难受的滕尔西根本没法忍受次级的对待,骂了两句难听的话匆匆离去,临走前还摸走一件女用披肩包住自己,以免丢脸。 「喂!那是我的……」太过分了,那件披肩是她在义大利花了一百美金买的耶! 「她没听见你的声音。」一只手诡魅地抚上她的颈骨。 回头一瞪的周慷文朝他伸出右手,「你要赔我。」 「没道理。」他执起她的右手放在唇上一吻。 「因为她是你妹妹,你有义务替她赔偿。」妹债兄还天经地义。 亏她说得出口。「那你毁了她一件衣服准备赔多少?」 「我……我哪有……」她眼神闪烁的否认著,不相信他眼睛那么尖。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给她机会自首。 死不承认是防身手册第一则,她自编的。「你要诬陷我好赖帐是不是?!」 「慷文,你的固执和你手上的瓶子一样害人。」他倏地抽出她一直背放在後的左手。 「噢!」他真厉害,该不该写诗歌颂他。 「只有噢吗?你要不要解释你顺手泼出去的东西是什么。」他说得很轻松。 一瞧见两人的神情,他心里便有谱了,这一大一小最擅长狼狈为奸,可只要对象不是他倒无所谓。 所以他冷眼旁观其一举一动,问云用力摇晃可乐罐的狠劲不难猜出他的用意,但他没想到他会暗藏蚯蚓在身後,而且准确无误的平均洒在尔西及嘉丽身上。 当然他也没有错过在可乐喷出之际,同时有道小水注射出,未及时揭穿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坏,能睁眼说瞎话的力表自己的无辜。 事实证明她坏得没有一丝愧疚感。 「没什么啦!不就是一些肥皂水、醋啦!无伤大雅。」合起来叫化学物质。 「噢!」为什么他听起来像有什么? 「你别学人家乱噢,我对谋财害命没兴趣。」死小鬼、臭小鬼,居然没义气的先溜。 「你确定没杀伤性?」他引诱地轻触她的唇。 化学物质怎么可能完全无害?只是看是轻是重罢了,可是她绝对不会告诉他,她刚洒出去的到底会让人怎么样。 「你想吻我就吻吧,反正我已经被你吻得没什么名声了。」她正气凛然的决定牺牲。 「不,我比较想……」他眼神轻邪地盯著她胸部,然後……「打你的屁股。」 「嗄?!」 ※※※ 夜,适合做很多坏事。 轻叩的敲门声让刚洗好澡的滕尔东微颦起眉,随手拿起一件长裤套上,并找了件长袍披好。他不想引人非议。 因为他知道来者绝非害他洗冷水澡的人,她一向用脚踢门,踢不开才会劳动千斤重的玉手开门,然後埋怨他没事干么锁门,她绝对不会趁机摸上他的床。 相反的,是他想摸上她的床。 那个害人的小妖精真是狡猾,一听到他要惩罚她马上蜕身为水蛇,柔若无骨的缠偎上他怀抱,两脚勾住他的腰做出十分挑情的动作。 虽然以前的他称得上寡欲不贪欢,但自从遇上她之後,却成为时时充满兽性的欲望狂徒,只要她眼神或手指小小的撩拨一下,他全身的温度会立即窜高,渴望拥有她。 只是她像蛇一样滑溜,火一点就赶紧开溜,留下他一人饱受欲望的折磨。 若有下一回绝不放开她,先把火灭了再来谈挑逗,他有的是体力和她纠缠,燃烧一整夜是她自找的,放火的小孩会被火吞没。 「姊夫,我打扰了你吗?」 猛一回神,才开门的他眼神倏地一厉。「嘉丽,你不觉得穿少了一点?」 勾引他的把戏得向小妖精多学学,她的轻媚点到为止反而让人更心痒难耐。 「我……呃,我是想来向姊夫拿些止痒药。」她看来有些含羞带怯,但一身性感睡衣掩饰不了她的大胆。 「止痒药?」这是哪一招? 手一抬,睡衣肩带微微滑落。「洗了澡之後忽然全身发痒,实在是痒得受不了,才来问你有没有止痒药。」 「我没有止痒药,也许你去泡泡热水会好些。」她的肌肤上果然有细微的抓痕。 他大概知道慷文口中的没什么是什么了,她是化学工程系毕业的高材生,随手调制的整人材料必是不差,绝对如她自己所言的「无害」,只不过让人奇痒无比,没伤也会抓出伤,此举比直接朝人体泼洒有毒物质还恶劣,她真是坏得令人忍俊不已。 亏她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整人诡计,难怪号称小恶魔的儿子也栽在她手中。 「没用的,我现在就痒得难受,你帮我搔搔好吗?」她娇媚的推落肩带,露出浑圆酥胸。 退了一步的滕尔东以不伤人自尊的口气道:「你很美,但我不想让亡妻以为我亵渎她的妹妹。」 「那你就当我是姊姊吧!她不会怪你的。」她一步步走近,身上的睡衣滑落在地。 「可是我的良心会知道,我不能违背道德规范。」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道。 文嘉丽眼露爱意地将手放在他胸口,「我爱你爱好久了,我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给你。」 「你喝醉了。」他刻意的一闪,避开她几近赤裸的惹火身躯。 幸好他事先洗了冷水浴,否则就糗大了。 「你明知我没醉,我只是想让你拥有我。」她似搔痒难耐的揉搓起胸部。 她身材的完美比例的确让男人无力拒绝,但是心上人就同住一屋檐下的滕尔东可不敢妄动,心态不定的小妖精很可能会在他的「宝剑」上涂上使其不举的化学物质,那他可就「永垂不朽」了。 「嘉丽,回房去,别让自己难堪,我不会碰你的。」他拿起床单抛向她。 「你会要我的,你是男人。」甩开床单,她做出挑逗的动作媚视著他。 「可是他是同志呐!怎么要你呢?」 一听便知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声音,没好气的滕尔东拾起床单将文嘉丽包得密不通风,一手拉起蹲在门边偷窥的小偷。 她偷走他的理智,偷走他对女色的欲望,也顺手偷走他的心,但她却都不肯负责地矢口否认她是贼。 「你……你到我姊夫房里干什么?」就差一步就成了,只要她不出现。 看好戏咯!「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滕尔东嘴角含著笑,怜悯她的飞蛾扑火,他正打算换张床睡,而且床上有她。 「我……我是来拿止痒药。」她现在才发现这个藉口十分蹩脚。 「我也是耶!」周慷文故意东抓西抓好像很痒。 「姊夫没有止痒药,你可以走了。」文嘉丽口气一恶的下起逐客令。 「不行,你都还没走。」笑话,我看中的猎物岂能让给你。 「为什么我要走?」她富家女骄纵的一面不意地现出。 「先来先走的道理你不懂呀!你一定没上过礼貌课。」看来她剂量调少了,下回加倍。 痒死她。 「我不走,你才是应该走的,这是『我』姊夫的房间,一个拿人薪水的保母没资格进来。」 她特意强调的「我」激怒了周慷文。 对喔!她薪水还没拿,怎能做白工。「很快他就不是你姊夫了。」 而且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周慷文拿起冷气机的遥控按了按,让室内温度急速下降,然後她神情自在的走向情敌。 「你要干什么?」文嘉丽防备的拉紧床单。 「没什么、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只是不想你著凉。」她用力一扯,扯掉了那条用以蔽身的床单。 「你……」 「好走呀!别太感激我。」周慷文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冷气口吹出阵阵寒风,冷得难以忍受的文嘉丽全身打颤,双手环抱著身躯怒视著她,眼底有两簇毁灭的火焰,那是复仇之光。 她绝不认输。 第八章 「啊——你这淫魔在干什么?」 喝!听她嘴多恶呀! 一手探向她小腹的滕尔东巧施力道将她压在床上,一手按住她挣扎挥舞的拳头,眼泛欲望地吻住她,省得她喳喳呼呼。 爱玩火的人终将遭火噬,反扑的力量是她始料未及。 轻逸的嘤咛声很快地加入粗嘎的喘息声,她是欲拒还迎地霸住他的唇,野性十足的不让他占便宜,该采取主动攻势的人是她。 她想起白雪公主故事里的坏皇后,应该也是如此狂野的「攻击」国王,所以国王才会傻呼呼的任凭她掌控,连女儿不见了也不知情。 这么把自己交给他对吗?好像少了一道步骤。 「噢!疯女人,你干么咬我喉结?」是用牙齿咬而非挑逗。 周慷文得意的推开他。「咱们先好好的谈一谈。」 「在这个节骨眼上谈?」他忍不住瞪她,一股热气往胸腔烧。 「当然咯,不然要等到你兽性凌驾理性之上後再用身体交谈呀!」她可不是被爱冲昏头的小女生,她有脑子。 「我个人比较欣赏你最後五个字。」用身体交谈,他目前迫切需要。 「你野兽呀!光用下半身思考。」拧人要挑最痛的地方。 他的耳朵。 喔!她真会浇灭男人的欲望。「别忘了是你先挑衅的,我不过反驳而已。」 「我哪有挑衅,本小姐纯洁得像新生贝比。」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他是个同志所以没法要你』,这句话你不陌生吧?!」翻了个身,他与她眼对眼地相互凝视。 装傻的眨眨眼,她以鼻子轻触他的鼻子。「我救了你耶!」 「要不要我以身相许,女侠。」他大手已经乐意的伸向她的腰。 「要,不过呢……」她的「不过」阻止他心中生起的欢喜。 「麻烦你一次说完别分上下集,我是具有人性的男人。」而且拥有男人最容易犯的错。 性冲动。 「你别不耐烦嘛!忍耐是一种美德。」哎呀!他的贼手在干什么? 是哦!她说得真简单。「你没听过忍无可忍毋需再忍吗?」 男人在欲望高张时是不可能停得下来,除非生理机能有障碍,否则她的要求简直难如登天取月,一不小心会粉身碎骨。 而他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面对常常撩拨得他不能自己的美丽胴体,他若真能忍得住,才该怀疑自己的性向是否如她所言是个同志,他绝非圣人。 想他渴望她多久了,如今她人就在他身边、他的床上,不去尝尝味道有点对不起自己。 「尔东,你好像欠了我一样东西。」不讨回来是她吃亏。 一听见她柔柔地轻唤他名字,滕尔东心酥的想给她全世界。「什么东西?」 「钱。」 「钱?!」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好像在云层中踩到小石头。 「对呀!我的薪水你还没给我。」亲兄弟明算帐,何况他们只是未来的同林鸟。 遇到大难还是会各自飞的那种。 「薪水?」神智降落在地面,但仍有一丝迷惑。 「喂!大老板,你不会想赖掉我当保母的薪水吧!」他干么像鹦鹉似地老是重复她的话。 有付出自然有收获,她可是非常认真的尽忠职守,把小恶魔磨成未来的魔头。 功不在高,有灵就好,劳不在深,钱子拿来。 他错愕的睁大眼,「你在这时候向我要薪水?!」 她脑袋瓜里到底装什么,该抓她去实验室解剖研究,她大脑构造肯定异於常人。 「一个月又五天七个小时,我允许你先付一个月薪水。」小老百姓是靠薪水过活。 「请问七个小时是怎么算的?」五天他能理解,还是她薪水是算时薪的? 「呃,这个嘛,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嘛!」问这么多徒惹伤心。 「慷文——」他声一沉地在她腰上施压。 不能明说的时候一定有鬼。 「我是怕你儿子一个人睡太寂寞,所以帮他想了个助眠的法子。」她是乐於助人,小马哥应该颁给她一面奖章。 「你们又合谋整了谁……喔!我知道是谁了。」他该不该头痛找错保母? 本来是照顾、看管小恶魔,谁知竟请来了恶魔导师助他早日成魔。 说不定哪天她一时兴起开了所恶魔养成班,魔化全市的小孩。 「怎么,你心疼呀!」她嘴上含酸的一噘。 纵容两人「行凶」的他好无力呀!却不内疚,「先说说你用什么方法整嘉丽?」 「也没什么……」 「别又说没什么,我一听你说没什么就心惊胆战,你直接告诉我结果。」他打断她的话,暗自呻吟。 「没什……好嘛!别瞪人,我说就是。反正她爱脱衣服,我就让她不用穿衣服……」成全她的暴露狂。 她只是用了一桶快乾放置在无色的化学薄膜上,再贴在床单让人完全无从察觉,而人的体温会慢慢地融解化学薄膜。 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吧,再辗转难眠的人也会难敌睡意的沉沉睡去,快乾便会在此时渗出薄膜黏上任何布料。 「放心,不伤人的,我在快乾里加入两样小东西,使其不致黏上人的肌肤,顶多像是青春期的少年。」看吧!她多学以致用,看谁敢再说她不务正业。 「我几乎不敢问你话里什么意思,麻烦你不要告诉我。」他爱上的是人吗? 可是她爱和人唱反调。「青春痘而已,有点像水痘布满全身。」 「天呀!我真该把你和问云隔离,你一定会带坏他。」不,应该说已经带坏了。 「哈!你在说笑话吗?你儿子不用我带就很坏了。薪水快给我,支票我也收。」她好像没和他谈到薪资多寡问题。 「明天给你。」此刻他心脏跳得厉害,需要一点抚慰——用她的身体。 不过她也懂得谦卑,「我能问你一个月付我多少薪水?太少会显得人缺乏诚意。」 物极必反,人一旦在同一时间遭遇到数件难以负荷之不可思议的事,磨粗的神经自然而然会变得短路,然後有什么也会变成没什么。 滕尔东的情形正好符合以上条件,他先是麻木的睁大眼瞄了瞄她看起来不像开玩笑的脸,接著做了件他一直想做的事—— 吻她。 往往激情的吻会导致相当严重的後果,犹如大火燎原般的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森林大火必须抢救十天半个月才能确定馀烬已不再复燃。 周慷文果然有令人崩溃的本事,尽管她自已也香汗淋漓,身上只剩内衣裤。 「等……等一下。」 stop。 他的「暂停」仅限口舌,可双手不曾停歇。「你说我听。」 「你结扎了吗?」话一说出,她感觉覆在身上的男人僵了僵手脚,低咒了一句儿童不宜的脏话。 「我很健康用不著担心!」那一字字串起的句子宛如来自深谷。 笑得有点慌的周慷文不敢乱碰他的身体,怕走火的枪贯穿了她。「你好像很生气哦?」 「原来你看得出来呀!小妖精。」他故意咬了咬她裸露的香肩,解下她胸衣的後扣。 「你……呃,你晓得每年有多少只小虫虫造成不可弥补的後遗症,我们身为高知识份子应该极力防止。」「做人」要未雨绸缪嘛! 「慷文,我很不想打断你的话,麻烦你长话短说。」他的耐心快消失殆尽了。 是你要我长话短说的喔!她直接浓缩成简短的一句,「你爱我吗?」 「你……见鬼了,你明知故问。」她简直是女巫化身,将简化繁。 「人家又不是神,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没有心灵透视能力。」两手稍稍的挪向他脑後,她施展女性魅力地爱抚著。 很卑鄙的手法,但非常有效,如抚猫般的安抚果然让他的怒火降了几分,相对的欲火越燃越炽。 「我的表现还不明白吗?」他拒绝了性感尤物嘉丽却接受小家碧玉的她。 说她是小家碧玉也不正确,她是朵野生玫瑰,企图心强烈得要消灭周遭的野花野草,只许她一株占地为王,不放其他植物越雷池一步。 「女孩子都很爱慕虚荣嘛!你说一句来讨我欢心好不好?」她撒娇地摩挲他胸膛,引起他的轻颤。 低喘出声的滕尔东毫无招架之力。「小妖精,你……」 「不对、不对,是『我』开头,『你』做结尾,中间字不难理解吧!」她纠正他并给予小孩子都听得出来的提示。 「我要你。」同样有三个字…… 夏夜里,主卧房中笼罩著一股春色。 ※※※ 「啊——」 尖叫声外加拳打脚踢,死人都会被吵得翻身一睨,何况是疲累至极的赤裸男子,精瘦修长的有力身躯向身旁一覆,揽住了差点掉下床的小疯子。 滕尔东真的不晓得她又发什么疯,而他也懒得问,反正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地逼他听。 瞄瞄腕上的表正指著清晨五点三十五分,那表示他睡不到四十分钟,极度困乏的身体一被她吵醒又有复苏之迹象,他迟早会为她精尽人亡。 「如果你要痛哭失身请随意,当我不存在。」睁不开的沉重眼皮又轻轻阖上。 「你太没有诚意了,居然理都不理我。」枉费她叫得那么辛苦。 他勉强撑开一条眼缝配合她。「支票明天……不,等我睡饱了自然给你,我不会赖掉你的薪水。」 「谁跟你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蒜皮小事,我担心的是『虫虫危机』。」男人喔!全是享乐派生物。 「什么虫虫危机……」他半醒半眯眼地搂著她的细腰,压根不懂她在说什么。 周慷文气恼地拉开他撑不开的眼皮一吼,「我刚梦见一群没穿衣服的爬行类生物叫我妈。」 「蛇吗?」还是巨蜥? 「滕、尔、东,你再给我装傻试试。」她一气之下使出拿手招。 掐他腋下。 「噢呜!你在搞什么?我真的很累了。」如果她要再来一回,他恐怕是心有馀而力不足。 纵欲真伤身呀!三十四岁的他已出现老化现象,可能不到四十岁就成为她口中的什么虫了。 根本睡胡涂的滕尔东察觉不到她所谓的严重性,抓抓发疼的腋下,撑起下颚打哈欠,睡眼惺忪的陪她耗,反正他八成得休假一天,有得是时间补眠。 「谁管你很累,你都不管我死活呀!」早该知道男人都没什么良心。 听起来好像愚公把山移到家门口,他不一探究竟都不成。「说吧!我清醒了,请挑我听得懂的字义解释。」 连死活都抬到嘴边呢!他还能无动於衷吗?除非他是死人。 「你没戴保险套。」她指控的一瞪。 「那又如何?」他一向不用保险套,因为英雄无用武之地。 半年前他还是已婚男子,有需要时只要直接越过一面墙找妻子纡解,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套个没有用的东西,而且戴了保险套感觉像隔靴搔痒,乱不自然的。 之後光是忙妻子的後事就耗去他两、三个月时间,接著又是马不停蹄处理堆积如山的公事,根本没空闲让他多想其他事。 好不容易事情告一段落可以让他稍微喘口气,答答答的高跟鞋声走入他的世界,他能不被她搞疯就该庆幸了。 「你居然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万一我怀孕怎么办?」瞧他多自在呀!一点都没有为她著想。 保母说的故事全是骗人,什么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都是假的,她被骗了。 他发出一阵低哑的笑声摸摸她小腹,「有了就生下来,我们又不是养不起。」 一个像她的女儿肯定很有趣,身边的人将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你叫我生?!」他有没有搞错呀!老人家说生一个小孩会老十岁耶! 而她梦见一群…… 打了个冷颤的周慷文不敢再想下去,一脚踢开他抢过被单包住身体,将散落一地的衣物一件件拾了起来准备离开。 她的计画是当一个伟大又毒辣的後母而非生产机器,谁看过白雪公主的後母生小孩,又不是颠倒版博君一笑篇。 她考虑要再踩他几脚,把他那话儿踩扁。 「你要去哪里?」一头雾水的滕尔东看她步履微微蹒跚,好奇的对著她背影一唤。 「离开你。」她挑错对象了。 他忍不住轻逸一声叹息,起身走向她。「说出来咱们研究研究,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英年早逝」四个字突然跃上他脑海,女人的心复杂得连大海都包容不下。 「你要我生孩子。」她闷闷地道,似娇似嗔地要甩开他揽向自己腰的大掌。 「你不喜欢小孩子?」他有点惊讶,他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比她更受小孩子的欢迎。 显然她对小孩子相当有一套。 「问题不是我喜不喜欢小孩子,而是你要我生。」身为孩子王的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小孩子,重点是他的心态。 换他气闷的黑沉一张脸,「你不想生我的孩子?」 「请问我为什么要生?」没理由嘛! 「因为……」他被她考倒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要怎么答。 「回答不出来就把手放开,我要走了。」离他离得远远的,老死不相见。 若不幸有了孩子就丢给周义军养,反正他很闲,念完大学再念研究所,博士班念个十年小孩也长大了,用不著她费心。 「慷文,你明白的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事,生我的孩子有这么困难吗?」他呐呐的环著她不肯放手。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凭什么要我生,我又不是你死鬼老婆。」和死人争风吃醋有点离谱,可是她不甘心嘛! 他顿时一悟的为之失笑,「你喔!心眼特多又爱摆谱。」 「你再多说一句批评的话我就咬你。」她就是心眼小怎样。 表面上说要离开,可是心比她老实的定住脚,做做样子使使性子,真要她放弃咬上口的肥肉,她可是怎么也舍不得,他是她计画了一年的上等人选呐! 何况她非常不小心的爱上他,而他也宣称爱上她,眼看著梦想就要实现了,断无可能自毁前途。 好吧!她承认自己在耍心机,而当个坏女人得时时刻刻表现出心机深沉的一面,不然人家会以为她好欺负,软土深掘。 「跟我来。」他拉著她走向房间的另一头。 「你被我逼疯了,打算手刃我再分尸装箱?」她想像力丰富的说。 滕尔东轻笑的亲吻她,并递给她一只丝绒小盒。「看看合不合,不喜欢我再去换。」 「你要送我礼物呀!我的生日还没到不好收……」礼。她倏地吞下最後一个字。 「会不会太小?我挑了好久才觉得这最适合你。」他也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眼眶微泛泪光的周慷文有说不出来的感动,「你怎么想到要送我这个?」 「我想也该是时候了,总之先备著以防万一。」她到底点不点头?真叫人不安。 「什么叫以防万一,你还想送给谁?」她没来由的吃起莫名的醋。 「除了你能有谁,我敢把这种东西送给别人吗?」她第一个就不饶他。 「谁晓得,女人都很好骗。」表面硬撑著,但周慷文眉眼间有止不住的笑意。 「要不要戴戴看?你的手小戴起来会很好看。」十指纤纤葱白笋。 她笑睨了他一眼,「应该是由你戴上吧!」 「嗄?」他局促的一笑,慌乱地取出色彩鲜艳的晶钻。「你同意了对不对?」 「同意什么?不过是一份礼物罢了。」她故意曲解他用意地瞧瞧指上的大钻戒。 沉甸甸地,至少有十克拉,而且是罕见的红钻,价值不菲。 看来他的诚意是够重了。 滕尔东不许她再出难题的包住她的手。「嫁给我。」 「你确定?」她有给他後悔的机会喔!别说她使阴招设计他。 「虽然你坏得让人心脏无力,却是我唯一的选择。」她是由他的心所选择的终身伴侣,不附加任何条件。 心田冒出朵朵甜蜜,嘴上却不饶人。「骗人,人家哪是唯一。」 「你不会是指嘉丽吧!我和她没有不该有的关系。」他马上直觉的反应道。 「什么叫不该有的关系,搂搂抱抱算吗?」手下败将不足言勇。 「那要看你的容忍尺度咯!我只跟你搂搂抱抱。」他取笑地顶顶她额头。 「好呀!你嘲笑我气度小,那你前妻呢?」就不信他们光躺在一起就能生出小恶魔。 他神情转为严肃。「不论死者是非,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是政策性婚姻,我不爱她。」 「那她爱你吗?」一方的付出是很痛苦的。 「不爱,她谁都不爱,嘉娜最爱的是自己。」她甚至不曾关心过自己的儿子。 「好可怜喔……」她不自觉地说出同情话语。 「该可怜的人是我吧!头一回求婚还遭人怀疑。」搞不清方向的笨妖精。 「难道你没向……呃,她求婚?」 「我说过我们是政策联姻,两方家长安排好就各自出席礼堂。」前後不过约会三次,一次是相亲,一次是订婚,一次是拍婚纱照。 「哇!难怪她有外遇……我是说你们两个都很无辜。」吐吐舌头,她当没事的把话一转。 「别太相信报章杂志的小道消息。你现在还敢说我是同志吗?」他俯身啮咬她肩头。 「喂,尊重点,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她笑谑地羞羞他的脸。 「抱歉,钻戒既出,概不退回。」她是逃不掉了。 「不行、不行,我要求鲜花、美酒和星空下的烛光晚餐,不然不够浪漫。」还要有部编满花环的马车来迎接。 「要不要顺便跪下?」他挪揄地拿掉她裹身的被单。 她像个高傲的皇后昂起下巴。「如果你肯的话我不反对。」 「如你所愿,女士。」他猛地将她放倒,随即跪在她腿间挺进…… 噢!他……小人! 「满意吗?夫人。」不能怪他太粗暴,是她自找的。 失去言语能力的周慷文不断地吟哦出古老的旋律,迎合他的勇猛。 在载浮载沉之际,她想起那则临床实验,男人在清晨时性欲最旺,果然并无虚言,她领受到了。 然後她飞向天堂,一生从此定了。 ※※※ 一扇门内外有著两种心情,门内春光无限,门外妒芒如炽,交错著喜与悲。 终夜无眠的文嘉丽扭曲著妒恨的脸,她很清楚在那扇门内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却没有立场阻止,只能任嫉妒腐蚀自己已然残缺的心。 幸福是她的,谁都不能夺走。 不管是谁阻碍了她的幸福之路,生命都得走到终点,不会有例外。 包括她的异母姊姊。 她们都该死。 第九章 「香姊,你怎么会在这里?」 比起周义军来更为错愕的江瑞香闪过一丝心虚,随即镇定的恢复平时应对的态度,当他是普通的访客不以为意,他们的过去已是一场回忆。 「我想你不是来找我,有事吗?」当年的小男孩长大了,多了属於大男孩的朝气。 「那件事不重要,当年你为什么先下山不等我,而且音讯全无?」害他找了大半年也找不到人。 「我出国了,不想有牵绊。」她说了谎,其实她是为了某件事不得不离开。 「不公平啦!你至少要留个地址好联络,别莫名其妙的遗弃我。」害他好像没人认领的走失小狗一脸茫然。 他可是为了她追上山摘橘子耶!她怎么能说走就走,未免太无情了。 她失笑地听著他稚气言语。「我没必要对你负责吧,义军小弟。」 周义军满脸不平,「当年我未成年耶!你本来就应该对我负责,你欺骗我的感情。」 想他多痴情呀!在联考前夕一瞧见她令人动心的身影,就不顾一切、二话不说的背起小包包,打算跟著她走过千山万水。 谁知她竟然半路落跑,不通知一声地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叫人怀疑她跌落山谷没得救呢! 若不是她的衣服也一起消失了,他差点要发动山难大队上山寻人,可见他多有情有义,不像她心如铁石无动於衷,连累他滴了几颗男儿泪。 「你小声点,大家都在看了。」他的出现根本是来危害她的形象。 「没关系,就让大家欣赏我的帅好了。」他装酷的摆了个明星架式。 「你到底是来找谁,顶楼除了我没人是你认识的吧?」真羡慕他的无忧,感觉上很像一个人。 咦……等等,他们都姓周? 「我说过不重要,你先告诉我这些年去了哪里,有没有红杏出墙?」这才是最重要的。 「义军……」哭笑不得的江瑞香巴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瞧他说的是什么话。 当年表姊的婚姻出了问题,饱受家庭暴力的凌虐而无力自救,打了通电话向她求救,所以如同亲姊妹的她自然下山一趟。 可是情形严重的超乎她想像,表姊夫不仅殴妻成性还吸毒,毒瘾一发作就逼表姊卖淫赚钱以供他买毒品,最後连小孩子都打算开价出售,而且卖的是人体器官。 取得表姊签署的同意书让她带走小孩藏匿,这些年她一直担心表姊夫会找上他们,因此她谁也不联络,以防连累了别人。 「嗨!大家好,我是周义军,是这位美丽姊姊的男朋友,请大家多多支持。」先声明主权才不会有人来抢。 周义军拜票似的吆喝赢得一阵掌声,但也让江瑞香尴尬得无地自容,脸红得像番茄力求镇静,他简直是来胡闹的。 「香姊,你不用不好意思,现在流行姊弟恋,大家会祝福我们的。」他说得好像有天就有地般的理所当然。 一道戏谑的男音在他背後响起。「在祝福你们之前可否先将秘书还给我,我有一份急件需要她处理。」年轻真好,活力十足。 「啊!未来的姊……姊姊的老板,好久不见。」哎呀,糗大了。 不过无所谓,大家都是自己人。 「你可以直接叫我未来的姊夫,我不会介意你调戏我的秘书。」看来两姊弟有事瞒著他。 什么调戏嘛!说得真难听。「哇!你真的被我大姊诱拐了呀,你未免太不争气了。」 可怜的国家栋梁,社会精英,民族的最後生机,居然也和他一样落入魔女的掌控,真是可悲可叹。 「说话谨慎点,她是你大姊,你不希望她听见刚才的那番话吧!」有时他真怀疑她在他身上有装窃听器,她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大姊没那么厉害啦!她只是卑鄙一点、狡猾一点、心肠坏了一点、心机重了一点……」一点一点加起来刚好无一丝长处。 好笑的滕尔东摇摇头问道:「你找我有事吗?是问云太常打扰你了?」 「他比我大姊好应付多了,我是很奇怪他明明说好了要到学校找我,可是我等了很久仍是不见他来。」事情诡异得令人发毛。 「你没打电话去问?」八成是好玩,或许他和慷文两人联手在整治什么事耽搁了。 周义军大气一叹的坐上江瑞香的办公桌上。「我不仅打了电话还上你家敲门呢!你家门铃不会是坏了吧?」 「我记得应该没坏,怎么了?」 「我敲得手都快断了居然没人来应门,所以我就翻过墙……」他做了个翻墙的动作,表示墙高难爬。 「你爬墙?!」没被警察捉起来算是万幸。 「香姊,你很瞧不起人哦!你忘了当年我是摘橘子比赛的第一名呀!」想他多威风,多少女生暗恋他他都不要,就只要他的香姊。 「是出了名的山猴子……」啊!她干么回应他。懊恼万分的江瑞香埋首电脑处理文件。 「瞧吧!你还是爱我的,我……哎!未来的姊夫你别拉!我还要和香姊情话绵绵互诉衷曲。」真难看,他这么大的人还被人揪著後领。 滕尔东将他拉进自个办公室,不让他无厘头的疯言疯语坏了职员工作的士气。 两姊弟的个性真是像得没话说,老是出其不意地说些跌破人家眼镜的疯话还自呜得意,反过来数落别人脑中无一物,听不懂先知智语。 「你好歹给我留个面子嘛!我今年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听得懂人话。」 「为什么我看到的是十二岁男孩所为,而非二十二岁男人的担当呢!」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向来清泠的秘书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没办法,我喜欢的女人和你喜欢的女人不同,香姊很害羞的,不像大姊脸皮厚得连子弹都打不穿。」大概要用原子弹进行核爆才可能炸穿。 「咳!你离题了,你刚讲到我家无人应门,而你翻墙进入,然後呢?」滕尔东忽然心生不安。 周义军激动的挥舞著手,「你家的狗好凶哦!我叫它不要叫它越叫越大声,一点都不知道敦亲睦邻是好狗狗的责任。」 幸好他身手敏捷又是长跑健将,三两下就跳上二楼的阳台,否则早被咬得大伤小伤。 「我问的是家里究竟怎么了,你用不著形容情况的惊险刺激。」遇上这两姊弟早晚逼出他一头白发。 他讪笑的抓抓头发,「你家的佣人真好命,大白天偷懒睡觉还叫不醒,我摇了好久才一脸没睡饱样的醒来。」 如果薪资不错的话,他也想到他家当佣人。 「你说他们在工作时间睡觉?」一股不好的预感冉生心头。 「你不会开除他们吧?我想他们是太累了才会打一下盹。」他也常在上课中打瞌睡,常有的事。 神色为之一凛,滕尔东收起玩笑的表情。「你姊姊呢?」 「就是看不到她才奇怪,我以为她带著小鬼……呃,你儿子来找你呢!」因此他才来此找人。 幸运的是他没找到暴力老姊却找到心爱的香姊,老天对他不薄,终於让他转运了。 「他们没来。」越想越不对劲,滕尔东抄起外套往外走。 「那他们会去哪里?明天轮到我大姊回家探望周小姐,她不能放我鸽子。」每次都要人家提醒,三催四请才肯上路。 跟著他後头走的周义军不是要跟他回家,而是尾随其後准备和江瑞香大谈相思之苦,一张笑脸宛如阳光般灿烂,看起来有点傻气。 但是他尚未开口说一句话,领子又被人拎起来,他只好非常没有羞耻心的拉起心爱的香姊,像一串粽子似的,一个连一个的离开顶楼。 看在职员眼中是难以置信,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一天的工作效率降到谷底,谁也没心思放在公事上。 於是,公司里又有多种不同版本的流言流传著。 ※※※ 「什么,吃了一片蛋糕以後昏昏欲睡?!」 愤怒的吼声如平地一声雷般炸出一个大洞,战战兢兢的佣人们瑟缩著身子缩著头,满脸惭愧的不敢多置一语,站成一排像等著受审的犯人。 他们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吃了蛋糕後突然非常想睡觉,甚至站著也能睡的忘了手边工作,一个个找了舒适的位置倒头便睡。 即使曾经有个「贼」闯入摇醒他们,一问完话他们照样不明就里地继续呼呼大睡,没人有精神打电话报警捉贼,就是困得睁不开眼。 要不是主人在他们身上泼一桶冰水将他们冻醒,可能会睡到天黑也不一定。 至於慷文小姐和小少爷的下落他们是一问三不知,睡觉的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哪里,只记得两人窝在游戏间调一种很难闻的东西,黑黑稠稠像柏油,闻起来却是鸟屎的味道。 「总裁,你先不要发怒,好好的问明白才能查出蛛丝马迹。」明显地,他们是被人下了药。 江瑞香的建议让发愁的滕尔东镇定不少,所谓事不关已,关己则乱。他看向精神不济的厨娘。 「蛋糕是你做的?」他相信她不会做出危害他人的事,因为她为他工作十馀年了。 神情惶恐的厨娘点了一下头。「嘉丽小姐说她要回美国了,希望我做个蛋糕好让她带上飞机当点心。」 「那她自个有没有吃?」嗯?她也不见了,是巧合或是预谋? 「这个……」她想了一想,「我看她端了两小片上楼,不知道吃了没有?」 「为什么最後蛋糕会变成大家都有份,她不要了吗?」全屋子的人都睡死了还像话吗? 「呃,嘉丽小姐端著空盘下来说她吃饱了,要我把蛋糕分给大家吃。因为她要求的尺寸满大的,所以每个人都吃了一片。」她不敢私藏。 「你们倒是懂得慷他人之慨,她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滕尔东不免有气地语气重了些。 厨娘呐呐的苦著一张脸。「她和已逝的夫人长得太像了,所以她一开口我就拒绝不了。」 「你怕她是鬼吗?领我的薪水却向著外人。」嘉丽和嘉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厨娘自知有愧地不好多说什么。 「未来的姊夫你别凶嘛!这么粗声粗气地会吓坏人的。」好声好气的周义军微笑地向厨娘致谢,感谢她提供宝贵线索。 至少他们有嫌疑犯名单。 「失踪的是你大姊,难道你都不担心?」还有他的儿子。 「担心无济於事,我大姊天生福大命大狗屎运特佳,你瞧她在天上飞了多少年也没碰过一次坠机事件。」多好命呀! 他的话引来两道怒视的目光。 「你在诅咒你大姊还是幸灾乐祸?那遇上一次还得了。」江瑞香连忙说了他两句,免得总裁一发狠起来先掐死他。 「所以我说她福星高照,一定没有事的。」他也担忧呀,不过是放在心里没表现出来,大家神经够紧绷了,不需要他来添油加醋。 「希望如此……」滕尔东眼尖的发现一位女佣脸色异常的发白,眼神不定地像在忧心什么,一喝,「你做了什么?」 被他点名的女佣莫名哭了出来,双腿一软的低喃她不是有意,她是被逼的…… 「谁逼你?」 「是……嘉丽小姐,她说蛋糕里要加香草粉才会香,所以交给我一包白色粉末要我偷偷放在发酵面糊里,我问她为什么要偷偷的放,她却不回答地要我照著做,说我要是不放就等著收拾包袱回家去。 「我家里有三个弟妹要上学,爸爸身体又不好一直在家里养病,现在工作不好找,我若是被开除,我们一家人会饿死。」一说完她泣不成声,泪流满面的令人同情。 另一个女佣也怯生生的开口,说她帮文嘉丽送了一盘蛋糕到游戏间给保母和小少爷。 「你为什么不早说?」这些佣人是怎么回事,平时对他们太好了吗? 「因为我打扫嘉丽小姐住的客房时,顺手帮她收拾首饰,她一进门就诬指我是小偷,非要我为她做一件事并答应不泄漏,否则她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她害怕的说出原委。 看来真凶呼之欲出,但人质现在何处呢?这是他们所担忧的事。 或许是太自信自个计画天衣无缝,众人眼中的凶手此时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拎了两盒土产,丝毫看不出异样。 她终於除掉了绊脚石,当然要大肆的庆祝一番,幸福之路正等著她大步前进,一切都会是她的。 「姊夫,你下班了呀!瞧我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给你,你一定会喜欢。」她的眼中只有心爱的男人,容不下其他人。 「问云呢?」滕尔东表面冷静的一如往常,眼底的火焰熊熊燃烧。 「在睡觉吧!我出去的时候他睡得正香甜。」她一副慈母的模样漾著笑意。 「他不见了。」他倒要看她如何以谎圆谎。 她微微一惊,「怎么可能,他至少要睡到晚上才醒得了。」 不自觉露出的语病更加确定她的嫌疑。 「你为何肯定他会睡到晚上才醒?」要说没鬼恐怕也无人会信。 「他吃了一片蛋……呃,我是说他好像玩得很累,一时半刻大概不容易醒。」说溜了嘴的文嘉丽连忙补救。 奇怪,他们看她的眼神颇不寻常,难道是知道……不,不可能知道,她不允许事情出了变化,他们应该在担心问云,以为她把孩子带出去玩。 但她真的没有,他一定是自己贪玩不知睡到那个角落去,等醒了自然就会出现。 「你看到慷文了吗?」以她的性子不会任人摆布,除非昏迷不醒。 「谁?」文嘉丽不解的露出迷惑,不知他在间谁。 「问云的保母。」 她眼神略微闪烁的佯装困惑,「我不需要注意一个下人的动向吧!她也许出去买东西了。」 「她不是下人,我己经向她求婚了。」别人或许有可能出外购物,而她只会指使别人为她买回来。 他的慷文,嚣张又跋扈。 「什么?!」一抹愤恨快速的跃上她的眼,「你竟然心盲眼瞎的看上那个低贱的女人。」 「收回你的侮辱,她是我爱的女人。」他生命中的欢笑精灵。 「爱?!」她放肆的狂笑,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不,你不爱她,你只是被她迷惑了,很快地你就会清醒,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著你。」 人的心理若不正常,可由眼睛看出。 周义军走到滕尔东身後,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耳语道:「别急著撕破脸,用话激她。」 他可是修过犯罪心理学,虽然成绩普通,只拿九十八分。 「我以为你要回美国去?」压制下火气的滕尔东照他所言的准备攻破她心防。 她笑得非常开心,仰头望著他,「谁说我要回美国了,我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回美国吧!我不要你。」 语音一落,她的表情立即变得阴沉晦涩。 「你不能不要我,你是属於我的,我一个人的。」她绝不离开他。 「不,我不是你的,我就要结婚了,不方便留你在这里。」她根本是疯了。 文嘉丽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地握住他的手。「我们会很幸福的,你不会再为无关紧要的人分心,我长得和姊姊很像对不对?」 意思是你爱她也应该爱我,我比她更忠实,更爱你。 「即使是嘉娜再世我也会离弃她,我爱的是慷文。」他们的婚姻早该结束。 「你骗我,你若不爱姊姊为何执意娶她却不要我,我有哪一点不如她?」她呈现出轻微的歇斯底里。 「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既然是长辈的安排,娶谁对我来说并无太大的差别,我并不爱你们两人。」这是实情,却也伤人。 她怔忡的茫了眼,有片刻的无助,「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嘉娜说你很疼她、很爱她,把她当成手中宝一般地呵护著。」 「她骗了你,我不会去爱一个谁都不爱的自私女人。」外人都被她蒙蔽了。 嘉娜伪装得很好,她连自己都骗,何况是别人。 「你胡说,她说她非常爱你,爱到心都发酸,她也爱这个家。」爱她的儿子。 没有一个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尤其是问云那么聪明伶俐,她多希望他能叫她一声妈。 周义军咕哝的插了一句,「那她干么和个小白脸私通,最後全身赤裸的死在饭店浴室?」 「义军……」滕尔东和江瑞香都以惊诧的眼神睨向他,这件事在当时被压下来了,为何他会知情? 「你们不要盯著我瞧嘛!是大姊踢了我一脚要我去查,你们知道女人老是爱疑神疑鬼,想东想西……」呃,他好像说错话了。 大姊,别怪我,好歹我没泄漏你伟大的後母计画。 「你大姊?」看来她真的瞒了他很多事。 妈祖婆保佑呀!他不想被大姊追杀。「我什么都不知道哦!未来的姊夫千万别逼问我。」 「未来的姊夫」尖锐的细长嗓音彷佛辗过石磨拉哨而出,满腔妒恨的文嘉丽半眯起眼,心怀戒备的审视宛如阳光般的大男孩,企图找出他和那贱女人相似的地方。 任何想阻碍她幸福的人都得死,就像是老在她面前说自己有多幸福的嘉娜。 她不该夺走她的幸福还沾沾自喜,百般的炫耀丈夫有多温柔,赞扬儿子乖巧听话,好像集全天下的幸福於一身,再也无遗憾。 「对呀、对呀!他是我未来的姊夫,他不怕死地想娶我老姊,然後从此幸福快乐的过一生。」这是故事的结局,保母常挂在嘴上。 但他不晓得那一句「幸福」激怒了文嘉丽,她一反优雅的举止丢掉手中的东西,见了易碎的物品就砸,似乎要发泄什么似的红了眼眶。 「幸福是我的,姊姊不能夺,那个贱女人也不行,只有我能拥有幸福,只有我能……」 「你对嘉娜做了什么?」滕尔东一直认为她的死并不单纯,但是文家的人碍於家丑不愿张扬,因此此事终究不了了之。 「哈……我能做什么,不过将强尼介绍给她而已,我要破坏她的幸福,我要让她万劫不复,我要你瞧不起她,我要她成为弃妇。」 强尼正是文嘉娜的外遇对象。 「你……你疯了。」她的心病了。 「我哪有疯,她明明答应我要离开你,由我取代她成为你的妻子,可是她又反悔了,她说滕夫人的位置不愿意让给我……」 「所以你把她杀了?」他心寒的道。 她笑得好无邪地扬舞著双手,「很简单的,只要把插著电源的延长线往浴盆一抛,她抽搐个十几下就不动了。」 「她是你姊姊,你怎么狠得下心?」心狠手辣。 「姊姊又如何,谁叫她一向爱抢我的东西,这一次我要抢回来,谁都不许跟我抢。」阴毒神色浮现在她眼底。 心急如焚的滕尔东十分恐惧地箝制住她的双手,「你把慷文怎么了?」 「她,死定了。」她阴恻恻的一笑。 不,她不能死!「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你爱我吗?」她娇笑得像个怀春少女,眼中满是对他的爱慕。 「别再装疯卖傻了,慷文到底在哪里?」如果她有个意外,他会要她一同陪葬。 「你先说爱不爱我?」不说就不给糖。 周义军在一旁猛眨眼睛要他点头先敷衍一下,但滕尔东心中充塞著心上人可能遇害的恐慌,再一想到是她下的毒手,口气一沉的由齿缝中迸出话来。 「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你,你是个可悲的女人。」为著不属於她的幸福赔上一生。 听闻此言文嘉丽显得异常冷静,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心头不寒而栗地起了一丝诡异的感觉,好像她正准备做一件令人心神俱裂的骇事。 果不其然。 她若无事然的走向客厅的另一端,接著回头朝众人露出甜美至极的微笑。 「我得不到的幸福别人也休想得到,我要毁了所有人的幸福,让你们的眼泪陪著我下地狱!」 倏地,她从古董花瓶中抽出一把微泛锈色的尖刀,毫无迟疑地往心窝插进,再拔起,复又插进。 她动作快得根本叫人无从阻上,刀起刀落所喷出的鲜血溅了一地,而她脸上犹自带著笑意,彷佛在嘲笑他们白费心机,她宁死也不愿将幸福还给他们。 这是她的,她的幸福呀! 「我死她也活不了,我们……一起痛苦……痛苦吧……」 呕出一口血便不再有声响,小溪一般的红流不断由她嘴角流出,身躯痛苦得抽搐了十几下,然後…… 结束了。 第十章 「哇!你太凶狠了吧!居然抢救命恩人的卤蛋,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呀!」可恨,手比人家短。 「小鬼,你少唆成不成,我是历劫归来的可怜女子,有权吃好一点补一补。」一颗卤蛋也跟她抢,他算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孩。 「你哪里可怜了,我才是那个不辞辛劳爬上爬下的义勇小先锋,你补个……蜂蜜蝴蝶。」滕问云把「屁」字收回去,他是有教养的小孩。 「啧!你还真是爱炫耀,为亲爱的後母做点小事就哇哇叫,你的格调哪去了?」喝!老板偏心,他碗里的肉片比她大。 「我才不承认坏巫婆是我後母,你少作白日梦了。」再等一百年吧! 周慷文得意的一笑,眼明手快的和他换了一片牛肉。「你老爸承认就好,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啊!你还我牛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贼,我与你誓不两立。」呜!她居然吃掉我那片看起来很好吃的牛肉。 「哈!哈!哈!你以为我希罕呀!後母的存在就是与你为敌。」他想赢她还早得很呢!他是小巫,她是大巫。 难比矣! 「你……」他在桌子上画了一条线,「不准越界,我和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你别哭著求我带你回家。」她顺便在线上打了几个又。 如此幼稚的举动看在身後几个风尘仆仆的人眼中可说是哭笑不得呀! 当所有人卯起来在北部找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人居然在这惬意的逛起大街,买了两碗牛肉面呼噜噜的坐在老树下吃,互相抢食地不肯退让。 文嘉丽的死几乎让所有人失去希望,即使警方出动千名警力全面搜寻,但是地小人稠的大台北地区要藏一个人多么容易,也许人死了都没人发现。 最後还找上和文嘉丽私交不错的滕尔西追问,不过仍未问出半点线索,她比他们更震惊,还晕厥了过去。 当大家各自在外头奔波之际,忘了钥匙没拿的周义军折了回去,不意踩到文嘉丽带回来的太阳饼,灵光一现地要他们改往台中查。 结果车子一下交流道进入市区,根本不必费心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流浪儿,不知抢了谁的厚纸箱当草席,不亦乐乎地踢来踢去。 看面摊老板笑呵呵的表情八成是认为两人很有趣,特别切了一盘卤蛋请他们,然後让他们争得你死我活,浑然不知背後站了一群同样饥饿的人。 他们的命真是太、好、了。 「我先警告你喔!不可以告诉你爹地这件糗事。」否则她会被嘲笑一辈子。 什么事呢?兴味正浓的背後灵个个竖直耳朵听壁角。 「哼!自己贪吃还好意思要我和你同流合污,你要不多吃我那一份蛋糕会睡得不省人事?」而且被载到深山野岭「弃尸」。 「小孩子记忆力别太好,我是担心你过胖,才忍痛牺牲自己的身材,你要懂得感恩。」她绝对不是贪吃苹果的白雪公主。 她是坏後母耶!所以只吃非常美味的蛋糕。 「老女人的记忆果然不好,如果没有我藏在後车箱跟著你们来,等你睡到天堂也不会知道是怎么死的。」笨!笨!笨!笨死的。 「喂!小鬼,你说话客气些,是我带你走出山里,不然你会冻死在那。」真没礼貌,她才二十有五,正值青春貌美期。 「哈!笑死人了,我没帮你解开绳子你走得了吗?说不定早被山猪给吃了。」尤其她睡得像个死人。 发疼的後脑提醒她的「仇恨」。「那你有必要抓我的头去撞树吗?」 「呃,那个……你太重了,我根本拖不动你。」她不能要求十岁大的小男生背她下山吧! 「我很重」好呀!他死定了。 「你……你别变成後母脸孔,我是心地善良的小男孩,我会怕得吃不下面。」至少得等他吃饱再说。 「吃不下刚好,我会非常仁慈的帮你解决。」反正她的心愿就是当个坏心肠的後母。 「不要呀!小偷,你别抢我的面。」他一定会长不大。 「谁理你,弱肉强食是生存之道,多跟我学一点,以後你也会成为像你爹地那样的大奸商。」吃人不吐骨头。 「我没得罪你吧!」 众人忧心忡忡她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度假似的神态叫人气馁,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到头来得到挪揄一句大奸商,她不会先打通电话报平安呀! 若非看他俩神情疲惫,一身沾沙沾泥的狼狈样,真想抓她起来好好吼一顿。 「啊!有鬼……咳……咳……」可恶!辣椒酱呛到喉咙了。 「你说谁是鬼呀?」一脸阴森的男子冷著音道,手掌轻柔的拍著她的背。 「哇塞!爹地你终於找到我们了,我还以为要客死异乡了。」滕问云感动地伸手要抱父亲。 但是 「别去杀风景,吃你的面。」搜寻大队之一的周义军一把揽下他,顺便为自己叫一碗面。 只为自己喔!其他人死活不归他管,他想他们一定吃不惯路边摊。 「我要去破坏……哇……好辣、好辣,你好狠毒……」呜!他一定会给他们姊弟欺负死,居然沾了一筷子辣椒往他嘴里送。 其他人见状,不嫌地方简陋的跟著要老板多下几碗面,看两人的吃状应该不错吃,偶尔纡尊降贵当当小市民也是一种新鲜的体会。 於是一群穿著西装打领带的主管级人物,一整天随著总裁上天下地的寻人,至此终於得空休息。 周慷文断断续续地嚷道:「轻……轻一点嘛!你在报仇呀!」没呛死也会被他打成内伤。 干么突然在人家背後出现,害她一时吓到呛得难受,大白天吓人是很缺德的事。 「我倒希望自己在报仇,可以直接掐死你。」省得他为她操心得寝食难安。 看到她没事心才安定。 猛吸鼻水的她装可怜的扯扯他手指,「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费尽千辛万苦才不致冻死荒野,你该多点怜惜吧!」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是你贪吃害了自己吧!」他故意板起脸来教训道,心中却满溢著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小鬼说的话不能算数,他一向以整倒我为人生目标,信他不如去信山妖野鬼。」她不屑的一嗤。 「喂!你不要在爹地面前毁谤我,是我救了你耶!」不知好歹的臭巫婆。 「是啦、是啦!你很伟大,待会我打面十斤重的金牌挂在你脖子上让你风光。」小孩子有耳无嘴话真多。 「我……我才不要……」呐呐的缩回身子,滕问云决定「小人」不计大人过,不跟她一般见识。 因为女人都是怪物。 「瞧你儿子多听话,管教有功的我值得夸奖一番吧!」论功行赏她第一名。 「戒指呢?」心情一放松,他立即发现她指上空无一物。 她马上委屈地抱住他「抽噎」道:「一定是被野兽叼走了,你要再买一个更大的给我。」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她放到银行保险柜里,谁会笨到冒著生命危险戴著价值数百万元的钻戒在街上招摇,最近的坏人可是很多的,她也怕被抢。 「慷文,我瞧见你嘴角的贼笑了。」他已经累得没力气骂她。 喔!真是不幸。「求婚戒指和结婚戒婚不一样,你那么有钱我不帮你花会对不起天地良心。」 温柔深情的滕尔东朝她一笑,「我爱你,小妖精,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真的?!」她兴奋得瞪大双眼,继而想想自己好像有点市侩地吻了他一下算作补偿,「我也爱你。」 「这句话才像是人话。」一低头,他吻往令他几近疯狂的唇。 一阵狼嚎似的口哨声不绝於耳,可也惊扰不了热恋中的男女,两人忘神地倾注热情在这一吻上,浑然不顾数十双眼睛的注视。 不过其中有一双利眸精明一眯,穿过围观的人潮向他们来。 答答答…… 「先生,希望我没有看错,你吻的乞丐是我的女儿。」 「啊!周小姐……」 「周慷文,你叫我什么?」不气死她她似乎很不甘愿。 「妈!」好悲惨哦!她怎么会忘了台中是母亲的大本营。 「小子,你想给我溜去哪里,我那么见不得人吗?」敢在她眼皮底下开溜。 周义军讪然的缩回脚,「妈,你真是越来越年轻,美得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事实证明冤家一定路窄,车多人多垃圾多,最後还是会碰头,一家人…… 团圆。 ※※※ 「後母俱乐部联谊会?!」 装傻,绝对要装傻,她什么都没听到,今天她最大,偶尔当一次聋子也没关系,反正她一生只打算结一次婚,那么新娘子的紧张是可以原谅的。 是谁那么鸡婆寄来邀请卡,不能等她度完蜜月再说吗?新娘子的折旧率可是超高的,让她神气一下不行呀! 真是夜路走多了遇上鬼,她已经很ㄍㄥ的保密到这会儿,不会要她新婚当天就接受审判吧?!好歹等她结婚证书的字迹乾了以後再来定夺。 「老婆,你愿意解释一下恭喜你计画成功是什么意思吗?」就知道她有事瞒他,谜底终於要揭晓了。 等到咱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再来回忆吧!「呃,是……是恭贺我找到好老公嘛!」 「是吗?为何上面会写著你是创始荣誉会员,而且入会期限在两年前?」那时他们根本是不认识的两条平行线。 「这个嘛……我……我有预感会嫁给你嘛!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她边笑边往床的方向退。 「慷文,要减刑得先诚实,你不想我逼问你一辈子吧!」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尤其是她的算计。 一辈子,多美好的字眼呀! 媚眼一抛,周慷文挑逗的伸出舌尖舔唇,「你要把时间浪费在逼问我我也不反对,别欲火焚身地扑向可怜的我就好。」 「小妖精……」眼神一黯,他不由自主的扯下领带走向她。 「亲爱的东,你觉不觉得热,帮我把礼服脱下来好不好?」热呼!再热一点。她若有似无的轻扯礼服前襟的珍珠花。 很媚人,纯属感官的勾引,极力抗拒的滕尔东不敌男人本能,轻轻地拉下她背後拉链,雪白的背映入眼中形成欲望的饥渴。 他总是没法拒绝她的引诱,女人的身体是恶魔的杰作,粉雕玉琢的好窃取男人的灵魂,不知不觉地在欢愉中沉沦。 世上若真有轮回,那么到底是谁欠了谁,今生纠缠不休只为来索债? 「老公,你不满意我温暖你吗?」她踏出落地的礼服以挺立的双峰摩擦手心。 白雪公主的结局由她改写了,後母皇后从此和专情国王幸福快乐的过一生,小王子到灰姑娘家清烟囱去了。 他是满意地想吃了她。「别忘了周小姐要我提醒你,你是滕氏企业名下代理她名牌服饰销售的负责人。」 「喔!不,你这个阴谋份子、野心家。」她当场双肩一垮的将头靠在他肩上。 「往好处想,至少某人比你惨,要老婆得向周小姐报到。」精明的丈母娘真可怕,两句话就挖走了他的得力助手。 果然虎母虎女,一门阴险。 她苦中作乐的大笑,「不管啦!你要帮我,夫妻要同甘共苦。」 最好是他体贴一点,主动揽下她不想要的责任。 「为什么我觉得你说反了,是同甘不共苦。」拦腰一抱,他笑睨著她手指上的「大」钻戒。 钻石不大一样是十克拉,型式却是男用钻戒,加宽型的。 「嗯,做人不要太计较,有福惜福,无福就写个福贴上。」她巧笑的亲吻他喉结,沿著颈线吻上他下颚。 如此挑情的动作他岂能无动於衷,股间的文火猛然窜成巨焰,一飞冲天地冲散他的理智,迫不及待地急欲宣泄。 交缠的唇舌、交缠的身躯,一件件飞落的衣物露出春光,床在咫尺一方。 拥吻、爱抚、挑逗、搓挲、磨蹭,勾勒出一副动情春色图,两人不断地想把对方的体热吸入身体里,不愿错放一丝一毫的温度。 爱意转为浓,温度节节升高,随著自然的摆动倒向秋葵花样的大床…… 「啊」 呃,更正,是一张非常大的水床。 「该死的滕问云,我要将他流放边疆。」狂吼连连的周慷文抹去脸上的水滴,挣扎地由水中爬起。 同样浸泡在水里的男子勉强一立,「你确定这招不是你教他的吗?」 远处有个高兴的小男孩比出胜利的手势,朝著他的共犯兼新科小舅道:「我终於整到她了。」 不过周义军的表情是同情,他实在很不想告诉小男孩别高兴得太早,他一向有仇必报的後母,一定会整得他生不如死。 唉!天真的生命哦! 但是他的追妻路也不平坦。 周小姐,你还我的香姊来。 完 *欲知史上最美女人季丹泽如何应徵後母,请看有容花园系列106诚徵後母之一《麻辣後母》 *欲知史上最背女人希望如何当「人」後母,请看慕枫花园系列107诚徵後母之二《预约後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