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心》 楔子 咿喔!咿喔…… 两辆白底漆红十字的救护车从不同方向驶向一幢十五层楼高的医院,几乎算是同时停在大大显目的急症室招牌前,两名少女躺在病床上被拉下车。 一样的急迫,一样的危在旦夕,少女们的手因救护人员急切的动作互碰了一下,随后一起进了急诊室,两床并列。 左侧的病患是一名十三岁的少女,患有先天性心脏疾病,她脸色苍白,出气多,吸入的气少,肤色渐成灰白。 右侧是一名因车祸受重伤的十七岁少女,由于未系安全带而被抛出车外,被后方煞车不及的车辆辗轧而过,气胸、骨折、肺穿孔,口鼻大量出血,看不出美丑的面容上满是擦伤的大片伤痕。 她们都是急待救助,刻不容缓。 可是事情就是那么凑巧,五公里外另一家教学医院涌入了上百名食物中毒的学生,以及三十五名山难患者,附近七所大型医院紧急调派忍受,让原本有六名急诊医生的医院只剩两名急诊医生留诊。 她们到医院前,有位老太太摔下楼,颅内出血正开刀中,占去了一位医生,无法再分神抢救车祸受伤的女孩。 而另一名紧急取消休假、前来支持的医生刚好是心脏科权威,更巧的是他是少女的主治大夫,在他瞧见他最疼爱的病人又发病,二话不说地先行治疗她。 院方联络几家医院,对方都表示无法再接下转诊病患,正考虑是否再跨区找医院时,去支持的医生回来了,连忙帮车祸女孩进行相关检查及手术,但已经错失黄金抢救时刻。 五个小时后,少女和女孩被推进加护病房,一个在七楼内科加护病房,一个在九楼外科加护病房,两人的危急程度不相上下。 少女急需换心,而女孩则恐有成为植物人之虞。 如此过了七天,少女的身边随时有呵护着她的家人相陪,一到探病时间,她的养母和三个姊妹都会前来为她加油打气,鼓舞她生存的勇气。 女孩的身侧却始终空无一人,知道宣布脑死亡那一刻,她的亲属才匆匆赶至,听说不是正好外出旅游就是出国了,才无法在第一时间接到消息,他们压根无法接受这个天人永隔的事实,悲恸万分的红了眼眶,几近晕阙地不敢相信他们挚爱的人儿已无睁眼之日。 幸与不幸真有如云泥之别。 女孩生前曾一时兴起签署器官捐赠卡,全身残破的她无一处安好,连眼角膜都严重受损?不能进行移植,全身上下唯一健康的器官,居然是那颗跳动着生命力的心脏。 基于对自己治疗七、八年病人的私心,心脏科医生偷偷进行移植比对,发现女孩的心适合少女使用,他不顾法律规定,极力游说女孩的家属捐赠器官,即使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咆哮,怒骂,甚至遭到拳头相向,仍不放弃近在眼前的希望…… 七月十五日,天气晴,女孩在手术室走完她短暂的人生,而少女则在这一日获得重生。 第一章 本台报导: 目前知名年轻雕刻大师闻未央住所发生瓦斯气爆,爆炸威力强大,大火燃烧将近三小时,近百坪工作室和数十件作品毁于一旦,损失预估上亿。 据了解当时闻未央先生首当其冲被气爆震飞出屋外,全身多处骨折,更传闻有失明之虞,根据其经纪人表示,大师并无大碍,不过本台记者取到独家消息,闻未央先生已秘密出院,不知下落…… 煎、炸、蒸、炒、烩、煨……炒菜锅上方冒着香味四溢的热气,撒下少许的盐巴,适量的切条青椒,斜切的带籽朝天椒,两大匙料理米酒轻轻往泛着粉红色的肉片一淋,瞬间窜起的火花封锁了肉的美味。 一盘香炒牛肉片很快上桌,色香味俱全的放在烤羊肋骨的旁边,绿芦笋虾仁引人食指大动,香嫩滑口的芙蓉蟹上缀着荷兰芹,清甜的香棻混着蟹肉和蛋汁,可口得令人垂涎三尺。 莫家的早、午、晚餐向来丰盛,一到用餐时间,红颜楼内传出的饭菜香媲美五星级饭店,闻者忍不住纷纷驻足,很想闯进楼抢食。 不过呢,只要想到莫家老大悍得很,又凶又泼辣,老二是和平里里长。大家长甘春柳女士是受人推崇的长者,这些贪吃鬼也只敢在外头拼命扇空气,多闻一些诱人香气,幻想着大快朵颐的美景。 人家是望梅止渴,他们是闻香止饥。 只是今天莫家大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刚撒了盐又放了一匙,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好启齿的心事,秀眉微颦,美目带着淡愁。 三十二吋液晶电视不断播放着最新时事,喧闹一时的气爆事件随着某位政要的婚外情而逐渐沉寂,淡忘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可是有个人始终难以忘怀,纵使事情已经发生半个多月,她仍旧十分关心,她和他可以说是最亲的陌生人,彼此不认识,彼此间又有种切割不了的牵连。 新闻说他不知下落,他到底到哪里去了?身体上的伤都好了吗……噢,心微微抽痛了一下,不想了,担心这种负面情绪,她的身体负荷不了。 “三姊,你的凉鸡快变成烤鸡了。” 变声中的粗嘎嗓音一起,略微失神的莫紫苏立即动作纯熟的捞起煮了三小时的鸡肉,去骨放入模型,再将滤过的汤倒入,放置冰箱冷藏。 厨艺精湛的她很快的又洗菜下锅,翻炒两下撒上盐花、几滴麻油,再将鲜绿青翠的菜肴装入瑞士进口白瓷餐具,动作流畅的十分赏心悦目。 “三姊,你刚刚在发呆对不对?我最近在研究厚黑学,看看你有什么疑难杂症,我替你分析分析。”兴匆匆的莫喜青拿着一本硬皮书,装做很有学问的翻开第一页。 “人小鬼大,功课写完了没?”莫紫苏笑不露齿地弹弹小弟的额头,要他把聪明集中在课业上。 “哎呀!大人不能老是以问题逃避问题啦!你这样不公平,瞧不起国家未来的主人翁喔。”他又不叫阿信,为什么每个姊姊都爱欺负他? 谁说家中唯一的么子会最受宠,根本是骗人的,受到欺压的往往是弱势族群,也就是他,有冤无处申。 “你确定不会沦为无法回收物?”她打趣的说道,温柔的面容上布满对家人才有的溺爱。 黑不溜丢的大眼睛往上一翻,莫小弟路出少年老成的模样。“三姊,你正在污蔑一位有爱因斯坦头脑的天才,我将来的成就只会超越他,不会是无名小卒。” “好、好,伟人小弟,帮我把碗筷摆好,等你出人头地的时候,三姊就让你养。”这小鬼头呀!尽爱发大梦。 曾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莫紫苏向来无大起大落的情绪,自小健康状况不佳,三天两头到医院报到是常有的事,数度病危与死神擦身而过。 因为有多次的濒临死亡的经历,因此她的人生观相当豁达,看事情的角度与众不同,不像一般时下女子疯狂于物质、流行的追求。 平平淡淡地,沉静的宛如空谷中的小湖,清清雅雅地透着一丝与世隔绝的宁静,却又不失淡雅的祥和,浅眉敛笑中隐约可见处世有方的智慧。 在莫家,她像一股清凉的泉水,缓缓地流过每个人心窝,虽然没有激烈如火的情感,却是最不可或缺的,水是生命来源,谁也少不了。 莫喜青哈了一声,摇头摆脑。“我才不养你呢!那是未来三姊夫的责任。” 不敢僭越。 “三姊夫?”她失笑,挥手拍掉偷吃牛肉片的贼手。“这么没良心呀!三姊这破烂身子肯定没人要,我要赖你一辈子了。” 即使换过心,莫紫苏仍然不敢太放纵自己,得之不易的心脏来自别人的遗爱,她身上背负着两条人命,不能任意挥霍。她很珍惜这颗跳动着生命力的心。 不过也因为太过珍惜,反而过于小心翼翼,平常人的跑、跳等剧烈运动她一概不碰,凡是慢慢来,不急躁,清心寡欲,不去承受无所谓的压力,养来的生活方式似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其实她的身体很健康,只要不要一下子跑五千公尺,大致上是不会有太大的伤害,新的心脏很强壮,足以应付一切突发状况。 可是小时候一次又一次的病发印象,已经刻到骨子里,让她不自觉地产生阴影,即使医生宣布她康复了,她仍心存阴影,时时刻刻担心老毛病又复发。 “怯!三姊,我还是小孩子啦!你不能赖我一辈子,我将来要养老婆孩子,没钱养你喔!你还是赶紧看破,早点找个我看得顺眼的姊夫……噢!你偷打我。”凶器呢?他要按铃申告。 “想多了,小喜,快去喊大伙儿来用餐。”莫紫苏悄悄地将未剥壳的栗子放回手编篮里,笑容甜美。 “最好是我多想了……”咕咕哝哝的墨家小弟揉着发疼的后脑勺,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又转向电视屏幕。 精于各国料理的莫紫苏是一家子的主厨,虽然她也乐在其中,让家人开心地围成一桌子好好吃顿饭,她心里的满足胜过物质的享受。 但是,如果餐桌上出现的不是莫家人,而是不请自来,甚至还提前一天“点菜”,那就太过分了,譬如莫家老二莫绿樱的男友,国际知名建筑师、现在兼任镇上最大冰城老板的风浪云,以及常在红颜楼出没的那头狼——墨家老大莫随红的另一半。 当跑腿小弟扯开喉咙吆喝一声,这群大人们如蝗虫般一窝蜂的涌了出来,丝毫不曾想过他犹在发育之中,需要很多很多养份才能长得像大树一样高,你拉我推地硬把他挤到一旁纳凉。 唉!可怜的莫家小么弟,注定没有抬头的一天,上头有四个姊姊压着,再来两位准姊夫,他的日子肯定苦不堪言。 “咦,高医师,你几时来了,怎么没喊我一声?”乍见一头银丝的长辈,莫紫苏欣喜地迎上前。 “来瞧瞧我最疼爱的小病人,看你有没有偷骂我,最近耳朵痒得很。”嗯!嗯!气色不错,看来有善待自己。 “我是念着你,巴不得你天天来作客。”她的欢迎之色明显可见,毫无做假。 若说母亲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那么为她进行换心手术,不时给予父执辈关爱的高万里便是她的恩人、再生父母,他用精湛的医术和无比的耐心抢救回她本与死神同行的生命。 她一直很感激他的仁心仁术,把他当自家人看待,任职高氏医院院长的他是她未曾谋面的养父低三届的学弟,更是莫家三十年来的专属医生,两家交情之深厚不言可喻。 而且。还有一个众所皆知的秘密,那就是他爱慕学长的妻子、五个孩子的母亲甘春柳女士,在彼此丧偶、离异之后,他追求的表现更加明显,简直是把莫家当自己家一般,往来十分密切。 “是作客吗?我还以为你打算认我当干爹,接我来接受你的奉养呢!”他半开玩笑地打趣着,心中不无此念头,暗示得非常明显。 闻言,莫紫苏好笑地扬起唇,看着一边摇头,一边微笑的养母。“高医师,这点你得跟我妈商量,原则上我是不反对多个父亲。” 如果他能带给母亲幸福,他们全家都会给予支持票。 母亲要不要再婚,她们姊妹并无意见,不过现在母亲过的十分惬意,子女孝顺又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姊妹淘为伴,日子过得可比女儿们还要丰富。 “春柳呀!听到了没,丫头的心可是被我收买了,你说咱们要不要顺理成章地在一起?”高万里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语气的说道。 他还小甘春柳两岁,可是由外表看来,其实出头但是保养得宜的她可比他年轻多了,光滑的面皮犹如风韵犹存的五十岁妇人,看不出一丝皱折。 “怯,给我乖乖坐好吃饭,别找小辈们麻烦,都几岁的人了还为老不尊。”半生劳碌是为了后半辈子的清闲,而非自寻烦恼。 并非太严厉的语气,一脸慈祥的莫家大家长笑中带斥地轻嗔着,招呼着一家子人入座,不因他不正经的言语而心起不悦。 大家都太熟了,几十年的情谊非一朝一夕建立,虽说有主客之分,可也不算外人。 像高万里的两个儿子在他有心的拉线下,还得喊甘春柳一声干妈呢!要不是儿子们早就成家,他还暗想要攀门亲,让两家的关系更为密切。 “啊!对了,小樱,和平里是不是刚搬来一户新的人家?”身为里长的她一定清楚。 “是的!上个月才迁入,高医师的消息比我还灵通。”新邻居相当低调,她过了三天才知道此事。 高万里歉吁地一喟。“那是我儿子的病人,最近出了点不太愉快的事,你有空就替我多关照一下,他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唉!是啊,一场气爆意外让他眼睛看不见,行动不便,其实很需要有人在一旁看顾着,真不知那孩子在想什么,坚持要一个人住……” 气爆? 莫紫苏闻言微顿了下,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略显分心地想起那则新闻报导。 是他吗? 噢,只是刚想到他,她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小丫头!小丫头,回魂了,丫头啊,你云游到什么地方啦?” “啊!什么事?”莫紫苏连忙正了正色。 “我说你也太魂不守舍了吧!我刚说了什么你听进去了没?”她还好吧? 望着高万里担忧的眼神,她看向挤眉弄眼,朝她扮鬼脸的小妹,表情微僵。“对不起,高医师再说一遍好吗……” 和平里,一个宁静和谐的小小区。 但实际上,它一点也不平静,不时上演光怪离奇的事儿,叫刚到此地的住户相当不习惯,有点愕然它的名不副实。 在红颜楼后方,相距大约不到一百公尺处,那里原本有幢荒废的破旧洋楼,野草长比人还高,树叶稀疏的高木显得萧索,遮住了行人往内瞧的视线。 几年前,有个不知名的人将房子买下,经过一番整修后,植花种草,修剪树木,里里外外多了新气象。 但是这房子一直未有人入住,而且四周筑起一人半高的围墙,蔓生植物爬满篱墙头,让原来复苏的生气又蒙上了一层阴晦气息。 鬼屋,里民们是这么称呼它的。 因为没人住的两层洋房不时让经过的人听见声响,甚至有烟味,半夜会有灯光闪烁,以及人立在窗口向外眺望的侧影。 曾有过几名试胆大的男生去一探虚实,不过里民空空旷旷,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满地灰尘。 “请问,有人在吗?” 推开显得笨重的铁门,入目的是一块人高的大木头,树皮已经被刨光,似乎有人雕刻过,上半段类似人的头颅,隐约可见五官轮廓,而下半段则完全是原木,一刀未动。 乍然一见,让入内的人儿猛然倒抽口气,捂着胸口平稳呼吸,暗笑自个的胆小。 幸好,心脏还在跳动,未曾停摆,不要自己吓自己,没事的,要勇敢点。 “对不起,我是住在前头红颜楼的莫家女儿,住人在家吗?” 厚重的窗帘微掀,透进一丝丝微亮的光线,室内有不少诡异的阴暗处,即使是大白天,仍给人阴森森的感觉,仿佛有鬼魅隐藏其中。 二十坪的客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简单的家具仅有两张躺椅以及一张小桌子,桌几上的紫砂壶热气未散,散发上好茶叶的甘醇香气。 “……有没有人在家?是高医师要我来瞧瞧你有没有需要的地方……啊!好痛……”踩到木屑了,刺入肉里真是痛呀! “高医师?” “是的,高万里医师,你是……”莫紫苏忽地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差点打翻了一锅热腾腾的枸杞人华鸡汤。 是他啊新闻说下落不明的人竟然是在这儿…… 低笑声沉郁得令人头皮发麻,四周的温度明显阴冷了几度,阴影处,一座立着的雕像动了,以极不自然的姿势走入明亮处,照出半张刀凿般的刚硬脸庞,那是一个身形稍嫌削薄的精瘦男子。 “闻未央先生?”是他吧!那个不被谅解,眼中藏着很多忧伤的男人。 “用不着战战兢兢,我不会吃人。”她的声音听起来真讨厌,是在怕什么? 莫紫苏有些迟疑地上前一步。“你好,闻先生,我是住在前头的邻居,莫家的女儿……” “你刚说过了。”他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就这三尺高的木头一坐。 客厅里的木头一截一截的,高高低低,有些直立如椅,有些横放成摆设,更多的是雕刻到一半未完成的作品,然而杂放之间隐约可见具其品味及个人特色,有艺术家的品味。 “抱歉,我不是想惹你心烦,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是来闯空门的。”莫紫苏力求镇定,面对不友善的邻居。 “闯空门?”闻未央发出类似自嘲的嗤笑声。“看中意什么就尽管搬,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全是一堆垃圾。” 当柴烧了也不错,省得绊人。 “闻先生,你瞎了吗?”她大胆地问出放在心里多时的疑虑。新闻报导说他有失明之虞,这是真的吗? 高大的身子明显僵了僵,浑身迸射发一股冷冽的寒意。“没想到这里也有狗仔。” “不,我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而是想知道我该怎么帮你。”放下鸡汤,她擅自地拉开厚实的落地窗帘。 如果不是确定他有影子,莫紫苏肯定尖叫出声,因为当她一扯开窗户,让阳光彻底洒满屋内的同时,原本坐在木头上的男人突然消失了,身形极快地移至光照不到的角落。 是瞎子吗?他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 可若是没瞎,为何他会伸手摸索着墙壁行走,微沉的脸色似有恼意。 “帮我?!不用了,你可以走了。”他下逐客令。 “我带了一锅鸡汤,你先喝了吧!有明目补气的功效,对你的身体大有助益。”无视主人的冷漠,她径自弯下腰,掀开冒着热气的锅盖。 香浓的鸡汤味顿时弥漫一室,多了温馨气息,本来不饿的闻未央一嗅到食物香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为之一柔。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请离开。”他不理会口间大量分泌的唾液,说出违心之论——事实上,他比较想说的是,你离开,鸡汤留下。 莫紫苏听而未闻,舀起一匙鸡汤凑到他嘴边。“要不要我喂你?看不见的人有诸多不便,我先帮你把鸡汤吹凉些。” “拿回去,我还不到需要人家同情的地步。”闻未央的声音转低,明确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现宰的土鸡很滋补,我加了十几种中药材熬煮了两个多小时,很甘,不会有苦涩味,对你的健康很好。”他太瘦了,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的健康的确很好,不劳你费心,你想当个南丁格尔,我就该变成病偏慨的模样成全你吗?”他还没有丧失生活机能,不用她施舍怜悯。 “但是失明的人的确什么也看不到啊,来,别别扭了,把嘴巴张开,以前我弟弟生病时,我都是一口一口地喂他。”小喜很乖,从不让他们担心。 “我不是你弟弟。。。。。”手一挥,闻未央感觉有微温液体滴落手背。 “但比我弟弟还任性,明明是个瞎子偏要逞强,好好地喝碗鸡汤不行吗?”亏他还是昂藏七尺的大男人,居然不如个孩子。 外表看似纤柔孱弱的白皙佳人,楚楚动人的模样总惹人怜爱,不自觉地想为她做什么,生怕她受到伤害细细呵护。 其实柔弱外在下的莫紫苏有着钢铁般的意志,能熬过一次又一次病发的痛苦,她的毅力和耐性不容小觎,绝非一、两次打击就能将她击退。 “左一句瞎子,右一句失明,你是存心激怒我是不是?”他的好与坏干她何事啊他一点也不稀罕陌生人的关心,尤其是个不请自来、不知是圆是扁、自以为是的女人。 莫紫苏微微勾起美丽唇角一笑。“认清自己失明事实并非坏事,或在黑暗里自暴自弃才很不健康,人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享受美好的食物。” 因为曾经和死亡那么接近,她更懂得珍惜生命,人的一生不单单只是活着而已,要用心体会,感受上苍的赐予。 “譬如呢?”他冷这面,对她这番大道理视为不解人事的天真。 “譬如你还能感觉冷热,风吹在脸上凉凉的,能走能动,能用双手抚摸你所喜欢的东西,嗅闻花香味,以及……”她不动声色的舀起一块嫩滑的鸡肉。 “以及什么……唔,你……真幼稚……”入口的香甜软嫩口感,让闻未央微怔了一下,充斥口腔的香气诱发食欲,他不自觉地咀嚼,品尝肉汁化在舌尖的美味。 诡计得逞,莫紫苏愉快地岭出柔美的轻笑声。“我从不怀疑我的好手艺。” 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能抵挡得了。 “然后呢?”令人厌恶的自信。 “然后我等着洗锅子。”她相信很快的锅底便会见天,一滴不剩。 冷哼一声的他很想和她唱反调,挫挫她的锐气,太过轻盈的笑声让人感到厌烦,他还不至于沦落到受一名女子的嘲笑。 但是入喉的鲜美却让他欲罢不能,吃了第一口便想要第二口,越吃越感饥饿,带着麻油味的鸡汤不仅温热了他的胃,连带着也刺激他向来只品尝美食的味蕾。 有多久能单纯只为了一道简单的料理而进食了,不是非常豪华的大餐,不过是普通的家常菜,竟让他轻易的屈服了。 自从双眼不再出现色彩后,他以为黑将是他唯一的颜色,为何还有只迷路的彩蝶飞到身边,绕着他翩翩起舞,像要将光明带给他…… “你说是哪一位医师要你来的。”太多事了。 “高医师。” “高不仁?” 闻言,莫紫苏噗吓一笑。“是高穆仁高大哥的父亲,也是你先前住院的医院院长,高医师是我们莫家人的朋友,也是最受尊敬的长辈。” 他救了她,改写了她的一生。 现在,她来到这男人身边,两人的一生,也就此正式展开牵连。 虽然,早在多年前,命运便已将他们相系在一起…… 第二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遥遥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连一点机会也不肯给她?” 不,我也不想害她死掉,但是我对她的感情始终跨不过那一条线,我没办法爱她,这是我的错吗…… “就算骗骗她不成吗?爸爸妈妈、我们全家人都把她当命根子疼着、爱着,她有多可爱你不是不清楚,为何你要毁了她,毁了这个家?” 到底是谁毁了谁,就为了他不肯接受一个十七岁少女的爱情,他就该万劫不复,忍受家人的指责和谩骂? “孩子,我们只是希望你委婉些,不要一下子让她绝望,你们都还年轻,不必急着确定谁才是你的真爱。” 遥遥的个性你们不是不知道,若给她希望,她只会一直执着,更是看不开,难道你们只顾她的感受,却不管我的幸福吗? 那年的墓园中,冷风飒飒的吹着,二十一岁的大男孩逆风而立,任由森森寒风吹落满身孤寂。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他追求喜欢的女孩,带女朋友回家认识家人又错在哪里,遥遥死了他也很难过不舍啊,但把过错都推给他,公平吗? “就是你害死了她,你害死我们最爱的妹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是没心肝,没血没肺的混账……” 为什么? 他也常问自己这一句。 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他,既然大家的愿望是留下天真无邪的小公主,那么他这头邪恶的恶龙是该被消灭,一箭穿心化为乌有。 他真的很不公平,也觉得受伤,留下来活着的人注定当罪人吗?承受众人的责备和怨惹,时时怀着愧疚啃噬的心,想着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我真的很爱你,爱得好卑微,为什么你从不愿回头看看泪流满面的我,我比她更爱你,更爱你呀!爱你、爱你……我爱你……” 一个满脸鲜血的少女飘至眼前,连眸中流出的液体都是艳如枫红,哀伤而悲切地述说满腔不受垂怜的爱恋,似怨似恨地控诉心上人的无情。 躺在床上的闻未央满头是汗,动弹不得地想大吼——为什么你爱我,就一定非得逼我也爱你不成,这是什么爱呀?根本不成熟又自私。 楼下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碰撞声,攸地睁开的双瞳仍是一片黑暗,不论是睡觉或是清醒,他看到的都是单一颜色——黑。 气爆时的高温烟雾灼伤了他的眼,他是看不见了,但不是真瞎,只是暂时失明,只要经过适当的治疗,仍有八成的复明机会。 可是他另有盘算,住院不到七天便自行出院,禁止任何人探望,将自已锁在小镇上独自生活。 “你认为我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破坏吗?喜欢像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莫小姐。” 不请自来,一次又一次,他几乎不用思考便知每日潜入的老鼠是谁,“死心”这两个字似乎不在她的字典里。 “我坚持请你喊我的名字,紫苏,还有,早呀!闻先生,今天天气真不错。”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莫紫苏轻轻吹了吹被木头夹到的手指,一脸朝气地朝走下楼的主人打招呼。 “你好像很闲,老是不务正业地四处溜达到人家家中。”扶着木制楼梯扶手,闻未英一步一步往下走。 楼下空间说是客厅,实则与工作室无异域,先前,他挑选适雕刻的木头送到此处堆放,一有空闲便挑上两块,有时先冥想该刻什么,有时会先刨出形状,再慢慢地琢磨成形,满地的木屑便是鬼屋的由来。 这间屋子是他名下众多房产之一,并不常来,有一段时间当成废弃仓库,囤积他刻坏了或是不要的木头,想到时才会来看一下。 要不是需要一个躲避媒体纠缠的避难所,他大概不会在此长住,忍受着不时上门打扰的邻居,而且还赶都赶不走。 “你猜对了,闻先生,我的确很闲,除了料理三餐和处理家务外,我的时间比一般人多出许多。”可以整天游手好闲,与街坊邻居闲话家常。 “你不用工作?”闻未央准确无误地走到他为自己准备的木头椅,语带讽意的坐下。 “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太劳累,再加上我煮了一手好菜,所以家人们希望我待在家里,不必到职场上厮杀。”她说得一脸满足,家人的关怀是她最大的动力。 莫紫苏大学毕业那看也曾在自家公司担任采购经理,可是在外奔波太久,或是压力一大,她的心脏就会出毛病,心悸很严重,让她感到呼吸困难。 最严重的是有一回她连着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帮忙赶一批货出海关,结果货一出港,她也累得血色全失,当场两腿一软厥了过去。 这件事吓坏了莫家老少,以为她又心脏病原体发了,连夜在她病房内召开家庭会议,全员投票表决,一致同意她不宜劳心劳力的办公室工作。 不过回归家庭也让她多了个精通厨艺的机会,将一家人喂得饱饱铁,每个人都露出餍足的笑容,这比事业上的成就更令她欢喜,因此,她乐在其中。 “你生病了?”他眯起眼,审视着自愿来当台佣的芳邻。 “以前,现在已经康复了,感谢高医师的高明医术。”以及捐心给她的善心人士。 闻未央不以为然地以指抹过光滑的桌面。“治好你的是高医师,你用不着变相地将恩情报在我身上。” 天下没有不求回报的人,人人都怀有私心。 “远亲不如近邻,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里长做点事……喔!里长是我二姊,上回用小石头打破你家窗户的那个人。”无心之过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观察着他面部表情,莫紫苏中中仍有抱歉,因为他紧闭门窗拒绝访客,她才拜托二姊出马,不希望有一天发现他死在屋内。 幸好他后来前来应门了,不然她们赔偿的可能不仅仅是一扇窗户,而是被踹破的门板。 “你一天不来烦我很难过吗?”他双手环胸,明显地表达出她一再上门让人不堪其扰。 “如果你肯到我家搭伙,我就不用一天照三餐来问候你了。”一说完,她由野餐篮里取出约有两碗份量的糙米饭,以及营养搭配适当的珍珠排骨、炒腰花、焖虾粉丝、乌贼镶肉和奶油菠菜烘蛋。 还有一盅鲈鱼汤,大约半条,一个人吃刚刚好。 “你……”很想叫她滚的闻未央闻到和昨天不同菜色的香味,那个“滚”字迟迟冲不出口。“太麻烦你了,我有管家会照料。” 他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不欢迎她把他家当自个家,任意走动,侵犯他的私人领域。 “你说那位老管家呀!前儿个我看他跌伤腿,就叫他不要来了,一大把年纪还来来去去的奔波,着实叫人不忍心。”早该退休了,像她母亲一样享享清福,云游四海去。 他眉头挑动了一下,似要发怒,又勉强维持着绅士风度。“你不觉得你管太多闲事了吗?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助人为快乐之本,日行一善算是替自己积阴德,希望下辈子能当我妈的亲生女儿。”她真心这么认为。 “你是养女?” 她嗯一了声。“不过我属于好命的那一种,家母虽宠爱我们但不溺爱,她教了我们姊弟很多做人的道理,她告诉我们如何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下自保,她说她已经老了,不可能永远保护我们这些子女……” 闻未央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听着她柔和嗓音娓娓道来一家子大小琐事不觉厌烦,接过她递来的碗筷缓缓进食,口中吃着菠菜烘蛋,心里却想着什么样的母亲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虽然没见过甘春柳女士,然而从莫紫苏近乎崇拜的语气里,他可以深切地感受甘女士和自己母亲的不同,前者的爱一视同仁,并不偏袒,手心手背都是心肝宝贝。 他的胃被美食征服了,尽管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仍然怀疑她居心不良,但是每当用餐时间的门铃一响,他还是会拉开门,让她鸠占鹊巢地占据他的地盘。 看起来很好养的闻未央其实很挑食,之前管家每回送来的十道餐点,十之八九他都只是浅尝到而已,根本吃不到三口,让人以为他天生食量小,是优雅的贵公子。 可是莫紫苏送来饭菜,他每回都推辞得十分彻底,然而回收的碗盘都干净得像洗过似,心口不一的叫人难以相信他真的不、太、饿。 “你爱上我了吗?” “嘎?”正在说着二姊被同班同学欺负,母亲教怎么反击的那一段,没料到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整个呆愣住了,忘了要说什么。 “是爱上我的人或是我的肉体?若是后者,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回报你的热情,你喜欢在这里做还是床上?”闻未央邪气地勾起唇,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长相如何,为何整天照三餐缠着他,而他是知道自己外表对女人的吸引力,他是试探,也是刁难。 莫紫办抽报,往后一跳却不慎踩到木头,木头弹起砸到她的脚指头,痛得她闷哼一声。“你……你不要寻我开心,我对你没那种企图。” “处女吗?不用对我客气,和我上过床的女人都十分满意我的表现,相信你不会太失望才是。” “呃,闻先生,你若有这方面的需要,只要走出巷子口左转,大约一百公尺处,“偷欢”motel有此项服务,不论你要本土的、大陆妹、越南妞或是兼差人妻,一通电话马上就到。” 她可以煮给他吃,但本人可不能随便被吃。 咦,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啊?怎么跟过去他片面在电视报纸上看到对他的报导及评价不太一样,不可讳言,她是不些小小失望了。 “你瞧不起一个瞎子?”什么大陆妹、兼差人妻,她上哪得来的乱七八糟的资讯? 莫紫苏摇头如摇波浪鼓,快而急促的解释着,“不是的,你很好,可是我不想害你。” “害我?”循着声音和凭着对屋子的熟悉,闻未央一如明眼人,迅速地掌握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女人细腰。 她一惊,有些犹豫要不要退开……啊,心跳怎么变得那么快,理智上告诉她赶快退开,但心去说—再多停留一下,再多一下…… 她咽了口口水,实在觉得好挣扎。“因为我的家人都很关心我,他们不会同意你在我身上占了点便宜。” 他以鼻摩擦着她柔细脸颊,低声道:“难道你这么开放,会告诉他们你和我发生关系?你不说的话,他们会知道吗?” 虽然和她认识不深,但是相处数日的了解,他知道她修改相当独立,而且不碎嘴,不然早有一窝蜂的媒体记者涌入。 嗅着她淡淡的体香,闻未央发觉自己爱上她的味道,如同对出自她手中的料理一样,上了瘾。 人家说看不见的人其它感官会更敏锐,看来好像是真的是这样,他喜欢她身上的香味,喜欢触摸着她柔腻肌肤的感觉……他其实也觉得她的声音很好听,清清甜甜的,那么,她吃起来的感觉呢? “我妹妹会。”她警告着他,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 噌着软香唇瓣,他满脑子被欲望填满,只想掠夺近在面前的甜美,浑然不觉有人靠近— 当他的舌正划过粉色香唇,准备长驱而入之际,后颈冷不防传来一阵剧烈的痛,一道光似的白芒掠过眼前,他连偷袭他用人都没能搞清楚,身体像发酵的面团,直接往地上瘫平。 “三姊,我会不会把人给打死了?”她还年轻,不想坐牢。 “应该死不了,他还有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十分规律,只是昏迷而已。 “要不要送医院?我怕他会一命呜呼。好可怕,肿了一个好大的包,光用看的就觉得好疼。” “放心,好人不长命,祸害贵千年,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怪他运气不好,伸错魔手。 谁在他耳边一直打鼓,不让他好好休息,咎由自取是指谁,他头痛得要命,快给他一颗止痛药,别再嘀嘀咕咕地扰人。 眼皮掀动的男人挣扎着想张开眼,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仍受困于黑暗之中。 “可是……”她会良心不安。 “你想出手的若是二姊,他还有命活吗?”他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 沮丧的声音都快哭了,“三姊,你不要安慰我了,要是人真的死了,你要替我孝顺妈妈,我不会逃避法律制裁的。” “别傻了,苔色,大不了挖个坑把他给埋了,这里是人烟罕至的鬼屋,死个人不算什么,而且他看起来人缘不太好的样子不会有人来找他。”她只能这样安慰妹妹。 死个人不算什么,这女人指的不是他吧? 意识逐渐清醒的闻未央拉开一条眼缝,但刺目的光线又逼他阖上眼,他没发觉得自己的眼前不再一片黑暗,隐约有白光晃动,慢慢苏醒的大脑想着那句“人缘不太好的样子。” “真的吗?”杀人弃尸耶!三姊一点都不害怕吗? “他是外人,你是我妹妹,我不护着你难道还护着他吗?何况人还有气,不许再胡思乱想。”他“应该”没那么脆弱,才被打一棒而已。 莫紫苏看了一眼断成两截的木棍,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乐观。 “三姊,他是个瞎子对不对?你想我敲他一下,他会不会忽然恢复视力,什么都看见了?”那她就功过想抵,反做了一件好事。 莫紫苏笑笑地抚着妹妹的头。“别看太多连续剧、偶像剧,那全是骗人的,什么失忆、失明揍几下就会痊愈,那要医生干什么,全去演戏算了。” 虽然她也希望妹妹所愿成真,但机率不大,现实人生往往是残酷的考验,大部分人终其一生等不到一个奇迹,励志情节是为了鼓舞人心,当不得真。 一度她也如同苔色一般天真,但她等不到父母来接她,而是等到两具因负债而跳楼身亡的冰冷尸体,从那时候起,她对任何事便不再有期待。 没有希望自然不会有失望,甚至是绝望,幸福该由自己创造,过度依赖他人,换来的可能是一场空。 “喔!对了,三姊,他刚刚是不是想吻你?”好色喔!看不见也晓得挑三姊这种极品下手,他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长相俏丽的莫苔色一直认为自己不够美丽,因为上有清艳娇媚的大姊、冰露水媚的二姊,以及出尘脱俗的三姊,相较之下,她的“可爱”就显得不起眼,好像一枚不太可口的酸梅子。 不过她很满意自己的五官清秀,比起容颜残疾的不幸朋友,她已经非常感恩啦!至少老天给了她健康的身体和爱她的爱人,她绝不敢偷偷埋怨,咒天咒地的要还给她一个公道。 “你看错了,是角度问题,他说我脸上有一颗痘痘。”莫紫苏低垂着眼,面不改色地说着善意的谎言。 “有吗?我瞧瞧。”那有痘痘,天生丽质的三姊连保养品都不用,细致的肌肤一直维持着水嫩水嫩的,找不到一丝瑕疵。 莫家小妹的注意力很快地被转移了,她向来玩心重,定力不足,这会儿早忘了有可能打死人这回事,专心地研究起三姊皮肤为何细嫩得看不见毛细孔。 而此时,悠悠醒来的闻未央听着两姊妹无理头的对话,真想直接再昏死,谁会相信一对男女面对面的贴合只为一颗痘子,更何况,他还是瞎子耶,莫小妹可以再比他更瞎一点。 偏有人对此说法深信不疑,把谎话当真理,认真到忽略他的存在,把他扔在床上不闻不问,自顾自地聊起天。 眼皮抽动了一下,他感觉到有光刺痛了双目,但除此之外,他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原本的黑暗世界多了点点光亮。 “咦!你醒了呀!还会不会晕,有没有感到疼痛,想不想吐?有脑震荡现象一定要说,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我是女孩子,力气很小,你绝对要相信没有要打死你的攻击性,我们家有暴力倾向的是大姊,能置人于死地的危险人物是二姊,我和三姊是异类中的善心份子,我们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 话说得很急犹如连珠炮,担心被人告伤害的莫苔色一见被害人清醒了,连忙撇清伤人的嫌疑,还把自家大姊、二姊拖下水,证明她真的是无害的。 但是看见人家头上那个包,她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心虚不已的有神明眸闪烁不定,不敢直视那双无焦距的黑潭眸心。 “叫她闭嘴。”他的头比刚才更痛了,嗡嗡作响。 会意的莫紫苏轻声低笑,拉过妹妹要她别再开口。“头顶三尺有神明,做事要先三思而后行,报应才不会提早到来。” “你意思是指我是自找的?”他勾起唇,神色介于正直与邪魅之间,让人猜不透此时的他是君子或是恶魔。 “原来你也是这么认为,看来我们的想法雷同。”他若不动歪念头,脑袋就不会差点开花,白挨了一棍。 “要我羞愧的忏悔吗?”他言带讽意,摸索着起身下床。 见状,莫紫苏连忙上前一扶,却被不领情的他挥开。 “不必,我想我也有错在先,不该靠你太近。”她太急躁,太争于想把他拉回人群。 闻言,他以为她被他孟浪行为吓到,意欲疏远,眉心一颦地捉住来不及缩回的手。“不要想退缩,惊醒了睡梦中的老虎是要付出代价的。” “闻先生,你太用力了,捉痛了我的手。”明明看不见,怎么一出手却出乎意料的准确,毫无偏失。 莫紫苏并不天真,不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含意,她脸颊微红,想借着巧劲抽回手心,不想让想象力丰富的妹妹有所不当联想,自行编出一堆有心形符号的画面和情节。 她不是没幻想过爱情的美丽,但是一想到经历过的病魔折磨便不敢再往下想,苦一个人就够了,不必拖累他人,她对目前的健康状态仍不抱信心。 “你要我叫你紫苏,你也该喊我的名字吧!”闻未央故做优雅对她微笑,手中的力道虽放松了些却未放开,平添一股若有似无的暧昧。 闻未央有双雕刻家的手,掌心粗厚却不失温实,布满新茧旧茧的手指有着男人自成一格的魅力,粗黝大掌包覆着她细白小手,鲜明的对比让人有种执手一生的错觉。 以外表来说,他并不符合时下美形男的条件下,眉型太粗,鼻梁过挺,唇厚而略带深紫,脸形太过方正,皮肤又显得太黯沉,刚正有余却不俊俏。 可是落拓的外貌和浑然天成的艺术家气质,正好引也他独物的性格,即使五官稍嫌粗犷,但浑身散发出的男人味,同样能吸引追求感官刺激的女人,与之共度冒险之旅。 莫紫苏的面颊更红了。“呃,闻先生……未央,我想我该跟妹妹回去了。” 对于此时充满危险性的他,说实在的,她有些却步,不想被当成猎物看待。 “留下来。”他霸道地强求。 “不,我得准备晚餐了。”她怕他,此时,他吹拂在她脸上的呼吸太具侵略性。 她怎会傻到以为他需要帮助呢?负伤的老虎只会更凶猛,不会啃食自己的腿肉,呜呜哀吼地等待死亡,她太高估自己了。 闻未央低俯着头,轻声说道:“你不留,我就放把火把这屋子烧了,包括我。” “你……你威胁我?”她冷抽口气,不敢相信他竟如此卑劣的这么说。 他是吃定她的心软了,低笑一声,“你可以不接受。” 没有焦躁的眼似看穿她的内在,她微微颤栗了一下。 低眸垂视,她叹了口气,妥协的讨价还价。“等我做完晚餐再过来,反正我也要帮你送餐。” “在这里做,让你聒噪的妹妹送回去。”有个跑腿的,何必一来一往这么麻烦。 聒噪的妹妹,是指我吗? 莫苔色看看表情如常的三姊,再瞧瞧神色就范的古怪邻居,她托着腮,决定三缄其口,静观其变,这两人之间似乎有那么一点什么,她要仔细观察,看能不能出一位将来可“投资”她零用钱的准姊夫。 “没材料。” 闻未央脚一踢,滚出一包黄色面条。“弄意大利面,省事又省时间。” “你……”若非习惯控制脾气,莫紫苏真想给他一巴掌。“我家人不习惯吃意大利面,而且这些份量也不足,只够两人份。” “那就—我们两人吃就好,其它人叫他们自行打理。”一餐不吃饿不死。 “你……”实在太过份了。 向来清心如冰的她有些恼火了,她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一样米养百样人,牙一咬,忍一忍就过去,一生气就有可能伤身。 她一忍再忍,试图让心情平静下来,回归心平气和,凡事有理可讲,动了怒就先输了一半,想占上风就失了先机。 “三姊,没关系啦!你就留下来陪闻大哥,我晚一点有社团活动,不回来吃饭了,大姊现在在美国,二姊也出去约会了,妈和高医师去参加什么慈善晚会,肯定吃大餐去了,至于小喜子丢给他一包泡面就解决了,小孩子吃太多好料会长不高。” 于是,刚放学回来的国中男生饿得饥肠辘辘,他打开冰箱想吃蛋糕,可是一想到三姊晚餐不晓得要煮什么美食,又关上冰箱门,饿着肚子先上楼做功课。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饿扁了的他两眼昏花地爬下楼,空无一物的餐桌上只有两粒梅干,而唯一的蛋糕不知被谁偷吃了。 第三章 “读报?!” ……是她心术不正想歪了,还是他暗藏鬼胎,先松懈她的戒心,再行不道德的淫秽行为? “怎么,不满意吗?”此时最好不要激怒他,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有良心,暂时先放过她。 “没……没有……”莫紫苏当然不敢有意见,读几份报纸并不难。 “还是你迷恋上我的胸肌,决定和我上床滚个两圈?”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符合他野兽派的形象。 故意裸着上身的闻未央半躺的靠着床头,手中拿着六寸左右的榆木,反复来回地摸着。 被口水呛了一下,她不自在挪离距他三步远。“我对过度自恋的肌肉男不感兴趣。” 眼角瞄了瞄瘦瘦,但线条分明、力与美兼具的胸膛,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赧红了颜,无法像见多识广、恋爱经验值极高的大姊一样视若无睹,或是如凡事不上心的二姊一般以平常心视之,她终究达不到她们炉火纯青的火候。 所幸他双目无法视物,瞧不见她此时以为情的窘色,不然肯定会被他大肆嘲笑一番。 明明作品细腻感人,狂野中带着一比多情男儿的温柔,给外界的观点也是谦恭有礼、温文儒雅的翩翩艺术家形象,她还因欣赏花光工作那看存下的薪水,买了他最便宜的木雕,放在书房赏玩。 谁知他私底下是这副浪荡不羁的模样,狂妄自大又野蛮,即使眼睛瞎了,仍不改大男人作风,老把女人当宠物耍弄。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苍白无力的小白脸,还是比女人还娘的小兔子?”他讽刺道,对她看男人的眼光不抱信心。 “爱情来了我自然会知晓,不会刻意去选择什么人适合我。”随缘吧!缘起是,天涯海角各一方也会相遇,缘逝时,各分东西,两滴清泪以谢天地,爱过了,才知感情是怎么一回事,那也就够了。 “你又晓得那个人不是我?”她未免太笃定,难道他对她没有一点吸引力吗? 愣了一下,她迟疑地说道:“我对你没有那种非你不可的感觉,错过你也不会心痛。” 应该……是这样的吧? 噢,心脏怎么马上发出抗议,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又来了,遇见他之后,她的心时不时就这么痛一下…… 错过你也不会心痛啊 听到这句话的闻未央有些不快,不是滋味地沉下脸。 “你对爱情又了解多少?一见钟情或是细水长流?那是文艺小说写来骗女人的,别傻傻地误入陷阱,快餐社会的情情爱爱全是假的,你能相信谁?!” 她的否定伤了男人的自尊吗?糟糕,该不会他曾被女人伤了心,一时情绪激动、愤世嫉俗起来吧? 呖,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洋房二楼和一楼的空间大不相同,四、五十坪大小毫无隔间,一览无遗,浴室以半透明的喷砂玻璃当做隔间,左侧是改装成吧台的开放式厨房,与餐厅连在一起,动线设计挂着两、三张质感高档的豹纹单人椅摆在吧台前。 右侧则有张加大床组,全手工打造,精致而贵气,营造出温暖华丽卧室情调。 一张花纹细腻加镀金处理,缇花丝绒的意大利进口高级沙发斜放在落地窗旁,佣懒地躺在上头正好仰望窗外的蓝天白云,绿荫遮阳。 若非已知情这卧房的主人是谁,咋然一见会以为走进哪个雅痞男的房间,摆设和布置都起华丽颓废风,与拿刀雕刻的国际大师完全不搭轧。 由此可见,表里不一的闻未央有双重人格啦,他能大半看不刮胡子,专注的创作艺术品,像个邋遢的流浪汉,也能摇身一变,换上手工羊毛西装,俨然如贵公子般周旋社交圈。 性格多变的双子座,如风似雾,难以捉摸。 莫紫苏视线从屋内家具转到他的脸上,冷不防的开口— “我可以问你眼睛是怎么瞎的吗?”这个问题她放在心里已久,压得难受。 “不行。”闻未央一口回绝。 “那你眼睛真的瞎了吗?”媒体报导不一定真实,为求收视率搞不好会添油加醋,对新闻乱加工。 “你认为我这模样像在装瞎吗?”他将手枕在脑后。 “我的意思是,还是复元的机会吗?像动手术啦,还是移植眼角膜有没有用?” 她不知道失明前他的个性是否也像现在这么难搞,反复不定的言行举止,恐怕连圣人也招架不了。 但是他又不像一般遭逢巨变的人,会扯发哭喊,大呼小叫,不时愤怒地摔东西泄愤,或者是陷入浓度恐慌,邑郁的感到人生无望,继而兴起残害自己的念头。 他的表现出人意外的平静,好像不过是受一点小伤,暂时入下工作来休息一段时间,眼盲眼瞎没什么不同,他的世界照样运转。 “不想读报就上来陪我,我空出一半的床等你。”闻未央故意这么说,摆明了不想提气爆事件,也在警告她少探人隐私。 一瞧见他裸露的上半身,又脸红的莫紫苏干脆把椅子移到门边,以防他兽性大发。“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看不见吗?” “莫小姐,你真的对我没有任何企图吗?”他们不算朋友,更非亲人,她的关心似乎过度了。 莫紫苏再度摇头,随即想到他看不到才又开口。“我希望你过的好,不用受困黑暗之中。”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他自嘲道:“你是说瞎子就没有任何价值吗?任其自生自灭也无所谓。” 目盲了,心反而清澈了,很多以前视若无睹的盲点一一浮现,让他“看”得更清楚谁是真心待他好,谁又是虚情假意地端着伪善嘴脸。 爆炸前的他才是瞎子,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不需靠家族庇荫也能出人头地,他痛恨闻家人家住在他身上的痛苦。 但是,他真的没错吗? 若是当年他能不那么心高气傲,不可一世,肯好好地倷下性子跟唯一的妹妹沟通,也许令人痛心的憾事就不会发生,如今的她还会活着,亭亭玉立地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能治愈为什么要放弃呢?反之,你也该想想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走下去,把自己藏起来无济于事,勇敢走出去才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她念了几则盲胞进修的新闻,有意无意地提起盲人点字的好处。 不是刻意提醒他身上的残缺,而是想帮助他适应盲人的生活,她不可能一生一世地照顾他,他必须自立,学习新的人生该有的技能。 “你从不发脾气吗?”听着她清柔嗓音,闻喂养有此一问。 怔了怔,她眼神微黯。“我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医院几乎是我半个家,我有心脏方面的疾病,戒急戒躁,连刺激性的饮料都不能沾。”她从未喝过咖啡,只能喝果汁和开水。 她想哭,但不能哭,因为伤身,看到别的小朋友在阳光下奔跑,打球,大声嬉笑,她却只能在树底下看书,羡慕他们的健康。 为了她,姊妹们也改变了饮食习惯,不喝可乐和吃油炸品,食物烹煮方式也以清单为主,就怕她一时贪嘴,吃了对心脏有危害的东西。 “那你现在呢?”听她的声音不像有病的样子。 “现在是康复了,可是……”莫紫苏苦笑了一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多次和死神擦身而过的经验让我怎么样都忘不掉,即使换了一颗健康的心脏,我还是时时担心会将它用坏,那种没法活下去的恐惧我终身难忘。” “换心?”他一听这个字眼胸口倏地揪紧,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洋溢青春欢笑的年轻面容。 妹妹也把心脏捐出去了,不知道她的心脏在谁的身上,为她延续生命? 尽管,那样的生命已不能算是她的了…… 一时间,风尘的往事涌上脑海,他仿佛又看到妹妹全身伤痕累累,孤寂的躺在病床上。 然后画面一变,成了那常常袭击他的恶梦,一脸血淋淋的妹妹哀伤不已的向他索爱,他怎么逃都逃不掉,无边的恐慌如黑暗一般将他淹没。 “我很害怕恶梦重现,因此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都是被禁止的,清心寡欲维持心灵平静才是……咦?你怎么了,怎么全身在冒汗?” 说到一半,莫紫苏忽觉怪异的抬起头,当她瞧见闻未央似乎十分痛苦地蜷缩起身子,立即丢下手上的报纸,飞奔到他身边。 “没……没事,你走开。”他太好面子了。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狼狈的一面。 “药呢?你把药放在哪里?”前些日子还看到几包小药丸,搁哪去了? “我全丢了。”他又没病,吃什么药。 外伤的部分已脱皮结痂,不痛不痒,头痛和视力问题不是止痛药能解决的,吃得越多,副作用也越多,梦中的遥遥会不断朝他伸出鲜血染红的手,求他爱她。 “丢了?”停下寻药的动作,莫紫苏怔忡地望着他。 他冷笑。“真要同情我就过来抱住我,一个温暖的女人正是我所需要的……” 蓦地,讥诮的唇角凝住了,自嘲的低嘎嗓音消失在滚动的喉头之中,一股热意流过冰封的心窝,暖馥的柔软身体紧贴着他的背。 闻未央无言了,静静地感受来自她无私的抚慰,她的温柔如晨起的朝阳,悄悄地暖和他的黑暗世界。 “只要抱着你就够了吗?”他的身体比她想象中的冷,是由体内透出的寒。 他可以要求更多,相信此时的她不会拒绝,但是…… “这样就够了,我只是需要有个人陪。” 他反抱着她环向胸前的手臂,语气中微露的落寞令人鼻酸,心软的莫紫苏心疼地搂紧他,想将她一身的温暖传给他。 无声胜有声,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愫紧紧包围着两人,同一个姿势维持了好久好久。 不知是谁开始的,一个小小的动作引发燎原大伙,当各自回过神时,胶着的唇瓣已分不清彼此,如火花在瞬间迸放,饥渴地需索着对方。 一张适合做爱的大床就在眼前,欲火狂烧的男女迷失了理智,双双往床铺一倒,热情的火焰正狂野的燃烧,两具着火的躯壳陷入疯狂中。 脆弱和坚强,雪白和黝黑,在被褥间交缠。 衣服一件件落地,粉色蕾丝边的底裤被脱下丢至床角,白嫩大腿间湿润的沼泽地带,诱惑着男人走入。 雄腰一挺,沉入女性的温暖之中,痛楚的娇吟声很快地被粗哑的呼吸声盖过,亘古的律动流畅的起伏,这是让人永不厌倦的爱的乐章。 “呃,姊啊,我们要冲进去棒打鸳鸯吗?”好像不太合适,三姊看起来很享受。 生性火爆的莫家大姊难得没发火,为情火正炽的两人掩上门。“这是老三自己作的选择,我们尊重她。” 她压抑得太久了,也该适时的解放。 “可是三姊若受到伤害呢?我怕她承受不了。”莫苔色还是很担心。 “怕什么,她有我们,想哭不怕没怀抱可以靠。”如果老三也能找到真爱,她就放心了。 “说得也是。”姊妹一条心,不愁恶夜狼嚎。 沉浮在欲海之中的莫紫苏浑然不知大姊,小姊来了又走,她的心思只感受到身上的男人,一次又一次挺进她身体最深处,感受这极致欢愉…… “咳咳!没必要摆张臭脸给我看吧!我也不是很乐意来出诊,要不是某人一再求我,我会任你腐烂生蛆。”医生的工作是很忙的,哪有空闲理个废人。 “闭,嘴……”没瞧见老子心情不好吗?还在一旁唠唠叨叨。 “我也想闭嘴,找个有情调的地方喝杯下午茶,可是答应人家的事就要做到,闻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心吗?”医生要有医德,既然人都来了就顺便看个诊。 “不要碰我。”他又没病,少来烦他。 被推了一把的高穆仁跟枪了一步,笑意不减地朝难搞的好友靠近。“生病就要有生病的样子,别逞强了,火气太大容易伤肝。” “少说废话,把你装模作样的器具全给我收起来。”又是注射器,又是药水,他以为他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吗? “啧!你的脾气真的很大,不会刚有女人从你床上逃走吧!”高穆仁原本是开开玩笑,孰知一本中英文辞典冷不防朝他掷来。 “不,用,你,管……”闻未央咬着牙,脸色阴沉十分难看。 一见他忿忿不平的神情,原先闹他的高穆仁忽的正色,微拧起眉。“你和未婚妻重修旧好了?” 他希望是。 “我看起来像是会自找苦吃的人吗?”闻未央没好气的说。 他的眉头皱得更高。“不要告诉我那个人是我认识多年的小妹妹。” “她不小了。”一想到握在手心的丰盈,闻未央的忿然之色稍减三分。 纤细的腰肢在他身下扭动,修长的双腿紧扣他摆动的臀,她的身体是最甜美的甘泉,让渴极了他一再冲刺,汲取那份甘甜。 她是最热情的小处女,拥有令人销魂的柔媚嗓音,一声声的娇喘恍若最强烈的春药,勾引出他狂烈的欲望,即使明知她是初尝雨露,仍欲罢不能的要她,要她,要她…… 丰硕的果实被他摘下了,满心的欢欣无与伦比,如果她没让她一翻身抱不到人,相信他今天会更愉快,抱着她再大战三面回合。 “闻未央、闻大师,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根本配不上我家的小甜心。”面露狰狞的高穆仁以臂勾住他的颈部,似要勒毙他。 “她不是你家的,请记住这一点。”闻未央轻轻一拨,解决瞬间的致命危机。 “该死的,她并非你能招惹的对象,她对感情一向很认真,你……你会害死她。”他连连咒骂出不雅的字眼,搔着头,若恼着该如何给干妈一个交代。 “高不仁,你太惊小怪了。”许是过去造成的影响,他十分讨厌有人介入他的感情,任意发表评论,试图左右他的决定。 他对莫紫苏的感觉不只是一夜欢爱那么简单,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自己尝不够她,她的体内有股强烈吸引力,直把他往她身边紧黏不放。 这是他以前从未在任佑一个女人身上体验过的,他有些困惑,需要一点时间厘清。 “是高穆仁,你再喊错我的名字,小我心眼小,把空气注射到你体内。”像他这种爱情祸害,早死早超生。 “你不会。”他根本是滥好人一个,只会耍耍嘴皮子。 “是不会,但不是因为你,而是怕紫苏妹妹伤心。”高穆仁瞪了他一眼,心浮气躁地走来走去。 “最好不要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紫苏妹妹’这四个字。”十分刺耳。 高穆仁挑起眉,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有本事你咬我呀!紫苏妹妹可是我从小看到大……钦!你、你这个野蛮人,你还真咬……。” 不晓得有没有狂犬病,像疯狗一样乱咬人。 “咦?不对,你看得见我?” 明明气他气得要命,基于医德,高穆仁立即放下成见,趋前检视。 “还是看不见你。”闻未央声音低沉的说道。 “光呢?”他拿出小手电筒,朝他眼球照射。 “刺痛。” “刺痛……”在一本小笔记本记下几行专有名词,他又问:“看看有几根手指头?” 有风在面前挥动,闻未央忍受着他的白痴举动。”都说我看不见了,你还问有几根手指头。” 他要是瞧得见,第一件事是先打落他几颗牙。 “有白影晃来晃去吗?”老天太厚爱他了,竟没让瞎个彻底。 顿了一下,闻未央点头。 “唉!就说你这人天生好狗命,别人一遇到气爆,不是断手断脚,血肉模糊,便是全身灼烧,面目全毁,没个三、五年的整型、植皮,肯定见不了人。” “而你呢!居然只被烧伤一点,双目被烟熏出点小问题,连压迫视神经的小血块久了就自行消散,不会造成永久伤害,你呀你,别一直幸运下去,小心遭天妒。” 高穆仁的一番话让很多事都明朗了,难怪闻未央没有创伤后症候群,不会鬼叫鬼叫地摔桌子,砸椅子,原来他的失明是暂时的,不日便可痊愈。 “还要多久?” “什么多久?”没头没尾,谁听得懂。 “眼睛。” 他喔了一声,摩掌着下巴忖度道:“之前我说过三到五个月,以你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和我预测的常春藤不多,你要记着别做太多伤眼力的事,譬如想看清某人的长相。” “多事。”听着贼兮兮的笑声,闻未央有种被看透的恼意。 “既然嫌我多事就别说了,本来还想给你一些福利,比如说形容一下紫苏妹妹国色天香的容貌。”他做势要收拾东西走人,故意将看诊器具弄出极大的声响。 “说。” “说什么?”他装傻。 “高、穆、仁!“别逼他动怒。 耍弄够了,他哈哈大笑的吊起红萝卜。”你要听简短版的呢,还是落落长的赞美词?” “我不是驴子不要吊我胃口。”他脸很臭的道。 “好吧!一个字,美。”看他是瞎子的份上,通融一下。 “美?”太敷衍了。 看出他的满,高穆仁又续道:“她有着空谷幽兰的出众气质,仿佛沾了露水的粉色玫瑰般娇媚,又有百合花的清雅,或者说也像纤柔中带着坚毅的白梅,风霜中更显得真性情,还有野菊的风情……” “够了,除了花以外,你没其它的形容词吗?”他分明是找到机会玩他。 高穆仁讪笑地摸摸鼻子。”没办法,我老婆最近迷上花艺,满屋子鲜花,总而言之,她是个像花一样美丽的清妍佳人。” 不只是她,莫家四个姐妹都人比花娇,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迷人,各有令男人迷眩的魅力,美得把周遭的女人全比下去。 他当然也喜欢她们,不过是当妹妹一样疼爱,刚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全是小不隆咚的‘怪物’,他哪会心生非份之想。 父母离婚后,高莫两家往来更为密切,在父亲的偏心下,他更加不敢有所妄动,年纪一大把的父亲抄起木棍打人还是很疼的。 不过真正让他死心的是莫家老大的拳头,以及绿樱妹妹一脚踹歪电线杆,他想他的骨头还不够硬,这几朵美丽的花儿就留给有缘人去摘吧。 “你在打发我。”人长得像花还能看吗? 高穆仁得意地笑道:“你听出来了呀!想瞧瞧本人,再等上两个月吧!如果她还没被你的双面人性格吓跑。” “你……”幸灾乐祸。 “对了,你眼睛未瞎的事真的不告诉你的家人?他们很担心你。”这是好事,干么瞒人。 一提到家人,闻未央面色马上往下沉。”谁也别说。” “真要这么坚决?”他不懂他在坚持什么? “我有我的考虑,总之,别说出去就是了。” “包括美丽的芳邻?”道德和良心相互拉扯着。 “她也一样。”越少人知道对他越有利。 “好吧!在无外力的胁迫下,我绝对不泄露一字半句。”够义气了。 “高不仁……” “喂!别再喊我不仁,还有一件事忘了提,刚刚我发现你那位金牌经纪人尾随在我的车子后头,我想他应该会很快就找上你,和平屋的居民最和善,非常乐于为人指路……” 第四章 言永靖是一个长相不俗的男人,一百八十公分高,五官深邃,眼神十分迷人,具有模特儿的身材,一度有意走向演艺圈。 但是在正式签约前两天忽然反悔,消失了两年又出现,那时他已是领有鉴定执照的专业人士,专走艺术品收藏和推销新锐艺术家这条路。 在他的操盘下,原本没没无闻的闻未央在短短数年间跃上国际艺术舞台,成为众所皆知的年轻雕刻家,享誉海内外。 除却艺术家本身的惊人才华外,言永靖这个幕后推手占了极重要的角色,可以说,若没有他的营销手法,让艺术与商业结合,就没有今日的闻大师。 而他今年才三十岁,比闻未央还要小两岁,年轻有为,沉稳内敛,是艺术界不可多得的优秀经纪人。 “这个地方很隐密,位处偏僻,的确是休养的好去处。”相较于言永靖的气定神闲,另一人由显得有些心烦气躁,不太愿意搭理。 “听说这里有鬼屋之称,你待了满长的一段时间,应该能适合此地的磁场吧!“他拿起一块刻了几刀的木头,看得出功力退步了许多。 “你想说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不用拐弯抹角。”功利至上的经纪人不会为说些废话而来。 言永靖帅气的笑了。”你打算几时交出新作品?我希望能赶上明年的全球巡回个展。” “以我目前的情况?”闻未央挑起眉,似在嘲弄他的异想天开。 “看不见的是你的眼睛,而非双手,你应该可以在逆境再创高峰。”他有别人所不能及的才华,擅长于刻出人性的真实面。 闻未央嗤之以鼻。”我刻了第一刀,第二刀不知落在哪,你还指望利用我的剩余价值,未免太天真了。” 真正的作品是能撼动人心的,而非只靠炒作,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到他这位经纪人在打什么算盘,想藉由他失明一事制造话题性,谁管作品到底好不好,卖得出去就行了。 向来,他只负责交出作品,由经纪人安排展出时间,订定价格,让他在展览中露露脸,与艺文人士寒暄,套套交情,其它的前置作业,后续动作全不用他操心,他只要维持作品一定的水平即可。 而等到双眼看不见后,他才发现自己只是个雕刻工具罢了,靠着响亮的大师名气博取大众好评,他们买的不是他的作品,而是‘闻未央’这个名字。 “不,你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有才能,即使双目无法视物,手的触感骗不了人,在黑暗中摸索更能引领出作品的个人风格。”他对他的能力仍具信心。 “饶了我吧!别再压迫我了,我现在只想休息。” 言永靖手指摩掌着一只小木雕,眼神深幽,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有艺术家的灵魂,不可能放弃创作的。” 他会鞭策自己,往更高深的境界走去。 “我不行了,失去视力的我根本无法完成一件作品。”他故做沮丧的说。 “不行就去动手术,我会为你找齐最优良的医疗团队,让你得以重见天日。”天下没有钱办不到的事。 因为看不见,闻未央才能从他平静的语气听出不择手段的冷酷,这是他从未在经纪人身上发现的一面。 他心中暗暗冷笑一声,自有盘算的说道:“动手术也挽回不了,医生说我的视神经已经蒌缩了,大火的猛烈烧灼导致眼球异常,大部份微血管出现闭合现象,再做修复动作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先前高穆仁这个损友便是这样整他,那个小气的男人,当年不过是他暗恋的学妹喜欢上他,因而拒绝他的告白,他就记恨到现在,找到机会不捉弄他一下好像心里就不舒坦。 不过高穆仁真的只是爱开玩笑。接下来讲病情时就正经多了,说他运气好,要是他多走两步打开门,方才所言的情景将会成真。 不愿去回想,偏偏萦绕脑海,那时他抱着木头,正准备把门打开,但是碰到门把的手莫名感到一阵怪异的不舒服,于是他犹豫了两秒。 就是这短短的两秒钟救了他,若他如以往的习惯拉开门,首当其冲的热焰会直接袭上他的脸,烧得他面目全非,双眼当场烧瞎,搞不好连命都没了。 难怪高穆仁老在他耳边嘀咕着,说他幸运得叫人嫉妒,不只捡回一条命,而且‘才’受了一点轻伤,老天的偏心太明显了,简直就是狗屎运。 “用不着说丧气话,就算看不见,我相信你还是能雕刻出举世无双的作品,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言永靖一再鼓舞他,不希望他丧失斗志。 闻未央冷哼一声,撇了撇嘴。”不必太抬举我,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省下说好听话的时间去找新的合作对象吧,我是个废人了,没本事再替你赚钱。” “你……”他真的看不到了吗?应该发光发热的艺术家生涯毁于一旦。 眯起眼的言永靖想从他的表情找出破绽,一个把雕刻视为第二生命的男人,怎么轻易舍弃带给他的荣耀和成就的工作? 看着一室凌乱和满地的空酒瓶,他拧起眉,不喜欢这酒气冲天的气味。 但是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看到的景象是十分钟前才制造出来的为了营造出失意的落魄形象,闻未央倒掉一瓶名贵红酒,再往身上泼洒,扯掉床单,制造脏乱,故意毁去精心布置的小窝。 如果此举只是为了逃避烦人的经纪人,那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他大费周章的破坏只有他的道理在。 “闻未央,我替你来送午餐来,待会儿用完后放在门边,我再来收……啊!怎么这么乱,你遭小偷啦?” 本事只想放着就走,但眼角一瞄到乱得不行的不成样的卧室,莫紫苏惊讶之余也完了方才才刚刚信誓旦旦,要与某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心急如焚的冲进屋里。“你这个煮饭婆管得太多了,快滚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地方。”没想到她回闯入,闻未央摸到一只空酒瓶便往声音的来源砸去。 她惊险的闪过,按着狂跳不已的胸口呼气,对于他迥异的态度,反而没那么在意。“你朋友呢?” “哼!我这种人会有朋友的嘛?不过是上门讨债的主债主,哪边有门哪边滚去,你少管闲事。”他又拿起闹钟砸人,但这次准头仍旧差了点。 当然,他也不希望太准。 “债主?”莫紫苏微讶的一瞧衣冠楚楚的男人,有礼的颔首。“我是他的邻居,住在牵头,你真的是他的债主嘛?” 咋见轻灵出尘的林间仙子,言永靖失神地分了一下心。“经纪人也是债主,他和我签过合约,每年必须出创作出几件作品。” “喔!原来如此。”一股呛人的酒气钻入鼻中,她螓首微拢地皱了一下鼻。 “咦,你会喝酒?” 她讶异的神色收入言永靖的眼中,眸心快速闪过一丝阴色。 “送完午餐就可以滚了,别想发给在我的身上捞到什么好处,我付钱了。”闻未央语气凶狠,把她当成煮饭的女佣使唤。 她拧了拧眉,把一盏台灯放回原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妈人不舒服,我下午要带她去看医生,晚餐可能延误一会。” “知道了,快滚,快滚,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就像见着了蜜的蜜蜂,一看见男人就粘上去,也不管他是不是瞎子。”光是用语言表达他的厌恶还不够,顺手捉起某物就扔。 而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失手,一声哎呀的痛呼声随即扬起,他的心口一揪想上前去查看,但是一想到屋里还有第三者,脚步一变改成暴走,口中嘟囔这语言不详的醉话,还一个不稳的倒向言永靖。 为了扶住他,言永靖当然无暇关注佳人的状态,任由他揉着手腕,走出爱慕的视线。 “你有一个非常漂亮的邻居。”可惜他看不见,无富欣赏。 “漂亮?”闻未央喉头发出古怪的嗤音,似在嘲弄经纪人对女人的低标准。 “一个四十岁的煮饭婆你也中意,眼光也太差了吧!” 然而心理,他忍不住对莫紫苏的容貌好奇起来,若问他恢复视力第一个想看见的人是谁,他会说是她。 如果只有一个高穆仁说美丽,那他回抱着持着怀疑态度,毕竟女人美丽见仁见智,有可能他赞美的是内在美。 但若连以奸商美丽事物闻名的经纪人也有相同想法,那么莫紫苏铁定拥有让男人丧失自制力的美貌。 越想,他越想亲眼见见她……。 尽管闻未央表面装的十分无情,可是心里头却始终挂念这一个人,忧心出手太重而将人打伤。最后那一砸他太用力了,原本以为东西会落在她身前。 言永靖失笑反问,“谁说她四十岁?”光是甜美的嗓音,谁都能轻易猜出她年纪铁定打不过二十五。 看来他不知是眼睛瞎,连耳朵八成都聋了吧! 闻未央口气不耐烦的挥挥手。“一个月三万多的帮佣能年轻到哪里去,她自个儿说自己老大不小了,有二十年以上的厨艺,我才勉为其难的录用她。” “你真得醉得糊涂。”言用靖叹了一口去,像是同情他的目盲心也盲。 “我……·哪有醉,我是越喝越清醒,你看我还能走只限。”他摇头晃脑地走得歪七扭八。手拿酒瓶那个大唱杜兰朵公主。 “我不跟最贵交谈,去洗把脸,我们好好谈一谈。”言永靖使劲将他推进浴室,拧了条湿毛巾帮他擦脸。 他马上发觉到浴缸比想象中的干净,没有污垢或积水,边墙上两条毛巾整齐的吊挂着,马桶内有股清洁剂的清香味。 以一个每天醉醺醺的男人来说,少了呕吐物和尿迹不太寻常,除非那位“女佣”一大早就来整理,而他一步也没踏入里头。 墨黑的瞳眸闪着深幽的暗芒,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锐利的眼睛迸出精光。 “谈……谈什么,想看一个瞎子出糗吗?”闻未央全身放软,呵呵笑得猖狂。 黑眸一眯。“你需要一位精明的帮手照顾你,你太颓废了。” “免了,你别想招别人来看我的丑态,知道了没。”闻未央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两眼无神地摇下狠话。 “未央,我不会纵容你的自我堕落,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振作,过了这个期限,我会亲自接管你的日常生活。”他一手培植的摇钱树,只有他能推到他,谁都不能夺走他的权利。 “还有,不要妄想趁机搬家,我会叫人盯住你,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挖出来。” 言永靖一说完,将床上的杂物一把推开,清出容人躺卧的床位,再将他怀疑不知是真醉或是假醉的男人完床上一丢,沉默地盯着他将近三分钟之久。 见闻未央像是醉死了,一动也不动,他这才跨过倾斜的且钟,不疾不徐地走到门边,目光一凝地又是回头一视,再次巡礼这个犹如垃圾坑的居所,精锐的眸子闪了闪。 闻未央起了防心嘛?还是当真一蹶不振? 无妨,他斗不过他的,他决定静观其变。 但他离开和平里前,还特意绕到红颜楼等候,假意和正要陪母亲出门的莫紫苏来个不期而遇,彼此礼貌性的交换一个点头,微笑。 而听到车身走远的闻未央立即从床上爬起来,他拉开左床头第一个抽屉,摸索地找他的手机,指尖一碰到手掌大小的长方形物体,迫不及待地掀开话机盖想拨号。 蓦地,他僵成石雕像,表情怔愕。 一直都这一刻,他才骤然想起他并无莫紫苏的电话号码,一向是她来找他,提供美味的佳肴,足不出户的他只是被动的等她上门。 现在,他该上哪找她? 忍不住对自己这种束手无策的状态气愤起来,人真痛恨自己看不见,不仅走不出这件屋子,连伤了人也不知道伤势重不重,兀自坐立难安的等着日头偏西,黑幕笼罩大地。 “怎么了?丫头,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活像吃了最苦的黄连,愁眉不展的。 看完医生后,,母女俩不急着回家,顺着长长的红砖道,相偕并行,不是聊聊日常琐事,小玉不断地展现出浓得化不开的亲情。 虽然不是十月怀胎、血脉相连,课她们之间比亲母女还亲,什么事都能聊,不会有说忌讳,关爱的心是每一位母亲的天性,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有爱就是一家人。 曾经也为爱情苦过、哭过的甘春柳是过来人,她一眼就看出女儿心底有事,她假意说要出来散散步,活络筋骨,其实是想和她说心里话,看她为何事烦恼。 “没……没什么,我在想晚餐的菜色。”莫紫苏不自觉地抚着腕上痛处,心里念念不忘闻未央为什么突然间性格大变。 “还想骗我,我可是养大你的妈,你那点小心思岂能瞒得了我。”她不会说谎骗自家人,是个诚实的孩子。 莫紫苏眼神闪烁地避开母亲的注视。“真的没什么,你不用多心。” 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为何会对一个陌生男人投注这么多的关心,而且是打很久以前就开始,心里、脑里想的都是同一个人,不论她多么努力都无法挥开那张冷硬脸孔。 当她听见高医师说起闻未央的名字时,她心底的确震动了一下,满怀冲动的很想为他多做什么,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失明的阴霾。 而那桩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是意外,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会忍不住微微战栗,他的每一个抚摸、每一个亲吻、每一个热切的拥抱,他的身体仍记忆犹新,忘不了他深入体内的充实感。 有件事很奇怪,她的心本来偶尔还会人不妨的抽痛一下,但昨夜在他怀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平静,仿佛和他合为一体是她毕生的愿望似,自从换心之后,她第一次有和这颗心融为一体的感觉,不怕它有出状况的危机。 不过因为从没有在男人臂弯醒来所以志下心不安的她逃了,不敢回头看一眼熟睡中的他,她自己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哎!三妞,五个孩子当中,你是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为她愁白了头发,衣带衣带渐宽终不悔。 “我?”莫紫苏很惊讶的睁大眼睛,以为听错了。 “没错,就是你。”她的心肝宝贝。 “妈,你搞错对象了吧!应该是脾气火爆的大姊最叫你担心,小妹也野了点,不太还管教。”怎么也轮不到她让母亲心烦。“好吧,就算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可是换心之后也健健康康的活到现在啊,这几年我连个小感冒都没有呢!” 她想不透除了健康问题外,自己有什么地方会令人心烦。她从没惹过一件麻烦事。 “不,是你。”瞧女儿一脸迷惑,甘柳春忍不住笑出声。 她拉起女儿的手轻拍。“几个孩子之中几最乖,也最听话,贴心懂事,会照顾家人,是每一对父母都想拥有的好女儿。” ”那为何你还放心不下我呢?“莫紫苏偏着头,以困惑的眼神发出疑问。 “可是呀!女儿,因为你的乖巧听话才叫我忧心,你的本性应该是开朗活泼的,像小妹一样,天真无邪,是身体长期的不健康扭曲了的性格,容乃公你不敢表露真实情绪。” 每个人都不想生病,但她的心脏病却让她不敢大声笑,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吃辛辣的食物,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什么事都压抑。 即使高医师一再宣称她已经没病了,而她仍是不敢掉以轻心,走路不敢急促,讲话轻声说,饮食以清淡为主,茶和咖啡绝对不碰,就因为童年留下的阴影,她错过许多美好的食物,很多生命中该体会的事都能躲即躲。 例如恋爱。 她从来就不乏人追求,但她从未接受过哪一个,除了真的是因为对对方没感觉之外,她也害怕恋爱中的大喜大悲,大姊的恋爱史相当丰昌,足够成为一本参考书让她借镜。 “你表面上很平静,什么都不强求,老天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不过我觉得这种想法是很不健康,也让人很心疼。”她的人生不应该是座波澜不惊的枯井。 “妈……”一成不变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出错。 “呵……别急着辩白,你的个性我还不了解吗?其实你可以更大胆一点,不要太在意你打饿心脏会出什么毛病,人的一生之所以精彩不是因为活的长寿,而是很多回忆,能让自己活出缤纷的颜色。” 听着母亲愉快的轻笑声,仍以缓慢步调自律的莫紫苏,细细咀嚼她话中含义。 然而就算她有心放开心胸,可长年的自我设限叫她不知该如何做起,少怒少愤少痴狂是她奉行二十几年的规定,她不晓得自己还能做和改变。 二十四岁了,打从有记忆开始,她的头十三年是人生的灰暗期,有一半时间是在医院里度过,进出加护病房更是常有的事,生命对她来说是由肉体的痛苦组成的。 快乐的日子是身体健康的时候,不快乐的日子是病发的时候,两中分别而已。 她并不怕死,却怕死不了,每回在医院里睁开眼看见邻床的病人用呼吸系统维持生命,或依然别人抽痰,拍背甚至睡到半夜听见护士疾呼医生急救,通知病患家属病人病危,她都会害怕下一个是不是轮到她。 有人被送出去,有人被退进来,来来去去,不曾间歇,她看过无数陌生的脸孔,也从他们身上体会人生无常的道理,生老病死的折磨是必经之路,只是她提早接触到罢了。 车祸受伤的年轻人,孱弱无依的老人家,饮酒过量的中年男子,为一家辛劳,最终落得病体缠病的白发老母亲,中风、田目癌、小脑萎缩者……·医院百态让她习惯了接受命运的安排,生也好,死也罢。,全不是她能掌控的,她只是努力地活着,让爱她的人都能开开心心的迎接每一天。 “听说你和新邻居走的很近?”女孩子长大了,总要有个归宿。 莫紫苏左脚绊了一下,差点跌跤。“妈,你不要听小妹胡扯,她一向唯恐天下不乱,老爱夸大其词。” “你脸红了,三妞。”她慈祥地笑了。对女儿能开始谈起恋爱感到欣慰。 她心虚地抚着脸,呐呐地说道:“阳光太强,晒红的。” “你喔!谈恋爱是件好事,干嘛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遮遮掩掩的反引人注目。 “哪有,我才不是……谈恋爱……”她一脸尴尬地想解释,却忽的语塞,无法为两人的关系下定位。 一夜情吗? 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在他还没恢复视力前,她不可能撒手不管,放他自生自灭,仍会定时的照料他,直到他不需要她为止。 或者说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吧!当她看到他也有脆弱的一面时,油然而生的关怀不自觉的付出,只想着能让他好过一些,一个拥抱算什么。 只是没想到两人最后都失去了自制力,在调情的气氛中,情不自禁的越过那条线,她面对情欲太生嫩了,完全无招架之力,身体隐隐传来酸楚和不适,正是贪欢的后果。 “瞧你,连说个谎都不会,结结巴巴地欲盖弥彰,你的小脸越来越红了。”像颗红苹果。 “妈,你少取笑我了,我真的没有。”她才不会喜欢拥有双重人格的男人咧。 噢,心跳得这么快是什么意思?抗议她的“口是心非”吗? “别害羞了,恋爱是件美好的事,想当年我也是经过一番抗争,等待,才能和所爱的男人在一起。”一想起少女时期的恋情,老人家眼里泛出甜蜜光彩。 “可是他不能陪你白头到老,你不难过吗?”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人世间,那画面多悲凉。 她从未见过养父,他很早就过世了,所以她喊不出“父亲”两字,只觉得那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莫紫苏看起来脾气很好,号相处,对每个人都和和气气,微笑以待,实际上她是很保护自己的,除了自家人外,鲜少有人得到她真正的关心。 温柔的笑容是一座藩篱,她在墙边不出去,墙外的人进不来,两两相望,外头的人可以感受到她的亲和,却无法靠近她。 甘春柳面容一柔,笑得很满足。“爱过才知情深,醉过才知酒浓,等有一天哪个人走进你心里,你才会明白爱一个人是多么的幸福。” 她从不后悔选择她所爱的男人,因为他,她才知道自己是个美丽的女人,因爱而容光焕发。 “即使无法朝朝暮暮,长相厮守?”她一直佩服母亲独撑家业的坚毅,也心疼她的早年守寡。 “呵……孩子,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才会裹足不前,轰轰烈烈去爱一场吧,不要害怕受伤害,你要勇敢一点。”她太瞻前顾后,考虑太多。 “勇敢……”莫紫苏低喃,手指轻轻拂过手腕微泛红肿的地方。 “念着他,想着他,相思的感觉真的很好,有个人在你心中,让你挂念着,为他牵肠挂肚是一种幸福。”思慕的眸光飘向天际,她笑得很平静。“爱他是我一生做过最对的选择,纵使最后相隔两个世界,但爱过总比错过好,我甘愿为他痴心此生。” “妈……”她动容了,为母亲话里的深情以及无悔的爱恋。 银白的发丝在夕阳余晖中飞扬,甘春柳握住女儿的手,“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你就是你,我深爱的女儿,没有人可以轻易将你击倒,包括病魔,包括死亡。” “孩子呀!当幸福的青鸟停在你肩头,你一定要牢牢地将它抓在手里,不要让它从你眼前飞走,勇敢的孩子才能得到开着七彩颜色的幸福花朵。” “妈,我爱你。”莫紫苏反身抱住母亲,眼眶泛着泪。 她笑了,面带慈祥。“去找寻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外面的天空很大,只要你挥动天使的翅膀。” “我才不是天使……”她以手拭去眼角的泪花,撒娇的说。 “在我眼中,每个孩子都是天使。”她笑着拧了拧女儿抽噎的鼻头。“好了,我的小爱哭鬼,该回家了,要跟好,别迷路了。” 脱俗秀雅的面庞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莫紫苏挽着母亲的手,孺慕地靠着她,漫步斜阳下,两条相偎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好长。 母亲的睿智是她所不能及的,但她会好好的跟随她的脚步,不在滚滚红尘中迷失方向,母亲会是屹立不摇的灯塔,永远在前方引导她。 第五章 “你!莫紫苏,我警告你最好别玩花样,要是你故意带我走向水沟,或让我踩到坑洞,回头你看我怎么整治你。” 捂着嘴轻笑的莫紫苏回头看了看眼满脸别扭的男人,眼底溢满她自个儿还没发觉的柔情,两人交握的手紧得让她感到微疼,可是她却笑得很开心,心情愉快。 “不要说大话了,你连距离眼睛最近的鼻子都看不见,还敢大言不惭的威胁人。”她故意闹他,搔他怕痒的胳肢窝。 她是误打误撞,意外发现他非常怕痒,只要轻轻一挠,他就会如同扭来扭去的虫,动个不停。 “看不见不代表我治不了你,你不想我当众吻你吧!”闻未央在指间加压,握了握她的手心。 话一说完,搔他痒的动作立即停止,他得意的听着她小声地埋怨,昂藏的挺起胸膛,男人的自尊获得满足。 他告诉自己不是出于愧疚,而是这个小女人太啰嗦了,老在他耳边唠叨天气多好,外头的空气有多新鲜,他要是老是闷在屋子会发霉,他才会受不了,勉为其难地陪她逛逛市场。 自从那一夜后,他越来越眷恋她的体温,虽然她扭扭怩怩地说不能犯同样的错,可在三天之中,有两天她是在他怀中醒来,在他累了她一整夜后。 什么不能在外过夜的鬼话,他硬要留下她,她以为她走得掉吗?一夜两夜的温存演变成三夜,四夜,他已经习惯拥她入眠。 “你不要太大声啦!我们和平里的民风很保守,被人听见了多难为情。”都是街坊邻居,肯定会被取笑。 “民风保守?”他怀疑的拉过她,吻上她的玉颈。“巷子口就有间欢迎男女偷情的motel,你们的民风还真保守。” 讲这种话她都不虚心的喔,那间motel生意兴隆到必须预约,而且去的人大都是附近的居民,根本是开放到共襄盛举,没进去的人少之又少。 当然,他的这些八卦信息都是来自莫家小鬼,那个无孔不入的小奸细存心来打探敌情,只要他三姊是在他的地方,一颗黑色小头颅马上冒出来,扯东扯西地想套话。 “哎呀!你不要故意找茬嘛!我们这边新旧房子参杂,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与公婆同住的夫妻不少,又有小孩子的……”莫紫苏脸红得说不下去,头低低地怕撞见熟人。 她原本想带他到一般传统市场,让他感受到小市民最直接的热情,可是顾及他眼睛看不到,担心巷子里横冲直撞的机车会撞到他,因此多走了几步路,来到明亮宽敞的生鲜超市。 她很紧张,推着推车的指关节微微泛白,因为她没和男人逛过超级市场的经验,很怕村民们异样的眼光,所以她的微笑多了一丝不自在,总感觉四面八方的顾客都在看她。 其实是她多心了,人们会看他们的原因是觉得很登对,男才女貌,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像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美得叫人不好意思过去打扰。 其中也有不少熟面孔,不过莫家大姊早些时日就放过话,谁要敢妨碍她妹妹谈情说爱,先来向她的拳头报到,因此大伙儿都十分识相地避开。 红颜楼的妞儿辣的辣,呛得呛,柔的柔,媚的媚,虽然个个千娇百媚,美如花儿一般,可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别靠得太近,因为看似娇柔的她们绝对是狠角色,并非无害。 “你的手还痛不痛?”第八遍,今天。 瞧他表情僵硬的问,她偷偷地笑了一下。“还有一点疼,不过医生说没伤到筋骨,过两天淤血就退了。” 谁说她不会说谎,瞧她说得多流利,被茶杯砸到手能有多严重,早在隔天就消肿了。 可她却和高穆仁连成一气,总是故做无心地喊疼,害得闻未央内疚不已的以为自己真的伤她很重,三番两次地被她说动做些蠢事。 譬如到院子晒太阳,或是到超级市场买菜这一类的。 闻未央知道自己因为她而心软,而且有些纵容她,但他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他毫无自觉自己已悄悄地走入她的温柔里,并深深地沉溺其中,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悄然播下,根生蔓缠地攀附整个心房。 “那个庸医是不是没尽心尽力为你治疗,怎么好些天了还没好?”闻未央实在很气自己出手不知轻重。 “快好了啦!你不要怪高二哥,是我自个体质差,一点小伤就差点截肢……” 她话还没说完,身边的男人惊喘了一声…… “截肢?!” 她咳了两声,掩饰窃笑。“没事了,它在复原中……啊!你……你在干什么?” 猛地被抱住,莫紫苏又惊又羞地酷红桃腮。 “你跟我一样是瞎子吗?你不会闪啊!”该死的,他根本没打算伤她。 “我……我来不及嘛!”她轻轻地推推他,一脸窘色。 “笨,一双明眼却看不见。”她来得不是时候。 如果她晚个几分钟出现,情况会大不相同,他会抱着她滚上床,用一遍又一遍的狂野交欢惩罚她的逃脱,让她吸取教训,激怒猛虎是多么不理智,偏偏…… “央,你喜不喜欢苹果?我做苹果派给你吃。”她想拉开他的手,却又不愿做得太明显。 “又想逃?”那一声低柔的“央”渗入心底,让闻未央的嘴角微微扬高。 他过去交过不少女友,但唯有她口中低唤他的名才会让他有种亲密的感觉,好像她是专为他而生,注定要与他相遇的伴侣。 “大家都在看了……”莫紫苏声音转小,脸红得像当季草莓。 他冷冷一哼。“我抱我的女人不行吗?羡慕的话叫他们回去抱自己的老婆。” 走来走去的白影还真是碍眼,看得模糊比什么看不到更叫人心烦,他的视力到底何时才能痊愈? 目前他的视力恢复了三成,他隐约可以看见晃动的白光,但不是很清楚,就只是大概的轮廓,必须来回走动才能刺激视神经反应。 虽有进步了,可是他还是不满意,三天两头打电话臭骂那个性高的庸医,认为他医术不精,没尽力医治,因此进展缓慢如牛步。 但我不是你老婆呀!她在心里回道。“好了啦!央,我们快点把菜买齐,早一点回家,我今天想煮咖喱……” “不吃咖喱。”他放开手,改抱为搂肩。 “泰国菜呢?”换换口味才不会腻。 “我讨厌酸酸辣辣的味道。”难吃。 “那龙虾好不好?配白酒……啊!我忘了,酒被你‘喝’光了。”她不经意地提起,眼角余光留心他的表情。 闻未央眉头抽动了两下。“不用刻意提醒我。” 这女人根本是故意的,他明明跟她解释过。 “真的好可惜,我问过大姊,那些酒都不便宜,你一定很心疼吧!”莫紫苏顺手拿起两颗青椒-他发誓绝对不吃的青菜。 “不会比我指死你更疼。”她又要开始唠叨了。 她轻笑着,将头靠向他臂膀。“喝酒伤身,以后要节制点,不是每个人都有本钱喝到挂。” “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丢进酒桶里去。”看先挂的人是谁。 “等你找到酒桶再说。”他就那张嘴巴坏,心地不恶。 “你……紫苏,你真的很瞧不起我是吧!”男人是禁不起激的。 她开心地挑着牛肉,主动与他十指交扣。“酒不是好东西,你我都不要碰。” “然后呢?”他紧扣着纤纤小手,一股暖流在彼此手心传递。 “你为什么防你的经纪人?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不值得信任。” 冷不防抛出的地雷,炸得闻未央顿时僵直,他紧绷肌肉,不发一言地放开她的手,独自推着推车往前走,好几次差点撞到人,甚至撞翻堆放的商品,险象环生。 但莫紫苏似嫌下的药不够重,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牢握住不让他甩开,说出一句让他脸色骤变的话- “你的经纪人打过电话给我。”不只一次。 “什么?!” “他想约我出去喝咖啡,谈谈心。”追求的意味十分浓厚。 “拒绝他。”他霸气的说到。 “不,我还在考虑当中。”如果能从对方口中得知什么,她会欣然赴约。 冷硬的脸突然变得很难看。“你有了我,还敢跟其他男人约会?” 她太不知死活了。 “做做朋友嘛!有什么关系,而且他条件也不错,人长的帅气……”通常女人都会选择那一型的男人,稳健干练,事业有成。 “条件不错?!”闻未央的鼻孔在喷气。 “何况我们又不是论及婚嫁的男女朋友,各自有交友的空间,你会祝福我吧!”他未免太用力,她鹅手骨快被他捏碎了。 砰地,理智的弦硬生生绷断了,他脸色铁青着脸低吼,“谁说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跟我上床好几回是假的吗?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跟别的野男人走。” “咳!那我下次回绝他,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方便和他出去。”莫紫苏双颊通红咚咚的,很想捂住他口无遮拦的嘴。 药下的太重了,现下羞得不敢见人的人是她。 “离他远一点。”闻未央怒气未消,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我尽量。”她不敢保证。 “什么叫你尽量?你们连接触都不必,看到他立刻掉头就走,有多远离多远,不许多看一眼。”她太笨了,老是滥用同情心。 “你吃醋了?”她轻声一问,微微扬笑。 眉头骤地一沉。“我,我才不会为女人吃醋,你是我的人就该听我的,我……等等,你是不是挖个坑让我跳?” 像是明了了什么,他紧绷的脸蒙上一层土色。 “有吗?你多想了。”她顾左右而言他,小小的狡色溜过眼底。 “哼!女人就是女人,心眼小,爱耍小聪明,拐弯抹角地要我承认你不是煮饭婆。”他上当了。 虽然被骗得有些不甘不愿,但是闻未央并未动怒,仅是嘴角一撇,将狡猾多诈的女人拉进怀里,俯身吻住爱计较的小嘴。 打从她进入他的生命里,他一直未将她的存在定位,总认为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她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对他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可是在给她女朋友称谓后,心口反而踏实了,他知道这个女人属于他,有句电影台词是这样说的“yopleteme”,只要想到,有人可能会抢走他,就满心的不舒服。 “妨碍风化喔!叔叔,你会教坏小朋友。” 感觉有只小手拉扯衣服下摆,脸有点臭的闻未央不情愿地离开莫紫苏的唇,一手捞起晃动的小白点。 “咳咳!小花,我们是在……呃,相亲相爱,不是妨碍风化。”真要命,居然被小孩子看到。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脸不解的偏着头,“紫苏姐姐,他不是在欺负你吗?老师说乱碰别人的身体是不对的行为,要立刻报告师长或打一一三专线。” “呃……,那个……”头疼啊!叫她怎么解释?“央,你先放下她,小花是汽车旅馆老板的女儿。” “人小鬼大。”他松开手。 她苦笑,把视线拉远,罐头食品区闪过一道人影。“小喜子,出来。”有焦必有蒙。 “三,三姐……”躲躲藏藏的男孩探出一颗头,笑得腼腆。 “第一,不许跟踪我,做现场转播……” “不要啦!三姐,大家很想知道最新进展,”你不要剥夺我小小的打工机会。”他的零用钱不够,需要多方善心人士赞助。 不理会他的哀嚎声,莫紫苏伸出一根手指头。“第二,把小花带回去,你不希望你的源氏计划失败吧!”涨红脸的莫家小弟像个同手同脚的机器人,在众人的爆笑声中,连忙抱起笑同伙开溜。至于第三、第四,那就是回家以后的事了。 为什么要防自个的经纪人呢?不是因为信任才全权委任他处理自己的心血嘛?新闻说那场气爆意外是因为管线太过老旧,瓦斯口被异物塞住,导致出现一条长约十公分的裂缝。 瓦斯不断外露,充斥整间屋子,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即有可能造成极大的爆炸,危及生命。言永靖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但是事实是否真的如此。? 通常瓦斯外泄引发爆炸,首要的条件是得在密闭空间里,空气无法流通的情况下成立。闻未央的房子采三方采光,有七大扇落地门窗,平常他若在家时,一定将所以的门窗打开,保持通风,不开冷气或是凉扇也觉得舒爽。 那一天也是如此,他就是觉得风吹拂在身上十分舒畅,才兴起雕刻的念头,于是他起身走向屋外,挑选大小适中的木头,谁知道意外就发生了。 “但是警方的鉴定报告却刚好相反,而你的经纪人却没有知会你。” “你怎么晓得这件事?”打着呵欠的女子将头枕在赤裸的胸膛上,困意正浓。“二姊有个高中学弟,刚好是接办这案子的警官,他很尊重二姊,所以二姊一通电话过去,他马上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报告案情。” 但是有人施压撤查此事,因此鉴定文件上对上一层尘埃,封在不见天日的档案柜里,盖上‘终结’两字。也就是说,警方以瓦斯公司配线有瑕疵了解此案,没有人再继续追查下去,保险公司也付出高额保险金,不必再横生枝节。 “是畏惧你二姊吧!”尊重?说得太含蓄了。 “央,你怀疑是他动的手脚嘛?”最亲近的人最有可能下手。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置身事外就好。”闻未央烦躁地想抽根烟,却在手一抬时,想起整包烟已被某个唠叨的小女人给扔了。 微掀开眼,莫紫苏以指轻抚他布满青须的下巴。“所以你才用闹钟砸我,又拿杯子往我扔,想把我赶走……” 人的性格会突然转变,无非受人事物影响,她不笨,自是看出他刻意的伪装,因为多了一个人,他才会反常地攻击她。所以她离开了,不让他为难,她想他伤害了她,他心里也不会太好过。她没猜错,他的反应马上证实。 “够了,不许再提我伤了你那件事,是你自己太笨,不能怪我。”她出现的时机不对,差点坏了他的好事。 “是,大老爷,小婢不敢再惹你动怒了。”她故作卑微,以退为进。 “哼!女人。”闻未央重重地在她身上留下鲜红的印记。 “不过,我有证据证明瓦斯管线是被刀子割开的,还有个遥控氏的点火器装在管线下方,只要安全距离外按下开关,瓦斯便会爆炸。”这是有计划的谋杀。 他的嘴角抽动着,忍不住大吼,“不是叫你别管了吗?还罗罗嗦嗦的说个没完没了。” 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左耳进右耳出,自作聪明地想把自己卷进这场风暴中,一点也不想想他为什么要推开她。虽是无心,伤了她一次,他痛骂自己不下百次,心口揪紧泛着不舍,她让他头一次有不安的感觉,惶惶然,心也会痛。 要是她在因他而受伤,他不可能冷静的下来,他对她是有感情的,而非玩玩而已。说爱太沉重,喜欢又太不足了,对她的感觉介于爱于喜欢之间,让他揪心又放不开,只想紧紧拥抱她。 “咦,你知道事实的真想?”莫紫苏惊讶地撑起上半身,俯视因恼她而闭上眼的男人。 他冷哼。“我也有我的消息来源。”人家要他的命,他还能平白挨打,让对方顺心如意吗? “不会是高二哥吧!”她有点想笑。 “除了他,我没有其它朋友了吗?”闻未央不想说她猜对了,一翻身将她压在底下。 她点头,不敢之言他的确人缘不太好。“其实高二哥给你的数据是拜托我二姊向警官学弟拿的,你只要向我二姊开口就好,不必辗转求人。” 闻言,他僵了僵,咒骂连连。“该死的庸医,居然要我欠他人情?!” 正在享用饭后茶点的高穆仁忽然被饼干噎到,他赶紧喝了口热茶,顺顺喉,才把卡在喉头的饼干屑咽下肚。不过不知是不是出于错觉,他感觉背脊有点发凉,一股莫名的杀气席卷而来,让他差点握不住绘有花鸟图形的瓷杯。 “央,让我帮你好吗?”他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行。”大男人的他不可能让女友陪他去涉险。 “好吧!那我有空就陪你的经纪人逛逛美术馆好了。”欣赏艺术,陶冶品性。 “你敢!”她竟敢威胁他? 莫紫苏笑着轻啄他抿紧的唇。“人家盛情要约,我不领情显得太失礼了。” “他有打电话约你?”闻未央刷地脸一沉,难言怒气。 “很有诚意喔!他连花和礼物都送到我家,小弟鼓励我变心。”因为太多礼了,反而让人难以接受。 “不许收。”那个变节的小鬼,敢撤他后腿。 她轻笑。“那要取决我男朋友的态度,如果他嫌我是个麻烦,我只好彩凤别栖,另寻一棵好树喽!” “莫紫苏,你想惹我生气吗?”恭喜她,她成功了。 “你不是正在生气?”明显可见。 “你……”他气得一抹连,大掌抚握住柔软雪峰。“看来你的时间太多了,做个运动消磨消磨吧!” “不要啦。我很困,而且我也该回去了……”来自于他的热源忽地闯入两腿间,她娇嘤一声,热气涌上粉嫩双颊。 “现在回去还太早,天还没亮……”闻未央探入她温热的甜蜜之中,故意折磨她似的规律滑动。 忽地,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一惊的他动作一停,拉住被单遮住女友。 “楼下有小偷?”觉得不可思议的莫紫苏蜷缩起身子,轻声问到。 被打断好事的男人阴森森的撇撇嘴,“会有人到鬼屋偷窃吗?”“那可难说了。”天下事无奇不有。又一道木头被推倒的声音,像是在呼应她的话。 “你给我待在床上不许动,等我回来。”没有确定安全前,她得乖乖听话。 “可是少了你的体温,我会冷。”她抱着他的腰,直蹭宽厚的胸肌,也不想让他一个人涉险。如果来者真是坏人的话。 胸前的敏感冷不防被轻嚼一口,闻未央身体倏地一栗,一阵快感涌起,“别玩火,女人,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这个小妖精,根本是上天派来摧毁男人的武器,一个月前她还是不懂情欲为何物的小天真,可开了窍后就有如滑溜的蛇,懂得反制他的弱点。 “你能看见什么?别忘了你是个瞎子。”莫紫苏起身下床,披上他的衬衫就想尾随其后。 也唯有她才敢一再地提起他看不见的事实,关心溢于言表地拉住他,不让他做出无可挽回的傻事。她并不知道他其实可以瞧见她,只是很模糊而已,不能清楚地看清她的长相。 “有时候我真的想掐死你。”看似温驯,没有脾气,从不提高音量吼人,但固执的要命,以柔克刚,叫人无法招架的柔情软化他。 她笑声轻扬,“你舍不得。” 是的,他舍不得,他被她吃的死死的。“把衣服给我穿上,包的密不透风,一寸肌肤也不准露。” 对于她的不信任,闻未央本该生气的,但他却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胸腔发出低低的笑声。“我还要你当我的眼睛呢!没你,我哪也去不了。” 他认了,一颗心栽给她也不算蚀本,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喜欢她,从没有女人能让他付出无尽的宠爱。他想宠爱她,即使他一直骂她笨,然而她根本就比任何人聪明,无欲无求、以退为进的掳获他的心。 “眼睛……”莫紫苏动容了,踮起脚跟,冲动地吻上他。这一吻,还真是没完没了,差一点两人又要倒回床上,要不是楼下忽然扬起贼儿跌倒的呻吟声,他们不会记得还要抓小偷一事。 第六章 “未央,我回来找你了,我想你,好想你,想得夜不成眠,难以将你忘怀,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不管你以前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我们都将它洒落风中,不再记忆,重新开始吧!” 灯光乍现,一位犹似洋娃娃的长发女孩眨了眨沾上泪水的睫羽,一见到闻未央,立即飞奔至他怀中,模样可怜的惹人怜爱。一双动人的朦胧眼眸容不下其它人,仿佛抓住浮木的溺水者,紧紧的攀附着他,好像她只要一松手,他人就会如泡沫一般消失无踪。 眼前这位,绝对是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女,发长披肩,乌黑如缎,闪着耀眼光泽,肤白胜雪,美齿镶在诱人的红润唇瓣里,大大的水眸漾着光彩,似在诉说无线衷情。一个完美的公主典型,如果她身上的衣服没有沾上油污、乌亮的发丝中少了些许木屑,再拭去脸颊上的灰尘,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典范。 当两人相拥的这一幕落在莫紫苏眼底,她觉得愤怒,和一丝丝不是味道的酸意,向来顺其自然的心态气了变化,一股不满在心中扩散。这女孩是谁?为什么一副见到久别情郎的模样,一抱住她的男人就不肯放手? “你是实施?”皱着眉,闻未央想挣脱开她,这个女人身上香水味好重,他很不习惯,他现在喜爱的是那个擅长厨艺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花草香气,不过她是八爪鱼骂?怎么剥都无法将她从他身上剥除,太可笑了吧! “你真的看不到我吗?我是慧娴,你的未婚妻乔慧娴啊。”太残酷了,命运怎么可以剥夺他的视力,那曾经是如此神采奕奕的有神黑瞳。 未婚妻?!莫紫苏震惊的睁大眼,纤细的身子不自觉的晃了一下。 “未婚妻……”他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好似对方只是个路人甲般无关紧要。“我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在气爆的前三个月,距今已有五个月,而且是她先提出的。 “我后悔了,我们复合吧!我不能没有你……”乔慧娴边说边哭,盈盈泪珠不断由眼眶中溢出。 “但是我没有后悔,我们之间结束就是结束了。”他叹口气,反正推也推不开,就暂且先任她抱着。 殊不知看在另一个女人眼里,这画面有多锥心,男朋友和她的未婚妻抱在一起、重逢情依依,让她的心一阵阵的刺痛,剧烈的跳动收缩着。老天,她得做点什么,要不然她的心会痛死,简直比当初心脏病发时还要痛,就像有两人份的疼楚…… “不,我不要自有,我只要你,让我回到你身边,失去你我不知该如何活下去。”太痛苦了,她爱的人始终只有他。工作的时候想着他,吃饭的时候想着他,睡觉的时候也想着他,他伟岸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脑海中,让她相忘也忘不了。 她挣扎过,也曾想过要放弃,可是到最后,相思的苦果几乎要毁了她,他对她下了咒,叫她只能死心塌地的,无法再爱上别人。她真的后悔了,不该使出这什么‘以退为进’的烂招,故意提出分手想唤起他对她的重视,哪知道会弄巧成拙。 “五个月了,你还是活得很好,我相信没有我,你依然能找到你的幸福。”以她的条件,不愁没人欣赏。 乔慧娴闻言更加将他抱得死紧,深情款款的吐露爱意。“我的幸福寄托在你身上,请不要说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的确不需要你,我有……”别人了。没让他把话说出口,视线不清的闻未央只看见一团白影忽地靠近,他本以为她想赏他一个耳光,正想侧身推开时,谁知迎面而来的竟是热情香唇,他一时怔住了,来不及反应,被吻个结结实实,为时已晚的想到正牌女友就在身后。 他赶紧将乔慧娴推开,无奈看不清东西的视力实在不济事,才刚推开又被她缠上,躲也躲不掉。 “我爱你、我爱你、爱你,爱你……不要把我推开,我会当你的好妻子,为你生儿育女……” “等……等等,慧娴,等我把话说完……”咦,他摸到……光滑的香肩? 她急切的解开胸衣扣子,将丰盈的酥胸贴向他,“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和我一样的想念我,我马上就给你……” “慧娴……唔!不要再吻我了……你……”天呀!她是多久没男人了,饥渴的有如守寡多年的荡妇。 闻未央从未想过要推开一个女人居然这么难,他拉开左手,她的右手就摸他胸口,拉住她两只手,双腿也缠上来了,勾着他的腰扭摆着。他顿时有种被强暴的感觉,老天,紫苏会怎么想他?谁快来阻止这个女人啊! “……爱我、爱我,快点爱我……啊!好冰,为什么有冰块……” 冰块?骤地跳离他的乔慧娴双手在自己身上乱拍,一桶冰块加冰水懂得她全身发寒,湿透半褪的衣服不知是该穿上还是脱下。 “天寒地冻的小心着凉,要不要喝杯姜汤驱驱寒?” 随着话声而落,居然真有杯冒着热气的汤品,但里面不是姜,而是熬了已久的川芍鱼头汤,用来补血利肠、养脑,鱼眼珠凸出似乎死不瞑目,在瞪人。 乍见整颗死状狰狞的鱼头,乔慧娴吓得往后一退,尖叫连连,足下一滑,跌在一堆木头上,痛楚和惊吓让她瞬间脸色惨白。“你……你是谁?”发白的嘴唇颤声一问。 莫紫苏笑意亲切的说道:“我是央的邻居,也是他的新女友,请多多指教。” “新女友……”她忽地张大眼。“不!不可能,你说谎,他不可能这么对我!”她完全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她和他才分开多久而已,他怎么可以那么快就变了心? 她不知道的是,他的心从未放在她身上过,又何谓的变心? “我知道旧爱有了新恋情,对你来说一时之间难免大受刺激,但这个时间出现他的屋里,又刚好从楼上卧室走出来,我总不会是来打扫的吧?”这个花痴般的女人不给她一点‘提醒’,恐怕不会静下来好好听听别人的话。 “你……你跟他不会长久的,他爱的人是我,我们订过婚了,你是没法介入我们的爱情。”乔慧娴反击似的亮出闪烁的订婚戒指,证明所言不虚。 “爱情呀!”莫紫苏眼神微暗,胸口像被针扎般的痛了起来。 她注意到了,她的心只在听到、看到关于闻未央的事时会引起异样的反应,像是提醒她,他对她而言是最特别的存在,她不可以轻易错过他。 孩子呀!当幸福的青乌停在你肩头,你一定要牢牢的将它抓在手里,不要让它从你眼前飞走,勇敢的孩子才能得到有着七彩颜色的幸福花朵…… 母亲的叮咛蓦然在脑海中响起,她把手放在心窝处,深吸一口气,感受它坚定的跳动频率,犹如给她支持的勇气,暗淡的眸光恢复神采。 “我不爱你,我们之间也没有婚约了,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闻未央摸索着握住莫紫苏的手,顿时感到一股安心,牢牢交握的两只手也明白表现他选择了谁。但有人宁愿做个睁眼瞎,不愿接受这个清楚易见的事实。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不爱我,我们在一起八年了,不是八天,你不会为了其它女人抛弃我。”她一直这么相信着。 闻未央不想多说过去,淡然的道:“我们不是在一起八年,而是认识八年,订婚的事本来就是个错误,现在及时修正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他做事向来果决明快,绝不拖泥带水。 像当年,他毅然决然离开对他不谅解的家庭,抛下国内的课业远赴美国,孑然一身没有接受父母的资助,以穷学生的身分独自生活。那一段时间真的很苦,一度差点撑不下去,他曾在大病三天后撑着去考试,一考完就体力不支,幸好最后仍顺利拿到毕业证。 完成学业后他并没有回国的打算,即使父亲亲自来美国,要求他进入家族事业,意欲培植他成为下一任继位者,他依旧摇着头说:“不。”是他们先放弃他,视他为杀人凶手,他们的爱偏颇的厉害,有条件的付出让他不胜负荷。 “不,你是怕拖累我,因为你看不见了,失去谋生能力,担心养不起我,会害我陪你一起受苦。”一定是的,他舍不得她,才不得不说出令人心碎的话。 “你错了,就算我不再雕刻,我银行里的存款也足够我当一辈子废人。”她就别再自欺欺人了吧。 “原来你是有钱人呀!那我来上你是赖对了。”莫紫苏想以平常心说道,但忍不住还是酸了酸他。两个人在一起这一段时间,所有的支出几乎是她拿出来的,他从没说过自己有钱,她也不好意思跟他开口,总认为一点小钱不用太计较。 “紫苏!”闻未央声音微沉,不希望她此时跳出来多生枝节。 她笑着,眼中却没有笑意。“你放下,我不会欺负你的未婚妻。”是没必要,也不屑这么做,她不做没品的举动。 “是前任未婚妻。”他出言纠正。 “不论是前任未婚妻或是一般的朋友,来者是客,我们要好好地招呼人家。”她客气而有礼的朝‘客人’一颔首。 “不必,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她不可能留下,她不允许。 一听他执意要她走,眼中含泪的乔慧娴坚决的说道:“我不走,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你……”闻未央本想更冷酷的拒绝她,但腰际忽地传来一阵疼痛,一只女人的手竟胆大的用力拧了他一下。 “人家不想走就别勉强她,不过我们只有一张床,不好意思让你跟我们一起挤,我看你把行李也带来了,不如先到巷子口的hotel住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毕竟时间都晚了,我们也该睡了……” 这番逐客令不含硝烟味,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是却不难听出一再强调的‘我们’是意指两个人,没有空间容纳第三人。 莫紫苏的话像是一种宣示,清楚地画出界限,让人无法反驳,在三人的爱情战争中,她悄然的掌握的主导权。 “呃,他们在干什么?”到底在上演那一处乡土剧,为什么完全看不懂? “谁晓得,不就是男追女,女追男,男又追女,乱七八糟的搅和在一起,像吃剩的大杂烩。”虽然是菜尾,但料多实在,不怕吃撑了。 “可是,他们究竟在争什么,我真的高迷糊了,闻大哥不是看不见吗?怎么一下子就能捉住三姊的手,他不怕捉错了呀?”啧!真土匪,抢人如拦路打劫,先抢先赢。 一颗暴栗当头一扣。“笨呀!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当然不会搞错,你没读过《爱情教战书册》呀!”白痴,没看过稻子也吃过白米饭,一加一等于二的道理都不懂。 爱、爱情教战手册……有这本书吗?“四姊,你不要再打我头了,把我打笨了,以后你的嫁妆就是我。” 太狠心了吧!居然舍得对聪明伶俐的可爱弟弟下重手,人家说环境会影响天人格发展,大姊的暴力倾向果然轩然了不太纯洁的四姊,她也变邪恶了。呜~他是‘独子’耶!以后四个姊姊嫁出去后,他这个莫家的独苗就得独撑家计,奉养老母,还要努力增产报国,为莫家开枝散叶,他可是很辛苦了。 哼!要是不讨好他,小心日后受了委屈就不让她们回娘家,锁在门外哭得声嘶力竭好了,他也要铁了心不理会。 “那我直接把你打死,埋在玫瑰花下当花肥,省的多个拖油瓶。”他的头硬的很,拿铁锤敲也不见得敲的破。 “哇!最毒妇人心啦,谋杀阿弟啊,你良心何在……在……唔、唔……”不要捂住我嘴巴,救命呀!谋财害命,蛇蝎女终于露出真面目。 “嘘!嘘!小声点,你想让人家知道我们躲在这里偷看吗?”什么天才少年嘛!根本就是蠢蛋一枚。 吃了一口土的莫喜青被重重压在地面,黑色头颅与隆起的土堆平行,一只不大的秀丽小手压在后脑勺上,他挣扎了老半天才拜托魔掌。 基于有钱大家赚……呃,更正,他不是很爱钱,而是不无小补,积沙成塔,多多益善,出于好事大家共同分享的处事原则,他才来偷窥……嗯,关心三姊的爱情进度。 谁知他手脚还不够快,好位置已有人先占了,他百般痛心的咬着手帕哀泣,不敢和来自蛮夷的番女应战,只好含着泪退让。 “四姊,有没有看到精彩的?不要藏私哦!我好做立即现场转播。”别挡,别挡,看不清楚拉!谁踩他的脚? “罗嗦,你再叽里呱啦的吵死人,小心我把你扁成猪头。”啊!有流弹,快闪! 躲在草丛中的莫苔色一见三姐似乎发现她,一个眼神一瞟,她立即如日本忍者般努力将四肢往内缩,减少暴光面积。 “我哪有吵,分明是你一直踢我.....”做贼喊抓贼,太过分了。 “谁踢你了,大白天撞鬼了呀......呃,妈,你也来......散步呀!”不会吧!被逮个正着。 以为会挨骂的莫家两姐弟心虚不已,脖子一直干笑,一副我有错的认错模样,头低低地等着责骂。 谁知甘春柳只是笑笑地摸摸他们的头,放妥手中带来的小板凳,占去最佳的位置,而应该去排解里民纠纷的老二莫绿则坐在母亲旁边,还拿出一袋零食,里头又是瓜子又是牛肉干的,还有饮料,当着他们的面和母亲分着吃,母女两仿佛来乘凉兼闲磕牙。 这......心追是什么世界!叫人看了傻眼了,他们也太光明正大了吧,一点也不怕人家瞧见。 “你们都没有别的事好做吗?一天到晚缠者我们做什么。” 容忍度显然快到极限的男人铁青着脸,温度比冰块还低到极点,低吼冲出喉间,屋外的树叶好似都能感受他的怒气而微微震动。 不过其他人并不把他的怒容当一回事,径自谈笑风声,各做个的事不受影响。 再度造访的言永靖不死心的老调重弹,“你该工作了,未央,醉生梦死的颓废生活不适合你”他休息太久了,不能在怠惰。 “你要一个瞎子拿刀雕刻?未免太瞧得起我了。”他讥诮的回答,嗓音里充满愤世嫉俗。 他私底下曾半摸索的开始雕刻,但是成果不尽理想,因此,他也不急着开工,暂时什么事都不做地当在度假,等视力恢复再说。 “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意,你闯不过自己心里那层关卡,对自己的天赋失去自信,那失明为借口掩饰你的懦弱。”他根本是在逃避。 言永靖的用词日渐锋利,话也越说越重,似在故意刺伤他一般,丝毫不见留情。 “那又如何,我不想再雕刻了,你就死心把,用不着紧迫盯人的想让我“重新振作”。” “我们签有合约,你必须履行一定的作品量。”大五小十,一年的最低作品数量。 闻未央一耸肩。“算算看我该给你多少违约金,一毛钱我也不会少给你。” 这些年他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的对待,不论他作了什么决定,一律采支持态度,从未怀疑他所做过的每一件事。 可是他的回报却让人觉得不值,不仅辜负了他的信任,也毁了两人建立起来的多年友谊。 闻未央失望的不乡揭穿他的伪善面容,要不是刚好出席一场慈善晚会,听见两位企业界人士谈论起他的作品,他也不晓得正直的经纪人卖出的价格和给他报的数字不符,足足差了三分之一。 “不是违约金的问题,我是真心希望你振作,不然以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你能带给女人多少保障?”言永靖的眼锐利一扫,落在闻未央身边女子的眼神却显得炽热。 闻未央冷笑地一搂女友纤柔细肩,似在示威。“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太自私了,你已经伤了慧娴,还想毁了另一个女人。”他口气十分不平。 一旁的乔慧娴地垂着头,状似黯然神伤,她不时地伸出手碰碰心爱的男人,想引起他的些许关心,但每回他都会故意移开身子,或是赶蚊子似 挥开她的手,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 面对他的冷漠以待,她有说不出的难过,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要被他冷酷的态度所伤,他一定有苦衷,才会借故疏离,可是一见到他亲密地拥着另一个女人,她内心的煎熬比刀割还痛苦。 “解除婚约是由慧娴提出的,说我负心这个罪名也扣得太大了吧,我现在已是单身,有交友的自由,难道你要我一辈子禁欲,等“抛弃”我的前未婚妻回心转意吗?”他没那么痴情。 一听到“抛弃”两字,脸色苍白的乔慧娴像被针刺到似,立刻慌乱的解释“可是我回来了,我不是抛弃你,毕竟你和我堂姐那件事对我打击太大了,虽然说是我自己误会,但不管怎么说,你没有挽回我也不对,我们会闹到分手也不能全怪我。” 她只是个爱惨他的女人,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并不在她身上,她只是忍耐,总以为忍久了就是她的,但没有真爱的婚约太过薄弱,她一个人的付出,终有到尽头的时候。 堂姐?? 莫紫苏地垂着眉,一边勾着毛线帽,一边以眼角斜睨一眼动也不动的男友,心想着这位堂姐又是谁,在他心中占多重的份量。 “未央,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们和好,再也不分开,我发誓不管再发生什么事,决不会轻易放弃。”一次的相思病已经够她受的了,她不想再与他分隔两地。 闻未央拉开她放在他手臂上的手。“你没瞧见我有新女友了吗?”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死心? “我不在乎,反之你也是跟她玩玩而已,就算她是另一个堂姐也无所谓,我知道你最终的选择是我。” 她这番话算是自欺欺人吗?“谁跟你说我只是跟她玩玩而已,她和你堂姐不同,这回不是误会。” 他认真了,对这一段他本以为可有可无的感情。 而紫苏之于他的重要性,更不是乔慧敏那个 女人可以比拟的。 他和乔慧敏是在一场乔家的家族聚会上认识的,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已婚妇人,趁者老公忙于事业时老爱红杏出墙,数度想勾引他,只是他都没接受就是了。爱不爱乔慧敏是一回事,他可没兴趣招惹无谓的女人。 那次被慧娴撞见的画面,是乔慧敏整个往他身上赠,她不信凭她丰娆的人妻身材会引不起他的反应,他始终冷眼旁观,也厉言拒绝了她,她不甘心的直接吻住他,她的唇才刚沾上他的,慧娴就刚好看到了。 还来不及去解释,她旧吧这件事情闹大,逼他要不马上结婚,要不就分手,面对慧娴这个当初他一时意气之下,跟她订了婚的未婚妻,他真的累了,直接选了后者。 “有什么不同?她不过是你请来煮饭的女人。身份地位甚至不如我堂姐……” 乔慧娴的口气是带着鄙夷的,认为莫紫苏是看上他的钱才肯和一个瞎子在一起。 女人的嫉妒相当可怕,为了得到想要的,不惜攻击他人,嫉妒烧毁了她的理智。 “请来煮饭的女人?”倏地起身,莫紫苏低视眉头一紧的男人。 “紫苏……”到底是谁碎嘴?他也不过提过那么一回…… 他想起来了,是他,言永靖。 “请问你一个月花多少钱请我呀?”似乎全世界都知晓她一无是处,只会一点小厨艺。 “不要去理会别人说了什么,你知道你对我而言,不只是一个煮饭婆。” 闻未央不说还好,他一声“煮饭颇婆”让压抑已久的莫紫苏像气太足的气球,一下子爆开了,一团毛茸茸的线球往他头上一砸。 “不好意思,煮饭婆也有休假日,要去做些小消遣。言先生,先前一再拒绝你的邀约真是过意不去,我现在“刚好”有空可以去逛逛美术馆……” 第七章 闻未央傻了,没想到他的女人居然跟另一个男人走了。 他先是一怔,以为她开玩笑,不会真跟其它人约会,因此动也不动地看两道晃动的白影走出视线,他依然自信她很快地会回转。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才惊觉到不对劲,女友的态度似乎不是做假,她不是矫情做作的人,一旦决定的事就会实行。 他慌了,一脸懊恼,急着想去追回两人,不让他们有进一步的接触。 可是他看不见,才走两步便被一地的木头绊倒,狼狈地面部朝下,满脸的尘灰让他更难堪,灰头土脸的有如一只战败的公鸡。 乔慧娴见状不忍地上前搀扶,他恼羞地一掌挥开。 他实在很气自己的失明,要是他拥有正常的视力,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也能清楚地看见女友不满的表情,不致自作聪明地把她送到别的男人手中。 该死的高穆仁,他的眼睛到底几时才能瞧得见?都过了三个月了还是朦朦胧胧,看得见是男是女,却无法分辨五官容貌。 “未央,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看了心里真的很难过,让我帮你把!我不会让你跌倒。”她想哭,却忍着不让泪水滑出眼眶。 乔慧娴又一次想扶他,却同样遭到他的拒绝。 “你走,不要再来了,一个没用的瞎子不值得你同情。”该死的莫紫苏,居然说走就走,她眼底还有没有他? 他气愤女优对他的置之不理,满脑子想着等她回来后,他要怎么跟她算帐。 “不是同情,我爱你呀!你看不出来我有多爱你吗?”为了他,她放弃美国的高薪工作,他能明白她的心意吗? “我是看不出来,因为我是个瞎子。”他冷哼。 她哭着从后抱住他。“不,我说错了,原谅我,我不是有意的……” 呜咽的哭声传至耳里,闻未央苦笑地拉开环抱胸前的手。“用不着自责,我的确看不到,就算你哭干了泪水,我还是看不见你。” 她唯一的错是爱上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看不见我,我们到美国去,找最好的医生医治,不管要花多少钱,我都要治好你的眼睛。”她深情不悔地说道。 她要找回以前的他,自信飞扬地站在人群中。 “没用的,医生宣判我的眼睛没救了,言永靖没告诉你这一点吗?”高穆仁要是敢出卖他,他会一根一根拆下他的骨头熬汤。 她和他饿经纪人互通有无已经很久了,她以为他不知情吗?他只是不想拆穿,让大家难做人而已。 可是他没料到言永靖会找她来,在一个礼拜期限过后,他都忘了有这回事,不被打扰地偷闲好些天,直到她的出现。 一提到言永靖,乔慧娴的表情明显得不自然。 “呃,我们聊得不多,他只把你的地址给我。” “那也就足够了,是吧!他让你来破坏我目前闲适的生活。”还让他从不发脾气的温柔女友用毛线球3丢他,弃他而去。 一想到此事他就呕,火大地想找人练拳,那女人明知他的罩门在哪里,还故意给他一刀,她到底在不满什么?她本来就是他的专属煮饭婆,照顾他的胃和日常所需。 也为了成就她的爱情。 “你会煮饭吗?” 对他突如其来丢来的一句话,她怔了一下、“呃,不会。” 从小在优渥环境长大的她,这种事自有人打理,不需她费心。 “洗衣服呢?” “有洗衣店……” “会整理家务吗?” 她再度摇头。“佣人会……” “你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要照料我,难道要我一个瞎子替你煮饭、洗衣、把你伺候得像个只会傻笑的公主?”问未央不怕刺伤她,出言一讥。 “我……我……”她倏地小脸涨红,眼眶泛出新泪。“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何况你不是请了一个煮饭的人……”根本不必她动手。 “她不是煮饭的,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大声一喝,不需任何人看轻他心爱的女人。 他对她的宣闷欢已经越来越多,贪心地想占有她全部的温柔,原来水能穿石,不知不觉中她已钻入他心房,柔情似水融化刚硬的他。 “用不着骗我了,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老实告诉我,也许她跟你上床过,但绝不是你的女朋友,不然你也不用花钱请她……呃,你怎么了呃?”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闻未央的神情转为阴郁,一直摆在眼前的事实,他却始终没发现,当做理所当然,抹煞她无私的付出。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该给她多少钱,当她是一个烦人的邻居,自讨没趣后自会打退堂鼓,不用放在心上。 在两人在一起后,他习惯了她恬静的温柔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也就没多想,自以为她也跟他一样,十分满足母亲啊的相处模式。 但是他却一而再地在他人面前喊她煮饭婆。 刻意贬低她的身份,虽是想保护她,可难怪她会在意,她将一颗最真的心捧到他面前却不受重视,换成是他也要拂袖而去。 “慧娴,你走吧!不要再出现我面前,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爱你,我爱的是紫苏,她才是我想要的女人。”她在最不经意的一颗闯入他的心,爱情来临快得让他来不及眨眼。 “不,我不相信,你曾是爱我的,为何不能继续爱我?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不是任何人可以拆散的,你不要再伤害我了。”她无法接受他的绝情。 乔慧娴哭得抱住他,企图以肉体挽回他的心,她不停地亲吻他,磨蹭他想挑起他的欲望。 “你想听实话吗?”他没推开她,用事实证明她对他布局任何意义。 “实……实话?”她忽然一僵,内心非常恐慌,有些想掩耳,不想听他所谓的实话。 虽然不知他要说什么,她却感到一股寒意由脚底钻起,冷了四肢,浑身莫名地起了咚嗦。 “当初我会答应和你订婚,是因为未乔。”很残酷,然而这就是真相。 “未乔……你是指你的弟弟闻未乔?”高她两届的学长。 “他恨我,当年的事……”他顿了一下,略过不提。“你曾是他喜欢的人,可是你却喜欢我,跟我告白,我本想拒绝,客户四他不许我这么做。” 因为他怕憾事重演。 乔慧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未乔要你怎么做的……” “我也算赌气吧,我想向他们证明,就算我接受了你,结果还是不一定会是好的,会执迷的人一样不肯醒过来,强求的爱情不会幸福。”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真心地爱着你……我爱你呀!你怎么可以这样伤我……”为什么要让她恨他? 乔慧娴慢慢地松开手,一步一笔往后退,她看着深爱的男人,濡染觉得他好陌生,多年的情感全都市她的一相情愿,她的爱不曾感动过她,他没爱过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说出这些她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来,她宁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当个无知的女人,这样她还能继续爱他。 泪如雨下的她湿了芙蓉面,她心痛地冲上前吻住负心男人的唇,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后,哭着转身奔离这个伤心地,没有勇气回头再看一眼。 十指插入发中的闻未央像刚打完一场惨烈的战争,神色疲累地靠着桐树,低垂着头,呼出浓稠的忆郁之气。 他不以为事情就这么了结,慧娴还有言永靖这个靠山……言永靖? 该死的,他居然忘了那个家伙带走他的女人,谁晓得他会说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人,如果他想,他可以是个非常迷人而且魅力十足的男人。 思及此,闻未央着急起来,他跨出一步欲寻人,但白茫茫的视线令他沮丧得想大叫。 蓦地,耳中听见有人踩断枯枝的声响,他不加思索的-喊-“小鬼,带我去找你三姊。” 脚步声停止了,四周安静得只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廊下风铃清脆的声响。 静默得太久了,就对哦啊他以为听错了,这里除了他根本没有人,他自嘲地勾起嘴角,准备返回屋里,打电话给高穆仁,让他把人带回来。 “有十几年没听见你叫我小鬼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呀!长到令人怀念。 低沉的男人嗓音飘至,足下顿了顿的闻未央只觉得耳熟,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谁?” “有七年,还是八年没见了了。你过得好吗?”他的容貌未减俊美,只是更成熟了。 “你是……”闻未央一震,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吗?“ 来者低笑着,笑声中不满苦涩。”我不恨你,真的,那是我太年轻了,不晓得该怎么发泄悲伤,我必须找个出口、找个对象宣泄,我的心才不会被痛苦挤爆。“ “你……未乔……”他迟疑的喊出弟弟的名。 “是的,大哥,我来看你了。”虽然迟了好些年。 闻未央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艰涩地挤出一句。“你怎么来了?”来谴责他和慧娴分手的事吗?如同当初遥遥死时一般,把所有的错都怪到他头上?!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闻未乔开口说— “我欠你一句抱歉,遥遥的死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太爱她了,爱到盲目,所以……” 他双膝落地,跪求兄长的饶恕。“对不起,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怪你,你也不想发生那种事。” 看到白影往下坠,以及膝盖撞地的声音,闻未央大惊一喝,“你在干什么啊快给我起来。” “回家吧!大哥,爸妈都老了,头发也花白了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你忍心让两个老人家一直等着迟迟不归的游子吗?” 闻未乔握住兄长的手,那不满硬茧和刀痕的掌心让她感到一阵鼻酸,原本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如今却是凭着双手养活自己的雕刻师傅,叫人不胜唏嘘。 要不是大哥发生意外伤了眼,他还无法鼓起勇气来见他,他大哥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宛如天神一般的男人,现在确实哪也去不了,需要别人帮助的盲眼人他知道这件意外后,怎能冷静得什么也不做了? 这些年来,经过市静安的抚平,全家人的伤痛已渐渐权益,而毕竟逝者已矣,他们更在意的是活着的另一个家人,听闻意外后,好不容易打听到哥哥的下落,他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了。 回家……闻未央听的哦啊这两个字,他竟觉得讽刺,想放声大笑。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害死了自己的妹妹还有脸回家,这不是你的家,你给我滚出去,我们没有你这样无情的儿子! 父亲的怒吼犹在耳际,让人想忘也忘不了。 “唔,他回家吗?”打赌一百块。 成交。“当然会,有家不回要去哪里?” “那三姊怎么办,跟他回家吗?”不要啦!没有三姊他会饿死。 “笨呀!当然是被抛弃,你没瞧见他多无情,交往多年的未婚妻都能说不要就不要,三姊和他才一个多月……”不用说也知道结果。 “是前任未婚妻啦!你不要再打我头,我要跟妈说你又欺负我。”弟弟也是人,他要求平等。 “去呀、去呀!爱告状的小鬼……”突地,盛气凌人的莫家四小姐干笑地收回拳头,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妈。” 偷窥得太入迷了,她根本忘了母亲就在身旁。 不过,甘春柳似乎没在意姊弟间的争吵,只低声地说了一句,“他真的瞎了吗?” 闻向天有儿子一女,长子闻未央,次子闻未乔,乖巧的小女儿闻未遥,也是最受他们夫妻宠爱的小千金,一家五口和乐的生活在一起。 从小闻未遥就嘴喜欢黏着她大哥闻未央,把他当成最崇拜的王子,不管他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而他也十分疼爱她,谁叫她是全家人捧在手心珍爱着的公主。 小公主十七岁那年发现自己不是闻家的小孩,而是被领养的,对大哥的喜爱依赖变成男女之情,满腔的爱意关也关不住,急欲告白。 可想而知,一向视她为妹妹的闻未央怎么可能接受,何况当时他已有美丽的校花女友,为了打消妹妹不该有的爱恋情意,他故意带女友回家。 向来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公主不肯放弃,透过爸爸妈妈向大哥施压,逼他一定要跟女友分手,接受她的感情。 面对无理取闹、故意找他女友麻烦的妹妹,不胜其烦的闻未央又气又无奈的打了她一巴掌,要她清醒点,说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爱她,而且狠心地要她下车,带着女友环岛旅行七天。 那是闻未遥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之后便是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闻家夫妻去二度蜜月,闻未乔参加学校球队集训,都以为身为大哥的闻未央会好好照顾妹妹,莞尔闻未央则认为她应该回家了,以为十七岁的她照料自己不会有问题。 谁知他们所爱的小公主竟会孤零零的躺在雪白色床上,无人照料、无人关心,一天又一天地等不到家人,年轻的生命也一点一滴的流失。 听到言永靖的描述,感触良多的莫紫苏不无歉吁,她是知道闻未遥的,因为,自己能存活至今,全靠她那颗年轻健康的心脏。 若没有她捐赠的心,痛失所爱的将是莫家人。 能拥有这颗心,当时是闹出许多风波,高叔叔为此还差点官司缠身。 听说是闻未央和家人争吵后,被高叔叔纠缠上,要他尽快签下器官捐赠同意书,他一时意气之下签了名,引发个家人跟激烈的争吵。 闻未遥在当时已经脑死,但除了闻未央外,其它闻家人皆不肯接受事实,一心祈祷小公主还有救,有朝一日能苏醒过来。 冷静思考后,闻未央这认为,善良可爱的妹妹除了爱错他这点之外,她是无庸质疑的好女孩,有份好心肠,也才会在石榴水那年几签下器官捐赠同意卡,期望自己若有个万一,能遗爱世人。 看着妹妹几乎算是被毁容的外貌,他想向来爱美的她若真的有醒过来的一天,看到这样的自己会快乐吗?她的人生如何能再开始?不,他想尽快结束她的苦痛。捐赠同意书上需要两位家属的签名,以为是他,另一个,是他假冒父亲的笔记签下的。 而高万里在一拿到同意书后立即安排换心手术,几时挽回莫紫苏一条小命。 此举当然引起其它闻家人反弹,闻家人以为小女儿是要进行急救手术,没想到竟是天人永隔的开始,难怪他们想哟啊提告,指控他谋杀。 只是同意书的名字是大儿子签下的,他们也不可能真的闹上法庭,一家人的心结越来越深,越吵越不可开交,同意书的事后也不了了之。 除了闻未遥曾经深爱过闻未央这件事外,其它的事莫紫苏大致上都是听过的,她蓦地想到,自己在换心之后,偶然间看到闻未央的抱到,便一直对这位救命恩人留上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在意,是因为这份恩情,可新生的心,却总在听到他的名字、见到她时跃动得像有两人份的心跳,如今,她终于明白了,闻未遥不只给了她一段新生命,还有割舍不了的眷恋。 她早爱上他,就算不曾亲眼见过面,那细胞的记忆已变成她的一部分;闻未遥给了她一颗心,而她打算以爱情来还。 “其实闻大师有双巧手,他的作品恍若有生命,生动而具有敌发性,虽然那他生性高傲些,多多少少有些艺术家的怪癖,不过他的才华世间少有,百年才出得一位。”说他是当代奇才当之无愧。 “你好像对他赞誉有加,霸他当神一样捧上天了。”不过和他相处后,在她看来,他也只是凡人一个,老爱耍别扭,以为别人有读心术。 莫紫苏轻托着腮,神情婉约泛起浅笑,专注地聆听对方的谈话,不时点头附和,表示欣赏对方有礼的谈吐和仪表。 “如果不是对他惊人的天份产生兴趣,怎么可能签下他,他的作品具有收藏价值。”不少人看中意,抢着预购。 “是吗?我对艺术收藏没有太大的了解。”那太贵了,她买过一次后就不敢再下手。 “你是说你以前没见过闻大师,甚至不晓得他的名气有多大?”言永靖微露惊讶,对她的“孤陋寡闻”似乎感到非常满意。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含蓄地微笑。“我的兴趣是烹饪,除了料理类的节目和书刊,其它的艺文报导或明星绯闻则极少涉猎。” 这不算说谎,除了闻未央的消息,其它人的事她的确漠不关心。 “呵……莫小姐,你真是令我讶异,现今社会已少有像你一眼秀外惠中的贤淑女性,能获得你青睐肯定是三生有幸。”他眼露狩猎眸光,不隐藏对她的兴趣。 “哪里,你过奖了,我只是和平凡的小人物,随处可见。”她谦虚地摇着头,纤柔一指一扬,端起咖啡杯轻啜。 在逛完美术展后,两人来到附近的露天咖啡厅,一边悠闲地聊着天,一边惬意地看看路边的行人,分享慵懒的午后时光。 “莫小姐……”言永靖顿了一下,露出迷人笑容。“看我们相谈甚欢,不介意我喊你的名字吧?紫苏。”如此佳人,理该有好男人呵护。 莫紫苏一掀美丽眸子,笑声悦耳地说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嘛!互称名字有何不妥,我还怕你嫌弃我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煮饭婆呢!” 一说完,她摆出受伤的表情,逗得他忍不住发噱。 “别听未央胡说,他那人一向没什么情趣,又不懂女人心,我随时展开双臂欢迎你移情别恋,好男人不等人呀!”他半真半假的说道,举起咖啡杯朝她一敬。 “朋友妻,不可戏喔!小心他把你的玩笑话当真,你可就惨了。”她摇着食指,提醒他祸从口出。 “怎么,你怕他吗?”他只知道偶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至于她是否名花有主嘛!那就要看各人本事了。 她故做苦恼地垂下眸,微叹口气。“怕是不怕,不过他好像很容易从梦中惊醒,嚷着有人要害他。” “咦,有这回事?”言永靖眼底闪过一丝阴色,多留了点心。 “大概是气爆带来的影响,以及失明的不安全感,草木皆兵地以为每个接近他的人都不安好心。”她说得有些无奈。 “他有说过谁要害他吗?”他不着痕迹的询问,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中圈套。 莫紫苏看着他,似在思索,实则是在观察,她会答应跟他出游,一来是想给男友一个教训,让他别把她的付出都视为理所当然,因为爱他,她才愿忍受他阴晴不定的脾气。 二来她也想知道这个看似精明的经纪人究竟有多厉害,他对闻未央有什么企图,是否真的涉及气爆事件,而其中的原因又是什么。 她面对的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但他也有一个显着弱点,那就是自视甚高,对自己帅气的外表相当有自信,因此自负地认为没有一个女人能逃过他可以展现的魅力,坠入他布下的爱情之网。 换言之,高估自己,低估对手,以为自己是精明干练的情场老手,对她这种“稚嫩”、“涉世不深”的小女人,根本不需设防,她一如外表般温文可人,毫无杀伤力。 “他是高声嚷过几个名字,但我没听清楚,不过他倒是疑神疑鬼的,要我替他找律师,预立遗嘱,还告诉我保险箱密码,说他若再出意外,就把里面的东西交给一位姓何的警官。” 闻言,言永靖双眸一利,眯成一条直线。“你知道他保险箱放在哪里吗?” “就在床底下……噢!你真可恶,套我话,害我差点泄露他的秘密。”她佯装慎怒,话到一半便停住。 “你别紧张,我又不是害他的人,他一受伤,我的损失才大呢!”他抱怨地念了几句。 听他一说,莫紫苏又展现动人欢颜。“你要帮我保密喔!千万不能让别人晓得,尤其他最近行动有点诡异……” 话还没说完,言永靖突然越过半张桌子,紧握她的右手。 “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到伤害。”这个妍美的女人他要定了! “呃,言……言先生,你靠太近了,我觉得……呼吸困难。”其实她想说的是!先生,请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你让我非常不舒服。 “紫苏,听我一句忠告,闻未央的雕刻才华的确令人叹为观止,但是他的个性叫人不敢苟同,你不是第一个为他痴狂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是心疼你被他错待,才会说出搁在心底的话。” “痴狂……”她有吗?顶多心里多了个人,在做什么事之前会先想到他罢了。 “该放手时就要放手,不要让自己陷得太深,他能刻出好的作品,却不能细心呵护值得的好女人,如果你需要一对飞离他的翅膀,请记得来找我。”他会让她受到宠爱,以身为女人为傲。 “我……” 一道阴影遮住斜照的阳光,莫紫苏侧过头,她只看到一个男人迅速的掠过身侧,一拳挥向错愕不已的言永靖。 “解约,你别想再拿走我任何一件作品,你敢勾引我的女人,就要有相当的觉悟,你当我瞎了不成啊” 对,他是瞎子,每个人都知道嘛! 莫喜青这小鬼正拿着一台dv,调整焦距拉长镜头,对准流鼻血的男人,非常尽责地留下具有历史价值的画面。 嘻嘻!如果拿这片子“勒索”经纪人大哥,不知可以拿到多少张印有四个小朋友的大钞喔。 垂涎着,他算计的贼笑。 第八章 “给你。” 厚厚的牛皮纸塞入手中,觉得讶异的莫紫苏感觉沉甸甸的。 “这是什么?”不急着拆阅,她反问道。 “我的存折、印章、土地权状、不动产权状、股票和债券……” “等一下,你别再念了,我听得都快昏头了,你给我这些干什么?”她忽然感到烫手,很想丢还给他。 耳根微红的男人气恼地低吼,“你把它们收好就是,有需要就拿出来用,不必只会我。” “呃,这是你的全部财产吧!”她问得小心翼翼,好像钱会咬人。 “应该是吧!我看不见,只能收个大概,你自己看吧。”反正要怎么用是她的责任,它不提供意见。 “你不怕我卷款潜逃,带着你所有家产跟野男人私奔到天涯海角?”他也未免太放心了,万一托付错了人,那可难看了。 闻未央低笑地揽上她的肩,重重一吻。“如果连你都不能信任,那这世上已找不到诚实的人。” 他想宠她,打算以行动告诉她,她是他的唯一,不管世界如何变化,星星月亮不再发光,她依然是他坚定的选择,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以前他真是太疏忽了,没有她的关心细细收藏,自以为是的像个大混蛋,把她的好视为应该的,一点也没想过自己是不是有那个价值值得她用心。 幸好,领悟得不算太迟,及时发现爱她的心意,没让她由手心溜走。 “也许是你误会了,其实我是狡猾多诈的蛇蝎女人,接近你就是为了你的钱。”她一点也不诚实,也会为了保护所爱而说谎演戏。 “好吧!你很狡猾,接下来你可以跟奸夫逃了。”他取笑地一拧她鼻头。 她忍不住瞪他。“人心险恶的道理你听过没?就算是枕边人也有可能割断你的颈子。”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一连串疯狂的举动,叫人匪夷所思。 “我也只好冒个险了,每天把脖子洗干净,等你磨利刀子。”说得挺愉快的,好像嗑了兴奋剂。 “……央,你需要去看医生。”莫紫苏将牛皮纸袋推回他手里。 但他不容她推拒。 “不,我只需要你爱我。”他陡地抱住她,索求着她的誓言。 莫紫苏双颊蓦地飞红,她早就爱上他了,要不然他以为她是天生台佣命吗?她只甘愿服饰心爱的人。 他以为她的静默是因为第三者,连忙解释,“我不爱慧娴,真的不爱,她是我的过去,希望你放下它。” “可是,她长得很漂亮……”口气微酸,她仍有些疙瘩。 “你比她更美。” “你又看不见我长什么模样……” 闻未央抚着她滑顺秀发。“我看见了,用我的心。” “央……”她满足的轻喟一口气,情人的甜言蜜语最叫人无法抗拒,双臂悄悄地环上他的腰,温顺的偎进他怀里。 “我要你知道,没人比你更重要,在我心中,你是阳光下一抹最美丽的倩影。”他甘心被俘虏,用她的温柔。 晶莹的眼透出水波,明艳动人。“不要让我落泪,我哭起来很丑。”她仰起头,努力将动容的泪水眨回眼眶。 “没关系,反正我看不到。”他故意逗她。 “什么嘛!你敢笑我。”她娇慎地捶了他一下,眼波媚人。 “当然敢,你是我的女人,只有我能取笑你,别人不行。”这是他专属的权利。 “小气。”谁是他的女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偷偷的嘀咕着,然而心里却是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原本以为她和言永靖出门,会被他臭骂一顿,就算没训个体无完肤,也不可能有好脸色,以他蛮横的个性,绝对没法容忍女友和别的男人约会,而且还是他一再嘱咐必须远离的那个人。 谁知道他不但毫无恶言,还将身家交给她,和颜悦色地说起从未说过的肉麻话,让她有点心境胆跳,担心是暴风雨的前夕。 但是此时来看,是她多疑了,八成是他忽然想通了什么,才会想做些改变,怕她真的狠下心,跟其它男人走了。 “记住,以后慧娴不再是你的困扰,若她再有任何‘侵犯’你男友的举动,你大可警告她不能再碰你的男人。”只有她才有的特权。 莫紫苏轻蠕唇瓣,迟迟未发出声音,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语带颤音地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厚实的大掌轻扶着纤肩,他轻声说道:“我爱你。” 一股麻刺的电流瞬间流过全身,蔓延至每一个张开的细胞,开出一朵朵粉色的小花,将她包围在喜悦的氛围内,久久难以平息。 就像换心后收到的第一个圣诞节礼物,母亲送她白色雪衣,姊姊们合送雪靴、雪帽和一双兔毛手套,大家一起到北海道,在雪地里打起雪杖,惊喜连连地叫她说不出话来,泪水盈眶。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活着的快乐,以前不被允许的事自此之后都能开怀去做,她自由了,在银白色的世界里,她感谢上天对她的厚爱。 而此时,她感觉到满山的樱花绽放四周,置身落英缤纷的粉红色花海之中,眼前漂浮着象征爱情的颜色。 这是真的吧啊不是出自幻想,带来幸福的青鸟正握在手中…… “你不会哭了吧!”闻未央笑着以额抵着她的,含着柔情的眼眸扬散快乐光芒。 “谁……谁说的……”她抽着鼻,偷偷拭泪。“我鼻子过敏。” “小说慌家。”他取笑道。 她真美,连哭的样子都犹如梨花带泪,将动人的水眸洗得更透亮。 她噗啡笑出声,喜悦的眼泪还盈在睫上。“你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才短短几个小时就转性了?” “怯!说我爱你不好吗?你还敢挑剔。”真难讨好的女人心。 “不是不好,而是我会害怕。” “害怕?” 仰起头,她看着他刀削斧凿般的俊脸。“美好的事物总是留不住,你对我越好,我越害怕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你离我远去,而独自被留下的我只能拥抱伤心低泣。” 她不是那种勇敢的女人,她太怯弱了,总是躲在自我保护的壳里,偶尔探出头,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有风吹草动又赶紧缩回去。 爱情不在她人生课题之中,她不认为自己遇得到,也许有那么一天,有个人悄悄地走进她生命,淡淡的、不浓烈,平平静静地陪她走完这一生。 而他是一杯浓酒,又呛又浓烈,醺晕了她所有理智,她变得贪心了,想要放纵,想让酒精麻痹全身知觉,她再也回不去那个无欲无求的人生。 “傻瓜,我像泡沫吗?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你的梦就是我的梦,我会牵着你的手走出梦中,你不会被留下。”发现她柔软无依的一面,闻未央更想疼惜她。 自露出一抹刚毅的微笑。“我不是美人鱼,不会为了爱上邻国公主的王子牺牲自己,在某些方面,我是十分刚烈的。” “天啊!我好像被警告了。”他大笑地吻吻她的唇,继而放柔软声音低语道:“我当然知道你有多固执,三、五年内我是不会变心的。” “好吧!看在你爱我爱到没有我就不行的份上,多加一个零,三五十年够本了。”他戏谑调情中允诺终身。 “谁爱你了,别……别胡说……”她越说越小声,绯红的脸宛如熟透了的番茄。 “你不爱我?”他故意闹她,对着她敏感的颈后吹风。 “我……我……”莫紫苏气虚地说,羞得不敢抬头。“你别逼我,太难为情了。” 她是爱他的,但她怕说出口后,他会像上升的五彩泡泡,剥地破裂。 “有什么好难为情,这里又没有别人,快说,不然我要用刑了。”他伸出五根手指头,做势要呵她痒。 “啊!不要啦!都几岁人了,还这么胡闹……咯咯……你玩真的……咯……好痒,你住手啦……咯……真幼稚……咯咯……” 莫紫苏边笑边闪,抵挡不及还用牛皮纸袋挥开他,但还是逃不过他的魔掌,两人如同孩子一般笑倒双人大床。 “说不说?!今天我是邪恶的魔王,非逼得你投降不可。”他也不是非逼她说出那个字不行,而是看到她开心无忧的笑容,满满的满足让他也想跟着她笑。 这个有酝酬味的小女人呀!轻易地抓住他的心,用她的温柔、用她精湛的厨艺,叫他情不自禁地陷入她的温暖之中,舍不得抽身。 “咯咯……别玩了……你认真点……好、好,我说……咯……别再搔我痒了……爱……爱你啦……咯……好痒……” “真的爱?”他停下手,深情地凝望躺在怀中笑得不可开交的人儿。 没察觉他的眼正炽热地注视她?莫紫苏轻点蜂首。“真的爱,你是我少女时期的一个梦。” “少女时期的……梦?”他忽拧起眉,表情古怪。 惊觉失言,她连忙转移话题。“央,你的财产自己保管啦,不要随便交给别人。”她怕会搞丢它们。 “你不是别人。”他一句话肯定了她在他心里的地位。 鼻头又有点酸酸的,她用笑容取代眼泪。“你不怕我是怀有目的接近你的吗?” “喔!说说看你有什么目的。”闻未央亲了又亲,将手探入她的衣服底下,握住丰盈。 “我的目的是希望你过得好,扫去你眼底的阴影,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不受恶梦追逐。”这便是她想为他做的。 闻言,他眸底的颜色变深。“紫苏,我的爱,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让他无法不爱她。 她想到一件事,迟疑地开了口,“我有一个不能告诉你的秘密,答应我,有朝一日这个秘密被揭穿了,你不要恨我,我爱你是因为“我”爱你,不因其它人。”她不希望他眼中出现憎恨。 “秘密?”瞧她说得认真,害他忍不住提心吊胆起来。 “你可以不爱我,但一定要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找个真心对你好的女人,生一堆孩子,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爱他就必须为他设想。 闻未央俯下头,吻住喋喋不休的小口。“专心爱我,小女人。” 他啖咬着她的耳朵,拉高她双臂脱去套头毛衣,隔着胸衣吮含尖挺椒乳。 “我是说真的,你不要不当一回事,我……等等,你眼睛看见了吗?”他似乎脱得太顺手了,准确无误地剥光她。 回答她的是男人挺入她体内的粗喘声,欲望的律动让她明媚的眸子渐渐氤氲,跟随着他的步伐前往天堂。 闻未央的视力的确恢复了,在拳挥向胆敢勾引他女人的言永靖同时,怒冲脑壳的一股莫名热气冲开眼前白雾,他清楚地看见世界上最美丽的娇颜,那是天使的脸孔。 但他不急着告诉她,谁叫她有秘密瞒着他,他也要回报一、二。 娇吟声和浓重的呼吸声弥漫一室,月儿挂上树梢,春色无边,循规蹈矩的乖巧女儿莫紫苏又一次夜不归营,忘了一家人还在等着热腾腾的晚餐。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也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迟早会曝光的摊开在太阳底下,一让人审视。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叫人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茫茫然的有如步向刑台的死囚,等待即将挥下的巨斧。 当闻未央提起想回家趟,正在洗碗的莫紫苏忽然手一滑,手中的瓷盘匡琅落地四分五裂,如同她玻璃一般脆弱的心。 慌忙中,她低身拾起满地碎片,却被锋利的裂痕划破指头,油油流出的鲜红仿佛是个预告,染红了忧虑的眉头、郁郁寡欢。 但是她能不说吗? 还不知晓情人已然恢复视力的莫紫苏心怀不安,默然地陪着所爱的男人踏上回家的路,她脸色苍白得必须抹上淡妆,才能遮掩心中的惶恐。 同样的,近乡情怯的伟岸男子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从多年前怒出家门后,他便未再踏入一步,始终在外独自生活。 鲜少的几次交集多在公共场合,但是依然相见如仇人,讲没几句话又提及往事,各自气急败坏的离开,疏离的模样好像骨肉相连的亲情已不存在。 要不是闻未乔先低头来找他,相信以他的骄傲,以及昔日被错待的阴影,他是不可能走进曾经否定他的家。 “咦,你的手好冰,不舒服吗?”关切的男音飘落而下,闻未央低头询问脸上带着美丽笑容的女友。 “是你太紧张了,热血沸腾,才会以为我手凉。”莫紫苏不敢说出她心口发疼,似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他们还会记得她吗?那年她刚开完换心手术,他们终于打听到这件事,气愤的冲到她面前,指责她抢了他们女儿的命,她很害怕的看着他们,后来,他们被脾气火爆的大姊赶出病房,那阴影到现在还存在着。 所以她跟闻未央一样害怕,可是她没有退却的余地,毕竟家是一个人的避风港,她知道他也想回家,只是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 不怕、不怕,就算没有他,她还有家人,她不能退缩,能和他相遇、相恋,已是她一生最大的福气,她不会再强求。 爱过总比错过好。母亲的话浮上心头,她微笑地昂起头。 “我紧张?我看你才是怕吃药的小女生,你手心都在冒冷汗,要不要先去看个医生……”他不放心,她的笑让人感到心慌。 她笑着推他前进。“胆小鬼,少拿我当借口,都快到家门口还想临阵脱逃,你羞不羞啊!” “好呀!你敢取笑我,看我待会怎么修理你。”敢把他的关心当驴肝肺,没良心的小女人。 “等你追得上我再说,你呀!大话说太多了,小心闪舌。”她边笑边拍着掌,指引他往家的方向走。 笑意盈眼的闻未央看得出女友的用心,满溢的爱恋堆积在胸腔,为了不伤他的自尊心,她总是不着痕迹地保护他,甘愿做出平常不可能做出的事,以宽容的心来爱他。 这个不懂得自私的小女人啊!她为什么会这么傻气,难道她不晓得在爱上别人之前得先爱自己吗?非要他心疼她、爱宠地收纳怀中。 他想着,再骗她一会儿吧!等回到两人爱的小窝,他再一边爱她,一边告诉她,她的身影、她的娇颜、她的一颦一笑,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眼瞳深处。 蓦地,闻未央嘴角的笑意凝住了,他看到黑发中掺着银丝的母亲等在敞开的大门边,而同样让岁月爬上脸庞的父亲则站在她身边,迎面而来的是面带真诚微笑的弟弟。 “欢迎回家。” 感受到温暖的拥抱,他也重重地回抱和他一般高的男人。 “我回来了。” 气氛很感人,所有的人都哽咽了,眼眶一红的迎接多年未归的家人,多少欲诉的话语化成无声的凝望,在相似的眼睛中,他们找回遗失的亲情。 看着一家人和乐的团聚,失去双亲的莫紫苏很为他高兴,美眸中含着泪水,她一点也不在意被遗忘,甚至在面对闻家人时懦弱的想逃走,可惜发现大掌少了暖意的男人朝她伸出手,她笑中带泪地走向前,轻轻握住。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握他的手了,她要珍惜,不能轻易放开。 “这些年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人都变黑了,双眼也……看不见了。 听见母亲不舍的哽咽,闻未央紧绷的肩头微微放松。“还好,男人要经过磨练才能成长。” “说得好,怕吃苦就不是真男人。”一旁的闻向天点头称许,看得出深以他为荣。 “说什么胡话,有好日子谁想要吃苦,想当年未央可是a大的高材生……”闻母突然一阵感伤,想起早逝的女儿。 闻向天语气略低的说道:“当年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儿子回来就好了,别再说那些令人难过的事。” 这么多年了,其实他也很后悔自己当年失去理智的举动,手心手背都是肉,遥遥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也疼入心坎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让他无法谅解,才会逼走他最重视的儿子。 一个错误换来一生的遗憾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增添更多的伤害,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人生没有时间可以沉溺过去。 “好,不提了、不提了,我叫福嫂煮了猪脚面线和一些你爱吃的菜,快来尝尝吧!”不能再想了,过去就让它过去。 儿子能回来,最开心的莫过她这个当人家母亲的,她欢天喜地拉着闻未央的手在餐桌前坐下,要他多吃点,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总是太瘦了,要吃胖点才健康。 她勤奋地为儿子夹菜夹肉,把碗装得半天高,希望他吃得碗底朝天,不辜负她一番心意。 只是吃惯了近乎三星大厨的好手艺,闻未央大口咬下的瞬间,眉头也跟着一皱,动作放慢地细嚼慢咽,如同嚼蜡。 “怎么,不好吃吗?”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吃没两口就放开筷子。 “唔,还好。”肉太老了,不够香嫩。 “喝汤吧!熬了一整天,我亲自上市场挑的肥母鸡。”金黄色的汤汁肯定让他满意。 母亲的殷勤他不好拒绝,但喝了一口汤后—— “味精放太多了,油花没滤过,鲜味被姜片盖过……” 听着他犹如美食家的挑剔口吻,全家人几乎同时一顿,停下夹菜的动作,开始怀疑自己的味蕾。 在座只有一个人低着头不敢岭出声音,非常渴望遭到漠视,双手捧着饭碗只吃眼前的一道凉拌鲜蔬,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央儿,你的口味变了吗?我记得你以前嘴喜欢吃这几道菜,没回都吃的一干二净。”怎么才几年,喜欢全不同了。 怔了怔,闻未央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妈,对不起,你别介意,不是我口味变了,只是我的嘴被养刁了,有个女人把你儿子的舌头养成三星级的。” “咦,谁呀?”她以为是曾和儿子顶过婚的乔慧娴,颇为意外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也有一手好厨艺。 “妈,我瞎了,难道你也看不见吗?我身边不是多了个人、”他很得意地搂着身侧的人儿,让大伙儿瞧见莫紫苏清婉明丽的容颜。 “踏实……”怎么感觉有点面熟…… “无牌的女朋友紫苏,擅长各国料理,不管你想吃什么,只要说得出菜名,她都能作出顶级佳肴,好吃得让你连舌头都想吞下去,这些日子全是她在照顾我。”他说得柔情万千,恨不得让每个人都晓得他有多幸运。 “哇!这么厉害呀!看不出她纤纤细细的,还有这样的好本事。”闻母这时才注意儿子带来的女孩,对她出尘的容貌十分满意。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呃,等等,你说她叫什么名字?”紫什么?没听清楚。 “紫苏,莫紫苏,今年二十西岁。”和他差八岁。 “什么!性莫啊!”闻母突然掉了汤匙,双眼一瞪。 不只她震惊得瞪大了眼连原本带笑的闻向天也脸色微笑,目路犀利的盯着儿子的女友。 “有什么不对吗?”空气中微微浮动一丝诡异。 闻母没回答他的话,嘴角微颤地问着眼前女子,“是你吗?是不是你……” “是的,伯母,你没认错人,就是我,那个用你女儿心脏进行换心手术的人。” 眼见无法再隐瞒下去,忍着涩意的莫紫苏鼓起勇气说出这个藏在心里的秘密。 话一出口,原本放在肩上的温暖忽然消失,她看见心爱的男人眼底的震惊,不幸和难以接回收的痛楚,抽痛的心反而平静了。 他终于松开他的手,面对夺走他妹妹生命的凶手,想必他也不爱了吧…… 第九章 “我需要冷静一下,好好地想一想,我们暂时先不要见面。”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分手”两个字,但由他心冷的语气听来,再傻的人也晓得两人的恋情八成已走到尽头。 一个男人连你的面都不愿再见,那么还需要期待什么,结果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冷冷的被,孤单的双人枕头,欢爱的栖息犹在,却少了男主人的身影,在做了最后告别后一眼巡礼,莫紫苏拿起置放在床头的泰迪熊,缓缓地关上窗,她向自己的爱情告别。 没有泪,她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住的啕啕大哭,但是奇怪的,她哭不出来,只是心口很痛很痛,痛得她失去流泪的能力。 有人捐赠,有人就收移植,这是她的错吗?她只想或下去而已。 可是无辜的她却莫名背上抢了人家性命的罪名,在了解闻未央家里的情况,以及当初闻未遥捐心的风波后,能怪的,大概只有老天爷,怨它为何要如此捉弄人吧。 不痛,不痛,不会痛的,要坚强的忍住,以前不知几次进出急诊室,她不都熬过来了,她会没事的,否极泰来。 只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爱情会让人这么痛,痛得让她怀疑为何要活着,她一生的磨难还不够多吗? 她不会想死,因为她知道有很多人会为她伤心,她不能辜负爱她的人。 阳光依然温暖地普照大地,失神的莫紫苏独自走在街头,她听不见车水马龙的车潮声,也看不到人来人往的身影,不时无神地仰望天空,想找到一个答案。 没办法哭,她只好笑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笑得特别愉快,好像这世界没什么烦恼,一切都是庸人自扰,等痛完了之后,她还会是原来的她。 “看得出来你很开心。” 听见略带恨意的嗓音扬起,莫紫苏收起失落的心情,立即将自己伪装起来,笑盈盈地转身看向来者。 “呃,你是……”她应该认识好吧? “你以为你能得意很久吗?他不过是跟你玩玩罢了,他会把你像刻坏的木头样丢掉。”连当柴烧的价值都没有。 相较明丽动人的笑容,眼前这张双眼浮肿,面色偏白的容貌就憔悴了,不但整个消瘦了一大圈,还明显哭了好些天,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不仅是失意的莫紫苏认不出她,就算她自己照镜子也会吓到,被闻未央伤透心的乔慧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断自问她哪里错了,为何她爱的男人不爱她? “他?” “少装蒜了,你不会不知道我说的是谁,闻未央,我们共同爱着的男人。”她又爱又恨的人。 “央……”莫紫苏眼神微露哀伤,苦涩地笑道:“我是爱他,爱得很深,但是你找我做什么?” “还给我,“她语气阴沉。 “嘎?!“还什么? “把我爱的男人还给我。”是她抢走了她的未央,她是第三者。 若非心依旧痛着,莫紫苏大概会轻笑出声。”怎么还?他是人不是物品。” “我要你离他远远的,永远不许再见他。”乔慧娴蛮横的要求,她一心认定,若没有人介入她的感情,闻未央会重回她身边。 “离他远远的……”她低喃着,眼底的落寞和心伤藏也藏不住。”要不要见他不是由我决定,你该去问他想要的是谁。” 而她,是想问也没得问了吧! 她胸口里跳动的是闻未遥的心脏,以闻家人当年对她的恨意看来,他们是走不下去了。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和他八年来的感情吗?”她爱他可不只有八年,只是他一直不知情。 “感情没有长短之分,爱就是爱,一天也好,一个月也罢,一旦付出真感情,我们都会希望得到回报。”她羡慕她,能与心爱的男人共度八个年头。 三个月不到的爱情,多么短暂呀! “用不着说什么大道理,还不到最后,你不见得是胜利者。”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爱情没有输赢,只看能不能放得下。”莫紫苏想劝她,同时也劝自己要看开。 不强求,不贪恋,爱情走了就要放手,离开了不是结束,而是希望彼此过得更好,爱过了,痛过了,留下回忆,前方的路不再同行。 给她一点时间,她会做到的,也许她将终其一生无法爱别人,但是,遗忘并不难,只要她停止思念那个人。 “谁说没有输赢?!那你放呀!他本来就是我的,你别想抢走。”是她阻碍了他们。 “你现在的情绪不是很平静,先回去休息吧!以后再谈。”她太伤心了,无法再承受另一个女人的心痛。 莫紫苏不是没注意到乔慧娴眼中泛着红丝,显得有些狂乱,可是一想到两人都是为了一个男人的神伤,她也软了心,不想多提。 但是她的善意并未得到好的响应,反而更加深乔慧娴对她的妒恨,认为她竟敢看不起她,瘦得见骨的五指倏地捉住她的手。 “现在谈,我不需要休息。”她凭什么跟她争,还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但是我不想跟你谈,你看起来很累。”莫紫苏尽量委婉地说到,不起冲突。 此时,她已看出一丝不对劲,但没办法抽身,只能冷静地静观其变。 乔慧娴桀桀怪笑,“是很累,所以你不要再让我烦恼,只要你不再让我烦恼,只要你肯定好好的跟我谈,我就能安心地睡一觉。” “你要谈什么?”她试图想让她分心。 “谈什么……”乔慧娴想了一下,指尖陷入莫紫苏嫩白的肌肤里。“谈你该怎么消失。” 消失?她一惊。“也许我该到国外进修,我一直想考张厨师执照。” “你想去哪一国?”乔慧娴的神色似乎正常了些,捉紧她的手也有些放松。 “法国吧!”美食家的天堂。 “嗯,法国不错,我的婚纱就在法国定制的,有一百零八颗珍珠。”她眼露梦幻,回想起身穿白纱礼服时的娇艳。 “一定很漂亮吧!真想看看你当新娘子时的美丽模样。”莫紫苏轻声说道,态度温和的当是朋友聊天,手腕一转滑出她的掌控。 “是很漂亮,每个人都用惊艳的眼神看着我,十分嫉妒。。。。。”蓦地,她发现手心空空如也,幻想中的双眸立即一沉,“你想去哪里?” “回家。”莫紫苏一步一步往后退,准备随时拔腿就跑。 “你以为你回得了家嘛?”敢骗她,她绝不绕了她。 “我当然可以,你也快回去……”她不要变成第二个她,被爱情折磨得不成人形。 可才想转身,一只男人的大掌忽地往她肩上一放,捞起她左臂往上提,让她无路可退。 “你太不聪明了,莫小姐。”第一次有女人敢耍他。 听着熟悉的男子声音,莫紫苏视线往上调。“是你?!” “可不是我嘛!让你失望了。”做不成英勇的骑士,只好退而求其次,当头恶龙。 “你和她……怎会……”牵扯在一起。 “我没说过吗?小娴是我继父的女儿,也就是我的继妹。” “你们是兄妹?”大叫人惊讶了。她顿了顿,,随即问道:“那你追求我的动作是有预谋的吗?” 他此时的出现绝非偶然,她想拖延时间,好向路人求救。 玻璃橱窗映出言永靖噙笑的面孔。“不。我是真的受你的吸引,想让你对我产生好感,你应该晓得自己有多美,是男人都不可能放过你。” 喜欢是不假,她确实有他欣赏的特质,可惜她对他并无相同的感觉。 “放了我,不要再一错再错。”他有大好前程,不需要为了别人的爱情而陪掉。 “一错再错?”他冷笑地一哼。“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事,不过不要想逃,刀子刺进身体里可是很疼的。” “你……”真是失策,她居然把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 言永靖还想玩弄掌中的小老鼠,但一旁的乔慧娴不耐烦的一喊--“还不带走,想让人家发现我们挟持她吗?” 无法抵抗的莫紫苏塞入高级房车后座,持刀的人由言永靖换成了眼神有些迷乱的乔慧娴,而他则钻入驾驶座开车。 车子从热闹的市街往郊区开,越走越偏僻,平坦的道路不见了,到最后只剩下崎岖不平的石头路,车身因碾过石头而颠簸,她身上也多了道不小心被刀子划过的血痕, 她不知道车子开了多久,也许有一两个小时吧!眼前的荒草比人还高,在穿过高木林立的树林,出现一块稍微宽敞的平地。 但是,她也顿时明白自己衣物逃生的机会,一间有大火烧过的平房可能是她的弃尸处。 “进去,少给我磨磨蹭蹭。” 很重的湿气和霉味。被推到在地的莫紫苏手心磨破了皮,膝盖也因擦撞而影音作痛,她环顾四周环境,绝望的发现只有两扇遭火噬而扭曲变形的铁窗,唯一的出入口正是两兄妹站立的位置。 “我说你回不了家吧!你该相信我的。”看到她身上的血,乔慧娴似乎变的特别兴奋。 “你们抓了我有什么用?闻未央没有我还是会有别人,我对他来说并非不可或缺。”莫紫苏说得心酸,感慨人事无常。 “是吗?”不是她,还有其他女人,例如她不要脸的堂姐。 “我答应你们以后不再跟他往来,他还是你的,乔小姐,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你真的这么认为……”喜色扬上眉梢的乔慧娴差一点就要放了她。 “小娴,你听不出来她只是哄你而已吗?要是能回到闻未央身边,那会记得承诺过你什么事。”真是傻女孩。 闻言,小娴的笑脸忽的一沉,迸射出愤怒的眸光。“你敢骗我、你敢骗我,你竟敢骗我,骗我,骗我……” 一时间,她仿佛看见另一张说要帮她,却转身向她喜欢的男孩告白的清纯脸孔,满腹的怨恨一拥而上,烧红了她的眼。 乔慧娴被嫉妒蒙了双眼,一想到不断有人骗她,她气愤难当的冲上前,想赏情敌一巴掌。 谁知地板因火灾而烧出一个洞,她一脚踩入没法平稳身子,双手往前一滑,手中握着的锋利刀身就这么顺势的插入正要爬起的莫紫苏腹部,大量喷出的鲜血降焦黑的木质地板染成一片殷红。 像慢动作播放一般,晕开的一朵红花徐徐倒下,脸上犹带一抹惊愕的莫紫苏自我嘲笑的想着…… 原来我不是死于心脏病发,而是他杀。 为什么是她呢? 天底下巧合的是多到无法举证,偏偏他最不愿遇到的事却如甩不掉的噩梦,在他最不设防的一刻闯入,攻得他溃不成军。 他对莫紫苏的感情深刻到不可自拔,也就因为如此,才会造成他的混乱,如果爱她,妹妹的事怎么可能忘得掉,她温热的生命,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她的命是用妹妹的心换来的。 只是,付出的情感怎能收放自如,她的美好历历在现,要他割舍何其困难,她已深入骨髓,占据他所有思绪,没了她,他的未来将失去阳光。 解不开心结的闻未央暂时寄情于木雕,他一刀一刀雕着七十公分高的自檀木,渐成轮廓的作品是一名低眉垂泪的女子,无关神似叫他放不下的小女人。 “央儿,楼下有人要找你。” 心情同样沉重的闻母敲敲半敞的门板,她借由传话的动作来瞧瞧日渐消沉的儿子,想开导他,又怕适得其反,感情的事不是外人能插手的,她也就没再多说了。 女儿的例子给了她很大的感触,若非她存着私心,想把女儿一辈子留在身边,也许事情会大为不同,儿子也不必为请伤身了。 “是谁找我?”知道他回家的人不多,不太可能有朋友上门。 “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对于母亲的知而不答,他只是觉得怪异,并未多想,雕刻刀一放,他眷恋的看了一眼已然成形的脸孔,那浅浅的笑意留在他心里好久好久。 不爱她太难了,他满脑子都是她故作坚强的眼神,即使他说了暂时不见得言语,她仍笑着说要他注意日夜温差大,早晚记得添衣,以为他看不见的将苦涩偷偷往肚里吞,眼泪从她微笑的嘴角旁滑过。 一思及,闻未央的胸口一阵阵抽痛,他信步走出房门,来到客厅,瞧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整合善的对他微笑。 “请问你是?”他确定自己没见过她。 “我是紫苏的母亲,你可以称我莫妈妈或甘女士。”亲与疏由他自行决定。 “你是紫苏的母亲……”他不无意外的露出讶异神色,随即要下人泡茶。“莫妈妈请坐,请问你是为了我们的事而来吗?” 对于他不加思索选择的称谓,甘春柳满意地一笑,“不是为了你们,小贝的感情自己会处理,我是替他们拭泪的母亲,而非上帝。” 拭……拭泪,她哭了吗?闻未央揪心地握了握拳头。“莫妈妈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他伤了她吧!明知两人是相爱的,他却很细腻的推开她,人前装欢的她又暗地哭了几回,是否会怨他的无情,从此心冷? “我想问你,知不知道紫苏去了哪里,或是有可能在什么地方?”紫苏从小就是懂事贴心的孩子,怕家人担心,宁愿苦了自己也不希望别人看见她的哀伤。 他一听,神色为之紧绷,“你是说紫苏她……失踪了?” 脑子里立即联想到一个画面……一具冷冰冰的躯体。 “听起来,你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咳,也许是出去散散心吧!她知道我们很爱她,不会有寻死的念头,你大可放心。”女儿她是死脑筋,但不会做傻事,她这个做母亲的对女儿有信心。 闻未央艰涩地扬起唇。“我爱她,真的,我从未如此深爱一个人。” “我明白,我来找你只是想找到我的女儿,她从来没出门不跟我们说一声的,我担心她遇到意外。”那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别再折腾她了。 每个孩子都是她的宝,她舍不得他们受一丝伤害,虽然成长过程中难免有些风雨,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平平顺顺,一路无波无折。 “她没打电话跟你们联络吗?”这不是她的作风,连在他家过夜,她也会拨手机告知。 “就是没有才叫人烦心,所以我才厚着脸来问你。”她一副不好来叨扰的模样,十分客气。 “您别这么说,是我不该让您老跑着一趟,我和紫苏好几天没见过面了,对她的行踪我比你更不清楚。”一想到心爱的女人不知在何方,他忧心的拢起眉。 “既然你也不知情,那我也不好打扰,再找不到人,也只好报警了。”甘春柳难掩忧心地说。 “报警……”闻未央的眼中也出现焦虑,有股冲动想马上跑出去找她。 “对了,我还有几句话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在爱她,请把她还给我们,我希望你不要爱她,因为她是我们的宝贝,我们不想看到你伤了她。” “莫妈妈……”他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巨石。 甘春柳笑笑地拍拍他手臂。“莫妈妈的话是重了些,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我无法把女儿交到没有担当的男人手中,你是好孩子,可显然不够爱她。” 闻未央身子一震,面色呈现灰白。 “我的紫苏吃过很多苦,是你难以想象的,换成是你不可能挺过来,所以我请求你,别让她受苦了,你们就好聚好散吧!这辈子不要再相见了。” 希望这贴药下的够重,能让他彻底觉醒,真爱难寻,不懂得把握,他损失的不只是一份幸福,而是爱人的能力。 没再多说的甘春柳起身告别,没注意她已经走远的闻未央陷入天人交战之中,一边的声音告诉他别再拖累人家,莫妈妈都讲这么清楚了,你忍心所爱的人因为你的家庭仇恨而饱受折磨吗? 而另一边则不愿他放弃,两人都走到互许终身的地步,他应该坚持下去,克服心底的魔障,人的一生能遇到几个契合的灵魂,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可是快递送来的邮包却让他有种自己很残忍的感觉,惊骇得差点捧不住手中的牛皮纸袋,象征两人爱情的桥梁被他的裹足不前给拆掉了。 她,不愿再爱他了么、? 还是他伤的她太深,她决定中止这一份爱怜,将该还他的还给他,她不想再当爱情的守护者,收回对他的温柔和包容,两人形同陌路。 手机响起,他茫茫然,下意识的接起…… “对不起,请问你是闻先生吗?我们是和平里的巡逻警察,刚逮捕了一名擅自闯入你居所的男子,他自称是你的经纪人……” 闻未央突地脑海中闪过女友告诉他的一段话。紫苏说她设了个圈套让言永靖往内跳,假称他屋里藏有气爆事件的证据,一份可疑的名单上写着犯案人是谁。 换言之,也只有疑凶会去偷,先不管是假是真,那人一定不会让自己留下把柄,唯有先一步销毁才能确保万一,让人不致怀疑到他头上。 问清了言永靖现在被带到警局去,他决定先过去一趟再说 “未央,你快跟他们解释,我不是闯空门的,我只是去看看你,没想到你已经回家了。” 嘴角明显有被揍过的痕迹,外观有些狼狈的言永靖仍力求镇定,企图让屋主证明他的清白。 “胡扯,你把人家的门都撬坏了,一入内就翻箱倒柜的乱翻,还把沙发,床都割破了,你还敢狡辩啊“罪证确凿了还说谎。 他辩称,“我进去时就乱成一团了,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名胖警察一拐肘的往他肚子重击。 “你不晓得‘守望相助’是我们和平里的特色吗?起码有十个人从望远镜中看到你犯案过程,而且他们都愿意挺身作证。”害群之马,人人得以诛之。 “什么刘“言永靖闻言大惊,他急得看向闻未央,仿佛只要他相信他是清白的,自己就不会有事。”未央,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 可才刚一开口,他整个人就往后一倒飞,一旁的警察全都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没人注意角浇这边的暴力事件。 “为什么是你,我待你如亲手足,如此信任你,为什么你还想要我的命?” “我……”妄想粉饰太平的言永靖一见他近乎决裂的神情,心下一凛地抹去嘴角血渍。”你怎么会认定是我?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朋友?”他辜负了这两个字。”因为只有你才有进入我房子的钥匙,而且知晓我的日常作息,你要害我太容易了。” “没错,说得很好,只有我,你一直都过得太顺畅了,处处有贵人相助,想要你的命真的很难,包括在美国的那次。” 一说开了,他也没隐藏的必要,气爆案属公诉罪,他坐牢是坐定了,不介意再扯出往事,一吐埋在心里多年的怨气。 “什么?!那次也是你……”难以置信的闻未央握紧拳头,震撼不已。 “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未遥,我暗恋她整整一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她却说喜欢的是她大哥,我根本连你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未遥……”怎么会因她而起? “你拒绝她,她伤心欲绝,我安慰她,她却一把推开我,凭什么你可以得到她死心塌地的爱,而我不行,我想,也许只要占有她的身体,她便会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一个人,于是,我让她变成我的人,彻彻底底,要了好几回……” “你……你强暴了她……”闻未央不敢置信。 “对,强暴……”言永靖的神色呈现狂乱。张狂的大笑,“她不断地挣扎,哭喊,骂我是禽兽,还用指甲抓花我的脸,抢了车钥匙就往外冲……。” 而开不到一百尺,车子就撞上安全岛,车头全毁,卡在驾驶座的乔木遥动弹不得,血流满面地看着面前闪烁的红绿灯,慢慢闭上眼睛。 第十章 说到得意处的言永靖为了让闻未央更痛苦,狂笑地继续说出自己得不到所爱,也要他痛失所爱,谁都别想拥有真心想爱的女人,这才公平。 听完之后的闻未央心惊不已,立即联想到女友的失踪可能和他有关,严词追问,不借动用暴力。 事关和平最爱欢迎的莫家三小姐,警察们别说阻止了,每个人更是恨不得过来多补给言永靖几拳几脚。 言永靖被揍得奄奄一息才甘愿道出莫紫苏的下落,让众人及时找到她,然而她却可能因失血过多而香消玉损,提早和这世界告别。 “让开、让开,别挡路,伤员腹部大量出血,血压正在下降当中,情况十分危急,必须马上输血,进行手术……” 急救中的灯号闪烁不停,被血染湿的床单红得刺眼,面无血色的莫紫苏被推进去就没再出来,让爱她的人等得焦急万分,几乎崩溃。 “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我姐姐躺在里头生死未卜,全都是因为你,你居然让她伤心难过,我打死你,打死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姐姐面前……” 不断落在身上的拳头让皮肉发痛,但及不上心头裂开的洞那般疼痛,闻未央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青涩少年,仿佛看到当年冲过来对他又打又骂的闻未央,两个的身影重迭了,而他同样不还手,任其发泄。 十一年前,他在加护病房看见了插满管子的妹妹,他的心情是自责的,若是当时他肯多一点耐心,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包括车祸,以及被强暴。 他为妹妹的遭遇感到心疼、不舍,为自己未尽兄长之职而痛心疾首,但是在看到莫紫苏满身是血的躺在冰冷地板上时,他浑身血液瞬间凝结,心痛得让他几乎站不住。 要是紫苏像遥遥一样也……他一定撑不下去,她对他太重要、太重要了,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够了,小青,他也很难过,别再打他了。”虽然她也想动手。 “呜……大姊,三姊不会有事是不是?她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从未经历过亲人在生死中挣扎的莫喜青哭得满脸泪,不愿接受躺在手术室里抢救中的患者竟是最照顾他的三姊,一向小大人的他忍不住悲从中来,少了阳光般的开朗笑声。 而刚从美国回来的莫随红就显得冷静多了,火爆的脾气也未爆发,身为老大,她曾有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就为了医院发出的病危通知。 事隔十一年,她以为可以不用再跑急诊室,没想到如今会再看到妹妹面无血色、气若游丝的模样,她真的很不好受,想抓紧她的手,求她一定要撑下去,一如以往勇敢地回到深爱着她的家人身边。 “不许哭,你是男孩子,要坚强,小三有我们护着,她不敢出来。”她必须坚定此信念。 其实莫随红的眼眶早就红了,她也看得出情形并不乐观,但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绝望,身后的三个弟妹,以及检验出肝功能异常的母亲,都需要她给他们信心,她不能落一滴泪。 “可是……”好多好多血,三姊躺过的推床上满是鲜血,还沿着床单滴到地上。 “没有可是,她撑得过去。”莫随红疾言厉色的一喝,不许小妹往坏处想。 此时闻向天夫妻也在小儿子的陪同下来到医院,两家人在急诊室外相遇,当年的情景仿佛又重现,遥遥相望却又隔了一条鸿沟似,谁也不跨越那条线,壁垒分明。 闻家人在电话里听闻未央说了当年言永靖对小女儿所做的恶行后,连忙赶来,一看见甘春柳身侧围绕着儿女,夫妻俩心中感触良多,当时他们一家人也是这样围着坐在轮椅的莫紫苏,以保护的姿态阻止他们伤害她们所爱的亲人。 如今小女孩们都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动人,而他们夫妻俩也老了,老得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恨这个女孩,省悟到女儿的死并非莫家人造成的,他们反而要感谢她让女儿的心脏能继续跳动。 于是乎闻母主动走向前,打破疏离的墙,十一年前的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伤痛是会结痂的,她已失去一个女儿,不想同样的遗憾再发生在另一个母亲身上。 “大哥,你还好吧?”闻未乔趋前一问。 “找到慧娴了吗?”双目布满血丝的男人抬起头,憔悴不堪的紧抿着唇。 “找到了,她想逃出国,在机场被海关拦下,目前她父母正想办法保释她。”杀了人还想逃,罪加一等。 “嗯,我知道了。”闻未央淡然表示,并无太多情绪。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乔慧娴的性情大变他也该负一部份责任,毕竟她是因为太爱他,才会一时冲动铸下错事。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慧娴竟是遥遥的同班同学,打十五、六岁起便爱慕他至今,一得知遥遥并未将她的爱意传递给他,甚至先她一步向他告白,她便怂恿继兄言永靖对情敌下手,让遥遥在身心俱伤的情况下不敢再跟她争他。 而言永靖已叫警方收押,王牌艺术经纪人的大好前程,看来是会毁于一旦。 “她会没事的,你不要自责,没人希望发生这种事。”闻未乔想为兄长打气,但一看到他忧心的神色,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原来以为一家终于团聚了,没想到好事多磨,让人不禁心灰意冷。 “你是我爱她是对是错?”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懂爱。 面对突然丢来的问题,闻未乔怔了怔,选择斟酌用词,“如果她爱你,那么必定是对的,在某方面,女人比男人聪明。” “嗯,没错,她比我聪明,我远不及她。”一直要到生死关头,他才能彻底看清自己的心。 虽然这样想很对不起遥遥,但他必须说,他很庆幸活下来的人是紫苏。 如今,他只希望,老天爷能再给他们一次奇迹。 “大哥,你别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在,相信她很快就能度过险关。” 闻未央哽咽地说了句谢谢,视线始终看着手术室门口,不曾转移。 就在众人祈祷着急救中的人儿平安无事时,耗时五个小时的手术中灯号终于熄灭了,陆续有医护人员走出。 想当然耳,家属一定是一拥而上询问病况,但能详解病情的主刀医生却迟迟未出来,直到有人不耐久候的想闯入,穿着手术服的高万里这才慢条斯理地走至众人面前。 “谁是姓闻的小子?” 要不是大家都太熟了,肯定会对他无来由的问话报以老拳,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问这个,他们在意的是手术结果,而非他来势汹汹的秋后算帐。 “我想你要找的人是我。”一脸凝重的闻未央站向前,等着他为难的苛责。 “哼!就是你这浑小子啊!三丫头曾短暂清醒几秒钟,她要你以后不要再来打她了,从此一刀两断,各过各的快活日子。”这小子根本配不上他的宝贝,专伤女人心。 “什么?!”他的脸色白得不能再白,上身明显摇晃了一下。 她……不爱他了吗?他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爸,你别老吓人好不好,拆散人家对你有什么好处,紫苏妹妹明明说:“请转告央,不是他的错,人生处处有意外,上天考验的是我,它要我更懂得珍惜生命。”” 随后走出的高穆仁扯父亲后腿,原封不动地转述伤员的遗言……啊!是留言。 “真是的,都几岁的人了还爱寻人开心,妹妹到底怎么了?你好歹也给我说清楚。”没瞧见他们一个个紧张得吊着心。 甘春柳一开口,高万里马上变脸,一副讨主人开心的小狗模样,把挡路的小辈一一撵开。 “由我出马怎会有事,妥妥当当啦!因为怕将来腹部留疤不好看,所以我很仔细地缝合,所以才耽搁了许久……喂!喂!喂!姓闻的小子,麻醉还没退,不能乱闯,你给我出来,医院不是你家的……” 一听莫紫苏没事,大家都松了口气。 但是备受煎熬的闻未央已经等不了,一个箭步闯进手术室,让一旁忙着献殷勤的高万里气得直跳脚,染血的手术衣来不及换下又追了进去,嚷着要给不知分寸的臭小子打一支五百西西容量的大针。 一时间这画面叫人啼笑皆非,手术室前热闹非凡。 “咦,这是……”怎么又回到她手上,不能不要吗? 大难不死的莫紫苏感觉自己忽然一下子高贵了许多,不仅住一人一房的豪华病房,还有专属的医疗团队,二十四小时不定时的巡房、检查,以防伤口发炎。 更夸张的是,大家搞得她像个花店老板,每天送来的花束多到病房摆不下,还摆到走廊去,她就像躺在花海里,享受最纯净的天然花香味。 不过不是她不知好歹,受极宠爱还百般嫌弃,她觉得自己大概快患上“公主恐惧症”,粉红公的海芋、粉红色的香槟玫瑰、粉红色的香水百合、粉红色的玛格丽特……天呀!全都是粉红色的。 唉!耍浪漫也该有个限度,虽然她收花收得很高兴,但是一屋子的粉红色真的太过份了,不得有点紫或是浅黄吗? 说实在的,她还比较喜欢在田野间迎风摇曳的小野菊,小小的黄色花瓣让人见到它强韧的生命力。 “由你保管较妥当,大男人的粗枝大叶总是草率了些,还是女人细心,不会丢三落四。”脸部潮红的男人赶紧把手中的牛皮纸袋往她身上放,怕她不肯收下似的。 “可这是你的全部财产,交给一个只会煮饭的家庭主妇实在不太妥当。”压力好大,她会得胃溃疡。 “我的就是你的,何必分彼此,何况我喜欢你煮的每一道菜,没有你,我会饿死。”闻未央采哀兵态度,不知是谁教他的贱招。 玩着新上市的在线游戏,莫喜青正高声欢呼,因为他又晋级了。 “你……”她失笑,拿他没辙。“好吧!我就先帮你收着,哪天你想拿回去再知会我一声……” 莫紫苏话还没说完,看来紧张兮兮的男人又开口了-- “不用,一辈子就放你那边,我没打算拿回来。”若有一天看到牛皮纸袋被推回来,他的心脏会受不了。 蓦地,黑玉般美眸轻扬光泽,“你是在求婚?” 虽然方法很拙劣,却让人窝心的想笑。 “咳!咳!把纸袋里的文件拿出来瞧瞧,看有没有少了。”他不做正面回答,只用眼神暗示。 她莫名其妙的依言拿出文件,突地,一个绒布盒子滚了出来,上头系绑着红色缎带。 “戴戴看合不合手,不喜欢再拿回去换。”既然爱她,就把她娶回家,省得夜长梦多。 慎重的,莫紫苏掀开盒子,璀璨的光芒让她差点睁不开眼。 “这是……钻戒?!” “不大,才七克拉而已,你妹妹说你喜欢钻石。”他还特地请人在戒环里刻了两人的名字。 “苔色说的?”要不是给他面子,她肯定会大笑三声。“除了钻戒,你没有别的惊喜吗?” 她明明听见了他们围在一起讨论,在她装睡的时候。 “有,我重见光明了。”一喜。 “然后呢?”她点头,像是不感兴趣。 “然后是……”闻未央打了个暗号,门外推进一个被红布覆盖着的未知物。“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象征我对你的爱。” 泛着亮彩的眸中充满期待,莫紫苏轻轻一拉红布一角,欣喜地迎接……啊!指迫是什么? 喜悦变惊悚,她“高兴”得眼角抽措。“裸……裸女?” “我复明后的第一件作品--“吾爱”,我要你知道在我心目中,你是最独一无二,最无可比拟的,我爱你。” 爱意盈眼的闻未央听见的不是“我愿意”,而是幽怨的叹息声,看来他的求婚路还有得熬。 随笔 【插不上正文的自娱小品】 “请你嫁给我吧!紫苏。” “不行,长幼有序,我们都还没结婚,你凑什么热闹。”一脚踹过去。 跳出来阻止的是莫家老二莫绿樱的那口子风浪云,他自己娶不到老婆也不让别人娶,跋扈的小霸王雄姿又重现江湖。 “紫苏,我们结婚吧!” “后来居上不好吧!你没看我在排队,后边凉快点,别想插队。”越看越不顺眼,给他一掌。 冷笑的秦狼一把推开不守规矩的家伙,他都还没娶到他亲爱的随红亲亲,这家伙算哪根葱哪根蒜,敢来抢位?! “我只是想娶个老婆呀!有那么难吗?” “是很难。” 四拳齐下。 鼻青脸肿的闻未央呈大字形躺在青草地上,仰望着蓝天白云,无限唏吁地感慨n次求婚再度失败。 “究竟爱我的人是你,还是你体内跳动着的心脏呢?”他指的是心脏的原主人。 很多很多年以后,抱着儿子的男子才敢问出这句话。 “你说呢?” 美丽依旧的女子不想回答他,牵着女儿的手继续散步,她故意要让他心中永远存个问题,好惩罚他曾让她如此伤过心。 噢!她还有小秘密,那就是心眼小、爱记仇。 红颜楼里还有更浪漫的故事,千万别错过-- *莫家大美女里长莫绿樱和打小结下梁子的冤家风流云精彩对手戏,请看寄秋花园系列1021红颜楼之一《霸王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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