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跟班》 楔子 “……等我,只要战争一结束,我一定会马上回来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请你等我……” 一句“等我”,虚掷了一位十五、六岁年轻女孩的青春,她由稚嫩的脸庞等到成熟妩媚、娇美如花,又从如花的岁月转为满头银丝。 上海名门千金春柳小姐为心爱的人离开家乡来到台湾定居,足足等了她的少年丈夫三十年光阴,没想到最后却只等到一只沾著血渍的怀表。 她住在一幢在当年很时髦,现在看来却很古色古香的西洋楼房里,占地两百多坪,楼高三层,前有中式花园庭榭,开满四季花卉,后有欧式凉亭和小桥,桥底下五彩缤纷肥鲤优游自在,一洼池水植满荷花。 这是她丈夫在离开她之前特地请人为她建造的房舍,名为“红颜楼”,为了想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至死不渝。 可惜情深缘浅,春柳小姐的夫婿始终没能见它落成的一天,二十五岁不到便成客死异乡的一抔黄土,徒留多少伤心欲碎的红颜泪。 “什么,你要收养小孩继承香火” 那一年,她五十多岁,大家都说她疯了,年过半百居然还想养孩子,简直是异想天开,她还有几年好活,根本是老糊涂了。 不过她不为所动,意志坚定,在六年内陆陆续续收养了四个父母不详的女孩,独排众议的拉拔她们长大,给予最好的照顾和爱,有如亲生般疼惜。 而后,孩子们渐渐成长,在家的时间日益减少,因缘际会之下,她又收养一名出生不到十月的男婴,长女和幼子的年纪差了十五岁。 这一家六口没有父亲,可是一样和乐融融,开心快活的住在“和平里”,一住二十余年,不曾有过搬家的念头。 第一章 这是一条街道。 一条四通八达,巷弄复杂的街道。 这条街道位处和平里,整个里里住了一群怪人……呃,更正,是一群“正常”人,和一群与众不同的人,以及不太像人的人。 怎么说呢? 就先从此处的地理环境说起,和平里全长三公里,房屋由街道两头辐射出去,有小型社区,约十来户,有楼高二十层的大厦,也有独门独户的矮房子,还有那种一望无际的大豪宅,或是很实住的透天厝。 全里共五百多户人家一千七百多人,平均一户五口人,其中包括独居老人,和一家五代共居的二十几口。 老年人口占里民的五分之一,十二岁以下的学童亦是五分之一,绝大部份是青壮年人口,上班族或“游手好闲”的各占一半。 不过那一半“闲人”自称是自由业,他们不是不工作,而是比较随兴,想做的时候才做,非常的有艺术家性格,而且……很难搞。 所谓的难搞是指不合群、不守礼教、任性无礼、目中无人、不把“正常人”放在眼中、特立独行、昼伏夜出,要求别人永远比要求自己多,狂妄自大的让人想朝他们头上丢鸡蛋、吐两口口水。 和平里一点也不和平,完全的名不副实,每日发生的事情绝对比立法院打群架还要精采,身为当地里长真的很辛苦,没点本事恐怕先抬去顾山头,土深草长安眠于一把黄土之下。 “里长、里长,你快来啦!王仔又在打老婆了,你快踹他一脚,让他肋骨断三根。” “里长、里长,张阿猫家的鬼又跑出来吓人,好多小孩子都吓哭了。” “里长、里长,老番婆的儿子又上门要钱了,你快去看看她,不然她那一点私房钱准让不肖子给抢光了。” “里长、里长,阿味养的鸭一夜全死光了,他怀疑是隔壁水旺的黑水毒死的,现在抄起菜刀要去砍人……” “里长、里长,你快来,凤姊她家又开战……” “里长、里长……” 一幢很有古迹风的红砖房内,一扇木刻的宽门由左而右被拉开,一道白色身影缓慢地走出,身后跟著一位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不疾不徐的步伐宛如刚要出门散步,偏冷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放低声量,油然而生的敬意表现在脸上,无不肃然起敬。 这位偏好白衣的里长有双令人垂涎三尺的修长美腿,纤细的腰肢如不堪攀折的柳枝,娉婷袅袅的身姿叫人以为她是极需被保护的弱女子。 没错,和平里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出现女里长,而且一定要强调她的“年轻貌美”,婀娜的身段和嫩白的小脸蛋,简直是男人的梦中情人,伸展台上的名模没一个能及得上她。 如果她的脾气也能如同她的容貌一般完美就更好了,肯定……肯定……嘿嘿!很快就失身了。 “哎哟喂呀!里……里长,你也轻点,我王仔一大把年纪不禁踹,我发誓我没打老婆。”冤枉呀!天大的冤屈,他又得吃三天的伤药。 “你是指三婶婆说谎?” 满脸通红的王仔为自己叫屈,“我和我老婆在床上那个那个啦!她一时太快乐就叫得太大声,所以……所以……大家都误会了……” 不能因为他有“前科”就诬指,自从里长一拳打歪他的下巴后,他就不再打老婆了,被打可是很疼的,里长给了他很痛的教训,永生难忘。 “夭寿喔!骗人没结过婚,哀得像在杀猪,任谁听了也以为是发生凶杀案……” 人群中,一道丰腴的影子摸摸鼻头,慢慢地往后缩,表示此事与她无关,她真的是见义勇为,怕王仔他老婆被打死,绝不是鸡婆,无事生是非。 “张阿猫,把你家的棺材给我收回店里,下回再摆到马路上吓人,全数充公。” “可是做生意……”路口摆棺材能招来财气,他家开了八十多年棺材店,上一代交代下来的规矩咩。 里长的秀眉一掀,“你在诅咒咱们和平里的居民早死早超生?” 一瞧见她沉下来的表情,张阿猫连忙摆出谄媚的笑脸。“我收、我收、我马上收,里长可别发火。” 解决了贪财又难搞的棺材店老板,美丽的里长大人又去巡视养鸭场,瞧瞧水旺伯家的机车行是否排放污水,污染水源。 “阿味婶呀!你该去配一副眼镜了,巴拉松和肥料不一样,它有毒,虽然两瓶的包装很像。” “什么,我拿到除草的农药” 水落石出了。 欲哭无泪的阿味婶不但得不到赔偿,还理亏的一脸歉意,忙向老邻居赔不是。 “李凤,收起你的面杆,再让我看到你儿子身上有伤痕,你这间小杂货店就别想再开下去。” 整天吵吵闹闹,没一刻安宁。 “里长,你不晓得安仔有多坏,他偷我抽屉的钱,我才动手抽他几棒子……”养到不肖子是她命苦,单亲教养的辛苦有谁明白? “不用再说了,叫小安放学后到我家,他的数学又退步了,我叫喜青教他功课。” 和平里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女里长莫绿樱轻轻一扬起眉,吵杂如菜市场的围观居民立即鸦雀无声,睁大有些惶恐的双眼慢慢往后退,让出一条康庄大道任其通行。 身为莫家二女儿,她的气势和威仪一点也不亚于曾当过镇长的母亲,一头乌黑秀发习惯地绑成长辫子,垂至腰际,水汪汪的大眼和蜂蜜色肌肤衬托出她秀外慧中的灵性,非常吸引人。 有人可能会以为,她一定很有正义感,才来从事公职,老实说,并不是!性格上也非急公好义、热心助人的鸡婆型,会高票当选里长,而且一做两任,说实在的,她自己也颇感意外,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无参选意愿,完全是莫名其妙地选上,全里有十分之九将票投给她。 “里长,你听说过了没?” “听说什么?” 小道新闻偏多,莫绿樱是那种不必出门,便可得知大小鸟事的好命里长,本里的好事者多不可数,一点点风吹草动马上有人来通报。 “徐老头那间破旧的电影院被人高价买下,目前正在整修当中。” “你是指遭人纵火、死了十多人、疑似闹鬼的荒废老电影院?”当年“金石盟”的电影看板还在,只是人物脸孔和演员名字早已模糊不堪。 “对对对,就是那一间,听说是我们本地人买的,你说他是不是钱太多了?”有鬼耶!绘声绘影的传闻不知凡几,平常没几人敢靠近三尺以内。 “我们本地人?”谁的资本额这般雄厚,出手毫不手软? 一个久远年代的名字在脑海中忽隐忽现,捉不住具体形象的莫绿樱秀美月眉微微一拢,看似十分困扰,有些不必存在的记忆早已淡忘,消失在时间洪流之中。 摇著头,摇散逐渐成形的影像,表情略显冷淡的她在探望过住在十坪瓦舍里,带著五名孙子生活的拾荒老妇,并把救济品和一些善心人士的捐款转交给她。 看完胡婆婆后,一早闹得鸡飞狗跳的事就算处理得差不多了,她慢慢地以散步的方式走过里中各巷道,神情不甚热情的看著相处一、二十年的老邻居,至今仍无法理解他们为何将票投给她,而且还全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一幢媲美历史古迹的“红颜楼”孕育出四名受人瞩目的红颜,风华绝代地矗立杨柳垂地的显目地段,随著时代的潮流不断展现风情万种的迷人魅力。 而莫绿樱的美在于感性、深敛,微微扬散古典美人的飘逸典雅,又不脱时尚感,独树一格的超凡气质总叫人忍不住回头一看。 就像此时,一辆红似火的敞篷宾士跑车以极快的车速飞掠而过,却又在经过她身边不到一百公尺处紧急煞车,来个漂亮的甩尾,又开回她面前。 “嘿!美女,要不要去兜兜风?” 通常,莫绿樱是不会理会这种爱耍帅的纨 子弟,顶多瞄一眼便走开,当是出门忘了翻黄历,遇到一只爱吠的疯狗。 可是那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红色跑车刚好停在马路中间,又差点辗到她的脚,身为里长的义务让她不得不接受他的搭讪。 “我建议你最好开远点再来发浪,这条马路都是红线禁止停车。”五一六八,倒是挺好记的车号。 我一路发。 “型汽缸,sohc单凸轮轴,排气量四千九百六十西西,压缩比十比一,前置引擎七前速手自排,后轮驱动,四轮碟煞,最大马力306hp/5600rpm……” 没等耍帅的男子说完,莫绿樱冷淡地打断他自鸣得意的喋喋不休。 “对不起,本社区谢绝汽车推销员。”以她目前的收入,恐怕连一个轮胎也买不起。 戴著墨镜,一手搭放在方向盘的男子明显怔了一下,“我不是汽车销售员,这是我的车。” “那么麻烦你将车驶进停车格停放,不要挡到其他用路人。”一年两百万社区营造的经费可不能让他白白糟蹋掉。 近几年盛行社区美化运动,和平里是率先带领风潮的前几个计划,因为成果斐然,堪为典范,让地方政府不遗余力的拨款赞助,期望能一直维持下去。 当然,身为里长的她积极争取也是原因之一,送上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社区营造计划,即使上头有意刁难也莫可奈何,她的计划书有如经过名家指点一般,没法子让人说不。 “你没发觉我的车子很酷,很有个人特色吗?”不死心的男子明明身旁伴著一位前凸后翘的超级美女,仍不断地朝她发射十万伏特电波。 “我只瞧见你挡住路了。”车子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种交通工具罢了,对不会开车的她而言形同废铁。 不满她轻描淡写的忽略,男子唇一抿地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上推。“你这女人识不识货?本少爷难得心情好想让你过过瘾、拉拉风,你懂不懂什么叫感恩图报” 莫绿樱纤指一抬,指向路口的一架仪器,“看到没那叫监视器,每隔两个月检查一次,我可以向你保证功能正常。” 她在提醒他想施暴逞凶最好三思而后行,考虑清楚,别为一时冲动而枉断美好前程。 “你……”男子气得一抹脸,声音微扬。“你一板一眼的个性怎么都没变?还是务实得令人讨厌。” 可恶,她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温柔可爱、百依百顺地讨他欢心吗? “我认识你?”怪了,似乎有股冷风从背后灌入,非常不祥的预感。 仔细地审视,莫绿樱仍然未从那张好看得过份的脸找出熟悉的印象。 咧开嘴,他笑得万分猖狂。“班长,你要敢说不认识我,信不信我马上跳下车,抱著你狂吻一番?” “你是……你是……”人很陌生,但嚣张的神情以及无赖的性格……似曾相识。 蓦地,她捂著胸退后一步,一道鲜明的影子跃上亟欲遗忘的记忆中-- “风皮皮。” “什么风皮皮,有胆你再喊一遍,信不信我马上捶扁你的鼻子。” 一个看似瘦小、苍白,却十分张狂的小男生挥舞著拳头,恶狠狠的模样有如小流氓,威胁著明明比他高壮可是浑身抖得如落叶的同班同学。 “又……又不是我先喊的,大家都嘛……这么叫……”带头的人可不是他。 “我管你先喊后喊,反正我只听见你叫我风皮皮,今天我一定要揍你。”而且非要打得他流鼻血不可。 一听他要揍人,面如死灰的五年级男生哭丧著脸。“你……你胆小鬼,你怎么不去揍班长,是她先叫你风皮皮的,我们不过是跟著喊而已。” “班长”那个不爱笑的女生? 比同年龄男生明显小了一号的风皮皮怔了怔,嘴一嘟不太高兴,他踢了他同学一脚,然后一脸怒气的冲向正在擦窗户的女生。 “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 忽然遭人嫌弃的小女生抬起面无表情的脸说道:“听说你也不怎么讨人喜欢。” “你……我干么要讨人喜欢?你知不知道我家很有钱,我阿公是大地主,学校的地是我家捐的,我不让你读书你就读不了书。”风皮皮很神气地扬起下巴,一副要她下跪求饶的模样。 “幼稚。”对五年级的女生来说,莫绿缨的确早熟得过份,思想已有国中生程度。 懒得理他,她继续做自己的事。 “你说我幼稚,你这个臭女生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们风家五代单传,以后我阿公的财产都要留给我,我会变得非常非常有钱。”怕了吧!他是有钱人。 不知是家庭观念使然,或是被宠坏了,他已经晓得什么叫用钱砸人,错误的认为有钱便很伟大,每个人都要听命行事,不可以对他不恭敬。 在学校里,他是十足的小霸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上课迟到不打紧,还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常常我行我素的胡作非为,把别人的畏惧当成一种乐趣,不时耀武扬威的欺负人。 更正,也不算是欺负,顶多算是无赖、不守规矩,明知别人不爱他那么做,他偏是和人唱反调的非要这么做不可,把人气得哇哇大叫,不敢找他算帐,他会笑得更大声,不可一世。 调皮捣蛋,爱玩又无理取闹,所以她才帮他取个外号叫皮皮,因为他真的皮得令人头痛。 “再有钱也不是你赚的,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家也很有钱呀!可是她就不像他那么爱胡闹。 骄傲的他一听,十分气恼地涨红脸。“要你管,我家的钱就是我的钱,将来我会赚到更多的钱,买下更多更多的土地。” “我也不想管你,谁叫我是班长。”她很无奈地皱起细细的眉,将一支扫把塞到他手中。“你的清扫区域是门口的走廊,快去打扫,待会要上课了。” “你叫我扫地?”他一脸难以置信,气愤地甩开她的手。 长柄的扫把从两人手里飞出去,差一点就打到隔壁班的同学。 “风皮皮,每个人都应该做好份内的工作,你不可以偷懒。”她又把扫把捡回来,重新塞入他怀中。 “不许叫我风皮皮,我是大少爷风浪云,我有特权,不用做事。”他吐吐舌,做了个鬼脸,将扫把丢在地上,再在上面跳来跳去,用力踩烂。 “你……”认真负责的她一见他无赖的行径,一时气极地拿抹布扔他。“你知不知道破坏公物是不对的行为?” “哼!学我。”他故意哼了一声,闪过“凶器”取笑她准头不佳,没扔到人。 “风皮皮,你不要逼我把你十岁还尿床的事说出去。”他越来越坏了,简直快坏透了。 两人住在同一条街道上,这条街就是有名的和平里,专出道人长短的三姑六婆,谁家老头几点几分断气,谁家的阿猫阿狗在何时何地叫春,全都了若指掌。 而风家是地方望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芝麻绿豆的大小事都不时传出,没有秘密便是和平里的特色,前一刻才刚发生的事,不用十分钟,全里皆挂在嘴上津津乐道。 “你答应过不说还说,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吗?”可恶的臭女生,他今天一定饶不了她。 “你打女生?”真没品。 瞧见她不屑的表情,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风浪云很生气地推了她一把。“当班长很了不起吗?谁不晓得你是没人要的孩子,你爸爸妈妈都是被你克死的……” “住口!风皮皮,我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双手紧握成拳,莫绿樱气得都快哭了。 “啦……啦……没人要的小孩……领养你的妈老得像你阿嬷,脸皮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他犹不知死活地叫嚷,以激怒她为乐。 “闭嘴、闭嘴,不许说我妈的坏话,不然我要发火了。”好脾气的她扬高分贝,阻止他胡言乱语。 “哈!哈!哈!老巫婆带著四个小巫婆,每天喝馊水,披著斗篷在天上飞,一到月圆就发疯,哈……噢喔!我……我流鼻血了……”她居然真动手 “我警告过你了。”活该。 “你……莫绿樱,你竟然敢打我,我……我要让你好看。” 头一回挨打的风浪云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女生,狂吼一声就扑过去,对著人家的脸、肩、胸猛挥拳头,还无耻地扯她的长头发。 吃痛的莫绿樱当然反击回去,两个个头差不多的孩子扭打成一团,即使老师闻讯赶来劝架,硬将两人拉开,他们仍像两头小兽般互相敌视,不肯示弱。 这就是莫家老二和风家大少的青梅竹马版,一直到小学毕业,风家移民国外为止。 “怎么看傻眼了呀!班长,是不是觉得我越看越帅,有点心动?”帅气十足的风浪云依旧神气得很,朝她做了个足以令女人为之尖叫的送飞吻动作。 “是心痛。”唉!和平里又要不平静了。 抚著额头的莫绿樱真的很不想见到这号早该绝迹的人物,根据以往的种种不良纪录,加上她自身不堪回首的经历,他绝对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而他的出现同时也意味著麻烦,昔日的恶梦又回过头找上她。 “啧!听起来真无情,枉我这些年还惦著你,怕你失去我这位可敬的对手会伤心欲绝,寂寞难耐呢!”风浪云一脸痞样地瞄瞄她上下,眼露欣赏。 不错、不错,该有的都有,这几年的“发育”真是叫人惊讶呀!小天鹅没突变成恐龙,依然出色得让人蠢蠢“欲”动。 不见到他是松了一口气好不好!这个死孩子!“请把车移开,别挡路。”她再说一次。 他勾起唇,笑得有几分邪气。“不想和我叙叙旧吗?宝贝。” “我记得我们的交情好像不是很好,你确定要在大马路上和我叙旧?”她记下车牌,准备告发他违法停车—好市民应尽的责任。 “到我家……”他才一说要回到他家,身旁的美女马上不悦地娇嗔。 “云,你不是说你不带任何女人回家,难道她不是女人?”她眼露鄙夷地看向一身素净的莫绿樱,认为她没有一点比得上自己。 风浪云多情地搂过她,给了她一个神魂颠倒的热吻。“乖,宝贝,别吃醋,我会在床上补偿你。” “哎呀!讨厌,说得这么露骨,人家会以为我很***。”美女娇笑地抬眼看向莫绿樱,示威似的展现她此时的受宠。 “呵……宝贝,我就爱你的狐骚样,你要不浪我还不爱呢!”他轻佻地又再给她一记咸湿热吻。 一吻罢,他笑得很腻人,让女人如痴如狂,一双飞扬跋扈的桃花眼漾著笑意,眼眸底下映著不是身旁的惹火尤物,而是眉头微颦的老同学。 见一个爱一个是他的天性,美人如花,娇艳生姿,怎能不一一采撷,细心怜爱呢?任其枯萎可是男人的一大罪过。 多情而不专情,放荡而随心所欲,十足的风流种,同时往来好几个女人自以为潇洒雨露均沾,把女人当便利商店的磁铁一样地收集。 “风先生,前方路口左转约两百公尺处有一间造景优美的 motel,我建议你不妨先去解放一下。”太伤眼的画面有碍儿童身心发展。 “你去过?”挑起眼,他口气邪恶的想让她难为情。 “是的,我去过。”物美价廉,低消费,高享受。 一听她去过,风浪云的眼神顿时一沉,阴浓如狂风暴雨将来。“看不出你也有人要,我真是小看你了。” 果然原形毕露了。她想。“如果你决定停在路中间挡路,恕我不奉陪。” 避开疯狗的方式是不理它,由著它吠,等它叫累了,自然就不吭气地走开。 莫绿樱真的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话好跟他说,除了自家人外,她对所有人一向平等看待,既不特别热络,也不会生疏的置之不理,维持不冷不热的温度。 “你想走?”他倏地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轻易离开他的视线。 望著手腕上古铜色大掌,她觉得好笑。“风同学,你的幼稚还停留在小学五年级吗?” 他怔了一下,继而放声大笑。“班长,你还是一样讨人厌,所以我要送你一个见面礼。” “什么?” 防范不及的她突地睁大眼,面对快速靠近的大脸有些错愕,虽然她有自信能挣开他,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所谓的礼物竟是一个吻 唇上麻麻的,带了点古龙水味道,被侵犯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不假思索地扬起手,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啪! 又深又红的掌印,对无赖的惩罚。 “莫、绿、樱,你真打得下手!”他不怒反笑,一双黑如墨石的眸子闪动著魔性的威胁。 瞧著他深幽的眼,她骤生寒意。“我是本里的里长,希望你自重。” “里长是吧!”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看来不怀好意。“幸会了,里长,以后请你多多照顾,本人的“风花雪月冰城”下星期三开幕,欢迎阖家光临。” 风浪云狂笑地踩下油门,急驶而去,然后开到一半又想到什么似的快速倒车。 “对了,老同学六折优待,这是给你的vip卡,前十次免费招待。” 免费招待? 望著手中白金色的贵宾卡,莫绿樱发愣了。 第二章 “二姊、二姊,你听说了没?闹鬼的老电影院居然摇身一变,成为本区最大的冰淇淋专卖店,还有时下流行的各种冰品,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红颜楼里红颜女,红颜不老岁月老,梁上春燕数红颜,一艳二雅三娇媚,小妹生来好活泼,笑声连连迎福来。 甘春柳当年收养了四名女娃为女,老大莫随红清艳泼辣,性情稍嫌火爆,目前掌管莫家船务,是相当受人注目的年轻女主管。 老二莫绿樱生性淡薄,学的是企业管理,原本打算一毕业便进入自家企业体系工作,分担大姊的重担,却阴错阳差地当上月薪四万五的里长,加配一辆“公务”单车。 老三莫紫苏从小有心疾毛病,十三岁动了换心手术后,虽然身体状况大为改善,仍不能有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情绪加重心脏的负荷,因此她无法外出就业,在完成十六年的教育后便待在家里,料理三餐和打理内务。 小妹莫苔色十分好动,对什么事都抱持好奇心,有时聪明伶俐,有时又显得笨笨的,身材高 、外形亮丽的她本想从事模特儿的行业,却意外的被拉进图书馆,成为地位仅次于馆主的首席图书馆管理员。 四姊妹之下还有一个就读国一的小弟莫喜青,今年十三岁,打小学起年年拿全校第一名,成绩好得差点遭人围殴,因为他逢人便说他回家从不看书,考一百分是不小心蒙上的。 “苔色,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十遍,不腻吗?”一大早就听见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兴奋得像个十岁孩子。 清丽的瓜子脸笑咪咪的偎近,撒娇的磨蹭。“不腻、不腻,说再多也不腻,二姊,你越来越漂亮,我最爱你了。” “少谄媚了,有什么目的快说,待会我还得去镇公所一趟,帮新搬来的张奶奶办低收入户申请。”趁她现在不忙,还能听上两句。 “冤枉呀!二姊,人家哪有谄媚,这是姊妹情深的表现,你看我对你多好,还帮你泡茶耶!你不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莫苔色举手喊冤,装出真心遭到误解的心痛模样。 “好吧!既然无求于我,这杯茶喝完也该出门了。”她笑道。 “吼!二姊,你就不能问我一声你需要什么吗?然后拍拍胸脯说:“在二姊的能力范围内一定让你得偿所愿。””这才叫爱护妹妹。 莫绿樱瞧她鼓起腮帮子的模样,噗哧笑出声。“好,你需要什么,二姊尽量不让你失望。” “真的?”莫苔色一双骨碌碌的眼珠子不安份的转动,明显写著算计。 “二姊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这颗平时不用,放著生霉的小脑袋瓜子准又在动什么鬼主意了。”她眼波一动,便能猜个十之八九。 虽无血缘,可姊妹之间累积的默契并非一天两天,岂有不知之理。  “哪有,我最单纯了,才不像喜青喜欢结交狐群狗党,骗我的钱办露营活动,那个吸人血的小鬼才该罚,受万人唾骂。一想起他的种种罪行,她就忍不住大吐苦水,怨声连连。 “他参加的是天文营社团。”不只是小妹,其它姊妹或多或少的也有“赞助”经费。 “哼!你们都太宠他了,早晚把他宠成六亲不认的大坏蛋。”那个小钱精太阴险了,才十三岁就一肚子坏水。 莫绿樱一笑。“偏离主题喽!我这杯茶快喝完了。” 一见茶杯快见底,莫苔色赶紧露出需要疼爱的小白猫嘴脸。 “二姊,你想不想吃冰?” “最近气候好像有点凉。”她文不对题的一同。 “有你爱吃的香草冰淇淋,还有月见冰喔!绵绵细细的雪花冰入口即化,奶香在口中化开……”喔!多么香浓、多么幸福。 “上次痛得死去活来的人是谁?多喝些温补的汤品,别把身体搞坏了。”她们可不想半夜再被她吵醒,炖红豆汤和帮她热敷。 一提到羞死人的生理期,水嫩透哲的小脸微微一红。“二姊,你知不知道国外进口的冰淇淋有多好吃,香滑顺口,细绵清甜,虽然一球要价两百元,但真的很值得,吃过以后回味无穷……” 嗯!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等等,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是一客两百吧!”一球……呵!准是开玩笑的。 莫绿樱以前的确是冰品爱好者,她曾经一口气吃完一盒三公升的冰淇淋,并有过连吞五盘雪花冰的纪录,但在一次连吐带泻的严重脱水后,住了十天医院出来的她已经大为节制了,不管再诱人的冰品在前,也仅是浅尝而已。 她慢慢地戒掉对某些偏好的执着,太过或不及都是不好的,取其中庸不为难肠胃。 “是一球两百啦!不然我也不会破产。”一时贪心就越吃越多,不小心超过预算。 莫绿樱眉心轻轻一拧。 “你在吃金子不成,这么贵也吃得下去。”简直跟荷包过不去。 “不能怪我啦!风大哥说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他算我七折,我算是沾了你的光,所以……所以……”就肆无忌惮。 “七折也太贵了,你真是不知死活。”她戳了戳妹妹的额头,认为她被坑了。 什么老同学,根本是事隔多年仍记仇的无赖鬼,明知她对雪绵的冰品毫无抵抗力,偏在和平里内开间全县最大的冰城,存心要看她出糗。 轻抚着肩上微小得快看不见痕迹的伤疤,她陷入回忆的思潮,那是风浪云移民的前一天,这家伙突然莫名其妙地跑到她家咬了她一口,然后得意非凡地要她永远也忘不了他的临别赠礼。 不过,说句让人伤心的话,除了痛上几天外,她很快就忘记他的存在,上国中的新鲜和接下来考高中的压力,无暇多顾的她向来一心一用,哪有心思记住一个她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的同学。 “二姊、二姊,你在想什么?怎么在发呆。” 神游太虚。 回过神的莫绿樱发现自己正用手指轻抚着唇瓣,不自在地以轻咳带过。“没什么,只是觉得新开的冰店售价太昂贵,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吃得起的。” 要量力而出,绝不中了幼稚男的当,他肯定待在那儿等她上门。 “不会啦!风大哥不是送了你一张金卡,他说他最近心情不错,你持卡消费就一折优待。” 比成本还便宜,根本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莫苔色笑得傻呼呼的,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吃多少冰品、先吃什么才划算。 “风大哥?”刚才还没注意到她的称呼,这两人几时攀上交情了? “呃,这个……风大哥人长得帅又风趣,偶尔去坐坐,聊个天也不错。”她心虚地直干笑,避看那双能将人看透的水眸。 二姊,不是小妹我要出卖你,吃人嘴软嘛! 好歹她也白吃了人家好几客香蕉船,总要有些回绩才不致失礼。 “偶尔是指你还是我?”莫绿樱打趣地问道。 “当然是你……”她不假思索的一喊,乍见二姊忽地一凛的神情,声音变小的改采娃娃音攻势。“好啦、好啦!二姊,你就陪我去坐一坐嘛!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拜托、拜托啦!” 莫苔色双手合掌的请求,像一只可怜的小白猫,让人莞尔不已。 “你喔!贪嘴。”自己姊妹,她还真狠不下心拒绝。 一见二姊态度软化,她高兴得举手欢呼。 “耶!二姊万岁,我最爱你了。” “嗯哼!少甜嘴。”莫绿樱拍了拍她,转头看向另一位妹妹。“紫苏,要不要一起去?” 身形偏瘦的弱柳女子笑着摇头。“不了,小喜忘了带便当,待会我送去学校给他。” 姊妹们的“妈”高龄七十好几,可是活力不输三、四十岁的年轻人,由于退休得早,又保养得宜,看起来大约五十出头,没人敢再说她像她们的阿嬷。 不过也因为早年丧夫,操劳莫家船务大小事宜,因此一有空闲便邀约三、五好友到国外旅游,目前人正在加勒比海度假,乐不思蜀地忘了要回家。 她们这些孩子也都希望她过得轻松点,她的前半生的确太辛苦了,如果能找个伴共度余生就更好了。 可是相对于她的迟迟不归,负责家务的莫紫苏就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无形中对她的身体也是一大压力,毕竟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回,能有多健康也是有限。 “什么?!那个浑小子又在搞什么鬼,老是丢三落四的。”肯定有鬼。莫苔色脸色不悦地想。 “别先急着骂他,也许考试快到了,他要赶到学校温书。”很整脚的借口,由她口中说出都觉得好笑。 莫家小儿子功课顶刮刮,运动更是全能,要找出他不会的事真的很困难,他是大家口中聪明过顶的天才,不用看书也能考满分。 “三姊,你不必替他解释了,那小子绝对又瞒我们四个偷偷摸摸地做些肮脏事,我代替你去教训他。”这次非电得他呼爹喊娘不可。 有前例为证。 人小鬼大的莫喜青在七岁那年为了赌赢一块拼图,拿自家姊姊为赌注,赢了拿走拼图,输了大姊要和其中一人的哥哥约会。 到了九岁,他又认为姊姊们太多了,应该丢一、两个出去,于是设计某某男来提亲,他好多一间房间来当书房。 最恶劣的是,他居然还拍卖姊姊,在他国小的毕业典礼上,因为喜欢他二姊的老师允诺要送他一架造价五万的遥控飞机。 诸如此类的前科不胜枚举,人家吾家有女初长成,而他的想法是我家有四个貔美如花的姊姊待字闺中,不好好利用怎么成,身为么儿的福利就是占她们的便宜。 “你不去吃冰了吗?”莫绿樱好笑地提醒她。 “啊!对喔!”好挣扎哟!太难抉择了。 吃冰和揍弟弟,揍弟弟和吃冰……真是考验人性。 “别为难了,苔色,还是我送去好了。”瞧她痛苦的模样,叫人于心不忍。 一咬牙,她悲壮断臂。“不用了,三姊,你在家休息,我体力好,腿长,一趟几十分钟很快就能来回。还有二姊,你一定要等我,不可以偷偷去,不然我会恨你。” 不是爱她吗?怎么又是恨了。 失笑的莫绿樱看着如急惊风般的小妹拎着三层保温盒,飞快地朝外奔去,噗叹噗的摩托车引擎声由近渐远,只留下难闻的废烟味。 莫家姊妹当中,只有莫随红会开车,其它人的代步工具不是机车便是脚踏车,要不就是两条腿的11路公交车,堪称为“勤俭持家”的大富人家。 “小妹迷糊归迷糊,但也挺可爱的。”让人发自内心的疼爱。 “我知道,她是怕我太累才抢着跑腿,其实她比较想去冰店。”那一脸馋相,瞒也瞒不了人,真是个好妹妹呀! 两人相视一笑,会意在心,不需言语的默契尽在眼神底。 “对了,二姊,你的死对头回来了,你的日子会很难过吧?”莫紫苏不无同情的看着她。 莫绿樱没好气地一回,“什么死对头,只是频率不同调罢了,不予理会就没事了。” “可能吗?”她怀疑。 莫紫苏的疑虑不无道理,爱好某物的习性不可能说改说改,即使曾付出惨痛的教训,可是人是善忘的,在痛过之后又难忘美好滋味,忍不住再三回味。 不记得父母长相,自幼被丢弃在育幼院门口的莫绿樱连自己的名字也无一丝记忆,六岁大的她唯一记住的是养母递给她的第一盒布丁大小的冰淇淋,从此爱上它化在口中的浓香。 甘春柳很宠孩子,而且宠得过头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举凡孩子的要求,她一律点头说好,从不曾令他们失望过,充满冰淇淋美味的家便是她无私的爱。 因此莫绿樱在大拉特拉住进医院前,她有算是有些小胖的婴儿肥,两腮圆嘟嘟的,在出院后才慢慢变瘦,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抽高身子。 幸好养母这么宠也没把他们宠坏,几个孩子都很乖,非常懂事,从不让养母烦心,让甘春柳一直认为自己很幸运,拥有五个贴心的心肝宝贝,此生了无遗憾。 “哟!宝贝,你终于肯光顾我这间不长进的冰城,本店真是感到无限光荣,蓬华生辉呀!” 喷砂的半透明玻璃门忽然由内被拉开,手放在门把的莫绿樱差点跌跤,她踉跄地站直身,率先闯入视线的是一双亮得反光的高级皮鞋,接着是包裹在黑色西装裤下的笔直长腿。 吊儿郎当的揶揄男音在耳边响起,她微微一僵地抬起头,赫然发现记忆中矮小的小男生竟然高出她一个头,让她仰得脖酸。 他几时长得这么高?肩宽胸挺,带给人视觉上的压迫感,冲击她转不过来的记忆。 “你挡在门口一动也不动,是欢迎光临还是阻止我进入?”既然来了就不用矫揉作态,反正她早看穿了他的无赖本性。 咧嘴一笑的风浪云侧身微倾,做出请进的手势。“当然是欢迎班长大驾……啊!说错了,是里长大人,听说你做得有声有色,有口皆碑。” 一板一眼的班长会出任公仆服务大众,说出去肯定笑掉大家的大牙,他一直以为她会走入学术界,研究学问,或是考入警官学校,一路高升到高阶警务人员。 “我能确定出自你口中的恭维无一丝嘲讽之意吗?”他变得油嘴滑舌了,没一刻正经。 “咦?你没瞧见我脸上真诚的微笑,你想天底下有几人能由我这老板亲自带位,并热心的服务?”只有她一人。 优雅地一扬手,风浪云弹了弹指,一名穿着极短裙子,上衣小可爱,裸露程度达百分之八十的小女生走过来,银制托盘上是三球装饰华丽的意大利进口香草冰淇淋,和一杯现榨的冰柳橙汁。 小女生? 不用怀疑,虽然都上了宜人的薄妆,但仍可看出稚嫩的青春气息,一眼望过去,店里缺衣省布的女服务生一律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标榜的是原汁原味的高中女生,年龄上限是十八岁。 是从事特种行业吗? 不、不、不,老板的用意很简单,就是私心重,为自己谋福利,既然短时间内都要耗在这里,不让风景赏心悦目一点,不是太虐待自己了吗? 再说了,这也是有“商业考虑”,来客光看那一双双嫩如白笋的美腿,再瞧瞧浑圆白嫩的波涛,谁能不心猿意马的想入非非? 有火就要灭,欲火焚身更要来一客清凉冰品降温,即使卖价贵得吓死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仍不在少数,营业额节节攀高。 这便是他利己利人的盘算,以色诱人。 “没有,我只看见一只黄鼠狼不怀好意的笑着,端着老板的面具准备看我笑话。”他的靠近令人不安,居心叵测。 “啧!啧!啧!宝贝,你把人心想得太黑暗了,我可不是当年幼稚的小男生,我们都是大人了,别被过去的回忆给玩弄了。”把握当下,活在极乐之中。 风浪云的人生理念便是玩乐、玩乐、玩乐,肉体游戏当成消遣娱乐,人的一生是个大乐园,没有什么不能拿来玩,就看敢不敢玩。 二十八年岁月里,对任何事他都只问有不有趣,认定了,便全力以赴、不择手段,因此他可说事事成功,除了小学时代敢赏他耳光的班长外,他平顺到令人嫉妒的生活不曾有过半丝挫折。 他真的很想看看她失控的模样,规矩到几乎乏味的模范生是否也有抓狂的一天,念念不忘她的他非常渴望撕开她端正的外衣,泼洒最邪恶的墨汁,染污她。这算是为他受损的骄傲小小的报复吗?不!他宁可解释为考验,看谁先认输,他们之间一直没分出高下。 看着乳白冰淇淋在面前诱惑着,忍住泛滥口水的莫绿樱幽然一叹,“如果你的手能离我的手远一点,或许我还相信你没那么幼稚。” “我有一双钢琴家的手,想让我在你身上弹奏一曲吗?”他语带暧昧地覆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顺着白嫩柔腻的雪臂往上轻点,熟练地挑逗她感官欲念。 “风浪云,你到底要不要让我吃冰,你一向喜欢骚扰客人吗?”可恶!这冰淇淋看起来真好吃,她若没吃到实在很不甘心。 被拍开的风浪云低声笑道:“我只骚扰你。” “我该觉得荣幸吗?”吃一客冰淇淋还得陪他玩谍对谍的游戏,实在太累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荣获本少爷的亲自服侍。” 他挑逗地挖起一口冰淇淋往她嘴边送,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我喂你,张口。” 她冷冷地瞪着他,瞪着瞪着,目光却不受控制的往冰淇淋瞟去,无奈地接受引诱。“你真的很幼稚。” “谢谢夸奖,有里长大人的加持,我一定日益增进。”看她被迫含入一口微融的冰淇淋,并露出惊喜至极的神情,他顿时有赢了一局的优越感。 “你没别的事好做吗?”她还没残废,不需要他一口一口喂。 莫绿樱此时的心情很极端,一是庆幸踏入“风花雪月冰城”,得以享受人生极致的美味,入口的滑细香浓简直是到了天堂,让人难忘,一是懊悔自己的意志不坚,轻易受到魔鬼的引诱,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真正应该做的是立即扭头离去,拒绝一切动摇心志的诱因,没有一样东西能叫人上瘾,欲罢不能,克制欲望是道行高深的课题。 可是她的身子动不了,不由自主地任浓香钻入鼻翼,入口的香气冲向喉间,绵绵甜甜的口感在舌瓣化开来,溢满整个感官享受。 真是太好吃了,香滑可口,他完全控制住她的弱点,实在太卑鄙了,居然会想到这一招。 绵细的冰品一口一口滑入喉头,她的心头布满浓浓的甜蜜,她微微阖上眼,回味冰淇淋在口中融化的甜意,无比的幸福感充斥全身。 蓦地,她感觉唇上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下意识地以指轻抚,狐疑的眼神投向正在剥葡萄皮的男子。 “你不知道老板最闲了吗?”他有专业经理人打理冰城,完全不需要他操心,偶尔露露脸已经给足面子了。 “所以……”他肯定有下文,据她对他恶劣性格的了解。 “所以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我们来谈个无伤大雅的小恋爱。”他笑得特别邪恶的说出目的,揪着她的长辫子放在指间转玩。 “什么叫无伤大雅的小恋爱?”莫绿樱的声音很轻,轻得有如朝露滑过缎面。 风浪云看似开心地贴近她颊边,低声轻喃,“所有情人该做的事一样不少,但不谈承诺,不说未来,感觉淡了就分手。” “感觉淡了是指我还是你?是不是我也有权提分手?”她冷嗤道。 “当然是……”他低笑地以指轻划她如丝面颊,似乎十分意外玉肌的柔嫩。 “我。” “直望局贵的提议,可惜你不是我的菜。” 他太轻浮了,太花心了。 “我不是?”他的脸色明显转阴,仿佛一场大雷雨即将来袭。 他不习惯别人的拒绝,尤其是来自女人,无往不利的浪子凭着俊帅的外表和高超的调情技巧,圣洁的女神都为之倾倒,在他面前献上全部的真情。 而她居然说他不是她的菜,无异是重创他的颜面,这下更是激起他破洞的自尊发出强烈怒吼,发誓一定要征服她。 “我比较喜欢稳重正直的男子,譬如他。” 莫绿樱随意指着走过身边,胸口挂着经理名牌的男人。 我? 不小心听见女士“爱慕”的元洋先是一愕,继而得意扬扬地朝满脸阴霾的老板投去自傲的眼神,他走了一趟柜台又绕回来,态度殷勤地为美女送上一朵半开的鲜艳玫瑰。 不用说,此举气炸了本来胸有成竹的风浪云,因此他的背差点被瞪穿,死无全尸。 “我比他有钱。”该死的小头锐面,他凑什么热闹? 闻言,莫绿樱有想笑的冲动。“你忘了我家也不穷吗?只是我们不像你那么爱炫耀,动不动就把财富挂在嘴上,好像深恐人家不晓得似。” 幸好当年的小镇纯朴,大家都很安份守己,不兴邪恶念头,不然他准会被绑票,让他口口声声的有钱给害死。 以前,她以为他只是幼稚,老是以金钱来解决问题,奉它为至高无上的利器,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真的认为金钱是万能的,有了它,没有什么东西买不到,包括感情和人格。 “对,我是爱炫耀,可是有谁不爱钱呢?若非你妈有钱,你肯被她收养吗?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他恼羞成怒的毒舌道,不爱她口中流露出的不屑。 一盘飞过来的黏稠物准确无误的黏在他脸上,中断他的恶言。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讲了些什么,想道歉又觉得没必要,她也很“礼尚往来”的赏了他一头一脸的难看。 “风浪云,你还是跟以往一样令人厌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们全家移民,因为我终于彻底摆脱了你,不用再看到你那张目中无人的臭脸!” “你……”莫绿樱毫不留情地举手问候他的左脸,十分响亮的巴掌声。 “我觉得蟑螂都比你可爱多了。” 一说完,她掏出几张纸钞放在桌上,并将人人趋之若骛的冰店贵宾卡折成两半,非常洒脱地朝他脸上掷去。 一句再见划开两人的距离,让看着她背影的风浪云愤怒异常,也……兴奋异常,他的班长实在太呛太有味了,勾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新鲜感,想征服她的欲望也越来越强。 第三章 “你笑够了没?再笑我拔光你满口白牙,看你还敢不敢笑得这么张狂。” 收店后的九点零七分,穿着清凉的辣妹女服务生一一离去,带着万般不舍的心情告别帅气老板,一颗颗蠢动的少女芳心期待明日再相见。 风花雪月冰城雇用的员工虽然绝大部份未成年,可并非中辍生或休学,聘用的规定便是在校生,以工读的方式轮班,夜校上早班,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日校生则由五点到晚上九点,分配得刚刚好。 因此冰店人手不愁不足,学姊们一离职,立即由学妹递补,肯下重本诱之以利,再加上老板帅帅的脸孔,就算穿三点式泳衣上场也有人肯做,不过,这种流动率极高的经营方式似乎留不住好人才,感觉好像不打算长长久久,随时都可关店,结束营业。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没有错,一时兴起,随心所欲,反正有八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金钱,营利已不是他的目标。 “张狂的人是你吧!哪有人用这么逊的方法把妹,人家不给你一拳我还觉得奇怪呢!你追人的模式根本是幼儿园版。”他要不笑,那才叫有毛病。 “我警告你姓元的,你要再说我幼稚,小心我扁得你回归幼儿期。”造成智力退化的原因很多,暴力伤害是其中一种。 “哟!害羞呀!看不出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也有纯情的一天,真让我大开眼界……哎呀呀!别冲动、别冲动,开开玩笑罢了,本人细皮嫩肉,禁不起一丝皮肉痛。” 瞧见风浪云横眉竖眼地挽起袖子,准备开打,一脸轻髭谈笑的元洋立即紧张得告罪,连连挥手,要他别靠得太近。 玩笑话听听就算了,真要扯破脸就难看了。 “这种玩笑不好笑,而且对象是我的时候。” 旋开白兰地瓶塞,他将酒液注入空杯。 在冰城中有一客名为“热情女郎”的招牌冰品,以花形杯子盛放一大勺的草莓冰淇淋,放上红樱桃和巧克力米,鲜奶油挤花在杯沿,加入少许棉花糖再淋上巧克力。 然后,滴几滴白兰地,再引火点燃,酒精浓度高的白兰地挥发极快,火掐一起不到三秒钟,冰淇淋不会因此融化,只留下淡淡酒香附着其上。 “幽默呀!表弟,谋杀至亲罪不轻,千万要谨慎再三。”元洋取过酒瓶,也为自己倒了半杯。 “你只比我早出生三天,别妄自称大,本少爷的眼中没有老八股的伦理观念。”什么亲什么戚全是狗屎,他若身无分文,谁还会认他这门亲。 “是是是,少爷说得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的不敢有二话。”他打趣地揶揄,自我消遣。 风浪云掀了掀眼,横睨,“你最好别乱传话回美国,不然后果自负。” “我像是这种人吗?”他两手往上一翻,肩一耸。 “你不是吗?我以为你是那女人派来监视我的人。”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元洋一副备受羞辱的模样。“你太小看我了,要被收买,我也会向你父亲靠拢,他给的贿赂可是阿姨的十倍……啊!说漏嘴了。” 他佯装懊恼的拍拍前额,泄露秘密是意外,其实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他做了什么,拿人好处总不能不回报”。 这对表兄弟同年都是二十八岁,不过风浪云是早产儿,自幼身体不太好,爱孙如命的风爷爷为调养他的健康而让他延了一年才入学,因此与小他一岁的莫家老二同班。 所以元洋知道风浪云班上有个不可爱的小女生叫莫绿樱,小表弟每回老气呼呼的回来告状,可是莫绿樱并不晓得元洋的存在,因为向来只能一心一用的她全神贯注在课业上,除了班级以外的人事物一律不在她注意的范围内。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我母亲,她不配。”一个失职的母亲没资格获得尊重。 风浪云轻佻的神情被阴鸶取代,深不见底的黑瞳泛起森然冷冽,难以抚平的亲情裂痕如今已成鸿沟。 元洋苦笑,轻啜一口杯中酒。“人都会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能试着原谅她吗?” 他不只是在为阿姨说话,也盼他能早日解开过去伽锁,怀抱恨怨,他日子也不会好过。 “哼!她需要我的原谅吗?要不是走投无路,她岂会回过头巴住我父亲的大腿不放。”一点骨气也没有,没男人就活不下去。 “这……”他也不晓得该如何为三姨说好话了,毕竟她的行为的确伤了不少人的心。 元洋的母亲排行老二,和风浪云的生母是感情甚笃的姊妹,各自婚嫁后仍往来密切,因此两家的孩子也走得近,不下亲手足。 一开始,两姊妹的婚姻都十分幸福美满,夫妻恩爱,鶸蝶情深,可随着风浪云的父亲事业版图越扩越大,拓展到国外,待在家里的时间无形中减少,逐渐产生无法弥补的隔阂。 丈夫太过出色,通常妻子该与有荣焉,但他的母亲却焦躁不安,常常怀疑丈夫出轨,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夫妻俩不时而起的摩擦也越来越多。 为了安抚妻子的情绪,风志航决定举家搬往纽约,以行动证明他的真情不渝,不曾对不起她,可惜他太忙了,一样早出晚归,陪伴妻子的时间少之又少,有时一身酒气回来已过了半夜,让妻子独守空房一夜又一夜。 偏偏在某一次的应酬中,他不慎沾染上某位女宾客的口红,鲜红的印子留在最明显的喉结间,疑心病重的妻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那一次大吵过后,夫妻间的关系变得相当紧绷,像一条拉紧的弦,随时有可能绷断,即使他们都不想走到相敬如冰的决裂地步。 没多久,压垮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那是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黑人男子。 “元配降为情妇,亏她还有脸留下,打死不退的甘和另一个女人共有一个男人。”风浪云对母亲的作为还是非常不齿。 女人的虚荣心真可怕,只要有钱,叫她趴下来舔男人的脚指头也成。 “唉!你别太愤世嫉俗,她也是领悟出真正最爱的人是你父亲,才会厚着脸皮回来。”虽然为时已晚,错过了复合机会。 “他再婚了。”而她成了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元洋把手往他肩一搭,酒杯轻碰了下他手上的杯子。“但是你父亲深爱的女人仍是你母亲,要不然他也不会接纳她的回头。” 他嗤笑。“报复,你不懂吗?她该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风浪云不认为父亲还爱着背叛过他的女人,父亲只把她当成发泄的性玩具,招之则来,呼之则去,一个月见面不到三次的前夫妻,每次会面的地点都在床上,其中还能有多少感情呢? “你……算了,不提你父母的事,省得伤和气。你特地回国开了这家冰城,不会是为了那个姓莫的女人吧?”他猜测道。 风浪云不点头也不摇头。“她有名有姓,本少爷建议你称呼她为莫小姐。” “还莫小姐呢!你不是常说她是超级讨厌鬼,你一看到她就想吐。”元洋刻意提醒他曾说过的话。 “那又如何?!”他眼露狂妄,一副不可一世的骄傲样。“本少爷想玩,你阻止得了吗?” 他就是要看她落泪、伤心欲绝的凄楚样,没人可以不在他面前低头,敢和他作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玩火自焚,听过没?”由目前的状况看来,他的赢面不大。 风浪云冷笑地一口饮尽杯中酒。“你有看过我驯服不了的女人吗?” “有。”他不假思索的回应,还颇乐在其中的带着笑。 “有?”他口气低得危险,像他若敢胡谧出一个人名,准一口咬断他的咽喉。 “莫、绿、樱。”人家根本不吃他那一套,理都不想理他。 怔了怔,他脸色变得难看。“她不算。” “可你想把到她。”谈何容易。元洋在心里取笑他吃力不讨好,铁定踢到铁板。 神情更阴沉的风浪云勾起唇角。“要赌吗?” “不,我不跟你赌。”他不是傻子,不论输或赢,吃亏的肯定是他。 “赌赢了,我把这间占地千坪的两层楼建筑物送给你。”上亿的资产,他眼睛连眨都不眨地就开口说要送人。 “我不要。”元洋态度更坚决的拒绝。“当初我只答应帮你一年,一年之后我要回归正途,当我的大律师。” 他在业界小有名气,和人合伙开业三年多,忙得差点过劳死,这次趁机接受表弟所托,正在休“年”假当中。 “哼!有人不要钱的吗?”不知好歹。 “有。”他顿了顿,露出惋惜的神情。“莫绿樱不要你的钱。” 真是太可惜了,他买得到全世界,却买不到一颗女人的心。 “元、洋--”风浪云双眸凌厉的瞪视。 “我知道我叫元洋,用不着你替我宣传……”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的笑了起来。 “阿浪,干脆我替你出马怎样?人家欣赏像我这种成熟稳重的男人。” 虽然莫家女儿是冷淡了些,但人长得挺漂亮,凑合凑合来段短暂韵事也不错。 他其实在美国已有个美丽女友,但还谈不上什么非她莫属的深情。 “想都别想。”风浪云冷冷的一瞪,像和人赌气般灌下刚倒了一杯的白兰地。 “是你别想,你不要忘了茱丽亚。”一个嫉妒心和占有欲都很强的女人。 风浪云低咒了几句连老祖母都会为之脸红的不雅言语,脸一抹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她敢来坏事,我正好甩了她。” “阿浪,听我一声劝,适可而止,别把自己也玩下去。”到时抽不了身,问题就大了。 “你认为我得不到莫绿樱?”他邪笑的扬唇举杯一敬。 很想说对,但他怕反而激起表弟的好胜心。 “得到她之后呢?” “得到她……之后……”他哑然,思绪陷入迷惑中。 风浪云很想潇洒的说:“管她去死!”反正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绝非最后一个,她的眼泪、她的伤心是他复仇的甜美果实,谁叫她当初要得罪他,爱上他是她活该。 可是话到嘴边,他莫名地感到烦躁,仿佛有条线揪紧四肢,让他有种被束缚住的感觉,无法坦荡荡的开口。 可恶,一定是那个臭女人偷下了符,才让他头脑有些不清楚,她怎么可能影响得到他,他这趟回来就是要她好看。 “你不可能带她回美国,你也不能长留在台湾,因为你父亲不允许,你是风氏企业唯一的继承人。” 不能吗? 风浪云心里十分不以为然,天生反骨的他向来任性妄为,唯我独尊。他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叫人猜不出他心底在想什么。 “吓!你……你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刚一拉开有些斑剥的木门,一尊动也不动的石雕冷不防地让甫出门的莫绿樱吓了一大跳,她猛抽了口气平息受惊吓的心情,不无怨责的嗔了一眼。 任谁在清晨六点,天朦胧亮的时候见到门外站了个人,而且是颇具威胁性的大男人,相信没人不会为之一惊,以为恶煞临门。 见是“熟人”,乍见的惊惧很快便散去,取而代之是不解和疑虑,她不记得一大早有邀人上门作客。 尤其是他。 “宝贝,我来陪你散步。”风浪云顺势在她颊上一吻,趁她还没完全清醒之前。 “散步?”她像听见外星人开口说非洲土语,有片刻的茫然。 “鲜花赠美女,愿你如花一般灿烂美丽,永远绽放在最美的一刻。”他不忘甜言蜜语一番,使尽全身功力放电。 低视着送到眼前的玫瑰花束,她顿感错愕的收下。“呃,我比较喜欢海芋,或是百合。” 白色的花令人舒服。 “好,下次改送你海芋。”他对应如流的挽起她的手,十分自在。 “等……等等,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奇怪了,他根本不是早起的鸟儿。 莫绿樱因为低血压,不管她前一日多早睡,隔天不过八点绝对起不了床,看了无数的医生都没用。 为了改善她这个毛病,全家总动员,十分钟十分钟的慢慢递减,调适她的睡眠质量,时间一到便有人叫她起床。 几年下来,多少收到些成效,她发现一清早起来散个步,精神会好很多,也不会一直想睡觉。 后来演变成一种习惯,只要六点闹钟一响,她便会睁开眼睛,湿毛巾一抹、刷过牙后便出门,让早晨的凉风和阳光唤醒困意甚浓的她。 所以在这一刻,她的神智仍是迷迷糊糊的,看似清醒,其实还是一片浑沌,别人跟她说什么都懵懵懂懂,只会顺着他人的话尾往下接话。 “我说过了呀!陪你散步。”她刚睡醒的模样挺逗人的,憨憨的。 眨了眨眼,她努力让自己消化他的意思。 “我们约好了吗?” “不,这是惊喜,我想带给你与众不同的美好晨光。”说着说着,他又变出一只水晶天鹅,唯妙唯肖的恍若缩小的真鹅。 “我承认是吓了一跳,但喜……”望着小巧玲珑的透明天鹅,莫绿樱非常困惑地仰高颈子。 “看到你不会让我的一天过得更愉快。” 反而是恶梦的延续,梦里梦外他都如影随形,无所不在。闻言,风浪云僵了僵,脸黑了一半。 “宝贝,你这么说真叫我伤心,你看不出我非常用心地在追求你吗?” “追求我?”老实说,受宠若“惊”。 “别急着拒绝我,你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在亿万的人海中我与你相遇,这叫缘份,你不能违背老天的美意。”他极尽所能的迷惑她。 “是孽缘吧!”她小声的嘀咕着。 他不是完全没优点,起码魅惑众生的皮相确实生得好,不少女人因此傻呼呼地迷恋上他,看不见他藏在骨子里的坏。 不过家里尽出美女,弟弟喜青长大以后肯定也是美男子一个,看多了美丽的脸孔,他的俊逸帅气真的不算什么,她大学时代交往三年的男友也很出色,耀目的有如运动明星。 “宝贝,有话尽管大声说给我听,不用难为情。”哼!孽缘,她以为他没听见吗? 莫绿樱差点翻白眼地将手从他臂弯中抽出。 “我相信每个姿色中上的女人都是你的宝贝,不差我一人。” 每次见到他,十次之中有八次都挽着女伴,更厉害的是每次都不是同一个人,换女人的速度比日升日落还快,一天三变,令人眼花撩乱。 而每一个他都叫宝贝,由亲密的肢体动作和眼神,看得出个个都与他关系匪浅,就算称不上女友也是床伴,他怎么还有精神纠缠她不放? 说实在的,她还满佩服他的体力,用之不竭似,应付无数的女人后,还能提得起劲与她周旋。 “吃醋了吗?宝贝。”风浪云颇为得意的扬起唇,笑得有几分猖狂。 她也笑,是为难的苦笑。“风浪云,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印证什么,你的男性魅力吗?还是因为我没有像其它女人一样爱上你,你觉得很不服气?” 清晨的微风是带着些许凉意,她照着平时的习惯走上鲜少人活动的防波堤,一阵阵迎面扑来的风让她神智清朗,话锋转为犀利。 清晰的判断力是她的强项,从小她就比别人多一份认真,细心地观察众人的一举一动,洞悉其中不认人所知的奥秘。 “你对自己的容貌不具信心吗?”风浪云眼中一闪而过复杂流光,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快。 “不,我只是对你没信心,你的宝贝太多了可是我看不见你对谁用了真心。”他脸上戴着笑的面具,但眸光里却缺乏温度。 他眼眯了眯,停下脚步的同时也拉住她。 “不要分析我,我不是实验室里的动物。” “因为你不是,所以我才对你讲人话。”听不听在他,她没有义务导正他偏差的观念与行为也许是班长的责任感仍残存体内,她忍不住要念上几句,即使她面对的是一头牛。 唇微掀,几乎要发噱。“小樱,我发现我有可能爱上你了。” 她的幽默感让他有种棋逢敌手的感觉。 “嘎?你喊我什么?”她愣了一下,表情是局促的。 “小樱。”他又唤了一遍,因她瞠大的双眼而感到一丝被取悦的愉悦。 “小……樱?”她的鸡皮疙瘩立即竖起,觉得离他远一点会比较安全。 “你不喜欢我喊你宝贝,以后小樱就是我私人所有,除了我,可不许第二个男人使用。”他俨然以她的男友自居,不准她说不。 莫绿樱头痛地扶着头。“你会不会太理所当然了,我……咦,那是李老爹的帽子?” 水流不大的河川边长满白色芒草,一顶有些岁月痕迹的草帽卡在两株芒草杆中间,要掉不掉地顺风摇摆。 “一顶破帽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你不用理会--喂,等一下,你想干什么?马上给我上来……”可恶,这个笨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见她想滑下堤防,吓出一身冷汗的风浪云连忙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傻傻地找死。 “那顶草帽是李老爹初恋情人编的,他一向带在身边不离身,现在帽在人不在,我担心他发生意外。”孤僻的李老爹向来不与人往来,一二五天不见人是常有的事。 “担心有什么用,叫他的儿女来寻人不就成了。”用不着她多事。 “老爹只有一个女儿,前年嫁到日本了。” 一说完,她又想下河床看看。 “莫绿樱,你这女人有没有长脑?底下的泥土松软?你以为你下得去还上得来吗?”见她不顾自身安危地做傻事,他气得大吼。 “总要试试,叫我置之不理我做不到。”她没办法不去关心同里的老人。 “命可以拿来试吗?你若完蛋了,我找谁报仇?”她活得不耐烦了! “嘎!报仇?!”原来……莫绿樱似笑非笑的瞅着他,顿感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也有可爱的一面,幼稚得好笑。 “你……你看什么看?!闪开,一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绝对比弱不禁风的女人有用。”风浪云气恼的推开她,一脸火气。 “弱不禁风……”她像吗? 摸摸因习武练出的臂肌,她不由得感慨,当初她之所以学跆拳道、空手道、剑道和中国武术,全是拜他所赐,因为在和他打架的过程中,她知道自己不够强,要是他长高一点,她准会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男人在体型上占了先天优势,没有经过一定程度的训练,女孩子注定是输的一方,她们在力气上的确略逊一筹。 而她不想挨打,让养母看了她一身的伤而难过,因此她很认真地学习,不让自己有再受伤的机会。 “啊!你咬我……我要救你耶!你居然咬我一口,你这不知死活的死老头……什么?你骂我祖宗十八代,你……你这臭老头,塞在涵洞里发臭生蛆好了,我要再理你我是猪……” 一阵咒骂声从底下传来,风吹草低,以莫绿樱的角度只看到气呼呼的风浪云在拉一只脏污的脚,反被踢了一下而后跌倒。 “老爹,我是里长,你跌伤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风,呼啸着,除了像含着泥巴模糊的低咒声,世界安静得很。 等了许久,才有略带沙哑的老人声音扬起--“里长,这个臭小子是你男朋友吗?”哼! 对老人家不敬,捡角! “他……”不是。 莫绿樱还没说完,一道跋扈的男音先一步截断她的话。 “当然是,你没瞧见我们感情好得手挽手出门散步?!”死老头,居然敢喘他,他一定要拆了他全身骨头。 李老爹哼了一声。“里长,这个不好,赶快换一个,他太滑头,不老实,配不上你。” “该死的老头,你在说什么鸟话?别以为你脚断了我就不敢揍你,我照打不误……” 只见一阵杂草翻动,泥飞叶散,深深叹了一口气的莫绿樱拾了两颗小石子,朝摇动剧烈的草丛一掷。 哀叫声,两道。 “好了,风浪云,把李老爹背上来,还有,李老爹,不要再踹人了,你不想我通知远在日本的佳慧回来吧?” 嘟嚷声,也是两道。 但,令人满意的平和。 第四章 “桃花眼。” “哼。” “风流骨。” “哼!” “花心鼻。” “嗯哼!”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负心舌。” “咳!咳!”别太过份。 “眉浓入鞘注定薄幸,玩弄感情,欺骗女人,唇薄无情,生性刻薄,肯定让人伤心,五官生得俊好女色,日后藏娇纳美,让老婆独守空闺,谁家有女儿得赶快藏起来,省得被玷污……” “喂!你说够了没?哪来那么多废话,本少爷费尽千辛万苦的救你,可不是让你满口臭地诋毁,你懂不懂知恩图报呀!”真后悔多管闲事,救了一个扯后腿的。 “哼!我又没求你来救我,你自己鸡婆,还有你毁了我的草帽。”阿娟的心意全被这臭小子给糟蹋了,他没打破他的头就该偷笑了。 “去他的草帽,真要不让人救怎么不死远点,一路哼哼哀哀地怕人家不知道你受伤。”根本是装模作样,博取同情。 李老爹气得面红耳赤地直喳呼,“我是看在里长的面上才让你有表现的机会,你以为你面子大呀!我多看一眼都会长针眼。” “你……”“闭嘴,你嘴角的伤要上药。” 透明的药水一碰到伤口,发出嘶嘶嘶的杀菌声,痛得龇牙咧嘴的风浪云瞪着面无表情的医生,很想跳起来用椅子砸人。 “老张,那个臭小子的心也坏了,你帮他换一颗吧!”心坏无药医,摘了一了百了。 “谁的心坏了?你才是坏心的糟老头……噢!你给我擦什么?”天呀!痛死了。 “碘酒。” “碘酒?!”他大叫,不敢相信这医生动作超粗鲁地抹药。 眼底微泛可疑笑意的张医生冷声说道:“对老人家说话口气要和缓,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我……”他才要反驳,一阵刺鼻的药水味又让他痛得眉头一紧,说不出话来。 “不长你智慧也长你岁数,尊重不会失了你的尊严,有朝一日你也会老,明日的你有可能是今日的李老爹,别以为你会一辈子年轻。”敬人者,人恒敬之。 “你……”干你屁事,啰啰唆唆的。 “里长,可以把你男朋友领回去了,他的伤势没什么大碍,除了和老人家打架的伤痕外。”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年轻的一代全没了规矩。 这间诊所不算大,一半是看诊室,另一半放了两张床位,供身体不适的病人躺卧或打点滴,等候看病的人则得在檐下的长椅候着。 挂号的护士、药师,以及医生共三人,忙不过来的医生通常要身兼数职,内外科都得精通。 “张医生,我说过他不是我男朋友,你不要随李老爹胡调一通,他是风爷爷的孙子。”是本地人。 一听莫绿樱否认两人的关系,满眼不痛快的风浪云臭着脸,不理会小手轻扯。 “我知道。”风家的小霸王。 “既然知道还开我们玩笑,你可别医生不当改行牵红线。”她的眉心微蹙,似在责怪他为老不尊的寻小辈开心。 他开起玩笑,不再那般严厉。“里长,我看你和他挺配的,男的俊俏,女的娇美,若是需要媒人不要忘了找我。” 说得好,这才像句人话,以他的人品和家世,女人不往他身上扑才奇怪。脸色明显好一点点的风浪云得意地扬高下巴,等人来扑。 “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硬把清水搅混。 “不配、不配,那个没心没肝的臭小子怎么配得起咱们和平里的女里长?!他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等着饿死吧!”里长聪明冰雪,怎会看上爱玩女人的死小子! 石膏上了一半的李老爹大声嚷嚷,十分不屑地挑剔着,虽然风浪云背了他走三里路求医,可他一点感激之意也没有,反正他就是看他不顺眼。 “死老头,你没开口会死呀!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已不多见了,你以为你们里长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吗?”那双狗眼抹了屎,看不见他是颗大金钻。 李老爹嘲讽地堵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你打算娶我们里长喽!” “娶就娶,怕什么……呃,什么娶?我好像耳朵进水了,没听清楚。”一时嘴快的风浪云猛然打住话,眼中的骇意十分伤人。 “哼!就知道你没诚意……”一试便知真心。 李老爹的个性虽然孤僻,性好独来独往,对人不理不睬,好似每个人都是仇家一般,没什么好脸色,可是莫家的一堆女人却让他相当服气,也是少数几个没被他吼过、恶言相对的人。 大概这一窝女人都很争气吧!即使面对恶劣环境都能一一克服,一个个个性怪得很,不过十分对他胃口,怪人对怪人反而有话聊,一如亲人般一聊就忘了时间。 而老是在花丛中打滚的风浪云在他眼中,便是不学无术的采花浪子,专偷女人心的不良败类,品格低劣,根本没资格拥有好人家的女儿。 身为国际闻名的陶艺名家,在某些方面他可是很守旧的,一个浑身发臭的烂胚子怎么匹配一朵好花,他只配满身污泥的臭虫。 “好啦!老爹,消消火,待会我叫紫苏煮一锅绿豆汤给你送去。”人一上了年纪,难免唠叨。 “嗯哼!谁希罕那锅绿豆汤,我是怕你发傻,被人骗了。”他嘴里叨念着,可言词少了刻薄,一抹口涎等着好料上门。 和平里内,没人不知莫家老三厨艺一流,举凡西式料理、法国大餐、日本精致饮食,或是中烩,只要提得出菜名,她无一不精,即使是一盘不起眼的炒青菜也能炒出好滋味。 不过有幸尝到她手艺的人不多,因为健康因素,极受莫家人保护,大家也怕她太累,体力无法负荷,因此不忍心要求。 总之,红颜楼里老老少少都是和平里里民心中的宝,大伙儿以爱护心态希望他们一家安乐平顺,永远居住在这片土地上。 莫绿樱笑笑地给李老爹一颗太妃糖,转身面对另一名伤员,笑意渐失和善。“你真可耻。” “我可耻?”她有没有搞错?救人还遭指责。 “老爹的年纪当你父亲绰绰有余,你居然跟他动手?!”简直是比三岁小孩还不如,幼稚又荒谬。 “喂!小姐,请你先搞清楚,是他先踹了我好几脚,又卯起劲把我的胸口当墙壁猛捶,你瞧瞧我这一身伤是他打出来,而他除了原本腿断了,你找得出一点伤,我头斩下来给你。” 要不是因为她,他才不会自找罪受,拖了个坏心眼的糟老头累死自己。 无功还有过,天理何在,以后谁敢挺身而出做好人,干脆坏成一堆,一起结伙当土匪算了。 “忍一忍不就没事了,何必跟老人家呕气,男人心胸要宽大,才能成就大事业。”忍不住说教的莫绿樱有如教堂上的女老师,循循教诲不受教的学生。 “忍?”他眼微眯,诡笑地朝她勾勾食指。 见状,她无奈地上前。“什么事?” “你要我忍,你先示范一遍给我瞧瞧,我一向有学习精神。”看她多能忍。 “什么……” 一股蛮力压向她后脑勺,莫绿樱还来不及反应,温热的气息已然逼近,强行掠夺微敌的芳唇,以张狂的蛮力捕获推拒的丁香,逼使她不得不全面投降。 没有用上任何熟惯的技巧,疯狂的风浪云有如一头失控的雄狮,仅凭男性的本能大举进攻,脑中早已没有输赢,换上一幅幅绮丽画面,属于狩猎的本性被激发出来,他忘我的吸吮勾缠,想将全部的她吞下腹。 当一个男人用尽全身的气力在爱一个女人,通常受侵犯的一方毫无招架之力,即使是生活态度严谨的莫绿樱也会迷眩,胸口一窒地感到虚软无力,像是被抽走身体里的氧气。 那一刻,她察觉自己的心有些受到影响,她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乎,不管动机为何,而她竟有些高兴自己是对他有些影响力的…… “咳!咳!路口左转两百公尺处有间motel,我建议你们不妨先去那边灭个火。”出自医生的建议。 “她去过了。” “我去过了。” 热吻中的两人像约好似的一同转头,一个情欲未消的大吼,一个气喘吁吁地低喃,避看众人取笑的眼神。 “咦?里长去过了!” 跟谁? 这成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上回张妈妈的女儿小玉和网友相约在那儿碰面,我认为不妥当,便把他们带出来。”四十七岁的老男人和十五岁的少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言可明。 原来如此。 一阵失望叹息声十分明显,好像她没失身令人扼腕,没有精采的内幕好供街坊邻居闲磕牙,少了她的风流韵事,人生乏味呀!唯有一人情绪亢奋,扬高的嘴角显示心情很不错,满面春风,只差没吹起口哨来。 “里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交个有担当的男朋友了。”卖菜的阿婆带着感冒的孙子来看病,针对某人故意扬高音量。 “喂!死老太……老婆婆,别当我死了,我还在这里。”怒火中烧的风浪云准备开骂,但一接触到一双指责的眸子,话语一转少了杀气。 “喔!你不是……那个和女人在街上搂来搂去、风家的小恶霸吗?你几时回来的?”她一脸嫌弃地抽抽鼻子,怕沾上什么秽气。 闻言,他脸微黑,气她话多。 “我有得是钱,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用不着你多事,还有,我回来一个多月了,全国爆红的风花雪月冰城是我开的,你来消费,我送你一根狗骨头。” “哎呀!听听,瞧他多不懂礼数,对老人家还大吼大叫,开了间伤风败俗的店也敢大声嚷嚷,我真替他爸妈觉得羞耻。”败坏善良风气呀!以后和平里就要成为风化区了。 “你……” 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他的肩头,风浪云凶恶的眼往旁一瞄,顿时一咬牙,将冲到喉间的气愤往回咽,闷了一肚子。 “丁婆婆,轮到小贞看病了,我先将和平里公敌押回去,不打扰你们。”莫绿樱气度雍容地一点头,向众人致歉。 “里长,小心点,他不是好男人,你可别傻傻地被他骗了。”又一个人不赞同他们交往,生怕风家小子又使坏。 “多谢大家的关心,绿樱会谨记在心。”才短短几天,他大概把邻居全得罪光了。 莫绿樱笑着道谢,端庄而有礼,她半拉着不能受气的男人离开,心里却想着,她该拿他怎么办?先杀人后弃尸吗?将他丢入河堤之中当流木任其飘流,眼不见为净。 还是舍己为众生,发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把他搞定? 或者,被他搞定?! “以前从外墙看你家,总觉得好大好大,现在一看,果然和想象中相差无几。” 灰白色高墙,墙外植着一排杉树,内墙满布爬藤类植物,草木疏影,蛇紫嫣红,三公尺造景的假山流水潺潺,底下小池里是色彩斑斓的锦鲤。 虽然已移民国外十几年,但仍看出屋况维护得很好,花开满园,绿茵迎人,丝毫不因少了主人的欢笑而失了颜色。 钱的力量的确无远弗届,只要敢花钱,就能维持平日的景观,定期有人修剪花木,整理草坪,让环境保持在随时欢迎主人归来的状态。 看着纯欧式的三层建筑物,莫绿樱眼中并无羡慕,比起单一色彩的大房子,她更喜欢融合东方神秘感的“红颜楼”,即使它的建筑风格也偏向西式。 似乎有钱人的想法都大同小异,宽阔的花园里一定有个独特风格的小池塘,养几条昂贵的观赏鱼,先不论是否有那份雅兴悠游逗弄,光是照料便是一门苦差事,价高的鱼通常娇贵,没有适当的水温和干净水源,很快地肚翻白,与世界告别。 “怎样?里面更不错吧!大理石地砖全铺上羊毛地毯,光着脚走路也不怕弄脏了。”颇为得意的风浪云重踩了两下,故意表现出财大气粗的阔气。 “是很舒服,不过……” “不过什么?”他斜睨着她,好像她敢说一句挑剔便是不敬。 很想笑的莫绿樱捂着唇,低视两排不甚清晰的足印。“纯羊毛确实是一大享受,可是全用白色的,你不觉太显目吗?” “这叫品味,纽西兰进口的百分之百纯羊毛细细滑滑有如婴儿的肌肤,搂着暖呼呼的女人在上头翻滚,那滋味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他边说边眼露邀请,自愿陪她体验一下。 “也包括那个吗?”莫绿樱指着地毯上的污痕,心情相当愉快。 “什么……”一回头,他怔了一下,继而爆出精采的开头的脏话,不痛快的沉目一瞪,“你存心的是不是?” “我?”她很无辜的笑出声。“当事人满脚污泥犹不自知,我怎好提醒他,也许这是你个人品味,虽然很难获得认同。” “你……你好!嘴巴跟切一旦腐的刀子一样利,你给我乖乖地待着,不准走,我冲个澡马上出来。”风浪云半威胁、半恐吓地警告她。 在河床上和老人家打架,他不脏也难。 低咒着抓抓头,他有些懊恼会弄得一身狼狈,让他引以为傲的帅气形象为之破灭,还倒霉地沾了霉气,被个臭老头嫌弃个半死。 地毯脏了不算什么,人格受损才是大事,他不过桃花多了一点,对女人的“性”趣高那么一点点,脾气也稍微糟了些,对人的态度高傲一咪咪,这也算是坏吗? 一张脸像结霜似的走向浴室,他的“马上”不到三秒钟,惊骇的咒骂随着光着上身的男人飘出来,他一个箭步揪住笑得快翻天的女人。 “你们联合起来整我是吧?你看看我这张脸还能出门见人吗?你们毁了我,啊!啊--”他的脸…… “呃……很……很壮观。”忍笑中。 “壮观?”风浪云嘴一撇,扭成不规则状。 “应该叫调色盘吧!红红紫紫还有黑。” “张医生的医术……很好。”红的是红药水,紫的是紫药水,未稀释的碘酒偏黑。 多重杀菌,确保万一。 “好?那你何必心虚,不敢看我?你一定早和他串通好了,想让我难看。”谁愿意脸上东一块红、西一片紫,活像刚被老大痛殴一顿的卒仔。 面对他不理性的怒气,莫绿樱笑得岔气。 “我觉得现在的你最帅。” “里长小姐,你在幸灾乐祸。”可恶,她多开心呀!让他……让他……很想吻她。 见鬼了,明明是心存报复而来,此时他竟感到心口一阵暖,涌上情潮,一瞬间,他发现她的笑美得不可方物,犹如一朵含着玉器的白嫩玫瑰在眨眼间绽放。 情史丰富的他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这是心动的预兆,可除了情欲的勾动外,他头一回领会到还有另一种陌生的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喔!你看出来了呀!不错、不错,有长进,我还以为精虫冲脑的花花公子只在意下半身,而不是大脑。”都已经是个大人了,个性还是那么像个孩子。 “你……”他瞪眼,再瞪,瞪得眼珠子快滑出眼眶。“算你狠。” 风浪云仓皇地逃开,遁入浴室平复突起的莫名情绪,没发现在自己转身后,莫绿樱也忽然两颊飞红,紧绷的身体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够冷静,自制力过人,但再怎么说也是个身心健康的女人,在面对半身赤裸的男人,很难不脸红心跳,产生化学反应。 她跟自己强调是化学反应,因为她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具有迷人魅力的性感男,有勾动地垫伏晴潮的本事。 果然是恶霸,可恶又可恨,小时候仗势欺人,蛮横无理,老想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长大后依然不改本色,利用优越条件,不许人违抗他,这坏毛病丝毫不见反省。 莫绿樱起身开窗,藉由微送的风冷却面上热度,将紊乱的思绪逐出脑海中,回复平日的漠然,不让可怕的毒素往心里流窜。 “喜欢吗?送给你。” 粗壮的手臂由后环向前,抱着纤细腰身,略微失神的她为之一惊,想挣开,又觉得太刻意,故作姿态,只得,微僵地挪挪身子,假装不在意。 但由脚底窜起的酥麻感很快地满布全身,被人以呵护的姿态拥抱着,她顿感温暖,一股不曾有过的幸福感悄悄地注入心窝。 “别用拐女人的语气哄我,我自己就有能力拥有你想送给我的任何东西。”包括眼前的一大片玫瑰花圃。 他摇头揶揄。“啧!你这女人一点也不可爱。” “不可爱才好,你才不致对我起什么邪念。” 她好逃过一劫。 “错了,就因为你的不可爱,我才更想染指,想想你在我身下呻吟的娇媚样,那风情是何等销魂。”风浪云的指腹在她锁骨处轻滑,似有若无地朝垂玉耳后吹气。 她没好气地板起脸,不着痕迹地避开他有意的抚弄。“你能不能别三句不离“性”,除了勾引女人,你没其它的长处吗?” “我会盖房子……”脱口而出,他惊觉透露太多而打住,花花公子的嘴脸马上一扬。“人的一生中有一半时间在床上度过,不做些有趣的事怎对得起自己。” 面对自己在意的事业,他突然有些扭捏起来,担心要被耻笑的话怎么办? “你会盖房子……”她只在意这一句,其它的废话就从耳边过,随风而去。 果然瞧她质疑的表情,心高气傲的风浪云忍不住想叫她收回眼里的怀疑。“我是建筑师。” “建筑师?!”她瞠大眼,一脸见到地面裂出一条丈深大缝似的。 “你不信?”她那是什么脸,他是建筑师很奇怪吗? 风浪云没注意自己十分在意她对他的评价,暗生闷气地想让她知道他不是只会流连花丛,他也有正经的一面。 莫绿樱清了清喉咙,试图用委婉的语气说道: “不是不信,而是难以置信,我没办法想象你在工地扛砖头的样子。” 翩翩贵公子脱掉华丽外衣,挽起丝质衬衫袖口,脚踩一双上万元的皮鞋走在板模间,让水泥尘灰弄脏一身亚曼尼。 真的,太为难了,没法去幻想,他天生注定是坐在牛皮沙发上,一边喝着红酒,一边笑拥美人,谈笑之间并吞某个企业。 若说他从事的是类似企业秃鹰的职业,专门收购体质不良的大企业再分割售出,她倒是一点也不讶异,因为他散发出的气质皆与钱有关,优雅责气中隐含一丝赶尽杀绝的肃杀气息。 “不只是砖头,我还扛过钢筋、亲手拌泥,一块一块迭砖、抹墙和磨地……” 他回想着过往,不知是怀念还是深恶痛绝。 “难以置信……”她喃喃自语的重复这句嘀咕。 蓦地,她想起他小时候最爱玩泥巴和积木,只要有这两样,他便不理人。 “什么难以置信,你这女人不能有其它反应呀!我不是不能吃苦的公子哥儿,就看我要不要而已。”怕被看穿内心的自我似,他羞恼地扬高下颚一嚷。 看他孩子般别扭的模样,莫绿樱低声地笑了。 “原来你也挺可爱的。” “可爱?”他两眼喷出火,感觉遭到耻笑。 “其实你不使坏的时候,也可以是个好男人。”他本性不恶,只是被宠坏了。 风浪云挑起眉,对她的见解感到可笑。 “你是说我继续玩女人也无妨,只要不伤人?” “只要她们是甘心被你玩,愿承担心碎的后果,本人的道德观没那么严苛。” 人有想爱的自由,不受伤害的人生又怎会有成长? “那你呢?”他想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我?”干么扯上她?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这样的游戏方式吗?” 他直视她,视线透进那双清澈的眸子。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不想瞧见他黑瞳中多了自己的容颜。“我想你离题了,我和你的世界是两个极端。” 他好动,她思静,他浪荡不羁,而她喜欢平静安定的生活,两条平行的直线不会有交会的一天,各有各的旅程和际遇。 “但我想得到你,让你成为我的女人。”他狂肆的宣示。 莫绿樱干笑地迎向他炽热的眼。“很抱歉,我只接受单一的恋爱模式,即使没有承诺,不提未来的短暂恋情,我也希望是一对一,你兼爱天下的爱情观不适合我。” “你要我放弃其它女人?” “你做不到的。”她摇头苦笑,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影响他。 “是吗?”眼一眯,风浪云笑得诡异。 第五章 “爹地,我要去台湾。”金发碧眸,活似洋娃娃的美艳女子要求道,对着黑发黑眸的中年男子表达出决心,绝不退让,谁都不能阻拦。 她,有着精致的五官,肤白中微透红润,猫似的双眸显得迷蒙,唇如新摘的玫瑰花瓣,娇红泛泽,美得叫人不敢逼视,怕亵渎她的美。 看得出是西方人的轮廓,大眼深邃,散发着迷人的娇艳,可骨架偏小,纤纤细细的,不难得知她有八分之一的东方血统。 茱丽亚·摩根并未随改嫁的母亲而改姓,她的生父是石油大王,她是他三个孩子中唯一的婚生子,因此她的身价高达两百三十二亿美金。 而她的外祖母是日本人。 “不行。”风志航果决的回绝了继女的任性。 “为什么不行?”没说出个道理来,她铁定不服。 “你去台湾做什么?”他严厉的脸孔上,透着岁月累积的智慧和不凡气度。 “玩。”这理由够完美吧。 “玩?”他挑起眉,对她的不诚实感到些许不满意。 面对放大镜似的审视,茱丽亚先受不了的娇嚷,“爹地,人家只是想去看看你的故乡嘛!你十几年没回去了,难道一点都不想念?” “顺便再去找找安德鲁,纠缠着他,违背我对他的承诺。”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 “爹地,你不能这么残忍的对待我,我想念安德鲁,想得快发疯了。”才一个月而已吗?她怎么觉得已经有一辈子那么长。 “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认为自己快疯了,去看心理医生,医药费我替你出。”风志航振笔疾挥,不理会她的胡闹。 她跺脚,满心不平。“我们是未婚夫妻耶!为什么不准我去找他?” “因为我答应过给他一年的自由,身为一个父亲,我不能食言。”他亏欠儿子很多,想做些弥补。 一想起亲生子对他怨恨的眼光,他内心的愧疚甚多,也十分遗憾没能给他想要的关注,总以为孩子还小,不需要懂太多大人的事。 初到美国,事情多又杂,为力求表现,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当三十六小时用,忙于工作,忙于交际应酬,忙于扩充事业版图,他终于忙掉了自己的婚姻,以及父子间的亲情。 前妻骤然提出离婚令他措手不已,错愕之余不免愤怒,因为一个男人的介入,十几年的夫妻情份毁于一旦,他想他有些偏激了。 痛心之余他兴起报复之念,短短数月内再娶现任妻子,虽然黛娜也有过一次婚姻,并有一个女儿,可是她的父亲是钢铁巨子,对他的事业大有帮助,他亦是在此考虑下缔结婚约。 只是,世事难料呀!谁又想得到老天的安排竟是如此离谱…… “那是你们之间的约定,与我无关,我没有必要遵从,反正我要去台湾就对了。”她不要再忍受两地相思。 茱丽亚的中文和母语一样流利,她是为了所爱的人而钻研的。 “约束你的行为亦是他提出的条件之一,你可以选择去瑞士度假,或是北极看破冰。”风志航严格执行父亲的权威,不让她有所违逆。 他平常对她的关爱不会少,但唯有这件事不能妥协。 “腻了,我才不想去。”她只想去有安德鲁在的国家。 “茱丽亚,别做出令你母亲失望的事,她跟我一样不赞成你有失约的行径。” 大家都太宠她了,溺爱得她根本是我行我素。 一提起母亲,她的神色多了怨恨。“她才不是失望,她是怕我和安德鲁在一起,因为她也爱……” “别说出来,茱丽亚,那是你的母亲,我的妻子。”他能容忍,但不表示无动子衷。 沉下脸的风志航喝声制止,曾经发生过的丑事众所皆知,但它仍属于公开的秘密,没人敢大肆张扬。 对于妻子的出轨,他难辞其咎,毕竟是他先对不起她,与前妻藕断丝连,再加上两人将近二十岁的年纪差距,他的确满足不了她饥渴的欲望,她才会找上安德鲁,勾引血气方刚的他…… “哼!那你管好你的妻子,叫她不要来抢我的男人。”都快四十岁的老女人了,还敢跟她争。 他面露沉痛的说道:“她同意你们订婚了,你不该再苛责她。” 西方女子的爱情很直接,不是他这种东方男人所能理解的,他只能开解,却不能强求,她们母女俩的暗中较劲他冷眼旁观,不愿插手。 名义上是夫妻关系,其实名存实亡,他们分房已久,妻子在外有多名情人早有耳闻,而他除了前妻也有其它女人,两人的相处像亲人,而非伴侣。 因为不爱吧!才各自为政,当初的决定太草率了,但是基于互惠的利益上,他们还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绝口不提离异。 “好嘛、好嘛!我们不提她,可是拆散一对相爱的未婚夫妻是非常不人道的事,我提出严重抗议。”她想被安德鲁拥抱,让他热情的唇吻遍她全身。 若非要维持严父的形象,风志航大概会笑出声。“你确定他爱你?”“当……当然。”茱丽亚迟疑了一下。 “如果他爱你就不会远走他乡,坚持要“一个人”生活,不受打扰。”他利用订婚一事争取时间换取她的死心,拉开距离给彼此冷静的空间。 他那个儿子他还不了解吗?怕束缚、怕女人缠着他,只想玩乐而不负责,此时的他还没考虑到婚姻。 “那是……呃,那是……他怕我生气,才躲得远远的。”不只一次,她逮到他和其它女人鬼混,而她不能忍受地抓花他女伴的脸。 风志航叹了一口气。“茱丽亚,你想清楚了吗?一相情愿的付出不见得能得到想要的回报。” 他自己的婚姻搞得一团糟,不希望一双无血缘的继兄妹重蹈覆辙,落入同样的悲剧。 “爹地,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就是喜欢安德鲁,不管他有多么花心,我一定要成为他的妻子。”她誓在必得。 “你……”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美国女孩的作风向来只看眼前,他多说无益。“好吧!那你就在纽约慢慢等他,一年之后他就回来了。” 希望。 骄纵的女儿令人头痛,任性的儿子一样让父母彻夜难眠,两个都是烫手的麻烦。 “爹地……”他居然这样就打发她。“又怎么了,爹地现在正在忙,晚一点再说好吗?” 石油又涨价了,他必须想办法大量囤积。 无奸不成商,这也是他在黛娜母女发生不伦丑事后肯忍气吞声的原因之一,毕竟茱丽亚的生父是德州的石油大亨,这层关系让他赚了不少钱。 想来也真可鄙,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利用了儿子,默许家庭中上演复杂的男女关系,妻子儿女都成了他手中的筹码。 “我要去台湾,你不能阻止我。”她只是知会他一声,希望获得支持而已。风志航抬起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除非你想解除婚约。” 当初儿子同意订婚的条件便是两人一年内不许见面,一年后心意不变再举行婚礼,若一方违约,公开的订婚仪式便不算数。 “你……我讨厌你,爹地,你伤了我的心。” 茱丽亚哭着跑出去。 但她会因而作罢吗? 不。 实际上她早买好了两天后的机票,也吩咐女佣打理她的行李,悄悄地办好所有的手续,不泄露一丝口风,为的是不想在机场被拦下。 她流的眼泪不是假,因为气哭了,她以为好声好气的请求,没有一个男人拒绝得了,包括疼爱她的继父,没想到他不但不买帐,反而让她感到难堪,让她觉得委屈了。 美丽,是女人的武器,她曾用它通行无阻,但是来自台湾的这对父子却让她栽了跟斗,轻易缴械。 “你应该把她关起来,一天只给她吃一顿饭,丢掉她华丽的衣服和美钻,她才会乖乖的听话。” 一名艳光四射的贵夫人缓缓走入书房,一袭gi白色羊毛长大衣,灰色羊毛裙,足蹬镶着黄钻的三吋高跟鞋,雍容华贵的展现上流社会的时尚美感。 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黑色长发下有双极具魅惑力的碧绿色瞳眸,张扬而冶艳地呈现她这年龄的成熟和风情。 三十七岁的黛娜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和二十二岁的女儿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姊妹花,任人猜不到她们的关系是母女。 “她是你的女儿。”风志航看也不看妻子一眼,视线专注在计算机屏幕上。 “就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好意地给予忠告,你真的相信她不会去台湾?” 她抽着长烟,缓慢地吐出烟圈。 “脚长在她身上,我不能限制她往哪里走,茱丽亚已经成年了。”他实事求是的说,她若真的去,那也是安德鲁要解决的问题了。 黛娜冷笑地坐上椅子扶手,雄伟的上围贴着他的背。“亲爱的,别太放纵我们的孩子,没我们盯着,他们不知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你也想去台湾?”风志航微侧过头,看着依然美得惊人的妻子。 虽然没有爱,但她的美艳仍常让他看到发呆,他想是没有一个男人不爱美女吧。 闻言,她像听到一则笑话般仰首轻笑。“你晓得我离不开纽约这颗大苹果的,才不可能去凑热闹呢!” “缺钱?”她来找他的原因不多,五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不是。”她优雅地吞吐烟雾,以齿轻咬丈夫的耳垂。“你想我们该不该离婚?” “你要离婚?”头一回听她提起,他不免停下手边的工作,与她对望。 她妩媚地一笑。“不,我不想离婚,你是个慷慨的丈夫。” 黛娜是聪明人,懂得谁对自己最有利情势,主动提出离婚的她不可能从丈夫身上得到太多赡养费,以她庞大的开销,还是需要有个人付账单。 “所以……”风志航等着下文。 她喜欢他,真的,因为他很识趣。“我要你跟你的前妻分手,不再有任何往来。” “为什么?”他不懂。 她早就知晓他和前妻的事,闹过几回也就不了了之,睁一眼闭一眼地由着他们暗通款曲,为何事隔多年她又提出此事? “因为我怀孕了。” “什么?”他一听十分惊恐的大叫出声,心一慌,手不小心打翻咖啡。 “我不要她来抢我现在的地位,孕妇需要安心待产,我要她彻底消失。” “孩……孩子是谁的?”他嘴唇发白,颤抖的问出心中的恐惧。 不会是他、不会是他,他不会那么胡涂,安德鲁在这方面相当谨慎。 “你说呢?”她抛了个楣眼,故意不言明,让人心慌慌。 “哈瞅!哈瞅!哈瞅!” 明明是万里无云晴朗的好天气,鼻子发痒的风浪云却连连打了三个喷嚏,心里不安的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周无异象才放心。 这里是台湾,并非美国,那对水蛭一般想吸干他全身精力的母女不可能来骚扰他,他远远地甩开她们了,不必像根骨头的被她们抢来夺去。 “风浪云,你生病了吗?要不要到张医生那里看看?”气候多变,容易着凉,她无敌女金刚似的大姊就发烧到三十九度半,被人扛去医院。 “甜心樱,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还连名带姓的喊我,来,浪云或云,由你选一个。”他可不能由着她装生疏,把他往外推。 有些赧意的莫绿樱将凑到嘴边欲一亲芳泽的大脸给推开。“不要玩了,快把海报做好,待会还要挨家挨户送传单。” “谁在玩了,你要是不喊我一声云或浪云,我保证你要做的事永远也做不完。”他将一迭纸压在肘下,做势要撕了它们。 “你……”见他无赖举动,她微窘地一掀樱唇,“风……浪……,浪……云。” 真的不习惯,太奇怪了,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她干么顺着他,由着他吃定她? “是浪云,别喊成风浪,如果你想出海,我买艘船给你,乘风破浪,当对忘记尘嚣的爱情鸟。”嗯,白色船身的游艇,漆上“爱情号”。 “风……浪云,你能不能别再胡说八道,现在和平里的居民见到我就会暧昧一笑,然后冲着我喊“里长加油”,好像我真成了你的女朋友似。”感情谈得这么高调,让她怪不自在……钦,他们没有在谈感情啦!她是被大家洗脑了吗?更正、更正……风浪云大方地搂着她,趁其不备吻了吻她面颊。“你本来就是我的女朋友,你不知道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傻眼。 “喂!耍赖是我的专利,你别想盗用,别忘了你说过要一对一的单一恋爱模式,我现在可是很洁身自爱,自废后宫,你可不能不认帐。”很心疼呐!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女子都saygoodbye了,但为了她……咳,他的复仇,值得! 自废后宫?她看,他“自宫”她还比较有可能相信他会专一。 “嘎?!”她那时的意思是他的花心和她不适合,并没有答应要和他交往。 “甜心,莫家人最重信守诺,一言九鼎,你不会想反悔,令莫家人蒙羞吧?”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模祥,啧啧啧地数落着。 “我……我……”她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成,硬着头皮和他打商量。“我介绍更漂亮的女孩子给你成不成?别盯死我。” “什么,你爱我?”风浪云故意扬高音量,说得煞有其事。“喔!我知道了,你爱我嘛……咦?小声点,你会害羞……乖,心肝,别担心,大家都晓得我们在一起了,你瞧他们笑得多开心。” 一阵吃吃笑声由四周传来,莫绿樱的名声就是这么被败坏的,他刻意的渲染,和她不主动澄清、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的做法,反而越传越像那么一回事,没人不相信他们没在谈恋爱。 每年的元旦前后是和平里的“和平祭”,居民们会举行类似庙宇的祭典活动,有踩街、提灯笼、放水灯和载歌载舞的舞台表演。 里长的责任便是号召里民自制灯笼,画倡导海报,提醒众人欢乐之余不要忘了安全,大人们要看紧孩子,远离危险。 以往是有空闲的人会来帮忙,而今日除了上班上课的人之外,全里几乎全员到齐,连拄着拐杖、复健的中风老人也抖着手拿画笔,把气球画成馒头。 原因无他,就为了帮里长加油,怕她被骗了,群集众人的力量向风家小恶霸施压,不许他玩弄他们的里长。 不过老实说,看热闹、讲八卦的成份居多,大家都想知道两人的进展到何程度,有没有可能传出喜讯,让大伙儿沾沾喜气。 “天哪!我不要做人了,他们……你……喔!什么世界……”大家都疯了不成?居然相信他的自编自导自演,没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根本是打鸭子上架,不留活路。 也许他们当初投票时也是瞎了眼,胡乱盖章,所以她才莫名其妙当上里长,还非常不幸地连任。 “遮脸干什么,当我的女朋友很不错,福利佳,优先拥有享用我的权利,还有……嘿嘿!我很宠女人的哟!肯定物超所值。”自我推销的风浪云不忘挥手“谢票”,感谢大家对他的支持。 “你没有一刻正经的时候吗?又不是在跳楼大甩卖。”她羞都快羞死人了,他还提什么福利佳、物超所值,真是太丢脸了。 明镜心中悬,理性站中间,可是在他一连串的收买动作下,她怀疑还有几人记得住这十个字怎么写。 莫绿樱真的被风浪云的“银弹攻击”给打败了,有谁开门做生意想亏本,偏他大爷财力雄厚,举凡和平里里民到风花雪月冰城消费,全部半价,清寒家庭一律免费。 此“促销”他自己的活动一展开,所有人的心都向他靠拢了,过往的恶形恶状全抛到脑后,帮他大说好话。 看着大家有志一同的站到他那边,莫绿樱不知该哭自己的人缘变差了,还是骂他行为卑鄙,为了“报仇”不计成本,什么贱招都用得出来。 “你卖我就买,够正经了吧?”越玩越大的风浪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付出的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只晓得非得到她不可。 “你……”她无语,笑不出来。 “好啦!二姊,风大哥真的很卖力在追求你,你就别再嫌弃他,给他一个改过向上的机会。” 喝!他居然瞪她,她说错什么了? 嫌弃? 改过向上? 妹妹的话让她发噱。“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我休假。”她做的是闲差,假由自己排,比照周休二日,一个月有九天假。 “又休假?”她未免太优哉了。 “能力强的人不需要天天签到,二姊,你要先关心自己,好货上架要赶快扫,莫待无货空叹息。”她赶紧以肘顶顶她眼中的金卡,希望能多点好处。 “魔言魔语,一口荒诞。”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古人名句被她乱用一通。 “不不不,我不是魔,他才是大魔神,我是过河小卒,替人搭桥。”莫苔色连忙将大尊魔王推向她身侧,自个退到一旁偷笑。 受人点滴,涌泉以报。 偷偷摸着口袋里可以免费消费的无限卡,她笑得嘴阖不拢,当日二姊有志气地折了那张贵宾卡,不到三天,大方送的“老板”又赶制一百张,莫家老少人人有奖,还能送亲朋好友。 莫苔色七岁来到这个大家庭时,莫绿樱和小霸王风浪云的战争刚宣告结束,因此地并不了解两人的陈年旧怨,还兴致匆匆地想牵红线。 而熟知内情的莫紫苏绝不插手,静观其变,不发表意见,她相信自家姊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随红就忙了些,虽有耳闻风声,众说纷纭,但是抽不出时间摇下狠话,仅经由小弟向风浪云转达她的不满--敢乱来,阎了你。 “瞧!大家都衷心祝福我们,你还忸怩什么们快挥手,感谢各位的爱护。” 哈!转劣势为优势,看她还能挣扎到几时? “我不……”一只手被捉高直挥,莫绿樱终于明白哑巴吃黄连是何种滋味了。 “笑。” 面对乡亲的爱戴,百般无奈的里长大人只好笑了。 “对嘛!笑起来多可爱,这才是我的小甜心,你要笑开心点。”厚脸皮的风浪云在一旁鼓动,举止亲密地搂着她的腰,造成两人感情甚笃的假象。 天生无赖嘛!根本不在乎里民的眼光,反正他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不怕发臭,不过笼络大伙好过被人当成过街老鼠,孤僻的李老爹便是他引为借镜的殷鉴。 他真的很冤,教人反遭痛殴,只是因为花名在外,为人不够正派。 莫绿樱一听反抿起唇,“你说我是你见过最不可爱的女人。”“啧!打情骂俏的话谁当真呀!你没听过什么叫反话吗?谁叫你这么难追。” 害他得煞费苦心,讨好一里人。 “那是我的错喽。”看他得意的嘴脸,真叫人打心里不舒服。 “对,你的错。”他不安抚她,反其道而行地怪罪于她。“我是只举世无双的大金龟,口才一流,荷包满满,聪明的女人都会巴住我不放,下辈子不愁吃穿,只有你……唉。” “那我宁为笨女人。”人要务实,好高骛远只会得到一场空。 他鼓掌叫好。“大智若愚,我喜欢你,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你……”她失笑,拿他没辙。“说黑说白都是你在开口,别人还能说什么?”败给他了,果然是世间一大祸害。 “说,我愿意。”风浪云以口型教学。 “我愿意?”愿意什么?她怎么有种走入陷阱中的惊悚感。 果不其然,不要脸的浪子又出招了。 “听到了没有,各位都是见证,美丽的里长愿意当我的女朋友,请各位热烈鼓掌。”逮到她了。 当下错愕不已的莫绿樱有口难辩,怔了老半天还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一阵乱七八糟的欢呼和掌声中,身边就多出一个男朋友? 她能拒绝吗? 更热烈的鼓噪淹没她的沮丧,被拱出来的她在半强迫、半无奈的情况下,以吻定情。 第六章 “咦,大姊,你说什么?” 乍见修长的身影,不无意外的莫绿樱小小地吃了一惊,十分纳闷一向号称“拚命铁娘子”的大姊会在家,通常这个时间她已赶到办公室,开完早餐会议。 更令她惊讶的是,原来大姊居然是专程等她,只为了一个不知算不算是事实的流言而大皱眉头,不问个清楚不安心。 连远在爱琴海度假的甘春柳都打电话回来,劈头一句“是不是真的?”听得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以然。 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感情问题,叫她怎么回答,每个人都以关心的名义来问上一问,让她不胜其烦,好像她最后不情归风家小子便是她的错,搞得她自己也错乱了。 “我是说你真的爱上风家那个无赖鬼吗?你的眼光没那么差吧!”老二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去膛那淌浑水。 听大姊嫌恶的语气,她不由得笑了。“大家都说我若没选上他,肯定是我太高傲,有眼无珠。” “怯!你管别人说什么浑话,大姊让你靠,谁敢再多话,我去拔了他舌根。” 没打听打听她莫随红是什么人吗?敢乱打她妹妹的主意就要有所觉悟。 “呵……大姊,别太泼辣了,你脾气不好,要修身养性。”冲动又火爆,早晚会让这性子拖垮。 莫随红一嗟,以食指戳妹妹的头。“我要不凶一点,人家早把我们姊妹连骨带皮给吞了,要是像你一样温温吞吞的,咱们只有当乞丐的份。” “大姊,你辛苦了。”所有的孩子当中,她是最尽责的一个,无怨无悔地扛起家中重担。 莫随红豪气的拍拍她的肩,笑了笑。“不辛苦,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我就算累死也甘愿。” “大姊……”她说得令人心酸。“哎呀!别一脸感伤,我们可是幸运的孤儿,没几个人比我们好命了,要知福惜福,我会好好保护你们。”不让弟妹们受到伤害是她的责任。 “我知道。”所以莫绿樱从不怨天尤人,因为她有爱她的养母,以及当她支柱的好姊妹。 “所以……”莫随红话题一转,语气变得杀气腾腾。“如果喜欢姓风的臭小子,你就好好地经营这段感情,若是你无意他还苦苦纠缠,我找人砍了他!让他没命回美国。” “啊!不……不会这么残忍吧?!”以大姊的为人,她的确做得出这种事。 “这点人脉我还有,用不着操心,对付大奸大恶之徒不用手下留情,心软反而坏事,你懂我的意思。”怕她不放心,莫随红特意强调。 她笑不出来,只觉得有排乌鸦飞过去。“大姊,浪云还没坏到非除不可的地步,我想他看到你就腿软了。” 骤地,她想到一件童年往事,十岁的风浪云当大姊的面用橡皮团弹她,虽然不痛,可是比她还生气的大姊马上把手上解剖用的青蛙往他嘴里塞,他当下吓白了脸,哇哇大哭地连吐三天三夜。 从此以后,他每回看到大姊都会绕道而行,直呼她不是女人,是夜叉转世,人不跟鬼斗是正常的。 “老二,你在笑什么?”她要砍人耶!居然无动于衷,还独自笑得开心。 “咦,我在笑……”有吗? 一摸嘴角,莫绿樱发现的确是往上扬,心中大感讶异,莫非…… “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赞成你跟那个绣花枕头在一起,不过看在他画了一张不错的设计图给我,我勉为其难让他进入观察期。”是勉为其难,绝非赞同,他以往的纪录太糟糕了。 “等等,什么设计图?”不会吧!他连立场最坚定的大姊也收买成功了? 莫随红狐疑的回道:“姓风的没告诉过你他是一位建筑师吗?” “嗯,他是说过。”可谅他那种公子哥个性,也闯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还满有名的,盖过几间知名饭店,你最喜欢的那间博物馆便是出自他的手。”只会拿笔的娘娘腔,靠一张嘴哄女人。 “嘎!是他们日本的贝壳博物馆,建筑手法相当大胆前卫。” “对呀,就是卜口牙。andrew.f,f是他的姓氏的缩写。”有才华但不安定,跟风一样没定性。 “原来是他……”莫绿樱含笑地一扬唇,眼波缓缓流动。 “对了,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快给我答案我好做解决。”生杀大权全在她手上。 轻轻掀动蝶翼般羽睫,红艳双唇低喃轻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算什么?是或不是一句话,不难决定吧! 生性豪爽的莫随红不了解妹妹的心情转折,一句爱不爱的确可以轻易说出口,可是在太多的不确定之前,莫绿樱无法放开心胸去接受这段感情,即便她知道自己已动了心。 爱一个人很简单,单纯的去付出便是真心,但重要的是之后的相处,多少情侣走不到最后就是因为摩擦而分手。 相爱容易相处难,大家都琅琅上口,不过有谁想过困难处,情人的眼中只有恋爱的甜蜜,浑然忘却牵手走一生有多难。 她想得多,也不愿草率行事,摩羯座的个性让她考虑再三,没有一定的把握绝不说出口,在带给别人幸福前会先保护自己。 “绿樱,你的个性就是太中规中矩了,一板一眼不知变通,偶尔冒冒险,有我们当你的后盾怕什么?就算伤了心还有家可回,我们就是你的避风港,帮你砍了那烂男人。” 莫随红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特别重,目露凶光,逗得莫绿樱忍俊不已。 “被伤了心还有家可回……”她的心好像瞬间被灌满了勇气,可以去爱情海上闯一闯了。 “大姊,我要是拒绝风浪云,你当真会拿刀砍他?” 她一听顿了顿,瞪大了双眼。“你疯了呀!杀人是犯法的,你要看大姊去坐牢不成。” 扑哧一笑,她伸直手臂拥抱家人。“看来我不跟他在一起都不行,我亲爱的家人全站在他那一边,我要敢不知好歹,你大概会反过来砍我。” “胡说,你是我妹妹,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她反手抱着妹妹轻拍。“姊,我爱你。”有家人的爱真好,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死相啦!搞错对象了。”脸微红的莫随红轻轻推开她,对着门口大喊。“死小子还不给大姊我滚进来,老二答应当你的女朋友了。” 看着门后探出一颗黑色头颅,莫绿樱真有说不出的讶异,他也未免太有本事了,渗透力惊人,居然连大姊这道防线都能攻破。 都侵略到这种地步了,她还能不看破吗?冲句大姊的话,她有得是坚固的后盾可依靠,怕他什么呢!说不定他才是该喊救命的人。 心顿时豁然开朗,她扬起一朵炫丽的笑花,朝还有几分犹豫的男人走去。 “一对一的恋爱模式,不能有第三者,一旦你身边出现另一个女人,我们就分手。” “嘎?”风浪云有些傻眼的怔住,不敢相信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他以为要劈荆斩棘,历经千辛万苦才能获得佳人的心甘情愿。 “怎么,吓到了,想反悔?”她给他一次逃开的机会,展现大方。他笑得有几分迟疑。“你确定我不是在作梦?你那个凶巴巴的姊姊肯让我过关?” 太过容易了,他反而觉得不太真实,有种如在云雾里的虚缈感。 “你说谁凶巴巴的?不要拉倒,我还不想让妹妹被你这种浪子给糟蹋了。”敢说她凶,他也不见瞧瞧自己是块什么料。 性情火爆的莫随红火大地要将妹妹拉回,但伸出的手落了个空,被人抢先一步。 “谁说我不要来着,我是先客气一下,免得你们又说我不懂得礼数,编派些是非让我进不了门。”霸气的风浪云眼中带着一丝戒心,不相信曾让他尝过苦头的莫家大姊会轻易放过他。 莫随红虽跟他同年,却是高他一届的“学姊”,小时候他身材瘦小,没长什么肉,而她已经发育得头好壮壮,只要他一和莫绿樱杠上,这只小母鸡便会冲过来给他好看,不准他欺负妹妹。 虽然没挨过几次揍,可记忆深刻,因为非常痛,粗鲁的她老以拳头解决事情,不像理性重于感性的班长擅以“冷战”沟通。 “哼!小眼睛、小鼻子、小家子气的男人,我丑话说在先,我妹妹要是为你掉一滴眼泪,我就揍你一拳,哭越多揍越多,听到没?!” 他最好不要当百货公司周年庆,买越多送越多,到时爽的是自己的皮肉。 相较她恶狠狠的威胁,莫绿樱的神情倒显得平静。 “大姊,你别吓他了,我相信我没有那么容易被他所伤,你用不着担心我。”她一向很理智,懂得分寸。 “是吗?”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送羊入虎口。 “去上班吧!大姊,家里会冲动行事的人只有你,我们都很安份守己。”言下之意她才是四处惹祸的大麻烦。 “什么嘛!我是关心你耶!”莫随红嘟嘟嚷嚷地抱怨着,临走前还狠瞪了风浪云一眼。 “我大姊没那般可怕吧!”瞧他居然松了口气,绷紧的脸部线条也为之放松,她觉得好笑。 “你不晓得你妈和你大姊是和平里的慈禧和韦后吗?我移民前一天咬了你一口,你大姊隔天冲到机场打破我的头。”怵目惊心,当时他血流如注,差点上不了机。 “咦,有这回事?”怎么没人告诉她? “更可恶的是我爷爷还说我活该,猛称赞你大姊做得好,替他教训不肖子孙。”他呕都快呕死了,包着纱布上飞机。 莫绿樱轻含着唇,美眸出现些许可疑笑意。 “可见大姊打得不够用力,你还是死性不改。” “喂!别找打,吃素中的男性易暴怒。”风浪云埋怨的一瞟,恼她不挺他还落并下石。 “吃素?”他? 他咧嘴紧笑。“停机中,不近女色,禁欲,随便你挑一个词,除非你打算和我在床上滚一滚,否则别太刺激我,男人是很兽性的。” “你真的没找女人?”不太像他的作风,他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 风浪云笑得凶恶地瞪她,“我要是敢去找女人,你大姊头一个打断我的腿。” 开什么烂条件嘛!害他只能抱着冷枕头睡觉,少了女人的甜香为伴,睡前不做上一、两百个伏地挺身消耗体力根本睡不着。 “好吧!那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他真的很闲,天天报到。 “约会。”他像毛躁的小男孩紧牵她的手。 “约会?”她一愕。 “怎么,有意见?”他无赖的撇嘴,耳后微红。 弯起唇畔的莫绿樱主动一偎,“我以为你想报仇。” 他先前招认过的。 “嗟!从我们同班开始,我哪一次报仇成功,到最后都败在你手上。”想想真窝囊,屡战屡败。 “所以你想讨回公道?”她笑了,对他的幼稚心态感到莞尔。 风浪云捧起她的头,重重一吻。 “少啰唆,鹿死谁手还不知道,我不信我赢不了你,你等着接招。”这次他再输了,他就……就……认了。 “非常期待。”她笑道。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心情愉快的风浪云吹着口哨,边甩钥匙圈,一双长腿轻快地踏上石阶,眉开眼笑地想着近日来发生的好事,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得亮洁。 他呢,是标准的浪荡子,从十三岁被家庭老师敌蒙后,他的辉煌史也由此展开。 每一个女人他都叫宝贝,因为他太狂妄了,懒得记住她们的名字,反正长相佳、身材好的性感尤物比比皆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他根本应接不暇,哪有工夫往心里放。 他的恋情通常都不长,最多三个月,短则数小时就说拜拜了,合则来,不为合则散,他追求的是一时的欢愉,而非永远。 可是一碰到他的甜心小樱,什么自尊,什么狗屁原则,全让他自己消灭了,他现在非常期待水乳交融的一刻到来,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已经满足不了他高张的欲望,他想要更多更多。 报仇?! 别提了,瞧他神采飞扬,一副被爱神的箭击中的蠢样,谁会相信他心存仇恨,明明是假报仇之名,行追求之实,他不知暗恋小青梅多久了,还硬要装酷。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是惊喜,我想念你,安德鲁,我爱你……”她思念成疾,巴不得立刻和他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等等,你别扑过来,爸知道你要来吗?” 有惊无喜,他现在只想杀人。 身一闪的风浪云避开茱丽亚的投怀送抱和热情香吻,好心情顿然消散,降到零点,因她的出现而极端不安。 好不容易他才将莫家小亲亲拐上手,渐入佳境,在众人的撮合下,小樱终于肯稍稍地敞开心房,让他在她的心里占小小小的一个位置。 可是,茱丽亚来这里做什么?她应该远在美国,在纽约的设计学院念书,学服装设计的她一心要登上国际舞台,为何她不肯安份地待在海的那一端? 他焦虑,他惊慌,和平里什么不多就八卦最多,一点点风草吹动就众所皆知了,何况是一位美得耀目的外国人,她的到来,肯定燎原的风声已传遍里中每一角落了。 万一他的小甜心听见了,那……天呀!他更加坐立难安,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莫家解释,别立即宣判他死刑。 “我跟爹地提过了。”扭腰摆臀的茱丽亚脱掉外衣,穿着无肩小可爱的她露出雪嫩香肩,朝他走去,姿态是挑逗的。 风浪云冒出冷汗,不时看向半敞的门外,担心他最在意的人会突地拉开那一扇门,误会他又犯了花心的毛病。 “你,立刻回美国,不许逗留。”他不假辞色地下逐客令。 “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陪你。”有些娇气的茱丽亚嘟着嘴,对他冷漠态度感到忿忿不平。 “不行,我们说好的,一年之内都不能来打扰我的生活,你违约了。”装可爱没用,他不会心软。 “我不管,我就是想你嘛!你不可以赶我走,我是你的未婚妻。”她仗着两人的婚约,以为他能任她予取予求。 “解除了。”他说得很轻,心情却很沉重。 没错,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彻底摆脱茱丽亚,因为他明白她根本无法遵守约定,她是相当自我的人,不认为有谁能束缚住她。 只要她一追来,他便有理由和她闹翻,取消婚事,不让她再继续纠缠不休。 可时机不对,虽遂了他的心愿,也坏了他的好事,她的出现无异是青天一响雷,劈得他快成功的复仇之路岌岌可危。 他必须尽快送走她,在流言渲染开之前,否则后果堪虑。 “解除?”茱丽亚怔住,有些迷惑。 “从你踏上台湾土地的第一步,我们的婚约就算解除了,你不会忘了自己答应得有多爽快吧!”只为了能跟他订婚,什么条件她都点头如捣蒜。 她一听,急了。“不算、不算,哪有人的婚约可以随便解除的,我那时只是随口说说谁会当真?!” 死都别想,她绝不准他不娶她。 “我。” 她气炸,无理取闹地甩行李。“订婚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片面解约不算数,我们一定会结婚。” 外表像天使,内心属于巫婆级的茱丽亚非常不高兴,向来要什么有什么的她习惯了众人的宠爱,她无法接受他为什么不像其它人一样哄她、宠她,将她捧在手心宠爱? 从小生在富裕的环境中,没吃过苦的她不晓得何谓体谅,她只知道我要的你就要给我,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性,地球是绕着她而转动,她才是世界的中心点。 当然,她也没想过他真的会解除婚约,未婚妻不辞千里、远渡重洋的来看他,他理该惊喜万分才是。 没想到他毫无欣喜之色,一开口就要她回美国,还以婚约为要挟,无情地浇熄她满腔热情,叫她怎能不气不恼,一肚子火? “你同意过的,茱丽亚,要我把你亲笔签名的协议书拿出来吗?”她来都来了,至少先解决这桩婚事。 “你……你太过份了,我要告诉爹地。” 一有不如意,她马上想告状。表情漠然的风浪云将无线电话往她手里一放。“打吧!别拖延时间,我还得替你订机票。” “你……哼!别以为我会把你让给我妈,我要你,你就是我的男人。”她丢开话筒,双手一张抱着他脖子,整个人往他身上一贴。 “关你妈什么事?她身边可不愁没男人。” 别推到他这边来。 风浪云拉开她的手,她又随即巴上,两人身体紧紧贴合,不留一丝缝隙。 说实在的,美色当前,他很难不起反应,尤其是半个月没碰女人了,他的冷汗越冒越多,极力克制蠢动的欲望。 “还是你有其它女人,想藉此机会甩开我,和新欢胡搞?”茱丽亚吃味地咬他的唇,醋意横生。 一听到“其它女人”,他惊得性欲全失,连忙用力推开她,力道之大可顾不得会不会伤了她。 “我一直有其它女人,你不是知情的吗?像我这么风流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人?” 他故意误导她,不让她找他最爱的人麻烦……等等,最爱? 不会吧!他顿感头皮发麻,以他阅女无数的丰富经验,怎么会爱上一张纸条也要折得四四方方的古板女人,他玩到自己了吗? 惶恐又惊惧的风浪云在心里默念,我不爱莫绿樱,我不爱莫绿樱,我不爱莫绿樱……但是他微闭上眼睛,浮现在脑海里的都是莫绿樱。 这道爱情的闪电一击,他如酝酬灌顶,很不情愿的承认,他确实早就爱上她,由幼时的对立开始,便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只是他还不懂那叫喜欢,一味地认定她是最不可爱的小女生。 完了、完了,他又输了,这辈子别想报仇了,明明是吃定她了,可到头来,被吃定的人还是他。 “安德鲁,你不可以再有女人,你有我了,谁敢靠近你,我就要谁好看。”她要把他守得紧紧的,寸步不离,看他怎么花心。 “办不到。”他铁青着脸,心中还在努力消化方才顿悟到的事实。 “你……” “快回去,我家不欢迎你,我爱玩女人就玩女人,你管不着。”风浪云的脾气一扬,把话说得难听。 “好,那你玩我,我也是女人。”她就不信他抗拒得了。 茱丽亚作风大胆,一见他冷着脸的双手环胸而坐,她风情万种的撩高短裙,不由分说的搂住他,在他身上磨踏摩挛,极尽挑逗之能事。 身体反应是瞒不了人,风浪云正气急败坏的想推开她,她却死巴着他不放,推拒中,不小心扯下她那件衣料少得可怜的小可爱…… “看来,我好像打扰到你们的欢乐时光。” 一道略带冷意的女音忽地扬起,顿感一桶冰水往头淋下的风浪云倏地一惊,满脸慌色和尴尬用力拨开几近赤裸的继妹,眼光求恕地拉住背光的女人。 第七章 “我保证不会再犯,这回纯属意外,绝不会有下一次,我真的没想过她会来,而且马上叫她离开了,可是她比石头还顽固,以为自己魅力无敌,我还来不及推开她,你就来救我了……” 听着风浪云的辩解,却听不见他的反省认错,反而一味的归咎他人,认为是别人刻意勾引他,并非他自制力不够,一天没女人就不行。 男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表露无遗,若是有心,不难抗拒外界的诱惑,怕是怕他根本无心,如同他那间冰城店名一般,只想风花雪月一番。 莫绿樱的心里很不舒服,泛着酸意,感觉到被伤害,她终究是看错人,错植芳心。 “樱!你不要不理我,好歹开口说说话,我知道你很生气,满肚子对我的不谅解……” “我不生气。”她不晓得该气什么,他的不自爱,还是她……爱上他? 会和他交往,不仅仅只是周遭众人的鼓动,她明白他的幼稚是天性,并非真坏得无药可救,若是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就算把两人打晕送上床,她还是不会给他半丝机会。 她观察他,看得出他的改变,虽然他还是会忍不住宝贝、宝贝地喊其它女人,可是言行举止已收敛许多,心思几乎都绕着她打转,和她在一起时绝不看别的女人一眼。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全收在心里头,水能穿石,在逐渐累积的好感不断往上攀升后,爱上他似乎也没那么难。 不过摩羯座的谨慎在爱着他的同时,也保护自己,不爱得太深浓、失去自我,她不想受伤太重。 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吧!她骨子里还是不相信他,认为浪子本性不会为任何人停驻,流浪在每一颗女人心之间才是他的人生。 一听她不生气,风浪云的心却凉了一大半。 “你尽管对我发火没关系,看要打要骂都成,我一句话也不回地任你动手。” “畜生才需要打骂,你是吗?”她不想看他,只觉得胸口很沉,有如压了一颗巨石喘不过气来。 当然不是。但他一咬牙,将头一点,“对,我是畜生,两条腿的畜生。” 她一怔,有些想笑。“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畜生,你诚实多了。” “有什么办法,谁叫你不理我。”他埋怨着,却也不敢太张狂。 看到她出现,他吓得心脏快跳出胸口了,全身冰冷,活像进入冷冻库似,整个人由头凉到脚底,几乎要僵成冰柱。 那一瞬间,他有种想死的感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在乎她,不想看她绝然离去的背影,除了捉住她,他没有别的念头。 她嘴上说不生气,可心里肯定扎了刺,她可以表现得若无其事,可绝瞒不了他,他看得出来她其实在意得要命,偏又告诫自己不要对他有太多的期待,因为他是心性不定的浪荡子、花心男,感到自己也满委屈的风浪云紧握她的手,一分钟都不敢放开。 “她是谁?”不想问,莫绿樱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的开口。 “谁?”突然丢出一团雾,他接得辛苦。 “那个把你当钢管磨蹭的女人。”她不想吃醋,然而出口的酸意重得她心口发疼。 “呀!她呀!”他语气多了小心翼翼。“她是我继母与前夫生的女儿。” “你父母离婚了?”她一讶。 当初他们可是令人称羡的一对恩爱夫妻,和平里不少人都以为两人白头偕老绝对没问题。 肩一耸,他无所谓的说道:“到美国的第二年就离了,隔没多久我父亲再娶。” 他气父亲太快再娶,也怨母亲太轻易放弃家庭和孩子,就为了一份不值得追求的爱情,他们都没考虑过他的心情。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顾及他们的感受,要堕落,大家一起来,这算是他对父母荒唐的婚姻无言的抗议。 “你竟然跟自己的继妹上床!”莫绿樱的语气充满不道德的斥责,刺得他差点跳起来。 “我……我是男人嘛!她又长得漂亮。” 而且茱丽亚藉地利之便,三天两头自己送上他的床,把持不住惹到她这个麻烦他早后悔无数次。 “只要是漂亮的女人你都下得了手?”果然是畜生,到处发情。 他声音微微顿了一下。“在你之前。” 莫绿樱微叹了口气。“我不知该夸你诚实好,还是骂你胃口好。” 的确,在她之前,他桃花无数,早上楼着辣妹,中午抱着长发美女,晚上又和制服店妹妹在街上亲嘴,隔天看见他和低胸短裙的女人从汽车旅馆走出来。 他的外貌佳,女人肯跟他一夜风流,也是他本事好,毕竟若没有过人的体力,恐怕也吃不消。 “两者都有吧!”他在男女游戏里一向诚实告知好聚好散,不拖泥带水。莫绿樱一瞪眼,他连忙改口。 “呃,我是说绝对不会有下一次,谁叫你都不跟我做,制造机会给别人……”赶快把他霸占住,看别人怎么对他下手。 “所以说都是我的错喽?”他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没见她脸色不悦,风浪云还大言不惭的继续说道:“一半一半啦!男人禁欲很伤身,太久不用有损男性雄风。” “你有十个兄弟可以帮你。”为他的不知反省,她忍不住口出重话。 “什么十兄弟?你明知我是独子……”他忽地恍然大悟,怪责地一瞪,“我没用过十根手指头。” 真的,并非谎言,身处性开放的国家,打他开荤以后,他只要招招手,随时有人愿意滚上他的床,他根本没想过还有其它方式可以发泄性欲。 莫绿樱苦笑。“也许你该换个女朋友,我跟不上你的步调。” “不。”风浪云粗鲁地将她转过身,让两人面对面。“我就要你。” “可是你管不住你自己。”跟他在一起,她会非常没有安全感。 “所以我需要班长来管我,你一向做得很职称。”他紧捉着她,不肯放手。她摇头。“你忘了我向来管不动你吗?” 因此两人才会一再起冲突,互看不顺眼。 “不要放弃我,小樱,不要像我父母一样放下我不管,你不像他们那么自私对不对?”黑眸中闪着沉郁的痛苦,这是面对真正所爱之人才会有的恐惧。 “浪云你……”心口一抽,她眼微红地轻抚他脸庞。“你太可恶了,居然用你的伤痛来牵绊我。” 相当卑劣,却也让她心软,放不开他。 他的心里住了一名被父母忽略的苍白少年,他试图找到出口,可是每一条路都被封住了,他走不出来,只好自暴自弃。 “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她的眼,他渴求得到救赎。 给他机会? 莫绿樱沉吟许久许久,她抬起头,看看染上灰色的天空,再瞧瞧远处飞掠的鸟群,河堤的景致似乎从没变过,春天翠绿,秋来枯黄,催动着生命的前进。 仿佛过了一辈子,她看到他的喉结不安的上下吞咽着,淡淡的白雾从眼前分开,她看见自己的心,为他开了一道门。 “只有一次,你知道我是很古板的人,对自己严厉,也对别人苛求,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形,不要再捉住我的手,因为我不会回头。”放不下,就顺着心底的声音走。 爱是一种冒险,大姊说的,她不去付出,又怎能奢望丰收的果实是甜的,她就赌这么一回吧! 受伤也好,痛苦也罢,她还有家人陪伴,他们是她的靠山,在她心凉时给她抚慰,疗愈她的伤口。 “谢谢。”风浪云咳了咳,像在掩饰心中激动的情绪。“我爱你。” 闻言,她扬眉一瞪。“不要随便对女人说这三个字,你要敢跟其它女人举止亲密,我一定不会阻止大姊请出她杀手级的朋友,一刀闯了你以绝后患。” “哇!最毒女人心,你被那个凶女人带坏了,不过我还是要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好像拥有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别喊了,风浪云,真的很丢脸,你快闭嘴啦!要是被人听见多难为情。”她是里长呐!要做里民楷模。 红透双颊的莫绿樱高起手要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像疯子似的大喊大叫,让人看笑话。 可惜她的努力还是敌不过他的张狂,他故意和她唱反调似的一遍一遍高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地说我爱你,让她满脸通红的直跳脚。 两人终于闹够了、闹累了,席地而坐的在堤防上看着风吹芒草,小河中游鱼两,三条,追逐着河面上的蜻蜓。 风浪云在她身后,双手环着她,轻拥入怀,不时怜爱的亲吻她扬起的发丝。 “我爱你,绿樱。”他低喃着,随着微风轻送爱意。 “那你继妹该怎么办?”莫绿樱很务实,不轻易将爱说出口。 “赶她回美国。”他毫无感情的说道。 “你舍得?”虽然只是匆匆一瞟,可她看得出对方很美,是男人眼中的梦幻女神。 “舍得。”他本来就做此打算。 “若是她不肯回去呢?” 他不假思索的回道:“五花大绑送上飞机,不准她再入境。” 风浪云说得简单,她却听得感慨万千,事事若能顺从人意,也就不会有所谓的“无常”,人家千里迢迢远从美国而来,怎么可能三、两句话就被打发? 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儿大概不知民间疾苦,也鲜少看报章杂志和电视新闻,情杀案件一桩接一桩,天天都有人因感情摆不平而惨遭杀害,他真以为世间无报应的吗? 为他忧心,也为自己的处境堪虑,在她之前他不知负爱多少回,哪天人家若拿着刀子找上门,她一点也不意外。 “你干么叹气?我什么也没做。”他悄悄将放在她大腿的手收回,打死不认有采花意图。 她才刚消气,他可不想再惹她发火。 但是,他真能毫发未伤地全身而退吗? 想不花心的花心男似乎忘了一件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那会惹得从不动怒的摩羯情人怒火中烧,几乎要与他断绝往来…… “什么,未婚妻?!” 才短短一天,最受欢迎的凯子男沦为最没有人缘奖得主,天壤之别的际遇反映出冷暖人间,砸再多的钞票也挽回不了流失的人心。 头一回,风浪云发现可爱的四个小朋友竟然不管用,他这边碰壁,那边挨白眼,还有人对他比中指,相应不理地只给哼声。 风家大宅来了个金发碧眸的金丝猫,三围三十四e、二十四、三十五,前凸后翘,身材喷火,一张五官精致的漂亮脸孔不逊当红明星,简直是为男人打造的女神维纳斯。 没想到此妹的身份是风家大少未过门的妻子,那才是引起众怒的主因,他欺骗受人爱戴的里长感情,怎么能不众口齐呸?! “你离我未婚夫远一点,安德鲁是我的,我们明年就要进入礼堂了,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发上缀着小花的茱丽亚以高傲的神色先行呛声,她以占有的姿态理所当然的上前去挽着风浪云的手臂,在他发现臂弯多了一只不是女友的手时赶忙甩开,快步走向认定的女友身边,以行动表示立场。 只是他为时已晚的行动并未获得谅解,于是他又被推开,然后茱丽亚又来拉他,他再甩开,很生气地搂住莫绿樱,而她也有爪子地跺了他一脚,再度一推。 这画面很幼稚,怎么看都像三个小学生间的吵吵闹闹。 “茱丽亚,不许再碰我,我再重申一次,没有婚约,没有礼堂,也不会有新郎,你趁早死心吧!我不可能跟你结婚。”绝不。 听不进半句话的茱丽亚照样捉着他的手不放。 “你没有资格毁婚,我们有公开的订婚仪式,由纽约市长主持,全市民都知道了。” “绿樱,你别被她唬了,我们曾签订一份协议,一方有违约行为就自动取消婚约,所以她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妻。” 风浪云当真取出一份协议书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这份不算数,哪有未婚夫妻一整年不能见面的道理,我来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构不上骚扰。”她强词夺理道。 风浪云一哼。“附注看到了没?是以我的认知为标准,我认为骚扰就是骚扰,没有二话。” “我不管,你的观点有偏差,你既然答应了我父亲娶我,就必须履行约定,不能失信于人。” 她以为搬出爱女心切的生父,他就会屈服。 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不聪明,拥有高学历的茱丽亚仗着天之骄女的身份,习惯性地将别人贬低,她才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大家都得为她偶施的荣宠而感到光彩。 她将白种人的优越感也反映在男女情感上,她认为自己肯把感情放在一个黄种男人身上,他就该奉为无上的光荣而接受,屈膝礼遇。 “那是被你设计的,如果有一把猎枪抵在太阳穴上,相信没人敢说不。”这就是他会答应订婚的真相。 “你……”茱丽亚语塞了,眼露伤心地瞪着他。 被心爱的男人当众揭露她用尽心机的丑事,稍有自尊的人都会难堪的无颜见人,悲愤交加的掩面离去,短期内再也不敢现身。 可她却只觉得受到伤害,但并无做错事的悔色,反而十分肯定当时的行为没有错,她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唯一能独占的方式便是婚姻。 她算计他,先勾引他,制造机会让父亲将他们捉奸在床,安德鲁根本没有说不的空间。 “你们想吵架,请自便,但别在我家客厅。” 他们有些得寸进尺了。 受不了两人在耳边叫嚣,面一冷的莫绿樱指着门口的方向,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打从他们一个前脚入,一个后脚跟的不请自来,她隐忍至今,希望两人有自知之明,明白莫家人的不欢迎,知难而退。 没想到主人的不予理会倒成了随和,堂而皇之的在她家人面前大吐口水,互揭疮疤,披露不为人知的个人隐私,实在叫人忍无可忍。 喜青才国一,他们的言语别来污染他,他的世界很单纯,不需要乱七八糟的颜色。 “听到没?我的小甜心在赶你了,你有多远滚多远,别来打扰我们。”反正都发现了,风浪云不再遮掩地展示两人的甜蜜恋情。 明明是昂藏五尺的大男人,外表俊逸优雅,风采迷人,可偏偏个性中幼稚的程度大概是小学三年级,他无礼地将茱丽亚直接往外推,面露得意地忘了自己也是人家口中的不速之客。 “你不走我也不走,别以为我听不懂中文,她说的是你们,包括你。” 对她的纠缠不休,他不耐烦斜眸一睨,“这里是人家的家,不是你大小姐的豪宅,未请自来叫私闯民宅,待会警察来了,你就难看了。” “哼!一间不起眼的老房子罢了,大不了我把它买下来当柴烧,你叫她开个价吧!”这点小钱她还付得起。 和风浪云如出一辙的财大气粗语气,容忍度绷到极限的莫绿樱听到那一句“当柴烧”,她脑子里名为“理智”的神经咱地一断,怒气滚滚而灾,“风浪云,她要不离开我的视线,以后你也别再出现我面前,我们就当作从不相识。”简直欺人太甚。 她话语一出,茱丽亚喜孜孜地认为除掉一个情敌,而风浪云则沉下脸,用最严厉的眼神瞪着莫绿樱,气她一点也不在乎两人之间的感情。 “她不走干我什么事?可不是我请她来。” 什么叫从不相识,她休想撇清。 莫绿樱怒斥声微高。“难道她是为我而来的吗?我是不是该上几道锁,防止你们这些眼中只有钱的小姐少爷到此一游。” “谁眼中只有钱,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是我女朋友,应该站在我这一边挺我,共御外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莫名其妙嘛!一大早就让他吃排头。 说来也好笑,有过女人无数的风浪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女人心,连心爱的女友为何恼怒也不晓得,还一脸愤慨地反问,无异是火上加油。 “你真的有心和我交往吗?为什么我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你连订婚的事都隐瞒我,你想我还能信你几分?”她觉得很累,失去平日处之泰然的冷静。 他一呐,深吸了口气。“不是瞒你,而是我认为已经过去了,不值得一提。” 他自以为跟茱丽亚讲清楚了,婚约一事就算结束了,不必提来伤感情,省得她多想。 “但是有人不这么认为,我们是不是该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冷静,也许你并没有那么爱我。”所有的感觉全是出自想象。 说出类似分手的言语,莫绿樱的胸口微微抽痛,她发现自己的手指竟在颤抖,为割舍这段感情而难过,心中满是酸楚。 “见鬼了,有谁比我清楚爱不爱你,你别动不动质疑我的真心,我风浪云就是爱定你莫绿樱,你这辈子别想有逃开的机会。”他狂吼着,捉着她双肩大力摇晃。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头晕……” 听他在“未婚妻”面前宣示对她的深情,眼有点花的莫绿樱其实感动在心,对他的怨责中多了几许爱恋,没再那么恼火。 女人要的真的不多,只是男人一心一意的对待,她迟疑,她犹豫,她不安,为的是怕爱他太深,无法抽身,到头来伤人伤己,和茱一丽亚一样看不开,执着沉迷。 气他的散漫,不够坦诚,怨他的风流,四处留情,怪他爱她,将她卷入这可笑的风波里,可是她更责备自己,为什么非要爱他不可? 女人,是软弱和坚强的矛盾混合体,全是因为爱。 “我要摇醒你,看你敢不敢再满口胡话,硬把我往外推。”气极的风浪云一见她满脸惨白,摇晃的动作连忙放缓。 “成熟点,你真像个孩子。”她娇嗔着,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小女儿娇态。 “哼!”他冷脸的,重重地吻着她,刻意而恶劣地吮肿草莓色光泽双唇。 两人的争执和亲密的举止,看在茱丽亚眼中,妒恨的双拳紧握,她漂亮的彩绘指甲因力道过大刺入肉里,断了。 她气愤地上前欲拉开两人,此时做好早餐的莫紫苏端着热腾腾的粥品刚好经过,出声一唤--“先用餐吧!吃饱了才有体力做其它事。” 譬如厮杀。 即使情势显得紧绷,可一阵诱人的香气扑鼻,再怎么不情不愿也全入座,食物的诱惑大过无谓的争吵。 美好的假日该用在美好的事物上,辛苦工作,上课了五天,周休二日的美意是放松身心,不再为琐事烦心。 善于烹饪的莫紫苏十分用心,就算是早点也准备得很丰盛,光是小菜就有凉拌豆腐皮、醋萝卜、香辣肉末、莲藕泡菜和青花菜色拉,引人胃口大开。 “这稠呼呼的是什么鬼东西,能吃吗?你们没有象样点的食物吗?”真嗯心,全糊了。 “大姊的海鲜粥,她今天要和客户签约,需要冲劲和活力,二姊的是南瓜粥,养颜美容,小弟爱挑食,所以是鱼片粥,而你的是布布洛粥,以高筋面粉和可可粉调匀,加盐,小火炖煮到黏稠,淋上焦糖便完成了。” “什么粥粥……听得我心烦,我要醋渍鲑鱼色拉、综合蔬菜汤、香酥鸡堡和马铃薯片。” 茱丽亚当她是家中厨师,神态高傲的点菜。 “不好意思,我们家的早餐以粥品居多。” 请客随主便。 “我不吃这种稀稀的婴儿食品,你重做一份。”她命令道。 一把火的莫家大姊正想给她一拳,叫她哪边凉快哪边待,恕不招待,未待出手,一旁正值变声期的莫家小弟粗声地询问四位姊姊--“我可以把双色萝卜粥往她头上倒吗?” 第八章 茱丽亚、风浪云、莫绿樱之间的三角关系越演越烈,几乎和平里每个居民都“热情参与”,下大注赌哪一方会胜出,哪一方惨败。 玩乐透大概也没那么热中,大伙儿睁大眼盯着,除了他们敬爱的里长小姐外,谁也不帮地猛扯后腿,让花心男和高傲女吃足苦头。 不能说是食物链,但也相差无几,风浪云跟在心爱女友身边打转,紧追不舍的金发妞又将他视为私有物,亦步亦趋地不离三步远,莫绿樱往左移,两条影子就跟着往左移,她往右挪,后头还是两粒肉粽。 所以和平里在门口烤肉、纳凉、聊天的里民一下子变多了,就为了等着见证这超爆笑的画面,发表对目前胶着状态的观点。 和茱丽亚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难免遭人质疑有擦枪走火的嫌疑,为了以示自己的“清白”,厚颜无耻的风浪云索性收拾几件衣物,直接搬进红颜楼,占据女友一半的床位。 不用说,脸色份外娇艳的里长肯定被吃了,瞧他得意得像红冠公鸡,谁会不晓得他干了什么下流事,狂妄得不可一世。 “五百万够不够?我要你离开安德鲁。”一张美金支票送到眼前,五之后是六个零了,正在巡视水田农害状况的莫绿樱愣了一下,有些愕然。 随即她将支票接过来,左翻右翻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对折再对折,放入上衣口袋。 “世界展望会感谢你的慷慨解囊。”有钱的确很好,能多做善事。 闻言茱丽亚差点脸黑了一半,气得嘴角扭曲。 “我要你不要再纠缠安德鲁,听到没?给我离他远一点!” “脾气不好肝容易受损,你几时瞧见我纠缠他了,全是他赖着不走。”稻穗发芽,这期的稻作算是泡汤了。 她估算着该申请多少补助,转耕油菜应该不无小补。 “哼!别说得那么得意,安德鲁一向贪鲜,他对你不过一时兴起,等他玩腻了就会一脚将你踢开,回到我身边。”她才是他一生的伴侣,他最后的选择。 莫绿樱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你就用不着担心,时时盯着我这个路人甲。” 她真的不想养成身后有两个跟班的习惯,而且其中一个虎视耽耽地想将她千刀万刚,那种利刀般的视线叫人坐立难安。 不知是突然醒悟,还是经由高人指点,一向我行我素、眼高于顶的风浪云居然主动告知女友他过去的风流韵事,一五一十的坦诚不讳,包括他和继母因酒误事而开始的那一段情欲纠葛。 他说他十七岁那年,黛娜拿了一瓶香槟与他对饮,他喝没几口就觉得不对劲,在她一番撩拨下,两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事后他才知那香槟被加料,偶然间又被父亲发现两人的奸情,气愤地将他逐出家门,他在这段时间发展对建筑的兴趣,天份加上努力,终让他崭露头角,在业界小有名气。 风浪云的财富累积全是他自个挣来的,他花的是自己的钱,所以不准她叫他败家子。 不过父子哪来隔夜仇,风志航气消了也就叫他回家,睁一眼闭着一眼由着他流连花丛,毕竟是风家五代单传,能自绝香火吗? “我是在看你有多么无耻,霸占别人的未婚夫不还还能心安理得,你们东方人的教养真叫人不齿。”茱丽亚面露鄙夷,以纯白蕾丝花边手套拍挥手背,怕被弄脏了。 “你们解除婚约了。”她看过协议书,证实风浪云所言不假。 虽然卑劣,看得出处处是陷阱,欲拒绝婚事的意图十分强烈,可他还是狡猾地运用人性弱点,顺利地解开“未婚妻”这个包袱。 “那是他自说白话的托词,我们的婚约不是他说算了就能算了,他是把纽约市长当猴子耍吗?”以风家的社会地位丢不起这个脸。 “订婚不具法律效用,你不知道吗?”莫绿樱其实想说的是结婚都能离婚了,何况是订婚。 她倨傲地扬高下颚。“那又如何?反正最后他一定会是我的男人,你或其它女人都没有资格拥有他。” “但他现在和我在一起。”很残忍,可她不得不戳破茱丽亚自以为是的美梦。 像根针刺了她一下,艳色五官忽地一皱。 “不要提醒我你对我做的伤害,我要你立刻和他分开,不准做我们之间的绊脚石。” “你要?不准?”口气真蛮横,和某人几乎无异。“我无意伤害你,但也请你停止对我家人的骚扰,如果你有什么不满,自个去找风浪云,我管不了他的一言一行。” 一个无赖已经够让人消受不起,再来一个,恐怕是永无宁日,茱丽亚的专横已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进不了红颜楼就在门口守着,非常体贴地“问候”每一个进进出出的人。 不算漫骂,但也不是什么太好听的字句,让人耳根子不清静,想通报捕狗大队,来一次大扫除。 一提到风浪云,茱丽亚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别以为搬出他就能逼退我,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身边永远有其它女人,你不过是他目前感兴趣的目标罢了。” 做好纪录的莫绿樱眼神微黯了一下。“那就别来烦我,去盯着他,防止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腥行为。” 她真不愿为了这种事烦心,浪子的心是不定的,就算他誓言旦旦地说不再花心,但是过往的纪录实在太糟糕了,她没有把握他会就此钟情一人。 不过由茱丽亚口中说出,那实在是很讽刺,也很刺耳,知道自己走的是高空单绳,不需要她在一旁煽风,助她随时有掉下来的可能。 “识相点就赶紧拒绝他,金额若不满意还可以商量,在这方面我一向很大方。”她相信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每年生父送给她的股票有惊人红利收入,她不必工作大肆挥霍,五十年后仍能身价不菲。 “他晓得你擅用金钱打发他的女人吗?”看着她,莫绿樱忽然体会被金钱所支配的可悲。没有灵魂的失败人生。 茱丽亚仰头大笑。“有可能不晓得吗?他可是非常乐见我替他处理麻烦的女人,有时他还会连开几张支票托我转交,他玩女人是不需要负责。”婚姻。 “包括你?”她反问。 “什么意思?”眼一眯,笑声骤停。 “他也玩了你,不是吗?”所不同的是她有个凶狠的牛仔父亲,一管猎枪让她得偿所愿。 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会弄张贻笑大方的协议书,摆明了想藉由协议内容好成功脱身,不受人摆布。 “你……你居然敢侮辱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你……”她频频抽气地捂着胸,一副被无知愚妇冒犯的气愤样。 “气候多变化,早晚勤穿衣,小心着凉……咦,好像要下雨了……”不改里长本色的莫绿樱说起平常叮咛里民的话,一滴一旦大的雨滴打在鼻梁上,她才惊觉天要变了,乌云已笼罩在头顶上方。 “立刻向我道歉,否则我绝饶不了你。”趾高气扬的茱丽亚要求她为不敬语致上歉意。 “啊!我忘了有台风来袭,得赶快知会里民防范。”瞧她胡涂的,近日发生的事太多,让无法一心二用的她都晕了头。 心里惦记着里民安危,无心他顾的莫绿樱匆匆收拾好随身物品,沿着灌溉水堤往回走,稻子的事先不管了,人比作物重要。 但她才走了两步就被拉住,没听到她道歉的茱丽亚不放过她,硬要她下跪赔礼,允诺离开两人都爱着的男人,不然绝不放手。 乌云越压越低,雨也越下越大,顷刻间已是滂沱大雨,距离河川十分近的大堤边,只见两道拉拉扯扯的身影互不退让。 雨势来得凶猛,风,斜着吹,非常猛烈,气不得菜丽亚的无理取闹,绿樱动怒地给了她一巴掌,才让她稍微平静下来。 和平里里,务农的人家有十来户,他们的土地不全在和平里,有的远在五、六公里外。 每年春收秋割时分,或是风灾水患,当地的里长就必须一分地一分地的视察,将耕种情况往上呈报。 莫绿樱一开始没打算走得太远,一个小时来回差不多,可是身后的茱丽亚纠缠不休,她心里一烦便越走越远,看来得在大雨中跑上好一段路了。 “……鸭子呀!我的鸭子,谁快来帮帮我捉鸭子,它们快飞走了……鸭子……我孙子的注册费……”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鸭贩阿味的养鸭场就离河堤不远,莫绿樱一听到没多想地便丢下豪门小公主,涉水往摇摇欲坠的鸭寮走去。 风很大,雨很急,视线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前方,受到惊吓的鸭群四处乱飞,她和鸭场主人是能捉回几只就尽量捉,疲累不堪的和狂风暴雨对抗。 两个小时过去了,风雨更是无情的横扫,她帮忙着扛木头钉牢鸭寮,又拖着沙包防止大水灌入冲刷不怎么稳固的基座,体力几乎快透支。 这一耽搁,又是好几个小时过去,等她拖着重如千斤的双腿走回堤岸,骇然发现一身湿透的茱丽亚居然还在,雨水爬满脸庞,环抱着身体直发抖。 “我……我不知道回去的路……” 这位千金小姐此时显得楚楚可怜,狂乱的发丝因雨水而黏在脸侧颈边,金发一塌,狼狈不堪,让人很难不同情她。 “顺着这条小石路往水流下来的方向走,大约两公里处有座木桥,过了桥顺路直走,你就会看到我们和平里那条街了。” “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我全身湿淋淋,你……啊!雨水跑进我嘴巴里,好脏……”茱丽亚一味地怪罪她,哭喊着要回家。 她从未在狂风大雨中出过门,虽知晓台风的可怕,但没亲身经历过,也莫怪她此际又怕又惧地哭红了双眼,一直抖呀抖地好不委屈。 “好,你小心点,我带你回家……”泥石路变滑了,步步危机。 已经没什么气力的莫绿樱勉强拉着她,茱丽亚却只顾哭不看路,多次因天雨路滑而差点滑跤,让她也跟着走得跟跟枪枪,加重她的负荷。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大风忽然打了过来,站不稳的茱丽亚吓得松开手,害怕地又叫又吼,连连往后退去。 泥土松动,堤岸破损,她惊叫一声竟往下滑落,暴涨的河水刚好淹过她的足尖,她使命的狂抓狂挥,幸运地捉住凸出的坡块。 “快救我……快救我……我还不想死……拉我上去……呜……都是你害的……我不要死……” 她的哭声很悲凉,却淹没在风声和雨声里,断断续续的令人心惊。 “不要慌张,把手给我,我捉住你了,你不会死,快找地方踩稳脚步,我……我快要拉不住你了……”好重,她的手没力气了。 一听到她快拉不住了,怕死的茱丽亚发挥求生本能,肾上腺素激增的双脚直蹬,奋力地往上爬。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感激莫绿樱的相救之恩,反而见她疲累的睁不开眼,朝她背后一推,头也不回地照着她先前所言的方向快步离开。 “咦,下雨了?” 冰城外飘起毛毛细雨,虽然远处乌云密布,但一时片刻这里还下不了倾盆大雨,几支花雨伞匆匆从店门口经过,洒进来几滴雨丝。 清凉装扮的女服务生换上新的制服,白衣红裙十分亮眼,虽然少了惹火的视觉感,却多了女学生的清新气质,上门光顾的客人只多不少,丝毫不因经济不景气而却步。 绕着女友转的风浪云没想到也有良心发现的一天,他趁着台风来临前先来店里转转,看看有没有需要预做防范的地方。 实情是他根本不想来,又怕被烦人的茱丽亚缠上,可是元大经理二十几通电话连环call,又叫店内的女员工拚命发简讯,留些引人误解的暧昧字句,他才勉为其难来这一趟。 原来他打算带心爱小亲亲出国度个假,避开比苍蝇还黏的菜一丽亚,可是责任感重的她说什么也不肯,最多南港一日游,因此也就作罢了。 “下雨才好,员工有台风假好放。”为自己谋福利的元洋笑得可开心了。 “怯!你想放假随时都成,我可没绑住你的双腿。”他可没苛待他,该给的薪资比照大企业主管。 元洋怪叫地抱怨着。“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啊这家店的老板是谁?从开张至今你来过几回?” 除了头一个月还看到他满脸邪气地逗逗女人外,再来等于是断了线的风筝,到处瞧得见他的身影,但没一次肯往自己的店坐坐。 有时他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得了老花眼,怎么眼前幻影无数,可伸手一捉没半个,全成了阳光下的泡沬,消失无踪。 “有你坐镇我放心,紧张什么,大不了倒店而已。”一开始他就没指望靠它赚钱。 “几千万的损失都不心疼?”他声一扬,语含对风浪云漠视金钱的怨恨。 “钱嘛!身外之物,谈起来俗气。”一点小浅干么挂在嘴上。 见他无所谓的神态,被操个半死的元洋几乎要恨起他的悠哉。“少爷,你还真看得开呀!不吧钱当钱看。” 幸好砸下的重本前两个月已经回收了,目前营业额以直线上升中,不然他准会让他那番话气到吐血,牛油刀一举先让他见红。 “哪里,哪里,这就是有钱人的嘴脸,你要多学点,钱是拿来炫耀的,不是拿来让人烦。” 蒙得痛快,花得爽快,这才是人生。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掐死你?”包括他。 “欢迎大家动手,本少爷用钻石砸死他们。” 看谁本事高。 一双冒着火的眼瞪他,一直瞪……突地,元洋大笑出声。“可恶,你狂妄得无法可治,我要不是你表哥、你遗产的受益人之一,我一定亲手宰了你。” “哼!来不及了,我刚修改了遗嘱,没你的份,外头的风大,你多喝几口吧--”他吃了一口“皇家布丁”,嫌太甜又吐了出来。 布丁阿拉蒙、冰岛圣代、夏威夷圣代、雪人圣代、樱桃圣代……店里林林总总的冰品不下两百种,但没有一样合他口味。 其实,他从未喜欢过冰淇淋这种东西,那软绵绵的口感,他更是厌恶到极点。 但是有一个人很爱吃,非常享受冰品在口中化掉的感觉,为了她,他特地研究各国的冰淇淋,引进国内。 一开始,风浪云开店动机就不良,营利压根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现在就某种程度来说,人已算到手了,店会不会倒不重要。 元洋一听,眉头微皱。“不会吧!阿浪,你真的一头栽下去了。” 关于遗产的笑话不过说说罢了,他们之间还开得起这样的玩笑,他可不想少了一个令他气得牙痒痒又能一同做坏事的伙伴。 “怎样,不行呀!我就是喜欢她古板爱说教的样子。”风浪云一哼,不把旁人的意见当一回事。 在两人交谈间,雨势渐大,风也呼呼作响的死命摇着街道上的行道树,行人纷纷走避,没多久什么人车几乎都看不到了。 “我以为你是记恨她当年没像其它人一样畏惧……” “嗯哼!”风浪云撇嘴的咳哼两声。 他一笑,把畏惧改成--“崇拜你,所以你特意回来报仇。” “报仇”这两个字他起码说了十年,附上一脸咬牙切齿的痛恨样。 “迷倒她,让她爱上我不就报仇了,顺便捞个女朋友,没人规定报仇之余不能谈恋爱吧……”他一样张狂,觉得自己一石二鸟得意极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有理。”元洋翻了翻白眼,为他的谬论感到好笑。“可是茱丽亚呢?你要拿她怎么办?” 眉头一拧,他做出烦不胜烦的厌恶表情。 “别再提她了,倒胃口。” 采尽百花的风浪云头一次后悔乱沾女人,总以为花儿虽香可无害,没想到看起来无刺的罂粟却有毒,一沾上就甩不开。 一看外面风雨交加,乌云笼罩,元洋先宣布放假一天,让店里的女员工提早下班。 不过他可还没打算让老板跟着走人。 “对了,不过你晓不晓得你父亲和你母亲已经分开的事?”他们这对前夫前妻也该做个了结,不清不楚地拖着对两人而言也是伤害。 风浪云一怔,脸上微闪过复杂神色。“不关我事,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别来烦我就好。” 分了吗?他们真能舍得对方? 不想关心的风浪云想着母亲离开的那一晚,黯然神伤的父亲在书房里抱头痛哭;而无一技之长,必须依赖男人才活得下去的母亲现在又去哪了,一把年纪的她还找得到新情人? 不想不想,不去想了,他们的事与他无关,他只是他们不要的孩子,没人会在意他的想法。 “听说是你继母提出的要求,她怀孕了。” 风家独生一子的遗憾终于有了转机。 “怀孕?!”风浪云十分错愕。 “好像三、四个月大,超音波扫描疑似男孩。”因为还不确定,所以尚未公布。 “是谁的?”他问。 “谁的?”元洋表情古怪地瞅着他。“阿浪,你这种问法也未免太奇怪了,令尊的妻子有了身孕,孩子当然是他的,你当哥哥了。” 也许是父亲。他神色阴郁地想着。 他离美来台的前几天,黛娜频频来找他……不会是他吧!她的情人不只他一人,不一定是他留下的种。 风浪云极力抗拒危及他现在恋情的可能性,但又愤怒地想到早已不和黛娜同床的父亲之所以愿意和母亲分手,十之八九是因为他,如果孩子真是他的…… “对了,我妈要我拜托你一件事,如果你母亲来找你,请好好照顾她,并知会一声。”无处可去的三姨只能选择“回家”。 “你是指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吗?”风浪云不屑地一嗤,语含尖酸。 “别这样,她终究是生你的母亲,没有她也就没有你。”在她犯下错事前,她一直是以夫为尊、疼爱孩子的好女人。 “那又如何?”他冷笑,眼中流露出和平时吊儿郎当完全不同的嘲讽。 “人难免会犯错,不要先想她是你母亲,把她当成因丈夫忙于事业,遭到冷落的寂寞女子,或许你就能谅解……咦,那个女孩不是莫家老四吗?” 元洋的劝解说到一半,目光突然被一道差点被风卷走的身影吸引住,他差点惊呼失声,原来是常来当白食客的莫苔色。 “什么,四妹?” 和莫家人混熟了,风浪云跟着女友喊大姊、三妹、四妹、小弟,直接以莫家女婿自居。 “哎呀呀!跌倒了、跌倒了,她匆匆忙忙想赶到哪儿?她没瞧见风急雨狂……啊!小心,招牌快掉了……水沟、水沟呀!要栽下去……哎哟,谁打我……”向天借了胆不成,敢对他出手! 瞧见“凶手”的凶恶面容,立即噤声的元洋摸摸发疼的肿包,自认倒霉。 “有时间现场转播,还不滚出去把人带进来,问清楚她到底在慌什么。” 一遇到莫家人,他就无法冷眼旁观,爱屋及乌,谁欺到他们头上便等于瞧不起他,他怎么可能不为他们出头? “为什么是我?”尽管嘟嘟嚷嚷,元洋还是听从命令的往外走。 “因为我是老板。”他毫不客气地道,脚一抬,将个大男人送进雨中。 ox*#@……元洋的脏话不断,抹去打在脸上的雨水,边冒雨前进,边回头怒视只出钱不做事的恶霸男,夹带大量雨水的强风让人举步维艰,好几次重心不稳地差点被风吹走。 大雨中,视线很模糊,他只看见一件黄色的雨衣缓慢移动,他大掌一捞,便把邻家小妹拉到身边,以身体护着她蹒跚回到店里。 不过,谁说好人一定有回报,在他费尽千辛万苦与恶劣的天气抢人成功后,等着英雄式拥抱的胸膛忽地落空,很不给面子的受惠者居然推开他,奔到什么也没做的闲人面前。 “风……风大哥,我……我二姊有……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她……她不见了……找、找不到……我们找不到她……” 第九章 “什么,小樱失踪了?!” 双目皆张的风浪云脸色一失,激狂地弹出靠背高椅,以令人傻眼的速度握住莫家小妹双肩想问个清楚,让抽抽噎噎的她吓得忘了要说什么。 在元洋帮忙安抚下,抽噎的泣音才又哽咽地诉说着,她二姊在上午十点出门后便没人再瞧见她,目前行踪不明。 行踪不明?! 在雨点比黄豆大,风利得能割人的台风天,人却不知道身处何地,这是何等摧人、心肠的大事,风浪云怎能什么都不做的眼看风雨越转越剧? 脸色微白地低咒一声,他听完后立即转身投入大雨之中,毫无目标地闷头寻人,急切的脚步快得狂风暴雨无法挡,也让身后追上来的元洋差点跟不上。 “慢点慢点,别太急迫,先想清楚她会到哪里,有个方向才不会瞎忙,和她错身而过。”真要命,居然挑这种天气出事。 风浪云回过头狠狠一瞪。“是谁告诉我茱丽亚到镇上的百货公司购物,不到傍晚不会回家。” “这……呃,她是这么跟我说……”一瞧见他凌厉的眼神射来,元洋心虚地说不下去。 “你帮她骗我,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要是知道茱丽亚没离开,他绝不会放任心爱的女人,单独行动。 元洋一呐,满眼有说不出的抱歉。“她只说想和里长聊一聊,很快就会回来,我哪晓得……” 根据莫苔色的说法,茱丽亚不到九点就来了,她一直在门口喊话,态度骄傲得没人想理她,直到大家都受不了她的无理行径,莫绿樱才出面带走她。 有人看见她们在咖啡屋待了一会儿,但似乎一言不合闹僵了,两人又一前一后离开,往人少的地方而行。 最后瞧见两人身影的是卖彩券的阿伯,他说金头发的阿兜仔女人叽哩咕噜地不知在说什么,里长一听脸色不是很好看,以中文回她--我不是破坏你们婚事的第三者。 然后,再也没人看到她了,从中午到现在,她足足失踪五个小时,莫苔色街头巷尾都找遍了,可是她却像从人间蒸发,毫无消息。 “你是笨蛋吗?脑子里装了一堆稻草,她的话要是能信,我何必和你合谋弄一份鬼协议书,你真是蠢得没大脑。”亏他还是律师,居然这么轻易就被骗。 “她一直求我,还拿出今天飞美国的机票,言明她和里长谈完就要回去,我根本拒绝不了。” 一时心软就误了事。 “哼!你最好开始祈祷,若小樱有一丝丝损伤,我割你的肉来赔。” 风雨无情,露出苦笑的元洋当真双手合掌,求老天爷帮帮忙,他知道错了,不敢再犯,这次的教训够他反省一辈子。 天色越来越暗了,雨也越下越大,轰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原本偶有交谈的两人越来越沉默,脸色越见焦虑和不安,阴郁得有如狂风呼啸的雷雨天。 打在身上的雨水让人僵冷了四肢,行道树被风吹得打地垂腰,粗壮的枝干有如脆弱的婴儿,剥地数声枝干相连之处脆生生断裂,险象环生。 一场大雨下了一阵之后,一向畅通的排水沟跟着暴涨,漂流着树叶的水淹到足踝,眼看着要酿成巨灾。 “咦,那里有个摇摇晃晃的人走过来,是不是里长……”啊!是茱丽亚。 瞧见有人影走近,元洋立即惊呼,可是才走两步,那头金发进入视线内,他反而暗自叫苦地希望好友不要发现。 可是他来不及阻止,一道飞快的身影掠过他,激愤狂怒地捉住满脸惊恐的女人大力摇晃,吼声连连地压过耳边的风啸声。 “绿樱呢?她在哪里?快说!她在什么地方?回答我,不许装傻……快说,她在哪里,在哪里……绿樱在哪里……” 乍见心爱男子,全身虚软的茱丽亚欣喜地想投入他的怀抱,以为他果然是在意自己的,才会冒着大雨来寻她。 她从没这么害怕过,像一只溺水的鸭子急需温暖,她好冷好冷,感觉血液在身体内快冻僵了,若不赶快换上保暖的衣物就要晕了。 身子被前后摇摆,她冷得听不见他在吼什么,顿感委屈的泪水如雨直落,好想快点回到温暖的屋子。 她被这场台风吓坏了,脸上雨水泪水混合在一起,僵硬的十指逐渐麻木,抖得握不住任何东西。 “安……安德鲁,带我……回、回家……我不要待……待在这种鬼……鬼地方……我要回家……快带我回去……我好冷……抱我……抱我……” 即使恶劣的气候让她狼狈得仿佛路边行乞的疯妇,她仍不改本性的命令他,毫无愧疚地只想回到安全的环境里,完全忘了自己刚做了什么。 “冷什么,绿樱更冷,你要再不老实告诉我,我直接把你丢进水里,淹死你。”眼神狂乱的风浪云使劲捏握她的细肩,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捏碎。 “丢进水里……”淹死她? 冷厉的威胁利得似剑穿透耳膜,她背脊微微一栗,抬高迷蒙的绿眸凝视。 “安德鲁,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可以在纯白色的大教堂里举行婚礼,我穿着白色的婚纱,高贵而典雅,你一身帅气的西装,牵着我一起接受神的祝福……” 茱丽亚幻想着如诗如画的世纪大婚礼,捧着花的十二对小花童,盛装出席的亲友朝新人撒米,黑袍白领的牧师笑着宣布他们成为夫妻,许多羡慕的眼光全涌向她……一道闪电轰隆劈下,恍若婚礼上的镁光灯,她怔了一下,复而因面前风浪云脸上的阴鸶惊得差点站不住。 他的表情……那是想杀了她的恨意吗? 她由心底发寒。 “我再问一遍,绿樱在哪里?”风浪云的眼神仿佛来自地狱的幽冥,冷得寒冽。 “绿……绿樱……”一时间,她并未联想到那个被她推入水堤的女人。 “里长呀!茱丽亚,你气得牙痒痒,想拔光她一头乌黑亮丽头发的那个女人。”见她失神地喃喃自语,怕她真遭到严厉对待的元洋赶紧出声提点。 怔了怔的茱丽亚像刚从梦里醒来,原本就自得无血色的脸庞一下子死自得有如世界末日到来,双唇抖得无法停止。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她逼我的,我给过她机会,可是她羞辱我……她好大的胆子敢拒绝我的施舍……她……该死……” “说清楚,你对她做了什么,快说!”慌乱注满胸口,濒临失控的风浪云几乎要掐碎她的肩骨。 痛意袭来,她霎时清醒地又哭又笑。“你是我的,安德鲁,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抢走你,我母亲不行,那个女人更没资格,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的……” “茱、丽、亚--”他狂吼。 耳膜刺痛的她失神的喃喃低语,“掉下去了,掉下去了,我听见好大的落水声,扑通……” “在哪里?”风浪云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到所爱的人身边。 “不知道,她死了……安德鲁,我们回家,不用管她了,一条贱命不值钱……”没人比他们俩重要,那女人死了就死了,不足为惜。 啪 闪电照出茱丽亚左颊鲜红的五指痕,她整个人承受不住的像破碎娃娃摔倒在地,不慎的前额还撞到邮筒旁的警示灯柱。 她错愕极了,也难堪不已,不敢相信他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伤她,出手之重不仅让她尝到口中的血腥味,也重创了她高傲的自尊。 因为太痛,她反而哭不出来,怔仲地看着她完全陌生的男人,没办法接受伤她最重的人竟是她最爱的未婚夫。 “你立刻给我滚回美国去,永远永远不要再踏上台湾,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风浪云狠厉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往她出现的方向提腿狂奔。 元洋扶起浑身冷得像冰的娇躯不知该说什么,他很同情她,可是也没办法认同她的行为,想想她至少还活着没事,他还是赶紧先去教人吧。 一句“自个保重”,茱丽亚被抛弃在雨中,面对人生地不熟的环境,她掩面痛哭,根本不晓得该往哪里走,越来越大的雨水势让她更加惶恐,连小腿遭飘过的碎石割伤她都不自知。 “你们要找里长……她刚帮我捉鸭,往河堤去了……” 风雨中传来养鸭阿味的声音,风浪云身后是许多冒雨前来帮助的居民,在听到里长有难的消息,大家马上丢下防台工作,齐聚力量先找到人再说。 众人听阿味的指示循着河堤往下喊人,暴涨的河水夹杂大量泥砂,浊得根本看不清。 蓦地,有人高喊水中好像有个人,一浮一沉的快要飘走了。 慌到没有表情的风浪云第一时间赶至,他认出那头凌乱的黑发,惊骇地全身发冷,手脚僵直着,不愿相信那是昨夜还笑靥灿灿的情人。 要不是惊惶失措的元洋从后抱住他,只怕此时他已跳入河中,抢救心爱的女人。 “别冲动,那边有桥……”说时迟那时快,老旧的木桥传来诡异的声响,竟在转眼间被上游大量泄下的急流给冲断了。 水旺叔、张阿猫和杂货店的老板娘李凤这时找来绳索,他们试着以抛投的方式将人套住,再顺势将人救上堤防。 只是连试了十几回,没一回成功,让众人更为心急。 蓦地,大伙以为回天乏术的里长忽然抬起头,发紫的嘴唇蠕动着,不知在说什么的轻挥着手,风雨吸收了她微弱的声音。 这时大家才发现她左手抓着什么东西,细看之下才知那是水利局为了方便工作人员下到河底清除杂草所规划的阶梯,配合小区景观特别加装的扶手式护栏。 “里……里长在说什么?听不清楚……” 真是急死人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没人知道莫绿樱连连喝到污水的嘴究竟在喊什么,除了异常冷静的风浪云。 “她叫我们快回去避雨,不要被风雨打湿了,她会自己想办法爬上岸。” “什么?!” 闻言,众人的眼眶都红了,冷性冷情的莫绿樱其实有一副好心肠,大家街坊这么久了,怎会不了解她的个性,所以他们才选她当里长。 明明自己仍身陷险境,能不能顺利脱身还是问题,她竟然反过来担心大家的安危,叫人怎能不动容。 一道雷在闪电后击落,所有人惊恐的瞠大眼,眼睁睁地看着里长的手脱离栏杆,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游飘。 但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莫绿樱的手刚脱离救命的细杆,有个人立即纵身一跃,有如水中蛟龙双臂奋力的往她的方向划动。 碰到了碰到了,快抓住、快抓住……啊!抱住她了,可是……人呢?怎么两个人都不见了?! 雨,还是没完没了地下着,风在云层底下席卷着气流,发出呼~呼~呼的回音,地面潮湿满布泥泞,一地的落叶树干及被大风吹损的招牌、碎裂的花盆。 入夜后,台风更加猖狂,树木倾倒,铁皮屋顶飞起,泡了水的稻田一片汪洋,分不清是东家的田或是西家的地,没人敢在这种天气出门,街道上只听见恐怖的风声狂啸,威胁着要取走地面的一切。 河堤边,有一幢十坪不到的小砖屋,生锈的铁门几乎快关不拢,以一条两根手指粗的铁链牢牢地绑在门把和内锁之间,但无情的风雨仍灌入细缝,叫人冷得直打哆嗦。 一盏小灯、几坛腌酸菜的瓦瓮,半条吃剩的吐司旁有瓶快见底的橘子酱,一双白嫩小腿发冷地直缩,想保持一丝暖意。 “你真傻,干么冒险救我,要是你有个万一,我……我怎么活得下去……” 哽咽的女音轻轻扬起,细如软风般温柔,优美的纤指轻抚着微带温度的男性面颊,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顺颊滴落。 不想哭的莫绿樱在看到风浪云额头上十公分长的伤口时,情绪激动得不能自持,泪如雨下,心好痛好痛,几乎快裂开了。 犹记得刚落水之际,她其实是慌乱的,但是想起还有爱她的人在等她,她立即冷静地保持水母飘的姿势,找寻机会靠岸。 后来,她看到护栏,赶紧以足蹬水抓住,暂缓飘游的速度。 只是,她的体力在流失当中,今天真的发生太多事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很快地就会被冲走。 她费力地脱下上衣,扭转成绳状,将左手绑在栏杆,防止力气用尽时而松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水的冲力让衣服的结慢慢松开,她发现自己在往下沉,无力的双脚似有某物在勾它。 眼看着越来越大的风雨毫无停歇的希望,她的心也变得有如河水一样冰冷,绝望地想着,她就要死了,却来不及向她所爱的人告别。 “我好想告诉你,我爱你,虽然你花心又无赖,常扰乱我平静的心房,可是我无法不爱你,你在我心里做下记号,让我只能属于你……” 听见呼喊她名字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死了,出现幻听,勉强地将头抬高,映入眼帘的竟是他的身影,她惶然又惊惧地连喝好几口脏水。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要不是死亡来临,我不晓得你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我的心始终被你牵动着,而我却傻得不知那是爱……” 看到风浪云一跃而下,奋不顾身地游向她,她的心为之一窒,差点要停止跳动,难以置信骄傲如他竟会为她而做傻事,不顾安危地来救她。 一阵大水将两人淹没,隐约听见急狂的咆哮声,眼一黑的她便失去意识。 “我爱你要当着我的面说才有诚意,哭哭啼啼地喃喃自语,鬼听得见你在说什么。” “你……你醒了……”又是惊又是喜的莫绿樱笑中含泪,以手背抹去颊上奔流的晶露。 “再不醒来就要被你的泪水给淹死,我才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幽幽一喟,眼皮沉重的风浪云慢慢睁开深幽黑眸,一度涣散的视线逐渐凝聚焦点,他一开口就埋怨她哭声扰人,让他想稍事休息都不成。 他抬起手想摸摸近在眼前的苍白面容,却吃痛地惊呼一声,虽是很简单的动作却牵动全身酸痛的肌肉,这才察觉他不是超人,用力过度还是会拉伤筋骨。 “胡说什么!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我们都能好好地活着,你至少还会危害世间一百年。” 莫绿樱怪责地拍了他一下,不许他胡言乱语。 “什么一百年,当我是老妖怪不成……” 他嘟嘟嚷嚷的嘀咕着。 “你又在说什么,不累吗?”她关心地将盖在他身上的旧毯子拉高,那是砖房里唯一可御寒的织物。 风浪云微带不满地一瞪。“你碰到我的伤口了,想我早点死呀!”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灯光太暗了,看不清楚。”低声道歉的莫绿樱担心他还有其它未发觉的伤势,想着想着又泪盈满眶。 因为台风来袭,原本就不太明亮的小灯泡忽明忽暗,随时都有断电的可能。 “小水龙头,你可别又淹水,咸咸的泪水滴在伤口可是很疼的,你别害我又死一次。”语带怨恨的风浪云流露出一丝对她的疼惜,神色无奈又怜宠。 “不许再说一个死字,不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她笑着拭泪,将头轻靠他胸前,聆听他有力而规律的心跳。 他唠叨了两句,说她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 “对你的男人要温柔点,别太管他,死……” 死字一吐出,纤柔的食指便往他唇上一放,阻止他说出不吉利的字眼。“不要让我恨你,在我爱上你以后,我绝对无法允许你以这种方式告别人世。” “傻瓜。”风浪云语气低柔地说,将她拥得更紧。 “我爱你,在我以为撑不住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你发怒的面容,我忽然觉得心很酸,很想再见你一面,亲口对你说我爱你。”她向上天祈求着,不愿带着遗憾离世。 “只有想到我吗?”他沾沾自喜地抚弄她乌黑发丝,十分得意。 如果他也回道--我也爱你,没有你,人生就失去意义--也许还能延长感动的时间,不让自己气炸。 “还有养母的养育之恩未报,大姊一个人掌管家业会不会太累,紫苏的身体不是很好,怕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小妹太单纯,容易交到坏朋友,喜青还小,没人照顾不行……” 她越说越担心,风浪云的脸色也就越黑,抚发的手移至她纤弱颈项,考虑要不要先掐死她。 “……黄家的助学贷款还没下来,不知该上哪筹款缴注册费?许家的大宝车祸,阿婆又病重,光是许妈妈一人怎么忙得过来?还有张老师的土地纠纷,金九叔要换肾……”烦心的事一桩接一桩。 “够了,不许你再提起我以外的人,我要你看着我,将全部的心力放在我身上。”他一脸妒意的大喝,即使肋骨疑似断裂痛得要命,他还是蛮横地搂紧她,不准她脑子里有其它人存在。 听了他无赖的言词,她低声地笑了。“幼稚。” 莫绿樱的心涨满被爱的幸福感,唇角扬高,享受着他霸道的宠爱。 “幼稚又怎样?我就是要独占你,没有人可以从我手中夺走你,包括死神。” 一想起她在河中沉浮的模祥,风浪云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他从没那样的恐慌过,害怕失去一个人,一片空白的脑子竟是骇人的虚空,他惊得连呼吸都停顿,只想着世上若没有她,谁还能填满他孤寂的心? 闻言,她又鼻酸。“以后不许那么傻,急湍的河流来得又凶又猛,你只是一个人,怎么能对抗大自然的无情,你……” 微冰的唇带着一丝温热,覆住她发紫的小嘴,内心激动的她只能攀着他的背,藉由他热切的吻获得平静。 “若是再有一回,我依然不会放你一人,你跟我一样都是寂寞的人,我不能没有你。”再有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跳下去。 “浪云……”她阖上眼,任由感动的泪水往下滑落。 “我爱你,不要怀疑我的真心,也许我有花心的坏毛病,以及爱美女的不良习惯,可是能让我为她而死的人只有你,我的心早在十七年前就被拴住了。”他挣不开,也不想挣开。 莫绿樱扬起唇,笑得好美。“我是班长,有责任督导你偏颇的行为,你最好小心点,我会时时刻刻地盯紧你,不让你残害无辜的女性同胞。”就是他了,不会有别人,能令她倾一生所爱,唯有他一人。 “嗟!给你竿子就顺势往上爬了,别给我得寸进尺。”他装恼地往她俏臀一拍,意外地发现“少说狠话,纸糊的老虎。”他也只是爱装腔作势,其实不曾真正伤过她。 “纸糊的老虎?”挑起眉的风浪云轻抚着她仅着底裤的粉臀,挑逗的大手往大腿根部探去。 “你……”她抽气,“你做什么……”身体敏感地轻颤了一下,她蜷缩起怕冷的脚指头。 他故意轻佻地咬咬她细白肩肉。“小妞,该以身报答我的救命大恩,本大爷要品尝你一身细皮嫩肉的滋味。” “不……噢!不行,你受了伤,还有可能会发烧……嗯!不能碰……那里……”天哪! 她要着火了。 他低笑,以舌舔吮她的耳。“发烧最好的退热方式是出汗,甜心,你碰到土匪了,乖乖地献出贞操吧!” 身一翻,风浪云痛得眼角抽措,在救起莫绿樱之前,他曾被飘流木顶了一下胸口,又被强劲的水流伤了背,其实他伤得一点也不轻。 奋力将人拉上岸后,他找到一处避难小屋,在两人安置好不久便陷入昏迷,直到她的泪滴到伤口才痛醒。 “胡……胡说,不行……真的不行,外面狂风大作……”根本不是好时机。 “所以屋内激情难耐,吾爱,让我温暖你冰冷的身体吧!”他腰一挺,滑入销魂的情欲殿堂。 伤口痛,但某个部位更胀得难受,他恣意地驰骋在她的紧窄里,张狂又得意的展现男性雄风,无视屋外狂扫的风雨。 一夜的狂风暴雨虽让人们损失惨重,却也为爱情注入生命,当李老爹来查看他储存陶土的砖房是否受损时,由微敞的门缝中看见一对赤裸交缠的爱情鸟,睡得香浓地互相拥抱。 于是,他笑了,回身告诉其它里民,找到里长了。 第十章 “什么,离婚了?!” 美国本地正爆发一桩年度最大丑闻,因贪渎而被收押的某州众议员,他正和一美艳女子在市郊的别墅厮混时,被fbi破门攻入,两人光着身子遮面的一幕被即跟入的记者拍了下来,登在各大报头版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 素来以爱妻爱子爱家庭塑造出好男人的形象,一夕间成了人人唾弃的伪君子,对该名众议员而言,婚外情的杀伤力远胜贪渎罪名,政治事业因此危如累卵。 当然,无孔不入的媒体凭着一张模糊不清的相片,追出令议员人气下滑的外遇对象,赫然发现竟是知名华人企业家的妻子--黛娜。 一时间,她成了人人追逐的焦点,不只镁光灯时时跟着她,无孔不入的狗仔也挖出她过去不为人知的秘辛,包括她吸毒,酗酒,性关系淫乱,还和某教区的神父有染,甚至曾非法堕过三次胎。 然而因为她的美貌,这些负面新闻并没有阻止众多追求者,无视她已婚的身份,试图以各种方式接近她,言语淫秽想和她有进一步的交往。 不堪其扰的黛娜压力大到在一次精神崩溃中,脱口而出肚里的孩子是她和园丁哈格有的,已经五个多月了,而非她所言的四个月。 风家父子都因她一番脱序的言论而松了一口气,风志航趁此机会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结束了和黛娜这段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 “喂!不要太过份,你已经一小时又二十一分零七秒没看我,你不觉得良心不安吗?”亏他还安份地不看其它女人,她居然视若无睹地漠视他。 咱地,莫绿樱挥开一只作乱的手。“别胡闹了,我在帮唐女士登记宾客名单,你不要吵我。” “我吵你?”一脸怨夫模样的男子扬高声量,十分不满的抢走她手中的原子笔。“那个女人的事几时轮到你插手,你少多管闲事。” 她无奈,但又好笑的抬起头,以看着一名耍脾气孩子的眼神看他,“那个女人是享誉国际的知名画家,请给予尊重。” “画几张没看头的油画也算是画家,那我小时候的随手涂鸦都能媲美梵谷的“向日葵”了。”风浪云不屑地轻嗤,对挂满墙面的风景画丝毫不感兴趣。 “好呀!把你以前的杰作拿来,我相信唐女士乐于挪开一点空间,悬挂你的得意作品。”如果他敢,自然不会有人反对,顶多引人哄堂大笑罢了。 他那些鬼画符她不是没看过,老师的评论是--要他学习色彩的调配,三角形的黑色太阳和方形的…… 猫(他自称是翼手龙),画意深得没人看得懂,统称打翻油彩的泼墨画。 他用“你疯了”的神色瞪她。“莫绿樱,你要记住我才是你的男人,别一颗心向着外人。” “外人?”她失笑,视线越过他与某人视线相对。“去了美国多年,你的中文又退步了,论亲疏关系,“外人”指的是我。” 他们是分享床位的情侣而已,与真正亲密得密不可分的亲人还差了一道手续。风浪云眼一眯,俯下身子与她鼻抵鼻对视。“别逼我把你扛在肩上带出场,行极端不道德的蹂躏行为。” 他可是非常乐意将她塞入狭小的衣帽间,胡作非为搞一番。 “你呀你,老是言不由衷,其实你很想来看看唐女士,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希望她能懂得爱自己。”他越是不看唐女士,表示他心里越在意。 “胡……胡说,我看她干什么?画张画能赚什么钱,她迟早饿死。”脸庞涨红,他不自在地撇开脸。 “不会的,她的画很抢手,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而且就算她过不下去,你也不可能不管她,因为她是你妈。”母子关系是切割不了,一条脐带相连的亲情。 “你……可恶的女人,你干么说出来?!她给你多少好处?”像踩到地雷,风浪云气急败坏地怪女友多嘴。 唐薰董的确是风浪云的亲生母亲,在大家以为她被前夫所弃,可能走投无路之际,其实她早就匿名发表过多次个展,以温婉动人的东方风见长,让西方人士趋之若骛,纷纷抢购。 但是她的作品并不多,加上她从不在自己的画展露面,更增添她的神秘感和话题度,人人因拥有她一幅画而深感荣幸。 画坛上风光的她情路并不顺,在辗转的波折中她过得很不快乐,她爱的人用她的爱伤害她,而她唯一的儿子又拒绝她,不肯谅解她一时的出轨,因此在百般思索后,她决定回到自己的国家。 “我给她的好处是免费将儿子送给她,看她要打要骂,还是滴他蜡油,我绝无异议。” 身子一僵的风浪云忽地松开手,语气干涩地爆出怒气。“你凭什么送儿子?我不承认你的身份。” 他连母亲两个字都说不出口,目光直视由眼角闯进的鹅黄色身影,淡雅的茉莉香气钻入鼻翼。 “咦?莫里长,这位背向我的男士是谁?我送我儿子关他什么事?这些年我认了不少干儿子,改天我把他们全带来,你挑一个。” 没人发现唐薰董交握的手微微颤抖,她用轻松的语气掩饰心中的紧张,多年不见的儿子就在眼前,她慌乱又不安。 “你敢--”风浪云气愤地一转身,朝母亲挥舞拳头。 母子相见,感伤多过惊喜,自从十几年前的离别,两人都变了,娇美柔弱的少妇已出现些许银丝,眼角细纹看出岁月痕迹,即使面皮依然光滑。 而当年身子正在抽长的男孩则长成昂藏男人,剑眉入鞘,星目朗俊,结实的臂肌结实健壮,胸宽肩厚地承担起重责,也找到一生的最爱。 “年轻人,对长辈要有礼貌,你妈没教过你对待女士的合宜礼仪吗?”她故意扬起眉,调侃他家教不严。 “我没有妈,她跟男人跑了。”他怒极地一喊,引来无数注目的眼光。 脸色微黯,唐薰董自嘲地扬唇。“我也是跟男人跑了的母亲,以为抛家弃子会得到幸福,谁知道我不过是个被爱冲昏头的笨女人,将丈夫和儿子的爱视为理所当然,却又不知珍惜地放弃他们。”第一年,她确实过得很快乐,拥有绘画天份的情人对她很好,也间接奠定她对画画的兴趣,两人在画布中共同寻找一个梦。 后来她发现他的艺术家身份是为了掩饰贩卖毒品,他由古巴取得古柯碱,放入中空的画框里,夹带过海关贩卖给美国的毒贩,以画为交易顺利取款。 为此他们大吵了一架,在没办法规劝他放弃毒品的同时,他第一次打了她,因此她才会逃难似的逃开他,躲到前夫的庇荫下。 “如果我有碰到你的母亲,我一定会很生气告诉她,女人可以没有爱情,没有丈夫和婚姻,可是不能不要孩子,他们是女人身体的一块肉,极其珍贵而宝贝,失去孩子,这个女人也就不完整。”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语带艰涩的风浪云静静的看着她,眼露痛楚。 “因为我爱我的儿子,日日夜夜地思念着他,每次想到他怨恨的表情,我就心如刀割,恨自己当初怎么狠得下心舍弃他?”她怨自己的不知足,错过人生真正的美好。 “你爱他……”是真的吗?她早就后悔了? “若是你见到我儿子,麻烦你转达一句母亲迟来的歉意……对不起。”唐薰董以手帕捂鼻微抽了一下,旋即低头离去。 “你……呃,她……为什么……”她在请求他的原谅吗? 顿感困惑的风浪云有些无措,他望着母亲低垂的双肩,竟觉得有点可怜,萧瑟的背影显得哀伤,好像失去阳光的花朵,瞬间枯萎,全世界都离他而去。 她真的很不快乐,连笑起来都让人感到心酸,当年温柔浅笑的女人已染上风霜,褪了色的美丽蒙上一层沧桑,记忆中的她是幸福的,随时洋溢着令人心头一暖的笑意。 不能原谅吗?他心想,她只是被爱折磨的蠢女人。 蓦地,腰际被人推了一下,他回过头,求助地看了看笑眼盈盈的女子,内心煎熬的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去吧!别犹豫,母亲只有一个,为了不让彼此留下遗憾,你该明白她不年轻了,能有多少时间听儿子说一句“我也爱你,妈。”” 她是没有机会了,因为她的双亲早在她三岁那年上了天国。他别扭地耍帅,刻意以指爬了爬头发。“你别误会我会和她来个大和解,我只是去骂骂她,太糟糕的母亲活该被儿子遗弃。” “嗯。”莫绿樱笑着点头,以含有情意的眼神鼓励他。 风浪云以轻咳掩饰满脸的尴尬,手脚不自然地摆动,他走到母亲身后回看女友一眼,得到她一记甜美的微笑鼓励后,他深吸了口气,举起手拍拍他以为高大,其实很矮小的母亲,唐薰董一回头,讶异的眼中盈满泪水。 “很感人的画面,不是吗?” 略带低沉的声音由左侧响起,负责接待的莫绿樱连忙起身,她抬起眼,微微一怔。 “伯父,你不过去吗?”没想到风志航也会出现。 “你认为我该过去吗?”他已经老了,缺乏不怕受伤的勇气。 莫绿樱笑扬唇畔。“为什么不呢?你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他笑得很淡,眉间却带着苦涩。 “我爱浪云,也希望他的家人也能爱他,你和伯母都是他不可或缺的亲人,他非常需要你们的爱。” “是吗?”他笑了,眼中尽是对她的赞赏。 “茱丽亚还好吧?”她被打包丢上飞机,处境也满值得同情的。 “她被她亲生父亲接回去了。”在发生那样的事后,再同住一起也会不自在。 台风那夜,后来根本找不到路的茱丽亚越走越远,竟离开了和平里,次日被人发现倒在隔村的路旁,全身发着高烧,送医诊治后确定是急性肺炎,转进加护病房。 而后她一直昏迷不醒,不信任台湾医疗团队的摩根先生便派人来接走她,直到飞机落地,她仍不晓得自己已离开台湾。 “虽然他二十八岁了,不过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他还是非常幼稚,像个孩子,用反话一激他,他马上笨笨地上当。”莫绿樱摇着头,恍若在告诉他,他有一个没药救的笨儿子。 风志航一听,先是怔仲,继而发笑。“我喜欢你,女孩。” “千万不要,你儿子会吃醋。”她故意俏皮的眨眨眼,让他放松心情。 噙着笑的莫绿樱满心欢欣,凝望着风志航步伐稳健地走向他的家人,双手一搭拥住他的妻和子,虽是被满脸忸怩的风浪云给拨开手,可是这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一朵笑荷挂在墙上,四方框里映出风家人和睦的画面,画中世界也有世间男女的爱恋。 “啊--不行、不行,你们这些兔崽子给我滚回来,我才是你们的老子--” 风浪云大叫地从梦中醒来,双手乱舞,显得十分惊悚而气愤,声音之大惊醒身边的人。 “发……发生什么事?”揉揉酸涩的眼皮,莫绿樱侧过头,看着满头冷汗的情人。 他失神地望着她,接着眼神一转,竟狠狠地瞪着她。“我们立刻结婚。” “咦?”她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 “鲜花没有,戒指倒是有一只,你只能点头,不能摇头。”他急切地爬下床,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一个绒布盒子。 “呃,等等,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婚姻是终身大事,等你睡饱了再说。”莫绿樱没当真,倒头又继续再睡。 “少啰唆,我说结婚就结婚,男人说话,女人不准有意见。”他一副他说了算的蛮横样,无赖至极。 冰冰凉凉的金属滑入指间,她睁眼一瞧,骤地头皮发麻,被他吓得了无睡意。 “你该不会作了恶梦吧?” 一颗十克拉黄钻戒指看来价值连城,她一个月才四、五万薪水的小里长,怎么承受得起?他想害她被人剁手,还是遭检方怀疑她私吞公款? “谁……谁作恶梦。”他明显顿了一下,撇撇嘴故作若无其事的说:“我是发现你越来越忽略我,只顾着关心你的里民。” 风浪云当然不会说出他刚作了一个可怕的恶梦,梦里他的亲亲女友挺着比气球还大的肚子,他用手一戳,圆滚滚的肚皮忽然蹦出一个接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孩,冲着别的男人喊爸爸。 开什么玩笑,他的孩子怎么可以乱认父亲,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想把他们一个一个捉回来打屁股。 可是那群小鬼竟然朝他扮鬼脸,嘲笑他又没有娶他们的妈,凭什么当他们的爸爸,又笑又叫地对着每一个经过的男人喊老爸,还买一送十地拍卖他们的妈。 他又惊又气地吓醒了。 “我本来就是和平里的里长,他们的福祉是我的工作内容。”她不能不管里民们。 “不管不管,我才是最重要的,你马上卸除里长职务,我们结婚。”哼!当什么里长,他还养不起一个老婆吗? “不行,做人要有始有终,里民们信任我,我就必须为他们负责。”摩羯座的责任心又冒出头,不让他的无理取闹得逞。 他很生气地瞪她,“你不爱我。” “不,我很爱你。”她旋转着戒指,怕拿下来他会暴跳如雷。 “那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听她说了一句爱,他稍微缓了脾气。 “任期届满吧!” “好,等你做完这一任就结婚。”他以施恩的口吻说,下巴拾得高高的。 她僵了一下,反问他,“你确定?” “嗯,确定,谁都不能反悔。”担心地里长干上瘾,他还特地下了但书。 脸色古怪的莫绿樱想笑又忍住,悄悄地取下戒指。“咳!咳!我的任期还有三年多,你慢慢筹备我们的婚礼吧!” “什么?!” 三年多…… 风浪云的嘴角抽措,后悔话说得太快。 番外篇之冻蒜的由来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当里长?”娶不到老婆的男人郁卒中。 “为什么?”美丽的里长偏着头想了一下。 “我不知道,就当上了。”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什么?!你为什么会不知道?”男人狂吼。 一旁的报马仔小妹举手爆料。 “我知道、我知道。”她从头看到尾,可以现场转播实况。 “好,你说。”他忍耐地听。 莫苔色兴匆匆地说了--“因为二姊的学妹来找她,上任里长一瞧见学妹长得可爱,便朝她伸出咸猪手,小学妹便哭着向二姊投诉,二姊就带着学妹去理论……” 可是上任里长以为没人瞧见他的兽行,便想染指二姊和学妹,企图霸王硬上弓。 “……他反被二姊一拳打倒,恼羞成怒地边喷鼻血,边扬言要告二姊伤害,还说以他里长的身份,反控她们色诱都行,没人不相信里长的话。” “啊!我想起来了,我说里长没什么了不起,我满二十三岁了,下一任里长一定是我。”不过她说过就忘了,不会真的去选里长。 “对对对,结果我和大姊、三姊一等里长选举时便去替你登记,再挨家挨户打电话告诉乡亲父老,你要选里长了。” “咦?”有这回事? “不过呀!投票当天,猪哥里长又一脸得意地嘲笑二姊不自量力,小孩玩大车,还朝她屁股摸了一把,二姊脸一冷又给他一拳,全里一阵欢呼,为她的好身手而把票全投给她。” 嘎!这样也行? 以上便是和平里里长莫绿樱高票当选的幕后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