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 楔子 血,由身体里渗出来。 似深夜绽放的玫瑰浓郁,浓得令人不安几近昏厥。 月圆如玉盘的高挂半空,一阵狼声由远处传来,四周的群狗骚动,咆哮声互有起落,似在害怕即将到来的现象。 是什么东西正在穿刺她的皮肤,感觉酥酥麻麻又有点疼痛,好像细细小小的针扎著她,不肯罢休的布满全身。 别……别再来了。 是谁在拉扯她的四肢,不管她哀嚎、求饶地拚命撕扯她紧绷的肌肉,她觉得自己快四分五裂了,完全不能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痛得连呼吸都觉得沉重,胸口几乎要爆开地向两肋撑胀,她要死了吗? 不!她不要,她是才刚升国一的小女生,她不要那么早死,她还有好多梦想没实现,她要活下去,活下去…… 血,依然在流。 他们说这是变成女人的象徵。 可是他们没有告诉她变成女人付出的代价,那种痛每月必须承受一次。 口,好渴,像火在喉中烧灼。 住手、住手,不要再摆布她的身体,没看见她快裂开了吗?!你们这些恶魔离我远一些,我不会屈服的,谁也别想占据…… 咦,怎么有毛,手上、脚上全是毛,又黑又粗地布满全身,她到底得了何种怪病? 镜子照出一张似狼的面孔,正值发育的胡翩翩惊恐不已,推倒桌上的奖牌,抚著喉咙尖叫,不敢相信这张脸居然是自己的。 匆匆忙忙想逃离这个恶梦,四肢突然往内一缩,无法站立地只能以狼的形体行走,她惶恐万分的朝饭店窗户往下一跃。 七楼耶!她在落地後才想起自己住的楼层,吃惊的抬头望向高耸的建筑物,呜咽地对空叫两声。 月,是这般的圆,照映出街上踽踽而行的身影,不知情的夜归者直以为她是一只纯白色流浪犬,没多看一眼的错身而过。 不知走了多久,她累得走进东区一条小巷子里,趴在黑色铁门外暂时歇脚。不晓得接下来会如何,她好想回家。 「想解除你现在的困扰吗?『爱情当铺』能让你所有的烦恼消失。」铁门内传出稚嫩童声。 她低几声地询问说话者,之後身影即没入铁门。 第一章 「妈!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不会有事的,你要撑住,不要留下我……妈……你醒一醒……」 邻居们同情的望著背影瘦小的男孩,什么忙也帮不上地站在一旁乾著急,只能不停地问身边的人救护车到底来了没?来得及救人吗? 鲜血不断由妇人口中溢出,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快五十了,她终年为生计忙碌,终於把健康的身体给搞坏。 她唯一放不下的是年仅九岁的儿子,大人做错事却要一个孩子来承受,她真的想留下来多陪他几年,起码等到他可以自给自足再走。 但苍天弄人,在她快走出昔日阴影,可以过安定的日子时,癌细胞悄悄侵入她的肝,慢慢扩散至整个器官。 要不是她老觉得嗜睡,容易疲倦,工作时常不小心出差错,可能到死她也不会进医院检查,然後得知这青天霹雳的噩耗。 如果有钱进行肝脏移植手术,说不定她还能撑上几年,将儿子抚养成人。 可惜她只是月入不到两万的清洁工,负担家计和儿子的学费後几乎所剩无几,得靠省吃俭用才能勉强打平开支,自然凑不出庞大的手术费。 她瞒著儿子自己得病一事,拚命兼差想多攒一点钱,连医药费也省下来,不希望儿子一毛钱也没有的流落街头。 终於她撑不住了,病情一发不可收拾。 过度的劳累,加上营养不良导致病情恶化,甚而引起其他并发症,原本能拖上一年的病体,不到六个月就不行了,频频吐血,面黄肌瘦,身上都快看不见肉了。 一大早送完报後,她已察觉不对劲,但她仍忙著为儿子做早餐,强撑著送他出门才呕出一口血。 要不是儿子作业簿忘了拿折了回来,恐怕再见面已是天人永隔,没能送她最後一程。 「涯……小涯……」虚弱的声音几近游丝。 「妈,我在这里,你睁开眼看看我,妈……你会没事的,你会好起来,你一定要……撑住。」不能死,求求你不要死,我不能没有妈妈。 他眼眶微红的握住母亲无力抬起的手,浑身早沾满她呕出的鲜血。 但他不在意也无心思索一身的血红该如何处理,只是哽咽的低唤母亲,不停的替她打气,跟她说话,希望把她唤回来。 「别……别哭……男孩子不可以……哭,妈妈不喜欢你哭……笑……要笑……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软弱。」妇人有气无力的说,吃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 她知道时候到了,不走不行。 「我没哭,是蚊子跑进眼睛里了,我揉掉它。」窦轻涯飞快的抹去泪,不让母亲担心。 一旁的邻居看了鼻酸,偷偷的转过头拭泪,抱怨救护车为什么还不来。 妇人笑得欣慰地噎下冲到喉咙的腥甜,想多看他几眼。「乖,笑一个给妈妈看……妈妈最喜欢……你的笑容。」 「我……好,我笑,我笑给妈妈看,你一定要好起来。」抽噎了一声,他扬起一个快哭的笑脸安慰母亲。 他的笑比哭还难看,看得邻居们心里更难过,纷纷转过身,不忍再看下去,怕会哭出声。 母子俩的居所是位在防火巷後头的一间小平房,附近居民老爱在巷子口堆东堆西,所以救护车绕了好几圈也找不到正确位置。 一位拾荒的老人好心的指了路,救护人员才抬著担架穿过人群,将不断呕血的妇人送往医院,而母子俩紧握的手始终不曾分开。 「记得妈妈的话,将来要好好用功读书出人头地,做个有权有势的企业家,人家才不会看不起我们。」她的神智忽然清明,血也不吐了。 随车的救护人员一见她的情形心里有数,照中国人的说法这叫回光返照。 「我知道,我会努力为妈妈争一口气,你会看见的,还会骄傲的说这是我的儿子。」不能哭,妈妈会伤心的。 不管多辛苦,他一定会达成母亲的心愿。 「怨不怨我让你没有父亲?」这是她唯一亏欠他的。 摇摇头,窦轻涯鼻音沉浓的说不怨。 「不要怪你父亲,他也是受命运摆布的可怜虫,我不後悔爱上他。」 虽然两人年龄相差悬殊,但爱了就是爱了,半点不由人,她甘心当别人婚姻的第三者,随时开启自家的大门迎接他的到来。 但是这段感情终不能为世人所接受,他强势精明的元配找上门,逼她必须带著三岁大的孩子离开,两人从此断了音讯。 她可以无悔,但孩子是无辜的,她总不能不为他打算,等她撒手人寰时,他该怎么过日子? 「孩子,妈妈在床头柜下放了个箱子,里面有一封贴著邮票的信,你帮妈妈寄出去好不好?」好累,她好想休息,眼皮重得快抬不起来。 「信?」 妇人的眼神开始涣散,儿子的身形由一个变成三个。「勇敢去爱抓住自己的幸福没有错,但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别落得像妈一样的下场。」 窦轻涯想说声好,母亲的手却突然垂下失去意识,像是被抽走了生命,不再睁开眼,宛如睡著般的安祥,鲜红的液体由她唇角不断溢出。 他明白她的心跳停止了,可是心中仍抱著一丝希望,和她下了救护车,静静地在急诊室外等候,一滴泪也没流地盯著紧闭的门。 时间感觉变得好慢,他整个人麻木无法思考,只是呆呆的坐著,连旁人的关心问候也听不见。 突地门一开,医护人员鱼贯走出。 走在最後面的医生脱下手套摇著头,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尽力了。」 一句「我们尽力了」宣告妇人的死亡,她被盖上白布推向太平间,动也不动的男孩还是不说话,安静的目送母亲遗体消失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扬起嘴角,发出笑声,越笑越大声地引人注目,每个经过的人都以为他因受不了丧亲之痛疯了。 但是多看一眼的人反而有想哭的冲动,他虽然在笑,眼神却空洞得可怕,好像他把哭不出来的伤痛化为笑声,悲戚的放声大笑…… 一道朝阳射入屋内,生理时钟准确的窦轻涯蓦然睁开眼,墙上的钟正好走到六点的位置。 扫视了眼近二十坪的卧室,有一瞬间他仿佛回到童年时光,不甚清醒的盯视看似陌生的环境。 很快地,他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拿起置於床边的金框眼镜戴上,盖住回神後的精锐目光,头一梳,回复斯文的模样,谁也看不出他隐藏的霸气。 浴室的镜子因热气而起雾,男子伸手抹掉雾气,望著镜中的脸刮起胡子,回想著刚才梦中的一切。 他很久没有再想起母亲临终的那一幕,完全的将它封在记忆最深处,只记得她留下那段影响他甚巨的话。 他知道要成功只能靠自己,没人愿意无条件帮助他,这个社会现实而冷酷,若不比别人狠,绝对出不了头,非得把握制敌先机才能赢得胜利。 当年那封信寄出去後,他得到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和一笔钱,背著私生子的臭名开始周游各寄宿学校。 他的生父畏惧妻子娘家而不敢认他,只敢口头承认并暗中接济他,给他上最好的学校、受一流教育,让他生活不致匮乏。 在这方面他是感谢他的,但他不能原谅他的始乱终弃,明明早有妻室还招惹纯洁善良的母亲,使得她年纪轻轻便遭逢一连串的不幸。 答应母亲不怪他,却无法不恨他,他一个人的过失却由母亲和自己承受。 「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踩著别人的头顶往上爬,不要心存慈善留予後路,暗藏的箭随时会射向你的後背。」 目光如刀芒一烁,随即又归於平静,如同往昔的,三分钟洗脸刷牙,三分钟更衣穿袜,一切动作在十分钟内完成。 六点十分到六点半是早报时间,他迅速的翻阅各大报的财经版,其次是关心两岸政商的动向,最後,喝完一杯咖啡,准时上桌用早餐。 规律的生活习惯让他几乎不像一个人,他鲜少发脾气更很少笑,表情淡然像一口不起波澜的枯井,仿佛无七情六欲的机器人,没有苦、没有悲、没有温度。 莫名地,他身边的人都怕他,不自觉地离他十尺远以策安全,即使他看起来像无害的小忠犬,可是心底对他的畏惧犹会不由自主的升起。 人的实力可以隐藏,但是天生霸气难以藏锋,隐隐於外的令人感受到那股压迫力。 他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无形的压力,他们想尽办法要扳倒他,一如他正在对他们做的事。 「修德最近有没有找你麻烦?」 闻言,本想装做没瞧见的窦轻涯脚步一顿,放下准备拎起的公事包,走向满头白发的老人,态度谦卑但不热络的行了个礼,惹得老人的眉微微一拢。 「我能处理,老爷子大可放心。」那条牙没长齐的小毒蛇不足为惧。 听见这象徵身份的称谓,韩道申大为不满的沉下脸。「什么时候你才肯改口叫我一声父亲,我们的关系有这么生疏吗?」 都几岁了还倔得让人生气,真不知道他的脾性像谁,死脑筋不知变通。 「你什么时候迎进我母亲的牌位,我什么时候改口。」否则没得商量。 窦轻涯的语气并未有太多个人情绪,淡得像在谈股票交易,一股卖出多少元,转手又净赚几分几毫。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还故意刁难我,你存心不认我这个父亲是吧!」他的母亲不过是自己众多女人中的一位,他早就忘记她的长相了。 当年他是瞧上她的单纯和涉世不深,当她是泄欲、排遣寂寞的对象,谁知她居然认真了,甘愿做小的也要跟他在一起,著实令他感动了一阵子,宠爱有加的另置香闺,除了妻子外就只有她一个女人有此待遇。 不过纸终究包下住火,他太常待在她那里过夜了,因而引起善妒的妻子的注意,趁他出国洽商将母子俩赶走,并以娘家势力施压不许他去寻找他们。 时间一久他也淡忘了此事,要不是接到一封临终托孤的信件,说不定这一辈子他再也记不得这一段风流往事,以及流落在外的亲骨血。 「老爷子言重了,轻涯何德何能哪敢高攀,亦无意自抬身价。」让母亲的牌位入韩家的宗祠不是不可能,而是他无心,压根不曾反省自己做过的错事。 「你……」哼!尽出不肖子孙,没一个像话。「我老了管不动你。」话锋一转,不愿为小事动肝火的韩道申语露关心,眼神热切地提起两年前已著手筹备的开发案。「茂林一带的土地收购完成了吗?」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公事化的回答。「大部份土地的所有权已经转移,只剩下小部份的谷地还没谈拢。」 只要有钱没有办不到的事,他深深体会到母亲口中有权有势的意义,人只要将两者牢牢掌握,便可呼风唤雨。 「你指的是……」会是他想的那座山谷吗? 「紫蝶幽谷。」 果然被他猜中了,真是他梦想拥有的人间乐园,十岁那年,他与家人登山时走失了,被一位自称紫蝶的阿姨救到那块乐土。 「为什么还买不下它,你不想总裁这位子了吗?」 深邃的黑瞳凝了凝,他一脸无欲无求的在心底冷笑。「你想给也要看狮派的沈家同不同意,他们一向对我的出身相当有意见。」 总裁之位他誓在必得,没有人可以阻止,不管他给不给都不是问题,关键在於自己决定何时动手。 「沈家的人管得到我韩家的事?我想把位子传给谁就传给谁,旁人无权置喙。」 什么狮派、虎派全是底下人搞出的把戏,一派假意维持正统,主张让沈氏企业加股,从旁扶助韩家真正的继承者,另一派则支持新血领导集团再创佳绩。 争来夺去不就是为了掌权,他要是不放手谁能奈他何,握在他手中百分之五十七的股份是人人眼中的大饼,人人都想分一口。 虽然他年纪大了,但谁是人才、谁是庸才,他一目了然,该把权力分给谁,他心里有数,不因正统或非正统而作出令公司一败涂地的决定。 「可惜我也不姓韩,人言可畏。」他一针见血的冷淡回道。 韩道申面容一沉,不快地眯起眼。「你在怪我没让你入籍吗?」 「不敢,老夫人虽逝世,但余威尚存,相信老爷子对她的尊重不减当年。」 韩道申接受妻子娘家的赞助,在一开始便居於下风,处处受限制,不能有自我的思想,稍有妄动即受抨击,恩威并施地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 表面上他是事业庞大、呼风唤雨的知名企业家,实际上资金来源全仰赖丈人的慷慨解囊,因此得罪不起地矮人一截,生怕对方会把借贷的金额一并抽回。 即使现在已掌握了大权,也不需要资金周转,但当年渗入的沈系人马已成气候,对大局多少有些影响。 尤其公司几个重要职位皆由沈家人担任,许多不应该通过的合作条款他们也擅自定夺,吃了亏才把责任推到不知情的下属身上。 甚至,只要是不支持他们的经理级人员所提的建言就一律驳回,改由亲近的人马去抢功劳,成与败尚在其次,主要是夺得权势。 「反了吗?我说一句,你回十句,你眼中还有没有我的存在?」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嘲笑他惧内,他有那么不济事吗? 真要尊重她,他就不会四处偷腥,将玩女人视为理所当然的事,他和妻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後台够硬,能帮助他的事业。 「哼!算了,跟你生气比与鱼谈天还无趣,明天晚上的饭局别忘了,别辜负你大嫂的一番苦心。」 眼中闪过厌恶的神色,表情平静的窦轻涯微颔首的表示他会准时赴约。 「你……不要太过份,我吃你的、住你的是给你面子,现在竟敢摆个屎面给我看,还赶我出门,你良心被狗啃了,还是脑袋长徽,对你心爱女子……」专属休息室里充斥著胡翩翩的连环炮轰声。 「咳,请别说得太暧昧,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拜托别害我。」凶巴巴的女人最不可爱了,也不想想自从她们搬进来後他受了多少委屈。 可怜的小男人窝在椅子上啃鸡脚,小心翼翼怕得罪眼前两手擦腰的大女人。 胡翩翩一脚踩上他的椅子威吓他。「是心爱女子的宝贝侄女,你耳屎挖乾净了吗?不要再打断我的心情告白。」 幸好是心情告白而不是爱的告白,否则他的皮肯定要脱一大层,吓得三天三夜不敢阖眼,猛求神明保佑,希望恶神早日离去。 学法律的人实在太可怕,随便一说就是一大串道理,轰得他晕头转向。 平时被那个当铺老板奴役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分神应付几近疯狂的歌迷,他的酷脸快装不下去,只想找他的蝴蝶爱人玩亲亲,轻松一下。 可没想到冷血的雪子才识相地回幽谷坐镇,这个铜墙铁壁脸的讨债鬼又来骚扰,逼得他耐力快冲破极限。 呜,为什么谈个恋爱这么难,横加阻碍的「坏人」一个比一个残忍,不让他结婚也就算了,连他想做爱做的事也不行,稍有欲望马上浇来一桶冷水。 他不要啦!他要爱爱,一定要把闲杂人等赶出去,否则他永远也不会有「性」福可言。 「啊!翩翩,你要不要吃猪血糕,对女人的『那个』很有帮助喔!」肝火上升、脾气大,肯定是那个来了。 「你说什么?」怒目一瞠,熔浆般烈火滚滚燃烧。 不知死活的韩青森依然嘻皮笑脸的加以解释,还自以为风趣的眨眨眼。「就是大姨妈嘛!每个月来一次的好朋友,代表你能怀孕生子的东西。」 像他连一根草也蹦不出来,想亲身体验母子连心的快乐也不行。 「你……你这个该死的白痴,万年短路的大智障,你今天的心情很好是吧?偏偏我好想扁人。」她哈了哈拳头,准备k人。 「不要呀!救人喔!有人要谋杀天王巨星……」他像只猴子地左跳右跳,嘻嘻哈哈的不当一回事。 本来火气就不小的胡翩翩看见他装疯卖傻的模样更为火大,一个箭步上前,托住他前臂,顺势来个过肩摔,当场摔得他四脚朝天。 室内顿时一片鸦雀无声,静得恍如空气凝结,帮韩青森化妆、置装的工作人员都呆了,无法置信萤幕上的硬汉居然会玩得如此起劲。 一双黑色的包头高跟鞋走进这场混战中,细眉一挑地低视躺在地上装死的韩青森,毫不客气地往他小腹踩了两脚。 「就快轮到你上场还给我玩,你皮在痒了是不是?」这阵子他耽误她不少时间,老是莫名其妙的搞失踪,让她找不到人录音。 「哎唷!涓姊脚下留人,千万不要踩到我的脸,万一踩坏我这张俊脸,紫蝶会不爱我的,她不爱我,我就会伤心欲绝地想去跳阿尔卑斯山,然後雪花飘飘将我埋在银色世界里,多凄美呀!」 「凄你的头,妆没化,头发没梳,衣服像酸菜一样挂在身上,脚上还穿著兔宝宝拖鞋,你想把我活活气到吐血吗?」经纪人蓝清涓狠心地往他後脑勺拍下去。 自从蓝清轩受雷击丧失自理能力之後,有一度她难过到想放弃工作,专心照顾他,但是在众人不断的劝留之下,她才又回到工作岗位,鞭策手底下唯一的艺人。 她并不清楚弟弟的所作所为,单纯的以为他是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不小心被雷劈中导致丧智。 「涓……涓姊,你不要吃太多大力丸啦!孔武有力的女人会嫁不出去的。」韩青森眼眶含泪地抚著痛处,不敢太嚣张。 「再多说几句来听听,我怀疑你会喜欢我接下来安排的行程。」她笑得好温柔,柔得眼睛冒出火花。 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夜叉化身,每一个都以欺负他为己任,巴不得把他压缩成出气娃娃,有空就来槌一拳练练身体。 他好可怜哦!他是有史以来最可怜的天王,都没人同情他日以继夜的辛劳。 两指交叉放在嘴上表示封口,一脸可怜兮兮的韩青森好想放假,一颗浮躁的心早飞到心上人身边,希望和她一块骗……呃,收取别人的爱情。 该死的小鬼老板开什么爱情当铺嘛!害他想多点时间谈情说爱都要看他脸色,旷职还要加倍受罚,真是可恼可恨。 「还有你,翩翩小助理,别忘了你只是暂时代理小雯的打工小妹,请自我约束一下行为,不要任意伤害公司的商品。」阿森从头到脚都可以贩售。 小雯仍在住院治疗当中,目前已经移至一般病房,经过多次手术後她逐渐康复,在医学史上谓之奇迹,因为曾有三名脑科医生判定她终生为植物人。 听说她的离奇苏醒和一道紫光有关,有人目睹一只体型超大的紫蝶停在她额心,不久後她的眼睛便睁开了。 「涓姨,我有分寸啦!不然他早被我拆解得不成人形。」她的擒拿手可是练得炉火纯青,绝无失误。 「嗯,你好像挺得意嘛!」要不是看在她可以充当保镖省一份薪水的份上,她真不想多找个麻烦精来让自己头痛。 「呵呵呵……小孩子说话有口无心,涓姨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一定会好好爱护这件商品。」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需要钱付学费。 笑得好甜美的胡翩翩趁机捏了正在扮鬼脸的韩青森一下,乐见他吃痛的扁嘴却不敢呼出声音的模样,她右手伸出拇指,往下一比的嘲笑他卒仔。 她的幼稚举动只有两人才瞧得见,她吃定他敢怒不敢言的故意捉弄他,以报被扫地出门之仇。 「最好不要再闹事,十分钟後我会来验收成果,阿森的妆若没有准备好,你们两个的皮都给我绷紧些。」 蓝清涓非常有权威的撂下一句,两人像被拔去爪子的猫咪十分温驯,头一低地恭送她离去。 蓝清涓一走出休息室,胡翩翮立即开口。 「要我搬出去也行,租房子的费用你付。」不然她太吃亏了。 住惯舒适的大房子,她绝不肯窝回鸟笼似的宿舍。 「没问题,我养你都成。」他爽口的应允。死。「好,成交。」她一定要找个比他的房子更大、更舒服的高级公寓,让他嫉妒 两人小声的谈条件,在讲到「我养你」这句时音量略微提高,被旁工作人员听到,以讹传讹的散播出去。 第二章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一口干贝浓汤就这么由口中喷出来,水瞳中的情绪从惊吓转为恼意,过程仅一秒,快得让人怀疑是否发生过。 但事实证明凡喷过必留下残渣,此刻胡翩翩不知该瞪向阴魂不散的讨厌鬼,还是偷偷把咬一口的干贝捡回来,再吃下肚,免得浪费。 她自认为已经够会躲了,由宿舍躲到同学家,再寄宿到几位热心助人的教授家,然後又去投靠拐走蝶姨的大白痴,照理说够曲折离奇了,为什么还会和他「不期而遇」? 这是命运的摆弄吗?没道理她躲得这么彻底还会遇上他,而且是在她大快朵颐之际。 换成其他时间、地点,她大可摆摆手说句「谢谢再联络」,然後将他甩开,反正只是巧遇嘛!没必要坐下来聊聊天气好不好。 可是这一桌子的美食她才刚要开动耶!尝不到两口就被他吓到,叫她怎么甘心为一个不识相的家伙而放弃。 糟蹋粮食会被天打雷劈的,他非要来打扰她用餐的心情吗?起码等她把餐後甜点全扫下肚再来吓她,这样她也甘愿些。 窦轻涯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很少有女孩子胃口像你这么好的,点了牛排还点龙虾大餐、熏鲑鱼和奶油田鸡不是这样搭著吃,口感全乱了。」现在就上冰淇淋会不会太早了? 没听见,没听见,她什么也没听见,好大的一只苍蝇在嗡嗡叫,这家餐厅的卫生品质真差,下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来光顾。 谁说鲑鱼和田鸡不能搭著吃,她与众不同不成吗?吃在嘴里好吃就好,管他口感好不好。 反正她又不是美食评鉴家,别人出钱的大餐特别顺口,谁需要自认美食解说者在旁絮絮叨叨。 厚!他真的是超级讨厌鬼,虽然她一个人占据一张桌子是突兀了些,可是她有邀请他吗?不请自来的端来两杯红酒,他到底想干什么?! 灌醉她,套出紫姨的下落? 一杯醉的胡翩翩完全没有酒量可言,而且还会发酒疯,酒品糟到蛇妖雪子对她下禁酒令,不许她沾一滴酒。 「白肉配白酒,红肉配红酒,可是……」看她一桌子红肉、白肉杂陈,他实在无言以对。 一点品味也没有。 「可是你未免太多嘴,我吃我的东西关你什么事,你要看不顺眼大可滚远些,不要让我的胃消化不良。」一看到他,她享受美食的喜悦全给破坏了。 世界没这么小吧!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碰上他,倒楣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错误的用餐方式就该纠正,真正的淑女懂得用餐礼仪,不会有失礼的行为发生。」没有理由地,他就是忍不住想管她,把她教养成高雅的淑女。 胡翩翩笑得很假的小口进食,表示她十分用心学习。「假道学先生,请问你的标准值有多高,麻烦列张单子供不才参考,好提高自身的水准。」 「你很不驯。」但不可否认的,她身上的某些特点相当吸引他。 譬如坦白、真实、不做作,浑身散发一股野性,不论动或静都让他有这种感觉。 「哪里、哪里,你过奖了,是自我保护的天性而已,这年头变态叔叔特别多,又专挑我这种可爱纯真的小女生下手。」她挑衅的扬起眉,一视。「我说得对不对呀?大叔。」 「你叫我大叔?」一股不舒服的气梗在胸口,令他眉头拢起一座小丘。 她装做很惊讶的说:「唠叨、罗唆,爱说教、喋喋不休、不管熟不熟见了人就滔滔不绝,不叫你大叔难道叫婆婆妈妈吗?」 她还没叫他志村……贱呢! 「你又忘了我的名字?」不自觉的,他的口气流露出一丝溺爱的无奈。 「不好意思,我从来就不晓得你的名宇。」 少有表情的脸出现讶色,镜片下的眼眸闪了一下。「我记得曾给你一张我的名片。」 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她时有多讶异,一道清丽的身影由云雾中走出来,起先他以为是盯著浓雾太久产生幻觉。 但是人一走近,他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人,而且是紫蝶幽谷的住户。 当时想都没想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打算经由她找出那片谷地的主人,完成他一心要达到的目的。 可是一接触到她眸中释放出的清澈,他大受震撼地不想松手,怀疑世上竟有这么乾净的眼。 由她的眼中他看见自己的污秽。 「哈,你在记忆力大考验呀!几个月前的事谁记得住,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她一边轻蔑的嗤道,一边下手攻向田鸡,叉了一口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嗯!有钱的味道,美味得叫人齿颊留芳。价位的不同果然有分别,连肉汁都香甜得可以配饭吃。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原来她是这样认为的。「我姓窦,《三字经》中的窦燕山教五子的窦,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学海无涯的涯,窦轻涯,我的名字,记住了没?」 「没、有,我书读得不多,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寻仇呀!一副威胁人的神情,谁鸟他。 「t大法律系三年级学生胡翩翩,体育甲等,学分总成绩九十六分,连续三年摘下全国辩论大赛的冠军,是少见的天才型学生……你要我继续背诵你的生平事迹吗?」 一口龙虾肉由颊边滑落,她惊愕地睁大眼。 「你……你的副业是私家侦探呀?!我一天拉多少屎你秤过没?」拜托,什么都查得出来,他有亲戚住调查局吗? 他真的是来搅局的,一口饭也不让她吃。 死刑犯也有吃饭的权利,他到底给不给吃呀!老爱出其不意的吓她,以为她比别人多一颗心脏,禁得住他反覆折腾。 越来越讨厌他的胡翮翩生闷气的乾瞪眼,搞不懂他干么老找她的麻烦。 「不,我没副业,目前是天翼集团的执行秘书长,还有,你用词不雅须改善,淑女……」 「去你的淑女!你是我的谁呀?未免管过界了,我天生不是当淑女的料又如何,我就是学不会你的虚伪嘛! 「不要拿你的高标准要求别人,我可不想成为你这种整天与钱为伍,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满身铜臭味还以为自己香得很,麻烦你照照镜子好吗?」 真是的,浪费她一堆口水,冰淇淋都快融化了,下次吃到如此顶级的美食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日,她只是个穷学生呀!又不能老往高级消费场所跑。 唉!哀怨,趁著手上还有韩青森办给她的副卡赶紧捞够本,免得到时他後悔没收回去。 「降低音量,你已经引起众人的注目了。」不赞同的一瞥,他再度干预她的言论自由。 「我喜欢、我高兴、我爱,你管得著吗?包养我的人都没你这么罗唆。」超级管家婆。 像是和他唱反调,她将刀叉丢向一旁,用手抓起食物,一边舔吮指头,一边发出吸牙齿缝隙的声响,举止粗野放肆,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 接著她还把吮完龙虾肉的壳往後丢,吃剩的残渣抛到桌子底下,狼吞虎咽地沾了一脸酱汁,极尽丑态挑战他的忍耐度。 反正这家店她不会再来第二次,丢脸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以後别像背後灵似的跟著她,叫她跳火圈都成。 「你被人包养?」他的语气很轻柔,甚至温和地笑拿起餐巾纸替她拭嘴。 她却吓得背贴上椅背,离他起码有三寸,坚持不让他碰到。 「喂,我和你没什么仇吧?不用以欲除之而後快的眼神瞪我,你慢慢用不必急著离开,我的金主会付帐。」现在的疯子越来越多了。 胡翩翩体内的动物本能嗅到危险的气息,脑子传递出的讯息是赶快逃,以狼族的寿命而言,她只是只小幼狼,任何比狐狸大一点的肉食性动物都是她的天敌。 所以不逃不行,她可不想被生吞活剥。 可惜她的动作不够灵敏,才一起身,一股拉力便加诸在她右手腕,站起的身子又跌回原位,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将她强行扣留。 「在没解释清楚前不许走。」他的表情沉稳近乎冷漠,叫人不寒而栗。 「解释什么?」没头没脑谁听得懂。 他没有动怒,却让她有想逃的冲动。「解释你被人包养一事。」 「喔!那件事呀!」她用「干卿何事」的眼神看他,然後没有下文。 「对,那件事。」他双手交叠像审判官,等著她老老实实的招供。 他一定吃饱了没事做才这么爱管闲事。「标准值先生,你最近去看过医生了没?」 「我有名有姓,麻烦你叫我名字。」标准值先生听来像是种侮辱。 她笑得好乾脆,半眯起眼。「抱歉,我又忘了你的名字,对我的生命不具任何意义的人一向不值得我记忆。」 「窦轻涯,我相信这个名字会在你的世界占有一席之地。」他不厌其烦的说著自己的名字,食指在她腕间轻划过。 霎时他脑中出现一道明确的指令,他要得到她,不计任何代价。 不会吧,他想缠她到几时?!「窦燕山先生,你不觉得自己很霸道吗?」 眼露兴味的窦轻涯朝她一睇。「你记忆力挺好的,我刚说过的话记得很牢嘛。」 征服她是一个高难度的挑战,足以激荡他的脑力。 她撇撇嘴地瞪著覆在手背上的巨掌。「被你抓到语病又怎样,我对讨厌的人一向是转身即忘。」 「你很直率,但也容易得罪人。」以她冲动的性格,在社会生存对她将是一大考验。 「拜托,不要对我说教,我对人性的了解绝对不会比你少。」她翻白眼地表示受不了。 不管在学校还是其他地方,她一直是受欢迎的好学生、好同学、好朋友,没人会说她一句不是,她的好脾气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他的纠缠不清著实惹恼她,令她想扯发尖叫地显露本性,前脚一扑撕裂他的咽喉。 哪有人这么不识相,看到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臭脸还硬要靠过来,打死不退的蟑螂精神让人厌恶,她只想平静的过完她的大学生涯。 「因为你是孤儿的缘故吗?」一丝同病相怜的情绪在他心头泛开。 他从小就在别人的嘲笑中长大,诸如杂种、私生子、没有父亲的野孩子等字眼他都咬牙承受,绝不露出半丝受辱神情。 长时间活在别人歧视和同情的目光下,他早熟的知道自己越在意的事,别人越会故意拿来当做攻击自身的武器。童稚的玩笑最纯真也最伤人,所以他刻意表现出无动於衷的样子,笑骂任由人。 久而久之,取笑的声音渐渐消失,他们自觉无趣的放弃欺负他,然後发现他优异的成绩与之交好。 连小孩子都以外在的条件来决定一个人的价值,何况是已被社会腐化的大人,她的处境比他更值得同情,至少他还拥有九年的短暂母爱,而她什么也没有,肯定受到更多的鄙视。 主观性强的窦轻涯先人为主地认为胡翩翩有个不幸的童年,不曾为任何人波动的眸中有了怜悯,殊不知她是受尽宠爱的小女孩,至今没吃过一点苦。 谁说孤儿一定过得孤苦无依,胡翩翩正好相反,她有太多的「长辈」爱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使她成为生活白痴,至今仍搞不懂煮饭为什么要放水。 因为她肚子一饿,那些长辈就急忙变食物出来,鱼虾鸡鸭应有尽有的摆满一桌,不管她要吃什么,根本不用烦恼断粮的问题。 一直到上小学,她才知道外面的「人」有多笨,而她也是其中一员。 「轻涯,怎么没打声招呼就突然离席,你是嫌我们两个女人言语无味,想找个男孩开开胃,逗弄一番是吧?」 打扮雍容的女子看似高贵、有教养,但一开口的尖酸刻薄就令人大打折扣,为她的完美装扮评上负分。 虚荣、好面子的她一点也不怕被抢,身上的钻表、钻戒和蓝宝石项链加起来四、五百万,只怕别人没瞧见的刻意炫耀。 环境造就一个人的气质。 年近五十的沈嘉玉保养得宜,没有一根白头发,外表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最多三十五岁,脸上未留下岁月的痕迹,光滑似丝。 早年丧夫的她育有一个已经二十七的儿子,可惜自有主张不肯待在家里宁可出外发展,已多年未与家人联系。 她是已故韩夫人的侄女,但为了使两家关系更为密切,便与表弟结婚。 沈嘉玉的娘家以母系为主,故沈家女儿个个比男丁强势,不论嫁人与否都有掌权欲望,绝不让自己落於人下。 为了拉拢人心,在诸多顾虑之下,她沿用旧习,试图以婚姻来套住男人的向心力,延揽对自己有利的人才。 相亲,便是她今晚主导的重头戏。 而对象当然是沈氏家族的远亲,年约二十七,刚由美国学成归国的生命科学博士沈幼梅。 「抱歉,韩夫人,刚遇到熟人来不及知会一声,请见谅。」有礼却生疏,窦轻涯的脸像戴上面具似地不再有表情。 迥异於适才的谈笑风生和强势霸气,现在的他正经拘谨得判若两人,斯文客气得叫人误以为他是无害的小绵羊。 咋舌不已的胡翩翩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原本打算开溜的双脚停了下来,她骨子里那股爱看热闹的好奇心迫使她留下,静静观察眼前的好戏。 不算是幸灾乐祸吧!只是小小的坏心眼而已,谁叫他们都不请自来,害她没法好好品尝美食。 他们真是太……太过份了,讨人厌指数冲破一百。 「熟人?」沈嘉玉发出轻蔑笑声,斜睨了一眼。「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不男不女的小鬼头,她搞不好都还没断奶呢。」 厚!讨厌的女人,好想抓花她的脸,她又没招惹她,干么夹枪带棍的讽刺她。 要不是她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以她未来王牌大律师的流利口才,准轰得她抱头鼠窜,面上无光的挟著尾巴退场。 「她是紫蝶幽谷的主人,你说她够不够资格坐在这里?」 他话一落,沈嘉玉立刻转变狗眼看人低的态度,换上一张热络无比的笑脸。 「哎呀!小妹妹,瞧我眼拙没看出你的丽质天生,真是个大美人呀!今年几岁了?在哪里上课有没有男朋友……」 「韩夫人,她是个害羞内向的小女孩,不必刻意对她热情、讨好,她会吓得畏缩不前。」窦轻涯镜片下的眸闪了闪,似在笑。 喝!不会吧?!她几时害羞内向了,想害她被口水噎死吗?大受惊吓的胡翩翩差点跌下椅子,两眼一瞠,一副见鬼的神情。 受不了他的睁眼说瞎话,她长腿一伸,狠狠的朝他踢了一脚,非常满意他面无表情的脸多了两条横纹。 「喔!我了解了,我会小声的爱护她。」沈嘉玉眼中露出豺狼股贪婪的亮光,浑然忘却站在身边的主角。 沈幼梅有张十分古典的瓜子脸,外表柔弱纤细,且无沈家人一贯的强势作风,温婉得像有教养的大家闺秀。 她安静的站著,不发一言,始终面带微笑的看著交谈的众人,没人看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沉静的她容易让人忽略。 她很美,但不特别艳丽,有一种宁静恬适的气质,不争宠、不哗众,静看如湖面上一朵清荷,清雅绝伦。 「也不用太小声,保持正常音量即可,她的听觉十分敏锐。」以他的观察确实如此,她有异於常人的敏锐知觉。 有几回他才稍微接近,她竟头也没回地拔腿直奔,像是早已知道是他的大喊别再跟了。 「大叔,别把我说得像狗。」不是她爱讲话,而是他们毫无内容的交谈,乏味得令人想打呵欠。 她不过加加料,制造一点气氛。 「我说过我有名有姓,别再叫我大叔。」他的口气听起来像长辈的训示。 「是,标准值先生,请允许我离开可以吗?我怕我的金主会担心我被大野狼给叼了。」她非常不驯的扬起眉,故意拿起无上限的金卡当扇子摄风。 很张狂,也很引人注目,她的拜金形象成功挑起战端,一副我就是能被金钱购买的样子。 「什么金主?你被包养?!」沈嘉玉掩嘴一呼,装出难以置信的模样。 「包吃、包住、包睡、包一切开销,他还给我这张副卡要我尽情刷别客气,他说只要能哄得我开心,他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那个自私自利的家伙竟敢要她搬出去,自己独享蝶姨! 心情很闷的胡翩翮酸溜溜的想著,觉得自己失宠了,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受宠儿,有个厚脸皮的白痴抢走她的蝶姨,而且还霸著不还。 「听起来像是个用情很深的男子,他为何不给你名份?」窦轻涯的语调很轻,轻得听不出其中的冷意。 两肩一垂,她故做哀怨的说:「我有说他爱我吗?他的确专情,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他结婚了?」有了别人还招惹她! 怒火隐隐藏於冷眸之中,他想起母亲不幸的一生,心底那份恨意烧得旺盛,不自觉地将两人的情形联想在一块,油然生出保护她的念头。 以前他没有能力让母亲过好口子,使得她疲劳过度撒手人寰,那种刻骨的遗憾深深留在记忆深处,难以忘怀地揪痛他的心。 「不,他未婚。」这点她颇引以为傲,因为她这个「第三者」的存在,让他娶不到老婆。 「既然未婚为什么不娶你?现在男女的爱情观真是乱得叫人头痛,当然我不是指你,你要是有什么困扰大可来找我,凭我的社会地位一定不会让你吃亏。」不甘寂寞的沈嘉玉假意气愤地要替她讨回公道。 「这件事谁也帮不了我,反正我爱的是他的钱,又不是他的人,就算他全身生蛆长虫,我也要赖定他。」嗯哼,看谁厉害。 此时,刚从舞台下来的韩青森背脊发冷,猛一回头,没发现他的小助理,忐忑不安的吞了吞口水,好像他正被人扎成草人钉在墙上诅咒似的。 喝!这种诡异的感觉真不好受,老觉得被人怨恨著,一抹不散的幽魂总在左右徘徊。 左瞧瞧,右瞄瞄,做贼似的提心吊胆,难得做一件缺德事,不会那么灵验吧?十善总抵得过一恶,丢掉「电灯泡」不算犯法啊,谁叫它烛光太亮。 千万别怪他狠心,起码他提供辛苦赚来的皮肉钱让她挥霍,她该心满意足了! 想到此,韩青森终於心安理得了,他想起凶残的胡翩翩拗了他一张副卡逍遥去,暂时不会找他麻烦,他那总被过肩摔的身体也可以休息了。 「唉!她几时才要搬走,我的幸福……」他手脚抽动著,像癫痫发作。 「还疯,待会得赶到电台录音,东西收一收就走了。」 眼睛眨呀眨的装可怜,刚才冷著脸唱完歌的男子全身抖得像小老鼠,缩著身子站在椅子上咬手,一脸受虐甚深的神情。 第三章 「你要找房子?」 阴魂不散,绝对是阴魂不散,包包里的那包盐呢?用来驱邪应该可行吧?这种形同监视的不期而遇实在太可怕了,他外号是侦测雷达吗? 这次一定要跑赢,凭她一双飞毛腿谁与争锋,附近巷道有几弯她一清二楚,闭著眼睛她都不会迷路。 自从上回在餐厅不欢而散之後,她享受了两天的平静日子,没有莫名的身影由背後窜出,以及吓死人不偿命的夺魂声音,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闹到被侍者请出来不是她的错,谁叫他们大惊小怪争著要拯救她,太过热情地吓得她把一盘沙拉丢向某位大官夫人。 说到底她还是受害者呢!难得吃一顿大餐却被人打扰得没吃成,而且出尽洋相,偏又找不到纸袋蒙面,她想日後说不定会有她狰狞的肖相贴在门口,言明狗与此人不得擅人。 不过她并不沮丧,反而大笑的走回摄影棚,韩青森还以为她得了失心疯,差点要夺门而出的求她手下留情。 只是高兴之後就要开始发愁了,打包好的行李堆放在玄关,上面要贴上标签标明一、二、三、四,表示全是她一人所有。 要不是她还得念书,真想和翠羽姑姑回谷,听说又有另一票人打紫蝶幽谷的主意,她想回去帮忙「看家」,顺便瞧瞧谷里那些家伙有没有造反。 她还一直觉得很奇怪,翠羽姑姑不是和黄蜂叔叔不对盘,相见互不交谈,怎么一听见他不小心受伤的消息,就连夜赶回谷,连煮了一半的汤都还搁在炉上,差点酿成火灾,烧死左右邻居。 唉,别想这些了。 她看看身後确定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没跟上来,才放心的端详手上出租房子的红单子。 「咦,这条路怪怪的,爱情路十段五百二十号,五二○不就是我爱你……」 没有考虑地,跑累了的胡翩翩往身後的黑色铁门一靠,打算休息一下,谁知身体突然往下沉似的被吸进去,整个人跌进一处非常诡异的地方。 记忆中似乎见过类似的摆设,可一时想不起来…… 「欢迎光……咦,你不是来过了,怎么又来了?」小男孩的笑容由浓变淡,一脸狐疑。 奇怪了,水镜浮出的预约客人不是她。 「哇!是你,骗走我爱情的小鬼。」还有一个臭老头呢?一大一小都是骗子。 咧开嘴,笑得很天真的小男孩眨了一下眼。「你觉得月亮圆了吗?」 月圆之夜,群魔躁动,潮汐产生变化。 「不用你提醒,你这卑鄙、无耻又下流的小人,你骗了我!」她两眼发狠的瞪著他,咬牙切齿的有杀人的冲动。 「客人若有不满意之处大可提出来,本店秉持服务精神,为众生排忧解难,绝对给予与典当品同等值的服务。」不过得加点利息,而这点合约书里并未注明。 不能说是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初他说得很清楚,一物换一物,所以称下上卑鄙无耻,只是有一点小人,趁狼之危而已。 小男孩把手一扬,一本陈旧的厚页帐簿突地出现眼前,他随手一翻,找出她登录的资料,逐一比对可有不妥之处,笑逐颜开的瞧著帐簿上歪七扭八的签名。 真是豪迈苍劲的字迹呀!上好的纸张都被她戳破一个洞,龙飞凤舞,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这是字。 「少说风凉话,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别以为你是个孩子,我就不敢动手。」她没什么同情心,照扁不误。 当年是个小鬼,现在还是个小鬼,他在衣索比亚呀!怎么老是长不大的以一张童颜欺世,不知道在她之後又有多少无知的人为他所欺瞒。 他装无辜的偏著头,表情纯真到让人多骂他一句都觉得罪过。「我有做什么吗?不过是取走你的爱情罢了。」 她的爱情很美,是爱情花园中少数深获他喜爱的小花儿。 不特别动人,却有它独特的魅力,含苞待放的模样比盛开更引人入胜,小小一串娇艳可爱,安静的沉睡著。 「哼,你想推卸责任不成,分明是你的烂当铺办事不力搞砸了,你还好意思当没事般的装傻。」先砸哪一样才好,不如拆他的招牌让这问店关门大吉。 她伸手推倒一只水晶饰物,只见它落地不碎又飞回原处,叫她又恼又气地直跺脚,瞪著害她不浅的主谋。 「只要人心浮躁,贪字藏心,我的当铺就不会倒,你不用白费工夫了,这店里的东西你是砸不烂的。」 世道越乱对当铺越有利,人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物欲横流,只要当掉爱情就能得到一切,谁会顾虑有爱无爱,物质的享受更胜於无形之物。 灵魂都沉沦了还需要爱吗? 爱情当铺的存在足以满足心灵空虚者的欲望,这是善举耶!何乐不为。 「你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讶然一问,她的气愤转为好奇。 小男孩老气横秋的夸耀。「天底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臭屁!」说完,她蓦然想起自己正在生气。「你,小鬼,为什么不遵守合约?」 「辛辛,你可以叫我辛辛,很可爱的小名吧?」总比叫小鬼好听。 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名字,足足用了他一百年,非常漫长的岁月呀! 「我管你叫什么名字,老实告诉我,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为何我的症状未获改善?」每次来潮时都痛得死去活来。 「你有变身吗?」他问得随兴,像在问候别人今天吃饱了没。 「变身?!」 瞧她呆滞的神色,他了然的点点头。「别忘了你半人半狼的体质。」 「那又怎样。」又不是她愿意的,她根本不想与众不同。 眼神转黯,胡翩翩终於想起被她遗忘的记忆,不怎么高兴他的提点,而横瞅他一眼。 她就是人们口中的狼女,每逢月圆之夜的来潮日,她就会变身为狼,无法抑制本性的四处杀戮,食人血、吞生肉来满足她狼性的欲望。 在身体未产生生理的变化前,她和一般小女孩无异,顶多运动细胞较发达,比同龄的孩子力量大,轻而易举的举高两个大人才抬得动的桌子。 自从胸部开始发育後,她发觉自己的耳力变得敏锐,远处落叶的落下声响都可能惊醒睡梦中的她,本能的睁开眼,抬头一视。 起初她不以为意,甚至沾沾自喜自己可以一边假装看书,一边偷听别人谈话,不怕别人怀疑到她身上。 但是初潮来临的那天,她才明白得意得太早了,那份优越已变成恶梦般的折磨,撕扯般的剧痛根本不是普通人承受得了,她觉得自己快被撕开了。 一想到每个月必须重复同样的痛苦,她害怕地想把体内的血放光,不愿以狼身面对众人的取笑。 就在此时,他出现了。 「当初明明说好以我的爱情换取免受变身的痛苦,可是你做生意根本不诚实,我的痛苦仍在,月月不安。」她几乎咆哮的逼近他。 眼露狡色的小男孩辩解的说:「是免除你变身的痛苦,我完全依照你的要求办理,请问你还有什么不满?」 「可是我还是每个月都痛呀!痛得我恨不得把自己撕开。」那种痛比椎心刺骨还难受,还一连得受四天。 「喔!那可不在我管辖的范围,合约书上没有这一点。」他笑得很可恶,似乎在说谁叫你是女人。 他没提到的是,他封住的是她变身的能力,而非她天生的狼性,纵使她不会在月圆之夜变为狼女,可体内的狼血仍受不了圆月的诱惑亟欲长。 两股力量在一具躯壳内争战,如爆洪在体内流窜,其痛不亚於变身,加上她会经痛,自然就更不好受了。 「可是……」她企图抢过合约书抓漏洞,以她的法律知识和辩才这并不难办到。 「有客人上门了,你充当一下夥计吧!」他手一点,她身上的运动服忽然变成优雅的旗袍,显得高雅秀气。 胡翩翩这辈子从不曾如今天这般有气质过,飞扬的短发竟也能秀出端庄温婉的风情,一身湖绿色衣裳柔化她身上的野性,看来就像大家闺秀。 被赶鸭子上架的她仍有诸多抱怨,不过她对当铺的交易流程更有兴趣,有模有样的接过他递来的笔和空白帐簿,等著记录接下来发生的事。 一会儿,一位花枝招展的美丽少妇走了进来,全身穿金戴银,高贵逼人地显示她财力雄厚,眼神略微高傲的打量四周。 不过一开口就让人知道她不是贤妻良母的料,眼尾带勾是桃花相,不是淫娃便是荡妇。 「麻烦把烟熄掉,本店完全禁烟。」二手烟吸多了会得肺癌,她可不想太早死。 眼露兴味的小男孩抬头望了胡翩翩一眼,颇为赞同她专业的表现。 「啧!还有当铺不让人抽烟的,你们老板呢?快把他叫出来,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她不耐烦的以手指叩桌面。 「他就是本当铺的老板。」胡翩翩将她不愿熄掉的烟抽走,直接丢入她面前的水杯。 康明杏眼一瞪,抿唇一勾地大笑。「怎么店里没大人了,就派个小鬼撑场面,你懂得什么叫爱……」 陡地,她的喉咙像被掐住似地发不出声音,惊恐万分地发现自己双脚离地,底下万头钻动的小蛇等著咬她一口。 高傲和神气在这一瞬间消失了,换上的是卑微,乞怜的求饶嘴脸,发白的唇颤得停不下来,她揪紧胸口,不敢大口喘气。 「你相信我是老板吗?」人就是这么好玩,怕鬼、怕虫、怕兽,也怕幻觉。 魔由心生。 「是是是,我信,我相信了,求你快把那些蛇赶走。」快咬到她的小腿了。 说完,她发觉自己稳稳地踩在地面,脚下什么也没有。 但是一确定安全无虞後,她又故态复萌的摆起架子,微带一丝戒慎的提出要求。 「我要以爱情换取一百年的寿命和永远青春貌美,我要到死都一如现在美丽,而且有用不完的财富。」 小男孩一听,扬起十分甜的笑脸,让人以为这笔交易一定不成问题。 谁知下一刻他的笑脸一敛,十分可惜的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爱情当铺不是标榜什么都能交易,连我这小小的要求你都办不到,你算什么当铺老板?!」她恼羞成怒的破口大骂。 「因为亏本。」 「你……」 小男孩像是挥走讨厌的苍蝇般轻轻一摆手,正准备泼妇骂街的康明顿时化成白烟消失,交易不成立。 一旁已恢复原本打扮的胡翩翩十分不解的放下纸和帐簿,为没做成买卖而感到失望,她很想知道那个跋扈的女人有什么下场。 「她只剩下三个月寿命,而且死状甚惨,没一处完整。」 「嗄?!」她有开口问吗? 「我说过不用开口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是专门骗取别人的爱情敛财的爱情骗子,她的感情以虚情假意居多,本当铺不接受廉价的爱情为典当物。」他还是有所选择,不任意接受典当。 喔!原来如此。「那我的爱情呢?」 他但笑不语,手一举高,胡翩翩便消声匿迹,只留下余音袅绕。 自找麻烦的事他可不会做,以後要加强结界的封印,免得已典当掉爱情的小母狼又擅自闯进当铺,指著他鼻头大骂他是骗子。 小男孩的眼神顿时阴沉得吓人,仿佛噬人的巨兽正要苏醒,张开凌厉的巨齿吞没整个世界,不让人间有情爱。 人类都是卑微的,命贱如蝼蚁,全由他一手摆弄他们的命运,他为消灭爱情而来。 「翩翩的爱情如同阳光一般灿烂,你不该剥夺她拥有爱情的权利。」 冷肃狠戾的神情一换,一张笑得甜死人的童稚面孔转过头去,看向他的得意助手,口中不知何时多了颗牛奶糖。 「嗨!紫蝶,你迟到了,老板要扣你薪水喔!」这只小紫蝶呀!真是赏心悦目。 他在想有锅就应该有盖,果然,一道急匆匆的男子身影忽然跃入眼中,他笑得更开心了,但眼底冷得深不见底。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看研究报告,你就不怕那小子被野女人抢走吗?你要拿出魄力主动点,不要等著机会从天上掉下来。」 一道黑影遮住光线使电脑萤幕变暗,专心画面上资料的沈幼梅不为所动的记录数据,一遍一遍地审核其正确性,藉以推算出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她不是不知道身边多出一个人,但目前她真的拨不出心思应付她,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拖延,只好委屈她等一等。 从小到大,她一直希望成为一名伟大的灵魂学家,研究灵的形成与发生,以及为什么有灵魂的存在,人若失去灵魂会怎样。 在国外求学时,她曾加入一个神秘组织,他们的成员大多是教士和驱魔人,还有少数是身分特殊的人,其工作是狩猎。 当然他们狩猎的对象不是人,而是形态似人的类人生物,平时像人一样生活在人的社会,遇到危急时会突然变身为野兽。 原本她不相信世上有这种生物的存在,在一次亲眼目睹人变身为豹後,她惊愕得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是无奇不有。 从那时起,她就成为该组织的狂热份子,为搜寻更多的奇怪物种而努力不懈,期望有一天能发表类人生物的研究论文。 爱情固然重要,但她的学术研究亦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是贪心又充满智慧的女人,同时拥有两者对她而言不是难事,只是她必须小心谨慎地隐藏这件事,不能让旁人察觉她的野心。 「枉我辛苦地为你牵上线,你却无动於衷的上网看些有的没的,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你就不能为我们沈家人多著想著想吗?」 不懂精密仪器分析图的沈嘉玉苦口婆心的劝道,以为沈幼梅书读得太多把人给读呆了,不知道把握机会的只会上网。 所谓恨铁不成钢,她心里比任何人都著急,生怕到嘴的肥肉遭人叼去,到时想再抢回来难上加难。 要不是老爷子,也就是她一把年纪还不死的公公脑筋不清楚,居然异想天开的公布一个荒谬的继承人条件,说什么谁能买下紫蝶幽谷,谁就是下任总裁,著实让人慌了手脚。 一块不起眼的谷地哪能开发多少商机,以天翼集团的雄厚资金买下整座山都成,何必在意角落的一小片遗珠。 偏偏老人家固执得叫人头痛,坚持以那座谷地为筹码,让所有人争得头破血疮仍无功而返,而他则不改其意地不肯放权。 虽然修德是自个亲弟理应力挺,可是她身为韩家的媳妇总不能做得太明显,若不是她儿子死也不肯回来接掌家业,她也不用煞费苦心的为自己铺路。 谁说女人不能当家,当年姑姑不就一人独揽大权,打压她的公婆和丈夫,让外面的狐狸精客死异乡。 即便死後遗留有一手,不让老爷子的私生子有出头的一天,韩家的产业最终还是会归回沈家人手中,绝不便宜外人。 「幼梅呀!你到底有没有听进我的话,别让我说得口乾舌燥,还被当成耳边风,好歹回我一句。」真是闷死人了,好比对著一面墙讲话,自讨无趣。 「喝茶。」一句话。 一杯茶端到面前,愣了一下的沈嘉玉有点无奈。「不是喝不喝茶的问题,你想主动放弃这场战局吗?」 说是打仗一点也不为过,狮虎争霸,谁也没有胜算,只能多储备点战斗力以应付万一。 她知道老爷子属意姓窦的小子接掌大权,但碍於有沈家的力量阻挡,而不敢太明目张胆,才出了这个难题考倒所有人。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底,只要能掌握窦轻涯这颗棋子,就等於拥有半壁江山,不管日後他会不会当上总裁,掌有实权的人才是赢家。 男人拥有事业,女人拥有男人,成了幕後真正的推手。 「表姊,有些事著急也没用,越急越容易坏事,没有一定的把握我不会出手。」凡事要有计画。 沈幼梅的自信令沈嘉玉为之讶异,略微吃惊的审视心中认定的书呆子。「机会不等人,这句话你听过吧?」 「我也听过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只要有心,机会永远在。」她一点也不担心会失败。 太依赖数据和过度自信往往会错失良机,在她以为机会终在原处等待她的当头,机会已经流失,没有人会因她而等待。 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事都有逻辑可寻,唯独爱情总出人意料,它无法掌控,而且狡猾多诈,在触手可及的时候由指缝溜掉。 她太理智了,不像是会被爱冲昏头的女人。 「你喔!外表看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内在比我更像个沈家人。」她真是看走眼了。 此时沈嘉玉又开始担心,怕搬石头砸脚的替自己找了一名强敌。 万一幼梅和姓窦的小子联手霸占韩家产业,那还真是防不胜防呀!两人一合作,她和修德的胜算就更少了。 「表姊,你用不著防我,我要的是窦轻涯而不是韩家的财产,不然我也不会请你当介绍人替我们拉线。」钱在她眼中没有那么重要。 她喜欢他,打心底付出真心,因为他是值得用一生来研究的男人,永远不会令她厌烦。 「呵……自家人说什么防不防,我还会信不过你吗?你又不是修德那个败家子。」沈嘉玉笑得很假,其实疑心早已种下。 嘴上说不防,可心里介意得很,头也不回都能猜中她的心事,她才是该提防的厉害角色,免得日後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 沈嘉玉对沈幼梅的信任已经去了一大半,利字当头谁也不能相信,就算是亲戚也有互扯後腿的可能性,绝不可轻信。 年龄相差一半的表姊妹尚未合力出击已先产生微隙,不在意的沈幼梅根本没料到一心信赖的表姊因此防备她。 没有人不自私的,沈幼梅越是轻描淡写的解释不在意钱,但就年近五十的沈嘉玉而言,她的心已被权力欲望给腐蚀了,对爱情绝望,自然不信世上有人不爱面包只要爱情。 「修德表哥又做什么事?」他做事一向瞻前不顾後。 没好气的撇撇嘴,她口茶解渴。「还能是正经事吗?他居然未经许可就大肆砍伐山林。」 「什么?!」砍伐山林! 这罪可大可小,如能请到好的律师或许能大事化小。 「更糟糕的是他破坏的那区域正是老爷子一再要求不得蛮取,必须和平取得产权的山谷入口。」结果他自己还被倒下的大树给压受伤。 「喔!那真的难以交代了。」听说韩老爷子十分保护那座蝴蝶谷,不许任何人未对其破坏。 这一点她一直不能理解,既然决定要将那里开发成度假中心,为什么禁止损及一草一木,岂不矛盾到令人无所适从,像一场玩笑式的试验。 或许是想藉此提拔有能力的人才吧!真正有头脑的人才足以委以重任,优劣立现。 「不过真有点邪门,一座小小的山谷居然找不到路进去……」喃喃自语的沈嘉玉小声的说著。 「邪门?」 沈幼梅倒是被这字眼勾起注意力,一反常态的显得异常兴奋,两眼发亮地移动滑鼠,调出紫蝶幽谷附近的地形图。 如卫星传来的鸟瞰图片一般,附近的地形看来和寻常山谷差不多,有树有溪还有一大片野花盛开的草原,其余什么也没有,连基本的建筑物也不存在。 她不由想起那日在餐厅遇见的短发女孩,那双微露金芒的黑眸显得特别锐利,让人有种被野兽盯牢的寒栗感。 记得超生物研究报告里曾有记载,兽人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在於双眼,即使不经意的一瞥也会带给人强大的压迫感,不由自主感到害怕。 在回国前,组织内的同伴曾兴匆匆的告诉她,台湾发现有超生物活动的迹象,要她有空多留意一下,也许会有惊人的发现。 当时她还嗤之以鼻,以为他多想了。 可是现在她却有几分动摇,上网查询相关的资料,分析相近数据,就是希望能从中瞧出一些端倪,加以证实,扬名立万就在这一刻了。 「别管什么谷不谷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和那小子约会,我帮你安排、安排,不要当自己的条件真的好得无可替代,有自信是一件好事,但太过理智的人往往得不到爱情。」沈嘉玉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著。 沈幼梅眼睛一眯,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仔细咀嚼她话中的深意,开始质疑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 她太理智了吗? 第四章 「这边的房子价位太高,不适合单身女子居住,我有更适合的地点值得你参考。」 这句话不是徵询而是命令,不给人拒绝余地迳自决定。 人到底能跑得多快?像风、像云、像闪电,或是脚下踩了风火轮,随时与风竞速的狂飙,眨眼间消失无踪。 有此经验的窦轻涯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在发现那道令人玩味的身影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一步攫住她的手,不让她有机会发挥常跑健将的本领。 上一回,他不过见她拿著红单子四处张望,便好意上前询问她是否在找房子,想说以他的关系不难为她觅到一处优良住所。 谁知他的手才刚要搭上她的肩时,受惊似的小小身躯居然爆发难以置信的潜力,拔腿就跑,全然不理会身後频频叫唤的声音。 那天他大概得了失心疯,恼意一起地追著她跑过大街小巷,汗如雨下的湿了整个背部,就是不肯放弃的非逮到她不可。 事实证明他真的老了,体力大不如从前,三十岁的他足足高她一个头,腿也比她长了几寸,可是在追了几条街之後,还是把人追丢了。 对此他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人,怎么可能不用回头便知他尾随其後,而且轻轻松松的甩掉他。 想必她一定为自己的顺利脱逃自鸣得意,跑出心得的她绝对是自恃体力过人,才一而再地不把他放在眼里。 人的耐性是有限的,她的蓄意挑战成功的挑起他的怒意,自从母亲过世後,他第一次有扭断某人颈子的冲动,她该感到荣幸。 因为情感内敛的他头一次有情绪化的作为,连自己也难以相信会有失控的情形发生,反常得令人无措。 她得负责因她而起的混乱,她太让人恼火了! 「喔!不会吧?又是你,你来巡逻吗?」天哪!她运气怎么这么背。 今天黄历上有写诸事不宜吗?为什么她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还是被他堵上,而且还非常不幸的被他抓住,她今年运势该不会差到鬼挡墙吧?! 以後出门一定要先让蝶姨算过,三天两头逃命真的很累人,他不烦,她都快筋疲力尽了,很想把他变不见。 「见到我有必要这般沮丧吗?我自认为长得还不算太差。」起码不少主动宽衣解带的女人挺中意他的长相。 大气一叹的胡翩翩一瞧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就想哭。「你就不能放过我呀?!」 「若你不见著我就躲,还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可是……」他故意顿了一下吊她胃口。 「可是什么,你别再说些吓死人的话。」她一脸准备被吓的表情,好像他天生来吓人的。 老鼠见到猫怎么会不怕,她怕死了他无所不在的神通,神出鬼没地老在她身边出现。 不觉莞尔的窦清涯笑著抚弄她的短发。「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感情而已,绝不会一口吞了你。」 「谈感情?!」 要不是被他抓得牢牢难以挣脱,吓得心脏无力的胡翩翩准会跳起一丈高,尖叫地将身上的盐全洒向他。 才要他别说吓人的话,谁知一开口又是惊人之言,他没事找她谈感情干什么,难道她看来无知好骗呀!瞧不出他一肚子坏水,包藏祸心指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人。 「我的年纪是大上你几岁,但不妨碍我们之间强烈的吸引力。」他被她吸引了,视线不由自主的跟著她打转。 「强烈的……咳、咳!吸引力……」他在说什么鬼话,她几时对他有兴趣。胡翩翩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咳了数下才顺畅。 「小心点,别太兴奋,我知道你高兴得忘我了。」嘴角一勾,窦轻涯低柔的口气带著威胁。 他有那么可怕吗?让她有必要以惊恐不已的神情来回应。 厚!他药忘了吃,妄想症又发作了。「大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高兴,我正在哀悼自己的命不好行不行!」 窦轻涯食指轻划著她的唇,警告意味浓厚。「我不希望由你可爱的小嘴巴说出我不爱听的字眼。」 她挑衅的一瞟眼。「不然呢?标准值先生,你要将我大卸八块吗?」 他笑得很轻地扬起一抹异采。「我的惩罚方式就是……吻你。」 「什么……」 来不及惊讶,温热的气息已然覆下,霸道而狂肆地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如狂风扫过大地席卷一切,他的吻热切而贪婪,似永不餍足的巨兽。 被吻得呼吸急促的胡翮翩根本没法抵抗他的小人招数,嘴唇发麻,有种被电到的感觉,头重脚轻的直冒星星。 天哪!她一定快死了,因缺氧而窒息。 没有甜蜜的甘味,她只觉得恶心,他的口水流到咽喉让她差点喘不过气,为了活命,她只好一口吞下肚,整个胃怪得想吐。 「你的初吻?」经验老道的他一吻便知。 心里有几分虚荣,他是她第一个男人。 她用力瞪他,瞪得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你干么把舌头放进我嘴巴里,你不知道这样很不卫生吗?」 怔了一下,他猛然爆出大笑声。 「笑什么笑,你以为做这种事很光荣吗?小心笑掉你两排假牙。」年事已高的人最好不要太激动。她恨恨地诅咒他。 心里得意的窦轻涯忍不住揉揉她的发,却被她一手拨开。「小女孩没被人吻过,成年人的吻可不是点到即止。」 他会想要更多,完全占据她的全部。 「大叔,你管太多了吧!我要学接吻的技巧也不必跟你学,多得是愿意教我的人。」她行情好得很。 正如蝶姨所言她眼界过高,不然她早交过一卡车的男朋友,足以和无男不欢的雪子阿姨媲美。 「你刚叫我什么?」眼一冷,他浑身散发令人一栗的冷冽气息。 动物的本能觉醒,她寒毛一竖改为瞪他。「不要对我凶,我不欠你任何东西。」 都是那个该死的韩青森害的,大热天不让她吹冷气,非逼她出外找房子,害她被凶神恶煞拦下,还平白丢了初吻被人嘲笑,怎么想都不平衡。 不搬了,肯定不搬,绝对不搬,她非气死他不可,像她这么可爱又富有正义感的小女生也狠得下心赶她出去,可见他一颗心已经坏死了。 为了不让他再坏下去,善良的她决定帮他做做好事,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地让他包养到底,以弥补他人格上的缺失。 「你对我的意见似乎很多,我不介意我们边说边谈。」不谈出个结果绝不罢休。 「喂!你要带我到哪去,绑架是犯法的。」奇怪,他的力量怎么可能比她强,她的蛮力一向不小。 心底开始有些慌的胡翩翩极力挣扎,手脚并用地想逃开。 一把将她塞入副驾驶座,扣上安全带,他冷厉一喝,「别逼我使用暴力。」 「你……」变脸的男主角应该找他来演,他是双面人。 被他一吓,她怔忡片刻让他得逞,车子像子弹一样飞快射出。 「你不是在找房子吗?我知道有个地方非常适合你。」语气一柔,他又摆出好好先生的姿态。 他怎么知道……捏紧手上的红单子,她暗骂自己大意。「我不搬了,我现在住得很舒适,没有必要自找麻烦。」 尤其是他这个大麻烦。 「那个地方环境清幽,交通便捷,门口正对著社区公园,不管赏月、散心都是极佳的去处,而且二十四小时有警卫管理……」 「我说我不搬了,你听不懂呀!有人包吃、包住、包做奴隶的生活好好的为什么要搬,我就是要让人包养怎样?!」 挪挪了镜架,窦轻涯刻意忽略她口中那令人不舒服的包养两个字。「我也养得起你。」 「嗄?!」糟了,咬到舌头了,他怎么特爱吓人。 「洁身自爱的好女孩应该慎选交往的对象,不要盲目追求享受……」 又来了,说教大师。「他是好人。」 胡翩翩没好气地打断他的道德演讲,引来他颇有微词的冷视。 「好人不代表不伤人,跟个不爱你的家伙在一起不会有幸福可言。」镜片下的眸子隐隐闪动火光。 她用古怪的眼神瞄了瞄他,觉得他这人真的很奇怪。「你未免关心过头了吧!我说过紫蝶幽谷不是我的,你讨好我也没有用。」 就算是她的她也不卖,那里是她的家,有她童年的全部回忆,她不会为了一点小钱卖掉自己的家,更何况那里也是千千万万只蝴蝶的故乡。 「你认为我是为了紫蝶幽谷才接近你?」他语气低沉得吓人,像要卷起巨浪。 自从多次无功而返之後,他已鲜少想起那片谷地,早将这件棘手的工作交给底下的人处理。 若非她提起,他几乎忘了有生以来第一件谈不拢的案子,紫蝶幽谷对他而言是个可怕的魔咒,他巴不得尽快将它脱手。 如今只剩下沈修德那派人马仍不死心,使尽各种卑劣的手段想拿下它,好显示他办到自己做不到的事。 「不是吗?除了我家,还有什么值得你用心?」追著她不放可没钞票好数,她是一级贫户。 「你。」 「我?」他在说哪门子笑话。 她并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市侩商人挖掘的财源,她对赚钱的行业兴趣并不高。 学法律是因为当初填错志愿,学得不错是天份,并非刻意科科拿第一,她只是达到拿奖学金的标准而已。 她是属於大事认真、小事随便的类型,对她所关心的事物外的一切一向迷糊,事不关己何必往身上揽,人生得过且过莫自找麻烦,这是她奉行多年的生活观,鲜有变动。 「你不认为我会喜欢你吗?」比起围绕在他身边的千金小姐,坦率的她可爱许多。 「拜托,别再吓我了,我怕把头撞破。」车子的空间小,她有自知之明。 也许是被吓多了,忍受惊吓的指数节节攀高,反正她也逃不掉,乾脆认命。 「你不相信?」他皱眉询问。 「我相信猪会飞,鱼会上岸跳踢踏舞,乌龟翻跟斗,兔子跳火圈,甚至大象变苗条,可是……」她做了很努力想像的表情,但终告失败。「一个为达目的不惜破坏森林原貌的人,我不喜欢,即使你说喜欢我,我也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 不喜欢? 她的直言不讳让他沉默不语,虽然行驶中的车辆平稳前进,但是突然握紧方向盘的双手泄漏出他压抑的情绪,车内的温度陡降了三度。 一向不在意别人评论的窦轻一直是笑骂任由人,他知道唯有成功才能受到众人的重视,成为人人景仰的佼佼者,只要能达到目的又何必在乎谁会受伤害。 当年他就是抱持著这股信念才熬得过来,对人仁慈不见得会得到同等值的回报,对他落井下石的往往是身边最信任的人。 除了母亲外,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抚养他却不敢认他的父亲。 他没爱过人,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爱人,胡翩翩是头一个引起他兴趣的女孩,他破例想试试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看自己是否能如母亲一般的无怨无悔。 一直以为没有人伤得了他,喜怒不形於外便可勇者无惧,但他错了。 原来他还有心,而且不如自己所想的坚硬。 他的人生因为她一句不喜欢而被全盘否认,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有那么不可信任吗?他只做了他该做的事啊! 「喂!你不会要哭给我看吧!我是实话实说没有加油添醋,你千万别想不开地拉著我送死,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死都不甘心。 咦,她怎么脱口说出这句话,典当爱情的人还能有感情吗? 都怪那对爱情鸟表现得太明显了,卿卿我我老是黏在一起,看得孤家寡人的她好不欷吁,像是被人遗弃了。 以前蝶姨是她一个人的,她爱怎么撒娇就怎么撒娇,永远不会有人在一旁聒噪的说她长不大、讨厌鬼,电灯泡,和她抢人。 心中好失落喔!总觉得身边少了个可以依赖的伴,不再有人用心聆听她所遭遇的事。 讨厌的爱情当铺,还她爱情来啦!她也想尝尝什么叫恋爱的滋味,而不是看人家甜甜蜜蜜的谈情说爱,无视她的存在。 城市的某一角落上演著堕落的画面。 「噢!宝贝,你别跑,我快抓到你了,来,我亲一个。嗯,好香,我的美人儿你皮肤好滑,像牛奶洗过似。」 「咯……咯……别舔嘛!你来追我呀!来来来……我在这里,我火热的身体需要你,快来滋润我。」 「别跑、别跑……我抓到你了……啊!又让你溜掉了,你这小滑蛇,快来让我疼疼你,我爱死在你身上的滋味。」 咯咯咯的笑声淫秽娇媚,忽之在东,忽之在西,飘忽不定的叫人捉摸下住,扑了个空又再循声而至。 将近四十岁的沈修德有一身运动员的体魄,长年上健身房锻链的费用高达上百万元,因此练出结实的肌肉和令女人驻足的强健体格。 此刻的他飙涨著异常兴奋的欲火,下体胀痛地追著一位美艳女郎,手指才一轻触,又失去她的体温,明明近在眼前又擦身而过。 蒙著双眼的游戏令他性趣大发,浑然不知他口中昵称的小滑蛇是条名副其实的蛇妖,长长的蛇身正在地板滑动著。 沈修德不敢小看女人,毕竟沈家的女儿个个比男人强势。「一座山难不倒我,下次我改用水攻,将上游水库的水引进山谷,不信里头的主人不乖乖出面,求我高抬贵手。」 他得意的大笑,语气中有著誓在必得的残酷。他才不管老爷子怎么交代,只要他把胜利的果实呈上去,谁也不能阻止他登上高位。 天翼集团这块大饼他觊觎已久了,哪有轻易放手的道理。 ........ 抹了抹嘴,吃饱的雪子更加明艳动人,手一扬,散落在床边的衣物悉数回到身上,一件不少地穿戴整齐。 眼一斜,蔑视狂欢过头而厥过去的沈修德,一抹邪笑忽生的起了恶念头,既然他爱玩,她就陪他玩个过瘾,当是帮他家的黄脸婆出口气吧! 夜幕低垂,星子闪烁。 发臭的垃圾堆旁似有一物在蠕动,低吟的声响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以为野狗又来翻找食物,手持木棍、扫把准备将它赶走。 「哎呀!是个人耶!」 「唷!羞死人,什么也没穿还敢在街上遛达,真是缺德。」 「死了没呀!看起来像流浪汉,臭得叫人受不了,站远些才不会沾到他的臭气。」 春风一度换来颜面扫地,不晓得醒来的他是否还笑得出来? 第五章 「我们交往吧!」 胡翩翩有说不出的懊恼,巴不得把脱口而出的蠢话全收回来,全数销毁化为灰烬。 她怎么晓得一句无心的话语会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把自己往死胡同推,成了死棋地落入有心人手中。 那句话只是有感而发嘛!何必当真非要她遵行,说什么他一向有绅士风度,绝对尊重女士的意见。 去他的女士,她是正值青春年华的俏丽少女,和他这种老一辈的大叔中间横著三条沟,脚再长也跨越不了。 他没听过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吗?她不过是一朵很小的野花,开在荒野不识大体,绝对和他这位礼仪大师不相配。 人有反悔的权利,反正又没和他签约盖章,随时都可以叫停,她不玩了啦!没有爱情的人如何大谈恋爱,她不想被告诈欺。 「还不走,等我抱你吗?」他绝对乐意当她的轿夫,如果她再拖拖拉拉的装死。 斜睨一眼,为拖延时间而谎称有幽闭症的胡翩翩耍赖地坐在五楼的楼梯口,一边一脸哀怨的喝著可乐,一边埋怨他独裁的作风,爬累了难道不能休息一下呀! 哪有人专制得强要人搬家,非亲非故却管得比海还要广,她有点头同意当他的幼齿女朋友吗?干么自行宣称是她「唯一」的男朋友。 他哪只眼看到她有「很多」男的麻吉,不必刻意强调那个「唯一」吧!好像她多水性杨花似的,见一个爱一个,像在集邮。 唉!好无力喔!碰上一丝不苟的标准值先生,她和显微镜下的细菌一样无处可躲,被他看个精光。 「你够了没,一下子长吁短叹,一下子愤愤不休,我没这么惹人厌吧?」他从没在同一张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 你才知道呀!你要改名叫顾人怨先生。「不要拉我,我再喘两口气就好。」 一口是怨气,一口是怒气,而且都是眼前这位大叔赐给她的。 「你已经坐了半小时之久,好歹让条路让人过。」他指指她背後一对正准备出外做运动的年轻夫妻。 「你就只会念我,也不想想我有多可怜,人家不想搬家硬逼著我搬,还强迫我要当你这老头子的女朋友,你良心何在,你根本没有心……」怨言一出就停不了,她乾脆骂个痛快。 屁股一挪并未起身,她让出一人可通行的空隙,然後双手抱膝,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翩翩,你真的认为我很老吗?」九岁的差距不算大,可他的心境的确老成。 一张大脸突然贴近,她吓得往後倒,一只手及时往她腰後一扶。 「你……你一定是故意的,每一次都挑我最没防备的时候吓我,你心肠真坏。」猛拍胸口压惊,她瞪大双眼怒斥祸首。 「我很老吗?」幽幽的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容易被他吓到。 说她胆小吗? 呵!那真是个笑话,天底下没人比她更大胆了。 她敢指著争地盘的两派黑社会人马骂他们是人渣,然後大摇大摆地要他们去一边罚站,根本不理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打算举刀砍她。 或许她真有功夫,但孤掌难呜,若非大批警力接获通报赶来,恐怕她会被砍成肉泥。 匹夫之勇指的就是她这种冲动个性,人虽好打抱不平却不知轻重,完全没掂掂自己的份量。 「拜托,大……」她忽然捂住嘴怕他又吻她。「嗯……你不老啦!只是有点古板,属於古董级的高价品、高档货。」 瞧她心地多好,怕他自怨自艾还同情的捧他。 「那你呢?」他倒想知道她给自己作何评价。 「我?我是路边摊价位,物美价廉,人人争相抢购。」不像他只适合摆在橱窗里,几百年才遇得到一个识货的行家。 把自己比拟成廉价品还说得很开心,她一点也不引以为耻。 「看来我们的价值观的确有落差。」他略做沉吟地低头一思。 「对对对,差别真的很大,你选我不如选那天在餐厅和你吃饭的小姐,她与你是同一层次的优秀人种。」她极力鼓吹他「变心」,脸上毫无伤心表情。 「沈幼梅?」他几乎忘了这号人物的存在。 「想想看你们都很虚伪……呃,是虚怀若谷啦!有共同的兴趣(譬如数钞票),有共同的交友圈,还长得很有夫妻脸,你们一定会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努力做一对奸夫淫妇……」 啊!说太快了,让心底的话也不小心滑出喉咙了。 「奸夫淫妇?」看她能怎么「撮合」他们。窦轻涯推了推镜框,眼神无比的凌厉。 「口误、口误,是恩爱夫妻咩!你敲锣她拿鼓,你拿算盘她拎钱袋,配合得多天衣无缝,简直是天上的比翼鸟,地下的连理枝,谁也离不开谁……唔……」 呜!小人,他又使贱招,加上这个吻,他一共偷走她九个吻,他一定会遭天谴变穷光蛋,老天会罚他当乞丐。 被吻习惯的她已由一开始觉得恶心、想漱口,被磨练成可以接受但还是不喜欢。 她认为交换口水是一件很脏的事,而现在她被迫到有点喜欢了,虽然口濡以沫不怎么卫生,不过从古至今人类还是一直沿用这种亲热方式,相信必有可取之处,试试亦无妨。 她把接吻当喝茶吃饭没有造成心的悸动,平静得一如往常。 「谁离不开谁?我的小情人。」学法律的口才果然不错,不愧是辩论社社长。 脖子一缩,她讪笑的说:「是杨过和小龙女……」 「嗯?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他温柔地抬起她的下颚,盯著她闪烁不定的眼。 嘴巴无声地蠕动几下,她这才呐呐的说出口。「你和我啦!不过我要强调一点,以上纯属虚构。」 「翩、翩」他沉下音一唤。 「有,胡翩翩到,请问窦先生有何指教?」她声音宏亮的一应,表情淘气的抿著唇偷笑。 「你……」对於她的胡闹行为,他只能无奈的接受,却有更多他所不知的宠溺正在付出。「不许叫我窦先生。」 「那窦老头呢?」她唱反调地眯眼一笑,故意挑他最在意的痛脚踩。 窦轻涯回以热烈的凝视,似要挖出她的心。「你说呢?小不点。」 厚!暗箭伤人,知道她个儿不小却叫她小不点,分明有蔑视人的意味,以东方人的体型她算高了,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衣架子身高,绝对拥有鹤立鸡群的优势。 不过她原谅他的轻蔑,谁叫他是铜臭味重的小人,善良如她不跟他计较,顶多祝福他走路跌倒、喝水呛到,走在骑楼下被招牌砸到,人家夫妻吵架不小心砍下他几块肉而已。 「好了,你休息得差不多,多瞪我几眼并不会让你长得比我高,你要学著知足常乐。」他半开玩笑地取笑她,伸手拉起她。 想继续赖皮的胡翩翩走得很慢,任由他拖著。「不一定要搬家嘛!我的金主对我很好。」 一提到这个,他的眼神沉得阴郁。「我会对你更好,让你无从比较。」 「很难吧!你会拎著垃圾袋追垃圾车吗?」这是那个笨蛋常做的事,他常忘了要倒垃圾。 「钟点女佣一小时五百。」意思是不用他动手,自有专人处理。 「哇!你好懒,比懒人国出来的我还懒。」哼,有钱了不起呀!爱炫耀。 窦轻涯不回答她无意义的闲谈。他知道她在藉机拖延时间,始终不愿让他和「那个人」见面,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也许有点强人所难,但他所作的决定绝不更改,就算她现在对他并无好感,而且避如蛇蝎,但他要她的决心不会有所动摇,假以时日她会明白他是值得信任的人,不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接近她。 「我骑了部单车,啊哈!要到路的尽头,有人陪伴我,啊哈!我会非常快乐……蝴蝶、蝴蝶生得真美丽,她是我老婆,每天和我玩亲亲……啊!胡翩翩,你给我带野男人回来……」擅自更改歌词,还唱得很开心的韩青森拎了一包黑色塑胶袋走出大门,一看到他的小助理马上大叫。 但在窦轻涯抬头一瞧时,他冷抽了口气往墙一靠,像见到迅猛龙似的睁大饱受惊吓的眼,脸色发白盗冷汗;像蟑螂看到拖鞋,他转身就往门内奔去,还不忘带走那包欲丢的垃圾,看得胡翩翩一脸目瞪口呆。 他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回过神的她瞧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觉得他表情变得很古怪。 「他是看到你才跑,还是看到我?」她很聪明,懂得如何抽茧剥丝。 我。窦轻涯在心里回应。「你的金主?」 「没错,长得獐头鼠目、面目可憎吧?」最好被蝶姨抛弃,她们才可以一起快快乐乐地回蝴蝶谷。 「他叫韩青森?」 「是韩青森呀!原来你也是他的歌迷呀!」真是不幸,居然会迷上那个白痴。 「歌迷?」那是什么意思,他在餐厅驻唱吗? 将他拉至转角角落,她小声的说:「小声点别害我们被歌迷追杀,你要找他签名没问题,我还可以把他珍藏的经典唱片全偷渡给你,好让你大发利市。」 「咳!我很感动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会被追杀,是受黑道控制的地下乐团吗? 他认识一个叫韩青森的男人,他喜欢把头发染成金色,对著一面大鼓又唱又吼的敲敲打打,而且令人无法对他发火。 因为他是韩家唯一「乾净」的人,对商业没有兴趣,也不爱名利和权势,整天嘻嘻哈哈像个孩子,没什么烦恼地拒绝走家里安排好的路。 「哎呀!在我面前还装傻,喜欢他的歌就明说,我不会笑你被他的表里不一给骗了,这世上起码有几百万名歌迷和你一样蠢……」 「蠢?」 「呃,是单纯,光看他傻呼呼的外表,谁会相信他是舞台上魅力四射的天王巨星。」 简直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人不可貌相。 原来他走向镁光灯下。「翩翩,你记得我是你什么人吧?」 「债主。」她毫不迟疑的回答。 「嗯……」 唉!为什么活了二十多年才发现自己有被虐待倾向。「男朋友。」 她说得很小声,很不情愿,完全是受压迫的语气。 「记著自己的身份,别再以哥儿们的姿态用手肘推我。」她需要被纠正的地方还很多。 「嗄?!」他……他太吹毛求疵了吧!这点小事用不著刻意叮嘱她吧。 啊!果然有代沟,三岁一小沟,五岁一大沟,四舍五入加加减减刚好有英吉利海峡的宽度,难怪她一步难跨。 女朋友,好沉重的称谓,她自动请辞行不行?她背得背都驼了。 「喂!开门。」什么意思嘛!居然把她关在门外。 「不开、不开,不能开,你是大野狼。」韩青森以唱游方式回应,坚持不开门。 脸黑了一半的胡翩翩用力磨牙,很想把他的舌头拔掉,她就是他口中的那只「狼」。 「姓韩的,你再不把门打开,我就踢断你的脚,让你当残障歌王。」可恶,要不是忘了带钥匙,她一定立刻冲进去扁他一顿。 门的那端沉寂了一会,接著他用讨价还价的口吻说:「叫你身边的野男人马上离开,我不要见他。」 否则他绝不开门,死守四行仓库,战到弹尽粮绝也在所不惜。 「干么,你搞同性恋呀!见到老情人就避不见面,你想欺骗我的感情呀!」她好不容易才割肠切肚的让出蝶姨,他居然搞同性恋。 一旁的窦轻涯因她不经心的话皱起眉头,不太高兴两人表现出的亲密。 韩青森哇哇大叫。「姓胡名翩翩的讨厌鬼,你不要给我乱安罪名,污蔑我的清白,万一被蝴蝶听见怎么办,你真是个坏心又不可爱的电灯泡。」 蝴蝶?指的是人名还是……蝴蝶?从小他便是个蝴蝶痴,没想到长大後兴趣仍然不减。 「我是坏心又不可爱怎样?蝶姨若是知道你狠心地将我关在门外,你想她会有多痛心。」搬出蝶姨准没错,他的死穴。 「你……你好卑鄙……」 韩青森当场英雄气短,声音弱得像战败的公鸡提不起劲,苦著一张脸瞪著黄铜门把,迟疑再三仍下不了决定。 涓姊骂他不敬业常搞失踪,小鬼老板苛待他,不让他有谈情说爱的时间,连这有宿舍不待、硬搬过来挤的讨厌鬼也威胁他,他的命真是好苦呀!恶鬼缠身。 只有他的蝴蝶对他最好了,不骂他也不奴役他,轻声细语地安抚他受创的心灵,温柔得让他的心化成一摊水。 呵……蝴蝶、蝴蝶,他、心爱的紫蝶仙子…… 「你们两人的私人恩怨我管不著,看要打一架或互砍请随意,我只是回来收拾东西好搬家。」有点舍不得,她都住习惯了。 「什么,你要搬家了?!」鞭炮呢?他收到哪去了,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呐! 胡翩翩转转手腕热身,预备送他一顿惜别宴。「你是不是太兴奋了点,我听见你的狂笑声了。」 当她是送不走的瘟神吗?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喔!要收敛、要收敛,她和暴走族同义。「你真的要搬走了吗?没骗我?」 可别是空欢喜一场,这丫头和那冷血的女人一样爱整人,话只能信一半。 「你何不问问我身边的野男人,他硬要我搬。」她也不想搬呀!有人服侍得好好的干么多此一举。 由美丽的天堂沦落到丑陋的地狱。 「二叔?!」 咦,是她听错了吧!「喂,他似乎叫你二叔,我有没有荣幸听听你们的家族秘辛啊?」 「他认错人了。」把他关在门外可不是一名好侄儿会做的事。 但符合他幼稚的心态。 「喔!认错了呀!」当她三岁孩子好骗不成。「韩大牌,韩天王……」 「你喊够没,想把狗仔队给引过来好上报是不是,你怕人家不知道我住这里吗?」 门无预警的由内拉开,露出一张气呼呼的臭脸。 「反正我要搬家,你住在哪里干我屁事。」 胡翩翩不淑女的推开他,顺便踩了他脚两下以兹留念,不管主人小气还是大方,见了顺眼的东西就往纸箱放,然後拖出她编号一、二、三、四的箱子检查有无遗漏,忙进忙出地不将客厅里的男人放在眼里。 随後进入的窦轻涯并末动手帮她整理,神情淡然的注视不敢看他的韩青森,他取下眼镜擦拭著,若无其事地走向他。 「没想到你当了歌星,老爷子一定很意外。」韩家人太汲汲名利,无人注意到离家多年的他,竟投身萤光幕。 他的做法实在大胆,而且成功得不让人认出他是谁。 「误打误撞,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莫名其妙就红了。」一开始他真的怕眼尖的人认出。 幸好他台上台下判若两人,涓姊功不可没,她完美的塑造出背离他本性的超级偶像。 若最初以搞笑形象出现萤光幕前,不到十小时他一定被自家保全给架回家,日复一日重复单调又乏味的枯燥日子。 他根本不是坐办公室的料,沉闷的流程和令人窒息的空气是谋杀他的元凶,他不逃不行。 「不回去吗?」毕竟他才是大家眼中正统的继承人,不是他这来路不明的私生子可以取代的。 韩青森惊恐的双手合掌一拜。「拜托,别害我了,二叔。」 「你快乐吗?」他笑得很浅,几乎让人察觉不到脸部条线有所牵动。 在韩家只有大哥父子真心欢迎他,没有芥蒂的主动接近,甚至在老夫人的反对下承认他的身份,公然忤逆她的权威。 由於兄弟俩年龄上的悬殊,寄宿学校的同学都以为大哥是自己的父亲,不知情的唤了一声伯父,他也不刻意纠正的任由他们误解。 在心态上大哥对自己而言亦兄亦父,而小自己三岁的韩青森则和他如手足一般,不太像叔侄,外人因此搞不清楚三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不过他也只接受他们两人,对其他的韩家人一律冷淡待之,血缘上亲近不代表就是一家人。 「快乐得不得了,每天幸福得想歌唱,我心爱的女人一直待在身边支持我,我想没有人比我更快乐。」韩青森的笑容好傻气,充满沉醉爱里的喜悦。 「应该不是翩翩吧?」他记得她说过韩青森心有所属,但两人的互动,以及胡翩翩的话语,都显示两人极为熟稔。心头一沉,窦轻涯头一回有嫉妒的感觉。 他像被鬼吓到的冷喝一声,「二叔,你千万不要吓我,我的胆子很小一颗,破了就没得换新的。」 「你不爱她?」他的口气略沉,急迫寻求韩青森的否认。 「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我们是相见两相厌的敌人。」他愤慨的握紧拳头却不敢挥舞,因为「敌人」正用冷冷的眼神瞪他。 一听他这么说,窦轻涯脸上的严厉线条为之一松。「她说你是她的金主。」 「包吃、包住、包睡、包一切的仆役,还负责提供副卡让她大肆挥霍。没错,我是她的金主。」他无奈的说,慑於淫威。 「你有心爱的女子还包养她,你居心何在?难道另一个人能忍受?」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她不平,窦轻涯动怒的一斥。 韩青森怔了一下,不太了解他的意思,被骂得很无辜、一头雾水。 蓦地,他像被雷劈中的睁大眼,一脸难以置信又同情的表情。 「你……二叔,你该不会爱上这个又凶、又呛、又讨人厌的超级电灯泡吧?」 他的话马上换来一顿拳打脚踢,包括窦轻涯的一拳。 「呜,我好可怜喔!每个人都欺负我,我是天王巨星耶!为什么没人尊敬我……」 佯哭的韩青森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哭诉众人给予不公的待遇,但扬起的嘴角可看见他的得意,此刻的他开心得眼都笑眯了,简直有点兴奋过度地想飘起来,根本不觉得身上有哪个地方会痛。 「谁叫你一张嘴没分寸,该说不该说的全一古脑倒出,难怪自找苦吃。」紫蝶轻抚他伤处,指尖泛紫地吸收他的淤血。 没事找事做,他活该。 「人家我是老实人嘛!当然诚实至上,你敢说翩翩不凶、不泼辣?」老实人的手正往她雪嫩胸部袭去,一点也不老实。 不,因为那是她的天性。「事实归事实用不著特意指明,那是她可爱的地方。」 「可爱?」他不以为然的挤挤眉,双手忙碌地作孽。「我是怕我二叔受骗耶!爱上个小蛮女。」 瞧见她面有忧容,他关心的问:「紫蝶,怎么了?你怕她会被吃了吗?」最好吃得一乾二净,别再回来干扰他们的两人世界。 她幽然慨道:「我担心爱她的人会很辛苦,倍受艰辛。」 「会吗?我看她似乎被我二叔治得死死的,他一声令下,她马上乖乖搬家。」比起他的恶声恶气效果显著。 奇怪,同样是韩家出厂的产品,为什么人家就是不怕他,还当他是小弟使唤? 「你看见翩翩眼中有爱意吗?」也许只是习惯,那男人的个性和雪子有几分相似。 他们皆是自视甚高的骄傲者,少有失败的经验。 「咦?」他仔细回想两人相处的情形,似有蹊跷。 紫蝶一脸忧色的叹了一口气。「因为她也把爱情当掉了。」要不是那天翩翩又误打误撞的闯入爱情当铺,她恐怕也不会知道。 「什么?!」 第六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一个人平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异常关心时,不是有诡计便是设下圈套,有所图谋地想从中得利。 她一个小孤女要财没财,要色嘛,还算小有姿色,但和幽谷中的阿姨一比,她的长相真只能用平庸两字来形容,实在称不上令人一见倾心的绝邑,因此,她不会自抬身价的以为人家是冲著她的美色而来。 空旷的客厅看起来也挺顺眼的,起码她能滚来滚去不怕撞到东西,一个人的生活本来就不需要太多累赘物,清理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可是不过过了一天,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出现白色沙发、褚红色酒柜、天蓝色的双层窗帘…… 没人租房子还附送新的家具的吧!两房一厅一卫浴加一套厨房设备就足够考验她的应变能力了。 对於一个被公认为生活白痴的人而言,越简单的生活环境越有利,至少不会被自己制造出来的惊喜给吓到。 一旦复杂化的话,她会是第一个喊救命的人。 咦,等等,这是什么,单身女子的私人住所不应出现这种东西吧? 难道她搬进来的第二天就遭小偷……也不对,东西明显只多不少,没有贼会穿著高级羊毛西装来光顾,一个让她背脊发凉的人名忽然跃入脑中。 「有时间发呆不如顺手把衣服挂起来,我不介意你帮我整理行李。」 一道好听的声音突地从背後传来,吓得胡翩翩真的顺手把衣服……抛出去。 「你……你怎么又出现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跟人家拚个你死我活?」商场如战场,不流几滴血哪像话。 窦轻涯脸色不悦的拍了下她直指自己的手。「我请假半天。」 「请假?!」她怀疑工作狂的字典里有假这字眼。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搬家得费一番工夫。」跨过一只零食空袋,他开始明白她的生活品质有多糟。 喔!搬家……啊!什么,搬家?!「等一下,你要搬到哪去?」 她的表情已经呈现呆滞,不太愿意相信摆在眼前的残酷真相。 「这里。」话声一落,他转身整理几本专用的书籍。 胡翩翩真的傻了,难以接受老天对她严苛的考验,居然在这时给她来一道青天霹雳,狠狠地把她往黑暗的深处推。 如果这是一场恶梦,她希望快醒来,没人会惨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吧?偶尔使点坏是人性,何况她不是圣人。 可是上头的神仙们干么跟她开这种吓死人的玩笑,明知她摆脱他都来不及了,还把他送上门,存心要她死得难看。 若她真有自己想像的聪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赶紧打包,落跑。 「把食物放进冰箱,肉类放冰冻库,蔬果放下层,中间一层先空著不用。」 「喔!肉类放冰冻库,蔬果放下层……」啊!她到底在做什么,竟乖乖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等一等,你怎么可以把『你的』食物放进『我的』冰箱,你会不会太过份了点?」她才打算晚一点去逛大卖场,买些便宜货回来囤积呢! 耐性十足的窦轻涯将她手中的萝卜放入冰箱底层。「是『我们』的食物和『我们』的冰箱。」 他没理会她的抗议,迳自把他的个人物品搬进她卧室旁的空房。 「喂!说好这房子是我租下的,属於我一个人的私人领域,你不能随意的进出,侵犯我的隐私权。」厚!他还一直搬,无视她严正的声明。 刑法规定擅闯民房是有罪的,虽然她不是屋主,但因租赁关系已有使用权,他的行为已触犯明定的条文,她可以动用公权力将他驱离。 「你付了多少租金?」他偷空抬起头一睨。 「呃,这个……我……那个租金……」搔了搔头,胡翩翩笑得好尴尬。「不是……你付的吗?」他应该比她清楚。 「我没付。」双手环胸,他气定神闲的说。 没付?「大……大哥,你出来混的呀!居然陷害我住霸王屋,你居心何在?!」 那个「叔」字在他的瞪视下,连忙的噎回去,她擦腰指著他鼻头质问,不想把摆好的东西收进纸箱再搬家。 以她的勤劳程度,能将纸箱里的物品在一天内一一归位是件可喜可贺的事,要她重做一遍昨天做过的整理工作,他想都别想,人是有惰性的。 「你听过有自己付自己钱的滑稽事吗?」霸王屋?她想像力真丰富。 「什么意思?」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比彗星撞地球还要严重百倍。 「我拥有这间房子的合法产权。」换言之,他是屋主。 一见她备受打击的神情,窦轻涯轻拍她脸颊,心底有种解放的愉悦,她的错愕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其实她不难了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十分冲动,只要顺著她的性子往下猜,八九不离十能预料到她接下来的动作。 她的单纯让他所属的世界更显复杂,汲汲於功利、自相残杀,不为群体的融洽只为个人私利。 想起会议室发生的那件事,他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位居总经理的沈修德居然无的放矢,当著与会的高级主管的面指责他渎职,有意解除他的职务以自己人取代。 他的无知真叫人同情,执行秘书长的职位听来卑微,实则大权全掌控在手中,直接授命董事会监督公司运作,只有总裁才有调动他的权限,遑论是开除。 而年迈的总裁早已多时未管事了,集团的内部管控由他一人负责,论起级别他还高总经理一等,沈修德根本越级了。 树大有枯枝,该是动手修剪的时候,不把恶瘤铲除终成祸害,他享有太多福利。 胡翩翩开口打断他的冥思。 「为什么房子是你的,一开始你怎么不说清楚,害我以为捡到便宜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发疯。」要是知道她会多个「室友」,她一定会坚决反对搬家,绝不受任何威胁。 窦轻涯笑眼一眯,非常亲和的道:「原先你也不是一个人住。」 他暗指著她的前後矛盾。 「那不一样,他是我的金主。」 「并无不同,你现在的金主是我。」以前的事他可以不予计较,以後她只能属於他一个人所有。 他的女人不能有任何的情感走私,他将是她的唯一。 「嗄?!」 「包吃、包住、包睡不就是你开出的包养条件,我可以一一履行。」他会在短期内实践金主的义务。 他会让她「睡」得忘了其他男人的存在,包括他浪荡成性的侄子。 事态严重了,他不会把她的玩笑话当真吧!「呃,窦……痞子先生,你的包养和我的包养定义是不同的,你搞错了。」 「你叫我什么来著,要我亲自教你我的名字怎么念吗?」冷然逼上前,他托起她的下颚低视。 「这个嘛!嘿嘿,人家害羞叫不出来啦!」讪笑地回避他的视线,坐立难安的胡翩翩眼神轻飘却不见羞色。 心底莞尔,但他仍用不笑的神情盯著她。「信不信我的耐性即将告罄?」 苦著一张脸,她非常不情愿的嗫道:「轻……轻涯哥哥,你不会真以为包吃、包住、包睡就是字面上的含意吧?」 威武不能屈,不过一次两次没关系,反正她又不当文天祥。 「不用加上哥哥两字,我和你的关系将会变得密切。」他期待著。 「密切?」她沮丧的垂下双肩。「我没有真的被包养啦!我们只是闹著玩,绝对无奸情存在,我的眼光没那么差。」 啊!这样说也不对,不就间接指蝶姨没眼光。 收回、收回,是不入她的眼,青菜豆腐各有所爱,不能以偏概全,再丑的癞虾蟆都有人抢著要,何况他还长得人模人样。 「现在是真的了。」不论真假,她都会成为他的女人。 胡翩翩的表情当场一垮,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扭转局势。她明明是辩才无碍的法律系高材生,为什么一遇上他全施展不开,变成空有满腹文章的落第书生。 她勤快一点自己搬回去总成吧,窝在狭小的学生宿舍也好过天天面对这张不怎么和善的脸,她不爱他呀! 蓦地,她想到那间小鬼经营的爱情当铺,心里略显沉重。若她不曾典当爱情,那她会选择爱他吗?或依然无动於哀的不受影响。 「小脑袋瓜别用太多心思,专心当我的女人,不许心不在焉的想著别人。」他看得出她的心绪飘远,到一个他无法到达的地方。 「哪有别人……」除了他,谁会用尽心机拐她。 姜是老的辣,她现在觉悟会不会太迟了。小母狼斗不过老狐狸。 「嘀嘀咕咕念什么,去把手洗一洗,我带你出去用餐。」包养的第一阶段吃。 喂饱了她才有藉口为所欲为。 「你跟我一样,不会煮饭是不是?」她像找到知音的跳到他面前。 原来他也有不完美的一面,不够标准。 「不。」让她失望了。他眼神一柔地轻抚她的脸,低头一吻。 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胡翩翩怔了一下,不像先前那么激烈的反抗,她开始有些认命的接受他的吻。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习惯生活中有他的存在,没见到他的身影会下意识的寻找,直到他一如往常地走入她的视线,她起伏不定的情绪才稍稍安定。 若说她常常因他的意外之举受到惊吓,倒不如说她期待被吓,看到成双成对的恋人在街上走著,落单的她也会感到寂寞。 不管是人还是狼都需要同伴,有没有爱情的成份不重要,她需要的是相互依偎的感觉。 毕竟她才二十一岁,心智还没成熟到一个人也无妨的豁达,在冷漠的群体社会中,每个人都会主动寻求一份温暖,不让跳动的心冻结。 「庆祝我们同居的第一天,不值得吃大餐吗?」他愿意宠她。 「没必要大费周章吧,说不定我们三天就拆夥了。」她又得打包行李走人。 「这是诅咒吗?我的爱人。」他笑著轻抚她的耳朵,顺著颈线停在咽喉。 她的愿望不会成真。 「未雨绸缪嘛!也许我们该先订个契约。」 这是爱情当铺给她的灵感,先保障自己再说。 「契约?」 「对呀!譬如万一我们个性不合分手了,你看我厌,我看你腻,不如好聚好散,别撕破脸对簿公堂,你是有头有脸的社会人士,一定禁不起丑闻的杀伤力,我也不会过河拆桥的揭你疮疤,大家好来好去……」 「说重点,翩翩。」言不及义,废话一堆。 「就要说到重点了嘛!你别一直催我。」 市侩的人重利,就知道他会迫不及待的想维护自己的权益。 「你不让我被其他人包养,我也不好意思跟分手的男朋友要分手费,哪天我们彼此生厌的时候,你千万别急著赶我走,房子我可以先帮你看著,别人绝对偷不走,你就包养我到经济独立,有能力搬出去为止。」 窦轻涯给她的回答是一记缠绵悱恻的深吻,吻得她天旋地转,差点因忘了换气而窒息,整个人失神地只顾著要大口呼吸。 想当然耳,她的要求全盘遭到否定。 谈感情的人不会预设何时会各分东西,她的提议简直是把别人的感情踩在脚底践踏,难怪会遭受差点被吻到窒息的惩罚。 所幸羊奶推销员上门按钤,否则被吻得脑袋空空的她怕被一口吞了,哪能衣衫不整的逃回房里,反省她的遭受诱惑。 「窦大哥你在想什么,看你眉头皱得紧紧,似在烦心,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她不喜欢遭人冷落。 甜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略微失神的窦轻涯极快恢复淡然神色,不流露出一丝个人情绪地望向座位对面的沈幼梅,心思百转千折的围绕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没什么,是公司准备改组的事困扰著我,我想我能解决的。」这次要把沉积物一并清除。 恬雅一笑,沈幼梅体贴地替他递调味料。「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相信老爷子看得到你的杰出表现,不致做出错误的决策。」 他早就被当成继承人训练,登上金字塔顶端是必然的事,她所看上的男人绝非泛泛之辈,他会成为一流的企业人士,也是她携手一生的最佳伴侣。 对他,她誓在必得,不是为了沈家而是为了她自己,只有最优秀的成功者才配得上她。 「承蒙老爷子的错爱,我只是虚心求教做好份内的事,期勉自己更上一层楼。」窦轻涯谦虚的说著,不带真心的予以回应。 「老爷子是我们这些外人对他的称呼,怎么你也跟我们瞎起哄地叫起老爷子,那可是大不敬喔!」她以取笑的口气点出他的身份。 他是韩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是不争的事实,两人外貌相似到叫人不会错认亲子关系,昭而不宣的秘密众所皆知,只是尚未正式向外公开。 「不,我也是个外人,他姓韩,我姓窦,我尊重他对事业的用心。」油尽灯枯的老头再活也没几年了,他会有一个平静的晚年。 窗外的行道树郁郁苍苍,位於忠孝东路旁的西式餐厅里正飘扬著悦耳的横笛声,一对外表登对的男女面对面坐在二楼雅座用餐,言谈拘谨地互有保留。 或者说他们的立场是对立的,但两人都是伪装高手,若无其事的闲聊近况,拉拢感情,算是一场互有目的的约会。 沈幼梅的居心昭然若揭,她十分积极的展开行动,不怕挫折地一再提出邀请,主动参与他的生活加深印象。 她是那种一旦定下目标便强力执行的人,不管前方有多少险阻,她会想办法一一铲除,以求学问的心态去经营感情,凡事以数字为依据。 这是他们第三次的约会,前两次都因为碰到熟人而提早结束,让她有所遗憾,未曾有机会为两人的感情加温。 这一次她刻意挑温馨的小餐厅,就是不想再被人破坏了,用完餐後他们可以散散步,聊聊对婚姻的看法,然後一起回家。 性或许是一种手段,但不可否认它具有催情的作用,在肌肤相亲的拥抱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和谐的性关系是美满婚姻的第一步,轻忽不可。 「看来你还是不能释怀老爷子当年做过的错事,父子间哪来什么隔夜仇,把心胸放宽,眼光放远,他对你的重视可是旁人及不上的。」稍懂企业体系的人都感受到天翼集团正在改朝换代。 「沈小姐的关心我心领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看你得收起好奇心,多研究些学问。」他表情温和得像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可却语带犀利。 他看得出她对自己的好感与日渐增,但他不信她是没有企图的,因为她姓沈。 沈幼梅有种被当众掴一掌的感觉。「你认为我交浅言深,多管闲事吗?」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不适合搬到面上来讲。」秘密之所以为秘密是因为不曾说破,否则就不是秘密了。 聪明如她岂会听不懂他的暗示,话锋倏地一转。「扫兴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你打算几时公开我们交往的事?我希望我们能提早做好婚姻规画。」 她已经决定好婚纱的款式,并预估宾客的人数好做准备,外表柔弱的她有著沈家女人的强势,一切以己为主,从不考虑对方是否愿意配合。 她的自信来自她的家世,财富带给人的便利深植人心,她一直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不论谁被她看上都是一种荣聿。 「你可能搞错一件事,我们只是朋友谈不上交往,你未免想得太远了。」 就算他要结婚,对象也不会姓沈。 神情一肃,她眼中有不容错认的指责。「我们现在就是在交往,难道你要让我难堪吗?」 从他们第一次约会後,大家就认定他们是一对,她丢不起这个脸。 尤其家里的人已开始筹备婚礼,想藉由婚姻将他拉向沈氏这一边,统合现有的力量,将天翼集团并购在自家企业下。 而她也一再保证没问题,他们的交往十分顺利,她会成功的替沈家添一名新力军,再创企业高峰。 「这点你要问问我女朋友,如果喝杯茶、吃顿饭也算交往的话,那她应该自称我老婆了。」他不避讳的点出已有女友的事实。 「她是谁?」 窦轻涯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语气变缓的说:「你不需要知道她是谁。」 「输,也要输得心甘情愿,我要知道是谁这么有本事抢走我认定的丈夫人选,否则我当不了有风度的输家。」她一定要揪出那个人。 她不信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适合他的女人,他的错误必须及时更正。 「输或赢有那么重要吗?」一说出口,他怔然一讶。这不是他会说的话,比较像……翩翩。 真伤脑筋,他几时受了她的影响,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有些困扰,但有更多的甜蜜,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她。 「输或赢不重要,但是人总有好奇心,想弄清楚败在什么人手中。」她改弦易辙的旁敲侧击。 「何必硬要比较,在众人眼中她是极普通的女孩,没有良好的家世也不算有钱。」可是他却对她著迷,千方百计想得到她。 而你却挑中她,放弃我。沈幼梅眼中浮现妒意和不甘,还没见到他口中的女孩已先生敌意。 「她头发短短的像个男生,远远一瞧很容易搞错性别……」只看背影真的很像,因为她够高。 「t大法律三年级生?」他的形容令她联想到正在追踪的案例。 「你调查她?」他微露不悦地沉下脸,不若先前的温和。 「胡翩翩对吧?」她记得很清楚。「在学校有社团之花的称号,追求者众多,且是全国一流的辩士。」 眼眸暗存凌厉光芒,窦轻涯在意的是那句追求者众多。「我想她和你的圈子扯不上关系,你们的世界没有任何的交集。」 「肉眼所见的事实的确没有,可是……」她笑得含蓄,切开一块肉往嘴里送。「我怀疑她不是人。」 「不是人?」轻逸一声冷笑,他并无惊讶地只当她说了一则笑话。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这绝不是荒谬无稽的梦话,如果你可以从她身上弄到十西西的新鲜血液,我便能证实她不是人。」只要有机会,她会是台湾第一位发现超生物的人。 她不只研究兽人也研究吸血鬼,不过二者皆可遇不可求,机不可失。 扬起唇一笑,他认为没有必要再谈下去。「我尊重你对学术领域的热忱,但别把主意打到我女朋友身上,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到她上课的情绪。」言尽於此,他起身欲离去。 但不死心的沈幼梅头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强势作风,冷不防的伸出纤细手臂将他拉住,一定要他把话听完,发亮的眼有著狂热。 「看她的眼睛,你会惊愕她的瞳孔在黑夜中闪动金色的光芒,越深的夜里越明显,仿佛是一头野兽在窥探,森寒而充满危险性。」 「不要因你的臆测而妄下断言,我可以容许你对她有不合理怀疑,但请别任意发表不实的言论。」会比他更危险吗? 若说世上有人的血液中混杂著兽血,那人非他莫属,他才是骨子里潜藏兽性的人类,对敌人绝不留情。 她不放弃地追著他背影说:「别忘了她来自紫蝶幽谷,一个充满谜题和神秘的诡异地界。」 沈幼梅的话成功的留住他一分钟,在他心里种下若干存疑的种子,但旋即他摇摇头,嗤之以鼻地不当一回事,毫无留恋的离开。 就算他所爱的女子不是人又如何,人会比她更真实、更富有可爱善良的天性吗?她吸引他的就是那双野性难驯的眼。 她的不驯激出他挑战的欲望,他会非常乐於享受驯服她的过程。 如果她是野兽的话,那么他便是百兽之王,她会永远在他掌控的世界里受他庇护,成为他忠心不贰的臣子,谁也不准伤害她。 深沉的眸冷酷无比,一步一步逼视耀眼的阳光。 第七章 「该死的窦轻涯,你这混有肮脏血液的狗杂种,凭什么解除我的职务,我是天翼集团的总经理、未来的总裁,凭你一个小小的执行秘书长没资格撤我的职,你立刻给我滚出去,我代表董事会开除你。」 无预警的,门板被大力地撞开,砰地撞到门後的墙又反弹回去,差点弹到尾随其後,因拦不下来者而一脸抱歉的小秘书。 怒气冲冲的身影如狂风扫过,来到窦轻涯面前怒拍桌子,无礼放肆地扫落正待处理的一叠文件。 沈修德的愤怒可由他涨成猪肝色的脸看出,双手握拳,恶狠狠的瞪视敢在他头上动土的「下属」,不改嚣狂口气的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 沈家人在天翼集团一向立於不败之地,耳目众多又强占高位,人丁单薄的韩家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在後继无人的情况下,天翼集团早晚会成为沈家人的囊中物。 谁知突然冒出个经商手腕不差的私生子,处处限制他蚕食的可能性,一再利用老头子的势力阻止他的野心,让他无法进一步掌握公司的大权。 有董事会的支持又怎样,他们沈家的根早已深扎集团,窦轻涯想连根拔起是不可能的事。 他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真当自己是韩家的太子爷吗?就算沈家人当不了家也轮不到他猖狂,他还有一张王牌在手。 「下回进门请记得敲门,这是是『人』都懂的基本礼仪。」反应冷淡的窦轻涯不受影响的继续办公,亲手写下他的撤职令并盖上私章。 「少用教训人的口气讽刺,你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力停我的职,我们沈家人在天翼集团的资历比你长,凭你的小伎俩休想动摇我们。」想都别想,他不会得意太久。 怒火腾腾的沈修德拿起他桌前的名牌,狠狠往地上摔,继而一脸不可一世的斜睨他这眼中钉,不信他真有本事开除自己。 「没错,我是个外人,可是你别忘了你姓沈。」 「我姓沈又怎样,当年要是没有我们沈家的资金援助,公司早垮了,哪有今日集团的形成,我们才是天翼集团的主人。」他毫不掩饰的说出强烈野心。 「这些话你该向老爷子说,人情是他欠下的,与公司无关。何况这笔资金公司已连本带利的还给沈家,我不认为还欠你们什么。」他们挪用的公款更胜当年的十倍。 一提到韩道申,沈修德口气明显弱了几分。「不要搬出老爷子来吓唬人,他要是知道你只手遮天,铲除异己的作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公司有公司的制度理应遵从,我照规定办事并无不妥,况且事前我已知会过老爷子,他并无意见。」也不可能有意见。 取下平光的金框眼镜,冷戾的眸子寒肃疏离,曾有的谦和早被狂肆的霸气取代,冷冽无情的勾起淡淡嘲弄。 风光五十几年的老人也该下台了,他怎么会有意见呢?有机会享享清福没什么不好,他大概会乐得两眼一翻起不来,不相信自己一手栽培的人会背叛他。 好歹有一段不算短的快活日子可过,该满足了,比起他短命的母亲可就幸福多了,起码自己没狠心的掏空他的家财,还留下百分之十的股份供他养老。 别怪他无情,这是他欠他的,他不过顺手拿回来而已,免得落入外人手中。 「你说他无意见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把姑妈的遗言给忘了,不怕我们抽掉公司的资金?」 遗嘱中注明沈家人必须任职高位,否则她以个人名义资助的款项可以全部抽离。 窦轻涯冷笑的转著手上的眼镜,似在同情他的天真。「你们还有後路吗?」 真是可怜,怎么一败涂地的都不知情,亏沈家还是开国元老。 「姓窦的,你到底在故弄什么玄机,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让你走不出这扇大门。」他撂下狠话的露出愤慨之色,不能忍受他的轻忽。 「诉诸暴力是最下等的行为,你若不想被丢出去尽可试一试,对於『离职』员工的闹事我一向采取法律途径。」他敢动就等著到看守所度过他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夜。 「你……」 「不用激动,先喝口茶再说,等你看了这份报告恐怕会更激动。」他笑得安逸地丢出厚厚一叠资料。 「我就不信你扳得倒我……」一看傻眼,沈修德的声音忽地转弱。 「千万别太感激我为你所做的努力,十年的确是长了些,不过我终不负众望地准备一份厚礼送你。」重得他拿不动。 沈修德眼球瞠大的听著他的嘲讽,不敢相信他狡猾得像只狐狸隐藏多年,不露痕迹的虚与委蛇,让人瞧不出他的狼子野心是这么的强烈。 看著一条条列得明明白白的盗用公款、私吞回扣,喝花酒报公帐等罪状,沈修德的冷汗不由的湿了背,手脚发寒地失了立场。 一般公司高级主管会犯的过错他一样不少,别人不敢动的资金他擅自挪用,光明正大地拨到自己名下毫不汗颜,他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一份。 没想到现在反成强而有力的证据,每笔莫名消失的庞大金额全流入他口袋,他想辩也无从辩起。 都怪自己做得太明目张胆了,没有一丝遮掩地视为理所当然,完全不把公司制度放在眼里,他从没想过会有人敢查他的帐,而且没有缓冲的余地。 可恶、可恶,他不可能败得这么惨,他是沈家的人,绝不会被这阴险的家伙给击垮,一定会有办法扳回一城将他除掉。 视线一落,他看向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眼中进出一抹阴鹜。 「撕了它也没用,你要十份、百份我都可以印给你,反正你浪费公司资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会通融你的最後一次。」 眼神一沉的沈修德将纸张丢向他,低狠的咆哮。「我不会走的,公司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作美梦是件好事,但别把它带进现实来,你若有兴趣到牢里养老,我会倾全力帮助你达成心愿。」 他随时可以送他去坐牢,手中的证据足以让他待上三十年,不再有美酒、美女相伴的日子可过。 「窦轻涯你敢这样对我,你难道不怕我反扑?我们沈家人可不是你想像得好应付。」他威胁的面露凶光,提醒窦轻涯小心过马路。 「也不是很难嘛!人都会有弱点,只要用对方法拔牙又何必畏惧野狗伤人,有时当头棒喝反而更有效。」 「你说我是狗?!」 窦轻涯状若无意的摆摆手,不予置评。「东西收拾好了吧?需要我派个人帮你搬吗?」 「你得意不了太久,我们沈家派系的人马仍在,迟早让你好看。」非把他拉下来不可。 「喔!我没告诉你吗?我最近准备帮公司换血,几名不适任的沈氏人将在最新公布的裁员名单内。」他一向喜欢除草务尽。 「你……你居然妄为到这种地步,董事会不会批准你独断独行的作为,我等著看你的下场,你会不得好死……」 沈修德高声的咒骂著,恨不得手上有一把枪,对准窦轻涯的太阳穴扣下扳机,让他当场气绝身亡,以泄心头之恨。 但他的怒火还没飙到最高点时,看见门外总务科的职员正忙碌地拆下「执行秘书长」的牌子,他扬起幸灾乐祸的恶笑,以为自己又挽回颓势。 可是他的笑维持不到三秒钟,在一张烫金的名牌挂上之後,那入目的五个大字简直像一枚氢弹在眼前爆开,炸得他面如死灰,几近晕厥。 总裁办公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断地自问。 惊人的震撼过後沈修德阴沉著脸,不愿接受遭打入冷宫的事实,老头子明明指定取得紫蝶幽谷产权者,才有资格继承总裁一位,为什么姓窦的能一步登天取得先机? 不,他不甘心,怎么可以让一个小杂种夺走他的一切,这可是他多年的心血呀! 「前沈总请慢走,恕我公务繁重无法亲送,记著不属於你的东西别带走,我不想为了一件小事陪你上法院。」 「你……好,你够种,这回算是我栽了,不过你得随时提防背後,对於参加你的追悼会我兴趣浓厚。」他的手段绝不逊色。 恨意冲脑的一瞪,沈修德气得踩著重步离去,愤愤的推倒一位挡路职员,还大声诅咒公司即将走到穷途末路,大家都准备卷铺盖走人。 骂声渐歇,清冷的办公室恢复原先的平静。走到窗前凝视底下的车水马龙,窦轻涯的心中并没有想像的满足,他以为自己会得意的大笑。 但失落感却在此时涌上心头,拥有他所追求的一切反而不踏实,感觉一阵空虚浮了上来,寂寞得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拔掉芒刺、砍断横枝、顺利逼退亲生父亲,这都是费尽心机做到的,他应该以霸笑向世界宣称他成功了,而且牢牢的掌握权势。 但他却笑不出来,毫无胜利者的喜悦,反而觉得累得不想清醒,任由黑暗将他包围。 站在金宇塔顶端的他真的快乐吗? 标准值先生,你的标准未免太高了,我们是人不是神,请别逼我当个钉在十字架的耶稣。 这一段话莫名的浮现脑海,窦轻涯会心一笑,肩头为之一松,他知道该做什么了,长年的自我压抑是到了该解放的时候。 「林秘书,传令下去,就说总裁新上任,公司放假一天,即时生效。」 他笑著走过瞠目结舌的林秘书面前。 虽然有人会对他的成功大加挞伐,甚至语气轻蔑大骂他卑劣。 可是,他不在乎,只想回家,因为…… 唯心所系。 奇怪,怎么还没瞧见人出来,这公司的人全死光了不成? 还剩下十分钟,他要是再不赶回去录音,准会被骂个半死,涓姊的大嗓门越练越纯青,媲美十面大鼓在耳旁咚咚作响,念功精湛到足以将人逼疯。 可是怕归怕又不能不来,兹事体大会要人命,不来通风报信会作恶梦,梦见被一头恶狼追杀,多生了十条腿也跑不赢它。 绝不是贪生怕死或良心不安,他只是心地实在太善良,又喜欢帮助人,所以跑来天翼集团当一次信差。 不过,他要不要进去呢? 韩青森像见不得人似的披著黑色风衣,头戴渔夫帽,外加大口罩,形迹诡异得叫人无法不留心他。 这年头疯子特别多。所有路经他身边的行人都面上一凝的想著。 连人家办公大楼的警卫都出来巡视了几回,生怕他是意图不轨的歹徒,每隔几分钟都会分神看他一眼。 弄巧成拙大概指的就是这种人吧!明明一件简单的事非要搞得十分复杂。 「啊!那不是小舅吗?怎么气冲冲的冲出来,一脸大便没清乾净的模样,见了垃圾桶还踢上一脚。」 好险、好险,幸好他没走进去送死,不然小舅一定把气出在他身上,大骂他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没有为自家人尽一份心力。 心惊不已的韩青森退到一旁柱子躲藏。直到沈修德被私家轿车接走,他才探出头继续观望,对著让他仰得脖酸的大楼连连叹气。 他有些泄气的打算放弃,反正人家的爱情关他屁事,干么鸡婆的充当月下老人,上头的神也不会颁一面奖牌给他。 就在他准备骑心爱的车离去时,老天终於可怜他的傻劲而展现神迹,窦轻涯颐长的身影出现在大楼门口。 「这边、这边啦!看向这边,我在这里……」 咦,什么声音?大概听错了吧? 归心似箭的窦轻涯抬头一望下甚湛蓝的天空,心想著该自己开车还是招辆计程车,烈阳著实灼人,台湾的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 「你眼睛在看哪,没瞧见我这么大个的人站在这吗?」 这次扰人的音量略高一些,他不经心的斜瞄一眼,只觉得这世上的怪人似乎多了些,三十六度的高温居然包得密不透风,真佩服那人耐热的功力。 仅仅一瞥,窦轻涯的视线又移回路面,对於多余的同情心他向来懒得施舍,只要不热死在他的公司前,对方再怪也与他无关。 「厚!二叔,我越叫,你走得越快,你不能仗著腿长欺负腿短的人。」害他差点跟不上。 「你是……」讶然的眼略显迟疑,窦轻涯回头一看拉住他衣服的怪人。 「是我啦!阿森!你不会不认得你唯一的侄子吧?」 窦轻涯讶异极了,而且忍不住想笑。「你怎么打扮得怪模怪样,想抢银行不成?」 「喂,你太没良心了吧!我是为了你的事才专程而来,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嘲笑千里送鹅毛的好心人。」礼虽轻可情义重。 他可是冒著被追杀的风险前来,万一被狗仔队照到他俗毙的照片,他肯定会遭身首异处之刑,涓姊的菜刀会磨得很利的等著他。 「咳!你的鹅毛还送得真远呀!我铭感五内。」他配合地满足韩青森的虚荣。以轻咳掩盖脱口而出的笑。 一听到没诚意的道谢,韩青森马上哇哇大叫的抗议。「比喻你懂不懂,我送的是一件你绝对不相信的大礼,可是它真的存在著。」 不相信的大礼?真的存在著?他到底在说什么怪谈,颠三倒四的叫人听不出所以然,是天气太热把人晒晕了吧!他才头脑不清楚地专说鬼话。 沉稳的窦轻涯浅笑地问他渴不渴,旋即迳自走进附近的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让备受注目的「怪人」不得不尾随其後。 他的用意算是出自关心,免得自称可爱得天下无双的小侄子中暑。 「我要喝可可奶。」咖啡苦死了,他是不能吃苦的好命儿。 「自己叫。」他冷淡的说,不理会他的任性。 对於一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大男人,他可没有哄小孩的耐性。 「小气二叔,我这么为你的幸福著想,你却当我是路边的清道夫一样打发,你太没人情味,太令人痛心了,我怎么会为你肝脑涂地、九死不得一生的出生入死 「你想让人家看笑话吗?」一点长进也没有。 「嗄?!」 飘忽却让人心口发冷的清音一落,脖子一缩的韩青森总算有为人晚辈的恭敬。 「你今天不用录音或上通告吗?」他应该比自己还忙,没时间遛达。 自从知道他是知名艺人,自己在看报时便会特意翻到从不看的影剧版大略瞄了几眼,看有没有他的消息。 令人意外地,他居然红得几乎天天上报,不管是否有绯闻缠身,他的照片永远放在最明显的位置,一张冷峻得连家人都认不出的酷脸完全不像他。 鬼斧神工,这是他所下的评语。 「你看我有那么好命吗?还不是为了你才跷班。」他一面解下口罩,一面用哀怨的表情看著咖啡。 为了他?「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而来,到底是什么事?」 「嘎?!我没说吗?」惊讶的一呼,韩青森抓抓耳朵想了一下。 「至少我没听见。」 韩青森喝了一口咖啡,然後皱眉。「这件事很重要,非常的重要,你非知道不可,否则会抱憾终身,像小白兔一辈子不能吃红萝卜一样难过。」 「好,我洗耳恭听。」如果他再不完整的托出,比小白兔更难过会是他。 因为他会吃上一辈子的红萝卜。 窦轻涯太乾脆的反应反而令韩青森怔了一下,满腹的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话都溜到舌尖偏出不了口,混著苦涩咖啡绕了一圈又咽回喉咙,咕哝两声没有下文。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也不会相信世上有如此怪诞的事。 唉!该怎么开口才好,连笃信鬼神的他都震惊得久久无法回神,那么脑袋比钢筋水泥还硬的二叔能接受吗? 「呃,二叔……这个……你信不信……嗯!那个……」他支支五口五口的。 「说!」 冷喝一声,韩青森吓得连忙把咖啡一口喝光。 「好啦!我就要说了,你先让我有心理准备,你知道这件事不好说,我们家蝴蝶当年年少无知也当掉了,我千辛万苦才赎回来……」 窦轻涯眼一沉,轻哼了一声。 别哼了,我了解你的意思。做好人真难呀!「你听过爱情当铺吗?」 「爱情当铺?」狐疑的瞅了韩青森一眼,他并未认真的当一回事。 「我家蝴蝶……喔!忘了介绍她和你家那个讨厌鬼的关系,蝴蝶的本名叫紫蝶,但我比较喜欢叫她蝴蝶,是我一个人专属的蝴蝶哦!我爱死她了,她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女人,为了她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他说得满口甜蜜,幸福都快溢出来的模样,但正题一句也没提到。 「韩、青、森」他正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冷冽的一唤,令附近的客人动作极快的转过头,尤其女孩子更为兴奋,发光的眸子期待偶像的出现。 可惜她们只看到一个类似怪叔叔的变态男,纷纷大感失望的瞪了一眼。 「嘘,小声点啦!你想害死我呀?!」他又拉紧风衣,怕被人认出来。 「如果你再不说重点,我保证你会觉得明天的太阳特别可爱。」在死过一次之後。 「哪天的阳光不可爱……」喝!好冷的眼神,他被冻伤了。「你别再瞪我了,我告诉你,你家那个讨厌鬼是我家蝴蝶养大的,她们情同母女……」 「等等,你爱上年龄足以当你妈的女人?」 韩青森笑得好美满的直点头。「你这么说也行啦!蝴蝶的确大我很多。」足足有九百多岁。 「可是,重点是她们都把爱情当掉了,换取她们认为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眉心微微隆起,窦轻涯怀疑他恶作剧的功力退步了。 「恭喜你了,二叔,你也爱上典当爱情的女人,翩翩她把爱情当掉了,不论你怎么深爱她,她都不可能回报你,除非你把她的爱情赎回来。」 第八章 赎回来?! 这是哪门子的说法,金饰可以当,手表可以当,车子可以当,任何有价的物品皆可典当,但他从未听过爱情也能押给当铺换取所需之物。 爱情一旦典当给爱情当铺,失去的不只是爱情,还有一生的幸福,因为若没有爱情又岂有快乐,物质的满足代替不了有情的圆满。 在没遇见翩翩以前,他会斥这为无稽之谈,认为爱情当铺不过是感情受创的人幻想出来的。 但是她对感情的迟钝却叫他不由的担心,不管他做了多少令人感动的事,她的回应皆是一贯的冷淡,只当他是有所求才待她如珍宝。 在亲身体验几回之後,他发现她不只不懂感情,对爱情的陌生和她的年纪不成比例。 这让他不得不相信爱情当铺真的存在。 不论是否确有此事,今天他定要解开心底的疑惑。 窦轻涯倾身向韩青森说了几句话,只见韩青森马上哇哇叫了起来。「哇!你根本是强人所难嘛!你怎么可以叫我做这种事,我们老板很厉害的,你不要害我被他打死,我还要和我家蝴蝶比翼双飞……」 「你说什么?」 很轻很柔的笑脸一贴近,韩青森马上吓得倒退三步。 「没有、没有,我早说过要帮你,谁能比我们叔侄亲,两肋插刀、趁汤蹈火在所不惜,拚了我这条命也没关系。」难道不能有选择余地吗? 太悲惨了,他的人生是一连串的波折和打击。 「不用说得慷慨激昂,我看到你眼中的阴谋。」他绝不会无故帮忙,一定有目的。 啊!很明显吗?他以为已把雀跃隐藏得很好。「有情人终成眷属嘛!我喜欢看大团圆的喜剧。」 二叔的眼睛实在太锐利了,连他小小的诡计都看得出来,看热闹不算阴险的事吧!天知道他多希望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老板被扁。 就算扁不到也要让他难看,把当铺搞得面目全非他最开心,那他和紫蝶就有机会「放假」。 然後从此就可以美满幸福地在一起,过著不受打扰的两人世界。 「把你梦幻的表情收起来,看了真碍眼。」莫名地,让人肝火上升。 「是是是,我不碍你眼了,谢谢再联络。」韩青森作势要转身离去。 窦轻涯一把拎住他的後领。「有胆你再耍宝试试。」 「别打我,我带你去就是。」一见他手举高,韩青森赶紧求饶。 带著窦轻涯来到爱情当铺黑色铁门前,韩青森小报复的用力推他一把。 窦轻涯抬头,正准备狠狠教训他,却被眼前景物怔住,片刻後才慢慢回神,以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四周。世上真有爱情当铺的存在。 只是偌大的当铺除了他们叔侄俩外并无他人,老板哪去了呢? 正当他如此想时,一道低沉的老迈声音由背後传来。 「你不是预约单上的客人,请速速离去,本店不接受无意典当爱情的客人。」 「我……」 他的警觉向来灵敏,但他居然没听见他的足音,实在太反常了。 「老童,是我啦!我带我二叔来参观当铺,你就通融一下,我帮你捶捶背……」 童梓不见移动却避开他谄媚的热情,表情全无的冷视他。 「我通融你,谁通融我,当铺不是供人欣赏的风景区,你该了解店里的规矩。」他口头说著并未强行驱赶。 韩青森笑得很贱的眨眨眼,把他的冷脸当笑脸地称兄道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老板怎么会知道呢?」 「那可说不定。」童梓望向空无一物的墙,决定不管他的死活。 这家伙老是死性不改,真不晓得那只蝴蝶怎么受得了他,两人南辕北辙的个性简直是上天恶意的撮合。 虽然他仍一丝不苟的板著脸,不过心里还是挺喜欢韩青森的开朗性情,闷不作声的退到一旁假意拂尘,未做出任何阻止的动作。 「老板不在家吗?」 「嗯哼!」童梓喉头滚动了两下代表回答。 终於逮到机会的韩青森笑得好奸诈,故意大声的嚷嚷。「那我们四处逛逛喽!你当没看见我们。」 又是两个连哼。 他当童梓同意了,迳自带著窦轻涯逛起看起来不大,但总觉得走不完的当铺。 横格的柜子古老陈旧,上面堆积著些许灰尘,即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擦拭一遍仍觉得脏,月初擦完第一格的新帐簿,月底清扫范围更多不过进行中间部份。 总而言之就是帐簿太多了,光是一、两个夥计根本忙不过来,必须增加人手。 不过目前老板没有「徵人」的意愿,新增的两名夥计挺勤快的,一人当数人使用很划算,被赎回的爱情物超所值。 两人在瞧见横格上的帐簿,眼睛变得闪闪发亮,一人翻一本的想知道胡翩翩到底有没有当掉她的爱情。 傻人果然有傻福,韩青森才翻第二本,胡翩翩三个大字就出现眼前。 「信了吧?我就说她把爱情当掉了,你还说我大白天爱作梦,不切实际。」 「我要怎么做才能拿回她的爱情?」看到胡翩翩的名字在册上,窦轻涯的情绪多少受到影响,波动不已。 「不是拿是赎,瞧我一脸憔悴就知道代价有多大。」都快要有熊猫眼了。 不远处传来轻咳,不以为然的讥诮他。 「你看吧!连阿童也赞成我的说法,你不晓得我们老板有多苛待夥计,不给吃、不给喝,还得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我丰润的双颊因此凹陷……」 「咳!咳!」 童梓又再咳什么,肺不好吗?「总之你想赎回讨厌鬼的爱情,就得付出相当的代价,否则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 「什么样的代价?」窦轻涯扬起声音,心想著自己可以付出何种代价。 「我哪清楚呀!这你要亲自和老板洽谈。」嘻!那小鬼不在,他可以…… 「老板呢?」他下意识找寻第四个人的身影,但遍寻不著。 「死了。」韩青森坏心的说出心里的希冀。 「韩、青、森」他冷目一瞟,里面的威严足以令人收起玩兴。 唉!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开开玩笑嘛!若是随便许愿就能实现的话,老板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受欺压甚久的韩青森不安份的瞄了几眼,嘴角十分邪恶的扬起,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狡猾又阴险的老板相处了一阵子,不变坏也难。 只见他两颗眼珠子骨碌碌打转,似有不轨的微露一丝诡异,带著窦轻涯来到花园前交头接耳,一边不忘盯著背对他们的童梓。 「什么?偷?!」这未免大胆。 「嘘!小声点,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险,泯灭天良才帮你想出这主意耶!我们只是『拿』回你要的东西,又不是要全偷走,老板不会发现少了什么。」 瞧,他多天才呀!一举数得还兼做好事,应该有人颁张十大有为青年的奖状给他,他好裱起来炫耀。 童梓的咳声再度传来,但韩青森却当他是年老失修的老家具,偶尔难免发出忘了上油的嘎吱声。 「你确定?」他怎么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幽森的眼正盯著他。 「安啦!你瞧这里的花儿起码有上百万朵,我们偷摘……呃,借走一朵,谁看得出来。」哪那么空闲数花。 「你是说翩翩的爱情收藏在这些含苞的花中?」定眼一瞧,庞大的花海著实惊人。 「嗯,没错,孺子可教也,当初我就是在这堆花里找出我家蝴蝶的爱情,你看我们现在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的多好……」韩青森又忍不住露出沉醉爱河的傻样。 窦轻涯斜睨他一眼,不怎么安心。「哪一朵花才是翩翩的爱情?」 「呵……这个……心诚则灵嘛!多用点心就找得到。」他心虚的偏过头,回避那双质问的眼睛。 「你不清楚?」窦轻涯的语气低得好温和,感觉不出有半丝的火药味。 当铺又不是他开的,他哪晓得!「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当初我也是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他的声音变得沉郁,似乎渴望将某人的骨头摇散。 韩青森面上一哂,偷偷的咽口口水。「做贼的总不好敲锣打鼓的大声喧哗,咱们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趁著老板不在赶紧行动,要是被他知道,咱们两个都会倒大楣,死无全尸。」 他一边夸大的形容老板的恐怖,一边推窦轻涯入花丛搜索,一再叮嘱他要仔细找,自己则端来一张椅子,跷起二郎腿在一旁纳凉。 百花争妍,照理说应该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但是被一大片花海包围的滋味可就五味杂陈了,没溺死其中算是幸运,更何况要在万花中寻找唯一的真爱。 当窦轻涯的手碰到一朵海棠花时,身後的轻咳声再度扬起,他把手一缩地望向正在做事的童梓。 不是这朵吗? 像在回应他的问话,海棠花长脚似地偏离数寸,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高傲得很。 他又试了好几回,轻咳声也一再响起,次数多得连在一旁纳凉的韩青森都察觉到异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花中徘徊的窦轻涯开始有些灰心地抹去额头的汗,不知不觉他已在花海奋战了两个多小时。 就在此时,一只不知打哪飞来的瓢虫停在一朵杜虹花上,它似在对他暗示地振动翅膀,他迟疑了一下将手一伸。 这一次他没有听到任何咳嗽声,心里有数有人暗施援手,不假思索的将花儿带走。 「阿童呀!枉我把你当心腹看待,你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出卖我。」 窦轻涯和韩青森一离去,墙面就走出一位正在啃甘蔗的小男孩。 「主人,你回来了。」童梓没有半点心慌,抬眼一瞅又低下头做手边的工作。 「再不回来,咱们店里的典当品就要被搬空了,我都不晓得该向谁索讨失物。」养了一只老鼠还不够,家里的猫儿也变坏了。 童梓眼中扫过一抹淡然的笑意。「我看不见你的失望。」 小男孩笑得好天真地拍拍手,一截啃得惨不忍睹的甘蔗蓦然消失。「还是你最了解我,最近的日子有点无聊。」 真以为拿走他最喜欢的杜虹花不用付出代价吗?他开的可不是善堂,该讨的债务就要拿回,否则爱情当铺岂不是要关门大吉。 爱情呵!是为玩弄人类而生,真想瞧瞧他们被爱情摆一道的表情,应该挺有趣的。 突地,他手中多出一瓶流动绿色液体的透明水晶瓶,造型高雅隐隐透出一丝诡魅的幻光,美丽而邪恶。 「大家来玩游戏吧!由我来当鬼。」 童梓打了个冷颤,有些自责的发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什么,蝶姨你也当过爱情?!」 一口西瓜汁当著紫蝶的面喷了出来,她扬手一挡,红色的汁液有如雨点般落下,一滴不漏地被铺在桌面的纸巾吸收。 她好笑地看著胡翩翩那张惊愕的脸,心里不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时间总是不留情的一笔挥过。 记得当年她还是面颊红扑扑的小女孩,裹著毛毯挥舞小拳头咯咯笑,一点也不怕生的抓起她的指头放入口中吸吮,丝毫不知世界对她做了多么不公的审判。 看她由牙牙学语到跨出成功的第一步,她心中有为人母的喜悦,总想多宠宠她,给她最好的一切,不希望她成长的过程有任何遗憾。 感觉这才是几天前的事,如今她已亭亭玉立,是个有主见、有自己思想的大女孩,不再依赖她,眼底除了欣慰难免还多了一丝惆怅。 「为什么我是最後一个知道,蝶姨不爱我了,是不是?」她怎么可以输给那个白痴,蝶姨和她最亲了。 「少说傻话了,早知晚知对你来说并没两样。」 「谁说一样,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是你养大的,当然要比某人更了解你才是,哪能被『外人』抢先。」胡翩翩不平的提出抗议。 至於那个外人是谁,不用说出口也明白。 笑容恬雅的紫蝶轻抚她的头发。「等你有一天爱上某个人的时候,就会明了有些事并非只有一种答案,它会衍生出无数的可能性。」 她用哼声代替不以为然。「幸好我没有爱情,不会爱上任何人。」 要是爱情会让人变笨,变得身不由己,随时随地牵挂某个人不能自己,那她才不要背负它令自己受苦,自由惯了的她最难以忍受处处受约束。 「别以为没有爱情就不会爱人,往往爱情来的时候你仍不自知,骗自己说那不是爱情。」爱是十分抽象的东西,没有具体的形状。 胡翩翩不解的偏过头一问。「可是我的爱情当给爱情当铺了呀!怎么还会有爱情?」 蝶姨的话好难理解,她都搞胡涂了。 「喜欢也是爱的一种。」当初她也是不明白,直到爱情回到身上才猛然惊觉早已付出感情。 「喜欢?」她有喜欢什么吗? 她想起雪子阿姨,翠羽姑姑、黄蜂叔叔、蟾蜍叔叔,还有谷中好多疼爱她的长辈,她想自己是喜欢他们的。 「你会常常挂念一个人,心想著他在做什么,人在何处,会不会突然跳出来吓你一跳……」思念是爱的开始。 喝! 一张清晰而熟悉的脸忽地浮现脑海,她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会头脑不清产生幻觉吧? 她不爱他,这点是肯定的,因为完全感受不到一般恋爱中人所说的喜悦,只觉得不论什么时候回头,似笑非笑的他永远站在身後,等著看她惊吓的表情。 咦,等等,她刚才是不是提到永远? 天哪!真是可怕,永远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翩翩,你掉入情感的泥淖很久了,你现在正在想一个人。」不用掐指一算,她有一张非常诚实的脸。 「我才没有想他呢!他专制、独裁又霸道,把我管得死死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约束我。」胡翩翩急忙撇清关系,感觉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是谁呀?」她故意逗弄,笑意盎然地染上春天的色彩。 她一脸不甘心的脱口而出。「还能有谁,不就是窦轻……啊!蝶姨,你好坏哦!套我话。」 被骗了! 「喏,这不证明的确有个人萦绕你心头,你还能说不在意吗?」人都住进心坎底,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这就是爱。 「想逃避他也是在意的一种吗?」她巴不得他离得远远地,还她平静的生活。 「人本就是自相矛盾的动物,在爱与不爱之间游离,不敢肯定感情的真实性,也不愿放弃自我。你只是在害怕。」 「害怕?」有这东西吗?她生来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毛毛虫外,她没有天敌。 想到此,她莫名地心虚了。从狭路相逢到包养关系,她似乎没能赢过一次,每每战袍没披就鸣金收兵了。 「害怕爱情的发生,先一步地自我心理建设把心封住,说服自己没有爱情。」 刹那的感觉即是永恒,只有过来人才体会得到。 紫蝶虽说得精辟,可是她自己却也曾在爱情这门课走不出来,懵懵懂懂地一路碰碰撞撞。 「蝶姨,你可以改行当爱情顾问了。」胡翩翩俏皮的吐吐舌,一反刚才的愁眉苦脸。 「你喔!染上人类的坏习惯,尽会调侃我。」紫蝶失笑的摇头,心里却难免为她忧心。 「我本来就是人类呀!」她说得理直气壮,但眼底泄漏淡淡的悒郁。 明天又是十五了,她又得受一次非人的折磨。 「不想把爱情赎回来吗?」紫蝶关心的问。 胡翩翩耸肩,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根本赎不回来嘛!何况我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 「如果有人愿意替你把爱情赎回来呢?」她身边那个男人拥有刚强的决心。 「等赎回来再说,这种事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没人会像那个笨蛋把自己卖了好赎回你的爱情。」 紫蝶笑了,心满意足地被爱包围。「人一旦遇到爱情就会变傻,我也不例外。」 「蝶姨,你真的不後悔爱上他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那人的唯一价值是养份够。 「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好,有机会你可以试试看。」可惜她现在所做的事是收取别人的爱情。 是吗?好在哪里? 小腹隐隐作痛的胡翩翩知道她那个快来了,根本没心思思考爱与不爱的问题,她只希望每月一次的痛苦能减轻,或是乾脆消失。 月圆之夜似乎在提醒她体内属於狼的那部份,只要一照到月光,她就想赤足在荒野中奔跑,渴望的欲念几乎超过身体的疼痛。 她没有後悔典当爱情,但是不甘心被一个小鬼骗了,有机会她一定要让他笑不出来,表情难看得像踩到一坨狗屎。 「对了,翩翩,这一、两天你得留神点,我算出你将有一劫。」但她算不出结果,有一团黑雾隐藏其中。 「管他什么劫不劫,我有蝶姨护身,什么也不怕。」胡翩翩撒娇地在她怀里轻蹭,嗅著许久未闻的蜜香。 「蝶姨几时成了护身符了,这么管用。」小女孩长大了,终将像羽翼渐丰的鸟儿离巢不归。 紫蝶的轻笑中有著烦恼,心口一揪地为她的安危感到忧心忡忡。为什么自己看不到翩翩的将来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见过无数的生离死别,她还是无法以平常心面对,忍不住为她担心,想寻求解决之道。 这就是为人母的心情吧!老放不下即将学习飞翔的孩子,总希望她顺风飞行不致遭遇任何困难。 「当然,蝶姨是我的守护神,得照顾我一生一世。」直到老死。 她没说出口的话很感伤,因为,她会比蝶姨先死,半人半狼的人顶多活个两、三百年。 第九章 「对不起,麻烦你帮我买一盒止痛药,我胃痛得走不动。」 助人为快乐之本,反正她也要到药局买止痛药熬过来经的第一夜,顺手帮忙又不费事。 可是对方竟利用胡翩翩的善心行卑劣之事,趁她弯腰扶自己之际,朝她後颈注射不明液体。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来不及防备,只觉得颈後传来一阵麻痛,便不省人事。 朦胧中感觉被人当货物移动,大货车的震动声特别剌耳,仿佛行经泥泞的山路,凹凸不平的地面满是坑洞,震得她晕头转向。 是谁在耳边呼唤她,似远似近,十分熟悉,几乎要唤醒她的神智。 眼皮好沉,身体好重,而且四肢无力,为什么她会觉得想睡呢?浓浓的困意排山倒海的涌上来,令她无法清醒。 属於兽的敏锐却在这一刻觉醒,她感觉车子开进一幢大型的建筑物,两个有浓重体味的男人将她抬下车,放在类似手术台的平台上,往内推。 她要被解剖了吗? 强烈的动物本能驱使她对抗黑暗,酥麻的手渐渐有了知觉,她知道只要再努力一下便可完全清醒。 月亮出来了吗? 「再给她补一针,我看见她的手在动了。」 无情的女声一响起,痛意立刻由手臂袭来,胡翩翩再度陷入昏迷。 劫!果然应验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冷得透骨的寒意由她脚底窜起,直到头皮。 她蓦地张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大铁笼内。 一思及此她立即惊愕的猛地跳起,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浮现脑海,她被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蒙骗了。 呜!好痛,这是什么? 「醒了呀!我当自己功力退步了,连冻死一个小鬼的本事都没有。」哭什么哭,该哭的是她。 咦,好熟的声音。「雪子阿姨,你来救我……啊!你怎么变成一条蛇了?」 一回头,她被一条体积庞大的白蛇吓得腿软,倒抽了一口气,说出蠢话来。 「我本来就是蛇,你今天才认识我吗?」雪子没好气地用尾巴扫了她一下。 胡翩翩不好意思的一笑。「人家忘记了嘛!谁叫你老是用美艳妖娆的人身欺世。」 太久没看过她的元身当然会心慌,蛇身比腰还粗的大蛇有谁见了不怕,大嘴一长足以吞下两、三个人,自己会吓一跳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她们为什么会在这看起来像个实验室的地方,难道她们是……实验品?! 「还有时间嘻皮笑脸,你怎么也被抓来了,这事蝴蝶知不知道?」龇牙的雪子猛吐著舌信。 「我不知道……」 抚著颈上项圈的胡翩翩,模样看起来有些可怜。 抱著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看著那条链住她四肢的铁链,无计可施的垂头丧气。 而和她关在一起的雪于虽然行动自如,可仔细一瞧,不难发现她身上有数道鞭痕,可想而知在之前她已受过凌虐。 「你这笨蛋怎么可以不知道,你想死在这里不成?」可恶,为了解翩翩体内的麻醉剂,害她浑身虚弱没力气骂人。 厚!雪子阿姨要是聪明现在怎么会在这?「那你呢?看起来比我还惨。」 起码她身上没什么伤。 「你……」瞪了一眼,雪子随即沮丧的叹口气。「别提了,运气不好,玩出问题。」 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谁会料到五星级饭店会被人偷装针孔摄影机,将她以原形戏弄男人的一幕全程拍下来。 那个不甘受辱的男人在发现真相後,又惊又恐,处心积虑地想还以颜色,於是设下陷阱引她入瓮。 都怪她贪恋男色没察觉异样,和两名年轻力壮的帅小子在床上翻云覆雨之际,天花板的出风口突然喷出雾状的雄黄,让措手不及的她当场变回原形。 如果她没恼羞成怒地直想找人算帐,其实还是有时间逃脱,十几楼的高度对修练有成的蛇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攀著护栏也能顺利滑入下水道。 可惜她脾气硬又好胜,一张浸过雄黄酒的大网一撒,她的嚣张气焰哪能发作,不一会工夫就软得像一摊泥,任人摆布。 「雪子阿姨,我们该怎么逃出去?你的法术呢?」满怀期待的胡翩翩睁大眼望著她。 「没了。」应该说暂时被禁锢。 「没了?」是她听错了,还是雪子阿姨故意捉弄她,五、六百年的修为怎么一夕消失? 雪子有气无力的解释。「还不是那些可恶的人类强灌我雄黄酒,酒气未退前,我和一般蛇类无异。」 「啊!这么惨呀!」她唯一的希望落空了。 先前蝶姨才警告她这两天要留心点,自己也特别小心的不插手闲事,见到看不惯的事,立即绕路,绝对不强出头主持正义。 但就在快回到家时,她忽然想到要买止痛药而停下脚步,朝最近的药局走去。 她已经够谨慎了,还是著了人家的道,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抱著肚子蹲在路边呻吟,表情痛苦地求她伸出援手,於心不忍的她只好帮这个忙。 现在,她想起那个恶毒的女人是谁了,就是那个她觉得和标准值先生很匹配的千金小姐。 她的运气比雪子阿姨还糟糕,她是恶有恶报,活该被人陷害,自己却是种善因得恶果。 以後要是有人再劝她行善,她一定先把那人海扁一顿,免得同样的情形再度上演。 「看来我药量下得太轻,你比我预估的时间提早三个小时醒来。」可见麻醉药对她影响不大。 下次她会改用较重的药剂。 「这位阿姨你抓错人了,我们应该没什么过节才是,何不好心点把我放了,我们都当做没这回事。」 不行吗?她脸色很难看耶!自己的语气委婉又诚恳,连该有的称谓都有,没理由会惹恼她啊! 「我知道你的口舌相当锋利,但别挑这个时候逞强,我不是窦轻涯,不会纵容你的无礼。」 果然是受他牵连,真是倒楣。「别听信别人的馋言,我的口才向来鲁钝得要命,而且我要声明,一切都是性窦的错,是他自己来招惹我。」 嗤!嗤!你还真敢推卸责任,明明是两情相悦还有脸赖给别人,姨我甘败下风。趴在地上的蛇头摇了两下,无声的传递讯息。 笑得很僵的胡翩翩将手往後压,做出别再干扰的手势。 「是吗?」沈幼梅略微顿了顿,眼神多了一丝妒芒。「他喜欢你,这点让我深感遗憾。」 她不能原谅他为了胡翩翩而舍弃她,她有哪一点不如眼前这粗野的女孩。 更何况,她不是人。 「他喜欢我不代表我一定喜欢他,你的遗憾同样是我的遗憾,我巴不得和他画清界线,老死不往来。」 长得人见人爱不是她的错,人家硬要缠上她更非她的不对,怎能把帐一并算到她头上,有怨有恨尽管找始作俑者,她充其量不过是受害者。 「真会说话,我倒小看你了,若非你对我大有用处,我一定毁了你。」她的身体对於自己的学术研究是一大贡献。 温柔的毒蛇。她心想。「我上无父母,家境又贫寒,我身上应该没有你要的东西。」 她想不透这女人抓自己是为了什么? 赎金吗? 还是因为感情问题? 「不用妄自菲薄,你的价值远胜於你所了解的程度,你对我太重要!」沈幼梅感性的说,眼光露出无比的兴趣。 胡翮翩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我不是同志。」 「呵……你太有趣了。」沈幼梅掩唇轻笑,「我要的是你的……血。」 「血?」她不像吸血鬼,倒像……狩猎者。 一道警钟由心底响起,胡翩翩的双眸多了一丝阴影,戒慎地盯著沈幼梅的一举一动。 「你不该让窦轻涯喜欢上的,不然,我就不会发现你异於常人的地方。」她像逗弄小狗地拿了根细棒伸入铁笼里,戏弄胡翩翩。 胡翩翩嫌恶的闪身,怒意横生。「凡事适可而止,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是人吗?或者我该称你为狼女。」沈幼梅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为即将登场的重头戏感到热血沸腾。 她会是台湾第一位超生物学家,享誉国际。 心头一惊,她强作镇静的用玩笑口吻说:「你不能因为我个性冲动、脾气火曝就说我是狼吧?我真的不会抢你的男人,我不爱他嘛!」 她没有撒谎,对他,她仍没有爱那种强烈的情感。 沈幼梅笑著取出流动绿光的小瓶子。「我用不著你的施舍,只要在午夜十二点让你服下几滴神奇药水,你是不是狼便可真相大白。」 「那……那是什么?」她感觉那瓶身透著诡异的魔力,似要引出她体内的兽性。 「给我这瓶药水的人并未明说,他只说想看好戏就等月圆之夜,狼女现身。」她也非常好奇这瓶药水会有多大的效用。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她事先已抽过胡翩翩的血加以检验,证实她体内的确存在两组不同的基因,一为人,一为兽。 她相信只要把真相公布,看过狼女变身的窦轻涯自会回到她身边,不需要她放下身段制造机会,他的理智会告诉他,谁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哇!你拿人命开玩笑呀?人家随便说说你也信,万一里面是毒药怎么办?」到底是哪个缺德鬼干的好事,她非找他算帐不可。 「不会毒死你的,我还要留著你好威胁那个杂种让位。」 被推下总经理宝座的沈修德骤然现身,而他身後跟著的是沈嘉玉。 怎么又来两个,嫌她命太长吗?「嘿,不如咱们握手言和当个朋友,你要整谁我帮你……」 「住口,别逼我先毒打你一顿,窦轻涯对我做过的事,我都会加倍奉还。」他鄙夷地看了病恹恹的白蛇一眼,恨不得再抽她几鞭。 敢戏弄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永远记得被人当成变态扭进警局的那一幕,这一份耻辱他会好好跟她算。 又是他,怎么受苦的全是她?「他的事与我无关,你们到底要我说几遍,我为什么要代他受过?」 借问青天何在,她要击鼓申冤,还她清白。 「你少说风凉话,谁不知道你是他的女人。」沈修德抄起一旁的铁条就往笼子砸去。 虽然只是警告但力道惊人,一座两公尺高的铁笼为之震动。 一旁的沈嘉玉对於弟弟的暴力行为不予置评,既不阻止也不当帮凶,完全是因为听说有好戏看才跟著来。 可是一见笼里的女孩长相清秀,外表看来和人没两样,她实在难以相信她会变成一头野兽。 「废话那么多干么,十二点快到了,你们还不动手。」眼见为实,说再多也没用。 「表姊,你性子真急。」沈幼梅使使眼神,几名受雇的员工将实验室的天窗打开。 柔和的月光射入笼子,胡翩翩脸色大变,连忙用双手覆面,整个人缩成一团的避免月光照射,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产生某种变化。 但因为她变身的能力被封住,导致体内狂哮的兽血找不到出路,纷纷激狂的四处流窜,令她相当难受。 「咦,那条蛇想干么?」怎么用蛇身将她紧紧缠住? 「大姊,你站远些,这条蛇不打不听话,我非打到它趴下不可。」 沈修德命人在笼子口洒上雄黄,他抄起木棍,冷笑的走进笼子里,对著白蛇的背就是一顿猛打。 他的行为根本不是教训而是发泄,使劲的挥棍毫不留情,刻意挑它已受伤的地方落棍,打得它皮开肉绽。 「够了、够了,你别再打雪子阿姨,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别打她,不要打她……」 反过来抱住蛇身的胡翩翩大声怒吼著,背上挨了沈修德一棍,闷哼一声,旋即斥喝他没人性,专做禽兽不如的事。 满身是血的白蛇甩尾巴推开她,要她有机会就先逃别管它,它是蛇妖有灵丹护身,愚蠢的人类一时半刻还杀不死它。 但她不依,反而抱得更紧地以身相护,两眼泛红就是不肯放手。 这样的情景看得沈嘉玉有点鼻酸,她头一偏,不愿再看下去。 「把药喝下,我保证不让任何人伤害白蛇。」超生物的秘密终要揭晓了。 笑得十分可亲的沈幼梅隔著铁栏将手伸入,一只流动绿光的瓶子静躺在胡翩翩掌心,散发出妖异的魔魅。 此时凄寒的厉声划破夜空,天空挂著一轮红月,红得像红玫瑰的颜色,微带血腥味。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竟然敢伤害她」一道冲天怒焰袭来,如崩裂地面窜出的巨兽,尖利的巨爪泛著森寒,欲扑杀任何带有生命气息的动物。 平空出现的三抹人影惊骇万分,不敢相信竟有人为了私利痛下毒手,将别人的命视同草芥。 尤其是窦轻涯更感痛心,他没想到心爱女子会因他招来不公的对待,脸色异常潮红的冒著冷汗,痛苦呻吟。 才几个小时没见,那张甜美的笑脸已然失去光彩,五官扭曲的躺在地上挣扎,一根根赤色的毛发如刺鬃冒出。 那一声声的悲吼让他心痛如绞。是什么样的痛令她不能自己的发出悲呜,身体蜷缩著不让任何人靠近。 他从未像此刻这么痛恨心狠手辣的沈家人,恨不得亲手挖出他们狠毒的心加以捏碎。 「别再走近,子弹可不长眼,我不保证不会一时失控而扣下扳机。」 令人意外地,说这话的竟是外表看来弱不禁风的沈幼梅。 「那就对著我的胸口瞄准一点,最好让我一枪毙命,不要给我活命的机会。」毫无畏色的窦轻涯大步前进,眼中只有他所爱的人。 「别以为我不敢开枪,她的价值远胜於我对你的情感。」退了一步,她当真朝他开了一枪。 但是诡异地,那一枪并未命中他,反而偏了九十度的射向一旁的工作人员,一声惨叫声立起,血红的颜色加深她的惊愕。 不信邪的又连开了数枪,但同样的都打到自己人,她扣扳机的手微微颤抖,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男人竟然能毫发无伤。 突地,窦轻涯一个巴掌甩上她的脸颊,她人一偏的倒向价值千万的高级仪器,啪嗤的电流声在闪了一下後沉寂无声。 这一下打得她半边脸肿得像座山,几乎令她痛得晕厥。 「你最好祈祷她平安无事,否则我会让你这一生都活在恐惧之中。」 一见他有如恶魔般的靠近,腿已发软的沈修德哪敢与他为敌,双膝跪地地求饶,磕头又磕头的不敢把脖子仰高,直到一双大鞋走过面前,他才连滚带爬的,庆幸逃过一劫。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了,迎面一道花香味袭来,他当场僵直无法动弹。 「把封条撕开,要快,不然她会因无法完全变身爆体而亡。」封印未除,她只是半人半狼的合体。 窦轻涯立刻取出杜虹花撕开封条,心急如焚地看著一道金光由她口鼻钻入,手中的花迅速枯萎。 但是情形并未因封印的解除而有所改善,反而变本加厉,他怀中的胡翩翩突然狠咬了他一大口,力大无穷地将他推开并挣断铁链,向笼外逃窜。 圆月的力量在她身体内彻底释放,原本稀疏的毛发变得浓密,偾张的肌肉撑开一身衣物,零零落落地以破布方式披挂著。 一声凄厉的狼由她喉咙发出,落地的四肢逐渐缩成足,锐利的爪子由脚蹼处快速成长。 刹那间,她露出獠牙,美丽的黑眸转为金瞳,修长的背脊拱起,野性的凶狠自然流露,朝著众人咆哮。 在月光的照射下,一身黑毛渐渐转淡,体型娇小的金色母狼仰头长啸,她已是狼族骄傲。 「不可以,翩翩,你是人呀!」 紫蝶的惊呼阻止不了她体内的兽性,人性已失的胡翩翩根本认不得所有人,她狠恶的扑向离她最近的沈幼梅,前足利爪刺入她双目,张口撕咬她的颈动脉,狼目凶戾不许任何人接近。 血的味道刺激她的攻击性,脚下睬著奄奄一息的猎物,她目光锐利地盯著其他目标。 现在的她只是一匹六亲不认的狼,没有属於人的记忆。 「离她远一点,此时的翩翩什么人也不认识,包括你、我。」这是她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变身为成狼,完全没有自制能力。 「她会一直维持这情况吗?」胸口有说不出的心疼,强抑激动的窦轻涯小心地靠近胡翩翩。 「难说,也许她这辈子只能以狼的身份生活了。」当兽性压过人性,她的一生也就定型了。 「什么,难道没办法恢复原状?」窦轻涯痛苦的低吼著。 紫蝶苦笑的说:「她的原形本就是狼身,若早几年变身,她还能以人的形态生存在人的社会,可惜……」 她喝下太多的变身药水,一时间身体承受不了巨大的变化,体内原有的人性被狂肆的狼性吞食,造成她记忆全无。 刚才封印若未及时解除,亟欲变身又无法如愿的她会受两股力量的拉扯,在变与不变之间挣扎,最後将她的身体完全撕裂开。 所以即使她有可能永远再也变不回人的形态,但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她还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先救她一命,以後的事再慢慢解决。 「不,我不相信。」 「你想干什么?」 他语气坚定的说:「我要唤回她的神智,我要她回到我身边。」 步伐坚决的窦轻涯不顾紫蝶的反对,一步步走向低咆的母狼身前,半蹲下身的释出善意,缓缓将手伸向狼首,企图轻抚她的毛发。 但是,狼的野性不容易驯服,想在短时间内取得她的信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低的母狼视他的友善为侵略,牙一张,咬上他先前受伤的手臂,尖牙深深地剌入肉里嵌住,无情的冷眸扬散金芒。 但他不死心的继续顺著狼毛抚摸,无视伤口的疼痛对它微笑,深情无悔地望向那双淡漠的眼。 「翩翩,你可以的,你不想一辈子当狼吧!我保证以後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不会以自己的标准约束你,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全随你的意思。」 狼眼出现短暂的困惑,似听懂人话的眨了两下,紧咬的牙略微松动地偏过头看他。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还是一如从前的爱你,你在我心中是无人取代得了,不论你是人还是狼,我爱你的心意永远不变……」 金狼的眼中浮现似懂非懂的神色,利牙离开他的手臂,低嗅了几下,轻舔他伤口上的血迹。 但是他伸手想再碰它时,她防备的退了两步低咆,警告他别得寸进尺。 「翩翩,你是人呀!你忘了怎么用双腿走路了吗?怎么气呼呼地大声骂我阴魂不散,我爱你,无时无刻,我爱你,天长地久……我爱你……你懂不懂我是真心爱著你……」 金狼主动走上前,舔去他眼中的泪,似在撒娇地往他怀中一蹭,那扬起的下巴似在笑。 第十章 「你这死小孩居然给我跑去唱歌,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地坏我们韩家的门风,害我在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来,我生你还不如生狗生猫,起码它们不会让我难做……」 老母鸡似的沈嘉玉追打著抱头鼠窜的韩青森,尖锐的高音和泼妇骂街的行为,令她完全失去平日贵夫人的形象,泼辣的模样就像一位……母亲。 胡翩翩变身的那日她几乎吓傻了,无法反应的呆立一旁,既惊骇恶狼撕咬猎物的凶狠,又恐惧自己可能会是下一个目标。 母子连心是天性,站在阴影下的韩青森不忍母亲担心害怕,遂到她身旁加以安抚,终於暴露隐藏多年的身份。 虽然沈嘉玉口头上喊嚷著他是忤逆父母的孽子,可心底却为他不凡的成就高兴,即使当不了呼风唤雨的大企业家,至少也是日进斗金的天王巨星,她现在可是走路有风的星妈。 「妈呀!你别再打了,再打会被一群蝴蝶笑的,你手下留情呀,啊」 「还叫,看我不打死你这骗财骗色的浑小子,靠脸蛋来讨生活,你还是个男人吗?」 惨叫声和斥喝声同起,年长的妇人和蠢毙的男人在草原上演一场手刀亲生骨肉的戏码,叫人看了忍不住会心一笑。 夏末秋初的紫蝶幽谷仍是一片春天景致,百花齐放,蝴蝶飞舞,绿满大地,生意盎然,显得特别惬意,连天上的白云都弯起深涡微笑。 在仿宋建筑的古宅之中,有一对亲昵的男女正在互喂水果,依偎不分的形同画眉鸟,挤在一张狭小的贵妃椅你侬我侬,羡煞旁人。 相对地,他们的肉麻话也叫人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亲爱的,你手还痛不痛,我帮你呼呼喔!」胡翩翩口中的呼呼是吐一口口水抹上伤口,根据她的说法,口水具有消菌功能,比红药水更有效。 被吐的窦轻涯也很高兴,低头往她唇上一啄。 「宝贝,别再笨笨的被人骗,不管女人还是小孩都不可以信任,他们是魔鬼的化身。」 余悸犹存的他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她,担心她又因善心之举受人陷害,以为做了好事其实是把自己送入虎口。 先是被个小鬼骗走纯真的爱情,二十二年来不识情滋味,累得他在身後苦苦追,不知她早把爱情当累赘物给当掉了。 好不容易「借」回她的爱情,心想她总该开窍了,没想到她又上了沈幼梅的当,被当成白老鼠关在实验室。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他就心痛不已,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沮丧,他可以顺利夺取大企业的继承权,却无力阻止心爱女子受到伤害。 看到她由人蜕变成野兽,心中固然有措手不及的惊慌,但更多的怜惜是为她所受的苦蔓生。 「你不要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也不用怕,你会像山一样的为我撑起一片天。」嘴巴沾蜜的胡翩翩用崇拜目光看著她的「神」。 自从爱情回到她身上後,心门顿开的涌进蜜汁,她像亿万奖金的得主,整天笑咪咪地抱著她的财主大声说爱,再恶心的话她也说得出口。 因为没谈过恋爱嘛!初次经验就遇上好男人,她根本就是捡到宝了,难怪笑口常开地守得牢牢地,怕人家来偷。 拜周休二日的德政,现在他们一到礼拜五就连夜回幽谷度假,待个两天三夜再赶回台北工作、上课,她已经开始准备律师资格考,如无意外,明年一毕业就能执业当律师,为民喉舌。 反正她的金主非常有钱,她赚不赚钱都无所谓,当是做公益为民服务,日後她要选立委、当国代,成为台湾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总统。 这是她目前伟大的宏愿,虽然嗤之以鼻的多数人都认为她异想天开。 「明天又是十五了,你的身体承受得了吗?」真怕她把身子搞坏了,变来变去很耗心神。 「没问题,习惯成自然,多变几次就没以前那么难受了。」她偷偷隐瞒了他一件事,其实她满喜欢当狼的感觉,赤足奔跑的快感比当人愉快。 现在她体内的人血与兽血已经完全融合,不论何时,只要她想变身都可以,不一定非在月圆之夜。 而且她还有一个秘密绝对不会告诉他,只要不直接暴露在月光下三个小时,她的自制能力将不受兽性影响。 也就是说,她高兴变狼就变狼,不想要浑身是毛时便以人的姿态行走,圆月的力量掌控不了她。 但她太喜欢当狼了,所以只好每月变一次过过瘾,让他在一旁心焦。 「我还是不放心,没法子改变你的体质吗?」他下意识看向一群正在喝茶的「老人家」。 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侄子爱得如痴如狂的「某大姊」这么年轻,看起来不到二十五岁,如蝶一般美丽、神秘,而且是养育翩翩成人的长辈。 她撒娇地往他嘴里塞一片苹果。「我这样不好吗?还是你嫌弃我不人不狼的。」 「怎么会呢?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一样爱你,我是舍不得你受苦。」窦轻涯爱怜的抚了抚她的眉,把咀嚼了一半的苹果反哺到她嘴里。 胡翮翩满脸甜蜜的笑了。「我也爱你,我可爱的金主。」 「可爱?」这对男人而言算是一种侮辱吧! 「可爱是可以爱的意思,你不要我的爱吗?」眨眨眼,她笑得无邪地故意装傻。 面露无奈和宠溺,他笑拧她的鼻头。「我要,谁叫我的心被你这匹恶狼叼走了。」 「讨厌啦!欺负我。」蓦地,她想到一件遗忘已久的事。「对了,那个被我咬断咽喉的假正经小姐死了没,好像没人告诉过我她的下场。」 或许有人不经意提过,但她忘了。 「别问了,她的下场好与坏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一提。」 一提到沈幼梅,原本愉快的气氛多了一分冷肃,脸一沉的窦轻涯表情嫌恶,显然不愿再听见这个名字,口气冷淡的轻描淡写掠过。 生不如死大概可以形容她目前的状况,眼瞎喉裂的无法正常生活,甚至因呼吸不顺畅做了气管切开手术,直接在颈部正中做一个切口,并将呼吸管置入气管。 自然地,她也不能自行咀嚼及进食,除了流质食物和管灌食物之外,任何比豆腐硬的食物她都碰不得,以免阻碍气管造成窒息。 活著反而是一种处罚,为她的贪婪和无止境的欲望付出代价。 「啊!紫蝶,救命呀!有谋杀案,快张开你的双手保护我,不然我一定会横尸荒野,面目全非,只剩下一根手指头比对dna认尸。」 韩青森滑稽的一根手指头荡呀荡,上头还绑了条粉红色缎带。 「敢做就别喊冤,打你两下就哇哇大叫地喊救命,你是纸糊的还是泥塑的,一碰就化。」该死的浑小子,跑得真快。 气喘如牛的沈嘉玉一见几名正在下棋品茗的「老人家」,面上一哂地理理飞乱的头发故作正经,笑得有些不太自然。 她从没想过公公也可以有笑得像孩子的时候,还傻里傻气地拉著阿森的女朋友直叫阿姨,那种感觉真的很怪异,好像他不是轻微中风而是脑力退化。 不过这样看来祖孙俩倒有几分相似,疯疯癫癫没个大人样,全绕著同一个人打转。 「蝴蝶呀!我的蝴蝶,快来救救……救……」我。 神情恬适的紫蝶瞟了一眼趴在腿上喘气的韩青森,像抚弄小狗似地摸摸他的额,再变出一根冰棒往他嘴里塞,满谷嘈杂的声音顿然一消。 「啧!他到底是你的男人,还是你养的狗,我看给他一根骨头也能玩得不亦乐乎。」真没用。 决心进行灵修的雪子一说完,马上为她换来两道怒视的目光。 秋天一过就到了蛇的冬眠期,她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修练,绝不再轻易受人类摆布。 这次事件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虽然代价昂贵也令她深深体会到修为的重要,要是她有千年道行且具备成仙的灵质,就不用畏惧雄黄的威力。 「蝴蝶,别跟这条没用的蛇讲话,免得沾上她的俗气。」什么狗嘛!真不会用形容词,起码要称呼他忠犬。 忠心耿耿只为他所爱的蝴蝶,此情不渝。 「姓韩的,有胆你再说大声一点没关系,我不介意再当一次坏女人,像咬断某人的命根子咬你一口。」她意有所指的睨了睨他的下半身。 她口中的某人就是心术不正、一肚子坏水的沈修德。 呜!恐怖的女人,真毒辣。「蝴蝶,她欺负我……」 觉得丢脸的沈嘉玉把眼一捂,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她的儿子才不会因为吵输一条蛇抱著女人抽噎。 「好了、好了,各位安静一下,我有件事希望大家提供一点意见。」 紫蝶轻柔得令人安心的嗓音一起,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噤了音,一脸不解地看向她。 天晴云淡、风和日丽,蜻蜒和壁虎在打架,蜘蛛正和苍蝇一起喝下午茶,日子平静得像无风无浪的,照理说应该不会再有大事发生,毕竟这半年来的意外够精采了,不需要再有惊喜。 但从紫蝶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是惊是喜,大家难免有点忐忑不安。 「不用太紧张,是一件你们都感兴趣的事,而且乐於动脑配合,事关爱情当铺。」 除了行动不便的韩道申和一头雾水的沈嘉玉外,其他人都露出了悟的神情,嘴角微勾的诡异。 他们都有……报仇的欲望。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原因,为什么我才两、三天没回店里,它就……完全变了个样……」 小男孩受到极大冲击的掉了手中的薯条,难以置信的往後倒退两步,以为走错地方,遂跑到铁门外,抬起头望门牌。 没错呀!爱情路十段五二○号,可是…… 再一次隐入黑色铁门内,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是进到动物园还是海洋馆,为什么墙上画的是大象、老虎、狮子,吊在半空中的挂饰是鲸鱼、海豚和美人鱼,几只活鳄鱼在地上爬行,暗色系的壁画换成了五彩缤纷的儿童画作。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趁他不在时作乱,将他的爱情当铺搞成这模样,还特地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头上插满鲜花、脚上缠满毒蛇的可笑小男孩图样。 分明在隐射他嘛!还故意把他的嘴巴画得很大,一边吃屎一边扒粪,神情愉快的跳火圈。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小孩子的怒火也是可怕到足以燎原的。 「该死的童梓,立刻给我滚出来。」他是怎么看店的,把店看得一场胡涂。 姗姗而来的童梓走得缓慢,鼻头还留有一小点乾掉的漆料,不慌不忙的把藏在背後的画笔丢到墙角。 「主人,你还满意吗?」看了千年的死色彩,也该除旧布新一番。 小男孩表情一沉的冷瞪。「你故意说来气我的,是不是?我记得咱们当铺没这么……低俗。」 「主人不喜欢吗?这可是几名新夥计为了讨你欢心所送的礼物。」他倒玩得挺开心的,可惜主子未能躬逢其盛。 「新夥计?」他心里突然浮起不祥的预感。「我们没有新夥计吧?」 「有的,主人。」他们正等著给他一个惊喜。 「什么?!」小男孩瞪大的双眼几乎要将童梓吞食。 有新夥计他为什么不知情?这当铺是他说了算,谁都无权替他决定这档事。 被背叛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他生气地看向假意挪正纸、笔的童梓,冬雪一般的冷芒凝聚眼底,恶狠狠的射出无数支利箭。 他可真敢呀! 「主人,契约书请过目。」希望别气炸了,他对换新主人没兴趣。 「契、约、书」牙龈咬得吱吱作响,小男孩愤愤地抢过纸张一看,当场轰地头发竖起。 立约者胡翩翩、窦轻涯,即日起为爱情当铺的新员工,薪资为老板的黑血一口,且终身不得解聘,享有与老板同等寿命的福利。 因拜老板所赐喝下变身水得以还原狼身,感念厚恩无以回报,故「以身相许」望请笑纳。 此契约自签名即时生效,双方不得悔改。 立据人:胡翩翩、窦轻涯 「哇!你们想老板会不会气到吐血?」 「我想,当他看到我们的杰作时,肯定会脑充血,真想用v8拍下来留念。」 「别想了,走远些,小心被他爆发出的流弹炸到。」 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快速由巷子冲出,边跑边笑地洒了一地油漆,手臂、脸上还残留著彩漆未乾的痕迹。 笑声还来不及纫远,一声凄厉的咆哮穿透云霄。 一朵朵被贴上号码的花儿正安稳的沉睡著,浑然不知当铺的老板脸色全黑,额头冒火的准备追杀他的新夥计。 救书完】 *欲知紫蝶的绮幻情事,请看寄秋花园春天系列011《蝶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