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小心失身》 楔子 雾,一整片的压过来。 白茫茫的像酒上糖霜做的雪花,不带一丝水气和甜味,只有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檀香味。 那是一种相当熟悉的香气,令人怀念而……感伤。 “韩卓香女。” 咦!谁在叫我? 离乡背井多年,还能听见熟稔的乡音,叫人好生亲切,她有多久没听人用故乡的语言喊她名字。 “韩卓香女。” “你是谁?”好浓的气味,仿佛是庙里终日缭绕的焚香。 “呵呵,不记得我了吗?当年你才十七、八岁,哭哭啼啼地求我给你一截红线,你说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似乎爱上别人。” 时光飞梭,当年青丝如瀑的芳华少女已满头银丝,为著同一件事发愁。 “你、你是……”年已花甲的老妇蓦地睁大眼,难以置信的将手往前伸。 白雾如退潮的海水朝两边退开,一条银白色小溪从中涌出,身著古装,手拄盘龙旋风柺杖的老人笑脸吟吟,抚著胸前白须踩在水涌处上方。 “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天机呀!总在不可言语的转角处。 老妇不解,但虔诚地双手合掌。“我都这把年纪了,老伴也还在,应该不需要你的帮忙。” “可你有个叫人头痛的孙子吧!” “啊!你是说……”难道那只“脑袋坏去”的小猴子红鸾星动了? “他有样东西掉在小时候念过的小学,叫他一定要回来台湾一趟,否则会恶运不断。” “他掉什么,我怎么不晓得……” 一声莫名的响雷一打,由梦中惊醒的老妇吓得掉了手中的老花眼镜,抚著胸口犹惊,目光悠远的盯著天际飞翔的白鸽。 第一章 “什么奥古拉斯。生技集团总裁出了意外,目前因为游艇翻覆而下落不明,与我方谈定的合约签订日期将顺延,恐生变化?” 望著从天而降的电视机,刚被忠心护主的保镖一把拉开的韩翔睿额头斜线三条,清俊偏冷的脸庞微浮一丝不太愉快的冷意。 他该庆幸被砸的是他刚花四千万买下的法拉利跑车,而非砸中智商高达一百五十的脑袋。 可是,他就是非常不爽,别人夫妻吵架关他什么事,他不过路边停个车而已,居然无预警的飞来横祸,而肇事者反过来怪他不该将名贵跑车停在楼下,害他们夫妻俩吵到一半还得停下来关切一下。 别说赔偿了,人家根本不甩他是何许人物,一转头又继续吵得不可开交,浑然不觉该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不得已换坐保镖车子的他,再回想这两、三个月内所发生的事,可说是诸事不顺,让他眉头越拢越高,外加困惑不已。 先是公司股价狂跌,身为晶城科技总裁的他却找不到是何因素造成的,稳定成长的营运明明在要求之上,为何市面上的需求度不如预期。 而好不容易研发成功的科技产品正准备上市,殊知,负责的主管由于一时疏忽,竟让敌对公司窃取重要机密,抢先一步推出类似产品,导至平白损失了数十亿商机。 这还不算最严重的事件,就连他好心地送一名花痴客户回饭店休息,谁晓得隔天报纸竟刊出两人共度春宵的煽情照片,那名女子还追著要他负责。 他是招谁惹谁了,运气坏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难道真有他不知道的力量暗自操控? 朗目微眯的韩翔睿想起奶奶不久前说过的一段话,祖孙俩还因此起了小小的争执…… “什么叫我是老古板,想法不开通,故意说些吓唬人的话骗你,要不是你是我孙子、韩家的独苗,我才懒得管你死活。”真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奶奶,别发火,小心你的高血压。”都几岁的人,还动不动大动肝火,喳喳呼呼的。 衣著朴实的韩卓香女由鼻孔重哼一声,“真要孝顺就听我的,不要我一把年纪还得替你担心这、担心那,连和一些老姊妹摸个两圈麻将也不安心。” “奶奶,都什么时代了还迷信,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你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有空到外头多走动走动,接触新的朋友。”人一闲,难免多想。 十一岁随父母移居美国的韩翔睿是个天才型的工作狂,从小就对电脑一把罩,任何程式一到他手中,不需多费力便可解开,这方面的问题从不曾困扰他。 可是一提及人际关系,人脑完全不及电脑,向来处理得一团乱,有时连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不时给予适当的提醒,才不致得罪人。 可惜面对最亲近的亲人,他还是迟钝得要命,明明心中想著的是顺长辈的意,不惹对方生气,可一开口,就让人感觉他的不耐烦,语气似敷衍的令人火上加油。 “你……你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是不是?想赶我出门,放我自生自灭……”儿孙不孝呀! “奶奶,我没那个意思……” “也不想想你手肘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不听老人言所造成的结果,你以为用衣服遮住我就看不见了吗?我这双老花眼还没瞎。”姜是老的辣,想瞒得过她,门都没有。 “那是意外……”他眉头一皱,不太高兴某人打小报告。 一身笔挺的英国管家尽责地端来一杯东方美人茶,恭敬地置于老夫人面前的茶几。 韩卓香女又一哼,“哪那么多意外,走在路上会被单车撞个正著,单车没倒,你却撞上消防栓,差点被疾驶而过的重型机车辗过。” “……”隐隐作疼的肘关节一抽一抽的,似在嘲笑他词穷。 一遇到有理说不清的老人家,保持沉默是他唯一的做法,省得又被念上老半天。 “还有呀!前些日子你不是被困在公司电梯里,整整三个小时没人发现,若非我一时心血来潮叫辛妈炖锅鸡汤送去给你补补身,你这条小命早去了半条。”这会儿也不用多啰唆了,早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们公司的空调设备一向采用电脑控制,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提供新鲜氧气,似太阳能发电无断电危机,就算长达三十六小时受困其中,仍毋需顾虑生命安全……”一谈到电脑化管理制度,他一下子像活过来似,神采飞扬。 “得了,得了,别跟我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做人不能忘本,咱们打哪来的要牢记在心,神明的指示不会有错,你立刻给我买张机票回台湾,不许再耽搁。”她可不想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 “我还有公司要顾……”他略显无力的说道,脸皮皱得有如酸菜干。 “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公司重要,老家的神明特别交代了,你要是不回去取回遗失的东西,数不清的恶运会纠缠你一生一世,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韩卓香女撂下重话,表情严肃得仿佛预见他日后的惨状。 “奶奶……”哪有什么恶运,不过近日运气差了些,比较倒楣。 “说中文,那才是你的母语。”又不是什么洋鬼子,一口洋文。 “我……”他的中文底子根本不深,差不多快忘光了。 身边忽起刺耳的喇叭声,回过神的韩翔睿实在没法理解近日连连发生在自己身上一件又一件的怪事。 轻轻阖上蓝芽卫星手机,他再一次纳闷机率的巧合。一笔快谈成的合约竟然又从手中飞走了,简直邪门到极点。 半晌,车子抵达机场— “boss,前往西雅图的班机就快起飞了,请你准备登机。” 一旁的保镖兼助理汉生.杰米催促著,唯恐老板赶不上飞机。 低忖了一会,他忽然做了个连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决定。“改订前往台湾的机票。” “台湾?”晶城科技打算进军亚洲市场了吗? 虽有疑问,但拿人薪水的汉生并未多问,立即按照老板的意思做了变更,再另订飞往台湾班机的机票。 当飞机飞在一万里高空穿过换日线时,两眼望著窗外白云的韩翔睿忍不住想,看来他是被近来的衰运吓到了,居然跟著奶奶把她的梦境给当真了,唉,不管了,反正这阵子他也被那个花痴女客户烦得不堪其扰,到台湾的表舅家小住一阵也好…… 漫长的飞行会消磨人的耐性,尤其是心里烦躁不已的韩翔睿,他表情不悦地取出手提电脑,全神贯注在他所专精的领域中。 不知不觉中,十几个小时,一分一秒的飞逝,美航班机降落在桃园国际机场。 “快一点,快一点,飞机降落了,赶快抢个好位置卡位,这一次独家非我莫属。” “别想了,我不会让你,老让你抢先,我家那位大头可是不开心。” “你们两个给我跑慢点,不懂得礼让前辈呀!别挡路,别挡路,快让开,我要一张最上相的照片。” “谁理你,前辈是让后辈垫脚踩的,动作太慢就该被淘汰。” “对嘛!各凭本事,张大炮先生,你该减肥了,四、五十岁的‘老人家’就该在冷气房吹冷气,跟我们这些后生小辈抢什么新闻……” “……我才三十七岁……”正值壮年,谁敢说他老了,只不过吨位是别人的两倍而已。 “看不出来,你保养得真‘糙老’。” 原本平静的候机室忽然涌进一群牛鬼蛇神……呃,是拿著海报,打扮超潮的粉丝,手中挥舞著萤光棒,陷入疯狂的推挤,毫无秩序地包围大厅。 几名航警有条不紊的拉起布条,隔出一条通道,避免妨碍旅客的进出。 在尖叫呐喊的人群中,夹杂著几名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男女,他们一样引颈企盼,望眼欲穿,只不过手里拿著的是麦克风,准备冲上前做第一手报导。 一走进大厅的韩翔睿顿时眉宇一拧,乍见蜂涌而上的人群,他先是惊讶他们的消息灵通,而后冷著脸,侧过身与保镖交谈。 “是谁泄露我来台的行程?”临时起意居然也会走漏风声,让此行不得安宁。 “应该……不是针对你而来。”看著海报上的流行乐手,汉生忍著笑的解释。 “我不接受访问。”状况外的韩翔睿仍不快地嘱咐,直觉地回避镁光灯的照射。 即使是华尔街身价上亿的企业金童,但在他坚持不曝光、不接受媒体专题采访之下,他本人鲜少见报。 所以,认识他的人遍及全世界,不过见过他的人寥寥可数,几乎是电子科技的传奇人物。 “是的,boss。” “还有,别让他们来烦我,我讨厌尖叫声。”怎么没人来驱散这票疯子? “是的,boss。”他们绝对不会烦你。 “下榻的饭店联络好了吗?我……”他话说到一半,一道冒失的鹅黄色身影朝他背后一撞。 恶运还没有消失吗? 两管鼻血硬生生地从鼻孔流出,难以置信的韩翔睿捂著鼻,瞪大一双深邃双眸。为什么会有根柱子杵在这?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我赶著追新闻,没瞧见你……”其实她也很无辜,被同行一把推开才会撞上他。 “我这样子像是没事吗?你赶著投胎干么拖累我。”可恶,他非向她索取巨额赔偿不可。 哇!他凶什么凶,没见过恶人呀!“你要不要改说中文,我听不懂你快如机关枪的英文。” 韩翔睿脸皮抽了两下。“你伤撞了我,还敢要求我配合你。”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仍改说中文。 扎著马尾的女孩笑咪咪地以指一晃。“是撞伤你啦!你外国人喔!中文很烂耶!” “你……” “你在磨磨蹭蹭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想把第一手新闻拱手让人吗?” 不远处,一位神气倨傲的高大男人高声一唤,似不满她的拖延。 “好啦!学长,再等我一下,马上过去。”眼泛迷恋光彩的女孩温顺地应和,随即将一包面纸塞入韩翔睿手中,要他自行止血。“不好意思,我很忙,下次有缘碰面再请你吃剉冰。” 一说完,她头也不回的挤进歌迷中,跟仪表出众的学长会合,两人像泥鳅似的挤到最前头,无视血流不止的受害者。 “那些记者不是为我而来的?”后知后觉的韩翔睿一脸哂然。 “咳!boss,据我所知,流行歌手葛瑞盖斯也在机上。” 尖叫声骤起,他的脸也黑了一半。“从现在起改称我为韩先生,不许喊我boss。” “是的,韩先生。”汉生从善如流的应答。 “还有……” “嗯?”他等候吩咐。 “这该死的鼻血要怎么止,你想看我流血而亡吗?”他都已经来到台湾了,为什么还是凡事不顺? “韩先生,请把头往后仰,压住鼻梁……” 机场的两端上演不同的场景,一边是受人簇拥的大歌星,一边是备受冷落的科技总裁,迥异的待遇令人好不欷吁。 “唔!不要呀!好痒,你好坏,居然这样欺负人家,我不依啦!” “口是心非的小妖精,我就是喜欢你欲拒还迎的骚样……”邪佞的大掌伸入低领的胸口,用力地揉搓硕大的丰腴。 “哎呀!急什么,你就不怕你的女朋友发现我们的奸情,将你拖出车毒打一顿。”噢!真舒服,他的技巧真好。 迫不及待的俊帅男子解开裤头,得意的笑压裙子翻至腰上的女人。“放心,我把她哄得服服帖帖的,绝对不会知道我们暗通款曲已经很久,她还傻乎乎地等著我娶她过门呢!” “真的很傻吗?” 精虫上脑的男人浑然不知原来娇媚的女音变冷了,一心追逐肉体上的快感,腰一沉挺进后扭腰直撞。 “当然是傻瓜一枚,我拿著鲜花一束和钻石戒指一求婚,她马上感动得泪盈满眶,直说我是她今生的唯一。”对于女人,他可是个中高手,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她们高兴得晕头转向。 “所以你堂而皇之的背叛,一点也不顾念一路走来的情感。” “这不叫背叛,不过是逢场作戏的玩玩罢了,对吧!宝贝,你不会傻得要我许下承诺。”他故意淫笑地一咬女伴下唇,吻住她欲言的唇瓣。 什么女人是娱乐用,什么女人是娶进门旺夫持家的,他分得一清二楚,从不曾搞乱过。 老婆嘛!自然得选宜室宜家那一型,不一定要乖巧听话,但至少是干干净净的,不在外面胡搞瞎搞,让出外打拚的男人能安心,不用担心绿帽顶上戴。 像他身下的女人就不是什么好货,表面装得清纯,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其实私底下非常爱玩,只要看对眼,不管对方是谁都能上床。 “宝贝?”似在耳畔的声音冷得几乎结冻。“你对每个女人的称呼都是宝贝吗?” 察觉一丝不对劲的男人忽地停下抽插的动作。“宝贝,你怎么了,眼睛抽筋了吗?一直挤眉弄眼……” 早就失去性致的女人不断挤眼暗示,用手推推仍埋在她体内的男人,警告他大祸临头。 可惜欲火高涨的男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他太自信,也太自负不会被捉包,即使感觉怪怪的,可是控制不住的下半身仍相当活跃,只稍微停顿一下,又卖力地挺进热呼呼的深处。 “黄良辉!你真对得起我,居然在我新买的车子里偷情,你死定了—” 河东狮吼! 来不及反应的男人裸著下身,身上只套著一件钮扣半开的衬衫,冷不防地被一股蛮力扯下车,光裸的屁股直接接触可以烫得脱掉一层皮的柏油路,当下烫得哇哇大叫。 没让他有起身的机会,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随即落下,全挑重点部位攻击,让他又闪又躲的护住两腿中间,边骂疯婆子又边求饶,完全没男子气概。 “谁是疯婆子来著,你背著我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还敢说我有问题?”她真是瞎了眼,以为他是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结果是滥竽一颗。 “你……好了,别打了,我也不是故意跟其他女人乱搞,男人有男人的需求,送到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说到这个,他就有气,满二十岁之前,她说家乡外婆有交代,毕业之前绝对不能跟人乱来,结果他忍到她出社会,以为终于苦尽甘来。 谁知道,也不知是老天刻意阻拦,或是他出门没看过黄历,每次他性致一来,总会发生突如其来的事件,不是遇上某八卦新闻的主角,便是总编来电,或是车停路边突然被撞。 诸如此类的意外层出不穷,即使她从来没再拒绝,但是交往三年下来,除了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他当真没越雷池一步。 “你这个烂男人,做错事还振振有词,没给你惨痛的教训不知反省。”气到脸颊涨红的女孩抄起高跟鞋,狠狠地往他脸面一砸。 “你……你想打死我不成,我是你未婚夫……”黄良辉一边穿上裤子,一边软语轻哄,想先安抚女友的怒气。 偷腥被捉自然要低声下气,不管他多想给她一巴掌讨回面子。 “一说到这个,我想我也不必浪费口水了,戒指还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此一笔勾销。”傻一次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伦伦……”被一克拉的钻戒砸个正著,鼻青脸肿的黄良辉还想挽回的上前去。 “请叫我方小姐,还有被你弄脏的车子给我洗干净,否则我告你偷车。”才开不到一个礼拜的新车就这么被糟蹋了。 女人一旦死了心是绝对无情,不会有回头的一天。 红著眼眶的方芊伦忍著哽咽,不让眼底的泪珠滚落,她不断地抽著气,想眨掉不请自来的酸意,不愿回想刚才丑陋的一幕。 黄良辉是高她两届的大学学长,她一进大学就花招百出的追求她,又是站岗,又是月下弹琴的讨她欢心,一再塑造两人是一对的假象。 如此过了两年,他毕业了要当兵,使出苦肉计苦苦哀求,一时心软的她便答应和他交往。 谁知他根本是表里不一的恶棍,把她骗得团团转,害她以为自己真找到值得托负终身的对象。 “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不适当的发泄会闷出病来。 “前辈……”抽噎一声,溃堤的泪水如断线珍珠,扑簌簌地流下。 “这里没外人在,用不著太生疏。”听她那声前辈怪别扭的。 “学姊。” 翻了翻白眼的周素馨睨了一眼,很想叹气,她实在不想让人家知道她今年贵庚。“为那种人伤心很不值得,早早看清他的真面目才能早日解脱,你也不算太吃亏。” 起码不用赔上一辈子的幸福。 “学姊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抹著泪,她有些不甘心被瞒了好些日子。 “叫我素馨姊。”虽然她想把那个“姊”去掉,当个青春美少女。 “素馨姊肯定早就清楚他的为人,才会叫我到车上拿遗落的文稿。”只有她一无所知,当他是正直又体贴,从不勉强她做那档事。 她苦笑。“我也没料到他那么大胆,居然就在车子里大演春宫秀,我本来想他至少会把女人带到汽车旅馆,了不得是让你看到他们亲密的画面。” 这药下得出乎意料的猛,连她都有点良心不安。 要不是天真的小学妹喜孜孜的说她要结婚了,还大方的邀请她当伴娘,她也不忍心揭露令人难堪的事实,坏人姻缘。 方芊伦和黄良辉都是她的学弟妹,只不过她认识黄良辉较早几年,从他还是大一新生就听闻他很会玩,连劈三、四条船是常有的事。 本来她对这人的认识也就仅止于此,直到后来他在早进公司一年的方芊伦引荐下,也进了这家公司当了她的后辈,她才知道,即使有了方芊伦这个论及婚嫁的女友,他依然狗改不了吃屎。 才进公司不到三个月,他马上和总机小妹打得火热,接著又跟已婚的美编滚上床,还多多益善的把上人家的小姑,左一个、右一个的好不快活。 看不下去的她只好跳出来解救被蒙在鼓里的小学妹,假装有篇新闻稿掉在她车上,让她能亲眼目睹男友的丑事。 “不过呀!这样也好,省得你日后被他伤得更重,早点看开,早点修复受伤的心,全力冲刺事业。”忙碌是疗伤圣品。 “谢谢你,素馨姊,我没想像中的难过。”她泪渍未干,却缓缓扬笑。 其实男友的出轨她不是完全一无所觉,只是她选择相信,认为偶尔的失联,或是手机不通,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她能体谅,也愿意接受他事后的解释。 直到亲眼看见他下流的.她虽然气愤伤心,但也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必再自欺欺人,总比婚后才发现自己遇人不淑要好,何况在她心中始终有个疑问,这个男人真是她所要的吗?她真要嫁给他而不后悔? “不难过干么哭呀!女人最喜欢欺骗自己了。”以前的她也是如此,才会错失一段感情。 “我……”指尖仍残存湿意,她眼神微黯。 在一起三年不算短,不是说遗忘便能遗忘,毕竟她也曾用心的付出,以为两人会走到永远。 “算了,我也不想再多管闲事,你觉得好就好,刚才总编说有件大事要宣布,你赶快回办公室听听什么事,别让那个猪头抢了你的新闻。” 第二章 “谁要能挖出晶城科技总裁henryhan的大八卦,我不仅年终奖金多发他三个月的薪水,还升他职等,让他当副总编……你们要多用心,别让我失望。” 当着全体员工的面,鲜少露面的杂志社大老板大手笔的允诺奖励,还激励人心,让底下的小狗仔拚死拚活,争取殊荣。 原本方芊伦不想跟同事抢这根狗骨头,她手中可追踪的八卦报导多不可数,犯不着跟他们争得头破血流。 可是野心勃勃的前男友一脸自信的睨她,大言不惭要她重回他怀抱,说他一定会把henryhan不为人知的隐私查到手,到时她就归他所管,叫她识相点,别使性子。 气不过的方芊伦用力踩过他的鞋面,不肯认输的接下战书,大有跟他一别苗头的意味。 “红线村,你确定?” 根据来自在美国修企管的高中同学线报,目前晶城科技总裁并未坐镇总公司,不知哪根神经搭错线的来到蕞尔小岛。 更叫人意外的,他的目的地居然是她小时候住过的村落。 先不论这消息是否正确,只要有一点线索就不能放过,她绝不便宜那个搞劈腿还想吃回头草的下流男人。 再说,也有好些日子没回来看看拉拔她到国中的外婆,正好赖着外婆多煮两道古早味菜肴,祭祭贪吃的五脏庙。 “什么,要我替你收惊?”瞠大眼看着平日在月老庙帮人收惊的外婆,方芊伦一脸的惊吓。她看起来还比较需要收惊吧? “不是替我收惊,是帮我虔诚的信徒安安神、定定心,让三魂七魄回归原位,元神不走失。” 乌丝中夹杂着几撮白发的老妇人手拿着黄符,没好气的睨了外孙女一眼,因为早年老伴卖车轮饼为生,所以村里的人都喊她一声车轮嬷仔。 她讪然,非常想逃出外婆的厉眸下。“外婆,你是不是病胡涂了,随便拉个人算数,我可不是二舅的女儿小香,我是小伦。” 别说收惊了,她连香怎么拿才算正确也不晓得,叫她代替,无异是在欺骗社会大众嘛。 “我只是感冒……咳!咳……喉咙不舒服,不是老眼昏花,叫你做你就做,哪来一堆废话。”要不是医生要她多休息,少用发炎的喉咙说话,哪轮得到她丢人现眼。 “可我什么也不会……”若是收惊仪式没做全,反而吓出人家一身病,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车轮嬷仔人是老了,可手脚灵活得很,一巴掌往外孙女的后脑勺打下去。“听我念了二十几年还学不到皮毛,你这脑袋装的是浆糊呀!” “哇!外婆,你的手劲还是一样强而有力,打得我头壳开花了啦!”噢!真疼,明明瘦得皮包骨,打人照样皮痛肉疼。 “少扮鬼脸,快给我过来,我念一句你背一句,不许偷懒。”这丫头真是长不大,皮得要命。 “外婆……”她苦着一张脸,一直摇头。 方芊伦死也不肯代外婆出征,可惜她因为父母忙碌从小就是外婆带大的,对于对方的敬畏大过父母,即使她是慈蔼和善的老人家。 数理不好的她擅长背书,因此外婆要她背的经文并不成问题,难在她没胆子欺神,假扮神的使者。 当第一个抱着女儿来收惊的母亲一坐上长板凳,在外婆威胁的瞪视下,她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依着记忆中的印象,先烧符,再含一口符水喷向收惊者,口中念念有词。 她真的心虚不已,很怕搞垮外婆这张铁招牌,越念越大声用来壮胆。 原以为就那么一千零一个,谁知一过中午,村民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有的是到庙埕的老树下棋,有的三、五成群在庙前聊天,有一大半的人则排队等收惊。 不会吧!乡下人不都是早睡早起身体好,怎么会这个喊腰酸背痛,那个说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人自称吃喜酒被冲煞,双肩挺不直。 这……呜!算了、算了,不怕死就来吧!虽然她也常怀疑外婆随口念两句骗骗香油钱。 方芊伦有模有样的念着除邪收魂的咒文,手拿铜钱和盐巴做驱邪动作,三炷清香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中间,朝收惊的人头顶来回绕了三圈。 一旁的车轮嬷仔看得不是很满意,认为外孙女不够专心,不时出言指正,让她更有乩婆的架式。 “茶杯消毒了吗?你一口、我一口不会传染口蹄疫吗?”黑的纸放在茶水里未免太脏了,没其它的杯子可装吗? 蓦地一道讶异的男声扬起,正在“作法”的方芊伦没想到会有这么白目的人入庙,含在嘴里的符水噗地喷向正襟危坐的阿伯。 “什么口蹄疫,你有没有常识,人与人接触不会传染口蹄疫,猪才会得病。” 蹄科动物之间的传染不传人,又不是禽流感。 “喂!你干么骂我猪,口蹄疫每一个人都曾得过,我就不信你没发烧,咳嗽,流鼻水过。”莫名其妙的女人,一见面就乱骂一通。 “发烧,咳嗽,流鼻水是感冒的症状,才不是什么口蹄疫……等等,你看来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啊!你是那个中文超烂的鼻血男。” 一提到鼻血,朗目倏地一眯的韩翔叡也认出她是谁。“机场的帽子女。” “是冒失吧!你的中文还是一样的烂,没点长进。”又是一个外黄内白的abc,中文能力差到叫人笑掉大牙。 “我的英语比你好。”他还擅长德,法,义,西班牙语。 “喂!不能这么比啦!你是香蕉耶!当然比土生土长的番薯仔流利。”哪天她出国待个三,五年,绝对不比他差到哪里。 “香蕉?”是什么意思,她要请他吃一根一根剥皮的水果吗? 十一岁就出国的韩翔叡对国语一向不拿手,他拿高分科目多半是数理,其他如社会、生活与伦理这类死背的课业,大都低空掠过。 而且在国外,他的同学、老师、朋友和邻居全以英语交谈,用不到中文反而生疏了。 久而久之,英语成了他的主要沟通语言,日渐怠忽的母语,除了偶尔和爷爷奶奶说上几句外,基本上都忘得差不多了。 “是指你长得像东方人,可是内在已经洋化了,不中不西,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来自哪里。”方芊伦无意讽刺,只是照实解释。 “我知道,我以前就住……”红线村。 反应慢半拍的韩翔叡也听不出“香蕉”一词带着贬损意味,他对时下年轻人的流行用语一窍不通。 给他一部电脑,他可以很快写出一组令人惊艳的程式,可是一谈到与人相处,他马上退化十岁,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鸡同鸭讲的常表错情。 “车轮嬷仔——查某孙,我是来收惊的,你不要顾着跟男朋友逗嘴鼓。”他肩膀重得要命……。 “阿财伯,他不是我男朋友啦!”误会大了。 “哎呀!免怕洗,他缘投,你古锥,嘟嘟好啦!我们等喝喜酒等很多年了。” 查某囡仔面皮薄,一说面就红了。 闽南语对韩翔叡而言,他接触过,但不是很熟悉,有些听得懂,有些不解其意。 “他说逗嘴鼓是什么意思,什么又叫嘟嘟好?”有听没有懂。 方芊伦没好气地横送一眼。“和你没关系,哪边凉快哪边待。” “这里没冷气哪会凉快……”真寒酸,连张像样的沙发也没有,只有几块木板钉成的四脚板凳。 晕倒,他在耍白痴吗?“人来人往的庙里哪有冷气,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天啦!哪来的天兵,居然说出这么没知识的话,庙门大开怎么装冷气,难道要像一一装上透明玻璃,一有信徒入庙自动喊“欢迎光临。” “我……”说句老实话,韩翔叡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而来,事实上,他是被表舅押来的。 “我这外孙笨笨的,最近不管做什么事都不顺利,所以我带他来收惊,看是不是煞到什么?”有拜有保佑,无病强身也好。 “村长伯,你也来了呀!”真热闹,大伙是一块约好来看她出糗是吧! “呵呵,小伦,你越大越漂亮,村长伯都快认不出你了。”村长沈助本笑呵呵的,一副老好人的和善样。 才怪,她从小到大没变过,除了长高了十五公分。“村长伯,你确定他要收惊?” “嗯、嗯!没错,他刚要出门时还差点被狗咬呢!老许家的大黑一向很乖,可是一见他就吠个不停,牙口一张就想啃他小腿。”准是被什么给缠上,诸事不顺。 “唔!那他还真倒楣……”许家的德国狼犬高大威猛,可好死不死是一只胆小狗,只要跺跺脚,马上吓得夹着尾巴溜回狗屋。 方芊伦憋笑的微露同情,她先替阿财伯定定神,用盖有神印的金纸往他胸口贴拍两下,然后学外婆常做的手势,以拇指盖上他眉心,完工。 接着她又陆陆续续的替几个人收惊,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一一解决疑难杂症。 乡下人家十分质朴,不像都市人凡事争先恐后,他们安静的等待,偶尔闲话家常,没人因为久候而发出不耐的抱怨。 除了坐立难安的韩翔叡。 “我先说明白,我绝不喝满是细菌的口腔。”太脏了,上面还浮着黑黑的纸。 “是口水,不是口腔。”想“喝”她的口腔,她还不肯呢!那是她男朋友的权利。 一想到“男朋友”,方芊伦的表情略微难看。那个做错事死不悔改的混帐还敢跟好呛声,说大话要抢走她的独家新闻。 哼!真让他得逞了,她王牌八卦后也不用混了。 “我不管口腔还是口水,反正你不换一杯干净的蒸馏水,别想我会沾唇。”原则上,他一秒也待不下去,要不是表舅死拉活扯的压住他双肩,他一步也不愿意进庙。 韩翔叡是沈劝本的远房表亲,名义上要喊沈舒晨一声表姐,两家的关系很熟络,不因为韩家移民而显得生疏,有时村长夫妻俩兴致一来还会飞到美国,上韩家作客,顺便玩个几天。 “你这人很难伺候耶!收惊就是要用符水才见效,你看他们每个人都喝了,有谁吭过半声。”爱喝不喝,祝他一辈子霉运当头。 “那是他们无知。”谁都晓得煮开的水才能饮用,掺有杂质的污水易滋生病菌。 “……。”到底谁无知,他才是不懂装懂。方芊伦用力地一瞪,水盈眸子盛满无处发的怨气。“神明在前,你就不怕割你耳朵。”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韩翔叡嘴上说不信,可是下意识的抚抚耳,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过相似的话。 “可你的表现比三岁小孩子还不如,人家把符水当治病灵丹。”求神问佛不全是无稽之谈,许多昂贵的仪器检查不出原因的离奇病情,却往往能借由一种无形的力量获得改善,或是康复。 “那只能说村民所受的教育普遍不高,才会被神棍唬得一愣一愣的。”那叫心理作用,求个心安罢了。 “你说我是神棍,你这个不敬视神的香蕉芭乐,我代替神明惩罚你。”她恼怒的抽出香炉里的香,一大把焚香朝他比划。 “疯麻子,你别往我身上戳,要是戳伤了我你可赔不起。”韩翔叡中文程度实在烂到惨不忍睹,疯婆子也能被他硬是改了一个字。 一旁的车轮嬷仔看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竹藤子一拎就想往外孙女的小腿抽去,明明在收惊,她居然忘了后头还有人排队等着。 可她竹藤子还没能挥下,村长沈助本愉快的大笑声已经先一步响起,让两人为之一怔。 “你们的感情真好呀!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每次一玩在一块就好得叫人吃味,别人都插不上话呢!” “小时候?” “玩在一块……。” 跟她? 跟他? “神明在前,你要是不帮我写作业,小心月老爷爷会割你耳朵。” 长相清秀的小男孩缩了缩脖子,信以为真的望向笑颜灿烂的神明。“可是老师说我不可以再帮你写作业,这是在害你。” “胡说八道,让老师打我手心才是害我,你想看我被老师打是不是?”大声驳斥的小女生盛气凌人的睐去一眼,一副我说的才是对的凶恶样。 十岁的方芊伦足足比同年龄的韩翔叡高出一颗头,发育得头好壮壮、白白嫩嫩的,也比天生吃不胖的韩翔叡多出那么一点肉。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对女强男弱的姐弟,没人猜得出他们是同班同学,而且生日只差七天,都是在冬天出生的小孩。 依照规定,他们是虚岁八岁入学,所以是小学三年级,不过礼拜三和礼拜五下午不用上课,两小无猜相约溪边捉虾。 只是小男生的想法较为死板,老师的话跟圣旨一样伟大,他坚持要先做功课才能去玩,拗不过他的小女生只好拿出课本,把失物招领处的大桌子当成书桌,写起她最厉害的作文。 可是,她也只有国语赢人,一遇到数学题,小脸马上一皱,在数学习作簿上画青蛙。 反之,韩翔叡早就写完数学,他同样苦恼国语好难,太阳明明是红的,怎会像熟透的番茄呢?又不能吃。 “伦伦,数学真的很简单啦!你用五分之一加五分之一,再用一减掉算出来的数字,就是答案。”他很快地演练一遍,得出答案。 方芊伦嘟着嘴,仍是看不懂他的算法。“不管啦!你要帮我写作业,不然我以后都不跟你玩。” “伦伦……”韩翔叡很紧张,生怕最好的朋友当真不理他。 “你要不要帮我?”她很凶的问道,用她肉肉的手指戳他额头。 他半是无奈,半是迫于她的淫威的点头。“好啦!好啦!就这一次喔!” “嗯!叡叡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她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 小女生哪晓得什么男女有别,她是看爸妈老是肉麻的亲来亲去,有样学样地亲人。 “我也……呃!喜欢伦伦。”小男生脸蛋红通通的,偷亲她粉嫩的脸颊。 “叡叡,你觉不觉得月老爷爷的胡子太长了。”越看越不顺眼。 “有吗?” 鬼主意一大堆的方芊伦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她手长脚长的爬上供桌,拿了把剪刀剪掉月下老人过胸的白胡子,十分得意地咧嘴大笑。 不过她这鬼灵精一瞧见有人走近月老庙,马上动作敏捷的跳下桌,将月老爷爷的胡子塞入一头雾水的韩翔叡手中,快速的退离他三步远。 “夭寿喔!谁家的小孩这么缺德,居然也敢对神明不敬。”一定会天打雷劈啦!太不像话了。 “是他。” 方芊伦食指一比,韩翔叡当晚被罚不准吃晚饭,还被父亲罚写一百遍课文,手写到发肿,隔天没法子玩他最喜欢的躲避球。 诸如此类的事件层出不穷,每次都是顽皮得叫人头疼的方芊伦带头做坏事,遭殃的却总是反应慢半拍的韩翔叡,他挨罚的次数绝对不少于小同窗。 不过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好到两家大人都十分纳闷,性情差距甚大的两个孩子怎么没闹过脾气,始终维持纯真情谊。 那一年,台风来临的前夕,两名半大不小的小孩同时消失,全村忧心的四下寻找,以为他们不是被绑架了,便是走失了,没一个人敢入睡,漏夜呼喊小孩子的名字。 谁知次日清晨,两团灰头土脸的小泥人手牵手,从后山的防空洞走出来,笑嘻嘻的说去山洞探险,手里各捉了一只天牛和独角仙,兴奋莫名的逢人便献宝。 可想而知,这一次的下场非常凄惨,凄厉的哭声响遍红线村,挨板子的声音更是响彻云霄,让街坊邻居听了好笑又不忍。 “伦伦,这个送你。”小男生红着脸,送出生平第一件礼物。 “这是什么东西?”圆形的,扁扁的,上面还有花鸟图样。 “饼干盒。”他像说着秘密,声音又小又细,口水直淌。 “呃!我奶奶偷吃了好几块,还有爸爸也说很好吃,妈妈用手帕包了几块要送给朋友的小妹妹……” “到底还有多少,要是连一块也没有,我一定扁死你!”方芊伦气呼呼的手擦腰,不想一口也没吃到。 “应该还有……”他怯生生的说道,不敢保证的看向鞋尖。 “我要吃饼干。”她任性的说着。 饼干盒盖得很紧,四只小手很用力的想要扳开,可是力气太小,扳了很久才掀开一点点。 不太有耐性的方芊伦干脆拿了块石头,敲出个凹陷,终于顺利的打开盒子。 “哇!有七片耶!你两片,我五片。”瞧,她不小气,见者有份。 分到少少两片的韩翔叡发出小小的疑惑。“为什么我只有两片。” “因为你个子比较小呀!当然要吃少一点,不然你会胃痛。”外婆偷藏鸡腿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她每次只能抢到一小口。 “可是你有五片,不公平。”要平均分配,不可以贪心。 方芊伦把大眼睛一瞪,再次戳他眉心。“饼干盒是你送我的对不对?” “对。”他没多想的点头。 “那它就是属于我的。” 好像没错,脑筋不懂转弯的韩翔叡很直,顺着她的话又点点头。 “既然是我的,你跟我讲什么公平呀!我还好心分你两片耶!没有独吞。”她说得振振有词,条理分明。 “咦!”是这样吗? “说谢谢,叡叡,老师说别人给你东西的时候,你要心存感谢。”她神气地抬起下巴,好不威风。 遭到误导的韩翔叡被她似是而非的话搞糊涂了,傻乎乎的张口道谢,“谢谢伦伦。” “不客气。”她当真不客气,占人好处还理直气壮,让人觉得她很有义气。 小孩子的胃口很大,几片饼干很快吃光了。 静不下来的方芊伦又突发奇想,拉着内向的韩翔叡,两道小小的身影来到小学围墙,一个翻墙,一个钻狗洞,嘻嘻哈哈的走向校园内一棵好老好老的椿树。 “叡叡,我们来玩时空蛋的游戏。” “时空蛋?” “我们名自把喜欢的玩具放进饼干盒里,然后挖个洞埋起来,十年后再来挖出来。”一定很好玩。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离别在即,在韩翔叡满十一岁的那一年,他们被迫说再见。 “好呀!好呀!我要把我的小熊铅笔和故事书放进里面。”他兴匆匆的拍掌叫好,迫不及待的想把时空蛋埋入土里。 “还有,我们要各许一个愿望,不能让对方瞧见,等将来一起打开时,才可以知道愿望有没有实现。”不过,嘻嘻嘻,一定不会料到她会来偷看。 不懂事的年代,两个不识愁滋味的孩子分别从家里搬来最心爱的东西,一一放入圆弧状的饼干盒,以及用小信封装好的心愿纸条。 说是慎重,却有点滑稽,他们合力挖了个很深很深的洞,将饼干盒放进洞里,然后你一铲、我一铲的铲平覆盖,两只小猴子在上面又踩又跳的,还种上向日葵的种子作为记号。 他们以为会有很多时间可以相聚,可是在升上五年级的那年夏天,韩翔叡缺席了,他的座位空了。 而深埋地底的时空蛋也被人遗忘了…… 第三章 “你就是那个爱哭的瘦皮猴?” “你就是当年不准我跟别人玩的母老虎?” 所谓相见不如怀念,昔日的记忆如一叶叶泛黄的日记,轻易地勾起童年时光,也让人想起物质年代所做过的种种蠢事。 从前瘦得像猴子的小男生长大了,五官端正,容貌出众,炯炯有神的双目仿佛发光的黑钻,深幽中带着一丝冷然魅惑。 而老是以孩子王自居的小女生出落得亭亭玉立,黑发如瀑布披散双肩,玉般的黑瞳散发零点光彩,蜜金色的肌肤像涂上蜂蜜似的,模样动人又讨喜。 时隔多年,两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不再年少无知,年岁的增长磨炼出各自的历练,也将他们推向专精的领域。 唯一不变的是,方芊伦还是大姐头作风,好打抱不平,个性爽朗利落,满脑子稀奇古怪的点子,没一刻停止叫人好笑又好气的天马行空。 韩翔叡大概是小时候受荼毒过甚,成年以后仍不善与人来往,他对电脑一把罩,可对人际关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常常听不懂别人浅显的对话,朋友少的可怜。 “等等,你刚从美国回来是不是?”方芊伦不怀好意的盯着昔日同窗。 “你想干什么?”看他笑得有些假的韩翔叡,不自觉的心声提防。 毕竟在她手上次过不少闷亏,每一次受罚都是因她而起,若再看不出她小小的心机,这些年的商场生涯算是白混了。 “呵呵,没什么啦!你不要一脸防备嘛!我是想问你认不认识晶诚科技的henry han。”他的独家新闻,外加多发三个月的年终奖金耶! “干嘛?”他回答的模棱两可,有些逃避意味。 “当然是有关系攀关系,没关系套交情,你不会忘了以前是我罩你,你才没让村里的坏孩子欺负,这个人情……嘿嘿嘿!总要还的。”为达目的,她可是不惜拿出陈年恩惠。 “你找他做什么?”好谄媚的嘴脸,让人瞧了怪不舒服的。 方芊伦当他是好兄弟的勾肩搭背。“采访喽!我现在是《水果周刊》的采访记者,请多多指教。” “你是专挖八卦的狗仔?”闻言,他当下的脸色变得不自在。 “哎呀!别当我们是坏人嘛!干这一行也是满腹辛酸泪,辛苦无人知的,整天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和轻视,我们是把眼泪往肚里吞,将欢笑带给大家。”没有狗仔的牺牲小我,哪来耸动的大标题,他们为人类的娱乐而奉献自己。 “你可以改行。”一想到遭设局的照片被刊在报上,他对挖人隐私的记者就无好感。 “改行?”她啐了一声,不以为然。“我们才是真正的正义使者,用真理和真相揭发一切丑陋,让人无所遁形,呈现出狰狞面目。” 她说得慷慨激昂,好像是维护公理的女神,不容许世界有黑暗角落,她诞生人世的使命就是揭穿所有假面具,让阳光普照大地…… “如果是捏造事实呢!”无中生有,以假乱真。 方芊伦顿了一下,以眼角一睨他抽长的身高。“韩叡,你多高?” “比你高,还有,别老是省略我名字中间的翔字,我叫韩翔叡。”他连忙正名,避免她多做联想。 “啰嗦,你以前明明很听话,我说一你不敢说二,怎么长大以后变得难相处了。”不听使唤又爱顶嘴,一点都不可爱。 童年的回忆是美好的,在方芊伦难以磨灭的印象中,瘦瘦小小的身影才是韩翔叡,他不爱说话,讨厌人多的地方,像道影子般老跟在她身后。 曾几何时,他居然长得比他还高,肩宽臀窄,俊雅风逸,幽深的眸子会放电似的,完全摆脱记忆里的形象,叫人一时间难以将两者合而为一。 难怪她没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他的变化超乎想象,若非村长伯给点破,她还当他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顶多多看两眼,不会多做攀谈。 毕竟她刚走出男友劈腿的情伤,对好看的男人不存寄望,空有皮相不见得专情,丰富的学识和内涵不代表人品高尚,人要了解一个人,相当困难。 韩翔叡斜瞥小时候老是欺压他为乐的怨家债主。“那是你比我壮,我不得不慑于淫威,以你马首是胆。” 有一阵子,他的确很怕她,只要她竖眉一瞪,他马上心惊胆战的走近,任其摆布。 不过后来的相处,他才明白她外表凶巴巴的其实内心和善良,因为比同龄孩子发育较早些,所以习惯性保护弱者。 而他当时真的很弱小,又有所谓的学习障碍,老师课堂所讲的课业对他而言太浅了,因此跟同学显得格格不入,不自觉被孤立。 一直到了美国才知道,那并非学习障碍,而是他的智商高过一般人太多了,填鸭式的教育不适合他,针对专长加以开发才能引导出长才。 表情空了三秒,然后……“你是什么意思,说我仗势欺人是吧?” 好个韩叡,当年要不是有她当他的靠山,他早被高年级的打成猪头,现在居然过河拆桥,反咬她一口。 一脸不满的方芊伦双手环胸,仰着头怒瞪他。 “你的个性还是没有改变,凶得像只母老虎。”可是令人有着深深地怀念,他想起了她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只要她开怀大笑,他便跟着开心,不论她要他做什么事,绝无二话,甘心地当她的替死鬼,卑数不尽的黑锅。 可惜物换星移,那份喜欢渐渐淡去,她清晰地影像在时间的流逝中化为一摸青烟,随风飞散。 如今再见到她,很多以为早已遗失的感觉纷纷涌上心头,即使两人都不复当年的稚嫩,那份悸动仍隐隐约约的浮现。 “哼!我会当成赞美,反正你从来都不会说好听话,笨得要命。”作文都写不好的人别指望他突然口齿伶俐,奢靡莲花。 “我……”他眉头一皱,不想多做解释。阿谀奉承确实不是他的强项。 “算了啦!原谅你的笨嘴拙舌,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找出谁是hengry han,我们的前愁旧怨一笔勾销。”她很好说话的,绝不刁难。 闻言,他表情古怪的一问:“什么前愁旧怨?” 一想到她是为了挖hengry han的八卦而来,韩翔叡把话梗在喉咙口,不太想承认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 如果细心一点,不难发觉她惯用的口语称谓便是他英文名字的发音,而han就是姓氏。不过她的个性有些粗枝大叶,再加上往昔的记忆作祟,她的判断力受到影响,因此并未多想。 “你别想狡辩,当初说好你一个礼拜至少要写两封信给我,还要保持联系,不可断了联络,你做到了吗?”她可是个翻旧账高手。 “呃!这个……我有写……” 在她的逼供下,他显得心虚,支支吾吾地避开她清澈如水的明眸。 “写在哪里,除了前三个月还收到你断断续续的来信外,之后全石沉大海,你一定是交了新朋友就把我忘了。”哼!说谎不打草稿,她最会抓语病。 “我……不是……”韩翔叡说不出口,因为他真的忘了她,在忙于课业之际。 刚到美国的那几个月,他必须先适应环境,而后学习语言,接着是融会理解和台湾完全不同的教育课程,他要努力赶上进度和了解当地的生活。 最主要的是信纸写完了,他不知道到哪儿买,被她保护惯的他还无法独立,虽然很想写封信告知近况,可是苦无纸张。 等到他终于有勇气跨出第一步时,已经不晓得该写些什么了,日子一天拖过一天,抽屉里的信纸蒙上灰尘,他在忙碌的越级考试中逐渐失去对童年的回忆。 接下来是创业,成立新公司,越来越忙的沉浸工作的快感中,每天一睁眼便有忙不完的事情,谁有心思记挂夕阳底下那抹小小身影。 “不要找借口搪塞,你就是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所以你要帮我”不容拒绝。 韩翔叡五官皱成肉包子。“不是每一个美国来的人都认识hengry han。” “可根据可靠线报,hengry han已搭机来台,而且落脚处在红线村。”她忽然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外国人到村子做什么,想到月老庙求姻缘吗?” 外国人? 听到她的嘀咕声,嘴角微微抽动的韩翔叡脸色泛黑,不懂她的资讯从何而来。 名字洋不代表是外国人,这些年的移民热潮造成不少新族群。 “谁说他把脚放在红线村就是要住下来,说不定是路过。”中文差的他曲解“落脚”的意思,还振振有词的辩驳。 “把脚放在……厚!你这个大猪头,国语学不好还敢卖弄,你应该再罚写课文一百遍。”太逊咖了,一去美国就背宗忘祖,被汉堡塞爆脑子。 他撇嘴,甚至不屑。“我还记得怎么说就该偷笑了,一笔一划的说些最浪费时间。” 数字比较有趣,键盘一按,你想要的数据一跃而出,不需要一字一字的刻画,从零到九,是个数字便能有无线组合,变化万千。 “你很颓废耶!毫无上进心,你说你还能成就什么大事。”全球普遍经济泡沫化,失业率节节升高,方芊伦心里想着,他闲到回国收惊,肯定是在裁员名单上,才想借由神明的力量转转运。 那她该不该顺便帮他找个工作?华人在美国就业市场向来备受歧视,以他的迟钝准会早的排挤。 粗线条的方芊伦没发现身边的男人呼吸有些急促,仍一径当他是童年好友,身体越靠越近,几乎是贴在人家身上。 “不劳操心,我有一份稳定收入的事……职业。”他及时改口,免得露出马脚。 “没骗我?”她待着怀疑的眼神一瞟,让人很不是滋味。 “是的,而且薪水绝对高过你数倍。”一个月等同她两年薪资。 哼!神气呀!钱赚的多当壁纸糊不成。她吃味地眯眼一瞅。“那你在哪家大公司工作?” 她就不信美钞比台币好赚。 “精诚科技……”他一说出口,表情立即一变,后悔应得太顺。 果然,拥有八卦精神的方芊伦攸地两眼发亮,“呵呵,韩叡,你还说你不认识hengry han,说漏嘴了吧!” 不及她脑际灵活的的韩翔叡叹了口气,以为她猜中他真实身份,正打算坦白,自首无罪,哪知—— “所以这个忙你非帮不可,身为晶城的员工若认不出自己的老板就糗了,你得当我的沟通桥梁,为我牵条线出来,我要是没能采访到他,你的头等着让我当球踢。”她撂下狠话,逼他当共犯。 “嘎?”关他什么事,为何他得承担她“办事不力”的后果? 韩翔叡把放在她胸口的视线移开,努力遗忘她细缓呼吸的起伏线条,喉头发紧,口干舌燥地试想压在他胸口的不是女人,而是新研发成功,拥有女性体温的家式机器人。 唉!十四年前被她吃的死死地,十四年后还是拿她没辙,他上辈子到底亏欠他多少,怎么还都还不清呀! 他觉得自己快喷鼻血了。 “boss?” 韩翔叡冷目横睇失言的保镖,不发一语装死。 “为什么他喊你boss,boss不是上司的意思,你的职位大到有下属可以任意差着,你在晶诚科技的分量很吃重吗?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 面对她连珠炮似的发问,有些吃不消的男人不得不继续隐瞒身份,除非他想沦为八卦周刊中的主角。“他叫我保罗,不是boss,你听错了。” 一脸狐疑的方芊伦先看看身体健壮的汉生,再回眸一你身材不输模特的童年玩伴,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主管。”为念他追根究底下去,他顺口扯了个小谎,却见身侧的女人突然相中了大奖似的,眼中闪着令人发毛的算计和雀跃。 每次她一想到好玩的事就是这号表情,而且往往拖沓下水不可,绝不让他置身事外。 果不其然。 “他就是hengry han对不对,秘密来台的精诚科技总裁。”老天果然是厚爱她的,得来不费功夫。 他在心理叹气。“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她最大的缺点就是固执己见,不轻易推翻既定的信念。 方芊伦如他所料的,笑眯眯的拍拍他的手臂。“哎呀!我们是什么交情呢!何必骗我,我看得出你的眼睛正在泄露秘密。” 汉生的五官十分立体,轮廓深邃,棕色的瞳眸严厉谨慎,微卷的发丝像狮子,有外表看来,他是一名道道地地的美国人。 以方芊伦记者的角度看,三十出头的他,幽深的双目散发鹰般的冷锐,一丝不苟的处事态度全然是上位者的姿态,若说他不是晶城总裁,谁比他更有资格呢? 跟她同年龄的韩翔叡和他一比,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毛头罢了,做大事业的人物要有气派和架势,不怒而威使人臣服呀。 于是,就在她主观的认定下,保镖汉生成了hengry han,正主儿反被当成跟班。 “秘密……”他嘴角抽得厉害,“哪一天你发现搞错了对象可别怨我。” “咦?你说什么?”专注在访问稿上的方芊伦没注意听他含糊说了什么,心理想着怎么样的开场白才不致失礼。 很想表明身份的韩翔叡硬生生的压倒到口的冲动。“我是说我的……呃!老板和我有公事要商谈,可以请你先回避一下吗?” “不能旁听?”她一脸希冀,水样美眸眨呀眨,好不诱人。 “公事。”他气息不稳,喉结上下滚动。 “偷听呢?”不用光明正大,反正狗仔的天性就是偷偷摸摸,这样够刺激。 “公事。”他一再强调,可是手指骚动的抚上她滑顺细柔的披肩黑发。 她略微丧气的一耸肩。“好吧!我不打扰你了,你们慢慢谈。” 嘴上说要走,可她脚步一步也未移动,用着十分遗憾的眼神望向正经八百的汉生,有些哀怨的在眼前,她却没法做一次深度访谈。 “方、芊、伦——”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方芊伦开心的回过头“怎样,你决定让我访问他了吗?” 韩翔叡憋着气的凝视她搁在臂上的皙手。“记得把你的录音笔带走。” “喔!可恶,你怎么发现?我以为你很呆。”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录到全程内容。 他差点笑出声,神情带了些许纵容。“我眼睛没瞎,视力二点零。” 是说她个性一点没长进,要做坏事是表现得越自然,若无其事的耍点小手段,让人看不出她别有目的的小心机。 “你不会装作没看见呀!也不想想我有多罩你,投桃报李很困难吗?早知道你会忘恩负义,当初你掉到溪里我就不该拉你一把,让你直接被溪水冲走。”讨厌死了,越大越精,根本不好拐。 韩翔叡一清咳盖住笑声。“我老板在等你了,你不想留下坏印象吧!” 记忆拉的很远,那年的春天两人都九岁,她骗他溪里有螃蟹和大鱼,一条童军绳绑在他腰上就踢他下水,叫他多捉些鱼蟹考来吃。 可他不够高,双脚踩不到底,加上体重过轻,鱼没有捉到一条就载浮载沉起来,连连喝了好几口溪水,几乎惨遭灭顶。 见状的她这才使劲拉绳,还边拉边骂她没有用,自个儿扑通一声下水,玩水兼游泳的捉到一大堆费没得虾子和两只大螃蟹。 当然最后他还是分享到新鲜美味,知道是回到家后他又被罚了,因为他带方家小女生去戏水,两人一身湿漉漉的衣物没得辩解,“又”是他的错。 嘟着嘴,她满心不快。“这次先放过你,你给我记在脑子里。” 恼怒的方芊伦走得急,脚下三寸高的鞋子因为软泥拐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的伸臂乱捉,离他最近的韩翔叡快步冲上去,顺势俯身一揽。 不知是天公作巧,还是纯粹巧合,来不及惊呼的方芊伦正好仰起头,身一低的韩翔叡伸直手臂打横扶住她下滑的腰身,四唇不偏不倚的贴合。 两人同时瞪大眼,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惊讶的眼神,有些尴尬,有些不自在,还有些淡淡的情愫,从彼此的眼中滋生。 “咳咳!bo……韩先生,我不反对你谈些小感情,但请慎选时机。”起码找个无人的角落,别……供人参观。 有意无意的,汉生用他高大的身躯稍微一遮两人暧昧的姿势,虽然效果有限,好歹也一尽他保镖之责,没让老板太难看。 “少说风凉话。”她低声一嘀。 耳根微烫的韩翔叡先将怀中的女人扶正,没好气的斜睨看好戏的大块头。 可大大小小的眼睛不下数十双,他为时已晚的想起身处兼做托儿所的村民活动中心,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正从窗往外观望。 更别提在路上走动的村民,农闲时正好找些事打发时间,村长的表外孙和车轮嬷仔的外孙女提供现场表演,谁不停下来看两眼。 “韩先生,方小姐跑了,你追不追?”打铁趁热,一举攻下山头。 很想追的韩翔叡神色一拧,双腿动了一下,“你看的很乐是吧!” 说是保镖,其实更像韩翔叡少有的朋友。汉生?杰米的父亲原是韩家的园丁,一场车祸中夺走他的生命,心肠软的韩老夫人不忍心他们孤儿寡母流浪在外,便让他母亲带着他一同住进韩家。 所以他的中文底子不差,能听能说,还在韩老爷子无心插柳的情况下写了一手好草书。 原本他有更好的发展,可是为了报恩,勤习武艺,锻炼体魄,选择待在韩翔叡身边保护他。 “汉生。杰米,我发现你有当老板的气势。”总有人要牺牲。 他一听,神色一凛,“韩先生……” 他不会想陷害他吧! “下次别说漏了嘴,否则……”韩翔叡警告着。 汉生背脊一挺直,目视前方,“绝不二犯,韩先生。” “还有……” “还有?”汉生心口一跳。 他勾起唇,笑得不太有诚意。“暂时麻烦你当几天的hengry han,辛苦了。” 吼!他就知道boss不安好心,故意把烂摊子往他身上一丢,自个儿图的一身清爽,不沾惹半点是非。 第四章 “下滑的股市逐渐回升,奥古拉斯继任的总裁决定和我们签订原来的那份合约……嗯!窃取我们公司新研发产品,因为资料不完整而产品出现瑕疵,顾客群纷纷回笼……” 是巧合吗? 还是世上真有常理无法解释的神怪之说? 韩翔叡一边跟美国公司进行视会议,一边在心底暗忖。 自从他回到红线村后,近几个月困扰他的恶运一下子清空了,一切都回复原状,也不再发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 可以说顺利得让人怀疑,之前的倒楣事仿佛不存在,全是出自想像,最离奇的就是那个花痴女客户竟然嫁人了,而为了让她的新婚夫婿满意,她还主动跳出来澄清那些照片是合成的,至于为何会有那些照片流出,她表示不清楚,失忆的忘了她曾因照片一事追着要他负责。 当汉生的情人把这篇报导e给他时,他虽然对这女人撇得一干二净的功力很错愕,但事情解决了总是好的。「群聊社区」 只不过,难道奶奶说的是真的,月老托梦,转告他诸事不顺,必须回台一趟,找回他掉失的物品方可解厄。 不对,他根本没掉东西,两手空空的,除了遇到他小学同学。 等等,小学? 月下老人不会是指…… 唔!肯定是他想多了,怎么可能?虽然他喜欢过个性爽朗的方芊伦,但事隔多年,当时的心情哪会延续至今,爱配对的月老大概牵错红线,搞错人了。 只是,真的不可能吗? 多年后再度重逢,他还是觉得她笑起来像早上的太阳,温暖又热情,眼神如皎洁的明月,给人一种回到家的舒服感觉,还有她软绵绵的胸部,修长的腿,诱人香唇…… “韩先生,你在流鼻血。” “张……不……”一叠抽取式卫生纸递到面前。 “你没有其他事好做了吗?”跟前跟后的惹人心烦。 韩翔叡借住村长沈助本家中,他目前睡的卧室便是表姐沈舒晨出嫁前的房间,而桌上型电脑也是她的,暂时借用。 反倒是该形影不离的保镖汉生住在镇上的四星级饭店,因为他身形过于高大,走路无声无息,一天夜里吓着刚从电视台录完“阿霞灶脚”美食节目回来的村长太太王美霞,所以被必配边疆。 不过他倒是尽职,每天七点准时上工,晚上九点下班,不嫌累的来回镇上和红线村。 “脑子里不要有太多的邪念,缺血太多会导致缺氧。”他最重要的工作是保护老板。 “你在胡说什么,我哪有邪念,你没瞧见我正在处理公事吗?”他作贼心虚地扬高分贝,掩饰心里小小的波动和遐想。 汉生面无表情的指指已经关闭的视窗。“你刚吩咐蓝斯特副总卖出你手中所有的股票,改捐给红十字会。” “什么,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他惊得脸色大变,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没错,我骗你的。”被爱神丘比特的箭射中的男人果然都很呆。 “你骗我……”他喃喃自语,有些回不了神。“汉生·杰米,你敢骗我——” 终于回归了。“小声点,韩先生,你不想让方小姐知道我不是henry han吧?” “你……你……”好个回马枪,算也厉害。“我现在在台湾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放你大假。” 他偏过头,思考了一下。“你确定放我自己找乐子?” “对。”绝对肯定。 “我对台湾的夜店文化颇感兴趣。”东西方交流交流也不赖。 “尽管去。”他绝不阻拦。 “你不推荐几间稍具特色的夜店。”毕竟是他的出生地。 两眉微微抽动的韩翔叡笑不达眼。“第一,我和你的品味不同,你去的地方不合我胃口。第二,我一直在美国生活,见鬼的哪晓得哪里有夜店,你存心找我麻烦是不是?” 不为所动的汉生仅挑起眉。“欲求不满的男人相当十吨重的黄色炸药,你多久没做活塞运动了?自从姗妮还是艾咪……” 他不是不近女色的清纯小男生,该有的“社交”活动还是有的,不过眼界有点高,口味太挑,坚持非得是东方人,能让他看上眼的极品还真是不多。 “你说够了没,想要我告诉美国的那个家伙,说你打算让身体自由几天吗?” 若说有小辫子,他手中可握了好几条。 闻言,汉生脸色一讪,摸摸鼻子装傻。“无伤大雅的玩笑别当真,我的出发点也是关心。” “敬谢不敏。”他听到的只有揶揄和嘲笑。 “话别说得太快,有时该问问自己的心,你此时想的人是谁。”以美国人的作风,想爱就去爱,喜欢就是喜欢,绝不压抑本性,拖泥带水的考虑再三。 浮现韩翔叡脑海里的是一张清妍容颜,带着阳光气息。“我喜欢她……” “机会是留给勤快的人,美丽的女人像朵花,人人都想撷取。”若是不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花落其他人手中。 他眉头皱起。“我怎么晓得她是对的那个人,万一弄错了……” 一想到那张笑脸抹上受伤神色,他心口揪地一疼。 “不踏出第一步怎知对不对,先把人拐到身边再说,以后的事留待以后再去发愁。”反正先下手为快,感情的事想得越多越对自己不利。 “说得有几分道理,我……喝!你怎么还没走?”蓦地一抽息,韩翔叡薄嫩的面皮僵红。 “本人有时也兼差心灵导师,虽然你眼中没有我的存在。”被人忽略得这么彻底,可见他还不够用心。 面对汉生的取笑,他只觉得脸上有逐渐发热的趋势。“滚——” “好,我马上消失,你用不着恼羞成怒,不过给你一个真心的建议,喜欢人家就去追,不要顾及颜面总是,怀里抱着的才是你的。” “你哪只眼看见我喜欢她了?”他还犹做困兽之斗,极力说服自己并未动心,只是一时错觉。 粗壮的手臂做起秀气的举动,汉生以指轻敲电脑键盘。“证据在此。” 翻白的萤幕上充斥着黑色字幕,一字一字,一行一行,清晰明了,同一个名字满满的占据四方框框,无一丝空白。 “方芊伦……”他在无意识的状况下敲出她的名字吗? “还有呀!她在房子外头鬼鬼崇崇的探头探脑,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我看她差不多快中暑了……喂!别跑得太快,记得有楼梯。”幸好这里是二楼,不然boss的秘密早被看个精光。 “你怎么不早说……”让她在阳光最强烈的正午曝晒。 早说就失去意义了,他哪会焦急的心疼不已,将隐藏的自我表现出来。 自认为做了件好事的汉生关上电脑,神色愉快的梳着浓密鬈发,心里盘算着先泡个花瓣澡,再喷上最具男人味的麝香古龙水,等着夜幕一低垂,也就是狩猎的时刻,他将品尝火辣的一夜。 而另一方面,冲出村长家的韩翔叡一眼就瞧见蹲在石臼旁的人影,他鲜少这么火大的有开骂的冲动,抿唇直盯双颊红得不正常的女人。 “嗨!韩叡,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我快渴死了。” 他瞪了瞪,瞪了又瞪,然后……“脱皮的青蛙。” “脱皮的青蛙……”她先是不解,继而看见干裂的皮肤,顿时了司。“嘿!我是缺少水份,才不是晒到脱皮,我很重视肌肤保养,不让自己变丑。”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她也深知紫外线对肤质的杀伤力,因此该涂该抹的保养品一样不缺,防晒乳当一般乳液整瓶地挥霍,力求柔皙透白。 “信不信再晒上一个小时,明天你躺的是医院的病床。”可恶,她根本是一只煮熟的虾子。 信,因为她开始觉得痛了。“谁教你和henry han关在房里谈公事,一步也没踏出房门,我只好一直在外面等。” 追求真相就要偷着来才有成就感,不能太直接,要不然就捕捉不到最真实的一面。 韩翔叡一听,脸色阴沉了一半,拉起她往屋里走。“晒成人干是你活该。” “喂!说话别太毒,我也是忠于工作……啊!等一下,我脚麻……”蹲太久,血液循环不良。 他沉目。“麻烦的女人。” 二话不说,他打横抱起不知死活的方芊伦,脚步沉稳却偏快地走向村长家从不锁门的客厅,虽说不悦,但仍小心的将她安置缇花沙发上,五百西西的凉水一杯送到她嘴边。 解了渴的方芊伦长吁一声,舒服的往后一靠,红通通的关公脸稍微回复原本的肤色,但可见晒出斑点和红痕的粉颊少了皙嫩。 “哎哟!你给我抹什么,好冰。”凉凉的,有黏性,不会太难受。 “芦苇。”表舅家后院种了一片。 “……芦苇。”长在水边,原野间,开着小白花的?“呃!是芦荟吧!消肿散热。” 他肩一耸。“管他芦苇还是芦荟,绝对比某个笨蛋聪明,不会自找罪受的把自己当成仙人掌。” 沙漠地带耐高温的植物,五、六十度高热下仍能生存。 “别念得太顺口,我也是有脾气的人。”老虎不发威被当成病猫了。 方芊伦很想手擦腰,端起大姐头的架式,大声数落他的态度不恭。 但是发红的手臂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他还细心地涂沫退红的芦荟,她一下没法发挥慑人的威风,一弱,软了声调。 “把自己搞得半死不算笨吗?”工作真比身体重要不成。韩翔叡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工作狂一类。 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哪知道你们一谈起公事就不眠不休,连上个厕所也没有,害我想偷懒一下都不行,老盯着舒晨姐那扇不开的窗户。” 她也会累,想偷偷休息一会,可是楼上毫无动静,她担心自己一闪眼,盯紧的目标会从眼前消失,让她错失良机。 “我住的房间有独立的盥洗室。”亏她还是红线村长大的人,居然不晓得村长家的格局。 “啊!”她眼神瞬间呆滞,嘴巴大张。 失算呀!为什么她没先调查村长伯的房子,小时候她进进出出不知几回,追着舒晨姐念故事书给她听,还常来借看小说。 方芊伦沮丧的垮下双肩,欲哭无泪。打从她从事狗仔行业后,这是她犯过最大的失误,连她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白痴行径。 “死韩翔叡,你太没义气了,自个在房里吹冷气,当大爷,竟然无视我在外头风吹日晒,你的血比墨水还黑。”她绝对是迁怒,把白受的罪全发泄在他身上。 他哼了一声,当她的无理取闹是狗在吠。“最好把舌头磨利点,明天这时候有得你哀嚎。” 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 韩翔叡的指腹在她平滑的面颊停顿了一会,心中有恼也有怒,他气她不爱惜自己,为了一篇可有可无的八卦报导,还差点毁去一身细致肌肤。 但是他更恼火,她近在咫尺,自己却毫无所觉,心不在焉的四下神游,任由她坚持所执,傻劲十足的守株待兔。 “噢!你不要唱衰我,我还要追到henry han的第一手报导。”她发出呻吟声,不甘心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知道是太无防人之心,或是习惯使然,不把小学同学当男人看,方芊伦自然而然的将头往韩翔叡肩上放,十分享受的合上眼,嘴角还带了抹倦极的舒笑。 至少在第三人眼中,他们就你一对蜷颈依偎的小情侣,男的目光炽热,如狼似虎,女的安适婉约,闲逸安然,形成水与火强烈的对比。 “请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把我的客厅当恋爱温床了吗?” 温厚嗓音一扬起,两个二十五岁的成年男女像做错事的小孩,慌张忙知的同手同脚站起身,头低低的,仿佛当年急着认错的模样。 “哎呀!你们怎么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变,看得我都想笑,十几年没见,感情还是好得叫人羡慕。”真是怀念呀!岁月催人老。 “村长太太……” “表舅妈!” 思念总在分手后。 而痛苦呢!总在晒过后的隔日。 以为只是轻微的红肿脱水而已,补充点水分就没事了,比牛还健康的方芊伦没生过比感冒更重的病,所以也不以为意。 谁知即便事后补救的擦了防晒伤的芦荟,她的皮肤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伤害,可是却有种令人难受的灼热感,皮肉稍一拉扯就痛得要命,绷紧得好似她只要多出一分气力,表皮会整个拉开。 “外婆,我要喝水。”她现在不能动,一动就快要碎掉了。 “茶壶在你左手边,自己倒。”这会儿她忙得很,没空理会要人伺候的大小姐。 “可是人家全身都在痛,你帮我一次嘛!”她哇哇惨叫,四肢僵成木头。 “免谈。”撒娇没有用,没受点教训不会学乖。 “外婆……”呜……她失宠了。 唔!不对,她从来就不是最受宠的外孙女,偏心的外婆最疼大舅家的强强,重男轻女,老说孙子是宝,要传宗接代,女孩子生来是草,早晚会捧人家的饭碗,不必养太好。 “我要到庙里收惊了,桌上的饭菜记得收一收,要是长了蚊子生了虫,我再让你皮痛三天三夜。” “……”她一定是抱来的小孩,所以外婆不喜欢她,对她特别坏。 方芊伦自怨自哀的把头埋在龙猫玩偶底下,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没人关心她好不好,只想把她当废弃物丢弃。 真是哀怨呀!平时嘘寒问暖的乡亲哪去了,也不晓得她在受苦……咦!是谁的手在碰她,很轻、很柔,像怕摔碎她。 “我就知道你不忍心,好歹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哪舍得我吃苦受罪,外婆……啊!怎么是你?”糗了,她要脸红了。 “很抱歉,我长得不像你外婆,我叫大野狼。”韩翔叡冷着脸说道,语气平静得如同深山湖泊。 “呵!呵!好冷的笑话,过时了。”完全没胡笑点,差强人意。 “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你,我不用躺在床上当布景。”他故意扭扭脖子,扳扳手关节,做出活动自如的惬意。 方芊伦咬咬牙怒视。“你是来寻我开心的是不是?想看我有多惨。” “没错,可惜你还不够惨。”在她尚未发出怒吼声前,他慢条斯理的取出一条德制软膏。“下次想要植皮先通知一声,我帮你出一半费用。” “你……”可恶,他干么说着没有温度的语气替她上药,那她该生气还是笑着说谢谢。“韩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不是。” “咦?”她睁大眼。 “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他耳根微红,眼神带着些许别扭。 “那你想要什么?”奇怪,她的心口为何卜通卜通的直跳,好像他眼中有着什么令人心跳加速的炙光。 “当你的男朋友。”一说出口,他的神情更显冷静,似乎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可若仔细一瞧,他的额侧在冒汗,掌心时松时紧的猛做捉握动作,紧张得舌头差点打结。 “嗄!”她当场一怔,脑中一片空白。 许久许久之后,她才慢慢回过神,大刺刺个性的她居然飞红了双腮。 “你……韩叡,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今天不是四月一号愚人节。”她想,她也要去收惊了。 “我喜欢你,从以前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他对她的喜欢是一点一滴累积而成,在她挺身而出替他赶走半人高的大狗那一刻。 年幼的他只觉得她很厉害,不知不觉产生崇拜,而后情生意动,在心中埋下一颗名为情豆的种子,蛰伏了十四年才萌芽生根。 他不知道喜欢是不是等同于爱,但在此时她的一颦一笑深深打动他的心,即使她不温柔,性格乖张,有隐性暴力倾向,可他仍不想错过她。 “可是……呃!我刚和学长分手,心情还未平复,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不是很好的对象……”她怕以后会伤了他的心。 珍惜两人多年的情谊,她想委婉的拒绝,让彼此保持最单纯的往来。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向反应迟钝的韩翔叡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忽地开窍,黑发如墨的低垂,以唇封住她未竟之语。 她当然吓到了,但却有一丝说不上来的甜意在胸腔打转。 等一下,她这是不是叫水性杨花,才刚结束一段感情又立即恋上别的男人的好滋味,她变心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不用考虑了,我是你不能放心的人吗?”他聪明的用以往的交情套住她。 如她所言,有关系套关系,没关系,套交情,总要先把手脚绑紧,免得从眼前溜掉。 而他把它当是数学公式牢记了,用在她身上。 “这……”她迟疑了,心口一动。 方芊伦想起的是对她唯命是从的叡叡,小时候的他又乖又听话,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从不问对错,让人小有虚荣心。 小女生的心态不外乎是被重视、被当宝珍惜,谁对她好,谁便是她的好朋友,白马王子算什么东西,她以后要当的是女王,群臣呼应。 “也许你需要更多的说服……” “等……等等,谁教你用下流招式?”她连忙伸手一推,挡住下压的宽胸。 哪有人三、两句话就用吻封住别人的反驳声,吻颊、亲嘴在国外也许不算什么,可惜台湾是民风保守的国家,虽然努力跟上潮流,不过大部分的人民还是很传统,肢体上的碰触能免则免,最好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离。 “跟我一起回国的那个人。”韩翔叡只犹豫了三秒钟,轻易的出卖出主意的狗头军师。 “henry han?”没想到他是那种人,一肚子阴险。 方芊伦马上把心目中崇拜的大老板打入奸佞之徒,一脸嫌恶的露出鄙夷神色。 堂堂的大人物居然也使出小人招数,叫人为之不齿。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感情天线接收不良的韩翔叡从未追过女孩子,二十五年的岁月中,他对这方面的iq低到令人发指,往往女方示爱,他的回应是沉默以对,然后掉头就走。 当然他也交过几任女朋友,但为期不长,通常是对方死缠不放,他觉得很烦才勉强接受。 不过别跟他提什么约会、烛光晚餐、送鲜花钻石的,若有时间他宁可花在钟情的事物上。 所以他的爱情生活很贫瘠,常常是女人一头热的穷追猛打,可是一发现他是个不懂得营造浪漫气氛的男人后,一个个纷纷打退堂鼓,自动求去。 更好笑的是,女朋友离开很久以后,他才忽然觉得身边好像少了一个人似的,可又不知少了谁,于是不知不觉中,女友的位置又换了一个人坐了。 应该是说无心吧!他从不记女人的长相,即使偶尔路上遇见,若对方未先打招呼,他会视若无睹的走过去,把她当成路人。 “要不要当我的女朋友,一句话。”要强硬。他的保镖特别强调这一点。 想摇头的方芊伦一瞧见他海洋般深邃瞳眸,一颗悸动的心不小心沉溺了一下。 “你确定要跨越友谊那条线,和我交往?” “男女间没有纯友谊,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汉生说的,成年男女中只有激情。 “即使我很凶?” 他绷紧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 “我不会撒娇也不温柔哦!你要敢背着我乱来,我可是会动手。”丑话说在先,前男友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 韩翔叡笑了。“我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你哪面我没见识过。” “说得也对,你是我的影子嘛!”老跟着她一起做坏事,被她陷害。 现在回想起来,她似乎做了不少对不起他的事,害他童年时光多了不好的回忆,看来她真该扭转一下负面的形象。 “好吧!韩叡,我们就试试看,不过别指望我是百依百顺的女朋友,有人说我有冷感症,像被一团火包住的冰块。” 第五章 冷感症? 被一团火包住的冰块? 黄良辉在确定挽回不了前女友时,恼羞成怒地丢下羞辱人的言论,将劈腿的过错推给不肯让他尝到甜头的方芊伦,指她冷感如冰,引不起男人的兴趣。 事实上他想要她想得要命,可惜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就被甩,心生怨慧而口出恶言,完全不懂得自我反省。 “韩叡、韩叡,快起床,我们去看日出。” “看日出?” 睡眼惺忪的韩翔叡揉揉发涩的眼睛,他眯视萤光闹钟上的时针指向五,分针停在十二,哈欠一打又倒回柔软的枕头,继续补眠。 “起来啦!睡什么懒觉,人家村长伯都出去巡水田了,村长太太在公园教婆婆妈妈做瑜伽,就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床上当懒虫。”真是不中用。 精力充沛的方芊伦大声喊着,朝气十足地挥着双臂,想把用棉被将自己裹成一条蛆状的男人拉起,不让他再贪睡。 乡下人一向早起,鸡未啼就晨起洒扫,准备煮粥下田,即使她想依着以往的作息也不成,四点不到就敲锅洗碗的外婆硬是不让她睡,唠唠叨叨要她帮忙喂鸡。 好在红线村没什么夜生活,大家早早入睡,她也跟着九点上床睡觉,一夜好眠的直到被吵醒,精神饱足的换她吵别人。 不过她不得不说韩叡送她治疗晒伤的软膏真有用,一抹上去就不疼了,皮肤变得更白细光滑,完全看不到晒斑和脱皮。 只是如果知道那条药膏要价好几万,她大概不会一挤就是一大坨,当是面糊涂上厚厚的一层。 “我凌晨三点才睡,别吵我。”他困极了,眼皮睁不开。 “干么,去做贼哦!”呵……以他的笨拙,八成连墙也翻不过。 方芊伦想起他们有一回溜进校园,偷摘校长种的龙眼,百公分高的围墙她一翻就过,而他连墙头都攀不住,只能跟狗抢道,钻围墙边小小的破洞。 “不要拉我被子,小心长针眼。”就不能好心点放过他吗? 晶城科技总部设在美国,与台湾时差为十个钟头,也就是说,晚上才是他办公的时间,纵使人不在公司坐镇,仍有开不完的会,处理上百件公文,透过网路传到海洋的另一端。 所以日夜颠倒的他根本睡不到几个小时,白天要应付体力旺盛的女朋友,被她拉着四处跑,晚上还要挑灯夜战,精神和体力上的负荷着实吃不消,难怪嗜睡不起。 “说什么笑话,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还怕长针眼,你别再磨磨蹭蹭了,快给我吃……啊——变态,你居然没穿衣服……”可恶,她真的会长针眼啦!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习惯裸睡的韩翔叡挠挠差点被尖叫声震聋的耳朵,慢条斯理的取过她手上的凉被盖住腰以下的部位。“我说过了别乱拉。还有,这不叫变态,裸睡有助身心健康,不致影响生育能力。” “你……你什么时候喜欢光着屁股……哎呀!不要对着我啦!我不想脸红。” 太过分了,他的身材到底是怎么保养的,肌肉匀称而结实,线条优美又没一丝赘肉,简直是气死人的完美体格。 明明告诉自己别偷看养眼裸男,可控制不住偷窃欲望的方芊伦口水一吸,偷偷地瞄上一眼……不,是好几眼。 似睡似醒的韩翔叡性感得要命,神色慵懒的打着哈欠,他身形修长、肩宽手长,背部平滑光洁,带了点诱惑的魔性。 篇篇他不晓得自己眯着眼的模样多少有男性魅力,眼神呆滞的想再躺回床上,浑然不知正被垂涎。 “我想想……嗯!十年级时吧!”相当于高一。 那年他被大五岁的家教引诱,发生人生第一次性关系。也就是那时候他被她说动,裸着身体尝试解放,虽然后来身边女人换了人,可他已经习惯不受拘束的裸露,衣物的摩擦皮肤反而让他睡不着。 “好啦!好啦!快把你的衣服穿上,不要这么猥亵,污染我纯净的心灵。”她不想变成色女,一把扑倒他。 “猥亵?”韩翔叡的动作顿了顿,手指停在穿了一半的底裤上。 “你不知道随便露鸟叫妨害风化吗?会被捉去关……哇!变大了,你……”她吞了吞口水,瞳孔跟着放大。“这是自然反应对吧!听说男人的生理构造一大早会升旗……” 原来是真的。 他眼一黯,顺势拉上裤头。“也许我满脑子想意淫你。” 一说完,他胯间的隆起似乎又大了一些些,状况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 方芊伦干笑的倒退一步,后背抵着方框窗。“韩叡,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你帮我?”现成的对象就在眼前,伸手可及。 她当不满脸爆红,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胯下。“不、不好吧!你自己……呃!动动手。” “你是我女朋友。”韩翔叡居高临下,俯视难得娇羞的小女人。 “谁说女朋友就一定要做那回事,我向来洁身自爱,何况我们才刚交往没多久,不可以超前进度。”拜托,别再用迷蒙的眼神勾引她,她会把持不住啦! 真要命,他怎会长得这么可口,害她胸口小鹿乱撞,几乎要违背原则对他出手。 “我想要你。”他说得直接,以指轻描她泛着玫瑰色泽唇瓣。 “……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其实方芊伦是告诫自己忍耐,别一副猴急样,恶虎扑羊。 刚一重逢时,她对他的感觉很单纯,就是久没联络的小学同学,没夹杂一丝杂质,当他是一起胡闹、玩乐的童年玩伴。 可自从他说出那句“我喜欢你”,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改变,她越来越没将他和小时候的模样联想在一起,并逐渐意识到他是男人的事实。 幼时的情感本来就深厚,再加上对彼此的了解和熟稔,她很难违心的说出“我讨厌你”,甚至小有窃喜对她告白的人是他。 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不小心失了分际,在她意会到两人都不再是小孩子时,身体里面的女性自觉忽然苏醒,产生强烈的荷尔蒙。 “忍不了要怎么办?”他蓦地发笑,低下头蹭着她骄傲琼鼻。 “再忍。”她屏住气,不敢呼吸。 韩翔叡低啄一口,又笑。“方芊伦,你是胆小鬼。” “不,我这叫做自爱。”理智、理智,不能被一时的诱惑冲昏头。 “可我很喜欢你嘴里的味道,想把你全身尝遍……”指腹按上她唇心。 “你是畜生呀!老想着情色画面,想想战争和流离失所的难民。”她可不是一大早送上门的早餐,供他打牙祭。 方芊伦有些害羞的想阻止他说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可柔皙玉指反被他含入口中,色情地舔吮轻嚄。 “伦伦,我的眼睛只看到你而已。”也只容得下她。 芙颊倏地染上嫣红,她娇嗔地一啐,“少学人家说些叫人起鸡皮疙瘩的甜言蜜语,你给我安分点。” “像这样吗?”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忽然将她拉近,紧贴他的灼热。 “韩叡……”她一瞪眼,心慌得不知该推开他,或是抱紧他。 身体如火在烧的韩翔叡深深的吻住柔嫩樱唇。“你欠我一次。” 哼!谁理他,欠一万次也不还,她是女土匪。眉眼染笑的方芊伦轻轻一推,他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结束火热的吻。 “不要欠太久,记得要弥补我。”叫男人禁欲是非常不人道的事。 可对象是她,他也只有忍了。 从他开荤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忍住满腹的欲望,让烧灼的火焰在体内飙窜。 因为她是不一样的,她是他放在心底深处的明亮宝石,舍不得勉强她,只为满足自己肉体上的需要。 是尊重,也是疼惜,他会给她时间做好准备。 “哇!把你的兽身遮起来,我们快要错过日出了。”羞红脸,她笑着推推他。 低视活力十足的昂起,韩翔叡苦笑的走进浴室,以冷水清醒昏昏欲睡的神智。 不一会儿,两道一高一低的身影走在雾色迷蒙的田埂上,十指紧扣地相依偎,昏暗不明的大地带着一丝微凉的青草味。 慢慢的,东方出现一抹白,万丈曙光从云层中射出,照亮了原本的静谧,也唤醒在这片土地生活的万物,欣欣向荣。 成群的麻雀飞过尚未结穂的稻田,抽水马达的声音轰隆隆,枝头的小黄花一朵朵悄然绽放,仍有鱼虾活跃的溪流缓缓流过。 充满希望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好美的太阳是不是,红得让人好温暖。”一日当中,也只有这时刻能直视它。 “是很美。”韩翔叡看的是映上晨光的娇容,沉浸煦煦金阳下的她宛若沾上晨露的仙子。 “好想把它画下来,当成永恒纪念,以前我们常嚷着要当画家……啊!你在看什么?”太阳在天空,不是她脸上。 “看你。”他觉得没有一幅图画比她更美。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别乱发情嘛!”难为情的方芊伦以手捂面,一脸赧意。 眉粗了点,嘴巴稍嫌大了些,可是不容否认的,就算少了化妆品的妆点,脂粉未施的方芊伦仍美得清妍,灵慧秀丽,清纯中多了抹娇艳,淡淡雅雅的,一如兀立绝崖边的山百合。 她的美不是妖艳的,而是英气勃发的妩媚,由里而外透着玉质光华,越是琢磨越亮眼,散发引人心动的风情。 “可我就是对你动了情。”俯下身,韩翔叡柔情万千地吻上她。 “哎唷,好亲热,闪伤了我的眼睛。” “小俩口真是恩爱呀!好事近了吧!” “坏榜样哟!别教坏我家小朋友,赶快找人说媒去,不要像村长的女儿搞出人命才嫁人。” 早上五、六点对都市人来说,还是睡眠时间,没人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让吐完二氧化碳的绿色植物争两口氧气,能多睡一分钟也不愿早起。 但是在红线村,清晨五点一过便算是晚起了,六点更是了不得的大事,大部分的村民这会儿早在田里工作了,没一个敢偷懒。 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人声嗜杂。 其中当然不乏闲着没事做的老人家,和提着菜篮准备买菜的婆婆妈妈,七嘴八舌地取笑在树底下亲来亲去的小情侣。 “你们认为我女儿嫁得不好喽!” 因为女儿未婚生子被人暗地嘲笑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扬眉吐气的村长太太一开口,三不五时说两句闲话的婆婆妈妈连忙改口,满脸堆笑好不热络。 “哪儿的话,你家的舒晨嫁得好呀!你们两老好命了。” “就是呀!我们可羡慕得很,尤其是你们那个嘴甜的金孙人人,我巴不得他是从我媳妇肚子蹦出来。” 乡下人没什么心机,就是爱东家长西家短的打发时间,谁家小孩考试一百分、谁家的桃子少了几颗如数家珍,话不离口的当是消这。 “不过呀!你们那个表外孙刚从国外回来,叫他别把外头的坏习惯带进咱们村子,人家车轮嬷仔的孙女可是规规矩矩的好女孩,不要带坏人家。” 我规规矩矩? 她规规矩矩? 闻言,被当猴子观赏的方芊伦和韩翔叡互视一眼,同时纳闷的想着,这些妈妈们忘了他们小时候干过什么事吗?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领头捣蛋的从来不是韩家的男孩。 村长太太王美霞女士不快地瞪了瞪“做坏事”的表外孙。“阿叡,听到了,还不放开伦伦的手,你想让我难做人吗?” 不等韩翔叡反应,方芊伦先一步甩开他的手,笑得很甜的朝王美霞撒娇。 “我们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啦!他眼睛进沙子,我帮他吹一吹而已。”老一辈教的老方法。 “哪是,我明明看见你们嘴巴贴在一起……”想骗过她这双眼,门都没有。 某太太嘴快的抢白,可跑新闻的记者更厉害,故意笑嘻嘻的插话。 “丁妈妈,你家的小宝不是等着你送便当,他爱吃的炸排骨你还没弄吧。” “哎呀!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小宝吵着要吃焖黄鱼。”她得回家淘米煮饭。 于是,打发了一只。 “就是咩!小孩子的营养最重要,你们看他以前长得又小又瘦,现在像吹气似,长成大树了。”方芊伦吹嘘的拉过板着脸的男人,以为示范。 大家惊呼一声,想起韩翔叡小时候瘦小的样子,一半的人又走掉了。 剩下的村民不是刚忙完农事,便是年高德劭的长者,他们空闲得很,端着看热闹的心态舍不得走。 “伦伦呀!谈起恋爱不要怕人知道,我们也不是老古板,你们欢欢喜喜的手牵手,我看了也很高兴。”孩子大了,总要有个归宿。 “徐爷爷,你别笑人家嘛!要是我外婆听见了,准要打断我两条腿。”她做出害怕的表情,逗得老人家开心大笑。 “都二十好几了,也该定下来了,你外婆想留你当老姑婆呀!”老荣民徐忠明吸了口水烟,呵呵笑道:“要是村长家的俊小子看不上眼,徐爷爷帮你介绍个老长官的孙子,人品一流……” “不用你插心。”当他的面,居然想拐走他的女人。 “插……插心?”徐爷爷茫然。 “是操心啦!他国外待久了,中文不行。”方芊伦捂着嘴巴偷笑。 徐爷爷好笑的摇摇头。“怎么才去美国几年,就把咱们的话忘个一场糊涂。” “喝过洋墨水就是不一样了,我们阿叡本事可好哩!在美国开了一间什么公司……”深感与有荣焉的村长太太,藏不住话。 “表舅妈,我在一家科技公司工作。”韩翔叡脸色微变,心惊的截断她的话。 “对啦!对啦!做电脑的,听说事业做得很大,有一整个村子的员工都归他管,赚钱赚得来不及数。”大老板哩!办公室比她家客厅还大。 乌鸦飞过头顶的韩翔叡笑不出来,他从事的是高科技产品,而非“做电脑的”,表舅妈到底懂不懂两者的差异。 但是他担心她脱口而出他真实身份,虽然她不晓得他是henry han,不过她知道他的职位是总裁,要是顺口一说,他的麻烦就大了。 一瞟仍对henry han不死心,一心要挖出他八卦的方芊伦,他内心极其不安。 “小公司而已,不是什么重要的职务,表舅妈你慢慢聊夫,我带芊伦到学校附近走走。”真让表舅妈坏了好事,他准会被打到外太空。 不是女友太暴力,而是她动手比动脑快。 “聊夫?”王美霞一愕。 什么聊夫,跟人家谈自己的村长老公吗? 离了很远很远之后,方芊伦这才捧着肚子发出惊人的爆笑声。 “韩叡,明天起订一份国语日报,每天念上十遍,不然有一天我一定会笑死。”腔调怪、口音怪,连用词都叫人发噱。 “我有说错吗?”他不知错在哪里,心里因带她远离表舅妈而松了一口气。 乡下人家的热情叫人吃不消,一见面也不管认不认识,喳喳呼呼的东扯一段、西扯一段,不把一辈子的话说完誓不罢休。 “是聊天不是聊夫,你从前老是写错这两个字,老师被你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记得他的字迹十分潦草,明明写得是天,左边那一撇却总是冒出头。 “你说的是……汪老师?”一生气就哭得泪眼汪汪,直接不教了,然后冲出教室。 “咦!你还记得她呀!我以为你全忘光了。”因为汪老师教的是他最讨厌的国语。 他表情微哂。“她还在教书吗?” “应该还在,去年学校办运动会时,我看到她参加教职员接力赛。”最后一名,印象深刻。 “要不要去看看?” “现在?” “我想去找当年埋下时空蛋的老树。”那是属于他们俩的美好回忆。 “时空蛋……喔!你是说那个饼干盒。”方芊伦先是神色迷惘,想了许久才忆起十几年前的往事。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她一直神神秘秘的,用色纸包子又包,不让他瞧见。 “不告诉你。”其实她早忘记有这回事,所以才一直未去取回。 韩翔叡见她吐舌又扮鬼脸的模样,心口一热,双唇随即落下。“你让我情不自慰。” 噗哧!她笑出声。“情不自禁。” 天啦!她不好好教教他不成,不然他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最起码要小学程度。 他尴尬的摆出恼火样。“你还笑,小心我绑架你。” “到火星吗?”她又笑,攀着他手臂乐不可支。 真是的,一面对她,他就无法强硬。“你再笑我就吻你……” “henry han耶!快点、快点,跟踪他。”总算让她逮着了,看他往哪里跑。 henry han不就是他,她跟踪谁呀!“学校……” “学校不会长脚跑掉,可再让henry han从我眼皮底下溜了,那我就不用混了。”方芊伦兴奋莫名,脸上神采奕奕。 “但是……”就差一步了,他们站在校门口。 根本不让他发表言论,她拉着他一起追新闻。“你老板太狡猾了,狡兔三窟,我们要合力揪出他不为人知的秘辛。” “我们?”他几时沦为狗仔了? 笑得僵硬的韩翔叡陪着她当疯子,被她拉着东跑西跑,一下子躲躲藏藏,一下子又似做贼的偷窃,不敢说出她追错人的真相。 汉生不狡猾,他只是放假中,大老板没征召就不会出现,自得其乐的把台湾当成第二个家,背着情人四处打猎。 当然,他并非全然失踪,而是为了配合美国那边的时间,常在入夜后才现身,天未亮就离开,而那正是方芊伦睡得正熟的时候,浑然不知他来了又走。 于是便以为他为了躲避媒体而大玩捉迷藏的游戏,神出鬼没让人不晓得他落脚何处。 “别啰唆,快跟上去。” 韩翔叡苦笑的望着越离越远的红线国小。他的时空蛋还在土里,等待一再失约的主人。 第六章 “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分手后的情侣狭路相逢,是大打出手?或是装作不相识,连怀念都不必了? 以上皆非,两种情形都没发生。 不过也相去不远,除了没好脸色、话不投机半句多之外,两人的表情都非常不高兴,有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较劲意味。 红线村只有月老庙小有名气,但不具观光价值,若非土生土长的在地人,很少有人知道它,更遑论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内,当成观光胜地大拍特拍。 当方芊伦远远瞧见前男友出现在红线村,她先是不解,后是错愕,以为自己眼花了,把路人看成花心成性的劈腿男。 可随着逐渐放大的身影,她无法再自叹了。 那抹得意中带着张狂的神情,她想忘也忘不了,当初她就是被他万夫莫敌的自信所吸引,不慎走进他算计好的情网中,浑然不知他是自负又好大喜功的混蛋。 “不是你才有第一手线索,抢手的新闻人人都想跑第一,你不要心存侥幸,以为能抢得先机,有我出马,你只能做壁上观。” 黄良辉还是一副令人作呕的嘴脸,自以为是地以胜利者姿态先下马威,目空一切地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下巴抬得比鼻梁还高。 而他身后穿着惹火的小辣妹则是杂志社新进员工,也是他的新欢之一,看来跟他一样眼高于顶,从头到尾没有看她这前辈一眼。 “大话说多了小心闪到舌头,上回钟大牌未婚生子的八卦不知是谁先拿到手的,某个不要脸的男人还苦苦哀求,让人家给他风光一次。”想想都觉恶心,她居然心软,将建功的机会拱手让人。 一直到分手后,方芊伦才惊觉到一件事,学长之所以把她当公主捧在手心呵护,背后丑陋的目的竟是窃取她的心血结晶,利用她步步高升。 一年来她至少给他不下十条的内幕新闻,每回她拼得要死要活,在外头风吹雨淋,而他总是适时的出现,假意助她一臂之力,她感谢之余便让他分享成就。 只是每一回的报导中独缺她的名字,因为她不愿意计较,食髓知味的他便一再如法炮制,全盘接收她的心血付出。 要不是素馨姐提醒,她还不晓得他连她的稿费也一并取走,然后只分给她十分之一,而且还语重心长他说杂志社经营不善,要共体时艰,别向老板要求加薪,否则就劳资双方都难堪了。 哈!多完美的谎言,他当然不希望她找上顶头上司谈薪水问题,一谈开来,他就无法再欺骗她,堂而皇之地接受属于她的荣耀。 脸色有些难看的黄良辉恼怒的一讥。“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你怎么敢走在路上丢人现眼,你就不怕吓坏八十岁的老阿婆。” 可恶,他根本是人身攻击,若不还以颜色,岂不是被他看扁了。“至少我还是个人,不像某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四处招摇撞骗,扛着记者名号行小偷行径。” 她要没点姿色,他会看上她吗?带着她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 “方芊伦,你存心杠上我是不是?”他瞪眼,对她追新闻的能耐多少有些忌惮。 “是你找我麻烦吧!红线村可是我的地盘。”他越过线了。 不甘示弱的黄良辉冷哼一声,“找得到henry han才是真本事,你划地叫嚣无济于事,升职加薪非我莫属。” “我才在听你唱大戏,我人都来了好些天你才得知讯息赶来,可见你远远及不上我,早点认输才不会自取其辱,这次可不是你哭着求我就能得逞。”让他抢先,她还不如拿面线上吊。 “你……哼!女人太强悍,没有一个男人敢要,你等着当败犬吧!”斗不过她的伶牙俐齿,他干脆攻击女人最在乎的弱点。 方芊伦老神在在地扬眉一笑。“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本小姐的行情好得不得了,走了个前男友,马上就有人递补。” “是哪个瞎了眼的男人这么不识货,居然连你这货色也要。”他压根不信她有新男友。 男人的心态很奇怪,总是得不到的比较好,一见到前女友并未为情所伤,憔悴失意,反而春风得意,面泛桃色,黄良辉心中颇不是滋味。 为了一别苗头,他一脸神气地搂过新欢,并示威似的抚摸她呼之欲出的丰腴,笑得有些淫秽。 意思是,瞧,人家比你年轻又有料,而且乖巧听话,你这老在外面跑的男人婆哪比得上她,别死要面子跟男人争强,要是肯低个头,他委屈点还是会接纳她。 “你在骚扰我女朋友吗?”冷冷的嗓音一扬,带着些许质问。 “女朋友?”冷不防一怔,黄良辉微抬下颚,迎向一双森寒冷瞳。 “我不喜欢别的男人靠她太近,麻烦你离她远一点。”两百公尺内不要有任何接触。 黄良辉回过神,惊讶得掉了下巴。“你说的女朋友是指她?” 怎么可能,他才和她分手不久,哪这么快搭上比他还出色的男人。 黄良辉当然不愿意接受前女友移情别恋,当初他为了追求她可是吃尽苦头,花了两年,以穷追猛打的方式才赢得芳心。 而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像会讨女人欢心,神情冷冰冰,一点也看不出会疼惜女人的样子,他凭什么让人为他倾心? “对,是我怎样,嫉妒呀!”方芊伦不乏嘲弄的意味,故意挽起男友的臂膀挑衅。 他是嫉妒,他苦追了两年,才得到她的首肯当上她的正牌男友,结果两人才分手没多久,她马上交一个新男友,他怎能不恼怒万分? 黄良辉双重标准的看待事情,忘了自己也正带着新欢出来逛大街。“我是替你担心,嘴上无毛的小伙子哪晓得怎么照顾女朋友,他该来请教我。” 论起哄女人的段数,他称了第二,没几人敢自称第一。 眉头一拢的韩翔叡偏过头一问:“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似懂非懂,似乎暗藏着某种含意。 “不用理他,他这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你把他当空气看就好。”她不想跟这种烂人有任何交集。 “芊伦……”他还是想听她解释,不明不白的话语梗在胸间,总叫人不舒服。 韩翔叡第一次觉得中文底子差真是件令人气恼的事,他隐隐知道那不是句好话,可是他却不解其意,白挨闷棍。 “哎呀!你为什么老爱发问,不就是差点被我揍成猪头的前男友嘛!他和我们没关系啦!”冤家路窄,她也没办法控制老天恶意的玩笑。 “前男友……”他语气平淡如水,可深邃双阵闪过一抹幽光。 “你怎么不告诉他我还向你求婚了,而你同意了,只差上门提亲这步骤。”呵呵,她别想过得清心。 “……求婚?”韩翔叡的神色一沉,星目微微眯起,浮动的心躁如万马奔腾。 “黄良辉,闭上你的狗嘴,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和韩叡从小就认识了,他才不会信你满嘴鬼话,你想挑拨离间还早得很。”她当是踩到狗屎,臭上几天就没味道了。 “汉瑞……”咦!这发音好像henry? 猛地怔住的黄良辉多心地瞧上两眼,心里犯着嘀咕,前女友的新男友名字和他们要追的晶城科技总裁十分相似,未免太巧了。 但是不太可能,henty han成立科技公司已有多年,怎会是毛没长齐的小子?他还不够格当上领导万人的大老板。 黄良辉没想到的是天才是不分年龄的,十九岁就拿到双博士学位的韩翔叡在同年便成立晶城科技,他由十人小组扩充到今日的规模,凭的是精准的实力。 黄良辉没有当新闻记者的素质,他的敏锐度不够,更无追根究底的专业精神,明摆着一条线索就在眼前却视而不见,被他的傲慢和偏见硬生生的斩断。 “你喜欢他?” 直到被方芊伦气冲冲的拉走,沉默以久的韩翔叡才缓缓启唇。 “我瞎了眼嘛!把琉璃瓶看成水晶制品,以为能敲出美妙的乐音。”谁知道是滥竽充数,让她在情路上跌了一大跤。 “我是问,你喜欢他吗?”他和她的前男友是回异的两种人,他不会花言巧语哄女人开心。 犹在气头上的方芊伦听不出他到底是在问什么,一味地埋怨学长的劈腿。“谁会喜欢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他最好喝水呛死,吃馒头噎死,走在路上被天外飞来的陨石砸死……” “芊伦。”他低声一唤。 “干么?”她凶巴巴的一应。 “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我。” 她一脸狐疑地睨他。“我知道呀!我又没健忘症或老人痴呆症。” “那你喜欢他吗?”他又问。 “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他,你要问几次……等等,你为什么一问再问?”不会是吃味了吧! “你曾经喜欢过他。”韩翔叡的语气有些生气,鼻翼偾张。 她忽然很想笑。“对,曾经,可我最喜欢的人是你,你是我的初恋。” 男人最爱听这类的话,她投其所好。 “我是你的初恋?”果不其然,他一听,发亮的双瞳有如夜空中的星辰。 “你记不记得我们约定在时空蛋中各许一个愿望,我许愿能跟身旁的人永远在一起。”因为他好欺负,不会违逆她的话。这点她绝不告诉他,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我也一样。”只是他写下的是想和她结婚,一辈子不分离。 “咦!我们心有灵犀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你可别乱吃飞醋,把我跟那个大烂人扯在一块。”方芊伦一脸鬼灵精怪,她佯装不高兴先安抚男友的心,不让他想太多。 “但是他跟你求过婚。”他忽然觉得输人一截,不太甘心。 她大方地扬扬空无一物的手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套牢了。” 他暗忖,总有一天她的无名指上会戴上他亲自挑选的“大”钻戒。 他强调要大,好把她过往的情人比下去——男人幼稚的想法。 “不过你也看到他有多嚣张了,我是你的亲亲女友对不对?你一定要帮我讨回这口气。”她语气变得好柔好柔,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面对她跳脱的思路,韩翔叡有些跟不上她的步调。“帮你什么?” “很简单,把henry han的行程告诉我,我好预先埋伏。”有他当助手,还不手到擒来。 他瞪大眼,无语。 怎么还不死心,真要他叫汉生演一场上空秀,好让她拍照交差? 哭笑不得的韩翔叡静静看着她发光的脸庞,心里吊着千斤大石。若是哪一天她发现他才是正牌的henry han,那他还留得住她吗? 他开始苦恼未来的日子,用他不灵光的人脑思索该怎么隐瞒到底。非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宁可她误会他是晶城科技的小员工,陪着老板考察台湾市场。 一句老话,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来圆,而他不擅此道。 瞪着宽大的皮革风衣,满脸错愕的男人连退三步,额头出现斜线三条,极力抗拒女友的突发奇想,阴郁的脸上明显的写了一个“不”字。 “有什么关系,要掩人耳目嘛!你只是小小的职员,不想被你出卖的老板认出你是谁吧!”她也是为了他着想,不希望他因此丢了差事。 没必要!即使全包得像木乃伊,当过佣兵的汉生还是能由他的肢体动作、体型和声音判断他是何人。“台湾的天气还没冷到需要穿上皮毛。” 方芊伦懒得再纠正他的口误,反正听得懂就好。“见怪不怪,你要标新立异才有特色,再说有很多人都穿这样逛夜店。”反正有冷气,穿再厚也不成问题。 “你确定你要跟踪人,而不是推我参加模特儿大赛。”他开始怀疑她的动机。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用力地一拍额。“对喔!好像太显眼了。” 她明明想把他隐藏起来,怎能让他大家瞩目呢!肯定是谈恋爱昏了头,把脑子放在衣柜里忘了拿出来。 “你没有整我的意思?”他质疑。 “这个……”她干笑,眼神很心虚。「群聊社区」bbs.qunliao“你是我男朋友哩,我不可能害你啦!” “只是常常遭到陷害。”来自他的切身经验。 韩翔叡说出儿时的“血泪史”,本来把他改造成怪叔叔的方芊伦当下脸上一讪,悄悄收起恶作剧的念头。 虽然很为难,可在青梅竹马的女友威胁兼利诱下,韩翔叡勉强配合热血女记者行扒粪大计,将“老板”的行踪泄露给她,而且还得充当车夫和随车小弟,严密监控她的目标。 只是没穿上她刻意准备的皮草大衣和马靴,他一身装备也绝对独具风格,叫人有种被耍了一记的无力感。 军靴配上迷彩军裤,上半身是颓废风的夏威夷短袖花衬衫,头上戴着渔夫帽,鼻梁上架着超炫的酷墨镜,只差没在他耳朵别个骷髅头耳饰。 这样不显目吗? 他不禁同情自己日后的处境,爱搞怪的她不可能放过眼前的玩具,而他势必一再在她的淫威不屈服。 唉!能怨谁呢!谁叫他打小便在她管辖范围内,养成任凭差这的习惯改也改不过来,只好继续接受荼毒,养大她的胃口。 “韩叡,低头。” 脸一臭的韩翔叡已经懒得纠正她的喊法。韩叡就韩叡吧!反正他抗议过了,而她依旧我行我素,他根本拿她没辙。 “henry han好像发现我们,他一直朝后瞧。”他们的形迹败露了吗?他没好气地撇撇嘴。“你太神经质了,他不过要转弯,看了一眼后照镜。” 以他对汉生的了解,九成九出自反射动作,急于赴约的他通常不会注意细节,过于亢奋的心思全飞向他的短期情人。 “咦!你说对了耶!他真的要左转,你好神喔!可以改行当我的同事。”他有当狗仔的潜能。 顿了顿,他上下两排白牙似乎磨了一下。“我有正当职业。” 放着坐领高薪的工作不做,当个在车阵中穿梭的小记者,她可真看得起他,奴役他奴役得很顺手,不忘替他找“退路”。 “哎呀!别急着抗拒嘛!干我们这一行也有好玩的事,不要从表面不定论,偶尔几篇颇具深度的报导其实广获好评,我们是代替大家伸张正义,大快人心的揪出伪善者……”记者是守护真理的利刃,代替人民的良知做把关。 她说得激昂万分,口沫横飞,无疑是跳出世俗的眼光,美化不道德的行径。 “……等一下,别开太快,他要停车了是不是?我们不可以跟得太近,要保持距离,降低他的防心……”呵!呵!呵!这一期的独家是她的。 方芊伦发出近乎巫婆的笑声,十分得意地以指摩挲下颚,一副准备强上小婢女的大老爷嘴脸,看得身旁的韩翔叡有点寒意上身。 其实他非常后悔提供线报给她,从汉生下榻的饭店开始,他们一路跟踪他从繁华的街道来到霓虹闪烁的特区,又锲而不舍的拐进一条看似平凡无奇的暗巷,私生活全部展露无遗,汉生得知后,恐怕不会太开心。 而他却是帮凶,无视保镖的辛劳而加以牺牲,换取自己一时的安逸。 “韩叡,你有没有发现那间店怪怪的,进去的清一色是男人……噢!你干么吻我……不要闹了……唔!好吧!再一次,你的嘴唇好软……咯……别搔我痒,韩叡……”就再等一下好了。 有些内疚的韩翔叡一把捉住下车的女友,将她抵在车头激狂热吻,手指隔着一层衣物轻揉她浑圆小丘,时轻时重地分散她的注意力。 原本他的用意是借由相叠的身影引起汉生的警戒心,谁知他只当是一般情侣激情下的放肆举动,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便推开门,走入一间名为“惑”的pub。 而他失控了,呻吟出声,被自己点燃的火苗烧着全身,若非尖锐的重金属摇滚音乐穿透他耳膜,下一秒钟他有可能当场占有她。 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他低视被宠爱过的酡红嫣唇,下腹一把火烧得他差点理智尽失。 她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了,他对她的感觉恐怕不仅仅是喜欢而已,还有从懵懂无知的幼年时光便存在着的眷恋,而随着两人长大成人,男女之间的吸引力催化这份感情,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恋。 但她呢?是否跟他一样用着同样的心情恋着他? 蓦地,他想起先前遇到的黄良辉,神情多了一抹阴霾,微酸的醋意在心口泛开。 “伦,我爱……” “你”字还来不用发出,他先听见一声惊呼—— “天啦!我是不是看错了,henry han居然抱着一个男人,还伸出舌头舔人家的耳朵……”哇!她心脏快要无力了,太劲爆了。 “他不是……”你所以为的人。 韩翔叡想澄清,可是一瞧见她挖到宝的兴奋神情,舌尖滚动的话语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快快快,我的数位相机呢?这么精彩的画面我若不拍下,肯定遗憾终生。” 此时的汉生仍不知将被偷拍,他将一名长相斯文的男人抱在大腿上,似在挑逗地吻上他的喉结,全然放松地将手伸入人家的裤裆中间。 “不好吧!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的保……呃!老板,别做得太过火。”韩翔叡有心阻止,但是……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想看我的前男友成为我的上司,每天把我当成狗操到死吗?”以学长的小人作风,绝对会公报私仇。 一提到差点成为她丈夫的情敌,他陷入挣扎又恼怒的天人交战中。 “韩叡,我最喜欢你了,你一定会帮我对不对?我们是一起埋时空蛋的超级麻吉,你忍心见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吗?”她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伦……”承受不住柔情攻击的韩翔叡软了心,瞪着她的眼神显得虚软。“仅此一次,绝无下例。” 美人怀,英雄冢。这是他在表姐写的古代小说里看到的一句名言。 “哗!韩叡,谢谢你,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送你一个爱的奖励。”方芊伦踮起脚尖重重一吻,顺手摸走他口袋里的轻薄相机。摇着头,他只能无奈的苦笑。“别做得太过火,他还得见人……” 一只小蜜蜂偷偷摸摸地躲在大型盆栽后头,借着阔叶树片掩去身影,兴匆匆的对准焦距,快门一按拍得不亦乐乎,完全没听见身后的叮嘱声。 不过因为先前有老板被设局、偷拍的事件发生,身为保镖的汉生对闪光灯相当敏锐,他搭在男伴肩上的熊掌蓦地一缩,眼神凌厉的留意四周。 可惜pub的灯光晕黄不明,七彩霓红灯转个不停,他只看到一对对相拥而吻的男同志,没瞧见可疑处。 但他是个谨慎的人,一有疑心便扫了兴致,原本想度过浪漫夜晚的他因此打住,轻吻了男伴便起身结帐,大步走出同性恋酒吧。目标物离开了,方芊伦这只忙碌的工蜂也不多逗留,男男一对的情欲氛围叫她直打哆嗦,二话不说地拉着男友打道回府。 她今晚可是大丰收,热腾腾的独家就在她手中,让赶着回外婆家撰稿的她笑得阖不拢嘴。 可有句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她高兴赢了学长之际,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正好迎面而来,眼神不善。 “你得手了?”摇着相机,她有些刻意地学他下马威。“没错,全在这里,你等着当我使唤的下属吧!” 黄良辉先是面上一恶,继而状似苦恼的拧着眉。“好吧!你赢了,我认输,看在同事一场,别让我太难看。” “看我心情喽!”她得意忘形。 “不过小佳身体似乎不舒服,可以麻烦你过去看她一下吗?”他眼底闪过一抹狡猾。 “小佳?”那只不可一世的小菜鸟。 “她那个来,很痛,你们女孩子才知道怎么处理。”他摆摆手,表示他没办法,男人没有一个月来一次的好朋友。 红线村出来的人都感染了村长的鸡婆……呃!是急公好义、乐善助人,方芊伦也不例外,她心里只想着帮助杂志社的新进员工,经痛一痛起来会要人命,她也有相同的毛病。 但她忘了提防小人,黄良辉是她记者生涯里的头号大敌。 第七章 henry han同志恋情大公开! 谁是他的亲密爱人,他拥吻的对象是他的最爱吗?谁能看见他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 斗大的标题印在杂志的封面,两行铅字加重说明,鲜红的“惊爆”两字横摆在最上头,特意搭上爆炸的图形,一张放大的激吻照片清楚可见。 如果主角是一男一女还不足为奇,可偏偏是两个性别相同的男人,拍照者把焦点抓得很精准,高壮的外国人一手拥着眼睛部位做过处理的男人咬着他的唇,另一手则伸至人家的裤子里面。 两人的表情都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令人不难理解他们正在做什么。 加上一旁耸动的文字,和内页极洒狗血的报导内容,一夕之间,棕发的美国人爆红,该周刊更成为人手一书的畅销刊物。 而记者的名字明白写着:黄良辉。 “好了,别再哭了,哭肿双眼也无济于事,大幅报导都刊出了,你气愤不已又有何用?”总不能收回销毁,重新出刊。 “呜呜,我不甘心,太不甘心了,那是我埋伏了好几天的心血,他怎么可以……呜……偷……太卑鄙了……”把她的照片退回来。 “谁叫你不谨慎点,让人有机可趁,,明知道他是那种人还让他靠近。”他说得有点酸。 哭得鼻头红通通的方芊伦用力跺足。“我哪晓得他不怀好意,连女人的‘那个’也拿来算计。” 大意失荆州,她从没栽得这么难看。 原来好心也会被人利用,她只想帮女同事舒缓疼痛,没想到他们会联手骗她,把她当傻瓜耍。 居然趁她煮黑糖姜汁和准备热敷袋之际动手脚,将她相机记忆卡里面珍贵画面存到自己电脑上。 而枉做好人的她回外婆家后只想好好睡一觉,隔天再撰一篇惊天动地的专题报导,没想到她润饰好的稿子才要寄去给编辑,周刊已经提前出刊,攻得她措手不及,“该不会是你对他余情未了,故意放水,好让他大出锋头。”忍不住嫉妒的韩翔叡脱口而出,现场一阵酸味迷漫。 “余、情、未、了——”双目皆张的女人红着眼眶,怒火上扬。 “毕竟你们曾交往过,又差点成为夫妻,你这个人我知道的,就是我表舅妈常说的那种人,刀子嘴豆腐心,加上他那根比泥鳅还滑溜的舌头,你呀说不定心一软就……啊!你干什么,疯了吗?”他东闪西闪,闪得狼狈不堪。 “死韩叡,臭韩叡,你说什么鬼话,我打死你,你竟然把我当成意志不坚的女人,将辛辛苦苦得到的新闻送给猪狗不如的小人,你……你不要跑,给我站住,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被别人误解不算什么,笑一笑也就没事,反正交情不深,人家爱怎么编派就怎么编派。 可对象若换成认识二十几年,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男友,那种心被撕裂的感觉,绝对比让人拿刀看个血肉模糊还要痛上十倍。 气愤到极点的方芊伦不流泪下,她发狠的捶打说错话的男人,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爱上被她欺压到大的玩伴,因为有爱,他才有伤她的武器,让她心痛得像被一头牛踩过。 “我说的是实话,我问过舒晨表姐,女人对初恋情人是不是都很难忘记,她说通常是,拿她自己来说,直到儿子都念了幼稚园,她还是没办法忘了邵然表姐夫,而且爱恨常常伴随而生,我又怎么知道你对黄良辉是不是也一样。”韩翔叡本来不是个对这么没有信心,可是只要一碰到和她有关的事,他总是患得患失,不能安心。 因此相较于她和黄良辉交往三年的感情,他不禁疑惑,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占据多少分量,是他一厢情愿的痴恋,或者甚至自始自终她爱的都是脚踏两条船的学长。 “你还说,你这分明是在怀疑我,可恶!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那你跟我交往干么?你……你太过份了……”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后脑勺被鞋跟叩了一下,他也不高兴地发火了。“你不要老是动手动脚,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要是你真喜欢那个家伙,我……我……” 他说不下去,胸口酸得要命。 “我见鬼的才会喜欢他,要是我真想吃回头草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大方的把我送到他面前,顺便打上蝴蝶结,叫他不用客气,尽管享用?”他要敢点头,她立刻打爆他那颗猪头。 “不可能。”韩翔叡气归气,还没丧失理智,口气十分生硬。 “哼!你的意思明摆着我的心在别人身上,你是可有可无的备胎,既然不相信我,那又何必在一起。”她气极。 “我不会和你分开。”他心口一紧,生恐她掉头就走,宣布放弃他。 方芊伦既生气又伤心的抿着唇。“被偷的是我的心血耶!你以为我不会痛,不会受伤吗?即使是八卦周刊的记者也有非战不可的荣誉心。” 输给小人,气一气、吼一吼也就过去了,她难过的是他的误解,他应该是最了解她的人。 “芊伦……”他忽地感到不安,女友的表情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让彼此冷静的想一想,也许我们把一切看得太顺理成章了。”她好累,没有个人在背后支撑她。 自然而然的交往,自然而然的谈起恋爱,他们爱得太自然了,没想过早就不是小孩子,当年的纯真已流失,留下的是大人的烦恼。 学长的背叛虽然曾经让她伤心落泪,可她知道学长带给她的打击,其实来自对人性的失望,不像他,让她心窒难受,因为他的误会而觉得受伤。 “我不同意,我们干么为了一件小事闹得不可开交。”暂时是多久?以前好像也有某一任女友,这么对他说过,因为他也不在意,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她已经另外交了一个男朋友,现在芊伦也想用这种借口跟他分开吗? “小事?”她不满的扬高音量。“你指责我虚情假意、用情不专,还诬蔑我对工作的不专业,你根本全然否决我这个人,结果你居然说这是一件小事。” “我哪有那个意思,我……” 有人在月老庙口吵架吗? 在庙里替人收惊的车轮嬷仔,和闲来没事找庙祝泡茶的村长伯,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人家躲在庙门后,偷看小俩口斗嘴赌气。 两人在听到男的越解释越糟,不约而同的为他的嘴笨而叹了口气。 然后女的气冲冲的走了,他们又叹息,不知该同情哪一方。 车轮嬷仔的孙女,村长的表外孙,说起来也是他们的晚辈,不知道该不该出面排解。 “阿本啊!你家那个呆头鹅是不是小时候摔下床摔笨了?”哄女孩子都不会,真是有够笨。 “谢啦!婶仔,猪脑吃多了,所以变得猪头猪脑。”惭愧呀!出去不要说他们有亲戚关系。 “你是村长,你去乔一乔。”连她这一脚快踏进棺材的老太婆都看不下去。 “我?”沈助本愣了一下。 “不是你难道是我,你好意思要我拖着老脸去帮你家的猪头开智慧。”她直接给他两道符吃吃比较快。 “是!是!我去乔。”他是村长,没有摆不平的事。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沈助本脚步一迈,往被骂猪头的表外孙走去。 “不会挑两句好听话,至少也要懂得看人脸色,你这几年在美国到底学了什么?”怎么跟以前一样呆呆的,反应迟钝。 肩上遭到重拍,韩翔叡像个常年失修的机器人,僵硬的转动脖子。“表……表舅。” “要是你喜欢的人不信任你,当你最需要她的支持时,她不安慰你,反而在你的伤口上撒盐巴,你会不会觉得很受伤?”呵,偶尔也换他客串月下老人,替人牵牵红线。 “嘎?”喜欢的人……他眉头忽地皱起来,像是感觉到很痛苦。 “伦伦的恩行就像一杯水,你从玻璃杯看过去,清清澈澈的,没有一丝杂质,她说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存心戏弄人,你是和她走得最近的人,难道看不出她的本质?”她不坏,只是淘气了些。 “啊!”恍若一道灵光打入眉心,他惊觉的瞠大眼。 “她那人爱恨分明你又不是不清楚,谁得罪她谁倒楣,你几时看过她对欺负过她的人好脸色?” 很可爱的女孩子,有时固执、有时调皮,可她最叫人津津乐道的是那硬脾气,凶悍得很,除了她外婆,没人制得住她。 韩翔叡一听,脸黑了一半。“她说她讨厌我……” “哎呀!你这傻小子,女孩子就爱说反话,谁叫你这张笨嘴说些令人发火的蠢话,她要不生气,你就完了。”那表示无望了。 不气不恼等于无视他的存在,不当一回事。 “那我该怎么做?”他很无助,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居然表现出小男生的无措和慌乱。 “道歉呀!”大丈夫能屈能伸,像他每回答应老婆不喝酒又喝个烂醉如泥,隔天一定捧盆水替老婆洗脚……呃!是低头认错。 “道歉……”韩翔叡满头大汗,拼命压挤他不中用的脑汁。 什么叫道歉? 要怎么道歉才叫有诚意? 这个题目像满天飞舞的文字,叫人越看越眼花撩乱,比算一百道数学题,或是破解复杂的五角大厦密码还要困难。 快要想破大脑的韩翔叡上网搜寻各方解答,有的叫他单膝下跪求饶,有的叫他负荆请罪,有的叫他唱首情歌来听听,有的更花招百出的要他裸奔、遛鸟、穿雨衣拿雨伞在大太阳底下扮变态。 稀奇古怪的招式应有尽有,让他看完之后直接人脑当机,口吐白沫,瘫在电脑前像条死鱼。 当然,其中也有比较正常的,譬如:送花、送女孩子喜欢的小饰品,而他立刻付诸行动。 “喝!请问这是什么?”他去抢劫了吗? 惊吓万分的方芊伦瞪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眼角有点抽搐。 “赔礼。”她一定很高兴,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 “陪我?”她把他发音不准的“礼”听成“你”。 “不是陪你,是赔罪的礼物。”他一字一顿的说道,力求中文的标准。 她被纠正了,这个中文白痴。“你做了什么事要赔罪?” 方芊伦好整以遐待他说出个原由来。 嘴巴很笨的韩翔叡取出他花了一夜写好的字条。“第一,我不该惹你生气。第二,你是我女朋友,我应该保护你,不受小人欺凌。第三,我乱吃醋,说了很多下地狱的话,我是混蛋。第四,我喜欢你……不,是我爱你,我要相信你,不可以对你的感情产生质疑。第五……” 他念得很慢,而且还念错很多字,手忙脚乱的翻纸条,又要偷看女友的反应,三次有两次咬到舌头,笨拙得让人发飙。 “好了、好了,我被你念得一个头两个大,你的中文不能好一点吗?”简直是魔音穿脑,她的大脑差点爆开。 “芊伦,你接受我的道歉了吗?”他战战兢兢,整个人僵得像一块木板。 她拿乔的抬高下颚。“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让我很伤心。” “因为你是我要爱一辈子的人,我希望能给你幸福。”韩翔叡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她稍微软化一些些,但仍想给他排头吃。 他顿了顿,又开始伤脑筋。“我说错话。” “还有呢?” “不会说话。” “再来。” “中文烂。” 她差点噗哧笑出声。“接着呢!” “不够体贴。” “嗯!”有自知之明。 “反应迟钝。” 没错,他分不清酱油和醋,喝下肚三秒钟才发现原来那不是可乐。“继续呀!你的毛病只有这一点点吗?” 韩翔叡很努力的想讨女友开心,可是…… “嘴巴不够甜,不会花言巧语,一次只敢交一个女朋友,心眼小,嫉妒心重,不懂说好听话,不知道你的三围和喜欢的体位……” “停——” 脸上斜线起码十一、二条的方芊伦连忙叫停,她越听越听不下去,大脑神经连连打结。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想把人逼疯,用这一招绝对奏效。 “我自己想的。”其实他以黄良辉为范本,零零碎碎拼凑而成。 她抚额呻吟。“果然不能对你有太多期待。” 是她错了,牛牵到哪里还是牛,不会变成猛虎。 她苦笑的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以上的那一些你一样也不许变,除了最后的那一句话。” “哪句话?”他说了很多,有些他不记得了。 “你给我装傻试试。”她手擦腰,一副母老虎准备发威的模样。 确实不知所措的韩翔叡一脸茫然,像根柱子的杵在她家门口,叫人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也算来得巧,本来关在房里思前想后的方芊伦一度想放弃这段感情,她觉得两人的个性相差太多了,一个慢郎中,一个急惊风,走得下去才有鬼。 可是他来了,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还带来爆笑不已“赔礼”,她纵有再多恼意也烟消云散,没法继续跟呆子呕气。「群聊社区」qunliao “算了,反正你是笨蛋,我说的话你也听不懂……”她泄气的撅起唇,很不甘心这么轻易的原谅他。“还不进来干什么,我家又不缺门神。” 韩翔叡绷紧的神经蓦地一松,大口呼吸。“那这个怎么办?” 他刚要进门,突地想起还有空运来台的“礼物”。 “当然是你自己想办法把它塞进门,你以为我力气有比你大吗?”她是很凶,但不是神力女超人。 “可是……你家的门不够大。”他苦恼着。 她扬唇假笑。“那是谁的错?” 没二话,他的错。 方芊伦小时候十分喜爱宫崎骏大师制作的“龙猫”卡通,她连作梦都想要比人还高的大龙猫,常吵着外婆买给她,可是外婆怎么也不肯答应,随便用稻草扎了个草人给她玩。 多年以后,韩翔叡终于满足她的心愿,花了五百万日币订制一只龙猫,请人连夜赶制,专程载送到台湾。 但是,它似乎有点过大了。 先不论它活灵活现的大头,光是猫爪子就差不多篮球大小,跟别提其他部分,它的身体绝对塞不进窄窄的门。 喔!忘了一提,“大”龙猫真的很大,高约三百公分,重一百公斤。 想想看,大大的肚子里只是塞棉花而已,就足足百来公斤重,它的体积会有多大。 “对了,我还有带花来送你。”大的拿不动,那就寄望献花博欢。 “花在哪……呃!你要送我这种花?”好呀!真是好得没话说。 犹不知女友已变脸,他倒是兴致勃勃的说道:“村里种花的人不多,我找了好几家才找到王伯伯的菜园。” “是喔!送我油菜花,你要我拿来炒肉丝还是炖排骨?”炒菜炖汤两相宜。 “咦!”他又做错了吗? 韩翔叡就在门口和方芊伦大眼瞪小眼,中间还隔着一只大龙猫,他僵笑的不知道该不该进门,那这只大布偶要摆在哪里。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声响,一阵尘嚣飞扬,似乎有很多人……不,一大群人在……赛跑? 再看仔细一点,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迈开大步在前头跑着,后面是拖着摄影器材和麦克风的媒体拼命追赶,形成可笑的追逐战。 “boss,我终于找到你,快救救我呀!我再也跑不动了。” 台湾的狗仔真是太恐怖了,无孔不入,如影随形,比打死不退的蟑螂还要难缠。 “什么?” 一道黑影直扑而来,韩翔叡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的长相,就连人带着原本怎么塞也塞不进门里的大龙猫,被蛮力十足的撞进屋内。 可怜的方芊伦则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直接被一团毛茸茸的布偶压在最底下,双手双脚以非常滑稽的姿势横贴着墙壁。 快关上门,放狗咬人。“不管用什么方式,务必把那群蝗虫过境一样的狗仔驱离。 “偶家梅有狗……”颈部往上仰,一只缺水的鱼拼命吐气。 一张脸被挤扁的方芊伦噘起的嘴一开一阖,伸长手臂等人救援。 首先脱困的是韩翔叡先观察情势,他摇着晕眩的头勉强走了几步,乡下人家的客厅向来不大,一下子挤进三个人和超大布偶,想转个身都十分困难。 不过他还是当了一次英雄,长臂一拉,便解救美女水深火热之中,鱼又可以开始呼吸了。 倒是始作俑者一点事也没有,满脸惊慌的关上所有窗户,拉下窗帘,人在极度恐惧中从帘子后头朝外探望,抽气声连连。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那些人一直追着你跑?”简直跟毒蛇猛兽没两样,穷追不舍。 韩翔叡话才说完,门外电铃声直催,还有“砰!砰!砰!”的敲门声。 “我……我什么也没做呀!只是停下车喝杯咖啡而已,他们便蜂拥而上。”害他把咖啡喝进鼻孔里,车子丢着就赶紧溜。 要是能动粗就好了,至少他的拳头够硬。 “没做什么何必跑,他们想要什么你就给他们什么,避不见面不是解决之道。”跑向他有何用,平白拖累他。 棕色大眼亮了起来。“你是说,他们想要什么我就可以给他们什么?” “没错,快把他们带走。”只要不在面前碍眼。 汉生冷硬脸庞扬出一道笑弧,抓起老板的手往门口拉。 他大掌一拉,把门打开,字正腔圆的用中文向大批媒体喊话,“你们要找的henry han在这里,他就是晶城科技总裁。” 第八章 “你是henry han?” 听到咬牙切齿的森冷女音,韩翔叡不用回头也晓得身后的女人有多么生气,似火又似冰的两团气流直冲脑后,乌黑毛发为之一竖。 他脊椎僵硬如石,手指头透着阵阵冷意,双脚钉在冰凉的磨石地,连头也不敢回的等着第二波的发火。 阴沉的黑眸盯着眼神不敢望向他的高大男子,他心里落下不下百句的咒骂,怎么也料不到坏他好事的是宣誓要护他周全的保镖汉生。 “你还有话要解释吗?韩、翔、叡、总、裁。”韩叡,henry,她居然没想到。 听到她不是用亲昵的软音喊他韩叡,而是直接以韩翔叡称呼,甚至冠上“总裁”两字,韩翔叡知道自己完了,肩头瑟缩了下,缓缓转身。 “芊伦,我真的不是故意欺瞒你,我只是不想太招摇……”喝!她的脸色好骇人,像要把他撕成碎片一般。 堂堂一个大男人竟怕起与他肩膀齐高的小女人,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心喽!看我为了追henry han的八卦新闻忙得团团转,你一定很得意,连最亲近的人也瞒得过。”而她不知人就在身边,还拉着他四处趴趴走,没得空闲的想抢第一手报导。 她根本是个傻瓜,以为聪明却反被耍了一记。 “我没那么想过,好几次我想向你坦白,可是一瞧见你兴匆匆的笑脸,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最不想欺骗的人是她,可偏偏她是他不愿接触的记者。 “借口,借口,满嘴的借口,你有多少机会可以老实告诉我,可是你选择隐瞒。”让她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不管我是谁,我对你的感情全是真的,你要相信……”他的爱并不假。 “滚,给我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方芊伦气红双眼 ,抓起手边的电话便往他身上砸。 “冷静点,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马上给我离开,我不想看到你。” “芊伦,你到底在气什么,我是不是henry han很重要吗?我始终是你认识的韩叡,我没戴起假面具骗你。”henry han和韩翔叡是同一个人,她有什么好发怒的? 不重要? 被人不信任到这种程度她还能说什么?没错,她是很想henry han的独家,但不至于为此出卖儿时玩伴,现在则是男朋友的他,如果他真的这么不想露面,也许她可以想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式做一则专题报导,只能说她真的对他了解得太少,而他对她充满不信任,不管是学长还是这次的事件都说明了这个事实。 一旁摇头叹气的汉生在心里感慨,boss的智商属于天才级,管理一间万人企业得心应手,怎么一跟人相处就退化为幼儿级,三句话有两句是笨蛋语录,稍有脑子的人绝对不会说出口。 唉,他该不该跳出来解救大老板呢?要是他被甩了,身为保镖的他罪过可就大了。 “很抱歉,韩总裁,我累了,不想招待客人,后门位置你应该知道,请便,不送了。”即使又气又伤心,方芊伦并没忘记前门还围堵了一大票同业,她嘴硬的不承认不想看男友被那些记者扒层皮,一迳说服自己只是怕事情闹大会吓到外婆她老人家。 “伦伦……” “boss,女人在气头上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你要不要等她气消再来说清楚?” 一个不听,一个瞎忙,缠到天黑也说不清。 满脸怒色的韩翔叡狠狠一瞪。“全是你惹的麻烦,你还有脸开口。” 要是他扮演好henry han的角色,今天也不会搞得这么难看。 “boss,你这话说得可重了,哪是我的因素,受牵连的人是我才对。”汉生忍不住为自己喊冤。 其实他的损失才大,被人成天跟踪不说,还不能自由自在的找乐子。 虽然一开始他对老板出卖他的行踪给方小姐很不满,不过既然老板事后主动坦承,而且现在他都比自己惨了,汉生决定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就是你没善尽职责让我暴露在公众媒体之前还敢狡辩。”因为他,他才会曝光。 “我……”跟在老板后头走向后门的汉生百口莫辩。 分明是老板想躲避媒体的骚扰,却怪罪到他身上,实在非常无辜。 再看了看老板,他突然想到一个让自己能够将功抵过的主意。 “呃,boss,我有一个想法,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方小姐消气,不过至少能够替她出一口气。” “哦?”韩翔叡有些狐疑的看向保镖,这家伙最好别出什么馊主意,否则他肯定一脚把他踹回美国去。 “那个……我想现在方小姐最气的人除了总裁您,一定就是那个偷了她照片发布独家新闻的黄良辉,严格说起来,如果照片上的人真的是晶城科技总裁也就算了,至少也算是公众人物,可那不是啊,我汉生只是个保镖,私生活被人摊在阳光底下,还胡乱捏造一些有的没的,我不采取一些法律行动那似乎太对不起自己了。” “所以你是要控告他妨碍名誉,侵犯隐私之类的罪名喽?”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也看黄良辉那个小人不顺眼很久了,只是……“好,你就去做,不过别让芊伦被卷进去。”韩翔叡脸色总算好看一些。 “yes sir!”汉生大声回答。 老板真是太小看他了,没把握他敢提出这建议吗?固然偷拍的人是方小姐,但被拍的人是他,只要他说是自愿的,这种事根本就无从查证,再说,他就不信那个黄良辉那么笨的招供照片是他偷来的,要是他真的那么做,会多一条窃盗罪等着他。 虽然因为可以帮女友出一口怨气,韩翔叡心里多少舒坦一些,可女友那像是要跟他决裂的态度叫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加上村长住处也有记者守候,回不了表舅家的他神色不振的走到月老庙,托着腮坐在庙槛发呆。 “咦,又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村长沈助本小声的和身边的庙祝聊起。 “八成失恋了,上次那个乐乐不就因为日本老公一声不响的回国,她也是愁眉苦脸的模样,好像别人倒了她八百万似的。”年轻人的毛病,过阵子就好了。 “哎呀,不成,不成,我这小外甥可是很痴情,不帮他一把,我亲家奶奶那边会怪我的。”月老面前,哪能让他孤鸟一只。 不过人家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凭他一个人肯定不够有力。 于是呀,在村长大人号召下,一票在庙口走动的村民齐聚,不约而同的朝两眼无神的帅小子走过去。 “阿叡呀,你和伦伦谈得如何,她原谅你了吗?”那丫头也不是爱记仇的人,气个三、两天也就过去了。 韩翔叡手指动了下,微抬下颚,“她原谅我了。” “呵……这样很好呀,小俩口甜甜蜜蜜不吵架,我们看了也高兴。”事情说开就该开开心心,眉头为何还打上三个死结? “可是……”他欲言又止,愁眉不展。 “可是什么?”别吊胃口了,他们可是解决难题的高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瞧瞧这些宝全聚在一起,集数十年的智慧累积,什么疑难杂症全可摆平。 “又有一件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韩翔叡用他不甚流利的中文,无精打采的说起事情经过,偶尔还语带不解的评论女人是令人难以理解的生物,她们的想法总是十分奇怪。 听得津津有味的村民频频点头,聚精会神的讨论起男人与女人的不同,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有意见,还差点因此大打出手。 不过有村长在场,还不至于闹翻了,啐个两句又和和气气,把焦点放在笨嘴笨舌的小伙子身上。 “谁说不重要,我那婆娘偷藏私房钱,说是没钱不给我买酒喝,自个儿买了手镯,金链子向街坊邻居炫耀,我气得差点跟她离婚了。” “没错,什么人都能骗,就是不能骗自己的女人,我那小儿子买了一辆重型机车,他骗他老婆说不贵,四、五万而已,可好死不死账单寄到家里来,他老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是呀,不管是善意的隐瞒,还是无心的欺骗,对自个儿喜欢的人都是一种伤害,你也不想她明明隆了乳,却告诉你是一夜长大的吧。”人贵交心,瞒来瞒去有何真心可言。 大家的结论是,是男人还好,找几个长辈来说情,多少卖个面子,天大的事也能一笑抿恩仇。 可女人就不行,尤其一谈起感情事,她们往往较男人认真,也容易付出自己的全部,因此没法放得开。 “那我该怎么做她才会气消?”不知所措的韩翔叡向在场的村民求教,对于爱生气的女友,他真的是一筹莫展。 “哎呀,女人嘛,有什么困难,说两句好听话哄一哄不就得了……你干么摇头?什么!你不会?”天啦,亏他还长得一表人才,真是中看不中用。 老冯也摇头,搓着嘴角一颗长毛的痣。 “送花嘛,女人最喜欢那一套……咦,送过了……啊!你……你送油菜花?” 晕倒。 又一个人阵亡了。 接着,村尾张老伯,西巷的吴老师,卖豆腐的阔嘴,修玻璃的王老爹,红线村之光的鲤鱼王一个一个提出他们认为最有效的建议。 当然有一些意见不听也罢,全是些馊主意,存心说来让人开心的。 不过还是有些不错的点子,但是成效不大,进展慢,方家那女娃可不是省油的灯,鬼灵精怪的,想用一招半式驯服她比登天还难。 “生米煮成熟饭。” 突地一道苍老的声音介入,众人一讶,频频点头。 “这招高明呀,釜底抽薪,女人最死心眼了,一旦破了身,想不认都不行,阿婆你真行……喝,车轮嬷仔,你……你怎么在这里?”吓死人了,一点脚步声也听不到。 “我不能在这里吗?”不然她上哪替人收惊。 村长一脸尴尬,“刚才是你在说话?” “不然还能是谁,我总能说几句吧。”他们聊得正起劲,她来插插花。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知道我们谈的是你外孙女伦伦吧。” “那又怎么样,那丫头好吃懒做,成天没干过一件正经事,有人要就赶快带走,省得一天到晚吃闲饭,啃光我的老本。” “哗!”一阵哗然。 车轮嬷仔未免太直接了,将宝贝外孙女说的一无是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上辈子是仇人,这辈子要来报仇的…… 呃,说不一定真的有仇,哪有人家的外婆算计自家人,嘴脸像推人入火坑的老鸨,嘴角还微微扬起,似乎少了张嘴吃饭,她的人生从黑白变成彩色。 &&& “什么大拜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哎呀,别拉别拉,我自己会走……” 神明生日? 她记得明明是…… “芊伦阿姨,你忘记了呀,每三年一次的大拜拜,我阿公每次杀一头大猪公,全村的人都吃得到喔。”七岁的沈人人一脸垂涎的一抹口水,好像饿了很久似的。 他是村长沈助本的宝贝金孙,韩翔叡表姐沈舒晨的儿子,因为沈家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其他子嗣,所以沈人人虽然已经认祖归宗,可是仍然姓沈,日后得以继承沈家香火,这是沈家三人的共识,即使沈人人的父亲罗劭然非常不高兴,明里暗里一直想为儿子正名姓罗。 而沈舒晨知道父母舍不得太久没见到一手带大的小孙子,所以有空就带他回来探望两老。 “那是五月分的事吧,现在才三月底耶。”是谁记错了日子? “没错,没错,今年闰五月,我爸说提早办一办才不会跟端午节撞期,村民们打算办划龙舟大赛。”希望办得起。 挺着五个月肚子的沈舒晨也来帮腔,笑眼盈盈地推着邻家小妹。 “划龙舟大赛?”在他们村里那条及腰高的小溪? 而现在是枯水期,溪水只淹过小腿一半而已,怎么划?咋舌不已的方芊伦睁大眼,脸上满是愕然和讶异,不明就里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的错愕和纳闷可想而知,活了二十五个年头,从没听说过神明的生日可以提前过,而且关闰五月什么事,通常多出一个阴月是延后祭典,要不同时办流水席,哪能随便更改。 不过她明显感受得到,家家户户门口“办桌”的村民似在掩嘴偷笑,大人小孩全往外头站成一排,眼神暧昧的注视走过门前的她。 怪了,几时她成了村里的开心果,每个人看到她直笑,还不停催促她走快点,真的很古怪耶。 心里毛毛的方芊伦越走越慢,甚至有种想掉头快跑的冲动,一夜之间所有村民都中邪了不成?让她感觉到毛骨悚然。 “你外婆风湿症的老毛病又犯了,没办法下厨煮一桌菜肴请神明,庙口请了两班布袋戏和歌仔戏,我爸说大家热热闹闹,请你来我家里吃办桌。” 沈舒晨抚着肚皮,在心里对女儿说,妈妈说谎是不得已的,全是外公和韩叡舅舅逼我的,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学,不然爸爸会打你小屁屁。 “我外婆有风湿症?”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不知道?吓了一大跳的方芊伦满脸惊讶,不解健步如飞的外婆哪来的老人病。 她真的觉得很怪,从一早睁开眼睛开始,而且就连那只塞爆客厅的龙猫布偶也不翼而飞,而在外头守株待兔的记者也全不见了。 “芊伦阿姨,你走快一点嘛,人家肚子好饿,饿坏国家未来的主人翁是有罪的,你会被关起来。”沈人人人小鬼大的振振有词。 嗟,这小鬼也敢催她。“一餐不吃饿不死人,瞧你被喂得白白胖胖的,宰了祭神刚刚好。” “哎……不要捏我的脸啦,好痛,妈妈,你快叫芊伦阿姨住手,人人的脸不是肉饼……”大人欺负小孩,不公平。 一旁的沈舒晨没出手相救,倒是颇为认同的说了一句,“好像胖了不少。” 自从她和人人跟罗劭然相认后,为了弥补儿子的丈夫就像全天下的傻爸爸一样,不论是吃的,用的,玩的,只要人人开口马上送到。 再加上自己那两个标准憨阿公,憨阿嬷的爸妈,老怕外孙吃不惯台北的食物,每回一见到人人,厨艺一流的老妈便拼命替他进补,补出一身肉。 “吼,你们都欺负我,我不要理你们了,外公,外公,我把芊伦阿姨拐来了……唔!”为什么捂住他嘴巴,不让他说话? 拐? 方芊伦心头打个突,眼冒问号。 “呵呵,小孩子不懂事,黑白讲,快入席,大家就等你一个人……”主角没来,戏就演不下去。 沈助本把外孙赶到他妈妈身边,热络异常的拉着人家小姐的手不放,怕她逃走似的。 等她一人?好像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啊!他怎么也在?我不要坐他旁边。” 一回头,看到坐在身侧的男人,她马上跳起来大叫。 “叫你坐下就坐下,穷嚷嚷什么劲,没规没矩的,人家以为我不会教孩子。”都几岁的人,还像个小孩子。 “外婆……”外婆怎么也来了?左边是车轮嬷仔,右手是韩翔叡,被两面包夹的方芊伦,垮着一张脸。 “人家村长好心请我们吃饭,你给我安分点,别做出丢脸的事。”不先制住她,准会闹出笑话。 正打算用手指掐男友大腿的方芊伦蓦地一僵,悄悄的把手收回。 一物克一物,一山还有一山高,外婆就是她的罩门,将她克得死死的。 “哎呀,别绷着脸,大家高高兴兴的吃顿饭,来来来,伦伦,我敬你一杯。”呵……酒后失身比较自然。 “村长伯伯你要敬我?”怎么会是她,在场还有长辈在。 受宠若惊的方芊伦看了看在座的长者,不敢推辞的灌了一大口。 入喉的辛辣呛得她眼泪直流,她难以置信的瞪着清澈如水的白色酒液,竟是酒精浓度高达百分之三十八的高粱酒。 “要不要紧,多吃一点菜压胃。”心疼女友受苦的韩翔叡赶紧为她盛汤夹菜,就怕酒浓伤胃。 不过方芊伦没机会感受到他的送暖,一声吆喝又起,酒杯满注。 “再喝一杯,冯伯伯的酒你不能不干。”庙口卖香肠的老冯先干为敬。 “呃,冯伯伯酒量真好。”硬着头皮,她只敢小喝一口。 “他酒量好,我也不差,来,酒杯要见底,不然加罚三杯。”又是一杯空。 “什么!三杯?” 怕被罚酒的方芊伦捏着鼻子,硬是喝光杯中的高粱。 沈助本是一村之长,宴请亲朋好友当然不能小气,从里到外摆了十几桌,大伙儿连番到主桌敬酒,连带着其他陪客也一杯接一杯的干得过瘾。 沈舒晨因为有孕在身,所以喝的是牛奶,而沈人人则是未成年小鬼,果汁一瓶就打发了,车轮嬷仔年纪大,没人敢催她,因此一杯乌龙茶摆在桌上没喝半口。 不过方芊伦可就不同了,大家存心灌她酒似的,酒过三巡,她已经满脸通红,醉意醺然,来者不拒的抢干杯,甚至开始发起酒疯。 “喝呀,村长伯,不醉不……嗝!不归……我洒胃通大海……”一个,两个,三个……哇,忍者分身,外婆变成好几个。 “伦伦,你喝醉了,不要再喝。”真怕她醉倒的王美霞忙劝酒。 “谁、谁说我醉了……”她打了个酒嗝,双手粗鲁的抓起一分为三的韩翔叡。 “就是这个杀千刀的骗我,我……我恨死他了,他怎么……可以骗……骗我……” “对呀,真是不应该,哪能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骗,你打他出气。”沈助本怂恿着。 “对,打死他……他害我好难过……心……很痛……”她连站都站不稳,落下的拳头虚软无力。 “听到没?她心痛,还不帮人家揉揉胸口。”这小子真呆,还要人教才会动。 韩翔叡一把扶住女友的腰,在众人兴味盎然的眼神下,轻轻揉搓她心脏的位置。 “你……我不是叫你不要碰我,你在……干什么……”唔,她胸前怎么多出一只手,她有三……三只手耶。 他耳根泛红的将人抱起,“你喝太多了,我带你去休息。” 一听到休息,一阵低低窃笑传来。 “我……我才喝一杯……咦,好像是一瓶……不要,不要,我还要再喝,把……嗝!可恶的韩叡忘光光……”她又挥手又踢脚的大闹,酒精麻了舌头,说起话来大舌头。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他抱着她走上二楼,沈舒晨原来的卧室。 “真……真的不骗我?”她醉眼迷蒙,咯咯的傻笑。 他俯下身轻啄嫣红唇瓣,“嗯,我发誓。”「群聊社区」bbs.qunliao “韩叡,韩叡,你是韩叡……”是他吗?又好像不是,韩叡没有五颗眼睛三张嘴。 “我是韩叡。”他忙着剥开八爪章鱼手,顺便脱掉两人的衣物。 “哼!你是臭韩叡,我不要告诉你我爱你,我要……气你一辈子……”咦!凉凉的,她的内衣哪去了? 韩翔叡顿了下,满是情欲的脸上 缓缓浮起温柔,“我也爱你,芊伦。” “你好重,不要压我……唔!你的手……在摸哪里……呜……你骗我,我好生气……” 因为酒精的作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檀口一张,咬住韩翔叡的耳朵,身体还拼命在他身下扭动。 而韩翔叡真的快死了,被她折腾得欲望高涨,全身是汗,下身肿胀得快要爆炸。 “芊伦,我不行了,给我……” “给你什么……”意识迷离的方芊伦不明白男友的意思,只看得到他额头汗水直冒,一副很痛苦的模样,心中一软,双手主动攀上他的肩头,想要给他抚慰。 以为得到女友默许的男人裤头一解,挺腰一刺,昂藏冲入温暖花径。 楼上春意满屋,楼下照样吃吃喝喝,当作没听见令人脸红的呻吟声,一杯一杯划着酒拳。 由女孩升格为女人的方芊伦怎么也料想不到,常年陷害别人的她遭到报应了,被她认为纯朴老实的村民们出卖了,成了韩翔叡嘴边美味的供品。 第九章 “伦伦呀,你要拿我家的床单到哪去?” 方芊伦倏地一僵,不敢回头。 “我……我……呃!昨晚吐了,所以……洗床单。”呜!别再问了,她没脸见人。 “留着给我那婆子洗,反正我家的洗衣机很大。”再多也装得下。 “不用了,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噢!天啦!她在说什么? “哦!你要负责呀!”早起的沈助本一瞄窗不开的二楼,眼睛眯眯的像在笑。 根本不敢再逗留的方芊伦红着脸,拔腿就跑,连身后的呼喊声都佯装听不见,头低低地快步走回外婆家。 说她是胆小鬼也好,总之她没脸再留下来见人,于是二话不说地打包行李,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坐上公车返回台北。 早上宿醉一退,她瞪着身旁一丝不挂的男人差点没尖叫,接着一幕幕令人羞愧的画面一一跃入脑海里,她隐约记得到了后来,激情难耐的她不领情韩叡怕弄痛她而小心翼翼的动作,居然粗鲁的推倒他,主动在他腰上扭腰摆臀,清楚得仿佛倒带的放映机,连最细微的部分也不放过。 坐在办公室呻吟出声的方芊伦抚着额,眼眶下方明显有纵欲过度的黑眼圈,即使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她仍感觉体内的热度犹在,那强而有力的男性不断的挺进。噢,完了,她变成欲求不满的大色女,大白天作着春梦,居然想再推倒韩叡。 “伦伦。” 一只缠满绷带的手指忽地搭上肩,方芊伦惊吓得差点跳起来。 “喝!” “见鬼呀,你做了什么坏事,快从实招来。”自首无罪。 “学姐……”真被她吓死。 心虚的人胆子特别小。 “叫我素馨姐。”周素馨朝她额头拍了一下,以示警告。 “你的手怎么了,受伤吗?”才几天没见她就成了伤兵。 她没好气的瞟她一眼,“这是日本最流行的魔鬼减肥法,听说一个礼拜起码减轻一公斤肥肉……你呢?干了什么好事?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春心荡漾……没有啦,回去给我外婆养。”她抚着脸,怕人瞧见她的异样。 “少来了,根本是在发情,我看你傻笑了好一会儿,我在你面前走来走去你都没发现。”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里,魂儿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我是在苦笑……”呃!不能说,不能说,一定会被取笑。 周素馨耳尖的追问:“苦笑什么,跟你这些草莓印有关吗?” “草莓印?”一开始她有些不解,学姐用手一比,她马上耳臊地明了其意。 “很幸福喔!小学妹,叫人羡慕又嫉妒,我很久没被滋润了。”快三十岁了,感情生活没着落。 “不是啦,我是……呃,那个……被蚊子叮了,乡下蚊虫多……”看着对方了然的眼神,方芊伦尴尬地掰不下去。 周素馨好笑地挥挥手。“哎呀,别害羞,我是过来人,不会取笑你,不过呀!我要告诉你一件大快人心的消息。” 一听到有秘密,方芊伦的记者天线马上一竖。“什么消息?” “黄良辉和小佳被老板开除了。” “什么?”她惊呼。一早没看到两人,还以为他们是去跑新闻,没有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 虽然他们行为卑劣了些,不具记者专业,但也没出过甚么大纰漏,怎会被裁? “不用同情他们,这是罪有应得,我们都晓得黄良辉背地里做了什么,不点破而已,不过夜路走多总会遇到鬼的。”这种人该受些教训了。 “你是指……”学姐说得语焉不详的,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一脸神秘兮兮的开口,“本来其他媒体一披露henry han另有其人,黄良辉还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没弄错人,结果昨天下午那个被偷拍的男主角汉生-杰米发了封m兰给老板,声明要对黄良辉提出妨碍名誉、侵犯隐私的告诉,如果公司不想遭到牵连,最好做出令他满意的处置,否则他会一并提告。” “喝!”汉生要告黄良辉? “而且那个汉生-杰米也发了封新闻稿件给媒体,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原来他是晶城科技总裁的心腹,黄良辉这只小虾米这回是遇到大白鲨了!” 原来事发当天韩叡便做了处理,难怪记者们隔天会突然不见,方芊伦思忖。 “咦,你手机响了,有人传简讯给你。”八成是种草莓先生传来情话绵绵。 电信公司,诈骗集团常常传来无关紧要的讯息,不以为意的方芊伦吃着早餐配豆浆,随性的掀开手机盖按下接收键。 蓦地,小小的萤幕跳出背部全裸的裸女画面,腰部以下盖着蓝色海洋风的凉被,等等,这件被子好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咦,这个睡得很熟的女人跟她…… 很像。 倏地合上手机盖,她心口狂跳,像见鬼似的把手机丢进抽屉,再用档案夹,文件,笔记本一层一层地盖住,眼不见为净。 可是—— 挣扎数分钟后,她惊慌未定的收拾被她喷了一桌的豆浆,小心到过分谨慎地从抽屉底部捞出她用了好些年的手机,再次掀开手机盖。 真的是她? 方芊伦震惊不已,也不解到底是谁拍下这张海棠春睡的照片传给她,这分明是那一天她和男友滚完床单后,疲累至极的睡相。 正当她猜想是何人所为时,又有简讯传来,她动作极为敏捷地立即查阅。 想要相机里的记忆卡就到红线村的月老庙的失物招领处,否则就寄到杂志社。 “该死的混蛋,居然偷拍……”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干的,她非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挫骨扬灰。 “怎么了,看你的脸色很难看?”怪了,她干么在磨牙,牙痛吗? “学姐,替我请假,我要回外婆家。”可恶,她要去杀人。 方芊伦忽地跳起来,推开学姐往外跑。 “都说别叫我学姐了,老是讲不听……” 周素馨咕哝着,可是早已跑远的人儿早就听不见。 而风风火火的方芊伦也不等公车了,直接跳上计程车再转高铁,一路急如星火的前往她逃离不久的村子。 但是,这是在开玩笑吗? 月老庙前没有平日三三两两走动的村民,反而多了数十尊电音三太子,排成心型摇着三角旗,旗子下方是一颗颗串成串的情人糖。 这……这到底在干什么? 一个超大的纸盒用轮板车推出,盒子上画了无数的红心,每一颗红心里贴上一张照片,是一个小女孩从出生到成人的成长过程。 “你们……你们做什么?今天又不是我生日……”惊愕之余,她不免感动的想笑。 “谁说不是生日就不能庆祝,快来收你的礼物。”沈助本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走到盒子前。 “礼物……”她又期待,又担心地走上前,活像第一次切生日蛋糕的小女生。 蓦地,一阵拉炮在她头顶爆开,电音三太子开始撒玫瑰花瓣,村里的音乐老师弹起风琴,纸盒朝向她的那一面缓缓往下拉开。「群聊社区」 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不,是一个在胸前用缎带绑成蝴蝶结的男人走了出来,超级壮观的蝴蝶结几乎盖住他整张脸,见状的村民赶紧拨开,才露出一张风逸俊颜。 “嗨。芊伦。”走了两步差点跌倒的韩翔叡连忙扶住一旁的表舅,笑得有些腼腆。 方芊伦惊讶得阖不拢嘴,久久才找回干涩的声音,“你疯了吗?” “不,我是太爱你了,想用行动告诉你,我韩翔叡今生今世只爱方芊伦一人。” “你……”她抽了抽鼻,莫名的红了眼眶,“笨蛋,摆这么大阵仗给谁看,你钱太多是不是?” 她不知道的是,韩翔叡真的是钱太多了,为了生米煮成熟饭,他花大钱请来五星级大厨,村里每一户人家都有一顿大餐,所谓的办桌根本是大家想出来的计谋,他负责买单。 什么大拜拜也是假的,酬神祭拜是演给她看的,这样才有理由灌醉她,让闹别扭的小俩口早日和好,他们才有喜酒喝。 “给你看啊,我怕你又说你讨厌我。”他一脸紧张的表示,斗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讨厌,讨厌,最讨厌你,你害人家想哭了啦。”他怎么可以这么可恶,让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嘎?” 一听到讨厌两字,韩翔叡整个人僵硬无比,他以为自己又搞砸了。 “她说的是反话。”女人哟,老是口是心非。 沈助本推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的表态,“可是我最喜欢你了,没人比我更喜欢你,芊伦,请你嫁给我。” “咦,嫁给你?”他在求婚? 神色讶然的方芊伦这才发现身边多了很多位小天使,“喜乐育幼院”的小朋友手捧祈愿蜡烛,轻声地唱着“爱的真谛”。 “芊伦,请相信我,我真的想用我的一生带给你幸福。”没有她,世界将失去光彩。 “我……”很想点头的方芊伦一想到他之前的欺瞒,不想太便宜他。 红线村的村民全站在韩翔叡这一边,他们被收买得十分彻底,一见她稍有迟疑,有志一同的推出她的克星。 “你还考虑什么,你以为这年头敢娶你的笨蛋很多吗?” “外婆……”人家还在感动中,她居然打她的头。 “去把他的缎带解开,要是让我这个孙女婿跑了,我让你一辈子留在月老庙替人收惊。”看她怕不怕。 “一辈子?”她颤了一下,面露惊吓。 呜……看到了没,月老爷爷,我是被逼迫的,你以后要保佑我,不要让外婆欺负我。 方芊伦明明心里爱得要命,却嘟着嘴,好像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作势要拉开缎带。 蓦地,她忽然一顿,似乎听见呵呵的笑声。 我听到了,孩子,月老爷爷会继续保佑你。 “发什么呆呀,讨打是不是?” 车轮嬷仔语带威胁的声音一起,驱走了方芊伦瞬间的失神。她一把拉开大得可笑的缎带。 一阵欢呼声齐起,天空上飘落洁白的山百合,一朵朵以旋转的方式飘落,落在每一个欢乐的角落。 互许终身的有情人以吻封缄。 &&& “没有第三者,车祸,重症,或是男方家长拿出一张巨额支票叫你离开?” “舒晨姐,拜托你不要再消遣我了,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隐约的低笑声悠然响起。 “一点也不符合罗曼史小说的情节,完全没有高潮起伏,就这样做结束会不会太草率了,你怎么跟广大读者交代?”简直是敷衍了事,没有诚意。 “我又不是写小说的人,干么跟不认识的人交代,你好心点放过我吧。”她在自我嫌恶中。 “不行,不行,你怎能不按照爱情小说的内容发展,你让我很没面子耶,有没有什么前男友,前女友的拉出来串场,像是婚礼上抢婚。”男主角追出去被撞成植物人,女主角深情守候十年,终于唤醒爱人。 濒临抓狂边缘的方芊伦将唠叨的大肚婆转身另一个人,“抓他去撞墙,或是浸猪笼,直接丢下海淹死也没关系。我绝无异议。” 咦,关我什么事,我不过笑得比较大声而已,有必要推我去死吗? 充当伴郎的汉生一身笔挺的燕尾服,斜倚在花台旁,本来慵懒的神色立即垮下,佯装一派正经的赏景。 “如果他是今天要出嫁的新嫁娘,我会考虑考虑。”人生过得太平淡就不精彩了。 一说到出嫁,任由化妆师抹上唇蜜的方芊伦一脸懊恼,悔不当初的屈服于外婆的恶势力,一点也没有新嫁娘的喜气,反而有悔婚的冲动。 她还很想继续享受单身的生活,从事她伟大的记者工作,然而一旦嫁给韩叡,摇身一变为晶城董娘的她最好还能揭发什么不为人知的秘事,不被揭就不错,名人的光环太沉重,让她好想逃。 “其实也没两样,他喜欢男人,让他代嫁亦无妨。”方芊伦突发奇想的说着,心中小有邪意。 头皮发麻的汉生赶紧开溜,免得被哀怨的老板娘陷害。 闻言,沈舒晨两眼发亮,“也对,我没见过同性恋婚礼,真想瞧一瞧。” “真想瞧一瞧就叫表姐夫找个同性情人,我会送礼祝贺他享齐人之福。” “阿叡?” “韩叡。” 俊朗无比的韩翔叡步伐平稳的走进新娘休息室,他先有礼的挪开大腹便便的孕妇,然后在准新娘唇上落下一吻。 “表姐,请不要怂恿我不安于室的老婆,她已经够滑溜了,我不想为了找她疲于奔命”。 还好沈人人跟他爸爸已经入座,不然如果在场,他肯定会吵着妈妈问什么是“疲于奔命”,给他的表舅舅漏气。 “啧,都还没娶过门呢,喊什么老婆,故意亲热给我看呀。”骗人家没嫁过呀,她第二胎都快出世了。 “我们一早先办了登记,中午再宴客。”所以他们已是合法夫妻。 有监于之前,村里另一个傻丫头常乐天和她丈夫泉武人的例子,比任何人都热心的村长担心这一对也重蹈覆辙,只公开宴客却未办理结婚登记,导致婚姻无效,所以他昨儿个夜里就提醒准新郎婚姻新法,要他早早去排队,户政事务所职员一上班马上注册。 当然,方芊伦是半推半就的被拖去,还嘟嚷着不急,不太乐意太早当人家老婆。 “有够奸诈。”先把人定下来就不用操心老婆跑了。 “表姐,你待得够久了,可以麻烦你离开一下吗?”有她在场,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唷,赶人了,看来小俩口想说些悄悄话,我会识相点,不当超大型电灯泡。”她笑着和化妆师走出休息室,顺手关上门。 似乎没有例外,宴客地点一律在月老庙的庙埕,地方够大,空间活动不受限制,在月老的祝福下,每一对新人都能幸福快乐永远深爱彼此。 不过韩翔叡心疼老婆会晒到太阳,所以连夜请人搭建了一间附冷气的组合屋,充当新娘休息室,让她能舒服的当个容光焕发的新娘子。 倒是老一辈的男人说他太宠老婆,暗地里叫他妻奴。 “芊伦,我欠你一个仪式,请你嫁给我。”他一说完,单膝下跪,双手捧着一只红色绒盒。 她吓了一跳,“你……你在干什么?你不是求过婚了,干么又说一次?” “因为我没有亲自替你戴上这个。”他打开红绒盒,深情款款的凝视今生最爱的女人。 “哇,好美……”天啦,真是美极了,好像深海中发光的萤石。 “你愿意嫁给 我吗?吾爱。”他要给她记难忘怀的回忆。 方芊伦动容的眼眶泛泪。“是的,我愿意,你会宠坏我。” “宠坏你是我毕生的希望。”他轻轻的将钻戒套入她葱白纤指,宣誓忠诚的吻上戒面—— “这很贵吧!”她一边欢喜,一边担心被偷。 “为了你,再贵也值得。”她才是他心中的无价之宝。 她眼中含泪的笑出声,“你几时学会甜言蜜语了,谁教你的?” “呃,那个……”他不太好意思的承认,“表姐写的小说我全看完了。” 虽然看得眼睛都花了—— “嘎?”难怪他两眼红得像兔眼,布满血丝。 方芊伦有说不出的感动,握起他厚实的手轻轻揉搓,这双手的主人将是她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不要勾引我,老婆。”他眼神一黯,舌干口燥。 “我哪有勾引你,不过是摸摸你的手……啊,色狼,你在看哪里?”都什么时候了还色欲薰心。 她用手捂住胸口,阻断他狂炽的视线。 “这件领子太低了,要不要换一件?”太诱人了,让人忍不住血脉贲张。 “现在换哪来得及,你上哪重调一件结婚礼服。”红线村只是个小村落,不像大城市商店林立。 “不是问题,我马上……”请人送来。 “神经啦,村长伯等着放鞭炮了,你想婚礼改期吗?”她可不想穿两次新娘礼服,换来换去太累了。 没好气的方芊伦压住老公的手,不让他做出叫人笑话的举动。 他两眉皱了起来,“可是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美丽,你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属于我的。” 闻言,她心暖的笑了,“傻瓜,我当然是你的,只有你能抚摸我的娇躯,亲吻我的唇,与我夜夜相拥而眠,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低下头,吻住鲜艳嫩唇。 “韩叡。” “嗯。” “时间差不多了。” “我知道。” “那你的手在干什么?” “再等一下,我想要你。”他的手什么也没做,只是覆盖在她柔嫩的胸部,轻捻慢揉。 “不行啦,会来不及。”奇怪,她怎么跟着兴奋起来,身体在发烫,“速战速决,一定赶得及。”他急切的撩起她礼服下摆,探向娇嫩的大腿。 “你有锁上门吗?”方芊伦主动的解着他的腰带,拉拉他合身长裤。 “应该有……呃,好像有……”他不确定。 蓦地,一道闪光灯骤地一闪,两人同时听见按快门的声音,急速冷却的激情让他们同样气喘吁吁。 “谁偷拍……” 一只小手倏地举高,韩翔叡的视线往下移。 “舅舅,我拍得很好对不对?” “人人?” 沈人人咧开少了门牙的嘴,“上次的照片外公外婆也说我拍得很有专业水准,我以后长大要当摄影师。” 韩翔叡的嘴角抽了一下。 “等一下,相机的照片是他拍的?”他们的春光全被一个七岁的小孩看光? “呃,那个……小孩子一哏皮……我们……”他虚笑不已。 沈人人不懂得看大人脸色,天真的童言童语让韩翔叡死无葬身之地。 “舅舅送我的相机,他叫我随便拍。”所以他很听话,拍了很多叡舅舅和芊伦阿姨没穿衣服的照片。 “随便拍……”他可真大方。 “老婆,你不要发火,小孩子心思单纯,总不能找个大人……”他没那么大方,让人看他心上人的裸体。 “本来就不该拍,你让我怎么见人。”越想越气的方芊伦用力的挥出右手。 十分钟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村民们欢欣鼓舞的鼓掌欢迎新人入场。 只是掌声未完,笑声又起,不少人还笑得倒地不起,一手指着新郎,笑到腰都挺不直。 风琴声弹奏着结婚进行曲,目前立志当摄影师的沈人人冲到最前头,架式十足的对着漂亮的芊伦阿姨和帅……呃,以前很帅的表舅舅猛拍。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新娘子的表情怒气冲冲,她一手揪着新郎的领带往前拖,而可怜的新郎左眼多了熊猫眼,苦笑的求饶。 “咦,你要带我到哪儿去,为什么要用黑布蒙眼,神秘兮兮的。” “别心急,老婆,就快到了,甜美的果实是留给有耐心的人。” “韩叡,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做什么变态的事,否则我绝饶不了你。”黑抹抹的一片,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他低笑出声,“我是很想对你做变态的事,不过不是现在。” 韩翔叡和方芊伦结婚当日,便起程前往欧洲度蜜月,他们肆无忌惮的玩了将近一个月,恣意的倘佯浪漫国度。 不过说句老实话,他们待在床上的时间远超过游玩,每一间待过的饭店床铺都留下爱的纪念品。 在回来台湾的第一天,两人还没回月老庙上香还愿,韩翔叡便笑得古里古怪的要送老婆一个礼物,这是他想到最浪漫的事,她一定会感动到哭出来。 但是他老婆不信,凭他这个呆头鹅是能想出什么叫她感动的点子。 “小心走,慢慢来。你摸到的是墙……好,到了,我要解开眼罩,你先适应一下光线。”宠老婆就宠老婆,他也不怕人家笑,谁叫他打小就喜欢她。 “适应什么,我……咦,好暗,你没缴电费吗?”他不会带她到鬼屋探险吧。 闻言,他笑得好开心。 “不要太惊讶,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你想要的,我永远会送到你手上。” 他一弹手指。 蓦地,灯光大放,觉得刺眼的方芊伦眨了眨眼,随即慢慢的张大嘴巴。 “这是……”红线国小。 韩翔叡挖出十几年前两人在这里埋下的那个饼干盒,递到她面前。 方芊伦真的哭了,看着曾经是泥地一片如今早就改为跑道的操场,她知道眼前这看似不起眼的礼物要寻回已属不易,也多亏当初施工的工人没有发现它,否则肯定当废弃物了,不过某人要给她的惊喜显然不只如此。 揽过她的肩,韩翔叡接过她手里的饼干盒,并从刚刚挖出的地方再拿出一模一样的饼干盒。 方芊伦更意外了,“这种饼干不是很早就停产了?”似乎从她高中以后就没再在市面上看过了。 “我找到当初生产这种饼干的公司,不过老板说现在的小孩子比以前的小孩子还刀,虽然我不太明白小孩子的胃口为什么会变刀,可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打算再生产了,于是我便入股成为最大股东,然后重新生产,而且包装不变。”他试着向她解释。 方芊伦听得又气又好笑。什么刀,明明是刁才对,这两字连七岁的人人都分得出来,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浪费,就为了这个饼干盒子买下一家公司……等等,他要这饼干盒子干么? 她疑惑的看向他,果然成为夫妻以后默契也会变好,韩翔叡从新的饼干盒里拿出一张纸条,内容载明他韩翔叡将爱方芊伦一生一世,请时空蛋见证他们不渝的爱情,五十年后他们夫妻要来取它,而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忘记! “韩叡,我好爱你,爱死你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公。” 他轻笑,“你还会更爱我,因为我决定把晶城科技移到台湾,以后就不用两边跑了。” “你不回美国了?”她瞠大眼。 “偶尔还是会回去看看奶奶他们,不过主要重心在台湾,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而他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台湾。 “韩叡……不,老公,我爱你。”他怎么这么宠她,让她一天比一天更爱他。方芊伦深情的吻住丈夫,双臂紧紧勾住他颈肩,爱意深浓的成为他灵魂的一半。 地球的另一端,韩香卓女捧着管家递上来的热茶笑得心满意足,因为昨天夜里月老又来托梦了,告诉她那个刚完成终身大事的孙子不只已经找回遗失之物,而且很快的,她就要有曾孙可以抱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