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有罪》 楔子 故事是这么开始的…… 结婚很难吗? 有人说难如登天,困阻重重呀! 上刀山、下油锅、活吞炭、生切肤、肠子打上十七个结也难以如愿,床冷枕单抱着一夜孤寂哀嚎,那个该死的伴侣究竟躲在哪里? 有人说何难之有?是为不婚而非不能婚,一个人清心自在,用不着去在意另一个人穿暖了没、吃饱了没、情绪上的起伏,人呐!何苦为难自己? 也有人采宿命论,缘份一到就会结婚,何必庸人自扰之? 更有人游戏花丛,何处不春风,这边摘朵小野菊,那边沾沾艳牡丹,玫瑰多刺、百合温柔,再来朵深谷幽兰,做人呀,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有花堪折直须折。 以上节录某四枚甲乙丙丁男……呃,是四只为害人间却死不承认自己是祸害的魔兽,他们自称是上天入地,举世无双的四大型男。 事实上,是娶不到老婆的剩男,以此自我安慰。 “靠……靠他妈的右边走,我长得一表人才,有钱财、有人才,房子、银子一应俱全,还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身价上亿,为什么想娶个老婆那么难,她们宁可被包养也不愿成为人妻?” 这是想结婚想昏了头,偏就是结不成的窝囊男痛心疾首之语,他又被第任年轻貌美的女友拒绝,再度落为“不婚”俱乐部一员。 尽管他很不想成为该俱乐部成员,而且十分积极的迈向结婚之路。 “急什么,缘份一到你想逃也逃不掉,何况你那位难缠的母亲大人,就算我是女的也不敢嫁,你就慢慢等吧!也许哪天会有奇迹出现。” 云淡风轻的说着风凉话,某位五官端正的男子噙着笑,举起手上的酒杯一敬。 对于婚姻的态度,他是有ok,没有也不必太难过,强摘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不一定幸福。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怕死的人才往下跳,我劝你别把一切想得太美好,婚前的甜蜜是包着糖衣的毒药,引诱你走入致命的陷阱。” 双亲离异多年的某男一口饮尽杯中酒,神色高傲鄙夷,彻底蔑视婚姻制度,他认为因爱结为夫妻最是愚蠢,因为山盟海誓是虚幻的,建筑在一推即倒的沙堡上。 所以他坚决不婚,不爱人也不为人所爱,只追求短暂的肉体欢愉。 “哎呀!结什么婚,你真是昏了头,瞧瞧三点钟方向直抛媚眼的可人儿,再看看左手边那位一手难以掌握的波霸美人……啧!啧!啧!男人当醉卧美人膝,笑拥幽香扑鼻的美人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如此说道,他还没定下来的决心,目前仍以拈花惹草为乐。 结婚嘛!离他太遥远,完全没想过。 但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天不从人愿。 当命运的齿轮悄然启动,挥动翅膀的丘比特嘻笑地拉开弓箭,一一射出四支金灿箭羽,没入不婚的男人左胸。 第一章 沙沙沙…… 炭笔擦在纸张上发出的声响。 沙沙沙…… 纱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响。 沙沙沙…… 一条手臂粗的蛇滑过草丛的摩擦声。 沙沙沙沙…… 飞砂走石,即将掀起狂风暴雨的声浪。 沙沙沙…… “啊~吵死了,明明已经窝到比坟墓还静的鬼地方,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烦死人的杂音,想把我逼到脑袋爆浆,直接躺进棺材里入敛吗?” 一盏白光灼人的立式台灯下,一坨一坨被揉成团的纸张堆成小山,随着窗外吹进的风摇摇晃晃,要掉不掉地卡在灯座旁。 坐在桌前肠思枯竭的女人,姑且称为女人吧,她一身过长的恤,宽大的骷髅头盖住腰身,完全看不出她身为女人的体态。 而下身更是邋遢得教人不敢领教,一条原本长度及踝的花裙子因她不雅的坐姿而撩高至大腿。 恤配花长裙,怎么看怎么怪,根本是随手套上的,毫无一丝时尚美感。 反正也不会有人敢在附近走动,她穿什么有何关系,这是宅女丁晓君的想法,她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和“活人”打交道。 所以她是鬼喽? no!no!no!她绝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吃不喝三天也会饿死,只不过有人的地方就很吵,而她是喜欢安静的人。 但是她对静的要求又高于常人的标准,最好连呼吸声也能免就免,她想要的是全然的静谧,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所以,她离群索居,独自一人住在大到吓人的荒芜农庄,每日与蛇鼠为伍,朋友更是少得可怜,五根手指头就数得完。 可是,这就是她想过的生活,无人干扰的最高品质。 “画不出来,画不出来,为什么我会画不出来?是谁偷走了我的才华?谁把我的灵感藏起来?我要画画画……画出令人惊叹、目瞪口呆的佳作,我要画!” 说真的,午夜十二点过后突然有女人的尖厉声发出,而且是来自草木繁盛、阴气森森的树林后头,没人会不毛骨悚然。 尤其这样的情形不是偶尔,几乎每隔两、三天,甚至有时是连续好几天都会发生。 久而久之,住得近的人纷纷搬走,加上没人敢在入夜后行经怪声频起的区域。原有的一条产业道路逐渐淹没在荒草间,四周的树木和野草也越长越高,形成一道绿色荒墙,将土地内的唯一建筑物包在其中。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块闲置已久的荒地,原主人过世后便不再整顿、种植,任由原本的肥沃荣景慢慢地沦为野鸟群居的荒林。 一甲地,近三千坪的空地全搁在那里荒废,一幢百来坪的平房就盖在土地的左后方,靠近水圳出口的堤防旁,地势略高堤防三公尺,不怕淹水。 不过正门因年久失修,也少出入,铁门早就生锈了,加上藤蔓植物蔓延,顶多看得出是门,想要推开恐怕得费一番工夫。 丁晓君搬进来住那一天起,后门才是她平时进出的地方,正门反而变成后门,她采自然栽种法撒了一些种子,让它们混在杂草堆中,看它们能不能发芽,长出果实。 “两点了,而我一张也画不出来,三天后的截稿日我要拿什么交给杀人不见血的编辑,啊~我要疯了,我快疯了!” 不远处似乎传来重物落地声,因她的凄厉哀嚎而惊骇万分。 凌乱的鸡窝头已经被她抓得快像十天没洗头的疯婆子,丁晓君的刘海长到覆住双眼,她用眼镜隔开眼睛和头发。 也就是说,她刘海覆盖住眼镜,黑又直的发丝成了帘子,只瞧得见鼻孔以下的容貌。 苍白又缺乏血色的半张脸。 “啊~我不要画了,插画的工作不是人干的,我要回归本业,做我最拿手,人人尊敬的……”她又狂吼了,歇斯底里,充份表现出精神异常的迹象。 丁晓君算是业界小有名气的插画家,今年二十五岁,可是从事这一行却有八年,从她十七岁便开始涂涂抹抹,自食其力。 说来也好笑,她不缺钱,却常常处于无钱可用的境地,光看她继承的这一片土地,市价少说有四、五亿台币,可是她宁可年年挤钱缴税也不卖,空着养蚊子,顺便当她的隐世居所。 一个别人眼中的怪女人。 “唉!肚子呀,你别叫了,我知道你很饿,可唇亡齿寒,我们要同舟共济,没把这几张图赶出来,惨无人道的编辑会拿刀砍我们的……”振作振作,不能再恍恍惚惚了。 饥肠辘辘的腹鸣声不断地扬起,思路堵塞的丁晓君一面跟肚子喊话,一面拿起桌上的胚芽饼干,配着减肥用的蔬菜一起克难食用。 不是她不想吃得饱饱的,冰箱里也塞了满满的食物,但是她这人有个要不得的毛病,那就是一旦吃饱了就想睡,睡意一来,什么急如星火的工作,她一古脑往后抛。 歹命人呀!必须在半饥饿状态才能画出东西来。 “嗯!吃点泡面应该没关系,小小碗的,三口见底……” 实在饿得受不了,执画笔的手微微发抖,怕血糖降得太低的丁晓君决定先祭祭五脏庙,休息一下再来和画稿奋战。 基本上,她是相当宠爱自己的人,很容易就和口腹之欲妥协,吃是她人生中最难抵抗的诱惑。 她拉开塞满杂粮的橱柜,拿出一碗快过期的泡面,心情颇为愉快的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撕开包装和调味料,冲入开水。 “唔……是有台风吗?这风吹得有点大,雨势好像在转大中……”不知道屋顶会不会被掀掉。 赤着脚,丁晓君随心所欲的端了泡面走出屋子,蹲姿难看地窝在风雨淋不到的檐廊下,长长的走廊采日式风格,离地三尺铺上防水的桧木,即使时日已久仍有淡淡的木头香气。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到,她愉快地掀起覆着的纸,筷子搅拌了两下,嘴巴一张,大吸一口…… “哇!好吃、好吃,真好吃,肚子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咦!那是什么?”是熊吗?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刚吃第二口面的丁晓君顿了下,微眯起三百多度的近视眼看清楚,想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她不怕鬼,但最痛恨宵小,明明是穷乡僻壤也来偷,简直太没道德了。 不过呀!她真要同情小偷的不长眼,哪里不去偏往她这儿来,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也怨不得她,人人处处有意外,这里特别多。 她呵呵地低笑,呼噜地吃她汤多料少的补给品,享受着风狂雨骤的时光。 说穿了,这是丁晓君个人的恶趣味,只有她晓得住家四周暗藏了多少陷阱,并非刻意制造,而是在经年累月自然形成,若对进出路径不熟的人,下场通常悲惨不已。 尤其是下了三个多小时的雨。多年前建的排水系统,如今是鱼虾栖息的生态区,雨水一涨满沟渠,那惨况可想而知。 更别提偶尔穿梭的毒蛇、小兽,若有人踩坏它们避雨的窝,那就……有趣了。 正当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打算回屋继续奋斗时,耳边清楚地听见男人低沉的诅咒声,以及陷入泥地里,猛拔脚的扑通扑通声。 真的与她无关,一切咎由自取。 嘴角微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丁晓君无事人般地转过身,打算在周公找上她前先画好一、两张图。 “等……等一下……” 等一下 吓!这年头做贼都这么大胆吗?出师不利还敢叫住屋主。 丁晓君抱着一丝好奇回过头,一头乱发盖住大半张脸。 “我……我的车子抛锚了,想跟你借……借电话……噢!我的脚……”又陷住了。 黑影才拔起右脚,左脚又被烂泥巴拖住,他还没说完就先跌一跤,整个人狼狈地跌坐枯草和泥水里,非常笨拙地挥动双臂。 “需——要——我——拉——你——一——把——吗——”丁晓君故意一字一字的拉长音,装神弄鬼。 为了遏止不时来探头探脑的路人,这一招十分管用。 尤其是屋里只有点一盏台灯,从内而外透出的光线并不明亮,站在檐廊下的她背着光,一抹暗影隐隐约约,形成鬼魅错觉。 明显的,男子微僵四肢,求援的声音稍弱,迟疑了半天才开口。 “你……你这里有电话吧?”他迫切离开这个又脏又乱的鬼地方。 “有——十——几——支。你——要——拨——给——上——帝?还——是——阎——王——殿——当——差——的——小——鬼?”天堂和地狱随他选择。 瞳孔一缩,男子勉强扶着树干起身。“你是人是鬼?” “呵呵,在——这——种——地——方——会——有——人——吗?”呵,快破梗了,难得看到没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人。 丁晓君玩上瘾了,笑声特别愉悦。 他定住,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不论你是人是鬼,先告诉我要怎么走出这片林子。” “我——有——什——么——好——处?”有求于人还高高在上,可见这人习惯于上位,应该不是贼。 那是迷路喽? “你要好处……”他吐出一片飞进嘴巴的树叶,神色多了一丝阴黯。“我烧一车冥纸给你,再送你一对金童玉女伺候……” “呸!呸!呸!晦气,你留着自个用吧!我家的人死得差不多了,用不着你的毒言诅咒。”真是的,玩到自己了。 “你是人?”他狐疑地皱起眉。 “至少肯定没躺过棺材,肚子饿了还是得吃东西才不会饿死。”她扬扬手中的泡面空碗。 “你住在这儿?”他的语气是难以置信。 “不行吗?人各有志,钟鼎山林各有所爱。”没人来吵她就是乐园。“对了,踩着树根走过来,本人皮肉娇贵,吹不得风,淋不得雨,自个自力救济。” 话一落下,丁晓君也不理会身后的男人有没有跟上,一派潇洒地走回屋里,一盏台灯依旧故我,并未因迷路客而光芒大作。 突地,又一重物砰的落地,她没回头,藉着玻璃窗的倒影瞧见落地趴伏的“乌龟”,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好个台风天,逗趣的事还真不少。 画面拉到三十分钟前。 一个俊逸男子正热吻着一名艳丽佳人,手也没闲着,挑弄身下热情如火的半裸娇胴,时重时轻地揉捻丰腴双峰,口吐赞美之词。 车外的风雨越来越剧,不妨碍车内正在进行的男欢女爱。 或者该说,在这个时候,除了肉体的欢愉,那个男人还有心思在意外头发生什么事,天崩地裂、洪水来袭也浇不熄节节升高的体热。 偏偏男女想法并不相同,在这一刻,性感美女在献出自己的同时,也要求了一件男人不愿,也不肯给的承诺。 “彻,我们几时结婚?我迫不及待想成为你的唯一。”涂满蔻丹的十指紧抓男人的背,抓出鲜明的指痕。 “结婚”他蓦地一顿,神色怪异的一瞟。“茱蒂,你是不是搞错了,一开始我们就言明是玩乐的伴,不涉及婚姻,你别开这种玩笑。” 第二章 她是他众多女友之一,也知晓他的桃花天性,不可能为一个女人定下来,在这节骨眼上她犯什么傻,存心打坏他的兴致。 “可在一起久了自然有感情,光看你对我的火热需索,我就不信你一点也不爱我。”她睁着一双情欲氤氲的大眼,一副等着他开口求婚的希冀模样。 火热……一提到他忌讳的话题,他哪还热得起来,脸色微冷地拉下环在颈背的藕白双臂。“我喜欢你的懂事、你的落落大方、你的风情万种,在某些方面,你是很棒的伴,不过,说到爱就太沉重了。”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不爱我?”美得带刺的女人刷的变脸,目光带上杀气。 “呃,不是不爱,而是不到你要的程度,宝贝,春宵苦短,我们何须浪费宝贵的时间讨论无意义的小事,来,张开你的小嘴让我……”他们身体一向契合,说真的,他并不想因为她一时想不开而搞坏彼此关系,他希望她“迷途知返”。 的一巴掌响起,男人的耐性告罄。 “该死的风间彻,你想玩女人去找鸡,别想拿我当发泄工具。”枉她还傻傻地爱上他,以为她将是浪子的最终。 “茱蒂,当初是你情我愿,玩不起就不要玩,别事情未照你的计划走就恼羞成怒,我曾说过七年内不结婚,如果你想等就慢慢等,或许等久会有希望。”他接住她挥来的第二记巴掌,以肘顶住她肩胛压向半倾的椅垫。 难以想像这对男女刚才还干柴烈火的,因为此刻他们眼中的欲望之火早就不复见,只有越来越陌生的目光,以及疏离。 爱在两人之间是不存在的,至少某一方是不爱的,风间彻要的是短暂的快乐,他乐于周旋众女之间,半点不沾身的游戏其中。 也许他爱过少数几个吧!可那萤火般的爱恋不足以令他燃烧,不安定的灵魂始终追逐着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彩虹。 不过相对他的用情不专,用尽心机想成为他妻子的茱蒂是真的动了情,她以肉体为饵换来他的宠爱,自以为两人一旦发生关系,他便是她逃也逃不掉的掌中物。 “这算什么,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对你的感情?”她忿忿地说道,一脸不甘。 俊雅面容浮出怜惜笑意,好声呵护,“你不是第一个爱上我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要是我一一回应,你想我身边的位置还容得下你吗?” 他笑得柔情,却说出世上最残酷的话。 他的人、他的心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 婚姻,太遥远了,谁会为了一朵随手可撷的花而放弃整园争艳的娇蕊。 不过,就是有些被女人宠坏了,甜头吃多了忘了苦味,他认为眼前的女伴只是一时头脑不清楚,只要“晓以大义”就还有救。 他错估了女人对爱的执着,结果是—— “茱蒂,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这辆车上个月才由德国运来,我开不到一百公里……”而今却毁在她手上。 看着前轮卡在水沟,车身一边高一边低的冒起白烟,脸黑了一半的风间彻气急败坏的下车,人站在风雨中查看爱车。 他怎么也没想到茱蒂为了报复他,居然发狠地松开手煞车,让停在路边的限量跑车滑向一旁的田地,整辆车砰的卡死。 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她转身奔向刚好路过的喜美,头也不回地搭顺风车离开,临走前还将车钥匙丢进野草杂生的深处。 完全傻眼的风间彻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呆立足足一分钟,直到无情的雨淋湿头发才骤然清醒,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风很凉,他打个哆嗦。 头一次被女人恶整,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窝囊,但是当务之急是找回车钥匙,说不定还能发动车子,利用后轮的转速慢慢拉回前轮,趁雨势尚未转大前开至附近的修理厂修理,顺便避避风雨。 只是不熟悉地形的他一靠近草木繁盛的区域,一只脚不知道是绊到什么,没法站稳的往前扑倒。 好不容易站起身,才刚跨出一大步,满是腐草的地面竟是水深及腰的坑洼,他扑通一声跌入坑里,不小心喝了好几口脏水,迈力划动双臂才逃出生天。 等他再回头一看,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长草和交错的树木,他根本不晓得身处何地,连车子在哪也瞧不见,黑压压的一片。 这下子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欲哭无泪地望向骤雨直落的上空,被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丛林。 苦笑着,他只得向前走,心想着保持直线前进,总会走出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林子吧。 谁知他想得太天真了,平时疏于整理的荒林处处是危机,有时是积淤的蓄水池,有时是高出地面的土堆,有时是造景用的废弃池塘和大石头,有时是自然形成的湿地,他不只一次跌入陷阱中,咒骂声不曾间断。 蓦地,他眼尖地瞧见前方有微亮灯光,心中大石微微放下,虽然举步维艰,走三步跌两步,满身是泥泞,狼狈不堪,他还是拖着湿漉漉的笨重身躯朝光源处走去。 但是,这是什么鬼玩意? 冷抽一口气的风间彻不觉自问,有几分迟疑。眼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形体是何物,不会什么倒霉事都让他撞上了吧! “你是人?” 十分钟后,他确定鬼气森森的“女人”是活人。 呃,是女人没错……吧? 除了声音像,有双雪白透皙的美足外,他实在不敢想像有人能邋遢到这种地步,完全没有身为女性的自觉,流浪汉说不定都穿得比她体面。 身为创造出“美”的整体造型师,他真的无法接受她的自我糟蹋,十根手指头发痒地想替她烫直那一头杂草,修剪刘海,换掉阿嬷时代的古董眼镜,修眉理容上彩妆,脱掉冲击视觉的丑恤和花长裙…… “垂涎我的美色请放在心里,不要视奸我。”这男人的眼光……唉,太露骨了。 闻言,他一怔,随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哪来的美色,一只史前变形虫,我就算瞎了也不会……” “看上你”三个字没能说出口,一只保丽龙空碗从天而降,正好罩住他脑门,活似西瓜帽。 “人在屋檐下要斟酌言语,你知道外面在刮风下雨吧!”丁晓君笑得和蔼可亲,提醒他自身处境。 面对一个只看得见半张脸的女人,风间彻识相地收回诸多想法。“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你有看到你以外的第三人,麻烦通知我一声。”她要贴符驱鬼。 “你不怕?”就算不是引人注目的美女,独居仍有危险。 她推了推镜框,噘唇吹起过长的刘海。“怕呀!尤其是不请自来的客人,我怕死了他们赖在这儿不走。” “我不是游民……”他试图解释。 “等一下,先生,进屋先脱鞋,我可不想有两排泥脚印。”她今天没有打扫屋子的时间。 一脚在外,一脚举高正在进入,风间彻定住了。“这是意大利进口小牛皮鞋,一双要价五万元。” “可是它泡水了,一文不值。”她哈的一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你……”他忍恼地踢开浸水的昂贵皮鞋,将臭袜子丢在屋外廊角,光着脚丫子走进木板铺地的室内。“我可以借电话吗?” 风间彻从西装口袋掏出湿漉漉的手机,很明显它泡过水了,不能再使用。 “向后转,角落的茶几上。”她一比,很有待客之道。 “角落……”手拨式的,现在还有人用这种过时的电话? “啊!对了,我忘了缴费,它被断线快半个月了。”她太忙了,忙得没时间做些不重要的事。 “……”手持电话筒,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那张大受女人欢迎的俊颜变得非常难看。 “喂!你的衣服一直滴水,最好想想办法让它别滴了,要是木板吸太多水腐朽或长白蚁,我可要向你索赔。” 这女人、这女人……她没瞧见他媲美偶像明星的俊帅脸孔,以及令人称羡的强健体魄吗?多少人为了求他一睐,无不用尽心机。 而他就在她面前,落魄中仍带着非凡帅气,举手投足间的男性魅力无人能及,即使是八十岁的老太婆也会为之芳心大动,面红如潮。 可她不只视若无睹,还当是碍事的臭虫,连连挥手要他走远点,甚至口气有点嫌弃,一回屋便在有盏台灯的桌前坐下,视他为无物地执起炭笔直挥。 他,第一次被人忽视得这么彻底。 这是耻辱,以他俊美如俦的外表居然有人不鸟他,还不为所动地做起手边的工作,这对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他而言,简直是践踏男性尊严。 虽然她不像女人,而且不正常到极点。 “或许你可以借我一套便服,让我换下这一身湿衣。”他露出最亲善的笑容,电力十足地展现优雅气度。 抓了抓头发的丁晓君施舍地给了一眼。“你觉得我这儿有男人的衣服吗?如果你想穿我的也行,只是怕不合身。” 说完,她凭着脑海中的想像,咯咯地笑了起来。 风间彻的脸又黑了一半,表情比被雷劈中还难看。“我需要一件遮蔽物,除非你不介意我继续滴湿你的地板。” 她一怔,目光直直地往上移。“厚!听起来像是威胁,我帮了你,你反倒对我不怎么友善。” 一句话,忘恩负义,这年头狼心狗肺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姐……”他很感激,但全身黏答答的真不好受,他还闻得到身上发出的臭泥味。 “我姓丁,叫我丁小姐,还有,长廊走到底有间空房,放了我阿公‘生前’的旧衣,你自己去挑了穿。”别来烦她。 灵感一来什么也挡不住,她要趁缪思女神还在时多赶两张稿,免得天一亮她又想睡觉。 丁晓君是标准的夜猫子,也不知打哪时开始,她就寝的时间越来越晚,相对的,早上就爬不起来,久而久之造成恶性循环。 这些年她的作息是日夜颠倒,人家刚要起床她才要睡,别人夜晚昏沉沉,她精力旺盛得仿佛喝了十瓶蛮牛。 所以她做不来朝九晚五的工作,随性的个性也不喜受拘束,因此在家接案最适合。 当然,这是兼差,她还有一份大家眼中的正当职业,只限晚上。 “生前?”他忽然觉得毛毛的。 “还是你决定穿我的比较炫?”她是无所谓,顶多他穿过后,她留下来当抹布使用。 咬着牙,他牵强地勾起厚薄适中的唇。“不用了,我借用令祖父的衣裳。” 死人的衣服就死人的衣服,没什么大不了,总比穿上女人衣物,显得不伦不类的好。 风间彻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摸黑走到屋子的另一头,看似颓废的房子并未如意料中的腐败,没有一丝东西放久的霉味,反而淡淡的香茅香气迎面扑来。 他有些怔愕,以为以屋主的懒散模样,应该不会勤快的保持屋内整洁才是。 但是,这些都和他无关,他不过借避风雨而已,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换下湿衣,洗净一身脏污。 幸运的是,他还发现一间可用的浴室,没有浴缸,倒是放了一只桧木桶,外接热水和天然泉水,能同时注入木桶里平衡水温。 风间彻不作二想的脱衣,泡在热水里彻底放松,甚至还有点昏昏欲睡…… 第三章 “对了,先生,后院的雨棚下放了洗脱烘一体的洗衣机,请你别太麻烦我,脏衣物待会自己放入洗衣机处理,我不喜欢看到我家有一堆脏衣服。” 吓!她……她是不是女人,竟然拉开浴室的窗户提醒他“你是不是该先敲门?我这会可是光溜溜的。” 风间彻不承认自己吓了一大跳,窗边透着的黑影忽明忽暗,他胸口狠狠地紧缩了下。 “哦!在自己家我没有敲门的习惯,还有,我视力不佳,你不必担心我瞧见你松垮垮的肚皮,男人的裸体勾不起我的兽欲。”她只对裹着兽皮的野蛮人有兴趣。 丁晓君的插画偏野兽风,画风着重在激情和狂野,她最擅长的是交媾中的男女。 不过,并非全裸的,她画上薄纱和各式花卉遮住重点部位,写实而大胆地充满淫靡气味,煽情却不猥琐。 总之,她是个受欢迎的插画家,虽然小有任性和古怪的艺术家脾性,整体来说不算太糟。 “什么松垮垮的肚皮,我在健身房练出的六块肌绝对令女人尖叫。”他愤而起身,展露引以为傲的完美身材。 “是很有本钱,它勃起时有多壮观?”她上下瞄了一眼,唇畔笑靥逐开。 “什么勃起……”蓦地,一阵冷风吹来,他猛然想起自己的赤裸,当下脸皮发窘地往下沉。 “很养眼耶!我很久没看到光着屁股的男人,你练得很好,肉很结实,绷紧的大腿线条相当好看。”她不吝赞美。 风间彻很想狠狠地瞪她,可他张大了眸却瞪不出气势,那笑咪咪的半张脸正瞅着他瞧,两手托着下颚笑得十分惬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终于问出心声了。 “你要验明正身吗?”她搔首弄姿,故意摆出要脱掉宽大恤的样子。 “不用。”他说得急,唯恐她当真。今晚的惊吓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一件。 “其实我也忘了身份证放在哪里,太久没用了,你真要看,我还找不着呢!”她一耸肩,语气平淡得让人差点吐血。 吸一口气,他神色难看地由齿缝中挤出话,“可否请你先离开,我要起身穿衣服。” 丁晓君呵呵地笑道:“反正都看过了,用不着害臊啦,我不在意长针眼。” “我介意。”他声音含在喉间,很用力地从抿紧的唇片中吐出。 “好吧、好吧!你会难为情,我就不看了,反正也没什么看头,一根未成熟的香蕉下吊了两颗小番茄,你会自卑也是人之常情。”好面子是男人天性,她能理解。 “你……” 自卑?! 他吗? 哈哈!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风间彻正想好好纠正她错误的观点,让大雕展翅的雄风吓破她丑毙的眼镜,谁知他破水而出的同时,兴致缺缺的怪怪女正巧侧过身,手一摆走开,错过他骄傲自大的“展现”。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精彩表情绝对值回票价,不可一世的得意僵硬成木雕,怔然地望着她不屑一顾的背影,大受打击。 他到底在做什么,马戏团里的小丑吗?幼稚得让人无地自容。 可她的反应也太不正常了吧!活色生香的美男出浴图居然无动于衷,还能若无其事的走开。 风间彻的自尊小有受创,不是滋味竟被个半脸女漠视。 “地板借你打地铺,风雨一转小就立即离开,家里多了我以外的呼吸声会让我脑神经衰弱。”原则上,她要求绝对的安静。 丁晓君并非不近人情,而是她习惯一个人生活,全无杂音的空间是她享乐的小天地。 “你没有床吗?”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借宿这里,和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才会脑神经衰弱。 遮住眼镜的刘海飘了一下,她用难解的眼神看着他。“只有我的男人才能睡在我床上,你想当我的男人吗?” “……”风间彻久久无法回应,脑海里想着,凭你这副姿容,没把鬼吓跑就不错了,还想妄想吃他这块肥肉。 打他了解男女身体构造不同开始,他身边往来的女人无不是万中选一的极品,有身材、有美貌、有品,一个个完美得无懈可击。 而她,前胸和后背没两样,连最起码的品味也找不到,若非还瞧得见一张嘴,谁晓得她的脸在什么地方。 他再怎么不挑也不会对她下手。 “我刚进的那间房有张床。”只要远离她,他相信自己的优雅风度很快就回来了。 “我阿公在那张床上过世,你不嫌晦气就去躺。”反正不在人世的亡者不会有任何意见。 “他死在……床……”他眉头微蹙,感觉不是很舒服。 “躺上去后不要乱翻动,我阿公习惯睡左边,他偶尔会回来看一看。”人死后还是会念旧。 “你不是说他死了?”风间彻看她的眼神是恼怒参半,怀疑她根本是故意整他。 “谁说死人就不会回家,等你死过一遍后便能亲自验证,我祝你早日印证真理。”亡灵能去的地方有限,通常流连在生前的居所。 风间彻完全笑不出来,铁青着一张脸。“我想我短时间内成不了印证人。” “噢!那真有点可惜……”她挑挑眉,转过头在画纸上添加几笔色彩。 “可惜?”他声线略扬。 生性大而化之的丁晓君用画笔的尾端搔搔发痒的头皮。“你可不可以安静一下,我现在不想和人交谈。” 你以为我很想吗?要不是你话中有话,谁会追问话不投机的鱼干妹。 气结的风间彻不再开口,默默地移动到空无一物的地板,屈膝静坐,等待一夜风雨过去。 以过惯夜生活的他而言,午夜时分正是旖旎夜晚的开始,以往的这个时候,他不是在夜店享受女人的爱慕眼光,便是和女伴刚打完一场尽兴淋漓的肉搏战。 他一向奉行享乐主义,追求多采多姿的生活,不怕长夜无处去,只愁选择太多,没法皆大欢喜。 可奇怪得很,眼前的朦胧身影似乎变模糊了,看起来刺眼的白光也柔和许多,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不太睁得开。 几乎都凌晨三、四点才上床睡觉的风间彻,破天荒在没抱过女人的情况下坐着入睡,偏斜的头颅靠着墙面,浑然不觉鬼哭神嚎的风雨声逐渐转弱。 赶图中的丁晓君从头到尾也没看他一眼,仿佛他不存在。 一个睡死的男人,一个比猫还安静的女人,这画面突兀的很……祥和。 “哈哈哈!你说你在一个女人身边睡了一夜,你不但没吃了她,还睡得不省人事,连她在你脸上踩了一脚也没感觉?” 非常非常的刺耳,不加掩饰的嘲笑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鼓噪得令人心烦意躁。 这位老兄未免笑得太开心了,那口闪着光的白牙似在挑衅,叫人一口气打碎它们。 脸色越来越阴沉的风间彻坐在吧台旁,一口一口喝着加了冰块的威士忌,辣口的酒液一入喉,烧灼的不是他的胃,而是有气难吐的胸口。 他从没搞得这么难看过,在一个长得不起眼又邋遢的女人身上踢了铁板,重重地跌了一跤,那种感觉比踩到狗屎还恼火。 简直是奇耻大辱,堂堂的情场浪子,专门终结女人芳心的他居然也有放电无效的一天。 他没有要每个女人都臣服在他的西装裤底下,有些人他是不碰的,譬如对感情太认真、太执着,他避如蛇蝎,绝不招惹。 可被当成垃圾丢弃,这还是第一遭,他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嗯!挺有意思的,居然有人能逃过你的魔掌,老天爷还是长眼的。”总不能让他一直无往不利,他玩过太多女人了,早该有报应了。 “没错,值得喝一杯庆祝,少了一个女人为他哭泣。” 左一句热讽,右一句冷嘲,听在耳里的当事人很不是滋味。 “你们说够了没,不是她对我没好感,而是我看不上她,要是你们瞧见她那副德性,相信谁也没有勇气起非份之想,只想逃之夭夭。”他的不幸在于逃得不够快,还招来好友们的讪笑。 一想起当时的情景,风间彻还一肚子火气,喝再多酒也难消。 谁晓得一觉醒来,他怀里抱的不是惹火的性感大美女,而是一包垃圾,乍醒未醒的他还亲了好几口。 等他一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条流涎的大黄狗,正用它沾满细菌的肥舌头猛舔他的脸,他当下整个惊醒了,倏地往后一退。 不意身后是半人高的铁桶,他的后脑勺撞出一个包,痛得差点没呼爹喊娘大声咒骂不该存在的死物。 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引起他的注意,再仔细一瞧,四周围了一群指指点点的婆婆妈妈,捂着嘴窃笑。 才想问她们在笑什么,鼻间传来一股食物腐烂的恶臭,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一向爱干净的他竟睡在垃圾堆旁,脚边还有好几袋刚放置的馊水。 “我是没意见,只要是女人,我一向来者不拒,你知道我想结婚想多久了吗?可是没有一个女人肯嫁我,她们只想跟我上床。”秦弓阳说得牙痒痒的,好恨自己长得人高马大却像是牛郎,老被女人利用来排解寂寞。 他要的是婚姻不是性,一个宜室宜家,肯为他勤俭持家、生儿育女的女人,打造一回到家就有热腾腾饭菜好吃的温暖家庭。 可她们只把他当提款机,随传随到的暖床工具,床上打得火热,一下床六亲不认,枉他掏心掏肺地看待每一段可能修成正果的感情。 到最后,这些可爱又可恨的女人让他不想再付出,除非百分百铁定是他未来的老婆,否则谁也别想再从他身上挖出一丝真心。 “那是你想不开,太执着于婚姻关系,男女之间寻的是一时的快乐,何必给自己套上个枷锁,手脚无法施展。”像他就非常满意目前的生活,没有任何牵绊,三五好友相约,举杯共饮。 “夏桐月,你少在一旁说风凉话,等哪天你老得走不动,却发现身边没人相扶持时,你最好别哭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就会浇他冷水,三句不离劝他和他们一样高唱不婚主义。 秦弓阳臭着一张脸,他最恨别人诅咒他的婚姻路,尤其还“苦口婆心”要他有志一同。他想娶个老婆有什么不对,偏偏这群杀千刀的老要唱衰他。 要不是交情够深,他早就翻脸走人了,他们不想结婚的磁场肯定影响到他,才会害他到现在仍是孤家寡人,陪他们当起不婚大丈夫。 “秦老大,你那张嘴也挺贱的,谁能保证陪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你一生的伴侣,说不定你是先下车的人,因为你再也受不了女人的唠叨,长年争吵不休。”他有惨痛的殷监,貌合神离的夫妻是一辈子摆脱不了的恶梦。 柳清羽微勾唇畔,他从不掩饰对婚姻的深恶痛绝,老早就打定不给任何一个女人承诺,她们可以陪伴他打发无趣的夜晚,却无法深入他的内心世界。 第四章 “喂!别把你爸妈的例子放在我身上,我没那么倒霉成不成。” 真是的,老拿他父母的不幸当例子,天底下又不是每对夫妻都是相看两厌的怨偶。 他一耸肩。“乐观是好事,希望你继续保持下去。”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像讽刺?”好像在说,人呆没药医。 “是告诫,人生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别把自己的下半辈子葬在阴森森的墓园里……” 一听到“阴森森”三个字,风间彻突地重重放下酒杯,发出令人侧目的砰声。“我一定是见鬼了。” “见鬼?” 三人异口同声,表情各异的看着一脸愤然的男人。 “不然我怎会在风雨夜穿过一座古怪树林,一间有灯光的屋子忽地出现在眼前,还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丑女人。”绝对没错,他撞鬼了,才有一连串离奇遭遇。 “别一直喊人家丑女人,你何不想想若非她伸出援手,你这会还能完好无缺的站在我们面前吗?”夏桐月语带戏谑,提醒好友要留点口德。 “要不你怎么解释我明明人在屋里,一觉醒来却在三公里以外的小镇。”太过离奇了吧! 每每想起此事,他心里就有一道火闷烧着,没法冷静,即使事隔一个多礼拜,他还是难消怒气,不敢相信自己竟遭到恶意对待,连事后想找人理论也找不到人。 “夜舞”pub里,人群随着动感音乐舞动身躯,汗水淋漓地尽情挥霍青春,不辜负迷离又火热的夜晚。 通常在这时刻,风间彻早就在舞池锁定今晚的目标,一边挑逗,一边上下其手的在对方耳边低喃诱惑言语,准备来场体热交缠的床战。 可他此时却意兴阑珊,对一向热中的狩猎提不起劲,连连拒绝几个语带暗示的巨乳美女,反常的行为让人啧啧称奇。 不过他的失常其来有自,若是前一刻还在充满原木气味的地板打盹,下一秒却在满是恶臭的垃圾中清醒,相信没人会认为这是合理的。 更教人难以理解的是,他循着原路想找出逗留一夜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着,次日午后接到修车厂的电话,通知他领回修好的跑车,并支付修理费。 古怪的屋子不见了,害他狼狈一身的奇怪林子也消失无踪,怪异的现象跟作梦一样不真实。 “我看是你睡得太沉了,否则便是酒喝多了,自个儿发梦走错路,还把梦境当现实。”秦弓阳笑得特别大声,朝他肩膀用力一拍。 他微眯寒瞳。“你知道我穿的是什么吗?一件过时的灰长裤,还有洗得发白的套头短衫,它的尺寸整整缩小一码,而且一看就知是老人家的衣物。” 夏桐月笑着用酒杯碰他的。“你该庆幸自己不是穿着女人的衣服,或是赤身裸体,到警察局保释,你更丢脸吧!” 他正是当日去接他的人,好友当时的惨状他差点没捧腹大笑。 “阿彻,台风夜泡妞还能不出事,你的运气算是不错,该躲起来偷笑了……咦!你怎么了,干么捂着腮帮子?”没人偷打他吧! 柳清羽的问话让风间彻的眉心整个皱起来。“我……牙疼。” “牙疼?”他意外。 “痛了一整天了,本来想说吃颗止痛药就没事,哪知咬了一口冰块又痛了。”这口该死的牙,打算折腾他到什么时候。 “哈!活该报应。”秦弓阳在一旁幸灾乐祸,当着他的面大口嚼冰。 “……”这只没人要的大黑熊,他最好没有求他的一天。 “去看看牙医吧!再忍下去怕会牙龈发肿,痛得更厉害。”强忍不是办法,牙痛虽然不是病,但痛起来要人命。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么晚上哪找医生,牙医诊所都关门了,医院急诊也不可能有牙科驻诊。” 海盗头子造型的时钟指向十一点零五分,是正常人的休息时间。 露齿一笑的柳清羽不理会他的坏脾气。“认识我是你三生有幸,我刚好有个怪胎学妹在夜间看诊,十二点以前都能接受预约挂号。” “小娟,还有几个?” 高高挂起的牙医诊所招牌还亮着灯,在一整排早已熄灯的商店街显得特别突兀,除了几家营业到凌晨的热炒店、流动摊贩外,几乎无人烟走动,不若白日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虽然是安静许多,但是矗立在十字街头的私人诊所却是异常热闹,等着看诊的民众将自家车辆停满整条大街,其中不乏高档名车和限量跑车。 一般来说就诊时间大都集中在白天,只有少部份上班族才不得不在晚上挂号,整治牙痛、感冒等小病。 不过夜诊通常在九点半以前结束,很少拖到十点以后,但这间“晓民牙科诊所”却多了一项贴心服务,每逢一、三、五晚上会有一名女医生驻诊,时间由八点开始到十二点。 如果有事耽搁,或是时间上不方便,该名医生也接受十二点过后的预约,只要能让她在凌晨五点前上床睡觉即可。 可她的收费有点高,而且全部疗程自费无健保,因为会选择在三更半夜来挂诊的人非富即贵,要不就是特殊身份,医生有保密职责,所以费用昂贵也是相对的。 “还有两个患者,一个取消挂号,一个在赶来途中。”晚班牙医助理小娟翻着病历表,一一盖上就诊日期印章以及治疗项目。 “嗯!叫下一个进来。” 越夜越亢奋的女医生重新戴上口罩,避免交叉感染地换了双新手套,她浓密的刘海盖住一双大而有神的明眸,十分专业地调整眼镜的角度,以免视觉不清造成医疗失误。 一名女子遮遮掩掩的走进诊间,她又是墨镜又是渔夫帽,连身上也裹得密不透风,一副怕人知晓她是谁的模样。 只是她再怎么藏也藏不住六个月大的肚子,一躺上诊疗椅,只要小有关注八卦新闻的人都能一眼看穿她是某小模,正和某位已婚的政治人物闹婚外情。 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周小姐,我不是要你多喝牛奶补充钙质,少抽烟喝酒、熬夜打牌,你想整口牙都烂光光好植牙吗?”熏黄的牙垢最难清洗。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老公常常要应酬,陪朋友喝两杯、打打小牌,陪在一旁的我能叫他别喝、别玩了吗?那是他工作上的应酬呀!”她小声地说,不敢太明目张胆。 毕竟她口中的老公是“别人的”,她说话没份量,也没立场去约束包养她的金主,只求肚子里这个宝贝是带把的,母凭子贵多捞点好处。 何况她本身也是一个玩咖,除了已婚男外,还和不少男人有一腿,男女关系非常乱,要她不烟不酒、不玩到通宵是不可能的事。 “我先帮你做根管治疗,保住你几颗牙,再来抽两次神经便能补牙。”一口好牙的保健需要耐性,爱美更是砸大钱的投资。 “什么?要做根……根管治疗……”天啦!那会把人痛到死去活来。 “张嘴。” 不啰嗦,她用器具扳开看起来美观,其实一半是做出来的牙齿,下手准确地直钻痛处,在患者还没喊疼前先凿出小小的黑洞。 在看牙方面,她拥有相当不错的口碑,从拔牙、磨牙到植牙,她的速度比一般牙科医生快上许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除病患的疼痛。 所以她的病患人数只多不少,口耳相传下,她由每周两天的诊治改成三天,而且还必须以预约的方式限制过多的求诊者。 在牙科领域,她是佼佼者,可实际上,她是不及格的怠职者,规矩一大堆又坚持只看夜班,一周三天是她的极限,再多就喊着要辞职。 好笑的是,她就是“晓民牙科诊所”最大的股东,连诊址都挂在她名下,省租金,这间诊所的前身是她家,楼上还保留她个人的房间、厨浴设备,以及十五坪大小的客厅。 “好了,下礼拜再来,等等到柜台预约,我开了三天份的消炎药,记得按时吃。” 别人看个病人要十分钟,她三分钟不到就解决了。 接着她又看了一个迟到的患者,因为情况严重,稍微拖得比较久,当预约的挂号归零后,差不多也快十二点了。 “君姐。我明天要下南部喝喜酒,可不可以先走一步?今天用过的器具请明天的早班助理帮我消毒。”她怕睡迟了会赶不上南下的火车。 “走走走,我一个人没问题,等会我会先行整理,放入高温高压灭菌锅里不用多少时间。”一身白袍的女医生挥着手,要助理先下班。 “谢了,君姐,我会记得带土产回来孝敬你。”二十岁出头的小娟俏皮地行了个童军礼,带着她这年纪的纯真。 “切!装什么小女生,快回去,安全帽戴好,小心骑车,走大马路别抄小路,安全到家最重要。”别为了贪快,给歹徒可趁之机。 “是的,君妈妈,你念了一百八十遍了,我倒背如流。”小娟皱皱鼻。 君妈妈?女医生口罩下的嘴角微扬,目光放在电脑萤幕上,将病历做一番整理,确实无误便按键存档。 墙上的电子钟正好显示十二点整,她伸了伸懒腰,左右扭转疲惫的颈部,吐了一口气放松身心。 说实在的,她真有点腻了这种生活,吸多了混浊的人气,脑子也浑浑噩噩的,感觉像被剥了一层皮似的。 当年学医的初衷早忘得一干二净,需要她看牙的人已经不在了,她还要为谁辛苦为谁忙? 仰起头,那是一面绘有两仪太极的乾坤镜,每回一看到它,心里总涌起无限怅然,那个真心疼爱她的长者已离她而去。 想着想着,她鼻头发酸,眼泛泪光…… “不好意思,请问医生还在吗?一位柳清羽先生介绍我到这里看诊。” 骤地,空旷的诊所扬起陌生男子的声音,他像捂着腮,嗓音偏沉。 “学长?”她微讶,迅速地戴上口罩。 真会算时间,差个五分钟她就走人了。 “我看你灯还亮着,就自己走了进来,应该还能就诊吧!我下颚的牙一直抽疼……”低着头,帅气的花美男迳自坐上诊疗椅,吃力地说着牙痛的症状。 见到来者,她怔了下,随即一抹笑意跃上眸底。“先生看起来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是大众脸。”他痛得失去耐性,不若平时的风度翩翩,与人谈笑风生。 “喔!是大众脸呀!那就请你先填写个人资料,然后到柜台挂号,等叫到你的号码再进诊间。”依正常程序处理。 闻言,他差点跳起来破口大骂。“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你玩我呀!刚刚我问你时怎么不先说清楚?” 他人都坐上来了才叫他出去重跑一次流程,这不是整人是什么。 “为了保障你的就医权益,以及医护人员的人身安全,还是要麻烦你书写完整的病史,我才知道你有无特殊病症,会不会对药物过敏,有没有爱滋和白血病。”她按例做诊前确认。 第五章 前者的血是高度警戒源,必须做好防护措施,避免传染。 而后者是尽量一滴血也不流,血小板不足无法凝结血液,稍有不慎会造成永远的遗憾。 “我很好,很健康,上个月才做过全身健检,你可以先行治疗。事后我再填写那些该死的鬼资料,我的牙很痛。”他只是来看个医生而已,为什么还得应付她莫名其妙的盘问。 说到莫名其妙,风间彻无来由地想起另一个让他一想起就咬牙的女人。她们两人说话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呃,等等,一模一样? 他眯起眼,迎着强光看向那张脸,那头又浓又黑的发丝似曾相识,还有,他想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成与眉齐高的厚重刘海。 不会那么凑巧是同一人吧? “万一你是通缉犯呢?或是治疗后欠钱不给,我上哪追讨医药费。”她推了推眼镜,教人看不出她在笑。 风间彻表情难看地抽出亮皮皮夹,掏出一叠证件和千元大钞。 “身份证、健保卡、驾照、无上限信用卡和高级俱乐部会员卡,你还要什么证明尽管开口,我连人带皮夹抵押在你这里。” 牙痛得要命,还被怀疑人格,他当真有点火大了,口气非常冲,似要和神情自若的女医生杠上。 她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拿走三张千元钞票,瞄了眼大头照呆滞的身份证,反手将塞了一堆金卡的皮夹放回他口袋。“躺好,把嘴巴张大,我来看看你哪颗牙在作怪。” “我……不素小猴子,不要用哄猴子的口气跟我素话……”他是堂堂六尺以上的大丈夫,并非乳牙没掉光的小鬼。 “我看人不看猴子,你要找兽医会诊我可以帮你联络。”男人都是大脑退化的野兽,也许他“又”走错路了,他该去的地方是兽医院。 双眸一眯,他倏地抓住那只看起来很危险的手。“我说的是孩子不是猴子,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话意。” 嘴巴一张开,嘶嘶作响的器具在口腔内钻动,谁还能清楚地发出正确的音。 “你不看牙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受到威胁。 脸色一僵,他不自觉地放开手。“我只是来看牙,请你不要对其他部位太感兴趣。” “我也只会看牙,先生不用想太多。你的下半身对我而言不具吸引力。”她故意往下一瞟,视线落在他两腿间。 “你这个女人……噢!痛,我的牙……”天呀!杀了他还比较快,这是恐怖的凌迟。 “还好只蛀到表面,没深入神经,我把龋齿清一清再填入复合树脂,你的牙很快就不疼了。”主要是肉末卡在齿洞里,压迫到神经才会抽疼不已。 “怎么可能不疼,它折腾了我一天,说大话前最好……”呃,痛楚消失了? “最好先把牙刷干净,随时携带牙线剔牙,别因你不值钱的大男人自尊而自讨苦吃,牙痛事小,可痛起来会让人想跳楼。” “我有刷牙……”他的牙居然不痛了,未免太神奇。 “刷法错误,还有用餐后要漱口,保持口腔整洁清爽,这点你没做到吧?”很多人都疏忽了,以为早晚刷两次牙就足够了。 风间彻把眼眯成一直线,瞪着刚从衣袍内翻正的识别证。“丁、晓、君。” “风间先生对我的名字有意见?”用了二十五年,她觉得挺好听的。 他沉音道:“你是牙医?” 她习惯性的耸肩。“我的治疗方式有令人起疑的地方吗?” “你不是插画家吗?”她还嫌他吵,叫他闭嘴,画画需要绝对的安静。 “兼差。”钱多怕人抢,没钱会饿死。 “那你干什么把我丢在垃圾堆,你知不知道那很臭,我用光整瓶沐浴乳还是除不去教人掩鼻的臭味!” 好呀!冤家路窄,他总算找着令他丢人现眼的祸首,她不是鬼、不是山魈妖狐,是活生生的人,还有一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诊所。 现在该来好好的算算帐了,他一个大男人栽在同个女人手中两次,这份天大的耻辱不讨回来,他风间彻的颜面置于何处。 可是,他现在在做什么,不是要找这个鱼干女讨回公道吗?为什么他会和她坐在路边摊,吃着多加一颗卤蛋的阳春面? 太匪夷所思了吧! “打呼。” “打呼?” 他想起来了,她说她肚子饿了,要吃点食物止饥。 他是大男人,不是大恶人,所以即使想将她大卸八块,他还是发挥骑士精神,先喂饱毫无姿色的堕落女人。 但是这女人实在教人生气,决定暂时放下私人恩怨的他都非常大方地说要请客,谁知她诊所大门一锁,直接走向对面快收摊的路边摊。 没错,快收摊了,因此什么也没有,只剩下面条和为数不多的小菜,十分困难地将就着吃。 只是,他为何得陪她一起吃没什么料的阳春面,她一双筷子一碗面地往他面前一推,非常“热情”地叫他趁热快吃。 “因为你的打呼声太吵了,我的灵感被你赶跑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好想办法阻止你的呼声。”否则她会先疯掉。 风间彻的脸色铁青得吓人。“把我丢出去是你唯一的方法?” “这种小事不用费脑子去想,直接凭直觉去做。”人的烦恼都是想得太多。 “你可以叫醒我。”她的直觉是一堆狗屎,一点也不可靠。 “叫不醒。”她呼噜噜地喝了一口汤,大口咬下半颗卤蛋。 “怎么可能叫不醒,我一向浅眠,只要身边有人就不易入睡。”他这毛病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当察觉时,已是多年以后。 女伴众多的风间彻从未和女人睡在一起过,他最多只能容忍她们待上两个小时,最后不是他买单走人,便是女伴被踢下床。 不过为了维持绅士风度,也怕人看穿他的小怪癖,通常他会在完事后起身下床,借由淋浴的动作告知刚才和他打得火热的女人,今晚的娱乐到此结束。 当然有自以为是的女人赖着不走,但他的做法是直接分手,不给人得寸进尺的机会,他是不婚大丈夫,谁有本事套牢他。 只是,他是心定不下来,还是因为身旁躺了一个人便无法睡着,他才口口声声不结婚? “你没发现左脸颊多了道脚印吗?那是我踩的,你睡得比猪还沉。”他不仁,她不义,逼得她使出狠手段。 一听她承认做过的恶行,他两颗眼珠瞪得非常大。“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伤害。” 唇一扬,丁晓君呵呵轻笑。“如果你觉得一脚不过瘾,我免费再送你一脚,左右平衡好气色。” “你……你……”手背青筋浮动,差点捏破人家的面碗。“你一个女人哪来的力气,帮凶是谁,我一并告死他。” 她又笑了,披肩长发随风轻扬。“学长没跟你提过我自幼习武,要把百来斤的重物提起并非难事。” “你会武?”他一脸怀疑。 饱足的女人显得特别开心,也不吝惜透露一些私人小秘密。 “我外公是一代武学宗师,还曾经开馆授徒,当时学武的弟子把练武场挤得水泄不通……” 回想起美好的过往,她的话就变多了,神色迷离地叙述,唇畔间那抹笑纹让她平凡无奇的面庞瞬间发亮。 朦胧月光下,隐隐散发出灼人的柔和煦色,柔化了那抹黯淡。 “……外公是我的榜样,他教导我不少做人的道理,丰富了我的童年生活,开启我对生命的尊重,他……”她眼神忽地一黯,涩然一笑。“可惜好人不长命,他走得又快又急,教人措手不及。”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悲痛,影响她甚剧,至今仍是她心底抹不平的伤口。 “你的父母呢?”听她娓娓道来对外公的思念,却只字不提双亲,他好奇地一问。 低头吃面避开话题,丁晓君惊觉自己在外人面前说太多了。 “你不嫌烦呀!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威力无比,能把人熏得头昏脑胀。” 再说下去就交浅言深了,她和他不可能有再见面的机会。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老是话到一半就切断,真是太不可爱了。”古里古怪的,一点也不诚恳。 她哈哈大笑,不文雅地喝光碗中汤汁。“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本来就不是走可爱路线,下次想看灵异现场,我倒可以提供。” 被称为女鬼比较适合她,她一直在培养阴恻恻的气质,生人回避。 “灵异……”她的话提醒了他,俊颜冷冽的板起来。“你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有一大堆害人的陷阱?你晓不晓得我被你害得多惨。” 隔天回家清洗,全身上下布满大小不一的伤痕,有的是碰撞,有的是跌出来的,青一块、紫一块,活像家暴受虐者。 这几天他拼命抹药膏,也不好用一身“伤势”去吓人,仔细算算,从那夜遇上她之后,他已经七天没和女人亲热过,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纪录。 更诡异的是,那天他竟然在身侧有人的情况下睡得不省人事,甚至被人搬动亦无所觉。 他狐疑,也深深迷惑,明明是貌不惊人的鱼干女,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被她牵着鼻头走,反常得不像自己。 若是以往,这样不重打扮又毫无时尚感的女人,他是一眼也不会多看。 那么,他此时和她并肩而坐是什么意思,是他脑子坏了吗?还是中邪了?她正在拉低他引以为傲的格调啊! “风间先生你这可就恶人先告状了,我没邀请你到寒舍参观吧!擅入私人土地形同闯空门,我没报警捉你还收留你一夜,你的回报方式真是教人伤心。”早知道就别大发善心,淋点雨死不了人。 风间彻脸黑得难看。“你这个女人……” “我姓丁,请称呼我丁小姐。”礼貌欠佳的男人,需要再教育。 他咬牙,忍住到嘴边的咒骂。“好了,你吃饱了吧!我送你回家。” “咦!你要送我?”她语气中透露着意外。 “你那是什么表情,虽然你是我见过最不识相的女人,让人很想捏死你,可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岂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他还是有良心的,没被狗给啃了。 丁晓君怔然地拂拂刘海。“不用了,过个路口就到了,我自己有骑车……” “你就不能接受别人的好意吗?我的车会咬人是不是?”他倏地拉住她正要往回走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近。 说时迟那时快,心头不快的风间彻低下头想训示一番,嘴巴一张,尚未发出声音,有话要说的丁晓君刚好也抬起头—— 身高相距二十公分的两人霎时唇碰唇的贴在一起,四片唇像是为彼此而生,契合、柔软,又充满……诱惑。 他吻了她? 天啦!他居然吻了自己绝对不会中意的对象,还忘我的吻得投入,将鲜嫩的唇瓣吮含得又红又肿,仿佛月空下的红樱桃。 第六章 更甚者,他身体起了反应,看着她红肿的小嘴,他就有股莫名的冲动。 要不是回过神的她甩了他一巴掌,他说不定会受不了诱惑,再扑上去品尝那美好的滋味。 怎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她根本不是他的菜呀! 一无姿色,二无身材,更别提那身八0年代的古董装扮,是男人都会退避三舍,不可能有一丝性趣。 可是,他现在的亢奋是为哪桩?只要想到那足以将人融化的热吻,他的胸口就热了起来,像是发情期的猫儿正蠢蠢欲动…… 不行、不行,不能再往下想,那块梅菜干哪有诱人的本钱,他一定是太久没碰女人了,才会母猪赛貂蝉。 风间彻心惊地冷汗直冒,赶忙叫来助理,取消一整天的行程,连综艺天后的也推掉。 身为顶尖的整体造型师,他的确有过人的天赋,从发型、化妆到服装搭配,经他巧手一妆点,丑小鸭也能变天鹅。 他还有生意头脑的成立工作室,旗下有十二名造型师及三十几个助理,包括出纳、会计等工作人员,他一个人要养活六十几张口。 但他不轻易接件,索价高得令人咋舌,一天最多只接两名vip客人。 虽然他架子端得极高,可是他的行程已经满档,预约者排到三个月后,出手阔绰的有钱女人多不可数,抢着要他一双点石成金的魔手做造型。 刚刚他随口一推的损失就要上百万,可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取出手机搜寻电话簿。 “嗯,是找萝娜好呢?还是安琪?名媛佳佳也不错,夜店玩珈苏珊娜更有意思,那对f罩杯……不不不,口味太重,她喜欢sm,上次被她整得差点虚脱……” 千挑万选,难得犹豫不决的风间彻在看到名字上有个“君”字的简玉君,修长的食指顿了顿。 那是一位气质高雅的古典美女,出身书香人家,一家都在教育界工作,祖父还是某大学的创办者,声音清柔,能弹一手好钢琴,是个内外兼俱的大家闺秀。 唔,就是她了,以他目前的心境最适合可口的小白兔,他说一,她不敢说二,他想亲亲抱抱时,她欲拒还迎的羞赧,教人心痒难耐…… “喂!小君,我是你心爱的阿彻哥哥,美好的时光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要不要和我共谱一段浪漫,我去接你……” “我快饿死了,不管你是哪只阿猫阿狗,快给我送食物来,我只要填饱肚子的补充品,不要罗曼蒂克。”美好的时光……不,天空好亮,晴朗得好刺眼,一片一望无际的蔚蓝,她快被阳光蒸发了。 他蓦地一愕,睁大眼瞪向仿佛会咬人的手机。“你是小君?” 怎么口气不一样,听起来像……某人? “我不是小君是谁,你打我的电话还怀疑我不是本人,你最好别说你打错电话。”饥饿的女人毫无理性可言,她会追杀他到底。 “等等,你是小君,简玉……呃,丁晓君,你睡醒了没?”本是试探地一问,他没想到—— “你还好意思问我醒了没,我昨天赶了一夜的图,谁晓得刚合上眼不久,你的电话就直叩,叩得死人都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害人不浅的妖孽,她快不行了。 “真的是你,我以为……”他话到一半就打住,难以置信的盯着指腹下按住的电话号码。 明明拨的是简玉君的手机,怎会转到他根本没输入的号码,这未免太诡异了,让人打从心底发毛。 “以为什么,是不是不想送粮来?我钉草人诅咒你。”荒废的土地上最不缺乏的就是野草,扎十个、八个绰绰有余。 凤间彻嘴角微微抽动,有种想笑,但更想哭的冲动。“不是叫你别熬夜,睡眠不足是美容大敌,你已经不美了,别再把自己搞得像鬼,邋遢的女人是全民必除的恶瘤。” “……你哪位?”她迟疑许久,惊觉通话的对象可能不是她以为的人。 “风间彻。”他报上名字。 “风间彻,风间……啊!是你呀!你不用过来了,我吃草就饱了,再见……不,是不见。”怎会是他,见鬼了。 叩的一声,手机那头传来断线的嘟嘟声。 “吃草就饱了……”一双深邃的幽瞳瞪着画面转黑的手机,不敢相信她竟敢挂他电话。 本来他还想那擦抢走火的一吻,就当自己被狗咬了,虽然事实上是他咬了人家,所以被甩了一巴掌,他也认了。 可那一句“不见”真的让他发火了,凭她的姿容,任谁看了都觉得那一吻,是他吃亏好不好,结果她那是什么态度,当他妖魔鬼怪,还是穷追不舍的死变态? 哼!她说不见就不见吗?他偏不称她的意。 男人有三难忍,一是被戴绿帽,二是被讥“快”,三是被弃若敝屣。 她刚好犯了第三条,不把他当一回事,在他还对吻她很有感觉时,大伤他男性尊严,追女无往不利的他向来是女人眼中的极品,但她却有如惊弓之鸟避之唯恐不及,他的吻有这么糟吗? 怒火腾腾由胸口烧到脑门,七窍生烟。 “首席,请问你要去哪里,需不需要带个助理?”一名造型师上前一问。 他挥挥手,脸色阴沉,“不用,我去杀人。” “杀人?” 是的,杀人,那颗可恶的黑色头颅非摘下来不可,她的好运到此为止。 风间彻看似一脸杀气,准备出草,可脚步异常的轻快,嘴角还微微上扬,临走前还不忘带上他的造型工具。 “真是怪了,我的心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快?活像在太阳底下跑了一千六百公尺。” 成大字形的丁晓君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腰腹处盖着薄毯,她手心覆在胸口上,感觉比平常快一倍的心跳。 她归咎于太阳太大、阳光太强,懒洋洋的她只想躺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作她的大头梦。 只是一向好眠的她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挣扎在睡与不睡之间。 以前从没这种情形呀!好吃、好睡是她的优点,向来教人羡慕不已。 不过这两、三天,她老是魂不守舍的,仿佛脑子里一下子装进过多外星电波,它当机了,运作功能大不如前。 “哎,我怎会接到他的电话,听他的语气找的人应该不是我……”另一个叫小君的人吧! 都怪她睡糊涂了,没听出话筒中的男嗓并非她熟知的那几位,劈头就要求这、命令那,以为对方会照单全收的应允。 安逸日子过久了,人也变得怠惰,懒得用大脑去思考,在这时间,大多数的人正在上班,谁有空打电话扰人清梦。 尤其是她的作息与一般人不同,真想找她也不会选在白天。 认识她的人都有这个默契。 睡不着的丁晓君翻个身,抱住快要被她压扁的海棉宝宝抱枕,试着闭上眼让自己睡着。 可一闭起眼却看到令她抽气连连的画面,一张俊逸面容朝她逼近,几乎可以闻到气息的唇越靠越近,贴住她不能呼吸的口。 好喘好喘,她要窒息了,他的唇有魔力,似要吸干她的灵魂…… “啊!好烦,都几岁的女人还作春梦,就不能当是被狗咬了吗?” 她大叫一声,烦躁地坐起身,想着肯定是天气太热才肝火上升,想些有的没的,她索性脱掉充当睡衣的t恤,饱实的丰盈胸脯在胸罩的烘托下更显腴嫩。 她避开光线在屋内走来走去,一下子咬指甲,一下子挪挪书架上摆歪的公仔,一下子又拉开只剩下半块豆腐的冰箱。 肚子很饿,思绪很乱,饥肠辘辘不断提醒她血糖过低,要补充能量,顺便净空脑里杂七杂八的废料。 蓦地,空气中飘来炖煮牛肉的香气,洋葱的清香和胡萝卜的甘甜,以及八角、五香,混着煮开的酱油香,香味四溢。 “谁这么缺德,在我家门口开伙,不知道公德心要从小培养起吗?”天啦!她更饿了。 其实所谓的门口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从树墙外往内瞧,根本看不到褪了色的红色屋顶,更遑论知晓里头有间住了人的房子。 远望像森林,近看是养鬼的好处所,任谁瞧就是一片废弃的荒地。 附近唯一的住家是间柑仔店,房屋很老旧,墙面斑驳长苔,门口坐了一位有点驼背的老妇人,她嚼着槟榔抽着烟,似是怀念的望着人人口中的鬼林。 “太过份了,根本就是引人犯罪,这味道香得让人抵挡不住……”不管了,她要去抢劫.祭祭扁掉的五脏庙。 克制不住的丁晓君三步并作两步穿过蜿蜒小径,绕过陪伴她长大的老树,匀称长腿踢倒半掩的高漆红木门,再由灌木丛钻出。 她气势如虹,理直气壮的大吼。“交出你的食物,私人土地禁止开伙。” 站在黑色迪奥旁的男人缓缓转身,眼神由冷谑转为错愕,继而落向两两相连的雪峰上,不吝惜的逸出一声赞美。 “没想到你这么有料,蜂腰纤细,乳波荡漾,肌肤白皙透光,你这女人对自己做了什么,居然舍得将上帝的恩赐包在俗不可耐的粗布里。”暴殄天物。 “风间彻?”怎么会是他? “叫我阿彻,还有,我说亲爱的小君,你不晓得出门要多穿一件衣服吗?这年头下流的坏男人比海里的砂子还多,你想引人犯罪吗?” “我……” 没让她有开口的机会,风间彻一个箭步上前,脱下西装外套往她肩上一披,包住令人逦思不已的诱人曲线。 他这当然是绅士风度,但心里隐隐约约也不愿让人看到她的“美”。 这可就奇了,别提这地方荒烟蔓草,人迹罕至,职业使然,他向来主张美的东西要与他人分享,他还搞不懂自己的心态,身体却已经先做出反应—— “吃吃吃,你只会吃,动作不会文雅些吗?你还是不是女人呀!吃得满嘴油光,猪的餐桌礼仪和你有得比,一样的饥不择食。” 嘴里塞的,手里拿着,眼珠还盯着碗里,等着随时抢食,实在看不下去,风间彻一边拿起湿纸巾拭去贪吃鬼嘴边的油渍,一边把食盘摆远点,让饿死鬼投胎的女人鞭长莫及。 他怎么也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席地而坐地看着一个全无吃相的女人大口吃肉、大口喝汤,还能分心吸一大口冰镇红茶。 他不是来送餐的,偏偏想到她电话中说的快饿死了,他忍不住驱车到自己投资的餐厅,请忙得不可开交的大厨先搁下手边的点茶单,做几道美食方便他带走。 结果他又败在她手上,光看她直流口水的嘴馋模样,除了先满足她的口腹之欲,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东西本来就是要吃进肚子里,摆着不动会发臭,我一向珍惜地球资源,不会随便浪费,而且……”她没好气的一瞟。“我很饿。” “你多久没进食了?瞧你这副馋相,鬼见了都害怕。”他不快地板起脸训人。 “记不得了,前天晚上喝完最后一瓶牛奶,昨天吃了三片饼干,然后……半片西瓜吧!”她只知道存粮见底了,打算在睡醒后再去一趟超市。 可是他在她脑中作怪,让她迟迟无法入眠,而降低热量的消耗。 “你有病呀!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晓不晓得这世上饿死的人有多少,你巴不得凑热闹,成为统计数字之一是不是?”风间彻没好气的数落。 第七章 丁晓君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喝着鲜美的鱼汤。“你渴了吧!要不要喝口茶再开课,心灵讲师意义重大,千万别把喉咙喊哑了,万千听众等着聆听真谛。” 一个大男人也太会念了,滔滔不绝地数落不停,他不去吃斋念经太可惜了,他有悟道的慧根。 “你闭嘴,吃饱了就原形毕露,又开始发挥你的牙尖嘴利。”她那头刘海越看越不顺眼,真想剪了它。 “七分饱,还有容纳的空间。”她打了记饱嗝,顺手把沾了糖粉的甜点往嘴里送。 “你就不能自爱些吗?别把自己搞得像需要救济的难民,以你牙医和画插画的收入应该养得起自己……”看到她伸出粉色舌尖轻舔唇上的糖霜,风间彻的下腹一阵热流直窜。 该死的,他怎会对其貌不扬的她感兴趣,身体的反应最老实,他从未这么快就因一个女人不经意的小动作就气血翻涌,活像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如果养不起,你要养我吗?房屋税、地价税、中华民国万万税,你看得到的这片土地都是我的,想想看我的负担有多沉重。”她装出凄苦的样子,但上扬的嘴角太明显了。 她在说谎。 “……”他差点点头说好,自我嫌恶地抿了抿唇。 要是让人知道他对她充满性趣,他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连这种“货色”也吞得下去。 风间彻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别色令智昏,他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何必屈就毫无女人味的鱼干女。 只是,她外套下那双匀称美腿真可说是白皙无瑕,水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似的,光滑柔腻的诱人将手往上一放。 “一个月十万包养我不蚀本,我有令人喷鼻血的绝妙……好招。”她故意撩高衣角,摆出风情女子的妖娆模样,引人遐思。 “好招?”他的心跳……加速,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 “那就是……这一招。”她抬高美腿,似要勾挠他胸口,冷不防的一踹,痛呼声立起。 “你……你干什么,想在后院多埋一具尸体吗?”这是女人的力道? 什么活色生香的火辣画面、肢体交缠的旖旎春光一扫而空,捂着胸直皱眉的风间彻只觉得痛,肋骨好像裂开了,他连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难。 “我呢!虽是没有姿色的小女人,可是人家一直用眼睛意淫我,我还是会小鹿乱撞,不知该如何自处,就怕你饱暖思淫欲,当我是打牙祭的小羊扑过来,一口吃了我。” 一码归一码,他送食物来,她是很感激,但那并不代表她就要以身相许。 就算她喜……不讨厌他的吻也是一样。 俊雅的脸上微浮暗红,她一语道中他的邪念。“凭你这副鬼德性,想勾引谁,我再眼拙也不会对你下手。” 为了扳回颜面,他口出违心之论。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不怕你当场上演大野狼扑倒小红帽的戏码。”她边说边起身,拿着脏碗盘到水槽,微弯腰开始清洗。 “丁医生,你在玩火。”他眼神一黯。她的模样比只穿衬衫的a片女优还撩人,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展露无遗。 回头她露出无比无辜的笑颜。“风间先生别冲动哦!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高尚人格,你别让我失望才是。” 口干舌燥的风间彻再难嘴硬,趋上前,大手试探性从后抱住她。 “食色性也,虽然你离美人的标准还差上一大截,但你的身材对男人而言的确有相当的吸引力。” “所以你想要我了?”她头一偏,笑得颇有媚态。 本想点头的风间彻瞧见她嘴边的一抹诡笑,当下警觉地一转话锋。“对,我想要你……剪了碍眼的刘海,它过长了。” “刘海?” 正准备肘顶胸膛的丁晓君十分意外听到的答案,她凝聚的内息骤地一放,困惑不已地望向明明已经踏入陷阱的男人。 可她没想到这一放松反而给了他机会,风间彻迅速摘掉她鼻梁上的眼镜,同时脚下一拐,将人绊倒,他随之压覆其上,扣住皓腕往上一提。 “不是只有你会武,小君,轻敌是兵家大忌,胜利者有权一尝甜头。”他奸笑地一啄噘高的粉唇,又得寸进尺地在她下颚种了一颗草莓。 “你耍诈。”她不服气地想用膝盖顶他下体,他赢得不光彩。 “是你先用女人的天赋钓我,我声东击西反将你一军,不为过吧?”他不过是从她身上偷师。 “别压在我身上,你玩够了,可以起来了吧!”感受他胯下的反应,她耳根发烫地推他。 他笑如桃花,春风得意。“我说过要剪掉你的刘海,未能如愿前,还是先压着你保险,免得你脱逃。” “你一定要这么无赖吗?头发是我的,我高兴留多长就留多长,你一公分也别想动它。”她扭动手腕,想从他的桎梏挣脱。 “可我看它不顺眼,以我首席造型师的眼光,它的存在是多余的。”她有好看的嘴型和挺直的俏鼻,巴掌大的瓜子脸应该配上生动灵活的大眼睛。 风间彻期待着,也兴奋莫名,和她相处越久,越能挖掘出她与众不同的美,她绝非如外在那般不起眼,他绝对没有看走眼。 “不行,你不能碰它,我警告你哦,风间彻,你不要自作主张,啊!这是什么……”他……他什么时候拿了一把剪刀? “你在尖叫呀!小君,我才剪了你一撮头发而已,瞧你多夸张,还咬了我手背一口,小心,剪刀不长眼的。”多亏他忍痛,hold住了,否则难保她不会变成独眼龙。 “头发,你……你真的剪了……”她的眼前好亮,有点凉…… 他勾唇谑笑。“想让我亲手服务得排上好几个月,不只要有钱,还要后台够硬才行,你算是赚到了,魔发剪刀还你原本的……美丽?” 蓦地,一双猫似的迷蒙绿眸愤然地瞅着他,他喉头一紧地失去声音,心口像是被什么蝥了一下,呼吸一窒。 他的心,被束缚了。 “跟我在一起。” 单刀直入一句,不拖泥带水的切入主题,在在显示风间彻对感情的态度,以及他行事作风果断。 在男女关系上,他从不否认自己是感官快乐的追逐者,交往就上床,不必忸忸怩怩地装出欲拒还迎。 他要的是你情我愿、男欢女爱,所谓的柏拉图式爱情他嗤之以鼻,喜欢一个女人就占有她,天经地义。 其实有不少女人就是恋上他的直接坦白,即使明白自己不是唯一,仍愿意成为他的之一,她们都有份傻愿,盼能收服浪子心,当他最后的感情依归。 可人生不可能毫无波折,一路平顺,总会出现一颗石头绊脚。 丁晓君便是那个意外。 “请问你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是一见面就上床,私底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涉,还是专一的朝爱情之路迈进,许下白首之约?”女人在这方面比较吃亏,总要问清楚才不致落得心碎收场。 他一听,两道浓眉立即往眉心靠拢。“哪一种有差吗?” 原则上,风间彻不愿放弃游走花丛的权利,他热爱耳鬓厮磨的快意,享受不同女人的投怀送抱,她们有着各自引人心荡神驰的魅力,勾动他潜藏的欲望。 如果今天是别的女人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定二话不说回答“前者”,但丁晓君不是那些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他有预感他如果回答“前者”,马上会在她这里再踢到铁板。 “不要打马虎眼?我要的是认真的回答。”丁晓君打开天窗说亮话,“想要我当你的女人,可以,前提是你必须先成为我的男人,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对一,我对‘分享’同一个男人的兴趣不高。”女人的嫉妒心非常难处理,她不想整日被找上门的情敌烦得不可开交。 “别一开始就给彼此设限,毕竟也要交往后才知道我们合不合。”她太贪心了,居然想要独占他。 同时拥有多名女伴的风间彻面有难色,要乐于周旋众女间的他,为了一朵很想摘的花而放弃满园的妍丽,这太难了。 “照你的意思,我和你以外的男人上床也无妨喽,反正比较过后才知道合不合嘛!” “不行,你不可以。”他绝不允许她投向别人的怀抱。 丁晓君呵呵低笑。“双重标准哦!风间先生,你能左拥右抱我却不行,这公平吗?” “我是为了你好,男女不一样,男人爱玩顶多被说风流,女人不是,不但可能被传得难听,未来的另一半也会介意这种事!”他急着争辩,试着改变她的想法。 “照我说,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风间彻,你真是彻头彻尾的大男人主义。” “晓君……”遇上她的伶牙俐齿,他也无力招架。 少了刘海,瞬间清爽的丁晓君睁着猫似大眼,一眨一眨的,透着迷魅。“我并非非你不可,也许你在外面很吃得开,不过柳学长的条件可不比你差,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他马上会连人带行李的搬来和我同居。”她是不要,而非不能,她的桃花一向开得旺盛。 眼儿明媚,唇瓣丰艳,小巧的鼻梁架着无框眼镜,长年不晒阳光的皮肤白里透红,配上弯弯柳眉和立体轮廓,活脱脱的一枚美人胚子。 她不是天生缺乏美感,而是刻意不让自己显得突出,从小到大她深知美貌带来的困扰,加上贪静,才干脆离群索居,不化妆,不穿着流行衣服,耳环手链之类的配件能免则免,刘海越留越长,避开别人注目的眼光。 这些年她适应得很好,日子清静无烦恼,她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邋遢一点有什么关系。 “你说清羽,他和你不是学长学妹的关系?”难道有他不晓得的内情,两人之间并不单纯? 有些误导意味,她说得相当暧昧。“要是没点交情,我会破例为你看诊吗?有段时间我们走得很近。” “有多近?”他满口酸味的追问。 “很抱歉,这是我们的私事,没必要向外人透露。”她一耸肩,与他划清界线。 “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的……”风间彻根本不能忍受自己被排除在外,在感情的战争里,他一向是拔得头筹的胜利者。 “你不是。”她毫不客气的涂了他满脸灰。“你还没追求到我,烛光、玫瑰花束、绵绵情话,你给了我哪一样,试问以前的女人你没有满足她们身为女人的虚荣心吗?” “这……”他的确送过她们花,也有过浪漫的烛光晚餐,牵着手漫步星空下。 “起码送条钻石项链来讨好我吧!你的诚意到底在哪里,还是你被女人惯坏了,已经不懂得如何追求女人?” “……”他顿然无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瞳眸微缩。 他做错了吗?男女之间的交往,不就是肉体上的欢愉,她还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风间彻,我知道你对我感兴趣,不过那只是你一时贪图新鲜,而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速食爱情游戏,我希望你从这扇门走出去后就别回头,我真的很不喜欢有人三天两头来打扰我的清静。” 像她现在就很想倒头一睡,熬了一夜的她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他一直赖着不走,她得边打盹,边打起精神和他周旋。 第八章 啊!真是太累了。 “你拒绝我?”他面露错愕,难以置信她的答案。 “是明智的结论,你不适合我,不对的事不要有开始。”省得大家都难过。 “那么清羽呢?他可是不婚主义的奉行者。”他不信自己会比他差。 “学长他呀!”她偏头想了下,眉宇染上欢畅。“不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反正我也没有结婚的意愿,总之,至少他的感情观我认同,一次只跟一人交往,感情淡了就分手,不让对方因第三者的介入而受到伤害。” 而且他事先言明不会踏入礼堂,对婚姻有所期待的人别来招惹,他讲求的是好聚好散,妄想改变他或另有所图的女人,后果自负。 本来嘛,爱情就是你情我愿,不能因为一方爱得深,一方爱得浅而越线,尊重也是一种爱。 “你是说我不如他,你宁可选他也不愿跟我在一起?”风间彻像头被激怒的狮子,觉得自己男性自尊遭到打击。 她颦起细眉,对他的解读很不能苟同。“这不是谁不如谁的问题,你有你的长处,他有他的优点,你们都是相当出色的男人。” 可惜她一个也要不起,会发亮的聚光体本身就是麻烦,而天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他不是滋味的道:“可你对他的好感多过我。” 丁晓君不懂他在计较什么,坦然地一颔首。“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不是吗?他是我医学院的学长,我认识他超过八年,而我和你前后也不过见过三、四次面而已。” 有些事是不能比的,最残酷的是时间,谁也无法拉近时空的差距。 一脸挫败的风间彻凝睇,若有所思地盘算着不为人知的心计。 “若是我也能做到专一呢?”一对一有什么难,顶多少去夜店,手机换新的号,尽量在她这里“吃饱”,哪还会想再去打野食。 她讶然。“别太逞强,赌气的下场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不认为他做得到,以他风流的本性,不出三天就破功了。 “不试试看怎知成不成,我们先以一个月为期限。”他相信自己熬得过去。 “好呀!就一个月,你先和那些莺莺燕燕分手,撑过一个月没女人的生活我就和你交往。”她接得顺口,丝毫不让他先声夺人。 “等等,我是说我们用一个月时间交往,这段期间我不与其他女人往来,只专属你一人。”她的误会大了,一个月的禁欲生活要怎么过下去。 丁晓君笑得十分迷人地拍拍他手臂。“别勉强呀!亲爱的种马先生,我就是这意思,你要是觉得不值大可放弃,像我这样不美又土气的女人满街都是,你不缺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她哪里不美又土气,分明说反话气他。“我要求一点福利。” 璞玉看成砾石是他瞎了眼,但是一经雕琢美玉光华立现,她的美不属于浊世,清新而空灵。 “福利?”她怔愕。 性感的唇一勾,风间彻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亲亲抱抱,外加爱抚,要是你不能满足浅尝辄止,我随时欢迎你来勾引我。” “这个……”她有些迟疑,毕竟这个男人身经百战,女人的身体他恐怕比她还清楚,就怕到他一番撩拨,她就缴械投降。 “亲亲宝贝,要一个正常男人禁欲一个月已经很不人道,如果还不给点甜头,万一我憋出毛病或是兽性大发都不太好吧?”他一边用磁嗓蛊惑,头一俯,准备封住她微张的小嘴。 “你不能吻我……”她偏过头,努力抵抗他散发的强烈费洛蒙。 轻笑着,大掌扣住她后脑勺,他吻住不老实的檀口,舌尖如蛇的游走她编贝牙口,似有心,又无意,慢慢地勾缠丁香小舌,把她带向渴望的顶峰。 不是男人才有情欲,女人的身体是一块木炭,只要用对方法让她点燃,激情的火焰来势汹汹,瞬间灼烫身边的人。 “你想要的,乖,别挣扎了,我看得出你很喜欢我的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满足你更多。”他诱惑着,长腿挤入她合并的双腿间,指头按住她后腰,朝自己轻推,感受他的渴望。 “风间彻,你这该死的混蛋。”她全身在发热,虚软得不像自己。 他低笑。“这混蛋渴望带给你至高无上的快乐,你就顺从我,让我们一起……” 蓦地,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几管鸣笛冲天炮冲进屋里,四处飞窜,烟硝味弥漫。 “这是怎么回事,谁乱放鞭炮……”只差一步,他就能先得一点了。 丁晓君面色凝重的按住他的手。“不要管他,等他自觉无趣便会走开。” “你知道是何人所为?”他以身相护,就怕鞭炮伤着她。 她苦笑着,不发一语。 “瞄准点,给我朝有红色屋顶的方向炸,不许停,一直要炸到有人跑出来为止。大头,再去买更多的冲天炮,小魏,你负责点炮,你们几个动作快一点,不要慢吞吞的,要人在后头喊才肯动是不是……” 他就不信那鬼丫头能躲多久,她最怕吵了,他三天两头来闹一闹,非逼得她出面不可。 戴着一顶大草帽,一名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站在借来的货车上,嗓门奇大的吆喝底下的庄稼汉。 平时这些人务农为主,几亩薄田种稻植杂作,一年两获利润不高,仅够温饱,常常阮囊羞涩。 偏偏农闲时又爱赌上两把,大伙聚在庙前的大树下,一百、两百的往下押,积多也是相当可观的赌资。 而十赌九输,想当然耳他们有多缺钱。 于是当有人喊出一次五百元的“临时工”时,大家纷纷举手,有钱不赚是傻子,而且“工时”不长又轻松,像是来凑个数,何乐而不为。 “河仔,你要炸到什么时候,不就一块废田,你要赶鸟还是捉地鼠?”钱太多也不能这么浪费,放了快一个小时的鞭炮了。 如果拿来给他孙子缴学费多好,每到注册日,他就得东凑西凑,凑不齐还得跟邻居借。 “逮人。”这只老鼠大得很,还用两只脚走路。 “逮什么人?”阵仗一摆开也够吓人了。 “阿月她女儿。”大的败坏门风,丢人现眼,小的古里古怪,一肚子鬼主意,这对离经叛道的母女搞得他火冒三丈,睡不安宁。 “咦!阿月有女儿,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丢脸的事就别提了,阿土伯你把冲天炮插好,让小魏一根一根点燃,我想她快出来了。”丁西河抽着烟,面露凶狠地吞云吐雾。 他们口中的阿月是丁家排行第三的女儿,也是长他两岁的姐姐,他是家中的幺子,打小被爷爷奶奶宠大的。 丁家生五子,老大、老四、老五是男丁,老二和老三则是女的,小时候,兄弟姐妹感情很和睦,常玩在一块,跟一般家庭没两样。 但是自从老四在十八岁那年为了救人而溺毙后,一切就开始走样。 先是该继承丁家武馆的老大跟一个烟花女子私奔了,他一走多年音讯全无,等无长孙归来的二老思念过度,最后重病缠身,没几年相继过世。 接着二女儿爱上穷教书匠,非嫁他不可,阻止不了的父母只好由她去,所幸婚后过得还算幸福,没再添乱子。 只可惜才刚平静一段日子,北上求学的三女儿居然挺个大肚子回来,她未婚怀孕还搭上已婚男子,大搞世人不容的不伦恋。 丁家女主人因此气到中风,扬言要将这个女儿赶出门,后来在丈夫的安抚下才让她待到生完孩子后。 而这时,眼见兄姐不争气的丁西河也开始吃喝嫖赌、率众滋事,他以为丁家庞大的家产终将落到自己手上,因而更加挥霍放浪。 痛心儿子不成器,丁父在死前便预立遗嘱,虽然每个孩子都分到为数颇丰的遗产,但盖上农舍的丁家旧武馆才是最值钱的土地,它登记在丁秋月女儿名下。 当年那个不被祝福生下的女婴,便是丁晓君。 “头仔,鞭炮没了啦!还要再去买吗?”他放到手都酸了,有鸟也炸成鸟干。 “什么,没了?那就多买一些。”这些烧掉的钱,他一张一张都要向那丫头讨回来。 “可是附近的店家都问过了,又不是什么大节日,他们囤货不多。”能买的全买光了。 “真是没用,一点小事也办不好,不会跑远点去买吗?”还要他教,自己没脑子想呀! “钱呢?老板,你没给钱怎么买?”他可没傻到工钱还没领先倒贴。 一提到钱,脸色乍青还红的丁西河恼羞成怒。“你垫一下会怎样,我晚一点再一起算。” 怕领不到钱的男人赶紧掏出口袋,表示自己身上只剩五十元铜板。 “没钱”是最大的主因,风光一时的丁家早已没落,尤其是花钱如流水的丁西河,他早就败光父亲留下的那份财产,现在是空壳子一个。 “算了啦!河仔,都是自家人,何必跟小辈闹脾气。”阿土伯在一旁劝道,不想看丁家后人反目成仇。 “我当她是自家人,她有把我放在眼里吗?你看看我们来了好一会,她连出来探探也没有。”好歹他是长辈,起码的问候总该有吧! 是你讨债似的用鞭炮炸人家,人家哪敢出面挨轰。大家心里有志一同的想着。 “哼!她再不出来没关系,我用烟熏她,看她还能当多久的乌龟?”丁西河忿忿地扔掉烟蒂,大步地走到野草边,打算点火。 被逼急的他什么事也做得出来,他才不管合不合法,这片荒地本来就是他们丁家的,他收回有什么不对,一个“外人”哪有资格分走丁家产业。 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即使当时的三姐没嫁成,但她做出那种丑事,而且还是女的,分财产哪有她的份。 结果爸不但分给二姐、三姐,连那个私生女竟然都有一份。 “放火烧屋是犯法的,你要是不想被关入牢里,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谁说我要放火了,是烟熏……吓!你是谁?打哪冒出来的。” 莫名冒出低哑男声,丁西河以为是他请来的那些人其中之一,火大地扬高声量,为自己的劣行辩解。 谁知一回头,身后站了个高他半颗头的男人,长相斯文俊美,一身料子甚佳的手工西装,手上戴的表还是名牌货。 他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气恼的板起脸,长年抽烟的厚黑手指比着无声无息出现的体面男子。 做亏心事的人总是气虚些,看得出他对突然现身的风间彻抱了几分戒心。 “从里面走出来的。”他指向荒芜的土地。 “从里面……”丁西河眉头倏地一拢,酒色伤身的混浊双眼半眯。“等等,你和那丫头是什么关系,不会是她的姘头吧?” “姘头?”一听到极具侮辱性的字眼,原本还算和善的面容骤地一沉。“不,我是晓君的男朋友。” 刚上任的,还热腾腾。 第九章 “哇!什么男朋友,说得真好听,不就跟她母亲一样爱勾搭男人,还没结婚就先跟人家睡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俩都下贱。”存心丢尽他们丁家的脸。 “我不认识你,但请你客气点,我们是正大光明的交往,不是偷偷摸摸的往来,若你再出言不逊,口出恶言,那就等着我告你毁谤。”每个人都有婚前交往的自由,只要不是未成年性交,或是与人通奸,情侣间各种亲密举止是被允许的。 “搬出法律我就怕你呀!我们家的家务事有你插手的份吗?滚远点,别来碍手碍脚,不然待会皮肉痛就别怨我。”丁西河挥动拳头,像个流氓语带威胁。 “凭我是受害者。”他卷起袖子,露出被冲天炮灼伤手臂。 “你……呃,鞭炮是死的,你是活的,不会闪呀!”谁晓得他在里头,又不是针对他,鞭炮不长眼嘛! 风间彻扬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冷笑。“我闪了,可是你们一发接着一发,我该往哪里闪呀!你要不要试试看被冲天炮炸得无处可逃的滋味?”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待在屋里不就没事了。”他自找的,怨不得人。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推卸责任吗?要是造成重大伤害,你该付的赔偿金我一毛钱也不会少拿。” 这警告听在好面子又爱摆阔的丁西河耳里,简直万分刺耳,他已经被钱逼得走投无路,只差没去抢了,再听到这个浑身上下看起来就是有钱人的男子提到钱,他顿觉脸上无光地认为对方在嘲笑他没钱,打肿脸充胖子。 一股气冲上,他恶声恶气地咆哮,“你想怎样,替那丫头出头吗?她自己不敢出来就推你来挡,想要医药费我成全你,等我把你打成残废再来要……”不给他一点教训是不知道怕。 自认拳脚功夫不错的丁西河习惯以武力解决事情,简单又快速,拳头一出,没人敢吭气,乖乖地认栽,他向来以此沾沾自喜。 不过他唯一踢到的铁板是姐姐的女儿,丁晓君是练武奇才,打从她十岁起,他就没一次打赢她。 “小舅,你真要吃上官司吗?老是死性不改的使用暴力,若外公地下有知,肯定后悔教你丁家拳法。” 丁晓君不知道该拿向来不亲的小舅怎么办。 打从她有记忆开始,不是见他向外公外婆伸手要钱,便是成群结队的在庙口打架,市场里和人争地盘,一再给家里惹麻烦。 若非丁家是地方上的望族,外公又是有名望、受人景仰的武学宗师,不时拿钱出来摆平他闯下的祸事,现在的他不知坐几回牢。 而他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让老人家的晚年过得不安宁,一直为他操心。 外公死前还一再叮咛要他改改性子,别再惹是生非,可他怎么也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结交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一心作着不劳而获的发财梦。 怕他散尽家产,外公将一甲地给了她,一来保障她的未来,二来免于丁家祖产遭不肖子变卖,沦落外人手中。 她继承这块土地是为保存它,这里有着她最珍惜的回忆,谁也不能破坏。 偏偏见钱眼开的小舅不肯放手,老是借故来闹,连着好几年花招百出,一次比一次更过份。 “听说小舅又去找你麻烦了?”啧,她的黑眼圈真深,活像国宝熊猫。 “听说?”她很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指腹揉揉发疼的额际。“你这是第几手的旧闻,他找我‘讨债’不是一回两回了,哪回我将人宰了,你来挖坑弃尸。”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餐厅内的人潮一波接着一波,八成满的空间播放着流行音乐,成双成对的情侣相约到此用餐。 唯一例外的是丁晓君这一桌,坐在她对面,戴着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叫周惠民,是她二姨的长子,同时也是“晓民牙科诊所”的另一名合伙人,她的表哥,日班的牙医之一。 他们诊所一共有三名医生,除去她只看晚上外,其他两人采轮班制,周六、日休息。 “好呀!有什么问题,我早就想当个杀人犯,只是苦无机会。”老家是荒地,可埋人的地方多得是,既隐密又不怕被人发现。 他指的“老家”是丁晓君目前的居所,闹鬼传闻甚嚣,又有鬼林之称。 “少逗我开心了,你也就那张嘴说说罢了,真要你动手,恐怕两手抖得握不住刀子。”他的胆子有多大她会不清楚吗? “哎呀!给我留点面子嘛!说破就逊掉了。”周惠民仰起头哈哈大笑,轻捏她脸颊。 “哪来的面子,你连里子都让我看光了,全身上下有哪里是我没瞧过的。”他屁股上的胎记是桃子形,约女子掌心大小。 他微窘地一撇唇。“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害不害臊呀!我的清白就毁在你手上了。” 他们小时候一起洗澡,除去父母,她是第一个看过他“裸体”的女生。 “又不是高中生,装什么清纯,你说有重要的事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她可是排除万难来见他,牺牲不小。 丁晓君所谓的“万难”,指的是她必须瞒过老以她男友自居的风间彻,他几乎一有空就往她那钻,无所不用其极的勾引她。 这是一场意志之战,他步步进逼,她小心接招,虽然才过了半个月,她发现自己的抵御越来越薄弱,好几次差点就竖白旗投降。 清清喉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一张喜帖。“我要结婚了,请务必到场。” “什么,你要结婚了?”她意外的睁大眼。 “嘿,小小,你那是什么表情,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样子,我三十岁了,也该结婚了。”真欠打,好像他娶不到老婆似的。 她吐了吐舌,一脸惊恐万分的神色。“还是那一个,没换人?” “哪敢换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凶,我们爱情长跑十年,早该开花结果了。”要不是母亲拦着,要他以事业为重,搞不好已是好几个小萝卜头的父亲。 “奉子成婚?”她听到关键字,开花、结果。 他笑得得意,比出三根指头。“三个月了。” 不容易呀!若非闹出“人命”,他想结婚遥遥无期,看重门风的母亲对仅高中毕业的未来媳妇颇有微词,一心要为他介绍条件更好的对象。 “恭喜喽!二姨肯定笑得阖不拢嘴,她一直念着想抱金孙。”可惜准表嫂有养家压力,催了好几年也不肯生一个。 “她是笑得很开心,不过也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刚才出门前还要我探探口风,看看你有没有男朋友,两人一起办喜事。”好了却一桩心事。 “叫她别穷操心,抱好金孙,我这边是八字没一撇,开好门窗等天降神迹。”她一堆的麻烦事,哪有心思应付长辈多余的关心。 “还是你想去相亲?”他做好准备,拿起餐巾纸挡在面前。 “相亲?”她噗的喷出一口柳橙汁。 果然,有防备有保障。“不需要太惊讶吧!你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而我妈一向当你是亲生女儿疼,她当然会为你的将来打算。” 周惠民笑着擦擦她的嘴巴,动作熟稔得像做过上百回,照顾表妹他一向不遗余力,即使她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人,在他眼中仍是哭着找妈妈的小女孩。 只是,表兄妹间很寻常的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两道灼灼目光像会烫人似的,直瞪着两人亲昵的互动。 “免了免了,我头好痛。”二姨就是太闲了,住海边的。 “如果你听到她列了一份青年才俊的名单供你挑选,想必你会更头疼。”周惠民趣意盎然地看热闹,一点也不想救她脱离苦海。 “天啦!我要晕了,难怪你不在诊所告诉我你要结婚了,非要约到大庭广众的餐厅。”她低声呻吟,皱着一张苦瓜脸。 “是呀!我怕你在工作场合尖叫,吓跑了上门求诊的患者。”瞧他想得多周到。 “感谢你呀!亲爱的帮凶。”丁晓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不客气,我心爱的小葡萄,你的幸福是我一生的快乐泉源。”他故意逗她,笑得好开心。 “葡萄酿成酒了,心爱的换人了,等你结婚后,我就孤单一人,再也不能在半夜找你来陪我。”感觉好欷吁,少了个随传随到的“外送员”。 有时候她懒得出门,家里存粮又告罄时,爱护妹妹的惠表哥就派上用场了,生鲜食品、日常用品,他用扛的也扛来给她,而且不拿半毛钱。 说实话,她真的白吃白喝他很多年,还差点被误会是小三搞砸他的恋情。 惠表哥刚谈恋爱那几年,他女朋友半夜想找男朋友都找不到人,拨他手机是她接的,一度气得要分手。 后来她出面解释才平息这场风波,小情侣重修旧好。 “别埋怨了,哪天你身边有人了还嫌烦,赶快找个人嫁吧!”她条件不差,还在能挑人的年纪内。 “难喔!”她做了个鬼脸,大口吃着香颂蛋糕。 周惠民眼露宠溺地揉她头发。“别任性了,要好好为自己打算,还有,小舅的事别跟他硬碰硬,必要时就搬出我妈,你不是无人可依靠。” 他妈丁秋云一向是小舅的克星,小舅能避就避,不正面对上。 “我明白,你们是我的靠山,不过小舅的个性你也清楚,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何必多拖一个人下水。”二姨向来疼小舅,真让他们姐弟撕破脸,她于心不忍。 她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在于心软,对于亲人总是狠不下心严词谴责,小舅才会“软土深掘”,三不五时就来闹上一闹。 “所以我才要你找个人结婚,一个人孤军奋战太辛苦,我想帮你又远水救不了近火,你让我很心疼……”说着,他的手又伸过来,忍不住用实质的动作表达自己的担忧。 谁知尚未碰到表妹的面颊,一只大掌更快的箝制住他的手腕。 “用不着你心疼,她有我来疼就好,你有多远就滚多远,别来骚扰别人的女人。”真碍眼。 “你是……”哪位? 周惠民吃痛的一眯眼,表情不快。 “风间彻?”他怎会在这里? “宝贝,你很不乖喔!居然背着我和其他男人约会,真是让人伤心呀!”他话从齿缝中迸出,咬牙切齿。 “他是我……”正想解释的丁晓君见他臂弯里挂着一个女人的手,当下语气一冷。“阁下不也春风得意,美女陪伴何其畅快,居然还有空来跟我打招呼,该说荣幸吗?” 风间彻兴师问罪的俊颜蓦地一僵。“她……她……呃,她是一位朋友。” 双方立场一下子颠倒了,他变得有几分尴尬,其实他是有想偷腥的念头,太久没和女人上床了,他憋得难受,刚好以前的女伴邀约,他便欣然赴约。 不过人真的不能做坏事,现世报马上就来,他才和女伴一踏进餐厅,便眼尖地瞧见现任女友的身影,当下遮遮掩掩地找离她最远的座位坐下。 第十章 可这也有个缺点,那就是她不是一个人,就算他竖直耳朵想听清楚他们在讲什么,仍听得模模糊糊,几个暧昧字眼像“亲爱的”、“心爱的”,倒是无比清晰地飘入耳内。 他是听得牙根快咬断,可碍于不方便出现,只好一直隐忍着,打算等餐后送走女伴再来“审问”女友。 只是,他没自己想像中有风度,一看到别的男人居然碰他的女人,还一脸疼宠的又摸又抚,他再也坐不住的起身走来。 “是‘很麻吉’的朋友吧!我就不打扰了,请自便。”丁晓君摊摊手,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她表现得越平静,他越不安地赶紧把手从女伴手中抽走。“是偶遇,我绝对没有一丝不该有的邪念。” “什么偶遇,明明是你……”不甘遭到冷落的女人出口驳斥。 她不懂他在紧张什么,以前他还大方的介绍他的女人们互相打招呼,不以为意。 他连忙捂住她的嘴往旁一拉。“萝娜,你少说一句,她叫丁晓君,是我的女朋友,朋友一场,你别恶意破坏我们的感情。” 这句话极具震撼性,花心成性的风间彻一向以女伴众多为傲,没人能自称是他的女朋友,因为他不属于谁,他是大家的。 如今他亲口说出“女朋友”,无疑是宣布浪子收山了,他的心被某个女人征服了,沦为他最不齿的爱情俘虏。 难怪萝娜惨白着一张脸,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好似有人朝她胸口插了一刀。 “其实我们的感情也没多深,随时可以喊停,要让你不拈花惹草真的很难,不如就此说再见。”她不要为任何一个男人伤心,绝对不要。 心口发窒的丁晓君轻轻吐息,将涩得难受的酸意压抑住,不让它浮于表面。 她明知他是心定不下来的浪子,喜欢流连花丛,可亲眼瞧见才晓得,她不是不嫉妒、不吃味,她还是会在意他给的感情不够纯净。 “不准,你没有逃开的机会。”看到她眼中的漠然,情场常胜军风间彻突然胸口一紧,害怕失去她。 “咳咳,你握得太紧了吧!她现在是我的女伴,不是你的女朋友,请你看一下场合,别把大家搞得太难堪。” 真当他不存在吗? 太嚣张了,而且刺眼,简直目中无人,他这么大的人杵在中间,还能被严重忽视,这让人非常不愉快。 若是不出声,真要成了别人眼中的隐形人。 “惠表……” 周惠民朝表妹一摇头,以眼神示意她。“阁下的女伴应该也饿了,何不带她入席,让我们享受一顿不受打扰的温馨晚餐。” “萝娜,你要吃什么自己点,我请客。”风间彻将女伴推向他们原本坐的那一桌,自己则无视她怨怼的目光,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不欢迎他的这一桌,神色带了一丝冷意。“宝贝,不介绍你这位朋友吗?” 他有些刻意地将手环上女友肩膀,营造出浓情蜜意的氛围,借此宣告他们才是一对,别人休要介入。 “我想我们当不成朋友,用不着费心套交情,晓君是我的宝贝,我会细心呵护她,你的宝贝在那边,正引颈盼望你的陪伴。”笑里藏刀的周惠民半点面子也不给,直接让他碰一鼻子灰。 风间彻脸色难看地一沉目。“我问的不是你。” “我和晓君极有默契,往往一个眼神交流就知道彼此想法,我的回答是她心里的意思。”有他这个表哥在,没人可以玩弄他的表妹。 “失敬失敬,原来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过她家我走得像自家厨房,下回我去拜访时不忘带一瓶驱虫药。”他不甘示弱地回敬一枪。 换周惠民眉头一皱地看表妹。“你和他的进展有这么快?” 她是被骗了还是心甘情愿,需不需要他出面,替她出口气? 看出他疑惑的丁晓君轻声叹息,“他随便说说你也信,有些男人的话就像空头支票一样,不用看得太认真。” 她一句话打中风间彻的死穴,他承诺过的约定没有做到,一下子就破功了。 “宝贝,我们亲都亲过了,还一起滚过床单,你是用过就忘了吗?”他咬着牙提醒她,他才是她正牌男友。 “你抱过的女人不只我一个,有什么好夸耀的,你敢否认自己今晚的女伴没和你滚过床单。”光看两人黏得紧的亲昵模样,要说没什么谁信。 风间彻顿然尴尬,脸色涨红。“那是以前的事,自从和你交往后,我一个女人也没碰。” 非人的折磨,他从未停机这么久。 “刚刚两人那么亲昵还说没碰过,你真会睁眼说瞎话。”不愧是花名在外的风流大少,哄女人有一套。 “吃味了,我的晓晓,你明知道挽手只是一种国际礼仪,你别把整瓶醋给吞了。”头一回看她吃酸捻醋,风间彻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大叫。 她终于对他有占有欲,而非他剃头担子一头热。 丁晓君从鼻孔轻哼一声,“我何必吃味,你有人陪,我也不寂寞,我们待会还要一起回家!他呢,要在我那里留夜一宿。” 我吗?我还得赶回去陪我孩子的妈。周惠民无辜眨了眨眼。 他再迟顿也看得出小俩口在闹别扭,以表妹执拗的个性,别人想占她便宜不容易,外表无害的她可是非常悍,一个真正厉害的狠角色。 “留宿?”风间彻怒目一瞪。 “你都可以带女人开房间了,我为什么不能带人回家,你没忘记我不是你老婆吧!我想跟谁上床是我的自由,你还没资格捉奸。”她故意把话说得重,让他感同身受。 一马配多鞍他视若寻常,从不觉得自己花心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但若换个立场,他又做何感想? 此时的风间彻确实是妒意充塞胸臆,他冷冷地瞪着气定神闲的周惠民,考虑先把他身上哪块肉剁下来。 “你是我的,别的男人休想碰你一根手指头。”他占有性十足地撂下狠话,头一回不排斥结婚的念头。 如果让她从头到脚只属于他一人,“合法性”值得考虑。 “你还是没睡醒在作梦吧?大享美女投怀送抱的男人好像没资格要求别人从一而终。”他自己大鱼大肉吃个没完,凭什么要人只能做单一选择。 立即求饶的风间彻高举右手保证,“从今而后,不会再有第二人,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很难笑的笑话。”她冷然地丢出一句。 难笑吗?突然笑出声的男人又算什么? 被人瞪了一眼的周惠民喝着饭后咖啡,优哉游哉地等他们吵完。 “笑什么笑,没你的机会,我现在就带她回去,用身体力行证明我的决心。”他迁怒地瞪着“情敌”,十分霸道地威胁他别有非份之想。 “风间彻,你在干什么,放开我——”耍蛮就能达到目的吗? “你太吵了,女人,我要带你回家,你给我乖一点。”一把将她像米袋般扛上肩,他朝她浑圆翘臀拍了一下。 “你……你这个疯子,放我下来……你……你竟敢又打我……”又羞又恼的丁晓君气急败坏,捶打他的背。 “女人不打不乖,我对你太放纵了,你才会爬到我头上撒野。”他要把大男人的魄力拿出来,让她瞧瞧他怎么把泼辣的女人驯成温顺的猫。 “风、间、彻,你死定了。”他最好先买好巨额保险,他会非常需要这笔理赔金。 闻言,他邪肆地勾唇。“死在你的肚皮上,我十分乐意。” “下流。”她气得脸涨红,一双染怒的碧眸充斥着点点火苗。 人不下流怎抱得美人归,脸皮一厚天下无难事,他早该使出强硬手段,而非当个伪君子,明明想要她却装出尊重,由着两人在原地打转。 “阿彻,你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吗?”泫然欲泣的萝娜拽住他手臂。 风间彻略微一停,主动拉开她的手。“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你也不要联络我,我死会了,日后有造型上的问题,请找我工作室里的其他设计师。” “阿彻……”他真能收心? “抱歉,我要去驯女了,我家晓晓迫不及待想爬墙,我不赶快喂饱她……噢!女人,你要谋杀亲夫呀!”呼!她来真的,脚劲有力。 “你再说那些五四三,我直接断你三根肋骨。”他不要脸皮她还要做人。 他一脸无奈又带了点宠溺。“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们赶快回家,有人等不及……” 他从善如流,一切以她的感受为主。 已经丢够脸的丁晓君恼怒地不想再开口,不论她说什么,他总能回以让人想入非非的下流话,她何必造桥让他通行。 只是,他别想日子过得太轻松,此时的羞辱她会加倍讨回来。 萝娜怔愕的看着那对男女,直到他们走出餐厅,才回过神看向跟她“同病相怜”被忘在座位上的男人。“你……” 周惠民眼角笑意一收,神色从容地侧身一闪,避开朝他伸出的玉手。 “我要结婚了,不能乱搞男女关系,一夜情请找别人,我消受不起。”他用餐巾纸擦擦嘴。 “我……” “他的事我管不着,帐单找他付,我老婆是会计师,查帐像调查局,一笔一笔明细清楚。”聪明人不会自揽麻烦。 “她是你……”什么人? 他像是会通灵似的,两手挡在胸前,以防她扑上前哭诉。“小姐,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来用餐的客人,你要寻死觅活请找对对象,家有悍妻,请保持安全距离。” 不过想问明白那两人的关系,却一再遭到打断曲解,伤心被怒火取代,萝娜抹上桃红色唇膏的大嘴一吼。 “你说够了没,享用过时尚大师风间彻那样的极品,你以为我看得上连领带都不会打的你吗?请不要侮辱我的品味,我的眼界相当高,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才够格当我的男人。”他还不配。 周惠民一脸庆幸地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我原本看你被抛弃,一时同情心泛滥想送你回家,可看你中气十足,一点也不受影响,我就别多事了,不然老婆一问起,我还真难交代。” 一说完,他大笑地结完帐走人,根本没回头看被他气到跳脚的女人。 “姑姑,你不是说彻表哥会回家吃饭,怎么我等了两、三个钟头还没见到人?你又诳人了对不对?他根本没把你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留着一头波浪长鬈发,一身v字领开得低的细肩带小洋装,有着一张陶瓷娃娃脸蛋的娇妍女子正噘着嘴,非常不高兴地扯拉和她长得十分相似的中年美妇。 若不听称谓,会以为两人是母女,她们俩长得实在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不过一个年轻貌美,皮肤光滑,自然散发青春的光彩。 而本名舒郁美的郁美子虽然风韵犹存,可是眼袋已有些浮肿,肤质稍嫌松垮,一条一条鱼尾纹有日渐加深的趋势。 她是二嫁现任的丈夫,“京都集团”的总裁风间仁夫,成为他独子风间彻的继母。 至于她的前段婚姻以离异收场,两个儿子归英籍夫家所有,丈夫外遇,妻子永远是最后知情的人,不知羞耻的小三还找上门跟她摊牌。 第十一章 也许真有现世报吧!前夫还来不及和外面的女人结婚就车祸身亡,怀了孕的情妇豪门梦落空,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被前夫家人承认,落得人财两空,不知躲到哪里生孩子了。 “我是约了他呀!他明明答应最晚一定在十点前回来,怎么就爽约了,我也心急得很,不晓得什么事耽搁了。”虽然不是亲生子,她一样疼入心坎。 她再嫁时不过三十出头,而那时彻十岁,只比她长子大两岁,看到他,她就想起不在身边的孩子,情不自禁产生移情作用。 “我看他肯定又流连在哪个野女人香闺,连跟你约好的事都抛诸脑后,姑姑你回头说说他,别老跟不正经的女人混在一起,他这几年还没玩够吗?”真是气死人了,枉她一片真心痴痴等候,他却看不见她的成长,老当她是当年那个不小心推他落水的小女生。 “腿长在他身上,我哪管得着,他大了有自己的主见,我总不能拿根绳子拴住他。”那孩子爱玩的天性也不知是像谁,他父亲是严谨自律的日本人,行事一板一眼,从无不当言行。 虽然是顾家爱家的好丈夫,对她也算体贴,就是无趣了些,不若前夫的风趣幽默…… “姑姑,你都不为自己人着想,你不想我改口喊你妈,当风间家的媳妇吗?他爱玩女人你就想办法管管他,别让他老在外面风流。”偶尔也回头看看长得如花似玉的她。 “哎呀!有什么办法可想,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算,不论我再怎么喜欢自个侄女,还是要他点头才行。”她不能仗着丈夫的宠爱自作主张,风间家有风间家的规矩。 “京都集团”的总部在东京,可是热爱台湾人情味的风间仁夫先后娶了两任台湾妻子,并在台湾设立分部,长年两地奔波,巩固市场。 所幸两地距离相隔不远,几个小时的飞机便能往返,他住在哪里并无差别,儿子的生母葬在她娘家附近,也方便拜祭。 “那姑姑就找机会让我和他多多相处,所谓日久生情嘛!我的姿色又不比别人差,他迟早会看到我的好而爱上我。”她自认才貌双全,是不可多得的贤内助人选。 “呵呵,宜娴,你真积极,看来你是真的想嫁人了。”一眨眼间,孩子都长大成人了,开始谈论婚嫁了。 “人家不来了,姑姑取笑人。”舒宜娴撒娇的装羞。 “真不来了,我看你会蒙着棉被哭,怨我没把你这条红线牵好,让待不住家里的彻又往外飞。”他十天有八天不在家,另外两天也是吃顿饭就走,很少留下来过夜。 “姑姑……”她臊红脸,直往美妇怀里钻。 “我会探探彻的口风,看他对你有没有意思,你要有耐心,别心急,凭着两家的姻亲关系,我多少能帮上一点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乐见小俩口亲上加亲,也不用担心婆媳不和。 “姑姑,你若是真的想帮我,还得尽快斩断他的烂桃花,他才会认真和我谈恋爱。”全是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他,她们是害他夜不归营的狐狸精。 “啧,心眼真多,你这孩子倒会替我找事做,难不成我要在你彻表哥身边安插眼线,随时回报他的动向,好让你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她说笑的,谁知舒宜娴当真了,手舞足蹈地鼓掌叫好。 “好呀好呀!我第一个报名,派我去当奸细,我一定不负使命地赶跑所有想接近他的狐狸精。”谁也别想越雷池一步。 郁美子一怔,为之失笑。“宜娴,姑姑说说罢了,你可别真给我胡闹。” 别说她没有那个权限,彻的工作室也非寻常人进得去,至少要具备美容美发的专才,还得懂得服装搭配,能忍气吞声弯下腰为人服务。 那工作太累人了,又得长时间站着,看人脸色,就算宜娴执意要去,她也舍不得她受苦。 “难道姑姑不想看彻表哥结婚吗?生几个孩子让你过过当奶奶的瘾,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哦!有我们舒家的优良血统,肯定是教人爱不释手的小美女,小帅哥。”舒宜娴自捧品种优异,以孩子为饵加以洗脑。 她太喜欢彻表哥了,打从她懂得男女之情后就非他不嫁,这些年勤走风间家就为打好关系,先拉拢疼她的姑姑,以此为后盾才能更进一步。 不管彻表哥是不是和她有相同感觉,攻占他家,她才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孙子呀!软绵绵又白嫩嫩的小东西。 她加把劲说服。“把我娶进门,他就不会老往外跑了,你可以天天看到他,姑丈的事业也有人接手,‘京都集团’的继承人跑去当造型师,替人梳头化妆,这要传出去也不见得多光彩。” “……”宜娴说得颇有道理。早想把继子叫回来继承自家事业的郁美子频频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光不光彩。”咦!又是舒家丫头。风间仁夫眼眸精锐地一闪。 “姑……姑丈。”舒宜娴小声地唤。她有点怕他,他的表情很严肃,好像不会笑似的,看人的眼神仿佛要看透别人的心。 风间仁夫不失客套的一颔首。“是你呀!来陪姑姑聊天。” “是……呃,是的,我想姑姑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所以有空就过来坐坐。”她回答得战战兢兢,唯恐他捉到她不当的言词。 面对国家元首的恐慌,正是她目前的心情写照,她始终无法以晚辈的心态亲近面容严厉的姑丈。 “你从学校毕业一年多了吧!没找份工作吗?我似乎常看见你在家里走动。”风间仁夫意有所指的暗示,她来得太频繁了。 他是典型的日本人,保守、依着传统做事,喜欢年轻人脚踏实地,为社会奉献一己之力,做有意义的事,而非整天游手好闲。 事实上,一开始他便对妻子这个侄女无好感,她太娇了,对人、对事缺乏耐性,满脑子是别人该为她做什么,而从不问自己能为别人做什么。 所以一发现她对儿子产生爱意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儿子朝整体设计师的路走,一个人的兴趣和才华不该被抹灭,至少在他能力范围内,先将两人拉开一段距离,以免儿子中了她的美人计。 “我……我家不缺我这份薪水,爸爸说我只要找户好人家嫁了,当个贤妻良母就好,他不希望我为了一点钱卑躬屈膝。”舒宜娴自认回答很得体。 一连串的金融风波、经济衰退,舒家景况早就今不如昔,伥着向银行借贷勉强维持富裕水准,根基已摇摇欲坠。 父亲曾多次要求财金系毕业的她帮忙分担家计,不过她明白的告诉父亲她注定是贵夫人的命,不能太操劳,只要她当上彻表哥的妻子,舒家的财务窘境便能获得纡解。 她爱彻表哥,更爱他背后的庞大财富,身为“京都集团”继承人,他有无上的权力和金钱,嫁给他等于得到一张长期饭票,他未来的社会地位是她幸福的保障。 “这话就不对了!人若无人生历练是不完整的,你父亲太宠你了,把你宠成中看不中用的花瓶。”他实话实说,不因她是太太的侄女而挑好听话。 “姑丈……”她脸色发白地捂着胸口,一副大受打击的难过模样。 “老公,你把话说太重了,我大哥疼女儿又碍着你什么事,你不能老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人家,宜娴才几岁,她不工作也有人养着,你干么鸡蛋里挑骨头,硬要挑她毛病。”郁美子护短,跳出来替侄女说话。 “姑姑……”舒宜娴一脸委屈,楚楚可怜地偎向姑母,寻求安慰。 不想和妻子争执,风间仁夫缓了口气,“算我口拙说错了话,别往心里搁,不过好在你不是风间家的人,不然我真要头痛了。” 他话中有话,暗指她成不了风间家的一份子,充其量只能是外人。 闻言舒宜娴很不服气,大起胆子为自己争取机会。“要是我是风间家的人,我会帮忙打理丈夫的事业,让他无后顾之忧的全力冲刺,还会给他家庭温暖,享受天伦之乐……” 当没听见她一番大放厥词,风间仁夫转过头,拿起遥控器转到新闻台。“郁美子,时候不早了,你侄女还不回家吗?” 对丈夫明显疏离的态度,她气闷在心。“今天她要睡在这里,不回去了。” 他按键的手顿了下。“也好,深夜问题多,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太安全,就让她在客房住一夜。” 是“客”房。来者为客,不是自家人。 “你……你也说说彻,他有多久没回家,我都快忘了我有个帅儿子。”她是失职的继母。 本来她想说:你太冷漠了,好歹是我娘家小孩,起码给人留点颜面。但是她怕夫妻会为了这事吵架,硬是话锋一转,为侄女制造机会。 二十年的婚姻关系足够让她了解丈夫的个性,他不是冷硬、对人漠不关心,而是太正直了,好恶分明。 说到儿子,风间仁夫严肃的神情稍微软化。“我会和他提一提。” “不只是提,我要他早点定下来,都老大不小了,他还想玩到几时?”难道养真不如生,她想管都力不从心。 彻的生母死于先天性心脏病,本来就预估活不到三十岁,她拼了一口气非要生下意外怀上的孩子,因此彻出生没几年,他生母就因心脏衰竭而过世。 当时还不是她丈夫的仁夫本来无意续弦,可后来在台湾友人的介绍下结识了她,认为她性情温婉应该可以给他们父子一个温暖的家才再婚。 一开始彻是畏生的,和她并不亲近,不过在一阵磨合、长期相处后,终于培养起母子感情。 若不言明,少人知晓他俩是继母继子关系,在一般人眼中,他们与母子无异。 “公司目前正打算推出亚洲新乐园方案,专案小组看中一块久无人居住的土地,我想让彻参与,做接班的准备。”他心里早有盘算,循序渐进将儿子拉进集团核心,这也是儿子当初自行创业前和他达成的协议。 “真的,他不做造型师了?”闻言,郁美子喜出望外。 不想妻子多事,节外生枝,他还有但书。“不过别逼他太紧,乱安插什么人在他身边,他还在摸索中,若有不相干的外务干扰,董事会的评估可能有影响。” 郁美子一听,表情微僵地看向一脸兴高采烈的侄女。丈夫的话意再清楚不过,多年夫妻她怎会听不出他有条件的让步。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来看看能不能小推一下,别做得太明显,暗暗出力。 “啊!” 大半夜的,杳无人迹的荒林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经由咻咻咻的风声一传送,宛如电影中的鬼片,增添了悬疑紧张的鬼魅声效。 林里闹鬼一事再度被证实,它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阴森,鬼影幢幢。 而此时,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以大字形趴在地板上,不着一物的紧实窄臀多了女人足印。 令人心头一惊的悚然叫声便是他口中发出,他伸手一撩帅气中长发,灰头土脸地趴着喘息一会,才手肘撑地爬起身。 “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每一次利用我之后就趁我不备,一脚将我踹下床。”为得佳人芳心,他已经伤痕累累,堪称史上最惨不忍睹的家暴。 第十二章 一脸无辜的丁晓君说着令人吐血的风凉话。“噢!你又跌下床了,有床不睡干么睡地板,难不成你跟我一样不习惯睡觉时床上多了一个人?” 那夜在餐厅上演一场驯妇记后,尝到甜头的风间彻便像是一尾甩不掉的水蛭,赶在天黑前把手边工作忙完,每晚必到亲亲女友家报到。 他们在一起了,名副其实地成为一对肌肤相亲的情侣,半同居般夜夜同睡一寝,没偷懒地勤做“功课”。 屋内的男性用品越来越多,她的浴室里摆上蓝色牙刷和刮胡刀,毛巾多了一条,沐浴乳由常见品牌换成要价近万的玫瑰精油,气味浓香得让人感觉到恋爱气息。 这段时间以来,大师亲自操刀的丁晓君变得既美且艳,媚眼如丝,娇笑动人,浑身散发致命的女人味,仿佛是世上最娇艳的带刺玫瑰。 他被蛊惑了,也深深着迷,陷入不可自拔的情海中,一日不能或缺她注入体内的毒素。 “非常有趣的论调,你不先确定自己有没有梦游的毛病?”嗯,还是她软馥的身子最好抱。 “梦遗?这是男人才有的生理现象吧!”她故意假装听错。 满脸宠溺的风间彻以鼻在她香颈一蹭,轻笑出声。“全让你榨干了,我一滴不剩。” 他以指摩挲丰艳嫩唇,朱丹颜色是他刚染上去的色彩。 “风间彻,你要我再踹你一脚吗?”皮太厚了,不痛不痒是吧! 他笑着揉捏她胸前粉蕊。“我爱听你在我身下娇嘤,更爱你意乱情迷双腿盘住我的腰催促,你温暖紧窒的包覆是我的天堂,没有你,我等于缺乏生命的泉源。” “那你怎么还活得头好壮壮,你的过去可没有一个丁晓君。”这男人简直把腻人的情话说得跟喝开水一样,根本是妖孽。 她不想太放纵这个四处留情的男人,但是她才一拨开他包覆胸脯的大掌,他随即转移阵地,探向她的大腿,刻意以掌心摩挲。 非常淫靡的动作,他做来却十分自然,好像他摸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与他融为一体的自身,他爱着的是他自己。 “就是为了与你相遇啊,你这美丽胴体渴望我,一如我对它的饥渴,我们是天生一对,你是令我不能自遏的罂粟。”尝过一口后就沉迷。 人心是软弱的,她挣扎着放弃抵抗他侵入心窝的暖甜。“你打算何时戒掉?” 他失笑地吻上她光滑后背。“你听不出我在说爱你吗,晓晓,你是我戒不掉的毒。” “你的爱能持续多久,保存期限到几时?”她没昏了头,轻易相信情场浪子的花言巧语。 丁晓君是自我防护心极强的人,从她寥寥无几的朋友数目来看,她不容易相信人,害怕受到伤害。 所以她避开一切令她不安的因子,选择独居,在她小小的天地里,她不出去,别人也进不来,她亲手筑起安全的堡垒。 “对我有点信心成不成?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让我说出‘爱’这个字,你是唯一。”以往的男女关系建立在性上面,他要的是肉体的欢愉,她们没让他有非这个人不可的感觉。 而她,一开始并不吸引人,连美女的边也构不着,以热爱美丽事物的他而言,她是不及格的瑕疵品。 可冥冥之中似有一条无形的线在牵引,明明她不是他会中意的对象,偏偏一靠近她就会失控。 现在他知道那是什么了,他的心,比双眼更早察觉,她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唯一?”她尾音微扬,满是问号。 风间彻伸向大腿内侧的手慢慢往上抚。“给我时间证明,将过去的我从你的脑海中抹去。” 他越来越离不开她,眷恋越深,这不是爱是什么?她婀娜多姿的倩影充满他的心,无所不在。 “很难,我的记性一向不错。”不论过去或现在都是他,缺少一个就不完整了。 他失笑。“没必要这么诚实吧!说点谎话骗我,我是不会在意,你这有话直说的个性真伤人。” 需要安慰的男人该获得什么补偿呢? 自己索讨的风间彻在雪白美背落下细细啄吻,一寸福利也不肯错过地吻遍,将属于他的记号一一印上。 在某方面,他是幼稚的,他无法不介意在餐厅里遇见的那个斯文男人,虽然他自视条件高人一等,可是从女友与那男人的互动看来,两人分明很熟稔,加上女友不肯解释,他心底的疙瘩就一直存在。 因此,他更卖力地取悦她,用着令人全身酥麻的技巧麻痹她的感官,双手游移地挑起她最深层的渴望,以情欲让她忘却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套用她常用来骂他的一句话——卑鄙,你是如假包换的小人。 “面速力达姆拿去抹,有小护士为你服务。”她没好气地一瞪眼,气恼他严重破坏她平静的生活。 自从生命里多了一个他后,她原本有条不紊的节奏乱了,他让她所处的空间多了一丝温暖。 那是她不想要,也要不起的暖意,她已经习惯一个人的孤单,他的闯入是意外,她不知道他推倒的是通往阳光的墙,还是她阴暗的内心。 “有你柔嫩的小手为我抚揉就是最好的良药,医生,我胸口痛,你来摸摸我是不是长了心形硬块。”情趣呀!小女人。 瞧他挤眉弄眼,她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只有一个胃,不要贪得无厌。” 见她笑了,风间彻眼底的光却转深了。“三餐加点心是基本,你把我喂饱了,我就没精力作怪了。” 柔美的背已不能满足他,他轻轻一施力,将诱人娇躯扳正,头一低,含住早已硬挺的粉色小花。 “哼,你想使坏还愁没机会吗?每天环绕在你四周的女人可不少,我了不起只是给你塞牙缝,离开这里,你还是生龙活虎,一见到美女两眼就发直。”他“胃口”惊人,她亲自领教到。 觉得日子过得太堕落的丁晓君很想振作,但是他一缠过来,她所有的坚持全化为乌有,彻底实践“及时行乐”,她在储备日后的回忆。 结了婚的夫妻都可能离婚,何况是交往没多久的情侣,她不确定两人会在一起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明天就分手了。 天长地久太遥远,她把握的是曾经拥有,即使至今,她仍不相信他会对感情忠贞。 说不定连他自己也不敢打包票永远不变心,五光十色的诱惑造成人性的沉沦,谁能保证下一秒出现的女人不是浪漫爱情的终结者。 风间彻腰一沉,同时吻住她酸味四溢的唇。“至少在这一刻,我是完完全全属于你,没有人能与你分享。” 她身体微颤,轻喘。“彻,希望你能习惯睡冷地板。” 他轻笑,用力一顶,直没她深处。 何必说破呢!不就是女人的嫉妒,美人不满地踹上几脚,不也是爱的一种表现,他快要习以为常了,当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只是,她当真在报仇呀!女人的心眼跟针尖一样细小,斤斤计较他的一扛之仇,不时举腿偷袭。 不过乐在其中的男人毫无不快,嘴角上扬,他得意扬扬的一逞雄风。 “咦!这是什么?” 午后,日照射进屋内,让人暖洋洋得几乎要融化。 一只怕光的“蚕蛹”将洁白小腿一缩,稍微移了位,让屋外吹进的凉风驱走光的热度,成荫树木带来凉爽,让人睡得更香甜。 体力耗尽的丁晓君最需要补充睡眠,此刻天塌下来也与她无关,火灾、地震通通吵不醒她。 “晓晓,醒醒,有你的存证信函。”不喜接触人群的她也会跟人结仇,风间彻大感意外。 “嗯!嗯!”她懒得睁开眼,应两声表示听到了,别再吵她。 “不要再把自己包得像蚕蛹,探出头呼吸,我说,有你一封律师函,由钟律师所发出,你听进去了没?”她这坏习惯要改,老喜欢卷棉被,把自己包在里头。 神智仍不清的丁晓君伸出一只手,食指往左侧一比。“放入第三个抽屉。” “是存证信函不是广告单,有人要告你,你还睡得着。”她未免懒散过了头,凡事无关紧要。 “我很困嘛!等我睡饱了再说。”她现在的身体机能停摆,大脑在休息。 看不惯她的慵懒,穿戴整齐的风间彻以臂为铲,将床上的睡虫铲起。“看清楚了,睁大你的眼睛,别错看一个字。” 她嘤咛着,睡意正浓地往他胸前一偎,继续眯睡。“你拉开抽屉了没?先看一眼。” “这跟拉开抽屉有什么关系,你还没清醒……”他边扶正她垂落的头,边拉一侧的床头柜,数落的话在瞧见堆到快满出来的纸张时,为之一顿。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有一大叠? “集满十张送一张兑换券,你数数看满十张了没。”她常数,数到无奈。 风间彻脸皮扭曲地瞪着一张又一张的诉讼文件。“你得罪多少人?” 她打个哈欠,神色松懒。“一个就够多了。” “一个?”他眉头打结,难以置信。 “我可以睡了吗?晚上有流星雨,我要在屋顶烤肉,一边吃烤肉一边观看流星。”所以她要养足精神,做一回风雅古人。 晕黄的月色,划破夜幕的一抹流光,星星在夜空,煨红了炭火,放上烤肉架,三两片的沙朗牛排在展架上烤,撒上少许盐巴和胡椒…… 哇!口水快要流出来,情境多么惬意,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你怎么不干脆放把火把屋子烧了,省得你还得费力爬上屋顶,你以为砖烧的瓦片就不会着火吗?一点小火就会先烧死你。”她不能像个正常人吗? “彻,别在我耳边大吼大叫,你太大声了。”耳内嗡嗡叫,好难受。 风间彻很想用榔头敲破她的头,可他举起的手却是捏住她鼻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小事。”不用在意。 “都寄出律师函了还叫小事,对你而言什么才是大事?”她晓不晓得事态有多严重。 一个处理不慎,她有可能吃上官司,被判刑坐牢。 “睡觉。”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闻言,他差点失手掐死她。“晓晓,你不是一个人,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商量,我是你的男人,有什么事我为你担。” 不论真假,风间彻这番话说得漂亮,触动丁晓君柔软心房,她猫眸微掀,睨视眼前有张俊容的男人。 “其实你真的不用担心,是一件不用放在心上的小事,你看我收到这么多律师函,有哪一封是法院公文呢?”不过是闹一闹,让她不得安宁罢了。 人一急就失了理智,听她这么说,风间彻重看手中的文,眉心轻拢。“侵占私人土地?” “不同的律师寄来的,前后算一算也十来位,从半年前开始密集寄件,我收到都烦了。”干脆视而不见的全丢进抽屉里。 他手上那封是不小心掉出来的,上礼拜刚投进她的邮局信箱,她拿帐单和信件时顺便取回。 “私人土地是指包括这间房子在内的这片荒林?”如果用来盖度假饭店或休闲会馆,的确绰绰有余。 “嗯!”她点头。 “产权所有人登记的是谁?”他问。 “我。” “既然是你,别人便无权索讨。”法律上,她站得住脚。 第十三章 她涩笑地玩起他袖扣。“有人不同意,他认为我只是暂时挂个名字而已。” “是那个你喊小舅的男人?”他印象深刻,那人穿着耸到爆的夏威夷花衬衫,脚上一双蓝白拖。 丁晓君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小舅是长不大的男人,他的前半辈子过得太如意,所以他完全不想吃苦,有现成的好处可捞,他何必辛勤的工作,他的一生是来享福的。” “你就由着他闹,不想办法制止他?”这种人该给他点苦头吃,一味的纵容反而让他更猖狂。 “算了,他能闹得多难看呢!地是我的,谁也抢不走,白纸黑字的权状写得明明白白,要不然他早找人把我赶走,犯不着弄些律师来威恫我。”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不是目不识丁的愚妇。 用法律来吓她是天真了些,诈骗集团的手法还比他高明。 “他不曾闯进来吗?试图对你不利。”风间彻抚着她柔亮发丝的手悄悄握紧。 她咯咯的笑声轻扬。“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整顿外公留下的一甲地,让它荒废也不种植,因为呀!它是座天然屏障,不少人被困在里面,走了老半天也走不出去。” 除非有人带路,否则就像迷宫,转来转去仍在原地,形同鬼挡墙。 不过闹鬼的传闻并非她所为,在林子外头有间柑仔店,顾店的婆婆逢人便说里头有鬼,还绘声绘影的形容白衣女鬼的模样,话一传开便令人却步。 婆婆以前是丁家武馆的厨娘,受她外公的照顾甚多,在丁家人丁四散以后,就搬到附近居住,一方面缅怀当年的荣景,一方面替已故主子看着这片土地,不让不肖子孙起贪念。 而昼伏夜出的她偶尔充当婆婆口中的女鬼,她穿着白上衣出来觅食,晚上视线不佳,白衣显眼,可下半身的暗色长裙就隐没了,人们眼里看到的是没腿的女鬼。 “你指的是我这个笨蛋吧!”要不是有盏灯,他也找不到住了人的屋子。 风间彻是受害者之一,脚上一道伤疤便是当时留下的,他一度以为没有出路。 她轻握比自己柔荑大一倍的男人手掌。“他来过,不只一次,所以他不敢再随便进来,只能像吃不到糖果的孩子在外头叫嚣。” “你不怕他埋伏在你可能去的地方,趁机伤害你。”想到她浴血倒在路旁,他心口一揪。 “我早考虑好了,也明白告诉小舅,我活着,土地所有权人是我,若我发生不幸,死后的土地将捐做地方政府的公共用地,没人可以拿它牟利。”它是美丽的回忆,不是敛财工具。 “说什么死不死,有我在,保你一世平安。”她怎能平淡无波的看待生死,他不在她的心里吗? 突然间,风间彻有点恨她,很不是滋味她的看淡,好像这份感情只有他单方面付出,而她随时可以抽手,毫无影响,他对她来说并无重量。 情场上无败绩的他又被她伤了一回。 “彻,我对人不下重感情的,你别对我期望过高,若是你觉得我不够爱你,想转身离去,我绝对不留你。”不是她的强求不来,哭哭啼啼地求男人留下她也做不到。 “没良心的女人,这种没心没肺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引诱我爱上你后,就想不负责任,当我跟你一样狠心,用过就踢到一旁。”他佯怒地抓乱她一头乌丝,还用力捏她脸皮,痛得她哇哇大叫。 “放手放手,啊!好痛!把你的手拿开,我的脸会变形……”呜!等她练成金钟罩再领教他的九阴白骨爪。 “敢不敢再无视我的存在,就算是一点点小事,你也要一五一十向我报备,听到了没?”他要她没有他不行,牢牢镶嵌她心版。 风间彻又不经意展现他不可一世的霸气,明明是知名整体造型师,可他表现出的气势却是年轻企业家,戏谑中多了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 他用的是本名,但大多数的人都以为这名字为别名,在造型界有不少人这么做,以优雅好记的别名取代本名,因此,鲜少人知道他是“京都集团”总裁的儿子。 “脸”在人家指间,她含泪点头。“牢头大哥,你几时敲钟放饭?” “真当自己是犯人呀!”他好笑地揉揉她的脸,手指轻柔不带劲,像情人间的爱抚。 “我能发出怨言吗?”被他捏了几下,睡虫全跑光了,她痛到清醒。 他笑了笑,亲吻她鼻头。“不行,我对你够好了,你找不到比我更任劳任怨,还被你踹不还脚的牢头。” 是哦!真敢说。“唉!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复返。” 她的平静日子没了。 “感慨什么,在我的巧手装扮下,你会是永远青春的性感女神。”风间彻笑着轻啄粉嫩唇瓣,目光不意瞄到被她丢在地上的信函。“你说近半年才密集收到律师函,有原因吗?” 没想到他还惦着此事,丁晓君一脸无奈的苦笑。“还不是有个财团相中这块地,打算盖座亚洲最大的游乐园。” “所以你小舅才急着要你卖地,他好从中大捞一票?”利字当头,趋之若骛。 “其实再过去一点的几亩地已经被收购了,是兼具休闲养生的度假饭店预定地,价钱开得很高,是市价的三倍,小舅才利欲熏心,用尽各种手段要我让出土地。”他没想过先人的遗骨在此,人死入土为安,岂可随意迁葬,就算未来这块地不属于她了,在捐出去之前,她也一定会附注但书,不让祖先流离失所。 “是哪家财团这么财大气粗,哪天上门和他们主管聊聊……”钱再多也不能乱撒,总要顾及人情义理。 “我记得有张名片,日本的公司,叫京什么来着……一时想不起来。”反正不会有任何牵扯,也就没去记。 京字头?日本公司……风间彻眼皮跳了下,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财力雄厚,盖得起大型游乐园的日本集团没几家,而他刚好知道其中一家。 “晓晓,如果我打算在你的土地盖一幢别墅……”他试探性的问,谁知…… “免谈。”没等他把话说完,她拒绝得相当快。 “就算是我也不行?”她的态度,让他有点受伤。 “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希望单纯,不要掺入杂质,今日是别人问我,我的回答也一样,我不会因为他人的要求而变动我的家。”这是她的童年、她的欢笑所在。 “你这颗脑袋真顽执,我败给你……咦!什么味道……”怪了,是油漆味。 “好像是从外面飘进来的。”气味真难闻。 “出去瞧瞧。”他顺便回工作室转一圈,最近为了她,他推掉不少工作。 “不会又是小舅的杰作吧?”丁晓君笑得很无力。 一提到丁西河,两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抹荒谬神情。 “晓君呀!我的乖外甥女,你瞧瞧小舅这幅作品画得好不好?有山有水还有鱼呢!我再画几朵花上去,让它色彩更艳丽……” 自从成年以后,丁晓君就学会控制脾气,她很少因某人或某事生气,修心、修性的降低对物欲的追求。 她不忮不求,甘于平淡,这五年来,她成功的做到心如止水的境界,喜怒不形于色,让人以为她天生薄凉。 可是看到小舅在每一棵树、每一丛草上喷上五颜六色的油漆,将植物呼吸的叶孔全堵塞住,她胸口顿然窜起一股怒火。 一棵树要养到成荫需要几年的时间,野草长得正茂盛,有鸟筑巢,一朵朵的小白花娇羞地开在荆棘里,与世无争地邀蜂来采蜜。 它们做了什么要遭受人为的迫害,一旦叶片喷满油漆还活得了吗? 怎么可以伤害它们,这里有些是外公亲手种下的树,它们活了将近一世纪,谁能狠狠一一抹煞。 “住手住手,你立刻给我住手,这里没有一棵树、一株草属于你,你正在毁损私人财产,我有权要求你马上离开我的地方。”不能饶恕,他这次做得太过份了。 “你的地方?”丁西河呵呵地低笑,口吐白烟。“晓君,这话就伤感情,小舅姓丁,是丁家的人,我站在丁家的土地上怎会是你的私人财产呢!你这孩子也真狠心,连小舅的财产也敢霸占。” 丁家的财产应该是他的,大哥去向不明,四哥又死了,二姐嫁了是外人,三姐嘛!也就是晓君的妈远嫁国外,剩下的丁家子孙只有他是正统,当然由他继承。 而她虽然姓丁,却是丁家的污点,一个父亲栏空白的私生女凭什么拿走丁家一半的财产,老头死前糊涂,把破篮子当宝,宠得无法无天,什么好处都给了她。 “当年外公留给你的财产也不少,你还当面嘲笑这是一块不值钱的破地,送给你还嫌养蚊子。”他只看见眼前的近利,拿了几间赚钱的店面和现金便走人,没再回来祭拜祖先。 如果他能省着用,不挥金如土,他光是收租金就上百万入帐,吃喝不愁。 可惜他不惜福,不到几年光景,几间店面便一一卖了,到手的巨资也转眼挥霍成空。 “此一时,彼一时,我没想清楚嘛!你一个女孩子也用不到两千多坪地,不如拿来投资,小舅是自己人,该给你的好处少不了。”嘿嘿!他就靠这块地翻身了。 “我不缺钱。”她一人饱全家饱,除了每年要缴的税金有点重,她基本上没什么大开销,牙医的工作和插画所得绰绰有余。 一见她不识抬举,丁西河脸色一沉地朝她咆哮,“你不缺,我缺,我好声好气跟你谈,你那是什么态度,母舅大如天,我是长辈,我说的话你敢不听。” “有理我就听,你要赚钱请找别人,我对一夕暴富的发财梦是想也没想过。”她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到死也花不完。 “那你就从现在给我开始想,我已经和买家谈好价钱,不日就开推土机铲平这片鬼树林,你最好做好搬家的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 丁晓君冷笑,指一晃取走他叼着的香烟折成两半,丢在地上,踩熄。“有种你动呀!信不信我能在隔天的报纸头版就刊出某某集团与人私下挂钩,非法侵占他人土地的丑闻。” “你……你怎么就讲不通,我也是为了你好,想想有了那笔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环游世界一周也行,何必这么固执,非跟我作对不可。”瞧她露了一手太极拳法中的云手,他暗抽一口气,气焰略降。 丁家武馆教授的,便是二十四式太极拳和四十二式太极剑法,在当年享誉全国,是武术界翘楚。 可惜三代以后后继无人,丁西河便是学武半吊子的第四代传人,武学造诣差强人意,更大的问题在只会逞凶斗狠,丁家先人不想他毁了祖上威望,于是收了武馆。 “是你想要钱,我从不做钱的奴才,外公给我这块地就是要我保存它,它永远会在丁家人手中,我不可能,也不会因你一时的私心卖了它。”他只是在浪费口水,重复废话。 “我呸!你说那么多还不是想一个人独占,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要敢坏我好事,看我饶不饶得了你。”丑事被戳破,他恼羞成怒地撂下狠话。 第十四章 丁晓君把下巴一抬,取下眼镜擦拭了几下又戴上。“小舅,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一不顺你意,你连自家外甥女也恐吓。” “你……” “丁西河,你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录在手机里,在法官面前便是铁证。”低沉的男音蓦地扬起,透着冷冷笑意。 “什么,录音?” 风间彻拿着银灰色手机走近,手臂一伸揽住老爱逞强的女友。 “你一再的骚扰我女朋友,这种行为我非常不高兴,录音存证避免不必要的争议,我相信你能体谅。” “体……体谅个鬼,你立即给我删掉,不然老子先折了你手臂……啊!晓……晓君,小舅的手快被你折断了……”吓!他好像听到骨头喀嚓一声。 丁西河会武,所以喜欢靠拳头解决事情,他早就看风间彻不顺眼,想借此教训他,顺便警告扯他后腿的外甥女,休要挡他财路。 谁知他才动,丁晓君的动作比他更快,擒住他左臂,反折于后施力一压。 “小舅,你财迷心窍我不管,你本来就无药可救了,可你要是敢动我身边的人,晓君在此先说声抱歉,是你我也冒犯了。”她重重一折,让他痛到冷汗直冒才松手。 “四亿呀!你知道那是多少钱,你用两只手去搬也搬不动,我们有看过那么多钱吗?”丁西河揉着发疼的手臂,硬的不行,改为利诱。 唾手可得的大笔财富就在眼前,谁会傻得放弃。 他没穷过,也不想变穷人,眼看发财机会就在手掌心,他不趁这时候把握住还要等到几时? “原来有四亿,的确是相当诱人的数字,那么你打算分多少?依仲介的行情,唔,你可以抽个二到四%的佣金,小舅,假设你愿意保证从此不来骚扰晓晓,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说服她。”风间彻故意这么说,存心气人。 “见鬼,谁要那一点点佣金,你这家伙,立刻从我面前消失,否则……”他眼神凶恶,语带威胁。 “否则怎样,小舅,你要逼我明天就把土地捐给地方吗?两千多坪盖座亲子公园也不错,你觉得呢?”不是只有他会威吓人,她也颇擅长。 “不许捐,你绝对不可以……”他惊得一抽气。“晓君,小舅以前也对你很好,你妈丢下你去嫁到国外,小舅抱着一直哭的你去追飞机,你爱吃棒棒糖、巧克力,小舅哪一次没买给你……” 看着采取温情攻势的至亲,丁晓君感到可悲又可笑,“小舅,我今天还肯喊你一声,便是念在你曾经疼我的份上,你还记得我国中隔壁班那位朱立委的小孩吗?你希望我也这样对你。” 他瑟然一缩,表情明显惊恐万分。“你……你不会……” “当我发怒时,我不确定能不能控制自己,当年有外公阻止了我,如今的你能承受我的怒气吗?”别试图激怒她。 丁西河的恐惧其来有自,自幼跟着外公习武的丁晓君拥有一身好拳法,太极剑法也舞得精湛,被视为丁家武馆的未来传人。 可是她一直都不是好相处的小孩,个性孤僻又古怪,不喜欢交朋友,讨厌别人虚情假意地问她为什么没有爸妈,是不是她不乖,他们才不要她? 一群人哄笑地闹她,其中带领的男孩子姓朱,因为暗恋她不敢开口,故意借着欺负想引起她的注意,没想到适得其反,她使出太极拳法痛殴他一顿,还把他头下脚上的吊在学校的四楼女儿墙外,吓得他尿湿裤子。 后来她外公有监于她的坏脾气,开始教她修身养性,费了好几年才导正她对人的不友善。 “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别跟钱过不去。”丁西河匆忙地丢下喷漆罐,唯恐真惹毛丁家小火龙。 他爱钱,但更怕死,现在先避开再想其他办法,卖地的钱他一定要拿到手。 “四亿呀!好大的一笔钱。”难怪小舅执迷不悟,钱的诱惑谁逃得过。 “嗯,的确是很多钱,我当你的小白脸,你来养我好了。”风间彻说得正经,似在考虑转行。 “你找死呀!这种玩笑话也敢开,我一拳先打死你……”丁晓君蓦地睁大眼,愕然他低首凑近,封住她的口。 “你不养我,我养你,你大可把土地捐出去,我爱的是丁晓君这个可恶的暴力女,不是你的钱,所以我们结婚吧!” 突如其来的求婚,不只丁晓君呆住了,求婚的风间彻也吓得不轻,他脸色惊恐的喘了一大口气,不敢相信如此突兀的话出自自己口中。 可是他很快回复原本神色,并且深情款款地执起女友的手,在无名指上深深一吻,以此立誓。 因为他发现在惊恐之后,由心头涌现的是满满喜悦,他对她的爱已涨满整个胸膛,结婚是合法独占她的方式,他非常乐意成为她的唯一。 相较他的不做挣扎,丁晓君则是表情复杂。她知道自己是爱着他,否则不会跟他在一起,但是她的爱有多深呢?能不能敌过他随时有可能出轨的恐惧? 她不相信爱情没有变数,所以她爱得很谨慎,在交往期间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而他的求婚令她不知所措,她根本没想过有走入婚姻的一天,与一个男人从此定下来。 更遑论结婚是两家人的事,她有勇气踏入他的家庭吗? “你的表情用不着那么僵硬,我家不是龙潭虎穴,不养吃人的老虎也不养狮子,你大可放一百二十颗心。”风间彻嘴角上扬,取笑女友的局促。 “你这个骗子,明明说好是到外面吃晚餐,你却将车子往阳明山方向开,手段卑劣的诱拐我。”她以为上山吃野菜,没想到他车头一转,驶进一幢灯火辉煌的豪宅。 他笑得赖皮地轻点她鼻头。“父亲大人召见,我有什么办法,只好拖你下水了。” “哼!你敢说不是你算计好的,挖了个坑让我跳。”哪来的巧合,瞧他一脸贼笑,肯定是他一手安排。 “呵,早晚要见的,早见晚见不都一样,你就放轻松点,当是来郊游踏青,顺便拜见未来公婆。”嘿,他是小人又怎样,老婆娶进门才是重点。 丁晓君嗔恼地瞪了他一眼。“我没答应你的求婚,请你记清楚了。” 套句刚说的话,早晚的事,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听到了,老婆,你小心点走,前面有阶梯,别拐到脚。” “谁是你老婆,不要乱喊,风间彻,我警告你……”可恶,他又吻她。 粉艳的唇瓣染上润色,他情不自禁又低下头,连偷好几个吻,吻得她气喘吁吁才罢休。“你很美,宝贝,不必担心,我的父母要是不喜欢你,有我爱你就行了,我的爱没有人可以阻止。” 他一语道中她的不安,丁晓君轻咬下唇,动容他体贴入微的关心。“谢谢你爱我。” “不客气,不过若是‘我也爱你’就更好了,我会马上扑倒你,就坐正法。”他揶揄着,丝毫不掩饰对她的着迷。 丁晓君又羞又窘地捶了他一下。“正经点,这里是你的家,你嘴巴给我安份地闭紧。” “是的,老婆大人,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我是爱妻大丈夫。”不婚俱乐部,再见了,他要迈入大丈夫幸福团。 “你……算了,懒得理你。”恼他又拿他没辙,她只好放弃再教育他。 “你不理我,我理你,我明白你常心口不一说反话,你的不要就是要。”他把床上的互动抬出来,意在舒缓她的紧张。 丁晓君今晚的一身装扮全是出自亲亲男友之手,从半绾起的妩媚发型,到脸上的彩妆和配戴的首饰,以及削肩连身裙及三寸花扣高跟鞋,充份发挥首席造型师的实力。 甚至她还拿掉眼镜,换上变色隐形眼镜,猫似的绿瞳呈现黑色,更加典雅。 心情是战战兢兢的,她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身边的男人,而是一踏进宽敞的客厅,垂吊的华丽水晶灯让她有喘不过气的感觉,莫大的压力随之而来。 尤其是坐在米黄色沙发上的中年男女,他们严肃和审视的表情让人无法轻松自在。 “爸、妈,你们脸上也带点笑容,难得我回来当一回孝子,给点欢迎的脸色让我有回家的感觉。” 风间彻一番逗趣的开场白,坐姿端正的两位长辈这才暖了神色,露出见到儿子的微笑。 “看吧!要有点笑意才不吓人,不然我未来老婆……噢!你干么捏我?会痛……”真狠心,腰上肯定又淤青了。 “风间彻,你答应过我什么。”她小声警告着,笑得很假。 他装傻地轻啄她唇瓣。“有吗?我记性不好,你要不要再提醒我一次?” “我……”丁晓君眼尖地瞄见单人沙发上有名年轻女子,她正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她。 她当下明白了,肯定又是男友的风流帐。 “不好意思说没关系,咱们床上再聊,我们有一整夜时间谈心。”他暗示她今晚是祭品,等着他开动。 “……”这头不知羞耻的色魔,他从不看场合吗?居然在这节骨眼上调戏她。 不好发怒的丁晓君气闷在心,在他父母面前,她总不能恣意妄为,像在自己家里。 不过她为了维护好印象而不动怒,不代表别人就不会找她麻烦,自以为已是风间家准媳妇的舒宜娴一见两人喁喁私语的亲昵样,不等姑姑,姑丈开口,她先耐不住性子地冲上前将两人拉开。 “你们有长辈在场,搂搂抱抱的成什么体统,好歹规矩点,别一点家教也没有。”很明显的,她这番话是对着被她推开的女人,因为她另一只手死命勾着风间彻,一副她才是正牌女友的姿态。 太过突然了,两人为之怔住,被分开的手落了空,感觉有些空虚。 “宜娴,你在干什么,快放手,别胡闹了,你彻表哥要生气了。” 见继子目光一沉,郁美子心知这是他发火的前兆,赶紧出言喝止侄女的无礼。 “姑姑你是站在谁那一边的,明明是她勾引彻表哥,你不替我说话还凶我。”舒宜娴不满地嘟着嘴。 见她使性子地让自己难做人,郁美子故意板起脸教训,“我谁也不帮,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不许给我闹得太僵。” 她这话也有请求之意,希望继子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别跟任性的表妹计较,彼此是姻亲,留三分情面好见面。 “姑姑……”抓紧的手忽地抽走,她又气又恼地想找靠山控诉。 郁美子不敢表现得太热络,微带僵笑地拍拍她手背。“不就带个客人回来嘛!没什么大不了,你表哥交友广阔,身边的人每一次都不相同。” 其实,她还是偏袒侄女居多,表面装作开明,私底下却为自家侄女铺路,要她别急躁,耐心等候,继子的花心众所皆知,今天这个女伴不见得明天还在。 “妈!你刚才没听清楚我说什么吗?我不会再换了,她就是我的未来老婆,我要结婚了。”他开门见山,不给某人痴缠的机会。 “彻……”一旁的丁晓君拉拉他袖口,不准他单方面决定。 “什么,你要结婚了?” 第十五章 不只郁美子震惊,连向来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风间仁夫也吓了一跳,惊讶不已地看向可能成为风间家人的女子,暗自猜测她有何过人之处,竟让他浪荡成性的儿子甘心走入婚姻。 不过一眼他便了然了,和自私虚荣的舒宜娴一比,优劣立现,这女孩的气质很纯净,像深山里的湖泊,沁人心肺。 “不用太讶异吧!三十而立,我现在娶老婆不是正合你意,你一直催我成家,我这会不就孝顺地听你的话,赶紧把对象带回来,让你开心。”他假意没瞧见继母一脸难色,迳自说着令人无法反驳的话。 “这……也不必太急啦!你要多想想、多看看,别草率下决定,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要挑对的人,别一时冲昏头,选错对象。”明明她都想好了,让宜娴配彻,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会杀出个程咬金。 郁美子很苦恼,也对打乱她计划的女人产生反感。 “我认定她了,这世上只有她是我真心想结婚的人,没有人可以给我这种感觉。”她就是对的人。 风间彻深情地凝望怀中人,言语坚定地许诺一生,让感动不已的丁晓君不再抗拒,默默地回视他多情眼眸,眼底泛起柔光。 “我不同意,她配不上你,彻表哥,我才是你该爱的人,我们会很幸福——”谁也别想来抢,他是她的。 “宜娴,注意你的态度,这里是风间家,不是你能撒野的舒家,我儿子的婚事轮不到你做主,风间家的一家之主是我。”风间仁夫声如洪钟地打断她的痴想。 “姑丈……”她小有瑟意,往姑姑身边一缩。 “彻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只要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谁也无权左右他,你刚才的言行举止让人非常失望,我希望你以后别常来走动。”她会影响妻子,让她偏向她。 家庭要和睦,扇风点火的好事者绝对不能存在。 舒宜娴错愕,却有更多的不甘心,愤然地抿紧唇。 “你要她别来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娘家吗?你们父子俩都在外打拼事业,有谁关心我一个人在家的孤单,要不是宜娴来陪我打发时间,我日子多难熬呀!”郁美子声音一扬,为侄女抱不平。 “别跟着起哄,难看。”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被小辈耍着玩。 “有你让我下不了台难看吗?咱们当了这么多年夫妻,我不信你看不出我有意撮合宜娴和彻,我要谈得来的媳妇,而不是来路不明的女人,谁晓得她看上的是不是我们风间家的财产。”被丈夫指责,她气得口不择言,将怒气发泄在另一个人身上。 “越说越不像话了,郁美子,彻有这决心娶她肯定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你一味的偏袒只是显示你的无知。”好坏都分不清。 “你……你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跟我吵架是吧!孩子不是我亲生的,所以就不当我是一家人了,你们父子俩一样看轻我……”因为她是二次婚姻,失败地留不住前夫的心。 “你说到哪去了,风间家的女主人有谁比你更适合,别再无理取闹了。”后母不容易,他不也多加体谅,顾及她高龄产妇,生育有危险,因此没要求她多添一个孩子。 “妈,你没生我却养了我,恩情大如天,我早当你是亲母,我们这个家要是没有你就不完整了。” 风间彻的讨好显然比他父亲有效,郁美子稍微气消一些,没给丈夫脸色看。 不过对另一个人,她的口气就没那么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做什么工作,父母是谁,有没有不良嗜好,交过几个男朋友,有遗传性疾病吗?家族成员有谁……” 像是在审问似的,让人感觉不是很好,向来自我惯了的丁晓君看出她的恶意刁难,因此也“笑着”回道:“在我报上祖宗十八代之前,你要不要也先交代一下,还是有钱就可以看不起人?笑话,从头到尾,我求你让我进风间家大门了吗?你凭什么对我摆高姿态,你这个活在自己世界,自我感觉良好的老女人。” 她这番话一出,风间仁夫蓦地瞠目,对她敢言的态度露出激赏目光。她说出他心底的话。这几年,妻子生活封闭,也越来越不懂人情义理,有个人刺激刺激她也好。 “你……你敢说我是老女人……”她好大的胆子。 “还有,你说对了,我还真的来路不明,我连自己亲生老爸是谁都不知,母亲生下我时是个未婚妈妈,所以你说的遗传性疾病,我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有你这种身心不健全的婆婆,风间家的大门我不敢进,风间家的子孙我不敢生。” 怎样,够呛了吧! “你……”郁美子气得血压升高,整张脸为之涨红,她唯一一次被气到说不出话是二十几年前,前夫外面的女人挺着肚子找上门。 她微眩地想起那一段令人不堪的心碎,相同的揪心感再一次涌现。 她不相信自己会再遇到毁掉她婚姻的女人,可眼前的人几乎要和当年重叠,那上仰的侧面,不可一世的骄傲,以及骂人不带一个脏字的冷诮语气,在在与那女人如出一辙。 加上她说自己是父不详的私生女…… 手指发颤的郁美子指着继子的女友,她正眼一看那张白皙透亮的娇妍脸蛋,冷不防抽了一口气,脸色刷的惨白。 “你……你跟丁秋月是什么关系?” 不是她,不会是她…… “她是我母亲。”很久没听人提及母亲的名字,难道她们认识? “你母亲……那么你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她揪着胸口,一副快窒息的样子。 “你知道我?”不无讶异的丁晓君微蹙起眉,她有种不太愉快的预感。 不由分说,郁美子疯了似的拿起桌上的热咖啡,往她脸上泼去,还像有着深仇大恨,朝她又抓又打。 丁晓君是习武之人,当然没让她伤着,不过事出突然,她来不及闪避,身上有多处烫伤和指甲抓过的痕迹。 而风间父子先是怔愕,继而飞快地各自一拉,将两人隔开。 “你滚,你马上滚,不许再踏进我家一步,我绝不允许你和我儿子交往,你跟你一样下贱的妈别想再来破坏我的家庭,恶魔的女儿给我滚出去,叫丁秋月去死——” 原来丁晓君的母亲就是介入郁美子前段婚姻的第三者,她深爱中英混血的英籍丈夫,死也不肯离婚。 可是丁秋月年轻貌美,加上爱恨分明的强烈个性深深吸引她丈夫的目光,两人同进同出的在外租屋同居。 明明是义无反顾的爱,为什么在世人眼中却成了一种罪?这是丈夫求她离婚的一句话,他说没有丁秋月的他形同行尸走肉。 太可笑了,他们爱得义无反顾,那她又算什么?结识十年才结婚,五年的婚姻生活,她全无自己付出的爱就不是爱吗? 她是被丈夫和他的情人联手逼迫签下离婚协议书,即使事隔多年她仍有恨,就算再婚的风间仁夫对她很好,她还是忘不了丁秋月与前夫带给她的伤害。 “妈!你的做法我难以认同,你们上一代的恩怨与晓晓无关,她不该承受你的责难。” 风间彻原想和继母好好沟通,可是一想到受到女友的伤害,以及她将近一个礼拜避不见面,他的声音不自觉扬高。 被继母赶走后,晓晓便不再和他联络,大门紧闭关窗锁门,还在屋子四周撒图钉,摆明了不欢迎他,任由他在屋外叫喊也不理,后来还索性举报他制造噪音,要环保署派人来处理。 “谁又对我公平了,我活该让人抢走老公吗?总之你还喊我一声妈就跟她分手,我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丁秋月的女儿是个扫把星,她会克到你。”前夫的死她脱离不了关系,她是害死他的元凶。 郁美子对前夫仍有很深的爱,即使事隔二十多年,她爱前夫的心仍胜过现任丈夫。 “妈,请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丈夫是我父亲,你和过去再无瓜葛,若是你还走不出痛苦的回忆,那你将我父亲置于何地?”他们才是夫妻,要相守走完这一生。 她一怔,双目往下垂。“我把这个家照顾得很好,没让你们父子俩冻着、饿着,这样还不够吗?我只是要求别让我看见那个人的女儿而已。” “夫妻关系是互相的,你心里还有别人,对我父亲就公平吗?你想他对你日渐疏远,重蹈婚姻破裂的覆辙不成?”人就是这样,得不到往往最好,不懂得珍惜身边人。 听到他的指责,郁美子压在心底多年的郁闷一下子爆发出来。 “你以为你父亲爱的人是我吗?他一直深爱的女人是你生母,他连作梦都喊着她的名字,我不过是躺在他身边的女人而已。” 他不爱她,她一直知道的,所以她才更加怀念前夫给她的爱,虽然结局是眼泪一缸,至少她爱过。 “你错了,郁美子,在我心中,你的份量早已超过优美,我也差不多忘了她的长相,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而不只是替这个家找个女主人,我梦里喊的是你的本名郁美,我一直觉得它是很美的名字。”风间仁夫由楼梯转角走出,不说爱的男人头一回坦承对妻子的感情。 郁美,优美,发音十分相近。 “仁……仁夫,你说的是真的?”他爱她…… “优美很温柔,但胆子小,像是需要呵护的温室花朵,而你和她不一样,你吸引我的是你眼底的刚毅,外表看起来婉约,其实性子刚烈,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他娶了她。 忽然感到很害羞的郁美子脸颊微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误会你只爱优美姐。” 风间仁夫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男人本来就比较口拙,而且我还是日本人。” 日本人性格上比较压抑,不兴谈情说爱。 她嗔恼地一瞪。“哼!日本人又怎样,难道你不用吃饭睡觉。” “其实我还瞒了你一件事,老早就想说却又怕惹你伤心。” “什么事?” 看着妻子,他想着从何说起。“几年前我去英国看过你和前夫生的儿子,他们喊丁秋月……妈妈。” “什么,她抢了我丈夫还不够,居然连我的孩子也……”郁美子气到泪水夺眶而出。 “不是的,你冷静点听我说,她是去替你照顾孩子们,她认为自己亏欠你,知道你改嫁,有了自己的生活,因此她去了英国,让没妈的孩子有个依靠。”她的出发点是良善的。 “你说她在……赎罪?”怎么可能,气焰高涨、嚣张跋扈的她怎会有认错的一天。 他不爱你,他爱的人是我,不被爱的你快点签字离婚,别妨碍我们在一起。她始终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丁秋月,对方理直气壮的话。 “与其说是赎罪,不如说她对你前夫感情太深,她忘不了他,一见到你儿子的面容便想到他们的父亲,便自愿留下来……” 第十六章 后来孩子们的叔叔爱上来自台湾的女孩,展开一段新恋情,没多久就步入礼堂,合法地收养侄子为子息。 “她丢下自己的女儿为你抚育儿子,这份恩惠抵得过夺夫之恨吧!要用多少的耐心和毅力才能从痛恨她的男孩口中听见他们喊声‘妈’,个中酸楚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过来人,而且她比丁秋月幸运的是,他的儿子不恨她,一开始就接受新母亲。 “可是……”她也想把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要不是那女人的介入,她的家庭怎会破碎? “那孩子也是受害人,从小母亲就是别人的,她无父无母由外公一手带大,处境堪怜,你将心比心,还忍心再去苛责吗?”父母的过失不该牵连下一代。 “这……”她心里那道关卡就是过不去,恨了一辈子的人,教她如何接受她。 “妈,晓晓长得像她母亲不是她的错,而且她一双碧眸更像她父亲,我真的很喜欢她,错过她,我肯定这辈子要打光棍。”风间彻适时的插话,敲敲边鼓。 父子俩轮番上阵,招架不住的郁美子发了牢骚。“你们没听见她嘴巴多利吗?还说我是老女人、身心不健全,我实在没办法喜欢她……” “是你先对她说话不客气,骂她是来历不明的女人,还说她贪图我们家财产。”他忍不住为女友叫屈。 “呃,我……” 说到这个,郁美子就有些站不住脚,心虚的想辩解都是丈夫的态度让她受伤,她才口不择言。 可是这时候突然有道老人身影一晃而过,家里的灯瞬间全灭了,室温诡异地下降十度、一阵莫名的冷意由脚底窜起。 更诡异的是无人开启的四十二寸的液晶电视啪的一亮,播放着火灾现场的画面。 “咦!那不是公司要收购的土地吗?怎么烧起来了……” 收购的土地? 风间彻颈后的寒毛竖起,倏地转过身,死命盯着萤幕,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出倾毁的红色屋顶,他目皆尽裂。 “那是晓晓的家。” 嗄!什么? 没等风间夫妇问明是怎么回事,风间彻已一脸铁灰,如子弹般地冲出家门。 “晓晓,你在哪里?快回答我,丁晓君!快给我出来,不许再躲着我,快出来,别闹脾气了——” 冲天烈焰照亮了阴暗森寒的夜空,那燃烧的火焰仿佛吐着舌信的巨蛇,猛烈的盘缠成柱,烧红了一片郁绿大地。 它像愤怒女神,一直由外往内蔓延,伴随啪啪声响,百年老树烧成枯枝,转眼如骨牌一一倒下,造成更大的火灾。 不可能有人在如此巨大的火海中还有生还,十几辆消防车不断地洒水,穿梭其中的消防人员握紧水龙极力抢救,盼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扑灭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少年仔,火很大,你不要太冲动,里面没有人,这里是荒废已久的鬼林……啊!他冲进去了,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眼见火势越烧越旺,一到现场的风间彻根本都疯了,不顾周遭人的劝阻和拦挡,他倒了一桶水往头上淋下,便匆匆往里钻。 对旁人而言,这是杂乱无序的废墟,可是熟知进出路线的他却灵活得像只山猴,很快地从堤防旁的小径进入,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在几次差点被窜出的火焰灼身,他勉力地避开重重危机,一脚踢开早已松垮的门板。 这时,他已是满身大汗,汗水淋漓,一滴一滴尚未滴落便被烈火蒸发。 “晓晓,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我是彻,风间彻……啊!好大的火……晓晓,回答我,敲地板、踢桌子,随便什么都行,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要听到霹雳啪啦的燃烧声外的声响,根本办不到,今夜吹起的东南风助长火势,它烧得比想像中快,泰半林木已是大火的一部份,枯柴干枝,黄草漫漫,那火烧上红色屋顶。 不过也许世上真有奇迹,在客厅、卧室都找不到人的他居然听到两块木板互击的叩声。 虽然很微弱,但他确实听到了,欣喜若狂地拔腿狂奔。 “晓晓,你在什么地方,动一下……”蓦地,他的眼眶几乎湿润了,在倾倒的神明桌下方,有只白皙小腿伸出。“别怕,我马上过去救你,你等我,我很快就到你身边。” 他没说谎,真的很快,当他用手拨开几片落地的天花板,焦黑的肉味骤然而生,他的手已经烧成红色,仍奋力抱起吸入过多浓烟的娇软人儿。 “彻,真的是你,你来了,我以……以为是死前的幻影……”他是真实的吗?还是老天的慈悲,让她作最后一场美梦。 “别开口,节省点体力,把头靠向我胸口,尽量别把烟吸进。”可恶,前头没路了,全是熊熊的火。 吃力的睁开眼皮,丁晓君声音虚弱道:“真好!就算是梦,我死也瞑目了,可以见到最想见的人。” “说什么死,我不爱听,我们会活着出去,我还没娶你当老婆,你不能死。”四面都是火,他们被困住了,难以脱身。 “彻……”她好累,好想睡一觉,浓浓的睡意涌上来。 “不许闭眼,宝贝,看着我,你一定要为我撑下去。”他不许她在他面前死去,他还没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很轻很轻地吐了口气,她用力保持清醒。“彻,你好帅,我有没有说过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这些赞美等脱脸后再说一百遍、一千遍给我听,我现在没空……呃,这是什么?硬硬的,撞到我胸骨。”她不会连在危急时刻都想暗算他吧。 她想笑,却重重地喘了起来,脸色发黑。“是外公、外婆的牌位,我不能把他们留在火里。” “我刚才听到的木板敲击声是老人家的牌位?”她用神主牌? “什么敲击,我的手被压住,根本动不了……”昏昏沉沉中,她有听到细碎的人声。 他眉头一皱,心里打了个突。 “不过你怎么这么傻,万一陪我葬身火海怎么办?说真的,可以死在这里,对我也算死得其所……”她努力挤出笑容。 “你才傻,为了救两块牌位错过逃生的时机,而且说什么死得其所,你不能放弃,还不是时候,你得跟我走到最后。”两行泪滑落。 “外……外公在喊我的名字,他在……”明明已经全身虚软的丁晓君竟有余力抬起左臂,朝前一比。 “没有人在喊你,只有我,你不可以跟着声音走……咦!那是什么?”是他眼花了吗? 风间彻本想抓下她的手,不让她陷入迷乱的幻境中,孰料抬眸一瞧,火光闪闪的烈焰中竟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看去像是一名老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人站的位置是在火上,常人早被烧死,哪能若无其事的站立。 “是外公,他叫我们跟他走,他……他要带我们离开……”丁晓君呼吸急促的道。 “是带我们去死吧!”他低声地咕哝。 火势越来越大了,快要烧到他们的衣角,别无他法的风间彻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冒险的跟着飘忽不定的黑影走向火光中。 火焰不断朝他俩扑烧,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原来屋子下方有半人高的灌溉渠道,它直通林外的堤防,以前用在灌溉上,现在成了废水排水道,此时他半身泅入水里,正好避开火舌的侵袭。 原本抱着猜忌的风间彻不由得心颤。难道世上真有这种事——死后灵魂不散,一直逗留在亲人身侧加以守护? 家里的灯全灭,无人开启的电视忽然一亮,以及一闪而逝的模糊人影,似乎与前方引路的老人有关。 正当他这么想时,下半身慢慢透明的老人忽然转过身,露出少了一颗牙的微笑,嘴巴一掀一阖地,似在说:照顾我的孙女,我把她交托给你了。 话一说完,人也消失了,一片喧闹的人声赫然在耳边。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太不可思议了,居然还能从火海中活着走出来,简直是奇迹嘛!神仙显灵……咦……他手上抱的是什么?啊!是一个人,里面真的有住人,他冲进去救人……”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有人送上毛毯和水,有人搬来躺椅,有人询问要不要送医,不知道是谁打了电话叫救护车,救护人员赶紧替伤者戴上氧气罩。 火持续烧着。 蔓延的空气是灼烫的。 火光照出每一张红通通的脸,也让想趁机开溜的人无所遁形。 丁晓君有气无力的喊道。“彻,拦下他。” 风间彻动作极快地拦阻一脸讪然的丁西河,连推带拉地将他带到女友面前。 “小舅,你真的要我死吗?血缘亲情还是敌不过金钱的诱惑,你宁愿泯灭天良也要得到这块地。”她心寒了,也彻底死心,他不再是她的血亲。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我……呃,路过,我看见失火了就来瞧一瞧,我没放火……”他摇着头,极力否认。 “火还在烧,火灾监定结果也还没出来,意外或人为尚是未知数,你怎么就晓得有人蓄意纵火?”除了有利可图的他,还能有其他人吗? 见事迹败露,他又逃不掉,为减轻罪行,丁西河毫不犹豫地供出另一人。“她是主谋,是她给我钱买汽油,还说她认识不少知名律师,可以帮我解决遗嘱继承问题,你一死,地就是我的。” 被他一指的女子面露惊惶,死命地摇着头,不承认是她指使,可是她的出现,本身就很奇怪,就算有不少人跑来关心火灾,可也都是附近的居民,唯独一身时髦打扮的她是个外地人。 “居然是你,你竟想害死我的女人。”风间彻大步一跨,伸手掐住她脖子。 “不……我不是,彻表哥,他说谎污蔑我,我……我好难受,快喘不过来……我没有害人……”不是她的错,不是…… “要证据很简单,从你一路开车到这里,沿路都有监视器,你要我请人调阅吗?”她就算不是主谋也是帮凶,不然她不会无缘无故在人烟罕至的荒郊野外。 “我……我……”说不出话来的舒宜娴眼眶泛红,害怕吃上官司。 “彻,放开她,别真闹出人命,她不值得你费心。” 其实早在三、四天前,舒宜娴便透过徵信社找上她,开口五百万要她离开彻。 当时她笑说可以借她一条绳子,把男人当狗拴在腰上,那她就不用担心人家来抢,一劳永逸又省下一笔开销,刚好拿来买补她脸上掉下来的粉。 心高气傲的舒宜娴气得掉头就走,临走前还狠狠地警告,说她活路不走偏要走死路,大家等着瞧。 听到时不以为意,认为不过是大小姐的娇气。 谁知今日她在睡梦中,忽闻一股呛鼻烟味,她幽幽醒来,想起小舅曾威胁过要用烟熏她,她便不在意地倒头再睡,心想再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小舅还不至于狠心地要她的命。 等到她发现真有火光窜起时已经来不及,本来以她对地形的了解可以很快脱身,可是跑到林外的她又折返,因为她想到外公、外婆的牌位。 而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尾声 “小心,别乱动,你肺部吸入过多浓烟,慢慢呼吸保持气道畅通……”风间彻放开名义上的表妹,神情一柔地搀扶体力不济的女友。 “我……咳,没事,吸入一点烟而已,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无大碍。”有点喘,但没到窒碍不顺。 “瞧你脸色都惨白如纸了,还敢在我面前逞强,你不晓得我看见你身陷火海中……”他忽地心头一抽,微带哽咽地将她抱紧。“你怎么可以让我差点失去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你……可恶又可恨的女人。” 丁晓君失笑地抚着他头发,眼中也有泪。“我听到你在喊我,你的声音一传入我耳中,我才惊觉自己有多爱你,没让你知晓我的心情,我不甘心。” 他笑着亲亲她额头,内心有失而复得的激动。“以后不许再吓我,否则我扛着你这头猪去游街,让你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坏心眼,明知我不爱出风头……咦!你的手……还有脚……全是图钉……”哽咽的断了话,她好心疼,既内疚又惭愧。 “哼!还不是你的杰作,故意防狼又警告我不得擅入。”看到一根根插入肉里的图钉,风间彻这才感觉到痛。 “呼!呼!我帮你拔起来,等一下再消毒……” 两人喁喁私语的互露关心,既亲昵又温馨地令人无法介入,仿佛柔柔光线将他们身影融为一体,笼罩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何其教人羡慕,也让人嫉妒不已,未能达成目的的舒宜娴怨怼的眯起眼,不能接受彻表哥的新娘不是她。 “你去死,去死呀!怎么不死在火里,我要烧死你,把你烧成无法辨认的黑炭,看你还怎么诱惑彻表哥,你死吧!” 连日来,电视新闻不断重播舒宜娴张牙舞爪的逞凶模样,她狰狞的嘴脸一再放大,成为全台最红的女人。 人为纵火是公共危险罪,还差点涉及一条人命,即使当事人无意提出告诉,在媒体强力播送下,检调主动介入,收押罪犯。 舒宜娴有钱可保释,所以很快就自由了,可是她做过的事全国皆知,一出现便受到众人指指点点,所以她足不出户,形同自囚,连一向疼爱她的姑姑郁美子也没去探望,对她的所作所为相当失望。 而关在看守所的丁西河是每日作着恶梦,梦里他被大火烧过一遍又一遍,他的父亲站在火的另一头冷冷看着他,不施援手也不发一语,只用眼神指责。 所以没关几天,他已形销骨立,出庭时,两眼呆滞得仿佛魂不附体,需要法警搀扶才走得动。 “结婚怎么这么难呀!”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静默,皆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一脸失意的男人,他正趴在吧台上,十分哀怨地转着高脚杯里的冰块。 这句话如果是出自没人要的秦弓阳口中,相信没人会感到意外,可是从换女人如换衣服的花花公子口中发出,那就太匪夷所思了,不只是惊悚而已,根本是天将下红雨的徵兆。 “我奋不顾身地把她从火场救出来,冒着一死也要护她全身而退,结果我浑身是伤却没半点好处,那可恶的女人居然说我太花心,要结婚先观察十年,我没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再考虑……” 那太难了吧!他不过以欣赏的角度瞄一眼走过身边的辣妹,亲亲女友便往他脸上赏一记锅贴,几次求婚又是铩羽而归的结局。 看看罢了又没行动,哪来的醋好吃,他好冤呀! “哈哈!慢慢熬,欢迎你成为不婚俱乐部vip会员。”秦弓阳开心地拍拍他的背,非常高兴有同伴了。 “去你的,少幸灾乐祸,我不是不婚,是时候未到,少把我和你不幸的人生牵在一起,我一定会在年底前把那个女人娶进门,让她知道谁才是一言九鼎的大丈夫。”风间彻豪气的喝光杯中酒,杯口倒扣,表示一滴不剩。 “要是办得到就不用在这里说大话了。”夏桐月好笑地说着风凉话,一针见血。 “你说我办不到?”未免瞧不起他,一个小腿没他胳臂粗的小女人,他会摆不平。 柳清羽笑着抽出两张千元大钞。“开个赌局吧!小赌怡情。” 一有人起头,全场吆喝,堆积如山的绿色钞票高达百来万,一面倒地赌某人娶不到老婆。 而此时,在烧得焦黑的土地上,十多辆大型车和推土机在动工,开挖土壤,搬动烟味犹在的枯木,那边植棵树,这边种片草,工人忙得连擦汗的时间也没有。 “好热好热,快热死了,这太阳晒得我快融化,白天怎么还不变黑夜,我这只鬼快热成白烟消失了……”阳光好刺眼,照得人头昏脑胀。 满头大汗的周惠民没好气地一啐,“躲在树荫下喝凉水的人没有资格抱怨,真要喊热就来搬几块砖。” “监工也是很辛苦的,我牺牲我的睡眠陪你日晒雨淋,你该感恩我还提供便当和点心,人要吃饱了才有体力干活。”瞧,她的贴心,没忘了他一份。 他一听,为之气结。“我是为谁忙得连婚期都往后延,准老婆气得快和我分手了。” 挪了挪头上大草帽,丁晓君吸了一大口珍珠奶茶。“外公,你看表哥多小气,不过帮我做点小事就哇哇叫,他没本事锁住表嫂关我什么事,不会驶船嫌溪歪。” 大白天的,一个十分诡异的画面,树底下有把大黑伞,伞下是一座牌位,牌位前的香炉三炷清香袅袅。 “你……算了,有这么个表妹,我认了。” 意外的,风间仁夫和小了他三十几岁的小女人成了忘年之交,不时来找她下棋、泡茶,还把盖大型游乐场的计划取消,另以企业捐助的方式回馈社会,将丁晓君外公留下的一甲地,外加自己捐出的五亩地,做为候鸟栖息的湿地。 而土地仍登记在她名下,并在湿地正中央盖上她被烧毁的家,一模一样的屋子正在打地基,至少耗时四、五个月才能完屋。 “阿桃婆,喝茶。” 柑仔店的老婆婆笑呵呵地眯起眼。“大小姐也喝。” 云淡风轻,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神态自若地饮茶吹风,在秋蝉声渐歇的午后眯眸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