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三嫁 下》 第一章 “赵将军,你领兵五千,拂晓出击,先攻粮草,令敌军弹尽粮绝,以浓烟为信号,告知行动。” “是的,太子,末将立即点兵集结,在琴明前抵达南烈国军营地。”赵勇领命,领首示意。 “左副将,你由西侧坡地带三千人马悄然靠近,这是一支伙兵,暂且按兵不动,我要你等待最佳对机动手。”攻其不备,击溃军心。 “太子的意思是要我阻断他们阵形,以游击方式各个击破吗?”他搜长快攻,速战速决,人数少才方便行动。 东方珩点头。“南烈军并不弱,但领军者不懂得行军布阵,这是我们的优势。” “嗯!太子言之有理,南烈国二皇子根本空有野心而无实才,要打败他易如反掌。”打赢一仗的左虎小有得意,口气狂妄了些。 “不可轻敌,骄傲乃兵家大忌。”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小心为上。 挨训的左虎惭愧地低下头。“是的,太子,属下一定谨记在心。” 神色严唆的东方珩微微领首,自从南青瑶中静落海后,他就再也不曾笑过了,一张轻抿的唇始终紧紧闭阅,仿佛世上荐无令他愉悦的欢事。 南烈国二皇子领军攻他东浚国,造成无数百姓与言牲的损伤,峰火连天,生灵涂炭,民富国强的盛世已惨遭破坏。 更甚者,南青锋竟敢派人潜伏在他的军队里,欲取他性命,结果千钧一发之际,误伤了他心爱的女子,使其伤重坠海。 那海水是那么冰冷,浪涛汹涌,瞧石尖锐如利刃,当了无生息的人儿遍体鳞伤地躺在他怀里,胸口处还插着半截断箭,推心刺骨的痛如海中浪潮,冲向他脏六腑,令他几欲发狂。 为了东浚国,为了替他挡死的至爱,心术不正的南青锋必须狠狠摔上一跤,知道他的容忍不是毫无底限,激怒他只是自寻死路。 “李统领,你是正规军,我拨给你八千人马上前叫阵,当看见赵将军生起的浓烟对,全力迁攻无妨,那对他们已慌了手脚。”无粮为继,任谁都会恐慌。 “我了解,趁乱攻击使其方寸大乱,失去防备能力。”用兵最忌敌未至,先自乱阵脚,人一慌便无法做出正确判断。 “哈!而我就在他们逃走之际跳出来是不是,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预见胜利在即,左虎兴奋莫名,急着一展身手,驱敌于百里之外。 “切记穷寇莫追,以防有诈,我不希望看到无谓的伤亡,东浚国需要你们,你们的父母妻儿也等着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他不容许再有憾事发生。” 太子的吓嘱令在场将领默然了,有人甚至红了眼眶,他们深刻体会到太子心中的痛,无法挽回的不幸在他身上留下无形伤疤,怕是难以愈合。 “太子,请你宽心,我们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绝不会如太子妃中箭落……噢!你干么踩我的脚。”他还要上阵杀敌,万一脚被踩残了,怎么大显威风? 李统领狠瞪有勇无谋的左虎一眼。“少说一句。” 谁不知晓太子妃中箭一事是军中大忌,说不得,否则就是在太子伤口上撒盐。 偏偏左副将哪壶不开提哪壶,要不是出兵在即,他肯定被围殴。 “各位将士,我东方珩只有一句话要说,今日敌人兵临城下残害我同胞,保家卫国不单是你们的责任,更是我的,不要给我随便牺牲,我会是你们最强而有力的后盾。”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太子……” 东方珩以一句话激励了军气,将领们动容,誓死效忠。 化悲愤为力量的太子用兵如神,他在后方运筹帷幢统御大军,士兵们为护卫家园奋勇杀敌,令敌军闻风丧胆,反观南烈军因主帅不善带兵而节节败退,连三万援军也被困宽百尺的西罗河,没法她援。 不到月余,南烈军被赶出东浚国土地,战败的南青锋夹着尾巴逃了,战事宣告结束。 接下来,就该清算东浚国叛徒,所有隐身暗处的影子将被一一揪出,不容他们再兴风作浪。 “你们这些银衣卫想千什么,胆敢串众侵入我府邸,不知道我是谁吗?”他堂堂翰林院士的府邸,岂能容人乱闯。 身着宫服,威武高大的大内侍卫一字排开,精悍如神兵,个个精神抖擞,精芒外射,威风凛凛的气势令人心生三分惧意。 “奉太子旨意,缉捕你归案。”侍卫长董元风声如洪钟,不假辞色的直接道明来意。 “太子?”指尖忽地一颤,眼底阴影暗生的曲琼华心头一惊。“太子捉人也要师出有名,我犯了东浚国哪一条律法?别为铲除异己而乱安罪名,好巩固他太子的地位。” 哼!他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被唬住的人,他暗中进行的事天衣无缝,不可能让人有发难的名义,想与他斗智还早得很,东浚国有才之上胜过他的能有几人? “请曲大人配合,不要逼我等动用武力。” 他自负地嗤哼一声,“我乃朝廷命官,要拿我就拿出公文,纵使太子是高高在上的龙子,也不能无视法纪残害忠良。” “曲大人,你太不识好歹了,真要我等亲自押解你吗?”董元风面上一凛,下最后通碟。 “有本事你来缚绑我双手呀!我曲琼华可不是你们这些泛泛小辈,天地之大任我邀游。”他一使眼神,内室鱼贯走出他私下培养的黑衣侍卫。 天地之大任我邀游,好大的口气,他这句话言明天大地大他最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能奈他何。 曲琼华太恃才傲物,认为自己才是才智兼备的将相之材,旁人人难以望其项背,只能徒呼负负地景仰他过人才学。 一见他不仅不束手就擒,反而招来家卫抵抗,董元风目光一沉。“那就多有得罪了,刀刘无眼,若有误伤,望请见谅。”一说完,他立即下令行动,银衣卫训练有素的神速包围曲琼华,伴随金属交击的铿锵声,他们迎向意图做困兽之斗的黑衣人。 刀起剑落,刀光血影,一番激战后,素质精良的银衣卫渐占上风,以凌厉剑式将黑衣人逼向角落。 曲琼华见状大惊失色,开始有大势已去的危机感,他为人奸诈地往后移动脚步,想借由大厅下方的秘道逃出生天。 “哪里走—” 神色狼狈的探花郎头发散乱,被眼尖的侍卫长一举成擒,五花大绑的像颗端午粽,丢向坐在紫檀大椅上的太子脚下,动弹不得。 “啧!这是谁呀!怎么一身狼狈,活似庙前的臭乞丐。” 一阵揶揄,刺耳又令人难堪。 “快把我放开,这算什么,总不能因为我不是太子的人便故意找我麻烦,我不服。”他挣扎着想弄松绳索,不甘心威风尽灭。 “你不服?”一脸冷笑的司徒遥玉代太子走上前,戳戳他脸皮。“你有什么好不服气,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心知肚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底下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只要有心,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退早水落石出,叫人百口莫辩。“司徒遥玉,你休要得意,诬陷人也要讲求证据,我为人坦荡荡,没有不可告入之事,你想阻碍我前程,还得多长些智慧。”他仍满脸傲气,语出不屑。 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知悔改的曲琼华仗着朝廷命官身份,根本无惧无畏,气焰之嚣张叫人傻眼,他完全不担心有人搜出罪证,让他银挡入狱。 “证据!”冷冽沉音出自太子口中,目光精锐的东方珩冷视谋逆奸佞。 “没错,太子要办人也要有凭有据,你擅自掳绑皇上亲封的官员,此等行径简直目无王法,堂堂太子与盗匪有何差异?”他说得振振有词,似乎自信没人办得了他。 “是吗?”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死到临头扰不自知的人,眼神深不可侧。 “你最好尽快为我松绑,别蓄意刁难,否则我一状告到皇上那儿,太子也一样讨不到便宜。”包准他吃不完兜着走。 自觉被埋没的曲琼华仍企图拉拢二皇子,推举他为皇,再以自身能才辅佐,架空二皇子实权,他在后操控这个傀儡皇帝。 可目空一切的下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生心血尽付流水。 “李统领,将人证带上来。”他要证据,他就给他证据。 “人证?”曲琼华蓦地伍住,心想:哪来的人证?为他办事的人全让他天了口,死无对证了。 一名形销骨立的男人在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搀扶下,缓缓走迁太子宫,他左颖下方有道横过颈部的鲜明刀疤,深度几可致命。 “曲琼华,睁大你的眼睛瞧瞧,此人你可识得。” 东方珩一扬手,底下侍卫便将蜷伏在地的人犯拉起,让他正视自己所造的孽。 “他……”曲琼华冷抽了口气。“臣……臣不认识。”因为心虚,他谦卑了,不再以“我”自称,而改为臣。 为什么这个人没死?他明明在他胸口捅上一刀,又怕他没断气地划开他咽喉,才求万无一失啊! 气焰高张的曲琼华终于有一点点慌色,他眼神闪烁,呼吸短促,一颗薄汗由额侧冒出,顺颊得下,滴落衣衫。 “五月灯会那夜,他蒙面刺杀本太子,事隔月余,再次在秋水镇近郊下药使马儿发狂,他埋伏一旁拉弓放箭,这些事你也不知晓?”他问得云淡风轻,却句句犀利得令人胆脚心惊。 “此事臣确实无从得知,他……呢,行刺太子,其罪当诛。” 东方珩将那支特制的箭矢往他面前一柳。“箭则为翰林院官员所有,而且当时内务府太监为做区分,还依你的名字在箭尾刻上昙花。” 琼华,琼花,也就是夜昙的别称。 “什……什么?”他忽地全身虚软,几乎站不住脚。 “还有……”他顿了一下,一名士兵被丢了迸来,脸上有明显被揍过的伤痕。 “他在我与南烈军对阵对从我背后偷袭,你还敢说与这人素不相识吗?” “这……”曲琼华面色如上,气力全失。 该名小兵不是别人,正是他胞弟曲琼月,从小以力大如牛着称。 因此拉弓一射,娇弱的青瑶公主便被惊人力道射穿,身子腾空,落入万丈悬崖。 “你与南烈国二皇子私下有书信往来,我国地图也是你给他的,你嫁祸太子妃无非是为自己脱罪,此等阴毒伎俩是我朝之耻。”若非他私通都国也就不会引发这场战争。 “我不……”乍见太子出示他与南烈国二皇子所签订的协议书,他当下再无言语,喉头紧锁。 神色冷唆的东方珩骤然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籍握他下颚,逼迫他抬起头。 “你可知我为何拔耀司徒而不是你?” “因为你的私心,想起用自己的人巩固东宫的势力。”曲琼华恨恨的说,两眼布满壮志未酬的怨恨。 “不,你错了,我的用意是让你先进翰林院编撰,待日后我的皇嗣出生后,再调任你为太子太傅。”他没有忽略他的才识,早有重用之意。 “你……你说什么?你要我……我是太子太傅……”下一代储君的老师? “司徒的心性太过散漫,必须由我在一旁鞭策才肯有所作为,而你自我要求高,才智学识旨是我朝少有,由你来教导小皇子,我十分放心,可是……”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因过于自负、而走偏了,把自己推向不归路,即使才华洋溢也难逃一死。 第二章 “我想南烈国三皇子的死你也脱离不了关系,所以明日将由李统领亲自押送你至南烈国,连同罪证一并交由南王发落。”一挥手,要董元风将人带下去。 瑶儿,我这样的处置你可满意,揪出为乱者为你洗清冤屈,消弥两国的动荡不安,还以原来的平静,你应该很高兴吧! 东方珩幽深的瞳眸中藏着哀伤,隐隐浮动着泪光。 “太子,借一步说话。”司徒遥玉抢在太子回宫前,先一步拦下他。 “有事?”东方珩面色摸然,似这世上已无能引起他兴趣的事。 “这样下去好吗?太子妃她……我是说你该振作一点,别因为太子妃的事而一跟不振。”国家需要他,东浚国百姓也期望他开创新世面。 “你的劝告我会听迁去,不过再给我一些时间,不会太久的。”他痛苦的说道,每呼吸一次,心口便深感疼痛。 东方珩明显的消瘦一大圈,神情憔悴,眼行叹丝,气色不佳的像生了一场重病,让人忧心他随时有倒下可能。 “不是我要催促你,而是你该有身为太子的自觉,重情重义并非坏事,但是要权衡轻重,你已经荒废两事甚久……”连向来最闲散的他都看不下去,直道情字害人不浅。 有此殷监,以后他绝不重蹈覆辙,年妃到了就挑个姿色平庸的女子为妻,生几个黄口小儿,一生庸庸碌碌无妨,就是别涉及情爱,沦为像好友一样,深情不悔的痴情种。 “司徒,别为我担心,我会有分寸的,你去忙吧!西南一带的水患就偏劳你了。”百姓为重,他不会一直委靡不振。 “你……算了,再让你沉淀几天,若是你再这副死气坑沉的样子,可别怪我用我的方式让你清醒。”太子之于东浚图太重要了,不能一直消沉下去。 摇头又叹气的司徒遥玉说了几句出自肺腑的重话,便心情沉重的离去,他明白这段时间对太子而言太难熬了,但除了等待外,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风是凄冷的,入秋的枫叶红似南青瑶流尽的血,踩着白玉为砖的廊道上,痛失所爱的东方珩面上凝郁,难有欢愉。 他走进熟悉的太子寝寓,却已是物是人非,华丽的宫殿像一座巨大的牢笼,将他重重困住,让他有飞不了的伤悲。 “瑶儿,你在作梦吗?梦里可有我相伴?别再贪睡了,快点醒过来,我在梦外等着你,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吧!少了你的世间好寂寞……” 修长指尖抚着四陷的脸颇,昔日秀婉的娇颜已失去光泽,只剩下淡淡的呼息起伏着,向深爱她的他说着她还活着,并未死去。 被风吹动的妙帐报开一角,露出躺在金黄云锦床褥上的憔悴女子,那几无血色的惨白面容竟是谣传中静身亡的太子妃—南青瑶。 “你很累了是不是?为了南烈国和东浚国的交战而心力交瘁:你不必再忧心仲仲了,我已经把事情解决,并把陷害你的坏蛋揪出来,送到你父皇手中,战争结束了。”瑶儿,你为什么还不醒来,想折磨我到几时? 原来南青瑶落海前,她反应机敏的点了全身几处大穴,将中箭的伤势减到最低,给自己留下一丝生存的机会,她并不想死。 为了见心爱男子最后一面,她使出师父所教的闭气功,也就是江湖失传已久的龟息大法,她以假死状态幸存下来。 可是命是保住了,经过治疗后伤口也已无碍,却因中毒太深而昏迷不醒,仿佛沉睡的海底珍珠。 即使如此,东方珩仍细心的照顾她,衣带不解地哈伴左右,他这般深情与用心,连年过半百的老御医都深受感动,更加勤翻医书想找出解毒之法。 “……你在怪我新婚夜扔下你不管吗?相信我,瑶儿,我丝毫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情势紧急,我不得不出城应战,没来得及向你说个分明,你……”他忽地便咽,眼神忧伤。“不该做傻事,万一你有个万一,要我如何独活?” 神色痛苦的东方珩不断对床上人儿低喃,不见厌烦地一遍又一遍,只求妻子能睁开眼,回应他的执着。 他的深情让身后的侍女红了眼,看着日渐虚弱的公主,自责甚深的侍香这才明白二皇子骗了她,他接近她,只是想借由她的手害死公主。 她好后悔为爱而痴狂,以为替喜欢的男人做一点事是爱的表现,殊不知反而害了,待她如姐妹的主子,她心如刀割。 “太子殿下,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公主她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度过这次的劫难,她会……好起来的。”她泪水盈眶,说着自欺欺人的安慰话。 任谁瞧了此时躺在床上的南青瑶,十个有八个说她活不了,另外两个是劝他们准备棺木,将后事办得风风光光,她时日不多了。 虽然大家心里有数,可是没人敢说出口,就怕打击到太子。 “你说她是不是又瘦了,我该不该命令御厨熬煮些滋补粥品为她补补身?”他掬起骨瘦如柴的小手,那毫无重量的纤细让他好生心痛。 “够了,太子,你已经为公主做太多了,她……若知道你吃得少又不肯安歇,她不会开心的,求你让奴婢照顾吧!奴婢不会让公主有一丝不适。”她才是罪该万死的人,是她害了公主。 无视跪在脚旁求他的侍女,东方珩目不转睛地凝视妻子。“下去吧!不要打扰我和爱妃相处的对光。” “可是……”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以手背抹去颊边泪水。“太子,你会累倒的,公主不乐见……” “出去!”他低喝。 侍香垂头丧气的往外走,走到一半时突然想起手上捧的药盅又返回。“公主该吃药了,我喂她……” 她话还没说完,东方珩已一把抢过汤药,他一手扶起妻子,让她轻靠在怀中,再细心地吹凉冒烟的药,小口小口地哺进她嘴里。 昏迷中的南青瑶不能吞咽,喂入口中的汤药由唇畔流出,他见状以巾帕轻轻拭去,再把盅里的药含在嘴里,以口亲喂。 此情此景叫人感动又伤感,相爱的人为何不能相守,非要残忍地折磨他们,让人尝尽悲痛。 “御医在宫外候着,要不要传他们进来?”虽说药石固效,总还有一丝希望。 “传他们规见。”东方珩神色温柔地抚着妻子发丝,以指代梳替她整整发。 “是的,太子。” 七、八名蓄胡的御医鱼贯走入,其中以头发半白的老御医为首,依宫规向太子行礼。 “免了繁文褥节,先替太子妃诊诊脉,看她今日的情况是否好了些。”他说对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手指扰不停地梳理妻子长发。 “是,太子,冒犯了。”老御医诚惶诚恐的上前。 其实太子妃的脉象十分微弱,不管把几次脉都一样,必须非常地专注,才能摸到几乎快要停止的脉搏。 只是太子不肯放弃,执意与老天抗衡,他们这些御医只好全力以赴,拿出看家本领,看能不能救回气若游丝的太子妃。 可魁,实在强人所难呀!太子妃所中的奇毒他们没人见过,不知是何毒如何解,众人束手无策。 “怎样,太子妃的病情可有起色?”他深幽的黑瞳不看任何人,一径停留在妻子脸上。 “这……”老御医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知诊断后的结果。 “说。”东方珩沉下音。 考虑了一会,他才据实以静。“太子妃所中的毒已蔓廷全身,损及五脏六腑,若再找不到解药,恐怕她……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他顿时浑身僵直,神色冷唆。 “以臣估计,最多不出七日,太子妃中毒太深了”他们无能为力。 “真的没办法医治?”他的瑶儿绝不是短命鬼,不是! “臣等尽力了。”唉!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尽力了?”东方珩倏地一怒,拂袖站起。“一个个是废物,皇室养你们何用?治不了爱妃,我要你们陪葬。” 群医闻言,惊恐地下跪求饶。 “太子息怒呀!臣等无能,令你失望了,可是天下良医甚多,或许能补臣等之不是。” “你是说还有人比你们的医术更精堪?”瑶儿还是有救的? 老御医拱手一揖。“天下事无奇不有,奇人异士更不在少数。既然有人能制毒,必定也有解毒者,只要广召能士进宫,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要不放弃,总有希望。 广召东浚国良医,即日起入宫为病危的太子妃医治,如解其危,赏全千两,赐良田百亩,官封太医院五品官,以为答谢。 宣建二十五年九月太子手谕 老御医为求脱身的一番话,令东方珩燃起一丝希望,他行文全国,贴格各市集巷道,徽召东浚国医者,以其医术全力抢救太子妃。 第一日,涌进千名大夫,为的是赏金千两和良田官名,纷纷自称神医,诊人无数,定可治其病。 可惜经由众御医一阵口试后,全数刷下,还因谎称医术过人而重责二十大板,逐出皇城。 第二日,从远地赶至约百人,这回有七人通过御医的考验,进入东宫为太子妃诊治,七人齐力盼能诊出所中何毒。 只是一样无功而返,说法与老御医无异,皆是毒入心肺,冤药可救。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接连数日无人揭榜,身形更显赢弱的南青瑶是进气少,出气多,面色由苍白渐转蜡黄,胸口的起伙更为微弱,仿佛已趋静止,若不仔细的盯着瞧根本无法发现。 看到之情形,东方珩面如死灰,失去生气,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不吃不喝地坐在床沿。寸步不离的守着至爱,两眼不敢闭合,唯恐爱妃在眼前断了气。 金乌升,月兔落,一日又过去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的等候最难熬,他开始痛恨起老天的不公,也为时间的流逝感到绝望。 到了第七日,即辰交替的时分,再也承受不住的太子跪倒在地,他轻握几乎一施力即断的小手,压抑不住的泪水夺眼眶而出。 看着心爱人儿口鼻不断溢出黑血,他心痛得不能自己,身为东浚国太子却连最爱的女人也守护不了,他要这太子之位何用? 第一次,他动了不如归去的念头,为了所爱,甘愿放弃别人梦寐以求的皇位。 “太、太子,外……外面来了位古神医,他说他可以试试,是司徒……司徒大人找来的世外高人。”喜出望外的侍香跑得急,喘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司徒找来的神医?”东方珩退速的起身,眼角残留末千的泪痕。 “立刻请他进来。” “是。” 侍香比谁都开怀地笑咧嘴,三步并作两步地迎进年约六旬的驼背老叟,他一头白发白眉白胡,穿着件旧白袍,脚步略带蹒跚地走进来。 乍看之下,有几分仙风道骨,像是长年茄素的修道中人,但是一开口就要万两黄金的诊金便显得市侩。 他还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年妃大,活不了多久,要良田高位有何用,还不如拿些银子享福,过过有钱人的生活。 “好,只要你能治好太子妃,不论任何要求,我皆应允。”不计代价。 东方珩一点头,白发老者便趋前,以指按住手腕,专注在病人几无动静的脉搏上。 第三章 他先是拧眉,继而神色凝重,接着翻看充血的瞳仁,再以银针扎其自行封住的六处穴位,抽出银针观看针上的变化,沉吟甚久才开口— “太子妃中的是一种叫千日喜的毒,此毒提炼自南疆特有的绿蛇毒液,再加上一百种毒花毒草所制成的黄色粉末,它加入汤水型无色无味,但毒性奇将,饮上千日才会毒发身亡。”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中这种毒昵? 东方珩一听他能说出南青瑶身中何毒,既惊讶又欣喜。“可有法子好解?” 绝望的心又生起一丝希望,鹰般双瞳迸出光彩。 “有得医,可是药材难找,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药草,要找齐有点难度。”他走遍大江南北,总欠缺那几味。 “古神医莫非忘了身在东浚国皇宫,太医院的药材任其取用。”举凡奇珍异宝,大都在皇宫之内。 “啊!”他轻呼一声,往额头拍去。“瞧我胡涂的,竟没想起你是太子,取珍贵药材容易。要千年何首乌、手臂粗的人参,以及北海珍珠磨出的粉末。” 白发老者开起药方,要人快快收齐,他得先瞧瞧成份纯不纯,是否具有疗效。 在等侯太医院送来药材时,白发老者忽然纳闷的问出心底疑惑。 “这千日喜是南烈国才有的奇毒,为何会出现在咱们东浚国皇宫?”太古怪了。 “什么?这是南烈国人下的毒……”他们竟对自己国家的公主下毒? 匡郎一声,一只铜盆落地,东方珩不经意的一膘,忽见侍香神色慌张地收起打翻的水盆,似有不安,当下心里有了底。 “而且是每日不间断的不在饮食里,或是汤药中,为时至少有三年,才会在于日后的今天毒走全身,难以根治。”这毒一开始并无微兆,到后期才会出现目胶和心绞痛的症状。 “只要凑齐神医所说的药材,太子妃就有救了是不是?”她一定要平安无事,听他亲口说出对她无尽的爱意。 看古神医摇头,东方珩胸口一阵紧缩,等待他说下去。 “这药得用活人血做药引熬上一个时辰,连续七天才能解毒。” “什么,活人的血?”他大惊。 “且一旦做了药引,就必须用同一令人的血。” 正当他们在讨论要用谁的血时,太医院已送来指定药草,不想妻子受苦的东方珩毫不考虑地取来刀子,打算割腕盛血。 谁知腥擅的血味已经传至,一声不吭杆在身后的侍香抢先一步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汩汩冒出,直滴的流入腕里,很快地盛满一腕。 见她取了药材便要去煎药,本不愿用侍女血充当药引的东方珩才勉为其难地同意。 本来奄奄一息的南青瑶连饮了三天的药后,面色稍见血色,苍白的模样渐渐恢复了生气,呼吸变强了。 到了第四天,沉睡了许久的人儿,吃力地眨动几下蝶翼般的羽捷,慢慢地睁开那双莹亮水肆。 起先她有些畏光,很快又合上了眼,让人以为是幻觉。 又过了好一会儿,涩涩的清眸适应屋里的光线后,这次比较不费力了,而且视线不模糊,她清楚地看见背对着她的男子正在吹凉一腕粥。 “珩……” 很轻很轻的低唤,仿佛树叶落在地面的声响,轻得几不可闻。 但是背脊一僵的东方珩忽地停下动作,似激动又似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手指竟发着颤,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你怎么了?为什么……” 那一句由千涩喉呢发出的瘩咽嗓音,令他顿对眼框泛红。“你睡太久了,瑶儿。””再见恍如隔世,想笑的南青瑶却落泪了。“你好狼狈,是谁把你折腾得不成人样?” “除了你,还有谁会令我心心念念,茶饭不思。”他笑着走近,眼中却含着欣喜若狂的泪光。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便咽地伸出手,想抚摸他憔悴面容。 可是白暂的细臂一抬高,还没碰到人便虚软无力的垂落。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句话吗?你能平安醒来便已足够。”他握住她柔暂小手,放在脸鹿轻轻摩挲。 抽位着,她呜咽不已。“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从此天人永隔,没想到,一” “嘘!别哭,才刚醒来别太激动,你得好生休养才能快点好起来。”东方珩柔情似水的喻去她眼角泪滴,轻声低哄。 他的瑶儿回来了,老天爷没带走她,他俩注定要相守一生。 她轻轻领首,却又止不住内心的狂喜。“珩,抱着我好吗?让我确确实实地感受你在我身边,这一切不是出自我的空想。” 许久未展的笑唇在冷唆容颜上绽放。“傻瑶儿,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你是我的心。” 他不敢用力,双手极其轻缓地抱起瘦弱娇躯,温热掌心贴着玉背,将巨爱楼入怀里呵护,怕伤及她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 可是实在等得太久了,久到让他的心发痛,结实臂膝不小心施了劲,紧紧地拥住她,以身体来感觉她还跳动着的心。 卜通!卜通!卜通……他和她的心跳声混在一起,强壮和屏弱,刚毅与娇柔,柔和的金阳照出两人相依偎的身影。 “珩,你压痛我了。”她重重的一喘息,蛾眉因痛而擎起。 他失笑,稍微松开手臂。“你该多吃点饭,每一个时辰就喂你一回。” “那不是成了头猪,我会吃撑的。”她撒娇的一嗔,怪他太呵宠她。 “瞧你这风一吹就跑的身子,还敢跟我嫌撑,我的瑶儿匀称有肉,可不是一根抱的都是骨头的瘦竹竿。”他故意嫌弃她体态下丰盈,好哄她多加餐饭。 既然健壮如东方珩都瘦了一大圈,粒米末进、饱受毒素侵袭的南青瑶肯定更瘦得不成样子,形销骨立,瘦骨嶙峋,一层浅青色薄肤覆盖骨骼上头,形容枯稿。 唯一庆幸的,巴掌大的鹅蛋脸本来就小,减了些肉也不至于难看到哪里,反而突显灵灿大眼的娇柔,我见扰怜。 “我是不是变丑了?”她勉强抚着自己清瘦面颇,眼神惊惧。 东有形深情不减地凝望。“在我心里,没有一名女子比你更娇艳迷人。” “给我一面镜子好不好?”她恳求着。 他徉怒地瞪大艰。“你不相信我?” “珩……”他只会哄她,根本不说实话。 “美丑只是外在的皮相,当年华老去,谁不会变丑,我在意的是你仍好好的活着,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爱。”这便是最大的恩赐。 南青瑶动容地将手放在他左胸。“今生能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待我的好。” 即使他日他登基为皇,她也会学着忍耐,当个宽宏大量的好皇后,掌管他后宫众多嫔妃。 “我会一直待你好,从现在到日后的每一天,我的心意不会改变,只有你是我唯一的真爱。”他想等她身子再好一点,再告诉她立后不纳妃的决定。 “有你这句话,我死也甘……”粉色唇瓣忽地被封住,还有些刻意地咬上一口。 一张娇颜倏地晕开一抹驼红,羞得不敢见人。 “以后不许把那个字挂在嘴上,我不爱听。”因为她,他才明白什么叫害怕。 那时候看见她被一箭刺穿心窝时,他当下的感觉是痛彻心,恨不得那一箭是射在自己身上。 若非司徒紧拽住他手臂,晓以大义,他肯定尾随其后,跃入浪欠百丈的崖底。 她的落海让他死过一回,而他有生之年不愿再尝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南青瑶恬静的露出笑唇。“你是我携手要过一生的人,我会为你保重,不再让你忧心如焚……” 蓦地,她瞧见床边的矮几上摆的空药腕,心下一惊。 “侍香呢?怎么不见她人?” 她担心的不是自己体内的毒,而是侍女的去处,若是大夫有来,必定诊断出她身中奇毒,她不想心中有鬼的侍香担忧,对对害怕东窗事发,被人查出是她下的毒。 “……有种药得到皇城外的凉山才买得到,她自告奋勇为你买药去。”为了安抚妻子,东方珩随口扯了个谎。 每天一腕血是十分惊人的份量,放完第四腕血的侍香失血过多而晕过去,现由御医照料着,以补血药材滋补,以防血不够再用三天。 “公主,求求你披件外袍好不好?不要以为能下来就好上大半,你的身子还赢弱得很,要多休息才能更快康复,一唉!到底要我念上几连才听得懂,我都说得口千舌燥了。”真是的,老要她跟在后头吓吩,她都快成唠叨不休的老嬷嬷了。 喝完七天以人血为药引的汤药后,毫不知情的南青瑶已耐不住久躺,在“狱卒”东方珩不在对,偷偷地掀被下床。 人若昏迷不醒,倒是无所谓,连痛的知觉都无,如何还在意有的没的? 可是一睁开眼后,她面对的,是几乎像软禁的日子,一天除了三餐外,固定有银耳炖莲子、燕窝、鱼汤、血蛤之类的补品俄养身体,还有数不清的各类糕点等着她品尝。 而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一张床,除了翻身、擦澡外,大家一致认为她能躺就多躺着休息,最好一动也不动,这样有助于伤势的复原。 忍耐了三、四天,终于再也躺不住,全身骨头酸痛,渴望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可惜她的小娱乐很快被发现,变得非常小心翼翼的侍香有如害怕小鸡走丢的老母鸡,跟前跟后地不离寸步。 “心情放松点,别太紧张,你看我不是好端端地站着,我不会害你挨骂的。” 她自认身子好得差不多,想到院子走走。 侍女的嗓门比主子还大声,双手擦腰怒视。“你又知道了,太子一板起脸非常可怕,我才不要为没有照顾好公主而挨他白眼,太子只对公主一个人好,其他呀!视如草芥。” 侍香夸张的表情和劝作,逗得南青瑶捂嘴一笑。“哪有你形容得那么恐饰,太子有太子的威仪,总不能要他嘻皮笑脸,说些逗趣事。” “哼!公主若不信大可问问司徒大人,听说他们私交甚笃,是多年好友,肯定给公主最中肯的回答。”她抖开白色狐裘,朝公主纤弱的肩上一披。 深秋的午后,在暖阳的照射不是有些暖意,但事实上仍微凉,一不留神还是有受寒的可能。 不放心‘的侍香总是一再叮咛,差点害死公主的阴影扰留在心底,督促她更加用心不让公主有任何差错。 不过也因为内心有愧,她行事更容易惊慌,一点小事就疑心生暗鬼地自己吓自己,不时咬着手指头喃喃自语,稍有风吹草动便惊跳起来。 但一切看在眼里,南青瑶很想跟她说清楚,叫她不用担忧,可是始终找不到恰当时机。 “侍香,茶水满出来。”她轻喟一声,眼底多了一丝无奈。 “呃!我恍神了……”原本要倒杯热茶给主子暖胃,却因她心不在焉而失了准头,茶水溢出杯沿。“公主,你不要动,小心烫到手,奴婢马上收拾。” 南青瑶温柔地握住她慌乱的手,笑得宽容地说:“你的手比我还凉,衣服不够保暖吗?要不要裁两件新衣暖暖身?” “公主我……”她欲言又止,神情充满愧疚。“奴婢不配公主待我好。” 第四章 她轻拍侍女的手以为责罚。“瞎说,我不待你好又该待谁好,这些年若不是你一直陪着我,在我伤心难过时分享我的愁绪,与我共同度过这苦涩的日子岁月,我早被孤寂逼疯,无法遇到相知相守的太子。” 侍香之于她的重要性,一如水之于鱼。 “公主别把奴婢说得太好,其实奴婢不是好人,我……做了一件不好的事。” 她想说出实情,可是口一张却发不出声音。 她怕得不到谅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比土匪还可恶,简直天理不容。 “侍香,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南烈国皇宫的事吗?我有一只非常喜歇的金丝雀,有一天它突然死了,鸟颈被人硬生生地扭断。”南青瑶没有揭穿侍女,反而用怀念的语气淡起幼时情景。 “奴婢记得,公主还为了这事哭了好些天,直说是自己害死它。” “那是父皇送给我的,当着所有皇子的面,戏称我有女皇的面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不过是皇上的玩笑话,谁会当真呀!”南烈立国以来从无女子掌权。 她笑了笑,水眸幽深地塑着远处。“皇子当中有人听进去了,有一天他以为我没瞧见,悄悄地将手伸进鸟笼里,用力一掐,鸟儿的颈子就断了。” “什么?是哪个皇子这么恶劣,连只鸟也不放过。”侍香忽然有种感觉,公主这时提起此事自有她的用意,只是身为侍女的她太过愚钝,听不出话中之意。 又是一笑,她没说出何人所为。“所有的侍女中就你陪我最久,其他人不是突然被调走,便是离奇的失踪,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她摇着头。 “因为有人企图孤立我,甚至用利诱,或是威胁的方式逼他们远离我。”她顿了顿,似要说到重点。“我们离开南烈国的前一年,不是有个叫霜儿的侍女投井自尽了吗?” “他们说她想念故乡的家人,因为回不了家而想不开,所以才一死了之。”傻了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熬个几年没被王孙贵胄收入房就能离京了。 “错。” “错?”她愕然。 “当年才十几岁的二皇兄就以玩弄各宫侍女为乐,越是不肯顺从者,他越是玩得起劲,霜儿虽大他七岁但性情刚烈,硬是被他强占了身子而珠胎暗结。”她说到二皇子时,目光由远处拉回,清澈明净的看向脸色微白的侍女。 “是……是二皇子所为?”怎么可能?当时他明明和她在一起,还扬言只爱她一人。 “霜儿不是自愿投井的,她来找我哭诉这一件事,要求我替她做主,可是那天夜里她就死了,尸首在井里被发现。”她苦涩地一抿唇。“自杀的人胸前会插把刀吗?而且那把刀镶着宝石,属于二皇兄所有。” “什么?二皇子杀了霜儿姐……”她全身抖颤,不敢相信耳朵听见的真相。 “霜儿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利用与他有染的侍女为他做事,以爱为名牵制她们,让她们以为他是真心的,终有一天给子侧妃名份,但是,身为皇子,他无法选择婚配对象,不论正妃侧室,都必须经过皇室认可才成。” 听到此,侍香终于明白公主的意思,她心防溃堤,痛哭失声,双膝一曲跪了下来。 “奴婢错了,公主,你罚我绞首吧!是奴婢在汤药里下的毒,整整三年,从不间断,二皇子他骗了我……”她泣不成声,悔不当初。 “你起来,我没怪过你,一切是二皇兄的诡计。”他只是想除掉她罢了,好确保没人跟他争夺皇位。 大皇兄死了,三皇兄也遭遇不幸,青字辈的皇子凤女中,只剩下她与二皇兄,论起资格,嫡生大公主绝对是一大威胁。 “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听信二皇子的谎言,差点害死公主……”一想到此,她直朝地上叩头,磕得血流满面。 “好了、好了,你别再磕了,我身边只有你,要是连你也不在了,以后我受了委屈,还有谁为我出气。”她弯身扶起侍女,心疼不已地以丝绢按住她流血的额头。 “公主……”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抽喳,十分感激公主的宽容。 “快去擦药吧!我……”她身子忽地一晃,心口微微抽痛。 “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侍香赶紧一扶,不敢有丝毫马虎。 公主待她恩重如山,不计较她一时愚蠢,她拼了命也要保护只为别人设想的公主。 “我……没什么,大概站久了,有点脚软。”她笑着掩饰身体上的不适。 其实看似康复的南青瑶并末完全好转,头晕目兹和心绞痛的毛病仍在,她没说是不想众人再为她担心。 但是不说不代表就会没事,轻忽身体发出的警讯,代价通常是很大的。 “奴婢扶你回房休息。”只顾着难过,忘了公主的玉体不能吹风。 “不用了,我……”一只大掌揽上纤柔柳腰,顺势带入怀中。 “瑶儿,你又不听话了。” “珩,你下朝了。”她略显心虚地缩缩玉预,徉笑。 东方珩拥着妻子走回寝宫,直接带她回床。“下次再让我瞧见你的双脚落地,我就处死那名叫侍香的侍女。” 愕然一征,她仰起头。“你……你听到了?” 他重哼一声,“我早就怀疑她,已着手调查,谁晓得我的爱妃竟然瞒着我。” “她与我情同姐妹……”她脸色暗了下去,不想他对侍香下手。 “所以她还没死。”他话带狠意。 舒眉一笑的南青瑶拥住丈夫。“谢谢你,珩,你是因为我才放过她吧。” “没有下一回。”他反手拢起她乌黑发丝,满意它恢复原有的光泽。 “嗯!”她轻轻领首。 “还有,我饶了她不代表不惩罚,等你身子养壮了,我非让你生十个、八个皇子皇女不可。”他狠狠喻了她。 羞红了脸,她笑唇如灿阳,紧紧依偎最爱的男人。 “不好了,公主又吐血了,快去通知太子,公主她不行了。” 改不了称呼的侍香一声惊呼,所有太子宫的侍女和侍卫都惊惶失措地白了脸,脚步杂还地奔走,急于通报正与大臣们议事的太子。 东方珩得知后立即脸色大变,顾不得商议的军国大事,形色匆匆地丢下众大臣,步伐略显凌乱地冲回寝宫。 他慌了,也十分焦虑,短短的一段路,他竟汗湿了衣衫,手心出汗,全身毛发没有一根不战傈,显示他有多慌张。 尤其当他看到浸濡鲜血的被褥,以及躺在黑稠血泊中的人儿,他呼吸为之一窒,全身血液冻结,不敢相信眼见的情景。 “古神医呢?快传唤他,我要知道太子妃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不是没事了吗?为何又出现异状? “启禀太子,古神医已在赶来的途中。”银衣卫沉稳回报。 没人敢轻怠此事,一经通报,快速传抵太医院,让正在钻研药草的古神医即刻前来太子宫。 “走开走开,别挡路,让我好好瞧瞧……嗯!嗯!怎么会?这脉象真是奇怪,明明毒早就解了呀!为什么又有中毒迹象?而且比上一次更严重……”真是古怪至极,他活了大半辈也没遇过这种情况。 “你说瑶儿又中毒了?”不可能,他特意派了暗卫注意她的饮食,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再下毒手。 自从得知爱妃体内的毒是亲近的侍女下的手,东方珩便特别派出他训练多年的影子卫士藏身暗处,一方面保护妻子,一方面观察有无可疑人物出没。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了某些人的毒辣手段,竟然再一次得手。 黑眸突然凌厉地扫向一旁同样面有焦色的侍香。 人只要犯错一次便会留下污点,他的怀疑情有可原,何况受到毒害的是他至爱人儿,事关已则乱。 “别吵,我把不到脉……啊!不是又中毒,是一番两脉。”喝!太阴毒了,居然下必死无疑的剧毒。 古神医震惊万分的大吼一声,东方珩的心则跟着一沉,面色凝重。“一番两脉是什么意思?” “唉!我只能说下毒的人实在太歹毒,根本不让人有活路走,他这毒有两种脉象,前脉只要用血当药引就可解毒。” “问题就在后脉得用天下另一奇毒相攻,若是到后脉对未以毒攻毒而以血为药引,反而加速毒素蔓延,命在旦夕。” “敢问神医有何解法,我立刻命令御医们配合你。”不论多珍贵的药革,或是他的血,绝无二话。 古神医面有难色地看了他一眼。“这毒的狠厉在于不让人有生还机会,它后脉裁得深,令人以为解了前毒就没事……”他顿了一下,颇为遗憾的说:“要是早两天……不,只要早一天发现异象,或许还救得回来。” 或许还救得回来……或许……东方珩精瘦的身躯微晃,面露痛楚。“神医的意思是……” 他双手一摆,十分无奈。“没得救了,拖不过今晚子时。” “什么?”过不了今夜? 黑眸皆张,他心痛得站不住脚,跌坐在椅。 “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得赶快,我可以替她扎两针,让她暂对清醒一刻钟,过了就什么也不用说,她眼一闭不会再清醒了。”长眠不起。 不罗唆的古神医取出银针,在南青瑶身体重要命门各扎一针,吐完血陷入昏迷的她才慢慢转醒,疲累不堪的张开失去光彩的水眸。 “珩,你怎么了?脸……脸色好难看。”她心头一抽,疼得紧,却强颜欢笑,徉装一点病痛也没有。 “你吐血了。”东方珩一脸深情地抚着爱妻娇颜,尽量不露出眼底的痛意。 他们都在为彼此着想,不要对方因自己而感到愧疚。 她偏过头,笑得有如春花绽放。“原来是吐血呀!我还当尚未圆房就有妊娘现象,吓着你了吧!” “是吓到我了,你太不乖,老是不听话,让我总是提心吊胆,一刻也不想让你离开我眼皮底下。”他语气轻柔地说着喁喁私语,情真意切又夹杂一丝痛苦。 “咯咯……你哪看得住我,母后还在世时常取笑我是顽皮的小公主,好动又淘气……”容颜苍白的南青瑶笑意渐止,眼底蒙上一层哀伤。“这一次我过不了是吧!” 他一斥,“胡说你会好起来,有古神医在此,什么疑难杂症也难不倒他。” 闻言,她虚弱地笑。“用不着瞒我了,瞧你眉头都打结了,我大概心里有数了。” “瑶儿……”他想说她着错了,喉间多了哽意。 “不怕不怕,我不怕死,你也不要怕好吗?人终究会走上这一条路。”只是早晚而已。 “但不是你,你还没看够这秀丽山川,尝遍山珍海味,实现与我白头到老的约定,怎可轻易言死。”他把这双小手紧紧抓住,地府鬼差就带不走她了吧! 不愿面对事实的东方珩妄与天争,以为手不放开便能留下爱妻。 她想笑,却咳出一口黑血。“不……不要为我难,如果我比……你先走一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找个贤良女子为后,让你不……不寂寞。” 不要为她伤心,她会走不开。 第五章 南青瑶的气息越来越薄弱,声音也虚软无力,必须靠得近,才听得清楚她在说什么。 “不,我说过这一生只要你这个妻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他眼神坚定的说。 “珩……”她好舍不得,舍不得与他分开。 “你若不在了,我亦不独活。”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她一听、既惊且忧伤。“不许做傻事,不许,你听见了没?” 东方珩万分柔情地轻拥她。“心若死了,活着也惘然。” “你……”她震惊,却也动容他用情至深,两行清泪滑过桃腮。 “瑶儿,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论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有我心相伴。”她是他的心头肉,割舍不了。 默默流着泪的南青瑶只是摇头,没法说出心里的感受,她太心痛他的执着,也悲怜自己的无能为力,一条情路竟走得如此坎坷。 不过她也庆幸能遇上真心相待的良人,让她明白什么叫爱,虽然留下遗憾,但是该满足了,她原以为将终老异乡,身如浮洋,无所依咐。 “公……公主的眼睛在流血,鼻子也……”血花如泪水般溢出。 侍香捂住几乎哭出声的嘴巴,指着那怵目惊心的殷红。 “血……”东方珩已经没有任何表情,摸然地拭着不断流出的鲜血。 一刻钟过去了,他怀中人儿不知何对悄然合上眼,无力垂落的小手仍搁在他手心,可是再也听不到她妙语如珠的言笑晏晏。 他,变得沉寂安静,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动作,抚摸娇色渐失的脸庞。 哀莫大于心死,人若绝望了,这个世界也再无颜色,死寂一片。 “太子,你快下令另寻神医,救救公主,她不能有事。”为什么他无动于衷,真想眼睁睁地看公主断气吗?声嘶力竭的侍香大声吼叫,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必了。”东方珩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既遥远,又陌生。 “不必了?”他是什么意思? “终究难逃一死,何必费心,瑶儿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何苦在她临终前还要折磨她。 “太子……” 见他真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悲痛不已的侍香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苛责,泪流不住地奔出太子宫,想找司徒遥玉来救命。 既然他找得到古神医,一定可以再觅得另一位神医,命悬一线的公主要靠她奔走了。 此时,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来到宫外求见,她自称能医治太子妃的奇毒,长相平凡的她背了一只药箱,看似普通村妇。 然太过悲痛的太子绝望了,不再相信有人能救回爱妃,他神色冷漠地要来通报的侍卫请人回去,只想一个人陪着妻子走完最后一刻。 但是…… “师父!是你吗?你快来救救公主,她快要不行了……你一定要救她……” 背向皇宫朱门的女子昂首望天,似在等待什么,突地一道惊喜的拔尖声音传来,站立的两腿突然被抱住。 “你还是这般鲁莽,没个定性。”都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不长进。 “师父……呜呜……公主她……公主中毒了,她……呜……”侍香只顾着哭,一句话零零落落的说得不完整。 “我晓得了,把眼泪收起来,别让人笑话了。”唉!她早算到青瑶有此一劫,才教她识百毒,没想到那丫头…… “师父……”侍香粗鲁的以手背擦泪,又哭又笑,极其好笑。 女子笑着以手上折柳轻打她一下。“我是青瑶的师父,不是你的师父,别口口声声地喊我师父。” 说了几百遍了还改不了口,真是个鲁直丫头。 “人家跟着公主喊习惯了嘛!不叫你师父要喊什么?” 她想了想,也有几分道理。“好吧!就随你了,我的爱徒身在何处。” “师父,你跟我来。”破涕为笑的侍香推开挡路的侍卫,理直气壮地宣称要为太子妃治病,大摇大摆地带着女神医入宫。 看似三十出头的谷若虚已经快五十了,她面皮光滑,神色沉静,外表平庸却散发着一股通世气息。 她走进皇宫,并未被帝王家的华丽所迷惑,目光潜净地直视前方,径直走到太子寝宫。 “人生在世最看不破的是情关,一陷情海便翻身无望,直至天顶。”可怜天下有情儿女,甘愿为情所苦。 “你是?”似轻喃,却重而有力的传进耳中,心如死灰的东方珩霍然一震。 不等谷若虚解释,一旁的侍香兴匆匆的开口-- “师父是公主的师父,她懂医术,识百毒,公主的闭气功就是师父教的。”她语露崇拜。 “你懂医?”他只听见这一句,偏头看去。 她神色从容的一点头。“是的,你不用怀疑我别有用心。” 闻言,他黑瞳微敛。“你有把握救活瑶儿!” 她笑道:“救不了就不会专程走这一趟,她还负有天命,不能死。” “天命?”他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日后你必会知晓。”她语带保留,不多做解释。 谷若虚从药箱中取出一只银白色瓷瓶,她扛开塞布,倒出颜色鲜艳的金丹,作势要放入爱徒口中。 “等一下,我怎知它是不是有毒?”东方珩伸手一挡,不放心侍香带来的人。 她一挑眉,笑他多心。“死马当活马医了,以她现在这模样,还有害她的必要吗?” 他怒视。 “我给她服下的是天下至毒,毒性之强神仙难救。”一般人吞服立即暴毙,七窍流血而亡。 “什么?”是毒? “这毒还得运气化开才能釉入骨血之中,你帮我扶起她,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刻了。” 深吸了口气,只能将希望寄在她身上的东方珩扶起昏死过去的妻子。 谷若虚闭关了三天,将全身一半的内力渡给唯一的徒儿,她以毒攻毒化开南青瑶体内的奇毒,再以自己修行多年的功力修补她的五脏六腑,驱寒气理心肺,使之强健,邪风难侵。 再吃几帖药,泡在药澡桶里疗愈,短短数日内,原本瘦骨嶙峋的公主已恢复原来模样,脸色红润的似抹上胭脂。 这一次的她真是康复了,完完全全摆脱病痛的折磨,头不晕、目不兹,心口绞痛的毛病也好了,只有热泪盈眶的开朗笑容。 她好久没有这么轻快了,可以大口地喘气,踩着翩翩舞步,拿着蒲扇扑蝶,不用再喝难以入口的苦药续命。 “别在阶上跳上跳下,立刻给我停下来,稍有精神就想作乱了吗?”东方珩怒气冲冲地抱住爱妃、不让她伤着自身。 “人家闷得慌嘛!想出来走动走动,师父说我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卧床调养。”她撒着娇,粲笑如花。 “差不多是没好的意思,你再让我心惊肉跳的话,下回我专为你盖幢高阁,将你锁在阁里,不让你进出。”省得他提心吊胆,有操不完的心。 她故作反省地低下头。“好啦!我保证下次不吓破你的胆。” “还有下次?”他眼一沉,目露凶光。 噗嗤一笑,她开怀地拥着他。“珩,我爱你。” “哼!别以为说一句好听话就能让我息怒,你一次又一次的吓我,吓得我这太子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他数落着,但脸上却带着宠溺笑意。 “那我把我的面子给了你,不就补回来了。”面子是无形物,计较了,就是为难自己也为难他人。 他嗤哼,“我堂堂一个大男人装上你小女子的面容能看吗?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女子娇颜,男子身躯,那模样浮现眼前,南青瑶忍不住笑声轻扬。“的确有些,太子委屈了。” “哼!你还敢取笑我,也不想想是谁害我差点一夜白发,连颗心都给狠狠捏碎了。”他这多灾多难的爱妃,让他又爱又恨。 一想起危在旦夕的险关,东方珩心有余悸,不敢去想女神医若晚来一步,他该如何面对痛失所爱。 暖意拂上娇艳芳容。“我针线不错,绣功一绝,你碎掉的心我一针一线缝补起来。” “要缝上很多年了。”他弯着身,在她耳边低语。 一针线,缝补两颗虽然创伤累累却依旧相爱的心。 情深,爱浓,交织出不离不弃的缘份。 她笑道:“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缝,陪你白头到老。” “不再失约?”他望着她,神色复杂。 南青瑶拉出挂贴胸口的堪龙玉佩放在乎心,再与他掌心相贴。“说好了要来迎我为妻,怎么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你。” “你想起了?”他惊喜。 “嗯!师父治好我的病,连带着我失去的记忆也回来了,为了你送我的订情信物,还和其他公主闹得不愉快呢!”她没说南玉珞嫉妒玉佩在她手上,心有未甘索性将她推入池塘,以致她受了风寒、高烧不退。 笑声金亮的东方珩掌覆她柔荑。“那是我的不是!为夫在此赔礼。” “哎呀!你别不太认真,害我都脸红了。”她羞报粉颊,娇艳动人。 虽然成亲已月余,可是其间发生不少事,她与太子同睡一床却无肌肤之亲,因此尚无为人妻的自觉。 “还有更令人脸红的事,要不要我一一描述?”他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小声说着夫妻间的闺房之乐。 桃腮轰地红成一片,不胜娇羞。“别来闹我了,让人听到了多难为情。” “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他情生意动地零着粉唇,调戏妻子的举动也益发放肆。 他是当朝太子,又身处太子寝宫,他与爱妃来点浓情蜜意又何妨,谁敢来打扰。 偏偏好事多磨,胆子不小的人确实不少,而且乐于挂他的男 性 雄 风,打断兴致正浓的温存。 “咳、咳!公主身子刚复原,气血尚不补,请太子节制,别太冲动。” 一听是师父的声音,南青瑶羞怯的想推开丈夫,但他不准,反而搂得更紧,以挑畔的眼神直视朝两人走近的谷若虚。 “我与爱妃逗着玩,与你何干?”扫兴。 谷若虚温笑地一晃脑。“莫为一时快意而铸下遗憾,民妇只是来提醒你一件事,公主的身子弱,还不宜受孕,至少得再休养一年方可生儿育女。” 他一听,当下脸色一沉。“你要我一年后才能碰瑶儿?” 她不晓得那对男人是非人的考验吗?心爱人儿躺在怀里却碰不得。 “太子误解民妇的意思了,不是不能碰,而是得留神点,别让她怀胎,此刻有孕,对母亲是极大的负担。”稍有不慎,胎死母伤。 他沉吟一下。“我明白了。” 皇嗣方面他不急,待会吩咐下去,让御医准备不伤身的避孕药丹。 “还有,公主渡过三次大劫,自是否极泰来,现在还剩一劫,那劫无需挂心。”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什么叫还有一劫,给我说清楚!”东方珩惊骇地大声咆哮。 她但笑不语,转头看向爱徒。“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你要记住一件事,有得必有失,人与人的缘份是前世修来的,有些人只是来陪你一段,你要惜福而不怨天。” “师父……”她说得她全然不懂,悟不出其中深意。 “我该走了,日后相见怕是遥遥无期。”天机不可泄露,她也只能帮到这里。 她一怔。“师父要离开了?” 谷若虚将食指往天一指。“天地有多大,尽在我心矣,天涯为我家,心宽常自在。” 第六章 留下令人难解的禅语,她不待挽留的告辞离去。 知道还有劫难等着历经千辛万苦的南青瑶,东方珩实在无法掉以轻心,他调派银衣卫镇守太子宫,加强巡逻。 另一方面也因为成亲那日南烈国举兵来犯,令太子立妃仪式并未完成,因此他陈情东皇,再娶南青瑶一次,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东皇知晓之前的事是误会一场,让舍身救人的公主平白蒙受不白之冤,为表歉意,他对这婚事乐见其成,不再有异议。 只是万事俱备,却出了变量。 “什么,你要回南烈国?” 新娘子不在,这场婚礼要怎么办下去? “两国联姻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回国禀明父皇,告知此事。”为人子女者,总要克尽孝道,不可私定终身,留人话柄。 南青瑶还顾着一丝父女情,想得到父皇的祝福,亲自为她披上嫁衣,送她出阁,由南烈国嫁到东浚国。 “成亲后我再降你回去。”东方珩不想妥协,企围用强硬态度留下她。 她失笑。“那也得你抽得出空呀!何况我是南烈国第一公主,并非一般官家千金,岂能草率下嫁,若无皇家仪队相送,难免落人话柄,坏了两国邦谊。” 也许她不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女,但公主的身份并不假,即使不受重视也犹关一国颜面,南烈国丢不起这个脸。 之前是因不知他是东浚国太子而入了宫,木已成舟,已在筹备中的婚事并不容打断,加上她又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才允了婚事,不想遗憾的离开。 如今她身子好转,得以长相厮守,有些先前忽略的事宜不能得过且过,她要顾及地不只是两人而已,还有两国百姓。 “你没为我想过,我怎么放得下心让你独自回南烈国。”她要面对的不仅是年纪老迈的南王,还有野心勃勃的南烈国二皇子南青锋。 “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不会太久。”她也舍不得离开他。 她的坚持让他败下阵来,面对最心爱的女子,他很难硬起石肠拒绝她的要求。 虽然边患连连令他走不开身,不过他特派亲信数名和勇猛副将左虎,以三十名精兵护送她回抵南烈国。 孰料她一去不复返,再无消息传回,让人不由得忧心忡仲,无心国事。 太子重情,举国皆知。 但对百姓而言,他的多情并非好事,因为在数日后,他也消去踪影,将尚未处理完的政事推给无心帝位的皇弟东方殉。 “什么,大公主没死?” 半人高的白玉花瓶蓦地被推倒在地。散落满是水珠的富贵牡丹,它硕大的花形何其珍贵,千金难买,却被人一脚踩过。 满脸阴色的南烈国二皇子愤怒不已,他握掌成拳,不相信自己机关用尽的计谋竟然功败垂成,没能如愿地除了碍眼的绊脚石。 女人之于他不过是随手可弃的衣物,见猎心喜便穿来一试,腻了就赏赐手下,以色相诱换取他们的忠心。 而凤雏宫的侍女便是他利用的对象,用来监控看似心如止水的大公主,他只消三、两句甜言蜜语,再带上床几度春风,她们就会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依照他的指示办事。 没想到他处心积虑的安排竟出了纰漏,让早该命绝的公主逃过一劫,坏了他布好的局。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没把毒药交给那名侍女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南青锋有过的女人多不可数,他早就忘了侍香是谁,也不记得她的名字,他只以侍女称之,不在乎棋子的死活或曾有过的欢爱。 承诺算什么,总有些傻女人会当真,他挂在嘴边说了不下上百回,却没一次实践过。 “启禀二皇子,属下确实将千日喜交给那侍女,也亲眼见她下了毒。”他必须确定了才能回主子。 “那么大公主为什么还活着,还私下与东浚国太子论订婚事?”她的命有那么硬吗?连天下奇毒也毒不死她。 “据属下得知,是有一名女神医入宫,解了大公主身上的毒。”他多方探查才得知的消息。 “什么神医,一番两脉的毒是说解就解得开吗?没用,你们只会把过错推给别人。”要是得手了,他大可高枕无忧,不必再担心有谁来抢他的帝位。 南青锋一脸阴鹜,不甘心计划好的妙计尽付流水,还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带兵攻打东浚国败北而归后,父皇对他的信心大打折扣,不只一次唉声叹气三皇子的早夭,也感慨他的不争气,让南烈国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甚至还提起身在东浚国的公主,似乎对她多有愧疚,想用皇位弥补她,好让已故皇后的族人不再埋怨他冷落嫡生而独厚庶出。 毕竟在南烈国后宫里,年岁大到足以接掌帝位的皇子并不多,只要具有威胁性,手段残忍的南青锋立即除去,不容坐大。 就连皇上最宠爱的云妃所生之皇子,也在五岁那年夭折了,死因不明,查不出何人所为。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她来将我一军,我一定要先下手为强。”父皇已经在怀疑三皇弟的死因不单纯,他得再想个办法扭转劣势。 一心争权的南青锋转着恶毒心计,想用最快的方法取得帝位,就算南青瑶赶得回来也大势已去,无法再与他一争高下。 “公主已从东浚国出发,不日便会抵达南烈园国都,不知二皇子有何对策,是否要属下在中途截杀?”人一死,危机使解除了。 “太迟了,要是你们又失手了呢?我岂不是被你们拖累了?”在这节骨眼上,他不能让自己冒任何险。 “属下不会再失手,誓死完成任务。”急于建功的下属妄想赏赐,主动请来戴罪立功。 他想了想,两肩紧锁。“不妥、不妥,三皇兄的死已让父皇暗生疑心,若是大公主再死于非命,我这嫌疑还洗得掉吗?” “可不是死无对证了吗?”下属暗示东浚国送来的囚犯已死于牢里。 为防消息走漏,套出合谋者是谁,南青锋的手下买通狱卒,故意严刑逼供,再假装错手,活活打死和二皇子有书信往来的曲琼华。 引起两国交战的“主犯”已死,自是无必要再往下查,三皇子之死最后不了了之,冤死在自己人手中。 “你不会用自己的猪脑袋想一想呀,偌是接连死了两位有可能继任皇位的皇子皇女,唯一得到好处的我不就摆明是主使者,苦无证据的父皇还会放过我吗?”他根本是把脑袋往断头台送,存心送死。 被骂是猪的下属不免嘀咭两句,“若是皇上不在了,咱们也省了不少麻烦。” 若是皇上不在了、皇上不在了……骤地,南青锋两眼一亮,脑中多了令人发指的念头。“你说得好。” “我!”莫名被称赞的下属不知道自己说对了,满是纳闷。 “只要皇上不在了,南烈国就是我囊中之物了,哈哈哈……” 他仰起头大笑,神色猖狂。 面面相觑的下属从他狂笑声中,隐约听出一丝不寻常,心里大为不安。 可是没人敢开口询问,怕听到大逆不道的言论,他们效忠二皇子,同时也是南王臣子,若是主子的想法如他们所料,接下来的发展便得三缄其口,谁也不想人头落地。 隔日一上完早朝,身上朝服尚未却下的南青锋已兴匆匆的赶往御书房,他身后带了两名仅披薄纱的异国美女,金色头发,碧绿色眼珠,身材妖娩惹火,若隐若现的玲珑身段引人遐思。 “父皇,你瞧我带了什么礼来送你?”他一使眼神,两名异国女子便曼波起舞,极尽擦人的扭动水蛇腰。 虽然南王年岁已高,在房事上早力不从心,可毕竟还是个男人,见到姿态诱人的美女仍不免心猿意马。 “咳、咳!成何体统,朕批阅奏折的御书房岂可淫秽乱之,还不把人给朕带下去。”喝!那对椒乳可真大,两手怕是捧不住吧! 手心发痒的南王怕失了帝王威严,连忙握紧毫笔,假意批示。 “父皇,你不想摸摸弹性甚佳的肌肤吗?还有胸前那双峰之壮观呀!我朝女子恐怕无人可及。”他刻意强调丰硕巨乳,让人想入非非。 “这……”似乎有股甜香,令人心痒难耐。 “父皇日理万机,偶尔是该慰劳自己一下,来个娱乐节目也不错,奏折放着又不会跑,只是晚一天看而已,可她们是难得一见的佳人,错过就可惜了。”他不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引君入瓮。 “……”色不迷人人自迷,后宫嫔妃众多的南王有些动摇了。 南青锋投其所好的送上美酒一坛。“有酒有美女,岂不快哉。” “你……你真是坏了规矩。”他想维持皇家尊仪,却因拥美入怀而破了功。 御书房是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所有的奏招皆在此批示,两名伺候的太监一左一右的帮着磨墨,翻开奏折让皇上批阅,让一国之君不致过于劳累。 不过他们另外还身负一项重责大任,那就是试毒,举凡送到皇上面前的膳食,包括水酒,他们会一一以银针测试,确定无毒才能让皇上入口。 二皇子连献的葡萄美酒也不例外,小柱子公公先用银针试了试,小安子又浅尝一口,看看是否有中毒迹象,若无异状方可饮用。 身为帝王连自己儿子都得防,实在可悲,怪只怪万万之上的一国之君权倾天下,任谁都想爬上龙位,受臣民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父皇,儿臣敬你一杯。”酒一入喉,开怀尽兴,醉卧美人膝。 “啊……不可贪杯,就一杯,别多了。”尚未被迷得晕头转向的南王理智犹存,知晓喝酒误事。 “不多、不多,儿臣就这一杯,可是美人喂酒就不能不喝了,莎耶、莉娜,还不拿出看家本领逗我父皇开心。”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南青锋话音一落,两位身材惹火的异国美女齐向南王敬酒,但她们用的不是酒器,而是红艳的丰唇,你一口、我一口地喂进南王口中。 美人送怀投抱,岂不乐哉,口口相哺只嫌酒香,不怨酒少,一口接一口地口沫相濡。 可是越喝越多的南王忽觉不对劲,一向酒量甚佳的他为何感到胸口间痛,好像有什么要冲出来似的,喉间一阵灼热。 “这酒……不对……”他突地揪紧胸前龙袍,气血翻腾得厉害。 “没什么不对,香醇甘润,入喉微辣,由深山最甜美的冷泉制成的美酒。”他神色得意地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 “可是我……我的肺腑快……快被撕裂……”好痛,仿佛有十把刀在钊着。 “酒没问题,有毒的是美人香唇。”他抬起其中一名异国女子下颚,以指轻抹她唇上的胭脂。 “什么,她们是……”他呕出一口黑血,整个人瘫软在案头。 “皇上--” 小柱子、小安子还没来得及走近皇上,两道银光闪过,两人倒地,气息已绝。 而御书房里多了数名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二皇子身后。 “你……你这个不肖子孙,竟敢……弑君……”他千防万防,却忘防他的野心,连亲生父亲也能眉头不皱一下的下手。 “啥……父皇,你怎能怪儿臣不孝昵!谁叫龙位太迷人了,你要是不退位,我哪坐得上。”他是唯一挡路的人。 第七章 南青蜂没有半点愧疚,有的是皇位即将到手的猖狂和自满,他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杀一、两个人有什么关系,这是成就大业必然的牺牲。 骨肉亲情算什么,他照样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三……你三皇弟的死也与你有关?”他不问个清楚,难以瞑目。 “不只三皇弟,当年大皇兄的坠马也是我动的手脚,他太碍事了。”太子之位哪轮得到那只软脚虾,他临死前还劝他兄弟要以和为贵,勿争权夺位。 笑话,他不争不夺能落在自己头上吗?父皇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从来就不是他。 “你当时还那么小……”他又吐了一口血,伸直手臂往前一抓却什么也抓不着,跌落在地。 “年纪小才让人不设防呀!不然我哪能一再得手,把碍眼的人全除掉,父皇,看在我是唯一能为你送终的皇子,玉玺在哪里……” “大公主回宫,请求觐见皇上--” 南青锋正打算逼问玉玺的下落,以此为证登基为王,谁知他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他当下惊愕得慌了手脚。 “该死,她怎么提早三天回国?”他低咒着,匆忙向外看了一眼。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挑这个时候,分明是跟他过不去。 “二皇子,要不要连大公主也……”侍卫做了抹颈的手势。 他狠瞪一眼。“你没听见很多人尾随其后的脚步声,你们几个有几分胜算。” “这……”似乎有些冒险。 “还不快退,那两名舞姬就当是打赏。”反正他也玩腻了。 “谢谢二皇子。”几名黑衣人连忙叩谢,惊喜万分地带走异国美女。 没找到玉玺的南青锋实在不甘愿,临走前他又翻箱倒柜一番,把桌上的奏折全扫向地面,有些落在一息尚存的南王身上。 他根本不在乎会不会砸伤人,待会是死人一个,重要的是传国玉玺。 逼近的脚步声几乎就在门外,他也顾不得找不找得到玉玺,立即由窗口跳出,不让人发觉他到过御书房。 “不知道父皇变成什么样子了,身体是否健康,许多年不见,竟有些近乡情祛。”见面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是先问候,还是先行礼? 南青瑶苦恼万分,毕竟母后死后,她便鲜少与自己父亲亲近,而她又刻意远离权力核心,父皇说不定已认不出她是他女儿。 “公主,你别担心,血浓于水,再多年不见也是父女,谁也抹不去至亲天性。”公主太多虑了。 “希望如此,父皇似乎不喜欢见到我……咦!什么味道?”有酒、有脂粉味,还有……血腥味? 蓦地一惊的公主没等通报,她飞也似地冲迸御书房,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差点因此而昏厥。 不过她强撑着,执意上前。 入目的第一眼,她瞧见被抹断项子的太监,艳红的鲜血不断由颈肩冒出,染红了身下的窑花白石,看得出刚死亡不久。 那么,父皇呢?他……只蠕动的黑色手掌引起南青瑶的注意,她脸色大变,飞奔而至,慌乱地拨开压在龙袍上的奏折。 “父皇,我是瑶儿,你的大公主,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眼眶退速蓄满泪,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朕的大公主,你是瑶……瑶儿。”南王无力地睁开眼,涣散的眼神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儿。 “父皇,女儿来迟了,你……不要怪我……”要是再早一步,她就能救到他。 “不……不怪你,是我……老眼昏花,养虎为……”他太疏忽了,美色当前竟忘了三皇子的惨死。 “是二皇兄下的毒是不是?”南青瑶没有犹疑地道出真相。 “你……你早就知道他……他有意谋反?”南王撑着最后一口气,他不想走得不明不白。 她含泪点头。“是的,我特意赶回来就是要父皇提防他,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她不该以为二皇兄还有良知,不致弑父。 为了及早回到心上人身边,南青瑶已经尽速赶路,轻装上路,不带负累,因此比预定的时间提早好几天抵达南烈国。 只是他们赶得再快,也快不过心狠手辣的二皇兄,他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地痛下毒手,彻底清除障碍,让帝王之路畅行无阻--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朕要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养不教,父之过。 若非他的纵容,不让宗人府追查大皇子的死因,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谁料得到他小小年纪有颗歹毒的心,当初他误以为是端贵妃所为,因此冷落她,不再召寝,谁知是那头狼心狗肺的畜生。 “别这么说,父皇,不是你的错,儿臣替你召来御医,也许还有得救--”她举起皓腕,欲召唤太医。 南王倏地抓住她的手,似乎已用尽全身气力。“来……来不及了,朕……朕有几句话要……要告诉你。” “父皇……”她泣不成声。 “朕不是不喜欢你……你这个女儿,你刚生时白白嫩嫩的……和皇后十分相似,朕相……相当喜爱……” 可惜皇后善妒,不喜他亲近其他嫔妃,两人不时为此事起口角,最后越闹越僵。 她赶他走,不许他身上沾染她以外的女子香气,他一恼之下也杠上了,皇后不来低头,他绝对不会先去找她。 斗来斗去把夫妻情份斗薄了,而后有新人入宫,他也忘了曾有过的恩爱,沉溺在温柔的女人香,满足身为帝王的虚荣。 “你太像她了,朕一看见你就想到皇后,她……她是朕今生亏欠最多的女人,朕……朕违背了当初和她的誓言,所以朕对不起……”因为负愧在心,才不愿与模样相仿的女儿碰面,怕忆起太多伤心事。 “父皇你不用再说了,儿臣明白。”她哭着点头,了解帝王家的诸多无奈。 “瑶……瑶儿,那、那里……”他指着柜上的龙形石镇,“父皇要拿那块石镇?”她一誉眼,会意的侍香立即将石镇取下。 “玉玺……交……交给你……绝不能落入二……二皇子手中。”他不配为南烈国君王。 “这是玉玺!”她震惊地一转石头底座,硕大的碧绿色玉玺落入掌中。 “给你,朕的公主,朕把……把江山交……交给你……”一说完,南王似完成世代交替,面容和善地合上双眼。 “父皇、父皇……不,父皇00”握着她的大掌滑落,南青瑶悲痛地抚尸号淘。 东浚国的银卫衣和左虎不胜唏嘘的退出殿外,不做打扰。南王一死,很多事誓必有所改变,他们更要提高警觉,以防万一。 而身为南烈国子民的侍香则双膝落地,跪叩国君王驾崩,她一样泪流满腮,以侍女身份恭送南王前往西方极乐。 南王死了。 死在他亏负甚多的长女怀中。 “这里发生什么事?为何传来哭声……啊!南青瑶,你居然弑父!”去而复返的南青锋故作震惊,指着跪在南王尸首身侧的南青瑶大喝。 他原已走远,但走到一半忽生一计又折返,他想到一石二鸟之计,假装无意闯发现父皇驾崩,将弑君的罪名推给晚到一步的大公主。 一来,有了人当代罪羔羊他完全没嫌疑,三来,又能顺势除掉长久拔除不掉的眼中钉,一举数得,他何乐而不为,全是老天爷的帮忙。 “我弒父?”她眼眶含泪,缓缓起身,掌心、身上还留有父皇未干的血迹。 “眼见为凭还敢狡辩,你还不远速认罪,招认罪行。”这次看你还能不死吗? “你哪只眼看见我弒父了,人证在哪?物证为何?我为何弒父?”她仰起头,目光澄净如面镜子。 乍生的王者气势,令他竟心口一颤,微微瑟缩。“你……你和东浚国串谋,想并吞南烈国……” “你还想把罪过推给谁,三皇兄的死是东浚国所为吗!”她口气凌厉,不假辞色。 “哼!他们以为随便送一个人过来就能抹煞事实吗?谁知道是不是自导自演,想引我方上当。”他硬是把白说成黑,扭曲真相。 “我在当场。”她看得一清二楚。 “咦!”她也在? 南青锋没料到安静恬雅的公主,竟有伶牙俐击的一面,面容正有几分神似仪态万千的皇后,令人有种皇后仍在世的错觉。 其实他不惧怕南王,反而对皇后心存惧意,因为雍容华贵的帝妻才是真正狠角色,她在世时曾多次看穿他的小把戏,命人毒打他成伤,并威吓他不许妄为,否则小命不保。 因此他一直不敢在她眼皮下使坏,直到她过世,他才有机会谋害她最疼爱的大皇子。 “明明是你造的孽还敢抵赖,害死那么多人还不罢手,连皇上也不放过!”根本是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耳边听着叫嚣声,他不屑地侧过头。“你又是谁?胆敢对本皇子无礼。” “你……你不识得我?”虽然已知二皇子无情,但他用素不相识的鄙夷眼神一睨,她的心还是受伤了。 “你是哪宫的侍女,谁允许你私闯御书房,是不是公主的同谋,里应外合毒杀皇上?”他咄咄逼人,急于将人定罪。 “我是侍香!”她朝他一吼,不敢相信他竟绝情至此,她整整陪伴了他两年呐。 “我管你是丁香还是夜香,通通有罪,一并拿下问罪。”他手一挥,身后的黑衣人立即上前,准备捉两人。 但是殿外的银衣卫一听见里面有动静,一刻也不退疑的闪身而入,以己身守在公主两侧,只要对方稍有动作便拔剑相向。 一边是黑衣人,一边是锦衣卫,双方形成胶着不下的对峙。 “公主,你想抗命?”南青锋怒斥。 “你带了这些人入宫又意欲为何?”皇宫有皇宫的规矩,不论官位高低,私人府邸卫士不得带进宫。 “我……我来护驾。”他支吾地拚出个蹩脚借口。 “为什么要护驾,莫非你事先得知有人要行刺皇上?倘若如此,就该动用宫中侍卫,保护皇上才是他们首要任务。”她振振有词地回击他的破绽。 口才不如人的南青锋恼羞成怒。“哼!你敢说你不是东浚国的细作,父皇在你没回宫前还活得好好的,结果你前脚才踏入皇宫,父皇就死了,不是你所为还有谁,你明明和东浚国太子勾搭上……” “住口,你太放肆了!”意图混淆视听,抹黑她的人格。 “你敢叫我住口,我可是堂堂的二皇子,父皇死后就数我最大。”她一介女流还不配命令他。 南烈国重男轻女,皇子的地位向来高于公主,但是…… 南青瑶拿如御赐的公主令牌。“我乃皇后所出,正统皇嗣,论起身份,你在我之下。” “你……你竟敢……”以势压人。 “若要辨个是非,就在众臣子面前吧!由他们来做仲裁。” 皇上驾崩是何等大事,南烈国举国哀悼,百姓换上素衣、别上白花,禁止饮酒作乐一个月,一切庆典全部取消。 而南王的死因则留待国丧后再行审理,文武百官皆丧服披身,敲钟十三响,浩浩荡荡地送帝王棺木入陵寝,长眠地底。 但是空悬的帝位该由谁继承,那又是众巨头痛不已的麻烦事。 第八章 一派主张由大公主登基,她是嫡生皇长女,背后又有兵部尚书的舅舅,护国公是她外公,三位姨娘分别是将军夫人、左丞相长媳、皇叔怀南王的继室,执掌兵符乃皇后表舅平西郡王,势力何其庞大。 一派则坚持男帝继位,直批女子无用,其拥戴者为保守派的右丞相宇文治,他门下学生甚多,经他引荐,不少人入仕为官,自成一股势力。 不过无论两派人马如何争论,各为其主,南王的死才是关键,两位皇位继承人一定有一位是凶手。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而弑君者终将自食恶果,与帝位无缘。 “你们干么用怀疑的眼神看我真正的谋逆者是她,她用毒杀害了父皇!”作贼心虚的南青锋先声夺人,意图营造公主有罪的假像。 二皇子的为人,在场的臣子大都心知肚明,他行事卑劣,阴狠狡诈,无容人雅量,早就觊觎帝位已久却苦无机会。 反观公主的人品正直,贤淑善良,端庄雍容,具有皇家风范,这是心思阴险的二皇子所不能及的。 只是她与东浚太子过从甚密,还有传闻已私定终身,她身为质子五年,难免产生异心,加上两国之前曾因三皇子的死引发战争,她的心偏向哪一边很难说。 何况先皇死时她就在身边,很难不多做联想,除非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有谁说过父皇死于毒杀,除了下毒者,你我不可能知道父皇的死因。”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 为求公正公平,涉案者皆不能介入宗人府的调查,举凡死因、凶器和各项罪证,大公主和二皇子都不得询问。 “谁……谁说我看不出来,别忘了我可是目睹你行凶的铁证,父皇的死状我瞧得一清二楚,绝对是中毒没错。”他虚惊出一身冷汗,眼神里多了慌乱。 南青瑶面色平静地提出反证,“你根本没走近父皇身边,以你当时与父皇的距离,断无一眼看穿的本事,何况还有我挡在前头。” “你强辞夺理,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想尽办法要诬陷我。”他一口咬死她,看她怎么脱身。 仗着二皇子身份的南青锋有恃无恐,从无女帝登基的南烈国需要的是他,不是仁慈有余、刚硬不足的公主,宗人府一定偏向他,不使皇嗣断绝。 就算最后查出是他下的毒手又能奈他何,父皇一死,储君非他莫属,在皇室宗亲中,还没人有能力制裁他。 “是吗?那我以你那日所站的位置来测试。”她使个眼色,立即有人搬来两具“尸体”,“在我左右后方各躺了一名男子,体形与方位均模拟父皇死时的情形,现在请你瞧仔细了,谁是中毒者?谁无大碍?”她指着两具“尸体”。 “什么?”他大惊。 “我没有作假,一切由太医院配合执行,他们在其中一人身上下了与父皇所中的一样的毒药。”要取信于他,就必须有人以身涉险。 他一听,大惊失色,惊慌地冲向前大吼,“太医怎么可能取得东浚国特有的奇毒“玉姚子”?那是东浚皇室用来毒杀叛徒的罕见毒药……” 一阵哗然,底下官员开始交头接耳,露出了然神情。 “连太医都不知道父皇所中为何毒,你又如何得知是东浚国奇毒“玉姚子”?”她声音清脆,铿锵有力。 南青锋顿对脸色一变。“你不是说太医下了一模一样的毒……” 他在辩白的同时,以为已死的两人突然一跃而起,左边那人一把抹去刻意涂上的药膏,恢复未中毒前的模样。 “你骗我?” 她不否认地点头,“是的,我骗了你,而且也由你的态度得到了证实,父皇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不是我!别想混淆视听,栽赃到我身上,你才是由东浚国回来的人,毒也是你带进宫,为了报复父皇将你送到东浚国做人质。”南青锋说得振振有词,一副她绝对是凶手的样子。 当初他使用东浚国毒药毒杀南王,用意便是要嫁祸即将归国的大公主,他想赶在她回国的前两天造成事实,到时已掌握大局的他便可下令逮捕她,祈杀宫门外。 谁知千算万算还是出了纰漏,在他还没布置好陷阱前,她竟然出现了,让来不及的他只好仓惶而逃,再另行他法咬住她。 “看来我不拿出实证,你是死不认罪。”她素腕一抬,徉装死人的左虎钾出一名全身是伤的男子。“此人是谁,你应该认得吧!” “他……他是……”他两眼瞠大,有些慌了手脚。 “在场的大人应该都见过他,他是二皇子府的侍卫长,本宫请求刑部高大人协助,在他身上搜出名为“玉姚子”的毒,而他本人也招供了,毒是二皇子给的,抹在舞娘唇上,以美色为饵诱惑皇上,使之毒发身亡。” 谋害皇子、公主,可以说各为其主,立场不同,但杀害皇上,那可就另当别论,本来就不赞成弑君的侍卫长在事发后良心不安,便想逃离二皇子,以免受到抄家灭族的牵连。 南青锋怎么可能放过背叛他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得知他一切的秘密,因此派人追杀,永绝后患。 谁知逃无可逃的侍卫长不是遇到昔日同袍,而是落入高大人手中。 “胡说胡说,一派胡言!他被大公主收买了,我是皇上亲儿,不会做出泯灭天良的逆伦事,是他们联合起来想让我百口莫辩。”可恶,早该斩草除根,留下个祸根危害自己。 “二皇子是在质疑本官?”低沉威武的声音宏亮如钟,震得人心一摄。 若说南烈国哪位官员最值得尊崇,相信文武百官绝无异议地推举严正贤明、断案神准的高大人,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从不畏惧权势或偏担达官贵人,一概按律法审理,勿枉勿纵。 他一站出来便代表公正,是为民喉舌的好官,连南王生前都赞誉有加,特封南烈国第一清官。 “我……我……”面对千夫所指的谴责眼光,南青锋气势稍减。 “你当日与东浚国内奸串谋的书信我并未全部呈交,还留有几封,你有勇气展信一阅吗?”她当时就暗留一手,以防他中途拦截。 “什么,你还扣下书信,没有全部销毁……”他一开口便知露了马脚,牙一咬,赶紧收口。 她苦笑。“我早料到你不会让谋害三皇兄的物证送到父皇面前,你会毁尸灭迹并不意外,心性多疑的你怎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南青瑶将摊开的信纸交给高大人,由他看过后再传给其他大臣,众臣阅信后露出讶然神情。 “南青瑶,你是回来跟我作对的吗?你好好地当你东浚国太子妃没那么难吧!”他咬牙切齿,忿忿的怒视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不是争不过,而是不想争,若我真想要,你机关算尽也赢不了,要不是你一再逼迫我出手,皇位由谁来坐我一概不在乎,我从没想过和你争什么。” 真的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出面阻止他继续为恶。 “你骗人,要是无心皇位,你回来干什么?”他不相信有人置权势如故展,不屑一顾。 南青瑶略带忧伤地说:“我只是想得到父皇的祝福,由南烈国出阁,以皇室公主的身份正式嫁入东浚国皇室,促使两个联姻,不生战事。” “你……你有这么无私?”她当真不想要?那么唾手可得的皇位就是他的了。 暗自窃喜的二皇子想着,一得到大权,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砍下大公主首级,一举拔除肉中刺,让他更能坐稳帝位,无后顾之忧。 她十分无奈地看着他。“我虽然身为公主,却也只是个渴望有人来爱我的平凡女子,一个女人最大的心愿还有什么,不就是觅得良婿,嫁人生子。” “好,若真如你所言,那我就不追究你弒父的滔天大罪,等我一继位为皇便把你风光大嫁。”他自以为还能条件交换,得到宝座。 “不追究?”恬静面容蓦地一厉,威仪立现。“种种证据都摆在眼前,你认为自己还脱得了身。” 为什么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没有丝毫悔悟,皇位真的那般诱人吗?让他不惜逆伦弒父也一定要得到。 他冷笑地一摆手,神色张狂。“什么证据,我一样也没瞧见,你嫁人去吧!别来阻碍我的登基大典。” “你还想登基?”她面露难以置信,不知他何来的狂妄,但是为了权死的皇子们及父皇,她必须有个交代。“南青锋,你瞧瞧这是什么?” “有什么好瞧,不就是一块碧玉……玉玺?”他散漫的神色一瞧见御印,倏地迸射出豺狼见到猎物般的贪婪。 “皇上玉玺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她想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毕竟同是皇家血脉,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只要他肯悔改,她不致赶尽杀绝。 怕就怕执念过深,即使有意给一条生路,也挡不住其对权力的偏执。 果然不出南青瑶所料,一见到玉玺就两眼发亮的二皇子死性不改。 “给我、给我,把它给我,它是我的,玉玺是我的,我是南烈国新君……”拥有它便是一国之君。 他狂笑着,冲过阻挡的人墙想夺下她手上的玉玺,殊不知他已走向灭亡。 “拿下他!” 高举传位玉玺的大公主从容不迫,神态沉着的下令捉拿二皇子。 “是。” 带刀侍卫上前缉拿,双手被扣于身后的南青锋无悔意,他大声咆哮,奋力地挣开箝制,发红的双限死命的盯着大公主手中的玉玺。 他的、他的、他的、他的……他一定要得到它,谁也不能跟他争…… “南青锋,你认不认罪?”她心头发涩,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个梦。 他仰头大笑,神色狰狞。“认什么罪,你一个女人能成什么大事,这个国家还不是要靠我,我是万万人之上的君王,你是我一根手指就能捻死的小蝼蚁,云泥之别难以比拟。” “你还想杀我?”到了这地步他还执迷不悟。 以为权势在握的南青锋整个豁出去了,大言不惭地说:“杀你又如何,大皇兄、三皇弟,以及其他不幸早夭的小皇子,甚至是皇上,他们的鲜血我的双手全沾上了,为得天下不拘小节,他日开疆辟土定记我一笔半功伟业。” “什么?皇上真是二皇子毒害的?” “太可怕了,连小皇子也不得了手……” “听到没,大皇子、三皇子的死也是他主使的……” 群臣议论不休,愤概不已。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是皇上,谁敢再多说一句就拖出去斩了。”南青锋一撂完狠话,又转头看向南青瑶。“你最好有本事处死我,不然我先拿你开刀,再发兵攻打东浚国,这次我不会再失败,我要东浚国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一阵抽气声骤起,群臣骇然。 “你……你真是……”掩面痛心的南青瑶不想再看到他。“高大人,二皇子所犯的罪当受何种烈罚?” “谋逆犯上,弑君弒父,按律当斩。” “吾皇万岁万万岁--” “我不……”这个皇位她要不起。 “陛下,放眼皇室只有你能胜任先王位置,万不能推辞。” “可是……”她无意皇位。 “请陛下为天下苍生着想,你想置南烈国百姓于不顾吗?” “我……”好大的帽子一扣,她能说不吗? “请登基吧!陛下。” 第九章 不断示威、威胁要大兴战争陷百姓于水深火热的二皇子在罪证确凿之下,被斩首示众,二皇子府姬妾及一干人等于以遭散,罪不及旁人。 二皇子死后,揭露他种种阴谋的南青瑶被先王亲信拱上帝位,成为南烈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并于隔月初五举行登基大典。 这对大部份臣子而言,是继国丧后最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女皇登基虽不在预料之内,但她的果决与聪慧有目共暗,堪为明君。 只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至少拥戴二皇子那派的人马就相当愤慨,不豫将臣服女人脚下。 而对南青瑶来说,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比任何人都苦恼,希望群臣另寻贤君,志不在此的她只想回到心上人身边,与他做对比翼双飞的恩爱夫妻。 “公主……啊!不对,要改口了,陛下,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南青瑶被拥立为女皇后,东浚国银衣卫为了避嫌,已悉数退出皇宫,回到自己国家,只剩下本身是南烈国人的侍香。 “我头痛。”快要爆开似的,烦躁得很。 “头痛?奴婢立刻为你请太医来……”女皇身份尊责,不能有一丝闪失。 “回来、回来,别给我找麻烦,我指的头痛是头很大,你看看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我的头怎么能不痛。”她光看就头痛,想不透为何有处理不完的国事。 肯定有人在整她,故意把大大小小的事往她身上丢,看她有多少能耐以女儿身撑起一个国家。 接任皇位虽非本意,但她也不想让人瞧扁,以为女子好欺负,就算会累死自己,她还是会夙夜匪懈,挑灯夜战,把刁难当成磨练,一一克服。 “公……陛下,你不能说我,要改朕,还有呀!能者多劳,谁叫你现在是一国之君,这些事你不处理要交给谁?”她只是无才无德的小侍女,帮不上主子的忙。 她没好气地横了一眼。“连你也不放过我……好好好,别瞪大牛眼,是朕,我……朕从没想过要当上南烈国君王,这重责大任我哪担得起。” 光用想的就觉得累,浑身乏力。 “陛下别想得太多,凡事尽力而为嘛!又没人要你得立即做出一番功绩,来日方长,慢慢来,迟早你会学会当个皇上。”她不做,多得是想做的人,可惜他们不是陛下。 “慢?”她苦笑,托着香腮凝望窗外。“太子能等朕多久,如果一直无法离开,你认为他可以永无止境的等下去吗?” 这一刻,她想的是直奔夫婿怀中,对他倾诉无尽思念,说起离别后的孤寂与心痛,紧紧抱着他、感受他沉稳的心跳声。 相思难耐,情爱磨人。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忍受啃咬着心窝的疼,将想念压在心底,仅因她贵为天子,身不由已。 “这……”也不敢打包票的侍香陪着傻笑,说不出安慰人的话。 “罢了、罢了,不为难你了,这件事与你无关,朕只是心烦而已,找个人吐吐苦水。”幸好还有侍香为伴,不然这日子要怎么熬下去。 侍香摆上熏香,为她安神驱躁。“陛下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有什么事不能解决,总可以想出办法与太子相会。” “那见了面之后呢?”她挑起蛾首。 “当然是双宿双飞!你们是拜过堂的失妻,应该在一起。”想法单纯的侍香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么我们该在哪里双宿双飞,东浚国还是南烈国?”一为女皇,一为储君,谁也丢不下自己的国家。 “咦!我没想到这一点……”她干笑地挠挽头,一脸傻气。 “要是等你想到了,朕这位置就换你坐了。”若非苦无能人,她又何须烦得难以入眠。 “陛下明知奴婢驽钝还取笑奴婢,实在太……”可恶了。侍香跺着脚,不手地抱怨道。 此时门外响起太监的通报声,打断她小小的不满。 “启禀陛下,护国公及左丞相、右丞相等人在门外求见,可要宣召?” “护国公和左丞相、右丞相?”他们来千什么?准没好事。 南青瑶抚着阵阵抽痛的额际,勉强端正坐姿,手儿一扬。 “宣他们连来吧!” 反正不遂他们的意,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烦她,况且新帝即位不能不懂礼数,还是得做做样子,免得打坏君臣关系。 “是。” 尖细的宣召声一起,加起来都好几百岁的老臣低头而入,先行君臣之礼再论辈份,在新帝的恩泽下一一平身。 “外公年岁已高,若有要事找朕,派人来知会一声即可,朕是晚辈,自当过府聆听教侮。”这等大阵仗想吓谁呀!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黄口小儿不成。 年妃小不代表阅历浅,这些年的质子生活让她尝尽人情冷暖,与娇生惯养的鸟儿相比,她已是羽翼丰满的鹤鸟,大翅一层足以翔空。 “不敢不敢,老臣岂可教侮陛下,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才不得不来打扰陛下安宁。”老态龙钟的护国公仍身强体健,声音宏亮。 不急着接话,南青瑶先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众臣一眼。“什么要紧事让你十万火急,一下朝就往朕这儿奔,连让朕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她故意状似玩笑的理怨,稍显帝威,让臣子们心中有数,她才是天子,臣子们当知分寸,别给造次了,当她无知好欺。 “陛下,你当知如今皇室子嗣不盛,臣等恳请陛下早日择婿,为南烈国开枝散叶,一振我国朝纲。”尽快生下小皇子方可确保皇家血脉源源不绝。 “等……等等,是谁的提议?”他们疯了吗?竟要她嫁人。 “臣。” 数张口同时应声,有志一同地力劝女皇择夫。 千瞪眼的南青瑶美目一膛,柔音微高。“朕与东浚国太子已订下婚约,且在东皇面前行礼拜过堂,我是东方珩的妻子,断无可能再嫁。” 这些人脑袋坏掉了吗?明知她已是东浚国太子妃,还成群结党地来烦她,存心要她下不了台阶是吧! “陛下所言是对我朝典律的不敬,南烈立国以来从无君王私下为己说亲,甚至是结亲,有失礼统。”护国公仗着长辈身份先跳出来说话。 “可是朕已经成亲,这是事实,不容忽略。”她是南王,同时也是人妇。 “陛下可曾想过南烈国百姓,你无媒无聘自行议婚,可是辱及我朝颜面,使万人羞于见人。” “外公说得严重了,顶多再以皇室仪式行礼罢了,何须搬出百姓来压朕。”她回国的用意本是如此,只不过因为父丧而延后而已。 “陛下太过看轻自己了,试问陛下要以公主身份下嫁,或是女皇之姿招赞,你能离开南烈国吗!”她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这……”左丞相的话道中她内心之忧,她正为无法抉择而苦恼。 右丞相宇文治一脸鄙夷的撂下重话,“女人果然担不了大事,为了区区儿女私情就罔顾黎民百姓,所以说让女子称帝实非我国之幸,陛下的心太过狭隘,不是以为全国表率。” “宇文治,你太放肆了!”竟敢顶撞她,无视君臣之礼。 一旁的老臣们都劝右丞相收敛点,别正面冲撞圣颜,陛下年轻不懂事,再教教就成了,犯不着出言不逊。 但是一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宇文治和二皇子一样,都是深具野心的入,不满现状而欲攀上高位,不愿屈就女人之下。 “陛下认为臣说错了吗?南烈国子民有成千上万,而陛下只有一人,你要牺牲这万万人来成就自己的私欲,臣蔑视之。”女人还是滚回家生孩予吧! “你……你这个……”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无力反驳,因为右丞相打着的是皇室礼统旗帜,以民为重。 “陛下反省了吗?”他口气轻蔑,似乎早已看穿她的无能。 面上一凛的南青瑶咽下恼意,美目一巡。“好,如卿所奏,朕择日选夫。” 她一口应允,但主要是为了拖廷时间,反正是“择日”,并未订在哪一天。 但是不放过她的宇文治接着施压。 “就订在登基后的第三日完婚,请陛下尽快选定夫婿。”他心中已有人选。 “什么?”这么快! “若陛下心里尚无对象,臣愿推荐小儿宇文浩……” 没让他说完,南青瑶以女皇姿态宣告,“朕要公开微夫,只要他国皇子愿意入赘皆有资格,传朕旨意,贴格行文。” “是。”众臣叩首。 在众多欢喜的面容中,唯有宇文治沉下了脸,他眼神冰冷地瞪向背对众臣的女皇,暗暗痛恨她的不受控制。 “陛下,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你猜我瞧见谁了……” 斜倚软榻的南青瑶,无精打采地托着桃腮,有一下没一下地移动臣子为了讨好她而送上的玉制棋子,百无聊赖的跟自己下棋,打发时间。 侍香闯入时,她正用白棋弹向黑棋,黑棋全倒,散落一地,一旁伺候的太监连忙拾起。 “告诉你别再冒冒失失的,要举止得宜,怎么老是说不听,要是让那些唠叨的老臣瞧见,又要说你的不是了。”她能明着护她,可躲不掉暗地的流言伤人。 “陛下,人家是太高兴了嘛!加上一急就忘了。”她先是一吐舌,接着规规矩矩地拉好裙摆,装作得体有礼。 她斜睨一眼,要笑不笑地旬着唇。“现在还有什么事值得高兴,天要垮了吗?还是地崩了?” 瞧她眉开眼笑的,还真叫人气闷,主子烦心得很,她却愉快得让人想掐捏她双颊。 唉!她真是闷慌了,才想着无聊事,那些拿呼法压她的臣子也是真心为南烈国着想,她就算想怪他们多事,也无从怪起。 只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择夫仪式,她的心便纠结成团,益发地想念远在他国的男子,她没想过他们的缘份竟那么短,过不了一个春季。 早知道就不回国了,也就不会两地相思,硬生生地断了好不容易能厮守一生的情缘。 “陛下,你可以不用愁眉苦脸了,我茬殿外偷看了一眼,求亲者里有司徒大人……”太令人惊讶,他们居然也来了。 “司徒遥玉?”她一讶。 南青瑶的反应是挑起眉,脸上并无太多表情。 “陛下,你别抢奴婢的话!让奴婢说完,是司徒大人和太子殿下,他们两人在求亲行列中。”她一口气说完,怕又被拦下。 “什么,珩他来了?”她骤地脸色一变,坐直身子,没摆好的棋子被她皓晚轻轻一挥,全都东倒西歪了。 “陛下,你坐稳了,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她故作神秘地掩嘴偷笑。 “惊喜?”珩的到来对她而言已是天大的惊喜了。 侍香抿起唇,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奴婢要送陛下一份大礼。” “礼?朕已是一国之君了,还有什么没有,要你一个侍女送朕大礼。”她赏赐给她还差不多。 “哈!这项大礼陛下绝对不容易获得,而且是陛下非常想要的。”她见了一定会喜极而泣。 南青瑶无趣地捧了一口,“少打哑谜了,快把你得意非凡的大礼送上来。” “是,陛下。” 侍香本来想用跑的,非常迫不及待,可是一想到宫里多如牛毛的规矩,为了不让主子遭人非议,她只好违背本性的轻步慢行,尽量表现得端庄温婉。 第十章 过了一会,两名穿着宫中侍卫的男人跟在她身后进来,径直走到女皇面前,闭目休憩的南青瑶仍未睁开眼,只觉得多了人影晃动。 “侍香,你觉得朕还不够烦心吗?还带了人让朕烦上加烦,朕都要怀疑你的豆腐脑袋是不是装了稻草。”还笑,待会不罚她数上一千颗豆子才怪。 “我来逗你开心不行吗?”侍女的娇笑声被低沉的男子嗓音取而代之。 这声音……这声音……身子一僵的南青瑶倏地张开莹亮水肆,泪水马上盈眶。 “珩?” “见到我不高兴吗?明知道我不善泅水还企图用眼泪淹死我。”她瘦了,却也更艳光四射,散发着王者的尊贵气质。 “朕……我不是在作梦吧!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这是真的吗?并非她思念欲狂所产生的幻觉。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没法相信眼见的事实。 “是我的功劳喔!陛下,我叫他们偷偷换上侍卫的衣服,再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侍香好不得意地邀功。 “你少说一句吧!别妨碍人家谈情说爱。”要识相点,不要惹人嫌。 “啊!司徒大人,你拉着我千什么?我还得陪着陛下……”她的手快被他扛断了。 “闭嘴。” 司徒遥玉冒充宫中侍卫,他不仅带走喋喋不休的侍香,还假传圣旨“将一干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也一并屏退,让太子能与心上人独处。 他这算用心良苦吧!无人打扰才能畅所欲言,最好是补过洞房花烛夜,生米煮成饭,若是一举怀了小皇子,那择夫比试也省了,直接钦点太子为皇夫。 “不是梦,你摸摸我的脸,它是热的,跟你一样真实。”太久了,他竟然能忍受这么长的时间不见她。 南青瑶颤着手、抬起指尖欲触摸在眼前的面鹿,却又担心这是幻影,伸出去一半又往回缩。 但是一只厚实大掌迅速握住她纤纤素腕,顺着柔嫩手背滑向仿佛无骨的小手、轻轻的,怕握疼了,包覆掌心之间。 “真……真的是你,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她吸咽了,努力压抑内心的狂喜。 “傻瑶儿,怎会见不到我,我们约好相守一生,谁也不准失信。”他轻拭去她眼角泪滴,却忍不住心中激狂而低下头一亲芳泽,也喻去带着思念的眼泪。 “可是你是东浚国太子,我们怎么有可能在一起……” 这是痴心妄想呀!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嘘!这事交给我处理,你不用着急,安心地等我就好。”他以指点住她红唇,不让她为此事忧心。 清眸含泪的南青瑶注视他好久好久,不断以双手抚摸刚毅俊颜,然后…… “珩,我想你。” “我也想你,想得心都痛了。”他忽地紧紧抱住她,似要将怀中人儿纳入身体里般的用力,一刻也不愿放开。 好久好久了,他的妻子,他唯一眷恋的伴侣,他怎么能忍受让她离开那么久,心如刀割的在午夜梦回对分思念她的一颦一笑,睁眼到天明。 “对不起,我答应你要回去的,但是……”眼泪扑簇鼓的顺颇而下,她哭得不能自己。 他狠狠地吻住她,又啃又吮地吻肿香艳红唇。“没关系,我报复你了。” “珩……”她又羞又恼,粉拳朝他胸口一捶。 “我来了,来找我的逃妻。”他笑着接住她毫无力道的小手,放在唇边低零。 粉颊染上了晚霞颜色。“我处死了二皇兄,他下毒谋害父皇。” “和我料想的差不多,不然你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被拱上皇位,成为南烈国女皇。”探子的回报才让他确定心中所疑。 她微噘起香唇。“先说明这场择夫比试不是出自我本意,一群大臣拿着老祖宗的礼法逼我就范。” 她假意妥协,无非是想松懈他们的防心,不再紧迫盯人,让她有时间笼络人心,培植自己的人马。 君临天下若无人相辅。她只是名义上的女皇,人人都可欺她势单力薄,群起唱反调,阻碍她真正想做的事。 外公和舅舅、姨母们虽是她的靠山,但她还是需要拥有像侍香一般誓死效忠的亲信,才更能掌控朝中各大势力。 “我了解,光看你列出的八道比试关卡,我就晓得你有多不情愿了。”他宠溺地轻点她的鼻头。 比文采、比武、比行布阵、比国谋划策等等,一关一关下来,能胜出的人不会太多,也许就一、两个。 他看过其他国家的皇子后,内心更加笃定,这场比试定是由他拔得头筹,南烈国女皇只能是他的妻。 “是呀!我多辛苦,一边要纹尽脑汁想出不可能完成的难题,一边又要和找我麻烦的臣子斗智,让他们甘心臣服,我肯定白了好几根头发。”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她撒娇地寻求慰借。 在心上人面前,她不称朕,而是“我”,因为相知相爱的恋人之间不分阶级,他们有的是彼此,你我两人,不是太子和女皇。 “可怜的瑶儿,我来安慰你。”他一把将她抱上软榻,大掌抚向纤细腰肢。 “别……会被人瞧见。”她羞着红颜,轻推他令人脸红的健胸。 东方珩笑着以唇磨蹭她粉腮。“你哪只眼看见人影了?” “我的侍女和太监……咦:怎么不见了?”没她的吩咐竟敢擅离职守。 看来又要换一批伶俐点,不然宫廷中的斗争迟早斗死他们! “可见你有多想念我,满脑子转的都是我的身影,繁星一般的眸子里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他顺势吻上莹白颈项,贪婪地又嗅又吮,小小的美丽红花一朵朵绽放。 她怕痒地钻来闪去,呼息短促。“别闹我了,随对会有人闯进来,要是让人发现了你,恐怕不太妥当。” “谁敢未经通传就擅闯女皇的寝宫。”这在东浚国是绝对不容许发生的事。 笑得无奈的南青瑶毫无女皇威仪,留恋地抚着他墨黑发丝。“多得呢!像是护国公,他说是探望外孙女,我那三个嫁得不错,却还希望我多给她们夫家好处的姨娘,一些先皇女眷……” 多不可数。 “他们就这样肆无忌惮地骚扰你?”东方珩目光冷沉,透着犀利。 “不算骚扰,他们自称是闲话家常。”真好笑,她被送去东浚国为质子对,怎么不见热络相送,只有幸灾乐祸的窃笑。 “不过还挺有趣的,经由他们的口,我知道南烈国这些年发生什么事,谁和谁有嫌隙,哪些人自成一派,谁被骂得最多,谁又尽得好处……” 他们都小看她了,以为她会相信片面之词,把佞臣当忠义。 做得好的官才会得罪人,但是想和利字站上边的人肯定都厌恶其到底,挡人财路者何来赞语。 相反的,贪得多的人自是人缘佳,他有得是银两收买人心,见钱眼开是人之常情,只是拿人手短的人不会去想他的钱财从何而来。 说句老实话,这些常来走动的“皇亲国戚”帮她甚多,因为他们,她才明白谁值得重用,谁是该大刀阔斧除去的枯枝。 “看来你不寂寞嘛,还有人陪你寻乐趣。”他说得有几分酸意。 温玉手腕轻轻往他肩上一缠,她主动送上丰润红唇。“可是少了你,什么都没味道了,空洞的心是一片荒芜,长不出一片叶子。” 更高无上的权力是无数白骨堆积而成,她站在高处,没有君临天下的威风,只有不胜寒的萧瑟冷意,她眼睛看见的是鲜血开出的红花。 “真想把你偷走,我的女皇。”东方珩说得轻,却是他心底最深的渴望。 “如果可以,我愿意丢下一切跟你走。”可惜他们无法随心所欲。 “瑶儿,我该拿你怎么力,你让我心痛,”真想把她藏起来,专属他一人所有。 东方珩枕在她颈边低喝,灵巧的手指解开粉色系腰玉带,伸手探入,似抚摸,似揉地膜拜雪白椒乳。 “珩,你让我迷乱。”她的身子变热了。 他呵呵低笑,啃咬香肩雪肌。“还能让你更迷乱,浑然忘我。” “我……” “陛下,玉珞公主又来了,你赶快躲起来……呢,怎么有虫子飞进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侍香边假意揉眼,边往外退,两颊红通通的。 唉!她是苦命的侍女,先在外头把风好了。 “躲起来?”东方珩不快地挑起眉。 “下回有机会再告诉你吧!矮柜下有条直通御花园的秘道,你暂且回进。”她也要溜了,有个蛮不讲理又爱事事与她计较的皇妹,说实在的,一点也不有趣。 女皇择夫,共八大关卡,一天比试一道试题,赢的人才可以进到下一关,输的人退出,采淘汰制。 在比文采,诗词歌赋这一关,不少武将出身的候选者被刷下来,要他们拿剑上阵杀敌还比较轻松,一支比羽毛重不到哪去的毛笔却让人抬不起手臂。 于是,应试者已少了将近一半。 隔日,比的是骑射,以射下最多飞鸟的为优胜,活动的镖靶难射中,看似满天是飞云雀,但体积小,又善飞,刚一猫准又偏了准头。 第三天是蹴鞠,第四天是猜谜,第五天则是对出女皇所写的句子。 秋水长天天亦长 此为上联。 应试者中很多人想不出下联而弃权,但仍有少数人勉强对上了。 当中最出色的莫过于— 伊人在水水连伊(涟漪) 一连过了五关,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东浚国太子东方珩便是其中之一,那句令人赞叹的下联便是出自他的口,当场博得满堂彩。 此时,女皇使者出面宣布休息一天,让应试者养精蓄锐,再挑战最后的三关。 不过,在这些比试者当中,却有一人显得特别愤怒,他将拳头握得死紧,十根手指扎入掌心,宣泄不了的怒气让他感觉不到疼痛。 “爹,你不是说你早透过关系拿到试题,为什么这次的题目和你说的不一样?”害他出了个大糗,差点过不了关。 面带怒色的男子约莫二十岁出头,定性还不足,有些公子哥脾气,文才武韬略懂,但不专精。 他是右丞相宇文治的长子宇文浩,是宇文治力排众议纳入的特例,他说服客大臣皇夫最好是本国人,以防有异心。 更重要的是,东浚国太子也在角逐的名单中,南烈国当然要推出能人与之抗衡,丞相之子不亚于皇子,足以在比试中争锌。 但事实上,他能过关全是宇文治私下放水,先将比试内容告知预做准备,他不赢也很难。 南青瑶就是发现有舞弊现象,因此临时抽卷换题,要应试者休息一天,好从中查出谁是泄题者。 “别急,稍安勿操,我再好好琢磨琢磨。”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蜡封的试卷是谁掉的包? 为了公平起见,大臣们商议由女皇出题,在他们的见证下烧蜡封绒,再放入用八把锁锁住的铁箱里,监考官各有一把钥匙,八人一起开箱才能取出试题。 “再琢磨下去就要输了这场比试,你快帮我想想办法,要让别人夺了魁,爹的计划不就全泡汤了?”他的太子梦也完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你给老夫长长脑,不要吊儿郎当,咱们的秘密可不能让旁人知晓。”隔墙有耳,谨慎为上。 第十一章 “爹,你别那么紧张,我有分寸,不会坏了你的好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拿到试题,接下来的几关我可没什么把握。”他是能混且混,不想太费劲。 “你哪一关有把握,要不是有我在一旁护航,你能撑过五关吗?”宇文治没好气地一瞪眼,恨铁不成钢。 二皇子还在世时,他尚未想过二篡位改朝换代,不过为了拥有更多的权力,他曾经与二皇子密谋,想要独揽大权。 也就是说,一个国家不需要两个丞相,多了个地位相当的左丞相老是牵制他,做什么事都绑手绑脚,连捞个油水也顾忌甚多。 可惜二皇子不懂得藏锋,过于躁迁,才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让他连同受累,一相坐大的愿望落空。 而今让个女人检到便宜,靠着传位玉玺和长公主身份登上宝位,他怎么也难以认同女帝治国的能力。 唯今之计只有取而代之…… “爹,你要一直在我耳边发牢骚吗?下一关还不知道要比什么呢!你老就多费心点,探出个眉目,等我娶到女皇,你就跟着沾光了。”女人能做什么,让她生个孩子,南烈国就等于是他的了。 深受其父影响的宇文浩对女子的评价并不高,他同样瞧不起女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们除了暖床和生孩子外别无用处。 “是嫁不是娶。”他想得倒美,女皇嫁入府里,他养得起吗? “不都一样。”他不在意地耸耸肩。 闻言,他差点出手掐死亲生儿。“不一样,娶是将人迎进门,而嫁等同入赘,你是赘婿,得看人脸色行事,一点地位也没有。” “可这一切不是假的……”他搔了搔头,还是不懂其中的差别。 快被气死的宇文治连忙捂住儿子的嘴。“给我少说一句。” “唔……唔哈……唔……”他比手划脚,似在说:你把我嘴巴捂住,我想说也开不了口。 有子如此,是宇文丞相的不幸,他只好认了。 不过他还是热中权势,对帝位充满野心,不甘屈服女子脚下的他又另碎一条蹊径,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与某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搭上线。 当应试者回到南烈国为贵宾准备的居所后,他悄悄地替入人烟罕至的暗林中,取出信鸽,往上一抛。 像是识路的灰鸽朝天际飞去,越过小径和水榭,凌空飞向皇宫上方,若方位未变,是向着西边而去。 可是,它永远也到不了等待它的人手中,因为…… “公主,奴婢不敢了,奴婢不会再提起女皇,你不要处罚奴婢,奴婢自个儿掌嘴。” 啪啪声响个不停,膝盖流着血,手臂有明显藤条抽过痕迹的侍女不断拍打面颊,打得整张脸都肿了还不敢停手。 她是末蔚宫新迸的侍女,方年十五,长得清秀可人,十分讨喜,是内务府总管的侄女,套了点关系才人宫为婢,想挣份闲差。 先王在世对,这的确是闲差,备受宠爱的玉珞公主一直是后宫最得宠的皇女,因为云妃懂得孤媚之术而深受先王喜爱,连带着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大言不惭的自称是第一公主。 可真正的大公主回宫了,而且一夕之间成了南烈国女皇,把她好不容易扬眉吐气的风光给打压下去,让她怎么不恼不恨。 在她气头上对,偏偏侍女不长眼,在她面前大赞新皇的好,什么为女人争气,气度高难又雍容,美玉一般光洁气节,她一听,简直是火冒三丈,气得让人狠抽侍女一顿鞭子。 “哼!她有哪里好,不过运气比人强上一点,要是当日在御书房里的人是我,现在那个位置哪轮得到她坐,你还敢说她是万民所归,想气死我是不是?”南青瑶为什么就是比她好运,她有哪点不如人了。 不甘被比下去的南玉珞气呼呼地砸着杯子,还端了侍女一脚。 “是,公主圣明,奴婢失言了,女皇仗着护国公等大臣的扶持才能坐上高位,公主金枝玉叶何必跟女皇计较,谁晓得那高位能坐多久。”另一名嘴甜的侍女赶紧奉承,让公主稍婚怒火。 “说得没错,她哪能坐得稳,不就是端上去的肥肉嘛!任人宰割。”一想到大皇姐可能做不了女皇,南玉珞的心情顿然飞扬。“你,起来吧!不用捆掌了。” “是、是,多谢公主宽容。”打到嘴巴都歪一边的侍女连忙起身谢恩,不敢再。多话。 不过她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嘀咭着,若是先王遇害时,公主在场,她这会哪还能大发脾气,早就人头落地了,弑君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的二皇子哪会放过她。 “千丝、万缕,你们说说公主我长得如何?”她揽镜一照,抚颊摸发,神色自满。 本名不叫千丝、万缕的两名侍女跟了南玉珞最久,馅媚话也说得最流利。 “千娇百媚,闭月羞花。” “国色天香,人间仙子。” 好听话人人爱,一味的吹捧更令人心花怒放,刚满十六岁的小公主,笑得可得意了。 不过……” “既然我是南烈国最美的公主,没道理让那个女人抢先一步择夫,她凭什么挑走最优秀的丈夫人选。”一想到此,她又开始火大了。 “女皇择夫是我朝礼统,就像太子登基也要立后是一样的。”侍女解释着。 “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挑一个为夫,她不可以比我先选。”她挑剩的才给大皇姐。 “公主……”她的任性令侍女们头痛万分。 “去把应试者名单拿来让我瞧瞧,我……”一阵拍翅声扰得刁蛮的公主更加心烦气躁,她一声令下,“把那只该死的鸽子打下来,我要烤来吃!” 当是女皇,吃了泄愤。 可是当侍女将打落的灰鸽拿到眼前时,南玉珞眼尖地瞧见鸽脚系了一张纸条,她好奇她打开一看。 蓦地,朱唇微掀,露出一抹贼笑。 “陛下,该起身了,大臣们等着你上朝议……啊!陛、陛下,你怎么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这样不行啦!要是让人瞧见了,女皇声誉就全完了,我、我……哎呀!奴婢不管了,真是羞死人了!” 高八度的尖音一落,掩着羞红的脸匆忙离开,离去前还不忘合上九尺高的门板,重重地一叩上,提醒里头的娇人儿该清醒,别再贪溺男欢女爱。 一阵低沉的浑厚笑声发出,震动伏趴在裸露胸口的娃人,倏地染红的玉颜不胜娇羞,她轻糙着“冒犯”天子的男子。 “你还笑,叫你别逗留太久,天一亮就得走,你偏是精了心,让我没脸见人了。”红艳樱唇羞愧地呻吟,微带恼意。 “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两句话形容得真贴切,我这狠心人要渡你这条暗道了。”翻身一覆,东方珩将泛着珍珠光泽的娇胴覆于身下。 女人一旦经过情欲的洗练,益发地娇艳动人,眼波流动处媚态横生,令人一瞧欲罢不能的流连温柔窝,一再品尝娇蕊初绽的芳香。 “啊!别又来了,都让侍香瞧见了,你还能厚着脸皮欺负人呀!快起来了,天亮了……”噢!他怎么又……好羞人。 “脸皮不厚哪敢夜探香闺,硬摘下你这朵种在云端的女皇花。”他笑着轻啄,双手不住的游移玲珑娇躯。 在被褥下的南青瑶同样一丝不挂,她在夜里被人吵醒了,这一夜就没得睡了,让某个兽性大发的采花贼蹂蹦了一整夜。 而这不是头一回了,打从侍香带人进宫的那一天起,得知御宅园有秘道直通女皇寝宫,那名不愿再孤枕难眠的贼子便趁夜替入,大行采花之实。 可怜的女皇陛下遭人强行侵犯还不得声张,引狼入室地处处掩护,让再三得手的淫贼食髓知味,每到夜里便来偷香。 还每次都让侍香撞个正着,她都快习以为常,当是女皇嫁了人。 “少闹我了,我待会还得上朝,你别让我软了脚,连龙椅也爬不上去。”筋疲力尽的南青瑶发着娇嗔,满布红癣的雪嫩身躯证明她被仔细的疼爱过。 他十分满足地低笑。“我喜欢软了脚这句话,可见我有多卖命取悦女皇陛下。” 东方珩说时还不忘咂弄丰腴椒乳,以舌轻转一圈又含入口中,啧啧有声的吮得她娇喘连连。 “在……在你的面前我不是女皇,而是爱你至深的寻常女子。”因为他,她才知道身为女人的喜悦,因爱而丰足。 “而我是爱你的痴狂男子,不是东浚国太子,你我是平等的,不分尊卑上下。”他深爱她,愿用一生来陪伴她左右。 瞧着俊难容颜,南青瑶心有不舍。“委屈你了,珩,让你千里迢迢来此追妻还遭受不公的待遇,我这妻子还真失职。” 她是他的妻,他却不能正大光明的与她出双入对,反而得瞒着众人耳目,私下相会,见不得光的如同偷情的奸夫,夜里来、天明去。 他摇着头,对着红唇吻了又吻。“瞧我现在多快活,软玉温香在怀,世上哪个男子如我这般惬意,能与爱妻享爱床第乐趣。” 他不在乎以什么形式与她在一起,只要是她,便已足够。 “可是你是东浚国太子,能不回去吗?”他们的相处时间有限,终将分离。 长指抚平她眉间皱折,东方珩神色愉悦地拥紧怀中人儿。 “这点你不用烦心,东浚国并非只有我一个皇子,父皇应该不介意少个儿子尽孝。” 他这番话若被东皇听见,肯定暴跳如雷,指着他鼻头大骂:不孝子,立刻给朕滚回来。 “等等,你的意思是……”她大惊,忙不迭坐起身子,难以置信的膛视他。 “不做太子。”东方珩故作不悦地又把她压回胸前,宠溺万分地以鼻头轻蹭。 “为了我?” “不,是为了我自己。”他坚定的说着,黑眸盈满对她的深浓爱意。 水雾氰氢,浮上她双眸。“你会是一国之君,何苦为了我抛下帝位。” 他要她亏欠他多少!怎么能无私地只为她着想,成全她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小小奢望。 感动莫名的南青瑶满心喜悦,上扬的嘴角像是盛开地水中荷花,越开越娇艳,在水波荡漾处展现最娇美的动人姿态。 “我说过不是为了你,而是源自我的自私,我不能忍受你成为别人的。”一想到别的男人可能拥有她,怒火烧光理智,令他几近疯狂。 太子之位虽是权力核心,但远不及佳人为伴的欢喜,如果得到所爱必须有所牺牲,他会毫不考虑地舍弃前者。 “珩,你让我无以为报,只能更爱你。”爱他,义无反顾。 他轻笑。“就要你不可自拔,沦为我爱情下的俘虏。” 南青瑶舒心地跟着一笑。“接下来的第六关、第七关,到最后一关,你可有把握?” “怎么,想泄题?”他取笑她。 她娇媚地一横眼。“人家是跟你说真的,别不正经嘛!我总觉得宇文承相之子宇文浩赢得有点侥幸。” 几乎全是险胜,看不出有什么才华。 “夏荷花开开荷花,你是指这种韵脚不对的下联?”明显看出对得勉强,若是他人早就被刷下,而主考官却让他过关。 难怪他的小女人要喊停了,相当严重的放水嫌疑。 “若是改成:夏荷花开开荷夏倒也美景一幅,可第二个花字就放错地方了,有些委屈荷花了。”她写得是秋天,他对上夏天,根本是不伦不类。 “你这小脸一皱就不美了,他不会是我的对手,用不着放在心上。”他自信十足。 第十二章 樱唇嘴涛一笑。“不美你也爱呀!谁叫你中了我的迷魂大法。” 她对自己深爱的男人有信心,不是他,谁也休想成为皇夫。 “好呀!你这妖女终于露出真面目,看本太子如何收了你。”他搔着她胳肢窝,同时落吻无数。 “别……咯咯……好痒好痒……女皇我命令你住手……咯……不要了,我投降……受不了……略……珩!我不行了……咯咯……” 一阵银铃笑声轻扬,让人一听身心舒畅,百忧尽散,眉心染上喜悦欣欢。 “谁敢阻拦本公主,你们嫌命太长了是不是,我来见女皇还要通报吗?立刻给本公主让开,不然我让你们没命见到明日的太阳。” 笑声骤停,一室的欢乐化为云烟,蛾眉一拢的南青瑶有说不出的无奈,喟然一叹,披衣下床。 有此骄蛮公主是南烈国皇室的不幸。 “不必纵容她,给她一顿好打就安份了。”脸色难看的东方珩目露凶光,愠色满面的匆忙着衣。 她苦笑。“终究是父皇宠爱的皇女,父皇死后,她和云妃都不好受,以前受她们母女俩欺负的嫔妃连成一气,不是很友善的对待,在我能容忍的范围内就由她去吧!” “你喔!小心人善被人欺。”他怜爱地在她唇上一啄,为她心疼。 门外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身手矫捷的东方珩闪身躲入秘道中,但他并未走远想亲眼见识南烈国最骄蛮的公主有多蛮横。 就在此时,怒气冲冲的南玉略也闯进女皇落榻处,她盛气凌人地抬高下颚,不仅不行君臣之礼,反而一开口便是一番怒责。 “怎么,当上女皇就神气了,想见你一面还得等上老半天,你知不知道父皇最喜欢的公主就是我,你胆敢对我无礼。” 她还当是先王在世时,态度一样蛮不讲理,事事爱计较,凡事一定要顺着她,不可忤逆。 “父皇已经死了。”无礼的人是谁,她当真无知至此吗? 她一窒,怒意更炽。“父皇死了就可以不用在意我的存在吗?你也不过是父皇不想要的女儿,当了几年人质还开心吧!少了你在面前碍眼,你不晓得父皇笑得多开怀,像年轻了十岁。” 见她越平静,不甘示弱的南玉珞越想以言语打击,专挑她最介意的痛脚踩,不许她无动于衷。 “公主找朕有何事商议,早朝在即,恐怕无法多做耽搁。”沉着以对,不动如山。 “什么朕,你也说得出口,要不是皇后的娘家当你的靠山,你什么也不是,少在我眼前摆小人得志的威风,我不吃这一套。”她不会一直得意,很快的,她会沦为残败的昨日黄花。 见她仍不减嚣张跋扈,南青瑶差点笑出声,“公主,你的时间不多了,看要长话短说,或是等朕下朝后。” 都几岁的人,还这么爱争宠。 “你……你敢……”身后机伶的侍女拉了拉她袖口,南玉珞才忍住脱口而出的妒骂。“我已经十六岁了,父皇生前未为我指婚,所以我也要办一场公主择夫比试,而且场面要比你还盛大。” “你?”她要择夫?噗地喷出含在口里的茶水,南青瑶神色古怪地睁着错愕大眼。 “你可以择夫,我为什么不行?要是父皇还在世,他一定立即应允,毫无二话的招来各国俊才,一个一个站着让我挑。”她说得好不骄傲,仿佛她仍是南烈国最得宠的公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咳、咳!可能有点困难。”父皇!这是你宠出来的公主,你怎么能两脚一伸,把烂摊子丢给我。 “哪有什么困难,只要你吩咐一声,底下的人谁敢不诚惶诚恐的办妥,你不要自己找到丈夫就放我小姑独处,故意让我眼红地看你们夫妻恩爱。” “小姑独处……”她再度忍住笑声,以手掩口,“良缘难觅,朕会为你留意,不过公开择夫就有点困难了,朕择夫是众大臣的美意,他们要办,朕也就随意了。” 她一听,非常不高兴。“你是说我得去找其他大臣,叫他们也为我办一场择夫比试?” “我想不太可能。”她几乎要同情这个皇妹了,空长美貌不长脑。 “为什么,你想独厚自己是不是,早该知道你是自私自利的小贱……人。” 南青瑶沉静的目光蓦地一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朕是自私自利的什么人?” 她真是把胆子养大了,连一国之君也敢口出恶言,毫无遮拦地辱骂。 “你……你……”看到贴身侍女面露恐慌,不断摇头示意,她才稍微了解到自己面对的是南烈国君王,而非昔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失宠公主。 “好,我可以不办比试,但我要从你这次的择夫名单中挑出一个当驸马。” 闻言,南青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皇妹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比试选的是皇夫,并非驸马爷,就算朕同意,应试者也不一定认可。” “我不管,你去想办法,拔得头筹者就是本公主的夫婿。”她一定要赢过她,不是最好的她也不要。 她忍不住冷嘲,“要不要连朕的皇位也让给你呀?” 什么都要、什么都要抢,她累不累呀! “你……”她瞪大眼,似要用红绢十指抓花她的脸。“哼!不用你给,反正你也坐不久,我看你怎么狼狈的摔下来。” “什么意思?” 南青瑶忽觉她话中有话。 她头一抬,以鼻孔眺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跟我过不去,我也绝对不让你好过,你等着当南烈国最短命的女皇吧!” 南玉珞留下费人疑猜的话后便率众离开,丝毫不把女皇放在眼里。 而这些看似嫉妒,实则威胁的话语传入秘道,东方珩一听落了心。不论公主说得有心,或是无意,都该列入观察。 是夜,月色黯淡、星子稀琉,吹动树摇的晚风凉透心头,时强时弱的让匆忙而过的身影忽隐忽现,仿佛与夜色融成一体。 在夜的掩护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譬如一向最怕鬼,不敢一个人在夜里独行的玉珞公主,若是以往,没有七、八个侍女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她怎么也不肯踏出寝宫一步。毕竟后宫是女人的战场,因爱生妒,或争宠失利而枉死的嫔妃、宫女不在少数,鬼魅之说不时流传。 可是这一天的深夜里,生性胆小的她却披上狐裘大衣,作贼似的东张西望,趁着侍女熟睡时一个人溜出寝宫,鬼鬼祟祟地来到无人出没的御花园。 “咦,那不是玉珞公主吗?夜里不睡,她跑出来干什么?” 正要前往秘道与爱妻幽会的东方珩蓦地停下脚步,冷锐黑瞳眯了眯,注视行踪可疑的公主,当下起了戒心。 想起她曾对女皇说过不敬的恶语,他足尖一旋,跟在她身后,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喂!你来了吗?本公主可不喜欢等人,这里好暗,好吓人。”像随时有什么东西会冲出来吓她。 她在跟谁说话? 正当东方珩猜测着时,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点亮的火折子照出一张男人的脸,赫然是右丞相宇文治。 “劳累公主久等了,老夫早在此地等候多时,是公主没瞧见老夫。”谨慎多疑的宇文治确定没人跟踪才肯现身,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坏事的公主而身败名裂。 风一吹,树影晃动,一只小虫子掉落,恶人无胆的南玉略惊跳地闪入一座假山内。 “少说些无意义的话,我跟你提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她明明怕又想装出什么都不怕,双手互搓手臂,缩着脖子。 老谋深算的宇文治哈着腰呵笑。“这是砍头的大事,公主不怕吗?” “怕……怕什么?谁跟我作对,我就要谁难过,她根本不配当南烈国女皇,大……大臣们都瞎了眼,才会推举她为皇。”虽然皇弟年幼,不足三岁,不过也比流放他国的质子好。 南烈国女皇……她指的是瑶儿?面上一凛的东方珩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两人的对话。 “公主此言深得臣心,她一个女人能成什么大事,不就胡闹一场,臣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刻意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让小公主不疑有他。 既然瞧不起女人,又怎会和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合作,她简直天真过了头,愚味至极。 “所以举凡让她不好受的事都算我一份,我要她从高高的云端跌落,从此一振不起,再也没法子跟我争长论短。”有她玉珞公主就没有南青瑶。 “是是是,公主的交代,微臣一定照办,她的猖狂只是一时的,公主的心愿很快就能达成了。”事成之日也是你丧命之时。他在心里冷笑。 她得意地仰起头。“我不在乎谁称帝,不过我给你你要的东西,你得保证我的公主身份不变,依然可以享受目前的荣华富贵。” 没吃过苦的南玉珞自幼备受呵护,不知什么叫人心险恶,她以为自己最聪明,没人可以比得过她,因此毫不在意地出卖血脉相连的大皇姐,只为求自身的荣华富贵。 完全没想到她趾高气扬威胁人的时候,她自己会不会遭殃,如果堂堂的女皇人家都不当一回事,她一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 心眼多但不长脑,单纯又不懂事,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可是没脑子的她只会被人利用,沦为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自是当然,公主助臣一臂之力,臣当有所回报,他日臣成就了大业,绝少不了公主好处。”黑夜掩去他脸上的阴笑。 “嗯!很好,那我就放心,她那边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马上派人通知你。”她答应当他的内应,除掉共同的眼中钉。 一达成协议,南玉珞脸上堆满笑的准备回寝宫,但是她才一转身,身后的宇文治连忙唤住她。 “公主请留步,微臣的信鸽……”该还他了吧!他不能留下任何威胁到自己大业,甚至是性命的把柄。 他伸出手,涎笑地索讨私物。 “我吃了。”她说得理所当然,一副还满美味的模样,意犹未尽。 “吃了?”他训练了多年的传信鸽,她竟当一般鸽子吃下肚? “怎么,吃不得?”她还嫌小,不够塞牙缝。 他连连挥手。“是、不是,微臣的意思是鸽脚上的纸条公主留着也没用,不如还给微臣。”鸽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纸。 他飞鸽传书想传给谁?是他的同谋,或是密探?他们意欲如何?低头思忖的东方珩面色凝重,对未知的危险感到忧心,瑶儿不就是毫无野心的妇道人家,怎么一生多灾多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突地,谷若虚的话闪过心头,他惊骇地记起心爱女子仍有一劫未过。南玉珞脸一斥,“宇文丞相,你当我是傻子不成,纸条要是给了你,万一你翻脸不认账,我不是得不偿失。” 想骗她还早得很。 “公主言重了,微臣哪是这种人,这种往来书信还是留不得,你瞧二皇子不就是败在通敌叛国的信件上。”他晓以大义,希望她以前人为监。 “哇!拿我跟他比,我跟他可不一样,你做好你的事少罗唆,这纸条我会藏好,不会让人发现。”她是藏东西高手,谁也不晓得她藏在哪里。 她摆了摆手,不想理会老头子的唠叨,见夜越来越深了,风也越来越大,她拉紧狐裘大衣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快步地走向树影摇动处。 第十三章 在她走后,宇文治小心地留意四周是否有侍卫巡逻,趁着夜黑风高,他也很快的离开了。 当两人各自离去后,东方珩才从隐身处走出,心里想着,他们口中的纸条写些什么?为何让人紧张不安? 当下他做了个决定,跟踪南玉珞回到她的寝宫,他由窗缝往里瞧,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张信笺,放入墙上挂轴后的小洞。 “公、公主,你为什么打奴婢的头?”深更半夜里,她又做错什么事? “瞧你都睡死了,要是有刺客替入宫里刺杀本公主,你能冲到我面前护驾吗?”偷懒的贱婢。 睡得不熟她无法溜出宫,睡得太熟她又嫌侍女警觉性太低,真是难伺候的任性公主。 侍女没二话的低头认错。“公主教训得是,是奴婢的疏忽,以后奴婢绝对不敢再打盹,誓死保护公主。” “哼!算你识相,去打桶热水来,本公主要净身。”站了一身雾气,衣服都湿了。 “现在?”会不会太晚了点。 “怎么,还不快去,等着我骂吗?”才夸她机伶,又变笨了。 “是,奴婢这就去,请公主稍候。”这大半夜的,厨房都灭了火,哪来的热水?苦恼的侍女灵机一动,赶紧唤醒其他侍女。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嘛!皇宫有一处专供嫔妃使用的温泉池,长年恒温,适合浸泡。于是一群侍女窜着木桶,来来回回好几趟,偷偷摸摸地舀起温泉送至末蔚宫,让善于挑剔的公主不再拿她们开刀。 温泉水滑洗凝脂,此对光着身子的南玉珞先伸一脚,试了试水温尚可,便整个人滑入云母石砌成的浴池里,满意地以水泼身,抹上香乳净身。 一面珊瑚屏风阻隔了视线,身段玲珑的小公主哼着小曲,愉快地玩着水花,浑然不察有道颀长身影,悄然潜入寝宫,无声无息地从身后走过。 挑水挑累的侍女倦得根本没法睁开眼,虽然口口声声誓死护主,可是睡意一来,欲振也乏力,频频点头打盹。 蹂足而行的东方珩小心的不发出声响,他隐身纱帐后又快速越过几根宫柱,身手敏捷的来到南玉略藏物处,他伸出手,探向挂轴后的小洞。 因为女人的手小,男人的手大,他摸索了一会才用两指夹出一张卷成细管状的纸条。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打算取走,就着微弱光线打开纸笺一看。 骤地,他瞪大黑眸,神色剧变,露出难以置信和一抹阴鸷。 信上只写了一行字-- 六日后登基大典之时,女皇人头落地。 六日后登基大典之时,女皇人头落地? 谁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想杀害南烈国女皇? 仔细思量,再三琢磨,东方珩抽丝剥茧,以平时与大臣议事时所累积的经验多方去推敲,他判断以宇文治一人的力量,不可能在众臣面前动了他们刚拥立的新皇。 那么,谁是他的帮手呢?谁又能在登基大典上出手,不怕死的谋害君王…… 等等! 他忽地想到要在新帝的登基大典大动干戈,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本身未握有兵符的右丞相不可能调动军队谋反,只能求助于外力。 而这股势力势必强大,大到他有情无恐,笃定万无一失,甘冒株连九族之险。 “是西临国南宫狂,或是北越国北越清雪?” 西帝好战狂妄,体形高大又铙勇善战,西临国以铁器闻名天下,所产之铁砂制出的兵刀坚硬无比,向来为人所忌惮。 而北越国为女子当权,搜骑射的北越清雪人如其名,清冷孤傲如雪,据说身怀某种神通,能与兽类沟通。 势单力薄的宇文治为成就霸业,一定与其他国家串谋,东浚国不可能,那么就是西临国或北越国了。 “你要我修改第八关的试题?为什么?” 南青瑶错愕,也有些不解。都已经迈入最后一关了,还有必要改吗? 虽然比试到第七关,剩下的除了他还有宇文丞相之子,可是她有信心他绝不会让她失望,打败装腔作势的宇文浩。 “你相信我吗?”东方珩不答反问。 她坚定的点头。“我当然相信你。” “好,既然相信我就照我的话去执行,我自有用意。”他需要时间部署一切。 不论西临国或是北越国,都是不好对付的强敌,尤其是前者,如果是西帝亲自领军,恐怕是一场激战,胜负难料。 而在此之前,他得先当众拆穿宇文治的西洋镜,叫大家看清楚他的野心,不让他再有机会伪装忠良,借此瞒过众人的耳目。 在他俯首认罪的同时,逼他供出和哪国串通攻打南烈国,他们才能预做准备,以逸待劳地迎战来袭的国家。 “修改试题不是问题,不过我要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夫妻该同甘共苦,而非全由一人承担。 聪慧过人的南青瑶逐渐显露王者睿智,她一眼就看出东方珩隐瞒了与她有关的事,他不告知她,是为了保护她,唯恐她知情后心生忧虑。 但她心知肚明,身为南烈国女皇,她岂可毫无担当?即使是令人忧心的坏消息,她还是不希望被瞒在鼓里。 他叹了口气,抚顺她柔亮发丝。“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我们男人很难背着你干坏事。” “少岔开话题,这和是男是女无关,你究竟瞒了我什么?”她语气稍重,少了平日娇气。 “唉!你越来越有女皇的架式了,我快要招架不住了,你有凌虐皇夫的习惯吗?”他半带感概、半开玩笑的说。她能独当一面是他所乐见的。 她恼他,却也为他的恢谐而失笑。“珩,你在意我,同样的,我也关心你,你不希望我有事,难道我愿意看你出事吗?” 百链钢化为烧指柔,她动之以情,以一句温柔话语便将他软化。 “你呀!真懂我的死穴。”一个她胜过千军万马,他愿举白旗,不战而降。 “今日说了?”她睐了一眼,将他长满薄茧的大掌捧在两手间,轻柔地搓揉。 “被你这双黑玉一般的美眸斜睐,我还能不一五一十的招供吗?这事跟你皇妹也有关联。”他先起个头,让她心里有个底。 “玉珞?”她毫不犹豫地喊出南烈国最刁蛮的公主。 他露出赞许的眼神,意谓她猜对了。“某一夜我发现她与宇文丞相在御花园的假山内密谈……” 不想她心里难过,他进重就轻地带过,让她大概明白了宇文治的野心,以及南玉略对她的不满和妒意,两人有协议地互慧其利。 虽然他刻意避开伤人字眼,尽量少提及两人的对话内容,不过以南青瑶对皇妹的了解,她知道他还是轻描淡写了,以他的方式保护她不受皇妹的言语伤人。 鬼魅骇人,却不及人心的可怕,利欲熏心的人用尽心机来算计,泯灭天良的拔除所有绊脚石。 “他们联合起来要置我于死地?”她做了什么,值得他们大费周章想除掉她。 哀莫大于心死,她对皇妹的纵容到此为止,既然她不知悔悟的越走越偏,那么也该有承担后果的一天。 “痴心妄想的弄臣把戏,听听就算了,用不着往心里搁,他们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动了你。”他眼露厉芒,勾唇冷笑。 有他在,谁也休想动她一根寒毛。 “可是如果串谋西临国或北越国呢?那引起的事端绝非我个人存亡。”而是全面性的开战,生灵涂炭。 百姓何其无辜,流离失所,骨内分离,根本是人间炼狱的写照,祸及万千子民。 因为一己之私而造成的战事,她无法谅解,也不能原谅,若有一兵一卒因为皇妹的任性而折损,身为南烈国女皇,她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循私。 东方珩苦笑,轻拥她双肩。“我没说出心中的臆测,你倒是猜出七、八分,这也是我心中所忧,西临铁足,北越马肥,一旦打起来,想占取得上风并不容易。” “不会是北越国。” “这么肯定?”未得到确切证据,他一律抱持怀疑态度。 “在还没到东浚国当质子之前,我见过北越清雪几次,她性情清冷,不兴风浪,除非这些年发生什么变化,否则她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只可惜当时她为了明哲保身而未与北越清雪亲近,错失结盟为姐妹国的机会。 他稍作沉思。“还是把北越国列入观察名单中,人心难侧,也许宇文治私下允诺了北越清雪什么,我们不可不防。” “人心难测……”她虚弱地一笑,难以展颜。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共同谋求各国的福利呢!权力真那么诱人吗? 见她愁眉不展,东方珩的心里也不好受。“给我时间,我会解决这件事。” “你要我改变试题就是为了此事?”原来是她太信任人了,以为经过二皇兄事件,野心份子会因此沉寂,不兴风作浪。 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想得不够周到,自己想以和为责,带国家走向盛世,但别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的心是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 “嗯!我们要采取拖廷战术,把对我们不利的局势扭转过来,以此试题做为刁难,让对方分身乏术而无法事先布局。”扰乱他们的阵脚,使其全盘计划泡汤。 南青瑶了悟地亮了双眸。“你的意思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以为胜券在握却突生变量,不得不改变计策而急就章。” 人一乱就容易出错,一步错,步步错,终自导致天亡,自食恶果。 “孺子可教也,我似乎小看你了,女皇陛下。”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聪颖,一点即通。 她谦虚地一摇头。“没有你,我什么也办不到,是你指出我的盲点。” 由宇文治以强硬手段笼络众大臣,将其子列入角逐皇夫名单,她就看出他不满足于现状,意图拉抬自己的地位到更高层次。 只是她低估了他的野心,以为国丈头街便是其目标,依君臣之礼,他得低头,但是按照辈分,为帝者却必须喊臣子一声“爹”,够让他威风的了。 没想到他要得更多。 “不,是你太仁慈了,总想给别人机会,认为良心未泯者若能真心改过向善,便是国家社稷之福。”她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个人置于最后。 她给别人机会,别人却不会给她机会,到头来,她一点机会也没有,因为对方不可能给于相同的仁慈,让她再掌权势。 “珩,你觉得我胜任女皇一位吗?我要听老实话。”她深感怀疑,突如其来的变故太快,也多到令她负荷不了,身心俱疲。 东方珩深情款款地捧起嫣红小脸,目光柔和。“谁说你不称职呢?在我看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南烈国女皇。” 她轻笑。“不准、不准,你有私心,不过你的安慰话语让人宽心。”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嗯哼!质疑我,不如求证第三人。”他是私心重,天下财富不如她展眉一笑。 “第三人?”她微微一征。 “你们来说句公道话,我所言有假吗?”他眉一桃,看向某处无风自动的竹市。 “这里除了你我之外,哪来的第三人……咦!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一无所觉。 第十四章 两道人影前后的从市后走出,一个带着不自在的干笑,手里捧着已经不冰的冰糖莲子,一个明明很严肃地板起脸,却因为那双桃花眼让人感觉他在笑。 “陛下,奴婢是来伺候的,不过有太子在,奴婢不便打扰。”侍香如是说道。 “我等随太子前来南烈国,自当扛起保护之责,随侍在侧乃份内之职。”司徒遥玉的借口冠冕堂皇。 说穿了,两人不过刚好躲在同一处,行偷听之实。 “你……你们……不知是被谁带坏的,学着说起场面话了。”真是滑头,巧言如簧。 侍香与司徒遥玉故意左顾右盼,装胡涂,以轻咳掩饰偷笑。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东方珩敛眸撇清。“别看我,我只会偷香窃玉,不善鸡鸣狗盗。” “你还有脸扯浑话,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就是跟你学的。”他是坏榜样。 不然两人之前可没这癖好,规规矩矩的,安份守已,不做引人非议的举动。 他笑着辩驳。“她是你的人,你把侍女宠上天,不能赖在我头上。” 看了偷扮鬼脸的侍香一眼,南青瑶顿感哭笑不得。“侍香,朕把你宠坏了。” “没坏、没坏,陛下请喝莲子汤,退退肝火神清气爽。”她学机伶了,赶紧送上冰糖莲子。 “你这张嘴抹蜜了……” 正当南青瑶喝着莲子汤时,东方珩朝司徒遥玉一使眼神,两人默然地走到另一边,低声交谈。 “司徒,我要你回国。”越快越好。 “回东浚?”他面露疑惑。 “我会修书一封,你拿给父皇,传我手谕调兵遣将,整装待发。”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做好万全准备以各不时之需。 他微愕:“战事再起?” “有可能,但我希望备而不用。”他说得语重心长,倍感无奈。 “我知道了,我先回国,留下银衣卫。”他是太子,身边不能没调派的人手。 “嗯!”他一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友间无需言语,自是默契十足,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彼此都可为对方牺牲,情同手足。 “这是什么意思,身为女皇就可以说变就变吗?任意更改比试的题目,我不服,我要求女皇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看到比试题目,宇文治父子都傻了,征立在当场,他们无法相信试题这么简单,却又是困难至极的事。 对盛产米粮和丝绸的南烈国而言,绣功是绣工赖以为生的绝活,好的绣线更是锦上添花,织就出举世无双的完美绣品。 刺绣的活儿养活了不少百姓,他们以此为业,一针一线绣出惊艳世人的作品,名闻遐迩他国无不争相购之,带来富饶生活。 绣线是南烈国绣工不可或缺的好帮手,没有它,就没有冠绝天下的好绣功。 因此以百姓最重要的民生物品为试题再适合不过,只要是南烈国人皆识得各种绣线的出处,并以此自豪。 照理说,这题目对本国人宇文浩相当有利,甚至可以说是放水让他过关,东俊国太子怎么可能比南烈人更了解绣线。 但是事情总出人意表,第一个发出异议的人不是东方珩,而是当定皇夫的宇文浩。 “你凭什么不服,朕出的试题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是她择夫,不是他。 “这……”他顿时哑口,忿忿然地抿紧双唇。 “还有,试题在开封前,只有朕一人知晓题目为何,你说朕更改比试内容,是你胆大包天偷看了试题,或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账泄题。”她面色严厉,扫视在座的大臣。 众臣噤如寒蝉,一动也不动地正襟危坐,唯恐被点到名,成了女皇口中的混账。 “我……我……呃,我是猜的。”他声音转弱,失了气焰。 “猜的?”南青瑶一托香腮,笑意不达眼底。“敢对朕咆哮的,除了宇文丞相外,你是第二人,你们父子俩对朕好不友善呐!” 被女皇金口一提,同样感到不满的宇文治假意惶恐,拱手辩称,“臣与小儿效忠陛下,绝无二心,更非咆哮之举,全因天生嗓门大,令陛下有所误解。”哼!再让你得意几天,过了登基之日就换我称霸。 宇文浩身为宇文家长子,是要传递香火、传宗接代,怎么可能入赘帝王家,就算他自己愿意,右丞相也不肯,牝鸡岂可司晨。 于是宇文治千方百计将儿子排进择夫的名单上,并用尽一切办法让他连过七关,仅剩一关便可脱颖而出,坐上“皇夫”的位置。 他的狼子野心计划在女皇正式登基那一日,皇夫虽然在登基大典后三日才进行策封,但那一天皇夫及其家眷可出席观礼,而且就坐在女皇左侧后方。 到时候他便可安排杀手混入家眷中,趁女皇不注意对由身后刺杀,她人头落地,他登高一呼,由皇夫继任皇位,登基仪式照常举行。 毕竟夫妻本为一体,妻死夫代天经地义,皇夫也算是皇室中人。 何况西临国大军一压境,谁还敢有异议,女皇驾崩,群龙无首,这时不论谁出面称帝都会受到拥戴,让南烈国不致被并吞,流传千秋万载。 前题是宇文浩必须打败所有应试者,拔得头筹,以上计谋方可成立,任一环节出了差错便会打乱全盘布局。 “那是朕多心了,原来朕的臣子皆忠心耿耿,不生二心,朕甚感欣慰,宇文丞相,令公子对朕出的试题可还有怀疑。”朕在给你机会,别让朕失望了。 高坐殿堂上的南青瑶语多警示,仍希望他及时醒悟,以一己之私带领国家走向繁荣,为国尽忠,为君分忧,为民谋利,盼勿有谋逆之心。 可惜早已利欲熏心的宇文治听不进去,他满脑尽是她目前所坐的皇位,弓已拉满,蓄势待发,就等那毫无失误的最后一击。 权力使入迷乱,忘却忠孝仁义。 “臣……甚为满意。”他咬着牙,言不由衷的回答。 他当然怀疑,女皇此举无疑是对他起了疑心,知晓他暗中动了手脚,才会临时抽换题目,让人有被倒打一耙的错愕。 但他什么也不能反驳,只能暗暗吞下闷亏,否则他敢直言自己收买了女皇身边的礼官,借由他封卷时的眼偷瞄试卷内容吗? “既然宇文丞相愿意接受朕的试题,那么为求公平起见,朕也该询问东浚国太子,若对此次关卡有异议,请在比试前提出。” 她以饮茗动作掩住眼中遂射出的光亮。 一见到心上人,忍不住雀跃的南青瑶稍稍红了粉颊,但她尽量克制住,维持表面上的冷静,不让朝臣看出女皇偏颇的心。 不过她忽地一亮的眼神实在太明显,不少眼尖的臣子一抬头便瞧个正着,内心小有腹诽:女皇太不庄重了,但没人揭穿她。 假意为难的东方珩微皱了一下眉。“陛下这题目对我来说。太难了,一来我东浚国不以巧绣闻名,哪知绣线好坏,二来以我太子的身份,怎可纡尊降贵,去接触民间女子闺房之物。” 仅剩的两名应试者面前,一名太监手捧覆盖红绸的银盘,绸布一掀开,盘中是掺有彩晶贝粉末的绣线,光一照射,五彩嫔纷。 此次的比试题目便是回答绣线的出处,点出令其色彩鲜艳的掺合物为何,在指定时间之内将其物呈上便算优胜。 彩晶贝乃东浚国特有之物,东方珩故意装作十分困难,还把南烈国引以为傲的绣功比喻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妇女手工,无非是为松懈宇文治父子的防心,让他们掉以轻心,以为可以轻松过关。 “嗯!说得有几分道理,是朕强人所难了……”她故作沉吟,一脸苦恼。 “陛下,臣也不想落人话柄,因此有个提议,不知陛下可愿一闻?”比什么绣线,全是女人家的东西。 她一摆手,神色情懒。“爱卿但说无妨。” “第八关已是最后一关了,为了不让东浚国太子认为我朝有护短的嫌疑,不如将一日期限改为三日如何!”他有把握在三日内命人找出相同绣线和调染原料。 “三日嘛--”她琢磨甚久,有意无意地看向心之所系的伟岸男子,询问他三日时间是否足够。 心有灵犀的东方珩眼中含着宠溺笑意,面上却异常冷肃地报唇。“三日是对本太子太苛求,绣工是南烈国闻名天下的手艺,你们自是知之甚详,于我有亏。” “那太子的意思呢?”她从善如流。 “至少要六日,我方可参透其奥秘。”六日内必可部署完毕,擒贼于网中。 南青瑶会意地一点头。“宇文丞相,太子的请求你可愿通教?” “这……”他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绽放异彩的绣线。“臣同意。” 其实他对绣线也不甚了解,以他鄙视女人的心态,怎会关注在这等小事上,因此他也需要时间去寻找。 三天是赶了些,南烈国腹地广大,较偏远地区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回,多宽限些日子对他是有利的,他比东浚国太子多了点胜算,因为他熟悉自幼生长的土地。 “爹,你怎么可以同意……”明明就快赢的比试,为何要一延再延? “闭嘴。”宇文治低声的喝止儿子。 他不同意,难道要正面与女皇杠上,让她颜面尽失,万一她恼羞成怒,他们父子俩也别想称帝了,直接打入大牢。 面容温煦的南青瑶软嗓轻扬。“双方既无意见,朕在此宣布这次比试正式开始,六日后静候佳音。” 她一说完,立即垂目,怕不小心笑出声,让人瞧出异状,她的皇夫人选只有一个,也早已是女皇入幕之宾。 “好。” 声音一落,比赛开启。 不过是掺有晶粉的绣线而已。有何难度? 自信满满的宇文治父子带着家仆离去,他们不以为意的先回府休息一日,未有任何寻访动作,把此次比试当是捡到的便宜,暗自窃喜。 隔日,宇文治才打发府内女眷上街采买,他照样与歌妓饮酒作乐,静候好消息。 可令人惊讶的,不过是绣工用的绣线罢了,宇文家的女眷竟遍寻不着,出价再高也无法购得相似的彩晶绣线。 到了第三天,宇文治稍微皱起眉,原本要与西临国商议出兵一事也耽搁了,他将信鸽拿来用在传文各地官员,务必找出绣线的出处。 第四日,他已坐立难安,神色焦虑,西临国来信也顾不得拆阅,一心等待下属来报。 一天又过去了,第五日午后,他脸上不再有笑意,眉头深锁,难以置信己方竟毫无进展,被不起眼的绣线难倒了。 为此,他更加积极的奔走寻物,浑然忘却处心积虑的计划,他想只要赢得胜利,一切照旧,不会突生变故。 可是待第六日到来,他的信心彻底被击垮,因为他与其子两手空空前来试场,而东浚国太子则双手捧满彩晶神采飞扬地走向女皇。 朕诏告全国百姓,东浚国太子东方珩文才武略皆优于各国皇子,历经八回比试拔得头筹,于朕登基后三日册封为南烈国皇夫,钦此。 此格文一出,宇文治父子恨得牙痒痒,目皆尽裂地绷着脸,不甘心机关用尽还是徒劳无功,平白便宜了东浚太子。 第十五章 两人忿忿然离开,其愤怒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他们仍不改谋逆之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关在内室里苦思良策,徉病不上朝,只为在登基日称帝。 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私下的一举一动早被东方珩派来的暗卫全面监控,他们与谁联系、准备如何行动全都了若指掌。 除了还不知晓哪国会派兵前来,大致已掌握得差不多,只待宇文治父子自投罗网。 腊月初五,女皇登基日,万人空巷。 为了这一天,几乎全国官员都挤进南烈国的皇室宗祠,纵横排列站在灰白石板的广场前方,恭迎盛会。 而百姓们则蜂拥而至,纷纷挤在皇宫侍卫围起的警戒线外,欢呼声不断地迎接新帝即位。 “女皇登基,群臣跪拜—” 礼部尚书高声一扬,不只是地方官员,连围观的百姓也一起跪下,五体投地。 “女皇即位,我朝之幸,皇恩浩荡,纬廷千秋万世,南烈国基永吃不倾……请东隐寺太子为女皇加冕。” 太子是寺庙住持之意,东隐寺乃南烈国宗教信仰之圣地,东隐寺太子即宗教之首,人民之信仰依归,民间地位不亚于女皇,有国师之称。 历代帝王即位皆由太子戴上皇冠,以此象徽君民一心,同为南烈国效一己之力,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等一下!”戴冠在即,右丞相宇文治率众前来,声音宏亮地阻止登基大典。 “右丞相休得无礼,还不速速退下。”护国公挺身而出,大声厉喝。 “本相不服,南青瑶身在上位却循私舞弊、偏担私情,有意置我南烈为东浚的附属国,其心已异,不配为我朝帝王。”她今天非死不可。 此言一出,底下群臣议论纷纷,连百姓也窃窃私语,探讨其话中的真实。 “胡说!比试八关有众臣见证,你不能因为令郎落败而胡言乱语,陛下乃天命所归,心向南烈,绝无可能因私忘公。”左丞相也站上前,反驳诬陷之语。 宇文治冷哼一声,“那么各位不妨问问女皇,最后一关的彩晶绣线出自何国?” 他不信她敢在众朝臣前回答。 “东浚国。” 一道低沉男音从女皇左侧后方传出,代替其回应宇文丞相的质疑。 “看呀!他就是东浚国太子,与女皇有私情的男人,他们在东浚国就勾搭上了……”一对奸夫淫妇。 一片哗然。 “宇文治,斟酌你的措词,你此刻羞辱的是我朝女皇!”为官公正的高大人大声一喝,不许他出言不逊,冒犯天威。 皇者,国家首领,轻慢不得。 “我可没胡说,你们只要到东浚国探听一下,便可知晓女皇还是公主身份时,曾嫁给东浚国太子为妻,名实相符的东浚国太子妃。”她无可狡辩。 “什么,女皇嫁过人了……” “天啦!她是东浚国太子妃呐!” “嗤!她怎么还公开择夫,岂不是戏耍人嘛!各国皇子都被耍了……” “比试不公,女皇带头舞弊,她实在太不应该了,有负百姓的期望……” 喧嚷声此起彼落,有的是出自内心的臆侧,有的是故意带头吵闹,鼓动大伙反皇,让南青瑶无法顺利登基。 这些人是右丞相宇文治安排的,先煽动人心,他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计划。 “女皇是我的妻子值得意外吗?如今我已身为皇夫,谁嫁谁娶有何分别,我们确实是夫妻。”东方珩面色冷唆,高声疾呼。 他亲口证实与女皇是夫妻关系,底下的人反而静默了,为他泱泱王者的气度而震慑住。 “当然有关系,你是东浚国太子,日后必定执掌东浚国,那我朝女皇该夫唱妇随随你回东浚国,还是直接把南烈国朝政交给太子你呢?”他说出大家心里的隐忧,众人因此惶惶不安。 “皇夫不是该入赘吗?宇文丞相未免多此一问。”东方珩撤嘴讽笑。 遭到嘲讽的宇文治大为光火,恼羞成怒地挥着手,“入赘只是表面,谁知道你是否包藏祸心,以情爱迷惑涉世未深的女皇,怂恿她双手奉上南烈国。” 涉世未深? 扶额轻喃的南青瑶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无奈。她这些年的遭遇,加上两次差点中毒身亡,她的人生历练还不够吗? 一张利嘴天花乱坠。扭曲事实、颠倒黑白。 “我已通过择夫比试便是皇夫,也以坚定的行动显示决心,你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丞相,有何资格评断我与女皇的感情,夫妻间的闺房事还要说给你宇文丞相听不成。”他有意激怒他。 “你……你……我……我是朝廷命官,自是以南烈国事为重,不容他国侵占我朝。”他竟敢……竟敢指一人之下的他只是……小小的丞相? 东方珩挑眉一嘲。“不然宇文丞相意欲为何?想说此次比试不算数,直接让你不中用的儿子当皇夫,将我拉下来就无覆巢危机?” 宇文治用力一瞪,恨不得扯下那张张狂面容。对方之言确实是他心中所想,但被抢先一步说出,他便无颜再提。 “宇文丞相若没事就请回座,勿干扰女皇登基。”礼部尚书以礼相待,望他勿生事端。 不顾体统的宇文治一把推开礼官,食指指向南青瑶。“她,不配为皇。” 他这句话,惹恼了不少保皇派大臣,护国公、左丞相、兵部尚书,乃至于皇叔怀南王一并起身,以行动维护女皇。 皇家儿女不配为皇,试问还有谁敢称帝?他的话无疑侮辱到在场的皇室中人。 不过女皇南青瑶倒是心平气和,不为所动,她笑着扬起手,让挺身护她的外公、舅舅、姨父们退下。 “朕不配为皇,那谁配坐朕的皇位?”她胸有雅量,准他提个名字。 “我”字差点脱口而出,宇文治微带得意地一打手势,一名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娃儿被带出。“小皇子名为玉悼,是昔嫔所出,乃先皇子嗣,我朝无女子为皇的前例,臣愿辅佐皇子登基,廷续男帝传承。” “他?”看着吸吮大拇指,神色无辜的幼弟,南青瑶忍不住笑出声。“若朕不让呢!” “那臣就逼你让出皇位。”他暗使眼神,要弓箭手拉弓。 “哦?怎么逼,朕倒要瞧瞧!”她一脸兴味,托着香腮轻睐。 他大笑,“只要你一死就不得不退……” 宇文治自信满满地扬手一挥,等着破风而至的箭矢穿透女皇胸口,结束她短得可怜的在位期间,即将喷洒的鲜血让他异常兴奋。 可是等了半天,他安排在塔楼上的弓箭手却毫无动静,他心一急,便要唤如官员问,以及侍卫宫女的人马,以武力逼迫女皇退位。 孰料他才一张口,数条人影被从高处丢下,死状凄惨、面部朝上的他们赫然是他的人马。 再一回头,身后出现一队宫廷侍卫,他们毫不犹豫地将长剑抵住一干党犯,绳索缚手,押至女皇跟前,听候发落。 “他……他们……”他骇极,脸色刷地发白。 怎么会?他明明策划得万无一失、天衣无缝,为何会……等等,西临军!西临军为什么还不出现?他们理应在此刻现身,助他一臂之力。 宇文治为对已晚的想到自己有几封西临国传来的书信尚未展阅,这些对日为了彩晶贝一事疲于奔命,压根忘了回复信件。 “宇文丞相,朕这位置你认为还该不该相让?”她给过他机会,可惜他毫无悔意。 闻言,他蓦地沉下脸。“你不该为皇。” “呵……那让你来坐朕的位置如何?”她毫不恋栈,只求一个苦民所苦的明君。 “我比你更适合当南烈国国君,皇位是我的,这江山也是我的,女流之辈凭什么妄想帝位。”就差一步了,触手可及。 被逼急了,盛怒之下的宇文治不假思索,当着众臣的面道出欲自立为王的野心。 此时,大家也明白了他想篡位,丞相之位仍然满足不了他,这一连串的风波全是出自他的私心。 “给朕拿下!”不再纵容的南青瑶面色凛然,女皇威仪立现。 “是!” 早已等候一旁的侍卫长立即下令拿人,将宇文治及其党羽团团围住,剑尖朝内,逼迫他们放弃做困兽之斗。 不甘心帝位落空的宇文治竟冲向侍卫,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一败涂地,未能成就大业,赤红着眼朝殿上的女皇咆哮。 “你不可以拿下我,我是当朝丞相,我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南烈……你们放开我,我要杀了她!红颜祸国,你们别被她骗了,她的心已偏向东浚国……” 叛国者无诚信可言,不论他怎么振臂疾呼、大吼大叫,没有人心生同倍,反而一个个露出鄙夷神色,要求斩立决,以傲效尤。 “众卿勿躁,朕还有事要问他。”南青瑶沉稳的嗓音一扬,众臣安静。 当初部署这一切,就是为了揭穿宇文治的真面相,让他在群臣前俯首认罪,登基之日也是真相大白时,让所有人知其恶行。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的那股势力,与他合作的人究竟是谁? “宇文治,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供出与你串通的国家,朕可以饶你不死。”终究是先王遗臣,得饶人处且镜人,不必非要见血。 “和我串通的国家?”他冷冷一笑,反问她,“你为什么知道我有谋反之心,而且在这一天布置好陷阱等我跳入。”他一生心血尽毁于一旦。 南青瑶眼神一柔,望向含笑相视的男子。“多亏了东浚国太子及早发现你的阴谋,他与朕商议布下眼线,并想出对策防止你对朕不利,今日得以揭穿你的奸计全赖他的英明睿智,朕甚为感激。” 她将一切功劳推给东方珩,让南烈国子民对他感恩在心,不再在意他东浚国太子的身份。 原来是他!宇文治心火大织,但垂目掩下满怀恨意,“只要我说出谁是我的同谋,你真会放我一马?” “君无戏言。”为免生灵涂炭,她愿以此做为交换条件。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好,我告诉你,你俯耳过来……”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一旁的东方珩察觉有异,正要阻止他靠近南青瑶,谁知老奸臣猾的宇文治趁侍卫硫于防备时,抽出怀里预藏的匕首朝女皇一刺…… “不--” 一道尖锐的女声惊呼,喷洒而出的鲜血溅洒南青瑶胸前,那入目的红色让她心如刀绞,痛得她流出晶莹泪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朕的慈悲害了你……”不该是她,不该是…… 侍香一口血吐了出来,南青瑶颤抖地一抚侍女失去血色的玉容,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别……别为我伤心,陛下……不,我可以再叫你……你一声公主吗?”好痛,可是她无悔。 南青瑶抱着她,用力点头。侍香不能死,也不该死,这些年若没有她的陪伴,她也不可能活着回南烈国。 “奴……奴婢不能再伺……伺候公主了,你要保……保重身体,不要再……再生病了,奴婢谢谢公主为了保护……奴婢而不揭……不揭穿奴婢下……下毒的事……奴婢终于能……偿还公主的……恩情……”她不欠人了,可以安心下地府向二皇子讨还情债。 “侍香,你不要再说了,朕会救你,朕保你平安无事……”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她所在意的人。 第十六章 眼神涣散的侍香伸长手臂,像要抓位某人的手。“太、太子殿下,公主就交给……交给你了,希望你代……奴婢好好照……照顾公主,她有时很不听话……” 东方珩倏地握住她逐渐失温的手,予以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她一生。” “那我就放心了……”一说完,她慢慢合上双眼,嘴边带着一抹恬静笑意。 “不,侍香--” 忠心的侍女以身体挡下宇文治的匕首,以死换取主子的平安,女皇抚尸痛哭,不能自己。 在场的史官记下一笔。 “你们捉着我干什么?还不放手,不知道本公主是谁吗?竟敢胆大妄为……” 宇文治一见死的不是女皇,而是她身边的侍女,他又惊又恼的自知死期不远,便用刺杀女皇的匕首别颈,当场死亡。 他一死,就无人得知是哪一国与他串通,群臣为之紧张,召集各军情官员辟室商议,看要如何避免两国交战,累及百姓。 擅长行军布阵的东方珩也在其中,他在登基大典上的表现令人激赏,众大臣乐于听取他的意见,共商大计,抵御外敌。 他已经俨然是南烈国另一帝王,口吐之言甚受众臣重视,领首连连听命行事,君臣上下一心,共同为国家社攫尽一份心力。 但在这之前,南青瑶还有一件事要做。 “玉珞公主,见了朕为何还不下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妹呀!让人感慨万千。 “我为什么要跪你,你又不是死了……啊!好痛,你们居然推我……”可恶,她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 出言不逊的南玉珞被身后的侍卫一推,强押跪地,但她仍刁蛮任性,不停地叫嚣,不把女皇放在眼里,还咒她去死。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如果她有悔悟之心,尚可轻惩。 她仰起下颚,十分倨傲,“我哪有什么错,你马上叫他们把我放开,否则本公主绝不饶了你。” “本公主?”她失笑地扬唇,为皇妹的天真感到可悲。“宇文治死了。” “什么,他死了?”她蓦然一征,莫名的心慌涌了上来。 “后宫禁地男人不得植进,为何他能顺利地带出玉悼皇弟昵?”她真希望皇妹没那么傻,轻易受人利用。 “我……我哪知道,小皇弟爱玩嘛!不小心就玩到宫外去了。” 她眼神闪烁,不肯承认自己强行抱走昔嫔之子。 “玉珞,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老实招来。”妇人之仁,她的仁慈已害死侍香。 一想起护己而牺牲的侍女,南青瑶眼底仍有掩不住的哀伤,她俩自幼相处,情同姐妹,就算下毒谋害她亦可原谅,可身为帝王的她却救不了侍女的命。 她的慈悲是一大弱点,却也是改变不了的本性,平民百姓要的,便是她一颗慈善之心,苦民所苦,爱民如子,共享太平。 “就跟你说我什么也不晓得,要招什么,我要回去歇息了,命人扛我回宫。” 她用命令的口气指使女皇,一点也不知道事态严重。 南青瑶喟然一叹,“你真以为朕不知情吗?给你机会是希望你能反省,可看来朕对你是太纵容了,你让朕太失望了。” “你……你什么意思?我什么也没做,你不可以乱安我罪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有些慌乱了。 “你明知宇文治有意谋朝篡位,你不但知情不报,还暗中助其一臂之力,你对得起皇室对你的宽容吗?”身为皇室中人却反倒促使南姓天下覆亡,她愧为公主。 饮水当思源,她吃皇家的米,受皇家的照顾,一切的荣华富贵全是皇家给的,她没有一丝感激之清,却因一己之私反咬了给她权贵生活的皇家。 “我哪有……”见大皇姐目光冷冽,自知事迹败露的南玉珞虽然心头微惊,可是仍不见悔意。“反正你又没事,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没告诉你宇文丞相要造反而已。” 看她依旧故我,南青瑶动怒了。“我是逃过一劫,有惊无险,可是你想过平民百姓的安危吗?因你一时之念,他们有可能遭受战争之苦。” “仗就打仗嘛!没什么大不了,之前二皇兄还不是带兵攻打东浚国……”认为事不关己,她说得不痛不痒。 “住口!你居然不当一回事。”她痛心,南烈国有此只为自己着想的公主是百姓的不幸。 她愤恨的一吼,“他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是公主,又不是低鄙贱民!” “你……你……”南青瑶气得差点咬断银牙。“好,朕明白了,朕不该滥用仁慈,你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那我可以走了?”她以为没事了,兴高采烈的准备起身。 “是的,你可以走了。”娇生惯养的她永远不知道人间疾苦。“来人呀!取下公主的皇家配饰,传朕旨意,即日起摘除南玉珞的公主封号,贬为庶民,逐出宫外,终生不得再入皇宫。” “什么?”起身到一半的南玉珞神色一僵,以为听错了。 “朕对你已经够宽厚了,叛国是死罪一条,无可宽贷,宇文氏一族已于午门斩首,而皇妹你犯的罪不值得原谅,朕让你去体会黎民百姓的生活,今后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仁至义尽了。 “不,我不服,你不能把我赶出宫,我是公主、我是公主,谁也别想……啊!你们干什么?我的公主令牌还我……印信……不许拿……放手、放手!”她又叫又骂,想抢回代表公主的信物。 “把她带出去,朕不想见到她,日落前将她逐出皇宫。”她捂着耳,怕自己心软。 “是,臣等领命。” 侍卫将哭闹不休的南玉珞拖出女皇寝宫,勒令她在太阳下山前离开,否则他们将强行执行女皇命令,驱逐她出宫。 尽管南玉珞死也不肯被贬为庶民,还有云妃以死相护,但是皇命一出,概不收回,她仍然被迫离开从小生长的深宫内院,沦为平民百姓。 “很难过吧!”一双手臂从后揽住神色哀痛的女皇,轻拥入怀。 “虽然我们打小就不亲,她还处处看我不顺眼,找我麻烦,可她终究是我皇妹,我……唉!不能说不痛心。”她不狠下心,不知又有谁将因她的仁慈而受伤。 南青瑶的心很痛,她知道皇妹本性不恶,只是被宠坏了,皇室生活养大她的无知,才让她态意妄为,不晓得自己的行为将酿成何等灾难。 可是她不能不狠下心将她送走,没吃过苦的皇家娇儿是不会有体恤他人的心,她必须去看、去听、去学习,去融入百姓生活,否则骄纵的个性永远也改不了。 “别再想了,一切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人。”早该给她一点教训了,幼鹰不驯,终至啄主。 她苦笑地拉住他的手环在腰上。“我也不想去想,但是一回头,侍香不在了。” 真应了那一句“有惊无险,化险为夷”,可她不要用侍香的命去换她的平安,她宁可侍香还活着。 “有得必有失,你师父不是这么说过吗?她要你放宽心,所有的事早已注定,想挽回也挽留不了。”东方珩低头啄吻她玉额。 “只是有点寂寞……”少了跟前跟后的唠叨声,真的很不习惯。 “有我在还寂寞,你这话真伤了为夫的心。”他故作不满,发出埋怨语。 “你跟侍香又不一样,她是能和我谈心事的姐妹……啊!你怎么咬人?”她揉着耳廓,吃痛地瞠着目。 “你有心事敢不告诉我?”他做出凶恶样,好似她对不起他的百般爱怜。 其实东方珩的用意是不要她再难过,南玉珞的离宫和侍香的死并非她的错,生离死别固然非人所愿,可一味的自责反而苦了自己。 她轻声一笑,“珩,你一定不可以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傻瓜,又想多了,我都追到你身边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知道她的不安,他用力抱位她。 “你和大臣们商议得如何?在军事上,我方能占优势吗?”即将到来的战事令人忧心。 东方珩抚着她乌黑秀发笑道:“有南烈与东浚连手,还能不旗开得胜?” 美目轻抬,睐了睐堪蓝晴空,她幽幽一叹,“希望如此。” “赵将军,我要你领军三万,挡住西隘口,阻止敌军来犯,一兵一卒都不许越过三线河。” 西隘口一过便是河,三线河一沦陷,咐近城镇立即遭受战火波及。 “是。” “左副将,守西门的责任就交给你,一万兵马够用吗?” “够了,末将还怕人多了抢我口粮,让我饿着肚子没力气杀敌。” 左虎的话一出,不少人咧开嘴,取笑他贪吃。 “李统领,水路方面就拜托了,我军擅长水战,在海面拦截确保敌军无后援。”断其后路,粮食短缺,敌方必败。 “我知道了。”李统领一领首。 东方珩从东浚国调来自己的亲信,他以父子亲情动摇东皇的决定,出兵援助南烈国,数万兵马暂时扎营两国边境,以各敌军来袭时能及时出手。 他急宣各将领入宫商议,以他们的见解,加上他的分析,进行兵才部署,在南烈国各重要关口派上驻兵,严密防范敌军动静。 根据探子来报,已知是令人头痛的西临军,由狂妄至极的西帝南宫狂亲自领兵,整支军队已经出发,不日便会抵达两国交界。 所以他们必须更谨慎的用兵,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念,彪悍和好战的西临军不易应付,稍有疏忽便是前方战士的死伤。 不过东方珩对南烈国的用心,以及他在军事方面的才能、调兵遣将的严谨态度,让看在眼里的南烈国众臣大才折服,服从他为大军统帅,毫无二话。 由于近日来发生的几件事,他处变不惊的沉稳表现获得南烈国百姓的认同,不少人开始接受他,也把他的功绩与女皇并列,直赞他有帝王风范。 “殿下,皇上有点不太高兴,你知道吧?”左虎一挑眉警告他所做的事已经触怒龙颜。 他的“有点”是含蓄的说法,事实上是大为光火,东皇差点要带人来押回太子,他震怒得把太子最喜欢的月湖填平,扬言他敢舍弃皇位而入赘南烈国立即迁行锁国政策,禁止两国互有往来。 不过看了太子的信后,似乎平静许多,未再摹怒地口出威胁,但仍看得出来还是非常不谅解,对着皇后发了一顿牢骚。 “父皇不高兴的事很多,不差我这一件,他睡一觉就忘了。”他笑得颇含深意,似乎早有对策安抚东皇。 睡一觉就忘了?他说的是哪门子瞎话。“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皇位?” 很难理解,皇位只有一个,而当上君王有无数的美女,坐拥后宫。 “等你遇到令你倾心的女子,你便会明白我此时的心情。”弱女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江山如此多娇,他却只独钟一朵属于他的瑶花。 左虎一脸畏色的摇头。“免了、免了,要是落个连家也归不得的下场,那就真应了那句红颜祸水。” 明明是掌握权势的未来君王,呼风唤雨,威风得不可一世,却甘愿因儿女情长而舍弃到手的权贵,真是傻人一个。 “红颜祸水指的是朕吗?” 终章 一声娇软嗓音,吓得左虎差点跳起来,他脸色微窘地故作镇定,正经八百地摆出威武不能屈的忠心将士模样。 “末将拜见太子妃。”一声不响的现身,虎胆也被她吓破了。 南青瑶轻笑地摇头。“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在末将心里,你还是恬雅温婉的太子妃。”其实他狡猾得很,想太子重回东浚国,故而不愿改口。 “左副将,你喊她太子妃,日后二皇弟立妃后,你要唤她什么呀?”跟他耍心眼,胆量要够大。 一只不重的胳臂往肩上一搁,左虎顿对冷汗直冒,感觉左肩异常沉重。“呃,末将先回营了,还有很多事得忙。” 借着操兵,他一溜烟赶紧开溜。行兵打仗他在行,论起斗智甘败下风,他可不想被太子……前太子盯上,不然准吃不完兜着走,谈笑用兵的主帅最可怕。 “看来你的威仪尚在,他似乎相当畏惧你。”长得人高马大,却是耗子一只。 东方珩笑着抱住女皇装扮的妻子。“只有你不怕我,还把我当小厮使唤。” “吟!说什么话,我哪对使唤你了,现在你可是南烈国的大红人,连我这女皇都得小心伺候你,不敢得罪。”她说着揶揄话,深以丈夫的成就为荣。 “怪了,我怎么闻到一股醋味,酸溜溜的。”他故意东嗅西嗅,嗅着嗅着就将她发丝往后一燎,朝细颈一吻。 “你哟!老是闹我,也不怕别人瞧了笑话。”他总是我行我素,无视他人的存在。 “谁敢笑?”他横眉一扫,一群掩唇偷笑的将士正襟危坐,神色肃穆。 “瞧!南烈国的官员多认真,为将起的战事全神贯注。”嗯哼,这还差不多,精神抖擞,目不斜视。 想起野心家挑起的峰火,南青瑶笑得疲惫。“这场仗会打很久吗?” “不一定,要看彼此的耐性,不过我方根草充裕,西帝采取的战略只能是速战速决。”西临国缺粮,快攻对其较有利。 但他们这一方也不差,只要防守得宜,以伏击方式攻其不备,至少能削弱对方一些实力,让敌军小有顾忌而不敢贸然进攻。 不杀只伤是他的战略方针,伤兵一多,行进速度就会被拖慢,也会造成士气低迷,无法一鼓作气,是军事上大忌。 “我朝有平西将军、威武侯、胜德王爷……他们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我想……” 食指轻点丹唇。“我必须亲自领军,才能清楚的看清敌、我两方的战况,战场上瞬息万变,主帅不在,军心难凝聚。” 打仗最怕贪生怕死的将军,主帅守在后方,士兵哪有冲锋陷阵的勇气。 “可是我会担心,刀剑无眼,万一……”南青瑶愁眉不展,一想到血流成河的景象,她的心窝一阵抽紧。 “没有万一,令师不是说过,三大死劫一过自会否极泰来,你会鹿荫我平安归来。”若他有事,谷前辈定会预先告知。 她笑得勉强。“虽然这是安慰话,但我安心了许多,你一定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东方珩深眸含情,凝望了她一会。“为我披上战甲吧!瑶儿。” “战甲?”她微微忧了下神,目光退缓地望向厚重盔甲。真的要开战了,这不是在作梦。 “我说的话记牢了吗?一切要按照我的安排部署,兵力分布我算得精准,若无突发状况,全在控制之中。”他目光如炬,炮烟发亮。 “嗯!我是南烈国女皇,我会肩负保国卫民的责任。”她提振起精神,不让儿女私情牵绊住。 第一次为男人披戴战甲,南青瑶显得笨手笨脚,她还因为护晚太重而差点滑手,在东方珩的帮助下才笨拙地扣好打扣。 这就是良人出征的心情吧?一则以忧,一则以喜,忧心他与敌人对峙,安危难料,欢喜有功国家,直下伟业,凯旋而归。 男儿志在四方,枕戈待旦,不像女人家只能针蓄刺绣,一针一线缝制戎衣,等待远方的良人归来。 “要送我出城吗?”他问。 “我是女皇,怎可不送战士踏上征途?”她要一直看着他背影,目送他消失在远方。 穿上战甲的东方珩威风凛凛,卓尔不群,他一手牵着墨黑战马,一手握着心爱女子柔荑,缓缓走向军队集合处。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英气焕发的战士,个个权直背脊,站稳脚步,面无惧色地排列成行,手中刀剑磨得锋利,银光闪闪。 那是准备迎战的南烈国好男儿,他们不怕死、不畏苦、不忧难,跟着英明领导的主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必胜的决心。 “珩,答应我,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她忍着便咽,坚定地面对。 “我尽量。”战场上哪能保证毫发无伤,有伤才能更振奋士气。 她一听,柳眉倒竖,怒色满面。“不要敷衍我。” 他苦笑家有悍妻,她发起火的模样艳丽动人,叫人舍不得离开。“好。” 除了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何其聪慧,岂会看不出她给的是两难的要求。 为了不再依恋这份温柔,东方珩霍然上马,他做了个手势,主旗扬起,马声嚏嚏踏着步,就等他一声令下,全营开拔。 突地,远处扬起一阵风沙,马背上的东方珩眯起黑眸,跳望那由小而大、由远而近的小黑点,渐渐拉长成一人一马拉缓狂弛。 “报!” 远远传来军情快报,众人心口倏地绷紧,以为前方战况危急,急需援军驰援。 “西……西临军突然转向朝北方而去,似……似乎要到北越……”咦!到北越国?那这场仗还打不打? “真没想到……”一声啼笑皆非的轻喟从东方珩唇畔逸出。 “没想到什么?”呢浓软音一接。 “没想到我放下东浚国太子的身份,舍弃即将拥有的皇位,甘愿做你背后的男人,可是到头来我还是登上帝位,与你平起平坐,成为南烈国另一位君王。”真是始料未及,令人错愕。 南青瑶闻言,噗嗤一笑。“谁叫你表现得太出色,过人才智凌驾众人之上,众臣不想浪费大好人才,只好把你推向龙椅。” 人家是一战闻名,珩却是因为军事上的才智,以及对政治的精碎分析,深受大臣们赞赏,纷纷提出建言,推举他为南帝。 妻为皇,夫为帝,两人同心,开创南烈国新局势。 在当事人反对无效,南青瑶含笑应允下,东方珩正式成为南烈国新帝。 而帝王成亲何等重大,夫妻皆是九五之尊,不可等闲视之,在护国公等人的安排下,一龙一凤奏桥绕行京瓷一圈,沿路有童子抛掷喜糖和铜板,让百姓们都能同欢。 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灶火不熄,忙坏了御厨,而庙里长生灯亦长燃,百姓们燃灯祝贺帝夫皇妻长命百岁,情火永燃,恩爱情长。 一嫁口头约,二嫁红烛泪,三嫁龙凤舞。 “女皇陛下,你的幸灾乐祸太明显了,为什么我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他的直觉非常灵验,很少出错。 “有吗?”她眨着澄澈美眸,笑意难掩。 黑眸微微一眯。“你不会想把国事全推给我,效法众大臣,自己一人逍遥的绣着花朵吧?” 她又眨眼,笑唇迷人。“我是这种人吗?夫君太冤枉人了。” 能者多劳嘛!她是柔弱女子,本该待在深闺相夫教子,缝缝补补,让丈夫一展长才。 “还说我冤枉你,前几天我就见你绣着小鞋……嗯,不对,这鞋子未免太小,谁穿得下……”他拿起不及两寸的小鞋,长指兜着转圈。 南青瑶若无其事的取下绣上一只小鸡的小鞋。“不就是你的皇子皇女。” “什么皇子皇女,我哪来的……”蓦地,他睁大眼,惊愕地望向她平坦小腹。 “你……你有了身孕?” 她轻笑出声。“你不是答应父皇要为他添孙添福气,好让未来的南烈国君喊他一声皇爷爷,我这媳妇也算孝顺了,替你略尽孝道。” 原来那日东皇同意长子卸下太子身份,是因为东方珩使了小心机,先动之以情,让抱孙心切的父亲以为他妻子已怀了小皇孙,他日若登基为王,孙子虽为南烈君王,可还是得照礼,喊东皇一声爷爷。 心喜之下,东皇也就动摇了,改立二皇子为储君,来年继承大统。 而两国联姻,对南烈和东浚百姓皆有益处,自此邦交也更为稳固。 “你……太好了,我们将要有个小皇子或小公主了,我……我当爹了……”他感动得红了眼睛,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她轻拍他手背,笑道:“有劳你了,皇上爹爹,我这妇道人家怕力不从心,以后那些奏折,大臣们的唠叨就由你概括接收了。” “什么?你等一下,你要我包办军国大事,而你闲来无事绣花、品茗、听小曲?”她不是这意思吧! 南青瑶淘气地一眨眼。“你要孕妇为公事劳累吗?” “瑶儿……”他呻吟。 家国天下。 天下家国。 一帝一皇,共治共荣,平等天下。 --出自《南列国帝志》 南烈国皇室礼规一改再改,由南青瑶这一代开始,一皇一帝,男女平等,共同统治南烈国。 而两人的故事也一代传一代,为百姓津津乐道,恩爱事迹被后人歌颂,久久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