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眼泪》 楔子 这是一场婚礼吧? 但是— 看起来却更像是葬礼。 纯白礼服缀着盈白珍珠,石斛兰花束紧紧捧在嫩白柔荑之中,笑盈盈的新娘子带着娇羞喜色,缓缓走向布满香槟玫瑰的礼堂,迎向她美好的将来。 而曾经爱笑、阳光的新郎却一脸阴郁,唇瓣薄抿,始终不舒的眉头紧蹙,看着朝他走近的女人,满是阴色的眼底挤不出一丝笑意。 一身的黑是他对婚礼的无声抗议,嘲讽自己的可笑抉择。 这不是他要的婚姻,穿着白色婚纱的新娘更非他所爱,可是他却必须残酷的辜负深爱的女子,迎娶另一个女人。 他知道自己心中将永远破一个大洞,无法补偿,因为他亲手撕裂了自己的心,不让它有复原的一天。 如果有奇迹……他恍惚的想着。 “咦?是不是地震了?” 身为伴郎的男子正要递出七克拉钻戒,完成这场婚礼,忽地脚下一晃,发出讶呼。 “啊~是地震,快跑,快跑呀!快点往外跑,不要逗留……” 蓦地,一阵猛烈的天摇地动,牧师慌乱的大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教堂瞬间从中一分为二,白色的天花板立即崩塌。 一阵哀嚎声骤起,来不及逃开的宾客被压在一堆瓦砾之中,鲜红如枫,开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新郎新娘也在其中,象征纯洁的雪白婚纱被血染红,眼前一黑的新郎却露出久违的笑容。 第一章 从前从前有这么一则传说,是关于垂泪月亮的微笑。 听说在闇暗世界出生的少女若在年满十六的那夜抬起头,将看见自己一生的爱情走向。 弯弯的月儿若笑着,代表幸福无比。 反之,少女将难有欢颜,终生为爱而苦,受尽折磨,困在以爱为名的漩涡中难以脱身。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命运,便是看见嘴角上扬,伴随着两颗星子在左右的下弦月,它看起来像在微笑,但是颊边却垂着闪烁泪珠。 那是来自月亮的祝福,如果够坚持,不畏任何强加于身上的考验,那么,失去的爱情便会一如飞远的青鸟,将再度降临手心。 那一夜,她十六岁,从繁星灿烂的黑幕之中,与垂泪的月亮相望,星空下不停眨动的光亮,像是她未来流不出的眼泪,一闪一闪。 “瞪什么瞪,嫌眼睛太大是不是,要不要我把你的眼珠子一颗一颗挖出来,泡在五色蜥蜴的蓝血之中,让它发酵成蚀肤融血的蜥毒?” 五颜六色的头发如奔放的放射线,一撮撮狂傲的刺立着,脸上彩妆大胆而放肆,亮紫色的眼影,鲜绿唇色,死白的蜜粉,绘出令人叹为观止的丰富色彩。 只是这位显然有奇特审美观的小姐像是怕自己不够惊世骇俗,上身还穿着宽大又斜露半肩的布袋装,下身则是五十多岁欧巴桑才会穿的小碎花及膝裙,脚上踩着高两吋半的夹脚拖鞋。 夸张的左脚拖鞋上缀了朵大黄花,右脚则是光着屁股的肥土蜂,一脸*笑地盯着逼真的左脚花蕊。 整体来说,就是一个“怪”字。 不过她怪得有味道,怪得有个人特色,让人能勉强自己接受她突兀的冲突色调。 “谁在瞪你呀?做人不要太过份,请你看看四周环境成不成?这间店是我的,我的!不是你打发无聊的咖啡厅。” 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敢语出威胁,毫无羞耻心地当自己才是老板,鸠占鹊巢占得理直气壮、正大光明,无视正牌老板娘的存在,当真是赖字一上了身就扒不掉,真把自个当成一摊烂泥,脚底一踩便黏着了? 哼!这种死皮赖脸的人最讨厌,一点也不考虑别人方不方便收留,或是欢不欢迎,脸皮像是厚达三吋,穿不透的钢钉都可被折弯。 “谁是人?你是吗?蕾蒂丝。”晕紫的眼弯弯成月,笑睨着喜着米色连身长裙的清媚女子。化名艾蕾儿的蕾蒂丝不高兴地噘高红滟小口。“是谁说要融入人界的生活,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人看待,彻底忘记自己不是人?” “我。”很不要脸的女人高举起手,笑得有几分邪气。 两名女子所处之地,满园花香围绕,一朵朵争奇斗艳的鲜花半展娇美,以待嫁女儿的心情等着爱花人士上门,带走它们一生仅只一次的美丽。 “春花苑”不卖盆栽类植物,它是一间打点得美轮美奂的花坊没错,但是以四季花卉为主,一枝枝刚折下的茎叶犹带着雾气的露珠。 它的主人是名花妖,不成气候又法力差的小妖,除了能使些令花变得更鲜艳的小妖法外,她和人类并无差别,一个小小的病毒感染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偏偏她又太喜欢这个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即使脆弱如春天诞生的蝴蝶,仍然有些自虐地想赌赌运气。 好在好运一直跟着她,再加上女巫的咒语保护,这些年倒是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偶尔的小风小浪算是生活趣味,过得相当惬意。 可是,坏就坏在还有但书,因为…… 对,没用的小妖只能任巫欺凌。“你到底想做什么,紫眸女巫?” 紫色眼影下的眸心闪着阴黯光影。“别揭了我的底,花妖。” “不然咧?让你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室,把我的小花坞当成你的栖身之所?”她正好度量不大,心眼小又爱斤斤计较。 “从现在起叫我小金,恭喜你多了个帮手。”魅惑的眸一抛,她自荐员工一名。 “小金……帮手?”艾蕾儿嘴角一上一下抽动着。 她一家小小的花店需要多少人手?整间店面不到二十坪大,摆上几桶花就差不多满了,哪来空间包容多余的匪类? 而且店内的营利向来不丰,纯粹是自娱娱人,开店的目的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事做,并非镇日游手好闲,养活自个绰绰有余,可若多了个白食客…… 人间名字金子萱的小金似乎看不见人家的苦恼和怨恨,再往对方沉重的肩上撒下雪花。 “我这人也不挑剔,随便给我间小房间窝窝就成,你那间不算大的卧室我要了,记得换床晒过太阳的棉被和床单,地板全铺上雪白色羊毛地毯,墙面那些杂七杂八的挂画和框图尽快移走,省得我动手破坏……” “等等,你说得太顺口了,我为什么要让出『我的』香闺?”艾蕾儿再一次强调“我的”,意图力挽狂澜,巩固主权。 刺猬般的竖发往上顶刺了一下。“二楼后方的储物室整理整理,相信你跟我一样都希望住得舒舒服服。” “金子,你……”实在是欺妖太甚! “小金,别喊错了。”紫色眸光一闪,怪异女子的瞳孔转化为杏仁色调。 金子萱慵懒地斜睨春花苑内部,不甚满意地动动小指,私自决定将三十公分大小的菱花镜改成张口食人的石虎,虎头上绑着可笑的蝴蝶结,前足前伸向下弯,似在招财。 当然,这小小的举动自是气坏品味高雅的原主人,频用诅咒的眼光狠瞪,心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将她千刀万剐。 可技不如人,艾蕾儿再次用行动证明自己是没用的花妖,胆小又怕事,只能让人往头上一骑,“不”字含在喉间硬是说不出口。 忍气吞声的,她深吸了口气,然后屏住。 “请问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台北方面的工作可以就此搁下吗?”这里可是台南,总不会想直接霸占她栖身的小小天地吧? 其实花妖所需的空间并不大,只要一朵花或半开花苞,她便能恢复原状宿眠,拇指大的身躯小巧可人,花床才是最适合的软垫。 可是妖的可塑性极强,在一段时间后,她也习惯当个人了,入境随俗地布置自给自足的家,而且越来越喜欢“不被打扰”的私人空间。 “老大不在,放大假。”金子萱说得毫不心虚,像是找到了休假的好借口。 轻者终身残废,重者死亡。来自某人的预言。 看似漫不经心的她半垂着眼,心口犹带几分惊悸,那句话犹如箭矢般射进她心口,曾经血迹斑斑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那一段早该遗忘的过去,为什么她就是放不下,始终一个人受苦,默默承受撕心的痛,现在还因为一句话,就这样失了理智的到府城守护那个无缘的男人? “少来了,你们口中脾气不好又没人性的老大会突然爆脑?别说笑了。”虽然相隔两地,她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略知一二。 “他的女人被带走了。”她说得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听的人却心惊胆跳。 “而你没去帮他”艾蕾儿的表情是难以置信。 肩一耸,她呵呵干笑。“老大的本事可通天达地,一根指头轻弹就能让我黏在墙上,哪用得上我去碍手碍脚。” 金子萱便是“老大侦探社”的金子,金子萱是她在人类世界走动的名字,不过用的机会并不多,人们只知有个叫“金子”的怪女人,却不晓得金子萱是谁。 台南是一个纯朴的文化走廊,在所有人都费心寻找某人的下落时,侦探社里唯一脱队的她却出现在曾誓言旦旦不再涉足的城市。 不是她不关心老喊她金子姊的小甜心,而是她的心擅自做出决定,未曾深思熟虑便关闭理智,不受控地做了选择。 “他”,应该是幸福的,因为他选了另一个女人。 那么,她在这里做什么? 胸口一抽,她没有答案,只能以不在乎的微笑掩饰内心的挣扎,那种轻易遭舍弃的痛,一辈子也无法抹灭。 “听来很心虚,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多一人多一份力量,她不信崇拜鬼怒堂走火入魔的女巫会置之不理。 杏色瞳眸滑溜地转了转。“老板,有没有事情要交代?譬如送送花、跑跑腿,帮你写两首情诗。” “金子,你……”顾左右而言他,肯定有鬼。 “小金。”她不厌其烦的提醒,眼神瞟向花苑对面的大楼。 好,不说,我看你能藏多久!一肚子火的花妖和她杠上了。“小金,花桶的水换干净的,扎十束玫瑰,五把香水百合,桔梗配上满天星,染菊和波斯菊分开放,玛格丽特有人订了,稍晚会来取。” “然后呢?” 金子萱坐得四平八稳,像只晒足太阳的懒猫,她打了个哈欠,摇摇食指,无人碰触的粉色玫瑰便自动一枝枝扎缚成束,百合、桔梗也动了起来,束成一把一把,等人上门购买。 不用她亲自动手,自是分配得有条不紊,她边照镜子边整理那头刺发,越看越满意地吐口口水一抹,让鲜艳的发色更水亮动人。 “不要在我的店里使用魔法!”忍不住的艾蕾儿低声一吼。 “喔。”金子萱装模作样的直起身,拿起扫把假装掸灰尘,赶花蜘蛛。 “你……咳!咳!”哪来的灰尘,她明明清理得一尘不染。 “老板,站远点,别让掉下来的灯架砸到头,我这段日子的吃吃喝喝就靠你了。”哎呀,怎么脸色发青,青菜吃多了是吧? “小金,你给我……”认真点! 硬被缠上的艾蕾儿花容失色,气质全无地准备开口大骂,谁知一道西装笔挺的身影走入店里,硬生生地截断她到口的谩骂。 “插六盆花,会议室要用?没问题,我马上为你选上等花材,请稍待。”一听来人的要求,她变脸极快,怒颜换笑面。 “我的时间有限,一个小时内送到这个地址。”看似精英份子的男子话不多,高傲得不可一世。 她接过名片一看。“是龙太营造集团的郭主秘?辛苦你了,请慢走。” 一听到龙太营造集团,兴致缺缺的金子萱突然由断气状态活了过来,非常热情地抢过艾蕾儿手中的订购单,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主动帮忙。 “外头的太阳大,会晒伤你水嫩水嫩的肌肤,员工是干什么的?当然是替老板分忧解劳,你跷着二郎腿等收钱就好,我替你送。” “等一下,小金,门口那几盆花是……” 捂着面的艾蕾儿呻吟出声,笑比哭难看地直跺脚,目送欢天喜地的临时员工推开对面大楼的玻璃大门,头也不回地拖着送葬用剩的花蓝,消失在她眼界内。 “这一季的成长率明显衰退了百分之二,是底下人不用心,还是我过于宽待了,这样的绩效上得了面吗?” 龙太营造集团顾名思义是一间建筑公司,规模不小,南台湾的知名建筑有一大半是出自龙太所建,名气不下国际级建筑产业。 除了盖房子外,他们也贩售砂石、钢条等建筑材料,水泥、大理石、砖瓦更是堆积了好几个仓库,免去了被建材商二次剥削。 龙太的主事者姓夏,原本是一名看天吃饭的小技工,后因缘际会遇上了贵人,才开创事业契机,将五人的小公司逐渐扩充到今日员工上万的大企业。 虽是搞建筑的,不像一般上市公司动辄上百亿资金流动,不过十几年前刚好赶上景气复苏,房地产大涨,三代累积下来的财富也是相当可观,俨如南台湾地产界的龙头霸主。 即使全球经济萧条的这一年,龙太仍有本钱不断推出豪宅、独栋别墅案,而往往地基尚未打下,预售屋便被抢购一空。 “为什么我看到的是逐月下降的曲线,而非节节攀高的数字?前年的空屋率甚至比今年高百分之一,为何呈现在我眼前的是这么难看的报表?”和他年初的要求严重落差,不进反退。 一张严峻脸孔冷视闷不吭声的主管,清冷的眼中不带一丝个人情绪,现任主事者用严厉且不留情的口吻痛批底下员工的散漫,一点也不接受因环境评估而导致工程延误的借口。 夏天甫的年轻曾让某些自认为是大老的高级主管故意刁难,冷嘲热讽的不愿配合他订下的政策,我行我素地想把他压下去,一显公司不能没有他们的威风。 可惜那些人错把山老虎看成家猫,四年前他一接手父亲交递的棒子,立即大刀阔斧的除去枯枝烂泥,将拿乔的“老人”一一优退,换上自己培植的新血,使本以为稳坐高位的前朝亲信全都落马,后悔不已。 “总经理,请息怒,经济衰退不是我们所能控制,北部房价一再下滑,连带着我们也受到波及,实在是大环境的变迁影响小市民的购屋欲,所以……”大家都尽力了。 稳定中求成长没什么不好,难就难在百姓无钱,和政府合作的低利贷款平价公寓虽然优惠,可是在人民越来越穷的情况下,仍是没几人买得起。 而且土地的取得也着实不易,既要符合成本,又不能离市区太远,幅地还要大得足以形成独立社区,公司名下的土地实在不敷使用,根本无法有效运作。 “也许我该考虑让你们连无薪假都不必放了,直接逍遥的享受无尽假期才是正确选择。”怠惰的说法他无法认同,机会是被创造出来的,而非等待。 “总经理—”全场一片哗然,深恐丢了饭碗。 失业率高居不下的今日,没人想回家吃自己,营造业的工作非常辛苦,相对的薪资也高,一份薪水养活全家人绰绰有余。 “总经理,不要吓他们了,员工的健康是企业的资本,吓出心脏病可就得不偿失。”一名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含笑劝道。 “你以为我愿意苛责他们做事的态度吗?一日比一日懒散的工作成果,我相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公司正在走下坡。”虽不明显,但显示出的迹象却不能不做为警惕。 “哪有那么严重,只是进度稍微慢了些—” 咿呀一声,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中断了正在进行的早餐会报。 十几双眼同时盯向走动的耶诞树……喔,是色彩鲜明的……呃、应该是人吧,虽然外表怪异得像上错宇宙飞船的外星生物。 “咳咳!你在干什么?”挪挪眼镜的路逸伦刻意加大声量问。他便是提醒上司要善待下属的斯文男人,职称为副总经理。 “摆花呀。”回答的声音非常轻快,金子萱背过身将一盆一盆的花从板车上拿下。 “摆花?” “瞧瞧这花插得多有创意,有白有黄还有红,忌中两个字写得多大气。”名家一出手,气震山海。 “什么,忌中”噗地,一口咖啡喷出。 “不用太感谢了,下次再有谁家死人,我们打八折优待,死得越多越便宜,长期光顾还能买一送一,死在花团锦簇中。”风风光光死,做鬼也得意。 “等一下,小姐,你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白菊、黄菊、小野菊,大盆盆栽上还挂着“某某哀泣”的白幡条,简直是触霉头。 “没错呀!一位姓郭的先生订了六盆,我们连订金都收了。”花呀花,开得鲜艳,才能吸引蜜蜂采蜜。 神情愉快的金子萱哼着古怪曲调,身体随音乐摆动扭腰,看得众人说不出话来。 “郭主秘……”身为主任秘书,有这么胡涂吗? 路逸伦满腹疑问,还没问出口,另一道较低沉的男音便先冷冽扬起。 “退回去。” “退回去?”也对,死人用的菊花怎能摆在公司内,岂不自寻晦气? 可是路逸伦还没开口请人拿回去换花,过于飞扬的女音就好不开心地喳呼起来。 “货一出门,概不退还,花儿奉献它们的生命让你们赏心悦目,怎么能狠心糟蹋它们的美丽?”她故作心疼的安抚“心灵受伤”的花。 “我的话不容质疑,还有,订花的是第二会议室,不是第一会议室。”夏天甫脸色冷凝,波澜不兴的眸底映着杂乱色彩。 “哎呀!做人何必太严肃,第一和第二有何差别,我说这位挑剔的先生,花和你没仇吧?摆在哪不都一样。”人生不必过得一板一眼,多点随性才有意思。 金子萱一转过身,此起彼落的抽气声立即不绝于耳,她大大方方地将花形硕大的黄菊往夏天甫面前一摆,白牙亮得刺眼。 死白的脸无视众人的惊骇,绿色的唇扬得老高,特意加深的紫黑色眼影有如过劳死的女鬼,衬出一双特别明亮的眸子。 她不受低迷的气氛影响,兀自咧开嘴,叫人看不到跳得极快的心脏正藏着自厌。 明明说好了不动心,怎么又违背当初的信念了? “你的手在抖什么?”夏天甫想不透为何自己会注意那双白净的手。 “……贫血。”抖什么抖,不争气!金子萱狠狠地拍打自己的手,力求平静。 “贫血还出来工作?”他下意识地捉住那微颤柔荑,一阵冰凉透进掌心。 金子萱倏地抽回手,若无其事地笑笑。“没办法,穷苦人家不做事就没饭吃,哪像你高高在上的坐在办公室盖章就能日进斗金,顺便嫌弃菊花不够大方。”唉,忘了,忘了,她只是来看他过得好不好,而不是重拾旧情。 “你拿丧家用过的花来敷衍我,这是你们服务的宗旨吗?”他不能原谅随便,凡事应当一丝不苟地做到尽善尽美。 “咦?别人用过了……”好像是耶,蕾蒂丝做生意太不诚实了。金子萱三两下把一切罪过推给花妖,责不在她。“哎呀喂!先生,谁说不能废物再利用,这年头不是流行什么环保?大公司要有大气派,带领风潮,人人都是环保尖兵……” 她说得头头是道、口沫横飞,可是游移的视线始终不肯对上沉如墨石的黑瞳,不知在怕什么。 “我们盖了绿化社区。”夏天甫破天荒的在一个闲杂人等身上用了他宝贵的时间,而这时间还是拿来抬杠,可他却压根不觉得浪费。 “对啦,有花有草才是人住的地方……噫!你额上几时多了一道疤?” 夏天甫目光一沉,以手遮盖可怕的疤痕。“你认识我?” 见到她错愕的表情,他不假思索地问出。 “鬼……鬼才认识你这个负心汉,我以前没见过你啦!”心慌地避开眼,金子萱急忙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负心汉?”他负了谁? 欲盖弥彰的女人开始装忙的念念有词,“好忙,好忙,忙晕了头,我得快去送花,还有好几个痴男怨女等着我送奇迹……” “你认识我。”肯定句。 “喂!别乱攀关系,本小姐的行情可是很好,不要看上我的姿色就起非份之想,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花再好再香也不是你的。”她是不是该逃了? 发现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金子萱狼狈的连板车也双手奉送,脚步急迫地就想往门口冲。 “我曾受过伤。” “咦?”步伐顿住。 “一部份记忆丧失了,如果你曾在我遗忘的过去存在过,请告诉我,我负过谁。” 第二章 那个人是谁?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晃动。 他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是她的眼泪却让他心痛。 是谁,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总是梦见她哀伤的背影,低泣着从他眼前消失? 无力挽回的他心痛不已,每当午夜梦回时总希望她能入梦,即使只是虚幻影像,他的心却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是没人认识她,连他最好的朋友也一样,他们说那不过是一个梦,不会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不过梦仍持续延续着,而且越来越频繁,他内心的焦虑也日益加深,像是似乎真有那么个人存在,而他把她遗忘了。 鬼才认识你这个负心汉……负心汉、负心汉……负心…… 他负了谁? 夏天甫一脸疲惫的揉揉发疼的额头,指腹触摸到的硬块是他头痛的来源,那是一道伴随他七年的疤痕,同样也令他痛了多年。 “又痛了?没把止痛药带在身上吗?”关心的话语传来,随即一杯温开水递上。 “忍一忍就过了,没事。”他不想养成药物依赖,这种疼也疼习惯了。 “忍久了伤身,适时发泄才是健康之道。”来者语带双关,暗示他另一种生理上的舒服。 路逸伦是美国土生土长的华人,刚开始华语并不流利,直到在求学时期碰上修建筑的夏天甫,两人结成好友,互补长短,因此语言才大为进步。 后来夏天甫学成归国,两人失联几年,直到在一次国际建筑交流会议的会场上又碰上,才又有进一步的视讯往来。 没多久,为了逃避某人无理性的纠缠,他更是心一狠,索性离开原本的工作岗位,进入龙太营造。 “如果你能少给我惹些麻烦,我就能少伤一份神。”夏天甫没好气的瞪了好友一眼。他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放松,彻底做他自己了。 闻言,他低声轻笑。“你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要是你肯多分点心关心事业以外的事,我也不用劳心劳力推你一把。” “路逸伦—”警告的眼神一横。 “嘿!别瞪我,我也是实话实说,不过伯父伯母的意愿你也别忽略,他们早盼晚盼就盼一个小孙子。”为人父母者,似乎摆脱不掉既定的模式。 抚着额上的疤,夏天甫眼露深沉的痛。“我还有资格给别人幸福吗?” 他什么都不记得,唯一残留的印象是整片墙都垮了,无云的蓝色天空透过断垣残壁映入眼中,被埋在瓦砾堆中的他不觉得痛,反而感到如愿的解脱。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七年前那场突发的地震,让他的弟弟妹妹丧生,母亲的腿断了,父亲的肩骨粉碎,从此再也举不起重物,而他重伤不醒,足足昏迷一整年,一度被医生判定为植物人,只能终生卧床。 “呿!说什么丧气话,排队等着领号码牌嫁给你的女人都排到太平洋了,是你眼界高看不上人家,否则谁不巴着你这座金矿不放?”只要他点头,还愁床冷影孤吗?多得是自荐枕畔的娇娇女。 “金矿?”夏天甫苦笑,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怅意。“我不是女人最佳的选择。” “你是指你的孤僻冷漠,还是不假辞色的阎罗面孔?”路逸伦故意打趣。 抬起毫无笑意的眼,他有些挫败的开口,“你明知道……” “哈!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别诬赖我,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路逸伦连忙举高手,撇清外界流传的同志疑云,也顺便打断让好友黯然的话题。 不近女色的人不是他,他没交女朋友的原因是选择太多,不想太早定下来,贴上某人专属的记号,一个又一个的诱惑是男人的福利,他哪舍得舍弃。 他当然清楚好友难受的原因是什么,可是坐怀不乱绝非是身体上出了毛病,而是心理问题,毕竟检查报告的结果是正常,并无伤缺。 “不过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反常的破例,那棵花椰菜让你失去平时的沉稳。”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夏天甫一愕。“花椰菜?” “就是闯进会议室,吓死人不偿命的怪女人。”那一身令人寒颤直起的色彩,他余悸犹存呀! “很怪吗?”隆起眉,他未注意到什么怪异之处,只记得…… 似曾相识的柔白小手。 路逸伦夸张地怪叫起来。“还不怪呀?有人的头发像钢丝一样直立吗?更别说她白得像鬼的脸和好似吐光胆汁的唇色……等一等,你为什么让她把花留下来?” 菊花耶!还是丧葬专用的品种,向来严谨的人怎能容许摆明的错误?今天以前要是有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和做出这等事,依好友的冷厉作风,定是不轻饶。 严厉是他待人处事的一贯方针,不因小错而轻待,有过必罚,任何人、任何事都得照他的规矩走,绝无例外。 “那是她忘记带走。”一说出口,夏天甫为之一怔。他实在替她找借口吗?这是以前不曾发生过的事。他不明白,对于她,他心中似乎有股朦胧的愧疚,才会不自觉地多了包容,好像欠她很多,永远也换不了。 可是在这之前,他很清楚自己并未见过她,也想不起和她有关的记忆,脑袋里灰茫茫的一片,荒芜得有如一望无际的贫瘠沙漠。 “那你干么摆在自己的办公室,不让人收走?”斜眸一瞧盛放的白菊,路逸伦很难不毛毛的。 “这……”又是怔然,他表情空白了三秒钟,说不出所以然,反倒吐出一句,“逸伦,我是负心汉吗?” 路逸伦先是一愣,接着有些好笑的促狭接话,“没错你是负心汉。” 想他负了多少女人心呀!还能不俯首认罪? “我是?”夏天甫半眯起眼,冷视冷灶添火的家伙。 “钟惠兰,你拖了七年,迟迟不迎娶入门的未婚妻。” 一个可怜的柔弱女子。夏天甫不语,目光低沉。不论有心或是无意,他的确耽误了她。那一场婚礼背负了两家的期望,他和她站在牧师面前,听着冗长的婚礼训言,本着互信、互敬、互爱的誓约……咦?有爱吗? 事隔多年,他仍没法子感受到一丝爱意,对该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有点憎恨,连和她呼吸相同的空气都觉得快要窒息。 他有曾经深爱过她吗,如众人所言爱逾生命?若真如此,为何看到她他就只想远离她远远的? 深深的疑虑徘徊不去,使得他决口不提此事,他也有意疏忽,托词忙碌,慢慢淡化曾有的婚约,只当是划过生命的一到痕迹。 “呵呵……我开玩笑的,别当真,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她都那个样子了还能嫁人吗?”同情归同情,绝不能混为一谈。当年二十一岁的钟惠兰所幸未死,只是伤了脊椎,虽然复健多年但是自从受伤以后再也没站立过,必须依赖轮椅助行。 也就是说下半身瘫痪了,对冷热和掐捏的知觉已经丧失,穿衣起卧都需要别人帮助,医生同时还宣布她这辈子无受孕的可能性。因为她的子宫在教堂崩塌时受到重创,巨石块压破了孕育子嗣的温床,只有取出整副器官才能避免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如果是我所唉的人我不会在意她身体上的残缺。”蓦地,夏天甫脑海中浮起模糊的笑脸,习惯性的头痛也再次侵扰。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掐住,痛的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叫如果是你所爱的人,若是你不爱她怎会向她求婚——”似惊觉了什么,路逸伦表情怪异的一瞅。“难道你娶她不是自愿的?” 不会吧,有人强迫他结婚?! 不过回头一想,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讲究门当户对的夏母一向强势,对丈夫及子女的掌控欲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谁要不顺着她的心意,便会使出激烈的手段逼迫。 不太妙,他似乎无意间挖出了不为人知的秘辛了,现在是该继续装傻呢,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人家的家务事不宜深入太多。 “我……想不起来……”他爱过人,深刻的情感仍不时在胸口奔窜,可爱的人是谁,却忘了…… “啧!创伤症侯群还真好用,想忘的,不想记的,都可以拿来一用……呃、别瞪,我说说而已嘛!”突地,路逸伦睁大眼。“不对,你……你别告诉我你对那个送花的女人感兴趣。” 她摸了人家的手,还“好声好气”地询问她人不认识他。 搭讪,绝对是搭讪!以他多年的恋爱经验判断,好友如枯井的心逢春涌泉了。 “你想太多了。”他不认为他们还有碰面的机会。 “最好是我多想,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做出惊恐的表情。 只是,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吗?稍晚,当夏天甫从停车场开出银白宝马,第一眼就看见呆坐花圃沉思的孤独身影,路灯倒影几乎淹没全部的她,而他居然还能从阴影处认出她。没有其他想法,他停车熄火,将百万名车往路旁一扔,信步走向引起他注意的女人。许久,许久,两人都未出声。 像过了一个世纪,其实也只有10分钟左右,两眼无神的金子萱才后知后觉身边的气流产生变化,下意识的仰首一望,美眸渐渐有了焦距。 映入眼帘的人影,令她莫名地鼻头一酸。 “你下班了呀”记忆中他有这么高吗? “你在哭什么?”没有原因的,他温柔地轻拂去她眼角泪珠。 脸一缩,她知觉地挥开他的手。“哪有哭,你看错了……咦!真是眼泪,怎么越流越多……真讨厌,我明明不是爱哭鬼……” 好丢脸,一碰上他就泪流不止,她还算得上是一名女巫吗?简直丢人现眼。 金子萱赌气的抹泪,可越用力泪水就流得越急,仿佛坏掉的水龙头,一滴一滴成行,话落脸庞。 “天黑了,你怎么不回家?”看着她的泪,夏天甫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紧。 “走不动。”她有些赌气的回话。其实从龙太营造走出后,她便一步也没离开地坐在大楼前的花圃,心里反复地回荡一句话。 他忘了我,他忘了我,他忘了我…… 就算天地间失去了光彩,海浪也不再拍打沙滩,我的心仍只为你一人跳动,生生世世,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记忆。 我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忘记?他说过的话怎能忘得彻底,单单失去属于她的那一段美好? 是她太容易被抛在脑后,或是太天真了,还相信世上有永远不变的爱情,一个人傻乎乎地陷在爱的漩涡里,独立求生。 金子萱无法不怨起他的遗忘,在她被痛苦折磨的时候,他竟忘却昔日誓言,不带任何感情包袱,全然无愧地活得自在。 思及此,女巫邪恶的一面浮了上来,占据人类首尾的善念,因为有爱所以恨意难消,违背诺言的人该受惩罚。 “走不动?” 金子萱抬高惨白的脸,咧开暗沉绿唇。“我说过我有贫血的毛病” “然后呢?” “请我吃饭。”她说得理所当然,一副他该深感荣幸的张狂样。 面对她不加掩饰的率直,夏天甫说不出拒绝话语,深邃的黑眸无法从他亮灿瞳孔。“为什么我要请你吃饭?” “因为喂饱我是你的责任。”她大言不惭的鼻孔朝天,睥睨“卑微”的人类。 喂饱她是他的责任? 为什么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一闪而过的飞掠脑海深处,在他心里造成骚动,隐隐约约记得在很久以前,也曾有道俏皮音在他耳边轻呢…… 记忆像迷路的孩子,有时淘气地与他玩捉迷藏,有时又跳脱现存印象,让他越走越远,迷失在找不到出路的黑暗森林,偏离方向。而她又怎能肯定他不会拒绝她,他又为何动摇心志,下意识的认为不论她提出何种要求,都应责无旁贷的应她所求?夏天甫迷惑了,被自己没来由的举动搞糊涂,直到都坐餐厅里了,仍是只能失神看着她。 “吃呀,看着我就会饱吗?”她相信自己此刻的容貌绝对称不上是秀色可餐,不倒胃口就该偷笑了。 “你不打算将脸上的妆洗干净吗?”他问出心底的疑惑。 卷起一口千层面的金子萱大口往嘴里塞。“这叫个人特色,别人模仿不来。” “可是失去真实的自我。”浓妆下脸究竟在隐藏什么,他很想知道。 一怔,她明显流露一丝仓皇。“何谓真实,何谓虚假?我看你也虚伪得很,人前人后两张脸,去整整形吧,端张和善的脸做坏事才不会引人怀疑” “我不做坏事,表里如一”无论面对谁,他的冷峻不曾改变。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缘故,这七年来,他的内心深处就像是有什么被抽离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具空壳,对任何事也起不了半丝兴趣,如老僧入定。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在他眼里全是一个样,他没办法对他们产生亲近的欲念,甚至是排斥感,厌恶有所目的的靠近。现在他做的是父亲要他做的绝色,一个儿子,一个精明果断的领导者,他要带领龙太营造走到巅峰,成为这行的传奇。 “哼!少说大话了,谁真的会干干净净走完一生,没做过几件小奸小恶的龌龊事?你敢说你失去的记忆里没欺骗过女人的感情?”话说得太满只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骗过你吗?”她给他想当熟悉的感觉,从口气到肢体语言,以及她看他的眼神。 她认识他,而且交情绝非普通朋友,因为她眼中有恨,和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噗!”塞满嘴的西西里海鲜顿时一口喷出。 吓……吓死人了,他不会真想起什么吧?! 拍拍胸脯,金子萱硬是吞了一大口柳橙汁,将口中残余的实物冲下肚,这才小心翼翼地应付起对面的男人。这是一间平价西餐厅,是她无意间发现的美食料理,价格实在料又美味,一般收入的小职员都吃得起,不怕被当成冤大头。虽然付账的人多金又慷慨,压根不把饭钱放在眼里,不过主要原因在于她,若是出入五星级高级餐馆,她担心恶习又会发作,一瞧见那些上流社会的伪善者,她就会忍不住想玩死他们。 而老大之前就有发出警告,要他们少惹麻烦,她一向敬畏他,自然言听计从,否则老大的轰天雷一劈,没几人逃得过。 “我们是情人吗?”夏天甫冷静地看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又是一噗,她连忙用手捂住,死白的脸微露潮色。“谁、谁给你错误的观念,我们绝对“不是”一对的——” 她矢口否认。 “真的吗?”他问得很轻,似在说给自己听。 “我没必要骗你,我是花店打杂的临时工,你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你和我是两条搭不上线。怎么也不相配。”她说的满口酸,故意撇开头不看他。 “那为什么我觉得你我相识已久,我可以不设防的将心底话告诉你?”使着商场上常用的心机,夏天甫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错觉。”他不用说,她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女巫的观心术只要叫出咒语就能使用,可是有一个禁忌,不能常用在所爱的人身上,否则力量就会越来越薄弱,直至失去效用。 “你的名字?”直到现在,他才赫然发现自己一直不晓得她的名姓。 “你常跟陌生人吃饭?”深紫色的眉毛调高,看似开心的笑脸下有着不悦的阴影。 “你是第一人。”她带给他想当奇妙的感受,似一点酸,一点涩、一点惆怅的怀念,还有“找到”的充实感。 至于“找到”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好像缺了一半的灵魂正在丰盈,补足常年流失的缺口。 “小金” “大家都叫我小金,你也跟着喊吧,反正我们不会是朋友。”朋友说她不够聪明,但是她也不至于笨得从蹈覆辙。她爱过他,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次唾弃自己的软弱,在同一个男人手中连栽两次。 “你让我很困惑,小金。”他和她有相同观点,他们绝当不成朋友,但是……他想亲近她。 身体比理智诚实,全无疑惑地反映出心底的想法,他想紧紧抓住她,逼出她真正面容。 那种越来越深切的渴望在呼唤他,只要一靠近她,冷却的情感便如加温的热水,沸腾着五脏六腑,曾以为沉寂的心,好似即将复苏。 低沉的“小金”飘入耳中金子萱为之轻颤。“不要用你的温柔引诱我。” 回想起过去,她声音幽远,飘渺如空谷回音,轻似棉絮,叫人听不真切。 那是一段甜蜜的过往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彼此爱得没有负担,在笑声中度过,,完全不知道爱情的背后是残酷,兀自沉浸于两人的世界。可惜他不够鉴定,而她又不太容易放弃,只想品尝恋爱的美味,不愿接受接踵而来的苦涩,最终两人在相爱的当头,毅然决然地放开对方的手。 “你的表情让我明了一件事,你曾经在我的生命中占了极重的位置。”不然她不会泪流满面,真情流露地在他面前落泪。 金子萱装作不以为然的撇嘴。“真那么重要怎会轻易遗忘?别自欺欺人了,飞鱼和鸟是两种生物,无法连结成一个世界。” 吃完饭,该说再见了,怎能眷恋不走?他们的缘分早在七年前就断了,由他亲手折断的。 “让我们重新认识彼此吧。你好,我是夏天甫,今年三十岁,很高兴与你相遇。”夏天甫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犹如捕蝉的螳螂,伸手覆握她放在桌上的洁哲玉手。 “你……”她神色微慌,不太自在地想挣脱他的掌控,但他握的很紧,不肯松开。 “给我一个机会找回自己,我遗失了自己。”握着柔细手心,夏天甫更确定他的过去有她。或许有些微妙,但他真的从手与手的交握中,感觉到相属的电流,酥酥麻麻地流过手臂,知道左心房。 这是钟惠兰或其它女人无法给他的相融感,像是注定的情缘,梦中的模糊面容渐渐清晰那是一张不容认错的脸。 心口一揪的金子萱几乎要点头坦白一切了,可是她的最后一点理智阻止了她。 “我没有义务帮你,等你找到自己再说。” 狠下心抽回手,她不准自己回头。 一次心伤用了七年时间疗养,至今尚未完全痊愈,若再受一次伤害,她要花多少岁月才能谈笑自若。 “小萱……”夏天甫蓦地喊出一个另金子萱悠然一僵的名字。 “你……你喊我什么?”杏色瞳眸飘过紫辉,睁如圆石。 夏天甫见她脸色微变,面容微浮了悟神色。“小萱,我以前是这么唤你的吧?” “我……我不知道,我困了,送我回家”她故意回避问题,阻止自己为他动心。其实她才是自欺欺人,不断努力说服自己不再爱他,努力得好累。当初的伤太深、太痛,一碰就鲜血淋漓,她怕了,也不想再受伤。 可是感情的事岂能由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一听见旧情人将有攸关生死劫难,就立即奋不顾身的直奔南台湾,不管不顾老大的事同样要紧。 “希望下一次,我能看见你最真实的容颜”他心里有了期盼。 金子萱哼了一声,两脚走得飞快,刻意不等他,让结完账的男人匆匆忙忙赶上,微喘地走至她身侧并行。 陡地,她视线一底。 “你的脚怎么了?” 说好了不关心,可她就是无法克制自己。 峻冷面庞莜地僵硬,夏天甫静默了会,才扯动嘴角。“跛了,在一场意外中.” 第三章 跛了,不管对谁而言都是一大打击。可是金子萱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个人会是意气风发的夏天甫。她离开的那日,他明明还完好如初地等着迎娶他口中温婉可人的未婚妻,谁知她转身离去后,事情竟会起了巨大的转变,天作之合的婚礼未能完成,鶸蝶情深的画面也不复见,欢喜的联姻成立悲嚎的丧礼。 其实若不仔细瞧,夏天甫脚上的一样其实不易察觉,依正常行进步伐行走时,十分稳重,完全看不出足踝韧带断裂,造成终身损坏,除非他快行或疾跑,才会稍微显示跛行的迹象。 而她太坏了,居然没发现他的不对,还怀恨在心,故意使坏,逼他在一次伤害她,口出恶言,好让自己彻底死心。她是爱他的,不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心事骗不了人。 “抱歉,请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要买什么?我耳背,没听清楚。” 一根超大耳括子漂浮在空中盘旋转动,想在挖出耳中垢物。 “老板别打马虎眼,我口齿清晰,说的明明白白,再说一遍还是一样,内容物不改。”装什么震惊,他还有什么东西没卖过? 一头银发垂至腰际,笑得一脸桃花男人一巴掌打死乱飞的三头蚊。“我总要确定再三才不会搞错嘛!最近生意难做,不接受退费。” 金子萱冷哼一声,相当不屑。“少来,你的黑心钱还赚的少吗?上回我们老大老的护身神兽,你究竟坑了他多少?”小小的坠饰看来没哈威力,一定只是挂着心安罢了。 “哎呀,亲爱的小金金,话这么说旧伤感情了,我哪敢赚你们老大的钱?薄利多销,薄利多销,勉强糊口而已,小本生意惨淡度日,全靠各位的只持啊。” 说话不打草稿的金巫脸不红气不喘,睁眼说起瞎话。“金巫书坊”内可说是万头攒动,每分每秒都有客人上门,就看他肯不肯接待而已。不过怕累死自己,踏莎行找来两个魔法学校的学生当工读生,一个负责搬书,一个负责专门送货,收钱的事他自己来即可,免得钱太多压死小朋友。 “老板我跟你不熟,不要恶心的叫我小金金,我背上的疙瘩掉了一地。”肉麻兮兮的,亏他还是等级最高的金巫。 金子萱一脸不屑的推开书坊老板顾左右好的手,两指一划划出个屏障,表示请保持距离,不要乱吃豆腐。 他呵呵呵地低笑。“多来几次就熟了,金子妹妹,我敞开怀抱随时欢迎你。” “老板,你用这招下流的美男计拐了几个女人?”可耻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金巫一听,笑得更开怀。“哎哟!老板我可是很专情的,一辈子就爱过那么一个要我命的小冤家,旁的美女用来望梅止渴,没胆子招惹。” 他像是说着玩笑话逗大家开心,但熟知内情的人都晓得他爱的很惨,是有史以来最悲惨的巫师,惨痛经验足以出一本书,以为后辈殷鉴。。 “少说废话,我要的货到底有没有,别跟我说奇、货、可、居,我可是很穷!”物希则价高,众所皆知。 金巫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金子呀,你要那玩意做何用途?活生生的切割有违巫界法则,你可别害我受罚。” “你卖是不卖?”被烦的有些火气的金子萱拍桌子叫嚣,丢出一把巫币。 “卖。”有钱好商量。“不就一条健康人的腿嘛!我往战场挑货,看你要煮汤还是炖药,红的、白的、黑的任你挑。” 战场上残肢断臂供过于求,货源齐全,胖瘦精壮皆有,方便客人“选货”。 别说他残忍,连人体器官、直接也能买卖,若非人类过于愚蠢;为了土地、为了能源争斗不休,他哪来的现成便宜可捡? “黄种人,腿长八十三公分,无伤残,不要胖,结实有力,别故意找茬,给我一只瘦的见骨的骷髅腿,否则我会翻脸。”有言在先,以免吃亏。 从善如流的金巫笑眯了眼的连连点头,一副以客为尊的模样。“”请问是要左腿还是右腿?要不要附保证书?我们店还有食谱专区,人肉汤、药炖人骨是本店的中肯建议。” “谁说我要把它煮了?”脸皮抽动的金子萱狠狠一瞪,很想肢解眼前帅的过分的不良巫师。 “不是自用难道是送礼?”他又发挥三寸不烂之舌,鼓吹她爱用书房专售物。 “本店特聘一流专家为你精心包装,人头装饰你看如何?或是吐舌的赤蛇“崎角龙贵了些,跳动的心脏或许较有诚意......法塔娜,来为客人服务,务必要让客人满意。” 拿着拖把拖的的大黑猫慢吞吞的用两组行走,神情高傲得似在询问:哪来的贵客?身份够不够尊贵?不入流的小女巫可别叫它纡尊降贵,猫格无价。 “停。”一道赤焰从竖立的刺发窜出,差点烧灼了路过的飞猴。 “咳咳,小金金,货未到先拆屋是不好的示范,告诉老板我,你要男人的大腿做什么?”来来来,我是和善的大家长,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事尽管向我倾诉。劲舞一脸和气的噙笑,帅气俊颜扬着救世主棺材,一双转化成湖绿色的深瞳发出魔性邀请,吸引着不由自主的灵魂。 做生意呀,总要使些卑鄙手段,不然哪晓得客人真正想买的是什么?万一掉错货买家拒收,损失的可是他。 “老板,用美色迷惑客人是相当要不得的行径,你以为每个女人都吃你这一套?”垂下眸,金子萱刻意不看那双旋转着七彩玄光的魔眼。 小小伎俩遭到识破,他也不愧疚的照样卖笑。“心有所属的人才不致受到诱惑,个在你心上的那个人十分幸福。” “幸福?”她涩然一笑,有些自嘲一味的回嘴,“用我的血泪去堆积吗?” “付出也是一种快乐,你要问的是为什么是它让你甘心去爱,让你学会什么是爱。”金巫的目光忽然飘远,神游的笑容充满呵宠的柔光。 “老板......”付出真的是快乐吗? 陷入深思的金子萱回想过去种种。夏天甫是他来到人界第一个遇到的人类男孩,他的笑脸、他的坦率、他的包容、他的无比耐心,在在融化她防备的心房。没有谁主动,他们很自然的越走越近,牵手、接吻、拥抱、体热相亲,裕如凉快互相吸引的磁石,寸步难移地紧黏在一起。 欢乐的使馆总让人忘了现实的考虑,一个人类,一名女巫,他们在很多方面的价值观不尽相同,相处越久,原本漠视的问题也渐渐横亘于两人之间。 他重视家庭,敬父尊母,讲求伦理,道德观念极重,父母家人在他的生命中占了大半位置,爱情居次。 而她正好相反,家对她的意义只是代名词,她和他的手足分居各地,不疏不亲地各过各的生活,深信礼教和规矩是用来打破的,离经叛道才是女巫的本性,人类的亲情和友爱一概不值得理会。 就像白天和黑夜对比吧,他和她。 “想清楚你究竟要的是什么,而你又有几次错过的机会?” 忽觉话题太严肃,金巫改用轻佻与其调侃。“我没见过畏畏缩缩的女巫,凡是还替别人着想,想要什么就去抢,抢不到便毁之,这才是巫界作风。” 她没好气地一掀长睫。“你在鼓励我破坏人界的平衡吗?” “有何不可?自己开心就好,别忘了你是血统纯正的女巫,可不是窝囊没用的人类,辛苦学来不用的魔法,搁久了会发霉,”眨了眨眼,他用力鼓吹她“造反” 人间不乱,他哪来的生意科研?放任小巫女小魔作乱他才有利可图。 反正自相残杀的人类早把这个世界搞得的乌烟瘴气,他们不过是推波助澜,加快人心的腐败,真正毁灭祸源还是人类本身。 “你是坏心的老板。”口中谴责,金子萱心底却暗暗蠢动。 搓着手,呵笑,金巫露出标准的商人嘴脸。“好说好说,本店有刚调制的‘爱情灵药’,你若有需要八折优待,保证用过后赞口不绝-” “八折?!” 尖锐女音抽气一扬,下一秒,鼻头如蒜的胖女人便挤呀挤的挤上前。 “呃,那个......呵呵......是龙皮大衣八折起,买得越多越便宜。”一滴冷汗划过金巫额头,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我刚听到的是‘爱情灵药’!你前几天不是说严重缺货中,要我改买爱情配方自行研制?”结果他配出三角眼,顶上烧成大光头! “......这个......缺货缺货,我正催着魔药师加紧赶工,洁美夫人,请你耐心等候,货一到我第一个通知你。”都两百多岁还整天下药,让十七、八岁的美少年爱上她,想想一个体格精瘦的美型男,盯上一头全身肥油的的老母猪,那画面真叫人......吐呀! 他虽没人性、没天良、唯利是图,可造孽太多也会怕报应,为了将来留个全尸入土,“爱情灵药”绝对—缺货中。 金巫的舌烂莲花好不容易打发了难缠的胖贵妇,他一抹额,汗水如雨,不禁感慨生意难做。 不过一转头,又是欺骗世人的大帅脸,扬高的嘴角笑意满满,热情又鸡婆的推销自家产品,不把客人的钱包挖空决不罢休。 “《虏获男人一百零八招》、《爱奴培训妙法》、《死心塌地擒心术》、《爱情在我手中》... ...你看这些书内容丰富,内页图片更是精彩,本店特派专员实地采访,肯定是物超所值,妙用无穷,你真的可以顺道买一本参考参考... ...” “老板。”金子萱忽的正经八百的一喊。 “是,小金金。”金巫不笑了,回以认真的神情。 “人腿我不买了,给我骨骼再生的魔药。”她想通了,换退不如打断腿骨重长,肢体总要自己个儿的才好用。 双肘往柜台一撑,他凑近一问,“不后悔?人腿是魔药的一半价钱哦。” 她摇头。“换了就不是原来的腿,相信他也不乐意。”虽然她可以换的天衣无缝,完全找不出破绽... ... 金子萱苦笑,再次痛骂自己的多事。跛了就跛了嘛—无损一个人的本质,只是不参加百米赛跑,谁看得出仪表堂堂的大男人是个瘸子? 而且人家都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又何必再自寻烦恼,非要还他一只健步如飞的腿不可? “乖,别叹息,漂亮的小女巫适合微笑。”金巫修长的指优雅地滑过她发梢,金黄色光芒轻洒。 “... ...你做了什么?”表情一变,金子萱咬牙切齿地睁大双瞳。 “呵呵... ...礼物,感谢你对本店的照顾。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金巫!你在我身上施了什么魔法?快把我变回原来的样子!”乌溜溜细发、谈吹可破的嫩白肌肤,还有... ...还有... ...健康的指甲颜色... ... 他满意地上下审视一番。“这才是本来的你,多俏丽甜美呀!” “你... ...你... ...”她气的说不出话,不断试着改变清丽的外观。 “好好去追求你的爱情,别再错过了,没有苦涩的滋味哪结得出甜美果实,这次换你来守护,牢牢捉紧情人的手。分离是让你们更勇敢、更懂得坚持,好重写未竟的诗篇。” 金巫笑声温醇地一挥手,死命要恢复“原装”的金子萱顿时化为一道金光,射向遥远的天际,回归她心之所向的情海。 “你... ...你是谁?”一堆花像受惊的蝴蝶,花瓣纷飞,落下的花雨覆盖凭空跌落的身影,花与飞舞的黑发形成绝美画面,动人心魄。但是,花苑主人关心的不是被压得稀巴烂的鲜花。而是陌生侵入者,小小花店已有一名女巫,不要再来另一个,叫妖吃不消。 “拉... ...拉我起来啦!你在发什么呆,摆了一室花想当陷阱呀!看我不顺眼就明说,不用害怕... ...哈球—呛死我。”鼻子过敏。 咦!这声音、这语气、这态度... ...“小金?”艾蕾儿不确定的轻喊。 “是啦!用不着怀疑......揉什么揉,你的眼睛完好如初,是我的小金没错!” 哇!闪到腰了,那个可恶的老板太粗鲁了。 “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摸样?!好不习惯,太惊艳了。 错愕不已的艾蕾儿脸上犹带惊吓,张口结舌地瞪着大变身的”房客”。 “奸人?”若能让小鸭子变成天鹅,她也想当当受害者。 “别提了,那是一大耻辱,现在我这样还能见人吗?”越看越讨厌,毫无个人特色。 为什么不能?艾蕾儿疑惑的想。眉细如月、星目瑶鼻,樱桃般的绯色小嘴润泽似蜜,白里透红的粉嫩脸蛋活像可指出水似的,盈盈散发珍珠光泽,一头柔细发丝垂肩,飘逸出尘,小金活脱脱像是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美得清新赛脱俗,亮眼动人,就连身为美女的她都忍不住嫉妒,想把她的美丽夺过来。 金子萱厌恶地扯发弄耳,不死心的想为自己添点颜色。“想想我以前的色彩多么炫目,令人惊叹,此时却朴素得像像一根蜡烛,什么花样也没有,叫我日子怎么过下去? 人类眼中的正常,对生长在巫届的金子萱而言无异适中束缚,她喜欢标新立异,与众不同,做各种新奇打扮,突显个人魅力。 她是真的很讨厌白白净净的外表,感觉像少穿了一件衣服似的,赤身裸体地任人评论身材好坏,没有半点值得夸耀的虚荣。 艾蕾儿无语,两眼盯着自厌自恶,喋喋不休的女人。 ”瞧瞧我的皮肤多雪嫩,黑发如丝,连十根手指都干干净净得如沾露蔷薇......我是女巫耶!不是童话股市里的白雪公主,一身雪肤嫩肌还像话吗?“她是邪恶又不怀好意的,恐怖的色调才符合她的身份。 “小金.......”无力的嗓音抽搐着。 “干么?”她恶狠狠一应,显然余怒未消。 “龙太营造的夏总订了一束花,指名要你送。” 金子萱眉头倏地皱起。“他订花?”要送谁? 注意力立即转移到那束包装精美的话书上,热情的红跳入眼中,她面上狰狞了一下,有些可怕地抿起唇,四周冷霜骤起。 “没错,请送到他的办公室,本人签收。”怪了,外面出热呼呼的大太阳,怎么室内感觉不到十度?冷飕飕的。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啊”金子萱的声音出现分岔,犹如火舌乱舞。 “对,花语是长长久久。”艾蕾儿好心的补充说明。 “长长久久... ...”好大的手笔呀。 艾蕾儿不耐烦地一推。“你鹦鹉呀?快去送花,客人正等着!” “送花... ...”净白面容浮起阴测测的冷笑,她杀气腾腾地咬着冷音。“我马上送到他坟前!” “... ...坟前... ...”花妖顿时打了个冷颤,好强烈的感受到一股莫名杀气。 明哲保身的艾蕾儿搓搓发冷的臂膀,不做深思。别人家的闲事少管为妙,她是安分守己的小花妖,与蜂蝶为伍才是他的天性。 弯下腰,她拾起残破的花朵,丹唇轻启,吹了一口气,致残瓣落地花儿立时恢复生气,一如之前的完好,不见半丝损毁。 这便是花妖的力量,保有花的美丽。 而另一方面,其冲冲的金子萱像杀戮女神,抱着一束重死人的玫瑰,不经通报便直接闯入服务柜台,在阻止无力的人员面前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照理说她不该生气,在她自以为放下一段感情后,旧情人若有了新恋情也与她无关,是在没有理由发火,还一副欲上门兴师问罪的凶悍样。是她不给人家第二次机会,口口声声坚称不曾相识,阳关道和独木桥各自行走,没事少搅和,有事自个担。可这下子她真的自打嘴巴了,余情未了还嘴硬,尝到露头了吧。 “花送到了,名字签一签,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哼,这束花要是送得出去,她金子萱三个字倒着写! 一束娇嫩鲜花遭到粗野对待,重重地丢在不满公文的办公桌上,娇弱的花瓣因禁不起重力抛甩而飘落数片。 “你是... ...小萱?”不敢肯定的夏天甫微眯起眼,打量比花还娇美的白玉容颜。 “不是,你认错人了,我叫小花、小草,刚来的送货员。”她一口否定,口气十分不爽。 冷峻脸庞顿时浮起一丝笑意。“其实你 不化妆的脸蛋像邻家女孩,清新可人。” “不要把我和你认识的某人搞混,我们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晓不晓得?”笑什么,春风满面,桃花朵朵开呀?金子萱不是心思细腻的女人,大刺刺的性格简单明了,她不太容易藏住心事,总是不小心泄了底,然后责怪别人太阴险,挖空她的底。 一个不算太坏的女巫,有些孩子气和暴躁,可以冷眼旁观和自己扯不上关系的人、事、物,漠视死亡气息悄然走过身侧。 可是一旦付出关心,就会视同自己人看待,像老大的女人冬妮娅,她真是把人家当妹妹在照顾,保护她不受情敌欺凌。 “的确,素静着一张脸是第一次见面,幸会,金小萱。”如果是这张素净的娇颜,他相信他会很轻易地爱上她—在他遗忘的那段年少轻狂岁月里。 清雅面容一抽,“不要乱改别人的名字,什么金小萱,难听死了!我叫金子萱,金子做的萱草,又叫金色忘忧草... ...” “很美的名字,忘忧、忘忧,忘记尘世的忧愁。”他嗓音低沉,清喃着磁性柔语。 她蓦地清醒,懊恼不已。“奸商!卑鄙!你用话拐我。”可恶,上当了,他几时变得这般奸狡,吁吁迥迥地从她空中套话。而她也笨的离谱,沉不住气,人家的全套摆好了搁在显目处,她还傻傻地往里跳,自乱阵脚,送上匪徒一只。 越想越不甘心的金子萱暗生闷气,浑然不觉此时的语气像在撒娇,没他让让她。 “小萱,你脸红的麽样真可爱。”粉嫩桃颊鲜嫩多汁,引人垂涎。 “什么脸红,是被你气的... ...吓!你、你干么突然靠近,想... ...想吓人!” 心跳好快,全身血液全往脸上冲了啦! “我想吻你。”指尖轻柔抚摸柔嫩排颊,夏天甫偏冷的瞳眸中迸射出丝丝热源。 “什么?!” 金子萱岂能容许他放肆,但是微凉的唇下一刻即覆上瑰色唇瓣,一再坚持的理智没多久就被抛向九霄云外,她发软娇躯融化在一波波的热吻中,几乎无力站稳。久违的激情,甜蜜的蛊惑,她想自己有些醉了,醉在漂浮于半空中的五彩泡泡里,从此沉溺,不再有自己。而同样感受到身体变化的夏天甫则是激动不已,他怜爱而激越地拥住怀中人儿,尽情吮吸柔软蜜舌,似要含化入喉。 他没想起两人的过去,却深刻地体会到一件事:就是她,不管是失去记忆时或现在,他相信她都是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 他的心的确这么说。 那么,钟慧兰呢?为什么他娶的不是所爱之人,而是与他人订下白首之约? 负心汉。 清楚地字眼浮现眼前,她头一回过的话明白可再心版上,他是负心人,负了小萱,所以她恨他,不愿承认两人相爱过。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他自问。 “放......放手......你快......勒断我的腰......”他在报酬是吧,想将她折成两半。脸色泛青的金子萱大口呼吸,捶打他双臂表示她快窒息。 “小萱,你爱我吗?”对于他突然抛出的大炸弹,她除了惊吓,还是惊吓,哑口无言。 爱吗?她不想回答。 很难抉择的习题。 她是爱他的,却不允许自己去爱,她害怕,她怯步,只因不愿在被浓烈的爱火灼伤。 说穿了,女巫金子萱,就是胆小鬼。 第四章 “夏总经理,天甫兄,看看我给你什么惊喜!当当当-限时专送的国色天香美女,快感谢我,给我热情的拥抱-”因为太熟了,交情够,路逸伦从无敲门的习惯,他像往常一样推开门,浑然不知打扰了什么,声音宏亮得整个楼层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有嗡嗡的回音,笑声爽朗的让人轻易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没有直接进入办公室,他故意停顿几秒才大步跨入,伸直的手臂似乎拉着什么,不到最后一秒绝不轻易曝光。 被怨恨而不自知,他也算倒霉了,室内两道倏地分得远远的人影几乎要用眼刀砍死他,尸分八块。何况他口中的惊喜在夏天甫看来只有惊无喜,麻烦一个而已。一瞧见款款走来的娉婷身影,他神色更显阴沉的低咒两声。 “不会还害羞吧?见着了熟人总要亲热一番,看要来个法式长吻,或是狂野黏缠,美式作风才行得出欢迎之意。”瞧,是好朋友才卖力演出,给落单已久的王老五别开生面的大礼。 “这里是台湾。”夏天甫以眼神警告好友别玩得太过火,全无喜色的冷比平时更寒。 只是不晓得路逸伦是不是不会看人脸色,还是可以忽略,依然一副月下老人的麽样,忙着牵红线。 “哎呀,客气什么,又不是不认识,人家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看你,连家门都没跨进一步,你还能不感动吗?” “路副总,胡闹够了吧?上班时间请你别搞私人派对,公司有公司的制度。” 他真的太放任他了,才会不分轻重。 好友的严厉他是见过的,但目标从不是他,因此路逸伦着实怔愕了一下。“怎么了,你的口气不曾这么严肃,是不是生病了?他脑海中第一个别想到的不是自己做错什么,而是顶头上司的身体出了问题。婀娜多姿的纤柔美人站在眼前,只要是男人都会为之动心,没道理死板着一张脸,活似被人欠了债,感性话不提却冷颜以待。 憋太久果然有毛病,连正常人的感觉都消失了,再不加紧脚步 “治疗”,恐怕真要英雄无用武之地,一辈子抬不了头。 挥手抚上额头的手,夏天甫声音低如地鸣。“把她带来公司做什么,你一天到晚没事干吗?” “咦?!”他在发什么火,难道他不想见见老朋友? 路逸伦不明了事实在太多了,他只知道同行的颜玉菁是钟慧兰的小表妹,从小移民美国,和路家比邻为居,两家往来密切,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邻家妹妹。 而夏天甫当年赴美念书时就是借住颜家,他们才有机会结识,并念同一所大学,打下日后深厚的友谊。 “路大哥,天甫是不希望因为我而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他怕我太美,男性员工会无心上班,分神偷看我。”对自己美貌相当有自信的颜玉菁故意眨个眼,轻撩如云发丝。路逸伦对她的大言不惭先是会心一笑,继而挤眉弄眼地和她一搭一唱。“没错,没错,你是没得让男人晕头转向,两眼发直。” “不过,你也太大小眼了,怎么喊我路大哥,去叫他的名字?差别待遇喔!我郑重提出抗议。” 娇艳如花的笑嘻一绽,满室一亮。“干么取笑我,你那票红粉进团还不够多人呀?” “不及你一个。”他油腔滑调的回答。 “呵......说得也是,我是独一无二的。”骄傲的扬起下巴,颜玉菁始终看着同一个男人,“天甫,为我接风吧,找间大饭店洗尘。” “没空。”夏天甫的回答直截了当。 “我可是为你回来的喔!这点面子也不卖?”羽睫轻掀,大胆而露骨的轻易尽在眼里。 “我很忙。”他避而不谈她回台主因,有意无意地表现疏离。夏天甫从不认为自己清高,真能坐怀不乱,但是不该碰的人或物,他一向把持得住,绝不轻易妥协,人的沉沦往往在意志不坚。 而她,钟家的女人,绝对是个大麻烦,他曾亲身经历过她的难缠,也不想成为她锁定的猎物,保持一定距离是必要的。 “在忙也要抽出时间陪我,我不值得你多费些心思吗?”她眨眼,直做勾引之意。 是不值得。他在心里默默回答。“路副总很闲,他一定非常乐意—” 夏天甫话说到一半,一道浓烈香水味飘过鼻腔,下一秒,颜玉菁便惊呼着抱起那束浓艳红玫瑰。 “讨厌,原来你早就做好准备,害我以为你真那么无情。”她喜滋滋的笑着,一点也不嫌弃花重。 “那不是... ...” 一脸恼意的夏天甫想取回花束,可她却不给,咯咯笑的和他玩起闪人游戏。“很美的花,我喜欢,有九百九十九朵吧?看来你真的很爱我。”假正经的男人,心口不一性情外放的颜玉菁向来有诸多追求者,洋派作风的她热情洋溢,常有男人为了讨她欢心而送上巧克力或鲜花,希望能一亲芳泽。 花收多了,她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花的品种或多寡,玫瑰花象征爱情,也是她的最爱。 “不要误会了,我—"他不禁懊恼没有及时把花送到相送的人手中,被她抢了去。 笑语如珠,她轻嗅着花香。“我不会误会,你的用心我受到了... ...” 蓦地,她傻眼,整束玫瑰凭空消失,只留下淡淡香气。 “不好意思,这是本店送错的花,让你空欢喜一场,真的很抱歉。”想要花,自个去死人坟头挖。 “你... ...你是谁?”可恶,竟敢抢走她的玫瑰! “送花的人。”哼!差点被骗了,原来这男人又想故技重施,拉她做备胎。眼神很凶的金子萱瞪了一眼面有愧色的男人,一转头又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她卓狂的程度。 “是花店的小妹?那好,这花我要了,这款支付人是夏天甫,就当他送我的。”颜玉菁根本不在乎玫瑰是谁定的,径自决定归她所有。 “不行,想订花请预约,我不能把别人订的话给你。"金子萱也蛮横得很,硬是无视她伸出的手,捧着庞大花束与之对视。 颜玉菁一听,不高兴地沉下脸。“我给你十倍的价钱,够你转笔丰厚的外快。” “金钱诚可贵,商誉价更高,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何用。”她宁可砸烂它,也不让任何人拥有。 她绝不承认自己是在赌气,只不过有一些不舒服,气不过先前吻得她快断气的男人居然戏弄她,让她再一次尝到心痛的滋味。 送花就送花,有必要非要指定她吗?叫她目睹他将花送给另一个女人,好嘲笑她自作多情,忘不了旧情?坏事做尽的女巫岂容他称心如意,这会再不发挥邪恶的本性,怎对得起自己?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要多少钱自己开价,我不信有人跟钱过不去。”为争一口气,颜玉菁摆出千金小姐的架子。 她哼了哼,嗤之以鼻。“有钱人的嘴脸真难看,那么想要就拿一百万来。” 你... ...”被激上火,颜玉菁失控的骄喝。“天甫,你开张一百万支票给她!” 她真的把自己当较贵的公主,一开口就让一旁的路逸伦吓傻了,更别提极力和她撇清关系的夏天甫,两个男人一动也不动的维持原姿态,心想着她凭什么要人付帐,一副别人应该任凭差遣的样子。 一声令下没半个人动作,颜玉菁当场出了个大丑,这才为时已晚的发现夏天甫并非那些维他命是从的追随者。 可面子拉不下来的她还没写起一个惨字,一听她喊夏天甫的名字,而且用那么理所当然的口气,心火直烧的金子萱立刻不留情地直讽。“你乞丐呀!动不动向男人伸手,有点女人的骨气行不行,别庸俗得像个妓女,以为男人是现成的提款机,摸两个乳子就有钞票如雪花飞来。”不雅的字眼一出口,在场的男人一个像被口水梗住,咳个不停,一个不自在的清清喉头,双目微瞠着地望向容貌清丽的小女人。 够呛。 “你... ...你说我是妓女... ...”脸部充血,颜玉菁没想过有人敢不卖她的帐,还反过来给她难堪,一时气晕了头,动手取下指上的黄钻钻戒。“这值一百万吧?我就用它砸死你!” 说着,真把百万名钻一丢,换一束几千块的玫瑰。 此举让夏天甫的眉头一蹙,对她的骄矜更不敢领教。 不无意外的金子萱倒是笑开怀,举高戒指,对着射入阳光的切面瞧。“嗯嗯,成色佳,净度不错,色泽尚可,克拉数也够诚意,市价约一百五十七万吧,可惜... ...” 在她品头论足鉴定黄钻质量的同时,“可惜”两字一落,黄灿色光芒便如闪烁流星划过,在半空中留下短暂眩光,随即坠落。 “你把它抛出窗外... ...”路逸伦心口揪了一下,耳边仿佛听见钻石落地的清脆声。 不只他心疼不已,就连冲动行事的颜玉菁也后悔了她想冲下楼拾回价值不菲的钻戒,但是碍于自尊问题,只能强装着若无其事,好似一只小戒还不放在眼里。 钟家是台南地区的大地主,拥有上百万地地段不错的土地,财富积累多代,上达百亿,不动产和股票尚不包括在内。 不过身为姻亲的颜玉菁却没有因此沾光,她的父亲逃债移民美国,虽然也发展出客观的事业,可是金融风暴一来,实质的资产大为缩水,不像以往风光,只可勉强支付一家老小开销,无余钱挥霍。 而奢靡过日的颜大小姐早习惯享乐的生活、无法忍受有朝一日必须缩衣节食,过着穷困日子,因此她决定回国,以富家女身份打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自抬身价,好从中选择一良婿。她的条件无非有三要,人才、学识和银行存款数字,最好还有一定得社会地位,是企业名人,长相出众更是一大加分。所以她的目标一向很确定,在众多家世俗的男人之间,她独独相中了品性皆佳的大肥鱼,绝对能让她后半辈子无虞,富贵一生。 夏天甫便是那条在她眼前游来游去的大鱼。 “这种东西在我们漫山遍野,理都没人要理,铺在地上当碎石踩。”巫界的通行货币是巫币、金币,银币也成,很少人使用宝石交易。 也就是说巫族不像人类世界盛行钻石,什么红宝石、蓝宝石不足为奇,只是魔法习得精,召唤地取宝,要多少有多少,不愁匮乏。 “你们那边在哪里?”眸心横过暗紫,闪亮即灭。“不在天,不再地,不再幽冥,它存在你们永远也去不了的世界。” “嗟!幻想空间嘛!你说的根本是电玩游戏里的台词。”害他差点信以为真,准备扛着麻布袋去捡她口中的“石头”。 金子萱扬起诡秘的笑,面带异样光彩。“幻想有时候也成真,你们人类的力量太薄弱了。”一如虫蛆,一指即毙、 “我们人类?”听出话中有异的夏天甫撩起她一缯黑发,故作无意地顺口一问。 难道她不是人吗? 难道她不是人吗? 并不信教的颜玉菁崇尚巫术,定居美国那几年参加所谓邪教的聚会,从中认识不少异教徒,也曾为了加入仪式而生宰活鱼。 虽然她没见识过真正的魔法,可是在口耳相传中,多少也听过些不可思议的事,深信有种力量能毁天灭地,比核子武器还可拍。 不过毕竟未亲眼目睹,他心有疑惑,却不一定落实,仍旧不以为一个卖花女有多大的本事,能盖过她的锋头。只是当她看见中意得男人似乎对别的女人有兴趣,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丝外人不易进入的亲昵,瞬间升起的危机感让她易发不快。 是她先看中他的,谁都不许抢! “我要她把钻戒还我,这玫瑰我不要了。”耍起千金小姐的派头,颜玉菁反复无常的说。 “出尔反尔不是做人的原则,真要舍不得就下楼,也许还找得回来。”又不是小学生,强索送人。 “是她丢的,叫她给我拾回,不然她照价赔偿!”她决不能被人轻看,一定要摆出高姿态。 颜玉菁借势马威,凭着夏、钟家的世交关系先显威风,让别人知道她背可以挺的多直,走路有风,谁见了她都要先敬三分。 “无理取闹。”丢就丢掉了,谁叫她不经大脑地用戒指换艺术花。 是她胡闹在先,怨不了人。 她不高兴地略扬嗓音。“天甫,你干什么袒护他,不过是个花店小妹,她有我重要吗?” 有些话不该说出口,说了只会自取其辱,可颜玉菁背吹捧惯了毫无自知之明,以为只要他想要,别人就会送到她面前,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可笑。 自信不是件坏事,但是过了头便成了笑话,容貌美丑确实会影响人的观感,拜现代科技的发达,美人满街都是,她自傲的武器不再锋利,反而易割伤自己。 “在我心目中,她的确比你重要。”她正想动个食指启动咒语,让天花板的防火设施失效,淋得所有人一身湿,可是他骤起的话却让她愕然打住。 他真的没有玩弄她... ... 不,不能太早相信!男人都是居心叵测的骗子,那束昂贵的玫瑰就是证据,他的心里明明还有别人。 “你是开玩笑的吧?收回你的话,我原谅你的一时失言。”他不能这样对她,当众削她的面子。 “我并不晓得你今日回国,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是为她准备的,我要送的人是她。”夏天甫决定把话说清楚,以免误会加深。她? 表情不变的就金子萱看不出喜怒,可内心如大浪一涌,掀起波涛无数,一丝丝被宠爱的喜悦慢慢泛开,融入白浪巨涛。 很细微的变化,她以为没人注意到,清亮眸中的恨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是发自心底的暖意,昔日受过的情伤渐渐复元中。 “够了,戏弄人也要有限度,我知道你是故意拿她气我,因为我没打声招呼就跑来找你,打乱了你的行程。” 颜玉菁极力压抑濒临爆发的怒气,假意和缓口气,让彼此有台阶可下。 人的个性并非一朝一夕形成,长年累月的娇生惯养和纵容,逐渐养成她后天的性格,即使面对环境的变迁也难以改变。 “的确够了,任性也该有个分寸,你住哪个饭店,我让路副总送你过去。” 她的出现将会增加某些事的困难度。听到这里,那张刻意装扮的娇容更是染上薄怒。“我没订饭店,我打算住你那里—” 没等她说完,夏天甫便果断地截断下文。 “逸伦,由你安排她的住宿问题,短暂停留的费用可拿单据向我核销。” 咦?短暂停留... ...意思不就是不愿意全数负担她的日后开销? 路逸伦忽然觉得头痛,脑子里想着该怎么拉拢两人。 可是一瞧见好友兼上司冷到六亲不认的神情,心却先凉了一半,有些责怪自己自作主张,好好一个惊喜搞得不欢而散,要他不内疚都不行。 是他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以为干柴碰上烈火定会一发不可收拾,谁知火是点着了,可面对千年不化的大冰山,火烧的越旺熄得越快,融化的一角冰水具有灭火功效。 而且其中还夹杂花点小妹……呃、不对,他记得是满头刺的个性女,几时成了白白净净的青妍佳人,小巧的脸蛋颇具姿色,有股飘逸的气质。 等一下,这佳人和那只刺蜻眉宇间似乎有几分神似,还有同样不怕得罪人的口气,她…… “菊花妹?!” 什么菊花妹,她长得像菊花吗?金子萱冷眼一蹬。“别用你的食指指着我,你可以叫我小金” “金小姐”夏天甫出生纠正。 “小金?金小姐?”路逸伦狐疑的目光在菊花妹和好友身上来回巡礼,一路霹雳作响的雷光忽地打入他慢半拍的大脑。“你们……你们两个……” 有点暧昧。他含在口里,不敢证实。 “这是我的私事”夏天甫间接回答了他的疑问。 是啦!私事,他听得很明白,就是不要插手,给予发展空间,只是……“你确定?” “你可以离开了”深沉的眸中透着他要的答案,死水流泼。 现在路逸伦他真的明明白白,毫无疑问,掌控万人生计的好友这会是认真的,那句话浅显易懂,用意是要他把不速之客带走,还回原有的平静。可是,怎么试菊花妹呢?是在令人匪夷所思。他已经猜不透好友在想什么,唯一能做的是请走明显有盛怒当中的娇客,避免再产生他不乐见的冲突场面。 不过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没料到看来温顺的邻家妹妹竟有执拗的一面,他好说歹说,费尽口水,极尽安抚言语,她才肯有条件的让步。 一抹额,指尖是汗,他开始怀疑自己是自找苦吃,没事揽个麻烦回来干什么。 “等一下,你的花忘了带走” 一大束玫瑰像是用砸的砸向欲走还留的颜玉菁,让她稍稍平息的怒火又扬上胸口。 “我不要,你听懂吗?”她作势要将花丢在地上,一脚踩烂。 怕火太大,邪性暗藏的坏女巫又倒了一桶油。“百万钻戒换来的人情花束你能不收吗?至少抱着它的时候你会想着自己的愚不可及,人性的刁蛮是有价的” 末了,她还是很恶劣地朝窗外送了个飞吻,说句,“拜拜,一百五十万”这是戒指买进时的价格。 “你……你不要太得意,我一定想办法治你!”颜玉菁捉紧花梗的手背青筋浮动,力道之大,几乎拧断长茎。 “恭候大驾”金子萱两手一摆,耸肩,似乎不认为她有本事扳倒她。 颜玉菁是被气走的,脚下的高跟鞋叩叩地发出重要声,可见她踩得多用力,走得多狼狈,即使隔着一扇门板,仍清晰可闻重重的踩地声,一声一声如同主任的怒吼。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离开,有意赖着夏天甫对她低头,就算没能得到他的心,至少也要先把人霸住,不给别人介入的机会。 “小萱” “嘘!不要说话”好戏要上场了。 夏天甫看不懂她要他噤声的用意,幽黯目光落在停放润红唇掰的白哲长指,腹突地涌起一股不寻常的热气,顿时口干舌燥想吻住那片殷红。 当他伸出手,还来不及行动前,穿破耳膜的尖叫声从门外的电梯旁传来,凄惨的声音有如魔鬼附身,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哈哈,中了”志得意满的金子萱笑不可抑,做了个手肘划水的振奋动作。 中了?“你做了什么……” 一回头,笑脸换上晚娘面孔。“舍不得赶紧去安慰美丽佳人,别错过献殷勤的机会,说不定人家还在等你呢!” “只要错过的不是你,无妨。”他的心为他悸动,不是旁人。 脂粉尽褪的素颜暗生潮红。“男人的誓言是早上露水,太阳一出就消失一空,手心捉得再紧还是什么也没有。” 空谈。 “我以前真的伤你这么深?”她的痛,在言语,在肢体,在眼眸深处。 身子微微一僵,她装作不懂他在说什么,“就说我们没有以前,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小时候吃错药或是撞到头,颠三倒四乱攀关系。” 她明明不想再提往事,他却偏偏老说以前,像刀片死的芒草,不断忘心窝割。 “好,不提过去。”看得出她心上仍然有伤,夏天甫朗目半垂,转换话题。“你以为那束玫瑰是我要送给别的女人,所以在上头动了手脚?” “可在我眼里,没人及得上你的美丽,若有灾祸,我来承担。”他愿是为她挡去风雨的大树。 “别胡说,你哪挡得了!”她心一急,捂住他乱起誓的嘴。 想起异能少女妮娅的预言,她的心便无可抑制的发寒,宁可他不爱她,忘了她的存在,也不远他非死即残。 想阻止他发声,自己的声音在下一瞬却反过来遭吞没,温凉的唇哺进男性气味,绵长而贪婪地占据她的唇。 眼一闭,动了情的她只能假装两人仍相爱,沉迷于短暂的快乐,让不受控制的感觉带着她飞翔,遨游于没有晦涩情感的湛蓝晴空。 门外,惊恐声不歇,一朵朵玫瑰满天飞舞,一如从花蕾中窜飞的蜜蜂,共有九有九百九十九只。 第五章 “爱我吗?”女孩问。 “爱到海枯石烂,山无棱,天地合,地球崩裂,我的爱也永远不会停止。”男孩溺爱的回答。 第五章 “爱我吗?”女孩问。 “爱到海枯石烂,山无棱,天地合,地球崩裂,我的爱也永远不会停止。”男孩溺爱的回答。 “如果你违背誓言,爱上别人呢?”女孩子难得想考验男孩。 “那就罚我一辈子不得所爱,忘记如何去爱人,行尸走肉地活在没有色彩的世界,孤独一生。” 男孩相信他的爱不会因为任何阻碍而改变,单纯地以为女孩是他的未来。 “好,我让你如愿。”女孩扎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抹向男孩眉心。 那一年,年轻男孩牵着女孩的手,无忧无虑地在白沙滩上奔跑,享受属于他的年少青春。恋情 一直持续着,不曾退烧,两人开始计划一个家,生两个小孩,养只大狼犬,美丽的红瓦白墙爬满 绿色植物,庭院种植树,树下有座花秋千。 但是,什么也来不及实现,事情便产生了变化。 男孩要结婚了,而新娘不是女孩。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懂……”女孩满脸泪水,问得很轻。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我不能再爱你了。”眼眶泛红的男孩别过脸,不许自己心软。 “给我一个理由。”心碎的女孩只想给自己死心的借口。 “因为她比你温暖,比你识大体,温婉可人,蕙质兰心,你太狂太野,太不懂得适合而止。” 指尖刺入肉里,男孩的心在流血。 “那你何必跟我在一起啊”女孩怒吼。 男孩露出悲悯眼神。“在爱上她之前,我总要有个伴陪我打发时间,发泄过盛的精力” “誓言呢?难道你只拿我当备胎?”备受打击的女孩踉跄了一下,一脸灰白。 男孩故作无谓的发出耻笑声。“你不会还那么天真吧?随口说说的话也当真。” “你……好,你走,我们分手,我绝不留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回头,但我不会祝福你,我诅咒 你不得幸福,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都离开你!” 同样一滴血落地,却是别离的身影。 男孩当真头也不回的离去,而女孩哭倒在沙滩上,任风吹干一次又一次为男孩流下的泪水…… “再等一下,楼上的那个还在孵蛋,我再去催催她。”装什么大小姐,真把她当老妈子吗? 笑得有点假的艾蕾儿是苦命的老板,她让出自己的床,自己的卧室,还要每天照三餐伺候饮食 不定又嘴刁的员工,每日都不断自问她的妖格何在? 想到以前惬意的生活,心里的哀怨便如山高。她来人类世界时修行兼享福的,以锻炼更高深的 妖法为目标,好让自己永保美艳青春,像永不凋谢的腊菊。可现在呢?瞧瞧她把自己搞得多狼狈! 除了要照顾春花苑的生意,还得拨空关心员工的心情,甚至应付员工体面的情夫…… 咳咳!姑且称这人为追求者好了,一早上门的男人比她还勤快,她都还没开门,人已在门口不知 守候多久,害她差点忍不住为他的痴情心折。 “不用麻烦,是我来早了,让她再睡一会。”夏天甫打量着店里的布置,态度从容,不疾不徐。 你不麻烦,是我麻烦,这么个优质男仔眼前晃动,花妖也心动呀!“不早了,哪有员工比老板还晚起?我要扣她工钱。” 怨呀怨,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是她的? 含怨带妒的艾蕾儿咬着海芋梗,忿忿地埋怨老天不公,一间花店开了五、六年也不见他来光顾,谁知破坏狂 一占巢,最上等的美食就天天来报到。 吃不到的恨呐!她怎会白白错失近在眼前的好料,让巫平白捡到便宜? “你磨磨蹭蹭够了没?那个家伙又来了,自个去处理处理,不要叼着骨头又嫌无味。”她一定恶劣地施了咒 语,让人家死心塌地的恋上。看着自己房内全然改变的摆设,艾蕾儿的心口更是淌血。削成半的头颅、吊在半空 中的人骨、长着霉的水晶球,还有……还有……流脓的小妖兽尸体。 这……这能看吗?她欲哭无泪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不让夏天甫自行上楼?因为见不得人嘛!一个花妖,一个女巫,这个秘密能让人知晓吗?除了隐瞒, 还是瞒到底,没有第二种选择。 “蕾蒂丝,你敢踹下去试试,我保证有朵花会快速萎缩。”小花妖当人当上瘾了,连人的不良习性也染上。 打着哈欠,慵懒的伸伸懒腰,一只没的盈白的纤腿轻轻一跨。 “你……你怎么从那里出来?”嘡大一双美瞳的艾蕾儿指着一片空白的墙,大为吃惊,偷偷收回欲踢向床上被 褥的脚。 墙里的人儿如穿过水幕般走出,不着一物的雪嫩娇躯泛着晶透色泽。“你不知道我仇人多,要留一手吗?” 一挥手,墙后的空间瞬间凝结成一面实墙,神色懒倦的金子萱抱着一只软枕,平躺漂浮。 “有床不睡你有病呀!谁晓得你窝在我这里?作孽太多才怕人寻仇。”可恶,没踹到她真可惜。 “你有见过不害人的女巫吗?”不论好坏,女巫的天职是让人类不好过。 “……”不语的艾蕾儿面无表情地取下黏在脸上的蟑螂造型拖鞋。 “不要把眼睛瞪穿了,我正缺一双漂亮的绿眼珠制染剂,你要贡献你的眼吗?”指甲涂上绿色应该满好看。 闻言,艾蕾儿惊恐地退了一步,连忙将不小心显露的瞳色转化为深栗色。“一天到晚恐吓我,你怎么不去摆平 楼下那个男人,让大家都清净些?” 她口里的大家只有她。 “烦呐!”半闭眼的女人搔搔耳,不愿看见自己的发乌黑柔顺,找不到除黑以为的其它颜色。 金色巫师的魔法的确上乘,她试了好几种方法想恢复原先特异的装扮,可是每施一次法,皮肤就更光滑,肌理 细如柔丝,明艳动人得像一颗发光的珍珠。是女人都想变得更美,肤如凝脂,细致婉约,而她偏是女人中的怪胎, 希望自己其貌不扬,长瘤生痣,丑到无人敢靠近。 “我比你更烦好不好!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厚!不能想了,不然她会更恨她。“去,把你的孽债解决, 不要引诱我。” 被她的死样子气到暴走的艾蕾儿心一横,一把抽走她抱住的枕头,砰地一声,盈美女体直接跌落铺上地毯的地 上。 “你……你真的很火大……”揉揉撞疼的小腹,她发出干笑声。 逃避不是办法,可不逃避也拿不出办法呀!她逃避的不是想重拾旧情的男人,而是她自己,她把自己困住了。 少不经事的年纪可以爱不顾一切往前冲,跌倒了,受伤了,拍掉沙子站起来,天底下没有打不倒得巨浪。 可年岁渐增,经过一番历练后,当年的冲动早消失在散开的云雾里,不再天真的认为双手一摊开,带来幸福 的铃兰便会在手心绽放。 没有彩妆掩饰的金子萱看来有几分落寞,只能用不在乎的笑容隐藏心事。修长玉臂向上伸直,软腻的异世界 言语流出樱唇,风似的流动包围她整只手臂,成漩涡状地慢慢流转周身,杏黄色连身春装立即贴服在她身上,勾 勒出柔美线条。 见状,她又不满意地做了修改,将短袖改成无袖,长裙缩短了几寸,隐约呈现的风情在一双美腿的加分下,更 显娇媚。 不用上妆,她已美得令人目不转睛,天然的健康肤色微浮粉红,细嫩的肤质完全看不到毛细孔,有了爱情滋润 的女人只会越来越美,虽然她口口声声称不再相信爱情。 “你不觉得腻吗?天天上门缠着我为你扎一束花,再把花送给我。”耐心十足。 闻声一抬眸,夏天甫眼中露出赞叹。“我看到妖精从春天里走出。” 蓦地脸红,金子萱低悴,怪他害她心跳紊乱。“哪来的妖精,你四季不分。” 虽说是春天,其实已进入夏天,气温不高却阳光普照,凉凉的,介于春、夏交替的时节。 “是你,我的妖精。”他嗓音低柔的说,长指灵巧地抚过她的发。 “哼!什么妖精,我是女巫,准备将你开膛剖肚煮来喂象龙。”她没推开他,口中说着狠话,却眷恋他身上飘 来的气味。 女人是鱼,男人是水,女人永远也离不开男人,他是她的罂粟。 “好吧,迷人的女巫,请为我扎爱的花束,我想将它送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他的笑很轻,无声地,带着一 丝宠溺。 金子萱没好气的一翻白眼,随手捉起一把花便扎成一束。“咯!希望你的她能如你所愿。” “爱你在心底。”他念诗般低喃。 “什么?”表情不太自然的金子萱以为他看出什么,连忙垂下偷觎的眸心。 “石牡丹的花语。”夏天甫当真笑出声,为她慌乱的可爱模样。 “花语……”什么嘛,吓她一跳,是谁替不会开口的花儿冠上乱七八糟的语言?改换成水仙,看他还能不能 拗。 “只爱我。” 她差点跳起来,一脸踩到大便的样子。“明明是自恋,希腊传说故事里爱上自己的美少年,什么时候改了?” 怕太刺激她,夏天甫忍俊不已。“自己不就是我?只爱我也是另一种解释。” “你……你……你好样的,我就不信每一种花呢都能背出它们的含意!”像是不服气,她又抽出天竺葵。 “爱情” 鲜艳欲滴的唇片微微抽颤。“鹿葱。” “肉体的……咳!快乐。”他咳了一声,说得含蓄。 “桔梗。” “诚实,说你想念我吧!” “白色杜鹃。” “被爱的喜悦。” “金露花。” “掩藏的真心。” 有些自暴自弃,她望着屋外的……“黄杨。” “坚忍。”夏天甫放缓语气。“还要再玩下去吗?” “为什么不?”她狠狠瞪了一眼,不甘心认输。“郁金香-” “爱的告白啦!拜托你好不好,不要再拿乔了,人家把心都挖出来摊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不痛快?” 看不下去的艾蕾儿从楼梯口探出颗脑袋回话。她坐在楼梯转角处偷听好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她的拖拖拉拉 才出声。 “你自己说说你来这里多久了,为什么就是没瞧见墙上挂着的这张花草图表?不管你再问他几遍他还是倒背如流, 只要有花名,陈列表就标示得清清楚楚。” “咦!这些是……” 密密麻麻的花册填写花的生长周期和育种方式,超大字报则挂在花册上头,明明白白地注明每种花的花语,以及 数字代表的含意。 一朵是爱,两朵是爱你,三朵是我爱你,五朵是永远爱着你,七朵、九朵、十一朵、十三朵、九十九朵……总之 ,以此类推,各有各的神秘意义。而她,居然从头到尾不晓得此事,愚昧的想考倒人家,殊不知答案就在她身后。 “金子萱小姐,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夏天甫从花桶中抽出象征“把你深深刻印在我心版上”的粉红玫瑰,优雅 地递给她。 依照之前的失败经历,十之八九她会拒绝,而他也不会沮丧,反而还会心情愉快地走到对街,回到工作岗位上,继 续乏味的例行事件。 其实他很满足目前的进度,淡淡的,维持每天一见的小约会,不躁进地让她习惯他一早的拜访,总有一天她的保护 壳会软化。 只是,他没料到那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必等到晚上,现在就走,看看你敢不敢真的放下一切。”发烫的脸颊像烫红的虾子,金子萱恼多于羞的赌他不 可能说走就走,堂而皇之的翘班。 结果证明,很多事不能凭一时冲动赌运气,十赌九输是人人皆知的道理,可是做得到的人没几位,总想着自己不是 那个最倒霉的人。后悔不已的金子萱就是那名豪赌的赌客,她怎么也想不到输的是她,如果能够让时间倒流,她绝不会 意气用事,任性地想测试她在他心底的重要性。 没错,是测试。 龙太营造一度因扩充太快而积欠庞大债务,周转不灵差点倒闭,全赖地方望族钟家提出联姻建议,并绝注大笔款项 才挽回颓势。 当时的联姻对象便是夏天甫和钟蕙兰,两家看好他们成神仙美眷。 所以夏天甫被逼放弃所爱,用言语伤害深爱的女子,在父母以死要挟的情况下,同意迎娶不爱的人为妻,允诺一生 一世的照顾。 婚礼前,金子萱无意间得知事情真相,但她并未出面阻止闹剧般的婚事,反而转身离开,让不被祝福的婚姻蒙上阴影。 因为她的爱是自私的,带着毁灭性,认为夏天甫若真心爱她,定会不顾父母反对,即使溅血,也要坚决和她在一起。 但是他屈服了,用谎言伤她,爱情与亲情,他选择了后者,所有她不能谅解,觉得他的爱不够坚定。 “你真放得下公司不管,专心出游?” 走在前头的男人稍顿脚步,伸手牵住故意落后几步的人儿。“空气很新鲜,鸟语花香,偶尔踏踏青,欣赏大自然美景,有益身心健康。” “鬼扯!哪来的鸟语花香,我只闻到烤香肠的味道!每天晨起游泳,一个礼拜花费十个小时以上在健身房的人,你的 身体还不够健康?”根本壮得像头牛,毫无疲色。 气喘吁吁的金子萱一边抹汗一边嘲讽,原来带他爬山是想整倒他,韧带断裂的人走起山路必是不顺,一跛一跛走得 艰辛。 谁想得到她会整倒自己,脚微跛的男人却走得四平八稳,一点也看不出来曾受过重伤。 这大概是太依赖魔法的下场,打她出生到现在,还没一次走过这么久的路,而且是上坡,平时纽约到东京,一个咒语 就能穿越距离,不用十分钟,根本不用劳动双腿,她的自作聪明得到报应了。 “原来你一直在关心我。”连他的日常作息都了如指掌。若她不提,他还真没算过一星期待在健身房的时间。看到他 悄然扬起的嘴角,她心里更是闷,不想他太好过。“不要得意,我是打算趁你不在的空挡翻箱倒柜,偷光你所有资产。” 没有小偷像她这般有良心,预先告知要清光人家的保险库。 “需要我帮忙吗?”夏天甫倒是不以为意,贪看她幽默的表情。 他想自己以前一定很爱她,才会百看不厌每一种神情的她,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心是骗不来人的。越是和她相处,他 越感到熟悉,很多跳脱的画面会突然一闪而过,有她,也有他,以及两人仰头大笑的情景,心底的热流涌了上来。 看到她,他不自觉地想笑。 看到她,他心情就特别愉快。 看到她,他一天的精力就补足了。看到她……看到她……看到她,满得溢出来的幸福感冲刷全身,好像有了她之后, 世界变得明亮,也充满朝气。 金子萱用交握的手掐了他手背一下。“你有病呀!帮小偷搬自己的家。” “你是女人,力气小,我怕你搬不动。”她若伤着了,他会心疼。 “哼!小看女人,我一根手指能把大象抛上抛下。”她咕哝着。 “你说什么?”她的嘴巴在动,却听不清楚。 她露齿假笑。“我说把你推下去,你多久爬得上来?” 山很高,水气重,她所指的位置不是山谷下,而是蓄满水的水库。 他们刚交往之初也来过这里,不过那天下了一场大雨,两只落汤鸡一身湿淋淋,什么也没玩到就打道回府,直呼扫兴。 “应该一辈子也上不了岸,尸沉水底。”他看着她的美丽瞳 说。 “谁准你讲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活到两眉染白。”金子萱很生气地捶他,不高兴他咒自己早死。 夏天甫沉浓的眸色转深,凝望着她。“你好像不喜欢听见我提到和死有关的话题。”每回只要一涉及命不长的事,她 的反应就特别激烈,似乎不太愿意接受他有早亡的可能性。 也许是错觉吧,他总觉得她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不管是正在发生,或是尚未发生,她永远比他早一步得知,并用 她的方式解决。 蓦地,他失笑,暗潮自己想多了,未来的事谁料想得准,哪能预作准备。 “谁……谁爱听什么死不死的话?虽然我很想将你推落水库,可是你好端端地站着,一、点,事、也、没、有。”最后 那句话她刻意一字一顿,似在强调他绝对不会有事。 “抬起头。”他要求。 “干么?”不肯配合的金子萱东瞧西瞟,好像在说周遭的环境比他吸引人。 “看着我”他挑起她下颚,半带强迫性。 “不看。”她眼神飘忽,就是不肯与他对视。 “为什么不看我?”他问 “不想看。”即使面对面,她仍垂目不理。 “因为我眼底有你的倒影,而你眼中有我不知道的秘密。”她在害怕,身体微微颤动着。 “胡说,我只是不想再相信这双眼,它有多伤人你晓得吗?” “再?”夏天甫的手松了又紧,改钳制她恍若无骨的双肩。“所以我们是认识的,而且交往过。” 没有曾经,哪来的再次? “我……”原本张口欲否认到底,但是眼角余光一扫,不愿瞟见他深眸中的自己,金子萱舌尖一缩,默然垂首。 爱不是无痕的,以为未能留住什么, 蓦然回首,影儿憧憧。 “你还有什么瞒住我,要不要一次说个分明?”她有他所没有的记忆,而他总是在梦里寻找答案。 瞟了他一眼,金子萱把脸转向一边。“这是对你的惩罚,谁叫你忘了我。” “惩罚?”他无奈地摇头苦笑,深觉被怨得毫无理由。非他不要,而是不能,怎能算是他的过错?若非意外,谁愿选择 失忆? “不过呢,我可以透露一、二。你的父母相当反对我们往来,他们认为我会带坏你。”她说得轻松,可听的人却显得 沉重。 小太妹。夏家爸妈是这么称呼她的。 想也知道,用不着她陈述。夏天甫笑不出来,面颊一抽。“他们给你压力了吗?” 自己父母是何等性情,身为儿子的他岂会不知情?除了太看重门当户对外,还重利轻诺、独裁势利,没有一定家世是 入不了他们眼。 因此身家不斐的钟蕙兰才会成为两老心目中最佳的媳妇人选,光是十几甲的土地当嫁妆就够惊人,还有汽车、洋房和 上亿珠宝,让夏家在台南地区出尽锋头。 可是万金佳媳一确定下半身瘫痪,终生无法生育,头几次还热情地去探望一番,接着便渐渐冷淡,之后只要有人一提 起此事,便立即宣称人家和夏家毫无瓜葛,严厉斥责别人造谣生事。 诚如钟蕙兰这般的仕绅之女都遭白眼相待,何况是出身不明的她?夏天甫不难想象当时有多少难堪直逼她面对,只因 她爱上他。 “我看起来像承受不了压力的人吗?那两只血管流油的老妖怪我才不放在心上,是你……”金子萱忽地住口不言,像 是忍者什么闭了闭眼又睁开。 “我怎样?”或许他才是唯一伤害过她的人,所有她害怕,裹足不前? 她蓦地发笑,扳开他握紧的手。“你呀,是我过不了的情关,想爱不能爱,爱了又怕后悔,真是我的孽债。” “小萱……”刹那间,他仿佛看见她从晨雾中消失了,到他伸手不及的虚渺空间。 那声带着心慌的低唤,让她回过头,第一次正视他深幽瞳眸,在那里,她看见了自己,以及很深很深的眷恋。 她不争气的想投降了。“你爱我吗?” 逃不过、避不开,那就伤痕累累吧,谁叫她软弱的心依旧恋他如昔。 她认命了。 “是的,此时的我爱上谜样的你。”他不提过去,也不承诺未来,只谈现在。俏皮地一眨眼,她主动将柔哲手心按上 他左边跳动的胸口。“你问过你的父母吗?要是他们不同意,你会放弃谁?” 第六章 你会放弃谁?这是两难的问题,受到考验的夏天甫慎重地做了一番思索,没有马上回答,停滞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反复模拟无数可能性。 可见他是用了心,十分珍惜失而复得的至宝,不愿有一丝差失毁了薄冰般的连系。 几度思量,几度迟疑,他终于有了结论。 他不放弃她,但是,他会努力说服短视近利的父母,不管要花多少时间,耗尽多少心思,他都会竭力抗争到底,不再有任何妥协。 不过他发自内心的真言,轻狂的金子萱只给他四个字。 “我、不、相、信。”,她朝他伸出一只手,摊开的手心有四颗黑色小丸,气味腥臭难闻。“真爱我就把它吃了。” “这是什么?” “毒、药。” “毒药?” “爱情毒药,一旦你无法信守诺言便会毒发身亡,尸骨化成血水,什么也不能留下。” 夏天甫不再发问,看了看表情平静的人儿,想要记住她爱着他的容颜,全无迟疑地取过她掌心的黑丸,仰头一吞。 他不怕她毒死他,因为她比他更在乎他的生死。 只是当腹中传来剧烈的绞痛时,他又不确定了,漫天袭来的剧痛像要绞碎他全身的骨头,愤起的肌肉朝两胁拉扯。昏天转地的痛,他不认为自己撑得过。 “为什么不相信我会毒死你呢?你负了我的情,欠了我的爱,折磨我的灵魂,我好恨、好恨你,恨不得挖出你的心,放在两手间揉碎,好让你知道心碎有多痛。”虽死犹生。 “傻瓜......真要我死......还哭什么?”他费尽力气才勉强举高无力的手,轻拭她串串落下的晶泪。 “不,我是高兴,高兴你终于要死了,所以流下快乐的眼泪。”金子萱说得无情,双手却紧紧握住抚面的大掌。 他笑得低沉,极力想再看她一眼。“我累了,先睡一觉,等我醒来,我希望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都要死了还见什么见,你就那么笃定死不了?”她讨厌他的自信,似乎胸有成竹地认定她不会加害于他。 被看穿的感觉真不舒服。 “萱,爱你......”轻吐出喃语,他手一软,垂落于地。 “我也爱你,天甫。”可惜他听不见。俯身亲吻他冰冷的唇,抚摸棱角分明的严峻脸庞,她细细描绘每一处冷硬线条,恋慕地诉说满腔爱意。 他额上的疤好深,当时一定受了好重的伤,她却不在他身边......他是如何度过和死神交手的日子? 是不舍,也是心疼,却有更多的怨慧,如果他不用决裂的方式分手,今日的他也不永受头痛症状的折腾,不时提醒他犯下的错事。 而她也有错,错在爱得不够坚定,以为没有他,她会很快拥有新恋情,重展欢颜,爱情对女巫而言并非是生命的全部。 “你呀你,凭什么相信我,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了,忘了过去的你居然还犯傻,选择信任最恨你的我。” 一阵倦意袭来,揉了揉眼的金子萱慢慢放软身子,趴伏在身边的男性宽厚胸膛上,眼皮沉重地往下压,香甜酣声规律地由鼻腔呼出。 花落了,蝉声响起,太阳偏西,月兔高挂,满天星斗轻吟仲夏乐章,田里青蛙似也不甘寂寞,鼓动大肚皮,咽咽咽地叫个不停......雾来了,带来露水,晨起的曙光赶走罪恶的夜,林雀展翅奔向池塘,叼起小鱼喂养幼雏,微风拂过睡醒的树叶,沙沙沙地喊早安。 日夜交替,花开花谢,时间在流沙中消逝,面容沉静的夏天甫动了一下,吃力地想张开重如千斤的眼皮,却发现异常困难。 光,落在眉心上。 他感到有些刺眼,勉强睁开一小道眼缝。 咦!刺眼? “......蔓藤在屋里......” 一片绿意先映入眼底,他起先以为在野外。 但是视觉慢慢明朗后,他愣然发现这是一处住家,头顶的木头屋梁爬满他没见过的蔓生植物,小小的白花同时结着紫果,花果并蒂。而他的床不是床,看起来像是一朵巨大的花,他躺在花的正中央,被立起的花瓣包围着。是错觉吧。 以为在做梦的夏天甫又闭上眼睛,从一默数到十,等他再睁开眼,床果然还是床,只是以花为造型,产生视差。 不过横梁上的藤蔓却是真的,有只蝴蝶停在花上吸吮果蜜,轻灵的蝶翅薄的透光。 “......小萱......” 一抹漾开的暖笑跃上嘴角,手心一握的重量是喜悦的,眼底的倩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让人忘了呼吸和心跳,只想静静凝望。 她没走,一直守着他身边,这表示他通过考验,他愿意重新接纳他了? 怕吵醒沉睡的人儿,夏天甫尽量放轻动作,指腹如和风般轻抚柔哲肌肤,不敢用力地游走,轻轻感受活着的脉动。 尽管他放得很轻,仍惊醒了浅眠的小女人。 “啊!你醒了?真好,我以为......”她笑得好美,轻抽鼻子。 “以为害死我了是不是?”接续她没说完的话,他握了握掌中的小手。嗔了一眼,金子萱不豫地埋怨他睡得太久。“老天不收你有什么办法,说你当鬼还太年轻,叫你一百年后再去找他。” 他轻笑。“我究竟睡了多久?” “足足三天。”七十二小时。 哪有人一觉不起,差点吓破她的胆子。要不是他还有气在,她大概会冲到金巫坊,扯光老板那一头宝贝银发。 “什么,三天?”难怪他腰酸背痛,手脚不灵活,气血像堵塞住。 “那个货物既出,概不负责的奸商太可恶了,他没事先告诉我服药的后遗症,也没提醒我注意事项,只是死要钱地诳骗我一百枚巫币......”咳!她好像说了不该说的的话。 “巫币?” 就知道他尽捉重点,思路敏锐。“你还会痛吗?身体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没有相同范例可供参考,你就自求多福吧!”她回避话题的功力越来越高深了,瞬间转话。 “小萱— ” “这是一间民宿,里外有七间房,经营者是一对夫妇,女主人热情开朗,喜欢做菜,男主人是阴沉鬼,大可不必理会,当他是隐形人,因为他也不会理别人。” 百年来都那副德行,死性不改。 “民宿......”他蓦然想到什么。“是你发带我来的?” 剧痛昏迷前,他记得他们身处水库旁的小密林,四周杂草丛生,似乎鲜有人迹。 “是我唤出移形咒......呃,是民宿主人正好路过,他们帮忙搬动你的。”她是怎么搞的,一直出错,干脆直接向他表明她是女巫算了! 黑瞳闪了闪,夏天甫说:“那该好好谢谢人家。” “不用,又不是不必付钱。”她答得极快,好像对某人有极深的怨言。 “钱又是另一回事,住宿付费时天经地义的事。”说到一半,他似顺便带过的提起。“对了,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药......呃!那个......好东西。”她支吾其词,迎向他的视线倏地飘走。 “好东西?”让他痛得死去活来,又整整昏迷三天? 不想他再追问,金子萱气呼呼地扯开嗓门,“干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又没毒死你,你也痛过了,问多了有什么意思?它早在你肠胃里消化了!” 女巫就是这么辛苦,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苦苦保守秘密,不让低贱的人类窥探一丝巫界的力量,以免连结的世界失去平衡。 如果她的巫术强大就没有这层顾虑,就像老大根本不在乎别人晓不晓得他是名巫师,只要他一弹指,一抬眉,所有不该知情的人记忆就会重排,唯独欠缺有他的那一段。 “痛也痛过了......”轻按曾绞痛如撕的下腹,夏天甫的神情比想象中平静。 “这就是我曾经给你的痛苦吧。” 原来承受过了,才明白什么事椎心刺骨。 表情微僵,她揪紧十根葱指。“你该起来走动走动,再躺下去骨头都要生锈了。” “这几天有没有人打电话找我?”失联三天,应该急坏了不少人。 “什么电话?”她压根没想到二十一世纪盛行的电子产品,一时间回答得含糊。 “手机。”黑色面板,超高画素的最新机种。 “手机?”她当真茫然,现了许久才呀了一声。“你说薄得像名片的东西吗?我丢掉了。” “丢掉了......”夏天甫错愕了一下,随即哑笑地摇摇头。 他不心疼十几万被她随手一扔,手机的便利只在于可以随时连系,进行视讯会议,只不过他习惯把重要行程和人名输入手机中,少了它,多有不便。 好在他有相当能干的秘书群,待会拨个电话,吩咐他们准备新机,顺便报个平安,以免公司无人坐镇,他们会以为他失踪了,赶着报警处理。 可是在他下床走了一会儿后,却诧异的发现身处的民宿有些不寻常,这里不仅看不到一面镜子,也无对外通讯的器材,甚至诸如电视,冰箱之类的家用电器也全无踪迹。不用对外联络吗?日常用品打哪来,投宿者又该如何预先订房?种种疑惑浮上心头,让夏天甫百思不得其解。 更怪异的是,推窗向外一看,云雾辽绕,岚器密布,青翠山头若隐若现,藏在山岚白雾间民宿,完全看不到一名投宿者。 让他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困扰多年的下半身毛病忽然恢复生机,现正昂然而立,生气勃发,肿涨的疼痛感因眼前的半裸雪白胸脯而益发清楚。 是的,不举。 在昏迷了一年醒来之后,他身体的各机能几乎没受什么损伤,唯独男人最骄傲的部位毫无动静,始终死气沉沉,提不起劲。 经过长期追踪治疗,也曾服过催情药物,但是成效都不大,不管哪个女人在他面情宽衣解带,搔首弄姿,雄风不再是事实。 小萱是唯一让他有感觉的人,只是那时虽有欲望,下体的变化仍不明显,想要她的念头并未十分强烈,拥抱和亲吻已是不错的起步,他原以为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进一步...... “啊!你干什么......” “我要你。”确定自己真的心有余而力也可行后,他狂喜的舔吮着他的颈肩,鼬后抱住心爱的女人,灵活的指头立时不规矩的探入她上衣下摆,捧起丰盈…… 稍后,一瞧见衣物还凌乱的穿在身上,他们忍不住为自己的疯狂行径发笑,再次感受到为爱痴狂的奋不顾身。 夏天甫抚着半个胸脯外露的浑圆,低头含住粉嫩蓓蕾,才刚消褪的欲火又熊熊燃起,他知道只爱她一次是不够的,勃发的昂藏是最好的证据。 这一次,他要细细品尝她,一口一口地吻遍滑腻肌肤,指下的颤抖是她情难自抑的反应,他明白她和他一样仍未感到满足,想要天荒地老的缠绵。 他以牙齿咬开她撩至腰际的裙子扣勾,一吋一吋往下拉,纤白美体尽入眼底。 她的呼吸变急,一如他的粗喘,可是他仍然像个有耐心的猎人,慢条斯理地剥光猎物的皮毛,印上属于他的记忆,让情潮激狂的她难耐的弓起身,低泣起来。 怎么能让心爱的人受苦呢?他倏地脱掉仅剩的上衣,俯身压向柔软娇躯。但是,他才埋进她身体,刺穿耳膜的尖叫声便骤地一起,随即,他被一道强大力量推开。 一回神,身下的人而不见了。 “鬼吼鬼叫什么,不能让我们清静一下吗?” 粗吼的男声从房门外传来,伴随发怒的脚步声,可怜的梨木门板被一脚踹开。 “不许看,转过身!”夏天甫飞快扯过床单,包住全身赤裸的情人。 “搞什么鬼,想拆房子呀!”哼,叫他不许看他偏要看,谁敢斓他? 一个外形像熊,长得相当粗犷的健壮男人横眉竖眼,大大方方地看向两人不着一物的赤裸,有些批判意味的哼了一声,似在嫌弃他们不够壮观。 “放......放开我,不要抱着我......”声音微弱的金子萱小小挣扎了几下。 “小萱,你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她在害怕,明明白白写在眼里。 夏天甫不懂,为什么她会突然变了一个人,对他的靠近这么惊惧。 “你的背......”她拉进包覆的床单,痛苦地低呻。又是他的背,到底背后有什么? “哈!活该,爱贪欢,老天在处罚你的淫荡,让你不能痛快的放浪形骸。”敢来打扰他和他老婆的平静,痛死最好。 “阿席尔,闭嘴— ,”该死的魔物,只会幸灾乐祸。 熊样的男人放声大笑。“你也有这一天呀!看你这么狼狈,我心里愉快的不得了,真想扯开喉咙大唱山歌......” “不许唱,你的破锣嗓音......”天呀!一想到就觉得可怕,难听就算了,还特爱飘高音,屋内的玻璃制品一定全会被恐怖的歌声震碎。 阿席尔是名巫魔,原本他是巫师,因挚爱被带往魔界,他为了抢救爱人而入魔,因此体内并存巫、魔两种力量。 因为某位魔界中人对他所爱之人亦情有独钟,一直想从他手中夺走至爱,所以他才偕同爱人,也就是他的妻子,避居偏远的山区,并施法设下屏障,以防对方穷追不舍。 无名的民宿是应妻子的要求而开的,她喜欢热闹,与人交谈,乐以分享对山林的喜爱。只是除了迷路的山客外,鲜少有人知道有这件民宿,她始终不解投宿的客人为何少之又少,殊不知是丈夫下了禁入咒,在一般人类眼中是看不到绿意环伺的房舍。 “你们认识?”看他们熟稔地对答,黑眸一敛的夏天甫有此一问。 “谁认识他!” “没那么倒霉!” 看似不和的两人同时出声,更加深他的疑惑。 “我的背上有什么?”他一点也感觉不出异样。 金子萱垂下眼,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她比他更纳闷他背后为何多了那样东西。 “一个十字架。”虽然不满,阿席尔仍代为回答。 “十字架?”在他的背? “拓印上去的,应该是曾被压过许久,十字痕迹深入肉里,所以在皮肤表面留下印痕。”十分明显的十字标记,他可以看到强大的力量附着其上。 “被压......”想起地震前残留的最后一个印象,天空开了大洞,圣母像往前倒下......“不对,这和我背上烙印十字架有什么关系?我的伤早就好了。” 不会痛,没有损及筋骨,行动自如。 阿席尔笑德阴森,勾玩着指上童鹰环戒。“兰魔丝,你要自己向他说明呢,还是由我代劳?” “闭上你的鸟嘴!”聒噪。 “啧啧啧,还是这么凶悍,他是看上你哪一点?”人类果然是愚蠢的,识人不清。 “不关你事。”只想看笑话的混蛋! 阿席尔故作无趣的说起风凉话。“我是不想管闲事,可是我非常好奇,你们要怎么办那件事,全副武装吗?” 金子萱脸微黑的狠瞪笑得太张狂的熊男。“想个办法除去他。” “你吗?”他明摆着小看她,不以她的魔法有多少精进。 “你!”她咬牙说道。 “我?”阿席尔笑得更大声,差点把屋顶掀了。“我不行,多谢你的看重。” “你不行?”她扬高的音量中有着轻蔑,怀疑他故意不帮她。 被说不行的男人没有发火。反而开心地提出建议。“找你家老大。” “老大不在。”她闷闷地一抿唇。 “不在?” “救他的女人。”原本她也应该助老大一臂之力,但是......金子萱沉郁的睨了不知发生何事的男人一眼。 “喔。”了解。 “不要只是喔!你装满豆腐渣的大脑挤不出其他人选吗?”她有些火大,灼伤的手指隐隐作痛。 十字架代表光明的力量,和邪恶巫术相抗衡,它承接了人民的信仰和崇敬,转化为强大的能量,足以消弭一切的黑暗。 激情中,她的指尖一爬上心爱男人的背,灼痛立即烧上她葱白嫩指,骤遭焚烧的她惊恐地失去欲念,慌乱逃开。虽然不至于毁灭她,但是信念代表力量,众人凝聚的光芒的神的意旨,她不能,也不可以靠近,否则白嫩肌肤就会烧成焦色,无一处幸免。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逮到机会的阿席尔仰高下巴,一副高傲不可攀的模样。 “你......”她忍着气放低声音。“拜托你了,阿席尔大爷。” 他最好一帆风顺,事事顺心,不然...... 一见她低声下气,他可爽了,身如宏钟的指点迷津。“金巫书坊的老板。” “什么,你是说那个死要钱的奸商?”她一听,两样爆瞠。 “认命吧,把钱准备好,相信只有他才帮得了你。”金巫究竟有多强,到目前为止无人知晓。 “......”嘴角抽动,金子萱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无所不能的书坊老板的的确能力惊人。 完全插不上话的夏天甫静听两人对话,企图从中厘清真相,可是听得一知半解的他越听越迷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老大是谁?似乎非常厉害。老板又是谁?好像嗜财如命。 明明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简单明了,但是脑子里就是无法把所有信息串成有用的资料。 “谁愿意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讨论的对象应该是我吧?”被排挤在外,这感觉很不踏实。 可当两双眼一飘过来,夏天甫又不觉不安地打了个寒颤。 “你要不要先把衣服穿起来?山里风大,我怕你着凉。” 阿席尔嘲弄地盯着他的裸体,有意无意地发出怪笑声。 第七章 “女巫?” 这世上怪奇的传说虽多,但仅止于书页上.天马行空地编撰一篇篇奇幻故事,供人沉迷其中。 现实中不可能有女巫的存在,炼金师或邪教信徒倒有所闻,以荒谬言论引诱人们,进行邪恶勾当。 理智的人不会相信异教邪说,神是存在的,恶魔和撒旦是杜撰出来的人物,正与邪,善与恶,就如白昼和黑夜不能并存。 但是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看不清楚眼前景物的夏天甫如身处万花筒里,在短短几秒内由山上民宿回到市区的私人住所,叫他怎么不诧异万分?而那个女巫,他的女人,竟因为他一句“我要再想想”,整个人便像蒸发似的瞬间溜走,丢下他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客厅。那只鸵鸟肯定误会他的意思了,以为他又要像上次一样抛下她,所以托词要冷静思考。 可他所谓的想一想,是关于两人的未来,虽然她女巫的身份确实让他有些冲击,一时之间思绪乱了些,接受的不如她所想的快速,可是他从没有想过放弃她,只是需要时间消化她给的讯息而已。 “天呀!你是到哪去了,怎么没给我们半点消息?害大家以为你发生意外,急得头发都白了。” 身材保持良好的雍容妇人一把抱住失踪好几天的儿子,眼眶含泪,十分激动。 不过她的拥抱不到三秒钟,眼中的泪液未流下,表情一整,又是得体的贵妇人,衣着高贵发丝不见凌乱,手还提着欲参加宴会的晚宴包。 她身边是一位长相神似夏天甫的长者,只是脸多了些皱纹,满头银发,是他三十年后的模样。 “太不争气了,居然放下公司不管,一个人在外逍遥,你没想过有上万个家庭依赖你生活吗?”这是夏天甫的父亲,明明关心却不说出口,一味指责儿子无上进心、不负责任。 “好了,别念了,回来就好,难道你真要他出事不成?”他们就剩下这么个孩子了,是两老唯一的依靠。 “哼!妇人之仁。”夏父佯装生气,其实心里高兴儿子平安无事。 七年前的地震不只夺走他一子一女,也夺走他们夫妻俩的健康,即使医疗发达,一些当时留下的伤害却是一辈子的,只要天气一变,伤处就疼得不得了,他只好提早退休,把棒子往下交。 儿子这些年打下的成绩他不是不满意,只是他对权力的掌控仍有些眷恋,挂着董事长的虚名总是使不上力,没法像以前一样风光。 “爸,妈,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上山找一块地皮走岔了路,多停留数日,山上收讯差,才没能联络得上。”他绝口不提发展中的恋情。 “最好是没事,要不然你如何对夏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夏父语带暗示,夏家的香火就靠他开枝散叶,要他尽快找个人定下来。装作听不懂的夏天甫吩咐秘书送来两杯咖啡。“爸,堂叔的要求你可能要回绝,目前公司并无职缺,无法再安插一名主管。”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人家了。你要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叫他老脸往哪搁! 果然话题一转开,他马上忘了儿子的终身大事。 “你应该先询问我,而不是拿了人家一点好处就满口应允,公司征人得照规矩来,谁说项都不行。”夏天甫说得很白,态度坚决。 被儿子当面教训,夏父当下恼羞成怒的大骂。“翅膀长硬了就想飞是不是,你也不想想这间公司是谁给你的,要不是我拼死拼活,你能坐享其成吗?” 爬到老子头上了,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爸,需要我提醒你吗?当初若非你扩充太快,急功近利想大捞一笔,公司运营也不会陷入困境。”他停顿了一下,面色微冷。“你留给我的是财务短缺的空壳子,一个濒临倒闭的烂摊子,你说我该感激你吗?” “你……你想起什么?”夏父心头一惊,心虚的冷汗直冒。 “我忘了什么?”表情不变,但夏天甫漠然的眼神却透着一抹令人生寒的幽光。 “呃、没事,我以为……”吓死他了,以为他恢复记忆。 夏父不后悔当年做过的事,却担心儿子若想起过去的一切,会怪他们做父母的自私,为了过好日子而卖儿子,以联姻方式筹措资金。 “老头子,别唠唠叨叨个不停,你没忘记那件事吧?”夏母扯扯丈夫的手,提醒他该办的正事。 “忘记什么事……啊!你掐我……”他痛叫一声,暗骂恶妻。 “天甫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最近有个女孩子满讨我们喜欢的,你挪个时间办一办吧。”夏母的意思是直接订婚,不用再费事了。 “你们来我办公室就为了这件事?”原来他们想到的还是自己,不是出自关心才来看他的。不无失望的夏天甫沉下眼,再次为父母的自私感到寒心。他数日未归,他们不曾上他住所探望,却在他回来上班的第一天急忙来访,为的,仍是自己,不是他。不该有所期待的,不是吗?早在他五年前搬出夏家,独自在外购屋居住时就该晓得了,他们急功近利的个性是改不了。 不用说,肯定是相中某户特别积极讨好他们的富家千金,在人家有价的收买下,顺水推舟地想促成好事。 “你都几岁了,还不结婚吗?王老的孙子都上小学了,你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抱孙?”夏父口气很重地训斥,以无后为由压他。 黑眸一闪的夏天甫抿唇冷言,“不能人道能娶妻生子吗,你们要糟蹋谁的女儿?医生的诊断书相信你们都看过。” “这……”他倒抽了口气,着实没把这事盘算在内。 男人不能在床上一展雄风,哪有女人肯委身为妻?同为男人的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相较于他的迟疑,不顾他人死活的夏母就狠心……是强悍多了。 “只要娶进门还怕她不从吗?现在科技非常发达,生不出来就用做的,你要几个有几个,不愁没孩子。”入了门便是媳妇,搓圆搓扁全凭公婆。夏父一听为之瞠目,佩服老婆的魄力,并同声同气地点头赞同,认为她的主意甚好,完全不知道医生的诊断书也有可能出错,在多年后的今日,儿子又能一展龙威。 “这是骗婚。”他严厉谴责。 “什么骗婚,说得真难听,这叫各取所需,她自己说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不管你身上有任何残缺,都愿意和你相伴一生。”人家可乐意得很,人参、燕窝成斤成个的送。 第八章 “哈哈,十字架!天哪......哈......我的肚子好痛......”太绝了,太绝了,真的太绝了,居然把十字架背在后面! “笑够了没?没那么好笑好不好。”他也太夸张了,有失美男子形象。 “呵呵......等我一下。”一头银发闪向柜台下,一阵令人捉狂的大笑声非常没礼貌地从底下传出,足足又笑了十分钟。 “老、板!” 饱含威胁的女音显示忍耐已到了极限,那道毫不遮掩的笑声再不停止,恐怕会有女巫替书坊粉刷,而她个人偏爱艳红,血的颜色。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看我多和蔼可亲,慈祥又......噗!抱歉,再给我一分钟。”实在忍不住,金巫又趴下去大笑特笑。史上唯一背着十字架的那人叫耶稣,后来成为人们口中的上帝,他们巫师的死对头。 而眼前的男人是名副其实的人类,他不是神,也非巫,更与魔无关,他有血有肉,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一大片宽背上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印着十字拓印,横肩直椎,十字的顶端顺着颈骨没入发旋,完整的光明象征。 那当然不会有伤害力,对人类而言只是一个标记,起不了作用,就像胎记一样,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偏偏他爱上一名女巫,属于黑暗世界里的一抹合影,光明一碰上阴影,简直是赤蝎和黑寡妇,谁都想要对方的命,可是谁也占不了上风,形成对峙。 这么好笑的事怎么可以残忍的叫人忍住不笑?百年难得一见啊,他不笑个够本,哪对得其他们来娱乐他的善心? “咳!好了,金子,你要买什么?《女巫闺房秘岌一百招》、《我要男人玩玩乐》,还是这一本最新出版的《男人,你是我的奴隶》?这可是目前销售最好,高居排行榜第一名的好书哦。”金巫努力推销,笑眼眯眯。 “你看我需要这些东西吗?”金子宣恶狠狠地瞪大眼,把所有的不满全放在自认为很狠的眼刀上。 金巫看了看她,有瞧瞧不幸的男人,沉吟了一下。“需要” “老板~”真要她蕾砍电劈,光剑霍霍吗? “别吼,别吼,我听见了,以你们这种状况,买几本书参考是必要的,毕竟你绝对不能碰他的背,想要滚来滚去大玩迭迭乐,总要有人委屈点。”瞧,他也是有良心的老板,为了这对人、巫的幸福,他大力推荐幸福宝典。 他说「委屈点」的时候为何眼露同情的看着他?背脊一亮的夏天甫忽然感到不太舒服,手中一沉,多了一本书-《如何让女伴驰骋得更愉快》 驰骋?他的意思不会是...... 骤地一抬头,眼前人的绿眸变银眸,朝他一眨眼,似在说∶没错,好好享受被跨骑的乐趣吧,可怜的小公马。 他越说越偏,还自鸣得意的样子,金子宣啪地叫唤出一团火球。 “我要的是除去他背上的十字架,不是听你废话” 火,上上下下跳动,老板的银眸也跟着变色成红。“早说嘛!你发什么火,生意做不成也不会赶人......耶耶耶!你拉着我干么?”没钱好赚的澳客,通常不必理会。 “我来找你,就是要你取走不属于他的力量。”再不明白,她只好去求她家老大来和他沟通了。 她打不过他,不代表鬼怒老大也不行,起码烧掉他几根头发也过瘾。 “我?”金巫的讶异装的很假,一看就知道是摆摆样子,怕人家以为他不够惊讶。 “对,你,金巫是等级最高的巫师,相信没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她在心里嘀咕着,要不是找不到别人帮忙,她才不会找上他这个见钱眼开的奸商。 金巫一听,开始骄傲的自我膨胀。“哎呀!小小才能不足挂齿,承蒙大家不嫌弃,看得起小弟我,也不知是天资过人还是才华洋溢,随便练练就金光闪闪,法力无限,上天下地......” “老板!”受不了他不要脸的大吹特吹,金子宣拍桌子大吼。 “是。”他从善如流的一应。 “可以拜托你施展法力,让大家都好过些吗?”女巫的忍耐指数是负一百。 “呃,这个嘛......”他假意迟疑,面有难色。 “开、个、价!”再装就不像了。 金巫假兮兮地摇起莲花指。“谈钱伤感情,本店卖的是魔法用具,举凡魔棒、魔法书、魔法材料......看得到、摸得到的魔法文具书籍应有尽有,我开的是书坊,不是「有求必应魔法便利商店」。” 见她瞪大眼狠狠以眼神凌迟他,金巫更是笑的像春花全开了似的,十分淫......噢!怎么闪电了?差点劈中看热闹的人。 “也不是不行,不过呢,无形物要用无形物换,你要拿你的灵魂或是感情做为交换。” 灵魂? 感情? 一旁被眼前新奇的事物所吸引的夏天甫倏地一转头,微眯黑眸看的不再是长着翅膀飞来飞去的台灯,冷然目光横视银发如瀑的桃花男。“小宣,不要求他。”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并非非他不可。 金子宣巫婆似的恶脸一遇到情人,立即融化。“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他,不敢拿走我的灵魂和感情。” 那可不一定,他什么都买,什么都收购。金巫眨着眼,一副我等你来卖的痞子样。 “可是......”他根本无法安心。 人无魂,怎么活?人无爱,如何爱? 她以眼神安抚,要他稍安勿躁。“老板,你拿走我的......眼泪吧。女巫的眼泪有多珍贵,不用我多说。”多数的女巫无泪可流,因为他们不知情为何物,铁石心肠不轻易受何事牵动,因此即使女巫泪水对于各类魔法药有着强大的加乘效果,也很少人使用。 因为太少人能取得了。只有十六岁时看见垂泪月亮的女巫,才有落泪的可能,她,就是一例。 金巫佯装为难的嗯了几声,一脸被情势所逼的勉强样。“好吧,成交。” 「成交」两字一落,一道亮如深海珍珠的白光立时从金子宣昧心飞出,她的身子像受到吸附般往前一倾,光一离体又震晃地往回弹。 白光形成圆形没入金巫掌心,瞬间消失。 接着,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朝夏天甫肩颈处点了一下,突地,夏天甫的身体便发出风一样的漩流,螺旋状的光束从他颈后头发处慢慢旋转而出。 那是一道相当刺目的光芒,犹如太阳升上海平面,爆裂开万丈金芒,书坊内的客人一见金光迸射,立刻纷纷扑地找掩蔽,就怕被圣光照到。 “咯,拿去吧,日后用得到。”金巫将一室光辉收集在泪滴型的水晶里,手一挥,飘落金子宣手中。 “这是......”她相当讶异,老板竟然将这么宝贵的东西送给她。 “唉,赔本生意呀!瞧我被坏女巫坑了,她把眼泪给我,欢笑留给自己,以后呢,她快快乐乐的笑着,换我得夜夜泪流,吃亏了,吃亏了,看我做了什么傻事......”金巫掩面哭泣,眼底一点泪也没有。 “去去去,别在让我看见你们,省得我又想起伤心事泪眼汪汪,我恨女巫......啊!小心黑魔术。” 什么黑魔术? 两人还没问清他话里的意思,人已出现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没人惊骇他们的平空出现,像是他们原本就在那里,一如都市人的冷漠,视若无睹地走过两人身侧。 而在同一时刻,某条溪东侧的华丽住宅区,有栋占地千坪的别墅里传出这样的对话~ “你不信?”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漫天鬼话?你是不是魔幻电影看多了产生幻觉?最好去精神科挂号,彻底检查你的脑袋!” “我说的全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我亲眼看见他们消失在一道光里,不会有错!” “人会莫名其妙的不见?你去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我看你赶快去收惊,大白天见鬼不是好事,别把脏东西带进家里来。” “表哥......”黝黑的手一扬。“别说了,王爷的时辰快到了,我得到庙里帮忙,今年我是炉主,要忙的事可多着,没空听你瞎扯。” “难道你连自己的妹妹的事也不关心吗?她快三十了吧,真要留在家里一辈子,不打算嫁人了?”打蛇打三寸,捉人捉要害。 原本要起身离开的粗壮男人一听到她提及胞妹,提高的屁股又往下压,身陷枣红色进口意大利沙发,双眼眯成一条直线。 “你到底想说什么?” “早在几年前表姐就该嫁了,可是对方一拖再拖,迟迟不肯再提,你们心里不会犯嘀咕吗?”好歹是大户人家,岂会毫无微词。 “讲重点”他没有多少耐性。 娇艳面庞扬散着灿灿狡光。“当然是主动出击,讨回公道,不要在闷不吭声地处于挨打情况,毕竟婚约是存在的,只是婚礼进行到一半......”接下去不用她多讲吧?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所有的流程。 “你不晓得慧兰的身体状况吗?”他不是不想妹妹获得好良缘,而是她克服不了本身的心理障碍。 阳光射进屋里,照亮一张精心雕琢的脸,颜玉菁刻意扬高音量。“下身瘫痪又怎样,谁说她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癌症病患都能开心步入礼堂了。” “但是......”她自己走不出来,谁又有什么办法。 “不要在但是了,打铁趁热,再犹豫不决的话,明年就等着人家请你们吃红蛋吧。”错不在女方,干么畏畏缩缩。 “什么意思?”声如雷,已出现岁月刻痕的男子登时怒色满面。 依民间习俗,只有小孩子满月才会请吃油饭和红蛋,以庆祝新生儿的诞生。 钟家是地方望族,大家长钟敌集年轻时非常风流多情,一共娶有五房妻妾,外头的小老婆更是不计其数。 可说也是奇怪,除了正室生了一对儿女外,其它四名小妾居然无人有所出,长子钟慧昌足足大了幼妹十五岁。因为年岁上的差距,钟慧昌特别疼爱同母所生的妹妹,几乎是当成女儿来宠,只要她喜欢的,她一定想办法为她弄到手,没让她失望一次。包括她暗恋的对象。 “你不知道,无缘的表姊夫正和我刚跟你提的那个女人打得火热呀!两人同进同出,亲热得很,连我想上门替你们打抱不平都被拦阻在外,还说钟家的姻亲一律不准入内。”颜玉菁极尽编风点火之事,就为讨回一口气。 她没说是自己死缠烂打、任性张狂才被赶出去,只记得夏天甫竟然敢漠视她的美丽,不为所动地下禁制令,让她脸面无光,灰头土脸地让个、两名保全架出门口。 这是羞辱,也是对她自尊心的伤害,所以她才不要让他称心如意,她颜玉菁想要的男人,不计手段也要得到! “摆明着看不起你们嘛,好像残废就见不得人......嗳!我说错了,是复健中,不过我说句实话,真是等表姊站起来,人家恐怕是好几个孩子的爸了,你们能等,夏家愿意等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钟慧昌皱起眉,有些被说服了,堆压多年的不满冲向喉口。 “如果那女人真是巫婆变的,你想想,那场莫名其妙的地震有没有可能是她因爱生恨所引起的?”颜玉菁趁胜追击。 “......”眼一眯,他手背上的青筋浮跳。 “不能成全他们,一定要抢回来,表姊的一生幸福岂能拱手让人,她上哪再找个令她爱之入骨的男人?”爱情,有时也是一把利器。 “我......” 钟慧昌本想说再考虑考虑,岂料后头一道柔丝般的嗓音轻轻扬起。 “我同意” 大厅与起居室连接的拱门下,一辆轮椅被推出,上头坐着柔美纤弱的钟慧兰。 一室情欲味,被褥翻飞,满地的衣服衬衫,有男人的,女人的,黑色底裤压着蕾丝内衣,连身短裙被撕成两半。粗喘声、呻吟声接连不休,一次又一次,永不餍足,男人的雄伟,女人的较弱,交织出动人的乐章。 “呼!呼!好累!至少消耗十万卡路里了。”不用瘦身,勤作“运动”即可。 “是吗?可是我觉得‘它’还是很有精神。”再战一整夜也不疲惫。 瞧着挺立的昂藏,金子萱哀声一喊,“不要了啦,我的腰快......快断了。” 夏天甫轻笑着吻了她雪白肩头一记。“我囤积了七年,总要一次出清,你让人疯狂。”他永远也要不够她。 “七年?”她不信地推开他靠近自己胸房的头,再一把拍掉往下探访的大掌。 “这些年你没碰别的女人?” “她们都不是你。”他不气馁的改吻白皙锁骨,努力给自己找机会。 动人的情话说来特别美丽。 “咯咯......做人不要太贪心,我是重欲得女巫,万一你油尽灯枯,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你,另寻勇猛壮男。”她娇笑地想避开,但身体在他不安份的抚弄下又起了反应。真是的,她准会累出一身骨头,因为脂肪全消耗在激情狂爱之中了。 “你不是女巫,是我的小妖精,我甘愿为你耗尽一身精力,留存一具空囊。”一翻身,他又覆上她。 粉颊泛红的金子萱呼着气,扶着他背上微带凹陷的旧痕。“你是我的喜悦,感谢万能的撒旦大人,总算除去让人不能尽情享乐的十字架。” “撒旦大人?”他面露古怪,不太能适应她嘴里喊的不是上帝。 “我们的主,你们眼中的万恶之首。”纤指轻抚他新长青髭的下巴,挑逗地来回。 夏天甫猛抽了口气,轻咬她食指。“坏女孩,真想逼疯我不成?” “呵呵,你不是很勇猛,这样就不行了吗?”她勾起纤足,摩挛着结实男腿。 “......是你自找的,本来想让你休息一下,不过......你太爱玩火了......”一说完,他动作加剧,细吻直落紫斑点点的雪胸。 “噢!你又咬我......”她全身上下哪里没他留下的吻痕、齿印? “因为我爱你。”刚一挺入,门口的电铃却像算准了时机班响起,夏天甫原本不想理会,继续深埋入她身体深处,可是铃声之后是用力的拍门声,嗓音之大,让他没法置之不理。“该死!等我一下、” 他吸气,缓缓退出她,牙一咬,吞下到口咒骂,脸色相当难看地套上长裤和上衣,赤足走出春光无限的卧室,来到客厅。 最好有攸关人命的要紧事,否则敢打扰他的好事,绝对要求神保佑! 只是一拉开门瞧见外面的访客,他当下有种甩门的冲动。 “不请我们进去吗”开口的是男人。 “不方便。”他挡在门口,有意不让来访的客人登门入室。 “有什么不方便,难道你屋子里藏了女人?”钟慧昌也不管主人换不欢迎,粗臂一推便强行入内。 擅闯民宅还这般趾高气扬的人并不多见,但是真正让夏天甫拒绝不了的,是轮椅上的女人,他侧身一让,让看护推着轮椅进入,而后才阖上门板,至于得意扬扬跟着钟慧昌进门的颜玉菁,他连看她一眼都嫌懒。 他表现出的是冷淡,仅对钟慧兰微微一颔首,并未打招呼,甚至眼神也未对上她盛满爱意的视线,头一扭,没瞧见她眼底落寞的泪光。 “要用茶还是咖啡?”不想面对钟家人的夏天甫作势要准备饮品。 “不用了,我们不是来和你闲话家常,你和蕙兰的婚事该办一办了,拖了七年算长了吧?”钟慧昌一开口,语气还算和缓,并不急着撕破脸。 黑眸平静无波,淡得看不出一丝情绪。“既然都七年了,又何必要重提旧事,各有各的发展不是很好。” 闻言,钟慧兰倏地捉紧轮椅把手,脸上闪过难忍的痛楚。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想翻脸不算帐吗?!当初可是你点头同意这门婚事,我才肯把宝贝妹妹嫁给你,你是得了便宜就过河拆桥呀!” 钟慧昌说的,是当初他帮助龙太营造度过危机一事。 “当年借的钱,我已以高于银行借款利率的代价悉数还清,也很感激你们的及时伸援。”该做的,他都做了,两不相欠。 “钱债好还,那感情呢?你要我妹妹等你多久?不要以为一句各有发展就能打发我们,今天我依着一个理字来讨交代,你休想再找理由搪塞!” 没让他满意,绝不善罢甘休。 眉头一拢,夏天甫望向轮椅上的可怜。“当日的情景你应该记忆犹新,不是我不娶,而是上帝不允许我们在一起,神坛前的宣誓被中断了不是吗?” 钟慧兰没有回答,只是不停落泪。 “胡扯!少用上帝当借口,我们拜的是王爷,不是外国的神明!真有诚意,到庙埋摆上一百桌,由王爷做主再结一次婚。”他妹妹善良,可她还有兄长在,绝不能让人欺到头上来。 “慧昌大哥,这件事已经过去,事隔多年,大家的心境都变了,何苦把所有人困在过去的回忆之中?”往事随风而逝,不复回首。 草根性十足的钟慧昌忍不住发火。“你就是不想负责是不是?讲出一堆不是道理的道理好让我们难看,你真的对得起我家蕙兰吗?” 忍受怒骂的夏天甫忽地起身,深深一鞠躬。“是我的错,请接受我迟来的歉意。” “你......可恶,你这是干什么!”行了这么大的礼,他还骂得下去吗?钟家大哥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有着草莽个性的义气,人家客气,他也好说话,绝不刁难。 可是一遇上自家妹子的事,他那口气也压不下来呀!就算他明白妹妹的腿是废了,当不了好老婆,仍是心一横,非要替她把不情愿的老公找回来。 “表哥,他是故意惺惺作态,装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来博取谅解,我敢说他房里一定有女人,就等着我们离开再好好风流。”颜玉菁蛮横地想直闯卧室,揪出暗藏的证据,已经人事的她不难看出他一身激情的痕迹。 “你想干什么?”夏天甫一把拉住她,使劲地往反方向抛甩。 惨叫一声,她故作很痛的模样,“瞧,心虚了吧!他根本是伪君子,嘴上说着抱歉,心里却念着另一个女人,你们都被骗了!” 钟慧兰脸色刷地一白,难以置信地捂住抽泣的嘴,而怒火才平息一半的钟慧昌则倏地又铁青了脸,只是关得紧紧的房门。 “她说的可是真的?回答我!”真有女人,他绝不放过他! “是的,是有个女人。”夏天甫神色坦然,不以此为愧。 “你......”真藏了人?钟慧昌反倒错愕的不知该说什么。 “我就说嘛!他被个女巫迷惑心智,存心悔婚,只有你们还当他是正人君子,以为当初施了恩就会得到回报,他的心全被勾走了-” “闭嘴......”一道孱弱的声音勉强发出。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就是你爱的男人?他背着你不晓得和其它女人来往多久了,你该拿出魄力约束他......” “闭嘴。”这次的声音有力多了,但仍有些薄弱。 颜玉菁还想加油添醋地给自己制造机会,护妹心切的钟慧昌已是大声一吼-“我妹叫你闭嘴没听见吗?你耳聋了呀!” “闭嘴就闭嘴,凶什么凶。”她咕咕哝哝的将话含在嘴里,恼怒不被尊重,却没人想理她。 第九章 “你爱过我吗?”面对楚楚可怜的娇容,任谁都舍不得给她心痛的答案,百般怜爱地只想给她最好的,不让梨花一枝春带雨,泪流满腮。 除了双腿行动不便外,出身望族的钟慧兰被照顾得很好,她的肢体没有萎缩的现象,皮肤白皙,光滑细致,大大的眼儿配上小小的瓜子脸,活脱脱是个活人版的洋娃娃,更别说她大眼中的爱意有多么令人动容。 可是对她所爱的人而言,这种爱却是最沉重的,也是负担,让人喘不过气,只因为他爱的人不是她。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两种版本,任其选择。 “真话。”她承受得起,应该。 夏天甫平静地看着曾经差点成为他妻子的女人,脸上无一丝怜悯。“不曾。” “从来??????没有啊”颤着唇,她卑微地乞求。 “从来没有。”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连一点点心动也不曾有过?”她的大眼内立时蓄满泪珠。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你很好,善良可人,但是,我的心不会为你悸动。” “为??????为什么?”她几乎要哭出声,捂着唇哽咽。 明明说她很好,善良可人,为何他不要她? “因为我遇到一个女孩,我已经把心给了她。”收不回来了。 眼眶一红的钟慧兰呜咽抽泣。“那你??????为??????娶我??????” 她太难过了,泣不成声,一句话含含糊糊不甚明了。 夏天甫苦笑地扬唇,回想过往。“我母亲把刀子放在手腕上,你说我能不点头吗?” “不是为了我的嫁妆?”人、财两得。 他摇头。“并非那个原因,我和父亲大吵过,宁愿公司倒闭也不愿意放弃我爱的人,只是最终,我屈服在亲情之下。” “立时被逼的??????”钟慧兰震惊地瞠大迷蒙双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真相。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能让暗恋的人注意到她,心中殷切地祈祷,希望他冷一辈子看着 她,从此厮守一生。 谁知她的幸福假相是被塑造出来的,忍忍都把她当成易碎品瞒着,让她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美好的未来,却不知有人因她的快乐而痛苦着。 “慧兰,不要听他胡说,谁能逼他上礼堂?当初为了我们家的钱,他可勤快了,几乎天天约你出去,还迫不及待地订下日子,说你是最美丽的新娘!”钟慧昌课没忘记那些腻死人的甜言蜜语,让妹妹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在一个月内匆忙下嫁。 一路相挺的他可见证了两人的『恋爱』过程,虽然之间他出了不少力,想让妹妹达成心愿,但他并不赞成她太早嫁,认为多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看出人的品性,偏偏她死心眼,被爱冲昏了头,人家连婚都没求,只提个头,“我愿意”三个字马上说出口,并且火速展开婚礼事宜,从头到尾夏天甫都没说爱,只承诺会好好照顾『妻子』。那时他就听出不对劲,也劝过妹妹,只可惜她听不进去,还为此好些天不跟他说话。 大哥的话让钟慧兰心存希翼,她轻抬湿润的睫羽,语气轻柔。“天甫,其实你是爱我的吧?” “不。”见她小脸一黯,他不得不狠心斩去她的所有希望。“我没爱过你,一直以来,我心里只有一个女人,而她就在我房里。” “房里??????”她先是受不住打击而微晃了一下,继而想到什么,抖着唇瓣。 “她是当年你??????你爱的那个人??????” “是她。”他没有隐瞒,诚实告知。 “为什么??????还是她??????”她就这么比不上那人吗? “感情的事没人预料得到,我欠了她很多很多。”一提起心爱的人儿,夏天甫冷然的眸中才浮起暖意。 “那你就不欠我吗?我爱你,深爱着你呀!为什么你的眼睛看的不是我?”一看见他脸上因某人而起的温柔,钟慧兰失控地吼出心底的委屈。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不是?????? “慧兰,别太激动,不要忘了你有气喘的毛病。”疼妹如命的钟慧昌赶紧拍抚她的背,一边气瞪话不留情的家伙。“你脚踏两船,真对得起我妹妹呀!” 早说好看的男人一定花心,到处留情。 “不对,我和小萱分手了才和慧兰交往,我没有欺骗两个女人。”在当时,他也不见得好过,身心备受煎熬。 “小萱小萱,你还念着她的名字,把我妹放在什么地方了,你说呀!”还好意思强辩,明明心里还惦着旧情人! 眼见情势有些火爆,夏天甫以不伤人的口吻说道:“我不会放弃我爱的人,虽然我曾经放弃过,但是老天给了我另一个机会,这次我会把握住,不再错过。” “你??????”钟慧昌气得不想讲话,用力地踹了沙发一脚。 伤心的人,痛苦的人,被原谅的人,妒恨的人,各种情绪漂浮在偌大的厅内,低迷的气压蔓延,谁也不愿当先开口的那个人。 许久许久以后,止住哭泣的钟慧兰才扬起被泪水洗过的明眸,以坚定又带着些许任性的语气说道:“我们仍有婚约存在,我要你娶我??????不要急着反对,我还有但书,因为我没有子宫,无法生育,所以我同意玉菁表妹一同入门,等她生下第一个孩子过继与我,你想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阻止。” 一旁的严玉菁闻言扬唇窃笑,暗喜计划成功。 这个提议是她之前提起的,她早就知道钟慧兰没法生小孩,因此借故在她的伤口刺上一刀。让她自知非贤妻良母的料。 而后她有鼓动表姐妹共侍一夫,姐姐是正室,掌管大权,妹妹是小老婆,负责生养小孩,两人互相配合绑住一个男人,就不信他还跑得掉。 钟慧兰心动了,因为她太想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即使没有夫妻之实,只要能日日见着他就心满意足,不敢贪求太多。 而她也信了严玉菁的保证,她宣称不会和她抢男人,只想帮她得其所爱。 严玉菁很会作戏,表现出姐妹情深的模样,似乎是为了她才勉强牺牲自己,土狼的贪婪嘴脸反而活得感激。 “很抱歉,太过荒谬的电视剧情节我会当没听见。”她为何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婚姻并非儿戏。 钟慧兰激动的手心泛白。“我恨认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给我个名份有这么难吗?” 只是爱他呀,她的要求并不过份。 “是很难,我只想跟我所爱的女人相守一生,她是我心的牵绊。”因为有她,他的人生才会圆满。 心口破了个大洞的钟慧兰眼露凄楚,哀伤的乞求。“给我一个角落好吗?不用大,小小的就好。” 看见妹妹为爱卑微的神情,钟慧昌忍不住红了眼眶。 夏天甫叹了口气。“如果真爱一个人,是不会用空间容纳其它人的。” “可是??????”她的希望很小很小,小到肉眼模糊看不到,风一吹,就飘走了,这样也不行吗? 但他说的很明白了,无意再重提旧事,也不愿在同一件事上打转,她爱他,他心烦,但不会感动,她从来就不是他的选择。不懂放手只会苦了自己,之一钻牛角尖只会越钻越小,最后困在里头,想出来也出不来。 “你到底谈完了没,我在里面等得都快睡着了??????咦?怎么还在,你没拿扫把赶人呀!”讨厌,她以为人都走光了。 益发明艳的金子萱艳光照人,在爱情的滋润下更是美得惊人,一双修长的美腿没什么遮掩,柔皙嫩白,一件男人的宽大衬衫盖到大腿根部,底下不着一物,若隐若现的引人遐思。 她神态慵懒地斜倚门边,眼尾带媚,丰满的唇红艳欲滴,显示出曾被狠狠爱过,拢不住的衣领香肩半露,更添迷人风格。 那是全然魔性的诱惑,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轻抿唇,即使是女人就都心痒难耐,何况是男人。 只见一道如风的身影快速掠过,一件西装外套将她包得密不透风。“再等我一下,你先进去。”厚实大掌轻推,夏天甫以高大的身躯挡住其它人的视线。 “不要,热死了,你想闷死我呀!”轻盈的身子如猫,纤足翩然。 “小萱??????”一看她甩开外套走向客厅,无奈的夏天甫只能赶紧追上,将她紧紧包住,搂入怀中。 “怕什么,这里有豺狼虎豹会吃我吗?瞧你紧张的,好像我会被四分五裂。” 大惊小怪,她又不是光着身子走动。 谁出生不是光溜溜?干么要多加些累赘在身上,要不是有点凉意,她连衬衫都不想穿。 裸露对女巫来说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习惯裸睡的她也常裸身在自个家中活动,若非天气冷,她喜欢让身体自由呼吸。 我是怕你把他们撕成八大块,他在心里暗答。“我很快就处理好了,你要不要??????” 夏天甫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美丽,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可是话才说道一半,纤纤玉指便点上他唇线。“少打马虎眼,能有多快?我在房里都可以付出一颗蛋了,你还地让我等,真以为我不会跑吗?”她想走,他连留都留不住。 真怕她跑了,他倏地勒紧双臂。“真的只要再一会儿,我马上去陪你。” “我没那么天真。”她摆明了不信他,头一转,杏瞳中的紫光越来越明显。 “你们呐,烦是不烦,人话听不懂,要我请出野兽是不是?” “小萱??????”夏天甫压下她往前一挺的双肩,制止她的暴动。 “你就是??????那个女人??????”果然很美,狂野如火。 看见心爱男子眼底的浓烈爱意,钟慧兰感到一阵酸意涌上,想哭却流不出泪来,只能眼睁睁看他把她想要的怜爱和宠溺全给了另一人。 “什么那个女人这个女人,何不直言我是你爱的男人所深爱的女人?拐弯抹角想等什么,我会否认不是他的最爱?”人类真是愚不可及。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慧兰想解释,却可悲的发现她的确这么希望着,还卑劣地想利用自己的残缺逼出她怜悯心而主动退出。 “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个男人是我的,门就在那儿,不送了。”以前她曾让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爱情的同心结一旦系上了就解不开。金子萱宛如女主人般下起逐客令,让原本为妹出头的钟慧昌大感不快,火上加火地大冒火花。 “你这女人未免太不知羞耻了,巴着人家的老公不放,我们谈的是家务事,哪有你插嘴的份,该走的人是你,不要厚着脸皮等人赶!”行为放浪,恬不知耻。 “好呀,我走。”侦探社那边也该回去看看了,旷职太久,总是交代不过去。 “小萱,别闹了。”夏天甫急忙拉住作势要离开的情人,小心地遮住她外露的皮肤。 “人家在赶耶!我留下来等着吃排头不成?”争风吃醋她可学不来,『无为而治』是女巫的座右铭。 他先帮她拨发,视线虽扫全场,但只对一人说话。“明天我就把房子过到你,你才是主人。” “我要房子做什么??????”真要住的地方,催动咒语即可。 “没人可以赶走你,你却能选择不要留客。”全由她作主。多明显的暗示,听的金子萱立即打消去意,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弯弯的嘴角咧到耳后,呵呵的笑声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钟慧兰听见这句话后,只觉得最后一点希望之光也熄灭了,看着那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放到她身上的目光,她心灰意冷得什么也不想再求再盼。 如果都做到这样,他还是不要她,那么,也该是看破的时候了吧?就算能强留在他身边,可她相信自己也一定不可能满足于他的冷颜多久,她会想要他的笑、他的爱、方才说不在乎,其实她根本连自己都骗不过,她只会想要的更多,到头来,只是越伤心罢了。 “哥,我们走吧,我累了。”她听见自己轻轻的说。 “慧兰??????” “走吧,我们钟家,值得最好的,这种缺情少爱的婚姻,是枷锁,不是天堂,我,不要了。”她抬头,看着夏天甫和他的情人,第一次像个大小姐一样,以最苛刻的眼神及口吻,说着伤人伤己的话。 “表姐!你就这样乘他的心如他的意?你—” “吵死了,我妹说走你是没听见啊!”钟慧昌心疼的推着妹妹大步往门口走,他决定了,嫁不出去就别嫁,他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怕养不起自己最疼的妹妹吗? 又被吼了一顿的严玉菁不甘心地瞪了夏天甫一眼,不敢相信才几句话,自己的美梦就又烟消云散。“你等着,我没那么轻易就认输。” 女巫本就不允许有人比自己更猖狂,更何况这女人放话的对象还是自己的男人?金子萱唇一勾,嗲声嗲气地朝她挥挥手。 “快走不送!不过你这张脸真是难看透了,上次的蜜蜂显然办事不怎么牢靠,这次还是找有剧毒的蜘蛛牢靠些,夜晚时你就多注意点别说我没提醒你会有『贵客』上门啊。”让贵客找上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轻则脸肿得像猪头,重则一睡不醒。 “你!“畏于眼前女人的异能,严玉菁不敢继续挑衅,可他们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丑,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她眸中邪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完成了!严玉菁眼中露出快意,看着自己方才包好的成品,满意的不得了,他们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将龙太集团弄得人心惶惶只是第一步,复仇的种子才刚埋下,她不会那么快就享用到甜美的果实,可她会好好享受复仇与恐吓的快感。 “咕咕咕??????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也只有愚蠢的你才会玩得那么起劲啊??????” 忽地,窗外传来一声低沉刺耳的笑声。 “是谁?!”严玉菁一愣,立即走往落地窗,可没走几步,就吓得停住。 “我是来帮你的人。” 一个全身被黑色披风罩住,看不清面孔的男人,悬浮在半空中,幽幽的回答,之后,又是刺耳难听的笑声。 “帮??????我?”严玉菁一怔,随即忍住畏惧,又往前走了一步。 即使知道来者不善,但得不到满足的执着月恨意支配了她的判断力,只要能看见那些欺负她的人受苦,她就又会是那个站在世界顶端的大小姐,违逆她者,全都不该有好下场!“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帮我达成目的,我的心就是你的。” “桀桀桀??????成交。” “吓!这是什么东西,毛茸茸的??????哇!被剪开的洋娃娃,心脏的位置插上一刀,谁做的恶作剧?” “唔!好??????好想吐,为什么会??????呃??????死老鼠??????好臭好臭!” “??????谁签收的,这瓶黑黑的水是什么??????咦!狗血?” “拿开,拿开,不要靠近!我是回教徒,不要给我冒血的猪头??????” 慌张的尖叫声接连响起,奔跑的脚步慌乱惊恐,吓得花容失色的女性员工、捂着嘴拼命忍住恶心的男性职员,还有面色凝重的保全人员,全都挤在走廊上。 自从钟家兄妹和严玉菁被气走的那一天起,龙太营造每天最少一次接到不明的外送包裹,指明送给总经理夏天甫。因为没有寄件地址,第一天,柜台员工先行拆封检查,赫然看见一个被分尸的熊宝宝布偶躺在其中,填充的棉絮散满箱子,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当送错的废弃物丢掉。 第二天包裹又来了,他们再拆,这一次是腐烂的老鼠,满肚子的白蛆在鼠腹蠕动,看得人当场吐光胃里食物。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共持续了七天。又是剖开的缺头鹅、又是插针的稻草人,连二十四寸大蛋糕上也用黑色蜡烛排出个骷髅头,眼睛部分是被打烂的草莓,看起来像在流血。 这件事,龙太营造并未报警,避免引来无谓的纷扰,造成公司股价受到影响。 大伙都积极的想找出是何人所为,由公司的竞争对手到个人恩怨全都彻查,无比要在最短时间内平息这场乱源。 但是到目前为止毫无线索,就连公司内部人士也开始怀疑身边的同事,因为这些骇人物品不是从外面送进来的,而是莫名出现在公司里的。 “怎么可能查补出来?公司的监视器,闭路电视少说有上百台,为什么连个鬼影子也捉不到?”忙得焦头烂额的路逸伦百思不得其解,急得猛捉头发,像是静不下来的松狮犬,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地板到处都被他的高级皮鞋磨得特别光亮。 他一下要调阅画面质量,一下子要安抚受惊的员工,一下子又要交代工程的运作,总之,热锅上的蚂蚁就是在形容他,不像某人闲得在帮女友梳发。 “这次送个泡在福尔马林的心脏,下次要不要换根象腿,再来最好连恐龙都现迹,这样我们公司就可以改开博物馆了??????”念了老半天没人应话,路逸伦脸很臭的回头,差点吐出一缸血。 “请问两位在做什么?那些??????呃?????还不丢掉吗?臭气熏天,怎么受得了!” 天啊!这两个人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发臭的死物还看得津津有味,煞有介事的讨论『死者』的死亡时间和顺序。 “臭是臭了点,不过还好,我五年级做的腿纹拔除再生术才真的难闻,全班有一半口吐白沫,另一半倒地不起。”而她只撑了十分钟就连忙逃命。让断腿的矮精灵帕可老师收拾残局。听说他事后也请了一个月的病假,鼻子再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什么腿?什么拔?你到底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说了你也不懂啦,我们学校教的科目和你们不同。”全都是有关于魔法的学习。 “立时哪个学校??????算了,不问了,只会更头疼。”她根本是有问必答却答非所问的古怪女,他和她有严重的沟通障碍。“夏总,你能不能好心点为我解释,用我听得懂的人话。” 他强调是人话,因为他怀疑金子萱是被附身的外星人,接收天线还没安装好。 夏天甫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每个包裹的送达时间不同,前后顺序也有所关联,可由此判断对方的动机和如何取得该物。” “愿闻其详。”他挖挖耳朵,一副受教的样子。 名侦探柯南看多了是不是,还是真但自己是csi犯罪现场的鉴识员,翻翻尸体,拨拨皮毛就能找出蛛丝马迹,进而找到破案关键? “老鼠是人工饲养的,应该是宠物鼠,它虽然是第一个送抵,却是最后一个死亡,而猪头是瞬间冰封,所以一退冰立即鲜血直冒,还有洋娃娃胸口这把刀是德制,台湾没有进口,只有美国和英国的专卖店—” “停停停!我认输,别再折磨我的耳朵,我相信你有过人智慧,一定能将捣乱者揪出来。”他宁可去抱脸色发白的女员工,也不愿再看一眼令人酸水直泛的证据。 “不。” “不?”是他听错了吧? 左腿一迈的路逸伦又旋回身,侧首一瞧英明伟大的上司。 “我判断的只是表面,这些??????不行。”他指着发黑的纸,和看起来像是十字架却又不是十字架的物品,它是倒过来的。 倒十字架,魔鬼标记。 “你不行,我行,它们属于黑巫师,用于诅咒和警告,让人心生畏惧而顺从”这点小玩意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实在是落人笑柄。金子萱不说则已,她一说,路逸伦更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黑巫师?谁要警告谁?谁有诅咒??????我的天,头好晕,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活在同一个世纪吗?”她说话的语气真像十六世纪末的女巫,一遍搅着蟾蜍汤,一遍说着吃人要吐骨头的床边故事。 “你这人很难搞耶!说白一点,前三个包裹是人为的,由人送进公司,之后则非人力所为。”见他还是一脸茫然,她索性下重药。“看,这是火。” “喔,火??????火啊!”这?????怎么会有火在她的掌心,不会疼吗? “水。”金子萱让小水柱在掌心上跳着水舞。 “??????水?!”路逸伦彻底傻眼,以为眼睛出了问题,猛用手背揉眼。 她又朝手上吹了一口气。“风。” 云状盘旋物慢慢上升,不过它是透明的,让人得以感受到??????有风。 “你??????你是??????你是妖怪!”他蓦地张大眼,连退了好些步。 “什么妖怪,是女巫!”她气得跳脚,大力推了他一把。 “女巫?”他惊骇的眼神转为困惑。 惊觉自己不慎说出身份,金子萱看了男友一眼,见他点头,表示此人可信任,她便全盘托出。“我是女巫。” “??????”路逸伦倏地全身僵硬,同手同脚像是忘了上油的机器人,僵直地走向好友兼上司。“掐我一下。” “掐?” 夏天甫唇角微扬,当真两手一伸,螃蟹夹。 很幼稚,但很痛快,苦中作乐。 “痛!痛死了!你真是我的好朋友,说掐就掐,看不出我只是说说而已吗?!” 报仇呀!真的往他有肉的腮帮子掐下去。 眉一挑,他看笑话的成分成份居多。“让你清醒点不好吗?” “当然不好,我??????哦!夏总,你女朋友为什么捉着我的手?”很不好的感觉,他的背在冒冷汗。 “小萱??????”同样手腕被捉握的夏天甫低声一唤。 “嘘!来了。”杏色瞳眸有一瞬间转变为紫瞳。 “什么来了??????”话还没说完,金子萱捉紧两人,口中吐出似吟唱的古怪语言,接着平地刮阵怪风,在风中,三人的身影消失了。 两个男人摇晃了一下,再定眼一瞧,风迎面袭来,办公室的景致竟变成了??????天 “咕咕??????原来小港都里藏了一名女巫?看起来真好吃??????” 怪笑声从半空中传来,一道淡淡的形体逐渐加深,加深,最后,之间一个瘦长的男人单脚站立,离地约三尺,黑色披风长过足尖,在风里飘呀飘。 “你是谁?”金子萱挡在两个男人面前,迅速为他们划起防护屏障。 人类无法和巫师对抗,她必须先保护他们。 “需要知道我是谁吗?食物。”反正她很快就会进到他的肚子里,让他饱餐一顿。 “想吃掉我也要有点本事,我怕你一口坏牙,嚼不动。”真不舒服,长相真难看。金子萱左手一伸,手心向后,高喊一声“出”,本无一物的手心里便冒出一把火焰剑,熊熊火光燃烧着,刺得人眼睛睁不开。此时,她的瞳眸完全是深紫色的,回音着焰光,照出迷离魔幻。 “啧!居然是奇摩特家的紫眸女巫,我今天的运气真是不错,吃了一颗人心,还有美味大餐等着我。”一说完,他桀桀低笑,包着身体的披风忽然大张,一团黑色浓雾由背后升起。 “你吃了谁的心?”谁和他做了交易? 根据巫界规条,巫师不与人类打交道,除非有人召唤,以身上某样东西做为交换,换取想要之物。 “咕咕??????一个女人??????非常肮脏的心,一点也不可口,不过你很甜美,过来让我咬一口吧!” 第十章 严玉菁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污秽的心,早就吸引了解的黑巫师。她以为的交易,是在死后的事,谁知当她与那诡异男人才刚立下血的契约,下一秒,他的尖锐长指便插入她胸口,血腥地起出她血淋淋的心脏,她临死的一幕,竟是看见自己的心被一口吞食。 原本她只是想要警告金子萱远离夏天甫,在她所寄出的恐吓包裹里加上点邪恶的小诅咒,希望能因此令其心生恐惧,继而破坏两人的感情,再乘虚而入。 可惜她再也不会有看见任何人的一天了。 “你这卑鄙的堕落黑巫!”金子萱堪堪避过一击,有些狼狈地站在为夏天甫及路逸伦设下的防护阵前,不住喘息,大腿处有数道被锋利物划过的血痕,正汩汩冒出鲜血。 “哈哈,食物,你的咒骂是对我的最佳恭维。”黑袍男人乐得再度打出数道黑光,全朝金子萱而去,眼中全是因猎物渐渐虚弱而产生的兴奋光芒。 “彻。” 忽地,一道银光打掉黑光中不断冒出,有如鹰爪般的利剑,剑碎化如黑雾,全都回到全身黑的巫师身上,凝聚成一团看起来很恶心的肉瘤,不断蠕动着。 金子萱的实力是不错,对付惯用黑魔术的邪恶巫师照理说是绰绰有余,但是她为了顾及身后的人类,难免捉襟见肘,有些顾虑。 几度交手之后,黑巫师也察觉了他的弱点所在,讲攻击转向毫无防备之力的夏天甫和路逸伦,他们虽有防护阵护身,但防护阵并不是无法破解的,因此好几次她都为了护住他们而受了伤。 渐渐地,她露出了疲色,手中的剑也越来越沉重,火焰的热度似在消退,她开始落了下风。 现在她后悔了,本来带着两个男人是因为情况不明,她担心来的巫师不只一人,自己无法分身估计,因此若在视线当中,至少她能及时伸出援手。但是此时他们却成了她的包袱,让她在应战中还得分心相互,她自个受伤不打紧,还有可能危及两人的性命,她做了件傻事。 “老??????老大?”银光一出现,她立即惊喜的大叫,火焰剜差点脱手而出。 黑巫师的魔法节节逼近,正当危及之际,身后突地一道冷冽掠过,打回黑巫师的利刃,顺势解了她的危机。 “你这么没用吗?连个小巫都对付不了,真是丢尽我鬼怒堂的脸。” 下一刻,一道,两道,三道??????五道人影从天台上空现身,有男有女,有淘气的,有稳重的,有娇俏的,有壮如山的,最后是身材颀长的男人从女儿墙外围缓步周三天台,气势一如王者,睥眼世人。 “老大,看见你真是开心,米儿还好吧?她有没有事??????哎呦!你干么打我脑袋,把我打笨了怎么体力做牛做马?”可恶,欺负『弱小』,等有天她变强大了?????? 夏天甫没看过心上人对人卑躬屈膝的一面,他有些傻眼,感觉像看到一只猫在对主人撒娇,即使遭受打骂也当作室一种宠爱。他想走过去,搀扶看起来脚步不稳的情人,但是有道无形的墙阻挡去路,他只能看着,不能陪在她身边。 “不要在肚子里偷骂我,再练一百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还不退下去,都快倒了还硬撑。”感觉真差,居然有人敢动他的人。 “老大英明,我先去休息了。”金子萱笑得很开朗,可是一转身,却体力不支地颠了一下,双腿发软。 “小心。”一只手适时地伸出。 真是的,没能耐却爱逞强。 “哎呀!巫巫,你越来越帅了,迷倒几个小女生了??????哎呀呀!不要故意放手嘛,我没力气走路。”她笑着和蓝、大黑、艾莉、光等人打招呼。 老大侦探社的成员全来了,可惜少了春天。 “你是不是变胖了?越来越重,我快拖不动你了。”年纪最小的巫巫故意松手,表示她重得没法拖。一说到女人最忌讳的事,金子萱立即暴打他。“谁胖了谁胖了?!你这个死小孩,喝了巨人摩拉的尿呀!一嘴屎尿味。” “喂!金子,你的男人在看着,保持点形象好不好。”疯女人,想打死他呀! 提到心爱男人,高举的手轻轻放下,带着暖意的紫彤流转着柔光。“扶我到他身边。” 巫巫翻了翻白眼,嘟囔了一句“女人,你的名字叫善变”,便将原本个性大刺刺的伙伴『拖』到人类男子面前,他手掌划了个圈,防护屏障立即解除。 “咯,这个笨蛋还给你,请把她看好,不要随便放她出来发疯,我们也想多活几年。”巫巫语带埋怨,像怕被拖累。 “死小孩,你嘴巴没洗干净是不是?我一”用乌鸦的后水帮他漱口。 “小萱。” 虚软的身子落入一双温热的臂膀中,金子萱立刻依恋的一偎,放松的将全身重量交给身后的男子,轻靠有着熟悉气味的胸膛。“借我靠一下,我有点累。”好温暖,像八月的夏夜暖风,让人懒洋洋的想睡觉。 “不用借,一辈子都是你的。”夏天甫轻抚她疲累面庞,心有不舍。 她笑得好满足。“真好,你是我的依靠。” “而你是我身体的血液,我不能没有你,别再受伤了。”看着她身上的伤,他痛恨自己竟然不能保护她,反而让她为了护他而受伤。 别再受伤了??????这句话如道暖流流进金子萱心窝,暖了她的嘴角笑意。“天甫,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因为我心似你心。”俯下头,他吻上那唇色偏淡的嫩瓣。 没有责备,没有惊慌,只有潺潺如流水的隽永,深刻地刻在彼此眼眸深处,慢慢沉淀,慢慢沉淀,沉淀出不悔的爱恋。 四目相望,深情款款,仿佛四周晃动的人影全部净空,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互相吞食着?????? “嘿!够了吧?不用在我面前上演火辣激情戏,想刺激我孤家寡人是不是?”太没风度了,好歹顾虑他正在『发育中』 巫巫假装难为情地捂住眼,五根手指头完全没闭合地张开,大大方方观赏恶心肉麻的亲热戏。 “走开。”素白小手一挥,嫌小鬼碍眼。 嗟!过河拆桥。“你以为我爱看呀,很伤眼呐??????嗯??????这么快?” “什么快,你很吵??????”后脑勺一颗爆栗,正在抱怨的金子萱哎呀叫一声。 “你说谁吵?”冷到冻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夹杂着雷霆万钧。 她变脸极快,满口的崇拜。“老大你真厉害,三两下就摆平一个黑巫师,果然是雄风凛凛、英勇盖世??????啊!老大,你干什吗,很痛耶!” 被黑巫师所伤的伤处陷了一角,一根无情的指头用力一按。 “看你死了没,会痛表示世上又多了个妖孽。”自不量力,羽翼未丰就想独立会战。 “什么妖孽嘛,我比你大只吗??????”她只敢嘴上咕哝,声细如蚊鈉。 桀笑的黑巫师确实不弱,也有两把刷子,一般刚成气候的小巫师绝对不是对手,只能沦为他祭牙的点心,无力抵抗。金子萱还好,逼近跟了魔法高深的社长大人一段时间,若非顾忌太多,至少能打平手,全身而退。 不过鬼怒堂一上场,根本连暖身都不必,黑巫师的黑魔术对他起不了作用,因为他本身也会黑魔法,等级还不下金巫。 “没事早点回去上班,不用把男人看得太紧,人要变心,就算你黏在他背上也会被甩开。”这么个人类,哪里值得她倾心。 “老大??????”干么说得那么实在,她好不容易才定下心耶! 相信人类是相当大的危险,他们也许没有能耐消灭巫师,却掌控了令巫者自行会没的力量,那就是——爱。 “我不会变心,她也不会跟你走,小萱只会待在我身边。”面对强大的『敌人』,不卑不亢的夏天甫正面迎视。 “好大的口气,敢跟我抢人?”鬼怒堂冷笑着扬起手,做出捉的手势,一道人影腾空而起。 “老大,你可别真伤他??????”老大吃错药呀,居然玩起没有还击能力的人类? “啰嗦。”掌风一起,替情人着急的金子萱在地上滚了两圈,不小心撞到手握绳索的艾莉。 没人发觉这一撞,绑住黑巫师的银索略微松动,瘦长无骨的手臂似乎动了动。 “不要动她!”可恶,她又受伤了,额头撞了那么一下,一定很痛。 “关心你自己吧,我看你很不顺眼。”鬼怒堂做了『掐』的动作,高高悬空的夏天甫立即露出痛苦神色,颈部以上发紫。 “她??????她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她??????” “真顽固,让我心痒得想跟你玩一个游戏。”他突然放手,高悬的身影立即坠地。 “什么游戏?”大口喘气,他揉着脖子。 鬼怒堂阴森地诡笑。“给你两个选择,放弃她,我给你无上的法力和永恒生命,反之,你死,她活,我让她遗忘你。” 不假思索的,夏天甫的回答令人意外。“两者我都不选,我选第三条路,她和我生死与共,她生,我生,她死,我同样,死也不分离。” 金子萱闻言,动容地扬起绝美笑靥,眼中只有欢喜,无泪。 “敢说大话的没几人,你真能做到吗?”没等他回应,鬼怒堂阴恻恻地扬唇。 “好吧,让你多活几年,看你是否会是那个例外。还不过去,金子。” 一听老大愿意放行,金子萱睁大双眼,蓦地了解他在替她铺路,测验她所爱的男人可有决心与她相爱到底。 她太感动了,感动得差点『以身相许』,不过以老大太阴险,性格反复不定,她才不敢爱他,还是老情人的情意最真,闪着金子一般的光耀。 举步维艰的走了几步,巫师的特异体质只来得及让她感到一阵阴气森森,背颈泛起莫名寒意,她才想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冲过来的身影扑倒。 “小萱,你??????你没事吧?!” 一口黑血从夏天甫口中流出,连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健步如飞,左腿的残疾一如常人健壮。“你??????你做了什么啊怎么可以??????我去杀了黑巫师!”他竟还有能力偷袭! “不??????”夏天甫拉住她的手,十分意外地的指尖在颤抖。“不痛的,我??????我没有感觉??????” 其实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绞痛,像要夺走他的意识似的,可是他仍强撑着,不想她为他担心。 狡猾的黑巫师不甘被缚绑,稍一挣开便使出致命一击,目标是想吃却吃不到的紫眸女巫。临死前拖个垫背的,死也甘愿点。 眼尖的夏天甫瞧见了,奋力地奔跑起来,浑然忘却脚上旧疾,即使肺部空气一下子抽空,这一次,他要用生命守护所爱。 箭矢般的光束射入后背,他的身体猛地弹跳了下,似乎有股力量托着他,不然后弹的身子将跌下天台,摔下十层高的大楼。 非死即残,冬妮娅的预言打破了! “不可能不痛,你中的是黑魔术??????” 黑魔术》金子萱蓦地一震,急忙看向鬼怒堂。“老大,救他!” “我为什么要救他?”他一脸冷漠,打算袖手旁观。 “老大??????” 他双手环胸,冷哼一声。“我学的黑魔法,你要我把黑暗力量打入他体内,是想他死得更快吗?” “可是??????”除了他,还有谁能救她的男人啊 着急的金子萱抚着情人逐渐变凉的身体,更是慌了手脚,眼眶热得可以,却再掉不出半滴泪,指尖触着他的心窝,深恐下一秒他便停止了心跳。 陡地,一颗泪滴型水晶从夏天甫上衣口袋画出,她双眸骤地发亮。 “老大,金巫给了我这个,可是我用不了??????”她如获至宝的将那水晶拿起,欣喜若狂的转头看向自家社长,眼中尽是哀求。 看着她手中的泪滴型水晶,鬼怒堂一扬眉,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圣光和女巫之泪?” “对,若是藉由圣光的力量净化,加上女巫之泪的加乘效果,一定可以把黑魔术怯除的,可是我碰不得圣光??????老大,拜托??????”金子萱紧紧抓住上司的手不肯放。一般巫师仍怕所有圣物属性的食物,但老大可是连十字架那种神圣之力都不畏惧的强大无私,一定没问题的! “怯,这么聪明,上次集训怎么只考八分?”满分十分。 “老大!”眼见心爱的男人已是入气多出气少,金子萱忍不住扬高声音喊。 鬼怒堂先是冷哼,才不甘愿的开始念起古老的咒语。 随着他越念越快,泪滴状水晶也跟着离开金子萱的掌心,漂浮在半空中,急速旋转起来,并慢慢透出金光。 光芒越来越盛,最后逼得金子萱不得不闭起眼,但她仍没有放开夏天甫的手。 “金子,闪开!”鬼怒堂一喝。 她勉强睁开一道眼缝,摇摇头。“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每个挑战的。” “??????哼,蠢蛋。”痛死她活该。 鬼怒堂手一伸,金光立时罩住夏天甫,一旁的金子萱同事也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刺痛感,熟悉的灼伤再度侵袭,可她只是咬牙忍住,不吭一声。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过路塘弹了个指,一层暗色的防护阵才包裹住她,阻绝了圣光对她的伤害。 此时,那团金光也骤地集合成一道光束,直直射向下体罚胸口,他周身顿时泛起珍珠白的淡淡光晕,金子萱晓得,那是自己的眼泪,在为她最爱的人努力守护着。 直至最后一道光亮隐入,白光缓缓消失,夏天甫也剧烈的咳嗽起来。 “天甫??????”闻声,金子萱心焦的拍了拍他的颊。 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倩影,让他虚弱,却满足的勾起一抹笑。 “真好,又看见你了。” 尾声 “不,不行,说什么我也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我们夏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能接受来路不明的女人?我决不允许她踏入夏家一步!” “你、说、什、么!” 冷到极点的阴沉嗓音一落,坚持反对立场的夏父气势立即全消,脖子一僵,瑟瑟轻颤,手冷脚麻地缩成一团。 “我、我是说??????她??????她配不上??????我??????我儿子??????”牙齿打颤,抖得全身骨头快散了。 “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一只茶杯腾空飞起,落在黑黝大掌上,鬼怒堂很『慈眉善目』的勾起唇,微笑。 “??????”没有声音。 “很好,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不卖我面子,再让我听见有人说出不中听的话,我可能会不小心割了他的舌头,顺手折两根颈骨当鼓棒,明白吗?” 哪敢不明白,一颗百来斤的云石瞬间在眼前粉碎,夏父不认为自己的头颅比石头硬。 势利眼的夏家二老在鬼怒堂『诚心的』沟通下,终于含泪点头,不甘再阻止儿子和他喜欢的女人交往,因为他们爱钱,却更怕死。 “哇!老大真帅,随便摇两句『天籁之音』,地就平了!”实在帅翻了,不愧是她矢志追随的伟大人物。 “不要在我面前称赞别的男人。”有些吃味的夏天甫俯下身,不满的分组香艳小口。 听不到她对其他男人的赞扬,真好。 这女人是他的,他的。 他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