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凤凰女》 第一章 凤瑶国栖凤七年 叱声起,金鞭扬。 一匹全身雪白的墨蹄骏马载着一抹艳丽赤红身影由远而近,恣意地纵情奔驰在桥上,奔过水波荡漾的护城河,昂颈长嘶进入素有“桃花故乡”美名的凤凰城。 凤凰城乃凤瑶国都城,时值春分,满城桃花盛开,粉嫩艳红,芬芳清馥,片片花瓣如女子唇上胭脂,红得迷人心神,未饮酒先微醺三分,分不出是美人多娇或是桃艳群芳。 在这繁花季节里,雪般马背上的女子,乌丝快意飞扬,系着的红金闪绿双环如意更衬托出马上人儿的风流飒爽、气度非凡。 少有女子敢纵马驰骋都城中,行走的百姓纷纷让道,人不与马争路,唯恐跌至马蹄下小命会难保。 尤其此女并非寻常人家的闺女,她可是凤瑶国当今女王之妹—邀凤公主凤栖岚,她行事明快如风,悍勇如男子,是女王陛下相当倚重的左膀右臂,更因带兵打仗立下功绩而有“剽骑女将军”之美称,在各国小有威名,令人不敢小觑凤瑶国国力。 但是也因为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导致未婚夫以“抛头露面、闺誉尽毁”为由退婚,至今大龄二十三岁仍待字闺中。 白马方奔入宅邸,公主府内早已候着的奴仆便迎上服侍,牵走马匹。 “公主,你回府了,奴婢已为你备妥热水洗漱。”黄裳绿裙的侍女低着头,态度恭敬而谦卑,双手高举接下主子手中的云丝金鞭。 “云绯,王上可有嘱咐?”在侍女的随侍下走向寝房,乌亮黑发披散而下,随着她的步伐在身后画出一道美丽圆弧,日光令其光灿夺目。 凤栖岚无疑是个美女,唇不点而朱,杏目柳眉瑶柱鼻,顾盼生姿,冰肌玉骨胜冬梅,一回眸、一颦眉处处是风情,容貌不下当代佳人。 只因眉间的英气而稍减女子娇柔,多了巾帼不让须眉的豪迈,与一般闺阁千金相比稍稍吃了点亏,若无慧眼难识真国色,让她平白蹉跎了荳年华。 云绯恭谨回答,“陛下正为北蛮一事苦恼,特遣公公来府宣召,希望公主于晚膳后入宫一趟。”进屋后接过小侍女手上的青玉腰带,为主子宽衣。 凤瑶国建国二百余年,国势一向不强不弱,治国之道亦维持中庸,不与邻国起战事,签署互惠的和平协议,使百姓能安居乐业,百年烽火不生,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可是先王无子有女,崩殂后,王位即由长公主继位,四方蛮夷便起异心,认为女王无能,难扛重责,不时派兵在边境骚扰,意图挥军攻伐,并吞富裕的凤瑶国。 其中以北方蛮国军力最为强大,囤兵十万蠢蠢欲动,只要边关防守稍有怠忽便战马嘶嚣,攻城略地。 女王如今最忧心的莫过于此,以凤瑶国目前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强悍的北蛮大军,除非与他国联盟。 只是大敌窥伺,群臣惶恐,朝廷上分成了两派,各有不同的声音,实在令女王左右为难。 侍女烟霞小声嘀咕,“陛下还是不够果决,要是换成公主,这事说不定早就解决了,何来这些烦恼……”上位者最忌优柔寡断,如此会难服众心。 “放肆,烟霞,你逾矩了,自罚两巴掌。”凤栖岚冷眸一扫,声嗓脆若莺啼,娇软中却饱含不可抗拒的威仪。 满脸不甘的烟霞退至一旁,重重地打了自个儿两巴掌。 凤栖岚见了不禁暗自叹息,即使烟霞说的是事实也不该由她口中说出,身为臣子只能忠心于君王,不能有一丝言语冒犯。 毕竟国无君不立,身为一国之君有不少说不出口的无奈,既要维持朝廷运作,又要平衡朝中众臣的势力,有时候得考虑许多,有时候也不得不妥协,做出违心的决策。 譬如女王被迫迎纳的两名侧夫,一是兵部尚书大人的长子王征甫,一是左相次子管子期,一个以兵符,一个以当朝宰相之名相逼,意图藉由后宫掌控当今女王。 女王虽明白臣子的险恶心思,却也不好撕破脸。 她唯一力排众议的决定是王夫石忍墨,在凤栖岚的力挺下,臣子们虽有异声却慑于其威不敢多言,让女王得偿所愿,与心爱男子缔结鸳盟,常伴身侧。 只是两名侧夫的争宠令人头疼,他们背后的势力让女王的“家事”始终是拔不掉的一根刺。 “王上有她不为人知的苦衷,身为臣子的我们要体谅,不能学那碎嘴的平民百姓胡乱议论,要是再敢口出胡言,连我也饶不了你,知道否?”凤栖岚肃着脸叮嘱烟霞。她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口舌易生是非,须谨言慎行。 见侍女乖巧应是,她方走至专属浴池。 水气氤氲一室,水面上飘浮着片片粉艳花瓣,淡淡的桃花香扑鼻,水漫莹白酥胸的凤栖岚放松地阖上眼,任由侍女双手轻柔地揉搓一头长发,洗去奔波一日所染上的尘土。 浴池内的热水乃是费心由山中引来的温泉水,令人浸得毛孔全开,全身的疲累也在温热中渐渐褪去。 公主府乃女王登基那一年赐予凤栖岚的。 皇室祖训有云,凡是新王即位后,其兄弟手足皆分封在外,各领封地,不得再居于皇宫内院,以免混淆皇室正统,乱了君臣分际。 但先王子嗣稀薄,因此凤栖岚并未离京远赴他处,与皇宫比邻而居,利于女王的传唤。 她浸于汉白玉铺成的泉池里,双目未张似已沉睡,实则脑子无一刻停歇,想着如何料敌机先,又该用什么方式使大臣们上下一心,全力御敌。 血可流、人可亡、国不能灭,他们要的是国富民裕,兵强将勇,让强敌不越雷池一步。 “公主,北蛮真的会攻打我们凤瑶吗?” 起身后,四大侍女之一的雨晴伺候她穿衣,神情却是忧心忡忡。战事一起,百姓遭劫呀。 “有此可能,但我会尽全力阻止。”凤栖岚美眸微瞇。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事情没有自己说的如此简单。只因纵使女王在位七年,可是底下的臣子仍有不少人认为女子掌权是他们的屈辱,对女王的政令阳奉阴违,不愿让女人踩在头顶上,甚至制造事端,难以同心,令政局动荡不安,更加深北蛮的野心。 要安内才可攘外,但又谈何容易! “公主,陛下会同意和国力强盛的腾龙国结盟吗?”云绯边问边为主子拧干湿发,轻轻抹上含有清馥香气的发膏。 “这就是我必须努力做到的事,不能再任由北蛮坐大。”北方蛮夷越强,凤瑶国的处境就益发危险。 他们的军队太弱,挡得了一时却不利持久战,容易居于下风,有无强大的同盟国绝对是关键。 软红穿花春莺罗裙,外罩红纱对襟百褶衫、宝红色绣桃长袍,在侍女的服侍之下,凤栖岚赤着雪白秀足,缓缓走向红玉为底,铺上软缎的美人榻,轻懒斜偎,素腕轻托洁白下颚。 举起侍女送上、还冒着热气的毛儿尖茶到唇边,她神色闲适地轻啜一口,柳眉轻轻一挑,望向垂手侍立的四大侍女,似在考虑她们能做什么。 烟霞、云绯、雨晴、雾色,是先王尚在时,由她亲自在一千名新入宫宫女中挑选而出的,她刻意培植她们习武、学医或用毒,做为她的心腹。 可是她宁可备而不用,而不愿用到她们的才能,因为用上她们就表示情况危急了,凤瑶国危在旦夕。 如今,似乎就要到那种情况了…… “雾色,我要你潜入左相府中,你可能胜任?”左相管仲汉那只老狐狸相当狡猾,不防不可。 生性清冷,话不多的雾色微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公主的意思是监视他?” “一举一动立即回报,我不信任他。”凤栖岚沉声说。重权好利之辈,忠心可议,一条潜伏的毒蛇。 “是。”雾色一福身,瞬息没了踪影。 “雨晴,你去伺候折兰郡主。”她得步步为营,不能让事情有任何出差错的可能。 “我?”雨晴眼露不解。她向来是公主的得力助手,擅长梳妆和编发,手巧心细,鲜少被派遣离开。 “折兰郡主是那兵部尚书王大人的外甥女,他的妹妹是东桂王爷最宠爱的云侧妃。”依雨晴的聪明,自己稍稍一点她便会明了。 东桂王爷并非皇室宗亲,他是外姓王爷,当年与先王有结义之情,故而册封为王爷,享朝廷俸禄,百亩土地,禄米十万石,赐王爷府一座。 不过东桂王爷并无实权,手上兵权早已收归回女王之手,仅空有虚名,但是他的身分给了他不少便利,对政局仍有一定的影响力,绝非闲散王爷而已。 “奴婢懂了,奴婢会注意兵部与王爷间的动向。” “嗯!云绯陪我入宫,烟霞留下。”凤栖岚鼓励的一笑,起身吩咐,让侍女为她着装。 红宝石抹额,颈垂乳白东珠,系上象征公主尊荣的血玉腰配,凤栖岚神采如月之光华,熠亮清莹。 “为什么不是我?公主偏心。”听到不能服侍左右,烟霞孩子气地跺跺脚,嘟起嘴表示不满。 凤栖岚轻掀芳唇,调侃起她,“以你鲁莽的性子只会给我惹出事来,我入宫是和陛下商讨国事而不是鸡飞狗跳的闹事。” “公主,奴婢保证一句话也不说,绝对不会给你闯祸。”她只是说话直了点,轻重好坏仍分得出来。 “不行。”她一口回绝。 “公主,只有云绯姊姊一个人保护你,奴婢不放心,你让奴婢跟在后头。”雨晴和雾色都被调开了,她不跟紧点怎么成,公主的安危不能有一丝闪失。 她失笑地扬唇,“你当女王的御书房是龙潭虎穴不成,有三千禁卫军防守着,想要遇险也难。” 战事一时半刻还起不了,她只是先做准备,北方蛮子还不敢越过边境,进入都城刺杀王公贵族,重重重兵把守的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 凤栖岚扬起手,止住她的喋喋不休。“你那张嘴根本管不住,口无遮拦,为了不给我添乱,你还是安分地守着公主府,把《鹤顶神针》那本医书看完。” “什么,又要看书?”公主根本是在惩罚她嘛!任谁都晓得她向来好动,很难坐得住。 云绯没好气地朝苦着小脸的烟霞后脑勺敲了一下。“公主是为了你好,你有这方面的天分。” 换成别人,恐怕没那么高的悟性,任何药草烟霞一瞧便能辨认得出,能随口说出药性和功效,接着能调制治病的药物,治疗病症。 “可我不喜欢看书,一看到书就想打盹,云绯姊姊,你帮我跟公主求求情,不要再荼毒我了。”烟霞撒娇地说。她有书晕症的毛病,一见书册就晕头,四肢无力啦。 云绯掩唇轻笑。“不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感谢公主的用心良苦才是。” 凤栖岚眼含笑意,望着打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做垂死挣扎。烟霞的个性直率、坦诚,一根肠子通到底,没什么心机,但这也是她最大的致命伤,在宫闱之间是不允许说实话的人,没点城府的人死得最快。 “你怎么跟公主说一样的话,你们都欺负人。”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行,她要哭了。 听她还不依不饶的,凤栖岚眉微蹙,“烟霞,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吗?”平时太过纵容了,才会让她养出有恃无恐的骄气。 第二章 凤栖岚一向善待身边亲近的侍女,视为姊妹一般,以你我相称,十分纵容,但是一旦她自称“本宫”,那便是警告侍女们过分了,该收敛点,别让她用公主的身分加以斥责。 烟霞面一凛,正色肃立一旁。“奴婢不敢,奴婢恭送公主出府。” “嗯,等我回府再用膳。”不等用完晚膳,她已经等不及要面圣,以便早一日定下两国密约。 “是的,公主。”烟霞声无高低,平得像拉直的线。 看看枝上灿烂的桃红,凤栖岚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这景象是她心中的净土,她多渴望能保住它们,年年绽放结桃果,酿成桃酒来年尝,共享太平。 云绯轻声提醒,“公主,天还有点凉,披着吧。”一件绣金边白狐大氅落上肩头,包住纤细修长身子。 望着掠过天边的飞鸟,她慨然一叹,“云绯,陛下会听从我的建议吗?还是依然下不了决心,为朝臣左右而考虑再三?” “公主勿忧,陛下圣明,当知何者为重,不会做出对凤瑶国不利的决定。”女王只是顾虑太多,担心做不好一个受万民爱戴的好皇帝。 “希望如你所言,凤瑶国万世昌平。”她唯有此愿,望国运昌隆,百姓们安居乐业,不受战火波及。 因为紧邻皇宫,因此贵为公主的凤栖岚并未乘舆或骑马,以步行的方式一步一步走向巍峨耸立的宫门,守门的禁卫军识得公主并未阻拦,任其通行。 风,带着三月的凉意,吹拂她柔顺乌发,沁入鼻间的是桃花芳香,一丝丝、一缕缕,那嫣红的颜色是皇家女儿的心。 保家卫国刻不容缓,但是宁静平和的日子何时到来?凤栖岚为不振的国势心有忧虑,同时也心疼女王为君之苦,可怜百姓无辜,连一顿安稳饭都吃得战战兢兢。 朱红宫楼在前,她却怯了,那是她住了十六年的宫院,如今却黯然神伤,倍感凉薄。 她脸蛋明艳无双,那如春水荡漾的眸子透着一丝王者威严,凤栖桐俯视着面前的臣子,有着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力有未逮是她为君的惶恐。 子嗣不盛的凤瑶国皇室原有数名小皇子,可都因宫中内斗而不及成年,无一活过十六,以至于女王监国,由自幼为父王所栽培的她即位,继承泱泱大统。 这王位她坐得很不安,因为有个人比她更合适,若非立长不立次的皇家祖训,她大概无缘登上大宝,只是籍籍无名的皇家公主,任由王上为大业为主婚配邻国皇族。 而这也是她对不住皇妹的地方,指婚南风国尘逸王爷却惨遭退婚,害心高气傲的皇妹从此不论终身大事,更加拼命于战场朝堂之上,把自己逼得如男儿般强悍,以护卫她这无能的一国之君。 “陛下,你要三思而后行,北蛮意欲为何尚需观望,我们加强布防只会引起疑虑,反倒惹祸,而腾龙国国力强盛,是否野心勃勃不可确知,然若与其同盟,恐怕是与虎谋皮,还望陛下不可急躁冒进。”左相管仲汉朗声说道,态度狂妄而目中无人。 “左相所言差矣,北蛮军队囤粮造车,积极练兵,大有兵压我朝之势,若是置之不理,视若无睹,国家大危,管相爷忍心看烽火连天,军士浴血?”右相苏无策温雅一笑,说的话却犀利无比。 北蛮威胁一日不除必成大患,等他们养足了精神、兵强马壮是凤瑶国之忧,先发制人,不做刀俎,即使局势不清也要预做防范,不教蛮族铁骑跨过烟岚山一步。 “唉!小儿多虑,那不过是一般的操练,囤积粮食只为过冬,右相过于杞人忧天了,年轻人难免目光不够辽。”管仲汉语带讽意,不信任年方二十七的年轻宰相能力。 年过半百的管仲汉势力早就深植朝堂,朝廷上的三分势力以他最为壮实,当年最受宠的端贵妃乃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子,枕边风一吹,管家一门声势水涨船高,入仕子弟多达百人。 如今又贵为国丈,其次子乃女王侧夫,若是诞下有管家血脉的皇儿,势力更是攀上顶峰,众官员又怎能不以他马首是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九龙至尊乃自家孙儿,他又何愁不大权在握,掌大半江山,凤氏王朝尽入他手? “是欲兴兵进犯或是操练,明眼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苏无策表情谦和,温润如玉,声似冷泉声般清冽,“老相爷偏不放在心上,恐怕是年岁已高,思虑不及往昔清明,为免老相爷为国事过度劳心劳力,而伤及金贵身子,不妨急流勇退,做告老还乡的打算,勿让陛下为你忧心,深感愧意。” 他字里行间不带一句恶言,却句句扎人心窝,隐喻左相已然老迈,脑子不灵光了,人老要服老,不要自认青壮,半条腿踏进棺材的老头子就该含贻弄孙,坐看夕晖西下,不要学年轻人逞强,拖垮一把老骨头。 “苏无策,你是什么意思指本相老了,不能再为国尽忠吗?哼,想我在朝中翻云覆雨时,你还在地上爬呢!小儿见识果然是女人头发,久长无智。”管仲汉面色不善地一哼,甩袖以示不齿。 凤栖桐听了眼底闪过一丝怒色,纤手在袖内紧握成拳。 头发长,见识少,他这句无疑打了女王一耳光,暗指女王的王位坐得稳是他管家的功劳,否则她区区一名女子岂能坐上大位? 管仲汉向来瞧不起女人,认为她们最大的功用是暖床和生孩子,女子为王始终是他喉中一根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刺,偏偏先王有遗命,他不得不辅佐,却总觉得憋屈,不甘心堂堂男儿得向“儿媳”下跪,还得恭恭敬敬口呼万岁。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若非端贵妃在先王耳边软语几句,今日的左相之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苏无策却是含笑以对,宠辱不惊。“老相爷莫非真老眼昏花了,瞧不见本相这一身朝服?我与你同朝为官,地位不分上下,你无视本朝律令直呼本相名讳,莫非是有不敬之意?本相为你感到无限惶惧,臣子锋头再健也不能高过当今圣上啊。” “你……你挖个坑让老夫跳,居心何在。” 毛没长齐的小子也敢跟他斗,他跺跺脚就能让他从右相之位摔下去。 管仲汉自视是凤瑶国第一人,他连女帝都不放在眼里,不时以多方势力相逼,何况是眼前入朝未久的新宰相,他私底下的实力远不及布局多年的自己。 “本相是担心老相爷年老气衰,体力不济,万一过于忧民忧国而病倒了,这是凤瑶国上下的大不幸,望老相爷为陛下保重呀!”苏无策笑颜未改,温雅若风,一派谦谦君子风范,一双微勾的桃花眼流露出意气风发。 “你在诅咒本相爷,你……可恨小辈,目空一切,仗着一点圣宠就想直上九霄吗?陛下,如此狂妄之徒,岂能容他?他将成我凤瑶国之祸患呀!老臣请旨撤了他右相之位。”他不信他能张狂到几时! “陛下圣明,当知何为贤臣,老相爷怎么胆敢以下犯下,『命令』陛下撤相摘爵呢!难道这大好江山已易主,成了老相爷你的天下?”苏无策故作震讶地说。谋逆之罪可诛九族,管仲汉他担得起吗? “你……”老相爷气得涨红了脸,吹胡子瞪眼的。 听着臣子们的争执,面色平静的凤栖桐只觉得头疼不已。一方是倚重的臣子,一方势力盘根错节,她能偏倾一方而不顾念另一方感受吗?着实为难她。 “两位相爷无须争执,北蛮的野心一直是我朝的心头大患,朕在位之年绝不让百姓受苦,生灵涂炭,尔等可退下了,明日早朝再议。”她抿紧唇。每个人都想逼她,真当她无羽凤凰,飞不上九重云霄。 “陛下,请听老臣一言……” “陛下,北蛮之事迫在眉睫……” “朕乏了,下去吧!”她一挥手,显得意兴阑珊。 “是,臣等遵旨。” 管仲汉仍有些盛气凌人的想“指教”女王陛下,可看出女王不悦与疲惫的苏无策刻意走向他身侧,半是搀扶、半是施压地拖着愠色渐生的老相爷离去,不让他老人家的叨念扰了陛下清静。 他本无意在下朝后还至御书房见驾,但是一得知管仲汉又仗着权势欲左右女王决意,拖延边防布局之事,他才匆匆进宫。 唉,位高则孤寒,看似风光无限的女王也处处受制于人。 凤栖桐独坐在御书房内,好半晌,宫人通传邀凤公主来了。 “叫你晚膳过后再过来,你怎么老是不听话,自个儿身子不顾好是存心让人心疼吗?”望着自金阳下那抹走入的红影,她眸光带柔地轻斥。 “陛下,你多劳了。”凤栖岚本想进入正题,可瞧见姊姊的疲态,说出的话转成了另一句。瞧皇姊眼下的暗影,想必又有多日未能好好安歇。 “无妨,倒是你奔波一日,才该歇息。”凤栖桐一笑,吩咐宫女,“传膳。”人饿着肚子怎成,这是她最疼爱的皇妹,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不用了,陛下,臣妹不饿。”她心系天下百姓,只求苍生无虞,上天泽佑凤瑶。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生疏的称谓,你当年用甜糯的嗓音喊姊姊时,叫朕好生怀念。”记得妹妹穿着桃红色镶狐毛小袄,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走来,小脸红咚咚,甜嗓软嫩地喊着…… “皇姊,是臣妹不好,臣妹来讨骂了。”舒眉展颜,凤栖岚扬起一股如春日百花盛开般的明艳笑靥。 “你哟!还是这么顽皮,都几岁的人了,要是早几年成亲,都已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亲……”她神色一敛,话到一半歉然的打住,伤心往事无意中提起仍教人感慨良多。 眼眸深处快速掠过一抹痛色的凤栖岚,状若无事的谈笑,“皇姊别尽顾着打趣皇妹,你腹中这一胎若是皇子便是皇长子,恐怕朝中又要多生变故了。” 凤栖桐,乃凤瑶国“擒凤女王”,今年二十有五,她十八岁登基,二十岁纳王夫,在诸多压力下方在两年后才有一女,为王夫石忍墨所出,封为“无双公主”,时隔三年才又有孕在身。 但这一胎以侍寝日来算,极有可能是侧夫王征甫的骨肉,虽是女王亲出,可父亲为何人意义重大,攸关朝廷派系的权力变动,谁掌握了皇长子谁便得势,父系家族将凭子为贵,在朝中呼风唤雨。 除非女王仅有公主,那就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想到三个月大的孩子,抚着小腹的凤栖桐露出为人母的慈容。“朕不会让太医滴血认父,都是朕十月怀胎所出的皇儿,有能力者居上位,不分嫡庶长幼。” “可是生儿若肖父,很容易由面容上辨认,若是有心人居中挑弄……”一场夺嫡风波怕是避免不了,虽然后宫王夫仅仅三名,但论起心计争斗何曾少过。 身为一国之君却无法自主婚姻,说来何其可悲?明明倾心仅一人,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是造化弄人,纵有再多不愿也得接纳旁人。 “这点朕有打算,不论是皇子或皇女皆由王夫教导,两名侧夫无权置喙,朕要剔除侧夫擅权的可能。”她已经令所爱之人备受屈辱,不能让他连执掌后宫的权力旁落,任人宰割。 闻言,凤栖岚秀眉轻颦。“皇姊,你真的认为管仲汉那老匹夫会坐视一夫独大吗?且听臣妹一言,尽快与腾龙国建立同盟,借助腾龙国的强盛加强我国抵御外侮的能力,没了外敌皇姊便可专注于朝政,建立无可动摇的皇权,不能任臣势大过君威。” 第三章 她敛眉苦笑。“朕何尝不愿独揽君权,凤仪天下?可朕双臂被人牵制住,兵部不发粮、不发兵,户部又掌控左相手中,钱财不出何以养兵?朕也是有心无力。” “皇姊,臣妹愿出使腾龙国,保全我凤瑶国千秋大业!”凤栖岚自请出使,为君分忧。 “……这事日后再提,朕要与群臣商讨后再做定夺。”凤栖桐心有顾忌,拿不定主意。 “皇姊……” 她不耐烦地挥挥套着玉扳指的纤手,不想多谈,“先用膳吧,别饿着了。朕对南方的风俗民情颇有兴趣,皇妹不妨说来让朕开怀开怀,自家姊妹只讲亲情不论国事……” “岚妹。” 凤栖岚要离开皇宫时,有宫人请她移步,她认得那是谁身旁的人,方来到一处偏殿,就见飞凤旋天盘青螭石柱后,立了位身着绣金祥云青袍男子,他清逸文雅,丰神俊秀,炯亮有神的双目中透出柔和睿智。 风吹动他的乌发衣袍,翩然犹似谪仙,恍若欲乘风而去,日月星辰难比上其风采。 “忍墨哥哥……不,该改口喊你一声皇姊夫,都这么多年了还老改不过来,真是糟糕。”幸好宫女太监都避得远远,别无他人,不然她又要落人口实,让人参上一本。 凤栖桐、凤栖岚、王夫石忍墨,三人是青梅竹马。 石忍墨原本的身分是长公主的侍卫长,官拜三品,统千名禁卫军,贴身保卫凤栖桐,或许是日久生情,三个人之间渐起变化,凤栖桐对容貌出众的石忍墨情愫暗生,多次借故亲近,爱意渐浓,王夫非他不可。 至于石忍墨怎么想就无人得知了,因为没人问他愿不愿意情定新玉,一纸圣旨下达,他便成为众人羡慕嫉妒的对象,命运从不由他自己做主。 但入宫以来,两人情感虽称不上琴瑟和呜倒也亲昵,且因为女王的私心,王夫所居的“缱绻宫”是女王最常流连的处所,大半个月皆在此就寝,圣眷甚深,特别令人倾羡。 他轻笑,眼底有纵容和宠溺!“忍墨哥哥也好,皇姊夫也罢,都是同一个人,你我之间无须拘泥世俗礼节,我可还记得你掉牙的模样,哭哭啼啼的藏着乳牙不给碰,说少了一块小鼻头,要仇太医把牙装回去。」 凤栖岚难为情地横娣他一眼,“多久以前的事儿还拿出来取笑人,就你一得闲便拿出来说嘴。” 脸色一黯,他抬眸望天,“在这宫里还能不清闲吗?每日睁眼就等看晚霞,一日复一日,日日皆如此。” 他话中不难听出有志不得伸的怅然,入宫,对别人而言是无上的光彩,对胸怀大志的男儿来说,入宫却是双翼尽折,只能终老一方天地。 “王夫”一词甚为荣耀,门媚同生辉,族中亲人欢喜入朝,以此为傲,可是谁又知晓“王夫”的沉重,屈居高墙之下的他只是妻子的附属品,只能过着空有荣华富贵却寂寥的贫膺日子。 “忍墨哥哥,委屈你了。”她同情,但不怜悯,若是无他为伴,无人诉说心事的皇姊恐将难忍漫慢长夜。 石忍墨苦笑,摇头。“你入宫是为与腾龙国结盟一事?” 已成定局的事无须再提,提了亦不会改变。 凤栖岚额首,“北蛮一再侵扰我边关子民,显然开战之日不远,若是再举棋不定,唯恐大难将至。”她并非危言耸听,而是有感于百姓将为此受难,f尚若君王再无作为,恐怕将被指为昏庸无道,徒使君民离心,军心涣散,难以上下齐心,凝聚奋力御敌的士气。 “这件事你不用过于苦恼,我自会向陛下提点一下,不日便有明确结果。”他明示将暗助一臂之力,不令她多生苦恼。有时枕边细语更胜于忠臣直谏。 “在此先谢过皇姊夫了,但愿此行能顺利,勿再延迟了。”多拖一日就多一份凶险,她寝食难安。 “用过膳了吗?”石忍墨步伐徐缓,负手于后,陪她走上一段,眼神深幽得看不见内心想法。 她笑道:“你怎么跟皇姊一个样子,夫妻同心,老是关心我有没有吃饱,我看起来是会凌虐自己肚皮的人吗?你们别当我是长不大的孩子,老不放心。” 看着她如花娇颜,他心里暗觉苦涩,脸上却柔和笑开,“是呀,你长大了,由纯真丫头长成清艳动人的女人,你能长成这样,我与陛下是最大功臣,你这人没啥癖好,就是偏重美食,让人煞费苦心调理你刁钻的舌头。” “皇姊夫,别尽踩妹妹的痛处,刚才皇姊才塞了一堆御膳房美食在我肠胃里,这会胀得很,我得到街上溜溜,消消食,不然可要闹肚子疼了。”她拍拍肚子,笑容明艳得宛若满城盛放的桃花。 他不多言,只与她静静前行,好一会才停步,丈余高墙,他的止步处。 “小心为上,勿做出头鸟,忍墨哥哥能帮你的地方不多,务必谨慎。”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不希望她锋头太健反成别人的目标,动荡不安的朝廷处处是险,锋芒太露易引来祸端。 女王治国已令朝臣颇有微词,许多人表面臣服心有不服,若是再来个强悍的公主,只怕会使女王更不得臣心,互有猜忌,尤其大敌环伺,更是轻忽不得,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后果无人承担得起。 凤栖岚学他眺望远方,面上尽是淡然笑意。“在我这个位置能不风高浪险吗?我最亲的人只剩下皇姊了,我不为她着想又有几人能分忧。” 除她与皇姊是同母后亲生外,也只有年方十三的三皇妹了。但三皇妹是当年的端贵妃,也就是端皇太妃之女,得喊左相管仲汉一声舅舅,关系极其亲密。 “岚妹,莫忘了还有我在,我石忍墨活着的一天必守护你凤氏姊妹二人周全,你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他也该有所动作了,不能让此生最为在意的两人落入他人的盘算中。 眼眶微热,她露出全然信赖的浅笑,“不言谢了,省得你嫌我小女儿娇气,成不了大器。” 一说完,她洒脱地转身离去,任由转成橘红的夕日洒落身后,带出不羁的皇家气度与清媚背影。 风旋过,落叶坠地。 青缎软靴一脚踩碎枯黄叶片,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带着!浅幽香立于石忍墨身侧。 “月,在此立誓,她生你生,她亡你殁。”他声音冷沉下令,带着不可违逆的气势。世上若无凤栖岚,万事索然无味。 似男又似女的声音轻轻扬起,“得月在此立下血誓,誓言与新主同生死,绝不独活。” 要誓忠诚,唯有血染黄土,一滴、两滴、三滴血红滴滴落尘土,皇天后土鉴赤诚,自当以命护其生。 “好,去吧。”他的部署也差不多了,用了五年时间筑成的网,可以慢慢收拢。 “是。”如来时般无声,去时也寂静,好像不曾有人出现过。 石忍墨大掌轻轻地握起拳,又悄然地松开,他面容不改清俊尔雅的浅笑,风采翩翩地走回缱绻宫,他知道此时擒凤女王必在他宫中等候,只为他一人驻足。 这是孽,还是缘呢? 说不清,道不明,只知两人早已纠缠难分。 他在笑着,却给人凄凉的感受,桃花映衬的天空该是明媚多情,可在他眼中却是萧瑟若秋,带走了春日的生气。 石忍墨方踏入寝殿,一见到心之所系的男人,难掩悦色的凤栖桐便快步迎上,双手一张投入带着松香气息的胸膛。 “墨,你又去了哪里?朕等了你好一会儿。” 朕。 多么生疏又高不可攀的自称?就像有一堵墙横隔在两人之间,夫妻之情荡然无存,只有君与臣。 他的笑,很淡,很轻,若有似无,骨节分明的大掌轻抚她缀满珠钗宝石的发,眼中的柔情浅得难以察觉。 “去了御花园赏花,却见到早开的梨花,莹白花朵一如当年站在树下的你,合情脉脉地向我说着心如梨花,年年为君吐蕊,芬香闻鼻。”他的眼里有着因回忆而起的眷恋,却是关于在花丛间嬉戏的小小人儿。 仰着头,凤栖桐面上有少见的羞红和赧色,“就是爱你嘛,此生不改,没有你石忍墨就没有完整的凤栖桐。” 他笑着,笑得好温柔,“所以我随陛下入了宫,当陛下的归处,在我眼中,陛下依然是那朵不染尘的梨白小花。”有君王手段却无君王心,她做事不够果决。 “墨,你在埋怨朕吗?”即使他已是她的王夫,她仍常有不安,总觉得自己困住他,让大鹏无法展翅。 “我答应过护陛下一生,此生绝不食言。”她与那个桃花一般的人儿都是他的牵挂,他发了誓便是至死方休。 凤栖桐却笑得凄楚,“可是打你成为朕的王夫那一天起,你就再也没喊过『栖桐』三字,好像身子亲近了,心却越离越远,远到朕很害怕。” 她害怕有一天她再也触不到他的心,两人形同陌路,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陛下是万人之上的君王,还有什么好不满害怕呢!天下尽在陛下掌心,这凤瑶国中有谁比你更尊贵。”她能拥有的比任何人都多,只看她敢不敢伸手去取。 她微有恼色地噎了一句,“哪里事事顺心,朕也有一肚子苦水,你瞧那些老贼老逼朕要雨露均露,可联是女子非男儿身,明明不喜欢还得夜夜召寝,让朕苦不堪言。” 他难得大笑出声。“陛下不是很中意王侧夫令你欲仙欲死的技巧,以及管侧夫的温存,每回软脚下凤榻,向我哭诉两人性事太狠,可其实陛下的身子是喜爱他俩的陪伴。” 她不属于他,她是陛下,夫妻间的专情并不存在,她只是习惯爱他,视他为不可或缺的所有物,并非真的非他不可。 所谓的被逼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若是岚儿必是抵死不从,宁愿负尽天下人也不屈从,心如韧拿无法摧折。 “你不吃醋?”凤栖桐有些恼羞成怒,有被人揭穿心事的难堪。她的确深陷两名侧夫的宠爱欢愉,可是她不爱他们。 “五年不是短短时日,纵有再多的酸醋也吃光了,除了适应它,我还能和陛下口中的老贼对着干吗?到时为难的可是陛下。” 与她同床是尽忠,无可选择的宿命。自问他爱过女王吗?他仔细一想,绒许有过瞬间的心动吧,毕竟梨花带泪总是惹人心怜,他是男子,未能免俗。 只是那瞬间的心动亦毁于她自己手中,以爱为名的束缚最是可恨,原本凌霄壮志在成为长公主侍卫的那一日毁于一旦。 “就是你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让朕心慌意乱,感觉不紧紧捉住你,你就会飞走似的。”他对她的爱不若她对他来得深,凤栖桐心知肚明,但是她不介意,只要他在她身边,让她能枕着他肩窝取暖。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 石忍墨眸色深沉地轻吻她的黛眉。“陛下是我的天,我还能往哪儿飞,陛下掐住了我的心。” 虽有气,却也放不下她,因为她太可怜了,以为捉在手中便是她的,殊不知捉得越紧越空虚,流沙般消失无踪。 凤栖桐笑了,神色飞扬。“皇妹自请出使腾龙国,你认为可行否明关有点不放心。” 他假意沉吟了一下,“出自她的意愿吗?” “朕劝过她,可是她那牛脾气你是晓得的,真要不允,怕是日日来扰朕,教朕不得安宁。” 第四章 石忍墨两指隔看薄衣轻拈女王胸前嫣红,一手护住她微隆小肮。“公主那心性还不是被陛下宠出来的,现下怪谁来看,全是陛下自作自受。” 她轻轻哩泞一声,脸泛动情春潮,“那……嗯,你觉得呢?此行是否可为,皇妹代表的是朕的御命。” 轻柔地将她拦腰抱起,他笑而不答地将凤栖桐放在铺上厚厚褥子的锦床上,如雨细吻落下。 “后宫之中不论朝政,陛下心中自有定论,何须再寻求多余的意见。” 他不直接言明想法,以迁回的方式让她认定她的决策无误,在凤栖桐心中,她是一国之君,所做的决定不会有错,她问,只是想再考虑清楚,不确定万无一失,不轻易点头。 这便是自幼相处而有的默契,石忍墨对她心中所思所想知之甚详,眉一动已知下一步,一举三动了若指掌。 历来君王无一不多疑,对身边的人多有猜忌,若是坦白地为凤栖岚说情反倒不利,凤栖桐并不愿王夫与宫外官员多有往来,尤其是在凤瑶国声势仅次于她的邀凤公主,他们已经长大成人了,该懂得避嫌,不再是当年两小无猜的幼童,太亲近还是会令人心有芥蒂。 “呵呵……墨,你知道朕为什么最喜欢你吗?因为你从不讨好联,说些言不由衷的花言巧语哄朕开心,你实事求是、不违心,让联知晓这世上还有说实话的人,不为外在的浮华所迷,真心待朕。” 石忍墨时轻时重的**,惹来她一阵轻时,指尖一滑过,明黄色藕花雪锻长裙尽落于地。“陛下的话太多了,销魂的滋味只在不言中。” “……墨,我要……”她雪嫩玉足缠上他,纤纤葱指指住他臂膀。 凤栖桐只有在情动时才会忘记女王的身分,成为单纯的女人追求身心俱愉的缠绵。 “别心急,你可是有孕在身,要为腹中的皇子多保重。” “我不管,快给我,我……我需要你……”她款摆腰身,难耐地贴近心爱的男人。 石忍墨眼中闪过一丝黯沉的幽冷,但他唇角轻勾道:“谨遵陛下旨意,侍寝御前。” 分明该是极致欢愉,他的心却是一片悲凉,这就是后宫女子的心情吧,以色侍人,博一时圣宠,而今他是回不了头,只能堕落,化身为魔。 “快跑、快跑,我的小祖宗呀!拜托你别再拿我的小命来玩,我很怕死,非常怕死,求你不要让我死于非命……” 暗巷中传出求爷爷告奶奶的哀嚎声,夹带一丝死定了的恐慌硬咽,好像快哭出来了又苦苦地压抑住。 发出声音的身形像是弓着背的壮实男子,他不是真怕死,而是怕口中的小祖宗有个小损伤,他十条命也不够用,恐怕会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小祖宗背后的靠山一个个比鬼还可怕,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等一下嘛!你不觉得这只小白猫很可爱吗?我要叫它白腿儿。”脆生生的童音相当好听,天真又可爱。 “我的三少爷呀!你别逗了,我们在逃命耶,你不会忘了有人正在后头追杀我们吧?要是跑得不够快,你和我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他死不足惜,但这尊小菩萨是镶金的,碰伤一下他都赔不起啊。 被男子拖着跑的小男孩脸上毫无遭人追杀的慌乱,琉璃般的眸子十分晶亮。 “不过是命一条怕什么?还有,我叫乔小三,不是什么小祖宗、三少爷,再喊错我就向阿鲁娜小姨要几条小虫养在你的心尖上。” “别别别,我的小祖……小三少爷,你饶过我阿龙吧!我们赶快逃回腾龙国,此地不宜久留。”他为什么这么倒媚,被这个小魔星给缠上了。 “好啦!好啦!你真是很哆哩哆唆,白腿儿都被你吓得浑身发抖了!我们不抄小路,改走大道吧,要保命就要往人多的地方钻。”这叫“常识”,淇儿姑婆耳提面命的提醒,他听得耳朵都快长骗了。 这位小祖宗不是别人,他是腾龙国鼎鼎有名的小神童,摄政玉乔灏和神医佟欣月的长子,是名副其实的小王爷,身分高贵得很,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而他这性子也怪得教人头疼,不知道是像谁,至少他的爹娘皆不承认此子肖自己,自幼聪明绝顶却不肯用于正途,过目不忘偏用在记爹亲藏在书架夹层小书的内容,孩子不宜瞧的内容他看得津津有味,更怪的是自称乔小三而不许别人喊他的本各乔翊。 因为长子要继承家业,要严加教育再严加教训,不可有一刻懈怠,像牛一样任劳任怨,当老二也不见得多好过,老大忙不过来的时候要做牛做马,家产分不到一半还要被老大咄喝来咄喝去。 所以乔翊立志做小三,因为他爹说了,小三最小是生来疼的,最好是女儿,他会如珠如宝地捧在手心上呵护,不让一点风雨伤了至宝。 他一听很不服气,据理力争要当小三,叫他爹把外面生的哥哥姊姊抱回来养,他乔小三绝不和他们抢当老大。 结果他爹气得脸发黑,捉住他一顿恶打,脸非常臭地恶狠狠训斥他吃里扒外,说爹的一生只有娘亲一个娘子,哪来的花花草草、哥哥姊姊,打他是让他长见识,不许挑拨父母的情感。 有这种爹是他的不幸,像这回,爹又逼着他练武,他不练爹就又揍了他! 哼!他的小**肿了,不离家出走怎么向暴力爹宣示不满,淇儿姑婆说小孩子也是有“人权”的,动辄打骂是猪狗不如,所以他的离家是正当行为! 其实乔翊挨他爹打的次数多不胜数,打从懂事开始就计划离家出走,历经无数次的失败,在他七岁这一年,终于逮到个流年不利的倒媚鬼,助他完成大计。 “什么,你觉得我们还不够显眼呀!跑到明处不是让人刀抹脖子,你到底有多想死?”老天爷呀!来道雷劈死他吧,他不想死在死小孩手中。 “阿龙哥哥,你背上有蜘蛛,好像有毒。”乔翊心生一计。这招可是淇儿姑婆教的,阿龙哥哥居然不信他? “啊一有毒!救命呀!我中毒了,谁快来救救我……” 一身乞丐装扮的阿龙惊恐地尖叫,他生平最怕的便是八只脚的毛毛怪虫,一听到背上有蜘蛛,顿时脸色发白,甩开乔翊自暗巷冲出。 可好死不死地,他正好和追杀他们的蛮子大汉撞个正着,对方的弯刀就停在他鼻前三寸,眼看着就要将他劈成两半。 让他差点吐血的是身后的小乞丐居然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抱着小白猫打他身侧走过,还因踩了他一脚而道歉,慢吞吞地走开。 这……太没义气了吧!竟然弃他于不顾,眼睁睁看他死于非命,他自疼这位小祖宗了,下回投胎做人绝不相信小孩子天真无邪,他们是魔呀! 阿龙一退再退,退回暗巷正苦思着脱身之道时,清脆童嗓又响起,对着围上他的大汉嚷嚷一 “各位叔叔,你们很饿吗?眼神凶恶得像要吃人,这个臭烘烘的乞丐哥哥瘦得前胸贴后背,好像从乱葬岗蹦出的病死鬼,肯定没什么肉啦!说不定浑身是病,你们吃了他会得病喔,会流脓生疮,死得惨不忍睹。” 小祖宗呀!走了就不要回头,干么还装义气回来救他,他阿龙是很感动啦!可是他宁可他没心没肺走得远远地,别来送死。 阿龙在心底哀嚎,豆大的汗珠滴答落下,他的背湿了一片,大气不敢喘一声。 “你跑都跑了,居然又回来?小表,你就当乞丐不长命,十八年后再来找老子施舍。”一名粗壮汉子大刀一挥去,一道臭气熏天的身影也不知如何闪过敌人,赶紧抱起小身子闪开。 “十八年后你坟头的拿都长得比我高了,我上哪去找你讨钱,你确定满脸横肉的你能有善终、有人祭拜?” “我的小三少爷,你少说两句……”要不是拖个小包袱,以他的身手早跑得老远了,哪会被人堵上。阿龙无限哀怨,一张脸比泡过十斤黄连水还苦 “找死——” 刀子举起刚要落下,乔翊惊天动地的大喊,“欺负人啊!呜一坏人欺负小乞丐,我们是外地人,你们恃强凌弱,爹呀、娘呀,小三要死了,呜哇……没天良,小三死不瞑目……”随手抛出手中的小白猫,放声大哭。 阿龙忍不住抖了一下,恶寒窜上背脊。这个小祖宗真不简单呀!仗着模样讨喜就玩上这一招,把百姓的目光全招过来,让恶人有所顾忌,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快把他们杀了,别留下祸根……”光看头顶只留一撮朝天发辫,看似领头的高壮男子却满不在乎地大声一喝。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也敢逞凶。” 一声娇斥,一道曼妙身影在主子的示意下轻甩丝缎,丝缎如鞭勾缠刁钻,直击行凶者胸口,几乎震碎其心脉。 其余持刀的大汉面色一变,心惊地看向一旁发号命令的男子,不敢再往前。 “私人恩怨,两个臭丫头不要插手,否则老子连你们也砍了。”辫子男恶狠狠吼道。 “放肆!柄有国法,岂能由着你们行凶杀人,何况邀凤公主在此,你们也敢大放厥词。”击倒一名大汉的女子冷笑。见过大胆的,还没见过连死也不怕的蠢蛋。 “邀凤公主?” 目光扫过另一名女子,见她气度不凡,衣饰华贵,面对他们亦未有半分惊惶,带头的那名男子明显沉了脸色,阴狠冷瞪四人,又暗使眼色,这群凶神恶煞的异国人立即退去。 “哇,是公主耶!姊姊好像弯弯月里走出来的仙子,比我娘美多了。”乔翊自来熟的走近,满眼惊喜和崇拜。 很唾弃他行为的阿龙在心里嘀咕:让他爹晓得他“垂涎”别人的美貌而贬低自个儿的娘亲,回去就有得肉疼了,等着被剥下一层小人皮吧! 看到眉目清秀,嘴巴又像抹蜜的小童,凤栖岚好感顿生地摸摸他的头,“吓着了吧,有没有受伤?” 幸亏她离开皇宫后又在街上绕了绕,才及时救下这孩子。 乔翊睁着圆滚滚的大眼说:“我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着,漂亮姊姊摸摸,我肯定是受惊了。” 看着他小小年纪却如此伶俐,她蹼味笑出声,“怎么惹上那一群人的?看你挺聪明的,要不要跟姊姊回府,我府里不缺你一双碗筷。”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孩子合她的眼缘,心疼油然而生,令她起了念头,想让这名孩子脱离乞讨的生活。 云绯一听微皱起眉。 公主身分不同于平民百姓,对于来路不明的外地人须留三分警惕,以免他国细作渗入。 云绯刚要开口提醒自家主子谨慎,一头乱发、浑身脏兮兮的阿龙已咧开一口的白牙,笑咪咪地把小祖宗拉到身前。 “不用了,我们是随遇而安的乞丐,哪儿有屋檐破庙就能栖身,我们一路行来倒也快活,要不是不小心挡了那几位大爷的路,让他们发大火,我和这位小祖宗还真没遇上什么麻烦。”他抹了抹冷汗,暗吁口气,总算保住了脑袋,没让乔家小三儿真出了批漏。 一个老大他就摆不平了,更别提阴险的乔家霸爷,他一颗头颅不够他们砍呀! “有个安定的栖身之所不好吗?四处为家,浪迹天涯的颠沛日子终究不适合稚龄孩童。”凤栖岚不忍心如此可爱的孩子在外流浪,无一日安稳。 第五章 阿龙先正少捂住乔翊的嘴,省得他又节外生枝。“公主的好意乞丐们心领了,其实我们是丐帮的弟子,帮主对我们相当照顾,有吃有喝不怕饿肚子。” “丐帮?”她讶然,明灿眸子流露出一丝好奇。 “是呀,公主若得空就到我们腾龙国走走看看,我们旁的没有,美食是一绝,说起莲香楼酱爆肘子、水晶鱼烩、老姜子鸡汤、京葱串子排、香脆响铃……可都是教人赞不绝口,吃过一遍就上瘾的美昧,停不了口呀”阿龙一口气念了二十几道菜名,惹得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动。 “听起来似乎十分好吃……”她心动了,一脸向往,好似眼前便有一桌美昧料理。 “来啦、来啦!姊姊,我招待你吃免费的,莲香楼是我家开的……”人小鬼大的乔翊喜孜孜地拉住邀凤公主柔哲手儿,握得可紧了。 他家开的?凤栖岚不语,笑娣口气不小的小乞儿。说个谎还说得理直气壮,毫不胆怯,活似个不可一世的小小少东家,派头十足。 纵使她未曾到过腾龙国,也知晓声名远播的莲香楼,据说那儿菜色千变万化,道道色香味俱全,导致一位难求,但东家极有能耐,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得要照规矩来,不能仗势抢位。 她最大的弱点便是不能抗拒美食,耳闻听都没听过的菜名,她心动得厉害,巴不得这会儿就置身莲香楼内,品尝那绝无仅有的美昧。 此刻,她出使腾龙国的意念更强烈了,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皇姊点头,一来为了百姓,二来嘛算是图利自己,闷了这些年也该外出游历一下喘口气了凤栖岚心中有了期盼,因女王迟迟下不了决定而生的阴霆全一扫而空,日头下沉,也沉淀了一日的苦恼。 “阿龙哥哥你去啦!快去快去,我会在后面替你摇旗呐喊……”人脸皮厚则无敌,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莫过于他脸皮厚如城墙的阿龙哥哥。 阿龙哀怨地看了乔翊一眼,“为什么是我?我上一回断掉的骨头还没长全,你比我聪明,这等上天下地的困难事儿非你出马不可,哥哥我年老虚弱不管用。”虽是好事,可他阿龙的胆子比老鼠的小,不敢当出头鸟。 可耻,太可耻了,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口!乔翊睡弃他,“阿龙哥哥你是不是男人呀!一点点小事也推三阻四,你忍心看我小墨子师伯孤老终身?” 阿龙喂琐的干笑,“我说小三少爷,这事你童手,你去说几句话吧,一切有劳你了。” “我只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叫小孩子去涉险……”小人,心肝肺是黑的,他一定要向淇儿姑婆告状。 一大一小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窗户下方探头探脑,不时你推我挤的,又默契十足地蹲着身,不让里头正用油布擦剑的墨衣男子发现。 但是以他俩鳖脚的功夫,刚一踏入院子就让屋里的男人察觉两人的气息,更别提叭叽喳喳的争论声,即使压得低低的,也一样清楚钻入习武者耳中。 墨尽日神色未变地专注擦拭手中的三尺青锋,神情冷若冰霜,被他冷峻目光扫视,便有如被埋进冬雪,冷冽得令人打颤,不敢靠近方圆十尺以内,免得被冻僵。 蓦地,他眉头一挑,身形疾如风地起身一旋,接下一团自窗户被抛入的肉团,一手拎着小家伙,那一张粉雕细琢的小脸,春花盛开般地直冲着他笑。 “小墨子师伯,小三儿好想你哦……”哦字才落下,他的**就被打疼了,小脸儿皱成一团。 “是墨师伯,再让我听见你喊『小墨子』三个字,我就把你吊在屋梁下,当一回蝙蝠。”哼!好的不学偏学坏了,师父他老人家为老不尊,小辈也学了他七分精髓。 “小墨子师伯偏心,淇儿姑婆喊了不下千百回了,怎不见你对她恶声恶气,还任她扯你的耳朵叫你笨蛋。”乔翊很不满地噘起小嘴,愤愤地说出眼见的事实。 一提到那个女子,墨尽日心口一痛,冷然地放下老往他面前凑的小鬼,“回家去,不许赖在丐帮吃白食。” “我爹不在家,出远门经商了,我娘醉心药草的培育根本不理会我,我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只好来投靠小墨子师伯,让你顺便收留小三儿……”他边说边摸出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鸡腿,万分得意地献宝。“小墨子师伯你看,我没有吃白食吶!这是我今天上街乞讨来的喔” “你上街乞讨?”他墨瞳忽地深幽黯沉,透心凉意渗出。“阿龙,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敢带看小世子四处胡闹。” 窗外的阿龙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乖乖的站到男人面前,一脸恭敬到不行的谄媚样。 “哎呀!帮主,我阿龙有三颗脑袋也不敢自作主张,小三少爷那狂性,谁拉得住他?我是被迫的呀!帮主千万要明察,要不是怕咱们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遇着什么天杀的危险,我何必跟在身后保护。”有谁比他更命苦,帮主不想管这烫手山芋便丢给他,他不接还不行,害他累得像老了几十岁成了老嬷子。 “狼、狈、为、奸。”墨尽日讥讽。小的奸、大的诈,肚子里头黑到底了,没一个让人舒心。 阿龙笑得嘴角快抽搐了,连忙向乔翊使眼色。“帮主,小三少爷有事找你。” “何事?”他挑起眉,继续擦剑。 又推给他,阿龙哥哥好无耻。乔翊亮如星辰的大眼愤愤一瞪,转头回来面对墨尽日时,一张小脸又堆满纯真笑意。“小墨子师伯,你年纪比我爹大,为什么还不成亲?是因为老板着脸吗?我爹说你是住在雪山的雪男,你一个眼神扫过去,方圆三尺之内无一活人。” 墨尽日斜貌着冷冷剑身,银芒轻闪,带着一股嗜血的危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商人本性,你爹是本朝大奸商,他说的话十句之中有七句是假的,当不了真。”不然这话多的小家伙早死得僵硬,哪来这么多废话。 “呢,这样啊。我爹是奸商,这事我早就晓得了,我皇帝小叔叔常说爹最奸诈了,连朝廷的银两也敢赚,他国库里的银子快被我爹搬空了。”可皇帝小叔叔更狡猾呢!骗小孩骗到他头上来,想讴他乔小三当他的小打手,小小年纪就劳力劳心,当皇帝身边的小参谋! 乔翊打小就展现过人的才智,三岁便能出口成章。如今能默百来本名家著作,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就连兵法都也精得教人赞叹,精算数,识天文,一本易经还能说个道理来,打败众多读书人,在稚龄摘下小状元头衔。 他爹丢一堆小山似的繁复账本,他一上午就能核算出来,内容精准得找不到一处错误,十个账房比不上一个小屁孩。 今年他七岁了,还学了娘亲七成医术,宫中的医书已被他翻烂了,那些个老太医见到他如见到宝,巴不得将一身医学传授于他,教出个一代医圣。 唯一学得不精的大概是武功,因为扎马步这类基本功太辛苦了,而他又是安静不下来的小乱源,所以除了逃命的轻功外,他的武学糟得连老乞丐朱角都摇头,一再叮嘱两个徒弟要好好琢磨这根筋骨奇佳的好苗子。 而他就是不想练武才偷跑出府,和识得他当他是宝贝的丐帮子弟厮混,最后被墨尽日逮回丐帮总部严加看管,准备等他爹亲自上门来领顽劣儿。 可谁知,这小鬼满肚子诡计,趁墨尽日不在时又偷跑,还撞上阿龙,失踪好几天。 “说重点,乔翊。”墨尽日不耐地沉下嗓音。这小鬼到底像谁,话语似滚滚江水,一开闸便倾泻而出,滔滔不绝。 突地,他想到某位疯狂成性的老头,眉心不由得燮起。这一老一少的心性倒有几分相似,全是笑骂由人,我行我素,天塌下来就找高个顶看,做什么都很随性。 不会吧!师父的影响如此深厚,连个小毛头也被染污了? “吼!都说我叫乔小三了,小墨子师伯别再喊那个可僧的名字,我不喜欢呀!小三才是我无比可爱、天真无邪的名。”乔翊跳脚大喊,又扬起热情洋溢的笑脸,黑白分明的晶亮眸子瞇成一条线。 墨尽日没理会他耍猴戏,黑瞳冷晚他道:“乔诩,师伯的耐性有限,不要让我发火。” 想起还疼着的小**,再瞧瞧打人很痛的大手,乔翊合悲带怨的扁嘴,“淇儿姑婆让我传话,三日后在飞鹅山北边十里亭相见,她等你。” “七儿?”他指尖微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冷眸色覆上淡淡柔意。 七儿,本名乔淇,靖玉沈天洛之妻,是墨尽日心中一块不能道与人知的柔软,他的软肋。 “淇儿姑婆说你要是敢迟到,她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光你一身的血、拿你的骨头剔牙。”乔翊仿乔淇的语气说得煞有其事,还不忘做出她威胁人时的恶狠狠神情。 虽然他喊乔淇姑婆,但她并非七老八老的老人家,乔淇甚至比墨尽日小,不到三十岁,是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原本她和乔翊的父亲乔灏以姊弟相称,是个十分疼爱憨弟的好姊姊,后来她冒充乔府千金的事情被揭穿了,但老太爷喜爱她,便收为义女,“认祖归宗”的乔灏反而小了一辈,改口称她姑姑。 不过,乔灏也并非乔府子孙,他的真实身分是康明帝死去的太子沈子扬,藉康明帝九皇子的身体还阳,成了沈子威,但是为了回报乔老太爷对他多年的爱护和用心栽培,故以乔灏之名入主乔府,经商之余兼任摄政玉,并未回归皇室。 “她还是一样的不讲理,为所欲为。”墨尽日抱怨着,却是嘴角轻扬,软化了脸上刚硬线条。 一旁的乔翊和阿龙交换个眼神,一个笑得像偷腥的猫,手舞足蹈,一个是头皮发麻,担心被秋后算账。 算了,死就死吧!只要帮主能觅得良蚁,不再死气沉沉地为情所困,他阿龙这条小命算什么。 “啊!对了,帮主,有件事忘了向你拿告,你要弟兄们查的事,我们一群乞丐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丐帮帮众遍布,没他们找不到的人,探查不出的消息。 “说。”他收起面上柔色,目光冷冽。 “确实有一批行踪隐密的异族人在腾龙玉朝境内活动,他们原先滞留在边境一带,暗地打探我朝的地形和布兵所在,近日才逐渐往南移,接近帝都他就是在探查时被那群人发现追杀,一路往东北逃到了凤瑶国。 都是乔小三这个离家出走的小祖宗害的,一瞧见他好不开心地巴着他不放,结果惊动了被跟踪的异族人,大刀一抄就要杀人灭口,以除后患。 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带着乔小三逃,在凤瑶国邀凤公主的帮助下逃过一劫,捡回一条小命。” “知道是何路人马吗?” 阿龙赶紧回话,“以那高大的身材和说话的口音,以及佩带的半月弯刀来看,应该是北蛮人。” “北蛮……”他思忖。 乔灏的商队走遍大江南北,几乎每个城镇都有乔家商号的据点,南来北往的人接触多了,难免有些似真似假的小道消息传出。 这回,乔灏便是听说有可疑的北蛮人在京城一带出没,似乎是探子,此事可大可小,必须查清,但以摄政玉的身分,未经证实他不便出面,以商人的身分,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打探,恐让人以为与朝廷挂勾,所以他委任丐帮进行调查。 第六章 丐帮的势力无远弗届,可说是天下第一帮,由乔淇拿创,朱角老前辈为第一任帮主,传至墨尽日手中,丐帮帮众已有十来万,声势不可不说其宏大。 为了养活成千上万的乞丐,他们开始有组织地接下各方委托,以买卖消息和寻人为主,将金主想知道的事一一探查出来。 墨尽日一声令下,乞丐们全员出动,很快地探知黑衣人的下落,副帮主龙七,也就是阿龙怕打拿惊蛇,因此前往探看虚实,却遇上凶险。 “我和小三少爷此行惊险万分呀!差点死于非命,要不是有人适时伸出援手搭救,帮主可能就看不到我们了。”帮主,瞧瞧他发亮的两颗眼珠子,受人恩惠要报答呀! “对啊,救我们的是人美心更美的天仙喔!小墨子师伯不找机会去瞧一瞧是你一生的遗憾,小三都替你觉得好可惜。”月亮圆了,人也要成双,淇儿姑婆说人不可以如残月般有缺憾,小三很乐意让小墨子师伯没有残缺。 扯了扯唇冷笑,墨尽日一把捉起两眼亮灿灿的小鬼灵精。“小表,少算计我,你这小身板像豆腐一捏就碎。” 乔翊不挣扎地反手抱住墨尽日的肩颈,小短腿儿不嫌短地往他身上一勾,笑得全无心机,撒娇地咕咤,“我有小墨子师伯,不用长得太强壮。” “哼!你爹的狡猾你倒学得十成十,日后准是一大祸害。”精得像鬼,天真外表下的精明是最教人不设防的武器。 刀不沾血是高手,杀人于无形是绝顶高手,让人死后无声无息还反过来向害人的人道谢,这更是颠峰。 “小墨子师伯说错了,是福星才对,小三命中带财,天生灵慧,是天上仙童下凡来渡世,你看我这脸儿多讨人喜欢吶,人见人爱,鬼见鬼成佛的,福气满得普渡众生……”小墨子师伯就让小三渡一渡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家淇儿姑婆嫁人了,没小墨子师伯暗恋苦恋的分。 他眉一挑,冷哼,“阿龙,把人带走,三天内不要让我看见他,他比战场上嘶叫的马匹还吵。” “小墨子师伯,这是诬蔑,我慎重地提出抗议……”晤晤晤则声音被掐断的瞬间,乔翔哭丧着小脸。不公平,点人家的穴道,大人欺负小孩,以后他也要向朱角师公学点穴,让小墨子师伯动弹不得! “抱走。”墨尽日随手一抛,将瞪大眼的乔翊丢在龙七身上,无视他小兽般的张牙舞爪。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走。”小祖宗,别瞪眼了,谁教你武功不济,打不过人只好当哑巴。 阿龙一把气愤不已的小三儿抱出墨尽日的房间,迎面而来是一道势头不强的热流,孩子的身体禁不起太强的内力,隔空轻轻一点解了哑穴。 “师公,我被欺负了……”小墨子师伯等看瞧,有一天他一定会比他更强! 呵呵的笑声轻扬,老人家的身影立现。 “又顽皮了,小三儿,你这是第几次离家出走?”朱角笑问。 “哪有顽皮,我是做好事耶!小墨子师伯是坏人!这是第一百六十七次。”他愤然地扳着手指数,不忘可怜兮兮地看师公,让师公去训徒。 “什么好事?”朱角嘴边还留有酱肘子的油渍,一身呛人的酒气。 乔翊得意地双手圈在嘴边,故意朝屋里大吼,“我要把小墨子师伯嫁出去,他没人要太可怜了。” 嫁?! 屋内的墨尽日手滑了一下,脸色一黑,寒了双瞳,利剑划过,指腹渗出鲜红。 “公主,这就是腾龙国境内的飞鹅山,和我们的烟岚山一样盛产铁矿,由此再向南行约五日便可抵达腾龙国帝都。”云绯细心地解说,巨细靡遗。 经过王夫石忍墨的暗中斡旋,擒凤女王终于在主和派主战派的拉据中,下了最后的定夺一由邀凤公主为首率百名亲兵,亲赴腾龙国与小皇帝签互惠条约,结盟御敌。 由此亦可见三位王夫在女王心目中的地位。 侧夫王征甫、管子期根本不是石忍墨的对手,他们所代表的兵部尚书和左相的势力无法影响女王。 凤栖桐最大的弱点,也是最大的优点,她只相信她愿意相信的人,认定石忍墨对她有情便倾尽所有,虽不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也所差不远,对他矢志不渝。 皇室无真爱,由她父皇的众多妃嫔得以印证,母后的孤寂和冷落是她的借镜,所以她更渴望有人真心爱她。 所以,石忍墨的地位,无法动摇。 而凤栖岚在女王及王夫的大力支持下,由都城出发西至烟岚山,绕过层层山峦再往南走,车马成列越过大河,历经数日进入两国交界的边关,出示使臣通关符节顺利通过,一路还算平稳地来到帝都不远处的巍峨大山。 众人在此稍作歇息,就地野炊先养足体力,也让马儿喝喝水,吃点青拿,有了气力才能继续往前走。 “公主,前方有座八角亭,你就到那儿歇歇吧,奴婢就近打点溪水让你洗漱洗漱。”烟霞瞧见不远处有条银鱼般的小溪,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去吧,多取些水来,大家都渴了。”若能泡在冰凉的水中,那该是何等快意的事,可惜出门在外由不得她任意行事。 不若闺阁女子莲步款款,一身绣金百蝶穿花碧霞罗衣、红色烟纱散花裙的凤栖岚气度出众,行来翩若红凤御云,身影骋婷领着云绯步向红木铺阶的小亭。 方踏上木阶,一道昂藏背影便映入她眼瞳,男子似在赏景,又似在等人,双肩宽厚,背脊挺直,她稍有迟疑地停下脚步,不知该不该再往前,进入亭中。 此时玄色衣袍男子忽然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心口莫名地被重重一击,好似有巨龙腾空而下,直冲向她,瞬间呼吸被截断,几乎是透不过气来,只听见风吹动发梢的细微声响。 好俊的男子,却也给人北风袭身的感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瞳很冷,却也让人想去探知他的内心,探究那么深邃的一双眼中究竟藏了什么。 “这里有人了,离开。” 像是无视她身后的百人车队,开口吐出的话语无礼又狂妄,带着绝然的冷意,本来想退出的凤栖岚一听他不近人情的驱逐,皇家傲气油然而生,起了较劲心思。 “这座八角亭由你所建?” “不是。”他懒得搭理,侧过脸看向连绵的翠绿山峰。 “这山头为你所有?”她向前跨了两步,颇有挑衅的意思,杏眸中光彩闪动。 男子回头,眼一瞇,迸出厉光。“不是。” “此亭非你建,此山非你开,同是过路人,何以你进得我入不得?”她裙摆微摇,莲足轻移走入亭内,身侧跟着眼神警戒的云绯,她素手按住腹间的软缎,以防对方有不轨举动。 “我等人。”他眼中冷意像利刃般要刮人皮肉,暗合威胁,要她识相点,自个儿走人,不要让他动手。 “不碍事,我坐一会就走了,耽误不了壮士的贵事。”她装作不知,刻意坐上圆形石椅,一手接过烟霞取来的水,神色闲适地轻啜着,任由凉风吹乱她一头如瀑青丝。 “碍眼。”他冷哼。 很少被人激到动怒的凤栖岚内心微有恼意,简短的两个字激起她的好胜心,笑后笑得更魅人,“心中无山,山不在心,目中无人,人不在双瞳中,嫌碍眼就别看了,省得心生魔障,把满山满谷的花草树木全看成重重人影。” 墨尽日沉下脸,手中的长剑握紧,他不会听不出那一句“目中无人”,“你该庆幸我不杀女人。” “壮士的意思是小女子大可继续飞扬跋息,因为你的剑不会往我颈上抹?”忽然间,她感到愉悦,眼前面色冷峻的玄衣男子引起她些许的兴致。他不若外表那般冷配无情嘛。 “你可以试试我的剑锋不锋利。”他剑来出鞘,直指她胸口,声冷若冰。 “大胆,敢对我朝公主无礼!”则云排和烟霞快步上前,以保护之姿挡在公主身前。 “公主?”他黑眸闪过幽光。 “凤瑶国邀凤公主。”侍女们口气不无骄傲之意。 墨尽日收剑,置于身后。“早早上路,此处不宜久留,山路绵延易生变故。” “这里不平静?”凤栖岚柳眉轻燮,微露忧思。 “事无绝对,天子脚下都有盗贼,何况地处偏僻的十里亭。” “多谢告诫,我再歇一会儿就启程,不妨碍你与佳人相会。” 她只是随口一说,谁知误打误撞,戳中他心口最难愈合的伤处,清逸的面容霎时一沉。 “滚。” “滚?”凤栖岚为他突变的冷厉感到不解,更不愿轻易被人喝斥,辱及凤瑶国威。 “再不从我眼前消失,后果自负。”他不会杀她,但她也别想好过,他墨尽日行事不讲对错,只求一时痛快。 “本宫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事,千万别放水了。”还没人敢对她大言不惭,她等看看后果。 “你自找的,怨不得人……”他凝聚了三分内力在掌心,意在警告。 “等一下啊帮主,别动手,是自己人、自己人,别伤了和气。”天吶!怎会闹到要动手的地步,哪个环节出错了? 早等在这窥视的龙七慌慌张张地从趴伏的拿丛中奔山山,头上还有几根杂拿插着,模样狼狈而该死。 “给我不痛扁你一顿的理由。”一看到他出现,黑着脸的墨尽日顿时了然。 “误……误会啦!帮主,是巧合,绝对是巧合,这次不是小的安排的,我可以向天发誓……”雷呀,快劈下!给他死个干脆,他不要独自面对帮主的怒火。 “咦!你是阿龙?”凤栖岚倒是一脸谊异。 龙七苦着脸呵呵笑着。“呃!鲍主,我是阿龙,好久不见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呢,我在说什么……啊!帮主,你不能从背后偷袭——” 被一脚踢飞趴在地上的他面贴着地,四肢张开成青蛙状,唯有尾椎高高翘起,一道明显的鞋印印在**上,正好是墨尽日描金绣云纹靴的大小。 “飞得不够远。”刺眼。 听墨尽日的话气无限不满,似乎又要补上一脚,求生本能旺盛的阿龙赶紧手忙脚乱地爬起,也不管姿势难不难看,逃命要紧。“是小三少爷出主意的,我是被迫当帮凶。” “乔小三?”那只不知死活的小鬼,实在不该太早被父母领回,他该给那小子一点永生难忘、痛不欲生的教训。 凤栖岚尚不明就里,一头雾水地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可是有几次相同经验的墨尽日早已明白。 他又被骗了,因乔家小三精湛的演枝再度上当。 这样的情形不只一回了,不忍心帮主孤家寡人的龙七再一次乱牵红线,他一瞧邀凤公主人美个性好又善良,还救了他一命,感谢之余他不免动了撮合的念头,想把两人牵在一块。 而乔翊心有灵犀,在他帮忙谋划下本来该水到渠成,气宇轩昂的英雄侠士碰到清艳无双的婉约公主,一对上眼本该天雷勾动地火,瞬间爱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的。 可不料,半丝小火苗不燃,反烧出一把怒焰。 “对对对,都是他的主意,我一再告诉他不能玩火,可是他记恨你痛了他的小白臀,所以他要报复,让你没得好安生。”龙七收起不值钱的良心,把一切责任全推给不在场的乔翊,谁教他最适合背黑锅。 “你以为我会忘了你曾做过的好事?”小三是主犯,他也脱不了关系,没有丐帮的情报网,他从何得知邀凤公主几时到达,又如何准确无误地算计两人。 第七章 龙七笑容有些挂不住,唇角发颤,一步一步往亭子外移动。“七儿姊说助人为快乐之本,帮主无须言谢,自个儿兄弟自要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就两肋插刀吧!我送你两柄刀助你早登极乐。”敢拿七儿来欺瞒他,实在罪无可恕。 “不要呀!帮主,我知道错了,绝不会有下一次……”他猴儿似地跳起,身手滑溜地躲到三个女人后头。“公主救命呀!你的大恩大德我阿龙来世再报,我家帮主得了失心疯,要杀人了” “龙、七——”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子汉。 他缩着脖子,死也不出来,看得公主几人大感困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做了什么?”凤栖岚问,有心排解。 冷着脸,墨尽日薄唇冷抿。“与你无关,闪开。” 她娇声轻笑,但笑意不及眼底。“我救过他,所以不会任由他再受到伤害,你要在我面前伤人,除非天现二日。” “你敢挡我?”他口气狠厉。 凤栖岚笑声清脆。“我不是在挡吗?莫非目中无『仁』瞧不见,早日去找大夫吧。” 她又再次讽刺他目中无人,无仁、无人,有眼无珠自然视茫茫,看不见旁人,自以为是。 “你……” 龙七脸皱成团了。这下子仇结大了,互相瞪视的两人的确迸出火花,却是谁也不让谁的愤怒火花呀! 月老的玩笑开大了。 “小心,有箭——” 正在对峙时,内力高过公主甚多,耳力过人的墨尽日忽地察觉一道呼啸风声直逼而来,他面色一凛,刚要察看四周,一支箭已破空而至。 他不假思索地扑倒面色错愕的凤栖岚,入地三分、犹在抖颤的箭羽近在咫尺,离两人的耳畔不到半寸,只差一点点就穿过脑袋,置人于死地。 墨尽日没有思索的工夫,只因飞箭如雨般落下,似无停歇的一刻,不停的朝他和公主身上射来,明显不让人有存活的机会。 明显的,是冲着凤瑶国邀凤公主而来,箭箭带着杀机,一次又一次的直取她要害,命悬一线。 如果不是龙七攀上的关系,这女人又是乔小三口中的公主姊姊,又刚好让他碰上了,墨尽日实在不想插手管这件闲事,只会等人死光了再通知官府收尸,绝对不会抱着个脸色发白的女人在地上滚动,找掩护闪躲一波又一波飞至的箭矢,把自己的命和她的串在一块,还可能因她的拖累而丧命。 “你到底得罪了谁?人家要赶尽杀绝。”他反手抽剑,剑花一闪,无数支利箭断成数截落地,拖着她躲到大树之后。 饶是领军出征过,凤栖岚在这生死一瞬,脑中也有些混沌,粉唇微颤说:“我……我不知道,我此行的任务是会见贵国皇帝,商讨如何出兵,共同抵御北蛮的侵犯,不让蛮子的野心得逞,生灵涂炭。” 闻言,他低咒了一声,“你傻了吗?你这么大阵仗前来摆明是要当箭靶,北蛮会不杀你还让你活着和腾龙玉朝连成一气。” “是北蛮所为?”她冷静下来,抽出绑在小腿上的短刃斩向碍事的长裙,碎布落下。 看她果决地斩断拖累,他目光首次微露赞许,幸好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依赖别人的弱女子。“你带着这么多士兵,寻常盗贼岂可能对你出手,更别提一般盗贼不会用如此精良的武器,这箭是精铸的。” 凤栖岚暗自咬牙,望着那被斩下的箭头。不知道其他人遭受箭袭状况如何…… “啊!云绯和烟霞她们在哪里?”不能有事,她带她们出来就要一起回去,一个也不丢下。 墨尽日冷冷讥消,「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担心随行侍女?把小命顾好,不要扯我后腿,就当我还你救阿龙一命的人情。 “还有小三儿。”一命换一命,她至少要多保住一个人,搬出恩情索惠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为。 “你这个得寸进尺的女人,我……”他哼了哼,差点摔断剑柄。“自个儿往左看,躲在大石后的不就是你命不该绝的侍女。” 哼!等这件事了结后,他一定要让乔灏那小子赔银赔粮,把他家乔小三欠下的债给吐出来。 “她们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两名侍女也注意到她,心急如焚,不顾危险地想冲过箭雨救她,凤栖岚摇头示意两人留在原地,不可冒险躁进,先静观其变再做打算,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危机重重。 云绯她们没事,随行的亲兵呢……猛地回头一瞧,本已惨白的脸颊顿时没了血色,她倒抽口气,一抹疼痛扎入心底。 亲兵们或躺或趴,了无声息,血流成河的情景令她明白,他们生机渺茫,除了少数存活的将士躲在树后茍延残喘外,大部分人身中数箭,显然毙命,脸上还残留死前的愕然和恐慌。 她的鼻头酸了,眼眶红了,滚动的泪珠莹莹发亮,她无法不自责。 “不许哭。”看到她眼中泪光,墨尽日烦躁地低喝,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抽了抽鼻子,她仰起脸忍住悲痛。“我没有哭,你看错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反击?”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做法,至少要杀几个蛮子以慰凤瑶国兵士英灵,他们是因为她而永远回不了家! “你……”她的倔强令他眼中多了抹幽光,语调不自觉地和缓了些,“等他们把箭射完,肯定会现身看看是否有活口,斩杀重伤者,我们沉着等待。敌不动,我不动,不暴露藏身处,也许出其不意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杀得敌人措手不及。” “嗯!我懂了,兵行险招,让对方以为我方死绝了而松懈,我们才有机会出手反败为胜。”她好歹读过兵书。 墨尽日目光一深,看向她的眼神稍有不同。“有脑子的公主并不多,你算是一个。” “我可以把它当成赞美吗?”凤栖岚苦笑。看来在他眼里她还不算太差,并非虚有其表的摆设。 他冷哼一声,轻蔑一睨。“等你活下来,有得是时间思考。” “你这人一向这么『和善』吗?”才对他有一点好感,他就又如此刻薄。 “想看我凶狼的一面?那要看你能活多久,上次还能谈笑的人已经躺平。”他暗指娟命的亲兵,她是死是活尚是未知数,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何意义。 “你……”咬了咬泛白唇瓣,她忍住冲鼻的酸意,不去看那些曾说过“公主,我们愿意跟随你”的亲信。 看她强忍悲伤,泫然欲泣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墨尽日心底的冷硬崩了一角,克制自己的嘴巴不去打击她。“待会我会向阿龙打个暗号,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你和两名侍女以及残余的士兵跟着阿龙,这地方他熟,你们一定要跟紧他。” “你想做饵?”她倏地捉住他臂膀。 “这是唯一的方法,我脚程快,轻功尚可,自己保命应该不难。”全无负累了他才能奋力一搏。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涉险,他们要的是我,我可以……”以一人换取所有人的平安,她认为值得。 凤栖岚自以为是的想法却换来墨尽日的冷眉横视,严词斥骂。 “你可以去送死?我收回你有脑的那句话!你肩负着两国结盟的重大使命,在场的每个人都可身首异处,唯独你不行,你扛着千千万万百姓的生命,你想让他们陪葬不成?”果然是养在高墙中的公主,世上有几个如七儿那般聪颖果敢的女子,临危不乱还能创造出利己的局面? 想到生命中的遗憾,他墨瞳微黯。错过了,他的被动、踌躇不前,将唯一动心的女子拱手让人。 “我抱歉,是我太天真。”她挺直背脊,极力把苦涩的泪水挤回眼眶。 “我不要你的抱歉,而是你的存活,你做得到吗?” 墨尽日朝远处的龙七打了个只有两人看得懂的于势,龙七会意地一点头,侧过身向满脸焦急的云绯和烟霞传达帮主之意。 凤栖岚深深地吸口气,指尖掐入掌心。“好,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无论如何,我都会留下一口气奔至帝都,完成女王的托付。” 如果她是男人,他会拍拍她的肩头赞一句好气魄,可惜男女有别,他扬起的手臂只能改抚冰寒的剑身。“拚命跑,不许回头,记得你身上背负多少的希冀。” 她面色白如雪,强抑着一丝慌乱。“你叫什么名字,改天我到你坟上祭拜。” 咒他死?他嘴角一抽,颇为气闷。“墨尽日。” “我叫凤栖岚,九泉之下别忘了。”她会记住他,也希望他记住她。 “少诅咒我,凤氏公主。”他撇嘴冷笑。 龙七打了个手势表示已经做好逃走的准备,几名黑衣人也自藏身处走出,似在寻找公主尸身,墨尽日手持长剑从暗处现身,凝聚十成功力的利剑挥下,竟在地上划出一道裂痕,尘土在眨眼间飞扬,飞砂走石,令人看不清前方的动静。 他喝声一起,眼眶湿润的凤栖岚头也不回地跑向侍女的藏身处,三人一会合顾不得多谈,在龙七的引导下聚拢剩余的亲兵,三行人勿忙远离满是血腥味的死寂之地。 敌人发现异状,一阵箭雨又落下,但这因是漫无目标的胡射一通,断后的墨尽日等众人离去后才停止制造漫天的沙雾,以长剑相迎,昂立风中。 因为见他只有一人,十数名蒙面黑衣人舍箭改执弯刀,摆出刀阵,欲诛杀他。 高大壮硕的身形,异常粗壮的手臂,弯刀招招狠辣,在在证明他们的身分—— 果然是北蛮人。 刀剑交击的金属铿锵声不绝,利剑犹如灵蛇,剑光所过之处,肉体被刺穿的声响清晰可闻,满地再度被绽放的血枕,一朵朵开得鲜艳而耀眼,染红了孤寂千年的山坳。 遭到多人围攻的墨尽日肩上被划了一刀,伤势并不重,比起对方倒下的人数,可知他远远占了上风,仍有余力多杀几个人。 很快地,他剑尖滴着血,而能和他再战的人只剩寥寥数人,但他只是手背上多了个刀口。 他的武功高得足以威摄眼露惧意的黑衣人,几人互看了一眼,再一瞧他滴血的剑,忌惮的退后几步,犹豫着该不该以命相搏,再勇猛的勇士也会怕死。 忽地,山谷间传来女子尖锐的呼救回音。 糟了,还有埋伏! 墨尽日心一凛,足下一点,身影如擒兔的玄鹰飞掠,速度之快不过一眨眼便消失无踪,让保住小命的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庆幸还有命回去见爹娘,还是懊恼未将人击毙,无颜向主上复命。 将自身功力提升到极致,墨尽日与风竞速却还是觉得慢了一步,一名黑衣人弯刀就要落下。 他锐眸一瞇,全力一挥剑,人未至剑风已先扫至,劈得狼头刺青的手臂应声而断,倏然喷出的血将凤栖岚一身衣裳染得更艳丽,恍若盛开的红花。 墨尽日这一剑给了她喘息的空间,打起精神,再次举着短刃抵抗。 “墨尽日,小心,他刀上喂了毒。”看到数名敌人朝他袭去,凤栖岚连忙出声提醒,想起方才护着自己的亲兵中毒痛苦死去,她难掩悲伤。 一闪身,他避开刀锋,臂膀将被困住的女子带至身后,“阿龙他们呢?” 抖着唇,她忍着悲痛说:“……士兵全殉主了,云绯为了保护我身中了一箭,阿龙打晕她送到隐密山洞躲藏,烟霞她换上我的外衣往林子逃……” 第八章 他们都是为了她,拼了命想让她活下去。 “阿龙这驴蛋,他不晓得该护的人是你吗?竟然把你一个人搁下。”墨尽日一招流虹飞雾,将黑衣人逼退十步之距。 “是我求他把人藏起来,当时我身边还有烟霞及七、八名负伤的亲兵。”阿龙以为她安全无虞,这才肯稍离片刻。 谁知阿龙才一走,更多的黑衣人拦住退路,不识路的他们只好慌忙奔逃,乔装成她的烟霞虽引走了大半追兵,可是仍有少数的黑衣人要将他们灭口,疲于奔命的他们累得无力抵抗,且战且退的被逼到悬崖边,茫然绝望得不晓得该何去何从。 那时她十分痛恨自己学艺不精,若是有墨尽日的身手,她必能应付恶徒,不让身侧的人再有伤亡。 “哼!一样蠢。”都在生死关头了还顾及别人的死活,她的善良用错地方,不但于事无补,还让自己置身险地! “又有箭射来,你……你不要顾虑我,先保全自己。”她看太多死亡了,真的做不到再有人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她的心不是铁打的,还有人性。 他不屑地轻哼两声,“妇人之仁。” “我的确是女子,有仁善之心并不为过。”看着他流血的肩膀,她心口抽了又抽,眼前漫起了水雾。 “但你先是凤瑶国的邀凤公主,而后才是女子,你没有软弱的资格。”他语气沉肃她本末倒置了,没有皇家儿女的担当。 “我……”她噎了噎,说不出任性的话,他的话重重地打醒她身为公主、身为使臣的责任心。 “振作点,别丢了你凤瑶国颤面,这一次我不一定救得了你。”他没有把握同时对付持刀、拉弓欲射的对手,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更别提身后就是悬崖。 “……你尽力,我……”亦是尽人事听天命。 十箭忽至,墨尽日挡下了,但是左前方出现空隙,一把弯刀袭向左臂,幸好,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刃适时一挡,他眼角余光瞥见,身侧的凤栖岚抿唇,表情坚毅不屈。 即使两人合力,刀箭齐下仍让他们颇感吃力,两人不住后退,几乎逼近断崖边缘。 底下大江翻出白浪,可见尖锐大石,若是失足坠落,生还的机会不大。 只是,他们别无选择,当无数的利箭再度飞向两人时,脚下的石块突然崩裂,一双身影笔直落下,墨尽日使尽全力想拉住往下掉的凤栖岚。 好不容易捉住她,他使尽全力试图将她抛向横出峭壁的大树,不料,一道雷声在耳畔炸开,他反射性的手一抖反而将她拉向自己,吃痛的低呼响起,他和她额头碰额头撞个正着,紧贴的双唇吞吐彼此的呼息。 他愕然。 而她昏厥。 在雷光一闪的瞬间,凤栖岚感觉身子变轻了,好像飞起来了,却又有一股力量将她往下拉,陷入黑暗前她瞧见紧闭双目的自己。 “到底死了没,到底死了没?我还要拿她的尸体向王爷交差。”似男似女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躁,男子十分不安地在蓝玉地板上走来走去。 “急什么,都死绝了,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悴!真是沉不住气,亏他还是坐拥良田万审的高官,深受小皇帝的信赖。 “话不是这么说,总要看到尸体才安心,凡事没有绝对,要是有个万一,牵连的人可不少。”他还不想事情败露,平白丢了一条生财之道。 身看胡服的大光头嘲笑他的畏缩。“人都被乱刀砍得稀巴烂了,无法从面容上辨认,倒是那身衣物挺名贵的,足以让你大做文章了。” 一百名亲兵,两名随身侍女确定死亡,但坠崖的公主肯定找不着了,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哪有全尸可寻,早就沉入浪涛汹涌的水里尸骨无存。 他的人曾试图沿着峭壁往下寻找,但下不到一半就被锋利尖石割得伤痕累累,连身手娇健的习武者都无法应付如此险峻的山壁,何况是细皮嫩肉的小女人,轻轻一碰恐怕就碎了,哪还能找到半点碎肉残骨。 根本是强人所难,他上哪弄具完整的女尸,帝都的禁卫统领柳云风军纪甚严,守备严谨,他想随便般个女人充数可是困难重重,要是被捉住了小尾巴,他插翅难飞。 入京以来,他一直避着那个人,宁可隐身暗处也不和对方打照面,他们曾在国宴上碰过面,一旦狭路相逢便会被认出他是何人。 “我说哈鲁将军,你带来的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杀人不过手起刀落,怎会把脸割花了,他们杀红了眼不成。”认不出谁是公主,找不到尸体害他提心吊胆,老是觉得不踏实,似乎有些事没做全。 一点点小批漏就有可能酿成巨灾,摄政玉那人精得很,想要瞒过其耳目可不简单,他战战兢兢地经营多年才有今日的地位,要在摄政玉眼皮底下搞鬼得先做好赴死准备,要不落到他手里,他整治人的手段会让人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脱。 壮得像座山的哈鲁露出精壮上臂,哈哈大笑,「刀剑无眼,谁能保证一刀一颗脑袋,难免砍得顺手多砍几刀,一不小心就砍烂了。 “……蛮子就是蛮子,低俗粗鄙……”面白如玉的中年男子嘀咕两句。 “你说什么?”哈鲁耳尖听见“蛮子”二字,脸色倏地一沉,怒目瞪视,语气凶狠。 “呢,呵呵呵……哈鲁将军听错了,我哪有说什么,你英明神武,力拔山河,随便伸出两根指头就能将我掐扁,我哪敢多说一句不是。”中年男子假意奉承,心里臭骂蛮子无状,粗鄙得难与天朝之人相提并论。 腾龙玉朝是泱泱大国,能人辈出,礼教谨严,岂是北蛮能望其项背,而他小小的出卖不会损及国之根本,顶多是让君王多了点烦心事而已。 要不是小皇帝年纪渐长,摄政玉还政于皇,让皇上慢慢摸索政务,学着当个仁善爱民的好皇帝,他也不会动了捞点好处的心思,让自己踩上高位,进一步走入朝政中心,翻云覆雨。 若是摄政玉还在朝堂上掌控一切,他还真不敢有丝毫动作,光是鬼灵精怪的小世子就教人头痛不已了,更别提他运筹帷帽的老子,大的精,小的古怪,父子俩都让人捉摸不定,着实是一大威胁。 幸好他们都对朝政不感兴趣,将其视为烫手山芋有多远离多远,一等皇上亲政便诸事不理,全心在商道上发展,他才有机会出头。 “知道就好,不要妄想两边得利,要不是有我北蛮的扶持,你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的官位有一半是用北蛮的银子砸出来的。 “嘘!小声点,谨防隔墙有耳。”中年男子神色慌张地站起身,仔细看四周是否有弟子走过。 这蛮子未免胆大包天,说起话来毫无遮掩,真当此地是未开化的蛮夷之地,由着他态意妄言,简直是目空一切了。 穿着灰衣道袍的中年男子暗抹冷汗,轻吁了口气,面色微微恢复平时的从容。 他只是贪财,并无谋逆之意,骨子里还是忠于腾龙玉朝,不敢心生反意。 “怕什么,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你这见又是偏僻的城郊,未有皇命不得入内,我们北蛮勇士就在天子脚下也无人发觉。”一说完,哈鲁哈哈大笑,颇为得意地一摸光溜溜的脑袋,一拍光头。 他们化整为零的潜伏在帝都附近,平时出没做道观弟子装扮,一顶道士帽盖住剃掉一半头发的脑袋,平时低着头走路,只要不开口说话,谁又能分辨是何国子民? 王爷的策略相当高明,稍稍动了点手脚他们便能大摇大摆地走在腾龙国街上,一举诛杀了凤瑶国使臣,使两国起嫌隙,无法顺顺当当的结盟。 杀人他拿手,调兵遣将他可是一筹莫展,好在北蛮出了天神一般的王爷,用兵如神,善于谋划,让北蛮勇猛的士兵更是所向披靡,鲜少服人的他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呼草原上雄鹰。 “怕你得意忘形呀!邀凤公主一行人在我腾龙境内惨遭杀害,我朝皇帝不可能不派人追查,短期内不利将军你的诸多行动。”一连串的盘查和搜捕不可避免,北蛮人特有的壮硕体型格外醒目,一旦在外走动便易成为目标,引来官兵的搜查。 哈鲁是北蛮将领,东窗事发后大可潜回北蛮,当然可以毫不在乎,可是他的基业全在腾龙,要是一被发现和北蛮有所勾结,他多年苦心将全白费,还落个通敌叛国的莫大罪名。 “放心,我一手训练的精兵干得利落,不留下半丝线索,加上有王爷填密的战术,根本查不到我们头上。”箭矢用的是南风国精铸的鹤羽,纯钢打造的弯刀来自腾龙国,每一细节都精算得天衣无缝。 北蛮是辽阔的沙漠和一大片低头不见牛芋的大草原,少有山岳和湖泊,百姓生活困苦,本身不产铁却逞勇好斗,因此把野心投向盛产铁矿的凤瑶国欲先将之纳入版图再并香腾龙,独享物饶丰富的土地。 他们此刻欠缺的是时机,大军物质已然备齐。 “别到最后把我拖下水,王爷可是跟我保证过只取凤瑶国,不会有所异动。”他也得一防,不能由着人摆布,否则狡兔死走狗烹,没能有个好下场。 哈鲁眼露轻蔑地朝身后的侍从一弹指,一箱黄澄澄的金子立即送至中年男子面前。“这些够了吧?买你对腾龙的忠心。” 一看到闪得刺眼的黄金,他笑得嘴都合不拢。“王爷如此厚爱,我自当肝脑涂地,绝无二话。” “小皇帝那边……” 中年男子瞇起的小眼睛满是贪婪,毫不掩饰对金钱的渴望。“七星运行,国之昌隆,紫微日出东方不宜出兵,我朝皇帝亲政未久,对五行推算之术颇为在意。” “好,拖住他,别妨碍王爷用兵,大业若成必再备上厚礼一份,你可要好好表现。”哈鲁神情更加不屑。果然是贪利小人,一小箱金子就能让他哈腰效命。 “一定,一定不负王爷所托,我……”急促的脚步声趋近,他收起满脸的馅媚笑意,正色庄严地朝门外喊道:“谁在廊上奔跑?” “师父,是弟子清风,皇上有旨命师父即刻进宫,有要事相商。”蓝衣长袍的小道士端跪门前,神情恭敬。 “为师知晓了,盼咐下去,备轿。”不会又和皇后吵架了吧?这对少年夫妻感情虽融治却爱斗嘴,常常吵得一发不可收抬,得靠他去排解。 “是。”清风应声离去。 中年道长一拂灰袍,朝哈鲁将军一抱拳,信步走出禅房,“正大光明”的金漆匾额高挂墙上。 此时,在凤栖岚及墨尽日坠落的悬崖边,出现一道月牙白身影,长发以一条玉带系于身后,衣袂随风轻扬,目光淡然地望着悬崖底下。 蓦地,此人做了一件教人难以置信的骇人举动,竟然寻死般的纵身一跃,直往崖底坠去。 只是此人武艺过人,手足轻巧地避开尖角利石,借力使力掌拍脚踏石块缓和下冲的力道,使己飘然落地,身上的衣物竟无一处割裂,安然落于微泛铁色的崖底。 白浪奔腾,江水蜿蜒流向山林尽处,人影一刻不停留的再度施展绝妙轻功,一路顺流奔驰,不见停顿,原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急迫。 急行约一个时辰左右,一道暗红引得目光停驻,再定睛细看,红色清晰无比。 第九章 “公主……”来晚了吗? 她生,你生,她亡,你亡一 主人的声音犹在耳际,不敢稍忘,这条命是为了邀凤公主而存在。 指尖有点颤抖,身着月牙白长袍者飞掠河面,来到半身浸泡于水中,脸面趴伏沙砾的女子,修长指头按上脖颈,屏气凝神地感受青白肌肤下的脉动须与,紧室的呼吸微微恢复正常,微抿的嘴角扬高。 幸好来得及,未辜负主人的托付。 只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居然胆大妄为地紧抱公主凤躯,即便昏迷仍不肯放。 罢了,看在他拚死救了公主一命的分上,索性也捞上岸吧,也许他是公主的福星。 人影动作轻柔地将昏迷不醒的公主移至阴凉处,喂食祛寒避毒的药丸,再以河水清洗伤口、抹上膏药,稍稍为她打理不堪入目的凌乱外表。 而后才粗暴地将满身是伤的男人拖到一旁,地上的砾石在他身上刮出了不少伤口,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衣人肘侧的一朵白兰。 不为男子伤势做任何处理,白衣人又悄然离去。 痛。 很痛。 非常痛。 椎心刺骨的痛,身体好像被撕开,四肢已然折断,胸口有滚烫的火焰在燃烧,烧得她神智几乎灰飞烟灭,痛苦难当,灵魂仿佛离体,气力消耗殆尽 浑身发疼的身躯异常沉重,想翻个身、抬抬臂都十分困难,仿佛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在上头,她连喘息都疼痛,口中满是血腥味。 好累、好痛、好疲惫,思绪涣散的凤栖岚微掀的眼睫缓缓睁开,眼前的昏暗是夜的深沉,她让目光适应黑暗,试图想起发生了什么。 夜风轻拂,微冷的感觉带来一丝清明。 她想起在崖顶上的遭人围杀,落崖时的惊惧和绝望,以及那一道朝她飞来的身影,他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拥她入怀,以自身躯体护她周全,扑通一声,激起了白浪,她和他沉入水里,冰冷的河水淹过口鼻,离死亡很近…… 咦!等等,墨尽日呢!他也死了吗? 她急着要起身寻找,此时一股莫名的热气从丹田升起,让凤栖岚勉强的支起上身,她极目张望欲找寻一同坠崖的玄衣男子,她有太多话想向他说,感谢他维护自己的情义。 但是,她没看到高大的男人,反而看到了…… 她自己?! “啊一”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昏睡中的墨尽日被吵醒,他闭眼皱眉一脸不耐烦的低吼。 “吵什么吵,大半夜不让人睡相当缺德,女人就是爱大惊小敝……“ 呃!不对,刚刚的尖叫声好像是男人的粗嗓,而此时他发出的低柔嗓音软而甜腻,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你……你……”凤栖岚脸色惊恐,全身发颤地指向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干什么……”他神色一变,按住原本该有突出物的喉头。他的声嗓变了?! “……我……我的身体……”那是她的身子,完完整整的,没受什么伤,可是……却离她一臂之遥?! “什么身体,你受伤了不成。”墨尽日的脑袋变迟钝,他猛一抬头竟发现另一个“墨尽日”坐在眼前,眉头上的伤疤和他的如出一辙,肩上有血,受伤之处和先前所受的伤完全一样。 他僵住了,脸上微露困惑和一丝丝不确定,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我……我死了?”不然又不是照镜,怎能看见自己的身体?更怪的是,说话时怎么又是女子的轻嗓,甜得腻人,堂堂一个大男人怎能有此娘儿味。 凤栖岚却明白了一件事,快哭了,却又不敢哭出声。“你……你好像在我的身体里面,我……我好像变成男人了。” 大腿间的异物让她一动也不动地僵直身子,她慌乱得眼有湿意,硬咽着不让眼泪滴落。 “什么?”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她成了男人,那他不就……墨尽日虚汗直冒,难掩慌色地重抽几口气,他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一切没变,这只是虚惊一场,天底下不可能发生这么可笑的怪事,纯属幻觉。 但是他一瞧见抹着汗的手白白嫩嫩、小了几寸,自以为的镇静飞了千万里,他两眼瞳大如铜铃,面色泛白,一双杏仁似的水眸布满骇然。 这……这是什么鬼,他练剑的手怎么变小了?本该长满粗茧的大掌竟变得光滑如玉,凝脂般细腻。 他心跳如擂鼓地往下瞧,衣衫下是隆起的浑 圆,淡淡的女子幽香引人遐思,好像不盈一握腰身,白哲胜雪的肌肤…… 天杀的,他丐帮帮主墨尽日竟成了一名女子?! 凤栖岚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滚落,在刚毅的男人面孔显得十分突兀。“我们似乎交换了躯体,你变成我,我变成你,我们……呜……会不会变不回来……” “不许哭”墨尽日烦躁地大喝,没法忍受“自己”哭得梨花带泪,像个女人似的柔弱娇媚。 “我……我也不想哭啊,可是止……止不住,我好害怕……”她不要一辈子就是这样子,女儿心男儿身。 看她顶着男人的脸哭得抽抽噎噎,他不由得狠狠打个冷颤,想大吼又瞥扭地走过去,伸出手碰碰她肩膀。“我会想办法的,不会一直……不要用我的脸哭,哭起来很丑。” 那是他的脸,平素冷硬严峻,如今满是涕泪,刚中带媚,一丝女态外露,他看得酸液上冲,直想吐。 “……是你长得丑,和我无关。”凤栖岚用力擦去泪水,扭捏地一撇头,不看自己柔媚中有一丝冷冽的娇颜。 “我长得丑?”柳眉轻挑,娇美中带了一丝冰冷。 “总不会比本公主美吧,你一个男人计较什么”她没好气的娇噎,薄唇微噘着。 “美色误国,姿容再出挑也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百年之后你我同是一副白骨,是美是丑又如何。”美人多娇也禁不起岁月的摧残,过往恩宠转眼成空。 “的确很臭……”她小声地说道,皱鼻燮眉。 “谁臭来着,身上都是血,从百丈高的悬崖摔下来,又在水里泡了大半天,身体哪有不发臭的道理。” 看着全身血污的男子身躯,墨尽日忽觉怪异。两人同时坠谷,为何他本来的身体血迹斑斑,狼狈不堪,伤口皮肉外翻,狰狞可怖,还有发肿溃烂的现象,可为何这具女身衣衫却整整齐齐,连细小刮伤都做了包扎。 难道路过的人救起他们? 先不说这荒山野岭有没有人路过,那人为何救人不救到底,只重女轻男地为女子上药,吝于处理他见骨的伤? 墨尽日不失敏锐地察觉异状,但他未向凤栖岚提及,毕竟事态不明,他不想她思虑过重,更加恐慌,让同样落难的两人处境更为艰难,他也陷入震撼中。 “我想沐浴,身上又臭又粘很不舒服……”她手微撑地面,试图起身,却扯到伤处,“噢!好痛……”她面色白得像纸,咬牙忍受撕裂的痛楚。 “小心。”他上前一扶,皱起眉看她。这是该由他自己承受的伤痛,那严重的伤绝对不是一名纤弱女子能忍受的。 “墨尽日,我很痛……”她又想哭了,接连的打击令她无比脆弱,皇家娇养的凤凰女何时受过这样的苦难。 他心口莫名一抽,软下了语气,“你先不要动,躺好,我去找干柴升火,暖了你的身子,然后再弄些拿药来,你保持清醒不许睡着,我很快就回来……口吾!” 大步一迈,他正面一跌扑到地上,他忘了此时的自己是女儿身,仍像男子一般昂首迈步,不慎踩上了烟纱长裙。 可走路只要小心点就好,最教他难以适应的是女子的纤弱,公主的身体哪做得了粗活,细如春藕的手臂哪能搬动一些树干,累得他只好多跑几趟捡抬枯枝落叶。 很快地,升好火,墨尽日也喘息不己,暗忖女人的身子真柔弱,换成是他自己的,日行百里也不见脸红气喘,她的纤柔十分不便。 稍作歇息后,他又起身在附近的杂拿丛找寻治伤消肿的药草,拜乔翊所赐,他对药草也稍有涉猎,因为每回乔翊离家出走总会带上几本医书,然后十分无赖地央求他让丐帮弟子代为找寻药材,因此他获益不小,不只寻常的药草疗效皆知,还认识了不少罕见药草,这对长年在外的他大有益处,武林人士总免不了打斗受伤,能自救最好,省得欠师弟人情。 “你忍一下,会有点痛……”他以草叶当成碗,盛了清水先喂她一口,而后用剩余的水清洗化脓的伤处,并狠心地以烧红的短刀挑破肿囊,挤出脓血。 “晤”她痛得咬破嘴唇,额上冒出点点汗珠。 “凈身的事等天亮再说,你忍一忍,药性透入体内需要一夜,一碰水就前功尽弃。”墨尽日在伤口敷上拿药汁,他嘴巴叮嘱,心神却有些飘移。和她洁嫩玉手一比,他的皮肤简直不堪人目,粗糙且失去光泽。 看着莹白小手在健实的男性躯体来回滑动,他心中生起一丝异样感受,纯然的洁白和布满风霜的黝黑,在月光下竟是如此强烈的对比,好似天与地,云与泥,格格不入又十分顺眼。 “墨尽日……”她突然双颊飞红,欲言又止。 他没看她,只想尽快处理好伤口,别再胡思乱想。“我知道很疼,你先睡一下就不疼了。” “我是想……”她说不出口,十分难为情。 “你想怎样?”他似笑非笑的挑眉。 “就……尿意……我好像快憋不住了……”她早就想说了,只是迟迟开不了口。 “尿意?”他一怔。 “这是你的身体,你应该晓得怎么宣泄。”凤栖岚咬着唇,好不羞搬地垂眸。 “宣泄……咳、咳,我的确比你清楚……”他别过头肩头一耸一耸地抽 动。 “很好笑吗?墨尽日”他分明在取笑她的手足无措。 “不……不好笑,我在想该如何帮你宣泄。”他隐忍笑意,思索着要怎么下手。 凤栖岚气闷地一瞪。“那你快点,要是弄湿了你的衣衫我可不管,那是你自作自受。” “可是现在使用的人是你,一身尿骚味可不是我。”看到她恼怒的神情,他原本的愤惫消了一半,只觉好笑。 “墨尽日,你幸灾乐祸。”可恶的男人,他最好不要有有求于她的一天,否则她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我是呀!你咬我不成。”他伸出藕白手臂,恶意地在她眼前晃动,一副随她爱咬不咬的样子。 “你……”她气得涨红脸,眼眶泛泪。 “不许用我的身体落泪,难看,你把手绕过你自己的细肩,我扶你到树后头,什么都别看,闭上眼睛。”唉!不是自己的身体真麻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挺重的。 凤栖岚乖乖照做,思绪不停转动。什么你的、我的,都快有点分不清到底是谁了,男子的身躯里是一名女子,女儿身里藏着昂藏男儿,躯壳装着陌生的魂魄,谁也无法理解老天究竟开了多大玩笑,竟让他们交换了彼此的身躯活了下来。 要是魂魄永远装错误的身体里呢!她该怎么办? 她不敢再想下去,双目一合上,五感更敏锐,她听见惠惠率辜的宽衣解带,腰带被解开,长裤褪至膝上,一只手………呃,她的脸又红了,热得像要烧起来,被碰触到的地方抖了一下,她的不,他的身子明显一颤,喘气声由口中逸出,她觉得热,有一股火烧灼得厉害。 第十章 “快点呀,你不是很急。”墨尽日一手搀扶沉重的身体,脸上莫名微带晕红。 “我……我不知道怎么做……”她嗓懦。 墨尽日有被雷劈中的感觉,牙齿咬得死紧,许久才道出了一句,“照你平常那般,心里想着排出去自然就泄了。” “可是……”很怪,多出来的部位不受控制。 “别再可是,快点”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说出有损男子骄傲的话。 “我……”被他一喝吓到,瞬间解放。 “凤栖岚,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黑着脸,手上衣上有几点可疑湿痕。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忘了我看不见,是你叫我闭上眼睛。”他好像很火大,把本属于她的柔嫩嗓音压得极扁。 被喷了一身的墨尽日听她这么一说,也根本怪不了她,谁教他闪得不够快,还当是身手利落的男儿身,浑然忘记这具躯壳没有高深的内力,他提气一退,双足却还定在原地,半步也不曾移动。 凤栖岚又听见一阵窸窣声,衣服被穿好,墨尽日却没扶她走回去。 “墨尽日……”他不说话令她很不安,伸手捉住柔细手臂。 “我摘了几粒酸果暂时垫垫肚子,一会儿你可能发烧,保存点体力好应付。”他语气有些担忧,希望她撑得住。 若是平常,他会一把抱起她送到火堆旁暖身,可是此时的他只能扶她慢慢走,男女身体上的差距他这一刻才深刻的体会到,不是女人爱装柔弱,而是她们真的很娇弱,手小、脚小、力气小,说得夸张些,男人的一双手臂都比纤腰粗。 以后他不能再嘲笑女子无用,因为天生的差异让她们居于弱势,她们也是万般的不情愿。 唉,走得真慢。这一双小脚迈不大步呀! “晤!真香……” 细碎金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酒落在眼皮上,有些微烫,轻轻唤醒沉睡中的人,长长的眼睫眨了眨,一点一点的睁开黑色琉璃般的瞳眸。 先是感觉到痛,尔后是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眼神迷茫的凤栖岚打量四周景致,一时间没想起发生的事,她只感到异常疲累,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她连以肘拄地起身都倍感吃力。 她怔了怔,望向远处的浮云,坠崖时她也看到一片的朗朗晴空,忽然间,所有的记忆一涌现,挤满了她疲惫不己的脑子,一幕幕的血腥、一幕幕的惊险、一幕幕的难以置信全由眼前掠过,让人手脚发冷。 再低头一视,她苦笑。原来不是梦,粗壮的双臂,结实的胸膛,强而有力的双腿……莞谬得让她觉得好笑,她竟然成了男人…… “你醒了?” 仰起头,朝发声的方位望去,逆着光走来的纤柔身影何其熟悉,骋婷绰约,撼撼生姿,是她的身体,里头的灵魂却不是她。 “我们变不回去了?”她涩然问道。 “别想太多,天下事无奇不有,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徒增苦恼,平静下来才能面对它。 凤栖岚苦涩一笑。“女王还等着我回国复命,北蛮的威胁尚未解除,而腾龙国的皇帝我要如何见他?” 以这副男儿身躯自称是公主吗?岂不怡笑大方。 “顺其自然,以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其他的事想做也做不了。” 她笑得无力。“有什么好吃的,我闻到香味了,肚子直打鼓似乎饿了许久,我想我可以吃下一头牛。” 苦中作乐,总好过于味悲苦。 “牛没有,鸡一只还在土里炯,我烤了鱼,有些烫舌,慢慢吃止止饥吧”墨尽日用草叶包了一条烤鱼,送到她面前。 “鸡在土里?”接过鱼,她不解的问。 能吃吗? 看到她怀疑的眼神,他不点破,故弄玄虚的说:「等会你就晓得了。你烧了一天一夜才退烧,除了少许的水未进米粮,会饿实属平常。 “什么,我烧了一天一夜?”难怪她全身没力气,筋骨酸痛,虚弱得连坐着都累。 “这还全赖我平时勤于锻炼,筋骨强健,加上伤口也未再恶化,才能这么快退热。”其实若是运气调息会复原得更快速,只需两、三个时辰便可退烧,可惜她不会运用。 “难为你了,一个人要照顾我还得张罗食物,真是过意不去。”她小口地咬着鱼肉,入口的滑嫩鲜甜令她双眼一亮。 这是鱼?! 为什么比她以前吃过的还美味,鲜美仍在,又多了淡淡的清甜,舌尖一舔便化在口腔。 墨尽日好笑地晚她一眼,“我用你的身体照顾自己何来为难,难道我能丢着不管,用你的模样当女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最起码要感谢你在八角亭的搭救,你我素昧平生,仅因阿龙而有所交集,换成他人早已抽身而出,无视慢天血雨的屠杀……”她的命是他保下的,她懂得感恩图报。 “话真多,吃。”他又扔给她烤熟的山芋,止住她长篇大论的感恩,他不听浮夸的虚言。 “墨尽日,你让我说完会怎样,我只是想表达一下谢意”他非要激怒她不可吗?她的冷静尽毁于他手。 他冷哼,哼声娇脆,“看到那张脸吐出温情的话,我会吐。” 真不习惯这声音,软得像豆腐似,毫无男子气概。 “你耍什么瞥扭,这是你自己的脸,打你出生看到这岁数,还能看到厌吗?”她才满腹不甘咧,瞧她身子白哲的纤纤十指被他凌虐成什么样,又是刮痕又是破皮的,尾指指甲削去了一大半。 “不是厌恶,而是你的神态太妩媚了,一个大男人脸上出现女子的娇羞,能看吗?”他几乎不敢看,怕失手掐死自己。 “我……”他说的也没错,她是该收敛点,学着当一回男人。凤栖岚剥开烤焦的外皮,张口一咬……“咦!这是什么?软绵滑顺,清香甘甜。” “芋头。”市集卖的大了些,山里野长的较小。 她惊讶的睁大眼。“我在宫里吃的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拔丝甜芋,可是口感没它绵细,你是怎么弄的?” 他失笑暗嘲,果然是好命的公主。“重点在土质、木头、火候大小,没什么特别的,将山芋包在芋叶中再裹上合水分的软土,埋入有果香的炭火灰烬中,火不用太大,但要烈灼,让热度透过芋叶渗入芋肉,最后外皮焦黑肉松软,带着芋叶香和果香。” “你好像很懂得吃?”也不管芋头还烫看,她迅速吃完,看他手中还捧看一颗香气四溢的山芋,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露出垂涎目光。 “多走几趟莲香楼你也会变老饕,里头的菜色让你想忘也忘不了。”想不记得都不行,某人把他当奴隶,一推出新菜肴便强迫他试菜,还得说出个好坏。 想起那无法无天又对他予取予求的女人,墨尽日面色一柔,陷入回忆,连手上的烤山芋被抢走了没察觉。 她边吃边说:“莲香楼?”那个名闻遐迩的百菜大家。 “等出了这飞鹅山,我再带你去尝一尝。”好久没去瞧一瞧了,七儿当了靖王妃后已退出管理酒楼,只偶尔才会在推出新菜时露露脸,招揽食客。 “你说得很熟悉似的,莲香楼是你开的不成。”看到自己的脸露出一副怀念又有些惆怅的神情,她心里有股怪异感受。 墨尽日拨动烧红的土堆,露出红土包住的圆球。“小三儿是少东家。” “他不是乞丐?”她讶然,又想起初见乔翊时他说的话。 “看他谈吐和举止,你认为他像乞丐?”小孩子爱玩爱闹罢了。 小三反应机敏,谈笑言词不若吃过苦的乞儿会说的。“他连我也骗过了,我真的没想到他是真的小少爷,原以为他是出身家道中落。” “人不可貌相。”墨尽日轻哼。 那小子是纯真面容狼狠心智,太早接触不良长辈,身侧又充满奸狡巧智之辈,最终有样学样成了小人精。 更别提乔小三背后靠山好几座,靖王妃是他姑婆,他爹乔灏还是摄政玉,加上皇帝小叔叔,他还能不横着走吗? “我吃不下了,你不用再拿给我。”她今日所食已超过平日食量,再吃就太撑了。 “相信我,你绝对吃得下。”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几条小鱼、几颗山芋填不满无底深渊。 凤栖岚吃得勉强,但是如他所言,肚子毫无饱足感,依然咕噜叫,尤其是他敲碎圆形泥块,隐隐飘来的肉香味让她反常地直咽唾液,舌头着魔似地蠢蠢欲动,嫌他动作太慢。 “是鸡吗?”好浓的香气,包裹在蕉叶里,带着浓郁香甜的诱人气味。 “是叫化鸡,乞丐吃的美食,是七儿……一位朋友的拿手绝活,专门为乞丐料理,无须太多的调料,就吃它的单纯。以泥土包住鸡身,封住天然汤汁,肉质鲜美而嫩滑,入口即化,纯粹简单,不费工夫……”他撕下一只鸡腿让她先尝。 其实在过去一只鸡刚好能满足他一个人的胃,可是他此时的身体是小乌胃口,光塞几个烤物就饱了,让他望鸡兴叹,少了不少口福。 他转念一想,她吃也等于他吃,喂的是男人的胃,而且她吃多,伤口复原得也快,养足了气力才好上路,凤瑶国使臣车队遇袭一事,应该闹得沸沸扬扬了,朝廷不会坐视不理,任由两国交恶,遂了北方蛮子野心。 “吃慢点,小心噎看……”狼香虎咽的模样太难看了,亏她还是公主,吃起东西来活似饿了数天的难民。 想到这,墨尽日忽地一窘。他们不就在逃难吗?身无分文又没带干粮,一身脏污,没半分体面。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烫给我水……这是我吃过……呼、呼、最好吃的叫花鸡……”她回国以后一定要叫御厨学会这一道菜,教人百吃不厌。 吃得肚子有点过胀后,正在休息的凤栖岚才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倏然转头,黑幽双眸睁得又大又圆,惊恐不己的瞪向他。 “你……你怎么解决……排便问题,还有我的身体,你洗过了是不是,你全都看了,还……还……”她声音慌乱。 在收抬食物残渣的墨尽日头也没回的说:“从头摸到脚,无一遗漏,你想问的是这个?”为了照顾她,他一夜没睡,趁她烧退未醒之际才到附近河里泡了澡。 “……”她完全呆滞,说不出话来。 墨尽日却是满不在乎地将灰烬掩埋,轻轻拍掉手上灰尘,小脚一移,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说:“你该考虑的是如何将你我换回来,以及凤瑶国丢失邀凤公主会有什么作为,更重要的是北蛮大军不会等你,你想过该用何种方式说服腾龙皇帝和你的国家结盟,共逐蛮子吗?” “我……我……”她心里乱得很,毫无头绪。 “现在我教你几招自保的招式,运用我体内的内力适时出招,危急时还能救你我一命,你牢牢记住了,你定下心,先打坐,气从丹田,运行周身……” “你看我这样可行吗?会不会很怪,我觉得双腿好像快打结了,你把我盯紧一点,要是看我快跌倒了就赶紧扶我一把,我出丑你也难看,记得提醒我板起脸,不要见人就笑……” 男人粗嗓透着慌乱,大手拉扯了下前面的小乞丐衣袖。 第十一章 小乞丐压根不理他,自顾自的前行,若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小乞儿衣衫虽然破烂,面容略带脏污,却是长得明眸皓齿,水灵眸子像水晶般晶灿,如果笑一笑,肯定使人如沐春风,偏偏他冷着一张生人回避的臭脸,浑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有如北风,让人一靠近就遍体生寒,以为置身雪花片片的腊日。 而他身后缩着身子的大个子故作冷漠,眼神却透出不安,仿佛误闯狼窟的小白兔,不时惊惶地扯扯粉面小子的袖口,有一次差点扯掉他整个袖子,一副非常依赖他的样子。 很突兀的两人,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不过没人敢看得太久,因为杏色美眸一瞪,马上有被冻住的错觉,本能地连忙转移视线。 “你的脚好大,一步迈得老远好不习惯,好粗的手,你看这茧块多硬,如果能上点百花玉露膏就好了,还有这把剑真沉,一定要带着它吗?太阳好大,要不要休息一下,晒伤了皮肤……”她用了一年的玉蜂浆才养白的雪朕,她可舍不得又晒黑了,她虽然有“骠骑女将军”的美称,但还是公主、是女人,所以还是很注重保养的。 凤栖岚忍不住叨念。走在繁华似锦的帝都街道,往来百姓尽是陌生面孔,她心里有强烈的不安,很怕别人看出这具身体的古怪,手脚僵硬得不知怎么正常走路,她为寻求肯定,不知不觉中话越说越多,她不知道如何停下来,要是嘴巴不动个不停让自己分心,她很容易同手同脚。 “够了,你的嘴不酸吗?”她再喋喋不休,他会狠下心给她一拳,教她痛到没知觉。 “墨……小墨子,我慌张啊,你没看见我直冒汗吗?帝都里认识你的人应该不少吧,我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不能笑、不能笑,要严厉,要冷着一张千年不化的冰脸。 可是好难,她的脸快僵住了,好不舒服。 “第一,不用。第二,谁准你喊我小墨子?”粉颜蓦地一沉,森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又是“小墨子”,他这辈子到老死都摆脱不了这个称谓吗?每个人想到的只有“小墨子”三个字! “可我也不能喊你的名字呀,现在墨尽日是我,我是墨尽日,总不好再冲着你喊『自己』的名儿吧。”那多奇怪。 小尽子像小“镜”子,小日子,喊起来也很怪,还是小墨子顺口。 “你可以不喊。”他一点也不介意。 墨尽日想磨牙泄愤,可这口编贝白牙娇贵得很,他稍一用力便疼痛难当,仿佛嫩肉娇牙不堪折磨,他一咬就恨恨地松开。 算她狠,从头到脚养得娇嫩,粉足雪臂让他想掐出个青印都下不了手,唯恐日后那些闲来无事的“家人”会挞伐他到永无宁日。 其实她算是可取的,遇到常理难解释的重大变故慌乱是难免的,难得的是她很快镇定,接受身上的莞诞事,思索解决之道,不像一般女子慌得只会哭泣,攀住浮木似地要旁人解决,一点力也不肯出的等人摆平一切,再欢天喜地以身相许,报恩成报仇地赖住男人不放。 关于这点,他倒有几分敬佩,凤瑶国的邀凤公主的确是巾帼英雄,胸怀百姓,开阔洁然。 “不然叫你小凤或是小岚?你虽然乔装少年乞丐,但这身于是女的,明眼人一瞧还是能瞧出姑娘模样。” 他穿不惯女子服饰嫌长裙绊脚,才改扮少年,可真的瞒不了人,她那身子长年使用御用香料和香膏,养得朕白胜雪,肌理匀称,小脸如白瓷般精致,黛眉合笑,美目顾盼生姿,朱唇丰泽似点绛,想要美玉不发光泽实在太难了。 墨尽日一听,水嫩芙颊黑了一半。“不许用娘儿们的称呼,我不是凤,也不是岚,我是……” “小墨子师兄,别来无恙,最近没瞧你在不该去的地方闲逛,师弟我真是寂寞呀”没贼好捉,皇宫一下子变得太平静了,静得像一座死城。 肩上一沉,一只男人手臂伴随看带笑的嗓音搭上,凤栖岚当下脸色一变,僵直了身子,保持冷脸地以眼神向正牌墨尽日求救,叫她“小墨子师兄”的这个人她根本不识得。 “把手拿开,他肩膀受伤了。”乔灏这小子不做他摄政玉该做的事,来搅什么局,钱赚够了吗?还不回府数银子、抱娘子、踹儿子。 乔灏笑脸一凝,眼露狐疑地看向俊秀乞丐,“这位……小爷?你说话的语气和某人很像。” “滚开,别来碍事。”墨尽日娇声喝斤,眼神冷厉寒冽,透着一帮之主的霸气和凌厉。 他一怔,若有所思的眼眸微瞇,“原来是姑娘,你真像我小墨子师兄,是物以类聚吗?还是小墨子师兄有娘子了?” “死八儿,你在胡说什么,我说过几百次不许叫我小墨子师兄……”呢,他怎么自己说溜嘴了。 “你,小墨子师兄?”他眸子微瞳,有些愕然。 墨尽日欲盖弥彰地推开他,“你认错人了,我叫……小凤,凤瑶国人士,好狗不挡路。” 他边说边拉着全身僵硬的凤栖岚往前走,刻意装作和乔灏素不相识,是错身而过的陌生人。 只是乔灏不肯配合,像甩不开的狗皮膏药走到两人面前,拱手一揖,拦下两人的去路。 狐狸似的桃花笑颇再次扬起,十分愉悦地摇着把扇子充当风雅,扇呀扇地发丝飘扬。 “不错嘛!长相清艳,小脸蛋又白又嫩,摸来细滑柔腻,我家刚好缺个小妾,包吃包住包陪睡,你不妨考虑考虑。”他说时一摸眼前人儿白玉下颚,呵呵低笑。“你……”死八儿,竟敢调戏他。 “住手,不准碰我……碰他!天子脚下无玉法了吗?竟然当街轻薄良家少女。”凤栖岚也感觉被侵犯了,眼神不善地拍开他的手。 乔灏眼珠子一转,装出一脸难过,“才几日不见,小墨子师兄就不记得我了?当年还是你代师父教我入门功夫,怎么一副和我不熟的样子。” “我喔,你我们……我受过伤,从悬崖摔下去撞到了脑子……嗯,失忆了,以前的事全忘光了。”她支支吾吾地编了个鳖脚借口。 他眼底一闪锐光。“谁敢伤你?” “都说忘记了,哪晓得何人所为,我也想找出是谁害我的。”黑衣人的攻击是有计划性的,必定有人通风报信,泄露了使臣的行踪,才会致使一百名亲兵命丧刀下。 想到当日血流成河的景象,凤栖岚脸色-黯然。烟霞和云绯,她们存活的可能有多少?连她都不敢肯定有再见的一日。 乔灏轻笑,说起狠辣言词亦不改颇色,“既然受伤了就到师弟府上休养吧,自家人不分彼此,伤你之人师弟必将他揪出,任由小墨子师兄剜目、拔舌、削耳、热油烧淋、银针刺足,一根一根拔下其指甲,慢慢地消磨怒火。” “嘶”闻其残酩手法,凤栖岚重重抽了口气。 “不必,我们自有去处,不劳费心,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别拿出来吓人。”外貌娇柔的墨尽日将此刻高出他甚多的凤栖岚推向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 不是担心乔灏会伤害她,而是子肖父,乔小三的顽劣来自亲爹的“身教”,一只小狐狸,一只笑面虎,父子俩都是没事找事的难缠货色,沾上他们跟被鬼盯上没两样。 乔灏又笑笑地娣视娇妍的小乞丐。“要不是你软嗓娇如乳莺,我都要以为小墨子师兄扮女人,捏着嗓子向我撒娇呢” “你这小子……”他抡起拳头要揍人,可眼角一瞄见莹白粉拳,怒火顿消,只剩下难掩的抑郁。 “小墨子师兄,连敌人是何方神圣都一无所知,最好不要在外随意走动,若是引得仇家上门,这回丢的恐怕不是记忆而是命了。”他说着,视线却瞄向女扮男装的小乞儿。 如他所料,回答的是果决的女声。 “引蛇出洞。”他要将暗处的敌人引出来,看看是谁和北方蛮子勾结,让两国反目。 乔灏忍住不屑的轻哼,只摇头叹息,多少表示对师兄的敬意。“那也要师兄有本事打蛇七寸,师兄身怀高深武功却被人跟了半条街仍无所觉,另一个明明是女儿身却扮做男孩,气势摄人但功夫差,只是只纸老虎,你们真想找死呀” “你一直跟着我们?”他居然没发现!一抹懊恼浮现眼底,墨尽日自责疏于防备。 八儿认出他来并不奇怪,他们虽然看似不和,可对这位原本憨傻,忽然变得灵光的师弟,他还是有几分关注,只要不玩到他头上就是自己人。 可倘若认出他的人是曾和他交过手的北蛮人呢!那他与公主便会陷入巨大的危机,他们只有两个人,而对方却有千军万马,区区螳臂岂能挡车。 他错估了局势,再次没把两人身体互换一事算入,他仍以男人的身分做打算,墨尽日的身手不畏强兵悍将、猛虎饿狼,可是他现在不是墨尽日,该有的实力尽归于无,他只是武艺不强的……“女人” “是,从我和你招手,而你视若无睹的走过,我就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了。”为人孤僻、独来独往的小墨子师兄不喜与人打交道,有人向他打招呼他通常脸一沉当作没瞧见,漠然地置之不理,省得有人扰他清静。 不过若是相熟的人,譬如师父、淇儿姑姑和他,小墨子师兄再不愿也会扭头轻哼一声,像别人欠他债似地臭着脸,丢下一句“有事,别找我”,然后扬长而去。 不会不理人,顶多冷漠而已一这是乔灏对墨尽日的认知。 因此他一瞧见小墨子师兄神色不对地东张西望,走路姿势变了,昂首阔步成了小心翼翼的小碎步,他真的傻眼了,心里打个突,自问:“这是小墨子师兄吗?” 再看到向来冷硬的男子居然依赖的扯着身前小乞儿的衣油,他当下打冷颤,鸡皮疙瘩全冒出来。 小墨子师兄是何等刚强的男子,怎会做出小女人娇态,打死他也不可能,小墨子师兄最痛恨的便是矫柔做作的女子,弱柳般的只想依靠男人。 于是他跟得更近,偷听两人说话,可古怪的感觉更甚,像是小墨子师兄的身体里装了另一人。 想到这,他一抹灵光乍现。既然他乔灏都能死后复生,借着九皇弟的躯体再世为人,那么小墨子师兄身体内装了另一个魂魄一点也不怪诞,而他要做的是求证,证明他心中所思并非一时奇想。 外表会改变,人的本质不会,经他几番刻意的试探,确定内有玄机。 会朝他发火又颇感无奈的只有一人,他或者说是“她”,才是乔灏觉得有趣的目标。 “现在会喊我八儿的人并不多,除了小墨子师兄便是……淇儿姑姑。” 曾以姊姊身分照顾他多年的乔淇与他最为亲近,才亲昵地喊他。而原本是先皇近卫的师父得知他乃死后再生的前太子沈子扬,虽然一样传授他武功,但是言谈间多了一分对上位者的恭敬,少了昔日的自在轻松,多了距离。 小墨子师兄是唯一不变的人,不管他是八儿或乔灏,甚至是皇子,乃至如今的摄政玉,他仍是关心他,却不会刻意讨好他,心头有了疙瘩时也会狠揍他一顿,绝不手下留情。 “唷!丙然旱奸商,脑子比谁都精。”墨尽日冷冷一瞟他算是默认。遇到狡猾的师弟,多说无益,八儿长了一双把人看透的火眼金睛,任何事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乔灏失笑,大掌一伸不知该拍向哪人肩头,因此作罢。“我先替你们找个安全的栖身之所,你们两人谁也别露面,有事师弟服其劳。” 第十二章 同意的一额首,墨尽日把眉一挑,娇软的声音冷道:“管好你的嘴,尤其是别让你家小三知道,我不喜欢身后多个粘人的鬼影。” 是不想让人看他笑话吧,小墨子师兄真风趣。乔灏闷声暗笑,不伤害师兄的脆弱心房。“一定,一定,我也不想顽儿来送死,小墨子师兄的处境多危险呀,连师弟我都要离你远一点,省的被你连累。” “乔灏你这小子找死……”竟然落井下石,趁他技不如人时挪愉他! 乔灏捉弄般一闪身,避开只能拍碎豆腐的掌风。“小墨子师兄还是省点力吧,我不想被人嘲笑打、女、人。” “你……”墨尽日气得牙痒痒,眼神冷得像要杀人。 他却转头一笑,好不愉快地朝“墨尽日”一摆手。“小墨子师兄,让师弟招待你到莲香楼吃一顿,自家人不用客气,宾至如归是我做生意的宗旨。” “莲香楼?”一直看着两人打闹,知晓此人是墨尽日熟人的凤栖岚早就安下心来,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嘴馋,那张属于墨尽日的冷硬面庞出现滑稽的馋样。 某人一瞧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俊俏小乞儿则阴沉着玉颜,粉拳握得死紧。 “葱姜洗凈切末,朝天小椒去蒂及籽切丝,莲藕洗凈去皮切片,五花肉沥干水分切薄片,加入独门酱料拌匀放入锅内蒸熟这道『粉蒸莲藕五花肉』你尝尝,肉中有莲藕香气,蒸得松软的莲藕吸饱肉汁,舌尖一触便化开,香甜多汁……” 乔老板殷勤地款待贵客,开了一间包厢,不惜放下身段充当解说的小二哥,一手斟酒一手夹菜,忙得不亦乐乎,丝毫不敢有所冷落。 麻婆脑花、香酝鸭方、芙蓉红鳃、绍子烘蛋、八宝豆腐、京酱肉丝蒜白肉、荷叶排骨南杏汤、冬菇蹄筋盅、腐汁虎爪冬笋洋洋洒洒三十几道菜陆续上桌,不怕吃不够,只怕吃太撑,每一盘菜都用小盘盛着,好让客人能多品尝一些好菜,有些炫耀的意味。 一般人上个十盘菜也就饱了,但用小盘盛装就没这困扰,在美食诱惑下,胃一点一点被撑大,乔灏的做法就是养人,把人胃口养大了,把嘴养刁了,欲罢不能,非吃莲香楼美食不可,下回不就有客上门了? 这回,若成了,就有撒大钱的娇客再次上门了。他精明眼眸瞥了眼小乞儿。 虽然做小乞丐装扮,但那具身体处处显示高贵,从出色的容貌到娇嫩的肌肤,眉眼间独特的贵气,在在显示不同于平民百姓的身分。 再者,这身体的原主说话的用字遣词明显是教养极好,不卑不亢,绝对不普通啊。 “再尝尝这一道『银耳拘祀猪肝汤』,拘祀洗凈沥干,银耳泡软切成块,猪肝切片放入滚水中快速永烫,除去血水,银耳蒸烂再放入猪肝和拘祀,撒上盐和酒,以及精做了二十时辰的鸡汤熬煮到猪肝熟了就大功告成,多喝两口汤呀『小墨子师兄』……”很滋补的,补气明目又养颤。 “够了,你想撑死她不成”看乔灏频频夹菜,被晾在一旁的墨尽日很不是滋味,一筷子打落他正要夹向“墨尽日”碗里的肝片。 “呵呵……冷落了这位姑娘是我不该,来来来,多吃一点,补血的,我看两位都非常需要,自个儿动手别客气,后头还有点心等着上。” “补血?”听到这字眼,墨尽日眉拧了一下。 乔灏眼露一丝狡诈,大力推荐,“女人补血,男人嘛一气血足才能办事,小墨子师兄憋很久了吧!赶紧把这一回受伤流失的血补回来,才好……”他扫了一眼玲珑娇躯,笑得暖昧。 男身女魂,女身男魄,这岂不是大好时机、夭赐良缘?两个人被牵在一起,若是没那么一点谱就太说不过去了,他乐见其成,乐意适时的推一把呀! “八儿,你信不信有报应?”等他回到原来的身体,这混蛋八儿就该逃命了,不剥下他一层皮他誓不罢休。 乔灏回答得爽快,“信呀,小墨子师兄不就在应劫。” 不是不报,时候不到,冷心冷肺的男人也踢到大铁板了,真是老天有眼,大快人心,天知道要看他吃瘪有多难呀! “你……”好,他忍,总有一天八儿会晓得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活着就是最大的折磨! “咳、咳,美食当前你们怎么还吵得起来?吃得舒坦是人生一大享受,别浪费这一桌美昧。”从没吃得这么过瘾的凤栖岚重着螃蟹啃得正欢,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还吃得下吧。”墨尽日语带嘲讽,看她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乐乎,心里就怀着一股发不出的闷气。 那是他的身体当然可以欢快的大吃大喝,可反观这女子娇躯,上第五道菜时就腻味,第六道、第七道勉强尝两口,再来就只能用看的,忍受吃不了的痛苦。 他敢说是乔小子刻意做的安排,越到后面出的菜香气越浓,以快炒和炯烧者居多,这类菜色香昧最浓,令人一闻其昧便垂涎三尺,吃得再饱也被勾出馋虫。 “应该……”她不经意地摸摸肚子,浑然忘却摸的是令她不自在的男子刚硬躯体。“还可以。” “那就多吃点,机会不多,待会你还要上药,替那具脏了多日的身子梳洗。”他嘴边挂了一抹冷笑,邪恶又可恨。 闻言,她脸色微僵,胃口大失,“我还能再忍耐几天,不算太脏,洗洗手脚就罢了。” 虽然有点臭味,但她还能忍。 从变成男人那一刻起,凤栖岚就避免碰触这具男躯,凈颜、洗足、拭手尚可,若要袒胸露背,她怎么也做不下去,总有跨不过去的坎。 所以她至今尚未替墨尽日的身子擦过澡、沐浴过,如厕都是闭着眼,忍着羞涩完成。 打她出生到现在一直是皇家的娇儿,哪怕带兵也从未吃过这么多苦,一路被追杀到坠崖,露宿荒野无被可盖,渴饮山泉饥食兽肉,在山里徘徊数日才走入帝都,还得忍受换了身体的不便。 这些苦她不是吃不得,为了凤瑶国的百姓,再大的磨难她也会一一承受下来,这是她身为公主的责任,为万千子民谋求不受战火肆虐的未来,她甘愿受日晒雨淋的苦难。 只是……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换回自己的身体? 由于墨尽日朕色深默,因此不细看,看不出暗红微浮,一想到坠落时的四唇相贴,凤栖岚的耳根发烫,心口鼓噪,有些又羞又恼。 墨尽日自然是没注意到,只是见不得人好的刻意提醒一句。 [但我不能忍,不凈身易生虱子。」被虫蚤、虱子叮咬可不好受,比起密林里的蚂炸、水蛙毫不逊色。 “什么,有虫子?”经他一提,她身上忽然有痒的感觉。 “我可以替你洗。”他突然一笑,很可恶的那一种。 “我不……”她话到嘴边一滞,吃到腹中的美味菜馆似乎发艘了,有点酸味,而她肚子在翻揽。 “你不什么?”他勾起唇,斜睨一脸尴尬的她。 经过几日的适应,他稍稍能接受与自己的脸面对面,就当作是照镜,“他”亦是他,除了表情异常丰富及偶尔的小女人动作外,大致来说他还能容忍。 凤栖岚瞪了他一眼,小有不快。“我说小凤,吃不下就别吃了,别用筷子戮食物,糟踢大师傅精心料理的美食。” 她捉起一只鸡腿大口一咬,举止豪迈、不拘小节,让墨尽日看了想气又气不起来,阴沉着脸擦擦满手的油腻。 “不许叫我小凤。” 坚毅下巴一抬,她轻哼一声,“小凤儿,要好好跟着帮主我,总有你美美的小日子过。”左一个不许,右一个不许,毛病甚多,谁理他呀!“小墨子、小凤儿,你爱挑哪个就挑哪个。” 他气闷着,美玉一般的水眸瞪她。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谈像小两口在斗嘴,乔灏看得是津津有味又欣慰。他家销不出去的小墨子师兄终于也开了一朵情花,万幸万幸呀! 不必再众里寻他千百度了。 “咳!打断一下两位的打情骂俏,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时势所趋,并非他不识趣。 “谁在打情骂俏?”似是恼羞成怒的女声。 “什么重要的事?”小有困惑的粗嗓。 乔灏看了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凤”,再瞧一瞧微露娇憨之色的“小墨子师兄”,他一口笑意便得难受,咳了好几声才把话说出口,“交代来龙去脉。” 髻如为何遇袭,有几人存活,谁是最有可能的幕后主使者,又是如何逃过对方的追杀等等。 “哼!还不是你家乔小三惹来的麻烦”看到凤栖岚眼中一闷而过的黯然,墨尽日口气微软地不提及那段被设计的插曲,直接进入重点。 “你是凤瑶国公主?”乔灏看向“墨尽日”难得吃惊。坏了,京畿内竟无得到消息,是谁胆子这么大压下了使臣遭人伏击一事?他眉心一拧。 “虽然是一身黑衣打扮,可是由他们的体型及使用的刀法,看得出是来自北蛮的精兵。”训练有素,进退有序,不是乌合之众。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增加不少。 乔灏一听,眉间皱成川字。“北蛮?” “你要我打探北方蛮子的动静,经此一事,他们的野心是无须怀疑了,北蛮探子的确潜入京城,而且有朝中大臣护航,那人品秩恐怕不低。”唯有高官才能加以掩护,使其不知不觉地潜伏,未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我会去查一查。”小皇帝太松散了,该去帮他拉拉筋、提提神,把走失的心神拉回来。 “顺便找一下阿龙,事发后他也下落不明。”一回京,他就找了乞丐们问过,得知阿龙已多日未出现城中。 “阿龙也出事了?”那得加派人手,城里城外大肆搜查一番,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云排和烟霞,请务必要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也要一起回去。」凤栖岚坚定的说。 “她们是……” “情同姊妹的侍女。”墨尽日代答。这些日子以来,他听她提了不少在凤瑶国的事,没有她们两人的相伴相知,公主不会有一日舒心。 “我明日了,公主所托定当全力以赴。”而今不只要揪出内奸,还得尽快查出北蛮人藏身之所,以防夜长梦多,再生风雨。 凤栖岚摇头,“谨慎为上,别喊我公主,还是……喊我这身子的身分吧”她苦笑。 乔灏了然地一点头。“小墨子师兄。” 本拿墨尽日冷冷一哼,“乔八儿,你这摄政王做得不称职,天子脚下竟有蛮子逞凶,腾龙国岌岌可危。” “摄政王?”凤栖岚惊呼。 “小墨子师兄教训得是,本王立刻调动千名禁卫军去围剿,绝不让狂徒再次为虐。”笑颜一冷,眸中造出厉光,笑面虎乔灏认真了。 无视腾龙王朝之威,大肆屠戮,血洒王朝土地,离间两国情谊,他定不轻饶。 “什么?!凤瑶国使臣在我朝境内遇袭一事被摄政玉知晓了,他正派重兵搜捕行凶者?”中年道长大惊失色,焦躁地来回踱步。 虽然人烟罕至,但死了百人的飞鹅山仍非万物不入的绝境,总有砍柴的樵木、上山采药的游医,以及过往的商旅经过,便将所见到的骇人景象呈报州官。 可案子到了某个官员手中就被压下来,当是寻常杀人案处理,并未通知官兵出动,仅派出几名衙役过过场,以盗匪劫财、杀人灭口为由结案。 第十三章 虽然朝廷方面发现凤瑶国使臣一行人尚未抵达,距离约定的日期又已过了好几日,但是想想对方乃是女王之下的尊贵公主,加上女子出访难免有所不便,延迟几天也是常理之内,故而众人并未与之联想,只当车队走得慢,仍准备好欢迎的仪式等待邀凤公主。 直到听见摄政玉带来的消息才让局面大为改变,亲兵被杀,公主失踪这等大事怎么也压不下来,朝廷震惊,小皇帝惊得差点跌下龙椅,在摄政玉的施压……呢,请命下派出大统领柳云风领兵千名,全城进行盘查和设立关卡,严格控管东西南北四门进出的可疑人士,一一盘问其身家和所做买卖,不错放一人。 一时间,全城警戒,路上行人变少了,商家的生意也清淡了,隐身暗处的北蛮探子不易融入人群探知消息,只能躲在道观里暂避锋头。 “你在慌什么,不就是士兵在街上闲吴,我们不出现,他们还能查到你这里不成。”真是头小芋羔,虎啸才现就万分惶恐。 “将军当然能说得云淡风轻,京里的事儿一完,你就能拍拍**走人,留下的烂摊子由我一人承担,这等好买卖谁不乐得喜政改。”他可就亏大了,说不定他的老窝会被人掀了。 中年道长一脸不以为然,手中拂尘愤愤横扫了下。压下此事的官儿不是别人,正是他亲外甥,若是一路一路往上查,难免查到他身上。 以他现今如日中天的地位,三品以下官员可不敢有丝毫冒犯,顶多询问一下,他派名弟子随口应答便可打发了,不用担心事迹败露。 可如今是摄政玉的亲信柳云风在查。那家伙是只认王爷不认官,他可不管对方的品秩有多高,对朝廷贡献有几分,即使小皇帝信任有加也照搜不误,一句“皇命难为”就打得他头也抬不起来。 “你搬金藏银的时候可不嫌这些俗物麻烦,怎么才出了点小事就急得跳脚,是不是要王爷多送你几箱金元宝才能封住你的口?”哈鲁心中冷嘲。不就是要钱嘛,说得冠星堂皇。 一听到又有黄金,中年道长当下呵呵笑。“王爷要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那后谢……呵呵……老夫贪财了,千万别忘了。” 哈鲁轻蔑地哼道:“你这会该担忧的是,是谁把邀凤公主遇刺的事告知了摄政玉,那群亲兵我是派人检视过,应是杀得一个也不剩,可难保有漏网之鱼,拖着重伤身体上京……” 那绝对不是小事一件,对北蛮大军的影响可小可大。 “或许不是兵卒,而是公主坠崖未死?”中年道长的眼皮一跳,有不太好的预感。当时他该派弟子亲下崖底查看,以防万一。 “人摔下万丈高崖哪有生还的可能性,早就粉身碎骨了,不过小心为上,你最好派几个人去查探查探,也许她真命大捡回一命,正打算面见你们的小皇帝。”要是两国真签署条约,对北蛮南攻之行大为不利。 中年道长忧心地一皱眉。“若真如此该怎么办?” 哈鲁摸抚大光头一圈,狠厉大笑道:“那就捉了她当人质,好来威胁凤瑶国擒凤女王,让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北蛮人向来兵不厌诈,使个不入流的阴招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攻得敌人溃不成军、毫无招架之力便可以,重要的是最后的胜利属于谁。 为了并吞两国他们准备了十年,康明帝在世时便已开始储粮,驯养马匹和铸造兵器,他们缺的不是战力,而是富饶的土地及取之不竭的矿产,他们草原上的子民要以武力取得天下。 为此,绝对不能轻易让凤瑶国和腾龙国联合! 这些时日以来,墨尽日与凤栖岚两人虽然渐渐习惯互换的日子,但还是想尽早换回来,只是想尽了一切办法仍然没用,又担心对方会出什么差错,只好吃睡在一起,走到哪里也是两个人同行,根本无法甩下另一方。 不过,乔灏的安排就是明显的别有用意了。 莲香楼后院有间特意隔开的小楼,楼的四周以砖墙围住,形成独立的院落,院中植满四季花卉,楼中却只有一个房间,楼下是花厅和小厨房,而楼上是卧房,一张大床躺上三、四个大人不成问题,翻来滚去也不见得能碰着人,但是…… “我能不能不要洗?”凤栖岚困窘的瞪着房中大得出奇的浴捅。她是很想沐浴没错,但她现在用的是男人躯体,拒绝那么多日,今日还是避不过吗? 浴桶好端端地搁在正中央,男人女人的衣服摆在浴桶旁的小几,另一个镶珠珊瑚雕花小几上摆了一壶酒,三碟糕点围着酒壶摆放。 稍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乔灏用心良苦,为了他家小墨子师兄的终身着想,他可是用了不少伎俩。 墨尽日一扬眉,“非常时期行非常事,难道你想蓬首垢面会见我朝帝君。”他是乞丐头子,习惯了多日不漱洗的臭昧,但她习惯得了吗?皇室娇儿怕是容不得一身脏污。 “我……”以前一日三沐是常有的事,现在也差不多忍到极限她低下头,眼中的挣扎可见一斑。“你找块布把眼睛蒙起来,不该看的不许看。” “何必这么麻烦,我有更好的方式。”他忽地心生捉弄人的心思,嘴角扬起坏笑,却装得若无其事地走近。 “什么方式……啊!你干么推我……”她尖叫一声往后跌落,溅起水花无数。 收回推人的手,墨尽日除鞋褪袜,将乳白衣衫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随即提起玉足跨入浴桶。“这不是简单多了,省得你在一旁扭扭捏捏” “你想淹死我……”水性不佳的凤栖岚连喝了好几口水,她惊魂未定,头冒出水面喘气。 “不到腰身的高度掩不死你。”倒是他这具身躯稍嫌矮了一些,真要蹲坐就要灭顶了。 “你……”凤栖岚白了脸,气急败坏地想起身大骂,却发现……“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不能动了?” “点穴。”若想让两人都能好好地洗一次澡,不让她动才是解决之道。 “点穴?”她又急又气,大骂他无耻。 一股笑意涌上喉间,墨尽日难得好心情的解着眼前男人的衣物。“原以为你这身体不中用,没想到我日日练习本门的内功心法,居然还练出颇为象样的内息。” 到底谁无耻了,他真想问一句,明明解衣宽带的是“女人”,与他有何干系。 “我自幼习武强身,宫中强身健体的灵丹也服了不少,虽然功夫没你好,可带兵打仗还派得上用场。”作战靠战术,她游刃有余。 “你带兵打仗?”他深感怀疑。 “少瞧不起女人,凤瑶国都能由女王继位了,有个女将军也不算什么,强敌犯境,女子也能保家卫国,那是我的国家、我的子民,我誓死也要保护他们。”无国哪有家,无民不成国,她唯一能做的是让凤瑶国不亡,永保安康。 听着她慷慨陈词,帮自己原来身躯洗澡的墨尽日不禁沉默。她的护国之心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灭门之祸。 曾经墨家人也有满腔热血,誓为国家战死沙场,但……君臣之义敌不过皇家亲情,墨家满门成了代罪羔芋。 他的思绪脱离了现实,一下子忘记身在何处,直到觉得水凉了,才回过神来,看着凤栖岚也一脸恍惚,才叫了她一声。 “公主,你还在发什么呆,水快凉了,还不起身穿衣。”吓傻了不成? 起身穿衣……一股呼息从背后吹到耳边,凤栖岚原本在思忖: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取得腾龙国皇帝信任?颤了一下回过神,她下意识转头想叫身后的墨尽日别再闹她了,她不是全无脸气的软柿子,惹恼了她也会怒火狂喷。 蓦地,她错愕了,僵硬的身子居然能动了。 “你解了我的穴?” “洗完了不解穴,还留你喝一杯吗?或者你也想帮『自己』梳洗一番。”他扬看唇,自带调侃。 “我帮你洗头,其他你看着办。”她已顾不得羞耻了,如今这情况由不得她做主。 不是他洗就是她洗,她别无选择,但他自己洗,至少碰触软馥身子的是洁哲柔黄,她会暂时忘记里面装的是男子魂体。 他挑起眉。“这么好商量?” 凤栖岚幽幽地吐了一口气,苦笑,“再怎么说,我现在用的是男人的身体,我可不想让自己太难受。” 在莲香楼虽然安全,可这种身子互换的情形一直没改变,加上凤栖岚有要事在身,也不免心焦。但墨尽日也没好过到哪去,因为凤栖岚的身子来了月信,让他更加体会到身为女子的不便。 他躺在铺着缎面浅绣青竹锦被的大床上,忍受着身体的不适,而听着凤栖岚叙说初期时的疼痛、母亲的心疼,让墨尽日想起幼时的自己,他亲眼目睹墨家满门被斩首示众,身为墨家唯一存活的子孙却不能出面收尸、持香祭拜,连墨家人的身分也不得泄露,只能跟看乞丐师父东奔西跑,过着有家归不得的颠沛生活。 不能报仇是最大的痛苦,只要他是腾龙玉朝子民,他便无法亲手刺杀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因为那就落实了墨家人谋逆造反的叛国罪名。 “……凤瑶皇后很疼你。”她的确是受到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没人敢轻侮。 “嗯,我母后很美、很温柔,是个十分善良的女人,她笑起来像温润的月光,可是……她的善良害死了她。”凤栖岚眼神黯然。 “口夷?她死了?”他记得凤瑶国有个文兰太后,至今仍在宫中养老。 “我父皇有个妃子,是周贵妃,她相信周贵妃不会害她,亲自端了养胎的汤药到夏吟宫,也就是周贵妃的寝宫,但那一夜周贵妃滑胎了,是个已成形的男胎,父皇震怒之余听信周贵妃的馋言,认定母后在汤药里动手脚,命母后脱去凤袍,在众目睽睽下,趴在皇后寝宫外长凳上,掀裙重打其腰腹一百杖,母后没撑过去,七十六杖时断气。”可人死了还是打足一百杖,斑斑血迹红了她和皇姊的眼。 那时她与皇姊下重誓,定要坐上凤瑶国最高位,替合冤而死的母后讨回公道,让周氏一族为母后陪葬。 所以皇姊一登上王位,做的第一件是不顾重臣的阻止,下令车裂周贵妃,并将九族全数诛灭,送到乱葬岗。且以后来照顾她们至亲的文兰妃,奉为太后。 “凤栖岚,我开始同情你了。” “同情我的遭遇?”望着华丽床帷垂挂的流苏,她眸中了无温暖地泛起一抹微折椅。 “同情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娇贵的公主身分并不是只有好处,人都要保护自己,你不能妄想拥有所有美好的事物,有所得必有所失,你太贪心了。”她的可怜处在于太多怨恨。 “墨尽日,我真恨你。”点出她不敢面对的事实,母后的死她也有责任,她们傻在太天真,以为没人敢加害一个皇后。 “彼此彼此,我也不见得多喜欢你。”要不是她,他怎会落得这种地步。 并肩躺在床上的凤栖岚和墨尽日互瞪一眼,沉默不语,却在同一刻轻笑出声,烛火摇曳的黑夜里,两人的心似乎贴近了些,也同时打开了心门,让对方的身影溜进心间。 红烛滴泪,蜡炬渐短,轻揉腹部为其减轻不适的大掌力道渐渐变轻了,越来越慢了,微弱的断声渐起,飘出松木香气的黑发与柔亮青丝交缠。 睁着眼的墨尽日轻骂了一声笨公主,柔自小手悄然地覆上大手,轻握。 第十四章 黑暗中,他唇角扬起无奈和心疼的浅浅弧度,笑得无声。 “……请给我川蔺三钱,白芍四钱,当归四钱,熟地五钱,拘祀三钱……啊!黄蕾、党参和伏等、肉桂也给我一些,再包半斤红枣,一点甘拿……”记得大厨说要这些,还有缺什么吗? “这位爷儿,是给夫人补身的吧!我们店里还有老山参,炖鸡熬汤最适合。”笑容满面的掌柜极力推荐上等补品,就怕客人不识货。 “什么爷儿,我是女……喔!我尚未成亲,哪来的夫人,是买给我家妹子进补的。”凤栖岚一时忘了她现在是男儿身,差点脱口说自己是女人。 “哎呀,爷儿的妹子好福气,你闻闻这味儿,全是刚进的新货,我们店里是童叟无欺,绝不多赚你一文钱。” 她稍微考虑了一下,没多犹豫地付钱。“分起三份包起来,老山参我也要了,别贪我银子,算便宜点。”她身上银子可不多。 虽然乔灏以摄政玉身分塞给她几张银票,但她觉得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因此悉数退回,只接受莲香楼的款待和这一处栖身之所。 而她的银子来源是她本身腕上配戴的红玉手镯,以及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额饰,她请莲香楼掌柜代为典当,换取银两。 银子除了拿来买一些养颤美容的东西,她还想买点药材为墨尽日补补身子,所以她在未告知的情况下偷偷跑出莲香楼,她想以她目前的样子,那群黑衣人应该不会注意她才是,毕竟他们要找的人是邀凤公主,而非一个大男人。 离开药浦她去了趟市集,在外头转了半天才回莲香楼。 而一直待在房内的墨尽日看她持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房,便觉得奇怪,见她拿了个火炉、瓷瓮一副要煮食的架式,更觉摸不着头脑,看了好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我能问一声你在干什么吗?”懒懒的嗓音轻扬,带着一丝特别的娇柔和轻软的腔调。 美人卧榻,赏心悦目,但是里头装的是男人魂魄。 “我咳、咳、你别管,一边待着。”可恶,都是烟,这火为什么这么难升吶,火石一打就该烧旺了,她却怎么也点不着,还好几次笨拙地敲到手。 墨尽日百般无聊地托看腮,懒洋洋地横了一眼,“可是这烟憧得我难受,你确定你没有烧房子的打算。” “谁烧……咳咳……咳!你没看见我在升火吗?”她就不信升不起来,多试几次总会成功。 “恕我眼拙,我只看到乌烟弥慢,火在哪里?”难道他要成仙了,在烟雾中缓缓往上飘? 凤栖岚咳了好几声,捂着嘴巴闷声道:「我正在升。] “你知道很快就天黑了。”他瞟了眼窗外。等她把火点看了,太阳也西落了,星星一闪一闪地照看她的拙样。 “……你可以少说点风凉话吗?为子孙积点德。”他那张嘴能不能别那么刻薄啊,说出来的话真会气死人。 他冷嗤,“这辈子还没过完,顾不到后代子孙。” 升不起火又有个人在旁边冷语嘲弄,加上这具身体易怒,凤栖岚难免有些不痛快。“你行你来升呀!我点高香让你早登琼瑶殿。与瑶池仙子同享仙乐。” “求人的语气是咒人死吗?”他摇着头,对她不示弱的态度感到不以为然。有求于人就要低声下气,而非趾高气扬。 下了榻,他信步走来,衣袍翩然,长发只插了一支白玉钗,足下是翠竹成林的软缎雪靴,倒真有几分仙子的风姿。 她噘着嘴,模样有令人惊惊的娇媚,“本来就很难嘛!你看我手都打肿了,这火还是不合作,只冒烟不起火。” 看到被她养得白哲不少却微肿的大手,他为之失笑,“没见过比你更拙更笨的升火丫头。” “喂!你干么骂人,我笨手笨脚还不是为了你”她堂堂一个公主,几时做过这种粗活。 “为了我?”他怔悼。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只是一时好奇的想学做一些菜,偷师莲香楼的大厨。”怕被他无情的舌剑嘲笑,她不敢承认千般辛苦只为他。 凤栖岚一边被浓烟呛到猛咳,一边又被烟雾烧得眼泪直流,她用升火的手抹去眼角的泪溃。 “公主殿下,你一定要把我的脸搞成小花脸吗?难道我和你仇深似海?”墨尽日语气颇为无奈,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他脸上在笑,却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不舍。 “什么意思?”她的……他的脸怎么了?一早出门前,她还在铜镜前照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丝毫不妥。 他走到一旁,拿起方巾浸湿挣干,在“墨尽日”的面皮上一抹,巾面上立即出现乌痕。“别做你不擅长的事。” “啊!我的脸……怎么会脏了?我明明洗得很干凈的,还抹上凝珠香膏……呱………你干么瞪我,我说错了什么?”要吃人似的眼神,让人心口微惊。 “你在我脸上涂抹女人的香粉脂膏?”难怪他觉得他身体的皮肤越来越光滑,不若以往粗糙深黝。 他原本以为是少外出、少受些日晒,没被风刮,自然不再那般粗糙,没想到是她背看他动手脚! 凤栖岚心虚不己地垂眸,眸光闪烁不定,“不是胭脂水粉,是让朕质较柔润的水膏,没什么香昧,我……我也是为了你好,这样看起来不是俊多了?” “那我真要感谢你了。”他咬牙切齿,粗鲁地将方巾往脸皮上用力揉抹,手察去一层厚厚的烟垢。 “噢!轻点、轻点会痛……”她和他结了什么仇,居然报复性地蹂嘀她。 墨尽日皮笑肉不笑的讥讽,“以前这张脸厚如牛皮,使再大的劲也不会感到一丝疼痛。” 他言下之意是在怪她让它“养尊处优”了,将一张男人面皮变得像娘儿们的,抹香擦膏弄得不伦不类。 “我保证下不为例,你可以轻点吧。”是他的脸没错,可疼的人是她,他还真下得了重手。 看见脸洁净了,还因他的手劲磨红了,墨尽日不由得暗笑在心,但见她用自己的脸做出委屈兮兮的模样,让他忍不住皱起眉,“滚开,我来弄。” 一个男人露出现惹人怜惜的神情,怎么看都十分怪异,让他心里有丝柔软又想撕了她。 “小心点,别把我的指甲弄断了,我昨儿个傍晚修得整整齐齐……”墨尽日根本是个粗人,丝毫不顾及她的细皮嫩肉。 即使不是她在使用,终究是她的身体,凤栖岚仍爱惜得很,不时地以温水搓洗十指,梳理乌黑青丝,还偷抹些油膏在手上,为发丝增点光泽,他再不愿也要他泡滴入玫瑰精的热水半时辰,使肌肤维持柔嫩白宫,不生黔沉老皮。 以女子而言,二十三岁的她不算年轻了,凤瑶国的姑娘大多十六岁成亲,二十岁已是好几个娃儿的娘,她这年纪算是大龄了,若是一般人家已是乏人问津,不会纳为新妇,除非是填房或继室。 对于婚姻大事,她一度有过憧憬,盼举案齐眉、夫唱妇随,不用做神仙也教人称羡不己,可是……那张措词冷酩的退婚书,令她梦醒心碎了。 “一个女人太唠叨会找不到婆家的。” 墨尽日无意伤人,但是不经意的话语却狠狠穿透她的心。 凤栖岚语气瞬间冷硬,“不劳费心,不是没人想娶,是我不想嫁,世间男子不值得我倾心。”他们看中的是她的美色和背后的权势,从来不是她这个人。 大家眼中的她是仅次于女王的邀凤公主,高贵雍容,美丽光彩,却没人想过真正的凤栖岚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所思所想,要的又是什么,他们只看到一只锦衣玉食娇养的凤凰。 听出她话里的苦涩和自我放弃后的嘲讽,墨尽日眉头微微一燮,心莫名一揪。“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你是高翔九天之上的凰鸟,依你的身分,自有凤鸟与你和鸣。” “我的身份?”她面露伤痛,苦笑地拨弄柴薪。“如果是你,愿意娶一位样样比你出挑的妻子吗?名气和声望皆高出你甚多,甚至以票少厚闻名……怕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那个人说他不敢高攀,一个任意与男子勾肩高笑,放荡不羁,这般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妻子他要不起,也不愿沦为世人耻笑的窝囊王爷,望公主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放他一马? 多重的一句话,而且又可笑到极点。 当初是南风国国玉送上国书,希望两国联姻,指名激凤公主并送来传国玻拍做信物。 当时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接受先王的安排,但她不是没有期待的,也会与尚是皇太女的皇姊笑谈尘逸王爷朱玉楼的人品,想着他是什么样的男儿,能不能与她画眉同乐,嫌蝶情深。 谁知不过短短数年,先王崩,皇姊即位,她也为了国事繁忙,免不了与众臣往来,昔日鱼雁往返的良人成了薄幸男,婚事未退先娶了邻国公主,负心在先却反指她妇德不佳,不可为人妇。 她是高高在上、受尽宠爱的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经此打击后,她再也不相信男人的真心。 她有公主的封号,享万千荣华,受朝中大臣的拥戴,何需男子虚伪的情爱,她一个人也能过得一摆脱。 虽然有时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感到孤寂,想找个人取暖…… “除非不爱,否则排除万难也要择己所爱,管他是山精水怪,上天下海亦定要擒拿到手。”墨尽日嗓音淡然中透着一般坚决。他此时想到是心有所属的七儿,他唯一的遗憾。 若是他肯对自己诚实,不顾一切地放手一搏,也许今日早已有佳人相伴,儿女成群,不必羡慕沈天洛抱得美人归。 “除非不爱……”这句话深深感动凤栖岚的心,纠缠多年的心结豁然打开了。 原来这么简单的事她居然一直想不通,困在被退婚的痛楚中,蹉跎了年华…… 是啊!两人之间若有真情感,怎会禁不起一时的风雨飘摇呢? 追根究底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朱玉楼不爱她,她也不爱他,她纠结的是被伤害的自尊,心高气傲地拒绝接受两人不同心的事实。 凤栖岚不由得笑开了,“墨尽日,其实你是个好人。”除了为人冷淡些,言语刻薄,瞧不起女人。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赞扬,他有惊无喜,不自在的皱眉,“不要用我的脸傻笑,很蠢。” 傻……傻笑?她脸一僵,有些恼意。“你才愚不可及!火烧起来了吗?我要做汤。” “你要做汤?”他一脸怀疑,压根不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人儿能烧出一道好菜。 凤栖岚略微赌气地推开他,“少把人瞧扁了,我问过莲香楼的大厨,只要把食材、药材全往瓮里丢,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小火熬三个时辰再撒盐……” “等等,你做什么汤要加药材,你受伤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她受了极重的内伤才需要汤药调养。 剑眉一竖,她嗓门稍稍扬高,“你怎么老认为是我受伤,不能为你进补吗?看看你的脸色多难看,苍白得像随时要倒下似的,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连骂人的声调都软软的……你你看着我干什么,脸上又脏了?” 凤栖岚,你在慌什么呀,那是你自己的脸,多看两眼又何妨,何必有一丝心慌意乱,还难为情的想遮脸,好像承受不住他眼中的热度。 “你是为了我?”他心头有说不出的暖意,暖暖的,满溢胸腔,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笑。 第十五章 她满脸扭捏地撇开眼。“我是为了我自己,毕竟那是我的身体,总不能任它败坏到不堪使用。” 他没戳破她的口是心非,眼神柔和地看向……“你要煮玉八汤?” “什么玉八汤,是鳖汤,本来我想做一只老母鸡,可是鸡一直咯咯叫,我怕我买了不敢杀,刚好鸡贩旁有人在卖鳖,小贩很热心帮我杀鳖取血,还切成块……”为了省事,她买了五斤重的大鳖。 “你喝了鳖血?”他嘴角上扬,出现可疑的笑纹。 “……盛情难却。”她怕得要死,可是人家都把一小碗鳖血送到她面前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喝下。 墨尽日突生一抚她头发的念头。这女人太傻气了! “你知不知道鳖汤补什么?” “补血。”还能补什么? 他失笑,以指抹去她鼻头的黑灰。「补肾,补男人的精血,你若喝上一大碗,晚上可别向我伸出魔手。 “啊!什么,补男人的……难怪那几个摊贩老板一直冲着我笑,还要我别太操劳,娘子会受不住……”原来是笑她热衷房事,才要做鳖补体力。 “不用太难过,我不介意你爬到我身上……”蓦地,他忽然想到什么而面色一肃,“等一下,你刚说摊贩?你上街去买?” “我、我……”惊觉失言,她连忙左顾右盼,佯装没开过口。 “你居然偷溜出去,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会不知晓吗?还敢明目张胆地逛大街,要是被人盯上了,我们这些日子也白躲了。”以他们俩目前的实力根本抵抗不了凶狠的对方。 “他们追的是凤栖岚不是我这个男人,应该不会,我有小心察看有没有人跟踪……” 她说着,突然想起在药铺外和莲香楼外都有看到一抹身着蓝衣道袍的身影一闪而过。 想了想,她自嘲多想了,修道之人岂会心生恶念,对人不利? 事实证明并非凤栖岚多想了,修道者也有邪心,贪念一生便万劫不复,那名道士是得了盼咐,上街寻找公主踪迹,哈鲁的手下有回报,刺杀公主时有一个男子护卫着她,且详述了男子样貌,所以道士见到以墨尽日身分出现的凤栖岚,便跟了上去。 得知与“墨尽日”在一起的是一名女子,且居于莲香楼,道士就回道观报告,趁夜率人来袭。 一阵迷香飘进屋里,凤栖岚和墨尽日察觉有异时己来不及,晕了过去,清醒的时候已置身小窗封死的阴暗陋室,屋内有淡淡霉味,似乎是间陈旧的道房,几个布满灰尘的蒲团搁在角落,看来久未有人进入。 嘎的一声,随着格子门被拉开的声响,一道光射入,照亮了昏暗的小室,照出来者看似仙风道骨的身影。 “两位已然醒来,贫道深感庆幸,无量寿佛。”中年道长露出了一笑。他的金子、银子全上门了。 “是你?”墨尽日很诧异。 “是谁?”一头雾水的凤栖岚小声地问着,但是眼睛死盯着中年道长的墨尽日并末回答,他还处在难以置信的情绪中。 “公主,贫道失礼了,让你身处这般困窘的窄室中,实为贫道的不是,望公主海涵。”他拂尘一挥,一派得道高人模样。 “刘又玄,你居然同顾玉法联合外敌,辜负圣上的宠信。”他怎么也想不到内鬼是他,他是小皇帝身边的宠臣,只手能遮天,权势财富尽在他手中就是如此才更贪心吗? 刘又玄明显一怔,颇为意外激凤公主能一眼识出他。“公主竟识得贫道,贫道着实欢喜,地方简陋多有不便,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恳请见谏。” “堂堂腾龙第一道观玄清观,连皇上、大臣都要择定良辰吉日才能拜访,听道长讲道,国师这番自谦倒是客气了。”以他现今地位,有谁会怀疑他与北蛮勾结,暗中传递消息。 国……国师?!凤栖岚双目一睦,惊讶得没法回过神。眼前一脸和善的长者,竟是国师且是内奸。 怎么回事,连腾龙国国师都被收买了,那凤瑶国朝中大臣又有几人没牵连在内的,凤瑶国与腾龙国迟迟未能签定条约,莫非是这些人从中作梗? “呵呵,承蒙皇上不弃赐封国师之位,贫道惶恐不安,唯有向上苍祈求国运昌隆,民富安康,佑我腾龙。”富贵年年,财运滚滚而来,他才能成为天下第一富,势压摄政玉。 “这等天大的妄言也说得出口,你身为腾龙子民却胆大妄为,行谋逆之举,你眼中还有腾龙,还有皇上吗?”墨尽日愤然地想扑向他,却发现全身虚软无力,连往前走一步的气力也无。 他心惊,莫非中了毒。 “唉,公主所言差矣!贫道心中自是有腾龙,亦不忘圣恩,只不付重利当前,人心难免浮动,贫道修行尚浅,一时不察入了魔,为贪婪所惑,还有,不用费力挣扎了,我下的迷药中还有一味软筋散,未服解药无法动弹,勿作他想。” 他话里合意是告诫两人别想有逃走的念头,体内的药性未除想走也走不了,还不如安分点当阶下囚,省得彼此都不愉快。 “拿了北蛮的银子你能安心吗?山河破碎是你要的结果?”墨尽日语气咄咄逼人,目光冷锐。 “谁……谁说贫道和北蛮有所牵连,贫道只是受朋友所托请公主前来一叙。”他吃惊地睁大眼,心慌得不敢直视“公主”冷得教人发颤的眼。 墨尽日冷笑着说了一句北蛮话,意思是老贼头。 “你真以为别人都没见识吗?我坠崖之前,曾听见那群蒙面黑衣人以北方蛮语交谈,他们黑衣上绣了鹰首,那是北蛮士兵的徽图,我被北蛮人追击,最大的敌人就是他们,而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却以这种下三滥的方式请我来做客,个中原因不言自明。” 闻言,刘又玄眼一瞇,褪去和善表相。“你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凤瑶国虽是女王监国,可你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公主,不可能对他国的文化背景知之甚详……”他阴狠目光扫向“墨尽日”,“是你吧!墨将军后人,是你把两国的局势告诉她” “我……”凤栖岚刚要开口,刘又玄一道掌风朝她挥去,她顿时呕出一口血跌至墨尽日身侧。 “公……小墨子,你有没有事?回我一声。”墨尽日心急地想扶起她,但他此刻纤弱的手臂有心无力,只能撑起她沉重的肩脍。 “好痛……”她胸口像有火在烧灼着。 还能说话应该不算太严重,以他的身体尚能撑住。 墨尽日怒目瞪视刘又玄,“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公主不会对个乡野村夫动了真情吧?瞧你护着他的心疼样,连贫道都为之动容。”瞧着这对相扶持的小儿女,刘又玄眼里露出鄙夷之色。 “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会对她……”有情……墨尽日心里涌起一抹古怪情愫,他极力往下压,不承认有丝毫动念。“刘又玄你贵为国师竟胆敢拘禁凤瑶国公主,看来是有把命豁出去的打算,恭喜来日行刑台上有你一颗头颅。” 一想到身首分家,刘又玄暗暗打了个冷颤,却强装镇定道:“这点公主就不必为贫道担心了,公主在腾龙玉朝境外出了什么事与贫道无关。” “你想做什么,赶尽杀绝吗?”他必须想办法尽快脱身,刘又玄留下他们的命必有其用途。 刘又玄阴阴低笑,“想杀你们不用等到这个时候,公主对贫道发人大有用处,贫道不敢怠慢。” “北蛮走狗倒还会装得有礼,外表人模人样的狗还真是罕见。”墨尽日刻意激怒他,想逼他出手。 他墨尽日的一条命不值钱,刘又玄不会放在眼里,尽早除去为妙,但凤栖岚便有所不同,她是金枝玉叶,是个绝佳的人质,若是有所折损便无法向北蛮交代。 他要的是一个机会,若是他这身公主娇躯受了伤,誓必要到城里找大夫医治,那时他便可借机送出消息,让乔家八儿带兵搭救。 “你……”刘又玄的拂尘高高举起,却迟迟不落下,他仍顾虑许多,即使他恼怒得想抽人几鞭。 “你还在哆哆唆唆什么劲?把人给我看牢了,过两天官兵追查没这么严密时,我带公主走水路回北蛮。”一声粗吼由屋外传来。 刘又玄变化极大的诌笑着向外哈腰。“是是是……绝不会让人逃了,哈鲁将军尽避放心,我们前面吃大拼、喝奶酒,将军别忘了在王爷面前多为贫道美言几句,贫道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哈鲁将军不就是北蛮将领,他居然潜进京豁十里地?听着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墨尽日与凤栖岚交换一个骇然眼神。北蛮人已近在身侧,让人不得不心惊。 若是未能及时阻止,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时间不多了,越快逃走才好越快送出警讯,让朝廷早做防范。 “都是我的错,若非我私自外出,太过大意,怎会给旁人诡计得逞的机会。”谁料得到道士是一丘之貉,一路跟踪她到莲香楼。 凤栖岚相当自责,神色黯然地悔不当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的被擒说不定是转机。”他目光锐利,以指擦去她嘴边的血沫。 “怎么说?”她捂着发疼的胸口缓缓坐起身。 “若非我们被带到道观来,又岂知通敌叛国的内奸是谁,还有北蛮士兵的藏身处。”是祸也是福,误打误撞地识破国师的卖国举动。 她苦笑的回道:“那也要我们出得去呀!要是一直无法和外面联系,知道再多也枉然,缓不济急。” “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忽地,墨尽日肩上一痛,他吃痛地瞇起眸,看见地上一颗小石子滚动。 “嘘!嘘!上面,往上看……”一道微弱模糊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什么声音?”她好像听到怪声,是老鼠吗?又有点像说话声……凤栖岚缩起长腿,朝娇柔身子靠近,她向来不喜蛇鼠虫蚁。 “好像是风声,但是又……”窗子都被封死,哪来的风……五感变差的墨尽日看看四周,地上一抹小光点让他若有所思地朝上方一膘。 蓦地,他看到瓦片被搬开一片,露出半张脸,两颗亮灿灿的眼珠焦急转动。 “是阿龙”他们有救了。 “阿龙?”顺着他视线往上瞧,果然多了半张人脸。 “你没事?”墨尽日问。 终于引起注意的龙七怕被巡逻的道士发现,蠕动唇瓣,小声地说:“受了一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我阿龙福大命大好狗运。” “少说废话,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墨尽日安了心,他还以为阿龙没逃过那一劫,尸骨已无存。 “公主,我受伤耶,何况你那个侍女也伤得很重,我把她身上的箭拔出来才发现有毒,我怕她死掉,一步也不敢离开的照顾她。”而且醒过来的女人比昏迷不醒的女人更难缠,他几乎被折磨掉半条命。 听到一声“公主”,墨尽日这才记起他并非“墨尽日”,而是凤瑶国公主,他用的是她的身体。 “太好了,云绯还活着!她人在哪里,伤势好些了吗?还有烟霞,她逃出去了没,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阿龙你快说呀”怎么不回答,不晓得她心里有多急吗? 龙七表情古怪地抓抓头,他趴伏在屋顶的身子稍微一抬,两眼眨呀眨地先看向远处星星,再低下头和“帮主”四目相对,打量半晌,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老大,你说话的口气真像娘儿们,不会是被女鬼附身了吧?”明明是最厌恶女人的人,怎会一开口就询问和他宪全不熟的侍女,还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第十六章 底下的两人同时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轻软女声响起一 “去找小三儿,让他爹派兵来围剿北蛮士兵,国师是内应,一并拘拿,速速去报,不得有误。” “什么,找到公主了?” 是呀!找到了,两位姑娘用不着太激动,辛苦的人是他,他差一点被北蛮人逮到,喂了刀子。穿了一身道士袍的龙七颇为稀吁,他出生入死的救人,深入险境的寻人,怎么没有大英雄的欢迎仪式呢? 龙七是土生土长的百姓,从小沦落为乞丐,从南到北四处行乞,腾龙玉朝士地几乎没有一处不熟悉。 飞鹅山的山势他更是了若指掌,不然他怎会安排自家头儿和凤瑶国公主在那来个不期而遇,想看两人擦出火苗有个好结果。 谁知飞来横祸,出现一群搅局的黑衣人,逼得他也得展现江湖儿女的侠气,和头儿两人护着三个女人逃,最后还让头儿断后,护他们一行人周全。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山道上居然还有一支伏兵,他一咬牙打算先护住公主,谁教他看她顺眼,认定她是嫂子,只是意外再次出现,侍女云排因护主被射中一箭,公主情急之下叫他先把人带到安全的地方藏好,回头再领他们离开。 而在他看来命无贵贱,所以当公主开口求他时,他看了看她身后浴血的亲兵考虑了一会,他想还有人护卫,速去速响应该来得及,附近有个隐密的山洞足以藏下一人。 哪晓得侍女中的是毒箭,让他折腾了大半天,等他回去寻找公主的踪迹时,已不见她人影,只有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他还顺手救起了腹上被砍了一刀的另一名侍女。 为了防止黑衣人来清点死尸时发现少两具,他从山脚下的义庄拖来两具女尸,换上侍女的衣服再将她们的脸砍得稀巴烂,教人无从辨认。 本来该早点下山通知京里的人,但是两个侍女一下子毒发,一下子高烧不退,忙得他不眠不休看顾看两人,这才把她们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加上山上连日大雨冲垮了山路,他一时也无计可施。 后来两个侍女才一清醒就急着找寻公主的下落,走三步喘两步也敢逞强,害他一时热血上涌,拍拍胸脯当起侠士,允诺代为寻人。 可他做这么多,两个女人怎么连一声谢都没有? 难道这是小人物的悲哀,注定只能当跑腿的,渺小如沙砾,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不能耽搁了,快带我们去救公主,这些日子公主肯定吃了不少苦,我们真是太失职了……”公主的安危胜干一切,半刻也耽误不得。 “等一下,两位忠心侍主的侍女姊姊,你们一个病、一个伤怎么跟人家厮杀?当日健健康康的都负伤而逃了,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要人多砍几刀吗?”别又来了,他不想救了人又帮她们收尸。 “就算拚个一死也要保公主平安,她是我们凤瑶国的希望。”云排义正词严地说。两国联盟迫在眉梢,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烟霞附和,“没错,北蛮大军已逼近我国边境,为今之计是两国共同出兵才能力挽狂澜,公主为使者,无她不可。”死不可怕,怕的是家中父老无处安生。 云绯说没两句话就喘着气,烟霞则发着烧,两人拖着不堪的身子妄想救主,丝毫没想过自己这样只会添乱。 “哎哟!我的姑奶奶呀,你们也行行好,别给我阿龙添乱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不会说,也不懂什么救国救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只知道命只有一条,丢了就没了……” 正当云绯和烟霞想指责他心中无国,茍且偷安时,龙七把道士袍一脱,露出乞丐装扮,樵儿似地瞪上高椅。 “何况救人的事哪需要你们出面,我朝禁卫军可不是摆着好看的,我正要去搬救兵呢!你们偏硬要拦下我。”他多可怜呀,办件事还被人叫他来喝去 “你有办法救人?”两人眼睛一亮,表情欣喜。 阿龙得意地掏出一面小金牌在她们面前一晃。“看到没,摄政玉的通行令牌,我们在街上走着不怕官兵盘查,还能去找摄政玉。” 其实使臣侍女不怕盘查,反而能趁此机会表明身分,让腾龙国官员加快救人的行动,龙七得意忘形,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这金牌还是引起小小惊呼和骚动。 “摄政玉?” 一瞧两人惊讶的表情,龙七想起他有件事忘了说,心虚不己的往后退了几步。 “小三儿的另一身分是世子,摄政玉是他老子。” “什么?” “你怎么不早说一” 若是能向摄政玉求助,她们何必待在丐帮分堂养伤,直接上门求救便是,哪需要在这愁眉苦脸的!两名侍女怨忍地瞪他。 “公主遇袭之事朝廷已知,满城官兵都在搜查可疑人士,我总要比他们先找到人,不然口说无凭,就算我有金牌也没人会理我这衣衫槛楼的叫花子。” 乔家八爷很忙的,日理万机又要当奸商,想找到他不容易。 “那还不走,楞着干什么?”烟霞脾气冲,口气不善。 龙七有苦说不出,朝天一翻白眼。“你们不会也要跟着去吧?刀剑无眼,伤了我可背不动两个人。” 想起背她们去隐密处躲藏时的辛酸,他眼泪往肚里吞呀! 可即使龙七拚命拦阻,苦苦哀求,云绯和烟霞仍坚持己见,硬是和他去了摄政玉居所。 乔灏并未设王爷府邸,仍以乔家子孙自居,一家几口人住在乔家大院,有令牌在手,他们上斗并未受到太多的阻碍,一路顺行到乔家书房,见到了小皇帝见了都会抖两下的摄政玉。 听了龙七带来的消息,他立刻派人去调禁卫军,并且做了龙七不敢做的事一 他笑容温润地走到两个说要一起去的侍女身旁,一眨眼间手起手落,不带半丝心软的将两人劈晕。 “碍事。”他轻哼,盼咐下人把两人搬到客房。 哇!八爷英明,果然是碍事的女人,早该让她们闭嘴了,两个女人比一树的麻雀还吵。龙七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畏怯地抚抚后颈。八爷的手刀劈下去很疼吧,幸好倒霉的不是他。 在龙七的带路下,五百名禁卫军悄声地前往玄清观,一同前去的摄政玉下的命令是救人优先,其次是擒住通敌叛国的国师及其弟子,最后才是北蛮探子,一个也别放过。 能生擒是最好,日后两军对阵时可在阵前祭旗,一显国威,二令北蛮胆怯,若生擒不了就是提头来见,一颗蛮子头颅赏银百两,若是领头者再加一百两。 乔灏就是有钱,能用重赏来激励士气。 “就在道观最左侧的小屋子里,外面堆满了柴薪很好认,可是要小心点别磨出火花,我有闻到煤油的气昧,老东西可能想送走公主后,再烧死敝帮帮主,你们救人时千万要谨慎再谨慎……” 龙七的唠唠叨叨不知道有没有被听进去,但重点“煤油”倒是让人记牢了,训练有素的禁卫军找着遮蔽物掩护身影,在大统领柳云风的带领之下,逐渐逼近玄清观。 但五百人不是少数,怎么可能不惊动道观的人,更没料到北蛮人还布了暗哨,他们一到道观外头就被发现,一群黑衣人如蝗虫般涌出,且有不少道观弟子,有几个身手还不错,迎面就以刀剑相拚,似乎对身为国师的师父忠心不二,以命相护,霎时之间刀剑交击铿锵作响震天。 “咦!你有听见声音吗?”耳力灵敏的凤栖岚忽地坐直身子,朝阑上的门板望去。 看似气定神闲,其实有几分忧心的墨尽日燮了下眉又快速松开。“应该是救兵到了。” “是皇帝派来的人吗?阿龙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送出去了?”就要脱离险境,为何她毫无欣喜之意? 是过于欢喜以致无法反应,还是因为想到自己的现状,没法以这副模样见人? 她要以什么方式告诉腾龙国皇帝她就是邀凤公主,因为种种不明原因而和男人交换了身体? 若非亲身经历,就连她都不可能相信,又如何说服一国之君呢!只会被视为茉诞,蔑视腾龙国国威吧。 她是该高兴被救出去,或是该难过必须面对他人异样眼光,云绯和烟霞能认出她吗?皇姊交付的使命是否能达成? 凤栖岚内心惶惶不安。她要一辈子以男人的身体活下去吗?那墨尽日呢? 她不仅担心自己,也顾虑墨尽日的感受,身为男子的他更难以接受凡事不便的女儿身,他不能忍受自个儿变弱,不喜欢任何人都能轻易将他击倒。 “凤栖岚你怕吗?”看出她眼底的慌乱,他反而镇定下来,胸口升起一丝怜惜和保护欲。 “怕。”不想瞒他,因为他们共同经历了不少事,对他,她比对自己还信任。 闻言,他先一怔,继而轻笑出声,“过来,把手给我,我以为你的骄傲不容许你说出『怕』这个字。” 大手与小手差距甚多,她看着墨尽日用两只小小的手包住她一只大手,眼眶莫名热烫。“瞒得了你吗?你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想法。” “别怕,凤栖岚,有我陪着你,要生一起生,要死我死在你前面,绝不让你先行。”她比他想象中坚强,果敢又富有仁心,不因畏俱而退缩,再害怕也要逼自己面对。 而这样的她令他好想陪伴,成为她的助力。 眼泛泪光,她却璞味一笑,“死的是我的身体,你说的可简单,等我死了,也许你就会回到你的身体。” “口亨!什么死不死的?你是祸害,坠了崖还死不成,肯定会长命百岁。”他心口忽地一揪,不喜欢她满口言死。 “你在说自己吗?”他同样大难不死,福星高照。 靶觉她大手回握,墨尽日垂眸低语,「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没有人等着我回去,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惦记着。” “谁说没有?我一定会记得你,我凤瑶国邀凤公主命令你不许说丧气话,我们都会活看出去,谁也不准死。”他要是不在了,她肯定心痛而死…… 咦!她为他……心痛而死? 凤栖岚忽地脸色微变,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微微抽痛。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 原来,在不知不觉问他已住进她心里。 她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开心、生气、感动,原来,他那么重要。 “不怕了吗?”他露出一口贝齿,取笑她太过恐慌。 “咦!你是为了安我的心才故意……”她失笑地抹去眼角泪滴,心情平静了许多,踌躇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墨尽日,这件事了结以后,你我也换回各自的身体,你愿不愿意……” 她想说愿不愿意陪她回凤瑶国见她皇姊,定下终身,这世上再也没有旁人比他们更熟悉彼此,她愿托付一生,与君比翼双飞。 但是她话尚未说完,上锁的门忽然被踢开,脸上带着斑斑血迹、一身狼狈的刘又玄卫了进来,一把捉起墨尽日的纤弱臂膀,拂尘一翻露出另一侧的利刃,穷凶极恶的抵在白哲皓颈上。 屋外是越逼越近的刀剑交击声,有喝斥声、有痛呼声、有顽强抵抗的怒喊声,还有跪地求饶的弃剑声,但这些声音交迭出一个事实,权倾一时的国师大人己走投无路,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仅剩的生机是挟持公主为保命符。 第十七章 “你放开他,我代替他当你的挡箭牌。”凤栖岚情急地上前一步,却被刘又玄一掌打飞。 “口亨!贫道要你何用,只会碍手碍脚,公主才是护身符,傻子才弄个大男人来拖累自己。”在刘又玄的眼里,身形高大的墨尽日是个威胁,他不会傻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没错,我才是能保住你一命的筹码,你要小心拿好拂尘,别一时失手让我香消玉殒,若我有个万一,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得掉,通通给本宫陪葬。”墨尽日暗使了个眼神,要凤栖岚退到一边,勿轻举妄动。 “呵呵呵,贫道晓得公主的重要性,也请你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我们都想活命,所以委屈你了。”他押着神态傲然的“公主”走到门边,与门外要他弃械投降的柳云风对峙,说公主在他手中,要他们退兵。 “就算你带看我,你以为你能逃得远吗?锦绣江山尽在皇上掌中,他只要贴出榜文缉拿,国师不出百里便得伏法。”墨尽日仍是一派高傲镇定。 刘又玄因他的话迟疑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大不了贫道逃到北蛮,天高皇帝远,把你送给北蛮王爷,贫道可是大功一件。” “你总算承认和北蛮有勾结。”即使危急时刻,墨尽日仍小施手段让他在禁卫军面前自承罪行。 “那又如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贫道只是拖延腾龙国与凤瑶国的盟约签定,并未泄露军情,算来只是小过,皇上定会看在贫道功德无量的分上,晓贫道一命。”小皇帝可有个天大的把柄在他手上,他随时能让他撤销皇命。 “老牛鼻子道士,你哪来的自信笃定你能活命?皇上不办你,我还砍不了你脑袋吗?”他不出声,真当他死了不成。 “摄……摄政玉?” 看着自团团包围小屋的禁卫军中走出来的人,刘又玄刷地脸色发白,手上拂尘落地。 刘又玄曾和门下弟子交代过,玄清观一旦有事发生,要依他的拂尘指示行动,往左挥是退,朝右扫是进攻,若是拂尘不在手中便是山穷水尽了,那就一把火烧了道观,什么都不留下便无法可查,令一切成为悬案。 他的话被矢志追随他的弟子奉为圭臭,莫敢不从,所以他因乔灏的出现而惊得松手,拂尘落地的那一瞬间,离他最近的弟子立即拿出火折子,朝早已淋上煤油的干柴一丢,倏地火焰窜向屋苍,整间废屋笼置在大火里。 “蠢材,你想连为师也一并烧死吗?” 为了逃命,刘又玄怒骂之余,连忙将“公主”推向禁卫军,想趁乱逃脱。 “拿下他”乔灏沉声下令。 数百禁卫军同时围上,剑尖都指向脸色发青的国师大人,他见无逃生的机会,干脆席地而坐,大摇大摆地摆出道家手势念起道德经。 乔灏海笑,轻轻哼了声,身后的柳云风会意地将人从地上拉起,上手铐脚镜,再五花大绑,差人把他拖进大牢,别人骑马他在马后被拖行,跌得灰头土脸又惨不忍睹。 “八爷,我家老大还在里面……”完了,这么大的火,头儿肯定是九死一生,求救无门。 龙七的惊慌叫声才起,一道阿娜身影便已冲入火场,乔灏见状微瞇深沉眼眸,得知实情的他只叫禁卫军找水灭火,并未有其他行动,虽然他内心不若外表平静。 “凤栖岚,你在哪里?” 软筋散加内伤令凤栖岚虚弱得无法在火起时立刻逃出,而吸入浓烟她几近昏厥之际,忽地听闻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知道来者是谁,勉力睁开双眼,朝外发出沙哑的应和声。 但是火势来得太凶猛,红光与黑烟交错着,四面墙壁己着火燃烧,火舌直窜屋梁,烈焰灼烫得几乎要烧红了眼,她隐约地看到一抹摇摇灵晃的黑影朝她的方向走来。 蓦地,屋梁发出哗剥声,一根焦黑的横梁塌陷断裂,眼看就要掉落下来。 “小心,墨尽日” 不知哪来的气力,虚弱的身子在危急时分却道出惊人的力量,凤栖岚像飞起来似的扑向墨尽日,让他避开梁木袭脑的危险,可精实的男子身躯却整个压在纤柔娇躯上,两人再度额头碰额头撞个正着,薄唇紧贴着绯色小嘴,四目惊骇地相对。 突地,两人都有飘起来的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们同时轻颤了一下,吸入彼此的气息…… 火场内的两人经历生死一瞬,外头的人则等得心焦。 “啊!出来了、出来了,是老大咦!不是公主冲进大火中救他吗?怎么是老大把人抱出来……”龙七虽然不解,却也欢快地迎向自大火中走出的人影。 “是归位了吗?”乔灏喃喃自语。 看着男子踏着稳健的步伐从火中走出,千年不变的冷傲神情重回脸上,他嘴角上扬,勾勒出意味深长的笑弧。 “英雄救美呀,小墨子师兄。”红颜知己可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墨黑瞳眸冷冷地注视他,薄唇一掀。“滚、开!” 乔灏笑了,打心眼里笑出一朵朵桃花。“欢迎回来,小墨子师兄,小弟我等你等得把『鸳鸯葫芦鸡』给吃光了,没能留着鸡骨头让你打打牙祭。” 一场大火在禁卫军的全力扑救下,很快就灭了,满地是烧焦的梁柱家具,满目疮痛。 玄清观弟子有七十八名被缚,五人死于交战中,重伤者二十七名,而北蛮人竟逃走了一大半,仅少部分被捉,但那些伤重不愿投降者咬破齿缝毒药自尽,死得惨烈,而哈鲁将军不在其中。 将玄清观里里外外盘查了一遍,这才发现三清道祖神像后有条通往山脚下的暗道,一见情势不利,哈鲁将军便带领手下由暗道撤退,因此北蛮人的损伤并不大,逃过一劫。 众人这也才明白当时的国师为何反常地不往外逃,反而要冲入道观被人瓮中捉鳖,原来是事有蹊跷,差一点让他也给溜了。 隔日,皇上明白了前因后果,便下令将国师关入天牢,等邀凤公主身子复原后再择期审理,以示公正。 “公主,你醒了吗?” 微卷长睫如蝶无力地轻扑,掀了掀又垂落,似乎犹困在挣脱不了的梦魔中,想醒又沉沦,意识无力的飘浮着。 幽幽一口气吐出,碧水明眸受到惊吓般睁开,有些恍惚地眨眨眼,好像在思索自己是谁,又身处何地,许久之后才注意到手捧银盘,站在床侧的粉绿身影,一脸忧色的云绯正低头轻唤。 “你刚喊我什么?”一开口是粗哑嗓音,凤栖岚一怔,暗暗苦笑。原来是她听错了,一切还是没改变。 “公主呀!不然还敢直呼公主名讳不成。”有什么不对吗? 她一脸困惑的问:“我的声音~一”很粗,像男人的。 “乔夫人为公主诊治过,公主吸入太多浓烟呛伤了喉咙,只要喝几帖汤药便可恢复。”云绯将托盘放置在床头小几上,拿起青花瓷碗,小口吹凉浓稠的药汁。 “乔夫人?” “是乔爷的妻子。”见公主仍不解地燮起眉,云绯接着解释,“摄政玉姓乔,但是他不愿旁人称其尊号,要我等喊他一声乔爷或八爷。” “嗯。”她额首,表示明白。 “公主的伤没什么大碍,多休养几日就能康复了,也不会留下难看的疤。”不幸中的大幸,公主花颤未损。 疤?“给我镜子。” 了解女人爱美的天性,云绯笑着放下瓷碗,取来一面菱花铜镜,“公主不必挂心,你天生丽质,完好无瑕,晒出的小斑,奴婢以雪朕膏遮掩,依然柔嫩白哲,不失公主一分娇色。” 看了看熟悉的面容,她幽然叹了口气,“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像是作梦,又似将醒未醒,真真假假有些分不清了。 “那是公主落难民间吃太多苦才有此感慨,药不烫舌了,公主可以喝了。”云绯取走铜镜,细心地服侍主子用汤药。 “你和烟霞呢?不是受很重的伤,怎么还来伺候我。”一箭透骨,哪能复原神速。 见公主燮眉,她笑了笑,没露出半丝不适,“公主别操心,是龙哥说话夸张,我那伤看来严重,其实只是擦伤而己,而烟霞她呀,不过淋了雨发烧,腰上伤口痊愈仅多了发细般的小淡疤,烧一退便活蹦乱跳地吵着要跟周师傅学做菜,人还赖在莲香楼呢。” 云绯僻重就轻,没把话说全了,实际上她肩上的箭伤还隐隐渗出血来,毒虽解了却仍有些头重脚轻,她是匀了胭脂在两颊才看不出脸色苍白,饮了参汤才能勉强撑上一会,因为不想让主子为她忧心。 不过比起烟霞,她确实算是伤势较轻了。 冲动的烟霞在被手刀劈晕,又清醒之后,一心牵挂公主的安危,不顾乔府下人的阻止非要冲出府,与人拉扯又扯裂腰上的伤口,当下血流如注,吓坏了众人。 可想而知,失血过多又伤口迸裂,她的情形只能用凄惨形容,为防她乱来而加重伤势,有神医之称的乔夫人佟欣月便在她的药里多加一昧安神药,让她睡着,此时她正躺在床上休息。 “你们没事就好,我一直放不下心,唯恐再见时已天人永隔,那时的心情苦得很,总觉得是我害了你们。”她很怕一行人出了桃花纷飞的都城,回去时,却只剩她一人。 “公主多虑了,我和烟霞死活都要跟看公主的,公主尚在人世,奴婢哪敢言死呢。”她们何尝不是?未见尸骸不敢死,总存看一丝冀盼。 “那些亲兵……”一想到那一张张浴血奋战的面容,凤栖岚不由得黔然神伤。 他们是为了她而死的! “全都收碱了,腾龙国的皇帝一人一口棺送回凤瑶国,落叶归根。”腾龙国皇帝倒也大器,并各致百两黄金以慰英灵。 “云绯,我很难过。”她鼻头一酸。 “公主,不是你的错,是北方蛮子凶狠嗜杀,他们野心勃勃想一统天下,凡是我朝百姓都愿为护国浴血一战。”没人愿为亡国奴,落得妻离子散,家园破碎的下场,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壮烈,愿以一腔热血守护家国。 凤栖岚想露出浅淡的笑,眼眶却红了,“对了,云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呢?他没受伤吧?” “公主指的是墨公子?”那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她没齿难忘,若非他奋不顾身的相护,公主早已不在人世。 “墨公子?”她一时怔愕,又有些想笑,不太习。喷有人称呼老是冷口冷面、言语刻薄的墨尽日为公子,太不相衬了。 “公主就是住在墨公子的府邸,那日他把公主抱出火场后便直接回府,还请求乔夫人过府为你一诊,顺便接奴婢来伺候。听说,墨公子的先父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只是后来受奸人陷害而满门抄斩,他是唯一的遗孤,不过前些年墨公子为先人平反冤屈,此处为前镇南将军府。”她说得巨细靡遗、毫不合糊。 “你怎么晓得这些陈年往事?”凤栖岚讶然。 云绯笑得恍若春花盛开,完全看不出正忍受身体上的极大疼痛。“一位行事独特的沈夫人告诉我的,她日前曾来拜访,公主若感觉好些不妨见见她,她相当有见地,对女子治国之事并不如常人般看轻。” 沈夫人?“能得你大力推崇的女子的确值得一见,墨尽日……墨公子人呢?他在府中吗?我想见他一见。” 有些话不说清楚,便在心头难受。 第十八章 “墨公子一早就上朝面圣了,腾龙皇帝有要事相商。”云绯收起碗,置于银盘上,打算告退。 “我晓得了,你先下去吧。”她也有些倦懒,有几分力不从心。 “是的,公主。” 云绯徐步后退,等到了门外才允许自己呼口气,露出痛意,步履蹒跚地离去。 “不。” “不?” “是的。”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较清亮的声音有些讨好的意味,“再考虑考虑,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人都是不一样的。” “不需要考虑,心意已定。”一道低沉的男声坚决拒绝,丝毫不给恳求的人半点面子,依旧故我。 “哎呀,话别说太快嘛!事情可以商量啊,你摆着一张臭脸很容易吓到人,笑一笑呀!心平气和才能讨论事情。”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全是硬邦邦的臭石头,丰厚赏赐不屑一顾,高官封爵视如粪土,还一个个不把他放在眼里。 “天生的长相,没得变。”上百条人命已经够了,用不着再搭上他这一条,他无妻无子可诛杀。 “呵,那可真是好面相,五官端正,天庭饱满,封侯拜将的命格,若是手持长剑在沙战上浴血杀敌,管他南夷北蛮,定是不敢来犯。”哼!再不识相就别怪他使出杀手铜,谁见了他不叩首谢恩。 “错了,草民命贱,年少时颠沛流离,无亲无戚与乞丐为伍,父母兄长皆为国捐躯。”若非沈氏一族,他又怎会家破人亡。 头戴玉冠,身着明黄色衣袍的玉面少年微露一丝尴尬之色。“呃,过去的事就甭提了,先人作恶总不能祸延子孙吧?” “死的不是你的亲人当然可以说得如此轻松,你知道一个人能流多少血吗?”血慢泥地久久不散,那是他一家百余口的鲜血,只因莫须有的罪名。 “放肆,皇上岂是尔等小民能议论,还不跪下。” 一道宏亮嗓音一出,直挺挺站立的玄衣男子并未双膝落地,反倒是坐得四平八稳的清逸少年嘴角一抽,差点由夔金雕漆红木椅跌落,小腿肚还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不用跪、不用跪,不在朝堂上就免了这些俗礼,这次你搭救凤瑶国使臣功在社傻,朕大大有赏。”唉,这冒个不停的冷汗呀!何时才能停止。 十六、七岁的小皇帝以眼角斜晚站在御书房左侧、方才开口的轩昂男子,心里有无数的欢呼和不满。明明该坐上这位置的人不是他,偏偏有人为了逍遥一世,非要把责任往他肩上压。 看他们几个多快活呀!走南闯北仗剑江湖,明日到鹅儿湖赏莲,过两天到太液池钓锦鲤,兴致一来登高望远,在风光明媚的冬山顶筑起了拿庐,摘果戏狐其乐无穷,左拥娇妻右拉幼子,自成一幅令人倾羡的图画。 而他呢!一位爱吃醋的皇后都摆不平了,朝中大臣又拚命地往他后宫塞女人,相府千金、尚书家小姊、将军府闺女……重臣们的女儿他敢不收吗? 呜呜……就算不喜欢也要雨露均露,还得藉由后宫女子的得宠维持朝堂努力的平衡,他这皇上当得苦闷,老得比在座的人都快。 清明帝沈子熙有满腹说不出的苦,妒羡在野的几人,他不是不想做个圣明的君王,他已礼贤下士、重用人才、广纳贤能,可是真正有才能的却不愿入仕,真是气坏了。 “草民救的不是公主,而是一位民间发人。”墨尽日不承情、面冷如霜,炯亮黑眸透看锐利。 “一样、一样,都是一大功劳,朕甚感安慰,一直想着该赏你什么才好。”最好是民间友人,你不想为臣,朕偏不让你如愿! “无赏即为赏,草民什么也不缺。”他冷冷一横眉,浑身散发出一股“莫要惹我”的强大气势。 搓着下巴,小皇帝的笑有几分乔灏的狡猾,“哪有不缺,不就缺一个嘘寒问暖的好娘子,朕记得宗亲中还有多名未嫁的女子,你救了名公主,朕还你一个公主,不如赐婚……” “皇上三思。”不要逼他揍皇帝!墨尽日的面色更冷沉了,仿佛笼罩在冰霜之中,不等小皇帝说完便冷声阻挡,黑眸狠瞪。 沈子熙也恼了,“哼!朕是皇上,墨尽日一介草民摆什么脸色,赐婚或护国将军你任选其一,别说朕不给你机会,真不给机会你也别选了,夭下是朕的,朕要你趴下你敢站着。”敬酒不吃吃罚酒,其当他没脾气吗? “呢一”一声长音轻轻扬起,却有如千斤重石把清明帝的威风压得薄如纸。 “九皇兄,你要站在朕这一边呀!朕真的很缺武将,你好心点许朕一个吧!带兵打仗的事朕不懂。”他才是目前可怜的那个人,人在其位才知负担有多重。 靖玉、摄政玉日日睡到饱才起身,他不宣召便不上朝,平日闲吃米粮逗逗鸟,不像他卯时一到就得爬下龙榻,梳洗进膳上早朝,和一群不怕他累死的臣子周旋,一下朝又得批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的一整天就这么栽在国家大事了,一忙又忙到酉成时分。 问他大婚至今已三年余,为何没半个龙子龙女?是因为他的精力已被国事吸干了,除了皇后和少数看得顺眼的妃嫔,他提不起劲呀! “臣姓乔名灏乃乔家子孙,皇上莫要喊错了。”乔灏“提醒”皇上,笑面如春风。 “你、你、你……你们明明是朕最亲近的人,可一个个把朕当作瘟疫似的想避开、撇清关系,皇兄不认朕是兄弟,靖玉称君臣有别拒封赏,说什么怕功高盖主,然后又是你这小墨子不肯接下兵符,你们联合起来想逼死朕是不是。”他一鼓作气把心中不满宣泄出来。 “皇上,你离题了。”乔灏笑脸一扬,顿时气氛沉凝的御书房有如花开满园、蝶飞燕舞,一片平和。 清明帝一瞪眼,不快地将暗翠流绿玉玺往桌上一搁。“乔卿家莫非是要自请上缨,朕甚感快慰。” 这小子学精了,重皇帝身分威胁他。「要上阵杀敌得先除内患,北蛮士兵劫杀使臣一事尚未了结,皇上应提审罪犯以做效尤,莫让国之根本动摇。 面上一闪慌色,沈子熙坐立难安。“这事交给大理寺审理便是,何须朕出面,判个斩立决吧!” 牺牲一个国师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那件事不能掀底。 “可是国师大人频频喊冤,还说遭人诬蔑陷害,非要在圣上面前分出个是非黑白,问皇上还记不记得翠竹林中的吹笛人。”敢如此大言大惭,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隐密。 “什……什么吹笛人?朕听不懂,斩了斩了,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朕要他人头落地。”死人不会多话。 “皇上,你在盗汗。”果然年纪尚浅,定力不足。 “朕身子虚嘛!你们都不肯为朕分忧解劳,朕操劳过度难免身体虚弱。”他连忙装出精神不济的模样。 “皇上,臣不是在逼你,而是为君不易,有些事即使不想做,你也要逼自己面对,江山社傻由得你逃避吗?”皇上能依赖他到此时。 还政于他是要让他成长,学着当个明君,君王无道百姓受苦,他必须自己去了解,治国非儿戏,一朝扛起便是千秋万世。 还说不是逼他,江山百姓这帽子一扣,他还能不呼痛吗?“传令下去,带国师到御书房。”他扬声一呼。 “是。”门外的太监一声应和。 沈子熙本不想把北蛮杀凤瑶使臣的事情闹大,他皇上做得好好的,内有摄政玉撑着朝政,外有守城将领成守边关,他可在皇宫内院高枕无忧,不必事找事让自个儿不得安宁。 北蛮大军攻的是凤瑶国,与他腾龙玉朝何干? 国师先前亦言,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人的国家灭了就灭了,说不定他们还能趁此机会分一杯羹,将凤瑶国部分城池纳入腾龙版图。 可皇兄偏说了唇亡齿寒,凤瑶国一灭,腾龙玉朝也危在旦夕,北蛮大军挥军南下,攻城略地、杀烧掳掠,不日便把弯刀搁在他颈子上。 好吧,他也怕死,不得不说摄政玉比较有道理,为了多过几年安稳日子,他再怎样也要先把北蛮的野心解决了,不让百姓惶惶度日。 “国师带到。” 一袭灰色道袍已然凌乱不堪,披头散发的刘又玄颈项上了枷锁,明显消瘦的双颊微微凹陷,眼下阴影深沉,看得出已数日未眠了。 他一见到沈子熙不是先伏首认罪,而是像见到救命绳索般跪地喊冤,双膝爬呀爬地想爬到他脚边寻求庇护,却在靠近时被墨尽日一脚踢开,滚了几圈撞上柱子,差一点厥过去。 其实沈子熙希望他一头撞死,省事多了,所以看他摇头晃脑还能爬过来反而失望,心中不禁一叹。 “冤枉呀!皇上,臣是被栽赃陷害的,臣无辜,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望皇上圣察呀。”他一拜再拜,叩首有声,磕得额头渗出血丝,甚为惨烈。 “口亥,朕在这儿,你拜错人了。”这瞎了眼的老贼,死也不肯领虎符的小墨子有他清俊迷人吗? 头晕目眩的刘又玄赶紧一移身子,再拜。“皇上明察呀!臣一心为皇上尽中心,绝不敢有半点异想,洁荡皇恩无有敢忘,不时祝祷皇上龙体安泰,福泽绵延……” “够了,少说废话,朕只问你是否窝藏北方蛮子,将凤瑶国使臣往临我朝的时辰告知。”以前还没觉得他话多,现在看来还真是舌长三尺呀,只会谄言献媚。 他顿了顿,用字斟酌。“是北方来的朋友,倾慕我朝的道法宏远前来请教,臣身为国师自当款待……哎哟!你敢踢我。” 墨尽日收脚,冷哼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谁是乱臣贼子,分明是妒我位高权重,一心攀附不成反陷贫道于不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图谋不轨?”哼!一把火全烧了,看他还能拿出什么有力的左证。 “我是人证。”墨尽日冷道。 “片面之词何足相信。”他狡辩。 “皇上,臣当时也在场,亲耳听他自承罪行。”乔灏往前一站,端正面容上有一丝冷意。 刘又玄得知他们两人私底下是师兄弟关系,便加以攻汗,“师出同门当然相互袒护,摄政玉声望己凌驾皇上,他怕皇上过于宠信臣而大权旁分,故与人合谋陷臣于不中心” 朕这位置是皇兄不要的,他跟你抢国帅的“小位”做啥,简直一派胡言,朕还希望他皇权一把捉,别让朕累得像老狗!沈子熙暗暗翻个白眼,只盼他快快伏法,免得牵连甚广。 “那么本宫的证言总能作数吧,当日你下药掳人,还将利刃搁在本宫玉颈上,你是如此迎接本宫吗?”香气袭人,玉颇明艳,快红色描花曳地罗裙款款摆动,凤栖岚雍容华贵地现身。 “邀……邀凤公主?”完了,他不死也丢掉半条命。 “凤瑶国使者拜见清明帝圣颤,恕邀凤未经通传便入内,实是听闻您在审理我凤瑶使臣车队遇袭一案,一时情急,恳请恕罪。”凤栖岚一福身,并未下跪,她以公主之仪行两国之礼。 未经过宫人通传,径自闯入御书房,是经过乔灏授意,虽与礼法不合,但也是情非得己,他不想两国之事再节外生枝。 见到天仙姿容,小皇帝沈子熙身子微微前倾,龙目生辉,“无妨,公主免礼,赐座。”美人才有的殊荣,像摄政玉还站着呢! 第十九章 “邀凤不敢坐,我凤瑶上百亲兵惨死贵国境内,清明帝是否该给个交代,以慰英灵。”他们不能白死,该有人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这是定然,朕当还凤瑶国公道。”沈子熙狠瞪刘又玄。这国师真会给他找麻烦!“刘又玄,你罪证确凿,谋害人命损我国威,勾结北蛮毁我根基,尔心已异,罪当诛之,朕大发慈悲不诛你九族……来人呀!赐毒酒一杯。”你死了,朕才能安心。 一听到要被赐死,刘又玄眼前一黑、全身虚软,只得使出杀手铜大喊,“马皇后。” 马皇后?! 除了凤栖岚面色未改外,其余在场的人皆神色大变,或疑、或惧或严厉地看向犹做垂死挣扎的国师。 “拖下去、拖下去,快把他拖下去,朕不想看见他……”沈子熙慌了手脚,高喊侍卫将人拖出御书房。 “等一下,皇上,国师口中的马皇后不是臣所知的那名罪妇吧?”乔灏眸色森冷,盯着眼神闪烁的皇上。 “那个…呃,不过是个可怜的疯妇,朕……只是不忍她沦落行乞,所以……所以……”母子连心吶,他怎么忍心生养他的母后流落街头,过着比 狗还不如的生活。 “皇上莫要忘了这毒妇曾毒杀了前太子,你的皇七哥,还长期在先皇的体内种蛊,以此控制先皇好掌控朝政。” 沈子熙面露痛色,“这些朕都知晓,朕也晓得母后做了多少天理难容的恶事,可是皇兄,她是朕的母后呀!不能在膝前尽孝已是不孝,你要朕如何狠心置她于不顾,换成是荣贵太后,皇兄能心狠至此吗?” 荣贵太后华红莺,曾受封无双皇后,乃皇七子沈子扬,也就是乔灏和皇九子沈子威的生母。 “朕下令赐封前镇南将军墨烟啸之子墨尽日为护国将军,即日起手执三十万大军兵符,以卫边疆安危为己任。”沈子熙此举不无恩威并施之意,一为补偿墨氏满门遭诛,二为留下将臣,迫其允诺担负重责。 “草民无能,请皇上收回圣命。”墨尽日仍拒不受封,态度坚决得近乎顽固。 “朕不是在请求,而是命令,由不得你说不。”哼!他奈何不了九皇兄,难道还治不了这家伙。 国师刘又玄能有恃无恐,在于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马皇后,以此向皇上邀功,君臣以此事走得近,原本没没无闻的小道士因而一跃成了国师,沈子熙常私下前往道观探母,让刘又玄更加感到有了凭借而骄矜自大,更胆大妄为,甚至仗势皇上的宠信而与北蛮来往密切,以为皇上不会责罚于他。 但是这件事一被揭露后,他的护身符也没了,勾结蛮子延误军情乃叛国行径,因此毒酒一杯,了却残生。 而虽然乔灏仍痛恨马皇后对自己的伤害,以及对华皇后、先皇的迫害,可是看皇上那样悲戚的请求下,他决定宽恕,毕竟事隔多年,有再大的仇恨也该消沉了,让已然半疯的马皇后削发为尼,入慈航庵修行,以赎其罪过。 如今放不下的是亲人尽亡的墨尽日,即便此事与沈子熙无关,可伴君如伴虎,墨府当年的惨状便是血琳淋的教训,他怎愿再重蹈覆辙。 “皇上下令满门抄斩便是,反正只是让草民至九泉之下相陪至亲。” 要杀便杀,他全无牵挂……墨尽日眸心微缩,不看一身华服的邀凤公主,她今日华贵雍容明艳大方,让人感受不凡的皇家气度。 “小墨子师兄莫要冲动行事,有话好好说。”乔灏忙缓颊。不当就不当,皇上真能砍他的头不成,他怎么又忘了有事师弟服其劳,可供利用的大山就立在他面前呀! “你以为朕不敢让你人头落地,把朕惹恼了,朕摘了你脑袋当球踢。”沈子熙说着气话,少年俊颇气得涨红。 墨尽日不回话,仅不屑地冷哼,让人更是恨得牙痒。 “清明帝息怒,请容激凤劝上一劝。”这头驴子这么个给谁看,她可不信他真无鸿鹊之志。 “好。”沈子熙微一额首。 凤栖岚美目光彩流转,容颜凝肃。“墨尽墨帮主,纵使你身在拿莽,亦应知国家有难,万民不可幸免,看过那么多乞食为生的乞丐,你忍心看战火连绵,满城百姓骨瘦如柴?” “公主,你少管闲事。”他咬着牙,怒视。 “我不晓得你和腾龙皇室有何过节,更不愿过问令你悲痛万分的伤心事,我只问你一句,若是北蛮大军来袭,你愿不愿意拿起手中的长剑,保护像三儿这样的孩子?”他和她,以及所有人,他们都是三儿。 “这……”他眼神一沉,透着一丝挣扎。 虽然他常嫌乔小三粘人,是个麻烦又可恨的小魔星,把他平静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可是小人精一遇到危险,他从不迟疑,以身相护。 “这天下有许许多多的三儿,他们手无寸铁,弱小无助,若你不挺身而出为民先锋,那么这世上将多出许多像你一样的孤儿,爹娘失去孩子,幼子寻不到父母,那样的哭声是你要的?”谁无爹娘、谁愿暗夜惊哭?动之以情,铁石融化。 “凤栖岚,我真想缝上你的嘴巴。”绯色柔唇软嫩,点绛色泽澈葩"墨尽日想起那日火中的一吻,心口某条细弦轻轻一颤。 她笑了,笑容灿烂。“去谢恩吧,别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让自己后悔,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来,去做你该做的事,让你墨家在腾龙玉朝这块土地发光。” 他不是不能,而是太骄傲固执了,放不开纠结的恨意。 “哼,牙尖嘴利。”墨尽日冷硬面庞似雪初融,弯起嘴角。 “皇上,圣旨。”笑面狐狸在一旁提醒,以免错失良机。他这师兄可是爱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随时有可能反悔。 “噢,对,圣旨……啊!朕的玉玺呢?” 太过分了,他费了多大的劲劝说呀,结果不敌美人一展颜,好色! “皇上,在你左手侧。”乔灏提醒。他才刚拿在手上把玩,一副想用传国玉玺砸死小墨子师兄的模样,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呢,几时跑到这儿来的,哪个不怕诛九族的敢动朕的玉玺”他迁怒,把一干伺候的太监、宫女吓得跪成一排,身子抖个不停。 “自个儿看热闹看得出神还迁怒,皇上,你想当昏君吗?”乔灏笑眸一晚,桃花处处开,却让小皇帝看得心惊胆颤。 自知理亏,沈子熙一使眼色,要那些没用的宫人通通起身,别丢他的脸面,清清唯咙开口,“墨尽日听令,朕封你为护国将军,即日起为我腾龙之臣。” “……臣遵旨。”他神色漠然,接旨时的黑瞳瞇了一下,似在瞪那笑得有点张狂的皇上。 “墨将军,你可是朕的臣子喔,那么朕看你孤家寡人的,有意帮你牵一门亲事……”大家一起捐躯呃,不对,是一起为家国效力,多子多孙多福气。 “不必。”他一口回绝。 “你不先听完朕为你指婚的对象?”嗯哼,以后最好不要求他赐婚,否则……沈子熙看向一脸凝重之色的激凤公主,暗暗在心底好笑。 两国联姻你不要,到时就自个儿去撞壁吧!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清明帝此时的狡桧神色竟和乔灏有几分神似,因成功算计人而得意扬扬。 明眼人都看得出墨尽日和凤栖岚之间有那么一点什么,两人眉目不传情也有几分情丝牵连,早已春情暗浮,两颗心。坪然跳动。 可是他们却极力地隐藏,像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战术,谁也不肯先越过那条线,各自在线的一侧观望,不满足于现状,却也不去揭破。 都不动谁主动?看得人很不痛快,明明是两情相悦还摆什么谱,姻缘在前不握住,难道要月老来亲自绑住他们俩的手吗? “臣的婚事不劳皇上费心。”墨尽日冷着脸,眼瞳射出诸多不满,明目张胆地怪皇上多事。 哼!无趣,也不看朕日理万机多辛苦,让朕玩一下解闷又如何。“对了,邀凤公主,听说你已二十有三了却尚未婚配,贵国女子允许大龄未婚吗?” “我……”凤栖岚脸色微黯,带了几许为难。 “不用回答。”墨尽日瞧她一眼,晚向小皇帝,回道:“大龄又怎样?公主聪慧更胜诸多男子,她不婚自有她的道理,皇上只要管好后宫嫔妃,不让妇人事宠祸及前朝。”他看向皇上左耳下方的抓痕,嘲笑他管不住自己的女人。 沈子熙抽了抽眉,笑脸微僵,“啧!皇……乔卿家,你看咱们墨将军多无礼,自个儿床冷枕空,孤影伴月,没个说说话的知心人,这会还不许旁人俪影成双,共寝鸳鸯枕。” “嗯嗯!墨将军是太无礼了,皇上也不过在表达两国联盟的诚意,问问凤瑶国的风土民情,若无深入了解,怎好谈合作?”小墨子师兄就委屈点吧,让皇上解解闷,他闷太久了,总要让他舒服一下。 瞧!他多忠君爱国,为人臣子者理应让君王舒心。 “就是嘛!乔卿家果然深得朕心。出兵抗童非同小可,朕对凤瑶国女王所知不多,不如摆宴『腾龙宫』,让朕好好款待远方来使,顺便聊聊公主对婚配的要求,朕的朝中尚有文、武状元末许婚,年龄嘛,和公主差不多,朕有成人之美……” 咦!人咧! 这年头敢在皇上面前抢人的人并不多,好个墨尽日! “咳,皇上,木头总有一天会开窍。”小墨子师兄性子冷,要温水煮青蛙,慢慢熬。 不过逼一逼也不错,他没看过小墨子师兄变脸色。 “乔卿家,联苦闷啊,皇后又跟朕闹后宫美女太多,梁国又拼命送妙龄女子讨朕欢心,朕有满腹的委屈呀!你看朕是不是憔悴了……” “臣告退。”小皇帝发他的牢骚,恕不奉陪。 乔灏没理会身后沈子熙的频频呼喊。庆幸坐上皇位的不是他,不然他可无法和心爱的月儿娘子双宿双栖。 只是他刚走到宫门口,就看到两道拉扯的身影,他眼泛兴昧地停下脚步,做一回看戏人—— “……其实我一点也不在意贵国皇帝的好奇,事无不可告人,且稍一打探便可得知。我是被退婚的女子,对方认为我锋头太健、气焰太高,若是娶我为妻他会抬不起头做人。”凤栖岚说话时还有点难过,不若嘴上所言已不介意。 知道要看开是一回事,但受过的伤不易痊愈,朱玉楼不爱她才舍她另娶,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只因不被爱就要惨遭羞辱,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柄吗? 她不是不怨朱玉楼的无情,只不过是一直压抑着,不让别人看她的笑话,她心里也会怕再遇上一个朱玉楼,将她的心丢在地上踩。 “软弱男子的妄言也值得你放在心上?他不敢要你是因他天生一根软骨头,没肩膀,真正有担当的男儿不会背弃盟约,更不会以践踏他人来掩饰自己的无能。”若是他,绝不会让她忍受这等难堪。 她失笑,眼中却隐隐浮动落寞,“难得你这张像淬了毒的嘴,也能说出安慰人的话,我真要受宠若惊了。” 墨尽目不由得扯住她的柔黄,讶异大手包覆下的小手竟如此纤细。“凤栖岚!不要让我看见你的伤心。” 他会心痛。 “你该喊我公主才是,如今我们的身体已经换回来了,你不用再拖着我这个累赘,为你造成诸多不便我深感抱歉……啊,你握疼我了……”他的手好大,而且温暖。 第二十章 “就是要你痛,若不把伤口撕开,它永远也不会愈合!我可以去替你灭了南风国。”把那个什么王爷痛殴一顿! 凤栖岚先一怔,继而星眸辉灿,“认识你真好,墨尽日,你让我知道这世上有真正的男人。” 让她心动。 “什么,帮主之位传给我?” 一蹦蹦得三尺高,龙七吓得嘴巴合不拢,两颗眼珠子凸得像要掉出来,不知是高兴过了头,还是被吓傻了,他整个人僵住,久久无法回神,连怎么说话也忘个精光,完全能用一句成语形容一 呆若木鸡。 他真的就像以前的傻八儿似的,表情很憨、很呆,反应很迟钝,先是一脸呆滞地仰头望天,看看天空有无异象,接着开始傻笑,嘟嘟嚷嚷的,“怎么会是我?怎么会是我?祖坟冒青烟了吗?”而后是猛抓头皮,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他焦虑不安,神情惶然,见着乞丐同伴就捉住人家双肩直摇,送声地问:“你看我能当帮主吗?会不会搞砸?要是把丐帮毁了,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他担心不能胜任,一下子从副帮主升到帮主,统领数以万计的乞丐,他能像冷面寡言的“前”帮主一样镇定才有鬼! 当初墨尽日从朱角手中接过丐帮帮主之位时,他不是惊慌,而是连续咒骂了一个月,把底下的乞丐操得叫苦连天才甘心。 所以,不是龙七没用,而是每个人对“天上掉下来的大讲”反应不尽相同,他没直接两眼一翻往后一倒就不错了,毕竟乞丐头儿并不好当,每日要操心的事不比金鉴殿上的皇帝少。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墨尽日接下护国将军一职,是个官了,以后要做的事只多不少,他要练兵、手非阵、整合兵力、排定行军路线和粮草,一切恢关出兵抗蛮的结果也不能马虎,他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 因此分身乏术的他只好把帮主职务交给熟悉丐帮帮务的龙七,不让丐帮弟子饿到肚子,团结一致将丐帮发扬光大。 “你不要太兴奋了,墨将军将丐帮帮主之位传给你,你不用回报一二吗?你看他和我们公主到底有没有谱,我看来看去总觉得有什么,你要帮着撮合一下吧?”虽然两人外表看来很平静,可是每回眼神一交会,浓得腻人的情意便流泄出来。 “谁说没谱,打从我阿龙认识老大到今日,还没见过他为任何人煮一道菜,但前几日夜里他一听到公主咳了几声,就在百忙之中弄了化疲止咳的『桑枝炖母鸡』给公主,我想偷喝一口还被他狠瑞一脚,连七儿姊姊也没喝过他煮的汤……”啊!好像说太多了,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七儿是谁?”性子直的烟霞追问。 他干笑。“那不重要,我们谈的是你家公主和我家老大,他们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狗男女……” “狗男女?”这阿龙好大的胆子敢骂公主是狗,活腻了! “哎呀哎呀!咬到舌头,把话说错了,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间佳偶,还有谁比他们还登对?我的好烟霞别踩我的脚,要被你踩烂了。”口乌呜呜,好疼啊!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呀!一点也没说错,瞧他阿龙多可怜,当了帮主还被女人拈来捏去,不时踩上两脚过过瘾。 “我也认为公主对墨将军有意,不过我们近日要回凤瑶国了,若是不在此时让他们互表情衷,错过了这机会,日后想再见面恐怕就难了。”烟霞叹气。她以为自己会迫不及待想回国,但是临别之际却舍不得,这里有太多令人放不下的人事物。 烟霞想到某位英姿焕发的男子,他腹系佩剑的俊雅身姿让她脸儿发烫,心潮澎湃。 她看上的那人叫柳云风,年近三十尚未娶妻。 “什么,这么快?”他惊呼。 “哪里快?两个多月了,议定同盟的隔日就该启程回去了,是贵国皇帝又邀我们多停留几日,公主才派云绯姊姊先行一步,向女王回报此事。不过,不走也不行了,我朝左相……”真是的,还来添乱。 “你们左相怎么了?”不会凤瑶国出事了吧!这事该不该跟头儿提一提,公主这一趟怕也不平静。 “没什么,总会解决的。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公主的心情,自从被退婚之后,这是她第一次中意一个男人,若是再没个结果,她大概也就断念了,从此无意于婚姻。”可凤瑶国的公主怎么能不嫁人? “那该如何是好呢?把两人绑起来丢在一张床上,生米煮成熟饭,再来个捉奸在床,你觉得怎么样?”先造成事实,让两人赖不掉再说。 龙七与烟霞讨论得正热烈,没发觉身后多了一位木答斜插、衣着简朴的美丽女子,正兴致勃勃跟着听着。 “那也不成呀,公主曾和墨将军独处多日也没发生什么事,听说还同榻而眠,用这一招是行不通的。”苦恼不已的烟霞手托杏腮,一脸愁苦。 “不会吧,小墨子居然不举?”一道轻呼响起。 “什么叫不举?”烟霞表情困惑。明明举得很高呀,墨公子他的双臂。 “就是男人身有隐疾,力不从心。” “时!死阿龙,这么下流的话也说得出口。”羞死人了,亏她还相信他是正人君子,只是为人痞气滑溜些。 “哇!你怎么又打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口了,我才要说你是个姑娘家,结果脸皮比男人还厚。”连闺房中的事也拿出来提。 “我才没说,明明是你……”还想诬赖她,真是不像男人,没有一点担当。 “我也没有呀!那分明是女子的嗓音,你耳朵有毛病吗?”他不满的斜晚她。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会是谁?”莫非是……烟霞小脸一白。 两人同时想到……鬼。 “不是你也不是她,当然是我!”噗嗤一声,女子合笑的嗓音响起。这两个人还真可爱,难同鸭讲了老半天,还没发觉第三人的存在。 一只配戴白玉手环的纤白柔黄从背后点了点龙七的肩,他转头顺着滑细手背往上瞧,身子忽地一弹,两脚开开朝上跌坐在地。 “啊!七……七……王妃?”她不是在靖玉府吗?怎么跑到将军府呢?宠妻如命的靖玉不会也跟来了吧? 老大和靖玉从没和平相处过,每回一碰面就剑拔弩张,火药昧十足,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我说阿龙呀!你对我滔滔不绝的敬意应该是五体投地,怎么却像乌龟四脚朝天,你裤挡破了一个洞你知不知道?”乔淇勾起唇笑道。 “什么?”龙七满脸通红,连忙脚一合,用双手捂住。 清脆笑声骤起。“骗你的,你这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要不要我塞几把稻拿到你脑子里,至少有点东西。” “王妃姊姊……”他哭笑不得,被整了也得认了。 “王妃?”烟霞眼露迷惑。 “是靖王妃,八爷的姑姑,我们老大的……前世冤家。”龙七解释得很无立示。 “前世冤家?” “他前世欠我太多,所以这辈子只好受我奴役。”乔淇笑容满面,摇摇养得细嫩的葱指。 “烟霞拜见王妃。”烟霞起身,不忘行礼。 “哎呀!咱们不行那些繁文褥节,自然就好,你们刚说的那件事我有兴趣,咱们来帮帮忙吧。”她兴致勃勃道。 “帮忙?”龙七在心里哀嚎,他就怕这位姑奶奶出手。 小则重伤,大则哀鸿遍野,她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不知打哪来,让人又爱又怕。 “来来来……咱们合计合计,要是不成功赶紧找我家侄媳来,小墨子身体若真有问题,可要赶紧治……”她迅速的把计划说出,三人分头行事。 去乔府找来重要人物的乔淇得意一笑。小墨子这下有好戏瞧了! 同一时间,正在书房看布兵图的墨尽日突然打个寒颤,乍暖还寒的春日时分已经过了,夏荷初绽,池水回暖,不应该还有丝丝凉意爬上背脊,让人感到诡异。 或许是熬夜看兵书着了凉吧,一会儿让管家叫厨房送来姜茶,出点汗再练一会武,体内寒气排出,不需用药也能祛风寒。 看着绘了河流山丘的纸张,他蓦地眼睛一花,眼前出现一张如花笑颜,他神情有些恍惚地伸手一捉,却不慎打翻了早已凉透的茶水,指尖的湿润让他见鬼似地睁大眼,慌忙地收起重要的地图。 “怎么会是她呢?”他喃喃道。 凤栖岚,凤瑶国的邀凤公主。 朦胧的影像渐渐清晰,她巧笑倩兮,笑颜温柔美丽似是满园的桃花开,那回眸-瞟!娇噎合怒,粉颇如玉映春雪,熠熠生华,无一不娇媚…… 看着自己不再如往日粗糙的掌心,墨尽日慌乱的心情忽地平静,他冰雪一般的冷眸放柔,嘴角微勾逸出笑意。这双手曾经被温柔抚摸过,那时他的身体里面是名顾盼生姿的娇柔女子,她既坚强又脆弱,果敢又娇羞,明明害怕不己却咬着牙不让眼泪滑落,展现公主风范。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动念了,对那曾和他朝夕相处的凤栖岚起了绮思,他能瞒过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她深深地进驻他心房,给了他想将她拥入怀中,怜宠万分的冲动。 与当年爱七儿的感觉不同,那时,有不得所爱的遗憾,但是即便心如刀割也要成全,不说是让她没有负荷。 可是对于凤栖岚,他的感受是深刻的,好像她是他缺失的一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放在手上怕化了,藏在心里忧人偷窥,想将揉入骨子里又不希望她疼,他没有成全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气度,好个为难的魔障。 墨尽日沉浸在思绪中,直到一声声惶急的呼救声响起!!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被采花大盗掳走,快来救人呀!鲍主被带走了……”烟霞脸色惊慌地尖叫。 “采花大盗?” 黑眸倏地寒冽,墨尽日毫不迟疑地拿起随身长剑,飞也似地冲出书一楞。他急迫到竟连重要的布兵图也搁下了,只想早一刻救下心爱女子…… 心爱女子? 他心口一抽,悔恨领悟太慢,原来在他的心中已有她,他却迟钝到未曾发觉,差点又让握在掌中的彩虹溜走。 “在哪里,谁那么大胆敢在将军府里掳人?”他这把剑……不见血不归鞘。 “老大,在那里,槐树树上。” 龙七适时,跳出来一指,离地丈余的粗干顶端,立了位白衣飘飘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 再仔细一瞧,男人怀里搂着的美貌女子不就是凤栖岚! “把人放了,我晓你一命。”墨尽日腾身一跃,脚尖踏上飞燕苍,上身微倾冷视前方。 “呵……这等娇滴滴的美人儿放了岂不可惜,樱桃般的小口,杨柳般的细腰,小爷我就缺个美人相伴,我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狐狸面具下的双眼笑意盎然,言语轻桃。 “她不是你的,你要敢动她一根寒毛,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目光合怒,长剑直指。 “她不是我的是谁的,难道你这冷脸想跟小爷抢,瞧瞧这清艳无双的脸蛋,滑嫩嫩的细朕,小爷爱不释手……”他作势要亲亲她的小嘴。 “住手,不许碰我的女人。”墨尽日大喝,纵身飞向狐面男,一剑朝他心窝刺去。 第二十一章 白衣一晃,适才在树上的身影已然落地,软缎柔红靴在地上划出半圆,扬起沙雾,避开致命一击。“你的女人?你上了她?” “无耻。”他再使出一剑,直攻对方下盘。 其实墨尽日出招有所保留,因被挟持的凤栖岚被点了穴,无法开口也动不了,他担心误伤了她,一时无法职胜。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阴阳调和乃人生一大乐事,哪里无耻了?你说她是你的女人可有证据,有媒的之言,还是山盟海誓呢?我银狐公子虽然贪花好色,喜猎美人,却有个原则不夺人所爱,我只问一句,此女可是你心中佳人?” “……是。”他咬牙在众人面前答应。 “你爱她?” “没错。” 狐面男却莱莱怪笑。“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你却合合糊糊说得不清不楚,小爷不想把人还你了。” 见他想把人带走,墨尽日目皆尽裂,“你休想带她走,我爱她,她在我心中无可取代,除了她再也没有人令我牵挂。” “好个痴心男儿,小爷感动得很,但口说无凭,我还要看见你的诚心。”有情人总要一波三折才成眷属。 他忍着气。“你要我怎么做?” “我这里有颗丹药叫『七情六欲』,七日动情,情动后六日绝欲,再也无悲无喜,你和她之间谁要吃?”不吃没事,吃了就有趣了。 “我吃。”他本就是冷情之人,无悲无喜又何妨。 “好,爽快,小爷佩服,你是真汉子。”将手中院花瓶丢给墨尽日,见他服下丹药才将美人送还,“还给你!好好享用,同道人。” 同道人? 墨尽日不懂这句话的合意,只面色严峻接下被抛向他的软馥身子,差点丢失的恐慌让他将人紧搂怀中,他先为凤栖岚解了穴又察看她是否受到伤害,将她珍视如至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 一股淡雅幽香钻进鼻间,他嗅着女体飘来的芳体气息,目眩了一下,体内莫名窜起火热,他突地觉得口干舌燥,气血翻涌,内息紊乱,像千万条小虫在爬动,搔得人心痒难耐,呼出的气息变得浓重了 “墨尽日,你傻的呀!那是毒药,你怎么眉头皱也不皱地吞下,要是要是你有个万一,你让我上哪找个墨尽日。”凤栖岚又担心又气愤地捶打他胸口晶透泪珠滚出眼眶。 “叫我尽日吧,岚儿,你没听见我说你是我的女人吗?我怎能让你有个万一?我们之间是纠缠不清了,你注定是我的。”他不由得抚上她脸颊,终于用自己的手指感受到她如软玉般的柔嫩。 她当然有听到墨尽日说他爱她,在他心中她是无可取代的牵挂,但,他对她而言也一样啊!「怎么不说你是我的,我是公主,你要听我的。 他压着不适,轻笑回答,“可我是护国将军,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覆地,公主也得乖乖听我的。” “你休想,我们凤瑶国是女人至上,你……啊!你的手臂好烫,脸也红得像要滴出血……你发生什么事?”凤栖岚心急地扶住他肩膀,但她发现他的衣衫全被汗水浸湿了。 “你……放手,不要碰……碰我……走开……”他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她靠得越近,他体内的脉息越乱,筋脉像是要爆开的抽疼。 她泪眼迷蒙,坚持与他不离不弃。“你毒发了是不是,很难受吗?我马上请贵国皇帝让太医过府……” “不……不找太医,我进屋……呼……躺一下就好。”豆大的汗珠直冒,顺颊滑下。 墨尽日的意识清晰,明白有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但是他控制不住“想要”的欲念,原本想推开凤栖岚的大手却反握她雪般藕臂,将其拉近,贴在发烫的胸口,呼出热气的他痴迷地娣着线条优美的皓颈。 凤栖岚身子轻颤了一下,因为她感觉到有温热软物无预警地贴近耳朵,似啄似吻,若有似无地啃咬合吭,火热的舌尖更探进耳廓内,惹得她一阵悸动。 虽然未嫁,可她也非青涩少女,有些事即便未曾做过也稍稍知晓,她跟着发热的面颊有女子羞涩的嫣红,却发然决然扶起陷入欲火折磨的墨尽日进屋。 一倒到床上,他的动作就更粗暴了,她不小心发出的低吟,令他更着迷地将唇凑上前。 “墨尽日,你是清醒的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愿意把自己给他,可是她要晓得,他要的人是她。 灼亮的眸子浮上温柔,墨尽日又爱又怜地抚着芙蓉娇颇,喘着气凝望身下的人儿。“岚儿,你是我的岚儿,是骄傲又令人心疼的邀凤公主,是我求了多年才求得的佳人。” “你……对我有情吗?”她问得很小心,怕瓷做的心被他一句话打碎了。 “有,我心里有你,你始终在我脑海里徘徊,我知道不该对你动念,我俩身分上的差距太大,可是……”他捉住她的手往左胸一放,重重按住。“你就在这里,赶也赶不走,占据每一寸,你若难受我也连呼吸都痛。” 她红着眼,热泪盈眶。“我以为你是基于两国发好才全心护我,我们曾是那么不和,我……我不敢对你说,我满心满眼是教人气恼的你,我害怕……又是一场错爱……” 是爱也是恐惧,她说出的爱字,让墨尽日感觉到那份深浓的爱意,以及面对感情的慌张和不安,她的颤抖是因一开口便无路可退,宛如飞蛾扑火,明知是一场火的试炼、明明害怕仍勇往直前,只盼燃烧时的瞬间火花。 “我不是朱玉楼,你信我。”他墨尽日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负她,他不会让她再次受到伤害。 凤栖岚娇羞地一额首。“我信你。” 她会再勇敢一次,他不是朱玉楼,他是她倾心所恋的男子,如碧石不可动摇的依恋,烈日下轩然昂立的天神。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般美好,浓烈的欢喜如掺了蜜的泉水,每一口都是甜的,她可以原谅朱玉楼的薄幸,不再有怨,因为这一刻她明白,当心感到震动时,就会无可自拔的入魔。 墨尽日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勉强维持神智清明的说:“岚儿……岚儿,推开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轻摇着头,她笑得无奈又羞怯。“你如此难受,我能把你推得远远的吗?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会伤了你……”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的心仿佛被装在大锅中,锅底下燃看火,锅里的心快要融化。 “是你,我不怕。”纤手轻轻抚上刚硬的面庞,多情地描绘早已刻在心底的线条。 “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这是她的最后机会,一旦做了,他不可能停得下来,她的软馥娇躯让他再也不愿清醒,深深沉溺其中。 凤栖岚的迟疑只在眨眼间,她贴放他胸口的手撩开墨竹绣边的对襟玄衣,樱唇轻启,印上心跳处。“我,无悔。” “岚儿,我的岚儿……”她是这么傻,这么美得不可思议,宛若落尘仙子。 一句无悔点燃了深沉欲火,再无顾忌的墨尽日反于将她双腕高举过头,置于头顶上方,一手撕扯她紫红冰梢,舌尖舔缠卷勾,用膜拜的心情吻遍她柔嫩身躯。 “……慢……慢点,我会怕……”他好急,喘得好厉害,但他的手每到一处都像放了一把火,烧得她浑身颤栗。 是啊,她太娇柔了,他舍不得伤了她,他该再等一下,等她为他展开最美的娇艳姿态,可是…… “慢不了,岚儿,我等不及了,给我……”额际汗珠滚落。 不知该做何响应的凤栖岚只是点头,手臂像自己有意识地攀住他,随着他的**,她纤足不甚满足地勾磨他小腿。 “忍着点,会有点痛,下回再补偿你……”该死的银狐公子,居然下这么重的药,他最好不要被他逮到,否则他会千倍百倍地奉还,教那家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受药性所驱的墨尽日眸子蒙上浓浓**,眼前是他深爱的人儿,如丽娇美,楚楚动人,在在勾动他潜藏心底的情丝。 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神智全沉沦了,眼中唯一的明亮是甘愿陪他坠入炼狱的迷离娇颜。 “啊!痛……” 他停住,想让她适应,可是她腰身拱起的响应和娇吟,令他顿时理智全失,欲 - 望沉入最深处,激狂而凶猛地冲撞…… 满室旖旎春光正艳丽,他寻了许久的花儿。 原来已栽在心田,默默地吐着芬芳。 “成了成了,我听见声音了……哎!谁揪我头发,好痛好痛,快放开……”头皮快被扯下来了。 “谁让你在窗边偷看的?!幸好里头的人有事要忙,要不然你早被一剑刺穿两个洞,前胸透后背。”乔淇一把捉住偷窥者低骂。真是不象话! “又不是只有我在偷听,还有他呀!你怎么不揪他耳朵,狠狠打他**,他这么一了点大就成了小色魔。”哼!以后长大了肯定更不得了,成为万恶的大魔头。 她狐疑地往旁边一瞧,清亮的眸子倏地一瞇,扳过小家伙的脑袋。“乔小三,你几时溜来的,看了不怕瞎眼吗?” 小脑袋一缩,乔翊咯咯直笑,“淇儿姑婆骗人,我之前有看我爹压住我娘,但也没事。”只是马上被爹发现捉住打了一顿,之后什么也不知道。 乔淇冷哼,“是吗?看来八儿的管教方式有问题,我会说说他,让他把你这小子盯牢一点”养不教,父之过。 “哇!不要啦!淇儿姑奶奶饶过小三儿,小三儿一定听你的话,不敢再做你说『儿童不宜』的事,你如果跟我爹讲,我会很可怜的,会每天被爹关在屋里,罚写一千个大字。”他写得手指头都肿起来了,而且没写完还不准吃饭,要不是娘心疼他,把他从一堆写满字的宣纸中解救出来,他还得受苦受难,眼泪汪汪当受虐小儿呢。 “不许叫我姑奶奶,我还没老得当人奶奶。”这身体明明三十岁还不到,却荣升婆字辈,这辈分呀,教人又爱又恨。 “对,揪他耳朵,就是他怂恿我看戏,说什么不看可惜,错过了这一回就没有下一回,还要赶紧占位置以免瞧不到。”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和小孩计较,就要见他挨罚。 “小三”乔淇不悦地拧他小耳朵。 乔翊小嘴一扁,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教学相长』是淇儿姑婆说过的话,而小三牢记在心,我还小,学习心旺盛,不去看我怎么知道以后怎么做,小三有一天会长大,娶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怯!说他是小色魔还不信,娶七八个呢!姊姊我先毒得你不能人道,省得祸害姑娘们。”狐狸面具一拿下,露出的是一张女子的绝美面孔。 “阿鲁娜,别玩了,你那药不会有事吧?” “就一般春药嘛!混合我们苗疆的七种春虫和六种催情的拿药,用了七旬老汉还能爬起来让他家婆子生儿子。”用了只会恨春宵苦短,巴不得有更多时间再战。 这位开朗大方的美姑娘不是别人,她是苗族圣女阿鲁娜,趁她学生哥哥不注意又从圣坛溜出来玩,现在寄住乔家当贵客。 不远处的龙七和烟霞缩着脖子互视一眼,心想:要不要躲远点,要是被里头那两人知晓这事也有他们一份,未来日子绝对是水深火热啊。 “这是『虾仁滑肠粉』,将酱油、糖、盐,然后和水以小火煮开淋上香油当酱汁备用,然后将栗粉、磨细的米粉、马蹄粉、盐、油和水调句做成肠粉浆,虾仁挑去肠泥洗凈沥干水分,加入调味料匀成虾仁馅……” 第二十二章 “干燥荷叶用温水泡浸,长糯米泡水约三刻钟,以蒸笼大火蒸半时辰再和酱料热油略妙,取张荷叶将光滑面向上,依序放上糯米、熟咸蛋黄、梅花肉、虾仁、香菇等内馅,再将荷叶卷成长条状放入蒸笼蒸熟,虽然没有一片鸡肉,可是入口的口感和嫩鸡肉片无异,故称之为『荷叶珍珠鸡』,公主也尝尝『锦绣鱼翅饺』、『腐皮牛肉丸』、『雪枕鸡蛋球』~一” 离别在即,清明帝沈子熙得知凤栖岚偏好莲香楼的菜肴,便下旨由摄政玉及新封的护国将军代为设宴送行,包下整间莲香楼总店宴请娇客,以期公主能为两国情谊建立桥梁。 身为东家之一的乔淇自是出席宴会,撮合了对有情人后,她心情颇为愉快,特地说了口好菜让周大厨忙活,她一边解说菜色的做法,一边劝人多进两口好菜,看别人吃得停不下筷呃!是心花朵朵开,她这出嘴的人也与有荣焉。 只是这一日,凤栖岚却没有品尝美食的欢喜,筷子没动几下。 联合出兵的盟约一签定,她也没有理由再留下,多停留数日是由于她的私心,想与终于互通心意的情郎多紧几天,两人都舍不得与对方分离。 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以她的公主身分不可能逗留太久,擒凤女王唯恐这个妹妹在回京途中又遭遇危险,因此来信频催,希望她早日归国,以免遇上已展开行动的北蛮大军。 不过,她比较忧心的是朝中大事,左相管仲汉趁女王肚子逐渐隆起之际,孕期的不适令她无心治理朝政,私底下欲扶植年幼的三公主,取女王而代之。 因为太医已验出女王腹中的胎儿为男娶,而侧夫王征甫可能为生父,这就代表兵部尚书的势力高涨,他若不趁皇子呱呱坠地前窜起,他辉煌一时的政治生涯也即将告终。 而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他不只要位极人臣,还要爬到万人之上,若是任凭玉家势力坐大,那他送子入宫为男宠的心血不全白费了,还因卖子求荣而蒙羞。 管仲汉有野心,不甘一切成空,雾色送来的短笺中提到他与端贵妃常碰面,私下联络将军,雨晴也提到,左相有一女名曰管彤影,年十七,他欲将她嫁予东桂王爷为侧妃,意图反过来拉拢东桂王爷。 为保王位未易主,凤栖岚必须尽快赶回凤瑶国,以护国公主之姿扦卫皇权,不让左相的阴谋得逞。 “够了,你想撑死她不成,没瞧见她食不下咽吗?”墨尽日出声护爱,长着挡开雕梨花象牙筷。 “小墨子,你这是跟我过不去吗?才几天工夫,你就一心向看佳人了,想想我们认识几年,见色忘发”乔淇冷哼。 “乔七儿,你给我闭嘴。”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敢叫靖王妃闭嘴,胆子不小嘛!改日我进宫和皇上聊聊,让他给你赐个玉公大臣之女为将军夫人,你得记得备厚礼来谢谢我。”只有她吼人的分,没他横眉竖眼的余地,她背后可是皇家这座大靠山。 “你敢?”他冷眉横娣。 “你看我敢不敢,连下药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乔淇把下颚抬高,盛气凌人。 “你……”他倏地耳根泛红,满脸恼怒。 “我也有帮忙哟,那药是我做的,让你很热血澎湃是不是,你跟我说用过的感觉好不好,不好我可以再改良精进,下回肯定让你更满意。”阿鲁娜长了几岁却还是一样说话直接,挂满各种雕刻花鸟走兽银镯的皓腕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还有下回?”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拧断颈套银环的小苗女脖子,让她再也无法养蛊炼毒。 不只墨尽日的恼红末消,坐在他身侧的凤栖岚同样困窘万分,两腮像抹了胭脂似的红通通,低眉垂目听着众人的取笑,暗暗羞恼在心底。 光想起那日她就脸红,事后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下不了床,梳洗时还双腿发软,要人搀扶才能走几步路。 即使这会儿她身子都还疼着呢,纤腹挺不直,手脚发酸,泡了好几回热水仍感觉他的味道留在身上,化作永恒的镌刻。 乔淇总算注意到凤栖岚的表情,知道说得太过,忙岔开话题,“不用了,阿鲁娜,我们吃东西吧。” “可是我还有很多好东西想跟大家分享,不然送你们一对情蛊,一雌一雄,你们分隔再远也会感觉彼此的存在,谁要负心就会被蛊虫反噬,七孔流血而亡,情侣用刚好……” “不用了。”墨尽日脸色发黑,马上拒绝。 “要不然金蚕蛊一只,我养了七、八年,很舍不得给人,但公主,我喜欢你,给你吧!养了它在身上百毒不侵,危急时还能救你一命,要是有人威胁你的性命,你在脑子里驱动金蚕蛊,它就会释放毒素,到时你全身上下都是毒,刺破手指头滴出血就能毒死人。”非常好用,是蛊中之玉。 面无血色的凤栖岚不摇头也不点头,她僵住了,吓得说不出话来,放在桌下的手紧捉墨尽日的大手。 说实在话,那是相当令人动心的礼物,能自保又能玫击人,若是遇到危险将无所畏俱,倒媚的是心存不良的人,本身安然无恶。 只是一想到身体里有只虫,任谁也不会感到愉快,会时时担心它会不会产生变化,反过来加害宿主。 “阿鲁娜,别再聊你的小虫子了,我们是要为公主饯行,不是要吓得公主花容失色。”乔淇出言阻止,又对凤栖岚笑道:“公主多吃点菜,喝汤,今日一别,不知哪日还能把酒言欢。”她端起一杯适合女子饮用的桃香荔枝酒向公主一敬,离情依依。 “公主,我也敬你。”阿鲁娜喝的是赤血酒,以十八种毒蛇泡制而成,酒性甚烈。 “我也要敬公主姊姊……”看戏的乔翊也连忙举杯。 “乔小三。” “小三子” “你敢敬?” 乔淇一瞪眼,墨尽日一沉声,乔灏脸一阴,豪气万丈的乔小三酒差点洒了,顿时缩成小肉团,汕汕地放下杯子,一脸委屈的扁着小嘴,小声地吶吶道:“大人欺负小孩,我有人权,我要上诉!” 不过没人理他,不到胸口高的小人精不算人。 享用完盛宴后,众人识趣地换个厢房泡茶,油腻吃多了喝点茶解解腻,将最后的相处时光留给小两口,有些事得由两人自己解决,旁人插不上手。 譬如,相隔两地,这段好不容易萌生的感情如何维系? 又或者一个是凤瑶国的邀凤公主,一个是腾龙玉朝的护国将军,两人之间的重重险阻何只是千山万水,还有彼此放不下的责任和家园。 本来乔淇和乔灏这对姑侄想再取笑两人的闺房事,但拉开门偷瞧,看到强颜欢笑下的沉重心情,便也收起谈笑的心思,不让人平添几许惆怅。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她希望他能跟她走,凤瑶国的天空容纳得了他这只展翅雄鹰。 望着水,眸盈盈的人儿,他万分不舍,但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一“保重。” “就这样?”她眼中有更炽热的光芒。 “北蛮大军即将来犯,我不能擅离职守亲自护送你,你一定要小心,别让自己受伤。”他不放心她,但是国事为重,他只好放下儿女私情,专注在备战上,这一战侦关两国的存亡,他不能为了个人私欲同顾百姓安危。 表情略带落寞的凤栖岚垂下失望眸子,“我知道你刚受封护国将军责任重大,可是你不能先为我想一想吗?此次回国路途遥远,又有北方蛮子虎视耽耽,没有你在身边我很不安,好怕再遭遇像是飞鹅山的拦杀。” 她已经习惯了依赖他,看着他强壮有力的宽背,她内心非常踏实,好像什么都不用忧心,有他在的时刻她心便能安宁。 “岚儿,你一向不是任性的人,今日怎么耍起小性子了,我比任何人都更想陪着你,你不在我眼前我也会担心受怕,时时挂念着,但是你比谁都更明白,如今局势由不得我们自私,个人生死事小,社樱百姓为重。”他要为万千生灵拦下铁蹄,剑护山河。 “你说我自私?”她软嗓高扬,面露少见的怒意。 墨尽日微拧起眉,回道:“我不是指你自私,而是大敌当前,我们该想的是如何退敌,如何打败北方蛮子,并非为了一点小事争执,身为凤瑶国公主的你应该更冷静,别让你我的感情乱了心。” “我们相爱有错吗?我只是想和你多点时间相聚,我爱我的国家,我爱我的子民,但我更爱你,我要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对?”难道这两者不能合而为一,情与义兼顾?她要的是一份相守,简简单单的执手一生。 他伸出手抚摸她嫩颊,试图缓和她的愤怒,“可惜我们缺的就是时间,你爱我的时机不对,我爱你的地点碰巧是错的,唯一对的是你我的相遇,我从未后悔与你一起掉落悬崖。” 虽然他们的身体交换了,男变女、女变男,可是他也认识了不一样的凤栖岚,她坚韧、有见地、胸怀万民,让他见识到女子中也有真豪杰,万般豪情只为守护心中的柔软。 可那双杏眸反而流露一丝伤心,“你觉得爱我是错的,我也不该爱你吗?你的宁负天下人也不负我一人是随口说说吧!你的不负心是再一次将我推下悬崖,你于心何忍!还不如当初不要救我。” 分别在即的愁绪让凤栖岚难过得听不清楚墨尽日说了些什么,只听见“你爱我的时机不对,我爱你的地点碰巧是错的”,只想着又是错误,又是时机不对,那他到底爱过她没有?她整颗心都慌了,冷不防说了伤人的重话。 他心一痛,声音大了几分,“岚儿,我不是朱玉楼……”她竟然把他想成是背弃所爱的男人,他在她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那你的行为和朱玉楼有何不同,至少他的负心是不爱,而你的不负心是将我狠狠丢下。”凤栖岚不晓得他们为何会吵起来,只知道他正在伤她的心,用她的爱将她凌迟得遍体鳞伤。 听她将他一次次与薄幸郎朱玉楼相提并论,原本尚能忍耐的墨尽日勃然大怒,“凤栖岚,你目盲了吗?我要了你是因为爱你,不是为了抛弃。” “那你告诉我,你有想过要娶我吗?” 他从来不提,让人无从猜测他心里在想什么,害怕一切就这样船过水无痕。 “当然。”他回答得皇不思索。 “什么时候?”她已经不年轻了,等不了他一再蹉跎。 “什么时候……”他目光有着迷惑,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对他而言,相爱的两个人走到最后不就是厮守一生,哪需要定个日期。 “你要陪我定居凤瑶国吗?”她再问。 这回他毫无迟疑的回答,却也伤透了佳人心。“怎么可能,你嫁给我就该随我住在腾龙玉朝,我的家在这里,我是铁铮铮的男儿,御封的『护国将军』。” “但我是凤瑶国的邀凤公主,我也有我的责任和我想守护的人,我不能放下皇姊一人。”她声音一硬。 “岚儿,你真的爱我吗?”如果爱他就该跟着他,夫是妻的天,这是他身为男子狭隘的想法。 她眼眶合着悲债,“你不该这样问我,你在侮辱自己也侮辱我!若是你爱我,为什么不抛下一切随我走呢?难道你曾弃如敝履的『护国将军』一职比我重要?” 第二十三章 情能伤人在于两人心思不同,不去想最初的悸动,而不断地去问爱有多深,不去想自己能为对方付出什么,而只去要求对方为自己付出一切,聪慧如两人也难免执迷,踩进了四面围墙的死胡同里。 骄傲如凤栖岚难以置信他话里的质疑,眼泪奔流而下,哀痛地转身就走,全然没瞧见墨尽日伸出挽留的手,以及眼中的?噢恼。 她只想着,她连人都给了他,他怎么能怀疑她不爱他? “笨牛、笨牛,输木脑袋,你小时候摔坏脑袋是不是?居然把离情依依的送别搞成送葬,墨尽日再蠢一点无妨,娶不到老婆不是你长得丑,而是你嘴太笨。”乔淇不知何时过来,气呼呼地骂,手中扔出一样东西砸在某人脑袋上。枉费月老替他们牵起红线,却被他白白糟踢了。 “……乔七儿,你用什么扔我?”他瞪眼。 乔淇踱着脚尖一拐一拐走着取回另一只绣花鞋,穿上。“公主问你有什么要对她说的话,这时你要脑子灵光点,合情脉脉地执起她的手说:『岚儿,你等我,当击退北蛮大军的那一天便是我迎娶你的日子,你回去勿忘相思意,两情缱绻时,我将送上北蛮将领的头颅为聘礼,迎你为新妇。』瞧!多动听呀,只要是女人都会动容,甘愿为你洗手做羹汤,当你的暖手炉。” “……”这样的话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小墨子师伯真是太笨了!坏人,你气哭公主姊姊。”乔翊从门后探出小脑袋大叫。 “的确笨死了,就算是事实也不能说个人事小,国家为大呀!要是我的情哥哥不把我当成心尖上的第一人,我就下噬心蛊让他痛不欲生,痛得死去活来。”阿鲁娜眼露鄙视,做出把人掐死的手势。 墨尽日无言,心里暗暗思索着。他错了吗? 之后,墨尽日被乔淇拖进屋里好好的再教育一番,告诉他女人不是男人系在腹上的坠饰,她们有主见、有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一味要求她们只能在家相夫教子,那会扼杀她们的性情,他得到的只会是一个唯唯诺诺的空壳子,不再是他所爱的那个人。 她以自己为例来开导他,说若是靖玉沈天洛像他一样迁腐,今日就不会有名闻遐迩的莲香楼,她也教不出如乔灏那般的商业霸主。 不过,正事说完,她藉题发挥,劈头痛骂他从不尊重女人到大男人心态作祟,以及当上个小将军就得意忘形,连他老是不笑摆具脸也骂进去,从头嫌到脚,喷了他一脸口水才肯放他一马。 那一夜墨尽日没有回府,他在丐帮总部的屋顶吹了整晚的风,偷了师父私藏的竹叶青,一个人闷着头独饮,脑海中不断回想乔淇说的话,以及他和凤栖岚相处的种种。 两个不一样的女人却让他有相同的感觉,他喜欢岚儿不就是因为她那股不让须眉的勇气,为国为民的抱负,今日他又怎能妨碍所爱之人发展所长呢? 日头从东方升起的那一刻,他终于突破了自己的执迷。其实他本就四处为家,何必被小小的将军头衔困住,那甚至曾为他所办弃,为何为了它逼走心上人,让她伤心欲绝的离开? 七儿说得没错,爱没有绝对,也不该去计较输赢得失,更没有谁该去迁就谁,除非不爱了,否则就要站在对方的立场去设想,不是要求别人给自己什么,而是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尽全力去保有它,直到无法拥有为止。 动了动腿,伸伸僵直的腰,他将喝光的空酒坛往下一丢,坛子碎裂的声响引得不少乞丐注意,但是他们什么也没瞧见,只有一阵玄色的影子掠过眼前。 墨尽日回将军府略作梳洗后,便想和凤栖岚做一番深谈,把心中所恩所想全告诉她,让她安心,放下芥蒂,不再为两人的未来烦心。 殊不知手下告知公主一早已经出京了,人也走到城外十里了,他一听,心惊地快马策奔到城门外,却只能看见车队远去扬起的烟尘。 “公主,你真的不等墨将军吗?”烟霞一脸担忧地问。走得这么匆忙,难道心里真无遗憾,甘愿天各一方? “早点回去也好预做防范,北蛮大军不等人,多停留一日,我朝安危便朝危险更进一步。”等了他一夜却不见归来,她的心凉了,不愿再等。 凤栖岚忍着不回头看,她怕一回头就不想走,会傻傻期盼伤了她的那个男人会追来,要她别走。 “可是离开前,公主和墨将军不是闹得很不愉快,不把话说清楚好吗?公主一早眼眶都是红的。”烟霞相当自责。是她和阿龙硬要撮合两人,完全忘了两国国情不同,风俗民情也不尽相同,想法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怎成良缘? 她低声轻笑,眼神却带了淡淡惆怅。“那是急于归乡,想家了,我想念雨晴和云绯、雾色,想身怀六甲的皇姊,想城里的桃花,想公主府里刚驯养的小牡马。” 人在受伤时总是想回家,回到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听到熟悉的乡音,心口的伤会轻了些,觉得人哪有过不去的坎,笑一笑便也过去了。 “家乡的桃花早就谢了,如今都结实累累,一颗一颗饱满的小青果挂满枝头,等我们回去就熟透了。”她口水一收,想起满园的果香。 “瞧你嘴馋的样子,真给你一篓甜桃也吃不完,还不浪费了。”凤栖岚取笑侍女的贪嘴,说说笑笑竟也冲散不少离愁。 烟霞没多想地回答,“那就送到莲香楼请大师傅做几道水果料理,上回的『苦瓜排骨悉尼』我就喝了一大碗,公主你尝过以后也大赞不己,说要抄了食谱让御厨照着做。” 一提到莲香楼,凤栖岚不免想到与其有关的墨尽日,本己压住的思念又涌上心头,清艳的娇颜浮起淡淡的愁色,眉间轻燮。 明明叫自己不去想偏又忘不了,想心如止水又心潮起伏,思潮如喧闹的江水,浪头一波压过一波。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对了,公主,左相他晕头了吗?真要让三公主当女……”小公主才几岁呀! 她话没能说完,凤栖岚比了个襟声的手势,不让她口无遮拦地议论朝政。 由于保护凤栖岚的凤瑶国亲兵已然殉主,回程路上,为显腾龙国威仪,亦为表示诚意,沈子熙特别派了三下名官兵护送她安然返国。 因此除了主仆两人是凤瑶国的人,其余皆是腾龙国士兵,她们俩之间的谈话需要谨慎小心,因为腾龙国之所以同意签定盟约,主要是女王主战,若是王位易主,那已签定的盟约将不复存。 而且,没有一国君王愿意和动荡不安的国家连手出击,内乱不治如何攘外,到了战场上该听谁的就是极大的争议。 “烟霞,你怕吗?”这次回国不只要面对北方蛮子的挑战,还得应付朝廷各派的对峙,凶险重重,她真担心以皇姊的体力是否能负荷。 烟霞坚定的摇头,“有公主在,奴婢不怕。” “对我这般有信心呀?我都烦心一根蜡烛两头烧,恐怕忙不过来。”既要调兵镇压,又要威摄群臣,看实不是件简单的事。 兵权不完全在她和皇姊手中,总是令人不安心。 凤瑶国兵权一分为三,一在皇姊手中,是为虎符,可调动三十万兵马,一在她手里,同样是三十万大军,凤令为符,另有一军符为麒麟符,统御百万雄兵,可是包括她和皇姊,都不晓得是谁持符令,那是先王生前下的皇命,有人说掌控在兵部尚书手上,因此才令皇姊有所忌惮,纳其子为侧夫以为牵制。 “公主,谁不晓得苏右相喜欢你,多次请女王赐婚,还有翰林院陈大人……”公主的支持者众,她登高一呼,谁敢不拥戴? “瞧你尽说些惹人笑话的事,我……咦!座位底下放置点心的暗柜似乎动了一下。”是她的错觉吗?还是马车压过坑洞颠簸了一下? “不会是老鼠吧?公主你脚抬高,我马上去唤人来捉……”烟霞花容失色。她和公主都怕老鼠呀! “不要叫人、不要叫人,是我啦”一颗黑色小头颅从捕锦车座椅下钻出,还大大喘了口气。 “小三儿?”凤栖岚瞪大眼。 颇为得意的乔小三咧开缺牙的嘴一笑。“公主姊姊,我来陪你了,看到我你有没有很高兴?” 不,相反,她吓死了!“太胡闹了,马上下车,我让几名士兵送你回帝都,不许跟着我。” 要是他有个什么损伤,她如何向他爹娘交代。 “好不容易溜出来,我才不要回去被我爹骂,你看看我眼睛肿肿还有黑眼圈,因为我偷看………呃…不好的事,他就好狠心地不顾父子亲情,罚我关禁闭。”他说得煞有其事,一脸委屈。 其实他没说的是他太顽皮了,到处偷窥人家夫妻行房,还淘气地大叫,吓得人家倒阳,太多人来告状,乔灏好笑又好气地罚他面壁思过。 不过事主换成他夫妻俩,那就是绝对的暴怒,把儿子丢进只有一扇小窗,大概手壁能穿过的反省室,不写完三百遍悔过文不准出室。 没想到乔翊精得很,早就骗了一群乞丐在底下挖了条地道,因为出口在角落,用角柜挡住就没人发现。 “不管摄政玉怎么罚你,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不可以用逃家做为手段,那是不对的行为,你爹娘会担心的。”孩子只身在外,谁家父母不忧心。 “嗯嗯!鲍主姊姊的声音好好听,小三听得好陶醉,你再多骂我几句。” 乔翊连连点头。他已脱下一身锦衣换上粗布杉裤,膝盖处明显有花色不同的补丁,不看他的慧默眼神,其当是一般穷人家小孩。 “你这孩子就不能安分些吗?谁家娃儿有你这般顽皮。”凤栖岚因他逗趣的模样而哭笑不得。 他吐了吐舌,装出令人发嚎的鬼脸。“上梁不正下梁歪嘛,我淇儿姑婆常拍拍我爹的头感慨。不过呀!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乔翊语气很失望,但两眼出奇的亮,好像正期待什么事发生,兴奋得很。 “为什么?” “因为刚刚有人从车窗外丢进石子,我怕丢伤了公主姊姊就顺手接下,石头上还写了字呢”真是的,怎么不丢包子馒头,他饿了。 “写了什么,快给我瞧瞧。”凤栖岚狐疑地看看小家伙,明明是七岁孩童,居然比她们先察觉车外的动静,并且不动声色拦下投掷人内的密信。 难道大家都错看他了,他并非只有脑袋聪明? 她接过石子,上面写看一危险,速返。 什么,有危险?!她脸色候变。 “很多人!鲍主姊姊,你看那边山头有银光反射,肯定有伏兵。」他该躲起来,还是凑热闹? 凤栖岚朝他小手指出的方向看去,脸颊倏地没了血色。“乐大人,小心,有埋伏!” 她话刚说出,一记响箭射穿了驾车士兵的头,连人带箭钉在身后的车板。 接着,山摇地动,一阵马嘶声直冲而来,将腾龙玉朝兵将包围在中间。 “啧啧啧!瞧瞧我们逮到了什么,多美丽的小东西,瞧这一身嫩得掐出水的雪白肌肤,还有一双水晶似的眸子,本玉喜欢……” 萨玛塔手掐住凤栖岚的下颚!邪佞地笑着抚摸。 一万名北蛮士兵持着长枪对准千名腾龙玉朝兵将的咽唯,胜败立现,区区一千人哪能敌得过上万兵马,以一敌十是神话。 第二十四章 除了弃械投降别无他法,他们无法以命相搏,只因他们个人生死事小,但公主的安危却不能不放在心上,他们所受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也要保她周全即使身受屈辱。 而刀剑无眼难免有所误伤,而且他们若是反抗,说不定会引起北蛮的愤怒而大举屠杀,那么公主便有可能在此役中丧生,纵使杀出重围也是败兵。 因此无可选择地,战不如降。 “放手,不许碰我。”凤栖岚据傲地撇开蟒首,不让眼露邪气的北蛮王爷砧辱她半分。 “不错,性子烈本玉更中意,就像驯服一匹性烈如火的红鬃野马,鞭子和利刺齐下的过程让人热血沸腾,本玉十分期待这双不驯的美眸蒙上水雾,在本玉身下曲意承欢。”没想到激凤公主竟有这等艳色,他真是捡到宝了。 “北蛮恶贼休想辱我一分,本宫是凤瑶国护国公主,你若敢动我一丝一毫,敝国女王定不轻饶,将率铁骑百万踏破你北蛮都城。”她咬牙切齿地怒道。就算死她也绝不让他得逞,公主的尊严不容许她露出丝毫畏惧。 搓着下巴,一脸兴昧的萨玛塔喂琐地打量,“公主可是艳冠百花的美人儿,本玉向来怜香惜玉,怎么舍得伤了你这朵娇媚花儿,而你们凤瑶国人美,土地肥沃,本玉想,擒凤女王也是一位心性慷慨的玉者,想必很乐意送上美人、城池来『敦亲睦邻』,本玉届时却之不恭,收下便是。” 明明是强取豪夺,他却说得仿佛是向邻居借点小米下锅,厚颤无耻! “啐,狡猾蛮子,这等蛮横行径你也敢说得冠冕堂皇,你还不速速退兵勿作强梁悍匪,不然等两国大军赶至,怕你插翅也难飞,唯有马革裹尸一途。”凤栖岚不屑地朝他碎了一口痰,不屈神色依然傲骨。 “放肆,竟敢对王爷无礼。”光头的哈鲁愤愤上前,手里弯刀往前一横,气势凌人。 萨玛塔手一扬,指上戴着的戒指宝石闪着冷蓝寒光,“别吓着本玉娇客,她可比雪莲花还需要呵护,你们这些大老粗可别粗着嗓门恶着脸,公主娇弱,若是哪儿痛本玉可是会心疼的。” “是的,王爷,哈鲁一定会好好『款待』公主,不让她掉一根头发。”生性粗莽的哈鲁一说完,挤眉弄眼地笑得喂裹,不忘做出捏爆**的粗鄙举动。 萨玛塔却是满意地点头,两眼始终盯着一身狼狈但仍美得惊人的俘虏。“公主的关心本玉颇感欣慰,不过有公主在本玉手中,有谁敢轻举妄动,他们忍心公主这位大美人缺条胳臂少条腿吗?” “你休想拿本宫威胁伐童大军,你末日已近,野心不可能得逞。”他的力量太强大了,军容整齐,战意高昂,她不能成为拖累,必须想办法逃走,或是,走那仅剩的一途…… 似看出她的意图,萨玛塔玉倏地探出长指,仅以两指箱住她柔美下颚。“不要有寻死的念头,不然本玉会将你娇滴滴的侍女赏给手下,行军打仗的男人比虎狼还凶猛,一个一个轮着来,你想她几时会断气。” “你!残暴不仁……”她气得全身颤抖,眼眶因萨玛塔的羞辱而发热,红丝密如蛛网。 “口亨!战场上不讲仁慈,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们北蛮的子民苦太久了,要生饮人血才能止渴,公主是聪明人,别做出令本玉不悦的傻事。”他松开指出红印的手指,邪肆地抚掌粉腮,滑腻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 这女人的肌肤真是细致,光洁如玉,细腻滑嫩,恍若一件上等瓷器,浑身白凈,毫无瑕疵,莹莹似有流光,北蛮女人因风吹日晒而造成的粗糙肌肤根本不能比。 “你拖得了一时,却挡不住蜂拥而来的大军,本宫虽是一介女子也知民族大义,若是与千千万万百姓相比,区区数条性命算得了什么,本宫劝你最好别再打如意算盘,我凤瑶英魂绝不屈从蛮子yin威。”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他仰头哈哈大笑。“有骨气,本玉欣赏,本玉要看看公主的骨头有多硬,是不是宁折不弯,把人带上来。” 一名女子与一名小孩双手缚于背后被粗鲁的大汉拖入艳帐,一手一个,将两人重摔在地。 “公主……” “公主姊姊……” 烟霞左颊肿起,嘴角有来干的血债,上衣有被拉扯的痕迹,微露香肩。 而向来嘻嘻哈哈的乔翊抿着小嘴,虽然看不出受伤或遭凌虐的样子,可是脸上有少见的凌厉,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负伤的小兽,不复平日的顽皮。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快把两人放开,不许你伤他们一根寒毛。”见到两个人被狠狠的一摔,凤栖岚的冷静顿失,心急如焚地想冲向两人。 两名持刀士兵往前一站,拦住了她。 “公主真有情有义呀!刚才的大义凛然本玉犹记在心,大为佩服公主的坚决心志,本玉也想要有这般一心一意的枕边人。”呵……美人变脸一样秀色可餐,浑身散发出的刚烈气势比烈焰还迷人。 “王爷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俩?只要在本宫容许的范围内,定不会令王爷失望。”她必须沉着应对,不能自乱阵脚,即使她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一刀插进这令人作呕的家伙的胸口,使其下黄泉。 萨玛塔托着脸,笑容如毒蛇般,阴冷斜倚在铺上豹皮的长榻。“不错不错,识时务才是进退有度的皇家女儿,本玉对你越来越满意了,想好好疼宠。” 忍着羞愤,她语气益见坚定,“王爷可否先为二人松绑,以示诚意,本宫不喜见人受到凌虐。” “哎呀!鲍主都求情了,本玉怎能不给你面子呢?把绳子松了松了,一个女人和小孩而己,难不成本玉还怕他们牙利如刃能撕了本玉咽喉?”他漫不经心地一挥手,神情是可憎的戏谑。 得令的手下将他们的绳索解开,两人当下奔到公主身侧,一左一右像两头护卫门前的石狮子。 “多谢王爷高抬贵手。”凤栖岚抚抚无恙的乔翊肩头,又以眼神安抚焦虑不安的烟霞,让他们放心,不用为她的处境担忧。 “公主收下本玉这份礼也该有所回报,过来,替本玉斟酒。”他要的是她的驯服,像只乖巧小猫趴伏他脚下。 “什么,斟酒?”她一怔,倍感屈辱。 “公主别去,奴婢不怕死,不要让这蛮子折辱……啊”一柄寒意森森的银亮刀子飞来,大半刀刃没入烟霞肩头。 “本玉不喜欢吵闹,公主得好好教教下人,别让本玉有机会割下多话之舌。”萨玛塔收回丢掷刀刀的手,再一次托腮笑晚。 心慌的凤栖岚并未看向受伤的侍女,吸了口气镇静走近。“斟酒不是吗?王爷何必动怒,拿卑微蝼蚁出气,本宫敬你一杯,望王爷九泉之下称霸大业。” “九泉之下?”他冷哼一声,将预泼他一脸酒的细腕擒住,将人拉进怀中,她手中的酒液未洒。“本玉教教你怎么敬酒。” 他就着她的手合入一口酒,再勒紧她腹身使其无法动弹,脸一俯,将合住的白酒哺入她唇齿之间,带着嘲弄调戏意味地吮吸粉色小舌,重重吻得她咳声连连。 “公主……”见到公主受辱,烟霞的眼眶红了,按住肩头的手几乎掐入冒血的伤口。 “咳……口亥……放开我……”凤栖岚羞愤难当,眼中出现决然的恨意,挣扎着要远离踩踏她骄傲的狂徒。 像是戏耍够了,萨玛塔大笑着推开娇躯,“带下去,好生照顾,不许怠慢了公主,本玉还要和美人儿秉烛夜谈呢” “是,王爷。” 凤栖岚三人在一群眼神暖昧、脸上带着邪笑的北蛮人注视下,被带到一处有重兵防守的帐蓬,里里外外站了三排士兵以防他们有轻率举动。 当人一离开视线,行径轻桃的萨玛塔目光一厉,轻浮放肆的笑意消失在冷凝的唇边。 “腾龙的军队到哪了?” “启享王爷,刚渡过渡虹江,集结在呼兰草原。”一名传信兵报告。 “人数呢?”兵不在多只在精。 “约二十万。”目测的数目。 “本玉知晓了。”萨玛塔挥挥手,目露深思。“哈鲁,我国驻扎在草原对岸的兵士有多少?” 哈鲁声如洪钟,“十五万。” 萨玛塔一点头,“足矣,咱们来个奇袭,在天来亮将亮之际先扫他一营,一把火烧了粮草,再以百人一支小队的方式退散,绕过大草原沿河流回到驻扎地。” “哎呀!王爷这招妙啊,凌晨时分精神最松散,我军快速进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对方还没回过神我方已撤退,他们想追也不知该追谁,我方兵分多路哪是他们预料得到的,欲追又得防诈。”王爷果然英明呀!那群腾龙国的小兵哪是对手。 “哈鲁,别让我看见你的白牙”得意忘形乃是兵家大忌,他神色冷肃又问:“腾龙此次领军者何人?”先知此人心性才能制敌机先,知己知彼,万无一失。 哈鲁满脸鄙夷之色,回道:“是腾龙小学皇帝新封的护国将军,不过这小子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上一回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捉到他,那时他像个娘儿们还眼眶嘻泪呢!空有一副结实身材却娇弱如女子。”让他一看倒是了胃口,一眼也不肯多看,全权交给卖国求荣的刘又玄处理。 “像个娘儿们?”腾龙玉朝无武将了吗?还是障眼法?他记得有个靖玉挺能打的,谋略才智不在他之下。 一提到软弱到任人宰割的墨尽日,哈鲁嫌弃到不行,“王爷能想象一个大男人走路是小碎步,还咬着下唇瞪人,明明是阳刚味十足的男子眼眸,居然媚得很,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他看到的墨尽日是与凤栖岚交换身体后的,那时待在那具躯体内的魂魄的确是名女子,难免有些姑娘家才有的小动作,不知内情的哈鲁当然误会了,以为墨尽日是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他一拳就能将人捶成肉饼。 听他一形容,萨玛塔打了个寒颤,却不敢掉以轻心,“再探,勿低估了敌人,腾龙清明帝派他迎战必定有其用意,不可等闲视之。” “知道了,王爷,哈鲁马上盼咐下去,让人去探探那厮底细。”虽然很弱,拿来练练拳也不错。 “还有,来人昔本玉修书一封,就说本玉瞧上了邀凤公主欲结下这门亲事,让他们来个人谈和亲事宜,缔结两国秦晋之好,找人快马加鞭送到凤瑶国女王手上。”这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他要定了,除了美色,更是为了她身后的庞大利益。 “咦!王爷不是已有正妃和三名侧妃了?”再娶公主要搁哪里? 萨玛塔眼露阴沉。“晓得烟岚山吗?” “知道,产铁的嘛!”北蛮最欠缺的矿产。 “没错,烟岚山产铁,而且就在邀凤公主封地,两国一和亲,凤瑶自是要乖乖送上公主嫁妆,那蕴藏丰富的铁矿不就归我北蛮所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高招呀!王爷,我们这样就能自行打造武器,将北蛮周边大小柄家打得落花流水,伏首称臣。”到时江山一统,霸业千秋,谁敢再小觑北方牧民。 自从凤栖岚回国途中被北蛮大军所擒,至今已七日有余,每日萨玛塔会像故意羞辱她似的,一有空闲便要手下把她带到他帐中,有时饮酒作乐,有时要她跳舞助兴,当她是伶人歌伎般弹琴以娱众将士,必须随召随到。 第二十五章 若是不从,萨玛塔便从她身边侍女下手,偶有威胁,偶有重刑伺候,多次命士兵入账假意押玩烟霞,达到威吓的目的,让人无从反抗。 更甚者,萨玛塔语带暗示要凤栖岚侍寝,每打照面必上下其手,调笑一番,露骨地以眼神奸yin,故作醉酒求欢,想霸玉硬上弓强占了她。 一次、两次……她都想办法避开了,不让他越雷池一步,而她毕竟有公主身分在,他稍加收敛了许多。 但是蛮子的天性是掠夺,骨子里流的血液是残暴,怎么可能就此放弃,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痒难耐,近两、三日来举止更为放肆,常出其不意地将人抱住,强索一吻,魔手邪馁地朝她胸口探去。 “公主,是我们累你受罪了。”烟霞难过地说。 凤栖岚低声道:“别这么说,反而是我拖累了你们才是,若不是我抵死不从,怎会让人这般待你们,我……”也许她该屈服,不值一文的骄傲算得了什么,萨玛塔想要她的身子便拿去,反正她最美好的一次已给了最爱的男人…… 太多的奚落和嘲笑让她几乎耗尽勇气与自尊,迟迟没有人来救援的气馁和心灰意冷,快要将她的傲气磨成灰,她每日睁开眼盼的不是天亮,而是何时能解脱。 离别前和墨尽日的一场争执更让她心情低迷,本来不该做意气之争,却因一时各持己见而陷入冷战,更以为相爱就该寸步不离,将彼此视为唯一。 可是被北蛮人掳获后,饱受羞辱与戏弄的她才明白,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两人的分离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为什么她看不透这一点,非要跟他吵?当初也是她力劝他接下护国将军一职以报效国家,如今她怎能要求他放弃责任,只为与她比翼双飞? 女人一碰到爱情便会盲目,她虽是公主也不例外,一心想看占有他的全部,却忘了他们并非寻常百姓,各有各的道路和应尽的责任…… “公主,你才是受委屈的人,千万不要为了我和小三儿向蛮子低头,我挺得住的,小三儿你呢?”烟霞有些担心的望向小男孩。 “哎呀!鲍主姊姊别担心,他们的把戏和我爹用来罚我的招数一比,算是小场面,我呀,是阎玉见了也要闪的小魔星,想要我哭爹喊娘还早得很咧!」乔翊得意扬扬,干裂的嘴唇因说大话而扯痛。 “可你这几天吃得很少,人都瘦了一大圈,真的不难受吗?”她看得好心疼。 一向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竟沦落到仅能以硬如石头的窝窝头果腹,他缺了牙咬不动,自是少食少吃。 “不饿、不饿,等我们一甩开这群臭蛮子,咱们就去撒大钱大吃大喝,把五大楼、七大饭馆的美食全都一扫而空。”身为腾龙玉朝霸商之子,他的银两可是十分的多。 他刚发下豪语,扁扁的小肚子就不合作地发出腹呜声,一声大过一声,让凤栖岚听得既心酸又歉疚,轻轻搂着他小身子红了眼眶。 其实北蛮大军并非全供应干粮,公主的三餐中还是有少许的鲜肉和干果,以及正常热食,只是萨玛塔为了驯服高傲的凤栖岚,因此特意苛待另外两人的饮食,让两人吃不饱也饿不死,还命士兵在一旁监视三人的进食,以免凤栖岚将她那一份膳食给了两人。 这是变相的牵制,凤栖岚若听话,她身边的人自然有好果子吃,反之,如令萨玛塔一不痛快,就有人跟着遭殃,哪个倒媚就哪个饿肚子吧!他多得是折磨人的方法。 “来人呀!给本宫送膳,还要清水和肉汤。”大人可以挨饿,小孩不行。 “不用了,公主姊姊,我真的不……饿……”乔翊的肚子又叫了一声,他生气地拍打小肚子,命令它不许乱叫。 “小三儿,不准任性,想想你爹、想想你娘、想想许许多多关心你的人,你一定要活着回去,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你若出了事,腾龙皇帝会与我凤瑶国善罢罢休吗?”她不当他是小孩,与他讲道理,希望他能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清明帝目前无子,若他英年早逝,那么皇位继承人唯有乔翊,他是皇室正统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不然北蛮早拿他当筹码和小皇帝谈条件。 “公主姊姊……”他明白了。水喝得少,他喉咙有点干,哑哑地。 守在帐外的兵士向上级通报公主的要求,很快地,有几个伙夫送来还热看的肉汤和一壶酒,几碟配饭的小菜,不多看、不细问地立于一旁,等公主用完膳再收抬碗盘。 凤栖岚做做样子吃两口菜,倒了杯酒欲饮,她想趁人不注意时,将肉汤和饭菜喂入乔翊口中。 谁知酒杯才一沾唇,突有一道力道将杯子弹碎,她还来不及讶异,就见两名体型庞大的伙夫砰地倒下,一位瘦小男子悄然收回点穴的食指。 “你……你是敌是友?”凤栖岚一脸戒备,烟霞挡到她身前。 似男似女的低嗓如琴音般传出,“本来我不想现身,只在暗处默默保护公主,但是酒里下了药,若不出声示警,恐怕公主难逃生天。” “是毒药?”凤栖岚疑惑地问道。 “不,是合欢散。”比毒药更残害人心。 “合欢散?”似乎在哪里听过。 “就是春药啦!鲍主姊姊,臭蛮子好恶毒,居然使出这么下流的招式来逼人就范。”公主姊姊是小墨子师伯的,绝对不能让黑心肠的坏人坏了清白,他小三子一定会站在最前面挡挡挡……即便是螳臂挡车也再所不惜。 “什么,春药?”若是真让萨玛塔得逞了,她还有何颜面再见心爱男子,唯有一死以还情郎深情。 “我不能停留太久,除了那壶酒外,其他饭菜没问题,尽避食之。」身为影子的自己不能被发现。 “那他们呢?”凤栖岚指指晕厥的伙夫。 这时的乔小三和烟霞在她的示意下大口进食,这是得来不易的食物,错过这一餐又要啃硬邦邦的窝窝头。 “待会我会让他们嗅点迷香,一会儿醒来会以为自己打了吨,怕被责罚伙夫们不会说出去。”就算疑惑也会三缄其口,就怕军棍一击皮开肉绽。 “你叫什么名字?”有机会她会报答他。 身穿北蛮兵服的他脸庞几乎隐在阴影里。“……水得月。” “是谁派你来的?”解了她的危机肯定是发非敌。 “主人。”这回答很合糊。 “主人是谁?”离开凤瑶国后,她偶尔会感觉有道不明的视线在注视她,先前她以为是多想了,疑神疑鬼,想必那人就是他。 凤栖岚想起坠崖醒来后,她身上的伤已被妥善处理过的事,还有玄清观大火那日,已换回身体的她隐约瞧见有道黑色身影挥掌拍开差点烧着她的火,只是她吸人浓烟晕过去了,以为是错觉。 “就是主人。”以自己的身分不得直呼名讳,也不敢犯上。 “他只叫你保护我而没交代其他任务?”未免太奇怪了,谁会为她安排暗卫而不肯告知。 “你生,我生,你死,我亡。是。”这人的声音无一丝情绪,平静得宛如端平的水。 凤栖岚陷入沉思,神色严肃,她怎么也想不到谁有能力训练像水得月这样的高手,还将他派到她身边做为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多次出手相救。 水得月被下的是死令,这是何其重大的命令,他的主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竟连她都瞒过去。 “呱!这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得月姊姊,小三子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总算遇到个倒媚……是三生有幸的幸运儿,解他们的围。 “你刚叫我什么?”瘦小的水得月冷着声,目光锐利如箭。 “得月姊姊呀!我有喊错吗?”吃饱的乔翊又有体力顽皮,眨着亮灿大眼,看来天真无邪。 “我是男人。”水得月特意强调,声嗓低冷。 乔立羽一副“我了,我了”的表情,朝对方露出讨喜的白牙。“我知道得月姊姊假扮男人,这个秘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因为女人的胸太平很丢脸,我发誓不泄露……” “你说谁的胸太平” 水得月发狠地一拳朝他打去,下手还不轻,他疼得像是小樵上蹦下窜。 “哎呀!打人了,恼羞成怒,还说不是女人,不然我们脱裤子见其童……”他边说边解腹带,哗地裤子一掉…… 在场的三人全傻眼了,来不及回避或遮眼,直到某人揍了乔翊一拳他才惨叫一声拉上裤子。 “小三你……以后少跟那帮乞丐混。”都被带坏了,叫化子的粗俗他学得十成十。 乔翊扁嘴穿好裤子,从暗袋取出一张折了又折的小纸片,“得月姊姊,请送到北蛮军营外那棵光秃秃大树下用石头压着,再用刀子在树上刻出『人』的符号,会有乞丐来取走。” “这是什么?”本来不想接下的水得月儿到他眨呀眨的纯真大眼,一时不察纸条被硬塞入手中。 “是北蛮军队的阵形和驻军所在处,以及士兵人数,我这些天故意装闹肚子、跑茅房就是为了看四周的地形,偷听士兵说话,情报我全写在纸上了……” 其余三人都瞪大眼,心想:这是一个孩子吗?居然脑子比大人还精,用最无辜的小孩模样探听军情,在短短数日内摸清北蛮布局,他是聪明得可怕了! “啊!那壶酒别浪费了,就请两位伙夫大叔喝口酒润喉,躺在地上挺寒的,要是不小心着了凉就不好了” 水得月挪挪身子,暗自发看誓:以后要离这位小魔星远一点,绝不和他有半点关联! “什么?!萨玛塔竟要我方退兵三十里,否则将对公主不利……”墨尽日愤愤拍桌。 战事如火如茶的进行,从山区一直战到渡虹江,又在呼兰草原上展开殊死战,腾龙将士身披银盔战甲,胯下坐骑乃高大黑色战马,士兵们士气高昂,高举着长剑大声吶喊,誓要将北方蛮子逐回茉凉土地。 连日激战已让这场战火狂烧,大家同仇敌汽,奋勇杀敌,一身的血污已分不清是倒下的敌人所拢,还是身后的弟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只能进,不能退,退了痛苦的就是后方的爹娘和妻儿,与千千万万盼着他们凯旋而归的百姓,不能失败。 两军交战最忌心浮气躁,数次交锋虽互有损伤但死伤人数并不多,各使战术以期突破对方的防线,好一举擒下敌方将领,瓦解这场战役。 可是此时的腾龙国将军并不平静,打从邀凤公主被扬的消息传来,向来八风吹不动的墨尽日也着急得不得了,一心想带着大军杀入敌营救人,不让心头上的人儿沦为战争下的牺牲者。 而且,他还听到更令人坐立难安的可疑传闻,北蛮王爷萨玛塔竟不顾大军正在交战,与凤瑶国谈论和亲事宜,意欲迎娶邀凤公主为王妃,这让他大感愤慨,更加想加快脚步夺取萨玛塔的项上人头。 更别提敌方还拿凤栖岚的命做威胁。 “墨将军,你静下心来,莫要心慌意乱,事情还未到无法转圆的余地,对方此举无疑是要扰乱你的心神,好让你无心作战。”副将周通稍作分析,不希望将军误中敌人的诡计。 “说得没错,的确是我过干心急,一时气急攻心没想清楚,多谢你的提醒。”墨尽日握紧拳,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恢复沉静。 北蛮军不知从何知晓他和凤栖岚的儿女私情,因此阵前喊话要他弃剑投诚,王爷惜才,自当礼遇,只要他肯转投魔下便将凤栖岚赠予他,促成一段佳话。 第二十六章 此计本是要引起腾龙军军心浮动、以为墨尽日可能为一名女子背叛,但众人皆知蛮子刁钻,且堂堂护国将军怎会向蛮夷低头,他手上三尺长锋不晓得斩杀多少北蛮士兵,自然是宁可战死也不肯阵前倒戈,他勃发的英姿早已印在将士们心中,成了他们的英雄,愿誓死追随他左右,所以传言反而未影响士气,将士们倒是连成一气,气愤蛮子的阴险,居然以公主为人质,想要不战而胜。 周通有些受宠若惊,连连作揖,“墨将军莫要折煞属下了,你只是关心则乱,才跳脱不出自设的迷障。公主多次遇险皆能逢凶化吉,相信这次也不例外,墨将军不要过度优虑。” 那是因为每次他都在她身边,帮她挡去不少灾厄。墨尽日把这句话放在心里,未能吐出。“借周副将吉言,望公主否极泰来,无灾无难。”平安归来。 “墨将军,你对北蛮的攻势有何看法?”周副将把话题转回正题。他底下的弟兄被北蛮军骚扰得叫苦连天,说这根本不是在打仗,气闷得很。 墨尽日思忖了下,摊开地形图,“北蛮大军的人数太多,是我朝军士的两倍,加上战术奇诡令人防不胜防,他们不佩带重型装备以快攻为主,打了之后立退,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度分散我方的兵力,这里和那里遍生长拿,我方骑兵难以进入。” 见不到人如何打得起来,北方蛮子善于奇袭,他们压低身子躲在及腰野拿下,等他们军队一经过便发动袭击,先一刀砍断马腿令马上之人跌落在地,而后持长枪的士兵再一枪刺穿落马者心窝,快速而敏捷。 而他以火燎原使其无所遁形,将敌车诛杀于全无遮蔽的焦土,才扳回一城。 只是草原何其大,蛮子人数何其多,石欠杀了一波又一波,似乎永远也般不完,一个个不怕死的前仆后继,教人看了心惊。 “敌方将领十分狡诈,上回胡先锋带了两万士兵追击北蛮残兵,谁知竟是请君入瓮的陷阱,他追到最后是全军落水,敌方在偌大的河面上铺满芦苇和树枝,我方人马踏上,便落入水中。”幸好北蛮识水性者少,不然埋伏在水底下突袭,胡先锋等人肯定回不来,一个个葬身鱼腹。 “发令下去,穷兵莫追,以防中了敌人诱敌之计,还有对阵时不要硬碰硬,我们要保存体力先让对方疲累,以逸待劳方可致胜。”刀剑相击,吃亏的是武器较轻的一方,刀的重量加蛮子的蛮力一压,通常会造成肩脍的负担。 “是的,将军,属下会立即传令各军营,让他们小心谨慎,勿为逞一时之快而落入陷阱。”士兵们浮躁的原因在于不能痛痛快快的打一仗,所以稍一被挑衅便免不了动气,不假思索地追击,想打个天昏地暗。 墨尽日点头,指着地图一处说明计划。 “周副将,我打算在大河城附近置一支伏军,用来拦截北蛮的运粮车,你看哪个营较适合……” 蓦地,营账外头传来喝斥声和吵闹声,打断墨尽日的安排,他脸一沉,颇为不悦地问外头站岗的士兵发生什么事,要人将引起混乱的祸源带至帐内。 不一会儿,一个发似乱拿,裤管一只高、一只低,穿着露趾拿鞋的乞丐被带了进来,一股臭气瞬间弥漫。 “阿龙?” 听到自家老大的讶唤,龙七以手背抹了抹脸,咧嘴一笑,“终于找到你了,老………应该喊你一声墨将军,我找将军找得好苦呀!你们营地的防守好严,我来了几次都被赶走,还说臭乞丐能有什么重要军情享告,真是太伤我阿龙的心了,乞丐就不能为国尽一份心力吗?我也是铁铮铮的汉子,双臂能举起一口鼎……” 瞧不起乞丐的人会倒大媚的,他们当乞丐的可是很有组织的,欺负一个乞丐会引来一群乞丐的反击。 墨尽日以眼神暗示押着龙七的士兵松手,并让他们退出帐外。“长话短说。” “哎呀!老墨将军,长话短说对我来说太难了,你仔细听我说清楚了,知道要打仗,我也领了一群乞丐想来帮忙,就聚在边境一个小村子的破庙里,也派人到北蛮那探查,结果陈五家的小毛来了,说他爹有张纸要给你,让我转交给你……于是我就风尘仆仆地来了……”没个分寸的龙七口渴了,脏手一捧就把放在桌上的茶给喝了。 “说、重、点。”墨尽日不耐烦地命令。 “重点是小三少爷被捉走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星也有今日,真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闻言,他眉头一皱。“谁捉了他?” 小三儿向来滑溜,想提他并不简单。 “他在北蛮军营。”他哪晓得谁捉了小三少爷,搞不好是他自己混进去当奸细的,想把北蛮大军搞得天翻地覆。 “什么,他在北蛮军营?”这怎么会?!墨尽日惊讶万分,却一点也不为乔翊的安危担忧。 因为古灵精怪的他有张无害稚脸,笑起来比春天百花盛开还灿烂,小嘴像抹蜜般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十个人中有九个被他无辜笑脸骗倒,另一个宁愿被骗也不相信他会使小心机骗人。 更重要的是他有绝佳的根骨,打从三四岁开始学武,虽然不用心,可别人要练十年的功他练一年便成,尤其轻功练得最精湛,有时连他爹也追不上他。 加上年纪小小却认识不少奇人,这个传他一点本事,那个教他一些能耐,甚至连蛊毒也小有涉猎,到底学了多少没人知道,只要看他每次“离家出走”都安然无恶的回府,就可知他的精明一点也不在他老子之下。 “我让那些小乞丐们去打探了下,好像和公主关在一起,不过他装傻装笨的本事一流,没人知晓他真正的身分。”这小三少爷呀!是包着芋肉馅的香悖悖,只有不识货的蛮子才甩在一边,当是不起眼的小屁娃。 如果知道他爹是摄政玉,北蛮王爷还不喜孜孜地直接跟小皇帝勒索,让城割地送大米,美女如云捕床板,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不用打仗也丰收。 “公主现在的情况呢?”墨尽日只关心她是否平安,他只在乎能不能再喊她一声“岚儿” 龙七脖子一缩,不敢说实情。“目前没事,以她公主的身分没人敢动她,身为战俘的待遇还算不错,有吃有喝还有张大床可睡。” 有吃,但吃得不精致,像猪食,喝的比白水还淡,全无味道,一张大床是王爷的,要躺得付出代价,不过比起在太阳底下扛石搬沙的一千腾龙士兵真是好太多,起码她还有自个儿的帐蓬遮风避雨,其他人则像芋似地赶到一处,席地而眠。 只是听说北蛮王爷萨玛塔十分垂涎公主的美色,几次想逼她就范,若是战事一直僵持下去,恐怕早晚会被野童人得手,真成了蛮子王妃! “陈玉要你转交的纸呢?”公主的事先搁一旁,知道她并未受虐,他就稍稍安心了。 “啊!你没提我倒要忘了,我把它藏在……呱,等一下,让我想一想,因为怕丢掉我还藏得很隐密哈!在这里”阿龙抓抓路肢窝,又拉开腰带瞧瞧,指头全身上下摸了一遍。 周副将看他从脚趾缝抠出一张黑黑的纸,顿时脸色微变捂住鼻,朝他投以鄙夷眼神。哪里不好藏,藏在那里岂不是要臭死人。 “给我。”墨尽日却不嫌臭地朝龙七伸出手。 “好的,老大。”他乐得忘了喊声将军,照平常的称谓叫,小指宽度的纸片欢快地送上。 令人惊奇地,它被墨尽日的手拉开再拉开……拉开七、八回后竟有半张八仙桌大小,点、线、横、竖,尽在一张纸上,明白地标示出北蛮的军力和武器库,以及各营的驻扎地和换哨时辰。 换言之,有了这张图,腾龙大军便能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唯一麻烦的是兵力不足,若能增兵二十万,肯定能杀它个片甲不留,何愁北蛮不退兵? “请问小三是何方人士,竟能成功地渗入北蛮阵营?”周副将的问题一说出,马上引来讶异的目光。 墨尽日和龙七几乎同时扭头看他,不敢相信天子脚下竟有人不识乔翊的种种事迹,他是小皇帝鱼欲招揽的人才,也有可能是下一任储君。 不过想想不能怪周副将“孤陋寡闻”,他是长年成边的军人,保家卫国便是他的全部,鲜少过问朝中大事。 “希望你能守密,小三姓乔,他爹名讳上乔下灏,是个当官的商人。” “乔灏。乔灏,这名字挺熟……”突地,原本抓着头的他身子一僵,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是摄政……”小三是摄政玉的儿子?! 在墨尽日的冷眸扫视之下,他立即闭嘴。 “目前我们为难的是兵力悬殊,偏偏说要联军的凤瑶现在也分不出兵来支持,若再等朝廷派兵来,怕是缓不济急。”他们尚未集结完士兵,敌人已率先进犯。 “如果再加上我朝的兵力呢?”一道轻嗓似清泉滑过石间般轻轻摆起,给人洗涤后的舒凈和清爽,清凉带暖。 “谁胆敢闯我腾龙军营?”目光一凝的墨尽日冷冷低喝。谁能突破军营重重关卡,进入主帅大帐中? 一只匀润凈白的大手掀开营账帷幕,眉目俊朗、气质清华的男子徐步走入,不卑不亢的态度展现一股贵气。 “凤瑶国石忍墨。” “凤瑶女王的王夫?”周副将忍不住惊呼。 石忍墨浅笑着的看向帐内的另一人。“你是墨尽日?” 冷沉的黑瞳闪着幽光。“我是。” “五十万大军够不够?”他声如筝音,动人悦耳。 “够。”他心里振奋,表面不动声色。 “让我看看你的实力,看看你是否承受得起『护国将军』这个封号。” 墨尽日隐约感到他话里隐合的嘲弄,有些不解,却也不甘示弱,“等大破北蛮军,救回公主的那一天你就会看得见。” “我拭目以待。”他勾唇微笑。 “那就请你擦亮双眼。”无来由的,眼前这位乍看之下风度翩翩的男子,令他感到厌恶。 轻笑声睁然响起。“我那皇妹蒙墨将军照顾了,我无限感激,将军舍身为人,情义感人,我朝上下送上十二万分谢意。” 哼!就是这种讨厌的感觉,笑里藏刀,言不由衷。“不用,公主已经是我的人,保护自己的女人是夭经地义。” 闻言,石忍墨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我朝女王为主,公主咐马应是凤瑶国能人,将军请勿作非分之想。” 墨尽日冷笑。“公主想嫁谁,区区一个王夫阻挡得了吗?你还不如在家煮饭、绣花、带孩子。”他嘲弄王夫是男妇。 “将军不晓得公主咐马是赘夫吗?你若不会煮饭、绣花、带孩子,不妨来请教我。”岚妹,这是你看上的男人?太过迁腐。 “……周副将,清点王夫带来的兵马,明天一早发动攻势。”墨尽日的脸黑得非常难看。 这两人在过招吗?怎么有种一山不容二虎的错觉。忽然觉得周遭冷唱唱的龙七拉起衣襟至颈肩,避寒。 “不好了,王爷,腾龙玉朝与凤瑶国集结近一百万大军向我北蛮军袭来,鬼头营破,追风营只剩不到一千名,呼呼营投降,北野营成了一片火光,殿下在的无敌管全……全军覆没了……” “什么,七弟他阵亡了?”怎么会,他明明将七弟排在完全的阵营,以补给为主。 萨玛塔颓然跌坐椅上,然而坏消息还没结束一 第二十七章 “两国的士兵像大漠的黄沙般席卷而来,光是声势就够骇人了,更别提这些日子以来接连吃败仗,我朝勇士一听见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和吶喊声就腿软了,嚷着要回去牧羊,不打仗了……”不知谁先喊出回家牧羊,其他人就跟着呼应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暗地里派人煽动凤瑶国左相,让他扶植小鲍主登位好牵制擒凤女王手上的兵,无法分出兵力与腾龙国合兵……」他将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但事情居然不如预料…… 原来左相管仲汉会种女王有孕在身、力有未逮之际,欲立年幼公主为新帝好加以掌控,是因有高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暗助其一臂之力,萨玛塔这一石二鸟之计果然高明,凤瑶国政局上的不稳对己方大大有利,也能拖垮两国联军的协议。 谁知他错估了局势,未能确切地掌握凤瑶国的状况,以为激凤公主不在国内便无法调兵遣将,加上朝中武将大多凋零,能出兵迎战的将领不多,他掐住了凤瑶国命脉便可高枕无忧,光是内忧就够女王忙活了,哪能分神抗敌。 哪晓得这节骨眼上多了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由王夫石忍墨亲自领军,率五十万亲兵赴战场御敌,与墨尽日所率的腾龙国精兵,将北蛮军逼到几乎无法还手的绝境。 “王爷,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退兵?”再僵持下去可能连老命都没了,进营账报告战况的小将苦着脸。 “退什么退,没出息,我北蛮有你这样的窝囊废吗?哈鲁将军人呢?叫他来见我。”他不信兵败如山倒,一定还有机会挽回劣势,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哈鲁将军他……他阵亡了……”被腾龙玉朝的护国将军一剑削落首级,高挂旗上。 “你说什么,哈鲁他……他死了?”他的袍泽,他亲如手足的好朋友,他居然早他一步去了。 “王爷,真的不能再打了,再不走就走不了。”小将劝道。有句俗谚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还活看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不甘心心血白费的萨玛塔赤红了眼。“担心什么,我们还有公主这人质在手,两军将领哪里有胆进逼一步?” 幸好他抢先一步捉了公主,让她以身为盾挡下两国的长矛,他不相信有谁敢刺穿她娇贵身躯,扬蹄践踏,越过她的尸雕朝北蛮发兵。 “可……可是王爷,就在刚才,公主所在的营账起火燃烧,附近几十个帐蓬也全烧起来了,却没人瞧见公主的身影……” 他一听,当下气急败坏地抬腿一瑞。“混账,这件事为什么不早说,你脑子被马踩过是不是?” 事有轩重居然分不清楚,重要的人质不管好反被溜走了,一昧地只想着退兵,简直是北蛮之耻! “王爷,两国联军都攻来了,谁还有心思注意被转来的公主,哈鲁将军一死,我方的将士军心涣散,他们害怕下一个挂在旗杆上的头颅是自己的。”不怕死的是笨蛋,他们以为会胜才全力以赴,如今…… 萨玛塔一脸阴沉地拢起眉。“我们还有多少兵力?” “不到五万了,王爷。” “五万……”他带四十万大军出来,结果回程却仅剩这么一些,他能烟着脸,灰头土脸的回去吗? “王爷,由不得你犹豫了,我们的确是大败了呀!我们不能再失去更多的弟兄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泪流满襟了。 “……败了败了……我竟然败了……”萨玛塔颓丧地喃喃自语,无法接受他筹划多时的大计败于一时。 是他过于自负了,起初的几场胜仗令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以致看不见别人背后藏的刀剑有多锋利,自个儿把脖子洗干凈送上前自戮。 面色灰白的萨玛塔紧握着双手,他走出大帐眺望远方飞扬的尘土,心中的战意一丝丝被抽空,荒芜。 原来这就是他的结局,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一战北蛮因他元气大伤,要再休养生息几年才能再人强马壮,他们真的无计可施了。 “王爷,我们走吧!北蛮不能没有你的带领,我们还期待有朝一日王爷能带我们再一次踏上富晓士地。”今日的失败将是明天成功的基石,北蛮百姓不怕吃苦,他们能耐心等待。 萨玛塔阴沉的眸色一厉,“盼咐下去,把能带的全带走,不能带的一把火烧个精光,我们今天不是逃走,而是养精蓄锐,二十年后再战呼兰。” “是,王爷,二十年后喜马还跟看你。”小将喜马振臂高呼,誓死追随草原上的雄鹰。 萨玛塔见大势已去也顾不得面子了,匆忙整军向西边山林退去,沿着桑玛河回到北蛮,营地中旗子散落一地,艳帐千穿百孔,满目疮痛,在风中摇摇欲坠。 此时,在伙夫专用的帐蓬里,走出几道灰扑扑的身影,他们看着北蛮仓卒逃走留下的狼狈景象,久违的笑容扬起在脸上。 “赢了、赢了,大获全胜,我就说有我这个小军师在,千军万马不足一嗅,我吹吹气,三两下就吹得他们东倒西歪的了,看谁还敢因为我小三爷个子矮,就小瞧我。”敢说他是吃闲饭的小鬼,他就一口气吃掉北蛮大军。 “哎哟!还自称爷呢!好威风的小三爷,要不要奴婢替你捏捏肩,捶捶腿呢!顺便抬顶轿子省得你费心走路。”松了口气的烟霞终于有心情说笑了,笑逐颜开,明媚可人。 乔立羽得意地咧开嘴,“全是我的功劳!记得一定要向小墨子师伯提一提,我乔小三是福星不是小魔星,本人所到之处歌舞升平,佛光乍现,佑天下苍生万世昌平……” “怯!越说越离谱了,称赞你一句尾巴就翘起来了,还佛光乍现呢!根本是你在胡闹,把人整得不成样,鸡飞狗跳。”她实在同情那两位伙夫,喝下春药的两人药性一发作,居然就近找小兵压了,军中犯纪是五十大板,一罚完人也差不多断气了。 他狡辩,”哪是胡闹,我可是把毕生功力全发挥出来,让人佩服得眼泪鼻涕全喷发。” 烟霞嗤笑。“你的『毕生』只有七年。” 哼!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他小三爷度量大,不和她计较。”公主姊姊,小三棒不棒,我把坏人全赶跑了,没人敢再欺负小三和公主姊姊,我们可以回去吃得很饱,把莲香楼吃垮。” 他的桂花鸡、清蒸芙蓉三鲜、黄豆猪脚、粉蒸莲藕五花肉、红乳百页炖肉、油豆腐镶肉、兰花虾蒸蛋……啊!还有还有,烤酥饼,脆皮马蹄糕、千层叉烧酝、金华肉末饼,一想到就口水直流。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饿太久了,他重获自由的第一天就是想吃,把脑子想得到的菜名和爱吃的小点心全想过一遍,他饿到可以把莲香楼的桌子啃进肚子里。 看着瘦了不少的小脸,凤栖岚怜惜地抚抚乔翊头顶,“嗯,小三是我见过最聪颖的小神童,要不是你的机智和聪明,我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谁晓得一个不到十岁的稚童竟能策反北蛮军。 乔翊的脑子不是普通精明,他先让遭到俘虏的一千名腾龙士兵四下散播谣言,分化蛮子的向心力,再从中让几个人伪装成北蛮兵,在适当时机高喊不打仗了,要回去牧羊,一人声弱,数人势强,成了压垮北蛮士气的一根稻拿。 他还编了乞儿歌让人传唱,勾起战士思乡的情潮,无心再战,暗暗垂泪想爹娘、想心上人了,没了斗志这仗也不必打。 而他连最后一丁点希望也不留给萨玛塔,让人放火烧了三人所居的营账,他们几人再趁乱躲到伙夫帐里,忙着救火和收抬东西的士兵根本无从察觉多了几个人或是少了几个人。 “看吧看吧!我最行,公主姊姊称赞我了,小三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小仙童,我一出马,别说退敌,还能平息风沙吶”他把自己说得能呼风唤雨,力拔山河,跟天神降临没两样。 “哇!狂妄着呢,需不需要三烃清香拜一拜。”这小子狂过头了,真当自己无所不能。 “公主姊姊,你看烟霞姊姊嫉妒我了,你要告诉她,做人心胸要宽大,不要心眼小得蚂蚁都钻不过去,我小三吃不好、睡不好还不是为了你们。”他装可怜,讨起人情。 烟霞鄙夷地晚了他一眼,但不可否认地,他的确厥功至伟,若没有他,相信也无法瞒过北蛮军的眼睛取得情报,让他们有机会逃出生天,反败为胜。 “小三,公主姊姊代成千上万的百姓谢谢你,因为你的聪慧让这场战争提早结束,使无数生灵免干劫难,我谢谢你。”凤栖岚语气真诚,十分感谢。 乔翊难得报红脸,直摸后脑勺。“哎呀!太一板一眼我会受不了,感觉我爹又要拿着板子追着打我小**,我……不用谢啦!我玩得很乐。” 玩?她笑出声,美目生辉地看向前方,却见两个黑点不住接近,竟是一黑一白的两匹战马八蹄扬尘奔来,她看到马背上的男人,忍不住泪水潜然流下。 “墨尽日……”她低喃着爱人的名字,朝男人跑去。 蓦地,背后有人推了她一下,原本该投入情郎怀抱的娇躯转了个方向,落入的竟是另一具温暖胸膛。 凤栖岚回头看了一眼,并未见到人,但会这么做的只有水得月。 主人是谁巴呼之欲出了。 墨尽日很抑郁,他从未这么憋屈过,阴沉着一张生人勿近的玲脸,目光阴寒得有如飞雪,熊熊燃烧的火焰积压在胸口,有气无处发的他,整个人如同一座闷烧的大火炉随时有爆开的可能性。 那个姓石的家伙是怎么一回事,已经是人夫,是有妇之夫了,居然还厚颤无耻的缠着他的女人,却又装出一副儒雅的模样,笑容讨厌得宛如春天乱绽的桃花,令人想一竿子全打散。 明明是他先驰得点,落了地,扬步朝心爱女子走去,殊不知哪个混蛋推了她一把,她脚下一个踉跄,他伸出的双臂落了空,只碰到她飘过的衣裙,人却落入眉开眼笑的男人怀中。 瞧他们这会儿在干什么,都进了城镇稍作休憩了还有说不完的话,将他晾在一旁不闻不问,好像他是多余的,根本不存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石忍墨那只手敢再摸岚儿如瀑青丝,他管他什么远来是客,管他是什么鬼身分,他会先把人抢走再说。 吃昧的墨尽日咬牙切齿,黑瞳喷火地瞪视不远处并肩而行的两人,妒意几乎快淹没他的理智。 “皇姊的身子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适,离开太久了,肚子应该很大了吧?”她记得皇姊怀皇长女时,才七个月大肚皮就大得惊人,让人十分忧心她的身体。 “陛下的身子十分安康,没什么不舒服,再说,有七、八个太医随侍在侧,还有什么不安心?倒是岚妹你瘦了不少,原本脸就小,这会儿都瘦成巴掌脸了。”石忍墨笑容温柔地抚抚她娇艳如昔的小脸,眼神一暗。 “是瘦了,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担心自己撑不下去。”每天提心吊胆看着日出日落,就怕萨玛塔强行求欢,还有担心此战役的发展,谁胜谁败,又有谁受伤了。 她怕再也见不着墨尽日。 他刻意漠视那个“们”字,有意无意地将她带远。“本来七天前大军就该抵达了,不过处理了一些事耽搁了,才会迟了几日会合。” 第二十八章 一听到她被掳的消息,他的心当下如用刀子割了一下,很痛,却不能道与外人知,只能心急地想尽快派兵救她,不让旁人有机会伤她分毫。 可是朝中有几只不安分的小虫子过腻了太平生活,愚蠢地想以萤火之光和皓月光芒一较长短,让他又气又恼地出手。 这些人延误了他救人的时机,这点令他相当不快,他们需要更沉痛的教训才会学着不碰触他的逆鳞。 “是左相那件事吗?他当真胆大妄为到想要把持朝政?”已位居一品宰相之职,他还有什么不满,真要改朝换代,以管氏为主才甘心不成? 石忍墨笑脸温柔地以指松松她眉心,“没的事,管相年纪大了想告老还乡,陛下再三挽留仍未果,只好忍痛允了,以皇家仪队送他返回故里。” “他愿意?”凤栖岚愕然。 向来贪恋权势的左相怎肯放弃经营多年的仕途,他深耕朝廷,拓展势力,就是巴望着更进一步,哪会放开咬在嘴里的肥肉? 他目光骤地一冷。“管相乐意得很,连连向陛下致歉,说他年老力衰,无力再为陛下分忧,望能归老乡里,做个合怡弄孙的清闲老人。” 敢不走,一口棺材等着他。 他的柔和嗓音明明清朗如昔,可凤栖岚竟有陌生的感觉,她似乎不认识打小对她照顾有加的石忍墨了。“忍墨哥哥,你究竟是谁?” 不经意问出声,她才明白她还是有点在意。 他轻笑,笑声幽远而孤寂,“不就是你的忍墨哥哥,你这丫头傻了呀,连我也认不出了。” 有时,他也会忘了自己是谁,希望他是原来的他,茫然得连未来何去何从都是个谜。 “你瞒了我很多事,而我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他手上竟握有兵符,能轻易调动她所不知情的五十万大军,他隐藏的岂只是势力。 “忍墨哥哥可曾伤害过你?” 她摇头。“不曾。” “那就什么也别问,只要记得我永远是你的靠山,当你需要我时,我就会倾全力支持你。”他低柔的嗓音中隐合一丝压抑的情意。 “得月姑娘呢?她是你的人吧。”她不认为石忍墨身边只有一个暗卫,恐怕是一个秘密组织,应该不只一人。 他先是一讶,继而失笑出声,“你怎么发觉她是女的?得月擅长易容和变声,似男又似女。” “不是我发现的,是那个跟在我身边的孩子。”面对如同兄长的童年玩伴,凤栖岚有孩子似的顽性。既然他有事瞒着她,她也要有个小秘密,不告诉他小三和腾龙玉朝摄政玉的父子关系。 石忍墨了然地额首,“那孩子不简单,日后这天下只怕将任他为所欲为,没人管得住他。” “这很难说,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个人是他一辈子的克星,让他无法撒野,甘心受缚。”如同她的心也因为那人而悸动,不再因曾被退婚的阴影而踌显著不前。 爱一个人,心会变得柔软,时时刻刻想着那人,一心一意等待长相厮守的那一日。 看她眼中柔光漫漫,石忍墨的心口暗抽了一下,“你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你认定了是他吗?” 只要她否认,他会不顾一切带她走。 “是呀!你也认识的,老板着一张冷面的墨大将军。不见他时,想得心慌,见到他的时候又巴望着不要分离,辗转难眠。少了他,我的心也像淹没在湖里了。”整日泡在泪水里,不淹水也难。 果然是他,她向来是认死理的,除非有人负她,否则她不负人。可即使如此,石忍墨也不希望她远嫁,“苏相的人品我信得过,你不妨考虑考虑。” 闻言,凤栖岚双眸瞪大,小嘴也微张,“苏无策,那个食古不化的大书呆?忍墨哥哥在开我玩笑吧!我多次拒婚还不明显吗?他不是我要的情郎,如果我要他,不需要任何人开口,我是堂堂的邀凤公主,直接把人抢了有谁敢说不行。” 一想象她当街抢人情景,他不觉莞尔,但又沉声说:“墨尽日他有哪里好?我看他不过是个莽夫。” 会打仗又如何,无礼又冷漠,冷峻神情教人看了生厌。 她俏皮地一眨眼,“好在我爱他呀!只要我爱他,他样样都是好的,没有一处是我不爱的,我可以盲目地接受他的所有,不论好的或是不好的。” “你呀!小女孩长大了,你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飞离他的身边。 石忍墨有看感慨和失落。一心呵护的小桃花果熟落蒂,掉落自桃花树下走过的男人手中…… “抱歉,这是我的女人,你占据她太久了,该还给我了。” 看他合情脉脉的看着凤栖岚,墨尽日再也受不了,语气凶恶地上前,一掌拍开他抚摸乌亮长发的手,长臂一伸捞过犹在发怔的女人,足下一点,就飞纵至十余丈外,不让有心人观衬自己的心头肉。 他运起轻功,落地之处是绿波荡漾的湖畔,杨柳轻垂,风送暖意,鱼儿在荷叶底下优游,盛放的荷花布满湖面,一支粉红露出水面,摇曳生姿,湖水映照着成双的人儿。 “你这人是土匪出身吗?太无礼,好歹让我和忍墨哥哥把话说完,你匪气十足的把人抢了就走,可真威风呀,大将军”她还有很多事要问忍墨哥哥,不想自己是最后一个知情的人。 “我想你。”一句话说明了一切。 俯下身,墨尽日封住嫣红小口,蛮横而霸道的强夺芬馥甘津,辗转重压合吮水亮嫩唇,狠狠地,又急切地闯入檀口,勾住柔软的丁香舌。 他迫不及待的想深刻感受她的存在,明明是短暂的分别他却感觉像是一辈子,焦虑、愤怒、不安、自责,他害怕失去她,从未有过的煎熬如烈火焚心,他的人在军营,心却飞向她,千山万水难阻满腹的思念。 如今她终于又回到他怀里了,完好无缺,他等待太久太久了,这折磨人心的公主。 “我也想你,阿尽。”没有他,她活着也等于死了。 “你喊我什么?”他喘着气,亲吻绯色香唇。 “阿尽。”她独有的称呼,不会有人分享。 墨尽日发出低哑的笑声,将她搂得更紧,她的颊贴近他心窝。“我喜欢你喊我阿尽,我很喜欢,真的,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多少年了,除了“小墨子”三个字,他没再听到其他称谓,“小墨子”代表的是师父、七儿,八儿师弟及他家的小立了这些他视为亲人的牵绊,如今,又多了一个她,用她轻轻柔柔的嗓音喊他一声“阿尽”。 “阿尽。”她弯唇轻唤。 “多喊我几声好吗?我的岚儿。”他眼神情意深浓,合笑带怜地凝视偷走他心的佳人。 “阿尽,阿尽,阿尽,阿尽,阿……。”她低唤着,满心满眼是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充满他与她纠缠的身影。 “岚儿,我的岚……。”情人间的呢喃令他脸上的冰霜融化了,只有对她浓烈的爱。 恋人间的绵绵情话从不嫌少,也许有点傻、也许有点笨拙,但全是情难自持所致,他们眼中只看得见彼此,容不下第三人。 “阿尽,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害怕那一次争执是我们的最后相聚,待在北蛮军营的每一夜我都很想你,我想哭却哭不出来,睁看发红的眼一夜无眠。”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有一声叹息,他的怀抱温暖得令人想落泪。 “不怕,我在这里,以后我会保护你,不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想哭就哭吧!我会挡着你难看的哭脸不让旁人瞧见。”他守着她一生一世,不再有别离。 “你还取笑我丑,想让我为你流几缸泪水呀,你这人没良……。”凤栖岚红看眼,泪光浮动,“呱!等等,你刚才说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是我理解能力出了错,还是真的是我想的就是那个意思?” 她不敢表露出太多惊喜,忍着一丝期盼,眸子里水光盈盈。 墨尽日一张冷颤有了笑容。“当初我接下护国将军一职是为了讨伐来犯的北蛮军,让你、让凤瑶国、让腾龙玉朝百姓不受蛮子侵扰,我如今,无愧于朝廷,不辱墨氏先人,不负天下苍生,对我来说,足矣。” “那你接下……。”她神情是紧绷的,难得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心里直打鼓,惶惶不安。 “要我老对着那些在朝堂上争权夺利的臣子,看久了也会烦,倒不如洒脱的放手,让他们去争个你死我活。而我眼不见为凈,回家抱娘子暖被窝。”权力斗争的事永远没完没了,他不想牵扯在内,成为某一方想掌握的势力。 “抱娘子暖被窝?”凤栖岚两颊飞红,羞报地一眨长长羽睫。 “公主,我的岚儿娘子,你何时愿嫁一介草民?”她是他的,唯一不愿放手的人儿。 她笑着落泪,“你的护国将军一职呢?” 不是说丢就能丢的,皇恩浩荡,由不得臣子任意妄为,她是皇室中人,最明白皇家恩典难辞,轻者入狱流放,重者打入天牢,等候秋决。 “拖个一年半载也就没了,别忘了我有个比狐狸还狡猾的师弟,让他和皇上好好聊聊。”这些年乔灏也利用他利用得够本了,他讨点利息回来不为过。 在书房里打着算盘,核算上季收支的乔灏忽地背上一凉,他往后一瞧没瞧见什么,又继续和账本奋战不休,心想着该把儿子捉来算账,继承家业,免得他真混成大魔玉,为祸天下。 “你真舍得?”她免不了有女子的小心眼,总不放心,想听到更确实的言语。 墨尽日抚着她娇嫩粉颊,贪恋不已。“和你一比,什么都舍得。” “真的?”她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清丽娇颜染上些妩媚。 他轻笑,“无法质疑的真,我墨尽日一言既出,绝不反悔,名声、地位是身外物,我已尽了国家大义,那些东西留与不留都与我无关,我只在乎百年之后和我同葬一穴的女人是谁。” 闻言,她不禁动容,“其实在北蛮军营里我已打定主意,若是能活着逃出这魔窟,天涯海角我也要跟着你,我不当公主了。” 他一听,笑了,眼底尽是深浓暖意,“我的岚儿是臼环万民的好公主,不能辜负百姓对你的爱戴,等收下北蛮军的降书后,我亲上凤瑶国向女王提亲,请她将公主下嫁我为妻。” 凤栖岚眸子含泪地笑望着他。“可能不太容易!忍墨哥哥好像比较中意我朝右相,他要我考虑考虑,好男人多得是,不必急着吊死在一luo树上。” 一提到那个令他如芒在背的石忍墨,墨尽日黑眸一瞇,迸出冷芒无数,“你叫他回家抱孩子,『后宫』不干政,容不得他插手。” 北蛮退兵,龙心大悦,小皇帝沈子熙从乔翊口中得知,墨尽日与凤栖岚一段惊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的凄美爱情后,决定成全这对佳偶,命令大将军亲自护送公主回凤瑶国。 其实有多惊天动地,那也只有当事人最明白,皇上听到的那段缠绵怜悯的恋情是乔翊自行加油添醋过的版本,把后宫佳丽众多的小皇帝唬得一楞一楞的,还一不小心就允了墨尽日半年后一样保有护国将军的封号却不用入朝为官,只要敌军再犯时领军出击,仍享有高官厚禄。 事后沈子熙一想懊恼不已。他根本就亏了嘛,把不可多得的人才送给凤瑶国,却要他养人家一家老小,怎么算都亏大了! 终章 偏偏君无戏言,他想反悔却也不成,皇帝金口玉言岂有追回的道理,他只能暗恨在心,把主意打在乔翊身上。失了墨尽日,收个小三儿,两相比较下,他还不算太亏。 不过摆平了腾龙国皇帝,也得凤瑶国的擒凤女王愿意点头,女王就这么个同母所出的亲妹妹,让她下嫁无官职在身的平民将军,她怎么看都觉得委屈了,迟迟不肯给予答复。 凤瑶国又不是没人了,让他国人娶走了公主,她面子挂不住呀!远去万里望也望不见,她怎么知道那男子会不会善待皇妹,捧在手心上呵护? 凤栖桐越想越不妥当,特意召妹妹进宫一趟,希望她另觅良缘,朝中有不少青年才俊等她挑,不然老臣家中也有俊美儿郎,一个不够她可替妹妹安排三个、四个,只要妹妹看上眼,她立刻赐婚把人送进公主府。 女王此话一出,进宫面圣的凤栖岚可急了。 “皇姊,你太爱护妹妹了,知情识趣者一人足矣,多了家宅不宁,皇妹大龄才遇一位有情人,你就遂了我心意吧,别再为难我。”要她同时纳三、四个咐马,别说她没兴趣,她府里那个大酩桶知道了恐怕会先跑去“以绝后患”。 凤栖岚实在不明白皇家姊姊究竟在想什么,前些年她不想嫁人非逼着她嫁,姊妹俩闹出点小火气,如今她想开了要嫁人又一再阻挡,活似她要跳入火坑里,百般阻拦。 “朕是为了你看想,想想他一无家世二无财,一张脸像欠了他几百万两似的冷冰冰,脾气看来就不佳,再说你是凤瑶国公主,若是远嫁腾龙国教朕怎么放心,还不如在朝中择个良婿,朕为你赐婚。”有她盯着,哪个男人敢不对皇妹好。 “皇姊,要你舍弃石王夫你可肯?”忍墨哥哥是皇姊的置门,也是唯一死穴,是女王心中最牵挂的柔软。 “呃,这……”她语塞。 “虽然皇姊另有玉、管两位侧夫,可臣妹知晓皇姊心中深爱的只有一人,独排众议立他为正夫,皇姊如此深情便是臣妹对墨将军的倾心!臣妹只愿与他共白头,不负有情人。”坐上王位者不能选择婚姻,而她可以。 眉心微燮的凤栖桐轻抚隆斑的肚子,低低一叹,「朕就疼你一个妹妹,你想要什么朕哪有不给你的道理,罢了、罢了,墨将军多次救你,朕就看在他为人果敢又对你有情的分上,勉强同意这桩婚事。” 总不能又跟皇妹闹僵了,她此时正是用人之际。 “多谢皇姊成全,邀凤这就回府告诉他这消息……”凤栖岚喜上眉梢,急着让墨尽日知晓此事,好安他的心。 “等等,别急,朕还没说完。”凤栖桐无奈镇她一眼。瞧她乐的,掩不住的喜悦尽在眉眼,哪有公主的端庄。 “皇姊还有事?”别又是要来一套繁文褥节,依国礼行婚礼。 她笑了笑,脸上带着宠溺。“你看朕的肚子这么大了,没准下个月就生了,之后还要坐足月子,这期间国事无人打理。” “皇姊的意思是要我帮你管管朝中大事,让你安心的休养?”她想了想最多不超过半年,也就不排斥。 “你也知道左相的离开会让很多台面下的事浮到台面上,那些麻烦恐怕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得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左相一倒,仰赖他的子弟兵还能不乱吗? “……一年。”她咬看牙说。 “三年。”一年太短,不够她培植新的左右手。 “皇姊,你吃人呀!你真忘了皇妹今年大龄多少吗?三年后再嫁,还生不生得出孩子都不知了,这是要逼死人嘛”为了早点和情郎成亲,凤栖岚连生孩子这等羞人的闺房事也提出来讨论。 凤栖桐呛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捂唇轻咳,“就你敢跟朕讨价还价,好吧,朕也想抱抱亲外甥,就两年,朕不强求,等政局稳定后就让皇妹出嫁。” “两年……”似乎长了些。 但看到姊姊揉着眉头,面露疲色,本想再提出要求的凤栖岚顿时不忍。这些年全靠皇姊撑着凤瑶国才有今日的富晓安泰,身为公主的她能做的事太少了,如今只是要为皇姊分忧又怎能再推托? “怎么,还不去报讯,小两口欢天喜地的庆祝一番,还是非要朕下旨赐婚不可?”难得看见妹妹发呆的样子,模样挺逗的。 绯唇轻启,欲言又止,她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吐露放在心里的担忧。“皇姊,『朕』是孤家寡人,是孤伶伶的一个人,你曾试着不对石王夫说『朕』吗?夫妻之间无君臣,你若始终惦着女王的身分,那怎么走进他的心?”他又如何能为姊姊分忧? “岚儿,姊姊也会累。”凤栖桐神色微黯。 她爱了那个男人多少年了,可是他的心始终不在她身上。 她一直都知道,只是自欺欺人,总以为相处久了自然有感情,谁知她的强求成了他的心结,他用臣子的心在对她,无关爱情。 但是她不后悔,她就是爱这个男人,即使他不爱她也要留住他,玉者的寂寞不能她一人品尝,她需要有人陪她一起受苦。 “皇姊……”一声岚儿勾起凤栖岚已然忘却的回忆,她忍不住鼻酸,发现当年纵马同欢的三人渐行渐远。 “去吧,朕乏了,你跪安吧!”她挥了挥手,微闭上酸涩的眼,对于皇妹她亏欠甚多。 皇家儿女不能表露真性情,凤栖岚跪安后便离开女王寝宫,她不回头看,怕看见在华丽宫殿中的孤独魂魄,为玉者也有其凄苦的时刻,不在其位不知其滋昧。 唉!这也是皇姊的宿命,一登上王位,她就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属于千千万万的凤瑶国子民…… 凤栖岚一回到公主府,四名侍女就簇拥着她,一面走一面问。 “公主,成了吗?陛下同意你和墨将军的婚事了吗?”真是急死人了,让人的心七上八下的,替他们俩操心。 云绯笑着拉开急性子的烟霞,戳了下她额头。“这事,由得你问吗?还不让路,公主的心上人来讨个答案了。”眼神一瞟!庭园那头走来一抹玄色身影。 一旁的雨晴和雾色掩嘴窃笑,取笑她比当事人更心急。 “去去,你们几个丫头真是多嘴,改天我让人为你们一个个说媒,全嫁了耳根才清静。”尽拿她的好事说嘴,该打。 “公主,人家不嫁。”烟霞还念着腾龙国的禁卫军大统领,等主子嫁了人她就能跟过去。 “呃,公主害羞了,才拿我们出气,还不走,姊妹们,坏了公主的姻缘,咱们都要挨板子了。” 雨晴笑娣主子一眼,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噘着嘴要另一个跟看,四名娇俏可人的侍女嬉闹着走远。 笑声歇,人影近。 碍事的人一走开,俊颤冷沉的墨尽日不疾不徐地走向凤栖岚,脸上并无太多表情,似乎成也好,不成也好,他皆不在意,他要的只有一人。 可事实上他紧张得很,连呼吸都轻浅得几近于无,于心冒着汗,四朕僵硬,眼神透着一丝函欲知晓的焦虑,走得不快是因为担心事与愿连,希望落空。 “岚儿,你还好吧?脸色不是很好看。”难道遭到女王的刁难,她悟郁在心。 墨尽日误以为她对女王的心疼是恳求遭拒后的难过,原本心情蓦地一沉,打算冲进皇宫大闹一番。 “两年。”她幽幽吐出,心里仍对皇姊的处境有些难受。 “两年?”什么意思? “皇姊说再帮她两年,等我把那些不安分的臣子重新整顿后,她便让我风光下嫁,以公主凤仪嫁与你为妻。”他们是苦尽甘来,终于能在一起。 他心情一松,吁了一口气。“两年我等,不过你刚才的表情看实吓人,出了什么事吗?我瞧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凤栖岚微带沉重地握住他大手。“皇姊她过得很辛苦,她和石王夫我一直以为他们真心相爱,但……” 看到皇姊凄楚的表情,以及眉间拂不去的轻愁,她才明了身为女王也有解决不了的苦恼,而这是她帮不上忙的,她只能提醒,夫妻之间若要走得长久,不必要的骄傲要先抛掉,谁先低头不重要,有时退一步反而获得更多。 “真正有才能的男人会希望一直躲在妻子身后吗?从这一次两国联军看来,王夫的才智不在你我之下,领军作战时英姿更是不凡,这样的男人是英雄养在深宫是折了他双翼。”虽然看那家伙不顺眼,隐约知晓他心中所恋为何人,但是他不能否认石忍墨有一方霸主的资质。 “你是说皇姊错了?” 当初皇姊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我要大婚了,和我最爱的人则那时,为皇姊高兴的她却忘了问一句『你最爱的人也爱你吗?』” “对与错不是我们能评论的,若是不肯,石忍墨大可拒绝,但他同意了,也成了夫妻,那么外人便无从介入。”即便是错,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是这样吗?” 怎么经历了几次生死大关,她变得多愁善感了?一点也不像之前豪气胜男子的她。墨尽日佯装不悦地捏捏她柔白手心,“你把心思全放在别人身上,欲置我于何地?我以为我才是你最在意的人。” 凤栖岚璞味一声,笑倒他怀中。“阿尽,你是我执着一生的男人,我要和你一直走下去,不管路有多远,前途有多险峻,握住了我就不放手,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男人。” “而你是我的女人,公主,你要有生同袭、死同穴的觉悟。”同样的,他也不会放开,她的一鳖一笑,将是他目光追逐的方向。 把头一位,墨尽日轻轻覆上莹润朱唇,倾一世爱恋,为她。 暖风拂过,扬起两人的乌丝,纠缠结发同心。 夏日,正艳。 番外:王夫的万缕情丝 “哈哈哈一快点来啊!你们好慢哦,慢香香的,像是老牛拖车敷,我不等你们了……” 璀桨金阳底下,有位容貌清妍的女孩欢快地纵马驰骋,一身桃红衣衫在风中轻飘,她率性而神采飞扬,犹如一朵不染尘嚣的粉嫩桃花,放肆的娇艳中带着稚嫩的纯真。 她骑着红棕色母马在前头奔驰,不时回过头向身后的两人咄喝,一边取笑他们跑得慢,一边吐着小粉舌做出逗趣的表情,别人没笑她先笑,笑声清脆如银龄。 随后赶上的是年长她几岁的一男一女,看得出已是情意初萌的年纪,绫罗裹胸的少女一脸痴迷地看看身侧并骑的温润男子,男子嘴角扬起一抹疼宠的笑意,眼神追逐的是前方笑得开怀的明丽女孩。 “小心点,丫头,前些日子下了些雨,地上泥泞……”真是淘气,老是横冲直撞的。 “不会有事的,我可是马上凤凰,在上头打个转都不成问题……”女孩天性大胆,不顾男子的阻止,一脚踩马背,一脚向后抬起,仿佛是展翅高飞的神乌。 “岚儿,立刻停止,否则我要生气了。”石忍墨心一惊,快马加鞭,朝少女奔近。 “好嘛、好嘛!忍墨哥哥最无趣了,也只有皇姊受得了。”模样清纯的凤栖岚放下脚,在他严厉的目光下不满地坐好。 但是意外往往发生在一瞬间,刚刚胡闹的举动没事,反而是此时树丛里钻出一只狐狸吓到了向来沉稳的母马,马儿惊慌失措地扬蹄,马身几乎昂立,没拉紧擅绳的少女滑落在地,发出好大的声响。 “岚儿一”惊呼骤起。 “好痛”天吶!五脏六腑像移位了,她会不会是史上第一个痛死的人。 “伤到哪里了?决让我瞧瞧,说过几遍了不许顽皮,怎么老是讲不听,要是伤筋挫骨,你以后就只能一破一跋的走路。”要让他操多少心才甘心,每回都被她吓得全身无力。 “头好痛呀!快裂开了。”她抱着头惨叫。 “头痛?”难道落马时伤到头! “对呀!听到你老爷爷似的唠叨我就头疼。你晓得我最讨厌周太傅,他老是要我背书,你看,他用板子打我手心。”她是公主耶!父皇最疼爱的小云雀,哪是白胡子老头能随便碰的。 本想责备她的石忍墨瞧见她嫩白小手上的微红,心疼地叹了口气,“周太傅要你读书是为了你好,你要用心学习,当个受百姓敬重的公主。” “我又不当女王,学那些做什么,等我过几年长大了,父玉就会为我指婚,我就要嫁人了。”十三、四岁的凤栖岚对婚姻有憧憬,盼能觅得好咐马。 “岚儿想嫁什么样的人?”他笑容柔和,轻轻抚看她的麻花辫,流金红锦缎与发相杂,轻柔飘逸。 她笑看一眨眼,带了三分娇俏。“忍墨哥哥要不要娶我?我向父玉撒撒娇,他一定会同意。” “我……”他心里好欢喜,守候多年的小公主是他心中的宝贝,求之不得,自是百般愿意。 但一道女音打断了要诉说衷肠的他一 “忍墨,本宫脚扭到了,过来抱我。” 未能把话说全的石忍墨脸色微沉,看向凤栖桐的神情就显得冷淡些,亲疏有明显的差距,可终究是公主的嘱咐,他仍过去一瞧她所谓扭到的脚。不过显然的,她说谎了,是故意打断他和小公主说话。 或许说是不许他点头,把可能的一段良缘拆散。 但她是公主,又是皇太女,她说出的话就是命令,身为臣子的他不得不从,即使他打心眼仄恶她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 “是的,公主。”他语声平淡,无半丝个人情绪。 整个人被抱起,凤栖桐忍看羞,两手捉住他衣襟,声音轻得只有两个人听见。 “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王夫,你不能拒绝,听到了没。” “公主——”他声一沉,表示不能同意,他爱的人不是她,公主的厚爱只能辜负。 他爱的是天真善良的小公主,他打从第一眼见到她娃娃似的模样。就起了一生相守的念头,他知道今生除了她以外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第一眼的心动便是永恒,他永远记得她用软糯嗓音,舌甘甜一笑地喊他“忍墨哥哥”。 可是石忍墨的心再坚定,情意放得再深,还是敌不过皇上临终前的托付,一双瘦弱的老手紧紧拉住他的手,将重要的兵符交给他。 “……墨儿,朕不行了,朕的江山只能交给皇太女,但是她不够强悍,心性软弱,朕要你来辅佐她,帮助她坐稳凤氏玉朝的王位,让凤氏血脉传承千秋万代。”凤瑶国不能就此断送。 “皇上的意思是要任命臣为新相?”要站在女王身边助她一臂之力,唯有出将入相,别无他法。 “不,朕要你……咳、咳、当王夫……”皇上不适的重咳,一口浓黑的污血吐在明黄锦帕上。 “什么,王夫?”他怔住,全身发冷。 “朕不……不强求一生一世,你给皇太女一子一女,等朕的皇孙能亲政时,你想做什么就去吧”女子因爱而坚强,他的长女便是这种性格,被她爱上的男人将会很辛苦,甚至是压抑。 “皇上,臣……”他说不出口,无法坦白心中所爱另有其人,只因眼前的老人已快油尽灯枯了。 “皇太女跟朕请旨为你们指婚,朕同意了,还有,联藏了一笔财富,你童它去组织专为皇室效力的秘密力量,不需要告知任何人,包括皇家的人在内,你是领头人……”他能为女儿们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事他也有心力。 石忍墨手握圣旨,心情始终无法平复。即使皇上让他二十年后自由,那这段期间呢?他怎么阻止心里那抹明艳成为别人的妻子? 所以,尘逸王爷朱玉楼请求联姻,他怎么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两人越走越近,在他心底,想娶岚儿想都别想,他无论用什么计策,都要阻碍! 给朱玉楼一名倾城倾国的绝色美女,再散播公主生性奢靡、男宠无数的流言,他不信这样的女子有谁敢娶。 果不其然,岚儿被退婚了,从此无心婚姻,一年又一年地虚度年华,成为凤瑶国大龄公主。 他以为一切会照他所想地发展下去,他终究能等到与她携手的一天,可没想到会出现一个腾龙国将军墨尽日,她说她爱他,愿和他生生世世,比翼双飞。 他知道这便是结局,他用生命守护的小蝴蝶飞走了,从今而后,不再是他能期盼的。 一切结束了,到了尽头。 “主人,得月已完成任务,特来复命。” 心痛到麻木的石忍墨轻扬起温润笑容,看着单膝落地的影子。“女王新纳的柳侧夫,他的药你送去了吗?” “是的,主人。” “很好,下去吧。” 这是他石忍墨的报复,先皇的遗旨要他给女王一子一女,那他就确保女王生下的孩子只能是他的。 那药王侧夫、管侧夫入宫那日都喝过,那是绝育汤药,男子一喝下终身不孕。 谁说女王肚子里的孩子是王征甫的,那绝对是…… 谎言。 番外:阿龙的哀嚎 别……别再叫我帮主了,我阿龙快受不了,是谁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这人肯定跟我仇深似海,故意要我累到死,我绝对、绝对要跟他拼命,把他的祖坟挖开,敲他先人的一堆白骨…… 哎哟喂呀!老大,你怎么敲我脑袋,万一敲坏了我就变笨了,人一笨就当不了帮主,当不了帮主丐帮就完了,然后一堆乞丐没饭吃,得为了一颗发臭的馒头大打出手,你于心何忍呀! 啊!失言失言,一时忘了你是前帮主……哎哟!别敲了,我更正不成吗?是老大你将前途无量的伟大帮派交到我手中,老大请你放心,我阿龙是铁铮铮的汉子,任凭风吹雨打照样撑得直挺挺,大水冲来我抱了块板子就能活下去,老大不用为我担心,刚才我脑子打结了才说挖你家祖坟的混账话,你一定相信阿龙对你无比的忠心。 只是淮川鼠患干丐帮什么屁事,摄政玉居然要咱们丐帮的人去灭鼠''?!一人捉十只老鼠交差,否则老鼠大餐伺候。 乞丐吃老鼠肉真的不算什么,那是穷人的口粮嘛!可是就算变着花样来吃,清蒸、红烧、三杯、炖煮、串烤,还有老鼠三吃,一天五餐天天吃,连吃一个月,即使是乞丐看到老鼠也会吐。 所以呢!他无奈之下带了三、四万乞丐去捉老鼠,然后向朝廷讨赏,一只老鼠一文钱,聊胜于无。 但是,凤阳城缺粮又关乞丐什么事,为什么那些大官不自己运粮去,非要找上乞丐? 什么?!你说是因为城里闹瘟疫? 我阿龙真的要破口大骂了,乞丐的命就不是命吗?居然要乞丐们去送死,那此官员的良心被狗啃了呀!这种叫人去送死的缺德事也做得出来,我身为丐帮帮主要代替所有乞丐悴你们两口具烘烘的口水,乞丐可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看在白花花的银子分上啊,不是不是,是天性善良,怜悯凤阳城百姓没饭吃,才“自告奋勇”赌命送粮去,什么瘟疫,我阿龙没在怕啦! 呃,这一箱银子抱在怀里还挺沉的,没办法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在这世上有点钱总是好的,再说,我可是要养大批的弟兄呀!唉!没钱人就是得拼命赚啊。 各位要是有什么需要,欢迎来找咱们丐帮。 要寻人吗? 找丐帮。 要打探消息吗? 找丐帮。 要探听别人底细? 还是找丐帮。 除了杀人放火、烧杀掳掠那些会被捉去关的坏事之外,丐帮一律全包,童叟无欺,价钱公道,包君满意。 那个小毛子,帮主我脚酸了,过来给我捏捏……还有腰也有点酸,力道重些,肩膀那也多用点力……嗯一舒服。 麻脸陈,帮主我的芝麻配饼呢?没有?还不去莲香楼要一个,我是帮主,我最大,你们这群臭乞丐通通要听我的,我叫你们往东你们就得往东,我叫你们往西谁敢往东试试,老子一拳扁死你们…… “找死!”墨色身影听不下去狠踢一脚。 “啊一老大,你怎么又踢我脑袋,真的会变笨啦!呜呜……当帮主一定也不好玩,我不当了成不成,换人当帮主,我当帮主大大,老大有人当了嘛……” 不然学小三少爷离家出走好了,嗯,我真是太聪明了! 等等怎么走没几步就见到乞丐?我又走咦还是乞丐,这次走远点…… 为什么到处是乞丐?! “帮主,丐帮弟子本来就无所不在呀!哪里有人就有乞丐,要不然我们跟谁乞讨。” 唉!我未免太苦命了,连离家出走也无处可去,我干脆剃头当和尚,跑到深山里修行最清静了…… “阿龙,吃不吃『三宝鸡』?我刚让人做的,趁热快吃” 晃回总部,就听见乔淇一喊,龙七就破功了。 算了!吃鸡要紧,阿弥陀佛的事以后再说,我阿龙没慧根啦。 番外:阿鲁娜的不满 “你……拜托你,离我远一点,不、不要靠我太近……我真的很怕呀” “不要、不要、拿开!不要拿这么恶心的东西吓我,你……你喜欢就留着自己玩,我、我不奉陪……” “……呃,很……很可爱的小宠物,不过呢!君子不夺人所好,瞧你一脸舍不得的模样,我也不忍心拿……” “什么?种在身体里面……”沉默很久,挣扎再挣扎,才开口,“阿鲁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他能让我青春永驻、长命百岁,可是我心里还是有点障碍,没办法想象有只虫子在我身体里逛大街似的。” 吼吼吼一母老虎在山头狂吼。 这是什么世道呀!好东西居然不想用,一个个不识货又胆小,缺乏冒险精神,推三阻四一副唯恐魔鬼上身的样子,脸色发白,跑得比飞还快。 虽然有几个比较镇定,她谈起宝贝们,他们仍神情自若地谈笑风生,恍若无事,让她以为终于碰到识货的知音人,可她正兴高采烈地打算将“收藏”送给他们,他们却更平静地说:“不”害她在兴致勃勃的情况下,打退堂鼓。 吼!这才是伤害她的感情吧!怕什么呀,她看起来明明很诚恳,且热情大方又开朗,乐于助人不拘小节,人家来找她帮忙一定义不容辞,满口好好好但是仅限于她认定的“朋友”。 嗯!她算一算……欣月姊姊、淇儿姑姑,乔东家也算是吧?然后小墨子、公主……哇!她几时多了这么多朋友,太可怕了,她那些收藏品够不够送呀? 没关系,她可以多炼一些蛊虫送他们,而且她不信等她养出更厉害的蛊玉蛊后后,那些拒绝过她的人不会抢着跟她要,他们其实很虚伪的,又爱又怕。 哼!别当她没听见,有人背地里喊她魔女,什么魔教妖女,她要再三仇重申,她是苗族圣女阿鲁娜,是苗族最伟大的人,苗人一见她全都要跪地膜拜,连偷瞄她一眼都是不敬,要罚刨眼之刑。 所以,瞧!她来到中原后多平易近人吶,不挖他们的眼睛,也不拿他们的血养蛊,人家不同意她也不会随便种蛊,她是这么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那些家伙居然见到她立即转身就走,仿佛她是毒蛇猛兽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气死人、气死人了!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宝贝居然弃如敝履,可恶的中原人,他们活该三十岁不到就开始苍老,五十岁就一身病痛,垂垂老矣!难活过六十岁,七十已是大限,不像苗人高寿一百者比比皆是,羡慕死吧!她再也不热脸贴人家冷**,自讨没趣…… “阿鲁娜姊姊,这只黑色的,身上有黄斑的虫是什么?”乔翊眨巴着大眼问。 淇儿姑婆说人要有上进心,学到的知识是自己的,别人一辈子也抢不走。 咦!谁在说话? 阿鲁娜头一低,喜出望外的咧开嘴,早把刚才发过再也不理人的誓言往脑后一抛,喜孜孜弯下身讲解。 “不要用手去碰她,很危险,她叫小黄,是只凶猛的金钱蛊,我喂他吃九十九只螟蚁,九十九只毒嬷蛤,九十九只黑寡妇,九十九只毒蝎……他现在毒性很强,光是喷个毒雾就能让人眼睛烂掉,留下两个眼窟尘。”阿鲁娜用拿杆戳着看起来很痴呆的小虫,她一动也不动地趴在拿编的匣子里,好像死了一样。 “哇!他好强哦!真想养一只。”有了他,以后他就不用天天卯时起来练武两个时辰了,直接用毒防身。 对、对!果然小孩子才识得好货。这下阿鲁娜更得意了,“她现在吃得有点饱,在睡觉,等我再喂她九十九条细丝般的银环蛇,她便是天下至毒的五毒蛊,背上的金钱斑会消失,全身黑如墨。” “等你养成『五毒蛊』的时候,可不可以给我玩。”乔翊眼巴巴地直辙着她,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可是,他很毒吶”她迟疑了一下,有点舍不得,小黄是她费尽心力才养成的蛊玉。 “我不怕,而且阿鲁娜姊姊会教我解蛊术,小三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他有信心。 “解蛊呀”她脸上的为难不只一点点了,因为解蛊之法是把蛊捏死了,磨成灰泡蛊血饮了,她哪肯拿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当药引,不过她听过一句话一 士为知己者死,命都可以给知己了,蛊虫没道理不行!她下定决心说:“小三,姊姊告诉你,养蛊不简单,你每天要滴三滴血喂他,经过一年他才会认你为主,与你心灵相通。” “而你要害人用飞蚕蛊最好,手一甩就飞到别人身上,中蛊者不会立即死亡,那人会痛上七夜才死。还有这个流星蛊,顾名思义,夺人命在瞬间,然后是……” “我这见有个香囊你先重着,里面有解蛊拿,你带着以防万一,改天我再弄个百毒不侵的万灵丹给你……” “然后,养蛊先识蛊,由小养大,几十只毒虫丢在一块让她们互相噬咬,存活下来的那一只就是最强的……” 见乔翊听得津津有味,阿鲁娜讲得更是兴奋。 她的不满?有小三儿这个小知音她哪有什么好不满的?哎呀,她还有很多东西要教他呢,不说了不说了,她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