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剑双姝》 第一章 索命三头蛟 江南三月,正是风光旖旋。 这夜,晴空万里,月光映着湖面,闪烁着片片银光。 蓦地,雷峰山脚下出现了一条黑影,极快速地穿行在婉蜒崎岖的山道上,向-幢红墙绿瓦的大宅院飞去,-面不住向四周打量。临近院墙时,倏地隐身于密林之内。 这幢宅院盖在古木参天的树林之后,依山而建,虽不甚大,但却是画栋雕粱,精雅无比。园旁水木横伸,直凌湖面,听山泉潺潺,看草长莺飞,的是超然物外。 这时,厅内宫灯高挂,一张檀木小圆桌,围坐着三人。正面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手中端着一把细瓷壶,慢慢地在品啜,嘴角微露笑意,望着对面一个年约三十的美妇人,以及她身边的男孩。 美妇人仪态雍容华贵,清丽绝俗,-手轻轻地抚摸着膝边男孩的头发。 这小孩年约十岁,长得眉清目秀,圆圆的小脸,白里透红,如粉妆玉琢似的。手上捧着-本线装书籍,眉目间不时透出一丝英气。 美妇人背后站着一个十四五岁,丫环打扮的青衣少女,正在轻轻地为她捶背。 “咚,咚咚!”升更鼓声远远传来。 美妇人转头向身后少女道:“不早了,收拾一下,服侍少爷睡吧!” 少女答应-声,即向屋里走去。 她又拍拍儿子道:“斌儿,别看了,三更天了,去睡吧!” 被叫做斌儿的孩子对手上书本正看得津津有味,随口答道:“不要,我再看一会儿。” 这中年人原是归隐的官宦,姓林名文渊,美妇人是他妻子,斌儿是他们的独生子。 这晚,月色很好,他们在厅内品茶赏月,闲话家常,享受天伦之乐。 斌儿听母亲再三催他去睡,抬眼望望父亲,见林文渊没什么表示,顽皮地在他母亲边一扭,一本正经地道:“读书人有句口头禅,‘三更灯火五更鸡’,爹爹,你说是吗?” 林文渊知道爱子使坏,哈哈一笑,道:“对,可我不想让你十年埋头窗下,文章卖给帝王之家。” 斌儿直起身摇一摇手上的书籍,继续道:“我并不想作官呀!看,我读的是史记。” 林文渊酸里酸气地道:“既不欲为官,何必又三更灯火五更鸡呢?” 斌儿学着父亲的腔调道:“三更灯火五更鸡者,乃法古贤人也。” 林文渊爽朗地笑道:“好一个法古贤人!” 林夫人也忍俊不住,有意地问道:“斌儿,你倒是说说,你效法何人?” 斌儿摇头晃脑地道:“欲效法者,游侠列传中之朱家郭解耳。” 林文渊笑问道:“侠义多行若何?” 斌儿答道:“终生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 林文渊接着又问道:“那么侠义所宗何事?” 斌儿脱口答道:“济困扶弱,除暴安良。” 林文渊点点头道:“嗯,好孩子。我当年埋首寒窗,好容易挣得一官半职。不想年前,却为一案所误,丢官去职,十年名誉毁之一旦,使我遗恨终生,深悔当年未曾学鲍落得如此下场。” 言下似有无限感慨。 这时月光躲进云里,一切显得暗淡。林夫人与斌儿显然受林文渊感染,也默默无言。沉闷的空气,掩盖了刚才的愉快与欢乐。 半响,斌儿打破沉寂,道:“爹爹!倒底怎么回事?” 林文渊深深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两年以前,为父正在苏州,当地接连发生十来起奸杀盗案,被害人家多是官宦乡绅,盗贼本领高强,门窗不启,就把金银珠宝盗走,稍具姿色的妇女,两个月内被先奸后杀的就有十余起,弄得人心惶惶,家家不安,上官又责令限期破案。” 林文渊说到这儿,见爱子斌儿双目眨也不眨,正出神地听他叙述。这时,他也似沉浸在回忆里,缓缓说道:“当时我为这案数夜不眠,苦苦思虑如何破案,也是我为官清正,得一隐名侠士协助,才将那奸杀偷盗犯案累累的盗魁李三缉捕归案,连同他妻女一并囚禁,但还没等到回文行刑,他妻女相继病死牢中,又过了几天,李三也越狱逃走。” 斌儿急插嘴问道:“狱卒和捕快们这般无用?” 林文渊摇摇头道:“我并不怪他们。他们武功平常,能够忠守职事已是难能可贵了,以他们的武功,如何能拦得住李三这凶神恶煞!” 林夫人轻叹一声道:“唉!过去的事不谈也罢!” 林文渊又对斌儿沉痛地道:“此事给我很大教训,致士固为士之志,然为官不能造福百姓,不如归里从事耕作,斌儿读书明理则可,致士却大可不必。” 斌儿小眼圆睁道:“不,我既不想作官,也不愿老死林泉,我要找一个武功高强的师父,练好武艺,像隐娘、红线女,来去无踪,杀恶人于百里之外,为那些被杀的妇女报仇。爹爹,你说好吗?” 林文渊为爱子这种天真憨态引得大笑不已,道:“真是傻儿,世间哪有仙侠,仅以帮助捉拿李三的这位侠士来说,已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为父求见一面尚不可得,你何能找到彼等拜师求艺?武功一道,所学不精,不如不学,否则,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 斌儿虽然无言可对,但有些不以为然,一嘟嘴道:“哼,终有一天,我要找到李三,替受害妇女报仇。” 说着,小胸膛一挺,真有点英雄气概。 林文渊尚未及开口,摹地嘿嘿一阵冷笑,由厅对面屋顶传来,这一声冷笑,使人不寒而栗。 林文渊慌忙起身,门口赫然站着一个黑衣大汉,面部阴冷,双目凶光四射,冷笑着道:“嘿嘿!老子太湖三头蚊李三来了,你们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们,算算两年前的旧帐!” 说完又是一阵冷笑。 三人都怔在当地作声不得,还是林文渊比较镇定。一指李三,道:“你待怎的?” 李三粗暴地道:“狗官!杀人尝命,欠债还钱,我要你抵我老婆女儿的命!” 林夫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斌儿也是脸色灰白,倚桌而立。只有林文渊神色不变地回道:“恶贼,你妻女病死狱中,与我何关?” 李三冷哼一声,道:“哼!你说得倒好听,你不将她们关起来,她们会病死狱中?” 不知何时,斌儿已站在他父亲身边,这时插口道:“淫贼,你不犯下滔天大罪,我爹会将你一家下在牢里?你老婆女儿是你自己害死,要报仇,你该自杀才是,苏州十数条人命你为何不还给他们?” 斌儿这番话,义正辞严,问得李三瞠目结舌无以为对。 林文渊忙斥责道:“住口!小孩子懂什么?给我退后去。” 斌儿从未受过父母厉声责骂,此时见父亲严厉的脸色,又回头看了李三一眼,才默默地走回妈妈身边。 李三一怔之下,心里暗道:“这小鬼小小年纪,有此胆量,长大了是个祸根,一个也留不得。” 于是,一声怪笑,冷冷地道:“你既有种,老子就成全你吧!” 说着,右手一挥一掌,打在林文渊的前胸,将林文渊震飞出去,倒在林夫人和斌儿的身旁,哼也没哼一声地就死去了。 斌儿虽然小小年纪,却胆量过人,这一切他都清楚地看在眼里,此时见父亲让李三一掌打死,他口里喊着:“爹爹!” 身子已经扑在林文渊的尸体上,两眼满是泪水,可是他没有哭出声来,一抬头,见李三得意地站在那儿,伸手在地上抓起白瓷茶壶向李三砸去。 此时林夫人也让斌儿那一声爹爹惊醒,身子不自主地跟着斌儿向林文渊尸体扑去,刚好此刻斌儿砸出茶壶,耳中听到李三喝道:“小子找死!” 林夫人心中焦急万分,不及回头扑向倒在地下的丈夫,忙一伸手,拉住斌儿,向怀里一搂,刚巧李三这时拍出一掌。 这一掌只轻轻一挥,可是斌儿母子哪能承受得住。说时迟,那时快,林斌母子被这一掌击得飞出厅,直向栏干撞去,只听咔嚓一声,栏干被撞折断,接着扑通一声,母子双双掉落水中。 三头蛟李三一步跨到栏干折毁之处,低头看看湖中水花,只见二人再冒起一下,随即又沉下去,再也不见起来,他这才满意地一声冷笑,转身向内宅掠去。 中天皓月,此时已躲进云里,一切显得那么晦暗,接着,林内宅发出了一连串闷哼声,间有一两声死亡前的惊呼声。敢情林家的佣人,一个也没有逃出死神的魔掌。 西湖水面,平静无波,反映着雷峰山脚一片熊熊火光,直冲霄汉。 海宁城外二三里的钱塘江畔,正浴在晨曦之下,一片宁静。澎湃的怒潮已随着黑夜消失,江面上疏落落泊着几只渔船,江畔静悄悄的没有一个行人。 这时,在一处浅滩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他头倚着岸边,满头满脸的泥浆,江水一下下冲击着他下半身。这是尸体呢,还是活人?暖暖的阳光照射在江畔小孩的身上,给予这无人过问的小孩无比的温暖,这像死去的孩子承受了这份热力,慢慢抬起眼皮,嘴里喃喃地喊着:“妈妈,斌儿在这儿,妈妈!”可是这一双柔弱的眼睛,经不住强烈阳光的刺激,几乎是在睁眼的同时又紧紧地闭上了。 由于这一瞥,使他顿时记起父母被害的一幕,爹爹临危不惧的气概,与妈妈爱子的深情。爹爹被恶贼三头蚊李三打死了,妈妈为护自己,也被打落水中。 但愿妈妈未死,也像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泪水已从紧闭着的眼睛渗出来,他在心底喊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这时,一只小渔船拢靠过来,船上走下一个年约五十的老渔妇,缓缓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肩头,和霭地道:“孩子,你为什么躺在这儿?” 他听见有人问他,慢慢地将眼睛睁开。 老婆婆又道:“不要哭,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 他挣扎着坐起来,仔细地端详面前的老婆婆,那是一张慈祥的脸,他泪光满脸地怔着,心中却想道:“我该怎么说,妈妈教我不能说假话,爸爸要我以诚待人。但是我要说我是杭州林文渊的儿子,万一被三头蚊知道了,我这一条命……”。 他小心眼这么一转,遂答道:“我叫斌儿,我家住……住……我也不知道住在哪儿”。 老婆婆问道:“那你怎会躺在这儿哭的?” 斌儿迟疑地答道:“我跟我爹爹乘船往杭州做生意,昨夜遭强盗抢劫。我爹让贼人杀死丢进江里,我是抱着我爹尸体落江的,以后我就不知道了。” “你娘?” “早死了。”斌儿说着又哭了 老婆婆听着也是一阵伤心,爱怜地看着他道:“你慢慢想一想,你家住哪里,还有什么人,我托人带个信要他们来接你。” 他忍不住哭道:“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我也不知道住什么地方。” 老婆婆怜惜地轻拍着斌儿道:“孩子,不要哭了,那么暂时跟我住吧!以后慢慢再说。” 说着拉起斌儿上了小船,拿出一条面巾就着船边江水,替斌儿揩去脸上的污泥。这一下她怔住了,心想:“这孩子长得好俊!太喜人了,真是可怜。这么讨人喜爱的孩子这么小,就家破人亡,唉真可怜。” 她越看越喜爱,粗糙的手抚摸着斌儿的脸,嘴里喃喃他说道:“真是,唉,我要有这么个孩子多好。” 斌儿玲珑剔透,老婆婆这种神情,看在眼里,想自己无家可归,忙睁大眼睛,诚挚地道:“婆婆!斌儿已经没有爹妈了,婆婆不嫌斌儿长得丑,就拜你做干娘吧!” 老婆婆拉着斌儿的手说道:“我们贫苦渔家,哪来这福气,只怕消受不了。” 斌儿知道老婆婆心里一万个愿意,挣脱老婆婆的手,趴下去就叩头,口里叫道:“娘!斌儿给你老磕头。” 老婆婆高兴得眼泪也掉下来了,连忙拉起斌儿,揽在怀里道:“孩子,只是太委屈你了。” 老婆婆高兴得像什么也忘了,忽然想起了什么,拉起斌儿道:“真是老糊涂了!孩子,你饿了吧?我高兴得连烧饭给你吃也忘了,我烧饭去。” 斌儿摇摇头道:“娘!您别忙,斌儿还不饿呢。” 其实他泡了半夜水,醒来时早已饿了,不过他是个懂事的孩子,隐而不露罢了斌儿失去一个欢乐舒适的家,现在找到一个慈爱的义母,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斌儿从老婆婆口中,知道她娘家姓陈,夫家姓张。义父叫张得发,半年前被恶人打死。两老已经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阿花,三年前嫁给一个打渔的赵大海,现在长江口一带捕鱼,老婆婆已有二年多没有看到他们了。老婆婆和斌儿一直唠到夜静,才各自睡去。 翌日,一条小渔船在运河静止的水面上,慢慢向北驶去,这正是张婆婆和斌儿,他们到了镇江。张婆婆日夜在江口一带找寻她的女儿,晃眼就是两个月,始终找不到也问不出赵大海夫妇的消息。张婆婆只好和斌儿在镇江住了下来,慢慢再作打算。 这晚,浮云掩月,星光暗淡,斌儿独自坐在船头,面对河中点点渔火陷入沉思,他想起自己凄惨的遭遇,不禁黯然落下几滴眼泪。 半响又喃喃自语地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张婆婆在舱里问道:“孩子,你跟谁说话?” 斌儿忙答道:“没跟谁说话,我自己说的。” 张婆婆笑着说道:“真是个傻孩子,哪有自己跟自己说话的?夜深雾重,快进舱睡吧!” 这两月来,斌儿学会了不少本事,如烧饭、操舟、捕鱼等,尤其潜水功夫更是了得。不但能在水中视物,而且可以潜得很深很久。 一日,他与张婆婆在江湾捕鱼,但因水流急湍,无法下网。斌儿暗想:“我还是下水捉鱼吧。”遂扑通一声跳人水中,眨眼间,又冒出水面,笑对张婆婆道:“娘!你看!” 说着,一尾四五斤的鱼已飞向船上,然后自己又沉入水中。张婆婆笑着把这尾活蹦乱跳的鱼收入船头鱼篓里,正待起身去收拾鱼网,只见水花一冒,又是一尾鱼飞上船来,张婆婆收起鱼,索兴坐在船头,欣慰万分,心道:“看来好心总有好报,要不是收留了这孩子,我这孤苦零丁的日子,怎么过呢?唉!只是这孩子聪明伶俐,跟着我,太委屈了。” 正想着,斌儿又已冒出水面,游近船边,双手用力捧起一尾十几斤的鱼,向张婆婆作了个鬼脸,顽皮地笑道:“这条够大的吧?娘!” 张婆婆小心地接过鱼,转身放进鱼篓里,一边爱怜地道:“好了,孩子赶快上来歇会儿吧。” 谁知回头一看,哪还有斌儿的影子。张婆婆一怔,旋又笑了,满面皱纹显得更深了,每条皱纹都表示了她内心的欢愉。她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唉,这孩子,真是,前后不过顿饭工夫,斌儿已捉得十几尾鱼,在张婆婆几次催促下,他才满意地爬上船来慢慢地摇向市集。 斌儿越来越野,整天和一些江边的孩子混在一起在水里嬉戏。张婆婆常常劝他玩水不要到太远的地方去,免生意外,叫她担心。 斌儿的想法可不同,他要留意找一个本领高强的师父,但是哪儿去找呢?他读过不少史书,尤其喜欢读太史公的游侠列传。他知道许多奇人异士多隐在高山峻岭,他想去,可又舍不下义母,他认为义母对他太好,义父死了,义姐又找不到,留下她一个孤苦零丁的老人,怎么办呢?他不能走。希望找到义姐,义母有了依托,在走不迟。 春去秋来,又是丹桂飘香的季节,斌儿身体长得像条小牛一般。 这天,他在大江中戏水,活像一条大鱼,迎风破浪,自得其乐。他忘了自己游了多久,离岸边多远,随波逐浪,一直漂去。 蓦地,他流进漩涡,只觉身子激旋,跟着往下疾沉。初时他想顺着水旋之势,荡出漩涡,岂料这一个漩涡比他以往遇到的力量都来得大,不但不能乘势游开,反而愈旋愈急,他索兴闭着眼,任水涡将他往江底旋去。 大约半盏茶工夫,他感觉到手掌碰着了什么,睁开眼睛一看,下面赫然一只沉船,四周不少大鱼小鱼游来游去。他一高兴,竟忘了自己正处在危险境地,只是一心想捉条大鲤鱼回去给义母吃,因为他听悦大鲤鱼可以治风湿老病。 他心里暗忖:“最好能找一根铁条什么的来刺鱼,那就可捉到大鲤鱼了。可是,在这水里哪来铁条?有了,破船里总该有能用的东西吧!” 于是他游进破船里,铁条没有,铁链倒有,但他拿不动,又东翻西找,破船上积满的泥土都被他翻搅起来。然而,他失望了,一气之下他拿起铁链的一端,往船板上乱砸一阵,于是,奇迹出现了,只听“铛啷”一声,他顺着刚才铁链打着的地方摸去,手指碰到了件硬硬的小东西,他忙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把带鞘的匕首。他想:“这下我可有刀刺鱼了。” 他用力一拔,小力脱鞘而出、猛觉眼前一亮,一股青光自刀身发出,在五六尺内看得清清楚楚。斌儿甚感奇怪,铁链生锈了,这匕首怎地不锈?大概是鱼肠剑之类的宝刀吧?他童心-起,往船板剌去,哧地一声,匕首齐柄没人木板之中。 这时,刚巧一尾三四尺长的大鲤鱼,张开血盆大口,来势汹汹地向他冲来。 斌儿虽然捉过不少鱼,但哪会见过比他还要大的鱼,不禁心里一慌,忙不迭双脚踩水,向后蹿去。虽然他水里工夫了得,但他哪有大鱼游得快速,刹那间,堪堪距他双脚不足三尺,他慌地猛一缩脚,两手乱舞,却巧大鱼猛蹿而来,手中匕首正好将鱼嘴划了一条槽。大鱼受此意外一击,缓得一缓,斌儿也瞥见厚厚的鱼唇渗出一团鲜血。 斌儿此时不再如刚才那么惶恐,双足一屈一伸,已到了鱼腹下面,举起匕首划去,鱼肚立即裂开一条长长大口,鲜血如泉般喷出。大鱼负伤,鱼尾乱扫,竟将斌儿扫出老远。他被鱼尾一击,几乎晕过去,胸口感到窒息,口一张,喝了一大口水。他难过极了,忙一闭气,定定神,旋见大鱼在水里翻了几翻,慢慢地不动了。 斌儿平时在水里可潜伏一个多时辰,但此时,下水已经很久,又让鱼尾扫了一下已感疲倦不堪,忙伸手插进鱼鳃牢牢抓住,一边用力踏水,想往水面冒去。岂知这个漩涡却又把他旋回沉船边来。 此时他力气已是不继,忙伸右手一搭船板,稳住身形,缓缓气,以仅余的一股劲力,运用他的智慧,聪明地在水底滑开三四丈远,用力斜向上蹿,这次才让他逃开了大漩涡。 他冒出水面忙换一口气,平平地仰浮在水面休息。眼光向四周一扫,吓得惊叫一声,原来他已离开江岸五六里远,他现在已没有一丝气力,不要说拖着这么一条大鱼,就是空身一人,他也无法再游回岸边。 他开始感到绝望,他流泪了。然而他又舍不得放开大鱼,还是牢牢地抓着,咬着牙,慢慢向岸边游去,很久很久,离江岸仍是那么远,他心想自己实在不行了。 正在他感到绝望之时,一条渔船在十几丈外缓缓驶来,他急忙喊道:“船老倌!救命呀!” 这一带渔船,都是泊停镇江,所以没有不认识斌儿的。船上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渔妇,她听到斌儿的呼声,抬眼望去,见他小手在水面不住摇晃,心里骂道:“这顽皮鬼,真可恶,玩水玩到这么远,怪不得他娘到处找他!” 她将船摇过去,一眼瞥见一条庞大的鱼横在斌儿的前面,惊叫道:“快躲!大鱼!别让它碰着你。” 斌儿无力地笑道:“别怕,是我捉的,三婶,你把船缆给我。” 三婶仔细一看,确是尾死鱼,忙解下船缆扔下水去。口里说道:“这么大的鱼,吓死人啦!你怎么捉的?” 斌儿没力气多说话,将鱼挂好,然后抓上船,躺在船板上喘气。缓缓将经过情形,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遍。 三婶见斌儿疲倦地躺着,也不怪他不帮忙摇船,却埋怨道:“多危险!你这野孩子,终有一天会出事,下次你再到这么远来,我就不理你,让你一辈子就在这儿玩。” 斌儿顽皮地道:“三婶,别骂,晚上请你吃鱼就是。” “谁希罕,我没见过鱼呀?你别讨好,看我对你娘说,让她狠狠的揍你一顿。” 她嘴里骂着,心里却觉得这孩子真比大人都强。斌儿哭丧着脸道:“三婶!求求你,我倒不怕娘打我,我知道娘也不舍得打我,只怕她为我担心,你可千万别向我娘说。” 说着,斌儿坐起来,远远地已看到义母的船,遂大声喊道:“娘,斌儿在这儿呢!” 张婆婆听到斌儿叫唤,急忙将船迎过来,问道:“你到哪儿去了?” 斌儿忙跳过船去,讷讷地道:“我……我……帮三婶捕鱼。” 三婶在那边说道:“张婆婆,别听他的,不遇上我,他还回不来呢!” 于是将斌儿告诉她的一五一十地重说一遍。斌儿一旁作声不得,张婆婆听得全身颤抖,流着泪道:“好孩子,以后不许再去了,我也不想吃什么大鲤鱼,唉,只要不让我担心。” 斌儿急道:“娘!您别生气,斌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张婆婆脸上泪水纵横,含着一抹欣慰的笑意,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时邻船上传来赞扬斌儿的言语:“张婆婆真好福气,有这么个又孝顺,又能干的义子,亲生儿也不过如此。” 张婆婆听来,心里也实在感到安慰无比。 斌儿知道娘为他担心气恼,仰起头,关怀地问道:“娘,你身子好些了吗?今天你老的脸色可好多了。” 张婆婆轻轻地抚着斌儿湿漉漉的头发,用五个指头在替他梳理,轻叹一声道:“孩子,只要你别让娘担心受怕,娘的病没什么好不了的,唉,这是老病,腰酸背痛,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斌儿见娘已转开了话头,顺势坐在船板上道:“娘,听说鲤鱼可以医风湿,斌儿捉来一条大鲤鱼,煮给娘吃吧。” 张婆婆慈样地道:“孩子,这些日子可累坏你了,我动不得,什么都要你做,娘心里好难过。捉得大鱼拿去卖了,也可多得几个钱。煮给娘吃,娘也吃不下。今天你累了,明天再说吧!” 斌儿不依地道:“不,斌儿要捉鲤鱼给娘吃,娘的身子早些好,斌儿心里才安。” 说着一指船尾那条大鱼,继续道:“这尾大鱼,一定值钱,我拿去卖了,另外捉几尾大些的鱼,送给三婶,谢谢人家。” 张婆婆见斌儿说得在情在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好吧!娘依你。” 斌儿见娘答应后,忙去将鱼卖了。回来对张婆婆道:“焦山脚下的鲤鱼又大又多,我们到那儿去捉。” 丽日当空,焦山上苍松挺劲,垂柳摇曳,山脚下却是白浪滔滔,江声怒吼,相形之下,煞是奇观。斌儿将船靠在凹处停泊。他将身子倒在船板上,双手交叉在头下枕着,笑对张婆婆道:“累死了,娘,我歇一会儿。” 张婆婆老怀欣慰,真想不到,一念之仁,收留下一个孤子,原意扶养他成人后,助他回乡,岂知自己年老多病,反而靠他供养,这种欲施反获的恩惠,使她意想不到。她看着躺在船板上的斌儿,追忆在海宁初遇他的情形。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忙推起斌儿,严肃而惶恐地道:“孩子,你要听娘的话,不准你在焦山下水去捉鱼,你可答应我?” 斌儿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张婆婆不安地道:“那儿有神,你不看水下的旋涡有多急?那就是神弄出来吃坏人的。” 斌儿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娘,只要心正,天神也会保佑……我又不是坏人。 张婆婆急道:“小孩子知道什么?我在水上一辈子了,老人家都说江口神,浮出水面比焦山还大,神在水底昂起头,张着大嘴吸,水边就是大水漩。船上若载着坏人,就会给旋进去,老辈的就有人见过神浮出水来。大家烧香礼拜,祭了三牲,神才回到河底。但是不少坏人,还是被旋下去,小孩子,可不能不信老人的话。” 斌儿道:“哼!我才不怕呢!大不了,让我遇见,就给它一刀子。” 张婆婆急忙伸手堵住斌儿的嘴,一面闭着眼喃喃说道:“阿弥陀佛!神不要见怪,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神爷爷饶他一次吧。” 吟完又对斌儿道:“千万不能乱说话,得罪了神,可不是玩的。” 斌儿见张婆婆如此诚惶诚恐,不好再说什么,遂道:“娘!我到焦山上去玩会儿,好吗?” 张婆婆无奈地道:“去吧!可要早点回来。” 斌儿跳上岸,往青葱的山腰跑去。他跑到一处疏林,这儿可看到镇江城全貌,金山、北固山尽收眼底,浩浩长江,滚滚而来,真是气象万千。 他一会儿爬上树梢远眺,一会儿跳下地面乱舞。他从裤腰间拿出从江中得来的匕首,对着小树哗哗剥剥的乱刺乱劈。他将小树当作三头蚊,一刀一刀地刺去,一直到他力竭方才停手。他靠坐在一株大松树下,摩拭着心爱的匕首。在阳光下,匕首射出刺眼的光芒。摹地,他大叫道:“玄机!玄机。” 原来这柄薄薄的短剑,剑身上赫然铸有玄机二字,他更相信这不是件寻常的东西了。 他想这匕首也和鱼肠剑一样,必有它的来历。他心里暗忖道:“嗯!我要用这玄机匕首杀死三头蚊,替父母报仇。” 他发现这玄机匕首软软的,他反复地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只好套上皮鞘,无意间用手各执一端,拗一拗,这匕首竟然连鞘弯曲,成一圈形,两头相接,更怪的是鞘端有个小钩,柄端有一小环,刚好扣上。再轻轻一压圈身,扣就倏地脱开,又成笔直的匕首,他又试着往小臂上一圈一扣,竟牢牢地套在臂上,掉不下来。他不知这匕首原是专为套在手腕上,当护手的。因他人小手小,只有套在臂上。这一来,他真高兴极了,一路蹦蹦跳跳回到船上。 饭后,他服侍张婆婆躺下,再悄悄地溜到水中,只见他往水底潜去,不消片刻,已提着一条五六斤重的鲫鱼上来,丢在鱼篓里,又溜下水去,眨眼间,又提上一条七八斤的鲫鱼来。如此,不上顿饭时间他已捉了五六条,每条都伤在鳃部,敢情他是用玄机匕首刺的。 不知何时,张婆婆俯在舱面叫道:“你这孩子!真不听话,快上来吧!” 斌儿正好提了一尾鱼上来,遂道:“娘!斌儿再捉一条鲤鱼就上来,今天总碰不上鲤鱼,真气人。” 说罢,又潜入水底,张婆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斌儿在水底沿着焦山石窟找去。现在他不要大鱼,也不要鲫鱼,他一心想捉条活鲤鱼,好给张婆婆做汤医病。 水里鲫鱼让他搅得到处乱窜,但是他却看不到一尾鲤鱼,他冒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气,又潜下水去。 半响,总算给他遇上一尾鲤鱼,而且很大,足有七八斤重。 斌儿看准鱼鳃刺去,鱼一滑,游走了,他忙蹬水追去,鲤鱼又从他身边滑过,斌儿弓背转身,但仍相距四五尺远,他只好用掷刀刺鱼的方法,对准鲤鱼掷去,不偏不倚,正中鱼鳃,但可惜刺得不深,鲤鱼带着匕首向前疾蹿游去。 斌儿哪能放过,尤其他心爱的匕首插在鱼鳃上,急忙手足并用,随后疾追,鲤鱼蹿出很远进入一个石洞,他为了心爱的匕道,不顾一切挺身游进。 他上半身刚进洞内,负伤的鲤鱼又迎头游来,一见斌儿,又惊慌地掉头往里游去。 陡地,一条粗如儿臂但却很长的东西,倏地伸来,将鲤鱼牢牢圈住,向洞里拉去。 斌儿一急,顾不了许多,两脚急踹,双手猛划,蹿过去,伸手搭住那长长怪物,右手急拔鱼鳃上的匕首,然后反手一撩,那怪物立分两段,一股血水冒出,将洞里清水染红。斌儿立即闭起双目,正待游出洞去,忽然感到腰部被一条手臂粗的绳子缠住,愈来愈紧,勒得难受非常。 斌儿睁眼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被大章鱼长爪缠住。这鱼的身子就有山门那么大。章臂微收,斌儿又被拖进丈许。他心里暗道:“这可完了,爹妈的仇没法报了,义母的病也顾不了啦。不!我不能闭目等死,就是死,也要死得英雄。” 随即反手将匕首向上,对准缠着手臂的章爪戳去,章爪一松一紧,将斌儿勒得更觉难受,忙尽力乱戳,无巧不巧地正戳中章鱼额心,匕首齐柄插进,斌儿也已精疲力尽,软软的一动不动。 只见那章鱼被斌儿无意刺中命门,负痛一阵翻腾,缠着的爪臂缓缓松开,死了。 斌儿在水底遇险张婆婆在水面先还不知,但后来见斌儿下水时间过久,仍未上来,心里一急,大声叫道:“斌儿!斌儿!”她没把斌儿叫上来,却惊动了近处几只渔船。大家拢过来问张婆婆怎么回事,她遂求这些渔人下水找找,这些人平日都喜欢斌儿,正想下水去找,却见水中翻起团团血水,偌大一片河水都染红了。众人你望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下去。 张婆婆见此情形,料斌儿凶多吉少,抢天呼地地大哭大叫:“我的孩子!我的好斌儿呀!你死得好苦呀!天啊!你为何要抢去我斌儿呀!你让神害了,我也不活了,跟你一起去吧。” 边哭边叫,她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往水里跳,几个渔人忙跳过来将她拉住,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哭道:“你们放开我,我要找我的乖儿子,你们放开我。” 她在水面大哭大闹,却不知水底的斌儿并没死。他感到身子压力一松,他忙拨开章爪,见章鱼已死,即将匕首扣回臂上,心里还想找着鲤鱼,回头煮给义母吃,遂在死章四周寻找,发现章鱼盘卧之处,凹进去一个小小石洞,隐有红光射出,仔细一瞧,红光是从一颗鸽蛋大的珠子发出,故在这深洞里不觉黑暗,斌儿可以看到四周,想必是这珠子作怪,他立即捡起。随即又在章鱼断臂里,找到奄奄待毙的鲤鱼,连章臂一并带出水洞,冒出水面。 斌儿的头刚一露出水面,就有人大声叫道:“斌儿上来了!张婆婆,你看!那不是斌儿!” 可怜张婆婆此时已哭得声嘶力竭,连叫喊也没有力气了。 斌儿游到船边,众人看见他拖着的章鱼臂,有如大人手臂粗,不禁都看得目瞪口呆。 斌儿刚爬上船,张婆婆忙扑过去将他紧紧地搂住,眼泪随着皱纹纵横交流,满脸都是泪光,不住地叫着:“好儿子!乖儿子!” 斌儿将珠子往船舱一扔,抱着义母,痴呆呆的,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经过旁边众人解说,斌儿感动地哭道:“娘,不要伤心了,斌儿不是在你身边么?还有条大鲤鱼给娘做汤喝呢!” 他一边简单地将在水底经过讲了一遍,大家听得惊心动魄,然后由几个年轻渔夫找来绳索,将死章鱼拉起,大家分食去了。 当天夜间,张婆婆躺在舱里发出柔弱的呻吟,斌儿坐在旁边,双眉深锁,不断地发出叹息。听这叹息,谁会相信他只有十一岁?苦难的遭遇,使他的举动、思想都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张婆婆敢情是多年老病,老伴被杀,女儿又找不着,抑郁含悲,再加日间一急,无法支持,如今已是回光返照。呻吟渐渐小了,精神也比较好些,柔弱地道“斌儿!你在哪里?” 斌儿忙伸出小手,拉着张婆婆道:“斌儿在娘身边。” 张婆婆紧紧握住斌儿小手,放在胸前道:“孩子,娘不行了,娘舍不下你,但老天爷要我去,我要去了。” 斌儿忙道:“娘!你会好的。天亮了,斌儿去请镇江最有名的郎中来替娘看病。” 张婆婆摇摇斌儿的手道:“孩子,你别打岔,娘的时间不多了,你不是我亲儿子,但比亲儿子还好,娘舍不得离开你,但是有什么办法。” 斌儿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滴到她脸上,张婆婆顿一顿,喘口气又道:“你不要伤心,娘很好,只有一事死不瞑目一你义父让谁害死也不知道,你长大了要替他报仇。但你太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唉!你还是去找你姐姐、姐夫,告诉他们,无论如何要找到。” 说着极费力地从枕下摸出一块银牌子,牌子连着一条小银链,这是穷苦人家孩子的饰物。她交到斌儿手中道:“拿它去找你姐姐,这是她小时带的,她见了会相信你的话,要她好好待你,替我报答你。” 斌儿呜咽着道:“娘!不要说这话,斌儿服侍娘是应该的。” 张婆婆也流泪道:“这些我们都不说了,我死后,把我草草埋了,千万不要卖掉渔船,没船你没住的,也没法去找你姐姐,你姐夫……我想……是……到长江……上游,你……沿……江……找……” 说到后来,几乎听不出说的什么,双眼慢慢地闭上,手脚一阵痉挛,慢慢地不动了。斌儿大声地叫着哭着,可是外面的大雨,将他的哭声盖没了,谁也听不到他那凄惨的悲痛哭声。 翌日,斌儿没有遵从张婆婆的遗言去做,为了埋葬义母,他将船卖了,找几个渔人帮忙将张婆婆葬在焦山上,他常去玩的那地方。 他在坟前叩了头,并托众人替他照料坟墓。三婶见他年纪大小,劝他留下,却被斌儿婉谢了。他毅然地离开了这些好心的人,离开镇江,沿着长江上游,踏上他那未走完的艰巨旅程。 他一人踯躅地走着,心思如潮,茫茫天涯,又何处去呢?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今不要说报仇了,连一个栖身之处都没有了。怎么办呢?唉!管它,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天下没有饿死的人。 他一边想着,一边沿着官道向前。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加紧向前急赶,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一所破庙,也不管有人无人,一脚踏了进去。 大殿塌了一角,殿里蛛丝四布,霉湿之气,令人作呕。但他已顾不这许多,环顾四周,只有神案尚可充作睡塌,于是把那些残缺的烛台香炉等移放地下,爬上去,蜷伏着,沉沉地睡去了。半夜,他从梦中醒来,只觉得腹中雷鸣,咕噜噜直响,他感到很难过,看看外面黑沉沉地,一无动静,他开始流泪了。倏然又一擦眼泪,望着殿外,满脸坚毅之色,咬着牙,摇摇头,又倒下身去,辗转地睡去。 当他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忍着饥饿,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走走歇歇,歇歇走走。他只觉得浑身无力,两腿发软,好不容易挨到晌午过后,才算走到一个小城镇里。他徘徊街头,走过一条街,又走过一条街,他不晓得该如何张口讨饭,又过了不少时候,他实在忍不住肚里饥饿,遂涨红脸,鼓起勇气,向一家人家走去,却好里面出来个老人,他忙一拱手,道:“老伯伯,我是出来找亲人的,带的钱都用光了,也没找到,你老人家行行好,舍我点饭吃吧!” 这老者见他衣着说话,都不像是个叫花子,遂返身由房里端出一碗饭,还放了些菜,连碗给他。他急忙接过来,也没道谢,蹲在门边,用手抓着向嘴里送。他确实饿极了,这碗冷饭,比他曾经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抬眼望望老人,嘴里咀嚼着饭,将头连点,算是向老人道谢。 老人看他这副吃相,摇摇头,转身关起大门。 当他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不知何时背后伸来一支小手,向他饭碗一拍,碗破了,饭倒满一地。斌儿回头一看,是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小孩子,背后还站着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叫花正拍手大笑。 他气急了,他想骂人,可又不知如何骂法。他期期艾艾的道: “你!你为何打掉我的饭?” “哈哈!”小叫花大声地笑道:“小子,这是我们的地盘,谁叫你抢我们的饭?” 他不知什么叫地盘,他奇怪地道:“这是我向这家人讨来的,我几时抢了你的饭?” 较大的小叫花瞪着两眼,问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茫然地道:“知什么?” 小叫花指着他前额道:“告诉你,讨饭吃先要找个叫花帮的人拜师父,进了叫花帮,才准讨饭,你若愿意,我带你去拜师父。” 他天真地问道:“拜师父做什么?是不是教武艺?” 小叫花哈哈笑道:“小子真开心,还想学武艺呢?哪有这么好事?拜师父,受师父管,讨饭回来,师父吃饱了,剩下的才准你吃!” 他喃喃地道:“不教武艺那拜师父干什么?” 小叫花气呼呼地道:“不拜师入帮,就不准你在这儿讨饭,滚!” 斌儿天真地问道:“那么我到什么地方,你们才不管呢?” 小叫花道:“只要你不在这条街上讨,我们就不管。” 斌儿道:“好!我到别的街道去讨。” 说着回身就走,却听到后面小叫花们哈哈笑道:“小子,哼!有你讨的。” 他转了几条街巷,同样的遭到小叫花们欺侮,他才知道乞讨也不是件容易事。他忍饥挨饿,受尽欺侮,一路沿江而上,希望能找到义姐,或是遇着奇人。 这天,武昌蛇山下的官道上,稀稀落落的两三个行人。其中一个只有十来岁大,一身破烂的衣裤,蓬头垢面,赤着双足,有气无力地踯躅而行。 忽然间,乌云满天,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将这小孩淋得浑身透湿。他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一咬牙,冒雨疾奔。好在没跑半里路,就看见座茶肆,他忙闪到茶肆下,蹲在地上,两眼痴呆地望着大雨。 蓦地……耳旁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老花子,你的帮手来了,还不请他进来,壮壮胆量?” 小孩回头向茶肆里看去,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个亮亮的东西迎面打来。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慌忙举手去挡。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就要打到他的手掌时,陡地旁边又飞来一个白而不亮的东西,当的一声,两般物件同时落在他面前,他低头-看,心底暗叫一声:“妈呀!”吓得脸色铁青,愣在当地。 原来掉在地上的是一柄薄薄的小刀,和一根短短的鸡骨头。他知道这小刀是刺他的,要是没有这一根鸡骨头,小刀不将手掌打个窟窿才怪。 只听茶馆里头又有人发话道:“真想不到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竟然对一个小花子下此毒手,真不愧是乌蜂帮的人物。” 老花子这手,真不含糊,哈哈……” “姓程的,冲着你这手,老花子敬你一杯。” 小孩此时才看清,在这空敞的茶肆里,摆着七八张桌子,中间一张坐着个道士,右面靠门的桌子坐着六个黑衣大汉,靠里的桌子坐着个和尚。左面两张桌子,靠外的是个老花子,里面一张坐的是一个武师打扮的中年人。每张桌子上都摆着酒菜,他看到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横眉竖目,各据一方。 小刀和鸡骨头是什么人打的,他可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也听不出来。 这时,老花子手一抬,倏地锡酒壶飞向六个黑衣大汉,带着呼呼响声,快速无比。 那六个黑衣大汉见酒壶打来,有四个人连坐椅向两旁移开一尺,坐着不动的两个黑衣大汉,一个伸出右掌向飞来的酒壶打去,同时说道:“程某消受不起,还是老花子自己用吧!” 只见酒壶在空中微微一顿,旋即更快地飞了回去,只是准头偏了,转飞到老花子邻座的中年武师头上。 武师打扮的人正端着一杯酒往嘴里送,一见酒壶飞来,用酒杯轻轻在壶底一磕,望了黑衣大汉一眼,又转向老花子道:“程当家这手更妙,送还你的酒壶却跑到小弟面前来了。我说老花子,别人不赏脸,你还是自己用吧!” 这两句话说得那黑衣大汉脸上一红,可是小孩没有看到,他好奇地紧盯着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酒壶。 这时,酒壶正飞回到老花子前面,他微微笑道:“好!你们都不喝,老花子送给大师喝。” 说着,伸手拿起一根筷子,轻轻向飞来的酒壶敲了一下,叮地一声,酒壶又冉冉向右角的和尚飞去和尚端起酒杯道:“老花子,贫僧谢过了。” 小孩两眼眨也不眨,呆呆地望着飞动的酒壶。 和尚右臂微抬,手中酒杯正迎着飞来的酒壶嘴,说也作怪,那酒壶像是被人拿着斟酒-样,凌空倾斜,酒由壶嘴流出,斟了满满一杯。只见和尚就着手中酒杯微微一抬壶嘴,酒壶又平平地飞去,遂道:“老衲借花献佛,道长也来一杯吧!” 转眼酒壶已飞到老道面前,老道说声:“多谢。”随即嘴唇微动,飞来的酒壶壶嘴恰好凑在他的唇边,咕噜一声,喝了一大口,但见他运气一吐,酒壶又凭空向老花子飞去,接着道:“谢谢老花子美酒。” 老花子连声赞道:“好!好!大师的手劲和道长这口气功,真是了得,算我老花子开了眼了。” 武师打扮的人道:“这两手,时间拿捏准确,劲道也恰到好处,真是妙到极点,老花子!你那一根筷子……”他说到这里,忽地住口望着和尚。 原来酒壶经老花子用筷子一敲一点,壶嘴底端即粘着筷头,斜竖空中,酒杯微微一抬壶嘴,壶里余酒从壶嘴慢慢流出。老花子张口一吸,流出的酒像箭也似地,疾射人老花子口中。 小孩看得忘形,喝了声彩,心中暗想道:“这多好玩,要是我学会了,在街头耍耍,讨几个钱,总比偷偷摸摸地讨饭强多了,只不知他们肯不肯教我这套玩艺儿?” 小孩回头向黑衣大汉一扫,只见他满脸怒容,但又像强按着满腔怒火,看着老花子那不屑一顾的神态,似有所顾忌,不敢当面挑战。但他说的话,小孩却是一点不懂。可是坐在当中的老道,却显得神情紧张。这时,老花子淡然一笑,向黑衣汉子问道:“你要老花子取到什么东西,你才佩服?” 姓程的阴恻恻地道:“老花子,别装傻充愣,你此来不是为那归藏秘笈吗?现在东西就在面前,有本事就来拿!”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眼光都集中在老道身上,老道更形紧张,双目不住向各人巡视,大有蓄劲待发之势。然而老花子一瞥老道之后,鄙夷地道:“程刚,别白费心机,你的主意打得蛮好,可是瞒不过我老花子。想要老花子替你打头阵,你坐收渔利?哈哈!告诉你,老花子只管喝酒,看热闹,不像你带了一些饭桶,想要东西,却又不敢下手……”这几句话引得和尚和武师打扮的人,俱都哈哈大笑。 程刚红云满脸,老羞成怒,狠声道:“好!叫你们瞧瞧乌蜂帮的厉害!”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竹简,拔开塞子,嗡嗡一连飞出五只拇指大小的乌蜂。和尚一见,大喊道:“乌蜂!” 五只乌蜂煞是通灵,两只飞向老道,三只分向老花子、和尚、武师三人飞去。 老道急将桌上的云帚拿起,一抖手腕,疾向飞来的乌蜂扫去。 和尚与武师则四掌齐挥,以刚劲的掌风,阻住乌蜂的来势。 只有老花子仍然慢条斯理,握着筷子,随手向空一划,已将飞扑而至的乌蜂钳住,轻轻一夹,乌蜂齐腰折断,随即哈哈笑道:“可惜这乌蜂太小了,佐酒倒是美味呢!”小孩见老花子轻易就将乌蜂挟夹,像挟菜一样,心道:“这玩意不错,倒是可以学一学。” 眨眼间,他又喃喃自语道:“不,不学叫花子的东西,他们没一个好人……”此时,只见老道、和尚与武师三人,均已起身离座,舞动云帚双掌,将扑来的乌蜂逼退。 程刚大吼一声,向同伴一挥手,道:“大家上,要老花子赔乌蜂的命。” 其余五个黑衣汉子抄起兵刃,随着程刚扑向老花子,将老花子团团围住。 老花子不慌不忙,双足一点,冲天而起,六人兵刃走空,老花子已安然坐在屋梁顶上,左手端着一杯酒,右手拿着一只鸡腿,若无其事地啃着。 第二章 归藏 小孩嗯一声,呢喃自语道:“这老花子甚是了得,可惜他是个花子,爹!娘你二老保佑孩儿,找一个师父,学成武艺,好为你二老报仇!” 蓦地,哎哟一声,将他惊醒过来。原来老道一云帚将乌蜂扫落地上,正巧落在武师脚边,这只乌蜂并没死。老道等忙着应付另几只乌蜂,却没想到这只乌蜂又从地上飞起,在武师后头上螫了一下,武师只觉微微一麻,也未在意,岂知由麻而痛,终于倒在地上大叫不已。 小孩一见,吓得脸都青了。 老花子和六个黑衣汉子正注视地下武师时,老道一挥手中云帚逼退乌蜂,向场中诸人一瞥,旋即双足一点,越窗向茶肆后面蹿去。 老花子轻轻地咦了一声。程刚猛地回头,与老花子眼光甫一接触,机警地扫视场中,急喊道:“杂毛将秘笈带走了,快追!”话声甫落,人已穿窗追出,其余五个大汉也呼啸一声跟着追去,空中盘旋扑扑的乌蜂,闻声也飞追而去。和尚紧接着一个纵身,尾随追去。 老花子见众人都已先后离去,从梁上飘身跳下,见躺在地上的武师头脸肿胀,呈紫黑色,此时已元力翻滚,口中不断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他摇摇头,微微一叹,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扔在桌上。反手一抄,将武师挟在臂下,正待纵身离去,忽一眼瞥见小孩畏缩躲在一旁,随口说道:“你也快走,别尽想偷吃。”说罢,不待小孩答话,已腾身纵起,一眨眼,已去得无踪无影。 小孩望着他逝去的背影,嫌恶的“呸!”了一声,讷讷地道:“你才尽会偷吃呢……”店家一听说偷吃,这才从墙角桌子底下爬出来,一眼看见桌上那块银锭,一咧嘴,嘿嘿笑了,赶到桌前,抄起银锭,就揣人怀内。一回头看他尚未离开,一摆手道:“过来,小花子,把这些剩下的收拾去吧!” 他肚子早在咕噜噜直叫,见这一干人大吃大喝的,本想待会儿能捡点什么充充饥,经老花子临走一说,不由有气,心说:“哼!你个老花子又神气什么?我要在家,还不是照样打发你……”原来这孩子正是到处流浪,行乞度日的斌儿。他一想起家,又勾起无限悲痛,不知不觉眼泪已夺眶而出。但随即用手背一抹眼泪,脸上现出一种毅然不屈的神色,站起身,方待离去,听店家一喊,他这才转回身来,默默地将残菜剩饭取过一旁,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然后走出茶肆。 这时,雨过天晴,已是日暮时分。斌儿出得茶肆,一步步顺着官道往下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在茶肆里看到的这些人,道士、和尚、武师、老花子、黑衣大汉,他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干什么,但是只觉得这些人都不平常。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他远远地看到前面山腰间,隐隐地露出寺院的院墙。于是,他加紧脚步,想赶到寺院歇宿。当他气喘吁吁地爬上山腰,眼看就要到寺院山门时,蓦地,路边一团黑影在蠕动,他吓得啊了一声,急往后退,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满身血污的老人倒在路旁。 他慢慢地挪前两步,轻轻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了?”他轻轻地又走近几步,低声问道:“老人家,你可是伤着了?”老人缓缓地抬起头来,无力地望着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斌儿一看,哼了一声.掉头就走,一边哺哺地道:“老花子!我才不理你呢。天下花子没好人!” 但他走不到数步,就听见身后扑通一声,想是老花子挣扎欲起,又无力跌倒,同时传来痛苦地呻吟,斌儿不由自主地停步回身,望着老花子,暗暗想道:“这老花子并没欺侮我呀!我为什么恨他?何况见死不救,非仁者也。还说什么济困扶危?” 他如此一想,内心惭愧非常,满怀歉疚地疾步过去,道:“老人家,我扶你到寺里歇会儿吧?”老花子微微嗯了一声,斌儿吃力地扶起他来,摇摇晃晃地走进寺院,就在殿门前扶他慢慢躺下。 老花子哼声不绝,半晌,才费力地吐出一个水字。斌儿知他要水喝,立即跑进寺后,找出一碗水来,一手扶起他的头,一手端着水喂他,老花子喝了一口,又望了望自己腰间,有气无力地道:“药……”斌儿忙从他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倒出三四粒药丸,塞进老花子口里,又端起水,喂他喝完了,扶着他躺好,自己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过了盏茶工夫,老花子似已恢复不少,抬头望着斌儿,缓缓问道:“你在帮叫什么名字?”斌儿一听,不由一嘟嘴,答道:“我是花子,可是没加入丐帮。” 老花子疑惑地看着他,心想真怪,是花子而不在帮?他奇怪地问道:“刚才你要扶我的时候,为何又掉头不顾,还骂了一句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又过来扶我,是为什么?” 斌儿低声但却有力地答道:“我恨你们丐帮!”老花子听他如此说,心知必另有文章,慈祥的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如何沦为乞儿,又为什么仇恨丐帮?”斌儿黯然地将自己的沦为乞丐的经过,除了家世没提之外,其余的简单说了一遍,当他说到受丐帮欺负,连饭也不易付到的时候,更是愤愤不已。 老花子对他的天资秉赋甚为喜爱,有心成全他,于是说道:“这是丐帮败类们胡作非为,帮主和管事的失察,还请小哥原谅。终有一天让帮主知道了,他们会受裁处的。小哥儿,你愿加入丐帮吗?” 斌儿坦率地道:“我不想一辈子做花子。” 老花子深深地叹了一声,他虽赏识斌儿,想为丐帮培植新人,但他不能勉强他。斌儿见老花子黯然无语,于是道:“老人家,你不需我帮忙,那我走了,你好好歇息会儿吧!”说着,他起身要走,老花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坐下来,我有话说。” 斌儿坐回老花子身旁,旋听他叹道:“我是一个垂死的人了,有一件为难的事,你愿代我做吗?是一件责任重大,又很危险的事。唉,你不答应,我也不勉强。” 斌儿问道:“什么事?” 老花子道:“你答应了,才能告诉你。” 斌儿稍一思考,毅然说道:“只要不为非作歹,我愿冒生命危险,替你了却这桩心愿。” 老花子血污的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原来老花子是丐帮三老之-的铁脚万道力,老大铁掌万道元是现在的帮主。 这时,铁脚万道力自知伤势沉重,已无生望,而且危机四伏,他只有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吃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泛黄的绢帕。他手托着那张陈旧微带黄色的细绢,幽幽地叹息-声,一双失神的眼睛,盯着斌儿,半晌,才把细绢交给他,神色极为肃穆他说道:“孩子!听我说,你别忽略这张陈旧的绢帕,它就是武林瞩目的‘秘笈’,我相信你,现在把它交给你,这也是咱们的缘份!” 铁脚万道力又叹息了一声,说道:“孩子!你必须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能使它落人坏人手中。你如有意学武,尽管自己潜心研究,但绝不能传授别人,因为这关系着武林劫运。你学会后,要亲自把它交给丐帮帮主,不可假手他人。你能办到吗?” 斌儿慨然答道:“我一定遵照老人家的吩咐去做。” 老花子似不放心,又叮咛道:“千万记着,这关系武林大劫,你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就是今天这事,也不可提起一字,不然,你这条小命也得陪上。” 说着,又从衣襟底下,取出一块小竹牌,道:“这是丐帮信符,轻易不得使用,现在也交给你,好在会见帮主时,作一凭证。如遇困难,也可拿这信符找丐帮的人相助。丐帮有个切口,现在也一并告诉你吧,天覆地载兮育人,贫贱富贵兮如云,乐道知命兮安分,尊师重义兮轻金。孩子,可要记牢了。” 斌儿激动地道:“我现在愿拜你老人家为师,加入丐帮。” 老花子苦笑着道:“来不及了,我已是快死的人了,最初见你骨格资质都是上选之材,本有意将你引荐老大门下,既然不愿终身为丐,不必勉强。你能替老花子了却这桩心愿,就是丐帮的恩人,老花子死后有知,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陡然,老花子面容一整,庄重地道:“孩子,你赶快走!刚才你在茶肆里所见的人,都让乌蜂帮给害死了,他们六人也死了五个跑了个程刚,他必然找人再来追我,秘笈不到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快走!” 斌儿秉性敦厚,不忍抛下老花子独自走开,忙问道:“老人家,那么,你……” 老花子急道:“不要管我,你的责任重大,用你的聪明躲过他们,我老花子总是要死,也不差这一天半天,你要听我的话,赶快走!” 斌儿无奈,缓缓地站起身来,揣好老花子交给他的秘笈和信符,然后向老花子恭恭敬敬地一揖,依依不舍地走出寺门,又侧过头来看看,才毅然掉头离去。 他在黑夜中摸下山,盲目地向前走去,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小镇。他在镇上来回逡巡,找了一家较大的店铺,在房檐下捱过一夜。第二天,他实在放心不下老花子,一大早,他又急急地向回走去。 旭日初升,朝雾未退,寺院内外,静悄悄地。斌儿喘着气跑进寺内,映人他眼的,真是怵目惊心。老花子万道力浑身赤裸,被剁得稀烂,衣服和诸般事宜均被撕成片片,散落一旁。 他虽不明究竟,但他可猜出这必与秘芨有关,而且与乌蜂帮也有关。他愈想愈害怕,感到自身正如老花子说的,危险万分。他不敢再逗留,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疾走,正当他走下山脚转弯处,摹地闪出五个一色劲装的彪形大汉,急急地直奔山上,当这些人与他擦身而过,都不约而同地停步回头向他盯视,见斌儿是个小孩,举步之间,又无练家子的迹象,这才又向山上走去。 这一来,斌儿心里更是惊惧万分,匆匆下山,不敢再走官道,顺着小路,一气狂奔。日正当中,他跑得汗流夹背,气喘如牛。他忘了饥饿,忘了疲乏……夕阳西下,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无力地向前走着,走着。渐渐地,天色暗下来了。 此时,他绕过一个城镇,走进一个断瓦残垣的破庙。这庙虽已久无人住,但却气魄不凡,殿后一个园子,古木参天,幽静非常。可惜蔓草丛生,一片荒芜,月淡星稀,更显得凄凉无比。 他蜷曲着身子,躲在神案下,一时思潮起伏,时而咬牙切齿,时而伤心落泪,辗转一个更次也无法人睡,索兴起身走出殿外,信步来至后园。 这时,万籁俱静,只有淡淡的月光,照满大地。他靠着一株大树坐下沉思,伸手怀内,手指触摸着一张细软的绢帕,暗自忖道:“这张绢帕到底有什么用处?惹得这么多人为它拼死拼活?道士、和尚、五个乌蜂帮的大汉,再加上丐帮三老之一的万道力,都为这块绢帕丢掉性命,今后是否还会有人为它而死?” 他慢慢由怀中掏出来,就着月光想看个仔细,但光亮不够,且绢帕太旧,绢面字图模糊不能辨,只好又揣人怀里。怅然若失地走回前殿,钻人神案下,旋又掏出绢帕平铺地下,又由贴身衣服里取出墨珠,双手合什地捧着,深怕珠光大亮遭惹来人,只从小指缝里透下一丝红光,照射着秘笈。 但见绢帕长不过一尺,宽约六寸,上端横写着黄豆大的三个钟鼎文“归藏步”。绢面画有百数十个脚印,粗看一个连一个,细看却是分为九组,每组旁边各注两个蝇头小字一元、二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斌儿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心想:“这是什么宝贝?这些脚印有什么用处?” 一赌气,连同墨珠一齐塞进怀里,倒身躺下,他疲倦极了,倒下身来,一心想睡,可是归藏二字老在他脑子里打转,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想来想去,忽地骂了一声该死!心说:“自己真是糊涂,史书里不是记载着吗!八卦创自伏羲,神农,以至尧舜,并承其道。其时还设有太卜掌三易。三易乃连山、归藏、周易也。后孔子独赞周易,因而连山、归藏之学遂黜。归藏步之归藏,一定就是三易中的归藏易。” 斌儿找出了归藏典故,心里一高兴,又爬起来,拿出归藏图仔细琢磨,这下可难住他了。密密麻麻的脚印看不出有何奥妙之处,他满腹疑团,再次走到后园,按着图上的脚印,照猫画虎,可是当他踏出第一步后,就无法再踏第二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弄得满头大汗,还是一无所获,心里好不服气,喃喃地自语道:“我就不信,这么简单的步法,能难得住我!” 其实,他不知这图看似简单,实则暗含着无比深奥之玄机。还算斌儿聪明,比着图解不通,索性改变方法,相度着自己脚步的大小,照着图上脚印画在地上。然后,提起小脚踩着地上脚印,一步步踏去。但是踏中第一个脚印后,第二步总是踏不到应该踩的脚印,他免强举步踏法,却扑通一声,摔个跟斗。 他爬起来,仔细地将秘图与地上的脚印对照一番,没有错呀!奇怪!怎么一连摔了几下?他拿着图看来看去,嘴里反复地念着:“一元……一元……一元……”一元者,万物之始。二仪即是两仪,太极生两仪,乃天地阴阳之谓。一元应该是欲动而不动,虽动尤不动。二仪则该照阴阳互变之理。如此一来,他竟然觅得其中奥秘,再试时,已能免强走通这两组步法。他一遍一遍地走着,不知月已西沉,直到走了二十多遍才比较熟练了。于是依理而推。三才、四象、五行、六合,心意所念,脚步所踏,无不中肯。可是,练到第七组七星步时,难题又来了。他虽知这不外是七星变幻之理而推,但如何变化,他却一窍不通,看看天边已泛鱼肚色,他已累得筋疲力尽,只好回到神案下去睡,等到晚上再练。 午间,他在附近讨了些剩饭充饥。夜间,月挂中天,斌儿继续练归藏步。他先将昨夜领悟的步法走了两遍,才开始练七星步法,整整一夜,他潜心揣摸,仍然一无所得,眼看天又亮了,只好作罢。他夜夜苦苦探讨,一晃过去七八天,始终停留在七星步上一无进展。这夜,下弦月慢慢地爬起来了,繁星满天。斌儿嘴里呐呐着七星二字,靠着大树坐着,仰望天空,无意间发现北斗星在缓缓移动,他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一直到月亮升起老高,他得意地笑了。他已明白了七星步的诀窍,马上按着脚步走去,竟然畅通无阻,一气走完。转眼十数日过去,此时,他已将八卦、九宫两组步法学会。从一元起至九宫止,又练了数十遍,觉得走来甚是轻松熟练。但是作何用途,他仍是一无所知。 翌日,斌儿跑到附近城里乞讨,像往常一样。从施主手上讨得残菜剩饭,就往回跑,边跑边用手抓着吃一口算一口,遇上花子群只有认倒霉。他正抓起送进嘴里,尚未咽下去,面前陡地出现两个小花子,五丈以外又追来三个,他掉头就向横街跑去,这五个花子像是早有默契,前后左右一散开,将他围在核心。 斌儿一急,捧着饭就往外闯,眼前一花,左臂挨了一拳,被逼退回两步,小花子们哈哈笑道:“小子!看你往哪儿跑?”说着,一齐扑来。斌儿一见,暗想:“这下非挨顿好揍不能走了。”心里一急,为了闪避打来的拳掌,不经意用了归藏步的五行步法,三闪两躲,轻易地避开五人,而且脱出重围,他也无暇细想是如何脱出围困,只顾抓起饭疾往口里塞,一边放开大步狂奔。但跑不上整条街已被追上,又落入包围。本能地又施出五行步,二次脱出围困。这可使小花子们愣了。心里嘀咕道:“真是邪门,我们五个都捉不住他?”斌儿亦是觉着奇怪,暗道:“怎么今天这五个如此无用?两次都被我逃出。”他想着,想着,明白了。高兴万分,心说:“啊!归藏步如此神妙,我再不怕他们了。” 他转对面前五个花子取笑道:“没用的笨蛋,五个都捉不着我,羞也不羞?”五个花子这气可大了,一个叫杨盛三的道:“小子!有种你别跑!”斌儿嘻嘻笑道:“五个捉一个,还说什么有种?有本领的只管来。让你们捉到了,我林斌再也不在这儿讨饭了。”说完,抓了一把饭,送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向他们做了个鬼脸。 杨盛三狠道:“好!要是捉不住你,以后随便你讨。”说着,手一挥,五人又向斌儿扑去。斌儿立着不动,眼看快要抓着自己时,脚下轻移,几个怪步已然躲过。如此边躲边逃,边逃边吃,过了一条大街,小花子又增多二人,斌儿仍用五行步闯去,这下可上当了,五行步只可逃过五个方位的袭击,现在是七个方位,如何逃得了?斌儿左肩已被牢牢抓住,但听他嘿嘿一笑道:“小子!这下可跑不了了吧!” 斌儿急中生智,用力一摔,摔脱杨盛三手掌,脚步移动,使出七星步,转眼逃出七人包围。斌儿口中啊了一声,他对归藏步又有深一层领悟。每一条街都有两三个小花子,跑过几条街,追逐着斌儿的小花子已有十二四人之多,斌儿随着围击的人数变换步法,从七星到九宫,增到十人时,斌儿暗道:“这可要糟!归藏步没有十什么步的,怎么逃得掉?”他硬起头皮,仍用九宫步,居然轻易地闯出包围。他却不知这九宫步是最玄妙之处,任对方人数再多,也不敌这九宫变幻。 现在,斌儿对归藏步算是全部了然于胸了。他躲躲闪闪,边向众人嘲笑道:“羞,说话不算,真丢人!”杨盛三气得大声叫道:“大家住手!”众人立即停止追扑,杨盛三一指斌儿道:“我说什么不算?你说!”斌儿悠闲地道:“你说捉不住我,怎来着?”杨盛三不服地道:“你弄鬼!我们不算,再捉一次。这次再捉不住你,凡是丐帮在这儿盛字辈的全尊你为大哥,以后一切听你的。”斌儿问道:“你说的话可作数吗?”杨盛三气道:“我是盛字辈在这儿的龙头,说一是一,绝没人敢反对。”斌儿道:“好!现在你们就开始捉。” 斌儿在十几个小花子群中,穿花蝴蝶般闪来闪去。杨盛三虽是丐帮最小一辈,可是人挺光棍,见自己的弟兄让斌儿戏耍得不亦乐乎,自己这边虽有十四五人,却奈何不了他,忙喊道:“大家住手,我们服了。”说着,首先向斌儿一揖,口称大哥,周围花子们也纷纷向他行礼。斌儿急一闪身,跳出圈外,摇手说道:“不行,我当不起,也不想加入丐帮。”杨盛三认真地道:“大哥!我们丐帮说话算话,你不当我们可不成。你可以不加入丐帮,但还是我们大哥,以后但有大哥一句活,这里盛字辈全听大哥吩咐。”斌儿道:“我实在当不起,让你们长辈知道了,大家都不好。” 杨盛三道:“没关系,丐帮没有这套,只讲道义,不论年岁,大哥你非答应我们不可。”斌儿无奈,只得点头答应。杨盛三对其他花子道:“今天认了大哥,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今晚二更天,在城南白沙洲白沙寺会齐,在场各位弟兄,请尽量准备,现在分头通知未到的兄弟。” 白沙寺虽非大寺,倒也宏伟壮观,寺里住着数十个沙弥,主持空灵长老年逾古稀,平日潜心读经,极少听闻外事,又因门戒极严,备受善男信女崇敬,因之白沙寺香火甚盛。 这夜,繁星点点,白沙寺前广场,火光融融。火堆旁围着二十多个小花子,有的忙着做叫花鸡,有的杀野狗,另有两个从城里扛来一缸酒,大家兴高采烈,快乐非常。斌儿向各人施了一礼,道:“林斌多谢各位如此礼待。”说完后,拉着杨盛三的手,走到火堆旁坐下,其余小花子也都围着坐下,自有人负责开缸倒酒,自斌儿起,将酒注满各人自带的破碗。有两三个小花子分送叫花鸡,烧狗肉给各人。 杨盛三端起酒碗,道:“我们没好东西孝敬大哥,请干一碗,原谅小弟等过去开罪之处。”斌儿应声立起,举着酒碗向大家道:“各位兄弟,过去的我们不谈,大家先干此杯。”众人都一饮而尽,正在兴高采烈,酒酣耳热之际,杨盛三像是想起什么事,突然向斌儿道:“大哥!往常我们轻易就将你捉住,今天怎么十多人都摸不着你,是何道理?”斌儿为难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看准空闪躲罢了。”杨盛三摇摇头道:“我不相信,大哥-定会变戏法,只是不肯告诉我们。” 斌儿暗忖道:“我怎能对你们说实话呢?好!反正我还有些不太明白,就再试一试。”于是,说道:“我没骗你,不信我们来玩捉迷藏,你在旁边留意着,看我是否会变戏法。”很多小花子对捉不住斌儿极为不服,此时听说捉迷藏,大家都齐声赞好。斌儿道:“现由各位捉我,但要听我号令,我喊一,你们就一个来捉我,我喊二,你们加上一个来捉我,我喊三,你们再加一个,听清楚了吧?” 小牛子第一个应声先上,斌儿用一元步法很轻易躲过,还在小牛子背上轻轻拍了一掌叫道:“二……”又有一人加入来捉他,他边跑边躲,口里三个,四个一直喊到九个。斌儿随着人数增加由一元到九官使开步法,藉此对归藏步悟解更深。小花子们哪会捉得住他?不过是白费气力而已。最后斌儿大喊道:“你们一齐来吧!”于是,所有的花子全部加入追捉斌儿。此时,已交五鼓,这群小花子的欢笑声,震惊了白沙寺正在作早课的和尚。 寺门忽然打开,步出一个安祥清逸的老和尚,他一眼看到这群胡闹的小花子眉头微微一皱,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檀越雅兴不浅,大清早干扰老衲早课,看在佛祖金面,还是远离寺门,让老衲等静读佛经。” 众人听老和尚一声喧号,都停下来,斌儿乘着酒意,越众上前,学着老和尚问询模样,稽首道:“佛祖大开方便之门,老禅师何拒人于千里之外?”老和尚一听,心里奇怪,哪来的小花子,如此齿利?而且谈吐吻合禅机。细一打量,虽然满身污垢,却是五官端正,心想这不是通常花子,随口答道:“佛渡有缘人,小檀樾惊扰禅课,西天拒接不参禅不念经之辈。”斌儿接道:“无相无我,我佛自在心头,六根不净,七情不去,谈何参禅?”老和尚被问得哑口无言,讪讪地道:“小擅越虽是强解禅理,亦令老衲佩服、请问贵姓大名?”斌儿答道:“小子姓林,名斌,敢问老禅师法号如何称呼?“老和尚首道:“老袖灵空。”斌儿听是主持灵空长老,慌忙见礼,告罪道:“原来是灵空长老,林斌年幼无知,强词夺理,有侮佛租,盼老禅师海涵。”灵空长老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小檀樾有兴,请进破寺一谈如何?”灵空长老见斌儿谈吐不俗,举止温文,小小年纪,书已读得不少,从心底喜爱,便想探探他底蕴,故有此问。斌儿亦不客气地道:“有扰大师。” 回头向背后花子群摆了摆手,小花子们遂纷纷离去。这一老一少,一僧一俗,穿过前殿,走进禅房,斌儿一脚踏进房里,就感到头脑一清,酒气去了三分。原来这小小方丈室,布置得清雅脱俗。对着房门是一具书厨,上面摆满经书,进门左边是一张檀木禅床,右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窗,从窗口看去,后园花木扶疏,轻风过处,送来阵阵清香。窗下一几,摆着一副围棋,棋盘是檀木做就,棋子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晶莹光滑,看来老和尚当是个中能手。 斌儿步进屋内,自惭形秽,颇为惴惴不安。老和尚让坐,斌儿真不敢将一身污泥沾染到净洁的蒲团上,不安地道:“大师之前,哪有小子坐处?何况斌儿一身污泥,有污圣地。”灵空长老微微笑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小檀樾但坐无妨。”斌儿还是迟疑不敢就坐,灵空长空打趣道:“小檀越何故前踞而后恭?”斌儿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让老和尚一激,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道:“恭敬不如从命,只要大师不嫌斌儿一身俗气。” 灵空长老盘问斌儿的身世,因何沦落为丐,斌儿谎言随父经商,船沉遇难,以及后来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当然,他几番奇遇,尤其获得秘图,都只字未提。灵空长老知道斌儿读书不少,并未加入丐帮,很同情他小小年纪,竟遭此不幸。 斌儿在谈话时,两眼不时瞄向几上围棋。他幼时,常与他爹对奕,自从家遭奇祸,对此无缘,此时面对精致棋具,不禁撩动棋兴,同时也勾起隐在心底的悲伤。这一切都落在灵空长老眼里。 灵空长老平素嗜弈,但极少机会找到对手,此时一见斌儿神色,于是问道:“小檀樾亦善此道么?我俩不妨手谈一局,如何?”斌儿此时棋兴勃发,但旋又想起惨死的爹爹,当即推辞道:“斌儿是门外汉,已耽误大师晨课甚久,就此告辞。” 灵空长老以为斌儿真的不爱此道,自亦无法相强,但心里一则可怜他的遭遇,二则喜爱他慧颌,有心造就。但初见乍识,对他心性身世仍未全部了然,自不愿贸然有所表示,而且灵空长老虽有一身武艺,但韬光隐晦,从不愿露,全寺上下无人得知他是武林高手,故亦不便陡然收徒,故欲慢慢考查斌儿心性,再待机暗中行事。当下道:“那么,老衲不留小檀樾了,欢迎随时来此。” 斌儿道:“斌儿日无吃所,夜无宿处,但愿老禅师允借殿前一隅,聊避风雨。”灵空长老正愁无法与斌儿常会面,以便从旁考查,闻言忙道:“寺门大开,小檀樾但来不妨。”斌儿谢过灵空长老,出得寺来,忽地树后闪出小牛子。一见斌儿出来,小牛子说道:“大哥和老秃驴谈些什么?天已近午还谈个不完,盛三老大等你吃饭呢!”斌儿笑笑,没说什么,随着他走进竹林里,杨盛三已等在那里,面前放着一篮饭菜,小弟兄们坐下就吃。斌儿边吃边谢过杨盛三和小牛子道:“有劳弟兄们讨饭送来,以后我还是自己去讨。刚才已求得灵空长老答允借住寺内,兄弟们夜里有空,来此谈谈说说,以解寂寞。”杨盛三道:“我正想告诉大哥,今日接讯,本帮三老中三师祖遇害,责令我们查出真相,恐怕要忙些日子,这几天怕没工夫和大哥一起玩了。”斌儿听说有关万道力之事,心里不免一怔,想要把真相说出,又怕泄露归藏步秘图,话到嘴边,只得改道:“我们相聚日子正多,何又忙在一时?” 饭后,杨盛三领着小牛子走了,斌儿一人在竹林里呆了一会儿,转到寺前,走进寺里,此时善男信女进香礼佛者甚多。不过今日与往常不同,好些人物生得粗眉大眼,行动矫健,穿着也与普通人不同,显得十分扎眼。这些人来此既不拜佛,也不求签,分明对白沙寺有所窥伺。此时知客僧迎来送往,忙得不可开交,尤其对这些扎眼人物,更不敢待慢,斌儿看了一会儿,正想转身离去,却见一个乡妇拿着一张签语,到处找不到人为她解说。 斌儿见了,走前几步道:“婆婆,是否找人解签,给我看看,我替你解说。”老妇人见是个小花子,不相信他会解签,迟疑地不肯递过签条,斌儿笑笑,道:“我会的,让我说说看,说不对也不妨事。”接过签语一看,说道:“这是中平签,签语道:六衰户冷苦零丁,可叹求签无一灵,幸有祖宗阴隙在,香烟未断续螟岭。”老妇人间道:“签语说些什么?”斌儿反问道:“你是否问有关子嗣之事?”老妇人急忙点头称是,追问斌儿签语作何解说。斌儿侃侃说道:“我照签语解释,说不对别怪我。从签语上看,你家人口不多,求儿女甚为艰难。平时只知许愿不知积德,祖宗阴隙原可依,善善从长,一丝不漏。幸有一丝挽救之处,天不绝后,香烟未断,尚可收螟蛤撑立门户。但当存心继祖之德,须以善功培植,方有善果。”老婆子听斌儿解说,内心又惊又喜,在斌儿解说完之后,她双手合十,连叫菩萨有灵,道:“小哥解得真好,说得一点也不差,我昨天才收继子,今天来求佛保佑,往后我一定多做善事,谢谢你了,小哥儿。 斌儿解签语,引得许多拜神求签的人在四周观看,听老婆子赞斌儿解得好签语,人人求他解说,这时,惊动了灵空长老,他也得此藉口礼待斌儿。日色渐暮,参神拜佛者渐渐散光,灵空长老走到斌儿身边,拉着他小手道:“小擅樾不必离去,今后请留寺内,帮忙老衲负责解签,如何?”斌儿道:“请禅师不必客气,斌儿正求之不得,但请禅师不可以小檀樾相称,直呼斌儿之名好了。” 灵空长老为了易于观察斌儿德行,将他安置在方丈室对面一间。斌儿久已未睡床,这一夜睡在软软的铺上,反而睡不着。一天一夜来的变化太大了,他由讨不到饭吃的小花子,一变而为小花子头又由小花子头变为不剃度的小和尚。当他想到灵空长老命他换起儒服时,他已恢复了三年前的面目,内心又是高兴,又是悲伤,他认为归藏步带给他好运,他兴奋地从怀里掏出秘笈躺在床上细细观摩。 蓦地,窗外传来一声暴喝:“小子!拿秘笈来!”斌儿躲在被里,胸口怦怦狂跳不已。暗道:“这下可完了!早知如此,还是做我的小花子多好。”片刻之后,他慢慢地把头伸出被外,偷偷一看,屋里黑黝黝地伸手不见五指。房外声音混乱嘈杂,夹着粗野地吆喝声,他忙将秘笈塞进怀里,轻轻爬下床来,蹑手蹑脚地摸到窗外,就着刚才被打破的窗孔向外张望。 只见刀光剑影中,七八条黑影往来蹿闪扑击,断喝声、兵器撞击声,混成一片。他看得眼花撩乱,怵目惊心!蓦地,一声长啸,苍劲锐厉,刺耳生痛,接着就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喝道:“朋友暂请住手,听在下一言。”只见三丈外的一株大树上,黑影一闪,飘落一人,如迎风柳絮,轻灵曼妙,落地无声。此人身材高大,身手矫捷,料想武功不凡。 院中酣斗诸人,这时均已各自住手,注视着那身材高大的人。斌儿从小孔中偷觑,看出近窗处站着两个蓬头鸨衣,颇似丐帮中人物。右前方站着高矮五人,因为离得较远,看不清面貌,左边丈许站着二人,一个是和尚,另一个是羽衣星冠的道士。斌儿暗自奇怪,心想他们怎会约在此处比斗呢?秘笈明明在自己怀里,刚才那一声:“拿秘笈来!”是谁说的?是对谁说? 这时,远处高矮五人中,一人哈哈大笑,对那才来的人道:“原来河洛一剑朱大侠也来了,好!你们四大名派联手对付我们,乌蜂帮可也不含糊,一一接着就是。” 从树上跃下的人答道:“金堂主误会了,我朱剑夫可不是专程来赶热闹,只不过偶然巧遇,本来此事与在下无关,不过刚才听各位争辩情形,故才不揣冒昧。以在下愚见,与其这样糊里糊涂地打,倒不如等把实情探查清楚,再作了断,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丐帮中一人接口道:“朱大侠高见虽是,但我丐帮与乌蜂帮素无嫌怨,不料他们武汉分堂竟派人追杀一个小花子,若非我及时赶到,他这条小命岂能留到现在?真令我曹某不解。” 被称为金堂主的金大谋道:“归藏秘笈已到我乌蜂帮之手,被丐帮从中抢去!今晚我堂下弟兄来报,说一个小花子拿着秘笈往这边来,故才派出三个弟兄追索,岂料这不知死活的小花子,不但不交出秘笈,反而想逃进寺里,故以暗器制止,曹知仁何以只知责人,不知责己?”此言一出,众人俱都为之惊愕不已,所有眼光都集中丐帮这边,一时之间,形势甚是紧张。 曹知仁掉首问道:“小牛子,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到底是什么秘笈?”斌儿这才明白,原来小牛子蹲在墙下,刚才破窗而人的暗器是打小牛子的,自己却给吓得一身冷汗。只见曹知仁身后的花子忽地亮起火,曹知仁就着亮光看着一张字条,念道:“明午请来西门外吃烧鸡,盛三。”曹知仁将字条看了两遍,向两丈外的乌蜂帮掷去,讲道:“拿去!这就是你们所要的秘笈。” 场中各人俱都松了口气,发出一阵吁气声。若不是天暗,定可见到金大谋尴尬之态。斌儿心想,大约是杨盛三叫小牛子来约自己,倒差些害了他。 和尚这时插言道:“刚才金堂主说,秘笈已到乌蜂帮之手,请问作何解说?照江湖传言,秘笈是我二师兄在龟山所得,而我二师兄死在龟山,分明是被你们暗算了……” 金大谋急辩道:“法定和尚!休要血口喷人,你师兄究竟死在何人手中?”说着,回头又一指道士,道:“还有孙玄,你又凭什么阻击本帮弟兄?”孙玄冷哼一声道:“道爷看不惯以多为胜,用大压小,金舵主又岂奈我何?” 斌儿觉得乌蜂帮太以无耻,很想挺身而出,将他知道的抖露出来,继而一想,如果说出真相别人一定怀疑自己获得秘笈,那可太危险了。 这时,朱剑夫朗声道:“诸位越说我越糊涂,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若依在下愚见,不如暂时作罢,这笔帐,留待以后再算。”朱剑夫另有用意,在场诸人都是老江湖了,焉有看不出的?但朱剑夫所说亦有理。大家心里明白,这件事,绝非他们几人所能了结,故都迟疑不决。 惟有乌蜂帮势单力薄,如再搏斗,必难付好,正好借此下台阶,于是,金大谋冷冷说道:“好!这笔帐我们留待以后再算!”当当!当当!寺院里钟声齐鸣。大家知道和尚们即将开始早课,又见乌蜂帮之人已走,众人也相继离去。一场风波,旋又平静下来。 斌儿在屋里,嘘了口气,又摸着爬上床去,刚才的一幕与他的关系太大了,他如何睡得着?既然和尚们已开始早课,自己索性也不睡了。草草洗把脸,径奔城西去了。当斌儿中午返回白沙寺时,还在想是否见见曹知仁,然后托他引见万道元。他一时委决不下,也无心在殿上为香客解签,信步走到后园,拣了一株大树,靠着树干坐下,望着浮云,痴痴呆想。不知过了多久,忽地由方丈室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这声音很熟,于是他起身闲步,装做无所事事的样子,踱到离方丈室较近的一株树前,他又靠着树干坐下,闭目假寐,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只听那洪亮的声音道:“师兄真好定力!昨夜窗外一场打斗,竟能不闻不问,真令小弟佩服。”老方丈灵空长老道:“师弟休要取笑,我不问江湖事已十多年,虽未致清心寡欲之境,但不如此,又何谈修心养性?再说,如让他们知道灵空就是二十年前的铁棋镖龙去德,他们能让我安静的念佛参禅吗?昨夜,早见师弟到来,所以干脆偏劳你了。”那人又道:“我若不是怕那些魔崽子摸清你的底蕴,我才不管呢!”灵空长老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还是我佛有灵,让师弟及时赶来,不然,恐怕我老和尚又要卷进这是非圈!但师弟此来竟然如此凑巧,想必不是专为着我老和尚吧?” 那人笑了一声道:“不瞒师兄,小弟此次南来,也是听说归藏秘笈在武汉出现,故来一探究竟。虽不奢望获得,却想开开眼界,究竟这秘笈如何神奇,数百年来,武林人士不断寻觅?师兄见闻渊博,对归藏秘笈底蕴必定知道,说出来,也让小弟增些见闻。” 灵空长老道:“我也不甚清楚,就是师祖也没见过,师父听前辈们说,三百年武林中一僧一道,号称武林双绝,功参造化,学究天人。这一僧一道,各居南北,本不相识,两人均已年过百岁,不知怎的,忽然耄兴勃发,相约峨嵋金顶印证武学。斗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相互佩服对力武学精湛,并掐算出百年后武林大劫,为了挽此劫运。于是合二人功力智慧,共同钻研,参透天地星辰,四时自然变化,依拓归藏易理,创了一种步法。这步法千变万化,奥妙无穷,定名归藏步。这步法一旦使出,哪怕对方武功再强,轻功再高,也无法碰到一根毫毛,这两位武学大师胸怀广阔,不愿私传本派,只将步法绘在一张小绢上,这秘笈流传与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斌儿在窗外听得眉飞色舞,高兴万分。心中正自得意,却又听那人说道:“如此大事,发生于师兄之处,究竟真相如何,想师兄定有见解!”灵空长老哈哈笑道:“我和尚只知日伴红鱼青灯,但求六根清净。唯恐烦恼不去,何敢再寻烦恼?倒是师弟老远跑来,必定有所耳闻。” 那人缓缓说道:“江湖上传说纷纭,莫衷一是。有说嵩山掌门二弟子,偶然经过龟山,发现一棵大树年老根松,忽然倒下,地上露出一个大洞,好奇心起,即下洞察看,在里边捡到一个青玉盒子,面上赫然刻着归藏秘芨四个钟鼎文。打开一看,里面一张绢帕,他怕被人发现身怀异宝,遂将绢帕往怀里一揣,掷掉玉盒离去。”说至此,略微一顿,又道:“无巧不巧,他后面躲着丐帮三老的铁脚万道力,随即上前抢夺,失手将对方杀死。但连秘笈尚未看得一眼,却又碰上乌蜂帮小魔程刚,率领五个弟兄围攻。结果五个弟兄全死在万道力手中,程刚负伤逃窜,万道力亦身受重伤。第二天,有人发现万道力死在破庙里,死状极惨。后又传说秘笈落在丐帮手里,是交给一个小花子拿走。又有人说,秘笈落在乌蜂帮手中,万道力与和尚二人,均死在乌蜂帮手中。究竟真相如何,就很难说了。” 斌儿越听越气,愤愤不平,这太冤枉老花子了。 这时,灵空长老又道:“这些传闻,内中极多漏洞,可能这是乌蜂帮造谣也不一定,不过我也不想过问,还是不谈这些。师弟难得来此,为兄手痒得紧,我们来手谈一局。” 不一刻,听到方丈室笃笃的棋子落盘声。斌儿随即走回前殿,为求签人解了几个签语,看看天色不早,香客渐去,想那客人大约已走,于是转回寺后,一脚踏进方丈室,却见灵空长老与那客人分坐小几两侧,正聚精会神的弈棋。那人口头看了斌儿一眼,仍掉头注视棋局,灵空长老指间拈一白子,正在默默沉思。 斌儿既已进来,不好当下退出,于是轻轻地走到两人旁边观棋。原来灵空长老着白子,那人着黑子,这时一大片白子正被黑子围困,如果灵空长老这一着走不好当下就得全军覆灭,所以他慎重考虑,如何才能冲出包围。 斌儿看了好一会儿,见灵空老是举棋不定,忍不住在旁边说道:“不必中央着眼,在黑子后方定子、迫其回应,白子下一着应在外侧方下子,当可逼黑子订城下盟,白子就可轻易突破包围。”灵空长老掉头回顾斌儿,哈哈笑道:“好啊!小子!骗得我好苦。原来比老和尚高明多了,这两着不但突围而出,反可吃掉一片黑子,嗯!真行!”斌儿谦虚地道:“旁观者清,并非斌儿高明。” 那人惊奇地望着斌儿,暗忖:“这孩子真不得了,老夫也没看出这一着来。”随将棋子掷回罐中,道:“这一局小弟认输了。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如此清秀,师兄怎不告诉我,何时收得的好弟子?”灵空长老只顾想这着棋的奥妙处,没留意他的问活,待听到弟子一句,连忙用眼色阻止他追问下去。哈哈一笑道:“斌儿,我给你引见,这位是河南开封威镇镖局总镖头,人称河洛一剑朱剑夫,斌儿快采拜见。”斌儿上前拜见后,灵空长老又将斌儿遭遇,简单向朱剑夫说了一遍。他这才知道斌儿并非灵空徒弟,看样子,还不愿让斌儿知道他会武功。 朱剑夫乘机起身告辞,灵空长老忙道:“师弟坐席未暖,何故匆匆言去?”朱剑夫道:“小弟此次非为刺探秘笈,实乃保得一批红货。小女也跟随南来探望姥姥。适闻秘笈出世,故将她留在鄂城。等交了货返回时,当再来探望师兄。”说罢,告辞而去。 灵空长老随即拉着斌儿,要和他对弈两盘,斌儿推说不是对手,灵空长老愿让他四子先着,斌儿才缓缓坐下,拿起黑子就四角各安一子。于是,两人你一子,我一着下了起来,斌儿弈来甚是轻松,灵空长老则颇见吃力。一局下来,斌儿赢了半子,此时,小沙弥送上饭,斌儿要到斋堂用膳,即被灵空长老留住。用饭时,灵空长老说斌儿棋艺甚高,不能再让四子,只可让二子,斌儿只是笑笑。饭后,两人又展开棋战,果然老和尚只让二子,斌儿还是一样轻松,终局时,灵空长老仍输半子。”第三局老和尚只让斌儿先着,说也奇怪,结果又是灵空长老输半子。他暗想怎么总输半子?越想越觉斌儿棋艺太高,心里暗暗佩服不已。赢子不难,难就难在只赢半子,不使对手难堪,由此可看出斌儿聪明绝顶。 第三章 铁棋镖 此时已交二鼓,斌儿要起身回房,灵空长老余兴未尽,仍要再弈一局,连道:“只此一局,只此一局。” 斌儿答道:“不能再弈了,我精神不好,再弈非输不可,这一局,留待明天吧。” 灵空长老一听斌儿精神不继,心想非赢一局方罢,于是对斌儿道:“小娃儿让老和尚先着,要是仍输给你半子,老和尚教给你一手小玩意。” 斌儿听说有玩意可学,精神陡振,忙道:“请老方丈见告,以何种玩意为注?” 灵空长老沉思片刻,摇摇头道:“不能先说,只要你赢,包有好处。” 斌儿也即答应,并让了先着。 这一盘下来不易,老和尚尽情冲刺,斌儿却小心围堵,既不能放松半步,又不能将黑子吃得大多,要在终局只蠃半子,这就难了,往往着一子费时很久。灵空长老以为斌儿无能胜他,嘴角微露笑意。 棋终时,黑白子数相等,因灵空长老拿黑子先着,故仍输半子,他哈哈大笑,道:“小娃儿有你的,去睡吧,明早再来,老和尚教给你一手玩意。” 斌儿将棋子收好,才回房安歇。 翌日早课以后,他迫不及待地想知灵空长老教他什么玩意。当他进入方丈室时,只见他正在墙壁上安放一面棋盘,这棋盘真是古怪,看上去好似是用铁打就,上无方格,只有一个个小洞。 灵空长老见他进来,高兴道地:“斌儿!快来,我们来下棋。” 说着,一指地下两个蒲团,让斌儿坐下。 斌儿闻言一怔,蒲团距离棋盘有一丈多远,而且棋盘是竖着挂在壁上,如何着法?却听灵空长老道:“我们坐在这儿,拿棋子向棋盘扔,想要下在哪处,就扔进哪一个洞去,要棋子嵌在棋盘的洞里,不让它掉下来。” 说完首先坐下,拈起一颗黑子,向棋盘处扔去,笃地一声,棋子附在盘上,动也不动。 ’ 斌儿也坐下拈起一颗白子,上手沉甸甸的,一看竟是铁棋子,他照着平常下法,抢角位扔去,只听当的一声,棋子掉落地上。 灵空长老哈哈大笑,道:“娃儿!这种着法,你认输了吧?” 斌儿没有话说,灵空长老又拈起一颗棋子,告诉斌儿,手指如何夹子,如何使劲,眼力手力如何配合,详详细细他说了一遍。 斌儿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依照灵空长老解说方法,拈子看准棋盘,运劲扬腕,抖手打出,但是,打不准,棋子仍不能嵌进洞里。 灵空长老看斌儿经解说后,第一次扔棋子的情形,微微颔首,笑道:“娃儿,不要气,你这一扔,比老和尚初学时好多了。现在你还不能下棋,到后园用碎石当棋子,以树木做棋盘,练习纯熟后再来,这就是昨夜输给你的。” 斌儿听罢,就到后园去练习,他下定决心,非学会不可,由早上一直练到过午,整整三个时辰,手臂也酸了,还不停手,直等到灵空长老在窗口喝止,这才罢手。灵空长老看他这样好学,而又进步神速,甚觉满意。 饭后,斌儿到方丈室来,灵空长老又对他解说一遍,并纠正他的手法,着其再练。斌儿依照灵空长老指点,不断练习,晃眼问,十日过去,他已练得弹元虚发,子子中的。 他随老和尚下铁棋子,这时,已是得心就手。斌儿连日来棋局皆走下风,这日起,注意力已可集中在棋势上,一挽数日颓势、已可与老和尚互见输赢。 灵空长老在最末一盘棋终局后,对斌儿慎重地道:“斌儿,你对这玩意已全部学会,但非在必要时,不得在人前显露,更不可说是我教给你的,千万记住!” 斌儿甚感奇怪,心想这不过是一种游戏,何以如此严重?但一见灵空长老满面肃穆之容,忙答道:“谨遵大师训示。” 灵空长老默默注视着他,半晌才道:“嗯!好!你能遵守诺言,一并传给你吧。” 说着,抓起一把铁棋子,随手一扬,嗖嗖响处,十多颗铁棋子,俱都牢牢地嵌在棋盘之上,斌儿看得眼也直了。 灵空长老又向他解说发射的手法、劲力。教他从两颗练起,三颗、四颗的逐次增加。 这一晚,斌儿只学会同时扔出两颗棋子。他对此发生很大的兴趣,白天,他要为那些香客们解签语;夜晚,他才能专心练习,有几次,他一直练到天亮,也不感觉疲倦。 转眼又是十数日过去,他已能够一发七颗,每颗劲道相同。 这天早上,他很高兴的扔给灵空长老看,灵空长老微微颔首,表示嘉许,然后望着他问道:“斌儿!你可知道这叫什么吗?”斌儿连连摇头。 灵空长老缓缓说道:“这叫铁棋缥!二十年前,有一位侠士仗此成名,黑道宵小们闻名丧胆。后来他退出武林,除一二知己外,无人知他下落。老衲和他是方外知交,这副棋就是他送的,同时传了老衲这一手。如今教给你,你虽不会武功,但如学好了,在危急时一用,当可从容逃走,不过,遇上武功高强的,使出来反而遭害,祸福全在你自己了。还要警告你,不得以此在人前炫耀,也不准用它对付不会武功的人。” 斌儿一听,忙双膝跪下道:“赋儿谨遵训示,并请大师指引这位大侠,让我拜他为师,学习武艺。” 灵空长老一把拉起他,道:“你先起来,只要你有心学武,他日定当使你如愿。” 自此,斌儿对铁棋镖更加勤练,不敢稍懈。 这天,斌儿忽地想起,很久没见杨盛三一般小花子了,于是他一早出去,和小叫花们混在一起玩直到中午才回来。 当他走近寺院时,远远地望见寺前广场上围着一堆人,斌儿钻进入堆,只见一个五短身材,肥头肥脑,一身劲装的人,正在场中演练拳脚。一趟拳打毕,博得四周一阵彩声,这人颇为得意,双目向四周一扫,大声说道:“在下王瑞松,路过贵宝地,因盘缠用尽,逼得街头献艺,凭一些力气,两套粗拳,供各位饱饱眼福,各位随意赐助则个。” 斌儿暗道:“原来是个卖艺的。” 这时四周不少人向场中扔制钱,也有的扔铜板。 王瑞松一脸骄横,嘿嘿一声怪笑,道:“在场各位,哪一位有兴,请进场和在下对拆几招,不是我说大话,能挡得住我十招的,愿将所得银钱分他一半。久闻此地卧虎藏龙,难道没有人敢跟我王瑞松较量一番么?” 斌儿心里暗道:“这人狂得可以,看样子他非碰钉子不可。” 陡然,人群中一道红影射进场中,斌儿定睛一看,原来场中多了个十二三岁,一身红衣的小姑娘,长得极为秀丽,圆圆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眉目间流露出一种骄气,背后拖着两条小辫子,摇摆不定。 小姑娘俏生生立在王瑞松面前,不屑地道:“哼!此地没龙没虎,倒出了我这么个小姑奶奶,怎么样?大话少说,我们来较量较量。”话声甫落,引得全场哄然大笑。 斌儿觉得这小姑娘说话太过刻薄,心想你才几岁,又能有多大本领,敢和这肥壮如牛的王端松较量? 这时,王端松可有点进退两难,一个大人怎好和一个小女孩较量?赢也不威风,输了更是丢人。虽然对她说的话尖酸刻薄有些不悦,但仍不愿与她动手。于上,讪讪一笑道:“小姑娘不要说笑话,要较量,找你家大人来,我王瑞松不能让人说以大压小,专门欺负人,你还是出去吧。” 小姑娘瞪他一眼,冷哼着道:“哼,凭你也配和我家大人较量?如你不敢和小姑奶奶比,就少吹大气,赶快夹着尾巴滚!” 王瑞松这下可忍不住了,转对众人道:“各位请作见证,拳脚无眼,这小姑娘如有闪失,可别怪我王瑞松心狠手辣。” 四周响起一阵嘘嘘之声,王瑞松听着,甚不是味,但是话已出口,只有硬着头皮,转对小姑娘道:“好!动手吧!” 小姑娘也不答话,一招“猛虎出洞”,一拳向王瑞松面前打来。王瑞松想不到小姑娘说打就打,第一招差些就着了道儿,急向右边一闪,堪堪躲过。 场外暴起一阵掌声,小姑娘娇笑一声,招式倏地一变,改拳为掌,“鬼王拂扇”,打向王瑞松左肩,王瑞松一个转身,“推窗望月”,想和她硬拼,小姑娘“回身摆莲”连闪带打,王瑞松忽地使出一招“叶底偷桃”,指向小姑娘下体……蓦然…… “嘘……嘘………这家伙下流!” “嘘嘘……”四周嘘声迭起,夹杂着一片喝骂。 原来,与妇人女子动手过招,绝不能向下体攻击,这是武林大忌。 小姑娘气得双颊通红,拳掌像雨点般向王瑞松打去,两人一来一往,转眼就是五十招。小姑娘已累得娇喘吁吁,出招迟缓,显然已落下风。 王瑞松憋足了满肚子气,一见机不可失,忙踏洪门,走中宫,双掌一扬,向小姑娘胸前打去,眼看小姑娘就要伤在掌下,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团灰影扑来,将小姑娘推倒一旁,这团灰影也跟着跌落一边。 王瑞松双掌走空,定睛-看,原来是个小男孩,此时正从地上爬起来,只见他满脸英挺之气,年岁似与小姑娘相仿。 原来这小男孩正是斌儿,自小姑娘进场起来就替她担心,直至小姑娘力怯不敌,慢慢退到他站处不远。旋见王瑞松双掌堪堪就要打中,遂不顾自身危险,拼力猛推倒小姑娘,自己也立足不稳,跌倒地王瑞松这气可大了,跨前两步,陡地十指箕张,猛向斌儿抓去,这一抓,端地是又疾又狠。 “啊……”场外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认为斌儿难逃毒手。 眼看双掌已临斌儿面前门,他急中生智,向旁一滑避过。 王瑞松一抓落空,倏地变抓为打,一翻腕,向斌儿肩头劈下。 斌儿这时已有恃无恐,见王瑞松掌到,不慌不忙,使出一个怪步,一闪身已到王瑞松身后,抡起小拳头,向他后腰擂了一拳。 这一拳虽无劲道,打上去也不疼不痒,可是却赢来场外如雷彩声。 玉瑞松的脸色由铁青慢慢转红,气得暴跳如雷,狠命地向斌儿扑去。 斌儿左脚一滑,又来到他背后,一拳打在他屁股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片刻之后,斌儿忽地往人堆里一钻,东躲西闪,已然到了场外。这时,他已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王瑞松本就急怒攻心,现见斌儿要跑,哪能放过,放开大步,随后便追。 这时,白沙寺方丈室里,灵空长老正与河洛一剑朱剑夫在下棋。朱剑夫刚带着爱女,从鄂城返来,准备逗留数日,即行北返。 他们一边下棋,一面闲聊,朱剑夫夸赞斌儿,劝师兄收到门下,灵空长老早有此意,但因对斌儿心性不甚了解,而且一旦收徒,须得觅地授艺,所以近一月来,还没让斌儿知道他就是铁棋镖龙去德。这时却劝朱剑夫将斌儿带走,免得虚度光阴。 朱剑夫偶一回头,见一旁爱女不知何时走开,敢情是小姑娘不懂此道,溜走找热闹去了。 正在朱剑夫发现爱女走开这一刹那,听得寺外人声嘈杂,乱哄哄的,有些异样。其实寺外早就乱成一片,不过两人原先只顾下棋,不曾留意。 知女莫若父,朱剑夫深知爱女自幼娇生惯养,刁钻无比,现听寺外嘈杂,一推棋盘,起身道:“师兄!我们到外面去看看。” 说着先一步抢出方丈室,直奔寺外,灵空长老也跟着走出。 朱剑夫一眼就看见爱女愣在一隅,甚感奇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怎地如此安份?”遂缓步过去,叫道:“敏儿……”原来红衣小姑娘,正是朱剑夫掌上明珠。 敏儿一见父亲走来,一个箭步扑进父亲怀中,哇地一声,大哭不止。 朱剑夫忙问她怎么回事,她似有无限委屈,越发哭得伤心。 灵空长老这时也走过来,笑道:“敏儿,不要哭,这么大的孩子,不怕人笑吗?” 敏儿这才止住哭泣,顺手一指,哽咽着道:“那人欺负我,若非那个小孩,恐怕就会见不到……爹爹了……” 朱剑夫早就看见一个大汉追打一个小孩,不过让人挡着,看不出是谁,这时听敏儿一说,大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中气十足,有如旱地奔雷,立将全场的人群镇住,大家回过头来,向着发话的方向看去。 王瑞松也停止追扑,心里暗道:“这人好精湛的内功。”。 朱剑夫拉着敏儿在前,灵空长老在后,缓步走来。斌儿一见也忙迎了过去,向朱剑夫一揖道:“朱大侠好!” 朱剑夫见救爱女的竟是斌儿,不觉奇怪万分,师兄说他不会武功,但对自己的女儿功力,却知之甚稔。斌儿既能救爱女,内中必定另有文章,这时也无暇多想,摸摸斌儿的头顶道:“小哥儿,谢谢你。” 说罢,转向王瑞松微一抱拳,道:“在下开封朱剑夫,请教贵姓大名,因何与小孩一般见识?” 的确是一派大侠风度,令人肃然起敬。王瑞松虽然狂妄,但照子甚亮,人的名,树的影,朱剑夫一报万儿,王瑞松大吃一惊,暗道要糟!惹出河洛一剑,吃不了就得兜着走。于是,讪讪笑道:“原来是朱大侠,小子王瑞松,因盘缠用尽,迫得卖艺度日,刚才不合一句惹恼这位小姑娘,才动上手。” 敏儿在旁一撇嘴道:“爹!别听他的,他说武汉没人能挡他十招,目中无人,女儿看不过才和他较量的,过了十招他又不服气!” 朱剑夫轻声喝止道:“小孩子多事。” 又转对王瑞松脸色一沉,道:“这就是王朋友的不是了,走江湖,何得口出狂言,开罪武林朋友?过去不说了,你还是快走吧!” 王瑞松这才捡起家当,狼狈而去。 朱剑夫一手拉着一个,随灵空长老走回寺里,坐定后向敏儿问道:“你将经过情形说说看。” 敏儿早先让父亲轻声喝斥,满肚子委屈,一直鼓着小嘴,现经父亲一问,万分委屈地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朱剑夫道:“敏儿,快谢这林公子。”敏儿骄纵成性,不愿向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道谢,兀自站着不动。 斌儿忙接口道:“斌儿应该谢谢朱大侠,若非朱大侠早来一步,斌儿定逃不过王瑞松毒手。” 二老见斌儿谦虚,暗暗赞许,灵空长老哈哈笑道:“斌儿不必客气,谁也不要谢谁了。” 朱剑夫庄重地道:“小哥今年几岁?武功不弱,不知令师何人?” 斌儿诧异道:“我十一岁了,不会武功,正想拜师求艺呢!” 敏儿听他说不会武功,自己从小学艺,反而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搭救,而且比自己还小一岁,内心更觉不服,因此种下尔后处处刁难斌儿的心态。 朱剑夫从他举止上倒信得过,但刚才见他在人群中闪避时,滑溜非常,尤其步法更是可疑,当下面容一整,沉声问道:“小孩子不得说谎,刚才你用的什么步法?” 斌儿大吃一惊,讷讷地答不出话来…… 斌儿这一迟疑,朱剑夫更不放过,双眼射出两道精光,像是要贯穿斌儿心底,他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强抑心头狂跳,故作不解地道: “什么步法?斌儿怎么不知道?我人小,躲闪灵便,没那姓王的肥得像只猪,笨得似条牛,我在人堆钻,他自然抓不着我。” 朱剑夫一想也有道理,但还是不放松地问道:“那小女在危急时,小哥如何解救的?” 斌儿暗道:“这朱剑夫对我用的步法已起疑心,我如不答,他更怀疑,但如答复不好,泄露秘密……”他不敢再想,忙答道:“在她危急时,正在我面前不到两步,当时心里一急,也顾不了许多,尽力一推,我也站不住倒在地上,朱大侠你看,我的衣服还沾满泥土呢。” 这话没半句不是真实情形,朱剑夫亦无话说。灵空长老一旁微笑,他知道朱剑夫的用心,不过他认为问得有些过火,遂和缓地道:“师弟和斌儿都不必客气,什么小哥大侠的,听来刺耳。朋友讲究推心置腹,往后师弟叫他斌儿,斌儿也喊叔叔或者伯伯,两个孩子以姐弟相称,这样才不见得生分,师弟以为如何?” 朱剑夫道:“师兄吩咐的哪会有错。” 斌儿偷偷一瞥朱剑夫父女,上前两步,一揖到地,道:“斌儿拜见朱伯伯。” 转身又向敏儿喊了一声:“朱姐姐。” 灵空长老道:“斌儿,带着敏儿到后园去走走,不过小姐弟俩可不准淘气。” 斌儿答应一声,领先走出。来至后园,见敏儿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心想:“我救了你,你反给我脸色看,我又没有开罪你?”因而也赌气不说话,等敏儿走过,自己跟在后边,默默地走着。半晌,斌儿再也忍不住了,何况他迭经变故,懂事得多,看在灵空长老份上,忍气喊道:“朱姐姐……” 话甫出口,就被敏儿喝止道:“谁是你的姐姐!” 斌儿碰了个钉子,将未说出的话咽回肚里,无趣地捡起一把小石子,一颗颗打出去,这是他近日学的铁棋镖连珠打法。 敏儿可没留意他这一手,要知道了,非得扭着灵空长老教她不可,因为她早从父亲口中知道,这一手是灵空长老独步武林的绝技。 敏儿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静静地呆了一阵,觉得很不是味,娇哼一声,双脚一点,拔起八九尺高,站在一根横枝上;二次纵身,已掠到另一株树上,轻灵的身子,优美的姿态,羡煞一旁的斌儿。 可是他很有骨气,绝不在脸上露出丝毫痕迹,瞥了一眼,仍是百无聊赖地练习他的铁棋缥。 二人俱是小孩,这一赌气,一个练自己的轻功,一个练他新学的铁棋镖。 灵空长老与朱剑夫二人,海阔天空地正谈得高兴,话题又转到斌儿身上,朱剑夫说道:“师兄要是最近无法传授他武功,那就暂由小弟带返开封,先教他一些基本拳脚,打好基础。一方面免得大好时光白白放过,一方面也尽一些心意,报答他解救敏儿恩惠,师兄以为如何?” 灵空长老颔首道:“能得师弟如此提携,这是斌儿莫大造化。虽然我们两个是不同门的世谊,除了内功一道略有不同外,一般拳脚功夫无甚差别,万流同宗,斌儿多会一家武学有利无害,愚兄先替斌儿谢谢了。” 他们这一决定,影响斌儿以后极大,也是两老始料所不及的。 晚餐后,灵空长老问斌儿道:“斌儿,你不是想要拜师学艺吗?过两天,朱伯伯带你回开封,教你武艺,你可愿意?” 斌儿甚是作难,朱剑夫对他一连串的追问,使他耿耿于怀,再者这位朱姐姐刁蛮成性,不好侍候。这一去,寄人篱下。不去吗,机会难得。那天夜里,他从窗口看到朱剑夫从数丈高树顶跳下,连一点声音也没有,而且那种威势,使他敬佩不已,如果想学艺报仇,就只好忍辱负重。这念头一闪而过,斌儿上前,双膝跪下,口里说道:“斌儿拜见师父!” 朱剑夫忙一把拉起斌儿,揽进怀里道:“斌儿不必拜师,我不能收你为徒,以后会有武功比我更高的人收你做弟子。我带你去,传授些基本功夫,在正式拜师前跟你打好根基,将来对高深武功,较为易学。” 斌儿忙谢道:“谢谢朱伯伯爱护,斌儿顽劣,又是叫花出身,一身之外,另无他物,伯伯什么时候走,斌儿就什么时候跟伯怕去。” 说罢,掉头望望灵空长老,脸上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知遇之恩,心里感激,自然流露,看在灵空长老眼里,不住将头连点。 这日清晨,一骑骏马奔驰在汉口至开封的官道上,马上坐着三人,一个四旬开外的中年汉子,精神抖擞,他是开封威镇镖局总镖头河洛一剑朱剑夫,坐在前面的是他的爱女朱敏,坐在马后的正是斌儿。 朱剑夫和敏儿都是骑马能手,坐在马上,很是平稳。斌儿则只擅操舟,不懂骑术。虽然生来胆大,可是坐得极不舒服,屁股不住地移来移去,像是怎么也不对劲似的。 朱剑夫早就感觉到了,他有心磨练斌儿骑术,未加理会。走了半天,他因不愿使斌儿太累,始道:“敏儿是姐姐,骑术又比斌儿好,你和斌儿换换,让斌儿坐前面来。” 敏儿撒娇地道:“爹爹就不疼敏儿,他是男人,应该让我。” 斌儿忙插嘴道:“朱怕怕!不用换,斌儿坐得很好,前面还是让姐姐坐吧。” 朱剑夫见两人都不愿调换坐位,只得罢了,笑道:“不换也好,我们赶一程,到前面新沟打尖,休息一下,这半天也太累了。” 不一会儿,到了新沟,这是一个小地方,打过尖又继续上路。 出了新沟北街口,朱剑夫道:“你们两个骑马,我老人家跑路,敏儿可不准放马太快,斌儿不会骑,摔下来可不是玩的。” 斌儿连道:“不,不,我陪伯伯走路,朱姐姐一个人骑吧。” 朱剑夫笑道:“你走不快,我这只老腿还跟得上马跑,你怎能呢?” 敏儿一路上,早想找机会作弄斌儿,以满足她骄傲妒嫉与争宠的心里。这时见机不可失,忙转对斌儿道:“斌弟弟!我们两人骑马,和爸爸赛赛脚程!” 一声斌弟弟,他感到很奇怪,这刁蛮的朱姐姐,几天来都以“喂!喂!”来叫他,今天何故如此温顺?他觉得这朱姐姐真是变幻无常。他只好爬上马后座,但人小马高,攀上马背很是吃力,敏儿好心地在马上伸手拉他一把,道:“斌弟弟一点能耐也没有,连马背都爬不上来,回到开封家里,非得下苦功不可,让姐姐来教你。” 言下颇为得意,斌儿只微微苦笑。 朱敏待斌儿坐好,一声:“斌弟弟坐稳!”便放缰往前疾奔。 朱剑夫跟着凝气提身,一路追去。 朱剑夫的轻功很是了得,马蹄起处,沙尘滚滚,而他遥遥追去,却一丝尘土不见扬起。看他脚尖轻点地面,悠闲飘逸,已到踏雪无痕之境,远远跟在马后,不即不离,好似不费一些气力。斌儿坐在马后,紧紧地把着马鞍后座,诚恐一个把持不牢,就得摔下马去,弄得一头大汗。 敏儿一手提缰,一手拢着耳后秀发,趾高气扬,频频回头后望,高声喊道:“爸爸!快啊!” 如此疾奔,眨眼走出二十余里。朱敏满以为这一气狂奔,必可使斌儿惊呼求饶,到那时再放松缰。谁知斌儿虽是第一次纵骑驰骋,累得满身大汗,却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朱敏一赌气,心道:“你要强,哼!非要你好看。” 她抬头游目四顾,见前面官道左边,是个小小丘陵。中间隔着一道深沟,这沟深约丈余,敏儿心道:“纵马飞越,看你不摔下来才怪。” 于是一领缰绳,带转马头,向左边深沟跃去。这马忽然发现深沟,一声啼嘶疾跃而过。这突然之变,斌儿在马后全然不知,在马儿纵跳之时,一个把持不住,跌下马来,好在丘陵上青草很厚,并没摔伤。 敏儿见斌儿重重地摔了一下,但没听到他叫喊,又见他僵卧不动,心知摔得不轻,心里也有点着慌,急忙就马背上一跃,落到斌儿身旁,问道:“斌弟!摔伤没有?’,斌儿这时才呀地一声大叫,敏儿以为他真的摔伤,心里甚感难过,上前两步,连忙伸手搀扶斌儿,岂料斌儿大声喝道:“姐姐,快走开!” 一把抓住敏儿,用力一带,双双滚出数尺,敏儿一跃而起,深怪斌儿不应如此无理,狠狠地盯他一眼,摹见斌儿面色铁青,两眼发直,她皱皱眉头,又顺着斌儿眼光看去,不禁一声惊呼,躲向斌儿身旁,双目注视着两丈开外。 这时,正有一条五尺多长,粗如树干的大蜈蚣,全身金光闪闪,两眼圆睁,百足齐举,缓缓爬来。 敏儿虽是自幼学武,胆大过人,但究竟是女孩儿家,哪儿见过这么大的毒虫?一时吓得双腿发软,紧紧地靠着斌儿,倒是斌儿较为镇定,一手抓着敏儿,双目紧盯着张牙舞爪,作势欲扑的大蜈蚣。 后面的朱剑夫,见敏儿和纵马向左跑去,也急忙忙半转身向左纵来,但已是慢了一步。正当他纵过深沟时,连闻斌儿敏儿两声惊呼,心说“要糟!”接连两纵,来到二人身旁。他发现大娱蚣已距二人不足一丈,朱剑夫虽有一身武功,怎奈手无寸铁,也是束手无策,这种毒物又不能空手相对,若抱着两个十多岁的大孩子,是否能逃出大蜈蚣毒钳,很难预料,但唯有此途尚可冒险一试,于是轻声说道:“敏儿!斌儿!别怕!” 他这一出声,反使蜈蚣加速爬行,他心头猛地一震,脸色铁青。 就在这电光石火刹那之间,一阵嗖嗖的连珠暗器,将蜈蚣前进之势阻得一阻,几颗暗器打得真准,齐都打在蜈蚣头上,虽无多大劲力,可也使蜈蚣不能急速前扑。这一来,朱剑夫才有挽救之机,他一个箭步,纵到两个孩子身边,一手挟起一人,向后接连几跃,已到十丈之外,放下二人,向敏儿道:“快把暗器给我!” 他以为刚才暗器是敏儿发的,但递暗器过来的却是斌儿,他来不及细问,一转身已迅速的以飞蝗石手法向大蜈蚣连珠打出三颗。 到底是成名人物,不同凡响,无论准头、劲道,俱都高人一等。这一出手,一颗打中额心,两颗打中身上,蜈蚣负痛,长身一屈一弹,箭也似地向朱剑夫扑来。眼看蜈蚣扑离朱剑夫不足三尺,他猛地双足一顿,斜纵而起,凌空回身,右臂一扬,抖手又打出三颗铁棋镖,分向蜈蚣双睛及七寸三处要害打去,端的是又快又狠。蜈蚣自带重伤,一扑未中,不禁野性大发,百足齐举,正待身再扑,暗器又发到。只见它将头微低,双钳高举,迎着暗器钳去。 叭!叭!叭!三颗铁棋镖俱都打中蜈蚣头部,但它仍是张牙舞爪,作势欲扑。 朱剑夫一看手中只剩七颗棋子了,心想若再制不住它,可就麻烦了。遂施展开扑风捉影身法,前后游走,观隙出手。蜈蚣被逗得前身人立,头部左右摇摆不定。朱剑夫抖手打出三颗铁棋镖,成品字形,前一后二疾向蜈蚣打去。跟着身形拔起两丈高下,振腕一甩,又是三颗随后打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蜈蚣头部一低一扬之际,扑扑两响,血水像喷泉一样由蜈蚣双目射出老高,随着巨大的身躯像箭似地向朱剑夫落下的地方撞来,他急闪身向旁躲过,蜈蚣撞向丈余远的一株树上,双钳牢牢地钳住树身不放。 敏儿这时才纵身从斌儿身旁立起,摇摇头道:“好大的蜈蚣!吓死人了。爹!蜈蚣是不是已经死了?” 朱剑夫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斌儿听说蜈蚣已死,忙到草中寻找铁棋子,这是灵空长老偷偷给他的二十颗棋子,并且再三叮咛他小心保管,不得失去一颗,并曾慎重地对他道:“斌儿,这关系到铁棋镖原主极大,也关系你的生命极大,一般江湖正派人见了,会给些面子。黑道宵小见了,心胆俱裂,不敢碰你毫毛。但老魔头们见了,不但会要你小命,还要追问来历,连老衲与原主都不得安宁。故此你必须好好保管,非在危急时,不得使用。” 当时斌儿得知如此严重,本不愿收下,但灵空长老说斌儿此去可学些武艺,短期内却不能登堂人室,故这棋子留以防身,也作以后见面信物。斌儿才收起来,谁知上路第一天就派上用场。如非这二十颗棋子,敏儿斌儿就逃不过这次厄运。 原来斌儿当时拉着颤抖的敏儿,见蜈蚣昂首欲扑,顾不得铁棋子是否管用,摸出七八颗,以连珠手法打出,将要扑来的蜈蚣阻得一阻,才让朱剑夫有援手机会。 朱剑夫初以为是爱女打出的飞蝗石,后见是十几颗铁棋子,才疑到斌儿身上。此时等斌儿将二十颗棋子一颗颗捡了起来,又向斌儿取来一颗,仔细一看,确是精钢打就的棋子,中间赫然刻有一个龙字,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将他从不示人的成名绝艺,也传授给你了。斌儿!你可要好好保管着,不可失落。” 斌儿似懂非懂地连声应是。 敏儿一旁插口道:“喂!老和尚偷偷传你武艺,瞒得好紧,为何不早对我说?” 斌儿忖道:“真是奇怪!老和尚是指谁,什么时候传我武艺?灵空长老只教我一套玩艺,我又为什么要对你说?” 他望望敏儿,见她也正在望自己,急忙答道:“我真的没学什么武艺,只是和灵空长老奔棋,在下棋时教我的。” 于是将弈棋如何赢得半子,如何打赌输给他,如何教他这套玩意,一字不漏他说了出来。 敏儿听罢不信地道:“哼!你骗人!”但内心却又感激斌儿救了她,佩服他临危不惧的胆识,只是不愿输在嘴上。 朱剑夫对斌儿更加喜爱,私心里快把斌儿和敏儿一样看待了。 这时,脸上露出无限快慰,轻轻挟起二人,走到坐骑旁边,将他们送上马背,一拍马背,那马昂首一声嘶鸣,放开四蹄,如飞奔去。 这一日,一匹骏马驼着三个人,闯进开封府南门,马上三人正是朱剑夫、敏儿和斌儿,他们进了城门,仍然骑着马直向钟鼓楼大街走去,大街转角处就是有名的相国寺。他们来到一家门楼前,飞身下马。 这家气派不凡,门口两边两个大石狮子,门前三丈处矗立一幅大照壁,照壁前竖着一根三四丈高的旗杆,顶上飘着一面紫色金穗绣有猛虎的旗帜。门头横匾上刻着“威镇镖局”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这时,早有镖师、趟子手等一群迎将出来,一个小厮接过马缰,镖师们拥着朱剑夫三人直进大厅。 朱剑夫遂将斌儿引见给镖师及他的徒弟,并交待三弟子徐子贵负责斌儿起居。 斌儿见过众人,跟徐子贵到后院房里,自此,斌儿就与徐子贵同房居住。 众人见斌儿丰彩,都替总镖头高兴收得一个好徒弟。当斌儿随徐子贵走后,朱剑夫才对众人说出斌儿的出身来历,及勇救敏儿的一番经过。并说明此次带他北来,并非收徒,乃是报答他的恩惠。 众人听说斌儿的遭遇,并知他毫无武功,但其豪气干云,令人钦佩,大家都对他发生好感。 大家又谈了一阵归藏秘笈,才各自散去。 朱剑夫中年丧妻,中馈乏人,与敏儿走回后院,自有仆妇们服侍梳洗。 片刻,大厅里摆着两桌丰盛宴席,坐了二十多个镖师。总镖头在座首居而坐,左右坐着斌儿敏儿,这是镖师们为总镖头洗尘而设。席间,朱剑夫对斌儿道:“斌儿!你要学武艺,随时向各位伯伯叔叔们求教,他们都各有一身本领,只怕你不肯学,就是一个人教你一手,你也学不完呢!” 斌儿一听高兴万分,忙双手端着酒杯,起身说道:“各位伯伯叔叔,请饮一杯。斌儿愚蠢,请诸位往后多多教导,异日但有一分成就,都是各位所赐,斌儿绝不敢稍忘。” 说罢,饮尽杯中酒,遂赢得一阵赞扬。众人都道:“不必客气,小弟弟但有所求,我们必定尽力而为。” 只有敏儿在旁连道:“酸,酸,简直酸气冲天。” 斌儿对她笑笑,敏儿却对他撇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在席上,和斌儿谈得最投机的是长臂猿丁开杰。这丁开杰已五十开外,可是身体健壮,武功门路最杂,兵器上很少有不会用的,一手猿公剑使得出神人化。镖局里除朱剑夫外,要数他武功最高。 斌儿第一次遇上这么多老江湖,听到不少江湖上的轶事趣闻。 他不知江湖忌讳,一时兴起,口不择言,对朱剑夫稚气地问道:“朱怕伯,人称你河洛一剑,你的剑术是不是天下第一?” 朱剑夫知道小孩子无心之语,并不在意,哈哈一笑道:“真是孩子话,江湖上能人极多,像我这点微未之技,差得远呢!江湖上有一句口头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敏儿好不容易等得这个碴口,笑着接口道:“一山还比一山高,能人背后有能人,你知道什么!” 他明知敏儿取笑他,也不计较,仍旧稚气地问道:“那么谁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呢?” 朱剑人微唱道:“这就很难说了。”随又转头对长臂猿丁开杰道:“丁嫖头,你是老江湖了,对他们说些江湖掌故吧!”丁开杰接口道:“谁也不知谁的武功天下第一,不过,江湖上有句话,北剑中禅南轻功,西暗东穴穷拳掌,三老二毒一癫丐,六雄称霸武林中。” 斌儿不解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丁开杰道:“北剑是指恒山的剑法,使剑就得数这派第一,我们总镖头就是这一振,所以赢得河洛一剑之名。” 朱剑夫笑道:“丁嫖头不必往老弟脸上贴金,你还是对他们解说吧!” 丁开杰接着道:“气功内力要推嵩山派的禅功,轻功是衡山派最高,泰山派精干点穴,华山派的暗器歹毒无比,穷拳掌是指丐帮的左拳右掌独步武林。”说至此,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敏儿这时插嘴道:“那么,三老二毒一癫丐又是指谁呢?” 丁开杰斟满酒,才缓缓说道:“三老是指嵩山派六指圣僧慈云大师,衡山派玄机子赵如修,和总镖头的师伯北剑抱月居士古宗行这三位老前辈;二毒乃是泰山毒蝶罗莲姥姥和华山毒蜂马其熊二人,癫丐是指丐帮硕果仅存的一位老花子,人称癫丐的任我飞。” 敏儿又追问道:“真好玩!什么三老二毒一癫丐,他们是怎么个样子?” 朱剑夫接道:“这六个武林枭雄、我也没全见过,一时也说不清,日后有机会,再请丁伯伯说给你们听,现在已很晚了,大家休息吧!” 自此,每天早晚与敏儿二人跟着朱剑夫学艺,斌儿从拳脚人手。白天空闲时,他就缠着丁开杰等嫖师们学些杂拳,或者要他们说些江湖轶事趣闻。好在斌儿甚得人缘,大家都很乐意教他。 斌儿在这些日子里,进步很快,匆匆半年过去了,斌儿在拳脚上已有了相当根基。 一日清晨,斌儿在等朱剑夫来教武艺,这在他已成为习惯,他来的时间要较朱剑夫早些,在朱剑夫未到前,他必须将所学过的温习一遍。朱剑夫到后,他再认真地演习一道,让朱剑夫指正。这日,他刚拉开架势,朱剑夫已带着敏儿进来。 朱剑夫笑着先命敏儿舞了一会儿剑,再命斌儿打一趟拳,当斌儿这趟拳使完后,朱剑夫颔首赞道:“你进步神速,简直出乎我意料,明天起,可开始学轻功了,今天我有事,你们自己练习,敏儿!先代我将踏雪无痕的口诀教给斌儿。” 说罢,掉头而去。 朱剑夫一走,敏儿立即道:“喂!你听见没有?爹爹叫我做你师父呢!” 斌儿望望她,一笑,道:“好,那么,请姐姐师父指教!” 敏儿娇嗔道:“师父就师父。什么姐姐师父?哼!我现在命令你和我试招。” 斌儿甚不愿意,因为每次试招,他都被摔个两三下,不觉有点踌躇。 敏儿一看他的神情,心里有数,故意地又哼了一声道:“你敢不听师父的话?等会儿看我告诉爹爹。” 斌儿知道这位朱家的小姐姐平日对他很好,但是总喜欢使小性,捉弄他。在过招时非让她摔几下才称心,然后才会认真地和他研究招式,边练边讲,毫不厌烦地指点诀窍要领,使他心领神会,进步迅速。所以现在敏儿要他试招,他心里确实有点矛盾,然而每当他跌在地上,看到敏儿对他甜甜一笑,又使他觉得非常有趣。 他想:“摔两个筋斗又有什么关系?”于是两人各站一边,拉开架式,一上手,敏儿就是一招“黑虎偷心”,直取斌儿。斌儿功力比敏儿差得太远,不敢硬接,向左一滑让过这招,敏儿不待他还手,第二招又到,将斌儿逼得手忙脚乱,乘势一招“秋风落叶“,只听嘭地一声,斌儿被弄了个四脚朝天。敏儿吃吃笑道:“起来,再来。”斌儿暗想,我摔的真冤,平常朱怕伯在时,我怕他认出归藏步,不敢躲闪,只等着挨揍,如今朱怕伯不在,我何不使出?他打定主意,站在下手边,笑嘻嘻地道:“姐姐师父,嗯,不是,敏姐姐赐招吧!” 朱敏双足微点,疾跃扑去,哪知眼前人影一闪,竟扑了空。斌儿在她背后,轻笑了一声,她心中大感意外,同时听斌儿一笑,更有点冒火,转身又扑,越打越快!她使出浑身解数,料想他定无法躲过,岂知斌儿不但能躲过,而且不时在她背后轻轻拉她一下小辫子。朱敏心中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小嘴一嘟,站着不打了,气呼呼地道:“不准你躲闪,我要你一招一式地对拆,不然我告诉爸爸说你不好好练。” 斌儿对他的娇蛮任性,只有以欣赏忍耐的心情来应付,最后只有咬牙让她摔几跤,才算平安无事。 转眼又是半年,斌儿轻功已有相当心得,但因为朱剑夫没教他内功,以致“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难能登堂窥奥。这天,朱剑夫拿出一把铁剑,对斌儿道:“这一把普通剑给你练习用,今天开始教你剑法。” 于是,将乾罡剑法向他解说一番,斌儿极为聪明,一点就透,他就跟着朱剑夫一招一式的演练,一个上午,他已能将天罡剑法的许多招式记住。 午饭后,他一人在后园静静地想:“我没有剑,就是剑招完全学会,也是不能立即应用。我倒有把玄机匕首,何不学些匕首的招式?这把匕首一直套藏在臂膀上,如今想学匕首招式,又求教何人呢?他想来想去,一眼看到墙角堆着一些青竹,点点头,自言自语地道:“嗯!找丁伯伯去。” 他找了一根小竹梢,照着玄机匕首大小长短,削得一模一样,跑到长臂猿丁开杰面前道:“丁伯伯!这样的小刀,在兵器上叫什么名字?” 丁开杰看了一眼道:“这叫匕首。” 斌儿道:“如何用法?你教我好吗?” 丁开杰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匕首就是短剑,用作近攻,与长剑用法大同小异,传闻百年前北岳恒山剑法是以右手使剑左手用匕首称霸武林,后来却失传了。就以用剑著称的抱月居士论,一套乾罡剑他也使不完全,据说最后几绝招连他师父都没学过。我只能教你一些普通手法,跟我来。” 二人来到后园,丁开杰将各派的剑法,捡精要的招式,化作匕首使出,虽说不大连贯,但使开来,倒也青光闪闪极俱威力。斌儿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解,然后练上两遍,已然中规中矩,丁开杰也甚高兴,拍拍他的肩膀,道:“斌儿,你真聪明,再过几年,恐怕丁伯伯还要你指教呢!” 晃眼间,斌儿已满十二岁了。除了练武功,他大部份时间,与敏儿在一起,真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敏儿对他真好,只是刁蛮任性,喜怒无常。高兴起来,斌弟弟长,斌弟弟短他说个没完,一旦不高兴时,绷着脸,小嘴一噘,冷冰冰地。究竟是什么道理,他实在想不通。 正当他独自在后园树下胡思乱想时,敏儿跑来,一拉他道:“李镖师刚回来,带来灵空长老的音讯,现在正在书房和爸爸说话,我们去听听有些什么消息?” 斌儿听说带来灵空长老的消息,高兴地答了一个好,与敏儿手牵手往书房跑,但跑了没有两步,斌儿粹然停下脚步,道:“我不想去,敏姐姐一个人去吧!” 敏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去,拉倒!”摔脱斌儿的手,一个人独自去了。 其实,他不是不想去,只是因为朱剑夫在书房,总是与人谈些秘密的话,他不想贸然闯去,惹朱剑夫不悦。但是有关灵空长老的消息,又引诱着他。心眼一转,急忙跑到厨房,沏了一壶茶,捧向书房去。当他走到书房门口时,他停住脚步,因为里面传出的谈话,对他关系太大了,他站在门口,只听李镖师道:“灵空长老说,前些日子常常有江湖高手,在夜里到白沙寺踩盘子,长江一带盛传归藏秘笈落在白沙寺,近日来又传说那秘芨在一年前被总嫖头带回开封。听说已有不少黑白两道高手往开封这边来,追查获得秘复的人……”斌儿听说,全身一震,手上的茶壶当地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朱剑夫一掀门帘纵了出来,见是斌儿,忙问道:“斌儿!你怎么啦?” 敏儿也跟出来,见他张慌失措的样子,骂了一句:“小傻瓜!” 斌儿两眼愣愣地看着朱剑夫,说不出话在来,一颗心怦怦地狂跳不已。 朱剑夫这一问,也是由于正在谈论秘笈,突受门外响声所惊,等到走出房门,虽然看见是斌儿,不期然地冲口问道:“怎么啦?”好在敏儿一句小傻瓜,才使朱剑夫口过味来。看见斌儿呆立当地,又见地上打碎的茶壶,于是伸手轻拍着斌儿的头顶,慈祥地道:“打破就算了,愣着干吗?” 他以为斌儿是为了失手打破东西而心慌呢,岂不知斌儿内心的惊慌,比打破茶壶何止严重千百倍?斌儿也就打蛇随棍上,呐呐答道:“听姐姐说,怕伯和李叔叔在谈话,我特地沏壶好茶给伯伯解渴,岂知心大急,脚下一滑,落地打碎。这是伯伯心爱的茶壶,让我……朱剑夫哈哈笑道:“孩子,难为你了,一把茶壶算得什么,没烫着手吧?” 斌儿摇摇头,敏儿帮着将破茶壶捡起,向斌儿道:“走,我们拿到后园扔去。” 斌儿心里甚是沉重,跟在敏儿背后,一直走向后园,敏儿频频回头逗他说话,他却听而不闻。敏儿以为他是内疚,也没说什么,一直走到后园。 后园有个大池子,池中长满荷花。敏儿将手中破茶壶扔到池心,回头见斌儿还是那个傻相,他拉他一同坐在池边树下,他木然地靠着树干,两眼痴痴地望着池里荷花。 敏儿看在眼里,扑哧一笑,道:“傻弟弟,一个茶壶也值得如此难过?别傻了好不好?来,来和姐姐谈谈。” 斌儿仍是呆呆地坐着,不言不笑,也不动。 敏儿急了,伸手摇关了臂膀道:“斌弟弟!斌弟弟!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斌儿让他一摇,茫然答道:“敏姐姐!我要走了。” 敏儿见他答非所问,奇怪地问道:“坐在这儿不好吗?走去哪儿?” 斌儿毫无表情地道:“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敏儿惊异地问道:“斌弟弟!你为什么要走?是姐姐对你不好吗?姐姐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其实,姐姐也只是跟你玩儿的。” 斌儿讷讷地道:“是的,姐姐对我好,朱伯伯对我好,丁伯伯对我也好,镖局里的人对我都好。可是……唉……我还是走吧!” 敏儿急道:“不,不!我不让你走!” 第四章 七虎 这两声不,才使斌儿惊醒过来,暗暗责备自己,胡说些什么?心念一转,连忙装着若无其事地转头望着敏儿,道:“好!我不走,姐姐!我是说着玩的。敏儿拉起他的手道:“嗯!这才是我的好弟弟!”整个下午,两人果然玩得很高兴。晚上,斌儿一个人躺在床上,满腹忧虑,仰望着屋顶,心中思潮起伏,很久都无法人睡,独自纳闷:“江湖中人本事真大,怎么会知道归藏秘笈到了开封?而又怀疑到朱怕怕的身上?又说是一个小花子拿走,谁看到了?看见的人为何当时不向我夺取?是了,我拿秘笈下山时,不是有几个大汉和我擦身而过吗?他们对我已经怀疑,所以追到白沙寺,现在又追到这儿。真危险,我得离开这里,躲开他人,我马上就偷偷走,谁也不让知道,就是朱伯伯、敏姐姐、丁伯怕他们,也都不让知道。” 他刚想起身,又改变主意,暗道:“我不能现在走,更不能偷走,这不是明明告诉他们秘笈在我身上吗?但是不走,又怎么办呢?这真应了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天可真危险,差点儿让朱伯伯看出。我不能再保存秘笈了,总有-天,会让他们知道,不如毁掉它!别人在我身上找不到,我再坚不承认,岂不神不知鬼不觉么?”但是他又想到不能失信于万老前辈。以后见了丐帮帮主,如何交代?不行,还是毁了再说,先解眼前危机。我已经学会,以后再教他,不然照样绘张给他,不是两全之法吗?轻轻爬起,望望对面床上的徐子贵,见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他蹑手蹑足走到桌边,探手怀中掏出归藏秘笈,想就着油灯毁掉,正当他掏出绢帕,忽有衣袂带风之声掠过屋顶。他一惊,立即将绢帕塞进怀里,坐在桌边不敢稍动,两眼看着窗外,这夜行人无论是谁,对他都不会有利。 这一声夜人掠过之后,很久不见任何动静,他的心这才定下来。 慢慢又掏出绢帕.由于过份紧张,双手不住颤抖,拿着秘笈,摇摆不定地向灯伸去。 “斌弟弟!你干什么?” 躺在床上的徐子贵,已翻转身来望着他。 斌儿一颗心差点儿从口里跳出来,急将伸出的手缩回来,呐呐无语。 徐子贵见他不答,旋身坐起,看清斌儿手中拿着一张绢帕,侧向着他,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斌弟!是师妹给你气受了?师妹也真是,有你这么一位听话的好弟弟,还常常欺负你。” 原来他以为斌儿受了敏儿的气,在灯下暗自饮位。 斌儿怔怔地答道:“徐师哥,不是的。” 徐子贵道:“还说不是呢?你不是拿着手绢擦眼泪吗!” 斌儿忙道:“徐师哥!你可不要乱说,我没有哭。” 徐子贵奚落地道:“啊!好漂亮的手绢,是不是师妹送你的?让我看看!” 徐子贵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大孩子,长得很英俊,聪明能干,就是心胸狭窄。也正因这一点,朱剑夫不太喜欢他。他父母早丧,自小与敏儿一起长大,近年来,见师妹越长越美,早有倾慕之心,自斌儿来此,敏儿整天和他在一起,故对斌儿暗暗嫉妒。此时见有机可乘,哪能不尽其奚落挑拨之能事?他见斌儿不理睬他,当即下床走到斌儿身边,伸手去抢绢帕。斌儿没防他这一手,轻易被他抢去,这下斌儿慌了,急道:“给我!还给我!” 徐子贵将绢帕藏在背后,说道:“你说,是不是师妹送你的?” 斌儿急得满头大汗,连说不是,扑过去,想要抢回。 徐子贵一转身,面对斌儿,以悠闲地道:“既不是师妹送的,我看看有何要紧?” 斌儿急得要哭,哀求地道:“不能看嘛!求求你还给我,只要徐师哥还给我,要我怎么报答都可以。” 徐子贵摇摇头道:“我不要报答,只看看就行了。” 说着,将背后的手伸到面前,就要展开细看。 斌儿无奈,好说不行,抢又抢不过,急得浑身发抖,他急中生智,故作赌气地道:“好!你看吧!告诉你,就是敏姐姐送我的,怎么样?我去告诉朱怕伯,就说你抢去敏姐姐送我的手绢。” 说着,转身疾向房门走去。 这一着还真厉害,徐子贵怕的就是这一着。他忙横身拦住房门。 讪汕地道:“斌弟弟!师哥和你闹着玩的,你不让我看,我不看就是,诺,拿去吧!” 斌儿一把夺过绢帕就往怀里揣,爬上床去,不管徐子贵如何引逗,也不理会。徐子贵讨了个没趣,也就睡了。 第二天,斌儿一早跑到后园,走到昨日与敏儿坐过的地方,掏出秘笈,他想把它撕碎,扔到池里。 当他正要撕的刹那,忽听背后有人喊道:“斌儿,不去练功夫,跑来这儿干什么?” 他回头见是丁开杰,连忙收起绢帕,叹口气,暗道:“秘笈啊!秘笈!我连毁去你的机会也没有,昨夜让徐师哥一搅,没烧成,今早看样子还是毁不了,唉。”他转身站起,向丁开杰一躬道:“丁伯伯!你早,我正准备去练功呢。” 丁开杰微微颔首,转身走了。斌儿急忙掏出绢帕,三把两把,撕成很小的细条,然后揉成-团,扔进池里。 正在这时,敏儿又在老远喊道:“斌弟弟!你在哪儿?爹爹找你呢!” 斌儿连看撕毁的秘笈沉下水去的时间也没有,深深嘘了口气,暗道:“总算毁掉了,这下可不怕人知道啦,你们都来找我吧!” 当敏儿与斌儿步进大厅时,里面已坐满了人,差不多镖师和执事等都在坐,此时厅里鸦雀无声,充满了严肃的气氛。朱剑夫居中而坐,满脸肃穆凝重之色。二人受这严肃气氛感染,轻手轻脚地走到朱剑夫身旁,斌儿偷眼一扫场中各人,不免心里暗暗打鼓。不知是他心虚呢?或是别人有意?他感到与他接触的每一双眼睛,都是带着奇异的神色望着他。他赶忙收心神,装得茫然不知的神态看着朱剑夫。 这时,朱剑夫以沉重而严肃的语气道:“昨夜发生的事,想在座的老师们,都已得到警讯,虽然镖局没什么差错,但这位到镖局踩盘子的朋友,单凭一身轻功,就使朱某人望尘莫及,竟连来人相貌也未看清,所以,我感到这事甚是严重。” ’斌儿暗道:“昨夜果有夜行人照顾镖局。” 但听一个名叫朱毅的嫖师发话道:“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家伙,敢来戚镇镖局撒野?今晚如敢再来,我们大伙儿给他点颜色……”朱剑夫举手作势,要他不要打岔,继续说道:“这绝不是一般江湖宵小,也不只是昨夜这么一晃就算了,恐怕镖局将从此多事,贵宾会不断光临,而且来者可能都是顶尖高手,所以请诸位来商量对策。” 此时大厅上,除了李镖师等一两个稍知内情人之外.大家窃窃私议,不知镖局何以会突然发生如此严重的事。还是火爆性子的朱毅问道:“请问总镖头,李镖师带回什么消息?” 朱剑夫无意地看了斌儿一眼,看得他心里一颤。好在这只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而且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朱剑夫脸上,没人留心他的窘态,不然,他就难以逃过这些老江湖的眼底。只听朱剑夫答道:”江湖上传闻,在汉口出现武林瞩目的归藏秘笈落在朱某人手上,如今黑白两道高手,正纷纷赶来此地……”朱剑夫此言一出,各人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十几双眼睛发出闪闪光芒,惊奇而又羡慕地望着朱剑夫。朱剑夫知道他们心意,当下肃穆地道:“请各位相信,我朱剑夫绝非口是心非之辈,去年我到汉口,本有争夺秘笈的意思。可是事实上连秘笈是黑是白也没见一眼。” 于是,将他到汉口之行的经过和盘托出,众人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朱剑夫继续又道:“这是江湖上一种误传,但是何以误传秘笈在我手上?连我也想不出是何道理。更有人传说秘笈被一个小花子拿走,或许有人会怀疑到斌儿身上……”说至此处,他回头望了斌儿一眼,斌儿忙把头低下,显得局促不安,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怕看那些含有奇异的眼光。朱剑夫又道:“但是我相信,斌儿和我一样冤枉,他来时没有一点武功,也不是丐帮的人,即便他适逢其会,万道力老花子也绝不会轻易将这武林至宝,交给一个帮外的孩子。” 斌儿这时暗暗呼了口气,忖道:“再呆下去,太危险了,会连累朱伯伯也不得安宁。我还是走吧。” 此时,朱剑夫正在为镖师们分配任务。这些人守更值夜,那些人埋桩布卡。但是斌儿对这些全没听见,他一直在暗自盘算着如何离此,直至众人纷纷散去,他才警觉,期期艾艾地向朱剑夫道:“朱伯怕,我想……和徐师哥一起,跟丁伯伯走一趟缥,也见识见识……”朱剑夫惊奇地看看他,问:“谁要你去的?是徐子贵?还是丁镖头?“斌儿摇摇头道:“都不是,我自己要去的,还没对他们说呢!” 朱剑夫剑眉一扬,缓缓说道:“你的武功还不够资格走镖,你要知道,江湖上险恶重重,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好玩的。等过些时,我带你们出去走走。” 斌儿急道:“不,我又不是单独走镖,有丁伯伯带着,绝不会有什么错,而且丁伯怕前些天教了我一些匕首的招式,到现在还没学会,我想一路上跟丁伯伯好好学学,同时,也可多增长点见识。” 朱剑夫望着他微一沉吟,道:“好吧!不过,你要先去问问丁镖头,看他是不是肯带你去。” 斌儿兴奋地道:“好!我这就去问丁伯伯。” 朱剑夫忙喝道:“慢着,斌儿,我问你,乾罡剑法是何派的剑术?” 斌儿茫然地答道:“是北岳剑派最深奥的剑术。” 朱剑夫微一颔首,又道:“嗯,这是北剑派镇山剑法,不要说传给外人,就是本派子弟,也须经过长期考察,是不轻易传授的。你要千万记着,未得我同意,不得传给任何人,就是我门下弟子,也不例外。” 斌儿心中感动非常,忙道:“我知道伯伯爱护我的深意,绝不敢违背您的训诲。” 敏儿一直静立一旁,这时忽道:“爹爹!不能让斌弟弟去,他会不回来的。” 朱剑夫正想问何原故,斌儿忙解释道:“昨天听说丁怕伯今日走镖,我就想跟去看看,和姐姐开玩笑,说离开这儿,就不回来了。其实,我早已无家可归,伯怕和姐姐对我这么好,我不回这儿来,又到哪里去呢?” 朱剑夫听后,成竹在胸他说道:“敏儿,让他走一趟也好。斌儿,你去问问丁镖头,然后告诉我。” 斌儿连蹦带跳地走到前院,见丁镖头正在招呼伙计们起镖,他轻轻地走到丁开杰身旁,高兴地道:“丁伯怕,这趟我跟您一起去,也可见识见识世面,朱伯伯已经答允了,只要丁伯伯肯带我……”丁开杰听他一说,双眉深锁,心想:“这几天威镇镖局正在多事,而且这趟镖卖价又很高,正担心是否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要是路上出点事,哪有功夫照顾他。”于是,摇摇头道:“斌儿,走镖机会多的是,这两无风声甚紧,万一出事,一定很棘手,不是怕伯不愿意带你去,而是现在时机不对,你要听话,下次一定带你。” 斌儿满腔希望,让丁开杰浇了一盆冷水,他知道丁开杰的脾气,一经他拒绝的事,任你如何要求,也是徒然。他暗中决定,让镖车先走,过几个时辰,他再偷着赶去。 朱剑夫早有先见之明,他知道丁开杰不会冒险带他,是以他要斌儿去问丁开杰,但斌儿私下偷走,却是他意料之外。 午后,丁开杰等一行,押着镖车离了开封,一路吆喝着向山东而去。 这夜,威镇镖局一连来了数起夜行人,但只是神秘地一晃即逝,纵然镖局里能手不少,竟无法将来人留下。镖局众人,经过这一夜辛苦,竟然徒劳无功。 这时,大概有四更多天,天边已微微地有些亮光,大家这才松驰下紧张的心身,慢慢地进入睡乡。 正当众人沉沉酣睡的时候,镖局后园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牵着一匹马,轻轻地出了后门,翻身上马,直奔东门,此时城门将将开启,这人出得城外,稍微一认方向,一夹马腹,向徐州大道疾奔而去。 天亮后,镖局众人由于昨夜劳累,所以大部仍在梦乡,只有敏儿一人起得最早,但也已日上三竿,梳洗后,先到书房,见朱剑夫和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她知道父亲一夜辛苦,不敢惊动,轻轻退出房来,径往演武场走去,只见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她自言自语地道:“他倒真会偷巧,知道爹爹不会早起,他也睡懒觉,非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不可。” 说着,向斌儿房里走去,哪知斌儿人已不在,床铺零乱,像是才起来不久,她嘴里骂道:“懒骨头,床铺也不收拾好。” 她又到外面打了一转,仍不见斌儿,最后她到园里去找,也没见着他的影子。她无聊地坐在前天和斌儿坐过的树下,暗道:“斌弟弟不会偷偷溜走吧?” 倏地她眼角一扫,看见靠近池边的荷叶上,有一团白绢,她好奇地伸手去拿,但手臂太短,差一点点才够到。恰好镖师朱毅走过,看见敏儿要取荷上绢帕,他以为是敏儿丢的,忙走过来,伸臂一探,轻易地拿到手中,随手递给敏儿。 朱剑夫也在这时走来,问道:“这是什么?” 敏儿答道:“我也不知道。” 说着,将碎绢交给朱剑夫。 朱剑夫接过一看,只见一条条变了颜色的细绢,像是年代久远,仔细看,每一条绢上都有一点点的墨迹,他怔怔地看了半天,面部表情复杂,陷入沉思。 陡然间,他抬头问道:“斌儿呢?”。 敏儿摇摇头,道:“我都找遍了,也没看见他。” 朱剑夫将碎绢仍旧揉成一团。握在手里,道:“敏儿,你再去找他,朱师傅也帮忙找找,我在书房等你们。” 他们前前后后,每个地方都找过了,也没见着斌儿。还是朱毅在斌儿房里的桌上,发现斌儿留的字条,他忙拿着送给朱剑夫。字条是留给朱剑夫的,上面写道:“斌儿仰慕齐鲁文物,久欲一游为快,今私骑追赶丁伯,当随镖车同返,沿途有丁伯提携,谅无差错,祈勿以斌儿为念。” 朱剑夫看完留字,呐呐地说道:“嗯!是他!是他!” 敏儿奇怪地问道:“爸爸你说什么?是他,是谁?” 朱剑夫没有答理敏儿问话,转对朱毅道:“朱师傅!你辛苦一趟,到帐房取五百两纹银,选匹好马,去追赶斌儿。将银两交给他沿途使用,叫他路上千万小心,再告诉丁师傅说,如果路上有什么事故,宁可遗失镖银,对斌儿的安全,却必须尽力,我稍事安排,日内必定赶去。” 朱毅感到总镖头这一措施,令人不解,正在踌躇,朱剑夫挥挥手,着其速去。 敏儿在一旁插嘴道:“爹爹,我也要去追赶斌弟弟。” 朱剑夫叹息一声,道:“我也放心不下斌儿,本想立即赶去,怎奈这两天镖局正多事,只好过几天,稍微平静些,我带你去追他,现在去了,反而会害了他。” 敏儿不解何故,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 且说斌儿出了东门,他犹豫了一下,是追赶镖车呢,抑是就此远走他方?身边几两碎散银子,还是朱伯怕给他的零用饯,又能走得多远?还是跟着镖车走吧,也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记得外祖父是山东肥城张家店人,等到济南我再溜走。 斌儿主意一决,催马向兰封大道奔去,他怕朱剑夫发现他出走,派人追他回去,是以他快马加鞭,向前疾驰。看看已是正午,跑得人困马乏,这一气急跑,他已出来七八十里,到了兰封。他打了个尖,上足马料,又向店家打听威镇镖局的镖车,何时经过兰封。岂知店小二只是摇头,说没有镖车经过,他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他不敢返回开封再转陈留,只是从小路直出由宁陵追去。 这一路颇为荒凉,来往商旅甚少,幸好这一带地势平坦,斌儿心急赶路,放马飞驰,有如脱弦之箭,斌儿坐在马上,但见两边树木向后飞逝,他对自己的骑术,甚为满意,不由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正当他得意洋洋,偶一抬头,远远看见前面一匹白马,向同一方向奔驰,因为距离过远,看不出马上坐的什么样人,斌儿也不在意,只顾催动坐骑向前疾驰。 约摸盏茶时间,已渐渐追上前面白马。这时,他才看清马上之人也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从头至脚,一色纯白,在黄沙滚滚中,有如一朵白云低掠而过,煞是好看。 更使斌儿奇怪的,这白衣少年已发现后面有人赶来,频频回头探视。 斌儿在心底暗赞一声:“好俊的少年!” 但见白衣少年,大眼睛黑白分明,两颊肌肉白里透红,英俊非凡。 斌儿只顾赞羡白衣少年,即没留意自己坐骑已和白马首尾相接。 突然,白衣少年右手一抬,倏地一下,马鞭已照斌儿当头打下。 斌儿应变极快,将头一侧,手上马鞭反手一撩,两条鞭子相互缠住,二人同时往回一带,两条马鞭一松,双双跌下马来,二人武功都不弱,一落地面,立即拿桩站稳。斌儿气道:“你这人怎地不讲理,何故马鞭伤人?” 白衣少年噘着嘴道:“谁叫你追我!” 斌儿奇怪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谁追你来着?” 白衣少年一急,大声道:“臭小子,你明明拼命催马,还强辩不是追我!” 斌儿让他骂得性起,心想:“这人真不讲理,好,跟你开个玩笑。”于是哈哈大笑道:“哈哈……臭小子!就算我追你,你又待如何?” 斌儿这一挖苦,白衣少年脸上立即现出两条红晕,一直红到耳根。气呼呼地道:“哼!你追我,我就打你!” 斌儿暗暗奇怪,这少年无缘无故怎会脸红,而且这一来显得更美。心里不愿和他打,倒想和他交个朋友。还未答话,白衣少年已抖出一招“霸王挥鞭”,斜肩打来。 他没学过鞭法,不知如何还手,急切问使出归藏步,才算避过这一招。 白衣少年一阵快攻疾打,但都被斌儿轻易躲过,他咦了一声道:“臭小子!还手啊!尽是躲闪,算哪门子武功!” 斌儿轻轻一滑,已到了白衣少年背后,微微笑道:“你我素不相识,不想跟你打,小兄弟,咱们交个朋友吧!” 白衣少年答了个好,转过身来,惜着旋身之势,马鞭横里照斌儿头上扫去。 斌儿听得对方答好,没想到他如此诡诈,颈上着着实实了一鞭,鞭尾扫在右颊,热辣辣的,但他并没还手,忖道:“眼前事已够我受了,又跟他缠上做什么?” 两个起落,纵回自己马侧,长身上马,挥鞭而去。 白衣少年先前在气头上,没有看清对方是何等样人,当一鞭打在斌儿头颈上时,他才看清对方是一个英俊挺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见他并不还手,知道对自己并无恶意,正想道歉,岂知斌儿已上马而去,他也连忙上马随后追去。但他的马没斌儿马快,追了五六里,不但追不上斌儿,连影子也追掉了,白衣少年对自己安慰道:“管他的,打错就打错吧,我追的东西还未到手,还是自己的事要紧。” 白衣少年将马带转,横里蹿进右边的树林。 斌儿不敢在路上多耽搁,闷着气往前奔驰,片刻工夫,已到榆厢铺,正待下马休息,陈留大路远处,朱镖师骑着一匹黑马,飞驰而来,斌儿暗叫一声不好!果然追我来了,不能让他在这儿追上,先找到丁伯伯他们再说。 斌儿一提马缰,向前面大路奔去。后面朱缥师已经看见斌儿,大声喊道:“斌儿!停停!总嫖头命我追赶你来了。” 斌儿一听,追我回去那还了得。于是,挥鞭催马,向前狂奔,朱毅随后疾追,片刻之间,已追了个首尾相连,朱毅就马一纵,已将斌儿的马头拉住,喘着气道:“斌儿,我们先回榆厢铺打尖,慢慢谈!” 斌儿急急问道:“是不是朱伯伯要你追我回开封?” 朱毅摇摇头道:“不是,要我带东西给你,路上不便说,等会儿告诉你。” 斌儿满腹狐疑,默默地随着进了榆厢铺。这条路是威镇镖局江、浙、皖、鲁走镖必经之道,朱毅领他进了一家酒店。早有小二过来将马牵去上料,掌柜上前阿谀地道:“朱达官您好!两天不见,您老可发福多了,这位哥儿也请!” 斌儿心想,怎么两天不见,人就胖了?朱毅知道这是生意经,大刺刺地往里走,找了个雅座,和斌儿分别坐下,掌柜也跟过来,陪小心地道:“朱达官是不是要追上你们的镖车?刚过去顿饭光景。您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天黑前准能赶上,两位要吃点什么?” 朱毅只顾擦汗,像是不知他站在一边似的。斌儿有些看不过意,望着朱毅道:“朱叔叔,我们吃些什么?” 他随向掌柜一摆手、道:“随便!” 这时,店里疏落的坐着二三起客人,朱毅待掌柜走后,才轻轻地对斌儿道:“总嫖头要我带银两给你路上使用,叫你一切小心,听丁镖头的话。过两天,总镖头也要来。”说着,递过一个小包袱。斌儿内心甚为紧张,心想朱伯伯都知道了。接过小包,他随手打开,朱毅忙伸手压住,轻声喝道:“记住,旅途不可露白!” 斌儿点点头,由衷地道:“朱伯怕对我太好了。” 朱毅低声问道:“斌儿!镖局后园荷花池里,那一团破绢是你扔的吗?” 斌儿一惊,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突地,一阵蹄声,停在门口,二人掉头看去,见高高矮矮七个大汉,昂然走进店来,小二忙殷勤招呼,这七人坐定后,即吩咐小二道:“沽十斤酒来,切十五斤大饼,菜现成的往上拿。” 一会儿酒菜端上,七人据案大嚼,斌儿边吃边向这七人偷看,但见一个个粗眉大眼,满脸横肉,年纪都在三旬开外,朱毅忙用眼色制止他不可多事,他茫然地望着朱毅。陡然,为首大汉道:“兄弟们,快点吃喝,我们赶到前面去等,截住这小兔崽子,别让他溜了。” 说着,两道如电的目光,射向斌儿。 朱毅脸色倏地一变。 斌儿接触到那锋利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哄,嘴边的一块肉也掉落地下。正当朱嫖师与斌儿大惊失色之际,忽然门外一阵喧嚷,斌儿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花子作势要向里闯,让小二横身拦阻,不让小花子进来。 小花子大声嚷道:“你们开酒店,怎不接待客人?” 店小二喝道:“臭花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到这儿来么?再不走开,看我不揍你才怪?” 小叫花甚是无赖,双手环抱胸前,向旁一闪,道:“你不让我里面吃,在外面也是一样。” 说着,一个箭步,蹿至门旁灶边,一伸手,揭开热气腾腾的蒸笼,随手将笼盖往地下一丢,一双黑又脏的手,疾向笼里抓去,两手抓起四个馒头,在上面各咬一口。 店小二万想不到小花子恁快的手脚,连忙上前扑打,这时掌柜的闻声出来,也帮着呼喝叫骂。 小花子身手甚是灵活,店小二和掌柜两个人也抓不着他,小花子乘机向旁一蹿,撒腿就跑。 掌柜的恨得牙痒痒地,只有连叫晦气,一边吩咐小二收拾蒸笼,自己返身进屋。 这时,人影一闪,小花子又出现门外,双手棒着刚才抢来的馒头,向灶边一放,每个馒头都有几个小黑手印。随又叫道:“哼!不用小气,馒头不好吃,还给你,我要好吃的!” 说着,伸手向尚未盖上的笼里抓去,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道:“嗯!这个还不错,再来一……”店小二在俯腰捡拾蒸笼,没想到又让他抓去一个包子,忙跨前两步,伸手一推,不知是小花子有意呢,还是巧合,乘店小二推来之势,小花子伸出的手顷势向蒸笼一扫,蒸笼翻倒,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滚落满地。 七个大汉看得纵声大笑。 掌柜的闻声又跑出来,一把揪住小花子后领,举起蒲扇大的手掌,就要打下去。 正在此时,斌儿大喝一声,一个箭步蹿到门口,左手微抬,阻止打下之手,道:“掌柜的!不要难为他,有什么损失,我赔你!” 掌柜的见有人代偿损失,当即松开小花子,狠狠地瞪了一眼,道:“便宜你这臭花子!” 斌儿转对小花子道:“小兄弟,不要抢人家的,来到里面跟我们一起吃。” 朱毅暗暗埋怨斌儿多事,自己本身的事正无法摆脱,甚不愿多管闲事,但斌儿已脱口说了,无法阻止。 其实斌儿心里另有打算,他刚才听到大汉们说要拦截他,故想托这小花子找丐帮的人前来相助。 斌儿与小花子坐定后,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子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答道:“我叫明儿。” 斌儿又问道:“你知道天覆地载兮育人这句话吗?” 小花子满嘴菜肴,只将头摇摇,表示不懂。 他知小花子不是丐帮的,自己白费一番心机,不过,说不定他和自己一样,也是被逼沦为乞儿,又不愿加入丐帮,因而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朱毅见小花子那份脏相,直想要吐,再见他指箸并用,哪还吃得下去,默默坐在一旁,此时突听七个大汉中的一人道:“大哥,东西到手后、我们回沂州呢,还是送到天津去?” 为首之人粗声答道:“当然回沂州!谁还敢到鲁南七虎头上捉蚤子?” 这七人酒足饭饱,带着几分醉意,离店往东面去。 朱毅看看天色,付过饭钱,带着斌儿向前面赶去。 斌儿临走时,摸出一锭银子,放到小花子手里,小花子客气地不愿接受,二人推来推去,斌儿的手触及他那又脏又黑的手时,感到软绵绵的,细腻非常,但小花子黝黑的脸上,却泛起一片红晕。斌儿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接受施舍,一松手,不管他是否接受,掉头出门,上马疾追朱毅而去。 二人赶到下一站时,已经天黑,镖车已过去多时,到宁陵歇宿。 朱毅因在榆厢铺听了鲁南七虎的话,不敢夜赶路,当天和斌儿就在当地歇宿。 第二日巳时才在宁陵过去约二十里处,赶上镖车。 长臂猿丁开杰一见斌儿,双眉微微一皱,问道:“朱师父,是总镖头要你送斌儿来的吗?” 朱镖师嘴里答声“是”,一丢眼色,拍马向前跑去,丁开杰知他有话不便当着众人说,遂也拍马上前。 他们越过镖车,奔出七八丈远,才放松缰绳,信马徐行。 这时,丁开杰问道:“朱师父,有什么事吗?” 于是,朱毅将总镖头的话,转告丁开杰,并将斌儿出来后情形,一字不漏地说了二遍。最后道:“在我看来,江湖中人云集开封,绝不是扑风捉影,可能斌儿与秘笈有关,连总镖头也不知道。” 丁开杰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八成是斌儿得到秘笈了。一看风声甚紧,遂将秘笈毁掉,只可惜总镖头捡到秘笈却一无所获……这样也好,免得惹祸上身,只不知斌儿是否已学会此一至高无上的武学?要是他无法领悟,这高深武学就因他绝传,未免太可惜了。” 朱毅遂又将在榆厢铺遇上鲁南七虎的情形,告诉了他,丁开杰听后道:“单凭鲁南七虎,谅也不敢来碰我们。不说总镖头,河洛一剑的威望,仅我丁开杰三个字,谅七虎也不敢蛮来,只是担心七虎背后的人。好在总镖头日内就到,我们也不必多操心。问题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斌儿的事,何况现在还拿不稳斌儿是否真与秘笈有关,我们也不必问他,等总镖头来了再说吧。” 朱毅连忙点头称是。 他们两人远离镖车,窃窃私议,此时,斌儿已和徐子贵有说有笑;徐子贵原是识途老马,沿途指手划脚,一路上不愁找不到话说。 当晚留宿谷熟,丁开杰命斌儿和他同睡,并告诉他一路打尖住宿时,不准随便一人走开。他白天因要照顾镖车,不能时时陪他,可和朱镖师或者徐子贵同步。但又暗示斌儿,徐子贵为人心地不正,要他多留意。 自此,斌儿在打尖或投宿时,均与丁开杰一起,他几次想要偷走。 但又不敢妄动。白天朱毅随时留意他,只是因年纪悬殊,和他没什话谈,所以和徐子贵走一道的时间较多。他俩常常落在车后,谈谈说说倒也投机。因这一路上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所以丁开杰也没说什么。 这一日,镖车出了河南地界,进入苏北,斌儿和徐子贵二人,远远落在后面谈话,徐子贵道:“斌弟弟!跟我们一道,你想不想你的敏姐姐?” 斌儿点点头道:“嗯!有时会想。” 徐子贵接着道:“你这傻瓜,有小美人日夜陪伴不好,却甘愿跟我们来餐风露宿。”斌儿忙道:“徐师哥不要说笑话,敏姐姐对我好,我当她亲姐姐一样看待。” 徐子贵接着道:“可是人家不把你当亲弟弟看呀!” 斌儿还不解男女间事,徐子贵的话当然听不太懂,奇怪地问道:“不当亲弟弟当什么?” 徐子贵哈哈笑道:“你是我们威镇镖局的姑老爷呀!你不知道?” 斌儿急忙正色道:“徐师哥!千万不可乱说,听到朱伯伯耳里,我们都担不起。” ’ 徐子贵道:“怕什么?师父又不在这儿师父对你可是真好,我跟他已十多年了,乾罡剑一招半式也不肯教我,你来不过一年,他所有的本领都教给你了你又没拜师,不是他心中的乘龙快婿是什么?” 斌儿急分辨道:“朱伯伯说,因为我不久要去找灵空长老拜师,所以不肯收。他怕我独个儿去,烦人欺负,所以才将乾罡剑法教给我,将来还不是一样传给你!”徐午贵摇摇头,黯然地道:“这就难说了,要教我的话,早就该教了,我看师父不喜欢我。” 斌儿很同情他,忙安慰他道:“朱伯伯不会不喜欢你,他不教你乾罡剑法,可教了你混元气功,却不准我学呀!” 徐于贵忽高兴地道:“斌弟弟,我们来交换,你教我乾罡剑法,我教你混元气功,两相益好不好?” 斌儿摇头道:“不,朱伯伯没吩咐,我不敢私相授受,就是徐师哥不要我教你乾罡剑法,你教我混无气功,我也不敢接受呢!” 徐子贵听他如此说,知道诡计难逞,心里更恨斌儿,一心想将他赶走,才能在朱剑夫面前得宠。他认为斌儿未来镖局前,他是师父的东床人选,偌大一间镖局,也将落到他手里。师父只有一个女儿,镖局不给女婿给谁?为了人财两得,他非拔去这眼中钉不能称心,多时来都无法下手,这次斌儿赶来,正中下怀.所以与斌儿非常亲热。 其实他并非真想和斌儿交换授艺,他心想只要斌儿答应,不但可学会乾罡剑法,而且在朱剑夫面前告上一状,使斌儿失宠,在相互授艺时,将混元气功重要关节隐私,使他一辈子也练不成。 现在斌儿不上钩,他表面不说,心里可恨透斌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是斌儿却没有留意。 陡然,后面黄沙滚滚,一骑飞驰而来,眨眼间越过车队而去,当飞骑擦过镖车时,马上大汉一转脸,发出嘿嘿一阵冷笑。 斌儿看出这人是前天在榆厢铺七个大汉中的一个,心头微微一震。 丁开杰在前面高声喊道:“斌儿,到前面来!” 斌儿一拍坐马,来到丁开杰旁边,见他与朱毅二人脸色甚是凝重。 片刻间,适才大汉又飞驰折返,待马过去后,朱毅说道:“踩盘子的过去了,正点也该到了。” 丁开杰吩咐镖师和趟子手紧赶一程,到了一处开阔大路,遂将镖车停在一边,严阵以待。不一时,果然来路上马蹄杂乱,黄尘漫天。 丁开杰一马当先,挡在路中。 眨眼间,七匹快马已来到面前,原来正是鲁南七虎。大虎汤仁高声道:“丁镖头,你好!” 丁开杰在马上微一抱拳,道:“托七虎之福,丁某还混得不错!七位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大虎汤仁道:“好说,在下兄弟做趟买卖,追踪一个小子,不想追了两天,却在豫东被那小子溜了,丁镖头可否指示一二?” 在镖车后的斌儿,心中大惊,心想:“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丁开杰还未及答话,旁边蹿出一骑,马上朱毅接口道:“鲁南七虎,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既然冲着威镇镖局来,就请划出道儿来!” 鲁南七虎的老三沈槐也是个火爆性子,当下越马上前,道:“我们就是冲着威镇镖局来的,又待怎样?威镇镖局可吓不住鲁南七虎!” 江湖上讲究的是面子,三虎沈槐这一叫明字号,为了镖局声誉,丁开杰要想用话转圜也不可能了,当下沉声说道:“七虎既然瞧得起威镇镖局,拦截镖车,那就请划出个道儿,是单打独斗呢?还是群殴?我们全都接着!” 汤仁心里明白,单打独斗,都不是丁开杰的对手,如果一齐上,威镇镖局镖师就有五六个,连趟子手不下十六人之多,也不见得就能讨了好去。正在犹豫不决之际,五虎王卜全一挺手中点穴撅,飞身下马道:“我王卜全领教丁镖头几招猿公剑!” 丁开杰尚未及答话,陡听身后一声大喊:“且慢!”嗖地一声,威镇镖局的得力镖师双怀杖李克清已纵至当场,一摆手中镔铁双怀杖,道:“我李克清先领教王师父的七十二手点穴!” 王卜全微微一怔,说了声好,跟着一上步,踏中宫,走洪门,双撅疾点李克清左右肩井穴。 李克清见他一出手就放煞着,而且踏洪门,走中宫,分明是意存轻视,不由怒哼一声,劲贯两臂,一招“开门揖盗”迎将上去。但听当地一声,双方兵刃接个正着,王卜全身形微晃,李克清却后退三步。 王卜全得理不让人,抢前两步,,双撅疾伸,“二龙戏珠”直取李克清双目。 李克清在威镇镖局中,素以臂力雄厚著称,他一招“开门揖盗”足用了八成劲,岂料二人一招硬拼,自己反而落了下风。此时见王卜全双镢疾点而来,不敢硬接,忙错步旋身,躲过来招,心中冒火,暴喝一声,用足十成劲,双怀杖一招“雨打芭蕉”砸肩劈脊,向王卜全攻去,杖沉力猛,风声呼呼,声势甚是惊人。 王卜全大喊一声:“来得好!” 微一闪身,双镢改点为扫,封住门户,接着一招“乌龙盘柱”,斜点李克清脊下要穴,快如闪电。 李克清不敢怠慢,双怀杖一抡,也以快打快,刹时间镢光杖影,缠在一团,沙石飞扬,暴喝连声,打得十分激烈。 一转眼,二人过手已是二十多个照面,李克清急于求胜,不免心浮气躁,一力猛拼,这时已有点力不从心,双怀杖招式渐渐慢了下来。 王卜全在七虎之中,也是以力猛招沉见称,双镢招数颇有独到之处,一见李克清杖势缓慢,立刻抢制机先,大喊一声,一招“双蛟破浪”,分取李克清胸前左右玄机穴。李克清急忙后退一步,猛提丹田真力,双怀杖“白鹤亮翅”,硬接王卜全的双镢,当地一声大响,他再也立不住脚,噔,噔,噔被震得后退六七步,左手镔铁杖唆地一声,脱手飞出。 王卜全冷笑一声,连上面步,双镢一分,快似流星,直取李克清的眉心穴和中庭穴。 李克清身形尚未稳住,要想闪躲,已是不及,眼看就要命丧双镢之下,真是危机一发。 突然,一声暴喊:“姓王的!不要赶尽杀绝!” 王卜全急于自救,忙一闪身,纵出圈外,眼睛一瞟,脸一沉,怒喝道:“朱师父!你们是不是以多为胜?你们只管上,姓王的绝不含糊!” 原来是威镇镖局的金刀朱毅眼看李克清命在旦夕,急忙出手相救。 金刀朱毅脸上一红,未及答活,三虎沈槐嘿嘿一声冷笑,笑声未落,已一个箭步,蹿到朱毅面前,道:“威镇镖局的镖师们,原来都是些草包,来!我沈槐可不怕车轮战。姓朱的,我领教金背大砍刀的绝招。” 说罢,手中量天尺疾向朱毅面门点去。 鲁南七虎原是以群殴见长,七虎阵更使人闻之胆寒。此时见朱毅抢着救人,被三虎沈槐截住,于是呼啸一声,蜂拥扑向场中。 大虎汤仁原想乘此将七虎阵摆出来,任凭威镇镖局的镖师们如何了得,也难闯出阵外,只要时间一久,还不是网中之鱼,束手就缚吗?岂知丁开杰早料到他有此一着,见七虎蜂拥齐上,忙向镖师们一挥手,率先跃出,挡在大虎汤仁、二虎简从礼面前,一摆手中剑,径向汤仁道:“丁某人自不量力,愿向二位讨教。”说罢,也不待二人答话。一领手中剑,怒向汤仁分心刺去。 这时,其余镖师及趟子手们早也一拥上前,分别围住另外四人杀在一处。 李克清也早将镔铁杖捡回,返身又与王卜全战在一处。 斌儿原走在车队前面,此刻掉转马头,向这边看来,只见丁开杰以一支长剑,敌住汤仁的判官双笔与简从礼的鬼头刀。 丁开杰一招“灵猿献果”,向汤仁咽喉刺去,蓦觉脑后生风,简从礼鬼头刀已自劈到,迫得他不得不先求自保,忙沉腕掣剑,横身疾向一侧跨出两步。但双脚刚刚站稳,汤仁判官笔已然至胸前,离乳泉穴不到三寸,丁开杰忙一翻腕,剑贴判官笔,上身向后一仰,右手顺势横削汤仁左手。 汤仁眼看丁开杰必伤在自己判官笔下,岂料他竟有此一着,要想撤招,已是不及,一咬牙,左手一松,倒纵出去一丈开外。斌儿看得又是惊心,又是钦慕。 丁开杰一招得势,更不怠慢,一抖手中剑,剑芒陡盛,有如龙飞风舞般,将二人圈在一片剑影之中。 李克清原本就不是王卜全敌手,二次鼓勇再战,转眼三十招过去,已是力不从心,渐渐不支。 鲁南七虎武功俱都了得,除汤仁、简从礼双敌丁开杰外,其余五虎都是独战三四人不等,五人各展所学,应付嫖师等十数人,仍是绰绰有余。 镖局虽然人多,大都武功平常,遇上鲁南七虎,虽是三四人合战一人,但时间一久,却仍是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而且有一名趟子手,肩头已然负伤。 斌儿在一旁暗暗着急,他心知自己这一年来,武功确是大有进步,但要挺身加入战团,当可转危为安,但自己又分身无术,总不能同时加入每一战团。 看看场中危急情形,只急得他在马上坐立不安。 忽然,他一转念,忙探手怀中,他稍一犹豫,掏出一把碎银锭,扣在手中,暗暗催马挪前数步。 他为了遵守灵空长老的嘱咐,所以没敢把铁棋子拿出来,手中扣着银锭,却又迟疑不决,因为在他认为,暗箭伤人是最可耻的,不够光明磊落。 正在这时,蓦听当啷一声,李克清双怀杖已二次出手,王卜全点穴镢倏地一分,疾向李克清头顶百汇右肋期门二穴点去。 斌儿一见大惊,顾不得许多,手指弹处,唆唆两声,两粒碎银锭像流星一般,直向王卜全双腕打去。 王卜全忽听暗器破风之声,向自己手腕打来,猛地沉腕撤镢,向后急蹿,但听当当连响,两粒银锭俱都打在双镢之上。 王卜全吓得一身冷汗,脸色惨白,心忖,哪来如此高手? 斌儿暗器出手,也自忖道:“若不一气为其余同伴解危,一旦被七虎发现惊觉,就难有机会了。” 于是,以满天花雨手法,同时打出四粒银锭,分袭三虎沈槐、四虎陈折明、六虎高天坡、七虎杨贯南四人手中兵刃。当当连响,四人间时为之一怔,住手后退,怒吼如雷,此时丁开杰不知发生何事,也忙跳出圈外,其余众人也已然分站两处,朱毅李克清等人奇怪地望着对方;而鲁南七虎正东张西望,一眼看见镖车旁马上坐一小孩,除此之外设有半点动静。 王卜全忍不住怒声喝道:“是哪位高人,既然敢架梁子,又何故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 连问数声,没有一丝回应。 斌儿见此情景,心想大丈夫敢做敢当,怕他什么?遂一纵马,来到丁开杰身边,在马上一欠身,道:“发暗器的并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我一林斌,堂堂鲁南七虎觊觎镖银,我特地施舍一些碎银子,好叫你们人宝山不致空手而回。” 说着,将小手摊开,赫然还有几粒碎银锭。 众人口头又向刚拚斗之处望去,果然发现地上几颗银光闪闪的碎银子。 沈槐见发暗器的竟是个娃娃,不由气往上冲,戳指骂道:“小子,你下来!我沈槐倒要见识见识!” 斌儿早巳打定主意,这时见三虎沈槐喝骂,遂轻轻一笑道:“三虎,不要鬼叫,你能躲过我一颗银锭,我才和你动手呢!” 丁开杰急得浓眉深锁,他虽知斌儿武功已然不弱,但七虎个个了得,岂是他所能斗得过的?连用眼色阻止他,暗地为他捏一把汗。 沈槐怒答道:“好!就依你。小子,出手吧!” 斌儿坐在马上,眼光向沈槐一瞟,道:“留神!小爷要打你的帽顶!” ’ 说罢,右臂微抬,手指轻弹,嗖地一声,一颗耀眼生辉的银锭,直向沈槐头顶飞去。 两旁众人也都认为斌儿口气过大,手上功夫却也平常。 沈槐暗笑,凭这种手法也想打得着我三虎? 眼看暗器距头顶不足一尺,沈槐将头微偏,举手之间,已将暗器操在手中。陡然又听唆地一声,一颗暗器快逾闪电,已迎面飞至。 沈槐大吃二惊,忙身形微塌,将头一低,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沈槐低头躲避之际,一粒银锭已不偏不倚地打在帽顶,余劲将帽子带得向后一歪,沈槐见此情形,感觉大丢脸面,也无心再战,转身喊了一声:“我们走!”带着其余人众一溜烟消失了。 一个趟子手望着斌儿道:“要不是小师傅这一手,恐怕我们都得挂彩。” 朱毅也咧着大嘴道:“好小子!你从哪学来这一手暗器?恐怕总镖头的飞蝗镖也不如呢!” 镖师及趟子手们纷向斌儿道谢,斌儿谦虚地道:“我只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你们不要这样说。” 丁开杰拍拍他肩背道:“真想不到你有这一手,要不是你,真不知作何了局呢,不过,如此一来,前途凶险更多了。” 斌儿不解地道:“七虎走了,还敢再来?” 丁开杰点点头道:“嗯!恐怕还要引出大魔头来呢!这是鲁南七虎的门口,你想他们会认栽吗?” 斌儿问道:“什么大魔头?” 丁开杰缓缓说道:“鲁南七虎虽不是亲兄弟,却是同门师兄弟,平日狼狈为好,为非作歹,但从不在鲁南境内作案。他们武功个个了得,更练就七虎阵,江湖上能闯过七虎阵的,除了三老二毒一癫丐之外。恐怕无人有此功力。而且他们背后还有一位与三老二毒一癫丐齐名的师父,人称鬼才人魔杜衡,是毒蜂马其熊的师弟,为人介于正邪之间,早年是个独行大盗,黑道宵小闻名丧胆,自从十多年前收了七虎为徒后,很少亲自出手,这次七虎铩羽而去,只怕引出这魔头来,那就只有认命了。” 第五章 人魔 丁开杰说得众人心里惶惶不安,一起人黯然上路。 路上,丁开杰避开众人,暗问斌儿道:“斌儿,你这一手同时打出四五颗暗器,命中不同方向的目标,是谁传授的?” 斌儿作难地道:“丁伯伯!并非我敢瞒你,只因教我的人不准说出他的名号,还请伯伯原谅。” 丁开杰追问道:“他是你师父?” 斌儿忙答道:“不是,他老人家说他不会武功。” 这更弄得丁开杰如坠五里雾中,原想问他有关归藏秘笈的事也不再问了。 翌日,正当镖车继续向前,哪知在距徐州约有五十里的地方,迎面驰来八骑快马,片刻间已到面前,一字儿排开,拦住去路。 但见为首的是一个干枯清瘦的老人,面容黄淡,发髯皆白,两眼精光如电,威煞凌人。那枯瘦而冷漠的面庞,比隆冬时节的天气还令人党得冰冷,直使人望而生寒。错后两步一字儿排开的,正是鲁南七虎,这时八人纷纷下马。 丁开杰一看,就知道这老人定是鲁南七虎之师鬼才人魔杜衡,遂也连忙下马,躬身一揖,道:“敢问来者可是杜老前辈?威镇镖局丁开杰问候老前辈安好。” 老人冷冷地道:“你这娃儿原来就是长臂猿丁开杰,算你照子还亮,认得老夫,但是我问你,你可知道七虎是我的徒弟?” 丁开杰不敢惹这魔头,只得忍气答道:“晚辈知道,不过……”鬼才人魔杜衡怒道:“既知是我徒儿,为何还敢如此无礼?你这是渺视我老人家教不出好徒弟!现在我老人家在此,快点亮了你的宝剑,倒要看看你这娃儿有多少斤两,竟敢目中无人?” 丁开杰已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让他左一名娃儿,右一句娃儿,叫得很不是味,但又不敢碰这魔头,还忍着气道:“晚辈不敢在前辈面前舞刀弄枪。” 鬼才人魔杜衡道:“你既不敢和我老人家过手,只要你愿意受罚。 从来犯在我老人家手上的,重则死罪,轻则自断一肢,现在你自己断去一手和一脚,我就放过你。” 此话一出,众人俱都大惊,丁开杰更是进退两难。 斌儿见此情景,暗忖:“为了我的事,可不能让丁伯伯代我受过,我得自己承当。” 于是,越众上前,朱毅在他身边,一把没有拉住,他越过丁开杰,向杜衡一躬到地,道:“老前辈请受小子一礼,小子有两句话,想问问你老人家。” 老魔头见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孩子,居然不为他威凌所逼,而敢向他问话,暗地里已经赞许,双眼开合之间,寒光逼人,道:“小娃,有话只管问,但如没有理由,或问得不当,别看你人小,照样断肢处死。” 斌儿从容地道:“老前辈是武林奇人,相信你老人家绝不会有意为难后辈。” 斌儿说着,望望社衡,鬼才人魔杜衡当下点点头道:“嗯!你说。” 斌儿接着道:“老前辈说,犯在老前辈手里要罚,为了对前辈尊敬,这是应该的,不过要依我看,处罚的方法有些不当!” 鬼才人魔杜衡两眼一瞪,怒道:“我老人家说的还有什么不当?谁敢说不当,我先废了他!小娃娃,你既然当面说我不对,你也自断一肢!” 斌儿仍甚镇静,缓缓答道:“好!老前辈既如此说,小子领罪。不过天下人定会笑老前辈无容人之量,既答允别人问,又不准别人说理,当面不敢骂你挟技凌人,背后恐怕骂得更难听呢!” 杜衡被说得哑然失笑,道:“哈哈好!好!依你说,就不该罚了?” 斌儿这几句话说得很普通,但在鬼才人魔杜衡来说,从没人敢当面如此顶撞他,今天听到倒蛮新鲜的,一时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斌儿仰首急道:“谁说不该罚,我第一个问他不敬你老之罪。”杜衡道:“我说该罚呢!小娃娃你说如何罚法?” 斌儿沉思片刻,答道:“罚他向老前辈陪不是,这所谓不知者不罪。” ’杜衡眉头一皱,道:“那太便宜,不行!这样好了,威镇镖局的缥车,我本来无意劫留,既然你们认为七虎劫镖,那就将镖银留下,免得别人说老夫惧怕河洛一剑!” 这一说,大家又作难了,这无异是要威镇镖局停业。于是,你看我,我望你,都怔着说不出话来。 斌儿一撇嘴道:“这样一来,别人还是会说老前辈欺凌后辈。” 杜衡怒道:“那我的徒儿就白白受辱不成?” 斌儿微微笑道:“这怎能算是受辱,兵刃相见,不是你胜,就是我败,何况一时失手,又如何算老前辈教徒不精?比如老前辈武功已出神入话,我虽没有正式投师,也说不定在那些地方能胜你老人家一着呢!”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个个脸色为之一变,人人暗地埋怨斌儿不知死活,妄逞口舌之能,敢与魔头争胜,岂不是以卵击石?杜衡怒目相向,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儿,也敢和我老人家争强斗胜?” 斌儿答道:“我怎敢跟你老人家比?不过,我只是说在某一种情况下,能赢老前辈一着。”杜衡道:“好!那我们来试试,让你说,如何比法?” 斌儿道:“轻功、内力、兵器,你老前辈称雄武林,我不比也是输,我们比暗器,距离三丈,每人发三次,每次多寡随便。谁让谁打中了,谁输。但因我们武功悬殊,不准用轻功逃避,不得内力震飞,不能用兵器抵挡,也不能用手接,只准在一丈之内,凭身手躲闪,老前辈认为怎样?” 杜衡笑道:“哈哈……小娃娃取巧,不过这种比法,倒也新鲜,好!我们来比,娃娃你用什么暗器?“斌儿答道:“我没暗器,我用碎银锭好了。” 杜衡道:“我也用碎银锭,小娃娃你先发。” 斌儿摇头道:“慢着,我还要跟你老人家先打个赌。咱们比划暗器,如是我赢了,可得请老前辈放手,不要计较今天的事,不知老人家以为如何?” 杜衡哈哈一笑,道:“好,但是老夫我也有个条件,小娃娃如果你输了,就得拜我为师,这样才公平。娃娃!你先发暗器吧!” 斌儿道:“我年纪虽小,也读过几天书,为了敬老尊贤,还是请您老人家先发吧!” 鬼才人魔杜衡看斌儿伶牙俐齿,十分可爱,听了他这番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好!老夫就先动手,娃娃你快准备。” 斌儿一转身,向前走了约三丈多远,然后在地上划了个一丈方圆的圈子,站在当中,装模作样地将小拳头一抱,向杜衡躬身一礼道:“请老前辈手下留情。” 杜衡嘴角微晒,道:“小娃娃!留神。”说着,右手一扬,一粒银锭疾射而出。斌儿见对方暗器出手,银光耀眼,疾似流星,直奔面门打来。当下不敢大意,脚下连踩归藏一元步,眼看银锭就要打中,他身形一晃,银锭擦着耳边飞过。 杜衡不禁咦了一声,跟着又一抬手,味一声,又是一粒银锭电射而过。 这次是用他独有的特异手法打出,果然不同凡响,银锭回旋前进,在斌儿身边回旋飞舞,看得一旁众人怵目惊心。 只见他在圈里左右乱窜,银锭绕他头顶前后飞旋,几次都险些打中头顶,时间一久,劲道己失,才掉落地下。 鬼才人魔杜衡暗暗惊奇不已,猛然喝道:“娃娃,看打!”打字才出口,二点银星已分上下打来,一向左旋,一向右转,端地是神奇异常,绝妙无比。 丁开杰等人,在一旁暗暗焦急,都认为斌儿再能,也难以逃过这使人闻名丧胆的西暗六下的独特绝技。 斌儿不知杜衡的暗器如此厉害,否则,他真不敢与杜衡较量暗器,他虽知归藏步奥妙无穷,但却毫无把握,只是抱着胜则侥幸,败亦免得他人代己受过的心理冒险一试。这时见银锭绕身飞击,心里也是惊骇不已,双脚急踩归藏九宫步一阵闪避,两颗暗器虽是被他躲过,但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杜衡一来是小看斌儿,再则也是过于相信师门打暗器的独特手法双回旋。岂知弄巧成拙,如以普通“满天花雨”手法打出,斌儿在圈内闪躲,决对无法幸兔,这时对斌儿灵巧的身法,也自佩服不已,脱口说道:“嗯!你这娃娃还真行,现在轮到你出手了。” 说罢,右手一伸,指向身前一尺处的地下,硕长的身躯滴溜溜转了一圈,只见他立身处旋起一股风沙,待沙尘散落,周围立即显出了一丈余的圆圈,圆圈边缘赫然凹下地面一寸多深。杜衡站立当中,气定神闲,静候斌儿出手。 斌儿看得心底暗暗佩服,双手抱拳,高声说道:“老前辈留神,我可要发暗器了!”他右手微举,屈指轻弹,一粒银锭缓缓飞去。 杜衡待暗器临近身前,轻轻向旁一滑,已自躲过。 摹地一声断喝“打!” 第二粒银锭已接踵打到。 杜衡双眉微皱,心想,这娃娃的连珠打法倒还真快。 忙又向旁一闪,第二粒银锭也掉落地下。 “打”又是一声断喝,陡见十数点银星,分上下左右,而且速度缓急不同,像一张网似地将杜衡笼罩在一片银光里。 杜衡绝没想到斌儿的打法是一次紧接一次,中间毫无间歇,而且最后竟以“满天花雨”打出,心里不由一惊,这时要想躲避哪还能够,十余粒银锭堪堪就要打中。 说时迟,那时快,杜衡在百忙中,劲贯双臂,施出拂袖神功,宽大的袍袖倏地一兜一甩,十余粒暗器俱被卷上半天。 斌儿连忙一揖到地,道:“多谢老前辈承让。” 鬼才人魔杜衡听后微微一怔,全身未见作势,人已来到斌儿面前,伸手拍拍斌儿肩头,哈哈笑道:“今日老夫可在阴沟里翻船,好!冲着小娃娃你,今后威镇镖局的镖车可通行无阻。小娃娃,咱们有缘再见。” 说毕,率领七虎扬鞭而去。 威镇镖局众人,看得个个怔在一旁,连杜衡与七虎等人何时离去也不知道,还是斌儿上前拉了丁开杰一下,道:“丁伯伯,我们也走吧!” 丁开杰这才清醒,一把拉着斌儿,怔怔地望着他,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高兴呢,还是惭愧?自此,镖师与趟子手们对斌儿除喜爱之外,更加上钦佩,唯独丁开杰与朱毅二人心里,却更加沉重。 因为斌儿露这一手,无异告诉别人他已将归藏步学会,虽然一时将老魔头杜衡瞒过,但他回去仔细一想,定会猜出来。即使他遵守诺言不再追来,但从此以后,前途必更是危机重重。 此外还有一人,对斌儿更加妒嫉,那就是朱剑夫的三弟子徐子贵,他暗自盘算,要在恩师面前得宠,要获得师妹朱敏青睐,非要把斌儿除去才能称心。 丁开杰尽管暗暗担心,但一路上却非常平静。 这一日,车队进入山东地面,因是崎岖山路,镖车上山走得极缓慢。徐子贵与斌儿仍是边谈边走的落在最后,徐子贵忽道:“斌弟弟,我们来比比坐骑脚力,看谁快!” 说着,一拍坐马,直向峰顶奔去。 斌儿一年多来,骑术也已甚高明,当下听说,自亦不甘落后,说声好,随即纵马追去。 眨眼间,已将镖车远远地丢在后面。 斌儿马快,不一会儿已抢过徐子贵马前,领先纵上峰顶,勒马远眺,微山湖似一面明镜,倒映着隐隐山影,再探首脚下悬崖,深不见底,白色云朵,冉冉掠过,使人顿生超然物外,羽化登仙之感。 他正在为这大自然景致所陶醉,心胸不禁为之一畅。陡然,背后啼幸幸一声马嘶,夹着一丝轻微的冷笑,徐子贵已纵马扑来。马蹄方一着地,徐子贵猛地用力一带马疆,那马向左一旋,徐子贵劲贯右臂,用力向斌儿坐马推去。 斌儿坐马陡然受惊,向前一冲,连人带马,竟一起跌下悬崖。 徐子贵嘴角浮着一丝傲然笑意,伸长脖子向崖底望去,只见崖壁如削,虽也长满藤草,但却是垂直而下,无法攀援,而且悬崖深不见底,不禁心底微微有些惊慌,遂放声大喊道:“斌弟弟!斌弟弟!” 这时,山下接连纵上两骑,前面一个中年武师,后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正是朱剑夫与敏儿二人。 敏儿见此情形,望着崖底,痛哭失声,-边高叫道:“斌弟弟!”河洛一剑低头顺着悬崖向下望去,见悬崖深不见底,少说也有百多丈深,人由崖顶跌下,怕不粉身碎骨?刚才斌儿坠崖之处,一路藤草压得平平的,朱剑夫见此情形,心也凉了,回头狠狠盯了徐子贵一眼。 徐子贵胸口有如鹿撞,怦怦狂跳不已。 朱剑夫面如寒霜,喝问道:“斌儿是怎样掉下去的?” 徐子贵畏惧地望着他,嗫嚅地道:“斌弟弟和我……比赛坐骑……脚力,他马快,跑在前面,当我追到此地时……他已连人带马滚……落悬崖,别的……我不知道。” 朱剑夫怔怔地望着崖底,此时丁开杰、朱毅、朱克清等镖师已闻声纵马赶来,乍闻恶耗,人人为之黯然。 大家感念斌儿恩惠,数日来,两次挽救大伙厄运,人又聪明伶俐,惹人喜爱,不想却坠崖身亡,怎不令人追慕不已。 丁开杰沉痛地道:“这两天,要不是斌儿,我们还不定怎么样呢,谁料得到,这样的孩子竟会夭折,反而留下我们这些废物,难道说连老天也妒嫉么?” 李克清呐呐地道:“我们这几条命都是斌儿从魔鬼手里抢回来的,今天他如此下场,连报答他的机会也没有,唉!”朱毅扫了众人-眼,道:“我们赴汤蹈火,也应该为他作最后一件事,谁愿和我下崖找寻尸体?免得这孩子死后还充野兽膏吻。” 众人异口同声,均愿下崖寻尸,徐子贵也装作泪痕满脸的跟在众人后面。 朱剑夫因悬崖太过险峻,要敏儿在崖上等候,敏儿不依,最后还是朱剑夫挽着她,率先寻路下崖。 斌儿落崖之处,壁直如削,无法驻足,大家向前走出约三百步远,才找到一段勉强可以上下的斜坡,虽说可以上下,但也险峻异常。 越往下越险,愈往下愈暗,但这天然险地,却阻不住下崖人的决心。 大家好不容易下到崖底,这崖谷甚为狭窄,两边崖壁相距不到十丈,这时日已西落,谷底黑得什么也看不见。李克清砍了些松枝,做了一个火把,点燃后才看出谷底全是岩石嶙峋,大家也顾不了许多,个个仿照李镖师用枝枯藤做成火把,人手一支,一步步向着斌儿落崖方向走去。 片刻间,走在前面的敏儿,首先发现在嶙峋的岩石上,肉皮模糊人兽难分的尸体,敏儿也顾不得脏,扑过去伏在上面号淘大哭。 几个年纪大的人,遇事还比较沉得住气,仔细地翻动那些断肢残体,想要分别是人是马?正在这时,山顶上一阵呼呼风响,悬崖半壁飘下一片白缎,朱剑夫长身一抓,赫然竟是斌儿所着长衫的下摆,想是落崖时为树枝刮破挂在上面,此时让山风一吹,飘了下来。 朱剑夫叹口气道:“诸位,不必妄费心机了,从百来丈高落下的人马,已成肉酱,如何能分辨得出人马尸骸,我们把它一起葬了吧!” 大家拿出随身兵器,选好崖边一处较为凸出之地掘个大坑,朱剑夫抱起爱女,让大家将一堆尸骨放进穴内,丁开杰捧来一方五尺长,三尺宽,四尺厚的大石,往上一放,大家分别在墓前作揖行礼,默默祈祷,敏儿再次扑在大石上哭个不停。 朱剑夫道:“斌儿得诸位如此礼葬,亦算死后哀荣,朱某人在此代死者向各位致谢。” 丁开杰道:“总镖头,我们如此对斌儿,还未能尽心于万一呢!我长臂猿这条老命,和几十年的声誉,也是斌儿替我夺回来的。” 丁开杰遂将斌儿如何惊退鲁南七虎,解救危急,如何与鬼才人魔赌斗,免了丁开杰断臂之辱,及保镖经过详说一遍。 朱剑夫听罢,拔下佩剑运用内力在大山石上划了几个大字:“归藏秘笈末代传人神步林斌之墓。”旁边写着:“河洛一剑朱剑夫立。” 这墓碑刻得很是特别,也正因他留下墓碑刻得很是特别,李镖师等才知这归藏秘笈原来竟落在斌儿之手。 朱剑夫将剑收起,叹道:“归藏秘笈从此绝传矣!”当朱剑夫他们离开崖谷后,一连数日,一起又一起的武林人物,也都赶到这深谷来,可是当他们看到这墓碑后,都垂头丧气怅然而去。 斌儿正沉醉在大自然的景色中,虽已听到徐子贵自背后纵马到来,也没有理会,但却未料到自己坐骑竟陡然前蹿,连人带马纵向被丈深崖。这一跌下悬崖,因人马重量冲力不同,下不及三丈已各自分开,故斌儿未随马同落崖底,否则,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也将摔成肉泥与马同归于尽。 在翻下悬崖刹那间,斌儿心中大惊,暗叫一声:“这下完了!”不由双手一松,丢开马僵,几个筋斗,已跌下五十丈深,无巧不巧地正好落在一株伸出崖三丈多的树松树干上,树梢猛地向下一沉,下冲劲道渐小,压力已失,树干倏地向上一弹,斌儿被斜着弹起,像个皮球般,直向五丈开外的对崖冲去。 斌儿早已吓得晕了过去,如今被乱松反弹半空,这一剧烈震动,才算清醒过来,眼看自己直向崖壁撞去,两手一阵乱抓,右手忽碰到一根葛藤,忙用力抓住,整个身躯吊在半空,左右摆动不已。 陡然一阵嗡嗡之声,斌儿只觉眼前一花,全身一阵刺痛,两手一滑,人已随着葛藤摆动之势,复向崖壁撞去,他急忙双眼一闭,暗道“小命这下休矣!”思念未已,人已穿过乱藤撞进崖壁。 昏迷中,他隐约觉得自己跌落在一个软绵绵的锦榻之上,除了全身麻辣地刺痛外,似乎并未撞伤。他猛一翻身想要爬起,但四肢酸软无力,一阵昏眩,又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悠悠醒转过来,顿感到头脸双手麻辣肿胀,疼痛难当,唯独腹部清凉无比。 这时,不要说爬起来了,就是转动一下身子的气力也没有。连断续的呻吟也微弱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他费力地睁开双眼,越睁越大,但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暗自忖道:“这是什么地方?我的坐骑好好的怎么会向前蹿呢?刚才我跌落悬崖的时候,好像坐马突然间向前栽下,似乎还听到一下拍马的声响,难道是徐师哥?他……他会不会也跌落悬崖呢?但愿他不会……我的马,恐怕是死了,跌落崖下,啊!我是在崖底吧?不然,我又在什么地方呢?”他想着,就待翻身坐起,但是,他的身躯只微微转动了一下,并没能坐起来,他软弱地叹息了一声,于是,他又静静地躺着不动。一时思潮起伏,使他激动不已,他想到死……死!多可怕啊,自己连死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又想到父亲惨死,母亲生死不明,不禁眼泪已顺颊流下,他不敢往下再想。 他侧脸打量四周,但黑黝黝地什么也看不见,忽地灵机一动,绽颜笑了,暗道:“我真糊涂,墨珠不是能在暗处发光吗?” 于是,他困难地抬起肿胀的手臂,咬着牙,慢慢地伸人怀里,很久很久,他才吃力地从衣服里,颤巍巍地掏出墨珠来。 蓦地,眼前一花,他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原来自己躺在一个石洞里,石洞并不大,约有丈余方圆,地下堆积了厚厚一层枯藤,他心想,怪不得自己竟没摔伤。 他忽然看到执着墨珠的手,又黑又肿,既痛且烫,只有手心却清凉无比,不由大吃一惊,心道:“头脸各处,恐怕也是又黑又肿,既痛且烫,只有手心却清凉无比,莫非墨珠……”他心念才动,随将墨珠换放在另一只手里。说也奇怪,热辣痛楚立即全失,代之而来的是一股清凉之意,他不禁高兴得叫了起来:“啊!真好!墨珠还能去毒呢!”他连忙将墨珠移放颈上脸上,一阵抹擦,肿痛立消,于是,他把墨珠在全身肿痛之处滚来滚去。 片刻之后,他感到手脸等处都不痛了,只有腰腿等处,仍是隐隐作痛。他撩起衣襟,又在痛处一阵抹擦,但是这次却疼痛如故。 斌儿此时体力已稍恢复,他慢慢坐起身来,察看腿部伤势,只见有些红肿,并未发黑,他才想到这原是摔伤,心说墨珠大概只能解毒,不能治伤。只好又躺在枯藤上,闭目养神,嘴里喃喃地道:“斌儿呀!斌儿!这次你又算逃出了死掌。” 斌儿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已有足够的气力行动,于是,挺身站起,缓步走到洞口,只见葛藤由上垂下,平蔽洞口。 他伸手拨开厚厚的葛藤,但却看不清洞外形势、他忙将墨珠含在口中,双唇微张,一丝红光自口中射出,他手脚并用,也看不清距崖底多深,为了找寻出路,也顾不了许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攀藤附葛,三寸两寸地向下落去。 过了有顿饭多时间,斌儿终于下到崖底,但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坐在地下,吐出墨珠,一阵喘息。一时间,崖底大放光明,墨珠照耀得如同白昼。 陡地,又是一阵嗡嗡之声传来,接着飞来一群黑蜂,但飞离斌儿一丈左右,便自盘旋不前。 这时,离斌儿坐处不远的一堆枯藤处,又自飞出一群黑蜂。一刹那,嗡嗡之声大作,远处一群又一群地接连飞来。 斌儿好奇心起,左手拿着墨珠,走向枯藤蜂巢,呼地一声,蜂巢里的蜂,倾巢而出。 千万只黑蜂,真是铺天盖地到处飞舞,只是都不敢飞到斌儿身前来。 斌儿向前走,蜂群齐向后退。他心知这是墨珠之功,忙将双手捧在胸前,双眼眨也不眨地自语道:“我的墨珠啊!你真是神妙,连毒蜂也怕你呢!” 他一高兴,将墨珠向空中抛去,上空的黑蜂躲避不及,纷纷掉落地上死去。他将墨珠接回手中,然后再抛,越抛越快,黑蜂也死得更多,他玩了一阵,才索然无味地持着墨珠,沿着崖谷找寻出路。 斌儿一边察看,一边向前走去,大约走出一百多步,赫然发现前面立着的大石,走近一看,不由脸色一变。 他重复地念道:“神步林斌之墓!神步林斌之墓!” 他嘴里念着,心时却想着:“如今他们都已知道我得了归藏秘笈,还送我一个神步的浑号,不过,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朱伯伯来了,敏姐姐也必会跟来,她知道我死了,一定很难过。唉!他们当我死了也好,这样就没人再追寻我了,免了不少麻烦,江湖人物也可死掉寻找秘笈之心了。” 他默默地呆立在那儿,半晌,才留恋地瞥了最后一眼,然后顺着朱剑夫等所留下的痕迹,踯躅向前走去。 当他费尽力气,爬上崖顶时,正是旭日东升,大地复醒。 斌儿蹒跚地从山顶缓缓走下,他打定主意,还是先到肥城张家店外祖父家。他不敢走大路,深怕碰见镖局的人。当他走到滋阳,打过尖,正向路边小贩问路时,背后转过一个中年汉子,不住向他上下打量,斌儿心里犯嘀咕,暗道:“这人怎么总是看我?”由于心虚,不敢逼视那中年汉子,缓缓将头低下,这才发觉长衫下摆少了一截,而且脏体破烂。 他忙伸手向怀中一摸,心道还好,碎散银子并没有失落,大概总还有十多两吧!也不等小贩说清楚,转身就走,找到一家成衣店,买了一套成衣,试着一穿,竟是差不多大小,这才慢慢地向宁阳走去。 斌儿虽未遇见追夺秘笈的江湖人物,一路走来,却也不敢丝毫大意。 这一日,过了宁阳约三十里,前面是一片树林,斌儿正要穿林而过,陡然间,林里跳出两个又瘦又高的人来。 斌儿大吃一惊,仔细一看,这二人像竹杆一样,身材细长,满头黄发,两眼深陷,高鼻阔嘴,长发削肩,双手又黑又长,两腿僵直,一蹦一跳的来到面前。 前面一人,尖叫一声,道:“小子!快把东西给大爷我留下。” 斌儿暗道:“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人是鬼?看他们一蹦一跳,莫不是丁伯伯说的僵尸功?自己坠崖未死,若死在这两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怪物手里,才冤枉呢!” 他想着,已一伸手,撩起左臂衣袖,在臂上轻轻一按,“喀嚓”一声,玄机匕首已握在手中,望着两个怪人喝道:“你们别装神扮鬼,告诉你,小爷我可不怕!” 先前说话的人转头又向另一人道:“老二!把这小子抓住再说!” 说罢,二人同时一跳扑来,四只又黑又瘦的怪手,闪电似地齐向斌儿面门抓来。 斌儿不慌不忙,握着锋利的匕首,觑准来掌猛挥出去。二人同时“哇”地一声怪叫,四支手倏地一齐缩回。 斌儿一见,心想他们必是惧怕玄机匕首,胆子一壮,立刻一挺腰,跨前两步,手中匕首凌空一划,甚是得意,道:“你们还是赶快夹着尾巴给小爷滚吧!不然,我这匕首可锋利无比。” 左侧的那个人一阵怪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以为我真怕?哼!今天你要想逃出我黄河二鬼手里,简直是做梦!” 斌儿暗暗一惊,在镖局曾听丁伯伯说过,黄河二鬼老大追魂鬼崔民,老二催命鬼崔仁,双胞兄弟,练就一身僵尸功,阴狠无比。只要被抓破一点皮肉,三个时辰内全身僵硬发冷而死。 他望着黄河二鬼,心中暗自盘算,以自己武功绝不是二鬼对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但两鬼身法怪异,要想逃跑,亦甚不易。 只有施出丁伯伯所教的匕首招式,配合归藏步,想来总可脱出围困。 他心念一动,大声喝道:“二鬼既然不怕死,就看小爷匕首!”说着,向前一蹿,脚踩归藏一元步,手中匕首一摆,一招“一元复始”疾向二鬼崔仁刺去。 崔仁不敢用手硬挡,闪身一蹦,已自躲过。 这时,崔民却一声不响,双手电掣般向斌儿肩头抓去,眼看指尖已触及斌儿衣衫,蓦见眼前人影一晃,斌儿已失所在。陡然一声锐啸,一股劲风已自背后刺到,肌肤生寒,崔民大吃一惊,忙提一口真气“一鹤冲天”,纵起一丈五六,斜斜飘落圈外。原来当崔民指尖抓向斌儿肩头时,斌儿不退反进,使出一个怪步,已站在崔民身后,举起匕首,向背心便刺。 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二鬼崔仁已一声锐啸,双手又自抓到,迫得斌儿不得不撤招躲闪,故才被崔民轻轻躲过。 斌儿一看机会难得,急忙纵出圈外,撒腿就跑。但是,跑出不及三丈,面前人影一闪,二鬼赫然挡住去路。斌儿暗暗一惊,脚步一变,倒踩归藏二仪步,分别围着二鬼团团一阵急转,不消片刻,又自脱出围困,向前疾蹿。 二鬼只觉眼前一花,又被斌儿逃脱。二鬼齐声怪叫,接连几蹦,又挡在斌儿面前。 斌儿匕首锋利,二鬼不敢以手试刃,加之归藏步奥妙无穷,二鬼竟抓他不住。但轻功内力均比斌儿高出许多,斌儿使尽全力,也逃不出三丈之外。 此时,斌儿已气喘力竭,累得满身大汗,一眼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树林,不禁大喜,一边左闪右避,一边慢慢向树林处移动。约有盏茶工夫,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二鬼带进树林。 斌儿步法倏地又是一变,他使出归藏九宫步,在树林里窜来窜去,一味躲闪。 僵尸功之缺点就是转动不够灵巧,林中树干交错杂陈,使二鬼功力减弱许多。 斌儿在前逃窜,二鬼在后急追,但是越追越远,转眼间,两下距离已有七八丈远。斌儿脚下一用力,施展出“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配合着归藏步,一气狂奔,眨眼间已穿出树林,注目一看,一条河流横在面前,却只河心有一只船,正向这边驶来。 斌儿深怕二鬼赶来,随手在河边捡了一把碎石子,揣在怀中,心想在必要时也可阻挡一阵。这时渡船已经拢岸,而树林里正有两团黑影远远奔来。 斌儿双肩一晃,纵至船上,小船晃了几晃,船家正想破口大骂,斌儿双手连摇,急道:“船公公!后面有人追我,要抢我的钱,船公公!你快点划,我多给些船钱。”船家一看,果见来了两个又瘦又长的人,怪叫连声,向河边扑来,再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个面如冠玉,丰度翩翩的美少年,也就深信不疑。 斌儿眼看二鬼就要来到,船公公动作迟缓,一把抢过篙竿,用力一点河岸,渡船嗖地驶出一丈多远,船家忙在尾梢连划,转眼已至河心。 此时二鬼已赶到岸边,高叫回船,船家见二人长相,已有几分害怕,哪敢回船。 追魂鬼崔民作势正欲纵身扑来,斌儿运劲弹指,嗖!嗖!两颗石子分向二鬼打去。 崔民见暗器打来,急忙沉气拧身,趁着欲起之势,向旁纵出五步,崔仁微微一闪,也自躲开,气得哇哇怪叫,但却不敢再追。 斌儿站在船头向二鬼一招手,笑道:“黄河二鬼,咱们有缘再见,小爷先过对岸去了。” 靠岸时,斌儿给了一两银子,并劝船家远离此地,躲避一时,以免被二鬼杀害,船家千谢万谢,斌儿这才扬长而去。 斌儿觉得饥肠辘辘,于是紧赶一程,在一个小村村庄打过尖,续又前行,走出不远,即是山路。 他连纵带跳,上至半山路偶然回头向下一看,山下一匹白马飞驰而来,再一细看,暗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又免不了一场麻烦。” 一闪身,躲在路边一株大树背后,等候来人。 片刻,白马已到近前,马上坐的竟是在榆厢铺鞭打斌儿的白衣少年。 斌儿向前一纵,横身挡住去路,怒道:“哼!没想到你也追我!” 马上的少年蓦见一个白衣少年拦住去路,猛一勒马,右手高举马鞭,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上少年咦了一声,将高举的马鞭缓缓放下,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斌儿。 斌儿望着他,诧道:“咦!怎么不打了?” 那少年微微一笑,翻身下马,道:“我不高兴打嘛!” 斌儿一怔,随即哼道:“不打又为什么要追我?你们一批批地追我,我知道是为什么,哼,我也不怕!” 少年奇道:“怎么我追你?他们也追你?”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接着噗嗤一声笑了,伸手一指道:“谁叫你也穿白衣衫,跟我一样!” 斌儿一听,心中更气,哼了声道:“谁跟你一样!难道说只准你穿白衣裳么?” 那少年摇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意思……以后你自会明白,现在我们不要打了……做个朋友吧!” 斌儿尚未答话,那少年又急急道:“现在没工夫多讲,赶快上马,我们赶一程。” 斌儿暗忖他大概是想用诡计骗我同走,去找他家大人对付我吧?”正迟疑间,山下又有三匹快马疾驰而来,眨眼已到面前,最后边马上的人高叫道:“穿白衣裳的小鬼就是!” 斌儿一惊,心想:“追我的人可真多,这少年也着白衫,我可不能让他替我挡灾。”一转身,挡住路口。 这时,面前已立定三人,中间一个宫髻高耸,面如桃花的妇人,虽然已是徐娘半老,但眉目之间,隐约有一股妖媚之气。 左边是个粗眉大眼的汉子,中等身材,一身劲装,两眼凶光闪闪。 右首是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手持一把黑扇,双目神光不定,举止有些做作。 斌儿看清来人后,大声道:“穿白衣裳的在此,你们准备怎样?” 左边大汉道:“咦?怎么会有两个穿白衣裳的?” 斌儿道:“你们找的是我,只管冲着小爷我来!” 说着,已将匕首握在手中。 那少年前行两步,向斌儿道:“他们不是找你,你赶快走吧!” 斌儿瞪他一眼道:“他们找的是我,不关你的事,快骑马走你的!我对付得了他们!” 中年妇人娇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那少年一旁惊叫一声:“小心!” 斌儿凝神静气,眼看彩带卷来,一招“乳燕离巢”,只见青光一闪,嘶地一声,两条彩带已断为四截。 那妇人一声娇叱,舞起两条断去一截的彩带,呼呼生风,猛地一卷,缠住斌儿腰身,正待用力带回,斌儿反手一撩,那彩带立又四断。 那中年人一亮黑扇道:“大姐!让我来拿这小子!” 双肩一晃,已至斌儿面前,黑扇疾伸,一招“画龙点睛”疾点斌儿中庭穴,斌儿向旁一滑,匕首上挑,迎向黑扇,中年人不敢硬接,右臂一沉,倏地招式一变,七十二招墨骨扇连绵使出,但见一片黑影将斌儿罩住,不上十招,斌儿已捉襟见肘,连走险招,心中一急,脚下连踩归藏九宫步闪出圈外。 那白衣少年见斌儿险象环生,反手抽出一根金光闪闪的龙头软鞭,纵至当场,向斌儿悄声道:“你快走,我来引开他们。” 金鞭映日,耀眼生辉,白衣少年已和那中年人战在一起。 斌儿不肯走,远远地站在一边观望。 白衣少年偷眼一瞥,见他未走,又急又气,大声道:“喂!你怎么还不走?我也打不过他们,再要不走,我们两个就都走不了了,你先走,我随后追来!” 斌儿仍是呆立不动,白衣少年急道:“我数三声,你要再不走,我也不打了,干脆让他们打死吧!” 那妇人作势要拦,劲装汉子一摆手道:“大姐,正点子在这儿呢,让那小子去吧!”斌儿无奈,蹿人山林,从容逃去。 走不多时,前面一条岔路,他犹豫了一阵,最后朝偏南的一条走去。 这时,正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晕,更显得绚丽多彩。 斌儿一人蹁蹁前行,忽听身后蹄声得得渐行渐近,回头一看,不由一怔,高声向道:“你怎么知道我走这条路?” 来的正是那白衣少年,听斌儿一问,笑道:“我也不知道,来!上马吧。” 斌儿实在有点疲累,也不再客套,一按马后股,飘身坐在后面,拦腰一抱,抱住少年,以防颠下马去。岂料那少年手中马鞭叭地一挥,结结实实打在斌儿手上。 斌儿一松手,急忙跳下马背,怒道:“你为什么打我?” 那少年双颊啡红,讪讪地望着斌儿道:“请原谅我失手,你坐上来,但不要碰我,我怕痒!”斌儿余怒未息,冷冷地道:“你走吧!我不骑马了。” 那少年鼓着小嘴,道:“不!我要你上来吗!” 斌儿心想这人好奇怪,好任性,好不讲理。当下也不答话,只望着他摇摇头,表示不愿骑马。 那少年沉思片刻,又道:“你要不要知道,我怎样摆脱他们的?” 斌儿点点头。 那少年道:“那你上马来,你坐前面好了,我坐后面。” 说着,空出前面给斌儿,斌儿跳上马,接过马绳一抖,那马慢慢向前走去。 那少年轻轻扶着斌儿肩头,忽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斌儿道:“我叫林斌,你呢?” 那少年道:“我叫明明,姓什么,师父没告诉过我。” 斌儿又问道:“你师父是谁?” 明明道:“不能告诉你……你师父是谁?” 斌儿答道:“我没师父”。明明瞪大眼睛,问道:“没师父,那谁教你武功?” 斌儿答道:“镖局里的伯伯叔叔们教的,只是不肯收我为徒。” 明明高兴地道:“我求求师父,也收你做徒弟,不过我师父太凶,恐怕你受不了。” 斌儿默不作声,明明见他不答,又转问道:“你可知道刚才的人为什么追你?” 斌儿道:“我知道,但不能告诉你。” 明明哼了声道:“我想你不会知道,他们追的是我,因你也穿白衫,他们认错了。” 斌儿奇怪地道:“为什么?” 明明神秘地道:“现在不能说,以后你自会明白。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斌儿摇摇头。明明解释着道:“他们是关外三霸,妇的是九尾狐潘赛花,儒装打扮的是笑面判官赵雨庭,那个劲装大汉是卷毛鼠祝大兴。武功都甚了得,尤其九尾狐两条彩带,别看柔软无力,用内力伸出,石头都会碎裂。刚才她不知你的匕首是神器,才被你侥幸取胜,要不是你把她彩带划断,恐怕我还跑不掉呢!” 斌儿问他如何逃脱的,明明道:“我把他们引到山林里捉迷藏,觑个空,我上马就跑,他们追不上我这宝马,落荒而逃,碰巧追上你。” 斌儿缓缓道:“明明!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怎么我总想不起来?” 明明道:“在榆厢铺道上。”斌儿道:“这个我知道,你还打我一鞭子呢,但这次不算。” 明明的头微微靠斌儿后背,轻声说道:“我打了你这鞭子,你恨我吗?我当时也是误会你是追我的人,所以……所以才打了你一鞭子。” 斌儿一面仍在思索,一面答道:“不!我不恨你!我们好像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明明听斌儿如此说,心中甚是感动,眼圈也有点红了,他坐直身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重约十两的银锭道:“我们在榆厢铺的饭店里见过,喏,这个还你!” 斌儿这才恍然记起,哈哈笑道:“原来那小花子竟是你,你为什么要扮成花子?” 明明迟疑了一下道:“为了追踪鲁南七虎。” 斌儿追问道:“为什么?” 明明一皱眉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你怎么总是为什么为什么地问我?” 斌儿苦笑一下,也不再问了,默默地走了一段很长的路,明明见他不说话,上身向前微探,问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斌儿笑道:“你不让问,我说什么?” 明明也笑了,道:“你这人坏死了,你不问为什么,就不会说别的吗?” 半晌,明明见他仍不说话,于是,又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斌儿答道:“再过两个月,正好十四岁。你呢?” 明明道:“和你一样,不过小你两月,我叫你斌哥好了。” 斌儿道:“好!我就喊你明弟弟。” 说着,已来至一个镇集,明明要赶到肥城,斌儿则要留下,当下二人互道珍重而别。斌儿就在镇集上转了一圈,四下打听,才知外祖父外祖母已仙逝多年,只一个舅父,也不知流落何方。 镇上没有客栈,只好连夜赶至肥城。 翌日,斌儿用罢早饭,走出城来,心想既至泰山脚下,何不爬上山去,领略一下东岳的奇伟?主意一决,缓步就向泰安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那“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豪语。 蓦地,前面传来一片断喝厮杀声。斌儿一怔,稍一犹豫,随即加快脚步,转过一处山腰,远远看见前面一处树林密列的盆地,正有二十多人围成一个圆圈,指手划脚喝喊怒骂,乱糟糟的一片。 他轻步走近一株树旁,仔细一看,心中大惊,只见明明背着昨日在马上驮的那个小黑包袱,被一群人圈着。内中竟有鲁南七虎、乌蜂帮汉口分堂主金大谋、关外三霸、黄河二鬼,另有几人也都是横眉瞪眼的,他却不认识。 这时就听金大谋高叫道:“巫山双煞,你们待要怎样?” 一个身材高大,双手乌黑的大汉道:“愿听排帮万帮主的高见。” 接着就见一个年约五旬的清瘦老者,手中握着一根青竹杖,双目炯炯地环扫了四周的众人一眼,朗声说道:“我想先废了这小子,然后再商量如何处理东西。” 黄河二鬼中的追魂鬼崔民向被围困的明明冷笑道:“小子!听清楚没有,凭你能逃得出这许多高人之手么?告诉你,死了心吧!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还可放你一条小命。” 明明瞪着一双眼睛道:“哼!我偏不!” 九尾狐潘赛花一声不响,欺身向前,舞动彩带,疾向明明卷去,明明斜身向后一闪,恰好退在催命鬼崔仁面前不远,崔仁狰狞一笑,左手倏地伸出,一掌向他肩背打去。 明明陡觉背后劲风击至,急又向旁一闪,虽躲过崔仁一掌,但左肩已被掌风扫中,踉跄向前冲出三四步,只觉肩头阴寒刺骨,又痛又酸,咬牙拿桩站稳。 斌儿看得焦急万分,暗道:“明弟弟,你怎么招惹了这许多魔头?” 他正待不顾一切,挺身上前解救明明的危急,已见他解下背后包袱,用力一甩,包袱呼地飞了四丈远,落在地上。 在场众人一见包袱飞出,呼啸连声,齐向包袱落处纵扑过去。 二十多个黑道高手,几乎是在同时,齐都伸手抢夺地上包袱。正当二十多支手即将触及包袱时,倏地一根青竹杖已抢先点在包袱上面。大家抬头一看,只见万鹏满面寒霜,冷冷地道:“谁要敢抢,可别怪我老头子手辣!最好还是商量以后,应该谁得,由谁拿走。” 众人都是久走江湖的人,每人都知道万鹏武功高强难惹,不由怔在当地。 明明此时已跌坐地上,忍着痛楚,急从怀内掏出一个碧绿色小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二粒金黄色的药丸,一口吞下,然后暗自调息。 斌儿轻轻走来,见他脸上神色似不胜痛苦,想来受伤不轻,忙蹲下身子,关切地道:“明弟弟,伤得怎样?要紧吗?” 明明无力地望他一眼,微微摇头,用右手在左肩头一阵揉擦,渐渐额角已然见汗,只觉体内一股暖流聚结肩头,将阴寒之气缓缓自汗毛中逼出体外。 斌儿看着他,愣了一会儿,说道:“明弟弟!还是快走吧!这些魔头咱们可惹不起。” 明明一听,无限委屈地扑在斌儿肩头哭了。 斌儿心中也是一阵难过。 明明哭道:“不行!我的……东西被……他们拿去了。” 斌儿问道:“什么东西?” 明明哽咽着道:“那包袱……里面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斌儿奇怪地问道:“是你的?你为什么把它扔了呢?” 明明止住悲泣,轻轻地道:“不是……是抢来的!” 斌儿摇头叹道:“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抢不过他们,还是回去吧!你究竟伤得怎样?我送你回去。” 第六章 智计斗群魔 明明看了斌儿一眼,哀伤地道:“我伤不重,但是不能回去,师父要是知道我失去珠宝,他会打死我……我倒情愿死在这儿,也比师父处死要好受些。” 说着,眼眶里涌出两行热泪,顺颊流下。 斌儿很同情明明的处境,他想明明的师父必定是个凶狠的人,不然明明怎么会这么怕他师父呢?他望着明明,诚挚地道:“那么,就不要回你师父那儿去了,我们一起去流浪吧!反正我也没有家。” 明明满脸泪痕,急道:“不行!师父会找到我们的,她本领才大哪……除了死,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走你的吧!不要管我。” 斌儿听到死,心里甚是难过,默默地看着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忽地,斌儿一指不远处的马匹,问道:“明弟弟,你自己能走过去上马吗?” 明明不解地望着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斌儿兴奋地道:“你上马等我,我替你把那包袱抢回来!” 说罢,充满信心地望着明明笑了笑,转身缓缓向那群绿林高手中走去。 明明怀疑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觉得有点迷惑,斌儿能把包袱抢回来?简直难以使人相信。 明明慢慢地站起来,柔弱地向着马匹走去,偷眼一看,只见那二十多个黑道枭雄仍在争执不下,有竹杖依然点在包袱上面,四十多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地上的包袱。 关外三霸及巫山双煞蠢蠢欲动,排帮帮主万鹏瞪着眼逼视着众人,一时间,剑拔弩张,眼看就是一场人为财死的血战。 摹地,一声怪笑,如枭悲啼,听来使人毛骨悚然。 众人俱都惊然一惊。 金大谋仰天大笑,面容一整,喝道:“万鹏,你少做梦!如想一人独吞,嘿嘿!可得问问我金大谋是否答应!别人怕你排帮,我……” 万鹏冷冷插口道:“哼!乌蜂帮要想领袖绿林,还早呢!我老头子既然赶上这趟买卖,岂能轻易放过?姓金的,咱们是谁有本事谁拿走。” 巫山双煞中的红砂掌韩靠接口道:“只怕未必!谁要想独吞,我韩靠先让他尝尝红砂掌厉害!” 这时,斌儿已在距众人约三丈远处停步,两眼不住乱眨,静看各人动静。 场中众人,正在争执不下,都没留意斌儿已溜了过来。 关外三霸中的九尾狐潘赛花向万鹏瞟了一眼,随着又一侧脸望了望金大谋和韩靠,银铃似地娇笑一声,缓缓说道:“哟!我说这是干什么呀,都这么瞪着眼,等到明天也办不了事呀!要按武功声望说呢,应该……”她说到此处,故意一顿,斜瞟了金大谋一眼,又道:“应该万帮主得!不过,大家都是线上的朋友,谁也不能白忙,尤其是金堂主,不远千里赶来,要是空手而回,传扬出去,那以后可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万鹏一听她这几句话,分明是存心挑拨,心中大怒,眉头一皱,喝道:“闭嘴!你真不愧是条狐狸,但在我老头子面前,还是少耍花枪,我老头子什么样的全见过。” 金大谋哼了一声,阴森森地一笑,仍然静静地站着不言不动。 七虎中的大虎汤仁知几人俱想独吞财宝,现见九尾狐潘赛花又出言挑拨,乱放野火,一时场中情形,益见紧张,心想时机已至,还是先下手为强。于是,暗向其余六虎递了个眼色,自己斜向一旁跨出两步。 鲁南七虎素来行动一致,简从礼等六人自然会意,趁万鹏正向金大谋怒目而视时,猛地一声断喝,齐向万鹏扑去。 变生突然,倒也出乎万鹏意料之外,他心中更加愤怒,右手一抬,但见一片杖影,带着呼呼风声,迎着七虎猛挥而去。 大虎汤仁胸有成竹,嗖地一个箭步,已纵到黑色包袱之前,伸手就向包袱抓去。 大虎几个动作均快,同在一霎之间,接着就听一片哗然呼叫,人影乱晃,关外三霸、黄河二鬼、巫山双煞也不约而同,齐向黑色包袱扑去。 万鹏不愧是老江湖,一惊之下,已知中了鲁南七虎的声东击西之计,忙暗提真力,手中青竹杖顺势一抡,杖影急闪,卷起一片沙石黄土,迷了六虎的视线。接着他身子一旋,转身之间,已看清了眼前的情况,毫不思索,青竹杖已飞快地点中大虎汤仁的右手脉门。 这时,大虎汤仁右手刚一抓包袱,突觉脉门一阵奇麻,不由自主地手指一松,膨地一声轻响,黑色包袱又已落在地上。 接着又是一阵惊呼,扑向包袱的关外三霸、黄河二鬼,以及巫山双煞具都愣住了。,排帮帮主万鹏嘴角闪过一冷笑,做然立于原处;原来他那一根青竹杖,又已轻轻点在包袱之上。 这时,无形中又恢复了方才的僵持局面,一片沉寂,然而由每人的脸色可以看出,他们心中是更紧张了。 斌儿呆立在三丈以外两眼眨个不停,心里暗暗地盘算:“七虎武功个个了得,但是竟在眨眼问,就被这老头子一杖逼得纷纷后退,尤其大虎汤仁乘乱抢夺包袱,又几乎是在同一霎间,也已被他制住。还有那些坏人,围在一旁,虎视眈眈。我要去抢回那个包袱,恐怕真不容易魄。” 他有点犹豫了,但随又转念道:“不行,我已经答应明弟弟了,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如果我不帮他把包袱抢回来,那他心里一定很难过,而且,他师父还不定要怎么折磨他呢?那可怎么办?” 他想到这儿,两眼瞪着场中众人,胸脯一挺,毅然地向前走去,小嘴里低低地喃喃说道:“就是拚了这条命,我也要把小包袱抢回来!” 场中众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情,注视着那黑色小包袱,空气是那样沉寂,几乎一片树叶落下来,也可以听到它的声音。 方鹏铁青着脸,满面杀气,两眼中的炯炯神光,冷冷地不停逡巡站在四周每人的脸。 这是示威,也有观看各人动静的成份。 大虎汤仁这时已走回六虎身边,七个人面部表情复杂,都狠狠地望着万鹏。他们万想不到万鹏身手竟如此之快,一根竹杖,确有罕见的功力,当然,要想独吞,恐怕是难以如愿了。 关外三霸中的九尾狐潘赛花,望望地上的包袱,秋波二转,抛给万鹏一个媚眼,心里却暗暗付道:“这老鬼手底下可真不含乎,就凭刚才这一手,我潘赛花就自叹不如,可是,就这么叫他拿走吗?那未免也太便宜他了……我们不能就这样白白地落空,总得想个办法拿过来,纵然不能全得,至少也得分一点才行。” 黄河二鬼暗暗佩服万鹏的武功身手,但他们也不甘心就此放手,然而众寡悬殊却是事实,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只有站在一旁,静观演变,找机会下手了。巫山双煞的心理,与黄河二鬼差不多,所不同的,只是他们希望多少能分得一点,就于愿足矣。 站在较远的乌蜂帮堂主金大谋,他心知万鹏是个劲敌,所以刚才七虎猝然发难,众人纷纷前扑抢夺珠宝时,他仍然静静地站在当地,冷眼旁观。果然不出所料,万鹏在举手之间,已镇住众人。他不服地低哼一声,心道:“你别神气,就算你把众人击败,这包珠宝也不见得你就能拿走,还有我金大谋呢!” 空气是沉寂的,然而,实际上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来临前的一阵死寂。 陡然,一声娇笑,打破沉寂。 九尾狐潘赛花满面春风地道:“哟!我说这是干什么事,大伙儿都站在这儿,是等天黑呢?还是比耐性儿呢?万帮主,你说该怎办?” 她笑着又向万鹏瞟一眼。 万鹏冷冷地望着她,半响才哼了一声道:“告诉你,少动什么歪脑筋。” 潘赛花身旁的追魂鬼崔民瞪着眼睛,大声吼道:“珠宝人人喜爱,然咱们绿林规矩,是见者有份。干脆,咱们还是大家平均分吧!” 黑砂掌吕超也忙附和首道:“对!还干耗个什么劲哪?天色已不早了,还是大家平分,来得爽快!” 潘赛花娇声娇气地道:“是嘛!耗到明天,也还是干瞪眼。不过,要分的话,该怎么分呢?” 大虎汤仁插口道:“要分当然是按人数平均分配,谁也不能多拿!” 潘赛花格格一笑,道:“你们都嚷着平均分,鲁南七虎人多,自然占便宜,可是,你们还没问问万帮主他愿不愿意哩!” 五虎王卜全冷笑一声道:“刚才可是你们关外三霸说的,按江湖规矩见者有份!”。 三虎沈槐冷笑道:“嘿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家为这包珠宝,可是花了不少心血,自然是大家平分才算公道,谁要不愿意,不分给他,乐得大家多得一点。” 催命鬼崔仁一听,眼珠一转,接口道:“对!就是这么办!谁要是不愿意,就不分给他。要想动蛮的话,咱们大伙儿对付他!” 潘赛花眼见各人被她几句话激得情绪高涨,正好再放一把野火,遂娇笑一声,道:“各位且慢高兴,第一个万帮主就不会同意!” 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地,齐向万鹏看去,只见他面笼寒霜,冷冰冰地一无表情。 他们虽然话说得轻松,但是,谁也不敢挺身出来,问问万鹏意下如何。 万鹏双目凶光四射,冷冷地扫视着每一个人。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地是不同意。于是,场中又恢复了静寂,每个人都沉默着,沉默着。 陡然,一声冷笑,声音虽然轻微,但在这死寂的荒野,听来却像闷雷似的,传送到每人耳里。 众人循声一看,原来是始终站立一旁,一言不发的金大谋。 这时,只见他脸上掠过一丝鄙夷的笑意,神态自若,缓慢而有力地道:“姓万的不愿意,大家对付他!” 接着,他一飘身,已来至了万鹏的面前,冷漠地岸然而立。 万鹏双眉一皱,心底不觉微微一震,心想道:“嗯!只有你,才是劲敌!” 突然,四周暴起一片呼喝声,接着人影晃动,万鹏已被团团围在核心。 这一群江湖枭雄,专心一意地注视着那黑色包袱,没有一个人留意到斌儿的行动。斌儿一面心里盘算,一面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这时,他距离众人已不足两丈远了,他被这震耳的喝喊声吓了一跳,不觉又停下了脚步。 他心里狂跳着,以为被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心事。他脸上有点苍白,愣愣地抬头向前看去,这一看,他喘了一口大气,暗想:“哦!他们大伙儿要打架了。” 万鹏脸色铁青,浓眉笼煞,双目开合之间,射出一股慑人的凌芒,一看众人围了上来,心想:“哼!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你们如此逼我,可休怪我老头子要施煞手了。” 他倏地右手微抬,青竹杖已迅捷地离开地上包袱,凌空抖了一片七八丈方圆的杖影,带起了一阵尘沙,但青竹杖仍然悬空停留在包袱的上空。 潘赛花见金大谋挺身而出,胆子陡然一壮,向笑面判官赵雨庭和卷毛鼠祝大兴递了一个眼色。这时,正见青竹杖凌空虚悬,暗将银牙一咬,接着双臂微扬,两条彩带一先一后,疾飞而出,恍如两条彩龙,凌空飞舞,回旋前进,直向悬空的青竹杖卷去。 万鹏怒哼一声,斜眼望望金大谋,见他一无动静,眼光又向众人一扫,对于潘赛花的两条彩带全未放在心上。 眨眼间,两条彩色缤纷的带子,先后紧紧地缠在青竹杖上。 潘赛花面现得色,娇叱一声,双臂用力猛地一拉。 金大谋在一旁,早蓄劲待发,一见潘赛花彩带缠牢青竹杖,猛地跨前两步,双掌倏伸,疾向万鹏胸前推去。 站在四周的鲁南七虎、关外三霸、黄河二鬼、巫山双煞等人,齐齐出兵刃,蜂拥向万鹏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潘赛花用力一拉彩带,似觉青竹杖微微震颤了一下,接着就听唆的一声,两条彩带突然像灵蛇般,反向自己飞来,不由惊叫一声,双手急缩,后退了两步,才稳住彩带反冲之力。 万鹏手中的青竹杖,仍然高悬半空未动,双眼圆睁,左手已迎着金大谋推来的双掌,暗提真力,硬接了下来,砰的一声大响,二人俱都各退了三步,才拿桩站稳。 金大谋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这老儿果然臂力惊人,内功深厚!” 这时,鲁南七虎已扑到万鹏身后,黄河二鬼、巫山双煞、关外三霸等也已扑到万鹏身前不足三尺。 万鹏瞪着两眼,暴喝一声“走!” 右手一抖,顺势一抡青竹杖,但见杖影如山,带起一股急劲狂风,硬将扑来的几人,一齐逼退了三步。 斌儿在一旁,眼看众人兵刃齐举,打在了一起,对自己来至近前,似乎毫无所觉。他眼珠一转,胆子又大起来了,偷眼向左前方一瞥,见那黑色小包袱,距离自己面前,不过一丈多远,心道:“这可是千载难得的好机会。” 突然,右边又是一声断喝,他惊得一哆嗦,侧头一看,那些人又自混战在一起了。 他吐了一口吐沫,暗道:“你们打吧!我可要拿包袱走了。” 他提足了一口气,一纵身,嗖的一声,已跃到黑色小包袱之前,伏腰一伸手,抓起来往肩头上一背,转身就跑。 大虎汤仁虽然手举兵刃,猛攻万鹏,但他心里一直盘算,如何巧取,抢那黑色小包袱,这时刚好一招落空,退步撤招,同时斜眼向那小包袱一瞥,正好看见斌儿提走包袱,狂喊一声道:“好小子!你也来了,想要渔人得利,可没那么便宜!” 说着已当先纵起,直向斌儿追去。 众人一听汤仁怒吼,齐一回头,只见斌儿肩背小包袱,已跑出了四五丈远了,大家都是又急又气,先后纵起,齐向斌儿追去。 斌儿用足十成劲,奋力狂奔,眼看离明明坐马还有不到两丈,蓦听身后嗖嗖两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万鹏、金大谋两人已越众当先追来,心中一急,由怀里掏出一把碎石子,一扭头,抖手打击。 但见十数条白线,闪电似地直奔万鹏和金大谋头、脸、胸前射去。 斌儿用的是铁棋缥的手法,果然不同凡响,这一手“满天花雨”,确是劲道十足,又猛又快。 万鹏和金大谋眼见追上了斌儿,陡见白星点点,带着丝丝风声,逼近身前,一时想不出是什么暗器,各自急忙沉了一口气,脚一着地,两人分向左右闪开。 只听一片沙沙之声,十几粒碎石子一齐落在地上,居然也激起了一片灰尘。 就在两人停身闪躲的刹那之间,斌儿又跑出去一丈多远了。 万鹏阴阴地冷笑一声,一腾身,二次又向斌儿扑去。 金大谋岂肯落后,急一提气,也纵身急追。 斌儿眼看离明明的马已不到六七步远了,头也不回,顺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碎石子,分放在两中手里,猛地一转身,两手齐挥,又是一招“满天花雨”分向二人打去。 他石子一出手,急忙转身,一挫腰,已纵上马背,左手拦腰抱住明明,右手打了马臀一掌,大叫道:“明弟弟!包袱已经抢回来了,快跑!” 明明已看见他肩头上背的黑色小包袱,他心里又兴奋又紧张,急忙一抖鞭绳,两只小脚连踢马腹,白马霍地长嘶一声,前蹄一扬,后蹄一蹬,像箭也似地纵了出去,一眨眼,已穿出了树林。 万鹏和金大谋二人,眼看又是十数点白星迎面飞来,万鹏手中青竹杖一抖,抡起一片杖影,打落了飞来的石子,金大谋大喊一声,双掌齐舞,也以内力掌风,将飞来石子斜斜劈落。 但在两人这略一停身之际,抬眼再看,斌儿已跳上马背,和明明落荒而去。 这时,后面鲁南七虎、关外三霸、巫山双煞、黄河二鬼等都已先后追到,只远远看见斌儿、明明二人的一抹淡淡背影,眨眼间,已没了踪影。 九尾狐潘赛花娇哼一声,道:“哟!怎么万帮主跟金堂主竟把人给追跑了?这可是天大的奇闻了!” 大虎汤仁也嘿嘿一声冷笑,接口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踪了几千里,若不是你们乱出主意,煮熟的鸭子怎么会飞了!万帮主!你说,谁该负责?” 万鹏回头望了众人一眼,并没答话,仍然怔怔地望着斌儿明明二人消逝的方向出神。 其实,凭他的轻功造诣,在一杖磕飞斌儿打来的石子后,施出蜻蜒三抄水的轻功绝技,是不难在明明那白马起步之前赶上的。但他转念一想道:“即或将珠宝重新夺回,仍然是僵持不下,难以有个妥善之法,倒不如放人逃走,然后再尾随追去,截住二人,夺回珠宝,岂不可以一人独享吗!”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甘愿放弃这到手的珠宝,鲁南七虎不管众人争执,一声呼啸,七个奔至拴马处,飞身上马,向着斌儿二人逸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其余众人见鲁南七虎纵马追去,当下也纷纷上马,随后追去。 金谋气愤地望了万鹏一眼,冷冷地道:“哼!少打歪主意,对珠宝如没兴趣,趁早还是回家去吧。” 万鹏以不屑的神态,望着几人先后离去,然后,嘿嘿地笑了,笑得那么诡诈,笑得那么得意。 他双足一点,身形拔起三丈多高,双臂一分,斜向一株二丈多高的树梢落去,左脚轻轻一点树枝再次腾身又跃起了两丈多高。他身悬半空,两眼略一巡视,然后头下脚上,斜落站在树顶上。 他又笑了,几个起落之后,也失去了踪影。 明明紧握着鞭绳,两条腿不停地踢着马腹,心也怦怦地跳个不住,那马四蹄翻飞,带起了漫天的沙尘。 斌儿紧紧地抱着明明的腰,心里也紧张非常,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他不时地回头探望,看看后面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紧张的心情骤然松驰,加以坐下白马狂奔急进,在颠簸起伏中他突然感觉到环抱明明的左手,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软绵绵地,柔若无骨。当他的左手偶然触及那一团似软又硬的东西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心头竟会加速地跳起来。 这时,明明在前面一挺小腰,微侧着脸,大声道:“你坏死了!” 斌儿莫明其妙地脸一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似乎是惊,又似乎是紧张。明明接着又道:“师父常说我坏,岂知你比我更坏。” 斌儿心里有些迷惆,他想不出自己究竟坏在哪里,心头依然怦怦地跳个不住,讪讪地道:“我……我……什么……地方……坏?” 明明道:“你连偷带抢,从那些魔头手里,把珠宝夺回来,还不够坏?” 说罢,回头向斌儿甜甜地一笑。 斌儿听了,心里似安定了不少,也笑道:“就算我坏,可也是为了你呀!” 明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眯着眼,向他扮了个鬼脸道:“为我?” 斌儿一点头,急道:“当然是为你呀!你不但不领情,还说我坏?论刁钻古怪的话,我可真比不了你呢。” 明明扭回头来,小嘴一嘟,撒娇地道:“嗯!你笑我,你骂我坏!” 斌儿看他的神情,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暗想:“明弟弟的举止,怎么会很像女娃儿呢?”蓦地,身后一阵急骤蹄声,夹杂着一片喝喊之声。 二人俱是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来路上,远远驰来十数骑马,越追越近,渐渐已能看出马上人的面目了。 斌儿心中一急,从明明手中夺过丝缰,用力一抖,双脚连踢马腹,坐下白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眨眼间,又将十余骑人马抛得没了影踪。 斌儿带紧丝缰,一阵飞驰,不多时,已到界首城。 二人绕城而过,不敢稍停。 过了界首以后,斌儿怔住了,他对这一带地理不熟,不知该怎样走,才能避过众人的追踪。 他稍一犹豫,问明明道:“明弟弟,去泰山往哪边走?” 明明急道:“不!不能向泰山走,他们会追上来的!” 他向四处打量了一下,又道:“从这儿向北、向南都行。” 斌儿不再多问,带转马头,一直向南跑去。 这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了。 他慌不择路,一个劲催马疾行,也不知跑了多远,但他们所经之处,更是荒凉了。 明明忽伸手一指,道:“左边……那就是山……快!” 斌儿带马向左跑去,转眼时间已离开大路,走入蜿蜒崎岖的羊肠小径,渐人渐深。 这时,天更黑了。远处传来几声马匹嘶鸣,杂着断续的暴喊喝叱。 斌儿心想要糟,自己地形不熟,加之天色黝黑,根本分辨不清山径。转过了一个山弯,不敢再纵马前行,他放松了马缰,焦急地道:“怎么办?必是那群人又追上来了!” 明明向左看了看,立刻跳下马背,道:“这儿已是半山腰了,不能再骑马了。走,我们到那边去,我好像记得那边有个山洞。” 斌儿也跳下马来,摸摸那白马的颈项,问道:“那么,这马呢?” 明明犹豫了一下,道:“由它去吧,现在也顾不了它了。” 说着,将马上另一包裹解下,一拍马臀,那马斜朝着山上走去。 二人依恋地看着白马,慢慢消逝在夜色里。 明明向左侧指指,道:“那边有颗大松树,附近有好多小山洞。” 于是二人手拉手地向上爬去。 这一座山,并没路径,到处蔓草荆棘,磷峋山石,二人急不择路,深一脚,浅一脚,用手摸索着向上爬去。 此时,夜凉如水,繁星满天,山风掠过,带着一股寒意,明明不由打了个寒噤。 过了约有顿饭工夫,二人才走到大树附近,这儿果然有不少石洞,明明拉着斌儿,转过大松树,又向前约有三丈多远,明明当先钻向一堆杂草丛生之处,斌儿紧随着跟在他身后,也钻了进去,双手分开杂草,果然,里面赫然是一个石洞。只是黑黝黝的,看不清究竟有多大。斌儿心中暗暗奇怪,明明对这里山路地势何以会这么熟悉?他转身将洞口处的草藤又整理了一下,这才转过身来,从怀中掏出墨珠。陡然眼前一亮,墨珠光华四射。 斌儿仔细一打量这个石洞,只见洞口较小,越向里越大,四周石高约丈余,好像经过人工斧凿,极是平整,石洞似乎很深,弯弯曲曲地一眼望不到洞底,二人缓缓向里走去,转了几个小弯,已深入洞里约十六八丈了。 斌儿见明明神态倦怠,软弱无力,眼睛向四下一扫,见右边洞角有一堆枯藤干草,顺手抱了一大把,铺在地上,将墨珠放在一旁,两人对面盘膝坐下。 这时,斌儿才感觉到自己也是疲惫难支,尤其想到自己已是一天未进饭食,顿时肚内咕噜一阵乱响,心想明明也一定饿了,只是自己原意是要看泰山之宏伟,身边未带干粮,想不到会到这种荒山野洞里来,不由暗暗有些着急。 明明闭目跌坐,不言不动恍如老和尚人定。 斌儿坐在对面盘膝坐下,征怔地望着明明陷入沉思。 他觉着自己孤苦无依,而今离开威镇镖局,虽然死里逃生,但是何处是家呢?茫茫天涯,究竟又何去何从?自己才懂人事,家中即遭惨变,弄得流落街头乞讨度日,要不是巧得归藏秘笈,恐怕到今天自己仍然是个小花子,不但要看那些赏饭人的脸色,而且还要受那些在帮的小叫花子们的欺侮。他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想:“归藏秘笈虽然给自己带来好运,但几次都险些因此丧命,那些绿林枭雄们,一个个贪婪地追踪自己,现在恐怕正在山上搜寻呢。” 他默默地独自沉思,偶然抬起头来,忽见明明双眼慢慢睁开,脸色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他奇怪地望着明明,仿佛觉得明明眼神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使他的舍不得离开明明的脸,但又觉得使他不敢逼视。他被明明看得渐渐有点不安起来,他局促地缓缓把头低下,却又忍不住要偷眼再看明明一眼。 就在这一瞥中,他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感觉使他把敏儿与明明连在一起,也许是因明明的身世是一个谜,也是自小就失去父母,与他同病相怜,因此,不但引起他的同情,而且更毫无理由地使他觉得明明比敏儿可爱。 斌儿低着头,又偷偷地看了明明一眼,见明明仍然在望着他,心中顿时忐忑不安,怦怦地跳起来,心想他为什么用这种的眼光看我?难道我有什么不对吗?随向自己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呀!他慢慢地抬起头来,迷茫地望着明明,见他依旧痴呆地看着自己,心中觉得有些慌,讷讷地问道:“明……明弟弟!你……你……为……什么……这样看……我?’’明明仍然是不言不动,静静地望看他。 这下斌儿更慌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张小脸,不自觉的红了,连耳根也在发热。 他东张西望,手足无措。半响,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动不已。 突然,明明微皱着眉头,慢吞吞地问道:“我打了你一鞭子,你为什么不恨我?” 简单的两句话,却是一字一字地吐露出来,显得刚劲有力。 斌儿一怔,随即笑了,他想:“哦!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瞪着眼睛看我呀?’他心安了,坦然地笑道:“你是我弟弟呀,而且你不是说过那是误会么?这样,那我又为什么要恨你呢?” 明明听罢,也甜甜地笑了。 他一眼瞥见墨珠,突然露出惊讶之色,一指墨珠,道:“咦!这是什么珠子?怪不得洞里这么亮。” 斌儿见他一指墨珠,立刻顺手拿起,递给他道:“明弟弟,你看,好玩吧?” 明明伸手接过,不住抚摸把玩,只见那墨珠油光滑亮,黑里透红,闪烁的光华照耀得洞里映出一片膝陇红色。明明看得爱不忍释,笑嘻嘻地道:“嗯!真好玩,斌哥,这颗珠子是哪儿来的?” 斌儿见他对墨珠如此喜爱,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得意,遂将自己巧得墨珠的经过,详细他说了一遍。当他说到与大章鱼搏斗时,只听得明明双眉倒竖,两眼圆睁,一脸紧张焦急之色。 明明等斌儿说完了,才长长吁了口气,兴奋地道:“啊!斌哥,那这珠子一定是颗宝珠了?” 斌儿望着他,笑着点点头。 明明又道:“那么,送给我,好不好?” 斌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送给你。” 明明高兴得一跃而起,连道:“斌哥,你真的送给我了?” 他双手举捧着墨珠,在地上一阵乱跳。突地又停住跳跃,两眼呆呆地望着墨珠,接着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跌坐在枯草堆上。 斌儿睁大了眼睛,奇怪地问道:“咦!你怎么了?” 明明颓丧地答道:“我不能要这珠子,若被师父看见,她会抢去的!” 斌儿也无话可答,只有默默地望着她。 明明缓缓地将墨珠递给斌儿,无可奈何地道:“哪!还给你。” 斌儿迟疑地接过墨珠,轻轻放在明明身旁,安慰地道:“明弟弟,我先给你保存着,等你离开你那怪师父以后,我再给你。” 明明心中感到一阵失望,也感到无限温情,慢慢地低下了头。 二人默然相对,石洞里一片寂静…… 半晌之后,斌儿柔声说道:“明弟弟!我们奔波了一整天,我想你一定累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明明听他一说,果然觉得浑身疲惫无力,而且腹中一阵雷鸣,顿时觉得又饥又累,忽道:“对了,我们一整天都没饮食,我包里还有点干粮,足够我们两个饱餐一顿的。” 说着,站起身来,取过包裹,拿出两块肉脯,和几块干饼,两人相对一阵大嚼,片刻之间吃得一点不剩。 明明吃罢,一连打了两上哈欠。斌儿也是十分疲累,遂向明明道:“明弟弟!我们睡觉吧!养足了精神,再想办法逃跑!” 明明困倦地望着他点点头,一斜身,倒在草堆里,侧身向里,慢慢闭上限睛。 斌儿勉强睁着眼睛,觉得两只眼皮愈来愈沉,随也迷迷糊糊地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斌儿一觉醒来,见明明仍然睡得十分香酣,斌儿轻轻地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洞口,两手将藤蔓分开,向外一看,只见艳阳当空,时已近午,除了树头鸟语,显得非常静寂。 这确是一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斌儿想:“这石洞里已逗留了一夜,那群追踪的人,不知是否已经走了,应该溜出去看看了。” 他心念一动,又转身走回石洞,见明明仍然睡得很沉,心想:“明弟弟太累了,让他安静地多睡一会儿吧。” 他把外衣脱下,轻轻盖在明明身上,然后走向洞口,他觉得,留下他的衣服,可以使明明安心,知道他没有走远。 他想着,又回头看了明明一眼,轻快地来到洞口,分开葛藤,小心地向左右打量了一下,迅速地沿着一条小溪,向山下走去。 明明醒了,他觉得肚子有点饿,睁眼一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白色长衫,他知道这是斌儿的外衣,但斌儿却已不知去向,墨珠依旧在他身边的地上。 他翻身坐起,一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心里有点焦急,又有点关切。他想:“难道斌哥哥抛下我,不辞而别了吗?”想到此处,他一跃而起,接连几纵,到了洞口,轻轻拨开一丝缝隙,向外张望,哪儿有斌儿的踪影。他想想斌儿是真的走了,狠狠地一跺脚,又缓缓地向洞里走去。 一面走着,一面喃喃地自语道:“哼!你不理我,我才不稀罕呢!” 他又回洞里,仍然坐在那一堆干草上,越想越气,眼眶渐渐红了,两颗晶莹的泪珠,含在泪眶里,转来转去。 半晌之后,他又气愤地道:“好!你走吧!我也走,再也不理你了!” 但是他并没有走,坐在那儿,呆呆地在发愣。 他心里想着这两天来所发生的事,我打了他一鞭子,那一鞭子可真不轻,可是他说并不恨我,要不是他,不但珠宝不能抢回来,恐怕我的命也保不了。 但再想到斌儿突然不辞而别,又觉得他仍然是记恨着自己,于是,他又有点恨他了。 他“呸!”了一声,道:“哼!将来我找到你,我非问问你为什么说谎话!” 但是,斌儿的影子,一直在他脑子里盘旋晃动,斌儿的笑容、神勇、机智,还有那使人难以捉摸的怪步。 他沉在回忆和凝思里。陡然,一阵轻微的步履声,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他一跃而起,顺手将墨珠抓在手中,急忙揣人怀里。顿时洞内漆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他静静地贴壁而立。 在寂静中那脚步声听来更觉清晰,慢慢地越来越近了。 明明更紧张了,胸口怦怦乱跳,暗想:“会不会是那群恶魔?如果真是他们……”忽然那脚步声消失了,石洞里又恢复了沉寂,他的心反而跳得更厉害了,心几乎要冲口而出,他想:“一定是那些人,他们已开始在石洞中搜寻了。”突然,脚步声又响起来了,听来是那么沉重而急速,由远而近。 明明屏息静气地轻轻从腰间抽出龙头软鞭,紧紧地握在乎中,准备给那些凯觎珠宝的人,迎头痛击!但是,不久,脚步声又突然停住。 石洞里,经过了片刻的沉寂,又听到那脚步声音了,明明听得出那进入石洞的人是一步一步地向洞里走来。他手里握着软鞭,轻轻咬着下嘴唇。 蓦地,响起了一声低微而清亮,但又带着一些颤抖的呼唤:“明……弟……弟。” 明明的一颗心,突然平静下来,虽然仍在怦怦地跳,但那是一种极度的兴奋所使然。他伸手入怀,掏出墨珠,高兴地大喊道:“斌哥哥!我在这儿呢!” 顿时,眼前一亮,石洞中闪烁着一片朦胧的红色光芒。 斌儿走进石洞,发现情形有异,心里既慌乱,又焦急,见了这墨珠的光芒,听到明明的声音,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一手提着一只油光光的烧鸡,满脸兴奋地大踏步走来,还没走到明明的面前,已大声喊道:“明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怎么那么黑?” 明明一撇小嘴,道:“你还说呢!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以为是那些恶魔呢。” 说着,一眼看见斌儿手中的鸡,小嘴一咧,笑道:“斌哥哥是从哪儿弄来的?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找吃的去了。” 斌儿一笑,递给明明一只烧鸡道:“我用碎石子打的山鸡,你虽然做过花子,我相信你还没吃过这花子鸡吧?赶快吃吧,又香又嫩。” 明明甜甜一笑,在往草堆上一坐,抓着两只鸡腿,咬了一大口,果然香甜可口,笑着向斌儿点点头。 斌儿也正觉着饥饿,坐在明明对面,大嚼起来。 二人一边大吃花子鸡,一边说笑,明明忽然灵机一动,问斌儿道:“斌哥哥!你走的那种怪步法,真是又奇妙又灵巧,教给我,好不好?” 斌儿听了,有点为难,稍一犹豫:“明弟弟!我现在不能教你,因为我已经答应教我的人,不传授任何人,我想……我想等我替他办完了事,也许将来有机会,我能教给你。” 明明眨了眨大眼睛,他不忍使斌儿为难,想了一会儿,笑道:“那么我教你一套点穴手法莲花指吧,这是我师父的成名绝技呢!” 斌儿问道:“你师父是谁?” 明明反问道:“你知道北剑中禅南轻功,西暗东穴穷拳掌这几名话吗?” 斌儿点点头道:“我知道,还有什么三老二毒一癫丐的,是不是?” 明明嗯了一声道:“我师父是就以点穴称霸武林的泰山罗莲姥姥。” 斌儿一惊,愕道:“啊!原来你是毒蝶的徒弟!” 明明听了,缓缓地将头低下,脸上微微显出畏惧之色,轻声说道:“斌哥哥!我也不喜欢她,她太狠毒了,难怪大家喊她毒蝶,不过,要让她知道了,我准活不了。”斌儿看了他的神情,不禁也有点黯然,问道:“明弟弟,你家住在什么地方?你常回去看望父母吗?” 明明把吃剩的叫花子鸡往旁边一丢,眼眶红了,缓缓地道:“听我师父说我是一个弃儿。” 斌儿不觉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教我莲花指,你师父允许吗?”明明道:“师父当然不允许,可是,我不管,我要教你!” 斌儿听了,十分感动,他觉得自己不能教明明归藏步,虽然是为了遵守谎言,但心中仍是歉疚非常,不由低下头去。 明明突然笑了,拉着斌儿的手道:“斌哥哥!你仔细听着,我现在就念口诀。” 他不管斌儿愿不愿意,就念起口诀来,边说边比,并告诉斌儿什么金钢指,鹰爪力,都是指尖上的功力。但莲花指却全凭内力,出指如风吹荷花,变幻无穷。凡被指风拂中穴道,除了他师父的独门手法,武功再高,内功再好也解不开穴道。 斌儿虽然聪明,也要花上顿饭时间,才能把口诀记牢。 然后,明明叫斌儿站好,道:“斌哥哥!你要看清,我现在开始点你的穴道,不过,你放心,我不是用劲。” 说完,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轻轻地点向斌儿的左肩井,同时说道:“这是左肩井穴。”他连点带说,点遍了斌儿周身的大小穴道,最后,一拍斌儿脑顶,道:“这是百汇穴!”不厌其烦地反复讲给斌儿听。 斌儿在威镇嫖局时,整日和一些镖师混在一起,尤其是丁开杰,也偶尔告诉他一些人身穴道,但大都是些主穴,虽然记了不少名称,却不知道准确部位。现经明明这样详细地一讲,已全部记牢。 明明见斌儿很专心地学,心里非常得意,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全记住了?” 斌儿点点头道:“嗯!差不多全记住了。” 明明听了,很是高兴,笑道:“好!那么你把每一个部位指给我看!” 斌儿依言指了一遍,然后,向明明道:“明弟弟,你一定很累,先去睡吧,我自己再练一会儿。” 明明实在已疲惫不堪,听他一说,笑着点了点头,倒在草堆里,眨眼间,已沉沉睡去。 斌儿一个人,嘴里喃喃地念着各穴名称,两只手虚空一阵乱点,直练到双臂酸麻四肢无力,方才住手。 他无力地跌坐在草堆上,心里还在念着各个穴道。片刻之后,也不知不觉地渐渐睡去。 斌儿劳累不堪,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甜。 许久,许久,一阵麻木的痛苦,使他从梦中清醒这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与明明竟滚在一起,而且明明的头正枕在他的右臂上,连半个身子也麻木得非常难受。 他轻轻地把右臂由明明的头下抽出,但因手臂麻木动作迟滞,竟将明明头顶软帽碰掉,露出了满头秀发,斌儿心头猛地一震,暗暗道:“明弟弟怎么会是个女娃娃” 明明被他一碰,也自醒来,睡眼惺忪地,见斌儿正呆呆地望着自己,他微微一笑,急忙翻身坐起,但满头秀发整个散落,斜披肩前。 他倏地两颊绯红,羞得抬不起头来。 斌儿也觉得非常尴尬,心中思潮起伏,他偷眼看明明,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讷讷道:“明……明,咱们出去看看吧!如果那些追咱们的人走了,那咱们也好走。” 明明听他改喊自己名字,抬起头来,见斌儿背她而立,迅速地将头发仍然挽了个髻,盘在头顶,戴上软帽,将两个包裹整理妥当,最后拿起墨珠,看了一眼道:“斌……哥!你把墨珠收起来吧!” 斌儿接过墨珠,竟不敢多看明明一眼,向草堆那儿留恋地望了望,转过身来,轻轻地道:“好,咱们走吧!” 说着,已当先向洞口走去。 明明讪讪地跟在后面。 二人蹑手蹑脚地来到洞口,这时,斌儿已将墨珠揣人怀中,两手轻轻地分开洞口葛藤,见天边一抹褚红色的晚霞,山草树木都已暗下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了一阵,悄声对身后的明明道:“天黑了,咱们快走!” 说完,一拉明明,轻轻地走出洞外,斜着向山下走去。 二人迅捷地转过大树,顺着原路向下疾走。 蓦地,长草一分,一条人影疾射而出,接着树顶及前后左右,一连纵出十几条人影,分向二人扑来。 斌儿和明明大惊,心想:“这下可完了。” 明明急向斌儿道:“斌哥!咱们闯!” 尚未说完,二人已被团团围住。 只听连声冷笑,大虎汤仁高叫道:“好啊!看你们还向哪儿跑?” 追魂鬼崔民道:“大爷们守了二天二夜,就等着你们两个小鬼了。” 万鹏冷笑道:“姑念你们年幼无知,赶快把珠室献出,还可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嘿嘿!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金大谋阴恻恻一笑道:“这两个小鬼,刁钻可恶,留他不得,趁早毁了,免除后患。” 这时,万鹏仍是手执青竹杖,其余关外三霸、巫山双煞、黄河二鬼、鲁南七虎、金大谋等人已纷纷亮出兵刃。 众人一边高声叫骂,一边向前走来,眼看已离二人立身处不过五六步远,正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突然传来一声锐啸,震人心弦。 啸声甫落,一条人影已电射而至。 这条人影一闪,已落在明明身旁,众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脸色齐变,各自向后退出三四步。 来的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婆婆,她站在当地,双目威芒四射,向众人扫视一遍,使人不敢仰视。 她面罩寒霜,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们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有字号的人物,竟然联手欺侮两个孩子,真是无耻!哼,还不都给我滚!”声音虽然不高,但却震得各人心头连连颤抖不已。 万鹏硬着头皮,向老婆婆一揖到地,道:“罗老前辈吩咐,晚辈岂敢不听,但是……但是……” 陡然-声兴奋的呼叫:“师父!” 明明飞扑在老婆婆面前,双膝跪倒,硬咽着道:“他们欺侮我。” 老婆婆面色一沉,目露凶光,并未理睬跪在身前的明明,却向万鹏狠狠地瞪了一眼,道:“好哇!你们敢欺侮我的徒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再不快滚,莫怪我叫你们一个个不得全身而退。” 万鹏脸色一变,嗫嚅地道:“请老前辈原谅,晚辈等实不知是前辈的高足,以致有所冒犯,晚辈遵命告退就是。”说完,一转身,向山下纵去。 金大谋、鲁南七虎、关外三霸、黄河二鬼、巫山双煞等人,也有不认识老婆婆的,但眼见排帮帮主万鹏对这老婆子如此地恭敬和驯服,哪还敢再不知死活,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各自俏然向山下走去。 斌儿站在一旁,见众人先后离去,心忖:“这老婆婆就是毒蝶罗莲姥姥呀!嗯,可真威风!” 这时,老婆婆转身看了斌儿一眼,道:“哼!你也不是好东西!勾引我徒儿.吃我一掌!” 说着,右手举起,凌空一掌,遥向斌儿劈去。 斌儿骤感一股凌力的掌风,泰山般地压到胸口,“哎……呀”一声,整个身子已被震得飞出去七八步远,膨地一声,摔倒地上。 明明一见,跃起身来,口中喊着“斌哥哥”,双肩一晃,纵身扑向斌儿。 毒蝶罗姥姥轻轻一把,已抓住明明的左臂,低叱了一声,道:“不准理他,咱们回去。” 说着,右臂拦腰夹起明明,身形一晃,已消逝在黑暗中。 斌儿跌倒地上,只觉胸口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人已昏了过去。 此时山风徐徐,树影摇曳,月光洒遍了群山,也映着孤寂昏迷的斌儿,渐渐,斗转星移,夜悄然地逝去,曙光重现了。 是奇迹呢?抑是求生的本能?斌儿的呻吟声,随着旭日的光芒,渐渐地高了起来,他开始在草里不停地翻滚,像要挣脱死神的魔掌。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费力地坐了起来,但又倒了下去,一次又一次。 终于他不仅坐了起来,而且站起来了。他扶着身边的树干,无力地低头看看地上的淤血,眉头紧紧一皱,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感到胸口轻松多了,扶着树干,拉着蔓草,一步一步地挨下山去。几次,他像是无力支持的样子,但又像是舍不得未走完的路,倒下去,又站起来。崎岖的、长满了荆棘的山路没能阻住他,他终于踏上了平坦的大道。 他走走歇欣,许久之后,他来到羊流店,他走到了一家小得可怜的客栈门口。 客栈的掌柜见这伤病的少年一斌儿,踏进门口,忙上前道:“客官,小栈已住满了,请到别家吧!” 斌儿没精神看他的脸色,更没气力和他说话,探手人怀,掏出二锭白银塞在他手里。掌柜的一看竟是十两重的银锭,紧绷着的脸松开了,他扶着斌儿走进一间又黑又暗,霉气冲鼻的小房间,他说这是他们客栈里最好的上房。 看在钱的份上,掌柜命伙计打水,替斌儿洗去嘴角的血,倒茶服侍斌儿一口口地喝下,然后又扶斌儿躺下,并命伙计去请医伤大夫。 大夫来了,看过斌儿地伤势,开了一张药方,摇摇头走了。 伙计忙着去买药、煎药,喂斌儿服下,他在痛苦中渐渐睡去。当他一觉醒来,已是掌灯时分,他心口疼痛毫无减退,不过已有些气力了。他知道自己伤势很重,他大声地呻吟,引来了客栈的掌柜。 他摸出怀中所剩的银两,掌柜看得眼都直了,他无力地道:“你都拿去吧!替我找个好大夫,我很难过,你快去吧!” 掌柜接过白花花的银子,转身走了。 第七章 奇异的癫丐 此时江湖上掀起了一阵骚动,神步林斌并没死在峰山,肥城智斗群魔,力夺珠宝,一时传遍武林。 那些觊觎归藏秘笈的黑白两道高人,纷纷齐集鲁地,走遍每个城镇,找寻神步林斌。 庆幸斌儿仍在人间,关怀斌儿安危的河洛一剑朱剑夫、朱敏、长臂猿丁开杰,及灵空长老走遍了鲁南鲁西每一个角落,找寻他们紧念的斌儿。 将心灵寄托给斌儿的明明,也在她师父毒蝶罗莲姥姥下山追寻归藏秘笈的翌日,也私下泰山,跑遍泰山四周的大小乡镇,找寻斌儿。 就在斌儿住的客栈对街一家大客店里,曾经住过三老二毒,亦曾留过朱剑夫、朱敏、丁开杰,也曾宿过明明。但是他们怎知对街小客栈,霉气冲天的小房间里,躺着一个垂死的少年,正是他们要找的人呢?一个月过去了,追寻神步林斌的人渐渐灰心了,江湖上纷扰的情形,也逐渐平静了。 可是,羊流店小客栈里的林斌伤势却更重了。掌柜已尽了最大的好心,斌儿交给他的钱,除了请大夫、买药之外,刚好只作一个多月店饭钱。他不愿好心贴钱去埋葬一个毫无瓜葛的人。 于是,在一个月淡星稀的夜里,掌柜督促着两个伙计,用一块旧木板,将人事不醒的斌儿抬出后门,在山脚一处密林里,连人带木板一并弃在地上。 阴暗的密林中,一株三丈多高的大树细枝上,吊着一团黑黝黝的东西。此时林内没一丝风,树叶一动也不动,可是吊在下面的东西却在左右徐徐摆动。更奇怪的是,这东西竟有一个人那么大。 是飞禽吗?不会倒吊栖息。是兽类吗?吊在那儿做什么?人吗?除了上吊,谁会挂在那儿!但是,那的确是一个人,而且是个活人,他倒吊着,双脚钩着细枝,原先两眼紧闭,像是睡觉。当掌柜和伙计抬来垂死的斌儿,他醒了,睁开电光般明亮的双眼,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掌柜们走了,那人竟呜咽地哭道:“呜呜!我老花子多可怜呀,睡觉都没一块木板,吊在树上好难受,小子呀!你死了,还有好心的人给你一块板,我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呜呜!死了算了!” 钩着树枝的双脚一松,头下脚上直直地从二丈高处落下来,扑通一声,一阵尘土飞扬,地下现出一个坑,掉下来的人站在坑边突然又嘻嘻笑了,说道:“要死也不容易,一定是阎王爷不要我到阴司讨饭,不准我死。” 他解开斌儿的衣服,只听一阵“当啷、哗啦”乱响,落下一大堆东西、他捡起一条系着银链子的银牌,高兴的道:“呵呵!多好玩,还是吉祥如意哩,我鬼花子挂起来一定很好看。” 边说边将银链子往脖子上一套,那块银牌吊在颈下胸前,很是滑稽。 他又看见一块小竹牌,他不笑了,也不哭了,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牌过顶,跪在就地。 他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突然端坐起来,垂眉闭目,屏气宁神,双掌互相慢慢磨擦一阵,微睁双目,两手在斌儿身上徐徐推动,大约斌儿全身都让他抚摸一遍,他又将右手按在斌儿脸前。很久很久他光光的头顶冒出一颗颗的汗珠,呼吸也随着急速起来。 斌儿一张灰白的脸,渐渐由苍白而红润,微弱的呼吸也渐渐均匀而有力了。 怪人在自己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一粒龙眼大的红药丸,用两个指头捏开腊封的外壳,立刻透出一阵扑鼻清香。他将这粒红色药丸塞进斌儿嘴里,他又俯下身去,望着斌儿的脸仔细看了一看,他长长吁了一气。 过了约盏茶时间,斌儿的眼睛微微张开,但很快又闭上了。怪人才在一旁盘膝而坐,静静地养神。当斌儿第二次睁开眼睛时,他第一眼看见一个脏兮兮的矮老头子正在自己身边大笑大跳,仔细一看,老头子一身褴楼的白地衣衫,分明是个花子,他黝黑的颈上,挂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银链子,下面坠着一块银牌。 斌儿再一回顾自己,躺在木板上,上衣解开,怀中之物散落地上,他忙着坐起整衣,捡回地上的铁棋子,及一粒小银锭。他发现短少丐帮的信符,和义母交给自己去找姐姐的银牌。这花子颈下挂着的,不正是义姐幼年的饰物吗?丐帮信物必定也让这花子拿走了,心中一急,跳起扑向花子道:“你偷我东西!”老花子此时一改瘪笑之态,愤怒地道:“没良心的小子,我救了你一条命,拿你一块竹牌、一块银牌又算什么?看我教训你!” 说着,猛不防一把抓来,将斌儿按在木板上,双掌雨点般地打在斌儿身上,每一掌打的部位不同,打过身前,又将斌儿背后翻过来打。每一掌打下,斌儿就感到有一股热气,很是难耐。斌儿尽量挣扎,可是被他按住,爬不起来,斌儿心忖:“这老花子认穴真准,落掌这么快,每掌都打在我不同的穴道上,这次是准死不可了。”斌儿无奈地闭着眼睛,待周身穴道被花子打遍后,只觉汗流如雨,满身轻松舒畅。 暗想:“这花子原来不是打我,是为我疗伤呢,我可得谢谢他。” 他心念才动,一跃而起,岂料轻轻一跃竟有一丈来高,不由啊了一声,想到以前自己七八尺高也跳不起来。更加衷心感激这老花子,忙双膝一跪,连连叩头。 老花子一见斌儿向他磕头,他也跪了下来,也向斌儿磕起头来。 斌儿道:“谢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怪花子道:“谢谢小前辈磕头之恩。” 斌儿也未听清,忙又道:“折煞晚辈了,老前辈快请起身。” 怪花子仍然跪着道:“小前辈折煞老花子,请先起身。” 聪明机智的斌儿,这下也被弄得跪着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只得膝行上前,扶着怪花子一同立起。 斌儿道:“老前辈……”斌儿的话还未说下去,怪花子又接口道:“小前辈……”斌儿不知所以,又道:“老前辈……”怪花子又是很快地接道:“小前辈……”斌儿刚才没留意怪花子称他为“小前辈”,现在一连两句小前辈又被弄得糊涂起来,心想:“江湖上哪有小前辈之称的?敢情这花子有些疯癫?”心里想着,口里不觉喃喃自语道:“这鬼花子敢是真的有病吗?”斌儿嘴皮微动,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到。岂知怪花子居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对!我是鬼花子。哈哈……”斌儿以为自己的话开罪了他,急忙恭身一揖道:“请老前辈原谅晚辈不是有意。” 怪花子一听,急得大叫道:“我不是老前辈,我是鬼花子!听清楚了没有?我是鬼花子!” 他像小孩般两脚在地上连跺,一边哭道:“呜呜!我叫鬼花子,我叫鬼花子,你为什么不叫我鬼花子?师父啊!我几十年没听到鬼花子的呼唤了,啊!师父呀!呜呜……”鬼花子很伤心的哭了起来,斌儿心忖:“敢情他很想念他的师父,他师父必定叫他作鬼花子,好!我就如此叫他吧!看他憨憨傻傻,有着近乎疯癫的天性,我也不必和他客气了。” 斌儿大声道:“鬼花子,别哭了,你听到没有!” 这话真灵,鬼花子立刻止住哭泣,高兴地拉着斌儿的手,又嘻嘻哈哈地笑了。 斌儿要想知道这鬼花子在丐帮中的身份,于是又说道:“鬼花子听着,天覆地载兮育人。” 鬼花子严肃地答道:“贫贱富贵兮如云。” 斌儿接口道:“乐道知命兮安份。” 鬼花子又接道:“尊师重义兮轻金。” 斌儿问道:“鬼花子!你是哪一个字?” 鬼花子黯然道:“我师父说,鬼花子憨愚,不能排字。” 斌儿又问道:“你师父是谁?” 鬼花子道:“我师父在生之时,不准我提他老人家名号。 斌儿心想:“这人在正事上头并不疯嘛!单看他刚才替我打穴疗伤的情形,武功似乎比朱伯伯还要高上十倍,我何不拜他为师?” 他心念一动,又道:“我想学绝技,请你收我为徒,好不好?” 鬼花子一听,连连跺脚道:“不行,我师父遗命,说我分不出好人坏人,不准我收徒。刚才我为了替你治伤,已违背师父遗命,替你打通周身穴道,只差督任二脉。我已对不起师父了。” 说完,他又呜呜地哭起来了。 斌儿一听周身穴道已开,暗忖,难怪刚才轻轻一跃,就一丈多高,要是用劲一跃,岂不有二三丈高,内心感激万分。既然他不能收徒,以后有机会偷学一两手也好。同时又想到,此人的确不宜收徒,丐帮信符也得敢紧取回,免得他疯性大发弄出乱子。 于是斌儿道:“快把丐帮信符还给我。” 鬼花子恭恭敬敬地跪下,将竹符高举地过顶,送给斌儿。斌儿心想:“这人对师门倒是很尊重。”又笑道:“你不须如此重礼。” 鬼花子认真地道:“我师父说,什么事都可以随便,唯独对丐帮这传帮信符,不能随便,掌门人见了信符一样要下跪呢!” 斌儿此时才知道这不起眼的竹牌子原来是丐帮信符,敢情铁脚万道力在丐帮中是掌符之人。他送给自己,如不能将归藏步传给丐帮,如何对得起万道力前辈?想到此处,又道:“鬼花子……老哥,还有银牌子也还给我。” 斌儿心想,老是你呀你的,或是鬼花子鬼花子地叫,都不妥当,才在鬼叫花下面加上一个老哥哥。鬼花子一听斌儿叫他鬼花子老哥哥,高兴非常,但一听要他还银牌,他马上哭丧着脸道:“这挂在鬼花子的脖子上多好看,小弟弟送给我吧!” 斌儿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关系着一个未见过面的人,所以不能给你!” 鬼花子瞪着眼睛道:“我也不能还给你!” 斌儿暗想这人一疯起来,不可理喻,只有用强了,于是,立刻拿出丐帮信符,高举过头,鬼花子一见,立即双膝跪下。斌儿道:“还给我!” 鬼花子哭丧着脸将银牌解下,递给斌儿,又呜呜的哭了。 斌儿收起竹符银牌,安慰他道:“鬼花子老哥哥,不要哭,我买一个比这更大更好看的送你。” 鬼花子精神一振道:“小弟弟当真?” 斌儿道:“我不骗你,现在我就去买。” 此时已天亮多时,斌儿吩咐鬼花子在林里等他,他去买银牌子以及吃食回来。因为一个多月来饮食不进,此时伤好了,肚里饿得发慌。 斌儿出了树林,刚踏上大路,迎头走来小客栈一个伙计,斌儿刚想开口喊他,岂知这伙计一看见斌儿,嘴里连说“有鬼”,回头就跑。 斌儿一愣,想了想才知是怎么回事,微微一笑,暗忖:“我还是绕道走吧,免得惊吓他们。” 斌儿走过羊流店,转了两条街,才买到了一瓶酒、一只生鸡、一块肉脯、十个馒头,他那颗小银锭也用完了。 当他正要转身走回时,陡然前面一个劲装大汉拦住去路,凶恶的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斌儿心想,这人真没来由,哪有这样问人的?笑道:“我与你素不相识,问我名字,做什么?” 大汉道:“小子听着,我是乌蜂帮的人,奉齐鲁分堂之命,对扎眼人物就得查究一下,快报你的名字上来。” 斌儿一听乌蜂帮这三个字,气已够大了,再听把自己当作扎眼人物,哪还忍得住,也恨恨地道:“呸!偏不告诉你,怎么样?” 大汉一听,气得七窍生烟,举起蒲扇般的大掌,向斌儿肩上打来。 斌儿心想:“我非给你点厉害看不可,我学的点穴指法,不知功力如何?正好拿你一试!”他轻轻往右一滑,酒瓶并交左手,右手倏地一伸,使出莲花指法,在大汉打来的臂上一点,大汉啊了声,打出的手收不回来了,脚下也不能动了,站在当地活像城隍庙里的黑无常。 斌儿微微一笑道:“小子!你就在这儿站一会儿吧,小爷我走了。” 大汉一听,心里非常焦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往外冒,哀求道:“小祖宗,小爷爷,请你原谅我冒犯之罪,请你解开我的穴道,饶了我吧!小的一辈子也感念您的恩德。” 斌儿冷冷笑道:“你这种前踞后恭的小人,平日不知如何地作威作福欺压善良,今天让你当街站站,小小惩罚,也不为过!” 大汉是羊浪店的地痞,平日对乡邻威风八面,今日当街出丑,以后如何再混?所以大叫小租宗讨饶不迭。 店东见斌儿不答允大汉的哀求,赶忙出来求斌儿道:“小客官,求求你让他走吧!他站在这里,小老儿我的生意也作不成了。” 斌儿见确如店东所说,这时已围了一大堆人,才对大汉道:“看在店东的份上,饶了你,我先放开你一半穴道,你可活动如常,可是你要不跟我走,偷偷地溜了,日后天阴下雨,两手两脚麻痛,不能行动,你可别怪我。” 说完,轻轻在大汉背上一拍,回头就走。 斌儿转身进入一条小巷口,回头一看,果然大汉乖乖地跟来了,问那大汉道:“羊流店如今来了乌蜂帮一些什么人物?” 大汉恭敬地答道:“小爷想知总舵来的人呢?还是分堂来的人?” 斌儿道:“都想知道,你照实说!” 大汉道:“小的在帮里地位很低,重要人物的行踪小的不得而知,只知分堂一位堂主陪着三个人来此,这三人是总舵派出,还是齐鲁分堂派出,小的就不知道了。” 斌儿看他一脸正经,想是实情,又问道羊流店是不是来了很多武林人物?大汉道:“前些日子这里可热闹了,各门各派的人都有,一批去了,一批又来,这几天差不多都走光了。” 斌儿点点头道:“你还算老实,回去吧!” 大汉恭敬地道:“小的穴道还未全解开呢。” 斌儿笑道:“我早就替你解了,我说解了一半,只是试试你诚实不诚实。” 大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 斌儿在大街上一闹,早已落在一个人的眼里,这人跟踪斌儿和大汉身后,斌儿江胡经验不足,未曾留意。此时大汉一走,斌儿才一转身,人影一晃,面前五六步外站着一个手摇折扇的儒士。斌儿仔细一看,分明是笑面判官赵雨庭。只听他道:“小子别走,咱们的帐,今天要好好算一算。” 斌儿道:“我们毫无过节,有什么帐好算?” 笑面判官赵雨庭冷笑道:“价值一千万两的珠宝,还不值一算吗?” 斌儿笑道:“要算这笔帐你怎么不到泰山找毒蝶罗莲姥姥,何必拦住我白费时间呢?” 笑面判官赵雨庭怒道:“小子!别拿大爷开心,珠宝不在你身上,我也相信,但现在江湖上都知道你得到归藏秘笈,只要你拿出秘笈来,大爷就放你走。” 斌儿微晒道:“你们抢的珠宝,已被毒蝶得去,何不去找她?既不敢上泰山,就及早缩起头来回关外吧!至于秘籍,不错,是我得了,可是你凭什么要小爷送你?”赵雨庭被说得脸上一红,当下一晃手中墨骨扇,怒道:“就凭这个。” 说着,一招“满天星斗”万朵扇花罩向斌儿。斌儿双手拿着东西,急向旁一滑步,闪出扇圈之外,同时右手酒瓶并交左手,随着使出莲花点穴指法,疾向赵雨庭手腕脉门点去。 赵雨庭感到一丝风拂来,不由一惊,咦了一声,心忖:“这小子一月不见,武功精进如此之速。” 不但他感到奇怪,斌儿自己也想不到这随便一拂,竟然威力不小,显然这全得归于鬼花子替他拍开周身穴道之功。 赵雨庭急忙收回黑骨扇,左手乘机一掌又向他肩头打来,斌儿见一招收效,暗暗高兴,却未防到他左掌打来,想要躲闪,已是不及,只得一咬牙,硬接一掌,右手倏地变指为掌,接了上去。膨地一声,噔噔噔二人各退了数步。斌儿右手一阵酸麻,赵雨庭也是腕间微痛,心中暗惊,“这小子,要是再过一个月,恐怕我也非他敌手了,留他不得!” 双足一点,腾身纵起,直向斌儿扑来。 斌儿一掌接实,觉得有点不妙,转身就跑,赵雨庭扑了个空,忙施出“八步赶禅”的轻功绝技,随后紧追。 斌儿以前学“踏雪无痕”轻功,但因内力不足,成就有限,自昨夜穴道经鬼叫花以真元内力打通,无形中增加了十年的功力,此时放开脚步飞奔,竟是快速非常。 他转了两条小巷,已把赵雨庭甩得没了影儿,然后从容地回到密林里。 斌儿一看,鬼花子已不知去向,他想:“不知这怪疯子又跑到哪儿去了,且不去找他,找些枯枝败叶,作叫花鸡,先吃饱肚子吧。” 片刻之后,叫花鸡作好了,斌儿打开洒瓶,撕下一个鸡腿,正要往口里送,突听头顶一声“好香、好香,我也要吃。” 声到人落,斌儿面前然站着一个秃头矮花子。 原来鬼花子在树枝上睡觉呢,闻到酒香、肉味,忙从树上跳下。 斌儿一看是鬼花子,心想冤他一下,当下道:“鬼花子老哥哥!我买了两份,你那一份在半路上被坏人抢走了,这份儿是我的。” 鬼花子一听,瞪起铜铃般地大眼道:“谁抢去了?告诉我,我去找他要回来。” 斌儿道:“你不用去找,等会儿他就会来,你先吃一些,吃饱了,才有气力打他。” 斌儿递过一半给他,鬼花子又一伸手,轻易地从斌儿手上夺去酒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拿起鸡咬了一大口。连鸡骨也不吐,一齐吞下肚里。他又忙喝酒,又忙吃鸡。 眨眼间,吃得精光,哈哈一笑,道:“好酒、好鸡,小弟弟,谁教你烧花子鸡的?比我老花子还烧的好,只可惜大少了。” 斌儿一皱眉头道:“你想多吃,只要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有很多坏人追来欺侮我,你答应帮我赶跑他们,我这半只鸡也给你。” 鬼花子大笑道:“哈哈……好!好!有东西吃,还有架打,好!好。” 斌儿将手中半只鸡和一块肉脯全递给他,自己吃一小块肉脯和几个馒头,不一刻,鬼花子一扫光,拍拍肚子道:“鬼花子的肚子啊!今天你才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啊!小弟弟,吃饱了,坏人还没来,你去叫他们来吧。” 斌儿道:“你别急,等会儿他们一定来。” 鬼花子一皱眉道:“鬼花子不耐等人,我要睡觉了,他们来了,你叫我吧!” 说完,不见作势,又已倒挂在头顶的树枝上,呼呼大睡起来。 斌儿暗道:“这鬼花子睡觉也不像人样。自己闲着无聊,不如将明明教的莲花点穴指法演练一遍。” 他想到就作,凝神静气,一招一式地练习,此时他内力大增,以前很多无法使出的招式,现在都能得心应手了,心里高兴,就多练了两遍,又悟出内中许多变化。他正练得高兴,蓦听一个苍老而刺耳的声音道:“娃儿这一手莲花指法还不坏,毒蝶是你什么人?” 斌儿立即收势,只见两丈外站着一个身材清瘦,年纪约八九十岁,鹰鼻眼,长脸削腮,一身灰布直掇的老者悠闲而立,双目精光电射,显然是内家高手。 斌儿一见他那阴恻恻的样子,当即答道:“毒蝶是我仇人,我要杀她,你问我有何用意,莫不是毒蝶命你来找我的?” 老人哼了一声,冷笑道:“毒蝶还不配支使我老人家,不过见你使出毒蝶不传之秘,才有此一问。你既与毒蝶有仇,她因何将这不传之秘授你?” 斌儿道:“你管不着!” 老人嘿嘿冷笑道:“娃儿嘴巴硬,很对我老人家胃口,你叫什么名字?” 斌儿道:“这你也用不着问,你还是走你的路,请吧!” 老人一阵大笑,这笑比哭还要难听,好像夜半的枭叫狼嚎,老人笑罢,道:“数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如此嘴硬,看来你倒像传闻中的神步林斌,小子,你是不是林斌?” 斌儿一惊,对方一语道中自己来历,想来不是好事,当下放作镇定地道:“你是什么人?找林斌做什么?” 老人双目如电,瞪着斌儿道:“你看一看我的衣袖,你就知道我老人家是谁了,小娃儿既是林斌,乖乖地跟我老人家回去,作我徒弟,保你有好处。” 斌儿一看他的袖上绣着七只大乌蜂,大吃一惊,心道:“啊毒蜂马其熊,惹不起,早走为妙。”暗中用劲向右一纵,岂知身子还在半空,猛觉一股劲力撞来,又被逼落回原地。 毒蜂马其熊冷冷道:“娃儿,别想跑了。” 斌儿见对方竟在自己纵起之后拦截在前面,而且以掌风逼自己退回原地,又不使自己受伤,这一手非武功已至化境,如何使得出来?暗忖:“鬼花子老哥哥也未必是他对手,还是逃走为妙。” 斌儿眼珠一转,用力向后纵去,但听头顶呼地一声,又被一股劲力撞回原处,毒蜂马其雄赫然又已站在他前面。 他心中大惊,却又无可奈何,气呼呼地道:“老毒物,你要怎么样?欺凌一个后辈,又算得什么英雄?” 马其熊不怒反笑道:“娃儿骂得好,今天不看在归藏秘笈份上,你早到阎王那儿去应卯了。我老人家只要你跟我去,绝不难为你。再不乖乖地,我老人家可要动手了。” 斌儿心中确实害怕了,不由暗恨鬼花子仍在树上高卧不理,但是转念一想:“反正马其熊找的是我,不是鬼花子,以他这种武林之尊,想不会无故伤人,我不如叫鬼花子来挡一阵,我好乘机溜走。”他打定主意,对毒蜂道:“老毒物,你别吹大气,等我大叫三声之后,你要不逃走,我才跟你去。” 马其熊笑道:“你叫吧!谁还能吓得了我?” 斌儿望着大树喊道:“你答应我退敌又藏着不出来,我叫你三声,你要再不出来看我饶你才怪。死叫花!疯叫花!鬼叫花!” 斌儿声一落,马其熊已伸手来抓他,突听树上闷雷般地喝道:“来了!” 只见一阵尘土飞扬,毒蜂马其熊纵来之势,生生被震退回去,而树上落下的鬼花子也被对方震退了三四步。 敢情当鬼花子落下时,顺势一掌将马其熊一拦,两人俱是武林高手,应变快速,斌儿哪会看出,他们两人业已对了一掌,因功力不相上下,各自后退数步。 毒蜂马其熊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癫丐任一飞。二十五年前,我们没打完那一场,今天不妨继续打完。” 癫丐任一飞手舞足蹈的道:“好!好!我鬼花子二三十年来,没好好打一架,毒蜂!别走!” 斌儿在一旁啊了一声,原来鬼花子就是三老二毒一癫丐任一飞呀!此时,任一飞收起疯颠之态,满脸肃穆,两眼神光逼人,静气凝神,暗中戒备。 毒蜂马其熊双眼怒睁,满脸煞气,围着癫丐任一飞慢慢游走。过了约有盏茶时刻,摹地,马其熊怪叫一声,两只大袖一甩,七支大乌蜂嗡然一声飞出来,齐向任一飞扑去。 癫丐任一飞静静地站在当地,像是深知乌蜂厉害,已没有半点疯癫之态,满脸肃穆之色,两眼瞪得像铜铃似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飞扑而来的乌蜂,同时,左右两臂也缓缓向上提起。 毒蜂马其熊所放乌蜂,是乌蜂类中所有乌蜂之最厉害者,其毒无比,只要被它螫着,如无乌蜂帮独门解药救治,任你功力再高,不出一个对时,必然全身黑肿,七窍流血而死。 这时,二人相距不过丈余,七支大乌蜂流星似地嗡嗡飞扑过来,眼看就要扑到癫丐任一飞的面前,他倏地振臂翻腕,平胸推出两掌。 只听呼地一声,卷起一股狂风,沙尘弥漫,七只大乌蜂俱被他内力掌风逼回,纷纷掉落在马其熊面前的地上。 马其熊一见乌蜂被任一飞掌风逼退,嘿嘿一声冷笑,急忙功聚右臂,一掌疾向任一飞肩头打去。 癫丐任一飞一掌震退乌蜂,陡觉一股劲风击来,要想躲闪已是不能,钢牙一咬,强提一口真气,仓促中一翻右掌,硬迎上去。 两掌相接,但听砰地一声大响,癫丐任一飞噔噔噔连退三步,马其熊上身晃了两晃,站在原地未动,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俯身收拾地上乌蜂。斌儿在一旁看得怵目惊心,暗暗替任一飞捏了一把冷汗。 癫丐任一飞双眼圆睁,瞪着马其熊道:“好!毒蜂,你敢使奸!” 说着,猛地跨前两步,用足十成功力,双掌齐出,掌势刚劲,带着呼呼风声,向马其熊胸前劈去。 马其熊方将乌蜂收妥,蓦见任一飞含怒出掌,不敢丝毫大意,也忙功聚双臂,奋力迎去。 又是砰地一声,只见飞沙四起,尘土漫天,马其熊一连退了三四步,才拿桩站稳。 马其熊注视着任一飞,见他仅只退后半步,心中暗忖:“这鬼花子,功力又精进了许多,看样子只好暂时作罢了,只是便宜了林斌这小子。” 突然,任一飞放声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双手乱舞,在原地又蹦又跳转起圈子来,他一边转着,一边拍手道:“毒蜂!哈哈,扯平了!扯平了!哈哈……”马其熊冷笑连声,傲然说道:“就算扯平了,可也不消再等二十五年了,嘿嘿!咱们总会见个高下的,现在恕马某人我不奉陪了。” 说罢,双足一点,人已倒纵出五丈外。 任一飞见他要走,急喊道:“毒蜂别走,咱们还没打完呢。” 马其熊已接连几纵去远了,依稀传来他冰冷冷的声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后会有期了” 声音越来越小,人也渐去渐远,眨眼间,已然没了影儿。 斌儿接连两纵,跃到任一飞面前,道:“鬼花子老哥哥!你的双掌可真厉害,不过你为什么把毒蜂放走呢?” 任一飞双眼一瞪,跺脚道:“谁想放他走的?二十五年前我跟他打了三天三夜也没分出谁输谁赢来,今天还没打完呢,他又跑了。” 斌儿问道:“毒蜂有什么厉害,不是被你打跑了么?” 任一飞连连摇手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毒蜂掌力雄厚,而且指端有毒,如被他抓破肌肤就没命了,真是歹毒无比。” 说着,一高兴,抓着斌儿双肩,轻轻提起向空抛去。叭地一声,斌儿被摔在丈余外的地上。斌儿一时不防,真摔得不轻,跳起来气呼呼叫道:“鬼花子!你为何欺负我?” 癫丐任一飞忙向斌儿作揖赔罪道:“小兄弟!别骂!鬼花子是无心的,只是告诉你,以后碰见他,好早作防备。” 斌儿一撇嘴,道:“你只知道叫我防备,刚才你一掌把毒蜂都打跑了,为什么不教我掌法对付他!却教给我怎么躲避,怎么逃!”癫丐任一飞一听,心想:“是啊!怎么尽教给小兄弟逃呢?”他想着又哈哈笑道:“哈哈,好!好!不教你逃了,教你一套掌法对付他!”斌儿一听,立刻跑过来两手拉着任一飞的左臂,摇个不停,高兴得眉飞色舞,嘴里不住说道:“啊!鬼花子老哥哥真好,等我学会掌法后,我一定帮着你把毒蜂打败。”癫丐任一飞高兴万分,不住点头,道:“真的?你帮我打毒蜂?好!好!我现在就教你。”说完,叫斌儿站在一旁,仔细看他演练。他双脚左丁右八站在当地,凝神静气,两臂下垂,片刻之后,右臂缓缓提起,然后平胸推出。 只见狂风骤起,呼呼生风,“喀嚓”一声,在沙尘漫天中,两丈外的一颗合抱大树已齐腰折断。斌儿在一旁看得咋舌不已,正想说话,见任一飞第二掌又已推出,这一掌较前更具威力。斌儿心想:“如果我将这套掌法学会,那该多好,我就再也不怕那些坏人了!”他心里想着,却见任一飞已一连推出六掌,一掌比一掌威猛,一掌比一掌凌厉。 任一飞虽然动作很慢,但如何出掌,运劲,斌儿却一些也看不出来。 任一飞六掌使完,斌儿摇摇头道:“鬼花子老哥哥,这太难了,恐怕我学不会。”任一飞环眼徒睁,两道电炬般的凌芒,看得斌儿心头一震,心里暗道:“鬼花子不是发脾气,不教我了吧?” 任一飞这时面容一整,严肃地道:“学武功哪能这般心急?如果能一学就会那还得了?你听我解释,刚才这六掌,其实只是三掌,每掌有正一掌,反一掌,每一掌又有三式,合起来共有十八式,每一式变化又不同,我现在练给你看!” 于是,癫丐任一飞一招一式地演练,口里一边解说每招每式的诀窍。正反六掌练完,足足花了顿饭时间,斌儿才稍懂一点。心忖:“我学各种武功都是一看就懂,只有莲花指和鬼花子老哥哥这掌法深奥难懂。” 斌儿跟着任一飞一招一式地慢慢练,反复地练习了七八遍,才算将招式学会了,但仍未能领会其中变化,不能发挥个中威力。 任一飞见斌儿中规中矩地演练完,心里一高兴,哈哈一阵大笑,一把抓起斌儿,又向空中抛去。 斌儿被抛起五丈多高,但当落下一半时,陡觉一股劲风击来,又把斌儿打向半天。斌儿知道此时他疯性又发了,不慌不忙地顺着他的掌力长身上蹿,当力尽下落时,一招“紫燕穿云”,头下脚上斜向下落,离地面还有一丈来高时,任一飞又是一掌推来,斌儿身不由己,再度上升。如是一连五六次,任一飞这才接住下落的斌儿,笑道:“好!好!小兄弟,你真聪明,当初鬼花子学了一个多月才学会一招。这三掌,鬼花子就学了三个月,还没你练得好哩!” 斌儿让他舞得气也喘不过来,忙道:“快让我下来,我肚子饿了!你要不要吃东西?”说到吃,任一飞立刻放下斌儿,道:“好!好!有的吃,怎么都行。小兄弟,快去拿来!” 其实斌儿随口而说,他身上一文也没有,哪儿去找吃的?任一飞这副馋相,剩饭剩菜讨不了他高兴,而且关外三霸及毒蜂在此现身,若是在这儿一带乞讨,势必会碰上。忽然灵机一动,暗忖:“关外三霸若在此地出现,当然不会立即离去,他们是黑道魔头,身上所有,多为不义之财,何不取些用用?还有今天遇见的大汉是乌蜂帮弟兄,也可向乌蜂帮下手试试。只要逃过毒蜂,其余的人都还容易对付。” 斌儿打定主意,立向任一飞道:“鬼花子老哥哥,你上树去睡觉吧!我去弄吃的菜来!” 癫丐答应了声“好!”人已倒挂在树上了。 这时,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斌儿展开轻功,往羊流店奔去。他这一气狂奔,始悟出了被任一飞连连抛向半空,无形中领悟了不少提纵要诀,轻功又自进了一步。 此时施展开来,一跃三四丈轻快灵巧,片刻之间,已来到羊流店。 羊浪店没城府般大,但去哪儿找关外三霸和乌蜂帮的人?他在几条街上转来转去,正在犹豫不决时,忽然一眼看见转角处,走过卷毛鼠祝大兴,直向一条小巷奔去,斌儿心忖:“我先跟蹑着他,看看关外三霸住在哪里,再作打算。” 斌儿远远地跟着祝大兴,见他穿过两条小街,一直向镇外走去,斌儿暗道:“真倒霉!他不是回住宿之处。”遥见祝大兴走进一间小茅屋里,他心中甚感奇怪,难道关外三霸住在这般简陋的房屋里?我且去看看他捣什么鬼?他轻轻地绕到屋后,后面有一个小窗,这时,屋里灯光摇曳,窗口射出一道淡淡的红光。斌儿不知屋里都是什么人在,不敢贸然窥探,闪身在窗口下,侧耳倾听。 只听卷毛鼠祝大兴道:“湖南排帮擒住一个小姐儿,据说是河洛一剑朱剑夫的女儿,不过,我不明白万鹏此举用意何在。” 九尾狐潘赛花娇声道:“我说老二呀!你太直心眼了,万鹏逮住河洛一剑的女儿,不外是想找出林斌那小鬼!” 笑面判官赵雨庭点点头道:“对!万鹏这老鬼一定是这么盘算。” 祝大兴还是弄不清楚,道:“逮住河洛一剑的女儿与林斌又有什么关系?” 赵雨庭哼道:“老二!难怪大姐说你太直心眼,你不见峰山崖底那个假的墓碑,不是朱剑夫立的吗?林斌是朱剑夫从汉口带往开封的,说不定已经收林斌为徒。万鹏逮住朱家小妞儿,引朱剑夫来救他,然后逼他交出林斌来。” 祝大兴道:“河洛一剑吓不了万鹏,怕的是引出北剑派来,那时,万鹏也只有向乌蜂帮求庇护了。” 祝大兴接道:“林斌这小鬼真坏透了,听说连朱剑夫也没见着归藏秘笈,只拿到一团撕碎的破绢,我看,就是杀了朱剑夫的女儿,他也未必交得出林斌来!” 赵雨庭恨恨地道:“林斌这小鬼真够滑溜,今早就让他跑了。奇怪的是,只不过一个来月,这小鬼武功竟增强了一倍,我看归藏秘笈除了步法之外,必定还有别的,不然,这小鬼不会进步得这么快。” 斌儿在窗外听得又气又急,想要听听敏儿被藏在什么地方,他们反而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时,又听潘赛花道:“万鹏他们住什么地方?我们去看看,别让他独个占了便宜去。” 祝大兴道:“他们住镇北一间破庙里,还是等三更以后再去,免得碰上了,大家误会。” 斌儿一听,真是焦急万分,也不再往下听,轻轻地离开窗下,直奔镇北而去。 一路上,斌儿心里盘算,是否回去找鬼花子老哥哥帮忙,但又怕这一耽搁,事情有了变化,再找敏姐姐的线索就更困难了。还是先去看看,能救了敏姐姐更好,不然再去找鬼花子老哥哥帮忙不迟。 走不多时,突然发现远远有一间破庙。 斌儿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绕到后面,从倒的墙角掩进庙去,这也是斌儿违反了常理。因为不管是黑白两道,除了慕名拜会或公然较量之外,偷盗、作案、救人等,都在三更天以后。此时天黑不久,万鹏哪会想到竟有人敢在此时前来救人?斌儿知道湖南排帮,这次出来,除了万鹏之外,还有两个堂主和四个帮众。他很小心地进入庙里,刚好正对面就是一间小屋。屋里透出灯光,万鹏正在里面说话,他连忙闪在暗角里,藉着倒塌的砖墙隐着身形,向门里望去。 只见前殿坐着四人,两个是排帮堂主,两个帮众。 斌儿虽然不知敏儿被困在哪儿,但他猜测敏儿必定是在万鹏住的屋子里。 不一会儿,青竹杖万鹏送客走出,斌儿见他们经过前殿,殿外四人都起立恭送。 斌儿见机不可失,以极快的身手,闪进屋里。屋里有一个排帮的弟兄,正在收拾茶具,斌儿毫无声息地到了他身后,伸指一点他的灵台穴,这是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这排帮弟兄当场死在地下,斌儿也不知自己轻轻一点,就将人杀死了。 他心里有些难过,但时间有限,忙向屋里一扫,见有张床铺,铺上放一包袱,床前一张破桌,青竹杖倚靠桌边,屋左角摆着几张石凳。 右墙角一个晕迷的小孩躺在地下,斌儿过去一看,这不是他的敏姐姐是谁?检视之下,敢情她被人点了睡穴。斌儿心念一转,桌上摆有笔墨,斌儿过去撕下一角纸,匆匆写了几个字,团在手中,抱起敏儿,跃到大殿前,放下敏儿,一手掩着她的嘴,一手在她背心拍了一掌。 敏儿穴道一解,睁眼就要说话,但嘴巴已被一个手掌堵住,耳边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道:“不要说话,我将他们引走后,你照字条行事。” 同时有一个小纸团,塞到她的右手掌心,敏儿连忙抓住,还来不及想这熟悉的声音是谁,堵着自己嘴巴的手一松,一个小黑影已蹿进亮着灯光的小屋。 斌儿再度进了屋里,捡起万鹏的青竹杖,将床上的包袱挂在杖头,往肩上一搭,由窗口蹿出,故意在窗上弄得格格大响。 此时万鹏正在前殿和两个堂主说话,听到屋里传出响声,嘴里骂道:“这家伙找死,毛手毛脚的不知弄什么鬼?” 万鹏急忙进屋一看,气得头发根根倒竖,不仅人被救走,连自己包袱和赖以成名的青竹杖也不见了,一跺脚,喊了一声“追!”首先穿窗纵出。 躺在神案下面的敏儿,见救自己的人一闪进了对屋,当时已知道救自己的竟是时时悬念的斌弟弟。正想开口叫喊,忽听屋里传出一片大响,接着万鹏已奔了进来。敏儿等众人一走,忙也纵进房里,就着灯下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道:“强敌环伺,速返开封,弟在前路相候,斌。” 敏儿看后,忙将纸团揣人怀里,双足一点,越窗而出,随即消逝在夜色里。万鹏纵出窗外,四下一打量,在淡淡月色下,隐约见左面一团人影,如脱兔般向东北蹿去,肩头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当下,呼啸一声,疾向那团黑影追去。 其余几人,一听呼啸,也足下加劲,直追下去。 万鹏身为湖南排帮帮主,在武功方面,当然有其过人之处,除了手中青竹杖,拳、掌、轻功,都已堪称炉火纯青。这一放开脚步,全力施为,直如脱弦之箭,片刻间已与斌儿相距不过一丈五六之远。 斌儿虽然穴道已通,并曾学过“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但比之青竹杖万鹏数十年的修为,仍然略逊一筹。眼看万鹏已然追到,忙将包袱斜往背上一扣,手举青竹杖,停步回身。 万鹏想不到前面之人突然刹住脚步,转身相恃,忙气沉丹田,收住前冲之势,这时,二人相距不过四五步远。 万鹏刚刚站稳,陡觉眼前黑影一闪,青竹杖已迎面点到,不禁大吃一惊,百忙中,上身向后一仰,脚下点住地面,青竹杖堪堪由面门擦过,接着脚下一用力,一式“鲤鱼倒穿波”,倒纵出去一丈开外。 万鹏看清面前站的,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林斌时,真是又惊又喜,但一转眼看见自己的青竹杖,正拿在他的手中,而且险些点中自己面门时,不禁气得双眼怒睁,狠狠地骂道:“小子!你找死!” 死字未落,脚下一点,已急向斌儿扑来。斌儿一抖手中青竹杖,疾点万鹏左期门穴。 万鹏原是青竹杖的主人,在这根杖上浸淫了数十年,岂能让他点着?眼看杖尖离身前不过二寸,这才向旁一滑,躲过来招,转身又向斌儿扑去。 不上三合,斌儿已被弄得手忙脚乱,暗忖:“今早学的掌法,不知威力如何?不如试试再说。” 心念一动,忙将杖交左手,对准万鹏打来之掌,右掌一扬,一招“日新月异”,向万鹏击来之掌迎去。 砰地一声,万鹏感到手掌火辣辣地发热,反观斌儿只退了两步,神情自若地站在那儿。 万鹏心想自己这一掌,虽只用了六七成功力,但也有五六百斤力道,这小子竟能接我一掌,看来真不简单,当下冷笑一声,道:“嗯!小子!有你的,再接我一掌!”说罢,暗加两成真力,一掌又向斌儿打去。 斌儿接了万鹏一掌,信心陡增,随口答道:“好!再接我一掌!” 话声甫落,右臂一旋,急向万鹏迎去。 他知道万鹏这一掌,必出全力,所以忙用任一飞教他的掌法里,最厉害的一招“日月无光”,而且以反招打出。但听呼呼之声大作,一般劲风,猛向万鹏迎去。 嘭地一声大响,只见沙飞石走,尘土漫天,斌儿一连退后五步,万鹏也倒退三步。 万鹏不知斌儿这一掌,何以会有如此功力,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斌儿嘻嘻笑道:“你的掌力也不过如此,要打,就跟小爷来!” 说完,双足一点,已纵出三丈多远,接连两个起落,人已出去十丈开外。 这时又有三条人影起自远处,纵跃如飞,疾向这边扑来。 万鹏蓦然惊觉,忙向身旁几人一挥手,跟着人已纵起半空,兔起鹄落地急追斌儿,眼看距斌儿不过两丈多远,忽然斌儿一闪身,已进入树林里。 万鹏来到林边,向里不住打量,但却不敢贸然进入。 斌儿进入林内,找到癫丐任一飞,拉住他的手道:“鬼花子老哥哥,食物都被强徒抢走了,他们还来追打我呢!” 任一飞仍然吊在树上,拉着斌儿,两人都吊在树枝上,摇摇摆摆地悄声说话。他一听食物被抢,不由怒道:“谁如此大胆,敢抢我鬼花子的东西?” 斌儿急道:“他们已追到树林外了,你快去吧!” 任一飞浓眉一皱,道:“人说我癫,你比我更癫,到底是谁?敢劳我鬼叫花子出林迎接?” 斌儿道:“是湘南排帮帮主!” 任一飞摇摇头道:“不认识,我不去!” 第八章 有福不用忙 斌儿急了,举起青竹杖道:“你不去,我就打你!” 任一飞一见青竹杖,笑道:“我不怕,这竹杖哪来的,好玩得紧,送给我吧!” 斌儿又道:“这是排帮帮主万鹏的青竹杖,你赶走他了,我才送给你。” 任一飞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他用手打了一下自己的秃头,嘻皮涎脸地在斌儿耳边滴咕一阵,然后闭起眼睛,又自呼呼睡去。 斌儿稍一犹疑,向林边退出三丈左右,拧腰长身,倒挂在一条明显的树枝上,姿态跟癫丐任一飞睡觉一模一样,然后大声向林外喊道:“万鹏!有胆量的,进来见我!”这时,万鹏已轻轻地闪进林内,心里既担心斌儿乘机偷袭,又恐怕他从暗处溜走,正在进退不决之时,听斌儿这一喊叫,急忙循声向里走去,走不几步,斌儿又喝道:“万鹏,给我站住!你看看我是谁?” 万鹏猛一抬头,只见斌儿倒挂在一丈开外的一株树上,两脚勾着树枝,左右摇摆不已,万鹏不由心里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斌儿又以严厉的口吻道:“万鹏!难道你不认识这种睡法?还不跪下!” 万鹏心头一震,心忖:“难道这小子,和……”但一转念,又觉得绝不可能!于是一声怪笑道:“嘿嘿!小子!你别装鬼吓人,看我不将你……”尚未说完,就待作势扑去。 斌儿见此情形,心头一骇,双足用力,急忙翻上树身。 蓦地,一声哈哈大笑,震耳欲聋,笑声方住,随听一个苍劲有力地声音道:“好!好!小子,你忘了咱们三十年之约了?” 万鹏一听,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跪倒地下,两臂垂直,低着头道:“万鹏实在不知,请你老人家出来,让万鹏见上一面。” 林中寂然无声。 斌儿骑在粗树枝上道:“万鹏!他老人家说你恶性不改,不愿见你,如果出来,你这条命可就不保了。” 这时,远处的三条人影,已然来至林边,听到万鹏话声,三人相继闪身人内,只见林斌骑在树上,万鹏跪在面前,三人不明究竟,相互望了一眼,俱都隐身树后。 只见万鹏俯首答道:“是!是!不知他老人家有何吩咐?” 斌儿眼珠一转,道:“万鹏,他老人家肚子正饿得紧,要你送些吃食。你起来,把人都带走,别惹他老人家生气,吃食东西立即叫个弟兄送来,你的哭丧棒,待会儿交他带回还你。” 万鹏连声应是,站起身来,汕汕地向林外走去,忽然一眼看见关外三霸隐身林边树后,冷哼一声,怒狠狠地盯了三人一眼,然后带着几个弟兄匆匆离去。 关外三霸见万鹏狼狈而去,也不知他为什么忽对林斌竟如此敬畏,当下望了树上斌儿一眼,也不敢多事逗留,一打手势,呼啸而去。 片刻之后,一个排帮弟兄送来一大包食物,斌儿深恐万鹏在食物里弄鬼,叫送来的人每样都尝少许,见没有什么不对,这才将青竹杖交他带回。 斌儿捧起了食物走进林里,癫丐任一飞早就闻到肉香,忙跳下地来,抢过食物,抓起就吃,斌儿也自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斌儿一边吃,一边问道:“鬼花子老哥哥,万鹏为什么这样怕你,一听声音,就吓得矮了三尺?” 癫丐任一飞嘴里咽下鹿脯,这才道:“三十年前,万鹏欺凌一个姑娘,正巧在我睡觉的树下,我气这万鹏扰我睡觉,当下教训了他一顿,并要他以后不准再干这勾当,然后,放他逃走。 “后来我暗中跟踪了他很久,见他还不敢违背诺言,才没要他的命,刚才你说什么帮主,我不知道是他,见了那竹棍子,才想起这人来。哈哈!这人还不错,送这么多吃的来!” 说完,又抓起一大块肉干,塞在嘴里大嚼起来。斌儿望着任一飞狼吞虎咽的吃相,沉思片刻,忽道:“鬼花子老哥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包你顿顿有酒有肉,一定比这还好。” 癫丐任一飞眉飞色舞地道:“好!好!快点说,咱们这就吃去!” 斌儿遂将刚才到羊流店的情形,以及和朱敏的关系,简单他说了一遍。并说明已将朱敏引向开封,但又耽心她旅途出事,而自己又不便陪她同返开封,故请癫丐任一飞沿途护送。 癫丐任一飞听罢,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姑娘家,这事我不能办。” 斌儿急道:“好!你不办,我一个人去喝陈年老酒,吃花子鸡,你可别馋得流口水。” 癫丐任一飞心中一急,哭丧着脸道:“好!好!我答应,小兄弟,这可该给我吃了吧?” 斌儿点点头道:“好!不过你不必和她一道走,我也不和你一起,只要你跟着她,不许让她知道,你沿途留下记号,我在后面跟来。每到一处,你就挑最大的馆子,吃最好的酒莱,我随后来付钱。” 癫丐任一飞一听随他挑最好吃的,高兴得咽了两口唾沫,当下两人约定记号,斌儿又将敏儿的相貌、衣着告诉他,催他立即追去。 癫丐任一飞走后,斌儿打开从万鹏那拿来的包袱,一看里面除了两件衣服外,全是黄金、白银,最少也有四五百两,斌儿初拿上手时,即感包袱甚为沉重,知道必有金银在内,但没想到这么多。 斌儿心里非常难过,责怪自己不该偷取别人东西,但转念想到万鹏也定是偷来的,心里才好过一些。他把衣衫取出扔掉,收起金银,一路追了下去。 敏儿一心想早些赶上斌儿,一路狂奔,天亮已赶到新泰城,她暗忖,斌儿引走敌人,必定耽搁不少时间,那么现在一定还在后面,所以她也没有进城落店,而且她被擒后,身上所有的都让排帮的人搜走,如找不着斌儿,吃的都成问题,不要说落店了。所以她在新泰城外的官道上,往来徘徊等待斌儿,岂料一直等到正午尚不见斌儿赶来,她又饿又累,又担心斌儿的安危。 正当她焦急不安,欲向来路折返,陡觉面前站定一个秃头无发,既矮且丑的叫花子,她以为必是向她讨钱,心中怨气正无处发泄,老花子已将一个小包塞到她手中,动作神速,连想闪避也来不及,看着小包愣得一愣,抬头已失去老花子踪影。 敏儿连忙打开小包一看,里面有一百两纹银,她心里暗叫奇怪,什么人无端给她这些钱?正在暗自纳闷,忽然看见银锭下露出一角白纸,连忙抽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敏姐姐!强敌大多,不便同行,我先返开封,附送银两,沿途零用,或买马代步,上返开封。斌。” 敏儿看着字条,内心激动万分,看到最后,眼泪竟扑籁簌顺颊流下,心情更是像翻倒了五味瓶,不知究竟是酸甜苦辣。 她愣了半晌,然后转身疾向新泰城走去。 这时,斌儿离她呆立的地方,不过里地,虽然他最后赶来,当然脚程没有任一飞快速。当他快到新泰城时,特别留心沿途任一飞所留下的暗记,照着暗记的指示,他很容易持找到正挂在树上睡觉的任一飞。 任一飞遂将经过简略地告诉斌儿,二人商量一阵,绕过新泰城,直向下走去。 斌儿衣衫又破又赃,和任一飞走在一处,更像个小花子,二人在饭店里饭餐一顿,仍不见敏儿走过,斌儿心想,敏儿连日受苦,今日可能在新泰休息一下。 任一飞从来是不落店的,一年四季,他都是挂在树上睡觉的。斌儿也跟着他走进树林,在他倒挂的那颗树上,找到主干枝间,半靠半躺地坐着。 这正是秋风送爽,桂子飘香的季节,此时,上弦月已挂中天,晚风吹过,送来淡淡的草木香气。斌儿思前想后,他想到家破人亡,想到义母,想到杨盛三那些小叫花,想到灵空长老,想到朱剑夫,更想到朱敏和明明,往事又一幕幕地在他脑里重现,他心烦意乱,哪里能睡得着?索性睁开眼睛,望着明月呆呆地出神。 他觉得自从家遭变故,匆匆四五年过去了,自己还没找到一个师父,像丁伯伯他们,虽然肯收我做徒弟,但是武功都太平庸,毒蜂也肯收我,却又是邪魔外道,自己不愿跟他们。想要拜师的人,却又不肯收我,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师父,学成绝艺,报那杀父母的不共戴天之仇。 想到报仇,他不由自主地望了望一旁的任一飞,见他仍然酣睡如故,暗暗打定主意,心想:“丐帮是以左拳右掌闻名江湖,我已学会他们的掌法,一定还要想个什么法子把拳术也学会,自己勤习苦练,不难在将来手刃三头蚊李三。” 他正想得出神,微觉树身轻轻一动,当下也没在意,一眨眼,忽见五丈外人影一晃,一堆乱石旁已站定一人,在暗淡的月光下,隐约看出那人形状很像癫丐任一飞,再一回头,任一飞原睡觉的树上,哪还有他的踪影?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惭愧,他何时离去,自己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任一飞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斌儿暗觉奇怪,不知他弄些什么玄虚,也忙跃下树来,轻轻几纵,来到任一飞身边,只见他回头狠狠地瞪了斌儿一眼,然后又回过头去,望着一堆乱石,屏气凝神,倾耳静听。 斌儿莫明其妙地望望那堆乱石,又抬头看看任一飞。 任一飞听了半响,见一无动静,陡然右手一伸,抓住斌儿臂膀,双足一点已将斌儿带起半空,接着腰身一拧,带着斌儿轻轻飘落在三丈以外。 他松开手,就着斌儿耳边轻轻地道:“别出声!这只蟋蟀一定很凶,我要逮住它!” 斌儿看着他,一撇嘴道:“哼!”我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只蟋蟀。” 任一飞正想开口,但又立即把嘴捂住,他怕惊走蟋蟀,再找可就难了。虽然是在朦胧月光下,但那种要说又不敢说的神气,看得斌儿忍不住哈哈大笑。 任一飞双目圆睁,含怒望着斌儿,愤愤地道:“你要不服气,另去捉一只,咱们比比,看谁的蟋蟀能斗赢?” 斌儿不脱小孩心性,闻言点了点头,答了一声好,人已向另一端纵去。片刻之后,已在树边碎石底下捉到一只。 这时,任一飞也将那一只捉到了,小心地合在两掌之间,兴致勃勃地走了过来。他用脚尖在地面轻轻一掘,整只脚没人地里,然后向上一挑,一股泥沙起处,地面立现一个二尺见方的小坑,任一飞蹲下身来,小心地将蟋蟀放进坑里,抬头道:“快!快!咱们来斗斗,看谁的赢?” 斌儿仍旧站着不动,摇摇头道:“不!这样有什么意思?咱们还是打个赌吧。” 任一飞连道:“好!好!” 他忽又停住不说,双眉紧皱,抬眼望着斌儿道:“我什么都没有,怎么办?赌什么呢?” 斌儿想了一下,道:“我要输了,随便你怎么都成,但你如果输了,就得教我一套武功。” 任一飞摇头晃脑地想了片刻,道:“我赢了,你顿顿给我吃好的,直到我不想吃为止。你赢了,我也不能教你武功,叫我做别的什么都可以。” 斌儿早就安心要学会拳术,以便和掌法配合,将来好去报仇,见他不以武功作赌,哪肯答应,哼了一声道:“不以武艺为赌,我不斗了。” 说完,转身就走。 任一飞正在兴头上,哪肯让斌儿就走,一把揪住斌儿后领,急得瞪着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斌儿见他急成这个样子,内心甚是不忍,当下忙道:“这样好了,还是问问你师父吧,他要不准,咱们再想别的。” 任一飞听后,立即喜形于色,当真虔敬地跪在地下,望天而拜,然后嘴唇翁动,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忽地一跃而起,高兴地道:“好!好!我师父说可以赌了。” 斌儿听说他师父真的答应了,心里也非常高兴,轻轻地走至坑边,弯下腰去,慢慢将蟋蟀放进坑内。 原来癫丐那一只,比斌儿这只大得太多了。 癫丐一看,哈哈笑道:“小兄弟!你这只太小了,不出三个回合。必定会输!” 这时,两只蟋蟀已经相对而立,各自振翅而鸣,互向对方示威,被任一飞哈哈一声大笑,惊得倏又分开,各自退在一旁。 斌儿见两只蟋蟀大小悬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忙道:“鬼花子老哥哥!你看,它们两个都躲得老远,如何斗法,不如咱们用手指以内力把它们逼在一处,不让它们跑开,才能好好打一场。” 说完,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指着自己那一只蟋蟀的尾部。 任一飞原是憨直人,听斌儿这么一说,也功运指尖,遥向大蟋蟀指去,小小蟋蟀哪能经得住他这一指,当下猛地向前一扑,任一飞连忙撒手,可是为时已晚,大蟋蟀负伤前蹿,刚好扑到小蟋蟀而前,小蟋蟀张开利齿,昂首走来,大蟋蟀本能地奋起迎敌,只一回合,大蟋蟀因后腿负伤,动作不灵,被小蟋蟀咬住一甩,跌在一边。 斌儿在一旁拍手叫道:“哈哈!我赢了!” 癫丐急道:“不算,不算,这个让我弄伤了。” 其实斌儿何尝不知,他自己不懂内功,不过作作样子,目的正要任一飞弄伤大蟋蟀,不然,哪有得胜的希望?斌儿听他说不算,一边不住用手指划着脸颊,一边笑道:“哈哈!羞也不羞?这么老了,还撒赖!谁叫你不小心弄伤它,又不是我弄的,你赖谁!” 任一飞想想也对,缓缓将头低下,默默无言。 斌儿见他低头不语,虽然已经认输了,但又赖着不肯教授武功,忽然灵机一动,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不算,不算,你撒赖不认输就算?看我向你师父告你,说你讲话不算数,替你师父丢人。” 任一飞哈哈笑道:“我师父早就死了,你到哪里告去?” 斌儿哼道:“哼!我对天跪拜祷告,你师父一定能听到!” 说完,装模作样地双膝跪地,仰首望天。 任一飞见状,忙过来拉起斌儿,道:“好!好!别告,别告,我教你就是!” 斌儿见他答应传授武功,心里万分高兴,但一转念又想到如果别人也这么骗他时,不禁心里甚是惶恐,连忙道:“鬼花子老哥哥,你教了我,你可千万不能再教别人呵!他们都是坏人,学会了就会去作恶。” 任一飞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他说道:“左拳右掌是丐帮称誉武林的绝艺,但如今丐帮中人没有一个学全的,他们只学得三招两式,我师兄死得早,没有传授我师侄,我遵师父遗命又不得传人,所以现在掌们师侄派人到处找我,我没有耐性教他们,我今天全部传给你,以后你再传他们。” 斌儿连连点头应是。 任一飞又道:“我前夜教你的是右掌,今夜再传你左拳和拳掌合壁。” 于是,拉起架式,右手垂直不动,左手握拳当胸,然后缓缓打出,斌儿只觉疾风骤起,呼呼有声,四周树枝摇不定,树叶漫天飞舞,端地威势惊人。 任一飞一边练一边说道:“左拳和右掌一样,也是三招两式,每招同样是正反各一,每招又含三式,共为十八式,第一招‘雷厉风行’,第二招‘风起云涌,,第三招叫‘云岗出峋’。掌如风行,拳如雷厉。出掌迅捷,出拳沉实。” 斌儿看了两遍,心下默记,他练到第三遍,斌儿在一旁跟着比划,一遍又一遍,直到旭日初升,斌儿才将这左拳学会。 这天晚上,他们已到了济宁府郊外的树林中。 任一飞命斌儿先自己练一回拳掌,又叫他拳掌同时练,这一下可苦了斌儿了,拳掌虽同有正三招,反三招,但第一掌,及第一拳,打出的方向虽同,作用却是两样,顾了拳,顾不了掌;顾了掌,又顾不了拳。 任一飞哈哈笑道:“小兄弟,拳掌合壁,虽然名为合壁,其实妙在各行其是,每招每式不仅打出的方位不一,功效也各异,两手绝不连贯。但使出来,好像是两个人同时出手去对付两个敌人。” 斌儿记牢要领,又一招一式地反复练习起来。 任一飞在一旁看了半晌,细心指正,斌儿虽然聪明过人,但整整练了一个晚上,才算勉强能够配合应用。 他们暗中保护敏儿前往开封,斌儿一路上不停地练习这拳掌。 幸好敏儿一路都未出什么事,是以斌儿能专心一意地练习,由于他求功心切,连日来,已累得几乎连眼皮都抬不起了,有时白天走路也打瞌睡,任一飞用手扶持着他走,让他边走边睡。这一日,他们与敏儿先后抵达兰封。敏儿本想赶回开封的,但天时过晚,只有耐心在兰封再过一夜。 这晚,斌儿弄来了一张大纸,做了一个封笺,写好后,他不敢亲自送回嫖局,怕被人看到,于是映求任一飞替他送去。 任一飞点头道好,但却愣愣地望着斌儿,半晌,呜咽地道:“小兄弟!鬼花子要离开你了,我真不愿意离开你。“斌儿忽听他要离开自己,有点意外,但看任一飞神情,确不像是说笑,两人多日相处,已有了很深的情感,他一急,两行热泪不由顺颊流下,哭道:“鬼花子老哥哥!你能不走吗?和斌儿在一起好不好?” “我和你相处太久了,我从没和人相处这么久过,而且我还要去应一个老朋友的约会,我不能对朋友失信。” 斌儿一听,睁大了眼睛,说道:“那么,我跟你一道去。” 任一飞道:“这个朋友和我见面就打,打够了才讲话,他不高兴我带人去,我也不惯和别人一起到处跑。我师父说过,有缘总会见面的,小兄弟,我走了。” 话声甫落,任一飞已转身急纵而去,一眨眼,失去了踪影。斌儿只有望着黑漆漆的大路满怀悲伤,晶莹的眼泪,就像断线珠子似地滚滚而下。 任一飞就这样地走了,斌儿呆呆地望着路的尽头出神。 小客栈里的敏儿,并不知斌儿暗中护送她,更不知她爹爹走遍各处,也没找到她,这天也回到镖局。因为听说敏儿是被排帮掳去,所以匆匆忙忙地赶回来,要出动镖局所有的人,到处邀约能手,准备南下去找万鹏。 当晚计议已定,准备第二天早饭过后,分头办事。岂知天亮不久,朱剑夫正在房内焦急地来回踱着方步,忽见一个伙汁仓皇地进来,报道:“总镖头!正屋大……大梁上,不知是谁……谁在上面弄了手脚,丁师父请……请总镖头前去。” 朱剑夫听罢,心中一惊,急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大厅。 这时,厅上已挤满了人,大家见朱剑夫到来,纷纷围了上来。 丁开杰忙道:“老陈早上打扫大厅,发现正梁上有张纸笺飘动,大家不敢做主,所以请总嫖头来看看。” 朱剑夫抬头一看,心内暗忖:“这五丈多高的正梁,谁有这份能耐在上面做了手脚?而且昨夜也没任何警兆,如此看来,来人必定武功高绝已臻巅峰,不然手脚不会如此干净。” 到底朱剑夫是成名人物,心里虽暗暗吃惊,但表面上不动声色。 当下,向上微-打量,挫腰长身,向上蹿起,身形纵起三丈六七,左脚一点右脚面,又向上拔起一丈多,正巧与大梁一般高,右手一伸,搭住正梁,左手轻轻揭下贴在上面的信笺,然后右手一松,飘落地面。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笺,默默读着,面现惊异之色,转眼又泛起一丝笑意,他心底甚觉奇怪,不觉喃喃道:“这分明是斌儿的手笔,难道真是他留的?” 众人鸦雀无声,静静地望着朱剑夫面上表情的变幻。 他一气看完信,然后笑向众人道:“这是斌儿写的,大意是说,他不慎落崖,幸得不死,他因秘笈之事,不愿拖累我们,故才没有追来。 后又遇鲁南七虎等数批匪徒,更遭毒蝶打伤,巧遇癫丐换回一命,偶然得知敏儿被排帮所俘,救出敏儿,暗地护送敏儿回来。因怕为镖局带来麻烦,请原谅他过门不入,待他日艺成,再行拜谢各位爱护之恩。 又说敏儿明日可抵家门,江湖险恶,请各位劝说敏儿,千万不要以身试险,并向各位致意,最后说明此信是烦请癫丐任一飞老前辈代留。” 丁开杰听罢哈哈笑道:“斌儿这孩子真羞煞我们这批老江湖,不到两个月,他竟做下这许多震惊武林的事,如此看来,外边传说他智斗群魔,巧夺珠宝必定也是真的了。好!我丁开杰能有他这么一个忘年之交,也很值得骄做了。” 朱剑夫道:“斌儿这孩子,福缘极佳,只是胆子太大了,从信上看护送敏儿回来。他称癫丐为老前辈,大概癫丐也没收他为徒,不过能使癫丐为他奔波,他们感情想必不坏。我们准备一些酒莱,等敏儿到家,咱们为斌儿遥贺一下,湘南找万鹏,也就不必去了。” 这一天,镖局上下都在谈论斌儿,他们既知敏儿昨夜宿在兰封,算定她午后必可抵达,所以敏儿一到门口,很多人等在那儿迎她。 敏儿一路进来,两眼不住向四处搜寻,一直走到书房,只有朱剑夫一人,却不见斌儿影子,她扑到朱剑夫怀中,娇声道:“爹爹!敏儿回来了。斌弟弟呢?他在哪儿?” 朱剑夫自妻室故世,对这爱女简直宠上了天。这次气愤她私自出走,准备见面好好数说她一顿,但此时见了面,反而笑逐颜开,把责骂她的原意,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听爱女一问,也不答话,在桌上拿起斌儿的信,递给她道:“你看这信就明白了。” 敏儿将信看过,随手一摔,顿足骂道:“斌弟弟这小鬼,他竟骗我,爹,我要找到他,好好揍他一顿。” 朱剑夫揽过爱女道:“别孩子气了,斌儿说得对,他这时不便回来,还是让他找到师父,学成绝艺,回来才不至于引起麻烦。” 敏儿仰头望着朱剑夫道:“不,他骗爹爹的,他哪里是去找师父? 哼!爹爹河洛一剑还不配教他的武功吗?” 朱剑夫黯然摇头道:“唉!斌儿比你小,但比你懂事多了,你爹浪得虚名,真不配作他师父。如今他的对头是毒蜂、毒蝶,你爹我还禁不住二毒一掌呢。” 敏儿撒娇地道:“嗯!我不管,我要去找他!” 朱剑夫叹了口气:“好吧!等休息两天,我带你去找他就是,你这孩子!” 这里,他们兴高采烈地大张筵席,开怀畅饮。 但是在开封一家小客栈里,斌儿正一个人孤寂地躺在床上,他缅怀过去的一切,盘算着今后的去处,不禁凄然地独自流下泪来。 他开始感到孤寂的痛苦,这种感觉,过去是从未有过的。 但是他那以往悲惨遭遇,使他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他暗暗警惕自己坚强,坚强!活下去报仇!本来他打算在开封休息两天,然后再定行止,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叫伙计替他买了两套衣衫,一匹健马,怀着依恋不舍的心情,离开这曾经生活了两年多的开封府。 他茫然不知地出了西门,信马游缰,直向西去。他脑海是一片混乱,究竟是他准备到什么地方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摹地,眼前黑影一闪,那马唏聿聿一声嘶鸣,前蹄人立,斌儿吓了一跳,接着又听一声哈哈大笑,笑声尖锐刺耳,阴森可怖。 斌儿一看,不由大惊。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瘦削、冷漠的老者,双目炯炯有神,冷冷地望着自己。 站在斌儿面前的,竟是鬼才人魔杜衡。 斌儿愣了一下,心中暗道:“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死在你这魔头手里,大丈夫应视死如归,死也要死得有骨气,让你这魔头看看,世上还有不怕死的人呢!” 想到此处,精神一振,翻身跳下马来,装模作样地向杜衡一抱拳,道:“杜老前辈,别来无恙?” 杜衡望着斌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斌儿不禁有气,大声道:“鬼才人魔,你笑什么?” 杜衡点点头,依然笑道:“嗯!小娃儿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骂我鬼才人魔。哈哈!我老人家就是喜欢有骨气、有胆色的人!” 斌儿听他一说,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鬼才人魔杜衡这几句话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许多,又道:“你拦路阻挡,必无好意,你说吧!” 杜衡冷哼一声道:“哼!小鬼,我问你,归藏秘笈是否你得了?” 斌儿心里暗笑,表面仍一本正经地道:“是我得到,怎么样?不是我得到,又怎么样?” 杜衡道:“是你得到,拿出来让我老人家看看。” 斌儿道:“我不拿出来呢?” 杜衡冷笑一声,道:“不拿出来,我就动手搜。” 斌儿但然地道:“告诉你实话吧!秘笈早让我撕毁了,信不信由你,你要搜,我也没法子,反正我打不过你。” 杜衡一直望着斌儿,知他所说不假,又道:“那你为什么把它毁了?” 斌儿听他如此一问,不禁又想起自得秘笈后,到处被人追踪,好几次差点连小命也丢了,心中气愤不平,昂然答道:“还不是为你们这些人,仗恃武功了得,欺凌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孩,我走投无路,只有把它撕毁,看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还抢些什么!” 鬼才人魔杜衡就是这么一个怪人,你顶撞了他,他反说你有骨气,他就喜欢有骨气的人。他见斌儿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心中起了一种怜才之念,反而心平气和地道:“小娃娃,你能从七虎阵自由出入,当然已学会了秘笈里的武功,现在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慢慢地演练三遍,让我老人家看看就好了。” 斌儿心知杜衡想凭他的智慧,学这天下第一的步法,以鬼才人魔在武林中的辈份,当然不能说要斌儿教他,只好说要斌儿一步步慢慢地练三遍,以便从旁偷学几手。 斌儿何等聪明,哪会不知道他的用意?斌儿哼了一声,把嘴一撇道:“杜老前辈!是否你还想学这天下第一的步法?本来我也不敢藏私,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交秘笈与我的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得传授任何人,这个,还请杜老前辈原谅。” 杜衡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火热,讷讷地道:“给你秘笈的是什么人?” 斌儿摇摇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杜衡老羞成怒,喝道:“不识抬举的小鬼,看我劈了你!” 双眼凶光暴射,举起干枯的手掌,猛向斌儿头顶打来。 斌儿陡觉一股强大的掌力当头压来,他想跑,想用归藏步闪过杜衡的掌击。但他知道,面对这种武林一流高手,躲得了一招,躲不过两招,于是,把心一横,双眼慢慢阖上,泰然地站在当地。 杜衡见他视死如归的凛然之态,爱才之念油然而生,打出的手掌倏又缩回,轻轻地叹了口气。 斌儿微闻轻叹,又等了半晌,见一无动静,睁开双目,杜衡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但只如电光般一闪即逝,随之而来的又是那张冷酷的面孔。 这时,杜衡缓缓说道:“好!我不杀你,免得别人说我以大欺小,掌劈一个不还手的人。你既然能从我的七虎阵进出,自然是凭藉归藏步。只要你在我手下逃开,过去的帐一笔勾销。你放心,我绝不使用内力,但如让我擒住,今后可不得离我一步。还有,你使用归藏步时,必须从第一步顺序使出,不得颠倒。” 这就是杜衡所以被称为鬼才人魔处,他想凭他的才智,只要在过招时,留心他的步法,虽不能尽得奥妙,也可勉强记其变化,以后有机会,慢慢再练不迟。 斌儿想了一下道:“好!但你相信我是从头顺序使用吗?” 杜衡道:“我相信你也不敢在我老人家面前弄鬼。” 斌儿接道:“那么,请老前辈进招吧!”鬼才人魔脚下微动,已自疾向斌儿扑来。 斌儿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使出一个怪步,躲过杜衡扑来之势,心道:“哼!你想的倒美,我就偏从九宫开始,然后八卦七垦六合二仪一元,看你也是枉费心机。嘻嘻!” 想着想着,他竟天真地笑了,放开脚步,一阵疾转。杜衡的身法灵巧,出手神速,有好几次,眼见已触及斌儿衣角,但不知怎地,仍然被他轻轻溜开。 这一老一少就在路边荒地追逐起来。杜衡衣袖宽大,纵扑之间,犹如苍鹰展翅;斌儿身形小巧,东逃西躲,好像受惊的雏鸡。过了约顿饭工夫,忽然,斌儿一闪,闪到鬼才人魔杜衡身后,道:“杜老前辈,归藏步已使完了,侥幸逃出老前辈的手下。我们的比斗,是不是就到此为止?” 杜衡收势停身,叹了口气,黯然地道:“好!我们的过节就此勾销。” 斌儿见他如此,有意地道:“杜老前辈!是否已由我的步法中,悟出归藏步的什么变化?” 杜衡微微摇头,道:“咳!我本以为凭我对玄学的一点心得,以及有鬼才之称的聪明,想从和你过招时,去领悟其中奥妙。但是,我这想法太天真了,这武学也太过深奥,而且小友你也使得天衣无缝,神妙难测,我一点也没看出,你是如何出步变步的,唉!这只能说我与这深奥之学,无缘罢了。” 斌儿不愿多逗留,唯恐再生变化,即道:“杜老前辈,如无他事,我要告辞了。” 杜衡抬头问道:“小友意欲何往?” 斌儿老实地笑道:“尚无一定去处。” 杜衡哈哈大笑,随着身形一晃,已纵到斌儿面前,右手倏地一伸,斌儿的左腕已被他紧紧扣住。 斌儿心中一惊,当下脸色一变。杜衡已侧脸笑道:“小友,咱们既然不是敌人,就做个朋友吧!走,这儿离中牟不远,找家洒店,我们同喝一杯。” 斌儿一扫杜衡那张冷漠的面孔,见他满脸诚意,当下勉强笑了一笑,道:“好!小子一定奉陪老前辈,请上!” 杜衡右手扣着斌儿左腕,突然一拉一带,已将斌儿轻轻放在马背上,然后又是哈哈一阵大笑,遂道:“我老人家还可走几步,你只管放马跑,另管我。” 说着举掌在马臀上一拍,那马昂首唏聿聿一声嘶鸣,四蹄翻飞,带起一片黄尘,一眨眼,已跑出十几丈外。 斌儿坐在马上,有心一试杜衡轻功,心念方动,急纵马飞驰,不消片刻,已跑出十多里路,回头一望,呀!杜衡竟像是没事人儿一样,态度悠闲地跟在马后一丈多远,不即不离。斌儿衷心佩服这鬼才人魔杜衡的轻功了得。他又有点不忍使杜衡太耗精力,遂放松缰绳,任马缓缓前行。 杜衡接连两纵,已到了斌儿马旁,边行边道:“小友,可是怕我老人家赶不上吗?尽管放心,酒已经爬到嗓子眼儿来了,快走。 他说着,顺手向马臀一掌拍去,那匹健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片,刻间,已然来到中牟县城。 两人走进一家酒店,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要了五斤老李白,几样可口莱肴,这时酒客不多,甚是清静,二人低酌浅饮,谁也没有说话。 斌儿究竟还是小孩子,感受不住长时沉默,抬头看看对面的杜衡。 杜衡像是满腹心事,双眉微锁,酒到杯干,片刻时间,五斤酒已喝了大半?斌儿看在眼里,暗暗忖道:“这魔头也太天真了,得不到归藏步的奥秘,也不致就如此地落落寡欢,还是安慰他几句吧!”于是,他举起酒杯,对杜衡道:“杜老前辈,请饮一杯,斌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衡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但言无妨。” 斌儿将酒饮干,重又斟满,道:“像杜老前辈武功已臻化境,归藏步这类小巧功夫,对老前辈实无多大帮助,我碍于诺言,不能告诉老前辈个中变化,还望老前辈不必为此不欢。” 杜衡哈哈大笑,道:“小友之言差矣!归藏步虽然是小巧功夫,但目下三老二毒一癫丐与老夫七人,武功各有所长,但功力不相上下,谁要学会这种步法,谁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小友无甚功力,使用这种步法,还不足以抵挡强敌,当然不知其中妙处。” 说到此处,杜衡又端起酒杯了一口,续道:“不过,小友也误会了,我并不是为此事不欢,实是另有别情,才致如此失态。” 斌儿心想:“这老魔头也有烦恼的事?真令人难解。”只见杜衡脸上,现出一种孤寂落漠的神态,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不觉脱口问道:“老前辈何事烦恼?” 鬼才人魔深深叹了口气,道:“小友可知道别人为什么喊我鬼才人魔吗?” 斌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杜衡缓缓说道:“一来因我对星相医卜,以及术数等略懂皮毛;二来是我素来行事,不问是非,不管善恶,完全以一己之见为准,数十年来,死在我的手中的,真是不计其数。不过,唯一可告慰自己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像我师兄马其熊,一心只想领袖天下武林,不惜使尽一切手段想要达到目的。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名头,比我响亮得多。” 他顿了一顿,饮尽杯中酒,又道:“其实,我们师兄弟功力不相上下,近几年来,他又组织了什么乌蜂帮,要拉我助他一臂,唉!我过去已恶名在外,临死之前,不愿再多造孽,所以才到处躲避他。” 斌儿插口道:“老前辈既然不愿协助令师兄,天下之大,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又何必因此而不欢呢?” 杜衡望着斌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单为此事而苦恼,实对小友说,要是在两天前遇到你,我老人家早将你打成肉酱了。这两天来,为了一个人,这才悔悟过去行为乖张,有违常理,不然,咱们也不会化敌为友,更不要说相对把盏了。” 斌儿奇怪地问道:“是谁有这大力量,能使老前辈悔悟过去,难道他的武功比老前辈还高?” 杜衡叹道:“世上大概还没有人能够以武功来强迫我老人家,咦!他,他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呢。” 斌儿心想奇怪,这个小孩子真有这么大的力量,连这老魔头的本性也改变了,这真是奇闻!斌儿又为杜衡斟满酒,放下酒壶道:“杜老前辈,这个小娃娃现在哪里?他又是怎么使老前辈悔悟的?老前辈又为什么还要苦恼呢?” 杜衡听了斌儿一连串的问话,只是摇头不语。”片刻之后,这才长叹一声,望着斌儿,缓缓地道:“我早说过,我是个不好不坏的人,也可说是个也好也坏的人。我的妻室原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但因为我的行为怪癖,得不到岳家的谅解,我们夫妇一直是飘泊天涯,但为了她,我决定一心向善,做了许多侠义英雄所不能做的善事。本想藉此稍赎前愈,可是也开罪了黑白两道许多高手,联合起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围攻我俩,结果我受重伤,我的妻子却中了毒药暗器,不到两个时辰就死了,所留给我的,是一个女婴,和对世人的憎恨。 他说到这儿一顿,眼里发出异样的光芒,渐渐地,那股逼人的光辉消逝了,眼眶里,闪烁着一层晶莹的泪幕。 斌儿望着他的神情,心中有无限的感慨,暗忖:“一个人做了锗事,就不能原谅了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连改过的机会都没有,那天下岂不都是不可原谅的坏人了?真不公平。 杜衡自斟自饮地一连喝了三杯,接着又道:“我的怨恨一齐发泄在报复上,我的恶名也随着传遍了江胡。二十年来,好不容易把女儿抚养成人,而且已为人妇,但因自小跟随我到处飘泊,性格很是像我,闺房中时时生疑,有一次竟与她丈夫大打出手,不慎失手将她丈夫打死,她又举掌猛击天灵,算是以身相殉。当时,留下一个不满周岁的男孩子。我和亲家间本少往还,从此就更如陌路了,事到如今,这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这时,伙计已将酒菜送上,斌儿抢过洒壶,把空杯斟满,杜衡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前两天,听说我这个小外孙被毒蛇所咬,命在旦夕,为了救这孩子,我自动前去。岂知事隔多年,我那老亲家仍在为晚年丧子而怀恨我,因此,虽然他知道师门是玩毒名家,他情愿让他唯一的孙子毒发身死,也不让我救治。唉!两天了,再不医洽,就真的完了。” 说着,眼泪已夺眶而出,泪水顺着皱纹,流布满脸。 斌儿听完杜衡的故事,开始对他发生好感,觉得面前这个老人是值得敬佩的,而且对那个可怜的孩子也非常同情,遂道:“杜老前辈,我是不是可以代你去救他呢?”杜衡陡然双目圆睁,凝视着斌儿,半晌才道:“你愿意去救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斌儿点点头,朗声说道:别说他还是老前辈的外孙子,就是毫不相干的人,要让我知道了,我也会去救他的。” 杜衡听罢,望了斌儿一眼,感慨地道:“唉!我生平没有一个朋友,遇上事,就没有一个帮忙的人,小友愿意帮忙,我正是求之不得。 不过,小友年纪太轻,能否取信于人?” 他说着,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不能顾虑大多,小友此去,只有随机应变,权宜行事了,万一未能如愿的话,那也是这孩子造花子。” 杜衡说罢,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递给斌儿,又道:“朱红小瓶里的药内服,青色瓶的药敷在伤口周围,你收好了。记着,要在明晚子时前赶到救人,过了时间,虽有灵药,恐怕也回生乏术了。” 斌儿将两个小瓶揣人怀里,问道:“你外孙的家是什么地方?” 杜衡道:“他家在密林城西北二十里的胡家堡,老堡主是有名的翻云掌胡龙华,少堡主胡伟强是胡龙华堂侄过继的。小友此去,千万不能提到我,也不能让他们看见这两只小瓶,否则不但不能救治我那外孙,你还要惹上一身麻烦,最好还是乔装成一个过路之人,至于其他细节,就要看你的机智了。” 斌儿起身道:“好!我一定尽我的能力去做。”说完,举步就向外走。 杜衡一急忙一把拉住斌儿,道:“小友慢着,我从来不欠他人的情,不管此行结果如何,单只这份盛情就使我感激不尽。我也没有别的可以报答小友,只要是我会的武功,无论什么,你尽管说,我立刻教你。” 斌儿一摆手,道:“不行,现在时间无多,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请老前辈传授几招。”杜衡道:“我老人家是从不赊欠的,该收的即刻收,该还的也立即还。” 斌儿无奈,道:“那么,随便老前辈教上一招半式好了。” 杜衡沉思片刻,忽道:“小友的暗器基础甚好,就教你一手华山绝技吧!” 斌儿早知西暗独步武林,听说要教他暗器,心里高兴万分,正要相谢,社衡已发话道:“华山暗器,最特出的有两种,一是回旋镖,一是乌蜂针。回旋嫖的手法,就是我以前用过的那种,单打双打你都见过了;乌蜂针像毛样细小,形如蜂尾毒针,多用满天花雨打出,难在暗器过小,取准打远都不容易,我将回旋镖、乌风针口诀教你,以后有时间多练习,自能纯熟。” 当下,杜衡将单回旋、双回旋、乌蜂针的手法、指力用劲、腕力等窍诀,一边口述,一边用手比划,反复解说,一直到斌儿认为完全了解,并且将口诀记熟,方才停止。 杜衡又叮嘱一番,二人始才分手。 斌儿子匆匆向密林赶去,这时,日已西斜,清风阵阵,他一路疾奔,当夜赶到白沙住宿。 第二天午后,已然抵达密林。 他在城内一家饭店坐着,一直捱到食客都已散光,看着天色不早,始才算过饭钱,径向西门走去。 斌儿算准时间,约莫大二更天,来到胡家堡。 此时,堡门紧闭,斌儿在门外叩叫一阵,一个庄丁模样的人,自堡墙垛口伸出头来,问道:“请问哪位夜半叫堡,有何贵干?” 斌儿答道:“小生姓林,因贪赶路程,错过宿头,特来借宿。” 庄丁道:“堡内今日有事,不便招待过往客人,还请贵客到别处去吧!” 斌儿听罢,暗自好笑,忖道:“我要不是知道你堡里有事,才不会深更半夜的到你这儿来呢。” 表面上装出无奈地道:“请大叔行个方便,在下人生地不熟,敢烦向堡主通禀一声,但求避得霜露,就感德不尽了。” 庄丁犹豫了一下,道:“我替你回一声试试,允不允就看你的运气了。” 斌儿忙道:“有劳大叔。” 斌儿等了约有半盏热茶的时光,堡门呀地一声,开了一边,里面站着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刚才的庄丁此时抢前一步,向斌儿道:“这位是我们少堡主。”斌儿忙一抱拳,道:“在下姓林,因迷路求宿,深夜叩堡,有扰少堡主。” 少堡主也一拱手,道:“敝堡难得贵客光临,何扰之有,快请进来。” 斌儿跟着少堡主,一路走来,堡内屋舍栉比,穿过三进院落,少堡主才将他领进一小书房内。 少堡主道:“荒野穷乡,一切简陋,家父因事在身,嘱小弟前来迎接。请林兄少坐,小弟去去就来。” 说罢,不待斌儿答活,已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庄丁请斌儿道:“老堡主有请。” 斌儿随庄丁来到一间大厅,只见正中坐着一个白发长须,年逾古稀的老人,面色红润,但略带忧色。少堡主在一旁垂手而立。斌儿心想:“这位老者大概就是老堡主翻云掌胡龙华。” 这时,老者已然站起,斌儿急忙上前,见札道:“想必老人家定是老堡主,夜扰贵堡,敬请原谅,听说堡主有事,故未即时叩见。” 老堡主胡龙华见这求宿之人,不过是十二四岁年纪,长得神采飞扬,英挺不群,又见他谈吐尔雅,不类武林中人。但若是乡宦公子,又何以夜半独自赶路,满腹疑云,但又不便查问,微微一笑,道:“水酒粗肴,聊充饥渴,林公子请。” 说着,当先走至大厅,桌上已摆好四盘四碗佳肴,二人谦让一番,分宾主就坐,少堡主打横作陪。 酒过三巡,老堡主胡龙华问道:“林公子意欲何往?因何半夜赶路?” 斌儿答道:“在下家住杭州,游学北来,并无一定去处,今由开封前往北京一游,因贪赶路程,误走歧道,有扰堡主。”。 老堡主胡龙华道:“林公子不必客气,林公子远游,如何不带个书僮,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斌儿暗忖:“老堡主是武林人物,我可不能装得太斯文,免得露出马脚,不但救不了人,恐怕真的惹出麻烦来呢。”当下笑道:“在下读书之外,粗知几乎把式,带了书憧,反而不便。” 老堡主胡龙华微微颔首,道:“真是难得,想不到林公子竟是文武全才。” 斌儿谦逊着道:“惭愧!耳闻老堡主为武林名宿,还请老堡主指教。” 老堡主胡龙华哈哈一笑,道:“老夫浪得虚名,如何敢称武林名宿。” 斌儿见他虽在客套,但态度表情,有点心神不属,且不时回顾身后小门,斌儿看在眼里,遂道:“在下斗胆请问一声,看老堡主面现隐忧,必有缘故,不知可否见告,在下或可助老堡主一臂之力。” 老堡主龙云华喝口酒,叹道:“唉!老夫子媳早亡,仅一幼孙,日前在山后不慎为毒蛇所伤,医药无效,命在旦夕,老夫因而面现不愉,林公子万勿误会。” 斌儿正色道:“在下家传治毒秘药,随带少许在身,如老堡主见信,愿为一试,或可治好也不一定。” 少堡主胡伟强一直闷坐一旁,现听斌儿说能医弟弟之毒,心想:“你才几岁,就想为人医毒了,真是大言不惭。”面上露出不屑之色。 老堡主胡龙华也暗暗忖道:“老夫家传许多灵药,也都无效,遍请名医,俱皆束手,你这娃娃能有多大气候?”但转念又想道:“眼看爱孙已然不治,不如让他试试,即或不好,也无甚损失。”于是,道:“既然林公子高义隆情,待饭后老夫引领前往,看小孙的运气吧!” 斌儿忙道:“救人如救火,千万拖延不得。” 老堡主胡龙华早已失去指望,现经斌儿一催,勉强起身,领先越过了两重门户,来到一间布置精雅的书房。 第九章 蛇皮令符 斌儿跨进房门,即向床边走去,掀起罗帐一看,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老堡主胡龙华、少堡主胡伟强也同是一声惊呼:“啊!” 锦塌上正躺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四肢僵直,头大如斗,脸色青紫,鼻息微弱,五官已肿得像一支肉球,分不出凸凹之处,形状狰狞,端地吓人。 斌儿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一愣,老堡主胡龙华,少堡主胡伟强也都想不到短短时间,病势已如此恶化,故为眼前这变化惊得啊呀一声。 斌儿两眼望着床上,心里暗暗忖道:“啊!已经成这样子了,不知有救没有?杜衡说是药到病除,如果万一治不好,那自己又怎么走出这胡家堡!” 他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对胡龙华二人道:“看这样子,病况很危险呢,在下当尽全力救治,请二位在屋外稍候。” 老堡主胡龙华眼见爱孙病势逆转,急得啊了一声,心里暗道:“完了!”鼻子一酸,不禁老泪夺眶而出,长叹一声,道:“看来希望甚少,小哥多费心了。” 说着,和胡伟强一同缓步走出屋外。 斌儿连忙将门闩紧,一转身,靠着门背,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半晌,他才慢慢地又踱到床前,望着那昏迷的孩子,他随手由怀中掏出两只玉瓶,自朱红色玉瓶里倒出四粒药丸,颤抖着一粒一粒地塞进垂死的孩子嘴里,又忙着灌了两口水,但满口的水,又自嘴角流在塌上,四粒药丸却仍然含在嘴里。 斌儿眉头一皱,想了片刻,然后用手捏着他的两颊,将水缓缓灌进他的口中,再将他的鼻子捏住。 果然,这个孩子喉间微响,嘴里的水,带着药丸,已顺流咽下,斌儿见他将药丸全部咽下,这才松开双手。 紧张的心情,这才稍微松驰些。望望床上的孩子,见他头脸黑肿,忽然想起那怀中的墨珠来,于是连忙掏出,俯身上前,拿着墨珠在他头脸等处一阵滚动,不消片刻,肿胀之处便已渐渐消退。 斌儿一见,心中大喜,遂又解来他的衣襟,卷起裤腿,见他伤在左膝盖上部,忙又打开青绿小瓶,将药散倒在伤口,然后又用墨珠在伤口四周慢慢滚动,足有顿饭时刻,黑肿才全部褪尽。 伤口处流出很多腥臭的黑水,斌儿随手拉了一条布单围住伤口,擦拭流出的毒水,再过盏茶时光,黑水始全流尽。 这时,斌儿已累得满头大汗,望着床上的孩子,心中非常高兴。 只见他这时已恢复原来的清秀面目,斌儿脸上也露出笑意,想不到自己也不过只有十四岁,居然将一个垂死的孩子,自死神手中夺回。 他将墨球与两只小玉瓶收起,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又向床上的孩子看了一眼,这才缓缓走至门前,伸手将门打开。 老堡主胡龙华、少堡主胡伟强二人,正在门外往来徘徊,虽然早已失去信心,但却又希望能有奇迹出现,所以内心焦急无比,较斌儿未来之前,更形不安。 这时忽见房门呀地一声开了,老堡主胡龙华抢前两步,双手倏伸,抓住斌儿肩头,摇了两摇颤声问道:“怎……怎……怎么样?” 少堡主胡伟强也是睁大了两个眼睛,望着斌儿。 斌儿点点头道:“总算托你老人家之福。” 胡龙华不待他说完,将他向旁一扒,急步来到床前,果见爱孙头脸黑肿全消,鼻息均匀,一时感动得老泪纵横,“呵!呵!”他说不出话来。 胡伟强也看得呆了,眼见族弟康复,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回头怔怔地望望斌儿,他真不相信斌儿小小年纪,竟真有回生之术。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容否认,他满腹疑虑地凝望斌儿。 斌儿望着这祖孙二人,亲情似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虽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内心的空虚,却是无法填补的。 此时,胡龙华迟钝地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斌儿面前,像是梦呓似地,嘴里不住喃喃地道:“啊!啊!他…他竟真的好了!我的宝贝孙儿,真是谢天谢地!” 突然,他发现面前的斌儿,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向斌儿抱拳深深一揖,道:“林公子神术,救了小孙一命,真是恩同再造,来,来,来,请受老夫一拜!” 斌儿一侧身,双手拉住胡龙华右臂,道:“老人家千万不要如此,济困扶危,原是我辈份内之事,还请老人家不要耿耿于怀。” 胡龙华听罢,心中微微一动,望着斌儿那英挺不群,任侠尚义的神情,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斌儿看在眼里,随口问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胡龙华目射神光,凝视着斌儿,半晌,才缓缓道:“林公子!你……你可是……传说中的神步林斌?” 斌儿一听,心中大惊,只见胡龙华虽然双目威凌逼人,但神色之间并无恶意,心想既被识破行藏,不如承认了吧,于是道:“不错,晚辈正是林斌,只因处处逃避那些魔头,半夜来堡求宿,还请堡主原谅我没有实告。” 胡伟强在一旁惊喜地道:“啊!你……你就是神步林斌?” 胡龙华也是又惊又喜,拉着斌儿,拍拍他肩头道:“你别误会,不要说你还有恩于我,就是不相干的人,既来到我胡家堡,我胡某人还担待得起。孩子,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 斌儿忙道:“多谢堡主好意。” 胡龙华随命胡中带领斌儿到客房安歇。 这时,天已四鼓,斌儿劳累整日,上床后,即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 佣人服侍他洗漱用饭后,他问佣人道:“老堡主呢?” 那个佣人答道:“老堡主几天来都没曾合过眼,昨夜这才躺下,现在还高卧呢。” 斌儿又道:“那少堡主呢?” 佣人又答道:“听说在清早就出去了。” 斌儿沉思片刻,道:“老堡主起来时,就说我到堡后走走。” 说罢,起身出屋,径向堡后走去。 胡家堡后山即是五虎岭,满山枫树,间有几株苍萃古松,远远望去,一片火红之中,夹杂着点点翠绿,煞是好看。 他慢慢地向岭上走来,不住地东张西望,欣赏这大自然的景色。 一阵清风吹过,树枝摇摆不定,他正一步步向前走着,突然觉得左肩被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两下,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转身回顾,后面空空地,什么也没有。 他暗暗觉得奇怪,他不相信人竟有如此快捷的身手。他微微一怔之后,眼睛仍然不住向四周搜索,脚步却缓缓向山上走去。 正在他身躯将移未移的时候,右肩又被轻轻打了一下。 他大吃一惊,身形一晃,飘出五尺,回身再看,仍是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他低头一看,又抬眼向上空观望一阵,半晌后,竟笑了。 原来地上掉落许多松子,而他也正站在一株古松之下,他弯腰拾起一把松子,忽然,灵机一动,想起鬼才人魔杜衡教给他的西暗绝技回旋缥的手法。 于是,他捏起一颗松子,运轻、抖腕,脱手打出五尺,但见一个黑点飞也似地打在合围的树干上。 但是,斌儿却望着那嵌在树身的松子,呆了一呆,心中暗道:“这根本是铁棋镖嘛,哪是回旋镖?” 他又捏起一颗松子,仔细地揣摸杜衡出手时的姿势,用心地模仿,一遍又一遍地练着,也不知练了多久,打出的暗器才能左右回旋。 他高兴地忘记了疲劳,忘记了时间,一直练到同时打出十颗松子,而各自左右回旋不已为止。 斌儿望着十数颗回旋飞舞的松子,忽又想到铁棋镖中的满天花雨,他妙想天开地喃喃说道:“对!这一手,我就叫它‘满天飞舞’吧!” 说着就地抓起一把松子,扬天打出,只见漫天松子,在半空回旋、飞舞,久久不落,斌儿看了,得意万分。 斌儿这时感到有点疲累,同时肚子里也咕噜噜直响,他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心里不住暗自盘算:“我是在这儿耽搁几天呢?还是即刻就走?杜老前辈托办的事已经办好了,可是……走……又走到哪儿去呢?” 他正委决不下究竟该如何是好时,忽然看见山下一个小人影,蹦蹦跳跳地向山上奔来,离斌儿还有二丈多远,已大声喊道:“你就是林家哥哥吧?” 说着,已气喘吁吁地来到斌儿面前。 斌儿先是一愣,接着就想起他正是被自己所救的胡龙华爱孙,当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拉着他的小手问道:“你刚好,怎么就跑出来了?爷爷呢?” 这孩子边喘边道:“爷爷不在!嘻嘻,我找你半天了,总算把你找到了。” 说完,天真地向斌儿作了个鬼脸。 斌儿也忍不住笑了,拉他一齐坐在树下,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毒蛇咬的地方还痛不痛?” 那孩子天真地道:“我叫小龙,毒蛇咬的地方早就不痛了。” 斌儿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小龙肩头道:“小龙弟弟,你是怎么被毒蛇咬的?” 小龙伸手向后山指了指道:“那天我跟两个庄丁到岭后狩猎,整整一个上午,连个兔子也没逮住,后来就往里走,在一个山谷里,弯弯曲曲走了一阵,跟着就嗅到一股腥臭,离我们前边两丈多远正有一条大蛇盘作一堆,头有拳头大小,蛇信一吐一吐的,好玩极了。” 斌儿笑道:“它要吃你呢,还好玩极了!” 小龙摆摆手,道:“你听我说嘛,两个庄丁也拿着兵刃分站两旁,我提着一把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呕心欲吐。我闭着眼睛,纵过去一刀向它七寸处砍去,它乖觉得很,头一低,躲过去了,我的刀砍在它身上,可是它就不怕,我的左腿反而让它的头碰了一下。我知道除不了它,慢慢退后,奇怪的是那条毒蛇并不追赶。我们一路回来,走没有四五里地,我左腿开始肿痛,随后就昏过去了。” 斌儿又问了一遍山谷的位置,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龙诧异地道:“林家哥哥,你叹什么气呀?” 斌儿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你比我强多了,不但有爷爷疼爱你,而且你外公比爷爷更疼爱你。” 小龙急急问道:“什么?外公?我哪儿来的外公?” 斌儿就将杜衡告诉他的情形,以及自己专为救他而来等,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郑重地道:“小龙弟弟,你外公现在孤苦无依,你可千万不能忘了他啊!”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现在把你外公的绝技转授给你,有空时,要好好练习,但是,小龙弟弟,我告诉你这个,可绝对不能让你爷爷知道!” 小龙点点头道:“林家哥哥我学会了,跟你一齐去找外公。” 斌儿连忙摇手道:“不行,你专心练武功,你外公会来看你的,我也不能陪你去,而且,根本也不知他老人家在哪儿。” 说完,拉起小龙,他先用松子练了一遍,然后就他所知道的,详尽地告给小龙,并要小龙按他所说的练给他看。 小龙依言捡起一颗松子,如法打出,但只是普通的暗器手法,斌儿看了,又向他不停地解说,一直到小龙完全记住。 这才坐在一旁,静看小龙演练。 此时,夕阳西斜,一阵微风吹过,满山红影浮动。 斌儿见小龙打出的松子,虽与普通暗器并无两样,但看他的手势、指法,以及暗器出手时的劲道,似已深得回旋镖的要诀,心中高兴万分,不但教会了小龙一种绝技,而且也算为杜老前辈略效微劳。 他想到此处,大声道:“小龙弟弟,好了,歇会儿吧!” 小龙拍拍手上的土,走过来道:“林家哥哥,你看我练得怎么样?” 斌儿点点头道:“嗯!差不多了,只要你多多练习,自然能够熟练。可是你要记牢,千万不能让爷爷得知呀!” 小龙忽然把眼睛鼻子嘴巴皱成一团,向斌儿作了一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道:“你看你,比爷爷还要唠叨呢!” 说完,把嘴一撇,作出一个使人发笑的怪样子。 斌儿看了,忍不住笑了一声,随道:“好了,你呀,真够淘气,怨不得被毒咬了,哼!我也不理你了。” 说着,站起身来,迈步就走。 小龙心中一急,一个箭步,蹿到斌儿身旁,拉住他的手臂,两个眼睛睁得圆圆的,央求道:“好哥哥!我下次再不敢淘气了,你可不能不理我呀!” 斌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道:“嗯!这还差不多,走!我们真该回去了,说不定爷爷在骂你呢!” 小龙拉着斌儿的手,一边向岭下走去一边噘着嘴道:“哼!才不会呢!” 二人说笑着回到堡内,果然胡龙华正在着人四处找寻他俩,一见二人回来,笑着拉过小龙,道:“我正要着人去找你们呢,小龙,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还没好利落,就向外跑,也不怕林家哥哥笑你。” 说着,摇摇头,又转向斌儿道:“咳!这孩子自小就被我宠坏了,一点规矩也没有,倒要公子见笑了。” 斌儿忙抢着道:“不!是小龙弟弟陪我到堡后走走的,老堡主不要错怪了他。”胡龙华听罢,颔首微笑,似对斌儿的聪明侠义甚是赞许,他望望斌儿,又转头看看小龙,似乎是想从两人脸上看出什么不同,或者是相似的地方。 他又微微地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一声,道:“来!我们用饭去。” 说着站起身来,一手拉着斌儿,一手拉着小龙,三人径向大厅走去。 这时,大厅正中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摆满了菜肴,屋角燃着两支特大的蜡烛,胡伟强正指派庄丁们分头侍候,见胡龙华等三人进来,忙侧立一旁,躬身让座。 胡龙华坐在上首主位,斌儿小龙二人打横,胡伟强下首相陪,两个庄丁侍候着为各人斟酒。 胡龙华当先端起酒杯道:“粗菜淡酒,权为林公子洗尘,一来酬谢林公子活命之恩,二来为小龙得庆重生,来,来,我们干一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三人相继站起,同时双手举杯,也慢慢喝完。 斌儿待庄丁将酒斟满,双手端着杯子,向胡龙华道:“些许小事,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晚辈蒙如此厚待,感激不尽,我借花献佛,敬老人家一杯。” 说着,将杯凑到唇边,一气饮尽。 胡龙华呵呵笑着,也喝干杯中酒,不住点头连道:“好!好!” 此时,小龙站起身来,双手举杯过顶向斌儿道:“林家哥哥!小龙敬你一杯,谢谢你救命之恩。” 说着,脖子微仰,一杯酒已然下肚,用手背一抹嘴,又道:“等我长大了,再报答你,我一定永远记在心里。” 说得三人哈哈大笑,笑得小龙两颊飞红。斌儿子在笑声中饮干杯中酒,望了胡龙华一眼,然后笑对小龙道:“我也不要你报答,只要记着以后听爷爷的话,不要再让爷爷操心,比你怎么报答我都好。” 小龙听斌儿如此说,忽地小心眼一转,暗暗忖道:“噢!林家哥哥大概是要我听话,等外公前来看我,不要做外公不喜欢的事。” 当下小眼眨两眨,望着斌儿将头点了几点。 四人边吃边谈,高兴非常。 斌儿看见胡龙华祖孙三人兴致正浓,心中不由引起许多感触,轻轻地叹一口气。 胡龙华忽见斌儿低头沉思,甚感奇怪,不由停下筷箸,长眉微微一皱,扫了胡伟强与小龙一眼,缓缓说道:“林公子好像有什么不乐?怎不吃也不喝?” 斌儿见问,头一抬,又默默地低了下去,停了一停,才慢慢抬起来,迟疑地道:“我太高兴了,老人家对我这么好,我已经吃得太饱了。 我……我想……我想……明天早上就告辞了。” 胡龙华微微一愕,随急急地道:“一定是老夫怠慢了?” 斌儿急得双手直摆,解释道:“不!不!我是想赶到汉口去,所以……才……老人家千万不要这么说。” 胡龙华愕然问道:“到汉口?” 斌儿点点头:“嗯!现在也不必瞒老人家了,我去汉口是找灵空长老,他答应替我引介师父的,等我学成绝艺,再来看望老人家。” 说着,又转向胡伟强和小龙道:“谢谢少堡主款待,小龙弟弟可不要再淘气了。” 胡伟强正想客套两句,一旁小龙抢先道:“哼!我知道,你是不理我了!” 说完,眼眶也湿了,小嘴连撇了两撇,差点儿没有哭出来。 胡龙华、胡伟强二人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斌儿听了,也是一阵黯然,忙安慰他道:“你看你又来了,刚才还说听话呢?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去找师父学本事么!等我学好了本事,马上回来教你,好不好?” 小龙一听,,睁大眼睛道:“真的?” 斌儿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是真的,可是你要听话,不许淘气,不然,我学好了也不教你!” 小龙眼眶里含着泪水,点点头,又天真地笑了。 胡龙华见斌儿去意已决,也没再说什么。 这夜,小龙磨着斌儿指点他暗器手法,两人卿卿咕咕他说个没完。斌儿没有兄弟姐妹,现在见小龙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竟真的把他当弟弟看待,告诉他许多江湖上的轶事奇闻,一直到三更过后,这才各自睡去。次日早上,庄丁送进一份早餐,斌儿胡乱吃了一点,稍一拾掇,就向书房走去。胡龙华正在房中往来踱着方步,见斌儿前来告辞,彼此又客套一阵,胡龙华祖孙三人送斌儿出来。到了堡外,胡伟强和小龙。二人还要送斌儿一程,斌儿坚持不允,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少堡主和小龙弟弟请回吧!” 向三人抱拳一揖,然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胡龙华直望斌儿背影消逝,这才转身拉着眼眶红肿的小龙,长长地叹了一声,缓缓向堡里走去。 斌儿上得马后,心情激动,不敢再看三人离别的神情,头也不回,催马疾奔,一口气跑七八里地,这才放松丝缰。 这时,他心情比较平静多了,那马儿得得地向前跑着,他的脑海里也随着坐在马上的身形起伏,他开始回想这几天来的所遇所作。亲情,竟连一个人的本性也改变了,骨肉情深,真是一点儿不假。 自己和小龙相处不过两日,为什么就有点依依不舍,而和胡伟强就大不相同了。人,真是太奇妙了。 马儿得得地缓缓向前跑着。 突然,他将丝缰用力向怀里一带,那马儿突受牵制,昂首一声长嘶,接着前蹄一扬,人立起来。 斌儿放松丝缰,马儿前蹄落地,静静地站在那儿。他坐在马上,不言不动,两眼直直地望着远方。 半晌,他将马向左一带,右手一拍马臀,转身又向回奔去。 但是,距胡家堡还有一里多地时,斌儿忽地又将坐下马勒住,将胡家堡左右前后端详了一阵,这才斜刺里穿过这吁陌纵横的田野,向堡后绕去。 片刻工夫,斌儿已纵马跃上五虎岭。 他略一打量,直向岭后奔去,山路蜿蜒崎岖,甚是难行,约摸有盏茶时刻工夫,果然前面有一深谷。 只见谷内古树参天,蔓草丛生,并没道路可下谷底。斌儿将马匹拴在一株树上,然后抓着枯藤野草,攀摇着落到谷底。 当他辞别胡龙华祖孙三人后,一气狂奔,忽然想起好像有什么事没做似的,原来小龙和他讲述它咬伤的经过时,他就已打定主意,誓要除去此害,免得它再伤别人,所以这才掉转马头,向回奔来。 他站在谷底,默默记忆小龙所说那条毒蛇藏身之处,遂朝着那个方位,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谷底没有道路,但是形势曲折,斌儿一连转过三处,忽听到前面传来“呼!呼!叭!叭!”之声,斌儿暗暗一惊,心忖:“难道这毒虫又在伤人了?” 心念方动,他立即从左臂上制出玄机匕首,又自怀内掏出墨珠,接着加快脚步,向前趟进。摹地,一声断喝,震耳生痛,随着一切又归静寂。 斌儿身形顿得一顿,随即施展出上乘轻功“踏雪无痕”,只几个起落,已然又转过一处山脚。远远看见一条灰色人影,绕着金光闪闪的毒蛇游走,毒蛇盘卧地上,头部竖立起约四五尺高,蛇信伸缩之间,喷出缕缕轻雾。 斌儿慢慢地向前移动,屏气凝神,显得十分紧张。 这时,斌儿已可看清那灰色人影原是个八旬开外的老和尚,红润的脸庞,配上雪也似的须眉,真个得道高僧,一身宽大的袈裟,纵跃之间,犹如一只大蝴蝶凌空飞舞,煞是好看。 那条大毒虫,头有碗口大小,由头至尾怕不有三四丈长,全身金色斑纹,耀目生辉,血红的蛇信乍吐倏收,看得使人触目心惊。 老和尚一边游走一边双掌不住向毒蛇拍去,那蛇昂首注目,不闪不避,只见头部总是随着老和尚的身形转动。 突然,老和尚停步旋身,全部功力贯注双掌,望着毒蛇,倏地两臂一振,双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向毒蛇击去。 毒蛇似是知道这一掌的厉害,竖起的头部微微一晃,已然落地盘在中间。 说时迟,寻时快,就听砰地一声大响,尘土飞扬,沙石漫天,那蛇被震得向后滑出三尺,地面现出一条寸余深的小槽。 老和尚见状,颓然地垂下两臂,心底暗喧一声佛号。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地刹那之间,毒蛇已嗖地一声,疾向老和尚扑来。 老和尚不防毒蛇竟有如此煞着,大吃一惊,急忙双足用力一点,一个鲤鱼倒穿波,向后纵出五七丈远,老和尚脚方离地,毒蛇已触及方才脚踩之处。 斌儿在一旁看了,吓得一身冷汗,紧张得两只手牢牢地握着匕首和墨珠,两眼眨也不眨地望着毒蛇。 岂知那毒蛇深具灵性,一击不中,二次腾身又起。老和尚身在空中,方要落地,双手虚空一划,硬生生又跃退二丈,接着一点地面,人又起在空中。 斌儿不知老和尚与毒蛇斗了多久,今见老和尚渐渐不支,方一长身,准备助老和尚一臂之力,忽听他怒喝道:“娃儿找死,还不快走!” 话声方住,人也落在地面,回头瞪了斌儿一眼。 倏地,就在老和尚微微分神之间,那毒蛇已带着呼呼风声,电射而至。 老和尚大惊失色,左脚一滑,向旁飘出一丈,堪堪躲过那蛇扑来之势。 毒蛇头部落在老和尚方才停身处,尾部忽地向左急卷而来。 老和尚身形方定,又见蛇尾卷来,猛提一口真气,向上拔起。 谁知仅仅慢了一点,蛇尾扫来,正好搭上老和尚离地的脚踝,老和尚上纵被阻,失去重心,“砰”地一声,摔跌地上,毒蛇上下一卷,已将老和尚紧紧地缠了五六匝。 蛇信一吐一吐的,向老和尚面门喷出缕缕轻雾,老和尚在此生死关头,双手倏伸,牢牢抓住毒蛇头部,双双用力抵住,不使蛇碰到脸面。 斌儿惊得啊了一声,不敢迟疑,两个起落来到老和尚身侧,玄机匕首一挥,只见红光一闪,蛇头已飞落一旁,一腔蛇血喷泉似地飞射出来,腥臭难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毒蛇虽然身首异处;仍然一阵翻腾,约有半盏茶时间,才慢慢不动。 斌儿忙把墨珠含在口中,双手用力将老和尚自毒蛇缠绕中拖出,只见老和尚脸部有几处擦伤,颈项黑肿,几乎与下颚一般粗,心中暗惊此蛇如此歹毒,幸而已然除去,不然,将来还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在它身上呢。 当下不敢怠慢,忙自怀中掏出朱红色小玉瓶,拔开瓶塞倒向掌中,刚好还剩四粒,全部塞进老和尚嘴中,接着吐出墨珠,在老和尚头脸颈间,一阵乱滚。 约有一盏热茶时光,老和尚肚内一阵鸣叫,“哇”地一声,吐出一滩腥臭黑水,脸上也渐渐由灰白恢复本色,斌儿这才收起珠,静静地坐在老和尚一旁。 片刻之后,老和尚微睁双目,向斌儿望望,然后翻身坐起。 老和尚盘膝跌坐,双掌掌心向上分放膝间,五心朝天,慢慢地双目合拢。 双盏茶功夫过去,只见老和尚额头沁出汗珠,大如黄豆,脸色也变得像婴孩一样的红润。斌儿见他宝相庄严,胸前银发随风飘洒,令人见了,自然生出一种敬慕之意。 斌儿看着看着,突然,老和尚双目陡睁,两道电炬也似的凌芒,直向斌儿射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连忙将头低下,不敢逼视老和尚那两道慑人的目光。 未见他作势,老和尚已然直立在斌儿面前,双掌合十,稽首道:“多谢小檀樾救下老衲一命。” 斌儿也忙插身而起,还礼道:“老禅师顾念在下,才有此失,如此说来在下实在惶恐万分。” 老和尚向斌儿仔细打量一遍,又道:“阿弥陀佛,小檀樾救人而不居功,真是上体我佛慈悲之本,老衲深愧不如,但不知小檀樾是以何物拘回老衲一命?” 斌儿稍一犹豫,道:“日前遇一老人,赐赠疗毒丸数粒,虽为老禅师服下,实在端赖佛祖法力无边。 老和尚见斌儿小小年纪,一派成人气慨,而现在更打起禅语来了,心下对他更增加了几分好感。不过,他仍不相信天下竟有这般灵药,于是,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不信世间竟有如此仙丹,可否借来一开眼界?” 斌儿见老和尚说不打诳语,思忖一下,老实地道:“药丸已为老禅师服下,大概小珠也有一点功效。” 说完,又自怀中掏出墨珠,递给老和尚。他一见墨珠,高喧一声佛号,道:“小檀樾福缘不浅,竟持有千年章鱼灵珠,身带此珠,百毒不侵,难怪毒虫喷出之气未能伤得小檀樾,老衲也叨光幸免那百日疗毒之苦。” 此时,斌儿才知道墨珠原是如此来历,老和尚忽地双眉微皱,凝视着斌儿道:“小檀樾以何物伤得此蛇?” 斌儿又将玄机匕首递与他,老和尚左右仔细看了一遍,道:“此乃北剑派镇山两宝之一,但是另一宝乾罡剑与这匕首已失去百余年,何以会到小檀樾手中?” 斌儿又将大江底巧得匕首及墨珠经过说了一遍,老和尚又问斌儿姓名师承,斌儿据实一一相告,然后问道:“敢问老禅师法号,住在哪里,为什么在此与毒蛇搏斗?”老和尚道:“老钠慈云,嵩山修禅,早知金光蛇在此为害,久想除之,以免贻害地方,因无利刃,徒劳无功。 此次小檀樾立此善功,老袖也了一桩心愿,我佛必将赐福予你。” 斌儿听他如此一说,再见他左手有六个指头,暗忖:“啊!原来他竟是三老二毒一癫丐中的三老之一嵩山派掌门人六指圣僧慈云大师!” 想到此处,双膝一屈,跪在地上,道:“原来是慈云大师,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望大师原谅。晚辈幼遭家难,强仇环伺,逼得我东逃西躲,敢请大师收录门下,晚辈学成绝艺,也好报那不共戴天之仇。” 慈云大师宽大僧袖轻轻一拂,已将斌儿托起,道:“阿弥陀佛,冤冤相报,恩怨何时能了!” 斌儿想起亲仇,眼眶儿也红了,又跪在地上道:“杀父母之仇未敢稍忘,为人子而不能尽孝,何以立身于世?我佛曾说,除恶即是为善,望大师本悲天悯人之旨,成全晚辈这番心意。” 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慈云大师虽是得道高僧,但也为斌儿凄惨的遭遇所动,不免有些戚然之感,遂道:“小檀樾性情中人,非佛门弟子,我派不传俗家弟子,老衲也是受莫能助。” 斌儿向前一扑,抱着慈云大师双腿,哭道:“如大师不允所请,晚辈跪在这儿,永不起来。” 慈云大师拉起斌儿,摇摇头道:“孽缘!孽缘!救命之恩,老衲自必有以相报,但因格于门规,不能破例,小檀越聪明颖慧骨格清奇,何患不得名师?老袖今将般若禅功相授,藉以报答救命之恩。” 慈云大师将打坐吐纳之法,详细地为斌儿解说,斌儿静静聆听,默默强记。 慈云大师随又说道:“此功之修练,二三十年始有小成,惟不断练习,有助内力之增长,对练习任何武功均有极大帮助。此功一旦练成,轻轻一挥手,即山崩地裂,威猛无恃,老衲因限于天赋,未竟修达全功,但愿小檀樾好自为之。” 说着,又指指那条死蛇道:“此蛇皮坚韧异常,刀剑不入,更可抵受内家掌力,小檀樾抛剥来制内衣,受益甚多,但万勿落人歹徒手中,危害世人。老衲不能久留,咱们有缘再见。” 斌儿只觉眼前一花,慈云大师已失所在,斌儿遥向空中拜了四拜。 斌儿缓缓抬起头来,遥望着天空,嘴里哺哺地不知在说些什么,半响之后,他才一步步走到死蛇旁边,开始用匕首剥取蛇皮。 过了约有顿饭时间,才将蛇皮取下,就着山水,把蛇皮洗涤干净,然后卷成一卷,包进包袱内,从原路爬上谷顶,将包袱放在马臀,上马向北而去。 斌儿的目的地是汉口,这一日过了硗山,再有五十里路程就可到达信阳,他看看天色尚早,放松马头、慢慢向前走去。 蓦地,身后传来一阵急蹄声,由远而近。斌儿回头一看,见三十丈外一人一骑,带起一溜黄尘,飞驰而来,眨眼工夫,已距斌儿坐骑不足十丈,马上坐着一位中年汉子,这时,忽然高声喊道:“小哥儿!快请让让!” 斌儿见他来势劲疾,忙将坐骑向旁一带,这时那马已飞快地扑到近前,就在两马擦身而过的刹那之间,中年汉子忽然‘哎哟’一声,斌儿微觉坐骑后股似被轻轻撞了一下,马儿被撞,后腿乱踢,不住跳跃。 斌儿连忙双腿夹紧马腹,勒住丝缰,才算稳住坐骑。 那中年汉子骑术甚佳,坐马虽然受惊,仍能纵马飞驰而去狂奔如故,转眼工夫,已出去二三十丈,所留给斌儿的印象,只是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一身蓝色衣裤,坐下一骑黑马,如此而已。 斌儿当下也没在意,一拍坐马,向前走去,不到一个时辰,已然来到信阳城里,转过两条大街,前面便是一家客栈,高挂安寓客商的市招。 斌儿来到门前,翻身下马,一眼瞥见马臀包袱早已不知去向,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围着马转了一圈,仍然不见包袱的影子,急忙飞身上马,拨转马头,疾向来路飞奔而去。 他一面狂奔,一面暗道:“这包袱可丢不得,失去这样的室物,说不定会祸及江湖。” 突然,他想起那中年汉子,以及坐马受惊奔跳,莫不是马儿受惊跳跃时,包袱被挣脱落了?他一路想着,沿途找了下去,直到刚才躲避中年汉子的地方,仍不见包袱的影子。他呆呆地愣在那儿,心中揣惴不安,随着耳边响起苍老而刚劲的声音道:“此蛇皮坚韧异常,刀剑不入万勿落人歹徒手中,危害世人。” 他举目四顾,哪有慈云大师的人影?他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半晌,他忽然一跺脚,狠狠地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但是,一转念,他遥摇头,又喃喃地对自己道:“不会呀!擦身而过一刹那,绝不会有这么快身手的人,我可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说着,翻身上马,又向信阳城一路找来,但是,一直找到客栈的门口,仍然是一无所获。他垂头丧气地随伙计走进房去,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客栈伙计经常接触的什么人都有,离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今见斌儿衣冠楚楚,但却是失神落魄的样子,也不以为怪,心知必是遇上什么难办的事,当下也不敢多问,只默默地站在一旁,小心侍候。 陡然,啪地一声,伙计吓得一哆嗦。抬眼看时,原来是斌儿一掌将坐椅把手拍断,伙计不知他为什么发脾气,怔怔地向后退了两步。 斌儿忽道:“不!决不能让它落到歹徒手里,找丐帮去,嗯,他们会帮我查出来的!” 斌儿一眼瞥见在旁发怔的伙计,知道自己一时失态闹了笑话,苦笑了一声,道:“伙计!我心中有事,一时着急,弄坏椅子,多少钱,我一起算还你,现在快去弄点吃食来。” 伙计喏喏退去,不一刻送来饭莱。斌儿匆匆吃罢,然后走出店来,大街小巷转了一阵,在一座破庙墙角处,正有几个花子围在一起赌钱。 斌儿对于花子行径,十分熟悉,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他们。那些花子突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走来,都以奇怪的眼光望着他。 斌儿将头微点,向几人道:“请问哪一位是丐帮信阳分堂的龙头?” 一个年约二十六七的花子笑道:“我们这儿没有什么龙头龙尾巴,小哥要赌的话,就下上一注。” 其余几人哈哈大笑不止。斌儿面容一整,严肃地道:“天覆地戴兮育人……”所有花子俱都面现惊愕,相继站起,望望斌儿,然后又相互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年约五旬的花子,迟疑地望着斌儿,道:“请问……”斌儿一摆手,道:“先别问,答我的话。” 老花子躬身答道:“贫贱富贵兮如云,乐道知命兮安份。”斌儿抢着道:“尊师重义兮轻金。请问你贵姓大名?” 老花子道:“老花子许自成。” 说着又一指身旁年纪较他略小的花子道:“这是荆大田,我们俩负责信阳事务,请问……”斌儿“噢”了一声,道:“我姓林,请问两位在帮内是什么字?” 许自成道:“我们都是命字辈,林公子找我等,不知有何指教?同时,敢问公子在帮何名?” 斌儿缓缓答道:“我并不在帮,两位请看此令符。” 说着,掏出丐帮信符,递交过去。 荆大田抢先接过令符,仔细一看,眼睛里射出异样的光芒,但是刹那间又自消逝,许自成也看得清楚,回头对几人道:“大家叩迎传帮令符。” 所有花子齐都肃容跪下,恭恭敬敬地冲着令符叩了四个头。 荆大田双手捧着令符,高举过顶躬身送还斌儿。 许自成恭敬地道:“请问林公子有何吩咐?” 斌儿将丢失蛇皮包袱经过说了一遍,接着又道:“烦劳各位代为一查,有谁拾到了,我愿以百两纹银酬谢。” 荆大田双眉微皱,缓缓问道:“不知蛇皮有何用处,竟值百两酬金?” 斌儿犹豫了一下,始道:“此蛇皮刀剑不入,说起来何止百两纹银,怕不为武林无价之宝。” 几人脸上同时掠过一种似羡慕,又似惊诧的神情,有的人默默无言,也有人轻轻地“哦”了一声。 这时,那个二十六七的青年花子,眼睛呆呆地望着远方,突然,两手用力的一拍,自言自语地道:“是他!准是他!” 许自成忙问道:“谁?” 那青年花子道:“我想一定是妙手神偷做的。” 放自成与荆大田同时点头道:“嗯!不错,是妙手神偷。” 斌儿插嘴问道:“妙手神偷是谁?” 许自成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妙手神偷名叫贾亚,真可说是妙手空空,在任何情况下,盗窃别人财宝,犹如探囊取物,武功虽然平常,但善相物之法,所盗物件,多为价值连城,出道至今从未失手,而近两日来正在附近出现,故而有所怀疑。” 斌儿接口问道:“他的长相如何?” 许自成道:“中等身材,脸色黝黑、瘦削,经常喜着深蓝色裤褂。” 斌儿不待他说完,已大声叫道:“不错!是他!我在信阳城外五十里处,遇见的就是此人,请两位帮忙追查是否真落在此人手中,我在客栈等候两位消息。” 待许自成答允后,斌儿立即返身回店,静候消息。 过了约有盏茶时间,伙计引着一个花子进来,斌儿正靠在床上深思,一见来人,即忙道:“荆龙头,是否已有了消息?” 荆大田冷冷一笑道:“还没派出人去呢,现在信阳丐帮分成两派,所以才有两个龙头,如要全部出动,必须有总帮令符,不然得三老或大护法亲临,否则,相互不受节制。刚才召集所有弟子,但多人未见令符,不肯受命,故许大哥命我前来借令符,半个时辰内,必定送还。” 斌儿听罢,心中暗暗忖道:“令符怎可随意借予他人!” 他望了望荆大田,迟疑地道:“如此,我与荆龙头走一趟吧!” 荆大田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但立又平静地道:“分堂召集会议,林公子并非本帮弟子。” 斌儿暗暗一盘算,确实不错,自己并非丐帮子弟,不能参加会议。 他既是龙头不会出错,还是追回蛇皮要紧,随即掏出令符道:“请荆龙头用完,即速送回给我。” 荆大田跪下接过,颔首退出房门,转身疾奔而去。 斌儿看在眼中甚为感动,心想他们如此认真,说不得事后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他仍然和衣靠在床上,思前想后,根本无法人睡。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仍未见荆大田送令符来,他翻身坐起,不安地在房内来回踱着,心中焦急万分,暗道:“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送回来,该不出了事吧!” 想到出事,他更感不安了,这小小竹制令符,帮主见了亦须跪地听命,关系丐帮甚大。于是,他急忙出门,直向破庙奔去。 当他赶到庙里时,只见里面静悄俏的,忙闪身人内,只见许自成独自坐在一角,闭目假寐。 斌儿急道:“许龙头!令符呢?” 许自成陡然一惊,望着斌儿,茫然地间道:“什么令符?” 斌儿双眼圆睁,急急说道:“刚才你们召集大会,发生争执,荆龙头向我借令符传命,难道你不知道?” 许自成听罢,连忙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谁说我们发生争执?没有这回事呀!”斌儿即将荆大田商借令符经过说了一遍,许自成听后,顿足叹道:“糟了!糟了!令符被荆大田这小子骗去了!” 斌儿大吃一惊,道:“啊!被荆大田骗去了?” 许自成微微颔首,长叹一声,道:“丐帮早已分成两派,一派是三老的人,一派是反对三老的人,后一派是由帮主的师叔铁筷子余乐义的弟子为首,阴谋夺取帮主之位,却因令符握在三老手中,故而迟迟不敢妄动。”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又道:“两年前,掌符堂主万道力师叔汉口遇难,令符失落,他们派人四处找寻,以便夺取帮主职位,荆大田就是他们的人,此次假借名义,骗得令符逃走,还应及早追回,但是蛇皮尚无线索,这却如何是好?” 斌儿听清原委,沉吟片刻,断然说道:“如此说来,令符遗失,比丢掉蛇皮关系方为重大,现在是先追令符要紧,只不知道荆大田往何处逃去?” 许自成脱口道:“听说铁筷子余乐义师叔家正在皖西一带,我看荆大田必是向东逃去,找到师叔祖,献符邀功。” 斌儿点头道:“请许龙头先行追去,我回客栈一趟,随后赶来。” 说罢,不等许自成答话转身径反客栈。 不消多时,斌儿已骑马追出城来,向罗山大路直奔下去。 斌儿内心着急,不住催马疾行,眨眼间,已跑出四五里地,他正举目四顾,陡听“哎哟”一声,自前方疏林传来。 他猛地勒住马缰,只觉声音甚是耳熟,当下纵马,转向疏林驰去,距离疏林还有一箭远,斌儿飞身下马,缓缓向发声处走去。 他轻轻地挨近林边,俯身草丛中,停了一刻,见没动静,猛一长身,闪进林内。突然,一阵微风过处,树叶沙沙作响,斌儿急忙躲在一株树后,屏息凝神,轻轻地自臂间取下玄机匕首。 这时,林内静俏俏的,没有一丝声音,斌儿大着胆子由树后闪出,左手紧握着玄机匕首,一步步地,向里走去。但是,他走遍了这方圆十数丈的疏林,不要说人了,连个鬼也没有,他不由怀疑自己是否因为紧张过度而听错了。不会惜!自己明明听见“哎哟”一声,而且断定声音是发自林内的,可是怎么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呢?他一面暗感奇怪,一面向林外慢慢走去,岂料他一踏出疏林,突然身后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声。 他心中一惊,双足一点,疾纵回两丈多远,返身看时,仍然不见有丝毫动静。 此时,他心头不住怦怦狂跳不已,浑身汗毛,根根竖立,背心凉凉的,已被冷汗湿透。 他咬紧牙关,握牢匕首,一步一停地,又向林内走来,深人林内一步,他的心就向嗓子眼提高一寸,穿过疏林来到林边,他的心已几乎从嘴里蹦出来。 此时,繁星点点,一霎一霎地,像是讪笑斌儿的胆小如鼠。他在林边停了一下,接着身形一纵,飞快地闪进林内,他靠着一株树干,静静地站在那儿。 摹地,又是一声“哎哟”,如不是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绝不会听到这极其低微的呻吟。 斌儿猛一转头,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在一株大树底下,隐约地躺着一个人,他看了半天,这才轻手轻脚地向那株树下走去。 果然!树下僵直地躺着一个人。斌儿俯身一看,不由狠狠地骂道:“哼!杀人灭口,好毒的手段,荆大田,要被我追上了,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原来地上僵卧的正是许自成,背上插着一把尖刀。斌儿骂声甫落,半空中忽传来一声刺耳冷笑,接着又道:“小子!荆大爷等你多时了,我早知你会来送死,还是早点和许自成作伴走吧!” 跟着又是一声“打”!数点寒星,分由四面打来。 斌儿不知埋伏了多少人,急忙双足一点,纵落树上,微一打量,二次腾身纵起,身形落地时,单足再点,直向荆大田隐身处扑去。 第十章 妙手空空先生 斌儿实在恨透了荆大田的奸险无耻,所以不顾暗器袭击,猛扑过来。 两个起落,斌儿已来到荆大田身藏之处,但是哪还有荆大田的人影?只有三个花子隐身树后,盲目不断地发出暗器。 斌儿接捺不住心头怒火,肩头一晃,已向三人扑去,落地时,一个转身,出指如风,闪电般点了三人死穴。 他不稍停留,又向左面扑去,但这时林内又静悄悄的,恢复了原先的死寂。他在林内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人,只好向林外走来。 就在他即将走林外时,突然林外啼幸幸一声嘶叫,斌儿暗道“不好!”双足用力,急向林外纵来,远远看见一条黑影,飞身骑上自己坐马,就待离去。 斌儿心中一急,忙自怀内掏出一颗铁棋缥,振臂打出。遂见马上之人,应手栽倒,斌儿上前一看,原来又是一个花子,被铁棋镖打中右太阳穴,斌儿谨记长老嘱咐,忙用匕首将铁棋子抠出,擦去血迹,揣人怀内。 斌儿看着自己血腥的双手,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两双手也微微地有些颤抖。 怔了一会儿,他想他们既然都走了,定是另有什么计谋,不然,他们那么多人,又何必躲我呢?沉思片刻,就在尸身上将双手及匕首抹擦干净,然后飞身上马,直向东边追去。斌儿催马,一气直追,天亮时已过罗山,他又跑了一阵,前面忽有一条小河横阻去路,他四下打量,并无渡船过河,只好沿着河向下流走去,方走两步,陡然一阵喝声,自上流传来,他愕然一惊,暗暗忖道:“该不是丐帮两派在此火拼吧?” 遂一勒丝缰,急向上流驰去。 转过一处矮林,就见前面空地上有两人在舍命拼斗。 其中一个中年人,正是自己怀疑的妙手神偷,另一个弱冠之年的人,身材稍高,气度轩昂。 斌儿来到近前,勒马旁观。 只见那青年人,手中一支长剑,灵活奥妙,举步进招,神态悠闲,打来轻松无比。 再看那中年汉子,已显得技细力穷,处处捉襟见时,险象环生。 斌儿暗道:“大概这妙手神偷又向那人下手,被人家发现了才打起来的。” 他不希望青年将妙手神偷置于死地,但也不希望妙手神偷就此逃走,因为他要向他追回失宝金光蛇皮呢。场中二人,妙手神偷贾亚已被迫得气喘吁吁,连连后退。 斌儿见那青年所使剑法,甚是眼熟,但一时又想不出这是什么剑法。 这时,那青年人左手一领剑诀,右手剑一招“长虹贯日”,只见寒光闪闪,由上而下,直取妙手神偷贾来咽喉。 贾亚蓦见寒光一闪,剑尖已距面门不满五寸,当下吓得亡魂丧胆,上身急向左闪,不知是立足不稳,还是有意如此,只见他一个跄踉,斜向一旁冲出四五步远,一个立足不稳,跌倒地上。 那青年人一招走空,接着又见贾亚跄踉摔倒,当下更不怠慢,双肩一晃,已扑到贾亚面前,手中剑凌空划了一圈,跟着剑锋一转,疾向贾亚胸口刺去。 斌儿在一旁轻声惊呼道:“啊,惊天动地!” 贾亚摔倒地上,陡见一条人影飞扑而至,他已是惊弓之乌,心中一急,忙的鲤鱼打挺,就待翻身纵起,正在他身形甫离地面,蓦见剑尖疾向胸前刺来,自己挺身上迎,无异是自求速死。 他已躲无可躲,自付必死,心中一凉,全身劲力一松,“叭啮”一声,又复平卧地面,双目一闭,静待死神降临。 说时迟,那时快,看看青年人剑尖即将沾贾亚胸前衣衫时,突然,一点寒星,带着一丝风声,疾如流星般向下刺的长剑打来。 青年人虽然即时惊觉,但因用力过猛,无法变招,就觉手中长剑随着响声,向旁一斜,而且像被什么推动着地,快速地插入地面。 贾亚闭目等死,忽听骼地一声,睁眼一看,就见那柄长剑,斜插在自己肋旁两寸的地里。 他忙一跃而起,停身在五步以外。 那青年也忙将剑拔出,后退两步,正想破口大骂,忽一眼瞥见身前四五尺的地上,有一颗铁棋子,在闪闪发光,他满面惊异之色,低低地呼道:“啊!铁棋镖!” 贾亚一听呼叫“铁棋镖”,也惊愕地顺着青年人的眼神向地上望去,果见一颗耀眼生光的铁棋镖落在地上,他忙抬眼向四处扫索,想看看究是何人发出的铁棋镖救了自己。 此时,斌儿已飘身下马,缓缓向这边走来,一面拱手说道:“请这位兄台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小弟和他也有一笔帐要算。” 那青年人愕然问道:“这铁棋镖是你的?” 斌儿微一点头,道:“小弟因见兄台剑法凌厉,招术神奇,故不及招呼,贸然出手,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原谅。” 那青年人又道:“阁下可是铁棋镖老前辈的高足?” 斌儿迟疑了一下,道:“不是,但这棋子却是铁棋镖老前辈所赐。” 那青年人双眉微挑,沉默片刻,冷冷地道:“好!就冲这颗铁棋镖,今天饶他一命!” 说罢,双足一点纵出两丈多远,接连两个起落,人已消逝在远处。 此时,在一旁发愣的妙手神偷贾亚忽顿足急道:“咳!不能让他走呀,不能让他,……”斌儿面容庄童冷冷地道:“已去远了,还是谈谈咱们的事吧,我的蛇皮呢?” 妙手神偷贾亚慑懦地道:“被陶振武拿走了。” 斌儿急问道:“陶振武是谁?” 贾亚向远处一指道:“就是刚才走掉的那小子!” 斌儿久闻江湖上步步荆棘,人人诡诈,对他所说似乎不十分相信,两眼凝望着他,一语不发。 贾亚似也看出斌儿猜疑,当下忙道:“不要说在铁棋缥前,我不敢说半句假话,就是平时,我姓贾的也是敢作敢当,刀放在脖子上,也绝不会哼一声。” 随着又向斌儿直认盗取蛇皮,至于和陶振武比拼,乃是因为在数月前与他开过一次玩笑,使他狼狈万分,这次狭路相逢,硬抢去包袱以为报复,他不甘心宝物被抢,故才出手相拼。 斌儿见他说话,神色之间似有一股凛然正气,判断他所说定然不假,但一时又委决不下是追蛇皮呢,还是追令符呢?他沉吟片刻,然后问清陶振武家乡居处,捡起铁棋子,纵身上马,就待离去。 贾亚身形一晃,挡在马前,抱拳道:“铁棋嫖两次救我性命,终身难报,今愿随侍公子,俟机取回蛇皮,以报答公子救命之恩,还望公子不以小的愚蠢,赐予收留。” 斌儿忙离鞍下马,闪在一旁,摇摇头:“不行,我自己都无家可归,而且我年纪这么小,怎么能收你作做随侍呢?快请起来,如你不弃我们做个朋友吧,不要再公子公子地喊,我叫林斌!” 贾亚仍是长跪不起,俯首答道:“小的不敢,还望公子收留,成全小的心愿!” 斌儿见他甚是固执,心中左右为难,思忖片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遂双足一点,纵落马上,欠身道:“如此在下实难从命,只有再见了。”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此时,晓风轻轻拂过,令人有微微的寒意,旭日正突破了云层爬起来,和熙的阳光,普照大地。 斌儿一路狂奔,但却不见荆大田半点踪影,眼看已是晌午,遂在一处小镇打过尖,不稍停留,随又急急上路。 他催马一气飞驰,看看天色,差不多已是西未时分,前面正是汉川县城,只得找一家客栈住下。 斌儿一夜未睡,又经长途跋涉,已是非常疲累,所以胡乱吃了些东西后,立即和衣躺在床上,不消片刻,已自呼呼睡去。他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卯辰之交,忙翻身坐起,一眼瞥见桌上有一纸条,他一面暗怪自己粗心大意,一面惊诧地取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寥寥数语:“公子台览:偶闻丐帮将有不利公子之举,特为禀知,还请一路多加小心。” 下面署名是贾亚叩,斌儿看罢,当下即将纸笺撕碎,算清房饭钱,出门上马,向东而去。 他信马由缰,徐徐前行,隐隐觉得身后有人跟踪。 这时已出汉川县城,数十丈外即是一片密林,斌儿一见,童心又起,暗想还是到树林里捉迷藏吧!心念一动,疾催坐下马,眨眼工夫已到林前。 蓦见密林内,同时闪出几条人影,个个蓬头垢面,身着百补鸩衣,一看即知俱是丐帮中人。 为首一个嘿嘿一声冷笑,道:“好小子,乘人之危,杀害本帮三老万师叔祖,盗走秘笈令符,现又杀死信阳许自成,及另外四个弟兄,嘿嘿!要不将秘笈令符一并留下,小子,你也别想走了。” 斌儿听罢,怒道:“你别血口喷人,万老前辈非我所害,秘笈令符都是他老人家给我的,许自成死于贵帮人手中,我还要找这个凶手呢!” 说罢,见当前情势难以善了,就纵身下马,立在当地。 左边一人哼了一声,道:“小子好狡猾,你既不是丐帮中人,万师叔凭什么将天下人人梦寐以求的秘笈令符给你?别赖了,乖乖地拿出,不然……”右首一人跨前面步,向众人道:“别跟这小子废话,先把他逮住再说!” 说着,一挥手中的打狗棒,当先向斌儿迎面打来。 其余几人见他一出手,也不约而同地拳脚棍棒,一齐向斌儿身上招呼。 斌儿不愿生事,一边后退躲闪,一边连向众人解释,无奈七人不加理会,反而施出全力,齐向斌儿扑来。 他见这些人不可理喻,不由忖道:“一定是荆大田这厮嫁祸于我,看来是百口难辩了,我还是追赶那厮要紧,和这些人有理也说不清。” 当下,打定主意,不再闪避,展开身形,脚踩归藏七星步,犹如穿花蝴蝶般,围着众人一阵疾走。 他拳掌齐挥,巧妙地分别围着七人各转一圈,只见七个人按着出手次序,先后跌卧地上,昏死过去。 斌儿望着七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上马离去。 一路上,不断有丐帮中人拦劫,但武功都甚平常,斌儿很轻易地就把他们打发了,但为了不愿与丐帮加深仇恨,所以对所有拦劫的人,只是点到为止,虽然如此,每遇一次拦劫,他的心就加深一重忧虑。 这一天落日时分,斌儿来到豫皖交界的一个小镇,此镇虽小.但因地处南北要行,客商云集,所以非常繁华,大小客栈不下十数余家。 斌儿在一家门口下马,连字号都没看一眼,店伙接过马后,他疲惫地走进店里。 他草草用毕饭,回到房里,心想早些休息,忽见店伙领进一个小花子来,他向斌儿打量一阵,然后自怀内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斌儿,转身就走。 斌儿急忙拆开阅看,上面写道:明日午时,务请驾临悦宝楼一晤。下面写的是:丐帮掌刑堂主楼道直。 斌儿看到最后,大吃一惊,心想怎么竟将铁拳楼道直也引出来了?看样子,自己和丐帮这个结是结死了。但他转念一想,既然丐帮长老来了,总不会不讲理,当面解释清楚,免得误会更深,万一弄僵了,找出癫丐任一飞来,也总可解决了。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整个脑海里,完全是秘笈,令符,楼道直,荆大田,许自成。他心思重重地又坐起来,出了房门,信步走到店外。 这时,正是华灯初上,夜市方始的时候,满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斌儿转过一处街角,突然,暗处闪出一个小花子,拦住去路,伸出两手,意似要向斌儿讨钱。 斌儿定睛一看,愕然一惊“啊!” 他啊了一半,随为那小花子的眼色阻住底下的话,他偷着向左右扫了一眼,自怀中掏出一些碎散银子,放在小花子伸出的手里,昂首阔步,扬长而去。 但在他与小花子擦身而这时,小花子轻声说道:“快回店去!” 接着向斌儿背后连连作揖,并高声称谢。 斌儿一边缓缓走着,一边溜览夜市,转过一条街,他向前后左右望了望,然后疾步回转客栈房内。 不一会,就见门外人影一晃,闪进一个人来,反手将门关起。 斌儿急走两步,迎着进来的人,挽着他的手,一同坐下,惊喜地道:“盛三兄,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来人正是丐帮汉口分堂的小花子杨盛三,刚才在街上拦路讨钱的就是他。 他望着斌儿,满脸肃穆地道:“大哥!你惹的祸可真不小,总算咱们相识一场,我冒着危险来见你一面。” 斌儿见此情景,知道事态严重,忙道:“我是被人害的,不过,我不怕!咱们兄弟分别两年多了,还是谈谈咱们别后的事吧。” 杨盛三摇摇头道:“不!先说你的事,本帮在豫皖两省,所有属下已奉命集中在这一带,大哥走一步,我们也会立即知道,所以刚才在街上我不敢和大哥讲话,这次我来,也是为了大哥。” 斌儿心中暗惊,一皱眉道:“有这样严重?” 杨盛三微微点头,叹道:“唉!大哥对丐帮的人,手段未免也有点太狠了。” 斌儿遂将汉口遇见铁脚万道力,获得秘笈、令符,信阳令符被骗,沿途迭遭拦劫暗算等情说了一遍。 杨盛三听罢,点点头道:“这些,我信得过大哥,所以我才冒万死之罪,来此见你一面,可是大哥,你知道死在你手上的是什么人?” 斌儿怔了一怔,愕然问道:“不是荆大田那厮的人吗?” 杨盛三摇头叹道:“唉,大哥,你错了,死伤在你手上的,全是现在掌门及三老的弟子和亲信!” 斌儿闻言,缓缓将头低下,沉思不语。 半晌,杨盛三又道:“大哥,过去的不说了,你可想到明午之约?楼道直长老为人正直,只是脾气暴躁,他绝不会信你的话,依我看……还是想法走吧。” 斌儿摇头道:“是非自有公论,我即便避开这次,但是误会更深,明天去了,看情形再说吧,现在咱们兄弟不谈这些,我去叫酒莱来。”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去店伙。 杨盛三一把拉住他道:“谢谢大哥,我不能久留,如被发现了,就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我走了,大哥!你多斟酌。” 斌儿默坐甚久,才躺上床,渐渐睡去。 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在桌上又发现妙手神偷贾亚留的字,上面说今午之约,丐帮布置周密,如果谈僵,可能有性命之危,请多考虑是否践约。 斌儿内心甚是感激,略用一些菜饭,又将铁棋镖以及玄机匕首重新察看一遍,收拾停当,这才向店伙问清方向,步出客栈,直向悦宝楼走去。 转过两条大街,已来到悦宝楼前,只见楼下已闹哄哄地坐满人,他微一犹豫,随拾级登楼,楼上也是每桌三三两两坐满了人,但却是静悄悄地,鸦雀无声,一望而知,在座俱是丐帮之人。 中央摆着两张大圆桌,左首一桌坐着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花子。 斌儿向众人巡视一周,料定中坐老者大概就是丐帮三老中的老二铁拳楼道直,而空着的那张圆桌,也必是留给自己的,于是,举步向前走去。 斌儿方待开口,那老者已微微欠身,道:“楼道直恭候大驾多时。” 斌儿双手抱拳,高声道:“承楼老前辈见召,在下来迟一步,还请多多原谅。” 说着,就坐在空桌下首,与楼道直遥遥相对。 接着,酒莱即刻上来,彼此相互对饮。酒过三巡,铁拳楼道直轻咳一声,然后缓缓说道:“我们丐帮与阁下并无恩怨,但阁下对丐帮子弟却屡下毒手,不知是何原因?” 话说得虽是平淡和缓,但却是字字有力,震人心弦。 斌儿恭谨地答道:“丐帮有恩于我,何敢无故淬下毒手?这实在起于误会,完全为奸人陷害。” 楼道直冷笑一声,道:“久闻阁下狡计败群雄,独享珍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问你,信阳郊外五命,演川城外死伤累累,难道是丐帮冤枉了阁下?” 斌儿道:“这是他们围击在下,为了自保,才出手……”他话还没有说完,楼道直已冷哼道:“哼!好说,许自成竟也对阁下暗施煞手?” 斌儿朗声答道:“许自成死在贵帮人手中,与在下无关。” 楼道直大声喝道:“住口!我们老三万道力重伤之后,难道也是为奸人所害?” 斌儿暗暗一惊,心想他们竟把这些都加到我头上来了,可惜死无对证。他愤愤不平地摇了摇头,昂然答道:“万道力前辈究为何人所害,在下确不知道,但是决非在下所为。” 楼道直双眼怒睁,沉声问道:“他身上的秘笈和令符,若不是阁下乘人之危,谋宝害命,如何会一起落在阁下手里?” 斌儿扫了众人一眼,见个个俱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心中微微一震,又见楼道直正以冷漠鄙夷地眼神望着自己等待答话,当下胸膛一挺,道:“万道力前辈重伤以后,自知不保,遂将秘笈交在下转达贵帮掌门人,令符并交在下,作为会见贵帮掌门人时的信物。” 楼道直陡然站起,面罩寒霜,冷冷地道:“那么,两年之久,阁下因何不将秘笈令符送还丐帮?” 斌儿叹了口气道:“唉!跟你说也说不明白,反正两年来,为了这秘笈,逼得我到处逃亡,几乎丧生,如何去找丐帮掌门人?” 楼道直右手一摊,道:“既然如此,现在请将秘笈与本帮令符交我带回,过去之事,一笔钩销。” 斌儿有点作难,望了楼道直一眼,缓缓将头低下,半晌之后,始轻声道:“令符已失,秘笈早毁。” 楼道直哈哈大笑,笑声震耳,但倏忽笑容尽失,怒容满面地道:“哼!好狡猾的东西,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话声未落,已闪身前纵,双臂微扬,伸手疾向斌儿左右肩井穴抓到,端的是刚劲快猛,无与伦比。 众人见楼道直已然动手,大都纷纷离开坐位,将斌儿团团围困核心。 斌儿见他起身,即暗暗戒备,随见他双手抓来,忙一按桌沿,借势向旁一滑,躲过一招。 楼道直见一招扑空,左臂虚空一划,只用了五成劲力,拳出如雷,刚猛沉实,带起一股劲风,疾向斌儿打去。 斌儿知他功力高绝,不敢硬接,疾向左飘开三步,右臂高举,振臂一挥,一招“日月无光”斜着推出一掌。 楼道直见他小小年纪,出手竟是绝技,不禁咦了一声,躲过来招,也忙暗运真力,功贯两臂,左拳右掌,带着呼呼风声,一拳连一拳,一掌接一掌,势若山崩海啸,连绵不断地向斌儿攻来。 斌儿自知内力不敌,同时也不愿多树强仇,所以只是见招拆招,只守不攻。 但是楼道直乃是丐帮三老之一,功力非比等闲,这一全力施为,不消片刻斌儿已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还生。 楼道直焦急万分,凭自己的辈份声誉,眼看就是三十招了,竟奈何不了一个黄口孺子,哄传出去,自己这张老脸往哪儿放?但转念一想,斌儿所用招式,分明是丐帮绝技左拳右掌,莫非老三已传了武功给他?但是又不全像,每每在危急时,突出奇招,招式奇妙难测,变幻无穷,竟连自己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路数。 但唯一可以断言的,是斌儿必与丐帮有深厚的渊源。 他想着想着,招式不觉一慢。 斌儿已有些难以支持了,满身大汗,心急气躁。忽然,他想到归藏步,但偷眼一扫四周三四十人形成一堵人墙,将自己围困中央。 他看眼前情势,真有点急了,正想不顾一切硬闯出,陡觉右腕被扣,几乎就立脚不住。 楼道直笑道:“今日只将本帮令符留下,其他事情待查清后再行结算,你如是不服随时到总舵找我好了。” 说毕,令人将斌儿全身搜了一道,除了二十颗铁棋子,一块银牌,一颗珠子,一把匕首,并无秘笈、令符。楼道直双目凝视斌儿,问道:“本帮令符真的丢了?” 斌儿虽然被制,但人尚清醒,闻言怒道:“谁还骗你?” 楼道直指指那些东西,道:“好!看在铁棋镖龙云德份上,暂将东西留下,你将令符寻回,再来换取。” 旁边有人将东西包在一起,双手交与楼道直。斌儿狠狠地瞪着楼道直,但因自己打不过人家,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无可奈何。楼道直松开斌儿,向众人一摆手,当先向楼下走去。 突然,噔噔噔一阵脚步急响,自楼下跑上一人,无巧不巧地与楼道直撞了一个满怀。一旁众人正待喝骂,那人已惊容满面,没头没脑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我来找人,请老人家原谅。” 边说边打躬作揖,一转身,已一溜烟跑下楼去。 楼道直见这人赔礼走去,也就作罢,忽然身后有人喊道:“妙手神偷!” 楼道直听罢,心中一动,急忙探手入怀,不由脸色微变,喝道:“追!”一伙人追到门口,哪还有贾亚的踪影?斌儿微一活动,也垂头丧气地踱回客栈。谁知甫一进门,屋内已坐着一人,一看之下,竟是妙手神偷贾亚,当下满脸飞红,讪讪地道:“多蒙屡次示警,感激不尽,客当……”贾亚肃容答道:“小的不敢,此来特为送还失物,请一一查收。” 说着将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斌儿打开一看,银牌、墨珠、匕首,以及二十颗铁棋子一样也不少。他这才恍然大悟,刚才酒楼上楼道直被撞原委,一伸大拇指,笑道:“真不愧妙手神偷之誉!” 贾亚俯首答道:“但请公子收留,愿终生随侍左右。” 斌儿见他意诚,遂允同行,但不能以主仆相称,却为贾亚所坚拒,斌儿无奈,也只有随他了。 二人商量今后行止,最后决定先去索还金光蛇皮,因丐帮令符一时间无法查出下落,不如趁此空闲,先往讨索蛇皮。第二天上路后,贾亚为斌儿说些鸡鸣狗盗的偷窃经历,斌儿听来,真是闻所未闻。一路上,二人谈谈说说,颇不寂寞。 斌儿不但对贾亚的为人本性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同时对偷窃一道,也增加了不少见识,更对他们偷富济贫,不近女色的戒律,尤为称道。这一天,他们来到杨柳店,此镇小河环绕,家家垂杨,整个镇子,一片宁和,恬静宜人。二人围着这小镇转了一圈,然后才留恋地出镇而去。蹄声得得,信马前行,二人有说有笑。 蓦地,一声断喝,马前三丈多处突然闪出十几个蓬头垢面,身穿百鹑衣的花子来,一字儿排开,拦住去路。只见为首这人双眼精芒电射,满脸杀气,凶神恶煞般地盯着两人。 斌儿与贾亚二人一见,俱各大吃一惊。 斌儿一见为首之人正是铁拳楼道直,心知今天要闯过这一关,恐怕要全力一拼了。他忙跳马,将缰绳递给妙手神偷贾亚,贾亚也跳下马,静立一旁。 斌儿不等铁拳楼道直开口,抱拳说道:“楼老前辈,我们小别半日,又在此地相逢,真是有缘。 楼道直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斌儿又微笑道:“昨日承楼老前辈盛情,高抬贵手,不知今日又为何拦阻在下,请道其详。” 斌儿在江湖上混了这一段时日,得了不少经验、阅历,这时他话说得很温和,很有分寸,显得老练多了。 楼道直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少花言巧语,今天你不将本帮的信符交出,你就别想走了。” 斌儿也冷笑道:“要我交出信符不难,只要你先将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当然也将信符还给你。” 楼道直不由怒道:“小子你少弄鬼,东西你们已取回去了。” 斌儿不等他说完,忙插口道:“这就奇了,楼老前辈你在我身上搜取东西时众目所见,我林斌何时动手从你手中取回我的东西了?” 楼道直一指贾亚道:“是他,你的朋友妙手神偷弄的鬼!” 斌儿转头看着贾亚,佯怒道:“贾亚,你何时从楼老前辈手上取回我的东西?为什么不告诉我?快说!” 妙手神偷贾亚一看斌儿的神情,心里有数,忙恭敬地道:“主人!你别听他信口开河,小的何时从他手上拿走东西,是谁看见了?” 铁拳楼道直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怎能说出让人家在他身上作了手脚?他羞愤之下,大怒道:“小子你少废话,交不出我丐帮的信符,就休想走!” 斌儿大笑道:“老前辈既然决定不放我走,当然是有心赐招了,但不知是单打独斗,还是各位一齐上?” 楼道直被他几句话气得七窍生烟,一声冷笑道:“小子,你只管放心,只要你能接得住我十招,我就放你二人过去。” 斌儿忖道:“到底姜是老的辣,他要我接他十招,分明是不容我以归藏步闪躲。” 他想了一下,慷慨地道:“十招太少,免得你后悔,我就接你二十招吧!” 楼道直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大叫道:“小子,你是找死!看招!” 楼道直号称铁拳,拳上的功夫当然有其独到之处,他盛怒之下,一出手就是一招“日月无光”,猛击而出。 斌儿陡觉一股凌厉拳风,带着轰轰之声,卷起沙土当面打来,闪身右手一掌“日新月异”,封解来拳,左手一招“雷厉风行”拳风呼呼向楼道直攻去。 楼道直一见斌儿这两招,不觉咦了一声,他想不到斌儿对他们丐帮的左拳右掌招式如此纯熟,忙收拳出掌向斌儿攻去。 他一招攻出,立刻用快速手法,只听一片呼呼轰轰之声,打得周围泥土飞扬。斌儿自知功力远不如楼道直,不敢以掌拳硬接,尽力采取守势。 片刻间,已是十招过去,铁拳楼道直仍无法取胜斌儿,心中又急又气,用足十成功力,一招“云岚出峋”,猛向斌儿劈去,这一掌是他集聚全身功力推出,刚猛非常。斌儿突觉一股强力直压胸腹,不敢硬接,虚推一掌,身子往后一仰,顺着楼道直的凌厉掌风往后飘开一丈远近,跌落地上,虽是如此,但右手也感到一阵酸麻。 楼道直见一招将斌儿震出一丈开外,以为斌儿必受重伤,因此没有乘机扑上,站在原地,睁着双眼看着倒在地上的斌儿。斌儿却无事地站起身道:“楼老前辈,我们还有九招呢?” 斌儿说着,一纵扑向楼道直,出手就是一招“日新月异”。他知道非用拳掌并施的招式,实难挡得住对方的攻势,所以第二次一上来,就使用癫丐传给他的绝艺,也是楼道直所不会的丐帮拳掌招式。 楼道直并没看出斌儿这一招的奥妙,以为他拳掌齐施无非是拼命的打法,他冷笑一声,一招“雷厉风行”硬接斌儿的拳掌。岂知斌儿这一招看来是同时出手,其实是掌先拳后,右掌与楼道直左拳一触,已将楼道直的拳力化开,全力集中左拳与楼道直的右掌接实,楼道直知道上当,但已来不及了,只听“嘭”地一声,楼道直被打退了三步才拿桩站稳,而斌儿只退后了一步。陶楼道直真想不出斌儿这一招何以有此威力,不觉愣在当地。 斌儿见这一招立收宏效。信心大增,微笑道:“楼老前辈,还有八招了,我们还打不打?” 楼道直岂肯认输,也不答话,一扑上前,拳掌同时打来,斌儿忙使出第二招“风起云涌”毫不费力地将楼道直的拳掌化解。 楼道直心中暗道:“这小子怎会一下子功力突然大增?” 其实并非斌儿功力增加,而是丐帮拳掌并施的正反六招的变化奇妙。 楼道直心里想着,但他手下可没闲着,用足十成劲道,全力抢攻。 欲以功力取胜。但斌儿这时已将拳掌并施的招式使得天衣元缝,楼道直拳掌一触对方,就会感到有如两个斌儿向他对敌似的,不是被逼后退,就是拳掌劲力被化开,眨眼已是二十招了。 斌儿虚晃一招跳出圈外道:“楼老前辈几招了。” 楼道直老脸一红,问道:“你的拳掌是谁教给你的?” 斌儿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我见了贵帮帮主裘老前辈之后,当会将一切经过说出,现在只请楼老前辈履践诺言,放我们两人过去。” 楼道直究竟是成名人物,不能说话不算话,冷冷地道:“好!这次放过你们两人,以后是什么时候遇上再算这笔帐!” 楼道直说罢,一侧身,手一挥,挡在路中央的丐帮高手分向两边,各退五步,让出大路。 斌儿园身一跃上马,对妙手神偷贾亚道:“我们走。” 他领先纵马越过丐帮众人,贾亚也随着纵上马背,直向六安大路而去。 一路无事,到了六安,落店之后,稍事休息,洗去旅尘,一同到街上闲溜。六安是皖西最大的城市,出产茶叶,六安茶著名全国。 市街井然,极为热闹。 两人走了一阵,进入一家在酒店,这时正当用饭时辰,楼下已坐满了人,于是走上楼,楼上也只有角落上空着两三张桌子两人就在墙角一张桌旁落座。 斌儿随意要了一些酒菜,两人腹中都饿了,所以默默地喝酒吃菜。斌儿偶然一侧头,发现近旁坐着三个人,都生得身体健壮,精神饱满,一看就知道是武林人物。这时就其中一人道:“大哥,听说豫皖两省的丐帮高手都集中这一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被称大哥的人喝了一口酒,道:“三弟!你只知丐帮的人集中这一带,却不知除了丐帮之外,还有泰山、恒山、嵩山、北剑派及乌蜂帮中的高手也都到了六安,听说乌蜂帮帮主也来了。他们是追踪一个什么神步林斌的人,说是为了什么秘笈和一张蛇皮,总之我也弄不清楚,反正与我们无关,我们也惹不起他们,犯不着管他们的闲事,来,二弟,我们干一杯。” 斌儿听得暗暗心惊,暗付:“这些人的消息可真灵通!我到哪儿,他们就追到哪儿。” 他略一盘算,轻轻地对妙手神偷贾亚道:“我先回店去,你去探听一下,究竟都来了一些什么高人,回头告诉我。” 斌儿掏出一锭银子塞在贾亚手里,装着若无其事地走下楼去,回转旅店。 斌儿在客店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妙手神偷贾亚才回来,他一进门,就将房门关上,轻轻地对斌儿道:“主人!小的打听所得,现在集中六安的高手可不少,有泰山派的活阎罗王一峰,北剑派中原剑客石磊、无双女杨秀英,衡山派方明祥,嵩山派法善,乌蜂帮帮主马其熊和他的大弟子独角龙柯横,此外还有不少绿林人物。听说他们初意都是追踪主人而来的,但现在连那金光蛇皮也是他们抢夺的目标!” 斌儿一听,皱眉道:“这些人都不好对付,只好连夜赶路,找到陶振武,以免蛇皮被他们抢走!” 贾亚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于是二人等到天黑,离开六安,连夜向东而去。 翌日清晨已到了合肥,奇怪的是一路上,非常平静,不但没见到一个扎眼的人物,连丐帮的人也没遇见一个。妙手神偷贾亚心中暗暗奇怪,斌儿心急赶路,只顾催马急赶。 他们又走了一天半,已到了含山,在含山饱食一顿,又匆匆向祁门而去。 祁门离含山不过四五十里路,两人坐骑脚程都快,黄昏时他们已到了祁门。 陶振武在祁门侠名甚著,是无人不知的,因此和妙手神偷贾亚很容易地找到了陶振武的家。 这时已是月上梢头,万家灯火了。 妙手神偷贾亚恼恨陶振武抢夺蛇皮,使他对不起铁棋缥主人,他不等斌儿吩咐,已取下他的兵刃鹰爪钩,用钩柄敲打陶家的大门,口中喝骂道:“姓陶的小子!快出来见你的贾爷爷,还给我金光蛇皮便罢,否则老子我放火烧你的窝。” 突听门里也喝骂道:“是谁吃了熊心豹胆,敢来我陶家撒野。” “呀”地一声,大门开了,闪出一个中年壮汉,一拳直向妙手神偷贾面门打来,贾亚左手轻轻一格,中年壮汉“哎哟“一声,捧着一双右臂退后了二步。 贾亚骂道:“不长眼的小子,快些叫陶振武滚出来,慢一刻,贾大爷我就拆他的王八窝了。” 斌儿忙上前两步,拦住妙手神偷贾亚,对壮汉道:“烦诸转告陶振武大侠一声,就说林斌、贾亚前来拜访。” 中年壮汉看看林斌,瞪了贾亚一眼,捧着右手转身向里跑去。 不一会儿,陶振武走了出来,一见贾亚,大怒道:“贼子,少爷前次饶了你,你还敢来生事,快给我滚!” 妙手神偷贾亚喝道:“小子少费话,今天你要不交出金光蛇皮,老子先给你看点颜色。” 斌儿心忖:“陶振武是北剑派的,朱伯伯也是北剑派的,我不能和他结仇。” 斌儿想着,已拦在贾亚身前,向陶振武抱拳道:“兄台必是陶振武大侠了,小弟林斌,前次陶兄从贾兄手中取走的蛇皮乃是小弟之物,尚望陶兄赐还,小弟不胜感谢。” 陶振武见斌儿彬彬有礼,心平气和,而且对神步林斌之名早有耳闻,何况他心中有愧,忙也抱拳道:“久仰!久仰,不知蛇皮乃是林兄之物,抱歉得很,但现在蛇皮已被别人拿走了。” 斌儿一听蛇皮被人夺走了,插口急道:“陶兄,蛇皮究竟被谁拿走了?” 贾亚已接口哈哈说道:“好汉眼里不揉沙子,陶大侠当然知道金光蛇皮是无价之室,绝不会轻易送人。以陶大侠你的身手,谁信有人能从你手里抢去,我看,陶大侠你还是少打歪主意,乖乖地拿出来吧!不然……”武林人讲究的是面子,陶振武的苦衷,怎能说得出口。再听了妙手神偷贾亚冷言讽语,火冒三丈,怒道:“蛇皮到了我的手上,就是不还给你,你这贼子又能怎样?” 妙手神偷贾亚一晃手中的鹰爪钩道:“怎么样?咱们兵刃之下见真章。” 陶振武也从腰间拔出长剑傲然道:“只要你能赢得我手中的三尺剑,蛇皮自会还你。” 斌儿一听,认为陶振武是故意搪塞,不肯交出蛇皮,气呼呼地取出玄机匕首,道:“陶大侠既然非要在手底下见真章,才肯交还蛇皮,我林斌愿先领教剑法。” 陶振武只知道斌儿的步法诡异,究竟武功如何,并不清楚,气恼之下,心想,你一个无师自通的小孩,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凭自己北剑派称霸武林的乾罡剑法,只要稳扎稳打,不被诡异步法所乱,难道还怕一个孩子?当下豪气万丈地道:“随便你们哪一个上都可以,就是两人一齐来,我陶某人一样接着。” 斌儿哼了一声道:“陶大侠请接招。” 他说着,手中匕首,已向陶振武面门刺去,陶振武一闪身,长剑斜刺斌儿左肩,斌儿一挫步,陶振武立刻使出乾罡剑法抢攻。斌儿虽无用剑机会,但对乾罡剑法甚为熟悉,身子一矮,进人陶振武的剑幕之内,也将从河洛一剑朱剑夫处学来的乾罡剑法化在匕首上使出,见招拆招,两人一上手,已是五招过去。 陶振武见斌儿使出的招术竟和自己相同,心中本已奇怪,一看斌儿的匕首光芒闪闪,像是宝刃,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喊声中,人已退后五步站定。 斌儿感到奇怪,忙即收招,问道:“陶大侠有何话说?” 陶振武注视着他手中的匕首道:“林兄是北剑派何人门下?” 斌儿道:“我无门无派。” 陶振武又道:“林兄所使招术,是何人所传?” 斌儿被他逼问得很不高兴,傲然道:“就不告诉你,怎么样?” 陶振武冷笑道:“好小子,你所使的招术,分明是我北剑派的乾罡剑法,这套剑法从不外传,你既不是北剑派门徒,一定是偷学的武功,今天我非追回本派武功不可。”斌儿哈哈笑道:“乾罡剑法又有什么了不起,有本领你就追回吧!” 陶振武怒:“今天不教训你,你也不知道北剑派的厉害。” 他说着,长剑一领,进步抢攻,但见寒光闪闪罩向斌儿,风声呼呼,威猛非常。斌儿也不觉暗暗心惊,忙使出归藏步,挥动匕首迎敌。 眨眼间,两人已斗了五十招,陶振武已使出全身解数,但仍未能占得丝毫优势,心中焦急,出招更加快捷,可是这一来,正犯了武学上的心躁气浮大忌。表面虽见攻势凌厉,其实威力已大不如前。 斌儿看准时机,一招“龙飞风舞”,“咯”地一声,将陶振武长剑削为两截。 陶振武陡感手上一轻,心知不妙,忙退数步,喝道:“小子!住手!”斌儿气恼陶振武骄横,讽刺地道:“陶大侠怎么样?是否想换了兵刃再斗?” 陶振武一怔之后,平静地道:“林兄之兵刃可否借给在下一观?” 斌儿哈哈大奖道:“陶大侠夺去了我的金光蛇皮,是否又想骗取我的宝刃了?” 陶振武怒道:“我陶某是何等人物,岂会骗你的兵刃,我问你,你手中的兵刃是否玄机匕首?” 斌儿听陶振武一口说出匕首名称,也暗暗佩服陶振武眼光厉害,不愧为北剑派弟子,淡淡地道:“正是玄机匕首!” 陶振武大声追问道:“这匕首是谁给你的?” 斌儿已从六指圣僧慈云大师口中得知这是北剑派遗失的百年宝物,当然知道陶振武追问匕首的用意,笑道:“这匕首既不是什么人送给我的,也不是偷来抢来的,就算是捡来的东西,于你北剑派又有什么关系?” 陶振武冷笑道:“玄机匕首乃是我北剑派二室之一,失去已有百年之久,今天既然出现,当然要归还我北剑派,你乖乖地把匕首还我便罢,否则要你赔上一条小命。”斌儿冷冷地道:“除非你请你们北派的掌门人来,我林斌也许让他三分情面,否则,赔命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这玄机匕首在北剑派的弟子说来极为重要,因为北派的一剑一匕首谁能拿到手中,谁就是北剑派的当然掌门人。北剑派自失去玄机匕首和宝剑之后,历代追寻不休,只要是门下弟子,都有追回的责任。关于剑和匕首形状门下弟子都知道。陶振武如无力取回这匕首,就得向本派传递消息,全派弟子全体出动,直至夺回绝不罢手。 陶振武刚才一剑出手,仍奈何不了斌儿,如今长剑已断,明知绝非斌儿对手,但夺回师门至宝要紧,再也不顾厉害,空手向斌儿扑去。 正在此时,陶家后宅突然一道红光冲天,浓烟弥漫屋顶,显然是失火了,陶振武背向房屋,还未发觉,斌儿看在眼里,他与陶振武并无深仇大恨,不愿乘人之危,忙闪身后退,口中喊道:“姓陶的,我林斌不愿乘人之危,请你先回去照料你的房子,再比斗吧。” 陶振武回头一看,火光冲天,再一瞧不见了妙手神偷贾亚的影子,心里已明白怎么一回事,一跺脚喝道:“好个不乘人之危,这把火分明是你们预谋,姓林的,毁家之仇,我陶某人永世不忘,师门之宝自会有人来向你索取!” 斌儿听了陶振武几句挖苦言语,回头一看,不见了妙手神偷贾亚,也已想到起火原因,再听陶家传出一片哭喊之声,立刻想起了五年前,他自己家遭横祸一幕。他呆呆地愣在当地。 这时一条人影自陶家屋顶下跳下,正是妙手神偷贾亚,他来到斌儿面前,见斌儿浑如不觉,喊道:“主人!” 斌儿被这声“主人“惊醒了,双眼一瞪怒道:“贾亚,你这狠心狗肺的小人,快滚开!” 贾亚被斌儿骂得怔了一怔,忙道:“主人,小的实在气这姓陶的小子,所以放他一把火。”斌儿冷哼道:“陶家老小与你何仇何恨,放火烧房,无异杀人,你这种歹毒的心肠,盗贼的行为,我本应将你一刀杀死,念你对我过去的情义,我也不难为你,快走吧!离得我越远越好!” 斌儿说完,一个纵步,跳上马背,一抖缰绳,飞驰而去,眨眼间,人马已隐没有在黑暗之中。 斌儿混混噩噩地纵马急奔,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已来到了长江边,滚滚江水阻住了去路,他抬头看看天色,只见满天星斗,已是夜半时分了。 他低头沉思,心想:“蛇皮丢了,可恨的贾亚,他烧了陶振武的房子,我无颜再向陶振武追究。但是,我现在又到哪儿去呢?” 斌儿沿着江边缓缓前进,他的眼泪像滚滚的长江之水,流个不停,他喃喃地道:“五年了,爸妈死去五年了,我要报仇!立刻报仇。 这儿是长江,前面不就是太湖吗?对!到大湖去找三头蛟,为爸妈报仇。” 斌儿想到报仇,立刻豪气千丈,他不再掉泪了,他跳下马坐在江边上,呆呆地望着江水,他等着,等着,等到天亮,渡过长江,前往太湖报仇。 第十一章 腾蛟与狂蜂共舞 这一天苏州城西的大道上,来了一骑人马,马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美少年,这年轻人正是斌儿。 木渎镇在大湖之滨,这小镇地处鱼米之乡,是苏州进入太湖必经之路,商店林立,街道井然。 斌儿花了半个时辰来到木渎镇,他将马匹行李寄放在一旁客店里,然后去到湖边,雇了一条小船游湖。 船家和蔼地问斌儿道:“请问公子爷要到何处游玩?” 斌儿也不知太湖帮究竟在什么地方,只随口答道:“先到西洞庭山玩赏。” 船客听他要游西洞庭山,睁着大了眼睛摇摇头道:“客官!我不去。” 他向四周看了看,又小声道:“客官大概是外乡人,我劝客官不必游湖了,还是逛别的地方好。”斌儿奇怪地道:“为什么?你怕我没钱给你?好,船钱你先拿去。”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白银递给船家。 船家退后一步,不接银子,又小声道:“船钱多少没关系,这几年来已不比往年了,西洞庭山是太湖帮总舵所在地,除了他们自己的船,谁也不敢去。就算您给一百两银子,也雇不到船。” 斌儿一听西洞庭山就是太湖帮的根据地,更是非去不可了,但是他问遍了所有的船家,谁也不肯去。 天渐渐地黑了,斌儿懊丧地走回客店,他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盘算如何才能找到。 突然,他的肩头被人抓住了,他本能地甩手一掌使出一招“反挥琵琶”将来人打退五步。 来人想不到斌儿随手一掌有这等功力,一时怔在当地,作声不得。 斌儿回头一看心里一阵高兴,又极感抱歉。 斌儿忙走前,紧握着来人的手,歉疚地道:“徐师哥!是你?没……没伤着你吧?”原来这人乃是河洛一剑朱剑夫的弟子徐子贵。 徐子贵满心妒嫉和愤怒,眼中露出仇怨之色,但只是一闪即逝,斌儿在高兴激动中并没有留意到。 徐子贵也装得极为高兴地握着斌儿的手道:“没有,没有,斌弟弟!想不到数月不见,你的武功进步如此之快,我真为你高兴呢!您住在什么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如何?” 斌儿道:“我住在客店里,就在前街,徐师哥就到我那里谈谈吧。” 两人到了客店,斌儿要了不少酒菜,两人在房中喝酒闲谈。 徐子贵叹息一声道:“自从师弟掉下悬崖,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师父就带领我们一齐下崖找寻你,当时只看见-滩血肉碎骨,分不出是人是马,都以为师弟遭了意外。岂知吉人天相,师弟仍幸在人间,真是大祸不死,必有后福。但不知师弟落崖之后情形如何?脱险之后何故不追上我们,使我们天天为你伤心落泪?” 斌儿遂将落崖情形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因归藏秘笈消息已走漏,不愿拖连大家,所以单独走了,使各位为我伤心,真是抱歉。” 徐子贵哈哈笑道:“师弟福缘不浅,神步林斌名震江湖,是否可将神步教我?也好让我这不成材的师哥可以藉神步扬眉吐气?” 斌儿抱歉地道:“小弟别有苦衷,碍难尊命,尚请徐师哥能体谅小弟。” 徐子贵心中“哼”了一声,脸上陪笑着道:“这没有什么,不学也罢,师弟说掉下悬崖之时靠着一颗解毒珠,是否可以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了?” 斌儿从怀中取出千年章鱼墨珠,递给徐子贵。 徐子贵接过墨珠,解开沙鱼小袋口,意欲拿出来看看,斌儿忙拦,道:“此珠在夜里,光芒太大,为了避免惹来意外麻烦,师哥请就着袋口看看好了。” 徐子贵依言就着已开的袋口观看,但见一道强烈的红光刺人眼目,知是无价之宝,有心强夺,忙将袋口结牢,顺手揣进怀里。 斌儿见此情形,心里一惊,忙道:“师哥既已过目,尚望交还小弟。” 徐子贵眼一瞪道:“这珠子就送给我吧!师弟何必太小气?再见。”他说着,转身已纵向门口。 斌儿心中一急,双手轻轻一按桌子,人已越过徐子贵前头,挡在门口道:“请师哥将珠子留下。” 徐子贵见斌儿动作如此之快,不免一惊,但心想:“这小子武功平常,数月前在师门时,他还敌不过我,虽然数月不见,但他到处逃难,武功不会进步到哪里去,软的不行只好硬的来了。” 他冷冷地道:“珠子已到我手里,有本事,你夺回去。” 斌儿大怒道:“既然如此,小弟只好得罪了。” 斌儿微一晃肩,右手扣向徐子贵左肩,徐子贵忙向右一闪,一掌向斌儿小肚打去。斌儿斜退半步,随着掌化莲花指法,轻轻在徐子贵手腕上一点,徐子贵只觉手腕一麻,立刻遍及半身,站在当地动弹不得。 徐子贵心里十分难过,想到数月前,斌儿还是自己手下败将,如今交手不过两招,就被人家点了穴道,他再也想不到斌儿竟会有这么巧妙的点穴手法,怀疑是朱剑夫存心私授斌儿,不觉怨恨填胸,狠狠地瞪着斌儿。 斌儿忙从徐子贵怀中摸出墨珠,放人自己怀中,他忽然想起了朱剑夫和敏儿,他也想起了在镖局徐子贵抢归藏秘笈的事,尤其是那次跌下悬崖,似乎也有点蹊跷。他对徐子贵的为人,有点怀疑了,于是问道:“徐师哥!你怎会至此,是否随师父一同而来?” 徐子贵微微一怔,他怨朱剑夫,更怨斌儿,但他为人狡猾,略-迟疑,道:“我昨天才来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斌儿急于一探太湖,为父母报仇,不愿和他多费话,皱皱眉头道:“徐师哥既不肯说,也就算了,如果你见到师父,请你代我问候一声。” 说着,顺手在徐子贵背后轻轻一拍,徐子贵突觉全身一震,立即恢复正常。 斌儿说道:“徐师哥!方才小弟一时失手得罪,请你原谅。” 徐子贵冷哼了一声,恨恨地走出房门。 斌儿见徐子贵恨恨地离去,心中无限感慨;他摇摇头,长叹了一声。 他随手掩上房门,坐在桌前,独自沉思,他想:“既然租不到船只,干脆买一条算了,反正自己会驶船。” 他正在默默盘算,准备独自去闯大湖,突听一声大喊:“呔!小子找死!走路不带眼?” 接着是“噔!噔!噔!”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只听徐子贵的声音道:“李……李三哥!别动手!” 遂听一阵哈哈大笑,那笑声非常刺耳,但似乎又有几分熟悉。 只听那声音道:“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徐老弟。咦!怎么啦?垂头丧气的,是跟谁呕气了?” 徐子贵叹了口气:“别提了,三十岁老娘,倒绷了孩儿,竟叫个娃娃给作弄了。” 那个似甚熟悉的声音道:“噢?在太湖地面,竟有人敢欺侮我李三的朋友?告诉我怎么回事。“徐子贵急道:“李三哥,是个姓林的小子,手底下还真不弱呢!” 那个似甚熟悉的声音道:“走!有我三头蚊李三在,怕什么?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是长了三头六臂,敢跑到太湖撒野。” 徐子贵又火上加油地道:“三哥可得当心点,别跟小弟我一样,弄得灰头土脸,当场出丑,那小子倒真是挺棘手的呢!” 斌儿听得心头狂跳,目眦欲裂,浑身血脉贲张,激动得两手有些颤抖,咬牙切齿地道:“啊!三头蚊!三头蚊,今天可找到你了,我要不把你碎尸万段,就妄称神步林斌了!” 接着又喃喃地祝祷道:“爸爸!娘!孩儿要替你二老报仇了,请你二位老人家佑护孩儿,手刃贼子,以报不共戴天之仇。” 这时,脚步声由远而近,斌儿稍一收拾,即闪身来到院中,只见徐子贵偕着一个大汉缓缓走来。 斌儿待那人来到近前,细一打量,依稀认出这大汉正是当年杀父戮母的仇人,眼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但是面前的李三,与躲在远处的徐子贵浑无感觉。 斌儿愤怒已极,但强自按捺住,唯恐找错了人,不但妄杀无辜,更会弄出笑话,故意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就是三头蚊李三?” 李三不住把斌儿上下打量一番,态度狂傲凌人,满脸鄙夷不屑之色,突地嘿嘿一声怪笑道:“小子!既知你家大爷之名,还不赶快跪地求饶?” 斌儿咬着牙,心想:先把他稳住,免得打草惊蛇。于是,连连点头道:“李三,你别神气,别看你名头不小,只怕你还不敢跟小爷到外边去较量一番,有种的,跟我来?”李三仰天大笑,道:“你小子倒是挺聪明,竟想借机逃走?哈哈……”笑声未歇,斌儿已双肩一晃,纵上屋顶,接着飘身落在屋外。 李三回头向远处的徐子贵道:“徐老弟!看你三哥为你来出这口气!” 说着,双足一点,腾身而起,在落向屋顶时,单足微点屋顶,借势飘落店外,直向斌儿追去。 斌儿来到店外,微一打量,即向西方纵去,几个起落,已来到大湖边,这才立定身形,回身等待三头蛟李三。 三头蚊李三轻功甚佳。斌儿方回身站定,李三也已纵到身前,嘿嘿一声冷笑,傲然说道:“小子逃不了吧?乖乖地跪下,磕三个响头,喊我三声爷爷,我就饶你,不然,嘿嘿,别怪我手辣心狠!” 斌儿又仔细地把三头蚊李三从头打量一遍,断定此人就是杀害父母的仇人,强按住无比的激动,缓缓地道:“李三!你认识小爷我是谁吗?” 三头蛟,在星光下,虽然看出面前是这个少年英挺不群,但实在想不出究竟在何处见过,听这少年口气,好像早已认识自己似的。 当下,稍一犹豫,冷笑道:“大爷不认识你这无名小辈,还不报名受死?” 斌儿这时反而十分平静,丝毫不显得激动或暴怒,两眼凝视着三头蚊李三,缓慢地反问道:“李三!你可知道神步林斌?” 三头蚊李三心中大惊,,暗道:“啊!原来是神步林斌!这倒不可轻心大意,不过,这小子怎么会认识我呢?” 不由心中狐疑万分,两只环眼死死盯着斌儿,似乎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些端倪,但是,他什么也没发现。 斌儿见此情形,右手在左上臂轻轻一按,取下玄机匕首,仍然十分平静地向三头蚊李三道:“你还记得西湖边上有一家归隐知府林文渊吗?” 三头蛟李三心中又是一惊,难道小子竟是……斌儿接着道:“让你死个明白,你杀害了他全家,甚至仆妇丫环都不留活口,但是,你想不到被你打落水中的小孩,今天会找你报仇雪恨吧?”三头蛟李三狂傲成性,除了三老二毒一癫丐外,可说是目无余子,但又畏惧于神步林斌的威名。然而,再看面前这个少年,又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心想大概是传闻失实吧。自己闯荡江湖半生,不信竟会栽在这乳臭未干的娃儿手里,当下打定主意,一声怪笑道:“原来你这小子竟能死里逃生,算你造化,偏偏今天你又碰在大爷手里,看来也是命该如此,小子!你就认命吧!” 说着,反手由背后抽出鬼头刃,虎视眈耽地望着斌儿。 斌儿也缓缓地把玄机匕首抽出鞘来。 三头蚊李三只觉精芒耀眼,砭体生寒,心中不由暗暗一惊,忖道:“这小子的匕首看来像是一柄宝刃呢,等会儿把这小子打发了,这柄宝刃就归我所有了,嘿嘿……”他正在暗打如意算盘,陡见斌儿已一步步向他走来,摹然惊觉,不敢大意,握定鬼头刀,横置腰际,静待斌儿进招。 若以他往日的情形,早已不耐了,只因面前这小子竟是哄传武林的神步林斌,是以虽然是暴怒万分,却仍然有三分畏惧,尤其他手中竟是一件神兵利器,所以迟疑地没有抢先出手。 斌儿这时只觉得眼里都在冒火,浑身血液加速循环,连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微微地抖了,但是,他的面部仍然毫无表情。 徐子贵这时已鬼鬼祟祟隐身在十丈外的一株树后,听了二人问答,以及二人的举止神情,胸口也不禁“嘭!嘭!”跳个不住,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湖边的二人。 这时,四周静静的,只有天边的星星反映在湖面上,一闪一闪的,犹如万千双眼睛,注视着这对峙着的两人。 空气是沉寂的,但却也是紧张无比。 斌儿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离三头蚊李三还有五步,始才停住脚步,手中紧紧地握着匕首,站在当地。 摹地,斌儿二目中凶光逼人,双眉上挑,右手猛翻,只见匹练也似的一道青光,疾向三头蚊李三心窝刺去。 这种变生突然,虽然三头蚊李三早有防备,但仍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才见斌儿右臂微动,不想已是青光临体。 当下一咬钢牙,双足不动,上身猛向后仰,右手鬼头刀运足十二成功力,全力向上一格。 但听“锵“一声,鬼头刀竟被玄机匕首削去一半。 三头蚊李三吓出一身冷汗,趁斌儿在削断鬼头刀时的刹那迟疑间,丢掉半截断刀,急忙一式“鲤鱼倒穿波”,后纵八尺。 谁知身形方才稳住,斌儿早如影随形地飞撞过来,三头蚊李三冷哼一声,心中电旋一转,暗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这是找死!”暗将全身功力聚于双掌,待斌儿飞扑过来距自己不足五尺时,急忙横跨一步,让过正面,倏地双掌齐发,分向斌儿头脸前胸击去。 斌儿飞纵过来,双足尚未落地,陡见李三向旁一闪,一招落空,心中暗道:“不好!”急中生智,左掌紧握,一招“云岚出峋”,雷厉迅捷,沉实刚猛。“膨”的一声大响,李三踉跄后退了两步,斌儿则硬生生被震落在五步以外。 李三阴森森地一笑,双肩一晃,凌空拔起一丈七八,然后头下脚上,十指箕张,向斌儿扑来。 斌儿被震落后,真是又急又怒,这时见他卖弄轻功,凌空向自己扑来,他报仇心切,不顾厉害,双足一点,冲天而起,左掌一招“日月无光”,上击李三头部,右手玄机匕首舞起一团青光,疾向李三胸前刺去…… 李三万想不到斌儿会有此一着,因为如此打法在武林是大忌,但碰巧遇上三头蛟李三一时心慌,同时身在空中,转动不便,双掌改抓为劈,硬向斌儿当头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头蚊李三改抓为劈的刹那间,斌儿见掌击到,李三掌尚未全吐,即遇斌儿发出劲力。李三只觉全身微微一震,劲道悉被逼回,正待将力道增力,全力一拼时,陡见斌儿右臂猛地向前一探,李三“哎哟”一声,跌落地上。斌儿随后落下,只见三头蛟李三左肩头被刺了个透明窟窿,鲜血汩汩地向外直冒,半边脸也溅满血迹,龇牙咧嘴地已奄奄一息,正极力挣扎着欲站起身来。 斌儿恨极了,飞起一腿踢个正着,三头蚊李三被踢得像个球似地骨碌碌滚出去,“扑通!”一声,跌进太湖里了。 斌儿赶到湖边,只见清澈碧绿的湖水,被染红了一大片,随着一圈圈的浙涟,散发开来。 斌儿仰望着天,喃喃地祝祷:“爹爹!娘!孩儿今天总算给您二位老人家报了仇了,您们在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两行清泪顺颊流下,在星光下,就像两条银河。 他缓缓地低下头来,俯视着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感觉到无比的空虚,湖面是静止的,三头蚊李三的影子却再也看不到了。 半晌之后,他才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返回客店,经过店堂时,他看到店主人以及其他客人,都以惊诧的眼光看着他,斌儿一笑置之,径自返回住房。 徐子贵见斌儿轻易地结果了三头蚊李三,暗暗咋舌不已,心想:幸而没有现身出去,不然一顿羞辱是兔不了的。 他躲在树后,不敢稍动,待斌儿走后,这才纵身而出,微一犹豫,直向北方纵去,几个起落,已消逝在黑夜里。 斌儿和衣躺在床上,思潮起伏不定,现在大仇总算报了,除了明明的约会外,再就是如何把归藏秘笈所载神步,转授给丐帮帮主,以实现对铁脚万道力老前辈所作的承诺。 一觉醒来,已是辰已之交,匆匆盥洗完毕,用过早点,算清房饭钱,上马而去。 斌儿信马由缰,徐徐前行,他想,反正与明明约会之期尚早,不如一路上观赏些名山胜景也是好的。 那马儿“得!得!”地沿大路前行,林斌眼前,只见远处峰峦层叠,苍松滴翠,在阳光下,更显得生气勃发,顿觉心旷神怡。 倏地,一丝悲鸣传进斌儿耳里,他陡然一惊,侧耳静听,才知由前面林里发出。他一来是基于好奇,再者是想给于弱者援手,故而一抖丝缰,那匹马已箭也似地向那树林疾射而去。 渐行渐近,林斌这才听清,原来是个妇人在呼天抢地地哭叫,声音尖锐刺耳,但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斌儿在林边将马拴好,然后,轻轻地闪进林内,循着哭喊的声音向前走去。 只见五丈外的一株合抱树下,一个妇人倚树而坐,旁边一个汉子痴呆地站着,斌儿行近,他们全然不觉。那妇人二十六八,容貌清丽,这时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叫着,旁边站着的汉子却全如不闻不见,怔怔地站在那儿不言不动。 斌儿来到近前,用力咳嗽一声,道:“这位大嫂,为什么事,哭得这般伤心?” 那妇人仍旧拿着一条汗巾捂着嘴,痛哭流涕;那个汉子依旧呆立当地,茫然不觉。 斌儿看得不耐,上前两步,在那汉子身后轻轻一拍,正待开口,倏地,那汉子一个转身,双眼环睁,露着凶恶、恐怖、绝望的光芒,眨也不眨地瞪着斌儿,他脸上肌肉抽搐,咬着牙,狠狠地道:“你……你干脆杀了我们吧!反正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待看清面前站的是一个英挺的少年时,不禁甚为惊诧,一时竟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斌儿见这汉子约摸三十五六,一身青布衫裤,脸上露出原有的忠厚老诚外,笼罩了一层愁苦绝望的阴影,在这一瞬间,斌儿也分不清他面部表情,究竟包含了些什么,连忙和颜悦色地道:“这位仁兄,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能不能帮点小忙?” 那汉子的眼神,这时变得灰黯无光,无力地摇了摇头,接着一声长叹,眼泪簌簌地滴落个不住。 斌儿双眉一皱,回头望着那已哭得声嘶力竭的妇人,心想他们一定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听这人刚才说话的表情,像是什么人欺侮了他一样,为什么又说死路一条?斌儿抬头望着那汉子,缓缓地道:“为何好好的人要想死呢?、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或是让什么人欺侮了,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 那汉子茫然地看着斌儿,见面前这少年词意恳切,满脸真诚,不忍拂逆人家的好意,遂幽然叹道:“唉!这是我老婆,我们本来是靠打渔度日,几年来省吃俭用,积下些钱,就把船买了,准备到镇江去做点小生意,再也不在那大风大浪里捕鱼了,谁知道那位拉车的狗养的就是强盗。” 他说到这儿,显得非常激动,又咬牙切齿地道:“昨夜在一个小镇上投宿,今天一清早上路,不料那个狗养的把车拉在这林子里,非要歇歇不可,我也没法子,只好乘便打个尖。可是歇也歇够了,尖也打过了,那狗娘养的还是不走,又过了一会儿,突然来了两位大汉,拿着明晃晃的刀,要我把钱拿出来,我不肯,他们就一边一个架着我,那个拉车的就过来搜,把我几年积蓄的一点银子全夺了去,连我老婆腰带上的金指环都搜去了。” 他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斌儿忙接口道:“那几个强盗是什么样子,他们走了有多久了?” 那汉子又摇头叹道:“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样子,反正走得没影儿了,还到哪儿追去?现在都告诉你了,小哥儿,你还是走你的吧,我赵大海命该如此。” 斌儿听他说赵大海,觉得耳熟极了,寻思半晌,忽地咧嘴一笑,又回头望了树下的妇人一眼,这才道:“那么,她就是阿花了?” 那汉子听得一怔,惊异地望着斌儿,那妇人听得有人喊叫阿花,止住嘶哑的哭号,用充满疑惑的眼光打量着她的丈夫,和她丈夫面前的陌生少年。 这时,斌儿心里高兴万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慌忙探手人怀,摸索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一块带链子的银牌,手指捏着银链,那块牌子就在空中摇晃不定。 赵大海不知斌儿究竟在弄些什么玄虚,但那妇人一见银牌子即自地上一骨碌爬起,两手把银牌抢在手中,端详了半天,突地双手捧着银牌,抱在胸前,“哇”地一声,又自嚎陶大哭起来。 斌儿怔怔地望着这哭得如梨花带雨的妇人,也是百感交集。 赵大海被搅得更糊涂了,忙上前两步,拉开那妇人的手掌,焦急地问道:“阿花!怎么啦?” 阿花边哭道:“这银牌是我自小戴的,长大后一直留在娘那儿,如今怎么会落到这哥儿手里?” 赵大海这才明白就里,忙责备地道:“这又有什么伤心的?问问清楚不就成了!” 说着,他又转对斌儿道:“请问小哥儿,这块银牌是从哪儿买来的?” 斌儿笑着将始末详情说了一遍,阿花听得娘亲已然撒手西去,不禁又哭得死去活来,连赵大海和斌儿也都陪着流了一阵眼泪。 最后,还是斌儿温言劝慰,二人才止住了哀伤,又道:“赵大哥如今准备到哪儿去?”赵大海被问得一怔,接着愁眉苦脸地道:“不瞒小兄弟说,我吃了几年苦,积存的一点银子,都被强盗抢去了,丈母娘也去世了,现在连一个去的地方也没有。唉!总算在临死前,能看到小兄弟你,这也是丈母娘阴灵护佑。” 说到这儿,已哽咽不能成声。 阿花见丈夫这一哭,不禁又悲从中来,低声饮泣。 斌儿并未理会二人哭泣,独自站在那儿,默默沉思,半晌,像有所决定似地,望着赵大海道:“赵大哥!现在既然是一家人了,你也不须客气,在密城西北三十里,有个胡家堡,老堡主胡龙华是个归隐的英雄,你们就去他那儿吧,只要说是我叫去的,他一定会收留你们,等我把别的事办完了,就回来看望你们。” 赵大海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感激,但一想到自己身无分文,不觉双眉一皱,缓缓将头低下。 斌儿看在眼里,已知大概,遂道:“赵大哥不必为盘缠发愁,小弟还有不少银两,走,我们这就动身吧!” 赵大海被说中心事,脸一红,讪汕地和阿花跟在斌儿身后,慢步走出林外。 斌儿自马上拿下包袱,取出二百两银子交给赵大海;又取出四片金叶递与阿花,道:“这银子做盘缠足够了,金叶子留给阿花姐以后用,走长路,还是雇辆车吧,中途小心点,别再碰上歹人。 赵大海接过银两,连声应是,阿花接过金叶子,贴身藏妥,向斌儿福了两福,表示谢意。 斌儿再三叮咛后,才上马独自而去。 赵大海伴着阿花慢慢行走,二人心里俱有说不出的高兴,天黑时,来到一个小城,住店歇宿,雇车上路,直奔密林而去。 斌儿心中也甚是高兴,总算了却一份心愿,对义母来说,也算是略尽一份孝思。他蹈蹈前行,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不觉寂寞。 这一天,斌儿正从一处山顶下来,穿过崎岖山径,踏上官道,一任马儿得得地向前缓行,坐在马上四处眺望,神态甚是悠闲。 片刻工夫,转过一处山脚,前面是一片平原,官道笔直地向前伸去,两旁间有几株倒垂杨柳,在轻风中摇曳,绐这黄尘漫天的荒野,点缀了一丝绿意。 突地,在路尽头,有两个黑点出现,越来越大,渐渐地已可看出是两人两骑,向斌儿飞驰而来。 眨眼间,已来至近前,斌儿让在一旁,只看见马上二人均着黑色劲装,但尚未看清面貌,两骑马儿已擦身而过,接着就听其中一人“啊”了一声。 斌儿已看出二人俱是江湖人物,但并没想到会与目已有关,这时一听,不由回头看去,只见两匹马俱都前蹄人立,昂首嘶鸣,马上人一抖缰绳,向左猛然一带,那马迅转回身来,停在距斌儿丈余远处,那人哈哈大笑,笑声洪亮,嗡然震耳。 斌儿蓦地一惊,原来发笑之人竟是毒蜂马其熊,另一大汉生得粗眉环眼,满脸胳腮胡子,双目中凶光四射,正惊异地望着斌儿。 笑声甫落,马其熊一指斌儿道:“娃娃!你跟我老人家算是有缘,咱们今天又碰上了,这次可没有癫丐任一飞替你挡箭了,怎么样,我看你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吧。” 斌儿心底暗暗滴咕,今天恐怕要糟,打吗?不是人家对手;跑吗?看情形也跑不了,毒蜂马其熊为了归藏秘笈,绝不会放过自己,不如还是打吧,然后觑个机会,能跑就跑,反正不能束手就缚。 他这里正自盘算,毒蜂马其熊一声怪笑,道:“娃娃,别动歪念头,你就是肋生双翅,今天也让你跑不掉,还是老实跟我回去,免吃苦头,不然,嘿嘿……”斌儿暗暗劲贯右臂,却又故意把嘴一撇,道:“羞也不羞,你就会欺侮我,哼,!你小心我鬼花子老哥哥找你算帐!” 毒蜂马其熊不由哈哈大笑道:“任一飞那个鬼花子吓不倒我,我也无须欺侮你一个娃儿,只要跟我走,你要晓得,这可是你天大的造化。”未待他说完,斌儿已右臂一挥,一招“日新月异”,猛向另一黑衣大汉打去,同时,左手一领马缰,双脚连踢马腹,向前疾驰而去。 黑衣大汉未防斌儿敢出手偷击,直至发现掌到,要想躲闪,哪还能够?一式“飞龙闹海”向后倒纵出去,但是身形甫离马鞍,斌儿掌风已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击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衣大汉身形凌空,硬被掌风带得翻了一溜跟斗,跌落在一丈开外。 一旁毒蜂马其熊看得也触目心惊。徒儿独角龙柯横,虽被震伤,仗着三十年的苦心修为,谅无大碍。倒是这个小鬼,凭获归藏秘芨所载神功,竟能一掌将爱徒震伤,假以时日,岂不成了心腹大患?他想到此处,双眉紧皱,誓要得到归藏秘笈,方始甘心,自己久有领袖群伦的野心,如能得到秘笈,天下舍我谁属!于是,双肩微晃,人已像幽灵似地,急向斌儿追去。斌儿正风驰电掣般向前飞驰,倏觉身后有衣袂带风之声,一长身,转身就是一掌,但是哪有半点人影?心中正自犹疑,再一回头,蓦见自己坐马头上,轻轻飘地立着一人,仰首上望,正是毒蜂马其熊,方待出手迎敌,徒觉眼前一花,左右肩井穴已为对方双掌拂过。 不见作势,毒蜂马其熊已傲然立于当地,冷笑道:“小鬼!你知道我乌蜂帮的厉害,全身沾染剧毒,现在毒性已由你左右肩井穴渗入,如无我独门解药,三月后毒发身亡。回转华山后,你替我把归藏秘笈所载图文绘出来,我老人家不但给你解药,而且还可以传授你几种绝技,将来不难称霸武林。”说罢,拉拉缰绳,转回独角龙柯横受伤处,俯身察看伤势,遂由怀中掏出个小瓶,倒出三粒丹丸,为柯横服用。 然后,盘膝坐定,为爱徒推宫活血。 约有盏茶时刻,独角龙始才悠悠转醒,一眼望见斌儿端坐马上,心中怒恨交加,一跃而起,便向斌儿扑去。”蓦听背后霹雷般的一声断喝“住手”,柯横慑于马其熊淫威,不敢拗抗,只得停步回身,木然地站在当地。 毒蜂马其熊狠狠地瞪了柯横一眼,低声斥道:“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说着,他一侧脸,向斌儿道:“小鬼!现在我们就回华山,一路上你可放老实点,我老人家活了这一把年纪,平生做事向来是手狠心辣,你估量是否能从我手中跑掉,否则可是自讨苦吃。” 随又转向独角龙柯横道:“为了省却麻烦,咱们走荒径小道,还不前边带路!” 柯横尊命,上马前行,毒蜂马其熊踱至斌儿面前,双手倏伸,快速地点了斌儿哑穴,并顺手拍开左右肩井二穴,狞笑说道:“这下你可活动了,走吧,但别想跑!”随手一拍马股,那马儿放开四蹄,直向独角龙柯横追去。 毒蜂马其熊望着远去的斌儿,嘿嘿一声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然后轻轻一纵,飘落在丈外的马背上,端地是动作轻灵,姿态曼妙,不愧是当世六大绝顶高手之一。只可惜为人偏激,流入歧途,更妄想慑服群雄,领袖武林,不然,以其所学造福人群,当可有一番作为。 日出日落,转眼十余日过去。 这天,三人一行,已然来至华山脚下。 乌蜂帮总坛,位于华山落雁峰,此峰高约八千余尺,群峰环抱,直似众星拱月,峭壁千仞,险峻已极。 三人纵马来至半山,有一小处平地,早有四人垂手恭立,迎候帮主。 毒蜂马其熊微微颔首,着独角龙柯横背负斌儿登山,马匹留在青柯坪分坛,众人唯唯应命。 一路上,怪石鳞峋,绝壑千寻,稍一不慎,失足落下,必是粉身碎骨。满山古木参天,飞禽绝迹,真是幽静已极。 斌儿早知此次被擒,必无生理,故将生死置之度外,现被独角龙柯横背负爬山越岭,他虽是轻车熟路,但仍不时险象环生,斌儿尽管不惧,却也是触目惊心。 独角龙柯横一路疾奔,斌儿眼望着如此胜境,竟为乌蜂帮窃据,心下兴起无比感慨,索性两眼紧闭,对身外事物,不再理会。 毒蜂马其熊与独角龙二人,纵跃如飞,兔起鹘落,捷比猿猴,向上扑去。 越向上,寒气越重,斌儿渐觉寒冷,身子自然地缩作一团,而柯横却正相反,这时已累得气喘步浮,汗流浃背,但在师父面前,却不敢说歇息一会儿,仍拚全力,挣扎着向上攀登。 许久以后,他们登上落雁峰,转进左首一个狭谷,谷口甚小,两旁山峰高与天接,谷内曲折盘旋,一眼看不见底。 三人又向前走了约摸半盏茶时光,拐过一处峰脚,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原,种植着各色奇花,浓香扑鼻,最奇妙的是此地温暖如春,奇寒顿逝。 平原尽头,有无数房屋,比比相连,依山而建。独角龙柯横背负着斌儿穿房而入,屋内又有数门,柯横有气无力地径向一门进入,谁知这房内依然有数重门户。 斌儿也记不清穿越了多少房屋,直至来到这一个小厅,柯横才将他放在地上。 此时,毒蜂马其熊早已端坐正中,两旁站立着六个中年人,一色的短衣劲装,只是在每人衣襟上绣着五只大乌蜂,绣工精巧,栩栩如生。 毒蜂马其熊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走到斌儿面前,伸手拍开哑穴,缓缓说道:“林斌!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拜在我门下,并将归藏秘笈交出,我将一身所学悉数传你,使你成为天下无敌的绝世高手,你可仔细想想。” 说罢,又复回归原座。 斌儿略微活动四肢,心知在未将归藏秘笈绘出以前,他是绝不会杀害自己的,心中打定主意,于是,冷哼一声,道:“毒蜂!告诉你别作梦,就是杀死小爷,也不会拜你这万人唾骂的魔头为师。归藏秘笈早就毁了,休想叫我画出来,要杀要剐,随你尊便。但是如果让小爷活着下山,总有一天,我会将乌蜂帮总坛,夷为平地,为无数死在你手里的冤魂复仇。” 毒蜂马其熊城府甚深,对斌儿谩骂竟充耳不闻,两只环眼一眨一眨地沉思对策。 蓦地,左首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大汉,一声暴喝,道:“小兔崽子住嘴!这儿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说着,举起蒲扇大的手掌,向斌儿头顶拍去。 斌儿一见,正是求之不得,总比慢慢地折磨死要好受得多,双眼一闭,神态自若地准备承受这一掌。 就在那大汉手掌堪堪击中斌儿脑门的危机一发的当儿,右边一股劲风袭至,硬生生将大汉右掌逼回。 那大汉一怔,毒蜂马其熊缓缓说道:“二郎,且慢伤他,我已答应为他驱毒,让他仔细想想,若仍然执迷不悟,再整治他也不迟。你到我房里把那个青玉小药瓶取来。” 原来这人姓雷名震,为毒峰马其熊二弟子,听师父如此一说,甚感惊异,正待有所询问,毒蜂马其熊已一挥手,道:“不要多问,快去取来。” 雷震不敢再问,转身走出厅去。 斌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道:“这魔头不愧是六尊之一,说话倒还言而有信,可是,就算替我将毒除去,还是逃不了一死,只不过空挨时间罢了。” 这时,雷震已返身出来,手中拿着一只约有三四寸高的青玉小瓶,未待他来到近前,毒峰马其熊道:“二郎,喂他服一粒。” 雷震走到斌儿身旁,拔开瓶塞,倒出一粒色作碧绿的小药丸,喂给斌儿。谁知斌儿紧闭着嘴,拒不吞服,雷震不由怒道:“小兔崽子,你是否怕死,不敢吃!” 毒蜂马其熊制止雷震再说;冷冷地向斌儿道:“林斌,我老人家答允为你驱毒,这药丸乃是本帮独门疗毒圣药,你却何故不食?” 斌儿早见毒蜂马其熊与雷震二人说话时的神态有异,心想这粒药丸内,必定另有文章,绝非什么疗毒圣药。 斌儿既已抱定必死之心,对于眼前种种,也就毫不在意,两眼向厅内几个扫视一边,然后目光停留在毒蜂马其熊身上。突然,脸色一整,双目中神光逼人,又斜视了那碧绿色的药丸一眼,道:“小爷不吃这疗毒圣药,如有毒药,倒愿尝上一尝,看看天下以毒闻名的华山派独门毒药是何味道。” 四周的人一听斌儿之言,无不惊异不止,毒蜂马其熊阴森森地一笑,道:“嗯!小子有种,你吃吧!这正是毒药。吃了之后,五藏如焚,半个时辰内,全部溃烂而死,你敢吃吗?”’斌儿淡淡一笑,猛一伸手,自雷震手上将药丸夺过,塞进口中,吞下肚里。 毒蜂马其熊对站在旁边的独角龙柯横道:“将他送进右边厢房。” 独角龙柯横如命走到斌儿身边,抓着后领,提着送进右边厢房。 斌儿放眼一看这间房里,除一桌一床之外,别无长物,斌儿躺在床上,闭目等死,他希望吃下这丸毒药,快些死去。 但是,斌儿自从吃了药丸,也有盏茶时间,体内并无异样,只是两肩隐隐发热作痛,他有千年章鱼墨珠可以解毒,但他不愿拿出医治,仍是静静地躺着。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有人送饭给他吃,他也不吃,一心一意地等着毒发身死。 时间过去很久,仍无任何毒发迹象,斌儿心里对这药丸是毒药或是疗毒圣药,起了怀疑,不禁暗暗忖道:“难道真的如毒蜂所说的是疗毒圣药?但是雷震的神情,毒蜂的态度,为何如此闪烁,这些魔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 他刚想到这儿,腹内微微作痛,一阵一阵,越来越痛,斌儿心道:“哼!我猜的不错嘛,果然毒蜂不怀好意,这真的是毒药,正是我祈求的毒药。” 斌儿安心等死,肚子越痛越厉害,他强自咬牙忍受着,他要死得英雄,不愿显得懦弱,只要再忍一会儿,很快就会死去。 岂料实际事实就不是那么回事,疼痛却使他不能忍受,他痛得头上冒出颗颗豆大般的汗珠,但觉肚内又热又胀又痛,他忍不住用手去抓腹部,衣服也抓破了,肚子也抓伤了,一手沾满鲜血。 他开始呻吟,在床上翻滚不已,声音愈来愈大。他的确受不了这种痛苦。 突地,毒蜂马其熊出现在斌儿床前,冷冷地道:“小鬼,味道尝够了吧!哼!我不会让你轻易的死去,我要让你慢慢地受活罪,这药是我乌蜂帮秘不外泄的降心丸,吃了之后,每日子时必然毒发,疼痛难当,非得每天吃一次解药不能免痛。小鬼,你要答应绘出归藏秘图,我给你吃解药,否则,每天此时必痛一次,看你能熬几天?” 斌儿咬牙切齿恨声说道:“好歹毒的毒蜂,我变鬼也不饶你,我痛死也不吃你的解药。” 毒蜂马其熊冷笑道:“有种,有种,我索性好人做到底,解药放在这里,你想通了再吃。” 说着,从袖里掏出一粒白色药丸放在床边,转身走出房去。 斌儿在他走后,痛得死去活来,他无法再忍,为了解救目前的疼苦,也顾不得刚才说了些什么话,伸手抓起药丸,急忙塞进口里,胡乱吞服。 不想小小一粒药丸,效力极大,吞服后,肚痛立止。斌儿软弱地静静躺在床上,心忖:“乌蜂帮的降心丸虽然厉害,未必会如毒蜂所说的每日必痛一次,我既然吃了解药,不再痛了。以后他们送来的东西我一点儿不吃,看他如何再下毒,我宁愿饿死,也不可以绘出图来,危害武林。” 正在这时,雷震端进文房四宝来,放在桌上,对斌儿道:“小免崽子,疼痛好了,乖乖地绘图吧,不然,嘿嘿!有你小鬼好受的。” 他说完一眼也不多看,转身出去。 接着,又有人送进饭菜来,来人一句话也没说,放在桌上就走。 斌儿只是静静地躺着,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人送来饭莱,将斌儿未动过的饭菜端走,斌儿还是不加理会。 由天黑到天亮,由天亮到天黑,斌儿躺在床上一动也没动。看看又到了子时,斌儿忽然间肚子又痛起来,斌儿这时才知毒蜂所说不假,他咬牙忍着。时间慢慢地过去,斌儿腹部疼痛加剧,又像昨晚一样在床上翻滚,大声呼叫,他想拿出匕首来自裁,但他知道他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监视,人家不会让他死去的。 果然,毒蜂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斌儿床边,微笑着道:“小鬼,不要太任性了,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吃下这粒解药后,再不绘出秘图来,我可不管你了。” 说完,又丢下一粒白色药丸,冷哼着走了出去。 斌儿知道熬不过,等毒蜂一走,连忙拿起药丸,就往肚里吞去。 痛止之后,他仍躺在床上证怔地出神,这时有无数声音,在他耳边道:“绘图给他吧!免得活受罪。” “不行,个人受罪事小,不能绘出秘图。” “谁也没见过秘图,乱画-张,让他一辈子也学不会。” 于是,他慢慢地走下床来,到得桌边,饭菜的香味扑鼻,引得肚内一阵咕噜地乱响。他已经一天半没吃过东西了,他安慰自己道:“这个魔头,得了秘图,必将我处死,反正是死,何不做个饱死鬼?” 他拿起碗筷,饱饱地吃了一顿,天色也渐渐的亮了。他打开笔墨纸张,按着归藏秘芨一元起九官止,将步法绘出。 除了第一组一元的步法真实外,从两仪至九官八组里,每组减少了一半的脚印,又乱加了一些脚印。 斌儿绘完了,站起身来刚一转身,毒蜂马其熊赫然站在椅后,问道:“绘好了吗?”斌儿头也不回地走回床边,道:“绘好了,你满意了吧?” 毒蜂马其熊奸笑道:“你按照所绘的图样,走一遍我看看。” 这老奸巨滑的魔头,也想到斌儿绘的秘图,可能不真实,才有此-说。可是斌儿也不傻,早想过会有这-着,当即道:“咦!一派宗师,对如此简单的脚印,你不会自去参透,还要一个无师自通的小孩传授吗?” 毒蜂马其熊被说得老脸通红,愤愤地道:“哼!小鬼别贫嘴,我自会参透,不要你操心。” 说完,拿着绘好的图样,自去研究。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他又来到了斌儿床前,一手抓起斌儿,大声喝道:“小鬼,你找死,你敢用假图骗我?” 斌儿见毒蜂马其熊看出是假图,心里暗吃一惊,强自镇定道:“谁说是假图?” 毒蜂马其熊冷笑道:“不是假图怎么踏出一步,第二步无法踏出,而且还要摔跤?”斌儿知第一组一元步并没假,他走一步就摔跤,自己初学时,何尝不是一样,这是他未参透其中奥妙,当下哈哈笑道:“我说呢!马老前辈,你自命不凡了,这深奥的武学,是容易参透的吗? 我教你吧!快放开我。” 斌儿遂一步一步,慢慢地将一元步法走了一遍,并道:“这是按照八卦之理,归藏易经的玄机而变化的,我教你第一组步法,其余你自己研究吧!让人传说出去,一代武林宗师拿到秘图还要别人传授,真够丢人。” 毒蜂马其熊见斌儿走的步法与图上一样,知道此图不假。斌儿说出秘图之理,到底是武林宗师之一,立即领会其中奥妙,暗忖:“第一组我懂了,其余八组还不是同样的变化,我哪还用得着你教?” “来人呀!” 门口立即走进一人,向毒蜂马其熊行礼道:“总帮主有何吩咐?” 毒蜂马其熊一声怪笑,拍手自门外又叫进一人,道:“将这小鬼送到千毒谷去,喂喂我的宝贝。” 二人拉着斌儿走出房门,转转折折来到一处山谷边沿,猛地将斌儿一推,跌下谷去。 这谷深约六七十丈,谷底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可怜斌儿一丝反抗之力也没有,让别人轻易地推下谷去。 斌儿虽然明知不免一死,但在死亡边沿,求生是人的本能,被推落下去之时,身临虚空之际,两手两脚自然舞动。不知下落有多深.摹然两手触着一根树枝。于是紧紧抓住,身体摆了几摆,才牢牢地抱着树枝,停了下来。 斌儿一使劲,翻身骑在树枝叉上,四周一片漆黑,他看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谷底此处离山顶有多高?离谷底又有多深?他要找出路,忙从怀中取出墨珠,照着四周。 墨珠一离衣袋,一道强烈的红光照遍了全谷。 这一照,将斌儿看得怔住了,在他眼前的是无数乌蜂和无数蛇。 原来这个峡谷直径不过六丈,但深却有百丈以上,两边山腰长满虬松,斌儿攀着一棵大松树,离谷底约有三四丈高。 此时珠光一照,看见四周飞满又大又黑的乌蜂。更使斌儿惊骇的是谷底一条条的蛇,长的约有三四丈长,最小的也有尺来长。蛇信不住伸缩,嘘出的气,腥嗅难闻。这些毒蛇挤满谷底,层层叠叠,怕不有数千万条!斌儿见此,吓得冒出一身冷汗,心想:“毒蜂马其熊说将自己喂他的宝贝,原来是喂乌蜂和毒蛇,敢情这些毒虫都是他所饲养的。” 斌儿虽然持着墨珠,这两种毒物不敢接近,可是他坐在树枝上也不敢触动。他想往上爬,但两边都是峭壁,不说自己已受毒伤,就是没伤,也无如此功力。不知过了多久,斌儿还是想不出该如何办才好,虽然他是抱着必死之念,死对他并不觉得可怕,但是要让他睁着眼死在蛇吻之下,他还没有有那份勇气。 这时,他感到肚里又隐隐痛起来,他知道一天一次的毒发时间又到了。他怕这疼痛难忍,他宁愿立即死去,但又不愿活着去喂毒蛇。 他突然想到自杀,于是,反手取下玄机匕首。想到死,眼泪不觉簌籁地顺颊流下,他在心底默念道:“爹爹,娘!斌儿要追随你们于地下来了。” 继而想到万道力老前辈付托归藏秘笈的事,暗祷道:“万老前辈,请你原谅我无法代你达成愿望了,不但不能将秘笈传给丐帮,而且连丐帮信符,也无法追回。我成了丐帮的罪人,你要惩罚我,只有死后在九泉之下,让你惩罚吧。” 他又想起朱剑夫、朱敏、胡龙华、胡小龙、义姐阿花、赵大海,还有长臂猿丁开杰,灵空长老,癫丐等人…… 最后,他又想到明明,更是悲痛万分,喃喃地道:“啊!明明,咱们的约会,我不能来了,如果人死后有知,我一定前来践约,让你知道我死了,替我报仇。” 第十二章 蛇口·蛇口 他缓缓举起玄机匕首,忽然又想起金光蛇皮,他感觉到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心情激动,双手一阵痉孪,腹内疼痛如绞,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滚落下。 他双腿紧紧地夹着树枝,两手握住匕首和墨珠,咬紧牙关,忍受着腹痛。但是时间一久,直痛得他死去活来,把持不住,重心一失,整个身子已从树上斜栽下去,直向谷底的蛇堆里落去。 群蛇受惊,一阵乱窜乱咬,摹地,斌儿发出凄厉的一声惊呼:“啊!” 斌儿由崖壁斜伸出来的虬松上,跌落谷底,压得蛇群惊荒四窜,眨眼工夫,除了被斌儿压得半死的两条毒蛇,仍盘旋伏卧原地未动,其余蛇群,自斌儿落身处让出约有两丈方圆的一片空地,层层叠叠,蠕动不已,血红的蛇信,吞吐不定,无数眼睛,牢牢地盯着躺在地上的斌儿。 斌儿腹痛如绞,自忖必死,又加上惊吓过度,“啊!”了一声,随即昏晕过去。半晌之后,他悠悠醒转,腹痛似乎减轻许多,他缓缓地坐起,但觉一身衣衫,尽为汗湿,又见周围群蛇环伺,不觉有些心悸。 但随又心念一转,怎么这周围不足五丈的谷底,这些毒蛇会让地方给自己?突然,他想起前次跌落悬崖,遮天盖日的大乌蜂,都因惧怕墨珠,而躲得老远,难道这些毒蛇,也惧怕这颗墨珠不成?想到此处,手中抚弄着墨珠,只见它光华四射,照耀得谷底甚是光亮,无数毒蛇的眼睛映着珠光,犹如点点金星,煞是好看。 这时,腹痛减轻了,但觉口干舌燥,几乎不能忍耐,放眼打量四周,只见满坑满谷尽是毒蛇,望着那无数毒蛇,心中不免又紧张起来了。右手紧握着玄机匕首,低头一看,原来那柄匕首正穿过一条丈余的毒蛇七寸,牢牢地插入地里。 斌儿握着匕首,猛地一抽,蓦见漫天红光,直向全身罩来。他大吃一惊,上身急向后仰,仍然倒卧原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片红光,当头压个正着,斌儿陡觉视线模糊不清,口中咸咸的,而且有些腥味。 斌儿用衣袖在脸上一抹,这才看清是身旁大毒蛇伤口所喷的血水。 他怔怔地坐起身来,心中暗道:“我已吃了毒蜂的降心丸,早晚脱不了一死,现在口渴难忍,不如闭着眼,喝些蛇血解渴吧,如果能早点死,那更省得活受罪了。” 于是,他就着毒蛇的伤口,尽情吮吸了个够,这才缓缓地站起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抬头四望,除了蛇,什么也看不清,他又没有胆量硬向蛇群闯去,叹息一声,又颓然地坐在地上。 突然,他觉得肚里有点胀痛,全身火热,心中忖道:“一定是毒发了,我喝了这么多的毒蛇血,这次大概准死无疑了。” 他向后一仰,又自躺在地上,双目阖起,静静地等待死神降临。 但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半晌,全身除了燥热之外,别无异样,他缓缓地睁开双眼,见四周仍然静悄悄的,没有半丝声息,他全身微一用力,觉得并无阻碍,求生之念倏又掠过脑海,双手抓着匕首和墨珠,一跃而起。 群蛇原都盘旋伏卧不动,斌儿跃起带动的些微风声,又将它们惊醒,每一条毒蛇的头部,都直直地竖立起来,定定地望着斌儿。 斌儿仗恃着墨珠护身,又有利刃在握,胆子一壮,挺身便向右边蛇群走去。 群蛇见他走来,纷纷向两旁逃窜,中间让出一条路来。 斌儿心中暗喜,便小心翼翼地一直向前走去。 约有顿饭工夫,见前面两箭地外,竟突然明朗,不觉心中又是一喜,忙加紧脚步,赶到前面,却原来是一处断崖,滑不留足,深不见底。 他垂头丧气地又慢慢向回走去,到了原处,再向前走,没走多远,面前尽是千仞峭壁,少说也有六七十丈高,而且壁面光滑,宛如刀削。 斌儿到此,感到绝望了,他无力地跌坐地上,也不管大小毒蛇,四处游窜,只怔怔地坐着出神。 片刻之后,肚内咕噜噜一阵鸣叫,他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时间没有东西下肚了,起先,他还强自忍着,但是时间一久,腹内雷鸣如吼,愈来愈甚。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但四周不是断崖,便是峭壁,哪儿来的食物?忽然,他灵机一动,暗暗想道:“先前我喝了那么多毒蛇血。 并没怎么样,如果我再吃些毒蛇肉,大概也不会死吧!” 接着,他游目四顾,见到处处都是毒蛇,饥饿迫使他不能再多顾虑,右臂微抬,手腕一抖,玄机匕首已像疾箭也似地直向蛇群飞去。 “噗”的一声,玄机匕首已牢牢地将一条丈余长的毒蛇钉在地上,他走过去,拔出匕首,切去头部,斩下一段来,剥皮去骨,迟疑地咬了一口。 蛇肉人口,除了有膻味,什么味道也没有,他闭着眼,生吞下肚。 一边吃着,一边想着自己的遭遇,想到吮吸蛇血,生吞蛇肉,不觉有些好笑,自己竟变成茹毛饮血的野人了。 吃完后,他将匕首上的血迹抹擦干净,左手仍然握着墨珠,在谷内到处乱走,希望能够找寻到一条出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正感觉到疲乏难支,却巧在一乱草后面,找到一个足以容身的小石洞,他将墨珠向洞内一照,惊得满洞毒蛇,四散逃窜。 斌儿索性将它们都赶出洞外,自己钻进去,舒服地仰卧地上,四肢伸展,心道:“有这个小石洞,我可以不露宿了,有蛇肉可吃,还有蛇血解渴,大概我不会死了。”想着,想着渐渐地朦胧睡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洞中无昼夜,等他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有些饥饿,随又如法炮制,饱餐一顿蛇肉。 他无精打采地坐在洞口,心想,目下既不能出谷,但也不能吃饱蛇肉便抱头大睡呀?忽然之间,他想起慈云大师,想起般若禅功,他想起慈云大师临行时告诉他的话:“……此功惟不断练习,不但助长内力,对习任何武功,均有事半功倍之效……一旦练成,稍一挥手,即可山崩地裂……。” 他想到这里,心中欢喜若狂,忙遵照慈云大师所授口诀盘膝坐定,将双手放置膝头,掌心向上,双眸微阖,垂帘内视,正是眼观鼻,鼻观口,口向心,同时紧收小腹,扩张前胸,两肩微向前倾,呼吸之间,则尽量延长……。 但是,过了不过顿饭时间,斌儿已是腰酸背疼,四肢麻木,他向后一倒,懒散地躺在地上。 自此,他除了睡觉,抓蛇充饥外,就是打坐行功。 开始时,似是坐不多久,便感痛苦难当,大概过了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在打坐时,始如老僧坐禅一般,浑然忘我。 渐渐地,他发现每逢行功完毕,只觉精神百倍,内力骤增,以前打坐时的痛苦全失,到后来,竟连睡眠的时间也在慢慢递减。 到了最后,根本已无须睡觉了。 最使他高兴的是,自习般若禅功以来,非止功力较前精进许多,在行功之时,真气得以运转自如,而且前些时日为毒蜂马其熊迫害而留于体内的奇毒,也在习学这冠绝宇内的绝顶神功以后,以及配合每日饮蛇血,吞蛇肉,以毒攻毒的情况下,而告全然痊愈。自此以后,斌儿精神抖擞地,除了复习癫丐任一飞所传穷家拳掌外,更练泰山派的莲花指,以及鬼才人魔杜衡教的暗器手法。 就是如此不稍歇息的苦练,他仍觉自己精力充沛。 这时,他似乎才注意到群蛇“呱狐”地叫着,再看它们的行动,觉得很有意思。 于是,他开始注意它们的叫声和动作,过了些时日,斌儿也能模仿着它们的叫声,使它们聚拢,散开,游来窜去了。 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想不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不但内功己稍有根基,而且还学会了蛇语,能使群蛇俯首听命。 这一天,他行功以后,抓住一条五尺多长的小蛇,握着它的颈间,仔细地对它打量起来。 突地,那蛇尾如飞卷来,将斌儿手臂紧紧缠住。 斌儿大吃一惊,正待伸手掏取墨珠,却见那蛇缠住他臂腕的身子,突又一松,斌儿吁出一口气,暗道:“你跟我玩,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他望着小蛇缠绕在臂腕间的身子,忽地心念一转:“如果把这些蛇,一条条地连结起来,不就可以当做绳子用么?结得长点,我不是可以攀援着它,落下断崖了吗?”但是,他随又觉得与蛇群为伍,相处终日,又觉有些不忍。 他脸上时忧时喜,最后,他认为即使不如此做,那么长年累月下来,也终有被自己吃光那一天,想到这里,他安心地笑了。 他由臂间取下匕首,寻找较长较粗的毒蛇,然后“呱叭”地叫几声,那些蛇都游窜过来,停在斌儿脚前,听任宰割。 斌儿咬着牙,一连杀了三四十几条,然后将一条条头尾相接,打成死结,施出全身功力,拖拉着向断崖走去。 足有顿饭之久,他才费力地将连结的蛇绳拖拉到断崖之处,但已累得浑身是汗,气喘吁吁了。 片刻之后,他将蛇绳一端系于一株古松之上,另一头徐徐垂下断崖,这才回头向谷内望了一眼,这就是自己盘桓数月的地方,虽是荒僻恶毒之地,但对他说来,也兴起些许留恋之情。 他默默地转回头来,敏捷地攀住蛇绳,缓缓向下落去。 也不知下落有多深,约摸又过盏茶工夫,双脚才踩落实地。 他游目四望,只见依然是个山谷,只是上空较前开朗许多,梅花松树,随处可见,他沿着山谷走去,谷内并无道路,弯弯曲曲,高低不平,山风吹来,寒意甚浓。他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心中忖道:“我被毒蜂马其熊带回华山时,正是秋风送爽,丹桂飘香的时节,现在看情形,怕不是初冬了,那我在谷底不是呆了三个多月了吗?” 他看看天色,恐怕已是酉时已过了,他感到有点冷,四处找不到山洞,只有在一处岩石凹地,双手抱膝,忍着饥寒交迫,度过一宵。 第二天,东方才现出鱼肚白色,北风吹来,更觉寒冷。 斌儿已耐不住了,心想反正天已大亮,不如及早赶路,倒比较暖和点。 他纵跃如飞,向前奔去,不一会儿,转过一处山脚,前边现出一个小塘,他来到近前,俯下身去,把脸贴在水面,一口气喝了个饱。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陡地,他在水中发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蓬头散发,满面病容,衣领间血迹斑斑,他怔在当地,注视了半晌,这才知道自己竟变得几乎认不出来了。 他站起身来,喃喃自语道:“这样也好,免得那些魔头们到处追踪,只是明明恐怕也认不出我来了。” 他心中有些黯然,想到明明,他心里就乱。 他一边想着,一边把满脸污秽洗净,低头察看全身,衣衫几乎为血迹所染,只是为时过久,变为深色,与污垢混在一处,不注意绝看不出来。心想到镇集后,买一套就是。 但旋即发现包袱落在乌蜂帮手里,自己现在分文无有,又是这份装扮,只有再作花子吧。 他沿途乞讨,一路走来,这一天,来到长安城外一个村庄里,只见村人三三两两,满脸悲愤,行色匆匆地急向村中走去。 斌儿见各人神色有异,一时童心又起,随后紧紧跟着,转过两条街,在一家大宅院前,团团围了一大堆人,奇怪的是这些人全是壮年男子,每个人都跷着脚向中央地上观望,面上露出敢怒而不敢言的神态。 斌儿一躬腰,从人缝中向里挤,但是当他从人头空隙中,望见站在里边正中央的一个黑衣大汉,正是在华山乌蜂帮总坛,马其熊身旁站着的四人中的一人时,便停步不前,又偷眼望见地上盘卧着一条二尺长的小蛇,黑白相同,头部高昂。 黑衣大汉对站在一旁的一位老者道:“老庄主!别不吃敬酒吃罚酒,我们帮主瞧得起你,况且长安分堂粮堂堂主的头衔,也并不辱没于你!” 老者委婉地答道:“多谢帮主和崔堂主错爱,小老儿已是风烛残年,不足以当重任,辜负帮主和崔堂主厚望,还望体恤小老儿苦衷。” 黑衣大汉忿然说道:“既然老庄主如此说,还是一句老话,三天期限,今天已是第二日了,明天晚上再来听老庄主的答复,还望庄主三思。”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冷笑一声,左手指着地上小蛇,双目向围观众人四下一扫,满脸奸险地道:“如果有人能制服此蛇,本帮今后绝不再来搅扰贵庄,不然,嘿嘿!这条小蛇作起怪来,全庄老小,千百条性命,恐将无一能保。” 说罢,微一抱拳,转身扬长而去。 黑衣大汉一走,围观众人一阵骚动,群情激愤,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高声怒骂。 斌儿这时已挤进人堆了,见老者正伸开双手,止住众人喧腾,方待开口说话,不想身旁一位小姑娘急急说道:“爹!我就不信这条小长虫真有那么厉害,除了它。” 老者怒目制止小姑娘再往下说。 但是,围观群众却附合着道:“小姐说得不错,把这条小长虫杀了,不就没有事了?” 老者叹了一口气,摆手说道:“你们不知道,这条长虫不是咱们能除得了的,而且乌蜂帮爪牙遍布各地,他们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你们尽管放心,我总要想办法解决。你们还是各自回家去吧。” 众人听老者如此一说,彼此望了一眼,各自默默散去。 老著待众人散去,又向地上的小蛇看了一眼,才带着小姑娘缓缓向大门走去。 在众人散退时,斌儿为避免引人注目,也随着众人缓步走开。 待众人走远,他又转身回来,远远地望见那条小蛇卧着未动,只是原先竖立着的头部,这时已盘伏在中间,斌儿眼珠一转,又向四周打量一眼,然后直向一个大门楼旁的石狮子旁走去。 他蹲在石狮子旁,靠在墙角,见两头没有行人,遂以两手在嘴边作成一个圈状,低声向小蛇盘卧处“狐狐”喊了两声。 然后,他探头向小蛇望去,见它盘卧不动,他“咦”了一声,心忖:“难道蛇语还有好几种吗?怎么它不动呢?” 他又向两边扫了一眼,这才放心地大声又喊了两声。 蓦地,那条小蛇头部高竖,左右摆动,似在寻找发音之处。 斌儿见此情形,心中大喜,忙又“叭叭”地喊了一遍。 只见那条小蛇圆眼盯着斌儿,身子游行如飞曲曲弯弯地向斌儿行来。 斌儿待它来到身前,才又轻轻地叫了一声,那条小蛇真个又回到原处,依旧盘卧如故。 斌儿这份高兴,真是难以形容,他心中盘算着,干脆把这条小蛇带走,使它不能为害村人,乌峰帮的人一定会因为丢失此蛇,而惊讶十分,那么目标也会因此转而去找寻这条小蛇了。 突地,那边的大门“呀”的一声打开,走出三个人来,斌儿一看,正是方才欲除此蛇的小姑娘,以及两名庄稼打扮的壮汉。 三人走到距蛇约有四五步远处,停下身来,小姑娘低声讲了几句后,两个壮汉即分向小蛇两旁走来,手中各举铁尺,齐向小蛇扑打。 那小姑娘倏地自肋下抽出佩剑,右臂平伸,剑尖前指,一招“樵子问路”,抢点小蛇七寸要害。 小蛇仍是头部竖立,纹丝不动,眼见剑尖已然刺到,突地尾部用力,横着一扫,盘着的身子,向左移出尺许。 这时,左首大汉一招走空,急忙后退半步,“拨草寻蛇”,猛向小蛇头部打去。 那小姑娘想不到一条小蛇有如此灵活,心知爹爹所言不虚,接着跨前一步,手中剑舞起一团剑影,施出煞着“斩草除根”,疾向蛇身挑去。 右首壮汉也在同时以“武松打虎”招式,铁尺带着劲风向小蛇砸下。斌儿躲在石狮子后面,见三人出来,本想装着打盹,后见那小姑娘出手一招“樵子问路”,乃是猿公剑法招数,与长臂猿丁开杰同一家数,不由暗暗称奇。接着又见她竟施出猿公剑法里的煞着“斩草除根”来,心中猜想这小姑娘必与丁开杰有关。 就在他这一怔之间,蓦见那条小蛇盘旋着高跳起来,张开小嘴,露出四只潦牙,蛇信吞吐之间,已然灵活地叼住小姑娘执剑右腕,同时,身躯一甩,金龙绕柱似地,紧紧缠住小姑娘的右臂。 随着一声惊悸的呼喊,接着“当啷”一声,那柄仅有二尺八寸长的短剑掉落地上。两名壮汉已吓得浑身发软,动弹不得。斌儿发觉后,要想抢救,已是不及,急中生智,忙张嘴“呱呱”地喊了一声。 那条小蛇听得呼唤,这才轻灵地又跃回地面,仍然游回原处,盘卧不动。 这时,小姑娘左手捂着右臂腕间,伤口虽是只有豆粒大小,但周围已变成青紫色,而且肿胀得与手臂一般粗细,疼得她眼泪汪汪地低声饮泣。 旁边两名壮汉听到哭声,这才惊醒过来,赶至小姑娘面前问长问短。小姑娘满腹委屈,“哇”地哭出声来,一转身,飞也似地跑进大门楼去。 两名壮汉面面相觑,随手拾起地上短剑,也急急地走进屋去。 斌儿靠在墙角,心想被毒蛇咬伤,如无乌蜂帮独门解药,绝难获救,自己虽然身怀稀世奇珍,可以疗毒,但毛遂自荐,人家是否相信得过?如果自己不管,那这姑娘这条小命,不出一个对时,准死无疑。 斌儿在这儿苦思半晌,仍然犹豫不决,加上昨夜未曾好睡,又狂奔数百十里,这时倚墙而坐,不觉竟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似觉人声嘈杂,睁眼一看,原来对面大门楼前站着先前老者,正长揖送客。 客人年约五旬,一身儒家装束,只听他拱手说道:“老庄主,请恕在下技陋术浅,对令媛为毒虫所伤,难能效力,还望另请高明,及早诊治,迟则……”他说至此处,将头连摇,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而出。 老者送走客人,心中是万念俱灰,自己年逾半百,只得一女,聪明伶俐,平时爱若掌珠,如今群医束手,想到伤心处,老泪不期然夺眶而出,旁边两个壮汉想劝,但又不敢。 老者叹息一声,忽然感到自己在这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年,在步履问,也似有些蹒跚,他缓缓地转回身去,举起沉重的脚步,迈过门槛。 突地,身后响起一声清亮的喊声:“老庄主!请暂留步。”老者缓缓转过身来,见一个满脸病容的小花子向自己急步走来。 当下未加思索,即向身旁壮汉道:“你去拿两吊钱,打发他走。” 说罢,就待返身进内。 斌儿见状,急忙又道:“老庄主,我不是乞讨来的,只是想给令嫒治伤驱毒。” 老者向斌儿上下打量一遍,问道:“你能治伤疗毒?” 斌儿一边从怀中掏出墨珠,一边答道:“是的!这是我家传至宝,可治百毒,老庄主只须差人将这珠儿在伤口四周浮肿之处慢慢滚动,待体内蕴毒由伤口流尽,即行痊愈。” 老者疑信参半地接过墨珠,见这珠儿虽较一般略大,但却乌黑灰黯,毫无光彩,心中不信这么个琉璃弹子即能治得伤毒。 斌儿已看出他心中所疑,未等他开口,即抢先道:“老庄主如是不信,尽可着人进去一试,反正我也不贪图什么,只不过想救人一命罢了。” 老者听他如此一说,心想试试无妨,总不会有甚害处,这小花子虽是一脸病容,倒是一副忠厚相貌,想到此处,点点头道:“好!你请到里边稍坐,待老汉进去试试。” 随又吩咐两名壮汉,带领斌儿前厅待茶。 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急向内堂走去。 他心底顿又现出一线希望,盼望能有奇迹出现,使爱女得以重生,但一想到爱女那黑肿的右手,不禁心中又紧张起来。 老庄主来到爱女床前,见她仍然昏迷不醒,一只右臂肿得有大碗口粗细,他看得心中一酸,落下几滴泪来。 他将墨珠放在床头,轻轻地捋起爱女衣袖,整条臂膀黑紫红硬,他强忍着心头的痛楚,拿起墨珠放在爱女手臂上,慢慢滚动。 只见墨珠过处,红肿立消,他心中大喜过望,忙加快速度,在伤口四周一阵滚动,腕间创口突地破裂,黑褐色的血水,带着微微的腥臭,涸涸流出,将半条床褥完全染污。 他额间已微微见汗,嘴角露着欣慰的笑意,他端详着昏睡的爱女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右臂不但肿胀全消,而且伤口也收缩了,他又为她包扎好,心道:只须休息两日,自会痊愈。 他又捧起墨珠,仔细察看一遍,并未看出有何异样,但是,这颗小小珠儿,竟救了爱女一命。 这份恩德,如何才能报答?突然,床上小姑娘微微一笑,翻了一个身,又自沉沉睡去。 他看到这种情景,内心自是安慰无比。 微一侧脸,一眼瞥见手中的墨珠,这才又想起那个小花子来,轻轻为爱女将被角盖好,匆匆走出前厅,早见斌儿正襟危坐观赏一幅唐寅所绘的仕女图。 他才跨进厅门,即向斌儿长长一揖,并将墨珠递还斌儿道:“老汉丁开俊,请问小哥大名?” 斌儿正自无聊,闻言起身答道:“小子林斌,敢问长臂猿丁开杰老前辈是否与庄主一家?” 丁开俊微微一怔,缓缓答道:“正是舍弟,小哥与他认识?” 斌儿急答道:“不……不认的只是久闻其名,对于乌蜂帮,不知老庄主准备如何应付?” 丁开俊叹息-声,道:“老汉正为此事烦恼,所谓头可断,血可流,而志不可夺,但是,现在又逃不出乌峰帮势力之下,正想命人带领小女投奔舍弟开杰处,我以残年之躯和他们一拚落个人死名存不失晚节,也可瞑目了。” 斌儿一边听着,一边暗暗在心底打定主意,沉默片刻,斌儿忽道:“老庄主,小子想在这儿耽搁两日。” 未待他说完,丁开俊已接口道:“小哥自管住下,老汉正愁无以为报呢。” 接着吩咐佣人服侍斌儿沐浴更衣,热酒款待,自不在话下。 当天夜晚,斌儿着佣人找了一段小竹管,然后假装安歇。 待得夜深人静,斌儿俏俏爬起,轻轻地开了房门,蹑手蹑足地向大门走去。他小心翼翼地取下门闩,闪身来在门外,压低嗓子“呱呱”叫了两声。 这时,万籁俱寂,忽然响起轻微的“沙沙”之声,斌儿蹲下身子,手执竹管,只见小蛇缓缓游来,他又轻声一叫,那条小蛇竟毫不犹豫地钻进小竹管中,斌儿赶忙将事先备好的木塞紧紧塞牢。 这才又蹑手蹑足地返回房内,安然入睡。 第二天,他起床不久,即听院内乱哄哄的,他急忙走出房外,见一个壮汉正结结巴巴地向丁开俊道:“老庄主,门……门……门口……门口……。” 丁开俊面带隐忧,用手制止他勿再往下说,一边缓步向外走去。 斌儿见状,忙追在身后,告诉丁开俊,谎言门外小蛇已被一疯叫化捉走。 丁开俊似有不信,向斌儿看了一眼,斌儿尚来不及解释,二人已然到了门外。只见乌蜂帮龙堂堂主白面判官崔汁,凝立当地,正自撮唇连嘘。 良久,蓦然抬头,两眼凶光四射,怒道:“谁敢捉我的蛇?” 老庄主丁开俊微笑说道:“崔堂主不是说能制服小蛇,就放过在下么?” 白面判官崔计凶情怒张道:“我说过的,难道蛇真是你捉的不成?” 丁开俊道:“我还没这么大本事。” 崔计冷哼道:“我料你也没这样大的本领,到底是谁?” 老庄主慢慢地道:“是一个老花子,矮矮的,秃头,疯疯癫癫的,他经过这里,将蛇捉走了。” 崔什一听,暗想,莫非是癫丐?但此老久已不现身于江湖了,难道……想到这里,冷笑道:“谁见他捉的蛇?” 这一问,不由丁开俊愕然一怔,斌儿赶忙跨前一步道:“是我亲眼所见,我刚刚站在此地,老花子从村口走来,见地上盘着一条小蛇,他就捉去了。” 白面判官崔计追问道:“老花子的样子怎样?如何疯癫法?用何手法捉蛇?” 这一连串的问,老庄主在一旁听得提心吊胆,癫丐只是耳闻,从未见过,如何能详细答复这些问题?心想斌儿年纪这么轻,听说就是早两辈的丐帮弟子,也没见过此人,斌儿如何能答得上来,不要弄巧成拙,那就遭了。老庄主正在担心,只见斌儿缓缓说道:“他人长得矮矮的,好像是有些驼背的样子,满面疙瘩,秃头,后脑有几根头发,他一来到这儿,见地上盘着一条小蛇,他自言自语道:“怪,好玩,这条小蛇真逗人爱。”然后他蹲下去对小蛇道:“小乖乖,你睡在此地多可怜,跟我去吧!我的袖子让你做床铺多好。”他手一伸,小蛇呼一声,缠着老花子的左手腕,我看不出老花子如何出手的,蛇颈已被夹在他右手食中二指之间,动弹不得。随后他即摇头晃脑地向村口走去。” 斌儿这鬼话连篇,听得身后的丁开俊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出声来。 白面判官崔计,听斌儿描述的正是癫丐的样子,不由气馁万分,道:“既然有人出头,等找到此人以后,我们乌蜂帮再来此地。” 说罢,掉头而去。满天风雨一旦散去,不由丁开俊大喜过望,忙置酒庆贺。 斌儿遂也在丁开俊父女殷殷挽留之下,在丁家庄住了下来。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斌儿在丁家已住数月之久。 在这一段时间里,他非但与伤好的丁霞儿相处极好,连霞儿的两个族兄丁伟、丁英也成了莫逆之交。 这一天,斌儿游兴陡发,拉着丁伟、丁英跑到城郊曲江池去游览。 曲江池乃长安名胜,风景优美,加以春光明媚,游人如织。 丁伟,丁英童心未退,见此情景,高兴非常,拔步往前就跑,斌儿正待要追,二人已一头撞进了人群之中。 待得斌儿赶到,丁伟、丁英已是人影不见。 斌儿与丁伟、丁英相处日久,知道二人顽皮得紧,这一失去踪迹,不由心头大急。蓦然,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叫骂之声,斌儿一听就是丁伟、丁英的声音,心下一急,立时用尽全力,挤开人群,向前奔去。 等斌儿分开人群,挤了进来,只见丁伟让小蛇缠住,心中一急,忙“狐”地叫了一声,小蛇放开丁英,退到一旁盘着不动。 斌儿抱起跌卧地下的丁英,低头察看伤处,见手腕四个牙印,指掌已开始发黑而且微肿,本想立即拿出墨珠来解救,但见数十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立即改变了主意,抱起丁英,拉着丁伟开口大声道:“请各位让开,救人要紧,各位多多帮忙。” 众人见斌儿救人,忙不迭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小路,斌儿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抱着一人,拖着一人还走得飞快。 倏闻大喝一声:“呔!小子别跑,乌蜂帮不容别人插手,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斌儿一看,但见四周站着几个黑衣大汉,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大有制自己三人于死地之势。 斌儿强忍心中怒气,平和地道:“我这兄弟年少,有触贵帮禁忌,请念在他是一个小孩,高抬贵手,在下感激不尽。” 为首大汉冷笑一声道:“哼!说得倒蛮轻松,我的小蛇被打伤,乖乖放下这小子,大爷网开一面,放你两人一条生路。” 斌儿知与乌蜂帮的人多说无益,但一转念,暗暗警告自己硬闯不得,以自己的能为,若在平时,眼前几人尚不放在眼里,可是还要照顾两个人。忙将丁英背在背后,叫丁英紧紧抱着自己脖子,左手紧拉着丁伟,腾出右手以备万一应变。 为首的汉子见斌儿这一措施,以为他要硬闯出去,遂先发制人,大喝一声:“小子!别溜。”伸手就向斌儿肩头抓去。 斌儿见大汉抓来,向后微闪,但脚还未移动,陡闻一声:“别欺负小孩!” 只见旁边闪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花子,蹿过来挡在斌儿面前,与为首大汉打了起来。 斌儿一见有机可乘,忙拉起丁伟向东奔去,岂知才一起步,两旁已扑来四个大汉,斌儿忙使出归藏步,意图冲出包围,但多了一个丁伟转动不便,几次险让敌人打中丁伟,忙不迭右手出掌,使出丐帮绝学,将敌人震退,但是仍然无法逃出重围。正在此紧要关头“唏聿聿!”一阵马嘶,听道:“贤契休慌,老夫来了。” 丁开俊已纵马而至,右手一条长约丈许的马鞭,带起漫天鞭影冲了进来。围攻四人见来势凌厉,一声惊呼,纷纷向外散去。 斌儿大喜之下跃到马旁,将背上的丁英交给丁开俊。又将丁伟一提,放在马后,说道:“老伯先行,晚辈断后。” 正在此时,一旁围攻的大汉早已扑了上来,斌儿一拍马股,喝声“走”,丁开俊一声呼叱,跨下健骑四蹄翻飞,疾驰而去。 斌儿见丁开俊去远,方才使出归藏步,与几个大汉略事周旋,才冲出重围,向丁开俊所走的方向追去,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哪会轻易放过,一声呼啸,随后赶来。虽然斌儿内功不足,但此刻提一口真气,使出河洛一剑朱剑夫所传的踏雪无痕绝顶轻功,虽非快逾疾箭,但后面追他那些大汉却始终离他五丈远近,无法追及。 斌儿一口气跑了一二里路,见丁开俊停在路边,去路让正在剧烈打斗的两个人所阻。斌儿上前一看,见两人都是熟人,忙道:“别打,都是自己人。” 可是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根本直如未闻。 斌儿一跃向前,左掌拍向使剑人的剑身,右手曲指如钩向使鹰爪钧的人手腕抓去,同时口中喊道:“徐师哥,贾亚请快停手。” 原来正在打斗的二人,使剑的是徐子贵,使鹰爪钩的是贾亚。二人被迫蹿开一旁,见为自己劝架的是斌儿,徐子贵惊声喊道:“斌弟弟!是你?” 贾亚高兴地叫道:“公子,我找得您好苦!” 斌儿忙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走。” 此时丁开俊已纵马过去,斌儿起步要追,妙手神偷贾亚指着路旁一匹马道:“公子,这里有马。” 斌儿一见大喜,纵身上马,挥鞭追去。 这时后面追来的大汉已然赶到,贾亚一声大吼,却舞起手中鹰爪钩扑向前去,但是贾亚的武功不高,虽将来人阻住,但时间一久,已难支持。他一阵猛攻,将那些大汉杀退数步,转身朝斌儿等人去向奔去。 此刻斌儿已然追上丁开俊,叫道:“老伯慢走,救人要紧!” 丁开俊抬头一看,见已来到了大雁塔,遂向斌儿打个招呼,双双纵马来到塔前,丁开俊抱着丁伟,斌儿抱着丁英,走进塔内。 大雁塔是唐玄奘法师所建,历代屡加修缮,是长安近郊一大佛门胜地,住有主持和尚。丁开俊对斌儿道:“雁塔是一个名胜,主持乃一有道高僧,谅乌蜂帮还不至于公然进塔生事。” 说话间迎面来了一个僧人,丁开俊忙颔首为礼道:“舍侄被毒蛇咬伤,烦请大师借一客房便为治疗。” 和尚念声:“阿弥陀佛,檀越请跟贫僧来。”丁开俊等跟着和尚走上第二层塔,进入了一间客房,和尚随即退去。 丁开俊将丁英放在床上,只见他已昏迷不醒。 斌儿忙自怀内取出千年章鱼墨珠,着手驱毒,约有盏茶时候,丁英臂上黑水流尽,人已清醒。斌儿才收起墨珠,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妙手神偷贾亚毕恭毕敬地守在一旁。 正当此际,塔下传出一阵厉吼之声,想是乌蜂帮的人已至塔下。 丁开俊向斌儿道:“烦劳贤契在此看顾舍侄,老夫到下面去看看。” 接着,人已出了房门,斌儿知道丁开俊武功虽好,但如遇上一二流好手,仍难以应付,遂对贾亚道:“你在这儿守着他俩。” 说着也跟了下去。 丁伟见斌儿一走,也跟着嚷道:“斌哥哥等我,我也要去。” 贾亚拦阻不及,丁伟已冲了出去。 床上的丁英也翻身坐起,贾亚好说歹说,最后,只好背他走下塔来。 这时,丁开俊来到塔底,见两个乌蜂帮的人正与刚才领自己上塔的和尚争辩不休,转眼又见塔四周两两三三地围着无数黑衣人。 丁开俊一现身,几个黑衣人马上扑将过来,丁开俊也不答语,回身掣剑,展开猿公剑法,舞成一层剑幕,护住全身,虽然围攻丁开俊的人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高手,但是人手众多,时间一久,丁开俊也感到缚手缚脚,不到盏茶时间,已累得满头大汗。 斌儿走出塔来,丁开俊已呈危险,正待上前。贾亚已放下丁英,举起自己鹰爪钩加人了战团,虽然如此,贾亚的加入并未能将局面扭转。不到十招,已是险象环生,更糟的是丁开俊要照顾贾亚,这一来更感到了应付艰难。一旁的丁伟看得心慌异常,一时冲动,竟然不顾利害,抄起地上一条木棍,就要纵上前去。 斌儿眼快,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伟弟不得妄动,让我来!” 他知道再不出手,丁开俊及贾亚后果堪虞,稍一思索,伸手掏出几颗碎银子,右掌微扬,用满天花雨手法打出,但听“叮叮”连响,那些乌蜂帮徒众,立时倒下数人,只听一声惊呼,分向四下散去。 乌蜂帮徒众那为首之人,回头一看,已然知道刚才发出暗器的正是斌儿,不由又惊又怒,一声厉喝,扑身而至。 斌儿见他扑来,右手一扬,一颗银锭向大汉飞去,这次他为吓阻敌人,用的是回旋镖的手法,一声“叮”然脆响,已然打在大汉手上的剑上,大汉只觉右臂一震,宝剑几乎出手,不禁大惊失色,知道眼前少年非同小可。 但又不甘心在一个小孩手上认栽,一声狞笑,右手一抖,一条青竹蛇疾箭也似地向斌儿射去。 斌儿见青蛇向他飞来,嘬口作响,小蛇立即落地不起,斌儿指着大汉道:“你在玩蛇祖宗的前面弄蛇,岂不跟自己过不去?有本领的,你叫得他回去,小爷认栽。”大汉又惊又怒,嘘嘘连声,可是青蛇却一动不动地盘在地上,大汉暴喝一声道:“小子,你用什么手脚使我的青它变得如此这般?” 斌儿慢吞吞地道:“既是玩蛇祖宗,蛇儿怎敢不听指挥,你看我的。” 只听斌儿“孤”的一声轻叫,蛇头一抬,就像箭一般飞到斌儿伸出的手臂,极其驯服地缠在斌儿的臂上。 斌儿朝着大汉微微一笑,伸出两指在小蛇七寸上一夹,随手一甩,青竹蛇已死在地下。 大汉惊怒交加,厉声暴喝道:“小子欺人太甚,大爷和你拚了,大家上!” 斌儿仰天大笑道:“好!大概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你们上吧!” 话一说完,已跃向场中,乌蜂帮众人四下一围,刀剑齐施,向斌儿周身致命招呼,斌儿说声:“来得好。” 脚下一动,使出归藏步法,在敌人刀剑中从容游走。最初丁开俊见斌儿一人上前,很替斌儿担心,及见斌儿竟是悠闲已极,应付从容,敌人虽多虽强,竟连斌儿衣衫也碰不到,这才放下心来。脚一齐猛攻。斌儿不慌不忙举起双手慢慢迎上。 斌儿出手看来虽慢,其实快如闪电,只一招“日月无光”左拳右掌,一出二招,但闻一声大震,两个大汉已被震飞五尺之外。 斌儿这一招,真将那些大汉惊得呆在当地。 那为首大汉见取胜无望,断非敌手,咬牙说道:“大爷今天认栽,有种的三天后到西大街雄图镖局,大爷等恭候大驾。”说完,招呼手下向来路退去。 斌儿用力过猛,待乌蜂帮人一走,精神一松,颓然倒下。 丁开俊与妙手神偷贾亚急忙扶着斌儿退进雁塔。 斌儿收慑心神,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斌儿调息良久,始终不能心与神交,心下不由一惊,忙定心神,静静地运功。 这时,天已逐渐黑沉,雁塔僧人晚课钟声已然响起,斌儿心神猛震,似得到了无限的力量,他跟着钟声的旋律一呼一吸,逐渐,他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很久,很久,钟声停了,斌儿一跃而起,笑着说道:“好了,我完全好了,现在我谁也不怕了。” 丁开俊虽然听得莫名其妙,但斌儿这一身莫知由来的高深武功,却令他感到不便多问,遂含笑道:“此间事情已了,你我正好即刻回家,同时舍弟的威镇镖局,曾在晋秦交界之处,失了一批红货,传言与本城雄图镖局有关,现在舍弟已兼程而来。那大汉临去说的,三天后在雄图镖局一会,正可两件事并作一事办,舍弟大概这一两天内就会到来,我们走吧。” 斌儿听后,自无异议,一行五人,踏着夜色,向丁家庄而去。 回到丁家庄以后,大家就都感到了饥肠辘辘,丁开俊立即吩咐摆酒。 但是妙手神偷贾亚却不肯同桌共饮,后经斌儿一再劝说,方始诚惶诚恐地敬陪未座。 丁开俊在酒酣耳热之余,问起斌儿的身世。 斌儿知道,若再相瞒,倒显得自己毫无诚意,同时丁开杰即将到来,遂在席前,将自己过往经历,简略他说了一下。 丁霞儿与丁伟、丁英听到斌儿就是他们闻名已久的神步林斌时,不由大喜过望,立时缠着他讲述昔日计压鬼才人魔,独夺珠宝,战退群豪等事迹。 斌儿被缠不过,只得简单扼要地述说了一遍。 直到丁霞儿等认为满意,方才为止。 斌儿对于威镇镖局失镖之事,至为关心,朝着丁开俊急问道:“方才听老伯讲到威镇镖局曾在晋秦边界失掉一批红货,斌儿很想知道个中原委。” 丁开俊道:“来人是个趟子手,他只是来传话说舍弟近日将到西安料理些事,要老朽预为参谋,失镖详情他也说不清楚。” 斌儿问道:“不知镖局里来的人,除了丁二伯父之外,还有何人?” 丁关俊道:“这点倒未曾问及。” 斌儿最怕与敏儿见面,除了诚恐敏儿妨碍他寻师学艺之外,他内心更怕与敏儿相处,这是什么理由,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当他听到丁关杰西来追镖,他就担心朱剑夫及朱敏同来,所以他先行打听以作准备,今见问不出任何消息,内心深感不安。 这一夜,斌儿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既怕与敏儿见面,又想一见久未看及的敏儿。 若然不辞离去,虽可免去若干烦恼,但自己与雄图镖局之约未了,何况雄图镖局抢了朱伯伯的镖银,又岂能不闻不问?这矛盾使他内心里纠缠着,久久不能成眠,直到天色发白。 次日清晨,只听丁英叫道:“斌哥哥快起来,你答应教我的暗器呢?起来嘛!” 丁伟也跟着来到,两兄弟一个拉一个扯,将斌儿拉了起来,斌儿三把两把地抹了个脸,让丁伟、丁英两小拉到庄后。 丁开俊、丁霞儿也在那里,见斌儿来了,欣然说道:“贤契,你瞒了老朽好久,今天罚你露上一手,让老朽开开眼界。” 斌儿谦虚道:“老伯,林斌不学无术,还请老伯免罚了吧。” 丁霞儿与丁伟、丁英,不依道:“斌哥哥藏奸!昨天你一招就将那些人打跑,还说什么不会?” 斌儿无法,勉强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现丑!霞妹和伟弟、英弟三人都使的猿公剑,这剑法丁开杰伯伯教过我,现在就由你们三人打我一个。” 说完,在地下捡起一支小指粗细的枯枝,拿在手中一抖,使出朵剑花,正是猿公剑的起式。 丁开俊拦着微笑说道:“慢着,贤契以枯枝比剑,过份冒险,若然误伤,不是玩的。”斌儿微微笑道:“老伯尽可放心,斌儿无妨。” 丁霞儿等三人见过斌儿在雁塔一招退敌,知道他所言非虚,只是丁开俊暗中担心而已。 四个人这一搭上手,丁霞儿等三支长剑虎虎生凤。 斌儿对猿公剑法很熟,一面运起般若禅功,劲道贯注手中枯枝之上,一面使出猿公剑法,再配以归藏步,既能躲闪,也能招架,斌儿所以用树枝代剑,就是想试试自己禅功的威力如何。三人使尽一切招术,终无法将斌儿手上枯枝斩断,反而在与枯枝碰上时,宝剑险些被震脱手。 斌儿在最初还有些顾忌,深怕自己功力不够,枯枝不能抵挡宝剑。十招一过,试出了禅功妙用,不由胆气一壮,再一留心三人的剑招,漏洞极多,他一面拆招一面指出丁伟丁英二人哪一招用得太老,哪一招变化太慢,使得三人在这过招中得益不浅。 正当丁开俊看得暗自点头之际,但闻斌儿喊叫道:“注意了,我现在马上要冲出你们的剑幕。” 陡然,斌儿舞起一团剑花,将三支剑逼得一缓,一条人影冲天而起,但见眼前一花,再看斌儿已站在丁开俊身旁。 丁开俊高兴非常地拍着斌儿肩膀道:“贤契一套猿公剑使得功候老到,令老朽佩服之至。” 斌儿躬身说道:“这都是丁开杰伯伯所赐。” 丁伟、丁英二人已跑到斌儿面前,连赞斌儿剑法高明,同时死缠活磨,定要斌儿教他们掌法和暗器。 丁开俊但笑不语。 正在此时,陡闻一声大笑,道:“好小子,你这样孔夫子门前读三宇经,将我这个丁伯伯放到哪儿去了?” 斌儿回头一看,只见长臂猿丁开杰到了,忙上前行礼道:“斌儿叩见丁二伯父。” 丁开杰拉着斌儿,左看右看,哈哈笑道:“好小子,你现在名头比长臂猿大多了,你还记得这个丁伯伯,不错,不错,两年不见,人长高多了,也更英俊了,武功也进步多了,好,我们来比划比划。” 斌儿慌道:“斌儿天胆也不敢和伯伯动手。” 丁开杰一见斌儿,高兴得只管说笑,连他数年不见面的哥哥及侄儿侄女也冷落一旁,可见他对斌儿是如何的爱护。 直到半晌以后,丁霞儿三人才有机会上前叩见叔父,丁开杰也过去见了长兄,大家回到前厅坐下,一叙别后。 丁开杰感叹地道:“斌儿,在鲁东你挽回我长臂猿一世英名,今天你又救我丁家一次劫运,我丁开杰真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斌儿道:“丁伯伯,你不要说这些,没有丁伯伯的教诲,斌儿也没有今天,斌儿报答丁伯伯还报答不完呢!这些请丁伯伯不要再提,倒请丁伯伯将失镖原委说一下,也好让我稍尽一点力气。” 第十三章 大比武 原来一月前,威镇镖局接了一趟镖,乃是到甘肃兰州,其中只是一些药材,卖值并不高,而且恰巧在前三天已派出两趟镖,局里剩下的几个二流镖师,所以这趟甘肃镖货由镖师李清领镖西来,一路上都很平静。岂知镖货到了渲关的那个夜晚,镖货原封未动,而插在镖车上的镖旗却不翼而飞,而且发现在插镖旗的地方留有一张字简,李镖师等拿起一看,怔得话也说不出来,字简上的意思是说威镇镖局,都是些无真才实学只会混饭吃的家伙,不足保镖,来人将镖旗取去,一月内但凭他们到西安雄图镖局去取,如是不能取回,今后威镇镖局不得再走西路镖。 在走镖来说,失去镖旗比失去镖货还要丢人,何况留字不准威镇镖局再走西路的镖,这无异是迫令威镇镖局关门停业!李镖师不敢起镖西行,派了个趟子手回开封报告,而镖头河洛一剑朱剑夫北行未返。长臂猿丁开杰却正好刚由南方返抵镖局,听讯之下,连夜赶来,并且已着人北上赶迎河洛一剑朱剑夫,预料他在最后的两天约期之内定可赶到。 丁开杰说明大意,略微一顿,又道:“雄图镖局与威镇镖局素无来往,不知因何此次会出这争夺镖银之举,大哥是否知道雄图镖局近来情形?” 丁开俊听兄弟开杰叙述,肚子里已然明白此事原因,接口说道:“为兄风闻雄图镖局总镖头金刚手慕容昭已为乌蜂帮网罗,乌蜂帮近年来横行江湖,极为猖撅,想来必是受乌蜂帮指使,从此事看来,江湖上正隐伏着一片腥风血雨。” 一天很快地过去,第二天李镖师等已将镖货押来,但仍未见河洛一剑朱剑夫的影子,大家商量之下,决定翌日由丁开杰率领李镖师等前往索取镖旗,并请通臂猿丁开俊助拳。斌儿此时已非吴下阿蒙,自然少不了。 至于丁霞儿可就通不过丁开俊这一关,后来还是由斌儿一再劝说,且丁开杰也主张让她去见识一下,这才获得丁开俊的首肯。 当日由丁开杰及丁开俊兄弟俩各备一份名贴派人送往雄图镖局,约定来日午后前来了断此事,丁开杰指明为镖旗而来,丁开俊言明替侄儿在曲江池过节而往。 翌日上午,大家准备好应用之物,斌儿还托李镖师替他买了五十颗铁棋子随身携带。 午时过后,由通臂猿丁开俊率领一行数人,浩浩荡荡离开丁家庄直奔长安东城,经过大街穿过钟楼,到达西安大街雄图镖局前下马。 雄图镖局门前已迎出一群人,为首一人年约五十左右,满脸红光,下颔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正是雄图镖局的总镖头金刚手慕容昭,身后随定十数个一身劲装的黑衣人。 双方尚未答话,只听不远之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转头一看,两匹马已来到门前,两人跳下马来,居然是开封威镇镖局总镖头河洛一剑朱剑夫和他的爱女朱敏。丁开杰一见来人不由大喜。 朱敏下马立即来到斌儿身边,望着斌儿似是很多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 慕容昭见朱剑夫到来,不由一怔,旋即拱手让进镖局,镖局大厅上已摆下两大桌酒宴,大家明知这是鸿门宴,也不多客气。当下双方各据一席坐下,唯有妙手神偷贾亚未行就坐,站在斌儿身后。金刚手慕容昭举杯道:“敝局招待各位不周,水酒不成敬意,请各位共干一杯,并请朱兄代介各位老师,小弟也好一一请教。” 朱剑夫一一介绍各人,然后抱拳说道:“朱某承蒙款待,深为感谢,但本局镖旗之事,究应如何了断还请慕容兄示下。” 通臂猿丁开俊也接着道:“丁某蒙贵处邀请,今日如约而来,也请慕容总镖头划下道来,丁某也好领教。” 金刚手微然一笑道:“慕容昭幸蒙各位驾临,不胜荣幸,关于镖旗一节只是希望藉此一会高人。至于曲江池之事,事由丁老师令侄而起,一切恩怨大可一并解决,再下认为双方各凭手下功夫以三场定输赢。如本局侥幸得胜,河南以西镖货威镇镖局不得接保,丁开俊老师退出陕西境内,让出丁家庄。如是敝局落败,从此西路由威镇镖局自由通行。曲江池死蛇及雁塔受伤之人的过节一笔勾销,不知朱大侠、丁老师意下如何?” 慕容昭说得轻松,占尽便宜,朱剑夫和丁开俊如何听不出来,但知多言无益,只得同声允诺。 转眼三日已到,朱剑夫带领一干人等来到镖局,双方展开对抗赛。 看看来了黑压压一群人,慕容昭也不客气道:“在下身为地主,第一场文比由敝局先行献丑。” 说罢手指左边一高大汉子道:“现在请何镖师向各位领教。” 众人纷纷离坐,来到大厅前面。 何镖师缓步走到石鼓旁边,抱住石鼓,大叫一声起,已将一只重逾千斤的石鼓,抱起离地半尺,但当他放下石鼓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虽然如此,大家见他能将千斤之重的石鼓提起半尺之高,吃惊不已。 慕容昭微微一笑道:“何镖师只能提起半尺,难免贻笑方家,现在请朱大侠派人下场,只要能比何镖师举得高些,这场就算敝局输了。” 威镇镖局这边人人自问无此能力,都不敢下场,纷纷拿眼看着朱剑夫。朱剑夫心下暗忖:“这场败定了,自己既无把握,还是留气力争取下两场的拼斗为上,这场就让刘镖师下场应个景儿罢了。” 刚想开口招呼刘镖师,旁坐的通臂猿丁开俊见朱剑夫犹豫不定,知朱剑夫臂力无把握,已方除了朱剑夫只有丁开俊自己在力道方面较佳,自己如不下场,势将丢尽颜面。纵然下场落败,自己年已垂暮,败之无愧,想到这里昂然立起道:“朱兄,这场请让与小弟一试。” 说完走到石鼓前凝神运气,蹲身抬臂抱石用力一提。 “啊!”的一声,人已向后倒去,千斤石鼓正正压在身上,四周的人,不由骇得一声惊呼。尤其丁霞儿惊得几乎哭出声来,朱剑夫、丁开杰等跨步上前,说时迟,那时快,但见跌在地上的丁开俊怒喝一声,,将石鼓抛开二丈之远,人也一跃而起。 丁开俊立定身形,朝着金刚手慕容昭冷笑道:“雄图镖局原来还有这许多的阴谋诡计,老朽真是佩服不已。” 金刚手慕容昭脸红过耳,强颜笑道:“这是文比,包含斗智,在下不过开个玩笑,既瞒不过丁老师,这场就算和了。” 原来那只石鼓并非真石,而是用锯锯下一棵大树干,中间挖空,外漆颜色,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是假的。慕容昭这一着不外是要以刚才何镖师的装模作样吓唬对方,他以为对方主要是三人乃知名之士,必不愿当众出丑。如此,这场文比,就可轻易地取胜了。 岂知丁开俊竟然冒险一试,拆穿了阴谋。 正当慕容昭窘得几乎无法下台之际,大厅之内走出一个大汉,分开众人来到慕容昭前面道:“慕容镖头既邀得如许高人在此盛会,何不介绍介绍,也好让我雷二郎多认识几个朋友?” 金刚手慕容昭忙道:“雷堂主来得正好,在下正要向朱大侠及丁氏贤昆仲请教剑法。” 来人正是乌蜂帮帮主毒蜂马其熊门下二弟子黑眼豹雷二郎,敢情此举乃是慕容昭事先安排,要藉重雷二郎手上三才夺巧胜这第二场。 黑眼豹哈哈大笑道:“好!好!雷某替你一场,只不知哪位有兴?” 边说边用眼一瞥威镇镖局诸人,看到林斌时,不禁脸色一变,惊咦一声。 斌儿见那人是将自己丢下百毒谷的黑眼豹,不禁愤怒填胸,恨不得将他吃下肚里,以解心头之恨,立即越众上前,怒道:“在下打算领教。” 正在此时,长臂猿丁开杰已先一步走了出来说道:“丁某领教雷堂主三才夺绝招。”说罢反手从背上掣出长剑,斌儿无法,只得退后。 黑眼豹雷二郎向林斌道:“小娃儿算你命大,只要你不想活,过了这场事,雷某随时等着。” 说完,伸手拔出三才夺转对丁开杰道:“丁老师,我们就以百招为限如何?” 丁开杰知道单凭真实功夫,一百招之内定可赢得雷二郎的三才夺,但怕的是有名的乌蜂帮的歹毒暗器。论功力及光明正大的比剑,丁开杰不如朱剑夫,说临机应变朱剑夫不如丁开杰。所以他要朱剑夫留得实力应付下一场的拳掌,此时对方说话有轻视之意,也不答话,一招猿公剑起式疾刺雷二郎。 黑眼豹冷笑一声,舞起三才夺迎了上去。两人越打越快,丁开杰一套猿公剑法使得出神人化,幻成一片剑影,剑花万朵,罩住空间。 而黑眼豹的三才夺也不弱,在剑影中有如矫矢神龙,专门锁对方长剑,二人各尽所学,奋力一拼。 眨眼间七十招过去,双方仍然未分胜负。朱敏记住黑眼豹以百招为限之言,一旁高声报出招数:“七十……八十……九十……九五、九六、九七、九八、九九……”威镇镖局之人见数到九十九招,知丁开杰必胜无疑,大家正在内心应幸,也暗骂黑眼豹大言不惭,凭此功力,竟敢约以百招。但是金刚手慕容昭却仍是笑意盈然,丝毫不以为意。 “一百”朱敏出声的同时,只听场中发出两声闷哼,人影一分,丁开杰退后五步,两手空空,长剑已掉在地下,愤然说道:“雷堂主技艺高强,丁某佩服之至,但请问这场是比兵刃还是比暗器,要是比暗器,丁某认输,要是比兵刃,这场也就算和了。” 黑眼豹红着脸答不出话来,金刚手心里有数,忙道:“雷堂主言明在先,丁老师刚满百招弃剑,本来算雷堂主得胜,不过,既然是比兵刃,雷堂主却使用了暗器,算是丁老师胜,两人都胜,这场也就算和了。” 金刚手明示大方,算做和局,其实在他想来,三场二和,还有一场比拳掌,百分之百胜算必属自己。 众人这才知道丁开杰受了暗算,以致在百招之上弃剑。 原来雷二郎明知凭己方三人在兵刃上无一是对方对手,他的师门以暗器出名,他的三才夺就有暗器的装置,使用暗器时,在把手上的暗簧一按,夺尖之上立时射出一蓬乌蜂针。所以第一百招时,他在丁关杰不注意下,射出了乌蜂针,打在丁关杰手腕之处。丁关杰事出意外,焉有不上当之理? 朱剑夫等虽愤恨不已,但也无可奈何。斌儿得鬼才人魔指点,知丁开杰右手必中乌蜂针,忙到丁开杰身旁,轻问丁开杰伤在哪里,丁开杰以眼示意在腕上。 林斌忙作势去扶丁开杰,在伸手触及丁开杰手臂时,用莲花点穴指法,极快地在丁开杰手臂上点了几下,不让毒气蔓延。他这手法极为巧妙,虽在众目睽睽之下,除了丁开杰本人之外,谁也不知。 丁开杰又是惊异又是感激,斌儿微笑点点头,两人走了回来。 这时金刚手已站在场中道:“最后一场比拳掌,哪位指教在下?” 这一场是决定全场胜负的一场,也是决定威镇镖局命运的一场,朱剑夫舍长取短,拳脚明知不敌,也得拚着生命下场。 而林斌初生之犊不怕虎,在雁塔他以一招退敌,知丐帮左拳右掌威力绝大,般若禅功修练又已大有进境,两相配合,功夫决不在朱剑夫之下,他立意代朱剑夫下场。斌儿也不征求朱剑夫同意,转身来到场中说道:“林某愿意领教总镖头的金刚手。”慕容昭见下场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不由面色一变,强忍努气道:“娃娃,你不是老夫对手,换大人上来,” 河洛一剑担心斌儿的安危,也忙叫道:“斌儿回来!” 但最着急的是朱敏,别的人虽然也一样的替他着急,但却不便出声阻止。 林斌对朱剑夫的呼喊充耳不闻,笑着对金刚手道:“别叫我娃娃,你就未必打得过我,我朱伯伯才不屑与你动手呢!上吧!” 站在场外的黑眼豹雷二郎怕金刚手失去抓住林斌机会,上场说道:“慕容镖头别小看这小子,他是神步林斌。” 此言一出,顿时使雄图镖局之人,大吃一惊。 金刚手听说面前的人竟是神步林斌,立时收起了轻视之心,哈哈一笑道:“原来你就是神步林斌,幸会幸会。” 一边说一边运气出掌,“呼”一的声拍向了斌儿的肩头。 林斌知对方既以金刚手而得名,掌上功夫必然了得,有心拿对方来试一试自己从癫丐任一飞学来的左拳右掌,以及新练而未全成功的般若禅功的内家绝顶功力。所以见慕容昭一掌拍来,不闪不避,待得敌掌将及肩窝之时,右掌疾翻,凌空硬接。 双掌相触,砰然一声巨响,双方各被震退一步。这一来,不由使威镇镖局的人惊喜万分,谁也想不到久未见及的林斌,功力竟然精进得如此之快,居然能硬接赫赫有名的金刚手一掌,就是朱剑夫、丁开杰等也是心头暗赞,朱敏更是雀跃三尺。金刚手慕容昭原以为自己这一掌已用上八成功力,面前这尚未成年的娃娃,即或不死也必重伤,哪知事实大谬不然,自己竟被震退一步。一时之间不禁大吃一惊,老脸通红,当下紧咬牙关,一声暴吼,奋全身之力再度扑上。 林斌一掌奏功,心头大喜,同时信心倍增,眼见慕容昭二次扑来,原式不变,翻掌再接,又是砰然一声大震,但见斌儿“噔噔噔!”连退后四五步方才站稳。 朱敏见斌儿第二招竟被击退四五步之远,一条右臂已是垂下抬不起来,直吓得一颗芳心怦怦乱跳。 金刚手慕容昭见林斌被击退后,得理不饶人,一声狞笑,右掌平推,猛劈前胸。 林斌此刻已然知道自身功力仍非其敌,眼见慕容昭攻势凌厉,无法硬拼,立时展开归藏步法,飘身闪让。 慕容昭只觉眼着一花,已然失去了林斌的踪迹。 就在慕容昭微一怔神的当儿,林斌已改守为攻,拳掌并施,一招“日月无光”右掌作半月形斜划而出,左拳则当胸直击。 这时恰巧慕容昭一掌劈来,但听“啪”的一声巨响,再度又被掌风震退三步,慕容昭则连连后退六七步方才拿桩站稳,这一来旁观的威镇镖局之众人欢声雷动。 林斌听得心头一跳,正在迟疑,是否应将贾亚之名说出之际,妙手神偷贾亚已昂然说道:“在下乃林公子随从贾亚。” 妙手神偷贾亚这一报名,不禁使雄图镖局之人大吃一惊,就是威镇镖局的总嫖头朱剑夫,和丁开杰等人也奇怪何以斌儿能收服此一武林怪物?慕容昭听说这人就是闻名武林的三只手,不禁脸色一变,但旋即冷笑说道:“原来是顶顶大名的妙手神偷,失敬,失敬。” 此时,林斌见慕容昭拆穿了贾亚的身份,心头颇感紧张。 只见贾亚从容他说道:“慕容兄既然知道了贾某之名,难怪担着一份心事,但是所谓主仆之间,无分彼此,我主人的事就是贾某的事。” 说着一顿,又朝慕容昭说道:“要是慕容兄不放心贾某,请用绳子将贾某捆在坐椅之上,这样总可放心了吧?” 林斌听来,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他不知贾亚是何居心。 金刚手慕容昭何等阴险,打蛇随棍上,忙道:“好!好!我们来次别开生面的饮宴,将妙手神偷贾亚的腰部以下,牢牢捆在椅上,绳子的一头则缚在慕容昭坐椅扶手上。” 朱敏轻轻地问林斌道:“弟弟,他真的能偷来吗?” 林斌眉头一皱,苦笑着摇摇头,朱敏知他遇上了困难,不由芳心暗急。 林斌在众人敬酒之下,笑在脸上,苦在心里,他偷眼一看坐在他下手,隔着一个座位的贾亚,心里又气又急。 大家在虚情假意中相互劝酒,晃眼之间已是初更,遂即到了二更时候,这时那离开酒席丈来远的案桌上,一面黑底黄字金穗边镖旗,仍纹风不动地插在那儿,金刚慕容昭一直正面对着这面威镇镖局的镖旗死死盯住,不时偷眼注意同席的林斌等人。现在只差半个更次就打二更了,只要二更鼓一响.他就可宣盲布胜利,不由得意地笑道:“朱大侠,林小侠,约时快满了,你们还不动手?” 林斌虽心头叫苦,但表面依旧落落大方,说道:“距离三更,还有半个更次,时间尚早,到时总可使慕容镖头满意就是。” 说完,偷眼一看,只见妙手神偷不知何时已酩酊大醉,大帽子盖着脸呼呼、大睡,到了这时,不由得斌儿急怒交加。 斌儿这种神态,瞒不过厅上这些老江湖们,一时之间,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到贾亚一人身上。 河洛一剑朱剑夫见将近三更,仍未见斌儿行动?只一味喝酒,不免忧形于色。长臂猿兄弟及丁霞儿更是惶急不已,而朱敏则尤甚过之,她最担忧的是斌弟弟的诺言如不能实现,那他在江湖上刚刚闯出的一点英名,势将付诸东流。 雄图镖局方面的人,内心正自高兴,尤其金刚手慕容昭和黑眼豹雷二郎两人,频频以目示意,互作会心的微笑。金刚手慕容昭故意转头问身后的仆人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仆人口道:“差一刻三更。” 金刚手得意地一瞥威镇镖局各人,装作时间过得真快的感叹一声:“啊!” 慕容昭还未及说出他要说的风凉话,坐在他侧面的丁霞儿紧跟着也“啊!”的一声惊叫,用手一指大厅对面的房子,道:“火……”所有的人为之转头一看,大厅对过只隔一个天井的前进房门口,眨眼间冒出一股火舌,雄图镖局的人纷纷站起,意欲前往救火。 慕容昭这老江湖,倏忽转个怪念头,忙制止众人道:“各位不要离开,不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雄图镖局的人马上醒悟过来。这火来得确实太过突然,但一看厅上的每人坐在原位,无一移动,慕容昭这才定下心来。再回头看靠在厅正面墙壁案桌上的镖旗,仍然插在原地,他立即发出一阵得意的哈哈笑声。 果然,前进房子并非真的失火,只在各人回坐原位掉头之间,火光自动地熄灭,而且房子也安然无损。 慕容昭哈哈大笑道:“谁来开我慕容昭的玩笑,竟然用出下五门的幻影火光扰人耳目,慕容昭不会上这个当的。” 话声甫落,三更更鼓已响,慕容昭用眼一看林斌,见他面有喜色。 再看妙手神偷贾亚仍是大睡未醒过来,慕容昭得意地道:“约时已过,威镇镖旗只得委屈留在雄图镖局了。” 河洛一剑朱剑夫及同来的人无不丧气异常。 丁霞儿面色黯然地一碰旁边的贾亚道:“别睡了!” 林斌却若先其事地道:“谢谢慕容总镖头的盛情,在招待我们离开之前,请慕容镖头先看一看威镇镖旗是否仍在桌上,免得我等走后,失去镖旗,慕容嫖头还不知是谁取去的呢!” 慕容昭骤然一惊,放眼一看案上镖旗,脸色大变,他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自己还看过一次,明明那面黑底黄字金穗边的威镇镖旗仍在案上,怎么一转眼间,变成白底乌蜂黄穗边的雄图镖旗?忙走过去拿起一看,哪里有威镇镖旗的影子?但见林斌慢吞吞地站起,在袖内抽出一面三角旗来,双手捧到河洛一剑朱剑夫面前,道:“斌儿幸不辱命,镖旗在此,请朱伯伯过目。” 朱剑夫又惊又喜,颤抖着接过自己的镖旗。他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威镇镖局的人真是惊奇斌儿的奇技绝伦,不知他用何方法盗回镖旗?这时,忽见妙手神偷贾亚迷迷糊糊地道:“我睡够了,回去吧!”边说边站起来。 “卟通”一声,连人带椅倒了下去,连慕容昭的椅子,也被拉倒一边。 丁霞儿忙上前替他解开绳子。 慕容昭恨恨说道:“林小侠分明未离过座位,如何能盗得镖旗,是否在约定时间之前弄的手脚?” 林斌哈哈笑道:“慕容镖头曾经在宣布开始盗旗之前亲自检视,难道林某盗的旗是假的?而且慕容镖头并未限制,非要离开座位才能下手,只要在约期之内将旗取在手中,难道慕容镖头有意推翻前言不成?” 几句话问得慕容昭满脸通红,答不上话来。 一旁的黑眼豹雷二郎气得厉声喝道:“镖旗不留下,你人得留下。” 话声一落,人已跃在厅门口,挡住去路。 大家知此事决不能善罢,一时纷纷拔出兵刃,预备硬拚。 林斌纵身跃上酒席,左手一晃,雄图镖局的镖旗赫然在他手中朗声道:“雷二郎听着,你们的镖旗在我手中,要是今后不想走镖的话,随便你用何手段对付我们,但你得想一想,凭你们能够准有把握留得住我吗?动起手来,还不知鹿死谁手,要是你还想走镖,请让威镇镖局及丁家庄众人离开,再凭手下武功与小爷过招。” 雷二郎一想,也觉有理,凭对方来人,个个都有一身不同寻常的武功,真的动起手来,未知谁死谁伤?莫如只将这小子留下,合自己与金刚手两个之力,不难将他擒住,遂道:“现在请威镇镖局及丁家庄诸位老师先行离开,林斌与本帮尚有过节未了必须留下。” 来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对方话已说明,但焉能扔下林斌一人,不顾离去?是以自河洛一剑朱剑夫以下,同声表示一拚。 斌儿忙道:“朱怕怕,丁伯怕,请率领各位先行回去,斌儿随后就到,谅他雄图镖局绝留不住我,如各位不接受斌儿之请,斌儿只有束手就缚了。” 边说边以眼色频频向朱剑夫示意,意思是要朱剑夫放心先走,他自有办法离开。 河洛一剑朱剑夫听斌儿如此说法,首先走出厅外,只有朱敏和贾亚不肯离去。 斌儿又对朱敏道:“敏姐姐再不走,实是害我,请你快走吧!” 又转对妙手神偷贾亚道:“贾亚,你还不与我离开?”朱敏和贾亚被逼无奈,带着满腹忧急走出大厅,当贾亚经过黑眼豹雷二郎身边出了大厅,走到天井一半地时,林斌忽道:“贾亚,接住雄图镖旗先行回丁家庄等我。” 说罢,左手一场,手上镖旗已向门外飞去。 雷二郎哪会让镖旗轻易落人对方之手?轻轻一跃,伸臂接住飞过头顶的镖旗。 林斌就是要他去接镖旗,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人已蹿出厅外,雷二郎知道上当,转身想要追去,林斌右手一扬,一颗铁棋镖向雷二郎当胸打到。雷二郎连忙煞住身形伸手去接,岂料暗器堪堪到手,倏然呼的一声,向左划个弧形,变为绕着他的身形回旋,雷二郎骤惊之下,持着手中的镖旗猛然一挥,只听“当”地一声,将暗器击落,林斌第二粒铁棋子又已打到。 林斌的回旋铁棋镖源源打出,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但这些铁棋子却不打中雷二郎,只将他镇吓当地,堵着门口,不让第二人出来,一时铁棋回旋镖满天飞舞,呼呼作响。 这种绝技,不说见过,听也没听说过,人人看得呆立当地。 倏地,林斌像是变戏法一般,大喝声“停”,所有回旋在空中的铁棋子不管是缓是急,笃的一声,通通打在大门左边墙上。 黑眼豹雷二郎呆呆地征在当地,他奇怪林斌何以会使用回旋镖,而且比他师父毒蜂马其熊还要使得出神人化。他一念未完,只听斌儿大声喝道:“雷二郎、慕容昭听着,你们要找,尽管找我,请不要涉及他人。小爷随时候教,只要不怕我铁棋回旋镖的只管来!” 说罢,一使眼色,当先越身上房,消失在黑夜之中,其余同来之人也跟着纵出墙外,向丁家庄而去。 朱敏怕失去斌儿,随着斌儿身子后跃上屋面,脚下用劲,使出踏雪无痕轻功向前面黑影追去。不一时,追到了东门,翻城而下,但再看时已失去了林斌的影子。朱敏急得要哭,多时以来天天吵着父亲河洛一剑朱剑夫带他去找林斌,今天好不容易突然遇到了他,现在又失去了他,一颗芳心如何不急?她用手擦着颗颗泪珠,大声喊道:“斌弟弟!斌弟弟!你在哪儿?” 突然,朱敏觉得小辫子让人轻轻一拉,她一声惊叫,转身倒纵。 猛听背后有人道:“别跑!是我在这儿等你!” 朱敏听到这声音后,心里不由感到无比甜蜜。 因为她由声音听出说话之人正是斌儿。 斌儿见朱敏那付娇羞的模样,不由轻声说道:“敏姐姐!你还生气吗?” 朱敏转头抬眼望着斌儿道:“谁生你的气?” 斌儿愕然说道:“不生我的气,为什么不说话?你追来找我,不是有话和我说吗?”朱敏让他一提,记起很多想要知道的问题,道:“你刚才在席上坐着,动也没动,怎么忽然间就将镖旗取到手?你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 斌儿笑道:“姐姐,那不是我的本事,是贾亚盗来交给我的!” 朱敏听得更是糊涂,奇怪地道:“妙手神偷贾亚不是被绑着而且喝得大醉?他怎么又能替你去盗旗,又如何给你?我坐在你旁边怎么会一点也不知道!” 林斌想一想道:“最初我也像你一样,以为他真的醉得睡着,岂知他是装睡?在打三更鼓的一刹那.他在桌底下给我一样东西,我不知是谁给我的,我偷眼一看,原来他只穿着内衣,伏在地下把镖旗给我,我将镖旗暗藏袖中,一看桌上插的镖旗变了颜色,我知他已做了手脚,这才大胆地指给慕容昭看,至于他究竟用什么方法将镖旗偷到手,连我也不大清楚。” 这一解释,朱敏算是懂了,她笑道:“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的?” 斌儿将与妙手神偷贾亚结识的一段经过说了一遍,朱敏又问道:“斌弟弟,你真了不起,武林怪人妙手神偷居然被你收为随从,三老二毒一癫丐的任一飞老前辈替你跑腿。你的武功简直了不起嘛!在这样短短的时日内,你成功怎么变得这么高?刚才你对慕容昭使的拳掌,对雷二郎使的暗器,是谁教你的?哪一门功夫?” 斌儿只得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际遇,简要他说给她听。 朱敏笑道:“斌弟弟,你虽然未正式拜师学艺,可是你眼下的武功已可与爹爹相比,你再不要东跑西跑的啦,我陪你去报仇,好不好?” 林斌紧紧地握着朱敏的手,歉然说道:“不!我的武功还差得远呢!我还打不过毒蜂马其能,也打不过毒蝶罗姥姥,还有丐帮的事未了,金光蛇皮落在别人手里,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我有更强的武功才能解决,这里事一了,我还是要去找灵空长老,请他替我介绍师父。” 朱敏抬头看着林斌道:“斌弟弟,我跟你一道去,你去了以后,可知道我多寂寞。”林斌拉着朱敏的双手道:“你不能同我一道去,因为那太危险。” 林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朱敏道:“前两天我遇见徐师哥,怎么今天不见他来?他不是跟你们一起追镖旗的吗?” 朱敏倏然生气道:“哼!他敢跟我们来,爹爹不扒他的皮才怪!以后不许理他!” 斌儿道:“为什么?他不是你师哥吗?… 朱敏不屈道:“是我师哥?爹爹已将他赶走一年多了。” 斌儿奇怪道:“到底什么事?” 朱敏仍是没好气道:“不许你问,不告诉你。” 斌儿好奇地道:“你不告诉我,我问伯伯去!” 朱敏大声道:“不许你再问,而且也不许你问爹爹,听到没有?” 斌儿无奈地道:“不问就不问。” 话未说完,突地惊叫道:“糟!快回去,丁伯伯中了黑豹雷二郎的暗器,我点了他穴道,别人解不了,快回去救他,迟了他的手腕将会变成残废。” 朱敏怀疑地问道:“丁伯伯什么时候中的暗器?你何时点他穴道,怎么我都没看见?”林斌急道:“快走,回去再说,迟了就来不及了。” 他话一说完,拉起朱敏就走,林斌住在丁家庄为时甚久,对周围环境极熟,领着朱敏从小道打庄后进入。当两人翻上围墙之时,眼见庄内人影幢幢,极为混乱,斌儿连声叫:“糟!”用力一带朱敏奔向书房。 书房外面,一些仆人在来回地奔走,书房里朱剑夫来回地兜圈子,像是焦急异常。丁开杰坐在一张大圈椅上,丁霞儿忙着替他倒茶揩汗,丁开俊坐在旁边,像是在运功推拿丁开杰的右臂,却没有妙手神偷和丁开杰带来的镖师们影子。 林斌和朱敏刚到书房通过,守在房门的庄丁已欢声道:“好了,林少爷、朱小姐来了,朱总镖头老庄主等着两位呢!” 两个人一脚踏进书房,丁开俊立时收手,带着祈望欢悦的神情走至门边,朱剑夫却带着微笑的面容对着走进来的林斌,而又以责备的眼光看了看他的女儿朱敏。 原来林斌朱敏两人走在前头,后面的人已经都回到了丁家庄,反而不见这两个少年人影,本来大家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多时不见面,这番相会必有一番体己话说。岂知一个更次过去,仍不见二人回来,渐渐地大家开始心焦,尤其河洛一剑朱剑夫,父女关心,又知林斌经过今晚事件,乌蜂帮更加恨之人骨。加之丁开杰一只左臂,自手指到手腕,又黑又肿,明知须要乌蜂帮的独门解药不能医治,丁开俊因以前丁霞儿蛇咬之经验,认为除非斌儿回来,实无别法。 所以大家盼林斌返来,急得不得了,今见二人安然返来,不由大喜过望。 林斌顾不得与众人寒喧,匆忙中向丁开俊打招呼,快步来到长臂猿丁开杰身旁,拿起丁开杰的右手察看说道:“伯伯,你现在是否感到很痛苦?胸口一定觉得像火烧一般?” 丁开杰咬牙忍痛点头道:“孩子,正如你说的一样,你看,伯伯这手臂可否能治?我听说你替霞儿医过毒伤,你什么时候学会医道的?” 旁边的人看得暗惊,对斌儿小小年纪,似乎是无所不通,无所不能,不禁都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丁开俊问道:“贤契!你看舍弟的伤可能救治?” 林斌放下丁开杰的伤臂道:“还好,再过一个时辰,恐怕就要牺牲一条右臂了。” 朱剑夫问道:“可是你如何救治?” 林斌呆呆地望着屋顶,对朱剑夫的问话全然未觉,大家见他这付样子,颇觉奇怪。朱剑夫和丁开俊经验多,见识广,知他在思索治疗之方,也不再问他。 一屋子人静静地等着林斌,见他的脸色变换不定,忽儿皱眉,忽儿开朗,忽儿茫然,忽儿如有所获,大家心跟着他的脸上神情而沉重而轻松。 蓦地,林斌走到桌旁,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交给丁霞儿道:“霞妹快找人去抓药,要快!” 说完以后,走到丁开杰面前,从怀里取出千年章鱼墨珠,霎时之间。屋内红光灿烂。林斌将墨珠送到丁开杰的唇上道:“伯伯,你开口含住墨珠。斌儿替您着手治疗,再晚就来不及了。” 丁开杰如言张口含着墨珠,随后扶起丁开杰起床。 斌儿歉然道:“要是斌儿治不好怕伯的伤,斌儿的罪可大了,斌儿耽搁伯怕的毒伤已深,虽事先将穴道闭塞,不让蔓延全身,但因时间过久,毒入骨髓,斌儿真无把握治疗呢!” 一面说着,一面将丁开杰扶着盘膝坐好。他撩起自己左袖,在臂上一捏,嗒的一声,一把青光闪闪的匕首握在手中。 林斌左手抬起丁开杰的伤腕,右手持着匕首,向腕处比一比,自语道:“不行,如此太痛苦。” 回头对丁开俊道:“开俊伯伯,有磁铁吗?” 丁开俊摇摇头道:“恐怕没有。” 林斌道:“没磁铁怕得熬两天苦了,请开俊伯伯命人取把小夹子,及生肌药拿来。” 这两样都有,尤其武学之家,普通的治伤生肌散谁家都有,不一时全已取来。 林斌叫朱敏在桌上取过一个大杯候在旁边,他用匕首在丁开杰伤腕之处,挖开四个小口,创口露出四支细细的针尖,林斌将匕首扣回臂上,用夹子夹出四支细若牛毛般的乌蜂针。吩咐朱敏用杯接住伤口流出的墨水,对丁开杰道:“斌儿功力不足,只可试试看,能否以功力替伯伯逼出毒水,尚在未定之数。斌儿现在放开穴道。伯伯要及时运功逼毒,斌儿再助伯伯一臂之力。” 说罢在丁开杰臂上一拍,丁开杰一条右臂穴道立通,感到麻痛向臂上延伸,忙运起内功逼住,以阻其上延之势。 林斌坐在丁开杰背后,运起般若禅功有若老僧人定。少顷,林斌伸出右掌,按住丁开杰背后的灵台穴上。丁开杰顿感一股热流传人体内,源源不绝地流向右臂,约有盏茶时间,斌儿才将手放开,道:“不行,斌儿功力不够,逼不出毒液。” 他想了想又道:“烦开俊伯伯将开杰伯伯口中墨珠取出,放在臂上,慢慢沿手腕处滚动,像给霞妹治伤时一样地滚动。” 丁开俊如言而为,林斌又运功传人丁开杰体内,不一时,自伤口处流出滴滴黑水,黑肿的臂腕已开始逐渐消失。 林斌渐渐头上见汗,脸色转白。丁开杰手腕处墨水流尽,已流出殷红的鲜血,手腕手指黑肿业已消尽。丁开俊松了口气道:“好了!”,林斌听说好了,才放开按住丁开杰背上的手掌。丁开杰一条右臀立感舒畅,回头想向林斌说两句感谢的话。见林斌面如白纸,全身汗湿,盘膝跌坐。丁开杰直感动得老泪涔然,知他乃在自行运功调息,不敢惊扰他,约有顿饭时间,林斌脸色才红润如初,起身问道:“药抓回来了吗了” 丁霞儿早巳将药及火搬来备妥。 林斌一边动手煎药,一边道:“恭喜开杰伯伯,毒伤已愈七成,还有侵入骨髓的毒,再服七七四十九天的药,就可全愈了。” 丁开杰感激地道:“斌儿,你两次救我,叫我如何报答你?” 河洛一剑朱剑夫插言道:“你使的什么点穴法?任我想尽方法,也无法解开,而且你那医道,又怎会如此高明?” 林斌道:“这些都是机缘凑巧,斌儿不成器,没人肯收我为徒,斌儿的遭遇也非一时说得完,现在也不能说,到时候斌儿自会向伯伯等禀告。至于学医一道还是开俊伯伯所赐。” 河洛一剑朱剑夫问通臂猿丁开俊道:“小弟不知丁兄对医道修养如是之深,教出的徒弟如此高明,丁兄可说是真人不露相了。” 丁开俊哈哈大笑道:“我哪会什么医道,又何时教他?我要懂医理,何不早就替自己女儿和弟弟医治了?还要别人动手,朱兄不要听他妄加美名。” 朱剑夫说道:“怎么?难道斌儿说的……”斌儿抢着道:“开俊伯伯实不会医,乃是蒙开俊伯伯收留在庄上医伤,终日无聊,在这书房随便翻些书看,见书架上的书排得很混乱,动手整理,在书堆里发现一本医书,将个中医理学了一些。” 丁开俊奇怪道:“什么医书?怎么我一向不知道有这本书?” 林斌遂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白绢的书本,双手送到丁开俊的面前。 丁开俊哦了声道:“几年前,我在一个旧书店里买了一部旧书回来后,发现其中的一本中间被挖去,这本书则夹在当中,我不懂玄霜绛雪是什么意思,也未翻看内容,随手放到书架上,一直没动。今天不拿出来,我也忘了这回事,想不到还是一本医学宝典呢!” 林斌解释道:“玄霜本是丹药之名,汉武帝去仙家求药,有玄霜绛雪。唐太宗威风赋有晨游紫雾,夕饮玄霜之句。想是这本书籍用此名以示仙医之意。” 丁开俊道:“我还不知林小侠文学腹笥渊博若是!既然是你发现个中妙用,就送给你吧!” 林斌忙谢道:“斌儿正想向伯伯讨取,不过斌儿并非要据为已有,因为这本书乃衡山派镇山数宝之一,斌儿想送回衡山派,使这绝世医道不至埋没,而能多救世人。今承伯伯见赐,不知斌儿此-处置可对?” 丁开俊道:“我送了给你,随你如何处理。” 丁开杰言道:“斌儿真是仁心仁术,送回衡山派极对,想他们遗失此宝,自是无限痛惜,如今物归原主,自是极对。” 这一阵忙碌,天早大亮,大家方才分别草草梳洗,前往大厅用膳。 此时妙手神偷贾亚也已回庄,他趁着别人不在意时,对林斌道:“上禀主人,风闻金光蛇皮出现湘鄂一带,如今此间之事已毕,主人可否南下一行?” 林斌道:“既然发现金光蛇皮,我们就该追回,但我不能明着走,朱伯伯、丁伯伯不会任我离去,因此我们也不便同行,你今天白天明着先走,晚上我暗中离开,我随后就到,沿途你留下暗记,如我追不上你,则在武昌白沙寺见面。” 林斌找到了开俊道:“开俊伯伯,斌儿有不情之请,想请伯伯帮忙。” 丁开俊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老朽能力所及,无不尽心而为。” 斌儿道:“斌儿有事差贾亚南行,想请伯伯借我马一匹,盘缠少许。” 丁开俊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事,这还不好办?” 于是吩咐下人取来白银五百两,道:“这数目够了吧?不够再取,马匹随时到马房去挑好了。” 斌儿忙称谢不迭,然后命妙手神偷贾亚即时起行,暗中留下一半银子,作为自己盘缠费。 午餐时,大家议定今天休息一天,明天由刘李二位镖师等护镖西行,朱剑夫、朱敏陪同丁开杰回开封疗伤。 但朱敏坚持要林斌同去开封。 林斌道:“经过此事之后,表面上乌蜂帮不会向丁家庄再找麻烦,但暗中绝不会放过丁伯伯,以斌儿之见,丁家庄实不能再住下去,开俊伯伯不如同往开封镖局较为妥当。” 丁开俊叹口气道:“这一点老朽也想到,奈何老朽对江湖之事已然厌倦,而且最怕不得安宁,所以迟迟未作决定。” 朱剑夫也怂恿丁开俊,将家小一同接去,答应让出一幢房子给他,丁开俊仍是犹豫不决。 林斌道:“这样吧!开俊伯伯,既怕镖局纷扰,斌儿倒有一个好去处,不知伯伯意下如何?” 丁开俊问是何去处,林斌道:“离开封不远的密林,距城西北约二十里的五虎岭下,有一胡家堡,地处僻静,风景极佳,离开封又近,有事可互相照应。那里已非乌蜂帮势力范围,听说胡家堡与毒蜂马其熊有极微妙之关系,他们绝不敢去惹事生非,此处是否适宜?” 长臂猿丁开杰道:“胡家堡堡主胡龙华老前辈,我们虽与他有一面之缘,但无深交,如何能去打扰?” 林斌微笑道:“只要伯伯们同意,但是斌儿一语,不怕胡老堡主不待以上宾。” 丁开俊徽微笑道:“本来我不想去的,既然如此,就这样决定吧。” 林斌听见背后有追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朱敏,放慢脚步等朱敏赶上,和朱敏手拉手地向庄后走去。 庄后是一片树林,两人坐在一棵大树下,畅叙别后。 朱敏静静地听林斌叙说往事,林斌只捡些有趣而惊险的说,但凡是牵涉到门派的事情,及武功的名词他都避而不谈,虽然若是,然而在朱敏听来,又是替他担心,又替他高兴。 朱敏问林斌道:“斌弟弟,你什么时候去找灵空和尚?” 林斌防他要缠着跟自己去,信口说道:“我刚和大家在一起,不舍得这么快就离开,想和你们一道回开封后,再往些时日才南下。” 朱敏高兴地拉着林斌的手臂道:“你这话可真?我简直不敢相信你!” 朱敏忽然像是记起什么事,道:“弟弟,听说你救霞妹时,收了一条小蛇,拿出来我看看。” 林斌道:“好,我去拿来。” 不一会儿从书房拿来个小竹筒,刚巧朱敏背转身子没注意林斌回来。 林斌有意促狭,轻轻地走来,拔开竹筒将小蛇放出,轻嘘两声,小蛇蹿进草地里。林斌将竹筒收好,才大步向朱敏走去。问道:“敏姐姐,你看什么?” 朱敏回头道:“你看,墙头有只小鸟,全身翠绿色,多可爱。” 林斌回头看去,赞道:“真好,真好,想什么方法捉住它才好。” 在怀里摸出一粒铁棋镖,道:“让我用镖打它下来。” 朱敏忙拦阻道:“不行,那要把它打死的,啊!蛇……”一声惊叫未完,整个身子已扑向了斌儿。 林斌忙伸手楼住朱敏投来的身子,口发“呱”声叫开小蛇,故意问道:“什么事?”朱敏脸色发青道:“蛇!蛇缠住了我的脚。” 林斌接口说;“在哪里?我看看?” 扶朱敏坐在身前,笑道:“没有呀!你怕什么?” 朱敏见说没蛇,心定下来,转头看自己双足,确没什么蛇,才要转身立起,一眼瞥见两尺外一条小蛇盘绕成堆,一颗蛇头高高昂起,两条长约三寸的蛇信,吞吐不已。 朱敏又惊呼一声,倒向斌儿怀里。 林斌伸臂抱着朱敏细腰,凑到朱敏耳边轻声道:“敏姐姐!你别害怕,你不是要看我的小蛇吗?它就是我养的小蛇!虽然很毒,但不会咬你的,你看,我叫它过来让你摸摸它。” 林斌口作呱声,小蛇慢慢游了过来,朱敏慌得躲进斌儿怀里,叫道:“我怕,我不要,快收起它!” 林斌如言“呱呱”地叫开小蛇,小蛇又蹿人草里不见了,随后道:“敏姐姐!小蛇爬开了,起来吧!” 朱敏不依道:“讨厌鬼,你吓我,等下我决不饶你。” 林斌无奈地道:“好!好!你起来,我想办法捉那只翠绿色的小鸟给你。” 朱敏听说替她捉小鸟,才跃起道:“你真的能捉到它?怎么捉法?” 林斌道:“我用回旋镖捉它,在我发镖时,你跃上墙头,我的镖一停你就用闪电手法抓它。 说罢,伸手人怀摸出几颗铁棋子,用满天飞舞的手法向墙头翠鸟打去,朱敏也跟着跃上墙头,铁棋镖回旋飞舞将翠鸟罩住。翠鸟像被这满天呼呼生风的暗器骇住,伏着不动。林斌叫道:“捉!”暗器随声停落,朱敏闪电般伸手一抓,绿雀已然在手,朱敏高兴地捧着绿雀跳回斌儿身旁道:“弟弟,你这手暗器真好,快教给我!”林斌笑道:“这手暗器不好学,我另教你一手金针镖吧!” 林斌从怀里掏出一把花针,将乌蜂针的口诀、手法,清清楚楚地解释一遍,朱敏将翠鸟交给林斌握着,她开始练习金针镖。 欢乐的时间过的最快,直到庄丁来找他们去吃饭,才知两人在后庄已待了整个下午。 这一晚大家又重新计划一番,改变原来计划,因丁开俊要带家小东行,因之决定后天起程,朱剑夫等也晚一天同走,西进的镖货仍按原定计划第二天动身。 翌日卯时正,威镇镖局镖车由丁家庄起镖,进入长安东大街,经西大街出西门而去。朱剑夫等一直将镖银送出城外五十里,才回转丁家庄。 因林斌藉口避免乌蜂帮再来寻事,没有参加送镖,一人留在庄上,当大家回来时,天已黑了,一找之下,已不见林斌,以为他到附近溜达,也不在意。直到在书房里发现他留下一封信,才知林斌又已不辞而别。 第十四章 小人最难缠 林斌趁众人起镖送镖之时,暗中准备了马匹,及他随身用物,朱剑夫等前脚才向西走,他后脚向南走,一路上,他留心妙手神偷贾亚留下的暗记,一站站地追下去。 林斌走了一程,觉得有些不对,见贾亚所走的路,越走越偏僻,最初他还以为贾亚为了方便自己,躲避朱剑夫等的追踪而走小路,但后来竟然走的都不是正经路,不觉心里怀疑,但他仍是照样地跟下去。 林斌紧催坐马,天黑时来到石泉,住了一夜,次日继续上路。石泉到湖北有一条大路经汉阴去的,可是贾亚留给他的路标,却仍是走小路,向紫阴进四川的万源。这一天,林斌到了巴蜀,就失去妙手神偷贾亚的标记,向东走呢?抑是继续南行?林斌感到无所适从。暗付道:“既然不知贾亚走东走西,这些天来兼程赶路,一身狼狈不堪,不如就在这城内休息一天,再东下到南昌与他会合。” 林斌当下决定,住进客栈,梳洗过后,信步走出栈房,来到街上闲逛,希望能发现妙手神偷所留暗记。 他来到一家大酒店的门口,一阵阵酒香,将他吸引了进去,随便叫了一些酒菜,低头自饮自酌地盘算着满腹心事。 蓦然,肩头被人一拍,他惊觉地回头一看,只见徐子贵满脸笑容地站在身后,说道:“斌弟!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什么时候又到巴蜀来了?” 林斌想起朱敏对他说的,不要理徐子贵,但是别人招呼了自己又不得不理,而且他也不知徐子贵是否真的被朱剑夫逐出门墙。所以他仍像以往一样,朝徐子贵道:“徐师哥,是你,你怎么也到了四川?我是今天刚到,你还没吃东西吧!坐下来,随便吃一点。” 其实不要林斌招呼,徐子贵早巳坐了下来,堂棺早已送上来一份杯筷。 两人边吃边谈,徐子贵道:“我是昨天到的,斌弟意欲何往?” 林斌道:“我想到武汉去看看灵空长老,徐师哥,你呢?” 徐子贵忙接道:“我也正想到那边去,两人结伴同行,也可不致寂寞。” 林斌又想到朱敏说的不要理他,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于是试探地道:“徐师哥,我在长安曲江池见你之后,你到哪儿去了?后来朱伯伯他们也到了长安,我还以为你是跟朱伯伯一道的呢!” 徐子贵被问得脸一红,半晌方才说道:“不,我不是跟师父他们一道,师父真的也到了长安?” 林斌微笑道:“是的,就是我在曲江池见你的第三天,朱伯伯和敏姐姐一起来的。”他见徐子贵低着头,只顾饮酒,像是不愿谈这问题的样子。他更不放松地道:“怎么?你不知道?” 徐子贵暗付道:“林斌既见了他们,必然知道我被逐之事,但他还像以往一样地对我,必定不知详情。” 于是装得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做错了一件小事,让师父骂了一顿。所以跑了出来,我想等师父的气消了,然后再回去。” 林斌问道:“为了什么事?你能否告诉我?” 徐子贵一想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他老人家教师妹天罡剑法,我在窗外偷看,让师父发觉后责骂了一顿,其实现在想起来,这是我的错,师父他老人家不让我学必有道理,我何必这么心急?所以我想过些日子,师父气平了,再回镖局向师父请罪。” 林斌见他说到师门的事,自不便多所置言,遂安慰道:“这件小事,过些天朱伯伯还不是就忘了?明天我们一道走好了,今晚你也同我回客栈住吧!” 徐子贵立即答应,并问明了林斌佐的客栈,然后说去拿自己的包袱,就来客栈找林斌。 徐子贵走了,林斌见天色还早,人在酒店坐了一会儿,出来后,又逛了一阵,才踱回客栈。 林斌回到客栈时,徐子贵已然在房里坐等。 徐子贵见林斌回来,忙不迭在茶壶里倒了一杯茶给他,林斌因早些时喝了些酒,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口里很渴,见到有茶,哪有不喝的道理。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也就上床睡了。林斌睡下不久,感到一阵肚涨,甚感不适,于是起身如厕,他以为定然是吃坏了肚子,方致泄肚。 岂知,刚睡下床,又爬起来,一夜之间,不下十余次之多,到了次日,他感到周身瘫软无力。 天明以后,他央徐子贵照他所开的药方,叫店伙替他去煎药,吃了药仍不见好转。这时林斌不由着了慌,他自己对医道已是极其高明,可是他不知自己得了什么病,人是好好的,只是泄肚,名医能医人,不能医自己,只可由徐子贵替他请来了大夫看病,但是仍不见效。 一连三天,林斌已瘦得失了原形。 第三天的晚上,徐子贵出去了,直到二更天仍未见回来。这情形在三天来还是第一次,林斌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将他惊醒,闻隔壁房间有人说话,听来是两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林斌本来并未注意,可是当他刚清醒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使他不得不留心听下去,但听一人道:“老四,你小心点,别粗手粗脚的,将隔壁的点子弄醒了,可不好办。” “怕什么?他现在已去了半条命,连床都不能起,就是让他知道了今晚的事,他已跑不了。” “老四,你不要小瞧他,连金刚手慕容昭都打不过,雷堂主也吃了他的暗亏。他没什么大病,要跑时你我两人能抓得住他吗?”林斌越听下去越心惊,这分明是说自己,又听道:“老三,你太怕事了,他虽说没大病,可是每天吃巴豆,就是铁人也得变成泥人。你想,三天来不停地泄肚,别说你我两人,就是我一个人也能服侍得下。” “这一着真绝,不怕他再聪明,也想不到在茶里下有巴豆。哈哈!老四你的计算不坏,事成之后,必得重赏。有好处,你别忘了我们哥俩的交情啊!” 老四道:“嘘!小子,你叫我不要惊动他,你如此大声,不怕店家听到吗?虽然店家奈何不了我们,但是在他店里的茶水中做下手脚,他知道了,若去报官,在这通都大邑,却也多有不便。” 老三冷笑道:“你当怕不怕,却怕上店家,就是他告到官里,又岂奈我何!巫山双煞岂是好吃的果子?难道他们那些饭桶,还敢到老虎嘴上拔毛不成?” 林斌听得惊心动魄,想不到他们背后的主人是巫山双煞,那就难怪对自己来这一手了。 可是茶里下巴豆,又是什么人做的手脚?我若不将这下手之人剥皮抽筋才怪。这时,又听道:“怪了,现在已快三更,怎么寨主仍未到来?难道今晚还不下手?” 老三道:“别心急,三更天准到,只要寨主一来,我们哥俩就可到桃花那儿去快活了。” 下面的谈话,也就随之转到了其它。林斌听说巫山双煞要亲来捉他,哪还不惊得冷汗涔涔以现在的武功,他虽不怕双煞,可是眼前周身软弱无力,真的如隔壁之人所说,随便一人,均可料理。他一咬牙,艰难地爬下床,轻轻开窗,爬上去,跳出窗外。林斌跳出窗口,溜出后园门,急不择路地向前就跑,阴错阳差,让他转了两个弯,到了江边。林斌真庆幸又逃过了一次难关,他躺在江边一棵树下喘气,他的确走不动了。“汪汪!”几声,一只野犬向他狂吠,他勉强坐起,他深怕因犬吠之声引来敌人,他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去,想将狗赶开,但他两臂无力,徒劳无功。 突然,背后有人飞跑过来,只听一人叫道:“在这儿了,快抓住,别让他跑了。” 这一声,不由林斌周身一震,但在如此情况之下,他只有闭目等死。 来人将林斌抓起,如提小鸡似的,跟着一阵急跑以后,林斌只感到身子被人狠狠地一扔,他睁眼一看,已处身在一只大船的船舱中。 再一抬眼,只见面前坐着一个三十许的妇人,明眸白齿,艳丽绝伦,身着罗衣,珠球玉佩,两旁分站四个十五六岁的侍女。 林斌被摔进舱里之后,捉他的汉子已一声不响地转身出去,站立舱口,但听一个侍女惊道:“咦!不是这人嘛,这人穿的是白衫,年纪小,刚才见的那人比他大得多,穿的是青杉。难不成一会儿就会变了样?” 林斌怔怔地看着她们,茫然不知所以,中年妇人微开樱口,冷冷说道:“哼!小小年纪不知死活,快从实招来,不得胡说,谁派你来的?有何阴谋?” 林斌痴痴地不知所答,旁立的一个侍女大声道:“夫人问你,为何不答?” 林斌茫然道:“谁派我来的?不是你们的人将我抓来的吗?我正想问你们捉我来此有何阴谋呢!” 中年美貌的妇人风目倏睁,两道冷锐如刀的眼光在林斌身上一扫,道:“我问你半个时辰前,你偷偷上船,是谁派你来的?看在你年纪小,只老老实实地说,我决不难为你!” 林斌心里叫苦:“半个时辰前我还躺在床上呢,我怎么偷上你们的船来?” 当下急忙分辩道:“我没来呀!那时我生病躺在床上呢!” 美妇人面色深沉,冷笑说道:“狡猾的东西,你不吃点苦,也不会说实话,筱梅,让他尝尝分筋错骨的味道。” 侍女筱梅听见吩咐,正想上前动手,林斌心知道厉害,自己不能不明不自地吃这苦头,忙道:“慢来,你们要如何对待我,我决不害怕,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但我不能不明不白地让你们摆布,只要你们说出我何处开罪你们,或是我们有何冤仇,你们说明白了,任由你们用什么毒辣手段对我,我决不皱一皱眉头。” 美妇人不屑地嗤之以鼻,道:“你真的不知这是谁的船?刚才你偷上船来,在后舱鬼头鬼脑地做什么?要不是我的婢女大声地惊叫,将你吓跑,怕你早不当堂被捉住了,现在还有你赖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派来的替死鬼,你们那一些玩意,还瞒不过我莲花女的眼睛,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 林斌心知这是误会,忙解释道:“请夫人不要误会,我本来让仇人陷害,暗中在茶中放下毒药,病得软瘫床上,哪能在半个时辰前上你们的船?那时我正迷迷糊糊地的听到仇人要立即加害于我,所以才逃出店房,走到江边走不动了,在树下休息,糊里糊涂地让你们捉来,怎么竟说我偷上你们的船?” 美妇人见斌儿如此说法,心下微然一动,仔细一看林斌,见他果真一脸病容,坐在舱板上软弱无力。于是点了点头,转头问筱梅道:“你刚才见的人真的不是他,你看清楚没有?” 筱梅怀疑地道:“婢子当时也未看清楚,只是觉得刚才的人比他高大,衣着也不一样。” 美妇人道:“好吧!既是错抓了人,放他走吧。” 话才说完,又道:“筱梅先搜搜他的身上,别是他们同来之人,让他骗过,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筱梅见说,走至林斌身边,举手一点,林斌的穴道已被制住,眼睁睁着着筱梅在他怀里掏出所有的东西。 林斌心里更是惊奇害怕,忖道:“这婢女用的手法分明是泰山派的莲花点穴指,必与毒蝶罗莲姥姥有渊源,刚才她不是自称莲花女吗?别是毒蝶的什么人,那我又有得受了。”心慌尽管心慌,不说已让人点了穴道,就是这身病,也难逃人手,这才叫做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筱梅在林斌怀里搜出珠子一颗,书一本,小竹简一个,花针一把,棋子三十余颗,全部交给美妇人过目。美妇人仔细一件件地看,看到竹筒时想拔开塞盖看里面什么东西,林斌忙叫道:“不能动,里面有毒蛇。” 美妇人瞥他一眼,见林斌满脸诚恳之色,也就没拔出塞盖,放过一边。拿起铁棋子一看,见里面两种不同,比较重些的,中间刻有一个龙字。约有二十颗,另一种份量轻些的没有字,大约有十来颗,美妇人越看越诧异,将一个刻有龙字的棋子拿到林斌面前,道:“你哪来的铁棋镖?” 灵空长老给林斌铁棋镖的时候,曾经说过,这可能带给他福,也可能带给他祸。林斌心头一横,暗想:“管他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遂昂然道:“灵空长老给我的,要我拿这铁棋子,去找铁棋镖老前辈教我武功。你与铁棋镖老前辈如有什么过节,冲着我来好了,一切算在我身上。动手吧!” 美妇人微微一笑,又问道:“灵空长老是谁?铁棋镖肯收你为徒?” 林斌道:“灵空长老是武昌白沙寺的主持,铁棋镖老前辈肯不肯收我为徒,我不知道。” 美妇人见林斌说得真诚,微微笑道:“我们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筱梅,快将他扶起。” 筱梅赶快将林斌穴道解开,扶林斌坐下,他心里诧异十分。 美妇人又笑着说道:“我姓白,人称莲花女白玫,铁棋镖龙老前辈是我兄长,你既与铁棋镖有这一段渊源,当不是外人。刚才因船上发现有人刺探,派人追踪,将你误擒,望勿见怪。敢问贵姓大名?” 林斌听面前之人是铁棋镖的家人,虽然未曾向铁棋镖拜师入门,但看灵空长老之意,当可想到铁棋镖必肯将自己收入门墙。当下遂执晚辈之礼,躬身道:“晚辈林斌,拜见前辈。” 莲花女笑道:“不必客气,现在不知你意欲何往?” 林斌遂将卧病客店,夜间邻房二人谈话,知受仇人陷害,抱病逃出的经过详说一番,又说想东下找灵空长老。 莲花女同情地道:“既然你身有沉疾,单身东下不便,不如留在船上养病,我现在要回巴东,顺便送你一程,不知是否愿意?” 林斌忙谢道:“晚辈先行谢过。” 此时另一大汉出现舱口,摔下一人道:“启禀夫人,小的在江边擒到这人,这才是正点子。” 林斌转头一看,不禁叫出声来:“徐师哥!是你?” 原来被摔下的人,正是徐子贵。 徐子贵听见有人称他徐师哥,抬头一看是林斌,眼珠骨碌碌一转,机警地道:“斌弟!你怎么到这里来,他们因何擒我?” 莲花女见两人相识,又怕手下擒错了人,向林斌问道:“你认识他,这人是谁?” 林斌介绍道:“这位是开封威镇镖局河洛一剑朱剑夫的入门弟子。徐师哥快来见过白老前辈。” 徐子贵忙爬起向莲花女施礼道:“晚辈徐子贵拜见。” 莲花女见说是朱剑夫的弟子,当不会有何不轨行为,遂笑问道:“不知徐少侠何以会来到川东?” 徐子贵两只眼睛东转西转,尽在眼前这些美貌的女子身上溜,对莲花女的问话,竟然未曾听到。林斌见此,不由眉峰微蹙,忙代他答道:“徐师哥与小子同住客店,正同往湖南,适晚辈抱病在身,耽误下来,今晚徐师哥外出,晚辈蓦闻警耗,不及等徐师哥归来,先行逃出,大概徐师哥返时不见晚辈,出来找寻,也说不定。” 徐子贵正不知如何设词掩辞,今见林斌为他陈说得天衣无缝,忙接口道:“晚辈正如斌弟所说,返回客店不见斌弟踪影,四下找寻,不意甫到江边,就让贵属下擒来。”莲花女歉然说道:“少侠既然与林小友一路,如不嫌弃,亦请一同坐船东下,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徐子贵不客气地答应下来。林斌岔开话头道:“承前辈关注,只有感铭于心了。” 莲花女见面前二人,表现截然不同,一人虽是年纪小,但谈吐温文有礼,处处显得聪敏可爱,一个年纪虽大,却处处惹人厌烦,尤其一双眼神,微泛邪光,不由心下略感诧异,但也未再多想,吩咐两旁婢女为二人在前舱安顾睡处。 翌日,林斌开了一张药方,由筱梅派人上岸抓药回来煎服,中午启程东下。 林斌自小生长江南水乡之国,对江河有着特别的偏爱。 当船经三峡,林斌不肯放过这天然的惊险奇景,一人坐在船头,眼看滚滚江流,耳听两岸树林猿啼,心头感到无比舒畅。 船行甚速,快如疾箭。江流曲折,危礁突出,两岸更是宽窄不一,船行其间,惊险万分,令人惊心动魄,林斌却怡然自得。 “公子好!”不知何时侍女筱梅来到船头,站在林斌背后。 林斌笑道:“筱梅姐见笑了,筱梅姐不陪伴夫人,此来有何贵干?” 侍女筱梅不答林斌的话,却走到林斌身边,与他指点山峦,畅谈三峡风光,笑语如珠。 正当二人谈笑甚欢之际,只听身后有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二人倒真会及时行乐,我参加一份如何?” 筱梅回身一看,见是徐子贵,顿时之间,神色骤变,鼻里冷冷地一哼,转身而去。这一来,不由将徐子贵僵在当地,就连林斌也感到极度地不好意思。 林斌不知道何以筱梅等四个侍女,见到徐子贵总是不假颜色。 但徐子贵脸皮极厚,很快地又恢复他那嬉皮笑脸的神态,坐了下来,向林斌问道:“斌弟,你们谈些什么?变得如此高兴?我来了可把你们给拆散了?” 林斌不满地道:“徐师哥千万不要这样说,让主人听到了,又是误会。” 徐子贵冷笑一声,道:“大道理我说不过你,我不说,总可以吧!” 林斌见无话可说,便道:“我感到很累,想回舱去休息一下,不陪你了。” 说着,人已走进舱舱。 徐子贵望着林斌的背影哼了一声,自语道:“你别得意,到了巴东有你的好看。”莲花女虽说是到巴东,其实她家住官渡口北的巫山,所以到了官渡口,船已靠岸。因天色已晚,不能再走,所以决定在船上过夜。林斌念念不忘贾亚的行踪,巴东是一个大地方,他想到巴东去探查一下有无贾亚留下的暗记,遂向莲花女道:“晚辈久闻巴东乃是鄂川水道重镇,打算前往观光一番。” 莲花女以他病体刚愈,未致复原,不宜奔劳,劝他等到了龙家寨,休息几日,再去不迟。林斌虽是犹疑,但经不起徐子贵从旁鼓动,也就未听莲花女的劝告,和徐子贵两人乘一叶小舟,前往巴东。 二人在巴东江边上岸,吩咐舟子在江边守候,双双进人市区,两人在大街小巷四处乱逛,虽是各有目的,但却互相不予说明。 林斌在注意之下,居然发现了妙手神偷贾亚留下的南下暗记,但不禁使林斌大感怪异。 于是,林斌决定设计甩开徐子贵,经巴东沿着贾亚留下标记的路,经四川黔江、进入湖南滹溪,而后,水路沿沅江进入洞庭湖,南下到了长沙。 这一日,他在码头发现了妙手神偷留下的暗记,知道金光蛇皮落在长沙,林斌立即下了客店,然后以游客的姿态,漫不经意地在街上闲溜,留心察看贾亚所留的指标。 当林斌走到城南郊外时,忽然发现一家大庄院的大门边又有贾亚留下的特别暗记,分明金光蛇皮落在此家主人手里。林斌看天色还早,离天黑时尚有两个时辰,遂绕庄院走了一圈,相度好了地势,返回客店休息,准备晚上前来探查明白。 这是金风送爽的秋季时节。三更以后,林斌轻轻穿窗而出,飞身上屋,直奔那座大庄院而来,他一经抵达,立即绕到庄后,纵身跃上了丈许高的围墙。 不料他足尖甫沾墙头,一条黑影突自左边墙头飞也似地扑了过来,林斌躲避不及,顺势双手按在墙上,身子一滑,两手钩住墙边,身形倒挂,堪堪将扑来之势避开。那黑影已自林斌头顶之上掠过,落在右墙上,林斌长身转头一看,原来是条极为雄状的恶犬。 林斌与丐帮人物相处日久,对于各种犬类知之极详,他一看之下,知道这条狗乃是一只凶恶无比的犬,而且经过严格训练,林斌不愿多事招惹,想乘这条狗仍未转过身来之际,以最快的速度进人庄院。岂知他才一落地,獒已自身后扑到,他赶忙右手一甩,反臂一掌,正好打中扑来的獒犬头顶。虽然仓促出手,力道不足,但也将它打退三尺,这一掌虽未令其受伤,也难免负痛,但听一声暴吼,快如疾箭,再次扑来。 林斌大惊之下,只有滑步闪身,饶是如此,仍是迟了一步,一只衣袖已被咬下一块,林斌怕惊动了屋里人,就不便在此纠缠,心急之下,计上心头。疾快地朝着獒犬又是一掌,人也跟着纵出墙外。獒犬两次被打,凶性大发,哪肯将林斌放过,也如影随形的跟踪蹿出围墙。 由屋内追出的人见来犯之人为獒犬追跑,对来人武功估计很低,认为獒犬已然追去,已足令来人生受,以致并未跟下。 而林斌出了墙外,见獒犬追来,不快不慢地将它引出半里之遥,才转身站定,獒犬扑势不减,已然蹿到林斌身前,林斌觑准来势,左拳右掌打出,嘭的一声响起,獒犬已被震出一丈开外。跟着顺势劈下一掌,打得獒犬脑碎裂,死在地上。 林斌微微一笑,复向庄院奔去。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林斌蹿上墙头时,先放眼四周看了一下。见院中静悄悄的,像是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只有一个窗口透出光来,里面人影幢幢,不由放心下来。 林斌掩到窗下,用舌尖点破窗纸,凑目一看,房间不小,像是一间厅房,房内坐着四个大汉,仔细瞧来,林斌全都认识,这四人曾经跟随湘南排帮帮主青竹杖万鹏在鲁东和自己照过面。他心头暗付:原来这里是排帮的总坛,万鹏必窝居这里,我得特别小心。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这时忽听一人说道:“周二,你猜獒犬是否可将来人咬死?” 那周二答道:“老秦!你说刘大问的不是废话吗?凭那小子只让獒犬两三扑,就将他骇跑,我敢说那小子这时早巳死在犬吻之下了。” 刚才问话的刘大不服气道:“周二,你别拿得太稳,刚才那小子的背影很像神步林斌,早先不是得到传报,说他已然到达长沙城内,八成就是神步林斌,老秦你说是不?”又听另一人道:“刘大也太疑神疑鬼了,假如今晚来人是神步林斌,他会被一只犬骇退?年前在山东那么多高手,尚且奈何他不得,他会怕一只狗?” 另一人笑道:“老秦也太将林斌小子捧得太高了,那时他不过使用诡计侥幸逃掉罢了,不说帮主和那么多高手,就是任何一人也可将他服侍下来。就凭我这两手不成气的拳脚,两个林斌也不是敌手。” 林斌在窗外听得心下冷笑,又听那老秦不屑地道:“张不同,你那两手我老秦是佩服,可是你说两个神步林斌也不是你敌手,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哩!你没听说金刚手慕容昭和巫山双煞都吃瘪在他手里,你自问比金刚手、巫山双煞的功夫如何?我看你呀!嘴上留些余地,不要说得太满,让林斌听见了,找你较量较量,我看你比乌龟缩头还快呢!” 张不同道:“老秦,你别小看我张不同,说你不信,那一次我们跟随帮主在鲁东时,包袱让林斌小子盗了去,后来闹得连回来的盘缠也没有,逼得在新泰做案。第二天我在街上遇到林斌,我一见他就生气,过去就给他两个耳光,他连忙跪下向我求情,不然,他送包袱来时,我不好好地教训他一顿才怪。” 林斌听他吹牛,不由想起在新泰遇见张不同时,他那付摇尾乞怜而敬之的神态,真恨不得立时进去,打他一顿,方才称心。 又听老秦道:“好!好,你行,你了不起,我倒希望刚才是神步林斌,让他去而复返,听到你这番话,看是他教训你,还是你教训他。” 张不同越说越神气道:“林斌不来便罢,来了我叫他跪在地下磕九九八十一个响头,大叫三声爷爷,你们才相信我张不同所言不虚。” 老秦冷笑道:“张不同算你会吹,要是神步林斌真的来了,可由你一个人对付,我们惹不起他。” 张不同大笑道:“你们真的胆小如鼠,一个林斌已将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林斌在窗外越听越气,后退三步,喝道:“我林斌在此,张不同,你出来,让我叫你三声爷爷,给你磕九九八十一个响头。” 几人一听窗外说话的人正是林斌的声音,张不同首先骇得脸无人色,一头钻进桌底,颤抖着央求三人道:“老秦,请你们帮帮忙,说我不在这里。” 周二道:“我们帮不了忙,你自己去。” 张不同正在桌底下发抖,忽然窗门洞开,一条人影穿窗而人,林斌已赫然出现房中。 林斌装着不知谁是张不同,冷笑说道:“谁是张不同?” 老秦等三人给林斌进房的声势震住,张不同则躲在桌底下抖得连桌子也格格地响个不停。林斌一伸手,将他拉出来道:“你是张不同吧!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张不同两脚一软,已然瘫在地上。林斌伸指一点张不同的命门脉穴,张不同立感周身有如蚁钻蛇咬,痛苦难当,滚在地上哀声叫饶。 林斌笑道:“味道如何?” 接着又冷笑说道:“你们别妄想逃,谁要动一动,我要他像张不同一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几人都是排帮里的弟兄,武功平平,如何敢来招惹,直骇得一动也不敢动。张不同受苦不过,哀声求道:“祖宗爷爷!请饶恕我这一遭,我给你老叩九九八十一个响头,叫你老三声爷爷。” 林斌微叹道:“好!我就饶你这一遭。” 伸手一拍张不同的后颈,张不同痛苦立失,真的跪在地下叫了三声爷爷,叩了八十一个响头,直磕得前额肿起了个大包。叩完头还是跪着不敢起来,样子滑稽已极。 林斌问道:“刚才你说我们在新泰遇见时,我向你怎么来着?” 张不同又叩头道:“爷爷,我的祖宗爷爷,原谅我张不同一时说溜了嘴,得罪爷爷,我从此再也不敢在背后乱说胡道了。” 林斌冷然问道:“我问你,你们帮主是不是得到一张金光蛇皮?老实说。” 老不同道:“是的,但这张蛇皮让人盗走了。” 林斌惊道:“什么人,蛇皮失盗?让谁盗去了?” 张不同道:“详情不知,小的只听说不见了。” 林斌转过头问老秦道:“这话可真?” 老秦道:“我们是帮里一个小兄弟,帮里的事也不大清楚,我们只是听得如此说,是不是真的,小的不敢乱讲。” 林斌又问道:“有一个叫妙手神偷的来过这里吗?是不是他盗去的?” 周二道:“这事小的知道,十多天前,半夜来了一个小偷,不知怎么他偷了帮主的那根青竹杖,却又不走,公然地向帮主叫阵,说什么非要帮主交出金光蛇皮。帮主说蛇皮在三天前已不见了,二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小偷打不过帮主,负伤逃走,后来听说他是什么妙手神偷。” 林斌暗想:“该不是青竹杖万鹏使奸将蛇皮藏起来,我倒要找他问问。” 想到这里反问道:“万帮主现在何处?张不同抢着答道:“帮主住在对面房子的楼上。” 林斌指着他道:“以后你要小心,不要信口开河地胡说八道,要是再犯在我手里,你就是叫上一千声一万声爷爷也不饶你,现在我要你传讯万帮主,叫他出来见我。” 说罢,一个飞身出了窗口,向对面的房子纵去。他站在院里,决不出声。 一会儿,张不同等四个已然到来,这四人惊悸犹存地看着林斌,像耗子见猫般地轻步绕过林斌身旁,奔进门去。未及片刻,屋里传出一阵哈哈大笑,但见万鹏带着十数个人边走边说道:“难得,难得,我们排帮何幸,劳驾林少侠光临,请里面坐,也好让我万鹏稍尽地主之谊。” 林斌抱拳道:“万帮主不必客气,我只想请问数语,说完即走。” 万鹏眼殊一转,冷笑道:“万鹏在鲁南幸蒙少侠之赐,时刻不敢或忘,少侠要问何事,万某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斌暗忖:“万鹏口上说得好听,心里着实怀恨于我,看来未必就能善言相了,也罢,说不得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遂说道:“闻说万帮主在数月之前得到一张刀剑不入的蛇皮,不知是否可真?” 万鹏脸上一红道:“有这回事,但半月前已为他人盗去。” 这话由万鹏口里说出,那就不得不信了,排帮在江湖上声势不小,得到手上的东西让人盗走,这是极为丢人的事,假如不是真的如此,他断然不会承认。林赋问道:“是否被妙手神偷盗走?” 万鹏更不好意思道:“是谁盗走,目前尚不知道,但绝不是贾亚,他虽然来过,却让老夫打跑了。” 林斌觉得已无甚可问,抱拳道:“承万帮主指教,林某感谢不尽,就此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万鹏突然喝道:“慢着,少侠远道而来,万鹏还未招待呢!若是传言出去,江湖朋友未免要笑话万鹏太不会做主人了。” 林斌明白这几句话的含意,知道万鹏不会让自己就此一走了之,因而说道:“万帮主还有何事指教?” 万鹏哼了一声道:“闻说少侠近来武功精进,一日千里,万鹏打算领教领教,同时也好让本帮很多弟兄开开眼界。” 林斌道:“要是我不愿意呢?” 万鹏开笑道:“那就请少侠屈留数日。” 林斌微然冷笑道:“只怕天不从人愿。” 话声一落,一个“金鲤倒穿波”人已向后倒纵,半空中微一拧身,已纵出一丈多远。 他快,万鹏也不慢,随着林斌身形纵飞而至,跟随万鹏出来的十数人也同时纵了过来,将林斌团团围住。 林斌一见之下,提气运功,左拳右掌齐施,不打万鹏,只向四周之人劈去。 在林斌想来,这十数人不外是排帮的弟兄,武功未必了得,只要能将包围的人搅乱,离去不难。岂知这批人都是高手,不是堂主,就是香主,武功均非泛泛。林斌一连攻出了七八招,不但未将场面搅乱,反而惹得这些一二流好手的联攻。林斌忙将归藏步法使出,才堪堪避过那如排山倒海的攻势。林斌知道自己弄巧成拙,边打边道:“万鹏,难道排帮只会以众欺寡地打群架吗?” 林斌这几句话虽然说得有些无赖,但也使万鹏无话可答,迫得大喝道:“住手。” 众人闻声立即停手,但仍将林斌围在当中。万鹏道:“既然如此,由万某一人领教。” 万鹏也不等林斌答复,他知林斌诡计多端,话完青竹杖已然出手,向林斌扫去。林斌见万鹏一杖扫来,不退反进,欺身出掌反拍万鹏双肩,万鹏这一招本是虚招,见林斌招来一掌,竹杖反手一镣,镣向手腕。 在万鹏想来,这一枚必可奏功。 岂料林斌屡遇大敌,已是经验极多,早将万鹏这一招估计清楚,拍出之手,伸出一半,忽地去势放慢,手掌堪堪拍中青竹杖,将来招封住,左拳当胸打出。 万鹏此时胸前门户洞开,眼见招式用老,总算功力深厚,应变迅捷,左掌硬挡来招,只听嘭的一声,万鹏“噔噔噔”连退三步,林斌也被震退一步,万鹏诧异之余,顿收轻视之心,展开凌厉的青竹杖法猛攻林斌,两人愈打愈侠,眨眼间已过了三十余招。 林斌暗付:“功力上我还胜不了万鹏,他的人又多,若不早些离开,等下筋疲力尽就走不成了。” 脚下步法一变,迭出奇招,在万鹏杖下轻接游走,万鹏越打越见林斌身形灵活,捉摸不定,倏然,眼前一花,杖影中已失去了林斌。 再看时,他已在两丈之外。 万鹏一声暴喝,率领十数人追了下去。 林斌展开轻功全力飞奔,万鹏等人则穷追不舍,就这样跑了一个更次,万鹏仍无法追上,依然保持着五丈距离。林斌回头一看,见万鹏等人紧紧追来,不由加快脚步。 又跑了一个更次,此时天色业已发白,汀江横在前面,刚巧江边有一条小船,林斌不管船主,一跃而上,鼓起船桨,离岸而去。 万鹏等追来岸边,林斌船已离岸两丈有余,万鹏呼啸一声,江边船只闻声而集,万鹏带来十数人,分别上了四只小舟向林斌追去。其余的船在万鹏号令之下,分向上下游两面包剿。 林斌本意沿江而下,见此情形不愿在江中和他们纠缠,小船直向对岸驶去。林斌水上功夫不弱,万鹏仍旧无法追及。 林斌到了对岸,回望万鹏等所乘船只也已离岸不远,遂即避开大路,往山里便跑。万鹏似是非得林斌而甘心,穷追不舍,看看已到晌午,林斌仍摆脱不了排帮之人,不由暗暗叫苦,非但腹内饥渴,周身更是疲软乏力,最后索性不跑,一步一步地走着。 又走了多时,林斌回头看去,已不见他们追来,才放心观察四周环境,此刻他正站在一个山头上,山下隐约有个小村庄,要想步行下山,至少还要半天时光。林斌这时已有着力不从心之感,幸好左边有一个小山谷,淙淙水声传来,林斌不假思索,向着水声走了下去。 走不到半里,眼前一亮,这山谷虽小,山花丛生,红白相间,艳丽夺目,一泓清流婉蜒在花木之中,真意想不到在此荒山之内竟有这等美景宜人的地方。可惜林斌无心情欣赏。 忙来到溪边,埋头捧水喝了个饱,精神一振,才站起相度地势,想要找寻一些山果或禽兽来充饥。 蓦然,花草处,前面七八尺远,蹿出一只大野兔。 林斌心中一喜,伸手摸取铁棋子抖手甩出。野兔应手而倒,林斌一个箭步,过去提起野兔,转身向溪边走去,倏然眼前人影一晃,一个小女孩拦在前面,娇喝道:“兔子是我的,还给我。” 林斌打量来的这个小女孩,生得眉清目秀,一脸稚气,娇憨可爱,穿着一身绿色衣裤,气呼呼地站在那里。 林斌笑道:“我问你,这只兔子是你养的吗?” 小女孩道:“不是,是这山里的野兔。” 林斌又问道:“这山呢?是不是你家的?”小女孩道:“不是,你问这干吗?” 林斌听后,微微一笑说道:“兔子不是你养的,山又不是你家的,你怎么说兔子是你的?” 小女孩嘟着嘴儿道:“当然是我的,我好容易找到它,将它赶到这里,你捡便宜,你要捉兔子,你不会找呀!” 林斌被她说得极不好意思,将野兔向她面前一丢道:“好!还给你。” 小女孩高兴地低身去拿野兔,提起一看,小脸突地一扬,叫道:“死的我不要!” 林斌道:“你不要我要。”小女孩顿足道:“给你就给你。” 林斌微笑道:“我吃了你可别哭。” 小女道:“好,我看你怎么吃法。” 说罢,坐在一块大石上,两手搅着小腿,下颚靠在膝上睁着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林斌。 林斌走到溪边,拔下匕首,将野兔胸膛剖开,取出五脏。就溪水洗涤干净后,拔一根长水草,捆好野兔的身子,使剖开的胸膛重合起来,用湿泥厚厚地裹起。提到小女孩前面的地上。以手挖坑,用枯枝烧起火来。 小女孩看林斌熟练的动作,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喂!你做什么呀?” 林斌道:“烧野兔吃呀!” 小女孩不信道:“这样烧兔肉,我没见过。” 林斌道:“这样烧法才好吃,如果你有兴趣,等下你尝一尝。” 小女摇头道:“我不吃,用烂泥糊在上面,脏死了。” 这时土泥业已烧红,林斌将野兔放进坑中,用烧红的土埋起来。 小女孩又问道:“要多久才熟?” 林斌也坐在火炕边对着小女孩道:“你想吃了吧?只要你数一二三……数到一千,那就好了。”小女孩道:“我不数,也不吃。” 林斌逗着她道:“你不会数,你会不会抛石头?” 说着捡起一颗石子,向一朵鲜花抛去,这石头到了花的旁边,立即改了方向,围着花朵打圈。小女孩看得好玩,拍掌道:“啊!多好玩,你教我好吗?” 林斌也是孩子气,忘了这是一门绝技,不应随便炫耀,一听她要学,方才警觉。只得撒谎说道:“这不用人教,你捡石子向前抛去,抛够一千颗,石子就会转了。”小女孩信以为真。一颗一颗地捡,一颗一颗地抛,嘴里数着一二三四……数多了她也忘了,又停下手来,林斌怕她纠缠,又骗她道:“不能停,停了不算,从头再来。” 林斌还教她取准的方法,小女孩抛到五六百颗,手已酸痛不堪,,但她却坚忍着不肯停手,虽然无法使石子回旋,但也无形中让她学会了抛螺石的手法。 林斌拿出野兔,剥开干泥,一阵奇香直透鼻端,小女孩停手一看,林斌正撕着兔肉慢慢在吃。小女孩不禁拍手叫道:“好香!” 林斌问她吃不吃,她仍是摇头道:“脏死了,我不吃。”林斌向她做个鬼脸,将一条兔腿脱手打去,兔腿由女孩颈旁擦过,绕着后颈又飞回来。林斌张口一咬刚好将飞回的兔腿咬住,咀嚼一口,又作个鬼脸赞道:“嗯!好吃,好吃!” 小女孩心痒不止,说道:“我一定要抛上一千颗,学会你这套玩意。” 林斌道:“不行了,你已抛过了五百以上停下来,再抛一万颗也学不会了。” 小女孩摔手赌气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学不会,我不放过你!” 一边说一边追过来就打,林斌提着野兔肉,边吃边逃。 小女孩轻功甚是了得,轻巧灵快,林斌一高兴,跃上树顶,以为小女孩不会追上来的。岂知小女孩足微顿,人已跃上树来。 这一来林斌大感惊诧,便也展开一身所能,在树梢之上向前飞驰,小女孩则在后紧追不舍。她的身法非但巧快已极,而且不管她的脚尖点在多么细小的树枝上,都一样地藉力使力,这种轻功,简直令人不可思议,林斌惊道:“这到底是什么轻功?比朱伯伯教的踏雪无痕还要玄妙。” 正在此时,忽自远方传来一声:“妹妹!你在那里?” 小女孩闻声答道:“哥!你来,这里有一个野孩子欺负我!” 小女孩正在紧追,只顾说话,竟没留心脚下踏空,只听一声惊叫,人已从四丈多高往下直落,跌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十五章 玄霜绛雪 就在同时,已自远方奔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惊吓得蹲下身来,想抱起小女孩。 林斌在树上一见,喝道:“动不得!”话声中,人已落在地面。 少年带着敌意说道:“她是我妹妹,难道我不能救她?” 他虽然如此说法,可是被林斌那种说不出的威严所慑,竟不敢再去碰那小女孩。 林斌道:“就因为要救她,才不能动她,她从如此高的树上掉下,假如是五脏离位,只要一动她,就没有救了。” 少年见林斌比他还要小上几岁,不由感到怀疑,说道:“我不信!” 林斌庄容正色道:“你不信,你就动她!” 少年怔怔的,却不敢去动.林斌微微一笑,缓和地道:“我们不用斗气,你别看我比你年纪小,医道一门我还懂一些,让我来看看。” 少年征着,看林斌蹲下身子,伸手把脉,片刻,放开手对少年道:“令妹尚幸身具极佳轻功,跌落时减轻不少重量,纵然如此伤得仍然不轻,现在五脏均已离位,千万不能轻易移动。兄台如信得过在下,则或可勉为一试,但在下着手治疗时,方法特异,兄台却不可误会,无论在下用何手法,兄台不能阻止或干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少年似是自视极高,虽然满心不愿,但林斌所说,句句入情入理,只得默默应诺,林斌运功抄起女孩,使力一抛,将女孩抛起二丈多高,小女孩脸朝天,背朝地,平平下落,落至林斌头顶时,他立时功贯右掌,一掌打在女孩背上,女孩哎地叫了一声,身躯被打起七八尺高。 少年见林斌将妹妹再次打飞,满脸忿怒,也一掌打向林斌背后。 此时女孩再次下落,林斌不避来掌,功运背脊硬挨少年一掌,忙将落下女孩接住,轻轻放在地下,回头怒视少年一眼,少年不由吓得退后一步。 林斌气道:“在下未动手医疗之前,已对兄台说过,不可大惊小怪,横加干扰,你知在下此种医治是何手法?此乃飞拍归元法,令妹五脏离位,我将她抛起,使她身子悬空,五脏飘荡,我再以内家真力拍开她的灵台穴,贯注内腑,复震五脏,使之归位。设若在下不硬挨兄台一掌,恐怕令妹此时已魂游太虚了。” 少年一眼瞥见自己妹妹躺在地下,脸色似乎比从树上落下时好些,知自己适才确是过于鲁莽,不禁愧容满面地道:“在下愚昧,只因手足情切,几误大事,还请兄台见怨。”林斌道:“这事不说也罢,现在救人要紧,请兄台将令妹扶起盘坐,好让在下着手第二步治疗。” 少年如言将女孩扶起盘坐抱在胸前,林斌则坐在女孩对面,运起般若禅功,伸掌抵在女孩百会穴上。约有一顿饭时间,林斌额前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黄白,而小女孩得林斌内力之助,脸色渐渐红润,睁开两眼一看,对面却是刚才逗惹自己的小孩子,一手压在自己头顶,传过一股热力,她不知别人为她疗伤,还怀恨林斌害她跌落地下。她想将对面的人打一顿,正要举掌,林斌忙将手放开道:“动不得!” 少年也感觉妹妹能够活动,必已清醒过来,也忙喝道:“妹妹不准动,你伤得很厉害,非这位兄台仁心相救不可。” 小女孩耳听自己哥哥的声音,知道自己现在哥哥怀中。才知自己一命乃别人所救。 林斌此时已闭目运功自我复原,小女孩的脸色表情他根本不知也无暇理会,过了两盏茶时间,林斌脸色才逐渐好转。站起身形,对少年道:“令妹已无大碍,我开个药方,回去后每天服一剂,五日后就可痊愈了。” 林斌说了个药方给少年,少年问道:“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林斌道:“在下林斌,请教兄台!” 少年道:“在下展宝庭,舍妹宝珠。” 林斌道:“原来是展兄,敢问令尊师……”展宝庭道:“林兄乃舍妹救命恩人,原应据实以告,无奈限于师门规戒至严,现下未便奉告,还祈林兄原谅,不知林兄因何到此?”林斌道:“小弟与湖南排帮有些过节未了,昨夜遭排帮十数高手追击,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以致误奔到此。” 展宝庭道:“林兄既来到此地,请放宽心,谅排帮绝不敢进人衡山地界,妄动干戈。” 说着,抱起宝珠道:“今日承林兄加惠与我兄妹,只得容后图报。” 话声一落,立即转身而去。林斌看着他们去远了,暗道:“原来此地乃是衡山,想必万鹏等有所顾忌不敢再追。但这展氏兄妹却是何人?是否衡山派门下?” 好奇心使他忘了不该探查别人隐讳,他小心翼翼地暗中追踪下去。 翻了两座峰头,来到一座矗立云霄的山峰前面,林斌默忖:“衡山七十二峰,祝融最高,大概这是祝融蜂了。” 他见展宝庭从后峰而上,也跟着上去。蓦然,峰头上一个人影如大鸟般飞下,这人来到展宝庭面前,双方停步不前。林斌在十丈开外看去,见来人是一个八十岁左右的老道士,展宝庭对这老道士极为恭敬。老道士自展宝庭手中接过宝珠,正在相互问答,林斌因离得太远,听不见他说些什么,林斌藉着树森隐蔽掩身过去,直到距离老道等一丈左右才停下身来。 这时,听到展宝庭正对老道士说林斌如何替展宝珠医伤,老道士点头问道:“他可告诉你这是什么手法?” 展宝庭道:“他说是飞拍归元法。”道士闻听之下,二目陡睁,射出一道慑人心魄的光芒,呐呐地道:飞拍归元,飞拍归元,这不是玄霜绛雪医典中的独门医术吗?”展宝庭总问:“师父,您说什么?”老道士徽然叹道:“我衡山派有一部玄霜绛雪宝典秘策医术绝学,失传两代之久,我听上代掌门人说过,飞拍归元是宝典中最玄妙的一种医术,这林姓之人既通此道,玄霜绛雪宝典必然落在他师门手里。师祖遗命,宝典乃我衡山派传派之宝典,遗失乃我派奇耻大辱,宝典在谁手中,谁即我派之深仇大敌。宝庭,你不能因他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而有违门规,纵然宝典不在他手中,也必在他师门之中,他师门即我衡山派大仇。他学会宝典中医术,亦为我衡山派所不容,宝庭,你可听明白了?”展宝庭恭敬地道:“徒儿知道。” 林斌听得心中一惊,暗忖:“看来这老道是衡山派掌门玄机子赵如修,难怪展宝珠一身轻功如此卓绝,现在纵是将宝典送还,自己仍不会为衡山派所容,除非拜在衡山派门下,这……”他心里在想,耳中听玄机子赵如修道:“宝庭,姓林之人现在何处?快领我去,先将他擒回再说。” 林斌听说玄机子赵如修要擒他,不禁大吃一惊,他知道赵如修为武林六尊之一,且北剑中弹南轻功。衡山派以轻功独步武林,要是让他发现自己,如何能跑得了?心里一慌,想早些离开,岂知他不动还好,这一动,虽然极为小心,但仍未瞒过玄机子的耳朵。 玄机子倏然转身,对林斌藏身之处喝道:“什么人?” 林斌自知无法逃过,心想:“不如出去向他说明,自己无意中得到宝典,为治疗伤体才研究宝典中的医道,而且有送还衡山派的意愿。” 想到这里,心念已决,于是他昂然走了出来。 玄机子一看来人乃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转头向展宝庭问道:“你说的可就是他?”林斌抢着道:“不错,我就是林斌,玄霜绛雪医书……”玄机子赵如修心急问道:“原来是林少侠,久仰,久仰,闻说归藏秘笈本已为我门下六代弟子所得,在武昌失去,后闻秘笈落在少侠手中,不知少侠是否能将此事真相见告?” 林斌心下一怔,暗忖:丐帮信符已失,铁脚万道力遗命未能完成,与丐帮的误会仍未化解,此事说出,决难取信于人,徒增困扰,还是不说为是。当下道:“想道长必是衡山派掌门玄机子赵老前辈,请老前辈原谅,林斌有不得已之苦衷,未便奉告,只有一点林斌倒可先行透露,贵派参与夺宝之人,已为乌蜂帮门下所害,尸体现在埋蛇山,至于下情,请容后再禀。” 玄机子赵如修乃有道之士,虽然不满于林斌的答复,仍旧和颜悦色地道:“既然少侠有不便之处,贫道也不问少侠如何得到秘笈,只请少侠将秘笈交还贫道。”林斌作难道:“秘笈是否原为贵派门人所得,我也不清楚,但据托付秘笈与我之人临终所嘱,秘笈中有送达之地,再说三年前林斌处在强敌环伺之下,为安全计已将秘笈撕毁。 玄机子寿眉高挑,一声冷哼道:“依少侠所说,本派门人弟子就白白地送上一命?在真相末明之前,贫道也不便强人所难,但本门传派之宝玄霜绛雪宝典,少侠是从何而得?” 林斌刚才暗中已听知此书为人所盗,衡山派对得书之人绝不轻易放过,不敢说是在丁家庄所得,谎言道:“这书我在一旧书店无意购得。” 玄机子赵如修不等林斌再往下说,道:“看少侠言词闪烁,不尽不实,既不肯实情相告,说不得只好屈留少侠。” 林斌本有前来衡山派送书之意,但眼见玄机子语气不善,他如何肯去?当下道,“林斌还有要事在身,不便惊扰,老前辈有话就在些地说清,林斌就要下山。” 赵如修更误会林斌心虚,不肯随己前去,闻江湖传说林斌人虽小,却极为狡猾,深怕林斌逃去,乃决意先下手为强,口中说道:“少侠既然不肯留下,贫道只好强留了。” 人随声起,伸手便抓。 林斌屡遇大敌,经验丰富,早巳戒备。赵如修虽快,他也不慢,一晃身,闪过了一旁。赵如修见林斌身手轻灵,心知江湖传言不假,神步之称,果非幸致,当下一声冷笑,将手中的展宝珠交给展宝庭,再次飞身扑来。林斌知自己功力与玄机子相差太远,不等扑上,人已闪进树林,这一进了树林,玄机子轻功再好,也难与林斌神步相比,哪能抓住,赵如修越追越急、闷哼一声、停下身形力贯双掌,连环劈向林斌掩身之处,掌风所及,枝叶纷飞。但是林斌却仍在两丈之外,闪避如故,玄机子赵如修喝道:“林少侠再不留步,休怪贫道绝情。” 说话之时,双掌已缓缓提向胸前。 小女孩展宝珠不知何时挣出了哥哥怀抱,飞跑过来道:“师父!你不能杀他,他救了我的命。” 林斌并不在意,只顾向宝珠看去,见她跑不几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人已倒在地上。 玄机子一见之下,连忙放下双手,转身纵到宝珠身旁,伸手抱起,转头对林斌道:“今天暂时放过你一次,但衡山派必将追回师门宝典。” 说罢,转头对展宝庭道:“走!” 领着展宝庭如飞而去。 林斌见他们去远,也转身回到刚才峡谷之处,找寻一些小野兽充饥,渐渐地天色慢慢地暗下来。林斌想到:“我怎能在此露宿过夜,可是又到哪儿去呢?” 他想到展宝殊,因阻玄机出手而震动内腑,致使伤势复发,忖道:“宝珠伤得必然不轻,她原是为了我而受伤,我应该去看看她,若是因此不治,那我岂不成了罪人?”他不顾一切厉害,循着原路,翻上一个山峰又一个山峰,就在月华初升时分,来到祝融峰顶。 极宏伟的道观山门已开,门额上高挂着“如真观”三个金宇大匾,林斌不敢从正面进入,绕到观侧,轻身上了围墙,放眼一看,正好对着他的一间房子,窗口透出光亮,窗前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 林斌轻轻掩到树下,猱身上树,藉着茂密的枝叶隐蔽身形,向窗里看去。 只见玄机子赵如修正运功为展宝珠推宫过穴,展宝庭默默站在一旁。赵如修行功正紧,林斌由玄机子两手动作之急速,已可想出展宝珠伤势严重。 约有顿饭时间,赵如修放开双手,举袖迭抹汗渍,长吁了一口气,对展宝庭道:“宝庭,照说我衡山派不收俗家弟子,你兄妹二人与我关系特殊,我才能将你们留下,但不准对人说是我弟子,我因何肯担此天大干系?主要是因为你们的仇家对头的厉害,我之所以如此,是对我老友尽一份心力,而今天心急师门至宝,致忽略了宝珠的伤势。现在虽经我以数十年的内功为她疗治,但却未必就有把握,要是她有个万一,我将以何面目对故人于地下?现在我到隔房去稍事调息,你在此小心看守,万勿轻离。” 待玄机子走了出去,林斌放心纵落树下,来到窗前,偷眼一看,展宝庭正坐在窗前一张椅子,背向窗口,征怔看着床上的宝珠。 林斌大胆地闪身进了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纵到床前,将展宝庭睡穴点住,然后坐到床边,伸手为宝珠把脉,查看伤势。自语说道:“玄机子不愧武林六尊之一,虽然医道不精,未能将伤势复原,可是凭他的数十年精纯的内功修为,已保住伤势不再恶化。现在不妨为她配些伤药,明晚再来暗中喂她服下,自可无事了。” 林斌出了真如观,连夜下了衡山,他虽未到过三湘,但衡山为五岳之一,他认准方向,向东南沿着山路而下,天亮来到了南岳。 林斌找到一家大药铺,开了一个方子,说明精炼,配成五粒药丸,立等取药,不管多少钱,要上等药材。 未到酉时,药丸业已制好,林斌拿了药丸即向衡山跑去。 二更天未到,已然到了祝融峰真如观。他还是来到昨夜的房屋前,从窗外看进去,玄机子和展宝庭都不在,展宝珠则静静地躺在床上。 所谓机不可失,林斌一跃进房,用手轻轻捏开展宝殊的小嘴儿,将药丸放进口内,再将宝珠扶起,将她靠在胸前,右掌抵在她的灵台穴上,如此过了盏茶时间,才放开手让宝珠躺下,点了她的睡穴,而后穿窗而出。 林斌又绕到观后,当他来到一座树林前面时,忽有人声传来,像是向这面走来一样,林斌怕碰上人,忙跃上大树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来人已到树下,正是玄机子赵如修和展宝庭。林斌不敢稍动,只是希望赵如修快些走过,岂知玄机子竟然盘坐树下,展宝庭则恭谨地立在前面。 过了一会,林斌见赵如修始终未发现自己,才大胆地看赵如修师徒究竟停留在此做些什么。不想赵如修乃是指点武功,而且正是衡山派仗以独步武林的轻功绝技,赵如修将口诀、要旨详解一遍,要展宝庭演练一回。展宝庭正在当地展起轻功,就林斌眼中看来,展宝庭的轻功已堪称上乘,只见黑影一团,有如柳絮迎风,飘忽不定,比之展宝珠胜之多多。展宝庭收住身形后,玄机子摇头道:“你还差得远,很多奥妙的要诀你还未能领会,你的天份比你妹妹差之甚远。” 于是开始指点什么时候应提气用劲等绝奥所在,这一来,林斌在树上听得清楚,看得明白,无形中而心领神会。 玄机子指点过后,又道:“这玄玄轻功要是练到巅峰,非但可以加强功力的威势,而且以保身立命。” 师徒二人旋即离去,林斌也离开了真如观,仍旧来到峡谷处,迫不及待地依照玄机子教展宝庭的口诀慢慢地练起玄玄轻功。 这玄玄轻功听来口诀简单,练起来却极困难。但林斌天份过人,恒心毅力又高人一等,他不休不止地练习,疲倦了运起般若禅功恢复疲劳,饿了则随便摘些野果充饥,如此整整一天,方才摸到了一些头绪。 天黑了,他又上祝融峰,以他昨夜的猜想,三更后玄机子赵如修必与展宝庭到外面去练功。 所以他算好三更时分,来到宝珠养伤的屋内,果然只有宝珠一人躺在床上,她精神已好得多了。 此刻定定地正睁着眼睛盼她哥哥来讲故事给她解闷之时,听见窗口有人跳人,以为是展宝庭到来,她尚未看清,已被来人点了睡穴。 林斌像昨夜一样地服侍她吃了一粒药丸,然后又来到大树上藏起身形等赵如修师徒,果然不久,玄机子及展宝庭又来了,仍在树下练习玄玄轻功,赵如修不厌其详地一遍又一遍地替展宝庭讲解。林斌昨夜还不了解的,今夜可全明白了。林斌离开真如观,又在峡谷练习了一阵玄玄轻功,如是,林斌每夜去喂宝珠服药,在树下偷学绝技,白天则自己练习,因他秉赋极高,又有般若禅功及踏雪无痕轻功为基础,学来自是事半功倍。短短四天时间,已让他学了七八成,比展宝庭有过之而无不及,林斌心下不胜兴奋。 而赵如修每次给宝珠推拿时,都有无限的诧异,想不到宝珠的伤势复原得如此之快,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尤其每天早晨来看宝珠时,都是酣眠未醒,推了一半她才醒转,问宝珠因何如此熟睡,宝珠也说不出一个道理来,这都使赵如修奇怪不已。 这天夜里,林斌照例三更多天来,他准备将最后一粒药丸让宝珠服下后,自己就悄悄地离去。岂知宝珠人虽小,但却心机极深,早上经玄机子赵如修提及她酣睡不醒之事,已自颇感诧异。她慢慢地回忆,三个晚上来,她都是精神十足地躺在床上等哥哥来,忽然一迷糊人就睡着了,后来问哥哥宝庭,宝庭都说那时候没有来,她想必定另有其人。这夜,她的伤势已好了九成,她下定决心要看看自己所猜是否正确,她计算着时间,装作睡熟脸朝窗口侧卧,林斌恰在此时到来,见宝珠已然睡下,遂轻轻地走至床沿,正当伸手人怀去取药丸,宝珠突然地睁开双眼,伸开双臂,抱住林斌身子道:“原来是你。”林斌见被她识破行藏,虽然并不惊慌,但对宝珠的精细,深感诧异,笑道:“你还没睡呀,你不要叫喊,我是来替你医伤的,你要是惊动你师父,我就走了。” 展宝珠果然不大声说话,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每晚都来一次,我怎么不知道?不是今早师父问起,我还想不到会有人在夜里来此哟!” 林斌道:“我每次来时都点你的睡穴,才给你服药,你当然不知道。” 宝珠道:“你给我吃什么药?难怪师父说我的伤好得特别快。” 林斌拿出药丸道:“就是这药丸,你吃这一粒,就全好了。” 说罢将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宝珠感到一股又苦、又辣的味道,她眉头一皱,含着药丸道:“好难吃。” 她张口想吐。 林斌伸手一拍她的背心,咕噜一声,药丸已滑进肚内,说道:“你记着,明天你师父给你推宫过穴时,你循着他的推拿运功,你就可立即痊愈,我走了。” 宝珠拉着林斌道:“你对我这么好,你别走,我要你陪我。” 林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我现在不走,等下你师父来了,我就走不了啦!” 宝珠留恋道:“那么……你什么时候再来?”林斌道:“我不来了,等以后你下山时,你找我好了。” 宝珠让林斌说得高兴极了,她不放林斌走,拉着林斌道:“那你别走这么快,你陪我玩玩,你比我哥还好,哥哥老是骂我。” 林斌拉着她的手道:“我真的不能不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成了。“你早就走不成了!”窗外突然传来玄机子的声音。 林斌连忙甩开宝珠的手,但是玄机子赵如修已从窗口进来。 展宝珠忙道:“师父,你千万不要难为他。” 玄机子赵如修不答宝珠的话,对林斌道:“少侠既然到此,说不得要屈留数日。” 他满以为在这小房中,林斌再也逃不出手去。 说罢,腰不屈,身不动,整个人平平向林斌飞来,伸手抓向林斌肩头。 林斌心中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正不知如何应付,猛见玄机子双掌抓来,忙不迭地滑步一闪,足尖一点,直向上跳,想从赵如修头上越过。 岂知赵如修早巳料到,就在林斌才一躲开,他已改抓为拍。林斌匆忙间不暇多想,伸掌反击,两掌相触,一声暴响,林斌藉势向后平平飘去,当他背脊一碰墙壁时,双掌向后一拍,拍在壁上,身子复又藉力弹回,只见他身形一晃,微然侧转,已然掠出窗外。 玄机子赵如修又惊又怒,一声厉喝,可是早已失去了林斌的踪迹。 林斌下了衡山,一路上满心高兴自己又学会了一门绝学,兴奋得展起玄玄轻功,一阵狂奔,简直像微风吹过地面。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忽然一条大江拦着眼前,他停下一看,天已大白,向路上行人一问,才知道自己不变方向地狂奔,已然来到湘潭,再过去就是长沙了。 他想起数日前被万鹏等人追赶,也记起了金光蛇皮和贾亚的约会,他立意到武昌白沙寺去查问妙手神偷贾亚是否来过,并请灵空长老为他引荐师门。于是他改向西走,一路上,他尽走山路,越过九峰山、幕阜山,进人鄂省地界。 这天,林斌来到咸宁,这是他自下山以来,第一次经过的大市镇,当他一踏人咸宁城时,立刻感到有些不对,很多扎眼人物在咸宁出现,以林斌经验所及,这些人大半都是乌蜂帮的高手,林斌不愿招惹他们,躲在客店里绝足不出。直到第二天黎明之前,林斌才匆匆上路。可是在路上还是看见不少的乌蜂帮徒众。 林斌不由暗付:他们是不是为我而来?我得小心地躲避他们。 咸宁离武昌不过百余里路程,林斌走来,不到一日业已到达。他一到武昌,怕乌蜂帮的人追踪而为白沙寺带来困扰,乃先找了一个小客栈住下,挨到三更天,才离开客栈直奔白沙寺而来。 林斌旧地重游,这里是他一生的转折点,他在此尝尽了人间的辛酸,过着乞讨的生涯,他对这一座城镇有无比的熟识,他慢慢地一步步地走着,回忆着过去难忘的日子。 他又想起蛇山破寺,铁脚万道力将归藏秘笈交给他,在临终前附托之事,他不自禁地仰天自语,道:“万老前辈,我对不起你,我将你们丐帮的信符遗失,直到今天仍未达成你交给我的遗命,我无论如何要找回信符,完成你的遗志。” 倏然,一个暗角里晌起了吱吱的鼠叫声,将林斌自迷惘中唤醒,他急忙循声走去。 暗角里闪出一人,林斌一看,叫道:“小牛子,是你?” 小牛子极为兴奋地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斌拉起小牛子道:“很久不见,我们谈谈。” 他拉小牛子到暗处,小牛子打量林斌道:“大哥这几年你都在哪里?”“一言难尽,以后有时间我慢慢告诉你。我问你,杨盛三回来了吗?现在这儿谁是龙头?” 小牛子道:“盛三大哥两年前奉命到皖西办事以后,没见他回来,这里由我暂时带领盛字辈的弟兄。” 林斌问道:“你知我和你们丐帮的过节吗?” 小牛子道:“我听得一点,但我不相信大哥如传言般地找丐帮晦气,我想那一定是误会。” 林斌拍拍小牛子肩背道:“小牛子,到底你是我的好兄弟,你了解我,但你可知道荆大田、铁筷子余乐义等的消息?” 小牛子摇头道:“近年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过去帮里传言他们要争夺帮主之位,最近反而没听说了。” 林斌道:“这事我们先不谈,你可知道近日来武昌来些什么扎眼的人物?” 小牛子道:“我知道,来了不少乌蜂帮的人,听说他们要来这里找什么人了结过去恩怨,今晚他们集中白沙洲,但不知他们找谁。” 林斌道:“我知道,他们找我,我现在找他们去,将他们引开,免得连累灵空老长。” 小牛子道:“他们来了最少有二三十人,大哥一人如何能对付得了?我召集丐帮的弟兄帮助大哥。” 林斌稍一思索道:“也好,但来人个个都是高手,你们实非其敌,绝不能动手,只在一旁隐着,听我招呼。” 他也不等小牛子回答,一个箭步,人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斌来到白沙洲,只见人影幢幢,他展开玄玄轻功,人如一头飞鸟般扑进树林。林里的人只觉身边一阵风过,什么也没看见,还以为是眼花,哪知他们头顶上树上已伏着一人?林斌放眼一看,心下叫苦,来人果然全是乌蜂帮的高手,除了汉口分舵的十多人外,毒蜂马其熊的弟子程刚柯横、崔计和三头蚊李三率领五六个太湖帮的高手。 林斌一见三头蚊李三,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眼中射出一股仇恨的光芒,恨不得立即将他毙命掌下,但为了要知道他们的阴谋,忍着一肚子的冤气,看他们有何毒计。 耳听独角龙柯横道:“崔堂主,你带了多少条蛇来?” 白面判官崔计道:“五百条,都在这几个袋里。” 林斌跟着他手指看去,只见地下摆着几个大布袋。 柯横道:“等会儿我们暗人白沙寺,请崔堂主吩咐弟兄将蛇放出,散在寺外四周,有人出来,放蛇咬他,一个也不让他逃掉。” 又转对李三等人道:“太湖帮来的堂主香主和我一道进寺,汉口分堂的人守在寺外,堵截逃出之人。” 李三道:“谅一个小小白沙寺,如何需要这么多人,就我们几人已足可料理,还是多放些人手在外,免得漏掉。” 柯横道:“你别小看龙德云这老鬼,他手底下硬极了,虽然白沙寺一些秃驴武功不高,但保不定那老儿事先知道我们来找他晦气而预约人手,还是小心为上。” 崔计也道:“对,我们多些人进寺,不怕人飞上天去。” 林斌听到这里,不由忖道:“怎么龙老前辈来了白沙寺?此事虽然与自己无关,却不能袖手不管,何况灵空长者有恩于我,岂能让白沙寺毁在这批恶魔手内?尤其三头蚊李三,更放他不过。” 他暗暗思忖对付之计,而后退出树林向城里奔去。 半路上,林斌遇上小牛子带来二十多个丐帮弟兄,他教给他们一番话,自己又转身扑回白沙洲,当他来到时,乌蜂帮等人已散开,就在此时,自寺内传出一片杀声。 寺外暗角分布二十多个黑衣人,林斌知道这些只是三四流的人物,他运起玄玄轻功绕寺一周,所过之处,一个个黑衣人都让他以莲花指法点倒,口中作嘘嘘蛇叫,几百条毒蛇应声纷纷集中树林里,盘着不动。 此时刚好小牛子等人已经来到,林斌叫他们每个人拿两条毒蛇,这些蛇在林斌嘘声之下,任人摆布,每人一手扣住一条蛇,提在手中,分别隐在寺墙外,多余的蛇则全部杀死。 林斌安排妥当,方一长身上了围墙,向里一看,不禁一声惊叫:“明明别慌,我来了。”声落人到,如飞鸟般扑人寺内。 柿斌来得正是时候,柯横右掌斜撩,将明明长鞭震飞,左掌顺势劈肩头,明明整个身躯为掌风笼罩,眼见已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即将伤在柯横掌下。 林斌眼见明明已是危机-发,哪敢再行迟延?人随声起,有如大鸟飞扑,他人在空中,眼观全场,此时更发现了贾亚及灵空长老二人均已陷入危机。林斌展出玄玄轻功中最奥妙三招之一“空回九转”,向柯横凌空劈去一掌,并藉一掌之力飘身掠到贾亚这边,掌劈崔计,跟着拧腰骤转,借力使力,半空中,横掠三丈,左拳右掌狠打那落水未死的三头蚊李三。 李三眼见一掌即可奏功,劈倒灵空长老,正在高兴,怎料到飞将军从天而降,林斌恨透李三,拳掌齐施,未及数招,李三的左肩已挨了一掌,这掌虽然是林斌凌空下击,力道只用了三成,但已将李三打得抱肩而倒。 林斌一掌劈倒李三,眼神掠处,很多和尚均陷危境,林斌空负绝世轻功,却也不能同时解救,何况明明再次为柯横掌风笼罩,似已受伤?笔者说来虽慢,但这不过是瞬间之事,就在这时,林斌在半空中已摸出了几个铁棋子,抖手打出,其中一颗打向柯横。 就在柯横怔得一怔之际,林斌已落在明明身边,伸手一抄,已将明明拦腰扶住,急忙退开五尺。 柯横一见,怒极暴喝,全力扑来。林斌见柯横全力猛攻,手上扶着明明,无法还手,忙展开归藏步法,闪开柯横一掌。林斌为了应敌,双手一翻,已将明明背在背上,腾出双手,进步出招,不料方一运气,感到肌肉澎涨,明明身子为之一移动,只觉得明明紧贴着的身子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而明明的口中又呼出一阵阵的兰香,使林斌一点劲也用不上来,林斌惊讶之余,只得以归藏步法,在混乱已极的场中往来躲避。林斌虽知自己的功力已精进多多,但较柯横仍要略逊一筹,现今又背着明明,自是无法力拼,是以避重就轻地往来游斗,一方面尽力躲避柯横的追击,一方面则不时地以泰山派莲花点穴手法,点一些乌蜂帮徒的穴道。 林斌偷眼一瞥,自己的大仇,三头蚊李三在这一瞬间突失综迹,连程刚也不见了,而与灵空长老对拼之人,竞变成了白面判官崔计,妙手神偷则和一个太湖帮的香主单打独斗,林斌骤失仇人,心下一急,大喝道:“住手!” 双方之人,不自觉地全部停了下来。 柯横怒喝道:“林斌你屡次破坏我们乌蜂帮之事,且休说我心黑手辣,放你不过。” 林斌笑道:“乌峰帮早就放不过我了,彼此彼此。” 柯横大怒道:“今天我就要你难逃公道。” 林斌哈哈笑道:“乌蜂帮居然还讲公道?不过,你有把握能打得过我吗?那死而还魂的三头蚊李三已经缩头逃去,只剩下一个白面小鬼崔大堂主,还勉强称得上高手二字,你自问有必胜的把握?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苦果,可不大好吃哩。” 林斌这一番话,说得非但入情入理,而且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直气得柯横话都说不出来。 林斌见状,又倏然一笑道:“你若是识时务者,趁早依我良言相劝,撤离此地,少爷不为己甚,就放过你们一次。” 柯横听得心头暗忖:“依照眼前情势,实在不一定就能必胜,然而这个脸如何丢得?” 心念微转,对崔计说道:“崔堂主,将你的蛇放进来,咬死他们。 林斌纵声长笑道:“要放蛇吗?太晚了,放不放蛇,你问我好了,你的蛇早已是我的啦,不信你叫叫看。” 崔计不信自己数百条蛇眨眼间已为敌所制,口作嘘声,命令寺外的弟兄放蛇进寺,不料半晌仍无动静。 林斌不屑道:“你看我的吧!” 右手撮唇,吱咬两声鼠叫,高叫道:“兄弟们何在?”围墙上一声暴喊:“小弟在此。” 墙头之上人影微晃,已出现了二十余个小叫花,每人双手高举两条毒蛇。 崔计急怒交加,几乎昏倒,柯横见此情势,知大势已去,狠狠道:“这笔帐我们且记着,往后走着瞧!” 林斌微然冷笑道:“你慢走一步,先看看这里有不少打算反叛你的人,站着不肯走呢!可是小爷没兴趣收留这些忘恩负义之徒,还是请你带走吧。” 他将那些被点了穴道的人说成不愿离去,气得柯横几乎吐血,林斌过去将那些乌蜂帮徒的穴道一一解开。 柯横一言不发,飞身上屋而去,一时乌蜂帮的人纷纷离开了白沙寺,场上留下的几十个和尚,惊异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神奇人物林斌。 妙手神偷上前行礼道:“小的叩见主人。” 林斌还礼道:“贾兄不必如此,有事等会再说。” 他将明明放下地来,步到灵空长老前面扑身下拜,道:“斌儿叩见长老。” 灵空长老先前因大敌环伺,未曾看清来人是谁,何况林斌一别多年,已长高了不少,如今一听竟是当年的斌儿,连忙将他拉起,看个不住。林斌道:“斌儿特来请长老引介师尊,听说是龙老前辈正在此地。”灵空长老黯然一笑道:“我就是龙云德,但眼下我身受你援手解围,甚至救命之德,这师徒之名,于我内心深处,似有不便。” 林斌听灵空长老就是龙云德,不由又惊又喜,又叩头道:“斌儿叩见龙伯伯,只是您老人家不收我为徒,难道你的武功也不肯传给您的义侄么?” 林斌这几句话,说得灵空长老愕然征住。 林斌遂简略地将自己在龙家寨,认莲花女为义母的经过说了一遍。 灵空长老听后方始恍然大悟,高兴地拉起林斌哈哈笑道:“我有你这样的义侄,高兴都来不及哩,可是你要我拿什么来教你?刚才你施展的几手,证明你已得到了天下最精奥的武学.我还能教你什么?” 林斌道:“古人说:学无止境,斌儿所知,不过皮毛而已。” 灵空长老拍拍他肩膀道:“斌儿,这是你的谦虚,刚才你一式衡山派的玄玄轻功,一招丐帮的左拳右掌,一手华山派的回旋镖,还有泰山派莲花点穴手,虽然我没见你使剑,但朱剑夫已将桓山派的乾罡剑法传了给你,你想武林中所谓的,北剑中禅南轻功,西暗东穴穷拳掌,六大派的绝技,你已尽得其五,难道不是至精绝奥么?” 说罢,哈哈大笑不止。 一番话说得林斌不自觉地低下头去,灵空长老微笑又道:“我们别尽站在院里说话,进屋里去,我还要问你,这些年来,你怎么会学得这么多的绝技?” 其实他还不知道林斌连中禅的嵩山派般若禅功也有了相当的基础。 这时,明明缓缓地走了过来,一拉林斌道:“你的捉蛇朋友还没走呢!” 林斌抬眼一看,果然墙上还站满了人,林斌忙抱拳道:“谢谢各位兄弟帮忙,林斌明日当一一致谢,现在请各位兄弟先行回去。” 那些小叫花们一声欢呼,纷纷跳下墙头而去。 明明笑道:“你什么时候作起小叫花头来的?” 林斌微笑道:“我这小叫花头,还是打出来的呢!我认识龙伯伯,也是做小叫花头的那一天。” 明明道:“难怪你会穷拳掌?” 林斌摇头道:“不,我学会穷拳掌,却与我做小叫花头儿毫无关系。” 说话之间灵空长老领着林斌、明明、贾亚进入了方丈室。 林斌遂从自己九岁那年家遭惨变说起,说到遇见明明,负伤泰山时,一指她道:“教我莲花点穴手绝学的师父,就是她。” 灵空长老脸色一变,惊问道:“你是毒蝶的弟子?难怪你使的一手好鞭法。 明明让灵空长老这突然地一问,一时不明其意,竟自答不上话来。 林斌已从义母莲花女的口中知道,毒蝶与龙家寨中间之一段微妙而不可解的往事,当下代答道:“是的,明明是毒蝶的门下。” 明明接着朝林斌说道:“以前我们曾经约定在这儿见面的,我回泰山以后,天天记挂着你的伤势,后来师父听说归藏秘笈为你所得,她又追下山来找你,我放心不下,也就偷着赶下山来。本不想再回泰山,岂料在下山的第二天又遇见了师父,被她逼了回去,这多时候以来,我天天计算日子,好容易等得我们约会的时间,师父才让我独自下山。我就跑来找你,灵空长者问我是谁,我也没告诉,只说是你的朋友,长老说他也不知你在何处,也想找你,我失望极了,本想即刻离去,后来贾前辈来了,说你随后就到,所以才等到今天,你怎么现在才来?” 林斌不接她的话,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师祖是谁。” 明明迷惑道:“不知道……你问这干什么?我记得我也向师父问过,但是师父并没告诉我,反而骂了我一顿,而且警告我以后不许再问,我一直到现在也不知师祖是谁?” 林斌与灵空长老听说,互相换了一个眼色,灵空长老脸色比较缓和下来,岔开话头道:“斌儿,你说下去,你让毒蝶打伤后又如何?” 林斌继续将癫丐医伤,传授穷拳掌,一直回武汉三镇的经过说了一遍。 灵空长老高宣佛号道:“斌儿你的福缘不浅,望你要好自为之。” 林斌谢过灵空长老,转对妙手神偷贾亚道:“你什么时候到此的?金光蛇皮下落如何?” 贾亚恭敬回道:“小的来此也没几天,半月前在长沙排帮追失金光蛇皮,小的在湘北一带,打听了好些日子,才得到一些消息,据传言,前些日子北盗在湘鄂一带出现,以小的推测,金光蛇皮必为北盗从排帮总坛中盗去。” 林斌问道:“北盗又是何人?假如金光蛇皮确是被他所盗,又应该到何处去找他?” 贾亚道:“他叫妙手空空汪行,号称义盗,他落脚的地方多在北五省,想来必已回北方去了。”林斌对贾亚道:“明天我们就北上,可是……明明!你呢?” 明明道:“我跟你们去。” 就在灵空长老与贾亚分别歇息以后,林斌与明明就着黎明前的刹那,携手漫步后园,林斌默默地端详了明明很久,突然说道:“明明!我看你很像一个人。” 明明惊讶道:“像谁?” 林斌道:“像我的义母,龙夫人莲花女。” 明明好奇道:“真的吗?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她?” 林斌道:“可以,但她和你师父有仇呢,你去见她,不怕你师父?” 明明道:“我虽然不该在背后说我师父,但平时和她来往的几乎没有一个是正派人,所以她的仇人不一定是坏人,而且我一见我师父就怕,我以后不想见她了。” 林斌道:“那你不回到泰山去,你去哪里?” 明明流露出无限真情说道:“我跟着你,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林斌想起了他与明明以前的种种,心头甚是感触,他自怀内取出了千年章鱼墨珠,递给明明道:现在你拿去吧!” 明明微微一笑,摇头道:“我现在不要了,既然我们一道去,放在你身上,还不是和放在我身上一样?”林斌道:“这颗墨珠曾经救过我几次命,也医过不少人的毒伤,现在我用不着了,你留在身边,如你所说的,放在谁身上还不是一样。”说完,将墨殊塞到明明手里,明明的小脸儿上,露出一股莫名的神色说道:“斌哥哥!你太好了!” 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默默无语,直到天明。 良久,良久,贾亚已来到了园门口,大声道:“主人,我们该上路了。” 林斌遂与明明回到前面,合力将明明的东西收拾好,林斌忽然想起道:“明明!你不能跟我们去,我们两个男人,你一个女孩,在路上多惹人注意。” 明明一想道:“不要紧,我可以改为男装,你是哥哥,我是弟弟。” 林斌问道:“那你姓什么?” 明明不假思索道:“哥哥姓林,弟弟当然姓林。” 林斌道:“那么你叫林明,而我的名字,则太惹人注意,我改叫林文武,这样走在路上,就会好得多了。” 两人辞别灵空长老,带着贾亚上路,他们为了躲避乌蜂帮的眼线,避开官道,尽走荒山野径。这一天走到二更时分,才遇见一家山居猎户,于是他们上前借宿。这家猎户仅只夫妇二人,房子又简陋,只有一个小厅堂及一间小卧房,猎户招待他们在厅堂上过夜,卧具也没有,三人只好打坐待天明。 林斌的般若禅功已有相当火候,稍稍运功片刻,即已恢复,他睁开眼睛一看,对面盘坐调息的明明,直与莲花女一般无二,越看越象,他不由自主地走到明明的身边,在耳边轻轻说道:“明明!明明!我有话问你,明明!” 明明醒了,就是装睡,林斌见叫不醒她,伸手轻轻地摇她的肩头,明明候然顺势伸指点林斌的笑腰穴。 林斌万想不到明明有这一手,立即大笑不止。明明见斌哥哥上了当,高兴地拍手大笑,这一笑将妙手神偷贾亚及猎户夫妻也闹醒了,他们见这两个大小孩只顾面对面地笑,不知是何原因,愕在一边。 林斌是不由自主地笑,明明是发自内心地笑,见三个人看着他们,不好意思,立即笑容敛,伸手要拍开林斌的穴道,到中途,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手势一变,先点了林斌的软麻穴,才拍活笑穴,顺手提起林斌向窗口蹿去。 妙手神偷贾亚一旁见林斌受制,忙上前抢救,明明不待他出手,莲花指法快逾闪电,已将贾亚穴道点住,立在窗前动弹不得。 猎户夫妇被这三个同来的借宿的人搅得莫名所以,呆在当地。 明明回身对被制住的妙手神偷贾亚道:“你别误会,等会我们回来解你的穴道。” 话声中,人已消失窗外。 明明将林斌扛到离房子三十丈远的一棵大树下,她将林斌抱在胸前,坐在树根之上,让林斌靠着自己,伸手轻轻地抚摩林斌的脸,柔声道:“斌哥哥!你别生气,我现在知道错了,你要骂,要打都可以,只是你别不理我,现在我解开你的穴道。” 林斌虽然穴道受制,行动不得,人可明白,耳听明明的话,不由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骂:“你这样顽皮,说不得等一下我也作弄你一次。” 明明伸手拍开林斌的穴道,林斌一声不哼,立起身形,双足微顿,人已上了头顶的大树,隐没在那浓密的枝叶里。 明明见林斌一声不响上了大树,以为林斌在生她的气,急得眼泪也流出来,对着大树道:“斌哥哥!明明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作弄你了。” 久久不见林斌回答,她急得也越上大树,但哪还有林斌的影子?明明又在树上喊了一阵,仍不见林斌回答,她哭丧着脸,悔恨自己玩笑不该开得太大,忘了自己人在树上,气得一跺脚,“喀嚓”一声,树枝折断,整个身形从树上掉了下来。明明惊得花容失色,以为难逃重伤,岂知身子快要落地时,从侧面突然飞来一人,恰巧将明明接住。 说道:“别慌,明明,我在这里。” 第十六章 归藏步与莲花指 林赋将明明放在地下说道:“明明!别闹,我们坐下谈,我还有话问你。” 明明还是不依地转过身要打林斌。 岂知明明还在撤赖时,小腿突被一条冰冷冷的东西缠住,她转头一看,见是条小蛇,不禁大惊,但她一转念,想想林斌说过千年章鱼墨珠可制毒蛇,她忙从怀中取出林斌给她的墨殊,抖手打在蛇身之上,小蛇立即软绵绵地瘫在地上,明明伸出两指夹佐小蛇七寸。 林斌想不到明明如此镇定,出手如此之快,忙出声阻止道:“明明!不要伤它,这是我饲养的小蛇。” 可是仍旧慢了一步,小蛇已让明明一夹两断。待得明明听清这蛇是林斌饲养之时,小蛇已死,回头看着林斌歉然不已道:“怎么办,斌哥,我不知道这小蛇是你养的,我今晚怎么老做错事,惹你不高兴。” 林斌摇摇头,泰然说道:“算了,反正这条蛇也没什么用处,我只不过养来好玩而已。你坐好,我有话问你。” 明明乖乖地坐在林斌对面,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林斌道:“明明,你到底姓什么?” 明明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不是对你说过?我自小就跟在师父身边,师父说我是一个弃婴,我姓什么,师父却说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林斌道:“你的……”他想问她胸前两乳之间,是不是有一颗红痣?但他无论如何觉得无法问出口来,林斌忙改口道:“你的相貌很像我那义母。” 明明道:“当真,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去见她?” 林斌望着明明,略为思索了一下,说道:“好!等追回蛇皮以后,带你去见我义母,现在我们回去吧,贾亚让你点了穴道还是早些解开为是。” 林斌拉着明明走了回去。 几天后,林斌等三人来到了大名府,他们走进南门,顿感人潮拥挤,林斌手拉明明而行。突见身后的贾亚挨身而前。林斌顺着贾亚挤向的人堆走去,见前面两个四十多岁的武师并肩走进城市,一人肩背着一个黄绫包袱,霎时,贾亚已挤到两个武师的旁边。不知怎的,贾亚脚下一滑,一个站立不稳,身子刚巧倒向背包袱的武师身上。这武师急忙伸手去扶贾亚一把,贾亚像点点头表示谢意,继续前走,眨眼之间已消失在人潮中。林斌看去,背包袱的武师背上黄绫包袱已然失去,而这武师仍然不知,在人群中挤出城门。林斌当即知道黄绫包袱已到贾亚手上,他微徽一笑,紧一紧握着明明的手掌,对明明道:“快走,大概金光蛇皮已到贾亚的手里,我们赶快去找他,别让别人又抢去了。” 林斌和明明进了大名城,只走了两条街,就发现贾亚留下的标记,找到了一家名叫悦来的大客栈,两人直往里走,店小二像已得到嘱咐,径领他们到后进的雅房,贾亚早巳等候在房里。 店小二退出后,林斌见四下别无他人,开口问道:“你刚才到手的黄绫包袱,是不是金光蛇皮?” 妙手神偷贾亚忙在床下拿出黄绫包袱,边解边道:“不是,是一支老参。” 林斌双眼一瞪,道:“既不是金光蛇皮,你为何下手偷别人的东西?”贾亚期期说道:“这不是一支普通的人参,这么大的人参少说也有三四百年气候,在练武的人看来,这是难遇的珍宝,小的特地拿来献给主人,可以增加主人的功力。” 明明见说,放眼一看,这支人参粗若儿臂,走过去正要拿起来看。 林斌忙喝道:“别动。” 转对贾亚道:“我不稀罕什么增加功力的珍宝,你赶快送还人家。” 明明插言道:“你这个人怎么啦!别人好心为你,不要就不要,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贾兄,你送还人家吧!” 贾亚无言地包起人参,提着向门外走去,林斌又阻止道:“慢着,刚才我见那两位武师也落在这店里,你先别忙着去,免得又起误会,先放着,查看他们住在哪一个房子,晚上才暗中送回。” 这一夜,他们三人分住并排三间房子,最后一间是贾亚住,明明住当中一间,林斌住最前面的一间。林斌回房时,看见隔壁的房内走出一人,正是进城时背黄绫包袱的两个武师之一。林斌知道他们就住在隔壁,更留下心来注意隔房的动静。 林斌自从学会般若禅功,每天晚上都以坐禅调息代替睡觉,这一晚他既然要留心隔壁,想要探出他们的底细,自是更为注意。 三更过后,住在隔壁房间的两个武师像是在外奔跑一个晚上才分别回来,但听他们中的一人说道:“老大,这次我们聊城二义可丢人丢到家了,人参背在身上居然让人家不明不白地做了手脚。我们二义在北五省的面子,跑了半天居然探不出一些线索,我说老大呀!我们还是回去吧!也别去参加什么拿云手管震锋的六十大寿了。” 另一人道:“不,东西丢了就算了,管老前辈的六十大庆,我们兄弟不能不到。但是我很奇怪,要是瞧不起我们聊城二义还自可说,而这东西又是送给管老前辈的寿礼,竟在管老前辈的眼皮下做了手脚,难道这人竟敢不给管老前辈的面子?说来真有些不能使人相信。” 林斌又听那人说:“老大,你忘了这支人参是我们兄弟在长白山冰雪地下费了两三年的时间,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一支老参?一心孝敬他老人家,现在没了东西,我们如何前去?” 那被称为老大的人答道:“管老前辈的六十大庆,我们如何能不到?这样吧!老二,明天我们上街选购一两件重礼充数算了。” 明明笑道:“你忘了我们一同抢夺珠宝的事吗?这次我下山,带了二三十颗大珍珠。” 次日一早,林斌与明明同到隔房拜候聊城二义,林斌一进门就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林名文武,舍弟林明,在下兄弟久慕贤昆仲侠名,憾未识荆,今不揣冒昧,登门求见,唐突之处,还请勿怪。” 聊城二义突见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登门求见,不由深感意外,但见二人风姿俊朗,仪表堂堂,尤其是小的一个生得更是风流侠义,貌若潘安,只是略带脂粉气。虽然事出突然,但聊城二义却也决不失札,老大江宗义一抱拳道:“岂敢,岂敢,不知贤昆仲有何见教?” 明明道:“我兄弟二人此次从江南北来,专程为向管老前辈祝寿,但我们只是慕名而来,与管老前辈素无渊源,二位此来亦必是为祝贺管老前辈的寿辰,不知可否请二位代为引见?” 老大江宗义虽知管震锋为人好义,朋友满天下,但见眼前二人的年纪不大,且没有一点武林人物的气派,不知意为何,一时之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迟疑半晌说道:“贤昆仲所言不差,在下兄弟此行正是为管老前辈祝寿而来,但因另有别情,是否前去祝寿,还未决定。” 林斌昨夜已将他们二人说话听得一清二楚,知他所言另有别情乃是因为失去人参之故,一时又未找到适当的寿礼,所以感到了为难,当下说道:“敢问贤仲是否遗失一支人参?” 老二江宗义应声站起,神情紧张地道:“阁下是哪路朋友?” 林斌知他们误会,忙道:“请江兄别误会,在下也是昨日天黑前进城的,见二位身背一个黄绫包袱后来城门人多拥挤,在下兄弟二人稍在城门等了一下,发现一个黄绫包袱,掉在地下没人拿,在下过去一看,知道就是两位身背之物,如果二位遗失的是人参,那就没错了。” 江宗义高兴地道:“不错,我们兄弟两人正为失去人参烦恼?请问阁下拾到的人参现在何处?” 林斌道:“在下就住在隔壁,明弟,你把那包人参拿过来。” 明明过去拿了黄绫包袱来,林斌当面打开让二义过目,看是否他们的原物。二义见是自己失去的东西,不由得千恩万谢。这一来,他们的交情自然更深了一层,聊城二义为感谢林斌二人送还失物,老大江宗义想了一想道:“二位古道侠肠,在下兄弟深为感佩,今日正值管老前辈寿诞生日,请二位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前去,由在下兄弟代为引介。” 不久,悦来客栈走出了四个人,他们向北门方向而去,他们来到一家门前,正是贺客盈门,热闹非常,林斌暗忖:“这管震锋确是交游广阔,倒要看他究是何等人物。” 聊城二义与林斌、明明等投进名贴,不一会儿迎出一位面如满月,精神矍铄的高大老人,老人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人,林斌暗忖:“这人想必定是管震锋了。” 果然,老人见面之下,抱拳当胸,对聊城二义道:“管某贱辰,劳二位远道而来已感荣幸,怎敢再受二位厚礼,还有林朋友的厚赐,更是不敢当,江兄快请为管某引见。” 老大江宗义遂代介绍,林斌抱拳道:“林某兄弟久慕管老前辈大名,今特来祝寿。”进人大厅,寿堂里已摆下二十多桌酒筵,坐满了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林斌与明明二人年纪虽小,两颗明珠的重礼价值万金,而聊城二义又是响当当的人物,因之管震锋将四人引到首席上去。 二义深自谦逊,拣了首席邻座空位坐了下来,林斌和明明也跟着坐下,但经不起管震锋的坚持,乃移坐在首席的末位上。 满座的武林豪客,见管震锋将两个十四五岁的美少年让在首席,不知道这两个少年是何等人物,不禁交头接耳,纷纷揣测。不一时,酒过三巡,管震锋起身抱拳道:“因管某贱辰劳动各位实在不敢当,今以水酒奉敬,聊表谢枕。” 林斌望着一条长案上堆积如山的寿礼,赫然发现了那张久寻不见的金光蛇皮,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不由心下暗暗盘算,如何将之取回。 一阵互相敬酒之后,管震锋又道:“管某承各位朋友厚爱,盛会难得,管某愿将寿礼的一件献与诸位。” 一指金光蛇皮道:“这张蛇皮是妙手空空汪行汪老弟所赠。” 说到此一顿,眼光扫向左边第一席上。所有的人跟着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汉子手举酒杯,面带微笑,这人正是妙手空空汪行。 管震锋继续道:“这张金光蛇皮乃是稀世奇宝,汪老弟费尽心机才得到手,但管某认为天地间的至宝必须有德者居之,故今藉此机会献与有德之士。” 席上众人听来,一阵骚乱,有的猜测管震锋必是送给张三,有的说送给李四,议论纷纷。 管震锋继续道:“以管某愚见,以此蛇皮为彩,藉机互相观摩技艺,但不论文比武比千万不得伤了和气,点到为止。” 在座者都是武林人物,谁不想在人前显耀,群伦夺魁,且可得此稀世珍品?故而人人都是心中跃跃欲试。只有林斌不想以武力压取,希望贾亚能以神偷之技像在长安盗镖旗一样到手,所以他双眼尽在厅上溜,不住找寻贾亚,当他发现贾亚的位置时,大厅中央已撒开了几张酒席,空了出来作为比武之地。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青年已走进场中,此人立定后,向四周抱拳道:“在下魏尧,没甚么绝学,只会一手三截棍,在各位面前现丑。” 说完拉开架式,三截棍的钢环“哗啦啦”作响,舞来倒也虎虎生风,显得有些蛮力。一套三截棍使毕,魏尧略带得意地向管震锋一抱拳,既不说话也不退下。 管震锋鼓掌称好,然后用眼一扫全场。 忽地场外跳进一人,喝道:“魏朋友三截棍技艺高明,吴某来领教几招。” 魏尧见有人索斗,两眼一瞪道:“吴朋友瞧得起我魏尧,那是最好不过。” 魏尧不等对方答话,三截棍呼地一声已向对方砸去,姓吴的见对方是个楞小子,也不计较他说的混话,一领手中刀,两人已打在一起魏尧的三截棍招式上虽无甚出奇,但也力沉棍猛,最初几招将姓吴的逼得步步后退。 而姓吴的手中刀确是受过高人指点,十余招过后已然扭转颓势,将魏尧罩在一片刀光之中,不到二十招,“哗啦”一声,魏尧三截棍被砸出手。 魏尧满面排红,拾起地下三截棍,一声不响退出厅外。 如此这般地连换了十多人,林斌见这些人都是武功平常,心里不禁奇怪。 明明在旁轻声道:“斌哥哥!你何不下场一试!别让蛇皮给人取走了。” 不知何时江宗义站在他们的背后,林斌回头见是二义兄弟忙道:“江兄有何指教?”江祟义道:“贤昆仲是否有意一显身手?” 林斌笑而不答。江宗义是老实人,见林斌二人年轻且一表斯文,纵然会些拳脚,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感他送还人参,故处处为他们着想,因而道:“刀枪无眼,不参加也罢!而且在座的人有不少武林高手,说不定少时他们为了得此奇珍,不借性命相博,为这身外之物,何苦冒此大险?” 他哪知林斌与这张蛇皮的关系?更哪知林斌此来全为此物?林斌知江宗义一片好心,微笑道:“江兄说得是,小弟正想开开眼界,怎么刚才下场的人却是些武功平平之辈?难道……”话末说完,林斌一眼看见在场的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支剑连胜二人,而且胜得极为轻松,仅仅八九招就交将对方打败,正威风凛凛地站在场中。 此人一出场,只是林斌与江宗义几名话的当口即胜二人,可知其武功比之前些出场者要高明甚多。 明明见这年轻人在场耀武扬威,再无别人下场,像是人人对他有些顾忌,明明早巳手痒,此时更耐不住,跃然而起,想要下场。 林斌深知这位明妹妹是个喜欢闹事的人,无事尚且找事,何况有这机会?今见她立起,忙将她拉住,小声道:“先别下场,我们看一会儿再说。” 只在这一迟缓之时,一个中年汉子已走进场中,执定一对鹰爪钩,已与使剑的青年打了起来。林斌和明明一看,见下场之人正是妙手神偷,林斌知道他的能耐,此时见他下场,全神贯注,明明也只有坐了下来。 江宗义见二人举动,已知二人有意争夺蛇皮,怕二人冒险,又留意地道:“使剑的青年名叫周靖,是北剑恒山派的弟子,一手乾罢剑法很是了得,在年轻的一辈很有些名气,已可算是二流好手。在座的固然有不少人武功比他高强,可是他是管老前辈的总管周天禄侄儿,据说周总管是丐帮铁筷子余乐义老前辈的弟子,手上一双铁筷子已得余老前辈的真传,江湖少遇对手,大家碍于周总管的面子,所以没人下场和他争夺,不知这使钩的是什么人,居然下场与周靖一争长短,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明明听得心里很是不服气,很想顶他几句,正待开口,蓦见林斌频频以目示意,遂忍住不说。 林斌回看场中,周靖一手乾罡剑的是不凡,确系恒山真传,贾亚较之确是力差一筹,他的双钩本是锁拿刀剑的兵刃,但不仅不能奈何人家,反而被周靖一支长剑迫得连连躲闪。 明明奇怪道:“斌哥哥!你看,怎么贾亚这样不顾性命?” 林斌道:“这人打不过人家就会无赖地打,以前他和陶振武相斗也是如此,明弟,你去替他下来。”’明明高兴地应了一声,人刚站起,场内传出“当啷”两声,贾亚两支鹰爪钩已被磕飞。 管震锋哈哈笑道:“周少侠年少有为,金光蛇皮正是物得其主,少侠拿去吧!” 周靖高兴已极,正待步上前去取蛇皮,明明已一跃进场,大声道:“慢着,我林明想要讨教几招乾罡剑法。” 明明这一出现,场外众人无不投以诧异的目光,明明看来是个弱不禁风的美少年,双手空空,如何能与周靖一代好手相比?周靖估计绝非自己敌手,不愿伤他,因而道:“阁下一派斯文,还是不斗为是,免得伤了和气,要是阁下愿意,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明明脸上一红,凤目倏张,说道:“谁要和你交朋友?你若胜不了我,蛇皮就别想动。” 明明这一动怒,周靖看来不禁眼睛一亮,暗道:“这人要是女孩该有多美啊。” 明明见周靖只管看她,小脸更红,心里更气,探手衣底一抖,手上多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龙头软鞭喝道:“喂,你这人呆看什么?”说罢,龙头软鞭呼的一声,划过周靖面门。 周靖眼前一花,忙退后一步,舞起长剑迎了上去,两人这一上手,各展绝学,与前数场大不相同。 周围的人更是喷喷称怪,想不到这个如此瘦弱的小孩,武功如此高明,尤其聊城二义,当明明入场时,怕明明不是周靖敌手,今见明明一上手就是精奥的招式,心下既惊且喜,暗付:“这二人深藏不露,看来林氏兄弟师门必然了得,这种朋友非得好好地交上一交不可。” 但是他们还是耽心明明年纪过轻,不是周靖敌手,老大江宗义对江崇义道:“老二,林小侠兄弟乃我们的朋友,聊城二义不能无义,要是林小侠胜了便罢,如是有危险我们要及时出手,别让他伤在人家手里,我们二义的面子也不好看。” 林斌听他们在背后的谈话,心下感激二义的好心。 这时周靖的一支长剑有如灵蛇,在明明鞭影中游走不定,攻守自如,紧密处,但见白光闪闪,不见人影,明明的一条软鞭有如矫矢神龙,在空中飞舞盘旋,舞成一团金光,将周靖团团围住,一团金芒白影,滚来滚去,哪里还分得出谁是谁来。 二人这场打斗,不仅满座豪客心头喝彩,就是威镇冀南的拿云手管震锋也赞叹不已。 候然,场中金芒白影骤敛,人影乍分,众人看去明明的长鞭被周靖宝剑缠住,周靖则紧握长剑不放,功贯右臂想将长鞭挣脱。 林斌看得不禁心下一惊,暗怪明明不智,明知内力不足,为何要舍长取短,有心下场化解,又怕授人口实。 此时明明已尽全力,满头大汗,不仅未能将周靖的长剑扯下,反让周靖拉得一步步向前走去。明明急中生智,反手一送长鞭,周靖收力不住,倒退数步,一个立身不稳,仰身栽倒。 明明趁势飞身而上,展出莲花指法点向周靖前胸五大要穴,周靖来不及还手,身子一滚,正当此际,突然飞进二人,一人手持点穴撅砸飞长剑长鞭,一人手执一双铁筷子,疾点明明腕脉。“啪哒”声响,人影一分,周靖已站了起来,场内除周靖明明之外,多了二人,一个是聊城二义的江祟义,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是管震锋的总管周天禄。 明明满面怒容说道:“周总管以二敌一,乘人不备暗中下手,我林明虽然年幼,倒要领教领教。” 周天禄老脸通红道:“聊城二义为阁下助拳,又该如何解释?” 江崇义不好意思道:“周兄别误会,江某旨在救人,别无他意。” 周天禄听得脸上又是一红,竟然恼羞成怒,朝江祟义冷笑道:“江兄既然有意,周某愿一领二义绝学。” 江崇义为势所迫说道:“林小侠请休息一会儿,既然周兄指名相邀,江某少不了向周兄领教几招。” 江崇义明知不是周天禄的对手,但聊城二义乃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经得起周天禄指名叫阵。江崇义心忖:“自己绝非周天禄的对手,何不改变方式,纵然败却,也要留些颜面。” 当下笑道:“周兄,你我俱都是有年纪的人,不必刀剑相搏,改改比划方式如何?” 周天禄心想:“不管你出何花样,自己绝无所惧。” 遂也落得大方地笑道:“如何比法?任凭江兄出题!周某接着就是。” 江崇义道:“我们就以囊中暗器博取在座高人一笑如何?” 周天禄道:“但凭江兄吩咐,周某学步。” 江崇义说出了比斗暗器的手法,一时众人让开大厅中间退到两旁,早有仆人遵照吩咐,在厅上点燃七支蜡烛,不规则地插在地上。 江祟义站在二丈开外,掏出七支瓦面镖以连珠手法打出,七支蜡烛应声熄灭,而且支支火焰齐被打掉,长短分毫不差。 周天禄微微一晒,吩咐仆人重新点燃蜡烛,取出七枚铜制钱,以满天花雨手法打出,但闻嘶嘶连响,七烛同灭。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苍老的笑声道:“二位暗器确是绝技,莫某手痒,也来现丑如何?”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黑脸黑衣汉子下走了出来,胸前绣着五个栩栩如生的乌蜂。林斌心底一怔,暗道:“这是乌蜂帮的人,由他胸前的乌蜂数目看来,地位甚高,此人是谁?” 但听有人大声道:“难得莫堂主为大家表演回旋的绝技,快将蜡烛点上。” 林斌恍然大悟,暗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乌蜂帮蜂堂堂主黑脸屠夫莫良,怎么管震锋与他们也有交往?” 只见黑脸屠夫莫良慢步走入场中,态度至为傲慢,手拿几颗鸽卯大的钢丸,身形站定,右手一扬,一颗钢丸脱手打出,向左边第一支蜡烛缓缓飞去,到了蜡烛前,绕着蜡焰一转,带起一阵轻风将火焰拂得摇曳不定。倏地,钢丸力道突泄,落在烛焰中心,将蜡烛打熄,这正是回旋镖的手法。 接着,黑脸屠夫莫良又将第二颗钢丸打出,如第一颗钢丸一样,如此第三颗第四颗……直至第七颗打完,七支蜡烛也全都熄灭。 莫良傲然道:“在下这一手不成气候的打法,是否可以获得那张金光蛇皮?” 管震锋道:“莫堂主回旋镖绝技,应得金光蛇皮。” 厅上宾客大半鼓掌附合,只有少数人保持缄默,无所表示。 明明焦急地看着林斌。 江宗义小声地对林斌道:“莫良武功已臻绝顶,在座虽有人心下不服,但震于乌蜂帮的势力,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林斌问道:“管老前辈好像与他们关系甚厚!” 江宗义答道:“管老前辈不愿开罪黑道人物,故来者不拒,与乌蜂帮并无特殊渊源。”江宗义、江崇义二人忙不迭去拉林斌,想阻止他不要犯险。可是林斌已一个箭步跳落场中,大声道:“管老前辈且慢,让我林文武也来现丑一番,看是否比莫堂主的回旋镖高明些。” 全场闻声立即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集中林斌一人身上,谁也不相信眼前这十五六岁的小孩会有惊人绝技压倒威震武钵的华山派暗器。尤其莫良更不屑地看着林斌道:“你有何绝技,敢与老夫相比?” 林斌微晒道:“莫堂主这手暗器不算什么,请莫堂主暂时退过一旁,如果我林文武的暗器手法不如莫堂主的回旋镖,当然不会硬将金光蛇皮留下。” 莫良冷冷地一哼道:“看你如何!” 聊城二义不禁为林斌捏把冷汗,深伯林斌惹火烧身,明明对林斌是无条件地信任,见状说:“二位别慌,我哥哥办法可多哩!” 林斌泰然地叫人将蜡烛燃上,站在刚才莫良的位置,掏出七颗铁棋子,向众人抱拳道:“刚才莫堂主所使的叫回旋镖,在下这手法叫飞蝗满天。” 言罢,手一扬,七颗铁棋子同时飞出,大家以为他以满天花雨打法,可是等铁棋子到了蜡烛前面,竟是每颗棋子绕着一支蜡烛旋转飞舞,烛光仍然明亮如故,毫不受到影响,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出声不得。片刻,林斌突然大喝一声道:“灭!” 噗的一声轻响,七颗铁棋子同时分别落在烛心,七支蜡烛立即熄灭。 林斌向四周一抱拳道:“林文武现丑了。” 管震锋首先鼓掌叫好道:“蛇皮应归林小侠。” 林斌正想上前接取蛇皮时,突闻一声:“慢着,蛇皮给我留下。” 原来说话的是妙手空空汪行。 林斌问道:“阁下是否也要与在下比比暗器?汪行摇摇头道:“不,林小侠的暗器已是天下无双,汪某想要领教领教轻功。” 此时,黑脸屠夫莫良插言道:“请问林小侠师门可是华山派?”林斌见问,知莫良因他使用回旋镖,怀疑自己是华山门下,若说不是华山派,必有更多的纠缠,遂道:“在下是不是华山门下,请莫堂主待林某先与这位汪兄比过轻功后再谈。” 说着转头对妙手空空汪行道:“汪兄要如何比法,请划出道来。” 贾亚不知何时已来到场,他早闻妙手空空轻功了得,故有意刁难汪行,道:“汪行,金光蛇皮是你送给管老前辈的,如今管老前辈转赠有德之士,难道你送出的东西,还想取回么?” 汪行脸上一红,打个哈哈道:“阁下想必是妙手神偷贾亚了?我们虽然并未见过面,但从阁下的装束及兵刃看来,在下所猜料必不错。我们是志同道合,今后还请多亲近,这金光蛇皮既是汪某人送出,哪有收回之理?不过因见林小侠武功精湛,藏而不露,深恐当面错失高人,藉此领教领教而已。” 贾亚不放松地说道:“如阁下获胜,将如何处置这金光蛇皮?” 汪行笑道:“要是汪某侥幸得胜,你想在座如许高人,他们会让汪某轻易取走吗?处置一节,阁下未免想得太早了。” 贾亚讪讪地道:“阁下既然不想取回送出之物,就是争到手,也是无法带走,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比的什么轻功?” 汪行奇怪道:“贾亚,你处处在替林小侠说话,究竟林小侠是你什么人?”贾亚缓缓答道:“林小侠是我贾亚的主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大家暗忖:“一个顶天立地的成名人物,竟然甘为人仆,如此看来,林文武必非常人。” 汪行对贾亚道:“冲着你,我今天与林小侠比斗,如汪某侥胜自不必说,要是汪某败了,愿效阁下终身追随林小侠左右。贾亚,这一来总可使你明白我汪行是诚意领教,而非抢夺金光蛇皮了吧?” 北盗汪行口中虽然说得好听,其实他自负轻功了得,又欺林斌年幼,轻功提纵不会太过高明,林斌见此情形忙道:“汪大侠不可如此,林某年幼无知,实在不敢。” 北盗汪行微微一笑,语带揶榆地道:“林小侠别忙推辞,你自问准能胜得我吗?” 林斌赧然不语,汪行又道:“现在已布置好了,汪某可要先行献丑下。” 汪行上身不动,双脚微移,已如行云流水身法轻灵美妙,行过之处,细沙上现出一个个极浅的脚印,要是目力稍差简直看不出来。林斌不由暗付:“汪行这一手想必是登萍渡水之类的轻功,不知朱伯伯教我的踏雪无痕是否可以胜他?” 他思忖片刻,转对管震锋道:“管老前辈,可否将厅前的画眉鸟借我一用?” 管震锋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点头道:“林少侠尽管吩咐。” 众人也都是一样,对他此举均报以诧异的凝视。 林斌取下鸟笼,缓步走到屋子中央,向明明道:“明弟,请你守住大厅口,等我放出飞鸟时,它必向大门飞去,你只将它吓回来就好。” 说罢随手打开鸟笼,画眉鸟一冲而出,林斌只静静地站在原地,见小鸟惊慌地一个转折,向大门飞去。这大厅高三丈,宽也不下五六丈,但却无窗,只有内外两个门,小门有门帘挂着,大门敞开,故小鸟稍一转折就向大门口飞去。 明明早已蓄势等着,不待鸟儿飞到,脚下一使劲,人已凌空拔起,双手连挥,鸟儿见有人影拦堵,忙又转向飞回,在大厅中四处飞扑。 此时,林斌一声献丑,接着凌空而起,疾向飞鸟扑去。 但是飞鸟反应甚快,见有人飞扑而来,尾部微摆,疾向左侧掠去,林斌身在空中,见飞鸟改变方向,忙双手虚空一划,在空中身形微停,接着双肩一晃也改变方位,直向飞鸟追去。飞鸟见追敌不舍,头部一昂,双翅疾扇,冲霄而起。 林斌身子也直直向上冲起,他在空中这一转折,在场之人发出一声惊咦之声,有人大叫道:“玄玄轻功!”接着是众人连声惊呼:“玄玄轻功!” 林斌已在此时轻舒猿臂将飞鸟抓住,然后轻轻飘落在屋子中央,遂将手中画眉鸟放回笼里,转对汪行道:“金光蛇皮该归我了吧?”汪行答道:“汪行也是主人的人了。” 他这话的真意所在,林斌并未在意,他只听到莫良傲气凌人地说道:“你那回旋镖的手法,是从何处学来?” 林斌微微冷笑道:“这个……莫堂主管不着,我那手飞蝗满天的手法,华山派可有人会使?” 莫良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由恼羞成怒道:“要是林小侠不将师门见告,休怪莫良要无礼了。” 明明见莫良说得无赖,挺胸上前,双手叉腰,晚道:“你可是要打架么?” 莫良何等人物,哪会在两个大孩子面前认栽,当下一声冷笑道:“哼!要打架的话你们二人也不是对手。” 明明双眼一瞪道:“哼!我们打一场试试看!” 说罢,龙头软鞭在莫良面前一圈一抖,明明吃吃笑道:“我还没打你呢,何必如此紧张?” 莫良直被气得脸色发青,双手上举,即欲推出,林斌忙闪步隔在当中道:“明弟不得顽皮,莫堂主也请暂息雷霆,今天我们是来为管老前辈祝寿的,在此拼命相搏未免大煞风景,要是莫堂主有兴趣,不妨另约时地,我林文武绝不含糊。” 林斌再三叫明林文武,其意极深,管震锋也插言道:“两位都是管某人的座上嘉宾,一切还请看管某薄面,多多包涵。” 莫良还是气呼呼地道:“既然有管前辈的话,我莫良也不为已甚。” 说着,一抖袖管,放出五支乌峰,缓缓又道:“只要两位小侠能逃得过我五只乌蜂,今日这一过节,就算一笔勾销。” 明明早已听林斌说过,千年章鱼墨珠能退毒蜂,暗中掏出墨珠握在手中,冷笑一声,不屑地道:“放你的宝贝过来!” 莫良也不搭话,一举手向正在头顶盘旋飞舞的乌蜂一挥,五只大乌蜂直向明明头上飞来。 明明等乌蜂飞临头顶,突然将持着墨珠的右手向乌蜂一晃,五只大乌蜂像是遇见克星,忙不迭地往回疾飞。 明明笑嘻嘻地叫道:“再来!”莫良不觉诧异十分,再次指挥乌蜂飞去,明明如法炮制,一连几次,莫良才知明明手中必有相克之物,于是右手一挥,乌蜂改向林斌面门飞去。 岂知林斌有恃无恐,相应不理,乌蜂飞到林斌项脸不及二寸处即再不向前,只绕着林斌来回飞,将莫良看得莫明奇妙,他哪知林斌体内有毒蛇血液,正是以毒克毒。 林斌微微一笑道:“莫堂主,你的乌蜂不会咬我的,收回去吧?” 右手一抬,一只乌蜂已抓在掌中,随又摊开手掌,乌蜂又飞回空中,林斌道:“莫堂主,我们看在主人份上,今天的事暂时撇开!” 林斌和明明这一施为,众人对他俩更是莫测高深,真不知他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尤其有名难惹的乌蜂,他俩居然轻易地制服,使莫良默默招回扑击的乌蜂,更觉不可思议。 明明过去抱起摆在桌上的金光蛇皮,聊城二义过来怔怔地看着林斌,他们内心里惊喜交加,又是惊奇,又是钦佩。 他哪想到求他携带的两个小孩,一切都比他这成名人物还要高明得多?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只默默地拉着林斌的手。 林斌向他报以一笑,转对管震锋抱拳道:“这张蛇皮本是林某在河南五虎岭上,承六指圣僧见赐,不慎遗失,辗转落人管老前辈之手,林某本不敢讨取,幸误闯寿堂,承管老前辈见赐,林某感激不尽,就此谢过告辞。” 众人听说是当今武林之尊三老之一的嵩山派掌门人与他有关,不禁忖道:“这就难怪此子有这般渊博的武学了。” 林斌之所以拾出六指圣僧,另有其用意,因他在五虎岭捕蛇之事无人知晓,而且六指圣僧与他的关系也无人知道,他不说是救六指圣僧于蛇吻之下,反说圣僧所赐,不外是以六指圣僧之名压压众人,不愿再生枝节罢了。 果然众人再无争夺之意,管震锋也肃然起敬道:“小侠技艺惊人,老朽佩服,往后请小侠常来寒舍欢叙。” 林斌偕同明明及聊城二义辞别众人走出管府,他们来到街上,明明问道:“哥哥!我们到哪儿去?” 林斌还想不起该到什么地方,无法立即答复,聊城二义已同声道:“两位小侠请到寒舍盘桓几天如何?也好让我兄弟多亲近亲近。” 林斌见二人诚意相邀,遂一口答应,他们这一商量,耽搁了约有半盏热茶时间,后面忽追来二人,林斌回头一看,竟是南偷贾亚和北盗汪行。 二人来到林斌面前,汪行施札道:“小的前来追随主人。” 林斌惶恐地推辞道:“汪兄不可如此,林斌消受不起。” 林斌这一漏嘴说出真名,汪行和聊城二义不禁大惊,神步林斌的名头太大了。 江祟义插言问道:“林小侠原来就是神步林斌,勿怪有此神功技艺,我兄弟有眼无珠,罪过,罪过。” 林斌谦虚道:“请二位兄台见谅,林斌因别有苦衷,未能事先奉告,这位是我的……妹妹明明。” 他说了半天说出妹妹二宇来,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他们介绍才好。 二义听说明明是女子倒不甚惊奇,因为明明好些地方都表现出女儿之态。可是他们也对这小女孩的胆识和武功佩服不已。 汪行见面前就是神步林斌,更是死心塌地地定要追随,林斌无奈,只得应允,一行六人遂向聊城而去。二义庄在运河边,林斌等就在二义庄住下。 第二天,林斌自忖:“这张金光蛇皮已成为武林人物瞩目之物,不如把它裁做衣服穿在身上,也可免得暴殄天物。” 他又想到:“这件衣裳要制作多大?对了,明明是个顽皮的孩子,惹事生非,做给她穿也可有助于她,还有,在明明的身材来说,这张蛇皮可以作两件,一件给她,另一件给敏儿,她们女孩子处处比男孩子差些,有一件在身总少吃些亏。” 林斌这一决定,即向二义说要将金光蛇皮裁制成衣,请二义代觅巧匠。 江崇义道:“聊城裁衣巧匠有的是,一招即至,但是恐怕无法能如小侠之愿。” 明明奇怪地道:“这是为何?难道他们不会做,或是不敢承制?” 江崇义反问道:“两位小侠可知这张蛇皮出现两年之久,因何无人将它制作衣服?保留了这么长的时间,而管震锋前辈又何以愿将这样刀剑不人的宝物,轻易转送别人?” 他这一说,将林斌、明明、贾亚、汪行等人问得糊里糊涂。江宗义一旁插言道:“老二别卖关子了,我向各位说清楚吧!谁都知道这蛇皮一旦制成衣服,穿在身上可避刀枪,也可抵御一些内家的震力,人人都想穿在身上。但是这件蛇皮既是刀枪不入,谁也无法将它分割缝制。才辗转地这个传到那个的手上,这次管老前辈何尝不是如此,既不能使用,留下反而惹祸,才立意做个人情送出去,且在寿宴上众目睽睽之下送人,使天下觊觎宝物之人,尽知蛇皮不在他的手上。 各位想,纵有巧匠,又如何裁剪?” 说得明明小嘴一嘟道:“这么累人,不要也罢!” 林斌微笑道:“不要紧,我自有办法剪裁,烦二位请两个巧匠来即可!” 他们哪会想到林斌身怀至宝玄机匕首?裁缝匠来了之后,林斌亲自一旁监督,将匕首借与裁缝匠,作为唯一剪裁的工具。 数日后,两件金光蛇皮制成的衣服已然做好,林斌送一件给明明,命她贴身穿上,并且约定二义等人一齐来庄后,试验效能。林斌和明明过招,此时林斌功力较明明高出已不止一筹,明明使的是师门莲花点穴手,林斌却用丐帮的左拳右掌杂以莲花指法,再配上归藏步,只十招明明已无还手之力,林斌闪身到了明明的背后,出指一点明明的志堂穴,当手指触及明明身上时,明明浑如不觉。 林斌忖道:“我这一点已运上般若禅功,点中之人必定受伤,明明竟然毫无感觉,这是蛇皮的功效,我不如打她一掌试试。” 林斌再次滑步出招,恰好打在明明背后,将明明打飞一丈开外,摔在地下。林斌骇极,急忙飞身过去,扶起明明道:“明明,你受伤了吗?”他这时深悔不该出手太重,明明必然受伤不轻。 岂知明明倏然翻身,一反手已将林斌抱住。 她小嘴凑到林斌面前,巧笑道:“没伤!斌哥你太好了,送我这件衣裳,谁也打不伤我了。” 待明明起来以后,林斌趁势向二义说道:“林斌惊扰尊府已不少日子,金光蛇皮已制成衣服,恐有人会来抢夺,林斌不敢拖累二位,所以想即日离去,俟诸异日,再行造府叩谢。” 二义一听林斌要走,急道:“小侠为何不多住几日?难道我兄弟二人招待不周,才急欲离去?’’林斌忙道:“二位不必误会,林斌一身血债,在此偷安愧对泉下双亲,故想早日报却大仇。往后日子正多,你我欢聚的时间正长呢!” 二义无法,忙准备盛宴为林斌饯行。 翌日,林斌领着明明、贾亚、汪行等三人出了二义庄,明明忽问道:“斌哥哥,我们到哪儿去?” 林斌道:“这儿距开封很近,我想顺道去一趟,送件蛇皮衣服去给敏姐姐。” 明明问道:“敏姐姐是谁?” 林斌看了明明一眼道:“敏姐姐是比你大一岁的女孩子。”明明微然一怔,接着问道:“她很美吗?” 林斌点头答道:“美!像你一样的美。” 明明问道:“你…你……爱她?” 林斌握着她的手道:“唔!但是,我更爱你。” 明明紧偎着林斌,边走边道:“斌哥哥!我不管你爱谁,我只要你别忘了我,我还是一样的高兴。” 林斌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轻轻地告诉明明他如何认识朱剑夫,,救朱敏,到开封学艺,敏姐姐对他好,但是常常使小性作弄他等等往事。明明天真地说道:“敏姐姐对你如此的好,她一定是个好姐姐,对我也一定很好,我真恨不得马上看见她呢!” 林斌笑道:“别急,我们到前面买两匹马,你还记得前年我们骑马相遇,你打我一鞭子吗?” 明明不由小脸一红,问道:“斌哥哥,你恨我么?” 斌儿望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到了咸阳,买了四匹马,向开封而去。 第十七章 南偷北盗 这一日,开封东门闯进了四乘健骑,前面两个是俊美的少年,后面两骑则是两个中年人,正是林斌等一行。四匹马来到鼓楼大街,林斌远远看见威镇镖局大门有些异样,昔日门前高挂的黑底黄字镖旗此时已然不见,旗杆也断作两截掉了下来,门口更是冷清,而且门口一对石狮子也被推倒一旁,像经过一场巨变的样子。 林斌急忙纵马,首先来到门前,抬头一看,威镇镖局的匾额歪吊,他吃惊万分,心头怦然乱跳,林斌纵身下马,三步并两步直往里闯,口中喊道:“朱伯伯!朱伯伯!”但是一个人也没有,直到二门,才有一个趟子手闻声由里跑出来,一见是林斌,高兴地叫道:“林公子回来了,我们正不知怎么办呢!” 林斌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朱伯伯呢?”。 趟子手被他这一抓,痛得哎唷大叫,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哪还答得上来?林斌一见,连忙将手松开。趟子手摸着手臂道:“今早有人来局里捣乱,总镖头和他们一言不和,动起手来,眼下伤得很重,敏小姐……”林斌听说朱剑夫身受重伤,心下一急,立时截住话头问道:“朱伯伯现在哪里?” ’ 趟子手摇头道:“不知道!” 林斌眼一瞪,大声叱道:“怎么?总镖头身受重伤。现在哪里你们都不知道?” 趟子手吓得一哆嗦道:“我以为林公子问的是敏小姐。” 林刀道:“谁问你敏姐姐了,快说!总镖头呢?” 趟子手一指道:“在书房。” 林斌不等趟子手往下说,人已向书房跑去,刚到门口,迫不及待地叫道:“朱伯伯,斌儿回来了!” 林斌迈步跨人,一眼看见书房之内挤满了人,可是没有一个是有名的镖师,见林斌走进,纷纷让开退到两旁,只有朱剑夫的大弟子许子华像是也负了伤,正坐在床边对着朱剑夫流泪。林斌一步跨到床前,眼见朱剑夫双眼紧闭,脸如白纸,出气多,进气少,林斌手一按朱剑夫的腕脉,眉头微皱,随即将手放开,一言不发,将朱剑夫身躯转翻,运劲举起右掌,向朱剑夫灵台穴拍去。 旁边的许子华见林斌不声不响举掌猛拍朱剑夫的灵台穴,不由大骇,竟自举掌向林斌推去。,正在这时,突自左边飞来一条软鞭,叭地一声,将许子华的手腕卷住,许子华看见用鞭卷住他的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大怒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嘴一撇道:“你别管我是什么人,你敢碰我斌哥哥一下,看我不要你的命才怪。” “别闹,我主人在救人呢!” 许子华闻声一看,他后面站着两个陌生的中年人,手中执着兵器。 许子华忍气回看床上的师父,见林斌此时已将朱剑夫身子翻过来仰卧床上,正俯身下去,口对着朱剑夫的口,用本身真气相渡。 林斌察看朱剑夫的伤势,发觉他所受内伤很重,按照玄霜绛雪中所载,先行用拍穴法震动穴道,再以渡元法将真气渡人体内,散其淤结的气血,或能有救。 一盏热茶过去,林斌起身盘坐床上,运功自行恢复元气,大家一看床上的朱剑夫,苍白的脸已转红润,两眼已能睁开,怔怔地看着林斌,而林斌反而脸色泛白,满头大汗,约摸顿饭时间,林斌脸色才慢馒转好,精神已恢复过来。 林斌又低头替朱剑夫把一会儿脉道:“朱伯伯,你老已无危险了,现在感觉怎样?” 朱剑夫流出感动的泪来,执着林斌的手,微弱地道:“难为你了,斌儿,我好多了。” 林斌忙阻止道:“朱伯伯,你老现在还不宜多说话。” 转头向明明道:“你带有伤药吗?就是在山东泰山你吃的那种?” 明明答道:“有。”说着,在怀里掏出药瓶。 林斌拿了一粒,服侍朱剑夫吃下,并将他扶起坐好,自己盘坐对面,叫朱剑夫伸出双掌抵着自己掌心。朱剑夫知林斌又要用内功助其复原,摆摆手道:“斌儿,你要爱借你的身体,你不能再为我过分地消耗真力。” 林斌道:“斌儿耗些真力不要紧,只要稍事调息即可恢复,但是朱伯伯却须要快些复原。” 朱剑夫也就不再推辞,依照林斌的话,运功抵掌。 约有顿饭时间,朱剑夫运气一周天,觉得周身真气畅流无阻,步下床道:“啊!好了!” 但一看林斌忙不迭噤口不言,原来林斌此时因真力消耗过多,脸无人色,正在运功自疗。 朱剑夫低声吩咐下人道:“用上好的人参熬一碗参汤来。” 不一会儿,下人捧了一碗参汤进来,朱剑夫亲自端给林斌,这时他运功醒转,接过参汤喝了,又稍事调息,已自复原。 朱剑夫拍拍林斌肩背道:“今天如果没有你及时赶来,恐怕我此时已是魂归地府,你怎会如此赶巧,同来的是什么朋友,为何不替我引介?” 林斌忙指明明道:“明明,这位是我对你说过的河洛一剑朱伯伯,这是我义弟。” 明明上前向朱剑夫行礼道:“我叫明明。” 林斌又指着未剑夫的大弟子道:“这是许子华,许师哥。” 许子华连忙还礼。 林斌又介绍了妙手神偷贾亚、妙手空空汪行。 大家奇怪,怎么南偷北盗一齐跟随林斌而来,林斌内心悬念,已自问道:“朱伯伯,到底为何事受伤?还有,敏姐姐呢?” 朱剑夫黯然:“乌蜂帮黑眼豹雷二郎、金刚手慕容昭带了十几个高手,其中还有几个丐帮的人,来到镖局声言报数月前雄图镖局受辱之仇。我们全局倾力应付,除了我和你丁伯伯外,镖局里有谁敌得过这些凶神恶煞?我被雷二郎、金刚手慕容昭二人合攻,身受重伤,敏儿则让一个使鞭子的汉子擒去了。你丁伯伯当时往下追赶,到现在还不见你丁伯伯回来,我甚不放心,斌儿,我们追去看看。” 说完立起身来,斌儿拦阻道:“不行,伯伯还要休息一个晚上,斌儿此时也不能力拼,还要休息一夜,我们明天再去,现在先烦贾亚、汪行二位先追下去,即刻动身。” 贾汪二人问明了方向,立即追去。 林斌要朱剑夫在床上休息,他和明明二人出来,指挥镖局的人收拾残局,不一时,威镇镖局的镖旗又已悬挂门前。 明明突然惊觉道:“你还不快去救敏姐姐?一个女子让人擒去,时间一长就……难见人了。” 林斌道:“不要紧,我知道雷二郎为人,他虽然歹毒,但尚不下流,明天追去也不要紧。” 明明急道:“你知道什么?擒去敏姐姐的人是谁,你知道?” 林斌摇头道:“用鞭的人很多,我怎知他是谁? 明明道:“刚才我问镖局的人,他们描述的经过,那使长鞭擒去敏姐姐的人,很像我的师哥,要是他可就很难说了。” 林斌急道:“当真?我们马上追!” 林斌和明明瞒着朱剑夫向西追去,座下健马脚程极快,一口气跑过郑州。出郑州不远,忽听前面传来杂乱的喝声,明明抢先纵马驰去。 她跑出数十丈远,即又将马勒住待林斌赶来,说道:“前面正是我师哥王一峰与贾亚、汪行二人在拼斗,我不见他,你还是自己去。不过,你可要留心他的长鞭。”林斌也已看到前面打斗的情形,南偷北盗二人正与一个汉子杀在一起,因时在夜间,看不清那人的面貌衣着,只见那人使用一条长鞭,逼得贾亚汪行两人手忙脚乱。林斌忙跳下马将丝缰交给明明,立在五丈以外,心想摸清敌人功力再行出手。 但闻那人边打边骂道:“兔崽子,再要不知好歹,王大爷可不留情了。” 贾亚功力不敌,嘴上却不饶人,当下也回骂道:“小子!你再不知好歹,将人交还,贾大爷我可不留情啦。” 王一峰未及答话,汪行也接口骂道:“我说老贾呀!这种不作好事,专劫人家闺女的下流胚子,连你这做祖宗的人也丢尽了,你还要他干什么?” 贾亚又接口道:“嗯!这种辱没祖宗的子孙我不要,还是你要吧!” 林斌听得差些笑出声来,暗骂道:“这两个缺德鬼,这一搭档不知要气死多少人呢!”王一峰可气得几乎炸破肚子,闷声不响,长鞭疾挥,带起一股劲风,将周围的草木扫得枝叶尽落,而贾亚和汪行二人也被逼得退到三丈以外。 林斌暗付:“王一峰的鞭上功夫比明明高明多了,我凭归藏步的神妙虽可闪躲,但要凭拳掌真还不是他的长鞭的对手呢!明明要我留心他的长鞭,不知这条鞭还有什么奥妙?看来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林斌正在心中盘算,汪行哎唷一声,人已倒在地上,只见王一峰长鞭凌空疾卷,又向汪行头上抽去。 贾亚距汪行约有二丈远近无法援救。 林斌迅疾地摸出一颗铁棋子,以回旋镖手法打去,棋子绕了一个弯,呼地一声由侧方打向王一峰手腕。 王一峰不及伤人,忙沉腕避开,转身向侧边高声喊道:“是哪位高人,敢请出来一会?” 半晌,四周静悄悄的,不见有人回答。 王一峰见无人答应,怒声骂道:“有种的不要龟缩,出来让王大爷看看!” 林斌饱经变故,忍着不响。 贾亚知林斌已到了,安心不少,现见林斌不答,心知他不愿露面。 于是,冷笑一声道:“小子别骂人,人家不愿见你是你造化,你还是乖乖将人送出来吧!暗中教训你的老前辈,说不定网开一面,让你有个改过的机会。” 王一峰嘿嘿冷笑道:“大爷就不信邪,偏要骂,究竟是哪个见不得人的乌龟,暗中作弄大爷…”下面的话还未出口,呼地一声,面前又飞来一颗暗器,他急忙偏身避过,双足疾点、疾向暗器飞来方向扑去。 他一掠三丈,接连几个起落,但是哪有半个人影?不禁惊咦一声,怔在当地。 汪行此时已由地上爬起,脱口骂道:“下流胚子,别发怔,发暗器的老前辈不屑见你,你也估量估量,凭你这两下子,能追得上吗?乖乖地认了吧!” 王一峰二次遭人戏弄,心知今天难讨便宜,不如还是走吧,免得真的吃不了兜着走。想到此处,哼了一声道:“大爷还有要事,没时间同你两个贼种胡缠。” 说罢,足下一顿,向西南蹿去,晃眼之间,便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二人见他一走,急得同叫一声“追”,双肩一晃,待要追去。 蓦然林斌现身喝道:“别追,我们得计划一下,看用什么法子将他制住。” 二人见林斌拦阻,连忙收势站定,侧立两旁,静候吩咐。 林斌急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追上他的,朱家姑娘呢?你们没追着人?” 贾亚道:“小的和汪行二人一口气追到郑州,有两个可疑的人在郑州落店,等我回来叫汪行再去时,他们已人去房空。当下分头追蹑,当小的转出城外,就发现汪行发出的告急的信火。赶到此地,他与刚才这小子打在一处,我刚加人战团,主人就来了。是不是这小子将朱姑娘掳走,小的不敢断定。” 汪行接口说道:“当小的追到此地时,见两个大汉在此争执不休,地下一个大麻袋,袋口处露出一绺女子的头发。小的偷偷的掩到近处,才看清除了刚才这小子外,还有一个年纪较轻的汉子,麻袋中的少女,像是被捆绑着,人虽不能动,但仍能说话。小的听那年轻汉子叫了声师妹,像是要说什么,但少女怒骂道:“闭上你的狗嘴,谁是你师妹?”王一峰在旁说:“别什么师哥师妹的了,反正人是我抢来的,当然由我占先,你要不嫌失去头筹,就分你一杯羹,不然你禀报马帮主,就说我独断专行。” 林斌听说二人要向朱敏非礼,心急朱敏的安危,急急问道:“他们是否就在此地干那没天良的事?” 汪行答道:“没有,那年轻汉子似有应允之意,小的忙扑出来,遂与姓王的打了起来。” 林斌听说朱敏无恙,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又问道:“那么后来呢?” 汪行继续说道:“年轻汉子真鬼,他见小的放出信火,就对王一峰道:‘你对付这小子,我先将师妹带走,在约定的地方等你。’王一峰不放心地高声叫道:‘好,不过我警告你,要是让我发现你先动了手,看我不宰了你。’年轻汉子答说:‘你放心!我去了。’他说着?将人扛起向西逃去。幸好这时贾亚也来了,但仍打不过那姓王的。” 林斌甚是奇怪自言自语地道:“师妹,师哥?敏姐姐哪来如此下流的师哥……不会是徐子贵师哥吧!不管怎样,先得快追,但用什么法子先制住王一峰?”明明在王一峰离去后,已拉着两匹马来到林斌身边,听到他们叙说经过不便插嘴,这时忽道:“我有办法。”林斌抬起头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明明。” 明明大眼一眨,道:“我师哥就是一条软鞭厉害,要是将他的长鞭拿走,以你现在的功力,虽不一定胜他,也不会败在他的手上。” 林斌一皱眉头道:“我们用什么办法拿去他的长鞭呢?” 明明噗哧一笑道:“你真笨得可以,放着天下顶尖儿贼祖宗南偷北盗,难道你不会请他们去吗?” 林斌扫了二人一眼道:“你们两人有把握能盗来他的长鞭吗?” 汪行意态飞扬,得意地道:“偷不了他的长鞭?哼!还配称什么南偷北盗?小的现在就追下去。” 明明忙拦阻道:“别忙,我告诉你们,他的软鞭是从不离身的,不用时缠在腰上,你们先说说怎么个计划,看看是否可行,不要白送两条人命。” 贾亚道:“姑娘小看我们了,我们向来做案都是随机应变,从来没有计划过。” 林斌知他机智过人,虽对汪行不太清楚,但两人俱是誉满天下,当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于是,很放心地一挥手道:“好!你们去吧,,我们在密林见。” 林斌和明明也翻身上马,并向前缓缓行去。 明明在马上道:“斌哥哥,你又是花子头,又是强盗头儿,将来在族谱上写下这些头衔,才好看呢!” 林斌一笑道:“明明,别顽皮了,我们快走,不然,他们碰上王一峰,弄出事来才糟呢!” 明明抬头一看,道:“我们怎么跟他们?这两个贼胚子,人不正,走路也不正,大路不走,走小路,我不去,我到密林等你好了!” 说罢,不待林斌回答,一马领先,向密林大路奔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向密林如飞而去,没多久,东方已微露曙光,林斌运尽目力向前看去,二里之外黑压压一片。以林斌的经验想得出是一片树林,他一拍坐马与明明比肩并行,一侧脸道:“前面是密林的树林,他们虽然走早一步,但一路上没见人影,说不定他们说的原约地方就是这林子,据我推测,他们顶快也只能赶到这儿,我们快赶两步,别让敏姐姐毁在他们手里。” 明明天真无邪,对男女的事很少听人说起,她对林斌只是一种倾慕,没有其他意念。可是林斌在自己身边念念不忘敏儿,本能地有些不自在,心中泛起一种妒意。于是,她嘟起嘴道:“你老是念念不忘你的敏姐姐,你嫌慢,你不会快走,我又没有拉着你。” 林斌正想回她一句,蓦然见一条人影背上扛一长形物件,一闪进入林中,他忙改口道:“别闹了,他们果然在这里,你由左边掩进,我绕到右边去,千万别让他跑了,放过机会,就难找了。” 明明晤了一声,即由左边穿林而进。 林斌停了片刻,大声喝道:“无耻歹徒,快给我将人留下。” 说罢,身形接连两闪也投入林内。 明明一声不哼地放缓马匹,仔细地搜索,她越过几棵大树,进人前面较为开阔的地方。 陡然,背后呼的一声,一条长鞭拦腰独来,接着一抖,已将明明抛向空中。 ’ 明明骇得惊叫一声,但她立即意会到,这是她师哥王一峰的绝招。 原来王一峰这条软鞭长有三丈,鞭梢装有几十支钢钩,将人卷住,不但可将敌人甩向空中,且可运劲收鞭,数十支钢钩嵌进皮肉,那时人在半空任由摆布,甚是歹毒。 明明人在半空中叫道:“师哥!你敢伤我,看我告诉师父,还不快放我下来?!” 王一峰和同伴将朱敏掳来,走进树林,耳闻身后马蹄响,接着就听林斌叫骂声,听声音知要糟,心忖:“这下伤了师妹,若是师父知道了,可有罪受了。” 忙将明明放下,讪讪地道:“师妹,师哥该死,我不知是师妹,伤得重吗?” 明明一跺脚道:“你弄破我的衣服,你赔我!” 王一峰道:“赔衣裳是小事,你到底伤着哪儿了?” 明明骄蛮地道:“不要你管!你是赔不赔?” 王一峰连说:“赔赔!” 心里可在奇怪,看情形师妹并没伤着,这真怪了,这钢钩就是练有钱布衫之类的功夫也挡不住,怎么就没伤着她?王一蜂就怕这位师妹,连忙说道:“等会儿到了密林,买一套顶好的衣服赔你,你先说怎么钢钩竟没伤了你?” 明明一赌气,答非所问地道:“哼!你就只会欺负我,我去告诉师父去。” 王一峰拿她实在没法,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欺负你,我刚才分明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忽见你骑马走来,以为是他,不想竟错打了你,师哥向你赔不是,你可千万别告诉师父。” 明明眼睛一转道:“要我不告诉师父可以,你得告诉我,你躲在林里鬼鬼崇崇,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一峰如何说得出口,呐呐半晌,也没答上话来。 明明心底暗笑,表面上仍是一本正经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不作好事,走!我们到密林去,你先赔我衣服。” 明明翻身上马,王一峰步行跟着,明明是满肚子的鬼,她想王一峰另一同伴必将朱敏藏在林里,故将王一峰引来,好让林斌下手救人。 路上,王一峰问明明道:“师妹,你下山后都做些什么?现在要到哪儿去?” 明明答道:“我没一定去处,只是东闯西闯,师哥你呢?因何到了此地?” 王一峰道:“师父已与乌蜂帮正式结盟,我奉命和他们到河南来办几件事。” 明明接着问道:“什么事?” 王一峰道:“先挑开封威镇镖局的盘子,再到密林胡家堡,要胡老堡主加入乌蜂帮,要是他不答应,也将胡家堡挑了。” 明明又问道:“胡老堡主答应了吗?” 王一峰道:“还没答应,今天是最后限期了,再不答应,明天就下手,今晚我们在密林休息一天,明晚你也帮忙好吧?” 明明摇摇头道:“杀人放火的勾当我不干,你自己去吧。”王一峰道:“又不要你杀人放火,你只要一旁助威,同时也可见识见识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说着说着二人来到了密林,明明逼着他拿出五十两银子,高高兴兴地算是赔偿,然后自己找寻林斌去了。 当明明被王一峰卷在空中惊叫之声,林斌已闻声而来,王一峰惊愕之余,深恐误伤自己师妹,哪会想到树梢上来了真正的敌人? 林斌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待明明和王一峰走后,林斌正如明明所猜在林中找了一遍,不见朱敏,只好先与其他二人会合再作商量。 林斌来到密林,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住下,在门口留下约好的暗记。 不久,贾亚和汪行二人已然到来,林斌问他两人,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半晌之后,明明也来了,她告知他们王一峰住在城北客安旅店。 除了王一峰外,还有乌蜂帮的很多人也住在店里,并将王一峰告诉她的全都说了一遍。 林斌听后急道:“我要赶到胡家堡去报警,这里的事让他们两人办,明明!咱们赶快走!” 明明摇头道:“不,我要看南偷北盗的神技如何下手偷我师哥的软鞭。” 林斌急道:“那你就等他们得手后再一道来找我,我得先走一步。 明明道:“不嘛!我要你陪着我,反正还有一天时间,明晚他们才下手,不管怎么样,天亮前赶到胡家堡也不晚,而且客安旅店住着乌蜂帮的许多高手,他两人去偷盗也很危险,你放心得下?” 林斌经她一说,也真替他二人担心,于是道:“你就会顽皮,好!全依你,咱们为他俩把风,得手后,他二人先到胡家堡,咱们断后。” 二更过后,客安旅店房上来了四个夜行人,两个中年汉子,两个少年,这四人正是林斌他们。 林斌和明明伏在王一峰的房下,藉着窗隙往里看,只见房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贾亚和汪行两个互相一打手势,越窗进入房里,汪行蹿下床底躲了起来,贾亚则隐在横梁上。 四人候到三更天才见王一峰从后院出来,带着微醺的样子,和他并肩返来的是毒蜂马其熊的二弟子黑眼豹雷二郎,以及黑脸判官莫良。 三人进来,王一峰歪身靠在床上,黑脸判莫良坐对面椅上,黑眼豹雷二则坐在王一峰身边,王一峰拍拍雷二郎道:“我要美人陪,谁要你这个黑眼豹子?” 雷二郎打趣道:“说得多好听,要美人儿伴眠,我问你,你抢来的美人呢?” 林斌听到这句话,精神一振,想从他们的言谈中探出朱敏的消息,但听王一峰叹口气道:“唉!别说了,我和那小子本来约好,他将那美人儿带到树林里等我,不知怎的,让我师妹一搅,把人也弄丢了,那小于不知将人带往何处去了。” 雷二郎眯着眼道:“听说你师妹是天下第一美人,你怎么倒舍近求远?小心,别让肥水流向别人田!哈哈……” 明明在屋外听得火冒三丈,愤愤地想要进去给他们一顿好打,林斌伯她坏事,忙一把将她按住,她只好恨恨地看着房里几人。 可是这一轻微动作已惊动了房里三人,只听莫良惊道:“嘘!有人。” 起身便欲向外纵去。 这时,忽听屋顶上一声猫叫,雷二郎哈哈一笑,道:“莫堂主也太汲胆了,一只猫都将你吓成这个样子。” 莫良红着脸又回床上,敢情横梁上的贾亚也听出林斌和明明惊动了敌人,才装作猫叫,算是解三人之疑。 雷二郎又继续道:“你的师妹能不能让给我?” 王一峰像没事人似地道:“你敢?她是我师父的宝贝,谁要碰她一根汗手,我师父不剥他的皮才怪,你有胆量,你去碰她吧!” 莫良插嘴道:“难道你师父就不让她嫁人?”王一峰摇摇头缓缓说道:“谁知道,前年我师妹和我去劫镖,师妹让排帮万鹏和鲁南七虎等人截住,幸亏林斌那小子替她将红货夺回,我师妹负伤,林斌又救了她,两人同在一起过了一天一夜,我师父赶到,一掌打得林斌血吐当场,哪知这小子命大,我师父还狠狠地要去找那小子呢!” 雷二郎又道:“你师妹是不是你师父的女儿?不然,她怎么如此看待她?” 王一峰轻咳一声道:“十五年前,那时我年纪还小,一夜师父从外面抱了一个女婴回来,从此便像命根子般看顾她,可是有时师父对她又像有仇似的,动不动打得半死,然后又千方百计为她医伤。”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接着又道:“有一次,我奇怪问师父她是谁家的女儿,我师父狠狠地骂我一顿,不准我问,我师父脾气坏,但她爱她,却又恨她,可是对我从不打骂,只是我总感到她处处护着她。” 雷二郎哼了一声道:“总有一天,我要将你师妹弄到手,看你师父如何对付我,只要你师妹愿意,你师父又待怎样?” 王一峰道:“你去打主意吧!我可惹不起。” 雷二郎又问道:“你师妹长相怎样?你告诉我,不要让我当着面放过人也不知道。” 明明越听越气,只恨林斌将她按着,不然她非和他们拼命不可。 这时,莫良道:“你们两位别扯了,倒是说说王大哥的事吧,你还是快去找你的美人去!别辛辛苦苦地为人作嫁衣裳,等到人到了手,要成了二手货那才冤呢。” 王一峰道:“他敢!我不要他命才怪!” 莫良挑逗地道:“他把人带走了,你到哪儿找他?” 王一峰笑:“莫堂主别替我担心,此地事了,我自有地方找他。现在别说这些;我们也该休息了,养足精神,明天夜里好办事。” 莫良又道:“别睡,今晚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总感到在这屋子里有些不安全,我们谈到天亮,明天白天再睡。” 雷二郎道:“莫堂主真是庸人自扰,谁还敢在老虎头上捉虱子?凭我们三个,哼!”就在此时,屋顶滴滴答答地洒下些水来,无巧不巧地洒了王一峰满身。 王一峰一挪身子,抬头望着屋顶道:“这房子不旧呀!怎么外边,下雨,屋顶会漏水呢?“莫良笑道:“王大哥是喝醉了吧!外面明月高悬,哪来的雨?” 这时屋顶又传来两声猫叫,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 王一峰气道:“这死猫不要命,非抓住他弄死不可。” 说着就想起身跳上梁去,雷二郎拦阻道:“你别忙去!还是先把这身带着骚味的衣裳换下来,让我替你去抓。” 莫良插言道:“听声音,猫在房顶上跑了,你到哪儿去捉?” 雷二郎闷声不语飞身蹿窗而出。 王一峰取下缠在腰上的软鞭,解开衣衫,岂料屋顶又滴滴答答地滴下水来,滴了王一峰满头,气得他衣裳也没穿好,一纵身上了大梁。 林斌躲在外面看得真切,心里叫糟,他知道刚才都是贾亚搞的鬼。房子里多大,如何能躲过王一峰的一双眼睛?贾亚不愧被称为神偷,在王一峰纵上屋梁之同时,屋顶传来一阵猫的脚步声。 王一峰纵身上梁,哪有什么猫?空空的一无所有,王一峰直气得一掌向屋顶推去,哗啦一声,屋顶被击了一个大洞,他脚下微一使劲,已由洞里蹿上房去。 其实,贾亚用缩骨法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施展壁虎功附在屋角里。 房里的莫良忽然怒声道:“猫找死,连我莫良也受你的鸟气!” 敢情莫良身上也着了猫尿,莫良也恨恨地从破屋顶蹿了出去,意欲将猫捉住。 莫良一走,房里闪出两条黑影,后院传来一声冷笑,接着一个尖锐声音道:“王一峰,让你们认识南偷北盗,老子暂借你软鞭一用。声音越来越小,远去不闻。 王一峰狠狠地一跺脚,急道:“咱们快追。” 说着,当先向发足疾扑而去。 莫良也道:“咱们终日打雁,今晚却让雁啄了眼睛。” 相偕雷二郎,紧跟着追下去。 林斌见他们都已追去,与明明先后跃下,轻声说道:“咱们快去接应他们。” 明明又气又笑道:“妙手神偷太缺德了,亏他想出这种阴损的法子,我奇怪,他从哪弄来这么多的猫尿?” 林斌一拉她道:“别说了,咱们快去!” 林斌正想起步,汪行已拿着软鞭闪身近前道:“贾亚已兜回来了,待会儿他们发觉这是调虎离山计,怕不马上转回,咱们还是快离开吧!” 林斌道:“你找着贾亚,先到胡家堡等我,我替你们断后。” 汪行连声应是,随即消失在黑夜里。 林斌与明明二人也展开轻功,随在汪行之后也出了城。林斌怕王一峰等追来,与明明躲在路旁暗处。 等了约一个更次,不见王一峰等追来,才和明明向胡家堡而去。 二十里路在他们走来还不是片刻就到?当他们来到堡外,就听到堡内传出一片厮杀之声,林斌急道:“糟!他们已提前发动,我们赶快救应!” 伸手一拉明明,足下加劲,有如一缕轻烟向堡内扑去。 明明边跑边道:“斌哥哥,你这轻功真妙,明天教我好吗?” 林斌道:“好,快!救人要紧。” 明明吃吃一笑,反拉林斌,正想起步,堡前更楼嗖的一声,一支驽箭向他们射来,林斌眼快,伸手一扯,将明明带过一旁。 他俩来到堡前,尚未站好,忽然四面八方暗器纷纷打来,明明疾取龙头金鞭,舞起一团鞭影,将打来的各种暗器俱都击落。 林斌叫道:“自己人,别发暗器,我是林斌。” 不知是堡内的杀伐之声盖过林斌的声音呢?或是他们不认识林斌,暗器仍是不停地打来。 明明气道:“咱们走!不知好歹的胡家堡,谁耐烦帮他们?” 林斌道:“别生气,想必堡内闹得很凶,他们过于紧张,咱们闯!” 明明舞动龙头软鞭当先闯进,林斌紧跟在后,来到堡门之前,林斌伸手一推,谁知堡门紧闭,林斌急道:“从上面进!” 拉着明明,双脚微顿,已自上了墙头。 林斌游目四扫,屋前打得正是热闹,五个人混战在一处,中间被围的两人,只有招架之力,显得狼狈不堪。 林斌明明在墙头才一现身,斗场中旋即飞起两条人影向他们扑来。 林斌轻声对明明道:“我对付来人,你去助他们,但不得伤人。” 明明像是知道林斌的心意,向他俏皮地一笑,莲足轻点,人已疾射而去。 明明去势虽快,但才两个起落,就被先前扑来二人阻往,两把长剑一向明明头顶劈下,一从横里削来,她不慌不忙地一抖手中的龙头软鞭,在身前舞起一团鞭影,只跌“笃笃”两声,接着脚下一点,已从两人中间蹿过。 二人想不到这个少年轻易地将他俩长剑荡开,口中不禁咦了一声,忙一转身,忽觉身后生风,回身一瞥,一条人影已来到面前,二人不及细看,手中长剑疾向人影刺去,出手又快又狠。 岂料剑尖只差那么二三寸时,眼前人影一晃,人已失去所在,旋闻背后“噗嗤”一声轻笑,二人已知敌人转到自已身背后。 两人像是早有默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人顺势连扫带削。 这一招甚为阴毒,敌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要想躲避万万不能,任你身手如何灵活,此招必能将敌人废于剑下。 孰料事情大出意外,林斌既不左右躲闪,也不前后逃避,却“呼”地一声从两剑当中向上拔起。 二人见他穿隙而过,抖剑疾撩又向半空刺去,眼看两剑就要刺上双足,但见他忽地双脚一拳,两手虚空一按,人又凭空拔起二尺,堪堪避过攻来之剑。 这时,林斌站在五尺开外歪头端详二人,忽然一点头通:“嗯!嗯!真是好一对啊!”二人同是一声惊呼:“啊!斌哥哥,是你?” 林斌打趣道:“是啊!你们俩在一起,当然嫌我多事了,我要是躲得慢点,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个子较高的一人,握起左拳就向林斌扑打,林斌笑嘻嘻地闪身躲过。 另一较小的人娇声道:“你再嚼舌根,看我不刺你一剑!” 这二人正是胡小龙与丁霞儿,林斌望着二人正待再说几句。 陡然,丁霞儿惊呼道:“糟,英弟不敌了,小龙哥哥,咱们别理他,让他嚼舌头,咱们快去帮英弟去。” 林斌不待她说完,已自双足一点,凌空拔起三丈,半空中叠腰拧身,轻飘飘地落在明明身旁,这手功夫将丁霞儿和胡小龙看得又是惊异又是羡慕。 他身形甫落,即高声喊道:“快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胡龙华、丁开俊都在一旁站着,场中贾亚、汪行、丁英、胡伟强以及明明等人俱都停身后退,静立不动。 林斌向胡龙华、丁开俊等人见礼后,指着明明对大家道:“这是我……我……明弟弟。” 然后,又引见贾亚和汪行与大家相见。 老堡主胡龙华见林斌突然而来,也是喜出望外,呵呵笑道:“斌儿,快请你的朋友里边坐,咱们慢慢谈。” 大厅里,众人坐定后,许多眼睛都集中在明明身上,都在心里赞美明明是个美男子,比起林斌似还胜过几分。明明被看得红云满面,她很自然地靠近丁霞儿,慌得了霞儿忙不迭地挪开半尺。 明明不知她何故避开,遂又将身子移过去,亲热非常地道:“霞妹妹,我们多亲热亲热。”说着,伸手去拉丁霞儿的小手。 谁知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甩开手后退两步,又羞又气,明明还是莫明其妙,怔怔地望着她。 在座诸人见明明这种举动,甚为不满,但碍于林斌的情面,不好出言相责,可是心底都在暗骂明明轻浮。 林斌看在眼里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停,一指明明道:“霞妹妹,你看我这明弟弟是不是比小龙还要俊?” 明明初见林斌大笑还不知因何缘故,经他一说,立时会意过来,这时,丁霞儿更羞得抬不起头来。 林斌即走上将明明的头巾摘下,露出满头秀发,转向众人道:“各位请看,她是……”众人都惊异地“啊”了一声,胡小龙、胡伟强,丁田儿、丁伟、丁英全都怔征地望着明明。 明明轻轻一笑,走前两步拉起丁霞儿一只小手道:“霞妹妹,现在你不躲我了吧?”丁霞儿难为情地一笑,然后作了个鬼脸道:“看你有多坏?差点没把我吓死。” 这一来,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片刻之后,大家平静下来,林斌遂将威镇镖局的祸患,及自己几人西来追敌的原委向大家说了一遍。 丁开俊听说二弟开杰追敌西来,而林斌竟未遇见,心下更是担心不已。 胡龙华忧心的是明晚,强敌到来,单凭他与丁开俊二人的力量,实难保得胡家堡的平安!虽知林斌身手不凡,但是也不敢寄予多大希望。 见几人俱是风尘仆仆,面现倦容,催促各人早些安歇,以便明晚应付乌蜂帮来犯。 第二天卞午,林斌与胡龙华、丁开俊商议妥当,大家提前用过晚膳,除林斌带着明明隐身于堡内大树上,其余诸人都分别隐在暗处,只有胡龙华、丁开俊二人高坐大厅之上。 二更甫过,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呼啸,此起彼落,闻之令人心悸。 这时胡家堡庄院内灯火全熄,静荡荡地没有丝毫声息。 胡龙华、丁开俊二人强作镇定,缓步出厅来向堡门定去,才走出数步,忽见围墙上出现了十数条黑影,胡龙华大声喝道:“来的可是乌蜂帮的朋友?”话声甫落,已有四条人影候落在二人面前丈余之处。 “正是雷二郎倍同莫堂主,以及泰山派王一峰师父,金刚手慕容昭师父恭候胡家堡主加盟本帮的好讯。” 胡龙华面罩寒霜,沉声说道:“老朽二十年前即已发誓,与华山派绝不来往,马其熊以华山派掌门身份今又组织乌蜂帮,老朽势难违背誓言,还请诸位回去转告…”王一峰插言道:“武林英雄莫不加人乌蜂帮,而且乌蜂帮誓不能容其他帮派并存,胡老前辈难道不想保存胡家堡了?” 胡龙华虎目圆睁,射出两股慑人的光芒,怒声道:“闭嘴!谁敢碰我胡家堡看着,我要他来时有路去时无门。” 莫良阴测一笑道:“哼!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打发我们!” 胡龙华冷哼一声,蓦的一声清啸,屋顶及围墙之上出现数十条黑影。胡龙华一指周围的人影道:“你们以为来了十多个冤魂野鬼就想吓倒我,哈哈……你们看看,胡家堡可是随便容人来去的?” 这一着,真将场中几人惊得一怔,还以为胡龙华邀来的帮手,岂知这些人都是胡家堡的庄丁,此时出现,只不过虚张声势吓吓他们而已。 王一峰一抖手中鞭道:“咱们先收拾这两个老鬼。” 丁开俊也“锵”一声拔下背后宝剑,斜跨两步,挡在王一峰面前道:“听说王师父手中长鞭打遍天下,丁某不才,想要领教几招。” 王一峰振臂一抖,软鞭带着劲风划空而过,发出啪的一声清响,然后,冷冷地道:“老鬼,你别以为一套猿公剑就了不起,大爷我倒还没放在眼里。” 说着手腕疾翻,长鞭随即向丁开俊头颈卷去。 丁开俊说声“来得好”偏身躲过长鞭,欺身上前,长剑向外一刺,疾刺王一峰咽喉。 王一峰一鞭走空,随见长剑刺来,左脚微探,滑开半步,运力沉腕,长鞭卷回,斜扫丁开俊背脊。 丁开俊冷笑一声,不退反进,长剑改刺为削,拦削王一峰执鞭手碗。 两人一搭上手都用险招,长鞭飞舞有如矫龙,宝剑游刃好似灵蛇,眨眼之间,就是二十招过去。 雷二郎见此情形心中暗忖:“纠缠下去,敌众我寡,不一定能够讨得便宜,不如趁敌人未发动群斗之前,先将这两个老鬼收拾了,再对付其他众人。 心念一转,即向身旁二人打招呼。 一摆三才夺,当先向丁开俊扑去。 莫良及慕容昭二人也在同时扑向老堡主胡龙华。 躲在暗处的胡伟强、胡小龙、丁霞儿忙不选齐冲出来,但他们刚一现身,乌蜂帮众人已一哄而上,将三人团团围住,打杀起来。 林斌在树上心里叫糟,一拉明明意欲现身助战,但明明因心存顾忌,伯师兄王一峰认出,不肯现身。 这一迟疑,暗影中“嗖嗖”地冲出两条人影,正是丁英、丁伟两兄弟,林斌怕他俩吃亏,心里焦急万分,但明明还是迟疑不决。蓦然,叭的一声脆响,汪行正挥舞长鞭站在五丈开外,高声叫道:“王一峰!你看,这带钩的长鞭可是你的?” 王一峰一眼看见汪行拿着他失去的软鞭,忙舍下丁开俊纵身疾向汪行扑去。 丁开俊见数十招仍未将敌人制住,反而又加入一个劲敌,心底暗暗焦急,忽见汪行将王一峰引开,担心汪行绝非王一蜂对手,一招“野火燎原”荡开雷二郎三才夺转身随后追去。 汪行见王一峰飞扑而来,转身就向堡外跑去。 如此一来,胡龙华变为以一对三,虽然翻云掌威力非比等闲,可是对手三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到十招,胡龙华已处处受制,居于下风。 丁英、丁伟二人原意是想帮助丁开俊,现在王一峰和丁开俊已前后追出,二人初生之犊不畏虎,各举手中剑转向胡龙华一起扑来。 哪知与胡龙华对敌的三人都是难惹的魔头,二人剑才递出一半,雷二郎三才夺反手一镣,“锵锵”两声,两支剑已被打飞半天。 这时,雷二郎嘿嘿一声,暗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三才夺顺势疾向二人面门扫到。 二人虽然自幼习武,胆大非常,但终究没有见过如此真刀真枪的场面,加之一上来即被人家把短剑磕飞,只是怔在当地,对面前敌人进招恍如不觉。 胡龙华正被逼得连连后退,蓦见丁英、丁伟短剑出手,心中大惊,连忙奋力推出一掌,这一掌集数十年之修为,劲力凌厉,迫得慕容昭及莫良不得不避开正面,胡龙华趁此机会上步旋身,翻掌猛向雷二郎背心打去。 雷二郎正在得意洋洋,眼看两条小命就要不保,倏感身后推来一股强劲的掌风,急忙滑步前纵,同时反手一撩,一招“犀牛望月”,三才夺疾扫胡龙华伸出的手臂。 莫良、慕容昭二人见胡龙华趁隙暗击雷二郎解救丁伟、丁英,深怕雷二郎不防伤在掌下,也忙足下一顿尾随追去,同时劲贯左臂,遥空拍出。 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胡龙华虽然救下二人,但自知腹背受敌,决难躲过,不禁慨然一叹,闭目等死。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此千钩一发的当儿,蓦见一条白光划空而过,到了众人面前忽地一沉,在胡龙华四周划成一道白色光圈。 雷二朗、莫良、慕容昭同感寒锋击体,各自倒蹿数步,避开这从天而降的奇异暗器。 此时,另一边已是险象环生,尤其胡小龙左肩似已受伤,只见他左臂直直下垂,持剑右手也舞动得不够灵活,像是在拼命苦撑。 空中白光一现,将全场双方众人齐都镇住。 剑光一敛,场中渊停岳峙地站着林斌。 当林斌在丁伟、丁英危险之时,急忙施展玄玄轻功中的空回九转的绝技凌空飞去,刚巧胡龙华为解救二人三面受敌,林斌将丁伟被磕飞半空的短剑接住,凌空使出一招“银河霄汉”,解救胡龙华的危急。 全场众人看得又惊又奇,雷二郎、慕容昭心中暗道:“这小于真邪门,才只数月不见,武功就已变得如此的神奇莫测。” 静等半晌,毫无动静,睁眼一看,见林斌英挺不群地站在当场,他几乎按撩不住心中的激动,禁不住地点头,一连“唔”了几声。 这时,所有的目光齐都集中在林斌身上,他略微一停,朗声说道:“胡家堡、丁家庄的人,请即退到大厅前面。” 这一声似有无限威力,丁胡两家众人纷纷跃退,站在屋下。 雷二郎似乎被众人跃退惊醒过来,连忙大喝一声“大家快上!” 话声未落,林斌已右手一扬,撤出一把铁棋子,将众人欲扑之势阻住。 林斌一指雷二郎道:“你别以为群打群斗你就能占了便宜,小爷的满天飞舞你是尝过的,谁敢上前一下,哼哼!小爷手下绝不留情。” 慕容昭见他气势凌人,不由有气道:“小子,你别神气,我们来对三掌,要是你赢了,我慕容昭立时就走!” 林斌心申明白以自己的内力绝不是金刚手的敌手,他心念一转,微微一笑道:“慕容镖头要比掌力,林斌随时奉陪,可是,胡家堡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咱们要打,得另找地方。” 雷二郎一旁怒道:“大爷我偏不信邪!” 说着,一挥手三才夺即欲扑出。 林斌曲指一弹,喝声:“看镖!”‘呼”地一声,一颗铁棋子回旋飞舞直向雷二郎打去。 雷二郎上过他的大当,争忙收住前冲之势。 林斌一声冷笑道:“你可知道,胡家堡与华山派究竟是什么关系?” 说着一指旁边胡小龙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雷二郎虽是马其熊的弟子,但从未听说胡家堡与华山派的渊源。 此次奉命行事,也没对其门下弟子说明,所以林斌一问,雷二郎诧疑不已。 胡龙华忽然插口急道:“斌儿,不得乱说!” 他虽然奇怪斌儿何以会知道他与华山派的关系,但也不及细问,先阻止林斌,不让他说将出来。 林斌向胡龙华望望,继续又道:“胡家堡的孙少爷,就是鬼才人魔杜衡老前辈的嫡亲外孙,杜老前辈听说你们乌蜂帮威胁胡家堡,为了保护他唯一的亲人,已传令鲁南七虎赶来驰援。他老人家叫我先来一步,并要我转告各位,若是乌蜂帮不给他的面子,损坏胡家堡一草一木,他可不管马其熊是他掌门师兄……去留你们自决。” 在场的人,除了胡龙华及胡小龙之外,没一个知道鬼才人魔杜衡与胡家堡的关系,人人对林斌这一番话将信将疑。 雷二郎想了一想道:“你所说真假难知,今晚暂时放过,待我们回去禀过家师,要是你所说不实,哼!我乌蜂帮不会饶过你。” 林斌笑道:“乌蜂帮何时饶过我?我劝你们还是及早走吧!免得惹恼你师叔杜老前辈,那可就得吃不完兜着走了。” 雷二郎从来惧怕鬼才人魔杜衡,听林斌说得活龙活现,不得不信,于是,恨恨又道:“好,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留心着吧!” 说罢,发出一声高亢的啸声,领先向堡外退去。 待他们众人退后,胡龙华真是千头万绪,感慨良多,满脸悲痛地道:“斌儿!你见过鬼才人魔?” 胡小龙也扑上前摇着林斌手臂,问道:“林哥哥!你在什么地方看见我外祖父?” 正在此时,汪行和丁开俊从外返来,汪行手中仍然拿着王一峰的软鞭,静静地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林斌不接胡小龙的问话,向翻云掌胡龙华躬身一礼道:“请胡爷爷原谅,斌儿最初之意是将这些贼人打跑,想不到他们乌蜂帮几乎倾巢而出,我们已有人挂彩,再斗下去,后果更是难料,所以才出此下策,谎言受鬼才人魔之托。触犯爷爷隐痛,还请爷爷原谅。” 胡龙华寿眉微旋,奇道:“你既未见鬼才人魔,又何以知道我们胡家堡的事?” 林斌答道:“两年前,斌儿来救小龙弟弟,就是受杜老前辈之托。” 遂将和杜衡相交经过,及委托他救小龙,且将华山派的独门暗器转授胡小龙等经过叙述一遍,接着又道:“杜老前辈向斌儿叙述胡杜两家往事时,声泪俱下,伤感不已,斌儿怜其数十年隐痛,欲使其暴戾之气化为祥和,也未免不是减少武林的浩劫,但又恐怕不得胡爷爷的谅解,才瞒到今天,要是斌儿行之不当,但请爷爷惩处,斌儿绝无怨言。” 说罢,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第十八章 堆石子游戏 胡小龙也跟着跪在地下道:“爷爷!斌哥哥全为我们胡家堡好,他没有错,爷爷要是不能原谅斌哥哥,请爷爷处罚小龙好了。” 一边说着,想起死去的父母,不禁悲从中来,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胡龙华这时也是老泪纵横,一伸手扶起二人道:“唉!你们起来吧!斌儿做得很对,错的是我。” 蓦地,一支响箭划空而过,大家同是一惊。 胡龙华将未说完的话转为呐呐地道:“难……难道乌蜂帮去而复返?” 林斌急道:“待我去看看。” 说着,双足一点,展开了玄玄轻功,向堡外疾纵而去。 只见林斌在空中连翻几次,才落地面,已经纵出十几丈远近。 林斌单足一点地面,腾身又起,几个起落已出去甚远。 屋里的人正在惊羡林斌神妙的轻功,忽然听到他在远处大叫道:“朱伯伯,是你,啊!”来人正是河洛一剑朱剑夫,对疾扑而来的林斌道:“刚才在堡外遇见乌蜂帮几个魔鬼,受些轻伤,不要紧,我们先见见丁庄主。” 说罢,施展开踏雪无痕轻功,眨眼之间已然到了众人面前。他的脚下不算不快,岂知当他身形甫定,林斌也同时落在他身旁。 朱剑夫不禁惊咦一声道:“斌儿你使的什么身法。竟和我修练数十年的踏雪无痕轻功一样快嘛!”其实他哪知道林斌如果不存心让他,早就超越到前面了。 斌儿还未及回答,丁开俊和胡龙华已同声道:“原来是总镖头,快里面请。” 朱剑夫迫不及待地道:“开杰弟没来吗?” 丁开俊惊诧地道:“没有呀!怎么?朱剑夫道:“小弟镖局的事谅来斌儿已对各位说了。” 胡龙华道:“我们知道一些,而传闻汉口白沙寺也遭乌蜂帮捣乱,这数月来,乌蜂帮大肆对武林各派挑衅,顺其者收并,反对者杀戮。 泰山派毒蝶、巫山双煞、湘南排帮均已先后归附门下,丐帮也有人受其利用。毁在他手下的不在少数,看来江湖上恐无宁日了。” 朱剑夫道:“这些在下已有耳闻,敝局只不过是不幸中之一,也没什么多大损失,最使我痛心的是小女下落不明。我来此地,适巧乌蜂帮众人在此铩羽归去。在下听他们边走边谈,说什么小女已被掳往陕西,恐为毒蜂马其熊责怪,不敢将人带往华山,转向终南山而去。 开杰弟已是闻讯追去,王一峰也随后追去。在下因孤掌难鸣,一时又不便到别处邀请帮手,所以来此想请开俊兄赐助一臂。” 丁开俊毅然答道:“小兄义不容辞,何时起身但听总镖头吩咐。” 胡龙华道:“那么,咱们大伙都去。” 朱剑夫婉谢道:“贼人甫退,谨防重来,老堡主还是不宜远离,有开俊兄与斌儿小哥俩已足够了。” 斌儿急道:“朱伯伯初愈不久,不宜过于劳累,何不休息一晚,明早和开俊伯伯起程,我和明明先走一步?” 不等朱剑夫答话,一拉明明道:“明明!咱们走!贾亚、汪行你们两人也跟我走!” 几个起落,人已消逝在茫茫黑夜里。 林斌、明明二人出了胡家堡没二里路,林斌忽停下身道:“明明,我们在这儿等等贾亚和汪行。” 明明诧异地问道:“咦,怎么刚才你不等他们,匆匆忙忙地出来,而现在又要在这里等?” 林斌笑道:“我早就料到小龙弟弟想和我们一道去,我说走就走明明道:“多一个人,路上不是热闹点吗?” 林斌道:“不,人少走得快,我们要在到达终南山之前追上敌人,两天内能将敌人截住最好。” 他们没谈几句,贾亚、汪行也赶来了,一人一骑,另外还各带着一匹马,林斌和明明立即飞身上马,四人四骑,疾向终南山奔去。 他们认为乌蜂帮的人掳着一个人必定不敢走大路,所以他们向小路追去,尽拣荒山僻径走,而且心急追敌,真是马不停蹄,日夜赶路,一连三天已将明明累得疲惫不堪。 这一天,他们正奔驰在伏牛山上,明明好强心切,虽然劳累不堪,仍是一马当先。突然,明明坐下马“唏聿聿”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几乎将明明摔下马来,明明双腿夹紧马腹,收紧丝缰,坐马打了两个旋转地定下来。 林斌这时也从后边赶来,道:“明明!什么事?!” 四人同时纵马前行,岂知走没两步,四匹马同时“唏聿聿”的惊叫起来,无论怎样也不肯定前一步,只在原地转个不停。 汪行一皱眉道:“恐怕前面有什么古怪,不然不会如此,我去看看。” 说罢跳下马来向前定去,未出四五丈,遽然惊叫一声向回疾蹿。 其余三人惊问道:“什么事?” 汪行喘了口气道:“我们快绕道走吧,前面好多蛇,怕不有百八十条!” 林斌毫不在意地道:“几条蛇有什么怕的?走!你们跟我来。” 明明急道:“不!我怕,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林斌掉转马头,绕了一大圈才向山顶走去。 岂知这次改路前行走不多远,四匹马仍是驻足不前,林斌不耐,向三人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怎么到处都是蛇?” 说罢将马缰交给贾亚,展开玄玄轻功,自鞍上飞身面起。 在空中,他一式平空三转折,放眼向前看去,然后轻飘飘落回原地,摇摇头道:“奇怪,怎么这山上满是蛇和乌蜂?明明,你拿出墨殊来,含在口中,和他们二人在峰上等我,你有墨珠,蛇和蜂都不敢近你们,我去探探到底有什么古怪!” 明明被他提醒,即掏出千年章鱼墨珠,胆子陡然一壮,于是童心又起,道:“不,我要跟你一道去!” 林斌摇头阻止道:“不行,你去必须带着墨珠才能过去,要是这些毒蜂毒蛇退了下来,他二人跑了也没处跑,那怎么办?” 明明嘟着嘴不再说话,林斌展开轻功借着山上疏疏落落的树枝纵上山去,来到山顶放眼一看,不禁咦了一声。 只见山顶十分平坦,中央有几个人分站两边形成对峙,是打斗,也在谈判,四周围着数以千计的各类毒蛇,圈成一个蛇阵,头顶上飞着一大片乌蜂,声势好不惊人。 南边有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花子,头发全白,约有六十开外,可是精神矍铄,手上拿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粗筷子,筷尖钳着一条四尺多长的青蛇七寸,青蛇仍在挣扎,蛇尾打在地上“啪啪”作晌。 老花子身后也站着两个花子,其中有一个林斌认识是在信阳骗去丐帮信符的荆大田。 林斌看见他,怒从心头起,恨不得立即抓住他,逼回丐帮信符,再将他打死。可是花子对面的一个是毒蜂马其熊,一个是毒蜂的徒弟独角龙柯横。 林斌一扫四周,蛇群中四个黑衣劲装的大汉分立四方,每人手上拿着一条竹鞭,背上插个大竹筒。 这时,忽听毒蜂马其熊道:“余兄,你弄死一条蛇无济于事,只要我嘘叫一声,千百条毒蛇都会向你们攻击,我不信你能将他们全部杀死。只要让蛇咬上一口,准得毒发身死,头顶上这些乌蜂其毒不下毒蛇,嘿嘿……我看你还是死心了吧!” 林斌听得一惊,原来这老花子就是与癫丐任一飞同辈的铁筷子余乐义。看他满脸奸诈,难怪他觊觎丐帮帮主的地位。不过,因何会在此地?他正在暗地猜测,却听余乐义阴侧侧地道:“马兄意欲何为?” 马其熊缓缓地道:“只要余兄和我携手合作,凭乌蜂帮和丐帮的声势,不难领袖天下武林,要是余兄不答应,可别怪我马其熊不够朋友。不过我还可告诉余兄,毒蝶罗莲已与我合作,只要余兄答应,我一定帮助余兄登上丐帮帮主的宝座。” 余乐义喜形于色地道:“我不是答应和你合作了吗?” 林斌听得心里暗骂毒蜂马其熊野心毒辣和铁筷子余乐义的卑鄙无耻。 只听马其熊又道:“听说丐帮传帮信符落在余兄手中,就请交给小弟,以示信用吧!” 余乐义脸色倏然一变道:“信符是我丐帮传帮之宝,如何能交给马兄?小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马其熊接道:“我知道,你没这个信符,就无法取信天下所有的花子,但我说助你得到丐帮帮主的宝位,我自有法子助你成功,你大可放心好了。” 余乐义仍是犹疑不决,马其熊阴险地一笑,威胁他道:“我看在与余兄是几十年的朋友才如此委曲求全,不过,我还有要事须赶回华山,不能再耽延,余兄如不肯拿出丐帮信符就是没有诚意,但小弟已将心腹之言相告,说不得请恕小弟无情,只有杀人灭口。” 言下之意就要立即指挥乌蜂蛇向丐帮的几人攻击,余乐义脸色大变,连忙说道:“好……好……我答应。” 说着,伸手人怀掏取信符。 陡然山下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高声叫道:“妈呀!这么多毒蛇毒蜂,骇死人了……啊!这可要了我的老命了,谁来帮帮忙,替我赶走这些毒蜂毒蛇。” 马其熊和余乐义一听之下不禁暗暗一惊,尤其余乐义吓得连探人怀里的手也拿不出来了。 林斌可是高兴万分,暗道:“啊!是他,这就好办了。” 这时,那声音愈来愈近,说话时像是在数里以外,话音已然到了近前。又听他怪声怪气地道:“乖乖!这条小蛇要咬我呢!不行,你可不能咬,你咬我一口,我就上不了山了。” 话声未已,山下已蹿上一个又矮又丑的老花子来,飘身纵在马其熊与余乐义二人之间。 余乐义一见来人,连忙长揖到地:“请教师兄大安!” 来人哈哈笑道:“没死!没死!” 说着一指毒蜂马其熊道:“毒蜂,你又欺负我们丐帮的人了,这一架我们可非打不成了。” 马其熊狠狠地道:“癫花子,今天咱们可得见一个高下。” 来人正是癫丐任一飞。他点点头道“好!好!我又找到对手了,来!毒蜂,你先出手。” 毒蜂马其熊果然不言不动默默运起功来,癫丐任一飞蹦蹦跳跳地围着他转来转去。马其熊倏地“嘘”叫一声,毒蛇纷纷向任一飞扑采。 任一飞手舞足蹈,疯疯疯疯,但却将所有补来的乌蜂毒蛇逼得无法近身。 毒蜂马其熊见有机可乘,“呼”的一声双掌疾伸,猛向任一飞扑来。 任一飞不慌不忙,沉臂转身,使出左拳右掌疾迎上去。“嘭”的一声大响,二人各退两步,掌风余劲带得尘土飞扬。 旁边的余乐义、柯横等人被他俩的掌劲逼得立足不稳,连连后退,连乌蜂和毒蛇也被逼退至五丈以外。 眨眼间二人过了四五十招,两人都是武林中顶尖儿的高手,每一招,极多奥妙变化,而且招招凌厉,式式威猛,看得林斌心下又惊又喜。他在一旁细心的揣摩,尤其癫丐的左拳右掌,较他所施的威力,又不知大了多少倍!林斌看得人神,征征地不知身在何处,陡然,又是“嘭”的一声,一股刚劲无比的劲风扫过,连五丈外的林斌藏身的大树也在左右震动。 树枝一晃,几乎将林斌震跌下,他忙伸手抓住树枝才算稳住。 忽听癫丐任一飞呱呱大叫道:“要死了,这次鬼花子可活不成下。” 林斌举目看去,不知何时两人已分开,马其熊静立不动,任一飞仍白手舞足蹈对付飞击的乌蜂和窜扰的蛇群。 毒蜂马其熊发现两人的拳掌劲风迫得乌蜂毒蛇不能近身,二人功力相当,打下去只有两败俱伤,不如只守不攻,好让乌蜂毒蛇尽情骚扰任一飞,使他真力耗尽,然后再下手不迟。 岂知任一飞功力深厚,徒然造成蜂死蛇伤,而任一飞安然无恙,他一边扑打一边咒骂道:“没出息,打不过我鬼花子,驱使这些毒虫来烦人。” 林斌暗忖,有癫丐在此,不怕马其熊加害,撮口一啸,通知明明等前来。明明在山腰正等得不耐,见林斌上去半天仍没消息,正为林斌忧心如焚,一闻啸声,立即持着墨殊和南偷北盗二人向山上纵来。 果然,千年墨珠功力神奇,一路上乌蜂、毒蛇纷纷走避。 一到山顶,贾亚、汪行二人见这场面惊得作声不得,明明却看得双手鼓掌,高声叫好。 山顶诸人都以为是对方来了帮手,马其熊奇怪这些人怎么都不惧蜂蛇的?但他们都在聚精会神,不敢丝毫分心注意来人是谁。林斌跃下树来道:“明明别嚷,不要惊扰鬼花子老哥哥。” 林斌话一出口,明明和贾亚、汪行三人都“呵”了一声。 癫丐任一飞仍像疯子一般,举止滑稽可笑,但在林斌眼里看来,一举一动无不暗含无穷拳掌的妙,而一旁的明明却看得掩嘴娇笑。 马其熊阴险万分,不管任一飞如何骂人都装作不闻,一味运功,他打定主意,绝不与任一飞硬拼,非要把癫丐在乌蜂毒蛇环攻之下累死。 时间慢慢地过去,癫丐任一飞虽然杀死不少乌蜂毒蛇,但因为数过多,杀之不尽,时间一久,癫丐的手脚渐渐缓下来。 马其熊以为计谋得逞,阴恻恻地一声怪笑。 癫丐任一飞像是急了,手脚虽渐渐缓慢下来,嘴里却越骂越起劲。 林斌心下暗忖:“鬼花子老哥哥恐怕不行了,这时候,只要马其熊出手,他非吃亏不可,我得赶去助他一臂。” 他心念一转,于是,哈哈笑道:“鬼花子老哥哥,你还会跳舞呀!可得教给我。” 癫丐一听知道林斌来了,急道:“小弟弟,我不是跳舞,我被马其熊害苦了,快来帮我。” 马其熊冷哼一声道:“小子,你还没死?别走,等我打发了颠叫花再收拾你。 林斌有恃无恐地道:“老毒物!你别得意,你打得过鬼花子老哥哥?我就等着你来好了。” 癫丐见林斌尽在和马其熊斗嘴,不帮他补杀乌蜂毒蛇,又见马其熊在林斌的言语刺激下,伸出双手当头抓来。 他连忙功凝右臂全力拍出,“嘭”的一声,马其熊退了一步,癫丐却噔噔噔一连退了三步。 癫丐身形方才站稳,乌蜂毒蛇又相继扑来,逼得他不能稍停,口里乱叫道:“要死了!这次真得死了,小弟弟你再不帮忙,可就没有鬼花子老哥哥了,呜呜……”林斌心下好笑,大声说道:“鬼花子老哥哥!你师父怎么教你的,只教你哭吗?” 癫丐忙点头道:“我不哭,你快来帮我。” 林斌道:“好!你注意对付老毒物,乌蜂毒蛇交给我。” 马其熊本想一举将癫丐败于掌下,现听林斌与癫丐一问一答,暗笑林斌不知厉害,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能对付这些毒物。 林斌飞身上树,折下一支长约五尺连技带叶的树枝握在手中,复又跳下地来,接着发出“呱呱”叫声。 群蛇在林斌叫声中纷纷退后十丈以外,盘卧不动。 林斌跟着举起手中树枝,一招玄玄轻功中的“晴天九回转”,升在空中扫打乌蜂,眨眼之间,扫落满地乌蜂。 癫丐见林斌轻而易举地替他解了围,忘形地鼓掌喊道:“好啊!” 我只会打,你会叫呢,这招‘晴天九回转’已深得个中三味,是谁教你的?最好再来一招‘凌空六叠起’让老哥哥看看,是否是神髓?” 他只顾赞好,却气坏了一旁的毒蜂马其熊。心中骂道:“这小鬼武功进步太快,若他在此,又奈何不了癫丐了,非得先宰他不可。” 马其熊轻轻一跃,扑向林斌。 癫丐大叫道:“小弟弟留神!”林斌方感强劲压体,忙改为“平空三转折”,避开马其熊这一掌。 马其熊一击不中,人已落地,双足一点再次纵起,运劲出掌,疾向林斌推去。 林斌一招未老,顺势一转,轻易地避开一掌。 马其熊二次无功,落地又起,他虽然不会玄玄轻功,可是他功力深厚,纵跃出掌快速无比,一击不中,接二连三地追扑不休。 癫丐一旁哈哈笑道:“不中,不中,小弟弟别尽躲呀!还他一掌我教的‘日月无光’,怎不给他尝尝?” 其实林斌有苦说不出,他虽然学会玄玄轻功,到底与马其熊的功力相差太远,怎敢和他硬拼?他在空中借着马其熊的掌风,以及四周的树木飘来飘去,在别人看来,他还是那么潇洒悠闲,但他自己知道,他已快无力支持了。他心里转了几转,打定主意,看准马其熊一击不中落地之时,他也急坠下落,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马其熊见他落在地上,双掌修伸,向林斌迎面抓来。 林斌心底虽慌,本能地脚下怪步一起,展开归藏步法,轻易地在马其熊掌之下飘来闪去。 马其熊是恨透林斌了,一个被称为武林六老之尊,竟奈何不了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心底也不得不暗赞林斌确是个百年难见的武林奇才。 毒蜂每一掌都是具极大的威力,将山顶上砂石掷得漫天飞舞,周围五六丈的树枝草木被扫得尽折,一旁观看的众人迫得连连后退。 只有癫丐任一飞仍然站在原地未动,这时,他又哈哈笑道:“小弟弟啊!你施展的是归藏神步吧!啊!不行,你可不要气死毒蜂,他死了,我就没有打架的对手了。”林斌虽然藉着归藏神步勉可闪躲,但是时间一长也已上气不接下气,岌岌可危,一听他说,不禁有气,高声骂道:“死花子,颠花子,你再不出手,我死了向你师父告一状,就是不死我也一辈子不见你,有好吃的也不给你了。” 林斌这一骂把他那疯颠之态骂掉不少,只听他接口道:“好!好!别骂,我出手就是。” 说毕双掌齐推,左拳右掌疾向马其熊胸前打去。 马其熊和任一飞是数十年的死冤家,活对头,对癫丐的功力甚为清楚,遂即舍下林斌,转身又和任一飞打在一处。 林斌喘息不已,全身已尽为汗湿,明明急步过来,掏出香帕,替林斌措抹额上的汗水,关切地道:“斌哥哥!你没事吧!” 林斌只摇摇头,像是累得连话也不想说。 马其熊心怀诡诈,城府极深,和癫丐过没几招,顿感自己真力较任一飞消耗更大,立即收势疾退,停身一旁道:“颠花子,本帮主另有要事,今天暂时作罢,留着以后再打。” 转身又对柯横道:“走!” 癫丐鼓掌笑道:“打不过就跑,哪来这么多好事,你不打也好,免得今天打死你,以后就没得玩的了。” 癫丐这疯疯颠颠的话,谁听了也会忍俊不住。 此时,乌蜂帮众人已打开背上竹筒,收回未死的乌蜂,口中吹起竹哨“呜呜”有声,将未死的毒蛇悉数驱走,随着马其熊和柯横的背后向北退去。 乌蜂帮众人一定,癫丐面对余乐义及荆大田等人嘻嘻一笑,余乐义被笑得心里一慌,连忙又向癫丐行礼,荆大田和另一个花子同时跪地叩拜。 癫丐道:“我刚才在山下经过,一个小花子告诉我马其熊在这玩蜂蛇,吓唬本帮弟子,我想不到是你们,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以后不要惹他。”余乐义俯首答道:“谢谢师兄搭救。” 癫丐摇头摆胸地道:“我怕见叩头虫,你们快滚。” 余乐义得到这句话,向荆大田二人一递眼色,转身向南奔去。林斌见余乐义和荆大田一走,急得大声喝道:“别走!” 人已随着纵起,想拦截余乐义和荆大田,取回丐帮信符。 可是他快,癫丐比他更快,只见他右手倏伸,已将林斌后衣领抓住,然后嘻嘻笑道:“小弟弟!让他们去吧,我见了他们就头痛。” 林斌急道:“留他们下来,丐帮信符……”癫丐还是哈哈笑道:“信符在你身上,你不拿出来,我不怕你。” 林斌心急如焚,怒道:“放开我,放开我。” 癫丐见林斌拼力挣扎的急像,甚觉有趣,林斌被提着后领,离地三尺,四肢一阵乱舞,无奈癫丐在身后,抓他不着。 癫丐见此情形,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嘶哑,明明和南偷北盗站在一旁,看得又是好笑,又是莫名其妙。 半晌,癫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方才止住,一手捧住腹部道:“哎……毒蜂逮……逮不着你…你又挣……不出我的手掌,照这样…… 算,我比毒蜂强……强多了。哈……”说罢又是一阵大笑,笑得声嘶力竭才放下林斌。林斌脚才沾地,足尖微点,几个起落,人已站在二十余丈外的山脊上,极目四望,哪还有余乐义等人的影子,为了急着去找寻朱敏,只好暂将追索丐帮信符之事放过一边。” 林斌失望回来,心中暗忖,信符在癫丐眼中无上崇高,要是他知道我已将他们师门信符遗失,说不定颠性一发,连我这条命也得送在他手上,这……还是暂时不说的好。癫丐仍是看着林斌傻笑,明明见他那疯癫的样子,早已笑得连眼泪也流出来了,只有贾亚和汪行二人,强忍着不敢笑出声来。 林斌见惯他这忽笑忽哭的疯样子,不以为怪,遂向他一指明明道:“鬼花子老哥哥,这是我的明弟弟,明明见过鬼叫花考哥哥。” 他正准备再说下去,癫丐已大声说道:“不对!不对!一扭一扭的分明是个女娃娃,怎么说是弟弟?我最怕女人,你别骗我,他一定是女的。” 明明气得双目圆睁,不打自招地顿足道:“女的什么不好?你为什么瞧不起女人?哼!像你这鬼花子,我还不要理你呢!” 癫丐道:“好!好!我不说这个,我说……”明明心头一转,打了个歪主意,指指林斌道:“他是你小弟弟,是不?” 癫丐道:“嗯!我就这么一个小弟弟。” 明明忽问道:“那……你要不要我这个小妹妹?” 癫丐摇头晃脑地想,不知明明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在犹豫间,明明,已接着又道:“你不要,我们就走!” 癫丐真怕明明将林斌带走,连忙道:“要!要!你们别走。” 明明道:“好!你教了小弟弟功夫,现在也得教小妹妹功夫。” 癫丐慌不迭地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教你功夫。” 林斌见癫丐急得那个样儿,有点过意不去道:“明明别捉弄鬼花子老哥哥,咱们坐下来谈谈。” 明明道:“不,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妹妹,怎么只教弟弟,不教妹妹?不公平,我不……”癫丐急道:“我……我不是教……他武功,我是赌……赌……输的。” 明明道:“好!我也和你赌。” 癫丐双眼圆睁,浓眉上扬,望望明明,又望望林斌,半晌忽哈哈一笑道:“好!好!上次赌输了,我整整地想了两年,就想不出小兄弟是怎么赢了我的。今天碰上了,正可再较量、较量,现在和你赌也是一样,小妹妹,你说,咱们怎么赌?” 明明想了一下,见地下有许多鹅卵大小的石子,遂灵机一动,道:“咱们来比堆石子吧!看谁堆得高。” 说着,一边随手捡拾石子一边又道:“最底层只许摆四个,然后一层一层地向上堆,看谁堆得高。” 癫丐听罢鼓掌说道:“好!好!有意思,小妹妹,你先堆吧!” 明明也不推让,小心翼翼地捡起石子,在地上摆了四颗,每颗相距约寸许,慢慢一颗颗堆在上面,一直堆到七层再也放不上去了,这才对癫丐说道:“我堆了这么高,现在看你来堆。”癫丐嘻嘻哈哈地抓起石子就摆,哪知堆石子要有耐心,须一颗颗试,试好了再放上去,癫丐哪有这种耐心,堆到第三层,一颗放上去,一颗掉下来,连第二层原已摆好的也滚散了。 一次、两次、三次、五次,他都没法堆到第四层。明明在一旁笑道:“鬼花子老哥哥,你输了吧?”癫丐急得满头大汗,急道:“不算!不算!再堆一遍。” 明明道:“好!就让你再堆一次,如果再堆不起来,你就算输了!” 癫丐也不答话,默默地端详了一阵,左手捏着最底层的一颗石子,凭数十年的内功修为,将内力传到最上一层石上,使石子发出一股无形的吸力,然后一颗颗地堆砌上去,一直堆到七层高,顶端已只能容放一颗石子,再没间隙,但他随手放去,竟一颗叠一颗,放了十几层。 明明看得呆了,小嘴一嘟,随手扫散自己所堆的石子道:“好,算你赢!我不学你的功夫就是……。” 癫丐高兴得手舞足蹈,怪声怪气地道:“哈哈……我赢了!我赢了!哈哈……”林斌见癫丐像小孩一样的疯颠痴态也不禁咧嘴笑了。 明明见此情形,气得一跺脚道:“好,你们都疯了,我走,我不跟你们这些疯人在一起。” 说着人随声起,就向山下纵下。 陡然“呼”地一声,癫丐已纵到她身后,伸出又脏又黑、瘦骨嶙峋的手,将她后领抓起向上一提,哈哈笑道:“小妹妹,不要跑呀,来!咱们再来赌。” 明明急道:“你疯了?放开我!放开我!” 癫丐笑道:“我不放你,我赢了,我真高兴!谢谢你输给我,来,我教你几手功夫。” 林斌这时和贾亚、汪行也赶过来,站在一边静看这老疯歪缠。 明明听说癫丐自愿教她武功,自是高兴万分,忙道:“你要教我武功,先放开我呀!” 癫丐一松手放开明明,高兴得咧着嘴笑个不停。 明明道:“鬼花子老哥哥!你别笑了好不好?要是只管笑不教武功,我可走了。” 林斌也道:“鬼花子老哥哥,你既已答应,就快些教给她吧!” 癫丐笑容立敛,庄重地道:“对!我先教功夫,教完了再笑。” 林斌看了贾亚、汪行一眼,心想癫丐教她武功,自己三人不应在旁,以避嫌疑,随向癫丐:“鬼花子老哥哥,你教明明武功,我和贾亚、汪行走在前面山上等候,明明!学会了,你快赶来。” 明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当下点头应好。 癫丐道:“小兄弟先别走,谁耐烦教人,你们两个一起学,她学不会你再教她,他们两个我看着有点贼头贼脑的,我就怕他们偷我东西。” 贾亚、汪行二人被说得尴尬十分,望了望这江湖人人尊敬的癫丐,只得默默地走去牵马,准备离去。 林斌怕二人脸上挂不住,忙接口道:“这样也好,追人更为要紧,你二人先追下去,我们随后就来。 二人答应一声,即上马向终南山追去。 癫丐待二人走后,便命林斌、明明就地坐下,随手摘下两支树枝,用手一阵乱拆乱削,不一会做成三支筷子,分给每人一支。 二人一看,见手上这支癫丐用手削成的筷子竟是光滑异常,不禁暗暗钦佩癫丐功力精湛。 这时癫丐已一收疯颠之态,一举手上筷子对二人道:“我教你们一手饿鬼三式。” 林斌心想:“这名字好难听,天下哪有如此难听的武功名称?”明明也是暗暗忖道:“师父曾说当今各门派的武功,可没听说过有饿鬼三式,别让这癫花子给冤了。” 心中电转,口里遂道:“这么难听的名字,我不要学。” 癫丐一听双眼圆睁,大声说道:“不学不成,我已说出来了,你们就非学不可!”明明也大声回道:“我不学,就不学。” 癫丐忽双手捧面,呜呜哭道:“师父啊!我说教他们武功,他们都不肯学,违背你老人家的训示,说到做到,徒儿真该死。呜呜……”他边哭边说,样子很是伤心。 林斌心中甚觉不忍,遂向明明递了个眼色道:“鬼花子老哥哥,别哭了,赶快教吧,我们等着学呢!” 癫丐一听,旋即破涕为笑,天真地道:“真的?我教你们这一手饿鬼三式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丐帮武功的一绝,丐帮最精绝的武功是什么,你们知道不?” 明明抿嘴笑道:“我知道是穷拳掌。” 癫丐双手一击,高兴地道:“对,左拳右掌最厉害,另外还有一种筷子功,虽没拳掌功厉害,可是招式却精妙非常,并称丐帮双绝,现在我教给你们的,是筷子功里的三绝招,也是筷子功全部精华荟汇萃的三招。” 他略微一顿,接着又道:“这三绝招因为看起来像是个饿鬼抢东西吃一般,不但要快,而且还要准,你们看着。” 说罢,右手候伸,两支筷子点向明明双眼,出手看似极慢,实际快如闪电,明明见筷子点来,头部向左一闪。 明明的武功已可算是二流好手了,反应不算不快,可是她避得虽快,两支眼睛的眼皮还是让筷子轻轻点上了,明明骇得花容失色,要是筷子再向前伸分毫,明明双眼就得成了两个窟窿。 癫丐正色地道:“这一招叫做‘饿鬼叉鱼头’。” 明明羞怒交加,立即回道:“你才是鱼头呢。” 癫丐不理她,转对林斌道:“小兄弟,留意你的左手腕。” 说罢,双筷疾向林斌左手腕夹去。 林斌见筷子夹来,急忙沉腕翻掌,意欲将攻来的筷子劈落。 癫丐又道:“这招是‘饿鬼夹鸡腿’” 林斌心中又气又好笑,暗暗付道:“这两招招式既阴损,招名又缺德,弓帮的人怎会想得出来的?八成儿都是饿疯了。” 但听癫丐又道:“你们注意手中的筷子。” 说罢,筷子向明明右手扫去,眨眼间又转向林斌右手,二人只觉眼前一花,手中筷子已一被拨掉地上,一被挑飞半空。 癫丐得意地道:“这是第三招,叫作‘饿鬼拣残肴’,拨中带挑。” 他从头演练起,边比划边讲解,最后说道:“第一招‘饿鬼叉鱼头’,不仅取人双目,还可以点敌人穴道;第二招‘饿鬼夹鸡腿’,可以夹敌人手腕,也可以锁敌兵器,更可以钳暗器,无事时,你们可以夹飞在空中的苍蝇来练习。” 林斌心中“哦”了一声,暗道:“几年前,在武当见铁脚万道力用双筷子慢条斯理地钳死乌蜂,原来就是这一招。” 癫丐继续又道:“第三招‘饿鬼拣残肴’连拨带挑,专门拨打敌人兵器。现在教完你们了,鬼花子肚子也饿了,你们快想办法给我填饱肚子。” 明明此时学会这门绝技,心下高兴万分,牵过自己的坐马,对癫丐道:“鬼花子老哥哥!我请你吃最好吃的东西,你骑我这匹马,我和斌哥哥骑一匹,到前面市镇饱吃一顿。” 癫丐哈哈大笑,身子一晃,人已落在马背,可是他不是骑,是躺,两支脚环扣马颈,身子平躺马背,双手环垫项下,手背轻按马臀,那匹马儿“得得”地就向伏牛山下走去。 林斌芜尔一笑,明明笑骂道:“这颠花子,睡觉骑马也没个人样。” 两人共乘一骑随后追去。 三人两骑下了终南山,不须多久,已来到商南。商南是个山城,只有一家像样的饭店,三人来到门口,癫丐仍是“呼噜呼噜”地熟睡在马背上,惹得沿路的人惊奇不已,明明首先跳下马来,上前一推他道:“老哥哥,到了,下马吧!” 癫丐像是没听见一样,明明见他仍是不醒,用力再推,“叭哒”一声,癫丐已滚落地上,敢情一点也不觉疼痛,揉着两只惺松的睡眼,呵欠着道:“这是哪儿?我还想睡会儿呢!” 明明抿嘴笑道:“你睡吧!我们吃可不等你呵!”癫丐听到吃,“呼”地一声立起身来,就往屋子里闯,口里不住地道:“好!好!有吃的就成!” 三人坐定后,吩咐店伙拿来二斤大曲酒和许多下酒菜,癫丐两手并用,一手端酒,一手抓肉,大口大口地往肚里吞。林斌和明明吃得很少,不一会儿都吃饱了,两人坐在一旁看着癫丐那付吃相,不禁掩嘴而笑。 半晌之后,林斌心急早些赶路,当下对癫丐道:“鬼花子老哥哥,别吃了,咱们得快些上路,好赶去救人。” 癫丐双眼一翻道:“你救人是你的事,关我鬼花子屈事?” 林斌道:“这里没好吃的,前面商州地方大,吃的东西又好又多,你要帮我,我请你吃更好的。” 癫丐边吃边道:“好!我帮你,但是我才吃得半饱,如何赶路?你心急,你们俩先走,我随后赶来。” 林斌也不理会,扔下一锭银子,和明明一人一骑先走了。 这里已经进入终南山,周围数百里,林斌不知敌人藏在何处,和明明两人在山里乱闯了一整夜也没有丝毫头绪。 明明道:“斌哥哥!终南山这么大,咱们乱闯,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前面有座高峰,不如上峰顶去,也可以看得远些,少跑许多冤枉路。” 林斌依言照着明明指的高峰奔去,二人纵马而上。来到蜂顶,才知这峰还不算最高,林斌正在四周眺望,明明一指两峰间的山谷道:“斌哥哥!你看那下面是不是有人?” 林斌放眼看去,山腰像是有三四个人前后向山谷奔下,林斌跳下马,一拉明明道:“咱们下去看看,这边山路不好走,马先留在山上算了。” 二人展开轻功一阵疾奔,来到刚才发现人影的地方,但反而失去了追蹑的踪迹。此处是一个凹进的山腹,四周树木茂密,人在山腹之内,连两丈外的景物和山脚都看不见。 林斌沉思片刻,向明明说道:“咱们还是先下谷底看看再说。” 他们还未下到谷底,已听下面有人声、兵刃撞击声隐隐传来,那声音虽是很低,但却很像是长臂猿丁开杰,林斌拉紧明明的手,人便如陨星一般直向谷底落去。 此时谷底正有五个人分作两起拼斗,长臂猿丁开杰单剑独斗一个使刀的汉子,贾亚、汪行二人合斗一个使双钩的大汉。 林斌看清之后,因怕落个以多为胜的骂名,遂从腰际取出癫丐做给他练功的筷子,高声说道:“丁伯伯!你休息一会儿,让我来试试刚学的饿鬼三式。” 丁开杰一听是林斌来到,精神不由一振,急忙答道:“斌儿!你别管我,快救敏儿要紧,她在对面蜂顶。” 林斌听说无暇答话,疾向对山纵去,他刚越过谷底,突听贾亚急呼道:“背后暗器!” 同时,林斌也听到背后暗器破空之声,急忙左足一滑,一个疾转,眼见一道白光已临面门,头部向左一偏,微退半步,暗器擦耳而过。 他身形方才站稳,蓦地又见两点银星分向左右肩井穴打到,疾似流星,较前更快。他不慌不忙上身徽侧,右手疾伸,两支筷子一晃,“笃”地一声,已将一支钢镖钳住,他第一次尝试饿鬼三式就轻易地钳住敌人暗器,心中更是高兴。 他右手顺势一甩,使出一招“饿鬼拣残看”,“呼”的一声将钢镖甩出,打向扑来的敌人。发镖追来的正是与南偷北盗打斗的汉子,他见林斌上山救人,急舍下南偷北盗来追截林斌。 此人阴毒万分,闷声不响发出钢镖,可是他万万料不到林斌敢接他的暗器,更想不到林斌会将钢镖奉还给他,他来势既急又猛,而且距离又近,眼看暗器临身无法避开,“啊呀”一声,钢镖打中肩头,人也倒在地下。 林斌想不到如此轻易就将敌人打倒,反而怔在当地,忘了上去救援朱敏。 明明一声惊叫道:“这人怎么啦?” 林斌一听忙急步上前,见明明正在那儿以奇异的眼光看着地下的人。 林斌见他并非伤中要害,但是却脑浆进裂,心想必是钢镖喂毒,中后万无生理,为免死前受辱,故一钩打在自己天灵盖上,倒地死去。 林斌伸手捏着钢镖尾穗,拔起那只钢镖,见镖身毫无血渍,隐泛蓝光,林斌摇摇头,皱眉说道:“好险,用这种歹毒暗器,连他自己也没有解药,怪不得他要自裁了。 明明拉过林斌持镖的手腕,望了钢镖一眼道:“斌哥哥!你这手饿鬼三式学得真快,要不是癫丐教会你这三招,你用手接镖,那可就糟了。” 林斌心急朱敏安危,手中抓着镖穗向明明道:“快走吧!咱俩还是找人要紧。” 疾奔如箭,眨眼已到峰顶,身形方位,耳边听朱敏哭骂之声,林斌循声看去,不禁两眼喷火,血脉责张,恨得咬牙切齿,怒声喝道:“王一峰,你找死?” 王一峰正将朱敏按卧石上,一手去解朱敏上衣,欲图非礼。他闻声回头,正好一点寒星扑面飞来,连忙上身后仰,怎奈为时已晚,啊了半声,一支钢漂正好打在耳根之下,接着扑通倒在朱敏身旁。 朱敏见救自己的竟是朝思暮想的斌弟弟时,本该内心高兴才是,可是此时此地,一个少女怎愿将受人欺凌的丑态落在他的眼里?纵然未曾失身,但也羞愤欲死,所以她只叫了一声斌弟弟,便呜呜地大哭起来。 这时,明明也已来到眼前,她发现王一峰死在一旁,手指着王一峰的尸体道:“斌哥哥!我师哥是你杀死的?” 林斌一看明明毫无表情的脸,忙道:“明明!对不起,我看在你份上本不想杀他,是他找死,做那天人共愤的事,我心急之下,错手打死他的。” 明明两眼望着天,像是想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半晌才轻轻自语道:“也好!这种无耻的人死了也好,我不怪你。” 林斌也有些黯然道:“你劝慰敏姐姐吧,我把他埋了。” 当朱敏知道明明是女扮男装后,胸中不禁升起一种无名的妒火,又见二人态度亲密,心中更不是滋味,满腹委屈无处宣泄,她强忍着眼泪,挺身站起,莲足轻点,就要向山下扑去。 林斌闻声回顾,两个起落,人已落在朱敏身前道:“敏姐姐,你到哪儿去?” 她泪水已如泉涌,强抑悲哀道:“你管我!” 林斌道:“你怎么又哭了?” 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忖道:“怎么敏姐姐如此恨我?” 此时明明也跟了过来,默默地站在一旁,敢情她年纪小些,心底较为单纯,又一向跟着喜怒无常的师父,缺少人类的爱,她只希望多一两个哥哥姐姐相处,哪会想到男女间竟是不容他人插足呢?正在此时,突地山下传来一声厉啸,啸声尖锐高昂,令人毛骨惊然。三人以不同的心情向山下看去,触目所见却是长臂猿丁开杰、妙手神偷和妙手空空三人正向山上奔来。 .丁开杰一眼看见三人,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朱敏已纵身扑到丁开杰怀里,失声哭道:“丁伯伯,徐子贵,他…你要杀死他。” 丁开杰还未及说话,背后已传来一个冷酷无情又甚为愤怒的声音道:“谁干的?杀死我徒弟的人快站出来。” 众人抬头一看,毒蝶罗莲姥姥已站在王一峰尸体旁边,是故全被骇得怔在当地。 罗莲姥姥看见明明和林斌,一指林斌道:“你又勾引我的徒儿,待我料理完大弟子的仇怨再收拾你。” 说着,转对明明道:“明明!是谁杀死你师兄的?” 明明一见她就心惊肉跳,呐呐地道:“我……我……”罗莲姥姥不待她再说下去,转对丁开杰道:“是不是你杀死我的徒儿?你说!” 敢情她以为丁开杰是在场诸人中武功最高的人,能杀死王一峰,除了丁开杰别无他人。 林赋心想,人是我杀的,别让丁伯伯代我受过。遂即高声答理:“人是我杀的,你待怎样?” 罗莲姥姥双眼一瞪,不信地道:“哼!你还没这份能耐,明明!你说,是不是他杀死你师哥的?” 明明期期艾艾地道:“不……不是……”罗莲姥姥追问道:“那么是谁?” 明明如何答得出口?木呐了半天,也没说出是淮来。 罗莲姥姥一眼瞥见汪行手中拿着王一峰的软鞭,怒道:“软鞭在你手上,你先拿命来。” 右手倏伸,五支手指形如莲花,疾向汪行胸前死穴抓去。林斌知道泰山派莲花指厉害,要是汪行被她抓着必无生望,急忙大喝道:“毒蝶,你别乱伤人,为何你不敢找我?” 林斌说着飞身上前,使出丐帮左拳右掌,右掌迎向毒蝶的莲花手,左拳打向毒蝶的肩头。 罗莲姥姥意想不到林斌来势如此之快,只觉一股威势极大的劲力压体,心下暗惊,伸出之手原势不变,莲花指改掌拍出,同时沉肩侧身,避开来掌。“嘭”一声,两掌相触,毒蝶原地未动,林斌却噔噔噔退后五步才稳住校。 毒莲这一试,已知林斌武功非自己想象中的低弱,冷哼一声道:“小子果然了得,难怪我徒弟死在你手上,你就拿命来吧。” 双手晃动,幻出万朵莲花,疾向林斌扑去。 林斌自知功力尚浅,非其敌手,忙使出归藏神步,步法诡异,身形飘忽,只是一味闪躲。毒蝶乃江湖六老之一,莲花指竟沾不着一个未成年的娃儿,老脸上如何挂得住?当下一收双手,静立不动。这种以静制动的战术,林斌的归藏神步毫无办法,遂也立在毒蝶前面一丈之处,蓄势以待。 毒蝶成竹在胸,慢慢一步步地迈向林斌,林斌一步步地后退,五步、七步、九步,林斌偷眼一瞥两旁,知自己背后就是悬崖,再退几步,非被逼落崖底不可。 林斌想凭神步的玄妙与毒蝶异向而处,脚下一动向左滑步,进身要绕过毒蝶身边。岂料毒蝶早已洞悉林斌之意,不待林斌进身,右掌扬处,狂风骤起,疾劲地卷向林斌,林斌忙不迭滑步闪身,改向右边绕去。 她见林斌改向左边,仍是身子不动,左臂微抬,又是一掌劈出,带着满天灰沙,疾向林斌卷去。 林斌二次被阻,脚下一点,施展玄玄轻功凌空拔起,要从毒蝶头上飞过。 毒蝶右掌猛挥,一股宏浑的掌风向林斌击去,林斌万想不到毒蝶出手如此之快,要想闪躲已是不及,迫得双掌拍出,想藉毒蝶掌风施展平空三转折绝技,绕过毒蝶侧面。 林斌双掌与她掌风相触,双臂发麻,胸口沉闷,竟是无力转身,“呼”的一声,人已被掌风扫飞,就如脱线的风筝向悬崖之下落去。 旁边众人惊呼一声,除了明明外,纷纷持着兵刃扑向毒蝶,他们眼看林斌丧生毒蝶掌下,已不顾本身利害安危。 毒蝶大喝一声,各人只觉心头一震,耳鼓嗡嗡作响,这一声河东狮吼将众人全部镇住。 毒蝶冷哼一声,望着明明道:“你这吃里扒外的小蹄子,串通外人害死师兄,今天我将你逐出泰山派门外,跟那小子到崖底去吧!” 说罢跨前两步,右臂缓缓拾起,明明已骇得脸无人色,本能地退后两步,只要毒蝶轻轻一掌,她非步着林斌后坐落下悬崖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蓦听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喝道:“住手!”众人闻声惊顾,赫然癫丐站在背后一丈之处,他缓缓说道:“你害死我的小弟弟,还想害死我的小妹妹,不行,我不答应。” 毒蝶心下道,这花子来了,今天的事可不好办,还是先用话挤走他,才能收拾其他的人。当下高声说道:“颠鬼,谁叫你来这儿多事?难道我惩罚本门弟子也要你来过问?”癫丐将头一歪想了一想道:“不对,你将他逐出门墙已非你泰山派的人,我鬼花子就要过问。” 毒蝶遂硬着头皮改口问道:“颠鬼,你待怎样?” 癫丐哈哈笑道:“你害死我的小弟弟,我本该要你即时偿命,但我鬼花子最怕和女人打交道,我也不和你斗,将来我叫这两个小妹妹……”说着,一指朱敏和明明二人又道:“向你索命,你给我马上走。” 毒蝶心中电转,故作不屑地道:“老婆子本不想放过你这颠鬼,既然你说异日要这两个女娃娃找我报仇,我就看你有何本领教出她们绝顶武功,敢和我老婆子过手,今天暂且放过你。” 说罢,人已消失在来路的山下。 第十九章 九十八条曲线 朱敏自从几人欲上前围攻毒蝶,让毒蝶喝住以后,她一直楞楞地站着,此时毒蝶一走,她灵智恢复,心头一酸,“哇……”地一声哭道:“斌弟弟!你为姐姐死得好惨呀!姐姐也不活了,你等等我,我跟你去。”说完,纵身冲向林斌落崖之处。 幸好明明被毒蝶逼至悬崖边上,立在左近,她眼见朱敏飞身投崖,情急之下不顾危险也纵身过去,疾伸双手将朱敏拦腰抱住,但朱敏前纵之势甚猛,仓促之间,被朱敏的冲劲带得也向悬崖跌去。眼看二女均难逃此危,癫丐突然掠过去伸手抓住了二女。 丁开杰等人原已被这突如而来的举动惊得愕在当地,此时才松了口气。 癫丐放下二人,探首望着崖下,不禁眉心紧蹙,呜咽哭道:“小兄弟呀!你不能死!你死了,两个小妹妹也不活了。我鬼花子可不能替你报仇!” 明明被他这一哭触动灵机,拉着朱敏双手道:“敏姐姐!你不能死,斌哥哥不会死的!” 朱敏止住悲泣,急急问道:“当真?斌弟弟他没死?” 明明摇摇头,痴痴地答道:“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不会死,敏姐姐!纵然他死了,你也不能死,万一……谁替他报仇?” 朱敏含泪说道:“好!现在咱们先下崖找寻,看他究竟是死是伤。”两人向下一望,心也凉了,崖下黑不见底,其深可知,四周崖壁如削,朱敏见此情形,又失声哭道:“他死了,他一定死了,怎么办呢?”癫丐也是边哭边诉,其余众人也都是眼眶发红,心中悲痛,默默地站在崖边。 明明忽对众人道:“无论如何,咱们也要下去察看清楚。” 她拉着朱敏就想攀附崖边长草下去。 癫丐喝道:“站住!我鬼花子也不敢下去,你们不看,这崖边生的全是些青草,一拉就会掉落,谁下去,谁是找死!” 明明哭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斌哥哥生死不明呀!” 癫丐呆呆地望着崖下,不言不动,似在想什么主意。 朱敏过去拉着丁开杰道:“伯伯!怎么办?你得想办法呀!” 丁开杰本是个老于世事之人,作事练达,可是今天所发生的事都非他能力所及。自从毒蝶现身,他就默默地在一旁暗自悲伤,朱敏一问,他竟呐呐地答不上话来。癫丐忽然一拍秃头道:“有了,咱们守在这里等他上来。” 这岂不是疯人疯语,上面的人下不去,掉在下面的人能够上来吗?但也有两个痴心的女孩子竟然同意了。 南偷北盗二人虽然不以为意,可也不敢表示意见,只有了开杰道:“老前辈!我们守到哪一天啊?” 癫丐见丁开杰向他说话,双眼一瞪道:“老前辈?你跟谁说话?” 丁开杰仍甚恭敬地道:“丁开杰请示老前辈。” 癫丐大声道:“我不是老前辈,你别跟我说。” 丁开杰傻了,不称呼他老前辈,称呼什么呢?只眨了眨眼,怔怔地望着他。癫丐自言自语地道:“一天不上来等一天。” 丁开杰也学乖了,不加称呼,接着问道:“要是两天不上来呢?” 癫丐道:“等两天!” 丁开杰又道:“一个月不上来呢?” 癫丐气道:“等两个月!”丁开杰仿他口气道:“三个月不上来呢?” 癫丐大声道:“就等四个月!” 话刚出口,立即又道:“不行,花子等不了这么久,就等三个月吧!他三个月再不上来,我带你们去找毒婆子。可是我不跟女人打架,打架报仇的事你们自己来。” 丁开杰知这位武林怪物是无法理喻的,当下再不说话,心中盘算道:“让她们在此住上几天,死了这条心,再劝他们回去,说不定总镖头也可以赶来,到时自有总镖头出主意,反正有癫丐在此。” 直到第三天,河洛一剑朱剑夫、通臂猿丁开俊带着丁霞儿、胡小龙等也赶来了,朱剑夫劝朱敏先行回去,再设法为林斌报仇,却被癫丐喝止道:“谁要破坏我们三月之约,我就给他一拳一掌!” 众人一见俱都噤若寒蝉,只有一齐留下,等候奇迹出现。 大家在终南山苦守三月,但是哪有林斌的影子?癫丐要带他们去找毒蝶,谁要不去都不行,好在毒蝶知癫丐带着大批人来找她,她还真有点怕癫丐,到处躲避。找了多时,癫丐这才心灰意懒,吩咐众人各自归去。 南偷北盗二人流连终南一带,希望林斌像在峰山坠崖一样,能够侥幸不死。 朱敏与明明二人相处数月,且在同病相伶的情形下,流泪眼对流泪眼,伤心人对伤心人,感情更是交融,更为坚贞。 明明本也不舍离开朱敏。但她怕毒蝶找来,不仅自己性命不保,就是朱敏一家也难逃魔掌,她决心缠着癫丐,于是她告诉朱敏不能去开封的理由。 临别时,明明拉着朱敏的坐骑,自包袱内拿出一件光华闪闪的皮衣,交给朱敏道:“这件是斌哥哥出生人死夺回的金光蛇皮,为敏姐姐制作的防身宝衣,我们已经试过,不但可御防内家高手的袭击,而且刀枪不入,你拿去吧!这是他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了……”朱敏见物恩人,泪珠簌簌顺颊而下道:“明妹妹!既然你保管这么久,你留着穿吧!” 明明也哭道:“不,他一共作了两件,一件给我,一件给姐姐,本来送到开封去给你的,你赶快收起来吧!”朱敏接过蛇皮宝衣,哽咽着向明明道:“早先以为他心中只有妹妹,气昏了头,不然,他也不会追我站在崖边,让毒蝶将他打下崖底去了。他的武功虽然打不过毒蝶,逃走还是可以……他死实是我……害的,你叫我如何对……得起他… …”朱剑夫过来劝开二女,然后领着朱敏偕同丁开杰径回开封去了。 丁开俊也带领丁霞儿、胡小龙等回转胡家堡。 明明化装成一个小花子,跟着癫丐到处流浪,不时出些鬼主意骗得癫丐一招半式,可是癫丐从不将一套完整的武功教她。 林斌被毒蝶一掌打飞,眼看身离崖顶,下面黑黝黝的看不到底,想用平空三转折,折转回来,岂知一运劲,双臂酸麻,胸口窒闷,一口真气提不上来,不但未能移动身形,反而向下疾落。 他心知已然受伤,要想飞身转向或是飘落崖边已是不能,眼看下面数百丈深谷,无论崖底是石是土,这一落下万无生理,心中暗叫一声“完了”。 人在临危之时求生欲念特别高,只要有一丝生机,绝不轻易放过,林斌也不例外,他不愿将生命交给死神,他要以人力回天,挽救他自己的生命。 他咬着牙,忍着痛,蜷身弓背,猛然倒仰,头下脚上直泄下去。 但是人也随着昏了过去。 当他清醒过来,只感觉身在水中,寒冷刺骨,他忙闭气昂首,想要冲出水面,哪知这儿是个旋涡,反而将他往下旋去。他自恃水中功夫了得,不慌不忙顺着水涡旋去,陡地,他感到所受旋力消失,自己反而被旋出水面。 可是四周漆黑,他奋力向前游去,到了水边,伸手一摸,竟是如削的悬壁,他沿着悬壁摸去,一尺、二尺……都是一样,没一处可以攀登。 在他臆测,这里似乎是一个水潭,四周悬壁,由于漆黑一片,想必这是在山下地底,那么自己是飘流至此呢?还是被游流旋来此地?他心中忖道:“上不了岸,难道泡在水里等死?而且此水十分寒冷,腹中又饿,不知这水中可有鱼虾之类?” 他随即潜身水中,手摸壁边,发觉石洞不少,但空空如也,什么也摸不着,这时他心中开始着急了,全身也感到疲倦无力,只好浮上水面,仰卧喘息。 他想起明明,会不会已被毒蝶打死,或者被她带返泰山备受酷刑?他曾听明明说过毒蝶的狠毒……。他不管自己身处危境,反替明明担扰。 陡地,他打了个寒噤,感觉寒冷愈来愈甚,胸头更是疼痛难忍,肚子也饿得发慌,他知道要是自己再找不到食物,没有片刻,就无法支持了。 他强打精神,又潜下水去找了许久还是一样,只有崖边生着一丛丛的蔓草,他怕有毒,又不敢吃,犹豫了一下,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心道:“反正要饿死,不如吃些草根,纵然中毒,也比饿死好受些。 他摸着水草,摸到蔓藤,跟着蔓茎摸去,一直摸到潭边的泥土,他想这该是草根了,扒开泥土,越扒越深,好在泥土浸在水中,非常松软。他一直扒下去,大约深入了四五尺,才摸到较粗的蔓茎,这一下他可高兴了,他将全部草根挖出后,就着水中摸索洗涤,然后他才浮出水面。 他一口咬下去,桨液顺嘴流出,满口芬芳,甘凉无比,他知这绝不会是毒草,放心大口地吸食浆液,一直到浆液吸尽,才将草根摔掉。 他正暗自庆幸,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中竟能饱餐一顿,突感腹内发热,渐渐遍及周身,最后,他感到热不可耐,他翻身滑入水中,想籍深水的寒冷帮助抵御体内的燥热。哪知沉入两丈多深,下面一股水力将他冲回水面,他第二次又沉下去,又被冲出水面。 他热得难受已极,顾不得去研究是什么力量将他推出水面,他东游西窜,像是疯子一样,右手突然抓住一丛水草,接着人就昏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醒来,他感到体内灼热已经消失,发觉自己一手抓着一把水草,一手钩着石壁,五指插进壁内,头在水面,全身浸在水中。 他心中电转,既然自己具有这般功力,何不沿着石壁攀援而上,先找个可以容身的地方歇歇也好。 他以两手交替插入石壁,慢慢地探身而上,大约上了一丈多高,触手处已非削壁,似是凹凸不平的石埠,微一用劲,人已攀了上来,但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经过一阵摸索,他知自己所在之处是一块平滑的岩石,这块岩石大概有五六尺见方,一面是深潭,一面是峭壁,两面是嶙刚的岩石,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这时,丹田处有一团热气缓缓而上,遍走全身四肢百骸,冲过全身穴脉直达泥丸,连督任二脉居然也畅通无阻。 很久、很久他才醒了过来,他深感奇异地自语道:“奇怪!怎么我内功进步如此之快?这分明是任督二脉已通,生死玄关早破,照玄霜绛雪内所载,要练到这种境界,非有数十年修为不可……”林斌站起身来,突然脚下“当啷”一声,他忙用手去摸,人手似是一把火镰,连同一个小皮袋,袋里似乎有一块火石,可是没有引火之物。 自己的火折子定让潭水浸湿不能用了,不如用这火镰打火,虽然不能照亮,藉着闪闪火星也可看一看左近的情形,总比瞎摸的好些。 他双手打火,火星一爆,入眼竟然有一小堆烧过的火灰土,又将岩石边的一些干草也一并点燃。 眼前一亮,他看清四周是个二十来丈宽的圆洞,四壁都是峋嶙的岩石,顶端上凹,无数参差不齐的石乳倒吊下来。 他蓦然想到刚才在水中吃的草根,不知是什么草,如此甘美?他将外衣脱了,跳下水去,要找他吃过的那类草根,藉着火光,先找着刚才自己吃过的水草蔓根,又在水面上发现他扔下的草根皮,他将这些东西扔到石上,然后爬上来,就着火光一看,不禁喜笑颜来。 他自从读了玄霜绦雪一书之后,不仅对医理稍有研究,而且对本草也极为熟悉,他看出刚才吃的不是什么草根,而是黄耆,从他吃剩下的根皮来看,这件黄耆最少也有千数百年,难怪他周身涨热,要不是他浸在寒冷的潭水中,命早没了。 尤其这水潭的寒水,有地心万年石钟灵乳滴落其中,融化水内,他昏晕水中,不知喝了多少,乳与黄耆互相作用,再加药力发作之时,外浸寒灵,药力尽入体内,无形中增加了数十年内功修为,所以毒蝶打他的伤,也就去之若失了。 他相度之下,已知自己遇着千载难逢福缘,内心真是高兴无比。 他尝得甜头,自不愿放过此一机会,又潜下水中去找黄耆根,黄耆根真不少,都是些不成气侯的黄耆,但有一二百年的气候,他也满足了,他就以这些作为他在洞中的唯一粮食。 他吃饱了就静坐运功,要不就在一处丈来方圆的石上练一趟莲花指,一趟丐帮穷家拳。练莲花指时,除了感到劲透指尖,出手还略带“丝丝”劲风之声。林斌这一下高兴得几乎惊叫出来,心底暗道:“我再不怕什么毒蜂毒蝶了,只要能出这地洞,就可杀死这些仇敌。” 他想到这儿,抬头观望,仔细打量四周。 顶端必是一个大山,要打通一条出路恐不可能,只有水潭是唯一出路。 他不愿逗留在地洞内过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他穿好衣服,跳入水中,潜至两三丈处,就感到一股冲力迎面冲来,他运足真力,踏水硬冲,行了一丈远近,水力的确太大了,他再也不能前进半尺,他挣扎了半晌,力尽而退,让水旋之力又将他送回洞潭面。 他颓丧地爬上来,呆呆地望着潭水,真怪!这种无比的旋力,使他一筹莫展。他沉思良久终于决定,心道:“我非要冲出这水祸不可,一次失败了,第二次再冲,一千次失败了,我冲一万次,总有一天,我要冲出去。……”他既经决定,心情反而安定下来,找了些剩余的枯藤加到火堆里,心道:“莲花指法、丐帮穷拳掌我都练过了,不知玄玄轻功有没有进步?不如趁此机会练习一番。”他立起身来,双脚一点,唰地一声,人已上飞十丈来高,伸手可触较低的钟乳石,然后轻飘飘地落下地来。 洞中无日夜,不知过了多时,他只知饿了吃黄耆,吃饱了练功,他在这毫无外事纷扰的地洞里练功,真有一日千里之势,各种技艺均大有进步,尤其般若禅功,他已进入小乘的境界,只不过他自己不知罢了。他只感觉到内力充沛,最初只能在旋水中前进三四丈,现在他已能前进七八丈了,这点使他满意,他相信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他定能冲出这水漩的通路。 更有一点使林斌惊诧不已的,他感到自己的目力越来越清明,四周的景物在他眼中越来越觉清楚,渐渐他居然在火光熄灭时,能将洞内看得一清二楚。 这天,他无意中发现左首距地三四丈高,有一块天然的平台,上面像有一个人坐着一般,顿使他奇怪不已,心中暗道:“我在此住了这么久,怎未见上面有什么响动,绝不会是人坐在上面,一定是一块大石头,但这块石头真像人,我得上去看看。” 他心念未已,双足一点,人已平平稳稳地站在平台上去。 身形甫定,不由惊然一惊。 上面果真是一个人,这人靠着洞壁而坐,宽衣大袖,白发披肩,头脸均为长发掩蔽,看不清面貌,从衣着看来,当是个年纪高迈的武林老人。 林斌乍一见,被骇了一跳,忙又跃回洞底,高声说道:“请问前辈何人?何时驾临此洞?请怒晚辈不知,未能早日拜竭。” 林斌一连说了几遍,不见回答,心中奇怪,再次纵身上去,揉揉眼睛仔细再看,自己并未看错,但又奇怪此人何以不言不动?他静立片刻,遂小心翼翼地带着紧张恐惧的心情,轻轻上前伸手扯了一下老人的衣袖。 只听“嘶’’的一声轻响,衣袖应手掉下一片,分明这件衣服已经霉烂,显出一截白骨无肉的手臂。 他再用手轻轻拨开老人脸上的头发,随即阴了一声,急忙缩手后退,他所见的只是个干骷髅,头发经他一动纷纷飘落,就是他胆子再大,初见这具龀龇牙的骷髅,也不免心中“怦怦”狂跳,他定一了定心想道:“不知这老人何姓何名,敢情和我一样,从外面被水游冲进来,无法出去,日久无食,坐以待毙了。我要是出不去,日子一久,怕不像他一样,饿死此洞?” 他想到此处不禁掉下泪来,望着枯骨,心想应该将他埋掉,于是他跳下平台,觅定一处干燥之地,用匕首刨了个坑,再又跳上平台,恭恭敬敬地跪下说道:“人生百年,落土为安,晚辈林斌,现为前辈遗体安葬。 说罢,运起般若弹功,双手去捧老人遗体,用藉物传力的手法使骸骨不至散乱,将整个骸骨完完整整地捧了起来,但一眼瞥见老人遗体所坐之处,那平滑的石面上赫然显出十六个大宇,笔力雄浑刚劲,写道:“如欲葬余,请揭此石,安葬穴中,福泽无穷。” 林斌暗付:“原来此老生前对身后已有安排,还是依照他遗字安葬吧,但是这片平台是整块大石,怕不重逾万斤,我如何揭得起来?”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老人遗字,发现遗字四周隐隐现出一个圆圈,似是用剑划成,左右两边各有四个指尖大小的窟窿,敢情圆圈是石穴之盖,小窟窿是唯一着手处,斌儿点头自语道:“此老心思虽密,不兔仍有一疏,这石盖看来最少也有数百斤,单凭八个指头要将它揭起,如无深厚的内功如何办得到?在我未吃黄耆之前,虽有心依照遗言安葬,恐也无此能力,那么,他的安排岂不落空?” 他运起股若禅功,劲贯十指,“哧”地一声,将一块两百多斤的石块揭起。 当他揭起石头后,瞥见穴内有一白光闪烁的长剑,藉剑光照耀,穴底映出八个大字,这八个大字亦是用剑刻成,写道:“葬余取剑,封石旁观。” 他看罢留字,暗暗忖道:“这八个字是叫我安葬他之后,将剑取出,然后封好石盖,旁观二字是不是在他原坐处,周围石壁上另有文章?” 他依照字意将剑取出,将老人遗骸安放妥当,封好石盖,然后去看老人坐处石壁,石壁虽是一幅宽约六尺,高可丈二的平面,除了外面一层泥土,其他一无所有。 他又仔细端详了一阵,伸手去拨泥土,触手处泥土剥落,石壁上显出字来,因字太小,又有泥土糊着看不出写的什么,他找了一把小草,耐心地将壁上泥土扫净,才看清壁上的宇,上面写道:“余乃恒山北剑派第五代掌门师弟李希夷,因为追寻师门至宝玄机匕首和乾罡宝剑,偶闻二宝为本门上代仇家所盗,乾坤剑沉于终南山绝谷寒潭之中。余冒死入潭,不幸此潭有一大水漩,将余旋冲至此地心绝洞,虽在此洞获得师门至宝,但因功力所限,无能与水漩抗衡,势难出此地。” 林斌心道:“北剑派现任掌门人抱月居士宗儒,是第六代,这老人算是他的师叔了。听说二宝遗失百年以上,抱月居士的师父与李希夷二人奉师命追寻失物,二人均无所获,而且生死不明,不想李希夷竟死在此地。” 他一看手中宝剑,软软的、长长的,但却又薄又窄,手持两端向里一扳,正如玄机匕首一样,可以弯成圆圈。两端也有环扣,好围在腰际。拔剑出鞘,冷森森寒冷逼人,不用说必是一把吹毛断发、斩铁削玉的好剑。 他抬头又看下面的词句,大意是说,剑和匕首均为北剑派镇山之宝,应归掌门人保管,双刃同现犹如祖师亲临,自上代遗失后,上代掌门人令论凡北剑门下子弟,均有追寻二宝之责,且凡追获二宝之子弟,即为本派新掌门人。 李希夷陷身此绝洞之后,明知无力脱困,作万一之望,能有人误人此洞,将他师门宝剑携出,但他知此一希望甚为渺茫,因被大水冲人此洞之人,不死已是万幸,要想脱困亦是万难,故他在死前定下来人代葬各种安排,不外测验来人是诚信可靠,再以手指抱石考验来人功力,如能依言办到,此人功力勉可冲出水漩。 又言宝剑既入来人之手,即应拜在北剑派门下,再寻得玄机匕首,二宝合壁执掌门户,不过来人既能以指揭开二百余斤大石,武功必有根基,定亦早有门派,故不便强收门下,愿作隔世兄弟,如来人年轻好学,即将本门右剑左匕绝技相授,作为寄名弟子等语。 林斌看罢,恭恭敬敬地对着石穴三跪九叩,朗声祷道:“林斌江南人,承蒙恩师遗言收为寄名弟子,弟子如能脱困,必将师门宝剑携出,待弟子藉借师门玄机匕首与乾罡宝剑,了断个人恩仇之后,必将二宝送返师门,以慰先师在天之灵。” 祷毕,又拜三拜才起身向石壁察看。在李希夷留言上端,绘有九十八条曲折线条,这些线条分为两组,每组四十九条,左边一组刻有“玄机匕首法”五个大字,右边一组有“乾罡剑法”四个大字。再上刻有更大的“恒山北剑派右剑左匕首绝技秘图”十四个字。这些错综的线条,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不由皱眉忖道:“是什么剑法嘛!先师何故绘这些令人难解的线条,不如绘些持剑拿匕首的人像,再作了注解,后人学来岂不容易?是了,听说这套二刃剑法每代只传掌门人及一两个杰出的弟子,自从先师为追寻失宝一去不返后,此两套剑法久已失传,现今掌门人所会一套乾罡剑法也已不全。先师虽说愿收为寄名弟子,想来不愿此种绝技流人庸俗之辈手中,故才出这难题,分明是要我耐心揣摩,我学过剑法,不如从乾罡剑法上人手,慢慢研究,只要研究出一些眉目来,不怕不能全部学会。” 他索性坐了下来,面对石壁,清心净念,眼望壁上第一道线条,脑中在想朱剑夫教他的乾罡剑法第一招,壁上第一条线路,在他脑里幻出一个持剑人影,这人影所摆的架式,分明就是他学过的乾罡剑法第一招起式。 聪明的窍诀,曲线哪一段代表人首,那一段算是作人身、四肢,他顺着这要领看下去,分明有一个人在壁上练剑,一招一式,玄妙无比。 他一直看到第四十六条线中,无不和他学过的一模一样。 到了第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最后三条曲线可就和他以前学过的不一样了,这三条曲线显示的三招,比他所学的精奥多了,而且威力也像增加数倍。他恍然大悟,心道:“哦!我明白了,想来剑法和匕首法各有四十九招,壁上不是分开两组有四十九条曲线吗?原来朱伯伯教我的四十九招剑法,我每次练习总感到最后三招和前面四十六招有些不易连贯,敢情后面三招是当今掌门人抱月居土宗儒自己所创,藉以补足失传的最后三招,难怪威力不如壁上所示的了。 他从第一招练起,心不浮、气不燥,一招一式慢慢地练,许久之后,才让他摸熟这柄软剑的性能,他愈练愈快,一遍练完,又练第二遍,一直练了六遍,他才算将这三招练完,停下身来喘了口气。 他如此日以继夜地练习,将最后三招揣摩熟透,练得出神人化,再又练习左手匕首法,这匕首法与他从前所学截然不同,参透壁上招法已是不易,练来更觉困难,好在他聪明绝顶,又专心一志,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总算让他练得心应手。 这天,他将右剑左匕首又各练了一遍,然后坐着沉思,心中想道:“先师留言说我能以手指揭开石盖,功力已勉可冲出水漩,我今天将右剑左匕绝技学会,不如找寻出路,早日脱困,报却大仇,归还北剑派镇山至宝,也了却先师的心愿。” 主意既决,他遂将铁棋镖、玄霜绛雪医书等物收捡妥当,乾罢剑围在腰间,匕首扣在腕上,还带了两条百年黄耆,一切停当之后,扑通一声纵入水中。前面水游力量极大,几次几乎将他冲了回来,但他相信李希夷留言,他已勉强可以冲出水道。他咬牙运劲,拼力前游,一尺一尺、一寸一寸地前进。大约游出一百多丈,水力越来越大,旋劲愈来愈猛,“哗啦”一声,他被水漩冲退两丈,他仍然不停地向前游,低间祷告道:“请先师保佑弟子脱出此困。” 这时,他距石壁不足两丈,他奋力游去,右手猛然一伸,五个手指没人壁中一半,他牢牢抓住,稳定身躯,微一调息,然后沿着水道石壁,左右两手交替前进,此时他才略悟出,原来先师要用二百多斤的石盖测试我的指力,他老人家早就想到出水道单凭水上功夫是不能成功的,只有手攀石壁才能出困。 他双手不停地攀援,一尺一尺地前进,又定出约百来丈远,他心中想道:“这水道究竟有多长呢?如果还没走得一半,那就糟了。” 他渐渐焦急起来,信心也慢慢摇动,他几乎想要松手,让漩流将他带回潭洞。 又前行数丈,忽感水道开阔,压力骤减,而且似乎改道向上。 他心中一喜,精神突振,力量也为之大增,继续攀钩石壁斜向上行,又定出百多丈时,他才算冒出水面。 此时他已疲累不堪,才一爬上水潭岸边,人已跌倒地下,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他知到自己是因真元损耗过多,因而昏厥过去,此时醒来,首先应该赶紧运功调息,藉以恢复内力。当下取出一支黄耆服下,盘膝跌坐,闭目行动,约有顿饭时间,行功完毕,四肢舒泰,疲倦若失,而且精力充沛。他站起身来,打量一下四周环境,但见群山高耸,不见天日,当下暗道:“从这般高的山顶落下,幸得不死,真是二世为人了,毒蝶两次对我下此毒手,将来非给她些颜色看不可。但是……还是避开她吧!谁让她是明明的师父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免得明明作难。 他想到明明,不知因王一峰之死,明明受到怎样的罪过?不禁自言自语地道:“想也没用,还是先到山顶再说,这次要不是因缘凑巧,服食大量黄耆,般若禅功也无法练到今日的境地,那么这千侧峭壁也就无法攀登了,现在可难不住我了。” 林斌开始向山顶爬去,展开玄玄轻功轻纵巧登,遇见陡直平滑的地方,无处落脚,他就功运双手,指化莲花指,发挥般若禅功与莲花指的合运妙用,十指插人山壁,攀援而上。这一来,他将般若功化人莲花指中,无形中又创出一门绝技,可是他自己尚还不知道呢!此时正是旭日东升,朝霹万缕,映照得终南山一片金光,璀璨夺目,在这美丽的晨曦中,林斌却没心情欣赏这大自然的景致,反而思潮起伏。 他不敢多看这山头的一切景物,更不敢多想许久以前的往事,他一阵狂奔,有如天马行空,快若疾箭。不知跑了多少路程,陡然一座县城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惊觉地刹住脚步,抬头一看天色,正是晌午。 再看城门上写着“洵阳”二宇。心中惊喜自己竟在半日当中走了二三百里。 他昂然走进城门,穿过两条街,看到一家饭店,他即跨步进入店内,随见一个伙计拦在身前道:“你这花子真不懂事,现在正是上客的时候,要讨饭,等会儿再来!”林斌被他一说,惊诧地反问道:“花子?谁是花子,我向你讨饭?我是来买饭吃的呀!”伙计怒道:“你不是花子,你看这一身,头发又长又乱,几年都没梳剪过,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不是花子是什么?衣服也没钱买,还买什么饭,别来混充大爷了,快走吧!” 此时几个食客唧唧哝哝地道:“这人要不是长发蓬头,衣衫褴楼,真不像一个花子呢!“嗯!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的人,身体又壮,怎么沦为花子的?一定是不学好,唉!现在年轻人都不学好,真是世道大变,人心不古……” 林斌将这些话都听在耳里,征了一怔,低头看看自己,一套衣衫不但破旧,而且极不称身,不禁笑道:“哈哈!花子,我就算是花子吧!”饱经世故的林斌,对别人这种讽言刺语都不放在心上,他转身离开饭店,也离开沏阳城。 他在这一刹那已暗暗打定主意,他要以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束再次出世,第一件大事,是再上太湖找三头蛟报仇。第二件事是追回丐帮信符,了结丐帮的一段恩怨。第三件事是找毒蜂毒蝶二人算帐,同时也为武林一伸正义。第四件……他认为做这些事,何必定要衣冠楚楚,假充斯文?他渡过汉水,迷迷糊糊地在山里乱闯,边走边想,他的事情太多了,也太难办了。夕阳西斜,整天他都没吃东西,这时腹内雷鸣,他急急找寻有人家的地方,只见右首约五里外炊烟正袅袅上升,他急步向小村走去。 当他走到村口的时候,那儿正围着一堆人,零乱、惊慌、焦急的叫嚣乱成一片,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两手分开众人,挤了进去。 场中两支大水牛正在角逐,牛角互相抵着对方的头,牛角都插进对方的额头,鲜血涔涔不住流下。虽然都已受伤,可是哪一头牛也不愿放松对方,分明是在作殊死拼斗,四只牛眼红得怕人,像是疯了一样。 两只水牛脚下,躺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似已昏晕过去,一个中年妇人,在距两牛丈余远处,大哭大中道:“放开我……我的儿子要死了……我要救他呀!”两个大汉没命地拉住她,不让她走近水牛,其中一人道:“大嫂,你去不得,连你也会没命的,要是惹疯这两头牛,它会见人就冲,不知要撞死多少人呢!”妇人仍是抢天呼地地哭道:“天啊!你们真狠心,见死不救,儿子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自己去救……”边闹边挣扎着向场中冲去。 两个拉她的大汉,哪容她过去,死挽着不放。 另外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也在一旁急得团团直转,一会搓手,一会顿脚说道:“怎么办?怎么办?完了!我的牛完了。” 一拉身旁另一个满脸焦急的庄稼人道:“都是你的牛,要是我的牛死了,哼!你可得赔我!”庄稼人道:“老爹!我也没法子,我的牛也不能死啊!咱俩的牛都是小狗子牵的,谁知会打起来,你着小狗子,连命都不保了呢!” 老人怒道:“我管什么小狗子,大狗子的,我的牛要紧,要是真死了,你非赔我不可。” 庄稼人像是很识大体,和声说道:“我的牛死了,你赔不赔?没你的牛,我的牛也打不起来呀!”林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道:“这件事我不能不管,但是我能吗?这两条牛合起来怕不有千斤的力量?我纵然分不开它们,顶多纵身跳起,伤不着我,可是地下这个孩子,让这两只疯牛一冲,就得死在蹄下。” 林斌正在犹豫不决,那小孩的母亲已开两个汉子的手,冲向场中。别人要去拉,哪还来得及?众人见事情闹得更大了,一阵慌乱,纷纷后退,深伯水牛会向他们冲来似的。 林斌心中急惊十分,双肩一晃,他已将妇人双肩拉住,扶着她退回原处道:“大嫂!你去不得,别慌,我来救你儿子。” 说着将她交给刚才拉着她的两个汉子道:“大哥,烦你两人看大嫂,我去救人。” 妇人在林斌手上仍是极力挣扎,哭着大骂林斌害她儿子,不让她去救自己的亲生骨肉。 两个汉子中一人一把拉住林斌,不让他去惹水牛,忙道:“老弟,你也不能去惹这两只疯牛,太危险了。” 林斌答道:“不要紧,我试试看。” 轻轻一摔,摔开大汉的手,将大汉摔退了五六步,大汉怔了一怔,已见林斌端端正正地站在两只水牛的头边。林斌是如何过去的,谁也没看清楚,大家全被他这意外的动作掠得呆了,连危险也给忘了。 林斌默运般若禅功,劲贯两臂,一手握住一只牛的角,用力一分,硬将二牛分开。林斌这时已变成站在二牛之间,周围的人哗然叫好,声震云霄。 二牛眼前一花,被人拉着犄角一步步地后退,无奈拉住犄角的力量太大,无法抗拒,已被逗得野性勃发,再经众人哗叫,两牛受惊,就要发腿奔开。 这一下可急坏了林斌,刚才他这一手力分二牛,立在二牛中间,拉着不使二牛向前,一方面是他般若禅功的威力,另一方面也是林斌能借力使力,利用两只牛互抵的力量互相抵消,虽然吃力,仍能应付自如。 现在两牛受惊欲奔,周围众人难逃死伤,他绝不能让二牛此时奔走,但二牛已由相抵逐力改为后撤,林斌要拉住两牛,比之分开又要费力得多。 林斌忙大声喝道:“各位,不得嘻闹。” 林斌这一声有如平地春雷,将全场人声盖住,震得众人耳鼓作痛,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全场立即静寂下来。 林斌才又缓声说道:“各位一吵,二牛惊慌狂奔,在下就无法制止了。各位也都够危险,现在哪一位过来,先把地下的小弟弟抱开?” 林斌这一出声,拉牛的力量减弱不少。二牛两边挣扎,将地上尘土踢得漫天飞扬,林斌也被扯得晃了几晃。 所有的人见这情形,谁敢过去抱那小孩?大家只眼睁睁地望着林斌。 林斌急道:“快过来一个人,别怕,有我拉着呢!” 但是谁愿冒这危险?还是小孩的母亲,母子痛痒相连,他连忙过去抱起小孩,飞快地又跑了回来。 林斌此时已累得满头大汗,脸色也渐渐发白,以他武功的造诣,他本可放手纵开,但他为顾全别人的安全,他宁可死命支持,不愿纵避。 好在二牛也因拼斗许久,又经林斌这一推一扯,二牛也被弄得疲乏无力,慢慢地安静下来。 过约顿饭时间,林斌见二牛似已没甚力量,强提一口真气,嘿地一声,一推一按,将两只大水牛双双按伏地上。 林斌这才松了口气,擦擦头上的汗,离开原地。 他这种神力,吓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他一直分开人群,走出人堆之外,才听到背后一个妇人高声叫道:“大叔!请你等一等。” 林斌回头一看,见是刚才哭闹的妇人向他跑来,林斌回答道:“什么事?” 妇人抱着仍在昏迷的小孩,跑到林斌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谢道:“谢谢大叔,小狗子的命是大叔救的,请大叔留个名字,让小狗子大了,好报答大叔。” 林斌忙道:“快起来!快起来!大嫂,你别这样,你不要谢我,你的孩子还没醒过来,快抱回家吧,说不定有危险呢。” 妇人听林斌这么一说,心中着慌,抱着儿子痛哭失声,连叫“小狗子,心肝。” 林斌一看她的肩上衣裳,将她拉了起来道:“大嫂!你快别哭,哭不是办法,你让我看看,我会医病呢。” 林斌接过小孩,将他手脉一按,片刻之后道:“大嫂!不要紧,你的孩子没多大危险,但是我要找个地方为他施救,你的家在哪里,你领我去。” 妇人急急忙忙地在前引路,林斌抱着小孩跟着她走进一家又矮又小的茅屋。 林斌将小孩放在一张长凳上,在小孩背后、前胸拍了几下,小孩“哇”的一声才哭出声来。 妇人忙上前抱起小孩,安慰着道:“小狗子,别怕,妈在这儿。” 此时小茅屋前已挤满人了,大家争着来看这力分二牛的壮士。 有的向林斌问长问短,林斌不胜其烦,本要离去,怎奈妇人为答谢他的恩典,跪着留他吃饭。 直到妇人摆桌搬凳准备开饭,众人才纷纷离去。 不一会儿,妇人端出菜饭来,竟然还有一大盘鸡肉,林斌心忖:“这妇人屋子这么简陋,穷的六七岁的儿子去替人家放牛,今天为了答谢我,竟然杀了一只鸡,这只鸡说不定还是她家唯一的鸡呢!我早知她如此,不该留下吃她这顿饭了。好!我不要亏她,等会儿给她一锭银子,不就行了吗?” 他一边吃,一边盘算,妇人在旁看着他吃,见他吃得很香,妇人满意地道:“大叔!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林斌笑道:“你问吧:!”妇人吞吞吐吐地道:“大叔,你是不是花子?” 林斌一听,停下筷子,诧异地看着妇人道:“怎么?大嫂,你看我像个花子是吗?” 妇人双颊一红道:“不是的,我见你的衣着……”她说到这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林斌见她不好意思,表示无所谓地道:“说我是花子,我就是花子罢!到底是什么事?” 妇人叹了口气道:“前几天,有一个老花子抱着一个生病的年轻花子来这儿借宿,我因为命苦,没了丈夫,只有一个孩子,孤儿寡妇怎好留两个男人在家里住?但老花子又哭又笑地可不理这些,放下病花子说他要去找药为小花子医病,叫我好好照顾病人,扔下一锭银子就走了。” 林斌听得老花子又哭又笑的,心中一动,忙问道:“老花子的样子,是不是矮矮的,满脸疙瘩,头上只有几根头发?” 妇人连道:“对!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大叔!怎么你认识他?” 林斌道:“我认识他,你说,以后呢?” 妇人道:“老花子一去没有再来,今天早上,来了一个瘦高的老人,不知他怎会知道我家里留着病花子,他一来就将人挟走,我不让他带走,他两眼一瞪,他的眼睛好厉害,谁看了谁也得害怕,我不敢出声。他袖子一甩,飞出几个又大又黑的乌蜂向我飞来,真吓死人了!他说,这小妞的师父在村外等着,要是我拦阻,小妞的师父会要我的命。一眨眼,老头子就不见了。你大叔会看病,要是早来一天半天,将那小花子医好了,他就不会留在这里,也不会被那人抢走,老花子回来向我讨人,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林斌一边听着,心中忖道:“后来的老人分明就是毒蜂,他掳走的这人又是谁呢?” 想到这儿,忙又问道:“大嫂!那老人说什么小妞,到底年轻的花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妇人想一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老花子也叫过他一句……什么小妹妹的?” 林斌一听,倏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道:“是她!我得追去。” 他在怀中掏出一锭约有五两重的银子,扔在桌上道:“大嫂!谢谢你了……”声落,人已到了门外,妇人追到门口,哪还有林斌的影子?林斌离开小村,顺着大路向南疾走,一边走着,他一边暗想:“听那妇人所说,受伤的年轻花子一定就是明明,毒蜂马其熊将她掳走,定是毒蜂毒蝶二人已知明明为癫丐所救,故而前来抢人。但又怕和癫丐打起来,一人留在村口把风,一人进村抢人,可是,明明怎会和癫丐在一起呢?她是伤在哪里,为何人所伤?竟连癫丐也不能医治?” 他想不出所以然来,但他确信是毒蜂和毒蝶抢夺明明,毒蝶对明明必定十分恼怒,明明落在他们手里,一定会吃大苦,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他想到这一点,恨不得立即找到明明,可是天已暗了下来,自己又正处身在林山峻岭中,到哪儿去找明明呢?自己脱险出困已整整跋涉一天,再加上力斗二牛,此时已觉得四肢无力,脚步沉重,逼得只有先找一个地方休息。 他发现路旁不远有一个石洞,他来到洞口把风听了一会,知道里面没有人兽,他也不再考虑,一头钻了进去,洞并不深,但中间特小,分前后两层,后边比洞口要干净许多,而且旁边有一块大石。 他将大石隔在中间,如从外边看来,绝不知道里边另有一洞,他安心地运功调息,渐渐进人忘我的境界。 当他醒来的时候,耳中忽传来外洞两个人的谈话声。 林斌心忖,外面既然有人,不如再多休息一会儿,天亮后再全力赶路,但他想不听他们的谈话可不行,那二人的谈话竟然说到什么神步林斌,使他悚然一惊。 但听一人道:“要不是为神步林斌这小子,我也不会半夜三更到这荒山野岭受这活罪,老弟!你可为什么也在黑夜中,跑到这荒烟的深山?” 另一人道:“还不是林斌那兔崽子害人。” 林斌听得心中一动,暗暗道:“怎么他俩都为我在这山中奔跑?难道我刚脱险一天,乌蜂帮就会这么快得了消息追上我了?” 他从石隙向外看去,只见外边坐着二人,中间烧着一堆柴火,映照得二人相貌甚是清楚。 林斌更觉奇怪,这二人分明是丐帮的人,一个还像几年前他在白沙寺暗中见过的曹知仁,丐帮为他奔走,难道是向他追讨信符么?这时,又听曹知仁道:“你怎么也为林斌到此地?” 另一花子道:“前天,镇坪丐帮分堂接到一个通知,说是神步林斌亲自拿着本帮祖师信符传谕的,命令分堂弟兄将钟定远全家解决,不许留一活口,兄弟今早得报,特地赶去。” 曹知仁道:“钟定远?是不是五行拳钟定远?” 那人道:“正是五行拳钟定远。” 林斌听得更是莫明其妙,心忖:我什么时候到过镇坪?丐帮信符早就让荆大田骗去了,一定是有人冒我的名字加害钟定远,但是,他用意又何在呢?曹知仁怀疑地道:“听说五行拳钟定远是衡山派的弟子,在江湖上不是很有些名气吗?为何林斌所加害之人,都是些行侠仗义之人?” 曹知仁追问道:“那么,老弟,你赶去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那人叹口气道:“小弟正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既然是祖师的信符,就是帮主也得听命。但是所杀的又是一个侠名远播的人,这件事真是棘手……”曹知仁略为一想,道:“我也有事,不能陪你一道去,你还是依约赶去,要能不出手最好,万一的话……也可约上帮内兄弟,放钟定远一条生路。” 那人忽问道:“大哥你又是何事,竟也如此匆忙?” 曹知仁长叹一口气道:“本帮让林斌搅得无可取舍,两年来,他到处偷盗奸杀,还利用信符逼令本帮各地弟兄帮他行凶,他又神出鬼没,本帮动员了所有高手四下追寻,总找不到他的综迹。今天,人在河北做案,但不几天又跑到湖南,等追到湘鄂,他又转到浙鲁去了。” 他说到此处微徽一顿接着又:“江湖上被他闹得天翻地覆,帮主认为非找出任一飞师叔祖,没法了断这件事,可是这位师叔祖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到哪儿去找?最近听说他老人家在这一带现踪,故帮主派我连夜赶来,还不知能不能碰得上他老人家,我哪还敢多耽搁?” 林斌越听越觉气愤,自己这些时日困在终南绝洞,怎会有人假借自己名义干这些人神共愤的事?他真恨不得马上找出这人来,当着天下武林人士,一刀一刀地将他凌迟。 他正在咬牙暗恨,耳中又听另一花子道:“林斌这小子是不是已经投靠乌蜂帮了?”曹知仁道:“这话怎么说?” 那人道:“两年来被林斌所害的人,有弱女幼儿,也有富商、贩夫走卒,就是武林人受害的也不下三五十桩,里面有黑道的,也有白道的,但却没一桩是与乌蜂帮有关的人,林斌既然是善恶不分,为何不向乌蜂帮的爪牙下手,独独放过乌蜂帮的人?” 曹知仁摇摇头道:“这一点,帮主和长老都研究过,要说林斌投入乌蜂帮也不无道理,不过,乌蜂帮又为什么打着除灭武林败类林斌的旗号,而纠合武林人士四下追寻呢?” 林斌在心底暗叫道:“阴谋!这是谁设的阴谋这么毒辣,我林斌若是不杀此人,誓不甘休。”曹知仁和另一个花子像是睡下了,不再听到谈话声。 林斌暗暗盘算,天亮之后,那花子必定赶往镇坪,一定要尾随下去查看是谁这么阴毒,陷害自己于不仁不义!同时也可化解钟定远一家的厄运。 他想到此处,立即闭目养神。 第二十章 白灵儿 过了许久,天渐渐亮了,外洞的两人已起身走了,林斌预料他们走远以后,才将大石移开,飞身赶去。 果然没走多远,已赶上那个不知名的花子,这花子只是一人低头急急赶路,曹知仁已不知向何方去了。 这不知名的花子一路奔跑,看看天已晌午,他已是又累又饿,陡然他改变方向,向左边山谷拐去,三拐两拐来到几家猎户人家,这花子竟向一家猎户讨饭吃。 林斌远远见了,暗暗骂道:“死花子,才走了几步路,不是喝水,就是吃饭,再奔一程,也不会饿死你呀!” 林斌不知他此时虽非铁铸金刚,但已能禁得起短期不吃和长时劳累了,这个花子如何能比?那花子吃饱转身走了。林斌心想:“反正他走得慢,我也吃一些东西追去不迟,免得他吃饭时我不饿,等我想吃时,他又不饿了。” 林斌在花子走后,也向猎户商请让些食物,吃过留了些钱才又向南赶去。 虽然方向不变,但追了十多里路,还看不到那花子,他知道自己的脚程,这一阵狂追,最少比那花子快两倍。自己耽误时间不多,花子再快也顶多走了四五里路,怎么就会不见人影呢?他怀疑自己追错方向。 摹地,前面数里外传来一声长啸,啸声似笑似哭,林斌听得心里一怔,暗道:“这是癫丐的啸声!他在和谁打架?”他急忙循着啸声寻去,越过一个山头,发现啸声竟是从谷底传来,他不假思索地转身跃下,藉着岩壁石角,轻登巧纵,向下落去,待看清时不禁莞尔一笑,暗忖:“癫丐总还是癫丐,居然和一个小猴儿玩得这样有趣,也难为他找到如此好的所在耍猴儿。” 这谷底一片绿茵细草,中间片片姥紫嫣红的野花,织成一幅自然美丽的图案,山谷四壁,奇岩突出,一株株参天古木,围着这美伦美奂的谷底,真是别有天地,人临其间有如置身仙境。 一只尺许高的小猴儿,全身纯白,两只火红的眼睛,射出两道晶莹的光芒,双手捧着一只草根,在花草地上纵来跳去。 癫丐也展开绝顶轻功,纵跳如飞,扑攫小猴,虽说他轻功了得,却也累得满身大汗,仍设法碰着小猴儿的一根毫毛,而那小猴儿仍是极其轻松地左闪右躲,不时发了“吱吱”的得意叫声,气得癫丐连声怪啸。 这一人一猴在这幽静的谷底纵跃扑闪,给这静寂的幽谷平添了无限生气。 林斌被眼前这幅美景所吸引,他静静地站在一块岩石上眺望,竟忘了还有急事待办。他一步一步地慢慢移动,当他一脚踏进这五彩缤纷的草地上时,陡觉眼前一花,四周布满浓雾,伸手难见五指,癫丐和小猴儿的影子更看不见了。 林斌蓦地惊醒,心底暗道:“奇怪!刚才天气晴朗,而且午时才过不久,怎么眨眼就起了这么大的雾?” 在大雾中,癫丐和那小猴儿不知已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如退回山顶,时间一久,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那才糟呢!他转回身两步,只见丽日当空,哪有什么浓雾?他再回头一看,癫丐仍然在纵跳扑捉那只小猴儿。 他再次向癫丐和小猴儿站处定去。他唯恐再次走失,两个眼睛眨也不眨,牢牢地盯着一人一兽,岂知走没几步,眼前一黑,又是大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了。 林斌急忙返身向回走,只差两步,天色居然不同,他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暗自怀疑道:“难道我眼花了?还是我的幻觉?不对,怎么只差两步的天地,竟会有截然不同的气象?” 他静静地看着这两步之差的地面。陡然,他灵机一动,跟前跟着一亮,他“哦”了一声,微笑着自语道:“差点让他骗了,这片花草杂陈的平地,定是排下的什么阵式,不知谁弄的玄虚?癫丐和那只猴儿必然对这阵式也很熟悉,不然他们怎会在阵内,依着相生相克的花草颜色在纵跳、闪扑?林斌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见那猴儿闪躲纵跳,都有一定的规则,每次落在不同颜色的花草,正好就是五行相生的颜色,而癫丐也跟着落在猴儿脚下相克的颜色上。 他学过归藏步,里面有五行步,所以很快就让他看出端倪来了。 林斌这一领悟个中奥妙,忽左忽右地向里走去,不多一会儿,他已立在癫丐和小猴儿二丈左近。 此时他看得更清楚了,只见小猴儿手上捧着的原是一支何首乌,癫丐是在扑攫小猴儿,看来却似意在小猴儿手上的何首乌。 林斌越看越觉诧异,这小猴儿似乎不怎么怕癫丐,而癫丐也似乎不愿下煞着伤它,所以小猴儿只在左近闪闪躲躲,并不跑远。 癫丐像是越来越急,出手快如闪电,一轮疾扑快抓,小猴儿也急得“吱吱”乱叫。癫丐一轮急攻之后,见自己徒劳无功便又缓了下来。 小猴儿纵开二丈以外,龇牙咧嘴,双手抓耳拍臀,对着癫丐直笑。 癫丐气得一声怪啸,纵身疾扑,小猴儿一闪,躲在一边,又是露齿一笑。 林斌也忍俊不住,哈哈笑道:“鬼花子老哥哥,你这套耍猴儿的功夫不错嘛!你还没教我呢!” 癫丐回头望了眼道:“好呀!小兄弟,你没死呀?快些帮我捉这猴儿!” 癫丐说话间,猴儿已从他身边蹿过,躲到他的背后。 林斌鼓掌笑道:“真好玩!怎么,你说我没死呀?我死不了!呀!你为什么不用一招‘日月无光’,不是一掌就可打死他?”癫丐猛一转身,双手疾伸去抓猴儿,嘴里一边又道:“你别小看这宝贝,它可厉害呢,我的武功它全知道,根本打不着它,再说,我也不能打死它啊!” 林斌打趣道:“既然打不得,捉不到,那你干脆别斗它了!” 癫丐仍不停手,嘴里说道:“不行!我非斗它不可,看谁的气力长,哦!对了,你怎么不帮我呀!” 林斌仍是笑道:“你耍猴子,要我帮你什么忙?” 癫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大声说道:“啊!我倒忘了,小兄弟,你再不来帮我,你的小媳妇就没命了。” 林斌听得一怔,急道:“什么,你说谁没命?” 癫丐道:“你的小媳妇呀!我的小妹妹!明明,你不知道?真笨。” 林斌想起明明,默然说道:“明明已让别人掳去,别捉这猴儿了,还是快去找明明要紧。” 癫丐听说明明被别人掳走,身形一晃已至林斌身前,双手倏伸,抓住林斌肩头,摇撼着道:“快说!谁将你小媳妇掳走了?” 林斌让癫丐这用力一抓,双肩一阵酸痛,心里骂道:“这疯子用这么大的劲,换了别人,骨头也给你捏碎了。” 他心里虽然在骂,口里答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将她留在一个小农家里,让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守着她的?” 癫丐连道:“是。” 林斌叹口气道:“那就是了,她被毒蜂毒蝶两人掳去的。” 癫丐听说是二毒掳去,发出一声像哭一样的厉啸,抱着林斌哭道:“小兄弟,我对不起你,你让毒蝶打下悬崖时,我鬼叫花刚好赶到,拦阻毒蝶对你小媳妇下毒手……”林斌心知癫丐指的必是朱敏和明明,也不跟他辩驳,静静地听他继续又道:“她说有事离开我,但没一会儿听她大叫一声,我追过去,她已被那毒师父打伤,还给她吃了什么毒药,我虽然把她救过来,但到了子夜,肚子痛得死去活来,我将她睡穴点了,去找毒蝶索取解药,哪知我前脚一走,两个毒物又刚来把人抢走,走!小兄弟,咱们追去……”林斌知癫丐脾气古怪,此时巴不得他自己开口,于是伸手一拉癫丐,就想纵出这五行阵。 两人才一起步,癫丐立又收势,拉住林斌道:“咱们先将这东西收拾了再走。” 说着,伸手一指在一旁的那只小猴儿。 林斌一见这小猴儿,就觉得它灵慧可爱,很想捉来饲养,但是此时要事在身,不能久留,这猴儿又似乎异同寻常的灵活、狡猾,凭癫丐的身手也奈何不了它,合二人之力也未必能够捉住,于是道:“走吧!何必跟这畜物呕气?” 那猴儿像是懂得林斌的话,向他“吱吱”叫了两声,两支火红滚圆小眼向林斌怒目而视。 林斌心道:“这猴儿真通灵。” 癫丐却哈哈大笑道:“哈哈!小兄弟!它骂你呢!咱俩来捉它。” 林赋实在也真喜爱这小猴儿,但想起明明,又摇摇头道:“咱们还有急事呢!快走吧!” 癫丐拉着不放,道:“走不了,就是咱们马上找到人,也救不了她,仍须回来找这小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林斌诧异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癫丐指着小猴手中捧着的草根道:“咱们先把小宝贝手中的东西抢过来,才可以救人。” 林斌心急地道:“你说明白点好不好?” 癫丐高兴地道:“好!那你坐下来,听我慢慢地说。”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拉林斌坐在自己身边。摇头晃脑地缓缓说道:“我无法医治小妹妹的病,出来找毒蝶又找不到,偶然来到此地,一看过山谷的布置,很像我师父生前说的地方。我师父在临去世前六年,将丐帮帮主传给我师兄后,他忽然失踪,我们师兄弟也不知他老人家何往,六年后,忽然回到丐帮总坛,说他在一处深山隐居了六年,并在那儿找到一株五百年的何首乌,他花了六年时间布下五行花草阵,保护这株异宝。当时我们师兄弟问他老人家,那株何首乌生在何处,老人家不说,后来师父死了,我们一直找不到这地方。” 他说到师父死了,两眼一红,接着就哭了。 林斌心急道:“怎么啦!这和明明得救又有什么关系?” 癫丐双手擦擦眼泪道:“你听我说,我来到此地一看就想起师父,我自小跟随他老人家,曾见他布过五行阵,我看此处就知准是我师父布下的,我知道小妹妹有救了,只要我找到师父说的五百年何首乌,就可保得她不死,然后再慢慢去找毒蝶要解药。好在我很快找到灵药,挖了起来,弄得一身大汗,在我放下这株灵药时……” 说到此处,一指那小猴儿道:“这讨厌的小猴儿,趁我擦汗时将灵药抢去,咱们没有灵药,找到小妹妹也是没用……” 林斌一跃而起道:“我来捉它,捉不到就打死它,快些拿到何首乌,不要耽误时间了。” 癫丐摇摇头道:“你别小看她,你不一定就能打得着它,但是你可不能打死它。” 林斌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癫丐又是一阵黯然,道:“它是我师父豢养的,师父说这小猴儿已有千年气候,本是雪山异种,师父管它叫白灵儿,想是师父留它看守这地方……师父在世时,常拿它来对招,它虽学不会深奥的武功,身法可真灵活,顶尖高手也不一定打得着它呢!” 林斌哦了一声道:“原来还是你师弟呢!难怪它不怕你。” 癫丐急分辨道:“不!它不是我师弟,它不是人……” 林斌转对站在远处的白灵儿道:“白灵儿,请原谅我,我不知你是前辈高人的弟子,刚才说的话得罪了你,你能原谅我不?” 白灵儿也很奇怪,林斌的话它居然能听懂,一扫先前对林斌的敌意,点了点头,像是答应了。 林斌又道:“我们做个朋友好吧!” 癫丐一指林斌,对白灵儿道:“他是我的小兄弟呢!” 白灵儿似是高兴地又点了点头。 林斌道:“你跟我去好不好?” 白灵儿连连摇摇头。 林斌又道:“你不愿跟我去,愿意孤零零在这荒山里?” 白灵儿又摇了摇头。 林斌觉得奇怪,又问道:“既不愿跟我去,又不愿留在此地,那你要到哪里去?” 白灵儿还是摇摇头。 林斌再追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白灵儿虽然通灵,不知它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时,癫丐哈哈笑道:“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你问我吧!” 林斌道:“那么你说。” 癫丐道:“它的意思要看你武功是不是很好,要是武功好,它就跟你走,因为何首乌已经挖出来了,它不必再守在此地。” 林斌听罢,对白灵儿道:“好!我表演一套武功,看是不是值得你跟我?” 白灵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一阵蹦跳。 林斌转问癫丐道:“你跟它相处较长,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癫丐得意地一笑,道:“我当然知道,它说不必看你表演,要是你捉得住它,你的武功就很好,它就跟你去。” 林斌问自灵儿道:“鬼花子老哥哥说得可对?” 白灵儿点了点头,林斌接着又:“那你准备,我来捉你!” 癫丐道:“小兄弟!你别白费气力了,连我也捉不了它呢!” 林斌不理癫丐,一个箭步,猛向白灵儿扑去。 白灵儿似乎有恃无恐,在林斌双手即将抓到时,身形一晃,林斌只见白影一闪,竟然抓了个空。 林斌听风辨位,知白灵儿已到背后,他原式不变,一个疾转,双手又向背后抓去,陡觉眼前一花,又已失去白灵儿踪影。 林斌一连几次,每次分明可将它抓个正着,但都在双手即将触及猴身时,又被它轻易地逃出掌中。而白灵儿并不远逃,只在几片颜色不同的花草地上跳来、蹦去。林斌心想它不外凭藉着五行花草阵,我施展衡山派的玄玄轻功三绝招中的“晴天九回转”去抓它。 林斌主意既定,遂即纵身飞起,然后四肢齐张,有如巨鸟临空,疾向白灵儿头顶抓去,但是白影一闪,白灵儿已由脚下蹿过。 癫丐一旁鼓掌笑道:“好!好!抓不着!抓不着!” 林斌一抓不着,拧身又抓,但是,眨眼间又已失去白灵儿的踪影。 林斌不由心中暗付:“这小猴儿此时在黄色花的地上,黄属土,土生金。金乃白花,它下次纵跳必然落在白花地上。我何不作势欲抓,然后先到白花地上等它呢?” 想着,作势一扑,身末落地,人已转在白花地上等着。 果然,白灵儿已向白花处纵来,林斌向下急抓,白灵儿真是精灵,脚才沾地,接着一晃,已然离开白花地上,复又向黄花地上纵去。 林斌咦了一声,疾追过去,白灵儿又已蹿走。 林斌暗暗诧异道:“这猴儿还会反五行呢!我用生克方法逮它,正五行中下一地位,必是青色木位,我在白色金位攻它,看它还往哪儿跑?” 林斌身子在中央的黄花土位上,双脚一点,人已凌身空中,由北方黑色水位转南方红色火位,然后落至西方白色金位上,转身掠向东方青色木位上,正等着疾纵而来的白灵儿。 岂知白灵儿在这眨眼工夫间,已改蹿到南方的红花地上,又变了正五行,这时,癫丐又哈哈笑道:“小兄弟!它比鬼花子老哥哥我行多了。” 林斌心里暗自嘀咕道:“嗯!怎么办呢?竟还奈何不了这猴儿,疯子笑我呢!不如试试归藏步看看,要是再捉不住它,那就没办法下。” 林斌主意一改,人已落在中央黄色土草地上。脚步倏变,使出归藏五行步,转眼之间,五行阵里立即出现了千万个林斌,正五行、反五行,相克相生,变化无穷。白灵儿眼一花,四面八方都现出林斌的影子,它正一愕之间,骤感背后一麻,已被林斌点了穴道,一双又圆又红的小眼,惊服地望着林斌。 癫丐又是哈哈笑道:“小兄弟!真有你的,归藏步练得不坏,莲花指也不错,难怪人人都要抢夺你的秘芨了,这小猴儿就算是你的了。” 林斌听罢,伸手一拍白灵儿背后,解开它的穴道,问道:“你服了吧?跟不跟我走?” 白灵儿点点头,学着人的模样,向林斌长揖一礼,惹得林斌捧腹大笑,白灵儿围着林斌,直跳直转,还不住地翻筋斗。 癫丐这时也跟着蹦跳起来,林斌心忖:“这人真疯得可以,竟向猴子学样。” 但他仔细一看,才明白癫丐并非真的学猴样,而是追逐白灵儿抢何首乌,可是仍然抢不着,气得他指着白灵儿骂道:“好!好!连你这畜牲也欺负我,别以为我连小兄弟都不如,看我今天不劈你一掌才怪。” 说着,站在当地作势运功,慢慢抬起左手,向着白灵儿缓缓拍出。 像癫丐这种武林顶尖高手,动作越是缓慢,威力也越是凌厉。 白灵儿像是知道厉害,慌得“吱吱”乱叫,急忙躲到林斌背后。 其实,癫丐并未真心打它,只是吓唬吓唬,见它躲到林斌背后,佯装发怒道:“好呀!你有了新主子就找他庇护你,难道我就怕他?看我将你们两个一起劈了。” 林斌伸手一拉白灵儿,转到自己面前道:“你将这支何首乌给我,好赶快拿去救人。” 白灵儿拿着何首乌的手,急往背后一缩,连连摇摇头,一边“吱吱”怪叫,像是生怕林斌抢去似的。 林斌双眼一瞪道:“我是你主人,你敢不听我的话?” 白灵儿吓得一缩脖子,连忙双手将何首乌递给林斌。 林斌接过道:“你不要心痛,以为这样的宝物让你守了几十年,白让别人拿去,分不到一点好处。好!我绝不会亏待你。” 说到这里,从怀里拿出终南绝洞寒潭中带出来余下的最后一支黄耆道:“这支黄耆也有二三百年气候,喏!就给你吃了吧!算是你守护何首乌辛劳的报答,也可说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拿去吧!” 白灵儿接过黄耆,作揖搔耳,十分欢欣地走到一边去了。 癫丐指着骂道:“馋嘴的东西,分一半给我。” 林斌道:“别跟它闹了,咱们走吧。” 二人走出五行花草阵,直奔山顶,白灵儿在后边吃边跟着,也上了山顶。 林斌对癫丐道:“咱们二人分开搜索,你向山左搜去,我向山右找,谁探得线索或将人夺回,就先到官渡龙家寨,咱们以三天时间为限,不管怎样,到时在龙家寨会齐。” 癫丐道:“好!好!若是鬼花子先到,龙家寨管不管吃?” 林斌笑道:“放心!那儿我有的是山珍海味,你一辈子也吃不尽。” 癫丐咕嘟道:“有得吃,鬼花子就去。” 说着,也不理林斌是否听到,已向左首飞掠。 林斌带着白灵儿,也由山右向镇坪疾纵而去。 林斌与白灵儿一人一兽,有如两条白线直向镇坪奔去,不一会儿,镇坪已然在望了,林斌伸手一把将白灵儿拉住,停下来道:“白灵儿!我要在镇坪查探一件事,你要帮我,咱们充作跑码头耍猴儿的,你委屈一下,好吧?” 白灵儿点了头,表示答应。 林斌将白灵儿放在肩上,大步走进镇坪,找到一家卖旧货店,买了一面破锣,然后问道:“掌柜的!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五行拳钟老师父住在那一条街?” 掌柜眉头一皱,迟疑地问道:“客官认识钟老师父?” 林斌装着无可奈何道:“不相识,不过听说钟老师对落泊江湖的人最肯帮忙,所以想到他老人家门前耍点小玩艺,得些赏钱。” 掌柜的哦了一声道:“沿着这条街向西直走到底,有一道大围墙、大门楼的就是。可借你来得不是时候,要在平时,凡是江湖朋友只要找到他老人家,有求必应,一出手最少也是十两,现在可就说不定了。” 林斌问道:“难道钟老师现不在家?” 掌柜的摇摇头道:“不是不在家,是……我也说不上来,听说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连男女佣人都辞退了,哪还有心情管闲事?” 林斌道:“不管怎样,既然来到镇坪,就是得不到一点好处也应该去走-趟,掌柜的!谢谢你了。” 说罢带着白灵儿出来,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教给白灵儿一些动作,又与白灵儿配合着练习了一会儿。林斌觉得非常满意,抚摸着它的头道:“小白灵!你真聪明,许多人恐怕都比不上你呢!” 白灵儿听到主人夸赞,高兴得什么似的,又蹦又跳。林斌将它放在肩上,向五行拳钟定远家走去,他沿路敲着小铜锣,招引得一大群小孩跟在后面。 到了五行拳钟定远门前,那儿有一个小广场,林斌站在广场中央向着跑来的人抱拳道:“请各位站远一点,请各位站远一点,让在下和小白灵耍些小玩艺,供各位一笑。” 小孩们都向四周散开,围成一个圆圈,这时有十几个大人也走来观看。 林斌举起小锣,“当当”敲了两声道:“小白灵,你向各位行个礼,请各位再让一步,也好向各位献艺现丑。” 白灵儿“呼”地一声,从他肩上跳上场中,抱拳向四周转了一圈。 观众一阵鼓掌喝彩,纷纷又退后两步。 林斌又“当当”敲了两声,抱拳说道:“在下带着小白灵,闯南跑北,为求一口饭吃,各位达官贵人,仁人君子,请高抬贵手,多多赐助。” 说罢,又当当两下,白灵儿一阵吱吱乱叫,比手划脚,翻了两个筋斗。 林斌道:“诸位,小白灵说,它会两手小玩艺,玩给各位看看,要是耍得好,各位鼓鼓掌,袋里方便的,赏赐儿个,要是耍不好,各位也鼓鼓掌。但是我说小白灵呀!咱们不在东街卖艺,也不往南街献丑,却为何跑到这儿来?” 白灵儿向五行拳钟定远大门抱拳作揖,又向门里指指,嘴巴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林斌道:“哦!你是说,镇坪住个大英雄,咱们既然来到镇坪找饭吃,得先来拜谒这位鼎鼎大名的钟老师父,才不算失礼。” 此时,观众越来越多,大家见白灵儿乖巧无比,不断地鼓掌叫好。 林斌又道:“小白灵,现在已来了这么多人拜场,咱们不能让这么多大爷小哥们白站,咱们先来玩一套小把戏吧!” 白灵猴摇摇头,伸出小爪子指指大门,站着不动。 林斌问道:“小白灵,你这意思是不是说,要等钟老师父出来才肯献丑?” 白灵儿点了点头,观众们都感到十分有趣,从来没见过一个耍猴儿的都是将猴儿拴住,眼前这支猴儿不用绳子拴,一步也不乱跑,而且能懂人言,更能表示意见,人人赞不绝口。 正在这时,大门呀地一声打开,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从衣着看很像是个管家。 那人分开围着的人,直到场中道:“卖艺的,你的话我家主人都听到了,他感谢你看得起他,但没时间看你的绝艺,要我来谢谢你,这儿有十两纹银,送给你做盘缠。” 说罢,递过一锭白银。 林斌道:“小白灵,你还不快些过去,谢谢大爷的赏赐?” 那人给过钱来,又匆匆回身进了屋子,将大门关起。 林斌有心惊动钟定远,说话时他暗运起般若禅功,近听声音不大,但深在三进院内的钟定远,也可听得清清楚楚,才命管家送出十两纹银,林斌这偶然一试,竟然让他摸着千里传音的门路。 管家的一走,林斌仍以千里传音一边敲锣一边说道:”小白灵,咱们为了答谢钟老师父的赏赐,你先玩逢凶化吉吧。” 林斌说罢,急骤地敲打铜锣,发出一连串“当当当”的锣声,白灵儿手一扬,将那块银锭掷到林斌脚下,它身形一纵,快如一条白线,笔直向空中直蹿起来,约有两丈多高,身子一顿,头下脚上直直地纵落下来。 众人见白灵儿一蹿竟有二丈多高,惊讶得连叫好也给忘了。当白灵儿落下地时,都担心它会撞在地面的石头上,那岂不脑浆进裂?岂知白灵儿在快到地面时,身形一转,已轻灵地落坐在林斌肩头。 有一中年观众大声喊道:“好一个逢凶化吉!” 锣声一停,林斌又道:“小白灵,再来个家宅平安,人丁平安吧!” 白灵儿从林斌肩上跳了下来,抢过林斌手上的铜锣及锣槌。一边跑着,一边敲打不断地翻筋斗,越翻越快,到最后只见一个白球在场中滚动,而且锣声“当当”仍在敲打不停。 观众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此时大门又“呀”地一声打开,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林斌偷眼一看,这人满脸正气,虽然眉目间带着浓重的忧愁,但却掩不住嘴角流露的慈祥。林斌看了心中暗忖:“这大概就是钟定远,果然是个好人,这件事更不能不管了。” 林斌猜得不错,这人确是五行拳钟定远,林斌以千里传音送进屋子的逢凶化吉、人丁平安等两句话,他听了心中一惊,这卖艺人怎会说中自己心事?心想这必是个隐迹江湖的异人,所以他虽忧心重重,仍忍不住亲自出来看个究竟。 当钟定远看到卖艺的只是个少年时,暗道:“奇怪,这人年纪轻轻,虽然还算是个英俊,却嫌文弱了些,不像有精深武功的人,可是……他怎会千里传音的内功?要说不是千里传音,声音就是再大,也不会传到三进深院里去,难不成我的耳朵竟能听千里?” 他望了场中林斌一眼,暗自又道:“晤,他绝不是普通卖艺的,单看这个猴儿,身法灵巧,已非普通会武的人可比,何况边打筋斗边敲锣,就是我也办不到,真难为这人怎么训练出来的?” 这时,白灵儿已停下身来,将锣和小槌交还林斌,垂手站在旁边。 林斌指着两个小孩的帽子道:“小白灵,你看,这两位小哥带的帽子都不合适,头大的戴小帽,头小的带大帽,你去替他俩调换调换。” 说着又转向那两小孩道:“小哥,你们别怕,我的小白灵要你们换帽子戴呢。” 两个小孩哪里相信?林斌举起锣槌“当当”一敲,白灵儿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白影一闪,白灵儿仍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而那两个小孩头上的帽子都已换了主人。 钟定远在江湖上已算一二流好手,他也没看清小猴儿是如何做了手脚,口中不禁赞道:“好快的身法!” 林斌闻言住手道:“小白灵,钟老师傅称赞你呢。老师傅号称五行拳,你不是也学了一套五行拳吗?何不请钟老师傅指点指点?” 林斌又“当当”地敲起锣来。 钟定远脸色微变,暗暗骂道:“好小子,你竟然拿我开心,支使猴子来取笑我,看我不教训你才怪!” 他这里心念才转,尚未发作,却见那小白猴向着他一抱拳,拉开架式,一招一式地施展开五行拳,虽然威力并不怎样,可是每招每式无不中规中矩。 白灵儿打完一套五行拳,林斌也招手说道:“现在天快黑了,今天不能再耍了,如是各位有兴,还请明天再来捧场。” 说罢转身对白灵儿道:“送客讨赏……”白灵儿从林斌手中接过铜锣,双手捧着,沿着人圈走去,观众纷纷掏钱扔在锣里。片刻之间人已散光,只有钟定远与另外两人没走,等林斌带着白灵儿要走时,他上前拦阻道:“这位小兄弟请留步,可否屈驾至寒舍一叙?” 钟定远被眼前这一人一兽怪异的行动搅得六神无主,他不知道眼前之人是友是敌,但他深信,这卖艺的具有深不可测的武功,才能降服这只异兽,才能做到隐藏不露,他心中暗道:“以那猴儿的能耐来看,只凭这一人一猴我钟定远就是认栽,唉!管它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自己跟他谈谈。” 于是,邀请林斌进屋一叙。 林斌也想查探一下五行拳钟定远的为人如何,故才化装耍猴儿卖艺的来此招摇,现见钟定远相邀,正是求之不得,当下一抱拳道:“承蒙老师父错爱,在下敢不从命。” 钟定远引着林斌直人宅内,林斌肩着白灵儿边走边向四处打量。 心想:“这幢房子不小,怎么人却没有几个?” 钟定远一直注意林斌的行动,除感到他脚步稳健之外,其他毫无异处,尤其谈话更是文质彬彬,绝不像一个江湖人物,故而心下猜疑不定。 坐定以后,钟定远请问林斌姓名,林斌知道自己几年来名头太大,不能报真名,忙谎言道:“在下姓文,因排行第五,故叫文五。” 他将斌字拆为文武二字,又藉五武同音,故名之文五,实暗含一个斌字。 钟定远问道:“请问小兄弟贵乡何处,因何流浪江湖?” 林斌答道:“家住江南,幼失估恃,八九岁跟一卖艺人闯荡江湖,数年前,先师见弃,留下这只猴儿,在下无一技之长,全赖这猴儿灵巧,混得两口饭吃。小白灵,快见过钟老师傅,向钟老师傅讨几个果儿吃。” 白灵儿见说,忙向钟定远作揖行礼。 钟一远笑道:“好!好!小白灵真是可人,钟某也喜饲养灵禽异兽,小兄弟可否割爱?钟某愿以高价相赠。” 林斌答道:“请钟老师父见谅,并非在下不识好歹,拒不相让,实因小白灵与在下自小一起长大,虽人兽各异,但情感有如兄弟,同时它也极为忠心,纵然在下情愿出让,但它也未必肯……。” 钟定远有心一试林斌,藉以判断是敌是友,故即接道:“只要小兄弟首肯相让,钟某自有看管小白灵之法。“林斌摇头说道:“钟老师傅若不相信,不妨一试,别说留下这猴儿。就是要抓它,恐怕也没人办得到。” 钟定远听说无人能捉住它,好胜之心顿起,当即说道:“让钟某来试试,要是能捉住它,是否可以相让?” 林斌道:“只要钟老师父能捉住它,在下不索分文。” 钟定远见林斌如此大方,不得不有几分相信,犹疑地道:“是否可将门窗关闭,再行攫捉?” 林斌道:“不必,在下命它不得踏出此厅一步。” 说着,转对白灵儿道:“小白灵,你听到了,钟老师傅要捉你,不准你逃离大厅一步。” 林斌愈是大方,钟定远愈是小心,他将外衣脱下,伸手僦抓向白灵儿,只见白影一闪,已躲过一旁,向林斌毗牙一笑。 钟定远一招无功,将五行拳化作掌爪,幻出千百条手臂,从四面八方抓向白灵儿,岂知白灵儿对五行极为熟捻,在钟定远臂爪之下,闪来纵去甚是轻松。 这一下,钟定远一张老脸有点挂不住,以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竟然在这小小的厅堂里连一只猴子都抓不住,这个人可丢大了,他想到此处,手法一变,改抓变拳,只见一股劲风凌厉威猛疾向白灵儿攻去。 白灵儿也似乎被打出火来,“吱吱?一阵乱叫。林斌在旁深怕露出马脚,急忙喝道:“小白灵!不准无札!” 白灵儿似是强将火气压下,钟定远只觉白影一晃,已失去它的踪迹。 钟定远收势说道:“小白灵已逃出大厅去了。”” 林斌伸手向屋顶横粱一指,白灵儿已坐在上面“吱吱”地应了两声。钟定远看得废然一声长叹,豪气尽失,感叹地道:“小兄弟所言不假,钟某既奈何不了这猴儿,放眼天下还真没有几人能奈何它,今日得会异人异兽,直是荣幸,可惜钟某目下遭逢劫难,不然倒想与小兄弟多亲近亲近。” 林斌巴不得他留住自己,见他如此说,忙接口道:“在下此来正想依靠钟老师父,只要不嫌在下出身微贱,仍盼老前辈加以收留。” 钟定远听来,心中一动,暗自盘算道:“看来他是有意而来的,确是敌人派来卧底的了?真不该将他引进屋来。” 当下说道:“这个……并非不愿,实因钟某大难即临,唯恐连累小兄弟,故不敢相留。” 林斌忙又接道:“老前辈有何困难之事,可否见告?要是用得着在下,愿效微劳。“钟定远怀疑地看了林斌一眼,暗忖:“你可装得真像,分明是来卧底的,还装糊涂,好吧!不如谈开了,看你怎么表示?” 想到此处,随即答道:“钟某先谢谢小兄弟好意,但这件事极为凶险,还是不介入的好,不过要知个中底蕴,钟某倒可奉告。” 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半月前,乌蜂帮派人邀钟某入帮,并说两年来出了一个魔头神步林斌,专与武林朋友作对,毁在他手下的可真不少,而林斌就只不敢招惹乌蜂帮。武林人惟有托庇乌蜂帮才得安全,并且限期今天,如不投效乌蜂帮,绝难保得合家的安宁。” 林斌听得义愤填膺,不禁眼暴神光,脸上流露出愤怒的神情,但他立即感到不能在此时此地有稍许不当的表示,旋即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可是,他瞬间的表情变化,早已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暗感奇怪道:“这人眼光犀利,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但他为何又愤愤不平?难道说他不是来卧底的?” 林斌恢复平静后,问道:“老前辈的意思,是否要答应乌蜂帮的邀请?” 钟定远叹息道:“林斌残害武林同道,钟某早有耳闻,据说此人年纪很轻,武功却还过得去,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中握有丐帮信符,所以只要他下手,无不毁在他的手里。钟某自问尚能敌得林斌,可是却敌不过丐帮的人多势众。” 林斌心下暗自叫苦道:“万老前辈,我对不起你,你将信符交我,不想竟替丐帮带来无边杀孽,你在九泉之下,也要帮助我找回信符啊!” 钟定远见他呆呆的神情,也就住口不再说下去,林斌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忙道:“既然如此,何不投到乌蜂帮门下,暂解目前急难?” 林斌虽是装得很平静,而且面带同情,可是语调却甚不自然,这一点哪能瞒过钟定远?他这时缓缓说道:“乌蜂帮也不是什么好帮会,一旦加人,受其逼迫,也是死路一条,至于林斌他假如找到钟某头上,拼却一条老命,也可博个清名。” 林斌听钟定远最后几句凛然豪语,钦敬之意油然而生,遂道:“今天既是乌蜂帮所约最后一日,夜里是否会有强人来扰?” 钟定远道:“这就难说了,林斌倒不一定来,乌蜂帮可能会来骚扰。” 林斌豪气干云地道:“在下虽然学武日子尚浅,不成气候,但极愿助老前辈一臂之力。” 钟定远见他说得真诚,不似做作,眼见他如此,反而不忍他趟这浑水,遂摇头道:“并非钟某小视兄台,实在犯不着将小兄弟拉进这趟浑水里,不管林斌或乌蜂帮都非易与之辈,还是不插手的好。” 林斌昂然道:“要是老前辈怀疑,在下当即离去,如信得过文某并非奸人,就请不必推辞。听说林斌今夜要来下手,文某不仅是为老前辈而来,另外还有内情,想要查探一下,到底林斌是何等人物,竟敢如此猖狂!至于文某因何查探此事,以后自有明白之日。” 钟定远见林斌说得真诚,不再推辞,当即命人摆上酒筵,与林斌边吃边商量对策。暮蔼四合,只有屋里透出一线灯光。 五行拳钟定远仍然陪着林斌在低斟浅酌,突然,林斌放下酒杯道:“来了,两个人,不,后面还有二人。” 过了片刻,钟定远这才听到夜行人奔来的声音,遂对林斌道:“咱们迎出去。” 说罢,推桌起身,纵出窗外。 林斌向白灵儿一招手,也跟着纵出,屋子右面正是一片空地,他见钟定远站在空地上以待来敌,林斌上前一拉钟定远道:“咱们先藏起来,看来人如何下手。” 两人躲到暗处,白灵儿也跟了过来,林斌怕它那一身白毛惹眼,一指丈外一棵大树,白灵儿会意,晃身上了树顶,伏着不动。 林斌咦了一声,悄悄地道:“看情形,恐怕今夜他们有不少人来呢!”他们刚隐好身形,已有两条黑影跳落屋前,就听暗处有人轻问道:“来的可是丐帮弟兄?” 两条黑影为首一人道:“正是丐帮弟兄,阁下何人?” 暗处之人又道:“贫僧无相,奉神步林斌之命,来此监督贵帮今夜行动,请问由谁负责?” 那人道:“在下丐帮第二代弟子谭知德,请问无相大师,神步现在何处?” 那自称无相和尚的人道:“神步今夜另有他事,不能前来,谭檀樾只管下手就是,事后贫僧自会转报神步得知。” 钟定远听得一怔,忍不住要想挺身出去,却被林斌轻轻按住。 谭知德又道:“神步既然未能亲来,大师可曾带来本帮信符?” 无相和尚一怔,嗫懦地道:“信符已传令时向贵帮镇坪龙头显示过,难道檀抛有所怀疑不成?“谭知德道:“不,本帮向来认符不认人,请大师见示信符。” 无相和尚冷哼一声道:“假如不见信符,檀樾是就敢背信?” 谭知德也抗声道:”所谓信字,全在信符,本帮规例,如非帮中令符,仅凭信符,须先请出信符,辨认真假,方可行事。” 无相和尚似是无可奈何地道:“好,请檀樾稍待,贫僧立即取信符来,看檀抛还有何推辞?” 暗影中,一阵声响,片刻之后,那无相和尚似是在与什么人争论,又过了半晌,那无相和尚才发话道:“信符本已带来,因神步临时着人取去,嘱命丐帮弟兄按照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谭知德微微冷笑道:“既然信符不在,只好等见到了信符再行事了,大师,花子们告退。” 谭知德说罢,转身向丐帮来人,伸手招呼。 无相和尚忙喝道:“慢着,贫僧奉命监督行事,虽然信符不在也非在今夜完成任务不可!” 谭知德眉头一皱,大声问道:“本帮今夜实难从命,大师欲待怎样?” 无相和尚沉声道:“神步早有交待,只要丐帮依命行事,就可安全撤退,否则,恐无一人能全身退出十里。” 谭知德一惊,暗道:“难道他们另有埋伏?林斌既然派了大批人监视我们,何须非我们动手?嗯……阴谋!什么阴谋?哼!我丐帮又岂是受人恐吓的?” 林斌心付道:“这冒我之名的人弄什么玄虚,自己既不现身,却派来党羽暗中监视,迫令丐帮下手,有何诡计?” 忽听谭知德昂然道:“丐帮弟子如无祖师信符,绝不受人威胁,我就不信退不出十里以外,花子们告退了!” 转身又想离去。 无相和尚声如枭鸣,阴冷地道:“谭知德,你别打错主意,告诉你,周围十里内埋伏着数十余人,以你谭老二功力,纵然冲得出去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何况你带来的人也没这等功力,再说,我无相禅师这关你就通不过。” 谭知德气得双眼暴,怒道:“你待怎的?” 无相和尚手持一把方便铲,缓步走出道:“只要谭檀樾能赢得这方便铲,贫僧就为丐帮担待一切,让你们全都安然退去。” 林斌暗骂道:“好狂的和尚,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惊人的能耐!” 谭知德哪忍得下这口气?一晃手中打狗棒道:“好!花子就领教领教大师的高招。”说完,打狗棒一晃,向和尚门面点去,和尚一抡方便铲,疾迎上去。谭知德不敢硬架,一收手中棒,改扫敌人下盘,这一招来得既快又猛。 无相和尚不避不闪,方便铲直向地面插下,这一招阴毒异常,既可铲断扫来棍棒,又可攻向敌人下阴。 谭知德在二代弟子中也是佼佼者,深知此招厉害,打狗棒扫出一半急忙顺势飘身斜纵七步。 眨眼五十余招过去,谭知德打狗棒招式虽然精巧诡异,但棒细且轻,无相和尚方便铲又沉又重,在兵器上已占不少便宜,论功力也似比谭知德深厚些,时间一长,谭知德已渐渐落了下风。 谭知德自知今日凶多吉少,非栽在此地不可,心中一转,边打边大声道:“丐帮弟子听着,不必照应我,从速撤退。” 言下豪气逼人,大有视死如归之概。 林斌暗中赞道:“好个丐帮的二代弟子。” 可是散落四处的丐帮众人如何肯走?同声答道:“丐帮无一贪生怕死者,咱们今天和他拼了!” 林斌暗中更加赞佩丐帮弟子英雄,轻轻对钟定远道:“老前辈稍待,让文某去助丐帮一臂,请暗中为文某掠阵,文某不敌时,老前辈再现身出手不迟。” 钟定远只觉身边微风一拂,林斌已失所在,摇了摇头,暗道:“果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此时谭知德因分心说话,闪避略慢,无相和尚一见有机可乘,方便铲向谭知德当头砸下。 谭知德要想躲闪已自不及,匆忙中,运集全身功力,打狗棒猛向方便铲迎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人陡觉眼前一花,手腕一麻,两人同感一股大力袭体,“噔噔噔”身不由主地各退五步,这才发现场中多了一人。 谭知德虽然手臂酸麻,但仍勉强握住打狗棒,未曾出手,而无相和尚的方便铲则早飞落一旁,两人同是一怔。 谭知德心中滴咕,道:“这人是谁?功力如此了得?” 无相和尚怒目相向,狠狠地道:“原来花子帮专会两打一,你家佛爷可不在乎,你们一齐上吧!” 谭知德被说得脸上一红,好在是在黑夜里,谁也看不出来。 林斌哼道:“你还不配,捡起你的方便铲,花子就凭双手打发你,看谁替你撑腰。” 无相和尚在江湖上不知翻过多少筋斗,从未被别人如此轻视,何况前面这人年纪轻轻,这口气如何忍得下?但刚才人家只一招就将自己手中兵刃打飞,虽然事出不备,但人家用何手法自己也没看清,当下不禁打了个寒噤,故作镇定地道:“你是什么人?敢管佛爷的闲事!” 林斌哈哈笑道:“你不是代表林斌来监督丐帮执行任务吗?我就是应召而来的花子之一,怎说我管闲事?”谭知德满腹疑团,轻向旁边的花子问道:“这个兄弟是谁?是第几代弟子?” 第二十一章 毒峰·毒蝶 被问的正是镇坪丐帮堂主,他摇头道:“禀谭护法,小的从没见过此人,刚才来时也没有他。” 谭知德见说,心中更是狐疑,但此时又不容查究,只有怀着满腹疑云,静观眼前的形势。 忽然和尚喝间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斌做然一笑,摇头说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姓名,可是我到想看看你是何门何派,哪一个庙里出来的和尚!” 林斌已把无相看作是冒充他的同伴,恨不得将这些暗中嫁祸于他的人全都杀死,故言词间充满敌意,说话毫不客气。 无相和尚为林斌这种神出鬼没的动作和疾言厉色所镇,停了半晌,才嚅嚅说道:“你也不配知道我的师门,不过冲着你这小花子的胆色,佛爷今天放过你们,不过,还要看你们如何冲出这周围十里之地。” 说罢向暗影中的人一摆手,作势就要离去。 林斌喝道:“慢着!咱们的事还没了呢!” 无相和尚让他一喝,不由自主地回过身来问道:“你待怎的?” 林斌微微一笑道:“刚才你说的,只要赢得过你的方便铲,就可安全而退,哼!现在我告诉你,只要你赢得我丐帮的左拳右掌,你就可安全而退。” 无相和尚被说得下不了台,硬着头皮捡起地上方便铲道:“好!佛爷就见识见识丐帮的拳掌绝招。” 五丈外的钟定远见此情形暗暗想道:“这姓文的功夫果然深不可测,居然将元相和尚的方便铲全没看在眼内,幸亏丐帮未见信符不肯对我下手,不然,真不堪设想。” 谭知德在一旁也是暗忖:“这个弟兄到底是谁?竟敢空手对付和尚方便铲,我自问还没这功力呢!丐帮中代所有弟子几乎无不认识,四代以下绝没有这等功力。“林斌见和尚拿起兵器,举手阻止道:“你绝打不过我,不过,只要你老实答复我的问题,今天就放你一条生路。” 无相和尚在师门中是杰出人才,在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不想今天竟为一个年轻花子盛气所凌,心中的味道实难形容,正在迟疑不决,林斌已做然问道:“我问你,你见过神步林斌吗?” 无想和尚望着林斌,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林斌又追问道:“人呢?现在何处?” 无相和尚轻声道:“刚才还跟在我们后头,现在不知何处去了。” 林斌厉声道:“你不必向我打诳,到底受何人指使,来此招摇撞骗?” 无相和尚心下一惊,忙向身后之人一打手势,那人即转身向后纵去,林斌本可将他截住,但又恐和尚趁机逃走,忙高声喊道:“白灵何在?快将那人截住。” 大树上飓地一声,一道白影凌空而下,斜刺里拦在那人前面。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陡听那人凄厉地一声惨叫,接着便倒地不起。 无相和尚本非林斌对手,此时且闻同伴惨叫,知已遭难,心中又惊又怕,忙趁林斌不备,方便铲搂头盖顶,直向林斌砸去。 林斌一声冷笑,右手倏伸,向上撩去,无相和尚突觉虎口生痛,方便铲已到了林斌手中,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转身,点足向后飞逃。 林斌哪会让他逃出手去,双足一点,已飞掠过去,方便铲头轻轻按在无相和尚肩上。 无相和尚吓得亡魂丧胆,四处逃窜,但是林斌如影随形,方便铲始终按在左肩之上,任凭无相躲闪腾挪,竟脱不出敌人之手,他把心一横,干脆立定脚步,不再逃窜。 林斌喝道:“快说实话,是谁指使你来的?” 无相内心甚感为难,眼前之人似乎深知内情,不说实话,势不可能,若将真情透露,今日纵然逃得一命,但后果……。 他内心打了千万个转,始终不敢作一决定。 林斌见他久久不答,厉声喝道:“你说不说,只要我轻轻一按,就可将你废掉,现在我数三声,你再犹疑不决,只好送你归西了。听着,一……二……”无相和尚眼珠骨碌碌转,计上心来,忙大声道:“我说!我说!” 林斌喝道“快说!” 无相和尚趁林斌分心之际,集运全身功力于肩上,两脚用力一点,向前疾纵,满以为这一着出其不意,先逃出敌人掌下再说。 岂料他脚方离地,口中闷哼一声,人已跌扑在六七步之处。 林斌跟着纵身过去,将无相和尚翻转一看,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角微动,正是奄奄一息,林斌也愕住了,想不到自己顺势一送,竟将他重伤。 林斌虽恼恨嫁祸于他的盗名之人,但无相和尚到底并非罪魁祸首,深觉过意不去,遂低头问道:“你的伤很重么?” 无相和尚眼露诧异的目光,嘴唇微微里动着,似乎是在说话,林斌俯耳过去,才听见他断断续续地道:“你……使的……可是……般……般若……禅……”林斌心中一怔,忖道:“这和尚怎知般若禅功?该不是…”林斌急忙蹲下身去察看他的伤势,但是无相和尚这时呼吸已停止了。 这一人一猴转眼间就将两个强敌击倒,钟定远和丐帮几个花子们看得咋舌不已。 还是谭知德较为冷静,他走到林斌面前道:“谢谢兄弟援手之恩!请教贵姓大名,在帮何名?”林斌稍一迟疑道:“谭护法,刚才得罪之处,还请原谅,在下姓名日后谭护法自会知晓,现在只认我作姓文的吧!我并不在帮,可是与贵帮渊源甚深,这一点等以后再说。” 这几句话带给谭知德的疑问,他想要知道的,人家不愿说,自己更不便多问。见林斌打扮,心中一动,于是道:“文兄仗义解危,实乃丐帮恩人。如蒙不弃,咱们就结为兄弟吧!” 林斌忙道:“谭护法快不要这样说,我欠丐帮的太多了,今天只不过适逢其会,谭护法既然瞧得起在下,敢不应命,不过在下年纪还轻。” 这几句话又使谭知德诧异不止,他实感林斌太过神秘了,虽然如此,但他认为能结纳这人也是好的,故即说道:“既然如此,谭某就托个大,叫你一声文老弟了。” 林斌为人也很随和,也就抱拳道:“咱们来日方长,现下小弟尚有要事,不能畅谈,请先带弟兄们离去,免得小弟走后又有麻烦。” 谭知德道:“不是做哥哥的气馁,刚才无相和尚说我们势难走出十里,如此看来,必然有强敌环伺,老弟是否可助一臂之力,带领丐帮兄弟冲出去?” 林斌接道:“不必,我在此地,他们绝不敢再生事端,请放心回去吧!保你一路平安。” 谭知德一指地下两具死尸道:“我叫他们料理了这两具尸体再走。” 林斌阻止道:“不必了,你们尽管去吧!这里未了的事,自有人料理。” 谭知德道:“那……我走了,老弟事情一了,请到丐帮总坛找我,咱们哥儿俩多聚聚。” 林斌默然答道:“好!事情一了,定去总坛一行。” 谭知德率领众人,向暗影中疾掠而去。 这时,钟定远来到近前,拍拍林斌肩膀道:“文兄,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仅丐帮要谢谢你,就是我钟某,若非文兄恐怕此时早巳没命了,真不知要如何答谢大德?” 林斌谦虚地道:“文某只不过侥幸得手,哪算什么大德,咱们酒还没喝完,走!进去喝酒!” 钟定远迫不及待地问道:“听刚才文兄逼问无相和尚的话,文兄对今夜之事似乎知之甚详,难道这事不是林斌主使的?” 林斌想一想道:“我想不是,但我还弄不清楚,现在仍难说清,这事咱们不谈,烦请命人将这两具尸体埋了吧广钟定远也不再问,陪林斌走回屋内,即命人去料理尸体。 他们甫一离去,两丈外的树上飘落三条人影,俱是一式劲装。 其中一个青年对着林斌去路道:“哼!你竟没死!又装成姓文的花子,别人不认识你,哼!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旁边一人间道:“他是谁?” 青年人道:“林斌!”,说罢,低下身解开无相和尚的衣服查看,发现周身无一伤痕,诧异地自语道:“这是什么手法,竟连一点伤痕也没有?”青年人脸上掠过一道阴险的冷笑,复又自语道:“哼!我要嵩山派与你结下不解的冤仇,逼得你走头无路,嘿嘿!你才知道我的厉害。” 他转头对同来二人道:“将无相抬走,送到嵩山去。” 三人刚将无相和尚扛走,屋里也走出四个人来,这四个人正是钟定远的家人,奉命来掩埋尸体。 四人来到空场上,两个人将其中一人的尸体扛走,另外两个人四下察看,哪有无相的尸体,内中一人道:“奇怪,不是说两具尸体的吗?怎么只有一具,还有一具哪儿去了?” 他俩又仔细地找了一遍,仍是无所发现。 不一会儿,林斌和钟定远走了出来,他们仍是没找到和尚的尸体。 钟定远怀疑道:“难道有人在我们走后将和尚尸体搬走?” 林斌暮自惊觉道:“对,一定被人盗走,今夜事过,贵府想可没事,我得走了,咱们再见。” 一人一猴三纵两跃,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钟定远望着他们远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径自返回屋去。 林斌领着白灵猴,展开上乘轻功,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天色渐渐发白,路上已见行人,并没发现一个可疑的人,他知已把人给追丢了,无可奈何地自语道:“唉!算了,说不定会得到明明的消息。” 巫山周围数百里,巫山双煞的巢穴在什么地方林斌并不知道,他在群山乱峦中奔来奔去,直到天黑,累得他筋疲力尽,就是白灵儿生长在山岭之间,不但有千年气候而且又得丐帮前辈近百年的调理,功力不为不厚,这时也已吱吱地叫闹不休。 林斌摇了摇头道:“好吧!咱们到那边去歇歇。” 前行不远,有一破小的庙,碎瓦破砖撒满一地,林斌就盘坐在墙角,运功调息,白灵儿耐不住这里闷气,立又退了出来,“飓“地一声纵上庙前一棵大树。 林斌确是疲劳太甚,不一会儿工夫他已进入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林斌陡然感到衣袖被什么轻轻拉扯,将他拉醒,睁眼一看,原来是白灵儿在拉他衣袖。 白灵儿见林斌睁开双眼,闷声不响,小毛手指指庙外。 林斌知庙外必然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向白灵儿点点头,白灵儿见他会意,首先走出庙外,纵上树顶,林斌也跟着纵上大树,只见白灵儿静静的伏在树上,望着山上。 林斌心里虽然感到奇怪,也只有坐在树上。 这时,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和衣袂带风声,他忙不迭屏着气息,注视来路,心道:“这猴儿功力不在我之下,得它帮手,真是获益不少。” 片刻之间,林斌已看见两个黑影向这边奔来,前面一人好像挟着一个大包,渐行渐近,林斌已可看清,前面那人挟着的是个人,被挟之人长头发飘散下来,几可及地,心中一惊。 啊!挟人的人还是个老女人呢!被挟的当然也是女人了。 他内心极为激动,再仔细一看后面那人,他紧紧地咬着牙,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嘴里呐呐道:“明明!毒蝶!毒蜂!”声音小得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毒蝶、毒蜂由林斌脚下走过,到了破庙前,毒蜂马其熊道:“咱们就在这破庙休息一会儿吧。” 罗莲姥姥进了破庙,马其熊忙拿出火折子,打燃一照,道:“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走,另外找地方去。” 毒蝶罗莲姥姥并不理他,将肋下的明明往地上一扔。 林斌在树上看得清楚,心里一阵绞痛,他见明明受这虐待,心里感觉到无比地难受。 罗莲姥姥将明明放下后,走至刚才林斌坐过的墙角,坐下来道:“老毒物!你怕脏的话,你走你的。” 马其熊干笑道:“毒婆子,我走了,你不怕任一飞追来?” 罗莲姥姥怒道:“哼!我老婆子怕过谁来?你别以为我怕癫丐,他真追来,又岂奈我何?怕疯花子的恐怕只有你毒蜂马其熊。” 马其熊冷哼道:“谁说我怕他?” 罗莲姥姥面露不屑之色,道:“你不怕他?怎么一连几天,一见他你就跑,害得我跟着东藏西躲,你不怕他,怎不和他较量较量。” 马其熊像是对罗莲姥姥容忍相让,不怒反笑道:“毒婆子,你别激我,你说,几次听说疯花子来了,不都是你领先开溜的吗?” 罗莲姥姥圆睁二目,怒道:“怎么?你瞎了眼,我挟着一个人,和他打起来多不方便,我不走怎么办,你带了什么?刚才在右边山头,你和他错身而过,他打你一掌,你怎么不敢还手?什么碍着你啦?” 林斌听得心中一喜,暗道:“癫丐也追来了,有两个人,搭救明明就容易多了。” 马其熊又道:“毒婆子,你真不懂,假的不懂,我怕他?不过在我们计划还没成功之前,不愿惹这疯子罢了,尤其为你这孽徒,从他手中盗来,这疯子缠上了,死也不会放手,为了咱们称霸武林的计划,所以我才躲他,你认为我真怕他?哼!再过些时候,我就收拾他给你看看。” 林斌暗道:“原来这两个毒物,要称霸武林呢!” 罗莲姥姥平心静气地道:“老毒物,我不跟你扯了,我问你,地下这孽徒怎么办,我可没兴趣再扛她走了。” 马其熊道:“这么远扛来了,何差最后一点路,再过去就是翠屏峰,咱们休息一会儿,紧赶一程,天亮前就可赶到。” 罗莲姥姥道:“我不知你非要留她一命为什么,你可知道她和我的关系?” 马其熊反问道:“你与她什么关系!她不是你的徒弟么?” 罗莲姥姥像是心事重重,一改冷漠之态,道:“她当然是我的徒弟,除了师徒关系,我们之间,还有很深的仇恨,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马其熊诧异地道:“你怎么收一个跟你有仇的人做徒弟?而且,以往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他这一问,也问到林斌内心里去,他急切地想知道这个秘密。 罗莲姥姥满怀心事地道:“是的,以前我很爱她,因为她是我既爱又恨的一个人的后人。那个人……我虽然加害他,也是不得已。有时,我感到对不起他,也可说是爱他,所以我将他唯一的后人偷来,收作徒弟,我要使另一个女人痛苦一辈子,不,两代人终生的痛苦。” 她一指地下的明明,继续又道:“那时她还在襁褓,什么也不懂,直到现在她还不知她的身世呢!我很高兴,我真的做到使她两代终生痛苦,有时我在暗中看见她们痛苦,我真高兴死了。” 说到这里,她真的冷冷笑了起来,可是这笑声听在林斌的耳中,那是多么的刺耳!暗暗骂道:“好毒的毒蝶啊!这比杀人还要毒狠万倍。” 马其熊又问道:“你何不早些把她毁了,岂不省得你抚育她、教养她的麻烦?” 罗莲姥姥冷冷地道:“你错了,我愿意找这麻烦,有我更大的目的,我将一身武功传给她,还将我的恨也传给她,我要她将来去杀她的亲人,就是我所嫉恨的那个妇人,我内心的怨气才能泄尽了……” 林斌想道:“天下哪有如此狠毒的女人?” 马其熊再问道:“你现在为何又要毁她?” 罗莲姥姥狠狠地道:“今天我才知道我的计划不会成功,过去她一直在我身边,不让她接近那些自命正派的人,岂知林斌那小子勾引她,你想,他和那些自认为正派的人来往之后,难免不对我有所怀疑,说不定哪一天,她得知自己的身世,我就会成为她报仇的对象。何况她竟然跟了癫花子,我还能留得她?” 林斌这时才明白罗莲姥姥,为何不准明明和他在一起的道理,难怪在泰山一见面就一掌要想打死自己。 马其熊道:“她的父母是谁,你嫉恨的人又是谁?” 罗莲姥姥双眼圆睁,凶光异露,反问道:“怎么!你想拆穿我的秘密?拿着把柄好威胁我?” 马其熊干笑道:“不,我不是这意思,只不过随便问问罢了,其实你我既然结盟,合力领袖武林,你对我说了,我也不会揭穿你的隐情。” 罗莲姥姥冷哼道:“老毒物,你别向我灌迷药,谁又知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将来四大门派让你我消灭后,咱俩也难免会拆伙,你想独霸武林的鬼心思,怕我不知道?哼!我老婆子才不怕你呢。” 马其熊嗫喘地道:“这问题,说得太早,我是毒蜂,你是毒蝶,咱们的毒狠不相上下,大家心理有数,现在先不谈这个问题。” 林斌暗道:“毒蝶,毒蜂,真是千古二毒。” 罗莲姥姥道:“我与这孽徒的关系,已对你说了,你现在同意将她毁了吧?” 马其熊摇头道:“你放心,她已服下我的降心丸,如无解药,这一辈子每天子时毒发一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再也不敢反对你了。” 林斌尝过降心丸的滋味,知道毒发时的罪不好受,心里在暗自盘算,如何先盗得解药,然后再下手救人。 罗莲姥姥说道:“这娃儿的脾气,我比你了解,你别以为降心丸能降得住她,她知道你对他一这毒手,无法挽救时,她心一横,自裁是绝对做得出的,到那时,你可白费心机了。” 马其熊道:“所以我才要你将她带到翠屏峰呀!我的大弟子现在翠屏峰帮巫山双煞收服蜀鄂各帮会,他身边带着一种妙药,叫做离魂丹,服过之后再下手救人,过往一切都不记得,你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绝不反抗,给她服下离魂丹,你还怕什么?” 罗莲姥姥怀疑地道:“我真不知你花这么多心机对她,为的是什么?” 马其熊阴笑道:“你想不想学归藏步,我要利用她向林斌学归藏步,咱们要从她身上,探索归藏步的秘诀,她不是和林斌那小子很要好吗?” 罗莲姥姥毫无兴趣,讥笑道:“你这是白费心血,我不是对你说过,林斌已让我打下无底崖?哪里去找林斌来教她归藏步?” 马其熊道:“毒婆子,你拿得稳林斌准死了?告诉你,我将他丢下百毒谷,他还有本事逃出来呢。你不知道我百毒谷的厉害,就是你毒婆子进去,也另想活着出来,但林斌这小子神通广大,谁知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罗莲姥姥不服气道:“人是我亲手打下深崖的,难道你不相信?而且两年来,没听到他半点消息,他不死还会活着?” 马其熊问道:“你可见着他的尸体?” 罗莲姥姥恨声道:“谁耐烦下这无底深崖!” 马其熊大笑道:“那就是了,没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总不相信他会死,再说,就是他真死了,反正你这徒弟,你已存心毁她,留她下来,见不到林斌,对你也没有什么妨害。” 罗莲姥姥骂道:“你想归藏步想疯了,我不和你说这么多,人交给你,我不管了。” 林斌越听越心惊,暗忖:“好险,要是今夜我没听到他们的谈话,说不定就会落人他们的圈套呢。” 罗莲姥姥沉默一阵后,道:“老毒物,你降心丸的解药可带在身边?” 马其熊一怔,道:“当然带在身边,你问这作甚?” 罗莲姥姥伸手道:“拿两颗来。 马其熊惊奇地道:“你要这做什么?” 罗莲姥姥阴侧侧地道:“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大家心里有数,我要防备你对我暗下手脚,在我不知不觉中,给我服下什么降心丸,那时我老婆了又无解药,岂不受你所制?” 马其熊陪笑说道:“谁说我信不过你?我对你怎会下此毒手?” 罗莲姥姥哼道:“咱们都是毒物,何必多说废话,你到底给不给?” 马其熊似是有所忌惮,无可奈何地道:“给你就给你,何必大呼小叫。” 伸手人怀,摸出几个药瓶,就着火折子的微光分辨。 林斌脑中一转,认为机不可失,立即叫过白灵儿,他知二毒武功都已登峰造极,稍有一些声响,必会惊觉。 他不敢说出声来,暗运般若掸功,以气度音,将喉头的声音,迫成一线,吐向白灵儿的耳里。 白灵儿点了点头,转首疾向庙内望去。 毒蜂马其熊捡出一个绿色玉瓶,拨开瓶塞,倒出两颗药九。 罗莲姥姥寒着脸道:“老毒物,你别使坏,拿假药骗我,我要两颗药九,一颗留着防你下毒用,一颗等回到翠屏峰给这丫头吃,要是她吃了不管用,看我饶你不!?” 马其熊干笑道:“我早知道你这毒婆子不好惹,我不会用假药冤你,你拿去试吧!”罗莲姥姥得意地一笑道:“你扔过来好了。” 两人相距虽然只有七八尺远,可是一人在墙角,一人在屋中,马其熊不愿送过去,罗莲姥姥不肯过来拿。马其熊无可奈何地一抬手,轻轻将两颗药丸向她抛去。陡然,二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药丸已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 虽然事起仓促,他们已知被人抢去药九,同时迅疾地向白影拍出一掌。 一股狂风在破庙内回旋激荡,连壁上的土屑,也被震得籁簌剥落,整个庙里立被尘土弥漫。 二人身形未动,已双双纵出屋外,脚方落地,蓦听身后吱吱一声怪叫。 二人疾然回身,藉着点点星光,见一只小白猴立在三丈开外向他二人比手划脚,毗牙而笑。 二人真想不到这只小猴儿竟如此厉害,能在这电光火石刹那之间,差不多是从他们手中夺去药丸,更使人惊奇的是,这只畜牲竟能承受得住他们二人合力一掌。 马其熊不声不响,身子微晃,疾向白灵儿抓去,在他双手及将触着白灵儿时,陡听吱吱一声怪叫,白影一晃,已然滑过一边。马其熊哪能让它轻易闪开,暗中功贯两臂,原式不变,改抓为掌,猛向白灵儿拍去。 但听“膨”的一声,白灵儿一个身躯直被打出两丈以外,马其熊虽末后退,但其前冲之势已被阻住,他在微一怔神之后,随即喝道:“啊!这是丐帮死鬼帮主的灵猴。毒婆子,不能让它跑了,咱们把它逮住。” 罗莲姥姥心中一动,微感惊惧地道:“该不是疯花子带它来的吧?” 马其熊道:“你还说不怕疯花子呢,嘿嘿!你放心,我敢说那老花子死后,疯花子几次要收服这只猴儿,就降不住,这会儿又不知它从哪儿跑出来跟咱俩捣蛋,别小看它,这猴儿是千年灵猴,降服了很有用处,咱们把它逮住。” 罗莲姥姥应声“好”,二人一左一右,分向白灵儿扑去。 白灵儿“飓”的一声,纵上树梢,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二人也急忙纵身上树,但是越追越远,白灵儿在树上蹿来纵去,眨眼间,已失所在。 突然马其熊停身说道:“毒婆子,这小猴儿灵活得紧,我看咱们还是先回破庙,那儿还有个人呢?” 罗莲姥姥也恍然大悟道:“赶快回去,为这小猴儿,倒把那孽徒给忘了。” 二毒一阵急奔,片刻间回到破庙,陡见一个年轻花子双手抱着明明,正向庙外走了出来。 林斌在白灵儿引走二毒时,立即飞身下树,奔进庙内,明明长发散乱,卷伏地下,他轻轻拨开明明额前头发,几乎惊叫出声,只见明明双目紧闭,呼吸低微,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林斌一按她的脉搏,心中又是一惊,不禁骂道:“好狠毒,要是我迟一天到,明明虽然不死,也得残废了,难怪癫丐要找千年何首乌来为她医治。” 林斌知她是被迫服下降心丸,然后又被癫丐点了睡穴,如此拖延数日,虽可减少痛苦,但也同样地减少生机,如果再拖下去,元气损伤殆尽,纵然治好伤毒,保得一命,这一辈子也就别想动武了。 林斌稍一犹豫,不敢再事拖延,先行解开她的穴道,又从怀中掏出千年何首乌,然后在口中嚼碎,然后再渡人明明口中,直至一只何首乌吃完,她才渐渐挣动,嘴唇微启,语道:“师父,请原谅我,明明听您的话就是了。” 林斌见她念念不忘她师父,更为痛心。 蓦地,他听到远处有人奔来,警觉地道:“你师父和毒蜂回来了,不要说话,我带你躲开他们。” 明明听说二毒回来,慌得什么似的,颤抖道:“快,快躲开他们,我怕。” 林斌抱起明明冲出门外,正巧遇见二毒返来。 罗莲姥姥本在前面,见状疾向林斌拍出一掌,林斌腾出一手挥掌迎去,“嘭”地一声,两掌相触,林斌藉她打来之势飘退两丈。 岂知马其熊已飞身赶来,双手箕张,当头抓下,林斌滑步闪开,足下一点,一招“凌空三转折”,斜斜纵开三丈,脚方落地,罗莲姥姥的莲花指又已迅疾点到。 林斌抱着一人,腾挪不便,又对二毒凶毒凶名远播,心里不敢硬拼,忙施展归藏步,在二人掌指间,闪来闪去。 时间一久,林斌虽然感觉捉襟见肘,但发觉二毒在黑夜中,视力似乎不及自己,动作迟缓,心想我何不藉着树木阻挠,迅离此地,遂即足下运劲,在稀疏的树林间,转来转去。 二毒始终没看清林斌,只觉一圈黑影在眼前晃动,一边发掌遥击,一边抢身疾扑。白灵儿躲在远树上,这时见二毒追去,也跃下树来,远远跟踪蹑去。 林斌一口气奔出七八里,遥见二毒仍然穷追不舍,心知如此绝难逃脱,情急之下计上心来,只见左前方两丈多处,有几块大石足可藏身,接连两纵,已至石后,放下明明,返身蓄势以待。 果然,二毒已接踵追到,向大石这边扫了一眼,不稍停留,一直往前追了下去。 林斌见已摆脱二毒,急忙抱起明明,转向左侧奔去,白灵儿已轻巧地闪出,跟在林斌身后,一人一猴一路疾奔而去。约摸顿饭之久,天色渐渐发亮,林斌见距龙家寨已然不远,足下加劲,一气狂奔,到龙家寨时,天已大白,远远看见寨门前站着五个女子,正是龙夫人和四个婢女,每人手上拿着兵器,像是面临大敌一般,状甚紧张。 龙夫人见有人奔来,娇声喝道:“是谁敢闯龙家寨?” 林斌忙答道:“娘!是斌儿!” 当她听说是斌儿时,已看见林斌累得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状极狼狈,抱着一个伤痛的少女,身旁还跟着一只白猴:林斌来至到龙夫人面前道:“娘!你老这么早就出来了?” 龙夫人向四处望了望,道:“决天亮时,寨里闹贼!不知是那个没长眼的东西,竟敢来龙家寨惹事,啊!斌儿,你手上抱的是谁?” 林斌道:“是明明妹妹,她让二毒给打伤了,娘先带她进去吧,我已给她吃过药了。” 说到这儿,又从白灵儿小毛手中接过两粒药丸递给龙夫人道:“娘只要替她推拿一番,再给她吃一粒药丸,她就全好了。” 说罢,将明明交到婢女筱梅手上,微一犹豫,转身就待离去。 龙夫人忙道:“你到哪儿去?” 林斌道:“我从二毒手中将明明救来,他们恐怕就会找来,我去引开他们,不然,他们找到这儿,可就不好办了。” 龙夫人关怀地道:“你一个人能行吗?走!娘和你一道去。” 林斌拦住道:“不用了!娘去了他们就不会放过龙家寨,而且,明明还得请娘助她复原呢!若打不过他们,斌儿会逃,娘放心吧!” 说罢,转身又向来路奔去,白灵儿“呼”的一声,纵身跟来,林斌一挥手道:“你不要来,你保护明姑娘,帮着守龙家寨。” 白灵儿“吱吱”两声,跳回明明和筱梅身边。 林斌向来路迎去,果然走没十里路,远远看见二毒追来。他故作没事人一般,在路边捡枯枝,二毒走到他身后,他也装作不觉。 林斌在终南绝谷中,不知不觉过了两年,这时在体形上,他已长大多了,二毒过去和他都是匆匆一面,事隔多时,印象早巳模糊不清。 而且昨夜之人,也未看清庐山真面,但二人都是一样老奸巨滑,眼见面前花子捡柴,也觉有些蹊跷,停下身来,马其熊即装作迷路之人,向林斌问道:“小哥儿,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林斌心忖:“你走了不知多少遍的路了,还装什么糊涂?难道已看出是我?” 他心念一转,也故作惊异地抬头道:“两位老人,你们是……“罗莲姥姥不耐地道:“我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林斌忙道:“哎,真该死,这儿是巫山,你们不是来游巫山的?” 马其熊也有些气忿地道:“我早知这是巫山,我是问你从这儿过去有些什么镇集?”林斌恍然地用手一指,道:“啊!这边过去是官渡口,从那边过了河,是捕木国,向北走进山,听说有个什么九道梁,我可不不大清楚了……” 罗莲姥姥正待说话,马其熊以眼色阻止她,又问道:“刚才你可看见有人从这里经过?” 林斌忙道:“有,有两个人,刚走过去不久。” 马其熊喜道:“怎么样的人?” 林斌想了一想,道:“先是一个老花子,疯疯癫癫的,他还抢了我的一块饼呢。还有一个年轻花子,抱着一个女的,旁边跟着一只白猴儿。” 罗莲姥姥叹道:“唉!有这疯子在一起,追上了也白费力气,我说早将她毁了不就完了。” 马其熊气道:“走!咱们和他拚了,快追!”说罢,正待举步,忽又停住,回问林斌道:“小哥,你告诉我,他们向什么地方去了?” 林斌一指北方道:“他们向山里去了,还说什么赶到九道梁,刚才我说的九道梁,也是听他们说的。” 二人不等林斌说完,已先后向北奔去了。 林斌见二人去后,微笑着道:“你们追去吧!追一辈子也不会追上。” 他高高兴兴地返回龙家寨,还未走到寨门,白灵儿已蹦蹦跳跳地跑上前来,一纵上了林斌肩头。一林斌一推它道:“你别老是爬在我的肩上,下来,学斯文一些。” 白灵儿依言跳下来,可是猴子到底脱不了猴气,走没几步,就又围着他前后左右地跳跃不已。 林斌来到寨里,明明已然痊愈,早带领筱梅、筱菊迎上前来,笑盈盈地道:“赋哥哥,筱梅、筱菊先侍候你去沐浴更衣,我跟娘在大厅等你!快去。” 林斌微微一怔,再仔细端详明明,只见她眉如春山,眼似秋水,俏生生站在跟前,真个是比花解语,此玉生香,无论容貌淋态,都与龙夫人酷似,正待要问个明白,却不料已被筱梅、筱菊拥着向后寨走去。 约过顿饭之久,林斌才在婢女的服侍下,来到前厅。 林斌人本来就俊,这一洗换,更像变了一个人,脸如满月,眉清目秀,潇洒儒雅中透出一股英气,豪放中不失斯文。 龙夫人望着这一对少年儿女,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 林斌坐下后,也是看一眼明明,又转头望一眼龙夫人,心头疑团更甚。 龙夫人笑道:“孩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奇怪明明怎么叫我做娘是不是?谢谢你,替我找回我的宝贝女儿,她就是我失踪了十五年的女儿。 林斌问道:“娘怎么认出来的?” 龙夫人道:“你看她不是很像我吗?你还记得不,我对你说过,我丢掉的女儿心口有一颗大红痣,当你将她交给我,我解开她的衣服替她推拿时,发现她心口有一颗大红痣,娘当时心里又惊又喜,几乎连推拿也忘了。” 正当他们沉醉在这美与爱的境界里时,陡然,后面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龙夫人对彼梅道:“你去看看,是谁这么没规矩,又吵又嚷的!” 筱梅甫一出门,门口陡然闪进一个白发皑皑的老妇人,这时林斌刚巧坐在靠近大门的人口处,来人不声不响,右手倏伸,突然抓向林斌的左肩井穴。 林斌反应何等神速?指尖距肩头尚有数寸,身形微晃,早巳闪过一旁。 老妇人怒声喝道:“你害得我老婆子到处找你,还不快点把归藏秘笈拿出来?” 龙夫人已抢身纵在前面,道:“娘!他是你老人家的孙子。” 林斌和明明也同声叫道:“婆婆!”来人正是龙夫人的娘亲白老夫人,她一瞪二人道:“什么孙子,先拿秘笈来再说!”林斌站在当地,有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白老夫人见他不睬不理,心中不禁有气,十指箕张,又向他胸前六大要穴点到。 林斌只有连向后闪,躲过来势。 摹地,白影一闪,白灵儿已蹿了过来,两只小毛手一圈一推,左拳右掌直向白老夫人打去。 白老夫人连忙改指为掌迎了上去,但听“膨”地一声,白老夫人竟被震退一步,白灵儿也蹦蹦跳跳地向后纵退七尺。 除了林斌外,其余祖孙三人俱都为这小猴儿招式所惊,愣愣地站在当地。 林斌转身喝道:“小白灵!不得无礼!” 白灵儿见林斌叱喝,身子一晃,一式“乳燕穿帘”,轻灵巧妙地落在林斌身旁。 白老夫人气极败坏地道:“连这畜牲也欺负我老太婆,我就先收拾你。” 说着,双手一伸,便向白灵儿扑去。 白老夫人双手连运,幻出千朵莲花,劲风呼啸,疾然罩向白灵儿,一招一式都甚具威力。 明明在旁甚为担心,他怕白灵儿毁在婆婆掌下,频频以眼色示意林斌出手,而林斌只报她以微笑,却仍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明明见林斌并未出手,紧靠在龙夫人身边,拉拉龙夫人的衣袖,轻声说道:“娘!小白灵好危险!你劝劝婆婆别伤了它,好不好?” 龙夫人微笑着道:“你放心,婆婆外表虽然很恼怒,其实她是很慈祥的,绝不会伤小白灵,她老人家手下自有分寸。” 白灵儿虽被白老夫人圈在掌指之中,但它灵活非常,往往似要伤在一招之下,不知怎地白影一闪,又已避了开去。它不仅闪避自如,而且不时还出一招穷家拳掌,逼得白老夫人收手不迭。 白老夫人越打越气,倏地招式一变,双手连环拍出,劲风呼呼,直打得白灵儿连翻带滚。 明明看此情景,急得团团乱转,龙夫人也是微微色变。 林斌看得眉头一皱,童心又起,暗忖:“开她一个玩笑,让她们也见识见识小白灵儿的能耐。”想着嘴唇微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白老夫人双掌连环,劈空击去,掌影如山,劲风厉啸,只逼得白灵儿连连后退。 陡然,白灵儿站立当地,不躲不闪,似要等她掌到,全身功力已聚集于一只小毛掌上,猛然左臂一圈,右掌疾推,一招“日新月异”,迎向白老夫人劈来之掌。 “砰”地一声,白灵儿的身躯直被打得向后飞去。 明明一声惊叫,双手蒙眼,不忍再看。 龙夫人正待纵身抢救,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突地一声尖锐厉啸,震慑心弦,随见白老夫人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出人意料的事情,龙夫人母女俱被惊得怔住,白灵儿竟能将一个武林一流高手打退两三步远,真是骇人听闻。 白老夫人又惊又怒,见白灵猴被打撞在墙壁上,身子一弹,轻灵地站在白老夫人五步之前,龇牙一笑,然后跑到林斌身边去了。 白老夫人道:“逃到你主人身边也不行,我连你主人也劈了。” 白老夫人招式不变,转向林斌身边的白灵儿劈去,来势既快且猛。 林斌说罢,挺身上前,直向白老夫人掌势迎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老夫人一掌,正好打在林斌胸前,林斌哼了一声,旋即倒在地上。 白灵儿伏在林斌身边,“吱吱”地乱叫不已。 明明扑到林斌身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龙夫人也纵过来,伸手一按林斌心口,不禁摇了摇头,泪珠儿滚滚落下。 几个婢女早也围拢过来,凄楚地望着躺在地下的林斌。 白老夫人可怔住了,缓缓移步过来,蹲下身子,悲戚地道:“孩子,婆婆失手伤了你,真不该难为你,逼你拿出秘笈来,孩子,我不是贪心秘笈,实在是想学会绝艺为你公公报仇……早知如此,老婆子就不学这劳什子也罢!” 她一边诉说,一边垂泪,整间房子,充满了悲伤凄凉的气氛。 蓦然,林斌身子微微一动,接着一跃而起,向老夫人打躬作揖道:“婆婆!你真的放过斌儿,斌儿先谢谢您老人家。” 白老夫人双眼一瞪,不由怒道:“好呀!你哪儿学来的鬼门道骗我老婆子,我老婆子可不是饶你。” 林斌忙道:“婆婆报仇的事,交给斌儿好了,斌儿会办好的。” 白老夫人摇头叹道:“罢了,你这是什么武功?死得这么快,又会活回来?” 林斌打定主意,运起般若禅功在挨一掌时,立即散去功力,不让反弹的力量震伤对方,然后,随势一倒,闭起血脉,有如死人一般,所以大家都以为他真的死了。明明怔得一怔,扑过去,两只小手在林斌身上又捶又打,娇嗔地道:“你害人,你害人,我不依你。” 林斌奇道:“我害你什么了?” 明明气道:“还说不害人,你害人家哭,还说不是!” 林斌哈哈一笑,伸手握着明明打他的双拳,做了个鬼脸道:“这么大的姑娘了,还闹?不怕婆婆和娘笑话你。” 明明偷眼一看旁边的人,羞得竟抬不起头来,甩开林斌握着她手,投进龙夫人怀里去了。 白老夫人和龙夫人哈哈大笑不已。 这时,筱梅急匆匆地跑来禀道:“夫人,厨房做好的酒菜,不知谁偷吃了,厨师也遭了毒手,穴道被点,婢子也解不开。” 大家听得一惊,白老夫人怒道:“谁敢在这儿撒野?” 说罢,急向后院走去,龙夫人、明明、斌儿也紧随在后。 厨房很是宽大,早有十几个男妇下人围在里面,他们一见主人进来,纷纷退开。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为难地道:“禀老夫人,小的也弄不清楚,听到吵嚷就跑来,已见他们躺在地上,而且做好的菜不见了,酒缸倒在地下,散发出醇香的酒香。” 龙夫人奇异地道:“这偷吃的人不像是有意为敌,可是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林斌蹲下身子,查看躺在地上的人,发现并无受伤,只是被点了穴道,再一抚脉,他脸露微笑,伸手在每人后颈拍了一掌,五个人全都醒了过来。 这五人一醒过来,见老少主人道:“你们还摆什么酒席,看看你们准备的酒菜在哪儿?” 五人向四周扫了一眼,又面面相觑,不知厨房何以会变成这般情形,呐呐他说不出话来。 白老夫人和龙夫人都知这分明是个武功极高的人所为,也不责备他们,心中暗自忧虑。 林斌微笑道:“婆婆!娘,没什么事,只是一个饿鬼偷吃罢了,现在让他们做些更精美的莱肴,叫小白灵在厨下监管,不怕有人敢乘机偷吃,咱们出去吧!” 白老夫人恨道:“谁到龙家寨来撒野;我老太婆非要找出他来不可。” 林斌劝道:“婆婆别气,他吃饱早已走了,你老找不着他的。” 白老夫人不服气道:“就这么让他白吃一顿?” 林斌笑道:“婆婆要找他容易,包在斌儿身上。” 明明插言道:“斌哥哥!你真能找出他来?” 林斌点点头道:“妹妹!偷吃的是鬼花子老哥哥,咱们出去吧!” 明明高兴:“是他!” 白老夫人间道:“谁?” 明明道:“癫丐任一飞老哥哥。” 白老夫人及龙夫人同声惊问:“人呢?” 林斌笑道:“他吃饱了,早走了,哪儿去找他?” 林斌撮口一啸,白灵儿由外面如飞纵来,林斌道:“小白灵,你在这儿看守,不准任何人捣乱,有馋嘴的人来,你就打他,地下这坛没喝完的酒赏给你,但是可不准喝醉了。” 白灵儿高兴地向林斌又作揖,又叩头。 林斌一手拉着明明,跟着两位夫人后面走出厨房。明明遂道:“斌哥哥!我要你送小白灵给我,你到底送不送嘛?” 林斌道:“你能降服它吗?你看过它和婆婆对招,你比起婆婆如何?” 明明也知林斌所说非假,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抢步走出厅去。 大家落座,闲话一了,林斌向她们叙述在终南绝洞里的情形,听得她们又惊又喜。这时,一桌丰盛的酒席已摆好,老少四人,分坐四方,婢女们站在一旁侍候。 白老夫人端起酒杯道:“这一杯酒庆祝咱们一家子今天团圆。” 三人依言饮尽,一边吃喝,一边谈笑,非常愉快。 席间,明明要林斌多住几日,林斌说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次日即须上路,明明听罢不依,定要他多住两日,然后跟他一起出去历练。 龙夫人无奈地道:“好吧!女生外向,你去吧!我留住你,你心里也不痛快。” 说话之间有些凄楚,明明也听得心里一酸,扑到龙夫人怀里,道:“娘!明明不去了,明明陪娘在一起。” 龙夫人反而怜惜地道:“你还是去吧!事情一了,就马上回来,免得娘担心你们。别耍孩子气,以后相聚日子正长呢,十几年都过去了,娘还怕寂寞吗?”林斌插言道:“这样吧!二毒仍不知明明已认祖归宗,想不会找上门来,明明出去一趟也好,转移他们的注意,这样,也免得龙家寨不得安宁。” 白老夫人颔首道:“斌儿说得对,这样也少些麻烦。” 明明道:“我还是女扮男装方便些,娘替我准备两套男子衣服就行。” 龙夫人答道:“也好,干脆你们五人都着男装,身栽也差不多,只有斌儿高大些,都着男装倒也方便。” 明明奇怪地问道:“筱梅她们化男装作什么?” 龙夫人道:“让她们陪你们去,也好沿路服侍你们。” 明明反对道:“不,我不要,她们去了,娘更寂寞了。” 龙夫人笑一笑,没说什么,事情就如此决定了。 第二十二章 香女人 这一日,林斌和明明,带了筱梅等四个婢女沿江而下,来到岳阳,一行人不但衣冠楚楚,而且个个眉清目秀,英挺俊拔,似乎天下男子的钟慧,都让他们占尽了。 岳阳楼在岳阳城西,洞庭湖滨,登楼远眺,数百里沧海,对湖是苍翠之君山,罗置几席之间,胸怀为之开阔,林斌沉醉其间,不忍离去。 明明在林斌耳边道:“斌哥哥!一片湖水,有什么好看的嘛!咱们下楼去,租个小艇,到君山去玩好不好?” 林斌对她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你带筱梅几个先下去,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就来。” 明明甜甜地一笑,带着筱梅等四人下楼而去。 白灵儿一路来都是筱梅照顾着,此时它见主人留在楼上,遂从筱梅的肩上,呼的一声,纵到林斌凭倚之栏杆上。 林斌一挥手道:“去吧!跟她们一道先走,别在这儿烦人。” 白灵儿两只火眼一转,“吱”的一声,从栏杆向外跳去。 当它落地之时,下面一个小女孩被惊骇得大叫一声,她还以为岳阳楼上的砖头掉下来了呢。 但当她看清落下的不是砖头,而是一只小白猴时,欢叫一声:“啊!好好玩的小东西,乖乖,你别跑,来,别怕,跟我去。” 林斌在楼上听了暗忖:“这声音好熟,是谁?” 他探首下望,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拖着两条小辫子,正在扑捉小白灵,小女孩身手虽然矫捷,可是白灵儿哪会轻易让她捉住!小女孩以为手到擒来,岂料白灵儿不逃不跑,眼见就将它抓住,陡地,眼前白影一晃,掌指落空,已失去小猴儿的踪影。小女孩正怔怔地向四处搜索,不防小辫子让人拉了一把,跟着“吱”的叫了一声。 小女孩转身一看,小猴儿正站在她面前五六步远,在龇牙嘻笑。 小女孩又惊、又喜、又气,狠狠地道:“好呀!你捉弄我,还不乖乖地让我抓住,我看你有本领逃得开。” 双脚一点,凌空而起,像一只大鸟般当头扑下。小白灵轻轻一跃,跃开五尺,小女孩身在空中见白灵猴跳出自己笼罩之下,人不落地,身子一拧,四肢连挥,疾追过去。 林斌在楼上看得“哦”了一声,心道:“这是玄玄轻功,是她,准是她。” 小女孩二次凌空扑去,双手倏伸,抓向白灵猴,白灵儿“吱”地一声,又退开七尺,小女孩双手一缩一伸,向地面虚空一拍。 白灵儿斜身一蹿,从小女孩足下蹿过,小女孩三扑不中,一口真气使尽,缓缓落在地面。 白灵儿在她背后,又轻轻地“吱吱“两声,一拉她的小辫子,惹得旁边一个少年和一中年道士哈哈大笑。 小女孩气得转身跺脚,向旁边二人娇嗔地道:“你们还笑,气死人了,还不帮我捉住它!快点嘛!” 林斌看得莞尔一笑,此时见两个男子帮助小女孩围捉小白灵。 林斌忖道:“我倒看你衡山派的三个人,如何能捉得到我的小白灵。” 三个人围在三面,向白灵儿一步步地走去,小白灵峙立不动,面对小女孩咧嘴而笑,对后侧走来的两个人浑如不觉。 那中年道人看看已伸手可及白灵几时,大喝一声“捉!”三人同时伸手,疾向白灵儿抓去!白灵儿在大喝声中,已“呼”的一声,冲霄而起,跃起一丈多高,猴腰一蜷,飞落丈外。 三人一扑不中,同时惊“咦”一声,又齐向白灵儿扑去。 白灵儿见他们来得快捷,也灵敏地纵跳闪躲,四个影子晃来晃去,三人合力,但仍奈何不了小白灵。 中年道人忽喝道:“这猴子厉害,操家伙。” 首先拔出一支量天尺来,其余二人也同时拔下背上的钢剑,三般兵刃幻出三团白光向白灵儿攻去。 陡然,一声娇叱道:“住手,不得伤我的白灵猴!” 三人住手回头,见五个美少年站在二丈之外。 小女孩诧异地道:“咦,这小猴儿,不绑不拴,从上面下来的,怎么会是你的?” 明明也是一个好事的人,微笑道:“小妹妹!这猴儿很好是吗?你喜欢吗?你可以凭本领捉它,但不得用兵器,我答应将这猴送给你,你就别管是不是我的了。” 小女孩天真地道:“它滑溜得很,我捉不住它嘛!” 明明笑道:“那你就别想要它了。” 中年道人插言道:“小师妹,你让他骗了,这猴儿又不是他的,咱们捉咱们的,一个人也好三个人也好,用手也好,用兵刃也好,与他何干?别理他,咱们上。”三人跟着白灵儿纵来,明明反手自腰际抽出龙头软鞭,一招“满天盖雪”,分打三人。 这一下,可叫三人下不了台,一支量天尺,两把钢剑分作三面裹住明明。 明明抖擞精神,一条鞭上下翻飞,幻成一堵鞭幕,堵住三件兵器。 林斌在楼上看得明白,暗道:“明明太爱惹事,看这三人,只凭那道士一人的功力,已够不弱,何况三个人,让她吃些苦头再去解救,也好煞煞她的性子。” 明明的软鞭虽是狂风暴雨般向敌人进攻,可是顾此失彼,背后露出空门。那年轻汉子趁机一剑刺来,“嘶”的一声,明明左肩衣服被划开三四寸长。 筱梅等四人一见主人挨了人家一剑,大喝一声,同时纵去。 林斌在楼上也看得明白,不及出声,手按栏杆,斜斜扑下。 林斌扑下地,筱梅等四人已将敌人围上,四条软鞭展开四象鞭阵。 林斌所担心的是明明的伤势,一边运起般若禅功护体,挺身穿入阵里,拦腰一抱明明,右手一掌向上封去,逼开头顶的兵器,两脚用力一点,带着明明凌空而起,一招“凌空三折腰”,落在两丈以外。 林斌放下明明,关切地道:“明明,你的伤势怎样?” 明明娇喘吁吁地道:“没有,我没受伤。” 林斌奇道:“你不是让人家划了一剑吗?” 明明微微一笑,道:“我有你送给我的金光蛇皮衣,谁能伤得了我?” 林斌这才放心下来,但又立即道:“对了,我问你,你穿这衣服在身上,毒蝶怎会伤得了你?” 明明两眼看着四条鞭构成的四象阵,将敌人围得铁桶相似,三个人左冲右突,不能冲出阵外,内心一阵得意,微微一笑,转对林斌道:“那时天气太热,我脱下来连同千年章鱼墨珠一并放进包袱里面,才让师父一掌打伤的,好在包袱是鬼花子老哥哥替我拿的,不然,让师父拿走,今天这条左臂就废了。” 这时四象鞭阵已发出最大的威力,阵中之人已濒危境,尤其那小女孩手中剑正把筱菊长鞭缠住,筱竹在她后背,长鞭向小女孩头上卷去。林斌骇得大声喝道:“住手!不得伤人。” 四女听得林斌声音,硬将攻出的软鞭抽回,后跃五步,环立四周监视着三人。林斌向三人一抱拳道:“三位请了,大家都是误会,这只小猴是在下饲养的,各位无法捉得到它,就是三位用兵刃,也未必能伤得了它。刚才我的弟弟怕各位伤它,才出手拦阻,好在双方都无损伤,这事就此作罢,三位有事请吧!我们失陪了。” 小女孩好奇地问道:“这小猴儿真是你养的?你是谁?” 林斌微笑道:“怎么?小妹妹,两年前我们在衡山较量轻功,你从树上掉下来,我还替你医伤,两年不见,你怎就忘了,我是林哥哥呀!” 小女孩听后,鼻子一皱,哼道:“谁是你小妹妹,我才不认你这坏蛋哥哥呢!你别臭美了。” 林斌以为她说笑,不气反笑道:“奇怪!我怎是个坏蛋?” 小女孩嘴一撇,道:“你不是坏蛋,你到处与武林人作对,打不过就利用丐帮去欺负人家,不少好人丧生在你手下,你这天下第一个坏人,我不看你曾经救我一命,今天就不放过你。” 林斌知她所说的虽然过不在己,那只是别人暗中加害,不能怪她误会,当下也不解释,只苦笑一声。 那个少年在中年道人耳边说了几句话,中年汉子一扫林斌,点一点头,少年踏上两步,满脸怒容道:“姓林的,我只问你,我衡山派的玄霜绛雪宝典现在何处?还有你偷学本门的玄玄轻功,今天要你还我个公道。” 林斌被说得脸上一红,玄霜绛雪宝典虽然是偶然获得,但那是人家师门的珍室,不容流传外人之手,自己本来在两年前偶上衡山时,就应交还人家,当时因一时误会,不愿低头解释,一直留在身边。无论如何,总是不该,尤其玄玄轻功是自己成心偷学,更是不对了。林斌自问有亏于心,遂硬着头皮道:“请问,贵派的玄霜绛雪一书,是何时失落的?我林斌是自你衡山偷的或抢的?难道就准你衡山派有玄霜绛雪一书,就不准天下人懂得医理?” 一旁道人怒道:“住嘴!就算你没偷没看,而你学会玄霜绛雪的秘学总不会假,再说,你会玄玄轻功,是谁教你的?” 林斌当下被步步紧逼,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一向聪明的他,这会儿变得呆了,很久才挤出一句道:“阁下何人,如何称呼?” 中年道人道:“我是方明祥,衡山掌门人玄机子赵如修的亲传弟子,怎么样?对师门秘学外传是否有资格过问?我不只要问这两点,还有五年前,归藏秘笈本来为我大师兄孙玄所得,后来秘笈竟然落到你的手中,连我大师兄也无下落,分明被人害死,今天也要你交待明白。” 明明见人家咄咄逼近林斌哥,她比他还要难受,遂即走上前道:“姓方的,你别血口喷人,我斌哥哥绝不是你所讲的那么卑鄙,今天就不交待明白,你又将怎样?” 方明祥还未答言,林斌一摆手,示意明明不要多说,对方明祥道:“令师兄的死,林某虽然没亲眼看见,也有个耳闻,但是,现在林某还不愿说明,不过先让你知道,林某总有-天,邀约天下武林人物,当众揭开这一个谜,话到此为止,衡山派的高人要如何办,就如何办好了。 方明祥喝道:“狡猾的小辈,今天道爷就不放过你。” 明明插言道:“杂毛老道,你待怎样?” 方明祥道:“姓林的,你有什么能耐,只不过靠着人多就是了,你敢和道爷单打独斗?” 明明不屑地道:“杂毛,你别大言不惭,你能打过神步林斌?你别做梦了,就是我龙明明,已足可打发你了,不服气,你上。” 林斌真怕明明不是人家对手,忙拦住道:“方道长,不是我小看你,你还不值得我动手。” 一指旁边的白灵猴道:“只我这小东西,你就不是他对手,不信你试试看。” 方明祥师门在江胡上地位何等之高,自己又是掌门人亲传弟子,闯荡江湖十余年,已挤身一流高手之中,今天被讥打不过一个畜牲,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当下喝道:“好,道爷先收拾这畜牲,再收拾你不迟。” 林斌对白灵儿一挥手道:“小自灵,你将他兵器夺过来,但不准伤他。” 白灵儿“吱”地叫了一声,蹿出场中。 方明祥让人看得不如-个猴儿,气得一上手就是煞招,一支量天尺,点点打打,四面八方都是尺影。 白灵儿在方明祥尺影下,展开五行步,本来猴子已够灵活,再配以五行步,闪避更为灵巧,它遵从林斌嘱咐,不敢伤人,一味闪避,伺机夺取敌人兵器。 方明祥虽已使尽绝学,七十招已过,仍然碰不到小猴儿一根毫毛,只见一团白影晃来晃去,分明一招看看必中,不知怎的,量天尺点到时,就失去了它的影子。 白灵猴何尝不急,主人吩咐不得伤人,敌人的招式凌厉,不敢伸手去夺。 猴子本来就心急的,打了将近百招,仍无机会下手,越打越急,有一两招,差点中了敌人的道儿。 林斌在一旁看得明白,用传音入密对白灵儿道:“小白灵,不要心急,和他游斗,使他筋疲力尽,再下手夺取兵刃。” 白灵儿果然听话,不再急躁,一味游斗,方明祥攻得凌厉,它闪躲得快,方明祥稍一缓慢时,它乘机在方明祥的身上,屁股上抓一把,气得方明祥“哇哇”怪叫,又是一阵急攻。 转眼二百招过去,方明祥这个老江湖被累得大汗淋漓,喘息不已,尺招也就缓慢下来。 林斌微微一笑,故意大声喝道:“小白灵,夺他的量天尺。” 方明祥听得心中一惊,暗中叫苦道:“糟!我上了大当……” 他心一慌,出手招式更是不合节度,只见白灵儿吱的一声尖叫,白影一闪,手中量天尺已出手而去。 白灵猴跃到林斌面前,双手奉上量天尺,状至得意。 林斌将量天尺轻轻抛向方明祥道:“道兄心服了吧!今天的事暂且放过,留待以后再说。” 方明祥伸手一接量天尺,满脸铁青地道:“姓林的,你不要嘴不饶人,你不是依赖人多取胜就是仰仗一个畜牲,有本领的自己下场,让道爷领教你的绝学。” 林斌暗付:“我确实有亏于衡山派,何必再加怨仇,不如吓退他们吧。” 当下也不气,也不恼,平和地微笑道:“道兄别气,咱们没有过不去的怨仇,最少在我看起来如此。不要迫在下动手,在下现在表演一个不成气候的玩意,供道兄一笑。” 说罢,暗中运起般若禅功,在身旁一株人身那么粗的树干上轻轻一按,树叶动也没动。林斌退开五步道:“道兄,你比这株树如何?”在场的人看得莫名其妙,方明祥以为林斌故意逗他,气得圆睁双目道:“姓林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尽拿道爷开心,道爷可不与你客气了。”林斌摇手道:“慢来,林某绝不是拿道兄开心,请道兄看这株树就知。” 方明祥不知林斌弄什么玄虚,怕遭林斌暗算,不肯移步。林斌看出他的心意,向小女孩一招手道:“小妹妹来,你知道我不是阴险之徒,绝不会暗算别人,道长怕走近我会暗算他,你过来,你用手去扶这株树看,有什么古怪?” 小女孩心中好奇,走到树干前,左看右看,见这株树毫无异状,伸出两手去摸。 林斌及时说道:“慢着,小妹妹,你用手去摸先得准备一下,不然等儿会吓坏你,又要我动手医治。” 小女孩举手轻轻一按树干,两脚一点,倒蹿开去。 她人还未落地,“哗啦”一声,树干拦腰折断,一丈多高的树已倒下来。 林斌微笑道:“怎么样,林某这手玩意还值得一看吗?” 林斌这一手,乃是般若禅功练到小乘的妙用,他们虽不知这是何种武功,但也知合上三人的力量,也未必是人家敌手,哪还敢自找丢脸。 方明祥色厉内荏地道:“姓林的,你别神气,你这手玩艺骇不坏人,有胆量的两个月后到衡山来了断这过节,不来的不算英雄。”林斌哈哈笑道:“好!就这么说,请通知令师尊一声,就说林某两个月内拜山,了断一切过节。” 方明祥见林斌答允,心中暗喜,带领二人向岳阳而去。 林斌轻声对白灵儿道:“小自灵,你跟踪他们,看他们落到什么地方,回旅店等我。” 白灵猴吱的一声,如一条白线向三人身后追去。 明明奇怪地问道:“斌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林斌神秘地笑道:“现在不告诉你,等会儿你自然明白。”本来要游君山的,让明明一多事,他们这一搅,太阳也快下山了,六人齐向岳阳奔去。他们回到旅店,白灵儿已等在房子里,林斌问道:“他们住什么地方?” 白灵猴一跃上了林斌肩头,用手去堵林斌的嘴,轻轻地“吱吱“两声,一只毛手划着,指指房门口,又指指隔壁的房间。 林斌拨开它的小毛手,悄声道:“你不让我大声说话,难道他们也住在这客房里?”白灵儿点点头,林斌又问道:“他们住在对面房间?” 白灵儿又摇摇头。 明明一旁看得笑道:“小白灵,你是不是说他们住在对面那排房子最后的几间?” 白灵儿点点头,高兴地拉着明明的手,转来转去,又翻了几个筋斗。 明明得意地对林斌一笑,道:“小白灵在笑你,看你多笨,我一猜就猜出来了。” 二更过后,整个店里的住客都入睡了,只有林斌和明明六人没睡。几个人集中在明明的房中,林斌忽道:“筱梅,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去睡吧。” 筱梅四人遂告退各自回房。林斌向白灵儿道:“小东西,你去将那小女孩引出来,我们在岳阳楼等你,不要惊动其余两人,也不许你伤她,快去。” 林斌又转对明明道:“走,咱们到岳阳楼去等。” 明明一摇头道:“不,咱们看小白灵怎么引她出来,然后在后面跟去。” 不等林斌同意,跟着白灵儿出了房间,林斌无奈,只好也跟了出去。 白灵儿上了屋顶,从屋面越过几间房子,轻轻揭开一片瓦,向屋内探望,它迟疑片刻蹿了进去。 二人也过去在白灵猴揭开的瓦片向里看,明明看不见什么,林斌因是夜眼,见白灵儿揭开帐子,床上是两个男子,一个道人方明祥,一个是那少年,林斌知它找错房间,忙一拉明明,闪过一旁。果然白灵儿也上来了,它又跳过第二间房子照样揭开瓦片进去。这间房子灯没熄,林斌和明明都看得清楚,当白灵儿揭开帐子时,两人都看见床上睡的正是要找的小女孩。 白灵猴似是在打主意,想了一阵,爬到窗口,先将窗门打开,再又回到床边,在身上拔下一根猴毛,捏在手指上,去搔小女孩耳朵。 明明肚子暗笑:“这猴子真灵慧,它未弄醒人家,先开了窗门留了退路。” 白灵猴轻轻一搔小女孩的耳朵,然后又将手上那根猴毛放进小女孩鼻孔里。 小女孩立即打个喷嚏,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见白天那一只逗人喜爱的猴儿伏在身边,忙翻身起来伸手去抓。 白灵儿不让她抓住,跃开三步,向她招一招手,转身纵出。 小女孩觉得好玩,穿上鞋子,穿窗而出。 如此一追一逃,小女孩可没想到,白天三个人也捉不住的猴子,现下只凭她一个,如何捉得住?一味穷追不舍。 一直追到城边,小女孩见仍追不上,气得跺脚道:“哼,我不追你了。” 白灵儿见她要向回奔,反而跑了过来,在后面轻轻拽她的辫子一下。小女孩气得转身回来,跺脚道:“你又不和我玩,拉我辫子做什么?” 白灵儿指着岳阳楼的方向,向她招招手,纵跳而去。 小女孩知无法追得上,但又不知向她招手是何用意,停足不前。 白灵儿见她并没追来,一阵搔耳抓头,走过来伸手去拉小女孩。 小女孩见猴子来拉她,反手握住它的手腕,笑道:“你让我捉住了,你跟我回去,我会好好待你的。” 白灵儿似不愿意地摇摇头,“吱吱吱吱”地叫着,频频指向岳阳楼。 小女孩天真地问道:“你要我和你到岳阳楼去玩?” 白灵儿像是很高兴地点点头,反拉着她纵跳而去。 不一会儿,到了岳阳楼前,白灵儿像是找寻什么似的,东瞧西望.淡淡的月色,四周静寂异常。小女孩跟着它看看四周,除了巍峨矗立的岳阳楼之外,就是疏疏落落的树木。小女孩问它道:“你引我来做什么嘛!” 她话未停,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哼!你偷我的猴子,难怪找不到,你这个小贼总算让我追到了。” 小女孩回头一看,见白天那个自称龙明明的赫然站在背后,忙拉着白灵儿退后两步道:“你才是贼!是你的猴子找我来的,不信,你问它。” 明明故意呕她道:“我问它,它是个猴子,又不会说话,你还死拉着我的猴儿不放,人赃俱获,不是贼,你还想赖?” 小女孩说不过,无奈地道:“贼就贼,你要怎样?” 明明道:“我要将你也抓回去,和我的猴子一起养起来。” 说罢,纵身抓过去。 小女孩见明明抓来,忙退后想要避过,岂知白灵儿反而伸手托起她的身子向明明送去。 明明双手一抱,将她抱定道:“这个小贼,让我捉住了吧,你还想跑?” 小女孩在明明怀里挣扎,双脚乱踢,道:“放开我,放开我,你这臭男人不要脸,抱人家女孩儿!” 明明将也搂紧笑道:“你闻闻看,到底我是臭男人还是香男人?” 说着,在她脸上狠狠香了一下。 小女孩急得想哭,大叫救命。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道:“救什么命呀?” 小女孩一看是林斌,急得哭道:“林哥哥!你快救我,这臭男人不要脸,抱着人家不放。” 林斌笑道:“你不是骂我大坏蛋吗?怎又叫我林哥哥呢?他既然喜欢你,你就让他多抱一会儿吧。” 小女孩破口大骂道:“坏蛋,坏蛋,大坏蛋,你们两个都是天下最坏的大坏蛋。” 林斌见她急了,柔声说道:“小妹妹,我们和你闹着玩的,他不是臭男人,是香女人,你不信,扯她头巾看看。” 小女孩一扯明明头巾,笑了,道:“啊!多难为情,好好的为什么要装成一个男人来吓唬人嘛。“明明将她放下地来,拉着她的手走上岳阳楼道:“小妹妹,我们叫白灵儿引你来此,让你欣赏一下月下的山光水色,你看美不美?” 小女孩一心就是喜爱小猴儿,什么山光水色她可不管,她对站在一边的小猴儿摆手道:“来!小东西,让我摸摸你。” 这时,白灵儿可不理她了,远远地蹲着,对她摇头摇手,小女孩气道:“好呀!你这小东西又不理我了,看我不捉住你。” 林斌笑道:“你不要捉它了,捉不到的,你喜欢它,我叫她陪你玩就是。” 转对白灵儿道:“小白灵,过去让她摸摸你。” 白灵儿如言纵人她怀里,小女孩高兴地抱着它坐在栏杆上轻轻地抚摸。 林斌笑道:“小妹妹!我叫白灵儿引你来,我想将你师门的玄霜绛雪交给你带回去给你师父。” 小女孩抬头对着林斌一翻眼道:“你真的偷到了我们师门宝典?” 林斌摇头道:“这书是我捡来的,前次我们相会在衡山,我就是为了送这书给你师父,哪知为了替你医伤,起了误会,才没交给他,现在你拿去吧。” 遂将玄霜绛雪交到她手里,小女孩看也没看就放进怀里道:“这样我就不再叫你大坏蛋了。” 林斌笑道:“这是别人陷害我的阴谋,是谁主使的?是什么阴谋?我这次就是特地出来调查的呢!” 明明插言道:“小妹妹,斌哥哥是天下最好的一个人,你不要相信别人说他的坏话。” 小女孩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我也要替他调查一下,是谁陷害他的,我一剑扎他个透明窟窿。” 林斌道:“谢谢你,小妹妹,我忘了问你了,你们这次下山,是不是找仇人报仇?你的仇人是谁?” 小女孩见问,黯然道:“师父说以我现在的能力,本来还不够报仇,我们的仇人太厉害了,他是毒蜂马其熊的徒弟柯横,所以才派师兄方明祥帮忙,一来可多些厉练,二来也为了向你追回宝典。林哥哥,你救了我一命,我不该与你作对,但师命……”林斌笑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遇见柯横时,我替你将他擒下,送上衡山去给你亲手杀他,好不?” 小女孩感激地点了点头,她陡然记起一事,庄重地道:”林哥哥!你和我方师兄两月之约,你不要上衡山好不好,我师父很厉害呢!你去赴约,叫我不知帮师父好还是帮你好。” 林斌见她天真无邪,不忍使她难过,安慰她道:“不要紧,我赴约是和解的,不会动手,我不是将玄霜绛雪还你了吗?我的意思就是要你先回山交还师父,他得到宝典,我赴约时,话就好说多了。现在快天亮了,我送你回去吧。” 三人一路回到客店,少年和道人还在梦里呢!林斌和明明等六人在湘鄂一带留连了两个多月,这天,林斌背着明明,独自上衡山去赴方明祥之约。 林斌上到祝融峰,他是旧地重游,本来可以直闯观门,但也按江湖规矩,投贴拜山。 五个道士一听林斌拜山,一言不发,就围上来,合攻林斌。 林斌来意为化解误会,不愿伤人,虽然这几个道士不值他一击,他却只用归步法闪来闪去,同时大声道:“怎么你们衡山派全没江湖规矩,我是来拜山的,有什么事,见了贵掌门人再说不迟。” 其中一个道士边打边道:“对你这种武林败类,有什规矩可言,今天你也别见我们掌门人了,更别下山了,要命的,只有交出我们衡山派的宝典玄霜绛雪来,掌门人才会见你。” 林斌答道:“你们的宝典我已经交给展宝珠带回来了,难道她还没回来?” 那个道士又道:“住嘴,师妹带回的是什么宝典,你分明拿一本白纸来骗我们,你还有脸出口?” 说着,狠狠地一剑刺来。 正在此时,忽听一个苍老而刚劲的声音喝道:“你们退下!” 五个道人应声收剑,退至来人背后。 林斌一看,正是衡山派掌门人玄机子赵如修,他背后跟着方明祥和展宝庭、展宝珠兄妹。 玄机子赵如修一指林斌道:“我正要问你,这话怎么说呢?” 林斌一抱拳道:“赵老前辈!林斌今日拜山,乃践令徒方道友之约,并向老前辈解释误会,不想未等在下说明来意,就向晚辈动起手来。” 玄机子赵如修到底是一派掌门人,虽然仇视林斌,但却压抑着愤怒,缓缓答道:“林小侠言重了,敝派山野茅居,不便接待大驾,只请答复贫道三个问题:“第一,劣徒孙玄取得归藏秘笈在前,小侠取得在后,归藏秘笈应交还敝派,且孙玄死在何人之手,亦请小侠指出。第二,小侠所习玄玄轻功,究系何人所教?第三,小侠既当展宝珠面前承认玄霜绛雪一书为小侠无意所得,还请小侠指出得书经过,并请即将此书交还。” 林斌听罢,眉头一皱,微一迟疑,道:“请前辈原谅,第一问题,据在下所闻,归藏秘笈确曾经过孙道长之手,并且为此丧命。至于详情,因时机未到,恕在下无法将全部经过说明,但有一点,归藏秘笈落于在下手中时,在下毫无武功,绝非从孙玄道长手中抢夺而来,更无能杀害孙道长了。” 赵如修长眉一轩,插言说道:“你能力不足以抢夺秘笈及谋害孙玄,这点贫道相信,只要你将孙玄之死是何人杀害,归藏秘笈如何落入你手,详实告我,并将秘笈交出,贫道绝不再追究此事。” 林斌苦笑一道:“前辈太过强人所难了,在下曾对方道长说过,此事等在下邀齐天下武林同道时,当众揭开。而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也未便送与贵派,如前辈相信得过,在下倒愿再补充说明一点,孙道长死在乌蜂之手。言尽于此,前辈要如何办就如何办吧!” 赵如修微微一哼,道:“好,这一问题暂时不谈,现在请你说明第二个问题玄玄轻功系何人所传?” 林斌故作惊诧地道:“玄玄轻功不是前辈你老人家所授的吗?” 赵如修双目怒睁喝道:“胡说,我什么时候传授给你?你信口开河,若是不说明白,看我今天叫你血溅当场。” 林斌微笑着道:“请前辈息怒,事情是这样的,在下为不忍眼见展宝珠妹妹重伤不治,私人贵观,暗中代为医治。” 此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宝珠身上,赵如修心里明白,暗道:“小妮子伤势好得奇快,原来如此。” 当下面色一沉,喝道:“住嘴!你所以能救她,不外是赖我衡山秘典玄霜绛雪,你不必以此自炫,同时这事与你学玄玄轻功并无关连,不必相提并论。” 林斌道:“不,与道长传在下玄玄轻功关系极大,在下因替宝珠小妹医伤,深恐前辈不谅,暗藏观后大树之上,无意得见前辈向展宝庭传授轻功,在下又恐惊搅前辈,不敢轻离,又不能不听,也不能不看,无意间学会这小玩艺,衷心感谢前辈成全之恩。” 赵如修听来虽然愤怒林斌偷艺,而且言语狡黠,但对他从旁偷看竟然学会这绝世武功,暗中甚是默许,不自觉地微一颔首,馗:“这问题也到此为止,现在玄霜绛雪请立即交还贫道。” 林斌诧异地道:“玄霜绛雪已于两月前在岳阳交与展宝珠小妹妹转奉前辈,如今又何以说出此话?” 赵如修两眼射出逼人的神光,哼道:“我老道才不耐烦和你说这么多废话。” 转头对站在背后的展宝珠道:“宝珠!你对他说,待会儿也让他死得明白。” 林斌奇怪地看着展宝珠,展宝珠前走两步,一指林斌道:“大坏蛋,你欺负我年小,作弄我,你何故拿一本破书骗我,还要我送回来给师父,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林斌诧异地道:“我怎会拿一本破书来骗你?当时我还看得明白,绝不会错。” 展宝珠纤足一顿,气急地道:“你还赖,那时在岳阳楼上没灯没火,你怎会看得明白?你要赖也赖得不大高明。”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本破书来,扔给林斌道:“哼!这就是你交给我的医典,你拿去吧!” 林斌接过一看,哪是什么玄霜绛雪?分明是一本破烂的千字文。 他翻了几张,见没甚奇物处,又见展宝珠一脸娇嗔之色,赵如修双眼怒视,料定他们所说不假。但自己交给展宝珠时看得明白,确是玄霜绛雪,展宝珠带回山来,怎又变成一本千字文?难道半路上给人弄了手脚?当下不再细看,随手揣进怀内,道:“小妹妹,你告诉我,你们是何时返山,经过什么地方,途中有无他人知道你带着医典,或者是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物?” 展宝珠跳着双脚道:“你这大坏蛋,别叫我小妹妹,我的事,你管不着,我不理你。” 林斌苦笑一声,正想说什么,赵如修已抢先道:“我知道你不愿将医典交出,现在你先告诉我,这书怎么落人你手?” 林斌知道失去宝典是衡山派的耻辱,要是说出丁家得书的经过,他们必然要找丁开俊,他不愿拖人下水,打定主决自己一人承当,随道:“三年前,在下流落长安,在一家卖旧日货的铺子看到一部不全的书,那书残缺破烂,我向老板借去翻看,无意中在其间发现夹着玄霜绦雪医典。当时我正因身受重伤,无医能治,因而潜心研究。幸将突疾医好,后来才知道是贵派的经典,这是在下得到医典经过。” 玄机子赵如修听罢,犹豫片刻,然后脸色一整,道:“好!林斌你听着,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拜在我门下,为衡山派的弟子。” 林斌心中暗笑:“要是三四年前,我求之不得,可是现在天下六大门派的武功集我一身,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无门无派,毫无牵挂。” 当下故作平静地道:“愿闻其详。” 玄机子赵如修道:“若是拜在我门下,第一,归藏秘笈总算为我衡山派人所得,交不交出但凭你为门下弟子的心意,而且孙玄的死,由你代他报仇。第二,玄玄轻功虽为你偷学,总算没流传门派外,可不追究偷学绝艺之罪。第三,玄霜绛雪一书在你身上,当由你拿出来交掌门人保管,如你所言,大有为奸人从中盗去之可能,假如是实,这师门宝典,也由你追回。只有如此,三件事才可一了百了。所以我说,你只有这条路可走。” 他正在沉思如何答复之际,展宝珠已欢声说道:“林哥哥,你就听师父的话,磕头吧!别人想拜在他老人家名下,师父还不答允呢!” 林斌微一摇头,道:“我认为道长要我拜在衡山派门下,本无不可,反正我至今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师父,但是我不愿受人威胁强迫而拜师。而且孙道长之死,原就与我无关,我没有替他报仇的义务,同时归藏秘笈又非衡山派原有之物,辗转数人之手,最后为我所得,神兵珍宝,有德者居之,林斌虽然无德无能,但保有这武林绝学,也并不为过。” 玄机子赵如修忍不住喝道:“狂徒,你偷学玄玄轻功,你还能说这不是我衡山派的武功?” 林斌摇摇头,微笑道:“这点虽说我巧遇机缘,学得贵派三招两式,但白藕红莲同为一脉,又怎能说只是你衡山派独有的轻功?至于玄霜绛雪,我曾亲手交给你门下弟子,照说我可不负遗失之过,今念在小妹妹年幼份上,我愿帮助找寻,请给两年时间,如你我都仍找寻不着,在下虽然不敢自夸过目不忘,但尚记忆清楚,愿默记写一份偿衡山派之损失。” 玄机子赵如修冷笑一声,道:“小娃儿,你就是口生莲花,今天要想下得衡山,只有拜在衡山门下,别的就不用多说了。” 林斌双目注定赵如修,平静地问道:“要是我不愿意,有没有别的途径可走?” 玄机子赵如修目光如电,一扫林斌道:“有,只要能在我衡山派门人弟子手下冲得出去。” 林斌向衡山派的全体道人扫视一匝,微微笑道:“不是我林斌狂妄,凭在下几乎不成气候的玩意,冲下衡山不算太难,不过我倒愿意按照武林规矩,由你们划下道儿来,以了断今天过节如何?” 玄机子赵如修哼道:“小娃娃,要按照武林规矩了断也无不可,不过,你回头看一看,背后什么情形?” 说罢,一声清啸,有如龙吟。林斌依言看去,除了面前站着赵如修等二十几人之外,身后五丈开外,在玄机子啸声之下,顿时现出百多个道人,每人手上都拿着强弓对准自己。林斌对如此情景,心里暗暗有些惊慌。但今日的林斌雄心万丈,绝不能示弱,同时心中更气赵如修竟如此对付一个年轻后辈,不禁冷笑道:“哈哈!真想不到堂堂六老之一的衡山掌门人在我林斌眼里,竟是如此小人。现在我先冲下衡山让你看看,然后再回来和你了断这场过节。” 赵如修听得怒不可遏,大声喝道:“贫道本无伤你之心,既然你目空一切,出言无状,可别怪贫道手段毒辣。” 言罢,又是一声清啸。 三面弩箭同时动作,“飓飓”地疾向林斌射来。 展宝珠见此情形“啊”了一声,双手掩面,不忍再看。 林斌早暗中运起般若禅功满布周身,但百多支箭分由三面射来,威势非同小可,他不免也暗暗心慌,突然,他想起癫丐运用丐帮左拳右掌功劈打乌蜂,他不暇多想,双手一拳一掌,上下翻飞,护住全身要穴。 岂知般若禅功妙用无穷,一经发动,全身周围布起一堵气墙,弩箭射到身前五七寸处,自动跌落,而他拳掌齐施,带起一阵狂风,将部分射来之箭卷上半天。 不说衡山派的高手心惊,玄机子赵如修也看得有些寒心,暗忖:“这小子功力深不可测,放眼武林中功力最高的三老二毒一癫丐也末必有此惊人的武功。” 正在这时,陡听山下连声怒叱,接着一条白线,电射般飞至,就听道士们接连发出“哎哟”的呼叫。 几声娇喝过后,一阵“噼噼叭叭”,道士们被打倒多人,眨眼间,乱成一片。 林斌心知是怎么回事,也大声道:“玄机子,你要是顾全你门下弟子性命!还不快叫他们住手?我的同伴可没我那么仁慈!” 玄机子赵如修对这速起之变正惊诧间,一听林斌所言,知是林斌来了援手,虽是心有不甘,奈何援救不及,于是大声道:“衡山派门下先住手!” 林斌忙喊道:“小白灵,明明,你们也快住手。” 场中顿时归于静寂,林斌身旁立着五个少年,每人手上一条软鞭,林斌肩上还多了-只白毛小猴儿。 原来明明在衡山县城客店中发现林斌不告而走,最初还以为他外出散步,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归来,暗下-盘算,记起林斌有衡山之约,算算日子,正是时候,这才一起赶上山来。 他们到时,正好赶上漫天箭雨疾射林斌,明明又惊又怒,急忙携同四婢一猴出手相救。 玄机子吃了哑巴亏,又悔恨,又愤怒,当时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斌见场中死伤累累,心中也不禁有些不忍。 明明在林斌身边低声说道:“斌哥哥,你受伤没有?” 林斌微一摇头,转身对玄机子道:“在下同伴来迟一步,心急林某安危,误伤多人,林斌在此告罪。” 玄机子赵如修咬牙切齿,冷冷地道:“别说好听的,既然来了援手,贫道倒要见识!” 林斌一指明明道:“这是在下义弟龙明明。” 明明向玄机子抱拳,玄机子也微一稽首。 玄机子赵如修见来人英俊,而且衣着华丽,以为是林斌邀来的年轻高手,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向几人一扫,道:“好!今天的过节如何解决,小娃儿你说吧!”林斌道:“林某今日拜山乃登门请罪,一切悉听前辈吩咐。” 林斌刚才那一手劈打弩箭,已使玄机子赵如修不敢轻视这年轻人,现见林斌如此大方,赵如修越感需要慎重。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贫道刚才所提出的三个问题,现在我们就分别以三场比斗来解决这三个问题。” 林斌点头同意,接着说道:“好!一切悉听尊便,如何比法,还请前辈吩咐。” 赵如修道:“第一场我们比轻功,解决孙玄之死与归藏秘笈的过节,要是贫道胜了,就请将孙玄死亡经过详告,并将秘笈交出……”林斌听的心下一惊,暗忖:“南岳轻功独步武林,我如何能胜得了他?但话已出口,一切尊从人家主意,明知失败也不能反悔。” 遂硬着头说道:“但不知是如何比法,是前辈亲身指教呢,抑或?” 赵如修道:“我衡山玄玄轻功独步武林,贫道要是亲手较量,难免不落人口实,说贫道以大欺小,所有门下弟子均在此处,就由林少侠随意指定一人较量好了。” 林斌故作大方地道:“那么就请老前辈指教吧!不知第二场又较量什么呢?” 赵如修以为林斌说要和他较量轻功,是瞧不起他,心里有些不满,见问第二场比斗,满脸不屑之色,冷冷地道:“第二场解决你偷学本门轻功,要是你输了,就得拜在我门下。这场关系你极大,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由你出主意吧广林斌心道:“衡山派以轻功称霸,内功必定差点,不如和他比内力,或可侥胜。” 当下答道:“既承老前辈相让,在下认为还是简单一些,我们以三掌定输赢,并与第一场轻功较量同时比斗,不知老前辈之意如何?” 玄机子赵如修听罢,心中暗道:“好小子,你要取巧,你有多大年纪。敢和我七八十年的修为比内力?哼!看来你是输定了。” 他想到此处,微微晒道:“三掌和轻功如何同时比划,你说?” 林斌道:“贵派玄玄轻功中,有一招名叫‘凌云六叠起,我们两人各立于一支修竹上,使出这招‘凌云六叠起’,在空中换掌,谁先被击落地面,就算谁输,以三掌为限,如三掌不相上下,算和,这一场谁赢就算两场中的输赢,老前辈是否同意?” 玄机子赵如修颔首道:“好!一二两场就此决定,第三场,我们较量兵器,以百招为限,小侠之意若何?” 林斌暗忖:“我正要你试试北剑派的右剑左匕首呢。” 遂不假思索道:“没问题。” 但凭自己八十多年的修为与武林的地位,与一位十六七岁的后生小辈比斗,面上难免不有些不好意思的。当下稍一迟疑,指着观前左面一翠竹道:“好!少侠请。”林斌一抱拳道:“道长先请,让小子学步。” 玄机子也不再相让,转头一扫,双腿不弯,两手一摆,只见大袖翩翩,有如一只白鹤,冲霄而起,“呼”的一声,单足已稳稳当当地立在一技突出的竹梢之上,而竹梢一动也没动。 这一手将所有在场之人,看得惊服不已,明明甚不放心林斌,挪前两步,轻轻一扯林斌衣袖悄道:“斌哥哥!” 林斌轻轻一握明明的玉掌,随手一甩,借着一甩之势,手脚不动,“飕”的一声,纵向赵如修面前丈余处的一枝翠竹上。 当他两脚点在那细长而微弯的竹梢时,竹枝像是承受不起他的身体,立即向下一弯,接着又弹起来,一弯一弹地上下数次。 林斌的身子也跟着一上一下地弹动,可是足尖可没离开竹梢,身子只是笔直地上下起伏,却丝毫没有摆动。 赵如修看在眼里,不禁心里暗惊,没想到眼前这十几岁小娃儿竟有如此精纯的轻功,要知林斌这一手,看来似乎纵上竹梢时重量太大,压得竹子弹动。 其实他的足尖紧紧点在竹上,不让竹子的弹力弹开,轻功非到炉火纯青的阶段,是无法做到如此地步的。 他故意卖弄这一手,不外要面前这武林三老之一的赵如修不要轻视自己,纵然等会儿较量输了,面子上也好看些。 赵如修等林斌站定后,衷心夸赞道:“小侠功力果然了得,贫道佩服,就请开始过招。” 林斌答声:“好。” 又转头对下面的展宝珠道:“宝珠小妹妹,请你数三声。” 他回过头来,又对赵如修道:“小妹妹数到第三时,我们两人一齐纵起,在空中对掌。” 这时,展宝珠已放大喉咙道:“注意啦!现在我开始数,一……二“三”宇字音一落,立在竹梢上的赵如修林斌同时纵身而起,各向对方扑去。二人拔起约有八九尺高,同时推出一掌,两掌相触,“膨”地一声响起,双方都被对方掌力震退了丈余,斜落竹梢之上。 赵如修暗暗惊道:“虽说我只用了四成功力,但这小子不仅能承受我这一掌,还能将我反震回来,倒实不可小看了他。” 这念头像闪电一般掠过,赵如修身形才一稳定,立即展开“凌云六叠起”,扑身出掌,拍向林斌。 第二十三章 五个黑衣女人 林斌也不知道自己功力究竟有多深,掌力有多大,刚才提气拍出一掌,见未将敌人拍落地面,心里也同样地要抢制先机,两手向后一挥,双脚虚空一踩,斜升而起,右手微抬,一掌向赵如修拍去。 又是“膨”的一声,双掌拍触之下,各自又被震退丈余。 林斌暗惊道:“我在终南绝洞中练功,空中发掌,山石也让我打落一大块,本想以掌力取胜,现已两掌无功,对方像未施全力,第三掌必然比前两掌更为凌厉,不知能否抵挡得住,我何不直向上拔,比他纵高些,让他由下向我递掌,我居高临下,纵然不敌,也可藉力向上飘,他受高处压力,即使我的掌力再弱,也可逼他向下降落。” 他心念过处,肩头微晃,人已拔起一丈三四。” 果然,赵如修再次斜纵而来,见林斌身形高出三四尺,心知自己处在劣势,万万不能出手,两手虚空一按,硬生生又升五尺。 林斌见赵如修近身而不发掌,反向上升,哪肯失去优势?忙也强提一口真气,再向上升,保持着高出赵如修二三尺的形势。 赵如修心惊万分,他知道自己在空中已转了几个回转,真气已将使尽,要是敌人居高向自己发掌,非被击落不可。 俗语有云,先下手为强,纵然不将敌人打落,也可将他打伤,自己即使先行落地,敌人受伤也不能算赢,于是,使尽全力,向上拍去。 林斌一心急向上拔,这时,陡感一股凌厉的掌风,猛向下盘袭来,出掌抵挡,已是不及,心中一急,挺身承受敌人一掌。“膨”的一声大响,林斌被打飞两丈多远,然后跌落地面。 玄机子赵如修这时,也“嘭”的一声跌坐地下。 明明一见,惊呼一声,飞扑过去。 林斌双脚落地,一看赵如修跌坐地上,正缓缓站起身来。 林斌忙向他一抱拳道:“一二场承让了。” 赵如修听了,不禁老脸一红。 原来林斌在情急之下,挺身承受一掌时,般若禅功自然产生反弹之力,林斌虽然被赵如修一掌打飞,但却并未受伤,轻轻地落下地面。 赵如修可就苦了,他这全力一掌,少说也有四五百斤之力,如今受对方反震回来,硬被震跌落地面,如不是他功力深厚,而且应变得快,准受重伤。 衡山派的弟子门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掌门人会输在一个大孩子手里。 赵如修心里虽然不服,可是敌人并未反抗,竟有如此玄妙的反弹力,遂更认定眼前这年轻人不可易与。心虽不服,口里却说不出来。 只好从背后掣出云帚,轻轻一抖,发出“丝丝”锐啸之声,道:“请亮兵器。” 林斌微微一笑,左手在右腕间轻轻一按,“喀嚓”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把青光闪闪的匕首,右手又自腰间抽出一柄白光耀眼的长剑。 两手微晃,立即幻出一青一白两道光圈,道:“道长,请。”众人见林斌手法之快,几乎看不清这两把利刃从何而来,大家又羡又惊,就是明明见了斌哥哥掣出兵刃的这一手,立时也安心得多了,笑嘻嘻地望着林斌。 赵如修也是惊讶不止,他望着林斌手上兵器,呆呆地望了半晌,最后以万分不信的神态向林斌问道:“你是北剑派的?” 林斌知道是因为自己手上拿着北剑派的镇山二宝,赵如修误以为自己是北剑派的,当下摇摇头道:“我并不是北剑派的,刚才我已说过,我没有师门。” 赵如修有点不信,立即追问道:“你手上拿的不是玄机匕首和乾罡剑么?”林斌一笑道:“我想是的,但是我并没有拜在任何一派门下……” 赵如修暗自安慰道:“纵然你有宝剑在手,只要你不是北剑派的弟子,不会北剑派的招式,我这一支铁云帚,又何怕你来?” 当下云帚一指,带起一道白光,帚尾并发出“丝丝”啸声。 林斌心想:“看来这一支云帚必是精钢打造,加上他数十年的修为,威力必定很大,不知我这套学而未曾用过的双刃剑法是否赢得了他?” 林斌心下一起警惕,不敢贸然出手,提聚般若禅功静立不动。 玄机子赵如修见林斌渊停岳峙般的神态,暗暗惊道:“这娃儿单凭这份沉静,已不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所能够做到的,看来我非要下煞手是无法获胜了。” 林斌仍然站着不动,道:“老前辈请赐招,在下接着就是。” 玄机子赵如修既打定一上手就用煞着的主意,当然不再客气,口中说道:“贫道得罪了,小侠注意。” 说罢,右手一晃,云帚在胸前扫出,“呼”的一声,一道白圈向林斌圈到。云帚尚未近身,林斌已感到一股劲风击到,这一招看来虽然简单,但虚实不定,林斌只见四面八方都有一支云帚扫来,不敢硬接,急忙展开归藏步,心下暗道:“这老道大概是拼命了,怎么一上手就是这么凌厉的煞着?我可不能大意啊!” 玄机子赵如修第一招让敌人躲开,本在他意料之中,且知林斌已得天下第一奇步归藏秘学,当然不以为意,一招走空,第二招跟着递出。 林斌仍是不接,依旧游步滑身,闪过一旁,赵如修也不在意,两招走空,三招又到,一支云帚上下翻飞,有如狂风暴雨,将林斌罩在其间。 周围两丈内的竹树,落叶缤纷,围观的人也被逼退至三丈以外。 可是林斌一经展开归藏步法,玄机子的云帚再快再疾,也别想沾着他的衣角,何况林斌未动之前己提高警觉,早已运起般若禅功,遍布全身,纵然赵如修手中云帚,功力非同寻常,但却奈何不了林斌,所以他在云帚急攻之下,不攻不守,一味闪躲。 这些都落在赵如修眼里,这一个方外之人,也不免有些又羞又嫉,手中云帚一紧,威势更见凌厉,眨眼间,赵如修已攻了五十多招。 林斌因从未遇过使用云帚的对手,不知云帚路数,不敢轻举妄动,仗持神步的玄妙,不怕敌人击中自己,所以一上来,一边藉神步躲闪,一边观察敌人的招式。 以他过人的聪明,五十招一过,虽惊敌人云帚威势不同凡响,但也稍知这种武器的优劣所在,他不再躲闪,觑准敌人,准备出手反击。 赵如修在递出五十六招时,正好用上“扫云见日”这一招,云帚向林斌当头扫下。 林斌一声清啸,双手一抬,右手剑上削帚尾,左手匕首直取赵如修握着云帚的手腕。 这一招在北剑派失传的双刃剑法中有个名堂,叫“龙蛇齐飞”,不但出手快捷无比,就是威力也大得惊人。 剑尚未到,劲风先至,敌人必以为长剑上架,只顾对长剑应变,而疏忽匕首后发先至,一只手腕必为匕首削断。 赵如修差些也上这个大当,他见长剑上削帚尾,忙伸右臂再向前递,手腕一转,帚尾改扫为撩,去缠林斌持剑手腕,这是云帚最厉害的一招,名叫“枯藤缠树”。 这一招不仅诡异非常,而且劲道奇大,不说手腕被缠上非受制不可,就是让帚尾扫中,筋骨立断。 赵如修心喜此招得手,岂料林斌匕首比他来得更快,赵如修一招未至,已觉寒风袭到,一瞥之下,吓得脸色大变。 他真想不到敌人双刃剑法如此诡异,好在功夫老到,应变神速,在匕首堪堪刺至之际,右手一缩,双脚一点,倒蹿七步,险险避过。 林斌一招逼退赵如修,心中一喜,反而忘了继续向敌人进攻。 赵如修不愧是三老之一,虽然被林斌一招逼退,见林斌慢得一慢,抓住机会,抖手、纵身,云帚帚尾忽地散开,犹如一蓬莲花,千百条钢丝笔直地刺向林斌面门。 林斌邃见眼前一蓬银丝点来,忙不迭举剑上撩,去削点来的丝丝帚尾。 赵如修知他手中兵器削铁如泥,不敢让乾罡剑碰上,忙沉臂急收,散开的云帚尾部立即收拢如旧。 赵如修纵然收招得快,但也感到手腕微微一震,云帚尾梢已被林斌削去几根帚发,心中不禁一惊。 当林斌长剑触及帚发时,猛感剑身传来一股反震的劲力,心中也为这老道深厚的功力狂跳不已。 双方兵刃这一相触,都为对方的招式凌厉与功力深厚所震慑,是以都不敢轻易出手,二人相距一丈左右,像两只斗倦了的公鸡,各自凝神静气直视对方。有半盏茶时,二人竟谁也没有再出手迎招。 旁观的人个个都屏气静观,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全场鸦雀无声,几乎连一支绣花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到!这时,旁观的一个年轻道士,见掌门人和林斌如此干耗,早已忍耐不住,为了掌门人的颜面,与衡山派的声誉,他再顾不得江湖规矩,伸手在怀里掏出一支燕尾缥,一声不响,抖手就向林斌后脑打去。 方明样正好在这道士背后,见他右手一举,已知是怎么回事,急忙喝道:“不可!”可是为时已晚,只见一道银光划空而过,疾向林斌后脑射去。 明明正一心一意地注意着林斌,突见暗器打去,距离又远,抢救不及,骇得一声惊呼。 突地白灵儿纵身而起,向发暗器的方向扑去,意欲击毙那偷袭的道士,为主人报仇。 说时迟,那时快,燕尾镖打到林斌脑后七寸时,竟神妙地被反弹回来,直向发镖的那个道士反射回去,而且去势既快又疾。 那道士哪能料得到有此意外,想躲都来不及,哎了一声,就倒在地上,那支燕尾缥正从他肩胛穿过。 这正是林斌得天独厚,屡得福缘所致,般若禅功已臻小乘阶段,较之其他各派的内功修练深厚之人,还要更具威力,燕尾镖打来,自然地被反射回去。 正在这时,忽然又有两人连声惊呼,原来竟是小白灵要为主人报复,在众道人群里一阵乱扑乱打。 旁边的道士见此情形,纷纷掣出兵刃,团团将白灵儿围住。 明明一见,也忙招呼四个婢女,各自掣出软鞭,向身旁的道士们打去。 场中顿时一片混乱,林斌退后两步,道:“老前辈,这一场尚未分出胜负,但贵门下的人先乱了规矩,咱们这一场是不能打了,但是,我希望不要连累无辜。” 赵如修早巳在暗暗担心,只是林斌不开口,他碍于声望辈份,自更不能开口,今听林斌之言,忙不迭他说道:“也好,这一场就留着以后再算吧。” 林斌随即向场中小白灵一声喝道:“小白灵,我们不打了,走。”说罢,飞身过去,拉着明明带领四女,和小白灵纵下祝融峰。 林斌不走近路,却绕向峰后走去。 明明诧异地问道:“咦!你要到哪儿去?” 林斌心有所属,随口答道:“有一个好去处,我带你去看看。” 明明问道:“什么好去处?” 林斌像是不愿多说,简略地道:“别问,到时你自会知道的。” 林斌似乎怕明明再问,松开拉着她的手,足下加劲,领先翻下峰去,白灵儿呼地一声,追了上去。 明明努着小嘴,和四个婢女也紧紧随在后面。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一个峡谷,明明陡觉眼前一亮,只见谷内古木参天,花草如茵,小桥流水,如在画中。明明高兴万分,急步赶到林斌身边,道:“斌哥哥!你怎会知道这个好地方?” 林斌不答,反问道:“咱们天黑前赶不下山了,今晚就住这儿好吗?” 明明道:“好!可是不知这儿有没有山洞?” 林斌道:“有,你跟我来。” 林斌带着明明向左边树林走去,一棵大树后竟是一面绝壁,对正大树有个山洞,大树正好挡着洞口,远看绝看不出这儿有个山洞。 林斌却很熟悉地走来,而且毫不迟疑地钻进洞去。 洞口不大,人走进去须要弯着身子,而且洞里很黯,明明站在洞口叫道:“斌哥哥,等等我,这么黑,我看不清。” 林斌笑道:“你怕黑怎不拿出那颗千年墨鱼珠来?” 明明经他一提醒笑道:“我真笨,不是你说,我倒真给忘了呢。” 说着,从怀里掏出墨珠来,一时光亮夺目,将全洞照得通亮。 洞里不大,约有两丈来长,一丈多宽,高也不过一丈。四周石壁十分平整,地下也非常干燥。 明明笑道:“这洞真好!比住店要干净得多,奇怪,你怎会知道?你来过?” 林斌靠着洞壁坐下,道:“两年前,我被排帮万鹏追上山来,无意间发现这个山谷,与展宝珠较量轻功,后来她跌伤了,我替她医伤,不是都对你说过吗?就是这地方。你喜欢,就带白灵儿和筱梅她们到谷里去玩。今天和玄机子过招,实在太累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明明道:“我饿都饿死了,我要吃东西,你不饿?” 林斌笑道:“我累得连饿也忘了,不是你提起,还想不起吃呢!筱梅到洞外小溪取些水来。咱们吃点干粮吧!” 不一会,筱梅灌满两个水袋提了回来,六人在洞里吃喝起来,白灵儿自出洞外找山果吃去了。 饭后,林斌就在洞内打坐运功调息,明明也不去扰他,领着四个婢女和白灵儿在翠谷里东跑西窜,直到天黑了,才尽兴地回到洞里。 这时林斌仍然端坐如故,明明也不惊醒他,和四个婢女在洞里和衣躺下,各自睡去。 白灵儿跳上洞口大树,伏在树枝上也睡了。 约莫二更过后,林斌醒转,见明明她们都睡着了,他将放在洞中央的墨珠拿起来,轻轻地放进明明身边的布囊里。洞里立即漆黑一片,他蹑手蹑足地轻轻走出洞外。 林斌刚一出洞,白灵儿已“呼”的一声,从树上跃了下来。 林斌伸手抓住它的上臂,俏声说道:“我有事须到峰顶去一趟,你在这儿负责警卫,别让人或毒蛇猛兽扰明姑娘她们,不要叫出声,上去!” 白灵儿果然乖乖地又纵上树去。 林斌轻车熟路,展开玄玄轻功,有如一只夜鹰一般,向祝融峰飞纵而去。 不一会儿,他已进了这峰顶唯一的真如道观,偌大的一座道观,竟连一点灯火也没有。 林斌摸进一间小屋里,亮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然后轻轻地掀起低垂的纱帐。 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正香甜地睡在床上,林斌伸出一手轻轻掩住小姑娘的嘴巴,一手将她摇醒,轻声问道:“小妹妹!不要大声。我有话问你。” 那小姑娘正是展宝珠。她揉揉眼睛,见是林斌,一嘟小嘴道:“谁是你小妹妹,你骗苦了人家,谁要你来看我,我不理你。” 林斌微笑道:“你是不是因为玄霜绛雪那本书,在生我的气?” 展宝珠没好气地道:“哼!你不还我也罢!为什么拿一本破书来骗人家?” 林斌认真地道:“你听我说,我没有拿破书骗你,那天交给你的书是真的,我就是为这事来跟你谈谈的。” 展宝珠道:“这有什么好谈的,你骗了人家一次,难道还想来骗第二次?” 林斌道:“我没骗你,请相信我,我确是诚恳地想要化解与你们衡山派的过节,所以才依约赶来,你看我今天不愿伤人,就知道我不是心存恶意,现在我有几句话,请你老实回答我。” 展宝珠听林斌如此一说,心中对他已相信了几分,可是语气上,仍是愤愤的道:“我有话有什么不实在的,难道说你以为我拿到真书,现在以假书来骗你不成?”林斌连忙摇手道:“不,不是这意思,我相信你没有骗我,我只是怀疑你在路上被人掉了包。你告诉我,我们分手之后,你在岳阳又逗留了几天才回山里来的?” 展宝珠不解地道:“我们第二天就回来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林斌并不答她的话,又问道:“你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你们吗?” 展宝珠惊异地道:“没有呀!你问这是什么意思嘛?” 林斌仍是苦苦地追问道:“你拿到那本玄霜绛雪回到客店后,有没有对你哥哥和方道长说?” 展宝珠摇摇头道:“没有,我带回山上交给师父,他们才知道这回事。” 林斌又道:“你有没有拿出来看过?” 展宝珠想一想道:“我从岳阳楼回来后,怕在路上遗失,所以曾掏出来看过,我只是将书倒来转去地看了一阵,里面连翻也没翻开,我还奇怪这本书怎会是本门之宝哩。” 林斌正想再问什么,还没来及出口,展宝珠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似地兴奋地道:“哦!对了,当我拿着正看的时候,有两只猫在屋顶上又叫又打,吵死人了,我将书扔在床上,从窗口跳上屋顶去赶,可是上了屋顶,两只猫已跑得没影子了,我回到房里,捡起床上的书揣进怀里,跟着就睡了。” 林斌沉思片刻,又问道:“你们第二天回山是走哪一条路,在路上看见过什么可疑的人么?” 展宝珠不耐烦地道:“你老是问什么可疑的人,我说没有嘛!我们是从岳阳一直南下回山,什么地方也没去。” 林斌丝毫也不放松地问道:“你们在回山的路上,可曾发现有同路的人?” 展宝珠气乎乎地道:“哼!你又想问顺路上有没有可疑的人同路?是不是?告诉你,没有可疑的人。这是一条官驿大道,来往的人那么多,呃……对了,好像有两个中年人,与我们两天都是同路,到了长沙后才没看见他们。” 林斌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样子?” 展宝珠道:“我也没留心,这两人都不太高,样子滑稽,一路上东说西说,真是一双活宝。” 林斌沉思半晌,才道:“小妹妹,我要问的差不多够了,或许我会替你将玄霜绛雪追回来,现在我走了。” 说罢,一长身,人已穿出窗口。 展宝珠在床上急急道:“林哥哥。” 林斌似乎已经去远,展宝珠连鞋也没穿,跳下床来,纵出窗外,哪还有林斌的影子?林斌一路纵跃如飞,在峰腰间遇上明明带着四女,由白灵儿在前引导,正向峰顶奔来。 明明一见林斌,嘟着嘴道:“你怎么一个人偷偷地跑了,是不是到真如观找老道士打架去了?害得人家到处找你。” 林斌万分关怀地道:“我去查探玄霜绛雪是不是真的遗失了,又不是去打架,让你多睡一会儿,怎么你就醒来了?” 明明小嘴一撇,道:“哼!谁要你好心,你管我怎么醒过来的,少让人家替你担点心就好了。” 其实在林斌将墨珠替她藏回身边,明明就醒来了,好惹事的她故作熟睡,想暗中看林斌究竟捣什么鬼。 后来见林斌在洞口停了一会儿,白灵儿又纵上树去,她以为林斌是到洞外去方便,她绝想不到林斌在半夜里,会再上祝融峰真如观。 所以没有跟出来。 岂知左等右等不见回来,她才想到林斌可能又像昨夜一般,一个人单独跑去探山,她放心不下,才出洞外去找。 白灵儿见她走出,就跳下树来,她问白灵儿,白灵儿虽然听得懂,却不会人言,只用手指着林斌去的方向,于是明明唤起四女,教白灵儿带路上山,不意竟在山腰遇上了。 林斌笑道:“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你何必担心呢?你看现在都快天亮了,咱们赶下山去,到南岳好好地吃一顿吧!” 说着,拉起明明,六人一路向山下走去。 约摸已未时分,他们已坐在南岳的一家酒店里;这时,店里客人稀少,等到酒菜齐备,开始吃喝不久,客人才渐渐地多了起来。 林斌和五个黑装女子,引得许多食客不时投以艳羡与贪婪的目光,顿使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孩子,也有些光火。 陡然,店门口一阵喧噪,而且堵满了人,一层肉墙阻挡了林斌他们的视线,看不清人群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就听一个苍老但却中气充沛的声音道:“我鬼花子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们不让我进去吃,我就得死,我死,就死在这门口,也得让你们打官司去。” 明明闻声,急忙站起,惊喜地道:“啊!是鬼叫花老哥哥广林斌摇摇头叹道:“这鬼花子又在这儿发起疯来了,我去把他叫进来。” 林斌和明明分开众人,只见癫丐任一飞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两眼翻白,一丝气息也没有。店家和几个伙计围在旁边,站的、蹲的,都吓得脸无人色,张惶失措。 突地,看热闹的人群有一个挤了进来,蹲下身子去一扯躺在地上的癫丐,癫丐的手脚硬邦邦的,这人随即一长身,扭住站在一旁的店老板,冷哼了一声,道:“好呀!你们开店的竟打死客人,去!我跟你打官司去。” 说着,扯着店家就要走出人群去。 店家吓得浑身发抖,道:“王老大,你……别……别扯,我们没……打他,只是不让他进店,他坐在地下……说了两句……就躺下了。” 那叫做王老大的汉子道:“我知道,人家要进店吃东西,你们看人家穿得破烂,推人家出来,他今年已八十岁了,经得你们推推扯扯吗,你们把他推倒,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死了,没别的说,你跟我打官司去吧!” 店家急道:“王老大,你不能胡扯,我们没有推他,只是我伸手一拦,他就跌坐在地下了,不信你问这几位客官。” 一指身后站着的几个吃客道:“这几位,看得清楚,我的确没有推他,我……我可当天发誓。” 王老大冷笑一声,道:“发誓,我不信这一套,是你把他推倒死的也好,是他自己死的也好,反正人死在你的店门口,你就脱不了关系,今天这场官司打定了。” 店家这时心中已有些害怕,但对王老大如此说法,不由有些又气又怒,急道:“王老大,你可别在此讹人,我就是打官司也用不着你操心,你请吧!” 王老大这气可大了,一把扭着店家大声道:“陈进福,你说得好轻松,打官司与我无关?你知道他是我的什么人,告诉你,他是我的叔爷爷,你打死我的叔爷爷,与我无关,和谁有关?” 说罢,松开扭着店家陈进福的手扑近癫丐身上,跪着干哭道:“叔爷爷,我要你慢走一步,等我拿了钱再来,你等不及非要先走,这么一会儿,你却让人打死了,你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安心吧,今天,非要陈进福偿命不可。啊,叔爷爷,你死得好苦啊!死在店门口,却做了个饿死鬼啊!呜呜……”明明看得有些奇怪,对林斌轻声道:“斌哥哥,鬼花子老哥哥哪来这一个侄孙子,你知道不?” 林斌看那王老大,一身短衣裤,很不称身,瘴头鼠脸,心想:“这人姓王,癫丐姓任,什么叔爷?看他哭的德性,分明就是假做作,但是……哪有人乱叫别人做爷爷的道理?” 一摆头,也低声道:“哼!谁知他在捣什么鬼?!” 这时,店家陈家福气急败坏地道:“王老大,什么时候你又跑出一个叔爷爷来的?我们同在一条街上住这么多年,连听都没听说过,你别讹到我头上来。” 王老大也没好气地道:“你又不是我王家的孙子,你怎会知道我王家的事?告诉你,我这位叔爷爷几十年没回家了,一向都在外乡做生意,老人家没儿没女,又因生意做亏了,这才回来靠我过活,昨天才到家,你怎会知道,现在没别的说,你就和我打官司去吧!” 陈进福道:“好吧,王老大,我知道他不是你什么叔爷爷,你只是想讹我几个钱,我认倒霉,要多少钱?你说吧,别拿打官司吓唬人。” 玉老大脸儿一红,讪讪地道:“他真的是我叔爷爷,我没骗你,你不打官司也可以,只要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体体面面地葬了他老人家,我也不愿再多追究。” 陈进福一瞪眼道:“王老大,你倒真敢狮子大开口,你也不看看我这店值不值五十两银子,唉!没办法,我只好跟你打官司去了。” 明明悄悄地在林斌耳边道:“斌哥哥,这王老大是不是想讹点钱?” 林斌只轻轻点了点头。王老大这时已改口道:“好!看在我们是老街坊,五十两你拿不出来,就二十两吧!” 店家陈进福无奈,只有叫掌柜的凑了二十两纹银,玉老大嘴角忍不住挂起一丝笑意,急忙伸手去接。 明明忍不住,上前拦阻道:“玉老大,你先别忙拿钱,死在地下的这位老人,姓什么,你可知道?” 王老大被问得一怔,瞥了明明一眼,很快地答道:“小哥儿,你这不是找碴儿吗?他是我的叔爷爷,我姓王,他当然也姓王,这还用得着说?” 明明冷笑一声道:”姓王的,你弄清楚了没有,我知道他老人家姓任,你是他侄孙儿,你跟他姓任,才能拿这个钱。” 明明这么一说,旁边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然大笑,敢情人家都知道王老大是讹钱的。王老大气得两只鼠眼突了出来,一撩衣袖,伸出一个拳头,道:“小子,我王老大家里死了人,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还拿你大爷我寻开心,看我揍你。” 说着,王老大一个拳头,便向明明门面打来。 明明见他拳头打来,不闪不避,在王老大拳头快打到时,右手微伸,正想用莲花点穴指制他。岂料,明明还未及出手,人群中已冲出一人,伸手一格,将王老大的手腕接个正着。 王老大瞪了那人一眼,连退三步,捧着一只手腕,“唷唷”地呼痛不止,正待破口大骂,那人已开口道:“姓王的,你放明白些,别耍无赖,这位相公说得是,躺在地下的老人家正是姓任!乃是我们丐帮的长老,他哪来你这不争气的孙子,赶快滚吧!钱也别想拿,更别说垢着脸打官司了。” 转身对明明道:“这种无赖地痞,犯不着和他这种人生气,请退过一旁,让我来打发他。“明明一看来人,是一个中年叫花子,他不认识,林斌在一旁可认得,来人正是丐帮第二代弟子谭知德。 谭知德身后还站着三个叫花子,两个中年的不认识,一个年轻的竟是杨盛三。 林斌童心未减,一意想看热闹,也不出声招手,对明明道:“明明!你回来吧!他们丐帮有人来了,用不着你担心,我们等着看热闹。” 明明依言,狠狠地白了王老大一眼,退了回来。 王老大一看来了几个叫花子,心里异常惊惧,但表面却非常沉着,狡猾地一笑,向几个人上下打量一阵,然后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敢插手管王大爷的闲事,这地下老人是我叔爷爷,你别以为他穿得破烂,你就讹称是你们丐帮的长老,你有本事救治他,问问看,他姓任还是姓王?我们王家的人虽穷,可不甘心当叫花子,你别拿丐帮的字号吓唬人,王大爷可不吃这一套。” 王老大这几句话将谭知德僵住了,一时竟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身后几个叫花子也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明知王老大讹人,一时却也无法分辩。 杨盛三蹲下身子,一摸癫丐,起身对谭知德道:“谭护法,长老师叔祖确已归天了,一时也难与这姓王的分说,不如和他们打官司吧!” 这几句话可使王老大着了慌,打官司他岂不是就拿不到钱了,哪会甘心煮熟的鸭子,竟被它飞了?当下忙道:“死的是我叔爷爷,打不打官司,用不着你们操心。陈进福也是万分惊恐,先听王老大非要打官司,不外是想讹几个银子,哪会真的打官司?现在这几个叫花子却不比王老大,只是说说而已。真的打起官司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求几人道:“这人实在不是我陈某人打死的,各位行行好事,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各位如没钱用,请说个数目,陈某人无不遵命。“说着,连连打恭作揖。 忽然由谭知德背后闪出一个花子,一指陈进福道:“这是什么话?告诉你,我们丐帮虽是乞讨度日,却是不取不义之财,你放明白些,人死在你门口,这官司你是非打不可。” 其余几个花子也口口声声,吵闹不休,店老板吓得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左央求,右告饶,状甚可怜。 林斌这时笑着挤上前道:“各位别闹,店家你也不用惊怕,这事还不用打官司。来!我替你们解决。” 陈进福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然英俊挺拔,衣着华丽,像是什么王孙公子,但人命关天,岂能相信他的话,不由怔怔地凝视着他。 王老大斜脱了林斌一眼,状甚瞧不起这大孩子。 谭知德、杨盛三见是林斌,正想招呼,却见林斌示以眼色阻止自己说话,并且装作素味平生道:“诸位请向后让让,你们这个说他姓王,那个说他姓任,到底姓什么?只有等我将他救活了,让他自己说了。” 场中众人同声惊问道:“你能将死人救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林斌微微一笑,道:“你们别管,反正还你们一个大活人就是。” 说着,排开堵门口看热闹的人,转身向屋里走去。 林斌回到自己原先坐着的桌前,在盘子里撕下一支鸡腿,又走出门口蹲在癫丐身旁,把鸡腿在癫丐鼻子前晃来晃去,然后,自己咬了-日,故意放大声音,边嚼边说道:“嗯,味道真鲜,真美,我还没吃过这么好的烧鸡。” 林斌这举动既突兀,又滑稽,引得围观的人忍俊不己,甚至有人在嘲笑林斌是个疯子。 林斌却视若无睹地,自顾边说边吃。 明明不知林斌在弄什么鬼,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蹲在那儿啃,多难看?” 林斌乘势立起道:“好!你说难看,我也不吃了,扔给狗吃罢,咱们也该上路了,让他一辈子躺在这儿!” 说着,作势就要扔手中残余的鸡腿。 摹地一声大喝,道:“别扔,留给我鬼花子吃。” 呼的一声,癫丐站了起来,伸手就抢林斌手中的鸡腿,吓得围观的人纷纷向后倒退。 一旁的明明和四个婢女,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林斌见癫丐来抢鸡腿,忙一缩手,藏在背后道:“你要吃可以,你得先说说到底你姓任还是姓王?“癫丐闻言,转脸向王老大一瞪,道:“谁说我姓王,你这小子虽然认我做爷爷,我还不要你这下流胚做孙子呢,你再不走开,看我撕下你的腿来当鸡腿吃。” 王老大吓得把头一缩,挤进人群中溜了。 林斌不等癫丐说完,一拉明明,转身进入店里吃喝起来。 癫丐也三步并做两步地跟了进来,踞案大嚼起来。 明明天真地问道:“鬼花子老哥哥!你怎地跑到这大街上装死,躺在地上,多难为情,现在你怎么不死了?” 癫丐含含糊糊地应道:“只要有得吃,鬼花子才不舍得死呢!” 明明转向林斌道:“你怎会知道他是装死的?” 林斌笑道:“凭他一身功力,什么人能一下将他推倒跌死?不是装死,是什么?” 明明忽地想起一事,笑道:“我真忘了,你们两个真是难兄难弟,怪不得你如此内行。” 林斌知她是指在龙家寨装死的事,也就报以一笑。 不大工夫,癫丐已将桌上七八个盘子的菜一扫而光。癫丐才停下筷子,偶一回头,忽见背后站着三人,双眼一瞪道:“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 谭知德等三人忙双膝跪下,叩头道:“知字辈弟子谭知德陆知章,率盛字辈弟子叩请师叔祖金安。” 癫丐忙摇手道:“你们少来罗嗦,要磕头到一边磕去。” 三人赶忙站起身来,这时林斌也站起来双手抱拳向二人招呼道“二哥、杨兄。” 谭知德道:“斌弟!你好。” 杨盛三同时抱拳道:“大哥!” 一旁的陆知章如坠五里雾中,不知面前这人是谁,该如何跟林斌论关系呢?是依谭知德的同辈称呼?抑是跟杨盛三叫林斌为大哥?这笔帐如何算法?陡然,门口冲进两个五六十岁的老花子,进来就向癫丐叩头道:“师叔,老师侄们找得你老人家好苦!”林斌一看,其中一人竟是铁拳楼道直,不知另外那人是谁?忖道:“看他年纪,是不是丐帮三老?” 颠丐又是眉头一皱,忙道:“快,快起来。” 楼道直等二人素知颠丐脾气,忙不迭地爬起,他们真怕惹恼了他,二人才一起来,忽然发现林斌等几人,顿时目露凶光,对同来的人道:“掌门师兄,这小子就是林斌,这次可不能让他跑了。” 说着,右手倏伸,急向林斌抓去。林斌心想:“原来与楼道直同来的人,正是丐帮现任掌门人铁掌裘道元,看样子今天准有得麻烦。” 见楼道直伸手抓来,微一卸肩,垫步旋身,让了过去。 楼道直见一抓不中,立即改爪为拳,一股狂风,猛向林斌袭去。 林斌本可闪避,但他知道楼道直的厉害,尤其他号称铁拳,可想见其拳上功力之大,自己若一闪开,明明和四女首当其冲。 这时,遂感劲风袭体,也不暇多虑,沉身运气,右掌疾出,一招“风起云涌”,硬接楼道直一拳。 但听“嘭”的一声,林斌身子连晃两晃,楼道直噔噔噔竟被击退三步。 不但楼道直惊异林斌进步神速,铁掌裘道元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作声不得。楼道直功夫如何他是知道的,对林斌虽然也曾耳闻。 但却相信师弟一人足可应付,哪料到楼道直一招就被击退。 他惊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一招呼旁边弟子道:“一齐上。” 谭知德、陆知章和杨盛三,在掌门人命令之下,虽然有所迟疑,但也不敢不出手。 林斌邃感前面掌风击来,刚劲非常,左边的谭知德和杨盛三,打来之拳似急而缓,虚而不实,他知二人手下留情,虽然这二人的功力比他差得大远,即使全力施为,他也不惧,但心底却暗暗感激。右边陆知章的一掌,却就凌厉多了,林斌可不在意。 正面裘道元这一掌,可就大不相同,掌未到,一股劲风已先袭到,林斌心忖:“不愧是丐帮掌门人,功力比楼道直高多了。” 连忙一招“日月无光“,掌切右首陆知章脉门,拳抵裘道元来掌,对谭知德的一掌和杨盛三的一拳不避不让,反而一侧身,用背脊硬接上去。 四个婢女俱都解下软鞭,准备在必要时,为他解危,就是对林斌最有信心的明明,见他三面受敌,也不免惊得“啊”一声。癫丐见林斌如此大意,硬将后背卖给对方,也不禁紧张地站起来,暗替林斌捏一把汗。可是在响声过后,林斌退了两步,谭知德和杨盛人,虽然掌拳打实,但触及林斌身体时,反而被一股大力撞回,谭知德退了四五步,杨盛三则被震出丈余。 陆知章更惨,手腕让林斌扫了一下,疼痛欲断,左手捧着右手,哭丧着脸望着场中数人。 因为林斌不愿伤人,裘道元只被震退两步,未将般若禅功运动,反震之力不大,否则四人中也有一二人受伤,癫丐不由得为林斌的功力惊楞当场。 筱梅肩上的白灵儿,这时“呼”的一声蹿了过来,站在林斌面前,大有为主抵敌的意思。 癫丐哈哈一声大笑,指着丐帮的人道:“这一招‘日月无光’你们就不会,威势何等之大,我要他教给你们。” 各人被癫丐这一笑,回味过来,也未听清癫丐后面的话,又欲出手,楼道直也再次扑上。 癫丐“啪“的一声一掌将桌子震碎,对丐帮弟子怒声说道:”不准打!你们听到没有!” 楼道直急道:“师叔,师侄们来找师叔就是为了他。” 说着,一指林斌道:“他就是神步林斌,他……”癫丐不等他说完便截住话头道:“我早就知道他是林斌,还用得着你们告诉我?” 裘道元上前一步道:“师叔!师侄们还有话要禀明你老人家。” 癫丐摇头晃脑地道:“鬼花子烦咦。” 一指地下打散的桌子和杯盘又道:“我好好地喝酒,让你们一搅,你看,我的酒也喝不了,你快赔我一席酒菜。” 铁掌裘道元连忙恭身徐道:“是,师侄赔!” 癫丐眼睛又是一翻,道:“不要你赔,谁耐烦和你们喝酒。” 转身对林斌明明等人道:“走,咱们到别处喝酒去。” 裘道元见癫丐要走,这下可急了,慌道:“师叔……” 癫丐喝道:“我不是你师叔,不要罗嗦,惹我火起,就给你一掌。” 裘道元往后退下,不敢作声,但心里的话又不能不说,真是急得他跺脚。店家见他们打起架来,早已吓得躲过一旁,此时见他们要走,心痛打坏许多东西,壮着胆子走出来,见林斌衣着最好,而且年纪又轻,脸上自始至终毫无怒容,遂向林斌走去,嗫嚅地道:“客官!请可怜小的本钱短少……”林斌知他不外是想要赔几个钱,将手一摇,制止店家再往下说,伸手从怀内摸出一小锭银子,间道:“够了吗?” 店家一看,怕不有五两重?连忙恭身道:“够了,够了!” 接过银子,高兴地揣人怀里。 林斌微微一笑,转头对明明她们示意,正待举步,忽地门口奔进王老大,手上拿着一个大信封,走向林斌道:“请问小侠可是姓林么?” 林斌点头道:“在下姓林,不知什么事么?” 王老大陪笑道:“这儿有一封信,林小侠一看便知。” 林斌接过信,还未拆开,王老大已转身向外飞跑,明明跟着喝道:“站着,鬼鬼祟祟的,说完再走。” 林斌拦着道:”让他去吧!这种小鬼也值得跟他呕气?” 王老大头也不回,如飞而去。 林斌拆开信一看,微笑道:“鬼花子老哥哥,又有架打了,你去不去?” 明明插言道:“谁又约你打架?” 林斌道:“乌蜂帮,他们的耳朵真长,只这么一会儿,就找上了我,你拿去看吧!” 明明接过一看,原来是约林斌今晚子夜在观音庙前比斗,后面没有签署,只印有几个乌蜂。 林斌对癫丐道:“鬼花子老哥哥,你想打架,今晚到观音庙去,现在咱们找一家客店歇歇,你是不是也一道去?” 癫丐回头一看,见丐帮几人站在背后欲言又止,像是忽然明白过来,道:“你们走吧,我打发了他们,今晚去观音庙找你。” 林斌听了,真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说,楼道直他们一禀告,就会使癫丐发生误会,这个疯子,一起误会,说不定一辈子也化解不开,但人家话已说出,遂不得不带着明明她们向外走去。 他们找了一家像样的客店住下,问明店伙,得知观音庙在城南三里的树林中,林斌不知乌蜂帮来了多少人,也不知有什么人物。他近来的名气已经不小,敢公然地向他叫阵的,武功必定不弱,他怀疑毒蜂马其熊已经追了下来,不然乌蜂帮还有什么人敢向他公然叫阵。 要不,对方必有奸谋诡计,今晚这阵势必定难得过关,随即交待明明她们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好去赴子夜的约会。 林斌独住一间,盘坐床上行了一会儿功,忽听房门“吱”的一声闪进一个人来,林斌睁眼一看,忙站起来道:“盛三兄!请坐。” 来人原来是杨盛三,他并没就坐。“你因何利用本帮信符,驱使丐帮子弟残害武林人物,搅得满天血腥?难道你有什么苦衷么?” 林斌伸手紧紧握着杨盛三的手道:“盛三兄,请你相信我,这事不是我做的,我被人害苦了,你知道,丐帮信符早已让荆大田骗走,我还哪来信符逼使丐帮能听命于我?这全是奸人陷害,我还要调查这事的主谋呢!你们帮里的谭知德谭二哥,他或许知道一点,我是为人所害。” 杨盛三点头道:“我说呢!你绝不会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我记得你说过,信符让余乐天的人骗去了,信符逼害丐帮的事一发生,自始至终我都怀疑不是你做的,但是掌刑长老楼道直却一口咬定是你。” 林斌但然地道:“由他去吧!硬说是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的。” 杨盛三微一摇头道:“大哥,你不能这样说,事情闹大了呢!你现在很危险啊!” 林斌道:“有什么危险,难道丐帮还能……”杨盛三道:“从今天在酒店露的一手,我知道大哥的武功很好,丐帮的人真对你无可奈何,掌门人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走遍天下,找寻师叔祖爷爷任一飞。” 林斌眉头一皱,间道:“难道老哥哥相信他们的话?” 杨盛三道:“刚才你走后,掌门人就向他禀告,他对你在豫南广州一带杀死丐帮的弟子很生气呢!今晚他老人家就要在观音庙和你算帐,你还是避开吧!” 林斌叹口气道:“这怎么可以,乌蜂帮约我在前,我不去,岂不让人笑话?他既要找我,躲也躲不掉,就是没有乌蜂帮的约会,以你们丐帮的势力,我就无法避得掉,迟早都要遇上,不如今夜向他老人家解释清楚。” 杨盛三道:“他老人家的能耐你是知道的,你自己估量吧!我不能逗留太久,得赶紧回去了。” 第二十四章 书眉上的三只手 二更过后,城南三里,一片树林,占地八九亩的观音庙早巳荒废,到处积尘蛛网,东崩西塌,破败不堪。 林斌和明明六人,带着白灵儿来到时,还未交三更,庙前庙后寂无一人,明明道:“斌哥哥,我们来得太早了,不如隐藏起来。躲到树上去,等他们来时,看看是些什么人,暗中窥探他有无奸谋,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林斌刚想点头,突地头顶上一个似哭似笑,苍老沙哑的声音道:“气死我鬼花子了,非要你的命不可!” 明明叫道:“鬼花子老哥哥。” 声音未落,树上“呼”的一声,癫丐自树顶上向要斌头顶撞下。 林斌早得警讯,已知癫丐这一来绝非善意,而且他人未到,林斌已感到一股极大的压力,忙举起双掌向上推去。 “膨”的一声巨响,站在一旁的明明和四个婢女,连同白灵儿,俱被一阵狂风荡开,明明站稳步桩,喊道:“别打!听我说一句话。” 可是,林斌与癫丐四掌相触,林斌脚下陷入地面足有两寸多深,而癫丐却被震飞一丈开外。 癫丐双脚一点地面,疾纵而回,同时口中叫道:“谁说打架,我得要他的命。” 林斌见癫丐再次扑来,不愿再使误会加深,脚下一动,展开归藏步,闪过一边。 癫丐先前与林斌对了一掌,未占便宜,现又一扑落空,颠性一发,“哇哇”大叫着展开穷拳掌,没头没脑地将林斌圈在掌风拳影中。 可是,林斌对穷拳掌已尽得奥妙,癫丐虽然招式老练,功力深厚,而林斌早已洞悉癫丐每招每式,再配以神奥的归藏步,在癫丐凌厉的拳掌之中,闪来避去,潇洒至极。 明明急得一抖龙头软鞭,忙指挥四个婢女一齐上,想用四象鞭阵,替林斌解围,哪知癫丐功力确实惊人,穷拳掌一经展开,劲风力布二丈方圆,明明等五人竟是无法冲入。 明明不由更加焦急,她急中生智,想起了正在一旁搔头抓耳不知该帮谁是好的白灵猴,忙道:“小白灵,你还不快上去帮助你主人,他快叫颠叫花子打死啦!” 白灵猴只向明明舞手弄脚,嘴里叽叽叭叭地一阵比划,明明像是懂了它的意思,问道:“你不愿和癫丐为敌是吗?” 白灵猴点点头,明明道:“我们不是要和他为敌,你没见到你主人一直没还手吗?你只要将癫丐阻住,让你主人退出来,我自有办法为他们和解。” 白灵猴高兴得连蹦带跳,拍出一掌,逼散癫丐的掌风,冲了进去,原式不动,一掌拍向癫丐脖颈,劲道既沉且厉。 癫丐虽知白灵猴这一招不会真的伤他,但来势过于吓人,只得舍开林斌,转身递掌,迎了上去。 明明就在这时,高声叫道:“斌哥哥,快到我这里来!” 林斌知道这位刁钻的明妹妹,心思灵巧,喊他过去,一定有什么好主意。 就在癫丐回掌迎向白灵猴的一刹那,脚尖微点,一式玄玄轻功的“凌空三转折”冲霄而起,身子一拧,落在明明身边。 癫丐回身一掌拍出,迫退白灵猴,回头见林斌逃去,掌化“日月无光”,脚下使劲一蹬,追扑林斌。 明明一闪身,挡在林斌前面,瞪着一双圆圆大眼,看着扑来的癫丐。 敢情癫丐了解明明的功力与自己相去太远,这一招如让自己打上,明明非吃大亏不可,自己哪能将一个跟随身边两年,几无异于父女的明明伤在掌下。 一念之间,硬生生将拿出一半的招式收回,落在明明身前,跺脚道:“小妹妹,这不关你的事,你躲开,让我毙了他!” 明明装着不解道:“斌哥哥是你的小弟弟,你为何要伤他?” 癫丐气呼呼地道:“他不是我的小弟弟,是我师门的大仇人,他拿我们丐帮信符做坏事,我要不毙了他,对不起我师父。” 林斌在明明身后答道:“鬼叫花老哥哥!你别误会,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是别人陷害我的。” 癫丐抢着道:“你别叫我老哥哥,我不是你老哥哥,你说,谁陷害你的?” 林斌道:“我还不知道,我正在追查陷害我的人,我想大概是你们丐帮的人,因为……”癫丐不等林斌说完,接口道:“胡说!你拿着我丐帮信符,我丐帮的人怎会加害你?” 癫丐非常气恼,一跺脚,冲身而起,越过明明,伸手向林斌抓去。 林斌见癫丐身形一动,早料到必会凌空扑来,不等癫丐扑下,一个滑步,从明明身边闪过,与癫丐换了一个位置。 明明也一转身,摊开双臂拦阻道:“鬼花子老哥哥,你听我说,斌哥哥说的是真话,丐帮信符早就让人拿走了,那些事不是他做的。” 癫丐哈哈笑道:“小妹妹,我既不疯,也没颠,你们骗不了我,他的武功连我都不易伤他,信符会被别人拿走?我才不信呢,你们少骗我。” 明明耐着性子道:“我没骗你,你听我说嘛,事情是这样的……” 癫丐不等明明说下去,气呼呼地道:“不听,不听,你们当我是傻子哪!你走开,我要了他的命再说。” 明明见和他说不明白,撒赖道:“好!你不听就算了,你动手吧!先杀了我再杀他。” 说着,一步一步走向癫丐。 癫丐反而一步一步地后退,双手乱摇道:“啊呀!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明明微微一笑道:“那你就放过他,要不你就先杀我再杀他。” 癫丐大叫道:“好,好!我算服了你了,这样罢,只要他将丐帮的信符交出来,别的我全不管。” 明明见癫丐真让自己赖服了,心里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强忍着道:“鬼叫花老哥哥!信符确是让你们丐帮的人荆大田骗去了,你叫斌哥哥拿什么给你?” 癫丐看着明明那付神情,伸手一拍秃头,怀疑道:“不对,不对,看你那付想笑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在撒谎,没有信符,我只有毙他了事。” 明明对这颠叫花不知如何解释才了,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林斌站在明明背后,见明明词穷,赶忙接口道:“鬼叫花老哥哥,信符确是让荆大田骗去的,在伏牛山要不是你拉着我不放,我早就追回来了,现在你叫我怎么拿出来?” 癫丐眉头一皱,拍了一下秃头道:“不管是荆大田骗走也好,不是他骗走也好,反正信符在你手上丢掉,我就找你要。” 林斌见癫丐说来说去,就是要信符,只得道:“信符在我手里失去,我自应负责找回,但是请给我两年时间,如追不回,那时随你如何处置都行。” 癫丐脸色稍霁,正想应允,楼道直和丐帮掌门人裘道元不知何时挨了过来。 只见裘道元在癫丐耳边嫡咕了几句,癫丐一点头,一咧嘴,转向林斌道:“掌门师侄说,你的武功太厉害,怕放走了以后就没法奈何你了,但我鬼叫花子做主,就给你两年时间,不过你武功究竟进步到如何程度,我得试试,你过来,我们对两掌。” 明明急忙拦住道:“鬼叫花老哥哥,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对掌了,你是哥哥,怎好和弟弟打架?” 癫丐一搓掌道:“我答应他两年,就要对两掌,能接我两掌,我才让他两年交还信符,能接一掌,就只有一年时间,要是一掌也接不住,现在就得把信符交出来。” 明明忖道:“真是癫得可以,说话癫三倒四,敢情他发了打架瘾,看样子非打不行了,但是斌哥哥岂是他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 癫丐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一招手道:“出来呀!难道缩在女人背后,练好功夫才露脸?” 林斌知癞丐口没遮拦,说别的倒无所谓,说他在女人背后练功夫,面子上实在下不来,当下不再多所顾虑,昂然走前一步道:“鬼叫花老哥哥,你别说了,我接你两掌就是。” 明明在背后急得一扯林斌衣袖道:“斌哥哥,你直的要和他对掌?你接得下来?” 林斌苦笑一声道:“我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但是鬼花子非打不可,不接不行呀!” 明明紧拉着林斌衣袖道:“既然接不下来,就让他说两句算了。” 抬头对癫丐道:“鬼叫花老哥哥……”明明的鬼心眼又想向癫丐耍赖,可是林斌不让她说下去,轻轻甩开明明的手掌道:“别跟他说了,明知不敌,我也要试一试。” 癫丐听得哈哈大笑道:“这才像话嘛!就冲着这一点,我出手少用两成功力也值得。” 说得林斌哭笑不得,气道:“别说疯话,快些出手。” 癫丐笑声突地一停,右手一抬,平胸推出一掌。 果然他没有尽全力,只使出七八成功力,可是威势已够吓人,一股劲风迫得身边的明明连连后退。 而林斌不知自己现在功力,究竟进步到如何程度,不敢大意,深怕自己伤在癫丐掌下,忙也运起般若禅功遍布周身,一见癫丐抬臂出掌,忙也功聚右手,一掌迎了上去。 两掌接实,“膨”的一声大响,激起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压得站在旁边的人几乎窒息。 林斌在这一掌下,噔噔噔一连被震退了三步,暗道:“这疯子的功力确是厉害,不愧武林六老之一,比玄机子赵如修还要深厚一些,第二掌我非得全力抵御不可。” 癫丐被震得一愣,暗想:这小子还会般若禅功呢!当下叫道:“好呀!六指圣僧慈云老和尚的般若禅功你也学会了,来来来,再接我一掌。” 这一掌乃癫丐集数十年功力推出,果然不同凡响,掌力带起无俦狂风,连二丈外的明明也觉劲风扑面。 林斌虽慑于癫丐功力,但从第一掌的情形看来,对自己的功力多少有了点信心,不再迟疑,缓缓抬手,准备全力回他一掌。孰知就在两掌相接之际,白灵猴突然“叽叽呱呱”大叫起来。癫丐和林斌对白灵猴的叫声都听出一些意思来,林斌忙收臂蹿过一旁喊道:“白灵猴示警,等会儿再陪你玩第二掌。” 可是癫丐掌已打出一半,收不回来,“膨”一声,两丈外的一株合抱大树,被打得连根拔起,洒了一地残枝断叶。 癫丐收臂回顾,白灵猴正拦在八九个人面前,这些人见白灵猴拦阻,一窝蜂似的围攻白灵猴。 林斌放眼一看,围攻白灵猴的一共八个人,另一个站得远远地看着。 那站着看的正是酒店门前冒称癫丐侄孙,后来下书的王老大,围攻的八人,林斌一眼就看出是鲁南七虎和排帮的帮主万鹏。 鲁南七虎正用七虎阵将白灵猴团团围住,万鹏也舞起青竹杖,伺机进攻,逼得白灵猴团团转,不时发出“叭叭”急叫。 林斌叫声“糟”,方要出手,明明已忽地一抖长鞭,要去为白灵猴解围。 林斌忙拦住道:“慢着。” 敢情他已看出白灵猴在七虎阵内虽被逼得半招莫展,但青竹杖万鹏夹在当中,反而使绵密神奥的七虎阵因而威力大减,白灵猴虽弄了个手忙脚乱,却是有惊无险。 林斌看得清楚,对白灵猴的安危暂时放心,正想对明明解说,颠丐也哇哇叫道:“万鹏,你小子滚过来,你有几个脑袋,胆敢一再违背我鬼叫花的诺言,今天竟然带着几个小毛头找上门来,你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青竹杖万鹏心里一寒,手上青竹杖慢得一慢,竟让白灵猴乘机抓了一把,嘶的-声,衣袖被扯破一大截,忙定定神,舞动竹杖护住全身,边打边答道:“老前辈!你老别误会,万鹏是来找林斌这小子算旧帐的,万鹏天胆也不敢在你老人家跟前为非作歹。” 癫丐大声喝道:“好小子,你想唬我鬼叫花,我问你,为何带这么多人,欺凌一个小娃娃。” 万鹏一面手眼不停地对付着白灵猴,一面解释道:“老人家,万鹏怎敢以众凌寡,实因林斌这小子年来尽作些伤天害理的事,还假藉丐帮的信符,陷丐帮于不仁不义。华山派掌门人乌蜂帮帮主马其熊老前辈看不过眼,为了一伸武林正义,才令门人鲁南七虎和万鹏千里追踪这小子。” 他顿了一顿,讨好道:“万鹏间接为老前辈效力,请老前辈助万鹏一臂,擒下这小子。” 林斌听得火冒千丈,喝道:“住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陷丐帮于不仁不义?” 万鹏见癫丐不再责备他,认为计已得逞,哈哈笑道:“林斌,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为何不敢承诺?任老前辈,你别上这小子的当,他外表装得蛮像个君子,内里却歹毒万分,今天要放过他,以后再找他可就不容易了。” 林斌气得真想冲人七虎阵去将他立毙掌下,但癫丐已晤晤地道:“万鹏小子,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老人家说一句是一句,我说让他多活两年,今天天大的事我也放过他,我倒是问你,你既不敢与我鬼叫花作对,为何还不住手?” 万鹏本想激怒癫丐对付林斌,今见癫丐不上他的当,话中还要放过林斌,心底下暗暗叫苦,见问忙道:“你老人家不插手是你老人家的仁慈,但这畜牲是林斌小子的帮凶,非收拾它不可。” 癫丐像是私下在肚子里思索一件不易解决的问题,好一会儿才摇头自语道:“不对!不对!” 不对什么,谁也听不懂,但他接着问万鹏道:“你可知道这只猴于是谁的?你敢收拾它?” 万鹏闻言一愣,答道:“是林斌的,难道又错了吗?” 癫丐眼一瞪道:“胡说,是我丐帮的灵猴,算起来还是我的师弟呢!你还不住手?”万鹏一听可就作难了,暗忖道:“这疯叫花从来说话就没个根据,猴子也成了师兄弟?谁知道是真是假?若听从他就此罢手,岂不失去机会?不听呢?这疯子实在难缠得紧。” 万鹏脑子转了几百转,终于认定癫丐说的是疯话,同时,认为癫丐奈何不了七虎阵,当下,闷声不响,一招比一招更凌厉地猛力攻向灵猴。 癫丐这一气可大了,一拍秃头道:“气死我鬼花子了,我非收拾你这小子不可。” 两足微一用力,双臂左右一圈,向七虎阵扑去。 七虎阵是鬼才人魔杜衡参透北斗星之变化创出来的,阵形有如北斗,七人正如北斗之星座,不论敌人攻哪一星座,其受到之反抗力量就是七星座的总和,威力之大可想而知,除非懂得此阵之变化,否则功力再高也难讨便宜。 癫丐也久闻七虎阵厉害,这一扑,用足了功力,使出穷拳掌最厉害的一招“日月无光“,向阵头的斗勺攻去,这一星座正是大虎汤仁的位置。 在癫丐拳掌甫及汤仁之际,七虎倏然一个旋转,带着阵中的万鹏和白灵猴向癫丐滚了过来,七件兵器快如闪电地一件接一件打向癫丐双腕,每一件兵器的劲力有如七七四十九个汤仁的功力一般。 一触之下,“轰”一声,癫丐被逼退六七尺之远。癫丐“晤”了一声,摸摸自己的秃头,显得既惊讶又困扰,一指阵中的万鹏道:“小子,你别藉七虎庇护,有种的出来受死。” 万鹏见癫丐被阻阵外,心下一喜,胆色立壮,在阵中一边对付白灵猴,一边轻松地道:“老前辈,你进来吧!我出不去。” 癫丐空自被激得双脚暴跳,奈何不得。 林斌学的归藏步就有七星步,比之七虎阵尤为深奥,破解七虎阵易如反掌,但他有意要看癫丐的修为,站在一旁微笑不语。 癫丐到底是武林六老之一,非泛泛之辈,虽然不解七虎阵之玄奥,但也给他想出一个妙法,他再次一拍脑袋,双足一点,弹身而起,拔起一丈多高,一蜷腰,头下脚上,拳掌齐出,从空中扑向阵的中央。 他这一着虽非破解七虎阵之方,但此异乎寻常之法,也正打在七虎阵的要害上,七虎阵立即微一散开,同时避去癫丐凌厉的一招。 可是当癫丐刚刚落地,七虎阵即舍去白灵猴和万鹏,反将癫丐转在阵中。 林斌见白灵猴在阵中累了半天,恐它吃亏,忙喝道:“小白灵回来。” 白灵猴“吱”的一声,舍下万鹏,跃回林斌身边。 万鹏突感眼前白影一晃,失去了白灵猴,一轮青竹杖,向林斌道:“小子,今天你再也难逃我青竹杖下了。” 林斌不答万鹏的话,向四婢一挥手道:“用四象鞭阵将他活活累死。” 四婢早已跃跃欲动,苦无机会,此时得林斌之令,哪能客气?一涌而上,将万鹏圈在鞭阵之中。 两个武林绝阵,同时展开。 七虎阵变化无穷,威力极大,可是碰上了武林六老之一的癫丐,也无法伤得敌人分毫,但癫丐一时之间也破不了七虎阵,只见翻翻滚滚,酣斗不已。 四象阵虽也甚为神妙,却因四婢功力比七虎较差,而且阵式之威力也稍逊于七虎阵,但其所对的是功力远不如癫丐的万鹏,打来就轻松多了,万鹏呢?一支青竹杖,使尽了浑身解数,还是迭遭惊险,好在四婢只想将他活活累死,不然,万鹏早已弃杖被擒住了。 林斌站在一旁向明明解说二阵的优劣点,指点明明破解七虎阵之方。 明明听得眉飞色舞道:“斌哥哥,我去斗斗七虎阵好吗?” 林斌摇头道:“单凭我三言两语,你还未得精奥,往后要下一番苦功才有破阵能力,现在还是不冒险为宜。” 明明不依道:“不嘛!我破不了七虎阵,你不会救我呀!” 林斌见她说得如此天真,一想也好,点头道:“好吧!你去试一试,但不得贪功,沉着气,照我刚才说的闪进阵里,带鬼叫花老哥哥出来。” 明明高兴地道:“别罗嗦了,我依你就是。” 说话间已纵到七虎阵边,龙头软鞭一抖,扫向斗柄,斗柄受击,斗勺牵带癫丐卷过来,明明一卸软鞭,微闪娇躯,人已进入阵中,对癫丐招呼道:“鬼叫花老哥哥,我们合力破阵好吗?” 癫丐打了半天徒劳无功,眼见明明轻易地闪进阵来,向他招呼,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呀,原来你懂得七虎阵,你再不来,我鬼叫花可要死了,我死了不要紧,让鬼才人魔说嘴,我可受不了这气。” 明明舞动手中的软鞭,跟着七虎阵的移转,点点扫扫,听得癫丐赞她,心里一高兴,竟忘了林斌要她沉着气,不贪功的吩咐,娇笑道:“你打斗柄,偏左攻去,我打斗勺,偏右冲,将他阵势冲散,七虎阵也就自然瓦解了。” 两人如言南北左右冲击,起手几招,似乎很是顺利,牵动了全阵,哪知没几招,又已左右受阻,陷入被动之地。 林斌在阵外看得明白,见明明与癫丐同陷阵中,施展不开,立即以传音入密向二人道:“明明,快跟着鬼叫花老哥哥,同冲斗柄,踏乾位,过震位,走离位,就可以出阵了。” 明明正感手脚无措,听得林斌阵外之言,忙不迭转身如言而攻,只几步,已与癫丐站在陈外,二人愣愣地看着还在转动未停的七虎阵,尤其癫丐骇得癫气全消,惊诧不已。 大虎汤仁大喝一声:“白虎归位。”七人立即停了下来,立在七个方位上,汤仁得意地一笑道:“任老前辈有兴,不防再玩一会如何。” 林斌怕癫丐受辱,抢着答道:“好!准备好你们的七虎阵,待小爷陪你们玩玩。”林斌身子一晃,人已然入了阵中,连七虎也没有看清林斌是如何闪进阵里的。当下不敢怠慢,七虎阵在大虎一声清啸之下,已然发动了阵势,林斌在归藏七星步中洞悉北斗之变化,因此一进阵便扑向天枢座,将守在此位的大虎汤仁逼离岗位,取而代之,不消片刻,七虎阵即操纵在林斌手中。 林斌既掌握了全阵总枢纽之位,也不伤人,只在阵里一阵急奔,推动全阵东转西转,越转越快,真如七只猛虎狂奔一般。 七虎此时被弄得疲于奔命,想收住阵势也不可能,半个时辰之后,七虎已累得骨酸筋麻。 林斌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停!” 一阵兵刃轻碰之声,七虎个个垂手而立,手上兵刃不知如何全到了林斌手中。 林斌一声清啸,冲霄拔起,身子一拧,斜斜落去,站在七虎阵外,将双手中及腋下夹的七件兵器一件件地掷在地下,冷笑道:“七虎听着,小爷看在杜老前辈面上,今天饶过你们,如再为非作歹,遇到小爷手里,就不像今天这么好说话了,听清了没有,滚!” 鲁南七虎默默拾起自己的兵刃,哭丧着脸,转身而去。 癫丐惊于林斌这不可思议的功夫,暗下自叹不如,一直呆呆地站着旁观,此时见鲁南七虎转身离去,才想起了要向七虎说两句话,遂指着鲁南七虎背影道:“七个娃娃,不要忘了,回去告诉鬼才人魔,说鬼叫花虽破不了你们七虎阵,可是你们七虎阵也伤不了我鬼叫花,叫你鬼才师父不要得意,下一次我还要斗斗他的七虎阵呢。”此时,四象鞭阵依然攻势未停,林斌对明明道:“明明!你去将万鹏老鬼青竹杖夺过来。” 明明高兴地说声好!两个纵跳已进了四象鞭阵,龙头软鞭疾向正在左支右绌的万鹏一抖一圈,抓住了万鹏的青竹杖,手臂一收,万鹏青竹杖脱手而出。 明明又一抖软鞭,青竹杖脱鞭向林斌飞去,林斌一抬臂接住青竹杖,口中叫道:“明明,筱梅,你们回来。” 明明及四婢女退回林斌身边,明明得意地向林斌微微一笑,这并非明明在武功上比万鹏高强,只不过万鹏在四象鞭阵中吃尽了苦头,一方面因真力消耗过多,一方面心慌意乱,疲于应付,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才会栽在明明手里。 本来万鹏已累得脸青唇白,气喘不已,此时因青竹杖被夺,更是铁青着脸,几乎气炸了肺。 林斌两手把玩着青竹杖,慢条斯理地自语道:“这根青竹杖倒不坏,蛮坚硬的,算得上一根好兵刃,只是不得其主,不能发出更大的威力,未免大可惜了。” 微微一顿,抬头向万鹏冷笑道:“万帮主,你不是找我林某人的梁子吗?要怎么了结请万帮主划下道儿来,林某人接着就是,怎么只站着不动?” 万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哪还说得出话来?林斌又道:“敢情万帮主当腻了排帮帮主,情愿屈尊降贵投靠乌蜂帮,不知万帮主在乌蜂帮任何高位?林某人如何称呼才为恰当?” 林斌连骂带讥,万鹏几乎当下呕血,林斌见他不说话,又微微一笑,怒道:“万鹏,你是不是奉了老毒物之命来对付小爷的?告诉你,毒蜂虽毒,也奈何不了小爷,林某人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不愿过为已甚,今天也放过你一遭,你滚吧!” 说罢,手掌轻轻一送,一支青竹杖平平飞向万鹏,万鹏伸手去接,接是接住了,可是立感飞来的青竹杖带着一股千斤大力,将万鹏压得连退了三步才拿桩站稳。 万鹏羞愤交并,一言不发,拿着青竹杖转身而去。 林斌见万鹏离去,转头对癫丐道:“我们还有一掌未对,现在继续吧。” 癫丐一摇脑袋道:“不斗了,林娃娃,鬼叫花就让你两年追回信符,两年后的中秋午夜,鬼叫花在黄山始信峰上等你。” 说完也不向铁掌裘道元、铁拳楼道直打招呼,竟自掉头而去。 裘道元和楼道直二人给林斌露的这几手已惊得目瞪口呆,此时才警觉不能再多停留,二人一招呼,也跟着癫丐的后脚走了。 林斌与明明等回到旅店中,他一直让癫丐最后几句话说得闷闷不乐,呆呆地坐在椅上。 明明见林斌不乐,用话逗他开心,可是林斌只是唯唯地听着,仍然呆着不响。 明明见林斌呆如木鸡,知他因癫丐的误会而烦恼,自己心情也跟着林斌沉重下来,她无意问瞥见桌上放着林斌从衡山带回的那本换包的千字文,无聊地随意翻着。 陡然,他惊异地叫道:“斌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林斌给她这一惊叫,才警觉地放眼向明明送到面前的千宇文一瞥。 只见明明指着正本第二页,书眉上赫然画着三只手,林斌眼睛一亮道:“是他们,准是他们干的。” 明明诧异地问道:“他们是推。” 林斌一指那图样道:“你看,这是南偷北盗的标帜,玄霜绛雪准是他们两个做了手脚,果真这样,衡山派的过节可就能化解了。” 明明道:“就算是他们拿的,但这两个贼胚子行踪不定,你到哪去找他们。时间一久,要是像金光蛇皮一样,让人抢走了,就有得追了。” 林斌右手握拳,轻打左手,说道:“对,他俩的武功不足保护珍宝。 我得赶快找到他们才行。” 明明奇怪道:“你怎么找他们?” 林斌微笑道:“我有办法,现在天快亮了,我们打坐一会,养足精神好赶路!” 翌日,林斌和明明等一行六人离开了南岳,向北而行,林斌在大路要口叉道上绘些古里古怪的图样,尤其住店时,在客店大门上必然绘一个明显的三只手。 明明最初以为林斌无聊地随手乱绘,以后看出林斌是有意地那样做,好奇地问道:“你绘那图样,是不是让两个贼按图找你?” 林斌微笑点头,明明笑道:“你真不愧是贼窝子出来的头儿了。” 这一天,林斌等经过南昌,这是江西的通都大邑,商业鼎盛,城中东湖畔的百花洲,城西的滕王阁,进贤门外的绳金寺,都是遇逸闻名的名胜古迹,明明吵着要逗留一天,好畅游一番。 林斌为了探听那借名嫁祸,残害武林人物的敌人,一路本是不慌不忙地走,见明明要在南昌玩一天,自然同意。 待他们游罢归来,已是万家灯火,林斌等刚一踏进客店大门,里面迎来了两个中年汉子,向林斌躬身行札。 明明一看,见是南偷北盗的贾亚和汪行,她小嘴微开,正想说两句俏皮话,但见林斌寒着脸,一言不发,径向房里走去,明明只得将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跟着林斌进入住房。 林斌还未坐稳,一瞥跟在身后进来的贾汪二人,轻哼一声道:“你们两人做得好事。” 贾汪二人正高兴主人未丧生终南百丈深崖,好容易找了来,一见面,感到林斌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再听林斌这劈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更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里不由一哆嗦。 妙手神偷贾亚恭身道:“禀告主人,小的二人自从主人不幸身落悬崖,深信主人必会逢凶化吉,两年来在终南一带守候主人。后来听得江湖传言主人重现江湖,小的二人辗转寻访,近日又发现主人见招的暗号,方才寻到这里来,小的二人没做任何对不起主人的事,还请主人明示。” 林斌又沉重地哼了一声道:“谢谢你们的关怀,可是你们替我惹子不少麻烦事,又该怎么说?” 北盗妙手空空汪行像是听出一些眉目来,自以为懂了林斌话中涵义,接口道:“小的二人怎地给主人招惹是非,只是自小的风闻主人有对武林同道不利的行为,小的二人便认为那是不可的事。” 林斌听他答非所问,但闻到有关自己令名的事,忙截住道:“你们凭什么有如此想法?” 贾亚接着道:“以过去主人所作所为,元不光明磊落,那些违背武林道义的事,主人必不耻为之。” 林斌听言,气也就慢慢地平了下去,但仍故意插言道:“我还不能相信自己啊,你们就如此信得过我?” 汪行见林斌脸色稍霁,争着道:“小的绝对相信,何况江湖流言主人以丐帮信符胁迫丐帮与白道作对,贾亚早知主人失去信符,以小的臆测,其中必另有奸谋,所以小的二人才四下踩探。” 汪行说至此,稍一停顿,要看林斌的反应,林斌知道汪行必有下文,接道:“说下去!” 汪行道:“果然不出小的二人所料,上月小的耳闻主人要对鄂北襄阳双龙镖局不利,小的俩及时赶到,亲眼见到徐子贵率领丐帮鄂北分堂弟兄正向双龙缥局下手,小的和贾亚……”林斌迫不及待地问道:“徐子贵?你们没看错人?” 贾亚肯定地道:“没错,小的二人还与他动上手,要追问他假藉主人之名的阴谋,与丐帮信符的下落,可惜小的与双龙嫖局的人,皆非丐帮来人的对手,致未能将人留下,敢情徐子贵心中胆怯,见小的二人现身,马上指挥丐帮人众撤退。” 林斌对贾汪二人的话默默沉思研究,汪行补充道:“要说小的替主人招惹了是非,就只这一次,别的……小的等绝不敢胡来。” 林斌听得暗暗点头默许,对贾汪二人的忠心耿耿很是高兴,但奇怪信符何以会落在徐子贵手上。 贾亚、汪行二人见林斌满脸愤恨之色,一言不发,还以为林斌仍不谅解他俩,赶紧缄口恭立一旁。 明明也以为林斌听了南偷北盗的话,对他们二人更为不满,才铁青着脸不发一言,忙解围道:“这本书是不是你们的?” 说着,将那本千字文章拿了出来。 贾亚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应是。 林斌不等他说下去,截住问道:“玄霜绛雪真是你们偷的啦?” 贾亚应道:“是的,小的知那玄霜绛雪是主人的东西,见落在一女孩子手中,小的二人下手取来,要送还主人。” “书呢?拿来!” “丢了!” 贾亚心里在直打哆咦。林斌两眼一瞪,射出一道慑人的光芒,喝道:“什么?丢了?在什么地方?” 贾亚惭愧地道:“让鲁南七虎抢去的。” 林斌听得一抬手一掌拍在身边桌子上,“哗啦”一声,桌子被他拍得四分五裂,塌在地下,旁边的贾亚和汪行吓得噤若寒蝉,心里忐忑不安。 林斌气呼呼地道:“早知如此,我绝不放过鲁南七虎,走,我们连夜赶路。” 明明问道:“到哪儿去?你知鲁南七虎此时在哪儿?” 林斌微微一顿,沉声道:“先在太湖找三头蚊报仇,再找鲁南七虎要书,然后上泰山找毒蝶。” 明明一听提到毒蝶,内心不禁掠过一阵恐惧、仇恨,但又感恩的复杂感情。 一个月色暗黯的午夜,一只大船在静寂的太湖中慢慢地向着西洞庭山驶去,船头船尾撑船是两个不算高大的中年汉子,中舱里灯火明亮,几个衣着鲜明的少年在浅斟慢酌,船桅上攀着一只全身白毛的小猴子。 但听舱里一个少年道:“太湖帮在这里太霸道了,官民都不敢招惹他们,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竟有这一只找他们晦气的船此时进犯,是以全无戒备,当然不会有动静了。” 岂料林斌的话还未说话,“呜”一声响箭划破静寂的夜空,向船桅射来。 攀在船桅上的白灵猴“吱”一声尖叫,伸出小毛手一煽,将响箭拨下水里。 林斌说声:“准备应敌。” 双手一按桌面,身影一闪,人已蹿出舱外,站立船头,轻声对正在撑船的南偷北盗道:“用力划,闯过去!” 汪行一声忽哨向船尾的贾亚一打招呼,二人同时使力,运桨如飞,大船有如脱弦之箭,向山脚冲去。 此时响箭“呜呜”响个不住,山脚下忽然冲出两只快艇,向林斌的大船驶来。 林斌暗忖:“真想不到三头蚊李三倒能节制有方,防守严密,看来今夜免不了有一场狠斗了。” 眨眼间,对方船只相距不过五六丈,每只小艇上各有三个人,一人使桨,另二人峙立艇面,手上一律持着一对分水刺。 左边小艇上一人喝道:“来的是哪路朋友?请停船通名传报。” 林斌根本就不搭理他,船行如故,双方越来越近。 刚才说话的人又喝道:“狗娘养的,你们全是聋子,还是哑巴?怎么不停船答话,大爷可不跟你们客气了。”” 明明和四个婢女已站在林斌背后,此时听见敌人言语污秽,掣出一把从林斌那里学来的毒蜂针,随着喝道:“你要骂人,到阎罗王那里骂去!” 明明的毒针虽然没毒,但针很小,而且在夜里发出,敌人哪能看得见?何况明明恨他说话难听,暗器先出,喝声后起,只见那骂人的主儿在明明的喝声中,大叫一声,身子一侧,跌进水里。 林斌两眼看着前方,发觉一只只快艇陆续地驶来,一共有十几条之多,开口道:“明明!别和这些粗人生气,拿出你们的软鞭准备应敌。” 快艇上的敌人见己方一人被打落水,同声喝骂,一面射出一支响箭,跟着山脚、山顶,响箭接连射出。 就在此时,林斌的船已和太湖帮的快艇相距仅二丈有余。 快艇上一人喝道:“放箭!”嗖嗖”一阵弯箭向林斌等射来,林斌在黑夜之中仍看得清楚,运起般若禅功,两手交拂,扫出一股狂风,立将射来的弯箭悉数扫向半天。 双方船越来越近,右边快艇一人喝道:“大家上!” “嗖嗖嗖”站在快艇上的三人同时向林斌的大船纵来。四个婢女不等吩咐,各移前一步,抖手打出软鞭,将纵来三人卷住,又一抖手,三人连呀声还未叫出,已齐齐被卷人湖中。 林斌的船冲过了二只快艇,向前疾进,但第二批快艇来到近处,每只艇上仍是一人操桨,二人应敌,小艇上的敌人有前车之鉴,不等靠近,远远地已射出弯箭或打出暗器。 林斌仍是舞动双袖,拨打飞来暗器,等到双方船只接近,由明明和四婢女又用软鞭将敌人打下湖去。 当林斌的坐船距岸二十多丈时,船底传来“笃笃”数声,林斌说声“糟”,回头一看般舱已自“哗哗”进水,忙道:“汪行,贾亚,快抢小艇。” 敢情被打落水的敌人都没受伤,潜水凿破大船船底。 林斌一面挥袖拒敌,一面担心明明她们不谙水性,心下暗急,忽地灵机一动,大声道:“明明!你们脚下站牢,各自注意打来暗器。” 说罢!将拨打暗器的双手向船舱遥遥一拍,“膨”的一声大响,中舱被打得粉碎。明明等同声惊呼,明明惊问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疯了,还怕船沉不了吗?”林斌一言不发,身子一晃,纵了过去。 明明这一惊,几乎掉下泪来,四面八方飞来如许暗器,林斌不招不架,岂不被打成一个刺猬?明明担心林斌会丧命暗器之下,心里一阵绞痛,手中龙头软鞭慢得一慢,身上着了几件暗器,好在她里面穿的金光蛇皮宝衣,没有受伤。 纵然如是,明明立即感觉自己处身的危险,精神分散不得,马上收慑心神,密密地舞动手中龙头软鞭,护住头脸。 明明百忙中还不忘林斌,她心里默念道:“斌哥哥不会死的,斌哥哥不会死的。” 果然,林斌在密如骤雨的弩箭中,不招不架,运起般若禅功,只见弩箭射到近身半尺处,似是碰到一堵气墙,纷纷掉落。 林斌双掌一轮猛攻,已夺得两只小艇,招呼明明她们上船,左掌向船后遥劈,使船行加速,右掌劈向阻在前面的敌人,但见掌风过处,太湖帮众人叫苦连连,已至岸边,众人一跃而上,方始松了口气。 此时西洞庭山火把齐明,照得满山如昼。 林斌抬头一看,有火把之处,分明就是一个关卡,每一个关卡人影幢幢,起码有十多个人把手。 林斌向山上第一关卡喝道:“乌蜂帮的狗腿子,太湖帮的爪牙听着,你们的小祖宗神步林斌今夜来报杀父杀母大仇,你们传话给三头,蚊李三赶快下山领死,免得林某杀上山去波及无辜。” 山上一个宏亮的声音答道:“姓林的兔崽子,有本事的上山来见个真章,你家爷爷正要擒下你领功呢!识趣的马上滚出太湖,放你一条生路。” 林斌正想答话,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谁如此大胆敢放走姓林的小子,难道活得不耐烦了?” 接着又道:“姓林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下无门你偏来,今夜你就别想活着出太湖,认命吧。” 林斌一听这声音,就知是谁:“万老鬼!”你倒有返老还童这术,林某人贺你养生有道,想不到堂堂排帮帮主竟然投到太湖帮里,真是可喜可贺。” 万鹏不知林斌指的什么,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林斌却朗声笑道:“真笨,排帮投靠太湖帮,不就成了太湖帮的儿子帮?而太湖帮本为就是乌蜂帮的儿子帮,这一来,万帮主岂不成了马其熊的孙子,这不是返老还童是什么?” 林斌这一解释,气得万鹏大喝一声:“排帮的弟兄们,跟我下去毙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万鹏首先冲下山来,他身后跟着十二三个排帮的堂主香主,火光下人影连晃,将林斌等围了个风雨不透。明明龙头软鞭一抖,鞭尾一指万鹏道:“万老鬼,南岳郊外四象鞭阵的苦头难道还没有吃够?识相的,夹着尾巴滚开吧。” 万鹏不答话,青竹杖一挥,连点带打地攻向明明胸前六大要穴。 明明娇笑一声,滑步跃开五尺,叫道:“四象鞭阵!” 万鹏吃过四象鞭阵的苦头,不敢一人应敌,呼啸一声,十几个排帮的香主堂主一涌而上,这些人都非泛泛之辈,来势又凶,四象鞭阵未成,四婢女与林斌均分别受到攻击。 林斌倒没什么,这些人在江湖上虽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在林斌看来却稀松平常,毫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四婢女可就不同了,这些排帮香主堂主,武功都在自己之上,何况人数又多,她们依赖的是四象鞭阵,如今阵未布成,已遭敌人围攻,这一混斗,眨眼之间,已被弄得手忙脚乱,险象迭生。 明明此时则独斗万鹏,万鹏的武功堪称一等一的好手,尤其仗以成名的青竹杖,更是威猛绝伦,明明一条龙头软鞭招式虽然精绝,奈功力不如万鹏,最初凭身手灵巧,招式玄妙,还可与万鹏堪堪打成平手,可是五十招一过,已渐感不支。 万鹏耳闻泰山派的软鞭厉害,前些日子在南岳又被困四象阵,弄得丑态百出,心中早有戒惧,加以明明一上手就使尽了绝学,万鹏明知武功在明明之上,但也为明明的软鞭精奥招式所震慑。 万鹏一上手,就使出成名绝招,将明明裹在杖影之中,二十招一过他已看出明明功力比自己差得多多。这一来,他得理不让人,一招比一招厉害,五十招刚过,明明已显技拙,万鹏暗忖:“林斌这小子厉害,如不乘他被手下绊住之际,收拾这女娃出出气,待会他抽出时间来援助,可就无机会了。” 他一招“雪花盖面”,幻成千百条青竹杖,向明明当头压下。 明明正在气力渐弱之时,纵跳已欠灵活,眼见难以闪避,必伤杖下,心中一急,不再顾虑,一招“枯藤缠树”,缠向青竹杖,只听啪的二声,鞭杖相触,青竹杖已被牢牢缠住。 万鹏见自己兵刃为敌缠住,忙劲贯双手,用力一扯,想将软鞭一并扯脱。 明明自知内力不如对方,但又不愿撒手弃鞭,吃万鹏一扯,噔噔噔连人带鞭被扯前三步,额上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万鹏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腾出左手,一掌拍向明明右肩,“膨”的一声,打个正着。 明明闷“唔”了一声,一个把持不住,软鞭出手,“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才拿桩站稳。 万鹏这一掌不下三百斤之力,满以为可将明明毁在手下,岂知明明只被打退了数步,毫无受伤迹象,不禁心中诧异,他不相信明明练成金刚不坏之躯。到底姜是老的辣,万鹏经验何等老到,他稍一迟疑,立即抡起青竹杖,带着明明脱手的软鞭向明明头顶扫来。 明明刚承受万鹏一掌,托赖身穿金光蛇皮,虽未受伤,但已气力不继,如今眼看杖鞭打来,任怎地也难逃一杖之危,双眼一闭,等着死神到来,心下暗道:“斌哥哥,你替我报仇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斌一声轻啸,白影一晃,万鹏顿感手中一紧,鞭杖脱手而出,只见小白灵站在一旁,双手舞动从自己手中夺去的一杖一鞭。万鹏这一气,非同小可,舍下明明直扑小白灵。 原来林斌最初无意伤及无辜,不愿骤下重手,尽使些轻巧功夫将他们一个个的穴道制住,夺下他们兵器。岂知这些人都非弱者,三招两式之内哪能得逞,何况这些人对林斌早有耳闻,一上来,就是拼命招式,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林斌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 林斌武功精湛,虽未将敌制住,但他应付自如,打斗中不时注意明明等人,先见四婢受制于敌,又见明明危在眉睫,急忙撮唇一啸,招呼正在与敌游斗的小白灵援助明明。 林斌再回顾四婢,四婢在这转眼瞬间,已是发发可危,不禁大急,脚下一变,展开归藏步,运起般若禅功,右手硬夺敌人兵刃,左手幻化莲花指,疾点敌人穴道。 但见斗场中立现百十个林斌,眨眼间,所有排帮之人,个个兵刃出手,人人穴道被点,只剩一个万鹏正和小白灵打得难分难解。 明明和四婢已被累得香汗淋漓,五人既得林斌解困,遂将肚子的怨气出在万鹏身上,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去。 林斌阻止道:“你们休息一会儿,等会儿上山还有一场好斗呢!这老鬼让我来打发。” 接着暴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有如晴天暴雷,小白灵固然应声住手,纵立在林斌身旁,就是万鹏也不自觉地停下手来。 林斌迈步上前道:“万帮主,我们本无深仇大怨,但万帮主既甘心投靠乌蜂帮下,为虎作怅,殆害武林,就怨不得林某人心狠手辣了,识时务的马上带领你的帮下弟兄离开此地,好好做人,否则休怪我林斌赶尽杀绝,你自己估量着办吧!” 万鹏自知不敌,今夜本依恃大援在后,且仗人多,才敢下山迎敌,此时手下一个个又被制了穴道,正感进退维谷,受林斌言语一激,以万鹏江湖上的地位,哪咽得下这口气?不禁老羞成怒,大喝道:“林斌小子,本帮主与你拼了。” 说着向林斌扑去,他在气愤之下出手,简直不成章法。 林斌见他这种打法反而怔住了,忖道:“一个人成名不易,刚才自己的几句话也太使万鹏下不了台,也难怪他气成这个样子。” 他心地宽仁,这一念头,反使他不忍出手制敌,一味用归藏步左闪右避。 虽然如此,他仍留神四周情形,陡然瞥见山上一股火光冲起,片刻间火势弥漫整个山顶,他惊诧这火来得突然,一边游斗万鹏,一边对明明等道:“山上有变,快冲上去,别让三头蚊跑了。” 林斌这一提醒,明明等也已警觉,同声应“好!” 一齐向山顶奔去。 林斌转言道:“万鹏!林某人没时间和你们瞎斗,你手下人半个时辰后自可恢复行动,你考虑着,为恶为善,在你一念之间,为恶,你带他们跟上山去找我再斗,为善,立即带领他们离开太湖,林某人失陪了。” 言罢,一声清啸,冲霄而起,展开玄玄轻功,尾随明明等直奔山上。 万鹏被他这一着,惊得愕在当地,不知所措。 林斌轻功何等快速,两个起落已追上明明等人,但见沿途火把俱灭,关卡尽撤。 他们一路奔来,毫无阻挡。 林斌心里更觉奇怪,对明明道:“小白灵跟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着来吧!” 身形有如一缕轻烟向山上飘去,小白灵像一条白线般紧随着轻烟射去。 林斌来到山顶四处一瞧,可怔住了。 原来大火烧的正是太湖帮总坛百数十间房屋,火光映照下,遍地死尸,这些死尸死状极惨,全身毫无伤痕,个个面部痉挛,似是经过极大痛苦而死,在融融火光下,倍觉恐怖。 林斌暗忖道:“是谁也在此时来找三头蛟的晦气,而且功力如此之深?能伤人于无痕,放眼天下,除了毒蝶毒蜂,谁也下不了这样毒手,但二毒怎会对太湖帮下手?”想到此处,不由面显失望,暗道:“看此情形,恐怕三头蛟也难逃一死了,我不能手刃仇人,岂不遗憾终身?” 林斌想到要手刃亲仇,便心急地查看死尸之中有无三头蚊李三,死尸虽有数十具之多,但他很快地确定了,三头蚊没有死在这儿。 第二十五章 在雨中 正当此时,突闻寨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声,这啸声在他听来是那么耳熟,分明是三头蚊李三的声音,这声音使林斌心神一振,吩咐小白灵道:“小白灵,你在这儿等明明姑娘,带她们到后山去找我。” 说话中,绕着火场向寨后啸声奔去。 来到寨后,人眼处,一样是遍地死尸,没有一个活人,正感到失望之际,摹然瞥见后山小路上有几条黑影,正向山下移动。 林斌立即纵身向黑影处扑去,他倾尽全力,展开玄玄轻功,真如弩箭一般飞射而下。 他顾不得是否有三头蚊在内,只要把人拦住,不怕问不出三头蚊的下落。 奔到这群人背后时,突施一招“晴空九回转”,从人群头上越过,转身落在地面,拦住众人,才看清是鲁南七虎,不由厉声喝道:“原来是你们,这倒免得我到鲁南去找你们这七只猫了。” 原来鲁南七虎本已如丧家之犬,急急向山下逃去,摹然遭人拦住,怔得一怔,才看清是神步林斌,这下可骇得他们直打哆嚏。 林斌喝道:“没别的说,看在你们师父社老前辈的面上,只要你们拿出衡山派传派之宝玄霜绛雪来,少爷放你们一条生路。” 鲁南七虎心中慌惧,心急逃命,却让林斌拦住去路,心知打不过林斌,大虎汤仁硬着头皮跨前一步,向林斌低声下气地道:“请林小侠高抬贵手,,让我们今日逃得一命,七虎没齿难忘。” 林斌喝道:“我不难为你们,只要你们交出玄霜绛雪来。” 大虎汤仁慑懦道:“玄霜降……雪……不……不……”蓦然,十丈外传来“哎哟“一声大叫,林斌一怔,然后惊喜地自语道:“是三头蚊李三!” 他顾不得听大虎汤仁说下去,喝止道:“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先收拾了三头蚊再来和你们说话,但我先警告你们,别打逃跑主意,让我追上了,可有你们受的。” 林斌不等七虎回答,一纵身向刚才发声处纵去,可是当他来到之后,空山寂寂,鬼影也没一个。他怔怔地站着,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会听错,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呻吟传进他的耳鼓,这次他听得很清楚,那是发自一片蔓草中,这蔓草就距他立身处不远。他转身拨开蔓草,哪儿有半个人影?暗忖,既无迹象,我何必在此干耗?别让鲁南七虎走了,玄霜绛雪又无法追查了。 林斌打定主意,转身奔向山腰,远远望去,哪还有鲁南七虎的影子?林斌恨鲁南七虎不听警告,乘他分神之际潜逃无踪,立意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看,正想纵身追去,又一声轻轻的呻吟声传来,这次是发自脚下。 这不是见鬼吗?他脚下明明是草地,这声音岂不是太古怪了?三头蚊未找着,鲁南七虎也跑了,林斌越想越气,狠狠一跺脚,“咚”一声,奇迹出现了,脚跺处,传来一声空虚不实的声音,他始恍然大悟。 林斌劲运右足,平地一扫,一阵尘上弥漫过后,蔓草与浮土整块地被扫出老远,现出一块五六尺宽圆的大石,林斌劲贯双臂,用力一拔,大石向山下滚去,现出一个黑黝黝的山洞。 呻吟声由洞里一声声地传出。 林斌毫不考虑地纵身进洞,洞内极黑,林斌运足目力,大致可看得出周围情形,这不是洞,是一条条长长的人工开出来的甬道。 林斌沿着甬道走了进去,反而听不见呻吟声音,走了约五丈远近,甬道突然分为两条。林斌向微露黯光的左边一条走去,越走光线越强,林斌脚下一加紧,来到一个洞口,出洞一看,哪有什么呻吟的人?不过是另一个通向后山的出口罢了,看情形,刚才鲁南七虎就是从这儿下山的。 他忙走回头,来到刚才岔路处,改向右边的甬道走去,弯弯曲曲走了有五六丈,好像这条甬道走不尽似的。 突然,传来“唔”的一声,一团黑影蠕动了一下,林斌近前一看,不禁叫了起来:“三头蚊,我终于找到你了!” 旋即忖道:“我不能杀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谁有此功力?伤得他如此厉害?他受了极重的内伤,要是他如此死法,我岂不是没了报仇的机会?我得救活他。” 林斌解开三头蚊李三的衣服查看,原来胸前有一道暗影,他知这是内功极高的人下的手。 林斌将李三翻转身来,伸手抓着李三的背心,将真气源源传了过去,不到盏茶时间,李三的呻吟声已由弱而强,渐渐地停止了呻吟。 李三一声一字地道:“哪位前辈救我李三一命?” 林斌阻止道:“别说话,凝气运功,一会儿你复原后,自然知道。” 李三心下自然明白此时正是治伤紧要关头,也就不再说话,沉心静虑,运功引导背后传来的那股庞大的热力,循着周身气血游走。 不一会儿,李三功运十二周天,周身感到舒泰,痛苦已失,背后的热力也跟着消失,立刻一跃而起,转身向着背后黑影纳头便拜,边拜边道:“前辈救李三一命,李三没齿不忘,请前辈赐示名号,李三好报答大恩。” 林斌知道李三在这暗道里看不出自己是谁,忙拦着道:“李三,你不用谢我,我不是救你一命,是来要你一命的。” 李三听得怔,退后一步惊问道:“要我的命?” 林斌沉声道:“正是要你的命,两次杀你不死,今天非要你命丧当场,亲眼看你断气不可!” 李三从声音中听出是一个年纪很轻的人,但他想不到这人是谁,能有此功力,拯救他一命于垂危,而且又要他的命,颤声道:“你!你是谁?” 林斌轻哼道:“我是谁?我是九年前在西湖边让你毁了一家,一掌打下西湖幸得不死的人。” 李三听得毛骨谏然,一步一步地后退,靠在甬道壁上,颤抖道:“你是神步?” 林斌沉痛道:“不错,我是林斌,杀父戮母之仇,今天要你血仇血还。” 李三两次伤在林斌手下,自知绝非林斌对手,今天难逃一死,心底闪过一道死的恐怖,颤栗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林斌沉声说道:“我不杀无抵抗能力的人,现在你功力已复,我们就此做一个了断。” 李三心底掠过一个阴毒的念头,强自镇定地道:“好!我欠你血债,又蒙受救命,恩仇两方面,我都该将这条命交给你,你下手吧!” 他背着双手,一步一步走向林斌,大有束手引颈受死之慨,这一来反而使林斌下不了手。 这条甬道,充其量不过三五步宽,李三走了两步,两人几乎贴身而立。 暮地,李三乘林斌迟疑之际,双肩一动,两手快如电闪,一取林斌的咽喉,一取林斌下阴,这一着确是毒辣无比。 在李三想来,林斌纵然了得,距离如此之近,且又仓淬出手,林斌想要闪避,自是万万不能。 林斌发觉李三突袭,已无法出手抵挡,但觉两股劲风一上一下袭来,心一急,本能地一侧身子,结结实实地接了李三两掌。 “唔!嘭”两声,林斌好好地站着,可是李三已两腕折断,整个身子被弹回去,背脊撞在甬道壁上,半个身子陷进壁里,当场晕死过去。 原来林斌虽无防备,但般若禅功能发于瞬息之间,在他感到李三两掌劲风袭来时,身子-侧,避过上下两处要害,体内禅功自然发出,一股绝大的反震之力,不仅震断李三双腕,且将李三反弹回去。 林斌气得上前两步,探手抓住李三前胸,硬生生将李三拉了出来,摔在地下,喝道:“起来,有本事你尽管偷袭,看你能不能伤得小爷。” 可是李三躺着不动,林斌伸脚一踢,叱道:“别装死,有种的爬起来。” 李三仍是不言不动,林斌弯身探手一摸,李三早巳气断身亡了。 林斌恨恨地举掌一挥,“叭”一声,李三头骨迸裂,脑浆四溅,林斌仍是余恨未消,挥动双臂向两壁打去,“哗啦啦”一声大响,甬道为之崩塌。 林斌茫然地跪下去,哺哺诉道:“爸妈啊!斌儿不孝,整整的八年多了,今天才算报了大仇,可是,三头蚊虽死,可换不回斌儿的思念啊!爸妈,斌儿要见见你两老啊!您在哪儿?可听到斌儿的请求,托个梦吧,斌儿是多么地……”诉声有如杜鹃夜啼,无限凄惨。 他声声哀泣,不知过了多久,倏然,一声叱喝将他惊醒,好像是他熟悉的明明和四婢女的声音,还有白灵猴“吱吱”的急叫声。 他心一怔,惊道:“她们遇险了?” 他急忙起身迈步,向那未堵死的后头甬道奔去。 雨道尽头,隐现红光,来到出口处,一股难耐的热气逼来,他醒悟道:“这出口必是火场太湖帮的总坛,这甬道是他们退路暗道。 后路已堵死,惟有冲出火场了。”他运起般若禅功护住全身,“呼”的一声,冲出甬道口,身在空中,瞥见这出口外是个大房屋的后院,四周房子正融融烧得炽烈。 林斌身在空中,双手虚空一拍,展开玄玄轻功,越过一大股火焰。 觑准一段火焰已熄的木梁落下,足尖微点,嗒一声,木梁应声而断,冲起一股火焰。 林斌已如一缕轻烟飘了起来,再向另一断粱落去,如此一起一落,向着叱喝声飘去。 只见明明和四个婢女五条长鞭再加上白灵,正在围攻一个身穿灰袍的瘦削老人,看似她们围攻老人,其实她们是被迫自卫。老人大袖翻飞,带起阵阵狂风,拂得尘土四扬。 但听老人怒骂道:“你们不交出七虎来,我就杀得你们全山不留一个活人。” 林斌惊忖道:“鬼才人魔怎么也与乌蜂帮作起对来?无怪乎这些人死得如此之惨了。” 忙大声道:“杜老前辈请手下留情。”说着人已扑到。 鬼才人魔冷冷地叱道:“什么手下留情,我要杀的你们一个也不留。” 他瞥见有人扑过来,大袖一挥,拂向来人。 林斌人未落地,伸手一掌一拳,一招穷拳掌的“日新月异”迎了上去。 轰一声大响,林斌和鬼才人魔杜衡“噔噔噔”各退三步。 这一招,惊得杜衡双目射出凶光,注视眼前能与自己平分秋色的少年人。 此时明明与小白灵见林斌接上手,都已停手站在一旁喘气。 林斌忙抱拳一拱道:“杜老前辈别来可好,还记得小子吗?林斌在此向你老请安。”杜衡又是一惊,惊的是数年前一个武功低劣的小子,今天居然能接自己一招铁袖功,更惊的是林斌居然会阻止自己杀敌,阴侧恻地道:“林斌,你怎么也做起乌蜂帮的狗腿子了?” 林斌忙道:“老前辈请别误会,小子也是上山报仇来的,这几位为小子助拳而来。”转头道:“明明!你们快来见见杜老前辈。” 鬼才人魔杜衡道:“慢来,他们用的招式分明是毒蝶的门下,毒蜂毒蝶已联手争霸武林,残害武林同道,她的门徒怎么为你助拳?” 林斌微笑道:“是的,明明确是毒蝶的入门弟子,但老前辈不也是毒蜂马其熊的同门师兄弟?” 鬼才人魔杜衡纵声大笑道:“答得妙,答得妙,我相信你。” 白影一晃纵到林斌面前,紧紧抓住林斌双臂道:“小友,数年不见,你的武功进步可大啊!” 说罢,又呵呵大笑,笑罢又道:“老夫可忘了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外孙龙儿一命,也化解了我们老亲家数十年的误会。” 林斌也高兴地问道:“你老和胡龙华老前辈见了面?”杜衡默然点点头道:“我们见面了,一切误会也化解了,可是,以后我再也见不着我那老亲家了!” 林斌奇道:“这话怎说?” 杜衡一挥手,一袖拂向旁边一块大石,“叭”的一声,打得大石裂为两半,狠狠道:“可恨毒蜂竟然不念同门之谊,在小友赶走骚扰胡家堡的雷二郎、莫良等人半年后,竟联同毒蝶亲上胡家堡声言报仇。” 林斌诧异道:“报仇!报什么仇?” 杜衡接道:“二毒将死在小友手下的王一峰的帐算在胡家堡头上,当老夫得信赶去,已迟了一步,我的老亲家和通臂猿丁开俊已受重伤,虽保得小一辈的命,但这两位老友已伤重不治。” 林斌急问道:“小龙和丁伟哥哥他们呢?” 杜衡道:“我将他们都安顿在威镇缥局。” 他像是话犹未尽地道:“更可恨的是,我那七个劣徒竟敢背着我投向乌蜂帮下,我才追了下来,不追回七个叛徒,我誓杀尽乌蜂帮的走狗,再上华山找毒蜂、毒蝶算帐。” 至此,林斌才知道太湖帮遭此大劫的原因,同时也想到鲁南七虎为何急急逃走。但他奇怪,何以鲁南七虎敢背叛鬼才人魔杜衡,不禁问道:“老前辈没遇上令徒们?”杜衡哼道:“怎没见过,刚才我还在寨里见他们,要他们跟我走,他们说吃了什么降心九,即使离开乌蜂帮也会死,不肯跟我去,我转身找李三迫他拿出解药来,李三说解药只有毒蜂手边才有,我恨得给了他一袖子,再转身已失去劣徒们的影子。在寨里搜了一阵也找不着,回头连李三也不见了,我一气之下,一把火烧他们个稀烂,见一个就杀一个。” 说来愤愤不已。林斌缓和地道:“明明,你过来,见过杜老前辈。” 明明嘟着嘴,站着不动,别转头道:“我不见他,他打得我歇了这么久,气还未喘过来呢!” 杜衡一扫冷寞,哈哈笑道:“好!好!你不见我,我见你,我向你陪不是。” 转对林斌道:“小友,我听说你有个小媳妇叫什么明明的,是不是她?刚才我还怀疑怎么这五个人男不男女不女的?” 说罢又哈哈一阵大笑。 明明红着脸,踏上一步,长鞭一挥,道:“你再笑,看我不给你一鞭。” 杜衡摇手道:“别打,别打,我看在小友份上,让你几分,可是你这凶霸的样儿却不能对小友使啊!要将他骇跑了,可没地方找啦。” 这一说,说得四婢掩口不已。 林斌怕他们闹下去闹出真火来,忙岔开道:“杜老前辈,我吃过毒蜂的降心丸,我懂得如何解救,你……”杜衡惊喜地道:“你能解救?那我就请你帮这个忙了,快,追着他们,为他们医治。” 伸手一拉林斌,就要向山下纵去。 林斌反手一扯,反将杜衡扯着不能起步。 社衡心急去追七个劣徒,拉不动林斌也未多想,本能地运劲加力,但尽他力道加到十成仍未拉动林斌,这才惊觉过来,不免心里大骇。 原来他们在这无意的动作中较上了劲,杜衡惊诧林斌的武功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多。 林斌戚然道:“老前辈,请原谅小子,现在不能跟老前辈去追令徒,刚才我在山后看到他们,想这半天,他们已坐船走了。” 说着转对明明道:“明明,你将千年章鱼墨珠借与杜老前辈,好为鲁南七虎疗毒。” 杜衡惊道:“你怎么不跟我一道去?你不帮我忙?” 林斌抬头望天,沉思道:“我的大仇已报,我要马上回杭州葬先父母的坟墓,以安两老在天之灵。” 明明失望地道:“你不上泰山去了?你不是说此事一了,就到山东去吗?” 杜衡急急抢着道:“小友,这事你非援助不可,为武林同道着想,你不该坐视,我们赶快挽救劣徒,共同对付毒蜂,否则反而增长毒蜂凶焰。再说,老夫一辈子从未求人,只求你……”林斌在明明失望的神态下,和杜衡焦急表情中,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这叫我怎么办?去泰山要从东去,追七虎要从华山向西走,我又非回杭州一趟不可,三件事,三个方向。” 明明摇着林斌臂膀道:“先去山东,你说过的。” 鬼才人魔抢着道:“先追劣徒,这事不能拖。” 明明与鬼才人魔杜衡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说东走,一要西去,二人越说越大声,争辩不已。 林斌被他们叫得头都昏了,大声道:“别吵,听我说。” 二人这才停口不言,静待林斌往下说。 林斌看看明明,又望望鬼才人魔杜衡,缓缓地道:“老前辈!并非是我私心太重,实是想能早一日慰父母在天之灵,聊尽为子之道,这样吧!老前辈先陪我办事,然后我们再同上华山寻找令徒如何?” 杜衡焦急地道:“那不行,时日迄延,劣徒们一抵华山,成了马其熊的羽翼,再想从他手中抢人可就难了,还是先追上劣徒加以施救。 以后纵然赴汤蹈火,老夫决为你卖命。” 林斌道:“老前辈所说极是,但我归心似箭,实无心过问他事,以我推测,令徒既受毒蜂之命在外行动,身边必带有抑制毒发的药物,短时间内谅不妨事,老前辈既不同意陪我南行,那只好分头进行了。” 杜衡突然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娃娃,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赏老夫这个脸,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斤两,竟敢不识抬举。” 说罢大袖一拂,一股狂风向林斌当脸拂去。 明明陡然一惊,急抖龙头软鞭向杜衡手臂卷去,娇喝道:“难怪人家叫你鬼才人魔,天下哪有你这么不讲情理的。” 杜衡陡见长鞭袭来,大袖一翻,反向明明拂去。 明明“啊呀”一声,龙头软鞭脱手飞向半空,一只右手被震得又酸又麻,虎口渗出涔涔鲜血。 林斌腾身斜纵,伸手抄回被拂飞的龙头软鞭,落在杜衡与明明之间,急急道:“老前辈请稍安勿躁,待我将话说完。” 杜衡早年的遭遇,造成他孤僻的性格,但眼前有求于人,只得强忍着性子,沉声喝道:“有话快说!” 林斌与杜衡在中牟相处半日,曾听过他的伤心遭遇,并不怪他,平静地道:“我和明明先奔杭州,转泰山,事情一了,立即赶往华山找老前辈,以两个月为期,在潼关见面,这总不会耽误老前辈的事了吧?” 杜衡脸色稍霄道:“你杭州的事,要耽搁多少天?能在两个月内赶到渲关?想借题开溜可不成。” 林斌解释道:“我既允为老前辈效力,怎敢背信?葬先父母的事我想略作安排,托请贾亚、汪行二人代办,三五日后即前往泰山,二个月之内定可赶到渲关。” 杜衡问道:“贾亚和汪行是你的朋友?” 林斌问明明道:“他们二人到哪儿去了?” 明明想起刚才的事,愤愤地一指杜衡道:“还说呢!你问他!” 林斌莫名其妙地看着杜衡,等候回答。 杜衡诧异地:“问我?” 明明气道:“不问你问谁?早先与你动手的二人,不就是贾亚和汪行吗?你还装傻。”杜稀暗叫声“糟”,忙道:“快看看他们被我打死了没有。” 他首先向左边一株大树纵去,林斌忙紧跟过去,只见贾亚、汪行二人双双躺在树下,脸色灰白,气若游丝。 杜衡深感歉疚,呐呐地道:“小友,真对不起你,我只当他们是李三的手下,以致……唉……” 杜斌伸手摸了摸二人胸口,皱眉道:“老前辈!你可带有伤药?” 杜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斌。 林斌接过瓷瓶,倒出四粒红色药九,分别喂给二人,一面按玄霜绛雪宝典所载,替二人推宫活穴,足足耗了顿饭时间,始见两人悠悠醒转。 鬼才人魔看得惊讶不已,他想不到林斌小小年纪,还有这么一手绝活!林斌又对杜衡道:“请老前辈助我一臂,以真力助他们复原。” 于是林斌和杜衡各以右掌抵住汪行和贾亚的背心,助二人导气归元,约莫顿饭光景,双双同时悠悠醒转。 鬼才人魔杜衡知汪行伤得较重,自己施救对象却是贾亚,自己占了便宜,但居然能在同一时间完功,可见自己功力已不如林斌了,心里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不禁豪气大减。 林斌见社衡落寞的表情,为了不使这目空一切的老人伤感,忙道:“老前辈!追赶令徒要紧,我们就此分手吧!” 杜衡精神稍振,话也不说,转头奔下山去。 此时贾亚与汪行已安然元恙,于是大家不再耽搁,一行八人,还有白灵儿,放开脚程,直扑杭州。天有不测风云,他们过了吴兴约二三十里地,忽然下起雨来,林斌归心似箭,哪能为这点小雨所阻,仍是冒雨赶路。 明明等人深知林斌心境,同情之余,自然没有异议,默默地跟在林斌身后疾行。 林斌的脚步是快捷的,可是心情是沉重的,越近杭州,心情也越发沉重。 他眼着幻出一幕幕的往事……八年了,那快活的童年,慈霭的双亲……岂料骤生变故,致使父母含冤九泉,自己九死一生……他俊目凝注前方,视线渐渐模糊,也不知是雨是泪,顺着双颊往下流,往下流,像永远流不尽似的,他忘了现实的一切,只是茫然地向前奔,奔……雨越下越大,真有倾盆之势。 明明皱皱眉头紧走一步,拉拉林斌手臂道:“雨太大了,斌哥哥!我们避一避好不?” 林斌疾走如故,像着了魔一般,两眼木然地直视,根本没有听见明明的话。 明明心下一惊,急道:“你怎么啦?” 她轻轻一推林斌,林斌身子向前一冲,直挺挺地倒卧积满雨水的地上,两眼圆睁,鼻息微微,人已昏迷,明明不觉哭了起来。贾亚和汪行忙上前抱起林斌,由贾亚背着向市镇奔去,一阵紧跑,已进了塘北门,就近找了一家客店,闯了进去。 店家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他们必是江湖人物,也不多问,将他们引到后院客房,站在门口等候吩咐。 贾亚忙将林斌放在床上,明明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床上大哭起来。 贾亚对店家一挥手道:“快去请一位大夫来。” 他又对明明道:“龙姑娘,主人病了,他这一身湿衣服得马上换下,请你和筱梅她们暂避一下。” 他们刚替林斌换好衣服,店家已带了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大夫摸摸林斌的脸额,把脉之后说道:“这位爷台因内心郁积,外加风寒,染了伤寒之症,病势不轻,好在身体结实,虽无生命危险,但也得慢慢地调养,才能复原。” 他开了药方,径自走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林斌的病况已有些起色,但还是虚弱非常,沉沉昏睡。 这一天,汪行到街上买药,匆匆跑了回来,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道:“怪事!怪事!怎么办?怎么办?” 明明多日来食不知味,衣不解带,日夜守在林斌床边,此时正靠在椅上打盹,闻言突然惊醒。 贾亚狠狠地瞪厂汪行一眼道:“吵醒了主人,当心你的皮。” 明明轻喝道:“汪行,什么怪事?你倒是说呀。” 汪行道:“嵩山掌门首徒法静禅师约斗神步林斌,时间是本月十五,地点在西湖灵隐寺前,你们说怪不怪?” 明明愕然愣住了。 贾亚见汪行说得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问道:“你哪来的消息?” 汪行道:“几天来,我每次上街买药见很多武林人物都向南走,因为忧心主人的病,也没敢多管闲事,今天一打听才知道这件事已轰动了整个江湖,武林中人不辞千里而来,都想一睹主人的风采呢!” 贾亚看了正睡得香甜的林斌一眼,若有所悟地道:“一定是阴谋,一定是阴谋。” 明明杏眼一亮道:“既是这样,我们倒是有赶去看看的必要,不过斌哥哥的病……”贾亚眼珠一转道:“我们必须调查这事的真相,主人的病已有起色,坐半天船也无大碍,到杭州不怕找不到好大夫。” 明明道:“就这么办,明天就走。” 明明这一喊,林斌睁开了眼睛,微弱无力地道:“走?去什么地方?” 明明伏到床边道:“去杭州,你的家乡。” 林斌精神一振,高兴地道:“回杭州?好!马上走。” 他双手一撑床铺,身子尚未坐直,突觉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明明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正感手足无措,突然听白灵猴“吱吱”地急叫不已。 妙手神偷贾亚在慌乱中向房外一瞥,忙喝道:“小白灵让开。” 他一个箭步蹿了出来,向来人说道:“杜老前辈来得正好,主人病得昏迷了呢!” 杜衡一眼瞥见明明伏在床边嘤嘤啜泣,林斌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急忙抢步跨到床边,伸手一探林斌鼻息。 白灵儿见杜衡一进房就动手,误以为不利于主人,飕的一声,跃到杜衡背后,一拳擂去。 杜衡突感劲风袭来,顾不得诊视林斌,右手大袖向后一拂,吱的一声,把白灵儿拂得一溜翻滚,回头一看,不由骂道:“你这畜牲找死!” 汪行忙道:“小白灵不得无礼!杜老前辈是替主人看病。” 白灵儿两只圆圆红眼骨碌碌转个不住,蹲在墙角,像是自知做错了事。 明明此时像得到救星一样,拉着杜衡一只手臂满脸挂着泪水,急道:“杜老前辈!你快救救他,他病得很重。” 她将林斌得病和大夫诊断的经过,及刚才晕厥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 杜衡皱眉道:“习武人不轻易得病,一病就不轻,照大夫所说,既是闷气结心头,又受了寒气,只要有人替他打通穴脉,散开胸口的气,再服一些怯寒药物,几天就可复原了。” 明明急道:“那么,老前辈,你就快替他医吧!” 杜衡点点头道:“凭我数十年的功力,替他推宫过穴倒不困难,我现在就着手替他推拿。” 他将林斌上衣解开,双手猛搓一阵,再接到林斌胸口上,慢慢地揉摩,足有顿饭时候,林斌长出了一口气,人也清醒过来,他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林斌睁开了眼睛,杜衡忙道:“小友,你先不要说话。” 明明见林斌已清醒过来,向杜衡破涕一笑道:“老前辈,谢谢你了,你向西去,怎又到南边来了?” 杜衡微笑道:“女娃娃,你别谢我,将来你们两人大喜之日,让我老头子多喝两杯就好了。” 明明虽是毫不拘泥地与林斌同坐同行,但听到这话,也不禁满脸羞红,腰一扭,脚一顿,道:“不来了,老而不尊尽拿小辈寻开心。” 杜衡哈哈笑道:“好!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怎会来到此地,我追赶劣徒从皖东奔华山,走了四五天,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又转向徐州追去,虽然仍没他们的消息,却意外地听到一个轰动武林的消息……”明明接口道:“是不是嵩山派……”杜衡一递眼色,阻止明明往下说,嘴一努,又向林斌道:“小友你要好好地睡一觉,醒来再吃药。” 他探手点了林斌的睡穴,才又说道:“正是嵩山派二代弟子法静和尚约斗神步林斌,我已探明劣徒们也来参加这次约斗,但却不是为法静助威,可能又是毒蜂弄的玄虚,于是兼程赶来,准备到时再前往一看究竟,不意一落店就遇上了你们。” 明明高兴地道:“斌哥哥病得如此厉害,哪会有什么约斗,一定是毒蜂的阴谋,我们也正想瞒着斌哥哥,一探底蕴呢!” 一连三天,林斌病势虽然好转,仍是虚弱非常,明明既担扰林斌的病,又心急要赶往杭州,深怕过了会期,整天缠着鬼才人魔杜衡想法使林斌病体早日痊愈。杜衡不懂医道,但被缠不过,只好趁着林斌醒来之际,将林斌扶起,手掌抵住林斌灵台穴,默运真力,将本身真气源源输入林斌体内。 这一着果然大收宏效,林斌登时精神倍增,明明一喜,又缠着杜衡马上前往杭州,杜衡也认为不能再延,为了掩他人耳目,杜衡化装成老道,明明等五女扮道童,南偷北盗二人装成两个挑夫,另个雇了一顶轿子,将林斌抬到江边,租了一只船,带着白灵儿沿运河南下,当天晚上就到了杭州,住在西湖边一家小客店中。 第二天杜衡又以本身真力助林斌复原。林斌人已清醒,忙运般若禅功,使自己真气与杜衡真气相呼应,在体内运行十二周天,这一来,精神大振,几乎全部复原。 明明见林斌已然大好,芳心暗喜,依在林斌身旁,抢着将他得病的经过及医治情形告诉他,又将大夫留下的药方给他看。 林斌摇头道:“这药方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药材,如果不是杜老前辈为我输送真力,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好呢!” 他又对贾亚道:“贾亚,你找纸笔来,我说个药方给你,一副药就可痊愈了。” 林斌口述药方,杜衡执笔记下,贾亚立即去买药,果然一服之下,林斌与好人无异,只差久病之后,体弱无力。他又盘坐运一回功,运功毕已近傍晚,居然已行动如常,饮食如故。 一宵无话,再过一天,就正是江湖传言法静约斗林斌灵隐寺之期,他们背着林斌偷偷商量,如何上灵隐参与这一盛会。因担心林斌新愈体弱,怕他一旦知情,赶去动手惩斗冒名奸人,一个力不从心,不但英名丧失,且有生命之虞,所以决计瞒着他,背地上山。 杜衡道:“要瞒小友,我们不能全去,得留下人来陪他,不然,他一经查问,独自跑上灵隐寺去,那就糟了。” 明明水晶般的心眼,既明且亮,着道:“那么,南偷北盗留下好了。” 杜衡一摇头道:“不!你不能去,筱梅她们去了也没用,贾、汪二人仍扮挑夫,挑些果物上山去卖,我以老道身份去看热闹,我们马上就走。” 明明不依道:“不嘛!我要去,这么热闹的盛会不让人家去,我才不哩!” 杜衡问道:“你去了,谁伴小友?” 明叨嘟着嘴道:“管他呢!我非去不可!” 杜衡脸一沉道:“不听话的女娃儿,不管他可是你说的!你去吧!小友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准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拉着我哭,像上次那样。” 明明掩耳跺脚道:“不听,不听,我说不过你,你们去,我不去。” 她气呼呼地回到屋里子,杜衡等也跟了进来。 林斌刚好运功完毕,一见明明嘟着嘴,满脸不豫之色,笑问道:“明明,为什么事不高兴?” 明明瞪了杜衡一眼,什么也不说。 杜衡接口道:“我要出去打探劣徒们的消息,请贾亚、汪行二人帮忙,要她留在店里陪你,她嫌闷气,刚才和我闹别扭呢!” 林斌目光一掠各人脸色,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道:“这些天来,因贱躯不适,累了各位,尤其是明明,现在我已好了,用不着守在我身边,你跟杜老前辈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明明高兴地道:“真的?那你一人不闷?” 林斌扫视众人一眼,笑道:“我病刚愈,总要多行功,好得快些好复原,你们走了,我可以安安静静地运功。” 明明偷偷向杜衡作个鬼脸答道:“那我要筱梅她们留下服侍你。” 林斌摇摇头,神秘地一笑道:“不用了,筱梅她们也一起跟你们去吧!只将小白灵留下替我护法就行了。” 林斌的神情和语意,听在杜衡耳中,心下不禁一震,正想要说什么,但林斌已盘坐行功,有如老僧人定。 杜衡向明明等一打手势,走出房外,将房门反掩,带着明明等匆匆向灵隐寺而去。但他们走后,林斌陡地双目一睁,将乾罡剑朝腰上一围,套起玄机匕首,带着白灵儿也走出店门。 林斌在前一夜里,各人归房就寝之后,他一人静静地用功疗伤,隔房的明明和筱梅等五女窃窃私语,听得清清楚楚。 她们谈的全是有关今天灵隐大会的事,商量如何瞒过林斌,去赶热闹。 虽然声音极微,但林斌的般若禅功已达小乘之境,又是静夜,隔邻房中是落下一根绣花针,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林斌闻此一消息,心下已打定了主意,要亲身前往查探真相,深怕有人阻拦,装着不知杜衡他们的心思,反而怂恿明明她们也离开客店,他才好暗中追踪前往。 林斌才一脚踏出店门,又缩了回来,叫店家买来一套布衫裤和一面小锣,他又化装成一个耍猴子的卖艺人了。 他一个多月卧病床上,人已瘦了许多,加上这么久脸不刮、发不剃,那英俊的面目已变成蓬头垢面,谁又会认出他就是神步林斌来?风光猗旋的西湖,是那么惹人留恋,然而在林斌的眼里,却显得那么凄惨而惹他痛心。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蒙蒙中仿佛又看到雷峰塔下,一栋华美的精舍,左侧伸进湖面,一座雅致的水棚。 那儿,有他的慈父慈母,还有与他嬉戏的仆婢,慈爱与欢乐,包围着他。 四月,参天的古木,姹紫嫣红的花草,小桥流水,那儿,留下他活泼、天真、聪明、顽皮的鳞爪。 他笑了,笑在心的深处,笑在嘴角上。 谁知,一只巨大的魔掌伸来,一股腥热的烈焰卷过,毁灭了,一切都毁灭了…… 八年了,他不曾回来过,悠长的八年啊。 肩上的白灵儿伸出毛茸茸的小手,替他轻轻地擦干腮边的余泪,林斌被从幻梦中拉回现实,他一抹眼睛,昂首向山上走去。他的前面、后面都是人潮,这些人有如蚂蚁般向山上爬去。 巍峨的灵隐寺,矗立于山上,寺前搭起一座三丈高、二丈见方的台子,两边有两座大棚,棚里棚外、台前台后都有人头在动,的确是空前的盛会。 林斌暗付道:“谁的名头这么大,能吸引这么多与会的人?” 他绝没想到,是他林斌自己的万儿,这些年来他是武林人心目中的神秘人物,谁不想一瞻近年来杀人如麻,将武林搅得腥风血雨的神步林斌的庐山真面目?林斌站在一块大山石上,向全场扫视一周。 右棚里满坐着三四十个和尚,前排中间空着三张席位。 左棚里的人更杂。男女老少,俗道僧尼,各色各样的人都有,尤以叫花子居多,但个个都显得孔武健壮。 台前站着的人更是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贵介公子、贩夫走卒…… 林斌心中一惊,忖道:“我与嵩山派无任何怨仇呀!为何要动员这么多和尚来对付我?” 他又看看左棚,忖道:“左棚该是应邀前来助拳的人,连丐帮掌门铁掌裘道元、铁拳楼道直也来了,难道又是受信符迫胁而来?” 他正盘算如何解决目前这一场繁杂恩怨。 摹地,肩上的白灵儿“吱“一声,蹿上头顶的大树。 林斌回头一看,背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抬头仰望着树上的白灵儿。 这少女长得虽不十分美丽,但也楚楚动人,一脸高傲之气,再加上一身青缎劲装,背后斜背一柄长剑,更显得有些不凡。 林斌一眼已看出是怎么回事,微微笑道:“嘿!这位姑娘,我的猴子呢?” 谁知这姑娘却不好惹,林斌这一问,已知话中之意,故作不解地道:“咦!你这人好奇怪,我管得着你的猴子?你是否存心找姑娘麻烦?” 林斌也佯作生温地道:“我肩上的猴子,好端端的不见了,背后只有姑娘一人,必是姑娘爱上了……。” 那少女双眼一瞪,叱道:“住嘴!讲话再不干不净,本姑娘就对你不客气了。” 林斌装着不懂道:“我的话很客气呀!有什么不干不净?” 那少女双手叉腰道:“你还强辩,你说姑娘爱上了什么?你还我个明白,否则,姑娘可不饶你。” 说着,一阵红云飞上了双颊。 林斌有所悟,哈哈一笑道:“姑娘请勿误会,象姑娘如此貌美,怎会爱上一个猴子?我说的爱,不是姑娘想像的那么糟。” 那少女气得莲足频顿道:“住嘴!你再胡说!” 林斌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姑娘看见我那猴子好玩,心里喜欢,趁我不觉把它藏了起来。” 那少女被林斌连讽带刺,吃了哑巴亏,说不出口,无奈地道:“就算你会说话,姑娘不责怪你,那你也不得胡赖姑娘藏了你的猴子。 说罢就要走开,林斌存心要和她开玩笑,忙道:“姑娘,耍猴子的不见了猴子,吃饭的家伙岂不是砸了?” “哟!你这人怎么如此歪缠?猴子不见了,你不会去找?” 她说着,一抬美目向树上猴子看去,意思是向林斌指示猴子藏匿之处。 林斌佯装未见,得理不饶人地道:“姑娘须偿还我的猴子。” 理亏在己,少女心里有数,但她高傲成性,不愿服输,转身道:“我懒得和你胡缠。” 转身就待离去,林斌偏不放过她,喝道:“偷猴贼站住!还我的猴子来。” 那少女这下火了,探臂拔下长剑,转身一指林斌道:“谁是贼?你还我个明白,要知我云霞仙子沈丽贞可不是好惹的。” 林斌正待回答,忽见大树后转出几个人来。 “贞妹妹,谁欺负你?” “贞儿,又跟谁吵嘴了?” 林斌心底暗道:“北剑派的后起之秀也来了,另三人不知是谁?” 原来五人中年轻的二人是陶振武和周靖,林斌和他们曾有过节,当然认得。其余两男一女,走在前面的一人,儒装打扮,步履安详,看似一步步缓缓而行,其实跨步之间一去五六尺,可见并非等闲之辈。 后面两人像是一对夫妇,男的虎背熊腰,英俊挺拔,女的也是美艳端庄,两人各佩长剑,看来武功都不太弱。 林斌心忖:“这下我找来麻烦了,正事未办,这是何苦来呢?” 那自称云霞仙子沈丽贞的对中年儒士撒娇地道:“爹!你说人家不是,我才没闲情和个跑码头的吵嘴呢!” 转头又对陶振武道:“凭他这块料也配欺负我,武哥!这人是耍猴子的,猴子跑了,他没本事去捉就赖上我,看他怪可怜的,你帮他个忙吧!” 陶振武向林斌瞪了一眼道:“耍猴子的!不将猴子拴住,还唬人,是什么道理?”林斌本不想多事,但这少女太不客气,男也是咄咄逼人,林斌虽未发作,也不愿看人脸色,也傲慢地道:“怎不问个青红皂白就责怪于人,难道不怕有辱北剑派的清誉?” 陶振武被人家一语道破自己的出身,不由愣在当地。 其余几人何尝不是同样的惊讶,看不透不起眼的耍猴人是何路数。 那长得魁梧的中年人忍不住说道:“兄台何人?怎么开口涉及恒山北剑派?你准知他是北剑派的门人吗?” 林斌虽知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一些,但已势成骑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朗朗答道:“在下乃卖艺人,一个江湖小卒,但眼前这二位大名鼎鼎,恒山北剑派的年轻俊彦,陶振武、周靖两位大侠,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下连周靖也被人家指出,其余的人不由得更为惊异了。 那中年妇人似按捺不住,微露贝齿道:“你说得不错,你可知道另两位是谁?我又是谁?” 林斌平淡地回道:“恕在下孤陋寡闻,不知三位是何高人?” 云霞仙子沈丽贞可不服输,冷哼一声道:“真是有眼无珠,连鼎鼎大名的中原剑客石磊、无双女侠杨秀英夫妇也不知,一并告诉你吧!” 然后又一指儒衣人道:“我的爹,儒侠沈其昌你可听说过?” 儒侠沈其昌喝止道:”贞儿!不准多嘴!” 儒侠沈其昌本想阻止其说出自己名字来,可是沈丽贞已经说完了,听父亲如此说,又补充道:“怕什么?让他见识见识,难道你们三位老人家还比不上陶周二位师哥?” 林斌漫不经心地一抱拳道:“久仰,原来是恒山派三位高人。” 对方之人满以为这一报出名字,这卖艺人总会见机下台,岂知人家只淡淡一句。儒侠沈其昌虽见林斌不甚尊重自己,但也未开罪于自己,不便多言,而且知女莫若父,料想惹事的必是被自己宠惯了的宝贝女儿,还是息事宁人算了,遂道:“贞儿!他的猴子跑向何方?捉回还他吧!” 林斌心中一动,嘴巴微微开合,像是说话,但没人听清,大家还以为他蹑嚅不能出口呢!沈丽贞见问,一指树上:“爬在上面,他自己不去捉,我才懒得管呢!” 大家抬眼一看,哪儿还有猴子,这一来更是无法下台,他们还不知林斌捣鬼呢!中原剑客石磊出面解围道:“你既以猴子赚钱吃饭,本应把它绑住,就算如你所言被沈姑娘惊走,但你也有疏忽之责,何况今日灵隐寺之会,也非卖艺之时,更不应带了猴子来凑热闹。” 林斌心想:“你把责任全推到我身卜,真是太薄以责己了。” 他佯装作薄怒地道:“石大侠倒真会评理,可知吃我们这碗饭的,就要在热闹的地方才能多赚几个钱,而且,我那猴子有些特别,从不需要捆绑,除非有人偷走,它绝不会跑掉。” 沈丽贞理直气壮地答道:“喂!你这人怎么说话老是不干不净,谁偷了你的猴子?这么大一只猴子,我藏在什么地方,有道是捉贼捉赃,拿出证据来,姑娘我就要你好看。” 林斌冷笑一声道:“要证据还不容易。” 举手由上向下一挥,顺手一指沈丽贞肩上道:“那不是我的猴子,作了贼还敢赖?”林斌趁沈其昌问猴子的去向时,用传音人密命令白灵猴先藏起,他一挥手指向沈丽贞肩头,正是指挥白灵猴以轻巧身法落下,轻攀在沈丽贞身后。 第二十六章 灵隐大会 沈丽贞顺着林斌手指,转头向自己左肩一看。 她“啊!”了一声道:“多好玩,小东西……”顺手去捉白灵儿,白灵儿有意地一滑身,从她肩上落向她的怀中。 林斌趁势道:“沈女侠,我可没冤枉你吧!” 沈丽贞红着脸,嚎懦地道:“是它自己跑到我身上来的,谁偷你的啦!” 林斌绷着脸道:“废话少说,赶快还给我!” 这位沈姑娘倨傲成性,哪受得了林斌这句话,反唇讥道:“没那么容易,你说我偷你的啦就偷定了,有本事你抢回去。” 儒侠沈其昌认为自己女儿此言过于霸道,忙喝止道:“贞儿……” 他话未说完,林斌已冷笑道:“好!要是我不能从姑娘的手中抢回来,这猴子就算姑娘你的,不然怎说?是不是愿负作贼的罪名?” 此语一出,不仅沈其昌的话说不下去,就是其余的人,也僵着无法转圜。 无双女侠杨秀英已看出眼前这耍猴子的人透着古怪,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软话,似乎存心向北剑派找碴儿,不由秀眉一皱道:“你这人口口声声说人家是贼,是何用意?” 林斌神态忽变,以玩笑的口吻道:“不愿作贼也可以,我们得赌些什么才行,不然被你们这一闹,少赚了多少钱?” 陶振武一旁插言道:“原来你的目的不外是讹几个钱,小爷就以白银二十两跟你作赌。” 林斌望了他一眼鄙夷地道:“二十两,两万两也休想买我这猴子,我虽是卖艺的,银钱还没看在我的眼里!”沈丽贞紧抱着白灵儿道:“你要怎样赌?” 林斌指一指自己的身上道:“我这套衣服太破太脏,也该换换了。” 又指指陶振武道:“我们赌一赌他那身衣服怎么样?” 他这分明是寻人开心。石磊按捺住怒气,大声应道:“好!就答应你,可是你,如何抢去?要动武?” 他怕沈丽贞抱着猴子动起手来吃亏,如林斌要动武,他就要提出别人代拳的办法。 可是林斌出乎意料地微笑道:“动武沈女侠会吃亏,别人代拳,纵然我胜了,也不能算从她手中夺回,这两个办法都不好。” 周靖踏上一步道:“你口气倒不小,我们这些人,居然都不在你眼中,我倒代拳,只要……” 林斌摇手道:“各位大侠是否能赢在下暂时不谈,我只要一声,就会将猴子抢回来。” 在场的人,不仅是小一辈的不服,就是老一辈的也觉刺耳,但听他说只叫一声就可夺回猴子,好奇之下,也就忍不住了。 沈丽贞抢先道:“好!你叫吧……” 林斌一扫诸人,喝道:“你抱紧啊!我叫啦!白灵,快回来!” 沈丽贞本来双手铁箍般围着白灵儿,在林斌这一叫之下,但感一股无比的力量向外迸发,自己虽猛加劲道,不但未能将猴了箍住,反而觉得发麻,双手一软,怀中猴子己斜纵飞起,落在林斌肩上,直把个沈丽贞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其余的人更是惊讶不已,一个小小猴儿竟能从一个一流好手的臂中挣出,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沈其昌石磊杨秀英这三位老江湖,不得不暗暗嘀咕,认为林斌是有意与恒山北剑派为难,口中不说,心下已暗作准备。 林斌一指陶振武道:“快脱你的衣服吧!” 陶振武脸一红,忍气道:“我给你钱另买一套。” “不要!就要你这一身。” “跟我走,回头脱给你!” “不行!马上脱下,侠义人物讲究的是一诺千金。” 陶振武如脱下这身衣服,光着身子成何体统,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大喝道:“小子欺人太甚,小爷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斤两!” 说罢一拳打向林斌。 林斌肩上的白影一晃,“叭”的一声,陶振武噔噔噔被震退三步才拿桩站稳。 旁观的人都是武林高手,看得明白,小小猴子竟然能出手震退北剑派后起之秀,猴子尚且如此厉害,其主人不言而知,因而对这来路不明的耍猴人更是揣测不已。 陶振武恼羞成怒,探手从背后拔下长剑,二次扑上。 林斌喝道:“小白灵,夺他的剑。” 白灵儿“吱”的一声,白影急闪,已从林斌肩上飞了出去。 陶振武尚未看清,但觉手腕被撞丁一下,长剑已脱手而出,定睛一看,白灵儿已举着剑蹲在林斌肩上。 并非陶振武功力不济,而是想不到一个小猴子竟会武功,只顾注意林斌,疏忽了猴子,才让白灵儿出其不意地轻易得手。 林斌故意气他道:“连一个小猴子也打不过,乾罡剑法是怎么学的?” 羞得陶振武恨不能地下有隙钻了进去。 周靖、沈丽贞已拔出剑来,踏步上前。 不仅陶振武丢不起人,他的师父石磊、师母杨秀英、师伯儒侠沈其昌也丢不起这个人,当下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 林斌哈哈一笑道:“来吧!你们要斗,要以众凌寡,我同样能接下来!” 以石磊等三人的身份,围攻一个跑码头的小辈,传扬出去,如何立足江湖?倒被林斌这几句话弄得僵在当地。 摹闻一声:“阿弥陀佛,沈施主!你们为何在此与人呕气?” 林斌抬眼一看,树后转出一个老和尚来,忖道:“啊!龙伯怕怎么也来了?” 沈其昌回首一瞥来人,脸上一红道:“灵空长老,这卖艺的太气人了。” 来人正是灵空长老,未出家前人称铁棋缥龙德云,他是听说灵隐寺主持法静约斗林斌,又耳闻法静还有极厉害的人物助拳,担心林斌安危,特地赶来,也想找林斌问个清楚,近年江湖传言所作所为是否属实?半路上遇见沈其昌,他们原素有情谊,相谈之下,始知沈其昌等是从陶振武口中得知师门玄机匕首落在林斌手中,且又与陶振武有毁家之仇,遍找林斌不遇,也是赶来欲找回师门至宝,及了断过节,因而结伴同行。 当时灵空长老打定主意,只要林斌并非如江湖传言的万恶不赦,就替双方和解。 今天会期,本是同行上山,只因半山上灵空长老遇上熟人,才落后一步。 灵空老长道:”好戏已经上场了,不作准备,为些小事犯了嗔念,岂不罪过?” 沈丽贞上前道:“长老,你不知他有多气人。” 遂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灵空长老向林斌合什道:“得放手时且放手,种善因得善果,何必为些小事迫人大甚,请与老衲结个善缘,就此作罢。” 林斌忙还礼不迭道:“本来是件小事,小可因看不惯他们年纪轻轻的,骄横倨傲,小可才代北派抱月居士古宗儒老前辈教训教训,使他们知道行走江湖最注重的是谦让二字。” 石磊首先听不入耳,怒道:“住嘴!你是什么东西?家师的名讳是你直呼的,你放过我们,我可放不过你。来!来!来!我们见个高下。” 林斌双眼一瞪,射出两道慑人光芒,一扫北剑派诸人,沉声说道:“要较量也容易,不过我已答应灵空长老前辈,此时此地不与你计较,待看过灵隐大会之后,今夜三更在岳王坟较量如何?” 中原剑客石磊道:“好!君子一言。“林斌接道:“快马一鞭!” 灵人长老正想向林斌请教姓名,陡见台前人潮一阵骚动,大家顿时神情紧张起来。沈丽贞个子小巧,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想找个较高的落脚处,但附近只有林斌站着的一块高石。 只见林斌高高地站在上面,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楼,但隐隐透出英俊、豪迈的气息,有如鹤立鸡群,不禁心中一动,很自然地也从一旁站了上去。 林斌转头见是沈丽贞,微微一笑。 沈丽贞粉脸一红,嘟着嘴道:“笑什么?这大石又不是你买下的。 你能站,别人就不能站?” 林斌依然笑道:“姑娘喜欢站哪儿就站哪儿,站多久就多久,我可没说什么呀!” 沈丽贞低骂一声“讨厌”,正想回他两句,陡地“咦”了一声,看向高台的右棚。 只见右棚这时走进三个人来,一个老妇人,旁边陪着两个和尚。 老妇人鸡皮鹤发,怕不有七八十岁,傍着老妇身边的和尚约摸五十来岁,身材高大,另一个和尚较瘦,年纪甚轻。 沈丽贞呐呐自语道:“咦!这老婆婆是谁?” 林斌答道:“毒蝶罗莲姥姥,你不认识?” 沈丽贞白了他一眼道:“不认识就不认识,有什么稀奇?又没问你,要你多嘴?” 林斌心想这姑娘真是高傲得可以,淡然付之一笑。 只见毒蝶等三人进了右棚,棚里的和尚一致起立稽首,合什为礼,答礼的是那高胖老和尚,三人走到前排的空位前,毒蝶居中坐下,老和尚坐在她左首,年轻和尚居右。 这显然告诉林斌,那胖和尚必是嵩山派现今掌门人六指圣僧慈云大师的首徒法静禅师,但另一个是谁,林斌就不知道了,不禁自语道:“毒蝶下首的和尚不知是谁?” 沈丽贞斜眼一瞟道:“哼!法静的徒弟无虚和尚,你也不认识呀?” 林斌见她报复自己,微微一笑,学着她刚才的口吻道:“认识又有什么稀奇,又没问你,要你多嘴?” 沈丽贞听了,噗嗤一笑,骂道:“讨厌!” 此时左边棚上也是一阵骚乱,一共进来六人,除了打头的一个少年林斌不认识之外,其余五人林斌都认识,六人分坐前排,林斌不禁“咦”一声。 沈丽贞侧脸问道:“你咦什么,这几人难道你也认识?” 林斌侧脸问道:“姑娘你是问我?” 沈丽贞脸一红道:“耍猴子的,少贫嘴,就算问你……不,姑娘考你!” 林斌见她说得高傲,爽朗地一笑,这一笑警觉了其余几个正在注视前面的人。 陶振武马上挨了过来,紧贴着沈丽贞身旁,向林斌一瞪,柔声向沈丽道:“贞妹,他又欺负你了?” 沈丽贞右手一握陶振武的左手道:“没有,他对江湖有名人物似乎认得不少,我在考他……”林斌接口道:“姑娘太过奖,前头走的少年人我就不认识。” 沈丽贞问道:“那其余五人你都认识?” 林斌点点头。 “第二个是谁?” “丐帮铁筷子余乐义,他是三老二毒一癫丐,癫丐的师弟,没错吧?” “第三个呢?” 林斌接着道:“别问了,告诉你吧,依次是丐帮掌门人铁掌裘道元、铁拳楼道直,贵派周靖周大侠的叔父周大禄,也是余乐义的记名弟子,最后一个名叫荆大田,是丐帮弟子。” 他这一一点名,顿使灵空长老、懦侠沈其昌等人更感惊异不止。 沈丽贞倏地制止林斌道:“别说话,听!” 只见法静和尚立在原位,朗声说道:“神步林斌林小侠是否已经驾临,请出答话。” 声音清朗,中气充沛,远在数十丈之外,也听得字字清晰。 南边棚上,铁筷子余乐义起立道:“林少侠已到,午时正才与各位见面。” 法静稽首道:“敢问余施主可是林少侠代表?” “老花子并非林少侠代表,乃奉本帮信符之召,丐帮弟子正在此候令,只等午时一到,自有禅师所找之人与你论理。” 林斌听得一怔,暗暗骂道:“阴谋!阴谋!今天非揭穿这阴谋不可。” 沈丽贞碰身旁的陶振武道:“林斌怎么还不来,要是他不来了,我们岂不白跑一趟?” 陶振武答道:“谁说林斌没来,他马上就到了。” 林斌听得心头-震,以为陶振武已认出自己,及至听到陶振武后面的话,他才放下心来。 只听陶振武接道:“那个坐在南棚前排中央的少年,不是林斌是谁?” 林斌仔细一看中央坐的少年人,只见他一身白色儒服,十六八年纪,生得倒也清秀,脸形的确有些像自己,只是两只三角跟,使人看来有些阴险之感。 站在他们前面的灵空长老频频摇头道:“要是老袖眼不花,这人并非林斌,林斌的行动举止比这人豪迈多了。” 周靖接口道:“是林斌,我和他打过一架,我认得他,” 林斌瞥了他一眼,微笑道:“不是林斌就不是林斌,难道我还不知道?” 灵空长老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林斌一眼道:“施主贵姓?你认识林斌?你们是朋友?” 林斌被问得一惊,暗忖:“敢情龙伯伯对我怀疑,要说是林斌的朋友吧,陶周二人必不会放过我,看样子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但我怎么说呢?” 他急中生智,忙应道:“在下姓文,单名一个武字,并不认识林斌。” 沈丽贞一撇嘴道:“既不认识,你怎能肯定他不是林斌?” “很简单,林斌既是法静约来的,法静当然认识他,如今反问林斌是否已到,这岂不是说明了同余乐义一道的不是林斌吗?” 沈丽贞“哦”了二声,无话可驳,儒侠却接道:“文兄这推论在理是对的,其实错了,法静本就未曾会过林斌,他怎知林斌是谁?” 林斌心想,他们约斗经过儒侠必然知道,赶忙趁机问道:“到底法静与林斌有何恩怨?要约林斌比斗?又怎会轰动这么多武林人物? 如果林斌不来,法静又如何交待?” 林斌急于要知道内情,一口气问了那么多,好在他的问题都是大家想知道的,因此也没人对他怀疑。 儒侠沈其昌缓慢地道:“最初我也不知道是何道理,后来从一个与嵩山派有些渊源的朋友口中,才知道一些内情。” 他轻叹了一声,继续又道:“前些日子,嵩山派掌门再传弟子无相和尚,被人以内家重手法震伤五脏而死,经掌门人亲自检验,断定是为他们本派般若禅功所伤,但现下嵩山派练成此功之人,除掌门人六指圣僧以外,可说绝无仅有,而且都还未练到内劲外放,收发由心的境界,那么伤无相的必是外人,但外人又有谁会这门武功?” 沈其昌微微一顿,又道:“由于找不出答案,六指圣僧只好引咎面壁思过。” 沈丽贞问道:“那为什么?” 沈其昌道:“六指圣僧认为无相和尚既是外人所伤,会般若禅功的只有一人神步林斌,而林斌的般若禅功又是由自己所授,六指圣僧违背师门规条,当然不能自辞其咎。” 沈丽贞恨恨地骂道:“林斌如此忘恩负义,简直是禽兽不如,分布各地,扬言已约定林斌于今天在此了断过节,不管林斌藏匿何地,闻讯必定会赶来一探究竟,此计果然高妙,十日前林斌派人通知法静,将如期前来赴约……”林斌满腹狐疑,一连串的问题在心底翻涌,忖道:“假我之名为非作歹是陷害我,但是与嵩山派为敌,有何好处?谁有此胆量?毒蜂毒蝶合称二毒,法静怎么与毒蝶联手?铁筷子余乐义怎会也与毒蜂马其熊站在一边?这一切,是否毒蜂一手安排的阴谋?假如他将毒蝶和铁筷子二人分在对敌两面,是何道理?” 他陷入沉思之中……忽听一声“午时到”,他抬眼望去,只见鲁南七虎不知何时已走进南棚,台上也早站着二人。 一个是法静老和尚,一个是与余乐义同行的儒服少年。 此时,法静向少年合什道:“请问施主是否神步林斌林少侠?” 少年微微一怔,旋即大声说道:“不错,我就是神步林斌!” 声音陡地一转,隐隐带着虚弱声调道:“禅师相召,有何见教?” 沈丽贞一瞥林斌,得意地道:“喂!耍猴儿的,怎么样,这人是林斌没错吧?” 林斌也不答理,聚精会神地向台上看去。 法静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林施主!既得恩师额外恩典,援以本门不传之秘,因何以怨报德,致本门弟子无相于死地?” 林斌喝道:“闲话少说,一切责任我林斌承当,禅师约本人来此,要如何了结,请划出道儿来,本人还你嵩山派一个公道就是。” 法静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法静奉掌门师尊之命,请施主随老衲同上嵩山。““住口!慈云秃驴算什么东西,他要会我,叫他自己来。” “施主既然不肯赏脸,老衲只有强请施主驾临荒山了。” 法静说罢,大袖一展,伸手便向林斌肩头抓去。 岂知台上林斌双肩微动,极轻易地闪过一旁。 台下千百个观众一声暴响,声震山岳,法静茫然地垂下手来。 这边中原剑客石磊钦佩地道:“林斌不愧人称神步,这一招在我就无法闪避,他是如何闪开的就看不出,难怪归藏秘笈人人觊觎了。” 灵空长老道:“他确是林斌,怎么短短的两年时间,他竟变得这么暴戾?”货真价实的林斌也奇怪非常,他惊奇这人怎么也会归藏一元步法?其实他忘了当年被毒蜂强迫绘图,为了取信毒蜂,图中第一个步法是真的,毒蜂曾在林斌实地演练下学会这一招。 台上的演变已不容他多加思索,他神情紧张地留意着这个林斌的一举一动。 这时,台上的林斌闪出法静爪下,右手一扬,喝道:“丐帮祖师信符在此,裘道元听命,为我退敌。” 转对法静道:“我林斌不屑亲自出手,你能将我带来的人全部打发了,才有资格和我比剑。” 法静气得顾不得答话,双手疾伸,幻成千百双手爪,二次向台上林斌抓去。 他看台上林斌仍是一滑步,用刚才那一招闪开五尺,手中高举丐帮信符。 正在此时,“呼”的一声,裘道元已飞上台来,狠狠地望着台上的林斌。 林斌狡猾地一笑,道:“裘道元,只要丐帮今天能为我了断此事,事情一了,这信符立即交还丐帮。” 丐帮掌门人裘道元仍狠狠地站在当地,反使法静不知对付谁好,敢情他已让林斌刚才那神奇的一招惊呆了。 林斌冷冷地道:“裘道元!贵帮祖师爷信符在此,你敢不受命?” 裘道元无耐向法静禅师踏上一步。 法静禅师一拂袖道:“林施主!既然不肯立即赐教,贫僧只有等下一场了,至于裘帮主,恕贫僧无礼也请他人代拳。” 转对北棚高声道:“嵩山门下,何人愿会丐帮裘帮主?” 北棚三四十个和尚同是宣佛号起立,声音直冲霄汉,声势好不惊人,裘道元心下也不禁为之一寒。 北棚里飕的一声飞起一人,无尘和尚已落在台上。 林斌和法静二人各退到两端,裘道元与无尘拳掌交错,斗在一处。 裘道元号称铁拳,尤其穷拳掌,独步武林,这一使出看家本领,威势何等刚猛?无尘也非弱者,一套拳脚虽平实无奇,但配以师门般若禅功的沉厚功力,一招一招地慢慢施出,倒也见招拆招,暂时维持个平手。 中原剑客石磊感叹地道:“嵩山派极少介入江胡纷争,这次为了一个无相和尚,万一弄不好,怕不与丐帮闹个门户对立!” 儒侠沈其昌黯然地道:“这所谓内极而横祸至者天意也!” 林斌接口道:“这不是天意,而是人为,这事迟早总要发生,武林早已伏下杀机,纵然嵩山派没有无相之死,也终免不了卷入这场武林纠纷之内。” 林斌此语一出,各人不禁同时向他投以惊讶的眼光,谁也看不出这耍猴人对武林动态竟有此深邃的眼光。 灵空长老道:“善哉!施主之言极是,武林大劫在所难免,不然老袖也不会再履江湖了。” 沈丽贞接道:“想不到林斌小小年纪,居然心肠如此狠毒,谁招惹上他,谁就倒霉。”林斌调侃地道:“姑娘!如此说来,你是害怕他啦。” “哼!我要怕他,我就不会来了。” 此时台上的打斗已换了人,原来无尘未到百招已败在裘道元掌下,嵩山派另一个和尚上去替下无尘,丐帮见裘道元胜了一场,怕他在车轮战下吃亏,也将他替了下来。 这二人武功俱很平常,已提不起林斌兴趣,反而觉得沈丽贞话有蹊跷,何不套套她的口风,说不定北剑派召集这些人来对自己有所作为呢!因此,直率地问道:“那么,姑娘此来必与林斌有关啦!不知你们因何要找林斌?” “不告诉!” “哼!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林斌向周靖一努嘴,又道:“你们是来替丐帮助拳的。他叔父周天禄是铁筷子余乐义的寄名弟子,周天禄不是高坐棚上吗?我猜得不错吧?” 周靖怒道:“你胡说!” 沈丽贞一声轻笑道:“你猜错了,我们是来找他讨回师门至宝玄机匕首,和了断他与陶师哥的过节的,陶师哥的家,被他一把火烧光了。” 儒侠沈其昌轻声喝止道:“贞儿。” 沈丽贞吓得一吐香舌,忙收住话头,可是这件有关师门的大秘密与耻辱,已经说得一清二楚了。 林斌为了不使他们注意自己,岔开话语道:“请问灵空长老也是找林斌晦气而来的吗?” 此时台上又换了人,刚才那一场也是丐帮得胜。 灵空长老见问,稍一迟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憎与林斌稍有渊源,不忍看他走人歧途,此来是想给他指示迷津……” 虽然寥寥数语,林斌听来很是感动,他几乎想向灵空长老表明身份,免得他老人家为自己操心。 台上的打斗再次更换了人,总算嵩山派赢回一场。 沈丽贞刚才话说漏了嘴,心思都是林斌惹出来的,故意问道:“喂!你来做什么,难不成也是找林斌来的?”,“姑娘说得不错,在下正是找‘林斌’来的!” 灵空长老确是担心林斌,见这耍猴人也要找林斌,连忙问道:“施主因何找他?你们是仇敌还是朋友。” 林斌答道:“这很难说,不过是敌的成份多些,但主要的还是来问他为什么要叫林斌!” 沈丽贞见他说得滑稽,娇笑一声道:“你这人倒好玩,人家叫林斌就叫林斌,这有什么好问的!” 台上打斗已换了不少场,双方各有胜负,但俱无伤亡。 林斌心想,如此打法,这约会何时可了?不如现在就拿下这冒名为恶的假祸,将丐帮信符取回,问出幕后主使人来,当着天下武林人面前洗清自己的罪名,然后再找正主儿算帐。 他打定主意,正待有所行动,台上却有了极大变化,原来一个丐帮弟子败在嵩山派门人手下,血溅当场而死。丐帮人一阵骚动,铁掌楼道直愤怒出场,那得胜的和尚在楼道直手上只走了三招,便被楼道直一招“日新月异“命送当场。 此时台上林斌一扬手中丐帮信符,大声说道:“丐帮弟子听令,速将北棚和尚围住,一个也不许逃脱。” 丐帮众人愤怒之余,再得信符号令,轰然应诺,全体扑向北棚将嵩山派和尚围在棚里。 他们似是事先有了周详的计划,只围在棚外,尤其惊人的是,每人手上都有一个袋子,此时将袋打开,抖出一条条的毒蛇,怕不有千百条之多,盘地昂首,排成一个蛇阵。 嵩山派众人在此剧变之下,知已陷入危境,纷纷起立,且就要冲出棚去。 毒蝶罗莲姥姥陡然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不得妄动,这些蛇是丐帮蓄养,奇毒无比,只要被咬,立即中毒而亡。” 罗莲姥姥这一嚷,果然大家静了下来,没有一个敢向外冲。 台上法静禅师这时喝声:“好狠毒的林斌,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斌”骇得忙使出他仅会的一招一元步,闪开五尺,但法静已怒不可遏,不管是否打中敌人,没头没脑地连劈带刺,一招紧接一招。 陡地台上一声闷雷般大喊:“法静!不得伤持我丐帮信符之人。” 余乐义已飞身上台,手上握着一只既长且粗,又黑又亮的铁筷子,同时点向法静脑户穴。 话声才落,法静已感后颈有两道颈风袭来,忙收回长剑,滑步旋身,长剑横扫。 余乐义刚才那一招本是虚招,在法静横剑扫来之时,已收回铁筷子退后六尺,阴森森地笑道:“法静禅师,请放下剑来,我们作个商量。” 法静已经气昏了头,今听余乐义要他弃剑认栽,火更大了,一言不发,剑化一片光幕,掀起“飕飕“劲风,直向余乐义卷来。 老叫花子骂声“不知死活的秃驴”,两只铁筷子互相敲打,发出“嘀嘀”清响,劲贯筷尖,穿人法静剑幕之中,点点打打,攻守自如。 二人打来,奇招迭出,险象屡现,堪称惊、险、奇、诡,比之刚才各场打斗相去何止千里,台下观众哪曾见过这等威猛的比斗,个个看得发呆。 突然有人“哎哟”一声,跟着不少的人叫道:“蛇!蛇!” 站在台下四周的观众,像浪潮一般向四方退了下来。 这时,台上打斗炽烈,台下观众紧张,台上台下都是同一表情:惊、险、急。只有台下几个年轻道士,如有所待地静静站着,古怪的是他们对这些毒蛇一点也不害怕。 林斌忽然望见明明她们也被困在蛇阵之中,但却不见鬼才人魔杜衡。 林斌知道明明身上有千年章鱼墨珠,不怕毒蛇所伤,但要走出蛇阵可就难了,因为走出蛇阵必须拿出墨珠来摇晃,在众目瞪瞪之下,必然惹起联手抢夺之祸,在此情形下,只有亲自去领她们退出才是万全之策。 思念至此,一步跨下大石,擦过灵空长老,向前挤去。 灵空长老早已担心台上“林斌”的安危,现见林斌向前挤去,忙也紧跟在他身后。他二人先后越过人群,灵空长老见那蠕蠕而动的大小蛇群已感恶心,但见林斌视若无睹,大步前行如故,心里一惊,伸手一扯林斌道:“文施主!这些都是极毒之蛇,去不得!” 林斌转身道:“蛇!小子不怕,我有制蛇之术,长老但请放心。” 灵空长老惊异地看看林斌,怀疑地道:“施主真有服蛇之能?” 林斌脑里一转,改口说道:“长老放心,此非玩笑之事,别说小子有方法制蛇,就是冒险进去也是义不容辞,长老请看台下那几个年轻道士,不是无辜被困其中吗?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长老何不大发慈悲,助小子一臂,搭救他们?” 灵空长老让林斌这么一说,就是心下不愿也说不出口,何况他也有冒险进去,一会台上“林斌”之想。当下毅然道:“施主大仁精神老衲何敢落后,施主请即前行,老衲追随。” 林斌说声“有劳”,举步先行,口中低低发出“吱吱”叫声,群蛇立即让出一条路来,二人昂然而过。 灵空长老看得惊讶不已,他哪知林斌能通蛇语?林斌走到半途,见明明似乎有所决定,将墨珠在空中晃动,领着四个婢女向高台后面走去。 林斌见台后两丈处站着鬼才人魔杜衡,背后并排立着鲁南七虎。 林斌忖道:“难怪刚才看不见杜老前辈,原来他已找到鲁南七虎,但他为何不怕毒蛇骚扰?” 原来杜衡等所立之地,方圆一丈多地面上,撒了一层黄色药粉,发出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群蛇避之犹恐不及,哪还敢越雷池一步?林斌见明明向鬼才人魔走去,也就不去招呼,立在台前丈余处凝注台上。 摹听“挣”的一声,铁筷子与长剑相触,二人同时发出声响,各被震退三步。 余乐义冷冷地道:“法静禅师可肯听余某一言。” 法静双眼满布红丝,恨恨地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谈的。” “禅师此言差矣,禅师找的是林斌,本帮受林斌胁迫,身不由主,并非与贵派有过不去之冤仇,还请禅师见谅。” “依你之见如何?” “禅师可愿化敌为友?” “我佛慈悲,哪有不结善缘结恶缘之理?” “只要嵩山派肯与丐帮携手合作……”法静禅师道:“贫僧上有掌门师尊,不能做主。”余乐义眼珠一转,装着让步道:“那么只要禅师和今天与会道友合作也可以,这禅师总可做得了主吧?” “如何合作?”“与丐帮共进退,凡丐帮有所行动,邀请参与时,禅师等不得推辞。” 法静两眼一瞪,射出不可逼视的光芒,斩钉截铁地道:“办不到。” “禅师可知今日处境?相信嵩山派在场诸人,无一人能生离灵隐。” “贫僧不信!” 余乐义一扫台下道:“禅师自问可冲出这十丈蛇阵?” 说罢又向北棚一打手势。 毒蝶在棚里大声道:“法静听着,休说嵩山派诸人,凡有不怕死,我的莲花指先将他送人蛇口。” 法静听得心头一震,才知上了毒蝶的当,引狼人室落进别人圈套,心内一阵难过。他陡地双眼圆睁,坚决地道:“贫僧宁死不辱。” 敢情此时棚内有几个和尚企图冒险冲出,哪知才一落人蛇阵,“哎哟”之声迭起,片刻之间,俱都倒地不起。 法静睹此情形,不禁豪气尽丧,老泪纵横。 灵空长老一声:“阿弥陀佛!” 向林斌道:“施主能制群蛇,何不一伸援手,救我佛弟子一场劫难?” 岂知林斌尚未动作,台上余乐义又道:“难道禅师宁愿贵派弟子一个个死在蛇唇之下?” 法静沉痛地道:“我佛慈悲,贫僧答允余施主所请,但是,如果林斌不同意,命令贵帮……” 余乐义诡橘地一笑道:“禅师不必担心,一切由余某担待,请向天下武林同道申明,以作他日依据。” 法静脑海掠过一层阴影,朗声说道:“贫僧宁死,不敢贪生有辱佛祖。” 好个法静和尚,此言一出,十丈外千百观众同声欢呼,倒把个余乐义愣住了。 明明催鬼才人魔杜衡道:“杜老前辈,快将那假林斌哥哥擒下,好替斌哥哥抢回信符。” 杜衡不屑地道:“毛头小子,怎值我鬼才人魔出手,你足可对付得了,你去把他拿下。” 明明一拧腰肢道:“我不敢,我师父在这儿,我怕……”杜衡向南棚扫了一眼道:“怕什么?有我在这儿,她敢动手,我老头子就给他难看,放心快去吧!” 明明仍是不放心地道:“你看着我啊!一有危险,你赶快出手呀!” “放心去吧!有我呢!” 明明莲足一点,“呼”地一声纵身而起,一身白色道装,活像一只白燕子,轻轻落在台上,姿态美妙已极。 台上诸人为这突如其来之道士,惊诧得忘了打斗。 明明龙头软鞭一抖,划出一道金圈,向台上“林斌“喝道:“拿信符来!” 龙头软鞭“叭”的一声,卷向“林斌”脖子。 “林斌”真够机警,明明软鞭未到,人已闪开。 摹地,一声“孽徒找死。” 毒蝶罗莲姥姥已由南棚飞身而至。 她从软鞭上看出是恨之入骨的徒弟。 毒蝶身甫落下,伸出一只干瘦的手腕,向明明软鞭伸手便抓去。 明明听到毒蝶声音,已吓得魂胆俱失,哪还顾得伤人,忙闪步躲开。 正在此时,“飕飕飕”台下人影晃动,蹿上三个人来。 杜衡、灵空长老、林斌三人几乎是在同时纵落台上,杜衡足方落地,宽大的袍袖已运足全力,猛向毒蝶罗莲姥姥背后拂去,同时喝道:“毒蝶拿命来。” 毒蝶忽感一股强风由背后袭来,忙不迭舍下明明,急转身劈出一掌,两股劲风相撞,“嘭”地一声大响,整个台上被震得微微晃动,旁观之人无不暗惊这两人功力深厚。 毒蝶脸色一沉,说道:“鬼才人魔,今天的事你竟敢插手,难道不怕你师兄马其熊找你算帐?” 杜衡冷笑道:“我正要找你们二毒,为我那亲家胡龙华讨还血债!” 说罢,袍袖翻飞,霎时间已将毒蝶裹在劲风之中。 毒蝶也不稍让,身形飘忽不定,在袖影中穿来插去,两只瘦骨嶙嶙的手掌,十指尖尖,逼出十缕锐厉劲风,不离杜衡要害。 台下各路英雄何尝见过如此武功几入化境的高手相搏,一时都屏息静气,看得呆在当地。 二人招式都极诡异能事,林斌在一旁暗暗惊叹道:“真不愧是武林中的老前辈啊……”当灵空长老纵落台上时,明明正吓得花容失色,一见灵空长老上来,只叫得一声“伯伯”,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平常在毒蝶的淫威之下,已养成遇事畏惧的性格,此时由毒蝶指下逃出,乍一见到灵空长老,正如一个小孩在万分恐怕中遇到父母一样,很想抱着灵空长老痛哭一场。 灵空长老是出家人,但他很了解此时明明是何种心情,于是他轻轻拍着明明的肩背,脑子里掠过刚才林斌说的那句话“她就是你老人家的侄女明明”,现在明明又叫他“伯伯”,他也无暇思虑,脱口说道:“好!你跟斌儿都叫我伯伯,我真高兴有你这个侄女儿。” 明明一扫刚才的恐惧,摇摇头道:“不!您老是明明的亲伯伯!” 她说着真的哭了,那不是害怕而哭,是伤感身世而哭,边哭边将别后遭遇以及负伤医疗、母女相认经过简要地叙说出来。 他们简直忘了处身斗台上,对眼前这一幕激烈的拼斗视若无睹,喋喋不休地叙着家常。 法静在余乐义威迫之下,悲愤填膺,恐惧万分,正自犹疑不决,突见数人蹿上台来,其中一个道士对付假林斌,鬼才人魔杜衡上来后即与毒蝶拼斗一处,接着上来的是一个发眉皆白的老和尚。 最后便是这肩背猴子,形同叫花的少年,而且刚巧落脚在自己身后,惊怒之下,回身便是一掌,同时喝道:“下去!” 林斌肩头一晃,白影微闪,白灵儿已递出一掌,与法静打在一处,两招甫过,法静已惊得直冒冷汗。 林斌对这场灵隐大会似是胸有成竹,站在台边状似悠闲,静静地观看杜衡与毒蝶相搏。 此时反而冷落了铁筷子余乐义,这一连串的突变倒使他站在当地有点儿不知所措起来。 陡地,他忽见“林斌”脸色紫涨,像是张口欲叫,可是又没有声音,接着便见他手脚抽搐起来。他脸上微露欣喜之色,一个箭步窜到正倒下去的‘林斌’身旁,极快地从‘林斌’手上夺下丐帮信符。 灵空关心“林斌”安危,急近前一看,顿时手臂颤抖起来。 林斌也忙纵过去,这时余乐义惊慌地跃到台的右侧,林斌扫了他一眼,转对灵空长老道:“长老,他怎么了?” “死了……中毒死的,可怜一身奇学的斌儿!竟然为人暗算。”说着,泪珠一颗颗地落了下来。 林斌见此情形,心中忽地一动,随即昂然说道:“不!伯伯,他不是林斌,林斌在此。” 林斌这一叫,在场诸人无不惊讶,只有余乐义做贼心虚,转身就想纵下台去。 林斌忙运丹田气,大声喝道“站住。” 这一声有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不只余乐义慑服于这一声威势之下,就是正在酣斗炽烈中的杜衡与毒蝶也不禁住手观看,台上台下所有不认识林斌的人,眼光都集中在这传奇人物身上。 小白灵在林斌大喝声中也蹦回来,又复纵上林斌肩头。 余乐义一怔之后,甚感脸上有些挂不住,忙驻足回身,佯充强硬地道:“小子!我走我的,你拦我作甚?“林斌冷哼一声道:“你心里还不明白?劳驾,先站一会儿。” 铁筷子余乐义不屑地道:“凭你,能拦住我?” 林斌微微一笑,伸手向台下一指道:“拦你何劳我亲自出手,就是这十丈蛇阵,你就冲不出去。” “嘿嘿!你可知道这蛇阵是我摆的吗?” “当然知道,不过你要不信,你就试试看。” 余义义哈哈笑道:“小子,凭你这句话,就能吓唬住我?哼!我就出去给你看看。”说罢撮口一啸,啸声过后,后山也传来“呜呜嘘嘘”之声。 台下蛇群闻声蠕蠕而动,敢情余乐义是以啸声通知埋伏在山后的管蛇人,驱蛇进山。 林斌不待群蛇散开,连声“嘘嘘”,只见群蛇立又静伏不动,林斌一笑道:“你不是要出去给我看吗?” 余乐义本是洋洋得意,此时脸色一变,虽然如此,但他表面上仍很镇定。 林斌似是已知他心意,扫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凭你的功力,想以闪电身法纵出蛇阵之外?嘻嘻!你真是做梦。” 林斌又嘘了一声,群蛇立即纷纷向空纵蹿,此起彼落蔚为奇观。 余乐义被林斌说中心事,再见斑斓滚滚,群蛇飞舞,一时作声不得,愕在当地。 林斌一面冷眼看着,一面喝止住群蛇蠕动,遂抱拳向台下道:“各位武林前辈,林斌藉此机会,申明一事……”他的声音虽是轻微,却每个字都能送人人们耳里,台下众人窃窃私语:“好精湛的内功。” “看他不像个作恶的人嘛!” 林斌话音微顿,精目一扫台下人群,手指着犹自发愣的余乐义,接着说道:“两年来,此一奸徒嫁祸于我,危害武林同道,闹得江湖处处血腥,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今天诸位亲目所睹,那手握丐帮信符的好徒,在此胁迫丐帮作恶,相信不用林某再作解释,自可一目了然。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如许多武林同道,无辜受害,林斌誓为受害之人报仇。” “林斌真够英雄。” “神步不愧豪杰!” “盗名嫁祸的奸徒们该死!” 台下欢呼谩骂之声不绝于耳,听在毒蝶与余乐义的耳里,心里暗暗焦急。 林斌待人们声音静止后,又继续道:“台上这干匪徒并非罪魁祸首。” 台下又喧嚷起来:“谁是元凶,我们全力把他除去。” 林斌又道:“可惜那假我之名的傀儡,已让人下了毒,在这紧要关头毒发身亡,无法道出元凶是谁。由此可见幕后人的阴狠,以及手段之毒辣。但我却由此得到些许端倪,相信短期内能查得出水落石出。” 林斌这番话,句句中肯,豪气干云,不仅使台下群雄佩服,连如此高傲性情的毒蝶内心也暗暗赞佩不已。 只有法静禅师心底暗骂道:“全是一派花言巧语,如让他再往下说,天下群雄全会受他的蒙蔽,何不杀杀他的气焰,趁机了断师门的过节。” 当下踏步上前,冷冷地道:“林施主!说得好动听,纵然你舌生莲花,恐怕也难瞒得了明眼人。请问,你杀害本门弟子无相和尚,作何解释?” 林斌神色一凛道:“禅师乃出家人,说话要有分寸,不可血口喷人,无相之死是罪有应得,他……。” 他说至此处,顿了一顿又道:“原因不说也罢,总之,他是该死的,我不过替天行道!” “阿弥陀佛!你不能以莫须有之罪名加诸无相,天下武林同道均非孩童,岂能受你言语蛊惑?” “禅师,林某实因受令师圣僧之惠极大,无相死因,确有难言之隐,不管禅师你如何误会,林某甘愿承担。一俟见到今师后,自有交待。” “那就请林施主随贫僧立返嵩山,面谒敝掌门师尊。” 第二十七章 穿道服的小妹妹 “不过,林某急务尚多,恕难从命,请禅师先行一步,林斌在短期内必面谒圣僧请罪。” “既然如此,贫僧只有开罪了。” 林斌双眉-皱道:“禅师意欲何为?” 法静一领手中剑道:“贫僧领教施主几招绝学,如施主见让,就请施主跟随贫僧返嵩山。” 林斌脸上掠过一丝怒意,旋即平和他说道:“禅师不必固执,此时此地岂容你我相斗,纵然禅师不顾本身厉害,难道也不顾贵派同门的安危?” 法静听得心中一震,稍一迟疑道:“贫僧师命难违,虽死无憾。” 林斌不愿开罪法静,才煞费苦心,委婉陈词,暗以利害相诫。然而法静虽也知道强敌环伺,鹤蚌相争,渔人得利,但碍于师命,不肯罢手。 林斌对他的固执不免有些恼怒,但也暗赞他视死如归的精神,忽然一眼瞥见余乐义与毒蝶二人正在互递眼色,心中暗道:“我何不拿他二人作个样子,给法静些颜色看看。” 主意打定,撮口嘘了一声,几条毒蛇藉着台柱蹿跃上来。 这时,正巧毒蝶与余乐义二人转身向外,方欲纵身起步。 林斌忙喝道:“走不得。” 毒蝶、余乐义二人每人小腿上各缠了一条毒蛇,逼得毒蝶出指剪去,那余乐义使出铁筷子也向自己足下毒蛇夹去。 林斌喝道:“慢着!即使毒蛇死去,你二人也将毒发身亡,还是安静点,别打算逃去。” 二人何尝受过这等羞辱,何况当着天下群雄?但自己二人疏于防范在前,而今又被制于后,只有红着脸,狠狠地等着林斌,一言不发。 林斌不加理会,却转对法静道:“禅师再不当机立断,立即带领贵同门离去,待会儿一个也走不了。请相信我,在半年内必上嵩山面见慈云大师做一了断,如果食言,当为武林同道所不齿,禅师总该放心了!” 武林中人讲究一诺千金,何况林斌当众宣布,法静也就无话可说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归于林斌驱蛇手段,遂无可奈何地道:“好!我们君子一言,贫僧在嵩山恭候施主。” 说完,转身走到台口,只见蛇群万头攒动,骇得裹足不前。 林斌微笑道:“禅师但走无防,它们不会伤你的。” 法静被说得脸上一红,暗忖:“我怎能在这么多武林英雄之前表现胆怯,纵然是死,也不能示弱呀!” 想到此处,他纵身跃下。 说也奇怪,法静走哪儿,那些蛇急忙让出一条路来。 法静率领同门弟子安然离开现场,但是每人都提心吊胆暗地里捏一把冷汗。 林斌转过身来,见毒蝶与余乐义两人蠢蠢欲动,微微一笑道:“老毒婆!你不是想走吗?怎么站着不动?难道你还怕你们自己的毒子毒孙?” 毒蝶罗莲姥姥气得一顿足道:“小鬼头!你休逞口舌之利,你敢取笑我,倒要让你看看我老大婆的厉害。” 说罢双足一点,纵起两丈多高,斜刺飘落,足尖甫一触地,再次纵身腾起,两个起落,已然纵到蛇阵之外。 林斌用千里传音道:“老毒婆,你别逞能,以为能冲出蛇阵,实因我还有事找你,这才让你走的,你在泰山等着吧!” 毒蝶刚才逞一时之气,冒险出行,而今想来,刚才落脚蛇阵之时全是实地,并未踏中一条毒蛇,分明是人家有意放过自己。 她暗自庆幸,这一来保全了自己数十年的英名,不然,真不知如何下台了。 余乐义见毒蝶安然出阵,也想如法炮制,依样出去。 正在这时,林斌已一晃身挡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道:“老前辈,我们的事还没了呢。” 余乐义闻言一怔道:“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只要你将丐帮信符留下。” “小子,你别以为会些妖魔邪道,我老花子就会怕你!先让你尝尝我老花子这两根铁筷子的滋味!” 说罢一双铁筷子便向林斌咽喉叉去。 这是饿鬼三招中的第一招“饿鬼叉鱼头”,既快又狠。 岂知林斌对这饿鬼三招熟悉不过,余乐义甫一出手,他已知道这是什么招式,不慌不忙,余乐义铁筷堪堪攻到时,微微一让,筷子从左颈擦过。 林斌右肩上的白灵儿见余乐义向林斌袭击,伸出两只小毛手乱指乱划,连声怪叫,意似责骂,气得余乐义指着白灵儿骂道;“你是我丐帮的灵猴,不念我师父教养数十年的恩情,反而帮起外人来,还不乖乖地回到我这边。” 明明一旁笑道:“余老前辈,别跟猴子套交情了,你再不将信符留下它还要和你动手呢!” 鬼才人魔被明明几句话引得连声大笑。 余乐义一看情形不对,暗自忖道:“今日若不交出信符,势难全身而退,但信符交出,一切计划岂不全都落空?” 他心念一转,随即说道:“信符是我丐帮之物,怎么又要我交给你们?请大家评评,这是什么道理?” 这一着真是厉害,明明心想:对呀!这信符斌哥哥恐怕取不回来了。 林斌心下何尝不感到理亏?但转念想起许自成的话“余乐义为首,阴谋争夺丐帮帮主之位。”言犹在耳,他稍一思忖,硬着头皮道:“信符是铁脚万道力老前辈交托我的,后为荆大田骗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应该先还给我,再由我遵照万老前辈的遗命,交还你们帮主。” “小子,你真是异想天开,信符既已回到你手中,谁知你要对我丐帮作何要挟?何况万道力将信符交托于你,有谁为证?告诉你,信符既已回到本帮手中,不用你多操心,这乃是我们帮内之事。” “不这样也可以,只要你现在当着大家之面,交给贵帮帮主。” “小子,你对丐帮的事知道得太少了,身为帮主,失去信符,就已丧失帮主地位,这是本帮祖师爷传下来的条规。” “不行,我不管什么条规不条规,我要你立刻交出来!”余乐义是何等人物,虽知身处险境,但怎能忍下这口气,当下怒道:“我不交出来,又当如何?” 林斌微笑道:“那很简单,只有请老前辈屈驾留在此处了,我少陪了!” 说罢,又转对鬼才人魔杜衡等道:“杜老前辈,龙怕伯,我们走吧!” 他嘴上虽说走,脚下却并不移去,杜衡、灵空长老、明明等对着遍地毒蛇,都不敢举步。铁筷子余乐义的确是无法下台,但他与当今武林六老之尊齐名,谁也不敢如此视他。这时他一转身,见那一条毒蛇昂首吐信,喷出阵阵腥臭,他心念一转,毒念立生,冷哼一声,举起手中丐帮信符道:“丐帮弟子听着,今我丐帮被困于此,望我弟兄听令于祖师信符,不顾个人生命,同心协力冲出此毒蛇阵,不得有误。” 围在南棚的丐帮弟子同声呼应,接着一阵骚动,大有不顾生死冲下山去之意。 林斌看得心头一震,忙大喝一声,随即一切又暂归寂静。林斌沉声又道:“丐帮信符自该由丐帮自己掌理,但信符由我手中失去,今日幸见此物,正好处理清楚,现在请丐帮各位前辈弟兄到台前来,共商个处理的办法。” 说罢连嘘数声,群蛇纷纷游退四周,将南棚和比武台之间空地全让出来。 丐帮的花子们一涌,齐集台前。林斌对铁筷子余乐义道:“现在请余老前辈作个交待。” 余乐义被迫无奈,心中盘算不已。林斌见他缄默不语,又转对台下的裘道元道:“裘帮主请上台来,林某有话请教。” 铁掌裘道元对丐帮的帮规当然清楚,他对自己是否已失去帮主地位心里有数,内心惴惴不安,随着众人步到台前,又茫然地跃上台去。 林斌一抱拳道:“万老前辈因与乌蜂帮的程刚等人在蛇山抢夺归藏秘笈,不幸重伤,临终托附林某二事,一是要林某将信符送至丐帮总坛,亲手交给裘帮主。可惜我那时年轻识浅,不知总帮位于何处,且我不会武功,又因武林人追蹑归藏秘笈甚紧,故而一再拖延,又因毫无江湖经验,对诡诈奸险之道一无所知,致为奸人所算。” 说至此处,愧中掺杂了愤恨的表情,两道锐利的眼光向台下扫去,最后落在荆大田身上,他沉声喝道:“荆大田,你上来!” 荆大田惶恐不安,但因外围是无数毒蛇,不敢溜走,林斌叫他佯装不知,一味向人群中躲去。 林斌见这情形,双足微点,纵身而起,落向荆大田站立之处,人未落地,已隔空点了荆大田穴道,落地时顺手一挟,又复纵上台去,将荆大田摔在台上,狠狠地道:“就是他荆大田将信符骗去,一拖数年,林斌未能完成万老前辈所托,仅在此间向裘帮主致万分歉意。侥幸今天信符重现,虽然林斌未能交与帮主,但请帮主向余老前辈索取,也算了却林斌一桩心愿。” 裘道元只痛苦地看着林斌。 突然,余乐义已高捧信符,脸色一沉,厉声说道:“裘道元,本帮帮规你可知道?” 铁掌裘道元连忙垂首应是,铁筷子余乐义又问道:“帮规第三条怎说?” “祖师信符在,帮主位在,信符失去,帮主地位亦失。”“历代帮中,可有失去信符的事情发生?” “有,第九代帮主亦曾失去信符。” “后来怎样?” “信符被刘贵荣祖师找回,这位祖师就成为第十代帮主” 林斌听了甚是难过,心中忖道:“完了,我一时疏忽,造成丐帮易主的大变,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万老前辈?” 他心中焦急,不知所措,忽听余乐义又道:“信符如何传到你的手中?” “上代帮主弥留之时,在传位大典上,裘道元当众受领的。” “信符是何时失去?” “七年前失去的。” “现在你还是帮主?” 袭道元极度悲痛,缓缓答道:“裘道元无德无能,信符重现,已不再位列帮主了。”余乐义得意地微微一笑,将信符揣进怀里,眼角一扫林斌,正色对台下众人道:“本帮第十五代帮主登位大典将于明年新正之日在洛阳举行,在新帮主登位前,帮主一职暂由持信符者代掌。” 林斌在余乐义对台下宣布之时,已轻轻挨到裘道元身边,这时悄声问道:“可有补救的办法?” 裘道元摇摇头道:“有虽然有,但是无用。” “是何道理?” 裘道元在林斌耳边轻轻耳语一阵。林斌脸上忽现喜色,正容说道:“好!我保你复回帮主之位。” 裘道元只微微苦笑,不再说话。 余乐义不知己向丐帮弟子说了些什么废话,此时又听他道:“喂!姓林的,此事已告一段落,我以暂代帮主之身份郑重向你要求,不要驱蛇伤人,让我丐帮弟子下山。 林斌冷冷地道:“慢着!丐帮信符属谁?帮主该是哪一个?今天非弄个清楚不可。”余乐义双眉一整道:“如此留难,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斌道:“我无意留难你们,只是要立即了断这件事。” “如何了断?” “刚才你以信符迫问裘老前辈,说明失去信符的结果,现在我也有一事请教你,也请当面说明。” 余乐义无奈地道:“好!你说吧!” “刚才你说,贵帮第九代掌门人失去信符,后为刘贵荣老前辈觅得,得以传位,但第十代掌门人是前任掌门的什么人?” “师叔!” “他寻到信符后,可曾以信符持有人的身份代理帮务?” “没有,他得到信符后,即返回总坛受位。” 林斌微微一笑道:“既然持符人不能掌帮务,就该立即了断。我还有一点请教,是否得到信符就可任帮主?” 余乐义被问得一怔,心知被他以话套住,不由暗地叫苦,但全帮所有精英俱都在此,势必不能扯谎,只有简略地答道:“不是!” “那刘贵荣老前辈因何得到帮主之位的?” 林斌不放松地追问,余乐义无奈地道:“是依照祖师爷留下的帮规传位的。” 林斌哈哈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破例,得信符者不是帮主,也不能代掌帮务,丐帮是个大帮,不能一日无人主持,应该立即选出帮主来。” 余乐义闻言后沉思良久,始道:“可以,现在传令本帮各地弟子,以两个月为期,返回总帮推选帮主。” 林斌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贵帮精英均在此处,而各地龙头都在场,何不当场推选?” “本帮选举帮主乃一大事,而今你竟干涉起来,未免欺人太甚。” “只要合理,我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余老前辈坚不接受,只有屈驾了。” 余乐义思索半晌,认为此时推选帮主对己绝对有利。癫丐不在此地,放眼全帮之人无一是我敌手,早一日接常帮务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当下阴森森地一笑道:“也好!就烦林小侠代为找些纸笔鲜花香烛来。” 其实这些普通东西灵隐寺就有,“但现下的林斌岂是肯受人指使的?遂转身向后台下的筱梅道:“筱梅!烦请你到寺内找些来。” 说着,递给明明一个眼色。 明明会意,从怀内摸出千年章鱼墨珠,连袋抛给筱梅。 筱梅接过墨珠便向灵隐寺走去。 灵隐寺就在台后约三十丈处,不一会儿筱梅转回,两手捧满了纸笔墨、香烛、鲜花,一齐交给林斌。 林斌转手递给余乐义。 余乐义在黄纸上写好丐帮始祖的灵位在台正中央布置起来,一时香烟袅袅,烛影摇曳。 林斌对明明道:“我们到台下看热闹去。” 杜衡、灵空也跟着跳下台去,四人站在近处静静观看。 余乐义将荆大田穴道解开,帮忙布置祖师神位,然后也跳下台去,远远地避开林斌。 死在台上的假林斌也为丐帮数人扛走了。 此时,台上只有余乐义和裘道元二人。 裘道元向台下扫了一眼,朗声道:“本人无能,失去传帮信符,照祖师爷的规条,已然失去帮主身份,现今信符幸得余师叔找回,诚属我帮不幸中之大幸。” 他说到此处稍为一顿,又道:“依照师祖留下的条规,凡我丐帮门下,均可竟争帮主之位,请各位听清楚,现在本人将竟争帮主的办法稍加说明。” 他回头望了余乐义一眼,长吁口气又道:“一、凡参加竟争帮主的人、必须曾修本帮双绝武功,当众表演一遍。”“二、若是有二人以上都符合第一条资格者,须互相印证二绝功力,不得使用他种武功招术。 “第三、除本帮弟子外,无权参加,上至余师叔,下至帮中最小一辈的弟子,都可参加竟争……” 台下的灵空轻声自语道:“丐帮双绝?” 明明抢着答道:“我知道,就是穷拳掌。” 杜衡开玩笑地道:“女娃娃,你不是扮过小花子吗?也可算丐帮的人了,既会双绝,待会儿也可一争长短,作个花子头儿过过瘾!” 明明婉惜地道:“可惜我只会筷子功,不懂穷拳掌。” 他们这边谈话,余乐义已将信符放在桌上,裘道元大声地道:“现在开始,有意角逐帮主之位的请上台表演。” 裘道元话声甫落,立与余乐义分立两旁。 陡地,“飕”地一声,一条黑影已纵上台来。 这人年纪四十上下,生得头尖削肋,一对三角眼,配上一头蓬发,身着百补衣。 林斌不禁自语道:“才不高,貌不扬,也要上台现眼。” 站在他旁边的明明,凤眼斜睬,轻声笑道:“你还会看相?” 林斌低声答道:“以貌取人固失于偏,但我奇怪丐帮怎会订下这种夺位的办法来?要是被心术不正的人夺得大位,丐帮的前途实在堪虞。还有他门下弟子遍布天下,一旦作起恶来,真是生灵涂炭,受害不浅,如由胆大帮主选贤任能,岂不更好?” 这时,上台那人正向祖师牌位拜了下去。 明明急向杜衡道:“杜老前辈!丐帮怎不用选或推荐的办法产生帮主?” 杜衡道:“其实他们的办法比一般门派的世袭或造反还要更好。 因为丐帮授徒有一个规定,凡心术不正之人,绝不将穷拳掌及筷子功同时传授,既然不会二绝,当然永远也当不成帮主了。” 明明不服地道:“一个心术不正的人,自是阴险奸诈,他不会向同门偷学?” 林斌插口道:“偷学就不容易了,鬼花子老哥哥告诉过我,若非可造之才,纵然传予二绝,但也限于天赋,真正的玄奥绝招是学不到的。 正如同上一代帮主去世太早,未及安排,故裘道元也没得到穷拳掌中的拳掌合壁的三绝招,如果不是癫丐,这三绝招早就绝传了。” 台上那人,此时转身对台下众人抱拳说道:“丐帮十五代弟子郑知宁,遵照祖师爷留下的规条竟夺大位,在此献丑。” 一套独步武林的精妙绝学,郑知宁施展开来虽也呼呼生风,可是在场高手们看来,却平淡无奇。 郑知宁忽将拳掌一收,又从腰问取出两支铁筷子,分持两手,互敲一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开始演练起来。只见两支铁筷子上下左右盘旋飞舞,倏分又合,确也称得起诡异绝伦。 明明小嘴一撇,不屑地道:“凭这点能耐也想做帮主,真是马不知脸长。” 林斌像另有打算,凝神注视着郑知宁的一招一式,他要将这些招式都记下来,所以对明明的话他并没听见。 明明见他不答话,又一扯他的衣袖道:“你说,凭饿鬼三式,我打不打得过这人?”林斌急忙摆手说道:“别打岔,看他的招式。” 明明嘟嘴道:“哼!稀松平常,有什么好看。” 林斌心有所属,也没将明明的话听进耳里,反而一指台上道:“你看!他使的饿鬼三式原来是筷子功的最后三招,这下我懂了。” 正在这时,一双铁筷子又当的一声,郑知宁已收势立在台口道:“各位师叔师伯老前辈,师兄师弟师侄,请各位评评,我郑知宁这两套功夫是否足以任得帮主?” 林斌在他说话之际,“咦”了一声,随即游目四顾,向台下四周途巡。 他发觉台上的余乐义和裘道元不知何时已离开台上,他一阵搜索,才发现余乐义和裘道元二人分别退立台前左右两边。 此时台下丐帮的人也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分别站成两堆。 郑知宁话声甫落,正待转身去取祖师牌位前的信符,裘道元忙向身旁一个中年花子使了个眼色。 这中年花子双足急点,纵上台去,身法姿态较之郑知宁又要高明许多,他上得台后,向郑知宁一抱拳道:“愚兄曹知仁也来献丑,还请师弟不要见怪。” 郑知宁一皱眉道:“师兄让小弟一些,余师叔祖不会亏待师兄的。” 曹知仁并不答活,径自向祖师牌位行过礼,接着在台上展起丐帮的二绝来。林斌仍然专心观察他的筷子功。 曹知仁的武功,却比郑知宁要高明得多,他演练完两种绝学之后,对郑知宁道:“师弟请指教。” 郑知宁三角眼一瞪,道:“余师叔必要时不借亲自出手,目下谁是他的对手,师兄不怕将来余师叔责怪?” 曹知仁冷笑一声道:“祖师订下来的条规,我们不谈这些,请发招。” 郑知宁见对方不为所动,一探腰际取出铁筷子,狠狠地直取曹知仁二目。 曹知仁脚下微动,退后半步,轻轻避过。 明明觉得二人功力相差悬殊,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好比的,准是曹知仁取胜。” 果然不出五十招,郑知宁手中的铁筷子已被磕飞。 曹知仁方一住手,还来不及住手,余乐义这边已闪出一人纵上斗台。 单凭他上台的轻功身法,已比曹知仁高出一筹。 明明奇怪地道:“怎么?连周天禄也上台争夺帮主?” 灵空长老接口道:“据说丐帮分为两派,看情形,今日变为他们两派之争了。” 周天禄一如前二人一般,拜过祖师,表演拳脚,到底他是余乐义亲传弟子,而余乐义又以铁筷子成名,这双筷子在周天禄手中施展开来另是一番景象,比诸曹郑二人又何止高明一倍。 他二人只走了二十招,曹知仁即已不支落败。 袭道元见情形不对,遂与铁拳楼道直低语一阵,像是相互推让,结果还是楼道直纵上台去,行礼如仪,接着交起手来。 二人功力相若,打来甚是精彩,但在林斌的眼中也无足为奇,他这时忽以传音人密向杜衡道:“杜老前辈,你老看过这么多人演练筷子功,是否已记熟了?” 杜衡也用传音入密问他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晚辈想学这套武功,不知我所默记的是否全对,想请教您。” “招式我都记得,就是对其中奥妙不甚了解。” “那就成,晚辈学过其中最精奥的三招,招式变化不难,请您随晚辈暂离此地,找一隐蔽处演练一遍。” “这……这为什么?” “晚辈另有用意,少停您自会明白。” 他又低声对明明和灵空和老道:“伯伯!明明!请在此稍等一刻,斌儿和杜老前辈去去就来。” 明明急问道:“你到哪儿去?” 活未说完,林斌已与杜衡手牵手,有如一缕轻烟飘出蛇阵之外。 杜衡之所以牵着林斌,实是依靠他越出蛇阵,他知道自己虽擅长玩毒,但忖量亦无法冲出此一毒蛇阵。 二人来到无人之处,林斌折下两根树枝,学癫丐用手削成筷子,将刚才默记的筷子功全部招式从头到尾演练一遍。 杜衡笑道:“小友,人称我是鬼才,我已自命不凡,可是看了你这套筷子功,我以为你是丐帮的嫡传弟子呢!鬼才二字还是让给你吧!” 林斌一皱眉头道:“老前辈过奖了,斌儿在演练时仍感有一两处连贯得不甚自然。” “这……我也看到了,但是我无法帮助你,刚才他们几人也在这一两处露出破绽……”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回去吧,如果迟了,可真是功亏一溃,悔之晚矣!” 他不等杜衡有何表示,双足一点,领先驰去。杜衡心中一急,加劲追去,好在林斌并未放开脚程,不到三十丈就追成并排,仍是手牵手地双双回到原先的地方。 此时,台上已起了变化,楼道直站在一旁,忧容满面看着余乐义表演穷拳掌。 敢情楼道直胜了周天禄,余乐义在势在必得的情势下,不顾身份上台争夺。 杜衡忽问道:“小友!余乐义的拳掌较之癫丐如何?” 林斌道:“尚差一筹,不是我夸口,他就不如我。” 谈话间,余乐义已开始演练筷子功。 林斌只看了两招,侧首对杜衡道:“不愧人称铁筷子,果然不同凡响,两支筷子在他手中简直神了。” 杜衡关心地道:“你还不仔细留意?刚才你觉得不大自然的地方,看他演来多滑溜。” 林斌两眼望着台上,口中答道:“我早留上心了,看过他的,我全部都领会了。” 余乐义练完后,一指楼道直道:“楼师侄,我们爷儿俩玩。” 楼道直忙恭身答道:“晚辈哪敢与师叔过招,就此告退。” 楼道直轻飘飘地跳落台下,站在裘道元身边,表示无限愧疚。余乐义脸露得色,向台下环扫一周道:“还有哪一位愿与老朽一较长短?” 台下有人大声答道:“没有了,星星之光哪敢跟明月相较。” 余乐义万分高兴,频频颔首道:“既然如此,老朽就要拿信符了,今后如有不听号令者,概以帮规论处,绝不宽贷。” 台下一阵欢呼,掩过他的得意狂笑,他转身走向神案,准备拿取信符。 林斌见时机不再,方欲依照自己的计划出言阻止。 在此同时,余乐义的双手已然伸出直向信符抓去。 摹地,一声大喝来自蛇阵以外的一棵树上。 “等一等!” 林斌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余乐义陡然一惊,自然地缩回双手,转身搜索发话之人。 明明惊喜地呼道:“鬼花子老哥哥。” 树上果是癫丐,这时又发出似笑似哭的声音道:“余乐义,不得我鬼花子同意,你敢伸手去拿信符,接掌帮主?鬼花子不拆你的骨头,剥你的皮才怪!” 余乐义真怕这位癫师兄,站在台上噤若寒蝉。 明明高兴叫道:“鬼花子老哥哥,你快来呀!丐帮信符不用等两年,斌哥哥现在就交给你,放在台上你快去拿吧!不然让人拿走了,你可不准再找斌哥哥。” 大家放眼望去,只见癫丐倒吊在蛇阵外左侧一棵大树上,癫来癫去。 癫丐呜呜地道:“小妹妹……!” 明明这时身着道服,被他大声一叫,十分难堪,小脸一红急急地道:“你说什么,不要又发疯!乱叫乱嚷的……”癫丐辩道:“不!不是发疯,我没乱嚷,是蛇圈里的人出不来,我鬼花子……这么多蛇,我也进不去。” 明明嫣然一笑道:“我来接你……”她向站在近处的筱梅取过墨珠含在口内,手挥龙头软鞭,走出蛇阵。 敢情在丐帮帮主争夺开始时,鲁南七虎被筱梅等四婢女以四象鞭阵押着走到台前来看丐帮夺位盛况,所以明明才放心地取回墨珠。 明明接引癫丐进来,林斌刚想出口招呼,癫丐已伸出一只又瘦又脏的手,一把将林斌抓住道:“还信符来!” 林斌人虽聪明,但对付癫丐这种不讲理而又疯疯癫癫的人真是一筹莫展。 倒是明明跟癫丐时间较长,心眼又多,当即答道:“老哥哥!你要信符别找斌哥哥,找我。” 癫丐两只圆眼骨碌碌一转,疑惑地道:“找你?不对,应该找他。” “找我就对了,我问你,信符是不是你交给他的?” 癫丐将抓着林斌的手一松道:“不是我交给他的,可是我在他身上见过。” “好!你不是要信符吗?信符现在台上,你去取来。” “为什么要我自己去取,他不取来还我?“明明一笑道:“你没亲手交给斌哥哥,他当然也不必亲手交还给你,只要有了信符就行,你还不取来?” 癫丐想了一想,伸手一拍秃头道:“对呀!我怎么不上台去取呢?真笨!” 他一转身,忽又摇头说道:“不对!不对!我要上台取信符就是帮主了,师父告诫我,不准我当帮主,说我不能做帮主。” 他两手摸着秃头又道:“怎么办?我不能亲自去取信符,也没亲手交他,他也不必亲手交我,这事太难,小妹妹,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明明见他滑稽之态,忍俊不住,扑味一声笑了出来,有心要帮林斌,又觉癫丐可怜不该骗他,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林斌过意不去,歉疚地道:“老哥哥,这事真难!你未来时我打算去取来,你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层,我也不能做帮主呀!这怎么办?” 癫丐这一歪缠,余乐义心里明白,既然癫丐不愿争夺掌门之位,他自可大放宽心,不由欣喜若狂,高声说道:“假如再没哪位同门登台,余某人就要取信符任帮主了。” 癫丐闻言心中一急,伸手疾向林斌抓去,同时说道:“不管怎样,信符是你丢的,你得还我!” 林斌早对癫丐有所防备,急忙一躲闪开。 癫丐岂肯放过,两人一逃一追,绕着斗台在人群中追逐起来。 灵空长老和明明不便出面拦阻,站在当地静观其变。 杜衡见此情形,忙以传音人密对正被追逐的林斌传过话去。 林斌似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倏然停步旋身对癫丐道:“鬼花子老哥哥你别追了,我去取来,还你就是。” 癫丐一听,高兴的道:“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余乐义见癫丐与林斌追逐起来,心里直乐,看了一会儿忽然心念一动道:“此时不取信符正位,更待何时。” 想到此处不再迟疑,立即转身走向供桌,双手陡伸,直向信符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及信符时,摹觉一股劲风已自背后袭到,同时一声闷雷似的声音喝道:“住手。” 余乐义先保自身要紧,舍弃信符,反手一掌猛向背后扫去。 这一掌足足用了七成力道,但是一掌劈出竟好似击在败絮之上,一惊之下,急跨步旋身,只见林斌昂然地站在面前六步之处。 余乐义一见林斌,气得须发皆竖,不由戟指骂道:“小子!我丐帮的事与你何干?” 林斌嘻笑地道:“你能取信符,我不能取吗?” “你是什么东西,敢取丐帮祖师爷神位前的信符?” 林斌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你能取我怎么不能取?” 余乐义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狠狠地道:“我……我是帮中子。” 林斌俏皮地一笑,道:“我也是帮中弟子。” 余乐义闻言一怔,但旋即阴阴地笑道:“你拜在谁的门下?” “谁我都不拜。” “那你怎能算是本帮门下弟子?” “我曾加入武汉三镇丐帮分堂。” “有何为证。” 林斌微微一笑,慢慢地道:“要证据吗?那容易!” 转对台下裘道元等人立身处叫道:“杨盛三、小牛子,你们两个上台来!” 林斌这一叫,他二人反而有点不知所措。癫丐一心关注信符,见林斌叫了半天没人答应,一个箭步蹿到裘道元身边道:“谁是杨盛三,小牛子?小兄弟叫他,怎么不答应?” 裘道元旦为一帮之主,但丐帮弟子众多,遍布天下,这二人辈份又低,他哪会认得,一时也答不上话来。杨盛三和小牛子见癫丐生气,急忙上前恭身享道:“小的杨盛三。” “小牛子就是我。” 癫丐两眼圆睁,射出两道慑人心魄的光芒,大声喝道:“还不快上台去,你敢不听我小兄弟的话?” 小牛子、杨盛三同声答道:“台……太……高,小的……上……上不去。”癫丐伸出两手,一手一个,抓住二人的腰带道:“没用的东西,丢人,给我上去。”他轻轻一抛已将二人抛至台上,吓得二人忙顺势纵立台上,一连打了几个踉跄始才拿桩站稳。两人略一定神,向林斌恭身一礼道:“大哥叫小弟们有何吩咐?” 林斌一抱拳道了声:“有劳二位。” 转身对余乐义道:“余老前辈,这二人叫我大哥,可说明我是他们的龙头了吧?这就是证据!” 余乐义一时哑口无言,又见台下群情沸动,无奈地道:“好!就算你是丐帮的人,你先依规定施展穷拳掌和筷子功,然后再谈别的,要是你不会,趁早别当众现眼了。” 林斌笑道:“我当然要露两手给你看看。”明明在台下二听余乐义要林斌施展二绝,不禁替林斌担了一份心事,嘴里埋怨癫丐道:“都是你,筷子功你只教给斌哥哥饿鬼三式,这下非丢人不可。” 癫丐频频以掌拍着秃顶道:“信符不要也罢!叫他下来吧,免得人家说我鬼花子不会教小兄弟武功。” 此言一出,一旁的杜衡和灵空长老不禁哈哈大笑。 杜衡向明明道:“你别替古人担扰了,他绝不会丢人现眼的。” 这时,台上林斌又对杨盛三、牛子二人道:“辛苦二位了,请下去吧。” 林斌待二人下去以后,迈步走向丐帮祖师牌位前,恭恭敬敬地三跪九叩,暗暗默祷道:“我并不在帮,但也当过几天花子,向你老叩头也是应该的。” 叩罢起身,转向台下朗声说道:“小花子林斌,向各位献丑。”他不说是几代弟子,只说小花子,使别人无话可驳,等事后他还可否认,这就是他聪明之处。 一套穷拳掌演练起来娴熟已极,而且精奥处绝非刚才所有上台表演的人可望其项背。所有丐帮门人除癫丐外,无不深觉惊诧。 当他演练到最后的拳掌合壁正反三招时,带起缕缕“‘呼呼”劲风,站在台上的铁筷子余乐义也被逼得一步步退到台口。这种绝学,丐帮门人弟子除了癫丐一人外,谁都未曾见过,个个看得呆若木鸡。 林斌练完穷拳掌后,又自腰间取出刚才以掌削成的筷子,学着余乐义的起手式两支筷子互相一击,“嗒”地一声,接着便一招一式地施展开来。 癫丐在台下越看越感奇怪,纳闷地道:“我没教过他呀!小妹妹,你可知道他是向谁学的?” 明明也正感到奇怪,闻言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听他说起过。” 杜衡笑道:“告诉你吧,是余乐义教他的,你看,他的一招一式不是跟余乐义一模一样吗?” 明明问道:“余乐义怎么会教给他?” “就是刚才,余乐义在台上施展,他聚精会神地默记半晌。” 灵空长老接口道:“这孩子真是绝顶聪明。” 杜衡笑道:“我这个鬼才绰号如今要让给他了。” 林斌两套武功下来面不红气不喘,站在台中竟像是个没事人儿一样。 他跨前两步,剑眉微挑,冷冷地道:“老前辈!这两套武功还过得去吧?” 余乐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望着林斌,哑口无言。 他见余乐义不答,接着又道:“老前辈!我们过过招,但请老前辈手下留情。” 余乐义恼羞成怒,喝道:“小子接招。” 一双又黑又亮的铁筷子在林斌面前一晃,突以饿鬼三招中的“饿鬼叉鱼头”直取林斌双眼。 这一招是余乐义最得意的一招,既快又猛,无与伦比,他心中暗道:“小子!这最奥妙的一招不叫你变成瞎子才怪。” 一只筷子眼看就要点中林斌双目,陡感一丝劲风疾向手腕击到。 “咯”地一声,铁筷子已被林斌以饿鬼三招中的一招“饿鬼夹鸡腿”将筷子夹住,林斌本可将他的手腕夹住,但想到他成名不易,故才稍微一缓。 癫丐哈哈笑道:“好!小兄弟!这招真用得恰到好处。” 余乐义想不到对饿鬼三招林斌比他了得,大意之下才上了这个大当,一招不到就已败在人家手里。 余乐义脸红心急,劲贯右掌,想将筷子抽回,但那铁筷子就如生了根似的,不管他如何加劲,竟未抽出分毫。 偷眼一看林斌,渊停岳峙地站在台上像是没事人儿一般。 他一张老脸变成酱紫色,不知是羞红呢?还是用劲太大?如此僵持约有半盏茶光景,忽然他心念一转,功透筷身,然后一拧一绞。 “喀嚓”一声,林斌的木筷子应声断为四截。 而余乐义见这双精钢铸造的筷子竟有些弯曲,脸色微微一变。 林斌筷子被折,也不禁羞红过耳,呐呐地道:“老前辈!我另找一双来,再行请教。” 余乐义虽只与林斌过了一招,但已心里有数,知道再斗下去拳掌上固然不是林斌对手,就赖以成名的筷子功也胜不了人家。当下答道:“小子!我老人家没时间等你另换,你先驱散这此地毒蛇让我们下山。” 林斌知他已然服输,不便明说,当下也不再说什么,连声“嘘”叫,群蛇立即让出一条路来。 余乐义呼啸一声,带领着手下亲信弟子疾纵而去。 林斌等他走了以后,返身来到丐帮祖师神位前,双手捧起信符。 此时台下欢声雷动,响彻云霄。 林斌微笑点头,接着一纵而起,轻轻落在癫丐面前道:“信符给你,还是给裘老前辈?” 癫丐圆睁二目望着信符,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林斌似是猜知他的心意,又道:“万道力老前辈遗命要我亲手交给裘老前辈,现在你亲眼看着,以后不得再找我了。” 说罢,双手捧着信符送到裘道元面前。 裘道元慌得向信符双膝跪下道:“帮主!裘道元无能,不敢代为保管。” 林斌忙将信符交到右手,左手虚空向上一扶,硬生生将裘道元跪下的身躯扶起道:“我不是帮主,帮主仍然是你,请快拿去,我还有事呢。” 裘道元微退半步道:“林小侠已当众按照帮规取得信符,夺得帮主之位,就是本帮新掌门人,裘道元照祖师遗规,愿在帮主麾下听命效力。” 林斌急道:“不!我又不是丐帮的弟子,刚才为了信符不落人歹人手内,才权充花子,你不见我只说是小花子吗?我就是说不出是谁的弟子,算不出在帮中的辈份,如何当得贵帮掌门人呢?” 裘道元连道:“糟!糟……”林斌把信符塞在他手中,笑道:“你还是帮主,拿去吧!” 裘道元感动地淌下了眼泪,想依照帮规手捧信符高举过顶,摹地脸色一变,双手微颤,惊慌地道:“这……这是……假的!” 林斌不觉一愣,忙就着裘道元手上看去。 这块虽然也是紫黑色的信符,可是上面的纹路可就粗糙多了,只要仔细一看就可辨出原是赝品。 林斌心中除了恼怒,又能说什么呢?旁边的人为这突然之变,也无不感到惊愕!癫丐劈手抢过假符,狠狠地一扯林斌道:“快追!余乐义骗我鬼花子,我和他没完……”林斌摇摇头道:“别追了,看来他也不知这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风险不肯交出,但是……真符又落在谁的手里?” 突然,癫丐右掌猛推,“呼”地一掌向林斌胸前打去。 林斌根本没防他疯性突发,竟被打个正着,一个身躯斜退丈余。 明明“呀”的一声,疾向林斌扑去。 灵空长老早知癫丐在六老中功力最高,担心林斌安危,也忙赶了过来。 杜衡一式“风雷交鸣”,向癫丐背后一掌劈去。 癫丐见杜衡竟敢向他发掌,疯性大发,立时回身发掌,打了起来。 林斌虽被打飞丈外,但因般若禅功若遇外界袭击,在不觉中产生抗力,故只踉跄数步,并未受伤,拿桩站稳后,反将一路哭叫过来的明明接住。 明明扑在林斌肩头,竟忘了自己身着道装,娇柔地道:“你伤得重吗?快解开衣服让我看看。” 林斌向她微一笑,安慰她道:“没有!你看他们两人打起来了,我们快去劝开。” 灵空长老这时赶到他二人身旁,不放心地道:“斌儿!不可大意,你试着行功运气,看伤得重不?” “多谢伯伯关心,他这掌顶多用了五成劲力,不妨事的。” 说着拉起明明走到癫丐等身旁,大声叫道:“二位快别打啦!斌儿没事。” 杜衡闻言,似是余气未消,狠狠地瞪了癫丐一眼,始纵退圈外。 癫丐见杜衡纵退,又转向林斌扑来,同时说道:“你害得我丐帮不浅,快给我找回信符来!” 林斌苦笑一声道:“好!我们早有两年之约,到时还你一块真符就是了。” 癫丐这时才满意地道:“好!好!黄山始信峰等你。” 人随声起,转眼已失踪影。 林斌望着癫丐驰去的背影,不觉一叹,忖道:“余乐义既也受骗,那真符又落在何处呢?到时怎么交差嘛。” 转念之间已来到仍被四象阵围定的七虎身边。 忽听大虎汤仁道:“丐帮信符现在马师伯手里。” 杜衡心知七虎早巳听命于毒蜂马其熊,当然对内中详情定也知道许多,于是问道:“这假符又是哪里来的?” 汤仁正容答道:“弟子也不知道,只晓得那死在台上的人原是乌蜂帮内一个小嵝罗,马师伯见他长得很像林小侠,用半年时间教会他归藏步,这次命他持令符前来,意图在灵隐大会一气将嵩山派、丐帮罗致帮下。岂料林少侠这时来到,才使他功败垂成,我想真符还在马师伯手中,因为马师伯曾说过,只要信符在他手上,丐帮终有一日会投帮效命的……”林斌听罢恨声说道:“阴谋!阴谋!江湖上所有阴谋都出于毒蜂马其熊一人,我要向武林群雄揭穿他的阴谋。” 突然,他心念一转,遂向七虎问道:“玄霜绛雪这本医典,是你们谁拿去了?” 二虎简从礼心头一震,期期艾艾地道:“我们从南偷北盗手中抢来后,送给马师伯了。” 林斌跌足长叹道:“唉!又落在毒蜂手里。” 杜衡也是气得脸色发白,伸手一个耳光打得简从札一怔,随又骂道:“什么都送给马其熊,你们的命怎么也不送给他。” 七虎杨贯南平常甚得杜衡喜爱,忙接口道:“他骗我们服了降心丸,早就等于送给他了。” 林斌一旁插口道:“杜老前辈!你别气了,我们不怕找不到毒蜂马其熊,目前最要紧的,你先带令徒们北上到华山百毒谷就地医病,我料理一些事,随后和明明赶来,要是龙伯伯没事,也请与杜老前辈同走一趟。” 灵空长老奇怪地道:“我去做什么?” 林斌道:“斌儿认为受毒蜂所害服下降心丸的武林朋友一定不少,斌儿打算先救他们,然后在龙家寨专门收容被害的人,请伯伯上礼我佛悲天悯人之旨,主持其事。”灵空长老呵呵笑道:“真难为你想到这些,老和尚自然愿意了。” 林斌又道:“这里已无他事,明明带小白灵和杜老前辈,伯伯们先返客店,斌儿将这些毒蛇处置后立刻回来。” 林斌说罢口作“嘘“声,在暮色苍茫中,只见群蛇蠕动,纷纷向山顶游去,林斌费了许多气力,将它们驱到一处绝崖石谷内,这才返身下山。 此时,正交二鼓。林斌暗道:“三更还有岳坟之约,不如径行赶往,也免得惊扰明明他们,否则明明跟去了,将事情弄大,更难收拾。” 东西湖边找了一只画舫,一面运功恢复疲劳,一面静等三更到来。 第二十八章 索刃 这夜,月华满天,照耀得湖面上银波粼粼,岳武穆的坟头也反射出一道清光,坟前跪着的秦桧夫妇铜像清晰可辨,这象征着武圣岳飞至高的气节和他死后的荣哀。林斌不觉离船到了岳武穆坟前,向坟墓深深一拜,然后望着秦桧的铜像,不禁感慨万千。同为世人,只因一念之差而形成了极强烈的对比,一个流芳百世,一个则遗臭万年,他呆想一阵,缓步转至坟后。 此时三更将到,突地,远处出现了六条人影,纵跃如飞,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坟前。 此六人原是与林斌约斗的恒山北剑派二三两代的俊杰。 云霞仙子沈丽贞游目四顾道:“咦!怎么没人?难道林斌不敢来了?” 双女侠杨秀英道:“我想不会,以林斌今日的武功他不会惧怕我们。” 沈丽贞又道:“这人好怪,一会儿是耍猴的卖艺人,一会儿是丐帮的弟子,最后又变成驱蛇弄鬼的法师,今天他上台时的那一身轻功很像衡山派的玄玄轻功。到底他是哪家的弟子?” “谁知道,他是一个谜样的人,所以今天才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灵隐大会,要看看林斌的庐山真面目。” 站在左侧的中原剑客石磊插口说道:“我看还是找个地方先养养神,等会儿要是事情谈僵了,少不了一场好斗,凭我们六人,还不一定就能将人家留下。” 于是,六人一齐盘膝坐在坟前面运功调息。 过了片刻,沈丽贞对坐在旁边的陶振武轻轻说道:“武哥!看情形你的毁家之仇恐难报复了。” 陶振武不服地道:“哼!他的拳掌虽然了得,内功也不弱,但我要找他比剑,就不信他……” 周靖忽插言道:“比剑?你不是曾经败在他手中?事隔数年,连毒蝶罗莲姥姥也奈何不了他,你有把握能胜得了他?” 陶振武似是甚有把握地道:“师弟!你别看我曾经败在他手中,可是……今日的我却不怕他了。” “凭什么?剑术上我虽不如你,但我也和林斌斗过一次,我总感到他的武功比我们强得大多。” “要论功力,他比你我深厚,但你哪里知道,我自从败在他手中之后,跑上恒山恳求掌门师祖指点剑术,师祖念我探出遗失已久的镇山之宝玄机匕首,特将他老人家近年来创研出的几招绝学传给我。 林斌不和我比剑则已,真要比剑,他准讨不了好去,不信,你瞧着吧!” 沈丽贞黛眉一扬,轻轻问道:“师祖传给你什么招式?” “乾罡剑法失传的最后三招,师祖凭一生精力创了这三招,威力却比原来的每一招都强过数倍!”儒侠沈其昌轻咳一声道:“别说起没完了,休息一会儿吧!” 三人这才闭口不言,各自行功。 庙院的钟声忽然“当……当……当……”三响,在寂静的深夜更显得清越响亮。 沈丽贞突地一跃而起,娇声说道:“三更了,林斌还没来,我想他是不会来的了。” “不劳各位担心,在下早就来了。” 林斌忽从坟后转了出来,六人微微一惊,各人纷纷拔剑出鞘,严阵以待。 沈丽贞用剑尖一指林斌道:“你早来了,那我们的话你也听到了?” 林斌有意促狭,昂首望着天空明月道:“这月色多美,本来我也在坟后打坐养神,被你们一吵,不听也不行,有什么办法?” 沈丽贞见他说得俏皮,气得一晃手中剑道:“哼!你敢目中无人,我非在你脸上划条模子留个疤痕,看你以后还敢说大话不?” 林斌畅声笑道:“我倒没有说大话,刚才你们不是说要和我比剑吗?” 沈丽贞尚未答话,陶振武插言道:“贞妹!你让开,让他看看我们真正的乾罡剑法!” 林斌点头笑道:“好!刚才你自言学了几手绝招,沈姑娘!还有周大侠,你们三人一齐上,让我看看你们三人哪一个的剑术最好。” 周靖大声喝道:“你欺人太甚,我们就三人会会你这目中无人的小辈!” 倏地,三人一分,将林斌围在当中。 儒侠沈其昌因刚才的话让林斌听去,感到自己成名多年竟在背后露出怯意,脸上有点挂不住,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此时见真要打起来了,惟恐将林斌的原意破坏,故意拦阻道:“靖儿!且慢,让我和林少侠说几句话。” 林斌转对沈其昌道:“不知你有何见教?” “首先我要问你,武儿与你有何仇,你竟然毁了他的房子?” 林斌一听,深感内疚地道:“这事非常抱歉,那是手下背我所做,那虽是因金光蛇皮而结的仇恨,但我也觉有些过分。事后曾将那人严责,虽然如此,管教不严,我也有过,但事已过去,无法挽回,烧了几所房子,价值多少,负责赔偿就是。” 陶振武插言道:“小子!你想得倒好,几个臭钱可看不在我陶振武眼里,我要你的命。” 林斌不理陶振武,仍对沈其昌道:“你看应该怎么办?” 陶振武见林斌全不理他,不由有气,喝道:“被烧的是我陶家,小子,你得问我。”林斌让他左一句小子右一句小子叫得微有恼意,星目透煞,冷冷地道:“你别出口不逊,身为侠义门人,在长辈面前胡言乱语,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几句话骂得连旁边的沈其昌、石磊等人也觉不好意思。 沈其昌狠狠盯着陶振武,吓得陶振武立时噤若寒蝉。 沈丽贞心中甚不服气道:“你有教养,听人说神步林斌温文尔雅,文武全才,今日一见,才知言过其实。” 林斌口气一改:“姑娘过奖,我还未知有人妄赞我文武全才,温文尔雅呢!姑娘是见面不如闻名了,我自问虽不如传言之好,但至少在礼貌上还略懂少许,如我今天有何不是之处,尚请姑娘明告。” “哼!我问你,我爹称你少侠,你对他老人家却你你我我的,我爹就算再不济,也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若以年纪来讲,比你大得多了,一个知书识礼的人对长者不知礼敬,这是有教养的人所应为吗?” 沈丽贞这一数落,众人心里都感到出了一口怨气,尤其陶振武内心更感快慰,每人都冷眼静静地看着林斌。林斌微一思忖,笑道:“假如我今天的对象不是你们,姑娘责备得很对,可惜,和我谈话的人我找不出比用你字更尊敬的称谓了,这又奈何?” 沈其昌也以为林斌瞧不起自己,遂也怒道:“小小年纪,妄逞口舌之利,我倒要见识见识,亮你的兵刃!” 林斌未加置理,反问道:“儒侠,我并非瞧不起北剑派,而是我们的关系不同,这点不说也罢,别为这小事多费唇舌,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我,说吧!” 沈其昌一想也对,何必为这小事而争论不休,耽误正事,遂转口道:“玄机匕首是否为你所得?” “不错,那是我在长江之中无意所获的。” “这是我师门至宝,请少侠交还给北剑派,感恩不尽,不但所有过节可以一笔勾销,而且少侠就是本派恩人,自当有所报答。” 林斌沉吟片刻道:“我不仅得到玄机匕首,还得到一柄乾罡宝剑,北剑派二宝都在我身上,现在我因另有用途,不能交给你们,但总有一天会亲自送上恒山。” 众人听得又喜又惊,沈其昌、石磊、杨秀英几乎同时问道:“二宝为你一人所得,所说当真?” 林斌正容答道:“我的话怎会有假?不信你们看!” 说着“喀嚏”两声,玄机匕首与乾罡宝剑分握双手,在月光之下发出一青一白两道光芒。 沈其昌看得眼都直了,脸上掠过一阵惊喜之色。定定神道:“少侠是否可见赐本派至宝?” 林斌道:“我说过,到时候我会亲自送往恒山。” “如果少侠坚持己见,不愿见赐,我们只有将两件事一并了断。” 沈其昌拔出背上的长剑道:“领教少侠的精湛剑术。” 林斌知道无法善了,当下颔首说道:“你们既然逼我,那就只好应命了,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齐上?” 陶振武上前两步向沈其昌道:“师伯!杀鸡焉用牛刀,武儿不济时,再劳你老人家出手。” 沈其昌答声“小心”,退后两步。林斌将匕首和剑又分别扣回腕间腰际。 陶振武一见,以为林斌不和他比剑!要比拳脚,立即惊问道:“你不敢和我比剑?”林斌冷笑一声,不屑地道:“我不比剑,你们岂不说我不会用剑,你等着……”话声未落,他已纵至坟后,眨眼问又转了出来,手里抱着一大把钢剑,怕不有十几口之多,放在地下道:“我早知你们要和我比剑,唯恐你们的剑不够用。” 说着,他右手倏伸,虚空一抓,一支长剑突自腾起,“呼”的一声飞到林斌手中,他有意炫露这么一手,目的在使他们知难而退。 众人虽惊异他这内家劲力,但为了师门至宝和毁家之仇,已顾不了许多。 林斌见他们并不退后,一扫六人道:“上吧!但小心手中剑。” 陶振武恨极了林斌,当下也不答话,一领手中剑,便向林斌分心刺去。 林斌身子不动,长剑一晃,当的一声,陶振武手中剑已断去一截,呆呆地愣在当地,在场诸人都没看清林斌的是如何出手的。这时见林斌一指地下剑堆道:“这不算,你再取一支来。” 陶振武心头掠过一道阴影,闷声不响地弯腰去取地下长剑,猛一长身,顺势一剑疾向林斌小腹撩去。 石磊看得明白,见这招既狠又快,阴毒无比,但却有失光明,急忙喝道:“武儿!不得如此。” 但陶振武剑已递到林斌丹田穴。 沈丽贞“啊”了一声,双手蒙脸,不忍看林斌开膛破肚的惨相。 林斌眼看长剑点向丹田穴,也不禁暗吃一惊,但他现在的武功已远超乎一般江湖高手之上,有意再露一手,于是微一闪身,左手已疾快地施出一招“饿鬼夹鸡腿”,只听一声闷哼,陶振武的右手脉门已被他紧紧扣住,“当“的一声,那柄长剑已滑落地上。 他这一招出手不但快,而且灵巧轻松,出入意料。 石磊不禁暗暗喝了一声彩,心中十分钦佩。 沈丽贞从指缝中一看,不觉“啊”了一声,这面临的奇迹,确是出乎她的想象。 林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姓陶的,可惜你身为侠义门徒,做事却是这等卑鄙阴险,不过,你虽然是一派小人行径,我却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可以再拿一把剑,我们再比!” 他扣着陶振武的手腕,向前一送,随着手一松,陶振武“噔噔登” 向后退了三步,才拿桩站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反而愣住了。 儒侠沈其昌瞪了陶振武一眼,心中暗惊林斌的武功高强,含笑说道:“林少侠果然武艺超群,但为了取回我北剑派的师门至宝,只有先领教阁下的精湛剑术了!” 林斌心想今天的事,既不能善罢,反不如速战速决,来得痛快。 他艺高人胆大,于是笑道:“好!我看六位就一起上吧!” 沈其昌皱皱眉头,心说:“好狂的小子!” 石磊笑道:“林小侠既然如此吩咐,我们只好遵命了!” 他说着,一挥手中剑,已点向林斌。 沈其昌向沈丽贞等递了一个眼色,陶振武首先响应,一式“举火烧天”,也向林斌攻去。 霎时间,六柄寒芒闪闪的利剑,分六个方位,把林斌团团围住。 林斌眼看六柄剑分上中下三路急攻而来,仍然气定神闲,并不还手,展开归藏步中的六合步法,身形连闪,已纵出圈外,沈其昌等六人只觉眼前一花,已失去林斌的影子。 六个人一齐扑空,宝剑相互击撞,几乎伤了自己人,六人不由大惊,各自急忙撤剑,云霞仙子沈丽贞更吓得惊叫一声,急忙后纵。 沈丽贞倏然暴退,去势奇快,但她脚还未着地,突觉一股劲风由背后袭来,她是身悬半空,脚不着力,要想躲闪,哪儿还来得及?不觉花容失色,心头一阵狂跳,倏然身子一顿,劲风之力霍然消失,斜落在五尺之外的地上。 林斌望着她,微微一笑。沈丽贞惊惧而迷惆他说道:“你?你……”林斌笑道:“姑娘你受惊了。” 沈丽贞想到刚才那股劲风似刚还柔,心中知道他是无意伤害自己,但又想不出他是何居心,想了一想,说道:“你婚皮笑脸的是何居心?”。 林斌脸一整,正色说道:“你问我是何居心吗?因为我知道武林中人好名之心比性命还要看得重,各位成名不易,何必落个断剑丧名呢?我的心意是不想跟你们比剑了。” 中原剑客石磊冷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几句话,意存轻视,这也是你对前辈的态度吗?似乎也太过狂妄了吧?” 林斌心想:“哼,若论起师门渊源,我是你们师叔祖的寄名弟子,你们还晚我一辈呢!但是,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反而替你们惹麻烦,既然不跟你们辩自,就算我倒运好了。” 他皱皱眉头,向他们深深一揖,说道:“就算我说话不小心,开罪各位,现在向你们赔罪,比剑总可以免了吧?” 儒侠沈其昌眼见林斌连断陶振武两剑,凭自己在剑术上的造诣,居然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再想到凭自己中原剑客、无双女同北剑恒山的一流好手,再加上三个孩子,纵然六人合力获胜,将来传扬到江湖上,也是丢人的事,既见林斌委曲求全,也就趁机收场,笑道:“少侠!剑不比也罢,但请你将本门一剑一匕首赐还,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林斌摇摇头道:“前辈,刚才我已说过,关于天罡剑和玄机匕首,今天尚不能奉还,请你原谅。” 周靖怒喝道:“呸!小子,你今天不把乾罡剑、玄机匕首献出,就先尝小爷一剑。”他说着一剑直向林斌小腹刺去。 林斌一滑步,闪过一旁道:“你们是不是非要比剑不可?” 沈丽贞这才看清楚,林斌在危急之时,使出一种古怪的步法,别人无可逃避的危险,他却可轻轻易易地闪开,不觉“啊”了一声!陶振武心恨林斌,极希望合六人之力收拾他一番,怒吼道:“小子,你敢把我北剑派的镇山之宝,掠为已有,你胆子可真不小!” 林斌冷哼一声道:“各位既不怕威名有损,你们就索性一齐上吧!” 杨秀英叱道:“小辈,你可真是目中无人,蔑视我北剑派无人了!” 她说着,挺剑刺向林斌前胸。 嗖嗖嗖,人影连闪,陶振武、沈丽贞、周靖已纵了过去,又将林斌围在核心。沈其昌和石磊心里有数,深知林斌武功高强,但自己是奉命追寻镇山之宝,也只有加入战团,但见剑影如山,将林斌罩在里面。 林斌不慌不忙使出归藏步在剑幕中飘来飘去,朗声说道:“你们注意,我在三招之内震断你们的宝剑,我现在发招了!” 沈丽贞娇喝道:“哼!你少吹大气。” 林斌哈哈大笑道:“不信你就等着吧,一招!两招!。三招!断剑。” 话声未落,只见人影一晃,林斌已凌空而起,半空中一翻身头下脚上,斜扑下来,滴溜溜一转,“骼常”数声,六人只觉持剑手臂陡然一震,眼前一花,林斌又已再次腾身升起,落在丈外。 林斌悠闲地站着,微笑道:“各位!请看看你们-自己的剑吧!” 沈其昌等一看自己手中的长剑,果然都短了一截,一时惊呆在当地,不知所措了。 林斌干咳一声,举起手中剑,当胸斜斜向上,手臂微震,只听“挣挣。”数声,一支钢剑从剑尖起,寸寸折断,落在坟地的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响声。 这是何等的功力?震断宝剑已是不易,何况他还能一寸一寸地震断,而且长短如一,这种功力何曾听人说过?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沈其昌等人看了林斌这神奇的功力,都惊得愣住了。 林斌缓缓说道:“我手中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刃,我说在三招之内震断你们的剑不是大言不惭吧!但是,你们也别难过,这种毁剑手法,并不是别门别派的剑术,正是恒山派的乾罡剑法的一招,‘春回大地’……”沈其昌、石磊、杨秀英三人不由同声惊叫道:“春回大地?” “是的‘春回大地’,请你们转告贵掌门人,我林斌今天凭这一招震断你们六柄剑,也凭这一招,将玄机匕首与乾罡剑暂留身边,将来我会将这两件宝刃送上恒山,物归原主!”” 沈其昌上前一步说道:“还请林少侠明告与本门的渊源!” 林斌接道:“现在尚非说明之时,为恐对恒山北剑派有所不利。 我奉劝周陶二位兄台行走江湖应谨记满招损谦受益这两句古训。否则,虽不至招致杀身之祸,也难免处处荆棘。” 陶振武和周靖两人心中仍是愤愤不已,鼻子里都轻哼一声。 林斌瞥了他们一眼,说道:“各位,请恕在下少陪了!” 他说罢,一声轻啸,身如飞燕,冲霄而起,在空中几个旋身,已飘落五六丈外,消失在树林暗影之中。 儒侠沈其昌等六人,被林斌这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惊得楞在当地,仿佛六个木头人一般。 沈丽贞道:“瞧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能有多大,竟然教训起人家来了。” 周靖、陶振武同声道:“这小子自以为了不起,我可不服气。” 杨秀英怀疑地道:“春回大地’是不是本门剑法中失传的绝招之一?” 沈其昌似是自语道:“是的!” 杨秀英又问道:“这一招,不是连掌门师尊都不会吗?他怎么会的?” 石磊接口道:“所以我才说他是谜一样的人,此番不仅与我们结下怨仇,与师门还不知是恩是怨呢。” 沈其昌提醒道:“如今已管不了这么多,还是先回山禀明恩师要紧!” 他们走后,月光下出现了一个年轻叫花,原来林斌并未远离,刚才躲在林中,暗自忖道:“今夜的措施,是否能将这场恩怨暂时缓和,抑或使误会更深呢?” 数天后,林斌带蓝立、管振锋等二十余人来找恒山北剑掌门古宗儒。 进得门来,林斌对管振锋道:“这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至门外候令。” 管震锋应声“是!”转身向带来的人一摆手,二十多人立即退到厅外。 云霞仙子沈丽贞不屑地道:“好威风的盟主,还不是个强盗头。” 古宗儒虽己功参造化,不将管震锋等人放在眼里,但也不愿以北剑一派去和北五省黑白两道为敌,和颜向林斌道:“你既是什么盟主,姑且不再追究你的门派来历,按武林规矩,我以北剑派掌门身份,向武林盟主了断一事。” 林斌不亢不卑的道:“请问贵掌门要与林某了断何事?” 古宗儒道:“听说林盟主获得本派玄机匕首、乾罡宝剑二般兵刃,不知是否实情?”林斌答道:“不错,林某确曾获得两利刃,但不知是贵派之物。” 古宗儒道:“这二刃确是本门遗失之物,林盟主可否见赐归还,北剑派门下弟子,无不铭感盟主大德。” 林斌摇头道:“不行,我还须凭这两把宝刃斗杀二毒,掌门所请,恕难从命。” 古宗儒见好说不行,羞怒地向朱剑夫道:“替我将这狂徒擒下。” 朱剑夫为难地拔剑上前,道:“林盟主,请亮兵刃。“林斌抱拳道:“斌儿不敢与伯伯动手。” 朱剑夫也迟疑地立着不动,他何尝愿与林斌动武。 古宗儒不耐地喝道:“剑夫,你还不动手,难道敢违抗掌门令谕不成?” 朱剑夫心知林斌处境困难,非借重二宝刃不足以应付周围的强敌,所以他始终不说一句要林斌交出宝刃的话,但为师命所迫,无可奈何地长剑虚划,在林斌的身前身后乱比一阵,虽也招招凌厉,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虚应了事。 林斌更无向朱剑夫出手之意,一见朱剑夫被迫挺剑上来,始终施展归藏步左闪右躲,不还一招。 他们这种打法哪瞒得过抱月居士古宗儒,重重地哼了一声,脸孔一板道:“剑夫回来。” 朱剑夫依言退到古宗儒身边,只听古宗会儒斥道:“你竟敢询私抗命,只此一点,已该逐出门墙,现着敏儿代为出手,如再拿不下这狂徒,定予严惩不贷。敏儿,给我动手。” 朱敏听得全身一震,楚楚可怜地慢慢走到林斌面前道:“斌弟弟,你就把匕首和剑留下吧!” 说时,眼泪已顺腮而下。 林斌把心一横,决绝地道:“不行!” 忙又暗以传音人密对朱敏道:“敏姐姐,你别慌,掌门人是吓唬你们的,你只管全力施为,注意我的招式,我教你乾罡剑法失传的最后三招。” 朱敏听得明白,心下一宽,故意大声道:“忘恩负义之徒,姑娘和你拼了。” 说着,手中剑一挺,乾罡剑法如江水滚滚,骇浪千层,刹那间已将林斌裹在层层剑影之中。 林斌叫声“来得好“,在朱敏剑影中滑步拧腰,身形微闪之际,白光陡现,耀眼生花。 北剑派诸人,自古宗儒以下,同时惊呼“乾罡剑!” 朱敏知道功力比斌弟弟差得太远,纵然用上全力也伤不了他,是以,一上手便全力相搏,不留丝毫余地。 林斌也是疾快地将乾罡剑法绵绵使出,这两人均是以快打快,只见一道夺目的白光,在朱敏的剑光中左冲右突,忽上忽下,而林斌的身子,始终没有离开过原地半步。 身为掌门的抱月居士古宗儒,心底也不由暗自佩服道:“这少年一套乾罡剑法,确已深得个中玄奥,已臻出神人化之境,真是个武林奇材,可惜他不肯归入门下,不然,本门必因他在武林中大放光彩。” 古宗儒越看越入神,已被这少年的武功吸引,别的人更是瞠目结舌了。 朱剑夫大弟子许子尊,更看得惊心动魄,右手紧握着剑把,随时作抢救师妹朱敏的准备。 而朱剑夫知林斌心地善良,不会伤及女儿,是以并不为女儿担心,只暗地高兴林斌的武功似至深不可测之境地。 四十一招一过,林斌又传音人密对朱敏道:“敏姐姐注意,四十六、四十八、四十九三招,即是失传的绝招,我演给你看,但你不要停手,免被旁观的人看出破绽。“破绽”两字才落,乾罡剑法第四十六招也已使完,林斌微微劲贯右臂,真气从软绵绵的剑身发出,荡开朱敏的钢剑,手中剑霍地放慢,缓缓地演出乾罡剑最后三招,口中仍用传音人密将口诀及要旨向朱敏解释。 旁边的人看来,林斌的功力似是突然问增长了数倍,剑气将朱敏迫得连连后退,还手无力,谁想到他们正在传授武艺呢!古宗儒眼光何等厉害,也只看出林斌片刻间功力大增,惊诧林斌这几招的玄奥精博,连自己怕亦不能破解,正准备必要时出手抢救朱敏。 见过林斌绝学的沈其昌不由惊呼道:“春回大地!” 林斌也在此时用传音入密对朱敏道:“敏姐姐,请照样将最后三招演练一遍。” 朱敏微一点头,佯喝道:“狂徒看招!” 随即依着林斌指点,照样演练一遍,朱敏对这三招,虽是初学乍练,但她聪明透顶,悟性又高,再经林斌现身说法,其中奥妙已窥得十之七八,这时又以全力出手,但听得风声呼呼,端地凌厉无比。 古宗儒本听到沈其昌点明是失传的绝学“春回大地”,方自惊诧不止,突觉敏儿也会了,更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期然地向朱剑夫一瞥,意思是说:“这确是失传的三招,怎么敏儿也会?是你教他们的?你又从何处学得?” 朱剑夫何尝不一样地莫明其妙。 林斌毕竟顾虑深远,他知道在场诸人都是老江湖,鬼到了极点此时绝不能让他们抓住破绽,即使拼着挨上一剑,负些小伤,也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主意既定,身形微晃,左臂迎着朱敏刺来的一剑,轻轻一挡,味一声,朱敏一剑刺个正着。 林斌故意大叫一声“哎哟”,飘身退后,左臂上鲜血涔涔而下。 朱敏骇得花容变色,“当嘟”一声,摔下手中长剑,叫声:“斌弟弟。”随即扑了过去,抓着林斌鲜血淋淋的左臂,埋头林斌胸前,嘤嘤哀泣。 朱剑夫也为之神色大变,不自主地跨前两步,但碍于掌门在场不敢妄动,暗自焦急不已。 林斌始终意态悠闲,在朱敏扑来时,一面轻抱着朱敏的娇躯,一面伸出食中二指,在自己伤臂上点了几点,鲜血立即停止外流,这是他从玄霜绛雪医典中学来的闭穴止血之术。 林斌若无其事地轻拍朱敏香肩,在她耳边轻轻道:“不要哭,我没有什么,你站好,别让他们笑话。” 这时古宗儒向沈其昌、石磊、杨秀英等三人递个眼色,口说道“拿下他!” 沈、石、杨等三人也互递眼色,飕飕飕三声,三人已跃到林斌背后,三支剑紧抵住林斌背心和腰际。 沈其昌道:“放下剑和匕首,我们绝不伤你。” 门外管震锋等人,一见盟主落入别人计算之中,哪能不急,一声呼啸,向门里冲去,小龙等人也跟着向内蹿去。 古宗儒身子一晃,跃向厅门,大袖扬处,顺势推出双掌,一股狂风将涌进的人潮挡住,敢情他不想伤人,否则,几个功力较差的,怕不早已受伤在地。 蓝立首先发难道:“弟兄们,为了救盟主,顾不得什么武林规矩了,宁可背上以多欺寡的臭名,也不能让盟主受辱,我们一起上。” 这些绿林枭雄,平日虽作恶多端,可就有一个好处,只见一义,不见生死。人人早巳怒愤填胸,一个个探臂抽刀,就要上前围攻古宗儒。 古宗儒冷笑一声,脸上掠过一道复杂的表情,不知他是不想伤人呢,抑是对眼前是这些亡命之徒有些顾忌?林斌像脑后长着眼睛一般。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此时头也不回地沉声说道:“蓝副领队,退出去。” 蓝立焦急地道:“盟主!你……”林斌截住话头道:“不必多言,要你们退出去就退出去,管领队,带他们出去!”管震锋领着众人退出的同时,林斌在朱敏耳边轻轻说道:“敏姐姐!我的处境很危险,你且退开,让我应付他们。” 朱敏摇着埋在林斌胸前的头道:“不,生死我们在一起!” 林斌豪爽地道:“好!你留意了!” 他运起般若禅功,一股强大无比的反弹之力,隐隐发出,沈其昌、石磊、杨秀英顿感剑上传来一股弹力,震得手臂一阵颤抖,三支剑尖居然被震开林斌后背寸许。 林斌大喝一声,但见人影一晃,不知用的何种身法,已抱着朱敏转过身来,更惊人的是沈其昌等三支剑在这一刹那间,被削作六截,谁也没看出他是如何出手的,三人不禁骇得愕在当地,顿然失色。 就在大家错愕的当儿,陡见管震锋一脸焦急之色奔了进来,人未站定,口中喊道:“报盟主,相国寺棺木出了岔!” 林斌听得全身一震,不逞多问,将朱敏轻轻推向朱剑夫,吩咐管震锋道:“这儿的人,全到相国寺等我。” 转身对古宗儒抱拳道:“请恕林斌有急事待理,今儿的事情暂押后,不论玄机匕首、乾罡剑是否北剑派之物,林斌绝无据为已有之心,总有一天,林斌会将这两把宝刃奉上,恕我林斌走先一步了。” 古宗儒身子一晃,堵住门口道:“你不将宝刃留下,今天就休想离开。” 林斌心急如焚,再无好气,不满地道:“掌门人真不让林斌离开? 那就请恕林斌无礼了。” 古宗儒乃一派掌门,且身为武林六老之一,挥手之间,背上长剑已然出鞘,但见寒星点点,迎向林斌剑光之中。 二人用的都是乾罡剑法,这套剑法在演武厅里的,可说个个都会,但看了二人的过手出招,才知这套剑法果真深奥精博,不同凡响。 但见二人每出一招,变化万千,威力无穷,剑锋上发出的劲道,扑面生寒,连站在二丈之外诸人,也感寒意袭体,空气激荡。 尤其惊异的是古宗儒,竟想不到以自己一甲子的苦修,二十招已过,仍然毫未占上风。 林斌心里也深佩这位掌门人功力高绝,由这一战看来,古宗儒比之毒蜂武功仍高出甚多,一时也无法取胜,又心急棺木出岔之事,不敢恋战,轻啸一声,一紧手中剑,白光暴涨,般若禅功由剑身传出,一股万斤大力逼开古宗儒的长剑。 古宗懦怔得一怔,正想运功反击,林斌已展开归藏步,夺门而出,口中说道:“林斌身有急事,恕不多陪。” 声落,已如一缕轻烟,飘出威镇缥局大门之外。 古宗儒摇摇头,没有追赶,敢情他认为未能将人留住,已大失面子,如再追赶不上,这个脸可就丢大了。实他还不知林斌已手下留情,尚未使出最后三招,否则古宗儒势必当场丢脸不可。 林斌出了威镇镖局,心悬棺木安危,顾不得惊世骇俗,在大路上全力飞纵,路人只觉眼前一花,黑影一闪,一阵风般吹过身边,连看也未曾看清。 林斌才到相国寺门外,耳闻寺里一片杀伐之声。 寺前十几个和尚手持兵刃,见林斌奔来,不问青红皂白,刀剑并举,阻止前进。 林斌心头又是一惊,忖道:“怎么和尚把守起大门来了,难道棺木的岔子,就出在他们身上?” 林斌心里又急又乱,恨不得一掌打倒所有的和尚,可是他本心善良,手递出-半又收了回来,沉声问道:“大和尚,请问为何留难林某,寺内何人抢夺棺木?” 和尚大眼一睁道:“施主何人?如何知道寺内抢夺棺木?” 林斌道:“在下林斌,为保护棺木而来,请大和尚行个方便。” 说着,起步就要进去。 和尚一摆手上禅杖道:“不行,今日相国寺谁也不准进去,谁也不准出来。” 林斌怒道:“和尚此言何意,难道抢夺棺木的是你们不成?” 和尚脸色一变,道:“施主管不着!” 林斌两眼一瞪道:“你是谁,出家人说话何以如此横蛮!” 和尚一挺手中禅杖道:“贫袖知客僧无我,施主意欲何为?” 林斌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哼道:“原来又是嵩山派的门人,恕我林斌不容气了。” 说着,跨步进身,手臂一圈,迅捷抓住无我禅杖,一抖手,无我和尚立感双臂酸麻,忙不迭弃杖后退。 其余的和尚见状,大喝一声,十几件兵器一齐向林斌打到。 林斌夺过禅杖,一招“雪花盖顶”,接着“风扫落叶”,当榔一阵兵器交鸣,十几个和尚同时出手,被砸飞数丈。 林斌无意伤人,摔下禅杖,向内冲去。 吓!这儿打得真是热闹,有俗家,有和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几十个人斗作一团,地下还躺着不下三四十人。林斌定睛一看,惊道:“怎么他们全来了?” 原来场里打斗的分作二三十起,最惹眼的是癫丐和毒蜂马其熊一对,白老夫人和龙夫人母女双斗巫山双煞,明明和蓝立打得难分难解,白灵猴对一老和尚,乌蜂帮蜂堂堂主黑脸屠夫莫良,被四个和尚,围攻,管震锋敌乌蜂帮龙堂堂主白脸判官崔计。此外还有蓝立一批手下,有的与和尚,有的与乌蜂帮捉对厮杀,情形好不热闹。看样子被打倒的都是些功力较弱的人,余下正在打斗的都打得十分激烈,一时也分不出谁强谁弱。 林斌作难的是帮谁好,照说乌蜂帮已是死对头,而看来和尚们全是嵩山派的,虽不是死仇,也显然为夺棺木而发,暂可当作敌人,其余明明等与管蓝双方,无疑都是自己人,但却捉对相拼。更糊涂的是,四批人似乎都各打各的,把其余三方都当成敌人,聪明的林斌,怎么也想不通因何这四批会混斗起来?他稍一转念,气纳丹田,发出一声大吼:“住手!” 这一声何异山崩雷鸣,场中打斗的人均感全身一震,不期然地纷纷停手跃立一旁。 只有癫丐任一飞和毒蜂马其熊不为所动,仍然拼斗如故,癫丐边打边嘟哝着道:“小娃娃也敢命令我停手吗?等我打发了老毒物后,再找你算帐。“老毒物,看掌!”毒蜂马其熊身子一侧,避过正面,挥手抓向癫丐手臂,一面冷哼道:“癫鬼别说大话,看你打发我还是我打发你,尝尝这一抓滋味!” 明明一见林斌现身,心中一喜,身子一弹从丈外扑向林斌。 蓝立大喝一声:“找死!”向身在空中的明明推出一掌。 林斌急喝道:“蓝副领队,不得伤人。” 林斌话声未落,但见白影一晃,自灵猴电射般疾扑蓝立,半空里伸出一只小猴掌硬接蓝立推出的掌势,啪一声大响,蓝立被震退三步。白灵猴因身在空中,无接力之处,直飞出丈余之外。 白灵猴脚一着地,吱的一声,再次扑向蓝立。 蓝立估不到一只小小猴子,招式之快捷,劲道之威猛,比自己犹要高出一筹,一时被闹得手忙脚乱,穷于应付。 林斌在喝出一声后,人也起在空中,轻轻接住明明,才一落地,瞥见蓝立在白灵猴的猛攻下,闹得手忙脚乱,险象还生,忙喝道:“小白灵回来。” 白灵猴飓的一声,空中一条白线陡现即隐,已轻灵地落在林斌的肩上。 此时,管震锋等人立即退到林斌身后。 白老夫人、龙夫人也都走到林斌面前。 林斌忙行礼道:“婆婆!娘!您好!你们两老怎么都来了?” 不等白老夫人和龙夫人说话,又急急转头问道:“管领队,棺木怎么了?” 管震锋踏上一步道:“禀盟主,棺木在寺后偏殿,有聊城二义领着十位弟兄守护。” 说着一指殿后门道:“这儿有和尚堵截侵入之人,属下来后,未见有人闯进去,大概不会出岔。” 林斌向蓝立道:“蓝副领队约束弟兄在此守候,救伤。管领队,我们到后边看看。”说罢,拉着明明的手向月门闯去。 毒蜂手下龙堂堂主白面判官崔计,蜂堂堂主黑脸屠夫莫良双双大喝一声:“站住!谁也不准进去。” 喝声中,两人同时出掌,向林斌背后打去。 林斌冷哼一声,道:“找死!” 一个大转身,左拳右掌借势推出,啪啪两声,林斌倒退了一步。 崔计、莫良同被林斌威猛无俦的劲道,震得噔噔噔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 林斌头一摇道:“蓝副领队替我收拾他们。” 随即转身直奔月门。 先前在场里捉对厮打的和尚们,都集中月门前,防止有人闯人,及见林斌随意一拳一掌就将两个一流高手同时逼退七八步,心中早生怯意,今见林斌闯来,不敢轻敌,各拿兵刃严阵以待。 其中一位和尚面色沉凝地道:“想必施主就是神步林斌林少侠了?” 林斌昂然道:“在下正是林斌,请问大师怎样称呼?” 老和尚道:“老衲本寺主持法安,白大侠遗体安寄贱寺,一切安全由老衲负责,请林施主稍留贵步。” 明明抢着道:“什么?我外公的遗体不让我们进去看视,谁要你们负责安全,让开!” 一抖龙头软鞭,就要硬闯。 林斌忙伸手拦住明明,眼睛注定法安道:“大师这是何意?难道嵩山派竟会作出劫持白大侠遗体的卑鄙行为?” 法安禅师面上顿时一红,稍一迟疑说道:“阿弥陀佛!老袖绝无施主所言之意;不敢有损白大侠遗体,只想藉此请施主驾临嵩山一行而已。” 林斌怒目道:“我在灵隐大会上曾对令师兄法静禅师说过,待我将一些琐事作料理后,我会亲上嵩山见令掌门,你们何故还做出这些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看在令师六指圣僧慈云大师的份上,不为已甚,请即让开,否则,别怨我林斌出手无情。” 法安已届知命之年,武功在嵩山派里也算得上姣姣者,五十年来,何曾受过别人如此瞧不起的言语,尤其站在他身边的都是他弟子辈,这个脸如何放得下,硬着头皮道:“但愿林施主能闯得过去。” 白老夫人闻言已按耐不住,首起发难,探手之间,已将几个小和尚点倒。 龙夫人见母亲出手,也跟着舞动软鞭直打横扫。 明明更不甘落人之后,她那条龙头软鞭更具毒辣,不管是谁,看见光头就打。 管震锋和白灵猴也不等吩咐,双双与和尚打将起来。 虽然如此,奈何和尚们大多,一个倒下,一个起来,一时之间也不易冲得进去。 林斌已经怒火高烧,恨不得将这些秃头们杀得一干二净,但一想到六指圣僧慈云大师传授般若禅功之恩,又不忍对他门下的弟子过于为难。 主意既定,右手摸腕,左手摸腰,喀嚓两声,玄机匕首、乾罡剑一青一白,耀眼生花,专找和尚们手中兵器下手,一时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眨眼间十有七八,和尚们的兵刃都让他削得只剩一个把柄。 再加上旁边明明、管震锋、龙夫人、白老夫人有便宜可捡,这些和尚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一个个被打得抱头鼠窜,作乌兽散。 林斌第一个越过众人向寺后奔去,奇怪的是反而一个人也没碰见。 相国寺乃全国有名的大寺,占地既广,房屋又多,他不知道白爷爷的遗体停放何处。只有见殿就闯,见屋就冲,好容易找到了寺后左边一座偏殿,却发现十二个人倒在地上。 林斌仔细一看,两个是聊城二义,十个是蓝立带来的手下兄弟,马车棺木早已不翼而飞,分明出了大岔。 林斌这一急,急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瞥管震锋,见管震锋羞愧地低下头去,正想问什么,明明等人此时已来到身边。 明明、白老夫人、龙夫人异口同声地问道:“斌哥哥,出了什么事“斌儿,是不是棺木丢了?” 林斌苦笑一声,算是答复,弯下身子审视倒地的人,有的被人点了穴道。有的负伤之后穴道被制,下手的人像是不顾伤人,伤的都不太重。 林斌顺手一掌拍活聊城二义老大江宗义穴道。 江宗义睁眼一看,见是林斌替他解开被制穴道,再一回头,马车棺木早失了踪影,直急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道:“禀盟主,属下该死,属下无能……”林斌不让他往下说,伸手拉起他道:“江兄不要这样,事情经过如何?你慢慢说来。” 江宗义惶恐地道:“我们到了此地,要借个地方安置白大侠遗体,最初这儿方丈不允停放棺木,后来听说是奉盟主之命,不但表示欢迎,而且特地借出一座偏殿,供属下等安置白大侠遗体。谁知我们才进寺门,龙姑娘……”他看着明明和白老夫人龙夫人等三人,久久不往下说? 第二十九章 毒谷疗毒 明明接口道:“我和外婆、妈、还有鬼花子老哥哥,正好赶来,我们要接走外公遗体,江大侠不答应。” 江宗义插言道:“不是属下不答应,属下之意,是想候盟主驾临之后,听凭盟主裁夺,属下等实不敢做主。” 说至此处,微微一顿,见林斌只点点头,未置可否,继续又道:“那时,毒蜂蝶带领了不少人赶来抢夺白大侠遗体。” 林斌惊问道:“毒蝶?怎么我没看见她?” 白老夫人恨恨地道:“那老毒婆在打斗中溜了。” 林斌又问江宗义道:“后来呢”” 江宗义道:“我们三方面就打了起来,不知怎地寺里和尚也帮着我们对付毒蝶和龙姑娘,而且还协助我们将马车送到这偏殿来,属下一面派人去禀告盟主,一面分人保护棺木。至于前边打斗的情形,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林斌道:“前边的事你可不管,只说后边的情形吧!” 江宗义继续说道:“没一顿饭时间,那方丈法安带了十几个小秃驴,和我们反脸动起手来,动手间,才知道这些秃驴都是嵩山派的,他们要向盟主报什么杀死无相和尚的仇,又怕打不过盟主,才想出劫持棺木回嵩山的阴谋,想逼盟主上嵩山,好由六指圣僧亲自出手擒拿盟主报仇。” 林斌说道:“那座马车棺木是他们劫走的了?” 江宗义赧愧地道:“属下想来是的。” 林斌怒不可抑地道:“走!找法安理论去。” 官震锋应声是,首先去替江宗义解穴,可是拍了半天也弄不醒,汗颜地道:“盟主,属下无能,不知法安用何种手法点穴……”林斌闻言,笑道:“我倒忘了,他的点穴法很普通,只因他学过般若禅功,下手时无形中渗人了禅功的功力,未学过般若禅功的人,错非内功修为到了能打通任督二脉的境地,实难解开。” 说着俯下身子,两手左右开弓,向倒在地下的十一个人噼噼啪啪,一阵乱拍乱打,个个应手爬了起来。 林斌像真力消耗过度,脸色苍白,在解救最后一人时,颓然坐了下来。 明明一直关心林斌,见此情景,拉着林斌手臂大喊道:“斌哥哥!你何时受了伤?要紧不?” 原来她看到林斌左臂流出大量的鲜血,沿着左臂涔涔而下。 林斌轻轻将明明推开,伸指再点左臂,血流即止,但他那支左臂因流血过多,已抬不起来了。 白老夫人和龙夫人也蹲下身子,一边一个扶着林斌。 龙夫人爱怜地道:“你这孩子,伤的这么重,也不包扎一下,还要打斗,真叫人放心不下,来,我替你包扎包扎。” 林斌不敢违拗,乘乘让她包扎,一边苦笑道:“不要紧,这一点伤不碍事的,我本已闭了穴道,但般若禅功一经运行,周身穴道自开,才又流出血来。” 聊城双义等人听说,才知林斌因替自己等解穴,致使旧伤复发,不禁感动万分。 龙夫人道:“我这伤药是上好的,药到立即封口,一天半天包你全好,不过以后切勿再如此大意,你这孩子也太任性了些。” 林斌微笑道:“谢谢娘!斌儿以后留意就是。” 明明问道:“谁打伤你的,告诉我,我去狠狠地给他几鞭子。” 林斌含笑道:“是敏姐姐,我有意让她的。明明,我问你,你怎么离开泰山的?害得我到处找你。 明明道:“当你进师父……不,毒蝶房里后,鬼花子老哥哥就来了,我要等你,他不答应,他说只一见到你就要和我拼命,直到你还回他师门信符为止,他要让你着急,所以不让我等你抱着我下山了,还把白灵猴也带走。” 林斌又问道;“那你怎会来到此地?还有娘和婆婆?” 明明看看龙夫人,又看看白老夫人道:“我和鬼花子老哥哥下了泰山,第三天,听江湖人说你带了祖父的遗体向西来,我们就跟了下来,谁知你走的是聊城转大名,我们追错了路,走新泰、曲阜,过虞城、兰封,在半路上就碰着娘和外婆了。” 白老夫人说着掉下泪来,龙夫人早已包扎完毕,此时也是泪湿前襟,明明扑到龙夫人怀里哭个不停。 林斌不想大家过于伤心,遂贫开道:“见白爷爷时,他仍活着,他还教了我一招莲花指的绝艺,明明,过两天我教你,这一招是白爷爷费了三十年的时间参研出来的,威力大得很,我一使出来,毒蝶就吓得跑了。” 明明究竟童心未眠,闻言惊异地道:“真的?你现在教我好不好!” 林斌强笑道:“现在怎行,白爷爷的遗体还未追回来呢!娘,婆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他故意把话贫开,白老夫人、龙夫人和明明本有很多话要问他,见说追查遗体,都不便再耽误时间了。 白老夫人抹着老泪道:“现在你已是什么盟主了,我们还不是听你的?” 林斌忙作揖道:“婆婆千万别这么说,斌儿并不是想做什么盟主,都是他们迫出来的。” 龙夫人柔声道:“好了,好了,别说了,现在该怎么办,你出主意林斌道:“我想先到前殿去找法安,问出他们走哪一条路上嵩山,再将法安押着,一道前往追赶。” 哪知他们走了前殿一看,哪还有法安的影子,就是毒蜂等人也早走了,只有癫亏蹲在大殿神案上,捧着一罐酒,咕噜咕噜地喝个不停。 蓝立等人则仍在为伤者裹伤施救。 林斌问道:“蓝副领队,法安老和尚哪儿去了?” 蓝立正待回答,癫丐见是林斌,放下酒罐子,一个纵身扑向林斌,喝道:“小娃娃,还我信符来!” 林斌忙不迭一闪躲开。 癫丐叫道:“谁管你们有没有急事,还我信符要紧。” 明明见癫丐不理,灵机一动,纵到案边,提起酒罐,摇了摇,见里面还有不少酒,她高高举起道:“鬼花子老哥哥,你还想不想喝酒了?要再不停手,我就砸了。” 这一着还真灵,癫丐如奉圣旨,立即停手道:“别砸!别砸!鬼花子找遍全寺,才得这小罐酒,砸了鬼花子就喝不成了。” 明明一乐,差点笑出声来,将酒罐交给他。 癫丐捧着洒罐摇摇头道:“小妹妹真厉害,怎么和你们女人打交道,鬼花子总是吃亏呢!”引得大家忍峻不住,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正自发笑,陡见朱敏持剑闯了进来,刚好和明明撞个正着,明明一见朱敏,怒冲冲地骂道:“你这狠心的姐姐,你打伤了斌哥哥,还要追来撒野,我非替斌哥哥出这口气不可!” 明明边骂,边舞动长鞭搂头就打。 朱敏被骂得一愕,又见她没头没脑地打来,忙闪身喊道:“明妹妹。” 明明口中骂道:“谁是你的妹妹?少废话,举起你的剑来!” 朱敏像心急有事,让明明这一逼一骂,不由怒道:好,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 这两个姑娘,一个是为斌哥哥出气,一个是被逼得百口难辩,心急如焚,两人这一交上手,直打个天黑地暗,日月无光。 林斌在明明舞鞭上前之时,早已出声拦阻,这两个姑娘,一个认为斌哥哥那委心的姐姐所逼,太过容忍,不然凭斌哥哥的武艺绝不会受伤。 一个认为斌弟弟见了好妹妹,就忘了姐姐,有意叫妹妹向自己胡闹。所以两人都不听林斌劝告,依然是鞭鞭凌厉,剑剑锋锐,旁边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是说:“简直是一团糟,怎么这些人一见面就乱打一通呢?” 林斌大叫道:“别打!别打!听我说……”叫尽管叫,打还是打,癫丐高踞神案之上,大大地喝一口酒,哈哈笑道:“碰上两个不讲理的小媳妇,有的小娃娃你乐的了。” 林斌脸一红,狠狠地瞪他一眼。 癫丐朝他龇牙一笑,自言自语道:“狠个什么劲?对小媳妇你就不敢。” 林斌知道这癫花子越说越没好话,别过头不理他,向打斗的两个姑娘看去,这一看不打紧,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 原来只这一瞬间,两女已是拼命相搏,各不相让,如再让二人打下去,非得有人受伤不可。林斌念头一转,决意出手分开二人,他纵身而起,凌空下扑,右手去攫明明长鞭,左手一掌,要拍开朱敏钢剑。 说时迟,那时快,他才递出一半,丝一声,明明小臂已在朱敏新从林斌学来的“春回大地”一招之下着了一剑,袖子被挑破一大幅。 林斌看得分明,半途改招,双手一分,一手抓着一个,硬生生地将二人分开。 可是,明明在一惊一怒之下,虽被林斌拉过一边,仍是长鞭一抖,向朱敏头上扫下。 朱敏虽看到长鞭扫来,但她让林斌攫住手臂,运转不灵,只能将头偏开,肩背上却着实挨了一下,打得半边身子酸麻不已。 林斌因为担心明明受伤,注意力全集中在明明受伤的手臂上,当他警觉明明挥鞭时已来不及推开朱敏,朱敏才冤枉地挨上一鞭。 朱敏气呼呼地指着林斌道:“好呀!你帮她打我,你欺侮我,我……”林斌心头一震,忙截住朱敏的话,陪笑道:“敏姐姐!我匆忙地教你这招‘春回大地’,你却用得如此神妙。真是……”明明见自己没有受伤,反而打了朱敏一鞭,在她善良、真纯的心灵里,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听林斌之言,气得用力一摔手,鼓着腮道:“哦!原来这一招是你教给她来对付我的。” 说着,扬鞭一挥,啪的一声,林斌也挨了一下。 她并没存心打林斌,只想吓唬他一下,岂知林斌作梦也想不到明明会真的向自己出手,哪会防躲,只有怔着的份儿。 朱敏有题可藉,以牙还牙地道:”剑破你袖子的是我,你怎么打他,不服气,我们再打一场。” 癫丐此时哈哈大笑道:“这叫做妻多夫贱,我鬼花子就不会受这些冤气。哈哈……”林斌对癫丐知之甚透,不敢招惹他,只是脸上红红的,不予理会。 而两位姑娘可就听不入耳了,一个提剑,一个挥鞭,双双扑向神案上的癫丐,口中还骂道:“癫鬼,你乱嚼舌根,你找死!” “鬼花子,你敢乱说,我和你没完!” 癫丐骇得“哇哇”大叫,呼地一声跃上正中大佛像头顶上,双手乱摇道:“别打,别打,算我放屁就是。” 引得旁观的人一齐笑了,笑声一出,深怕林斌误会,忙又强忍住笑声,一个个憋得眼泪差些都流了出来。 二女见追不着癫丐,牙痒痒的,顿足大骂不已。 林斌走过去道:“敏姐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朱敏还是好气地道:“你帮她欺侮我,管我什么事?” 林斌赔小心地道:”我什么时候帮明妹妹欺负你?你俩不是很要好吗?她和你闹着玩,你们就认真起来了,你这作姐姐的就原谅明妹妹这一回罢!” 朱敏还是绷着脸,不理他。 林斌说尽了好话,朱敏仍是不哼不响,林斌无奈地道:“好罢!我的事情大多,没时间和你们两个胡缠,我找毒蜂、毒蝶去了,有什么事,等我办完再说。” 说完,也不向别人打招呼,大步向殿外走去。 朱敏听他要去找二毒,想起林斌在终南山,因为自己生气,让毒蝶一掌打下悬崖,明明和她在终南山上守候一月,二人同病相怜,化嫉为爱,情逾姐妹,对明明刚才之愤,早化为乌有。更担心林斌一人去找二毒,大过冒险,别再因自己生气又使林斌陷入危境,那就更对不住斌弟弟了,忙大声道:“站住!” 林斌转过身来,微笑道:“敏姐姐有何吩咐?” 朱敏脸一红,扭泥地道:“爹爹让他们软禁起来了,逼我来向你讨玄机匕首和乾罡剑。” 林斌惊道:“是掌门人意思?” 朱敏道:“不是,掌门人走了,是石师伯几个人商量的。” 林斌想一想道:“那你就拿去给他们罢!” 说着,解下剑和匕首,交给朱敏。 朱敏摇头道:“不,我不要,我来找你不是要东西,是要你去救爹爹,我知道他们打不过你。” 林斌若有所悟地道:“我要去追寻白爷爷的遗体,刻不容缓,这样罢!叫鬼花子老哥哥带你和明明去,有鬼花子老哥哥,沈其昌、石磊等人不得不卖个面子。也免得你们师门间弄僵了,比我去还好些。” 明明一直站在身边,此时却道:“我不去!” 林斌对明明的心性摸得很透,微微一笑,道:“怎不去,你不是常说想念敏姐姐吗?在终南山,敏姐姐对你跟亲妹妹一样,敏姐姐的事你怎好意思不帮忙?再说你不去,鬼花子老哥哥必也不肯去,那就非我去不行,白爷爷的遗体叫谁去追查?” 明明嘟着嘴道:“你教敏姐姐的剑法,为什么不教我?”林斌笑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些时候教你莲花指的‘莲散清香’,绝招吗?去吧!你办完事再去找我,我一定教给你。” 明明这才点头答允。朱敏因刚才误会,现见明明竟搁弃前嫌帮助自己,歉意地道:“妹妹!你还生我气?” 明明娇笑道:“都是我不好,冒失地向你出手,你也别生我的气啊!” 说着二人手牵手地走到神案前。癫丐还高坐佛顶呢!朱敏道:“鬼花子老哥哥,请你帮我去救爹爹好吗?” 癫丐摇头摆手道:”不,不,我不去,他们不是我对手,打不成架,没意思。” 朱敏可就愕住了,转头望着林斌,意思要林斌说话,林斌知癫丐是以仇敌对他,他如说话,癫丐不仅不会听,说不定反会弄糟。 林斌正感左右为难,还是明明与癫丐相处的时间较朱敏为多,她对付癫丐真有一套,见癫丐不答应同去,指着癫丐道:“癫鬼,刚才你乱嚼什么舌头,你不还我们个明白来,今天我就非将你秃脑砸个稀烂不可!” 说着,向朱敏递个眼色,二人跳上神案,一个鞭,一个剑,就向癫脑袋上招呼。 癫丐忙道:“别来,别来,两位姑娘,你们原谅我学人家一句妻多夫贱,用错典故,我向你们赔不是。” 二女又是羞红了脸,还是明明大方些,喝道:“你还说,你找死,敏姐姐,打他。” 癫丐一味地作揖,求饶。明明又道:“你求饶也不行,除非你陪我们走一趟,不然,我们就耗在这儿,不让你下来喝酒吃东西。” 一提到喝酒吃东西,癫丐就服贴了,唉声叹气地道:“好罢!就陪你们走一趟罢,谁叫我多言惹祸?但我去了,非要有好酒好菜供我吃喝才行啊!” 朱敏忙道:“有,有,让你吃一辈子也吃不完。” 一俟二女和癫丐走了,林斌也和白老夫人、龙夫人带领着管震锋等,向登封大路奔去。刚出开封二十里,远远就见一大堆人正打得难解难分。林斌喜道:“我们追着了。” 他眼力最好,看得又远,见法安禅师正领着十几个和尚围攻毒蜂和崔计、莫良三人。 他展开玄玄轻功,两个起落已到斗场,他想先打发毒蜂,对付和尚们就容易对付了。所以身形未落,已大喝一声:“老毒物!看剑!” 左手玄机匕首,右手乾罡剑,猛向毒蜂头顶扑下,毒蜂马其熊闻声知人,不待林斌扑到,一跃五丈,躲开一击,冷笑道:“老夫没兴趣和你娃儿动手。失陪了!” 音落人渺,已隐人路旁树林里,莫良、崔计二人见毒蜂一走,也跟着逃窜而去。 林斌无暇再追,指着法安禅师道:“棺木呢?你藏到何处去了。” 法安涨红着脸道:“让毒蝶罗莲姥姥劫走了。” 林斌怒道:“这话当真?” 法安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派弟子押马车先走,自己留在寺里阻拦各位,谁知毒蝶先赶到这儿来,将马车劫走,贫衲赶到时,却碰上毒蜂阻拦贫衲,毒蝶和巫山双煞驾车走了。施主请看,地下躺的不都是着了毒蝶的莲花点穴指。”林斌急道:“毒蝶是向何方走的?” 法安宁指南方道:“那边!” 这时,白老夫人等人也已来到身边,林斌急道:“婆婆、娘,你俩和管领队随后赶来,斌儿先走一步。” 话声甫落,已带着白灵猴,像是两道轻烟,飘向南边小路。 林斌一阵急奔后,出来十多里,见一座密林横亘在面前,地上明显地留着马车的痕迹。 他毫不犹豫地带着白灵猴闪身踏进林里,隐隐听到一阵非常熟悉的声音,心里不由狂喜,轻声对白灵猴道:“小白灵,你到树顶上去,千万不能发出一点响声。” 待白灵猴上了树,林斌这才小心翼翼地向人声处掩去。林里,毒蝶正指挥巫山双煞将棺木搬下马车,放在地上。 但见毒蝶正充满凄然之色,黯然站在棺前,幽幽他说了一声:“白!你太忍心了。” 她突又住口不言,脸色倏尔一变,声色俱厉几近疯狂地向巫山双煞喝道:“滚!滚!替我滚得远远的,滚出树林去。” 巫山双煞不知何时得罪了这毒婆,一时不知所措,茫然地看着毒蝶。 毒蝶的火气像无可遏止似的,举起双手分向两人拍去,同时高声喝骂道:“叫你们滚,听到没有?滚!滚……” 巫山双煞吓得掉头就跑,毒蝶在后大步赶去,直将两人赶出树林之外。 林斌眼看棺木放在一半人高的蔓草中,心道:“我倒要看看你将巫山双煞赶走,要捣什么鬼?” 趁着毒蝶离开的一刹那,他以极快的身法闪到棺侧,藉着蔓草隐住身形。 这时毒蝶已走了回来,静立棺前,脸色极为难看,陡地举起右掌要向棺木拍下,但停了片刻,那只手又慢慢垂下,脸上蒙上一层落寞的阴影,哀怨地道:“白!你是这么狠心地死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四五十年,盼你回心转意,给予我一点点爱,可是,你一直到死都无动于衷,你的心肠也太狠了……”她说着,老泪纵横,泪水挂满她那皱纹重叠的脸上。 毒蝶任由眼泪一直流着,像是她那深埋心里的感情,想藉着泪水尽情地涌流一般,她呐呐地道:“是的,我知道你恨我,一直到死,你还在恨我,其实我始终是爱着你的啊!固然,我用春药促使我们成为夫妇,我迫你传我武功,但那都是为了爱啊!虽然我们只有一夜晚的夫妇,可是我也为你葬送了一辈子的青春,你怎么至死也不肯原谅我?我哪一点比不上你那臭婆娘?” 林斌听得心里泛起一丝同情之意,忽见毒蝶陡地脸色一变,狠狠地道:“我罗莲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纵然是一具尸体,我也要毁掉。”说着,高高举起右掌,猛向棺木劈去。 林斌暗叫一声“毁不得”,想要现身拦阻,身尚未动,又转念道:“老毒婆好毒的心肠,连死人也不放过,我就藉死人吓吓你。” 他双手搭在棺木侧边,运起般若禅功,藉物传力,将一身功力传到了棺木之上。 毒蝶这全力一掌劈下,“膨“地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反弹之力将毒蝶整个身子弹起三尺多高才落下来,一只小手臂酸疼得抬不起来。 毒蝶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深知这一掌力道何止四五百斤,就是青石也要粉碎,但一具棺木竟然未损分毫,这不是邪门么?躲在棺木后的林斌,沉声学着白大侠的声音,用传音人密向毒蝶道:“罗莲!你这恶毒的女人,为了满足你个人的私欲,拆散我夫妻父女,折磨了我数十年之久,如今更狠心下此毒手,罗莲!你敢动一动我的棺木,我姓白的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毒蝶更是心悸,惊慌得全身一震,退后两步,寒着胆道:“你是谁?” 接着棺木传来一线低微的声音道:“你想我是谁?难道还有第三人知道我们的事?” 毒蝶轻咳一声,强自镇定地道:“好!原来你装死,我倒要看看你装死的本领如何。”说罢,全身功力提运双掌,疾向棺木拍下。 林斌刚才是出其不意,才藉物传力挡了她一掌,见毒蝶再次劈下,真怕棺木被毁,急喝道:“毒蝶!你是不要命了。” 他这急切间的一喝,毒蝶听得明白,分明不是白大侠的声音,她何等老奸巨滑,怎能再让别人戏耍,怒道:“是谁敢在我老太婆面前装神弄鬼,还不滚出来受!”林斌知骗不过她,长身蹿出蔓草,哈哈狂笑道:“老毒婆!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有脸让人滚,我看还是你滚吧!” 毒蝶一看是林斌,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喝道:“小鬼!你敢寻你家祖奶奶开心,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既羞且怒,探手弹指,直取林斌身前五大穴。 林斌见这一招来势大猛,也不禁骇了一大跳,忙侧身闪过。 敢情毒蝶把林斌恨到了极点,而且先机在握,哪还让林斌有喘气的机会,一口气攻出五招。 林斌边闪边想道:“今天二毒落了单,不收拾这老毒婆,往后机会就不多了。” 十指连弹,使出“莲散清香”,十道劲风锐啸而出,毒蝶曾两次尝过林斌这威势无伦的一招,知道厉害,忙错身后纵,一退二丈,口中大叫道:“巫山双煞兄弟,快来共擒神步林斌。” 林斌哈哈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六老之一的毒蝶也要找帮手,真丢人。” 他这一笑,笑得毒蝶无地自容,红着脸道:“小鬼!别不知死活,祖奶奶一个照样可以打发你。” 两人再度交上手,林斌那招“莲散清香”,虽是毒蝶的克星,但毒蝶功夫老到,闪躲灵巧,转眼已二十招过去。 这时巫山双煞已闻声赶来,二人一到立刻加入战团,和毒蝶三人把林斌围了个风雨不透。 可是,毒蝶那一声大叫也叫来了躲在树上的白灵猴,以及随后跟来正找不到林斌的白老夫人、龙夫人和管震锋等一大批人。 林斌叫道:“婆婆!娘!害死白爷爷的老毒婆在此,你们堵在外围,千万别让她逃走。” 林斌这几句话提醒了毒蝶,她暗忖道:“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不等众人围上,也不向双煞招呼,改指为掌,全力一拍,逼开林斌攻来招式,不进反退,呼一声蹿上树梢,向外逃去。 林斌哪肯让她轻易跑掉,立即一鹤冲天,随后便追。 林子里,龙夫人一眼就看到杀夫仇人巫山双煞,顾不得去追毒蝶,长鞭一挥,向大煞扫去,同时招呼白老夫人道:“妈!今天不要再放过这两个恶贼了!” 林斌才纵到树顶,毒蝶已在十丈之外,待林斌追至林边,茫茫树林,哪还有毒蝶的影子,当下赶返原地监视斗场,必要时好出手援救。 这时龙夫人和白老夫人已分别与巫山双煞对上了手。 龙夫人面对杀夫仇人,愤怒已到了极点,边打边喝道:“今天不将你们巫山双煞剖腹挖心,我就不离开此地。” 龙夫人的对手是大煞吕超,大煞当然知道今日的情势,想要逃得出,难之又难。是以一上手就存心拼命,掌见凌厉,绝招尽出,一面说道:“莲花女白玫!你想得我吕超好苦,龙老二死了十多年了,真难为你守得住,何必那么死心眼呢?干脆跟我回巫山神女峰快乐去吧。” 龙夫人怎听得进吕超口头上的轻薄,又不屑还口,只气得全身发抖,一支软鞭使尽了绝招,恨不得一鞭将吕超打成肉泥。 龙夫人功力本就不如吕超,这一气更是真气浮动,破绽百出。 大煞吕超本就存心激怒对方,见计得逞,又上一句道:“我的美人儿,想不到你已四十岁的人啦!仍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你叫我怎么不动心呢?” 本来站在旁边的人谁也看不惯吕超的轻薄,可是他们都多少有些名气,不愿落个以众欺寡的声名,只有静以观变。 白老夫人与小煞韩靠是徒手相搏,白老夫人的莲花指已深具火候,十指十缕劲风,缕缕指向韩靠要害。 韩靠的红砂掌也算不弱,双掌连封带打,呼呼生风,倒也勉强暂时维持个不败,见大煞用言语激怒对方,也就照方抓药,瘪皮笑脸地道:“老婆子!你女儿嫁给老大,我不嫌你老,你就嫁给我吧,我们来个两兄弟、两母女同时拜堂,来个亲上加亲,给江湖留个佳话如何?” 白老夫人虽是六十开外的人,但她是个火爆性子,耳里就存不得一句脏话,闻言怒道:“小子!你嫌死得不够快?” 动手过招就怕沉不住气,气浮力虚,白老夫人这一轮急攻猛打,从外表看来似是较前凌厉,实则招式疏而不密。 韩靠觑个破绽,一掌击向白老夫人左腕,好在白老夫人功夫老到,忙不迭收臂闪让,险险没给打中,但也让掌风拂了一下,左腕微感酸麻。 白老夫人这一惊,才警觉自己上了敌人的当,立即抱元守一,不疾不徐地将韩靠裹在十缕指风之中。 林斌心下估计,只要白老夫人不求胜心切,顶多再有百招,韩靠必败无疑,也就放开这边不管,一心注意龙夫人那边的打斗。 龙夫人自让大煞黑砂掌吕超言语相激,又羞于回骂,弄得心浮气躁,一根长鞭,破绽百出,险象环生。 吕超更得理不让人,嘻嘻笑道:“美人儿,我的心肝,你别气,气坏身子,我吕超可舍不得呀。” 林斌实在忍不住了,他用传音人密骂道:“姓吕的,你别逞口舌之能,等会儿我让你不得好死。” 林斌要使龙夫人亲手得报夫仇,不愿插手惩凶,故也用上攻心战术,要使大煞心慌手乱,让龙夫人得便下手。 果然,吕超耳听林斌之语,心头一震,放眼四顾要查看林斌存身何处,以作趁机逃走之打算,手下不觉慢得一慢。 龙夫人就趁他这分神手慢之际,软鞭一挥,“叭”一声打在吕超颈上,而且缠了个结实。 吕超可算是功夫老到,临危不乱,黑砂掌不去夺鞭,反向龙夫人胸前印去。 龙夫人见吕超用这下流招式,哪肯让敌人碰上,长鞭又来不及抽回,银牙暗咬,弃鞭倒跃。 林斌暗骂一声:“下流胚子。”对白灵猴一指道:“打他!” 吕超见一招得手,正待二次出手,白灵猴已凌空下扑,两只小猴拳带起一阵劲风,直撞吕超背后。 吕超突感背后劲风袭体,顾不得伤敌,忙挪步闪身,见是白灵猴,深知这猴比人还要难惹,一收嬉笑之态,和白灵猴拳来脚往打在一处。 龙夫人得机捡起长鞭,她恨透了吕超嘴上的不干不净,更是心切报夫之仇,再也不在乎什么武林道义,和有损名气了,抖动长鞭,和小白灵一前一后夹攻吕超。 吕超这下可惨了,对付一只猴子已弄得手忙脚乱,再加上一个龙夫人,哪还轻松得了,忙叫道:“老二!风紧,扯活。” 说着推出两掌,荡开龙夫人长鞭,逼退白灵猴,转身向外撒腿便跑。 林斌高踞树上,看得明白,喝道:“哪里走。” 这一声说得很轻,可是听在双煞耳里,无疑是一声震天大雷。 吕超全身一震,让白猴一拳擂在肩上,打了一个踉跄。 龙夫人从后挥出一鞭,正好打在吕超脑上,软鞭鞭头缀有三寸长的钢锥,但听“笃”的一声,脑浆四溢,吕超已倒地不起。 小煞韩靠一眼瞥见大煞吕超已死在龙夫人的软鞭下,哪敢恋战,虚晃一招,撒腿就跑。 林斌哪容他逃掉,一个纵身落在韩靠前面,莲花指一弹,早点了他的穴道,顺势一掌,韩靠偌大的一个身体,平空打飞,口中喝道:“娘,你报仇吧!” 龙夫人也不客气,长鞭一圈一抖,正打在韩靠头顶,韩靠哼也没哼,就追着大煞到阴间报到去了。 龙夫人一口气杀死双煞,大仇得报,忆起死去的丈夫,心里一惨,扑身过去,伏在白老夫人的肩上抽噎不已。 白老夫人轻叫了一声“可怜的孩子”,也跟着落下泪来。 旁边的人也心头黯然,默默无语。 林斌强忍泪珠,走过去道:“娘!别哭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免得毒蝶纠合毒蜂来,又得一场麻烦。” 好不容易大家才止住悲伤。 林斌立即指挥手下弟兄将棺木抬上马车,带领众人向胡家堡奔去。 赶到胡家堡,已是一片断垣残壁,满目沧凉,废墟中站满了那从濮阳武林大会上跟来的人。 林斌一扫群雄,目光落在败垣秃墙上,英眉紧蹩,低低地像是自语道:“想不到胡家堡弄得如此凄惨,昔日数以百计的房子,如今无一片全瓦……”言外之意,大有无从着手安置眼前众人之感。 管震锋和蓝立是何等之人,怎会不知林斌言下之意?管震锋踏上一步道:“盟主不必担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在此,重建胡家堡并非难事,事情交属下等去办就是!”这些人都是北五省各自雄据一方的黑白两道人物,说钱有的是,说人力更不成问题,林斌当下点点头,算是将重建大堡的责任交给了管震锋。 林斌转向龙夫人及白老夫人道:“娘!婆婆!此处后面就是五虎岭,岭上风水还不错,白爷爷的遗体就安葬于此如何。” 白老夫人流着泪道:“孩子!我心乱得很,你看着办吧!” 林斌道:“那好,这事斌儿吩咐他们安葬办理就是了。斌儿与鬼才人魔杜老前辈有潼关之约,斌儿必须赶去,娘和婆婆在这儿暂住,督促他们营建白爷爷的坟墓,斌儿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必然赶回来为白爷爷举行大殓。” 于是,林斌对管震锋及蓝立等人嘱咐一番,并将白灵猴留下给龙夫人作伴,自己一人于第二天早上赶往潼关。 他才进潼关,迎面来了一个沿街化缘的老和尚,林斌眼尖,他已看出是谁,正想过去招呼,老和尚向他一使眼色,阻止林斌说话,一个转身向西走去。 林斌聪明绝顶,虽不知老和尚何意,但想必有缘故,当下默不作声,远远地跟着老和尚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离潼关五里外,老和尚四看无人,才停下脚步等林斌走近。 林斌轻声道:“伯伯引斌儿来此,莫非有何变故?” 原来这老和尚就是灵空长老龙云德,灵空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们真等急了,杜老施主要我天天在潼关等你,今天才让我等到,快走吧我们就在这山边一座小庙里借住。” 灵空牵着林斌的手,向右边山路走去。 灵空长老边走边道:“乌蜂帮的眼线真厉害,我们才到潼关,就落在他们的眼线里,当晚就来了不少人向我们骚扰。” 林斌接口道:“所以你们就不敢住潼关了。” 灵空继续道:“有杜老施主和我二人,乌蜂帮的人来得再多,尽可打发得了。怕的是二毒亲自出动,事情就棘手了,所以我们才搬到此地来。” 林斌道:“伯伯!你们既落人乌蜂帮的眼线中,藏到甚么地方也躲不过,听二毒说要搅什么武林联盟呢!” 灵空长老道:“你又碰上他们了?” 林斌笑道:“我何止碰上他们,还跟他打了几架呢!” 于是,林斌将别后的情形及泰山、濮阳,以及开封西郊的事说了一遍。 说着,二人已到了一个小寺院,这寺建在一座小密林中,倒也隐蔽。 林斌二人一踏人山门,杜衡一把抓住林斌肩头,哼声道:“小子!你才来呀,再晚三天,七虎的解药吃完了,我就和你役个完。” 林斌挣脱杜衡的手掌道:“杜老前辈!你别急,我已算好了时间,准误不了事,这离华山很近。为免二毒途中骚扰,在这儿多耽搁半日,入夜赶路前往华山百毒谷如何?” 杜衡道:“好!听你的。” 三人走进寺里,鲁南七虎也迎了出来,七虎此时对林斌已心服口服,并不因林斌年纪小而有所轻视,毕恭毕敬地服侍林斌吃喝休息,林斌反觉有些过意不去。 人夜,林斌领着社衡、灵空长老、鲁南七虎等人急急向华山进发。 他们以为如此就可避过乌蜂帮的耳目,其实这儿是华山的地界,他们一举一动早落在人家眼中,这里才一起步,毒蜂在华山已得消息,以为林斌联合杜衡前来报仇,早已严阵以待。 然而林斌等走的不是乌蜂帮总坛,而是百毒谷,毒蜂、毒蝶白白紧张了一夜。 百毒谷是个隐秘的地方,好在林斌是识途老马,杜衡又出身华山,地形更熟,他们轻而易举地避过乌蜂帮的暗卡,驾轻就熟,第二天一早就到了百毒谷。 他们一进狭谷,前面一道二丈高的山壁拦着内谷,腥臭之气中人欲呕,林斌倒不感觉什么,其余的人几乎晕倒。 杜衡师门是玩毒专家,当然知道这是毒蛇所喷的毒气,忙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药丸分给灵空长老、鲁南七虎和林斌道:“这避毒圣药,含在口里,不单可避腥臭之味,也可避免中毒。” 林斌说他用不着,当先纵上石壁,其余的人也跟着纵身而上。 众人放眼向谷里一看,满天飞的是大乌蜂,满谷爬的是大大小小不知名的毒蛇,鲁南七虎逋见之下,别看他们平日杀人不眨眼,此时也被吓得脸色大变。 就是什么场面都见过的杜衡,也不禁裹足不前。 林斌微一瞥身边的人道:“我有服蛇之能,但无驱蜂之术,大家摘一株树枝,拂扫头顶的乌蜂,跟着我走。” 杜衡道:“老夫早有对付乌蜂之策,用树枝拂扫太累人,七虎,你们把带来的线香分给每人一把,燃起线香,乌蜂就避之不及了。” 林斌口中发出“嘘嘘”之声,群蛇立即向两边窜去,留出一条路来,林斌领先走去,其余的人都点燃线香,紧紧跟在林斌身后前进。 果然所到之处,星星香火,缕缕香烟,千万只乌蜂避之不迭。 不久他们走到林斌数年前曾经住过的蛇洞口,林斌将洞里毒蛇尽数驱出,一行人钻进石洞。 杜衡不放心,在洞口满撒雄黄,使毒蛇不敢越雷池一步,才命七虎拿出干粮来饱食一顿。 林斌捉了七条毒蛇,分别给鲁南七虎每人一条,叫他们吸吮蛇血。 蛇血又腥又臭,难吃已极,可是七虎为了疗毒,皱着眉头,好容易吮了几口再也无法下咽。 林斌也不强迫,叫他们依师门内功心法静坐运气,发挥蛇血的功能。 岂知七虎这一运功,没半盏茶时间,人人脸上泛起一阵黑气。 灵空长老对医道一窍不通,但杜衡却懂得不少,眼见之下,惊道:“小友!七虎怎么了?” 林斌还未及作答,七虎杨贯南已倒了下去。 林斌心头一道阴影,忙手指连弹,一下将鲁南七虎全部点倒。 杜衡脸色一变,喝道:“小子!你是什么意思,还七虎命来!“话声未歇,大袖一挥,一股狂风向林斌挥去。 鬼才人魔这一拂,何止五百斤的力道,好在林斌般若禅功已有小成,速受外力所压,体力立即自动发出一股抗力,饶是如此也被震退数步,忙道:“杜老前辈!你别急,鲁南七虎暂时死不了。” 鬼才人魔杜衡冷哼道:“小娃儿,老夫是玩毒祖宗,下毒更是我的看家本领,七虎分明让你毒上加毒,还要下手制他们穴道,今天你非还我个明白不可!” 杜衡越说越气,又要向林斌扑去。 林斌急忙解释道:“社老前辈!你别误会,我是一片诚心为你老效劳,刚才所施,是依据我自己中的降心丸之毒,无意医好的经验给他们医治的。” 杜衡怒道:“胡说!他们脸上发黑,分明中毒更深,少在我面前耍花枪!” 林斌急道:“我喝蛇血时没这现象,他们因何有此情形,先前我也不知,现在回忆玄霜绛雪医典所载,我想是他们内功没有般若禅功玄妙,无法将蛇毒迫在体内,未能使之与原来体内的降心丸之毒慢慢中和,反而使毒性在体内发挥起来,致有中毒现象,所以我才伸手点他们的经脉,阻止毒性蔓延。” 杜衡此时才平静下来,但仍不放松地道:“不管怎么说,七虎中毒更深,已有生命之虞,你总不能脱庸医杀人之罪,除非你能救回他们七条生命。” 林斌蹲下身去,拉起中毒最深的杨贯南手腕,诊视一会,又从他怀里拿出一颗降心丸的解药来,用鼻子闻了又闻,再将之放在掌心,用唾沫化开,再次又闻了一阵,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道:”七虎在一个对时内绝无大碍,我从毒蜂降心丸解药里已得根本解药之方,烦请龙伯伯陪杜老前辈在此守护七虎,我到山下配点药物,天黑前准定赶回。” 杜衡拦住道:“不!你不能走,你走了七虎有何变化我可应付不了,下山购药的事,还是我走一趟,用些什么药物你说。” 林斌道:“也好!但要在天黑前赶回来,炼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呢。” 林斌将药名告诉杜衡,并嘱他带一个药罐及十斤装的小罐回来。 林斌将杜衡送至谷口道:“杜老前辈!千万要在天黑前返回,到时我在这里等你。” 天快黑时,林斌果然已等在谷口,杜衡也如时而返。 可是,他来的慌张,轻功已施展到了极限,快如流星,背后十丈外紧追着两个轻功极佳的人。 远远,林斌已看出后面追来之人正是毒蜂马其熊和毒蝶罗莲姥姥。 鬼才人魔还在五丈之外,大叫道:“小友接住。” 话落,将托在左肩的瓦罐,“呼”的一声,平平地抛向林斌。 杜衡瓦罐出手,一个转身,双袖向着已追到身后的二毒拂去。 二毒疾奔之际,突见鬼才人魔大袖拂出,忙一挫身形,双双退出三丈。 “波”声大响,荡起一道气流,将四周山石树叶扫得满天飞舞,三人在尘烟弥漫中“噔噔噔”各自退后三步。 林斌没让双方喘过气来,就一手捧着瓦罐,一手扯起杜衡,口中说道:“上去!”双双跃上谷口山壁,转身一指二毒道:“老毒物!小爷没兴趣和你们在此动手,够胆的跟小爷进百毒谷来,我们好好地打一场。” 说罢,转身牵着鬼对人魔落进蜂蛇堆里。 二毒深印凭自己的功力对付林斌和杜衡并讨不了好去,只得狠狠地瞪了一眼,返身而去。 林斌领着杜衡回到洞里,捡出购来药草,请杜衡和灵空长老分别帮忙,就洞壁取水,架灶生火煎起药来。 林斌又至洞外捉了十条大毒蛇,一一地取下蛇血和蛇胆,放进药罐里一起煎熬。 足足熬炼了一个时辰,才算把药煎好,林斌首先拍开中毒最深的杨贯南穴道,可是杨贯南中毒已深,人事不省,全身黑紫,只差一口气没断。 林斌见此情景,也骇得心里在直跳,一旁灵空长老忧心如焚,社衡更是既忧且怒,强忍急愤,冷眼旁观,要是林斌救不活七虎,这场误会可就闹大了。 林斌扶杨贯南坐起,将药徐徐灌了几口,然后伸手抵住杨贯南的百汇穴,替他导气行血,约有盏茶时间,杨贯南脸色才慢慢消退。 林斌又将他平放地上,将他周身三百六十处穴道,敲点一遍,“哗啦”一声,杨贯南吐出一大滩黑水,臭气冲天,薰得杜衡和灵空长老掩鼻不迭。 杨贯南也在此时睁开了双眼,发出微弱的呻吟。 这时,林斌已累得汗透重衣,脸面泛白,跌坐一旁,闭目运功调息。 杜衡见林斌累得这个样子,心里过意不去,而且他也是一代武学宗师,林斌施用的点穴导气之法他当然识得,当下商请灵空长老帮忙,二人合力依循林斌的治疗法,施救中毒次深的二虎简从礼。 林斌调息了一会儿便已复原,立即着手替三虎沈槐治疗。 三人如是地分别动手,足足花了四个时辰才将七虎一一救醒。 林斌对杜衡道:“杜老前辈!令徒七人虽脱离了危险,但仍须休养七日,七日后,包你个个毒尽体健。” 杜衡此时也累得疲惫不堪,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道:“小友!难为你了,我老头子不惯受人之惠,今日之恩,他日定有所报。” 林斌忙道:“老前辈万勿如此说法,小子打算在百毒谷中,取那最毒的蛇血和蛇胆,装于瓦罐内带回胡家堡去,制炼解毒药九,救那受马其熊毒害的武林朋友,只要老前辈和伯伯帮忙,小子就感激不尽杜衡道:“这小小一个瓦罐,装不了多少条毒蛇的血胆,怎够应用?” 林斌道:“生血胆当然容纳不了许多,如将胆血熬成膏,二三百蛇血胆也放不满,因此才烦老前辈和伯伯帮忙捉蛇,榨血取胆,在七虎疗毒这七天中,日夜提炼。七天后,毒蛇血胆也炼得差不多一罐了。” 于是,七虎疗毒,林斌和杜衡、灵空三人忙着杀蛇榨血取胆,熬炼血胆。 日子在忙碌中溜走,这一日已是进入百毒谷的第七天了,鲁南七虎已经大好,他们准备天黑后出谷返回胡家堡。 岂知这一天的傍晚,百毒谷里发生一件怪事,本来极其安静的毒谷,陡然混乱起来,大乌蜂满天乱飞,毒蛇到处乱窜。 林斌他们住的山洞,洞口经鬼才人魔事先撤过一层又宽又厚雄黄,雄黄本是克蛇之物,照说毒蛇避之犹恐不及,当然不敢靠近,此时雄黄竟似失了功效一般,不少毒蛇竟越过洞口雄黄窜了进来 第三十章 两个小媳妇 林斌见状,忙口发驱蛇声,驱那进洞的毒蛇,但此时竟也不灵了,害得杜衡、灵空及鲁南七虎等人各自拔出随身兵刃,将窜进之毒蛇向洞外拨挑。 但是毒蛇大多,扔了一条,又是一条,弄得大家手忙脚乱,穷于应付。 林斌心知有异,冲出洞口,向蛇潮最光涌之处查看。 此时天色渐黑,远远看见谷口处一团红光滚来滚去,定睛一看,冲口喝道:“明明。” 林斌喝声一出,红光立即如箭般向林斌飞来,来人正是明明,手持千年章鱼墨珠奔了过来。 林斌接住明明投来的身子,扶着明明道:“明明!你慢慢地走,不要东跳西跳的,你看,这千千万万的蜂蛇,因为怕你手上的墨珠,全谷几乎被翻过来了。” 明明靠在林斌身上,右手拨开额前的乱发,喘着气道:“毒蜂马其熊追得我走头无路,无意中跑到这蛇蜂谷来,我藉着墨珠不怕蜂蛇,跑进谷来,马其熊才不敢追我。” 林斌见她满头大汗,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揽着她的娇躯,一手掏出手绢来,替她揩拭脸上额上的汗水,爱怜地道:“既然马其熊不敢追进来,你还东跳西窜地做什么?” 明明一转娇躯,背贴林斌胸前,头靠林斌右肩,脸仰上空,深深地嘘口气,软弱无力地道“累死我了,你还说呢!我拿着墨珠跳进谷来,蜂蛇纷纷向后退,我身后一只蜂一条蛇也没有,怎拦得住老毒物马其熊?后来我被迫得没办法,才乱跳一阵,搅得身前身后都是蜂蛇蠢涌,老毒物才不敢追来,我看他还在谷口等着我呢!” 林斌抓住明明香肩,诧异地道:“你怎么跑到华山来惹老毒物?胆子可真不小。” 明明嘟着嘴道:“谁惹他,我们倒霉,让他碰上罢了!” 林斌奇怪地道:“这话怎说?你不是和敏姐姐回镖局去解救朱伯怕的吗?怎会碰上老毒物?” 明明道:“我和敏姐姐、鬼叫花老哥哥回镖局去。鬼叫花老哥哥一踏进门就大闹大嚷,果然那一帮恒山派的狗熊一听是癫丐,放开朱伯伯,一窝蜂地走了。” 林斌听说朱剑夫已无事,面现欢容,道:“后来呢?难道老毒物又找上开封去了?” 微笑道:“后来我和敏姐姐要来找你,鬼叫花老哥哥舍不得朱伯伯的大酒大肉,不肯来。我和敏姐姐就到胡家堡去找你,小龙弟、霞妹妹、伟强哥,还有丁英、丁伟也都一道去了。 我们又不知百毒谷在哪儿,胡乱闯了一阵,就让毒蜂和师父…… 不,和毒蝶追上了。” 林斌一听朱敏也来了,急道:“敏姐姐呢?” 明明经林斌一提,才着急道:“糟了!我和敏姐姐让二毒追散了。 毒蜂追我,毒蝶追敏姐姐,不知敏姐姐是否有危险?斌哥哥!我们快去找她。” 林斌道:“好!我们去找她,你把墨珠含在口里,不要骇着这些毒蛇,我们先向杜前辈和龙伯伯交待几句,立即去找敏姐姐。”林斌拉着明明走回山洞里,此时墨珠光芒一灭,群蛇安静了下来。灵空长老又伸头洞外盼望林斌。 明明远远一见灵空,挣脱林斌的手掌飞扑过去,口中喊道:“伯伯!明明来了。” 灵空见这俗家唯一的侄女儿,那平静的心湖也起了波澜,欢然接住明明扑来的身子,微笑道:“明明,乖侄女儿,你不怕蛇?” 林斌也已来至灵空身边,接着将朱敏和明明找来,遇见二毒的话简要说了一遍,又道:“我要马上去找敏姐姐,请杜老前辈和伯伯带七虎先回胡家堡。那一罐蛇胆蛇血,有劳七虎兄弟帮忙带去,现在就走,我送各位出谷。” 林斌领头,明明压后,大虎汤仁肩托瓦罐走在当中,一行十一人来到百毒谷口,杜衡等径回胡家堡而去。 林斌拉着明明,一看天色已是二更过后,空山寂寂,不知朱敏逃向何方?林斌心下想道:“要找敏姐姐,唯一的途径是上乌蜂帮总坛一探了,不论敏姐姐是否让二毒掳去,从他们口中总可得到消息的。 可是,他才一走上通往乌蜂帮总坛的正路,立即感觉不对,以他现在的功力,二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均清晰可闻,他隐约感到四周埋伏了不少暗桩。 林斌动作何等快速,他一放开执着明明的手,人影乍闪,已落在十丈外的草里。 埋伏在草中的两个暗桩,也算一流高手,可是待他们发现来人时,早让林斌点了穴道,虽是肚里明白,但已不能言动,闪着一双惊喜的目光看着林斌。 然而林斌没时间去注意这两人的神态,又如鬼魁般一闪而没。 林斌这一留心,他可忙得不亦乐乎了,一路上可说是十丈一桩,五丈一卡。 暗地惊忖道:“毒蜂布下如此密的暗卡,我能否不惊动别人,安然摸到总坛,真是问题……要是一个疏神,漏过一道暗卡,毒蜂有所惊觉,我还能探到什么消息?” 敢情这一道暗卡埋伏的两人,其中一人武功特高,口中轻声道:“盟主,别下手,我有话……” 林斌见这人竟然在仓促间能躲过自己快如闪电的一招,而且开口说话,以为他要叫喊,毫不思索地五指连弹,这人一句话没说完已坐在地上。 林斌转身正想前进,脑里掠过一道念头,忆起这最后倒下的人,刚才那句未说完的话,及当时的情形,看来不似恶意,忙停步回身,看看他是什么人。 仔细一看,并不认识,却见这人一脸祈求之色,心下奇怪,念头一转,伸手一点他哑穴,拍开他的麻穴,左手捏在他右手命脉穴,只要这人一有异动,立即捏断他的命脉。用传音人密向这人道:“你有话对我说?” 这人张张口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林斌又问道:“你认识我?” 这人又点点头。 林斌道:“我解开你的哑穴,你小声说,不要惊动前面暗卡,如怀歹念,后果如何,你当然想得到。” 说罢,左手仍搭在这人腕脉上,右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拍,这人哑穴立即解开。嘴巴微微翕张,林斌听他道:“盟主!属下名叫金铁城,在膜阳武林联盟大会上误中马其熊狡计,喝下毒酒,遵盟主之意,暂时忍辱跟随毒蜂来此。” 这人一开口竟然使用传音人密,可见功力甚高,林斌先是一惊,继听他报名后,才想起此人是冀北绿林领袖,曾参加北五省武林大会喝了毒蜂的毒酒。 当下放开按在他命脉的手掌,互相用传音人密的方法传话道:“金兄有何见教?” 金铁城道:“盟主是否要上乌蜂帮总坛?毒蜂正防盟主犯山,全山布置得极是严密,盟主一人恐怕不易闯进!” “还有我!”身后陡然传来一声轻微的答话,原来明明此时也追了上来,站在金铁城的身后。 金铁城回头一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妙龄少女,不知她是何人,从她不能使用传音人密看来,功力高不到哪里去,要想闯上乌蜂帮却是有些自不量力了。但从林斌的神态看来,分明是和林斌一道来的,中颇不以为然,但口里却没说什么。 林斌接口道:“以前面步步暗桩看来,小弟已想得到毒蜂防犯严谨了,但小弟为了要寻觅一位世姐,不得不冒险一试,金兄当知此山虚实,可否见告?” 金铁城脸色凝重地道:“对了!傍晚时,毒蜂掳来一个少女,说是开封威镇镖局总缥头,河洛一剑朱剑夫的爱女,拿来当作鱼饵,要引诱盟主上钩呢!” 明明插言道:“那是敏姐姐,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她怎么了?” 金铁城知她问话的意思是指死伤情形。当下答道:“她很好,被二毒放在总坛的后院里,人倒蛮自由的,不过听说毒蜂已让她服下降心丸呢!” 明明听得不禁脸色一变,林斌反而放下了心,微微笑道:“毒蜂的降心九岂奈我何?金兄也中了此毒,毒蜂派你工作,身边当有解药,是否有多余的,请给我十颗,我要让毒蜂看看他的降心丸是否能难得住我。” 金铁城伸手人怀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斌道:“毒蜂每半月发给我们一次,每次十五粒,每天吃一粒,前两天才发下,属下已服用了三粒,还有十二粒,盟主要用,请全部拿去。” 林斌踌躇道:“毒蜂这一手真狠,对你们竟然控制得这么紧,我计划最快要十天后才能炼出解药来对付他的降心九,还以为你们身上有多余的,这一来我若是拿走你的药,这十天每夜子时毒发之罪,你如何受得了?” 金铁城爽朗地道:“属下等正不甘心为毒蜂驱使,盟主能为我们炼药解毒,正是属下企望的呢!这瓶解药请盟主尽管拿去,属下拼着挨毒蜂惩罚,谎言遗失,恳求他补发几天药。万一毒蜂不予见信,顶多毒发时多受一些肉体之苦,属下自信还熬受得了。” 林斌被他那舍己为人的豪气所感动,更不愿将他的解药拿走,毅然道:“不!我不能做割肉补疮的事,使一个朋友逃过毒蜂之苦而使另一位朋友饱受午夜毒发之罪。既然里面只有十二粒药,我取两粒,留下十粒给你,你在第十一天天黑前到密林胡家堡找我,我再替你疗毒。” 金铁城不肯收回药瓶,道:“两粒药丸怎能维持朱姑娘十天日子?” 林斌道:“我只有另想办好了。” 金铁城想想道:“有了!前面十多道暗卡,每卡都有二人,总计不下三十人,相信盟主都已制住了他们,他们身上都有同样的解药…… “林斌知他下面要说的是什么。不禁脸色一整,正言道:“金兄!他们也需要解药维持,小弟何忍干那损人而利己的行为。” 金铁城不待林斌往下说,忙抢言道:“盟主误会属下之意了,他们都是在濮阳上了毒蜂的当,不甘心为毒蜂驱使的武林同道,他们若是知道盟主驾到,不知会如何高兴呢!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二十粒解药,一人拿出一粒,尽够盟主使用的了。” 林斌恍然道:“难怪我在点倒头道暗卡之时,那人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你不说我真还不注意呢!但是毒蜂为何全用了你们?他不怕……”金铁城道:“毒蜂深谋远虑,哪有不防我们变心之理,只是太信他的降心丸能力,以为我们心虽不愿受其驱使,但亦无可奈何,所以在头道暗卡到属下这一关为止,都是用的濮阳来归之人,再深入上面峰腰起,就全是他们自己人了。” 林斌点头道:“我点他们穴道用的都是普通手法,烦请金兄代为眸开他们穴道,并向他们致意,说林斌向他们每人借用解药一粒,十天后到胡家堡聚齐,我为他们根治内毒。金兄取到药后,仍在此地等我,时间不多,现在我去了。” 林斌话未说完,已拉起明明向峰巅纵去,快到峰巅时,林斌捡起一颗小山石,向一丛蔓草打去,人却伏在一株大树旁。 “叭”一声,引出了两条黑影,林斌看得明白,那是黄河二鬼,二鬼与林斌曾在镇江焦山会过面,也表现不甘为毒蜂役使。 林斌用传音人密对他二人道:“黄河崔氏贤昆仲别来可好?林斌在此问候故人。” 黄河二鬼闻言一怔,张口欲言又止,敢情他俩功夫还差一筹,不会传音入密一类功夫,兄弟俩互看一眼,双双循着林斌发音处扑来。 二鬼来到近前,向林斌一抱拳,轻声道:“小侠!你盼得我兄弟好苦,怎么今天才来,是否已有解救我兄弟体内潜毒之方?我兄弟真受下了毒蜂毒蝶的鸟气了。” 林斌微笑道:“二位别急,十天后请到胡家堡一行,必有良药相送,今夜另有他事上山,二位……”大鬼崔民道:“小侠是否来搭救河洛一剑朱剑夫的女儿?” 林斌点点头,催命鬼崔仁道:“我兄弟愿为小侠开路,共同救人,事后随小侠离开华山。” 林斌摇头道:“二位盛情林某心感,但不用明来,只要二位暗助足矣。” 当下交待了黄河二鬼一翻言语,大鬼追魂鬼突然大声叱喝,向左峰扑去。 二鬼催命鬼崔仁则向后峰总坛方向飞去。 催命鬼崔仁一路跑,一路发掌,一时草堆里,大树上跳出关外三霸、排帮帮主万鹏,及毒蜂徒弟黑眼豹、蜂堂堂主黑脸屠夫莫良等人,紧迫崔仁身后奔去。 林斌乘机挽起明明像鬼魁般一闪而没,紧追崔仁身后奔去。 穿廊越户,如入无人之境,不一会儿,已来到毒蜂练功房。 崔仁正要掀帘进去,林斌赶上一步,伸手揪住他的后领,以传音人密道:“等一等!看看二毒做些什么?” 林斌一扒明明隐身处,向房内一看,不禁大喜。 原来二毒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玉石矮几,几面上摆着一个约四寸宽、六寸长、三寸厚的铁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片小紫竹,铁盒旁边,一本薄绢书摊开着,二毒像是正在研究书中的内容。 林斌对这两件东西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暗奇道:“丐帮信符和衡山派医典玄霜绛雪,怎会落在他们手中?” 林斌的功夫虽然老道,没惊动两个老毒物,可是崔仁与明明二人却火候稍差,仅略为一动,毒蜂毒蝶已发觉室外来了人,惊觉地互看一眼。 毒蜂极快地将几面上的玄霜绎雪塞进铁盒里,盖起盒盖。 双手分扶矮几两端,轻轻一旋,铁盒忽然失踪。 毒蜂马其熊沉声问道:“外面是谁?” 崔仁心知迟延不得,忙掀帘而入,故作惊恐地道:“禀帮主!……林斌扰山。” 说话时十分惊恐,一半是作假,一半也确是心虚,担心二毒看出内情。 毒蜂一跃而起道:“他从哪条路上山?几个?到了什么地方?” 崔仁见问,知毒蜂未发觉自己行动,壮壮胆道:“他是从前山上来的,沿途暗卡全让他做了手脚,直到金铁城卡上,想是金铁城幸逃毒手,发出信号,属下兄弟二人得警,立即传言。但林斌改途向山右奔去,属下大哥和关外三霸、万兄、雷莫二位堂主都已追下去了。” 毒蜂转对毒蝶道:“毒蝶!我这一着如何?用朱剑夫的闺女引他上山,现在果然自投罗网,我们两人快到后院埋伏,等他上钩。” 毒蜂又交待崔仁道:“这总坛之地你要小心了,如若有警,立即传报给我。” 说罢偕毒蝶双双奔后院而去。 这一切都落在林斌眼里,林斌原计划命崔仁报讯,引二毒追向山右,自己好下手救人,这一来只好改变计划,念头一转从窗口飞身而入。 明明也于此时跳了进来,敢情她早先伏在暗处也窥见二毒在室内的一举一动,她一进屋就要去动那屋中的矮几。 林斌心细,而且经验告诉他,江湖上诡诈莫测,当即拦住明明道:“动不得!以毒蜂马其熊的为人,这矮几绝对简单不了,不知其中暗藏多少危机。让我来,你退远些,烦崔兄到门外把风。” 明明迭遭惊险,近来已将那份刁钻任性的性格磨去了不少,果然听话退至一边。 林斌等催命鬼崔仁也退出房后,走到矮几边,双手分按矮几两端,照着毒蜂的方式,运劲旋转。林斌的手劲少说也有千斤,可是运劲之下,这小小的矮几竟然未动分毫。 林斌抚弄了好一会,累得满头大汗,仍然不得要领,又恐怕触发机关,不敢使蛮劲儿,一气之下索性坐了下来,刚好坐在毒蝶方才的座位,那是一张玉石蒲团。 林斌一坐下,感到玉蒲团微微往下一沉,他忽有所悟地道:“难道玉蒲团与那矮几也有关连?” 这下让他猜着了,果然双手微一用力,矮几立即转了半圈,同时有一股力量,往回一旋,又恢复了原状。 就在这移动刹那间,矮几四周地面上露出了无数小孔,小孔中一只只大乌蜂飞了出来。 林斌立时感到头脸、手脚一阵痒麻,敢情已被大乌蜂螫了数百下。 那一阵痒麻很快消失,原来林斌体内有毒蛇血以自然解毒之故,要是别人,早已毒发倒地。 密密麻麻的小洞,不断飞出乌蜂,数量越来越多,片刻之间充塞了整个房子,可是都是像对林斌有所畏惧似的,只是远远飞着,不敢去碰林斌。先前曾螫过林斌的乌蜂,一只只均落下地面,飞不起来。 立在门边的明明“哇”地一声大叫,忙掏出墨珠含在口里。 林斌知道触发了机关,忙按着矮几胡乱一旋,地面小洞中飘出一丝带有糖味的香气。飞在空中的乌蜂一只只争先恐后地钻了回去。 不到半盏茶时间,乌蜂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小洞也已隐藏不见。 林斌暗叫道:“好厉害!错非是我,谁也吃不消。” 一个念头忽地掠过脑际,林斌如有所悟地起身坐到对面的玉蒲团上,那是毒蜂先前的座位。 他依样一旋矮几,几面立即两分,中间露出一尺来长的缝隙,“呼”一声跳出一个小铁盒,正是刚才看见的那只盒子,几面也已自动合拢。 林斌伸手捧起铁盒,十指分握盒盖盒底,微一运功,盒盖出奇地容易揭开。可是十指发麻,林斌忖道:“莫非有毒?” 可是他不管这些,伸手取出丐帮信符及玄霜绛雪绢书揣进怀里。 拉着明明走出房外。崔仁在林斌和明明消失在往后院的通路后,才由怀里掏出一枚铅弹,弹向天空,“波”一声,铅弹在空中爆炸开来,发出一道耀目红光。 不一会儿毒蜂、毒蝶双双跑了回来,除了崔仁向他们编的一些鬼话外,哪发现什么敌人?此时林斌已带明明向后院小屋子纵去。 明明问道:“你知道敏姐姐被软禁的地方?”叶林斌点头道:“我猜一定是关过我的那间屋子。” 果然,朱敏正满脸忧愤地躺在林斌曾为降心丸毒发受苦的床上发怔。 林斌和明明来到她的床前,她还一无所觉呢!或者她知道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毒蜂、毒蝶,赌气不理来人。 明明一下扑到朱敏身上,含着泪道:“敏姐姐,你受苦了!” 朱敏转头一看,一跃而起,惊喜地道:“明妹妹是你?啊!斌弟弟也来了。” 林斌投以怜爱的目光,关怀地问道:“敏姐姐!两个老毒物给你苦受了。” 朱敏双眼一红,含着眼泪道:“没什么,只是被迫吃了降心丸。”林斌踏上一步,捉住朱敏的手道:“那就好,我们快些离开。”朱敏意外地摇头道:“不!我不能走,你和明妹妹赶快走吧!” 明明诧异地道:“你呢!怎么不走?” 朱敏绝望地道:“我吃了毒蜂的降心丸,毒蜂说,若是我离开华山当晚子时,准得毒发身亡,死我倒不怕,但活罪难受,我怎能逃走?” 明明摇着朱敏肩膀道:“你不知道!斌哥哥已为你准备好解药了,快些走吧,如再延迟,二毒转回来就麻烦了。” 林斌顾不得向她多解释,与明明二人一人一边挟起朱敏就走。 他们刚离开乌蜂帮总坛不到二里,忽听警弹连响,天空散出无数人花,一时全山呼应,此起彼落,煞是惊人。 林斌知是毒蜂发现丢失朱敏,发出警号,忙一拉明明,加速奔去。 然而,任他们急奔,无奈警弹传讯,瞬即数里,三人一个山峰还没越过,关外三霸已迎面而来。 卷毛鼠祝大兴铁骨扇一晃道:“林斌!你们别走了,马帮主和罗老前辈已随后来留驾啦。” 林斌回头一看,远远两个黑影正飞快而来。 明明首先发难,一抖龙头软鞭,喝道:“狗贼!你们要不让路,那是找死。” 关外三霸背后又奔来一人,高叫道:“祝兄别慌!万鹏来助三位一臂,黄河崔氏兄弟马上就到,我们阻住三个娃娃,让帮主亲自来解决,绝不能放过。” 朱敏曾被万鹏掳过,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拔出钢剑,直取万鹏。 林斌见明明及朱敏已和敌人对上了手,担心敌人越来越多,对己不利,“喀嚓”两声,右剑左匕首,一青一白,耀眼生花,高叫道:“敏姐姐!明明!此时此地拖延不得,我开路,你们跟我冲!” 话未完,双手左右晃动,一时青白两团光华大盛,寒气迫人,逼得当前几个敌人眼花心颤。朱敏、明明随着林斌从关外三霸等人中间硬冲过去。 陡地,背后一声闷吼传来,林斌回头一看,二毒已近在五丈之内。 关外三霸、万鹏等人也追了上来。 林斌不想多所纠缠,一收手中兵刃,两手分握朱敏、明明两人手臂,猛提一口真气,双足一点,带起二人向前飘去,两个起落,已出去十余丈。 摹见前面又挡来一人,林斌一怔,细看是金铁城,只见金铁城手一晃,迎面打来一物,口中喝道:“看镖!” 林斌手中没闲,张嘴便接,一只小瓷瓶已被咬住。 只听金铁城用传音人密道:“瓶里是北五省武林遭难同道恭送盟主所需之药,下面便是盟主未来的部属,盟主请放心过去。” 林斌心下一宽,劲运双臂,将朱敏、明明两人娇躯双双带起,落在七八丈之外。 林斌取下口中瓷瓶藏人怀里,口中大声道:“敏姐姐!明明!你们二人速先闯下山去,我来挡二毒一阵。”声音一变,佯喝道:“金铁城!挡我者死!” 右掌当胸推出,一股狂风向金铁城胸前挥去,威势吓人已极。 金铁城心惊道:“盟主何故下此绝手?” 集数十年功力于双掌迎了上去,可是手掌所触,却是一股柔而不刚的力道。 金铁城不知这种看来刚烈实则柔和的劲力有何玄妙,又是一惊,忙卸回二成劲力。两股力道相触,金铁城但感对方力大无穷,整个身子生生被抛出十丈之外,叭一声跌在地上,可是不伤不痛,他才知道这是林斌故弄玄虚,以掩将要追到的二毒耳目,也就装着负伤倒地不起。 这时,二毒有如两只大鸟,疾扑而至,掌指连挥,击向林斌。 林斌无暇多想,玄机匕首、乾罡剑再次显现,一招“拂柳分花”,剑扫毒蜂马其熊,匕首直取毒蝶罗莲姥姥。 二人但感寒芒刺骨,忙不迭双双收臂后退。 二毒虽退,雷二郎、崔计、莫良和关外三霸乘机而入,六件兵刃,分六个方向打到,有如泰山压顶,气吞山河。 林斌哪将他们放在眼里?剑势一变,招演“春回大地”,青光中白影隐现,四周立即幻起一团光华。 “叮叮”连响,崔计、莫良、赵雨庭手上兵刃已被削断。 林斌二招迫退两批敌人,可是已用了十成功力,他真担心敌人一波一波地涌来,用车轮战法缠住他,就更不易脱身了。 毒蜂马其熊喝道:“你们先退下,轮番动手,别让这小子有喘息的机会说着,挥手示意毒蝶,二人再次扑上。 林斌怕的就是一波又一波地对付自己,不敢多事消耗体力,脚踩归藏步,一晃闪过二毒的夹攻,口中讥道:“想不到武林一代宗师居然也使用起车轮战法来了,真是武林奇耻。” 雷二郎等二十多人见林斌一晃闪出二毒合攻,怕林斌乘机逃走,一打招呼,蜂拥而上。 这一来,正中林斌之意,归藏步左闪右躲,如人无人之境,乘机舞动手上兵器,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群贼手上兵刃纷纷折断。 毒蜂毒蝶要用劈空掌对付林斌,又怕伤了自己人,气得大叫道“都给我退开!让我们两个老人家对付他。” 可是在这混乱状态下,林斌有如鬼蛙般在群贼身边往来游走,一步步往山下闯去。毒蜂一看情势不对,暗里越过众人,到前面截断林斌去路。 林斌因不愿伤及无辜,也是想多拖过一会儿,好使朱敏、明明有足够的时间下山,约有盏茶时间,林斌估计二人约莫已至山下,这才一个怪步,冲了出来。 毒蜂一见林斌冲出人群,闷声不响地迎头一记劈空掌,口中喝道:“回去。” 这一掌重逾千斤,林斌两手均拿兵刃,无法还击,又不敢生受这一掌,逼得使出一式“鲤鱼倒穿波”,倒跃二丈。 可是,毒蝶已不声不响地来到背后,这一倒退,刚好将背心卖给了毒蝶。 毒蝶哪会放过机会?十指连弹,指向林斌背后十大穴。 然而,林斌背后像是长了跟睛一般,在毒蝶手指离休不及半寸的刹那间,脚下一点,冲霄而起,直上七八丈之高。 毒蜂知林斌用的是衡山派独步武林的玄玄轻功,要想起身空中追击,那是枉然。念头一转,招呼毒蝶道:“用劈空掌打他,不让他落地。” 首先一掌打去,刚好林斌身子下落,藉势又飘了上去。 二毒你一掌我一掌轮流地拍出,林斌藉劲在半空翻上翻下,这科打法倒是武林罕见。 林斌身在空中,真气像永远用不完似的,二毒一时三刻确也奈何不了他,林斌边飘边嘻笑嘲骂,激得二毒暴跳如雷,掌势更加凌厉。 毒蜂用力劈出一掌,口中喝道:“大家用暗青子喂他!看他受得了不?” 林斌陡地脸色一变,他惊慌的不是敌人的暗器,而是此时峰下传来一阵喝叱之声,像是二女已遭遇强敌。 他不放心二女的安全,正愁无法脱开二毒的纠缠,今听毒蜂大叫“暗青子”,提醒他用暗器阻敌,当下一面在空中翻腾,一面摸出一把碎散的银子,一撒手,用满天飞舞的手法打出。一时白光呼呼,漫天旋转,二毒及所有帮众,不知暗器何来,但感四周都是回旋缥,弄得人人手忙脚乱,穷于应付,大多数人都着了几下,痛得“哇哇”大叫。 林斌轻松地道:“小爷不耐耍你们这些狗熊,有本事,到胡家堡找小爷去,谁敢追来,小爷赏他一把银子使用。” 语音中,一招“平空三转折”,飘出十丈之外。 那因应付回旋缥弄得手忙脚乱的毒蜂毒蝶,虽耳听林斌要走,却无法追敌,等那回旋镖全部落在地面时,林斌身形已消失在黑夜里。 毒蝶狠狠地道:“这小子,武功一天天在进步,留他不得。” 毒蜂更是气得一跺脚,余恨未已地道:“更可恨的,他竟在老夫面前施展本门绝技回旋镖,不杀这小子难消心头之气。” 毒蜂弟子雷二郎上前插言道:“师父!丐帮信符和玄霜绛雪医典让林斌小子盗走,可是真的?” 毒蜂两眼一瞪,怒道:“盗走就盗走,我照样到胡家堡去取回来,闹他个鸡犬不宁。” 不说毒蜂在此生气。且说林斌飞冲下山,心急二女安危,轻功已施展到极限,身形之快有如夜鸟投林,一晃即逝。 当他翻过了两座山峰时,朱敏和明明正坐在地上喘息。 林斌落下时,二女不知来者何人,惊跃而起,一个鞭一个剑,同时向人影打去。 林斌一闪,口中招呼道:“敏姐!明妹!是我,你们坐在这里做甚?” 明明嘟着嘴道:“还说呢!刚才一路打下山来,把人累死了,那些人真可恨,分明有意放我们下山,表面上一付狠毒相,口中还大呼小叫的,平白使敏姐姐和我冤枉用了不少气力。” 林斌笑道:“我也是听了他们的喝声才赶了来,真是白耽一会儿心,不过他们这样做是对的,不然如何能瞒过二毒和那批乌蜂帮的高手?别说了,我们快些离开吧,让二毒追来就不好脱身了。” 明明眼珠一转,撒娇道:“人家累都累死了,哪还有力气走,除非你抱着我。” 林斌也是爱闹,竟然爽快地道:“好!我就抱着你们二人走。” 朱敏向山下迈步道:“谁要你抱,不害羞。” 林斌不理朱敏是真心假意,手一伸,圈起二女细腰,一边一个,飞跃下山。 朱敏人较世故,让林斌这一抱,也禁不住红潮上脸,但心里却甜意上涌,闭起双眼,靠在林斌肩上,任斌弟弟带自己往天涯海角。 明明可就不那么老实了,她依在林斌臂弯里,伸嘴在林斌颈上不是嘘一口气,就是轻咬一口,弄得林斌又是难受,又是舒服。 三人下了华山,没几天便回到了胡家堡。 此时胡家堡已焕然一新,草木欣荣,房舍井然,堡墙高耸,四周守卫森严,严然王者之都。 林斌回到堡里,立即召集管震锋等人,先向他们道了劳,并吩咐立即撤去警卫,夜里改为暗防。 他制炼的方法是从衡山派的玄霜绛雪中学来,那是道家无上之方,讲究的是炼丹人要守炉,守炉就是要用本身的内功去制炼,炼丹人内功不到家也不能炼。自开始炼起,至丹成之日止,炼丹人不能远离,尤其每日子午二时,大自然气候变化,影响炉火的大小,所谓要保持炉火纯青,半步也不能走开,更不能受外界惊扰,否则不仅丹药全毁,炼丹人也将遭走火人魔之灾。 炼这些药,照理需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炼成,可是林斌为了要速成,邀了鬼才人魔助他共炼,二人需日夜以本身内功制炼,十天可望制成。 当晚二人在进人丹房之前,托了灵空长老和白老夫人为之护法,并交代管震锋派人日夜卫护丹房及负责全堡安全。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九天过去,胡家堡宁静如常。 就在第十天午时,离炼成还差半个时辰,林斌和杜衡照常运功,灵空长老、白老夫人分站两旁,脸上不时露出笑容,窃喜大功将成。 摹地,堡外传来一声高亢入云的啸声,声音清越,时抑时扬,入耳隐隐生痛,分明是内功极为深厚的高手。 灵空长老和白老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要不是因为林斌、杜衡正在紧要关头,真想出去查看来人是谁。 杜衡也是脸色微变,显然也被这突来的啸声所扰。 林斌则盘坐如故,星目微张,示意杜衡勿惊勿躁,免致意外。 杜衡暗愧自己定力不够,忙脸色一整,危坐如故。 这时,啸声越来越近,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灵空长老和白老夫人均面色凝重,但暗地里蓄势戒备,紧张至极。 倏然,丹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但听聊城二义老大江守义的声音道:“朱姑娘、龙姑娘进去不得,盟主此时正在紧要关头,稍受惊扰,必将遗恨终身。” 明明的声音道:“我不管,你既不让我进去,那你就把斌哥哥叫出来。” 江宗义正感为难,朱敏忽道:“明妹妹,算了!我们也守在此地,帮忙御敌好了。”外面平静了一刻之后,忽听一个声音高叫道:“林斌小子,还我信符来!” 江宗义接道:“盟主不在里面!” 来人似乎不信,坚持地道:“不在里面我也要看看,你们少骗我鬼叫花!” 忽听明明的声音道:“鬼花子老哥哥,先到大厅坐坐,我给你准备了吃不完的酒肉。” 来人又道:“不行!等我把信符拿到手了再吃。” 接着,闷哼四起,随之声“嘭”然一声大响,丹房大门已被踢开。 灵空长老和白老夫人双双堵住丹房门口,院中赫然还站着裘道元、楼道直、余乐义、谭知德、徐子贵及数十个丐帮子弟。 灵空长老拱手为礼,道:“原来是任施主,此来有何见教?” 癫丐不理灵空长老问话,怒道:“林斌小子分明坐在里面,你们骗我说不在,好好!我和你们没完!” 说着左掌一挥,往里硬闯。 灵空长老不及细想,与白老夫人双双出掌迎去。 “膨”的一声,灵空长老和白老夫人均被震退五步,癫丐一乐,随手又击出一掌。正在此时,明明领着白灵猴赶来,对白灵猴嘀咕了几句,只见白灵猴身形一晃,扑向癫亏前后,两只小毛拳凌空向癫丐打去。倒也风声呼呼,颇具功力。 癫丐一掌甫自发出,摹觉背后风生,忙撤掌转身,“呼”地拍出一掌,待看清偷袭者竟是小白灵时,不由气得大声叫道:“好!好!毛猴子,你怎地打起你师兄来了?” 小白灵似是内力比不过癫丐,一味地东闪西窜,间或攻上一二掌,就是不让癫丐有机会冲进丹房,气得癫丐“哇哇”怪叫不已。 打了一阵,癫丐忽然跌坐在地上放声哭道:“师父啊!怎么师弟老欺负我呢?要不回信符,你老人家可别怪我啊。”看得众人忍俊不住,但又不敢笑出声来。 蓦听两声清啸,林斌与杜衡先后步出丹房。 癫丐一见林斌出来,跃起就扑,林斌喝道:“鬼花子老哥哥,请听我说,信符还你可以,但我要当众声明一下。”说着,自怀内掏出信符,高高举起。 癫丐一见信符,立收憨笑之态,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下,其余丐帮弟子也一个个肃容跪倒。只见余乐义、荆大田、徐子贵三人面现惊诧之色,呆呆地愣在当地。 癫丐见余乐义、荆大田未曾下跪,眼睛一瞪,怒道:“见了祖师信符,竟敢不跪,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余乐义、荆大田如言跪下,额上冷汗直冒,浑身颤抖。 于是,林斌便将如何得到信符,如何被荆大田骗去,徐子贵如何假冒自己之名,以信符迫使丐帮为非作歹等前因后果一一揭穿。忽见余乐义、荆大田、徐子贵三人猛一长身,拔腿便跑。 癫丐怒喝一声:“回来。”两个起落,已将三人截住,转头对裘道元道:“你先带他们两个回去,按规严惩。那个小子不是本帮子弟,交给小兄弟处理,我随后将信符带回,你们去吧!” 丐帮众人去后,徐子贵战战兢兢地走向林斌,林斌正待质问因何假冒自己之名,忽听“扑通”一声,徐子贵已然倒地不起。 原来朱敏因自己险些失身与徐子贵,对他恨之入骨,况且他又三番两次谋害林斌,此时见他走近,闷声不响地举剑就刺。 这时,癫丐向林斌接过信符,谨慎地揣在怀里,然后右手一指明明道:“小妹妹!你不是说准备了吃不完的酒肉吗?走!吃去!”于是,林斌吩咐蓝立等人摆酒,一则庆祝丐帮误会已解,二则庆祝炼丹成功,全堡上下俱都喜气洋洋,猜拳行令,高声叫闹。酒至半酣,朱剑夫及丁开杰也匆匆赶来,一番热闹自不必细说。 第二天,金铁成、黄河二鬼等一干吃过毒蜂降心丸的武林同道,陆续来至胡家堡,林斌一一接待,并请癫丐、杜衡帮忙,及时为他们疗毒,整整累了一天,才算将众人所中之毒完全驱尽。众人感激林斌救命之恩,俱皆衷心愿为林斌效命。 傍晚时分,忽报二毒来犯,林斌传令不要阻拦,率众迎至院内。 癫丐一听毒蜂也来了,高兴地道:“好!好!这下这又有架可打了……”说着,二毒已冲了进来,毒蜂首先喝道:“林斌小子!你私自拐带我乌蜂帮的人,今天若不把人交出,哼!我就踏平你这胡家堡。’癫丐抢着道:“来来来!先和我打一架再说,”呼的一声,拍出-掌。 毒蜂也怒道:“打就打,难道怕你不成?” 忙将七只乌蜂放出,挥掌迎了上去。 这边林斌也掣出玄机匕首和乾罡宝剑,与毒蝶斗在一处。管震锋与蓝立等人,将四周团团围住,以防二毒逃走,突地癫丐高声叫道:“小兄弟!我斗不过他了,他有乌蜂!”杜衡闻言,忙将剩下的丝香分给众人点燃,一时香烟缭绕,弥漫空际,马其熊的七只乌蜂纷纷飞避。 癫丐呲牙一笑道:“这一下我就不怕你了,来!再对一掌。” 二毒此来原是追踪逃走的金铁成等人,没想到竟会遇着癫丐,只好自认晦气,马其熊念头一转,向毒蝶一打招呼,转身向外飞跑。 癫丐随后便追,嘴里在声叫嚷道:“不行!架还没打完呢,就想走……”陡见白影一闪,白灵猴已截住二毒去路。二毒见无法脱身,只得返身再战,因无心恋战,反而处处受制于人,五十招下来,已是捉襟见肘,败象毕露。 林斌一心想替白爷爷报仇,是以一上手奇招尽出,毫不放松。毒蜂深恨林斌屡次破坏自己好事,加之又无法脱身,也就抛开逃走的念头,全力相拼。 另一边,随二毒之后赶来的乌蜂帮众,如崔计、莫良、万鹏、雷二郎等人,也都被鲁南七虎的七虎阵及彼梅等的四象鞭阵困住,左冲右突,无法出困。 四周群雄哪曾见过这等阵仗?武林六老中的三老,和名满天下的神步林斌,再加上两个享誉武林甚久的阵式,看得众人目不暇结,张口结舌,大呼过瘾。 林斌将全身真力贯注于剑身和匕首上,发出一阵嗡嗡之声,潜运般若禅功,只见一青一自两道寒芒暴涨,两丈方圆,砭肤生寒,端的威势惊人。毒蝶见来势过于威猛,隐生怯意,边打边思脱身之法。林斌见久战无功,忽地被他想出一个绝妙的方法来。他匆匆将匕首扣回腕间,展开归藏步,一阵急走,右手剑未停,左手摸出两颗铁棋子,以回旋镖的手法打出,同时莲花指法弹出五缕劲风,一会儿又以穷拳掌觑隙击出,归藏步配合玄玄轻功,忽而凌空下扑,忽而背击侧攻。 这一着果然奏效,未及六十招,毒蝶已疲于奔命,但觉四面八方都是林斌,还须应付绕颈而飞的回旋缥,直累得毒蝶气喘吁吁,手忙脚乱,招式也乱了章法。 林斌看得真切,手中剑一紧,一招“春回大地”,左手跟着一招“莲散清香”,接着屈指为拳,一招“日月无光”,以十成真力猛击出去。 毒蝶纵然了得,但她无法同时抵挡恒山、泰山、丐帮等三派失传已久的玄妙绝招。又十招过后,毒蝶先感左腕一凉,已被乾罡剑扫中,慌得她一个旋身,右掌以莲花指急迎上去,但她没有想到林斌的莲花指后面,紧接着一招威猛无祷的“日月无光”。嘭的一声,毒蝶右肩被打个正着,一个踉跄,倒退出去七八步。脚刚站稳,陡听一声喝叱:“还白大侠命来!” 毒蝶闻言心惊,慌忙转身,摹觉眼前自光一晃,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原来白夫人心急替夫报仇,但知不是毒蝶对手,一直静立旁观,伺机而动,及见毒蝶被林斌打中,退向自己,一看机不可失,顺手抄起朱敏手中长剑,对准毒蝶面门摔了出去,刚好毒蝶转身回头,被刺个正着,当场死于非命。 白老夫人见仇人已死,不禁悲从中来,向堡后白大侠之墓奔去,龙夫人怕白老夫人伤心过度,把她扶了下去。 七虎阵和四象鞭阵情形可就不同了,万鹏等人早被累得筋疲力竭,已有好几人躺下,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有苦斗硬撑。 毒蝶一死,四周群雄一阵欢呼,明明却有些黯然,林斌知她感念师徒之情,忙走过去扶着明明,好言安慰。毒蜂见毒蝶已死,心知大势已去,偷眼一瞥随来之人,也都死伤累累,心中一惨,全力推出一掌,咬牙喝道:“癫花子,今天这场不分胜负,有胆的到乌蜂帮来找我!” 转身向围着的群雄硬闯,大袖挥舞,挥出两团劲风,群雄被迫纷纷后退。 癫丐哪肯让他逃去,身形一晃,跟踪便追,口中嚷道:“我鬼叫花没工夫到乌蜂帮去,今天非分个输赢不可!” 林斌一见毒蜂要逃,一式“平空三转折”截住毒蜂去路,左拳右掌,迎头痛击。 毒蜂仓促间双掌齐翻,硬接来势,脚未站稳,身后已感劲风击体,只听癫丐叫道:“好!好!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 毒蜂骇得心胆俱裂,知道今天决难讨了好去,匆忙中向斜刺里跃退,饶是他应变迅速,也被这两股劲风震得心头狂跳,气血翻涌,暗道一声:“好险。” 哪知念犹未己,陡感心口一甜,两眼发黑,背后被小白灵捣个正着,一个把持不住,向前冲了三四步。 林斌和癫丐双双追至,收掌不及,毒蜂已挨了两下重的,当下大叫一声,鲜血狂喷,噔噔噔一连退了五六步,倒地死去。 乌蜂帮此时死的死,剩下来的人,见帮主已死,也纷纷弃掉兵刃,表示愿为林斌效力。 杜衡走了过去,面带戚容地向林斌道:“毒蜂马其熊虽然多行不义,但我与他师兄弟一场,请予厚葬,聊尽做师弟的情意。”明明也要求将毒蝶安葬,以尽师徒之情。 三天后,林斌要往恒山归还玄机匕首、乾罡剑,上嵩山解释无相和尚的死因,送玄霜绛雪医书给衡山派,并返家安葬父母坟墓。 明明和朱敏一边一个,拉住林斌不放,明明嘟着小嘴道:“才安静了三天你又要走!你走好了,我再也不理你了。” 林斌正想对明明解释,朱敏也甩开他的手,气道:“你走我也走,叫你一辈子也找不到我!” 二女一使眼色,掉头急奔而去。 林斌这下可为难了,追呢?不追呢?走呢?不走呢?灵空长老面含慈祥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去吧!处理一切后即速赶回,你们三人的情孽将来还不知怎么了断呢!” 林斌知其所指,脸上一红,不再多言,将胡家堡大权交与杜衡暂掌,拜别众人,正待动身,癫丐也起身道:“我跟你走一程,你可得管吃管喝啊!” 晨光微熹中,两条人影疾向恒山奔去,其中一人道:“小兄弟!你弄了两个小媳妇,将来怎么应付啊。”另一条人影并未答话,只是心中默忖:“是啊!她们二人,我究竟该怎么办呢?” 这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沿途凉风习习,遍山红叶,在血红的旭日照耀下,两条人影渐去渐远,终于消逝在苍茫的原野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