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三合明珠宝剑全传》 第一 回 遇英雄同心结拜 救母女惹祸奔逃 诗曰:相逢邂逅意相投,义结金兰乐得俦。此日纵然贫富别,他年功业并同优。 凡事分已定,穷通自有时,不独常人而然也。即出类拔萃之人,亦命难与时争。历观千古之将相,其于未幸时,抵捱多少困乏,靡所依栖。莫不自劳苦一番,磨勘多秋。然后做出一场掀天揭地事业,轰轰烈烈惊人之举。大抵天将降其大任于斯人,靡不因磨练如斯,后能发奋于有为之大志耳。但此书开卷,单言汉代一事。 溯自高祖刘邦,亡秦灭楚之后,赤手混成一统土宇,创开四百余年基业。上十五代相传,一自高祖宾天,再传惠帝,及文帝、景帝、武帝,一连五传继御,还撇开吕后乱政不题。自高祖王帝以来,颇称一治,四海晏然,边疆安完。诸事不多再赘。 惟此书上不言高王建业,下不叙光武中兴,单表西汉武帝年间,有一奇缘故事,名曰《三合明珠宝剑》。当时有左班丞相,姓屈名忠成,乃系河南省人氏。由赐进士出身,居然官居首相之尊,二坎不端,乃奸佞之辈。而又有一位姓司马名相如,乃山西人氏,由举孝廉出身,官拜右班丞相之职,为人刚直,勤劳国政。且说时逢五月,节届端阳,吊屈原之溺水,自古皆然,各处多放龙舟,亦仿古庆事。 却说河南洛阳县内,有一姓柳名眉,官居上大夫之职。夫人贾氏,单生一子,名唤柳絮。其人聪明好读诗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一位姓郝名联,生来虎头燕颔,两膀有千斤之力,原任三法司刑部尚书郝云龙之子。他亦是洛阳人氏,乡亲往来,情投意合,结为兄弟。趁时玩景,在在皆然。 是日兄弟请船看景,二人登舟到了河下,只见河岸两旁,男群女队,共庆光风。正是有观非独我,四时佳庆与人同。欢喜无限,连船家陆成,看景入神。被挤拥船只周密冲撞,惊动隔舟二人,侧身倒下,坐居不稳,踏出船头一看,大骂船家:“你是何等样人?如此不小心,可恶已极,将某船舟冲撞,令人吃吓。”当时骂不绝口,陆成不敢回语。郝联闻言,亦出船头,把虎目一观,见一人面如赤色,身高一丈,腰大数围,少年不过二九。头戴赤巾,身穿红衣,好似火德星君降世一般;又有一人面如青色,身高九尺,虎头燕颔,少年不满二八。郝联大怒:“你两个青红二贼,如此大呼小叫,甚何道理。往来舟船看景,挤拥难行,纵有冲撞,理当难怪。慢道撞着你船,就将此船拆了,也何防碍。”那青面汉子一时愤怒,将身跳过船舱,竟不打话,把手一顿尽力乱砍。二人相交,手段不分高底。红面汉子亦过船来相帮,柳絮公子上前相劝:“请问二位仁兄,过我小船相打,义理不公。倘舍弟得罪,理合说明,不可动手。今小生在此,未知其事,因何而起?请道其详。”赤面汉子听了住手,正是识斯文者重斯文。见柳公子堂堂一表,出言不俗,回嗔作喜:“请问足下高姓大名?”公子说道:“小生姓柳名絮,家君柳眉,官拜上大夫之职。”青红二人大笑:“久闻大名,有失尊重!请问此位是谁?”柳絮答声道:“是我结义舍弟,原任三法司刑部尚书郝云龙之子郝联是也。”二人闻言大喜,便说:“有眼无珠,方才得罪,望乞恕宥。”一齐见礼,在船舱坐下。吩咐船家奉茶。 茶罢,柳絮开声:“请问二位高姓大名?”赤面汉子道:“某姓马名俊,原系本处人氏。不幸父母早亡,单生兄妹二人。舍妹倚亲居乡,家贫困乏。感得此位亦是本处人氏姓包名刚不弃,与我结为兄弟。又蒙延师教习,致此学得十八般武艺,六韬三略,件件颇谙。今日兄弟看景,一言不合,性烈失涵,得罪二位仁兄,恳祈勿怪。”柳絮回声:“原来二位就是豪杰。失敬,失敬。但小生有言奉听,未知足下肯纳否?”马俊回言:“何事?愿洗耳恭听。”柳絮说道:“小生欲与二位并我舍弟,联合四人拜为兄弟。莫怪出言不逊,未知允否?”马俊包刚道:“二位乃金枝玉叶,父母高官,我等一介武夫,粗言卤莽。何敢高扳,恐辱贵人?”柳絮郝联齐声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须客话谦言至此!”柳絮道:“请问贵庚多少?”马俊道:“虚度韶光,年登十九矣。”又问包兄,包刚道:“十七岁矣。”“马兄年长小生一岁,马兄为大,我应为二,郝联为三,包刚为四。”吩咐舟人,备办香烛牲礼,对天结拜。誓曰:“不愿同时生,但愿同时死。”就在舟船中,畅怀痛饮,把臂谈心。聚话多时,各自亦要回家,大家湾舟登岸。暂行辞别不表。 不觉倏忽数月,郝联下京省亲,拜别母亲吴氏。吴氏夫人叮咛,路上小心。“孩儿遵命。”是日,着家人通信,各兄弟暂别,聚谈。马俊、包刚见信到来,送别登程。柳絮先在,郝联迎入:“请问大哥,四弟光降何事?”马俊说:“闻三弟进京省亲,人子本分。与我兄弟拜候,令尊金安。并有微薄程仪奉送,非为敬意,略表寸心,望贤弟收下,勿笑鸿毛。”包刚将白银二百递上:“弟有微仪奉敬,俾兄得为路程需用,恕不远送。”郝联大笑开声:“且慢,大哥家贫,蒙四弟周全。切偲之义,正该如此。弟亦铭感于怀,盛仪不敢领用。留下大哥日夕傍身使费。”包刚说道:“那里话来!三哥你有万金之家,不为介意,此系弟之愚诚,祈兄收下,略表寸心。”柳絮道:“四弟一场美情,专于坚意,不可却辞,勿推为是。”郝联只得接银手内,便道:“转求大哥勤习弓马,日后与皇家出力,自有功名成就,光宗耀祖,弟等幸甚。待弟先进京城,见柳伯父与家君。但有机会,自然有书到,接兄弟上京同享荣华,共欢手足之情。”众兄弟答道:“望祈留心提拔,方为结拜之义。”是日相别,各自归家。 马俊回到包刚家中,终日闲游,但有不平之事,心中便见不乐。是日,进入洛阳城内,因事而行。见一人怆悴,叫声:“救命”。马俊问道:“妈妈在此大街,何为叫起救命?”妇人回声:“壮士有所不知,老身王氏,先夫刘伯成,单生一女,名唤英娇。刚在门首,站立片时,忽被现任将军丁豹之子丁光看见,恃势欺凌压我,强买女儿为他偏妾。是我不肯,他着家丁数十登门抢夺,竟被抢去!老身无路可投,只得叫喊搭救。今望壮士救命,生死衔心!”马俊大怒道:“待我赶上看看如何?青天白日,王法森严,不知畏忌!”迈开大步上前,大叫一声:“丁公子住步。”丁光闻言回头一看:“汝何等人物,大声小叫?”马俊道:“你为公子,官宦之家,百姓有事,应为护托,识法惧法。不该识法犯法,夺人良家闺女,强逼为妾!恐怕传上西京,朝廷知道,祸及令尊失教之罪。请公子三思,方可而为。”丁光大怒道:“尔是何人,敢与公子作对?这女子是你甚么的亲?”马俊说道:“非亲非戚,非其故也。但人平不语,水平不流。目无王法,胆大包天,谁人不情?”公子大怒:“他母亲欠我银两,屡讨无偿,难道罢手不成?不抢他女儿,将何作抵?”马俊道:“他母亲如何欠你银两?倘欠银两,自有分区。况且男女授受不亲,忖度起来,欠银情虚,抢女是实!”丁光大怒,将手扯住马俊衣衫说:“扯尔到官,重枷两月,方知利害!”被马俊举拳打去,谁知力大,连拳几顿,竟将丁光打倒在地,不觉呜呼哀哉。母女心慌,马俊着他回家:“总有天大事,系我担当。”母女谢恩,回到家中,收拾行李,逃往外方而去。 丁光家人着急,一齐动手,被马俊冲开一条走路去了。家人一半守住尸体,一半回营禀报。丁豹闻言,气愤填胸,怒目圆睁,责骂家人,说道:“尔可曾问他姓名,在址何方?”家人禀道:“小的见他面如赤色,高大人材,十分凶恶。年不过二十,力大无穷。小的只顾相公性命,并未问他姓名。”将军闻禀,算无可方,立即命人画影图形,重出花红赏格,示谕遍贴四路,命兵弁禀文员严行拿捉,起兵追查。命人收拾丁光尸体,安葬不表。欲知马俊走得脱否?下回分解。 正是:大鹏展翅周天下,小子张罗怎奈何! 第 二 回 避急灾弟兄分别 脱罗网兄妹权栖 诗曰:天生豪杰性刚强,奸拒不正惹祸殃。轻死鸿毛诚义重,博得英名万古扬。 却说马俊见打死丁光,跑到包刚家下,说声:“贤弟,某为不平,一时气愤,打死丁豹之子丁光,为救刘家生之女起见。今将军起兵擒拿,某特到来,与贤弟借些路费盘缠,以往别处而行。”包刚说声道:“大哥,弟屡屡相劝,不可生事。正是:为人静处寻安乐,便似清闲一逸仙。今又生出事来,兄往别处,弟应同行外出。奈家慈有恙,难离膝下,不能作伴。现有白银二百,送与兄长,逃出在外,俾为路费。听弟一言奉劝,牢记在心:各家便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兄在外处,早晚自行保重。但有安身之处,可即鸿寄一音,免弟常怀挂望。但得慈母安康,小弟自来寻兄同聚。今日之去,到了二哥府处,说上一声,他或有计策,免遭刑陷。不可迟慢,快走为上,恐被兵丁所擒!”马俊收下银子,入内拜辞伯母,又嘱包刚小心伏侍尊堂,辞别急走。 到了柳絮家下,兄弟相见,柳絮接入:“兄长光降何事?”马俊说道:“某见青天白日,抢夺人家妇女,一时气忿,为见不平,救了刘家之女,打死丁豹之子丁光。今闻起兵捉拿,蒙四弟赠银数百,得作盘缠。特到贤弟贵府相别,未知重逢于何日,后会何时?”柳絮大气一声:“罢,罢!小弟本当同行陪伴,奈家慈在堂,年纪衰迈,难离膝下,不得随行。望兄恕罪。今有路费奉送,望兄收下。但在外隐性怡情,以善养其浩然之气,闲是闲非休向分解,不可生出事来,恳兄留意。待弟不日上京,见了家君与你打点,自然脱去其祸。”言罢,依依不舍,二家洒泪而别。 马俊回乡,携着妹子,一路改名换姓,择路而行。心中思想:“何不将妹子带到母舅居住,是为妙也。”不多几日,到了舅父之处,把情由一一说明,舅父闻言骂道:“尔个奴才,在家不守王法,将人打死,贻累满门。倘被官擒捉,性命休矣!不免暂留妹子,在吾家中料理,尔可急忙逃往别处。”马俊拜别,登时起程。非止一日,不觉到了湖广荆州处。见一高山,左旋右转,树木森林。龙虎相登,风景观之不尽。 忽闻锣声一响,走出喽兵,头扎红布,手执兵械,大声要买路钱,方容过去。马俊冷笑开声:“你为绿林,打截客商,抢掠行囊,目无王法,罪不容诛。我且问尔,此山何名?大王姓甚名谁?诚恐相识好友,亦未见得。倘无相识,然后买路钱相送未迟!”喽罗大喝道:“不识丹凤山大王,姓石名如虎,武艺高强。慢道是你,就当今天子经过,亦要的下五爪龙袍,方可过路!”马俊大笑:“某走过四海五湖,水陆强人见尽千万,未闻石如虎之名!请尔大王下山,与某战得三个回合。若胜得某家,甘心拜服,愿为执鞭随镫之劳。若战我不过,要你大王退身隐避,让别人为王。倘不依允,杀上山来,焚烧贼寨,寸草不留!”喽兵大怒:“你好大言不逊,把你姓名报上。”英雄大笑:“某无人敌是也。” 喽兵走上山来,转入聚义堂。将响马鼓乱打。大王上堂,喽兵跪禀:“有一赤面汉子,不肯买路钱,还要大王下山,与他战个高低。胜得他,甘心拜服,愿为下役。胜不过他,大王还要退身,另立寨主。倘不依允,杀上山来,寸草不留。”寨主大怒:“可曾问他姓名?”喽兵道:“问过了,他说无人敌是也。”大王一怒:“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传令大开寨门,带兵出敌。马俊闻锣鼓惊耳,心内思量:“贼兵好似风卷残云,驰骤而来,恐寡不能敌众。”只见大王头戴金盔,身穿黄袍,手持一柄大刀,身骑青鬃马。大王一见马俊,面如赤色,身高一丈,并无盔甲,手持双鞭。大喝:“何方狗贼,敢出大言,要我出战?”两不答话,一刀照头斩来。马俊不惊不慌,将双鞭架住道:“且住手,你我不是杀父之仇,皆因一言不合,要定高低。谅你一人一马,不是我的对手。或者一齐兵将上来,以众敌寡,希期敌得某过。”大王说道:“住口!三人欺两,岂是英雄好汉!”传令兵将,扎住阵脚,不许乱动,帮助者斩。马俊见他传令,心中大喜,上阵二人大战数十个回合,未分胜负。马俊假败逃走,寨主催马向前:“尔那里走?”被马俊手急眼快,用杀手锏,一锏打他落于马下,不伤他的性命。大王见他如此英雄盖世,心甚折服,便道:“敢请壮士上山,莫嫌屈驾,叙谈一二,意下如何?”马俊自思无处安身,未得其便。今有机会,亦暂承允。 二人即便上山,请到聚义厅坐下。石如虎问道:“请问足下,高姓大名?今欲何方,请道其详。”马俊道:“某姓马名俊,因在家中好打不平,将丁豹之子丁光打死...”一一说知。石如虎心内暗想:马俊如此英雄!便问道:“弟与足下结为兄弟,意下何如?”马俊道:“蒙兄过爱,愿为手足。请问贵庚?”石如虎道:“小弟年已十八矣。”马俊道:“吾虚长一秋。”二人秉烛,当天结拜。自此石如虎,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尊马俊寨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 三 回 赠宝剑鬼谷差徒 妒贤良屈忠荐敌 诗曰:家生逆子家颠倒,国出奸臣国不宁。有道君王须辨察,进良退佞得邦兴。 且说水帘洞王禅老祖,静坐蒲团,忽心血来潮,袖中一卜,方知上界台垣星降世,屈身未遇,欠师指点。日后定与皇家出力,朝廷柱石之人。“待贫道命徒萧古达过来--尔与丹凤山马俊,有师徒之份。为师着你下山,将三合明珠宝剑,又飞天帽一顶授予他,传他驾雾腾云之法,代他建功立业。且往一行,去罢。” 且表萧古达遵师吩咐,遂架起云头,直到丹凤山前将身坠落,就在山前连声叫卖宝剑。颠来倒去,三番两次。喽兵见此异人,便问道:“要卖宝剑,何不往别处而去,偏偏在此,却是为何?”那道人说:“此剑不卖别人,我要会尔大王一面。”喽罗急忙上山:“禀知大王,有一异人,在山前叫卖宝剑,声声要见大王一面,请令定夺。”马俊见报,事必有因,急速下山。见这老人身穿道袍,足踏草履,手持尘拂,宝剑一口。苍颜白发,状貌不凡。向前下礼:“请问老伯,卖甚么宝剑,高姓大名,剑何宝处?愿乞其详。”道人说:“老拙姓萧名古达,特来卖三合明珠宝剑。”马俊借来一观,接剑在手,啧啧连声赞羡:“请问老伯,为何名曰三合明珠宝剑?剑称有宝,所用必不同。”道人说:“此剑为将者上阵交锋,难敌来将,念起咒语,能掩人眼目,转败为胜。”马俊道:“既有好处,未见其验,请试之若何?”道人念动真言,一阵毫光闪闪,恰似金针刺目。马俊大喜,见三颗明珠出现,称说:“道人,恳赐宝剑暨咒语,总传晚生。该价多少,一一照足,决无短少。”道人说:“价难估值,但肯拜我为师,愿将传授。”马俊道:“何方道长,要某拜你为师?此话从何说来?”道人说:“实不相瞒,我是鬼谷先师王禅老祖门徒是也。”马俊双膝跪下:“肉眼凡夫,不识师尊,望祈恕罪。但拜为师,诚恐有辱仙颜。”道长说:“尔我有师徒缘份,前缘结定。”马俊下拜,于是师徒相称。邀上山中大营相定,拜跪叙礼,设斋相待。山上盘旋,兵书指教,授腾云驾雾,交付明珠宝剑一口,飞天帽一顶。盘旋百日,师徒已满。道人回山,马俊挽留不住,师徒作别,不表。 自此马俊得志,招兵买马,积草屯粮,声扬四海,传入荆州。镇南将军王威,点兵五千征伐。兵到丹凤山前,安营下寨。投下战书,约日交锋。是日两军对垒,王威出马,见马俊白盔白甲白马,手持双锏,背负宝剑。随后一人石如虎,红盔红甲红马,手提大刀。马俊见王威青盔青甲青鬃马,手持长枪。马俊说声:“请问将军,带兵到来何事?”王威道:“闻你在此招兵买马,有造反之意,又假买民心。劝尔弃邪归正,早日投降。奏闻圣上,保尔官爵。如若迷而不悟,便作枪头之鬼,悔之晚矣。”马俊道:“若要投降,这也不难。烦将军与某拜本朝廷,请旨到来相安,无不凛遵。若无圣旨,岂为真乎?某亦不肯罢手。”王威大怒:“似此目无国法,慢道圣旨不来,我亦焉能容得尔过!”便不打话,二军对垒。马俊用回马锏打伤王威,吐血抱鞍而走。收败兵回荆州养病,拜本回朝不表。 单表郝联到京,见父省亲。是日朔旦之期,文武百官,在五凤楼前俟候。朝门大开,文武上殿,俯伏山呼万岁。大小官员,依班序立。天子问:“众卿家,朕今早朝,有事奏,无事退。各归衙第,勤理国政,以副朕心。”有右班丞相司马相如,上殿山呼万岁:“臣接得荆州镇南将军王威本章,请王御览。”天子传旨:“进上殿来。”看罢,开金口说道:“众卿,今王威拜本,内说离城数百里之遥,有丹凤山响马,贼首马俊,利害非常。王威出兵被败。拜本回朝,求讨救兵,若不早除,恐贻大患。众卿与朕酌议,如何处调谁人,挂帅带兵,以助王威?”有左班丞相屈忠成奏道:“现有上大夫柳眉,文韬武略,兵机莫测。命他挂帅,臣可保无忧矣。”天子道:“卿家差矣,柳大夫是个文员,只可理政治民,焉晓得临阵交锋?恐误国家大事,有失体统。”奸相道:“昔日韩信,手无缚鸡之力,后来十面埋伏,杀得楚兵大败,功辅汉家天下,万载乾坤。”武帝准奏,唤柳卿:“朕命你挂帅,提兵征贼,可愿去否?”柳眉奏道:“臣食君之禄,当报君恩。捐躯为国,鞠躬尽瘁。为臣之道,理所当然。”天子大喜:“柳卿不惮烦劳,真国家良臣。封卿为兵马大元帅,提兵一万,去征丹凤山贼寇。得胜回朝,加官进爵。但愿马到成功,早日奏捷,以慰朕望。钦此。”柳眉谢恩退朝不表。 欲知兵到丹凤山如何交锋,且看下文分解。 第 四 回 承君命奉旨提兵 到父衙奇缘入赘 诗曰:赤丝系足岂虚言,佳偶天成宿缘先。今日王家蛟龙贵,他年建绩表凌烟。 且说上大夫柳眉,奉旨提兵,前往征伐丹凤山。回归衙第,命家人带书回乡,说道:“路遇公子,唤他即转归家。不可到京,恐生别事。”择定黄道吉辰,进教场提兵点将。大小佐领,一齐俟候。旌旗招动,剑戟辉煌。满朝文武相送登程。柳眉对三法司刑部郝云龙说道:“贤弟,我闻家人来说,小儿不日进京,恐父子来往不遇。愚兄相托,但小儿到你衙门,不可留他在京住扎,即着他回家,免被奸人多端暗害。”刑部道:“大哥放心,此去必定马到成功。令郎一到,自有弟料理,无庸系念。”于是祭旗兴师,画角齐鸣,大兵浩浩荡荡望丹凤山进发,不表。 单表柳絮在家,拜别贾氏母亲登程,母亲吩咐路上小心。主仆二人,晓行夜宿,不觉到了京城。见衙门冷落,守门人役只存三两,心中不乐。命家人一问,家人回报出兵之事,一一禀明。公子大惊,即到刑部相探。郝联一闻,出衙迎接,见柳絮大喜:“请二哥下马入内聚谈。”柳絮进入衙内坐下,奉茶。茶毕:“请问哥哥,近日令堂、伯母纳福否?”柳絮道:“托弟洪福,愚兄有候尊叔金安。”郝联说:“幸蒙大眷,请哥哥进内。” 柳絮见刑部坐在偏厅,施礼下拜:“叔父大人在上,愚侄柳絮拜见。”刑部道:“贤侄请起,受尽风霜,免行大礼。请问贤侄路上,可曾得遇令尊书信否?”公子说:“未曾得观。请问叔父,家君提兵,征伐何处?”刑部道:“出征荆州丹凤山响马。”柳絮说:“满朝文武不带兵征伐,反用文员挂帅,恐文官不谙武事,有误国家大事。侄甚欠解,请道其详。”“贤侄有所不知,你令尊与奸相屈忠成有隙,巧言鼓惑圣聪,说你父六韬三略,兵机莫测,是以带兵一万。天子准奏,命他为帅,即日祭旗登程。愚叔奉送,令尊有言嘱咐:但见你面,叮咛早日回乡,不可在京都,恐受奸臣暗局。贤侄明日回乡为是。”柳絮道:“叔父吩咐,理该从命。只为家君出敌,未闻胜败,心甚不安。在京都打听捷音,然后回乡未迟。”刑部说道:“贤侄为子之道,亦难执拗。但在京虽好,不可外出闲游。若被奸臣遇见,顿起暗害之心,岂不是明枪容易躲,暗箭实难防。”二人拜别刑部,转入后堂。讲文论武,非止一日,不表。 且说武帝见公主及笄,在宫帏与金氏皇后商议,欲寻招赘。难觅贤能,不若高搭彩楼抛球择婿,以待姻缘。君后议定。见至九月初一日,是日天子临朝,君臣酌议:“众卿,朕女独阳公主,未曾择配。欲高搭彩楼,在于教场处所,招赘驸马。众卿意下如何?”文武齐声奏道:“圣意不差。”天子传旨,命人高搭彩楼,择定重阳吉日,午时招驸马。惊动满城文武、侯子伯孙、军民人等,远近皆传。刑部家人回报彩楼之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郝联大喜,请二哥到来,与弟同行一看。柳絮不允:“贤弟有听不知,愚兄有不孝之名,理该回乡遵于父命。实见亲往提兵,胜败未分,心有隐忧,焉得欢闲,去看招亲事体?正是半点功名休我份,富贵场中让别人。贤弟恕兄有失陪之罪。”郝联说道:“二哥差矣,我见兄长人才出众,相貌超群,不落千万人之下。与兄走一遭,但得绣球,身在朝廷,官为贵客。那时除奸削佞,何为不美乎!”柳絮道:“此话枉言。”自思:“若待不去,有逆贤弟之意;若去,终惹生事端,而叔父见怪,则哑口无言答也。”郝联道:“兄长此去,小心在意,料无防碍。”是日,兄弟二人,一到教场,看见挤挤拥拥,人如山积。柳絮道:“贤弟,你看人人如龙似虎,用力逞威。远远站立观盼,谁人有福,得列东床驸马。不可与人争力,免受艰辛。”郝联道:“二哥差矣。远远站立观望,倘公主看见二哥堂堂一表,把绣球招你,被人抢去,岂不可惜?到底向前为是。倘兄无力,待弟当先,兄行在后。今近楼前,岂不美哉。”柳絮道:“你自向前,愚兄遵命。”郝联一力向前挤拥,柳絮低头掩面。 忽闻兵丁大喝:“众人肃静,公主驾到。”有四十名御林军当先,公主在后,侍女二十名。公主下香车,走上楼来,焚香禀告天地:“奴系刘氏独阳,奉父皇之命,设搭彩楼,抛球招亲。请到月老冰人,你掌人间姻缘份,却能知过去未来,有福便招才貌子,无缘结着蠢粗人。”话毕,把绣球一举,各人跻踊,大惊小叫。御林军大喝:“众人肃静!看公主眼力,若拾得到绣球,便是驸马爷爷。若恃强凌弱,抢夺绣球,便欺君罔上。恐体罪及满门,各人肃静。”公主举眼一观,见人山人海,微展桃唇。暗道:“为奴一人,引得许多皇亲国戚,四方买卖。你看人人虽系衣冠齐整,不似朝廷梁栋。”把眼看见柳絮公子,心中大喜:“看他衣冠不是华美,独系面如冠玉,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后必为朝廷柱石。”将绣球一丢,落在柳絮之手。各人上前欲抢,郝联并御林军喝散众人住手,遂辞别柳絮,即转回家中,报禀父亲知悉去了。 又道御林军,向柳絮面前施礼问道:“此位足下,何处人氏?高姓大名?皇上传宣。”柳絮道:“多烦将军引见。”御林军引到五朝门外:“请住步,待奏天子,然后传宣。”“有劳尊驾。”御林军上殿:“启奏万岁,公主招得一位驸马,在五朝门外。无旨不敢擅入朝堂。”天子传宣,柳絮上殿,山呼万岁。武帝御坐,把龙目一观见柳絮,大喜,便问:“卿家某乡人氏?姓甚名谁?”柳絮奏道:“臣系洛阳人氏,上大夫柳眉之子柳絮。为上京省亲,臣父为国出力,奉命出征。父子未得相逢,小臣现住三法司衙内。今蒙公主不弃才疏学浅,把绣球招臣,恐福薄难当。”天子大喜:“原来柳大夫之子,你父出兵,未知胜败。卿家回刑部衙门,候朕起造驸马府,然后御赐花烛团圆。众卿退班。”柳絮经过彩楼前,有大小太监截住,叫声:“驸马慢走,公主有请。”柳絮说道:“烦劳引见。”太监引到帘前下礼:“小臣见驾,公主千岁。”公主道:“平身请坐,请问公子,谁家子侄,高姓大名?”柳絮道:“小臣原系洛阳人氏,上大夫柳眉之子柳絮。”公主大喜:“原来是忠臣之子。请问公子上朝,见父皇主意如何?”柳絮说道:“臣见万岁,蒙圣恩命臣回刑部居住,待传圣旨,将上大夫衙门改为驸马府,然后御赐花烛。” 公主一闻,心内不安:“他父在朝,忠臣烈士,仇人太多,恐被暗害。曾闻公子满腹经纶,求君作首诗词,日后为凭。”柳絮道:“臣实才疏学浅,不敢献丑。”公主道:“君有满腹经纶,何在谦辞。”柳絮说道:“请问以甚题为目?”公主道:“就将姻缘二字为题。”命侍女赐文房四宝。柳絮领命,把笔一挥,已成词句: 宿世姻缘今日酬,满天云雨在河洲。佳人暗把蟠桃献,才子乘鸾公主楼。 他朝若得姻成日,同乐欢娱过百秋。鲜花不比闲苗乱,直待扳龙跨凤求。 驸马将诗递上,侍女送上,公主一看,称羡其才:“公子请回,待本代长回旨。”驸马回衙,郝家父子迎接,齐声恭喜:“贤侄身荣可贺。”柳絮道:“皆赖叔父洪福。”进书房写书,命家人带回家乡报喜。 欲知假驸马如何设计冒认?且听下回分解。 第 五 回 群奸设计图谋急 世谊深交拜探忙 诗曰:惧法朝朝君子乐,为非日日小人机。勿语穹苍无报应,只争来早与来迟。 且表奸相屈忠成,上朝转回,相待群奸,党聚商议:“众位大人,我可恨公主有眼无珠!多少英雄豪杰,尚不招赘,刚招着柳眉之子柳絮,日后成亲。公主必知我与他家有隙,但公主乃系天子之女,暗奏一本,我等有关系之处,不可不为预备。众位有甚机谋,与本阁分忧?正是先下手为强,莫临时退后。”有一下大夫,姓韩名通,开声:“请问太师,朝廷可有日期赐花烛否?”奸相说道:“未定日期。”韩通说道:“幸喜朝廷无定期,谓太师明日上朝,俟候君王。但有日期,假说与上大夫柳眉相好,今驸马身荣,无人伏侍。将相府内家人,挑拨四十名,送与驸马,任从呼使。日后得为内应,但有机关,通个消息,内外夹攻,岂不是好?”奸相大喜。 是日上朝,是日十月初一日,天子临朝,文武行礼归班。君问臣:“有事奏,无事退班。”言未毕,有监造驸马府,中大夫杨连,出班奏曰:“臣奉旨监造驸马府完工,特来复旨。”天子大喜,说:“卿家为朕勤劳,记赏。”即命军师东方朔择日,进府成亲。军师领旨回命:“臣奉旨择日,择得吉日两课:今日上吉,正好驸马进入府第;初十日,天喜日期,正好公主成亲。特此奏闻,希圣意裁夺。”天子说道:“卿家择日有功,理宜重赏。”东方朔谢恩。天子传旨,宣驸马上殿。奸相出班奏曰:“臣与上大夫柳眉相好,见上大夫为国出力,所有家人,尽带出征。今驸马身荣,无人伏侍。臣将相府挑四十名伶俐家人,兼买办厨子,送与驸马呼唤。望圣上准奏。”天子大喜,叫声:“卿家,尔爱驸马,实爱寡人。朕准卿家所奏。”奸相谢恩。又表驸马上殿,三跪九叩。“臣柳絮见驾,我王万岁。”天子传旨平身,驸马谢恩:“宣臣上殿,有何圣谕?”天子说道:“宣卿上殿,非为别事。今驸马府造好,择定即日,命你进府。本月初十日成亲。”驸马谢恩。天子说道:“进位听封:封尔为东平侯之职,御赐执事,去进居府第。左班丞相屈忠成与你父亲相好,送四十名家丁,与尔唤用,上前拜而受之。”驸马谢恩向前去谢太师:“丞相请上,受晚侄拜谢。”奸相道:“驸马不用行礼,我与令尊相好,特拨家奴四十名伏侍,务宜教导。倘有不遵,任从责罚,免失主仆之礼。”驸马拜谢,君臣退朝。 一出午朝门外,奸相吩咐家人等过来。众奴仆闻唤,向前问道:“太师爷,有何事吩咐?”奸相道:“你等伏侍驸马,犹如伏侍相爷,务遵约束。”家人说道:“小的们晓得。”又表驸马奉旨进府,挂出免礼牌。文武不好送礼,单有刑部郝家父子送礼到门。门子有人禀上:“驸马爷在上,郝家父子到来叩拜,现在府门。”驸马欢喜,传话大开中门迎接,连声:“叔父、贤弟驾临。侄儿失接请进。”刑部大叫:“贤侄何劳迎接。”接入堂上坐下。“我愚父子,有此薄仪恭贺,进见之敬,切勿见笑。”驸马说道:“叔父差矣。家君出兵,未闻报捷。家母在乡,为子不敢自专。因此挂出免礼牌,幸勿见怪。今叔父、贤弟到来,岂有不接之理!盛礼不敢领受。”刑部说道:“贤侄,些小礼物,岂得相却。”驸马道:“既如此,暂领收入。”命人摆酒。叔侄父子入席饮酒,酒至数巡,尽欢而散。按下不表。 又表奸相回府,与奸党酌议,叫声:“众位大人,朝廷命仇人之子,今日进府,初十日成亲,幸得他受我四十名家人呼唤。”便叫韩通:“有甚机谋交付?”下大夫韩通说道:“太师放心,打听刑部父子在柳府饮酒。郝联力大无双。又多三两日,自有机谋设处,务使他不成夫妇之事,以报太师。”奸相欢喜:“小心行事,不可泄漏。倘一有疏,事关重大。”韩通道:“下官晓得。”不表。 又表刑部在驸马府饮酒,饮罢从人摆驾,公子起行。驸马开声说:“叔父留下令郎陪伴,免吾寂寞。虽有下人,讲话不投。未知尊意如何?”刑部道:“此言虽好,恐小儿性烈冲撞。”驸马说道:“叔父你又来了,兄弟至交,何为冲撞?恳叔父留下贤弟,共谈心腹,以解闷怀。”兄弟怡怡之情,许多恩爱不表。过了数日,郝云龙有病,命家人唤公子回衙。家人领命,走到驸马府中,见公子、驸马坐下,上前施礼。郝联问道:“有何事到来?”家人禀上:“刑部大人有病,唤公子回衙伏侍调治。”郝联大惊,要别驸马:“小弟家君有恙,未知轻重。着弟回家,暂别数天,再聚谈心。”驸马说道:“贤弟不用惊慌,吉人自有天相。回衙小心伏侍尊翁。待愚兄问候金安。倘令尊康宁,如实禀明,早来作伴,免兄悬望。若未康宁,着人到来说知,愚兄三日内,定必到来问候。”郝联辞别上马,直程回衙。下马入后堂,见父下跪:“禀上爹爹,因何有病?孩儿见书,特回来伏侍。”刑部见儿子伤心,说声道:“孩儿不用惊慌,感冒风寒,谁无三朝两日,快请医生到来,诊其脉体,看症何经,俾得调治。”“孩儿领命。”按下不题。欲知韩通如何设计?且听下回分解。 第 六 回 假圣旨柳絮几危 真仗义李张解厄 诗曰:绝处逢生贤士福,罪盈满贯佞臣凶。报厄有期难远遁,昭昭天眼岂朦胧。 且表奸臣下大夫韩通,得了柳府之事,急入相府禀上太师:“好了,好了,听得刑部有病,唤子回衙,正好今晚行事。待本官假扮带旨官员,宣他入宫议事,命两个心腹假扮宫中武士相随。待我读罢假旨,朝廷罪他父亲柳眉,私通山贼,有造反之意。圣上大怒,一人作乱,罪及妻儿,将他杀了。思想屈方公子,面貌相同,无人认出,假扮为驸马,于中取事,有何难哉?幸得他的左右,都是我家人物,不防泄漏。太师尊意如何?”太师道:“此计差矣。倘柳眉回朝,认他不是亲儿子,奏闻圣上,天子执责,有欺君之罪...”韩通道:“先杀他的儿子。后用妙计,害却柳眉,使他不能回京,以绝后患,岂不美哉!”奸相大喜,连称妙计。 依计而行,命家将步无忌,假扮为宫中太监,韩通扮作奉旨传宣官员,到轩辕皇帝庙前等候。命张珍、李凤上堂,二人系相府有名的好汉,闻唤上堂,二人打恭下礼道:“太师何事,相唤小人?”奸相道:“有白银三百两,赏尔随身需用。”二人道:“无功不受禄,焉敢受领。”屈相道:“二公收下,有言相托。”二人谢恩,问道:“有甚差使?纵有赴汤蹈火,无不向前。”奸相道:“今晚命你二人,假扮宫中武士,随韩通大夫同往轩辕庙前,等待驸马到领旨。读罢圣旨之时,你二人一齐动手,将他带到无人之处,把他脱下衣服。我有剑一口,交付于你,将他乱刀斩死,尸骸埋葬。尔两个不是别人,系我心腹至交,不用首级即来,恐露人看。成功之后,提拔于你高官,另有封赏,不可有违。”二人暗愁,领命而行。奸相命步无忌假扮宫中太监速行。一班奸党纷纷而去不表。 又表驸马在堂上看书,家人走入禀上:“宫中太监到府。”驸马吃惊出迎,大叫:“公公夜到敝衙,有甚事体?”假太监说道:“奴婢到来,非为别事。圣上宣你入宫,酌议大事。不可喧哗,勿入宫中,免惊文武官员猜疑。”驸马带随家人而行,行到轩辕庙前。又闻圣旨到,驸马一惊,急上前接旨下跪。假命官读诏。诏曰: 奉天丞运皇帝诏曰:朕登御极,在位五年。虽无德行,亦无有失。近有丹凤山茅贼造反,命汝父提兵征伐。只望马到成功,与国家出力。不想去到阵前,按兵不举,私通山贼,有造反之意。一人作乱,罪及妻儿。命传宣官开刀斩首,以正国法。后将满门斩首示众,以儆将来。以申国典,钦哉钦此。 读罢假旨,用眼侧视张珍、李凤,一齐动手,将驸马压倒在地,脱下朝衣,捆起推去斩首。奸相之子屈方,穿了驸马朝衣,不慌不忙,进入驸马府去不表。 又表张珍长叹一声,李凤在傍问道:“张大哥,为何长叹?纵然心中有事,对我一说,亦无妨碍。”张珍道:“贤弟有所不知,今日奸党商议,残害忠良,今晚行此无天理的事,皇天不佑,恐忧折福。”李凤说道:“大哥有此良心,不若救他,实为上策。”张珍道:“你好无礼,把这谎言,试惑愚兄?待我听你之情,将他释放,你暗中出首,丞相见汝有功,封赏提拔。怒我有罪,置身无地。枉尔我自幼相交,结为兄弟!”李凤大怒道:“弟真心对尔实说,反说我无良心!愚弟亦有此意,兄若不信,对天盟誓。”双膝下跪,禀道:“日月三光,来往神祗,今日弟子李凤,不忍斩忠臣之子。与张珍同心,释放驸马柳絮。但有私心,暗中出首,他日不得善终,乱箭身亡。但有同心合胆,福有攸归。”驸马住步问道:“二人为何对天发誓,不行刑杀,如此何为?”张李二人道:“驸马公,你未晓得。今晚的圣旨,是真还是假的?”驸马道:“自然真旨。”二人冷笑道:“汝被陷害,心尚蒙蔽。未知此圣旨是假,他的实系奸相屈忠成所为。命我二人将尔斩首,亦是他之所使。”驸马道:“不信他是奸人,与我家君相爱,蒙送家人四十名,在吾衙第伏侍,岂有害我之理?”二人大笑道:“你真纯良之人,不识暗理藏刀。众奸设计,以送家人为策,暗中取事,互通消息。我系相府家人,岂有虚话之理。我二人见驸马令尊忠心报国,足下初入朝堂,身荣未久,不忍杀害,至今释放于尔,快走了罢。切不可回乡,恐地方官知觉,反为不美。此处地方官,俱是奸相门下。”驸马道:“二位不可。若放本公,奸相知悉,祸及于尔。不若将我杀了,将首级去报。受其封赏,这便才是。”二人说道:“我是相府一家奴,倘若败露,纵死何足道哉!望你有日回朝,斩奸削佞,我二人死于九泉,亦无恨矣。”驸马道:“请问二位高姓大名?”二人说道:“某系姓张名珍,义弟姓李名凤。现在奸相府内为奴。”驸马回声道:“原来李张二位恩公,小生但有回京之日,斩奸削佞之时,载德不忘,铭感肺腑矣!请问二位,可有公子否?”二人答道:“命蹇全无。请问驸马可有盘缠否?”驸马道:“小生焉得。”张珍即从怀中取出锭银五十两,送交驸马,得为路费。柳絮拜谢,将银收下。“趁皇城未开,速走为上。”驸马接银,深深下礼:“此恩此德,无以报答。今暂作别,后会有期。”要看张李二人,回禀如何遮瞒?柳絮投往安身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 七 回 虚心病杜门绝客 重交情忍辱按兵 诗曰:君子之交道义亲,芝兰气味与同群。辅仁致善皆堪则,争利相残岂足云。 却说释放了柳絮,张珍、李凤大喜,转回相府报功。张珍道:“慢走,酌议妥贴,方能回报。倘奸相知觉,不当了得,事干性命。倘若问道杀了驸马情由,一一说知。为是刀上全无血迹,亦无对证,难以遮瞒。”李凤大叹一声:“是了,是了。不若将弟左腿,斩却一刀,将血染在刀痕,表为确据,方可有言回太师。”珍大叹道:“舍身仗义,真真古烈士也。”李凤就把绫裤退下,将左腿斩了一刀,鲜血淋漓,咬牙忍痛。张珍用药一敷:“义弟呀,真真受惊。”二人即走,齐回相府,见奸相坐下,二人下礼缴令。丞相问道:“将驸马如何行刑?如何发落?尔可从头说上来。”张李应声禀上道:“小的奉命,将驸马带到通津林处,把他杀了。尸骸坠水,毫无知觉。蒙丞相准信,不用首级回缴。因此连头带脚,尽放波涛。原刀献上。”奸相见刀有血迹,准信。二人记功不小。二人拜别,欢喜而回,按下不表。 单表假驸马屈方,呼声下大夫韩通道:“小生诸事不晓,望大夫教导。”韩通即执笔写告示一张: 东平侯驸马柳,为晓谕事:本公有恙在身,蒙圣恩着医调治,闭门养病。但有同朝文武,远近官员,一众亲朋,登门拜会,本公因病不能迎候。待等痊愈之日,登门拜谢。倘有门前喧哗吵闹至有欺君抗旨所论,勿谓无谕在先。诚恐以身试法,噬脐莫及。无违特示。此谕。大汉武帝五年十月初三日示谕。 张挂头门。下大夫韩通设计,对假驸马道:“昔日柳絮,原籍河南洛阳人氏,父亲柳眉官拜上大夫之职,目今带兵往征丹凤山响马,未分胜败。母亲贾氏,并无兄弟姐妹。单有结拜四人,为首大的姓马名俊,第二柳絮,第三郝联,第四包刚。结拜之交。马俊打死人命,逃走在外,未知落在何方。劳心紧记,恐怕朝廷查问,不能答对,那时败露,惹祸非轻。彩楼招赘之时,有首诗词,待下官写稿,恳公子念熟,提防公主狠狠盘问起来。洞房之时假装一病。洞房之酒亦不可多饮。早求云雨之欢,但得公主失身,公子万事无妨。”韩通一一教熟,不表。 单表刑部之子姓郝名联,见父亲病好,禀上爹爹:“孩儿欲往陪伴驸马,免使二哥冷落,未知严亲意下如何?”刑部大喜道:“我儿既有兄弟之情,幸得为父安康。去则去,不可生事。往日柳絮,未得身荣,任你粗言乱语,未必见怪。今日身荣,恐有得罪,便成不雅。”“孩儿遵命。”郝联上马,一到驸马府前,把门家人,大声喝道:“住马,今日不可乱进。驸马有示谕挂出,不论国戚亲朋,叔兄弟侄,内外官员,暂停进见,再迟半月,然后相会。”郝联把目一观,腹内思量:“为人得此地位,便作骄奢态度。身荣未久,闭门绝客。应该闯进,无奈严亲有命,吩咐不可生事。”忍耐转回衙第,下马直进内堂。一见父亲下礼。 郝云龙问道:“我儿为何去而复转?”郝联道:“爹爹明见,可恨柳絮无情,身荣未久,无分亲厚,出谕示云,总是借天子口气,闭门养病,绝客不会。孩儿意欲闯进,惟遵父命,不致躁行。因此带怒回衙,请爹爹定夺。”刑部暗怒:“你这畜生,今日身荣未久,凌人傲物。又辱令尊一生忠烈,为国勤劳,有日相逢,尚何颜面见我乎?”吩咐:“我儿回书房攻书,不可怒气,恐伤身体,反受不孝之名。”“谨遵父命。”回到书房,愤怒吞声,按下不表。 单表上大夫柳眉,带兵一万,到丹凤山前。前军不走:“禀上元帅,远望贼窠,闭紧寨门,请令定夺。”元帅传令,人马列开。催马向前,把目一观,暗叹真好山景,不枉贼人猖蹶。腹内思量:“我兵初到,人马困倦。不若扎住营头,善计招安。贼若不允,然后对敌未迟。”传令安营埋锅,离山东南角二十里下寨。贼兵进入聚义堂报知,将响马鼓乱打,惊动两位大王升堂。左为马俊,右边石如虎。喽罗跪上:“启禀大王定夺。”二人上马,带齐头领,到敌楼一观。望见帅字旗,写着上大夫柳字旗号。队伍分明,旗帜飘飘。马俊暗想:“柳眉乃义弟柳絮之父,身在朝堂,官拜上大夫之职,如何带兵征伐?某家明白了。他未知令郎与我结拜是真。本待出兵对敌,恐伤兵将,日后无颜相见义弟乎!”大叹一声:“能做他不仁,莫做我不义。”传令头目:“紧守寨门。勿使官兵上山,用炮石守住隘口,勿使来往。”二位大王回转聚义堂商议,石如虎开声:“请问大哥,观看营盘,何此畏惧?往日兄视官兵犹如草芥,今闻柳眉之名,似有退缩。他是何等人物,如此畏惧耶?弟心欠解,望指其详。”马俊冷笑回言:“贤弟知其外,不知其内。我比柳眉,再世韩信,复出管乐,何惧之有?独惜他令郎柳絮,与某结为生死之交,愚兄常常思念于心,岂有出兵对杀之理。”石如虎闻言:“原来如此。既然叔侄之呼,难以对敌,如之奈何?”马俊道:“待愚兄明日起程,留下印信,贤弟署理。但有官兵骂战,说大王有病在身。待病好,然后交兵。倘有官兵架炮攻山,可用心防御。只可放箭,不可打炮。待愚兄驾起腾云,飞入长安打听。若系柳眉自逞其能,领兵征某,然后回山对杀未迟。若系奸臣计害,命文官挂帅,借我之力,斩他之首,实在不忍。”石如虎闻言大惊:“大哥欠思!你是朝廷重犯,岂有孤身飞入罗网之理。倘有疏矢,岂不是灯蛾扑火!”马俊大笑道:“昔日与他令郎结拜之时,誓同生死。今往长安,无事则罢,但有事情,尔可提兵为我报仇,虽死亦无恨矣!主意已定,幸勿强留。”即带了盘缠,宝剑藏身,驾起腾云,飞入长安而去。事非一日,已到长安不表。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 八 回 立热肠千里奔京 敢冒名一时自陷 诗曰:不辞跋涉奔千里,方见相次故契深。分金管鲍犹堪羡,舍命为情更足吟。 且说柳元帅带兵骂战,喽罗飞报:“禀大王,官兵骂战,请令定夺。”石如虎上马到寨门,上敌楼一观,大喝一声:“官兵肃静,吾有一言说上:某大王有病在床,不能交兵。等全愈之日,然后交兵未迟。”元帅收兵,意欲架炮攻山,见他山寨坚固:“待本帅日日操练兵将,以备交锋”。按兵不动不表。 单说马俊,驾起腾云,非止一日,有日到了京都。离云坠下,要入皇城。举目一观,看见四外画影图形,捉拿某家,便入人队,掩掩饰饰,进入城去。突见一人,斯文不俗,向前施礼:“借问一声,刑部衙门在于何处?烦劳指示。”此人道:“过了湾头,直路便见。”马俊道:“烦劳了。”一到刑部衙门便住步:“里面可有尊官否?”守门人闻唤即出。但见马俊面如赤色,气宇昂昂:“请问壮士何方来的?”马俊道:“借问一声,你家公子郝联在衙内否?”门军答声:“现在书堂,问他何事?”“某不辞千里而来,特来拜探,烦为通传。”门军答声:“俺家公子,因有紧事,闭门谢客。”马俊冷笑:“我与他有八拜之交,敢烦通传,便知端的。”门军回声:“既是相交之厚,乞通姓名。”马俊道:“我系洛阳人氏,姓马名俊。”小军急忙进里通知衙内,家仆家奴面禀公子:“门军报到,门外有一赤面汉子,与公子八拜之交,姓马名俊,请公子定夺。”郝联大喜,急出门前迎接。 马俊兄弟一见,携手入内堂坐下。“请问大哥,在家中打死人命,一向逃出何方?”马俊回声:“愚兄逃走,无处栖身,后到荆州丹凤山,石如虎立我为王。愚兄无奈,只得强从。”郝联大惊:“切勿扬声!朝廷曾命柳伯父,提兵征伐丹凤山。未知是谁,原来是哥哥!你为朝廷重犯,私入长安,为着何事?”马俊回声:“都为柳伯父故事而来。兵到山前,叔侄不忍交兵,因此托病不出,高挂免战牌。若谓交锋,恐伤叔侄之谊。故特进京访问来历。你令尊在朝,必知其事。倘若柳眉伯父,自逞其能,领兵征我,实对愚兄说明,待我回山对敌。若系奸臣暗害,誓不交兵。”郝联大怒:“不必题出柳家之事!柳眉是文员,焉敢挂帅提兵?实是奸臣暗害。二哥柳絮,到了京都,父子不得相逢,在弟书房安歇。天子择定吉日,九月重阳,彩楼招赘。柳絮不愿同观,弟三番两次劝他登程。弟想二哥人才出众,必有成功。幸喜天赐人愿,得拾彩球,金殿面圣,皇上大喜:乃是忠臣之子,封为东平侯驸马之职。择定十月初一日进府,初十日成亲。现在造成的驸马府居住...”马俊道:“二弟人才出众,得为驸马,实是可喜。明日即当到府探望。”郝联道:“大哥提起此事,小弟正在忿恨!前柳絮邀弟在府陪伴谈心,后因家父有恙,小弟回家奉侍,及至家父病愈,禀明一切,即时到驸马府相探,竟闭门不纳!借天子口气,挂出谕文拦阻,有官不容见面,作此骄奢气象,枉为结义之友!命小军大声喝弟,斯时颜面无光,应该闯进,无奈家君吩咐,不敢生事,忍耐而回。手足之情,付于东流之水。大哥回山,任从尊意,勿谓谬言。”马俊闻言大怒:“身荣未久,如此薄幸。有日见面,先斩他的首级,与三弟去其屈气。后回山大杀一阵,那怕柳眉兵雄将勇,我何惧哉。独系愚兄一路腾云,历历艰辛。欲饮杯酒,以解愁怀。有待更阑时分,驾起腾云,飞入驸马府。杀了负义之人,明日回山未迟。”郝联闻言大喜,命家人办酒。于是二人饮罢,说道:“若得哥哥今晚杀得薄幸之人,感恩不浅。” 马俊大醉,带怒便驾起腾云去了。酒虽醉,还有醒心。腹中思量:当日结拜之时,兄弟四友最好,柳絮仁义礼智俱全,品格性好。总是郝联或因别事,暗用奸计,命我杀却驸马,要消他恨,亦未可知。正是明刀容易躲,暗箭最难防。我在丹凤山为王,常常有喽罗进京打听,未曾闻得柳絮身为驸马之话。不若去到驸马府中,随机应变,观其动静,究其端的。但未知衙门在于何处?下了云头探望,时已更阑。见更夫值夜鸣锣,向前施礼:“借问兄台,当今驸马府在于何处?烦劳指示。”此人闻言:“你问柳驸马府么?过了左边,直出便是。”马俊答声:“有劳动问了。”一到门前,许多衙人坐立。腹内一想:理应开刀杀入,但未分贤愚,不若把俺身驾起腾云,入进驸马府中,静听消息。 将身下了云头,见堂内灯烛光明,铺陈雅致。有数人闲坐。举眼一观,有位官长,相貌恰似义弟,十有九分。独惜声音不同。暗中窃听讲些甚么,然后动手未迟。假驸马屈方开声叫声:“下大夫过来,尚有数日就要成亲。洞房礼仪,小生不晓,望大夫指教。”大夫回言:“先行君臣礼,后讲夫妇言。诈装一病,洞房合卺之酒,不可多饮。早求云雨之欢,公主失身之后,万事无忧。紧记彩楼这首诗词,免俾公主盘问。倘有盘问不符,性命堪虞。”马俊闻言一一听尽:“不是贤弟柳絮,假冒情真。理应直行闯进,又恐泄破事风。不若我回刑部衙门,与三弟商议。”复驾起云头,转回刑部书房。下了腾云。郝联一见大喜:“请问大哥,见此负义之人,怎的着落?”马俊回言:“不好了,非是柳絮,叫愚兄焉能下手?”郝联冷笑道:“京城百姓,三岁孩童尽知柳絮系驸马,莫不是哥哥误走衙门么?”马俊大气一声:“愚兄虽是卤莽之夫,略有机谋。借问更夫指示,愚兄飞入驸马府中,见灯下有数人。中央官长,貌似柳絮九分,独是声音不同。听闻数句之语,思想情由甚假。你二哥满腹经纶,诗礼之客。洞房花烛,岂有不谙礼数,还求下大夫指教?因此愚兄观此事,内有猜疑。又闻下大夫说声:公主失身,万事无忧。并说叫他紧读诗词。公主若盘问起来,应对不符,性命忧矣。只得忍耐,转回与三弟酌议。”郝联醒悟,大叹一声:“愚弟怪差你了。请问大哥,计将安在?”马俊道:“愚兄不到京城犹可,一到京城,岂肯罢手回山!待吾明日初更,驾起腾云,飞入宫帏与二弟出首,又免公主遭害。”主意已定,自有一番曲折不表。欲知马俊飞入宫帏如何出首?且听下回分解。 第 九 回 明冤陷舍命闯宫 历情由招供自首 诗曰:视死如归率性雄,那分利顺与灾凶。节操耿耿如山重,留得芳名万载荣。 且说马俊道:“待愚兄腾云驾起,飞入宫帏。至初更时候,趁天子未曾安睡,愚兄坠下腾云。入到宫中面圣,奏闻一本。待皇上明日早朝,会齐百官,议明此事,方遂我志。”郝联大惊:“大哥飞入宫帏,皇上一见,不容开口,执为刺客之罪,就时斩了,岂不是插标卖首,故入重罗!”马俊冷笑:“忆昔结拜之时,不愿同日生,但愿同日死。皇上若是明哲之君,容我奏闻。倘若迷惑之主,不容开口,一刀两段,何足介怀!就将三合明珠宝剑一口,交与三弟收藏,必不可带去,利刃在身,恐招祸殃。明日有命翻回,兄弟重逢,剑归还我。倘若不测,死于刀下,见此剑犹如见我。日后访着兄弟,为我报仇。死落九泉,亦甘心瞑目无憾矣。”说罢,含泪驾起云头,飞入宫中。 足未踏下,把眼回望。但见御花园内,奇花异香,树木芬芳。美景可爱,观难尽述。腹内一想:天子有三宫六院,不知在那宫欢宴?曾闻人道,身为天子,大内走动多人。踌蹰未了,突见一宫女,手拿龙头御灯,绕宫出入。马俊急躁,将身下了云头,坠落宫帏。谁料下是陷坑,撞着铜铃,叮叮当当,惊动天子,正宫饮宴,闻铜铃一响,必有刺客,传旨御林军保驾。武士持刀入园,周围寻搜。照耀如同白日,果见地下有人。用吊梯下去,拥捉上来。马俊自思:意欲飞上云头,岂奈我何!有心出首,任从捆缚。押至天子驾前:“臣启万岁,刺客在此,请有定夺。”天子酒醉,把龙目一观,见他虎头燕颔,面似脂红,身长腰阔:“你这刺客,大胆行凶,敢入御园行刺寡人,则罪大难容,祸灭九族!但谅你一人,未必有此。行凶擅进,必受朝臣指使,抑或国戚暗差。好把真情实奏,免受刑拷。待朕施为,未受刑法。”马俊开声:“万岁皇爷在上,请息雷霆之怒,暂罢龙威。罪臣不是刺客,我是丹凤山马俊是也。”天子大怒:“你在贼窠,招兵买马,假顺民心,造反之意已露,败我官兵,刺客无疑!朕命上大夫捉兵征伐,尚敢私入京城!躲在那家文武衙门?何官包藏于你?”马俊叩首道:“总该万死,望恳皇上大开天恩,臣敢奏明。”天子怒道:“恕汝,奏来情由。”“情因柳眉与蚁有叔侄之情,未敢交兵。实是上京打听根由,并非行刺。今为驸马事情,特来出首。请问万岁,驸马爷是谁家之子?”武帝冷笑:“满城百姓,三岁孩童,尽晓柳眉之子柳絮。何用胡言搪塞。”传旨:“斩首回奏。”马俊叩首乞恩:“驸马不是柳絮!若果是柳絮,把我九族尽诛,死而无怨。罪臣因入驸马府中,看见驸马系假的。面貌虽似,声音不同。故此不惜其命,入到宫中,特惊圣驾,俾伸驸马生死之冤,亦免公主被辱。蚁之衷曲,望天鉴焉!恳皇上连夜审明,将臣一刀两段,死亦甘心。”天子大怒:“你对得证否?”“罪蚁愿证。”传旨命穿宫监:“宣驸马入宫,商议机密大事。” 太监领旨,忙出宫帏,到驸马府中。守门人等急忙入报:“禀上驸马爷,圣旨到。”假驸马闻言失惊,呼声:“下大夫过来!二更时分,圣旨来得急促,有凶无吉了。”下大夫闻言,大惊失色:“公子,尔且放胆接旨。但进宫帏,皇上盘问,紧记这首诗词。倘若败露,亦有丞相担待。”屈方穿衣迎接,大开中门:“请问公公到来何事?”“俺家到来,非为别事。圣上传宣,步入宫帏,商议国家大事。”驸马同行,吩咐家人看守门庭,不可乱动。韩通便自思想:此事计从我起。公子入宫,无事则好。但有败露,命在旦夕,祸延九族。一时寻策无门可掩。“不若走为上着,免受牢笼。”即御衣冠,挂冠逃遁。驸马府人,竟无知觉,不知所在。 且说假驸马,入到宫门。太监开声:“住步,待俺家见驾,然后传宣。”步入宫帏,见皇上下跪:“启万岁,驸马宣到,候旨定夺。”天子传宣,御妻退后。太监一出:“皇上宣驸马进见。”“烦劳公公。”一见天子下礼,山呼万岁:“臣上大夫柳眉之子,东平侯东床驸马柳絮见驾。我主万岁。”天子传旨:“平身赐坐。”谢恩。圣上把龙目暗看,貌不落人。屈方开声:“请问万岁,连夜宣臣入宫,有何圣谕?”“朕与你君臣之称,有翁婿之谊。一向朝内有事,未曾问卿家内之事。你有多少兄弟,住在某府?”“臣启万岁,父原籍河南洛阳县人氏。由孝廉出身,官拜上大夫之职。今为国家出力,提兵征贼,未闻胜败。臣命鄙单身,只有结义四人。马俊为大,臣为第二,刑部之子郝联为三,包刚为四。不幸大哥,为打不平,惹出灾祸,逃出外方,未知何往。臣奉母命上京省亲,父子未能见面。居在刑部衙门。九月重阳佳节,彩楼招赘。蒙公主不弃才疏学浅,招为驸马。蒙皇赐职。先日进府,再迟三日乘龙。今日直奏,望皇上开恩。”天子大喜:“既有结义之人,现在宫中。你上前识认得来?”吓得屈方心中乱跳,只得硬着上前。未知认得真假,且听下回分解。 第 十 回 盘刺客金后明详 诉谲词屈方强辩 诗曰:诚然惧法时时乐,信是欺公日日忧。任君掬尽长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且表屈方,见皇上命他上前,识认结义之人,吃了一惊。事到其间,只得硬着头皮,惊心带闷,自思暗道:“但闻其名,未曾观面。宫中人众,认差有不便之处。”把眼一观,见有一人怒气冲天,两手被缚。屈方虽奸,但亦伶俐之人。心内一猜,观其形色:此位莫不是马俊?大叫一声:“大哥因何到此?受缚何故?弟柳絮拜见。”马俊大怒:“你只可瞒得天子,焉能瞒得我过。尚卖弄巧言!但你相貌虽似,声音不同。把我义弟谋害,生死未明。假认驸马,想残辱公主。幸得遇着我,我不惜其命,特来宫中出首。你在君王驾前,好好招认,是谁家之子,那家之儿?把驸马生生死死,一一招认,免触圣怀。”假驸马冷笑:“大哥认差矣,昔日结拜之时,只望同享荣华。谁料尔惹出事端,不知躲避何处。窃入宫中,听人指使,行刺君王。敢得圣天子百灵护助,福寿绵长。行刺不遂,胡言望免情真。”天子传旨:“押出宫门外斩首,以昭国典。” 国母在凤帘内启道:“刀下留情,臣妻启奏万岁。看马俊是个好人,不似刺客。惴度其由:既为刺客,亦该改名换姓。暂宽时刻,莫若盘搜身内,但有利刃,便为刺客。搜无寸铁,焉能作弄。内必有缘,追究明白,方可行刑。”天子准奏:“与朕搜来。”御林军奉命盘搜,回奏:“身上并无寸铁。”天子再命御林军:“将陷坑搜来。”御林军覆奏:“陷坑并无利刃。”国母金氏娘娘心生一计:“臣妻有一本奏上,恐皇上酒醉,龙目昏花,难分清浊。不若命王儿公主,在偏殿代审。他少年眼目精灵,昔日在彩楼,夫妻谈论。目睹诗词,是真是假,立必分明。倘有深诬,斩首未迟。”武帝准奏。命将马俊并假驸马带出偏殿,候公主亲临审问:“传朕旨意,令公主到偏殿代审。”宫女报知,公主大惊。急急带随诗词,摆驾上偏殿。御林军俟候,宫女跟随。 公主一到,传旨:“把凤帘垂低,将马俊押出朝门等候。单传驸马在凤帘前问话。”假驸马向前下礼:“臣上大夫统兵元帅柳眉之子,东平侯东床驸马柳絮。愿公主千岁。”公主把凤目一观:“卿家赐坐。”腹内一想:“灯烛之下,相貌虽似,恐有奸诈。”“请问驸马,可记昔日彩楼招赘否?”屈方回奏:“臣身中之事,岂有记不得么?”公主微笑:“尔若记得,请问如何抛球?”屈方回声:“臣立在彩楼之下,蒙公主三番两次把目观瞧。不弃才疏学浅,把绣球抛在微臣身上。御林军引见,蒙圣恩封东平侯之职。吩咐微臣,回转刑部安身。将臣父衙门改为驸马府第。军师东方朔,择定十月初一日良辰,进居府第。后初十日成亲。微臣经过彩楼,蒙公主宣召,得遇贵人。留下诗词一首,以为凭据。尚有三日。今被结义之兄,丹凤山响马马俊,行刺君王未遂,胸怀惑乱圣衷,要害小臣,望祈作主。”独阳公主一想:“请问驸马,可记得诗词否?”屈方答声道:“才虽蒲柳,亦常念记心中。”公主大喜:“昔日蒙君赠诗一首,本应长当为珠宝,日夕观看,玩赏不停。惟今不幸失去,求君写回原日这首诗词。”命宫女将文房四宝,交与驸马爷。屈方领命,自逞才能,落笔挥下八句七言,交俾御林军。军士转交宫女。侍女献上:“请贵人一观。”公主把旧日诗词对看,番来复去,点点看真。见字迹不同,凤颜改变。咬住银牙,大怒骂道:“你谁家子侄,如此可恶!未知将驸马生死如何谋害?冒认驸马,罪恶滔天。幸得本代长,身未过门。今日败露,还不真情直吐,免受三拷六问!”假驸马冷笑回声:“请问公主如何发怒?说臣是假,有何凭据?”公主怒道:“昔日这首诗词,现在为凭。认作失去,显尔字迹。你且睁开狗眼一观,你看这诗词,人人共仰,个个称羡。笔法清奇,俨若龙飞虎舞。你的诗词,虽句句皆同,笔法异别。好似风吹寒弱柳,雨洒败花枝。”命宫女便交他一看,屈方接看,心生一计:“公主息怒。古人有言: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昔日招亲之时,心甜志满,下笔有神。今不幸被响马出首,军士持刀两旁,惊着臣心内糊乱,因此下笔无神。”公主传旨,命御林军刀归鞘:“再写一首,笔迹相同就罢。若不相同,定斩不饶。” 时已五更,真假未辨。忽闻龙凤鼓响,文武催驾上朝。天子传旨,命:“皇儿退后,待朕上朝。”独阳公主带怒含羞,默默无言,只得退回宫帏。对母后说知,未曾决断,按下不题。欲知后事如何败露?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明假冒囚禁天牢 证欺君辩攻奸佞 诗曰:忠良将士人人爱,嫉妒奸臣个个嫉。金殿不须同酌议,公私难昧岂能替。 却说武帝,问行刺之人,出首驸马不明。文武催驾临朝,公主退后。天子登殿,大开午朝。文武朝参,分班两立。天子问群臣道:“朕昨晚几被刺客行凶,暗入御园。感得昊天眷顾,未至有害。”文武齐声:“俯伏万岁受惊,臣等不知。惟刺客可曾拿住否?”武帝说:“现在偏殿。不是别人,原是丹凤山贼首马俊。朕审问他声声不是刺客。总为出首假驸马而来。朕想当日彩楼之时,料公主自亲见过。着他现偏殿审问,难以处决,尚未皂白。朕问众卿,可有识驸马相貌否?倘识认真假,免朕心烦。”左班丞相屈忠成暗惊:“请驸马宣上朝,待老臣一认,或认得出,亦未可定。”天子命御林军押上来。 屈方上殿,奸相用眼一瞧,屈方晓意:“臣上大夫之子柳絮见驾。”天子传旨:“众卿与朕认得来。”左相出班:“臣启奏万岁,明明真的,甚么是假?可恨刺客,因刺不遂,胡言阻塞,惑乱圣心,至使君臣不睦,到处宣扬。不若将刺客斩首,以正国法。”右相司马相如出班:“启奏万岁,此是假驸马。”天子问丞相司马相如:“何得知此?”“臣昔日奉先帝之旨,出任洛阳,任赴刺史,就近柳家门户。上大夫柳眉,告假回乡,携子柳絮到臣衙门相会。臣见此子,相貌惊人,斯文一表。蒙柳眉将子拜契微臣。臣因告假回乡,两相一别,十有余年。臣奉旨意回京,复命大夫出兵,未曾拜会。前数日,特到驸马衙门相望。不料借圣上口气,有病不能相见。挂出晓谕,大众同知。因今日事情败露,强辩遮瞒。臣观此人,年貌虽似恍惚,惟声音举动,大相殊悬。伏恳皇上,查明谁家之子,应当正法。”奸相上前诘奏:“司马丞相,你本奏差矣。在圣上驾前声说,父子分别十有余年,婴儿之语,难及弱冠之期。况且不是丞相亲生之子,无过拜契之儿。焉分真假,此言岂不谬乎?”二相诘奏。忽间班中,闪出一臣,刑部尚书郝云龙上殿,山呼万岁:“臣有一子,名唤郝联。与驸马四人结拜生死之交。马俊为打不平,误伤人命,在丹凤山为王,非是造反,专望我主招安。今见上大夫柳眉提兵征伐,为着柳絮之情,叔侄不忍交锋。来京打听事情,今见驸马被害,一为兄弟之义,二为国家出力,宫中出首,三为公主免遭陷阱。臣观驸马,正合司马丞相之言。相貌虽似,行藏不同。蛇行鼠步,宄秘之人。但未知真驸马生死如何?恳圣上念君臣翁婿之情,细查究问。公主有福,国家忻幸。”奸相大怒:“郝大人此本奏差矣。细想你私通响马,包藏刺客,有弑君之意,难免灭门之罪。”郝云龙道:“丞相差矣,卑职是两朝元老,官拜尚书之职,焉敢胡为,作奸犯党,以蹈灭门之罪。”武帝传旨:“众卿不必议论相嗔。”大骂:“你个假驸马,还不从头依实说来。”屈方连声喊冤:“臣果是真驸马,焉敢作此灭门之事。望圣上谅之!”圣上大怒,命御林军用起龙头御棍,重责四十,将假驸马打得魂飞魄散,昏迷不醒。奸相心内如刀割,只得忍气吞声,暗暗叫苦:“恳圣上念君臣之情,收禁天牢。旨召柳眉回朝,待父子当面识认,真假立分。”天子准奏,将假驸马收禁牢中。传旨宣柳眉回朝。 奸相又奏一本,恳皇上将马俊斩首,以安民心,以昭国法。班中闪出一位大臣,谏议大夫张敞:“臣启万岁,马俊原是有功之人。出首未明,不可擅斩。交刑部带回衙门为质,待柳眉回朝认过。果真驸马,把马俊斩首未迟。倘假驸马,有功于国,有恩于公主。赦他响马之罪,封他官爵。以报舍身为国之功。若是马俊走脱,惟刑部是问。”天子准奏,吩咐刑部:“你若不是私通响马,把马俊交付于尔。若是卖放,治罪非轻。”“臣领旨。”众卿退班,按下不表。 又表奸相回府,心如刀割。会齐一班奸党议论。屈忠成长叹一声:“今日事情败露,都是下大夫韩通之过。”命人去驸马府中,着韩通到来商议。家人回禀:“下大夫逃走,不知去向。”奸相大怒:“忘恩负义之人,有日相见,焉能饶得尔过。”有一镇殿将军,姓步名无忌。系奸相保放之官:“启上太师,不用忧愁。吾有一意,差人请穿宫监米元、鸡肃二位公公,到府商议。因他二人智大深远,定有主张。”奸相命家人到米太监府中相请二位到来。说有紧急大事商议。家人领命而行。幸得二监,随从天子回宫,无事转回太监府聚谈。门人回报:“禀上二位公公,屈丞相家人要见。”二监传命家人一见施礼:“禀上公公,我家相爷相请,有事商议。十分要紧,恳祈即来。”二监改装出门,直到相府。群奸迎接,入到大堂,一齐坐下。“请问太师,唤俺家过府,有何盛事?”奸相回言:“一杯薄酒,与列位贤弟一乐。”二监说:“又来生受。”文武一齐进花园赴席。 再表马俊,到刑部衙中,郝联相会,讲论朝廷审讯之事一番。食过朝膳,心惊肉跳,叫声:“贤弟,我心不宁,要驾腾云,散闷一回。”郝联道:“大哥有腾云之法,不可生事。忍该我父子之名。”“贤弟不必忧虑,愚兄就来。”将掩身草押在头上,驾起腾云,半空闲游,不表。 欲知马俊云头坠在何处?作出何事?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二回 定奸谋宫内图君 不意中御园救驾 诗曰:齐天洪福汉君王,枉尔群奸计罟狼。试看今朝诸佞完,高飞远走也难藏。 且说郝联见马俊腾空飞上,忽然云遮不见。郝联惊讶,心中大喜。马俊一路腾云,东盼西顾,无所不到。经过相府,低头把目一看。看月下厢,许多文武官员在此饮酒聚谈。腹内一想:“朝内有事,忠臣烈士,有甚闲心饮酒?料知奸臣佞党,以饮酒为名,商议宄行为实。待某暗里偷看,所议何事。”坠了云头,住足静耳而听。 但闻米元太监开口:“请问太师,无事请酒,有甚根由?”奸相回声:“今日此酒,非为别意,望公公救我合家之命才好。”二监冷笑:“俺家阉宦之职,身无权柄。奏着丞相无罪,如何出此要救之言。莫非为今朝驸马之事情么?”奸相微笑:“不差,正为此也。”二监道:“请问太师,此子是令亲,抑是令故?”奸相道:“非亲亦非故,是我长子屈方是也。”二监大惊:“此事灭族之祸,谁人设此计教?”奸相说道:“下大夫韩通之计,老夫一时昏昧,误听差言。不料匹夫逃走,恐柳眉晋京面圣,认得是假子,将我儿屈打成招,我命休矣。合家皆作无头之鬼!本阁合家诛戮,不足为奇,恐忧祸及诸君,特设此酒,请公公到来,与我分忧一二。”太监心内一想,米元大叹一声:“今日弄假成真,除非依我一计,或可救得众人之命。”众奸闻言大喜,“请问公公有何妙计?”米元回声:“今国母金氏娘娘,腹怀龙胎,男女未卜。皇上一点虔心,一连三晚,每至三更初点,亲在御花园中拈香祷告,祈生太子。已经二晚,无人保驾,单我二人保驾,今晚又是。三晚为定。太师可差心腹人假扮太监,随俺家入宫,躲入御花园东边房中。但皇上进香将毕,我以口咳为号,持刃杀出,行刺昏君。待俺家入宫,行刺国母,夺取玉玺。丞相埋伏人马,在午朝门外。身登大宝,答救屈方公子。文武甘心拜服则罢,若不拜服,命武将斩尽杀绝,何愁大事不成。”奸相大喜:“此事若非步将军不能。”便唤家人,请步将军到此。步无忌一到,奸相把此事相托。无忌夸口,领命。日已初更,改装起行。二监引入御花园,藏在东边房中不表。 又表马俊在瓦面,静耳听闻。急忙驾起腾云,连骂阉狗数声。转回刑部,坠下云头,步入书房。郝联一见:“大哥如何怒气而回?”马俊叫声:“贤弟,不好了,快交宝剑,愚兄有事。”惊吓郝联目定口呆:“日已初更时候,要宝剑何用?”马俊回声,讲明来历:“...天子危矣,快交宝剑。愚兄待去救驾。”公子心慌手乱,急交宝剑与他。郝联猜疑,马俊接剑在手。忙上腾云一起,奔到御花园内,将身下地。心内一算:“应该杀了狗贼,杀他我亦难显其功。罢,罢!待圣上临危,救驾未迟。即时我有救驾之功,得赦了贼名之罪。身必立在朝堂,弃邪归正,岂不美哉。听他说在东边房中,今我在西边躲候。”时近三更,天子君妻同榻寤寐。一醒将身离下龙榻,传旨命穿官监俟候。国母道:“请问为何离床太早?”“御妻呀,尔我年登四十,坐位五年,尚然无嗣,单生一女。今幸皇后身怀六甲,未分男女。因此虔心,三晚御园进香,望天鉴焉,早赐麟儿。以安社稷,以传国祚。”金后娘娘含羞微笑道:“圣上虔心,天无不报。就命武将保驾为是。”“御妻,尔又来了。不是游山打猎,在内园烧香。况夜半三更,何人知觉?既无歹事,何用武将保驾。”米元、鸡肃二监道:“奴婢在此保驾。”龙体梳洗,身穿洁净龙袍。命二监手拿御灯引路。一到御花园内,向前焚香跪叩,金口启:“如来往诸圣,夜游神祗。直达天地,父母得知。汉臣刘彻,行年四十,坐位五年。未曾子嗣,臣妻金氏,身怀六甲,未识男女。恳天地同鉴。垂赐嗣考,承门山河,大开天地之恩,无绝汉祚。”进香已罢,摆驾回銮。 二监以咳嗽为号,步无忌持刀杀出。大喝:“昏君慢走,无忌在此等候多时。”武帝见势来不好,心慌无措。连宣救驾。被阉狗拦截,武帝难脱。无忌抖腕拿住,将皇上压倒尘埃。“臣非别人,镇殿将军步无忌是也。皆因你赏罚不明,懦弱失政。视臣如犬马,吾奉屈相之命,取你首级。你死在九泉之下,莫怨于我。”马俊在西廊闻警,手持宝剑,大步跑出,一声:“反贼,休伤吾主。丹凤山寨主马俊在此救驾,等候多时。”二监诈作手忙脚乱,气喘喘步上救驾,跑出御园。连声大呼:“救驾,御园中有刺客。惊吓朝廷。”趁势暗盗御令走了。步无忌见武帝昏迷不醒,有思:“不得凑合,待我向前,用三寸舌头,说他投降。此事方可得成,共事太师,方为无碍。”连声:“马俊,汝尚不知死活。尔是朝廷重犯,纸作狼形。四处画影图形,捉拿于尔。莫若归顺太师,共杀昏君,不失封王之位。意下如何?”英雄冷笑道:“你受将军之职,食君之禄,不思报国。反怀谋朝篡逆之臣,万载臭名。在御园内弑君不遂,巧言美舌,想游说于我。今遇某家知晓,尔亦休望逃脱。劝你自把首级割下,免吾动手。”无忌大怒,不受招降:“你有响马之能,吾岂无擒将之力。”一刀当头劈去,马俊用宝剑招架。二家交手,各逞英雄。战有数个回合,马俊暗想:“料贼不是我的敌手,倘若恋战,被御林军进入,救驾擒贼,岂不是夺我功劳?便失一场机会。不若先下手为强...”念起咒词,三颗明珠现出剑头上。一阵豪光,掩住步贼眼目,一刀将无忌分为两段,向前救驾。 御林军一齐踊入,见圣上番苏,齐齐跪下:“救驾来迟,恳乞赦宥。”武帝说:“爱卿保驾回宫帏。”略搜一回,心中愤闷,怒气填胸。金口声声:“不是将军在此,几于丧命。”大骂奸贼不绝。欲知上殿如何处夺?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露奸计奔逃被难 表功劳赐赠荣封 诗曰:表行扬勋盛世风,臣贤君圣见邦隆。调和鼎鼐钧衡任,马上刀枪武将功。 再表武帝遇救,奸监见事不济,无忌被诛,罪难躲避。趁早暗盗御令,以免皇城阻滞。二监逃出午门见奸相。人马数千,守住朝门。太监连声道:“主公不好了,事败不成。急些走罢,方为上着。”一众群奸吃惊,接问:“为何谋事不成?”太监回声:“别人知道犹可缓,刚遇马俊贼子,在御园救驾。皇上知晓,灭门之祸!立刻必来擒捉,岂不是显然走为上策么?”奸相大叹一声:“有小儿在监,焉能逃去?况又城门锁闭,夜深难越。”目定口呆,面上失色。二监道:“太师放心,俺家预先偷御令一枝,何愁不出皇城,勿忧挂念。今即逃出在外,买通朝臣,随机应变,复行大事,何患不成!”奸相道:“好便好,无处栖身。”米元道:“我有舍甥一人,在东炮山为王,人马数千。今急改过号衣,诈作奉旨,出征丹凤山寇。趁此官员未知,急速为上。”奸相忙转回府第,吩咐妻子奴婢等,女亦男装,尽去逃生。为是多带珠宝金帛,连夜逃出相府。止留二名家将守门,肃静无言,大队去了。张珍、李凤见奸相逃走,自行捆缚,上金殿出首。 又有五城兵马司姓贺名能,奉命把守城门:“请问太师,未开皇城,带兵何往?”奸相说道:“密奉圣旨,连夜点兵,去丹凤山征贼。此系机密重事。”贺能道:“有何凭据?”奸相道:“现有御令为凭。”贺能道:“乞来一观,以便开城。”乃交御令,验过不差。将城连开三重。奸相脱出,急走如飞。贺能思疑,急上城一望。看见奸相形容慌张,似觉逃走之象。意欲起兵追赶,现有皇令为凭。不若上殿缴令,看天子主意何如。然后出兵未迟。三更已定,贺能连夜将令呈缴。不表。 又表天子在御园醒定,御手挽住马俊道:“卿家真我重生父母,德戴二天。”保驾上殿,把龙凤鼓乱鸣。惊动文武,整衣上朝,山呼归班:“请问万岁,古今以来,五更三点,天子临朝。今日一点,我主临朝,有甚紧要?乞赐臣等知之。”天子举目一观,不见奸相在朝:“众位卿家,寡人有眼无珠,赏他重爵高官...可恨屈忠成身居首相,心还未足,招集群奸,私通群狗。命步贼在御园行刺于朕,幸得马俊救驾,怒斩步贼。朕非马卿,已作刀头之鬼耳。真有回天之力,功难尽述!”有官向前:“豪杰请上,受我百官一拜,救主之恩。”马俊叩首回礼道:“我是绿林之首,国家重犯。岂敢劳大人行礼,折我之福不小。望众大人,转奏朝廷,赦我贼名之罪,感恩不浅。”文武归班,口称万岁:“赦他之罪,封官赐爵。”天子大喜:“朕非草木,有功必升。马俊进位听封,封为悦心王之职。”马俊不敢谢恩。刑部大喝:“为何不谢圣恩?”“臣有多大功劳,无过尽己之力,杀一刺客。焉敢受封王之位?恐怕群臣不服。”天子大笑:“你有出首驸马之功,有救驾之劳。有我刘家一日为天子,不负尔马家之功劳。慢道封王,就与朕同掌山河,谁敢议论。”百官齐声道:“古今烈士,第一人也。快上前谢恩。”马俊见圣上恩爱,上前叩首谢恩,归班站立。 值日黄门官启奏万岁:“五城兵马司贺能候旨。”天子曰:“快传旨宣召。”贺能上殿,山呼万岁:“臣奉旨把守皇城,四更一点,有屈相带数千人马,声言奉密旨,提征丹凤山响马。叫大开皇城,臣见有御令为据,不敢抗旨。急开皇城三重。臣登楼一望,似有逃走之意。意欲起兵追赶,奈无皇令,不敢擅自追兵。特缴御令。”天子一看:“卿家无罪,都是朕豢虎为患,以出此悖逆之臣。”贺能又奏一本:“臣到午门,见二人捆缚在外负荆请罪。臣一一查问,系奸相屈忠成之仆,特来出首柳驸马之事。请旨定夺。”天子传宣,二人上殿,山呼万岁:“张珍、李凤见驾。”天子大怒:“你何等样人,上殿请罪?”“臣张珍、李凤,系奸相之仆。误入相府为奴。昔日设计害驸马,尽是下大夫韩通之过。假驸马系屈忠成长子屈方。假传圣旨,命我兄弟二人,假扮御林军。以上压下,何敢不遵。跟随步无忌,在轩辕皇帝庙外,谋杀驸马。”天子大惊道:“驸马是你真杀么?”“臣见无天理事宜,二人不敢杀他。将他放走,恐忧奸相查验。刀痕为证,故将左腿斩一刀,得血为凭。赠银驸马逃走,惟不知其下落。今奸相刺驾不遂,逃出在外。臣不敢跟随,特来请死。一人造反,罪及妻孥。皇恩正法,万死不辞。恳皇上差人出京寻访驸马,免遭奸相之手。及公主一望如年。臣二人虽死亦无憾矣。”天子大喜:“二人无罪平身。”叫声:“马王兄,奸相逃出城去,恐忧遇见驸马,必加谋害。你当念手足之情,微行出京,访驸马踪迹。张李二人,虽然相府之仆,有恩你弟,有功于国。朕封他为你左右二营将军之职。各赐文凭,三人兄弟相称,出京细访。或知驸马下落亦未见得。”三人谢恩。 传旨把步贼尸首,拖出埋葬。将屈方收监天牢,待等捉拿奸相回京,一齐开刀。传旨命丹青画影图形,有能拿进屈忠成兄弟父子奸监等者,赏千金,封万户侯。包藏者,九族当夷。传旨又命司马丞相出下谕文,赍去各处文武,寻驸马的飞文。并有内外文武官员,有拜屈奸门下,一齐斩首。右丞相出班奏曰:“圣上若谕奸党门下,谁人肯认?亦无确证。惟要出下谕文,遍告天下。使系奸相门下之人,自当惕厉改过,以体皇上视臣如腹心之德。倘仍贪酷残虐苍生,不独革职,恕贻身命。奏上施行。”天子准奏:“命谏议大夫张敞出京,外内巡察奸歹官员。朕赐上方宝剑,难掩详论。果能称职,位必高升。贪婪无厌,病政殃民者,革职难填。还照军法治之。”众臣朝罢,各归衙第。 马俊、张、李三人,奉命出京,文武官员就在长亭饯别。便唤郝联:“贤弟,愚兄有言,愿弟从听。我想奸相逃出在外,必有先备悖逆之机,干戈未定,一场大战。你回衙第,务必勤习弓马,日后得为国家出力。二为扬名后世。”郝联道:“弟当晓得,但你三人,前途须要保重。恕弟不能远送。”各官亦一别回衙。三人上马登程。饥飧渴饮,日行夜驻,不表。欲知驸马下落?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逃灾难误投贼旅 贪财宝逼卖烟花 诗曰:未遇英雄被犬欺,得失荣枯自有期。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 且讲马王爷及张李二将军,奉旨遍寻驸马踪迹,不表。 又表柳絮逃出,一路改名换姓。有日到湖广襄阳城,离城六十里丹凤山脚下。驸马身背包裹,独自而行。有一叶世雄,常以打截为生。忽遇柳絮,欲持刀杀上。心内思想,暗地沉吟:“我亦不过取人财物,何苦杀人?倘然相敌,胜败难分。不若用三寸舌头,勾引归家,今晚行事未迟。”面改笑容,向前一拱手,蜜语随言,口称:“足下恭喜了。”柳絮一观,见他面貌不是善人。但他以礼义为先,何必区区以貌取人,亦拱手下礼道:“壮士请了。”世雄回说:“请问足下,高姓大名?今欲何往?”柳絮回言:“弟是河南人氏,姓王名贵,要往前途探亲。敢问壮士大名?”“不敢,某姓叶名世雄,乃本处人氏。见足下斯文一表,不敢忍口不言。你初到敝处,未知好歹。前有许多虎豹豺狼,一时遇着,恐误性命。”驸马吃惊问道:“请问壮士,有客寓在那处否?”世雄冷笑:“此间来往人少,难得客旅。不嫌鄙巷浅室,请到草舍,屈驾一宵。明日起程,未知尊意如何?”柳絮道:“如此最好,但恐骚扰,过意不去。”世雄道:“人生何处不相逢,说甚搅扰二字。”即引到屋下。驸马现在乡外,心中有些不安。开门进室,见两边枪刀器械,竟不象好人家居家。因思疑,有不乐之色。世雄开声:“请问前途,可曾食一飧?”驸马道:“前途用过。”世雄见驸马面带疑虑愁容,假安其心:“足下见弟屋内,有此兵刀,不用惊疑。愚蒙乡老,议某为做乡勇。勿谓村愚见笑。”驸马欢心坐下。 到晚贼回食膳,说道:“足下欠倍了,身当是役,夜夜亦要巡查地方。你在我床打睡,倘有金银路费,小心看守。把门关闭,待我明早到来,相送登程。”驸马欢喜,送他出门。把门关好,铺开包裹而睡。那贼三更时候,将门偷开。见驸马睡熟,把包裹拿起开看,只有银子二三十两,又有绸衣数件。腹内思想:“见他身着贫难,衣银内有绫罗之物随身,莫不是多走出入不成?”见他睡去,将身上一摸,全无金银夹带。心中一想:“意欲一刀杀了他,可惜性命;放他,他明日见银两被我所夺,焉肯罢手干休?”左右两难,细看见他:“年纪又小,貌似潘安。若是女人,值价不少。”心生一计:“将他改扮女人,骗卖银子或得一二百两,岂不为美。”大喝一声:“你还不醒起来?”驸马惊醒:“请问大声小叫何事?”被贼一掌打来:“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走进来。好把金银送上,免死刀头之鬼。”驸马见势来不好,下礼道:“壮士饶命,明知身入罗网之局,愿将路钱奉送。可惜双亲年老,生我一人,望你慈悲为是。”世雄说道:“你既念父母之恩,某又不杀你。依得某一件,放你回家。”柳絮说:“依那一件?”贼人道:“欲将你男扮女装,卖去人家为婢。”驸马一惊,下礼道:“大丈夫之志,岂肯扮作女人。有失祖宗体统。”贼子一怒,将手一抖,揸住驸马,押倒在地,用刃照头斩来。驸马用手一架,托住利刃,大叫:“饶命才好,愿扮了。”贼笑道:“谅你不得不扮。”急时放手。打开衣箱,取出妇人衣物,逼扮女人。 柳絮只得忍辱改扮。贼见大喜:“真真似是美貌佳人。还要认我为尔母舅,改汝名唤王贵花。某一叫就要一应,我得银到手,去后任你败露寻走。倘未交易,不许开口。诚恐累我不成,某有刀在手,决不容情。”驸马含泪应允。是日带着柳絮出门。贼子心内踌躇:“未知带往何处,卖与何人?意欲带往城中,卖与大富贵人家作婢。受主必然十分小心查察,又要中保担认。许多访问,方肯交易。他是男扮女装,如何停留得久?不若将他卖落河下烟花。我想这班婊子,胆大包天,不用访问,登时交易,易于脱手。妙也,妙也!”驸马行走,饥饿多时,面带菜色。世雄亦知,出到村前,买些东西充饥。柳絮亦强食下,已交未时,不觉到了河下。有班婊子在船头戏谑,动人起欲。有个妓妇,叫做十娘。认得叶世雄,欢喜迎接,叫声:“叶相公,许久未曾光临,必有盛事。今日相逢,请进小船奉茶。”那贼假作伤心:“不可大声,我有甥女在后。不幸家姐身亡,姐丈身故。家贫如洗,无银安葬。告债无门,甥女出一点孝心,情愿卖身葬母。因此带到宝舟,看谁如意。将他卖了,以得银两归家安葬。”世雄便叫贵花进来,贵花随后。婊子一见,称羡:“真真美貌,若肯在此,富贵之家,包管不歇相顾。”各妓妇定睛观看,扶肩相倚,言言语语。柳絮只得含羞垂首,默默无言,通红满面。任从叶世雄所为,不表。欲知卖为娼妇,如何败露?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忍耻辱认姐逢弟 图美丽误男作女 诗曰:韩信也曾跨下辱,张仪却被马鞭笞。先难后获非为晚,多少高人发达迟。 再讲叶世雄,将驸马扮作女人,带到妓妇船中。十娘便说:“别人不知婊子生意难,独你不知么?令甥女有这样美貌花容,将他卖入城厢内外,富贵人家为妾、为婢,日后生男育女,方有出头日子,岂不是好?”世雄答声:“你等有所不知,家姐不幸身故,已有三天。卖入城厢内外为妾,许多访问,方肯交易。再停数日,死留难堪。你买就买,若不肯买,另卖别船。”十娘回声:“请问相公,甥女多大年纪?要多少身价?”贼人道:“年纪十六岁了。可值二百银子否?”一班婊子齐声回价:“送回一百五十两如何?”世雄回道:“价银一百五十两,亦不为少。但不可将来打骂作贱。慢道我也沾恩,死的家姐亦感德不浅。”十娘道:“归到我手,犹如亲女一般。遵我教导,爱如掌上之珠。烦相公写纸卖甥女的契,好早交银。古道:万事凭点墨,日后好为凭。”贼人接纸执笔,登时写契。主契已毕,十娘一一兑足交银,世雄交契。临行假作伤心,叫一声:“甥女呀,你在舟船,听十娘教导。凡事遵依,自然看待不浅。待你母舅回去,买棺收拾你母尸骸。不须日夕挂念。”驸马含泪无言回答。 十娘叫声:“贤妹呀,舱中不是你坐的。快入船尾,待等为姐留心,访一富客与你从良。”驸马步入船尾,一眼看见:“有位婊子,面庞甚识,好似嫡堂姐姐柳金娘一般。应该向前动问,又恐败露。不若今晚夜静更阑,趁无人在,然后动问未迟。”又表金娘,看见驸马两眼不转睛,定睛观看。心内思想:“与他十分相熟,何处会来?”思想一回:“恰似伯父之子,贤弟一般。理应查问,又防败露。不若今晚,半夜三更查问未迟。”是晚,舟船婊子,尽行送客去了。独剩金娘一人,听闻十娘睡熟,有鼻息之声。暗潜步入船尾,低声说:“贤妹请来讲讲,以消今夜。”驸马闻声,将身坐起。装成妇人声音:“请问姐姐到来何事?”金娘回声:“愚姐听闻你的声音,好似洛阳人氏。请问贵乡何处?高姓大名?因何卖落烟花,为下等之人?”驸马大气一声:“我非别人,我系被害之人。望姐姐包涵恕罪。”金娘晓意,止住低声说道:“见尔行藏举动,不是女人之辈。若不是男扮女装么?”驸马洒泪:“弟原是柳眉之子柳絮。为去荆州寻父,被强人叶世雄,手持利刃,抢夺行囊财物。弟无缚鸡之力,焉能得脱。在此乞命,贼人还起无良之心,逼我扮作女人。骗煽婊子银两,卖落舟船。我与尔面貌相熟,恰似家金娘姐一般。” 金娘一听,回声落泪:“是也!”柳絮道:“只为前三年,大放花灯。姐姐看景,迷失路途,被歹人拐去。叔婶屡屡遍告追寻,不能见面。岂知你空贪眼前快乐,不顾万载臭名。”金娘流泪:“你尚不知,愚姐受尽苦楚,被歹人拐来,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卖孙家为女,改名孙秀霞。义父贪银,卖落烟花为妓。愚姐宁死不辱,难受这般凄凉。幸蒙一书吏姓赵名元,包庇愚姐,在此舟中独居,不接别客。你既是遇难之人,忍耐三天两日。待愚姐收拾银两,赠你登程回乡。”驸马欢喜:“弟实不相瞒,曾受朝廷厚恩,官拜驸马之职。被奸臣所害,逃出京外。得遇姐姐,日后出头,定为汝报仇。”金娘欢喜无限,姐弟谈论竟至五更。终防十娘知觉,只得分手。 又表襄阳城内,有一人姓富名大雄。本是前任知县之子,寄居襄阳城。他为人好花消赌荡,无所不至。见妻子有病在床,一主一仆,走往河下,烟花寻乐。十娘一见公子,满心大喜。接落舟船,递上香茶。“请问公子到来,可是玩耍?抑或寻娇伴酒?”公子说声:“可有美丽女子否?”十娘微笑:“来得凑巧,昨日新买女一口,名唤王贵花。卖身葬母,美貌惊人。待奴唤他出来,今晚伏侍公子如何?”十娘转入船尾,叫声:“贤妹,今有一位富公子,少年风雅。快出来侍迎,他若喜欢,收你为偏,享福不尽。”驸马回声:“我系金枝玉叶女,焉肯做狗党之事。”十娘大怒:“你的身在我,由我教导。要你生则生,死则死。今日第一次接客,这等丢%忤逆。我就要打了。”手拿家法,举手便打。打得驸马呼天叫地,痛苦难禁。惊动富大雄,步入船尾一观,看见如花似玉,心中大喜。叫声:“十娘不可动手。”十娘怒气腾腾:“可恨贱人,不受敬重。好意命他伏侍公子,他不依允。打死他罢。”公子上前相劝:“他来投生路,不是投入死门。恐怕苦迫成仇,有误你的生涯,反为不美。请问十娘,多少身价买来?”十娘回声:“二百两银子买下来的。”公子道:“不若让与小生为偏,送回原价如何?”十娘欢喜:“公子若意中合式,转卖与尔为偏,免他不肯接客之话,亦免我费气之劳。即刻交契。”公子随出银子三十两为定。“再迟三日送足,断无少欠。”十娘微笑:“相公乃富贵之客,岂有不依。”登时接契,交了定银。公子命奴仆雇轿,催逼贵花登程。无奈上轿,众妓姊妹,眼眼相看。看他抬去。有的腹中自怨,不能效得如此好彩。 惟有金娘不在船中,送客去了。后回来知觉,自思怨道:“待迟三天,理存银两,释放于渠,竟不从人之愿。”只得暗泪交流,无奈吞声哑忍。又道轿夫忙忙碌碌,直程抬入襄阳富家而去。不表。欲知后事如何识出?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试才藻有心安处 念忠贤下诏回师 诗曰:才子佳人乐得俦,尔怜我爱两相投。赤绳系足非今定,宿世来因结好逑。 且说富大雄公子,将银赎了驸马之身,一心为妾,命人抬轿而回。家中潘氏妻子看见,“请问公子,轿中之女是谁?”大雄叫声:“娘子呀,见你常常身中有病,买来伏侍尔的。”潘氏把轿帘一揭,看见美貌佳人。腹内一想:“夫说买来伏侍的,我说系搪塞巧言,实立为偏是真。日后夫妇反成不睦。”突生一计,对夫说道:“妾身往日与公子推算,说君今年不可逢喜。莫若待至来年,成亲未迟。”公子冷笑:“家贤妻喜爱,小生岂有不依之理。”潘氏说声:“令妹在绣楼寂莫孤单,纵有丫环,不悦他意。不若将新买之婢,唤入绣楼,陪伴小姐。待明年与君成亲,意下如何?”公子说道:“好便好,恐舍妹不允。”潘氏催步上绣楼,叫声:“小姐快来。令兄新买一婢,美貌妇人。欲想收他为偏,愚嫂不允,尔快下楼,带他上来。寸步不离小姐左右,有事系我担待。” 富柳英微笑下楼。一见哥哥下礼。公子叫声:“贤妹,尔看此婢,但悦意带上楼去。倘不如意,不可多事。”小姐近前一观,见他美貌,十分合式。携手同登绣楼。驸马装成妇人模样,举步一到楼上,见礼坐下。小姐叫声:“请问贤妹高姓大名?”驸马装成妇人声音:“奴系洛阳人氏,转卖襄阳。为有女卖身葬母,令兄买我为偏,令嫂不允。今见妆台一面,甘心为婢。小姐下楼,命人捋酒搬上绣楼。各婢遵命,办起佳肴美酒,送上楼台。富小姐闭紧楼门:“请贤妹理席一欢。”驸马说声道:“奴为婢子,不敢同台。”小姐道:“初到是客,不必多谦。”二家理席,大饮一场。 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驸马是晚心欢,不觉大醉。小姐食完晚膳,命人收拾杯盘。闭紧房门,扶他理床安寝。见他身材不似妇人形象,心内思想,把银灯一照,身上并无小衣穿着。把手内一摸,露出男人阳具。小姐惊退几步,大怒:“你是何等样人,男扮女装,欺骗家兄财物。”驸马惊醒,将身离床,乱行施礼:“望小姐饶命。”小姐细观:“奴看你相貌,不是下贱之人。其中必有缘故,好把真情实说,免惊动哥嫂不便。”柳絮说道:“小生系当今东床驸马、东平侯之职,上大夫柳眉之子,柳絮是也。被奸臣所害,逃出京外。又遇强人叶世雄,苦迫男扮女装,卖落烟花之地,图骗财物是真。自料难与强徒争力,只得忍辱改装,卖落婊子船中。尔令兄到此快乐,有眼无珠,不识我男扮女装。将银赎我身价,实欲为偏。幸得令嫂不依,得遇千金。酒醉败露,望乞包涵。”小姐微笑:“你自称驸马,中途遇难,亦不可不信。尔既是有才的人,妾有对联,请君对来。”驸马说道:“小姐既有佳联,乞赐小生一观。” 小姐拾笔挥一对云:风清月静料知今晚无雨 驸马对云:天寒地冻必定明日成霜 小姐赞羡奇才:“请驸马另上一层楼打睡。你是至诚珍重之客,千万不可无礼。待妾明日差奴上长安打听。若系真驸马,设计放尔出生天。倘若冒认朝廷贵客,禀明哥嫂,送入公堂枷起。”“小生不敢多事。”手拈银灯点上绣楼。 小姐和衣不敢解带,一夜提防。见他珍重。是日天明,不敢惊动。下楼梳洗,转入花园。见一老奴在此,叫声:“富安快来。”“小姐有何吩咐?”我有白银五十,差尔往长安而去。禀知公子,假作问候我母舅金安。往京城打听,有个东床驸马,姓柳名絮。为奸臣所害,未知真否?打听明白,回来暗禀我知。不可对哥哥明言。回来有赏。”老奴领命,收拾行程。上堂告假:“禀上公子得知,小姐差老奴,问候母舅金安。”富大雄一听:“妹子尚有点甥舅之情,何况于我。尔代我传言,公子多多拜上问候。快去快回。莫使家中悬望。”“老奴晓得。”登程而去。 那位富小姐,手捧一盆热水,众侍婢齐声:“小姐也曾梳洗过了,要此热水何用?”“尔等有所不知,今有新侍婢,乃千金之体,忠臣之女。卖身到此,要你们小姐相称。因此送水上楼梳妆,从此不许尔这班贱人上楼,恐惊小姐。每日三飧,送茶饭上去,到楼门叫声:‘小姐。’自有开门搬入,不许擅进。如违重打不饶。”小姐将身上楼,关闭房门,轻敲阁板。惊醒驸马:“小生睡熟未醒,望小姐恕罪。”“奴有热水一盆,请君梳洗。尔但见我家嫂,装成妇女之声,免使败露。倘一识破机关,妾命在于尔手。”柳絮道:“小生从命。”从此,二人日间同食,夜间分楼各睡,无半点私心。按下不表。 再表屈忠成奸相,逃出京外,一路假作奉旨巡边。有日到归德府外东炮山。喽罗查问:“何处官兵?”米元太监回道:“是俺家到来,快上山报知大王,说尔母舅到。”喽兵走入聚义堂,将鼓乱打,惊动大王,姓木名雄。“禀上大王,有一队官兵,约有数千。声声说大王母舅要见。”寨主传令,大开寨门。甥舅相见,木雄道:“请问母舅,此位是谁?”太监回言:“就是左班丞相屈忠成,镇旨大将军屈忠立,司礼监姓鸡名肃。”大王上前见礼。“请入敝寨。”人马上山聚义堂聚会:“久闻丞相大名,如雷灌耳。身当宰相,光临何事?”“大王有所不知,朝廷无道,诬我造反,满门杀戮。感得令亲搭救,一同前来栖身。”大王欢喜,把金帛归库。“请丞相暂屈敝寨,招兵买马。杀入长安,斩了汉君,报却此恨。尔为天子,岂不美哉。”忠成道:“但得大王包涵,为我复恨,戴德无涯矣。”奸相埋名东炮山不表。 又表柳眉兵将,因住丹凤山,屡屡讨战。丹凤寨主,诈为不恤。又不能攻上,困了多日,将士好不耐烦。又闻圣旨宣召,朝廷因假驸马之故,况丹凤山马俊救驾功高,皇恩赐爵。无庸征伐,特诏召他回京。补左班丞相之职。柳眉得接圣旨,吩咐兵丁营将,拔寨起程。即日回朝复命不表。欲知驸马如何着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绣阁中私结良缘 公堂上糊涂立案 诗曰:不怜才貌是糊涂,立法须严恕法高。恺悌临民称父母,省刑薄罚政堪褒。 再说富家奴,非止一日,到了长安,投了客店。是日,见满朝文武出京迎接,纷纷拥从,便问店主人:“此位官长,居何官职?”店主接口道:“上大夫柳眉,旨召回京。封为左班丞相。他有子名唤柳絮。招为驸马。尚有三日,方得成亲。奸臣设计,假传圣旨,陷罪加害,将他枭首。幸得英雄,释放逃出京外。至今未知下落。屈奸相弑君不遂,感得丹凤山大王,姓马名俊。救驾有功,封为悦心王之职。奉旨暗访驸马而去。”富安闻言,欢喜无限。是日辞别客店,结了店银,登程回乡不表。 且表柳眉,到了京城。是日回府,明朝五更三点,肃整衣冠。命人持着提笼,步上朝堂中,文武齐来恭喜。分班坐下。忽闻龙凤鼓响,圣上驾临,大开午门。天子道:“众卿,有何事奏上?”上大夫柳眉趋上金鸾,俯伏口称万岁。奏道:“臣奉命征伐丹凤山寇兵,困了他屡讨不战。望乞恕罪。今蒙诏召回京,未知有何圣谕?”武帝道:“朕因屈忠成子屈方,假冒驸马,欲卿相认。今已败露,奸相逃匿。无用认识,将他发监。又丹凤山马俊,御园救驾。功大如天,封为悦心王之职,不用兵伐。马俊与尔子结义见弟。尔子被害,未知下落。着马俊四处暗访,免落奸佞之手。况钦左丞相之职,着卿升授。”柳眉谢恩,众臣退班。柳眉归回府第,不表。 且表富安,有日回到家中。转入堂前,见公子在坐,上前下礼。公子叫声:“富安尔回来了么?母舅安乐否?”富安说声:“幸赖安乐。”“转入花园,看守地方。”“老奴领命。”是晚,小姐入花园采花。富安下礼:“老奴奉命往长安,打听柳门之事。他的令尊柳眉,封为左班丞相之职。有一结义之兄,姓马名俊。为救驾有功,封为悦心王之职。奉旨遍访驸马,请小姐定夺。”小姐微笑:“访事有功,下日寄赏。”转入厨房,命人办酒。搬上绣楼,关了门户。 二人理席,小姐开声:“恭喜驸马,令尊拜相。尔有位令兄,救驾有功,封悦心王之职。奉旨访君。”驸马大叹一声:“任尔走尽天涯海角,焉能访得我着。望小姐救我一命,但得见兄父之面,后有千金报答。”小姐微笑道:“妾系深闺细女,要金银何用?与君男女混杂,同聚两月有余。外人知道,岂有不思疑之理。放君起程,日后有负妾之意。”欲吞欲吐,总总难言。驸马晓意,便说:“小姐呀,不嫌小生才疏学浅,落难之人。莫不是欲与小生共结和谐?”柳英含羞启齿道:“不幸父母早亡,家兄浪荡,恐后生非。故把终身相托。恐君见弃,未知允否?”驸马大喜:“早见妆台,才貌双全,女中少有。本公久存此心,但不敢乱语胡言。既蒙相许,足慰平生之愿。惟未择得冰人,恐惹苟合之讽。趁此风清月明,二家对天盟誓何如?”焚香跪下,祝曰:“男若负女,刀下死。女若负男,产中亡。”祷罢尔我相投,挽手理席饮酒。酒至数巡,已有几分醉态。正是,酒中色之媒,心中尔我相爱。食罢晚膳,柳絮相聿同榻,柳英不辞。是夕情胶如漆,云雨之欢。自此无分长忌。“小生有言,敢求小姐,明白指点,本公回京为是。”小姐冷笑道:“成亲未久,就此分离,直待满月之期,妾自有机谋,送君回京便是。”不觉茬苒,转瞬半月有余。 忽一日,富大雄在书房嗟怨道:“你恨妹子,不识意思,不行方便。将丫环留在身边,难遂我意。明日妻子生日之期。今晚料知妹子下楼,要焚祝敬之礼。待吾早食晚膳,躲归阁上。妹子下楼时节,将身上阁。把此丫环戏弄一场。暂宽胸中之气。”急食晚膳,躲归阁下。富小姐低声叫句:“驸马呀,明日家嫂生日之期。今晚妾要下阁备办物件,与家嫂称觞。独留君,尔形影孤单,寂寞欠陪,妾放心不下。又怕家兄上来,思行非礼。恐忧败露,如之奈何?不若今晚快些收拾杯盏,同下楼阁。尔且先去,妾身随后,勿离我之左右。一见哥嫂,小心行止,注意提防。”驸马含羞晓得。公子在楼底,看见丫环下来,大喜。一手挽住:“今晚天从人愿,有缘得遇,就在阁下救我渴怀。”驸马装成妇人态度:“公子不可胡为,小姐随后。”将东西放下欲走。富大雄向前双手抱住,压倒在地。用力扯烂衣裙。看见女转为男,登时气满填胸。大叫家人:“有贼在此。”家人急忙上前,将驸马捆起,推出厅前,缚于柱上。众手乱打,驸马痛楚难禁。叫声:“公子饶命才好。我本不是下贱之人,乃当今东床驸马是也。”大雄大怒:“假认朝廷命官,以为得脱。既为驸马,不应男扮女装,煽惑小生。骗了白银二百,尚不为奇。与我妹子在楼上,男女混杂,屈指数月。败我门风,要来何用,打死了罢。”小姐随后,听闻事露。羞颜答答,口不能言,只得忍泪回楼。 惊动潘氏,上堂道:“尔这贼子,不得无礼。”驸马叫声:“大娘子饶命呀,我是左班丞相之子柳絮是也。被奸臣所害,逃出在外。又遇强人所逼,火上加油。”富大雄开声说道:“娘子不可听他光棍之言,打死他罢。”潘氏说:“劝君不可打死,虽不奈何,独惜堂前污秽,出入惊心。不若送入公堂,问成死罪。自有官断,依律难宽,以报今仇。”公子命家人上来:“吾有一帖子,将他送上公堂。勿话绣楼与小姐混杂数月。尔说公子在烟花河下,买得一女子,只望收为一偏。岂知男扮女装。煽骗财物。恳大爷严刑鞠问勤招死罪,结案之日后有重谢。”家人领命,将驸马捆缚,押入县衙。惊动县主,姓白名登。一闻升堂,富府家人下跪:“禀上太爷,家爷到河下买得一妇人,价银二百两。只望收为一妾,谁知是男扮女装。望太爷审实煽骗之罪。务必严刑置之死地,结案之日,后有重谢。”县主命人带上来,驸马全礼不跪。叫声:“贵县救命。”县主拍起公案,大怒:“何等样人,见本县不下跪。”“贵县有所不知,本公乃当今驸马柳絮是也。”县主一怒:“冒认朝廷贵客,难以准信。就比男子汉,谁肯扮作女人。串同妓姐,骗人财帛。拐人子女,屡次而为,该当何罪?”驸马道:“贵县尔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公为被奸臣所害,中途又遇强人所逼。忍辱偷生。”县主大怒:“一派胡言。”叫:“皂班行刑,重打四十。”驸马自知难免,举手:“不用行刑,我被富家恶奴,打坏身体。难受行刑,愿写招词。”把口供递上官看,押入监牢,县主退堂。 因县主乃受屈奸放出,明知暗害王贵英男扮女装,竟将大盗名色,至罪详文申报上司,把驸马名字总总不题。富府奴仆回禀:“招认拐骗煽惑之罪,将来发监,待上司申奏,部文发回,然后处决。”欲知处决可有答救?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兄逼妹强离闺阁 仆伴主误进禅堂 诗曰:奸僧野道谝淫多,练性修真有几何?酒染色迷逾法戒,拥娇甘露念弥陀。 且说富大雄闻家人回报,将王贵英发监。其妻潘氏听见此话,即刻移步登楼。只见小姐在楼上悲哭,叫声:“小姐快开了门,吾有话说。”富柳英含泪开口:“嫂嫂救他的命。他不是下等贱人,乃是东床驸马。”潘氏回声:“这等光棍,冒认朝廷贵客,想脱身之罪。你系闺中细女,必知男扮女装,如何包藏数月,总不出言。莫不是贪图淫欲,暗结丝罗?”“嫂嫂明见,我想昔日,亦是我哥哥不好,至有败露之事。奴实见他,朝廷贵客,出口成文。才貌两全,故忍包藏不舍,误他性命。曾着家奴富安,往长安打听,果确真驸马。他令尊为左班丞相。奴欲禀哥哥知悉,又怕兄长性烈,不肯干休,难为驸马。恐朝廷日后知觉,见怪祸延不浅,满门诛戮悔之晚矣。”潘氏问道:“据你说来,是真驸马,可有私情否?”小姐含羞无语。潘氏说道:“为嫂一时失机,未曾问明小姐下落,将他送入公堂发监。不若下楼,在令兄面前,哀求哥哥送礼太爷,自有答救。” 无奈姑嫂下楼,出到堂前。看见胞兄,双膝跪下:“哥哥饶命呀,他本是金枝玉叶。此子不是下流之人,乃是当今驸马。父亲任左班丞相之职。恳快搭救,免受朝廷责罚。”公子大怒:“尔这贱婢,空贪淫欲,败坏门风。你尚敢斗胆上堂,不居羞耻,要与贼子讲情,应该打死。但念先人分面,饶尔全尸。我有利刃一张,丝带一条,要你辞阳,勿居人世,至贻外论,颜面无光。倘若不死,明日定斩不饶。”小姐手拾利刃,带泪回楼。闭门欲寻短见。潘氏又上楼来搭救。连声:“小姐快些开门。”柳英带泪开门,潘氏看见,丝带挂起。用手急收。“勿用寻此短见。愚嫂有一计,明日四更,女扮男装,走往京城。投入丞相府内,待尔翁媳相逢,把来历禀明公公。待等丞相行文到此,自有夫妻重逢之日,驸马有救之期。”小姐含泪回声:“虽蒙嫂嫂指示,独惜我三步不出闺门,路途不熟,如之奈何?”潘氏说道:“尔肯登程,为嫂不使尔孤身前往,打发富安同行。他路途必熟,岂不为美。”小姐开声:“男女同行其名不雅。”潘氏道:“不妨待我命一厨婆,共为三人同伴。”小姐应允。 潘氏下楼,见丈夫酒醉睡熟。打开衣箱,取出白银三百两,又把丈夫衣巾,多带几件。将身直入花园,叫声:“富安快来。”“主母呼唤何事?”“昔日上京,打听之事真假,说来。”老奴说道:“打听千真万真,胆敢谬言。”潘氏说声:“今家门不幸,公子逼死小姐。我念姑嫂之情,指点他女扮男装,命尔收拾行囊,与及厨婆三人,同往京都。哀求丞相,快来搭救驸马,日后封赏不小。”“老奴遵命。”复入厨房,叫声:“谢婆快来。”厨婆答应:“主母何事?”“小姐有难,私已驸马。公子大怒,要打死了他。我今指他迷津,命他登程,上京求见丞相。收拾行囊,尔可带小姐走一遭。”厨婆领命,一齐登楼阁:“小姐呀,愚嫂有盆不相送。有男子之衣物,即刻改装登程。”小姐接银拜别。“奴不知有姑嫂重逢之日否?小姐去后,千万差人到监中,安置驸马。”说罢,五鼓起程。是日,富公子一闻小姐逃走。差奴追赶。潘氏拦住:“不好,家丑不出外传,尚有坏君之名。教吩咐家人免追。”不表。 又表主仆三人逃难出外,离城数十里,小姐一路行来,一路悲苦。又遇春霖大降。叫声:“富安哥哥,可有地方避雨否?”富安答道:“前途有的。”行前不远,看见有所白松观。小姐低声说:“不可惊动里面食斋之人。”忽闻有步响声,看见二道人番回禅观。连声:“居士,贫道失接了。亦该进法堂避雨,岂在山门。倘遇来人看见,有怀我出家无慈悲之念。”小姐装成男子之声:“小生只为避雨,不敢擅进。”道士连叫两声,山门大开。接入禅堂,拜过三清尊圣。请到客堂奉茶。“请问居士高姓大名?”小姐答声:“小生姓富名英。上京求名。请问道长,尔贵法名号?”“贫道义名云清长老。”小姐开声,命家人取出白银十两,以为香油使用。道人连声说道:“多谢了。”忽见春霖越发滂沱大作。道长命人,设办斋筵,邀同宾主入席。数巡饮罢。道长命童,引入禅房安歇宿去了。 云清道人叫声:“二位师弟快来。”二道人说:“师兄叫唤何事?”“为兄眼观,这位富相公,人才出众。包裹内有白银数百两。待他睡熟,不若手持利刃,走入禅房,杀他三人。夺取财物,亦是一场生意。”兄弟三人,斟酌已定。时近三更,持刀进房。将门打开,富安拦截。“请问道人,更阑夜静,手持利刃,走入客房。惊动我主何事?”道人一刀将富安斩了。小姐惊慌欲走。走不得,交手又不能。道人上前,扯烂衣服,不觉露出妇人身体。云清大笑道:“善哉,美哉。原来是女扮男郎。尔这老虔婆,拐人幼女。拐去何方?不若将此女送与贫道为妻,万事干休。倘若不允,请头见刀。”小姐大喝高声:“我系左班丞相之媳,东床驸马之偏。女扮男装,上京求见公公。好把将奴释放,免使朝廷兵到,踏为平地。”道人大怒:“尔冒认丞相之媳妇,驸马之偏房。任从你话,有谁信听。”道人心中喜爱,假作威风。将刀一劈,照头斩去。厨婆向前拦截:“道长慈悲为是,方便为门。非是小姐不从哉。他妇道之家,不讲尔亦该晓得,我们身体,每月有污秽十天。今遇小姐身不洁净,系经下之期。恳待半月内,洁净身体,然后任你施为。”富小姐听闻,心中暗怒。不敢扬声埋怨,只得忍泪吞声。厨婆叩头,道长眼睛不住而看,只得亦出房去了。欲知富柳英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再表。 第十九回 追神鹿歼奸解厄 访驸马遇旧谈心 诗曰:交朋亦属五伦中,义气相投意更隆。千古桃园堪仰慕,誓齐生死一心同。 且说白松观道人,云清三人,杀死老奴富安,得了财帛。又见柳英露出身体,欲行苟且,厨婆缓计,道人依允。冷笑道:“看婆子面情,饶尔二命。限定十天,多日不许。然后理房成事。”把富安尸首安葬。将包裹抢夺,金帛归库。小姐含泪骂声厨娘:“为何应承?狗才总死何妨。”厨婆道:“非我应承,见道人如此狼恶,手持利刃,终难逃脱。不容开口,杀死富安。因此用计诱住。幸得道人准信,有十日之限期。或命不该如此,有人到来拜观,那时扬声大叫。得脱其命,亦未可知。无人入寺,亦是命该如此。待至八九天,期到之日。无可奈何,悬梁自尽,纵死未迟。”主婢定计,日夜不离左右。不觉数日。 离山四十里,有所黄土山。寨主姓赵名虎,上界白虎星降世。因为官逼民至此,便上山为王。百姓遵仰,混名公道大王。是日,夫妻在山前操练兵马。赵虎举眼一观,见有匹黄班鹿在此。命喽兵带马上来,押寨夫人马氏:“请问大王催急上马何事?”“本寨主,看有匹黄鹿,它是有益之物。擒它上山,得来下酒。故此催马追赶。”山过山,岭过岭。赵虎思想:“身骑马力壮,赶他不上。不若放它一箭。罢,罢。”忙忙把弓搭箭,定睛射去,被鹿口咬拖箭而逃。大王传令,一众喽兵赶上,看花鹿走到何处?众人赶至,举目见有白松观。一问鹿入此观,喽兵住足。便即禀上大王:“眼见梅花鹿走入观中去了。”赵虎命人打开观门。云清道长三人,出外迎接。合掌稽首:“请问大王,驾到何事?”“某家不是进香,不是讨物。只为追赶梅花鹿一匹,看见走入尔禅堂。快快交回,免使盘搜。”云清道:“大王差矣。贫道食素,不是食荤。纵有梅花鹿,应该送回,何用盘搜之话。” 赵虎命头目搜得来。看见房门,挟住箭一枝。用手一拔,将箭拔出。听闻里面,袅袅有女娇之声,连叫救命。头目走出客堂:“启禀大王,梅花鹿寻不着。到寻得一枝箭,用手一拔,听闻里面,娇声连叫救命。未知何故?特来禀知。”赵虎暗想:“此鹿不是山兽,看来神圣所使,其中必有含冤抱恨的人,待吾搭救。”大喝:“这野道,自称吃素,不是食荤。你是修真问道,应遵道教,谨守清规。为何留着良家妇女,禁于禅房。一饱私欲,有坏山门。未知陷害多少妇女,今日败露,罪不容诛。”野道说:“大王明见,是日他来拜观,女扮男装。贫道看见,这老虔婆,蛇头鼠眼,恐忧拐带人家妇女,故留在我禅林。待失主寻到,自然交回。”大王命头目打开房门,将妇人带出。“待孤审明,送他回乡。”头目领命,打开房门。小姐、厨婆,一齐跪下。叫声救命。头目开声:“我家大王黄土山寨主,仁德之人。尔有冤情,快去实说。哀求自有搭救。”小姐道:“烦劳引见。”主仆下跪说道:“乞大王救命呀。”白袍将把虎目一观:“尔是谁家之女,在此禅房,有辱清规。抑被道人所害?可把真情实诉,与尔作主。”“大王容禀,奴系前任襄阳县一女,父终任所。兄富大雄,寄居襄阳城内。奴名柳英,是左班丞相柳眉媳妇,东床驸马柳絮偏房。夫君落难,到此遭遇强人,叶世雄逼扮女装,卖落烟花。家兄肉眼无珠,赎他身契,欲收为妾。家嫂不允,带归奴之绣阁。是晚败露,奴见是忠臣之子。不忍加害,私结丝萝。我兄不念骨肉之亲,将奴逼死。家嫂指点迷津,女扮男装。主仆三人奔走,指望上京,得见家翁。宰相移文到县,搭救驸马。殊遇春霖下降滂沱,借寺避雨。签助香油银十两。是晚道人持刀入房,将家奴富安杀了。把妾袍衣扯破,露出妇人身体。野道不顾廉耻,顿起淫心,逼奴败节。奴实宁死不辱,奶婆相劝,用计诱住,限期十日,要行苟合。屈指数天,料难生命。今遇大王,乞恩救命。万代沾恩。”赵虎闻言大怒:“你妖道,把丞相令媳、东床驸马偏房,想来加害。幸得有福之人,遇着某家。”吩咐快动手,将道人捆住。亲临盘搜,搜出衣箱内,许多男女衣巾。即把金银粮草,带回本寨。命喽罗架起柴薪,将观烧为白地。又将道人推入火中,烧为灰烬。“请夫人到寨内,有贱房相陪。救出驸马,自有重逢之日。”小姐欢喜上山,马氏夫人迎接,拜为姊妹。是日赵虎身中有病,日轻日重,不能救得驸马,请医调治,不表。 且表悦心王三人,奉旨访驸马,直望洛阳登程。是日经过山前,所闻锣声一响,走出一班头目,要买路钱。马俊呵呵大笑:“请问高山甚名?寨主何姓?”喽兵回声:“此山名曰虎炮山,大王姓包名刚。”马俊闻言:“谢天谢地。”张珍、李凤道:“动问王爷,为何拜谢天地起来?”“张将军有所不知,系我结拜四弟。”叫喽罗:“快报上大王,尔说丹凤山马俊要见。”喽罗走入禀知:“大王,有一赤面汉子,声说马俊要见。”包刚闻言大喜,大开寨门,兄弟重逢,请入寨中。相公一入寨中,坐下叙谈旧日之情。“借问大哥,此二位是谁”?“系张珍、李凤,救尔二哥的大恩人。”一齐见礼坐下。马俊叫声:“四弟如何在此为响马?”“大哥有所不知,昔日尔打死人命逃出,弟有家母在堂,不能随行。不幸慈母归世,要往湖广访尔。被强人拦截,祭起平生之力,杀了无名寨主。中军立我为尊。一向未知众位哥哥下落,今幸相逢。请道其详。”马俊回言:“为着人命之事,逃出荆州丹凤山为王。惊动朝廷,命上大夫柳眉带兵征伐。叔侄之情,难忍交兵。上京探事真假,又闻二弟身荣,被奸臣所害。愚兄出首,御园救驾有功,蒙圣恩封为悦心王之职。今同二位,奉旨寻访驸马。若见二弟,必回洛阳家乡。因此经过,幸遇相逢。正天所使也。”包刚大喜,明日一同寻兄。二将道:“弃却绿林,归于正果,岂不美哉。”讲罢,命喽罗办酒。与大哥二位足下叙饮不表。 欲知包刚下山不下山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到升平舅甥聚首 说梁山强寇归投 诗曰:义气先声足服人,不关勇力与多军。一心一德存忠信,遍处风行天下闻。 且说悦心王马俊,奉旨为寻二弟柳絮,路经虎炮山,遇着四弟包刚在此为王。包刚欲跟随同寻柳絮,马俊说:“不可。暂隐身于虎炮山,以待机变。又恐人众下山惊人耳目,似此不便。待某寻着驸马,返京一齐引见。”包刚依允。传令办酒饯行,畅饮欢怀。是日,兄弟分别登程。 连行两日,马俊心中不乐。大叹一声,二人问道:“请问王爷,马上如何嗟叹?”马俊含泪道:“远望舅父家乡,昔日打死人命,带舍妹逃出,寄托母舅家中抚养。屈指两载,意欲进马,入庄相望。又见朝命在身,不敢停留。”二将答声:“王爷差矣,既有王姑,寄在令亲居养,亦要重逢相会。虽有朝命在身,圣上并无日期限定,这亦无妨。”“二弟说得有理。”三人催马入庄,庄丁看见,认得马俊相公。向前施礼迎接:“相公呀,家爷有病在床,思念日久。请入相见。”三人落马,进入厅前。看见堂上,许多宾客,一一施礼。马俊入到书房,开声:“母舅万安”杨英举眼一观:“原来是尔这畜生,一向作何事业?总不回头。”马俊回声:“甥子之罪。”把前后旧事,尽禀一遍。杨英欢喜无限。“借问母舅贵体病症如何而起?”母舅道:“若问病体,非别而来。为尔妹子之事,忧郁得成病症。”马俊惊问:“为何舍妹之事?”员外道:“情因九月重阳佳节,带着甥女上山参拜公婆坟墓。却被小梁山响马罗清看见甥女,逼为押寨夫人。老夫不允,他立定战期。再迟三日,带兵前来攻打。我已因此,请齐宾客。守望相助,救护我庄。”马俊闻言,冷笑:“母舅放心,待我明日,修书一纸,上山退贼。谅他不敢前来扰乱。”员外大喜,一出堂前,宾客见礼:“二位将军光临,老村愚有病失接,失接。”二将回礼。“初进宝庄,敢候金安。”杨英道:“不敢。”命人奉茶,各各坐下。又叫丫环入绣帏报喜。 丫环身近床边表:“小姐呀,十分恭喜了。尔今令兄到来相望。”马鸾英一闻此信离床问道:“侍婢,我哥哥来了真的?”丫环回声:“令兄到来,不是紧要,更有一喜。表相公救驾有功,封为悦心王之职。”小姐闻言道:“快随我下楼而去。”下了楼阁,步出堂前。见许多宾客,登时住步。命侍婢上堂,报知员外。“小姐出堂。”员外说道:“众位诸亲,请过东厅入坐,舍甥女出堂与兄相会。”张李二将举步回避。马俊叫声:“将军差矣。吾妹亦是尔妹,如何拘礼。”鸾英出见,口称哥哥万福。“贤妹少礼。”上前参见二位哥哥,二将还礼。“请问兄长,一向何处安身?作何事业?”马俊把前事,这般这般,如此如此,尽讲一番。“贤妹请回楼上。”小姐欢喜回楼。员外命人办酒,是日众饮一场。 马俊修书一封,命庄丁二名,引李凤将军,上小梁山去。叫声:“李贤弟,不可入他山林,叫罗清出山前接书。着他依书成事。”李凤领命起行,出庄三十里前。喽罗查问:“是谁敢窥探山寨?”李凤大笑:“快请寨主出来,迎接悦心王之书。尔说是,丹凤山马俊传书到来。”喽罗急走入聚义堂,将响马鼓乱打。惊动罗清上堂。“禀上大王,有一人自称丹凤山马俊有书,请大王出山前迎接,此书不得乱进。”罗清闻言大喜,大开寨门:“请问将军,高姓大名?”李凤道:“某系悦心王右营标下之将,李凤是也。”罗清道:“请问将军,悦心王是谁?”“就是马俊王爷也。”“借书一观。”将书递上,其书曰: 金菊开黄,朵朵呈艳。正佳景宜人之候也。但尔为梁山之主,某为丹凤之尊。曾闻古今响马,非独尔我。坐茅不损草,方称豪杰。势压村愚,枉为英雄?某自上丹凤山为王,惊动朝廷。蒙圣恩招安,弃邪归正。侥幸御园救驾有功,官拜悦心王之职。奉旨微行,访驸马义弟。经过升平庄,登门拜公。庄主是我舍亲母舅。曾闻舅甥上山,重阳之日,遇寨主观见,欲逼为押寨。母舅相拒,择定战期,登庄虏掠,惊吓村民。兹修一札,奔报知之。若念同党手足之情,隐身埋名,暂为梁山寨主。待俊成功之日,回朝奏闻圣上招安。足下高官显爵,共为一殿之臣。封妻荫子,扬名后世。名垂束帛,岂不忻幸。倘若痴迷不醒,见书不念,尔有乌合之众,我岂无擒将之兵。日近之期,等候贵兵到境,决一雌雄。待尔回头是岸,斯时悔之晚矣。特着右营将军持书,嵩候回音。 却说悦心王马俊书到,小梁山寨主知道。罗清接书醒悟,微笑道:“李将军,原书交回。奉言拜上王爷见谅。早知悦心王令妹,某不敢多言。恨杨英隐口不说,致此冲撞。惟今知罪,多多拜上。恳王爷日后,收为部下之将。执鞭坠镫,得一官半职,足慰平生之愿。”李凤辞别回庄,将原书交回。亦依罗清言语,一一奉知。声言:“罗清不识令妹王姑,又说员外不说王爷之名。从今以后,不敢侵犯宝庄。望王爷提拔,收为部下之将幸矣。”马俊道:“似此难怪。”满堂宾客,齐声喝采,名传天下。“幸得王爷早到,如迟几日,断不能相拒此贼。”马俊欢喜,连住三日。众亲请回,马俊别了母舅,欲起登程不表。 欲知登程何去?母舅有甚言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别舅妹公办劳忙 救柳絮死生瞬息 诗曰:人事双亲出事君,身承王命定辛勤。但看夏王平水任,呱呱三过若无闻。 且表马俊住过三日,辞别母舅,又离妹子。登程寻访驸马柳絮而去。杨员外问道:“今往何处?”马俊道:“甥子奉命访柳絮驸马,暂别母舅,不日回来。”员外道:“愚舅父有话说尔知之。自别数年,未曾见面。尔母舅望渴已甚。因尔妹子,昨日梁山之事,令我担忧。带同妹子登程,便为可也。”马俊道:“舅父差矣。小甥不是回京,又不是回乡。要往天涯海角,访寻驸马贤弟下落。路上焉能方便,不若暂留数月。回京复命,迎接母舅与舍妹一齐到京都,同享荣华。”员外道:“不幸尔妗母身故,况我耄耋风烛之年,表兄出领边庭远难通信。近来响马太多,若我不测,诚恐妹子终身无靠。带随同往,免使老心忧虑。”马俊回声,唤妹子出来。小姐上前施礼:“请问哥哥,唤妹子上堂何事?”“为兄奉命,寻访驸马。母舅要尔交还于我,谅尔鞋弓袜小,怎能随行。因此唤尔上堂,尔意知如何?”小姐说:“哥哥那里话来,尔上天跟到凌霄殿,寸步我防离。望兄提携为是。”马俊说声:“要去则去,要女扮男装,方得便当。”小姐欢喜上楼,改装拜别母舅。杨英自有一番嘱咐,无庸烦述。同兄举步登程。 一出庄前,马俊叫声:“妹子,把愚兄匹马,尔为脚力。”小姐微笑:“多谢哥哥。”上马而行。岂知此马性烈,把王姑跑落地下。马俊向前扶起,说一声:“母舅呀,害杀我也。”命二将轮流背起王姑,是日到登封县投店安宿。店主出来迎接。一眼瞧见,原来旧日家奴,马二叩头:“原来相公、小姐。昔日员外归世,蒙相公发回身契。在此开间客店度日。邂逅相逢,幸莫大焉。”马俊叫声:“二哥可有嫂嫂否?”老奴道:“现有贱室。”马俊道:“请嫂嫂出堂,我有话商量。”马二夫妇近前,王爷说声:“嫂嫂莫开此店,收了招牌,休要接客。”老奴从命,妻子上堂,与小姐行礼。马二请问:“主人一向作何事业?身在何处?”马俊把封王之事,一一讲明。 是日,马俊、张、李三人会议,叫声:“二位将军,本藩想错念头。料知驸马不是回乡,必往荆州寻父。久闻湖广地名三楚,或落在荆州亦未可见得。不若将舍妹,托在家奴伏侍。我往湖广走上一遭。”二将答声:“说得有理。”是朝,用过早膳。叫马二带马过来。“请问王爷何处而去?”马俊道:“要往湖广访弟,今公留下舍妹在此,小心伏侍。并有白银一百两,与尔主仆度日。千万不可开铺,免至男女混杂,有失妹子之礼。多者百日,少者数十天回来。兄妹主仆,一齐到京城,共享荣华。”小姐闻言出堂:“哥哥何处去?”马俊说道:“要往湖广荆州,寻访驸马。幸得马二哥嫂在此,愚兄留落白银,日中所用,千万不可在门前企立,恐惹是非。”说罢,三人起马。小姐送了出门:“望兄早日回来,以免挂念。”马二夫妻相送,王爷自有一番叮咛。叫声回避,催马登程。 非止一日,到了襄阳投下旅店。店主迎接,食过朝膳。但见乡人,纷纷说道:“往法场之上杀人。”三人:“借问店主,杀甚么的人?”店主道:“杀者是京城来的大大光棍。男扮一人,骗人财物,辱人闺女。到官审讯,又认甚么朝中柳驸马云云。县主申文上司,上奏部覆速决。今在法场枭首。”三人猜疑,往法场一观。一到法场,看见人行挤拥。听闻有祭奠哭泣之声,近前观看,见一个婊子声声贤弟,泪流不止,悲苦凄楚,看者无不下泪。马俊近前,左右观瞧。看见貌似东床驸马,头上青丝散乱。心中着惊,只得近前,拨开青丝细看,认得系柳絮驸马。大吃一惊,双手抱住:“贤弟呀,受惊了。”张珍向前扯去杀票。李凤近前解他绳索。杀手大喝一声:“何等样人,敢劫法场?”张珍道:“快快叫县官,迎接马千岁。”差人急跑,报知县衙。驸马复苏,大叫一声:“哥哥,莫不是九泉相会?”马俊道:“非也,阳世重逢。”张李二人,向前施礼。“原来是二位恩公。”四人聚谈。 且说县主亲临:“请问三位是谁?敢把犯人善救。”马俊微笑道:“本藩悦心王在此。”县主道:“卑职有眼无珠,既是王爷光临,有何凭据?”“现有天子文凭、御带为凭。”县主一见下跪。马俊大怒:“身为县令,多大前程,擅斩驸马。”县主道:“王爷息怒。请到卑职敝衙,待下官一一禀之。”兄弟四人,骑马入下衙门。金娘见弟得救,欢喜不胜。柳絮道:“姐姐暂回船,忍耐数日。待愚兄命人来接。”兄妹分别。金娘拜辞王爷,不表。 且表四人来到县衙下马。马俊居中坐下。叫:“县令过来。”“卑职俟候。”“急办香水,待驸马沐浴更衣。”县官领命,驸马梳洗出堂,重施一礼。马俊开声问道:“贤弟,尔既称才子,不应男扮女装,有辱家门。亦难免不应之罪。”驸马大叹一声:“蒙二位将军释放,只望往荆州寻父。殊料于途遇强人叶世雄,抢夺行囊。手持利刃,逼扮女装,图卖骗人财帛。忍辱偷生,不得不扮。卖落烟花,逼为妓妇。幸遇家叔之女遮瞒,未曾败露,先祭奠者是也。有一土豪,姓富名大雄,有眼无珠。赎吾身契,带回家中,立我为偏。雄妻不允,带归楼上,交他妹子唤使。一月有余,恐防败露,丑话传扬,有辱闺中不雅。暗暗包藏,真女中君子。又差人上京,探得贤兄位居藩王,奉上访我。只得哀求他,设计出生。又蒙富妹结为丝萝。弟你一见,只强王嫱。岂知大雄,意我是个女流。暗里逼吾苟合,是致败露。富大雄不容分诉,将弟乱打。幸得他妻潘氏搭救。送入公堂,县主不容开口,重刑逼招。招为大盗,煽骗财帛。男扮女装,辱人闺女。受刑不起,之罪不得不招。发监受苦,部文回覆,今日法场枭首。得遇三人搭救,倘话来迟,命归乌有。”马俊拍案大怒:“好大胆,襄阳县知县。苟且决事,贪酷殃民。不思图报国恩。你为县令,亦该查明,方可动刑。如何不容开口,置之死地。不以驸马真假,申文竟以别名陷害,逼良为匪。幸得本藩来急,驸马命不该终。倘若来迟,把驸马难为,那时九族当诛,怎补朝廷恼恨。待本藩申奏,将尔斩首,方消今日之忿。”未知将襄阳县,如何下落?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灾去福来欣聚会 奸强善弱愠欺凌 诗曰:金兰睽别已三秋,此日相逢尽慰惆。同心同德扶邦国,名表凌烟兴并休。 且说马王爷兄弟四人,在县署大怒:“他日奏闻圣上,把你九族当诛,不足为奇。几乎误了朝廷柱石,尔知罪否?”知县叩首:“容禀,卑职虽闻驸马之名,恨我未曾拜识。驸马虽也说真名姓,卑职恐防光棍冒认。朝中命官,持罪非轻。细想驸马既为才子,谁肯男扮女装?谁人知晓驸马忍辱偷生?刑法乃朝廷所设,不是下官私造。未曾圣刑,驸马招认。现有招词奉献,无奈收监。详文上司。上司不把驸马情由奏上,单奏大盗骗夺闺女。部文驳落,要行正法,奉旨监斩。幸得福大寿长,王爷搭救。”马俊一怒:“吾弟已说知名姓,朝廷也曾各处出谕访寻驸马。岂有不知,理宜查察。尔尚在本公案前,搪塞分辩,罪无可免。立请圣旨,摘去衣冠。命交府监拘禁。待异日发落。”又命邻邑周辉署印赴任,捉拿土豪富大雄到来。将功论赏。“卑职领命。”带随衙役出行。 一到富家,家人看见太爷亲临来到,急报员外,大雄迎接:“请问年叔到来,光降敝宅,不胜幸甚。”县主喝声:“尔祸事已至。前者送此犯人,乃是朝中驸马。今奉王爷之命,特来拿你。”吩咐差人,动手锁回衙罢。家人将此事禀知主母,潘氏闻夫被获,自思:“姑娘逃脱,皆是奴之所计。不免亲到公堂禀明此事,可以赎夫之罪,也未见得。”只得抛头露面,上到公堂。只见县主大爷在堂,双膝跪下。夫君缚在堂前。马俊说道:“贵县请起。”吩咐带上堂来。富大雄下跪:“王爷在上,小童生无罪,为何县差拘押锁拿?”驸马开声道:“尔抬头认得我否?”大雄一观:“未识尊官是谁?”柳絮说声:“不识当今驸马爷柳絮么?昔日苦逼多般,被害落在尔家。尔妹子念我金枝玉叶,情愿终身相托,无嫌我系落难之人。事虽亦是,尔在河下贪花至此,应当回心,该念骨肉之情。送我夫妻上到长安,岂无荣华之日。不应持交官势,陷害驸马。有何言语分辩。”大雄回声:“容禀,既为朝廷命官,谁人得识。亦不应荡落烟巷之地,男扮女装。谁不道是光棍假认驸马,何人肯信。望王爷开恩恕罪。”驸马大怒:“古今名人,谁无灾难。应该将你处死,念在尔妹子之情,交回尔妹就罢,若无妹子,决不容情。”大雄回禀:“舍妹与驸马爷,宿世姻缘,恐吾见责,是日逃出,未知凶吉。”驸马闻言大怒:“尔害本公犹可,尔妹子系是同胞,尚且逼死。”喝令皂班:“举板重打,四十大板。”皂差领命打板二十,大雄叫苦连天,皮开肉烂。看见一妇人抱板求恳:“驸马息怒,小妇人系潘氏。特来出首,小姐之事。昔日蚁夫有辱于驸马。小姐私结罗帏,难怪蚁夫所辱。后来小姐亦是奴之出计,女扮男装,主仆三人,上长安面禀丞相,搭救于尔。一出门行已有数月,未有回音。”驸马回嗔作喜道:“该把大雄重责四十,但念你妻之面上,免了一半。”吩咐住板:“待本公回朝,一见二夫人,接尔上京,自有姑嫂重逢之日。”大雄负疼,夫妻谢恩而回。 县主摆酒,马俊命张李二人返回客店,迁放什物,是日登程。吩咐:“贵县与我办两款事宜。委差捉拿叶世雄,将来依正国法。一便拜本回朝。一便命人往河下,去十娘舟船查问。将柳金娘接来,尔衙内安身,不可有误。”“卑贱领命。” 四人起马,一到江边。听闻有妇人之声,叫:“贤弟,尔且慢走。”柳絮回头一看,见是姐姐。柳絮下马,叫声:“姐姐,把尔终身之事,耗在县衙。弟今上京,禀明叔婶,然后迎接。”金娘含泪:“愚姐不幸,失身烟花之地。有甚颜面,见爹娘并伯叔乎。但望尔开枝发叶,高升禄位。念在至亲,不使我父母香炉冷落。”语罢,两泪交淋,将身投下水去。驸马见此,手忙足乱。命河下之人:“用心搭救,自有重赏。”河间水手,奋勇向前,濯渊寻觅。打捞尸首上来,面如土色,半息全无,哀哉身故。柳絮痛哭,泪难禁落。马俊亦见伤心。众兄弟摧逼登程。柳絮无奈,止泪吩咐:“贵县代我备棺收札。”县官领命。是日柳絮随二人,觅地安葬。大哭拜奠一番,镌碑记念。事已停当,四人直望登封而行,不表。 再说登封县内,有一姓邝名凤,花名放山虎。是左道旁门之故,身居土豪,常常势压凌人。是日经过马二门首,见他闭门不开,未知何故。况近闻马二店内,有一美人。待吾踩入试探虚真,命人直入。马二一见大惊,认得是土豪老爷,急众人坐下。“请问员外,到来何事?”邝凤说道:“马二为何不开铺,其中必有缘故?”马二说道:“员外明见,近日全无生理,难以度日。因此闭门别业,另寻工作,近度韶光。”土豪微笑:“近闻尔店中,有些歹事。”命人去查,众奴领命,查过:“回禀员外,马二胡应之语。里面有一细女,十分美貌。未晓何方人氏,藏住店中。”土豪进入一看,汗流满头,欲火难禁,命家人抢来。马二向前拦住:“员外切勿动手。我小姐他不是别人,是我主人马俊悦心王之妹。我原马家之仆,今王爷往外公事,不日就回。留下小姐,在我夫妻伏侍。他上荆州,访驸马而行,不日回来,幸勿欺藐。”土豪大笑:“但闻马俊之名,未见其面。尔借他之势,惊吓于我。慢道马俊妹子,就比天子之妹,何足为奇。”命家人动手即抢去了。王姑凄楚难言,马二哭哭啼啼,大声小叫:“众位救命。”街邻惧匪凶恶,个个隐不出声。马二欲寻短见,妻子劝道:“你不用如此,不若今夜收拾登程。往湖广荆州,或者路遇王爷,禀明其事。待王爷起兵来救,亦未可定。”马二是晚夫妻逃走去了。街邻总不知觉。 邝凤得了王姑,皆回家中。心满意足,不表。欲知王姑生死,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为贪淫左目中伤 惧征讨携家奔遁 诗曰:奸险小人立志查,贪淫岂顾理偏差。惧征畏罪人翻悔,远遁携家泛海涯。 且表王姑被害,邝凤将他安置石室。马小姐骂声不绝:“尔这奸恶,抢人妇女,罪不容诛。急急送回马二店中就罢。倘若不依,家兄到来,剿绝尔门,踏为平地,那时悔之莫及。”土豪大叫:“你令兄是谁,难放入吾眼内。”向前抱住,百般调戏。王姑性烈,把金簪刺入邝凤左目,邝凤气绝倒地。满身鲜血,痛苦难声。家人急忙扶起。土豪妻妾,把王姑捆住,举手乱打。王姑叫苦连天。谁敢答应。土豪醒来,大叹一声:“天之有日月,即人之两目。今日被尔贼人,坏我左目,献羞于人,有何面目见人乎?众位娘子,将他囚入房中,不可难为。待我全愈之日,与他理论。”众妻妾带他入房,轮易看守。又表邝凤命人请医调治不表。 单表黄土山赵虎大王,闻喽兵报道:“悦心王救了驸马,兄弟数人,往河南登封县去了。”富小姐闻报,带泪含愁:“恳大王往登封县,见驸马,说明此事,感恩不浅。”大王吩咐头目雇大船一只,带兵四十名。头目押住粮草,下舟登程。留下头领、众喽兵守寨。押寨夫人与富小姐,送大王开船到扬子江中,大海无涯,被狂风一阵,打折大桅,任他漂荡,不知何处而去。 又表马俊,到登封县,命舟人湾船,食过朝膳,吩咐:“三位贤弟坐在船舟,待我登岸见着舍妹、家仆,一齐下船,开身未迟。”三人答应:“领命,愿兄快去快回,免使弟等盼望。”马俊此时,心如箭急,直到了马二店中,见闭门未开,欢喜无限。连叫数声,内无人应。对门说:“客官尔叫破喉咙,难得他应。”马俊下马,向前施礼。“敢问老丈,他夫妻何处而去?”老人回礼说道:“马二原是悦心王爷马俊之仆。他在此开店度日,已经多年。前者数月王爷留下王姑马鸾英,交他夫妻伏侍,去访驸马,是为安乐。谁料福无重至,祸不单行,那知此处有一土豪姓邝名凤,浑名放山虎,与本处官员如同兄弟,纵有天大事,不奈他何。是日到店,见马小姐美貌,登时抢去。他夫妻二人在街上叫喊,有谁人搭救?邝凤尚欲加害,他夫妻二人故此逃走去了。”马俊闻言大惊失色:“请问老丈,舍妹被捉时,有多少日期?”老人闻声下跪:“原来是王爷千岁,伏乞恕罪。”用手扶起:“老丈不用扬声,可闻舍妹生死否?”老人说道:“约有数月,未知凶吉。”马俊愤怒:“若不杀绝尔满门,誓不回京。”“请问老丈,文武衙门,在于何处?”老人指点:“进城就是。千万不可到文官衙门,此处文官尽是往来交结,如同手足,有事不能伸冤,尚反为不美。惟今有一位镇南将军,姓白名豹。初到营伍,恳王爷命他起兵,除其土豪,与万民雪恨。” 马俊上马进城,一到辕门。小军大喝:“何等样人,擅闯辕门?”王爷微笑:“军士报去,快请营主出来相见。我非别人,尔说悦心王在此要见。”军士急走进营禀知:“有一位赤面汉子,自称悦心王,请将军定夺。”白豹闻知,传令开门迎接。向前下跪:“王爷光临,末将失迎,恕罪,恕罪。”将军以礼延入内堂坐定。“请问将军,到营多少日了。”“小将不满半月。”“如此难怪,我有一事,借尔口气,请登封知县,过衙酌议。”“末将领命。”差人相请。知县一到,将军出迎:“贤令请入敝营。”正营坐下,便问:“将军相唤下官,何事?”白豹说道:“非我相请,悦心王在内,快进相见。”知县着惊,向前下跪:“卑职登封县知县丁昌叩见王爷千岁。”马俊大怒:“知县,尔知罪否?”丁昌道:“卑职知罪,失接王爷。”马俊微笑道:“本藩微行,何用迎接。尔为一邑之主,主宰包藏土豪,贪财受贿,屈陷良民。”知县叩首:“请问土豪是谁?”马俊说道:“巨匪姓邝名凤,浑名放山虎。慢道土豪,俱今万民,无不畏惧。尔为知县,佯作不知。枉为民上!慢道别的,就我本藩舍妹,尚且被他捉去,未知生死。但尔枉受朝廷俸禄,尸位素飧。”当堂摘印,喝令:“枷锁收监,待异日奏闻再处。”将军下跪请罪。马俊说道:“非关尔事,请起,命尔即刻点起五百雄兵,待本藩连夜捉贼。”白豹命中军点兵,命人摆酒与王爷众位洗尘。马俊命侯补县,接印署任。 有丁知县家人,走往报知。将身进入,禀说:“员外不好了。”邝凤吃惊,问何事故,丁家人道:“马俊到来,现在白豹营中,点起雄兵。把我家爷枷锁收监。连夜提兵,捉拿员外。”邝凤大喜:“多得你们通报,不然难防。”赏银数十酬谢。“某应快与马俊连夜对敌,见一雌雄。又恐敌他不过,不若将渠妹子,连夜解往飞鹅岭万寿寺,交俾我师承受。纵有雄兵百万,决无忧矣。”将身直入,叫声:“众位娘子,快收拾东西行李,祸及到了。”命家人将马小姐捆起,紧闭前门,后门逃出。马俊兵到庄前,重重围住。命人骂战,三更时分,全无一人答应。王爷驾起腾云,飞入庄里。看见尽是空屋。直入厨中,见一老妈睡熟。叫声:“妇人,可知邝凤去向否?”妇人离床:“我家主人,逃走上万寿寺去了。”马俊又问:“马小姐生死如何?”妇人答声:“好一位贞烈女子,将金簪刺入我主人左目。我家主人,眼目不明。因此未曾逼婚。一齐解上万寿寺去也。”王爷问道:“有多少路程?”“离城三百余里。”马俊飞番出来,白豹动问:“可见土豪否?”马俊道:“被他走了。连舍妹一齐解上飞鹅岭万寿寺而去。”将军欠身施礼:“小将初到登封,曾闻飞鹅岭妖道利害。这几百兵丁,如何抵敌?不如回敝营,挑三千人马,直往飞鹅岭与他决战。” 马俊收兵,命将军回营挑选三千雄兵等候:“待本藩此去就来。”忙催马到河边,连叫几声:“贤弟快来。”驸马闻声,三人出船迎接:“请问哥哥,为何不见令妹到此?”“贤弟不消题起,马二不知去向,舍妹被土豪邝凤,浑名放山虎所抢。因奸不遂,解上飞鹅岭万寿寺去了。愚兄提兵征伐。尔三人静坐舟中打听,不可上岸,恐防有失。”三人回声:“兄长吩咐,弟当从命。恳哥哥小心提兵。”王爷辞别回营,操兵不表。欲知王姑如何得脱?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全贞节咬舌归阴 救妹子败兵失散 诗曰:贪淫妖道术高强,杀败雄师将士亡。有日罪盈难遁脱,昭昭报应岂容藏。 且说马俊回船,与兄弟暂别。转回营中,唤白豹点兵数千,征伐飞鹅岭万寿寺。再表土豪邝凤,惧马俊兵到,将王姑解上飞鹅岭。一日来到万寿寺前,道人迎接。安置家眷,到方丈禅房,参见师尊。九龙真人叫声:“贤徒少礼。”“弟子奉师命回乡,拿有一个绝色女子,悦心王马俊之妹,名唤马鸾英。他不肯与弟子成亲,又被渠将金簪刺伤弟子左目。曾闻他兄长起兵擒我。将贱婢送到师尊驾前,请旨定夺。”九龙真人一笑:“将他女子带上来。”即把马小姐带到堂前。妖道一看,心中大喜。王姑大怒:“尔是出家之人,将本王姑置身何处?快快送我回家兄之处,免动兵刀。”道人冷笑:“久闻你令兄大名,纵有雄兵百万,吾无惧矣。劝尔小心伏侍于我,传技尔法力,自有长春不老之方。”小姐大怒,连骂妖道不绝。道人一怒:“不识美爱,尚然抗拒。”命徒弟动手:“将他缚在石台之上。看他如何,或有转意未可料得。”邝凤预备出征器械。妖道直入石台,要耍弄王姑。小姐大惊,料难得脱。大叹一声,用舌头伸出,银牙一咬。连声喊苦,满身鲜血,气绝归阴。道人近前一看,真真可惜。带怒出三清殿前坐下。闷闷不乐。邝凤:“请问师尊,此事可成否?”真人说声:“不消题起,贱婢咬舌身亡。”吩咐众门徒:“将他尸首,抬出后山,放在高岭,不许安葬。”众门徒领命,抛出山脚,尸骸暴露,任他蝇蚋蛄嘬。 有一壮士姓马名雄,行年四十。上山射雁为生,见有青年妇女,睡在山脚。左顾右盼,见他满身鲜血,两眼朝天。意欲将手向心窝一摸,以定他的生死:“...惟是他系妇人,古云,男女授受不亲。用手一摸,恐失体统。”便将他左右掌心一看,见尚带暖色,柔软如绵。马雄心中思想:“见死不救,是何人乎?待吾把他背在肩头,带回家中。调养他好,然后酌处。”将到自己庄门,忽有道姑,口念阿弥陀,叫声:“居士,此位是谁?”壮士说:“面无相识,见他被害之人。左右掌心,身中尚暖。必有还魂之日。”道姑慈悲,向前一观:“尔是英雄烈士,可有妙药搭救否?”马雄道:“村落庸夫,焉有妙药?万望道姑,可有妙药,救此残生为是!”道姑说:“常有妙药在身,得行方便。待吾一救。”取药近前,放在牙关之内。仙丹进腹,小姐慢慢复苏。将身立起,掩住花容,向着道姑施礼。语音不正,用手指指。道姑开声:“请问居士,尔有几位儿女否?”马雄道:“老拙命蹇全无,只有贱内一人。”道姑说:“居士何不收他为义女?待贫道到尔家中,大展慈悲,医好他的舌头,平复如旧,全愈之日,不枉尔我功劳。”马雄欢喜,带入门庭。姜氏迎接,细问根由。马雄将此事一一说知。妻子闻言欢喜,迎接入内。慈悲稳身调治王姑,不表。 又表马俊兵到飞鹅岭,是晚扎住营头,周围困住。九龙真人闻报,命邝凤当先出敌。马俊出兵,举眼看见他面肉横纹,眼生三角,真真狠恶,左目不明,便知仇人。便催马向前说:“来者莫非邝凤贼么?”邝凤道:“既识贫道之名,何须再问。尔莫不是马俊么?”“本藩是也。快把舍妹放出,免作刀头之鬼!”邝凤冷笑:“早来两日,兄妹相逢。为他不受吾师敬重。咬舌身亡。”王爷大怒,用刀一劈。他把铜棍招架。两兵混战,战有数十个回合,未分高低。马俊自思:“奸贼武艺不如我,又恐有法宝在身。不若先下手为强。”祭起三合明珠宝剑,豪光掩眼。把邝凤一刀砍为两段。九龙真人一见,催动一匹卷毛马,上前大喝:“马俊休逞英雄,伤吾门徒。尔报妹之冤,我报门徒之仇。”马俊意欲起刀,白豹拦住,“待小弟杀贼,以显头功。”九龙真人暗中一想:“我见他有豪光盖眼,必有法宝在身。不若先下手罢。”祭起九龙棍一条,邪火满天,乌云遮日。可惜三千人马,焦头烂额,死者无数。白豹将军亦在阵亡。马俊幸有宝剑傍身,戴起飞天帽,驾起云头,直程飞往归德城。取救而去。一路腾云:“嗟噫白豹将军,少年英雄,为着舍妹而亡。此德铭感于心。”妖道得了许多营盘器械,见满地尸首,命门徒总敛安葬,按下不表。 且表驸马三人,在舟中论议:“未知哥哥胜败,飞报未回,心内不安。”兄弟弃舟登岸,把船交回船主。结清船银舟人多谢。三人步入登封,看见败兵而回。三人闻说,即望飞鹅岭而行。路途不熟,离城数十里,见一所大山头。驸马说:“二位恩公。”二将答声:“何事?”“到此山林脚下,路开数条,未知那条路,去得登封否?天色将晚,坐在山脚之下。待有乡人问个明白,然后起行。”二将说道:“前无旅店,何处安身是好?未食晚膳,肚近饥饿。山脚坐下,恐被虎豹之惊。”驸马说道:“兄弟之情,非同小可。慢道饥饿,纵死何如?”三人计议,左右踌躇。远望山脚,有一茅屋。能藏三人之广。不若行前,就在此安身。捱到天明,起步未迟。行不数步,霎然飞沙走石。风动树声,唬唬的响。三人举目一观,看见大虫二只。发起虎威跳过山来。柳絮惊慌,二将忙道:“驸马快走,待我二人发力上前。”柳絮急忙先走,二人打虎。打到二更,忽又来了三只。张珍失色,李凤亦走。纵是卞梁再世,恐难济事。二人急走,猛虎追赶。迫至山边,尽处咆哮而回,正是死生有命。人不伤虎,虎不伤人。 且说驸马,从来未见虎面,心慌胆战。恰似漏网之鱼。走到江边四顾,忽遇有队强人,大喝:“要放下买路钱,方许过路。”柳絮回言:“我是落难之人,钱钞毫无。请行方便,足感盛德。”众喽兵道:“我家大王,乃好善人物,不是以打劫为生。只因运蹇时乖,为追寻驸马,船到江心,被风打折大桅,船难走动。正退无路,只得不论落难与不落难之人,身中多少尽皆所取,俾以暂济燃眉。若云不肯,恐难得脱。”柳絮闻言说声:“此驸马何等样人?”喽兵道:“就是柳絮驸马。”柳絮道:“他与尔大王有甚冤仇否?”喽兵道:“非有冤仇,内有缘故。大王有恩于他,故此访寻。谚曰:好人多受折,正我大王也。”驸马闻言,三番四次,动问喽兵。喽兵厌烦,大呼小喝。柳絮巧言求问,喽兵亦把根由说知情因:“是日山中操兵,刚遇梅花鹿一匹,拔箭射去,此鹿拖箭而走,走至白松观内。我家大王,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救了驸马夫人,姓富名柳英。杀却妖道,带夫人回山,与我们夫人,结为姊妹相交。我大王闻得马俊与驸马往登封县而去,富夫人终日闷怀不乐,痛哭悲凄。故此大王带随我等,去登封城,寻访柳絮下落。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故有今日之事。你亦无事多问。身中钱钞,尽要放下,跑尔的路罢。”欲知柳絮寻问富柳英情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富柳英初逢柳絮 九龙道两败马俊 诗曰:有恩重报真君子,德怨分明是丈夫。义气英雄虽再败,岂灰烈性恕奸徒。 且表柳絮驸马,闻喽兵所说,自知富柳英在这里安身,心中欢喜无限。柳絮说:“实不相瞒,我就是柳驸马在此。请大王相会。”喽兵大喝:“好光棍,冒认朝廷命官,想弄脱身之计。是真驸马,把前后事情说明。”“烦惠通传,恳来相见。”喽罗道:“待我报知大王,然后相迎。”遂回船:“禀上大王,驸马到了。请大王相会。”赵虎便问喽罗:“可曾问他情由确否?”小军将前事一一禀上。大王出接,见他相貌堂堂,言语不俗:“请问足下是谁?高姓大名?”驸马把富家之事,一一说知。大王接入,见礼坐下,细讲一番。柳絮说:“先闻贵兵说道,蒙足下救了贱内。此恩此德,铭感肺腑,未知何日答报。请上受我一拜。”赵虎说道:“那里话来,弟亦平生品性生成。但有不平之事,于心有所不悦。况尊夫人,乃是贞烈之妇,可动鬼神。并不是某有搭救之能,实有鬼神护佑。”两下谈论相投。 驸马道:“请问恩公,如何搭救?如何杀此道人?”赵虎说道:“尊夫人主仆三人,扮作男装逃走。欲往长安,见你尊君大人。突遇春霖滂沱下降,借观避雨。是晚野道,持刀杀人,先斩老仆,突掠财物起见。后见你尊房是女扮男装,被他识破,起动淫心。逼行狗当,夫人不允,宁死不辱。野道举刀杀他,后来老妈妈相劝,用计诱住,限以十日,然后遵从。尚有三日,在于危迫之际,某为寻鹿到观,方知此事。非弟之能,亦系天之所使也。尊夫人现在敝寨,与贱内结为姐妹。曾闻王爷在法场救你,因何孤身苦楚到此?请道其详。”驸马把王姑被土豪抢去,悦心王起兵出征,飞鹅岭兵败之事,一一说知:“今有二将随行,三人不幸被虎冲散,孤身到此。幸遇恩公,得知贱内之事,弟生当衔环,死当结草,铭感不忘于心。”赵虎命人摆酒,携手入席。分宾坐下,酬酢交作。数巡酒罢,一宿晚景。是日,大王即命舟人开船,与驸马回山。 柳絮说道:“且慢,理应随行,无奈为兄弟之情,要寻他往飞鹅岭,打听大哥胜败方得安乐,免挂于怀。”赵虎道:“悦心王天下闻名,智勇双全之将,岂惧妖道?自有平服之机,何用忧心?与某同回敝寨,免尊夫人盼望,日皱眉头。”柳絮说:“大王差矣,夫妻事小,兄弟事大。烦驾上山,拜上尊夫人,周全贱内。待弟成功之日,到寨重逢未迟。贱内今在足下寨内,吾亦无忧。”赵虎说道:“驸马之意,专为兄弟之情。待某与驸马一往,望飞鹅岭而行。”柳絮欢喜。一路开船,称羡义士不绝。 再表张珍、李凤分散了驸马,一路追寻。张珍大叹一声,李凤说何事?“贤弟有所不知,今蒙王爷将驸马托在你我身上,忽被虎豹冲散,未知去处。只可无失,倘有疏虞,有甚颜面相见悦心王乎?”李凤说:“事已到此,出于无奈。但望吉人自有天相。”一路前途访问。是晚到青风镇市,歇了一宵。是日,李凤又遇一病,卧床不起。在店请医调治,不表。 又表马俊,到归德城下了云头,落到营前。军士大喝:“谁人擅闯朝门!”马俊说:“快报悦心王到此。”小军跪接:“有眼不识,恳恕宽饶。”入内报知。苏武将军闻报,传令大开中门迎接。“末将打拱。”马俊:“免礼”接到内堂坐下。“请问王爷驾临,有甚盛事?”马俊大叹一声:“将军有所不知,因为舍妹,留下登封县,家仆马二伏侍。是为欢喜得其所托,放心前访驸马。幸到襄阳地面,天从人愿法场救命。回去登封,不幸舍妹被土豪邝凤,乃左道旁门之妖捉去。因奸不遂,舍妹宁死全贞,把金簪刺贼左目。本藩起兵追贼,贼知惧怯,将舍妹押去飞鹅岭。被妖人九龙野道,逼为苟且,咬舌身亡。本藩一闻,恨入骨髓,与贼交兵,怒斩邝凤之首。被妖道用邪火烧败,伤吾兵卒不计其数。又可惜白豹将军,为舍妹阵亡,损了朝廷一员上将!日后有何颜面见天子乎?意欲回京请罪,奏明起兵,思想一来一往,担搁日期。特来起兵,要杀尽妖道,以报白豹之仇,以除生灵之害。未知将军,意下如何?肯愿发兵否?”苏武说道:“那里话来,你是朝廷恩人,位列藩王。慢道王爷驾临,令箭一到,岂有持兵不举之理。”传令点兵三千,明日待王爷祭旗。又命设酒与王爷解愁。一面修本回朝。 是日,点兵往万寿寺。兵到山前安营下寨,把兵困住山门。那些道人入内禀知师尊:“今马俊往归德,带苏武兵来。现在山前下寨。请法旨定夺。”真人一惊:“曾闻苏武文武全才,用兵如神。明日出战,小心提防。”是日马俊升帐,苏武献计:“禀上王爷,曾闻法术最忌污秽之物,不若将乌鸡乌犬宰杀,多取其血。把犬血灌入喷筒。待我埋伏一百壮兵,扎住岭脚之下,东边三十里之外。他若祭起法宝,你诈败佯输,引他追出山外,便用犬血多泼,破其妖术。”马俊大喜,依计而行。是日出兵对敌,真人说道:“马俊,你前日败在我手,今日有何颜面,伏兵再战!谅尔虽是英雄,不是道爷敌手。劝你收兵,免作灰中之鬼。”王爷大怒:“兵家胜败常事,今日尽灭妖道,方息我恨。”用刀斩去,他举棍相迎。尔来我往,一冲一撞。两军对杀,乌云盖日,尘土迷天。二人对敌,不分胜败。战有三十个回合,二十个照面,马俊暗想:“妖道有邪宝在身,不如先下手为强。”诈败逃走:“野道休要来追。”道人追到,马俊用计,诈败入了阵脚,想施污物。道人念念有词,祭起九龙棍。一抛现成九条火龙,满天火焰滔天。纵有三头六臂,难当其恶。苏武见妖弄法,将污物泼去。总总不应。急急走避,竟把归德兵马十死八九。马俊见此利害,将宝剑祭起。驾上云头而去,望落地下,见尸横遍野。大叹一声:“罢,罢,连败二阵,有何颜面见人乎?意欲回朝取救,又恐献丑。朝廷枉为大将,徒受封王之位。正是瓦罐难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不若往三山,尽起兵来。一起虎豹山,二起小梁山,三起丹凤山,以图报复!”驾云去了。妖道又得营中许多兵器粮草。命门徒收尸归土。苏武见谋事不成,收回败兵回归德,拜本回朝,不表。 再说驸马船到江边,离山四十里。水手报到:“禀大王,船到山前,水路甚浅,不能进去。”赵虎传令湾船。二人登岸一望,柳絮大叹一声:“不好了。”赵虎:“请问驸马,大叹一声何事?”柳絮叫声:“恩人,你看山上,许多道人锄地,埋葬尸骸。必定兵败将亡,哥哥凶多吉少。”赵虎说:“不若同到敝寨,起齐人马杀来报仇如何?”柳絮曰:“不可。到你宝寨,路途遥远。岂有临阵退走,不若待我上山去罢。”大王一笑:“勿说得罪,尔是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上阵未见交锋。私上飞鹅岭,岂不是插标卖首,自投罗网之内?”驸马叹声:“昔日结拜之时,不愿同日生,但愿同时死。今日兄长有难,吾何坐视偷安。我系白面书生,自有随机应变。前者楚项羽,恨天无顶、恨地无环,被韩信展施妙策,以致十面埋伏,九里山前自败而亡。至有大汉天下,百代儿孙。我主意已定,上山而行。无事则罢。倘若不测,烦驾回宝寨,提兵与我报仇幸矣。并及保我二房同回京城,见了家君,待我父引见天子,自有高官显爵,以酬厚德。”说罢抽身而行。赵虎挽他不住,隐回船内,静听消息。欲知柳絮如何计策,入山作何事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蒙野道拜恳为徒 贿行童暗污邪物 诗曰:白面书生施妙计,强梁妖道命归阴。慢言武勇能扶国,除暴安民赖智深。 单表驸马到了寺前,见许多鲜血,尸体累累。叫声:“众位道长有礼了。”众道人见一位书生,言语温柔,诗礼之客。合掌回礼:“请问居士到来何事?”“小生回乡,今遇大雨将至。路途遥远,难回敝处。特来避雨,参拜神祗。未知肯容否?”道人说:“请住贵步,待禀家师,然后相请。”柳絮说声:“多烦了。”道人入内:“禀上师尊,有一位白面书生,前来参拜三清神祗,未知容否?”真人说:“他一片诚心,勿拒来意,请他进去。”道人出接:“居士呀,家师有请。”柳絮道:“多蒙引进。”直到三清宝殿,焚香下拜,高声叩首:“弟子王絮,前来求乞仙丹,佑我家君,身体安宁。延年康健,日后酬答,鸿庥于靡既矣。” 拜过三清,观望四处。见一位老道长,头戴逍遥巾,身穿水火道服,手执拂帚,行行而来。柳絮向前下礼,道人还礼。见此书生面如冠玉,齿白唇红。道人一见,十分欢爱:“居士请坐。”吩咐奉茶,茶罢。道人说:“请问居士,高姓大名?贵乡何处?”柳絮道:“小生离宝山四十里之遥,就是寒居。只因家严病重,特来求神庇佑。”道人说:“莫不是王家庄么?”驸马道:“是也,小生姓王名絮。”真人曰:“请问令尊染病有多少日期?甚么病症?可有服药否?”柳絮曰:“不幸已有数月,延医罔效。”道人说:“自古病向浅中医,亦该预早调治才是。”驸马道:“前者,也曾多请医生,无奈日轻日重,服药不灵。”真人曰:“请问居士,有多少兄弟?”说:“命蹇全无。”“贫道看居士尊颜,日后必是朝廷梁栋,发奋攻书,自然功名有份。”驸马回声:“道长差矣。家山浅薄,难望功名之日。自幼在于襁褓之中,常常有病,多累父母不宁。家君请位先生推卜算命,说我命带出家。拜师食素,或可延年益寿。若不出家,恐难疴养。怎奈旧岁又得一病,延了数月。家慈挂虑无安。又请一位先生卜算,八字长庚。评论总说,命带天损。只可出家,不可在家。父母无可奈何,只得舍心任我出家。但访名师,无缘得遇。倘得名师指引,吾意愿矣。”真人冷笑:“我出家人,有甚好处?上不能与朝廷出力,下不能光宗耀祖。不似你等儒士,发奋成名,封妻荫子,公侯世代。正是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禄。富贵人间一美事也。况尔青年英俊,满腹珠玑。日后定作廊庙之客。”驸马说道:“古话有云,身近帝皇边,犹如共虎眠。倒不如出家人,无辱无荣,无忧无累。倒不如道长,自有极乐世界。”道长大笑:“既然居士,能识时务,准意出家,不嫌道卑法浅,莫若拜我为师,未知允否?”驸马一笑:“恐忧福薄,不能高攀。”真人道:“你肯拜吾为师,再无忝辱于你。明日你回家禀知父母,看双亲意思如何?允则可为,不允不可忤逆,以蹈不孝之名。”柳絮说道:“家君病在危笃,少谙世情,不用等他主意。今即拜求道长为师,后禀父母知悉未迟。”说罢,双膝跪下。真人扶起:“你既为出家,山中各道人未得周知。快到大雄宝殿,将云板打起来。”叮当之声,惊动满山道人,上堂合掌。真人说:“王絮拜我为师,传齐你等上堂。”各道人合掌稽首称妙。驸马忍怒下跪:“师尊请上,受弟子三叩三跪,愿我师圣寿无疆。”取名隐修,柳絮谢恩。 道人吩咐备办斋筵,合山庆叙,依次理席饮酒。酒至数杯:“请问师尊,弟子上山之时,看见血流山下,满地尸骸,未知其故。望师指示,以解弟子之疑。”真人道:“你有所不知,有一马俊,未知是甚么悦心王。妹子马鸾英,上山参拜神祗,刚遇风迷身故。马俊自逞其能,带兵与我交锋。说我山有谋杀他妹子之意。被我连败他二阵,兵丁尽死。今者尸骸待明日埋葬。马俊幸有宝剑防身,飞上云头,跑脱了。”柳絮道:“请问师尊,曾用何法宝胜敌?”真人道:“用起九龙神棍。”“敢借弟子一观。”真人叫行童张荣:“带出来,待小住持一观。”“领法旨,九龙棍带到,请住持观看。”驸马接看,见此棍长有九丈,方大二寸。其黑如漆,其明如镜。拾起重不过二十余斤。“请问师尊,此物伤得兵将否?”真人道:“切勿轻视宝棍,倘若阵上战人不过,有八句咒语,念念有词。纵许百万雄兵,铜皮铁骨,立就毙亡。”柳絮问:“此棍如此利害,望师尊演过,弟子看看。”真人就在席上,念起咒语,邪火一起,九条火龙乱滚,满殿豪光。铁石心肠,无不骇怕。驸马一惊:“望师尊收罢。”真人收宝,邪火一熄,命张荣:“带回聚宝房中收好,勿使污秽相近,恐宝物不灵。”“领法旨。”驸马道:“不若将此法宝,秘授弟子何如?”真人冷笑:“初入山门,想要传授,待我将近临终传授未迟。夜静更深,各去睡罢。”众道人分别。又命行童,引小住持,去客房安睡。 行童领命,驸马随着入房。叫声张荣:“尔多大年纪?”行童道:“十三岁矣。”驸马道:“尔在此山多少年期?”行童道:“有八年之久。”柳絮说:“我问你聚宝房在东廊,留你在此睡卧看守么?”张荣道:“是也,此间房系通得师尊方丈睡卧之所。”驸马见说暗喜:“你去睡罢。”是日,真人吩咐:“隐修贤徒,你回家看看尊翁之病,亦人子之情。禀问父母,然后回来未迟。”命张荣行童:“随小住持回家,看他令尊病体如何?若系死在旦夕,小住持不用回来。但若痊愈回来就是。倘有将危,张荣回山报知。待为师交银,张荣带到。待尔料理完丧,以报劬劳罔极之恩。”柳絮欢喜,一齐领命,拜别下山。 离山二十里,南北二路。柳絮叫声:“张荣,你不可随我归家。我有一事相浼,师弟现有白银五两,烦往各处市头,代买乌鸡、乌犬。单取其血,不取其肉。我因旧岁病重,食药不愈。在当天许下良愿,幸得身痊。有事未还旧愿,今身入凶门,不敢面禀师尊。恐乌鸡乌犬,乃污秽东西。难在三清殿上,还其旧愿,致招众论不雅。浼尔暗中买下犬血。各人睡熟,暗中交我。待吾酬还,切勿泄漏。用银多少,倘有余剩,留下师弟,旁身自用。师尊身故,得授衣钵,我为住持,你为知客。千万不可败露。”行童欢喜去了,不表。欲知驸马,可破妖物,如何用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七回 暗通风计除妖道 明诛戮义释群僧 诗曰:收除罪首恕群僧,英雄作用岂凡能。国有贤良诚国宝,邦无奸佞得邦亨。 且说柳絮与行童指行约定道:“若我先到,在此丁字路口等你,你先到在此亦要等我。尔我会面,一齐同上山入寺,免受师尊责罚。”张荣领命去了。柳絮向东方而行,行前十里,赵虎遇见,叫声:“驸马回来了么?”柳絮说:“不可高声,回船才讲。”回到舟船坐下。“请问驸马,此事如何?”柳絮将上事:“...拜他为师,他有眼无珠,收我为徒。今日假作回家,买通行童,教买污物,今晚破宝,在于此举。明日引他下山,大王带着贵兵,藏在树林,将他杀绝。报了王兄败兵之仇幸矣。”赵虎大笑:“真再世张良也。”说罢登岸。赵虎相送,番回船内。 驸马复到丁字路口坐下,忽见张童叫声:“小住持呀,我买了犬血在此了。交过你收下。”驸马接看,连羡办事停当。一同上山,教他口供:“看我讲话,你不可多口。恐防师责。”张荣领命,上山入寺。众道人近接,一见九龙真人,深深下礼:“师尊万福。”真人曰:“尔回了么?令尊贵体如何?”柳絮回声:“家君病好八分。只因弟子回家,闻父母有言。昨晚夜半,家君见有三清菩萨,到近床前。次朝已清爽几分。我又禀明,拜道长为师。师尊恩爱,十分美情。父母不胜欢喜称羡。得此明师,我儿之幸。独怕师父移心,不肯用心教导。命我恳请师尊,明日光临草舍。我家君当面,写姻送帖,免使师尊不信。未知肯屈驾光临否?”真人说:“明日正要到你府上,见尔令尊,心意若何?”柳絮欢喜,假意谢恩。一同食过晚膳,各自安寝。驸马吩咐张荣:“你去睡罢,不可看我还愿。千万不可锁门,虚掩便了。倘若三更二鼓,要去问师尊安否?亦免惊醒于你。”“弟子晓得。”便去睡了。 驸马独坐,已到三更。身出禅房,步到聚宝房前。暗暗推门而入,见墙上毫光万道。意欲举手,胆战心惊。又恐败露,未知妖道睡熟,还是醒的?将身潜进,见睡房灯光未熄。步到床前,见床上妖道与两妇人相偎贴睡。驸马暗怒:“出家之人,这般所为,天地岂容情!”将身复出,到墙上轻轻把宝棍拿下,将犬血一洗。所见毫光点点射出,望上而飞。驸马心慌,躲埋床下。见房中毫光尽散。放胆上前一观,将宝棍扫净,依旧挂回原处。然后出房,回归自宿之所。忖思:“妖道罪贯满盈,应遭天谴。贪色倦睡,全然不醒。”东方既白,师徒食过早膳。真人传令,带道人一百下山同行。驸马大惊:“师尊光降寒乡,何用许多道人?又不冲锋打仗,不是开围射猎,如此多人,亦无用也。”真人道:“贤徒有所不知,若不多带从人,恐遇马俊不便。”柳絮回言:“这也不防,师尊法宝高强。有九龙宝棍,带随左右,何惧之有。”“贤徒之说,亦是有理。多人同往,百姓一见,未知何故,恐招议论。”命张荣:“带宝棍在身,左右勿离。尔等谨守山门,为师不日就回。”三人下山,柳絮欢喜,引路在先。 不觉离山三十里之远。赵虎拦路,大喝:“妖贼快将头颅送上,免爷动手。”真人大惊:“取宝棍过来,我徒仍在一边,免惊吓尔们。”驸马半惊半喜。惊者,恐赵虎力不能支。喜者,妖棍用之不着。妖道拿棍,念曰咒语,将棍一抛。原来此棍,被污秽物秽了,竟成无用之物,用之不着。妖道心中焦躁起来。赵虎上前,用尽平生之力。妖道无奈,战有数合,不是敌手。竟被赵虎挥为两段。张荣跪下乞命,驸马扶起:“行童不用惊慌,我非别人,乃是当今驸马柳絮在此。我今与尔上山,立你为主。”便叫赵虎带齐喽罗,直往寺去。众道人看见:“请问小住持,为何不见老师尊同到?”驸马厉声:“随后就见。”直上三清宝殿,将首级掷下地中。众道人看见,知师被杀,意欲举手。又见赵虎在旁,有数十余人,手拿利刃,道人不敢动弹。驸马指骂:“你等秃头,罪恶满盈,不知死活。地狱相待尔等已久。道我是谁?本公东床驸马柳絮是也。与悦心王有八拜之交。曾闻两次兵败马王爷,尽被九龙棍之利害。因此隐辱登山,进入空门。拜妖道为师,破除宝物。今有雄兵十万,扎住山前百里。应该杀入,尽绝根株。但罪恶,非关尔等作为,尽在妖道之恶。妖道已收,尔等改过前非,莫作奸为。立张荣为住持,伏侍三清神圣,免使香灯见缺。”众道人拜服谢恩。 柳絮道:“王姑尸首,现在何处?”道人说道:“现在白蛇坑边。”柳絮命人备办香烛,亲临追悼祭奠。命道人引去:“禀知驸马爷,此处就是。”各人把眼一看,四处寻觅,不见了尸骨。连带衣裙,杳无一物。驸马痛哭一场,叫声:“贤妹呀,指望报仇有日,寻着你尸首,高山安葬,至今不见!忝为兄妹,能不令我伤心痛哭乎!”张荣在旁相劝,禀道:“弟子见王姑乃是贞烈之女,莫不返醒不成?或有打猎英雄搭救,亦未见得。曾闻山脚下,数十里之外,东边有所孔家庄。有一位推卜先生,阴阳有准,能定吉凶。姓孔名大鹏。莫若驸马爷,虔心前往问问,以定祸福。”驸马收泪,转回三清殿上。转声叫一句:“赵仁兄,尔带回贵兵,转归宝寨。免使尊夫人,及我贱房挂望。但有机会然后相请。”赵虎领命。柳絮命道人,将观内粮草一概兵械,尽交大王带回高山应用。又命众道人,所有被捉妇女带到。待驸马一一审问明白。应归家者,即拨路费,命人相送回家。安顿妥当,各妇人喜出望外,叩首谢恩而去。附近村庄闻灭妖道,欢声震地,等候下山拜送。驸马取白银一百傍身。是日登程,各人送别。吩咐众道人:“张荣行童,有恩于我。立他为住持,尔等遵他纲法。勿谓见我去后,欺他年少,将他谋害。本公得闻消息,大兵一到,个个死作无头之尸。勿谓言之不先。”众道人齐声:“遵命。”各人齐送出了山门。百姓相送,不表。 赵虎开声:“请问驸马,可用兵将随行否?”柳絮道:“不用,若带多人,行动耳目惊扬。不若孤身登程尚妙。”二家分别。赵虎收兵下船回山,柳絮自带家丁二名,望孔家庄而去。欲知孔家庄如何卜卦?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有福人临危遇救 倒运贼不意遭殃 诗曰:命运不该通达时,冤家数偶屡相欺。福星下降临凡界,枉尔群奸寻害机。 且说驸马,为着兄妹之情,不辞千里,逢人借问孔家庄。有的说:“离山四十里,到双头镇市就是。”行至初更,日已西沉。投入店中安歇。店主迎接,一见柳絮,认得是驸马。谁知店主不是别人,原是下大夫韩通,逃出在此。改名换姓,开间客店。店名贵聚,上写着:来往客商,歇寓驻马。正是冤家遇着对头人。他识柳絮,柳絮不识韩通。 接入坐下,开声:“客官因何寐夜到此?”柳絮说道:“路途不熟,慢行担搁,是以如此之晚。请问你就是大店主么?”韩通道:“不敢,过奖。请问高姓大名?今欲何往?”驸马改姓:“某姓王名絮,今要往孔家庄问卜。”奸贼欢喜:幸得伙伴回家,作事无人知觉。不若酿成迷朦药,即将他朦醉。待明日解往东炮山,交俾丞相,以泄心头之恨,何为不美!“请问客官,前可有用膳否?”柳絮回说:“未也。”“此要甚等酒肴?”柳絮回声:“为客何须论,把精细随便搬来便是。”即将酒肴茶饭,搬来桌上。柳絮日行艰辛,腹中饥饿,饮食不觉爽怀。正是饥易食,渴易饮。被朦药酒发作起来,醉如死的一般。纵有雷轰接耳,全无得醒。韩通把他连头带脚捆住。用芭物包好,俨然包裹无异。整顿车辆,五鼓后起程。收拾路费,推出门外,把门闭锁。左右街邻,渺无人知。竟趁早登程去了。望东炮山而行,不表。 又表张珍、李凤与驸马被虎豹冲散,在青风镇市投店。李凤染着风寒之病,已见多日。心又怀念驸马,闷闷不安。李凤说:“病虽未痊愈,担搁日期。不若带病慢行,如何?”兄弟酌定登程,要去访驸马下落。张李二人,离店未远。张珍听得有车辆之声。呼声:“贤弟,好了,你病体未十分痊愈,行路艰难。远望有车辆之声,脚夫急催而来。不若请来,贤弟坐坐,免使两步艰难。”东方既白,连叫:“车夫过来。我来帮衬于尔。”韩通听闻一惊,闻此声音,竟似张珍之声,莫不是又遇着对头人不成?左右思量:“待我装成哑子,不瞅不睬,竟在私路而行便了。”二人大怒:“好意帮衬,全无和声!”李凤赶上,把背后扯住:“如此可恶,愿与不愿,听凭于尔。”压倒在地乱打。张珍向前相劝,认得是韩通。叫声:“贤弟,不可动手,将他捆住为是。”今日仇人见面,分外烟生。韩通叫声:“饶命!我是脚夫,切勿错认。”张珍说道:“尔装成一个推车的人,难道某家认不得么?尔是下大夫韩通,助奸相为祸百端。私自脱逃,皇上出下圣旨,捉拿于尔。此不将尔解回京都,更待何时?”韩通叫声:“二位将军,我知罪过难瞒。足下应念,昔日在相府相好之情。恳乞不念旧恶,得宽人处且宽人,饶了罢。”李凤看见车上有个包裹,奇形异相,足似人形模样。即忙解开,认得是驸马。连叫数声贤弟,全然不应。但见面如土色,恰似死的一般。张将军向前一观,怒气冲天,手持利刃上前,杀此奸贼:“尔把驸马害死,当还容得尔过?”韩通说道:“将军饶命!驸马未曾死的,实被朦药酒朦醉。待等一个对时,即刻番醒。你若不信,把他心头一摸,便知端的。”李凤用手一摸,心头上现有暖气。张李二人,见大路来往人多,恐惹人看。将他带上高岗,待驸马番苏,然后杀他未迟。 一人推车,一人擒他上山。张珍吩咐:“贤弟看守,将贼用物塞口,免他叫喊。”又将韩通吊在树上,“待我下山买物回来,兄弟对食,轮流打睡。”驸马同时返苏。大叹一声:“好酒,好酒。”二将近前扶起:“驸马受惊了。”把目一观:“原来二位恩公,昔被虎豹冲散,一向何处安身?因何在此又得重逢。”张李二将说:“一路追寻于尔,在客寓楼上,二弟刚染一病,延迟半月。今带病要往飞鹅岭相寻。遇着奸贼韩通,假扮车夫,朦药酒朦醉,将尔捆成包裹。未知解往何方而去?他是奸相门下,献计假冒驸马,假传圣旨,俱是他的计。后见事情败露,逃出京外。不知在何处遇着足下,被他陷害,如此受苦。幸搭救,实天地之恩,驸马福大之至也。”柳絮回声:“韩通今在何处?”李凤指树:“此人就是你的对头。”驸马近前骂声:“奸贼,尔把本公带往何方?解我何处?”二将上树,将他放落。把韩通压倒在地,拔出封口之物。韩通暗思:欲言出丞相,祸及太师,不若装成...奸计:“驸马爷爷饶命呀,实一心送尔上京,待尔身近君父,免公主日夕挂望。等尔早日乘龙,我将功赎罪。此实小人出心,别无歹意。”二将说声:“驸马休听奸贼之言,谅他焉有此善心?不过阻塞侥望得脱之言,不若杀他罢了。”柳絮命二将开刀斩成肉酱,丢在荒岗,以报前仇。 二将问:“请问驸马在于何处?因甚遇贼?细说其详。”柳絮道:“自从被虎冲散之后,又闻悦心王二次败兵,是我孤身投入万寿寺。假拜九龙妖道为师,用污物破却宝棍。义友赵虎截杀妖道,以报大哥败兵之恨。四处寻不见王姑尸首。闻此处地面,有一位孔大鹏,阴阳有准,现在孔家庄。欲前往问卜。行至夜深,投入客店。因此遇着奸贼,多多设计,受他牢笼,几乎丧命,性命不保。岂知得遇二位恩人搭救。”二将递上面食,暂充腹内之饥。食罢登程,轮流推车,缓缓而行。 偶遇大雨淋漓,欲寻躲处。看见有所古庙,近前一看,见是仙姬古庙。下车进入,见庙内洁净,必有司祝在此。连叫数声,并无守庙之人。忽走出一人,觌面相逢。驸马一见惊慌,大叫:“走呀。”二将问:“为着何事,这样惊慌?”柳絮说声道:“此贼非是别人,逼我扮作女人,图骗人家财物,此人叶世雄就是他。”二将见贼,手持大刀追出,总不出言。二将与他对杀几合,张将军用起回手刀,杀了世雄。埋藏尸首,在于郊外。三人在神前叩拜释罪。竟在庙内,挨饥过了一夜。 是日天晴,商议入郊,寻些食物,俾得充饥。张珍下乡,寻买回来些干粮,庙内三人对吃。柳絮道:“前者未遇二位,欲往孔家庄问卜。今日相逢,大众同行,遍访大哥下落。留至下日,然后问卜何如?”二将齐声道:“是也。”三人话犹未了,忽闻锣鼓喧天,三人大惊。未知锣鼓之声,所为何事?欲知三位遍访马俊,如何着落?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路途中兄弟重逢 马家庄师徒分别 诗曰:祸淫福善理当然,报应分明自有天。试看珠玑无目说,只争迟早岂虚言。 且说三人食了干粮,庙中讲论。听闻锣鼓齐鸣,急出庙前一看,只见旌旗展动。第一面旗号,上写着虎炮山旗号;第二面上写小梁山旗号;第三面丹凤山旗号。看得亲切,驸马心中大喜。便道:“二位恩兄,悦心王兵到了。”忙忙高声大呼:“人马慢走,驸马爷在此。”前军不走,禀知:“众位寨主,前面有人拦阻,说驸马在此等尔。”包刚命人马摆开,下马上前。叫声:“二哥因何至此?”众人亦下了马。包刚说:“与兄阔别年余,今日相逢。幸甚,幸甚。”马俊下马,一齐见礼:“本藩为舍妹出兵,命尔三人静坐舟船。因何在此?”柳絮说声:“哥哥传令安营,弟有话禀。”王爷传令安营,兄弟聚会。“昔日遵于兄命,三人在舟船数日,心事不宁。弃船登岸,曾见败兵逃回。弟细查问根由,方知兄长连败,又不见哥哥回船说声。三人酌议,要往飞鹅岭探听虚实事情。直到清风岭,凑被猛虎冲散。幸遇黄土山大王赵虎搭救。又蒙他救我贱房柳英,其恩非浅。赵兄将船来迎接,不幸被风打折桅,缆在此就地修整。一闻消息,赵虎撑船,我离飞鹅岭不远湾泊。得闻尔两次败兵。是日独自登岸,上山观看。只见满地尸首,触目惊心。舍命入寺,假意拜贼为师。妖道信以为实,收我为徒。无计可施,买通行童,姓张名荣。用犬血破了宝棍。把甜言诱妖道下山,多得这赵大王将妖道一刀两段。岭上道人,尽皆乞叩饶命。立张荣为住持。为寻舍妹尸首遍山寻问,全无踪迹。道人指点,孔家庄问卜。连杀韩通、世雄二贼,都是二将之功。在庙中歇宿,今早同行。得遇哥哥,两次败兵之仇,亦已报矣。”马俊大叹一声:“我为大将,连败朝廷之兵,失却勇将,实是无颜。到不如白面书生,出此妙计。真乃张良无过矣!”驸马微笑道:“岂是弟之能,令妹显圣是真。”传令埋锅造饭,扎营安歇。 是日兄弟会议:“弟欲往孔家庄问卜,看令妹生死如何?”王爷道:“尔等既出心诚,何须众往。即命张将军代某一行。”张珍领命,往孔家庄而去。马俊吩咐:“在此安营数日,以候问卜回音。” 事非一日,张珍逢人便问其程。到了孔家庄,入得村来。见有大鹏名字高挂。举步进入,见有一人头戴逍遥巾,身穿道衣,手持羽扇,足踏蒲鞋。知他是推卜之人,上前拱手:“此位莫不是大推卜先生嘛?”大鹏道:“是也。请问来者高姓?因何事而至?”张珍道:“某姓张名珍,情为义妹受屈无伸,生死难决,特到求问指示。”大鹏依言,用蓍龟卜起,爻象分明,卦意推测,便道:“此卦其人现在。恩星保救,但运未展,故有此大厄。日后高福,受享无穷。在于十日之内,必然相逢矣。”将纸写了卦意,张珍得此消息,辞别而回。不觉归到营中。王爷驸马等,一齐迎接坐下。柳絮道:“孔家庄问卜如何?”张珍将卦意呈上,大众观看一回。马俊道:“既如此,伐至山前,挂出榜文,自有明白。”传令拔营起寨,兵到山前。众道人迎接,王爷传令:“开刀尽杀。”驸马答曰:“不可,与道人何干。罪恶尽皆妖道之过。弟亦也曾招安,何用杀戮。”马俊息怒:“看驸马分面。”吩咐收刀。众道人谢恩。马俊将邝凤家眷,尽行杀绝,以息败兵之恨。挂出榜文,访妹子消息。其榜曰: 天下兵马大元帅、悦心王马俊谕:为寻妹子生死未明事。 本爵奉命寻访驸马,留落舍妹,家奴马二伏侍。不幸被土豪恃势捉拿,无法无天,欲想行奸。舍妹全贞守节,金簪刺了贼目。贼后闻我起兵,畏惧逃走。将舍妹押上万寿寺而去。妖道无礼,舍妹守节,咬舌身亡。尸掷山后。今妖道已诛。追寻尸首,全无踪迹。或者贞烈之女,命未该终,天赐还阳,亦未可定。无论远近,打猎英雄,采樵人等,得知下落,见舍妹尸骸暴露,起动慈悲,殡葬归土。到敝营投明,指引坟前拜祭。抑或救生残命,带回乡落周全。带到营中,兄妹重逢。重谢千金,并非爽语谬言。特示。大汉建元七年三月望日示。 又表王姑马鸾英,在马家庄,感得慈悲隐身,被老道姑医好舌头,心传武艺,教习洒豆成兵之法。是日师徒在净房谈论,叫声:“贤徒呀,尔道为师是谁?”王姑答道:“弟子也曾领教过了:净清庵,法名越慈教主。”慈悲微笑:“非也。我系紫竹林中大慈大悲观世音是也!因在云头一望,有怨气冲天。又尔全贞守节,尔我前缘,有师徒之份。因此现身下凡,秘授尔的法力。今日与尔师徒已满,为师要回山去也。”王姑下跪,挽住圣母。“亦该屈驾多月,秘授弟子精通法力,方可分离。今一旦半途而别,弟子道德浅薄,日后有坏圣母之慈名。”圣母曰:“不妨,我有难香,交付于尔。倘若进退无路,焚起难香,为师自来搭救。恭喜尔兄妹不日重逢。但见令兄之面,千万阻挡,未可回朝。恳令兄留兵数日,等定五月初一日,在山前高搭擂台。”王姑惊问:“要弟子开擂台何事?”圣母说道:“非系要你争名夺利,无过叫尔开此擂台,招集英雄。一来显尔贞节英名,二来镇护天朝威服外邦,三为尔终身大事。”王姑含羞接问:“弟子日后,终身大事,未知如何着落?招赘谁家之子?”圣母说道:“天机不可泄漏,为师有数句佛偈。日后自有应验,谨记念在心。”“有请圣母教道。”圣母念云: 山下藏今姓字先,铁胆铜肝志自坚。虎名擂上英名显,并头配合是良缘。 王姑说道:“弟子开打擂台,惊动远近英雄。倘遇着大敌之汉,我是女流之辈,武艺低微,难以对敌。今者圣母四句之言,岂不是错误佳偶,亦是枉然。”圣母微笑:“若系不合佛偈,遇着大敌之汉,我有八句咒语,传授于尔。敌人不过,念起咒词飞砂打石,掩敌人眼目。打他下落擂台,不可伤人之命,恐招天怒。”“谨遵师教,”“吾去了。”王姑泪眼跪拜相送,圣母驾起祥云霭霭,回普陀山而去。惊动马雄夫妻,听有哭声。步到房门,叫声:“女儿独自悲哭,有何缘故?”鸾英道:“蒙恩爷搭救。肉眼无珠,不识我师,系慈悲圣母。今别回普陀山去了。挽留不住,离别之情,心如刀割。因此女儿悲哭。”马雄夫妻一惊:“早知是慈悲圣母,亦要问我归期之事。”啧啧连声悔之晚矣。姜氏开解王姑一番。将圣母教习神拳武艺,常常练熟,留为防身之用。 是日,马雄上山射雁。看见有榜文高挂,人拥观看。未知何事,冲入人队,细看一番。心内明白,即不射猎而回。大喜入门,连叫王姑数声。小姐上堂细问:“恩爷疯颠,还是酒醉?有女儿之名不唤,连叫王姑何事?”“为父今日登山射雁,见令兄王爷兵在寺前张挂榜文访尔。因此我收猎回家报喜,但汝兄是悦心王,我儿岂不是王姑么?”鸾英道:“事虽至此,还以父女相称才是。”不独王姑欢喜,马雄夫妻亦甚得意。三人言及一番不表。欲知兄妹相会如何话柄?且看下回分解。 第 三十 回 拟擂台拜本回朝 正国法诛凶警众 诗曰:小人行险终须险,君子固穷未必穷。圣训千秋为法则,逆天不道定为凶。 且说小姐听说,欢喜无限。“望恩爷带女儿登营相会何如?”马雄说:“这个自然。”是日父女起程,辞别姜氏。“待我见了家兄,差人迎接,共享荣华。”姜氏欢喜:“任从尔的主意。”相送出门,父女不觉到了营前。低声叫句:“儿呀,躲入树林。待为父揭榜,禀明令兄,然后相请。”“多劳恩爹了。”壮士向前揭榜,军士大喝:“何等样人,擅敢将榜文揭下。”“我是猎户马雄,为报明王姑之事,烦为队长代禀。”军士走入大营,双膝下跪:“禀上王爷,有一壮士揭榜。声言来报王姑之事。现在营前,不敢擅见。” 马俊等大喜:“快些传进。”军士一出:“壮士有请。”“烦劳引见。”进营双膝跪下:“王爷在上,小武夫叩头。”悦心王道:“请起,请问壮士贵乡人氏?高姓大名?把舍妹生死着落,一一说明,重赏于尔。”“王爷容禀,小村愚只为家贫,好习小小武艺。射雁度日为生。前有日内,上山射雁。见白蛇坑边,有一青年妇女,倒在路旁。口含鲜血,两目朝天,竟似死去之状。意欲开厝安葬,见他两手掌心尚暖,知他死气未绝。小武夫将王姑背回家中调理,谁想行近庄前,忽有一老道姑,细问根由。蒙起慈悲之念,赠药搭救令妹还阳。独惜舌被咬伤,语音不正,难说端的。道姑同入草舍,发药调治,未满二月,令妹能言。方知王姑之名,蒙他不弃,拜我为父。但我两老命蹇,并无儿女。胆敢认为父女相呼,诚恐折福非浅。王姑立意,道姑旁劝,然后胆敢父女相称。”马俊离位:“原来是大大恩人,请来重见一礼。”马雄曰:“这是小事,村愚不敢。”王爷:“休论贵贱,五百年前共一家,不同宗祖也同华”“如此斗胆请坐。”一齐坐下,又问:“舍妹今在何方?”“王爷容禀,昔日老道姑不是凡人。原来是慈悲显圣,秘授令妹神拳武艺,洒豆成兵之法。今圣母归回普陀山而去。王姑现在营前,待某出去引见。”走出林前,叫声:“王姑快来。”小姐出林前:“请问恩爹,此事如何?”“令兄唤尔,请进相见。” 父女进营,军士跪接。文武向前拱候。兄妹重逢,下礼坐定。王姑大叹一声:“愚妹被妖道所害,宁死不辱,咬舌身亡。只道今生不能相见,谁知兄妹又得重逢。皆赖恩爹之力。望哥哥答报为是。”马俊回礼:“尔之事,为兄之过。连败朝廷两次雄兵,幸得驸马妙计。孤身入寺,买通行童。假认王絮,拜妖道为师,破宝灭却,皆赖驸马之功,赵虎之能。”上前拜见鸾英,与柳絮又重见一礼。王爷道:“请叔台回庄,相请贤婶到营,与本藩一齐回京,同享荣华。”马俊命人备办酒筵,大小将佐,众英雄俱皆尽欢而饮,共庆威人大功。又得兄妹重逢之乐。马雄饮罢回庄,王爷兄妹同众文武相送。次日马雄夫妇收拾行囊,直程来到营前,王姑接入。 马俊择日班师起行,王姑止住:“哥哥未可返京。容妹子一言禀告,圣母秘传武艺,神拳之力,洒豆成兵之法。择定端阳之节,大开擂台,内有缘故。”马俊大怒:“闺中弱女,擅出大言。开甚么擂台,为兄不准。有坏我治家不严之罪。”王姑在旁斜视,马雄晓意:“王爷息怒,令妹不是争名夺利,皆因圣母有法旨留下。要考天下英雄,婚姻大事。”驸马接口:“叔台差矣。家有十口,主事一人。回京之日,拣择廷臣子侄,岂无如意之才郎,而结婚姻乎?”马雄道:“王爷明见,廷臣子侄虽好,不是王姑匹配之人。要设擂台,然后惊扬远近英雄豪杰,方有姻缘到此。”柳絮见说,一旁微笑:“难道叔台尔又知姻缘是谁么?”马雄道:“我是村落庸夫,如何得晓?因圣母有先见之明,又留四句佛偈,内具名姓所藏,他不泄漏天机。日后自然应验。”柳絮说道:“烦叔台说明四句。”马雄一一念出。驸马腹内三思,详解不来。未知后验如何,转笑一声。劝一句:“哥哥,圣母之言,乃神仙之见,不可不信。顺天行事才好。”马俊道:“连贤弟亦是一般之话,俯思开擂台百日,远近俱知。倘舍妹力怯不济,有些不便之处。”王姑接口:“慢道妹子夸口,前为刺绣之女,今作英雄之娘。纵有天下英雄,亦不放在妹子之眼。”马俊喝声:“多口。这里是甚么地方?英雄聚集之地,擅出大言,贻笑人前。”驸马说道:“趁今晚月光如昼,不若在营前演演武艺。若悦得哥哥之意,然后开设擂台。若不悦意,然后回京未迟。”马俊左想右思,方才准了。 食过晚膳,一齐拥出,在营前坐定。看王姑演艺,惊动满山道人,亦来观看。看见王姑在兄长及各英雄告过了罪。娉娉婷婷,演出神拳。好似迎风狮子,舞若飞龙。马俊冷笑,诸将喝彩。演罢,一众回营。叫声:“贤弟开擂台虽好,未奉圣旨,岂不是有欺君之罪?莫若拜本回朝,看天子之意如何?”柳絮道:“是也,汝可细心修本。”驸马领命,即夜修成本章。本内奏明,二县应拟,及土豪之事,一一详悉。是日天明,包刚即带本回京。投入柳相府去,请他转奏朝廷。静待开擂台之事,待圣上旨意酌夺。二奏奏闻败军之罪,恳皇上降级,以服文武之心。柳絮道:“敢浼贤弟,代我禀问父母金安。”包刚领命而行。马俊又命李凤去催促军粮,并恃将令,往登封县而去。到了苏武将军衙门,令着开下库房,戥出饷银,命人遍买良家幼女二十名,传谕不可强买,听从民便。 李凤领命起程而行。行至数日,到了苏将军营前,惊动署任文武官员迎接。李凤交令:“悦心王有令在此,烦将军把前任知县赃官,徇庇土豪,请令斩首,以遂民心。又将库内饷银,挪移发出,遍买民家细女二十名,以得伏侍王姑左右。倘库内恐防亏空,王爷定必奏闻圣上,朝廷执怪,王爷担待。”将军接令,命人开监,调出二县犯官土豪,押往法场枭首。又命人遍买贞净之女,父母愿卖者买。当面唤来定价,不可强求。贫寒之民,甘心卖女,纷纷而至辕门交贷。文武官员一一交回身价,毫无短少分厘。贫民含泪各别女子而行。苏武说道:“李将军呀,小将奉令完事。将侍女交清,烦带回大营缴令。多多拜上王爷并及驸马,已把犯官枭首,并以粮草奉献。”李凤说声:“有劳费心。”用言安慰各女子,吩咐随从兵丁:“不可大惊小叫,恐惊这班侍女,因他是初出离乡,心口不乐。”云云。 是日营前住马,“你等侍女,不可喧哗。待我禀知王爷,然后着进。”李凤步入大营,一见王爷在坐,向前施礼:“小将复命。犯官土豪已斩,侍女二十名,已在营前等候。”马俊说声:“将军记功。唤侍女入来。”民女随着带见之人,走上前叩头。王爷又请王姑出堂,王姑接问:“尔等个个系是良家之女否?有无被拐逼卖?或有受过人家聘礼,或将军恃世压人,短发身价,种种弊端,不防说明。”众侍女齐声:“皆为父母家贫,并无别故。诸来甘心伏侍王姑小姐使唤。”王姑收集众侍婢,四时讲论武艺,勤心教演,留为护身之用,按下不表。欲知开擂台如何定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背师言野道下山 遵旨命鸾英开擂 诗曰:逆天不道背师尊,私下红尘助佞奸。有日罪盈难遁脱,功行未满命归泉。 且说王姑收集侍婢,教习他武艺,以备日后开擂台之用。又表鸪鹠山白骨洞云峰老祖,师徒坐在蒲团,讲论天机星斗。不觉长叹一声:“善哉,美哉!不守正道,遭此劫害!”众徒请问:“师尊为何长叹?”云峰老祖说道:“尔等有所不知,为师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见尔等师兄九龙仙,被柳絮驸马所杀。我想师徒之情,一旦化为大梦,能不令吾恸叹乎?”内中有一徒,姓卜名道安。系龟精修炼多年,千变万化,能现作人形,变化无穷,法术多端。听见师尊之话,勃然大怒:“可恨师兄被害,师尊肯罢手么?”道人说道:“为师岂有不知?贤徒未晓其奥。因汉朝国祚当兴,上天之命。柳絮位列星垣,玉音降世。惟尔九龙道兄,不守清规,淫欲太过,百恶得其首,致有杀身之祸。死后打在酆都,永不转轮。为师不敢逆天行道,尔等今后谨守洞府,各自修真。”语罢,大仙闭目养神,不表。 再表卜道安,转回洞府,心中忿恨:“我师如此畏事,被人欺我洞府无能。不若私出洞门,寻个隐身之所,与师兄报仇罢了。”驾起云头,历历思算,身隐何处是好?掐指一卜,便知屈忠成逃在东炮山造逆,料知难与汉家作对,但为师兄报仇,二助忠成一臂之力。来到山前,下了云头,将身站在寨门,唤喽兵入报。喽兵查问:“道长何来?”道人说:“我系海外神仙之客,要见屈太师金面。”寨兵走入聚义堂,把响马鼓乱打起,惊动一众奸党上堂。“禀上主公,有一凶恶道人,自称海外神仙,在寨前要见。”屈忠成传请,道人直入。众奸一见大惊,见他头生二角,面如黑漆,额下一把胡须。身穿黑甲道袍,足踏尖底乌靴,手持拂尘帚。忠成离坐相接。坐下奉茶,茶罢。奸相道:“请问道人,贵山宝洞,高姓大名?到山必有指教。”“贫道乃鸪鹠山云峰老祖门徒,卜道安是也。今见东炮山,落了旺气。故此替天行事,特来护佐主公,助汝身登大宝。非贪图爵禄而来,实代师下凡,以定乾坤。望主公收下,幸甚,幸甚。”屈忠成大喜:“请问道长,必有过人法术,超众武艺?请领指教。”道人说:“言之不尽,贫道练有洒豆成兵之法,移山倒海之能,呼风唤雨之术。上阵擒将如探囊取物。主公若不相信,贫道试之一观。”奸相闻言欢喜:“请指教。”妖道将葫芦一揭,把神豆洒出。遮云掩日,阴风霎霎。满地虎豹豺狼,数千兵将,号炮齐轰。众奸欢喜无限:“请收罢,蒙道长光临,请授参谋军师之职。”命人办酒相待:“请问军师,食荤还是食素?”卜道安说:“不论。”大众入席,讲文论武,对答如流:“敢问主公,有多少人马?”众奸道:“合计不满万余。”“借问粮草可足否?”答道:“尚未足用。”道安便说:“还要打劫村庄客旅。兵微将寡,未可举动。直待兵精粮足,秋凉时候,举动未迟。”就在东炮山,招集兵马不表。 再表是日武帝临朝,朔日之期,大开午门。有官朝见,君问臣:“有事奏上,无事退班。”左丞相柳眉上殿,口称万岁:“臣接得悦心王马俊之本,未知所奏何事,不敢擅看,请我主御览。”传旨呈上来。其表曰: 臣马俊,具疏陈情。诚惶诚恐,稽首顿首,百拜跪献御览。臣有欺君之罪,万词莫辩。曾蒙拔擢之恩,未能得报知遇之恩。奉旨微访,驸马是臣之二弟柳絮。只道二弟已回洛阳,误走一遭。路过升平庄,系臣之母舅杨英、原任镇东将军杨豹之父。情因臣昔日犯了人命重事,到此庄前,留下妹子名唤鸾英,年方二八,在母舅是依。母舅及妹子,重阳佳节登山扫墓。遇寇逼抢臣妹为押寨夫人。相别多年,臣入升平庄探候母舅,舅以此告。事见骇异,修书理论。书到,响马罗清,亦知天命,甘心退服。但母舅年迈,终不能久持,交还妹子同行。路经登封,得遇旧仆马二。臣将妹交托奴仆同居携养。不幸土匪邝凤浑名放山虎,见臣妹颇有姿色,督起家丁擒去,逼为苟合。臣妹本是贞烈之女,焉肯屈从。舍生向前,把金簪刺他之目,恶怒囚妹,臣未得知。时到襄阳,又闻说以一件大盗假认驸马法场枭首事。臣见说,内有跷蹊,即往法场一观。刚见二弟在此受辟,心中吃惊。救了驸马,回到登封镇市。一闻妹子被捉,事在忙速之际,未请圣旨,私自动兵擒贼。贼闻消息,押臣妹子上飞鹅岭而去。有一九龙真人,十分猖獗,强逼臣妹子淫行,坚心自负,咬舌归阴。臣两次败兵,罪无可逭。奈九龙妖道,法术多端。臣力不支。心愧无颜,自起三山招安之兵,复报前仇。兵到山前,幸得驸马设计,孤身投入罗网。忍辱为徒,用污物破法。赵虎截杀妖道。为访臣妹尸首,暂在飞鹅住扎,杳无踪影。出下赏榜,始觉妹命未该终,感得壮士姓马名雄。收为义女,仗义搭救。又得慈悲法力,现身为道姑,医好臣妹之舌。拜为师徒,秘授神拳武艺。命臣妹开设擂台,以镇国家之声名。臣不敢自专,俯伏拜本,乞请罪。臣未奉圣旨,乃行征伐,以致两次败兵。又擅杀朝廷命官,包庇土豪登封、襄阳县令,枭旨示众。将臣拟罪,万死不辞。惟望圣上,准开擂台之事,以体慈下之意,待臣监守擂台,寸功之日,回京领罪。臣不胜悚惧之至。稽首顿首。谨拜表以闻。 天子一览,发笑起来。将本章交众文武一观:“马俊要自贬其职,又要朕准其开擂台,众卿议论如何?”群臣会议,齐声恭喜万岁:“国祚当兴,男女英雄,实国家之兆。古人罕有开设擂台,正要准他。但开擂台,乃壮天朝盛事,惊惮外国贴服。悦心王请旨降级,遵守王法,真国家之贤臣也。恳皇上不可准其降级,更要加封。望主上圣裁。”武帝准奏,降敕授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带管兵粮,任从征伐,以防国贼,以震国威,钦此。 天子问道:“柳丞相带本回京是谁?”柳眉答道:“悦心王结义之弟,姓包名刚。”“与朕宣上龙庭。”柳丞相传旨,包刚肃诚趋上金殿,朝参天子。御览一见,虎头燕颔,勇气腾腾。连声赞羡,不失大将之威风。“卿家可是包刚么?”包刚道:“便是。”天子说道:“你与驸马马俊结为兄弟,与朕出力。殿保驸马其功非小,封为行营总先锋之职。”包刚叩首谢恩。“领朕敕旨,返回营中。封马鸾英贞节王姑,命他择日开设擂台。招亲之后,回京封赠,授职团圆。钦知,驸马事后回京,以副朕望。”君臣退朝。柳眉吩咐包刚:“叮嘱吾儿,早日回京,天子有望,免使公主悬怀。” 包刚领命而行。非止一日,到了营前。三军相接,说有圣旨到。三军走入大营,报知:“包爷奉圣旨到营。”文武焚香,望北齐跪迎接。包刚下马,文武奉旨入营。“请王爷照旨行事。”旨中未知何意。欲知诏下,准开擂台与不准?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颁御旨众将加封 背君恩群奸造反 诗曰:国运当兴出瑞臣,同归一殿圣明君。赓歌此日称良遇,荡荡无名感主恩。 且说包刚,奉了天子诏旨回山。众文武齐跪接旨。开读其诏曰: 天生有道之君,地产忠良之臣。接得爱卿陈明,败兵之罪,亦非尔出于心。实是勇不如法,杀此七品知县赃官佞贼,应死有余。见本之下,君臣共议,概行无罪。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尔妹鸾英,慈悲秘授,开设擂台招赘英雄。龙心大喜大悦,诚恐有职无权,封尔贞节王姑。擂台之事,任尔所为。完事之日,早早回京,以体朕心。驸马事竣齐回,以免朕望。本中赵虎,杀灭妖道有功之人,暂在军前效力。钦遵,钦此。 且说文武官员,望阙谢恩。柳絮上前道:“恭喜贤妹敕封贞节王姑。圣旨回朝之日,另行封职。皆赖恩兄之力。”又问:“四弟可见家君父母安落否?”包刚接声:“令尊纳福,临别之时,吩咐完功,早日面回。免天子留意,亦免公主盼望。”马俊转问:“你可曾面圣否?”包刚曰:“多蒙柳伯父引见,得受皇恩,封为行营总管先锋之爵,印信得领。”马俊大喜,命人在山前高搭擂台,挂榜标名。 柳絮差人,往黄土山,请赵虎带齐寨兵,兼夫人前来聚会。小军领命,望到了山前。赵虎闻言传入。小军叩头:“奉驸马王爷之命,请大王带齐寨兵。请夫人同行,到飞鹅岭万寿寺会兵。”赵虎重赏来人,传令起行。“请二位夫人同往,附马在前途等候。”夫人大喜,收拾行李。大王督兵,放火尽烧山寨,免留后患。 又表奸贼商议,见兵精粮足。军师请主公自称王号。是日宰猪杀羊,祭告天地。自称魏王。封木雄为兴国大元帅。声扬传入归德城,文武会同酌议,拜本回朝不表。 再表赵虎到营,进入一一见礼。富夫人携马夫人进内,王姑相接。后宫姑嫂相称,聚话一场。富小姐见驸马,两泪交流:“贱妾今日与君重逢,皆赖赵大王之恩。若无大王,死于奸人之手矣。”赵虎道:“夫人之难,皆我之过,何称恩德。”马俊道:“久闻仁兄之名,杀死妖道,赵兄之功非小。昨曾奏本回朝,亦多叙仁兄功劳。旨内蒙圣恩暂着在某营内。待回朝之日,加封官爵。请来重见一礼。”赵虎回声:“弃邪归正,在王爷标下为部将,足遂平生之志。焉敢受此大礼!”马俊传令办酒。一齐文武入席,各分席次而坐。赵虎开声:“幸蒙相召,一路行来,见许多打擂英雄,纷纷走马不绝。令妹开擂之日,恳王爷小心监察,免失王姑之志。”马俊笑道:“烦赵兄是日与驸马登台,拨兵三百在擂台左右提防。请马雄叔父挂出卷红赏格禁条,在擂台前张挂晓谕。” 明日是王姑开擂之期,到时王姑虔心沐浴,移步来到擂台前,看见人拥如山。又见擂台摆出,左右一连三处,按天地人三才阵势。高有七尺二寸,阔有三丈六尺,摆出重重故事。左有龙虎风云会,右有狮子滚球欢。前有大鹏展翅遮云日。后有为阵玄武临。左边一匾额写着:“忠烈台”,有一对联,对曰: 君正臣贤安社稷,兄忠妹节定山河 右边匾额写着:“雌雄台”,又有一对联曰: 任教天下英雄汉,难胜飞鹅烈女流 中央一匾额:“比势台”,又有一联其联曰: 拳打南山猛虎,脚踏北海蛟龙 上台挂出赏牌: 天下兵马大元帅马,为晓谕事。本藩位居藩王之爵,并非纵妹行凶。朝廷恩典,命臣妹开设擂台,以昭国家之瑞,以"天下之英雄。但有天下英雄,逢场作兴,上台比擂之人,有能打得舍妹一掌者,赏银牌十两。踢着一脚赏银牌五十两。打倒在地,不能还力,议定高低。年貌相当,以舍妹匹偶。倘若其年已齿,千金奉献。若无能被舍妹打坏,于心莫怨。但可空拳,不得夹带利器。只许一人上台,不许二人相助。同行之人,只许肃静旁观,不得喧哗。喝令朝廷兵将,不许登台。年少幼丁,不许登台观看。出家人不许登台,妇人不许登台。无论军民诸色人等,以上条款照谕而行,特示。 且说王姑开擂,每日定与三位英雄对比。每一人三个回合,议定雌雄。种种不是王姑敌手不表。 又表是日,天子早朝,司马相如出班奏曰:“启上万岁,今有归德镇,文武官员拜本回朝。奏说屈忠成自称魏王,在东炮山造反,招兵买马,木雄为帅。请旨定夺。”武帝大怒:“国贼猖獗,背负国恩。扶赍朕敕到飞鹅岭万寿寺,宣马俊带兵征此逆贼。”恼了班部中一人,官拜大司马长平侯姓卫名青,口称:“万岁,难道定要马俊提兵,方能收除国贼不成?他监守擂台亦是大事。乞赐三万雄兵,微臣敢挂帅登程。剿灭国贼,以报厚恩。”天子微笑说声,“卿家年纪老迈,恐非往日之能。倘有疏失,损吾国家梁桢,朕安忍乎?”卫青心中带怒:“臣虽年迈,英雄还在。尚不落于奸贼之下,若不杀此逆贼,誓不回朝。”天子说:“卿家一片忠心,为国出力,谁人相助?众卿荐得来。”班部中刑部郝云龙上殿奏曰:“臣子郝联,颇谙武事,愿为先行。”天子准奏,宣卿家之子上殿。刑部命郝联上殿。俯伏山呼,行定君臣之礼。“寡人就命老将军为帅,郝联为先锋。带兵三万,愿你马到成功,早奏凯旋。”君臣退朝,旨下兵部。点雄兵三万,各营将佐,任从卫将军调用。不表。 单表柳眉回衙,吩咐柳安家人:“多带口粮,日行夜住,直程走往飞鹅岭,报知马王爷,尔说道屈贼造反,在归德镇外东炮山招兵买马,有篡逆之心。卫司马不服老迈,挂帅提兵。公子为先锋,领兵出力。如此所为,恐防有失。请王爷快拨兵,前往相助搭救。免失忠臣之命。”家人领命而行。 再讲卫青归家,辞别顾氏夫人,带兵起行。有日兵到山前,三军报上:“禀知元帅,远望贼窠,旌旗展动,剑戟如林,特来报知。”卫将军令人马列开,看见反贼自称魏王旗号,不觉大怒,吩咐安营下寨,埋锅造饭,小心鸣金巡逻。明日饱飧战饭,两军对杀。 奸贼之弟屈忠立,带着军师卜道安同行。放炮出山前观看,命喽兵放下吊桥:“待某与卫青一战。”见卫青手拿钢刀,脚踏青鬃马。卫青骂声:“屈忠立奸贼,官拜镇国公之职,尔兄屈忠成身为丞相,受国厚恩非浅。心尚不足,兄弟造反。天兵一到,尚不投降献首。还敢在马前耀武扬威,如此抗敌天兵。”忠立大怒:“朝廷无道,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以致生民怨望,不得不反。尔年近七旬,阎王簿上,漏尔之名。尚逞甚么英雄好汉?”卫青大怒,催马摇刀。郝联向前:“元帅住手,待小将擒贼以显头功。”摆上手上铜锤一个,催马上前。接住屈忠立对杀。一冲一撞,约有三十个回合,二十个照面,不分胜败。卫将军见有一位道人,头带小帽,头生二角。面如黑漆,身穿乌甲道袍,手持尘拂短剑。催马上前举刀砍落,道人招架。未通姓名,两军对垒,反兵大败。被郝联一铜锤打去,将屈忠立打死,坠落马下。道人一惊,不能抵敌。难以取胜,自思无奈,现出原形。乌龟在地下乱窜,喷出毒气,遮掩云霞,尔我不能相见。向住卫将军照面一喷,毒声攻心。忍痛难堪,登时气绝,为国身亡。郝联见此,大败。鸣金收军。两家收兵,道人现回人形身。收兵回山,喽兵众皆隐笑不题。 再讲郝联,寻回卫将军尸首,用棺收殓。悲哭一回,吩咐满营挂孝。命人看守,寄停营内,丧事已毕。郝联见妖法利害,只得按兵不动。修表回朝,以待救兵。不表。欲知东炮山可破否?卜道安灭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打擂台英雄入赘 焚难香慈悲赐宝 诗曰:千里姻缘一线牵,权司月老岂虚言。遵师设擂成佳偶,鸾凤双双舞殿前。 且表郝联,败兵又折了元帅。修表回朝,按兵不动。不表。 悦心王看见妹子开打擂台,已经半月。尚不见姻缘遇到,心中烦闷。忽有军士:“禀上王爷,柳丞相家人要见。”“传进来。”家人进入:“禀上千岁爷明见,今有屈忠成在归德镇外东炮山造反。圣上欲召王爷出征,剿此逆贼。卫将军年老不服,领了三万雄兵挂帅,郝公子为先行。丞相恐他有失,特着小人到来,恳王爷出兵相助,以辅老将军之力。”一一禀明,马俊大惊,重赏来人:“多多拜上,丞相放心。本藩依书行事就是。”家人去后,是晚商议说声:“贤弟,尔令尊有书到来,内说屈贼在东炮山,招兵买马,背国反乱。明日尽带回山之兵,前去护救助阵。免使老将军并三弟有失。留下马雄叔父与贤弟雄兵三佰,护守擂台。但有姻缘相遇,代我作主。事完之日,与舍妹同往东炮山会兵。”驸马、王姑领命。 是日马俊带了张珍、李凤、赵虎等将。提兵日行夜走,非止一日,到了营前住扎。郝联闻知,出营迎接,兵马会合。马俊问:“三贤弟,卫元帅在于何处?”郝联道:“大哥,不消问起。卫将军为国身亡。”马俊惊问:“屈贼何等样人?杀得卫将军。”“大哥有所不知,弟初会兵,怒斩奸相胞弟屈忠立。谁料有一个妖道姓卜名道安,阵上对敌,不是对手。他防有失,不顾廉耻,现出原形,大个乌龟。弄得乌天暗地,尔我不能相见。一阵怪风,竟将老将军一喷,登时气绝。幸得回尸首,用棺收殓,停于营内。但会兵微将寡,不敢合阵,拜本回朝去了。”马俊入后营祭奠一番,不胜悲悼。 是日亲临会兵,贼将木雄出马,妖道在旁。二军对杀,马俊举起钢刀一落,木雄长枪招架。二军对垒,战有五十个回合,四十个照面。贼兵大败,叫苦连天。木雄手忙脚乱,马骑不安。马俊用拖刀斩去,挥为两段。妖道见对敌不过,念念有词,祭起宝来。把葫芦一揭,洒豆成兵。但见阴兵一出,天昏地黑,砂石频飞。正是,战场多鬼哭,战马被邪魔。王爷大惊,托三合明珠宝剑,念起真言咒语,现出豪光万道。邪不胜正,尽灭阴兵。妖道无奈,又现出真形。遮云掩日,霞雾满天。尔我不能相见,汉兵大败。马俊驾起云头,乌龟举头一喷,随地乱滚。惊得王爷魂飞魄散,踏云不住,坠落阵脚,几乎丧命。眼见卫将军显圣,把毒气一拨,妖道被破。借土急遁而去。二家收兵回营。马俊畏惧邪宝,按兵不举。妖道回山,紧闭寨门,日日操练兵马。二家挂出免战牌。忙命军士,急到飞鹅岭,报知王姑、驸马,前来助阵不表。 再说擂台上,是日已有七十二日之期。王姑上台娇声朗道:“列位豪杰,本王姑奉旨开此擂台。蒙诸英雄饶让,已经七十二日。有能者请上擂台。”话犹未了,忽有一壮士,身体粗大,双手擦上。王姑大惊,见他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头戴飞巾,身穿蓝袍,足踏多耳麻鞋。声震如雷。王姑问:“请问壮士高姓大名?”来人答应:“撬尔狗眼,不识寨主赤松林大王,姓王名勇!”王姑答声:“尔既为绿林好汉,尔该闻我哥哥之名。”王勇说道:“正来罚尔令兄之罪。但为丹凤之首,位居藩王之职。一掌扫尽水陆英雄,纵尔行凶,卖弄骚情。因此某家特来打擂。非贪名利,又非好色,皆为人平不语,水平不流。若要罢手,即刻收了擂台,若然执拗,当众打羞,莫怪,莫怪。”王姑冷笑:“你自奋其能,本王姑已经打擂七十余日。见尽多少英雄,岂惧你一莽之夫!”王勇不言,用双拳照脸打去,好比双龙出海之势。王姑用双手摘开,犹如将军解甲之形。王勇用双手打落,好比泰山压卵之象。王姑闪身,用左手一丢,好比千斤之重。寨主用左足踢去,莺欹独立之势。王姑见他猛力无双,恐防有失。念起咒语,平地起风。飞砂入他眼目,眼目昏花。被王姑用左腿一兜,王勇翻跟斗,坠落地下,好似饿狗抢糟一般。王勇汗流浃背,满面通红。怒在于心,垂头丧气而逃。 旁边有一官生,看见王勇如此好汉,却被现丑,一见大怒,命家奴四名,看守带来马匹行李兵器等物。抽衣拥上,两臂犹如铁棒一般,各人住步不稳,好比风卷残云。英雄不惊不慌,扳梯上台。王姑一见,把那眼侧瞧,心中便有几分骇异。见他头戴英雄巾一顶。身穿白罗袍,足踏快履。面如冠玉,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驸马在侧,暗观此人,出言不俗,雅度风流。王姑微笑启齿,命侍婢前问:来打擂台之人,姓甚名谁?官生答曰:“吾乃昔日镇国大将军岑英之子,岑铁虎是也。原籍四川成都人氏。特来打擂,何须细问。”马鸾英暗想:“圣母四句之词,参详一回。莫非应在此人身上不成?”垂头无语。驸马晓意,便说:“公子到来,说与王姑对比。”二人比武起来,岑铁虎用起平生之力。左插花,右插花,有龙摇虎噬之势。王姑演出左右风拳,上遮下挡,两相并比,似不是王姑对手。惟心意相爱于他,圣母留言,未敢尽胜。只得隐力归身,让他意满。公子竟将王姑兜撞乱打,全然不会其意。王姑轻轻放纵,似有倦打一般。 王姑道:“二人不分高下,再停片刻如何?”岑铁虎依允。驸马冷笑:“既是公子自负其能,王姑亦不是衣裙之女。下官一言奉告,公子请听。昔日王姑,曾拜慈悲为师。慈悲说你与王姑有前缘之份,今日擂台之设,特为婚姻而来。今见公子应在圣母四句偈语。待本驸马,把四句念来。如此解意,说与公子,得知其详。倘公子偏要再比势,王姑亦隐武艺,让于足下,以完擂台之事。”公子不信,又与王姑大比起来。岑铁虎上前,一右臂黑虎穿腮之计。王姑眼利,把手一推,恰似推山塞海之威。公子回身,借彼之力,托头捶一撞。向王姑天庭一撞,似鹦哥饮水之形。王姑将身闪避,用脚一踢,好比孔雀登枝之象。公子手接住,王姑用左足压倒在擂台之上。隐手不发力,心中亦甚爱惜。驸马上前相劝:“足下不可举手,姻缘已定了。” 下边人喝采,扬声大叫:“不公,不公!但有丑陋英雄,王姑发尽平生之力,将人打下。今遇此位岑公子,人材出众,逸士风流。诈装失腿,私意显然!”驸马行至台边说道:“诸君肃静,幸勿多言。王姑非是奸滑之徒,爱美恶丑?奈有圣母佛偈四句,故奉圣旨,特设擂台。待本公解过,你等足下知之。诸君肃听得来:‘山下藏今姓字先,山字当头,今字在下,便是岑字已见;第二句‘铁胆铜肝志自坚’,此是铁字当头;第三句‘虎名擂上,’方题出虎字当头;第四句‘并头配合是良缘’,岂不是岑铁虎三字么?诸君解得来?”百姓齐声:“驸马,你是文墨之客,胸藏锦绣,满腹经纶。何况此伪句乎?”驸马见众人纷纷议论,难掩其口。当堂焚香,请出圣旨。众人隐口不言,岑铁虎下跪山呼,王姑含羞入台后。驸马指喝:“众百姓请回,勿在此喧扬。请王姑夫妇回营。”命兵丁拆去擂台,众英雄买卖,一总回乡。岑公子命家人带来马匹什物,一同搬入营去。 驸马开声:“请公子趁此良辰,即日成亲何如?”岑铁虎说声道:“父仇未报,不敢成亲。”驸马说道:“请问令先君,仇人是谁?”岑铁虎道:“屈忠成奸贼是也。先君昔日奉旨征番,被番困住,奏本讨救,他居首相,按兵不发,军粮不解。家君见外无救兵,内无粮草,战死在沙场,为国身亡。晚辈正当九岁,不能为国出力。奉母拜师,学习武艺。得为日后与国家出力,一官半职,厥绍箕裘。幸学得两臂有千斤之力,特到打此擂台。今蒙王姑,另眼相看,不弃寒微,共结积谐。待除奸之后,乘龙未晚。”驸马道:“既如此,请留在此敝营。”铁虎承命,传令家奴回禀母亲去了。看见一小军气喘喘走入:“禀上驸马,不好了。王爷大败于东炮山。”驸马惊问:“怎样败法?”小军说道:“兵到营前,卫青将军被妖道一喷,毒气攻心而死。郝先锋挂出免战牌,按兵不举。王爷到此会兵,怒斩贼将木雄。妖道恐敌王爷不过,现出龟形。喷毒坏兵不可胜数。王爷收兵回营。命我星夜回来禀知,叫王姑完功之日,早到会兵,以得相助。”驸马惊慌,又道恶战。王姑微笑:“恩兄不用忧愁,明日待小妹子督兵起程,自有斩邪除妖之法。”重赏小军。 王姑是晚三更,在玩月台上,焚起难香一炷。值日游神,奉香带往普陀山。惊动慈悲圣母,一闻难香,驾起祥云,随带宝袋,内藏宝物灵符等物。将袋坠落凡台。圣母就此回山而去。丫环看见有一个黄布袋,现放台上。急禀王姑知悉:“有一袋子甚重,不知何物。”王姑亲照,看见乃是圣母之物。下跪谢恩,转入后营。打开一看,看见有千年桃木剑一口,亦有咒语几句。有乾坤网一张,净水瓶一个,有柳枝枝叶,俱有咒语。王姑得了法宝,心中大喜。驸马传令中军埋锅造饭,五更起程。兵士纷纷整顿军器。姜氏义母及富小姐在营同往,自有一番言语不表。欲知王姑如何对敌收妖?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现原形龟精被戮 忿出丑王勇助奸 诗曰:道安助逆颇称雄,技艺全凭毒气冲。不是王姑施妙法,焉能破敌建奇功。 且说王姑焚起难香,得了宝物。点兵调将,到营前相助。驸马传令,命岑铁虎为先锋,王姑押后,马雄运动粮草。众道人合掌拜送。救兵如救火,日行夜走,非止一日。不觉到了营前,安下营寨。军士进营:“禀上王爷,众人将军,王姑兵到,已安下营寨了。”马俊出迎,接入坐定,各叙见谈。一眼见驸马当先:“请问贤弟,监打擂台可得完工否?”驸马道:“慈悲之言,一一应验。期到满日,便见令亲到来。”吩咐左右:“有请岑公子,上前见礼。”王爷一观,见他面如满月,齿白唇红,凤眼蚕眉,英雄伟伟。“请问贤弟,此位就是么?”柳絮说:“然也,弟曾问明,乃是昔日镇国大将军岑英之子,岑铁虎是也。”众将一齐坐下细谈。郝联与柳絮等相会见礼。马俊道:“岑公子今日是一家之亲,烦在营中屈驾,以图上进如何?”岑公子允诺不表。 王姑道:“请问哥哥出兵如何?”王爷道:“妖道法力无边,阵上之中,忽然现了龟形。其毒气难堪。我幸得宝剑傍身,又得卫将军显圣,不至丧命。今幸驸马兵到,会齐明日,兴兵助战,何愁不灭此贼乎?”传令:“办酒与贤弟贤妹夫等一叙。”马雄运粮亦到缴令。王姑道:“小妹已蒙慈悲所传法宝,自有破妖之策。不若暂交帅印与小妹子法令。除妖之后,印信交回。”马俊大喜,即将印信交代。 是日会兵,王姑提调兵将。便道:“兄长督兵,押住后阵以防不虞。烦岑公子带三千人马,守着山脚之东,紧要隘口。令包郝二兄躲在山脚之西,带三千人马埋伏,捉贼之计。令石如虎、罗清带三千人马,山南之后,截住国贼,提防逃走。令赵虎、马雄带三千人马,往山北之下埋伏,勿使走漏。令张珍、李凤二将,在吾左右,以为辅翼。我有圣母灵符,贴在你盔顶之里,提防邪宝。”众将得令,依计而行。马俊大喜:“看吾妹子不出,亦晓用兵如神。”一一点完。将东炮山围如铁桶,水泄不通。 寨兵入内禀道:“启上魏公,汉兵分五路而来。把山围绕,请令定夺。”奸相大惊,卜道安上前:“主公勿忧,胜者则可。若是败者,贫道望回逃,往外国借兵。务图汉室。主意已定,请二位公公在此,谨守大营。”即带兵出阵前,忽见一位女将,面如冠玉,美貌超群。盔甲鲜明,手拿绣绒刀一对,身骑白马一匹。未知谁家之女,向前问道:“尔女将是谁家之女?敢到阵前卖俏。”王姑大怒,见他头戴逍遥巾一顶,身穿八卦仙衣,头生二角。料知乌龟出现。“若问本王姑之名,悦心王胞妹,马鸾英是也。”妖道闻言发笑:“乃仇人见面,莫不是昔日九龙仙为尔丧命不成?”手持三尺剑,照面刺去。二家交手,两军对敌。悦心王押住阵脚。王姑与妖道对阵。奸党分头对敌。妖道见不是他的对手,难以取胜。祭起葫芦,阴兵数千。王姑见他妖术弄起,快将葫芦一揭,走出一只火麒麟。周围遴绕,火焰腾腾,把阴兵烧成灰烬。妖道又将金盒一揭,铁嘴乌鸦数百,抢人眼睛。众兵被吓,王姑用八卦仙衣乾坤网抛起,尽把乌鸦网尽。吩咐黄巾力士,带回普陀山发落。妖道大叹一声,难顾羞颜,现出原形。大龟毒气一喷,乌天暗地。王姑不慌不忙,用净水一洒。手拿千年桃木剑一口,将灵龟斩落。要逃逃不得,要遁遁不能。可怜修炼有年,一旦尽为乌有。挥为两段,龟头擦起,坠落西方。王姑收还宝剑,于是督兵杀上,五路人马一齐杀出。贼兵大败,死者无数。 后面屈忠成,见丧了军师,兵将被杀,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存残败人马千余,独有二监随于左右,峻岭蟠山,不知所之。入回寨内商议,闭却寨门,高挂免战牌。心中忿恨,当日误听韩通之过。至此进退不能,悔之莫及。马俊大获全胜,回营犒赏三军不题。 再表赤松林王勇,有日回归寨内,静坐无聊。自思:“一心去打擂台,演示英雄,被马鸾英踢落台下,观者甚众,实是赧颜。正是:纵有西江一泓水,难洗今朝满面羞。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闷闷不乐,忽然喽罗禀报说声:“大王,今有马俊兵败东炮山,命开擂台的马鸾英,提兵助阵。杀败屈忠成,斩了道人,把兵困住水泄不通。特来报知。”王勇一闻,喜出望外,便道:“我仇有报矣。不若相助屈忠成一臂之力,同诛马俊兄妹,方消我恨。”商量已定,一结义之弟姓侯名相,他亦勇力过人,有飞檐走壁之能。修书一封,命他带到屈相驾前。待他奋勇杀出,吾于近山等候。其书曰: 赤松林寨主王勇,致书屈丞相阁下。某闻马俊逞能,带兵征破东炮山,杀死军师卜道安。丞相被困,左右难以逃出。吾实因打擂台,被马俊之妹鸾英打丑无颜。欲消其恨,独力难持。特修书到此,恳丞相统齐兵将,奋力杀出。待吾起了喽罗数千,在外等候接应。祈丞相勿视为虚文,恐终受困,难以久拒也。特着义弟侯相,奉书以闻。书到之日,专候复音。不赘云云。 侯相领寨主之命,持书非止一日,到了东炮山。见旌旗密竖,营盘逻列。心内思量,此书如何报入?踌躇半晌,突生一计:“待吾隐出平生手段。”时已三更,巡逻稍疏,潜身步入到营,静出营盘之外,尚离五里,方到山前。幸喜无人阻挡,到往山前,大唤喽兵。喽兵细问,侯相道:“我是奉赤松林王勇寨主之命,有机密书呈递。”喽兵进入营中,禀道:“主公在上,山脚有人说,奉赤松林王勇寨主之命,有书呈上,禀知王爷定夺。”屈忠成道:“着他进来。”“请进。”进入叩见,将书呈上。忠成命入后营,款待酒筵不题。 且表奸相,命左右传齐二监,数名偏将,到聚义堂有紧事酌议。各人闻唤,即出大堂。众人打拱:“主公相唤何事?”屈忠成:“非为别事,今有赤松林王勇,着义弟侯相持书到来。但闻其名,未识其人。书中言语,列公请看看罢。”内一偏将赵仁上前说道:“主公看其来书,或有诈诱。我等下山,暗藏埋伏。措手不及,恐被他害。务在三思而行。”又有一偏将,姓钱名光。上前说道:“主公,赵仁之论差矣。我愚意忖度,汉兵围如铁桶,窥伺我等,兵微将寡,粮草不敷,难以久拒。围了多日,并无挑战,必然欲老死我兵之计也。目下既是赤松林寨主,以雪恨起见,愿为外合。具言主公回答来书。约以书到之日为始,待至四天,奋力在里杀出。寨主提兵救护,切勿爽言。则实幸甚焉。若谓坐山不出,岂不老了兵将。看看待毙,恐无别策,愿主公察之。”又有偏将孙旭上前说道:“主公勿忧,小将也曾会识其人。前者擂台,吾在旁观时,见王勇自道其名,被马鸾英踢下擂台,满面通红,垂首而去。今之来书,似亦真确。愿主公准之。”屈忠成道:“所论理当,待孤修书回复。”命人入后寨相请:“烦侯将军,交书致意,幸勿爽约。”屈忠成便执笔挥回书。书曰: 东炮山魏王屈忠成,驰书奉复王勇寨主麾下。向荷住扎,拔刀相助,救我困于垓心,美意莫大焉。兹复来翰足下,书到之日为始,俟至四天,二更时分,以火为号,在西边杀出。如此如此,幸勿爽约。得胜之日,自然感德无涯矣。耑此奉复。 且说屈忠成交书,侯相带回。拜上寨主,依议而行。侯相奉回书,辞别登程。许多踌躇,缘得出汉营。欲知奸相传书,王勇依行如何?且看下回再解。 第三十五回 劫夜营屈奸败阵 投贼寨鼠辈招军 诗曰:遗臭万年是奸臣,屈忠何面见先人。总然遁脱今朝厄,限到难逃杀戮身。 却表侯相得此回书,假扮汉营军士,暗地慢行。是日潜出营外,无人认觉。远离汉营,岁足快奔。一日到了自己寨前,进入回禀。王勇正在对坐,侯相下礼,将书呈上。王勇拆开,朝观书载,一一知悉。便吩咐寨兵,整顿兵械。至第三日,令到起行。喽罗纷纷整顿。到了是日,辰刻食膳毕。督兵登程,不许喧扬。望东炮山不远,就此安营。待至二更内,汉西营举事不表。 又表屈忠成、二监、偏将等,在山里纷纷整顿脱逃。惟思家眷,未知谁人可保?有偏将李彪上前说道:“小将愿保,主公列位杀出,小将奋力保护家眷,随后杀来。”忠成道:“烦为将军小心在意。” 且表马俊督兵围困,密如铁桶。料得奸相,外无救兵,内无粮草。不须征伐,待他自毙。心内忖思:逐火穷巷,又恐反出伤人。忙命:“众兵小心防范,务必坚守。”忽兵士来报:“禀上王爷,离本营十里,有队兵丁,不见旗号。未晓何处调来?”王爷命人打听,传令:“东南西北四处营盘,人不可离甲,马不可离鞍。以防劫寨。”王勇是日,二更时分,命侯相道:“尔能飞檐走壁,带了从人,多携烟硝火药。暗地往西边,潜入他的营盘。因西边守将赵虎、马雄,自负其能,性出疏慢。况又近逼我寨山前。”侯相依计,入了此处,就地放起火来。汉军一见,火光冲天。西营赵马二人,命兵各处奔报。马俊提刀上马出营。直望西边火光而去。东南北三方,各自保守营盘。未有令唤,不敢乱动。王勇带兵突入乱战。东炮山前,屈忠成又见火光滔天。二监与众将等,并力杀出。各兵被困多日,奋不顾身。马俊到来,命四处人马,今齐对敌。王姑、驸马保护大营,未敢擅离。王勇刚遇马俊,屈忠成等又遇王勇。两处合兵,大战一场。 马俊大怒,骂道:“尔是何处人马?敢助屈奸,偷劫营寨。不识时务,快快受缚,免作刀头之鬼。”王勇道:“尔为丹凤山主,又恃藩王着妹开设擂台,卖弄风情,勾引美貌才郎,是何道理?只因擂台不是演艺高低,未知用何邪术,将吾打落台下,于心不服。尔不晓我是赤松林寨主王勇么?今日统兵前来,一救屈相之困,二报昔日擂台之仇。”马俊道:“尔有何本事,敢与本藩对敌!”王勇、屈忠成合为一处,二监与偏将等分开羽翼。马俊督兵对垒。赵虎、郝联与二监交比。张珍、李凤、岑铁虎对敌赵仁、钱光、孙旭等将。杀气腾腾,尔来我撞,刀来枪架。锏来锤当,混战一场。各展其能,战有五十个回合,四十个照面,未分胜负。马俊见屈忠成不是对手,先捉他解回京都罢。王勇武艺非常,摆动大刀保住屈忠成。总不能活捉生擒。欲念起咒语,奈来忙速,未带宝刀随身。战了一夜,王勇、奸相,自见力怯,不是马俊敌手。将近天明,且战且走。米元、鸡肃焉能敌得他过。张、李、铁三将,把赵、钱、孙三人杀败,如丧家之狗。忠成、王勇二兵大败,死者无数。 王姑在左营,闻报王爷未得全胜,催马赶到。又遇李彪保护家眷,左冲右突,不能得出。王姑道:“尔是谁家之眷?实口说明,饶尔去罢。”李彪知不能讳,一一讲明。王姑大怒道:“原来奸贼之党,焉能饶得尔过。”便摆动绣绒刀,与李彪战有数合,一刀杀死在马下。将奸眷一一杀绝。又将他抢走贵重箱物,移归大营不表。 又表王勇、屈忠成,二监与偏将军,败归一处,掩命而逃,败兵随后。可怜三千余兵,败存千余。王勇大败,大叹一声:“天亡我也,如之奈何?”又见后面,尘头遮日,知是追兵赶至。屈相说道:“王寨主呀,今日之败,幸蒙相救。生当衔环,死当结草。”王勇道:“此败非是为尔,亦我欲洗昔日擂台之仇耳。”二监及赵、钱、孙三人等,齐声道:“丞相,我等人散家亡,穷途至此,未知投于何处安身是好?”奸相曰:“是也。”王勇开声道:“丞相,无处可投,莫若到我敝寨,再整雄兵以图报复如何?”丞相道:“兵虽可招,惟粮草难足。”王勇说道:“不可久停议论,后有追兵,尔等快走,走回吾寨,再作区处。”不多时,已到寨门,众人齐入。喽罗迎接。王勇吩咐败残人马,将各处寨栅紧闭,多用灰石火炮,以备追兵。 又表马俊王姑等合兵追来,日已辰候。追至赤松林,但见他两边高山峻岭,中央空路,周围环绕大河。开栅密排船难渡,入内阔可藏数万人马,四通八达。若将围困,奏本回朝,添兵数万,方能打破成功。马俊见此形势,况他深入,紧闭不出,未便易于攻破。吩咐众将军兵士等,后队改为前队。暂退二十里下寨。命人不时打探赤松林消息。又命鸾英包刚同回大营,与驸马坚守提防。 赤松林王勇与奸党议论道:“我等深居于此,现点喽罗仅存二千,战将甚少,粮草只足二年。似此终非了局。一旦被他攻入,众命归于乌有,如之奈何?”有奸监米元说道:“以俺愚见,承马俊兵退二十里之遥,窥伺我等,莫若出下招贤榜文,或有英雄投进,愿助主公,亦未见得。”王勇曰:“是也。”于是命鸡肃书榜,其榜曰: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抱负奇才,终老林下,甚为可惜。奈朝廷不知,官为不荐。豺狼当道,讳屈难伸。亦我王勇,正谓如此。是以独居赤松林,因前举动寨兵,匡救当时屈魏王之困,又报马鸾英开设擂台不公之恨。曾举寨兵救出,岂想将兵微寡,被败奔回。只得退隐不出。因思未有布阵排兵之帅,特出榜文,愿得文武兼备之人,共同大事。日后倘遇机会,不失今朝之义。四方英雄豪杰,幸勿趦趄须至。榜者谨奉以闻。 马俊探事人等,将此事一一回报。王爷冷笑,叫声:“众位将军,赤松林出挂榜文,招贤求士。在我见这鼠辈,作得甚久的来?待他暂受安乐,何难一网活捉擒拿。”岑铁虎道:“王爷按兵不战,欲其自毙。岂非坐费钱粮,以逸而待,废弛日久?小将未得其详,恳兄示之。”马俊便道:“贤亲有所不知,他寨险固,亦有可守之策。我兵困他一月,不用兵刀自然看看自殒。若举兵攻进,徒劳虚费耳。” 却说赤松林的榜文张挂已有数日,未见报进。又说终南山,有一云涯老祖之徒,姓聂名法成。其师与鸪鹠山云峰老祖系同师学道。其人原是猿仙化身,练得变化无穷。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点铁为金。十八般武艺,无有不谙。多般宝物,法术高强。常奉师命,与云峰道人来往至交。是日,驾云四望。望见西方,杀气太重。未知有何劫数,乃袖中一课,方知师兄卜道安遇害。心中欲与他报仇,不表。欲知端的,所算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知天命老祖训徒 违法戒左道背师 诗曰:乐天知命高人智,嗔欲争雄俗世纷。聂法既登仙品列,如何昧此道由根。 却说聂法成,原来猿仙化现。在终南山修炼,法术高强。炼成三件法宝:一件名为灭宝袋,二件曰打将砂,三件曰月华石。一日,别了云涯师尊,出山门闲玩。却见西方,杀气濛濛。把袖课一卜,得知师叔门徒,九龙仙在万寿寺,为马鸾英故事,却死于柳絮之手。后卜道安欲与复仇,又死于马俊、鸾英兄妹之手。云峰老祖,师尊道德,已入圣域。因何不念师徒之情,不与二徒伸雪。待我驾起云头,直到鸪鹠山问问便知端的。 不多时,到了山前,把云头坠下。唤声:“道童与吾入报,说终南山师侄,聂法成求见。”道童进入,禀知老祖。老祖着童子唤进。聂法成闻唤,步到禅堂。见老祖坐在蒲团,闭目存神。法成上前施礼:“师侄叩拜,愿圣寿无疆。”云峰举目,开口便问:“师侄不在终南山,学道修真,闲游来此何事?”法成:“叩禀师尊,弟子偷闲玩景,以舒闷怀,远见西方杀气腾腾,冲上斗牛。弟子课卜,始知师兄九龙仙,被柳絮所刺。师兄卜道安,下山协辅屈忠成,欲与九龙仙报恨,谁料又死于马俊、鸾英兄妹之手。师尊有先知之见,弟子敢请,如何不与令徒复仇?诚恐大失各等山门体统,伏乞其详。”云峰道:“若谓九龙仙,乃在道之人。立当静守清规,修真养性,不理尘凡世界,方称太上流宇。及心务色,大恶有犯其首,致招天怒,被人所刺,死有余辜;又卜道安,多年修炼,后得人形。下山与九龙仙报恨,正是助纣为恶,逆天行事,死而无怪乎!贤侄徒回山,恪遵约法,自是成功。入后斋膳去罢。”仍坐蒲团,闭目养神。众道人邀他斋膳。法成膳罢,到师尊坐前,下礼拜别。出了山门,众道人相送。驾上云头,欲回终南山。一路踌蹰,大叹嗟悼:“二位师兄因些小故,竟丧身命。师尊不恤法门道行,贻笑他人。”左右思量:“罢,罢,老祖不念师徒之情,吾当念师弟之谊。今闻屈忠成被困东炮山,蒙义士救出重围。现在赤松林,王勇寨内安身。招兵买马,待我驾上云头,急到他的寨前,窥伺动静,随机应变。” 不觉云头来到赤松林寨前。只见周围紧闭,杳无人声。左顾右盼,见有一榜文高挂。读了一会,便知屈忠成招贤纳士。自想一回:“我今要报二师兄之仇,借忠成之举杀却马俊。日后九泉得遇师兄,颜面无愧矣。”计议已定,揭去榜文。则有寨兵巡哨,突见道士揭榜,便问:“道长此来,揭了榜文,定必有利于主公。得吾入寨禀明,然后相请。”道人说道:“在此恭候,烦为通禀。”寨兵急跑到寨中,见寨主与忠成等聚议。“禀上主公寨主得知,今有道士,将榜文揭了。说声要见主公,现在寨外,请令定夺。”各人闻声:“请他进见。”寨兵出讲,道人说:“敢烦引见。”遂入大寨,众人立起身躯。王勇、屈忠成下阶迎接。只见他头带平斗方巾,面如锅底,眼似铜铃,口如盘大,颔下红须。身穿八卦道袍,足踏赤履。手持一柄尘拂帚。众人一见,腹中喝彩。必是非凡,不是寻常之辈。王勇、忠成邀进上坐,二家推让,然后坐下奉茶,茶罢。忠成道:“敢问宝山何处?高姓大名?”道人说:“我系终南山云涯老祖门下,姓聂名法成。因出外散步闲游,望见西方杀气腾腾。贫道袖中卜课,得知前者师叔鸪鹠山云峰老祖二徒,一名九龙仙,被柳絮所刺。一个卜道安,被马俊、鸾英兄妹所害。有坏我等道学无能,特来揭榜与寨主主公效劳,并与二位师兄报消此恨。未晓肯纳否?”王勇、屈忠成大喜道:“得名师指教,破围得胜,日后焚香顶祝。请问道长,高法何先?”聂法成道:“吾能变化无穷,用兵如神。点铁成金,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五行晓遁。炼就法宝,斩将夺旗,易若反掌。请问贵寨多少人马?粮草若何?”王勇道:“人马数千,粮草可足二年。兵微将寡,乞施妙策。”道人说:“不妨,吾自有计议。”寨主吩咐厨人办酒,荤素分开。摆酒大寨,众人举道人上席。王勇、忠成相陪。各人序次而坐。那道人荤素不论。席中讲语细说一番。膳散已完,日已更静。命人铺设洁净房所,邀送安寝。 一宿晚景,玉兔东升。众人俟候道人梳洗。梳洗已毕,王勇、忠成请道人同坐。便道:“我等被困日久,如坐针毡。披开日课择选,明日乃黄道吉辰。恳拜道长为军师统兵大元帅。兵士心服,愿将兵符印信交付,任从调度。请问道长尊意何如?”道人说:“但我道学未满,难当此任。”王勇、忠成命各人拜跪,齐声:“望勿相却。”道人依允。王勇命人即日搭台,俾拜军师登坛挂帅。道人说:“明日不可,待迟数天,然后举行未迟。情因贫道闲游下山玩景,未曾带得法宝随身。烦寨主着一的当之人,随我回山。待吾交有要用东西法具与他。回来然后登坛受印。”众人齐声:“望道长早去早回,免众渴望。”道人说:“贫道晓得,众位毋庸盼望。”王勇命侯相随后,向寨后小路而行,寨兵不敢阻挡。 不觉聂法成回到终南山。众道人迎问:“师兄别了数天,遇何美景相留?”法成回道:“因故友同游,至此担搁多日。我今回来,非别事。有道友在山下相等,暂别列位。我要遍游四处而去。敢烦众位与我转拜师尊,弟子恐防惊动他,不日就回。”即忙入内房,将法宝通身收好。内有行囊,所用东西,交与侯相,一同带往。步出山门,众道人相送。侯、聂二人,依寻原路而行。将近寨门,侯相说道:“待某先行,禀知主公,然后迎接。”法成说:“不用行此大礼。”侯相急跑入大营传禀:“寨主,军师已到,小将先行。”王、屈二人,督领二监,并各偏将,奔出寨门相接。接入大营,分次坐位。王勇、屈忠成,满心欢喜。大排筵宴。是晚议论夜深,各归安歇不表。 且表聂法成道人,天明出到大寨道:“贫道蒙主公寨主,不嫌道学低微,拜为军师之职。贫道鞠躬尽瘁而已矣。”即问:“法台可峻工否?”寨兵说道:“法台完工多时了。专候钧命。”道人说:“明日是九月初一,黄道吉辰。尔等吩咐各将军,及大小佐领喽兵,择以卯时齐候。如有不到,军法处之,幸勿见怪。”众等依令而行。王勇与屈忠成,纷纷命人备办香烛。坛台应用之物,一应准备。聂法成道人挥一禁条十款,贴在大营栅外。写着: 护驾军师督兵大元帅聂,为晓谕事,照得本帅奉魏王之命,登台受印帅将。十款以示。曰: 第一条毋许交头接耳。第二条毋许饮酒喧哗。第三条不得争先乱队。第四条不得遗漏军装。第五条不许擅闯辕门。第六条毋许私探议论。第七条不得临阵退缩。第八条不许私出水栅。第九条毋许乱砍山树。第十条不许讹言惊众。 以上十款,本军师愚见,勿谓视为虚文。临时有犯,军法施行,噬脐莫及,悔之晚矣。毋违特谕。 写毕禁条,命寨兵挂在坛台。各人纷纷观看,回营静听不表。欲知法成挂帅,怎么提调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闻妖道请旨添兵 阅章奏准师赴敌 诗曰:兵微将寡难催敌,盗辈贼枭怎用军。枉尔奸臣添妖佐,全归罗网不须云。 再讲聂法成,登台拜帅,出下禁条十款。日日在寨内,操练兵马。又分头扮作喽兵,四处抢夺。积屯粮草,以为军费。总是生民受苦,商贾不宁。 又说马俊探军,探得明白,回报入营:“禀上王爷,今赤松林王勇,招得一位道人,名唤聂法成。系终南山云涯老祖门徒。颇有妖术,现在寨内,不停操演。又分投扮作喽兵,打截掳掠乡民。小军打听明白,特回禀知。”马俊闻报升堂,传齐众弟兄各将商议。一干闻唤,片刻齐到:“请问兄长王爷,有何事谕?”马俊道:“非为别事,只因赤松林王勇、屈忠成,出榜招贤纳士。有终南山云涯道人门徒聂法成,充为军师。在寨内操演兵马,必是心怀不宄。古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可不为预备,以防叵测。”柳絮道:“前者起三山之兵,却被卜道安杀败。后得王姑大张法力,收灭道安。虽存健兵勇将,料想此番一战非同小可。恳兄长奏本回朝,待天子拨发雄兵,以为助阵,万无一失。”马俊道:“此言有理。”即修本回朝,命郝联带本返京。在柳丞相府中,投递奏闻圣上。候旨下日,然后动兵。马俊挥笔修本具本: 臣马俊诚惶诚恐顿首百拜。臣本布衣,荷蒙大开天地之恩。不究打死人命之案,念臣微功,而受封王之职。征伐自专,不胜悚忠之至。迨见奸党屈忠成,逃在东炮山,潜称魏王。卫将军带兵征伐,被妖法捐躯。柳丞相着臣提兵助阵。奉委提兵,败于卜道安之手。臣妹知觉,统步兵施法宝,将道安剿除。斯时臣之幸甚,实国运昌隆矣。至有此显威也。将兵困住东炮山,臣料他外无救兵,内缺粮草,不费干戈,待其自毙。岂知赤松林草寇王勇,恨擂台被丑,怀恨在心。统了赤松林寨兵,践踏西营,放火为号。臣先吩咐,谨守提防。拒其里应外合,混战一场。藉圣恩浩荡,感得雄兵,平东炮山。可恨奸权逃走,竟投王勇寨内安身。至今出榜招贤,有一位道人,系终南山云涯老祖门徒,名曰聂法成。投充授为军师之职。妖道恃有法宝,日日在寨操练兵马,似有图篡之患。臣思此战,非比寻常,恳圣恩添拨雄兵,以为接应。伏乞天颜裁夺。容日凯歌奏闻。俯伏百拜圣主施行。 郝联遵命,马俊焚香放炮,拜本不题。且表郝联安奉圣旨,复入大营道:“小弟回京,请问二兄,有甚言词禀上柳丞相。”柳絮道:“烦为带书交父亲。“手间一一写明,封缄停当。交付郝联收下,“代愚兄一行。”歇宿一宵,马俊道:“救兵如救火,尔勿迟延,速行回京。圣旨一下,即刻登程。早日回来,免兄盼望。”郝联多带粮袋登程,直路望京进发。是日到了皇城,将本投入相府,柳丞相全知,升堂接本。郝联将驸马书呈上,柳眉吩咐郝联归衙,请候令尊金安不表。 单表柳眉五鼓时分,整肃朝衣。命家人持着提笼,官服执笏。随后步到午门,正值五更三点,武帝登位:“文武官员,有事奏上,无事退班。”班部中闪出左丞相柳眉道:“有马俊奏章回朝,启知万岁。”武帝命:“呈上来。”龙案上展开一观。便道:“众卿家,今马俊带兵征伐奸贼屈忠成,恐防兵少,修本请添雄兵助战。”天子将本交与左右二相同观。有司马相如说:“臣启陛下,马俊所奏,料然大战。望我主添发雄兵五万,命将带往。务捉奸贼,回朝定罪。”天子道:“未知谁将可往?”班部中闪出刑部尚书郝云龙,奏道:“臣保一人,乃镇东将军杨豹,文韬武略,堪称其职。又系马俊姑表之亲,诏他前往,则首尾相应,万无一失矣。”武帝准奏,命柳眉书诏曰: 国家不幸,出此负恩奸贼。屈忠成满门受高官重禄,不思图报,反怀篡逆之心。事知败露,逃在东炮山,潜号称王。被马俊兵困水泄不通,岂料奸党命未该终。连结草寇赤松林王勇,欲洗擂台之丑,督率寨兵,将奸党救去。现此赤松林招兵买马。马卿回奏,有一妖道聂法成,投充为军师之职。他是云涯老祖门下,颇有妖术。马卿等料必大战,修本添兵助战。兹诏到来,着卿镇东将军印信,暂交左营副将代署。敕下不可迟延,立等回京,带五万雄兵,前交马俊调度。卿亦在军前效力。事竣之日,班师回朝,论功升赏。兹特诏你毋违,速速钦此。 柳眉写起诏书,命塘务府即刻赍去。非止一日,已到镇东将军营门,挂了号部,奉诏步入衙门。兵丁入报,杨豹将军命人摆列案桌,焚香拜跪接旨。拆开便知如此。设酒款待天使。又命副将上堂,将印信交代。杨豹道:“本将军,奉命带兵,往马王爷营中。交卸务必用心,以报国恩,无忝你职。”副将领命。杨豹起行。非止一日,到了京城。入丞相府中投名,转回公署。待至明天五鼓,天子临朝。龙凤鼓响,驾上金銮。有左班丞相柳眉奏道:“今有镇东将军杨豹,奉诏回京,陛见。”天子道:“宣上来。”杨豹俯伏,连呼万岁。“朕昨诏汝回京,带兵五万,明日下教场,齐点兵马。带往马俊营前调用,莫负朕怀。”“臣杨豹知悉,谨遵圣命。”“平身归班。”又着军政司,逐一点起三万健勇兵丁,在教场交代。是日停当,杨豹入朝天子。领兵离京。早行夜宿,饥飧渴饮,望赤松林进发,不表。 且表聂法成,是日操演回营,王勇、屈忠成相接众人坐下。聂法成道:“兵练颇已精熟,不可以逸待劳。明日黄道,开兵大利日期。本帅欲着一将,带本部人马,到马俊营前挑战何如?”王勇、忠成:“任从军师调度,唯命是听。”道人即命赵仁带兵骂战。贫道在后观望,以壮兵威。汉兵探听明白,报入大营:“禀上王爷,外有寨将赵仁挑战。请令定夺。”马俊闻报,鸾英、柳絮在旁道:“贼等如此逞强,兄长何不命将,战一雌雄,挫他锐气,岂不为美。”马俊就传包刚将兵一千,出营对敌。包刚承令,督兵出营。刚遇着来将:“可是赵仁么?”“然也。”“尔这狗贼,助奸为恶。倘若及早投降,恕尔罪过。倘若执迷不省,看刀取尔头颅。”赵仁说:“休得无礼。”二人相交,举刀并杀。约有四十个回合,三十个照面。兵马纷纷,混战一场。贼被杀死者不少。赵仁力怯,妖道见此,终防有失,鸣金收军。包刚骂战一回,亦自回营缴令:“王兄在上,弟与贼将赵仁交锋,未分胜负,他自收军。”马俊道:“序阵败他锐气,亦是头功,有劳了。记功簿上。”王姑开声:“列位哥哥,观他紧闭不出,我兵久待,岂不是虚费国饷,度日如年。亦牵天子挂望。莫若明日投了战书,约以交锋。胜败分明,岂不是好?”马俊应允,即修战书,命张珍投入。张珍奉战书,竟到赤松林寨前交递。王勇得接。张珍即转回营中。两家知会约以日期对敌。 到了此日,马俊命岑铁虎:“尔带兵二千,在赤松林右,离十里下寨。但闻炮响,一齐杀出。本藩居中,督了大兵接应。”又命罗清先行,张珍、李凤为左翼,包刚、马雄为右翼。赵虎、石如虎同王姑随后接应。安排停当,队队起行。浩浩荡荡,不觉到了赤松林。五里之遥,扎下营盘。寨兵探听跑入,“禀知主公寨主在上,马俊大队人马,分几路而来。现扎在五里之遥下寨,请令定夺。”屈忠成见报,心中踌蹰。即与王勇到军师帐中商议不表。欲知下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施妖术汉军败绩 焚信香兄妹求师 诗曰:妖道临军法术高,众兵灾难也难逃。逆天到底终须失,自有高人代汉劳。 且说屈忠成、王勇,到军师帐中商议。法成出到大营,命人传齐众将听令:“就请王勇将军,统兵一千,以为先行。贫道押住后队。命米元带兵在山脚之东埋伏。命鸡肃在山脚之西,带军埋伏,但闻号炮一响,一齐杀出。赵仁、钱光、孙旭、侯相,居贫道左右,旋转接应。”安排已定,王勇使一柄大刀当先。旌旗展动,炮响连天。提兵出寨,便与罗清打话。两军对垒,鼓角齐鸣。大战赤松林前,尘土遮天。枪戟可当,不分高下。马俊见胜负未分,连发号炮,催各路之兵。埋伏之将,闻号炮一响杀上。妖道自思:“观此寨主未必取胜。待贫道略展微术,将他杀败,以表头功。”法成催骑上前接战,马俊见他后队拥上,亦催动人马助阵。战有多合,妖道取出打将砂,念起咒词,望空一抛。砂如斗大,落不计数。兵将难以抵挡,头破脑出。聂法成忙传,各路埋伏之兵,一齐杀出。汉军大败,死者不计其数。马鸾英在后,见有妖法利害,即鸣金收兵。马俊大败回营。妖道收回宝砂,不追赶,掌得胜鼓回山不表。 且说马鸾英兄妹回营,众将随后各归队伍,上帐缴令。鸾英道:“妖道演出邪术,把我兵大败。伤的伤,死的死。头阵被他挫此锐气,于军不利,如之奈何?”罗清、岑铁虎等道:“禀上王爷,看那妖道,未晓用甚的伪术。交锋之际,但见飞砂乱坠,其大如斗,刀枪难以招架。弟思王爷、王姑随身亦有法宝,明日何不尽起大兵,我等首尾相顾,尽力向前,奋杀他兵。王爷、王姑大显法术,何难此将不灭乎!”马俊心内自想:“为将者,奉命于外。朝廷重托,难道按兵偷安不成?”吩咐:“列位将军,本藩明日统领大兵,与他决一高下。传令大小诸将,上帐听令。”到了明日辰牌时分,众将登营俟候。马俊上帐,鸾英在侧。“罗清听令,你可带二千人马,先行讨战。本藩随后。众将左右分开,鸾英押住阵脚。务必首尾相顾。” 妖道闻报,即上帐,唤齐各将,俟候听点。王勇、屈忠成入营,看军师调用。聂法成道:“主公寨主,今日此战,非比寻常。前者贫道败他头阵,伤他人马,心中不愤。待贫道今日大显神通,杀他片甲不留。”罗清兵到山前,大骂妖道不绝。妖道命王勇出兵与他对敌。二家混战,罗清用两柄铜锤,重八十余斤,催开坐骑。王勇亦用大刀,重有百余,催马前来。尔冲我撞,马头贴住马尾,左舞右遮拦,右舞左招架。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战有百余回合,不分胜败。 马俊阵后见罗清不能取胜,心内思量:“今不祭此宝剑,更待何时?便赶马上前,念动真言,祭起宝剑,豪光罩住贼兵眼目。刚得成功,妖道在押阵后说:“不好了,久闻马俊有此宝物。吾今不演手段,那知我法术高强。”念念有词,祭起收宝袋,飞在半空。袋口大有数尺,开阖自如,似有吞噬之象。一阵阴风,将宝剑收入袋处。妖道尘拂一拨,豪光散去,袋归法成手中。 妖道又祭出一物抛上半空。霎时,一石似重数百余斤,在判官顶上,看看坠下。马俊心中着急,把飞天帽戴起,只得腾云而逃。大石落下,压死军士无数。妖道收回邪宝。罗清见马俊腾云而去,舍却王勇与妖道交锋,战不数合,又被法成祭起斗大宝砂,望空坠下,打着罗清肩膊,负疼脱襟,策马而逃。 鸾英见军兵践踏,死者不可胜数,心中焦躁,催起红鬃马,手拿双刀,上前挡住,大喝一声:“法成妖道,王勇匹夫,休得逞强。用甚邪物,敢伤我将。尔看姑娘取尔首级。”王勇把刀砍下,鸾英双刀乱斩。左遮拦,右遮拦;左插花,右插花。王勇岂是鸾英对手,妖道恐王勇有失,上前协战,终不是王姑对手,料难得胜。聂法成祭起打将砂来,纷纷坠下。兵士不能急避,伤者甚多。王姑见他此物,知是邪宝。把乾坤网祭起,将砂盖住,宝砂被他网尽。聂法成见乾坤网盖落此砂,急祭起收宝袋。一抛抛在半空,袋开大口向王姑舞弄,竟将乾坤网、宝砂收入袋内,飞回妖道而去。王姑大怒,又将八卦仙衣向妖道一铺,又被用剑一摆,归于袋中。气得王姑面如土色,口不能言,愤恨填胸。妖道吐出月华石,欲打王姑。幸得神拳阻挡,不致有伤。柳絮在后,看见大败,兵士多伤,急鸣金收军。马俊兵败,且战且走,退二十里下寨,不表。 且表屈忠成、聂法成得胜。王勇奋前,妖道止住:“穷寇莫追,料此等辈,那在吾之目乎。暂回本寨,异日起兵,将他攻破,生擒未迟。且说马俊兄妹,被妖道杀败。宝物被收。众将幸未有损,查点兵士,死了数千。罗清负疼入营调治。挂出免战牌,各回营伍。吩咐柳絮包刚监军,日夜巡逻,修好炮位,多备火药烟硝,以防敌兵偷营劫寨,坐卧不宁,不表。 且表镇东将军杨豹,奉旨带兵五万,离京非止一日,已到营前不远,扎下营寨。吩咐命人入营通报:“请王爷马俊接旨。”军士报入中军帐前:“禀上王爷,有圣旨到。请令定夺。”马俊闻报,知是救兵。统齐文武将士,大开中门,齐跪迎接圣旨,入了大营安奉。一见杨豹,众将迎入营中。先将圣旨开读,诏内命镇东将军杨豹,到营任从调用。命人办酒与将军洗尘。酒摆营中,各人依次而坐。马俊与杨豹同席,谈论舅表之情。鸾英到营,表兄妹相见,说起母舅身故,不胜悲悼。讲话一番,杨豹问:“前者出战,胜败如何?因甚高挂免战牌?”马俊将被妖道邪法,这般这般,一一说明。杨豹道:“朝廷救兵已至,不若明日开兵。待表弟会他一阵,比个高低如何?”马俊说道:“兵出远来,未可遽动。况妖道利害,将愚兄宝剑及妹子宝物,尽被收去。待商议停当,另行计策,然后出兵未迟。”杨豹依命。大家饮罢,马俊吩咐柳絮、包刚:“昼夜鸣金,小心巡哨。切勿疏懒,恐防有失。”又说:“杨豹表弟,尔之救兵,远行到此,恐防贼人窥伺,尔亦番回监督才是。”命张珍、李凤各营:“人不可离甲,马不可离鞍。小心在意。”三将领命而行。马俊兄妹,众将齐送不表。 且表是晚马俊、王姑、马雄、郝联同到罗清营中问候,负痛如何?罗清道:“痛归骨髓,恐不能济事了。”马俊道:“何出此言,珍重保养。吉人自有天佑。”吩咐左右人,“将金疮药多敷,小心伏侍,下日重赏。愚兄等回营。”罗清说:“恕不起送。”相别出回大营。命人相请,柳絮、包刚二人到营。两傍坐下。马俊道:“朝廷救兵已到,但妖道猖獗。众位有何高论?”柳絮道:“兄长与王姑法宝,尚被收过,那人与他对手?若谓阵上交兵,妖道不倚邪法何惧之有。若破此妖道,殊寻法力高者,方得成功。”兄妹二人,正在揣度。王姑道:“有了,当日慈悲圣母,付下难香。但有危急之际,焚起香来,自然有救。待愚妹虔诚,明日五鼓叩拜。望慈悲救护。惟兄长三合明珠宝剑,乃王禅老祖秘授。禀知老祖,自然决断。”马俊道:“愚兄自受重托,焉能离营远出。”三思无计,忽然有了:“我今命赵虎前往,寻到水濂洞,一一禀知师尊,看他发落。”兄妹计议已定,不表。欲知王姑焚起难香,赵虎到水濂洞,如何处置?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领法旨善才助汉 探军情妖术伤兵 诗曰:天命惟归有德君,违天好杀必倾军。顺存败逆循还理,聂法如何昧此因。 且说慈悲,在紫竹林中讲论,训世经文。黄巾力士举难香进入普陀山。圣母闻香惊觉,知鸾英被妖道用收宝袋,将法宝件件收藏,欺藐恶甚。况鸾英之宝,乃吾传授。既在法门弟子,当知进退。况罗清乃上界台垣所降,应知天命,竟将他打伤,有犯天条。战败马俊众将,在于东炮山逆天行事,他等束手无策,畏惧邪宝是真。难香焚起,望求恳切,待吾命善才童子下降,以解重围,取回宝物,方显法门高下。 法旨一下,宣童子到法座,善才到拜:“有何法谕?”圣母把马俊被困,鸾英法宝被收,一一说明。“今着尔下山解围,取回各件法宝。吾今交射月弓一张,盂钵一口,落宝罩一个助阵。打退贼兵,尔是好善修真,不可开杀生灵。取回宝物,仍交马俊、鸾英收复。妖道之宝,乃是打将砂、收宝袋、月华石。灭却妖道,带回本山,吾自有发落。事竣之日,及早归山。如若眷恋恐逆天,事机罪劫不小。”善才领命,负宝而行,驾上祥云,望东炮山汉营进发,不表。 又表赵虎,劳劳碌碌,饥飧渴饮,非止一日,已到云梦山。但见古松苍郁,高鹤逍遥。四观好景,真是仙逸幽居。往往来来何处得进水濂洞中?踌蹰难决,倏然有一道童冉冉而来。只见他头梳丫角,手执尘拂,身穿袍袴,足踏红鞋。二家觌面,便叫一声:“来者赵将军么?”赵虎吃惊:“然也。未曾会过,仙童何以得识贱名?”童子道:“吾奉师尊吩咐,今日有赵将军到此,命我特来相撞,指路陪行。”赵虎:“请问师尊,仙名高姓?”“吾师非别,乃王禅老祖门徒萧古达是也。”“敢烦引见。”道童引赵虎同行,转入禅堂。师尊在坐,看念天书。道童说:“师尊此位就是赵将军。”赵虎回拜。萧古达道:“将军远来何事?”赵虎禀上:“只因兄长马俊,被困东炮山。奈身负重托,不能远离亲候。望开赦宥。今有终南山聂法成,乃云涯老祖门下。用起法袋,竟将师尊传授明珠宝剑收了。着某特来禀知,恳请如何指示?解此恶困,得回宝物。”师尊道:“尔未来我已先知。马鸾英亦见妖术难破,至此焚起难香。惊动普陀慈悲,着善才童子去了。无用忧愁,尔且先回。待我明日下山,助他一力。”吩咐道童引将军斋膳安歇。明日回营,免马俊盼望。赵虎领命膳罢,安宿一宵,到了天明,拜辞师尊,下山回营,不表。 且表善才童子,一日已到汉营前,祥云坠下,立住山脚。便唤军士:“敢烦通传,普陀山童子要见。”军士入帐报知王爷:“营前来了一位,声言自普陀山童子要见。”马俊道:“普陀山童子进来,定必慈悲圣母唤来的。”鸾英道:“快开营门,尔我唤齐众将出接。”一众齐出营门,深深作礼:“来者善才大法师么?”“然也。”众将持香垂首拱候,善才先行,马俊、鸾英众将随后。步至大营,帐中安排洁净地所,铺陈鲜雅东西,请大法师上坐坐下。马俊、鸾英、柳絮,左右众将,挨次深拜,然后坐定。命人奉上香茶,茶罢。“蒙法师光临,必降祯祥。”善才道:“难香有到,慈悲知尔等受困,被妖道邪宝伤逼。吾奉法谕,下山相助。”马俊、鸾英大喜,命人办斋,款待善才童子。佛法无边,亦入席承临。马俊道:“今有罗清受伤未愈,恳法力调好,感恩靡既。”童子取出灵丹,着人用水调开,灌入喉内,又敷在患处。片时丹到四肢即愈。“敢请何日开兵?”童子选择吉辰,明日正当合式。马俊命探兵,报与各营文武知悉:明早齐到教场听调。 马俊到了是朝辰刻,亲自请童子拟调出令。童子道:“我尘事不晓,尔是元戎,何须到问。”马俊兄妹道:“柳絮贤弟,尔与张珍、李凤,督兵一万,在营前扎寨,往来巡逻,以防后截。岑铁虎、包刚亦带五千人马,离山十里,左边埋伏,一见炮响,督兵杀上辅战。”又命赵虎、马雄,点五千雄兵。“离山十里右边安营埋伏。以炮为号,若闻炮响,统兵前来,以为右弼。”又命罗清:“尔病已痊,多感法师护救。”罗清上前,跪拜叩谢鸿慈,善才请他起来。马俊命郝联、罗清二人:“尔可带五千健卒先行,骂战引贼离寨六里,方可交锋。愚兄自有奇谋。”又命表弟杨豹:“带兵一万,待贼兵离寨五里之遥,截住赤松林归路。以炮为号,左右驱兵齐出助战。”又命鸾英:“带兵一万,押住后阵。本藩督兵一万,随着郝联阵阵不离。倘妖贼一到,四围夹攻。若有稍疏,合兵环战。纵演邪物,众莫惊逃退缩。”诚恐军令不行,各皆得令不表。 且说贼兵探听回报:“禀上主公,汉军大队人马而来。郝联为先锋。请令定夺。”屈忠成闻报,即命报知王勇将军,亲自到军师帐前请示。法成接入坐下,忠成把探兵所报,一一讲知。聂法成道:“他尚不知利害,昨经杀他大败,险死还生。今来挑战,那怕兵多将勇。待贫道上阵,将他剿灭,除其大患,以报主公之恨耳。”立即登帐,命各将到营听点。俱皆齐到:“王勇将军过来,尔带兵三千,对敌郝联。贫道随阵。侯相、赵仁,带兵二千。离寨五里,以为左角之势。钱光、孙旭,尔带兵二千,离寨五里,以为右角之势。米元、鸡肃保住主公。倘有不虞,左右杀出。”各皆依计而行。 金鼓齐鸣,两军上阵,剑戟铿锵,对垒交锋。尘土慢天,遮云蔽日。王勇、郝联,刀锤招架,两不打话,大战百有余合。王勇岂是郝联对手,被郝联用护身锏挑了,王勇翻身落马。妖道上前,把王勇救起,骑回上马。妖道与罗清打战,念念有词,祭起打将砂。罗清前者曾经被伤,心亦几分胆怯。一见妖物,勒马急躲,幸未有伤。兵被死者,亦复不少。马俊忙上助阵,一见先锋头阵大败,恐防被陷,急鸣金退守,与鸾英合兵一处。妖道亦不追赶,退回四将,合兵一处扎住营头。 马俊即命郝联,速回山中禀知善才童子:“妖道又弄邪宝,不能取胜,兵士被伤,王爷无策,特来奏知。”童子道:“尔回营盘,待吾随后。”驾起祥云。郝联未到,童子先来。马俊见法师一到,众皆下跪迎接。左右观瞧,不见郝联。马俊道:“末将命郝联,求请法师,他曾到否?”童子道:“见我着他先回,未知他因甚事来迟。”讲话一番,郝联亦到,入营缴令。一见童子,心中奇异。正是:神仙若比凡人走,天上闲游个个登。 童子道:“昨日开兵如何?”马俊道:“昨日开兵大败,军士被妖术伤者不少。特请法师救护。”童子开声:“郝联,我有灵符一张,尔可戴在头盔之内。交兵只可诈败,佯输,引他到此。我在等候。”一宿晚景,到了明日。郝联打下战书,王勇说知聂法成批回依允。两家整顿大战,雌雄定决,不表。欲知大战,谁胜谁败?且看下回分解。 第 四十 回 斗法宝法成败阵 念道流老祖遣徒 诗曰:强中更有强中手,法外高时法外师。聂子已云仙术辈,若何特行比村愚。 且说是日卯刻,郝联提兵先行。马俊、鸾英随后。童子居中。浩浩荡荡而来。王勇亦应此时,督起贼兵先行。妖道随后。二家布阵,战场厮杀起来。王勇、郝联二家惯战,不用打话。举锤乱砍,举刀招架。提刀乱劈,举锤阻挡。尔我军兵,混杀一场。郝联追王勇无能,举锤奋战。王勇刀乱力怯。妖道恐防有失,催马进上。又念咒语,祭起打将砂。郝联知惯,是他又来舞弄妖物,退回数十步。邪砂落下,又死军兵无数。 善才童子见队兵雍乱,晓得妖宝舞弄。大开佛步,截往聂法成,大喝一声:“妖道尔休逞强,可认识我否?”法成道:“尔这小子,多大本事,敢来相挡。快快退走,免被法宝所伤。”童子命郝联出马对敌。王勇、妖道与马俊交锋,除设邪宝那里是马俊、郝联对手。大家催兵乱杀,奋不可当。妖道见此利害,又祭打将砂,砂如斗大,乱下乱砍。童子念动真言,把盂钵抛起空中,尘拂一指,颗颗邪砂尽归盂钵之内。马俊知妖法不灵,催马杀来,贼兵如何抵敌。杀的杀,伤的伤,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妖道见童子法宝高强,心中十分着惊。法成上前与童子照面,便问一声:“请问大仙何来?”童子道:“挠尔的狗眼,认不得我是普陀山慈悲门下弟子善才童子么?”法成大惊,知非好事。便说道:“大仙,尔是高山修真道果功成,下来抑助,岂不是有染红尘杀戒,又失慈悲之善教么?”童子道:“我岂不知,尔系云涯老祖门下,猿身修练多年,尚不知进退,以成正果。自持颇有小小法宝,敢助奸贼,扰害生灵,逆天行事。还不尚早回头,免落酆都永不出轮之罪。”法成道:“我助忠成、王勇,情有可原。只因我二位师兄,被他残杀。竟不念我等道朋,一味欺人太甚,难道罢手不成么?”马俊、郝联见此,一齐奋战。王勇、妖道大败,掩面奔到四将营前。 左右督兵杀出保护。妖道祭起月华石,恰似泰山压下一般。马俊郝联退后,兵士多被压伤,死有不少。童子、鸾英上前催阵。妖道又祭起月华石,数处压落。善才童子一见,手急眼快,念动咒语,祭起射月弓。将弹打去,华石粉碎,坠下不知几许。 妖道见法宝被破,急忙念念有词,祭起收宝袋。那宝袋一起,童子已知。将灭宝罩祭在半空,其袋落在罩中。妖道邪物,归于善才童子。 法成见事不济,心中焦躁。命王勇退兵回寨,再作计议。殊料杨豹把一万人马,围困赤松林前,绝其归路。王勇兵将,胆破心惊,不能退回。只得转回,拼死大战。马俊号炮一响,众将左右并力杀出。王勇、法成四将,两军混作一团。左冲右突,如鼠寻窜。郝联战住赵仁,不几合赵仁被刺于马下。钱光欲突出垓心,又被赵虎拨转马头,用起大刀砍为两段。孙旭见兵大败,无心恋战,徒自拖枪乱跑,被岑铁虎奋使长矛枪,一枪正刺喉间,命归黄梁去了。有侯相原是鼠域之辈,乱窜冲走,弃了贼寨,将号衣脱下,拾汉兵遗下军衣,穿着起来。冲入汉伍,假认汉军。日已西沉,四处举火,明如白昼。王勇、聂法成把数千人马,尽死刀下。竟杀得王勇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左冲右突,无能得脱。况又肚中饥渴,举刀乱往。马俊上前与他对敌,战不几合。马俊一刀,砍他为肉酱。聂法成见事大败,借了土遁。不敢回终南山,恐师尊见怪。遁回赤松林里,见屈忠成而去。 寨兵多有投降,回籍者亦复不少。马俊收得胜大兵,至赤松林寨外,十里安营。以待打破他寨,然后奏凯班师。各安营伍,密列旗帜。中央结立大营。命兵士小心巡逻。马俊、鸾英在大营坐定。左右两旁众将依次坐下。便唤驸马修本回朝,以安圣望。马俊、鸾英道:“拜上菩萨,小可的宝剑,慈悲的八卦仙衣、乾坤网,既未得回,如之奈何?”童子道:“不妨,妖道遁回赤松林里,与忠成聚话。明日必有异人相助,打破赤松林,何愁此宝不回?”便说:“王爷、王姑、郝联众将等,我奉慈悲法旨,但得成功,即归普陀山。吾今辞别,汝等务各齐心,匡助王爷。奏凯回朝之日,高官显爵,扬名后世。”众人下跪,马俊、鸾英恳留,童子不允。带着妖道三件法宝,回普陀山不表。 且表云梦山老祖门徒萧古达,得赵虎报说,三合明珠宝剑,被妖道所收。“我想此人,乃终南山云涯老祖之徒,道传一统。虽他自招杀身之祸,我当到此说知。然后下山,免失同道之谊。”驾起云头,直程望终南山而来。一日到了终南山,下了云头。道童迎接:“我非别人,乃云梦山王禅老祖门徒萧古达要见。”道童步入禅堂:“师尊在上,山下有云梦山萧师尊求见。”吩咐请进,入到禅堂。“请问道长,何山何名?到此何干?”“我非别人,乃云梦山王禅老祖门徒萧古达是也。到来非别,只因令徒聂法成,下山助奸党屈忠成。用起宝袋,收了贫道之徒马俊三合明珠宝剑。又收慈悲传授鸾英八卦仙衣、乾坤网之事。目今被败,法成之宝,被善才童子奉慈悲法旨所灭。我欲下山到法成处,取回此宝。特来禀知师尊,免失道源一脉。”云涯老祖道:“尔且先去,为师自有区处。”萧道人辞别,仍驾云头,望马俊营中坠下。云涯老祖见法成私自下山:“瞒着为师,有逆天机,致惹杀身之患。但念他白猿身,修炼已有千年。一旦把道果归于流水,岂不可惜?罢,罢,不若待吾命徒贺法如过来—料想法成在屈奸寨内,不日必破,无路回山。着汝前去,但遇中途,将言语一一说明。命他将宝交回马俊、鸾英,以免慈悲见责。引他回山修真再炼。痛改前非,自有好处。”云云,不表。 且表侯相,潜入汉营。假借汉军服色,得脱性命。逃回赤松林寨内。妖道土遁而回,屈忠成相见,将败兵之事,一一尽说。忠成大惊,短叹长嗟泪下。“王勇将军身亡,为我捐躯,于心何安。”法成、侯相在旁相劝:“主公不应如此,恐伤贵体。但思现有寨兵二千,紧闭不出,待有机会,再作道理未迟。” 且说马俊屯兵,离赤松林十里下寨。一日营中无事,兄妹谈论。忽有祥云从西坠下,唤汉兵传入一说:“云梦山萧古达要见。”马俊知是师尊光临,降阶跪接。道长用手扶起。鸾英上前深拜,众将上前施礼。各各坐下,奉茶茶罢。马俊说道:“禀上师尊,前者蒙授宝剑,多次成功,皆赖此剑之力。殊料屈忠成军师聂法成,用起妖袋收藏。昨命赵虎,到洞禀知,恳师尊指示。”道长说:“不妨,明日统齐大队雄兵,勇攻入寨,自然取回。”马俊吩咐:“明日辰早,饱飧战饭,多带火炮,以备攻进。”到了是日,马俊督领大兵。王姑众将随后。道长单骑驰驱来往。有寨兵探得,奔报忠成。奸贼大惊,法成道:“不妨,待我略施小术,他兵不能得进。”妖道出到寨门,披发仗剑,念念有词。呼霞唤雾,尽将赤松林盖住,对面不能相见。马俊兵至,望见四处,尽是霞雾深迷。来往冲头撞额,永日无光。军兵未知何故,人人心中惊异。不表。 欲知怎么破此霞雾?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获奸佞原归法宝 成战功奏凯班师 诗曰:奸贪使势似冰山,罪满恶盈易扫残。船到江心焉补漏,马行险道勒回难。 却说兵已至了三天,雾漫迷天,未知何故?马俊惊慌,急请师尊指示。萧道长知是妖术:“尔等勿忧,自有破法。”即请功星,念动咒语,把剑作法。不一时,东西南北四方,骚风暴作。连吹日夜,汉兵亦见骇异。自朝至晚,干支相对,霞雾始散,略慢云开。马俊欢喜,督用火炮齐轰,尽力攻击。两旁山岭高险,不能攻破。自思无计,不若戴起飞天帽,踏入他寨,看看如何?云头一下,见寨兵数百,守住寨门。马俊用起平生之力,杀死寨兵无数。败残兵丁,抱头而走,奔入大寨内报知:“主公不好了,有勇将人,飞天而下。杀死我兵无数,请令定夺。”马俊见寨兵四散,斩开寨门。汉兵大队如川而至。王姑督了后兵,周围环绕紧守,水泄不通。道长统齐众将,攻入赤松林。贼兵不能抵挡,尽皆投降。马俊说道:“愿降则降,不愿降则归原籍。勿在此扰乱地方。” 聂法成料知难挽,只得借土遁而逃。萧道长知他遁逃,念起咒语,抛上捆仙索,将他捆住。妖道自知难脱,卸下道袍,把收的宝剑、八卦仙衣、乾坤网等宝遗下。道长知他命不该终,又是道脉一流,任他土遁去了。马俊迫袭忠成,奸贼大败,只存侯相跟随。侯相道:“主公往后山小路而走。”二人拼命而逃。岑铁虎忽见二人行为不宄,上前一鞭,将屈忠成打在地下。命将捆住监入囚笼,“朝廷重犯,小心看守。”侯相见主公被擒,急忙上前。与岑铁虎交比数合。被铁虎活捉生擒,押入囚笼。米元、鸡肃败逃不出,遂皆被捉。命人看守,解往大营。吩咐兵丁:“此犯非同小可,小心防范,倘有疏失,九族当诛。”马俊又命郝联、赵虎等放火烧了贼寨。粮草兵械,着马雄、石如虎押回大营而去。又命岑铁虎、张珍、李凤、罗清,押解囚犯,小心回大营。命杨豹带兵五千,在此寨内扎住数天,四处搜寻余党。尽将海闸毁拆,多设舟船,听从军兵来往。寨路打平,得易出入。回朝奏闻,命官镇守。 且说道长,得回数宝。将剑付回马俊,八卦仙衣、乾坤网交回鸾英。辞别要行,马俊兄妹众将兵丁,下跪相送,归山而去。聂法成垂头丧气,无颜面回见师尊。腹内思量,未知投往何处。行至中途,刚遇师弟贺法如对面相逢。“师弟到此何事?”贺法如道:“奉师尊之命,特来寻汝。”“师弟,我暗自下山,所为之事,难瞒师尊。恐他怪责,如何是好?”贺法如道:“尔不说师尊已知,念尔修炼多年,恐遭天怒,把千年道行,一旦归于乌有。故着小弟下山,带尔回去,专心修性,再诵真经。待师尊乞,若昊苍赦却落酆都之罪,又往普陀山恳回此宝。若是支吾,恐悔莫及。”法成依允。两师弟兄回终南山不表。 且表马俊调用停当,命各将督率大兵,拔营起寨,望东炮山而回。已非一日,是日到了东炮山。齐点军士,死者二千有余,不胜悲悼。吩咐安下营寨。择日回京。有岑铁虎押住囚笼,解到东炮山,上营缴令。马俊命宰猪杀羊,大犒三军。是晚大排筵席,众人共乐,欢饮开怀不题。马俊屯兵多日,各将军士忙忙碌碌备乃班师。众皆大悦,归心似箭。马俊命柳絮,选择良辰,拔寨登程。杨豹奉巡赤松林,余党净尽皆捉获,上帐缴令。王爷着该地方文武官员,进入赤松林,暂为官署,以防复聚匪恶。又着该处文武员弁,小心看守卫将军棺柩。文武官员护送数里之遥,马俊命各官归衙理事,无劳远送。各官拜别。又吩咐军士:“所到之处,不许骚扰百姓,有犯秋毫,军令施行。”汉军大队人马,洋洋得意,陆路或行或住,饥飧渴饮。经过州县,文武纷纷相送,百姓欢悦。逢山修路,遇水搭桥。该地方应办,官员预备舟船,以供胜兵奏凯。正是鞭敲金镫呐,人唱太平歌。 不知不觉,时值三春,奇花异卉争相放艳,观之不尽。刚至中途,忽有一人拦截大军。前者王爷曾经说过,倘有告状投诉之人,无许鞭挞,听其自便。是以军士不敢动手,上前:“禀上王爷,有夫妇二人,声说王爷盛仆马二要见。”马俊吩咐,将人马暂停列开。马二背刀下跪请罪:“昔日王姑被陷,老奴之罪。前者之事,连门街邻,各皆畏恶,无人搭救。只得往荆州寻访。今闻王爷在东炮山会兵,特来请死。”王姑下马,双手挽住:“哥嫂请起。”马俊微笑道:“非关尔等之事。年纪老迈之人,焉能拒敌。今幸相逢,齐到京城,同享平安之福。” 又行数日,军士又报:“禀王爷,有母女二人要见。”传令住马。唤问:“妈妈是谁?敢截大军去路。”母女下跪:“王爷忘记两年前事么?小女刘英娇,荷蒙相救,归家贞洁。自尔别后,誓死不嫁。今者幸送小女,侍奉箕帚。”马俊大笑:“既系义节之女,同心长安。”鸾英上前,姑嫂相称,骑马同行。 将有月余,已到京城。马俊令离城二十里安营下寨。是日金乌欲坠,埋锅造饭,透夜击析。马俊静坐帐中,思见月色浓浓,寝不成寐。唤柳絮:“贤弟过来,想明日,欲着郝联带奏,先入皇城。丞相柳伯父投递,代奏朝廷。将兵如何调处?”柳絮遵命即夜修其本曰: 臣马俊诚惶诚恐,顿首百拜。荷蒙圣恩,敕寻驸马。所到之处,任从提调兵马,征伐自专。臣不胜夕惕为怀。只因奸党屈贼,霸踞倚东炮山,常存篡逆之心。臣屡征未遂。前本奏闻,不以臣为罪。蒙诏杨豹,带兵五万,交臣调用。臣虽肝胆涂地,莫报于万一也。藉圣德广大,感慈悲法旨,谕善才童子下临相助,破灭法成妖法。以致屈贼败亡,打破赤松林,王勇授首。今忠成与奸监米元、鸡肃,贼伙侯相,俱皆拿下,困缚囚笼,押回京城。臣将雄兵扎在皇城二十里下寨。驸马柳絮众将等,现在营中,未敢擅动。特着郝联先奏,望皇上处夺。将兵带入皇城?抑就地拨回旧伍?专候圣上。臣不胜负罪,悚惕之至。谨奉表以闻。 马俊是夜修成本章,命郝联带表入城。步到丞相府前道:“门官传入。”门官挂了号簿,入禀丞相说道:“有郝联带本回朝,特来禀知。”丞相着入,郝联谢了门官,迈步直入大堂。柳眉在此间坐,郝联一见下跪叩首。丞相扶起,柳眉道:“此本所奏何事?”郝联把得胜情节,一一说明。丞相大喜,喜的马俊成功,柳絮回朝,圣上心欢,公主开怀。命郝联且回府第,拜见父亲。刑部一见,儿子有功,他朝显爵,欢喜无限不题。且表五更三点,武帝临朝。大开午门,百官执笏俟候。天子道:“有事奏,无事退班。”柳眉进上金銮,俯伏道:“臣左丞相柳眉,接得马俊本章,未知内奏何事,伏候圣裁。”天子道:“呈上来。”随监接本呈上,龙案上展开一观。龙颜大笑,将本交与右丞相司马相如:“众卿共观。”满朝文武大悦。天子道:“众卿,今悦心王马俊,贞烈夫人鸾英,驸马柳絮众将扎兵在城二十里安营。朕思其兵,不是尽在皇城所拨,无过各营移点。君命入城,则有数万之众。岂不是骚扰百姓,如何着落?众卿共议。”欲知兵归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表军功颁谐花烛 诛奸佞封赠团圆 诗曰:害人自害古规词,何事屈忠昧此思。试看今朝身受戮,臭名难免后人讥。 且说武帝问众文武何如处置?刑部郝云龙上殿:“启奏万岁,马俊带得胜兵五万回朝。但兵系在各处营中调点,非尽京城所拨。伏乞皇上敕诏,兵是其营,则归其营。免入皇城,恐惊百姓。尔等军士,为国效劳,亦有功之人。待诏下日,自有封赏。解到囚笼反贼,容日发落。押解之将,小心看来。”武帝准奏,命柳眉降旨,着郝联带敕,回马俊营中。 马俊见圣旨,内着兵士,各归旧日营伍。王爷一一给支兵粮。各自归营去了。天子命司马相如,统属官员出廓迎接,代朕一行。马俊兄妹柳絮众将,与百官相拜。威风凛凛,各皆入了皇城。马俊兄妹,进入王府。柳絮回归府第,相见父母:“请问母亲,何日进京?”贾氏说:“系汝父回朝授左相职,有书合眷同到。”是晚父子谈论重逢。郝联回刑部衙署,天伦乐叙。其余诸将,皆在王府安身。 过了一宵,直至天明,众将齐到。马俊、柳絮众将随后,在朝房听候。五更三点,武帝踏上金銮。文武分班,黄门奏事官:“启奏万岁,悦心王马俊,驸马柳絮,众将等,候旨传宣。”又谏议大夫张敞,奉旨巡按,回朝复命。天子大喜,开金口:“宣上来。”马俊朝参俯伏:“我主万岁。”王兄赐绣垫。柳絮叩跪见:“我王万岁”驸马赐绣垫。众将跪过了。侍立一旁。张敞上殿俯伏。将巡按之事,一一奏明。武帝道:“有劳卿家,代天巡按,交部议升。”张敞谢恩归班而坐。天子又问:“征伐屈忠成等若何?”郝联上殿下跪:“卫青将军战死沙场,棺在东炮山停住,命官看守。臣此时大怒,斩却忠成之弟忠立。龟精卜道安,毒喷元帅,以至殒了老将军之命。幸得王爷兵到,怒斩贼将木雄,奸相逃在东炮山。王爷又将兵困他水泄不通,危在旦夕。突有王勇系赤松林贼首,侯相盗入营盘,举火为号,拼死救了忠成,逃往赤松林。王爷大兵攻击,又遇妖道聂法成邪宝利害。幸得慈悲付善才童子收败恶妖。”将历历情节,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一一奏明。 有卫雄两泪交流,上殿俯伏:“启上万岁,臣父为国捐躯,乞天恩准我挂孝,运柩回家,以安先灵。”武帝准奏,命郝联带一千人马,引卫青将军安葬。旨意一下,领命而行。又有丞相柳眉奏道:“臣儿柳絮,蒙为驸马,可恨屈忠成之子屈方,假认驸马。致惹一场大祸,乞在监牢赐出,待臣观看。”天子命御林军,入监调出在殿前。各皆观其相貌,俱皆大叹:“他有几分相似。怪道宄秘行为,古今罕有。”押回入监不表。 且表武帝命马俊:“军前有功者,一一开列,待朕论功封赠。”马俊将记功簿,呈上龙案披览。命摹功官及交部各官议叙停妥,呈上。天子命马俊进位听封:“原悦心王之职,与朕宁山河,所有部属,系尔封赏。卿妻刘英娇封为一品夫人。”传宣驸马进位:“朕闻尔有富家之女,有进京否?”柳絮道:“已进京了。”命司天监政东方朔选择良时吉日,与公主成婚,御赐花烛。又与富氏同房,富氏封为义烈夫人。郝联封为西平侯之职。谏议大夫张敞,连升三级。敕往归德苏武连升三级。司马相如出班奏曰:“臣有一女,年已及笄,名唤青兰。愿送与西平侯为室。”圣上大喜,刑部上前拜领,封为一品夫人;包刚封为南平侯之职,谏议大夫张敞奏曰:“臣有一女名丽容,年当长大。因奉旨巡按,未曾配合。愿送与南平侯为配。”敕命封为一品夫人。卫青之子卫雄,仍袭父职。杨豹连升三级。岑铁虎封为北平侯。王姑鸾英封为全贞义烈定国一品王姑。御赐花烛,择吉成亲。张珍、李凤封为护驾左右二将军。赵虎封为定国将军。马雄封为镇国将军。罗清封为安国将军。石如虎封为护国将军。随行军士,在阵而亡者,系其儿子幼稚袭荫,衣粮月月支给。儿子长大者,愿为国出力,在营论功升赏,仍贻双粮。现在营伍者,亦给双粮。以昭国典,以表其功。但有四方响马,任从悦心王招安,出镇边廷。钦此。众臣谢恩不表。 且说马俊见卦臣已毕。自思:白豹将军为着舍妹鸾英,舍命捐躯,无恩可报。将此一一奏明。圣上准本,追封英奋将军之职。马俊事暇,亲临祭奠。 司天监正,奉旨选择,择得端阳长至之日,驸马公主成亲良辰,其余马俊、岑铁虎、郝联等成婚。吉课一统,呈上御览。武帝传旨:“卿等待到是日,朕赐花烛团圆。”文武退班,天子进入后宫。宫女报知金后娘娘,接驾道:“臣妻闻驸马回朝,今日受职。公主彩楼配定,亦已数年。圣上还未赐他夫妇团圆。”武帝道:“朕命司天监,择了日期,系五月端阳长至。令即花烛成亲。”金后欢喜,对知公主。公主亦暗中称美。到了是日,丞相柳眉,夫人贾氏,备办恭迎圣驾。铺陈美丽,满朝文武统统进贺。马俊王爷亲在柳府,候公主驾到,提点柳府事宜不表。 且表金后宫帏吩咐宫女三十名,穿宫监八名。天子进宫,时已午刻。命备办香烛。赞礼官宣起礼来。公主先拜天地,后拜先皇祖考。武帝命司马相如点花烛,代朕主婚。皇后着摆銮舆。御林军数百,护拥公主登銮。宫女左右辅随,鼓乐喧天,旗幡招展。皇后皇妃送别。一出午门,有官皆送。柳府着人,在于午朝门外,两旁跪迎。直程到了驸马府前,公主銮舆停住。御林军齐入宫厅。柳府命人相陪,纷纷奉茶。柳絮步出大门,深深下礼。侍婢数十,左右跪接。侍御人等,将銮舆推至大堂。贾氏夫人带侍婢,引着宫女相扶公主下舆。进入后厅坐下。柳眉夫妇,上前下拜,口称千岁。宫女代传,平身。柳絮先行君臣之礼已毕。宫女扶公主回拜翁姑。驸马公主,共拜柳府先灵。交拜天地。合卺之酒饮过,又到富小姐住傍,侍婢扶往下拜翁姑公主。富柳英随后,时已更阑。侍婢左扶右辅,送公主入了洞房。马俊、郝联亦送驸马归房。堂前宾客,柳眉相送。文武官员,诸亲戚友,各回府第不表。 且表公主先进了洞房,富小姐亦进房分两处。柳絮随后而至,先到公主房中,二家心中忻爱。房中坐下,驸马开言:“公主,下官得蒙不弃,才疏貌丑,彩楼获结良缘,吾被奸相假传圣旨,说我有犯大罪,中途截杀。狗子冒作下官,朝廷被蔽,幸得张珍、李凤二位恩公救出。东奔西逐,受尽凄凉。岂知还有今日,请问公主,何以不陷奸人之手?”公主娇声道:“妾在宫帏,耳目难闻,感得马王爷入宫出首。父皇作为刺客之论,满朝文武真假未决。母后保本,父王着我在偏殿审讯。各宫随观,妾终女流,颇知好歹。看他相貌与君相似,审他当日诗句,字字无差。研之下,皂白难分。妾生一计,认为失去旧诗,着他写过。他亦执笔无疑,一挥便就。妾出旧迹细敲,大相悬绝。斯时羞愤,退回深宫。父皇明日临朝,各官诘奏。父皇大怒殿上重责,又入监牢。他父背国,念恩不思图报,反兴篡逆之心。惧罪逃出,致令尔我阻隔多年。”正是:姻缘本是前生定,曾在蟠桃会里来。尔欢我爱,讲之难尽。漏动三更,夫妻携上牙床,鸳鸯共宿。许多眷恋,戏谑交欢。 时近五鼓,公主催驸马到富柳英房中。一入房中,两家偎坐。共言公主贤德,并无持腥拈酸之话。二家挽上牙床,云雨相合。东方将白,宫女俟候梳妆。驸马梳洗已完,夫妻出堂。请候翁姑金安。次日五更三点,柳眉命仆,将着提笼,执笏上朝。龙凤鼓响,武帝坐殿。大开中门,廷臣朝参。柳眉上殿,俯伏山呼:“臣启万岁,荷蒙格外之恩,万一莫报,叩谢宏恩,施于靡既矣。”柳絮亦上前,俯伏谢过圣恩。各回班部不表。 柳府庆闹多日,公主归宁。回宫之事,自有许多烦绪不表。且表班中闪出臣右丞相司马相如:“启奏万岁,马俊押解奸相屈忠成、二监米元、鸡肃、贼党侯相,监候多日。乞旨施行。”天子道:“命御林军取出屈忠成子屈方上殿。”不一时,锁押父子上金銮,俯伏跪下。天子拍案大怒:“尔这奸贼,朕躬何亏于尔。图谋驸马,逃出东炮山,通贼谋朝。今当九族尽诛,尚有何言?”屈奸无言可答:“总怨误听韩通之计,致遭大罪!”武帝道:“韩通今在何处?”驸马上殿:“臣启万岁,前者臣投旅店,不知此店是韩通所开。误投入宿,他将酒朦醉。以臣办作包裹,解往奸相营中请功。昊天庇佑,恰遇张珍、李凤唤车识破搭救微臣。张李二人将韩通杀了。”圣上道:“种种罪恶,理宜正法。”即着御林军,将他五人往法场枭首。又将他家被尽行斩绝,以正国法。驸马命宫御将军数员,押往法场次第开刀。驸马命人携首级,往四处张挂示众,回朝缴令不表。 又说卫雄挂孝,迎卫青老将军灵柩。郝联带兵护送,一路文武官员,持香随送。已非一日,是日回到京城。棺柩安顿卫府衙门。顾氏夫人,合家大哭。举丧挂孝。明日上朝缴旨。是日天子临朝,众官上殿。有左丞相柳眉俯伏金銮,奏曰:“今有卫雄,奉旨运老将军灵柩,已到卫府安顿。郝联带兵护送,上朝复命。”天子命郝联大兵归营。卫雄挂孝,择吉安葬。“安葬之日,刑部郝云龙备办祭礼,到灵前代朕举行祭奠。”择了吉日,是日移棺出观,大小文武,俱皆相送。在京城外,玉华山立墓。刑部代主祭奠一番。各官下拜,孝眷当众叩首。明日卫雄上朝,谢恩不表。 又表马俊无事,亦往白豹将军墓前祭奠,大哭一场。天子命马俊、岑铁虎、郝联等,应日御赐花烛。文武各各相贺。车马往来,扰闹纷纷。尔来我往,左右亲眷。诸事已毕,各官上殿,叩谢圣恩。龙颜大悦,令下各归位第。正是清平世界,民安物阜,千古之盛,共乐升平矣。 诗曰: 为君不易得臣难,也有忠良也有奸。自叹进登为曰瑞,贫但得用忧民颁。 八元转政唐虞盛,寸乱同朝周武藩。明察英王真可羡,招贤退佞住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