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妃不邀宠》 推荐新文《傻子王爷:这个杀手不太冷》 一朝穿越,掩盖美艳容颜,与穷得叮当响的傻子王爷为伴。化身青楼歌姬,“琥珀夕阳”艳名远播。“王妃,不许离开本王!”“王爷别忘了,我已经与你和离了!” 挽留,以为是爱,熟料,是一个更大的阴谋。傻子觊觎的,是她身上的血,他要吸食她的血,再把她做成真人布偶...... ---------------------------------------------------------------------------------------- 慕容若晨:爱是成全,我就助你腾飞。 秦歌:厄运在左边,我会带你向右。 聂隐:跨过千年,你永远是我心口唯一的痛。 http:///book/413344.html 《嫡妃不邀宠》推荐新文《傻子王爷:这个杀手不太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追文的亲,看过来(5月14日) 亲,谢谢这段时间你们对小云的支持,小云只有用感激来表达。小云的文写的不够好,所以,不敢要求亲收藏、送花、投票,只是希望亲看过小云的文后,能有追下去的欲望就好了。 这段时间业务繁忙,估计不能像上段时间那样每天三更或者两更,如果可以,小云会尽力去做。 无奈这段时间被老板盯上,那人老是有事无事过来瞄一下我的电脑屏幕。 说真的,小云是看他脸色吃饭的,不敢得罪太多,但小云保证,每天一更还是可以的,但就苦了大家追文,在这里向大家道歉,敬请原谅。 再次感谢! 《嫡妃不邀宠》追文的亲,看过来(5月14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留言,请支持!(5月29日) 本人的文也写了好一段时间,不知道各位亲对文的情节、人物是否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请在留言区留言,我会斟酌考虑,再度设定情节的走向,感谢各位支持! 《嫡妃不邀宠》请留言,请支持!(5月29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上架感言(6月1日) 亲,在你们的支持下《嫡妃不邀宠》终于上架了,上架后,小云希望亲一如既往地继续支持。 上架后的看点: 1、风嫣身世之谜:她并非风翟之女,究竟是什么神秘的出身?亲们可以拭目以待; 2、风嫣与李期之间的恩怨,并不是杀父仇人如此简单,二人之间的仇恨,源于两大家族的利益。 3、风嫣身边的丹,究竟是何许人也?石弘与风嫣的情感纠葛,最终会如何? 4、李班的脉脉深情,风嫣将如何选择?温若春风的李班,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5、李班、李期、石弘、丹,还有神秘男子凌云,最终风嫣情归何人? 风嫣与几个男子的情感纠结,将会越来越激烈,爱恨缠绵,只要亲们继续追文,你会发现,前文提到的所有一切,原来蕴含着一个惊天大秘密,所有的一切,是一个又一个早已经设计好的暗局,只是等着局中人钻套而已。 小云感谢亲的支持,也希望亲继续支持!感谢! 《嫡妃不邀宠》上架感言(6月1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月22日,最新公告 各位亲们,《嫡妃不邀宠》已经发了几个月了,谢谢各位亲的支持,小云才有力量持续更新。 在本月,文会完结,结局会是怎样,请大家拭目以待吧。对亲们的支持,再次表示感谢! 《嫡妃不邀宠》7月22日,最新公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洞房惊魂 寒星闪烁,更漏迭迭。 馨园, 安东将军李期的府邸。 烛火摇曳,透明洁白的琉璃杯散发着魅惑彩光。 酡红的酒液进入风嫣诱人的娇唇后,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生的命运,将由这杯酒演变成截然不同的两部分。 酒,是夫婿亲自斟给她的。 今晚,是她与成国武帝李雄庶出四子李期的花烛之夜。 她自小娘亲早逝,与老父相依。父亲风翟是成国车骑将军,对她这个独生女宠爱异常。成国东面和西面有晋朝,北边有仇池国与羯族的赵国,父亲因为精于谋略而战功赫赫,深受圣恩。 早上出门前,父亲送她一枚太阳形绿玉,她欢天喜地接过就上了豪华辇车。 此刻,洞房里琉璃宫灯散发出浅浅的昏黄亮光,笼罩着夜风中飘飞的轻纱帷幔,显得既暧昧又朦胧。 一身百褶如意月裙、头盖火红喜帕的她,因李期的到来心如鹿撞,喜帕下的娇颜也瞬间染上绯红。 她是大家闺秀,女子应具有的才艺无一不精,她还是沙场上赫赫有名的轩辕神剑冷锋,当然,这是她的秘密,知晓此事的只有父亲和两个亲如姐妹的贴身侍婢青莲和腊梅。 夫婿李期的美是誉满成国的,前不久她曾溜出府于街角柳荫浓密处,窥探过骑着白马一身白衣飘飘飞奔进宫面圣的他,只此一瞥,马上男子已经让她觉得,他的美掠夺了春光的旖旎,特别是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瞳眸和冷冽的眉宇,让他显得傲而更有王者之风。 窗外,夜风轻抚下的浓荫发出沙沙的低吟,白日里的妖娆与妩媚已经敛色,在迷蒙的月色下有点萧瑟、有点寂寥。 风嫣奇怪,李期刚才倒了酒给她喝后,自己并没喝,也没有挑开喜帕,而是走到一边的几案旁不知忙着什么。 一股浓浓的墨香随之氤氲一室。 “四皇子,不用读圣旨了吗?”风嫣听到一个男子醇厚的嗓音响起,显然,不是李期的。 花烛之夜,怎会......有别的男子? 风嫣远山般的黛眉在喜帕里皱了一下。 “不!赶紧叫她侍婢来扶她走,不然误了明天的行程。”回答果断,是李期的,声音尽管是磁性而动听,却冷冽如冰,如冬的夜风吹落一地的残红。 “是!”侍卫应诺着, 圣旨?扶我走?花烛夜......为什么要走? 她想站起来,怎么......怎么浑身没劲?想说点什么,咽喉艰涩,居然说不出半句话! 是刚才那杯酡红的合卺酒? 怔愣间,带着墨香的纸张就被塞进自己的手里:“这是休书,此后,你与本皇子各不相干!”话语如千年冰川,阴寒而冷硬,让风嫣的心笼罩上一层凉薄。 休书?怎么……会有休书? 恐惧攫取着风嫣的心,想问个究竟,可那酒真厉害,她即使有再好的武功内力,也使不上半分。 冰冷的男子脚步声已是渐行渐远,如细雨洒落大地,了无痕迹。 “小姐,走吧!”耳畔是侍婢青莲的声音,她已经悄然来到风嫣的身边,是侍卫叫她进来的,她对洞房里发生的一切也是懵然,所以一脸的疑惑与惊惶。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风嫣很想问个究竟、探个究竟,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在青莲的搀扶下颤抖着站起来,头上红艳艳的喜帕也随之滑落,一张肤色喑哑,眉目平凡的脸孔就露出来。 “小姐,你……”青莲被唬住了,杏眸圆睁,樱桃唇因为惊诧而微张。 这绝对不是小姐的真容,唯一让她熟悉的,是小姐出云髻后那支扁形的簪子,她的手因为惊讶而抖得厉害。 风嫣唇边泛着一丝浅笑,可那笑,如风中遭受摧残的水仙,已是零落不堪了。 青莲看出,风嫣不能说话。 其实,风嫣易容成丑女,只是想在洞房里跟李期开个玩笑,但是,李期连喜帕都不掀开,就急急把她休了。 满屋嫣红的轻纱帷幔,喜气异常,映衬着这悲哀而伤感的花烛之夜。 没有合卺酒的琉璃杯子,在灼灼的火苗掩映下空落不堪,寂寞地绽放刺目的光彩。梳妆台旁一对雕花红烛火光潋滟,蜡液血色弥漫,滴滴滑下,如珠泪涟涟。 余光所见,那个有着醇厚嗓音的侍卫身材健硕,黝肤、铜铃圆眸,他手里紧握利剑,锋利的刃口在亮如白昼的烛火下,闪着怵人的寒光,如黑夜的闪电,阴森而恐怖。 风嫣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不能硬碰。 无奈,她只得示意青莲搀扶着自己,跟着侍卫向外走。 月华如水般清澈。 将军府的回廊曲折幽深,月华倾泻而下,风嫣纤长身姿在地上投上的影子,有说不出的孤单与寂寞。 回廊两旁的梨树上芳华连缀,洁白的花蕾在夜色中绽放,暗香氤氲。树木因和风的轻拂,影子斑驳而抑郁,似在诉说无限的愁绪。 主仆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洞房之夜受此侮辱,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李期不忌惮父亲?如果说他敢不忌惮的话,只有一种情况,除非…… 风嫣不敢想下去了,她预感到父亲今晚可能也惨遭不测了。 走出院门,风嫣上了轿。那个侍卫一声低喝,几个轿夫就迅速地抬起轿子,向着驿馆奔去。 月华,不再皎洁。 昏暗的街道上,逶迤地走着一行人,他们行色匆匆,似乎在逃避着什么,隐瞒着什么。 那急急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无限凄清。 一朵浮云飘来,遮住了月的清辉,繁花暗香浮动,空气里骤然增添了几分诡谲的气氛。 雨,翩然而至。 打湿的,不仅是大地,还有,夜行人的心。 风嫣感到,网,正悄然在眸前张开,只是,她不能拨开迷雾看清罢了。 是年,公元333年,初春。 a 官道, 浩浩荡荡,走着送亲队伍。 韶光明媚,春雨绵延,两旁百花吐艳,馥郁着无尽的清新,那一片新绿,青得逼人,宛如雪中碧玉,明媚着众人的眸子。 成帝最爱的逸云公主要与赵国太子石弘联姻,此刻豪华宫辇正停在道旁稍事歇息,里面端坐着的,正是千娇百媚、有着星眸的公主。 辇内,另一个与公主一样,身穿镂金百花喜服却面容暗哑平庸的女子正瘫在锦榻上,她,就是风嫣,她依然浑身无力,口不能言。 第二章边境杀戮之神秘男子 昨夜到了驿馆,她与青莲就被迫分开,一早,她刚感觉到恢复了一点气力能走动,嘴巴也能说话了,却又被人在背后点了穴道悄悄藏在宫辇内。 她一路无言伴着逸云公主,公主也不与她攀谈,只是偶尔瞥她一眼,眸光掠过鄙夷,就像看着一件让她厌恶至极的物件,毫无怜悯之心。 风嫣眼尖,公主脸部的肤色比秀美颈项的肤色略显暗哑,她敢断定公主是易容假扮的,她还发现,假公主圆润的耳坠背后,还有一颗不易察觉的痣。那痣是泪滴形的,朱砂的火艳,宛如雪中红宝石,夺目妖媚 风嫣看着自己与公主一样的装扮,心里就疑惑:自己莫非要替嫁? 不出所料,那逸云公主途中迅速换下一身水绿的侍婢宫装,星眸不屑地看了风嫣一眼,身法奇快闪下辇,如一春远走的鱼雁,销声匿迹了。 空落的辇里,现在只剩下孤独无助的风嫣。 究竟......这是个怎样的陷阱? 瘫软的她眸光迷离,唇边的笑有一抹凄清,渗着苦,渗着说不尽的哀愁。 不一会,辇外李公公一声命令,宫辇动了,送亲队伍继续前进。 细雨似烟、似雾、似尘,如满腔的郁结,笼罩着这表面明丽内里阴暗的旷野。 官道越走越险要,越走越荒芜。 和亲队伍浩浩荡荡进入山口赵国的地界,视线忽就变得模糊了。 夹岸高山,灌木高而密,枝条疏影,横柯上蔽,就算是艳阳高照,日光也不会照进古道,更遑论此时是细雨连绵的隐晦天气,这浓密阴森,让人心头笼上一层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风嫣的心突然被一阵悸动攫取着,她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一会,外面就一阵骚动,继而传来厮杀声,武器利刃相撞击的“嘭嘭”声尖锐而刺耳,宫辇戛然而止。 糟了,肯定是遇到劫杀,得想办法逃命! 正想着,突然,“轰隆”一声,整辆宫辇被掀翻,风嫣一下就抛出辇外,躺在泥泞里。 目光所及,幽暗的官道上,遍野哀鸿,无数羯族服装的蒙脸杀手正对和亲队伍进行肆意屠杀。 中箭声、受伤倒地哀号声,求饶声、厮杀声响成一片,场面异常混乱,也异常血腥。 不远处,李公公已伏在宫辇旁边,脸部扭曲,瞳孔涣散,嘴角冒出的血花,宛如暗夜里的罂粟,妖娆而邪魅。 难怪逸云公主会找我做替身,难怪她在进入赵国险要之处要逃走,想必,她一早就知道这里埋伏着杀手了。 和亲公主惨遭羯人杀害,导致什么后果?成国与赵国刚刚缔结的停战协议,必会变成一纸空文! 莫非,这是武帝与李期的阴谋? 风嫣的心忽就如黑夜注入晨曦般敞亮了。 她觉得指尖触到一个柔软的身体,不禁瞳眸流转。 那是一个倒下的女子娇躯:怎么这么熟悉?是......青莲?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的心颤栗了,她心里哀嚎,旁边水绿宫装躺在地上的女子分明是青莲:她与自己也在送亲队伍里?而且还...... 她瞳眸触到的,是青莲溢满泪水的杏眸,映进眸帘的,是一支带着白色翎羽的利箭,它深深穿进青莲的胸口,血,汩汩地冒着,已经染红了那奄奄一息人儿胸前的大片,如旁晚天边的彩霞,散发它尚存一息的灿烂。 “小姐......快......走......”青莲也认出风嫣,她用尽全力,握了一下风嫣细腻的小手,杏眸蒙上浓雾,在慢慢合上前,那蝶翼般纤长的睫毛下,分明氤氲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青莲......青莲...... 不要! 你......这么年轻......青莲......你怎么......可以...... 心,撕裂般痛着;唇,却只能嚅嚅,根本发不出一丝哀嚎。 李期! 你这个恶魔! 今天的仇,一定要报! 眸子,火光灼灼,泪,晶莹滑落。 风嫣躺在青莲身边,连伸手要轻抚一下那可爱的脸庞,也无能为力。 老天,你对我风嫣,真狠! 她只能静静地躺着,任凭青莲身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浸湿自己的衣襟,浸湿自己的脸庞,浸冷自己已经痛得麻木的心...... 红艳艳的嫁衣,在泥泞中,赫然瞩目,那片红,比血还艳,比血还危险。 一个蒙脸黑衣羯人已经发现身穿喜气嫁衣的公主倒在一边,他立刻奔过来,手里明晃晃的刺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嗜血的阴寒。 他眸光狠厉,面纱因为微风的吹拂,掀起了一角,露出勾着的薄唇,笑意冷酷而血腥。 死神还是降临了! 风嫣无奈地闭上明眸,等着那利刃落下,她一直以为,自己会醉卧沙场马革裹尸的,想不到竟是死得如此窝囊。 “哐”的一声,风嫣没有感觉到预料中的疼痛,只是脸上,一股炽热,那热,暖的不寻常,暖的有点……颤栗,如寒冬虽有庇护,但那庇护却是一堵令人粉身碎骨的将倒的墙般危险万分。 怎么了?地狱之门打开时,只有脸是有感觉的吗? 睁开眸子,映入眼睑的,是蒙脸羯人因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脸,他的胸口,是一把闪着冷冽寒光的利剑,剑尖已经深深没入胸膛,她脸上的炽热,是他胸口汩汩流出溅落的鲜血。 鲜血浓重的腥味,让她登时有要呕吐的感觉。 握剑的人,身材颀长健硕,一身紧身黑衣,他的脸上是极具个性的飞鹰面具,只露出挺秀的鼻子和性感的双唇,还有就是,那深如子夜的透着危险信息的瞳眸。 他……是谁? 风嫣满脑的疑问,眸底的深沉越发的化不开,流泻出的,是无尽的疑惑…… 蒙脸羯人解决掉后,面具男子电光火石般解开了风嫣身上被封的穴道,眸子盯着她,如千年寒潭般冷冽,“想活命,就快走!”嗓音沙哑,斑驳的光线落于他俊美的脸庞上,为他增添无限的俊朗。 “你......”风嫣活动了一下手脚,站起来,正想说点什么。 此时,从赵国边境那边突然冲来几千铁骑,见人就杀,气势凌厉,一下就把先前那帮蒙脸羯人杀个精光。 形势又严峻了! “那边有一匹马,快走!”面具男子命令着,不容抗拒,手抓住她的腰带,用力一扔,风嫣就稳稳地落在一匹棕色骏马的马鞍上。 男子也飞身一跃,荡上高空,冲向那帮如狼似虎的羯人。他一飞冲天,罡气卷起落英与碧叶,身姿宛若蛟龙,又如翱翔于苍穹之下的雄鹰,刚健迅猛。 风嫣扭头,倾城的瞳眸静静地研判着他的矫健英姿,忘记了危险,更忘记了策马狂奔。 高手!一等一的高手!风嫣内心思讨着。 正在扭头凝思间,一个套野马的马套就稳稳地落在她身上,跟着,马套那边的男子狠狠一用力,“哎哟”一声,风嫣猝不及防,如风中落叶摔下马背,那份狼狈,是她从没遇过的。 慌乱间没有防备,风嫣落地时头正好撞在地上一块突出的坚硬石头上,她顿觉一痛,眸子就模糊起来。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看到,那个用马套拉她下地的男子很熟悉,他一身段蓝的战袍,蓝眸幽幽,五官粗犷如雕刻,唇勾着一抹魅惑的笑意,狂傲而野性。 是他,石弘,赵国太子,战场上的死敌! 黑暗袭来,她晕死过去。 第三章惊艳 另一边,飞鹰面具男子正挥剑砍杀,如入无人之境。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且看到风嫣已经被擒,面对成千上万的骁勇铁骑,他不敢恋战,虚晃一招,趁着混乱,把地上瘫软的青莲一手拎起,就向树林深处飞奔窜走。 羯人纷纷蜂拥追杀。 “穷寇莫追!”石宏幽蓝的眸子一凝,喝止部下。 他看出蒙脸男子武功高超,追过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他把手里的绳索慢慢收紧,那个被他套着的昏迷女子就慢慢朝他靠近,只是,没有知觉的娇躯滑过潮湿的泥泞,让她浑如一个泥人罢了。 终于拉近了,他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研判她的脸,眸子掠过不屑. 本太子不是好色之徒,但如此姿色的女子也配与自己和亲?成国是成心羞辱我石弘。今天安排的杀戮,正是再惹烽烟的阴谋,成帝这个阴谋家,用心真险恶,只可惜,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 “把她带回去!”他手一挥,把风嫣甩出很远,宛如扔掉一件自己戾恶不已的物件,毫无怜惜。 风嫣身上艳艳的嫁衣在地上滚了几下后,显得更是脏乱不堪,宛如狂风吹落的花瓣,憔悴而残败。 a 阴森树林一隅。 十几个黑衣暗卫剑拔弩张,他们已经潜伏在这里很久了,就是等飞鹰面具男子自投罗网。 男子是暗卫的刺杀目标! 暗阁是成武帝大力培植的杀手组织,极多的武林高手都被笼络门下,其阁主也是一个武功超卓却手段极其毒辣的神秘人物。 面具男子嘴角一弯,放下手里晕死的水绿宫装女子,唇边,荡起的笑孤傲冷漠,他转身的凌厉连黑衣暗卫的面纱,也为之飘扬。 他的衣袂也是猎猎生风,飘然若仙的感觉渗透着冷冷的残酷,而冰冷的残酷里又盛满浓浓的血腥。 好玩的游戏又开始了吗? 面具男子性感的唇一勾,哂笑着,孤傲着,手里的剑已经呼啸而出,鲜红的血雨滴滴喷洒,飞溅于高空,零落于地,那残酷的美丽,竟然会炫出如花般的璀璨。 当他们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时候,密林另一边在收拾残局的赵国太子石弘,却是一无所知。 a 边境扶风郡。 风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郡府的偏厅里了。 这是一处幽深素雅的院落,屋子里陈设简朴,一张红木雕花桌子,上面放着一套青花瓷茶具,桌子旁边是几张雕花镂边的凳子,墙上挂着一幅气势宏大的“大江东去”图,下面是一盆蕨草,蕨草绿意昂扬,生机盎然。 初春寒意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风嫣蜷缩着身子,她的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透过雕花窗棂,灰暗的天幕雾霭浓重,正如她此刻心头的云翳,驱之不散。 这是赵国的地盘吧?石弘会把我怎样呢? 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身穿赭色羯族服装的石弘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佩刀侍卫。 石弘走近,研判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那双幽蓝的瞳眸,闪着得意与诡异的光。他的唇邪魅地勾着,野性、潇洒、俊逸。 “喂,你,逸云公主?”他用脚傲慢地踢了风嫣。 风嫣不由动了一下,没有回答,然后,从地上坐起来,如云的鬓发散乱,遮盖了半边脸庞,眸子闪着灼灼的火焰,直视石弘,毫不畏惧。 她对他很熟悉,战场上已经交手多次,只不过,她那时是戴着玉制面具的少将冷锋,现在他认不出没有面具的她罢了。 “大胆,竟然对太子这般无礼!”石弘旁边的侍卫“锵”地拔出阴寒的利剑,指着风嫣。 利剑带着劲风,如死神的令符,但风嫣一点也不畏惧,神色清淡。 石弘眸子掠过疑惑:这女子有一种慑人的气质,只是,与她平庸的脸庞不相称罢了。 此刻,广袤阴暗的天幕“噼啪”地响起一声惊雷,接着,闪电狰狞闪耀,然后,哗哗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石弘傲慢道:“你虽然是逸云公主,这场婚事不算,你以后做侍婢吧!”明显的不屑与鄙夷。 他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成帝,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居然无视两国百姓的生死,设计阴谋撕毁和约,这就足以让他气结。他清楚,成帝下一步绝对是以逸云公主被羯兵残害遭遇不幸为由,大举进犯赵国的。 侍婢?一个和亲公主到赵国来做侍婢?她这个替身,真不幸! 风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真的没错,接着,更为狠厉的话语就在耳畔萦绕。 “先让她洗洗冷水浴,清醒一下头脑!”笑意在石弘唇边荡起,虽然魅惑,却渗着几分冰冷,几分残酷。 话音一落,就有几个侍卫拖着风嫣把她置身于滂沱雨幕中。 身在别人屋檐下,只有低头了。 她没有过多抗争,因为抗争与否,结果都是一样。 暴雨从天而降,打在她的娇躯上,她不禁颤栗着。只是,这颤栗,还比不上内心因忆起青莲眸角那滴晶莹清泪的颤栗来得阴冷。 青莲...... 心,痛将着。 滂沱的雨滴,已经让人分不清她脸庞上流着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石弘潇洒地坐在雕花凳子上,手肘放于桌面,托着下巴,慵懒地睥睨着那个雨幕中的逸云公主。 不过,他俊颜上傲慢不屑的神色和慵懒悠闲的样子保留的时间不长,很快,换然之是一脸的惊诧,因为,那公主居然在狂雨的洗涤下,换上了另一副容颜。 雨中的她,眉如远山般明媚,眸比秋水还清澈,唇如花瓣般娇美,清丽婉约中,只是眉宇间有疏离,湿漉漉的喜服把玲珑的身姿尽情展现,虽然狼狈,依然彷如雨中百合,嫣然绽放。 这个女子真的是风华绝代,而且,那清绝的气质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飘逸。 这......怎么可能?莫非,她...... 他的心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雨中的她,因为愤怒,倾城的眸子闪着不屈的光,紧抿的娇唇,宣示她骨子里的倔强。 他蓝幽幽的眸子掠过惊艳,眯缝着,然后敛色,突然,就“霍”地站起来,拂袖转身离去。 偏厅门口,突然出现一个有着碧眸的美艳女子,她身穿蓝色百花曳地长裙,手里举着一把华贵的雨伞,随着石弘匆匆的脚步,小心翼翼地为他遮挡暴雨。 女子一脸的爱怜,让人动容,因为,那伞,只为石弘而撑,为了让他免受风雨,女子已经湿透了。 石弘呢,温柔地接过雨伞,与她并肩远去,俨然一对璧人,风雨同途,挽手而归。 凝视着石弘远去的潇洒背影,风嫣内心是惊喜的,她发觉,石弘惩罚她淋雨,实际上,是无意中帮了她,因为,经过暴雨的洗涤,她的内力居然恢复了。 原来,解酒毒的方法竟然是淋水浴!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把风嫣雨中的脸照亮,那美艳的脸庞,此时,已是苍白如纸。 雨越下越大,雷越轰越响。 雨中的人儿终于支撑不住了,她倒下了,雨滴疯狂地砸落,她已是浑然不觉,那蜷缩的娇躯,满是孤寂,满是伤感。 夜色越来越浓,雨幕中的扶风郡,潜匿着无尽的诡谲,让人觉得,那繁华的背后,竟然隐藏了无限的沧桑。 第四章仇视? 后花苑。 夕阳如血殷红,锦缎般的落霞七彩生辉,铺满天边。 回旋曲折长廊上,风嫣捧着香茶点心走着,前面引路的,是石弘的侍婢怜儿。 今天醒来后,风嫣已经睡在为侍婢专门设置的寝室里。旁边的侍婢怜儿一脸的惊喜,因为,这个贬为侍婢的王妃,昏迷了一天一夜,让她误以为她会从此不醒了。 怜儿也着实惊诧于这个女子的美貌,特别是那倾城的眸子,足以让无数英雄竞折腰,江山美人,不过如是吧! 吃过怜儿送来的食物,换上一身素白的侍婢宫装,风嫣就按照吩咐,捧上茶点给后花园练武的石弘送去。 既来之,则安之。 自己要不动声色,才能应付困境! 黄昏日坠,楼阁轩榭如画错落,夕阳的余晖给扶风郡涂上一抹绚烂,如陈酒的嫣红,散发着极具诱惑的芳醇 暗香浮动,绿树环绕的兰亭上,挂着“悦韵”两字牌匾,飘逸俊美的男子在里面耍鞭。 鞭子由精铁锻造,身影上下翻飞,熠熠闪烁,飘忽游离的矫健身姿带动一股罡气,使得周遭的碧叶与七彩花瓣纷纷扬扬,宛如上演一场浪漫的花瓣雨。 坊间流传这样一首诗: 初雪明净誉东方, 神鞭鬼魅耀大漠。 铁血风云救危难, 轩辕神剑震沙场。 诗中说的是当今世上李班、石弘、凌云和冷锋四个武功超卓的男子。 李班是成帝的养子,也是当今太子,才华横溢,为人谦恭,性情温润如玉,“初雪明净”因此得来;石弘因为神鞭招式出神入化而闻名;凌云是风云堂的堂主,江湖上赫赫有名,因救助老百姓于水火、侠骨仁心而著称;最后,是成国少将冷锋,就是乔装成男子的风嫣,他耍一把轩辕剑,绝招“漫天雪花”,几乎无人匹敌。 石弘的鞭出神入化确是一绝,风嫣想,他要是决心颠覆成国,那将有一场血雨腥风、生灵涂炭。 石弘已经看到款款而来的风嫣了。 此刻,斜阳在她脸上染了一层让人惊艳的嫣红,美如洁白梨花的清绝容颜,无限馥郁、无限美好。 他的眸光有一刻的停顿,只一刹那,又敛色深沉。 “太子,请用茶点。”风嫣深深施礼,既然已经沦为侍婢,她还是没有忘记礼仪。 她的身后,是一棵茶树,树上茶花朵朵洁白,暗香浮动,氤氲着无限芬芳。石弘的眼里,此刻,是人比花娇。茶花有她的清丽温婉,却没有她的明媚绝尘。 她像什么呢?幽兰? 对,没有一丝艳俗,就是幽兰! 他停下手中的鞭,眸子闪着幽蓝的光泽,斑驳的光影投在他的俊脸上,神情魅惑而野性。 突然,他手中鞭子朝着风嫣挥过来,鞭势如雷霆闪电般凌厉,鞭风卷起的气流让她身后朵朵原本娇媚的茶花纷纷受惊凌乱,辗转飘落于她素白如雪的侍婢宫装和如墨的出云发髻上。 风嫣大惊,稍稍颔首避过,她不敢动用身法闪避,她不能让石弘知道自己会武功。 这个石弘,一见我就剑拔弩张,他如许的蛮横、如许的嚣张,凭什么?就因为我是逸云公主?一见着我就要置我于死地吗?可我是替嫁的呀! 风嫣倾城的瞳眸先是羞怒,再是敛色平静。她触及他幽蓝的瞳眸,尽管那脸是阳光的,却没有任何的怜惜,有的,只是漠然。 他性感的唇嚅了嚅,欲言又止,只扫视她天人般的容颜一眼,就回复他的倨傲,那神情,让人愤恨不已。 可是,旁边的怜儿已经惊慌地大呼,声音尖利,带着无尽的惊惧,连附近湖里的恩爱鸳鸯也停止戏水,躲藏在岸边茂密的水草里瑟缩着不敢露面。 风嫣努力压着心里的灼灼怒意,施礼道:“打扰了。”她垂下倾城的瞳眸,敛去汹涌的情绪,放下茶点在“悦韵”亭旁边的石桌上,转身娴静自若姗姗而去。 怜儿紧跟其后,急急的步伐使她若受惊的小鹿,把内心的慌乱展露无遗。 此刻,“悦韵”亭里的石弘脸上泰然,神鞭游走,身子若水中蛟龙,灵活而多变。其实,他也惊诧于眼前的女子:这女子够镇静,真不简单! 茶花树下, 风嫣刚才站着向石弘施礼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两段细小的染血躯体,那是一条奇毒无比的蝮蛇,它是刚才被鞭子折成两段掉下来的。 蛇身被洁白的茶花瓣覆盖,截断的两段在痛苦地扭曲着,残躯流出的那摊鲜血,如一朵邪恶的罂粟花,妖艳诱人地绽放。 只有石弘,知道蝮蛇的存在。 风,骤然和缓了。 落英飘零,孤燕于风中穿梭,那冉然于云翳之外的斜阳露出浅浅的绯红,几分妖媚,几分血腥。 浓荫隐秘处。 高大水杉如绿伞般的掩映下,一个身穿撒花烟罗衫的碧眸女子,静静地凝视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名绿芜,昨天为石弘撑伞的女子,因那勾魂夺魄的碧眸和动人舞姿而美名传扬。 她是前几个月石弘在扶风郡郊外一处密林里救下的孤女,当时,正好有几个流民对她图谋不轨。 石弘救她回来后,她一直在他身边,侍奉他。而石弘,对她的好,超出一般的女子。 此刻,她娇唇紧抿,没有了往日的妖娆。她的美丽碧眸紧紧地锁着那远去的白衣清绝女子,流露出浓浓的敌意。 对某人漠视,说明某人不值一提。 如果对某人过于狠厉,或许某人就已经在心里生根,至少他心里是有某人的影子了。 莫非,太子他...... 绿芜的心,忽然就颤抖了一下。 第五章琴韵VS桃花绣 和亲公主在成赵边界出意外,石弘出于礼仪,派使者向成武帝禀明,令人不解的是,成武帝那边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后来,据探子回报,说成国局势有点微妙。 尽管有千百个不愿意,在逃离这樊笼之前,风嫣还是得低眉顺眼地侍奉石弘,并且,不能流露出会武功,她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是有人暗中监视的,自己并不自由。 书房, 石弘在几案旁坐着,手里拿着兵书,凝神观看。 烛光映照,书房浸进昏黄里,弥漫着一片朦胧,一室的半明半昧,温婉而柔媚。 茶是新茶,色泽清冽,风嫣泡好后,静静地奉上,然后悄然退到一角,低眉颔首静候吩咐。 石弘眸光没有离开兵书,雕刻般的五官在烛火下更显俊美。他随手拿起青花瓷杯,呷了一口。 嗯,泡茶的手艺一流! 蓝幽幽的眸子就扫过那站在角落里的人儿,只一瞬,立刻移开。 低垂着倾城瞳眸的女子尽管是侍婢娇黄的宫装,依然掩饰不了绝代风华,神色淡淡的,宛如暗夜红梅般明丽,清华绝艳。 再凝神看书,心,似乎已经静不下来了,他不禁拧眉。 少有的烦躁! 他又呷了一口茶,眸子触及几案不远处的一架古琴,心念一动。 “本太子觉得闷,你——”他手一指,对着风嫣,眸光露出不屑,“抚琴吧!” 抚琴?为你这个宿敌? 内心不禁升腾起怒气,但,还是强压。 “遵命!”风嫣神色清淡地走上前,取过古琴,深深施礼后,坐下调试了几下音调,叮铃之声已成曲调。 雕花窗棂外,月华如水般注入,恰好投射于古琴上。 琴声伊始,温柔婉约,嘈嘈切切,淙淙泠泠,如一夜春风,抚开百花,又如一夜春雨,滋润心田。 石弘不禁放下手中的兵书,负手踱步到窗前,凝视着广袤无垠的夜空静静地聆听。 他猜得没错,这女子果然懂琴,而且,是精于抚琴。她除了技巧纯熟外,抚出的曲子音色绝美并具有灵魂。 风嫣刚开始时心随月华而温柔,因而琴音婉约清新。后来,慢慢地,心里就忆起很多往事,特别是与青莲的往事,与父亲的往事。 为什么?为什么? 她恨,恨这扶风郡,囚禁着她的自由。 李期,你这个狠心贼,徒有外表,内心如恶魔,终有一天,拿你命,偿还青莲的命! 她心痛了! 指间流泻的,除了激越奔放的琴音,还有铺天盖地的恨。 琴音如狂潮、如山崩地裂、如深渊哀鸣,那激愤的调子、急如雨点般的节奏,无一不是她的心音,无一不是她的控诉! “咚”, 一切,归于寂静,琴弦,断了。 玉指在不惊觉间,已是鲜血淋漓,滴滴落于琴板上,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恐怖幽深的寒意。她墨黑的眸子里已是满布哀伤,心,痛楚着,连玉指的滴血疼痛,都是浑然不觉的。 他本来陶醉于这琴声的,因为戛然而止,他不禁扭头细看。 映入眸子的,是她布满痛楚的俏脸,那倾城的瞳眸,不再清澈,分明氤氲着一层愁云、一片惨淡。 他精通汉文化,这样的琴音,堪称一绝! 是什么让她如此悲怆?激越的琴音蕴含着恨意,是谁让她这么恨意浓浓呢?是什么让她更痛,痛得连玉指滴血也浑然不觉? 难道是自己对她的漠视与囚禁? 一阵微风吹来,院子里的紫薇花落英缤纷,飘飞的香魂纷纷扬扬,装点了月的清冷,装饰了夜的幽静。 他转过身,凝视着她。 月夜下,他出色的俊颜更添魅惑,更让人捉摸不透。他今天没有穿战袍,而是一件黑色的长衫,腰间是金色腰带,衣袂在微凉的夜风中翻飞,潇洒俊逸。 她瞥了一眼他,别过脸庞,不愿意与他的视线触碰。 他怔愣了一下,幽蓝的眸子如汐涌动:这女子有点倔! 他早就瞥见那琴板上的鲜血淋漓,不过,他的蓝眸此刻却是发出冷魅的光泽:“一曲未完,竟然把琴弦拨断,哼,真没用!”斥责如冬夜寒冰,凉薄颤抖。 说完,他拂袖而出,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的留恋。 风嫣无言,也不畏惧。 无论自己怎样做,他都是会挑出毛病的。不过,自己毫不在意他的反应,谁稀罕他赞赏?自己之所以抚琴,只是想宣泄一下罢了。 但自己毕竟是惹怒了他,这个人为何不下令处死自己?据了解,他是个杀伐果断的男子,无论是在战场,还是朝堂上。 月华下,她的身影婉约、凄清,又是,那么的,孤寂、郁结。 而他,向外走时的余光,分明看到她绝美的脸昂起来凝视着他。他瞥到她依然坐在古琴前岿然不动,瞳眸锁恨,那份遗世独立,世间绝无仅有。 此刻, 书房外月华照不到的回廊阴暗处,一个绿眸的蓝衣妖娆女子,躲在花丛中静静地凝视着石弘远去的潇洒背影。 她是刚才被那绝美的琴音吸引过来的。 黑暗中,她的手有点抖,不知道是因为春寒料峭,还是因为别的...... a 馨园书房。 雕花窗前,四皇子李期一身墨竹月白长袍,飘然若仙,如墨的发丝披散脑后,因和煦的春风带着微凉轻抚而随风飞扬。 他负手而立,脸朝窗外潋滟春色,俊美的身影真是美得彷如天人。然他一身的倨傲与王者之风,又让人觉得他的背影透出无形的威压。 春光蹿进窗里,映进他的瞳眸,院子里洁白的梨花被昨夜春风唤醒,如云如雪般喧闹着,娇黄的花蕊吐着芬芳,氤氲一室。春日曦光洒下池子,阳光如被碾碎的金子,发出熠熠的光华。 一身段青衣裳的景骞进来禀告:“四皇子!”他长相儒雅,却是身怀绝技,是李期最信任和最得力的侍卫。 “说!”清绝的背影依然看着窗外,语调透着凌厉。 “如四皇子所料,确实有幕后主子。”景骞道。 “谁?” “恕景骞不力,还没查出!” 李期负在背后的手握了握,衣袂随风飘飞,景骞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他知道,四皇子此刻定是一脸的寒霜。 “查!”语势戾厉。 “是!”景骞抱拳颔首作揖,就要走出书房。 “慢!”李期转身,清绝的面容一片寒色,墨黑的瞳眸暗如子夜:“那人,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有点眉目了。”景骞道。 “记住,右肩上有一朵桃花绣,嫣红色的。”李期说的时候,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景骞一点也不惊诧,他了解四皇子与那位故人的过去,所以,四皇子每每提及那人,眸子里总有一抹温情在流动。 第六章落水 桃红柳绿,春风得意地吹拂着,柳梢新绿轻舞飞扬,如烟如织,桃花朵朵嫣红缀连枝头,笑靥温婉可人。 远处,芳翠环绕的悦韵亭里一身段紫衣裳的石弘在耍剑,旁边,是一身淡蓝对襟羽纱衣裳的绿芜在陪伴,她的侍女锦儿在侍候。 湖边,风嫣与怜儿在细心地侍弄花草。 风嫣已经从怜儿口里知道了关于绿芜的事。 栽种花草,风嫣做得很认真,很仔细,怜儿惊诧于她的娴熟:成国最娇贵的公主,居然也会种花草? 她们栽种的是一种在夏季暴雨滂沱之时才开放的花——风雨花,那一株株花苗被栽在土里找到家后,居然很快就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风嫣凝神思讨:夏季,这里的雨中,也许会有多如星星般的粉色花蕾绽放吧?而夏季的自己,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境况呢?还是如一株孤独的野百合,在山谷寂寞的角落里静静地绽放吗? 她沉思着,朝阳装点着她清绝的容颜,如烟的水眸无限风情,宛如一朵春花,纯洁无暇。 湖水潋滟,远山漠漠。 湖面芙蕖一碧万顷,水鸟逍遥成群,互相嬉耍着,好不热闹。 风嫣被眸前美好的景致迷惑,心神游动。 忽然,只觉背后被猛力一推,“噗通”一声,那个艳阳下如画中仙的女子就飞身落水了。 水花溅起,落于岸上青碧的水草上,叶尖就染上彤霞晓露,可那露珠无暇的晶莹里,居然有杀气在浮动。 看着风嫣慢慢沉没,怜儿虽脸带彷徨,然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狡黠。好一会,她的余光瞥见远处似乎有人发觉这里的动静,才惊慌失措地大喊:“天,逸云公主落水了!”她还急得不住地跺脚。 她的呼救声惊动了后花园里其他的侍婢和仆人,都急匆匆地奔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个落水了?”那些侍婢和仆人都在焦急地询问,当他们知道是逸云公主落水后,只能干着急,没有一个人敢下水救人,因为赵国地处北方,游牧民族基本上不懂泅水。 “肯定没命!” “应该葬身水底了!” ...... 众人正在议论间、惊惶间,一个段紫色身影快如闪电飞奔而来,然后,“噗通”一声,潜进湖水里。 风嫣猝不及防被推下水,心里疑惑:这是一个阴谋吧?她明白是怜儿在使诈。 只有将计就计了! 水里的她,宛如一只美丽的蝴蝶,张开双臂缓缓漂浮,一直到娇美的身躯触到湖底。 这,又是谁设的陷阱?应该不是怜儿,她只是帮凶而已,因为她自觉与怜儿并无交恶也无利益冲突。 她屏息、闭着气,慢慢地,调息着。 不久,她水里的明眸看到自己的上面泛起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一个段紫色影子向着她的方向游来,身影动作敏捷如水中蛟龙,在水里抱起她就向岸上游去。 闭息太久,遇上清新的空气,她不由贪婪地猛吸几口。 “逸云公主,你怎样了?”怜儿有点心虚似的放声哀嚎,声音带着颤栗。 来人把风嫣抱上湖边,此时她才发觉,这个施救者,竟然是……竟然是…… 他,居然救我?他不是留下自己找机会折磨以此来羞辱成国的吗? 触碰到石弘那幽蓝深沉的瞳眸,风嫣纤长的睫毛立刻一垂,眉宇间疏离可见:她绝对不会开口感激他。 石弘俊颜肃穆,野性的瞳眸此刻注满疑惑:这女子真的倔得可以! 此刻的风嫣,精致宫装因为湿漉漉而紧贴身躯,玲珑诱人的曲线完美勾勒,墨发水珠嘀嗒,却是另有一番风情,宛如带露蔷薇,婉约娇柔。 他的心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立刻双手放开,重重地把她甩在湖边的草丛上。 风嫣一点防备也没有,被摔得浑身生痛,她装作异常虚弱,春寒料峭,她是真的受不了这冰冷的湖水的。 “没有本太子的命令,你不许死!”他蓝眸狠厉,声音冰冷而残酷,傲慢得像个上帝,似乎能主宰一切,然后,戾厉的眸光扫视所有围观的人,“谁要是不小心让她死掉,自己提头去成国交代!”说完,头也不回信步而走,一身的倨傲。 他今天脚蹬牛皮靴,虽然刚从水里出来,可朝阳下轩昂的背影要多俊朗就有多俊朗。 是的,成国的和亲公主,在赵国被杀死,不等于被成国抓住把柄?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讳? 风嫣心里不以为然。 再冷酷,她也不惊惧!再大的折磨与阴谋,她也会处之泰然! 怜儿扶起地上喘息的风嫣,她的手抖着,心虚的感觉也让她唇色苍白。 绿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站在近处,她是跟着那个心急火燎的身影来的,她还看到那个段紫色身影不顾一切地潜进水里救人,然后,冷着脸故意把那美如春花的女子甩出怀里。 在别人的耳里,他刚才的话是警告,但心里,她很明白,那是保护,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如堕黑暗的暮霭,再也窥不见丝毫的曦光。 刚才,太子狠厉的眸光,快速扫过怜儿脸上后,有那么一刻,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 她,心,不由颤抖了一下...... 第七章拯救之神秘男子 雨夜。 昏暗,幽深。 寝室内漆黑一片,只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与芭蕉叶相吻的声音,这种安宁闲静,却令风嫣生出很多愁绪。 喝过药后,风寒已经祛除,她静静地躺在被窝里,想着父亲的安危,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怜儿陪她回寝室被叫走后,今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听一个来探看过她的侍婢说,怜儿回老家了。但风嫣很奇怪,回老家为什么不收拾行李呢?她的日常用品和衣裳还摆放在衣橱里。 正迷迷糊糊间,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起来,走!” 谁?是梦魇?可是,又不像,因为那声音真实,而且有点熟悉。 她还来不及睁开如烟的水眸细看,嘴巴已经被一只手掩住,然后,烛火就半明半昧地亮起。 淡淡的昏黄里,氤氲着一片神秘迷蒙,风嫣清楚看到,一个飞鹰面具男子,身穿黑色的夜行服,正站在自己的榻边,潇洒俊逸的身形以及溢于外在的高贵,在风嫣眸里如同一片晨曦,给她无限的希冀与惊喜。 是他? 没错,是那个在成赵边界密林处曾救过自己的男子,他深邃的眸光与性感的双唇,风嫣很熟悉。 男子的神情也是一愣,似乎是被眼前女子的绝世姿容所震撼,她身上馨香淡淡,娇花照水般的婉约,清丽而绝尘。还有,就是这女子少有的淡漠与镇静,竟令他错愕得一时无语。 如果不是细作告诉他,今晚这个寝室,只有她一人在,他很难把她与密林里那个肤色暗哑,姿色平庸等着做被宰羔羊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幸好,她胸前挂着的那块太阳形的绿玉,让他确定,这个女子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想魂断扶风郡,就起来跟我走!”语调冷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力,露出面具外的瞳眸,如寒潭般冰冷,但是,内心还是被女子当初的高超易容之术所折服。 “好!”风嫣当然想走出这个樊笼,就算面具男子不来,她自己也会想办法逃走的,“谢谢......你......是谁?”她试探着,为何这个男子愿意来救她,莫非,真的不知道她只是和亲公主的替身? 人心诡谲,这个乱世,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真的可信吗?他救自己是另有目的吗? 他怔愣了,哑言失笑:“我是谁重要吗?”眸子里的深邃流泻而出,“不要啰嗦,快走!” 是的,无论他是谁,风嫣只觉得对他是依赖,信任的。这个男子的多次相救,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脆弱的时候,无论自己在战场上如何叱咤风云、如何令敌人闻风丧胆,可是,在人生最黑暗的丛林里,她是多么渴望他有力的臂膀,挽着自己往前走。 她赶紧起来穿衣,面具男子灭掉烛火,一手拖着她,悄然走出寝室,显然,男子不知道她有武功,“你父亲已经被擒,被判谋逆罪,十天后处斩。” “什么?这......”风嫣惊得颤抖了一下。 真的被自己不幸猜中了,自己这几天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不是深得成帝的隆恩吗?难道,那些圣恩,都是假的?那自己,当初被赐与四皇子成婚,这些,都是阴谋?目的就是要陷我风氏父女于不义? 她一阵隐痛,恨,如石缝中破土而出的苗,在心里疯狂地滋长着,叫嚣着。 父亲手握重兵,成帝绝对忌惮他的,要除去父亲,是迟早的事情,而她风嫣,也随之成为这场阴谋的陪葬品了。 难怪自己作为替嫁的和亲公主在边境遭难,成武帝也不趁机挑起战争,原来,是父亲生变了。 她咬着唇,狠劲地,鲜血已经在不知觉中滴落,她顿觉嘴里一股腥甜。 她一定要回去,她要救父亲! 黑暗中,面具男子感觉到她呼吸的急促,这分明是一个人愤怒时的表现。 他不觉勾唇,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不然,这个女子逃走的决心不够坚定。 室外,月黑风高。 天幕灰朦幽深,细雨淅沥,如泣如诉,那滴滴如霜如雪般冰冷的水珠,缀满哀婉,缀满凄清。 男子领着风嫣,七拐八拐地走着,似乎,对扶风郡府的布局很熟悉。男子要把她带出郡府门外,因为此刻,外面已经早就安排好两匹高头骏马等着。 “有人要逃走了,快来人呀!”忽然一声呵斥,接着,从四面八方涌进很多羯兵侍卫,个个手拿利刃。 果然有人不怕死夜闯扶风郡! 侍卫不禁暗暗佩服太子的睿智,这段时间,太子吩咐他们严加防范,密切关注逸云公主的行踪,以免她潜逃。今天一见,她真的是要逃走。 石弘此时也赶到,幽蓝的眸子闪着光华,瞥见面具男子竟然紧紧拖着风嫣的手,俊眉不禁皱了一下,嘴角邪魅地一笑,命令道:“逸云公主要是被劫走了,你们提头见我!”语调冰冷,如地狱阎罗的催命符般恐惧,让所有侍卫心里颤抖,他们不禁握紧利刃,把黑衣男子和逸云公主重重围住。 面具男子握住风嫣手臂的手紧了紧,墨黑的瞳眸有嗜血的光泽:莫非,石弘知道了那个秘密?还是因为她是成国的和亲公主而不让她离开? 此境况,在风嫣意料之中,她一早就察觉石弘派了很多侍卫在暗处监视她的行踪。不过,有面具男子帮忙,她还是要赌一把,她要回去救父亲,还要找李期报仇。 “杀!” 人群中一声呼喊,几百个赵国侍卫蜂拥而上,利刃闪着刺目的寒光,唰唰地砍过来,那阴森的剑戟,竟然把整个庭院也照亮。 面具男子把风嫣护在身后,拔出利剑,跃起就迎击。 男子的剑术精妙,内力深厚,几招过后,那帮侍卫居然死去十几个,身首异处的哀鸿,鲜血淋漓触目惊心,血腥的恶臭在空气里弥漫,把初春美好的清新弄得一塌糊涂。 风嫣看出,这几百个侍卫,不会是面具男子的对手,他的剑气太罡了,连周遭的树木也为之摇曳,娇弱的花瓣和碧绿的叶子也随着罡气飘荡,为这场血腥的杀戮增添了无限的凄美与浪漫。 石弘蓝眸死死地盯着战局,雕刻般的俊脸肃穆,看着如许多的侍卫成为剑下亡魂,他的眉拧紧了,唇边的笑也慢慢变冷,冷得如寒夜里的霜雪,生硬尖锐。 第八章越狱 趁着那些侍卫进攻时露出破绽,男子闪电般一把抱起风嫣,奋力一跃,就要飞出围墙。 说时迟那时快,石弘意识到自己不出手不行了,连忙拔出弓箭,“嗖”地一声,翎羽带着凌厉的气势,在夜风中呼啸,那清晰的弧线轨迹,如一道纤细的白虹,极速射出。 “啊!”一声惨叫,面具男子发觉旁边的风嫣身子一颤,眸光所及,一支利箭已经深深插入女子左肩部,而且,他发现,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箭,而是带有倒钩的,尾部还缠有细细的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正紧紧地牵在石弘的手心里。 这线是万丈深渊,这线是阻挠他救她的海角天涯! 糟了! 男子瞳眸掠过冷光,他知道如果不砍断那丝绳,后果将是什么。 他当机立断举剑要砍断绳索时,呼呼的风声在耳边萦绕,石弘的身影已经荡于高空,手里的鞭子宛若游龙般缠绕过来,如网一样笼罩着他。 真不愧是“神鞭鬼魅耀大漠”! 面具男子只得放开风嫣挥剑迎击,尽管对方鞭子出神入化,但剑势却是不减凌厉,甚至比神鞭还略胜一筹。 逸云绝对不能被掳走! 石弘阻止了面具男子的行动后,修眉拧着: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一个敌国公主,他只知道她不能离开自己视线。 他手用力一扯,绳索那边的倒钩勾着风嫣,让她痛得“啊”地大呼,凄厉呼喊划破幽深的夜空,给寂静的夜增添无限的恐怖之色。 石弘的心脏虽被凄厉的呼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但他还是不愿意放手,在他猛力的拉扯下,倒钩死死地抓住风嫣肩膀上的筋肉,撕扯着,娇躯便不由自主如秋之霜叶随着绳索颤颤而飞,飘到了他的身边。 巨大的剧痛让风嫣几乎晕阙,血也汩汩地流出。 石弘真够狠! 风嫣此刻后悔自己为了掩饰,没有施展武功,如今竟然落到如此田地。 一切为时已晚,自己又一次成为板上鱼肉! 把风嫣抓在手里,石弘从高空跃下,顺手把她甩在地上,用脚踏着,眸子盯着脚下的女子掠过不屑。 几百个侍卫又冲上前与面具男子纠缠,他们手里寒光闪闪的利器,黑夜下恐怖阴森,杀气腾腾,映照得彼此的脸庞有点恐怖,有点寒冷。 面具男子因为风嫣再次落入石弘之手,眸子显出焦灼,他手中的剑依然霍霍生风,旁边的侍卫又倒下一大片,飞溅的血雨腥风伴着死神的余威,肃杀于寂寞冷冽的夜里。 闻风而来的赵国兵将如潮水般涌来,人山人海之势令面具男子意识到要再夺回风嫣,是不可能的事。候着那些羯兵疏忽的当儿,他挥剑用力一扫,然后一个飞跃,人已经飞上昏暗的夜空,罡风摇下的落英辗转飘零,如梦似幻。 羯兵皆昂首观之,没有一人能追上他,只有望洋轻叹的份儿,石弘也没有追赶。 地上,风嫣如烟的眸子紧锁远去的背影,倾泻而出的留恋,让石弘心里腾起一股莫名的恼意,他的脚不由又加大力度,但是,疼痛着的,不仅是脚下的女子,还有,他烦躁的心。 她脸上,是滴滴冰冷的细雨; 手臂上,还残留面具男子紧握她的余温; 耳畔萦绕的,还是他热热的气息。 一切,来的快,也结束得那么突然。 只是,左肩膀的痛楚提醒她,刚才的杀戮,的确存在。 身体某部分被踏碾得生痛,把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那是石弘的脚,他再加大力度,似是对她逃跑的惩罚:“把她关进天牢里!”声调冷漠无比,如黑面修罗的呵斥,让人心底颤栗。 “是!”旁边的羯兵应诺。 闪电突然狂舞,露出它张牙舞爪的真面目,亮光闪过,映得每个人都苍白如纸,恐怖阴森。 a 扶风郡死牢, 潮湿、阴闷、腐臭。 这是个密不透风的地方,连苍蝇也难以飞进,更甚的是,这个牢房是建在悬崖上的,四周是厚厚的墙壁,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投进几缕可怜的光线。 光线虽然微弱,却是能点燃生命激情的亮光。 风嫣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她左肩膀上的伤包扎过,并敷上上好的金疮药,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身旁,是一碟已经冰冻的馒头。 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去成国找李期报仇,还要回去救父亲的!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充斥全身。 还有九天,父亲就要被处斩了,可怜父亲一生戎马沙场,为成国的安危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如今竟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她抓起冰冷的馒头就啃。虽然馒头难以下咽,但是,她依然甘之如饴。 吃饱了,身子有了暖意。 大概已是晚上了吧,这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迎着从窗口透进来的亮光,风嫣知道那是生命之光。 她抬手,从云鬓上取下那柄扁形的簪子,伸手拉开,簪子陡然改变。 这簪子看上去是一根稍大的发簪,实际上,它是一把折合着并削铁如泥的小刀,用精钢打造,风嫣从不离身。 她一跃而起,左手忍着伤痛攀着小窗口,右手抓小刀用力削那封闭小窗口的精铁条。 前天,在闲逛的时候,她察觉到死牢是建在万丈深渊的悬崖上的,危险异常。但是,她也发现,悬崖边上,一颗屈曲盘虬的古老苍松,也生机勃勃地伸出悬崖,那刚劲的枝条,正好蜿蜒到那个小窗口的下面。 终于,小窗口的精铁钢条全被削断,风嫣一运力,整个就跃上去,再把身子尽量缩小,慢慢就从小窗口爬出了死牢。 伤口因为用力,疼痛不堪,但她已经无暇顾及。 夜,恐怖迷茫。 身下悬崖深不见底,万丈黑洞宛如巨兽的嘴,吞噬着求生者的意志,让人不寒而栗。但那株盘虬卧龙般的松枝却如上帝之手,在哀婉的夜风中摇曳着,向风嫣宣示着它的救赎之心。 风嫣尽量让自己动作轻巧,宛如灵猴只是一跃,手就抓住松枝,人稳稳地落在树干上。她施展绝顶轻功,沿着松树的主干向悬崖边上敏捷地爬行,只是几下,她就已经爬到悬崖上,再用力一跃,整个人就脚踏实地逃出生天了。 好险呀! 脚下的深渊因夜风的呼啸发出悚人的哀鸣,刚才还是救赎之神的苍松,此刻正被狂暴地扭拽,那墨黑的枝条翻飞摇撼,似是抵不过狂风的肆虐,已是苦不堪言。 脱险后的风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是,还没来得及庆幸,一张大网就从头顶而下,把她网在中央。几个赵国侍卫一边收紧大网,一边嗤笑:“太子果然料事如神,这个逸云公主,果然还是想逃走。” “……” 功亏一篑! 可恨的石弘! 网中的风嫣杀人的心都有了,可是,自己已经是网中之鱼,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她不断挣扎,只是徒劳,几个侍卫驾着她就向前走。 第九章一舞倾城 豪华宴会厅。 欢迎石弘的堂兄赵国单于元辅石虎的盛宴。 厅堂里,琉璃宫灯散发着魅惑的异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当风嫣被驾着走进厅堂里时,里面正影舞蹁跹,窗外艳丽的春花落英摇曳翻飞,似是为这繁华的盛宴而狂欢。 风嫣看到,上首坐的是蓝眸熠熠的太子石弘,旁边,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尽管已经是中年,依然掩盖不住他的雄健刚猛,鬓旁的几缕银丝,是风霜的点缀。 他,就是石虎。当然,风嫣不认识他。他是奉了赵国皇上石勒之命,来扶风郡察看军情的。 厅堂中央翩然起舞的女子,正是绿芜。 她身段袅娜,穿着羯人特有的七彩舞衣,玲珑曲线婀娜诱惑,如云的秀发簪着各色鸟兽的锦羽,长长的乌鬓编成细细的辫子,随着身姿纤手的摆动活泼地飞翔。 好一个妙人儿! 如绿林黄莺般的她,是所有人眸中的焦点! 胡琴声音时而婉约,时而激情四射,带着草原的辽阔与绿意,让人迷醉。绿芜舞姿撩人,时而温柔,时而热烈,无一不诉说着草原的豪爽与热情。 在座众宾客凝视着这旖旎风情,皆颔首微笑,以为妙绝! 绿芜最终以翩然彩蝶的姿态结束,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 石虎大悦,哈哈大笑:“好,妙!妙!”久闻绿芜舞姿撩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绿芜姑娘舞姿的确是无人能及呀!”石弘唇边带笑,她的舞蹈从来没有令他失望,今天她让单于元辅开怀,也算是功不可没,毕竟这位堂兄是他石弘要笼络的对象。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光似是不经意地瞟过网中的风嫣。 绿芜巧笑倩兮,如花的笑靥碧眸凝烟,她走上前深深一鞠,“谢谢太子与单于元辅的赞赏!” 单于元辅石虎?赵国战神? 风嫣如烟的瞳眸不觉一凝,这个威震四方的赵国战神,今天竟然在这种境况遇见了。 当绿芜风情万种地转身往回走时,惊见网中的风嫣,碧眸不禁疑惑。 她昨夜逃走不遂,不是呆在死牢的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是被一张网网住? 无论这个女子以何种姿态出现,总是让自己心中的自信崩溃,就像易碎的琉璃,碰上坚硬如铁的磐石,顷刻间被撞得支离破碎而灰飞烟灭。 她的花容有一瞬的失色。 石虎此刻也瞥见网中的女子,眸光掠过一抹惊诧。再细看网中人儿,美艳不可方物,她的美,已经把整个宴会厅照得熠熠闪亮。 见石虎眸中的惊艳,石弘修眉一凝,道:“她是成国和亲公主逸云。”心里,又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不知为何,这个女子就是如此容易扰乱自己的心神。 “哦?她就是逸云公主?”果然倾城,石虎不禁多瞟了风嫣几眼,稳住心神。 女子如渺渺姹紫嫣红花海中独秀的一株,的确让他迷离。 一个石弘已经难对付,现在还多一个石虎,真够呛的。对着石虎风嫣有点担心。 豁出去了,再不想办法,自己永远也没有机会逃出生天! “太子,逸云听闻,绿芜姑娘的舞姿只应天上有,如果,逸云也献上一舞,如若比绿芜姑娘的舞姿略胜一筹的,是否会答应逸云的要求?”风嫣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样自负的话家教严谨的她以前从没说过,可现在情况不同,她不得不出此下策,赌一把。 “你......有要求?”石虎问,并看了石弘一眼,他已经听闻密林杀戮的事件,也知道石弘把这个和亲公主贬为侍婢的事情,他似乎对这个逸云公主很有兴趣,深沉的眸子露出一抹隐隐的笑意。 “对,如果逸云胜了,请求放逸云回成国。”风嫣恭谨道。 豁出性命就为了回成国?什么原因呢?是某事,还是为了某人? 石弘蓝眸一眯,唇边带着邪魅的笑意,“你自不量力,挑战绿芜,本太子也无话可说。”他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风嫣,目光如炬,“好,但是,如若你输了,你就要一生留在赵国,这个赌注,你敢下吗?” 一生留在赵国?绿芜的心被狠狠蛰了一下。 赌吧,只要有一线生机,也要争取,哪怕前路只是一线生机,今天也得闯过去,毕竟,时间不等人,父亲…… 风嫣眸光坚毅,咬了咬牙,“赌!”她已经没有选择,也没有考虑的余地,只有硬拼了。 石弘分明看到她眸光里的坚定,眉宇间的清淡与坚毅,让她浑身披上一层圣洁的光,如绚丽无暇的极光般令他的心有刹那间的欢欣。 “好!爽快,本太子喜欢!”石弘一拍几案,他要探究这个女子,究竟她是不是如自己猜想的一样,还有什么隐瞒自己的,例如,有另一身份等等。 石弘手一挥,风嫣就从网中解放出来,她走上前,盈盈一福,道:“希望太子能做出公正的评判。” “当然!”石虎抢先发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代替石弘应允,只知道,眸前的女子,令人倾倒,也令自己不由自主罢了。 石弘不觉一愣,他不仅惊诧于石虎的应允,更惊诧于风嫣左肩膀渗出的鲜红。 她不痛么?为什么这么疼痛都能忍受?就为了要离开赵国? 他的修眉不禁皱了一皱。 风嫣往厅堂中央一站,她穿的是青莲紫散花罗裙,上面绣着一朵朵纯白的梨花,墨丝如云,扁形簪子斜斜挽着盘龙发髻,清华绝艳,如带露雏菊,婉约娇柔,又如盛放水仙,不染俗尘。 就这个姿态,已经颠倒众生了! “太子,只是清跳不好,逸云恳请在场的乐师伴奏,如何?” 石弘魅惑一笑,“准了!”很爽快,出乎众人的意料。 话音一落,一个身材健硕的乐师站出来,捧着古琴出列。他最近刚好学习汉乐,此时正好一试身手。 众人屏息观看,宴会厅内静如暗夜。 绿芜碧眸盈盈,静静地察看着这一幕。 琴音响起,悠扬悦耳,如阳春三月雨,滋润心田,又如阳春三月风,轻抚人心弦。 乐师的琴音果然不同凡响! 这正是风嫣熟悉的《蝶恋花》,她缓缓起舞,合着悠远的节拍,挥动玉臂广袖翻飞。 她身姿翩然,舞若彩蝶,众人眸前只是一只绚丽彩蝶于花丛欢舞,彩蝶时而飞跃,时而颔首低眸,那轻纱飘逸如云如烟,兰花纤指舞出无限风情。 忽然,琴音变得激越亢奋,彩蝶幻化成惊鸿,于洒满细碎金子的湖面上飞翔,轻舞飘忽的女子婀娜着翻飞于眸前,美如仙子,灿如夏花。 琴音终于停止了,余音袅袅,绕于梁上。那个女子,也伫立于宴会厅中,宛如一朵紫色的蔷薇,温婉中透着清丽。 沉寂! 如许的沉寂!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舞姿绝妙,紧紧吸住每个人的目光,让众人如置身瑶池,彷如观看仙子献舞。 “妙!” 众人醒悟过来后,终于懂得拍案叫绝。 石虎眸子眯缝着,若有所思,但还是很有礼节地抚掌叫好。 石弘的眸子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惊艳。他注意到,芙蕖般的女子左肩膀因为舞蹈动作过大,伤口再次裂开,鲜血已经浸透整个衣袖了。 她果然舞姿醉人,从她抚琴,他就猜出,她的舞姿也一定是世上无双的。 是他吗?可是,她是女儿身,清绝,明眸善睐。不是他吗?刚才的舞蹈动作,分明不是一般人可以跳出来的,没有武功底子,那惊鸿般的翻飞是不完美的。 石弘心里在疑惑着,揣度着:这个人,很熟悉呀! 第十章噩耗VS藏宝图 “赏她一匹好马,还有盘缠。”石弘语调冰冷,这无异于宣布,孰胜孰负。 “是!”旁边的侍卫应诺。 “谢太子!逸云不胜感激!”风嫣轻轻一福,娇态可人,此时左肩膀的刺痛,让她的眉皱了一下。 她没料到石弘如此爽快,刚才还担心他评判不公或者耍赖呢。 石虎唇边带笑:眼前的女子真不能小觑! 凝视着远去的清绝身影,石弘蓝幽幽的眸子光华黯淡了下来,他锁着的,还是她左肩膀那片刺目的殷红,此时那朵鲜血染成的花,正无尽明艳地扩大,把他的心狠狠地剜了一下。 一旁,绿芜碧眸掠过一抹凄然,她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回傀儡。 但是,只要是他喜欢,她做什么都无所谓了,甚至是为他去死,她也会义无反顾,何况只是一个傀儡? 她的唇边,荡起一抹浅笑,不过,这笑,几分凄清,几分萧瑟,几分......寂寥...... a 夜深沉,雨微醺。 黑暗笼罩着天幕,让骑在快马上的身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孤寂,如此的焦灼。 快马在一处荒凉的府邸前停下,马上的人正是风嫣,她已经赶了几天的路,此时已是疲惫不堪了。 下了马,府邸里的荒凉让她眸子里水光闪耀。 原来高高悬挂着的皇上亲笔御匾“保家卫国”已经被可怜地扔在墙角落里,原来气势雄伟的暗红府门,现在竟然洞开且没人把守,宛如一只怪兽饥饿的嘴巴般大开着,萧瑟而哀怨。 风嫣急忙冲进去。 府里是一片洗劫后的破败,那些曾经美不可言的轻纱帷幕被撕裂并坠落一地,往日婆娑的绿树繁花变得凋零不堪,更甚的是,府里没有一件家具是完整的,残骸东倒西歪,破败碎裂。显然,父亲已经被擒住并抄家,面具男子真的没有骗她。 这府邸,藏载了风嫣多少美好的记忆,如今,却是刺痛她内心的一根利箭。 “爹!”她酸楚地喊了一声,无尽哀凉。 她茫然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泪,默默地垂下。 为什么? 只是十来天,却是截然不同的境况,究竟我风氏父女犯了何罪,导致今天的困境? 恨意与哀痛杂糅,不觉悲从中来。 冷风萧瑟,树木在夜色中显得灰头土脸,萎靡不振。沙沙的摇曳声宛如一首哀伤的曲子,让人心里生出无尽的郁结。 “小姐!”隐约间忽然一声低低的呼唤。 风嫣警觉地扭头细看,借着微亮的天色,她惊喜地发现,那个呼唤她的人,灵动秀气。 腊梅? “腊梅?怎么是你?”风嫣立刻站起来,与来人紧紧拥在一起。 腊梅是她的贴身侍婢,自小陪她上山拜师学艺,因为在旁边耳濡目染,腊梅也懂武功。两人朝夕相处,情同姐妹。嫁入王府那天,她只带了青莲,没有让腊梅同往。 自己家破人亡,青莲也死了,现在最亲的人,就只有腊梅了。 风嫣不禁哽咽。 “小姐,你……怎么在这?”腊梅拥着风嫣不解地问。 我为什么在这里?只是几夕,让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的人生再也没有亮色,再也没有欢笑,有的,只是浓浓的仇恨! “成婚当天,我被李期休掉,然后,成为逸云公主的替身到了赵国。最后,想尽办法,才回到这里的。”风嫣说得咬牙切齿,她问:“你怎么在这里?” 腊梅眸里氤氲着泪光:“那天小姐你出府后,老爷也被请进宫里,后来,老爷在宫里就被擒,犯的是谋逆罪。听说,擒老爷的是四皇子,抄家的事也是他带人来办的。”她一脸的悲戚。 李期,你对我风氏父女真狠呀! 父亲是谋逆罪?不可能! 风嫣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得浑身无力,她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也不顺畅。 腊梅关切地问:“小姐,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呢?” 风嫣娇唇挤出一丝苦笑,手一摆,以示没事。 腊梅继续道:“腊梅还打听到,揭发老爷谋反的人,也是……四皇子。”她怕风嫣难过,欲言又止的样子。 “又是李期!”风嫣恨意升腾,“他这是在污蔑。”她对他恨之入骨。 “不过......”腊梅有点怯怯地说,“听说,朝廷查实,老爷谋反人证物证俱全,确有其事。” “不可能,这是陷害!”风嫣绝对不相信父亲会是逆贼。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期,你该千刀万剐! “小姐,这是老爷进宫前交给奴婢的东西,他似乎有预感,说是藏宝图,叮嘱奴婢转告小姐,千万不要弄丢了。”腊梅从怀里拿出一个包裹交给风嫣。 是藏宝图?风嫣惊诧了。 借着惨淡的天色,打开包裹一看,的确是一张地图,上面描有山脉河流之类的,但是,没有文字标注。 既然是父亲交待的,风嫣珍而重之藏好,她对腊梅道:“过几天,父亲就要处斩了,我得想办法救他。” “救老爷?你......要劫法场?”腊梅诧异得瞪大那双美眸,不敢置信地凝视着风嫣。 “对!”风嫣坚定地点头,神色肃穆。 她不远千里赶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救父亲。她豁出去了,不救老父,毋宁死! “可是,劫法场......你毕竟势单力薄......”腊梅还是提出质疑,她是在担心。 “我势在必行!”风嫣的坚定,令腊梅不敢再劝说,她了解风嫣,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 “老爷与小姐对奴婢恩重如山,真要劫法场,也算上奴婢一份。”腊梅对风嫣道,她知道现在对风嫣唯一的安慰,就是无限量支持她。 “嗯!”风嫣紧紧拥抱腊梅,对这位忠仆,她是万分感激的。 “腊梅,我先走了,部署好一切后,自会去找你。”风嫣擦干泪水吩咐。 腊梅点头,她理解小姐。 风嫣向上一跳,已经跃上屋檐,在腊梅眸前瞬间消失。 天幕广袤无垠,让置身其中的人有一种孤寂愁苦之感,夜色的昏暗,更让人有一种飘零凄然之伤,因它的黑暗与迷蒙,总让人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 十一章石弘的焦灼 馨园, 李期与景骞对弈,姚华在旁观摩。 棋盘上,黑白两子似乎旗鼓相当,各人都有胜算。 “王爷,这颗棋子能控制得住吗?”景骞双目凝视着他的脸,他很担心四皇子因一子错而步步错,导致满盘皆落索,如若棋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多年的心血就会付诸东流了。 李期凤眸眯着,深邃迷离,绝美的脸上闪着诡异的光芒:“风筝的线轴,还在本皇子手上。” 景骞问:“真的?” 李期唇勾着,那笑很魅惑,瞳眸里有一抹神秘:“本皇子有兴趣陪他再玩下去!” a 醉红楼, 二楼雅座。 石弘一身段青色猎装,端坐在釉黑红木桌子前,他凝视着雕花窗外,天上,飘着微雨,下面,是法场。 他幽蓝的眸子眯缝着,光华闪烁,雕刻般的五官立体粗犷,野性魅惑。 他正喝着香茶,味道清淡而不失韵味。茶水清冽,几片茶叶在杯子里几经回旋着、飘着,独特的淡香氤氲一室。 他貌似一脸的云淡风轻,实则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了。 他一直在静静地等! 他感觉到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耗贻尽,他已经不能等下去了,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她,以缓解自己焦灼的思念。 如烟的瞳眸,绝美的脸容,不屈的个性,早就在他心里生根,自她走后,她的倩影每天在他梦里萦绕。 如今,他坐在这里,目的就是找到她,如果她再不出现,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疯掉。 唇,在呷着茶,嘴里,却是索然无味,显然,有品茶的举动,却失去了品茶的悠闲。 外面,人山人海,人潮涌动。 今天,是处决叛国罪臣风翟的日子,成都的百姓早就里三层外三层驻足围观。 本来,风翟是成国的战神,万民景仰,熟料据朝廷查实,竟是个想拥兵谋反的叛国逆贼,老百姓再也不崇敬他、仰慕他,而是鄙视他、唾弃他,对他恨之入骨。 他们今天来围观,为的就是要好好羞辱他,以儆效尤。 斜风、冷雨。 乌云骤然涌动,霎时大风呼啸沙石弥漫,周遭的树木叶子被摇曳得零落,飘飞的一地碧魂,带出一股莫名的阴冷,让人心头颤栗。 监斩台上,是车骑将军李越,当今的三皇子,他身穿绛紫色的将军服,端坐在上,脸上一片静穆。 官兵重重把守,于断头台前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民众,以防出现突如其来的变故。 远远的,囚车来了,由重兵守护,风翟与他手下的几个将领李元、杨建和许宁等均颓丧地坐在囚车上,几个都低着头,乌发披散萎靡不振。 街道两旁的百姓,对着囚车里的反贼纷纷扔泥巴、石头、还有就是倒脏水、吐唾液,更有甚者有的还不住地谩骂: “狗贼,死有余辜!” “逆贼,受死吧!” ...... 人犯由官兵押着,拉上断头台上跪下,他们衣衫褴褛,鬓发散乱,那纷乱的发丝滴着雨水披散在脸上、颈项上,遮住了大半边脸。脸庞露出的一隅,可以窥见已经体无完肤面目全非,全是烙铁烙过的伤痕。 风,拂过他们,湿发被掀起迎风飘洒,那壮士断头前的不屈神色,让人不禁涌起莫名的心酸、莫名的悲壮。 对面, 茗香楼,三楼雅座。 一身黑色劲装、黑纱蒙脸男子装扮的风嫣手握利剑窥视着楼下的一切动静,她眸子冰寒,眉宇间清淡,偶尔蹇起的双眉,让她略显紧张。 经过反复踩点,她选择了茗香楼,正好对着断头台,只要在三楼一跃而下,就可以砍掉刽子手解救父亲风翟。 父亲被擒后,他统领的所有军队已经被全部重新整编。部分誓死效忠的将领士兵则闻风而逃,流落民间隐姓埋名。可以说,原来风翟的所有势力,已经被彻底瓦解。 离开腊梅后,风嫣就利用烟火紧急联系自己的旧部梁天和王强,这两个人不知道化名冷锋的风嫣是女子,不上战场时都隐居民间,但只要接到冷锋的暗号,他们都会随时候命,誓死相随。 接到冷风召集的暗号,他们二话不说,就同意舍身劫法场。 梁天两人所联系到的人,就是部分对风翟有着深厚感情而流落民间的部众。这帮一千多人的忠心耿耿旧部,今天一早已经易装混进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中,只要梁天与王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行动,冲上断头台救人。 腊梅本来早上也嚷着跟来助一臂之力的,风嫣趁她不注意,一下点了她的昏睡穴。毕竟是劫法场,生死命悬一线,她如此年轻,才十六岁,风嫣不想她如青莲一样,因为自己香消玉殒。 斜风细雨,如雾般飘散,夹杂着早春冰雪融化的余寒,令人无比惆怅。 风嫣静静地凝视着监斩台上李越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动作,她都不敢怠慢。 人群如海浪般汹涌,人声鼎沸。 断头台上,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刽子手已经架着明晃晃的刀,只等一声令下,就把人犯的头颅劈下。 监斩台上,监斩官李越看看天色,知道午时三刻已到,他站起来,神色阴寒,拿起上面写有“斩”字的令牌,就要扔下。 突然,一道白光从茗香楼的二楼射出,直射向李越的面门,他扔令牌的手就僵住了,急忙变换动作,因为,他眸光所及,已看清那分明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那是阎罗的催命符,不躲避,只有丧命的份。 他向旁边一跃,躲过了暗处袭击的利刃,但是,人群中,另一把明晃晃的短刀,也“嗖”地向他飞来,速度之快,让他躲避不及,只听得“哎哟”一声,李越抚着右臂,痛苦在他脸上浮现,因剧烈的疼痛,手里的令牌也跌落在地上,“嘭”的一声,宛如凌乱的落叶,被周遭的杀气击折。 此刻,人群里一声长长的“呜”声,一千多个风翟旧部纷纷从身上的隐秘处掏出利刃,呐喊着冲上断头台救人。 李越受袭击后,由几个亲信保护,且战且退。 “有人劫法场啦!” “快走呀!” 人群立刻纷乱,围观的人害怕被劫法场的人误伤,抱头四散逃窜。 一时间,人们互相践踏,场面混乱不堪。 护卫法场的官兵见状,也纷纷用兵刃抵挡,两军顷刻间杀成一片。 生死博弈,血花四溅,尸横遍野,惨状恐怖。 茗香楼的三楼,电光火石间“嗖”地飞出一个蒙脸黑衣的男子,她是风嫣,手里利剑冷光流泻,她飞的方向,正是断头台,她要命中的目标,也是断头台上的人。 只一眨眼功夫,那几个刽子手已经成为蒙面风嫣的剑下亡魂,那飞出的头颅,眸子闪出恐怖诡异的光泽。 雨,骤然停止。 云翳射出的曦光把浓雾驱散,昏沉的天幕露出了少有的光晕,但是,那光晕也是惨白惨白的,如冬雪覆叶,仿似微凉,却是透心的冷。 就在风嫣要冲过去砍断束缚着风翟身上绳索的时候,一个绝美的身影翩然而至,绣着墨竹的白衣身躯婉若游龙,阻挡了风嫣的去路。 “你是谁,胆敢劫法场?”男子修眉一挑,呵斥着,暗如子夜的瞳眸生出冷冽的精光,寒潭般的眸子戾厉地逼视着风嫣那张黑纱蒙着的脸庞。 李期?风嫣有一刻的错愕。 十二章劫法场VS蒙脸男 李期绝美的俊颜掠过不屑,冰寒的眸子冷光乍现。 天人般的面容,却是恶魔般的歹毒! 显然,他是有备而来的。 那晚洞房所见的铜铃圆眸侍卫与另一个儒雅的侍卫就在他身旁,他们正是姚华和景骞,两人手拿刀刃,严阵以待,他们来的时候,也带来大量的官兵。 风嫣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来劫法场的?他绝对是来阻止自己救父亲,他是誓要把父亲斩尽杀绝了。 来得好,风嫣咬咬牙,今天杀了这个恶贼,为青莲报仇! 疾风劲吹,彼此的衣袂都猎猎而响,冷风卷起一地的尘埃与碧叶,在两人之间弥漫飘散,周遭升腾着冷飕飕的杀气。 两人戾厉目光交融,手里利刃闪烁阴寒,如若目光可以杀人,彼此早已被对方锐利的眸光击得身首异处了。 风嫣二话不说,向高空跃起,使出几朵剑花,直指李期面门,李期哂笑一声,潇洒地侧身避过,他同时还挥起折扇迎击化解。 剑影刀光,戾气冲天。 两队人马互相厮杀,兵器利刃相撞的“乒乓”声充斥于耳畔,那凄惨的呼喊声和戾恶的叫嚣让人知道,此刻正在上演着一场生死的博弈。 风嫣与李期顷刻间已经过了几十招,他们都暂时保留实力,只是在试探对方的实力。 她余光瞥见断头台上一片混乱,风翟几十个旧部快要抵挡不住人多势众官兵的攻击,那帮如狼似虎的官兵就要越过他们接近风翟了。 风嫣嗅到危险的味道,她意识到不能跟李期纠缠太久,何况现在又涌进大量的官兵,把他们这帮劫法场的人重重围困。 她要速战速决,于是剑势越加凌厉。 只见她一个架步,使出绝学“移形换影”从头顶俯冲而下直击李期的天灵穴。 李期扬起俊脸,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墨黑的瞳眸狠狠地盯着风嫣手里的剑尖,让它靠近......再靠近..... 待到风嫣的招式用老,剑尖要到天灵穴时,李期突然折扇一挥,卷起一股强硬巨大的罡气,静如山崩地裂般“轰隆”一声,化解了风嫣的致命一击。 一剑刺空,失败了! 风嫣立刻变招,手握利剑横着一挥,带着罡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李期削劈。李期处变不惊,快如闪电向后飘起,宛如一只展翅的大鹏,遨游于高空中。 他的背后,烈日正努力挣破云翳的遮掩,从缝隙中挤出几缕清冷的白光,光线如雪山反射烈日,寒意浓烈,刺得人眸子都睁不开。 两股罡气太强大了,周遭的树叶以及春花变得异常娇弱,它们随着劲风纷飞,漫天飞散,落在下面互相拼杀的人群中,竟如刀刃般锐利,在他们的脸上、手上划破了很多道口子,那丝丝渗漏出来的鲜血,宛如一条条细细的毒虫,噬咬着周遭人已是颤颤欲逃的心。 恶魔般的李期,居然习得如此深厚的魔功! 风嫣因为奋力出击,左肩膀的旧伤令她疼痛不已。 他的武功究竟练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了?风嫣大骇! 余光再瞥断头台上,父亲的境况更加危险了,那些旧部已经被官兵砍杀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两个在拼杀,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她豁出去了,不用“漫天雪花”都不行了! 本来不想用这个招式,因为一旦使出,她“轩辕神剑”的身份就暴露。 风嫣心念至此,人就要跃上高空使出绝学。李期似乎读懂她的心意,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瞬间飘至,折扇已经折起,直指风嫣的胸口,凌厉之势比利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嫣用尽全力挥剑迎击,顿觉咽喉一甜,不禁倒退几步“噗”一声,大口的鲜血喷向空中,如一朵迸溅的烟火,燃尽最灿烂的一瞬后,似雨般坠下。 风嫣不禁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柳眉拧紧。 几点血花带着杀戮的荤腥落在李期的脸上,他不禁抬手擦拭,眸底流露戾恶,不屑与冷漠并存。 见她已经摇摇欲坠,李期唇边挂着一抹冷笑,上前一步正要擒拿。 忽然,一个蒙脸灰衣人从天而降,动如疾风快如闪电,手一伸,在李期眼前抱住风嫣就跃上高空向远方疾飞。 李期猝不防及,想拦阻时已经迟了,灰衣人已经跃出几丈,逃离他可以控制的范围。 “放下我......我要......救......风将军!”风嫣在灰衣人怀里挣扎着,唇边鲜血淋漓,她也很清楚,这个灰衣人不是那个飞鹰面具男子,因为,两个人的眸光不一样。 “风将军已经被杀,劫法场的人也所剩无几了!”蒙脸灰衣人奋力飞翔,语调温柔如水。 风嫣如烟的眸子向下搜索,真的,父亲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两截尸体旁,是一滩艳艳的鲜血,下面劫法场的旧部已经死剩寥寥无几,不过,他们依然骁勇,奋力拼杀。 父亲......被杀了?自己是否......又中了圈套了? 谁……出卖了我? 风嫣急怒攻心,还想挣扎下去与李期拼杀,但眸前一黑,脑袋昏沉,就失去了知觉。 灰衣人如苍穹上的雄鹰展翅翱翔,身姿矫健双臂刚猛有力,一瞬就飞出很远。 李期眼睁睁看着到手的人犯被掳走,不禁凝眉,正要作势追赶,忽然,他锐利的眸光捕捉到一块狮面绿玉,那是灰衣人在迎着劲风飞翔不慎在衣袂下露出来的。 狮面绿玉?这人竟然有狮面绿玉? 他墨黑的瞳眸射出幽深的光华,里面的情绪复杂异常。 他放弃了,止步不前。 此时,景骞与姚华赶来,见主子不追赶,都觉得诧异。 李期的脚下,是一滩还没有凝结的鲜血,那是风嫣刚才吐的,艳艳的腥恶,弥漫在空气里,几分狰狞,几分恐怖。 风,卷起残叶与落花。 待它们潸然落下把腥恶的血液一下就覆盖住后,地上再也没有刚才拼杀的迹象,仿佛,刚才的生死博弈只是镜花水月,宛若春梦了无痕。 “为什么不追?”姚华疑惑,他是率直之人。 李期寒霜盖脸,转身就走,那翻飞的衣袂猎猎迎风,“问这么多,自己掌嘴三十下!” 声音比地狱还寒冷,吓得两个侍卫心里直打颤。 十三章只如初见 飞鸟尽,良弓藏! 醉红楼上的石弘泰然地凝视着下面劫法场的惊心动魄,唇紧抿。他幽蓝的眸子氤氲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法场下面,官兵已经在收拾残局,堆垒起如小山般的尸体,可见风翟的得道多助,地上那汩汩的成河血流,正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李期、李越、蒙脸黑衣人、以及救人的蒙脸灰衣人,石弘都尽收眼底。 这些,都不是他等待的人。 尽管她走的时候,没有说过回成国的目的,但他坚信,她回来的目的就是劫法场。 茶水已经变凉,不过,他不在乎,只是捏着,意味深长,蓝幽幽的瞳眸光华闪耀。 或许,她,已经来了。 他唇边的笑,带着魅惑,宛如一朵灿若星河的曼陀罗,神秘而让人惊心。 那招“移形换影”,他在战场上见识过,是成国少将冷锋的独门绝技。他相信,世上没有第二个,能把剑法使得如他般神出鬼没。 “走!”他手一挥,人早已飘至醉红楼下面,他的侍卫也急急跟上。 刚才的杀戮,街道上人烟荒芜,云翳把太阳深深埋藏,雨,又如烟似雾,迷蒙朦胧,笼罩得人愁绪满怀。 石弘突然停下,他的侍卫不敢僭越,只是围拢在他周围。 他的左侧,是一棵满树芳华的栀子花,那洁白的花朵,正在雨露中盛放,幽幽如兰的馨香氤氲于空气中,很是清新。 他伸手,摘下其中一朵洁白的花蕾,那上面,赫然残留着一滴鲜红的血液,而且,这血滴还没有凝固,那血腥的液体,正向他闪着讥诮邪魅的精光。 一定要......找到她! 他的心忽就无由地痛了一下。 a 优雅精舍, 风嫣双眸紧闭,蝶翼般的睫毛覆盖着,清绝的脸庞苍白异常,她已经昏迷了几天了。 窗外,阴雨霏霏,如烟似雾,碧意无边的翠枝上叶尖缀满滴滴水珠,反射着晶莹的亮光,如珍珠般的光泽闪耀着人的眸子。 远处,芳草萋萋娇嫩可爱,走近,却是浅浅的、淡淡的,生机盎然。 雕花床榻旁边,男子一身段青色衣裳,蹬着云靴,墨发高束,唇边带笑,他,有一双墨黑的瞳眸,眸光温暖,如清泉流泻,如春风拂面。 他的脸稍微苍白,为她疗伤已经消耗了他一半的功力了,但,他绝对是无怨无悔的。 他悉心为她捋起鬓边的秀发,目光温柔地凝视着那张绝美的脸容,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她,只知道不能让她有丝毫的危险罢了。 细作回报说她从赵国归来,他是狂喜的,但是,得悉她要劫法场,他的心就悬起来了。他打定主意不帮她,但是,在午时三刻前,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内心,他急急穿好衣服蒙脸潜藏到法场附近,在暗处护着她。 她苍白如纸的俏脸,让他看着心不由地一痛。 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倾城的水眸张开,那水光潋滟的明艳就让他迷失了。 风嫣波光流转,视线停留在男子的俊颜上,不禁惊诧不已。 是他?“初雪明净誉东方”的成国太子李班? “醒了?”李班温柔道,唇边笑意融融,宛如春日初阳般温暖。 原来是他,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 半载前, 皇城御花苑。 当深秋的红叶铺满皇宫里每一个角落时,那些傲霜的秋菊就悄然地开放。 这是属于它们的灿烂季节,那满枝的花蕾,在艳阳下吐艳,给瑟缩悲凉的秋增添无限的暖意。 那天,风嫣跟着父亲进宫玩,她无意中看到几只美丽的彩蝶在花间戏舞,一时兴起,想把其中一只硕大的粉蝶捕获。 岂料,那粉蝶也机灵,风嫣扑了几次,都空手无获,正想趁无人注意施展内功擒捕,余光就瞥见旁边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她警觉地侧脸一看,男子脸带微笑,温柔的眸子正笑意盈盈地凝视着她,唇边那抹浅笑,如春风般明媚。 他刚才恰好在此看书,手里拿着《礼记》,风嫣悄然的走来,并没有发觉他的存在,只是全神贯注地追逐着彩蝶。 风嫣清绝的脸庞,眉宇间的清淡以及优雅的气质,令一旁的他眼前一亮,平时那本甘之如饴的《礼记》,此刻因她的出现,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风嫣正想问他是谁,男子立刻眸子带笑把手指放在唇边“嘘”地示意噤声,自己则走过去,伸出肌肤雪白有着纤长手指的手一运气,一股罡风就把那只风嫣难以捕获的粉蝶牢牢地吸在掌心。 吸星大法? 风嫣只是听闻,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让她有幸见到真正的魔功。 男子把粉蝶递给风嫣,“姑娘,给!”声音悦耳温柔,如一泓清泉,令人心中透亮。 男子的笑意让风嫣有那么一瞬的迷醉,她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粉蝶,盈盈一福,娇态可人,“谢谢!” 风嫣此刻的婉约灵动在男子眸里,已是胜过娇花皎月了。 “小事,何足挂齿!”男子唇边泛笑,如水般柔和的眸子锁着风嫣。 远处,一个小太监一边奔跑一边朝这里喊:“太子,让小桂子好找呀!皇上有命,召太子立刻到太极殿议事。”他是来传召的。 “姑娘,再见!”男子一听,立刻拱手作揖,转身迅速离去,只留给风嫣一个潇洒温暖的背影。 皇上的侄儿、当今太子李班?他就是那个成国人人敬仰、有着初雪般高洁品格的男子? 风嫣凝视着远去的背影,清澈的眸子发出宝石般的光泽。 ...... 十四章桃花绣二 李班黑眸里是惊喜:“无须担心,你的伤不碍事,很快会痊愈的。”语调满是宠溺。 “你…为何救我?”她问,他是太子,而她,是劫法场的罪人。 为什么?他眸光和煦,如冬日的艳阳,渗透着暖意。 怎样回答好呢? 或许,在御花苑里,就对她一见难忘吧? 或许,知道她历尽苦难依然保持一颗孝心,就被她感动了吧? 也或许,她面对厄运的坚强镇定,已经触醒自己心底那根弦了吧? 又或许,她劫法场的那份坚毅,就已经让他彻底沦陷了吧? 她倔强、明媚、绝尘......所有的一切,都让他那么的情难自禁,自己已是身不由己陷进去了。 ...... 不过,他道:“刚才救下来后,才知道是你。因为,我也在法场附近,我敬佩风翟将军,想送他最后一程。”他只能用这句话回答。 “可我是罪人。”她继续问。 他错愕了:罪人?这不重要吧?只要你是风嫣,我就会舍身相救,不管那是刀山火海。 见他静默,她道:“谢谢你,太子殿下。”她声音很轻,感激而真挚。 他就喜欢她的真挚,比起其她女子的扭捏做作,她可爱得多了。 他帮她掖好被子:“好好休息,以后的事,我会安排好。”他的温柔溺死人了。 风嫣闭上如烟的瞳眸,她只能这样,她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他的温柔让她觉得不能承受。 他静静地坐在塌边守候着她,凝视着她,瞳眸清澈,唇边,还是暖暖的浅笑。 如果,一辈子可以这样凝视着她,那是多美的事!如果,可以一辈子陪伴着她,那又是多么幸运的事呀! 或许,一生中真的该有那么一个人,因为她而忘了自己,为了她自己可以舍却一切,不求回报,不求她爱自己,甚至不求有结果,只要,在最美的年华里,是遇上她,这就足够了吧!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听到她发出匀称的呼吸后,才带着依恋轻轻走出寝室。 刚一转身,风嫣倾城的瞳眸就悄然睁开,她刚才是假寐的。 春日的艳阳穿过雕花窗棂细碎地投射到他轩昂挺拔的背影上,他的背影,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俊朗。 收回眸光,父亲的脸就浮现在面前:爹...... 悲伤袭来,她低低地啜泣,盈而不落的泪,就在眸子里打转。 李期! 恨意在心里升腾,她咬紧娇唇,眸光突然狠厉。 我一定要杀了你,为了父亲、为了青莲! 不共戴天! a 馨园书房。 李期墨发披散,手握画笔,宣纸上,是一朵嫣红的桃花。 十年前的仲夏, 明月夜,风轻盈,花朦胧。 隐秘的山洞里,眉目如画的小女孩在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敷上金疮药。 男孩伤在腹部,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伤口的疼痛令他紧握双拳,指甲已经深深陷进手心里了。 就在今天,他在母妃的寝室里,看到那个无比尊贵的女子带领一众亲信,手握利刃逼迫自己的母妃喝下了断肠的鸩酒。 他当时正与母妃玩躲猫猫的游戏,他藏在床底下,把残忍血腥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到,母妃临死前那雏菊般的美眸,氤氲着一眶的泪水。 这可怕的情景,直到成年,仍然在梦魇中追随着他,让他喘息不已。 当他从床底窜出后飞也似地狂奔离去时,那轻微的声音足以让他毁灭,那帮如狼似虎的侍卫发现了他,紧紧追着不放,一直到了皇宫郊外,还要斩草除根。 他还是被砍伤了,幸好有武功底子,他踉踉跄跄逃到林子里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她把他带进这个幽深的洞里,避过了一劫。 小女孩帮他上过药后,要出去找食物。他怕她有危险,忍痛一把扯着她,不让她走。小女孩薄薄的夏衫被扯下,露出了雪白细腻的肩膀,洞里明亮的烛火下,右肩上一朵嫣红的桃花绣,赫然映进他绝美的瞳眸。 小女孩还是出去了,小男孩怕连累她,忍痛走出山洞,悄悄潜回皇城找到皇祖母,在她的庇护下,他保住了性命,至今,长大成为成国的四皇子——李期! 其实,他一直都在寻找那个小女孩,但是,等伤好后回到那个山洞里时,女孩已经不见芳踪,他甚至连她的名字叫什么也不知道,他后悔当初自己没有问。 不过,那个桃花绣,却是让他终生难忘的。 ...... 李期凝视着那朵艳艳的桃花,心里掠过一阵涟漪,眸底宁静致远:就快要见到她了! 笑,在唇边勾着,居然......无限柔和......无限温情..... 十五章别情VS狮面绿玉 公元333年五月,深受成国老百姓爱戴的风云堂堂主凌云经查实,是叛国之罪人,现被朝廷全国通缉。 同年七月,赵国君主石勒薨逝,太子石弘登基。 同年八月,石弘撕毁两国协议,从国都襄国带领三十万精锐部队在两国边境的扶风郡驻扎,不急于进攻,而是口口声声要成国少将冷锋迎战。 同年八月,成国武帝大怒,他找不到少将冷锋,就派四皇子安东将军李期领着二十万军马到边境汉中郡迎战。 a 精舍院子里, 紫荆花下。 初秋的微风让人有种熏熏的感觉,风嫣与李班道别。 她要到汉中郡找李期报仇,而且,她要报仇的事,谁也没有透露,连腊梅、梁天和王强也没有,她怕再次被出卖。 暗香浮动,片片紫色的花瓣随秋风的摇曳,辗转飘零而下,惹起一树的悸动。 李班俊颜如春风般温暖,一袭月白的长衫,儒雅而不失王者之气,他的眸底,总是流着脉脉的温情,让风嫣不能自禁。 养伤期间,李班曾带风嫣到她父亲坟前拜祭,他告诉她,他敬重风将军,是他派了手下到发场偷偷敛了风翟的尸体回来并安葬的。 那天,风嫣哭得很悲怆,冷风卷着死灰般的纸钱向周遭飘飞,那残败零落的感觉,让人觉得悲凄无奈,又生出几许的哀苦愁绪。 李班知道,风嫣要走了。 如果无情的夏风摇落的是一树的哀愁,那片片紫色的落英都是李班此刻伤心的理由。 她与他道别的盈盈一鞠,清绝脱俗,彷如水仙般优雅,也如梨花般无暇。 他万般不舍,不过,他还是忍着内心的伤痛,与她依依惜别。 凝视着她如烟的瞳眸,他声音有点艰涩:“风嫣,如果以后有困难,要第一个想到我,本太子定会全力以赴为你解忧的,好吗?”语调一如既往地温暖如春风,此刻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已是沾满伤感的气息。 “谢太子殿下,风嫣感激不尽!”风嫣道谢,她不敢直视他温柔的眸子。 见她对自己如此的疏离,李班心里惆怅不已,“风嫣,怎么与本太子如此生分呢?”语气里满是凄苦无奈。 风嫣不禁凝眉:自己能怎样呢?此人如此温柔,如此的暖人心,无论怎样,对他都是一种深深的伤害。 这个男子为她付出了很多,她哪会不明白?对他,她今生是无法偿还的了。 她只能铭记于心,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为父报仇,其他的一切,都要抛诸脑后。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狮面绿玉,递给她道:“这是本太子的信物,是皇上御赐的,以后遇到困难,你可以凭它找到庇护。” 狮面绿玉温润通透,做工考究,一看就知道是极品。这是武帝赐给他的,对他来说特别珍贵,风嫣不敢接受,于是,她有点艰难地想开口说“不”。 他洞察一切,猜出她要推辞,立刻道:“别拒绝,好吗?”他眉宇的抑郁展露无遗。 风嫣眸光掠过他,发觉他的俊颜有点失色,只得盈盈一福并接过狮面绿玉:“谢谢!” 看着她颔首的温柔,他有一股要拥吻她的冲动,因为,她实在太可爱了。 但,他控制住自己,他不敢惊扰她,怕吓着她了,他要呵护她才对,不能强求。 那就等以后吧! 他相信,虽然现在两人是沿着不同的轨迹行走,但最终,两人的轨迹终会有一个交汇点,那时,风嫣会接受他的。 他迟疑一下,还是抵不过自己的内心,不由问道:“风嫣,不如,留下好吗?为我,好吗?”他眸光期盼着、研判着,让她羞愧得不敢直视。 “太子殿下,我......”她不知道怎样回答才不会伤害他,纤长的睫毛遮盖着倾城的水眸,但她明白,答案必定会伤害他。 “好了,本太子明白。”他心里掠过隐痛,眼前的女子清绝明媚,个性却倔强,“如果......如果哪天你需要本太子的肩膀给你依靠,你可以随时回来找我。”语调虽然伤感,但是,温暖依然,如和风般温柔轻抚过风嫣的心。 天,你叫风嫣情何以堪呢? 她此刻才惊觉,要拒绝像李班这样一个如此完美、如此痴心的男子,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呀! 自己真的很残酷,不仅对李班,对自己也是,她残酷到让太子没有一点梦想的空间,也残忍地逼迫自己走上一条复仇的不归路。 秋风不解风情,自顾地吹拂着,那紫色的芳华辗转飘零,扬起阵阵的花瓣雨,有点猛烈,有点滂沱。 紫色花絮带着神秘感散在两人的墨发上、肩上,扬起淡淡的暗香。 暗香浮动,氤氲于周遭,彷如无尽的离愁,让彼此心头有无限的别情、无限的不舍。 李班怜惜地伸出手,细心地帮风嫣捻起那瓣黏在她如墨发丝上的落英,温柔如水的声音又响起:“风嫣,记住,我李班会等你,这一辈子,只等你!” 情为何物?肠断紫荆下! 面对如斯痴心的男子,风嫣心里惆怅,她静默了,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说什么,都是一种伤害呀! 握着那块狮面绿玉,风嫣颔首道着万福。 不过,风嫣至死没料到,那块狮面绿玉,她一厢情愿认为是李班深情的表示,却不料,竟是把她推向深渊的物件。 绿玉蕴含着一个惊天秘密,更是她今后坎坷命运的制造者。 第一章冷锋 边境,汉中郡, 成营中军帐。 李期凝视着作战地图,幽深的眸子眯着,唇紧抿,眉宇间冷冽清寒。 帐外,夕阳如画,士兵有序地操练,嘹亮的号角冲破蓝空,惊扰了往南飞的候鸟,它们惊慌地急急翱翔,似是要躲避战场上即将到来的残酷杀戮。 李期决心要创造奇迹,这是一种使命感使然。 身为成国皇子,他有责任保家卫国,有责任让跟随自己在沙场御敌的部下全身而回,所以,他每走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他不能置二十万成兵性命于不顾。 石弘的三十万军队,与自己二十万的确是实力悬殊,但是,赤壁之战、官渡之战、长勺之战都是很好的例子,他李期也相信自己,凭二十万照样可以赢他石弘三十万兵马。 是父皇有意考验自己吗?他心里疑惑。 父皇立已亡叔父李荡之子、自己的堂兄李班为太子,他没有提出异议,但是,总觉得父皇的这个决定,似乎不合常理,连身边的谋臣也纷纷进谏劝说,但父皇一意孤行。 出征前,父皇却屡屡暗示自己要利用这次战役立威,那历经风霜的精光眸子注视着自己,里面除了威严,还有无限的期盼。 他不敢妄断圣意,但是,又不敢无视圣意。 多年的隐忍,让他养成慎言的习惯。他不会多说、多问,只会多思、多虑。 血的教训,让他至今难忘;那些深受压抑的经历,更让他刻骨铭心。 他韬光养晦多年,此役,正是他一鸣惊人的开始。 绝美的俊颜光华四射,身上绣着墨竹的白袍,让他宛如仙人,飘逸清绝。 他也很奇怪,石弘御驾亲征,却不急于进攻,只是虚张声势地叫嚣着要成国少将冷锋出来应战。 他知道冷锋这个人,外号“轩辕神剑”,那招“漫天雪花”几乎无人能敌。此人才华横溢,文韬武略,琴技一流,但在风翟被斩后,就销声匿迹。 他还闻说冷锋在一次战役中意外受伤导致毁容,之后,他一直戴着玉制面具示人,从此没人见过他的真容了。 当然,他李期不会天真幼稚到认为,石弘只是慕名来找冷锋互相切磋的,其中必有因由。 究竟是什么?那团迷雾他还没理出个头绪。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步出军营。 军营有条不紊,兵将各在其位。 草原一片碧意连天,高空上几朵悠悠的白云飘荡着,向南飞的候鸟偶尔在列队进发的时候发出几声悲鸣,给这古战场增添了几分凄清与哀婉。 秋风送爽,月白袍子被吹得广袖翻飞,连墨丝般的秀发也轻舞飞扬,给他增添了无限的魅惑与不羁。 远远,见景骞跑来。 “什么事?”他声音透着威严,令景骞不敢大意。 身姿依然飘然若仙,魅人心醉, “禀告四皇子,冷锋来了!”景骞作揖道,四皇子已经派人找了这个冷锋很久,一无所获,不料他竟亲自找来,令他觉得蹊跷。 冷锋? 李期瞳眸一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人一会销声匿迹,一会高调亮相,究竟,内里有什么乾坤呢? 他是来对付我李期,还是来沙场上找石弘的呢? 不过,这个轩辕神剑,还是值得会一会的。 “有请!”李期沉吟一会后,立刻命令道,眉宇间掠过冷冽阴寒。 当一身月白战袍、戴着玉制面具的冷锋出现在李期的中军帐时,两人眸光接触的一刻,彼此都漫上惊诧。 李期惊诧的是,传说中的“轩辕神剑”虽然不健硕,玉制面具把整张脸几乎遮盖,只是,这个人只要立于人前,便是独秀于林而不容忽视。 风起云涌处,他在细碎金光中。 日光从冷锋背后透进,令他光芒四射,此刻,他是李期眼中的焦点。 冷锋惊诧的是,这个四皇子的营帐除了几案和一张行军床,左面有行军图,右边一个兵器架外,什么也没有,与一般兵将的营帐一样简朴异常,如果着实要找出一点奢华的话,那就是地上铺着一层毡毯而已。 当然,令冷锋最惊诧的,还是几案旁边那把古琴,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上古很有来历的名琴。 李期也捕捉到冷锋的眸光了:此人真的识琴? 一旁的景骞道:“这是我们的主帅,四皇子!”他长相儒雅,可气质里透着凌厉。 用得着介绍吗?这个恶魔,就算是只剩一副骷髅,甚至挫骨扬灰,我也会认得! “在下冷锋,拜见四皇子!”冷锋俯首作揖,尽管内心波涛汹涌,依然淡定从容,如果细看,他的指甲已经陷进手心里了,因为恨意在心里不断升腾。 冷锋就是风嫣。 她来了,来找李期报仇了! 一见他清绝的容颜,她的心里就恨得咯咯响。 洞房的毒酒、休书、还有法场上的阻挠,所有的一切,包括苦难与伤痛,全都拜他所赐。 遇上他,犹如寒夜遇雷雨、春花遇冰雪、好端端的人生,因他而彻底改变,继而堕进无尽的深渊与黑暗。 李期修眉一挑,瞳眸盯着冷锋,幽深如子夜,眉宇清淡疏离,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天成的高贵,让人不敢接近,“你真是冷锋?”语气如摧花严冬般阴寒,这种冷漠,再次刺痛风嫣,因为,它掀起了她对于洞房被休的记忆,而这种记忆,正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如假包换!”风嫣迎着他的眸光,唇一勾。 她笑得镇定,笑得安然,坦荡如砥般让人觉得丝毫没有城府。 以往,在他李期千年寒潭般的眸光逼视下,没有人是不带点惊惶的,除非他是内心坦荡荡的君子,又或者是撒谎的高手。可是,在他的研判下,这个冷锋居然是如斯的淡定从容。 他暂时发现不了破绽。 冷锋突然就径直朝李期走过去。 “站住!”后面的景骞呵斥着,他怕这个冷锋对四皇子有不轨的目的。 风嫣没有停下脚步,她依然带笑走近,李期呢,唇边也荡起一抹诡异的浅笑,只是,这笑就像暗夜里渗着冷风与哀嚎,让人有不安的情绪在疯长。 李期前面的几案上有一只青花瓷茶壶,还有一只青花瓷茶杯,这是他的专用茶杯,里面倒上刚泡好的茶水,茶水酽酽的,淡淡的茶香氤氲了整个营帐。 风嫣伸手就端起青花瓷杯,头一仰,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自己动手继续倒了另一杯,再喝,才道:“果然是好茶!”唇边是无尽的戏谑。 “放肆!”景骞话音未落,他手里的利剑已经架在风嫣的颈项上,那利刃发出阴鸷的寒光,他此刻也一改儒雅的外表,换上的是戾厉的神色。 风,蹿进了营帐,有点冷。 第二章试探(1) 风嫣自顾自地喝着茶,悠闲自得,景骞的举动,她视若无睹。 李期深邃的瞳眸眯了一下,挥手示意景骞后退,他算是见识了冷锋的无畏了。 景骞只得退下,但是,依然虎视眈眈地注意着冷锋的一举一动,他怕桀骜不驯的冷锋对四皇子不利。 李期拿起茶壶,给冷锋续上酽酽的香茶:“冷少将找本皇子,意欲何为?”倨傲之色跃然脸庞。 风嫣慢慢靠近李期,近乎是与他面对面,眸子挑衅地逼视着他寒意深深的黑眸,唇一勾,哂笑一声。 她不惧怕李期,相反,她恨他,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当然是来投靠四皇子,为四皇子你效力呀!”她嘴角的笑意更浓,面具下的瞳眸熠熠闪烁,灼灼地凝视着他,没有丝毫的惊惶。 李期唇边一抹讥诮,眸子一凝,精光直射着面前的冷锋。 事实真如他所说? “你......愿意舍去以前与风翟的情谊,真心为本皇子效力?”他淡然地问,眸光掠过一丝玩味的情绪,依然俊朗翩翩,风情无限:成国哪个不知道,风翟是他李期亲手捉获并抄家的?谁又不知道,风翟余下的旧部正到处找他复仇? 恶魔!无论你怎样俊朗,还是恶魔一个! 风嫣敛去眸底的不屑,“跟谁都是为朝廷效命,冷锋的生命在于战场,为战争而生!”她安之若素,说着预先就想好的措辞。 真的?有好日子不过跑来战场送死?除非你冷锋是个天生的虐待狂兼杀人狂! 凝重,让彼此目光如剑,互相碰撞后,已是一地的残骸。 李期唇边荡起一抹冷意:“听闻冷少将琴技惊人,本皇子很想见识一下。”明显的不信任,把怀疑直说,如一个自大狂。 她风嫣本来就是冷锋,抚琴?小菜一碟! “恭敬不如从命!”手一运劲,青花瓷茶杯被一甩,居然稳稳地落在桌子上,里面满满的氤氲着香气的茶水,一滴也没有洒出。 拈花指?江湖上已经失传了近百年的拈花指? 景骞的心颤了一下,幸好刚才没有与他动手,否则,自己早已是身首异处了。 李期眸光也隐着一抹惊叹,只是很快就敛去。 风嫣走到古琴旁边,坐下,仰脸问:“这是明月吧?”因琴板上嵌有一块月亮形的绿玉,所以她断定是明月,此刻因为遇见名琴,她唇边的笑意带着无限的惊喜。 “对,正是明月!”李期不觉诧异,带在身边多年从来没有能叫出这把古琴的名字,这个冷锋果然不简单。 上古两把古琴,名曰“明月”和“青天”,取的是“独上青天揽明月”之意。 师父莫言曾告诉风嫣,明月的琴板嵌有一块月亮形的绿玉,音色柔和堪称一绝;另一把青天呢,琴板上嵌有一块玄铁且音色激越铿锵。 据闻,明月青天合奏,人间难得几回闻,而“独上青天揽明月”实则是隐含一个很大的秘密。据说明月曾在曹操的手里,只是很遗憾,他找不到青天,青天已经几百年销声匿迹。江湖上还有一个传闻,说只要青天或明月其中一个弹奏,几里之外,另一个也会不弹自鸣,因为,这两把是鸳鸯琴。 景骞心里惊叹:果然是高手。 风嫣调试几下琴弦,纤长的玉指就宫商角徵羽地挑抹起来。 开始时,她弹的是《天净沙》,琴音清澈,如清泉石上流般悠扬悦耳,音律里蕴含无限风光,勾画着寒山一片伤心碧,丛林漠漠烟如织...... 李期冰眸静静地研判着,开始时,他要找出冷锋的破绽,后来,随着琴音的流动,他的思绪发生了变化,他居然被琴音感化了,整个人进入幻境,眸前、脑里,是一片纯美之色,江山多娇如画...... 风嫣心念一转,琴音一变,悲壮慷慨,进入了《苏幕遮》的韵律,原来的优美画卷骤变,里面有叱咤沙场秋点兵的豪迈,也有将军白发征夫泪的惨烈...... 跟着,歌声响起: 流云黄沙穿金甲,马上酣饮绝壁下,豪气万丈卫边疆,群山间,孤城万仞蒸彤霞。 寒夜沾湿闻折柳,秋风不解徘徊留,纸短情长醉薄酒,又中秋,迷蒙月色染乡愁。 ...... (不好意思,小云自己写的,莫见笑!) 悲壮、凄怆、萧然。 李期瞳眸里的幽深越发浓烈...... (亲,晚上21点还有一章。) 第三章试探(2) 此刻,他凝视着抚琴人的眸子是空洞的,琴音勾起他无限感慨,他的眸光已经越过她,让他忆起过往的艰苦岁月,那久远的记忆,尽管已经被尘封,此时却被琴声重新发掘,让他内心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那滴滴滑落的血,让他呼吸不畅,眸光迷离。 琴音戛然而止,“好琴!”风嫣由衷地赞叹,意犹未尽。 李期修眉皱着,从遥远的追忆中回归现实,静默着,他暗暗惊叹,这个冷锋居然可以利用琴韵把人的思绪扰乱。 她仰脸望向李期,刚好,与李期的眸光接触,那里面已经冷冽全无,而是有着令风嫣莫名心悸的隐痛。 这恶魔,他不是附庸风雅的吗?难道,他也懂琴? 冷锋果然懂琴! 李期连忙移开视线,俊颜凛然,他不会让冷锋窥破自己的软弱,这样等于自我毁灭,“果然不同凡响!”他幽幽地道,眉宇间又恢复了原有的疏离。 他稳住了刚才因琴音而致纷乱的思绪,道:“拿酒来,本皇子要为冷少将接风洗尘!” 他的话语,无异于宣布冷锋可以留下,景骞是聪敏之人,他转身走出营帐去准备。 与仇敌共餐?“谢四皇子!”风嫣不客气,她知道越拘谨,越会引起对方怀疑! 很快,几案上就摆了一碟熟牛肉、一碟青菜,还有几个粗糙的馒头,外加一壶酒。 这恶魔还挺会收买人心的,居然装作与士兵们同甘共苦? 风嫣内心不屑,她毫不拘谨就坐在李期对面,玉制面具下的脸依然云淡风轻。 酒香从酒壶里外溢,氤氲于整个营帐,风嫣嗅出,这是“烈风”,这酒是军中将士最爱,醇香异常,但喝进口里呛、辣,嗓子眼都会痛,不过很驱寒很过瘾,她很喜欢这种烈酒。 李期斟了满满的一杯,递给风嫣:“冷少将,请!”他举杯,先一饮而尽,然后,眸子死死盯着风嫣:只要你稍稍皱一下眉头,就说明你是喝不惯,足以证明你并没有在军中呆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试探我? 风嫣不推辞,一饮而尽,爽! 李期看不出异常。 “吃!”李期谦让着,让风嫣吃牛肉。 “慢!”风嫣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把瓶里的粉末倒在牛肉上。 “这......是什么?”李期疑惑地看着她,不敢下筷,他担心这个冷锋下毒。 这家伙真谨慎!“这是调料,放一点可以让肉的味道更鲜美,不信,你尝尝!”风嫣回答,这是事实,她知道军营的厨子厨艺粗劣,自己以前一直都是这样调味的,说完,自己先夹一块,吃得有滋有味,“怎么,怕我下毒?”她明知故问。 “不。”李期否认,为证明自己没有怀疑,眸光忽变清澈,并夹一块进口里咀嚼。 咦,味道不错呀! 他不禁看了她一眼。 此刻,对面的冷锋正迎着他,唇边绽开浅浅的笑,灿若一朵明媚的娇花。 他......笑了?这笑...... 那气质......似曾相识。 不可能!面前的冷锋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绝不可能是那个人。 可是...... 他头一仰,把“烈风”一口灌下肚,眸光掠过的疑惑,在顷刻间也敛住,然后,唇边也绽开魅惑的一笑。 这一笑,整个营帐,都为之变亮! 第四章桃花绣之三 中军帐。 李期绝美的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眸底一片犀利。 他手里拿着一杯香茗,茶色清冽细腻,香气四溢。他呷着、品尝着,似乎,那茶里有无限的韵味,值得他细细把玩,细细回味。 刚才,景骞已经把冷锋带去介绍给各位兵将认识,然后领他到营帐歇息。 此刻,他的唇勾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不过,这笑意有无尽的诡谲,如暗夜幽灵的游走,又如寒风中夹着的冰雪,让人觉得冷而恐惧。 他不认识冷锋,他不会贸然让一个武功高超且身份来历不明的人进入自己的军事重地,这等于给自己设置取胜的障碍。 他之所以决定让这个冷锋留下,是因为,他尖锐的目光发现了冷锋衣袂下隐隐露出了一样他最熟悉的物件——一块狮面绿玉。 这东西一直是他最忌惮的,因为,这是威胁他甚至令几十万人万劫不复的信物。 游戏是否要到*了? 他嘴边的笑有点残酷,渗透了血腥,再呷一口茶,嗯,好茶! 凤眸一眯,神色如千年不化的冰川般严寒:对手未免太嚣张了! 十年前的浩劫,让骨子里骄傲的他懂得韬光养晦,连父皇的恩宠,他也不会主动争取。但他相信,是珍珠,始终掩不住光华,终有一天拨开迷雾后,那光华会是最潋滟夺目的! 营帐帘子一掀,景骞进来,禀告:“四皇子!” “找人查查这个冷锋!”他神色凝重,黑眸暗如子夜。 “是!”景骞应诺。 “那个人,查到了吗?”他眸底掠过阴寒,唇紧抿。 “还没有消息。”寒冰回答,迟疑了一下,禀告道:“不过,另一个,今天倒是来了。” 李期背对景骞,“谁?”问得很随意,悠闲地又呷了一口茶,一片慵懒之色,他要查探的人太多了。 “桃花绣!”景骞很郑重。 桃花绣? “她......来了?”李期颤抖了一下,健硕的身躯僵了一僵,茶,洒湿了衣襟,很明显,手是抖着的,更甚的是,那性感好看的唇,居然勾不起冷酷的微笑。 这......她终于还是来了! 他知道他会与她相见的。 十年......漫长的苦寻、漫长的苦等,最终......还是找到了! 她.....还记得当年那个负伤而仓皇逃命的小男孩吗? 内心的惊涛骇浪,被那溢出茶杯的清冽茶水出卖。他连忙压住内心的颤振,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态。他敛色,故作镇静地问:“在哪?” “在营帐里,人是在汉中郡的西华山山麓找到的,她中了蛇毒,昏迷着。狂傲在帮她施针治疗。”景骞说得小心翼翼,他明白这个“桃花绣”在四皇子心中占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 蛇毒?怎么会这样? 十年杳无消息,一见就是这般境况,他的心被狠狠噬咬了一下! 他“嗖”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因为内心焦灼,一不留意,竟然撞到了几案上,几案的角挂住了他的衣袂,“嘶”地一声,衣袂居然被撕破,上面绣着的墨竹随之折断为两截,如寒夜里被暴风摧残,此刻已是支离破碎、残败不堪。 由于他走动而牵引,整张几案就被他的衣袂拉扯着掀翻,茶壶茶杯全倾翻于毡毯上,一地的零落,一地的荒凉,像潮水过后海滩的孤寂,空落而无痕迹。 “小心,四皇子!”景骞诧异了,他从没见过李期如许失态、如许不淡定的。 李期唇紧抿,沉默不语,只是径直往外走,不过,他还是一边走一边提醒自己,一定要镇静,否则,自己以后在下属面前就没有威仪了。 他的步履变得有节奏,悠闲自若,其实,他是想飞奔过去的,假若景骞没有在后面注视的话。 人在此,心,已经飞远。 他寻了太久、太久了,这能怪他吗? 她美艳绝伦的小脸这十年里在他脑里反复出现。除了薨逝的母妃,她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因为她,战场上,无论杀戮多么残酷,他都等能挺过去;因为她,朝堂中,无论陷阱多么黑暗,他都能睿智地避开死穴不让自己落入敌手。 他曾发誓,一定要找到她,要好好地活着......见到她! (晚上21点还有一章) 第五章月影 营帐里,狂傲在凝神施针,眸前绝美的女子被赤练蛇咬了,幸好发现早,否则自己也难以力挽狂澜。 他如墨的发丝潇洒地披散,狭长的凤眸熠熠生光,如若不是为报答李期的救命之恩,他这个天下人称为“狂医”且性情如流云般洒脱的人,是绝对不会跟着李期在战场上饱受困苦的。 亮光一闪,营帐的帘子被“唰”地大力掀开,映入他眸里的是李期担忧之色的脸庞,他看出李期的焦灼。 李期见狂傲在施针,立刻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走进,他怕惊扰床上那个昏迷的女子。 女子一身淡黄散花罗裙,尖而优美的下巴弧线美好,肌肤胜雪,眉宇间一抹淡淡的妖娆,鬓发有些散乱,披散在胸前,遮住了秀美的颈项。 此刻,她躺在床榻上,呼吸有点急促,花瓣般娇嫩的唇嚅嚅着,柳眉蹇着,似是沉浸在无尽恐怖的梦魇里。 捕捉到她的虚弱与苍白如纸,李期的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醉卧沙场,悲不禁,夜半对月空叹添惆怅。 记忆,本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淡,然而,对她的记忆,却是铭刻于心里某个神秘角落,永不褪色。 山高水长的等待,是如此的磨人,午夜梦回,想起过往,心,都会无由地抽痛。 我等到花儿都谢了,知道吗? 凝视着女子,他伸手想抚触一下那绝美的脸庞,可是,他停住了,他瞥见狂傲的惊诧,于是,敛住心神,把手放下。 “她......伤势如何?”声音如拂过春花的柔风,温暖和煦。 狂傲错楞了,眸子里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四皇子何时曾用这样的语调对一个人?在认识他的十年里,绝对没有。如果有,那只有对这个女子! 他的冷,如冰;他的温柔,如水。 不过,狂傲反应还算快,立刻道:“有我狂医在,四皇子放心好了。”他虽然骄傲,但说的是事实。 狂傲自信满满的语气,让李期松了一口气。 李期好像记起了什么,走近床榻边,伸出手。对于自己将要做的举动,他迟疑了一下,最后,咬咬唇,还是拉下女子的衣领。 狂傲不敢询问,他清楚四皇子的脾气,他借着施针时用余光一瞥,眸子里顿时溢满惊艳之色,因为,昏迷女子晶莹圆润的右肩膀上,赫然绣着一朵桃花,花瓣红艳艳的,明媚、灿烂、妖娆地盛放于莹白的肩上,宛如雪地里一颗血色宝钻,光辉灿烂嫣然夺目。 桃花绣,永不磨灭的记忆! 李期眸底的温柔泛起,如十里柔情春风,在平静的湖面上扬起了旖旎的涟漪,没有肆虐,有的只是落花飞絮扬撒于水面的缱绻。 心,泛起一丝甜。 唇边,笑在无尽明艳地扩大,清华绝艳的俊颜,此刻活色生香。 好一会,李期才把女子的衣领整理好,若有所思。 尽管李期动作轻微,女子还是被惊醒了,她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张开了眸子。 李期触及到的,是一双如星辰般的美眸,眸光先是迷离,然后定定地凝视了一会他,最后,女子嫣然一笑,熠熠闪亮,宛如月下明珠的光华,皎洁无暇:“月影......谢过......救命之恩......”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唇边是清浅的笑,夏花般纯美。 女子是清绝与妖娆的结合体,清丽中,散发着无穷的魅惑之色。 月影?她的名字?的确,人如其名! 她如明月般皎洁,如明月般清新,更有明月的娇媚,不是吗? 李期瞳眸满是温情:“你的毒已解,很快就会痊愈的。”语调如一泓石上流的清泉,满是宠溺。 春花,氤氲着和风,绽放了;坚冰,遇上暖流,融化了。 一室的柔情,一室的暖意。 “嗯!”月影唇边带笑,缓缓地点头,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过于虚弱,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如星辰般的瞳眸轻轻地闭上,月下明珠暂时掩盖潋滟光华,营帐也为之暗淡。 她也许曾历经风霜吧?曾经历苦痛吧?否则,怎会有......被毒蛇咬的遭遇? 李期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她,没有过多的话语。 他相信,这个月影如果真是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就算他一直静默,她都会懂他的。 无论怎样,过去都会成为历史,从今起,他会用心,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呵护她。 她冷,他会用自己的身躯为她遮风挡雨;她痛,他会代她疼痛。 他要竭尽所能,让她不受世间风雨的侵蚀,他会给她一片和煦的天空,给她一片温暖的土壤,让她如一株遗世独立的名花般备受宠溺呵护,永远不遭伤害。 风云施针完后,速度很快收拾好东西,悄悄走出营帐,唇边,勾起一抹浅笑。 他理解李期,四皇子太压抑了,太苦了、太累了。 这十年的煎熬与隐忍,让他内心苦涩;这十年的韬光隐晦,让他如明珠蒙尘。 这个叫月影的女子,来的正是时候呢! 狂傲的离去,随着营帐布幕的坠落,把最动人的一线曦光拒绝于帘外,室内,弥漫着温馨。 李期眸光锁着清影,不发一言,心里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是,却不知道从何道起。 只是看着她,就够了吧;只是与她静静地呆在一起,就满足了吧。 他宠溺的凝视,唇边浅笑,打动了床榻上那绝美的女子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被这个俊美的男子看着,月影不觉羞涩万分,苍白的俏颜染上一抹红晕,为她增添几分娇柔,宛如一朵雨露中盛放的蔷薇,明媚而美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夕阳西沉,被远山掩映。 月朦胧,花朦胧。 当广袤天幕出现疏星的时候,营帐里已经烛火摇曳。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相见月夜时! 无垠的苍穹下,营帐的帐幕上投射着两个绰绰的倩影,他们正在融融细语、剪烛终宵,别后之情一一尽诉,融洽的帷幕里,弥漫着和煦......还有点......暧昧......有点......别的意味...... 第六章刺客 熟悉的营帐,熟悉的军营,一切,都勾起了风嫣对过往的记忆。 帐外,嘹亮的军歌响起,豪壮的调子,更是勾起她思念已殁慈父的罪魁祸首。 李期,你等着,终有一天,风嫣会让你十倍偿还我现在的痛。 恨,在内心疯长;泪,在瞳眸氤氲。 当年,战地黄花、沙场杀敌、父女同心其利断金的美好岁月,已经如杳杳黄鹤一去不复返,峥嵘岁月的慷慨悲壮,只有在梦里才能再次回味了。 风嫣幽幽地叹息着,内心,一片哀伤。 她静静地坐在营帐里,思绪飘远,刻骨的痛,隐隐剜着她,让她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掌灯了! 一室的昏黄细碎,风雨飘摇的记忆,随着朦胧烛火的摇曳,显得越发的凌乱而苦痛不堪。 再痛,也要仔细思虑谋定而后动! 她站起来,走出营帐,她要熟悉军营的布局。 月如小镰勾,清辉散在广袤的大漠上。 军营一片肃杀之气,整齐的营帐林立,士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有序巡逻,金柝声中,月华静静地倾泻,照在士兵身上的铠甲上,寒光反射,分外悲壮。 秋寒袭来,风嫣裹了裹披风,内心,更如秋水般冰寒。 秋风劲吹,披风猎猎而响,她披着月华的身影,于风中伫立,纤长的影子投射于草地上,一身的抑郁,一身的孤寂。 军纪严明、秩序井然,风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李期带兵的确有一套。 不一会,她把军营的情况大致了然于心中后,就准备往回走。 忽然,她瞥到一个黑影正向自己的营帐靠近,极速的身法让她警觉起来。 谁呢?是李期偷偷派来觊觎自己的人吗? 她迅疾隐蔽在一辆战车旁边,侯那个黑影不察觉,就悄然跟上。 黑影身法灵活,如鬼魅般游走。 不对,这家伙不是来找自己茬的,似乎是要对付成国士兵,他正觊觎着士兵的营帐 黑影一个营帐挨着一个营营帐停留,手在迅速动作着。风嫣因为距离远,看不清楚,只有悄悄地紧跟。 当黑影潜到李期的营帐旁时,风嫣不禁窃喜: 这黑衣人是要诬害李期吗?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快意恩仇,这也是赏心乐事呀。不过,她又有点觉得不爽,仇人是借别人的手杀死的,不解恨呀,一边骂他一边历数他罪状然后再慢慢了结他,这才有快意! 李期现在绝对不能死在刺客手上! 想到这里,风嫣一个箭步冲出,一跃而起,并大喊一声:“有刺客!” 旷野中她的声音宏亮,穿透夜空,如一声惊雷,炸响于军营中。 周遭巡逻的士兵都听到,跟着,一阵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奔来,有人大喊:“刺客在哪里?” 黑衣人身子不由一颤,想不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他也惊诧异常,别过脸来察看动静。月光下,他的瞳眸阴冷,闪着嗜血的光芒。 风嫣分明看到,他貌似是窥探营帐里的秘密,实际上他是通过一根管子,用嘴把毒药吹进营帐里了。因为受到惊吓,他手一颤,管子就掉在草地上,里面残留的烟雾徐徐喷出,在清冷的月光下好像一条毒蛇,蜿蜒着向上升腾,令人心惊胆寒。 刺客是蒙脸的,他“唰”地一声拔出寒光闪闪的佩刀,迎击风嫣。他的面纱在微风中扬起一角,眸子戾厉而阴寒,一个“铁板桥”的武功架式,气势凌厉。 风嫣人在空中,见刺客拔刀相迎,立刻变换招式,旋转着身躯,冲向刺客。那身姿如滚轴般飞旋,飘忽游走,缭乱了刺客的眸子,更扰乱了他的心神。 刺客哪里见过这样怪的招式,他真的被唬住了,慌乱中,他把心一横胡乱一挡,只听“哐当”一声,手里的刀早已经被风嫣三尺长的轩辕剑击飞上天,在空中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弧线反射着月光,清冷而幽深,给寂静而朦胧的夜空增添一抹神秘的肃杀。 “哪里逃?”四面冲过来的成国士兵已经围拢过来,一下就把赤手空拳的刺客拿住。 刺客被制住,他狠狠地瞪着风嫣与拿住他的士兵,一言不发。风嫣一手撕开他的面纱,那是一张刀削般的脸,颧骨奇高,鹰鼻,唇凉薄,再看清楚那眸子,绿莹莹的,分明是一个羯人。 “赵国狗!”扭住他双手的士兵愤愤地骂着,“想行刺我们四皇子?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说完,还大力踹了他一脚。刺客没有吭声,他估计逃脱的希望不大,挣扎了几下,趁那个扭转他双手的士兵不注意,一侧脸,咬住下颚边的衣领,并用力咀嚼了几下。动作快如闪电,明显是经过训练所成。 这家伙的衣领绝对是藏着毒药,而且,那毒药还是立刻致命的,“阻止他!”她大叫。然而,还是迟了,刺客眸底掠过一丝蔑视。 风嫣不禁心一颤:生命,如轻烟,生于乱世,如草芥般低贱,她止不住一阵悲戚。 “喂,你装什么死呀?起来!”扭着刺客双手的士兵呵斥着,用脚踢了一下浑身变得软软的身躯。 刺客眸子紧闭,嘴巴吐着白沫,脸在清冷的月光下泛青,五官扭曲得狰狞恐怖,似乎是受着痛苦的折磨,身子还不住地抽搐。 “喂,起来,再不起来把你扔水里喂鱼了,反正旁边有条河!”另一个士兵也在威胁。 风嫣淡淡地道:“算了吧,他死了!”声音带着些许怜悯,那是对生命逝去的感叹。 “死了?”其余几个不相信,走近一探刺客的鼻息,果然已经没有呼吸,他们不禁望了一眼戴着玉制面具的风嫣,对这个新来的少将有点佩服。 “真奇怪,咋一下就死了?”几个士兵嘀咕着,一脸的迷惑。 “他的衣领里有毒药。”风嫣道,她想不到这些士兵居然连刺客常用的自杀伎俩都不知道,心里有点不屑。 “不愧是‘轩辕神剑’,果然战场经验丰富!”李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他刚好在月影的营帐,听到动静才飞奔过来。 月下绣着墨竹的白袍猎猎迎风翻飞,他墨发轻舞飘散,漆黑的瞳眸潋滟飞扬。 魔一样的神韵,仙一样的魅惑。 “不好了,很多营帐里的人出事了!”一个刚从营帐出来的士兵惊呼,他刚才知道刺客投毒,就冲进几个营帐里察看,一看,就发觉不对劲了。 第七章剜心蛊 李期飞身进旁边的营帐,闻讯而来的景骞与姚华也冲进营帐,风嫣紧跟着走进去。 灯火下,营帐里的士兵一个个东倒西歪吐着沫子,脸上都是一片青紫,身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都已经不醒人事。 死气,弥漫整个营帐。 李期见状,修眉紧拧,神色冷峻,那双幽深的瞳眸冷光流泻,让人不寒而栗。 几个士兵慌忙把那些昏迷的士兵一个个抱上行军床,狂医也闻讯而来手里拿着药囊赶到。 此刻营帐外,也聚集了很多兵将,杨康、李茂等几个将领也来了。大量的士兵中毒,每个人都担心,他们的脸上都写满焦虑,一旦被毒死的人数众多,加上本来兵力就悬殊,这场仗不用打就输了。 营帐里,狂医洒脱地甩了一下垂在额上的长发,拿起其中一个士兵的手腕把脉,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情绪很复杂。把完脉后,他又仔细查看中毒士兵的脸色和眼睑,眉拧紧,眸光闪烁。他的一颦一举,牵引着营帐里外所有人的心,“四皇子,恕在下愚笨,狂傲不知道他们中了什么毒!” 一语,有如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惊愕,连李期脸部线条也有半刻的僵硬。 天下闻名的“狂医”都束手无策,如何是好呢? “狂医,你不是开玩笑吧?”旁边的景骞与姚华极是诧异,狂傲医术精湛,他们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这样的说话,这毒,真的这么恐怖? “你确信没见过?”李期眸子死死盯着狂傲问。 一股阴冷攫取着众人的心,他们都预感到大事不妙了。 见到他们的惊惶,风嫣不禁走近,一看,心中了然。 她知道这是赵国新培养出来的蛊毒,名叫剜心蛊,人中了此毒痛苦异常,处于濒死状态。去年与赵国之战他们就用来对付过成兵,但被父亲风翟破解了解毒方法。 风嫣也知道解这种蛊毒的方法。 救?不救?风嫣犹豫了。 救士兵,等于帮了恶魔;不救,众多的士兵命悬一线。 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内心两难的焦灼狠狠地噬咬着风嫣的心,她远山般的黛眉不禁拧了拧,眸光中掠过不易觉察的疑虑。 “我会解毒。”风嫣淡淡地道,毕竟,士兵的安危,她赌不起。 “你?”景骞、姚华满目的疑惑,这个冷锋,毛遂自荐,谁知道他是否心怀不轨呀? “你们只有相信我了,否则,别无他法!”风嫣不以为然,她很看不起这两个狗腿子。 “让冷少将试一试吧!”狂傲在旁边道,“否则,迟了,士兵们的生命会有危险。” 李期凝视着狂傲,脸上神色复杂,幽深的瞳眸眯了一下,似乎,他是在仔细考虑。 “好,你试一试。” 得到李期的允许,风嫣立刻吩咐拿来川穹粉,把粉末放进碗里用温水调成汤状,喂给其中一个中毒的士兵喝。 大家静静地等待,都不吭声,他们要看看冷锋是否真的能解毒。如若有变,景骞与姚华会上前立刻诛杀冷锋,因为,他们现在手都已经按在腰间佩的利剑上,只等一触即发了。 如若剑鞘拔出,营帐内将会血光四射,冷锋,将会魂归天国。 短暂的一刻,犹如千年般漫长。 不一会,那个士兵的唇动了动,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触及到风嫣的玉制面具,他喘息着道:“冷少将......谢谢......救命之......恩......” 冷锋真的会解毒! 一阵掩藏不住的欢呼,兴奋地从围观兵将口里发出,如暗夜里的一丛烟火,窜上高空生出璀璨夺目之花让人惊艳。 生命,是宝贵的。对于挽救生命的人,值得他们膜拜。 景骞、姚华等人都惊喜异常,连忙吩咐其他人帮忙喂另外几十个营帐的中毒士兵喝川穹水。不一会,那些中毒的士兵纷纷醒转,他们知道是冷锋救了他们的性命,都十分感激。 月下的风嫣神色淡淡,飒爽的英气依然让她独秀于林。 李期看着风嫣,眸子的冷似乎已经减弱了不少,“冷少将,本皇子替众多士兵感谢你了!” 风嫣唇一勾:“客气了,四皇子!”她谦虚着,心里却是极不情愿。 谁帮你?我只是可怜那些那些常年征战在外如今又差点丧命的士兵罢了。 景骞与姚华都对风嫣投来钦佩的目光,他们对她不禁有了好感,眸子的光芒也少了犀利。 风嫣内心不以为然:这两个狗腿子,玩变脸还挺快的,要不,封你们当变脸始祖得了! “大家今后要严加防范,不能再出差错了!”李期似乎心有余悸,不忘叮嘱下属做好防范,虽然经历险情,眸子依然闪着高贵的光,眉宇间清淡。 见事情已经解决,士兵们也慢慢恢复,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慰问了那些中毒的士兵几句就纷纷散去。 景骞、姚华和狂傲几个善后,风嫣见无事,别过李期就走出营帐。 回到自己的营帐,风嫣坐在几案旁,双手托着下巴思讨着:李期武功高超,按道理,他没有可能察觉不了刺客的举动的。 可是,那些士兵真的中毒了,这是为什么呢? (晚上21点还有一章) 第八章刺探 晨曦刚现,风嫣就被叫醒,景骞领着她朝军营外的一片平原走去。 草原的清晨明净可爱,天空是一抹蔚蓝,朝阳冉冉上升,地上的草如茵带露,那滴滴露珠在朝阳的映射下散着熠熠的华彩,显得可爱、娇媚。 远处,风嫣一眼就看到,李期与一个身穿如意云纹锦锻的女子在一起漫步,旁边,是一队正在操练的士兵。 女子千娇百媚,霓裳如云如风。 哦,这家伙还真会享受,打仗还带着个美女在身旁呢!风嫣内心哂笑。 李期一袭黑色披风,泼墨般的长发披散着,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色,如朝露般闪烁璀璨。 旁边的兵将对他极度尊敬,看得出,在士兵心中,他是神一样值得景仰的人物。 风嫣不屑:兵哥哥们,你们都被骗啦! 李期身旁的女子迎风而立,笑靥如花地朝戴着面具的她点了点头,那笑宛如明珠般耀目,一颦一举,令人心旌摇曳。 这女子真美,如果抹去眉宇间那淡淡的妖娆,相信会更美。 她是谁呢?风嫣不禁疑惑。 不管她是谁,只要不阻碍自己的复仇大计就行了。 女子是月影,她伴着李期走,突然,一不留神,居然被杂草拌了一下,娇躯不禁微侧,一旁的李期连忙搀扶:“小心!” 那最温柔的一握,吸引了风嫣的视线。 语气没有冷冽,没有威压,有的只是无限的宠溺,如春风拂过湖面,温暖醉人。 他不能不怜惜她,她也是个苦命人,从小父母双亡,救下他后就流落汉中郡,那天刚好在山上被毒蛇咬伤,被景骞救下才有幸活命。 风嫣如烟的瞳眸闪耀着不可置信的光华:这......是那个恶魔吗?是那个对她风氏父女斩尽杀绝的人吗?他怎么对着这个女子就判若两人呢? 她心里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是什么呢,一时又说不清。 “谢谢!”月影声音温婉动人,如悄然绽放的春花,氤氲着温馨,连旁边的风嫣也不禁迷醉。 得问清楚这恶魔召我来的目的才行。 风嫣作揖:“四皇子,召属下来所为何事?”她态度谦恭,不让李期发现一丝异样。 “本皇子想命冷少将今夜前往赵营探听虚实。”他要试探一下,这个冷锋是否有胆量,毕竟深入虎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兵力悬殊,一定要知己知彼。本皇子相信只有冷少将才可担当此重任。”他解释着,眸子依然如寒潭般冰冷。 解释就是掩饰! 要我风嫣当炮灰,路人皆知,还解释什么呢? 风嫣神色依然清淡,唇边依然带笑,“谢四皇子赏识,冷锋定当尽力!”她气势不输,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输给李期的。 冷锋的爽快,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李期不禁敬佩道:“好,不愧为铮铮铁骨!” “过奖!”风嫣一脸的泰然。 蔚蓝的天幕上,朝霞色彩明丽而绚烂,火把一样的彩光铺满天边,如锦缎般灿烂夺目。 士兵们沐浴在霞光中,他们磨拳擦掌练习博弈,嘹亮的号子响彻云霄,这一切,让人不觉豪情万丈。 a 夜,星闪烁。 如水的月华倾泻而下,为这寂静的大地披上轻纱,无尽朦胧,无尽缥缈。 一队人骑着骏马悄然向边境进发,骏马的铁蹄都用布紧裹着,所以,发出的声音很低沉,不凝神静听,是注意不到的。 快如夜枭,敏如灵猴。 为首的玉制面具黑衣人正是风嫣,她的身后,紧跟着十来个蒙脸黑衣的士兵,他们一行正是深入敌营打探军情的。 快要到扶风郡与汉中郡边界,风嫣手一挥,示意大家停下,所有人都下马,把马匹绑在附近一个小树林里,然后,十几个人飞速潜行,向敌营方向飞奔。 骑马目标太大,风嫣不想惊动敌人。 一路很顺利,躲过敌军的岗哨,无惊无险。 似乎过于顺利,以她对石宏的了解,这个......不合常理呀!风嫣内心不禁泛上疑惑。 潜到一个小山岗上,风嫣手一挥,十几个士兵立刻分散,各自占领一个方向,注视着下面的赵营。 赵营就驻扎在边境一处小山麓下,羯兵严阵以待,营帐布置阵法奇特,风嫣不禁暗暗佩服石弘。 此刻,明亮的营火映照下,风嫣分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披着紫色大髦巡视军营。 是他,石弘! 月华下,他身姿轩昂挺拔,挥斥方遒的气势让他更显潇洒。与生俱来的王者贵气,让他浑身散发出一股独特的魔魅。 看到他,风嫣不禁想起他雕刻般野性而俊美的五官、幽蓝的眸子以及那残酷的倒钩箭。 一别数月,她比扶风郡里那个太子沉稳多了。 想起宴会厅里献舞的情景,心里掠过感激,她知道他是故意放她走的。 但,沙场上毕竟敌我分明。 风嫣娇唇泛上笑意,夜色中迷蒙难辨:这家伙真要好好教训,为了找到我就大动干戈,置两国百姓的安危于不顾,至于吗? 月,躲进云翳,一切,朦胧于黑纱里。 秋虫的啾啾鸣叫,于寂静中分外嘹亮。 夜,宛如一个笼着面纱的女子,既神秘又妖娆。 视线越过石弘领着的巡逻队伍,风嫣捕捉到赵营的后方有一垜东西,用厚厚的油布盖着的,仔细看,又不像是军粮。 究竟是什么呢? 她要去查探个究竟,如果是用于作战的秘密武器,她今夜要弄清楚是什么,必要时,要毁坏。 心念一动,身躯就顺着一丛茂密的蓬蒿滚下去。 越过几道岗哨,已到赵营阵地,风嫣站起来,正想潜到不远处的营帐后面以作掩护,谁料一站起来,忽听一声呵斥“有敌人”,几百个羯兵已经纷纷跑过来把她重重围困,他们手里的利刃反射着月华,阴寒的冷光刺目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第九章被俘 反应这么快?怎么看起来像是有备而来的? 风嫣诧异,心里不觉奇怪,她扭头朝刚才呆过的小山岗方向看了看,不见动静。再看了看刚才拴马的小树林方向,她错楞了。 远处正有一队人马,十几个,身穿黑色夜行服,策马向汉中郡飞奔,他们,怎么这么熟悉?怎么......他们不是与她一起来探视敌情的人吗? 他们为什么先走了?是改变战略了吗?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风嫣一脸的疑惑,她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远去的十几个身影,她要看个究竟,要弄清楚现状。 难道...... 她忽然就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陷阱! 李期,居然,又一次把自己耍了! 早就应该想到,他清绝的俊颜下掩藏的是祸心,他绝美的身姿里,隐含的是邪恶。 心狠手辣的恶魔! 风嫣不禁愤恨着,握剑的手,因怒意而不住地抖着。 难怪他抛开见面时的疑虑命令自己来窥探敌营,原来,他早就要陷她于不义了! 我真是幼稚,我一早就应该知道这个恶魔不是好惹的,他城府那么深,怎会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呢? 风嫣现在才明白,已经迟了,她已深陷敌阵,而且,插翅难逃了! 刚才,石弘的余光瞥见从山岗上滚下来的黑影,心不禁一颤,差点要向她奔过去。 幸好,他是沙场老将,他努力克制自己,强压心中的激动,脸上不显山露水,蓝眸闪烁,依然镇定地行走着。 甜,漫上心头,让他精神为之一震。 这是几个月来,头一次内心如斯欣喜。 是你吗?一定是你! 别后你可好?你还是那个宛如幽兰一般的女子吗?那份倔强,还在吧? 他今生永远不会忘记,在扶风郡后花园里,她与洁白的茶花相辉映的情景,那宛如幽兰的一瞬,永远定格在他的脑海里,至死不会褪色。 今天隐藏在成军那边的细作回来禀告,说冷锋今晚将要来赵营窥探敌情,他唇边立刻就荡起了一抹微笑,他,明白了李期的意图。 他一早就设计好一切,就是等她今晚来上钩。 他蓝幽幽的眸子锁着众人围拢住的冷锋,内心,百感交集。 风嫣,为何,相见却是如兵?他不喜欢这样的嗜血场面玷污她,可是,这,又由不得他。 如朝霞只出现在晨曦,如星星只挂在夜空中,他与她的相见,命运之神总安排在刀光剑影里。 长生天,你可以对石宏宽怀一点吗?可以对美如春花般的女子,怜悯一点吗? 石宏无语问苍天。 他等的太久了,这漫长的等待,真的令他心碎,他恐怕自己再等下去会疯掉的,恐怕再等下去,只会望眼欲穿了! “传朕命令,活捉冷锋,不得伤她毫发!” 羯兵得到命令,越来越多地围拢上去,把风嫣重重围在中央。 风,呼啸了! 寂静! 厮杀前的一刻,竟如死一样的寂静! 耳边萦绕的,是旌旆在狂风中翻飞的啦啦响,是周遭树木在狂风中沙沙的呼啸声。 千百把利刃举起,千百道寒光,耀刺着风嫣倾城的瞳眸。她此刻没有一丝惧意,眸中的光芒嗜血而残酷。 石弘幽蓝的眸子熠熠生辉,内心漫过的温柔传到了嘴边,那笑,在慢慢绽放。 她要回来了,不是吗? 突然,羯兵阵营里有人大喊:“动手吧,兄弟们!”一言惊醒梦中人,羯兵纷纷拿起兵器朝着风嫣砍杀过来。 她唇勾着,眸光阴暗,抽出轩辕剑。 不愧是神剑,足有三尺长的剑身,玄铁锻造削铁如泥,平时软若鞭子,此刻因内力的灌注,精光闪耀,寒气逼人,成为一根坚硬的铁柱,那逼人的杀气,只是握在手里慢慢抬起,已经足以让羯兵胆战心惊。 她胸中有一股怒火在灼灼燃烧着,那些羯兵,正是她要发泄的对象! “杀!”一声怒斥,她挥剑如入无人之境,剑花闪耀,掀起阵阵腥风血雨,把羯兵杀得落花流水。羯兵呢,因为有石弘的命令,他们只是围攻,以消耗她的体力,目的是让她累倒活捉她。 此刻,每个羯兵在风嫣的瞳眸里,都变成了李期的模样,这是风嫣刺杀的动力,她越战越勇,越战越痛快! 杀死你这恶魔! 杀你这卑鄙小人! 杀你万劫不复! ...... 她的确勇猛,的确无敌。 血流成河,哀鸿遍野,那些如小山般垒在一起的尸首,在月华下显得无助凄惨。 她已经杀红了眼,碍于她的骁勇,那些羯兵竟然不能伤她毫厘。 一旁的石弘屏息静观,脸上肃穆,他见着了那女子的骁勇,见识了她的倔强。 他,不会再放手! 风,依然继续狂乱呼啸着,那卷起的风沙和落叶打在脸庞上,他却丝毫没有察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场千百人围剿一人的战争。 拼杀中女子的一切,是他最大的牵挂,他对她的关心,远远超出了对自己的生死! 此刻,重重包围中的风嫣如同一个血人,她杀得麻木了,可羯兵还是一拨一拨涌上来围攻她。她不断使出“移形换影”,还用上“漫天雪花”,驾驭着轻功如入无人之境。 她的身旁,又堆垒起几座尸首积攒起来的小山。 夜光惨冷,叫嚣跋扈。 风嫣的每一个招式,每一次飞跃,无不牵动着石弘的神经,一旁的他,手心已是汗淋淋,这场观战实在让他紧张。 羯兵继续如潮水般涌来,把风嫣淹没在人海里,如影随形地纠缠着她、追溯着她,就是不让她停止、就是不让她喘息。 毕竟,势单力薄! 她,握剑的手开始抖了,飞跃,也不再那么有力那么高了,砍下去的力度,渐渐减弱。 最后,她倒下了,倒在了重围中,倒在了羯兵的海洋里......如一片风中凌乱的落叶,瑟缩着、无助地倒下。 恍惚中,似乎有老父的慈颜掠过,似乎有青莲哀婉的俏脸飘过,还有,那该死的李期清绝如仙人般不屑哂笑着...... 黑暗袭来,如坠深渊。 这场一个人的战争究竟持续了多久,没有人去留意,只是,这个冷锋在这场战役中,却砍杀了几百个羯兵。 事后,有些羯兵回忆说,那个冷锋临昏迷前,嘴里好像还幽幽地吐出一句什么“我会回去取你狗命的”之类的说话。 风嫣一倒下,一个披着紫色大髦的潇洒身影就飞过来,他是赵皇石弘。 看得出,那身影带着忧虑、满是焦灼。 他落于重重围困之中,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那个昏迷的玉制面具人,然后,再腾空飞回自己的中军帐,野性十足的俊脸,写满紧张,抱着那个人,如同抱着这世上他唯一的珍宝一般。 风嫣,你终于回来了! 多少个日夜,伴着清风明月,朕孤独地对月怀人,相思的疼痛,是那般无穷极的锥心。 空中腾飞的他眸光一片宁静与温柔,宛如脉脉的清泉,幽远绵长。 第十章武断? 中军帐, 烛火通明。 李期静静地听着一个黑衣士兵在汇报战况,他的旁边还有姚华和景骞。 这个士兵并没有走,他留下潜在小山岗厚密的杂草丛里,一直窥视着赵营里的战况,等石弘把冷锋抱回中军帐后,他才悄然潜回成军军营。 他从出发说起,到上小山岗窥探、到冷锋命令他们分散观察、再到冷锋自己潜进赵营、如何御敌、如何骁勇、如何累得昏迷被捉...... 李期聆听的同时,眸底的神色几经变幻。 今夜的一役,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局,只是等着冷锋落套罢了。 他早就打听清楚,去年战场上风翟破解剜心蛊的事。那晚刺客一行动,他将计就计,专门引诱冷锋解毒,以试探他身份的真伪。 狂傲说不会解毒,那只是他的授意。 所以,早上他特意在众多士兵面前才把任务交给他,因为,他知道那帮士兵中间,有一个赵国细作。当下午赵国细作向石弘通风报信回来后,藏在暗处的姚华一刀就把他解决掉了。 当然,他今天义无反顾地要把冷锋推向深渊,更重要的是冷锋身上那块狮面绿玉。 凡是有狮面绿玉的人,都是他今生的死敌。 他估计,既然石弘千方百计要冷锋,今晚遂他所愿,擒得冷锋,赵国的军队明天就会退兵,成国的兵困之危就解除了。 他听着士兵详细汇报战况时,心里不禁佩服冷锋的骁勇,也明白冷锋与石弘不是一伙的,不然冷锋不会拼死冲杀。 当听到石弘抱着冷锋如抱着珍宝这一细节时,他修眉拧着,沉思着,想找出赵王有这般举动的缘由:石弘为何这样重视他呢? 他疑惑了。 不管怎样,一切,都已结束了,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不伤一兵一卒就退了三十万敌军,值得庆贺! 可是......自己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呢? 他忽然觉得有点闷,轻轻吁了一口气,走出营帐。 他怔愣了,因为,此刻营帐外面,站着几千个成兵,他们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自己的脸庞上,眸子似是有哀求之色。 月华散在他们的铠甲上,反射着凛冽的寒光,他的心不禁一颤。 他认得,这些士兵都是曾经中过剜心蛊的,他明白他们的意图,他们是来求个明白,为什么把救命恩人冷锋送给赵皇石弘。 他,一时无语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涌泉之恩,一生相报; 一生之恩,以死相报、来生再报! 这是他做人的准则,也是他带兵的准则。 他一向以严治兵,可是,自己却是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把教诲兵将的信条抛诸脑后了。 是的,冷锋到军中的第一天,就为士兵们解毒,是不知道他在使诈的,可冷锋还是真心真意挽救了几千士兵的生命! 李期的修眉拧着,眸子里的深潭更是不可揣测。 冷锋的确不是赵国奸细,而且......那狮面绿玉...... 或许,狮面绿玉是一个巧合吧!自己还没有查清楚呢?或许是别人赠送给冷锋的也不一定呀! 他脸色凝重,眉宇间更添阴森,眸子深邃得吓人。 风,使劲地吹,他的墨发飞散,寒风带着浓浓的秋意打在他蜜色的脸上,有点生痛,可他浑然不觉。 景骞和姚华走过来:“四皇子!” 他负手静默,伫立于风中,虽然如高树般傲岸,可是,脸上显然是一层厚厚的寒霜。 景骞和姚华不敢再说话,顿感威压。 此时,一身软银轻罗百合裙,挽着祥云髻的月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营帐外,她静静地观看着一切,星辰般的眸子染上一层迷雾。 她伫立于李期的身旁,瞳眸锁着眼前的清绝男子,掠过不易捕捉的疑惑:这......是那个冷酷无情杀伐决断的李期吗? 夜风呼啸。 随风而来的尘土,迷蒙了李期的瞳眸。 他的心似乎有点烦躁,这种感觉,他最不喜欢,他一向处变不惊的: 是否,过于武断了? “扑棱”, 一只寒鸦从旁边屈曲盘虬的老白杨上飞上昏黑的苍穹,“呀、呀”的叫着,声音隐含着凄厉,让人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充斥着隐隐的不安。 十一章缱绻(1) 风嫣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在石弘的战车上。 她昨夜在石弘的中军帐昏睡了一整晚,早上石弘领着三十万人马从边境往扶风郡郡府进发,现在是辰时,快到郡府了。 睁开瞳眸,看到的是穹窿形明黄的盖顶,绣着火红的盘龙,栩栩如生,威仪万丈。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着水绿的绣花锦被,躺在榻上。 对面锦榻,身穿盘龙祥云战袍的石弘斜倚着在上面,熟悉的俊脸,手托着下巴凝视着她,蓝幽幽的眸底有一股深潭,涌出无限的柔情。 他少了几个月前的年少气盛,多了一个君主应有的睿智与成熟。 见她醒来了,他无限惊喜,“醒了?” 他过来坐在她身边,眸子里满是宠溺,呼出热热的气息,灼着她的脸。 风嫣如烟的瞳眸不禁凝视着他。 这是那个在战场上与自己敌对的石弘吗?他怎么看上去如此的不一样?他应该对自己是有敌意的,扶风郡里的凌厉,表明他是个危险人物。 “你干嘛?”风嫣坐起来,他不习惯他与她这么亲近,第一反应是摸摸脸上的玉制面具,她对他是充满戒心的。 还好,面具还在呢! 石弘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唇勾着,那浅浅的微笑,带着几分温柔,几分野性,几分戏谑,“你昏睡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你的真容了,风嫣。”他声音温暖醉人:这个风嫣,怎么这个时候还想着要隐瞒自己呢? 风嫣?他知道了一切? 她错愕了,娇唇微张。 是的,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他在战车上,大概真如他说的那样早就看过自己的真容了。这该死的石弘,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就是为了好玩?千里迢迢从都城襄国来到这个边疆之地寻她,他疯了吗? 风嫣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有点恼意:“我不是逸云公主,我只是一个替嫁的女子。”她说出实情,她不想他误会。 “你是逸云也好,冷锋也好,又或是风嫣也好,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你!” 他如雕刻般的脸溢着神采,无可否认,这家伙俊美得令人炫目!他居然已经知晓一切了。不过,他是死敌,千万不能被他迷惑。想起扶风郡里他的捉弄,风嫣还是对他不信任。 石弘呢?他浅笑着,深深地,专注地凝视着她。他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对她说的,可是,见面了,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看着她就好了,胜过千言万语了。 风嫣被他看得有点窘,别过脸,避开他灼灼的眸光。 “怎么了,见到朕,不高兴?”他研判着她的脸。 “是的!”她毫不犹豫就回答。 她的爽直令他一时无语。 说什么好呢?责怪她吗?舍不得。山长水远的等待,终于还是盼来了她。此刻,她就在眸前,是那么的让人怜爱,连那小性子,也是那么的可人。 柔情漫过心头,他情不自禁,“风嫣!”突然臂弯一紧,他把她整个收进怀里。他抱着她,是那么的真挚,彷如抱着的,是一生的至宝,永远不愿意放手。 这人脑子坏了?“喂,你干嘛?放手呀!”风嫣被他的举动惊吓了,她怎么也预料不到,这个石弘竟然会这样。 她曾预想过千遍万遍两人见面的情景。必会是剑拔弩张的,必会是生死对决的,必会是互相仇视的,绝不会是,如此缱绻! 可事实,她却是在他怀里了。 他没听见一样,依然拥着她,耳边萦绕的,是他热热的气息。她不断地挣扎,她的手没有他的有力,她被他抱着,紧紧的,他好像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髓里,血液里。 风嫣被搂得透不过气了,“喂,你发疯呀?”她用粉拳捶打着他。 不得了了,这人行为怎么这么怪异! “不许动!”他唇一勾,嘴边笑意渐浓,趁她还要出拳便捉住她的小手,把它拉近唇边,轻轻地吻着,眸子依然情深款款。 一股震颤从指尖传到心里,风嫣脸颊不禁绯红。 她用力从他温暖的手掌里抽出细腻的小手警告:“再这样,我不客气了!”这话苍白而无力,对石弘来说是这样的。 他停下了,眸子锁着她的娇颜,有一抹疼爱之色,这一生,她是他的一切,是他石弘最大的梦想。 心里情愫渐浓,如春日里吹过的微风,漫遍了全身。 他触到她眸光里的疑惑与惊诧,看到了她因为紧张而娇唇微颤,然后,他的唇猛地盖上了她娇嫩的红唇。 是的,娇唇如料想般甜美,一旦黏上,他就不愿意离开。 十二章缱绻(2) 《嫡妃不邀宠》十二章缱绻(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十三章幽兰(1) 郡府不是很大,没有皇城的辉煌,但也有一种雄伟威严。 跟着两个侍女走了几条回廊,到了风嫣从没到过的一处清雅的小院。 虽时值秋初,但是,赵国在北方,院子里的树木已经有落叶的迹象。艳阳照在树木上,给它们涂上一层昏黄的光华。树下的草虽然有点枯黄,依然生机盎然,花还没有凋零,随风摇摆婀娜多姿的。 “冷少将,皇上吩咐,你就在这里歇息。奴婢现在去给你准备香汤沐浴更衣。”其中一个稍微高大点的侍女恭敬地说。 慕风嫣颔首,以示同意。 此时,走进另一个侍女,手里捧着衣服,那是准备给她沐浴后换上的。几个侍女把风嫣引进浴室,把衣裳放下,关好门走出去。 浴室中央有一个大木桶,桶里水满满的,氤氲着热气,伸手触及,水温和暖,让人觉得舒服。 她褪下身上那件凝结着鲜血的战袍,没入温暖的水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今天的确太累了。她把面具卸下,用手捧着水清洗着那张绝美的脸庞。秀发绾起,怕被水弄湿了。 她用帕子擦拭着如雪的肌肤,温水浸润下,浑身舒畅,把疲劳一扫而清。 温水热气蒸腾,让她原本娇花般的容颜染上嫣红,如烟的眸子更是灵动,《美人出浴图》,大概也不如此刻她展现的风情吧。 眼前,又浮现李期那恶魔玉树临风傲视一切的景象。 那该死的就算是耍诡计,还是美得像仙人。风嫣在心里诅咒着,恨意难消。她又想起刚才在战车上,石弘的吻,脸上不禁灼热。 石弘对她是有着浓浓情意的,她要好好思虑下一步该如何做。 走出浴室,石弘已经在屋子里等候了。他已经换下战袍,换上一件绣着猛龙的月白长衫,墨发簪着,幽蓝的眸子带着笑。 这男子很出色,他是野性的,李期的美是清绝的。 干嘛跟那个恶魔相比?风嫣不禁骂了自己一句。 石弘看着眼前的风嫣,一身纯白的长袍,还是那个玉制面具,不过,别有一番风情,身上那份绝尘的清丽,不能掩饰半分。 侍女识趣地走出去,把门带上,留下一桌香喷喷的美食。 桌子旁边一张几案上,还有一盆生机盎然的蝴蝶兰,没有花苞,然绿叶苍翠。 是石弘送来的,因为沐浴前,这盆花还没有存在。 风嫣很惊讶,在这苦寒的草原,幽兰却是如斯的有活力。 想起刚才石弘的一吻,风嫣此刻有点不淡定。 “哟,好有活力的兰草!”她没话找话,不然,会尴尬的。 石弘仿似看透她的心思,星目灼灼:“来,风嫣,坐下。”他的声音温暖而魅惑,让人无法抗拒,风嫣只得顺从地坐在他的对面。 凝视着眼前嘟着嘴巴的可人儿,“饿了吧?快吃点东西。”他宠溺地说着。 真的饿了,早上临上战场前才吃了几个馒头,很显然,李期那边粮食短缺。现在见到一桌的美食,她也顾不得仪态,也没跟石弘客气寒暄,拿起筷子就狼吞哭咽地吃起来。 “慢点,别噎着。”石弘在旁边提醒着,看着她的吃相,他真的心疼了。 为什么要让她受苦呢?这样的女子,应该是被人疼让人爱的年龄。可是,她却是颠沛流离,在战场上厮杀。 风嫣风卷残云,在饥饿面前,仪态算不得什么。她吃饱了,抹抹嘴。 她很可爱,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作态,“口渴了吧?喝点茶,朕刚刚泡的。”他把一杯温热的茶塞到她的手里,茶水颜色清冽,散发着馨香,的确是好茶。 他可是一国之君,居然要劳烦他泡茶? 风嫣真是觉得有点那个了,“喂,你干嘛找我?在战场上老嚷嚷着要找我决一死战,很好玩吗?”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倒不如先发制人,质问他。 她才不管石宏是谁,就算现在是赵王,她也不会跟他客套,她本来就不惧怕他,也不巴结他。 他的唇一弯,露出洁白的编贝,幽蓝的眸子痴痴地凝视着她。 这还用问吗,小傻瓜?找你是因为想念你,找你是因为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你。 “喂,哑巴了?干嘛不说话?”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红唇撅着,羞怒的样子:几个月前扶风郡里那个牙尖嘴利的石弘去哪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他觉得,越是了解她,越是喜欢她。 这人,看人不用本,老盯着浑身不自在呀!她要耍耍无赖才行。 “你不说话我走了。”她受不了那深情的凝视,只好出此下策。 “好了,别闹。”他终于温柔地开腔,真的怕她一走了之。 十四章幽兰(2) 这段时间她所知道的赵国君主石弘是个杀伐决断、说一不二、用铁腕政策统治着赵国的人。眼前这个男子与传闻有着天渊之别。 “你打算以后怎样?”他突然问,语气有深深的关切。 以后? 她被镇住了,自己孤身一人,哪里才是自己的安身之所呢? “我已经是你的俘虏了,还能怎么办?还有选择吗?”她没好气地道。 她先发制人了,这女子,明明有那么一刻的无助,却是倔强的很,怎么说她好呢? 他注视着她,眸底的情意更浓:“留下好吗?”声音温软而缠绵,让人心动。这是他今晚来找她谈话的目的,她若离开,自己的魂会丢了的。 留下?可以吗?留下做他的姬妾,做他后宫的三千分之一?禁足于宫廷内精于心计与其他女子抢夺他? 风嫣立刻避开他的眸光,她怕自己会迷失于这片诱惑中,“不,我要回成国。”她回答得斩钉截铁,那里还有李期,她得回去亲手宰了那家伙,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她,怎么就这么倔强? 尽管她的话伤他,可她,永远是他心口上那点清绝明艳的朱砂! 他眸底里的失望一览无遗:“为什么?”他轻轻地问。他料不到她拒绝得如此决绝,一点余地也不留,心里不禁一痛。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她不含糊。 “我可以帮你去办。”他有点固执。 “这事非得我自己亲自办才行。”她想起自己屡次被出卖,不敢说得太清楚。 “如果我说,你留下做我的皇后,你也不愿意吗?”他试探着。 “承蒙赵王抬爱,我真的要亲自办这件事,对不起。”她知道石弘不是在开玩笑的,他的眸子和神情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赵王?怎么......如此疏离? 心,隐痛;眸光,失去清澈,唇,虽然抿成美好的弧度,可幽蓝的瞳眸,已是几经变色。 “是因为绿芜?”他问得很直接,“朕可以告诉你,绿芜在朕的心里,是一个可爱的妹妹而已。”他要向她解释清楚,他不希望她误会,他知晓她一定猜得出,当初推她下湖的幕后主子是绿芜,而为了警戒绿芜,他已经把怜儿处死了。 “不,跟绿芜无关!”风嫣也回答得很直接,“绿芜是个不错的女子,赵王要好好珍惜。” 这......怎么扯到绿芜身上呢?她其实明白朕的心意的,可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女子呀,谁也不够她机敏,谁也不够她聪明。 他心里难受极了,他石弘在赵国,只要说一声,哪个女子不投怀送抱,哪个女子不稀罕做他的皇后,可是,眼前的风嫣,却拒绝了,还拒绝得这么干脆,他情何以堪呢? “办完事,会回来吗?”他还是要问,心底掠过伤痛。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或许吧。我不想骗你。”她说得很坦白,没有一丝的欺骗。 他瞳眸里的光一下黯淡了,雕刻般俊美的五官有点失色,几分无奈。 这就是风嫣,清绝、倔强、爽直,他喜欢!她说话伤人,他还是喜欢! 空气仿似凝固了,有一丝的尴尬。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今晚好好想想吧,别太快做决定。”他说完,站起来,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转身走出屋子。 他愿意让她重新考虑,他会等,等多久都会等,只要最后的答案是他想要的话,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临出门前,他回首,眸光略显伤痛,道:“兰花是我专门为你而种的,一直用炭火暖着,我每天都亲自伺弄它,所以,它长得很好,相信它在赵国也会开花的。” 他今生也不会忘记,在后花园里,她如幽兰般明媚清雅的模样。 他要让她知道,兰花在苦寒的赵国也会开花,同样,希望她别忘了,在赵国,也会有一份至死不渝的真爱为她奉上。 亲手为自己栽种幽兰? 风嫣的心受着极大地震撼,这是一份怎样的心思呢? 她心里沉甸甸的。 每一份感情都值得尊重,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如斯的深情,哪怕是对这份情有任何的不敬与玷污,都会令人羞愧。 可是,她现在能接受吗? 他的身影与刚才来的时候有点不同,似乎有点萧瑟、有点孤寂,更有点落寞。 这身影......刺痛了风嫣的心。 十五章虎穴拯救(1) 夜, 心绪不宁。 风嫣静静地坐着,更漏声声,她一点也没有觉察。 她明白石弘的情意,但想起父亲的惨死,昨夜的被愚弄,她的心里就恨着李期。 窗外,秋虫呢喃,夜风轻吟。 突然,门开了,闪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风嫣从沉思中警觉,顺手拿起旁边的轩辕剑指着来人问:“谁?”声音透着凌厉,在寂静的厢房里阴鸷逼人,剑在烛光下反射着清冷的寒光,凛冽而逼人。 黑衣人尽管只是简单的黑色夜行衣,依然掩饰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霸气。他蒙脸黑纱外的瞳眸露出精光,见到是那个熟悉的面具人,于是把手指压在唇上以示噤声:“本皇子!”声音很熟悉,带着一惯的冷意。 李期? 真的是他,黑衣,凤眸阴鹜,眉宇冷冽,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呢! 他来这里干嘛?继续追杀?她的玉容变了几次,要不是有玉制面具的掩盖,此刻的李期绝对会看到那如烟的倾城之眸流露着嗜血的光芒。 见她犹豫,他继续道:“冷锋,快跟我走!”他低声命令着,声音如千年冰川,没有一丝的暖意。 “冷锋”?挺亲热的,谁稀罕?风嫣心底里鄙夷他。 走?我干嘛要跟你这个卑鄙小人走? 不过转念一想,不如乘机跟他走了,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石弘的如火热情,又可以回去找机会报仇,一举两得。 嘴上还是不服气,“你昨夜才把我卖给石弘,为什么现在又要救我出去,不是多此一举吗?”她毕竟还是记仇了,毫不留情地质问他。 这个冷锋怎么像个娘们,啰啰嗦嗦的,李期不禁拧了一下眉,眸底露出戾恶。 他不会回应,他做事不喜欢别人问缘由的,只是用黑如子夜的眸子射着她。他天生的皇者倨傲带着威压,让风嫣不觉心一寒,不再往下说。 见好就收,她敛起自己的锐气,收起剑,不由自主跟着他走出屋子。 天幕一片黝黑,疏星隐没在云翳背后,有点诡异莫测。院子里一片静谧,空无一人。这种空落,渗透着悲凉,让人心里不禁生出丝丝的哀愁。 屋外也有两个黑衣人,一看就知道是景骞与姚华,两人均蒙脸。 风嫣对这两个狗腿子有点不满。 侍奉她的两个侍女已经被点了睡穴,如泥一样瘫在门槛上。她们的面容如熟睡的婴孩般宁静,对面前的刀光剑影没有丝毫的觉察。 风嫣很羡慕她们静谧的睡容,睡着了一无所知,能回避跟着下来或许会发生的杀戮,毕竟,杀戮总会有鲜血与伤害,而鲜血,总会刺痛人的心。 景骞望了一眼风嫣,见她没有什么损伤,心里也不觉惊奇了,但是时间紧迫,道:“快,上墙!马匹在墙外。” 行啦,我又不是猪!风嫣心里骂着景骞。 此时,李期已经抓住她的胳膊,与她一跃,就翻过那堵墙。 那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居然有点温暖,风嫣不禁又回想起前几个月,就在这里,那夜飞鹰面具神秘男子带自己飞翔的瞬间,那一刻,自己何尝不也是感到温暖如春? 走神,身形晃了晃。李期不由扶了她一把,很自然,没有让她感到别扭。 墙外其实守卫深严,只是李期几个在进来的时候早已经把那些羯兵一一解决了。那些负责守卫的羯兵全部瘫在地上,一看就知道被点了睡穴。其中有几个反应快点,与李期几个动了刀子,脖子或胸口都汩汩地流着血,已经见阎罗王了。 翻过墙,下面有三匹马,有四个人,自己怎么办呢? (21点还有一章) 十六章虎穴拯救(2) 正寻思,此时李期跨上其中的一匹,低声对她道:“冷锋,跟我坐一起。”语气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不由分说,就把风嫣一扯扯上了他的那匹马。 风嫣整个坐在他的前面,最要命的是两人贴得很近,她感觉好像整个人就在他的怀里,心里非常别扭。 谁叫自己没有马,她只有尽量佝偻着身子往前倾,不与李期的身体有过多的接触。 李期觉得怪怪的,这个冷锋怎么这样骑马的,是不是先天有顽疾,脊椎有毛病呢?这可是看不出呀!这人如此骁勇却有暗病呢,看来得发发善心,回去让狂傲给他治治吧,否则以后要娶个媳妇都艰难。 他不由同情地搂住风嫣的腰,以免他跌落马下,毕竟昨天他有点亏欠他。 马上的风嫣被他一搂,心里那个烦躁,“别,我怕痒!”她要找个借口,否则会被李期占了便宜。 怪人一个! 李期似乎没有听到,并没有放开她,一夹马腿,马就跑起来,不过觉得前面的人腰细细的,很柔软:咦,这冷锋身子板怎的这般弱? 这人,回去得好好补补! 搂你个头呀?搂得这么开心,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风嫣心恼着,很不幸,后面某人却是得寸进尺,把她搂得更紧了。 崩溃! 风嫣的姿体语言让后面的李期觉得有点怪异:这人烦,一点都不爽!都这境况,还扭捏个啥呀? 他一夹马肚,恶作剧一样双手收得更紧:有毛病怕人知道?我知道了,怎么着? 无奈,风嫣只得沉默:搂吧、搂吧!这便宜可不会白占,总有一天我要收利息! 李期的坐骑,是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马,叫瑞雪,听闻,是一匹良驹。 果然是良驹,李期低声一句“驾”,瑞雪就飞腾而起,树木以及其他的一切都成为自己身旁的两堵墙,飞一般往后退。很快,把景骞和姚华两人的坐骑甩开了一段距离。 背后的人胸膛结实广阔,散发着融融的暖意,那手强健有力,紧紧箍着自己的腰。 耳鬓厮磨,不禁让她心如鹿撞:要讨厌他才对,风嫣立刻提醒自己! 万籁俱寂,旷野无垠,所有的房屋树木都成为剪影,灰黑一片黯淡而萧瑟。 毕竟是深入敌营,危险很大,得尽快逃脱才为上策。风嫣凝了凝神,也心急火燎地夹着瑞雪的肚子,后面的李期似乎也很合拍,策马飞奔。 坐骑的铁蹄还是惊动其他的羯兵,“来人呀,有人逃走了。”接着,从四面八方冲出无数的羯人拦阻。 糟了,还是被发现了,风嫣不觉心里一沉。 她真的难以想象石弘会用什么极端的手法再次把自己擒住。 身后的李期异常镇定,:“冷锋,看来要大开杀戒了!”他拿出一把剑。 喊杀声四起,风嫣扭头一看,后面火光冲天,那一支支火把如银河里浩渺的星星,映亮了半边天。 栖息在树上熟睡的鸟雀也被这喊杀声惊醒,全部扑棱着双翅从巢里飞散,“呀呀”地惊叫着,冲上墨黑的云霄。 估计,石弘已经知道她逃走了,正指挥羯兵在后面追杀呢。 的确,石弘被喊杀声惊动,借着深厚的内力他现在已经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怀里抱着戴面具的风嫣,骑着一匹白马在前面驰骋飞奔。 怨毒在蓝幽幽的眸子里掠过,他死死盯着那个黑衣人,恨不得把他撕碎而后快,尽管他不知道这个黑衣人是谁。 他竟然把自己最爱的女子带走了,而且,他居然坐在马上把她抱紧,那亲密的距离让石弘心里的妒火“嘭”地窜上:他凭什么? 石弘的心里像被挖了一个洞一样,所有的能量仿佛一下就流走:“不要让他们逃了,不要伤害冷锋。”他大声命令,跨上他黑色的坐骑雄狮挥鞭就追。 十七章负伤 他后悔今晚自己把她单独留在厢房里,他应该留下陪她,守护着她,这样,别人就不会有机可乘了。 夜,本来很幽深,杀声,却打破了它的宁静。 疏星因为杀戮的恐怖,悄然躲进云翳里。 天幕下,三匹快马在奔驰,后面,是无数的士兵在围追堵截。他们手里的火把,把天边映红。 还有,一匹乌黑的良驹,在后面如箭一样驰骋,它的主人,正心急如焚狠命地挥鞭追赶。 风嫣见羯兵拦阻,挥剑砍杀。背后的李期策着马,也挥剑迎击羯兵的刀枪。她往后看到,石弘正心急火燎地追赶他们,心里不禁觉得愧疚。 何必追赶呢?追上了我还是要走的,今天不走,以后也会走,别傻了! 眼看前面的三匹马跑得越来越远了,石弘的心也不住地往下沉。 风嫣,你真的要走了吗?为什么? 他真的难受,嘴唇紧抿着,蓝幽幽的眸子不再有闪耀的光辉,而是深潭一样的浓黑,那浓黑有心痛、有恨意,也藏着杀机。 风嫣,你怎么就像是一片云,朕抓也抓不住呢?为什么把我俩的相聚,演变成分离? 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要想她停下来,必须把那个黑衣人射杀! 他拿出弓箭,瞄准白马上的黑衣人,“嗖”,一箭射出。他是草原上的雄鹰,除了神鞭威名在外,骑射也是高手。因为心急要留住那人,他下手很重,箭既狠又准。 远远的,白马上的黑衣人身形晃动了一下,负着箭羽依然继续奔驰,借着昏暗的火光,他看到,那一箭,正中他的后心。 他赶紧策马往前冲,等距离近了点,再一箭。“嗖”的一声,偏离了,射不中。他有点着急,再弯弓搭箭,射出去。 这一箭又中了,那个黑衣人明显的连剑都拿不稳了,晃了一下,但依然坚持着。 石弘的心真的很灰,他知道追不上了,前功尽弃了,前面三匹马越跑越远,已经跑进成国的疆界,进入汉中郡的地域。 他的眸子一片空洞,彷如生命之火被抽离,是的,那个燃点他生命的女子,又一次逃离了自己。 带着隐痛,带着万般的无奈,他手一挥:“撤!”他不能带着手下的士兵冒险进入汉中郡,人数太少了,他要回去班师。 风嫣,等着,我一定要你回到我身边! a 进入汉中郡地界,风嫣听到后面的追兵已经没有追上来,心里不禁有些兴奋:“四皇子,想不到你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她不怕他生气,反正最后要杀他都要惹他生气的,她不在乎。 后面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身体挨着她,似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架在她的背后,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好一会才听到他低声说:“本皇子......是爱才。”声音好像喝醉了酒,有点含糊不清。 “爱才?哟,你这人真奇怪,昨夜不爱才,今天才爱才的?”风嫣没有好气地抢白,想起昨夜那一仗,她心里就来气。 她要趁着景骞和姚华那两个狗腿子听不到的时候,损他一下,反正没人作证,到时他追究的时候我可以说他污蔑! “四皇子,你怎的老往我身上靠呀?你再这样,我可要说你非礼的啦!”她没好气地说着。 后面的李期还是不吭声:真奇怪,真的是有愧了吗?她更起劲了。 “我叫非礼的话,你说,别人会不会说你对我垂涎,是那个啥呢?”她想污蔑李期有龙阳之癖。 不回答的,一点也不好玩! 她心里嘀咕着,正准备想其他的鬼点子糊弄李期,刚要开口,就觉得后面的人手一松,“噼啪”一声,跳下马去了。 生气了?“四皇子,善于徒步也不用走回去的!”她不满地往回看。 不对,那恶魔应该是美美地站在地上的,不应该像死尸般趴在地上的。 不好! 风嫣此时才惊觉,李期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身体抽搐,他的后背还插着两支箭,箭翎是白色的羽毛,长长的,在黑夜中反射着幽暗的光,正鬼魅般讥诮着她。 中箭了! 她立刻下马,走到李期的身旁查看。他已经不醒人事,冷冽的瞳眸已经紧闭,脸上苍白如纸。后面的箭伤似乎很深,伤口还在汩汩地冒着血。血已经浸湿他的黑色夜行衣,难怪刚才风嫣觉得他的身上有点湿湿的,她还以为他逃跑过于紧张出冷汗呢! 这家伙还是死在箭下了,我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活该! 风嫣心里冒出一丝喜悦。 可他今晚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她有点于心不忍。 救,还是不救?她在思虑着,犹豫着。 沁凉的秋风吹着,把周遭的树木吹得沙沙响,墨黑的树影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秋风中,送来几缕暗香,风嫣凝神细看,原野上的草随风摆动,不远处的路旁,一丛丛野菊花在黑暗中盛放。 她忆起,去年初春的时候,曾与腊梅于自家绣楼下的花园里玩过一种掰花瓣决胜负的游戏,那时满园硕大的蟹爪**争相怒放,垂下来的娇黄花瓣美如华盖边上的金流苏,沾着晶莹的露珠。 她灵机一动,由菊花来安排吧! 她伸手在菊花丛中扯下一朵硕大的花蕾,秋菊能傲霜,尽管秋意很浓寒气逼人,它依然开得很灿烂,一块块花瓣尽情地舒展着。 风嫣把花蕾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摘下来,然后,一句一句地数着:“救......不救......救......不救......” 菊花瓣随着风嫣手指的拧动,一瓣一瓣在夜风中飘扬。 眼看菊花的花瓣要数完的时候,眼前却来了两匹快马,是景骞和姚华赶上来了。 糟了,这两个狗腿子来了,早知道这样,刚才应该摘一朵花瓣少一点的花蕾速战速决! 风嫣后悔着。 马上的景骞眼尖,俊眉一拧,“不好了,王爷受伤了。”他慌张地与姚华一起下马,急忙抱起李期。 “四皇子,你怎么了?得赶紧回去找狂傲。”姚华见李期昏迷不醒脸色过于苍白,知道情况严重,就建议。 李期武功超卓,很少受伤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受这样重的伤,心里不禁着急。 他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风嫣质问:“喂,冷锋,你可真没有取错名字,也真够冷的,四皇子因救你而受伤,你怎么不抱起他,还让他在地上躺着呢?”他觉得这冷锋真无情,见死不救。 你这死孩子,你知道我与李期之间的恩怨吗?要我救他? 风嫣一脸无辜,“我......我今天也受了伤,不够力气。其实,我也试过要抱起他的,不过......”她狡辩着,她手里的菊花瓣已经快要摘完,还没来得及丢掉,剩下的现在握在手心,藏在背后。 她估计景骞和姚华不知道她在犹豫是否救李期的。 景骞没有吭声,只是用那双幽深的眸子看了一眼风嫣,里面的情绪似有不满,他二话没说,与姚华抱起昏迷的李期上马,急急往军营跑去。 眼看二人护着李期率先策马而去,风嫣赶紧扔掉手心里的菊花,有点心虚的感觉。 她也赶紧骑着瑞雪跟上,她知道如若不及时不跟上,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十八章 不许走 回到驻地军营,狂傲已经在李期的营帐里焦急地等着了,他知道石弘不是容易对付的。 果然不出所料,李期还是受伤了。 景骞和姚华把昏迷的李期放在床上后,狂傲赶紧过去察看伤势。一见李期的伤势,他的眉拧紧了,狭长的眸子掠过隐忧。 伤得真不轻,他有点担心。 见狂傲拧眉,景骞和姚华不禁更忧心。风嫣在旁看着,不发一言。 风嫣的心情犹如墨黑的天幕,沉沉的,非常压抑。此刻,她觉得自己如躲在云翳后的疏星,有一点惭愧,有一点内疚。 不,不用愧疚,他欠我太多了,我要他血债血还!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涌起的愧疚压下去。 狂傲用剪子把李期浸满鲜血的外衣剪掉,烛光下他的俊颜肃穆,狭长眸子凝着忧虑的光华,圆润的唇紧抿,可见李期的伤让他不敢怠慢。 他把后背的两支箭小心地拔了出来后仔细看了看,还好,箭没有倒钩。可是,箭一经拔出来,伤口就汩汩地大量喷血,连旁边的风嫣看到,也觉得后怕。 他流这么多血,这次死定了!风嫣的心里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好受。 狂傲不愧是神医,他用两条布带缠在李期伤口的上下方,压着血管不往外流血,然后拿出自制的金疮药,敷在李期的伤口上。 很快,伤口的血就止住。 他大大地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幸好,箭嘴离心脉半分,如果插深一点,四皇子就会没命了。” 风嫣不自觉地,手心出了冷汗。那冷汗黏在手里,凉凉的,黏黏的,让她的心不由颤抖着。 “四皇子吉人天相,总算度过一劫。”景骞脸带忧虑地道,旁边的姚华也是一脸的担忧。 “失血过多,要好好休养。”狂傲又道。 “估计石弘不知道中箭的是四皇子,要把消息封锁,免得他乘机进犯,以我军的实力,是抵不过他三十万大军的冲击的。”景骞很有作战经验,他的话不无道理。 狂傲看了一旁的风嫣一眼,眸子闪过不易察觉的光:“石弘进攻是迟早的事。他要的是冷少将的人,现在冷少将被四皇子劫回来了,他一定会再来要人的。” 他认为冷锋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听出他话里有话,就看这个冷锋是否能为大局着想,牺牲自己了。 风嫣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她明白狂傲话里的意思。 不就是让给我再去当炮灰吗?让我自己去当人质吗? 她有点为难了。 走,不能为父报仇,是为不孝。不走,就连累很多士兵死伤,是为不忠。 怎么办才好呢? 她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李期,他的眉拧紧,似乎很痛苦,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他幽深的眸子,气息很虚弱。 他如果有不测,那成国这二十万士兵,可能会全军覆没的。 罢!罢!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以后再找机会回来吧,不过,取李期人头的同时,狂傲你也别想跑掉! “我去赵国!”她开口了,瞳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烛光下的她有一股凛然之气,宛如挺秀青松,于漠漠雪原中傲雪而立。 “好,真不愧是轩辕神剑!”景骞不禁敬佩起她来。 从初见营帐中的拈花指,再到士兵嘴里赵营中的杀敌,还有现在的挺身而出,这个冷锋,真不愧是条汉子,他景骞真的不得不佩服。 姚华也说:“好样的,不愧是条汉子。”他走过去,大力拍了拍风嫣瘦削的肩膀。 他是个粗汉子,表达情感也是粗糙的。 喂,这么大力,拍你个头呀?你这死孩子,会把我拍散的! 风嫣心里埋怨着。 狂傲狭眸凝视着风嫣:“冷少将不愧胆量过人,也懂得为人着想,敬佩!”他庆幸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人,他的这个赌注,算是下对了。 你们这帮狗腿子,谁要你们卖口乖? 风嫣不屑,神色清淡,“我不想连累大家,况且,我到了赵国,说不定石弘不会杀我头的。”她其实知道石弘不会拿她怎样的,只不过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李期身边把他宰掉。 “冷锋......不......许走......”身后,是微弱得几乎听不到的话语。 李期醒了。 几个人连忙跑到床榻前,李期此刻已经醒过来,他们几个刚才的话,他已经听到了。 李期的唇没有一点血色,眸子也黯淡空洞,失去了以往的犀利,“冷锋......不能......走......”他继续说,嚅了嚅。许是失血过多,他虚弱得令人心痛。 几人面面相觑,现在要冷锋一个人去赵国阻止战争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李期不同意,他的话就是命令,谁敢不从?如有违反,肯定严惩不贷的。 不许走?是怕我走后会有危险吗?这个恶魔,假惺惺! 她的眸子很幽深,泻出一股令人摸不清的情绪。 可是,看着平时连一个眼神都可以让人心颤的他,变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虚弱,她的心又有点愧疚。如果自己刚才早点救他,说不定他不会伤得这么严重的,至少,不会失血那么多的。 “景骞......命令大家......要高度......戒备......以防石弘......突袭......”李期吩咐。 “是!”景骞领命。 “姚华......你跟冷锋......到营帐里......看着他......”李期喘息着望向姚华,眸光忽地戾厉,道,“若让他......跑了......惟你是问......” “是!”姚华回答。 原来如此! 风嫣总算明白李成渊的用心了。 天,这个恶魔,真是谁都不够他算计。他居然把自己当做威胁石弘的筹码了,自己还以为他不想让自己以身犯险呢? 表错情了! 早知这样,刚才把菊花瓣数快一点,可能是数到“不救”这一瓣结束的,那正好有借口杀了他。 风嫣的胸口处一股怒气,眸子里是灼灼的火光,她差点想拔剑跑过去杀人了。 十九章断袖? 景骞、姚华和狂傲他们都看着风嫣,昨晚冷锋被石弘捉走后,他们明显看到四皇子的不淡定,这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事情。四皇子做事一向泰山压顶不当回事。后来,四皇子说要去救人,他们也不敢问。李期做事一定有原因的,他们当时只是心里嘀咕。 冷锋的骁勇他们是听士兵回来诉说过的,现在李期说冷锋不能走,他们才醒悟,原来这是四皇子的对敌之策,拿冷锋来要挟石弘。 的确,冷锋到了赵国,石弘就真的会退兵吗?他或会既要冷锋,也要成国,因为他的野心,是众所周知的。如果他真的在乎这个冷锋的话,说不定冷锋不去了,成国这边还有与他谈判的筹码。景骞几个现在才知道自己考虑问题不周。 刚才的愧疚化于无形,风嫣的心在一点一点变冷,比千年不化的寒冰还要冷。 李期,你如此冷酷,如此步步紧逼,这,才是真正的你呀! 当初洞房遭弃,到了战场,又成为一个质子。命运,真会造物弄人,难道,给我一点曙光,你都这么吝啬吗? 玉制面具下的脸,掩盖着内里的波涛汹涌,她镇定自若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走的。” 是的,走,就杀不得他了。 “冷少将,请!”姚华做出“请”的手势,很明显,是要风嫣回营帐了。 风嫣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出李期的营帐。 李期空洞的瞳眸,看到那个远去的身影有一种孤傲,这令他不觉凝神细思。 这冷锋,自己也说不清,杀他,不忍,不杀他,似乎,又有隐忧呀! 风嫣回到隔壁自己的营帐里,点亮烛光。 一室的昏黄,有点沉,如风嫣的内心一样昏暗。 姚华因为得到命令,他在营帐里守着,不敢离开半步。 这家伙还真当自己一回事,自己要真的反抗,你姚华敌得过我的轩辕神剑吗? 见姚华寸步不离跟着,“你干嘛?”风嫣问,她很看不起这个狗腿子的。 “没干嘛,看着你呀!”姚华很认真地道,这是四皇子的命令,他不敢违抗。 看着姚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要睡觉了,你不睡吗?”风嫣心里有点恼火,倒在床上作势要睡。 “我跟你一块儿睡,免得你逃掉。”姚华大言不惭,说完,就一骨碌躺在风嫣的身边。 这人真粗鲁!“喂,你——”风嫣有点急了。 “干嘛了?女人一样,没点爽快!”姚华嘀咕着,眼睛就闭上了,一个爷们,真是没点当兵的样子。 像女人?好,你等着! 她眸子一凝,唇边立刻荡起一朵微笑:“我最喜欢跟你这样健硕的人一起睡觉了。”语气立刻软了下来,说完,就躺下闭上眸子。 这冷锋,睡就睡呗,还叫嚷着喜不喜欢的,烦! 他是来监视冷锋的,所以,不敢合眼。不一会,他听到身边发出匀称的呼吸,他知道,冷锋已经睡着了。 他刚想转一下身,就听得旁边人在呓语:“嗯......美男......好......来吧......亲亲......我喜欢你......美男......” 什么?他喜欢美男?我没有听错吧?那他......哟,不会吧?他不就是那个啥了吗? 姚华差点惊呼,他用手掌掩住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发出声。 他也曾听说过古代卫灵公与其男宠弥子瑕分桃子吃的事,知道那是什么回事。 这可是个惊天大秘密,莫非这冷锋是个“断袖”? 他终于醒悟过来,难怪昨晚那个士兵回来禀告,说那个石弘抱起昏迷的冷锋时,那样子就像抱着至宝一样,难怪石弘撕毁两国停战协议都要找到他冷锋,原来冷锋就是他石弘的“相好”。 他初见冷锋的时候,就觉得他身材瘦削,胳膊腿一点都不粗壮,这正是“断袖”的好材料。 此时,风嫣的手已经搭在姚华的胸膛上,不住地抚摸:“来......亲一个......” 咦,死变态! 姚华立刻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从床上弹起来。 他可不吃这个亏,冷锋这么能打,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说不定他一时兴起,半夜把自己那个啥了。 姚华赶忙披衣下床,走到营帐的门口坐下。 他打算今晚就在这守着。他不敢再上床了,怕一旦失守回去给不了妻子一个交代。 风嫣知道姚华已经下床,偷瞄着他正坐在营帐口用手烦躁地驱赶拍打身上咬人的草虫,黑暗中连忙用被子掩住嘴巴窃笑。 (今晚22点还有一章) 二十章戏弄 朦胧中,有人在耳边叫:“冷少将,起来帮忙弄点吃的给四皇子。” 真是烦死了,睡个觉都有人来打扰,风嫣睁开迷蒙的瞳眸,正想发火,见是景骞,就问:“怎么回事?”她一脸的迷茫。 “听说你对下佐料很有一手,所以叫你帮忙弄点吃的给四皇子。”景骞今天看风嫣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叫我做东西给李期吃?你脑子有毛病吗?我是李期的佣人吗? 风嫣有点气恼,可是,想想不能因小失大,还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穿衣下床跟着寒冰走。 姚华已经离去,估计是昨夜没睡好回去补觉吧。 阳光普照,军营里有一种肃穆的气氛。 昨晚一夜霜降,草地上暗黄的枯草蒙上一层薄薄的霜片,如顶着朵朵白莲,纯净明媚。有的霜片在阳光的暖和下已经融化,蜕变为滴滴晶莹的露珠,与艳阳相辉映。 估计是昨夜李期受伤以防石弘侵袭,成军严阵以待。军营里戒备深严,打出了免战牌,这应该也是李期的主意。 走的时候,景骞与风嫣刻意保持一段距离。 景骞边走边告诉她,石弘今天一早就领着十万精兵来叫阵,只是因为成国军队挂出了免战牌,他才没有杀过来。不过,他那边可是口口声声要她冷锋迎战的。 风嫣听了,不发一言。 说什么好呢?心里只有对石弘的无限深情默默感激,但觉得他为了自己大动干戈,实在欠妥。 想起他被情伤灼痛的蓝眸,风嫣心里不禁一沉:他是怎样的情深才致如斯的疼痛呢? 景骞领着她来到一个简易的厨房,指着一个竹子编成的笼子道:“这里面有一只野鸡,我刚才捕获的。四皇子昨夜因为救你,受伤失血很多,狂傲说要炖点鸡汤给他补补。” 我做就是了,口口声声说他救我,好像欠他很多似的。他陷害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呀? 风嫣心里恼着,仔细一看,里面的确有一只花白相间羽毛的雉鸡,样子凶猛,可能是野性难驯,一直在不住地啄着笼子,跳来跳去。 景骞感慨地道:“四皇子平时吃的和大家一样,也苦了他了。今天就劳烦冷少将好好做顿美味,让他解解馋吧。” 狗腿!风嫣心里暗骂了一句。 李期还要补?最好亏死他! 此时,姚华从外面走来,景骞见他来了,跟他交换了一下眼神,就走了。很明显,这两个狗腿是轮流监管自己的。 姚华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风嫣,眼神古古怪怪的。 “姚侍卫,昨夜睡得可好?”风嫣想起昨夜的一幕,唇边荡起一丝浅笑,故意问。 “还好吧。”姚华脸色有点苍白,一看就知道是昨夜没睡好所致,不过他嘴巴硬。 看着风嫣从胸口的贴身袋子里掏出几个小的瓶瓶罐罐,他一下就紧张了,“这是什么,冷断袖?”他害怕她下毒,不禁紧张。 断袖?这家伙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把我叫成有龙阳之癖的人,还怀疑我下毒? 好,等着,有你好看的! “是调料。”风嫣笑吟吟地说着,然后走到竹笼旁边,蹲下身,一手就捉住里面凶猛的雉鸡,把它擒出鸡笼。 雉鸡平时在山野自由自在的,哪里经得起别人这样捉住它让它受制,翅膀和大腿以及爪子在风嫣手中不住地扭动扑棱,还“喔喔”地叫嚣着,样子凶猛。 “这鸡还不错!”风嫣边说边走近姚华:“哎哟,哎哟,小心!”只见风嫣手一扬,似乎是捉不稳当,那雉鸡就逃出风嫣的手掌,飞身扑向姚华的面门。 雉鸡是早上才捉的,没有驯养过,野性十足,加上用笼子囚了它一个上午,已经忍无可忍了,发狂了,一遇上机会,见风嫣放手,就张牙舞爪向着姚华的面门抓去。它弄不清是谁要捉它,只要是人,它就狠命攻击。 “哎哟——”只听得姚华一声惨叫,双手掩面就蹲在地上。他一点防备也没有,想不到风嫣会来这一手,他中招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风嫣连忙假惺惺地走上前慰问。 姚华松开双手,几条抓痕明显把他的脸分成几块疆土,还流着丝丝的鲜血。 他双目圆瞪,明白风嫣是故意的,但是,他又不敢伤他,因为石弘要靠这个冷锋来制服,伤他一根毫毛,石弘会发了疯地全军跑过来,把他们淹没的。 他气鼓鼓的,随手拿起背后的弓,弯弓搭箭,瞄准雉鸡。 雉鸡以为自己逃出风嫣的掌握,就得到永久的自由了,喜不自禁地喔喔大叫,得意非凡,并脚下生风似地向前跑,边跑边张开翅膀,准备要飞的样子。 “畜生,哪里逃,敢偷袭你爷爷!”姚华有气没处撒,“嗖”地一声,一箭射出。 他也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只听得“喔”的一声惨叫,可怜那雉鸡刚逃出魔掌,就死在姚华的箭下,不过,它是怀着喜悦的心情死的,这点就值得告慰了。 姚华气鼓鼓走过去,捡起雉鸡,往风嫣脚边一扔:“这是欺负我的下场。”声音里有一股杀气。 好一个杀鸡儆猴,风嫣当然明白。 她得了便宜,只好卖乖了,一言不发,捡起地上死了的雉鸡埋头狠劲拔毛。 二十一章献策(1) 风嫣端着炖好的鸡汤朝李期的营帐走去,刚才耍了姚华一把,心情大好。 骏马西风冀北。 她看看四野,真是一个艳阳天,略觉可惜的是,大漠的苍凉,缺了桃花似火柳如烟。 姚华阴魂不散地在身后跟着,不过,他也有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他要为妻子守身,连他此刻也觉得,自己真是个绝世好男人。 傻瓜一个!风嫣心里哂笑。 营帐里,李期已经能起床了,这全倚仗狂傲的妙手回春。他坐在几案旁边,左边是黑衣俊颜的景骞。 今天的他一袭银灰色的长衫,脸色苍白,修眉下的眸子清澈,潇洒绝尘。 不管他怎样,依然美得令一切失色。 风嫣把鸡汤放在几案上:“四皇子,鸡汤炖好了,趁热喝吧。”她玉制面具下的脸神色淡淡的。 李期“嗯”一声,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里面很复杂,有怀疑,有惊诧。早上姚华一早就来禀告昨夜之事,他有点意外。 想想回来禀告的士兵说赵营里石弘一见这冷锋倒下,就飞过去把冷锋抱起,如果说石弘爱才,不至于这样爱吧?那分明是抱着挚爱的样子,分明是无限怜惜的样子。再看看面前的冷锋,面具下露出的肌肤如雪,鼻子挺秀,唇娇嫩嫣红,真的有几分女儿态,自己昨夜救他的时候,在马背上从后面抱过他,他的身子骨架很小,很柔软。 闻说,石弘自登基以来,他的后宫形同虚设,不纳妃,不立后。他一登基就撕毁两国的停战协议并口口声声要找冷锋。李期真的有点怀疑这个冷锋真是一个“断袖”,而且,还是石弘最爱的“相好”。 如果是真的话,石弘,这样的一个铮铮铁骨的君主,真是可惜了! 冷锋,这样的一个将才,也真的可惜了! 风嫣此刻分明看到,李期的眸光中,夹杂着一点别的意味。她又想起早上景骞对她的态度,她明白了,肯定是那狗腿子姚华一早就来报告说她喜欢美男,李期才会这样睥睨她。 可恶! 风嫣心里骂着,但是脸上又不敢表现出怒意。不过一想,心里又高兴起来:也好,他们不会靠近我了,倒是省却了很多麻烦。 “冷锋,你想去赵国吗?”李期单刀直入问风嫣,戾厉之气震慑人心。 这一问突如其来,风嫣有一刻的迟疑。 景骞与姚华也凝视着她,李期呢,眸子也阴鹜地睥睨着她。 营帐里静如暗夜,有一丝凉薄的气息窜过,风嫣心里觉得一阵阴寒。 对他的伤,她已经没有了愧疚,因为现在,他已经把她作为威胁石弘的质子了。 怎样才是最完美的答案呢?既不让他产生怀疑,又不让他觉得虚假? “冷锋不想去。”她恭谨地回答。 他凝视着她,研判着她,眸子盯住她......默默地......盯住她...... 他的眸光犀利,笼罩着风嫣,让她顿觉如一张无情的网,封锁她的去路,连呼吸也是觉得不畅顺的。 营帐里充斥着一股强大的威压,互相听到的,只有彼此紧张的抽气声。 “好,那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商量破敌之计。”李期终于发话了,凤眸眯着,眸底的情绪摸不清。 商量军情?这与自杀有何异同? “四皇子,可是他......”景骞儒雅的俊脸神色诧异,他想说冷锋与石弘的关系。 李期手一摆,阻止景骞的话,修眉一挑,眸光凌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阴冷的脸色令人生畏,景骞与姚华面面相觑,无话可说,风嫣就坐下。 或许是受伤所致,李期的身躯挨着几案,手肘也撑在几案上,淡淡地问,“你们说说,有什么退敌的良策?”语调有点慵懒,跟刚才的凌厉截然不同。 姚华第一个道:“我们冲杀过去跟他拼了,看谁怕谁?”他一腔热血,很无畏。 这人,有勇无谋。风嫣心里了然。 景骞有点忧虑:“我们的人数不敌他的,这样,很吃亏。”事实也是如此,这方法无疑是自杀。 李期清冷的眸光扫过他们,嘴紧抿着,侧脸转向风嫣,“冷锋,你说呢?”他想听听他的意见,余光扫过刚才捧进来的鸡汤,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嗯,不错!他不由抬起幽深的瞳眸扫了风嫣一眼。 喝吧,撑死你!风嫣心里骂着。 她想了一想,道:“攻打始平郡吧。” “你有毛病吗?现在还去攻打始平郡?”姚华第一个反对,他真的怀疑这个冷断袖与那个石弘是沆瀣一气的,明明已经兵力不足,还要分兵去攻打那个远在天边的地方。 (21点还有一章) 二十二章献策(2) 景骞也一脸的茫然,他闹不清这个冷锋究竟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这两个狗腿,真笨!风嫣没有解释,一脸的泰然。 李期唇边挂着笑意,墨黑的瞳眸里现出亮光:“你说说,冷锋。”语调如春风掠过百花,有点惊喜。 风嫣道:“我们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力量上与石弘的兵力悬殊。始平郡在扶风郡的东面,距离比较短,它离赵国的重要郡府长安也很近,如果始平郡失守,长安也是岌岌可危的。我们攻打始平郡,石弘必定派兵援助,那么,他的兵力必定减少。” 景骞终于明白风嫣的策略,原来是“围魏救赵”,不禁敬佩地点了点头。但姚华还是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众人。 李期赞许地点头:“继续说下去!”他现在知道,留下冷锋商量对策是对的。 风嫣道:“我们的目的只是引石弘分散他的主力,只要他派出十万左右的兵力去支援始平郡,我们就有胜算的把握。” “我们要派出十万才能让他出兵十万,这样,我们还是比他们少很多人呀。”姚华挠着头道,他至今还不知道冷锋的计策是什么。 “我们只需要派出两万就行。”风嫣道。 李期唇一扯,瞳眸掠过赞赏,但很快就敛色,凝视着风嫣,等她说下去。 “我们不是真的要攻打始平郡,只是虚张声势让石弘分散作战主力。我们可以扎一些稻草人,穿上我军的服装,插上我军的旗帜,放在马车上,造成一种声势浩大的场面,敌军一定会误以为我军派出很多士兵出战的。”风嫣顿了顿,继续道,“一旦敌军分散主力,我们就可以借助风威巧施妙计削弱他在这里的力量。”她这几天观察到月亮旁边总是有一层厚厚的月晕,一定会刮风,所以,才大胆提出这个计策。 此时,营帐的帘子一掀,身穿紫色百褶花裙的绝美女子进入:“四皇子,月影给你熬了粥。”大概是听说李期受伤了,所以她煮了粥给他吃。 美人如玉,月影惊艳的出现,给凝重的营帐增添了一抹亮色。 她的光芒四射,如月下明珠般璀璨。 娇美的嗓音、温柔的微笑,温婉静雅的风情,氤氲了一室的馨香。 所有的人都看着月影,风嫣只是瞄了她一眼,就低头不语。 李期的眸子一下被点亮,千年寒潭一瞬融化,唇边勾着温暖的笑意:“谢谢!” 风嫣惊觉,雪山变得潋滟,春水成为一泓,李期的俊颜熠熠发光,尽管苍白,依然美得可以把人吸进去。 这一切全因为,美人的点燃。 景骞和姚华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会心地笑。他俩可是破天荒见到李期这样的,他以前一直不为所动,无论对方如何美艳如何妖娆,但这个月影除外。 风嫣神色宁静,这个月影真是个美人,如果眉宇间的妖娆散去,或许更美。 她对月影与李期的关系一点也不感兴趣,所以也不清楚月影的来历。 见进来后,几个人都三缄其口,月影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四皇子有事商量,月影等会再来。”说完,把粥放在李期面前的几案上,深深一福。 李期“嗯”的点头,凝视着月影远去的倩影,直到营帐的帘子重新放下。 刚才那抹倩影留下的馥郁,令在场的男子迷醉。 营帐内因为美人的离去,宛如繁花过后,留下一地的残红,有那么一刻的静谧。 景骞打破沉默,就刚才的计策发问:“怎样借助风威?” 李期没有言语,看了一眼刚才月影送过来的那碗粥,他一勺也没动,只是继续舀着风嫣炖的鸡汤喝,他神情清冷,眸子已经恢复冷冽,对于刚才的计策,彷如置身事外。 风嫣看了看李期:“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 “再说!”语势突然凌厉,如冰川般凉薄。 盯着他寒潭般的眸子,风嫣道:“辣椒粉!” “好!”李期一拍几案,“就这样定了!” 二十三章鸳鸯浴好吗? 营帐内, 李期倚在几案旁,面前的杯子里刚倒了新泡的茶,茶色很淡,几片茶叶在茶水里飘着,回旋着。 一身段蓝的景骞掀帘而入,道:“四皇子,朝廷那边没有回音。” 李期垂下眼睑,呷了一口茶,突然,眸光凌厉:“叫那边准备!” 景骞担忧道:“要不,我们再等等。” “本皇子已经决定!”李期手一摆,示意景骞别劝,眉宇间凝着一股寒气。 “是!”景骞不再言语。 李期站起来负手在营帐里踱了几步,继续问:“那个人找到了吗?” “没有一点消息。不过,冷锋这个人倒是有点消息,据说他以前能自由出入风翟的将军府。打仗的时候才出现,不上战场的时候,这个人就人间蒸发。自从风翟被处斩后,他也消失了一段时间。”景骞回答。 李期听后,凤眸一眯:“查!” 此刻,他眸光中氤氲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a 军营里热火朝天,士兵们都在忙碌着,但都很隐蔽。 所有人都在扎稻草人,并给它穿上士兵的衣裳,戴上士兵的帽子。然后,把每个稻草人都安安稳稳地放在战车上,每辆战车都插上几杆旗帜以作掩饰。 远远望去,战车上仿似坐上了千军万马,那些鲜红的旗帜迎风飘扬,浩浩荡荡,气势威仪。一望无际的草原因为多了这些战车旌旆的点缀,黄绿之中一片明艳,显得格外的壮美。 李期派景骞为先锋,领着二万兵马,用战车驾着十万稻草人,避开赵国军队,悄悄向始平郡出发。 晚上,其他兵将在风嫣的带领下,一部分制作孔明灯,一部分把辣椒烘干,然后,用辘轳把干辣椒磨成粉,磨完后,再把辣椒粉放在孔明灯里面备用。 昏黄的烛光下,每个人都在忙碌着,他们都很认真,很专注,因为,这关系到明天自己出征的命运。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谁不爱惜生命?哪个兵将不渴望回家团圆?正因为心怀家人,心怀社稷,他们在这里才愿意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祭奠这古战场。 李期虽然箭伤未愈,他也在一旁巡视,后面跟着姚华。因失血过多,他俊颜依然苍白,绝美的身影游走于士兵的身边,给了他们鼓舞,给了他们力量。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做准备,特别是磨辣椒粉的士兵,他们都掩嘴掩鼻子的,因为辣椒粉太呛人了。很多人都被呛得流泪、咳嗽,但是,都忍着,只是用汗巾擦干净流出的泪水和汗水,就继续做事。 李期扫视着一切,突然,他的眸子凝住了,他看到了忙碌的人群中被呛得泪流不止的冷锋,他正一边磨着辣椒粉,一边擦汗。 李期唇边是一抹不易觉察的浅笑:他还挺卖力的,很难得! 对于冷锋,他是欣赏的。他欣赏他的无畏,在他中箭后为了使士兵们免遭劫难,愿意孤身一人到赵国;他欣赏他的智慧,能想出“围魏救赵”的计策,以削弱敌军的主力;他也欣赏他的才华,居然连“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也知道,然后利用于战事。他不会小觑他的能耐。 夜风下的冷锋,墨发随风飞扬,身影虽瘦削,可是那股坚毅和潇洒,在兵将之中还是鹤立鸡群,宛如一颗璀璨的明星,在天河浩渺如烟海的星星之中,散发着自己独特的、熠熠的霞彩。 他走过去,递给风嫣一方帕子。 风嫣没有抬头,刚好被辣椒粉呛着咳嗽得要命,接过就往脸上擦,擦完后,喘一口气才抬头说“谢谢”。她触到一双幽深的眸子,呆了呆,她以为帕子是旁边那些跟她一起劳作的士兵递给她的,却没有料到居然会是李期。 李期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眸子清冷,披散的墨发随风飘洒,美艳不可方物。 呸,你还懂得体恤下属?看不出! 风嫣虽然有点狼狈,如雪的肌肤,娇嫩的红唇,被辣椒粉呛咳嗽后面具下露出的绯红的脸颊,让他看着总觉得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出。 “你的鸡汤炖的不错,味道很好。”他淡淡地道,似是没话找话说,话语如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少了凌厉。 好喝?怎么不把你撑死呀!“小事,四皇子过奖了。”风嫣打着哈哈。 看到她一身辣椒粉的狼狈,道:“完成后,到我的备用沐浴池里沐浴吧。”他好干净,吃穿可以与士兵一样,但是,沐浴池他要自己一个人专用,另外,他还有另一个备用的沐浴池,但基本上不用。 李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让冷锋到备用沐浴池沐浴,可以表示自己对他的看重。另外,姚华说他是个“断袖”,他不希望冷锋与士兵们一起沐浴,免得军营里刮起一股断袖之风,那就不得了了,这仗不用打就会输掉。 姚华一听冷锋可以到四皇子的备用沐浴池沐浴,眼睛瞪得大大的:四皇子对他也太看重了吧? 沐浴你个头!你诚心耍我吧? 其实军旅生活多年,她长期与那些兵将大老爷们生活在一起,那些兵将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平时沐浴换衣等都不禁忌,她什么没见过? 连不着一缕的男子她也曾看光光过呢! “这个嘛——”风嫣脑袋飞速地转着,突然怪怪地一笑,眸光有点邪气,望着他身后的姚华道:“除非,姚侍卫跟我一起沐浴,否则,冷锋不敢用四皇子的备用沐浴池。” 对不起了,谁叫你当黑?她断定姚华不敢,所以要拉他下水。 见风嫣略带邪气的神色,姚华打了个颤,仿佛被风嫣看光摸光似的。 “什么?你这冷断袖也太过分了吧?”他很吃惊,这冷断袖估计是看上咱的健硕了。想起他那夜什么“亲亲”的叫个不停,他浑身起鸡皮疙瘩,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才觉得舒服,如扭捏的大姑娘。 “不赏脸是吧?那冷锋就无福消受了,四皇子。”风嫣说的好像很遗憾的样子,眸子*地盯着姚华。 姚华赶紧藏到李期身后,“四皇子,千万别答应他。”他真的怕李期答应,在沐浴池那个狭小空间里,被冷锋那个啥了就糟糕了。 风嫣内心狂笑:果然草包一个! 李期唇边带笑,浅浅的绽放,魅惑异常。“那就不勉强了。”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他知道冷锋是找借口推托而已。 猎猎的北风吹起了他翩翩的广袖,黑色的大髦随风飘拂,万人当中,绝美的身影依然是独秀的一枝。 他今天在月影送粥的时候,曾用余光观察过冷锋的反应,见他低头不语,对月影看都不多看一眼,这是不正常的。 哪个男子对月影这样的绝色女子不感兴趣?景骞和姚华的眸光与他冷锋的就有天渊之别。 难道他真的喜欢男子?包括我这样的男子吗? 他唇一勾,心里哂笑。 姚华紧跟其后,看样子似乎浑身不舒服,他真的怕冷锋抓住他要跟他一起鸳鸯浴。 (下一章码了一半,现在先上传这一章,今晚21点再发一章。我尽力多码字的了,请亲们原谅。) 二十四章真变态! 月明,星稀。 月华流泻于大地,美而不沾一丝俗尘。 风嫣用过晚膳后,就偷偷地溜出营帐,往军营不远处的一处温泉走去。 这是她刚发现不久的好去处,泉水温暖宜人,最适合洗澡。最重要的是,这个温泉的周围水草很茂密,旁边还有一个小树林,隐蔽性极高。就算是泡的过程中真的有人到,可以立刻跑进小树林里隐藏起来不至于让人发现。 她避过很多士兵的耳目,抱着衣裳来到泉边。 月下的泉水,空灵澄澈,泉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着清辉,满月和天边的云层徘徊着,他们倒映在水里,仿似在镜子中轻轻舞动。 风嫣戴着面具,把衣裳褪下,她胸前的柔软丰满妖娆,平时只有用白布缠着。现在,到了温暖的泉水里,她把束缚解开,泉水暖暖的荡涤着如雪细腻的肌肤,很舒服,很惬意。 她合上瞳眸,躺在泉水里,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安逸。 草原一望无际,皎洁的月光下草色一片白茫茫,如地上铺上一层薄薄的霜雪。只有风吹动时,草随风摇曳,才发觉那是银色的波浪,辽阔而遥远。 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苍穹下似乎只有她一人,她的心一片安闲。 要是永远这样,没有战争,没有人心诡谲,那有多好呀! 思绪飘回往昔,心里,一阵隐痛袭来。 她忆起春花烂漫的季节,与娘亲一起在花间荡起妙曼的舞姿; 她忆起少不更事的时候,与腊梅和青莲乔装到府外玩耍闯祸; 她更忆起往昔战场上,父女同心,共同抗敌的峥嵘时刻; 最后,她忆起了扶风郡里凄惶度日时,那个潇洒俊美的面具男子对自己挽手相救的温暖。 你在哪里呢?她轻叹一口气,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虽然不知他的真面目,但他轩昂挺拔身影,已是她梦里的常客了。 可恶的李期!谁要去你的沐浴池沐浴,这里不是挺好的吗?风嫣心里不屑。 今天累得够呛的,特别是那辣椒粉,更是够受的了。她在泉水里翻了个身,好让自己躺得更加舒适。她为李期出谋划策,原因是两国兵力悬殊,成国士兵都是血肉之躯,都有爹娘和妻儿,她不想见到同胞惨死。 突然,她耳朵听到脚步声,而且,脚步声是向这边走过来的。 她警觉地向周围察看。不好,有人向着温泉这边走过来!刚才放松了警惕,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她可是光着身子的,怎么办才好?现在起来穿衣,已经不可能的了,蹿进小树林里隐蔽更不可能。 那人已经越走越近,分明是个男子。似乎还哼着小调呢! 她屏住呼吸,慢慢地移到岸边一丛茂密的水草后面仔细察看。 月光下,一个身穿成国侍卫服装的男子抱着衣裳哼着歌儿朝这边走过来,脚步还一高一低的,似乎是喝过酒。慕凝再仔细辨认他的声音,很熟悉,谁呢? 哦,是姚华! 风嫣笑了,很诡异。 她在水草丛中隐蔽着身体,只露出脸庞,突然大声向正在走来的姚华喊:“姚侍卫,这么巧呀?”声音里满是邪气,似乎还有惊喜。 姚华这两天才发觉这里是个好去处,今晚正想来泡个温泉浴,就要到了,突然听到泉水里有人喊他,不觉借着月光辨认。 一看,吓了一跳,怎么会是那个冷断袖呢?只有他才有那*的声线,还有就是她那标志性的反射着月华的玉制面具。 “今天约你到四皇子的浴池共浴,你当面拒绝,想不到你私下来找我了,你这人真鬼!”风嫣故意用猥亵的语调说着。 哇,看冷锋那个邪恶的样子,这还得了? “你,你想干什么?”姚华有点惊恐,抱着衣裳,连连收住脚步往后退,好像冷锋就要把他那个啥了那样。 “来吧,别害羞,亲亲!”风嫣说着,借着茂密的水草故意在水中走几步,作势要上岸拉他一样,泉水哗哗响。 “你这个变态,别过来!”姚华喝止着风嫣,拔足就往后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救命呀!冷断袖要发疯了!” 跑着跑着,一不小心,居然被地上的草绊倒。他更加惊慌,忍着痛连爬带滚接着逃。 看着他的恐慌劲,风嫣不觉掩嘴狂笑:“姚侍卫,你别跑呀!” 姚华哪里肯听,像见了鬼一样一阵烟似的不见了。 见姚华走远,风嫣赶紧上岸穿上衣裳,她不敢确定刚才姚华那样大张旗鼓地一喊,是否会有人真的过来。 这死孩子,好好的温泉浴给他搅和了。 穿戴好,她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李期派人把她叫了过去。 营帐内李期坐在几案旁,眸子里有亮光:“冷锋,景骞始平郡那边已经传来好消息,始平郡的郡守真的被我们的稻草兵马迷惑了,派了快马到石弘扶风郡那里报信。探子刚刚也来报,石弘已经连夜调动了十万兵马前去救援。” “真的?”风嫣也很惊喜,石弘还是被骗了,不过想着要对付他,风嫣心里觉得有点不好受。 “不过,石弘一调动了兵马,他就认为我们这里的兵马只有十万了,估计他明天一定会派兵挑战的。”李期道。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杀他个落花流水措手不及。”风嫣自信满满的。 “你有这个信心?”李期凝视着她,眸子深邃,再深邃,俊逸的脸庞美得能把人吸进去。 风嫣的心不禁怦怦地跳了几下。 恶魔! 她心里不禁骂着。 等风嫣走后,首席男八婆姚华已经在军营大肆广告:冷锋那家伙变态得很,居然想邀请他一起泡鸳鸯温泉浴。 流言四起,于是,那些郁闷的男八婆因军营生活枯燥,茶余饭后就衍生出多个版本: 有的说:冷锋那晚想强行抱着姚华泡温泉,姚华宁死不屈,终于逃脱魔掌,所以,以后要躲着冷锋。 有的说:姚华本来就对冷锋垂涎,只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冷锋并不买他账,一切都是姚华自作多情,死皮赖脸缠着人家,所以,姚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要找机会向他老婆告他一状,让他回家睡地板。 有的还说:冷锋的“断袖”太过火,连四皇子也忍无可忍,冷锋泡完温泉那晚,连夜把他召进中军帐,勒令他收敛断袖癖好,冷锋摄于四皇子淫威,最终屈服。 最后总结:搞断袖,没有好下场! (不好意思,迟更了,迟了一个小时,实在是赶不过来,希望亲们体谅!) 二十五章大战一 大地辽阔,芳草萋萋;两军对垒,万马千军。 风萧萧兮,豪情万丈。 这一仗,关系到最终的胜负,李期没有像以前一样早早就命令士兵吃罢早饭就列队迎战,而是一直拖着,将近午时才领着兵将浩浩荡荡出城门。 他稳坐中军战车,战车没有华盖,由四匹高头健壮的黑色大马引领。他银色的战袍,黑色的大髦,墨发披散,目光如炬,旁边的旗帜火红潋滟。 远远望去,红色、黑色、白色互相辉映,美得那么耀眼,俊得那么威风,让天地为之失色,让日月为之无光。 他手里拿着神眼,旁边,绣着大大的“成”字旌旗迎风飞扬,衬托出他一身的倨傲,霸气威仪。 他的旁边,是一身黑衣的风嫣,今天在他的要求下,风嫣蒙脸裹头,目的是不让对面的石弘认出他是冷锋,否则目标太大,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后面,是景骞姚华等将领列居左右两翼。 浩大的队伍从远处猛一看去,如广阔的海洋,漫无边际。 战场上寂静、肃杀;天空,秃鹫盘旋,展翅翱翔。 正午的阳光闪着耀眼的光辉,鲜红或黑白相间的旌旆迎风飘扬,十万士兵浩如烟海,他们都精神抖擞,摩拳擦掌准备迎战。 生死博弈,就在下一瞬。 成军北面的远处,赵国二十万军队也是浩浩荡荡分左中右三军排列,旗帜飞扬威风凛凛。 石弘身穿段紫色九龙战袍稳坐中军战车,他幽蓝的眸子死死盯着对面的成军,在明黄的华盖下用神眼观察成军的动静。 神眼里所见,李期的确只有十万人马:他真的调动了十万人马到始平郡了!此刻石弘不禁对李期的策略觉得可笑。 不过,今天他有点失望,他在神眼里没有找到白袍的冷锋:奇怪,风嫣呢,今天她怎么没上战场? 隐隐的,内心有一种不安。 风突然变大,呼呼向北吹着,旗帜被吹拂得哗哗作响。地上的黄沙被掀起一片,吹朦胧了将士的双眸,吹乱了他们的墨发,连他们的衣袂也是猎猎翻飞。 “月晕午时风”,冷峰说得果然没错! 李期唇一勾,一丝冷酷的浅笑荡起,眸底戾厉,一挥手,战鼓轰隆隆地擂响,成军发起了首次冲锋的命令,十万士兵一听鼓响,立刻手执武器全体往前冲杀。 铺天盖地的人马,铺天盖地的呐喊声,铺天盖地的向着羯兵涌去。 他们心系家园,心系成国,心系社稷,在这里,此刻此时,他们愿意为这一切抛头颅洒热血,保一方疆土平安,保父老妻儿的安宁。 赵国那边见成军发起冲锋,也不甘落后鼓声雷动,羯人“冲呀!”一声,石弘派出的十万先遣士兵就喊杀着往成军冲过去。 石弘以为始平郡已经去了十万成军,所以,他认为先遣部队十万就足已,剩下的十万准备殿后再冲杀。 羯兵十万人马形成一股巨大的浪涛,气势如虹,猛向成军汹涌而至。 两军相向冲锋,就在快要相接的时候,成军那边的上空突然升起几百个孔明灯呈分散之势,借着风威极速向赵兵飞来。 那是什么? 石弘立刻在神眼里细看:糟了,这孔明灯绝对有蹊跷! 他的心不禁沉下去,想立刻制止士兵不要跑过去,但是,毕竟是先遣部队,那些羯兵跑得飞快,收不住势头,已经听不到命令了。就算现在用鼓声指挥他们撤退,那边成军杀到,只会更加吃亏。 跑在前面的羯兵见了上空的孔明灯也觉得意外,但成军快要杀到,只有继续往前冲。 就在孔明灯即将飞到羯兵阵营上空时,成军那边突然出现一排弓箭手向上空连连发箭,孔明灯中箭破裂,里面洒下无数的粉末,粉末在空中经狂风吹散,全部落在羯兵的头上。 这是什么,怎的这么辣呀? 羯兵兵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粉末呛得泪流不止咳嗽连连。 他们已经顾不得冲锋陷阵,大片大片地停下来,个个都狼狈地用手掩嘴掩鼻子,要么就是用衣袖擦被烧得生痛的眼睛,有的还把刀枪等武器扔掉,弯腰蹲在地上死命咳嗽。 李期一见,手一挥,一阵指挥的擂鼓声响起,隐藏在成军冲锋队伍里面的弓箭手立刻向羯兵发箭。 (今天上传三章,决心把大战写完,在17点、20点和21点上传,因为码字速度不快,所以请大家原谅不能一次上传,谢谢大家支持!) 二十六章大战二 箭如雨下,那些有锐利尖刺的箭带着翎羽,在空中狰狞着,嚣叫着,顺着北风呼啸着射向羯兵。 顷刻间,羯兵倒下一大片,他们的背部、颈部、头部、腿部和眼睛都受到利箭的冲击。倒地的羯兵哭喊着、蜷缩着、抽搐着,惨不忍睹。 他再一挥,鼓声节奏一变,弓箭手隐藏,在羯兵两旁的草丛和树丛里,突然冲出两队预先埋伏好的成军,与前面冲出的成军形成三面夹攻之势,趁羯兵狼狈不备之时围着就砍杀。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凄厉嚎叫,心胆碎裂。 遭此突袭,羯兵被砍得惨不忍睹,血流成河。 石弘看呆了,这两队成军足足有八万人,是从哪里来的?难道—— 他握着神眼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幽蓝的眸子眯缝着:是始平郡那边出问题了,成军攻打始平郡目的是分散自己的兵力,战场上成军的数量显然有十七八万。 这个李期,真不能小觑! 他在神眼中还窥见李期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厮杀,旁边的黑衣人蒙脸裹头也不甘落后,策马上前砍杀。 这个蒙脸黑衣人身影怎么这么熟悉?是她吗?他心里狐疑。 成军占有先机,羯兵因为受辣椒粉干扰,拼杀起来锐气顿减。 刀光剑影中,喊杀声、厮杀声不绝于耳,成军勇往直前,锐不可挡,顷刻间就把赵国的先遣冲锋部队杀了个片甲不留,死伤一大片。 石弘知道中计,他毕竟是沙场老将,也被大风吹过来的辣椒粉呛着,但是,他依然镇定自若,见先遣部队损失惨重,立刻一马当先,指挥队伍里面的弓箭手朝着成军射出几轮箭雨。 成军很多士兵纷纷中箭倒地,气势顿减。他们倒下的尸体,覆盖在羯兵倒下的尸身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见成军进攻减弱,石弘立刻指挥余下的十万兵将向成军冲杀以作救援。 两军厮杀,刀枪不长眼,你杀了一个敌兵,很快你又被另外的敌兵所杀。在厮杀的过程中,战争拼的是兵力。谁的兵力多谁就有获胜的先机。 羯兵的人数骤然增多,成军刚才已经冲杀了一轮,体力消耗了一部分,渐渐就显出一些疲态。 尸横遍野,阳光一片刺目惨白,闪着凌厉的寒意。 空中的秃鹫不断盘旋,等着吃那些尸体的肉。 战阵中充斥着受伤的哭声、喊杀声、诅咒声、骂声四起,混乱非常。 那些举着两国旌旗的士兵,因为被不断互相杀戮,旗帜倒了再被另一个举起来,举起来了被杀又倒下。 李期驾着战车瞳眸阴寒如入无人之境,战车因为旁边装上利刃敌兵不能靠近,一旦靠近就被利刃戳伤或者戳死。而他手中的剑挥洒游刃有余,银色的战袍上已经沾满敌军的鲜血。他指挥着、冲锋着,犹如战神下凡,所向披靡威风凛凛。 旁边的风嫣骑在马上也骁勇万分,尽管为掩饰身份今天用的不是轩辕剑,但招招狠辣,绝不留情,战场上一旦心软,就会丧命,她这个轩辕神剑当然深谙其中的道理。 石弘也在赵国大将萧逸、銮雄和伊宁等保护下在阵中拼杀,不过,他更关心的是看看周围哪个人是冷锋,但是,他很失望,居然没有发现她的影子。 风嫣,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那个蒙脸黑衣人是你吗? 石弘心里沉沉的,一不留神,竟然吃了成国士兵一剑,大腿上鲜血直流。不过,他不觉得痛,因为,不见了那人,此刻他的心,更痛。 “保护皇上!”萧逸大喊,奋不顾身冲过来护着石弘,挥刀把围在石弘周围的几个成国士兵砍杀死。 羯兵毕竟人多,一重重围上来,成军体力有点吃不消了,羯兵有反败为胜的迹象。 正在危急之际,突然,在羯兵的背后杀出一队骑兵。这队铁骑行动迅速,宛如水里蛟龙、地上猛虎、灵敏如树上灵猴,卷起一股狂风,从后面直扑向羯兵阵营。 骑兵足足有五万,没有任何的旗号,个个身穿黑色战袍,头戴钢盔,遮盖着脸孔只露出精目,手拿明晃晃的武器,威武异常。他们一上来就对着羯兵砍杀,从动作的干净利落可以判断绝对是精锐部队。羯兵被突然而至的袭击扰乱了军心,阵脚大乱,死伤又不计其数。 拼杀中的石弘不觉一愣,他再怎么算,也算不出李期会有那么多兵马,何况,这队铁骑精锐可是以一敌百的骁勇死士。 混战中的风嫣也不觉错愕,这是哪里的暗兵?她分明看出,这队骑兵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个个武艺非凡,都属江湖上一流高手。他们的凌厉气势,一来就把羯兵杀了个措手不及。 只是怔愣间,一个羯兵乘机向她背后砍杀过来,就要砍在她的后背上了。听到背后有风声知道大事不好,风嫣漠然惊醒,立刻扭转身子迎战。 迟了,偷袭她的羯兵的刀已经距离后背不到几寸了。 (21点还有一章) 二十七章大战三 风嫣心里叫声不好,正想弯腰躲避,突然,羯兵手上的刀“哐当”一声跌下地,与地上的石块撞击闪出了耀目而冷酷的火花,而羯兵也惨叫一声口吐鲜血缓缓倒地,他的后背,中了致命的一剑,血正汩汩地往外流。 是李期,他从战车上飞身而出给了羯兵背后一剑救了风嫣一命。 他救了我?这个恶魔救我?不可能呀! 可事实就在眼前! 风嫣有一刻的呆愣了,眸子里是疑问,是惊诧,想说点什么,就是说不出“谢谢”二字。 李期看着她怔愣的样子,眸光阴寒大声呵斥:“不要命了?战场上发什么呆呀?要死死远点,别死在本皇子跟前!”说完,不理会风嫣的反应,飞身回到战车上继续厮杀。 他银色的战袍依然耀眼,动作潇洒,那些羯兵贱在他战袍上的鲜血成了他俊逸身影的点缀。 这......怎样理解呢?风嫣甩了甩头,意识到真的不能想太多,再不集中精神真的会随时丧命。于是,她凝神继续砍杀,周围的羯兵在她身旁又倒下一大片。 那队黑衣铁骑简直是天降神兵,羯兵被杀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哀鸿遍野。 石弘幽蓝的眸子凝结着寒冰,旁边的銮雄边杀边劝他道:“皇上,撤吧。如果不撤,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见那队黑衣铁骑所向披靡,赵国兵马受损严重,担心石弘陷入敌阵遇到不测,建议他先撤退再作打算。 石弘本来想杀过去黑衣人身边看看她是否是风嫣,但是,因为形势危急,迟迟不能靠近。 找不到风嫣,他不甘,她是他的支柱,是他的挚爱,他不能没有她。可再战下去,黑衣铁骑实在厉害,他们作战经验丰富,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放眼望去,赵兵已经倒下无数,而成军因为有黑衣铁骑的支援信心大增,越战越勇。 不撤不成了,再不走恐怕会全军覆没! “好吧,撤!”他咬牙一声命令,与几个将领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 他其实不想撤退的,但没有办法。 羯兵听到皇上要撤退的命令,也纷纷往后退,跟着石弘往扶风郡逃去。 一仗下来,石弘回扶风郡点点残兵败将,二十五万人居然只剩下八万左右,损失真是惨重。 他有点颓丧了,因为惨败,但是,他更颓丧的是因为找不到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 那个李期旁边的黑衣人是她吗?如果不是,她在哪里呢?被李期禁闭? 想到禁闭,他的心不由缩了一下,痛将起来。 幽蓝的眸子黯淡,就像,星星失去了光华。 随着羯兵撤退,那支黑衣铁骑也不追赶,他们也不跟任何的成国兵将交流,便快速消失于树林里,一会就不知所踪,动作之神速令风嫣惊诧。 她看看旁边战车上的李期,一脸的漠然,眸子波澜不惊,冷冽幽深。他正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指挥大军回城,对于那队黑衣铁骑缄口不提,仿佛,那队铁骑从没有真正出现过似的。 风嫣前面的姚华也杀得兴起,他蓝色的战袍上溅满敌兵的鲜血,猛一看上去,还以为是穿着一件湿漉漉的大衣,但是,浑身散发着令人心寒的血腥味。 他见赵兵败退,横刀马前兴奋地问李期:“四皇子,那队铁骑是什么人?” 李期侧脸望向他,不发一言,眸子如千年寒潭般阴森,仿佛一把利剑刺向姚华的心。 姚华立刻觉得头顶有一股威压,不禁心一寒,赶紧闭嘴。他知道自己多嘴,不该问的却问了,犯了李期的大忌。 林永和韩磊指挥兵将进城然后点卯,此战成军大获全胜,只损失六万人马,还剩十二万兵马,真是振奋人心。 傍晚,围困始平郡的景骞也带着两万人马安全撤回,成军营地里一片欢腾。 景骞很聪明,带领士兵在始平郡旁边的树林里隐蔽,故作声势,石弘的十万救兵生生被那些稻草假兵骗了,还以为十万成军在树林里准备跟他们打埋伏战。 李期吩咐兵将不能大意,今晚依然要严阵以待。因为探子回报,石弘被引走的十万人马已经从始平郡撤回,现在石弘的兵力是十八万,成军兵力也有十四万左右,虽然双方兵力不再悬殊,但恐防石弘连夜反扑,所以,今晚所有士兵不得松懈。 看着他镇定自若地指挥,风嫣心里也不由对他另眼相看:这个恶魔,真不愧是个将才!这一仗如果不是他预先埋伏暗兵,要赢是不可能的。他以前在朝堂上籍籍无名,看来并不是才疏学浅,而是韬光养晦。就算智勇双全的父亲风翟活着,现今与他较量,怕也不及这个人的对手了。 这家伙也不按常理出牌,很难揣测他的意图。当初自己向他献计的时候,他只是一味说好,并没有提出过多的异议。但实际上,他还是会自己再思考,最终计划如何,谁也难以猜测到,城府真是深呀! 风嫣提醒自己,以后跟这个人打交道,一定要提醒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行,不然,很容易会被他卖了也不知道。自己不是已经被他卖过一次给石弘了吗? 虽然黑衣铁骑的救援功不可没,但风嫣的计策对战争取胜起了决定性作用,加上她不摆架子,在战前准备的时候与大家一起劳作,成军兵将对她这个轩辕神剑都非常佩服。 黑衣铁骑的事告一段落,军营中没有哪个兵将会主动说起,风嫣猜测,这是李期下令禁言。 晚上李期领着景骞、姚华和风嫣巡视军营时,很多兵将都对风嫣投去敬佩的眼光,有的还主动跟她打招呼。 景骞对风嫣也很钦佩,连姚华也觉得这个冷断袖真有一手。 风嫣很恭谨,没有浮躁,神色清淡。 李期负手走在前面,神色肃穆一言不发,唇紧抿,眸底掠过的赞许很快就敛去。 二十八章小白 晨曦穿透云层,投射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石弘因为大败,赵营那边没有动静,估计元气大损,要过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士气。成军营地还是戒备森严,李期也按兵不动,趁着此空隙休养生息。 大获全胜,士兵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欣,互相感染着,军营里氤氲着一种祥和的气氛。 风嫣发觉,原来成军的补给每天只是馒头、青菜汤,外加一小碟牛肉,这几天居然改善了不少,有鸡、鹅、羊肉吃,晚上偶尔还能吃到香喷喷的烤全猪肉,外加一碗辣辣的“烈风”。 难道是朝廷的补给到了吗?可是,不像呀! 风嫣太熟悉朝廷发放补给的程序了,那些带来补给的官员,每个都像救世主一样,来到军营总是大摇大摆倨傲不已,必定要设宴大肆欢迎。她跟随父亲打仗几年,这样的事情见过不少。可是,这几天连个穿官服的人影也没见到,也不见李期忙着应酬什么人,她可以断定这些补给不是朝廷送来的。 补给是哪里来的呢?风嫣觉得有点奇怪,加上那天战场上神秘的黑衣铁骑,她的心里疑惑更多。 她牵着一匹小白马在营地旁边的草原上溜达。这匹战马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可与李期的“瑞雪”媲美。它是那天战场上的战利品,是从一个死了的羯兵傍边牵回来的战马。 当时在清理战场的时候,风嫣发觉这匹小白马一直立于已经死去的主人身边,久久不愿意离开。别的马死了主子,或逃离或被牵走。可是,它就是站在那里,似是哀悼逝去的主子。 可怜泸定桥边骨,疑是春闺梦里人。 小白马的主人被箭射中心脉而亡。他的旁边,同样躺着或成国或赵国的士兵尸体。他们濒死的痛苦惨状,一一在扭曲的脸庞上展露。 此刻,因为衣服因为样貌,还分种族,但到化为白骨的时候,哪个还认得出谁是成国人,谁是赵国人? 战争,残酷,嗜血,但却是这乱世中保家卫国唯一的,最具说服力的途径。 无奈呀! 那一刻,骄阳闪着刺目的白光,天空如洗的湛蓝,此刻因它下面如许多的遍野哀鸿,显得冷厉阴森。上面盘旋的秃鹫,不住地哀鸣,有几只大胆的竟然已经落在尸体上,贪婪地啃食着,满目苍夷。 一个成国的士兵当时想把小白马牵走,可是,这小白马就是执拗不走,眼里似乎还含着泪。那个成兵生气了,拔剑准备把它杀戮,风嫣立刻阻拦,把它留下来。 小马的举动刺伤了风嫣的心,它让她想起自己也是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想想娘亲离逝那段悲痛的日子,再想想父亲被抄家杀头的情景,她的心里不禁生出无限的悲戚。 以前她在战场上有一匹浑身嫣红色的坐骑名“胭脂”,是十五岁时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家被抄后,“胭脂”也不知所踪。 她觉得小马与自己一样孤苦无依,不仅因为觉得它很重感情,而且,它的孤寂也刺痛了风嫣的心,她希望留下它,与自己相依。 时值深秋,草原上的草很多已经枯黄,小马立在小山坡上悠闲地吃着那些还残存着一点绿意的草儿。 身后,是几棵枝桠几乎光秃秃的枫树,枫叶快要掉光,落下一地的残红。树上还挂着几片叶子,风一吹,也随风飘扬,零落于地上。 风嫣的心不禁一酸,人的生命与那些枫叶何其相似?风一吹,它们就零落成泥碾作尘,化为黄土了,人也是一样,即使是艳绝美人最终也是要化为黄土,最后还是回归命运的终点。 她摸摸小白马的鬃,她叫它“小白”,它与风嫣相处了几天,混熟了,现在没有那么排斥风嫣了。 不远处,并肩走来了两个人,他们互相交谈着,俨然一对璧人,正向这边小山坡走来。 风嫣凝神细视,原来是一身雪白墨发披散的李期和有着星辰般眸子的月影。 想不到这李期不上战场,居然还懂得风花雪月的! 今天的月影一身娇黄的对襟羽纱衣裳,外加一件织锦皮毛斗篷,芙蓉归云髻配上一个玳瑁明月铛,显得高贵娇俏。 风嫣从景骞嘴里已经得知月影是李期的救命恩人,至于月影是怎样救他,她没兴趣知道。 救那样的恶魔?哼,救也是白救,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就会死在我手上。 她不想与李期有过多的接触,可是,刚要牵着“小白”往别处走,月影就在后面道:“冷少将,等等。”她从姚华等人口中知道冷锋是轩辕神剑,而且这次的战役获胜,他献的谋略起了关键性作用。 想躲也躲不过,烦! (今天尽量多更,希望亲继续捧场,下午5点会有一更或者两更,谢谢支持!) 二十九章夺马 风嫣只好唇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望着她道:“月影小姐,有何吩咐?”这个女子美艳非凡,她与她从没什么交集,不知道为何叫住自己。 远处的月影快步走来,如星辰般的眸子盯住“小白”,眸光流露出喜爱万分的神色:“冷少将,这是你的坐骑?”莺声燕语,“小白”浑身不沾一丝杂色的纯美,似乎打动了她的心。 我牵着肯定是我的,不然无情白事帮别人溜达马干嘛?我闲得慌吗? “是,看来月影小姐也很喜欢‘小白’。”风嫣虽然不想应酬她,但碍于情面,还是淡淡地回答。 “‘小白’?真是马如其名。”月影微笑着,眸子温柔地看着“小白”,“冷侍卫,恕月影有个不情之请,月影想借‘小白’溜达一会。”她那微笑如月下明珠般耀眼动人,还伸手摸着小马的马背,看得出她很喜欢。 不给,就说小气,给你,又要花时间跟你周旋,哎! “没问题,给!”风嫣一脸的豪爽把缰绳递给月影:李期,你烦,你的女人更烦! 月影似乎没有察觉风嫣的异样情绪,欣喜地接过缰绳,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勾魂夺魄的。 这个女子,真是倾尽天下男子的心呀,风嫣不禁惊叹。 李期此时也来到旁边,秋风猎猎,他的黑色大髦也随风飞扬,很潇洒很诱惑。 他朝风嫣点了一下头,一言不发,算是打过招呼,他眸光锁住月影,唇边的笑荡着,少见的温柔。 这家伙,天生的高贵气质,就算是不说话,也给人一股震慑力。 “谢了!”月影欣喜异常,牵着“小白”就跨上它的背。 娇黄的纱衣,墨黑的发丝,俏丽的容颜,加上那雪白的坐骑,要多美有多美。 卓卓身姿,令草原失色,令大地回春。宛如一朵名花盛放于残败的秋草上,夺目璀璨,又如一颗火焰般的明珠镶嵌在雪域之巅,那掩饰不住的霞光,映进人的心里,明艳照人。 旁边的李期只是凝视着,眸光中是无限的宠溺。 这两人真的般配!风嫣不禁暗讨,心里竟然升腾一阵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小白”毕竟是认生,刚与风嫣熟络,现在月影竟然要驾驭它,它就有点恼了,不住地在草地上嘶鸣,还踢踏着马蹄,晃动着身子,企图要把月影掀翻下背。 月影握着缰绳,不住地“驭”着,她似乎也没有料到,这匹貌似温驯的小白马,竟然也是野性难驯,她花容有点失色,如星辰般的眸子有一抹焦虑。 李期原地不动,他凝神看着月影,估摸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小白”似乎不愿意接受月影的驯化,依然嘶鸣,显得很烦躁,一下用力,月影措手不及竟然就要摔下马背。 “小心!”旁边的风嫣急了,想上前施出援手,在她身后的李期此时已经一个箭步跑上前,来到“小白”身边,伸开双臂去接摔下马的月影。 他身影宛若游龙般潇洒,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连风嫣也自愧不如。 真是宠爱,也难怪,对着月影这样的女娇娥,哪个男子不被倾倒?哪个男子又不想一亲芳泽呢? “天!”月影惊呼一声,以为自己就要摔下地上了,心慌之际,一双有力的臂弯接住自己往下堕的娇躯并抱紧,她整个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抬头凝视时眸子碰到李期温暖的眸光,不禁俏脸绯红。 怀里的女子美艳动人,那一抹娇羞给她增添无限的风情,如一朵美艳娇花,彤霞晓露滋养下按羞答答地竞放。 李期不觉呆了,抱着美人娇躯的手有点颤抖。 他不是个随便的人,至今连个侍妾也没有。他虽然不得成帝的恩宠,但毕竟是个王爷,也有不少朝中权贵想攀附他给他送来不少的美女甚至是女儿,但他一一婉拒。 他是个骄傲的男子,在他眼里,他的妻子是要能与自己比肩的,绝不能平庸。 “谢谢四皇子!”月影娇羞地在他怀里道谢,见他只是凝视着自己一言不发,美如夏花的容颜更显羞涩。 李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把月影放下,“这马有点野性,别急着驯服它,不然会受伤的。”他的话语温柔,一改战场上的冷酷,眸光渗着宠溺。 风嫣看着面前这对男女,心里不屑:喂,你侬我侬的,要亲热也走远点好不好,别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 忽然,她脑海掠过很久以前在扶风郡的时候,那个戴着飞鹰面具男子的俊脸,她也曾在他怀里温暖过。 此时,她的心里不知怎的,泛起了一丝酸涩:那个人现在怎样了?他还好吗? 凝视着怔愣的风嫣,李期走过去,“冷锋,本皇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他的声音没有对着月影时的和煦,虽然很低,一贯的阴冷如风。 他的冷冽他的欲言不语,令风嫣心里不由恼怒。 什......么?你......欺人太甚了吧?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爱的女子,夺走我的“小白”? 风嫣一听他语气,就知道他为了月影要向她讨要“小白”了。 “这......”风嫣心里思讨着,不过这恶魔不是君子,所以他什么都能做得出。 见风嫣有点为难,李期拧了拧眉:这冷锋不愿意了吧? “只是问问。”他语气少了凌厉,他不想强迫冷锋,一般来说,他的话就是命令,不过,他可以对他宽容点。 好你个李期,我风嫣今天可看清楚你了,狗熊难过美人关,我忍! “无妨,反正这‘小白’也是战利品,我只带了它两天。”她脸上挤出笑意,波澜不惊,如无风湖面般平静。 他错愕了,修眉凝着,眸子里有看不清的情绪在涌动。 “冷少将,月影不能把你的坐骑夺了,你叫月影如何心安?”月影走近,身上散发着桃花的馨香,脸上是愧疚之色,她似乎不苟同李期。 她充满歉疚的星眸水光潋滟,面如芙蓉眉如柳,凝脂似的雪肌泛着桃花般的光泽,唇似启非启,美态娇不可言。 李期手一摆,示意月影不要再说,“冷锋已经答应,月影你就收下,等会我请冷锋喝酒以表谢意。”对着月影,他的嗓音又柔和不少,一如和煦的旭日,又如皎洁的月光,温暖感人。 月影感激地朝李期粲然一笑,又望了风嫣一眼,深深一福,“月影在此就谢过冷少将了。”那一身娇黄衬托得她如蔷薇般醉人。 “不必客气,小事!”风嫣应付着,尽管这个月影千娇百媚,但她毕竟是个女子,所以她眸子里没有一般男子看到绝色女子的惊艳之色。 李期又一次捕捉到她与一般男子有异:这冷锋见着月影怎就与其他男子不一样呢?他真的不喜欢女子? (20点希望可以再增加更新一章) 三十章赠马VS拼酒 残阳如血,疾风吹劲草。 李期果然没有食言,他在军营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请风嫣喝酒。 两个人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旁边,躺着几坛子李期叫人拿来的“烈风”,另外一边,已经有两个空坛子扔在地上了,残余的酒液慢慢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草丛里,氤氲着浓浓的酒香。 夕阳照在两人的身上,在山坡上斜着两个长长的影子。他们的身后,是一棵不怎么高大的白杨树,尽管严冬逼近,白杨还是傲立于苍穹下,挺拔依然。 “来,喝!”李期先昂首灌了一大口“烈风”,然后,把里面还有大半坛酒的坛子朝风嫣一扔。两人没带酒杯,是就着坛子你一口我一口轮着来喝的。 这样喝酒,喝得淋漓、喝得畅快! 风嫣伸手一抓,稳稳地接住,跟着,把嘴凑上猛灌一口,“嗯,过瘾!”她酒量不错,喜欢这样喝,豪气而不拘谨,然后,又把酒坛子往李期一扔,那边李期也稳稳地接住。 几坛酒下肚后,风嫣觉得心里好受了点,刚才被李期夺了坐骑的不快,随着酒意渐浓已经忘却。她喜欢此刻的李期,豪迈、爽朗、不拘小节。 “谢谢你的坐骑,还有,你的确是个将才,很懂作战谋略。”李期灌完酒后又把它扔给风嫣,他语气依然淡淡的,感觉不出里面过多的情绪。 “小事,四皇子还救了冷锋的性命呢!”风嫣接过酒坛子客气着,猛灌几口,把坛子里剩余的“烈风”全喝光了,顺手往脚下一扔。 坛子滚了几下,就躺在草地上,在夕阳的映照下有点空落,有点孤寂。 酒是个好东西,能把人的距离拉近。只要摸着酒杯底说话,再虚假的人也会吐出一两句真言。 “冷兄弟,你轩辕神剑也是名动四方的,有崇拜的人吗?”他边说边拿起旁边没有开封的酒坛子,扔了一坛给风嫣,然后自己再拿起另一坛,撕开封盖。 今天他大开酒戒,平时很少这样喝的。碰上冷锋,他喜欢跟他一起拼着喝。 冷兄弟?从冷少将到冷锋,再到冷兄弟,这么亲密干嘛?讨厌!风嫣心里掠过一丝不满,低垂着睫毛撕开酒坛的封盖,喝了一口,心不在焉地道:“当然有。”话一说完,她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飞鹰面具下的俊颜,还有落花之下那婉若游龙的俊逸身影。 “谁?”他似乎有点意外:这个冷锋还会敬佩别人?别看他平时说话做事恭谨慎言,什么事都不在脸上流露情绪,其实这人内心骄傲得很,他居然也会崇拜人?他不禁好奇。 一阵风吹过,远处的草浪如波涛,翻滚出层层浪花,风里,夹杂着一股草的清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无名侠士。”很自然,她就吐出这四个字了,说完后连她自己也觉得意外,酒劲上来,胆子也长毛了,风嫣不会理会那么多,敬佩就是敬佩。 “无名侠士?”他觉得意外,不过立刻试探,“那知名的呢,有吗?” 风嫣当然不会告诉李期扶风郡里她与面具男子的事,那不等于送死? 你以为几口“烈风”就可以把我迷倒了吗? “嗯......那就凌云吧!”风嫣道,她说得一点不含糊。 凌云?他居然敢在他面前说自己敬佩这个人?是试探还是......他有一刻的怔愣,但自己没有听错,冷锋说的的确是凌云,那个犯了谋逆罪现今被成国通缉的钦犯。 “为什么?”他很少问为什么的,因为他一贯都是不喜欢别人对他问为什么。但是,冷锋的这个答案,却让他很具探究的诱惑。 “听闻凌云侠骨仁心,救老百姓于水火,这样的人不值得敬佩吗?”风嫣回答得有点呆板,但这是事实。 “原来如此。”李期唇一勾,笑得很神秘,让风嫣觉得有几分魅惑,他又灌了一口酒,侧脸睨着旁边的风嫣,“等会景骞会把我的‘黑豹’牵过来给你,其实‘小白’太秀气了,耐力不够,不适合你在战场上用。”他神色淡淡的,继续把酒坛放在唇边猛灌,这酒喝着有劲,他似乎很喜欢。 “黑豹”?我没听错吧?这是他除了“瑞雪”外最好的坐骑,他居然肯把心爱的坐骑送给我? 她见过“黑豹”,彪悍而速度极快,是马中极品,名符其实的一匹千里良驹。 风嫣意外得连坛子也没有拿稳,酒洒出了坛子。 那他夺走我的“小白”是好心不是坏意了? “干嘛?不喜欢?别婆婆妈妈,男子该有男子的豪爽!”他说完站起来,端起“烈风”仰头就灌。 一匹“黑豹”如果可以让冷锋改变对自己的看法的话,他觉得值了,毕竟,冷锋是个他值得笼络的人。 夕阳的余晖很美,天边是绚烂的彩霞,铺就着连亘着如锦缎般耀目。李期的俊脸因“烈风”而酡红,墨发随风飞扬,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着。 这个恶魔,看着真的清绝魅惑! 三十一章相见如冰 风微醺,月微昏。 夜色下的大漠寂静无垠,偶有秋虫呢喃,那只是为这如水的境界增添一抹亮色。 风嫣坐在小山岗的枫树下,眸子凝视着远方,任那微风吹拂,“烈风”而致的燥热,因为和风的洗涤,渐渐平缓。 枫树有微风的轻抚,发出沙沙的低吟,偶有几片叶子零落,那都是经霜而变得火红的。 风嫣伸手接住一片,握在指尖,想着心事,思绪在游走。 忽然,她看到下面的军营里,突然窜出一个矫健的黑影,借着深厚的内力,她看到黑影的脸上戴着一个面具,在月华的映照下,发出喑哑的光泽。 黑影正向她的左前方飞去。 好熟悉的身影呀! 难道是......? 风嫣的心有片刻的停顿,接着,怦怦地狂跳几下,娇唇因为诧异,微微地张着。 她立刻站起来,飞一般运用着轻功,追赶前面的面具黑影。 漠漠草原,黑影如游龙般飞翔,那矫健的身姿绝美,在柔软而茂盛的草上潇洒地游走,显然是江湖上传说的“草上飞”轻功。 风嫣也使出绝学,加大追赶的力度,她娇小的身躯在月白袍子掩盖下依然轻捷,玉制面具泛着青光,墨发随风飘散。 前面的黑衣人知道后面有人跟踪,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追赶而来的穿月白袍者,那眸子里盛满敌意,射出的光如寒潭般冷冽。 这人,不出所料,真的追来了!他唇勾着。 当黑衣人停下并转身时,风嫣的心更是一阵狂喜,飞鹰面具是那么的熟悉,只是,此刻面具男子因为自己戴上玉制面具,穿着男子的袍子,眸光露出疏离冷漠与浓浓的冰寒罢了。 无数的寂寞夜里,她都会忆起他的一切,就算是再苦再痛,她也会因为心里有这个人而支撑自己走下去。 她的眸子忽然涌上一层水雾,咽喉有点发涩,她的确有太多话要跟他倾诉,这个曾在自己最黑暗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都要救自己的男子,是她无数个梦里的点缀。 她一脸的惊喜,只是,被玉制面具掩埋罢了。她的娇唇动了动,正想发话,可是...... “跟踪我,目的何在?”面具男子说话了,是那熟悉的沙哑,只是,这话语,如千年不解的冰川,让人心底发颤。 跟踪?目的?那只是因为我身不由己要追随你的身影罢了。 “我......”风嫣迟疑了,难怪他的,他怎么可能把此刻男子装束的自己与扶风郡里的娇媚女子联系在一起呢? 他的唇荡着一丝浅笑,但是,那笑渗透着冷酷,冷酷里带着嗜血,杀机已经在他性感的唇边如花般悄然绽放。 “要杀我吗?动手吧!”他抽出利剑,锋利的剑刃在昏暗的月华下寒光凛冽,嘴边的讥诮如地狱般冰冷。 怎会这样呢?怎会连半句的解释也没有就断定我要杀你呢?相见不如不见呀! “我......你......”风嫣想说点什么,但是,她知道,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她也不知道面具男子的底细,而且,她刚才分明是看着他从成军的营地出来的,她不能暴露自己,否则,以后的行动将很被动。 “干嘛,你不是要杀我吗?”面具男子也有点惊诧,原本以为他追上来就是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可是,这个白袍男子却是没有一点要动手的样子。 杀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为什么认为我要杀你?”风嫣也低沉着嗓音质问,眸子里都是疑问。 “你心知肚明!”面具男子眸光戾厉,唇忽然紧抿,浑身散发着一股威压,手里的利剑因为内力的灌注,更加杀气凸显。 难道真要斗个你死我活了?想不到再次聚首,居然是这样。 距离那么近,心,却是那么远。 风嫣的心一阵拧痛,她的唇挤出一丝微笑,只是,那微笑,宛如滂沱大雨中遭受摧残的花朵,已是零落不堪了。 刚才的惊喜与兴奋,现在荡然无存。那朝思暮想堆积起来的厚厚思念,此刻,因为对方的冰冷,已经让她不敢提及。 “后会有期!”她挤出一句,扭转身,向后面疾飞,那身法快如闪电,只是,那背影在黑衣人的眸子里,已经流露出无尽的寂寥,无尽的伤感了。 既然不能坦诚相见,也不要你死我亡呀。 她选择逃避,相信这个误会,以后会真相大白的。 不过,她外在的坚不可摧,已经在转身的刹那土崩瓦解,眸子里的泪雾,已经氤氲着,滴滴晶莹,早已落在玉制面具上,心,似乎撕裂般疼痛。 不要痛!不许痛! 她命令自己,为把那股痛压下去,她奋力地飞翔着,奔跑着,只有夜风,才会听到她心的哭泣,只有月儿,才能见证她眸子里的晶莹。 面具男子站在原地,眯着狭长的凤眸,他努力思考着,因为,他遇到了最荒谬的一次追踪刺杀。 以往的刺杀结果都是刀光剑影,哀鸿遍野的,可这次,对方居然连剑都没有拔出就转身而走,这是值得深思的。 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落寞身影,他伫立着,修眉拧着,眸光深邃......再深邃...... 起风了...... 猎猎的冷风吹拂着他的墨发,脚下茂密的草丛卷起一拨一拨的浪潮,他面具下的俊颜肃穆,凝视着这苍茫的夜色,内心,似乎有一些震动。 远处,那孤独的身影快要消失于视野,是那样的孤单、那样的萧索...... (今晚尽量在20点再更一章,如果赶不出来,请亲原谅,我会补上的.) 三十二章月信? 今天军营里居然发御寒衣了,这是令风嫣意外的事情。而且,早上醒来,军营里就莫名其妙地多了很多军粮。军粮都囤放在一起,形成一个个下面圆柱形,上面圆锥形的垜。 昨晚以前,这些垜里面都是空空如也的,风嫣曾在守卫疏忽的时候走近过这些装粮食的垜并用手敲过,里面发出“硿硿”的回响,那分明是内里空无一物的表示。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李期懂得粮草的重要性,所以一点也不敢松懈,周围安排有重兵把守。 上段时间才显得补给欠缺,现在居然连御寒衣都可以发了,这个李期,本事大着呢! 很显然,这也不是朝廷拨下来的补给,肯定有不明来历的支持者。不过说真的,再不发御寒衣,别说打仗,冷都要冷死了,这个李期还挺有能耐挺会筹谋的。 再想想那个从军营里窜出的面具男子,风嫣不禁疑惑:难道与他有关? 士兵们今天心情都像晴天,笑容都写在脸上,当然,发御寒衣是一件好事,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北方天气奇寒,再没有厚一点的衣服穿着保暖,哪里还有体力打仗呢? 除了当值巡逻的士兵外,所有人都在排队领御寒衣,队伍很长,蜿蜒着像一条缠绕盘旋的龙,看不清头,也找不到尾。 营帐里,景骞负责记数,姚华负责发衣服。 风嫣今天也在队列中,她吃完早膳就开始排队了,足足排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现在才轮到她。 “冷锋!”景骞嘴里大声念着,然后,在账本上记上一笔,记完后把账本递给风嫣面前,“冷锋,会写字就签个名,不会写字就画个圈。”这是军营里的规矩,风嫣当然懂。 姚华把寒衣递给风嫣问:“冷锋,你这身子骨这么小,能穿吗?”他打趣着。 穿你个大头鬼!问这么无聊的问题,猪呀? 好,就玩死你! 穿着月白长衫的风嫣接过景骞递给她的账本,拿起笔龙飞凤舞签了“冷锋”两个字,放下笔嘴边挂着一抹邪邪的笑意反问姚华:“以姚侍卫看,这衣服不合身,冷锋是不是应该送给可心的人穿呢?”她明知故问。 看着她脸上的邪气,姚华就觉得不自然,后悔自己挑起话题,脸一板,“你爱怎样就怎样,关我啥事?” 你这冷断袖莫不是生邪念了?每次见他那怪异的神情,姚华心里都发毛。 风嫣突然趁姚华不防备,走上几步趋近他身边挨着他,吓得姚华惊呼,“你干嘛?”他浑身起着鸡皮疙瘩,比见鬼还要恐惧三分。 这个断袖,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真是不得了了,传回去我老婆耳里,我还可以上床睡吗?估计要跪搓衣板了呀! 想起老婆给跪的特制搓衣板,姚华心里就有点生寒。 搓衣板上面是有钉子的,再加上老婆特大力的扯耳朵,那痛,可是锥心的。 旁边排队领御寒衣的士兵见着,都掩嘴偷笑。他们也略微听到传言,说冷锋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却是个喜欢美男的断袖。今天一见,他居然在大家面前公然与姚华调情,似乎传言非虚呀! 风嫣见大家都在窃笑,她扬着手中的御寒衣问景骞:“景侍卫,你知道女人最喜欢的是什么花?” “当然是鲜花!这是个愚钝的问题。”景骞眉一挑,他相信这个答案绝对正确。 他见很多女孩对鲜花都是情有独钟,就连以前他家的邻居,就是那个满脸麻子一身肥膘的丑女阿瑶都是一见花就摘来簪在头上的,尽管簪上花后她显得更恶心,但是,她依然陶醉其中。 “错!”她一脸的不屑。 “嗯,花心,因为花心的男子够风情,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姚华自以为是地回答。 “才不呢!” “对,女子最讨厌男子花心的。” 旁边看热闹的八婆士兵都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 “是有钱花。”风嫣受不了这帮蠢猪,终于说出谜底。 “啥?”姚华惊愕,不解。 “女人就是想嫁个多金的丈夫,一辈子不愁吃穿,而且最好还是俊逸的。我的衣服,准备卖了换钱,攒起来以后娶媳妇用的。”她促狭地做着鬼脸。 营帐周围的士兵不禁哄堂大笑,连景骞姚华都笑了。 于是,此后这些男八婆中就流行着一句:女人最爱“有钱花”,啥花都是假的,鲜花扔在地上砸烂算了,免得看着眼冤。 此时,李期刚好在营帐外巡视,听到他们的谈话,负手静默着一言不发,那岿然不动的气势,真的有点像不吃人间烟火的仙人。 姚华眼尖,立刻大声招呼:“四皇子来了?快进来坐!”边说边用衣袖把旁边的一张凳子反复抹着,他怕坐脏了李期雪白的长衫。 李期步入,坐在凳子上,冷冽之色不减半点。 风嫣对李期作揖后,见到姚华那样子,她又问景骞:“景侍卫,你知道最快捷的马是什么马吗?”她成心要耍弄他们。 姚华自以为是:“当然是我们四皇子的坐骑‘瑞雪’了,这还用说?天下人都知道!”他趁机讨好李期。 李期只是坐着,没有反应,对于拍马,他从来态度都是这样,不回应! “错!”风嫣又否定,她看了看李期,又看了看姚华,“是‘拍马’!” 这次,营帐周围的八婆士兵笑得更欢了,这个冷锋,竟然在四皇子面前大张旗鼓地讽刺姚华是个拍马精。 “你......”姚华也知道冷锋是在讽刺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就是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李期很看重冷锋,就在前几天,还把“黑豹”送给他。平时自己想骑骑“黑豹”过一过瘾也没有机会呢! 坐在凳子上的李期瞳眸一眯,唇一勾,思讨到:这个冷锋真有趣! “好了,我走了。”风嫣扬了扬手中的御寒衣,施施然步出营帐。 得了便宜,就要开溜,否则,以姚华那粗鲁的个性,她害怕他胡搅蛮缠。 快要步出营帐了,忽然后面大喊,“慢着,冷锋,你屁股后面的是什么?”是景骞在后面大喊。 经景骞这样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风嫣的屁股上,真的有几点鲜红的印迹。 慢着,屁股后面?风嫣扭头一看,糟了!这几天大意了,忘了月信来的日子,她脸上不禁一红,幸好有玉制面具遮掩,否则绝对露出破绽。 (稍后再有一更,亲们支持) 三十三章胡闹vs思念 李期也注意到了,凌厉的眸光锁着那几点鲜红的印记,然后,移到她的脸庞上,研判地看着她。 天,真是倒霉,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纰漏呢? “哦......哦.......是因为上次战役被一个羯兵从后面伤了屁股,伤口还没痊愈,今天一走动,口子又裂开了,所以......”她脑袋瓜转得快,连忙解释,并且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往自己营帐里逃。 哈哈哈!后面的男八婆又是一阵欢笑,这个冷锋,怎么伤在屁股上呢?真不幸! 李期眸子一凝,修眉拧了一下,眸光闪过不易觉察的戾厉。 进得营帐,风嫣拍了拍胸口:幸好够机智!她赶紧处理裤子上的污迹,正在忙乱间,忽然营帐口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兄弟,在吗?”是李期的。 哎哟,你这恶魔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干嘛?风嫣只得赶紧停止动作,整理好衣裳,“四皇子,我在。”心里不知道有多讨嫌他。 李期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见到风嫣背靠行军床望着他,脸上似有惊惶之色,就道:“狂傲的金疮药,他托本皇子带给你。”说完,递给风嫣。 他分明记得在敌阵中,冷锋一直在自己旁边,根本没有受伤,他哪里来的伤呢?为探虚实,他就过来了。 “谢四皇子,我等会自己敷上。”风嫣挤出一丝笑意,无奈! 他修眉一凝,“本皇子帮你敷上吧,伤在屁股上药不方便。”他坚持着:我就要看你的伤是不是真的。 你帮我敷药?不要吓死我啦! 你这孩子不要顽皮了,找死吗? “冷锋哪敢劳烦四皇子,折杀冷锋了。”风嫣赶紧婉拒,这真让她觉得可怕。 这个冷锋干嘛?笑得比哭还难看,有古怪!“来,别难为情!”他走近风嫣,就要动手了。 这人怎的这般无耻?好讨厌呀!救命呀! 风嫣赶紧后退“不瞒四皇子,冷锋有个恶疾刚好长在屁股的肌肤上,整天痒酥酥的,只要一挠就出血,刚才冷锋见人多,不好说明有此恶疾,现在只有四皇子一人,冷锋就直言,只怕传染给四皇子就不好了。”她急中生智想出借口,跟着,手还不住地挠屁股,好像痕痒难耐。 看他样子不像说谎,自己也曾听说过有一种皮肤病染上了就会整天痕痒难耐,甚至挠到出血。如果真是不慎染上,自己还能骑马打仗吗? 他的眸子显出戾恶,他其实很怕脏的,风嫣一说,真的戳中他的忌讳。 见到他犹豫,风嫣不住打躬作揖,脸上是讨好的笑意,似是对他很感激。 算了,就让他自己处理伤口吧,他那样子是真的有病呢,不然不会挠得那么起劲的。 “好,药就放在这里。”他说完,转身走出营帐,背影绝美依然。 他有信心,就算冷锋在这里耍什么花招,他李期也绝对有办法应付,更不会害怕。 李期走后,风嫣才真的吁了一口气:这恶魔,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谁要你上药?胡闹! a 醉忆美人,愁满心,夜半相思空对月怀人。 扶风郡郡府小院, 这是清幽的所在,装饰设计完全是汉人的风格,小桥流水,秀木奇花,亭台轩榭,碧瓦飞甍。 石弘一身的段蓝长衫,幽蓝的眸子带着隐隐的忧伤。他抬头凝视着天空那轮金黄的圆月,思绪,却飘到了远方某人的身上。 他负手而立,健硕颀长的身躯伫立于月下,如一尊绝美的雕塑,有一种粗犷而刚毅的美。 他的身后,是一张石桌,旁边几张石凳。 桌子上摆放着一盆幽兰。这是他精心栽种的,每到晚上,他都会从炭火萦绕的暖室里把它放在月下吸吸露水,好让它长势更旺。 侧脸看着这盆幽兰,他心里念着:明年说不准会开出最美的花吧! 他对幽兰的爱护,胜过一切。它是在长安栽种的,这段时间行军打仗也是带在身边精心呵护。因为,在他心里,幽兰就是她,如她的雅致,如她的明媚,如她的清绝。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明月是否可以寄相思?如果是,那么,风嫣,此刻你是否已经收到朕的思念呢? 风嫣,究竟朕在你心里,是否有位置? 在赵国朝堂,他是个杀伐果断,英明的君主。可是,遇上她后,他就开始糊涂起来了。 可恶的神不守舍、可恶的处事延宕、可恶的不顾一切不顾后果,现在,连可恶的兵败,也属于他了。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怨。 他腿部带伤,军医劝说不要喝酒,但是,没有酒,如何才能麻醉他一清醒就全是风嫣倩影的脑子呢? 刚才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上次成军“围魏救赵”之计是冷锋献的,他的心不禁隐隐地痛将起来。 风嫣,你可知道,这次战争是朕因你而发动的,你就是因为不想来赵国就与李期一起抗击朕吗?还是因为你所说的没有办完事而不想来?你在成军那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是...... 他知道成国车骑将军风翟的事,他在揣测风嫣在李期身边的目的。 太多的疑问萦绕于脑里,他从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的。 他不相信风嫣会这样对付他,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自己因为“围魏救赵”之策而惨败。他宁愿选择不相信。 其实他知道,就算事实是真的,也阻挡不了自己的内心要寻找她的欲念。因为,那个如风中百合,如暗夜红梅的女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入自己的血液,深入自己的骨髓了。 他颔首,隐隐叹了一口气,低垂的蓝眸因思念的疼痛而失去熠熠的亮光。 他转身捧起那盆幽兰,狭长的叶子因为细心的呵护而更显翠绿。今夜更深露重,叶子上缀着几颗硕大晶莹的露珠,在月华下闪着耀目的光辉。 透过露珠,他似乎看到了她,如烟的瞳眸,笑靥如花,只浅浅一笑,宛若一朵带露梨花,清绝而明媚。 风嫣,等着朕! 他知道他绝对不会放弃的,没有她,他是不会快乐的。 他轻轻一叹,剑眉紧锁。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三十四章对弈一 这几天以来,石弘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李期成军这边也不主动挑衅,与之僵持着。 闲着无事,景骞与李期在营帐里对弈,姚华自知不是下棋的好手,所以只在旁边观看,看到两人杀得兴起的时候,发表两句马后炮。 景骞与李期对弈,每次必输,只是军营找不出更好的对手,所以景骞只有勉为其难做李期的对手。 李期执白棋,景骞执黑棋。 景骞先下一子,按照“先占角,后走边”的规则,他把黑子落在李期对面的左后角上,李期一看,唇一勾,把白子落在景骞那边棋盘的中央。 景骞倒是没什么意外,因为四皇子下棋做事总是不安常理的。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地下着,景骞有机会就吃白子,李期却不急于吃黑子,只是把棋子一个个地布在棋盘上,那墨黑的凤眸深邃异常。 慢慢,景骞就露出破绽了,被李期一子切断,整个棋眼的黑子悉数被白子围死,他又输了! “四皇子,景骞输了。”他不无遗憾地道,其实他很想赢李期的,但是,就是没有一次能赢他。 “你的棋艺臭,想赢四皇子,下辈子吧!”姚华又不失时机地拍马屁。 李期不发一言,俊颜神色淡淡的,呷了一口茶。 此时,营帐的帘子一掀,几人都抬头看,原来是戴着玉制面具的冷锋。 景骞不禁大喜,站起来道:“冷锋,你来正好,跟四皇子下一盘。”他觉得冷锋智谋过人,头脑灵活,对弈也应该不会差到哪里的,于是,就邀他来下棋。 风嫣刚好进来要禀告巡视军营的情况,见景骞招呼,她倒是没有要下棋的意思,连忙摆手。 李期不置可否地瞄了一眼风嫣,手放在桌子上托着腮帮,一片慵懒之色,“冷兄弟,来一盘,怎样?”口气懒洋洋的,似乎要吃定了风嫣一样。 他无论是怎样,总是绝美异常,连美艳女子在他面前也会失色。 风嫣看着就有气,本来不想下的,但今天一定要给这个自大狂一点颜色看看,“好呀,那冷锋就献丑了,陪四皇子练练棋!”她毫不客气,一下就坐在李期的对面。 “给他一块软垫,他屁股有伤。”李期眸底露出一丝戾恶,但很快就敛色,他没有忘记冷锋可是个屁股有顽疾的人。 景骞愣了一下,连忙识趣地取过软垫放在风嫣坐的凳子上。 这家伙,还真当我有顽疾了,要是你有顽疾就好了,痒死你,风嫣心里嘀咕着。 不过,反正话已经说过,如果不照做,会被戳穿撒谎。她一屁股坐在垫子上,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李期一见,修眉拧着:这人似乎真有顽疾,幸好那天没有帮他敷药。 风嫣小时候跟师傅学过下棋,师傅的棋艺很精,但培养出来的风嫣却青出于蓝胜于蓝,有时连师父也自愧不如。 “冷兄弟,你先下!”他悠闲地说着,那神态,似是吃定风嫣一样。 好,我要让你输得一败涂地! (等会还有一章) 三十五章对弈二 风嫣唇一勾,恭谨地笑着:“谢四皇子,那冷锋就不客气了!”说完,她开始在棋盘上布局。 李期呢,从风嫣下的第一个棋子开始,他就不敢小觑她了。 风嫣的棋路很有气势,也是不按常理的,一忽占角,一忽占常星,一忽抢实地,一忽又大眼杀。他为应付风嫣的凌厉气势,张外势、切断、吃棋筋等招数也开始用上了。 高手对弈,棋盘上刀光剑影。 这盘棋居然下了两个时辰,依然不分胜负。 景骞与姚华在旁也看得瞪大了双眼,他们真的佩服冷锋的棋艺了。 李期用眼角余光睨着风嫣,眸光中掠过赞赏。棋逢敌手,他内心是喜悦的,但他从不把喜怒形于色,这是多年隐忍的习惯。 风嫣本来想三两下把李期杀个片甲不留,但是,对弈起来,才发觉这个李期居然还是下棋的好手,心里不敢轻视他:也难怪他这样倨傲! 战局正酣,忽然营帐外一个士兵朝里禀告:“禀告四皇子,月影姑娘有请!” 月影? 李期拿着白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本来是正要下子的,稍为迟疑了一会,眸子一凝,似是疑虑。 重色轻棋友,真看不出!杀得正酣,却要走。 风嫣看出了他的迟疑,心里不禁骂道,但嘴上还是客气着:“四皇子,既然月影姑娘有请,那就别让她久等了,冷锋下次再与四皇子对弈。” 其实棋局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舍不得丢下的,只不过碍于情面,她还是客气着。 李期眸光扫过风嫣的脸庞,凤眸眯缝了一下,便对着外面的士兵道:“告诉月影姑娘,本皇子等会就过去。”说完,把白子重新放回装棋子的盒子里,他不下了。 看着李期把棋子丢下,风嫣心里不禁涌上一丝失落。 也那怪,谁能够抵得住那个女娇娥的诱惑呢? 景骞和姚华这次真是长了见识,他们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能与四皇子的棋艺匹敌的,这冷锋真不简单。但是,正好到关键时候,月影却把李期叫走,没有把这盘龙虎相争的棋下完看完,嘴上不说,心中觉得遗憾至极。 李期站起来,披上大髦朝营帐外走去。 夕阳已经下山,广阔的天幕留下几缕余晖,黑夜悄然降临。一望无际的草原芳草连天,夜色中草浪一浪接一浪地翻滚着,如波涛般向着远方逝去。 月影的营帐不远,距离李期营帐只有一小段距离,不一会儿,李期就到了她的营帐前。 刚要向里面打招呼,营帐的帘子就掀开,跟着,美艳如夏花的女子就站在面前,“四皇子,请!”月影伸出细腻的玉手做出“请”的手势,声音娇柔万分,让人听起来酥酥的、麻麻的。她断定李期一定会来的,她万事俱备,只等他来了。 李期颔首点头,唇边带笑,温暖而和煦。他走进营帐里,一股馨香就扑鼻而来,淡淡的,沁人心脾。他一脸的平静,眸子里依然是柔软的光芒。 他今天穿了一身银色的劲装,墨发簪起,腰间一条灰色的腰带,黑色的大髦衬托得他更加俊逸潇洒。月影不禁暗暗惊叹此男子的清绝,世上无人能及。那一身高贵的气质,还有天生的倨傲,让他霸气外露。 营帐中间的几案上,已经备好酒和肉了:一碟做工精致的牛肉,一碟山鸡肉,还有两碟小菜,外加一壶酒。酒香从酒壶里散发出来,他闻出是上好的“杜康”酒。 “四皇子请就坐,月影略备酒水,以谢四皇子。”月影款款步来,与李期相对而坐,此刻,李期的眸前,就是那个娇媚至极宛如名花般美艳的女子了。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她拿起酒壶,给李期倒了一杯,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桃花云雾烟罗衫,挽着惊鹄髻,身姿袅娜,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有劳月影姑娘了。”李期道,面对着如斯美艳的女子,他觉得自己心旌神往,不禁暗暗运用内力镇静心弦。 营帐的烛火不是十分明亮,半明半昧的,昏黄的烛光中氤氲着酒香和菜肴香,有一股温馨甜蜜但又暧昧异常的味道。 三十六章诱惑 《嫡妃不邀宠》三十六章诱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十七章水怪? 夜凉如水,地上仿似铺就一层银霜。 温泉周边静谧,偶有几声秋虫的鸣叫,这不影响风嫣泡澡的心情。 想着今天与李期的对弈,她觉得不解瘾,下次一定要找时间跟那家伙好好对弈一番,把他打败。 有了上次泡澡姚华捣乱的教训,她今天泡澡就不敢把面具褪下,亵裤没有褪下,连胸前缠着高耸的柔软的白布也没有解下。为了以防万一,她打算泡完后到旁边的小树林里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温泉很滋润,如雪的肌肤在泉水里尽情地呼吸着,浑身畅快淋漓,好不舒服。 她躲在一丛茂密的水草里,闭上如烟的眸子,享受着大自然的赐予。 眸前,又浮现那夜的一幕:那个飞鹰面具男子,为什么一见到自己,就断定自己是要杀他呢?这当中,究竟存在什么蹊跷呢? 她捧起一股温热的泉水,洗涤着自己雪白的颈项,心里,掠过一丝忧郁。 她不禁又想起李期。 这个恶魔,带兵是一流的了,下棋也是一流。他应该是韬光养晦很多年了,一个皇子为何处事这么低调呢?她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思虑着,还有最近的军粮、军需、御寒衣的补给,这些都是一个个的迷,让她猜不透。 突然,耳边响起“嘭”的一声,如惊雷炸响,接着,巨大的水花溅起冲向风嫣,一下没有防备,进入了她的口里、鼻子里,她不禁“咳咳”地咳嗽起来。 什么东西呀?风嫣不禁大吃一惊,难道是水里有妖怪?是就惨了,妖怪可能会比我厉害多了,看它引起的水花那么大,这个妖怪身躯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她不禁心里一寒。 可奇怪的是,水花溅过后,这个妖怪就没有第二次现身了。她环视温泉四周,水面平静,没有怪异出现。 不管了,还是上岸吧,别真的遇上吃人的水怪被它裹腹就麻烦。 想到这里,她慌忙站起来,准备上岸。 “哎哟!”一声惊呼,那是风嫣发出的,她心中暗叫一声“糟了”,因为,她发觉水下自己的脚被一双爪子拉住,那爪子还不住地上上下下动着,令她毛骨悚然。 慌忙间她死劲地蹬腿,她越是蹬得用力,那水怪的爪子就抓得越牢。她急了,刚想伸手下水里拨开水怪的爪子,但是,那水怪猛一用力,一下就把她拉倒,她整个人没入水里,跟着“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温泉水。 天,这水怪怎么这么可怕,力气大得要命,我风嫣今晚莫非就要葬身这个温泉里?我还没有找李期报仇呢,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别玩我了,老天爷! 她赶紧在水里一蹬腿,甩开水怪的爪子,用力泅出了几个身位,然后,往上一冲,头就冒出水面。眸子刚张开,突然,眼前也有一个东西从水里窜出来,“哗啦哗啦”一声,就立在风嫣的眸前。 “水怪呀!救命呀!”风嫣吓得惊呼,脸色都变白了,唇抖着,她真的没料到自己竟是这样的倒霉,想逃也逃不掉啊,最终还是要裹腹水怪之口。 “鬼呀!”在风嫣惊呼的同时,冒出水面的水怪也惊呼,那声音的惊恐度绝对不比风嫣低。 咦,怎么水怪也会讲人话?而且是男子的嗓音。 风嫣再凝神细视,这哪是什么水怪,分明是个人! 这个人的头发湿漉漉的,盖着整个脸庞,幽深的月光下的确是有点像鬼魅,而且鬼魅的唇也抖了起来。 “你?”鬼魅还是算镇定的,他只是惊吓一下,就认出那玉制面具非常熟悉。 “怎么会是你?”风嫣也听出鬼魅的声音了,很熟悉的,再一想,是李期的,连忙反问。 李期见是冷锋,连忙身子向后倒,跟着,泅了几下水,与风嫣保持一段距离,他没有忘记,这个冷锋可能是个“断袖”,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嫌恶,他不愿意吃亏。 刚才,他一路运着轻功飞过来,没有脚步声,风嫣当然听不到。他从空中见到如镜子般的温泉水面,直接就从上面落下,所以溅起了很大的水花。 落于水底他刚要泅出水面,就碰到一根滑不溜秋的柱子,他一直用手摸索,想探知那究竟是什么。摸了一会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干脆在水底伸手拉那柱子,谁知道那柱子一拉就倒,他升上水面还想看看那是什么,开始以为是鬼,后来看清了原来是那个熟悉的面具人。 “你来这里干嘛?”李期没好气地质问,声音冷冷的:要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嘛! 我来这里关你什么事,应该是我问你才对!“这是你家开的温泉吗?我怎么就不能来这里了?”风嫣没好气地回应。 她最讨厌别人霸道,特别是李期的霸道,她咋看咋不顺眼! 这句倒把李期噎住了,的确,是冷锋比自己早到的,但是,想想刚才自己差点就与这个“断袖”有肌肤之亲,心里的嫌恶感就升起,“冷兄弟,你......还要泡是吗?”他要弄清楚冷锋究竟还要不要呆在这里,如果他要呆这里,自己就走,他真的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与一个“断袖”一起泡澡,否则,军营里窜出流言就糟了。 不是吧,这样赶人走?你这家伙刚从月影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回来,就要把我的地盘抢去,过分呀!不过,还是算了,好女不跟坏男斗,再留在这里会露馅的。 “四皇子,冷锋就走了。”她口气立刻软下来,然后,泅水到了岸边,尽量让温泉水浸没自己的脖子,她怕李期看出她的女儿身,只露出嘴巴以上的部分,伸手把自己放在岸上的衣服拿下来,在水里穿衣,然后上岸拔腿飞也般地跑了。 干嘛在水里穿衣,这人真是怪人一个! 跑着的风嫣袍子湿湿的搭在身上,显出优美的背部曲线,温泉里的李期不觉凝注,瞳眸幽深:身材很娇小,在水里摸到他的肌肤细腻光滑,难道他真是那个啥了?还有就是,刚才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与冷锋的距离很近,他清楚地看到水里冷锋的胸脯是平平的。 唉,可惜了! 他静静地在温泉水里泡着,思虑着月影营帐里的事情,再想到刚才冷锋那平平的胸脯,心里不禁一阵恼意。 他冷锋胸脯平平,与我何干? 为了甩开这股恼意,他一个猛扎子,潜进水里,他要用这股温热的泉水洗涤自己的身体,洗涤自己此刻混沌的思维。 三十八章男女通吃? 夜,幽深,不见星月,凛冽的秋风渗着凉意。 前行的人身上披着大髦,从背影可见非常的美,他是李期,他正在军营上面的小山丘路上巡视,后面,紧跟着侍卫姚华。他知道石弘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怕他来偷袭,所以亲自巡逻,不敢松懈。 这条小路一直通向小丘的顶部,两旁都是茂密的丛林,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天色惨淡,那股阴寒之气氤氲,加上小路地处偏僻,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期站在高处向下俯视,深厚的内力让他对下面的军营一目了然,成国军营营帐整齐,士兵巡视不敢松懈,他们身上的铠甲反射着寒光,特别是那些纹丝不动的站岗士兵的剪影,在天幕下肃穆如雕像,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之美。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李期不禁轻叹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大统,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呢? “四皇子,有动静!”旁边的姚华突然在他耳边低声道。 李期警觉性极高,立刻拉着姚华隐藏在茂密的丛林里,观察着小路上的动静。 不久,小路上出现一个人影,这个人影看上去不怎么健硕,正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脸在月华下反射着亮光,估计是戴着面具一类的。 等那黑影走近点,看清楚了,很熟悉。 “是冷锋!”姚华有点惊诧。 李期的精光瞳眸远远就认出那个黑影是冷锋了,他沉默着,凤眸眯着,内心思讨着冷锋来这里的原因。 透过树木茂密的枝叶露出的缝隙窥到,冷锋在微暗的夜色下独自行走并张望着,他有点顾忌,似乎是怕被别人发现行踪,显然,他是在等人。 到了小树林前面,只见黑暗中的他用手掐着嘴唇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不一会,对面的小树林里窜出一个黑影。 黑影身法奇特,快如利箭,“倏”地一声就奔到冷无双的面前,很快,两人就激动地相拥。 谁呢?如此暗夜在军营重地相会,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李期默默地凝视着,思讨着,他的手已经在黑暗中握住了剑鞘,随时一触即发诛杀可疑之人。 风渐渐大起来,树林的枝叶摇曳不停,那不断乱动的暗影犹如鬼魅般诡谲,树枝沙沙的晃动声,透着阴寒,攫取着人的心。 距离实在太远了,李期用内力凝神静听,还是听不清两人讲的是什么。他只是能判断那个黑影是个女子,因为她的紧身黑衣,把身上的曲线展露无遗。 来人正是风嫣的侍女腊梅。 今天晚膳过后,风嫣突然听到军营后面传来“咕咕咕”的布谷鸟叫声,这叫声她非常熟悉,以前在家里她经常瞒着爹娘偷偷出府外玩,腊梅帮她把风的时候,总是用布谷鸟的鸣叫声作为安全暗号。今天听到“咕咕咕”声,她就知道腊梅来找她了。于是,她假装一早上床睡觉,等军营里很多士兵都已经睡着后,才穿上衣裳来到小树林里寻找腊梅。 自上次劫法场失败后,风嫣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腊梅了。 “腊梅,你怎么来?”她抱紧腊梅,欣喜异常,在这世上只有腊梅一个亲人了,见到她分外亲切。 腊梅低声啜泣着:“小姐,成都里都说轩辕神剑冷锋在汉中郡献计击退了赵皇石弘的兵马,打了一场大胜仗。我知道是你,于是就来找你了。”她惦记着风嫣,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住溢出眸子。 “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不用担心。”风嫣安慰她,怕她为自己忧虑。 “小姐,别在这里为武帝卖命了,跟我一起走吧。老爷殁了,腊梅与小姐相依为命过下半辈子吧。”这是她来此地的目的,她要劝说风嫣回去。 “不,我是成国人,有责任保卫疆土,你赶紧回去,别让人发现,我打完仗就会回去找你,去吧!”风嫣不敢把自己来汉中郡战场的目的告诉腊梅,她被出卖得太多了,她更怕腊梅的到来被李期发现,影响她的计划,所以急着催促她快走。 “小姐,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腊梅是个聪明人,她一早就知道风嫣来此地的目的,可她依然希望风嫣回心转意,毕竟战场上刀枪不长眼。 风嫣坚定地点点头。 “唉,小姐,战场上,万事要小心。”腊梅知道她的性子,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风嫣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于是,两人紧紧拥抱一会,腊梅就依依不舍地蹿进黝黑的小树林里。 她走的时候,眸子含泪,一步一回头,风嫣看着不禁心酸。 黑暗中的风嫣如烟的瞳眸凝视着腊梅远去的背影,泪,不自觉地溢出。 刚才在腊梅面前,她强忍着,坚强着。如今世上,腊梅是她最亲的人了,对腊梅离去的那份依恋,她虽然没说,但是心里却是隐隐地痛将着。 走吧,腊梅,好好活着,别因为我风嫣担惊受怕,奔波劳累。只要活着,在这乱世,就是好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当腊梅纤细的身影终于没入树林的阴森里再也看不清后,她才抹干泪水,再望望四下无人,然后急匆匆溜回军营。 丛林中李期虽然不知道两人说话的内容,依然静静地凝视着一切,凤眸里神色复杂,他觉得有些东西是值得琢磨琢磨的。 这个冷锋,真厉害!“四皇子,他居然是......男女......通吃的那种呀!”姚华显然也看出黑影是个女子,他震惊着,唠叨着,嘴巴张得有点大,脸上是不容置信的表情,内心颤抖着。 姚华这家伙先入为主,他一早认定风嫣是“断袖”无疑,今晚又见她与一个女子纠缠,便自以为聪明地加上一个“男女通吃”,这也挺难为他的,他脑子不好使,却独独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联想力。他以为又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 李期还是默不作声,那黑衣女子似乎与冷锋关系非一般。 他真的如姚华说的那样“男女通吃”私会情人?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冷锋对月影的神态就知道他对女子没有兴趣。 难道与那狮面绿玉有关? 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凤眸已经闪着嗜血的光芒,唇边勾着冷酷的笑意。 他突然运气一跃,身影婉若游龙荡上高空,黑暗中的树枝被他旋起的罡风扰乱,树叶簌簌而下,绕着罡风向四周飞扬。 等叶子落在姚华的脸上时,他才惊觉,这些叶子竟把自己的手和脸庞割伤了,细细的伤口渗出滴滴小血珠,令人内心不禁泛起一阵阴寒。 (小云尽力今晚在12点左右多更一章,如果不行,再抽空补上,多谢支持,谢谢亲的花花,很感激!) 三十九章逼供一 《嫡妃不邀宠》三十九章逼供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四十章逼供二 风嫣凝视着腊梅,忽抬头,仰脸看着李期:“四皇子,她真是细作?”腊梅只是来找她回去,并没有做出对成军有伤害的事情,这点她最清楚。 李期迎着风嫣的眸光,慢慢蹲下,脸庞与她的很接近,冷冽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风嫣的瞳眸:“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细作?”唇边挂着冷酷的笑意,就算那笑美得像一朵花,那也是一朵暗夜里的罂粟花。 终于懂得为这女子狡辩了吗,冷锋? 李期的心底其实也是蕴着怒火的,自从冷锋进营后,自己一直重视他,笼络他,就算知道他可能有“断袖之癖”,也不疏远他,原本以为可以让他对自己改变看法,对自己忠诚。可是,自己错了,冷锋既然是那个手执狮面绿玉的人,就不容得自己去感化、去拉拢,因为,拥有狮面绿玉者,皆为死士。 冷锋,今天不承认与这个女子有关系是吗?不承认与她有勾结是吗?本皇子对你的好,你不领情。 好,等着瞧! 他伸出手,手指纤长,比女子的手还要美,只是多了刚健。 他捏着腊梅的下颔,用力地捏着,把腊梅娇小的身躯提了起来。 腊梅因残忍的捏劲被整个提升起来,手脚挣扎着,脸上是痛苦的神色。 她的嘴角渗着血丝,她的双眸射着倔强而仇恨的光芒,她不会承认认识风嫣,她很清楚,李期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风嫣跟着站起来,扭头不看腊梅的苦况,心里痛着。她知道此刻不能把情绪外露,一旦被李期知道她认识腊梅,那她乔装到他身边潜伏报仇的计划就会前功尽弃了。 要救腊梅,唯有见机行事吧! “冷兄弟,你来了军营这么久,你说说,我们军营现在还缺点什么呢?”他问得漫不经心的,很随意的样子,不过,风嫣知道他绝对是有的放矢的。 “恕冷锋愚昧,冷锋觉得军营里什么也不缺。”她不知道李期打什么鬼主意,不敢胡乱回答,现在,她已经恢复原来的清淡,语气平静。 李期不屑地望了腊梅一眼,手还是狠劲地捏着她的下颔,那下颔现在已是青於一片了。 他侧脸逼视着风嫣,幽深的眸子发出咄咄的光华:“冷兄弟,你真是不够细心,我们军营里,还缺一样东西,那就是军——妓——”在说到“军妓”两字的时候,他说得慢慢的,狠狠的,一字一字如锋利刀刃般落在风嫣的心上,让她浑身颤栗着、惊惧着。 军妓? 是的,的确是这样。 风嫣刚来成营的时候,还因为发现没有军妓而认为他带兵有方呢。 今天,没有军妓,竟成为他用来威胁她的借口了。 也就是说,他打算把腊梅充当军妓了? 一股寒意从风嫣的脊骨往上窜。 腊梅听了也颤了一下,脸苍白如纸,眸子掠过惊惶,“你......无耻!”她吐出一句,明显,嗓音颤颤的,内心的脆弱展露无遗。 风嫣内心震动不少,本以为腊梅挺过审讯这关,自己再想办法救她走就行。不料李期居然想出这样一个阴险的办法逼迫腊梅就范,她心里恨意又浓烈起来。 李期,卑鄙如你,你不得好死呀! “军妓?四皇子不怕影响军纪吗?”风嫣提醒,她知道李期最怕军纪被破坏,所以,借此扰乱他的决定。 这小子真会说话,居然想用这个来打消我的念头? 李期坏坏地一笑,“不,这小娘子姿色不错,她会让本皇子的士兵更加热爱生命,作战更勇敢的。”说完,出乎意料地突然手运劲一甩,腊梅整个就被甩出很远,“哐当”一声,撞在营帐里的兵器架上,那些棒、刀、枪都乒乒乓乓地响着倒地,声音十分刺耳。 他要用行动粉碎冷锋的信念,让他知道,自己是决心把这个女子充作军妓的。 腊梅整个瘫在那些散落一地的兵器上面,因为疼痛,眉蹇着,嘴角的血还在滴着,散乱的云鬓让她看起来异常狼狈凄惨。 风嫣的拳紧紧地握着,在发抖,她有一股想走上前去打李期一拳的冲动。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否则,两个都逃不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心,其实在抽搐着。 “姚华,去把红帐篷撑起来!”李期唇边带笑,眸子盯着风嫣,冷酷地向外面吩咐。 只听得“是”的一声应诺,营帐外的姚华脚步声就渐行渐远了。 红帐篷?那是军营中的欢场,是女子最耻辱的领域。 撑起了红帐篷,腊梅就得去做那笑脸迎人的妓子了。 李期,逼人太甚了! 风嫣胸口怒火在灼灼燃烧,瞳眸已经被点亮了火把。 她侧脸看到,瘫在地上的腊梅眸子里泪滴悄然滑落,乌黑的发丝散乱地披在脸上,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可怜模样,撕碎了她的心。 显然,腊梅已经失了主张了。 风嫣脑袋转着,有什么好办法令她脱险呢? 李期研判着风嫣,唇勾着,依然坐在几案旁悠闲地喝着茶,似乎,那是绝世好茶,“冷兄弟,红帐篷一旦撑起来,到时军营可热闹了,你说是吗?会不会排成一条长龙呢?很多士兵已经几个月没有闻过女人味,这回,他们该开荤了。” 他话语邪恶,如一条剧毒的蝮蛇,狠狠噬咬着风嫣的心。 风嫣眸子“嚯”地燃起了灼灼的火焰,不过,很快,又理性地掐灭了。 外面传来姚华的禀告:“四皇子,红帐篷已经准备好了。” 这话......无疑是催命符! 四十一章逼供三 风嫣不禁颤了一颤,心底的寒意加剧。 “好,进来,把这个女子拖过去吧!”李期悠闲地说着,眸子的余光依然瞥着旁边风嫣的反应,继续道,“告诉大家,等会,红帐篷开始做生意了!” 李期,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放过我,为什么要逼迫我? 风嫣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进手心里,丝丝的鲜血,已经渗出来。 “李期......你这个......恶贼!”腊梅口气弱弱的骂着,虽然心中有狂怒,因为伤痛她已经没有力气开腔,只能用仇恨的目光,怒视着眼前那个依然云淡风轻一脸悠闲的恶魔。 姚华进入,他抽出利剑,剑尖指着腊梅的咽喉,目光凶狠,厉声呵斥:“大胆,居然敢辱骂四皇子,不要命了吗?” 剑尖已经深入腊梅的肌肤,鲜血汩汩地流着,场面血腥,令风嫣的心提到嗓子眼。 “杀了......我吧......”腊梅用杏眸瞪着姚华,如果要她做妓子,她宁愿选择死亡。 李期翘起了腿,呷了一口茶,眸光瞟了风嫣一眼,“嗯,还算有廉耻之心,真的想死?”他要看看,冷锋究竟到什么时候,才承认与这个女子有关系。 “对......你杀了......我吧......”腊梅语气坚定,说完,就晕死过去,她的意识让她选择逃避,用晕死来逃避残酷的现实。 “好,姚华,既然她一心求死,那本皇子就成全她。把她拖出去,斩了!”声音如从地狱发出,眸光如剑,扫过腊梅凌乱的身躯,然后,落在风嫣的脸上。 “是!”姚华得令,立刻上前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拖起地上瘫着的腊梅,就要出去。 腊梅眸子滴下的泪滴,让风嫣想起成赵边境树林里青莲临死前眸边的泪滴。 不,不可以!一个青莲已经让我承受不起,再也不能让腊梅为我牺牲了! 情况危急,没办法了,先把腊梅救下再说! “慢!”风嫣咬咬牙,迎着李期冰冷的眸光,一字一顿地道:“四皇子,其实......其实这女子......是冷锋未过门的妻子腊梅。” 姚华一听,错愕了:冷锋......不是断袖的吗?他怎么会有未过门的妻子?真是男女通吃?这事......蹊跷呀! 他拖动腊梅的动作停下来,望着李期,等候他进一步的命令。 终于承认了! “哦?你未过门的妻子?”李期挑着修眉,眸光研判着风嫣,唇一扯,“怎么......刚才你不告诉本皇子呢?”他继续呷了一口茶,悠闲得很。 我要看你怎样狡辩! “冷锋是怕四皇子责怪把家眷带进军营里,所以,刚才不敢言明。”风嫣俯首作揖,语气恳切,希望能救得腊梅一命。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不敢?”李期哂笑一声,“在本皇子的记忆里,冷兄弟好像没有不敢的。”阴寒的语气莫说是风嫣,连站在一旁的姚华,脊梁骨也一阵颤抖。 是的,冷锋进军营以来,谁的账也不买,甚至有时连他李期的命令,虽然表面没有违反,但暗地里他也不一定会遵循,他怕过谁呀? “这是冷锋的错。腊梅自幼与我定亲,近日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所以来军营寻找我。”风嫣继续解释着,她已经挑最好、最容易说服人的理由来说了。 真的这么简单?谁信? 李期死死地盯着她,哪怕她露出面具下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的变化,他都不放过,“听来,还真值得同情呢!不过,你现在才言明,你认为,本皇子就不会惩罚你吗?” “都是冷锋的错,冷锋愿意受罚,只求四皇子开恩,不要让腊梅受苦就行了。” “你,倒是挺爱护她的。”李期唇勾着,“其实,你应该早说,如今本皇子误会了,让你未过门的妻子受了苦,你说,如何是好?” 这恶魔,把局面弄成这样,然后把皮球轻轻一踢,让我风嫣收拾残局,真是用心歹毒呀! “嗯......冷锋不敢,只求四皇子开恩,饶恕冷锋与腊梅。”她俯首恭谨回答,冷静异常,以免恶魔发现破绽,导致自己与腊梅二人性命堪忧。 饶恕你们?哼!说得真是轻易。当初,你携着狮面绿玉来找本皇子麻烦,有想过饶恕本皇子吗? 杀气在心中萦绕,眸光忽然就蒸腾起一股戾气,一想起那狮面绿玉,李期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他还是敛住了。 对于这个冷锋,他是一让再让了,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他只是告诉自己,众多谜团没有解开之前,他不会动冷锋的。他要留着他的性命,静观其变。况且,现在冷锋在成军里威信极高,在没有找到确凿证据前杀他,就会失去人心。 上次因为把他送给石弘,差点令自己失去威信,自己不能贸然杀死冷锋。在自己的监视下,相信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于是,他语气忽然淡淡的,“好吧,念在你为成军出谋划策立功的份上,本皇子就饶你一次,下不为例!”他要放长线钓大鱼,找出狮面绿玉幕后的秘密。 这......是真的吗?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风嫣不可置信,她意识到,那是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谢四皇子,冷锋感激不尽!”风嫣立刻致谢。 她不会掉以轻心,李期城府如此深,她相信他不会安什么好心,是否另有所图,还得好好思量。 “既然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带走吧!”李期垂下眼睑,看也不看一眼她们,独自品茶。 她走过去,抱起地上遍体鳞伤的腊梅,瞪了旁边已经石化的姚华一眼,在姚华目瞪口呆的诧异中匆匆回自己的营帐。 风嫣与腊梅走后,营帐里有那么一刻的死寂。 “这......四皇子,这冷锋不是断袖的么?怎的又有未过门的的妻子呢?小的......糊涂了!”他看着风嫣渐行渐远背影,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监视他!”声音带着凌厉之气,如一股寒流,令姚华颤了一颤。 “是!”姚华应诺,此刻他再笨,也猜出四皇子的心思了。 其实,对于冷锋这样的高手,既然有所怀疑,不如直接结果了他才不会留下隐患。 但是姚华不敢进谏,他也察觉到李期对这个冷锋有点特别,特别在哪里呢,他也说不清。 姚华一走,身穿湛蓝劲装的景骞进来。 “四皇子!”声音里充满恭谨。 “说!”千年不化的冰川般。 “查得冷锋与风翟关系非常密切,他应该是风府里的人。” “继续查!”依然凌厉。 “是!”景骞俯首领命。 “冷锋在军营的一切行动,一定要了如指掌,不得出纰漏。否则,提头见我!” “是!” 营帐里,一股阴森之气窜过,景骞的心里,掠过一阵严寒。 四十二章黄雀在后 风嫣营帐。 腊梅躺在床榻上,已经醒过来,她昏迷的时候,风嫣已经帮她擦洗过一遍,并给她敷上金疮药。 腊梅告诉风嫣,昨晚刚与她分别还没走出树林,就被李期从天而降逮着了。 “小姐,难为你了!”腊梅知道自己得救的缘由,也为风嫣的危险处境担忧。她知道风嫣来汉中郡的目的,小姐的目标就是李期。 “傻瓜,要我看着你被那恶魔杀死吗?”风嫣嗔怒,握着腊梅的手。 想想刚才李期那些行径,风嫣愤恨外,还心有余悸。 这个恶魔,为了达到目的,折磨起人来居然是如此狠厉。 “李期,不易对付呀!”腊梅担心风嫣应付不来反而丢了性命,这就不值了。 “没事的,相信我。”风嫣安慰她。 “还是走吧,小姐。”腊梅见过了李期的狠厉,她更加要劝风嫣走了。 “不,我不走。倒是你,我要找个机会,送你回成都。”风嫣不会走的,除了要杀李期,还因为那晚看到的飞鹰面具男子,她相信,他还会回来的。 她要等他回来,她要见他,要对他倾诉所有的一切,让他消除对自己的误会。 “唉......”腊梅无奈地叹着气。 望着小姐露出面具下那清绝的面容,她心里哀叹: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为何难为自己,一定要留在这里受苦呢?其实,报仇不一定要在这里的,可以用别的方式呀! 营帐缝隙,透进几缕猛烈的阳光,风嫣如烟的瞳眸水光潋滟,刺目的光线,蜿蜒着移进营帐里,让人想起战场上血腥的利刃,有点阴森、有点恐怖。 a 月华一泻千里,晚风轻吟。 山间小路,风嫣悄然走着。 怀里抱着衣裳,要到她寻着的另一处温泉泡澡。 树影婆娑,随晚风摇曳,秋菊经霜,在暗夜中绽放。月色清冷,点缀了夜的宁静,透露着古战场的沧桑。 原来那处温泉风嫣不敢再去,因为姚华和李期已经知道,她相信现在要到的所在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因为那里比较隐秘,就在营帐一二里外一处小山丘后面。 借着月华,她急急前行,要是被人发现,以后连这个好去处也没有了。 自从腊梅出现后,风嫣处处都觉得自己受牵制,那些明里暗里监视她们俩的人,时时处处出现,只是她装作不察觉而已。 她与腊梅两人警惕性也很高,假装恩爱,饭后经常一起散步,但很少走出军营。 今天她好不容易甩掉了尾巴,那个姚华比较笨,本来一直在暗处觊觎着她,后来风嫣趁着他去小解,眨眼功夫就运用绝顶轻功,身法一闪,就远离姚华视线。 这几天,腊梅可以逮着机会逃走的,但她不想连累风嫣。她要等一个好机会,既不会连累风嫣,也不会让李期怀疑的时候走才会安心。 远远的,隐在树林里的温泉已经露出一角,平静如镜的水面反射着清辉,把风嫣心里的苦闷荡涤一清。 到得岸边,把衣裳放下,风嫣开始褪下月白战袍,缠在柔软上的白布也解下,她毫不顾忌地把玉制面具也揭下,她深信这里不会有人到,她放松了警惕。 泉水温热,让她彻底得到放松,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和来沙场的目的,她的神经一直以来都是绷紧,特别是腊梅来了军营后,更是如此。 沐浴于清辉下,她合上倾城的瞳眸,暖暖的水流让她非常惬意。 从水里潜出,她泅到一丛茂密草丛旁,这丛草长在温泉的中央,可以做掩护之用。 掬一捧清泉,闭上眸子,任由细腻小手里的温泉顺着头顶泻下:嗯,无限温润! 她纤长的美睫盖上,远山般的眉黛、花瓣般的红唇,在泉水滑过后挂着滴滴晶莹的水珠,宛如一朵出尘的水仙,挂着露珠于月下明媚绽放。 墨黑的发丝因为泉水的浸润,从头顶倾泻而下,覆在绝美的颈项上,为她增添无限的温柔。 胸前的柔软解除束缚,已经恢复傲人的坚挺,月华洒在她洁白细腻的瓷肌上,挂在上面的水珠,闪耀着熠熠华彩,彷如身披镶钻轻纱的美人鱼,在水里嬉戏。 花朦胧,月迷蒙。 她伸出多情的玉臂把三千墨丝绾起,纤秀的后背,迷人的颈项,还有圆润完美的肩膀,就与月儿相辉映了。 她用帕子擦拭着细腻馨香的瓷肌,并特意擦拭右肩膀上红艳艳的花绣,因为上面盖着一层蜡。 这个花绣是一朵桃花,她曾问过娘亲,桃花绣是怎么回事。 娘总是吞吞吐吐地说是胎记,生下来就有的。但她知道,这是绣上去的,不是天生的。 桃花盛开在如雪的肌肤上,如血雨中的一刻红宝石,为她增添妖娆的风情。 花绣傍边,还有一颗不起眼的朱砂痣,不细心看是不会觉察的,朱砂痣的存在,并没有破坏花绣的美,反而为它增添了几分魅惑。 知道她肩膀上有桃花绣印记的只有父亲和娘亲,还有就是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侍女腊梅和青莲。 为了掩饰它,每次洗完澡,她都用与肌肤同样颜色的蜡涂在上面,那蜡一经涂上,与肌肤颜色无异,根本看不出下面掩盖着一朵如此妖媚的桃花。 清风、明月,一切那么美好,风嫣沉醉了。 她轻声哼着,尽管嗓音低沉,依然未成曲调先有情,幽远动听: ......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 月儿氤氲在天上的浮云里,清辉渐散,一切,都溶化了,似是因着温泉里佳人的倾城倾国而觉得羞赧。夜风轻拂,旁边的树影斑驳交错,沙沙地奏鸣着。 时候不早,她意识到要走了,不然会惹出麻烦。 她泅到水草边,上了岸,用浴巾擦拭着迷人娇躯。 纤细的腰肢,高耸的柔软,形成玲珑浮凸的诱人曲线,水珠在莹肌上滴滴滑落,整个娇躯散发着一层光芒,美不胜收。 戴上玉制面具,穿上月白战袍,配上轩辕剑,把湿漉漉的秀发用簪子重新挽起,她又变成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轩辕神剑冷锋了。 周遭花香在弥漫,银河挂着璀璨的明星,给寂寞而静谧的夜增添了些许神秘。 她顺着原路往回走,她回去得与腊梅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找出一个完美的借口让李期放腊梅离开汉中郡。 在她绝美的背影消失后,温泉中央的草丛明显就动了一下,跟着,一个健硕颀长的身影就泅出水面。 (虽说不敢渴望亲的鲜花、收藏、票票等,可是,有亲给我送花了,我还是很兴奋的,谢谢,我有动力了!明天准备多更一章,报答亲的花花!:o(n_n)o哈哈~) 四十三章原来如此 他在风嫣到这温泉之前,已经在池子里泡着了。 他也是昨天无意中发现这个好去处的,今晚他趁着无人,想好好享受一下温泉浴。 他上次因为无意中碰上那个“断袖”的冷锋,他不想吃亏,所以,不想再去那里。谁料刚泡不久,他深厚的内力就感觉到有人朝这边走来,他立刻把岸上自己的衣裳藏好,然后,自己掩藏在温泉池子中央那从幽深的杂草里,静观其变。 当那个玉制面具在月华下闪着青光时,他幽深的眸子现出戾恶的神色,他不喜欢来人,至少,他不愿意跟这个有断袖嫌疑的人在一个池子里共浴。 这人,咋阴魂不散?我来他也来。 来人没有发觉他,摘下佩剑,跟着,解散簪子,一头乌云般的墨丝就披散下来,水中的他忽然感觉到岸上男子的秀发是如此的柔软,连女子也自愧不如。 跟着,男子把面具卸下后,展现出美好的花颜,衬上披散的秀发,竟是如斯的清绝美艳,那美......居然......连女子也要失色。 他冷冽的眸光忽就变得幽深、复杂了:他果然俊美异常,如果不知道他是男子,还以为他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呢! 真不愧是断袖的好材料,难怪石弘那么珍视他,这样艳若桃李的人,那旖旎的风情,连男子也抵挡不住呀! 他这样子最好不要让其他兵将知道,否则,军中流言会扩散。 那帮男八婆的如簧之舌也不是闹着玩的,比起女八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男子把月白战袍褪下,他眸光触及,男子的胸脯平平的,这在他意料之中。 当然,上次已经看过了,平平的。 但是,只一会,岸上男子的手利索地动了几下,胸前就变戏法似地扯出了一条白布,原来扁平的胸脯,突然变出两个小山丘,高高挺拔着,妖媚而美好。 这......怎么......可能? 他彻底傻眼了:怎搞的?这冷锋怎的会有...... 还没让他来得及细想,更大的惊诧就接踵而来,当冷锋褪得不着半缕的身躯转向他这边时,他彻底石化:冷锋......是个......而且,那张绝美的脸,那么...... 他的心被狠命地撞击着,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这个发现让他的思维停顿了。 冷锋整个没入温泉里,她在水里自由地游弋着,舒展着,那份惬意,让她美艳的脸庞更显娇媚,宛如暗夜水仙,清绝出尘,她优美的游弋,又如一条水中嬉戏的美人鱼,灵动而诱人。 天,这个......实在...... 他的身躯颤抖着、屏息着,一动不敢动,只是巴眨着墨黑的瞳眸凝神注视。他尽量把气息闭着,他知道冷锋的厉害,自己稍微一随意呼吸,她绝对会感觉到。 一旦被她发现,那自己......将如何是好呢? 他任何事情都不曾害怕过,此刻,他居然懂得胆怯了,这是从来没有的境况! 后来,冷锋许是累了,停留在杂草前梳理那如云的鬓发,线条秀美的背部对着他,只离三尺远,他登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顿了,连修眉也拧着。 当冷锋绾起秀发,露出晶莹圆润而美好的肩膀时,他的瞳眸不禁瞪大了,吃惊的程度,绝对比发现冷锋是女儿身还要巨大:不可能......这......桃花绣......她怎么...... 天,这......真是...... 他身躯在水里又颤抖了一下,眸子瞪得很大很大,要不是他老练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很可能会惊呼。 这是真的吗?还是临时绣上去的呢? 他还算精明,立刻镇定下来凝神研判那妖媚的花绣。 尽管很震动,他还是控制住了,敛住了,直到冷锋上岸穿上衣裳走远,他才浑浑噩噩走出杂草丛。 突然的惊变,让他有点懵然,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发现,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冷锋居然...... 他穿好衣裳,快速往军营走,因为心不在焉,被路旁的石块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本来,石头把脚趾撞得生痛,可他浑然不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冷锋的事情。 (这章只上传一点,有点对不起亲们,业务多,被人盯死,不好意思。写文就是这样悲催,请狠狠地原谅。昨天说过,要报答亲的花花,多更一章的,等会打算再更新一章,感谢亲!) 四十四章酗酒 风嫣回到营帐,先到隔壁腊梅的营帐瞧瞧,腊梅大概已经睡了,里面一片昏暗。 为了表示男女有别,风嫣不得不与腊梅分开住在不同的营帐。 睡意全无,她转身蹑手蹑脚走出营地,来到军营后面小山岗上那棵枫树脚坐下。 她经常在这里静默,别人不知道她为何,但她心里很清楚明白,她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一望无际的草原波浪翻滚,如惊涛拍岸卷起的千堆雪。夜风夹杂着草的清香,氤氲在空气里,她深深地呼吸着,不禁心旷神怡。 草浪翻滚处,她在月光下。 如烟的瞳眸凝视着远方,她在等,不过,她知道这种等,是无限期的,谁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呢? 但是,如果不等,那就永远没有希望,她宁愿这样,不放弃任何的机会,她给自己无限的希冀,这是她活于世上的动力,是她坚持留在这个古战场的理由之一。 手里拿着凋零于地的经霜枫叶,因为等待漫长未果所产生的内心失望,看着那火红的残躯,竟然让她的心忽就隐隐痛将起来。 你......究竟在哪里呢? 风嫣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否,这辈子,就无缘了呢?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夜草原上他飞鹰面具下性感的双唇边残酷而魅惑的讥诮: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误会我? 自与李期的洞房夜伊始,风嫣一直觉得自己总被蒙蔽,总被利用、总被出卖。所走的路,好像是预先就有人帮她设计好似的,所以,她处处受到制肘,连那个自己认为可以信任可以相依的面具男子,也把自己当做宿敌一样猜忌。 心,忽就闷闷的、怏怏的...... 忽然,觉得肩膀被一拍,跟着,一股浓烈的酒气随着夜风袭来,是“烈风”的味道。 风嫣机警地转身,使出擒拿手一把推开对方的手,对方仿似没有防备,被风嫣一推,整个人身形就晃了一下,但是,很快就站稳。 “冷......兄弟......你......”还没说完,可能被夜风一吹,酒劲上来,他清绝的身躯禁不住又摇晃了一下,要说的话又吞进肚子里了。 李期?这恶魔来这里干嘛?还喝得这么醉,十足一个醉猫! 风嫣从没见过李期醉酒的模样,今天一见,这家伙虽然醉态十足,依然有股子魅惑劲,但是,她瞳眸一凝:这人城府如此深,今天喝成这样,肯定是有什么事对他造成困扰了。 “四皇子!”她有股子恼怒,想起他对腊梅的狠劲,对自己的戾厉,她心里就来气。 “本皇子......很......”李期脸庞忽就现出让风嫣难以理解的神色,他的手也重新拍在风嫣的肩膀上。 风嫣嫌恶地一推,本想推开他的手,谁知那李期喝酒太多,本就站不稳,被一推,身躯就摇晃着“噼啪”一声倒在地上。 风嫣借着月华一看,见那恶魔瞳眸紧闭,纹丝不动:不是吧?晕死了还是醉倒了?这么不经推? 风嫣连忙走近两步蹲下察看,的确是醉倒了,李期此刻分明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风嫣轻轻拍了一下他的俊脸,“四皇子,醒醒!喂,你醒醒呀!” 李期居然摇也不醒,睡容在静谧的月光下,竟然有点如睡熟的婴孩般可爱。 风嫣嗤之以鼻:管他可不可爱! 机会来了,老天有眼呀!不要被这恶魔迷惑,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风嫣猛一出拳,嘭地一声打在李期的胸膛上:他真的没反应! “唰”,轩辕剑被极速抽出,剑身本来相当柔软,现在被内力灌注,已经坚如钢铁,锋利的剑刃寒光熠熠,杀气骤现。 爹、青莲,风嫣现在为你们报仇了! 腊梅,等着,风嫣就要把恶魔灭了,我们一起回成都隐姓埋名过宁静日子! 她的心因为紧张兴奋而怦怦地跳着,手也明显在发抖。 手一伸,剑就直指李期的咽喉,就在快要碰上他蜜色的肌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呼唤:“四皇子!” 风嫣内力一收,黛眉拧了拧,立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营帐那边飘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景骞,估计是见李期不在营帐,到外面寻找他了。 这狗腿子,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坏我好事! 风嫣虽然收住内力,但那剑尖已经轻轻碰触到李期脖子,几滴鲜血渗出,在月华下闪着邪魅冷冽的阴光。 利刃划刮的疼痛让李期的修眉拧了一下,接着,他依然熟睡如婴孩,一脸的宁静。 见远处的景骞朝这边走来,风嫣只得弯腰伏下身躯,借着周遭茂密的草丛隐藏起来。 “四皇子,你怎么了?”景骞走近,见到李期躺在地上,不禁惊呼,连忙扶起他,立刻帮他把了一下脉门,知道他是昏睡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担心要是李期这个时候出了意外,石弘那边肯定会趁机袭击,到时,十四万的人马,绝对会无一生还。 他鼻子嗅到李期浑身酒气,知道他喝醉,于是,背起他,向中军帐走去。 幸好我及时感到,要是被赵军的细作发现,乘机把四皇子杀了,那就不得了了。可是,四皇子酒量一向很好,他喝酒从没醉过,为何今晚,他会喝醉了呢?景骞一边走一边思讨着。 草丛里的风嫣凝视着景骞背着李期渐行渐远的身影,思量起来:李期是否装醉呢?那天在小山岗上,他一个人喝七八瓶“烈风”还若无其事,如果他真醉了,那他一定喝了十几瓶。 一定有蹊跷! 她如烟的瞳眸定定地盯着那背影,不觉又陷进了深思。 四十五章我受伤了 候鸟哀鸣,穿透云层。 晨曦透过云翳照进营帐时,风嫣就被姚华叫醒,他说昨夜四皇子喝醉不小心受了伤,刚好狂傲这两天到西华山采药没回来,四皇子传她过去看看。 受伤?风嫣明白姚华所说的受伤,就是昨晚被自己的利剑划破了颈项吧。 她老大不高兴,不是赖床,而是不愿意见到那个可恶的家伙。 昨晚本可以杀了他的,只是错失了良机。想起这个,风嫣的心里就觉得无限惋惜。 嘴馋了要我做吃的,受伤了要我去治疗,李期你究竟把我风嫣当什么了?厨子?大夫? 哼!当厨子要毒杀你,当大夫要治死你! 风嫣瞳眸生出恨意,但很快就敛色。 她气鼓鼓地别过腊梅,又气鼓鼓地跟着姚华走去中军帐。 早上的阳光很明媚,可风嫣因为气恼,连蓝天上飘忽的白云也懒得瞄一眼。 李期的中军帐,出奇的安静。 风嫣一眼就瞥见几案上少有地摆上了一瓶紫色的秋菊,绽放的花蕾盛着几滴晶莹的彤霞晓露,与生机盎然的碧叶相辉映,显得娇而不艳,媚而不妖,花朵淡淡的馨香也氤氲了整个营帐。 以往只要走进去,那个该死的绝美身影要么在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要么负手冷冽地注视着窗外兵将的举动凝神沉思。 今天却不是,翩翩恶魔居然没有翩翩的姿态,而是躺在行军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双眸紧闭,优美的颈项上敷着一贴膏药。 哟,装死?要真是死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风嫣心里厌恶极了,然脸上波澜不惊,“四皇子,属下到了!”她恭谨有加,为的是不想激怒他,保住腊梅的安危。 想起他审讯腊梅时的狠劲,风嫣就恼恨。 听到风嫣的话语,李期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抬起,墨黑的瞳眸寒光乍现,他半坐起来,那张美得能把人吸进去的俊颜,突地焕发出异彩,只一下,就敛色。 “坐吧!”声音虽然冷,却少了寒意。 风嫣从命,坐在他床边,问:“听说四皇子身体抱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实在的,冷锋只懂杀敌,并不懂岐黄之术,以前帮那些受伤的士兵接驳断手断脚的时候,都是把他们弄得嗷嗷叫的。”她要事先跟恶魔说明,她可是不会治病的,到时把他的病越治越重,那就怪不得她了。 况且她还想着,必要时,把李期没病治成有病,现在先礼后兵,自己先说医术浅陋,到时出了状况,万一“不小心”治死了,也好推托。 这人,先把后门关上了,唉! 李期内心哂笑。 他示意姚华出去,然后,瞳眸盯着风嫣看了好一会,不发一语,那眸光,是少有的宁静。 风嫣被盯得莫名其妙,不禁摸摸脸,按按鼻子,问:“属下洗过脸才来的,有脏东西?”她知道李期有洁癖,那一脸无辜的样子,有点可爱。 李期的瞳眸掠过一抹忍俊不禁,风嫣捕捉到了。 玩我?找死! 于是问:“四皇子,觉得哪里不舒服呢?”她搞不清楚李期今天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想快点看症快点走人。 李期修眉皱了皱,伸手指了指胸口,道:“这里。” 胸口?风嫣记起昨夜趁他醉倒的时候,的确是在他胸口擂了一拳,可是,当时并没有用内力,不可能会受伤的。 这家伙搞什么?她有点将信将疑。 李期又指了指道:“的确是胸口生痛,不知道为何,早上醒来就是痛。”他一脸的认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不信,你看看!”说完,竟然伸手解开自己的亵衣。 哇,这家伙宽衣解带做甚呢? 敞开的胸脯,肌肤是健康的蜜色,肌肉有棱有角、线条分明,那份阳刚性感让风嫣不禁脸上染上绯红,幸好有玉制面具遮盖,否则,她绝对会露馅。 没办法,她只好站起来,假装凝神细看,实则内心已如鹿撞。 见风嫣瞳眸波光闪烁,李期突然快如闪电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道:“就是这里,很痛呢!”墨黑的瞳眸闪着迷人的光泽。 风嫣猝不及防,连忙用力把手抽出,她的心砰砰跳着。 “四皇子,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连忙后退一步,以免李期再次捉起自己的手,因为刚才被他一握,彷如被闪电击中,那感觉......有点......酥麻...... 李期皱了一下修眉。 “或许吧,应该不会有事的,本皇子身体一向康健,冷兄弟说得没错。”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风嫣听的。 风嫣不禁凝眉:干嘛呀,忽然说不舒服,忽然说没病,脑子有毛病吗?搞什么?无聊! 她对李期道:“四皇子估计是累着了,稍事休息,应该没事,冷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这人,生人勿近,走得快,好世界呀! “慢,冷兄弟!”身后李期的声音响起,虽然没有戾厉,却隐含一丝的焦灼。 风嫣无奈转过来凝视着他,眸光满是询问。 “冷兄弟......本皇子......有点口渴,不知道......”他开始说得有点艰涩,后来就有点理所当然的样子了,“本皇子对忠心耿耿的人绝对是爱护有加的,你帮本皇子看症,又茶水侍候,你的忠心,估计不用怀疑,本皇子刚才在想,那个腊梅,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应该不会是细作的,是吗?” 忠心你个头呀?神是你,鬼也是你! 这家伙,分明是用腊梅做要挟,真可恶,哼! 风嫣有一股要走上前去扇他两巴掌的冲动,不过,她还是按捺住,她不敢拿腊梅的性命做赌注,她太清楚李期的为人了。 无奈,只得走近几案,拿起青花瓷茶壶朝那个青花瓷杯倒了一杯香茶,恭敬地递给床上的李期, 李期眸光隐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见风嫣端着茶水送来,唇边就荡起了一抹莫测的笑意:“谢谢冷兄弟了!”他呷了一口,点头,“嗯,不错,茶很香!”他抬头迎着风嫣的水眸,又道:“冷兄弟,这里不是成都,而是战场,以后,为了腊梅的安全着想,姚华会保护她的。” 什么?姚华保护腊梅?慢着、慢着,是监视吧? 四十六章吃错药? “不,有冷锋就足够了,不用劳烦姚侍卫的。”风嫣吃惊不少,连忙推辞,她很明白,所谓的“保护”,只是“监视”的代名词。 “估计冷兄弟以后会很忙,因为狂傲不在,本皇子近来身体抱恙,需要冷兄弟在身边保护,所以,冷兄弟莫要推辞为好。”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风嫣错愕了,这不等于是变相的监控吗? 他要搞什么?耍什么花招呀? “这......四皇子......”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越推搪越会引起李期的怀疑,于是便顺水推舟道:“感谢四皇子关心,冷锋感激不尽!” 很无奈,分明是让自己不离左右,好让他随时掌握自己的行踪,这恶魔,真的谁也斗不过他!风嫣心里恨着,要不是为了腊梅,为了报复大计,她不会忍这口气的。 “很好,冷兄弟,不愧是本皇子的......好兄弟!”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边的笑意在绽放,而且,有点意味深长。 呸!谁是你好兄弟?风嫣心里骂着。 这人,今天神神化化的,像吃错药! a 扶风郡,书房。 愁云惨淡,连奴仆走路都是轻轻的,不敢惊扰。 赵国丞相石虎跪地参拜。 他是石弘的堂兄,石弘继位后,总摄朝政。因为石弘的大败,他从赵国京城襄国赶来慰问。 “皇上,要三思呀!”石虎在旁劝慰。 他早就听闻石弘“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而且,损兵折将之时,石弘居然犯了兵家大忌,在元气大伤的时候要继续剿灭对方,这是自取灭亡的行为。 为了赵国,他不得不大胆进谏。 雕花窗前,一身段蓝色绣金龙袍的石弘负手而立。 他没有望向石虎,只是凝神注视着院子里的花木。 细碎的日光洒在花草上,深秋的瑟缩,让那些花朵失却了春日与夏季的活力,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在风中哆嗦。 芙蓉如面柳如眉! 很悲哀,怎么望着什么,眼前浮现的,都是她那双如烟的黑眸呢? “丞相多虑了!”石弘幽蓝的眸子一片迷蒙,自兵败后,宝石般的光华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石虎曾劝他离开扶风郡回国都襄国,可是,石弘就是不忍放弃,现在两军兵力相当,他认为还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石虎深深地叹口气:这小子,居然为了一个女子,沦落到如斯境地! 红颜祸水呀! 可是,那女子,的确具有颠倒众生的魅力,他石虎也不得不承认,尽管只是匆匆一面,她,也在他的心里划过一道深深的印记。 回襄国后,原本最爱欣赏歌舞的他,总是觉得赵国的舞姬水平越来越差,那千娇百媚的倾城一舞,确实是胜却人间无数。 无奈,看来皇上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只有想办法助他一臂之力。 石虎道:“皇上,看来,要击败李期,得从长计议才行。” “丞相有何妙计?”石弘立刻询问,因为迫切,他已经转过俊朗的身躯,幽蓝的眸子忽地光华熠熠。 “臣得一密笺。”石虎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笺,恭敬地呈给石弘:“皇上,请过目!” 石弘赶紧接过,展开细细地研读,原来扭结的修眉,豁然开朗,唇边,荡起一抹笑意,如雨天现彩虹,如旭日破云翳,灿烂明媚至极。 “消息可靠?”他不禁有点忧虑。 “绝对可靠!”石虎目露精光,神采奕奕。 “若果真如斯,是长生天助朕了,朕将会不费一兵一卒灭他李期十几万大军!”石弘说完,脸朝窗口仰望着蓝天,眸子里,是对上苍深深的敬意。 天空,蓝如沧海,闲云野鹤,悠闲自得。 a 夕阳坠落于远山后,天边的晚霞黯然失色,那浅浅的、淡淡的绚烂,已经失却了原有的妖媚。 风嫣熬了鸡粥端进李期的营帐,她不敢怠慢,也不敢贸然下毒,因为姚华那狗腿时刻伴着腊梅。 烛火灼灼,营帐里一片光亮。 一身雪衣的李期坐在几案旁,灯下的俊颜一片慵懒之色,他手执兵书正凝神细看,旁边那瓶秋菊因为有水的滋润,开得特别灿烂。 暗香浮动于一室,紫色的花蕾与他清绝相辉映,竟是那样的迷人,连风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的俊美是举世无双的。 睿智、冷静、机警而果断,是风嫣对他的印象,可他也是嗜血的,残酷的、冷冽的,这是风嫣嫌恶他的原因。 待风嫣端上鸡粥后,李期放下手中的兵书,没有客气,拿起勺子就吃。 味道真的不错,这人,比厨子还厨子呢!李期低垂着瞳眸思讨着,他没有看那个玉制面具人。 见着李期的狼吞虎咽,风嫣有点恼:这家伙,我还饥肠辘辘呢,你就饕餮了! 真是命苦,一个大家闺秀,竟然沦落到要当厨娘,她不禁感叹。 忽然,听到无由来一句:“坐吧,一起吃!” 一起......坐......一起吃......?我有没有听错呀?风嫣以为是幻觉,有点迟疑。 几案旁那人面色一凛。 “干嘛,本皇子命令,你也违抗?”他抬起头,瞳眸又一如既往的深邃。 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阴谋。 和这人打交道,好事也会瞬间变成坏事,风嫣提醒自己不要上当! “怎么,架子还挺大的!”吃着鸡粥那家伙在揶揄。 不过揶揄归揶揄,他可是没有停下咀嚼那鲜美的鸡肉的。 好,不吃白不吃! “是!”她恭谨地应诺着。 正要走过去几案旁坐下,忽然,营帐外士兵大声禀告:“月影姑娘求见!” 月影?来的正好,我是否可以溜了呢?这个恶魔,有美女相伴,估计不用我当他的侍从了吧?风嫣内心窃喜。 就这个表情的细微变化,李期还是捕捉到了。 他勺着鸡粥往嘴里送,听到是月影,眸子一凝,修眉拧了一下,似在沉吟,最后,还是把勺子放下,向外面道:“有请!” 话音刚落,帘子就被掀起,身穿紫绡翠纹裙的绝美女子手捧炖盅走了进来,她一脸甜笑,迷人的酒窝盛满了醇酒,馥郁而美好,娇媚的倩影款款而入,如月下明珠般让一室光华氤氲。 “月影拜见四皇子!”月影放下炖盅在几案上后盈盈一福,那颔首一弯的风情,胜却无数,连身为女子的风嫣也不禁惊叹,此女子真是妙人一个。 四十七章美人恩 李期似是因为绝美女子的到来,眼前也为之一亮,深渊般的瞳眸犹如点燃了灼灼火焰:“姑娘不必多礼,请起!”他亲自走上前扶起月影,眸光温柔无限,与刚才的冷冽判若两人。 月影见风嫣在,也朝她点头:“冷少将万福!” 风嫣礼貌地回敬,不热情,也不冷漠。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对月影提不起热情。 “四皇子,”月影莺声燕语响起:“听闻你身体抱恙,月影亲自炖了鹿肉让你滋补身子呢。”她星眸顾盼,宛如银河璀璨的明月,皎皎含情。 李期眸光温柔,唇边清浅一笑,“谢谢!”语调和煦,足以让风嫣诧异。 此刻营帐里如沐春风,温情缱绻,风嫣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登时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一个障碍物。 于是,她拱手道:“四皇子,月影姑娘,冷锋要到腊梅营帐交待一些事,暂行告退!” 她想溜走,不想再留在这里任李期支使。 月影侧脸颔首:“恭送冷少将!”唇边的笑意明媚,宛如一朵灿烂的蔷薇花。 “慢!”李期转脸直视风嫣,俊脸生寒,语调冰冷:“本皇子等会还有军中大事与冷兄弟你商量,别忙着走!”他的瞳眸掠过阴森,有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好烦呀! 风嫣又恭谨地作揖道:“属下到营帐外替四皇子站岗吧!” 场面如此温馨,她是多余人,心里总觉得有点尴尬扭捏。 李期瞳眸冷冽地扫了她一眼,道:“不必,月影姑娘不是外人。” 这家伙,不识好人心! 我风嫣如此识大体,你还要我怎样,居然不领情? 这般不受美人恩,你死了! 如若月影恼了,估计私下要扮猪扮狗叫才能哄回她开心。 可李期,却是一脸云淡风轻。 月影是个通透之人,性格玲珑异常,她怎会不明白李期那句话是在下逐客令呢? 她嫣然一笑,如花般璀璨。 “四皇子,月影见你如今精神不错,心里觉得安慰。你有要事商量,月影不便久留,告辞了,记得把鹿肉汤喝了。”说完,盈盈一福。 李期也不挽留,“姑娘莫怪李期,实在是有紧急军情要商酌,等我与冷兄弟商量好了,本皇子自会找姑娘。你身中蛇毒才刚刚恢复,不要操劳,因为李期而熬坏身子,这会让李期觉得不安的。” 字字宽怀、句句体贴。 风嫣真是大开眼界,这恶魔也会如此体贴人,如此宠溺人的吗? 月影娇媚温婉:“谢四皇子关心,月影告辞了。” “请,小心慢行!”李期走上前把营帐的帘子掀起,让月影走出去。 倩影娉婷而去,营帐也为之失色。 待月影走后,李期一言不发,依旧坐在几案旁,勺着鸡粥喝。 风嫣道:“鸡粥凉了,四皇子还是喝月影姑娘送来的鹿肉汤为好。” 李期眸子扫了风嫣一眼,深如子夜的眸光仿佛在说:多事! 风嫣立刻噤声:好心没好报,撑死你最好! 李期勺鸡粥的手突然停下来,眸光停留在风嫣脸庞上,然后,他侧脸注视着几案旁的古琴淡淡道:“抚琴!” 不是要一起吃鸡粥吗?不是有要事商量吗?怎么是抚琴了? 风嫣觉得这家伙内心真的难以把握。 不可以拒绝,这就是命令,风嫣再明白不过了。 忍着辘辘饥肠的鸣叫,坐在古琴前。 “冷锋又献丑了!”她轻轻拨弄几下,就叮叮咚咚弹奏起来。 曲子悦耳悠扬,宛如三月春风和煦,李期幽深的眸光不禁掠过她玉制面具的脸庞,然后,再收回,专注地喝着鸡粥,他的眸光有那么一瞬掠过那盅鹿肉汤,但似乎没有要动它的欲望。 鸡粥的鲜美在嘴里蹿着,曲子的和美在耳畔萦绕。 李期知道风嫣弹奏的是《清平调》,清新的曲韵把他带进一处幽静的所在,那里有广袤的蓝天、如茵的草地,潺潺的流水,更有美丽的落霞孤鹜...... 一曲抚完,风嫣余光瞥见,李期整个人已经沉浸在悦韵里,连那美味的鸡粥,也晾在一边了。 好一会,李期都静默着。 “冷兄弟......你......知道有关明月的事情吗?”李期突然发问,墨黑的瞳眸虽然没有冷光乍现,但是,里面的情绪确实复杂多变的。 风嫣小心翼翼地道:“知道一点吧!” “例如呢?” “独上青天揽明月,除了明月还有一把名琴青天。”风嫣回答。 “青天与明月的关系呢?” “它们是两把鸳鸯琴。”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风嫣谨慎回答,因为,她还没有摸清李期发问的目的,这家伙高深莫测,得时刻堤防,但这也是实话。 沉吟了一会,李期开口:“看得出冷兄弟是懂琴的人,本皇子琴技粗劣,这琴对本皇子而言,价值不大,如若让冷兄弟拥有的话,还可以抚出动人的曲调,嗯......本皇子想把明月赠给冷兄弟,你觉得怎样?”他研判着风嫣露出面具的瞳眸,眸光一刻也没有离开。 千古名琴送给我?开玩笑吧?试探我是否有贪念? 这琴的确是好琴,但我风嫣才不稀罕你李期的东西! “谢四皇子,冷锋不能受此重礼!”风嫣推辞。 “你不喜欢?”李期继续询问。 “冷锋虽爱抚琴,但,明月实在太名贵了,冷锋愧不敢当!” 他眯着的凤眸射着精光,好一会才收敛。 “那好,以后,只要你想抚琴,可以随时来本皇子营帐。”他没有坚持。 风嫣继续抚了几首小调后,见夜色深沉,就告辞,李期也没有挽留。 营帐一片宁静,李期绝美的身影在烛光下挺拔轩昂,那飒飒风姿,宛如苍松凌于渊旁,傲而坚毅。 他陷入了深思:难道,冷锋真的不知道那个“独上青天揽明月”的秘密?还是在扮猪吃老虎,一派伪装? 但他刚才的神情,似乎真的不稀罕拥有明月,这,又是为什么呢? 李期墨黑的凤眸一眯,诡谲潋滟:这个人,值得考究,值得深思! 此刻,帘子一掀,段青衣裳的景骞进来恭谨地禀告:“四皇子!” “查到了吗?”李期眸光寒潭般的光泽倾泻于景骞儒雅的脸庞。 “查到了!”景骞赶紧凑上前,附在李期旁一阵耳语。 李期细听着,神色几经变换,复杂异常,他俊颜一片冰寒,让人无端产生一股无形的威压。 山雨欲来, 风满楼! 四十八章追随 夜, 月华淡淡的,朦胧了远山,朦胧了树影,也朦胧了风嫣此刻的内心。 她饿着肚子辞别李期,到了腊梅的营帐里吃了点馒头充饥后,就借故说累要回自己营帐睡觉。 哎,报仇代价真大!既要当炮灰,又要当侍卫;既要当郎中,又要当厨子,偶尔还要陪聊天,就是没有陪吃,要挨饿。 还说跟我一起吃呢,美女一来,就把我晾一边了,晦气! 腊梅知道风嫣因为自己的安危而整天卑躬屈膝地围着李期转,内心感到万分愧疚,本来还想劝说风嫣放弃复仇跟她一起逃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清楚小姐的个性,认定要做的事,绝对不放弃。 风嫣走出腊梅的营帐后,仔细观察发现没人跟踪,身法一闪,就悄悄飞到小山岗上那棵火红的枫树脚下静静地坐着。 她在等! 已经有好一段日子没有见到他出现了,他还好吗?他还记得那个在扶风郡孤苦无依的逸云公主吗? 心,酸楚着、颓丧着。 曾以为他温暖的手会牵着自己在黑暗中往前走,殊不料再次的相遇,竟会是兵戎相见。 相见,倒不如不见呀! 心,拧紧着、疼痛着,似乎,在滴血! 满怀的惆怅让风嫣如烟的瞳眸水光潋滟,内心,轻轻吟诵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夜风,吹落一地的残红,那呜咽的树影在月下摇曳生姿,似乎,也在郁结地哀鸣。 突然,风嫣整个人僵住了,她分明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具人从军营飞出,他一袭紧身夜行衣,身姿矫健,婉若游龙,又似一只草原的雄鹰在苍茫的大地上翱翔。 草上飞?飞鹰面具? 风嫣的心怦怦地跳着,她有一刻的石化,然后,立刻毫不迟疑就施展绝顶轻功如影随形般追随。 清辉散尽,月凉如水,辽远的大漠上,芳草萋萋,那一浪接一浪的滚动如大海的波涛,永不止息。 波涛中,两个矫健的人影一前一后翱翔着,游走着,打破了草原的宁静,惊扰了夜的妖娆。 就要奔到一座小树林前,前面男子身法一闪,就极速消失在风嫣的视野。 风嫣一惊,心里立刻填满空落,如烟的瞳眸不由四处张望。 又销声匿迹了吗?为何,你总是来去无踪影呢?你可知道,我风嫣盼你,已经是望眼欲穿了吗? 小树林斑驳阑珊,枝条在月下绰绰影影,有点抑郁,更有几分萧瑟,如夜里无依的女子,诉说着寂寞的哀伤。 她放慢脚步,正要走进树林,忽然,身后响起熟悉的沙哑语调:“轩辕神剑,冷锋?”声音冷傲而沧桑,寒意阴森,如深渊中的冷风,让人泛起一身的惧意。 风嫣立刻警觉地转身,眸光满是诧异,因为,一把嗜血的利剑已经搁在自己的脖子上,闪着寒光的利刃如催命修罗的绳索,近在咫尺。 只要握剑的飞鹰面具男子稍一用力,自己便立刻身首异处。 月下的他,面具闪着暗哑的亮光,一如扶风郡里的俊朗。 剑,把她与他的距离拉远,心,不禁往下沉,如堕进雪域冰渊,没有一丝的暖意。 “你......还没有走?”语调里还是有点期盼,甚至,声线是有点震颤着的,“你......知道我?”她也毫无惧意,是的,对他,她不畏惧。 树木摇曳,月影斑驳地笼罩在他刚健的身躯上,他的唇边挂着一抹讥诮,那笑,有点冷酷。 “你的围魏救赵之策,成赵两国谁人不晓?”男子语调依然冷冽如冰,“说,追赶我目的为何?” 杀气,因他的冷傲,在两人之间萦绕,破坏的,不仅是夜的和谐,还有心的安详。 真要刀剑相向吗?真要互相杀戮吗? 风嫣的心,痛了一下。 “你......是谁?”她禁不住发问。 无数个不眠之夜,无数个梦里有他后的失落,她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她急切要知道真相,因为,她不想被困于迷雾里,无助地猜测、痛苦地思索。 她一定要弄清楚,就在今天,就在这里! 四十九章结拜 男子错愕,面具人瞳眸里的坚毅,让他有一刻的震动,他傲慢地哂笑:“你一直在追杀我,竟然还要假装不知道我是谁?” “我要杀你?这......其中绝对是误会!”风嫣连忙解释。 “不想杀我为何追踪我?”男子手里的剑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加大了力度,风嫣登时觉得颈项的皮肤有点刺痛。 这痛,好像不在颈项上,而是在,心里,某一处角落,某一处,神秘所在! 气氛,似乎更凝重! “那是因为......因为壮士......曾救过冷锋的一位故人。”风嫣不敢直接说是救过自己,她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找李期复仇的事情恐怕会露陷,毕竟她还记得,面具男子是从成军军营出来的,他肯定与李期关系密切。 痛,莫过于,欲言又止吧? “哪个?”男子有点意外,唇紧抿了一下,弧度美好,眸子凝定如渊。 真要听听冷锋是怎样的解释的。 “扶风郡,逸云公主。”风嫣一字一句吐出。 一听到“扶风郡”,男子眸光闪烁了一下。 “冷锋追随而来,只是想代故人对壮士说声谢谢!”她说的很镇静,可有谁,知道她内心伤口撕裂疼痛? 夜风唱着温柔的曲调,让彼此的衣袂飘逸若仙,面具男子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动容,但,很快又敛去。 “在下的确在扶风郡想救一名女子,但计划落空。”他沙哑着说道,“你未曾见过我,怎知道我就是那个救过你朋友的人?”他质问,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故人曾描述壮士戴着飞鹰面具,所以冒昧追来。你说,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还需要问对方是谁吗?难道杀手会不清楚自己下手的目标的吗?如果这样,壮士你未免也太小瞧冷锋了!”风嫣有理有据地说着,她要凭自己的话语打消面具男子的疑虑。 他深邃的瞳眸眯缝了一下,似乎,觉得风嫣的话有理。 夜深沉,冷风骤停。 “我凭什么信你?”他还是顾虑重重,可风嫣明显觉得那利剑倚在颈项上的力度明显减弱。 “就凭我是冷锋!”她轩辕神剑可是当今赫赫有名的豪杰。 是的,就凭他说自己是冷锋,面具男子的确有理由相信他不是来取自己性命的杀手。 暗阁虽然收买了很多武林高手为阁主所用,但他觉得这个轩辕神剑不是个随便就可以收买的人,况且上次这个冷锋追踪自己的时候,真的与其他暗阁杀手有别,不是一上来就大开杀戒对付他,反而是主动转身飞走。 “嗖”的一声,利剑被快速抽走,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被男子送进剑鞘里,他的目的也不在杀冷锋。 “好,在下相信你,不是杀手,你走吧!”男子冰冷地开腔。 风嫣站着没动,她今晚一定要达到目的才走。 “你是谁?”她问得毫不犹豫,毫不胆怯,直接而不隐晦。 “你......真的很想知道我是谁吗?”他询问着,依然一副傲慢的神态,眉宇一片疏离。 风嫣点头:“壮士尊姓大名?” 迎着她的眸光,不禁轻叹:这人,真倔! “听过风云堂吗?”他唇一勾,瞳眸清淡,“我就是风云堂堂主,当今朝廷要捉拿的钦犯。”他相信不报出家门,绝对套不出冷锋的底细,没办法,只有出此下策,换做平时,他才懒理对手是谁,自己永远孤傲不群不屑于与之周旋。 有那么一刻,脑里,一片空白。 风,又起了,夜色中,引来一阵花的颤栗。 “你......是‘侠骨仁心救危难’的凌云?”唇微张,瞳眸因热切而闪着华彩,宛如暗夜里熠熠的明灯。 难怪他会多次对自己出手相救,也难怪他会怀疑自己是杀手! “冷少将威名赫赫,凌云也久仰冷少将的大名,幸会!”他不失风度,一拱手,天生的贵气流露。 内心似乎狂喜:他,竟然是凌云! “我俩会是不打不相识呀!”这个男子是天下人爱戴的英雄,她始料未及。 “失敬!”他眸光灼灼,睥睨一切的轩辕气宇,王者之风尽显。 凝视着他的清绝,她有点自失。 他唇边荡着微笑,宛如一朵花般绽放。 “今晚相遇,相信是缘分,如若冷少将不嫌弃凌云是朝廷钦犯,要不......我俩结拜成生死之交,可否?” 他眸子深邃,流泻出试探的光芒。 风嫣有一刻的错愕。 结拜成生死之交?他真的相信自己?风嫣惊喜不已! 凝视着她月下熠熠的瞳眸,凌云勾唇:“怎么?是凌云高攀了吗?”他故意这样说,冷锋的疑虑才会降到最低。 “不,不!”风嫣忙不迭地否认,“荣幸之至!” 她之所以延宕,是因为局面扭转得太突然,一时还来不及细想。 “那好,我俩对月盟誓。” 他说完,就拖着风嫣跪在草地上,一起叩拜当空的皓月。 这里?这么快? 动作之迅速,让她反应不过来。 风嫣被他一拖,也与他并肩跪在月华下,耳畔就响起男子沙哑的嗓音:“明月在上,我凌云,愿与冷锋结拜为兄弟,生死与共。”说完,侧脸凝视着风嫣,深邃的眸光隐含一抹暖意。 风嫣有点无措,由原来的互相仇视到结拜为兄弟,戏剧性的转折实在让她意外,不过,无论事情怎样,她都愿意接受他的安排。 天上,满月如美人,于夜空中翩然。 她仰首凝视着皎月,眸光深情:“皓月作证,我冷锋,愿与凌云结为兄弟,永不背弃盟誓!”说完,看着凌云嫣然一笑,那笑在唇边漾着,宛如一朵雾里水仙,明媚而温婉。 她的粲然一笑让他有一刻的怔愣,她的笑,让夜的黑暗消退,使心的烦躁宁静,温婉、绵远、魅人...... 他回过神,道:“冷兄弟,我年长,以后,你要叫我大哥。” “好,凌大哥!”风嫣爽快地唤了他一声。 凌云从怀里取出一把短匕首,递给风嫣,“给,这是我俩结拜的信物,是我的家传之宝,削铁如泥。”他的眸光有着期盼。 风嫣接过短匕首,借着月华细看,鞘做工精细,一条腾龙蜿蜒地缠绕在上面,只看雕刻,就知道是无价之宝。 轻轻抽出,匕身寒光凛烈,果然是宝刀! “谢谢!”她由衷感谢。 他赠我家传之宝,我回赠什么才好呢? 自己身上只有两件物件,原来的扁形簪子匕首放在营帐里,只有挂在胸前父亲给的太阳形绿玉和李班临别时赠的狮面绿玉。 两样物件都是很重要的,她有点延宕。 给他太阳形绿玉吧,可这是已殁父亲唯一留下的遗物;狮面绿玉赠与他,又会对李班有愧疚。 最后,她还是掏出狮面绿玉递给凌云,“凌大哥,小弟以绿玉回赠。” 凌云一见那绿玉,上面雕刻着一只狮子头,獠牙跋扈,表情狞厉,他眸光里闪过一丝诧异,忙问:“这个物件很贵重,是兄弟的家传之宝吗?” “不,是故人所赠,因随身只有这个,所以......”风嫣如实回答。 “你舍得?这......不会是你的定情之物吧?”凌云哂笑着问,眸光很有深意。 “大哥见笑了。只是一般的馈赠之物。”风嫣眸子如汐暗涌。 凌云飞鹰面具下的脸庞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冷锋的举动真意外,居然......肯把这个...... 月下,两个秀颀的身影依依,气氛有点暧昧。 “兄弟,你的好友赠你之物我不能要,换别的物件吧!”凌云把狮面绿玉塞回风嫣的手里。 风嫣有点为难了:“大哥,小弟不怕对你说,身上除了老父临终遗物,别无他物了。”她掏出那块太阳形绿玉,“但这是小弟对亡父的念想之物,小弟......” 太阳绿玉一现,凌云深邃的瞳眸立刻光芒四射,就像暗夜里的蜡烛忽然被点亮,熠熠闪耀,他的手,也轻微地握了握,但这个细微的变化,风嫣没有察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大哥不会强你所难,”他抑制住自己见到绿玉的激动,以退为进,“以后有适合的物件再赠与大哥吧,我不能让你对亡父唯一的念想都剥夺。” 花,吐蕊静默,月,朦胧醉人。 触到她如烟的瞳眸,他莫名悸动。 “冷兄弟,你应该知道大哥的情况的,是吧?”他试探着。 风嫣当然知道凌云指的“情况”是指他是朝廷钦犯的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哥侠骨铮铮,冷锋绝对相信你不会叛国。” “真的?”瞳眸闪过一抹亮光,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居然有一点......惊喜...... “绝对相信?” “小弟对月发誓,绝对相信!”风嫣举手盟誓。 凌云冷冽的瞳眸光华闪烁,宛如一颗蒙尘的明珠瞬间注入光芒,散发出夺目的异彩。 冷锋,绝对不是暗阁的人。 他也确信,冷锋对“凌云”,没有恶意。 月华洒在两人肩膀上,夜风轻吟,零落的碧叶在夜色中簌簌撒落,野外秋花暗香飘散,疏星闪烁如宝石,光芒四射...... 朦胧的天幕下,二人并肩坐在草原上畅谈着,那份相见恨晚的情愫,融化了当初彼此的戒备之心...... 五十章胭脂 风嫣尽管睡得很少,但睡得很满足。 昨夜与凌云畅谈,两人很投机。虽然凌云没有透露他来汉中郡的目的,但是,风嫣已经明白,成军军营的补给一定与他有关。 风嫣断定,凌云与李期之间关系匪浅。所以,她一直只是以冷锋的身份与之交谈,并没有露出自己的真容。 昨夜临别时,凌云还送给风嫣一个哨子,他告诉她,只要有危难,一吹这哨子,他绝对会来相救。 哨子是用竹子做的,玲珑精致,一吹,哨音宛转悠扬,与精美的玉笛有异曲同工之妙。 风嫣感激地收下。 在凌云抱拳离开的时候,风嫣静静地凝视他的背影,直至他轩昂的身姿消失在茫茫草野上,消失于视线外为止。 正在甜梦里,姚华的大嗓门就响起:“冷少将,四皇子有请!” 这粗粗的嗓门惊扰了风嫣的美梦,梦里她与凌云在交谈呢! 这死孩子,总是扰人清梦,可恶! 李期这恶魔,更可恶! 不得了了,现在真成了他的跟屁虫了,哎,虎落平阳! 走出营帐,已是朝阳无限。 姚华一副拒她千里的模样,风嫣顺势给他一个青白眼,两人各自鼻子“哼哼”,算是打过招呼。 风嫣因为心情好,看什么都是很美的,就连远处那一丛枯黄的草浪,在她眸里依然生机盎然。 李期已经在营帐前等候,他一身雪白的战袍,墨发簪着,蜜色的肌肤渗透着红润,健硕颀长的身躯伫立晨风中,有苍松的劲拔,也有修竹的秀美。 远远见到风嫣走来,他负手转身,掉下一句:“跟本皇子来,巡视军营!”语气里有不可抗拒的威压。 风嫣不语,懒得跟他计较。 天空如荡涤明净,一碧万顷,虽然处于休战状态,兵将依然站岗放哨,继续练习博弈、枪法。 秋风猎猎,前面行走的李期衣袂翻飞,身上的大髦被凉风卷起,飘逸而疏朗。 每到一处,士兵都尊敬地向他行礼,风嫣因为战功赫赫,很多士兵也纷纷向她敬礼以示景仰,眼神暧昧。 她“冷断袖”的外号,经首席男八婆姚华的渲染,已经是人尽皆知。 其余的男八婆也发挥余力,把她如何得石弘宠爱,如何看上姚华的事不断地广而告之,慢慢,又演变成了好多个版本。 版本一:冷锋与石弘以前已经相识,并相知,只是碍于两人身份国籍不同,各为其主,而把大好姻缘错过。得出结论是:冷锋不愧是成国的忠臣。 版本二:冷锋是最近被石弘看上的,他并不喜欢石弘,而是深爱姚华,而姚华坚贞不屈,忠于妻子守身如玉,冷锋只得黯然销魂。结论是:冷锋是个痴心汉,只是错把痴心付沟渠了。 版本三:冷锋因为逃婚而到成赵边境打仗,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对着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腊梅。终于,腊梅还是找到战场逼婚,冷锋避无可避。结论是:腊梅真可怜,冷锋应该是男女通吃。 ...... 反正,版本很多,男八婆们茶余饭后就作为谈资,毕竟,军旅生活枯燥无味,这个谈资,顶得起一个下饭菜,让他们越谈吃饭越多,食欲大振。 前面的李期不发一言,也没有向后望风嫣一眼,只是默默走着。 穿过集训区域、穿过营帐区域,再穿过军用物资区域,他们先后来到马棚。 这里的马匹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匹匹高大健硕,精神抖擞,李期的坐骑瑞雪也在其中,它雪白不染一丝杂毛独秀于马群,正在马槽胖吃着豆子,另一匹赏给风嫣的黑豹也在旁边休憩。 风嫣瞳眸发光,因为,那两匹马的旁边,还站着一匹浑身毛发都是胭脂色的战马。 这匹马虽然娇小,但一看就知道是一匹千里良驹。 胭脂?它......怎么会在......这里......? 风嫣错愕,这可是与她历经沙场杀戮、生死相依的战友呀,自从抄家后就不见它的踪影,她一直以为它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料今天却在马棚与它相遇,教她如何不激动? 李期转过身,眸光冷冷地扫过风嫣的玉制面具,道:“冷兄弟,上次送你的黑豹,你骑着还觉得合适吗?”虽然是关心,但不改平时的淡漠。 假仁假义! “嗯,很好,谢四皇子赏赐!”风嫣回过神来立刻回答。 “你前天驯马的时候,听说黑豹不怎么听话。”他把脸转向马棚,“那马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是很难驾驭的。” 知道就好啦,你还把那烈性子的家伙给我,不是害我吗? 前天的事他都知道,肯定是姚华那狗腿,事无巨细都向他禀告! 风嫣不禁回头,眸光戾厉地瞪了紧随他们后面的姚华一下。 姚华赶紧扭转头,嘴里还吹着哨子,眼睛翻着白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与风嫣的目光接触。 可恶!风嫣暗骂。 她恭谨地对李期道:“四皇子,黑豹的确是难驯服,不过假以时日,冷风会把它驯服得服服帖帖的。”她又朝姚华那边喊:“你说是吗,姚侍卫?” 她不敢流露出对黑豹的不满。否则,只会引起李期的猜疑,腊梅的事情还没有过去的,她早上还察觉到有人在暗处鬼鬼祟祟地监视他们。 姚华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脸一直扭向一边,一副“你看我不到,你看我不到,我听不到、我听不到”的样子。 “你这几天侍奉本皇子尽心尽力,黑豹如果不适合,你可以在这里随意挑选一匹你喜欢的坐骑。”李期依然没有看她,寒潭般的瞳眸望向远处辽远翻滚的草浪。 哟,现在是早上还是傍晚?这恶魔懂得说这句话的话,现在应该是傍晚吧,因为太阳在东边! 她反应很快,立刻抱拳致谢:“谢四皇子体恤。冷锋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走进马棚,故意绕几个圈,在每一批马的身旁仔细观察,最后,她停留在那匹浑身毛发胭脂色的战马旁边,兜转了几个圈。 胭脂似乎也认出了主子,它表现得很雀跃,不住地用头蹭着风嫣。风嫣指着它便对李期道:“四皇子,就这一匹吧,冷风觉得与它特别有缘!” 李期点头,脸上神情清淡,脸别向一边。 他身后的姚华就有点沉不住了,铜铃圆眸满是诧异:四皇子对这冷锋真是没得说的,果然看重!这匹胭脂马是当初抄风翟家的时候留下的,一直养在安东将军府邸里。昨天晚上四皇子命人牵来战场,不料今天早上就被这冷锋要走了。 风嫣把姚华的羡慕嫉妒恨都看在眼里,朝他得意地一吐舌。 姚华差点吐血,铜铃圆眸瞪得大大的,火光灼灼,他龇牙咧嘴,小铁锤般的拳头紧握,朝风嫣举了举。 风嫣一翻白眼,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就去牵马。 解开胭脂的缰绳,把它牵出马棚,在李期与姚华面前风嫣跨上马背就朝草原上疾跑。 胭脂很久没有与主子如此亲近,它被风嫣一夹,立刻撒欢地狂奔。 风嫣策着胭脂在草原上驰骋,秋风扬起她如墨的发丝,衣袂飘荡宛若天仙,那份潇洒、那份飒爽,此刻进入李期冷冽的眸中,让他一向波澜不惊的心湖竟然荡起了阵阵涟漪。 五十一章中媚药 晚饭后,风嫣稍事歇息,就到李期的营帐。 与胭脂久别重逢,她整个上午都在遛它,中午回腊梅营帐吃了午饭,把消息告诉了她,腊梅也兴奋了好一会。 腊梅与研制感情也很要好,在不打仗的日子,基本上都是腊梅照顾它的。 下午无事,风嫣回营帐美美地睡了一觉。 晚饭后接到李期命令,晚上要到他营帐商量军情,因为探子回报,石宏那边有动静,听闻赵国战神石虎在密锣紧鼓调兵遣将,似乎有所动作。 夜风温柔,轻抚着风嫣的脸。 因为凌云,她的心里溢满温馨。 原来,思念一个人,感觉是如此奇妙。 笑意,宛如一朵灿烂的春花在她红唇边氤氲,今夜的疏星,在她眼里,似乎特别明亮,光若宝钻,熠熠生辉。 营帐外面把守的士兵并没有拦住风嫣,刚才李期有事临时出去,临走前叮嘱士兵见到冷锋让他在营帐里稍等。 独自一人在营帐有点无聊,拿起几案旁的卷轴细看,都是一些上古典籍。 风嫣觉得有点口渴,顺手就拿起几案上的青花瓷杯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抹抹嘴,才放下杯子。 茶香沁人心脾,风嫣不禁感叹:这个恶魔,专喝好茶,嘴巴真叼。 心念又一动:趁现在没人,在茶里下毒毒死恶魔,那不是一了百了?可是,士兵见我来过营帐,如果他死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腊梅怎办?她现在可是被暗中监视着的,一有变故,估计很快会人头落地呀! 她思虑着,不觉内心一阵烦躁! 怎么这么热? 她镇定心神,想把这种烦躁压下去,奇怪,这烦躁就是压不下去。 她立刻运用内力强压,不行,越用内力,这种烦躁就越是厉害。 她赶紧伸手摸摸脸庞,热辣辣的,口虽然喝过茶水,但是,却是比刚才更加干涸。 不好,茶水有诈! 她立刻打开茶壶的盖子递到鼻子下闻了闻,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香钻进鼻子里:糟糕,刚才太口渴没有细想,这水里显然是有诈。 难道,是李期? 可是,他下这蛊毒目的何在?他已经察觉自己是女儿身想诬陷自己? 风嫣慌了神,立刻转身走出营帐,正好,此时营帐的帘子一掀,身穿一身月白色绣着墨竹长衫的李期走进来。 因为走得急,一下与李期撞个满怀,两人都不由一怔,四目相对,眸光交织,风嫣立刻躲避李期研判的眸光,侧过身飞也般逃离。 她不想让李期知道自己已经中蛊毒,否则,她难以想象他会怎样对付自己。 李期呢,他本来是约了冷锋商量军情的,一进营帐,就见到他要走,而且是一声不吭,他连忙喊:“冷兄弟,走了?” 风嫣头也不回含糊着回答:“属下不舒服,要回营帐歇息一会。”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飘远。 凝视着风嫣急急的背影,李期不觉修眉一拧:这人犯傻了?神神化化的! 不对,冷锋从没有试过这样的。 很不正常,难道...... 他的眸光立刻细细打量营帐。 一切都没变,突然,他的眸子死死盯着几案上那个青花瓷茶壶和茶杯。 为了慎防有人暗中下毒,他每次出去,都会把茶壶和茶杯放在一个合适的角度,如果有人动过,两样物品的角度绝对是不一样的。 他立刻上前,揭开壶盖,细细地闻了一下茶水的味道,俊颜立刻生变。 他想起刚才冷锋出去的时候,露出玉制面具外的脸色绯红,而且,呼吸显得有点急促。 不好! 瞳眸凝定如渊,他再一次细细打量营帐里面的摆设,最后,眸光停留在营帐的窗口上, 他出去的时候,窗口是封住的。 现在,那块封窗口帘子的布幕其中一角是掀起的,月华正幽幽透进,惨淡异常...... a 风嫣浑身燥热难耐,急急飞奔。 她的目的是那片与凌云结拜的小树林,她还清晰地记起,昨夜临别时他曾许诺,只要有急事,吹响那个竹子做的哨子,他就会出现。 她已经猜出自己中的蛊毒种类。 她要向他讨要解药,否则,自己迟早会丧命。 呼啸的夜风带着冰冷直扑她的脸上、身上,可是,依然不能缓解浑身的燥热,此刻,她体内好像有万千的蚂蚁在噬咬着她,让她觉得难受极了。 终于到了小树林。 月下的幽林黝黑一片,夜风轻抚,沙沙的哀鸣萦绕耳畔,只是徒增恼意。 “滴——滴——” 哨子音色悦耳,随着夜风向远处散播,几许悠扬、几许清冽。 月夜下的苍穹,瞬间就出现一个身姿矫健脸带飞鹰面具的男子。 草浪在夜风中翻滚,男子疾驰刚猛有力,秀颀的身姿风流俊逸,特别是黑色衣袂迎风翻飞,令他宛如夜里的枭鸟,凌厉而敏捷。 本来内心雾霭沉沉,他一出现,登时像浓雾遇上晨曦,烟消云散。 “大哥,救我!”风嫣急急迎上去,强忍着难耐的燥热,眸光里满是期盼。 凌云飞鹰面具下的俊颜肃穆,问:“兄弟,怎么回事?” “我中了蛊毒了,你有解药吗?”她说起话来已经有点喘息,看来,蛊毒已经深入血液了。 凌云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一把脉,脸上露出焦灼:“谁给你下的?你用内力压制过?” “不知道,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的确用内力压制过。”风嫣如实回答。 “你中的蛊毒越是内力压制,就越是猖狂,本来还可以解的,现在,不能解了,很遗憾!”凌云有点惋惜,说出了实情。 风嫣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怔愣。 原本以为凌云可以帮忙解毒的,谁料结果是这样,唉,都怪自己! 凝视着风嫣失望的神情,凌云道:“兄弟,你可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吗?” 风嫣中的是一种名叫怀春蛊的毒药,是类似于春药的蛊毒,源自辽疆一带,人服食了之后,只有一种解毒方法,就是男女合体,否则,一般人是会因燥热浑身乱抓导致遍体鳞伤耗尽内力而死,除非忍耐力惊人,才会逃过一劫。 凌云没有直接告诉风嫣实情,但他相信风嫣是知道的。 “这......冷锋知道,这可怎么办好呢?”风嫣有点惊恐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抵御这种阴险的蛊毒。 月华下她呼吸急促,胸脯一起一伏,脸上灼热,脑袋发涨,眸光变得越来越迷离隐晦。 五十二章难耐之一 《嫡妃不邀宠》五十二章难耐之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三章难耐之二 《嫡妃不邀宠》五十三章难耐之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五十四章怪人! 晨曦漫过纤长的睫毛,漫过玉制面具,然后,再漫过花瓣般的娇唇后,风嫣终于睁开她如烟的瞳眸。 这是......哪里? 陌生的营帐、陌生的被褥、陌生的床榻。 不好! 她“嚯”地坐起来,摇了摇头,让脑袋清醒,然后,细细打量自己置身的营帐。 有几案、有地图、有兵器架,这么熟悉,最后,眸光落在几案上那瓶正在盛放的秋菊上。 秋菊硕大的花蕾上还盛着滴滴晶莹的彤霞晓露,明显是刚才采进来的,这是...... 正是李期的营帐! 风嫣不禁诧异:昨夜中了该死的蛊毒,到树林找到凌云,凌云用最愚蠢也最有效的办法帮助自己,自己最后不省人事...... 怎么会在李期的营帐呢? 正在沉思,帘子“嚯”地被掀起,清绝的身影随着衣襟上墨竹的摆动,显得潇洒不羁。 是李期,他还是一身的月白长袍,墨丝披散,潇洒而绝尘,在掀起链子的时候,他也带进了几缕温暖的阳光。 细碎的金光笼罩着,连他平时一贯冷冽的俊颜,也带上阳光。 那该死的美男进营帐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坐在几案旁端起茶杯就喝茶,仿佛,床上那个玉制面具人不复存在。 “醒了?”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的怜悯。 他墨黑瞳眸只是看着手里那杯香茶,连抬睫瞧风嫣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自己真是个倒霉孩子,咋就在恶魔的眼皮子底下出丑呢? 风嫣立刻想下床,因为他知道李期有洁癖,睡他的床,不等于要他的命?况且自己一身的肮脏,估计是昨夜在地上打滚所致。 实在太虚弱了,怀春蛊的余毒还在,浑身无力,加上昨夜地上打滚的时候弄得全身生痛,手臂也被划了几道口子,这些,都让她的身体吃不消。 “别动,你还没恢复呢!”依然寒颤颤的。 “属下抱歉,弄脏四皇子的床褥了。”风嫣只有呆在床上道歉。 “你怎回事?昨夜深宵本皇子巡视的时候,发觉你就倒在那个军营后的小山坡上,还被捆得扎扎实实的,你冷锋何曾这么狼狈呀?”他的唇边荡起一抹讥诮,依然不看风嫣一眼,自顾自地呷着茶。 我怎么回事?问你最清楚了,我风嫣就是喝了你营帐里的茶才有此一劫,你还好意思问? 不过,她敛住怒意,淡淡地道:“昨夜碰上强人,不想冷锋大意,竟被强人捉住并捆扎,后来就不醒人事。”她不能把与凌云交往的事情告诉他,如若这个恶魔知道,不知道会出什么阴谋阻止。 况且,她还没弄清楚那蛊毒是谁人下的,弄不好是这个恶魔陷害也有可能,因为,这人出牌是不按照常理的。 “哦?强人?冷兄弟真不幸!”他哂笑,“本皇子已经派人谴那个腊梅过来扶你回营帐了,你等会吧。你也不必怕本皇子责怪,你走后,我会把床褥全换掉的。”他说得淡淡的,但语气里的嫌恶明显。 不就一床褥子,至于吗? 还等腊梅来?我风嫣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不,属下自己可以走。” 风嫣咬咬牙,硬撑着下床,还好,还能走,头已经没有那么眩晕了。 李期惊诧地凝视着眼前的冷锋,眸光掠过相当复杂的神色:“真的行?” “谢四皇子关心,属下可以的!”风嫣边说边走,双手作揖后,缓缓步出李期的营帐,在掀起帘子出去前挑衅地回眸对李期道:“四皇子,以后对男子,不要问行不行,但凡男子,都不会说自己不行的!” 这是军营里那些龌鹺的兵将平时说的话,风嫣见惯不怪,也用这句话来唬李期。 李期本来是呷着茶的,不知道是否被风嫣这句话抢着,忽然就咳嗽起来,杯里的茶水也溢出,他边咳嗽边盯住风嫣,眸光掠过一丝气结的情绪。 这.....怪人一个! 李期唇边勾着,分明是有点无奈。 风嫣见李期的表情,内心窃喜,转身双手扶腰,龇牙咧齿地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哟......真不是盖的,这伤,还真痛! 她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等腊梅过来扶自己就走。 跟李期怄气,好像总是很惨的! 她迈着艰难的步子,蹒跚着向前。 凌云这人怎么了?不是结拜兄弟吗?怎么会深夜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呢?可是,这不像他的为人呀?其中肯定有蹊跷,难道,在我晕倒后,他出了岔子? 风嫣可是没有忘记,凌云现在还是朝廷暗阁追杀的钦犯。 她不由担心起来:他,究竟怎样了? 李期透过帘子的缝隙凝视着风嫣摇摇晃晃的背影,脸上的冷冽已经消退,眸光中涌现的,是相当复杂的神情,诡谲、让人摸不着、猜不透! 他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果然,刚数完“三”,外面的冷锋就“噼啪”一声,摔了一跤,狼狈不堪。 他了解这人倔,所以,他也知道,只要走出营帐不远,冷锋必定会倒下,毕竟,身上的伤不轻。 这人,还说什么“男子不要说自己不行”呢,真让人刮目相看! 他还看到,腊梅远远跑来,赶紧扶起地上的冷锋,冷锋就有点撒娇一样,嘴里哼哼哟哟的。 他的唇勾出了一抹笑意,没有寒霜的俊颜美如天人。 五十五章跟我走吧 月,如银盘,锁清秋。 风嫣白天回营帐后,腊梅帮她上了伤药,在营帐里睡了一天。 睡梦中,依然有梦魇,只是,梦魇因最后有凌云的出现,而变得缱绻柔情罢了。 晚上,她体力已经恢复,手臂上的伤敷上狂傲特制的金疮药后,已经没有大碍。 她候着没人注意,一个人悄悄潜出军营,来到小山岗上那棵枫树下。 秋寒料峭,枫叶几近落尽,只有几片苟延残喘,在瑟瑟的寒风中抖着、凌乱着,令人生出无限的凄凉。 凌云,你会出现吗?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坐下,她的心就跑到杳无消息的凌云身上。 她还在担心他的安危,她总觉得他出了意外,否则,不会撇下自己独自跑开的。 成赵边境的拯救,扶风郡的夜探,还有一路来的帮扶,这个男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风嫣的内心。 如果,可以让一切重来,风嫣不会选择洞房后的一切厄运,但是,却会选择遇上凌云,尽管,遇上他,总是在劫难重重时。 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人,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总是适时出现,在自己最迷茫的时候,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她相信,凌云就是她生命里的启明星。 一盏照耀她前方让她感到安心温暖的导航灯。 夜风,有点冷,她抱紧双臂。 落叶,无力地零落于跟前,伴着晚秋的凉冷,让人瑟缩。 惆怅间,忽然,右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下。 一股寒颤窜上她的内心:被袭了?此时正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期,细作刺客出现并不稀奇。 “谁?”风嫣警觉地转头,一个蒙脸黑衣人就在自己身后。 “唰”,快如闪电疾风,风嫣腰间的轩辕神剑已经抽出,冷光流泻,熠熠寒凉,杀气,溢于周遭。 黑衣人连忙把面纱扯下,手指压在唇上“嘘”地作出噤声的动作,跟着,熟悉的嗓音响起:“风嫣,是朕。” 嗓音满含柔情,如一股春风,让风嫣的心骤然感到温暖。 石弘? 惊诧漫上风嫣的脸。 不错,是石弘,月华下他幽蓝的眸子闪着熠熠的光华,雕刻般的俊颜异常美,因见到她而眸光现出喜悦,唇边的笑宛如一朵曼陀罗,诡异、神秘、又危险。 “怎么是你?” 现在是两国交兵,石弘出现,如果让李期知道,无疑是自投罗网。 况且,李期一直认为自己是石弘的断袖“相好”,这样一来,万一被发现,自己不就成为成军的叛逆分子吗? 这可是证据确凿、百口莫辩的。 石弘见到佳人,心里只是欣喜万分,风嫣的疑虑,他一点也没有察觉。 他上前一把拥她入怀,嗓音喑哑,眸光掠过一丝阴郁:“风嫣,你......不想见到朕吗?” 满腔的思念,灌注于臂弯,有力地传递着他的柔情。 怀里的女子,是他日思夜念的人,见着她,心里的喜悦沁入每个细胞,那种幸福的感觉,甜中,却是带点苦涩。 因为,她见到他并没有丝毫的惊喜,他从她如烟的水眸可以窥见她的内心。 这人,一来就是搂搂抱抱的,干嘛? 风嫣没有防备,被搂得喘不过气,便挣扎着道:“石弘,放尊重点!” 石弘? 她直呼他的名讳,他喜欢她这样称呼他。 从小到大,至今没人敢这样直呼他的名字,除了父皇和母后叫过他“弘儿”外。 石弘?多么亲切,他就喜欢她的真挚,不带一点功利、不带任何的敬畏。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以至于她觉得挣扎是徒劳的,除非是剑拔弩张。 但是,她对他,狠不下,不知道为何,大概是因为他的痴情吧。 月华如水般倾泻,朦胧了彼此的瞳眸,也朦胧了彼此的内心。 草浪在两人身边摇曳着,轻吟着,似乎,在低诉彼此的心事。 “风嫣,跟朕走吧。”他在她耳畔轻轻地道,这是今晚他冒险来成营的目的。 他一定要带她走,他怕她有危险,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受惊、受伤,他的心就会无由地痛将着。 他今晚是瞒着丞相石虎来的,他不来不成,他不能让她冒险。 “我不走!”风嫣拒绝的很干脆,也很决绝。 月华下,他看到,她如水的瞳眸低垂,娇唇紧抿,故意把脸庞扭向一边,不与他对视。 这女子,真倔强呀! 怎么就不听朕一次呢? 他无奈地轻叹,然后,轻声道:“风嫣,成赵两国的决战就要来临了,朕,不想你有丝毫的损伤。”声音温暖,缓缓地融化着风嫣坚冷的内心。 决战?赵国那边真的要反击了?难怪李期昨夜找她商量军情,看来,那催情蛊毒,真的不是李期下的。 成营里一定有细作,就算没有,这个人,也是要置李期于死地的! 他死了更好,何必担心他?风嫣心里骂着李期。 “你难道不知道上次战役,你输是因为我献计造成的吗?”风嫣望着石弘,她提醒他,她是他的敌人,所以,对她这般仁慈,其实是对自己残忍。 石弘迎着风嫣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里面情绪复杂异常,好一会,才道:“朕知道,但是,无论你对朕做了什么,朕都不会怪责你。朕相信,你有苦衷,朕更相信,你对朕,不是真的那么狠的,是吗?”他幽蓝的眸子在月下潋滟着,期盼着。 哎,这个叱咤赵国战场的君主,怎么会如此的不理智呢? 自己令他三十万大军挫败而损失惨重,可他,居然一点也不怪责她。 说什么好呢? 风嫣有点泄气,本来想让他知道自己就是让他战败的罪魁祸首,谁料,他竟然毫不在意。 这是一种怎样深重的爱,才能迸发出如此宽厚的原谅呀! “成赵两国永远是敌国,成赵两国的人,永远是敌人。你我,永远是敌人!”风嫣幽幽地说着,并用力企图挣脱石弘的怀抱。 他幽蓝的眸子掠过隐痛:战争、两国之间的纠缠,永远是横亘在他与她之间最深最黑的壕沟,这壕沟宛如银河般宽广狂澜,生生地把她与他分隔开来。 石弘松开双臂,但是,手,却顺势握住风嫣柔若无骨的玉白小手。 她的手,真凉。 石弘紧握着,企图通过手传递热量,温暖那个女子冰冷的内心。 他懂她,罪臣之女,孑然一身。 他怜她,伪装忍辱,只为复仇。 他爱她,清绝倔强,却是遗世独立。 一股暖流传上风嫣的心里,在这寒冷的秋夜,让她觉得温暖。 石弘,这个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的男子,野性、魅惑、残酷且血腥,但是,对着自己,却是百般的怜爱,百般的呵护,这份情,怎样偿还呢? 这一段的复仇之旅,她的确很累,有时候,她真的想有一个肩膀,能让自己靠靠,让自己倾诉。 可是,石弘,他可以吗? 真的跟他走?到赵国过新的生活,成为他的妃子,做他三千分之一的爱人? 五十六章拒绝 可能吗?父仇丢得下吗?青莲的枉死就这样算了吗? 腊梅呢? 自己一走,李期那恶魔一知道消息,就会把她立刻碎尸万段了。 “对不起,石弘!”她挣脱他的手,那温暖在一瞬间就消失,自己的内心,忽就冰冷起来。 石弘熠熠的眸子忽然黯淡了,宛如明亮的烛火遭受夜风的突袭,忽然被熄灭。他俊颜掠过隐痛,那抑郁映进风嫣眸里,让她莫名心悸。 石弘凝视着她,深深地,凝视着她,脸上的痛楚,连风嫣看着,也觉得不忍。 石弘眼中的风嫣,面具掩盖不住她绝世风华,清淡的神色让她有一种超脱的神韵。 冷风又咋起,草浪更猛烈地翻滚。 互相凝视着,有一刻的静默。而这静默,居然生出丝丝的暧昧,让彼此心里有一种怅然。 她究竟留在成营目的何在?就为报父仇?真的仅此而已? 他修眉一拧,道:“风嫣,你的父仇,朕帮你报,好吗?”他顿了顿,又道:“朕把李期碎尸万段,为你报仇,你可愿意跟朕走?” 这...... 风嫣听后,有一刻的错愕。 石弘对她,用情很深,他明白自己留在成营的目的,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这样的男子,自己要负他吗? 可是,自己真的情牵于他吗?那,凌云呢? 潇洒的影子徘徊在眸前:飞鹰面具下的俊颜让人倾慕,飞身上空的身影让人觉得清绝,义薄云天的品格让人敬重...... 长痛不如短痛! “不,我要亲手杀死李期,否则,亡父绝不瞑目。”风嫣说得斩钉截铁。 凝视着她一脸的坚毅,石弘俊颜失色。 手,紧紧握了握,唇,也抖了抖。 是的,他再次受伤了。 在赵国,他的命令,谁敢违抗?可风嫣,却是如此的决绝拒绝他的要求,他的自尊受损了。 她,真的是要自己亲手杀死李期,还是为了别的原因不肯跟自己走? 他很清楚,此刻风嫣的心里,有另外的东西占据着。 这东西,不知道是事,还是人呢? 但是,无论是什么人,无论风嫣是否爱他,他石弘今生都会爱她,这是他的选择,是他的命,遇上她,他就沦陷于她,至今,不能自拔。 他不知道,没有她,自己会是怎样,他只知道,有她,他才快乐,尽管,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 他愿意守护着她,让她不受一丝伤害。 石弘正要说点什么,突然,左侧成营的方向隐约传来一阵喧闹,继而,上空出现一片亮光,跟着,隐约传来嘈杂呼救的声音。 两人不禁都扭头细看。 远处的亮光,映红了半边天,而且那红,有越来越亮的趋势,宛如暗夜里的夜光明珠,越暗越璀璨,但这璀璨,却是满含诡谲,透着残忍的杀戮之气。 风嫣大惊:不好,有人放火烧成营! 她转过脸,如烟的眸子盯着石弘,里面,有惊诧、有怀疑。 石弘幽蓝的瞳眸闪过一丝隐痛:她怀疑自己放火! 是的,他今晚在这里,而此刻恰好成营遭遇火劫,不怀疑他,怀疑谁呢? 虽然这种怀疑是情理之中,可他,还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风嫣一言不发,迅速转身,向着火光灼灼的成营方向飞去。 “风嫣......”石弘伸手捉不住她,赶紧跟那个清绝飘逸的身影向前跑。 他只是去追随自己的魂,让自己免于把魂丢掉罢了。 他曾发誓,他对她,就如落花飞絮,要生死相随,哪怕是付出生命,付出一切,甚至,他的赵国,也在所不惜。 风嫣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她没有回头。 月华凄清,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在草原上疾飞,远处,却是火海一片,那里人声鼎沸,正在忙碌着扑火。 幽深的草浪后面突然窜出两个黑衣身影,他们疾跑到石弘面前,跪下拽住石弘:“皇上,不要追过去了,现在成营失火,肯定会追究纵火者,你现在过去,等于自投罗网呀!” 他们是石弘今夜带来的贴身侍卫,刚才只是在暗处没有现身,现在见石弘不顾一切冲过成营,他们不得不担心主子的安危,所以出来阻止。 “让开!”石弘甩开两人,继续往前跑。 他不能失去那个女子,他更不想她遭遇什么不测,接下来的决战,将有可能让成军全军覆没,他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如若没有她,他活在这个世上,有何意义呢? 本来,他是个淡薄的人,只是,父皇把他推上太子的位置,命运的安排他不得不接受,但是,他更想的是过自由的生活,与自己爱的女子相守一生,因为,朝堂的争斗,尔虞我诈,让他觉得太累了,特别是登基以后,他越来越厌恶这种生活。 遇上了风嫣,这个女子不图他的地位,不像别的女子一样对他充满敬畏,而是像对待一个普通人一样,这让他觉得很亲切。 他认定了,今生,只要她一个,哪怕用任何代价来换取。 “皇上!”两个侍卫又追过来,这回,他们不是跪下恳求,而是死劲拽着他。 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一脸的恳切,再看看前面那个飘逸若仙的身影已经跑远,石弘只有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收住了欲要前奔的脚步。 好吧,风嫣,朕不追了,可你,要保重呀! 心,冰冷了,比狂啸的夜风,更冷,尽管深秋的寒霜,在风中如刀割脸。 长生天,你要折磨石弘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每见风嫣,都是把相聚演变成离别? 圆月挂于中天,泰然自若倾泻着凄清的光辉。它,自顾自的,哪里会管他石弘的柔肠寸断。 月如无恨月长圆。 石弘颔首不看,圆月是象征团圆,可他与风嫣,就是不能团圆。 他,静静地,静静地注视着远去的身影,幽蓝的眸子流泻出无限的温柔与缱绻。 成营怎样了? 风嫣心急如焚,继续发足狂奔。 她顾不得后面紧追的石弘,她现在关心的,是成营里面失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跑近了,她有一刻的呆滞。 五十七章粮垜失火 目光所及,营帐林立之中,火光潋滟,风借火势,火借风威,猛烈的火光把半边天都映亮,让原本笼上黑纱的天幕都一片暗红,那暗红如冷血,几分触目,几分惊心,让人看着,恐怖异常,又如血魔在施法,铺天盖地都是血在蔓延,血腥得令人眩晕。 火势真大,成营的损失,无可估量! 整个军营的兵将都在忙碌着,挑水的挑水,扑火的扑火,有的因为忙乱,互相碰撞,本已经挽着一桶水靠近燃烧着的烈火,却因为撞个满怀而导致整桶水都倒掉,水洒湿一地,互相埋怨着。 不好,这里是粮仓! 风嫣的心,不禁窜上一股寒意,不知是为成军兵将的生死,还是因为什么。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仓被烧了,粮食没了,这仗,还用打吗? 失粮,对于战争来说,意味着什么,风嫣心里有数。官渡之战之所以输掉,也是因为粮食问题。 她的心,不禁沉下去。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风嫣走近。 天幕越来越红、越来越亮,那红、那亮,对风嫣来说,现在没有半点的壮美,有的只是无尽的讥诮。 不远处,一身白衣的李期正指挥着兵将扑火灭火,虽然俊颜略有焦灼,依然镇定,只是,瞳眸里的冷冽更显阴森而已。 他的身旁,是一身水绿纱衣的月影,她正娇怯地躲在李期身后,一双玉手可能由于惊惧,死死地攥住披散于胸前的秀发,仿佛,那火焰一不留神就会窜出来,毁掉她的娇容一般。 这样的女子,弱若娇花,美如仙人,真的能燃起男子的保护欲。 难怪李期这般爱护她的。 景骞与姚华正指挥着其余兵将运水救火。 风嫣不语,接过旁边一个士兵手里的水桶,把满满一桶水端着,走向那高高的剧烈燃烧着的粮垜,一运劲,那桶水就泼向狰狞的烈焰。 因水的冰凉,烈焰有那么一刻失去嚣张跋扈的燃烧气势,但是,一阵狂风吹过,烈焰又重新剧燃,那窜上窜下的火苗,宛如夜里恶魔在张牙舞爪,狠狠地吞噬着兵将们赖以生存的粮食。 风嫣的心如堕深渊:这火,看来灭不了了,就算是最后灭了,粮食,也是颗粒无存的。 忽然,刮起一阵狂风,天幕上本来明亮的月儿忽就隐藏进厚厚的云翳里,宛如弱小的女娇娥见到凶狠的魔兽,显得怯懦而心惊。 火,在狂风呼啸下更是肆无忌惮地扩张自己的地盘,那盘龙翻飞般的烈焰,更是让人心惊胆寒,因为,它吞噬的不仅是粮食这么简单,它吞噬的简直就是兵将们的生命,更是成军赖以生存的士气。 飞沙走石,肆虐横行,连急急端水灭火的兵将也不得不停下用衣袖掩脸护眼。 天地为之更昏黑,月亮隐没不知所踪。 杀戮之气在叫嚣。 突然,每个掩眼的人都觉得阴寒异常,一些冰冷的东西蹿进自己的衣领,让刚才因救火而灼热的身躯不禁打着寒颤。 这寒颤,是透心的、冷得每个人的心都如冰,冷得每个人都颓丧不已。 居然,下雪了!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塞北大漠,本来天气奇寒,八月飞霜,不足为奇。 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地飘飞,一下,就把每个人的发鬓染白,就像每人都经历过沧海桑田,心,一下变老,人,也一下变得无力。 风嫣瞥见,远处的李期,冰眸阴寒,俊颜肃穆,死死地盯着粮垜。 他,担心吗?他,痛苦吗?他活该吧! 雪片飞舞时,所有的兵将都停下来,静观火势。 漫天羽雪翩翩压下,嚣张的火焰一丛丛声势减弱,慢慢,匍匐着、挣扎着。直到,尚存的一息,被灭掉。 李期的身上、墨发上,粘上点点冰凌,不过,这却成了他清绝的点缀,让他整个看上去多了点素净,也多了点冷冽。 他走来,经过风嫣的身边,不看她一眼,仿佛,她是不复存在的一般。 他掀开那些变成黑炭色的粮垜,一个接着一个用木棍撩开里面细细观看,最后,把棍子一扔,走回营地中央。 看他千年寒冰般的神色,就知道粮垜里面的粮食已经颗粒全无了。 景骞与姚华指挥所有兵将集中一起,大家经过救火一役,均显得狼狈不堪。 风嫣也走过去,站在李期不远处。因为刚才扑火心急如焚,她身上的衣裳被水弄湿了,加上冰雪飘下,让她不禁也寒颤着。 这恶魔失去了兵粮,吃败仗应该是在所难免的了。 让痛苦吞噬你的内心,这是最好的折磨! 可是......心,为何有隐隐的不快?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呀? 她神色有点漠然,静默着,不发一语。 李期凝定如渊,瞳眸里的光华冷冽深沉,俊颜阴森可怕得吓人,他发话道:“景骞,刚才,那个黑影飞走后检查营帐,哪个不在营帐里?” 原来,在见到火光冲天的一瞬,李期就命令景骞带领一些士兵屯长暗中点卯,因为他们发现粮垜起火时,有一个黑影是向着军营那边的小山岗上飞走的。 景骞恭谨地回答:“回四皇子,所有士兵将领都在,只有......”他看了一眼李期身边的玉制面具人,然后才道:“只有冷少将不在。”他又停顿一下,继续道:“而且,刚才冷少将也是从小山岗那边跑回来的。” 一语,犹如石破天惊,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投向风嫣。 我?不在? 的确,她刚才在军营粮垜起火的时候是不在的,那时,她在小山岗上,与石弘纠缠着。 那......我是纵火的细作了? 天,这个亏吃得冤了! 可是,百口莫辩,难道,要说出当时自己正与赵王石弘在纠缠? 那就更加不得了了,与敌军皇上一起,就算不是细作,也是叛逆之人! 李期望着风嫣,眸光里的冷,让风嫣有一股强大的威压。 她神色清淡,镇定自若道:“四皇子,你信与不信也好,不是冷锋所为。” 她只有赌一次,赌李期对她的信任,但其实她也清楚,李期对她,是不信任的,特别是腊梅进入军营后。 李期研判着她,静静地,盯着她。 雪,飘着,冷风,蹿进每个人的心里。 夜,死一样的寂静! 偶有被夜雪冻醒的枭鸟扑棱着翅膀寻找安稳的窝飞过,呀呀地叫着,那叫声,有点恐怖,有点冷漠。 李期的墨发上,纤长的眼睫毛上,都染上白白的一层霜,宛如一个雪人,但这个雪人,却有着利刃般的眸光,让人心底冒着寒意。 他墨黑阴冷的眸子一刻也没有离开风嫣的脸庞,好一会,才道:“冷兄弟到哪里了?” “我一个人在小山岗上坐,想家。”风嫣回答。 想家?多好的一个借口!本皇子就要继续看看,你究竟还要玩什么花样! “嗯,好,想家,真是不错的借口!”李期点了点头,又道:“景骞,先拿下!” (今天发觉多了花花,感谢各位的支持。) 五十八章细作? “是!”景骞恭敬地拱手领命。 命令一出,所有人都觉得诧异,连李期自己也诧异。 以他的行事风格,以往一定是宁杀错莫放过,这个冷锋,绝对是刀下亡魂,可是,今天,他只是拿下冷锋,究竟,四皇子的目的何在? 自己,为何不立刻诛杀这个冷锋?他已经有好多次触及自己办事的底线了,可是,自己为何就是迟迟不下杀他的命令? “不,冷风不是细作,绝对不是!”人群中一个女子站出来,走到景骞的旁边,望着李期,替风嫣辩护。 是腊梅,她也在救火人群中,只是刚才一直没有做声,见风嫣遭到诬陷,才出来帮她澄清。 李期别过脸,不再看旁边的风嫣一眼,也没有理会腊梅。 “清者自清,腊梅,别担心。”风嫣安慰她。 风嫣神色淡然,低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敛去了内心的波涛,她只有这样,因为,她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放火的嫌疑。不过她有点意外,李期居然没有下令诛杀她? 景骞拿出绳索,把风嫣扎个结实。她不反抗,她相信总会有澄清的机会。现在如果拒捕,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赵国细作? 腊梅星眸溢出泪滴,刚才风嫣的话明显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姐被捆扎得像粽子一样。 周围,所有的兵将神色复杂,那眼光,如利剑、如弓弩,纷纷投在风嫣的身上。 一个对成赵战争有功之臣,忽就因为粮垜的失火,成为纵火的最大嫌疑人。 风嫣如芒在背:被人当做细作的滋味,真不好受! 一会是天堂,一会是地狱。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旁边李期发话:“弟兄们,今天,我成营遭暗算而失却粮草,大家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如有泄露消息,杀无赦!” 雪,随夜风呼啸,辗转飘零,撒在衣襟上、落在眉目上,那冷,是沁入心脾的,令人浑身冰凉,如在千年冰窖般抖擞瑟缩。 a 夜,因为霜雪的到来,增添无尽的诡谲。 雪花零落,随风飘飞,那些叶子落光的秃枝,一下就如春回大地般,挂上了久违的冰凌霜花。霜花洁白如梨花,枝条上缀连一片,宛如春风抚过般生机盎然,琼花般灿烂妩媚。 李期的营帐里,燃着炭火。 烛火摇曳,晦暗明灭。 昏黄的烛光下,一个蜷缩着的玉制面具人,正被捆得像个粽子一般,睡在几案的旁边。 他说,怕这武功高超的嫌疑人逃走,所以,把他安置在自己的营帐里看管。 她衣衫单薄,玉制面具在烛火下闪着喑哑的光辉 幸好地上是毡毯,否则,她是不会在朦胧间进入睡梦中的。 毕竟是寒夜,她还是睡得不安稳的,偶尔,她会颤抖一下,似乎,有梦魇在骚扰。 营帐外,是守夜的士兵,他们伫立于风雪中,为的是保护他们主帅李期的安危,更是害怕冷锋半夜逃遁。尽管他们都成雪人,依然坚守岗位,宛如伫立于风中的冰雕,于雪花飞舞间傲然挺立。 帐里,李期躺在行军床上,双眸紧闭。 烛火下,他纤长的睫毛投射出一线弧形,美得能吸人的俊颜一片宁静。但细看,那睫毛轻微的颤动,随着那个蜷缩在几案旁的玉制面具人匀称的呼吸而震颤着。 忽然,瞳眸睁开,他侧脸望向那个双臂抱紧身体睡得不安宁的人,眸光闪过相当复杂的神色。 许久,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悄然下床,走到玉制面具人的身旁,把床上自己刚才盖着的棉被轻轻地盖在那个人身上。 此刻,地上有梦魇的某人,露出面具的一隅,可见他双眉紧拧,娇嫩的红唇微微嗫嚅,似是要惊呼一般。 他修眉拧了一拧,唇,绽放一缕笑意:这人,睡着也不安稳。 他如渊的瞳眸忽就柔和起来,俊颜,因为眸光的改变,熠熠生辉。 顿时,营帐营帐因为他的笑意,为之一亮。 他俯身帮玉制面具人拽了一下被子,随后敛去了柔和,换回冷冽之光。 是时候收网了吗? 他凤眸一眯,寒光咋现:哼,对手未免太小觑我李期了! 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在唇边荡起,那笑,冷峻、残酷、血腥而邪魅,比暗夜里的罂粟花,还要邪恶三分! 五十九章对垒 扶风郡,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石弘书房,石虎在与他商量对策。 “今晚,那个送密信来的人果然行动,成营的军粮被烧光了。”石弘负手站在雕花窗前,烛火下他身躯颀长,段紫色的九龙黄袍让他显得更加俊朗翩翩。 “臣当初接到此人密件,此人只是说会帮助我们解决李期,没料到,此人却是把李期的军粮毁了。”石虎在旁边作揖恭谨地回答,“当初臣也只是想着配合此人行动,才想出策略要灭李期全军。幸好我军还没有行动,此人就提前帮我赵国一个大忙,我赵军将会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大获全胜!” 他说得很有把握,踌躇满志的样子。 李期在战场上是个无名小辈,以前成国的风翟是他心头大患,现在风翟已死,他不把成军任何一个兵将放于眼内,何况是这个初出茅庐的李期? 当初,收到密件的时候,石弘曾提出怀疑。 料不到这个送密件的不明人物,居然践诺,真的做出了让成营措手不及且有可能令其全军覆没的事情。 从密件的字迹可以窥见,写信的人,汉字流畅,不像是羯人,反倒是像汉人。 不过,只要对赵国取胜有利的,能帮他大败李期的,无论这个人是谁,他石弘才不会考究。 但他深信,这个人肯定是对李期恨之入骨,否则,不会烧毁他粮垜令他反胜为败的。 石弘转身,幽蓝的眸子盯着石虎问:“丞相当真如此有信心?” 经上一役的惨白,石弘不敢掉以轻心,何况,风嫣也是个足智多谋的女子,有她出谋划策,李期如虎添翼。 石虎道:“皇上,李期的军粮已经烧毁,绝对会反击,企图以最短的时间消灭我赵军。我们就不要跟他急,以逸待劳,只要把十几万精兵全部退守扶风郡的灵山山谷,慢慢消耗对方,李期的兵将就算不饿死,在这般漫天风雪下,也会冷死的。” 事实却是如此,战局,对他石弘而言,现在是稳操胜券了。 他蓝眸熠熠生光,暗暗佩服石虎:不愧是赵国战神,居然想出“以逸待劳”之策,果真见识不一般! 他知道,扶风郡的灵山是个高俊陡峭的要塞,里面的山谷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期就算是死攻,也不会占到什么先机,只要赵军死守,他绝对得不到一份便宜,只有挨饿挨冻的份了。 “好!有劳丞相去安排了!”石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雕刻般的五官在昏黄的灯影里,野性依然,魅惑十足。 他讨厌战争,不想让众多的羯族同胞死于战火中,这个不费兵卒就可以取胜的方法,他乐于接受。 a 雪,把整个天幕遮盖,尽管是白天,依然是暮霭沉沉,不见天日。人心,似乎也随着这阴沉的飞雪天而变得阴郁异常。 成营,中军帐。 李期一身月白长衫,墨竹依然绣在衣袂,他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魔魅。 只是,他的俊颜却是寒冷得令人心颤,那股威压,连旁边恭谨听命的景骞,心里不禁飘过一抹凉薄。 他背对景骞负手而立,凝视着营帐窗外纷纷的大雪,凤眸眯着,里面的精光咋一闪现,立刻收敛。 “赵军已经悉数推进灵山的围谷里,他们打算死守谷口,慢慢消耗我军,让我军饿死冷死于此地。”景骞明瞭赵国军队的意图,一见赵军行动退守灵山,就回来向李期禀报。 退守灵山? 李期冰眸阴鸷,扭转头睥睨了景骞一眼,然后,继续向窗外张望,似乎,刚才的消息,他没有听到,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似的,不做任何的评论。 言多必失,他懂得这个道理。 “嗯,这两天的膳食怎样?兵将有怨言吗?”他转过身,冰眸凝渊般深邃。 这......奇怪了! 景骞不由打着胆子偷偷瞥了李期一眼:对于赵军的举动,四皇子似乎不敢兴趣,反而,有闲心关心兵将的膳食? 不过,他很聪明,知道不该问的,不会问,于是,就回答道:“四皇子吃的与大家一样,都是每顿只有一个馒头,一碗青菜汤,兵将都知道四皇子与大家同甘共苦,所以没有怨言。”景骞老实作答。 是的,李期的确做了很好的榜样,他一直没有养尊处优,而是与众人一起饥餐渴饮,所以,赢得兵将的景仰。 “粮食还可以支持多少天?” “按照现在这样配餐,估计十天。” “十天?那得速战速决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 “好,传令下去,明早我军五更出兵,攻打灵山,誓要把石弘和石虎歼灭!”李期戾厉地命令,他脸上的阴鸷,恐怖吓人。 “是!”景骞领命立刻走出营帐布置军务。 命令一传开,整个成营沸腾了,大家议论纷纷。 有的说,既然已经是这个境况,缺衣少食的,不如回成都搬救兵算了,毕竟粮食还可以支撑到回国都不至于饿死。 有的说,置诸死地而后生,只要大家奋力一击,那个灵山深谷说不准会攻陷下来的。 有的说,四皇子这次估计也是急了,乱了套了,竟敢攻打那个险要的山谷,这比登天还要难,成军注定要吃败仗了。 有的还说,现在粮草已经尽了,不用打,全军很快就会饿死冻死在这里的...... 反正,各种各样的言论都有,显然,军心因为粮草的烧毁,已经在暗暗动摇了。 当议论传回李期的耳里,他默不作声,修眉拧紧,手里握着茶杯,眼神阴冷得异常恐怖。 “传令下去,今晚在营地操兵!” “是!”景骞得令而去。 “慢!” 景骞不由停下脚步,望着李期。 “命令兵将,要尽量把嗓门打开大喊,音量越大越好!” “这个......”景骞一脸的疑惑,他真的弄不懂李期在干吗,已经腹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力气大喊呢?就算可以喊,也要留下力气明天打仗呀。 不过,他深知李期一直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他这样命令,一定有他的理由。 那就照办吧! “属下领命!”景骞再作揖,走出去准备操兵事宜。 不一会,成营里就响起雷霆万钧般的操练声、吆喝声。 这声音,响遍旷野,连夜里熟睡的鸟儿以及其他小动物,都被惊吓得心惊肉跳,不敢闭眼。 六十章忧虑 灵山深谷。 一片白茫茫,雪国的世界里,只有丛丛灌木,在夜色中阴森森地立着。 赵军全部连夜推进山谷,凭着山谷的险要地形,加上石虎精于布局,山谷口已经重重守卫,森严异常。 安置好兵将后,石弘与石虎就披着大髦,在几个羯兵提着灯笼的引领下,巡视刚刚驻扎好的军营。 雪花,遍野皆是,仙羽一般的神韵,犹如零落的点点白梅花瓣,随风洋洋洒洒,弥漫四野。 营帐林立,整齐严谨,石弘暗暗佩服石虎的带兵本领。 昂首展望,山谷幽深如渊,周围是绝壁,陡峭而高峻,绝壁的顶端一眼望不到尽头,人在谷中,彷如一只蝼蚁,渺小而平凡。 绝壁,的确是绝壁,然而,这绝壁,是绝路,还是给予他石弘绝处逢生呢? 绝谷的地势固若金汤,要攻进来是异想天开的事情。但是,这绝壁阴森冷漠,周遭怪石嶙峋,石弘感到一股阴冷直窜上心里。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皇上,小心路滑!”石虎见石弘脸色有异,连忙提醒他不要踩着冰雪滑倒。 两旁的士兵赶紧提过灯笼,把石弘面前路照亮。 灯火昏黄,给惨白的雪地涂上一层朦胧的橘黄色,就像是家中夜里上灯的颜色,使这充满肃杀之气的古战场渗透进几分温暖。 “丞相,灵山的山顶,是什么?”石弘担忧地问石虎,尽管来过扶风郡多次,但他没有上过灵山之巅,不清楚上面的地理形势是怎样。 “臣曾上过山巅,除了一个温泉湖,就是一些灌木之类吧。皇上莫担忧,臣已经准备好滚木雷石之类的,只要李期一旦想攻进来,手在咽喉要道两旁的兵将就会设下天网让他能进不能出。”石虎胸有成竹,他根本不把李期放在眼里。 其实,山顶上有一个很大的湖,他本来是有所顾忌的,但他没有向石弘说明,是不想石弘担心。 刚才细作回报,李期决定明天攻进山谷,今晚在营地里操兵呢。远处的确隐隐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石虎唇不禁勾着,冷冷地哂笑一声。 石虎也很清楚,上险峻的灵山只有一条道,他已经派了大量的兵将守在关隘处,谅他李期插翅也难飞上去,更遑论他没有翅膀? 当然,李期要上山也有办法的,那就是沿着深谷后面的峭壁爬上去。 灵山的峭壁各人已经尽收眼底,山峰险要的程度,就如一根笔直的柱子,直插霄汉,就算武功再高再好,也是飞上那绝壁的。如若不怕死,从悬崖上爬上去,那就更不可能。因为悬崖久经风霜雨雪的侵蚀,上面滑不溜秋,加上布满青苔,爬上去,只有粉身碎骨的份,要上到山顶,更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一个温泉湖?那......”石弘还是有点担忧,他蓝眸深邃,修眉拧着,显然,对于战局是否一定有把握赢,他还不敢确定。 远处,传来嘹亮的军号,在这寂寞冷酷的夜里,显得分外凄厉和诡谲。 “是李期在操兵,哼,这小子,准备明天全力以赴呢!”石虎有点不屑地向石弘解释,他继续快慰石弘道:“皇上,不用担心,臣定当小犬马之劳,誓会保护皇上周全的。” 石弘凝视着他,这个石虎,是他的至亲,一向忠心,而且享有“战神”的美誉,他相信他的决策。 “好,那就有劳丞相了。”说完,他继续向前走,猎猎风雪中,他大髦翻飞,身影,俊逸中渗着几分落寞。 远处,雪野一望无垠,山谷,夜风呼啸似乎更加狂虐,那些阴暗的灌木黑影投进眸子里,无限阴森,恐怖异常。 a 成营, 风嫣坐在自己的营帐里,身上,还紧紧勒着绳索。 早上,李期救叫姚华把她押回她的营帐,不知怎的,姚华那八婆还把饭食端来给她吃,服侍周到,风嫣不禁心里乐滋滋的:当这样的囚徒,日子还是蛮滋润的,我喜欢! 旁边,姚华那家伙奉命看守她,为了防备她逃脱,他聚精会神,不敢打盹,因为,冷锋的凌厉,他是见识过的。 风嫣却丝毫没有要逃走的心,所以,自顾自悠游地吃饭睡觉,倒是难为了姚华,手握利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恐防有变。 “喂,姚侍卫,你累不累呀?累就歇一会吧,我冷锋不会逃走的,还盯个啥呀?”风嫣没好气地道,她真不知道李期给了他什么好处,怎么像条狗一样死死跟着他,随他差遣? 唉.......风嫣打着哈欠,作势要睡的样子。 她是故意耍姚华的,因为,姚华一直聚精会神严防死守她逃跑,已经显得精疲力竭了,她就是要显得优哉游哉点,气死他这个小气鬼! 姚华坐得离她稍微有点远,他始终没有忘记,这个冷锋是个断袖。 听到风嫣这样说,他白了他一眼,道:“我一点也不累......唉......”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哈欠,很显然,已经被风嫣的哈欠感染了,只是在死撑。 风嫣唇边荡起一抹邪邪的笑意:“喂,姚侍卫,天寒地冻的,过来挨着坐一起,好互相取暖呀。”边说,她还边促狭地眨着眼。 “呸!死断袖!”姚华不以为意,鄙夷地睥睨着风嫣,头一扭,撇撇嘴,很瞧不起的样子。 风嫣偷笑,实在无聊,只有这样解解闷。 姚华转过脸,看也不看风嫣一眼。他其实很恨风嫣,这个臭断袖,凭什么四皇子这样看重他?派自己监视他的时候,还叮嘱不要难为他,还要给他好吃好喝的,说真的,跟四皇子这么久,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囚犯这么礼遇过的。 哼,瞧他那得意模样,换了往日,自己早就“咔嚓”一声把他脖子扭断了,还跟他在这里说耶稣,还要三餐都当他的仆人? 他冷锋凭什么? 姚华不禁气鼓鼓的,可又没处发泄,只有两只手的手指互相交错着,指节拧得咯咯响。 风嫣一见他的架势,知道不可以再火上浇油,于是,就住嘴。 突然,营帐的帘子一掀,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脸人闪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包裹。 身影闪进来的时候,掀起的帘子露出的一隅,可见外面风雪交加,凌乱的羽雪漫天飘飞,彷如没有主的幽魂,鬼魅着向周遭游走。 “谁?”姚华惊觉地站起来,举剑指着来人,剑在烛火下潋滟生光,只是,这光是杀气的、阴冷的,宛如勾魂使者的绳索,让人颤战。 六十一章斗嘴 风嫣身躯虽然被绳索束缚,但也警觉性地扭了一下,站了起来。 那根绳索,其实并不能限制她的自由,只是,她不想走,她要找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不能让自己苦心经营已久的“轩辕神剑”美名,背上祸国殃民的罪名。 营帐里,因为蒙脸黑衣人的进入,有一股冷气在各人心里游走。 来人把面纱一扯,冷冽的声音响起:“是本皇子!” 面纱下的脸一片漠然,如千年寒霜般冰冻,特别是那瞳眸,闪着的光,似乎是地狱信使的令符,让人内心不禁颤抖。 姚华一见是李期,立刻恭谨地抱拳参拜:“属下冒犯了!”那狗腿摸样,让一旁的风嫣不屑。 这家伙,半夜三更的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风嫣想着,如烟的瞳眸故意低垂,不理会那个冷漠的人。 自己被绳索捆绑在这里,没有一点自由,都是拜他所赐的! “帮冷兄弟松绑!”李期命令姚华。 冷兄弟?捆绑了我,冤枉了我,还称呼我为兄弟? 我呸!心狠的恶魔! 还说放了我?我没有听错吧? 风嫣心里恨恨之余,不禁也错愕了,如烟的瞳眸盯着李期。 “这......他......”姚华头脑简单,他一时竟想不通李期为何下这样的命令。 冷锋明明是纵火的嫌疑人,是细作,这是李期在众多人面前下的结论,为何现在又要放了他,这不等于放虎归山?要知道,冷锋不是好惹,尽管这个断袖身材瘦削,但打起来,却是难以对付的。 今天四皇子是不是喝醉了?还是重了迷魂心窍的蛊毒?怎会下这样的命令呢? 姚华一犹豫,动作就迟缓了。 “本皇子的命令,你不从?”李期俊颜铁青一片,那面上罩着的,不仅仅是寒霜,更甚的是,那是一种无形的威压,压得姚华不得不急急奔到风嫣身旁,不再问究竟,动作迅速地三两下把绳索解下。 哎哟,舒服多了! 已久的束缚一旦解除,她不由感到浑身舒畅,她连连甩甩手和胳膊,好让血液运行流畅。 “四皇子不再怀疑冷锋是纵火之人了吗?”风嫣反唇相讥,对于李期的举动,她一点也不感冒。 哼,不知道又耍什么诡计,设个陷阱让自己踩上去。 “少废话,换衣裳,跟我走!”李期把手里的包裹扔给风嫣,转身走出营帐,临走时,他还用戾厉的眸光示意姚华跟他出去。 姚华虽愚笨,脑子不好使,但是这次李期的示意,他领悟得最好,连忙跟着出去。 他明白,李期看重冷锋,所以迁就冷锋,毕竟他是断袖的,如女子般扭捏,换衣裳当然不好有外人在场。 这恶魔,究竟玩什么把戏呢? 风嫣疑惑着,但是,她还是把李期扔给她的包裹里的夜行衣换上。她换得心有不甘,故意拖拖拉拉,目的是让那个冷漠的恶魔在外面干着急。 外面下大雪,天寒地冻的,让那恶魔多吃点冷风冷雪的苦头。 她在整理夜行衣的时候,隐约听到那个姚华在外面叽里咕噜地埋怨:“奶奶的,咋像个女人,一点都不爽,换件衣服都要这么久,你以为你在戴花梳妆吗?死断袖、臭断袖......” 风嫣唇边荡着笑意:能整蛊姚华,让他气一气,也是件赏心乐事。如若李期也是这么气就好了,最好是气得他翻白眼才过瘾! 等风嫣出得营帐,透过零落的飘雪,她看清营帐外姚华的肩上,已经扛上了一个大包裹,李期手上,也是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显然,这两个包裹,是李期进营帐的时候放在外面的。 姚华在风嫣换衣裳的时候,他自己也雪地上换上夜行衣了。 拿这么多包裹干嘛?难道是因为情况危急,不敢与赵国对峙,半夜跑路? 姚华这死孩子就有可能,可李期,不像呀!他杀人不眨眼的,哪里是临阵逃脱的人。 “走!”李期见一身夜行衣的风嫣出来,转身就走。 “慢,四皇子,你要告诉冷锋究竟要干什么?”风嫣边走边问,她怕再次被李期出卖了,这人城府如斯的深,不问清楚,恐怕会吃亏。 “少罗嗦,到了你就知道。”李期没有回头,语气冷得比砸在风嫣脸上的雪花还要寒气逼人。 风嫣被噎住了,就不在问,她知道,如果李期不愿意说,十把锉子也难挫开他的嘴巴。 三人来到马棚,跨上各自的马,风嫣这才发现,她的坐骑胭脂铁蹄已经用厚布包裹上了,跑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李期一马当先,姚华与风嫣在后。 “便宜你了,不用拿包裹。”姚华用力背上包裹,跨上马背对风嫣说,他很嫉妒风嫣,凭什么他要扛那么重的包裹,而这个断袖变态就不用扛?哼,气死人了! “哦,你抵抗力强,体力好,所以,包裹应该是四皇子赏你的,你应该高兴才对,因为这证明四皇子看得起你。”风嫣讥诮他,向他吐吐舌,鼻子冷哼一声,扭过脸就不理会姚华。 “你......”姚华被风嫣噎着,气得翻白眼,又不敢大张旗鼓向他撒泼,只有把怨气撒在马上,用蛮力一夹马肚,那马被夹痛,“嘶”的一声,发足狂奔。 因为没有防备,马发狂向前奔跑,他背上负荷的包裹又重,差点就把腰闪了,人还在马背上晃了晃。 风嫣趋马上前道:“怎的,闪了腰了吧?”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跟我斗?还嫩着呢! “呸,死断袖,我腰好的很,要不,你来试试?”姚华自以为是促狭笑着,他真的以为风嫣是个断袖,所以,语含猥亵地反击,他还自负地认为,只要他这样说,风嫣一定会喜出望外的,因为他总觉得风嫣超喜欢他的健硕。 他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捋捋自己的衣袖,露出健壮的臂膀,飘雪趁虚而入,窜进他的衣袖,融化在他的手臂上,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牙齿冷得咯咯响。 也真难为他,为了诱惑风嫣,居然冒着这样大的风雪,展示他的男性魅力,弄得唇冻得青紫色。 哟,出美男计?真不要脸! 风嫣一脸的嫌弃模样,不屑地道:“你回家找你老婆试试就行了,我才无福消受!”说完,头也不回,趋马上前追赶前面的李期。 姚华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想不到自己纡尊降贵贱卖,冷锋居然还不领情:呸,臭美!我这样的帅哥你竟然不要? 脚下一狠,又加了马肚子一下,那马又狂奔起来。 三人一路驰骋,越过成赵边境,穿过一片小树林,终于来到一座险峻陡峭的山峰旁。 六十二章险情 李期勒住马,率先下马,把手里的包裹绑在自己的背上,然后,从马背上的行囊里拿出凿子和几个u型的铁条。 风嫣跟着下马,后面姚华赶到,他硕大的包裹重量不轻,显得有点气喘。 “四皇子,到了吗?”姚华望望笔直的山峰,不无寒意地问,他真的害怕李期要他爬上去,这样陡峭的悬崖,肯定会摔下来粉身碎骨的。 “到了,姚华,我们爬上这座山去。”李期寒着脸,语气不容置疑。 姚华嗯了一声,周围张望了一会儿,就是找不到上山的路,不由大惊问:“四皇子,你是说......你是说从这峭壁上去吗?” “对!”李期冷漠的眸子闪着阴鸷的光,一股无形的威压扑向姚华。 奶奶的,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不是要我姚华不能活着回家见老婆吗? 要不是李期待他如此好,他是不会冒死上山的,姚华心里嘀咕起来。 风嫣如烟的瞳眸打量着周围,这座山相当陡峭,要运用轻功飞上去是不可能的,实在太高了,一眼望上去见不到山巅。悬崖上峭壁光滑,长满青苔,虽然下雪,青苔还没有完全枯萎,可想而知,爬上去必会滑下来,不摔死也会残废。 莫非,这是扶风郡的灵山? 风嫣这两天虽然被困在营帐,但是,石弘与石虎退守灵山深谷她是略有所闻的。 这是石弘他们隐藏所在深谷的后方吗? 风嫣的脑袋飞快地转着,如烟的瞳眸布满疑问。 “姚华,本皇子先向上爬,用凿子把铁条凿在峭壁上,你与冷锋背着包裹随后爬上来。”李期说完,把手里的包裹扔给风嫣,自己拿着凿子和铁条,走向峭壁。 转身的时候,他道:“因为峭壁上的岩石很硬,我背着包裹不方便凿峭壁,只有难为你了!” 难为我?你也知道难为人吗?半夜三更把人召来怕这边么陡峭的悬崖,找人垫背陪你一起死吧? 风嫣对李期的解释不以为然,稳稳接住包裹,手掂量了一下,挺重的,问:“四皇子,是炸药吧?”她猜出李期此次行动的用意,但还是想证实自己的揣测是否正确。 李期转头,眸光深邃,墨黑的瞳眸停留在冷锋的脸庞上的,他抿紧唇,点了点头。 风嫣不由生出敬佩之情:这家伙,睿智机警,果然不容小觑! 她明白,李期是上山要炸什么东西了,而要炸掉的东西,必定能对赵国军队造成致命的一击,她估计,要么是炸山石砸死赵军,要么,是炸水坝淹死赵军。 姚华挠挠头,他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 李期道:“动作要小心,否则,很易丧命。也不要动静太大,否则,前面守山的羯兵发现,功亏一篑不止,连命也要丧黄泉。” 说完,他率先走到悬崖下,把u形铁条对着悬崖,举起凿子向下猛砸。 “嘭嘭”几声,铁条依然没有深入悬崖岩石,李期脸上掠过焦灼。 这峭壁的石头真的坚硬异常,不得不使用内力了。 他气运丹田,内力灌注与手上,“嘭嘭”几下,u形铁条就深入悬崖的石头内,稳如磐石了。 如是者,李期再往上把u形铁条往上一路埋在悬崖的石头深处,然后拉着这些u形铁条往上爬,爬到了一定高度,他俯视,示意风嫣和姚华爬上去,道:“姚华殿后,负责把最后的铁条勾起,传上来给本皇子。” 的确,要爬上山巅,只是几个铁条当然不够,如若要把所有铁条都备齐,李期绝对被铁条的重量压着动不了,更不用说用内力凿进岩石里。 又是我?怎么最苦最累的差事总是我?冷风也可以做的,为嘛你就是这般偏心呢?姚华心里更是嘀咕。 无奈,军令如山,死就死吧! 于是,他示意风嫣先上,自己殿后。 风嫣不客气,抓住铁条往上爬。 最下面的姚华背着沉重的包裹跟着爬,踩着倒数第二个u形铁条时,他脚尖用力一勾,把倒数第一的u形铁条从石头里勾出,再翘起脚用手够着,递给上面的风嫣。风嫣接过递给最上面的李期,李期就继续把铁条凿进岩石里,为下面的两人营造出一条危险的通向悬崖顶的天梯。 其实,把铁条凿进悬崖难度虽大大,但难度更大的是把它从岩石里抽出来。为了三人的安全,李期把铁条凿进很深,姚华要抽出,得花很大的劲,加上使用教使力,他还真吃了不少苦头,尽管风雪呼啸,天寒地冻,他额头上还是冒出了细汗,开始显得吃力,喘息声也慢慢大起来。 爬上四五丈的时候,突然,一个不小心,当姚华翘起一只脚,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倒数第二个铁条上时,刚好那根铁条李期扎得不够深,姚华本身躯体很重,加上再用力一压,贴条忽然就松开岩石,姚华整个人就“呀”的惊呼一声往下坠。 糟了,没命了,老婆,再见了! 姚华不禁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这回肯定要粉身碎骨了:老婆,我不能回去见你了。 此刻他才惊觉,尽管老婆平时对自己苛刻,但是,自己对她,可是十分在意的,如果可以,他宁愿多跪几次搓衣板、多睡几次地板,也要回去见见她。 他闭上眼睛,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似是,与这个多灾多难的人间作最后的告别。 说时迟那时快,风嫣眼疾手快,一个倒挂金钩,双脚勾在u形贴条上,整个身躯连着包裹向后一弯,双臂向下一抓,正好紧紧抓住姚华肩上的包裹,姚华整个就荡漾在空中,健硕的身躯居然被狂风吹得如树上枯叶,摇摇晃晃。 “抓紧我的手臂!”风嫣命令着,她已经觉得有点吃力,手不住地颤抖着。 姚华身躯很重,加上在半空中被风雪吹着摇晃,风嫣简直觉得吃力:这狗腿,平时不减肥,重死了! 上面的李期看到如此的险境,连忙向旁边搜索,忽见旁边有一条碗口大的枯藤,立刻灵机一动,一把扯住枯藤向上一拉,枯藤被拉在手里,他把枯藤垂下到姚华面前:“姚华,抓住!” 姚华伸出一只手,抓住面前的枯藤,慢慢靠近悬崖,双脚重新站在u形铁条上。 逃过险境的他惊惶未定,不住地喘息着。 姚华松手后,风嫣身上的重量就顿时减轻,李期一手抓住铁条,一手伸出,把风嫣拉起来。风嫣脚一蹬,柳腰一用力,身躯就带着包裹被李期拉回原来的位置。 好险!生死悬于一线。 三人因为刚渡过险境,都停下来喘息了一会。 “冷断袖,谢谢救命之恩!”姚华向风嫣致谢,嘴巴还是不饶她。 “谢谢你让冷锋一亲方泽呀!其实,你......朕健硕,冷锋有点......”风嫣虽也惊惶未定,但依然调侃他。 "你......"姚华不由浑身起鸡皮:幸好刚才这断袖只是拉着包裹,如若拉的是我的手,那么......唉哟老婆呀,我没有背叛你呀! 李期不由唇边荡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两人,上辈子肯定是把骨灰混乱下葬,否则不会像贴错门神,走到哪,打嘴仗到哪。 “大家要小心,不要再出意外了。”李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歇了一会,三人继续往上攀登。 风,从悬崖底下猛冲上来,把三人吹得眼睛迷蒙,脸上如刀割一样。 雪、飘舞,狂风,夹杂着雨。 雨雪灌进彼此的衣领里,三人都冷得浑身瑟缩,唇色青紫,但是,依然没有停下往上攀登的步伐。 悬崖越爬越险要,越爬越湿滑。 三人历尽艰险,足足爬了两个时辰,才爬上灵山的顶部。 当风嫣抓住李期的手,被他拉上山顶时,感觉到他的手很温暖,但她还没来及细想,就被眼前一望无际的浩淼烟波震惊不已。 面前,是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大湖泊,湖泊周遭是密密的灌木,因为下雪,灌木的顶上都顶着一丛霜雪,宛如女子顶着一髻儿百花,温婉动人。 湖泊是温泉,所以,尽管雨雪不断,水面还不断冒着热气,没有结成冰。 风嫣瞳眸不禁盯着李期:这恶魔,果然是用水淹之法,真不简单!他如何知道灵山上面有这个湖泊的呢? 姚华上的山巅,坐在地上喘息,他此刻才真正明白,李期冒着死亡的风险上山的缘由。 不过,他惊魂未定,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该死的险峻山崖,等会老子用炸药把你夷为平地。 李期俊颜冷冽,命令道:“我们要赶紧把炸药背到面临山谷的悬崖上,埋好它,趁黑夜及时引爆,否则天亮了,羯兵会看清楚逃生的路线,就不能彻底打垮他们了。” 姚华领命连忙站起来,背着炸药就往前走。 风嫣背着包裹,一言不发跟着二人前行。 这个恶魔,估计前几天烧掉粮垜的事也是他的计谋吧?那他拿自己做细作,是演戏呢,还是另有目的? 他演戏还是挺投入的,自己简直成了成军的公敌,自己辛辛苦苦几年苦战赢得的响当当的“轩辕神剑”名号,怕会被毁了。 想到这里,风嫣心里不禁恨恨的。 六十三章水淹 很快,已经来到山谷顶上的峭壁上。 往下一看,悬崖谷底一片白茫茫,随风狂舞的飞雪中,营帐林立,帐里点点营火昏暗异常,宛如银河里黯淡的星星,发出昏暗而浅浅淡的光华。 赵兵估计认为稳操胜券,所以,他们此刻已经安然入睡,说不定,梦里还是胜利后与亲人团聚的欢乐场景呢! 风言心里忽就不好受了:等会,这十八万的羯兵顷刻间就会全军覆没了。 三人借着昏暗的天色,合力把炸药埋在面向深谷的湖坝上,然后,把火药引子长长地拉出很远,姚华拿出火折子一下把引子点燃,三人立刻发足狂奔。 如果不跑快点,恐怕会变成肉酱。 火药引子足够长,三人跑到一处凹下去的石坑里,把身子伏下,不一会,“轰隆”一声巨响,火药爆炸了。 不一会,又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估计,是湖水顺着缺口往深谷下猛灌。 火药的威力不小,大石被炸成碎片,一些石砾被巨大的威力掀起到处乱飞,三人因为伏下身子,等火药爆炸过后要起来,才惊觉身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碎石。 幸好跑得够远,不然,被碎石埋掉也不一定。 姚华用手把脸上的灰尘和泥土抹下,因为夹杂着雨雪,泥土潮湿粘稠,他的脸简直是唱京戏的大花脸,风嫣不由掩嘴而笑。 姚华白了风嫣一眼,撇撇嘴想:笑得这样样衰,还掩嘴呢!给你面子吧,看在刚才救我一命的份上,要不,奶奶的,不抢白你就不是我姚华! “你好帅呀!我好喜欢呀!”风嫣故意奶声奶气道,唇边,是邪邪的笑意。 我呸! 姚华心里骂道,但是,依然隐忍着,别过脸:我当然知道自己帅呆了,还用你说吗?无聊! 旁边的李期也一身的泥土,他没有顾上拍干净,而是静静地注视着湖泊的水位是否在下降。水位下降迅速,说明缺口够大,只有猛烈的冲击力,才能给赵军以致命的一击。 他在任命为安东将军之前,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因为贪玩,曾带着景骞偷偷溜进赵国扶风郡的灵山上玩耍,无意中发现这个山巅有一个温泉湖。 粮垜不是他故意烧毁的,的确有细作混进成营烧毁粮垜,但是,在烧毁粮垜之后,他将计就计,揣测敌军的心理,引诱石弘石虎进入深谷,然后假意下令连夜操兵作最后最后决战麻痹敌人,而自己,就偷偷跑上山上炸湖淹敌。 湖水果然迅速下降,奔向深谷,不一会,嘈杂声就从深谷底部传上来。 估计是赵营的兵将在睡梦中察觉不对路,惊慌失措起来了。 “爹、娘、救命呀!” “水呀!救命呀!” “长生天,救我呀!” ...... 一声声哀嚎,凄厉而惨绝人寰,让风嫣的心不禁拧紧,虽然是杀敌国的兵将,但是,依然不好受,她真的不愿意目睹这么多人丢失性命。 李期从口袋里取出烟火,用火折子点燃,烟火立刻喷出一团亮光,飞上夜空然后炸开,硕大的烟花色彩灿烂,让墨黑的天幕增添绚烂和瑰丽,只是,这美,悠闲中掺和着血腥,并有点残酷,这是杀戮的讯号,只要烟火一出,景骞见着,他就会挥动十四万兵马,冲杀过去,把石虎安排在深谷关隘口的兵将悉数杀灭。 当然,屠杀的,还有那些侥幸逃过洪水劫难刚上岸的羯兵,这些人,李期命令,一定不留活口。 烟火过后,一息间的灿烂燃尽,留下无尽的惆怅与唏嘘。 喊杀声、惨叫声,不住地从山下和谷底传来。 风嫣赶紧跑到深谷上的峭壁上,往下一看,心,不禁颤抖了。 此时,天已经熹微,借着亮光,她看到下面的深谷已经不复存在,此刻,下面是一片湖泊,湖泊里面,大浪中人潮涌动,那是羯兵在水里挣扎。 那些可怜的羯人,不懂水性,一个个如泥牛入海,只有下沉的份儿。 垂死挣扎是怎样的状态,此时风嫣真的尽收眼底。 浩瀚的湖水里,羯人哭爹叫娘,呜咽哀嚎。一个个在巨浪中飘零着、挣扎着,如片片无根的浮萍,生命随着风吹雪打而逝去。 极少数略懂水性的,能在水里游弋几下,但都被那些不懂水性的在慌乱中求生的同伴拉着手脚拽进无尽的水底深渊里。 幸运的上得岸来,却又被早已经埋伏好的成军一拥而上砍杀干净。 灵山颠上温泉浩浩而下,谷底滔天水波不断翻滚。 无数的尸体,不住地随翻卷的巨浪浮上,然后,又被另一个巨浪掩埋。 谷口尽管狭隘,但是,水势浩荡,滚滚洪流汹涌而出,带着数不清记不完的尸首,奔向深谷外不知名的遥远所在。 灵山一边的山麓,石虎埋伏着用以击杀李期攻山的羯兵,被景骞带领的十几万人马突如其来一下就淹没,全部被杀死在雪野里。 赵军,浩浩荡荡三十万人马,居然,在李期的精心布局下,灰飞烟灭了。 羯人生长在北方,不熟水性,不懂泅水,遇水就必溺,李期,真是够狠! 风嫣如烟的水眸迷蒙了:战争,生灵涂炭,现在,有多少妇人失去丈夫,有多少孩童失去父亲。而自己,正是这场杀戮的帮凶呀! 她柳眉拧紧,纤长的睫毛低垂,把脸扭向一边。 旁边,雨雪中,李期俊颜冷冽,瞳眸冰寒,唇,紧抿着,似乎,也陷进深思。 姚华呢?他眼见着下面那些羯兵在水里垂死挣扎,呼爹喊娘地哀嚎,杀气熠熠的铜铃圆眸也失却光辉,微黑的脸庞肃穆,似乎,也有不忍之色。 奶奶的,死这么多人! 这样的惨状,连他这个在战场上屠戮惯的男子,也觉得心惊胆寒。 哀鸿遍野、屠戮不断。 雪花,簌簌地继续飘着。 三人,宛如冰雕,身上早已是雪白一片。 血,风嫣眼里,全是血红一片。惨白惨白的雪野上涂上一片腥红后,羽雪就覆盖一层,但很快,另一篇腥红又浮现,又被羽雪覆盖...... 乱世,生命如草芥! “不是赵军死,就是成军亡,没得选择。”李期开腔了,似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也似是自言自语。 大敌当前,妇人之仁只会败北! 他说的也是实情,粮垜烧毁,再不设计赢得战争的胜利,过几天,成军就会饿死甚至被冻死。 “如果,各安其事,国家与国家之间不互相倾轧、没有战争,那多好呀!”风嫣感叹着。 “痴人说梦,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李期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风嫣,径直就下山。 这人,幼稚得很! 山下,景骞正带领十几万兵将在与赵军大战呢,他得赶回去指挥,没空闲陪冷锋在这里感叹。 况且,感叹一多,人就会变得脆弱。 脆弱,是一把刀,一把销蚀意志的刀,它会让你不能决断,不能冷静,不能分析清楚形势,导致你做出错误判决。 李期讨厌脆弱。 今天兵行险着,取胜是侥幸的,他当初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带着冷锋与姚华从如此滑不溜秋的峭壁爬上山巅,炸开温泉湖的堤坝水淹赵军的。 事实上,他胜了,他知道,现在山下,景骞正带着十几万的人马在屠戮负隅顽抗的羯兵,而此刻,赵军绝大部分人马,已经在水患之中,已是水中亡魂了。 他运用绝顶轻功,展开双臂,如翱翔于苍穹的雄鹰般矫健,身影婉若游龙飘忽游离,一会,就窜出很远。 风嫣与姚华在后面紧随。 风,突然骤停,雪,不再飘舞,只是偶有几片,蜿蜒着、零落着,似是为这残酷嗜血的杀戮祭奠。 不一会,到了山麓。 天已大亮,但是天幕依然灰朦一片,厚厚的云翳铺满天边。 三人停下,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的白雪上,片片殷红,那红,宛如雪上潋滟夺目的旗帜,只是奏着的,是惨绝人寰的哀歌罢了。 雪地上,垒砌起一堆堆,如小丘般,只要细看,就会发现,薄薄冰雪覆盖下,里面会露出士兵的衣袂。 那是由羯人尸体堆砌起来的小丘,滴滴鲜血渗透晕染一大片,那种冰冷的红艳,刺目穿心,就如一把带着红璎珞的尖刀,刺穿了心脏,心,颤抖着失血、继而汩汩地流走所有的生命力。 战栗,着血腥的场面令人无由地战栗。 一旁景骞走上前跪下:“四皇子,景骞不辱使命,已经将守山隘口的敌军悉数歼灭。那些水里逃生出来的羯兵,只要一上岸,也被悉数屠戮,基本上没有羯人能从水里生还。” 如此说来,石弘全军覆没了?风嫣心里不禁抖了一下。 说话者,语气冰冷,听者,也反应冰冷。 李期瞳眸里冷冽如冰,那漠然,连旁边的风的风嫣与姚华也感到阵阵威压。 “好!辛苦了!”他沙哑着嗓音道,扭转头,望向灵山深谷处。 不远处,深谷口巨浪翻滚,洪波涌起处,一具具穿着羯族服装的尸体卷在巨浪里,随着滔滔洪流奔向远方。 温泉湖的水虽然暖和,一旦下到深谷里与冰雪相溶,即刻变得刺骨寒冷。水势的确很大,大得令那些羯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巨浪冲走。 浪花淘尽赵兵,石弘,是否也如这些可怜的羯人一般,葬身温泉湖水里呢? 想到石弘,风嫣不禁怅然。 六十四章挣扎 他,毕竟救过自己,对自己情深如斯呀! 如若不是因为自己,他是断断不会发动这场战争,更不会活活淹死在这洪波里的。 自己,欠了他一条命呀! 深深的愧疚,如一条蛇,恶毒地狠啮着风嫣的心。 她越过李期,慢慢地,走向那巨浪滔天处。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到那危险所在,她只知道,石弘如若葬身水底,她这辈子,是不会心安的,至少,她欠他的情,今生不可能再还。 雪,很厚,脚踏上去,宛如踩在面粉上,只是这柔软如粉的物体,是会随时吞噬生命罢了。 景骞和姚华各自收拾残局,他们把伶仃几百个幸存下来的羯兵捆绑着,吆喝着赶回赵营。 其余成国士兵,均集合起来,踏着整齐的步伐回归营地。 前几天粮垜被烧的阴霾一扫而光,换然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脸上都挂着笑意,因为,这一仗赢得漂亮,他们可以回成都与亲人团聚了。 “冷锋,别去那里,危险!”李期在后面警告,因为,他已经察觉到冷锋心神恍惚。 前面的人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向前走。 石弘,是我风嫣害苦了你,你,千万不要死,风嫣会一辈子愧疚的。 希望出现奇迹吧,也许,石弘吉人天相,不会被洪流吞没的。 风嫣不住地祈祷,当然,她不会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祷告,她知道,一旦被李期听到,自己肯定会被他断定是细作,会被立刻诛杀。 见着前面某人似乎根本没听到自己的命令,李期俊脸生寒,紧跟上去。 奇怪,这人怎么了?就像“阿兵叫狗,越叫越走”?干嘛向前狂奔了,前面不是滔天巨浪吗?不要命了吗? 没错,他眸子里的风嫣正在发足狂奔。 风嫣眼尖,她虽然心神恍惚,但是,眸子还是不住地搜索翻卷的巨浪里是否有她熟悉的生还者。 洪波涌起处,一个身穿段蓝衣裳的男子,环抱着一根松树,正逐浪而来。 男子段蓝的衣裳有金黄的九龙花绣,他墨发披散,唇色苍白,随着抱着的那根松树随波逐流。很显然,男子已经几近衰竭了。 男子雕刻般熟悉的五官,还有那双幽蓝的眸子,令风嫣心里漫上惊喜,尽管那瞳眸已经涣散,但是,他的俊颜,她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石弘! 是他,他居然逃过一劫,没有在洪流中丧生? 风嫣不顾一切,“噗通”一声,奔向那巨浪翻滚处。 原来,石弘夜里在营帐里歇息,睡梦中,忽然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跟着,一大巨浪就把他连床和被子冲翻。 待他意识到是洪水涌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巨浪吞没其中。凭着自己熟悉水性,他奋力在水里游弋。 在他要游上峭壁的过程中,几次三番被那些不熟悉水性的羯兵拉扯着没入水底,两三次差点背不过气来,幸好他武功高强,奋力挣扎之下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垂死挣扎之人的疯狂束缚。 最后,他奋力游到一棵长在峭壁上的松树旁,用刀砍下松树,借着松树的浮力,抱着松树主干在漫天巨浪中求生,避过一劫。 跟巨浪搏斗了良久,此刻的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差不多要放手了,因为,实在太累、太累了。 他僵硬的双手抱着树身,脸贴着树干,唇嗫嚅着:“风嫣......风嫣.......朕......” 一个巨浪拍来,他呛了一口水,咳嗽着,墨发披在脸庞上,无神的蓝眸,困倦得几近要闭上。 “风嫣......” 他至死不忘,那个艳若春花般的女子,是他此生的最爱,那个如幽兰般清绝明媚的女子,是他此生的所求。 他舍弃举国选来的美女,带着三十万大军撕毁两国协议,来这古战场上出生入死,为的是谁? 他至今全军覆没,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为的,又是谁? 可他不管,他不理会,他只会追随自己的内心,只想与那个女子厮守一生,过平凡人的生活罢了。 一心追随自己的幸福,他,错了吗? 也许是错了吧! 他错在不该动情,自古为君者,断情绝爱,他错在对那个女子用情至深了。 他错在不理智,错在用兵不善,可他以前是杀伐决断,睿智有加的君主呀,全是因为一个“情’字拖累,现今成为一个被人唾骂的昏君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错就错吧,他不后悔,他只是后悔,没能与那女子见最后一面,就魂归天国了。 长生天,你真狠呀! “风嫣......风嫣......来生......再会.......,朕.....依然不悔.......”他嗫嚅着,慢慢,抱住树干的手,因为疲累,开始放松了。 是的,他实在太累了,他想休息,或许,睡着了,是一个永不醒来的梦,他愿意在梦中,去寻找他一直以为有的天国,因为天国里,他相信有祥和安宁的境界,只是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他深爱着的女子罢了。 就在手要放弃松树主干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感觉背后一股力量,推着他向岸边游去。 他用最后的余力扭头看,眸光掠过一抹惊喜:熟悉的面具、熟悉的气息,是她? 真是她吗?还是长生天怜悯我石弘,在上天国之前,让我在幻觉中寻找到她? “石弘,要振作!” 熟悉的语调,是她,真的是她! 她居然下水救自己?冒险救自己? 一股喜悦传遍周身,他忽然觉得不累了,觉得浑身又充满力量了。 情爱,对一个垂死的人,竟有如此巨大的动力,它令了无生趣者重新燃烧起生的欲望,让悲观失望者的信心再被点燃。 一个大浪蜂涌而至,把他与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分开了。 “风嫣!”石弘惊恐地呼唤,他现在并不害怕洪流,他害怕的是,风嫣被洪水冲走,会有性命之忧。要是这样的话,那他石弘愿意自己死去,也不要风嫣有半分的损伤。 六十五章他也爱她? “风嫣!”他扶着松树主干,惊惶地向周遭张望,心无由地恐慌起来。 幸好,几步之遥,风嫣正向他游过来。 “石弘,坚持,快到岸边了。”水里的风嫣被呛着了,咳嗽了几声。 见风嫣安然无恙,他的心才放宽,他迫不及待游过去,与风嫣一起并肩向岸边进发。 此刻的石弘,一改刚才的颓废,浑身是劲,看到风嫣,彷如见到生命之光,他感谢长生天,此刻赐予他风嫣,只有她,才会激起他求生的欲望。 她还是在意自己的,不是吗?她并非如看上去那般无情。 “风嫣,给我手!”石弘游过去,他恐大浪再把他俩分散。 风嫣心里感动不已,这个男子在危难之时,想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她风嫣会有危险,这样的男子,真是情种一个。 石弘游近风嫣,一只手用力游弋,另一只手扶着风嫣的纤腰。 水中,两人奋力比划,在巨浪中互相依偎,互相扶持。 快要到岸边了,风嫣不禁露出微笑,但是,这笑意只是一瞬,就在唇边凝固,因为,她看到几步之遥的岸上,李期正岿然不动地站在雪地上,墨黑的瞳眸满含冷意凝视着水里的她与石弘,脸上,凝结一层厚厚霜雪,那寒意,让人不禁打颤,因为,他眸光的阴鸷,让风嫣想到李期接下来的举动:他是否要杀人?石弘怎么办? 石弘也看到岸上的李期,雪地里,尽管一身简单的黑色夜行紧身衣,依然绝美如仙人,只是俊颜肃穆,眸光如利剑,仿佛要刺穿他、杀掉他一般戾厉罢了。 石弘分明感觉到,李期的眸光里,除了敌意,还有别的意味。 “石弘,别上去,游去对岸!”风嫣不确定李期是否会伤害石弘,所以,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翻滚的风浪中,两人相依相偎,露出水面的脸庞,向着李期,眸子露出不信任的疑惑。 岸上的李期,清楚地听到风嫣劝石弘游过对岸,避开自己。 他的俊颜更加冷冽,唇紧抿,修眉拧成结:这人,就是这样看自己的吗? 是的,冷漠无情,不是他李期的个性吗?两国交战之时,谁不怀疑他会乘人之危? 冷锋怀疑他,是合情合理的,他这个冷面皇子,曾几次三番诬陷他于不义,他绝对有理由怀疑他的人格。 李期的心,不觉沉沉的,只是,他没有言语,只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水中两人。 其实,他现在完全可以拔剑,利用轻功飞上水面把石弘砍杀于水里,只要把他杀掉,再乘机挥军北上,赵国,简直如囊中探物般轻易而举被剿灭,因为石虎也可能在这次水淹赵军中死亡。 可是,他没有动,他也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岸上,任北风呼呼吹乱了墨发,任猎猎的衣袂迎风飘洒。 冰雕,如冰一般冷酷残忍的雕塑,定定地,逼视巨浪中的他们。 石弘俊颜苍白如纸,但是,幽蓝的瞳眸依然不避李期冰冷的寒眸,互相眈眈相向,似乎一触即发。 得走,恶魔似乎要发威了! 风嫣率先在水里转身,顺势一拉,石弘就会意,与她并肩向对岸游去。 处于劣势,石弘也担心一旦打起来,自己死不要紧,只是害怕风嫣会受到威胁,所以,他只好避开李期的凌厉。如若没有风嫣在水中情势如此危急,他有可能会与李期来个水中较量也说不定。但是,因为风嫣,他不敢赌,他赌不起她的安危。刚才他在水中没有注意到对岸站着的李期,曾多次呼唤风嫣,估计,李期是听到的。也就是说,此刻,他已经知晓所谓的冷锋,就是风翟的女儿风嫣、他以前休掉的妃子而已。 自己的废妃,居然装扮成一个骁勇的男子,潜伏在自己身边多时,自己竟然不知道,你说,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雪,骤然弥漫天际,那随风狂舞的姿态,宛如张牙舞爪的野兽,正对李期无尽地讥诮。 羽雪中的冰雕,只是漠然,瞳眸凝定如渊,冷光流泻。 洪流汹涌而至,形成一条宽广的河域,风嫣与石弘在巨浪中奋力游弋。 就在两人快呢要到岸边的时候,一个巨浪夹杂着冰雪飞扑而来,“轰隆”一声,形成雷霆万钧之势迎头照脑压向两人。 “石弘......” “风嫣......” 猛兽般的浪涛把两人分开,他们在深渊中彼此寻找,彼此呼唤。 “风嫣,要坚持,朕来救你!”石弘惊慌不已,不是怕巨浪再袭,而是怕风嫣会被洪波吞噬。 他正想奋力游向她身边,又一个滔天巨浪压下来,他呛得不住咳嗽,等他再睁开被水迷蒙了的双眸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风嫣,居然不见了。 “风嫣,风嫣,你在哪里?你回答朕,风嫣!” 一腔的焦灼,让石弘幽蓝的瞳眸染上一层沉郁,他最爱的女子不见了,竟然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见的,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居然没有保护好她,自己,配爱她吗? 她是因为要拯救水中的自己才跳进这冰冷的洪流里的,她冒着死的危险,就是为了救自己,而自己,居然在水里把她弄丢了。 长生天,你惩罚石弘吧! 他心里一阵悲怆,只是,他明白不是伤心的时候,连忙向周围张望,可是,波涛中伊人不见芳踪,只留下滚滚巨浪,在呼啸、在咆哮。 他一个猛扎子,泅进水里,他估计风嫣被卷进水底里了。 他闭着气,睁大眼睛在水里寻找。 水底下,哀鸿片野,那些羯兵同胞的尸首一具具随洪波漂流,他们的脸上神情恐怖,有的张大嘴巴,有的圆眸睁大,被水溺亡前的狰狞,全都写在他们苍白如纸的脸上。 石弘掩不住满心悲伤,不仅是因为同胞的遇难,更因为,他再也找不到风嫣了。 当他再次窜上水面,有一刻的惊呆,因为,不远处,他看到一个人也是泅进水里,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 那人是李期,他的宿敌,他一眼就认出,何况,李期还是如此出众的男子。 他,是找朕要赶尽杀绝,还是找风嫣呢?石弘疑惑着。 不远处的李期也看见了他,但是,没有多看他一眼,就继续泅进水里。 猜得没错,他果然是找风嫣的。 见李期没有理会自己,石弘也不多想,继续泅水寻找。 当再次从水里窜出来时,石弘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旁边就“呼啦”一声,扎出一个人。 冤家路窄,是李期! 此刻的他,惊见自己面前的人是石弘后,脸庞挂满寒霜,冰眸狠毒地逼视着石弘,似乎,要把他碎尸万段才解恨。 彼此都没有再扎进水里,只是互相逼视着、仇视着,两人眸光如剑,都想把彼此的身躯洞穿而后快。 他们都已经知道,风嫣是再也寻找不到的了,也许葬身水底,也许会随洪流进入海域,葬身鱼腹。 石弘的心,疼痛得在滴血。 他悔了,后悔当初没有抓紧她,让她遭受巨浪冲击。 她走了,或许死了,把自己的生命和勇气都带走了,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他凄然一笑,迎着李期恶毒的眸光,唇一勾,道:“李期,把我杀了吧!” 他闭上双眸,等着李期出手结束自己的生命:等我,风嫣,我在天国也要找到你! 他又回复原来精疲力竭的状态,因为,她的离去,已经把他的活力全部抽走了。 可是,等了好一会,李期,还没有对自己动手,耳边还是萦绕着巨浪翻滚之声。石弘睁开蓝幽幽的眸子,问:“为什么?” 李期铁青着脸,眸光狠厉,修眉拧成结,道:“风嫣是风翟的女儿,是我的爱妃,你,没有资格与她赴死!” 没资格? 是的,李期的确已经彻底知道风嫣的底细了,也许,不是刚才才知道的,可能很早他就知道了。因为,他的眸光,里面隐隐有着痛楚的神色。 他,因为风嫣的逝去而痛苦吗?石弘不禁疑惑。 “你走吧,今天,本皇子不杀你,但下次,一定会杀你!”李期戾厉的眸子恶毒阴寒。 他在问冷锋古琴明月和清风的秘密那晚,景骞从成都带回一个秘密——冷锋正是风嫣。 不杀我?石弘错愕:杀了我他可以立刻拥有赵国,这样的大好机会他会错过? “为什么?”石弘不解,在水里大声问,尽管波涛轰隆,话语依然清晰。 “因为风嫣,她是救你而亡的,我要完成她的遗愿!” 话语铿锵有力,一字一句落在石弘的心里,令他不觉一愣。 因为......风嫣? 为了......风嫣? 石弘终于明白,风嫣在李期的心里,分量一点也不比在自己心里轻呀! 李期可以为风嫣放弃即将到手的赵国,他,对她,不也是情根深种吗? 此刻,李期已经转身游走,在漫天雪花中缓慢地步上岸边,他扭头望了一眼水里的石弘,依然静默不语,但眸光,怨毒满满的,那分明是一种刻骨的恨。 “石弘,你等着,我李期终有一天,会取你的命,因为,你,让本皇子失去爱妃!” 说完,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向成营方向走回去。 雪花被狂风卷着,飘散于他颀长轩辕的身影后,那背影,在石弘看来,是那么的瑟缩,那么的孤寂,宛如一只大雁离群,失却心爱的伴侣,在风雪中不住地哀鸣。 李期的话语如阴冷冰川,凉薄之气穿透石弘的心。 原来,李期也爱着风嫣的! 六十六章歹毒 石弘不禁深深地凝视那远走的令人伤感的背影,幽蓝的眸子失去了光泽。 李期,你太小看朕了,风嫣不在了,你以为,朕,会苟活吗? 一抹凄厉的笑,在他唇边荡起,只是,这笑,令人看着疼痛,令人觉得心里在滴血罢了。 他的手脚,不再在水里划动,他放松身心,让自己舒泰地躺在水里,任自己的身躯随波逐流。 巨浪,吞噬朕吧!洪波,淹没朕吧! 风嫣,朕,来了,等朕! 他闭上双眸,任思绪翱翔,从没有感觉如此的,宁静致远。 雪,夹杂着雨疯狂地砸落,不一会,被卷起的洪波形成一个个巨浪,汹涌这扑向前,一下,就把水中的石弘淹没...... a 胜仗,应该是欢腾一片,但是,阴霾,却笼罩着整个营地。 李期从战场上回来后,独自一人在营帐里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本来冷冽的神色更是阴冷,墨黑的瞳眸隐隐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景骞与姚华知道冷锋本来是与李期一起的,但是,李期回营的时候,孤身一身,独独不见了冷锋。 冷锋是否遇到不测了?是畏罪潜逃还是别的原因?或者是被羯兵偷袭杀了? 一个个疑问在两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疑惑在两人心里不断扩大,但是,两人都知道李期的脾气,不该问的不能问,所以,两人只能干着急。 看四皇子的神情和古怪的行为,他俩猜测冷锋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冷锋与他们这段时间出生入死,虽然性格有点古怪,又搞那个断袖,但总的来说,人还是可以的,武功又高强,况且,还立过大功,只是有放火的嫌疑而已。 姚华心里特别不舒服,平时与冷锋在成营里互相拆台抬杠,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胜利了,独独不见了他,心里觉得不爽,况且,冷锋在上灵山峭壁的时候,可是舍命救过自己的,这点,他姚华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永远不会忘记。 李期脸色冰冷得怕人,寒眸阴险而恶毒,仿佛生人勿近。 身上湿漉漉的黑色夜行服也不褪下,他就坐在几案旁,定定地坐着,犹如被下了魔咒,神智有点迷糊。 “四皇子,把衣服换下吧,不然,会感染风寒的。”景骞在旁边劝说,他怕李期受凉,虽然他有奇功护体,不怕严寒。 李期一声不吭,不回应,瞳眸定定地盯着营帐外漫天飞雪,思绪,仿佛飘远。 姚华走上前,就要动手帮他把衣服换下来,刚接近他,就被李期一掌打开:“滚!”声音酷冷得如从地狱下传上来般,戾厉狠毒。 姚华被打得跌在地上,他讪讪地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很痛呢! 景骞见状,连忙向姚华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一起走出营帐。 不一会,营帐的帘子一掀,身披狐裘的明艳女子姗姗而入。 是景骞两人搬来的救兵——月影。 阴冷的营帐顿时变得明亮一片,美人的到来,宛如烛火的璀璨,熠熠生光。 月影今天穿的是粉紫的绣腰棉袄,进得营帐,她把狐裘褪下,星辰般的水眸就潋滟着妩媚,她甜甜一笑,走近李期。 “四皇子,天气寒冷,还是把衣裳换了吧,不然,染上风寒就不好了。”声音如春风般温暖动人。 她听景骞两人说因为冷锋在大战中遇到不测,四皇子正在为这事烦恼呢。 平时,只要美人温婉的话语一出,李期就会很和顺地遵从。 奇怪,李期此刻眼睑低垂,连看月影一眼的兴趣也没有,与从前满含宠溺,满含暖意的眸光有着天渊之别。 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疏离? 月影受到冷遇,星眸的光不禁黯淡下来,但一会,她又嫣然一笑,这一笑,百媚生,连冬雪,恐怕也要变成春花了。 “四皇子,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沙场杀敌,总会有马革裹尸的危险,冷少将遭遇不测,我们大家都觉得很难过。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该懂得珍惜自己,爱护自己,这,才是对死去的人最大的告慰呀!月影伺候你换衣裳,好吗?”说完,袅娜的娇躯就慢慢靠近李期。 李期低垂的眼睫毛一闪,依然沉默不语,俊颜罩着寒霜,令人有一股威压。 月影以为是默许,就放胆靠近。 那兰花纤指柔若无骨,白玉般的指节似葱白,当离李期身躯还有一尺的距离时,突然,那美如兰花的纤指忽然对着他身躯上的要穴就戳去,宛如一把白生生的玉剑,具有杀人的凌厉之势。 兰花指的变换,一般人不会察觉,因为,它靠近的时候,没有凌厉的气势,如若情人温婉的玉手一般,充满情意,但是,只要稍加注意,它的指节是慢慢伸直,慢慢指向要害穴位的。 若是别人,这一戳,绝对正中要害,立刻毙命。 只可惜,这兰花指戳的是李期,所以,它不会得逞,它注定要被拆穿真面目——杀人于无形! 电光火石之间,李期伸手轻轻一挡,因为运用内力,右手扬起带动一股罡风,震得月影“啊”的一声,连连后退。 李期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 月影星辰般的眸子掠过一丝恐慌,很快就敛去,她嫣然一笑,羞涩之色漫上粉红的俏脸,那美,妙不可言。 李期冰冷的寒眸缓缓抬起,眸光带着不屑与讥诮:还要装下去吗? 遇上他那寒潭般的瞳眸,月影心里不禁寒意阴森。 李期唇一扯,不无嘲讽地道:“玉观音,你,还有什么绝活,尽管使出来吧!” 一听到“玉观音”几个字,月影清澈的眸子立刻布满惊愕之色,因为惊诧,她的俏脸有那么一刻是苍白的,娇唇微微张开,这是错愕异常的神情。 我究竟哪里出破绽,让他戳穿了? “四皇子,你......你在叫谁呢?月影只不过是想帮你换件衣裳以免四皇子你感染风寒。如若是月影唐突,万望四皇子海涵。”她还想装糊涂,还想利用自己作为女子的优势,撒娇糊弄过关。 这女子,心肠歹毒,却是艳若桃李。 六十七章将计就计 李期心里有股恨意在升腾:你把我李期的计划搅和了,把风嫣弄得现在芳踪杳杳,生死未卜,看本皇子今天怎样收拾你,哼! “玉观音,你怎么就敢做不敢当呀!”李期冰眸逼视着她,缓缓地从几案旁站起来,慢慢向她靠近。 一股危险的气息扑来,看着李期越来越靠近自己,月影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四皇子,你....你干嘛呀!月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还想狡辩,细长入鬓的柳眉轻蹇着,美态娇无奈。 以前,李期一见她的娇态,心里就会充满柔情。 但此刻,如花的美人在他瞳眸里,比骷髅还要厌恶几分。 李期忽然手一伸,动作迅疾,以手指作剑,就向月影点去。 手指虽然不是武器,但掀起的罡气比利刃还要凌厉,不躲过去,恐怕会立刻毙命。 月影见状,以为他要擒拿自己,赶紧运用凌波微步娇躯一扭向后飘去,衣袂随罡气扬起,宛若仙子的霓裳,令她飘然若仙,增添无限的美意。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中计了,因为,李期的动作是假的,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正要擒拿她,只是想诱发她施展武功而已。 处心积累多时,还是暴露了! 玉观音不禁颓丧,对着这个城府如斯深的男子,自己还是功亏一篑。 执行任务之初,暗阁的阁主曾叮嘱她,一定要小心行事,因为李期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所以开始的时候她小心翼翼接近李期,一直以温婉纤弱的形象示人。 她太自信了,自信李期定会被自己的美艳所迷惑,每当见着李期对着自己露出宠溺的神态,她满以为李期已经对自己着迷,甚至爱上自己了,一点也看不出李期的异样。 当然,她这么自信的缘由,除了自己的美貌外,还因为阁主在她肩上刻上的桃花绣。 桃花绣,是李期今生永不磨灭的记忆,是他年少时一段至死难忘的情怀,阁主正是针对李期这个弱点,才让她假扮右桃花绣的女子来迷惑李期的。 她潜伏在李期身边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今晚,她认为是大好时机,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李期如此失魂落魄的。 她接近他,正想用独门秘技弹花指点他的要穴时,被有防备的李期一下你就破解,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一着不慎,后悔莫及! 玉观音心里不禁颓丧。 “你终于动用武功了?还要抵赖吗?”李期唇边挂满嘲讽的笑意,冷酷阴凉。 “今天,我玉观音栽在你手里,我认了。”玉观音恨恨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我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的。” 是的,李期一向对她宠溺有加,如何会对她产生怀疑的呢?她的美貌、她刻上的桃花绣,足以让李期迷失,为何,他就是发现她的破绽呢? 小心翼翼?你以为你小心翼翼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这就未免太小觑我李期了! 原来,在李期发现冷锋是女子那晚,他就已经确认月影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桃花绣”,真正的桃花绣,是冷锋——那个十年前救过自己一命的美艳小女孩! 十年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那夜,他在潋滟的烛火下,分明瞥见,在艳艳的桃花绣旁边,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的。 那颗朱砂痣很小,小得可以让人忽略,但是,他李期眸光锐利,恰好,他就是捕捉到那颗妖媚的小痣。 他第一次在营帐里,在狂傲面前,掀开月影肩膀上的衣裳察看那艳艳的桃花绣时,他几乎是被眸前美艳的桃花绣迷惑住了,但,他是个精明的人,还是看出,月影肌肤如雪的莹润肩膀上,缺少了那颗锦上添花的朱砂小痣。 当时,他说服自己,也许是以前受伤导致自己有错觉吧,压根就没有朱砂痣这回事。十年这么久,人随着年龄增长,外貌也会有所改变,何况是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呢?女大十八变,也许,朱砂痣在月影长大的过程中自然消失了。 月影的确美艳,有那么一瞬,让他觉得温暖如春的,让他久被冷漠包裹着的内心有那么一段时间的融化。 他是个谨慎的人,生出的疑惑,他没有忽视,尽管美人如玉,他没有被美色蒙蔽,依然处处留意月影的举动。 那夜,与冷锋对弈完后如约来到月影的营帐时,一进入她营帐里闻到那股幽香后,令他即刻具有了戒备之心。 那沉香,是西域迷香,一种阴险恶毒的催情香,只可惜,他李期一闻,就识破。 十五岁那年,在偶然的机会他曾救过一位西域高僧,高僧是个用药圣手,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教授他辨别西域奇药的方法,其中,催情香就是高僧教习他辨别的其中一种毒物。 催情香表面是一种媚药,实际上,恶毒异常,人一旦闻了,就会情欲高涨,它与风嫣上次中的怀春蛊相反,怀春蛊不能用内力压制,而催情香一定要用内力压制,如若没有定力,内力不够,压不下去,一旦中此毒,就会因血脉膨胀血崩而死。 李期一进入营帐就觉得有异,所以,一直镇定心神,在与月影推杯助盏的时候,暗暗运用内力压制着。 只是月影不知道李期早已经识破,依然施展魅惑之能事,帮李期殷勤地褪下大髦的时候,故意触碰他的颈项挑逗他。 李期当时将计就计,故意装作受到催情香的蛊惑,一手抱紧她,手还在她的腰间摩挲着。 月影还以为李期按耐不住高涨的情欲,开始对她上下其手,其实,李期是借药试探,他摩挲她腰间,是要找出,腰部内衣里是否有狮面绿玉。 果然,他的手摩挲到一块狮面绿玉。 他对那物件很熟悉,所以,隔着衣裳一摸,就知道真伪。 对威胁自己生命的东西不熟悉,那等于把自己的头颅送给敌人。 当然,得知月影是携带狮面绿玉之人,李期的内心有那么一刻痛楚着,这个美妙的女子如此温暖醉人,竟然也是一个披着伪装的杀手,对他,一个渴望真情、渴望温暖的人来说,无疑也是致命一击。 所以那晚他飞进河水里消除毒药带给他的痛楚时,河水虽然觉得冰冷,还够不上自己内心的冰冷。 一个梦,开始是那般的美好,解开面纱,内里却是那么的龌鹺。 曾是那么亲密的两人,此刻,因为杀戮,却是那么的疏离。 他神色虽然傲而冰寒,但,似有一抹哀痛融在冷峻的容颜里,连玉观音看着,也觉得诧异异常。 六十八章真相 “茶水里的怀春蛊,也是你放的了?”李期又问,唇边依然挂着阴冷的笑意,他不急着处理这个蛇蝎女子,只是想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想。 “对,可惜,冷锋当了你的替死鬼!”玉观音笑了,可那笑,却是充满邪恶,虽诱惑,但罪恶,宛如一朵罂粟花般危险,“那次以后,阁主才派人送来密件,告知我冷锋是风翟之女。” “你也知道冷锋的底细?”李期语气凉薄地问。 “当然,风嫣的到来,只会助我,因为,她是找你报杀父之仇的,与我不谋而合。”玉观音淡然一笑。 “难怪你没有伤害她,原来,你是想借刀杀人!” “风嫣这女子也不幸,居然中了我研制的怀春蛊,本来,我以为偷偷下毒让你迷惑,就可以置你于死地,不料她却误喝那茶水,为你挡了一劫,令我功亏一篑。”玉观音说得咬牙切齿的,恨意在美眸中流露,“要不是阁主有令不得伤害她,我早就把她送上西天了!”她不屑地说着,神情鄙夷。 “你敢?”李期戾厉地呵斥,玉观音可以鄙夷他李期,但是,风嫣,绝对不容许她诋毁与鄙夷。 他当然知道玉观音两次下媚药的目的,是想诱惑他李期与她一起浮沉欲海之际,用她的魔功——吸功大法,把他多年的内力吸进,只可惜,都被睿智精明的他躲过避过。 只是,苦了风嫣而已。 一想到风嫣,他不由心里抽痛,再听到玉观音说要杀掉风嫣,他就不由暴怒。 风嫣是他李期的妃子,她的命运只可以由他李期决定,玉观音,休想! “干嘛这么大反应?他只是你的废妃而已,你已经休了她了,他与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生那么大的气值吗?难道......难道你......哈哈哈......”玉观音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忽就得意地娇笑着,这笑,看在李期眸子里,是那么的邪恶,令他厌恶至极。 难怪李期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风嫣,他本来杀伐决断,对可疑之人,只有杀错没放过的,原来,他一早就知道风嫣的底细,听他的口气,可能,他甚至爱上风嫣也不一定了。 一股恼怒涌上她心头,那恼意,居然如毒草一般,疯狂地在心里生长着、叫嚣着。 “你是她的杀父仇人,你妄想她爱你吗?哈哈哈.....”玉观音继续揶揄,“无论你多爱她,她只会恨你、要杀你而后快,绝对不会爱上你的,你,就注定痛苦一辈子吧,哈哈哈......” 笑声刺耳、尖锐,没有一点美感。 李期觉得,玉观音这笑,似乎夸张了点,连玉观音自己也察觉,自己,似乎过火了。 她,如花般美艳,如此接近李期,竟然也不能令他动心,那个风嫣,只是龌鹺的男子装扮,还戴着个玉制面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居然,可以俘获这个男子的心,这多少让她心里不爽,尽管,她不爱李期,但强烈的占有欲,还是让她迷失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风嫣是本皇子的爱妃,我们之间的误会,最终会冰释的。”李期自信满满,他才不会被玉观音几句话就打倒,他明白这是她的激将法。 “前嫌冰释?哈哈哈......你想得真美,别忘了,风嫣是被你亲手送上前往赵国的路做替嫁公主的,准确地说,风嫣是石弘的爱妃,不是你李期的爱妃,哈哈哈......” 玉观音真的笑得不能自持了,双手扶腰,花枝乱颤。 她笑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只是一味地笑,她想用这笑,打击李期的自信。 这女子,怎么恶毒起来,竟是这般的不堪呢? “你自认为掩饰得天衣无缝,为何今天忽就想对本皇子下手?”李期倨傲之色跃然脸庞,瞳眸凝定如渊逼视着她。 “火烧你的粮垜,也不能让你吃败仗,加上风嫣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借她之手取你性命,现在不趁着你心里迷乱之时下手,更待何时?”星辰般的美眸光华潋滟,那美,不再纯洁馥郁,而是沾满邪气。 “终于承认是你烧了粮垜了吗?”李期施施然笑了,他笑得很隐晦,笑得很有深意,让玉观音看着,有点寒颤的感觉。 “当然,你还以为是风嫣所为?”玉观音骄傲地回敬。 李期定定地望着她,定定地望着她,不发一语,那神态,令玉观音心里不禁生畏。 她不笑了,瞳眸密切注视着李期的举动,以防这个可怕的男子会出其不意袭击她;李期呢,只是蛮有深意地凝视她好一会,才开腔。 “令你失望了,粮垜,你没有烧掉。”李期悠哉地道来,脸上,是冷冽的笑意。 玉观音大吃一惊:“不可能,我是掀开粮垜看清楚里面是粮食,才放火的。” “哈哈哈......”李期笑了,笑声爽朗异常,似是对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子无尽嘲讽,“我知道你曾写密件给赵营的石弘,所以,将计就计,把粮垜里的粮食换了,引你上钩,其实,那里面全是空壳秕谷,毫无用处的空壳秕谷,但是,却瞒过你的双眸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玉观音脸刹那间苍白如纸,她的手,忽就颤颤了,虽然只是轻微地抖动了几下,还是被李期锐利的眸光捕捉到。 “把风嫣列为纵火嫌疑人,那是演给你玉观音看的一场戏。你跟石弘沆瀣一气,想把本皇子置于死地,只可惜,你的一切,我早已洞察。那晚你火烧粮垜以后,急急来到我身边站着以求庇护,也是想向我证明你一直与本皇子一起,并没有纵火嫌疑,可惜,你的头发出卖了你。”李期得意地说着,慢慢,又向玉观音靠近。 “我的头发?你发觉我的头发被烧焦了?”玉观音口齿变得不伶俐了。 她的头发那晚纵火的时候一时大意,的确,发梢是被烈焰灼烧了,为了掩饰,她在李期身边一直装作害怕异常,双手死死抓住那段烧焦了的发梢,以免被人发觉,想不到,李期却心细如尘,连这细微的举动也发觉了。 这男子,真可怕! 她心里不禁一寒,身躯就有了震颤的一抖。 “百密一疏,你回营帐后把烧焦的发梢剪掉,为掩饰罪证,曾乘夜偷偷潜出营帐埋掉,很不幸,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夜起小解的景骞发觉了,你走后,他立刻把你的头发挖出来,送到我的营帐里,我就更加确定,你就是那个纵火烧掉粮垜的细作。玉观音,你也够狠毒的了,你恨我李期,杀我一个就够了,为何,要设计陷害那么多无辜的成兵做陪葬品?我李期究竟做了什么,与你们阁主有什么血海深仇,值得你们阁主动用如此狠辣的手段?” 李期越说情绪越激动,如冰的脸庞眸光如剑,那凌厉劲,仿似要把玉观音的身躯洞穿。 一股阴寒之气从营帐的帘子外窜进来,彼此衣袂都在飘忽,这对美如天人的男女,互相对峙着,恨意,萦绕于周遭,令整个营帐里面显得郁闷异常。 “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呀,你不也是一次就杀了赵军十八万的人马吗?要说狠辣,你也不逊色。”玉观音不无讽刺地揶揄,只是这揶揄,已是苍白无力,动不了李期分毫。 李期听后,忽就哈哈仰天大笑,笑声响彻云霄,却是毫无生机、毫无欢欣,反而,渗透了隐隐的悲苦在里面。 他冷漠,玉观音是知道的,但他居然会流露出痛楚,这就让她有点错愕了。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风嫣?绝对是,一定是! 李期,居然因为风嫣而痛楚?而且这痛楚是掩饰不了的,这就说明,痛,是巨大的,撕心般的,否则,他不会掩饰不了。 因为,他是最善于用冷冽掩饰内心的真情实感的人。 她,唇不由弯起一丝浅笑,计策,涌上心头。 李期笑意更是邪魅冷酷:“玉观音,束手就擒吧!”说完,手里的剑被抬起,大战一触即发。 玉观音也“唰”地一声,从腰间抽出武器。 她的武器是一条柔软的丝带,这丝带不是用普通的材料做的,而是用柔软的金丝做的,柔韧度相当高,又因为软,所以,也很灵活,既可以当鞭子使用,也可以当绳索,内力灌注后,更是一条坚不可摧的棍棒,气势凌厉时,也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剑。 玉观音美如夏花的脸上,闪耀着阴冷的光辉:“你要知道,风嫣,只是被大浪卷走而已,很大机会没有葬身鱼腹的......” “住嘴!”李期声音有点尖锐,那是极端的愤怒造成的,只因听到玉观音说的那句“葬身鱼腹”。 好,你恼怒最好,我玉观音就是生怕你不暴怒。 “如果没有死,风嫣,因为中过我的怀春蛊,你应该知道,后果是怎样的。”她唇边挂着冷冷的笑意,似乎,她稳操胜券。 经她一说,李期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握剑的手,也垂了下来。 六十九章蓝衣男子 是的,她说的一点也没错,李期知道怀春蛊毒的后果是怎样的。 怀春蛊是一种毒素很难清除的蛊毒,一旦中了,尽管当夜能熬过留住性命,但是,蛊虫却是永久留在体内,半年之内会再发作一次,而且一旦发作,如若没有解药的话,定会要人命。 如若风嫣只是被浪卷走,生还后,她是有可能蛊毒再次发作的,到时没有解药,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风嫣......不可以死,她,不能死! “给我解药!”戾厉之声响起,让人不禁以为这是哪里的地狱使者在行刑。 李期,残忍如你,居然,还是被我玉观音抓住死穴了! 玉观音娇笑几声:“可惜,怀春蛊是我玉观音的独门蛊虫,慎重起见,我来的时候没有把解药带在身边。解药,放在一个只有我玉观音知道的地方。” 李期的手,僵住了: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呢?冒险把她杀了,万一她真的把解药藏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那么,风嫣的命,还有救吗?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风嫣自己现在不知道。 可是,她现在生死未卜呀! 心,痛将起来了,神情,有点恍惚。 趁着李期恍惚,玉观音瞅着空档,身法一闪,快如闪电穿出营帐,然后直蹦几下,运用上等的轻功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期醒悟过来后,知道中计。 他一直是算计别人的人,这次,自己居然被别人算计了。 全是因为,这个可恶的女子,在他面前提到风嫣。 风嫣!风嫣! 不过,就算真的抓住玉观音又能怎样?杀她?风嫣就没有解药。留着她,还有得到解药的一线机会。 他颓然地坐回几案旁,此刻,他才觉得,身上冰冷阵阵。 他刚才是故意不换衣裳,引诱玉观音过来出手杀他让她暴露自己本来面目的,现在,那可恶女子已经跑掉了,他才惊觉身上寒气逼人,尽管有奇功护体,依然让他觉得难受。 啊唭、啊唭...... 真的感染风寒了,他不觉皱起修眉。 思绪飘远,飘到那个被水冲走的女子身上:风嫣,你是葬身水底还是到了别的什么地方了?你还好吗? 风,一阵狂卷,把营帐的帘子掀起。 漫天的雨雪不住地扭着、肆虐着,呼呼的风声不住地轰隆着。 这样恶劣的天气,你,经受得住吗? 只一瞬功夫,那个女子就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水卷走了,他想叫人到处寻找的,可是,水势浩大,找,是不可能的,只会徒劳无功、甚至会牺牲无辜的士兵性命。 他有点恨自己了,想出了水淹的办法,在战败赵军之余,却把风嫣弄掉了。 得失,孰轻孰重,他心里,在细细品味。 a 风嫣颤动着纤长的睫毛,醒了。 窗外,雪白一片,玉宇琼楼的世界,因为有阳光的照耀,那雪,微微露出点粉色,如羞涩的女子般明媚可爱。 如烟的瞳眸波光流转,忽然,就瞥见床边不远处,一个段蓝衣裳的男子在围着炭炉埋首烤雉鸡。 觉得他是男子,是从他轩辕挺拔的身躯看出的,男子戴着一顶纱笠,白纱围在斗笠的周围,恰好把他的脸庞遮住,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巴和性感的唇。 男子下巴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从露出的这一隅,风嫣觉得,此人应该是个美男子。 风嫣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被子虽然不是锦缎,但干净素雅。 一摸,脸上的玉制面具已经不复存在,再扫视周遭,也不见,估计,水下求生时,面具已经脱落。 蓝衣男子已经知晓自己的真容了。 风嫣不禁惆怅。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的吗?”风嫣轻声问着。 男子听到风嫣的话语,只是略抬头,纱笠上的白纱轻轻晃动着,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烤他的雉鸡,对她的问话一点也没有反应。 这人,怎的这般奇怪,问他话也不回答。 “哎,我说,你是谁?是你救了我的吗?”风嫣继续询问,她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否则,自己不会安心呆在这里的。 男子依然如故,没有理会她。 怪人一个,不回答就算,风嫣气馁了,美眸跟着打量了一下栖身的房子。 房子不大,还算干净整洁,窗明几净,不远处的几案上,一个白瓷瓶里,插着几株艳艳的腊梅花。 梅花香自苦寒来,淡淡的暗香氤氲一室,花瓣火红明艳,宛如暗夜里的火焰,灼灼地照暖了人心。 风嫣转了一下身,轻微的举动就引起烤雉鸡男子的注意。 男子抬起头,透过雪白的轻纱,触到如烟的瞳眸,只是稍微震惊一下,就恢复常态。 他面前火红的炭火炙烤着雉鸡,浓郁的香味直窜进风嫣的鼻子,令她垂涎三尺了。 她咽了几下口水,直视着面前岿然不动的男子,想从他的一举一动识别他的身份。 她记得,自己下水救石弘,反而被巨浪卷走,当时水势很大,巨浪扑过来后,自己就无力地沉下水底,后来就失去知觉,醒来就看到这个男子。 炭炉的火很旺,整间房子温暖如春,这温暖的氛围和着烤雉鸡的香味,令风嫣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曾几何时,自己与爹娘、与腊梅和青莲,在寒冷的冬季,也是和乐融融地围在炭炉旁,快乐地烤着烧鸡吃。那融洽的气氛、家的温暖,已经远离她很久很久了。 炭炉旁的男子把手里的雉鸡往鼻子底下闻了闻,估计雉鸡已经烤熟,于是,就站起来,走向风嫣的床边。 男子身材健硕高大,白纱遮住他的容颜,令风嫣不禁对他生出一丝疑惑。 他究竟是谁?为何举止这般怪异? 男子一手把风嫣从床上扶起,将手里的雉鸡递给她。 雉鸡烤得金黄香酥,令人垂涎欲滴。 风嫣感激地对男子笑笑,接过雉鸡,毫不客气就狼吞哭咽起来。 虽然不知道男子是何方神圣,但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 她实在太饿了,刚才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肚子已经饿得贴着后脊梁了,隐隐还听到咕咕的叫声,只是碍于蓝衣男子没有把雉鸡烤好,她不好意思问他要食物罢了。 不一会,一直雉鸡只剩下骨头。 七十章丹的神秘 风嫣舔舔粘了鸡油的娇唇,感激地对蓝衣男子一笑,蓝衣男子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把几案上的一瓶酒拿过来,递给风嫣。 酒香从酒瓶子里窜出,风嫣接过一闻,香极了,那味道,就是自己在家时经常喝的上等女儿红。 她“谢谢”一句后,仰起头就咕咚咕咚地大喝几口。 嗯,就是这个味! 喝足了,把空酒瓶递给男子,男子接过,把瓶子依旧放回几案上。 “你......是谁?”吃足喝饱的风嫣又问。 长长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几缕柔丝垂下脸颊,给她增添不少的柔媚。 恢复女儿装的她,要多娇俏有多娇俏,特别是刚刚给身体补充了能量,喝了一瓶女儿红,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嫣红,令她如明媚的蔷薇,又如绝尘的水仙,散发出潋滟的光辉。 男子还是沉默不语,只是摆了摆手。 “是你救了我吗?”风嫣又问,她不明白男子为何不发一语。 “你......干嘛不说话?”她又问,如烟的水眸清澈潋滟,布满疑问。 男子指了指自己的面部,然后,手,又摆了摆。 哦,原来,他是哑巴,不会说话的。 可惜了。 从白纱露出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他是个美男子无疑了,只是,却是个哑巴。 风嫣不禁感叹:世事,就是不尽人意! 她挪了挪被子,继续道:“虽然你不会说话,看得出你是听得懂的,那好,我问,你摇头或点头表示就行。”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救了我?” 男子从白纱里凝视了她一刻,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呆了多少天了?”她继续发问,后来一想,知道男子不会说,又道:“我伸出手指,你点头就是。” 于是,她伸出一根手指,玉指如葱段般美白,男子有那么一刻只是注视那玉指失神,没有用动作回答风嫣的问题。 “是一天吗?”风嫣瞪着美眸又问。 男子觉得自己失态,镇定一下,然后摇头。 “两天?”风嫣伸出两根玉指。 还是摇头,这次加上摆手了。 风嫣立刻加了一根手指,男子见状,连连点头,状甚兴奋,彷如回答对了问题获得大奖一般。 原来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了,难怪刚才醒来饥肠辘辘。 “你在水里捞我上来的?”她又问。 男子用力点点头,白纱轻扬,令他有一种远离尘世的感觉。 “原来是救命恩人。”风嫣递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手抱拳,向他作揖。平时假装男子冷锋,习惯性用男子动作向人道谢,几乎忘了女子道万福的动作了。 男子摆摆手,示意不用谢。 “我叫风嫣。”她自我介绍,又问:“你叫什么?”后来,才想起男子不会说话,心里不禁万分惋惜。 “啱......啱.....”男子咽喉里,发出几声沉郁不清的呼叫,但只要细听,还是能辨别出,他是在说话。 “你会说话?”风嫣惊喜了,本来以为他诗歌不折不扣的哑巴,却不料他还能发音,尽管发音不清晰,沉郁喑哑。 “你再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风嫣道。 “啱......啱.....” 风嫣仔细辨别,觉得男子好像是在说“嫣.....嫣.....”,于是,惊喜地问:“你在叫我吗?” 男子点了点头,很雀跃,似乎风嫣知道自己说什么,比得了几千万两银子的奖赏还要高兴似的。 原来,男子会说话,只是,有点模糊不清罢了,风嫣很开心,能说点,总比一点都不能说单凭动作示意要好得多,以后两人沟通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这里是扶风郡?赵国境内?”风嫣问,她很想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男子遥遥头,尽管他老是摇来摇去,那纱笠在他头上还是稳如泰山,一点也没有掉下来的意思。 这人,干嘛戴着纱笠? “汉中郡?” 男子点了点头,白纱下性感的唇一抿,旁边隐隐露出一个酒窝。 有酒窝的男子,性情都是比较宽厚的,当年娘亲这样对风嫣说过。 自己还是成国,风嫣叹了一口气,被巨浪卷走,李期是否认为自己已经葬身水底了呢?还有石弘,他究竟怎样了,李期有放过他吗?还是乘机把他杀了? “你......这段时间,有听说过赵国君主石弘的事吗?”风嫣试探着问,她边问,水眸边盯着男子白纱下露出的唇,因为,一个人情绪的变化,可以从他的唇部动作窥出。 男子的唇还是紧抿,只是,酒窝隐没了,他摇摇头。 “成国太子李期的近况呢,知道吗?” 答案还是摇头,风嫣崩溃了:这人,怎么就只会摇头点头,难道,他娘亲就教过他这两种姿体语言吗? 死里逃生醒来后本来有很多疑问,可是偏偏自己遇上个跟哑巴差不了多少的人,她觉得有点颓丧。 “我想到外面走走。”她见到窗棂外阳光潋滟,很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男子犹豫了一会,立刻点头,然后,转身从床边的衣橱里拿出一件段紫色的袍子,给她披上,扶她下床。 风嫣活动了一下手脚,还好,没有任何的伤患。 移动步子,没有觉得不妥之处,她心里有几分庆幸。 男子扶着她,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风嫣轻轻闭上水眸,鼻子深深一吸,心旷神怡:能活着、能呼吸,真好! 放眼望去,这是一个院子,安静而幽深,寒冬时节,百花凋零,只有几株灌木依然葱绿着,为这瑟缩的冬增添了几丝生气。 正是清晨,阳光明媚和煦,洒落于灌木上、雪地上,给他们披上一层异彩,宛如雪白的布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让人觉得耀目温暖。 冬雪,虽冷酷,然有它自己的可爱之处,那莹白皑皑的气势,虽然豪迈刚健,却不失它柔媚的一面。 好美! 风嫣一身的紫气,在白雪世界中遗世独立,宛如一朵紫色的雪莲,清绝明媚,又不失高雅。 她唇边荡起一抹笑意:自由的感觉,真好,活着的感觉,真好。 乱世,活着,就是一种胜利! 她无暇的娇颜,令素净的世界登时活色生香,连旁边的蓝衣男子也不觉惊艳,遮盖脸庞的白纱轻轻飘曳。 “你叫什么?”风嫣问男子,嫣然一笑百媚生,宛如雪地里一颗紫色的明珠,抹掉蒙尘散发出夺目的霞彩。 “丹!”男子咽喉发出沉郁沙哑的音调,不过这次,音发得很好。 风嫣有一抹惊喜:“丹?名字很好。看来,你也不全是不会讲话。我以后会多跟你说话,让你慢慢学会讲。”她的笑很纯洁,很无邪,令人安心。 “嗯!”男子用劲点头,白纱随着头的晃动,飘曳起来,现出挺直的鼻子。 风嫣很好奇,伸出玉指想撩开丹的洁白面纱,丹却迅疾一闪,躲过了。 为什么不让我见你的真面目?难道,他的真面目很丑陋?还是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身体突然增大的距离,让风嫣觉得,彼此心的距离拉远了。 那就不要看吧,每个人都有隐私,都有不愿意让人知晓的秘密,丹也一样吧,就如自己,用冷锋的身份和玉制面具掩盖自己是风嫣的事实。 风嫣甜甜一笑:“丹,如果你不愿意我看你的真容,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看,除非,你愿意让我看。” 白纱下性感的唇一弯,脸上的酒窝深陷,那是一种信任的笑意,随后,丹点了点头。 风,继而吹来,吹起了风嫣的紫袍,吹飘了丹的白纱。 艳阳下,两人相视而笑,尽管是萍水相逢,却似相识了很久的多年挚友。 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几分慵懒,几分飘逸,天边,几只白鹤在鸣叫,无限诗情便弥漫整个碧霄了。 七十一章生死与共 曦光照进窗棂,风嫣如烟的瞳眸水光潋滟如星辰般迷人。 侧过脸,丹魁梧健硕的身躯映进眼睑,他似乎已经坐在自己床榻边很久了。 微亮的天色从雕花窗棂透进来,映在他纱笠上,白纱,让他显得更加神秘、更是高深莫测。 这几天的相处,从他简短的回答中,风嫣知道,他俩住的这所房子在汉中郡一处偏僻的山沟里,丹自懂事后,一直就是孤身一人在这里生活的,那天他出去狩猎,遇上昏睡在水边的风嫣就把她救了回来。 风嫣对丹心存感激,在相处的几天里,丹似乎一直在与风嫣保持一定的距离,除了烤自己在后山猎回来的小兽给风嫣吃外,几乎不与她接触,但是,风嫣却是处处感受到他的存在,因为,只要觉得冷,就会瞥见旁边有袍子,觉得饿,香喷喷的烤肉就会端上来。 晚上辗转难眠时,窗外还会传进来悠扬的笛声,让她思绪宁静,安稳地入睡。 风嫣总觉得,丹的笛声有一种魔力,一种可以控制人的情绪的魔魅,只要听到笛声,风嫣就会任何烦恼消除,睡得如婴孩般甜美。 丹的话不多,有时候她想逗他说两句,他也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做他手中的事情,做完后,就出去,从没有对她有丝毫的不敬。 这几天风嫣不停地跟他说话,丹的发音好像比原来刚见他是好了点,风嫣估计丹的发音这样喑哑沉郁,与他一直隐居山林不与外界接触有关,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没人跟他沟通,他会说话才奇怪呢! 风嫣有时候也觉得丹的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丹并非如他说的那么简单,因为,他的举手投足总让她觉得,他有一股天生的贵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气质,让他有一种隐士的高雅。 他的背景绝不会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简单! 这点风嫣可以肯定。 丹虽然无处不在,并不时刻在她身边,所以,风嫣在觉得闷的时候,就在房间的书橱里找书看解闷。 书橱的书无非是四书五经之类的,这些风嫣都耳熟能详,她不想再看。 她不断地翻找,企图找出一些能够引起她兴趣的书,可是,把所有的书翻遍,不是《论语》就是《诗经》,要么是《春秋》,她不觉颓然。 正想把翻出来的书重新整理好,忽然,书橱里面的一条裂缝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条裂缝不大,不仔细是看不见的,但是,却被眼尖的风嫣捕捉到了。 风嫣伸手进去敲了敲,“硿硿”响,显然,里面是空心的。 里面是什么呢?她不禁狐疑。 她手一运劲,“轰隆”一声闷响,裂缝居然打开了,原来,是一个机关。 她凝神细视,昏暗的光线下,一个木盒呈现在眼前。 木盒是橡木做的,坚固耐用,面上雕刻着盘龙花纹,因为尘封已久,上面的灰尘很厚。 风嫣找到一块帕子,把上面的灰尘扫去,打开木盒,一看,不禁失望,还是书! 不过,这书跟其他书不同的是,封面上没有写出书的名字,谁编撰的也没有写,翻开第一页,里面有几行字:天书,非一般庸人能明白! 这个编撰的人也真是的,不是明摆着是用激将法吗?风嫣揶揄着,不禁翻开书页。 不翻开则已,一翻开,她就看得津津有味,书里面的东西千奇百怪,都是她这辈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她一头扎进书海,简直是废寝忘食,休养的这几天,她一直在偷偷地看,连丹也不知道她发现这本奇书的事情。 几天来,书为伴,她也过得快乐悠游。 今天,她要起程了,估算着日子,石弘大败也有一段时间,李期那恶魔赢了胜仗,定然会意气风发回成都邀功,她得赶回去成都,把那恶贼杀了。 想起李期,她心里不觉恨恨的,一切的过节与屈辱就会涌上心头:今天的一切苦难,都是拜他所赐呀! 一旁的丹站起来,把洗脸水端给她。 水还是温热的,风嫣可以想象得到,丹其实一早就醒来烧好洗脸水等她了。 心,涌上一股暖流,除了自己父母,自己可是未曾被人如此宠溺过。 想起宠溺,风嫣的眸前掠过一个人的身影:是石弘,石弘也曾宠溺自己,爱自己,只可惜...... 对石弘,风嫣心里是一万个愧疚,对他的深情,她是无以为报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他吧! 他究竟现在怎样呢?从水里转危为安了吗?李期那恶魔究竟对他怎样了? 心,不禁又一酸,如烟的瞳眸本来水光潋滟,此刻,因为某人可能会出现不幸遭遇,而变得暗淡无光了,宛如天上明亮的星辰,遇上云翳,忽就把光华敛去。 洗完脸后,风嫣吃过早点,换上一套藏青色男子衣裳,把发髻束起,一个翩翩少年就呈现在丹的面前。 丹没有言语,可他唇边深深的酒窝告诉风嫣,她一身男子装扮,五个字:型!英!帅!靓!正! 风嫣只淡淡一笑,她对别人经验的眸光,已经习以为常。 背起行囊,风嫣抱拳对丹说:“丹,谢谢你这段日子对风嫣的照顾,风嫣因为有要事暂行告辞了,望珍重!” 她语调渗透着无尽的哀伤,为这即将到来的离别。 她知道,自己一别,是生死未卜,将来,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与丹再重遇。 丹的反应很反常,他没有平时的摇头晃脑,也没有摆手,而是跟着风嫣出门,转身把门关好。 门外,已经停着两匹骏马,一匹浑身雪白、另一匹浑身乌黑,黑色的那匹骏马上,驮着一个包袱。 “你也要出远门吗,丹?”风嫣诧异地惊问,水眸不满疑问。 丹摇头,依然不发一语,径直去牵了那匹白马,把缰绳交到风嫣的手上:“马!” 风嫣知道,丹是把这匹白马给她骑走了,她感激地道:“谢谢你,丹,你想得很周到。” 她抬头望了一下天色,湛蓝湛蓝的,那蓝很可爱,宛如曾相识的某人的幽蓝的眸子。 她跨上马背,向丹一拱手:“后会有期!”然后,策马狂奔。 她不敢回头,不敢跟丹多说什么,她怕那个纱笠人看到自己眸子里氤氲着的泪水,这泪水,除了因为与丹的别离,还有想起了某人的深情而愧疚落泪。 雪野,漫无边际,虽然在阳光下显得有点羞涩地粉红着,但是,一旦狂暴,它将使人万劫不复,甚至是葬身其中。 茫茫皑皑中,一匹快马疾驰着,马上的人,显得孤寂寥落,她秀发飞扬,迎风而驰,紫色的衣袂猎猎生风,宛如一朵雪中紫霞,馥郁而明媚。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山岗高处,风嫣勒马回望。 苍莽大地,何其广阔,人,渺小无力,甚至不堪一击。 忽然,眼帘跃进一匹黑色骏马,马上的人头戴纱笠,一身段蓝,在雪原中显得轩辕挺拔。 丹?他来干嘛?就算是十里相送,也终须一别,何必呢? 惆怅无限,涌上心头。 黑色骏马很快就来到眸前,白纱后的脸庞,因为遮挡着见不到神色,但是,紧抿的唇,显示来人决心很大。 “走!”沉郁的嗓音响起,来自丹的,他伸手一指,指着去成都的方向。 走? 风嫣蹇眉,她不明白丹的意思,是叫她走,还是与她一起走? “走!”沉郁的嗓音还是响起,白纱随着他说话吐出的气流晃动了一下,给他增添无限神秘感。 “好吧,后会有期!”风嫣抱拳,一勒缰绳,策马向着成都的方向驰骋。 正奔跑间,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一扭头,淡蓝色头戴纱笠的丹也策马紧跟随。 “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风嫣勒着马,对丹道,她感激丹的情意,特别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走!”丹依然指着成都的方向,嘴里永远是不变的话语。 “你......是想与我一起去成都吗?还是你要出远门,刚好与我同一个方向?”风嫣见着丹马背上的行囊,终于说出自己的疑惑。 “一起!”丹平时说话含糊,但这次“一起”两字却说得特别清晰。 “一起去?不!风嫣不想连累你,你回去吧!”她连连摇头拒绝,此去成都危险异常,她不想连累救命恩人。 “走!”似乎没有听清楚风嫣的话语,纱笠人依然倔强地指着成都的方向,唇紧抿,只是,唇边已经没有深陷的酒窝,可以看出,神色很严肃。 “你回去吧,在山谷里过自己平静的日子,不要到俗世里惹纷争。”她一直觉得丹身上有一种远离尘世的淡薄,所以不想他掺和自己的纷争,这样会令他变得痛苦的。 “一起!”丹嘴里嚷着,脚用力一夹,策马向着前路飞奔。 “丹,不要,风嫣不想令你陷进世间无畏的纠缠,不要去!”风嫣在后面立刻扬鞭急追,可是,前面的马速度极快,人的决心也很大,她无论怎样劝说,也是改变不了他的心意的。 朝阳温暖散落,整个雪野粉妆玉砌般美妙。 粉白皑皑的原野上,一黑一白两匹快马奔着,两人的衣袂当风飞扬,那份潇洒与绝尘,世间少见。 不同的是,前面的纱笠人一脸的决绝,后面紧追的人如烟的瞳眸里氤氲了泪雾,这泪,有感激,有意外,更有难言的酸楚。 第一章选贤盛会 成都, 尽管已是腊月时节,一片的粉妆玉砌,那些原本深秋时节光秃秃的枝桠,此刻已是满树的冰凌,宛如火树银花在热烈绽放 皇城外的校场上,人群浩如烟海,但,肃穆寂静。 这是一年一度的选贤之日,每年在临近腊月,成帝李雄都会按照惯例在校场上选出饱读诗书之士,作为国之栋梁。 今天,晴天潋滟,日光和煦,尽管没有桃红柳绿吗,依然是一个冬日潋滟的艳阳天。 这个日子,是成国各大书院一年里面最重要的日子,因为,今天书院里面通过院主选拔,都会把书院里的精英选拔出来,作为举国选贤的后备力量。 当然,这也是各大书院暗地里较劲的日子,因为谁的书院培养出来的学子得到皇上的赏识,这个书院以后就名声大噪,很多官宦人家的子弟都愿意把子弟往这个书院里送,这对书院以后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成国选贤有个规矩,就是把老祖宗偶尔从深山里得到的一本奇书里的内容作为考题,但有个规定,烦是见过考题的考生,答得出就是“国士”,国之栋梁,答不出就是“死士”,因为奇书的题目不能泄露,凡看过题目的考生答不出,为免试题外泄,一般都是当场斩首以免泄露天机。 自选贤以来,没有人答得出奇书里面的题目。 尽管书院间在今天较劲,实则,谁也赢不了半分,所以,那些学子基本上年年是来陪衬的,因为没人敢上去揭开皇榜答题,就算有,也是身首异处。 尽管情况是这样,但这个选贤的盛会,虽形同虚设,依然会按时按候举行,武帝的目的已经不在选贤,只是为了炫耀祖宗曾被上天眷顾,得此奇书,更是为了证明他李氏一族是成国的龙族,连上天也厚爱他的家族。 成国的书院很多,但称得上入流的,数兰陵书院,它属于皇家书院,里面主要教授政论、骑射、术数等,学成的学子一般是进朝堂当官的。其次是南山书院,以教授骑射为主,政论方面稍微弱一点,但是,就在四年前,正是政论较弱的南山书院,却有个叫陆谦的考生,胆敢揭皇榜回答奇书提出的问题,传闻第一道题目被他蒙过去,第二道题却答错,落得个死于御前的下场。 尽管这样,陆谦已经让南山书院值得景仰和骄傲的了,毕竟,他敢于揭皇榜,还能答对第一道题目。 因为是成帝亲自出巡,所以,阵势也很浩大,官兵一早就把校场周围的道路封锁,里面也进驻不少,只留下一块空地,上首坐的是成帝、太子、各位皇子和各位当朝重臣,下面,是各个书院选拔上来的精英,他们毕恭毕敬颔首低眉着,等着一会儿的考试。 日光有点耀目,周遭的旌旗迎风呼啦啦地飘舞着,它们五颜六色,绚丽多彩,在铺满白雪的严冬里,显得妖媚魅惑。 一脸肃穆的成武帝李雄坐在明黄色的华盖下,华盖上面绣着红艳艳的蟠龙,龙首嘴巴张大,爪子狂舞,一派狂傲之霸气。 成武帝的左面,是当今太子李班,今天他一身段紫锦袍,墨发高束,温暖如春的俊颜喜悦祥和,瞳眸流露出高贵的光华。 右面,是安东将军四皇子李期,今天他依然是段白墨竹袍子,墨发披散于脑后,凤眸微眯,冷冽依然。 因为与赵国一仗赢得漂亮,他已经成为继风翟之后的成国战神,在成国人民的心里,他值得景仰,连武帝李雄也因为他在战争中的出色表现,本来对他冷淡如冰的态度也发生转变,似乎对他另眼相看了。 顺着下面,还有李越等皇子按照次序端坐着。 礼官身穿紫红袍子,拿着成武帝的敕令,走到高台的中央,高声朗读: “选贤盛会,现在开始!” 旁边的乐手和鼓手立刻管乐奏鸣,鼓声雷动,本来肃穆寂静的校场,立刻欢腾起来。 管乐鼓声过后,鸦雀无声。 礼官洪亮的嗓音再次响起:“传,宴乐武艺表演” 话音刚落,琵琶声响起,旁边的一队宴乐手便奏出和悦的乐曲,跟着,一群身穿七彩霓裳的美艳女子踏步而至,来到校场中央,在武帝等人面前,袅娜地起舞。 每年选贤盛会之前总会进行一番歌舞武术表演助兴,今年也不例外。 舞姬们娉婷地摇摆着,水袖欢快地飘飞着,娇柔的舞姿,魅惑的笑颜,宛如瑶池仙乐与仙子,令在场的看客不禁迷醉。 一番舞蹈后,跟着,一对劲装男子手拿大刀棍棒走上中央,合着悦韵舞动起来,音乐时而奔放时而激越,那帮年轻男子威风凛凛地舞刀弄棒,激越的气势震撼人心。 表演结束,掌声雷动,上首的武帝与众皇子以及重臣都满意地颔首微笑。 武帝捻须展颜,太子李班和颜悦色,只有旁边的四皇子李期脸色一片冰寒,俊颜凛然,不为所动。 礼官走到中央,手捧武帝诏书,大声阅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大成国运其昌,得天庇佑风调雨顺,人民富足安康,为使我大成继续昌隆,今设选贤盛会,选拔有识之士为我大成国士,为国分忧,钦此!” 声音一停,校场内所有人俯首下跪山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雄壮的呼号,轰隆隆一片,如雷贯耳,响彻云霄。 天空,如荡涤过般水蓝,一队鸥鹭悠然飞过,因为这轰然的山呼,受到惊吓,忽就加快速度向天边飞翔。 礼官大呼:“起——” 所有人齐刷刷地起来,依然毕恭毕敬。 “选贤盛会第一轮——自荐!” 礼官的声音很响亮,拖得长长的,以便所有人都听到,特别是校场中央各大书院学子,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免得有纷争。 不过叫也是白叫,他知道根本没有人够胆自荐,因为没人自愿把自己的头颅献上,那本奇书里面的问题千奇百怪,要想回答出来,实在是异想天开。这几年都是到了这一步,就草草收场。前几年南山书院那个不怕死的学子就是一个例子,上来回答对了第一题,第二题回答不了,立刻就被关押起来拉到校场外面处死了。 只有死人,才会做好保密工作。 下面的学子鸦雀无声,他们其实都很紧张,生怕武帝一个不留意改变主意,挑选学子出来答题,那就大难临头了,所以,一个个把头俯得有那么低就俯那么低。 礼官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也是意料之中,每个人都是有娘亲生的,谁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呀! 于是,他施施然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准备大声宣布今年还是没有人敢自荐,嘴巴刚要张开,忽然,兰陵书院里,一个学子抬头,走上前,深深一施礼,道:“在下自荐答题。” 全场哗然,每个人都抬起头,眸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敢挑战天书?找死! 谁都知道谁上谁人头落地,所以,每个人的眸光都相当复杂,有同情、又嫉妒、更有幸灾乐祸。 自荐的学子一身段青色儒生服,墨发高束,一张俊脸,特别那双眸子,如烟如水,潋滟生光,肤色莹润洁白,那美,连女子也逊色几分,最难得的是,此人一身独特的气质,高雅飘逸,绝尘而遗世独立。 礼官一看,愣了一下,随后,脸上一片惋惜的神情:哎,这个俊美的小年轻,快要到阎罗王那里报到了,白长了一张俊脸,真是暴殄天物! “你,真的要自荐?”礼官小声询问,他还要确定一下,此人是否真的不怕死,还是来捣乱的。 “在下兰陵书院张枫,自荐!”自称张枫的年轻人朗声回答,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好,是你自己送死的不关我事了! 礼官朗声对武帝禀告:“回皇上,兰陵书院张枫自荐。” 上首的武帝微微一笑,精目光华熠熠,对敢于自荐的张枫,他是欣赏的,因为他有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 “好,不愧是兰陵书院的学子,有胆量、有骨气!” 武帝连声的赞赏,令在场的学子都有点羡慕起那个就要当刀下鬼的张枫来,尽管是要死了,不过临死前得到皇上的谬赞,还是值了! 武帝注视着面前这个俊逸的学子,心里也不禁惋惜:一表人才,可惜要死了! 但是,武帝旁边的太子李班和四皇子李期却是表情各异,太子李班脸上掠过惊喜,瞳眸里面流泻着温暖如春的光泽:风嫣,是你吗?是你,一定是你! 熟悉的清绝面容,熟悉的如烟瞳眸,熟悉的如兰气质,令他的内心不禁怦怦直跳。 他曾探知她已经落水不知所踪,殊不料,却在这样的场合遇上,内心里的悲伤还没有褪尽,忽就给他惊喜一片,只是,这惊喜是短暂的,是认出她的刹那间有喜悦,换然之,又是无尽的担忧,因为,这个女子,又把自己推向险境了,因为,回答奇书的问题,是个不可完成的任务,结局只有一个,就是失败,然后断头。 第二章鬼才 校场中央的风嫣也认出李期和李班,不过,她不动声色,她不担心李班会揭露她的身世隐私,他本来就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的冷锋,她担心的是李期,这恶魔认出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呢?站起来揭穿自己?还是直接挥剑过来斩杀自己?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李期只是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似是不认识自己一般。 大概,他真的没有认出自己。 幸好这恶魔没有认出自己,尽管他知晓冷锋就我风嫣,但当时自己是带着玉制面具的,没有露出真容,现在,自己褪下面具,相信他是不会认出自己的。 风嫣恭敬地站着,一脸的平静,神色自若。 “开启奇书!”礼官一声令下,宴乐重新奏起,几个士兵迅速摆设香案,不一会,袅绕的香烟升腾,一队人马威风凛凛护着一个身穿紫色袍子的太监缓缓走来,太监手里捧着一个金质托盘,盘上,放着一个鎏金锦盒,锦盒做工精细讲究,全是镂空雕花,里面大概是所谓的奇书了。 紫袍子太监一行来到香案面前,礼官一声呼喊:“开启奇书第一题!” 话音刚落,满座寂然,无敢哗者。 礼官避嫌走到一旁,紫袍太监轻轻打开鎏金盒子,捧出小小的紫檀色绣金卷轴,他神色肃穆郑重,示意不远处的风嫣上前。 当然,风嫣只有上前才能看到奇书提出的问题,只要她走上前,就再也不能走回去了,要么是每条题都回答正确,最后成为成国的国士,要么是答错题后,身首异处。 风嫣一脸的云淡风轻,她已经在丹所居住的幽深山谷见识过一本奇书了,她就不信,这本天书,就会比自己见过的奇书厉害。 几天前, 通往成都的一路上,她都在劝丹回去,可是丹像是吃了铁秤砣,一心追随她,没法,她只好与他同行。 那天傍晚,来到成都西郊的兰陵书院,天色已晚,风嫣与丹打算在此求宿。 风嫣清楚兰陵书院是皇家书院,老父风翟曾告诉过她,此书院是专门为朝廷培养文武官员的所在,很受朝廷重视,要不是风翟给她觅得良师,恐怕风嫣当年会女扮男装进入此书院求学呢。 书童把风嫣与丹引进里面时,风嫣见书院的院子中央学子们正在集会,一个学究模样的青壮男子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风嫣眼尖,她认出说话的正是兰陵书院的院主刘毅贤,她有一次假扮书童跟随父亲进朝堂时候,曾见过此人。此人文韬武略,在朝堂上很受重用,正因为成帝的宠信,所以,把兰陵书院交给他管理。 这个刘毅贤也很争气,把书院管理的井井有条,为成国培养出很多文官和武官,特别是武官,大都功勋赫赫,所以,也很受人们敬重。 风嫣扯了一下丹的衣袖,停下来,她的好奇心又犯了。 丹一切都听她的,当然,脚步也就停止了。 “学员们,前几年南山书院的陆谦死前,曾对刽子手透露过他看到的第一条题目,据说,题目是这样问的:什么牛不会吃草?”刘毅贤一脸神秘地看着围在他周围的学子说着,他本是崇尚先贤的人,还有一身好武功,可是,最近为了夺回南山书院几年前那个不怕死的陆谦赢去的威风,他也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应对即将到来的选贤盛会。 那些学子听到刘毅贤这样说,都纷纷议论,牛本身就是吃草的动物,不吃草的,难道吃肉?那吃肉的牛,究竟是什么牛呀,他们可是从没见过呀! “你们都不知道了,是吧?本院主揭谜底了。”刘毅贤见那些人都抓腮,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禁气馁,心里不禁悲哀:今年看来,还是没人会回答出奇书的题目的。 “慢!在下知道!” 正当刘毅贤颓丧的时候,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句,无异于旱地起惊雷,他不禁向那边一望,原来,那里站着一个段青色衣裳的翩翩美少年,他的旁边,还有一个段蓝衣裳的纱笠人,美少年气质高雅,纱笠人神秘莫测,他不禁拧眉质问: “何人到此?” 他在与学子们商讨应对选贤盛会的对策,不喜欢别人打扰。 “在下知道答案。”风嫣一脸的自信,如烟的瞳眸闪着潋滟的水波,这个题目,在她看过的那本奇书里,不知道有多少,比这道题更难的都有。 听到风嫣说自己懂答案,所有学子纷纷扭过头,好奇地看着她与丹。 “好,既然你知道答案,本院主就给你机会,你答,答对了,本院主让你住宿吃饭免费!”刘毅贤也赌起气来,他压根就不相信风嫣知道答案,因为这个题目和答案,也是他花重金才买回来的。 “答案是:蜗牛。”风嫣轻轻一笑,唇边就荡起一朵绝美的花。 蜗牛?不吃草的牛?那在沟渠里、在田埂小溪里谋生的小东西,也能登上这本奇书的大雅之堂? 学子们脸上神色各异,他们都在用心思考着,推敲着,商榷着,最后结论:答案不正确,因为所有的先贤著作,从没有提到这个问题,包括他们熟读的四书五经等等。 风嫣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刘毅贤,她在等他给出的判断。 刘毅贤神色变化莫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美少年,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轻而易举把千古难题破解,据闻,那个陆谦之所以能答出这个难题,是因为那厮经常不上课,逃学到南山书院的后山找蜗牛玩解闷,才领悟出这个答案的,况且,据说当时他给出这个答案时,很不自信,在即将揭开谜底时,他还差点尿裤子了呢! 这个少年郎,究竟是何方神圣?是什么来历呢? 刘毅贤瞳眸里布满疑惑,不过,他还是一鞠道:“少先生聪慧,答案的确是蜗牛。” “轰”的一声,人群里爆炸了,他们本来都认为风嫣的答案不正确,殊不料,却是千真万确! 神人呀!天才呀!不,鬼才呀! 只有鬼才,才会想出如此鬼马的答案! 学子们纷纷涌来,把风嫣与丹包围在其中,如众星捧月,把他们簇拥着问这问那。 当然,问题无非是问他们从哪里来的,师从哪里,还有就是平时读什么书之类的问题,一片闹哄哄,弄到风嫣与丹应接不暇。 丹本来就不会说话,这样一来,他显得有点窘,有的学子着急了,动手撩拨他雪白的纱笠,差点把纱笠整个掀起,丹不得不一运劲,“嗖”地一声,从人群堆里跳出来,当然,他跳出来的同时,也把风嫣整个抱起,远离那群疯狂的追捧者。 风嫣猝不及防,被丹抱起,当醒悟的时候,人已经落地,而且,整个在他怀里。 他的怀里,很温暖,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忘忧草的馨香,风嫣不禁一愣:这男子,神秘异常呀! 微风撩拨起丹纱笠上的白纱,丹迅速用手一拉,掩住了将要泄露的容颜,唇边一勾,深陷的酒窝宛如盛满美酒,让人沉醉。 “躲!”沉郁喑哑的嗓音响起,丹难得地说话了,他要风嫣躲过这帮疯狂的学子,因为,他们的举动,一点也不像文静典雅的读书人,倒是像一群遇着蜜糖的苍蝇,嗡嗡地响个不停。 远处站着的刘毅贤,深邃的瞳眸凝视着风嫣与丹,只是站着,并没有像其他学子一样走上前问个究竟,脸上神色异常诡谲,让人猜不清摸不透罢了。 大家看到这里,可想而知风嫣在兰陵书院有多受欢迎,最后的结果就是,院主刘毅贤把风嫣与丹留下,并要求风嫣与丹作为书院的学子,参加即将到来的选贤盛会,因为,他很想风嫣能在选贤盛会里露一手,好让自己在成武帝面前威风一回,帮他把上次输给南山书院的彩头夺回来。 因为有前几天的际遇,此刻,风嫣才站在了校场中央,而丹,则静默着站在兰陵书院学子的中间。 风嫣走近紫袍太监,从他手里接过题目一看,唇边,荡起一抹孤清的浅笑:哼,这样的题目也难倒我? 原来,鎏金卷轴里面的题目是:有个人走独木桥,前面来了一只老虎,后面来了只熊,这个人是怎么过去的? 她拿起狼毫笔,蘸满浓墨,在太监手捧的托盘里放着的宣纸上写上:晕过去了。 太监不知答案是否正确,只是奉命虔诚地把答案捧到武帝和众大臣旁边一个挂着帘子的密室里,让里面的主考官判别答案真伪,因为答案不许泄露,只有这样做才能保证安全。 风嫣的旁边此刻已经站了几个彪形大汉,他们都是刽子手,按照往年的惯例,不消一会,就会听到命令,把自荐的学子拉出去斩首,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回答对问题的。 答案送进密室一会儿,传答案的太监走出来,神色似乎很激动,唇在震颤着,嗓音本来洪亮,因为惊讶激动而显得音色晦涩:“第一题:答案正确!” “轰”! 第三章国士无双 全场哗然,毕竟,这是继前几年南山书院的陆谦后,第一次有人答对第一题。 整个校场人声鼎沸,议论纷纷,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风嫣,有敬佩的、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幸灾乐祸的......复杂异常。 李期冷冽的眸子里掠过惊诧,不过很快敛去。 太子李班唇边的笑如春风般温暖醉人,眸光流泻出一股清澈的温婉。 中央的武帝脸上也闪过惊诧,只是,毕竟是一国之帝,他很快镇定,等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回答对第一题的,不一定会逃得过第二题,如若死神要紧跟某人,他绝对抗拒不过命运。 风嫣后面那几个本来准备上前拉她去斩首的刽子手,忽然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们本来已经准备好的动作,全部取消,冰冷凝结在脸庞上,脸上的横肉因为意外而不住地跳着。 礼官脸色有点苍白,因为他看到,明明是一个死人,却逃过了第一关,他可是惊骇得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他还是执拗地觉得,站在他眼前的翩翩少年,是个活死人。 “肃静!” 礼官颤抖着嗓音呼喊。 紫袍太监从密室里出来,手里捧着鎏金卷轴,应该是第二题了。 风嫣又走上前,太监把题目亮给她看:冬瓜、黄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么瓜不能吃? 真是小儿科! 她想都不想就挥毫作答:傻瓜! 太监又把答案急匆匆地捧进密室,因为激动,还差点跌倒。不一会,里面大喊:“第二题,答对!” “天才呀!” “神人呀!” ...... 下面的人简直要顶礼膜拜,完全不顾仪态,也不顾上面有武帝等皇子、大臣在场,他们已经惊骇万分,答对第一题已经少见,现在,第二提也答对了,真是文曲星降世也不过如此了。 当紫袍太监拿着第三个卷轴来到风嫣面前时,风嫣只是随意看了一下题目,跟上两题一样,快速写下答案,然后把上等狼毫笔一扔,就站在一边等结果。 一般来说,只要答对三题,就是成国的国士了,这是选贤盛会定下的规矩。 这次,密室里的主考官似乎考虑了一会,等密室的帘子一掀,主考官颤巍巍地由紫袍太监扶着出来,他似乎有点不舒服,唇也颤抖着,脸色不自然,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很吃惊一样。 因为迟迟不宣布答案是否正确,场下的开始骚动起来了,有的是焦急地等待结果,有的内心却嫉妒万分,希望风嫣的答案错误。 主考官来到风嫣面前,端详了风嫣一会,他满是皱纹的脸像一个经霜的茄子,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第三题,答案正确!” 主考官话一出,整个校场陷进疯狂状态,连皇帝老子在场,也失态了。 礼官本来以为会有杀人的戏码在今天上演,却不料眼前这个翩翩少年居然是一个天才,硬是把大成的奇书给解了,他望着风嫣发了一会呆,然后,口吐白沫,“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吓晕过去了。 校场周围的学子几近疯狂,那些官兵立刻发挥作用,用手里的武器威逼着不让他们靠近,因为再多多走几步,就与武帝的距离很近了。 不过镇压似乎不是很给力,原因是,镇压的官兵也被风嫣吓着了,他们也手软脚软的,比平时的力气少了一半。 几个刽子手因为风嫣答对了题目,没有让他们斩首,令他们觉得很失落,一脸的颓丧:这辈子做的杀人营生,这次就做亏本了,白站了大半天,自己竟然是做了这个年轻家伙的陪衬,本来,以往都是他们做主角的,因为最后的杀人环节,都是由他们几个做表演性质似的把人头捧上来让在场所有人过目的。 主考官微笑着,捋着胡子,仔细地端详着风嫣,不住地点头:“不错,我大成出了个国士了,真是我大成的福气呀!”他边说边流泪,毕竟,等这个答对三题的人已经等到他由一个满头青丝的中年人到了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才等到今天这一刻,这本身就够他激动的。 他老人家颤着双手把风嫣拉着一起走向武帝。 上面的武帝脸上神色肃穆,他与别人不一样,没有兴奋得不知所以然,他对一切运筹帷幄,全部掌控在自己的范围里,包括遇到意料外之事,也一脸的波澜不惊。 虎父无犬子,李期也一样神色冷冽,只是,没人注意到,毫不在意的他,手却是微微颤抖着的,只是他,善于掩饰罢了。 太子李班却是一脸的和煦,眸光柔和地注视着风嫣,心里,涌上无限的感触。 这女子,真的不可思议。 也正是她的出人意表,让他心里泛起无限的爱意,内心,宛如平静如镜的湖面,被春风吹皱一片的涟漪荡漾。 主考官上前作揖道:“皇上,天佑大成,今天送来国士张枫。”他一脸的动容,真的为大成感到骄傲。 风嫣也俯首作揖:“在下张枫参拜皇上!”她不卑不吭,镇定异常,全没有第一次见皇上的恐慌。 其实,此刻风嫣的内心却是恨意深沉:你这个昏君,令我战功赫赫的老父惨死法场,今天,我风嫣来了,来要你李氏父子的狗命来了! 武帝赞赏地颔首,捻须一笑,道:“嗯,不愧是国士,果然仪表堂堂,赐座!” 旁边有人立刻搬来一张椅子,风嫣顺势就坐上去,那姿势,妙不可言,气质高雅而不失风度。 天空蔚蓝如洗,日光和煦,暖风熏人,一派冬日里最美妙的景象。 不远的腊梅随着微风摇曳,花瓣娇无奈地纷纷坠落,散在人群中,飘飞的香魂在雪白一片的世界里分外耀目,宛如一颗颗散落在雪地上的红钻,令人觉得妖媚魅惑。 世界,是粉妆玉砌,人心,却是诡谲晦暗。 风嫣不禁黯然。 今天,她是打算走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因为,很难再找到机会,李雄与李期父子都在场,二人在场,一同诛杀报仇,尽管自己明白可能会是以卵击石。 那就玉石俱焚吧!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悲壮。 第四章林阳 “张爱卿,何方人士?祖上是何官爵?”武帝发问,他对这个美少年有一点好奇。 “祖上一直在汉中郡。”风嫣压低声音回答,她故意的。 “什么?”武帝果然听不清楚,“上前来。” 正中下怀! 风嫣连连欠身,俯首走上几步,身子虽然欠着,但是,她的手却是慢慢向腰间靠近,因为,腰间的腰带,是她那把威震四方的轩辕神剑,只是,现在没有内力灌注的剑身,柔软得如同一条白练一般,绑在腰间如腰带一般罢了。 忽然,背后响起一阵惊呼。 不对,这惊呼隐藏着恐惧! 风嫣立刻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灰色的身影快如闪电飞过来,手里,明晃晃地握着一柄利剑,剑尖在日光下闪着寒意,阴森而冷漠。 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武帝来的? 风嫣脑子迅速地转着,只是一迟疑,剑尖很快要到她前面了。 此刻,一个段蓝色身影从天而降,“嘭”的一声,那把本来向着风嫣这个方向刺来的剑,一下就被击得歪向一边,跟着,那个灰色的身影也随着蓝色身影的动作,也被一掌击得身法变化,飘到一旁。 灰衣人脚还没有下地,身躯在空中转动,手一挥,剑尖又刺向风嫣,并大声呵斥道:“大好学子,居然为这狗皇帝卖命?该杀!” 风嫣已经看清,来人脸上蒙上黑纱,发丝在飘忽间显得凌乱,一身的戾气,凌厉而尖锐。 本来手已经准备拔出轩辕神剑刺杀武帝和李期的,现在,拔出的剑鞘,居然是向着要杀死仇人的刺客,真是讽刺呀! 不用风嫣动手,段蓝色身影已经潇洒地飘至,挡在风嫣的前面,他是丹,那个戴着纱笠的男子,刚才见灰衣人突然对风嫣不利,他就从兰陵书院那帮学子中一跃而起破解刺客刺向风嫣的剑招,此刻,他手里握着寒光熠熠的利剑,横亘在灰衣人与风嫣之间,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风嫣没事就行,其他人是否有事,他才不会管那么多,无论是武帝,还是李期等皇子,因为,举世滔滔,他的眼里只有一个风嫣。 奇怪了!灰衣刺客本来是凌厉地要命中风嫣的,可是,剑招没有用老的时候,他会然就把身躯在半空中一扭,改变身躯飘飞的方向,绕过风嫣与丹,径直就刺向后面的武帝。 很显然,刺客的最终目标不是风嫣,而是武帝! 风嫣不禁有一刻的石化。 刺客的如意圆盘打得不够响,因为,武帝旁边的四皇子李期与太子李班已经跃起,手里在电光火石间已经多了明晃晃的利器,只听得“乒乒乓乓”几声兵器的撞击声,刺客的身躯被二人击得连连后退,不得不在半空中转回,再一个旋绕,又一个夺命招式飞向武帝。 李期唇边荡起一抹孤傲的笑意,他一个大鹏展翅跃上高空,利剑直刺灰衣刺客。 一瞬间,两剑相交,溅出火花耀眼熠熠,这剑火在雪色里,显得分外触目,两人飞跃所旋起的罡气,卷起已经散落一地的腊梅花瓣,宛如一场花瓣雨在上演,血腥中渗透着无尽的浪漫之美。 “张爱卿,护驾!”武帝被刺客的凌厉劲吓着了,忙不迭地命令风嫣过来救驾。 他不知道,他召来的,将是死神,不是挽救他生命的上帝之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风嫣心内哂笑,一跃,就飘近武帝,后面的丹也如影随形飘来,他的目的是保护风嫣,其他一切,他根本不去考虑。 当轩辕神剑灌注了力量,正想举向那个杀父仇人之时,一个俊逸的身影已经飘至身旁,温暖如春的话语已经在耳畔萦绕:“张枫国士,要保护好皇上,不然,你也逃不过罪责的,连你身边的人,也要受牵连的。” 是李班,他正气定神闲地说着,似乎是在提醒风嫣要认真护驾,不要有闪失,其实,他是告诉风嫣,一旦她动手杀武帝,她身边的丹,也要与她一起身首异处,因为校场内的官兵多如牛毛,她两人是插翅难逃的,一定要考虑好后果。 这个李班,真会说话,每一句都命中风嫣的要害: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绝对不会连累好友牺牲性命的。 风嫣的手,忽就颤抖了一下,灌注于剑尖的力量,忽就卸去:是的,就算死了,可丹呢?他是无辜的,他可不能因为自己丢掉性命呀! 见风嫣犹豫了,李班墨黑的瞳眸流泻出如清泉般的光泽,那笑意,温暖动人,一如精舍救她时那般让人心动。 “皇上,张枫国士救驾有功,应该重重有赏!”李班一手拿剑挡在武帝前面,他故意把身躯插在风嫣与武帝之间,为的是预防她对武帝不利。 “不错,张爱卿,朕会重重有赏的。”武帝似乎已经恢复平静,语调里没有刚才的惊惶,毕竟是皇帝,江山是经过自己浴血沙场打下来的,威仪依然。 “谢皇上!”风嫣边说边注视着灰衣人与李期之间的战争,此时两人已经斗得难分难解,时儿跃上半空,时而落地纠缠,难分难解,胜负难分。 李期招招狠辣,越逼越近,刺客有点无措。 瞅着一个破绽,李期一个飞跃,跳上高空,然后整个倒立飞旋着下来,剑尖刺向刺客的头顶。 因为招式古怪凌厉,刺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噗通”一声,他的剑狠狠地戳进刺客的天灵穴,刺客当场倒地身亡。 李期稳稳地落地,走近刺客,用剑尖挑起他脸上的黑纱,眸光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走近前来,禀告道:“父皇,刺客已经伏法!”在他抬起手的时候,风嫣才惊觉,他的左肩膀上,正渗着滴滴鲜血,那血色在他雪白的衣裳上正无尽明艳地扩大,宛如一朵雪地上盛放的曼陀罗,妖娆而狠毒。 风嫣有点错愕了。 “好!皇儿辛苦了。可知刺客是何许人也?”武帝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当然,君皇之心是难以揣测的,喜怒形于色的君主,镇不住下属。 “是......是......这个......”李期回答得有点犹豫。 “说,实事求是!”武帝威严无比,戾历之气显然。 “禀告皇上,是四皇弟的侍从林阳!”三皇子李越刚才在李期用剑撩开刺客的面纱时,走近几步察看,一看,他心里也吃惊不少。 “林阳?”武帝不禁沉吟。 他知道林阳这个人,是李期在一次巡视边境中救回来的,如若没有李期的相助,林阳恐怕一早就去阎罗殿报道了。 这事,怎会这样呢? 武帝眸光让人读不懂。 旁边的三皇子李越道:“林阳对四皇弟忠心耿耿,相信,他对四皇子是惟命是从的。儿臣曾听闻,林阳曾发誓,他这条命是四皇弟的,谁也拿不走。不料,今天竟是一语成懴,他真的死在四皇弟手上,可惜了!” 李越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是惋惜之色。 风嫣不禁愕然,李越如此说,不是在告诉武帝,林阳是奉了李期之命来取他性命的吗?她有点不相信地望了一眼李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李越是武帝李雄的儿子,一直以来都在与各皇子争宠,自从李雄立了侄子李班为太子,李越心里一直都腹诽,李班还没有坐上皇帝宝座,他认为自己还有机会扳回一局,所以,在极力巴结武帝的同时,暗中不停地与李班较劲,其他兄弟,他也不放过,最近四弟李期立了大功回来,成为成国上下心中的战神,连武帝也对他似乎也刮目相看,待他态度有所转变。于是,今天李越找着机会,诬陷李期,为的是让武帝对他有顾忌,以离间李期与李雄父子之间的感情。 一旁的太子李班奏道:“皇上,此事有蹊跷,应该审慎处理。” 真不愧是具有如初雪般明净个性的人,风嫣不禁望了李班一眼,如烟的眸子掠过敬佩。 李期是战神,本来对李班的地位最有威胁,但是,在危急关头,李班还是抛却个人利益,为李期辩解,这,不是所有人都可做到的。 李期冷冽的瞳眸闪过一丝亮光,似乎因李班的所为而意外。 他脑里在飞速地转着,他要辨别清楚,今天的事情,究竟是个怎样的局。李班帮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帮我辩解,不是告诉别人,我与他交情不浅嘛? 现在,局势很明显,李班既然为李期辩解,说明二人是一伙的,李期是*无疑。 李越心里恨恨的:既然李期你是*,那今天我就要铲除*里最得力的左右手,李期,别怪我。 “父皇,证据确凿,难道,还要查证吗?”李越要铲除李期的心很急切。 武帝也是个聪明人,他一脸的波澜不惊,没有就李越的话接下去,也不发表任何的言论,只是对旁边的太监道:“快传御医!”因为,他也看到李期的左肩膀上血迹斑斑。 第五章对峙 “父皇,不用了,相信国士张枫也懂医术,劳烦他帮儿臣包扎一下就好。”李期脸色平静,虽然他也明白李越有所指,但是,他没有动气,也不辩驳,只是提出让风嫣帮他包扎伤口。 我?帮你包扎伤口?喂,慢着,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冷锋吗?讨厌! “张爱卿,你就勉为其难吧,反正御医来到也要好一段时间,血流多了,不好。”武帝对风嫣道。 官大多级压死人! 无奈,风嫣只有俯首作揖领命。 李期面容冷冽,率先进入刚才主考官藏身的密室,风嫣跟随,丹也紧跟其后,但是,却被守在密室门口的姚华和景骞拦着,他只得在门口跺脚,白纱下的唇紧抿,显然,很无奈。 进得密室,李期褪下左肩的衣裳,风嫣一看,心里不禁觉得恐怖,李期左肩膀上血肉模糊,灰衣人林阳的一剑,真是狠辣非常。 唉,又被耍了,怎么碰上这个恶魔,总是没有好事?又当黄绿郎中了! 黄绿郎中? 风嫣灵机一动:好,李期,等着瞧! “四皇子,在下就不客气了,等会清洗包扎伤口,会有一点痛的。”她先礼后兵,免得这恶魔怪责她。 她用一块布蘸了一些消毒的汤药,滴在李期的伤口上,可伤口的血凝固,黏在上面就是洗刷不了。 “四皇子,在下无礼了,忍着点吧!”风嫣说玩,手拿着布一用劲,按在伤口上。 李期纤长的睫毛一直低垂着,此刻,因为伤口的痛,他的修眉蹇着,轻轻“嗯”了一声。 风嫣内心窃喜,手又用劲一抹,李期震颤了一下,她想继续用力抹下去,忽然,李期的手,就覆盖在自己用力抹伤口的手背上,风嫣立刻觉得手如触电一般,赶紧躲开,嘴里模糊地道:“四皇子,是在下手太重了,多有得罪!” 她不住地俯首道歉,心怦怦如鹿撞,脸上,一抹浅浅的酡红已经漫上。 “风嫣......你......还要恨我到何时呢?”话语很轻,温柔如清泉,一下,流进了风嫣的耳膜里。 风嫣?这......恶魔早就识破自己了? 风嫣大骇,她以为自己褪下玉制面具后,李期是不会认出她的,可是他还是认出自己了。 这人,真可恶! 李期在第一眼看见风嫣自荐走上来就认出她了,这个女子,他今生也不会忘记,特别是她那如烟的瞳眸。 看着她镇定自若地与礼官谈话,他的心,波涛汹涌着呢! 风嫣,你,回来了! 曾经,以为这个女子已经深陷水险无法找寻,曾经,因为她的失踪而痛苦自尝,在自己孤独一人时黯然伤神。 不过,她的失踪,她对石弘眷顾,令他看清自己的内心。 原来,她对别的男子好的时候,自己也会心痛,她生死未卜的时候,他的心,更会滴血,只是,他善于把淋漓鲜血掩饰罢了。 极少喝醉的他,最近常常买醉,回京多日,因为战功赫赫惹来很多趋炎附势之人的巴结,他来者不拒,所有的宴会无一缺席,为的只是,天天能抱着酒瓶酣然入梦。 醉后的梦中,往往有那个玉制面具人,款款地踏着凌波而来,然后,把面具摘下,清绝明媚的脸庞就露出久违的微笑。 他爱看她笑,那笑,宛如月下明珠,散发着熠熠的华彩,令他尽管是雾里观花,却是花非花。 不过,醒来后的空虚与孤寂,却是令他锥心的疼痛,那失去的苦涩,让他如堕深渊,久久不能复原。 这段日子,他一直都是生活在内心的黑暗里,本来俊逸的容颜,也染上一抹憔悴,连那瞳眸的冷漠,也是加上如霜雪般的寒冷,令他左右的景骞和姚华常敢威压。 景骞和姚华也觉得奇怪,特别是姚华,更是纳闷:不就失去一员大将吗?至于吗?搞到自己好像断袖一样。都怪冷锋那个臭断袖,死就死吧,死后还要弄到四皇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如若不死,我姚华也要揍死他,至少揍到他哭爹叫娘为止! 冷锋,你个害人精! 当时,他瞳眸凝定如渊,冷冷的眸光中,夹杂着一丝难以明言的复杂情绪,他差点按捺不住,想站起来奔向那个有着如烟美眸的段青色儒服的少年男子,只是,他努力克制住了,毕竟,他是李期,他是那个韬光隐晦多年的李期,因为,校场上很多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也直视着风嫣,一旦自己举动有异,风嫣叛臣逆贼之女的身份就会暴露,她只会死的更快。 可是,她居然自荐揭皇榜回答奇书上的题目,难道,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心,不禁沉下去,那股担忧的滋味,一下就把相逢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他修眉拧紧了,为她的举动捏了一把汗。 直至风嫣把三道题目全答对,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可是,却出现刺客。 他的伤,是故意露出破绽让刺客刺的,目的,之位这刻,与她在密室里相会。 风嫣很快镇定下来,一笑,道:“四皇子,你说什么呢?怎么张枫一点都听不明白呢?” 她边说边直视着李期的瞳眸,让她惊诧的是,李期瞳眸里冷寒之色消退,剩下的,似乎是隐隐的痛楚。 这痛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嫣,你是冷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风嫣了。”他幽幽地轻叹一口气,手,伸过来,又握住了风嫣的玉手。 那手,居然很温暖,很柔软,一股热量传递过来,漫近了风嫣的心里。 不!绝不! 这恶魔,不知道耍什么鬼主意,自己又要陷进他设计的陷阱里了,绝对不可以心软! 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李期,你要怎样?”风嫣话语冰寒,如严冬里的霜雪,不带一丝的暖意。 李期眸光立刻黯淡,她握着风嫣的手,轻轻地放开了,因为,风嫣如玉般洁白的小手,一直在抗拒着,冰冷着,一点也没有接纳他的意思。 当然了,洞房那一刻开始,他李期就一直在伤害她,毒她、休她、法场阻止她救父,作为冷锋的时候,故意几次让她深陷险境......这些,都会让她恨意难消的。 “风嫣,算了吧,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他说得很平静,宛如一泓湖水,没有一丝的涟漪。 第六章有嫌疑 “算了?怎样算?我风家满门败落,都是拜你所赐,算了?能算了吗?”她一脸的鄙夷,她的恨,写满脸上,清绝的容颜披上一层寒霜,凉薄而决绝。 “风嫣......”李期有点无奈,真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样才能说服风嫣放弃复仇的念头,打仗他可以很睿智,可是,对着她,他就是没有办法。 “别叫我风嫣,记住,我是张枫,国士张枫!”风嫣立刻制止李期继续说下去,她不想再听他罗嗦什么。 他一愣,唇紧抿着,瞳眸凝定如渊般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是的,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弥补的。 “李期,要么你立刻杀死我,要么你出去立刻揭露我是罪臣之女风嫣,如果你两件事都不做的话,那么,以后你会后悔,朝堂上,将是你我今后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说着,眸光寒意森森。 是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期原本含有隐痛之色的瞳眸忽就再度冷冽:这女子,真倔! “好,本皇子等候赐教!”他知道再说也是枉然,不如不说,他也是傲气之人,决不允许自己在这女子面前过于软弱。 风嫣不发一言,继续帮李期处理伤口,这次,她清洗得很快,不一会,就把伤口包扎好了,正要开口,忽然,“嘭”的一声,一个人影就被打飞进密室,还连连撞上密室里的桌子椅子,飞进来的人抱头窜鼠般嚎叫。 那人是姚华,他现在正痛苦不堪地蜷成一团。 一眨眼功夫,一个段蓝色身影飘进,嘴里沙哑地嚷着:“枫!” 他是丹,风嫣进选贤盛会前跟他约定,以后要叫她“枫”,刚才他见风嫣进密室太久了,怕她有意外,所以,不理会景骞与姚华的阻拦,执意进入。 姚华不识死,竟然阻拦,被丹一掌就打飞进密室。 “丹,别冲动,我没事,正帮四皇子包扎呢!”风嫣立刻阻止丹继续对姚华发难。 见风嫣安然无恙,白纱下的唇轻轻一笑,露出了深深的酒窝,让风嫣看着暖意融融的。 地上那倒霉孩子姚华慢慢爬起来,恨恨地瞪了丹一眼,望着李期,等他帮自己出面。 可李期一眼也不望他,只是凝视着丹:这男子,是谁呢?武功如此超卓,不可小觑呀! 又见他望着风嫣清浅一笑,心里掠过不快,尽管丹玉树临风般的体态展现在眼前,可心里就是对他看不顺眼,手,不由紧握着,有点颤抖,那是一股莫名的气结。 透过白纱,丹见风嫣已经把伤口处理好,于是,就一手拉过风嫣,把她带出密室。 他只管风嫣的安全,其他,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的眼里,只有风嫣一人。 “奶奶的,你以为你是国士的随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姚华等丹和风嫣出去后,就对着两人的背影大骂。今天他可真够冤的,白白吃了丹一掌,还没有人帮他撑腰。 李期眸光戾厉地瞪了他一眼,走出密室,姚华只好颓丧地跟着,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出得密室,风嫣已经站在外面,武帝看了看李期,没有说什么。 校场上因为刚才刺客的跋扈,已经增派了很多兵力保护,学子已经撤退,剩下的,只是武帝、皇子大臣等。 “张爱卿,”武帝开口了,“你学识渊博,能回答天书的题目,实属我大成的国士,是我大成之幸,今封你为翰林院大学士,每天上朝堂与众大臣议论朝政!” “谢皇上!”风嫣颔首道谢。 “皇上,张翰林今后总得有个住处,不知道皇上会赐予张翰林哪处住宅呢?”旁边的李班启奏,这是实情,新翰林总得有个住宅呀。 “哪处住宅合适呢?”武帝想了想,还是问李班。 “以前风翟的风府吧,那里已经空置很久,修葺一下,让新贵安身。”李班如实启奏。 “嗯,那就按照太子的意思吧,赐张翰林风府宅子。”武帝随意道,其实赐张枫住哪里都一样,只要宅子不太寒酸就行,况且以前的风府可是富丽堂皇,虽然已经破败,但经过修葺会再复繁华的。 “谢皇上厚爱!”风嫣再次感谢。 她望了一眼李班,感激之情默默传递。 她感谢李班为自己要回风府,要知道,那个地方,曾经承载了她很多甜蜜的回忆,回到那里,就是回到家里,就算是武帝赐予她再繁华、再富丽堂皇的住宅,也比不上风府的十万分之一的。 李班只是清浅地笑着,没有望向风嫣,太多的交流,只会让周遭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并加以捏造不必要的是非。 “李期,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回馨园了,就在宫里的景仁殿休养吧。”武帝轻描淡写地说着,满口的关爱。 其实,谁都知道,这是把李期软禁起来了,但表面上是一种恩赐、一种爱护。 父皇,竟是如此猜忌自己吗? 一抹隐痛掠过李期墨黑的瞳眸,但是,很快敛色。 父皇,还是不相信自己,多年的隔阂,特别是自母妃死后,他都是这样对待自己,不冷不热,处心积累、万般提防。 这,就是生长在帝皇家的悲哀,父不父、子不子,有的,只是利益与争夺,甚至是相互间毫不吝啬的杀戮。 他是个通透之人,哪里不明白武帝的心思,但他没有反对,一脸神色自若:“谢父皇关心。” 不一会,一乘宫辇来到,把李期接走,向着景仁宫进发。 风嫣也看清楚了武帝父子间的猜忌,她心里也不禁悲哀:生于帝皇家,尽管有太多的荣禄,但是,也有太多的不幸,例如,亲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互相践踏、互相倾扎和杀戮,刚才,三皇子李越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李期与武帝之间的猜忌,不就这样吗? 远去的那人,尽管脸容是俊美的,一脸的云淡风轻,可是,背影,却是有点孤寂、瑟缩的。 干嘛同情他?风嫣警告自己,他死了更好,免得自己动手! 第七章倾诉 选贤盛会经刺客一闹,武帝不悦,派太子李班彻查此事。 其实朝堂上下、包括武帝也知道,出现刺客一事,主要是还是诸位皇子之间的夺嫡之战。 任皇后由于没有子嗣,而且,武帝觉得自己十个庶出的儿子均不成器,加上早年兄长李荡因为帮助自己成立成国而命丧黄泉,对此,他一直深怀愧疚,加上侄子李班是个孝义之人,品格高尚,所以,他力排众议立李班为太子。 朝臣当时也力劝他不要这样,否则以后后患无穷,但武帝决心已定,不听劝阻。 尽管太子之位已定,但是,武帝的十个庶出之子还是心有不甘,以李越为首的几个皇子,经常聚集一起,千方百计找出李班的错处,要把他推翻为止。 朝堂上最近有人放出风声,说刺客是太子想及早夺位,预先安排好要在盛会中刺杀武帝的。 对这些谣言,武帝一笑置之。 后来,太子李班在彻查刺客一事的时候,居然查找出很多证据都是矛头指向李越几个皇子的,期间,还牵涉出几位皇子平时贪赃枉法的事情一大堆,他把全部证据呈现在武帝面前,以李越为首,包括二皇子李霸、五皇子李保,均牵涉在内。 朝堂上下震惊不已。 几位皇子在证据面前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武帝龙颜大怒,把三皇子李越封为车骑将军,远派往江阳驻守,李霸封为镇南将军、李保封为镇西将军,派往南、西两大边境镇守。 一场刺客刺杀的闹剧,就以贬斥三个皇子到边远地区驻守告终。 四皇子李期也因为真相大白,放出景仁宫,回到他安东将军的馨园休养。 夺嫡暗战,就这样不了了之。 风嫣呢,心里很清楚,不过,她不想卷进朝堂之间的斗争,在一旁看着李氏父子上演的好戏,沉默不发一言。 她当自己的翰林学士,当得不亦乐乎呢,况且,昨天已经进驻风府,把风府改为张府了。 府里一草一木,只是稍微修改过,大多数装饰设计,都是按照以前风府的布局,没有多大改变。 这要多得李班暗地里筹谋,风府才没有改变原来的模样。 风嫣内心自是感激不尽。 利用职务之便,风嫣还打听到,赵国那边因为大败,元气受损,赵皇石弘卧病在床,朝政暂时由丞相石虎主持。 知道石弘安然回到赵国,没有被水淹死或者被李期残杀于水中,风嫣的心才放了下来,可是,听到石弘患病,不能主理朝政,她又不禁担心起来。 愧疚、担心、忧虑,杂糅在一起,风嫣百感交集。 平静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那是想起石弘痴心一片的感慨,是对一个君主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惋惜与感叹。 a 腊月里的雪,漫无边际,簌簌地下个不停,刚下朝,风嫣就听得小厮进来报:“太子驾到!” 李班? 风嫣不禁拧眉。 自从选贤盛会之后,她没有与李班私下接触过,为的是避嫌,今天,李班居然纡尊降贵来了,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呢? 想起法场救父后,他对自己的呵护,自己要离去时,对自己的不舍,风嫣心里就别扭起来。 玉手触及腰间,一片冰凉,是那块温润的狮面绿玉,那是他离别时所赠的信物。 不见吧,免得尴尬,他那温柔如水的眸光,总让她不能平静,宛如落花飞絮撩拨如镜的心湖,涟漪一片迤逦而暧昧。 可是,不见,又不好呀! “接驾!”无奈地吩咐小厮,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如烟的瞳眸蒙上一片水雾,潋滟生光。 要来的,总会来,要面对的,总要面对。 不一会,一阵轻轻地脚步声传来,风嫣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了,没有哪个人的脚步声,如他的温文尔雅的。 “风嫣!”李班在身后轻轻呼唤着,语调温柔如昔,没有一丝的改变,如春风般柔和,如春雨般温润。 “太子,风嫣接驾来迟,请恕罪!”风嫣尽管身穿男儿装,却是深深道个万福。 颔首一弯的娇态,宛如一株水仙,明媚高洁,神韵如云,飘逸空灵。 李班看呆了,还一会,就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忘记了礼节,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太子!”风嫣不禁染上绯红,那羞涩,比雨中蔷薇,还要婉约几分。 李班自觉失态,轻轻一扶,手却没有离开,而是顺势握住了风嫣的玉白小手。 盈盈一握,很温暖,很温柔,传递了无尽的暖意,风嫣颔首低眉,她如玉般莹润的脸颊又再漫上酡红。 “太子,请就坐。”她希望提醒李班就坐,把她的手放开。 可是,李班仿似没有听见一样,反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人,也向她靠近了一步。 一股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子周围,周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氛。 李班伸出手,撩拨了一下风嫣散下来的一缕秀发,怜爱地道:“风嫣,本太子,可是日夜念着你呢!” 如此直白的表露,令风嫣真是手足无措:李班怎么了?居然直白如此? 她可是不知道,李班在她走后的这段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如果她知道,就不会觉得李班的行为怪异了。 每当月圆之时,就是他李班思念之情最浓烈之时,他总会对月怀人,对月饮酒。 风嫣走后,李班才发觉,自己原来很不了解自己,自己原来是很喜欢喝酒的。 酒是麻醉人的最好东西,有它,就会偷得一刻的快乐。 以前,伴在他身边总是书籍,他总会从书中寻得快乐,但是,风嫣走后,他再也没有快乐了,就连身边以前很喜欢的几个侍妾,他也懒得理会。 他信守他的诺言:等,只等她风嫣一个!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她回来了,回到自己身边了,这份喜悦,即使不能与人分享,但是,足以让他内里快乐癫狂。 “太子,喝茶吧!”风嫣受不了李班的温柔,连忙把一杯已经沏好的茶往他手里送。 茶是秋茶,馨香淡淡,却是韵味无穷。 唉! 轻轻地叹息着,李班无奈地接过茶。 “这府里,住得惯么?”李班关切问,温柔的眸光掠过风嫣的俏脸,怜爱地停留着,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风嫣颔首回答:“很好,谢谢太子暗中帮忙,否则风嫣也不能回家。” 谢谢?这么疏离? 李班闪亮的眸子忽就黯淡了下来。 “风嫣,怎的与本太子如此生分呢?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呢?” 语气有太多的无奈,也有隐隐的痛楚在里面。 人,彼此这么近,心,却是那么远。 风嫣,难道,李班与你,这辈子,就永远这样吗? “不,太子殿下误会了,谢你,是诚挚的,不是疏离。”风嫣立刻解释,她怕伤害李班,这样的男子,伤害他,可是罪过呀! “不用解释,风嫣,本太子很清楚,你心里,只把李班当做好友,我说的,没错吧?”他轻轻地问着,眸光研判着风嫣的脸庞。 风嫣接触到他深情款款的眸光,内心不禁震颤了。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没有他的,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这份情,叫风嫣如何偿还呢? “这......我......”真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她只有支吾着,应付了事。 “李班的心,你是知道的,还是那句话,风嫣,本太子愿意等,等多久都愿意等,而且,这辈子,只等你一个。” 温暖的气息,就在身前,他与她靠的那么近,只是,李班此刻却是觉得,虽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涯。 风嫣又愧疚了,与对石弘愧疚的感觉一样,深深地,深深地,觉得自己欠他实在太多了。 天,风嫣不知如何是好?她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自己:李班,不简单呀! 从他在选贤盛会帮助李期辩解那一刻,风嫣就觉得他不简单。 希望是自己多心吧,毕竟,他是成国有名的谦谦君子呀! 可是,他的辩解,却是把李期放在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了。 究竟是陷害,还是拯救,真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风嫣不敢妄自下断论! 旁边的一个鎏金花瓶里,腊梅在盛放,红艳艳的花瓣舒展着,魅惑着,黄黄的娇蕊吐着芬芳,那美态,映衬得旁边的风嫣,更是风情万种。 此刻李班的眼里,真是人比花娇,那份如水仙般的明净雅致,那份如幽兰般的明媚清丽,不是艳俗的腊梅所能企及的。 “有本太子在,风嫣,本太子誓死都会保你周全。你要回复女儿身,我会为你安排,你要完成什么心愿,本太子为你铺路,只要,你愿意,你愿意让李班帮你。” 话语恳切,令风嫣觉得,如夜里遇上启明星指引,如严冬遇上烈烈的炉火取暖,心里,流淌着脉脉温情。 窗外,千树万树梨花开,洁白的冰凌胜却洁白的花瓣,在冰冷的寒风中依然傲然挺立,典雅中,透露着无比的高洁。 ...... 好不容易李班走了,风嫣喘息一会,她实在受不了李班的痴情。 第八章从此敌 走出会客厅的门,惊见段蓝身影伫立一边,白纱在微风中飘曳,一股仙气洋溢于一身。 “丹?”风嫣有点惊诧,她以为他在房间里休息的,却不料他站在微凉的冻风里,静默如一堵雕像,那神韵,比山中高士还要高雅百倍。 不,他就是绝世山中高士,身怀绝技的高士! 风嫣立刻转身走进厅里,拿过在李班来前就已经折叠好的十几颗纸星星,走出去塞进丹的手里,有点讨好地对他粲然一笑:“给,你看,星星的彩纸都很炫目,你一定喜欢。” 前段日子,风嫣闲暇时闹着玩,用纸条折叠了几颗星星,不料丹见了后,喜欢的不得了,一直缠着风嫣给他折叠,他还用这些纸星星做暗器,他的暗器绝活,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平时塞给他七彩的纸星星,丹会唇边带笑,酒窝深陷,可是今天,他只是唇一扯,握住那十几颗星星,一言不发,表情全无。 “丹,你知道,在我们家里,这些纸星星有个别名吗?”风嫣想逗他开心,故意问,她察觉,丹的心情很一般。 丹唇抿了抿,白纱下蜜色的下颏动了动,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它叫幸运星,每天折叠一颗,就会给人带来幸运。”风嫣凝视着丹轻轻道,“风嫣希望,每天折叠几颗给丹你,希望你每天都幸运。” 她说的很动容,声音带有浓重的感*彩,让闻者感慨。 是的,生于乱世,能每天幸运,那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风嫣愿意每天给丹折叠幸运星,这份情感,是多么的难得呀! “嫣,谢!”丹沉郁晦涩的嗓音响起,他被风嫣的举动感动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狭隘,风嫣与李班的交往,他不应该放在心上。 风嫣见丹唇边酒窝再次深陷,她才放下心。 只有见到他的酒窝,才表明,他真的开心快乐。 丹从深谷中一直追随自己,唯自己马首是瞻,一直以自己为重,眼里只有自己,这些,她不是木头人,她完全懂,所以,对他,她不会伤害,更不想伤害,哪怕是一点点的不愉快,她也不想在丹与她之间发生。 如若某天丹遇到不测,她也会毫不犹豫全力以赴拯救他,因为,她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如丹一样,毫无条件、毫不保留地全身心为自己着想。 凉薄的风儿吹起,撩拨着丹神秘的白纱,吹起了他的衣袂,一身的段蓝,让他更显俊逸,潇洒不羁。 风嫣的秀发也随风飘扬,当扬起的腊梅花瓣飘上她的发梢时,丹抬起手,帮她把红艳艳的腊梅花瓣捻起,然后,唇边轻轻荡起一朵微笑,这微笑,让当空的冬日,也不禁逊色,因为,冬日有他的暖意,却少了他的柔情。 “四皇子驾临!”小厮又来禀告。 李期?这恶魔,找我干嘛? 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风嫣无奈地叹一口气,只好又去接驾。 李期,她一点都不怕,也不忌讳,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就风翟之女风嫣,被他休掉的妃子,那说话就更方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凝视着她清绝的身影走去接驾,丹的唇,又紧抿了起来。 酒窝忽就消失了,蜜色的下颏动了动,似乎,有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困扰着他。 他依然岿然不动,衣袂在风中扬起,宛如一座段蓝的纱笠雕像,有股高雅之气。 a 偏厅里,很静谧,李期与风嫣互相对峙着,一言不发。 旁边的几案上,摆放着一盆屈曲盘虬的松树盆栽,尽管是严冬,盆栽依然绿意盎然,那翠绿的松针,在主子细心的呵护下,焕发出昂扬的生机,给沉静的偏厅,增添了几许生意。 “风嫣......”李期艰涩地开口,他在放出景仁宫后,第一时间就来风府拜访风嫣,他有很多话,跟她说。 今天,他一身段白锦衣,外披一件黑色锦绣大髦,一身的帅气,一身的潇洒,那神韵,连天人也不过如是。 帅就了不起了吗? “张枫,四皇子,本人叫张枫!”风嫣再三地强调,语气里有一股凌厉之势。 对李期,她只有恨,因为,她所有的一切屈辱和苦难,都是因他而起的。 被风嫣的一顿抢白,李期俊颜漠然,眸子,掠过寒意。 “李期,直接点吧,今天来,目的是什么?”风嫣毫不客气,对他,实际上,她一直都不会客气的。 “唉......”对着风嫣,李期也很无奈,自己实在是有愧于她,所以,才来跟她解释,不料这个女子却不屑,这于平时高傲冷漠的他来说,多少也是一种打击。 对李期的叹息,风嫣很是厌恶,认为是无病*,虽然他在汉中郡的战役中曾救过自己几次,可是,相对于他对自己造的孽,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风嫣......” “张枫,四皇子,是张枫不是风嫣!”风嫣不耐烦了。 “好,张枫,本皇子今天来,是有事跟你商量的。”李期终于还是回复常态,他知道风嫣性子倔,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感化得了的。 “商量?不敢!与四皇商量大事,恐怕不是张枫这等无名小辈,阴险如你父子二人,谁还敢接近呀!”风嫣禁不住把自己心里的愤怒发泄出来。 “你......知道了?”李期墨黑的瞳眸闪过一抹亮光,随之,又黯然:这女子,蕙质兰心,什么事,也瞒不过她的慧眼呀! “张枫虽愚钝,但是,你唱的事实哪一出,是瞒不过张枫的。”风嫣不无讽刺地揶揄。 是的,李期承认,他演的真的是一出连环计。 武帝的几个皇子李越、李保等人一早对武帝立侄子李班为太子甚是不满,对于韬光隐晦、最近才抹落蒙尘的明珠李期,也是嫉恨甚深。 李越等人的目的是要除去李班,还有威胁他们夺嫡的李期。 李期一直以来,都低调做人做事,但是,其实暗地里,他也不满武帝立太子的行为。 李班,外人看来品格高尚,可是,据他了解和观察,内里却是另有一番乾坤。究竟是什么,他在没有找到真实证据之前,绝不会透露半点。 鉴于皇兄李越等人对自己咄咄逼人,处处为难自己,针对自己,并散布谣言毁坏他清誉,李期开始时还能忍隐不发,后来,实在忍不下去了,他只有出手还击。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会要人性命! 这是李期的办事作风,姚华与景骞最熟悉他的风格。 于是,在选贤盛会,他就演出了一起连环计,先是让手下林阳当刺客,林阳当场死于李期之手并露出真容,就他与李期主仆关系这一点,就让李期洗脱不了刺杀武帝的嫌疑,让武帝有理由把他软禁景仁宫。 一旦软禁,那么以后发生的事情,一切与他无尤了,他李期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果然,多疑的武帝派李班调查李越等人时,李期一早就安排了景骞与姚华搜集了李越等人大量贪赃枉法的证据,在夜里暗暗送到太子东宫。 李班本来与李越等人对立,见到有证据证明敌人有罪,哪里会手软? 于是,立刻禀告武帝,武帝对李越几个逆子不良行为也略有所闻,只不过碍于父子情分,没有做出责罚,现在,竟然有大量证据证实他们贪赃枉法,不禁龙颜震怒。 景骞与姚华又设计一些线索,把刺客的事情兜兜转转牵连到李越几个身上,武帝就不再怜惜,把李越几个远调在外,并颁下口谕,没有他的允许,李越几个不得再进成都一步。 李越几个本来想扳倒李期,殊不料却被反咬一口,只得灰溜溜出京任职。 李班趁机把几个强劲对手扳倒,心里也大快。 本来,那天他主动帮李期辩解,主要是想李越他们认为李期是他一党的,把矛头指向李期,让李期万劫不复,但李期很聪明,躲过一劫,巧妙周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几个对手踢出成都,他也暗暗佩服李期的睿智,自己一直以来都小觑他,看来,自己是错了。 现在,成都只剩下他李班与李期在较量了,最后鹿死谁手,谁笑到最后,就看个人造化了。 风嫣,真的冰雪聪明! 此刻,李期一改以往的冷冽,脸上,居然现出一抹苦笑。 可是,扳倒自己的亲兄弟,亲人之间互相残杀,你以为我李期,想这样的吗? “张枫,聪明如你,可你,只是看到事情的表面呀!”他不禁叹息,为风嫣的不明就里。 “哼,李期,你的本事,我张枫领教很多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无奈,是被逼的。你一直没有针对风家,杀我父风翟、休她女儿风嫣,把风嫣远嫁塞外,也是为了风嫣好呀!”风嫣越说越气,手不由“啪”地一声,击在几案上。 几案上那棵生机盎然的松树盆栽,忽就针叶零落,被风嫣拍下来的罡气震得光秃秃,不留一根松针。 第九章朝堂议事 她很生气,看来,对自己恨意很深呀! “风嫣,我知道再怎样说,你都不会相信我李期的了。”声音带着无奈与悲戚,染上一股伤感之气。 假装可怜? 风嫣唇边的笑一片讥诮。 “你......以后与本皇子......从此敌了吗?”李期试探着,凝定如渊的瞳眸却是禁不住有期盼。 风嫣昂起头,直视着李期冷冽的瞳眸,一字一顿道:“对,你我,从此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再一次果决地回答。 心里,忽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各样滋味都涌上心头。 或许,风嫣恨自己,是正常,那个会对陷自己不义之人,会心无恨意的呢?况且,他李期还擒拿了她的父亲、阻止了她救父亲,战场上还几次三番地戏弄她让她深陷险境。 要求的她的谅解,估计已是不可能的了。 好吧,既然上天安排你我要敌对,那我李期也不勉强! “好,既然你这样,那本皇子就等着接招了!”冷冽回复到他脸上,他冷峻的面容一片清寒,宛如寒霜般凉薄。 “请!”风嫣做出轻的手势,向李期下逐客令了。 李期扫视了她清绝明丽的容颜一眼,唇一扯,嘴角泛上一抹凄清,他转身,快步走出,头也不回,很决绝。 雪白的衣袂迎风飘飞,衣衫上的墨竹在随着步履晃动中摇曳,令风嫣如烟的瞳眸布满疑惑。 这恶魔,下一步,会想出什么法子,让我风嫣陷进迷局呢? 院子光秃秃的树下,段蓝色衣裳的丹,在对着一棵槐树的枝桠练暗器,他的暗器是风嫣给她折叠的幸运星,他练暗器不是为了击中目标,而是把那几十颗幸运星一颗一颗地镶嵌在光秃秃枝桠的冰凌上。 他把最后一颗幸运星飞过去,一朵由七彩幸运星拼成的兰花,就宣告完工了。 那个女子高雅,他是按照自己心目中的她去拼砌的,幽兰栩栩如生,活色生香,宛如屋里那个清绝女子,遗世独立而绝尘。 a 天色漠漠向昏黑,一片玉宇琼楼般的雪白世界,在漫天雪花的遮盖下,依然让人的视线有一股压迫感。 风嫣坐上暖轿,直奔朝堂。 一身段蓝的丹,依然顶着纱笠,寸步不离风嫣左右。 下了轿,披上丹递过来的雪白大髦,风嫣整个与雪白的世界融为一体,尽管是一身男儿装,那份素雅,那份清丽,比水中花还要温婉动人。 她拾级而上,走上威仪万丈的朝堂。 凝视着风嫣远去的身影,丹有一刻的石化,那身影,美丽绝伦,在他眸里,宛如仙子般无暇。 是的,风嫣,就是他的仙子,是他的一切。 自她当上翰林院的翰林后,每天上朝堂,他都陪伴左右,朝堂内议事不允许他进去,他只得守候在门外。 无论刮风下雨,他都如雕塑般伫立在朝堂门口,守候那个人。 又一顶轿子停下,下轿的,是一身黑白配的四皇子李期。 今天,他依然段白墨竹长衫,披上黑色大髦,墨发披散于脑后,那份潇洒与俊逸,令雪白一色的世界为之黯然。 俊颜美如天人,然冰眸阴寒,特别是见到那个段蓝色雕塑凝视着那个拾级而上的清绝身影时,李期的眸光更显戾厉。 那个段蓝雕塑不因为李期的到来而改变姿势半分,李期也懒得理会那个痴人,自顾自地拾级而上,走上朝堂。 不知道为何,每次见到那个段蓝纱笠人与风嫣一起,他的心里就觉得烦躁不安。 不一会,朝中大臣陆续到来,武帝开始议事。 今天他召集众大臣商议的是江阳郡闹匪乱的事情。 江阳郡是成国南边一个比较贫瘠的州郡,郡府太守是李肯,据闻,前几年李肯在那里采用的民政不妥,激起民愤,很多农民聚集起来反抗,久而久之形成一支数量不少的义军,共有十来万人,屯居在江阳郡的乌尤山上。 义军首领杨天听闻是个魔头,武功超卓,杀人如麻。 成帝曾花费大量官银在剿灭义军上,官银是花了,义军似乎却是越来越壮大。 最近,杨天又猖獗起来,把途径江阳郡进贡朝廷的官银劫掠了。 上贡的官银数目不少,有几十万两,武帝很是震怒。 今天,他召集众大臣,就是要想出个镇压那帮猖獗的土匪的办法。 “刘尚书,你说说杨天那贼人的情况,好让众爱卿了解,然后商议。”武帝对旁边的兵部尚书刘显道,因为,以往镇压杨天,都是他刘显派兵去的,所以,匪徒的情况,他应该知道得最清楚。 兵部尚书刘显出列启奏:“皇上,杨天那贼人,相当嚣张,众匪人也很猖獗,江阳郡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无奈杨天诡计多端,郡守李肯多次剿灭、老臣多次出兵,也无果而回,实在愧对皇上!” 刘显言辞恳切,似是内心一直在责怪自己的不力。 工部尚书张欣也启奏:“皇上,工部近几年也花费大量精力投放在制作对付江阳郡匪徒兵器上,尽管武器也有创新,可是,终究还是抵不过匪徒制作的精良武器。那个匪首杨天,很会用武器,他制作的武器稀奇古怪,我们也实在难以应付,臣,也请皇上恕罪!” 风嫣明显听出,刘显和张欣两人表面上是自责,实则,他们是把没有剿灭匪徒的责任,推在匪徒过于强大的原因上。 李显两人的话,武帝却是毫不怀疑,尽管这些匪患已经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但还是没有剿灭,反而,令匪徒越来越强大。 “朕也知道匪患日渐猖獗,难为两位爱卿平日里为朕分忧,朕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怪责两位呢?” 他精目扫视了下面众大臣,因为怕武帝命令自己去讨伐匪患,很多大臣都俯首低头,不敢与他的眸光接触。 他的眸子忽然扫到一脸云淡风轻的新翰林张枫身上:这个张枫,选贤盛会那天遇上刺客那刻,分明也是拔剑出鞘的,想来,此人也许懂些武艺,他连祖上的奇书问题都能回答出来,说不准,谋略也不会逊色吧? 想到这里,武帝清了清嗓音道:“张枫爱卿,对于江阳郡的匪患,你有何高见呢?” 第十章领命剿匪 周围的人一听,大大松了一口气:好了,不会问自己了,有人做替死鬼了! 他们眸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风嫣,想听听这个新翰林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风嫣一脸泰然,走上几步回奏:“皇上,臣愿意一抒拙见!” “好,朕愿闻其详!”武帝龙颜大悦。 旁边的李期冷眸静看,如果观察细微,可以看到一丝隐忧掠过他的眼波。 太子李班,捕捉到了李期的细微变化,他温暖的瞳眸注视着风嫣,他相信风嫣的才能,所以,对她即将给出的答案,有充分的信任。 “臣认为,既然匪患不能用武力征服,那就用怀柔政策。”风嫣说的很坚定。 “不,想我大成兵强马壮,难道还怕一个贼人不成?”刘显第一个反对,旁边的工部尚书张欣也附和,显然,两人是同穿一条裤裆的,同声同气。 “李爱卿,别急,让张翰林说完再斟酌也不迟!”武帝开腔,让风嫣继续说下去。 风嫣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道:“兵法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只要降伏了人心,匪患自然迎刃而解。” “何解?”武帝眸子闪亮,他终于还是觉得没有问错人,这个张枫,看来还是懂点谋略的。 “皇上,”风嫣正色道:“杨天之所以逆反,是因为江阳郡的郡守李肯实则是个贪官,他在江阳郡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才激起杨天等人的义愤而揭竿起义。朝廷一直对李肯的恶行没有察觉,更没有严惩,对于这个黎民百姓人人得以诛之的郡守,朝廷并没有处置,听闻,前年他因为草菅人命被百姓上成都告御状,吏部查实后只是象征性地罚去李肯的官饷......” “咳咳,嗯,臣要澄清,”下面的吏部尚书陈东沉不住气了,他见风嫣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不得不为自己辩解,“皇上,前年李肯所谓的‘草菅人命’只是一帮刁民在诬告,据臣查实,并无此事。罚去李肯的粮饷,是因为他管辖不力。”他说完,眼角的余光瞥了风嫣一下,恨意不易察觉。 “陈爱卿,真的查实了吗?”武帝不禁有所怀疑,眸光威严无限。 陈东因为有点紧张,唇轻微抖了抖。 “皇上,陈尚书自己并没有真的参与此案的调查,亲自调查的,是他的下属,其实,陈尚书,也是受蒙蔽的。”风嫣不紧不慢地禀告,她言辞恳切,神色肃穆,连刚才对她有意见的陈尚书,也不觉感激地向她点了一下头,暗自思讨:刚才误会了张枫国士了!看来,此人并不是针对自己的。 其实,陈东是否被蒙蔽,他自己很清楚,他前几年暗地里收受了李肯几十万两银子贿赂,才闭着眼睛给他个轻判,刚才风嫣说他对李肯的惩罚过轻,其实他心里在发毛,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张翰林,对李肯与他之间的勾当,究竟知道多少? 李肯的事情,当初老父风翟在生的时候,曾对她提起过,所以,风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不是个愚蠢之人,她当然不会随意给自己在朝堂上树敌,她也无意跟陈东过不去,就算自己知道李肯事件的真相,她也不会向武帝言明,因为,一旦树敌,无异于自取灭亡。 “唉,朝堂内部,真的要肃清败类!”武帝有点恨铁不成钢。 “皇上,我大成上下一心、国运昌隆,当中有一些蛀虫,在所难免的。”风嫣不轻不重地给武帝戴了一顶高帽,明里暗里都是称赞武帝的统治清明。 武帝脸上一片和悦之色。 风嫣不禁悲哀:王之蔽甚矣! “皇上,那李肯因为被罚了官饷,他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便更加疯狂地敛财,增加税收,徭役等重负,江阳郡的百姓简直是民不聊生。我在汉中郡的时候,就曾听到过一首童谣。” “童谣?与匪患有何关系?”武帝侧目问。 “皇上,容臣细细道来。童谣是这样唱的:这又岁,那又岁,李肯万岁、万万岁!”风嫣道。 “哼,这李肯,反了,还万岁呢?”武帝震怒,有人威胁他的江山,妄想称“万岁”,嫌命长了! 尽管他知道,那个“岁”字,实则是指“税”字。 “皇上,李肯不仅藐视大成国法,不按照律例收取赋税,童谣唱的,正是他万种苛捐杂税的恶行。因为他的倒行逆施,才导致了杨天等人反抗朝廷的行为。”风嫣今天要为江阳郡的百姓除掉恶霸李肯,所以,义愤填膺陈述他的罪行。 “由此说来,李肯真的当诛了。”武帝脸色一片阴沉,一直以来,没有跟他说过李肯如何如何,只有这个张枫,敢于直谏。 “所以,臣刚才斗胆建议,采用怀柔政策,招安杨天。”风嫣继续献计。 “如何招安?”武帝问。 “杨天等人恨的是贪官,李肯罪该当诛,把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杨天自然会感觉到朝廷是为民请命的,皇上是明君,爱民如子。再派一个能说会道的钦差大臣去乌尤山当说客,向他陈明朝廷的意思,向他晓以不招安的利害,相信,杨天如果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不接受招安的。”风嫣禀告道。 “听闻那杨天是个杀人恶魔,他不愿意招安,怎么办?”武帝有点忧虑,毕竟,这几年传闻中的匪首杨天,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物。 “兵者,诡道也。”风嫣又奏,“皇上可以暗中派遣一队人马,如若杨天不接受招安,可以立刻攻上乌尤山,把他的巢穴一举捣毁!” “嗯,张爱卿的确深谋远虑,好,朕准了,就派张爱卿去带着朕的圣旨把李肯捉拿并当场斩首示众,再去乌尤山当说客,安东将军李期率领十万精兵殿后,那个杨天一旦不肯降服,就立刻诛杀!”武帝命令。 一旁的太子李班,神情略显错愕,不过,很快敛色,他料不到武帝会派风嫣到乌尤山当说客,毕竟,杨天是个危险的人物,一有闪失,估计风嫣性命难保,他不禁担忧起来,眸子余光撇了一下风嫣。 十一章嘱咐 “皇上,张翰林刚刚进入朝堂为官,对很多方面都不熟悉,派他前往当说客,似有不妥吧?”李班出列启奏。 “朕觉得张翰林最合适。”武帝坚持己见。 李班知道武帝主意已定,眸光掠过隐隐的担忧。 李班的变化,风嫣岂会不察觉?她感激李班的深情,但是,她不畏惧这个任务。 “臣,领命!”风嫣启奏,她早闻李肯是个人渣,一早就生有为民除害之心,今天既然武帝委以重任,她打着皇帝旗号去做自己一心想做的事,哪有不应允的道理。 旁边的李期也恭敬地奏道:“儿臣遵命!” 他一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听着风嫣等人的陈述,并不急于发表自己的观点。 他个性内敛,一直都是韬光隐晦的,并不如风嫣的嫉恶如仇,对于李肯,他早有所闻,只是,并不急于除去,因为,他清楚李肯在朝堂的靠山是吏部尚书陈东,而陈东,正是他李期一直想笼络的官员之一,他不能为了一个即将要死的活死人李肯,去得罪陈东破坏自己的大计。 陈东在朝堂上势力很大,利用吏部掌控官员升迁的大权,很多官员都为他所用,李期看中的是陈东这张关系网,他要利用陈东的关系网,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虽然是涉嫌结党营私,但是,不结党营私,势力如何稳固?对他这样一个庶出的,身份低微的皇子来说,父皇不疼、兄弟相残,他不靠这样的方式令自己强大,等于把自己的颈项伸长任人鱼肉。 他了解风嫣,他相信她必会说服武帝除去李肯这个国家蛀虫的。 不出所料,他借风嫣之口,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不用自己直接得罪陈东,因为朝堂上所有人都看到,包括他陈东,他李期可是从没有说过李肯如何如何,陈东与李肯关系如何如何,他之所以要去灭掉李肯主要是翰林张枫在游说,与他李期无尤。 至于陈东后一步如何对付风嫣,他先不管。 他还没有生出要除掉风嫣的念头,至少目前没有,尽管前几天,两人才说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风嫣对武帝派李期与自己前往剿匪,有点意外,想不到与这恶魔一起行事,不等于与虎谋皮? 小心为妙,免得再次被陷害! 风嫣警告自己,因为,李期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她可是吃过他很多亏的。 今天解决了匪首杨天的问题,武帝龙颜大悦:“好,张爱卿与皇儿为朕分忧,忠心不二,朕很高兴。赐予两人黄金万两,以作奖赏。这段时间你二人要着手做准备,尽快出发,为朝廷剿灭匪患,为民造福,朕在除夕佳节,等着为你二人凯旋庆功!” “谢皇上!”风嫣与李期齐声道谢。 出得朝堂,外面正是漫天雪花,纷飞的雪羽宛如翩翩鹅毛,洋洋洒洒,让这个雪白的世界更添一份空灵素雅。 风嫣披着雪白的大髦,与雪野融为一色。 “张翰林,留步!” 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那股温暖如春的感觉,风嫣知道是李班。 风嫣停住脚步,转身,一身段紫色大髦的李班正走上前来。 “太子殿下,找张枫所为何事?”她以男子的礼仪施礼,她没有忘记,自己此刻,身份是翰林张枫。 “张翰林,此去一役,身犯险境,要万事小心,”李班温情脉脉,眸子里,是一抹令人忘不掉的柔软。 风嫣刚刚从战场的险境中回来,好不容易成为翰林,现在,又要因为匪患,踏上未知的未来,对此,他心怀忧虑。 “谢太子好意,张枫谢过,张枫定当竭尽全力,为朝廷效命!”风嫣恭敬地回礼。 看着她如此的疏离,李班的心掠过隐痛。 “风嫣......唉......”他为她的疏离感到惆怅,“其实,你没必要跟我来官场那一套,李班对你怎样,你很清楚。”他声音尽量压低,怕泄露了风嫣的秘密,她会有危险。 “谢太子关心,风嫣感激不尽。”她还是很客气地回敬。 李班无语了,温柔的眸光不再清澈,而是隐含着一抹哀伤,那哀婉被风嫣如烟的瞳眸触及,令她有一种深深的愧疚,一种隐隐的惆怅。 “张翰林,我们什么时候坐下来,谈谈剿匪的事情呢?”清冷的话语从后面传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四皇子李期的,此刻,一身黑色大髦的他,墨发如瀑,为他增添几许不羁。 “太子也在这,有礼了。”李期见李班,便打个招呼,其实,他是看到风嫣与李班在融融细语,才走过来打招呼的。 不知道为何,每每见风嫣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他的心里就不好受,还有一股莫名的烦躁。 “全凭四皇子安排,张枫任何时候都可以听命!”风嫣客套地回应李期,她不能流露出对李期任何的戾恶,她不想让李班知道她与李期在汉中郡的纠葛,这只会多生是非,尽管她清楚李班知道她曾是李期的弃妃。 “好!”李期走近,伸出比女子还要美只是多了几分刚健的手,一把拉着风嫣的玉白小手,道:“那就现在去本皇子的馨园吧,出兵的很多细节真的需要商酌。”他稍一用力,把猝不及防的风嫣一下就拉近自己身边。 见到李期的手握着风嫣的玉白小手,李班的眉轻轻拧了一下,但很快就敛去,唇边随之弯出一抹令人心醉的微笑,这笑意,令风嫣安然,却令李期觉着厌恶。 尽管李班神色只是一瞬的变化,李期还是捕捉到了。 李班为何拧眉?因为风嫣的手被我握着?风嫣表面是男子,手被我握着,也令他心里荡起涟漪?莫非...... 李期疑惑着! “四皇子,今天张翰林也累了,出兵的事是急,但不急在一时,让张翰林回去休息,好好斟酌考虑,再与你商量,这样岂不更好?”李班替风嫣解围,从她一脸错愕的神色,他知道风嫣不想跟李期走的。 “是的四皇子,张枫今天的确是感到累了,不如明日再商量?”她不愿意去馨园,那是她作为女子遭受今生奇耻大辱的地方,李期就在馨园的洞房里休她的,那刻骨的痛,她此生不会忘记。 “嗯,好吧!”李期沉吟了一会,眸光淡漠,“既然太子要让张翰林休息,那就明日再议。本皇子告辞了!”说完,他双手一拱,就要离去。 “请!”李班与风嫣都同时向他做出“请”的手势,风嫣心里简直是兴奋:送瘟神! 李期俊颜不改冷冽,转身离奇,身影绝美依然。 风嫣眸子露出不屑,把视线转开。 李班眸光掠过她天人般的容颜,心里纳闷:刚才朝堂上李期的神色变化,现在风嫣对李期又如此厌恶,内里究竟是什么呢? 他心里泛起一层疑云。 “走!”旁边段蓝色身影已至,他不再是一座雕塑,他又成为保护风嫣的男子了,他纱笠在雪羽中飘曳,一派仙人气质。 没等风嫣反应过来,丹就把风嫣拽住往回走,风嫣只好扭头想李班道别:“太子,后会有期!” “张翰林,保重!”李班笑着,他觉得这个段蓝衣裳的纱笠人很有趣,虽然他表面上是风嫣的侍从,可是有时候,他觉得,蓝衣男子是风嫣的主子。 漫天雪花中,他伫立于雪夜里,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一身雪白有着天人般面容的女子被蓝衣男子拽进暖轿,又静静地凝视着那顶暖轿走远。 风忽就狂吹,雪中的他,俨然一个冰雕,眉发被雪花染白,只是,他一直没有动,只是望着那顶轿子远去的方向,心中,漫上一阵惆怅。 十二章凌云再现 张府,后院。 雪停了,阴霾散尽,一弯冷月散出清辉,照耀着无边的旷野。 院子里的树木已经碧叶散尽,光秃秃的枝桠上面结满冰花。只有几株松柏依然苍翠,在寂静的夜里,于微风中摇曳。 风嫣睡不着,丹已经睡了,她独自一人漫步于雪地上,这个院子,曾留给她很多快乐的回忆,那些花落花飞花满天的浪漫季节,已经在回忆中逐渐褪色,剩下的,只是徒留一腔哀婉的叹息。 转过几株松柏,再走几步,忽就飘来几缕暗香。 腊梅? 风嫣很是惊喜,她忽就记起,在自己十二岁那年,曾在这几株松柏的后面种过几株腊梅。 莫非,是它们开花了? 随着暗香的方向寻去,果然,雪地上有几株腊梅正怒放,月下的腊梅花,一丛丛、一朵朵缀连着,芬芳吐艳,那香,醉人心魄。 风嫣莞儿一笑,走过去,摘过一朵正在盛放的花蕾,放于鼻子下轻轻一吸:芳香馥郁! 她闭着如烟的瞳眸,静静地伫立于雪中,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是的,自从洞房惊变之后,她没有像现在这样全身心放松安逸过,她希望这样宁静安逸的感觉,能够逗留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喜欢腊梅,傲雪凝寒!” 熟悉的喑哑嗓音在耳畔响起,是那么的醉人,那么的令风嫣心颤。 幻觉吗? 只要静下来,总会想起这个人,唉,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凌云,已经深入骨髓了! 风嫣无奈地叹息着,依然紧闭双眸。 思念一个人,就像喝了一杯冰冷冰冷的水,然后,再把这杯冰冷冰冷的水,变成一滴一滴的眼泪。 虽然,她的眸子里,没有盈而不落的泪,但是,夜深人静之时,她辗转难眠之时,她深知,那些冰冷的泪滴,没有溢出眼眶,只是流向心里罢了。 “干嘛,冷兄弟,不愿意见大哥了?”熟悉的嗓音又响起,这次,风嫣明显感觉到,一个人带着熟悉的气息,已经站在自己的跟前了。 是他,凌云! 她立刻睁开如烟的瞳眸,月华下散发着喑哑之光的飞鹰面具跃进眼睑,那份洒脱不羁,她最熟悉不过。 “大哥!”她惊喜地低唤了一声凌云,“你......怎么知道小弟在这里?” 月下的俊逸男子一身黑色夜行服,他性感的唇弯着,那笑,散发着诱人的魔魅。 “不出所料。果然是你!”凌云望着眼前风嫣清绝的容颜,笑意,在唇边挂着。 他似乎已经料到,冷锋是个俊逸的男子,尽管玉制面具卸下,他依然会凭着感觉,找到她。 “你......怎样认出小弟的?”风嫣很好奇,毕竟,他没有见过她玉制面具下的真容,他凭什么就能判断出,作为新翰林的她,就是昔日的轩辕神剑冷锋呢? “大成出了个国士张枫,那天你上朝,在轿子里走出来,你的神韵气质与汉中郡的冷锋极其相似,我曾听闻冷兄弟被洪水冲走,生死不明,现在,有个与你如此相像的人,大哥就觉得怀疑,于是,今夜趁着没人注意,在院子里见冷兄弟独自一人漫步,于是大着胆子与冷兄弟相认,不想真的是你!”凌云的语调也是渗透着惊喜,深邃的眸子流泻出熠熠的亮光。 “大哥,别后可好?”风嫣问,这个自己暗地里恋着的男子,他的一切,她都关注。 “大哥为上次在小树林扔下冷兄弟一人来道歉,”凌云说话的时候,有一丝愧疚,“上次,冷兄弟被蛊毒折磨得昏死过去后,大哥想把你带去风云堂的堂口歇息,刚想背你走,就遇见几十个暗阁的杀手追杀过来,无奈,大哥不想连累兄弟,只有把你放在一丛杂草中隐藏起来,独自一人引开那帮杀手,不料,杀手武功高超,大哥也负了伤,幸好没有被捉捕。当我带着伤回到堂口,便命令手下赶回去小树林把你找回来,可是,派去的人回来说已经找不到你,就来打听到你已经被李期带回成营了。大哥当时想,李期把你带回去,你应该没有危险了,所以,一直在堂口养伤,没有与你联系,直到最近,才来找冷兄弟。” 风嫣一直在细听,凌云述说的,与李期当初说是在一个小山岗上找到她的情况一致,当初,她就疑惑着凌云是因为遇到意外才把他独自一人留下,今天,他的话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他的确是个品格高尚的男子,并非因嫌恶自己而独自逃掉。 “冷兄弟,你怪大哥吗?”凌云问。 “哪里?大哥为了引开杀手,孤身一人作战负伤,冷锋哪里会责怪呢?”风嫣立刻回应。 “那就好!”凌云似乎放下心头大石,展颜一笑,那笑,在月华下宛如抹去蒙尘的明珠,熠熠生光。 风嫣看着,有一刻的呆愣:凌云,美男子一个! 凌云一手拉着风嫣道:“走,冷兄弟,大哥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没等风嫣反应过来,他已经拽着她一跃,飘上了高空。 “大哥,去哪里?”高空中的风嫣有点担忧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凌云挽着她,一直向郊外飞翔。 月色下,广袤的夜空一片宁静,两个人影,一黑一白,如影相随,飞翔着向远处飘去。 夜空中的风嫣,顺从地由凌云拉着手飘飞,他的手温暖,暖意传递到风嫣心里,让她觉得很满足,很安心。 半个时辰后,凌云把风嫣带到一处雪野上。 一片白茫茫,苍苍莽莽的世界,只有几棵高大的松柏伫立于不远处的雪丘上。 “你等着!”凌云说完,直奔雪丘,很快就隐身于松柏后面。 风嫣伫立在原地候着,可是,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她有点担心凌云的安危,于是,就向那几株松柏走去。 “大哥!大哥!”风嫣边走边呼唤。 就要走到松柏跟前,突然“噗嗤”一声,然后,一串亮光直窜上夜空,随之“嘭”地一声,天上就炸开了一朵大大的菊花,跟着,菊花又灿然地绽放,生出很多小小的花蕾,这些花蕾都是五光十色的,宛如火树银花,夺目灿烂。 烟火! 十三章璀璨焰火 好美的烟火! 风嫣展颜一笑,那笑,宛如一朵花一般,挂在她的唇边,让她清绝的容颜更添明丽。 凌云,真有心思! 有冷峻的一面,也有浪漫的性情! 另一束烟火又冲天爆发,这次,更加绚烂,更加美好,那些百变的花蕾和火树,璀璨夺目,令风嫣欣喜不断。 烟火继续向上爆发着,五色花蕾继续在天空明艳着。 耳畔,熟悉的声音响起:“冷兄弟,喜欢吗?”是凌云,他悄无声息来到仰首观望烟火的风嫣身旁,轻轻地问。 风嫣侧脸望向他,此刻,飞鹰面具神秘男子也仰头看着满天美丽的烟火,他的侧脸很美,性感的唇,挺直的鼻子、优雅的气质,高贵的气度,风嫣有那么一刻的入迷。 凌云也扭头看她,两人眸光交融,他深邃的眸子里流泻出的柔软,令风嫣不能自禁。 “很美,谢谢!”风嫣复又抬头望向璀璨的烟火,她怕在他如水般的眸光中融化,赶忙找个话题。 “冷兄弟成为大成国士,大哥没有什么可以祝贺的,就用这烟火来聊表心意!”他的话很真诚。 “这个就很好,小弟很喜欢。谢谢大哥的美意,这比送我十万两银子做贺礼还要好呢!” “真的?” “嗯!” “大哥放心了,本来大哥还以为兄弟你会不喜欢呢!” “怎么会呢,大哥为冷锋做的一切,冷锋都会喜欢。” “谢谢你对大哥的信任。” 两人都仰首观赏着灿烂燃烧的烟火,直到最后一朵花蕾在天空消失,他们才互相凝望一笑,然后,并肩漫步于雪夜。 雪,软绵绵的,似乎懂人的心,脚踩在上面,软得一下就把两人的靴子都埋住了。 静谧的雪野,让两人的心都沉静下来,彼此沐浴在月华下,那种安逸,是难得的。 是的,在这乱世,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尽情放松自己,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风嫣走着,忽然,一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整个身躯就侧了,旁边的凌云连忙伸手一扶,拖住了风嫣的手臂,手,就握住了她柔软无骨的玉白小手了。 两人目光相遇,彼此之间都凝视着对方。 风嫣察觉,凌云眸光里流露出一股清泉般的柔软,令她莫名的心悸。 她赶紧把手抽出,尽管,凌云一握的温暖,让她难舍。 “谢谢!”她颔首继续往前走,心,却是怦怦地跳个不停。 凌云静默,不言语,只是继续陪着她慢慢走着。 后来,他还是开腔了:“听闻,冷兄弟要去江阳郡剿匪,是吗?”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风嫣不禁错愕,毕竟,这事情是早上在朝堂上才决定下来的,想不到,今晚凌云就知道了,不过,想想他与李期那恶魔有交情,他知道也不出奇的。 “是的,与四皇子奉命在除夕之前把匪患消除。”风嫣特意提到李期,她要看看凌云有怎样的反应。 凌云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此去江阳郡,危险万分,冷兄弟一定要保重。此外,一定要与李期好好合作,因为,你们两人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唇亡齿寒,谁有闪失,都会对大局造成不利的影响。” “大哥说的是道理,小弟一定谨记在心。”风嫣说这话是真心的,无论她与李期之间有任何的过节,但是,剿匪可是大事,不好好合作,可能连性命都堪忧,莫说要取胜了。 “大哥没你被朝廷定为谋逆罪,难得你还为朝廷着想,这等胸襟,实属难能可贵!”风嫣敬佩地道。 “唉,奸人当道,大哥一心为民,皇上受蒙蔽,始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还我清白的。”凌云不无感慨道。 风嫣还想从凌云口中知道他对李期的看法,于是又问:“大哥,你觉得李期这人怎样?” 凌云凝视着她:“了解一个人,要用心,不要用眼睛,因为,很多事情,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只有用心去看,去感受,才会明白事情的真相,才会真正了解一个人。我不会对你说李期的任何事情,因为大哥怕影响你对人的判断,他这个人怎样,你可以利用这次任务自己用心去观察,真要大哥帮你指点的,到时我再跟你说说。” 风嫣点头,她觉得凌云说得有道理,人是很复杂的,有其多面性,她真的要好好观察李期,究竟这个恶魔,内里是一个怎样的人,除了他冰冷的表面和狠厉的办事风格。 夜深沉,风嫣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美好的事物就像刚才炫目的烟火,只是一息间的绚烂,过后,是繁华落尽之后的寂寥。 只是,两人似乎都没有要道别的意思,依然在雪野里漫步,那融融细语,温暖着彼此的心。 a 雪,停了,天空一碧万顷,偶有几朵白云翱翔飘过,只是给湛蓝的天幕作几分点缀罢了。 出征了。 武帝、太子与众大臣相送,风嫣与李期都精神抖擞地出发。 旌旆逶迤,猎猎生风,五颜六色的旗帜映照着各人的脸庞,令大家脸上染上一层锐气。 风嫣先行,她要作为钦差大臣到江阳郡捉拿郡守李肯伏法,然后再会合李期,到乌尤山处理匪患。 李期殿后的目的,是如若李肯不肯复发,就出兵镇压,用武力使他降伏。 风嫣携着圣旨,带上丹,坐上暖轿,向着江阳郡进发。 丹依然一身段蓝,白色的纱笠依然神秘,骑着那匹从山谷里带来的黑色骏马上,不离风嫣左右。 离开成都不远,一路坦途,周遭雪野弥漫,路上枯树秃枝桠,上面结伴冰凌,候鸟已经冬眠,只剩下几只黑兮兮的乌鸦在呀呀地凄嚎。偶有几株绿意盎然的松柏,给瑟缩的寒冬增添一丝生机。 风嫣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可能是少了亲情。 往年,尽管娘亲早逝,可是父亲风翟对自己很是疼爱,那种爱,近乎于溺爱,除了在战场上,任何时候,风嫣都是他老父的开心果。 如今,老父已经入土,可是不瞑目,因为冤情太大,想到这些,你叫她如何会觉得这个寒冬暖和呢? 十四章可以补偿吗? 刚坐下一会,风嫣忽就觉得轿子帘子被一掀,一个黑白配的身影如一阵疾风般钻进来,自顾坐在她对面,天人般的俊颜是那么的熟悉,只是,没有了她熟悉的冷峻与阴寒罢了。 “四皇子?”她不禁错愕,按照常理,他应该是带领十万兵马殿后,他为何与自己同行呢? 莫非这家伙要耍什么阴谋? “干嘛?不欢迎?”李期披散的墨发垂下,月白长衫加上黑色大髦,墨竹绣在衣袂上,给他增添了魅惑。 “当然!况且你明目张胆地钻进我的轿子里,你说,外人看到,会作何感想?”风嫣老实不客气,对他,她就是不客气。 这女子,嘴巴就是不饶我! “随便!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样说就怎样说!”李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可是风嫣从没有见过的,这家伙一直以来办事谨慎,从没试过这样张狂,而且,张狂得......有点无赖的味道。 "跑来我这里,你的兵将呢?不管了?"风嫣问,她记住了凌云的话,现在,她与李期之间唇亡齿寒,她不会跟他闹不愉快,否则,这个恶魔要是心一狠,胜利后再弄个什么陷阱,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来跟自己的爱妃说几句,谁管得着?”李期瞟着风嫣,唇边,是一抹戏谑的笑意。 他的笑,就荡在唇边,那弯着的嘴角,弧度美好,但在风嫣眸子里,却是讥诮罢了。 “唉,别乱说好不好,你已经休了我,你的休书还在我的口袋里呢!要拿出来给你看一看吗?”风嫣听李期提到自己与他的关系,不免生气了,作势要翻口袋。 怎么,恶每次提到这个,她就那么生气呢?难道,自己当初休她,对她造成的伤害真有那么大? 李期一下就站起来,走到风嫣身边,一把就将她的手拽住:“风嫣......”他绝美的瞳眸已经没有刚才戏谑的神色,有的,是深深的愧意。 “干嘛?这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吗?”风嫣企图推开他,与这人靠得太近,危险! 虽然,她知道,在没有清除匪患之前,这个恶魔是不会杀死她的。 “风嫣,你以后会慢慢明白我那样做究竟是为什么。”面对她如此厌恶的神色,他似乎有点诅丧,于是,他放开手,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空气在凝固,有点冰冷的味道,也有一股将要剑拔弩张的煞气。 风嫣入眼的瞳眸恨恨地盯着他,他呢,眸光的戾厉削减,少有的柔和,与她对视。 空气,多了一丝甜腻腻的氛围。 她很美,宛如一朵洁白的梨花般清丽明媚,倔强令她的唇撅着,有一股可爱的憨劲,这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轻抚一下那可爱的俏容,然而,对面八个冰冷的美人却是一伸手,把他的手当了过去。 “不许动手脚,有话就直说!”风嫣不再与他对视,戾恶地道。 他的手无奈地放下,叹了一口气,把身子坐正,衣服正襟危坐的冷漠神情又跃然于他的俊颜上。 “风嫣,本皇子明白你到朝堂任官的目的,不就是来杀死我、杀死我父皇为你父亲风翟报仇吗?”他俊颜绝美,只是,此刻的他已经寒霜布满。 风嫣不禁错愕,想不到这人居然把自己冒险成为国士的目的弄得一清二楚,那自己每一步行动,他是否也知道?与凌云的交往,他是否知道? 心,冷冷的,一股阴风直窜上脊梁。 这恶魔,究竟有什么他是不知道的呢? “知道就好!”她嘴巴硬,不肯认输。 这女子,性格真倔! 李期唇边荡起一抹微笑,那笑,让他整个容颜变得柔和,增添了几分帅气。 “风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本皇子可以向你保证,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为过去对你做的事做补救,好吗?”他忽就语调变得温柔无限,那温柔,有那么一刻令风嫣心动。 补救?补偿? 哼,你以为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就是一个补救补偿就可以了吗? “不,李期,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是永远没法弥补的,还有我父亲风翟的性命呢?你偿还得了吗?”风嫣眸光漫上一层云翳,如烟的瞳眸不再清澈。 “那你要本皇子怎样做才肯原谅我?”李期研判着风嫣绝美的脸容问,他似乎是真心想补救的,可是,被风嫣这样拒绝得这样干净利落,却是猝不及防。 “只有一个办法!”风嫣恨恨地回答。 “什么办法?只要我李期能办到的,一定会做。”他有点欣喜,风嫣竟然会让他补救。 “拿你的人头来!”风嫣盯住他,死死地,盯住他。 “风嫣......唉......”他不禁颓然,她最终还是不肯原谅他。 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定然不会轻易答应的。 又一阵静谧,这静谧,在两人之间,宛如一条广阔的天河,生生地把两人相隔开来了。 人,就在身边,可心,却是遥不可及呀! 李期忽就低垂下眼睑,纤长好看的睫毛遮盖出一条美好的弧线,这弧线的优美,连女子也难以企及。 “四皇子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请下轿,如若有军情商量,那就快快明说!”明显的逐客令,风嫣说的时候,根本不看他,一脸的漠然。 怎么就如此厌恶自己?难道,自己多呆一刻,对她来说,都觉得难受吗? 李期心里掠过一丝隐痛:对着她,怎就洒脱不起来呢? “送客!”风嫣话音一落,轿帘就“倏”地一下拉开,段蓝色身影出现,纱笠人手拿利剑骑在马上,那阵势,是告诉李期,不下轿子,就等着吃利剑。 要剑拔弩张吗? 见到那个蓝色身影,心里不禁一阵烦躁,不知道为何,见到他,李期就烦躁。 他冷峻的面容神色一片冰寒,厉声对丹道:“大胆,本皇子与张翰林商量军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他“霍”地站起来,正要发飙,突然,觉得腰一麻,整个人就失去知觉。 他被丹用幸运星打中穴道了。 十五章猜疑 身经百战的他,因为风嫣失了心神,居然破天荒被丹打中穴道,这种状况在以前是从没有出现过的。 他也算是不幸了! 瘫软如泥的他,再也看不出半分的潇洒,只是无助地倒在轿子上就呼呼睡起来。 “丹,把他捆着,扔到后面的马车上。”风嫣不屑地吩咐,等丹把李期整个端起拖出轿子后,她毫不留情把帘子拉下,不想再看那个有着天人面容却有着魔鬼心肠的男子。 睡个囫囵觉吧,不把你宰了,算是仁慈了! 风嫣心里恨恨的,要不是想着剿匪要与他一起合作,她不是不会放过他的。 李期的兵将还没到,现在他出其不意跟随自己先上路,风嫣估计兵将是由景骞和姚华带领。 她的想法是等景骞他们追上来,再把李期送回去,就让他瘫在马车上睡个觉吧。 不过,她知道后面的马车很是简陋,没有床褥,对于有洁癖的他来说,简直是进入人间炼狱了,等他信号了知道曾躺在那么脏的马车上,一定会抓狂的。 风嫣有点不忍了,毕竟,他现在是自己的合作伙伴。 于是,下了轿子,走到后面的马车上。 风嫣的判断是对,马车上什么也没有,车板也是有点脏,俊美的李期正紧闭双眸,睡在上面。 风嫣先点了他的麻穴,免得他醒来会有所动作,再解了他的昏睡穴。 李期悠悠醒转,只是,浑身没力气罢了。 “等你的兵将追上来,我再找人送你过去。”风嫣没好气地道。 佳人就在眸前,吐气如兰。 她的到来,若一股春风,拂过他的心田,让他的心,忽就甜丝丝的,软绵绵的。 李期深邃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幽幽地道:“风嫣,你......不放心我?”似有欣喜掠过瞳眸。 不放心?什么意思? 哦,原来是说我关心他,特意过来看他的! 我呸! “对,我的确不放心你,我是不放心你死不去!”风嫣一脸的不屑,既然他这么自作多情,她也要让他不好受。 这人,只是过来看看他怎样,居然,还有那么多的想法。 风嫣随手把他的身躯弄得平稳一些,刚才丹把他放进马车,就像扔一件垃圾一样,随便把他扔进去的,所以,他整个人蜷缩着,看上去很不舒服。 把他放平稳了,风嫣坐在他身边,作为皇子,他今天这么窝囊,原因还是由自己引起的呢! 人心诡谲,如若让他一人在马车上,没人看守,对于现在浑身不能动弹的他来说,危险的确是存在的,毕竟,李期在朝堂,也有他的敌人,此刻如若让他在自己的队伍里遇刺,剿匪的任务就会夭折,自己对他的死,也脱不清关系。 见风嫣这样细心地照顾自己,李期眸光变得很复杂:“风嫣,你这样对我,是在讨好我,想从我口中套出点什么吗?” 他性情多疑,风嫣一向对他凶巴巴的,此刻却是坐在自己身边,守护着自己,究竟目的何在呢? 他怀疑风嫣对他好,是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秘密呢! 真恶心! 风嫣更是不屑,这人,对他好点,就怀疑,对他凶一点,就纠缠,可恶得很! “丹,把他送回去!”风嫣决定送瘟神。 话音刚落,段蓝色身影就飘至,一把抓起瘫软的李期,一会儿,就骑着快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冷风,隐隐送来他在丹马背上的呼喊:“张翰林,你,真够狠!” 好了,终于送走他了。 风嫣喘了一口气,拍拍手,走上暖轿。 空气很清新,天很蓝,阳光有点明媚,天边,一只孤雁在哀鸣,那哀婉的嚎叫,给瑟缩的冬带来无限的忧伤。 a 风雪载途,冰花弥漫。 走了几天,傍晚时分,天色昏暗,风嫣命令队伍休整,一行就在一间稍微干净的牌匾上写着“悦来客栈”的地方歇脚。 晚上,风嫣与丹一起进食。 她与丹一直形影不离,就算是夜里歇息,丹也是歇息在风嫣的房门外的。 今晚,风嫣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与丹对酌。 她很少喝酒,特别是认识丹以来,除了刚刚被丹救起第一次醒来后喝过醇香的女儿红后,至今,她滴酒不沾。丹更是,要他喝,他每次都是耍手摇头的。 风嫣估计,丹不喝酒,除了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不想被别人看清楚他纱笠下的容颜。 菜肴很香,清淡且回味无穷,特别是那一碟醋溜蕨菜,最让丹喜欢。 丹第一次吃风嫣做的菜肴,显得很惊喜,尽管进食,他依然没有接触纱笠。 风嫣答应过他,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她不会撩开他的纱笠看他的真面目的。 烛火摇曳,半明半昧的亮光,给周遭染上一层淡淡的昏黄,那浅浅的暗光,宛如妖娆舞姬身上披着的轻纱,显得暧昧而朦胧。 风嫣端起酒,递给丹:“丹,喝吧,这酒,香着呢!”她殷勤地劝着,第一次跟他对酌,不知道他酒量如何。 丹摇摇头,沙哑的嗓音响起:“不,我不能喝。”他拒绝了,手也在摇摆着表示自己不胜酒力。 这段时间跟风嫣沟通多了,他的表达能力也渐渐好了起来,能够说简单句子了。 对于丹的身世,风嫣一无所知,他话不多,一问,总是摇头。后来,问多了,他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风嫣干脆就不问了。丹怎样对她,她心中很清楚。这个男子眼中只有她风嫣,绝对不会谋陷她的。 她不知道是丹不善于表达还是不愿意说起他的身世,但她决定,不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为人知道的秘密与过去,那就让丹的身世永远成为秘密吧! 见丹拒绝喝酒,风嫣就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嗯,香极了,喝点吧,没事的。”说完,她不管丹是否愿意,再斟上一杯酒直接走过去,递到他在唇边。 丹唇紧抿,连连把身躯仰后,一直摇头,白纱被摇曳得有点飘曳起来,露出了挺直的鼻梁,从这一隅,风嫣很快判断,丹绝对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十六章迷倒丹 风嫣被丹的可爱逗笑了,她粲然一笑,那笑,宛如月下明珠般,熠熠生光,令昏暗的客房突然就明亮起来。 清绝女子的嫣然一笑,令隔着白纱观望的丹有一刻的呆愣:太美了,风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就是这一刻的错愕,风嫣已经迅疾地把葱段般的玉指伸进丹的酒杯里,然后,把沾满醇香酒酿的玉指迅疾按在丹性感的唇上。 “不喝,就尝尝吧!”她调皮地一笑,很自然,没有丝毫城府。 丹凝视了她一会,沾满酒液的唇弯出一抹弧度,旁边就深深地现出一个酒窝。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先是紧抿,后来,就灿烂地笑起来,牙齿很洁白,很美,如若女子的皓齿是编贝,那么,他的皓齿应该是玉白的珍珠,不,比珍珠还要美上几倍! 似乎那酒的味道,很香醇,他也尝到酒的好处了! 风嫣瞳眸现出一丝狡黠,很有深意地凝视着丹,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他,默不作声,只是意味深长地荡起浅笑。 “一、二、三......对不起,丹,骗了你了!”风嫣心里默念。 丹还是笑着的,忽就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他,被风嫣迷倒了。 今晚,风嫣就是要迷倒他的。 她刚才故意把手指伸进酒里,其实,她的玉白指尖早就趁着丹不注意沾满了强效的*,就一下,玉指上的*已经被融化在酒里,然后,她再把有*的酒粘在丹的唇上,哄骗他吃进去。 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迷倒他,因为,他太谨慎了,谨慎到连风嫣,也找不出他的破绽。 风嫣把地上的丹拖上床,在丹的头落在枕上时,纱笠忽就歪了,风嫣伸手,想摘下他的纱笠,看看他的模样是怎样的。 手伸到一半,又缩回。 她回想起自己对丹说过的话,她要遵守誓约,除非他允许,她才会看他的真容。 帮他盖上棉被,他的睡容如婴孩般宁静。 山中高士般的素雅,依然在他静谧的脸容透出。 保重,丹! 心里泛上一股莫名的酸楚。 此去一役,不知道结果如何,很可能,与他天人相隔的。 风嫣转过身,拿起轩辕神剑,关上门,直奔马槽,一跃,跃上胭脂的背上,轻轻地“驾”一声,胭脂熟悉主子的命令,撒蹄直奔。 黑夜,一片迷糊。 月黑、风高。 雪野,透着凉薄,也透着重重杀机。 在黄昏时分刚进入悦来客栈的时候,风嫣眼尖,她瞥见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骑着马,急匆匆地往成都方向赶。 那个男子无论如何伪装,也瞒不过风嫣的眼睛,因为他的左脸眉心上,有一个灰黑色的胎记。 只有礼部尚书陈东的贴身侍卫兼亲信吴林,会有那样的一个胎记。 风嫣在上朝的时候,几次碰见他在朝堂外紧随陈东左右,所以,对他很是熟悉。 一见吴林出现,风嫣的心,漫上隐忧。 吴林在这里出现,究竟为何? 不过,她想到这条道,是成都通向江阳郡的唯一通道时,心里就敞亮了。 陈东给江阳郡的李肯报信了,估计,李肯在江阳郡,已经有了应对她风嫣与李期的良策了。 对于她这个新翰林张枫,李肯绝对不会忌惮,毕竟,在别人眼里,她风嫣是个读书人,武功一般。但是李期,就不一样了,他刚刚才打了胜仗回朝,是新一代的战神。 难怪她一路走来都没有任何不妥,而且平平安安,原来,陈东与李肯先去对付难以应对的李期,等把李期消灭后,再回过头来对付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张枫! 恐怕,李期的兵马,已经被李肯派出的人马伏击了。 风嫣心里有点焦灼,因为,她记住了凌云告诫,她与李期,这次剿匪任务中是唇亡齿寒的。 风嫣要去救李期,毕竟,他死了,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如若他真的死了,那下一个断头的,恐怕是自己了。 她不想让丹跟着自己去冒险,她不能让丹为了自己,连性命也丢了。 于是,晚膳的时候,她就耍了一计,先把丹迷倒,自己出门往回赶,去救李期。 天幕,厚厚的云翳遮盖着,那份阴霾,令夜行人的心笼罩上一片阴郁。 旷野上,一匹快马狂奔着,马上的人,急急挥鞭。 风嫣知道,李期的兵马驻扎的地方应该不远,最多几十里路,因为自己出发后,他的兵将就会紧跟着出发。 猛烈的寒风扑面而来,把她墨黑的发丝掀得向后飞扬,那弧度很优美,只是,这优美,看起来在这黑夜中,有点狰狞,有点扭曲罢了。 一股煞气迎面吹来,风嫣的眼皮跳了几下,她连连提醒自己,一定要谨慎。 不出所料,眼尖的她,发觉前面有一丝亮光闪耀了她的眸子一下,她立刻从腰间抽出轩辕神剑,整个俯身贴着马背,然后,伸手用剑一扫,只听得“叮叮”地响了无数声,直到声音不再响起,风嫣才把身躯坐直。 刚才,那些“叮叮”地响的,是铁丝,这些铁丝横亘在路上,分明是用于截断她风嫣头颅的。 如若不仔细,肯定已经是身首异处了,因为,这些铁丝是用精钢锻造的,比利刃还要阴险十倍,只要一碰上,加上骑马飞速前进的冲力,莫说是头颅,就算是穿上铠甲的身躯,也会被它拦腰截为两段。 这些机关,是有人一早就布置的。 估计是吴林,他应该发觉悦来客栈里,风嫣已经认出了他,所以,才在返回成都的路途,设置这些陷阱。 哼,雕虫小技! 风嫣不屑,但是,也因设置机关的人心肠歹毒而愤恨。 过了一关,她相信还有第二关,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向前策马。 果然不出所料,胭脂跑到一个有着几株茂密松柏的山弯的时候,一个黑影居然从松柏的树冠上飘出来,稳稳地落在胭脂马身上。 风嫣何等聪明,她一个后翻,手抓紧马鞍,整个身躯就躲在马肚子底下,因为夜色昏暗,那个突袭的黑影本以为飘至马上,会杀风嫣一个措手不及,谁料马上的人居然反应这样敏捷,一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见, 十七章连环杀手 杀手不禁错楞,手里的剑本来预设是直接捅进马上人的身躯,但是,现在人不见了,他不知道把剑捅向何方。 就在他茫然之际,一把短刀就从背后“噗嗤”一声,捅进了他的后心,他连“呀”的一声也来不及叫,就被马肚子钻上来的人推下马,摔在雪地上,不断地抽搐,不一会,就整个瘫软,已经一命呜呼了。 这种突袭的姿势,风嫣在师傅的教导下不知道已经应对过多少次,对她来说,解决这样的杀手,是小菜一碟。 她继续策马赶路。 她一边策马,一边无限可惜地用布把短刀上的血迹揩干净。 短刀是凌云跟她结拜时所馈赠之物,她一直珍视,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用,更不想它添血。 今晚无奈,为了把杀手结果,不得不用它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再度藏好在衣襟里,一再提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用它,她不想血污再次玷污它,令她与凌云之间的情意蒙上血腥之气。 风骤然吹起,几朵雪花随风飞舞,偶有几片吹进她洁白的颈项里,她浑然不觉。 她心急如焚,她真的担心李期是否还平安,如若他被杀了,跟着,李肯绝对不会让自己活着回去成都的。 雪野广袤无垠,胭脂独自在无边的雪漠中飞驰,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孤单。 “嗖”,一支带着雪白箭羽的利箭迎面飞来,尽管声响很小,几乎听不到,但风嫣还是察觉到。 她又一把抓紧马鞍,把身躯向马的侧边伏下,“嗖嗖”,接着两支利箭又紧跟着飞来,三支都从身躯上掠过。 好险! 发箭人居然懂得发连珠箭,看来武功不简单! 如果认为只有一支箭,躲过后以为安然无恙,一定会被第二和第三支箭射杀。 风嫣“霍”地翻身上马,坐稳后拔出轩辕神剑,挥舞着就杀过去。 尽管昏暗,但是,夜色下的轩辕剑灌注了内力,依然散发出熠熠的光华,一股煞气腾腾的样子,令人看了心惊胆寒。 高空上,一个黑影挥舞着一把寒光阴鸷的利剑俯冲过来,那气势,凌厉无比,这回如若不认真应对,风嫣真的怕会丧命。 “驭”! 风嫣命令胭脂慢行,自己整个就腾空飞起,以攻为守,手中轩辕神剑不断地比划挥舞,身躯在空中不住地旋转。 黑衣杀手以为自己一招俯冲下来,一定会杀风嫣一个措手不及,谁料,此人居然会使出如此光怪陆离的招式,令他大吃一惊,本来想收住阵势,但是,却是迟了。 他的眼前,仿佛有无数个风嫣在晃动,有无数把剑向着他袭来,那剑花宛如漫天飞舞的雪花,在他周遭飘散,把他围得紧密水泄不通,自己连个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风嫣的绝学“漫天雪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使用这一招的。 因为黑衣杀手的气势如此的戾厉,她不得不用绝学化解危机。 “噗通”一声闷响,只听得“哎呀”一声惨叫,黑影“噼啪”一声,就摔落在雪地上,顿时,雪地上一片殷红。黑衣杀手身上已经中了无数剑,窟窿多得数不清,他身上喷溅而出的鲜血洒上高空,又滴落回雪地上,一片猩红夺目,惨淡不已。 他的惨叫,也惊动了旁边一棵几乎光秃秃的树上的野鸟,鸟儿扑棱着翅膀,惊恐地“呀呀”飞上黑暗的天幕,似乎,也不忍看见黑衣人躺在雪地上狰狞地扭曲。 风嫣收住剑,慢慢飘回胭脂身上,两脚一用力,夹住马肚又继续向前疾驰。 对于要多自己性命的杀手,她从不手软。 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 又跑了一个时辰,终于,不远处见到一间比较豪华的客栈。 跑近,客栈的门牌已经掉落,一片乌灯黑火的,里面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很显然,这间客栈刚刚被洗劫过。 因为,风里送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难道,李期他们就住在这里,被李肯派来的杀手制住了? 不祥的预感攫取着风嫣的心。 她立刻下马,手执轩辕剑,悄无声息地潜进客栈里。 她摸索着前行,突然,脚下被一样东西绊了一下,她用脚探了一探,感觉是一个人,显然,在这样冰冷的天气下,这个人已经是一具即将僵硬的死尸了。 她再走了几步,又被绊了一下,她心里明白,这里死伤无数,说不定,在黑暗中,隐藏着无数的杀手,等着她来自投罗网呢! 她贴着客栈的墙根慢慢向前移动,忽然耳朵察觉到人呼吸的气息声,她立刻停住脚步,凝神静听。 她感觉到呼吸的人,是尽量屏住自己的呼吸,估计也是发现她进来了。 但是,这个人又不在身旁,好像......在墙的那边,而且,身躯的位置,与自己身躯的位置并行。 她立刻手执轩辕剑,用力朝墙那边一捅,紧跟着,隔壁闷哼一声,接着,“噗通”一声,估计是有人倒下了。 这人,也真阴险,居然想阴我? 风嫣心里恼怒。 一定还有大量杀手潜藏在这里,也就是说,杀手虽然把所有的官兵杀死了,但是,还没有找到李期,否则,他们捉到李期,准会一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绝对不会还留在这里搜索的。 知道李期还没有被捉住,风嫣心里的石块才放了下来。 因为刚才对方有人被风嫣捅死,那边的杀手已经知晓客栈又有人进来了。 隔壁此刻响起了一些动静,但都是尽量放轻脚步的,唯恐彼此听到,泄露了行踪,这是要命的事情。 风嫣继续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忽然,她的手落空了,本来,手是摸着墙一直向前走的,此时,她的手落在一个物体上,这个物体,有一个地方是高挺的,还喷着热气,那热热的气息,就在自己的小指指尖上吹着。 不好,摸着杀手脸上的鼻子了! 风嫣连忙缩手,另一只手立刻快如闪电伸出,利剑刺过后只听“噗通”一声,她赶紧抽出,跟着,猛地向前一跳,跳出危险范围。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十八章你不想我死? 闷闷的一声*,接着,有人倒地的声音又响起。 很显然,另一个杀手又被击毙。 空气里,一股阴冷掠过,直窜上风嫣的脊背,估计,对方也一样,心惊胆寒。 风嫣轻轻地退让着,身躯挨着墙壁,一下,就转进另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光线微弱,是一盏如豆一样的油灯在半明半昧地亮着,那小小的火焰,宛如一个将死之人,气若柔丝般随渗进来的冰风晃动,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 风嫣仔细查看,忽然,她的目光凝住了,因为,她看到,地上满是一滩滩的鲜血,已经凝结成块,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令她有一种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 地上,密密麻麻躺着已经身亡的成兵,他们一个个死状恐怖,有的伸颈侧目、有的瞪眼狰狞,有的唇舌扭曲,令人看着不觉震颤。 其中,有两个将领样的,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但这两人躺着的姿势有点奇怪,他们是把身躯堆叠在一起,似乎,是要遮挡着什么东西似的。 他俩好像很面善呀! 风嫣走过去,仔细凝望,那两个将领原来是景骞与姚华,二人已经鲜血淋漓,摸摸鼻息,很微弱。 她伸手摇撼着二人,轻轻地低唤:“姚华,喂,你醒醒;景骞,你醒醒呀!” 二人已经毫无声息,估计,是流血过多,昏死过去了。 摇撼二人躯体的时候,两人的身躯不禁被摇得移了位置,风嫣借着微弱的烛火,才发觉两人身躯遮着的,是一个用铁板暂时堵着的洞口。 风嫣立刻翻开两人的躯体,把铁板拉开,果然,是一个洞口,原来,这个是客栈的炕床,比一般人家的炕大很多,是冬天用来烧炭取暖的,人睡在上面很暖和。 此刻,炕洞里也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腹部被捅了一刀,正汩汩地流血,但是,人还是清醒的,那冷冽的瞳眸,正敌意地注视着风嫣。 “风嫣?”那人认出她,低低地,呼唤了一声,声音里,似是有隐隐的痛苦。 是李期,他受伤了。 “四皇子,你受伤了?”风嫣见到李期还活着,心里不禁有一丝惊喜。 炕洞里暂且栖身也是一个良策! 风嫣于是爬进炕洞里,爬进去之前,把景骞与姚华也拽进炕洞里,还顺手把那盏豆一样大的油灯拿进去,跟着,把铁板盖上,当然,盖上之前,她还顺手拉上两具尸体挡在铁板外以作掩护。 她怕外面的杀手一旦发现景骞与姚华还有一丝活气,会立刻诛杀,毕竟,两人在汉中郡与她曾并肩作战,战友的情意,风嫣没有忘记,她不会看着二人葬身杀手刀下,尽管,这两个是李期的狗腿子。 炕洞里空间不大,把景骞与姚华安置好后,风嫣扳过李期的身躯,借着昏暗的灯火,她发现,李期伤得不轻,伤口冒出来的血花,在微弱的灯火下闪着讥诮的光芒,荤腥而邪魅。 “怎么,四皇子也会受伤的?”风嫣嘴里还是不饶人,故意语带讥讽地问,她每每见着这个人,总会想起自己洞房里的悲惨遭遇,所以,对这人没有一丝好感。 尽管他现在受伤,她心里的怜悯,并不因为他的疼痛而增加几分。 “本皇子......死了......估计......你会偷笑......是吗?”李期也唇边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意,只是,这笑意让人觉得凄然,也有几分怜悯与不忍。 风嫣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再出言讥诮,只得默默地帮他府上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并撕下李期身上的衣袂,帮他把伤口扎起来,如果不处理一下,估计不用一个时辰,他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李期望着风嫣清绝明媚的娇容,轻声问:“风嫣,你,还是不想本皇子死的,是吗?” 他眸光不再冰寒,而是,氤氲了一层柔和的光彩,尽管失血让他俊颜苍白如纸,但是,风雅的到来,却令他的眸子有了少见的笑意。 是的,危难之际,她来了,还在自己的身边,这,怎会不让他浮想联翩呢? “在剿灭江阳郡匪患之前,我不想你死,因为,你死了,对我没有什么好处。之后,你死了,我会开心得载歌载舞,还要放烟火庆祝的。”风嫣没好气地小声嘀咕着,算是骂他了。 刀子嘴,豆腐心! 他凝定如渊的瞳眸漫上一层柔和,苍白的唇边绽放出一抹微笑,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这女子,怎就这么倔呢?为何嘴巴就是这般硬,不了解的人,还以为她心肠也是如铁的。 正要开口再说几句,突然,风嫣把玉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因为,外面响起了说话声。 “李期的尸体没有找到,估计,他逃走了。”粗重的嗓音响起,风嫣认得,是眉心有着灰黑色胎记的吴林。 “大人,估计李期没走多远,因为,刚才有人来报,他是负伤的,被我们一个兄弟伤了腹部。”另一个男子尖细的嗓音响起,估计,是杀手的头目。 “你们要分头去追赶,否则,他们跑掉了,惟你是问!”吴林阴冷着嗓音命令道,“另外,那个翰林张枫,也要注意,刚才有人进来这间客栈,估计是他来了,要仔细搜寻,我安排了几个高手在途中伏击他,居然还是让他逃脱,看来此人武功不弱,你们要特别提防。” “是!”杀手头目应诺。 “把这里付诸一炬,毁掉痕迹!”吴林道。 “遵命!” 跟着,轻微的脚步声走远,估计,是两人走出屋子了。 不好,要放火烧客栈了,这个炕洞,看来不能呆了,要是火势很大,定会把炕烧毁,就算不烧毁,人也会被火灼死。 躺着的李期凤眸也眯缝着,他似乎也在思量下一步应该怎样走。 不如,趁着那帮放火的人还没有进来,赶紧走为上策! 想到这里,风嫣扶起李期,轻声道:“四皇子,得赶紧走,不然,大伙都会变成烧猪的。” 十九章杀了我吧 “来得及吗?姚华与景骞怎办?他们还是昏迷不醒呢?”李期有点担忧地望着自己两个亲信,他不会留下他们,让他们丧命于此的。 “我先把你背出去,然后再回来背他们出去。”风嫣说完,一手推开那块用以掩护的铁皮,把李期扶出去,然后,再用铁皮掩上炕洞口。 她唯恐自己与李期出去后,那些放火的杀手会发现这里有人,那么,姚华与景骞两个人不用被火烧死了,都会立刻被杀手屠戮。 幸好,那帮杀手估计是在找火种还有助燃的物品,暂时还没有进入这间屋子。风嫣背上李期,蹑手蹑脚地向着后门摸去。 一路没有遇上杀手,他们聚集在另一间稍微宽大的也有着如豆般微光的窝子里,分派火种和助燃的材料。 出了后门,风嫣就急急奔向客栈不远处一个小山丘后面。 毕竟是背着一个人,速度稍微还是慢了点,来到小山丘的后面,她找准一处茂密的草丛,把李期安置在里面,再拨了拨那从草,估计让人看不出破绽,才急匆匆往回跑。 刚跑出小山丘,她忽就停住了往前的步伐。 不好,火光冲天,那座豪华的客栈,已经淹没在狂肆的火海里了。 糟了,姚华和景骞,不知道怎样了! 不会真的变成烧猪吧? 风嫣心里不禁涌上一股愧疚,是自己没有用,居然把他们留在险境,令他们丧命。 沮丧,令她纤长的睫毛低垂,脸上,是隐隐的痛楚。 她疾步返回刚才掩盖李期的那从草丛,见李期还好好地躺在那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最起码,还是救了一个。 她赶紧扶起李期,把他背在背上,然后朝前方走去。 她不敢回去取胭脂,怕被发现,毕竟杀手人数众多,不好对付,况且,还要照顾受伤的李期,她怕有闪失,只好放弃胭脂了。 胭脂,你要好好的,古语云:老马识途,希望你真的懂得自己沿着路途回去,咱主仆后会有期! 瞳眸,氤氲了一层雾气,那是她伤感的时候,经常出现的一层雾华,把她绝美瞳眸的潋滟春色遮盖。 "风嫣,发生什么事了?"背上的李期很奇怪,因为风嫣每次见到他,都不放过任何机会抢白他,但是,现在她背着他,却是一言不发,况且,姚华与景骞没有跟着来,他心里就觉得不妥当了。 风嫣一脸的凝重,疾步飞奔,她担心吴林等杀手发现他们追赶过来,那就麻烦了,她与李期都恐难逃脱。 风嫣的沉默,等于把答案告诉了李期。 李期不再言语。 天色渐渐亮了,但是,天幕上却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那轻舞飞扬的白色雪羽,彷如鹅毛,随风摇曳生姿,让人觉得,那飘飞的感觉只是一种零落的姿态,让人内心生出一股寒意。 风嫣累了,在一块石头上放下李期。 李期似乎伤得很重,修眉蹇着,但是,没有哼一声。 “风嫣,只要尽了力,就问心无愧了。”他喘息着,宽慰风嫣,他太了解她了,这女子很重情义,她是为不能挽及时救姚华与景骞感到内疚了。 风嫣如烟的瞳眸直视着他,然后问:“你什么时候识穿我是风嫣的?” 她很想知道,这个恶魔究竟对她的底细了解多少。 他一时竟无语了,难道,要告诉她那夜她在温泉里沐浴的事情?告诉她他已经看清她肩膀上魅惑的桃花绣了? 还是不要吧! 这女子如此的倔强、如此的自尊,告诉她自己把她看光光了,她肯定会发飙的,还是不要惹恼她为好! 于是,他道:“景骞曾回成都查探你的底细,本皇子早就怀疑你了。后来,石弘在巨浪里大声呼唤你寻找你,我就更加确定是你了。” “你为什么要诬陷我父亲风翟谋逆罪?”风嫣不禁质问他,每每想到李期与自己有杀父之仇,她心里就对他恨恨的。 “这个......”李期无语了,他不能说太多,至少,现在不能对风嫣说太多。 “没话可说了吧?没有理由了吧?那就是污蔑!”风嫣恨意升腾,“你在洞房里不分青红皂白一句不问就休我、还毒我,跟着,让我当替嫁公主......” “慢着,风嫣,替嫁这事,并不是我安排的,我......”李期欲争辩,其他的可以不争辩,这个,他一定要说清楚,她成为石弘的妃子,可不是他安排的,他才不会把她安排给石弘。 一想起石弘,他心里就酸酸的,想到她与石弘曾有那个婚约,尽管是假的,心里就不舒服。 “狡辩!”风嫣气得“锵”地一声,拔出轩辕神剑,剑尖一晃,就已经指着李期的咽喉。 想起过往所受到的苦与痛,风嫣就不能自持,杀李期之心又起。 剑尖已经触及李期的颈项,因为内力的灌注,轩辕神剑的剑气已经划破了他颈项上的肌肤,血珠,慢慢地渗透出来,染在利刃上,闪着血腥的光泽,宛如暗夜里鬼魅阴寒的眸子,冷光流泻。 “风嫣,你真的那么恨我吗?那你就杀了我吧!”李期墨黑的瞳眸掠过一抹隐痛。 他认了! 死在风嫣的手上,总好过死在任何人的手上! 他有很多不能言明的原因,他也想向风嫣解释清楚,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低垂着的眼睑抬起,瞳眸凝视着手握利剑的清绝女子,没有哀怨,没有乞求,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好像,要在最后的时刻,把她美如娇花的容颜,深深地印进自己的心里,好让她的倩影在心里永不褪色。 他在乎她,却是,不能言明! 其实,他的心,在拧痛着,如若可以剖开让她看,风嫣绝对会看到他的心,是鲜血淋漓的。 “无话可说了吧?为你的罪孽忏悔吧!”风嫣咬牙切齿。 风嫣,你所看到的、我对你所做的一切,你真的应该恨我。但是,有些事情,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为什么就不好好去探究、好好去弄个清楚呢? 自己也有未了的心愿,自己一死,父皇苦心创立的成国,转眼就会落入他人之手了。 自己,还不能死呀! “你觉得这个时候杀了我,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话,那就尽管动手吧!要知道,你我现在的关系是:唇亡齿寒!”李期轻轻道来,冷冽又回到他的瞳眸里,他研判着风嫣的神色,似乎,要找到什么破绽似的。 唇亡齿寒? 多么熟悉的话语! 是凌云说过,对,他说过,他告诫过自己,与李期要好好合作,不要节外生枝的。 一想到凌云,风嫣延宕了,手里的剑,就不再用力戳下去。 李期眸光似乎亮了一下,之后,又恢复冷冽,宛如一盏明灯,被夜风猛然吹熄,只留下灰烬,然后冒着冷冷的青烟。 “今天,先放过你,以后,绝不留情!”风嫣把利剑收起,她这次的目的是要把贪官李肯伏法,如果杀了李期,那就不得不亡命天涯,李肯,也会逍遥法外,江阳郡的老百姓就难逃出水深火热的境地了。 为了百姓,我忍! 风嫣咬咬牙,扭头坐在一边,看也不看李期一眼,生闷气。 李期忽就唇边荡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傻女子,生什么气呢! 不过,他也很精明,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惹马蜂窝,要是捅了马蜂窝,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歇息够了,风嫣站起来,快步向前走。 “喂,你怎么......不背我了?”李期在身后喊。 风嫣头也不回:“自己走吧,你死不了的。”她还在生李期的气呢,哪能现在就背他,就让他痛吧,这是报应,谁叫他这样陷害我风氏父女。 “你这人......真是的,一点也不......”李期站起来,手捂着腹部的伤,只是说了两句,忽然就“噼啪”一声,倒在雪地上了。 风嫣听到响声,回头一看,不觉傻了眼:走两步就晕?不是吓我吧? 她赶紧走回去,蹲下身子,拍了拍李期的脸,一点反应也没有,那天人般的俊脸,似乎比刚才更加惨白了。 “喂,你怎么了?醒醒呀!”风嫣不禁有点焦灼,她不想李期现在就死的。 唉,得赶紧找个地方让他养伤才行! 无奈,只得把那个瘫软在地上的美男背起来,急急往前走。 背后,那个刚才还不醒人事的美男子,眼睑悄然张开,又赶紧合上,唇边,荡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很自然地把头颅枕在风嫣的香肩上,鼻子触及她如墨丝般的云鬓,他轻轻地吸了几下,一股淡淡的馨香沁入心脾,他迷醉了,沉溺于女子醉人的淡香里。 路,漫长一点吧,我愿意,就这样,与她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 一股暖意漫上心头,这是他母妃薨逝后,久违了的感觉,除了他那美如仙子的母妃给过他如此温暖的感觉外,就只有这个女子了。 月影,那个暗阁杀手玉观音,也曾令他有过刹那间的温暖感觉。 但是,随着她身份的昭然若揭,他不再留恋,甚至有些鄙夷她的假惺惺。 二十章草堂避祸 只有风嫣,给他的感觉,是真实的。 因为,她是那个十年前于黑夜里救他性命的小女孩,她是真正的桃花绣,她是,他李期今生今生要寻找的、唯一的让他牵挂的女子。 只是,他不会对她言明而已。 风雪,洒满路途,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吹着,但是,此刻,男子却是感觉到温暖如春,自己宛如襁褓中的婴孩,被人呵护着,被人宠溺着,他感觉满心的幸福! a 雪,停了。 漠漠荒山,一片惨白。 风嫣背着李期,沿着去江阳郡的方向走去。 两人商量,江阳郡的前面,是荆州,到了那里,找当地的太守刘卓借兵。 刘卓是李期的部下,前几年因为在成都与陈东等人有矛盾,被诬陷,幸好李期出手相救,才勉强保住人头和官位,但最后,还是被贬黜出成都,到了地处偏僻的荆州当太守。 自此,李期的救命之恩刘卓铭记,他曾发誓只要李期叫道,无论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 李期正是因为这点,才叫风嫣背他到荆州。 远远看到前面的山坳里,有一间草堂。 地处荒山,估计,草堂里会没有人吧? 走了一天,两人都饿了,想进草堂里找点吃的。 如果没人就最好,免得被人见着,反增添麻烦。 风嫣快步疾走,不一会,就来到草堂的门前。 风嫣用脚一踢,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风嫣径直走了进去。 草堂里一应俱全,床褥、炤锅、衣裳应有尽有。估计,这里几天前还有住过,因为里面的东西都是居家必备的,草堂里面还挺干净的,风嫣从土炤的灰烬,她可以判断出,这个土炤,至少五六天没人用过,也就是说,草堂的主人,已经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 风嫣把李期安置在床上,让他躺好。 他的伤口因为风嫣帮他敷上上好的金疮药,已经不再流血,估计也没有伤及内脏,否则,他早就命丧黄泉了。 “风嫣,谢谢!”李期苍白的唇轻轻吐出,他极少对别人说“谢谢”的,今天,他破例了,诚心对着自己心仪的女子,第一次说了。 风嫣听了,也呆了一呆:这个恶魔,也知道说“谢谢”的吗?少见! “你歇着,我看看有没有米,找来去煮些粥给你吃。”风嫣帮他盖上被褥,转身就去找米缸。 米缸就在炤台的旁边,揭开盖子,里面还有一些米。 有米就行了,在这个风雪弥漫的深山里,找到可以裹腹的食物,已是万幸了。 风嫣把锅用雪刷洗干净,到草堂外面找了一些干净的雪,加上米,用火折子生起火来。 李期躺在床上,默默地凝视着风嫣繁忙地做着一切,冷冽的眸光漫上温柔,如水般柔软流泻的眸光里,温情脉脉。 他的唇,挂着一丝微笑,心里,暖融融的,这股暖意很陌生,因为,自己的生命里,不常有。不,应该说是自从母妃薨逝后就没有,如若有过,那就是十年前救自己的那个小女孩帮自己敷药的时候有过。 十年了,既是漫长的,也是短暂的。 不同的时间地点,相同的际遇。 风嫣,你是上天赐予我李期的礼物,是我李期的幸运星。 一步错,导致你受了那么多的苦,风嫣,李期欠你的,会加倍还你的。 火光灼灼,明媚的火焰旁,风嫣清绝的脸庞染上嫣红,宛如春花般美艳不可方物。 她的秀发遮挡住她一半的脸庞,让她精致的五官更显神秘,那份美,在李期的眸中,更添韵味。 “风嫣......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其实......”李期欲言又止。 风嫣扭过脸,带着疑问的眸光望向他:“干嘛?装可怜?你不要告诉我,你陷害我风氏父女,是不得已的,是有苦衷?”她又要抢白他:这人,不给他点颜色看,他是会把人弄得晕头转向的,千万别被他骗了,被他蒙了,可是有苦果子吃的。 见着她那揶揄的神色,李期心里就莫名地惆怅:她不会相信自己的,她对自己,有太多的误会。 那好,现在就不要说吧,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在对她解释清楚,现在说了,对她来说自己每一句话都是狡辩,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不再言语,只是,用温柔的眸光注视着她。 接触到他如水潋滟的眸光,风嫣很不习惯。 “喂,四皇子,你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我说话吧,你这样看我,我很不习惯呢!”她说的是真话,他的眸光永远冰冷,突然换成那么的温柔,她反而会觉得不妥,总会猜想他是否又要耍自己、陷害自己。 毕竟,这样的亏,在汉中郡她可是吃不少的。 李期被他抢白,很无奈,现出一抹苦笑:这女子,怎的这边拿记仇,真的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干嘛?被窝说中要害了?你不要再提什么苦衷的了,你再提,说不定我会一剑杀了你的!”她不无恐吓地说着,如烟的美眸盯了李期一眼,转过脸,照看着那堆柴火。 她才没心思跟他理论,看好那锅粥才是王道,毕竟,现在已是饥肠辘辘了。 粥已经煮开了,整间屋子里,弥漫着米汤的香气。 家的感觉,在一刻间注入李期的心。 馨园里,什么样的厨师都有,每每做出来的菜肴总是色香味俱全。 如今,闻着这米汤的香气,李期才发觉,这才是世上绝美的佳肴,因为,这佳肴,有人情味! 风嫣把火熄灭,弄了个碗装上粥,端给李期。 她刚才在煮粥的时候,也煮开了一锅水,是用来帮李期清洗腹部的创口的。 她扶起李期,把粥端给他,李期接过,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风嫣没好气地道:“不用谢我,我是怕你死了,没人跟我一起对付李肯。李肯这个狗官真的该死,要是不手刃他,真是不解心中郁结!” 她今天所经受的一切都是李肯造成的,她对李肯恼着呢! “我答应你,捉到李肯,由你处置。”李期一边喝着粥,一边说。 粥很香,怎么在馨园里,那些所谓的厨师就煮不出这样好喝的粥呢?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食言,也不许耍我!”风嫣认真地道。 李期望着她撅着嘴,认真的样子,心里不禁发笑:这人,把我看扁了! “好,一言为定!”李期道。 李期顺手一握,把风嫣的小手握在掌心。 小手很软,很温暖,暖意从手心传递到心里,李期觉得很窝心,所以,握上了,就不打算放开。 风嫣用力一甩,把他冰冷的手甩开了:“你干嘛?想占便宜吗?”她又没好气地质问,想起洞房里他的绝情绝义,她不会释怀。 况且,时过境迁之后,她的心里,那个飞鹰面具男子已经占据了自己整个灵魂,李期,只能是属于过去的,因为成亲前曾经在街上惊鸿一瞥所产生的任何幻想,已经随着时光与这段时间所经受的不测,变得渐行渐远了。 曾经,因为婚约,她对他存在过很多美丽的幻想。 但是,现实的残酷与血腥,让她懂得,乱世,幻想不能存在,因为,残酷总是让人心力交瘁。 “风嫣......我们不可以......重新开始吗?”李期问得有点艰涩,墨黑的瞳眸审视着美艳的女子。 “不,绝对不会!”风嫣果断地拒绝,“你对我造成的伤害,今生没法弥补,还有,你杀了我的父亲,与杀父仇人一起,可能吗?”她说完,转身坐回到土炤边。 她烤火算了,烤火还有点暖意,跟李期谈话,心里都是冰寒的,因为,记忆很伤人。 看着她把优美的背对着自己,李期只得轻叹一声,独自低头吃粥。 吃完粥,风嫣把碗筷收拾好,端来热水,要给李期盥洗伤口。 当李期敞开衣襟,风嫣不禁怦怦心跳。 蜜色的肌肤,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刚健分明,散发着无穷的诱惑。 这是风嫣第二次看见李期裸露的胸膛,第一次是他装病那次,两次都让她心如鹿撞,嫣红漫上俏脸。 李期唇边挂着笑意,静静地躺着,让她帮他解开伤口上的布条盥洗伤口。 风嫣不敢直视李期,颔首帮他换药,再把伤口重新包扎好,然后,从衣橱里拿出草堂主人的衣裳幇李期换上,把他换下来的血衣顺手扔在炤台后面,再走出草堂把水端出倒掉。 夜风呼啸着,迎面吹来,缓解了她脸颊的发烫:李期,有着天人的面容,却有着魔鬼的狡黠与心肠! 刚想转身回去,突然,背后一个冰冷残酷的声音响起:“别动!一动就杀死你!” 糟了,莫非杀手追过来了? 风嫣心里不禁掠过寒意。 说话的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只一瞬,十几个黑衣佩剑的男子已经围拢上来。 “说,你是干什么的?干嘛在这里?”拿剑逼着她的男子再度问话,这个人一脸的胡渣,样貌凶狠,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良之辈。 二十一章杀气 “我.....我和我大哥是这里的住户。”风嫣指了指草堂,她现在是男子的装扮,撒这个谎,或许能隐瞒过去,毕竟,她没有见到那个吴林在杀手之列,这帮杀手应该是不认识她跟李期的,否则,不会问她是谁就会一剑刺杀她了。 “进去!给老子烫点酒喝喝!”杀手命令道,尽管有怀疑。 风嫣不好违命,处于劣势,她不会硬拼,何况,里面还有受伤的李期。 一帮人跟着风嫣进去,风嫣一推开草堂的门,立刻扯着嗓音对床上的李期道:“大哥,来客人了,要我们烫酒给他们暖身子呢!” 她说这话,是告诉李期,现在杀手到了,我们只能认作两兄弟,再见机行事。 床上的李期见风嫣带着十几个黑衣人进来,这帮男子杀气满脸,其中一个还用剑逼着风嫣,他知道大事不妙,再听到风嫣如此一说,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 于是,他强撑着装作没有什么事似的,从床榻上起来道:“弟弟,我们就尊敬不如从命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不能让杀手知道自己腹部受伤,因为,在那间客栈里,他分明听到,吴林那帮杀手已经知道他腹部受伤了,如果不掩饰,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我暴露了。 “大哥,酒在哪里?”风嫣故意问李期,眸子掠过炤台下边,她在煮粥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李期何等聪明,他知道风嫣给她暗示,于是,走到炤台旁边道:“就在这里。”他说完,弯腰把酒坛子端上炤台,准备烫酒。 一把利剑从后面指着他,李期明显感觉到剑气很重。 “把酒放下,我们自己带了,不用喝你们的。”一个长着鹰鼻狭长脸的杀手命令道,“把我们的酒拿来,让这位兄弟烫一烫。”他不放心用风嫣他们的酒,怕会下毒。 毕竟,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来历,说不定,他们正是自己要找的李期与张枫呢! 另一个有着卷发的杀手把背囊里的酒拿出来,递给李期,李期接过。 风嫣道:“各位大哥,我跟我大哥一起烫酒,你们歇着吧,一会就有好酒喝!”她边说边走到炤台旁边,接过李期手中的酒,就开始生火烫酒。 他知道李期是皇子,哪里懂得烫酒,所以,要来帮他,否则,怕露出破绽。 况且李期刚才换下来的血衣,她还放在炤台旁边,现在,她得想办法把它烧掉。 火,很快生起来了,照亮一室。 那十几个黑衣杀手团坐在草堂的地上,刚才那个狭长脸的杀手把包袱里的熟牛肉拿出来,然后,把包袱放在身后,因为没有绑紧,包袱里的东西就露出来了。 杀手们围着火炉烤火,边取暖边谈论着天气的严寒。 风嫣与李期那边的炤火也旺盛着,他们已经趁着给炤火加柴草的机会,把李期那件沾满鲜血的白色衣裳扔进炤火里,一会就烧毁了,因为,李期的衣裳是上好的蚕丝做的,蚕丝一遇上火,就变为灰烬。 风嫣眼尖,她发现,狭长脸杀手包裹里露出的东西是一张纸,纸上好像画着什么。从露出的一隅,她感觉到,好像是画着人像。 这些杀手都不认识她与李期,林阳只能画出李期的肖像让杀手辨认。 这张纸,不会是画着李期的肖像吧? 心里不禁毛骨悚然:得想办法把那张纸毁掉! “喂,你两人怎么会在深山里居住?”卷发杀手睥睨着风嫣与李期问,他满眼的疑惑,总觉得这两人好像哪里不对劲。 “是这样的,大爷。我兄弟两人最近因为在赌坊里欠了赌债,近年关,债主逼得紧,所以,来到这里避一避风头。”风嫣一脸陪笑着回答,李期也点头称是,不过,他是皇子,一向都是居高临下的,挤不出献媚的神色,只是漠然地点头。 卷发杀手还想问几句,风嫣连忙岔开话题:“大爷,酒烫好了,我来给各位倒上!”她边说,边把烫好的酒端上,顺势还把十几个大碗拿上,用来装酒。 把碗摆好后,风嫣觉得身体有点痒,伸手进怀里挠痒,样子有点搞笑,连那十几个杀手见着也笑起来。 挠完痒后,她把酒满上,狭长脸杀手狐疑地看了一眼,唇边挂上狡黠的一笑,道:“你们两人也辛苦了,来,天气严寒,也来喝两口暖暖身子。”他是不放心这酒,所以,要风嫣与李期尝尝是否有毒。 风嫣给李期递上眼色,然后,端起一碗,把酒一饮而尽,李期见风嫣喝了,自己也跟着喝了一碗。 见两人喝了酒后,都没事,狭长脸杀手就招呼着众人喝起来,边喝边吃他们带来的熟牛肉。 风嫣在旁边斟酒,李期在旁边帮忙,她故意靠近狭长脸杀手的后面,脚却在无声无息地挠着那张画着画像的纸。 把纸张挠出来一些,果然,上面画着的是李期的肖像。李期也看到了,只是不露声色。 风嫣故意一下不慎,坐在地上,屁股就坐在那张肖像纸上,李期连忙过去扶起她,那些杀手只是顾着喝酒,没有在意两人,只是见着那个斟酒的跌下地,另一个去扶他而已。 李期在扶起风嫣的时候,另一只手不知不觉地捻起那张画着他肖像的纸,手法迅疾地抓成一团,然后,迅速地一扔,很准确地扔到炤火里,烧掉了。 李期的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那帮杀手没有一丝觉察,他们只顾喝酒吃肉驱寒,在他们眼里,这两个年轻人一点也不用防备,因为,狭长脸杀手刚才在风嫣与李期烫酒的时候,已经给过暗示,等喝完酒吃完肉后,这两个人再也没有利用价值,就把他们杀掉。 所以,风嫣与李期在他们眼里,是两个活死人。 对于死人,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狭长脸杀手忽就说道:“今天怎的这般累,眼皮子老是要耷拉下来......”说完,他就地躺下,瘫软在地上,接着,旁边十几个围着火炉烤火喝酒吃肉的杀手也纷纷倒下,不过,他们倒下的时候,并不是昏睡,只是浑身觉得无力。 风嫣与李期也接着倒下了,只是,两个人倒下的地方,与那帮杀手有一定的距离而已,至少,手拿刀剑,也是够不着两个人的身体的。 原来,刚才风嫣假装挠痒,是把手伸进衣襟里黏上*。 只是,*的量不多,所以,杀手们只是被迷倒,并没有被迷昏,他们还是清醒的。 但是,为了迷惑杀手要他们放心喝酒,风嫣与李期也不得不喝了混有*的酒,所以两人也被迷倒。 风嫣想着,先过了一关再说,以后怎样,再见机行事,因为,不喝,绝对会立刻被诛杀,喝了,还有自救的机会。 “哼,原来,你两个就是李期和张枫......”狭长脸杀手狠狠地道,他后悔当初一见面没有把两个杀掉,也恨自己没有来得及打开那张纸看看两人的面貌与纸上的肖像是否相似,才导致现今的结果。 “你,是不是发现的太迟了?”风嫣嘴巴不饶人,不屑地顶撞。 “你等着,我等会恢复气力,第一个就杀了你。”卷发杀手威胁着,戾厉的眸光射向风嫣。 李期躺在风嫣旁边,默不作声,他在暗自运内力,想把*逼出体外。 那些杀手知道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各自闭嘴,都在运气把*逼出体外。 就看谁的修为高,谁先把*解了,谁就有先机。 草堂内一片死寂,那种寂静里,却是满含杀机。 炉火很旺,给人很温暖的感觉,但是,身处温暖环境下的各人,心里都蹿进冷意,因为,大战一触即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似乎,是朝着草堂这边来的。 不好,有人来了! 风嫣与李期都互相望了对方一眼。 如果是杀手的后备力量来了,那两人就是命丧于此了。 狭长脸杀手得意地道:“李期,你死期已到了!” 他心中充满憧憬,因为,他的确是派了一队杀手随后赶来做增援的,算算时间,也是他们到来的时刻了。 他嘴边挂着残酷的笑意,得意地望着风嫣与李期。 李期凝视着风嫣,心中无限感慨:想不到自己竟然命丧于此。 看着风嫣的头,就枕在自己的身边,他不禁心里泛上一股柔情。 他爱这个女子,与她一起死去,也是一件美事! 于是,他闭上瞳眸,唇边,带着满足的笑意。 那就放下成国吧,把一切名利与得失抛掉。 风嫣瞥见他突然变得如此的宁静安然,不禁疑惑:这人,这个时候还不想办法却在笑,有毛病! 其实,她心里没有底,究竟,那些来的人,是哪一方的呢? 如果,都不是敌我双方的人,她应该做何解释才能说服来人相信她,把她与李期解救呢? 她的脑在飞速地转着,思量着。 “嘭”一声,草堂的门被踢开,随之,一股冷风窜进来,令躺在地上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不仅是因为身体的寒冷,更是因为,心底里窜上的阴冷。 因为,来人是善意还是恶意,双方都不清楚。 二十二章凯旋 来人翩然而至,可见其内功的深厚。灼灼炉火下,他一身的高雅,宛如山中高士,遗世独立。 狭长脸杀手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因为,来人他并不认识,不是他预料中的杀手后备力量。 风嫣只是迅速朝来人看了一眼,心里便掠过惊喜,因为,他一身段蓝,头上,还有一个白色纱笠。 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如烟的瞳眸,便涌上一层水雾。 旁边的李期,也瞥见段蓝色的身影,只是,欣喜掠过瞳眸后,换上的,是漠然。 他宁愿,救自己的,是别人,不是这个段蓝身影,因为,他一见他,就有莫名的烦躁。 段蓝色身影无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他的眸子里,只有风嫣一个。 他径直来到风嫣身边,把她扶起来,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丹,你怎么来了?”风嫣惊喜道。 “找你!”丹简单地回答,却道出了对风嫣的牵挂。 悦来客栈里,风嫣出门后,昏迷的丹睡了一个时辰就醒来,他醒来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立刻利用自己的内力一直运气把*逼出体外。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才能动弹,幸好风嫣下的*不多,如果太多,恐怕他再多几个时辰也不能把所有的*逼出来。 他已经料到风嫣单独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一直沿着来时的路策马飞奔。 路上,他见到被风嫣杀死的杀手尸体横陈在路旁,心里更加担心风嫣的安危。 后来,见到路旁那家豪华客栈被付之一炬,他就沿着山路乘夜搜索,到了这个山坳,见到草堂里火光灼亮,想进来看个究竟。进来一看,就见到风嫣与十几个黑衣人都躺在地上,而且,那个自己不喜欢的李期,也躺在风嫣的身边。 丹望了一下周围倒下的杀手,眼里布满疑惑,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敌是友。 “丹,把他们都解决掉,他们是李肯派来的杀手,要杀我与四皇子的。”风嫣指着狭长脸杀手道。 狭长脸杀手与卷发杀手他们都惊慌万分,连连求饶。 “不要杀我们,我们都是听别人摆布来追杀你们的,不关我们的事。” “饶了我吧,以后不敢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受雇来杀你们的,你们去找李肯,他才是杀人的幕后黑手。” ...... 如果死亡是最恐怖可怕,那么,在死亡面前,有什么不敢做的呢?包括出卖、诬陷、离间等等。 杀手们知道死亡来临了,他们都惊慌失措,不用风嫣逼问,已经把所有事情倒出来了,求的,只是免死而已。 李期已经吃了丹喂的药丸,*已解,他站起来,一言不发,举起利剑,也不理论,一个一个用利剑解决掉。 他下手狠,每个杀手都赏一剑在心窝。 血,不断从那些哀嚎着的杀手胸膛里迸出来,向周遭溅射,那一道道血光,宛如喷泉,向空中喷出如嫣的血花,滴落地上,一片腥红,残忍而冷魅。 够狠,真的够狠! 风嫣与丹望着李期,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寒冰,眸光阴鸷,握剑的手并不因为杀人而发抖,反而更加有力,刺向那些没有反击能力的人的心窝。 不一会,所有的杀手已经魂断,李期也停止手中的动作,他的衣袂上,已经满是滴滴血花,在炉火下显得冷酷而惊心。 他知道,要丹下手,似乎丹是有点犹豫的,如若杀人要风嫣下手,那他不如自己动手,这样,可以令风嫣手上少沾染一些血腥。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不杀他们,等会,他们缓过来后,就会杀死我们!”他声音冷冽,宛如阎罗殿里的催命黑白无常,让人觉得心颤。 尽管他做得残忍,但风嫣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是对的。 谁会料到这些杀手恢复内力后会怎样?放过他们,自己等于自寻死路。 估计李期刚才杀人时太用力,触及腹部伤口,他的脸在炉火下苍白异常,唇边,泛着微微的细汗。 那是疼痛的冷汗! 风嫣再清楚不过。 她立刻走过去,扶住他,问:“怎样?伤口又裂开了吗?”语气带着关怀。 李期被风嫣扶着,她的手触及他的手,温暖异常,但他的心里,却是掠过一丝悲哀:回去后,与她又恢复原来的状态了,尽管这一天两夜的相处令二人很亲密,但是,他相信,一旦回到剿匪队伍中,风嫣只会对他冷漠有加。 “来,我背你吧,此地不宜久留。”风嫣恐怕杀手的后备队伍杀到,这样,几个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见风嫣要背李期,段蓝色的身影翩然而至,他一手拉过风嫣,自己背起李期就走。 他是不愿意见到风嫣背着李期如此亲密,一见李期老是找机会接近风嫣,他心里就觉得郁闷。 夜色,昏暗异常。 雪,飘忽不定,弥漫整个旷野。 丹在前面飞快地走着,风嫣紧跟随后。 他们要走回去找到风嫣的钦差大臣的队伍,到荆州寻找刘卓借兵,趁着李肯还不知道刺杀行动失败,迅速歼灭江他。 a 荆州的刘卓果然没有忘记李期的恩典,立刻答应李期出兵,连夜出发。 江阳郡的李肯派了杀手去截杀李期,得到第一次回报是李期的全军覆没后,他便一位可以高枕无忧。熟料夜里李期与风嫣带兵突袭,他措手不及,立刻被剿杀。 风嫣与李期在江阳郡发放安民告示,颁布了朝廷的圣旨,宣示了李肯的罪状,并把李肯的首级挂在城门上示众。 江阳郡的百姓长期被李肯鱼肉,对于朝廷的做法,个个拍手称快。 风嫣又到乌尤山劝说杨天接受招安。 她上得乌尤山,对杨天陈以利害,告诉他招安对她的好处,不接受招安他会有什么恶果。 当然,风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出口的话语,连旁边听着的李期,也觉得她口才了得,心里对她暗暗佩服。 杨天其实是个铁血汉子,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不是传闻中的杀人不见血恶魔,他见朝廷为百姓做了好事,心里也痛快着。加上他上山落草为寇也是情非得已,又见风嫣与李期诚意十足,他就答应朝廷招安,把乌尤山的绿林好汉全部解散,接受朝廷的任命,任江阳郡太守。 一切安排妥当,风嫣与李期就回朝廷复命,算算行程,刚好在除夕之夜可以回到成都复命。 会成都的路上。 两匹骏马齐驱,两人衣带当风,墨发披散,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可是,风嫣却是神色严谨,李期,因为风嫣的拒他千里,也不敢造次。 最后,李期还是忍不住问:“风嫣,我......” “回去后,各走各路!”风嫣不等他说完,就把话说死了。 对于李期,她不再期望什么,也不会有任何的期盼。 除了凌云,她谁也不要。 一说完,她一夹马肚子,就向前驰骋。 李期望着她清绝的身影绝尘而去,心里,漫上了无限惆怅。 a 除夕之夜,花灯璀璨。 漫天雪羽,洋洋洒洒。 这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四皇子李期与翰林张枫剿匪有功,在大殿上,武帝喜笑颜开,对四皇子李期褒奖有加,对翰林张枫也重重有赏,并加封为兵部侍郎。 风嫣一听是兵部侍郎,心里就觉得蹊跷,不过,她依然面不改色,致谢圣恩。 武帝很清楚,剿匪一事,她与兵部尚书刘显已经结怨,如今,加封她为兵部侍郎,是有意让兵部尚书刘显对自己有所掣肘? 难道,武帝已经发觉自己的破绽? 帝皇心,海底针! 真是难以揣测。 风嫣只有提醒自己,以后要更加谨慎。 她瞥见李期听到武帝加封自己为兵部侍郎的时候,修眉不觉一拧,眸光忽就掠过戾厉。 他不喜欢我升官? 管他呢! 风嫣不屑,也懒得理他。 再后来,武帝金口大开,要在正月初五吉日吉时,在金銮殿替李期重新选妃子,风嫣更是见到李期唇紧抿成一条线,眸光更加阴寒。 李期原来娶了逆贼风翟之女风嫣为妃,洞房之夜休妃是朝堂上的人都知晓的事实,如今,时隔一年,武帝再替他选妃,也是情理之中,更是对他百般爱护的表现。 李期神色复杂地上前谢恩,转身时眸光落在风嫣自若的脸庞上,只一刻,就溜走。 风嫣总感觉,李期对于重新选妃,似乎不大乐意。 管他乐不乐意,她与他已经是过去式。 风嫣甩甩头,唇边荡起一抹笑意,对走过身边的李期双手作揖:“恭喜四皇子!” 李期稍作停留,道:“恭喜张翰林高升!本皇子再次选妃,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高兴吗?”他语带挑衅,似乎,对风嫣的恭喜很是烦躁,双手一功后拂袖而走。 风嫣撇撇嘴,无语。 这人,搞不懂,无理取闹! a 正月初五,选妃盛会。 今天,但凡朝廷官员,都会带上家眷,特别是带上他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儿,来到金銮殿参拜圣驾。 二十三章选妃 给武帝拜年是其次,作为四皇子选妃的候选佳丽才是进宫的真正目的。 那些后侯门秀女个不都不逊色,把一年里最美的衣裳都穿上,把最流行的发髻梳上,把最美的首饰戴上,为的就是能在今天艳压群芳,如若让四皇子看上,就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本来,这个四皇子一直是没有多少人看好的,因为武帝对他态度一直冷漠有加,所以,以前,脸朝中大臣也不怎么巴结他。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李期,可是朝堂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自从大胜赵国皇上石弘赢得新一代战神称号后,又把江阳郡多年的匪患剿灭,武帝对他很是亲热,父子俩原来冷漠的关系,已经破冰。 在成国大统还没有真正被继承前,这些善于察言观色投机取巧的大臣们,心里都会有个小九九。 李期毕竟是武帝的亲儿子,李班,虽然是当今太子,但却只是武帝的侄子。 世事难料,如棋局般诡变,谁又敢打包票李班以后一定就是成国的继承者呢? 基于这样的考虑,他们巴不得自己的女儿忽就一夜变成天仙,被这个当今朝堂上的红人李期选上,那他们作为父亲的,后半辈子就有靠山了,说不定时来运转,将来成为国丈也不一定呢! 于是,金銮殿上随处可见,都是衣香鬓影,倩影翩翩,美女如云。 风嫣是重臣,虽然没有女儿到了及笄出阁之年,但她也是接受邀请之列。 一早,她起床,穿上一身淡紫色的锦袍,披上黑色大髦,坐上暖轿就直奔金銮殿。 大殿上,一片喜气。 两旁都是红艳艳的宫灯,帷幕帐幔一片嫣红,几株腊梅怒放,为这节日增添不少祥和。 武帝身穿明黄九龙袍坐在上首,威仪万丈,旁边的任皇后,雍容华贵,凤架十足,却不失温婉。 左边,坐着四皇子李期,右边,是太子李班。 李期今天少有地穿上一身绛色,那份高贵,依然让人过目难忘。李班一身的淡绿,气度非凡。 风嫣因为剿匪有功,被安排坐在左侧李期的下面,一身段蓝色的丹,紧跟身侧。 下面,依次坐着朝中各位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 因为是新岁,开始的时候,为了讨个彩头,任皇后与武帝两人都发些压岁钱、香囊、小首饰等小礼物给各位家眷,殿内一片欢乐祥和。 今天虽说是新岁大家一起聚会,但聚会的核心大家都知道,是为四皇子选妃。 吃喝了一会,大家互相敬了一会酒、道了新春之喜,便纷纷坐下,等着看重头戏。 “各位爱卿,今日时逢新岁,万象更新。朕内心和悦,与众爱卿同乐!”武帝脸上一片喜气。 “皇上万福,托皇上的福,江山永固,百姓可得康泰。”众大臣异口同声道。 “好!今天众乐乐,就请爱卿们各家的小姐表演才艺助助兴吧!” 武帝金口玉言,明显就是说要通过才艺表演来让李期选妃了。 各家小姐都颔首含羞,风嫣看出,这都是表面的,她分明看到,很多大家闺秀在自己老父嘴里已经得知当今四皇子是朝堂的红人,现在一见李期那天人般的俊颜,已经不能自持,恨不得把那帅哥一把抓住抱走为快。 兵部尚书刘显之女刘怜和吏部尚书陈东之女陈云两个最为突出。 此二女都是美貌与智慧并称的大家闺秀,刘怜的琴技誉满成都,陈云的舞蹈更是帝京一绝。 此二女容貌秀美,刘怜清秀,陈云妖娆,各具特色。 在众人的心目中,李期的妃子,就在二者中选其一。 风嫣察觉到,二女虽然也是含羞答答,端庄异常,但是,她们偷瞄李期时的眼神,就好像要把李期生吞活剥一样,毫不客气。 风嫣不禁心内哂笑:李期这主,谁要了谁受罪,整天看着他冷冰冰的脸庞,夏季都不用吃冰镇降火食物,因为他冷冽的脸容,已经令人心寒了。小姐们,被李期选中,你们就等着遭罪吧! 各位官宦小姐跟着各出奇招,有的抚琴,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刺绣,有的作画......反正,就是各显神通,尽力博得李期的欢心。 一旁的李期,默默地看着,静静地喝着酒,冷冽的眸光只是偶尔扫视一下表演的女子,然后,很快就收回。 他不笑、不语、不鼓掌、不发表任何言论,只是静静地把玩着手中装满酡红酒液的琉璃杯,似乎,那酒,是甘露,值得他细细把玩、细细品尝。 上首的武帝见着,知道他对这些女子毫无兴趣,于是,他向不远处的兵部尚书刘显和吏部尚书示意了一下,两个大臣明白武帝的意思,于是,都向自己的爱女递了眼色。 当一个大臣之女表演完舞蹈,例行的掌声响过后,出现了一小刻的冷场。 不过,很快,紧接着,一阵异域的乐声就从帐幕后面响起。 一个身穿胡服的女子妖娆地舞动着,款款而来。 女子不畏严寒,脸上蒙着白纱,身上也穿着单薄的纱衣,衣裳由赤橙红绿青蓝紫几种颜色拼成,鲜艳夺目,紧紧地贴在身上,把婀娜的身段一展无遗。 女子的舞姿撩人,尽管舞蹈原本是妖娆魅惑的,但是,女子用大家闺秀的风范,硬是让舞蹈变得温婉高雅。 不过,舞蹈里原本的妖娆风骚,还是隐隐地透露出来,就像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地挠着在场每个男子的心。 闷骚,就是这样! 女子慢慢舞动,翩然若蝶。 她一忽仰首翘臀,一忽撩动纱衣,翩翩如燕,宛若名花。 她在每个人前都舞过,最后,她停留在李期的面前。 对着如此醉人的舞姿,李期只是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慢慢地品尝着杯子里的甘露,连看一眼眸前的女子,也是没有兴趣。 女子舞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最后,以一朵莲花般的姿态结束舞蹈。 掌声雷动,异域之舞,果然不同凡响。 她正是吏部尚书陈东之女陈云,她这个舞蹈已经苦练多时,为的就是今天在李期面前展示,博得他的青睐。 陈云婀娜地一鞠,莺声燕语道:“四皇子,献丑了!” 李期冷眸抬起,眯缝了一下,冷光乍泄,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 一个如此高贵的小姐,在李期面前献舞,得到的,却是如此礼遇,陈云不禁难堪异常。 周围的人也觉得李期过于冷漠,连武帝,也觉得他过分了,连忙帮着圆场:“舞蹈不错!”跟着,他自己先鼓起掌。 下面的人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紧跟着鼓掌叫好。 任皇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地把一份厚礼——一条硕大的南海珍珠项链赏给陈云。 陈云也赶忙敛去脸上失望的神色,恭敬地接过,致谢走回座位上坐着。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大家闺秀,没有在尴尬之时失掉脸面。 不过,她很明白,这个王妃头衔,她是得不到的了。 此刻,最得意的莫过于刘显之女刘怜。 她认为,陈云之所以没有引起李期的注意,主要还是舞姿过于撩人,不够端庄。她要接下来施展自己的琴技,把李期的心勾住。 于是,她款款而出温婉柔媚,手抱古琴作揖道:“皇上,容小女子刘怜献丑,奉上一曲以助雅兴。” 武帝的心思正是如此,当即应允,以他看来,李期也许不喜欢陈云,但是,这个刘怜,是帝都名媛,他应该会觉得可心的。 刘怜得到允许,当即坐下,就在金銮殿上宫商角徵羽地弹奏起来。 不愧是弹琴的好手,琴音缭绕于大殿里,时而婉约时而激越,叮咚成韵,宛如行云流水,清雅飘逸。 一曲完结,掌声热烈。 武帝这次开口了,他对李期道:“皇儿,刘家小姐的琴艺精湛,你说,该赏些什么礼品为好?”他表面上是问李期,其实,他的意思是,要李期把身上那块玉佩赏给刘怜。 玉佩是李期生母的遗物,也是家传之宝,李期只赏给未来的王妃。 李期当然明白武帝的意思,他把酒杯放下,站起来道:“刘小姐琴技惊人,的确要赏。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他也不笨,居然把球踢给任皇后,明显的拒绝赏家传玉佩。 这个四皇子,这么好的闺女不喜欢,他究竟要怎样? 任皇后柳眉皱了皱,但她毕竟是老练,于是立刻满脸笑意,赏了刘怜一把玉如意。 刘怜本以为凭着自己精湛的琴技和端庄的仪态,可以博得李期的欢心,熟料结果还是一样,落败而归。 “今天这么高兴,不如,请张侍郎表演助兴,张侍郎,赏脸不?”李期出其不意,转头对旁边静默不语只是看戏的风嫣发出了邀请。 请我表演?跳舞还是抚琴? 风嫣不禁错愣。 她如烟的眸子布满疑惑:这个李期,是把我推向风口浪尖了! 李期明明知道刘显与陈东是多么渴望当他的岳丈,多么渴望自己的女儿能攀上他这棵大树,刚才的才艺表演,他故意冷落两位小姐,谁都看得出,他看不上人家,现在,反而叫她风嫣表演,这不是把她推进陷进里吗? 二十四章自伤 如果表演不好,失了威仪,以后,她风嫣想在朝堂上说话、立足,也没有地位,毕竟,她是成国的国士呀! 如若表演出众,把两位小姐压下去,不就是跟两位尚书过不去吗?以后,她风嫣大把机会穿这两个尚书的小鞋。 李期,你真够狠! 是想把我风嫣赶出朝堂吗? 休想! 风嫣脑子急急转着,唇边,荡起一抹微笑,手,把酒杯放在面前几案的边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站起来,缓缓步上前。 众人都凝神看着这个战功赫赫、最近成为成国新贵的张枫,心里都猜测张枫将如何应对。 对面的太子李班,有点紧张,似乎坐不住了。 毕竟,李期的命令,风嫣不好不遵从,但是,只要真的表演起来,她又会得罪自己的两位顶头上司。 风嫣,你要小心应对呀! 李班温暖如水的瞳眸掠过隐忧,手仅为紧张,攥着酒杯,有喝酒的举动,却已经没有喝酒的心情了。 朝中有些嫉妒风嫣升迁快的大臣,都冷眼旁观,等着看好戏! 之间那个翩翩侍郎一脸的笑意,不太沉稳地走向金銮殿中央。 只听得“哎哟”一声,跟着,那个平时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张枫却是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估计,是因为走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上几案,脚被拌着,整个人跌落地上。更甚的是,张枫的衣襟还把自己放在几案上的酒杯碰落地上,琉璃杯落地即碎,碎片四散,张枫又恰巧跌落地上,接触地面的一刹那,他用双手触地,手压在在那些碎片上,鲜血直流。 不得了了,张侍郎双手受伤了。 几个想要巴结新贵的朝廷命官急急走上前,嘘寒问暖,有的问风嫣痛不痛,有的帮她用布包手止血,真是有点凌乱。 李期坐在原位,眸子凝定如渊,心里,满是怨恨:风嫣,你真的够狠! 对于选妃,他内心反感,可是,又不好忤逆武帝的意思,只有勉强答应。 那天,风嫣在朝堂上还因为他选妃一事向他道贺,他心里就对她怨恨至深。 或许,有多爱,就有多恨吧! 风嫣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意的,可是,她却是对自己不为所动,这点,足以令他自信全无。 今天,他就想在朝堂上,令她难堪,让她受一下教训,他再帮她解围。 他是个善于掌握全局的人,他相信,就算风嫣真的表演才艺,他还是有办法令事件平息。 以他对风嫣的了解,他相信她会应对自如的。但是,不了她却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大大让他既恼怒又震惊。 风嫣对他的无动于衷与漠然,只是告诉他李期,她风嫣心里,根本没有他!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把利刃,深深刺进他的心窝。 鲜血淋漓的痛,如锥般刺着他的神经,让他墨黑的瞳眸蒙上一层阴霾,宛如暗夜深潭,幽深难测。 风嫣包扎好伤口后,对武帝颔首弯腰禀告:“臣张枫,不慎在皇上面前出丑,请求回府处理伤口。” 本来好好的讯飞盛会,被一段预先没有安排的插曲搅和了,武帝不禁索然无味。 他见她有点狼狈,于是点头应允。 风嫣作揖,拜别而去。 她头也不回,一眼也没有望向李期,径直就走出去。 只是,她走出金銮殿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旁的李班,神色担忧,脸上,还有焦灼。 段蓝衣裳的纱笠人紧紧跟随,此刻,他下颏紧绷,很明显,为主子的受伤而担心。 当他走过李期身旁时,李期明显感到,一股巨大的罡气向他拂来。 李期明白,纱笠人生气了,罡气是对他的警告。 前面的人,清绝的身影一忽就消失于他的视野。 他的心不禁拧痛着。 为何,明明想对她好,却又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他不禁颓然,眸光,也为之黯淡。 风嫣脸带微笑,镇定自若地走着,心里,却是哂笑:哼,李期,说的比唱的好听! 说什么想与自己重新开始,说什么会补偿自己,可是,这就是向自己示好的方式吗?原来,他的示好,就是要我风嫣的命? 不选妃,表示对自己难忘,但是,让自己表演才艺,又把自己踢进深渊。 这个恶魔,总不按常理出牌,以后,绝对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尽管,心里一直对李期没什么期盼,但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却有莫名的酸楚。 a 新春佳节,就在忙乱应酬中度过。 转眼,就到了元宵佳节。 花好月圆,良辰美景。 满街都是红男绿女,有的相依相偎,有的驻足观望,有的兴致勃勃猜灯谜,有的闲情逸致看落花。 热闹喧嚣,车水马龙。 风嫣一袭男装,披着大红斗篷,独自一人在街上漫步。 她今晚是故意撇开丹,偷偷溜出风府来街上看热闹的。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致,不禁勾起她很多以前的回忆。 小时候,每逢元宵佳节,父亲总是把自己带到街上观看花灯猜谜语,两父女相依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只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一股忧伤漫上心头,风嫣如烟的瞳眸涌上一层潋滟的水汽。 对于猜灯谜,她没有兴趣,苦难让她早熟,她已经没有一般少女应有的那种寻乐情怀。 看着热闹的人群,风嫣有点索然,于是,向着成都西郊的方向走去。 她记起,以前曾走过那里,西郊有个湖,那里有一座九曲桥,桥的旁边,有很多榕树。 早春时分,估计那些榕树还没有发芽吧,依然是光秃秃的样子吗? 前年,她与腊梅和青莲也是元宵佳节路过那里,她们三人还孩子气地把一个写着各自心愿的平安符抛向湖边那棵最高大的榕树上。 三个人的平安符都挂上榕树了,红艳艳的飘带在夜风下摇曳,与她们的欢声笑语互相辉映。 回忆,是那么美好;现实,是那么的残酷。 冷冰冰血淋淋的境况,让她年轻的心,过早地成熟,过早地失去了做梦的欢乐。 九曲桥就在眸前,只是这里地处稍微偏僻,桥上没有人罢了。 那几棵榕树,枝桠秃秃的,只露出嶙峋盘虬的枝干,在这个热闹的佳节,显得孤寂寥落。 风嫣踏上九曲桥,走去那棵前年许下心愿的大榕树下。 大榕树上,斑斑驳驳挂着很多平安符,那些平安符大多是挂上去很久的,鲜艳的颜色已尽褪去,只留下灰蒙蒙的一片,残破的布条在寒风重兵瑟缩着,几分冷落,几分孤清。 风嫣站在树下,记忆,就像鬼魅一样,紧紧缠在脑海里: ...... “嘻嘻,你猜,小姐的愿望是什么?”顽皮的青莲故意问腊梅。 “当然是寻到一个好夫婿了。”腊梅夸张地回答,声音有点大,她是故意让风嫣听到的。 “笨猪,小姐的夫婿已经够好了,四皇子美绝成国,明显就是一个好夫婿,我看,小姐是在祈祷,成亲后,两人相亲相爱,百年好合罢了!”青莲灵动的双眸瞪着风嫣,唇边笑意诡谲。 话音一完,两个丫头片子就嘻嘻哈哈地打趣着。 “喂,你俩,没大没小的,都怪我平时太放纵你们,哼,以后,要对你们管教严点。”风嫣故意伴着脸孔道。 “小姐饶命!”两个丫头又嘻嘻哈哈地弯腰戏弄。 ...... 如烟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风嫣摸着榕树粗糙的树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当时,活泼的青莲,现今已经死于成赵边境那场早有预谋的杀戮,而腊梅,因为跟着自己上战场,已经在汉中郡的古战场上失踪了。 青莲......腊梅...... 风嫣不觉喃喃地念着这两个与自己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丫头的名字。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锥心的痛袭来,令风嫣如烟的瞳眸不再清澈。 “被记忆蒙蔽,只会令你更伤心。忘了吧,一切朝前看!”熟悉的喑哑嗓音,在背后响起。 风嫣的心像被什么敲了一下,整个人一颤。 是他,他来了! 转过身,映进眼睑的,是闪着喑哑光泽的飞鹰面具,潇洒俊逸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俊朗。 因为这个人的到来,风嫣漫上愁云的心头,一下就变得晴朗了,宛如铺天盖地的愁云被有力的东风疾吹,一下,就被吹散,露出了熠熠闪耀的阳光。 唇,还是性感丰满,唇边,还是温暖的微笑,这笑意犹如清泉,荡涤过风嫣阴鸷的内心。 “大哥!”只是一声呼唤,风嫣的喉头有点哽咽,眸子里,潋滟着水光。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人让风嫣具有倾诉的欲望的,那么,就只有眼前的他了。 “走,大哥带你去一处地方!”凌云伸出手,握住了风嫣的玉白小手。 风嫣任他握着,任他带领着。 被他紧握着,那暖意,传遍身躯,风嫣有一刻的迷失。 奔过九曲桥,穿过那几株老榕树,凌云带着风嫣,遨游于空中。 二十五章爱的花海 风嫣脚下,是茫茫雪野,灯火阑珊的成都,在夜色中一览无遗。 元宵节的成都明媚璀璨,宛如一座水下宫殿,玲珑剔透着潋滟生光。 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五颜六色的灯笼,把整座城池装点成一个妖娆魅惑的女子,极尽诱惑之能事。 掠过水下宫殿、掠过寂静的雪野,到了一处竹林前。 风嫣满脑的疑惑,望着唇边勾着笑意的凌云。 凌云凝视着她,握着她的手,温柔道:“闭上眼!” 风嫣微笑着,如烟的瞳眸满是不解,但她信任他,所以,便顺从地闭上美眸。 凌云牵着她的小手,领着她,慢慢向前走。 小路崎岖,竹子尽管碧叶零落已尽,但是,竹竿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清香,在夜里弥漫散开,清新着风嫣的鼻息。 走了一段路,似乎是走到了竹林的深处了,凌云止住她的脚步,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说:“张开眼睛吧!” 风嫣慢慢地张开她倾城的双眸,不觉惊呆:天,好美呀! 眼前,是一座碧瓦飞甍的亭子。 亭子的左右两侧,除了竹树,还有几株腊梅。 腊梅花朵朵嫣然绽放,璀璨的花蕾连缀着横亘着,宛如女子清绝的笑颜,娇憨而美好。 亭子的边上挂满帷幕,轻纱布幔,嫣红如火,在雪野里显得光彩夺目,飘曳于夜风中美妙不已。 更让风嫣惊诧的是,亭子的周边,挂满各色各样的灯笼。 灯笼五颜六色,色彩各异,上面还画上绚丽而美妙的图案,里面的蜡烛都在亮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除了灯笼,亭子的边上,摆满一盆盆盛开的鲜花,有百合、有蔷薇、有牡丹、更有芍药,那些鲜花姹紫嫣红地吐艳,让整个亭子簇拥在花海之中。 亭子的围栏,点满蜡烛,那点点烛火,发着莹莹的亮光,给这无尽的黑夜,增添了不少浪漫气息。 风嫣只是静静地站着,忘记身在何方。 “来,”凌云牵着她的手,顺着小径,走上亭子。 风嫣觉得,自己是走进花海了。 走进亭子,他伴在她身旁,轻轻低问:“喜欢吗?”话语温柔,暖着风嫣的内心。 这是他是精心设计的,他想制造一个浪漫而难忘的惊喜,让她有永不褪色的记忆。 风嫣微笑着,没有言语。 她凝视着他,感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让她寂寞而痛苦的人生增添一丝亮色。 凌云唇边勾着魅惑的笑意,阳光的脸上一片柔和之色。 “谢谢你,这里,很美!”她颔首低头道谢,声音从心底发出,似是呢喃,却是极尽传情。 “风嫣!”凌云性感的唇,吐出了两个字。 “你......”风嫣忽就愕然,仰脸看着他,如烟的瞳眸写满不解。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知道自己的底细了? 凌云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深情地凝视着她,那眸光,柔软得可以泛出蜜。 “大哥,你......”风嫣想问个究竟。 凌云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嫣红的娇唇上,嘴边,勾出迷人的笑意。 “在扶风郡,我已经见过你的真容。尽管后来汉中郡成营里面,你一直戴着玉制面具,但是,那夜在风府后院,你没有面具,可你亲口承认,你是冷锋,所以,我就知道,你就是风嫣。” 是的,自己大意了,那夜居然忘记凌云曾在扶风郡拯救自己时看过自己的真容。 她如烟的美眸低垂,唇,因为意外而紧抿着,而嘴角美好的弧度,牵扯出一个深深的梨涡。 “风嫣?”凌云见她默默不语,抓起她的小手,审视着她的容颜。 此女子,真的明艳动人,宛如一朵名花,散发着令人心醉的馥郁。 他的心,不由颤抖了一下。 自知道她是女子,知道她是风嫣,他就情不自禁了。 夜风,温婉回旋,腊梅红艳艳的娇美花瓣随风而下,如影随形的相随令他莫名的悸动。 是的,他希望,他与她,无论遇到什么,无论前路有多艰辛,都会不离不弃,如落花飞絮般,生死相随。 花海,氤氲了醉人的花香,夜风,在耳畔轻吟。 他情不自禁,一下就拉她入怀。 “大哥,你......”绯红,漫上了风嫣的脸庞,尽管,她曾渴望过与这个男子相依相偎,笑看落花夕阳,可是,被他突然拥住,心里还是如鹿撞般忐忑。 风里,沁着甜甜的感觉,周遭的落花,宛如一场浪漫的花瓣雨,为这纯美的爱恋而轻轻舞动。 他双臂一紧,美人入怀,温香软玉,令他迷醉。 怀里美人似是不胜娇羞,只是静默着,没有抗拒,颔首低眉,纤长的蝶翼般的睫毛,把整个美眸遮盖。 不过,如兰的气息,却是分外撩人。 借着灼灼的烛光,他伸手抬起她弧度美好的下颌,与她如水的眸光相触,心旌,不禁摇曳,整个灵魂,就迷失在这潋滟的波光里了。 她的唇,如花瓣般娇嫩,在烛火下极具诱惑,引诱着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她靠近。 甜而腻的感觉沁进嘴里,他有些迷茫了,他多想永远拥有她,与她度过这样千千万万个妙曼之夜,与她一起牵手穷此一生。 他的唇颤抖了,把她拥得更紧。 她只是娇无奈地蜷缩在他怀里,柔软得像一泓清泉,在他热烈的爱恋中,不自觉地娇娇喘息着。 对着这个自己心仪已久的男子,风嫣,让自己放纵地沦陷。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移开唇,无限深情的眸光久久地凝视着她,他知道,他已经沉沦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转过身,拉着她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他顺手拈来一朵水仙,本来这些花在这样寒冷的天气是不肯开花的,为了今晚,他苦煞苦心,用炭火的温暖把那凌波仙子硬是活生生催开了。 因为,他觉得,她就是凌波仙子。 水仙花是纯洁的白色,上面沾了几滴露珠。他把花簪在她的云鬓上,眼里充满柔情,深深地看着她。 她有点羞涩,抵下了头,转眼看看那灯笼,那花海,让她有如梦似幻的感觉,仿如一切不是真实,但是,凌云温暖的怀抱,又让她觉得是真实。 她暗暗恋着他这么久,今天,才知道他也是爱着自己的,心里的喜悦、那份甜,令她不觉目眩。 “风嫣,你真美!”凌云由衷地赞叹着,美人入怀,他差点不能自持了。 风嫣嫣然笑着,伸出玉手,想把他脸上的飞鹰面具揭开。 她要知道,凌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子。 风嫣的举动,把凌云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弹开,风嫣离开他温暖的怀抱,觉得冷意萧然。 “为什么?”她不明白,既然他爱她,露出本来真容,又有何关系呢? 凌云说得有点艰涩:“风嫣,请你相信我,时候一到,我绝对自己把面具解开,让你看清楚我的真容。” 风嫣不禁苦笑了一下:又是一个神秘人物,怎么在我身边的人都不肯以真面目与我相对?难道,他与丹一样,都有苦衷? 她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只是稍微迟疑一下,便道:“好吧,我相信你!”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爱他,对他无限信任。 “谢谢你,风嫣!”凌云感激地紧握她的小手。 他心里很感动,因为风嫣的无条件信任。 二人相依相偎,坐在花海中,仰首看天幕上的星星,融融细语,温馨无限。 风嫣躲进凌云的怀里,手伸出,摘下一朵纯洁馥郁的百合,瞳眸含情,凝视着凌云轻轻唱着: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 泪染轻句,尤带彤霞晓露恨,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 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比看!” 歌声如黄莺婉转,悦耳动人。 听在凌云的耳里,更是令他惊喜万分。 这女子清绝,明媚,还很懂风情呢! 他嘴角泛出笑意,痴痴地望着她,眸光是一向的深邃,此时,还多了赞赏与痴迷。 “风嫣,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用张枫的身份在朝堂上做事吗?”凌云轻声问。 这个问题他很关心,他想与美人双宿双栖,如果风嫣继续是国士张枫,那他与她,有可能吗? 风嫣思虑了一下,回答道:“暂时不想改变。”她现在还不想告诉凌云,自己到朝堂上的真正目的。 她不想一刀就杀了李期和武帝李雄,她要让他们慢慢经历痛苦。 凌云不再说话,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要风嫣自动放弃现在张枫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那就自己替她做决定吧! 他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帮她在别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回复女儿身的。 至于计划如何,他不会向她透露。 爱恋中的风嫣,更加不会料到,自己深爱着的男子,会处心积累为了让自己回复女儿身,而花费了一番苦心。 艳艳的腊梅花瓣雨,有节奏地漫天倾泻,迷蒙了夜色、更迷醉了两个相爱的人儿的心。 乱世,有无尽风雨; 乱世,也孕育了这段惊世情缘。 二十六章飞来横祸 姚华与景骞居然死里逃生,回来了。 风嫣暗自惊喜。 两人毕竟是战场上曾共事过的战友,尽管算不上是生死之交,但是,那份情感,还是存在。 曾经,因为不能把两人及时从客栈里救出来而感到内疚万分,现在见两人回来且安然无恙,她的心里有了安慰。 据说,两人在客栈里昏迷的时候,因为风嫣把二人拉进炕洞里,二人免受火烧之灾。 二人为了表达对风嫣的感激,也亲自到张府当面向风嫣道谢。 当然,二人是不知道,这个张枫就是轩辕神剑冷锋,更不知道她就是风嫣。 风嫣跟他们打着哈哈,两人也没发觉有异。 景骞还是心细如尘,他总觉得,这个国士张枫,气质跟某个人很是相似。 不过,他是个识大体之人,并没有当着风嫣的面提出疑问。 回到馨园,他也曾对李期道出自己的疑问。 李期只是淡淡地道出一句:人有相似而已。 景骞只好作罢,把心里的疑惑收起。 接下来,朝堂上发生一件令成国上下都震惊不已的事件,就是车骑将军杜宇贪污案。 杜宇是一个武将,与风翟同一时期且对成国做出过很大贡献。 因为见到风翟对武帝忠心耿耿,却落得个断头的下场,心里就觉得人生无常,安逸享乐之心就起。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成国有兵困,就主动请缨,就算是武帝要求他去迎战外敌,他也借口说伤患没好,不能担当重任。 他毕竟是战功赫赫的功臣,武帝也几番忍让。 杜宇恃宠生娇,开始变得骄奢淫逸。 朝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以为找到一个与自己同道的人,于是,趁着空闲老是找一些借口到杜宇府上与他拉关系、谈交情。 杜宇也变得好大喜功,喜欢别人对他奉承。 后来,有些人就对他行贿,求他帮人办事。 见着白花花的银子,杜宇戎马半生,也想捞些资本以后告老还乡时享用,于是,慢慢地,胃口越来越大,收受的金钱就越来越多。 一个人的腐化,除了金钱,也与好色挂钩。 求他办事的人,知道杜宇的喜好,就从各地搜罗美女,进贡给他,杜宇也乐得接受。 多行不义必自毙! 杜宇最终还是东窗事发。 起因是有个父母双亡的童姓小官吏,从小与一户成都经商的周姓小户人家女儿定亲,去年,因为已经到了婚嫁年龄,于是童姓小官吏便向周姓商人提亲,要娶他女儿过门。 商人重利,另一个成都王姓大商贾看中了他女儿,于是,用十万两银子做聘礼,引诱周姓商人毁掉婚约。 周姓商人找到童姓小官吏,要求撕毁婚约,并愿意赔偿一万两银子。 童姓小官吏是个一根筋,他一次偶然机会到周姓商人家拜访时,无意中见过周小姐,并对周小姐情根深种,于是,就死也不愿意毁约。 王姓商贾为了夺取美人,插手此事,暗中聘请几个打手去威吓童姓小官吏,熟料几个打手横行霸道惯了,下手很重,居然就把童姓小官吏三几下就打成一命呜呼。 因为一个女子,王姓商贾惹上人命官司,那个童姓小官吏的管家就一纸状书告上官府。 管家不是小吏的亲人,告王姓商贾目的只是想多要点赔偿私吞。 王姓商贾看穿了那个管家的真面目,看不起那个管家,不想在他身上花钱,于是,就托人贿赂杜宇,让杜宇出面平息此事。 杜宇见只是死了一个小官吏,不是个十分重要的人,于是,大胆向王姓商贾索贿十万两银子,答应平息此事。 杜宇最终用恐吓威逼等手段,迫使那个管家放弃告状。 管家也不是好惹之人,他刚好是刑部尚书张勋的远房亲戚,于是,就到尚书张勋家里寻求庇护。 尚书张勋与杜宇一向不和睦,于是,趁机向武帝参杜宇一本。 武帝派遣刑部尚书赵振查证,证据确凿,于是,勃然大怒,把杜宇收监,并抄家处理。 风嫣是炙手可热的红人,武帝就派她到杜宇府里抄家。 风嫣领命带领一队人马,到杜宇府中抄家时,真是觉得眼界大开。 杜宇这个家伙,家里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姬妾竟然达到数百人。 风嫣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不住地骂杜宇腐败猥琐。 抄家的时候,风嫣把杜宇府里抄来的四十万两银子和三千五百件珍宝一一用笔在本子上记录好,并抄了一本副册,自己留一本,另一本与银两财宝一并上交朝廷。 晚上,累了一天的风嫣刚想睡觉,忽然,一队官兵把她的风府包围,为首那个,正是吏部尚书刘显。 刘显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见到风嫣出门迎接,立刻朗声道:“张侍郎接旨!” 接旨?接什么旨?搞什么? 风嫣错愕,不过,她还是按照礼仪摆上香案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明,兵部侍郎张枫在抄罪臣杜宇府里的财帛时起贪念,私吞银子十万两和珍宝一千件,现捉拿罪臣张枫,交由刑部处理,钦此。”刘显不紧不慢地读完圣旨,傲慢地睥睨着风嫣。 私吞银两和珍宝?不会吧! 风嫣立刻辩解:“大人,杜宇府里的银子与珍宝张枫已经悉数上交国库,有登记册为证。” “你的登记册里的数目是多少?”刘显居高临下地质问。 “银两四十万两、珍宝三千五百件。”风嫣老实回答。 “可是,你交给朝廷的登记册上白纸黑字写着上缴的银两是五十万两,珍宝四千五百件,你作何解释?”刘显嗤之以鼻。 不会吧?我是再三核实好数目才上交的,怎会出此纰漏呢? 幸好,自己府里还有一本副本作证。 风嫣神色自若道:“大人,我府里还有一本副本,上面的数目与上交的那本册子数目是一致的,让张枫拿给你一看。” 刘显有点不耐烦,敷衍着道:“好,既然你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就去拿过来,免得说我这个做上司的不给你机会。”他说得好像很开恩似的。 风嫣急急奔进自己的储物室,打开柜子,把自己今晚刚刚放进去没有多久的副本拿出来,毕恭毕敬交给刘显。 刘显慢条斯理地揭开副本看,然后一扔,把它扔在风嫣的脚下:“张侍郎,你自己看看这个数目吧!” 风嫣捡起来,一看,不觉惊呆了。 副本上白纸黑字明明写着:银子五十万两,珍宝三千五百件。 这......作何解呢? 况且,那些字,分明是自己的手迹呀! 见鬼了!见鬼了! 风嫣一头雾水。 不过,她脑袋瓜子转的很快,一下就明白:绝对是有人栽赃陷害! 她自从成为国士后,一路上仕途顺利,升官的速度比坐上快艇还要快几倍,别人妒忌怨恨在所难免。 可是,谁会这样陷害自己呢? “张侍郎,你还有何话说?”刘显气势咄咄逼人。 “刘大人,张枫是冤枉的,绝对是有人要陷害张枫。我的副册今晚放在储物室里,有人今晚趁着张枫白天劳累,晚上困倦的时候,偷偷潜进我张府把副册偷换了。”风嫣辩解。 “这分明是你张枫的手迹,这又怎解?” “字迹可以模仿。” “来人,拿着皇上的手谕,到张枫的银库看看,里面是否有赃物!”刘显拿出武帝的手谕,递给他的下属詹宁。 詹宁“遵命”一声,带着十几个官兵就走去风嫣府上的银库查抄赃物。 风嫣很淡定,她为官不久,储存的银子不多,只有一千两左右。 但是,不一会,那帮官兵抬出来的银子,足以让她目瞪口呆。 白花花的雪花银,足足有十万两,珍宝,也有十箱,刚好是一千件。 天,这个玩笑,是不是开的过大了? 风嫣石化了,伫立于庭院中脑子里乱乱的,已经不懂得为自己辩解了。 “物证俱全,押回刑部天牢受审!”刘显不再顾及情面,大声下令。 那帮官兵一拥而上,准备捉拿风嫣。 一个段蓝身影飘然而至,档在官兵与风嫣之间,他手里的利刃已经出鞘,白纱在夜风中飘曳着,尽管气质高雅,但是,身上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与凌厉劲,足以让官兵胆怯。 丹一直在风嫣的身边,看着事态的发展,虽然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只要见到风嫣受到威胁,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谁动手,谁先死!”他喑哑的嗓音在夜色中略显深沉,带着无尽的寒意,如利刃般穿透了官兵们的心。 他曾在选贤盛会露过一手,谁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纱笠人,武学境界究竟到了哪一个层次。 两方眈眈相向,僵持着, 杀气,在夜空中萦绕,彼此都紧张地敌视着对方,只要谁的手先动一动,即将有一场杀戮要展开。 “大胆狂徒,竟敢违抗皇上圣旨?”刘显呵斥着丹,他脸色铁青,似乎被丹侮辱了他的威严感到恼怒不已。 风嫣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就掘好的陷阱,只是今天才让她踩上罢了。 二十七章入狱 她轻声地对丹道:“丹,不要动手,我会没事的。我去去就回来,我没有做亏心事,相信皇上会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的。” “不,不能去!”丹沉声道,他的手依然紧握利剑,剑气散在冷风中,显得更是阴森恐怖。 “别担心,我没事的,你不相信我了?”风嫣问,他知道丹以自己为重,只要让他安心,才可以令他放下手中的剑。 夜风卷起腊梅零落的花瓣,洒在丹的肩膀上,他身上淡淡的忘忧草气息,令风嫣迷醉。 风嫣捻下丹肩上的腊梅花瓣,轻声劝说道:“我要清清白白做人,明白吗,丹?” 纱笠扬了扬,白纱下性感的唇紧抿,最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丹手里的剑,缓慢地放下。 他知道,风嫣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况且,她应该是有了对策,才会跟去刑部。 “保重!”他吐出一句,让开。 那些官兵见他让开,才够胆走上前,用绳子捆着风嫣。 “走!”刘显一声令下,官兵押解着风嫣,抬起那些从银库里搬出来的所谓赃物,扬长而去。 夜色迷茫,寒风哀鸣。 丹伫立于凛冽的冰寒中,一动不动。 怎样才能令她脱离困境呢?他思量着。 或许,着呢要出手了! 为了风嫣,他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去,甚至,不惜舍弃性命。 a 刑部大牢内,一片昏暗。 几丝淡淡的月光从那个小得可怜的小窗里透进来,惨淡而冷情。 风嫣坐在一堆草里,整个人被昏暗吞没。 一路走来,历尽艰险、不断被陷害、被蒙蔽,她从没颓丧过。 今天,她才真正明白,官场的黑暗与互相倾轧,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的。 谁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她一直在思量。 吏部尚书陈东? 有可能,因为上次剿匪之时,陈东派手下通知李肯,要灭掉她与李期,最终计划落空。 回朝堂后,自己并没有向武帝告发他的不轨,原因是李期曾叮嘱过她不要声张。 当时,她认为李期养虎为患,这样的蛀虫不及时除去,对成国整个社稷危害很大。 但李期坚持己见,风嫣只好作罢,她不想因为这件事与李期发生纠纷,毕竟,与他争斗,等于找死! 我风嫣放你一马,你不感激反而要杀我?陈东你也太可恶了! 她心里很鄙夷这种小人。 除了陈东,谁还想自己出点事而后快? 李期? 也有可能! 这恶魔知道自己到朝堂的目的是复仇,为了阻止自己复仇,他很有可能要把自己赶出朝堂,甚至取自己的性命,尽管他三番四次地求自己原谅,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家伙的话真不可信,他城府很深,被他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呢! 要真是这样,李期当初执意要留下陈东,目的是要陈东今天对付她风嫣了。 风嫣不禁笑自己的愚蠢,竟然想不到李期留着陈东这颗棋子,为的就是要今天来对付自己。 当初自己不告发陈东,等于是为自己掘坟墓了? 李期,你真够狠的!风嫣不觉又对他恨之入骨。 今天刚到刑部,尚书张勋就迫不及待地开审。 张勋是个正直之人,尽管远亲管家是为了利益才跟王姓商贾打官司,毕竟王姓商贾杀人,他对此案也分外关注。 他的目的是为冤死的小官吏讨个说法,所以,对风嫣,他也是秉公办理,刑部问话审查该有的程序,都严格执行,但是,他还是没有动刑,因为,他不想严刑逼供。 所以,尽管风嫣被审问了,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刑罚。 此案根据表面证据看来,风嫣贪污是不争的事实。 但就是这个不争的事实,令张勋觉得,过于完美了。 没有哪一个案件的证据会如此没有纰漏,一下就全部展现出来。 他心里有狐疑,所以,也不急着下结论,审问完后,嘱咐把风嫣押下大牢里关押,待以后再审。 幽暗的牢房里,一片死寂。 月亮被云翳隐藏,小窗口里的光一下就消失,黑暗,吞噬着一切。 明天,充斥着很多未知。 风嫣的心,氤氲了无尽的晦暗。 a 馨园。 书房里,烛光一片柔和。 几案上,那张宣纸,一朵桃花跃然纸上。 还是艳艳的颜色,还是妖娆的姿态,只是,这次,桃花的旁边,加上一点朱砂,它的存在,宛如一颗红宝石,给嫣红的桃花增添无尽的风情罢了。 雕花窗前,一身白衣的李期,墨发披散,负手立于窗前。 他的修眉蹇着,眸光复杂,深如寒潭般让人猜不透。 月上中天,倾泻着皎洁的清辉。 满月的脸,彷如那个在自己心里盘桓已久的女子的俏容,明媚而美好。 唉,怎么又想起她了呢? 她的媚态,她的娇媚,让他挥之不去。 修眉又皱了皱,唇紧抿,神色冷冽而莫测。 他李期对任何人,都可以下狠手,但是,对着这个女子,他就下不了狠手。 月色,宛如一泄而下的瀑布,融融之姿宛若轻纱。 一阵衣袂响声传来,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他很熟悉这个人的脚步,景骞无疑。 他问:“怎样了?” 来人正是景骞,他刚刚查探完兵部侍郎张枫入狱的消息回来。 “刑部审讯了,不过,张枫没有承认是自己私吞,尽管证据确凿。” 李期鼻子冷哼一声,这是他意料之内,对于风嫣,他太了解她了,整一个宁死不屈的性格。 或许,她的这种倔强,正是吸引他的地方吧。 “继续查探,一有变数,立刻回来禀告!”他语带冷漠地命令,“案子我们不插手,但是,要暗地里保住张枫的性命。” “这......是!”景骞有半刻的疑惑,不过嘛,他还是爽快地应诺。 四皇子一向做事很明确,对所有关心的事情,都会了解得一清二楚,接着,还会不断地关注,并对事情有所干扰的,这次,令自己意外,他居然不插手了! 越是不想关心,四皇子其实越是关心! 景骞知道主子的性格,所以,没有多问。 “四皇子......其实......那个冷锋......你应该知道......”他问得小心翼翼的,因为,他瞥见了几案上那朵艳艳的桃花。 他在汉中郡战场那段时间,已经探知清楚,冷锋就是风翟之女风嫣、四皇子休弃了的妃子。 那天李期戳穿月影的真面目的时候,他因为担心李期,手拿干净衣裳躲在营帐外静候月影劝服李期换上,以免谈受风寒之苦。 可是,当他静候在营帐外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冷锋就是风嫣,月影是假的桃花绣,而且李期,居然爱上风嫣。 这个消息,无异于旱地惊雷,把他雷得手足无措,连那假的桃花绣月影——玉观音逃跑,他也愣着发呆,没有一点反应。 估计,风嫣就是桃花绣。 因为,他很清楚李期的内心,只有那个十年前救他一命的桃花绣,才是他心中的挚爱。 所以,他刚才大着胆子,想问清楚事情。 李期听到景骞的话,缓缓转过身,衣袂因为窗口沁进的寒风而猎猎翻飞。 一股凌厉的气势,漫上他的俊颜,尽管俊颜如天人,但是,那份冷漠却是如死神。 他眸光如剑,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景骞,不发一语。 景骞不敢迎着李期的眸光,因为,那眸光如利箭。 他心里窜上一股寒意,打了一个寒颤,立刻负手作揖:“属下......多言了。望四皇子恕罪!” 李期把深如子夜的眸光从景骞的脸上移开,然后,慢慢踱步走到几案前,凝视着那朵画在纸上的桃花。 “有些事,知道就行,不必问得太真切。” 他的语气少了犀利,只是,依然有不可冒犯的威严。 “属下知道,属下以后谨遵四皇子教诲!” “下去吧,记住,张枫,罪名不能脱,但,也不许他死!” “知道!” 景骞转身走出书房。 他犯难了,既然张枫获罪,他的贪污行为按大成律例,一定要处以极刑,但是,四皇子又要不让他死,这就难办了! 究竟,四皇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景骞的眉,拧紧了! a 深夜, 吏部尚书府邸。 陈东与刘显在把盏言欢。 这出偷龙转凤果然把张枫困住了,他们二人正为这事情庆祝呢! 只是派了个细作,潜伏在张枫身边,把那两本记录册子人不知鬼不觉偷过来,并把一早就模拟张枫的笔迹写好的册子放回原处,再在检查张枫银库的时候,把预先准备好的十万两银子和一千件珍宝抬出来,张枫就被捉进刑部监牢里了。 这一仗,赢得漂亮! 只是,代价也太大了,十万两银子呀,一千件珍宝呀! 不过,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银两有的是。 刚才,那个潜伏在张枫府里的细作回来,把张枫抄写的两本册子交回陈东手里,陈东立刻把它放在密室里。 二十八章脱罪 如果不是他开门,谁也别想进去找出那两本册子,因为,密室的机关只有他一个人知晓,当年为他修葺密室的能工巧匠在密室完工那天晚上的庆功宴上,已经被他用砒霜全部毒死了。 “哈哈哈,干!”陈东给刘显斟上,满满的一杯,递给他,脸上是献媚的笑意。 “好,干!”刘显眉飞色舞,为自己设的玲珑局而自鸣得意。 “那张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被我们瞅出漏洞,轻易而举就把他置身于不堪的境地。看来,我们是自己吓自己了,这个人,不值得我们担心,纸老虎一个!”刘显一脸的不屑。 他的确有不屑的本钱,毕竟,现在的张枫,要脱罪,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尽管知道刑部尚书张勋铁面无私是个青天,证据确凿,毫无疑点,青天也奈何不了他俩! “还是刘尚书谋略高一筹,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呀!”陈东不住地奉承刘显。 陈东高兴,那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张枫一死,他所做过的事情,包括受贿、剿匪时欲杀害李期等等,再也没有人知道。 所以,他认为张枫一定要死! 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 “陈大人也不错嘛,也是深谋远虑的一个呀!来,为我们的胜利,干杯!”刘显一脸的醉意,他今晚的确喝多了,举杯的手,也是摇晃不定的。 上次朝堂上,风嫣无意冒犯后,他一直视耿耿于怀,视风嫣为眼中钉,这次,他与陈东合力陷害风嫣,是一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的。 “嗯,干杯!”陈东手拿杯子,高举着,与刘显的杯子在空中“嘭”地一声碰撞,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嘭”、“嘭”。 只听得清脆的两声,是酒杯摔在地上破碎所发出的声音。 两个真的高兴得忘形刷哦掉酒杯以示庆贺,还是醉倒不醒人事了? 非也! 两人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因为,他们的颈项上,都架着明晃晃的利刃。 利刃冰冷阴寒,在烛光下明晃晃、亮闪闪,宛如黑夜里的闪电,耀刺着人的眼睛。 两人的脸色,如死一般煞白,尽管天气奇寒,额上,依然冷汗淋漓。 “两个狗官,快说,记录财物的册子藏在哪里?”寒潭般冰冷的声音,从两人的头顶贯穿下来,刘显与陈东两人彷如听到死神在召唤,浑身,如鸡糠般抖索着。 “好汉饶命,饶命,你要多少财宝都可以,只要不伤害我们性命!”刘显颤抖着嗓音哀求着,他还存在一丝侥幸心理,希望用钱财打动来人的心,不杀他们。 来人眸子掠过鄙夷:狗官,把所有人都当做小人了! “呸!谁要你们的脏钱,大爷要的是那两本册子!快,不然,人头落地!”来人厉声呵斥着,那股戾厉劲,把刘显与陈东吓得差点尿裤子了。 来人一边说话,手上的力度也一边加大。 两人颈项上已经被利刃划出一道不浅的口子,血已经流出,正滴滴答答地滴在地板上。 因为是严冬,血液很快凝结,那暗黑的血块,荤腥之气飘出,来人不禁拧眉,厌恶至极。 陈东虽然浑身像是筛糠,但是,他依然诡计多端,三角眼偷偷趁着来人不注意,瞄了来人一眼。 烛火下,来人一袭黑衣,黑纱蒙脸,只露出幽深的瞳眸,只是,冷冽的光渗透着无尽的寒意,令人心颤罢了。 “好汉,哪有什么册子呀,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显老奸巨猾,死不承认。 承认是死路一条,这个黑衣人说不定会向朝廷告发自己;不承认,也是死,他绝对会杀了自己。 那就坚决不承认吧! 想到这里,刘显反而镇定下来,他不再害怕,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黑衣人一看,知道这个老家伙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稍一思虑,手起刀落,咔嚓一声,把刘显的左耳一下就削了下来。 “呀,痛死我了!”刘显哀嚎一声,痛得昏死过去。 血,撒了一地,此时,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而是继续从那个伤口汹涌而出。 掉落地上的耳朵,因为还有神经,在不住地动着。 触目惊心! 陈东吓坏了,一下就跪在地上,不住地向黑衣人叩头:“好汉饶命,我把册子还你,望你不要取我性命!” “算你识相,快,不然,有你好看!”黑衣人狠厉的声音响起,惊得陈东连腿都软绵绵的。 “干嘛,要我背你去吗?”黑衣人不耐烦,他的鄙夷表露无遗。 “不不不!”陈东吓得连忙否认,只有一路爬着去密室。 这人,朝堂上一副人样,卑微起来,一副狗样。 黑衣人眸光掠过讥诮。 陈东战战兢兢地拿出密匙,打开密室的门,把那两本记录册双手举高过头,献给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册子,冷哼一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手一扬,只一拳,就把陈东打晕。 他把晕死的陈东用绳子捆绑起来,往肩上一托,身法一闪,忽就不见了。 偏厅内,静如地狱。 不远处,瘫在地上如死尸一般的刘显,他还没有从剧痛导致的昏迷中醒来,血流了一大滩,已经凝结了。 突然,“呀,救命呀!杀人了!” 惊呼声响彻夜空,让寂静的夜增添无限的惊悚与诡秘。 原来,一个夜起小解的丫头,去茅厕路过偏厅的时候,很不幸,就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所以,她吓得惊恐地大叫。 叫完后,她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她的叫声引来很多如狼似虎的家丁以及几十个官兵。 不一会儿,吏部尚书府邸被盗寇洗劫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更糟糕的是,尚书大人陈东也不见了。 府邸里顿时陷入无政府状态,一片混乱! a 张府,院子。 段蓝色的身影依然伫立于夜风中,他正思量着如何才能救回风嫣。 他刚才已经决定,要硬闯刑部大牢,把风嫣救出。 但是,她想到风嫣临走时那份镇定,心里就不敢妄为。 他不知道风嫣是否真的有把握,如果是,自己劫狱岂不是坏了她的好事? 他犹豫了,延宕了。 夜风,卷起了几片腊梅花瓣,零落着、辗转着。 忽然,“噗”的一声,似乎,有东西在身后着地,声音也很沉。 他立刻转身,纱笠在夜风中扬起,显得潇洒而魅惑。 一个黑色的轩昂身影已经飞过屋檐,飘远了。 地上,一个包裹,里面似乎包着物件。 这个神秘的黑衣人,把包裹扔在风府,究竟是什么目的呢?包裹里面,又是什么呢? 他小心翼翼,用剑尖挑起包裹的布,昏暗的天色下,露出包裹布下的东西,分明是两本册子。 册子?是风嫣记录银两的册子吗? 段蓝身影立刻弯腰捡起来,翻开,心里,激动万分。 正式风嫣写的册子,风嫣有救了! 可是,这册子如果呈上去,也可以说是事后才伪造的,这样,还是不能还她清白呀! 他眸光再仔细搜索院子里,突然,他凝注了,因为,在不远处一丛杂草丛里,有一个东西在死劲地乱动,偶尔还翻滚几下,似乎,在垂死挣扎。 丹立刻上前,取出火种点燃,一看,心里就敞亮了。 乱动的分明是个人,此人因为受惊吓,已经脸色死灰。 吏部尚书陈东! 丹认识他,也知道,是这个家伙在贝蒂里捣鬼,导致风嫣限于牢笼。 他不客气地用脚踢了踢他,道:“狗官,该死!” 言简意赅,正中主题。 陈东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一副落水狗的模样,颓丧不已! a 风嫣的事情,已经暂告一段落。 因祸得福,兵部尚书刘显因为渎职,被处以极刑,风嫣被任命为兵部尚书。 当然,那个倒霉的陈东也逃脱不了,跟着被腰斩。 风嫣从丹简短的语句中,知道是一个戴着飞鹰面具的黑衣神秘男子救了自己。 是他,凌云! 风嫣心里漫上一股暖流。 世上,只有他,才会如此的在意自己。 她听完丹的复述后,转过身,俯首,假装着欣赏一朵早春就盛开的报春花,其实,如烟的瞳眸已经氤氲了一层雾霾。 丹走过去,凝视着风嫣绝世的俏脸,发觉她的鼻子轻轻抽着,他知道,她是被某人感动着。 心,不由隐痛。 其实,牵挂她、不想她出事的,何止是那个飞鹰面具男子呢? 自己也为了她的事寝食难安呀! 他打算劫狱的,还来不及调动人马,飞鹰面具男子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心里,虽然有点酸酸的,不过,他替风嫣高兴。 世上有人那么在意她,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何不为她高兴呢? 爱她,就希望她过得好,过得快乐,哪怕以后可能会失去她、不能与她厮守一辈子,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愿意让他永远留在她身边就行了。 他已经把对风嫣的爱,上升到一个新的境界。 爱她,就让她快乐!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喜欢,他会尽力达成她的愿望,包括,她爱与某人厮守一生。 二十九章南广郡的灾难 可是,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隐隐地生痛,仿似沥着血。 “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风嫣自嘲地问她,刚才的泪雾已经消失,瞳眸里剩下的,是潋滟的光彩。 “我......”凝视着那双让人迷醉的眸子,丹整个陷进去了,不由自主,傻傻地,与她对视。 是的,这个女子的一切,都牵引着他的心,她的一颦一笑,无一不让他神魂颠倒。 a 最是一年春好处, 绝胜烟柳满皇都。 当早春浅草才能没马蹄的时候,风嫣又要出征了。 南广郡闹瘟疫,风嫣被派往安抚当地的老百姓以及处理疫情。 南广郡地处成国的南方,气候宜人土地富庶,老百姓在郡守欧阳西陵的管治下,一直以来安居乐业。 熟料去年岁末,一场大雪,令冬天一直以来气候还算宜人的南广郡遭受十年不遇的雪灾,牲畜人口冻死很多,年纪大的老年人,也因为受不了低温,死去了很多,动物死去的更是不计其数。 突如其来的灾难,令一向和乐的南广郡百姓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死去的人多,在狂暴的风雪中来不及掩埋,只好把人先埋在雪下,等来年春暖花来的时候再安葬。 春暖花开之时,积雪融化,那些埋在雪底下的尸体,就暴露出来。 因为一下子天气变暖,尸体腐化比较快,人的尸体有村民百姓收敛,但是,遍野的动物尸体却是无人理会,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渐渐,腐败的臭气冲天,细菌不断繁殖,开始的时候,是牲畜感染疾病,后来,人也感染上了,并且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病倒。 后来,形成可怕的瘟疫,死的人不计其数,而且,有继续扩大蔓延的迹象。 郡守欧阳西陵上报朝廷,请求援助。 武帝见事关重大,就派风嫣领命去处理疫情。 风嫣带着丹以及几万部众,包括几十个御医,急急奔赴南广郡。 屋漏又遭连夜雨! 赶到疫区的时候,冰雪融化,大量的积雪变成水,整个南广郡成为一片汪洋。 水灾,像一只无牙的猛虎,吞噬着老百姓的生命。 所到之处,到处是凄惶一片,路边都是病死淹死的尸体,满目苍夷。 郡守欧阳西陵是个好官,风嫣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救灾防疫的第一线连续忙了二十天了。 见到风嫣,欧阳西陵参拜:“参拜张大人!” 风嫣见眼前的男子二十多岁,眉清目朗,有一股儒气,只是,因为劳累,脸色有点苍白,神情有点抑郁罢了。 “欧阳大人,辛苦了!”风嫣连忙扶起他,她一早就听父亲说过,这个欧阳西陵是个好官,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深得南广郡百姓的爱戴。 “疫情现在怎样?可以控制吗?”风嫣很关切,不多寒暄就问。 欧阳西陵的脸色焦虑而阴郁:“情况不容乐观,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有把病人隔离吗?”风嫣担忧地问。 “有,只是,病人越来越多,隔离区已经爆满了,可是,还是陆续不断有患病的人抬进来。”欧阳西陵眼睛都急红了。 “增加隔离区,还要研制出有效的解药,遏制疫情!”风嫣坚定地说。 “张大人,疫情已经不是现在需要解的燃眉之急了,现在最急需解决的是,因为水灾,老百姓现在连吃的喝的都没有了,再过几天,他们如果煎熬不住,恐怕会暴动。” “暴动?”风嫣大惊,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在连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为了保住性命,有什么做不出的呢?她立刻下令:“立刻禀告朝廷,增派人马,防止百姓暴动!” “是!”士卒领命,骑着快马飞奔回成都请求增兵。 风嫣下令立刻开仓发粮,她要拖几天才行,只要安定住民心,拖到朝廷增兵到来,她才会有把握把疫情和水灾处理好。 本来,按照朝廷律例,官员不得擅自开仓放粮。要开仓,先得上报朝廷,得到允许,才能办事。 风嫣不管那么多,先解决燃眉之急,有什么事,需要背负什么责任,以后再说。 欧阳西陵见风嫣办事情雷厉风行,心里也很敬佩她,对这个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刮目相看。 很快,百姓有吃有喝的,局面就暂时稳定下来。 但是,粮仓里面的存粮有限,不出三天,存粮所剩无几了。 有几个想聚众闹事的百姓老在风嫣营帐附近叫嚣,弄得风嫣焦虑异常。 不过,令风嫣意料之外的是,这几个闹事的不出两天,就不见踪影了。找人查探,士兵回报,说是有人在昨夜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送来了大量的粮食、衣物。 风嫣觉得奇怪,立刻叫人去探查,回报说,那些赈灾物资是朝廷钦犯凌云的风云堂捐赠的。 又是凌云? 风嫣心里很感激,她明白,是凌云在暗中助她,免得她在处理水灾和瘟疫的时候,还受到暴动的影响。 她的心暖融融的,感激不言而喻。 目前,百姓算是安稳下来了,只是,疫情还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 这段时间,风嫣一直在欧阳西陵的阻止下,没有到隔离区看过那些染上瘟疫的垂死病人,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她要看看,这些老百姓究竟患的是一种怎样的瘟疫,为何病情如此凶险。 欧阳西陵一直怕风嫣染上瘟疫,一直都不赞成她去隔离区。 今天,他阻止不了,只得让风嫣脸部蒙上一块白布,才与她一起走去。 隔离区,实则是一个等死区,因为,所有患上瘟疫的病人,都被抬进来,放在地上,既没有有效的医治,也没有病中应有的侍奉,连喝一口水,也没有人搭理。 就算不病死,也会被渴死。 风嫣如烟的瞳眸盯着欧阳西陵在看,欧阳西陵知道风嫣责怪他,连忙解释说:“禀告张大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途径,包括你从朝廷带来的十几个御医,也是束手无策的。而且,这个疫病的传染性很强,凡是与这些病人过于接近或者过多接近,都会患上同样的病症,所以,没有人敢进来照料病人。其实,那些刚开始被指派来照料病人的医官,已经全死光了,就是你前几天带来的十几个御医,也已经病倒了八九个,他们,就在前面那间屋子里躺着呢!” 风嫣一听,不禁愣住了,她知道错怪了欧阳西陵。 她急忙朝前面的屋子奔去,她要看看,那八九个跟她来的御医,情况究竟是怎样了。 带他们来的时候,他们都是活蹦乱跳的,可如今,他们都躺在这个人神畏惧的隔离区,那是她风嫣的错呀,她风嫣回到成都,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呀! 一股哀伤袭来,风嫣易感的神经有点脆弱了,不过,她敛住心神,不想在欧阳西陵面前失态。 进入屋子,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八九个病人,风嫣走进,认得那些人的面孔,正是他从成都带来的御医。 风嫣走近一个稍微年轻的御医的身边,蹲下,刚好,那个御医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无力的双眸,与风嫣对望。 风嫣立刻关切地问道:“赵御医,你感觉好点了吗?” 这个御医姓赵,在御医里面算是最年轻一个,来时的路上,还经常与风嫣开玩笑解闷,所以风嫣认得他。 “大人......赵某......还顶得住......大人要......保重......”赵御医喘息着,说完,还不住地咳嗽。 “赵御医你放心,对付瘟疫的方子很快就要研制出来了,你安心在这里养病吧!”风嫣柔声安慰着,她哄着他,病人的意志最重要,如果连生的意志都丧失,那他会死得更快。 “谢谢......大人关......心......”赵御医感激地点了点头。 待赵御医重新闭上已经混黄的瞳眸后,风嫣仔细地观察他的脸庞:脸色苍白,嘴唇青黑,眉毛掉落,变得稀疏,瞳眸混黄...... 莫非...... 风嫣想起了前年在与仇池国作战的时候,仇池人用瘟疫来对付他父亲风翟的军队,当时,风嫣也染上那瘟疫,情况与现在的情形十分相似,后来,父亲找来一个云游四海的头陀,开了一服药给风嫣服下,风嫣很快复原。 风翟就按照那个头陀开的方子煮给官兵喝,士兵的役症果然慢慢好转。 难道,南广郡的老百姓也是患上这种瘟疫? 风嫣决定试一试! 尝试未果,最多死了几个试验者,如果不尝试,死的是整个南广郡的百姓,也包括自己! 于是,她立刻转身,走出屋子,立命令手下,按照她写的方子,熬一些药来。 药很快熬好,风嫣端进那帮御医躺着的屋子,把那个赵御医扶起,用勺子把汤药喂给他喝。 赵御医喝过汤药后,风嫣把他放好,帮她掖好被子,然后,叮嘱手下看好他,特别要看看他的反应。 第三十章李期病了 风嫣走出屋子,回到临时搭建的营帐。 因为水患,连官府也淹没了,没地方住,只能住营帐。 当她坐在营帐里思量着如何处理水患和遏制疫情时,那个专门留下来照看赵御医的官兵跑进来,后面,是欧阳西陵。 “怎样了?”风嫣知道肯定是来报告那药的效果的,心里也忐忑着。 “赵御医可以坐起来喝些米汤了!”欧阳西陵喜不自禁地回答,他觉得,这个张大人了不起,居然可以配制出缓解疫情的解药。 “真的?”风嫣也惊喜不已,料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还是把解药配制出来了。 “嗯!”欧阳西陵含笑点头,“赵御医的病情虽然没有完全好转,但是,已经得到缓解了,这就足以证明,张大人配制的药,是有效,可能不能完全解除瘟疫的病症,但至少,可以缓解病情。” “苍天有眼,南广郡的老百姓有救了!”风嫣双手对着苍天拜了几拜。 “大人聪慧,南广郡的老百姓多得大人才是!”欧阳西陵恭敬地对着风嫣作揖。 风嫣扶起他,刚想跟他说要商量如何处理水患,一个官兵冲进来报告:“张大人,朝廷的援兵已到!” “哪位达人领兵前来?” “是四皇子。” 李期?又是他! 怎么又是他?真无瘾! 风嫣转身对欧阳西陵道,“一起去接四皇子的驾!”关键时刻,她把私人恩怨放在一边,等处理完瘟疫与水患,她才会与李期算旧账。 欧阳西陵点头,与她一起出门迎接。 春日的艳阳,金光熠熠,道路两旁的树木,发芽抽枝,那些春花热热闹闹都赶趟儿似的齐齐盛放。 一队人马,足足有十万,正浩浩荡荡走过来。 为首的一人,段白色墨竹长衫、墨发披散,有着幽深的瞳眸,俊颜美如天人,正是李期。 “参见四皇子!”风嫣与欧阳西陵齐齐作揖。 “免了!”冷傲的语气,凉薄而漠然。 风嫣习惯了李期的傲慢与冰寒,欧阳西陵也早闻这个四皇子为人冷漠,所以,也没放在心里。 李期进了营帐,立刻跟风嫣与欧阳西陵商议,了解南广郡的疫情与水患情况后,就果断分工,风嫣负责应对疫情,他与欧阳西陵应对水患。 分工完毕,便分头行事。 a 李期果然不负众望。 这个矜贵的四皇子,居然与处理水患的官兵一起到第一线,与他们肩并肩地作战,一起垒堤坝,一起装沙包,还一起下水与官兵筑成人墙,阻挡洪水的侵略。 有好几次,因为洪水过于凶猛,几个大浪打向那些筑起的人墙,人墙被击倒,很多官兵被凶猛的洪波冲走,李期也有几次差点被冲走,幸好景骞与姚华两人不离他左右,遇上洪水袭击,死命拽住他,才没有发生悲剧。 虽然风云堂捐赠了赈灾物资,但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粮食还是不够充足。 在粮食短缺、住房紧张的情况下,他没有摆架子,而是与广大官兵一起挨苦,吃的是同样的野菜窝窝头、住的是能够灌进寒风的营帐。 早春雨水充足,营帐内经常漏雨,他依然没有怨言;冰雪融化而成的洪流,寒冷异常,他照样与官兵们一起下水,抵抗洪波。 他的吃苦耐劳,赢得广大兵将的敬佩,连南广郡的百姓,对他也是感恩戴德,一说起这个四皇子,都是交口称赞,竖起拇指的。 风嫣那边呢,尽管药方子不是医治瘟疫的特效药,但是,的确可以缓解病情。 她每天指挥几十个官兵和军医,在瘟疫隔离区从早忙到晚,还煮汤药分发给被洪水逼得无家可归的百姓。 在她的努力下,疫情得到暂时的控制。 风嫣从治水前线回来的官兵口中,了解到李期的事情,心里也不觉对这个恶魔敬佩异常。 不过,她警告自己,千万不能被恶魔迷惑,否则,又会被他陷害了也不知道。 这天,她一早就起床,脸上蒙上白布,坐在炤台前煮汤药。 一个官兵急急奔进来,道:“张大人,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快说!”风嫣命令。 “四皇子在去救灾途中晕倒了。”官兵一边说,一边眼睛就红了。 “四皇子晕倒了?什么病?”风嫣也惊骇了,这个时候李期病了,对军心影响甚大。 “欧阳大人说可能......可能染上瘟疫了。”官兵吞吞吐吐地回答。 “快把四皇子扶进来。”风嫣连忙道,“扶进前面那间从没有人去过的屋子里。” 那间屋子没有进去过役症病人,是风嫣留着以防万一的,毕竟这里是疫区,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要是那个主帅被役症击倒,这间稍微干净的屋子,是可以作为临时救治场所的。 不一会,李期由人搀扶着,慢慢进入了那间屋子。 风嫣从他的背影看到,他步履蹒跚,已经是病得不轻了。 “四皇子来的时候,为了抢时间,走捷径,他是穿过疫情最严重的疫区过来的。”后面一个声音满怀伤感地说。 风嫣扭头一看,原来是景骞。 “最严重的疫区?”她不禁发问。 “是的,其实,最严重的疫区在南广郡的北部,四皇子怕张枫大人在这里遇到险情,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铤而走险,走捷径赶来这里,其实,我们是可以绕道来的,只是四皇子一直坚持,所以,我们才会用了三两天的时间赶到这里。”景骞说着。 难怪,我还以为是天降神兵呢,才几天的功夫,就从成都赶来,原来,他是冒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来帮助自己。 是真的吗?风嫣不禁有所怀疑,对于李期,她不敢百分百信任。 “估计,四皇子的役症,是一早就染上的,只是,他人很坚强,什么事都往自己心里面藏,他是忍着病痛去处理水患的。也真难为他,居然能够顶住这么多天,还假扮成没事一样。” 景骞站在风嫣旁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风嫣脸上的变化,只是,出乎他意料,风嫣平静的很,一点也不动容。 “张大人,你......不觉得四皇子......对你特别好吗?”景骞小心翼翼地问。 “四皇子对哪个都一样,对我张枫好,对你景骞也很好呀!”风嫣不露痕迹地回敬。 她心里疑惑,这个景骞,是否已经知道自己就是风嫣。 “那是!那是!”景骞见风嫣不显山露水的,也就不好多说,打着哈哈,走进李期养病的屋子。 哼,狗腿! 风嫣在后面不屑地瞪了景骞的背影一眼。 进去吧,看看他,慰问一下,免得让欧阳西陵看出破绽。 风嫣提醒自己,然后,也跟着景骞走进屋子。 李期精神尚可,估计年轻,身体强壮,病毒还没有在他的体内肆虐,他坐在窗前,一脸的漠然,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凝神静看。刚才进来的景骞,在一旁帮他整理床上的被褥。 李期有洁癖,他喜欢床褥干净整洁。 “四皇子,感觉累吗?”风嫣进来就问候,不过,她也在试探,只要李期说自己累,她就估摸到他的病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李期见着风嫣,冷冽的瞳眸忽就闪过华彩,宛如暗夜里点亮了的烛火,熠熠生辉。 “张大人,有心了,本皇子感觉尚好。”他凝视着风嫣,语调少见的温和。 风嫣作揖道:“下官等会给四皇子煎药,只要服了药后,就会感觉好些的。” “有劳了!”李期放下手中的书,又道:“张大人为了遏制疫情,也是劳心劳力,要注意身体。” 关心我?呸! 风嫣心里不屑,不过,她还是堆笑回答:“谢四皇子关心,下官去煎药了。” “好!”李期唇边勾出一抹微笑,很甜腻,很少见。 风嫣一见,立刻低首装作看不见,转身就走出屋子。 一连几天,风嫣都煎药并按时把药端给李期喝。 李期一直没有走出那间屋子,每次风嫣进去,都看见他在低头看兵书,见她进来,只是示意她把药放下,并没有过多的话语。 欧阳西陵和景骞每天几次来把防洪救灾的情况向他汇报,他听完就下新的指令。 听闻,救灾工作取得很大的效果,洪水算是治住了,新的堤坝已经筑起,比原来的还要牢固。 这几天,风嫣煎药的时候,并没有下足分量,她不想李期好的那么快,她还是恨他的,她要他多受点苦。 不出所料,过了几天,李期的病不但没有缓解,还有加重的迹象。 今天风嫣端药进去,还没进屋子,就听到李期不断地咳嗽的声音。 进得屋子,李期并不像往日一样坐在窗前看书,而是躺在床榻上,而且脸色苍白如纸,墨黑的瞳眸半闭着,似乎,很难受。 “四皇子,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风嫣走近床榻,把汤药放在床榻旁边的几案上。 几案上面,一瓶灿烂的报春花正灼灼盛放,风华正茂的花蕾硕大无比,娇艳欲滴,只是,床榻那个人却是毫无生机,连动一下的气力似乎也没有了。 三十一章以血做药 李期的瞳眸不再墨黑发亮,而是有点昏黄浑浊,眼珠转了一下,长满水泡的唇嗫嚅了一下,无力回应。 不好,这恶魔病情怎就急转直下了? 风嫣不禁伸手在他额头上一探。 火般灼热呀! 她心里不禁一颤。 背后有脚步声,跟着,手里拿着一杯茶的景骞焦灼的声音响起:“张大人,四皇子的病情很严重,如果再无特效药,恐怕会......”他欲言又止,不过,风嫣明白他的意思。 “张大人......”景骞放下茶杯,突然,就“噗通”一声,跪在风嫣的面前。 风嫣吓了一跳,连忙道:“景骞,你干嘛?起来,快起来!”她急得脸庞都漫上红晕。 “张大人,你要救救我们四皇子,四皇子一直以来都是很孤单、很可怜的,他很小就没有母妃,父皇对他也很一般,他一直都是生活在......” “景骞......大胆.....出......去......”床榻的李期见景骞这般恳求风嫣,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话,虽然气若柔丝,可是,语气依然严厉,让景骞一下就收住就要说出口的话。 “四皇子!”景骞站起来哀痛地跺了一下脚,他实在不明白,李期此刻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不跟风嫣说清楚,风嫣永远只会恨他。 “出......去......”李期嗫嚅着,有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景骞“唉”地一声,转身出去。 风嫣望望李期,又望望已经走远的景骞,心里在考虑,自己是否要跟着走出去。 可是,刚要迈出步伐,心里就觉得不忍。 恶魔是想快点赶来南广郡为自己解困才走捷径,导致染上役症的。 在汉中郡,他也曾三番几次救过自己的性命。 现在,救还是不救呢? 她如烟的瞳眸失去潋滟之色,漫上一层云翳。 唉,好吧,救他一次又何妨? 主意一定,她转身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回到床榻前面。 “四皇子?”风嫣轻轻唤了李期一声,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又拍了拍他的脸庞,还是一动不动。 估计,他已经陷进昏迷状态。 不能再犹豫了,迟了,这家伙被阎罗拉走,想救也救不回了。 她翻出那把藏在身上凌云送她的短刀,毫不犹豫拉开刀鞘,在自己左手的腕口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汩汩流出,几滴溅落地下,有点狰狞、有点恐怖。 风嫣把刚才端进来的汤药倒出窗口,然后,把手腕放在汤碗上,让自己汩汩流出的鲜血落进碗里。 不一会,已经流出大半碗鲜血了,风嫣估计已经够了,于是,从床榻上扶起李期,拿起勺子,把自己的鲜血一勺一勺地喂李期喝。 可是,李期这家伙已经昏迷得动也不动,没法,风嫣把窗子关上,然后,端起碗,自己先喝一口,噙在口里,走近床榻,俯下身,对着李期的嘴,一口一口地喂进去。 在与李期的唇接触的瞬间,风嫣觉得吗,他的唇很柔软,很细腻。 她的心不禁怦怦乱跳。 等李期喝完后,她拿出帕子帮他把嘴角沾着的一丝鲜血擦干净。 她相信,只要个把时辰,李期就会药到病除的。 因为,她曾感染过这种役症,她有免疫力,她的血液,就是治病特效药,这个办法,这是当年那个头陀告诉她的。 她的血流了一碗,也不算少,所以,把一切办妥,她就觉得有点气喘了。 她坐在李期的床榻旁边,歇息了一会,拿了那个碗,走出屋子。 一直守候在屋外的景骞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觉得她的神色跟刚才进屋的时候截然不同,好像显得特别累,况且,她手里拿着的那个碗,沾染了几丝鲜血,她还走到水井旁边勺了些清水,几下就把那个碗洗干净了。 不好了,四皇子不会有事吧? 他第一反应就是跑进屋子,伸手摸了摸床榻上的李期。 还好,还有气,是活着的。 咦,体温,好像没有原来那么烫了,莫非,张枫给他服了特效药? 景骞一脸的疑惑,又不敢肯定自己的揣测,只得搬张椅子坐在李期旁边,他打定主意,李期一刻不醒,他就守候着他一刻不离开,直到他醒来为止。 艳阳一直潋滟着、熠熠地散发它春日里的妖娆,它的温暖和煦把小鸟都全部唤醒,站在枝头上呼朋叫伴引吭高歌。 时光慢慢流逝,当小鸟唱累了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景骞一直注意着李期的反应,见他睡得很沉稳,心里也觉得踏实些。 忽然,李期干涸的唇嗫嚅了一下,然后,身子慢慢动了一下。 “四皇子,你醒了?”景骞惊喜地上前,扶起他,用手一探,体温正常了。 “四皇子,你病好了!”他喜不自禁对李期说。 李期被景骞扶起后,慢慢打量了一下周围,不再昏黄的瞳眸突然就被地上那一滩黑色的东西吸引住了。 “景骞,那是什么?”他气也不喘了,抬手一指。 景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一看,鼻子大力嗅了嗅,道:“有点腥气,凝结了,估计是血。”他对血很有研究,因为,经常上战场。 “血?谁的?”李期修眉拧了一下,思量着。 “我刚才出去之前是没有的。”景骞挠挠头,忽就恍然大悟,“是张枫的,绝对是!”他敢打包票。 “张枫的?”李期不禁疑惑了。 张枫为啥会流血? 他记起刚才在昏迷中,隐约觉得有人抱着自己给自己喂茶水,不过,那茶水跟平常自己喝的香茶有天渊之别,酽酽的,浓浓的、稠稠的,还有一股荤腥之气。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莫非...... 他知道刚才自己昏迷时候喝的是什么了。 “景骞,给我水!”他要喝水,冲掉胃里要翻滚出来的东西。 景骞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李期,李期几口就喝完了,然后,把杯子递给景骞。 “景骞,把张枫找来。” “是!” 景骞快步走到外面,不一会,就回来,不过,后面,并没有李期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张枫呢?”他一脸的疑惑。 “听那个纱笠人说,张大人从你屋子里走出来后,就回自己的房间歇息了,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走过出来。” “哦!”李期想想,这也正常,她这时一定会觉得特别累,“算了,等她醒来再说吧。” 景骞见李期没有强求,也就作罢。 窗外,暮色渐浓,夕阳已经躲进山坳里,只留下灿烂的余晖,宛如一片锦缎,铺就着、连亘着。 夜幕降临后,黑夜更替,而这黑夜,正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a 李期奇迹般地好了,他又可以下床与兵将一起战斗在防洪抢险的第一线了。 对风嫣,他没有表示过多的感激,但心里默默地记住了这份情谊。 十年前,她救他,十年后,她又再一次救了他。 想想这些,他的心里就觉得温暖。 他已经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样做了。 风嫣呢,也不动声色,她没有对李期说过用什么方法治好他,最好他不知道,因为,喂药的时候,她可是嘴对嘴喂那恶魔的,说出来,羞死了。 欧阳西陵呢,也没有察觉风嫣与李期有什么异样,丹依然守候在风嫣身边,惟风嫣命令是从。 不过,他还是发觉风嫣最近身子特别虚,走多了路,就喘气,多说两句,嘴唇就发白。 后来,他还是估摸到什么原因了,不过,他不问,这种事,问得出口吗? 他心里隐痛着,无端的。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风嫣几个竭尽全力,终于把水患治理好,南广郡的疫情也得到有效的控制,他们还发动十几万官兵帮助那些被洪水冲走房屋的老百姓重建家园。 一个崭新的南广郡,就矗立于眼前。 欧阳西陵对李期与风嫣感激万分,长跪不起。 在风嫣与李期班师回朝那天,南广郡所有老百姓都出门,十里相送,与二人依依惜别。 一路上,尽管李期与风嫣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他一直都在悄悄地关注着前面那个骑在骏马上的俊美少年。 好几次,忍不住想策马上前与她攀谈,但是,稍一靠近,那个段蓝色的身影就横亘在他俩之间。 若想再靠近些,段蓝色纱笠人就扭头朝向他,尽管白纱遮住他的双目,但李期明显感觉到,他白纱下的眸光是灼灼的,似乎,对他有莫大的戒备之心。 他只好作罢。 于是,一路无话,走了好几天,眼看就要到成都郊外的十里亭了。 风嫣远远看去,十里亭与来时不一样,周围挂上素白的纱幔,在早春的和风中飘飞着,只是,那白色似乎太惨白,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 挂上白色纱幔?不寻常呀! 风嫣扭头望了一眼身后不远的李期,此刻,李期也是一脸的疑惑,因为,只有皇室成员薨逝,才会有这样的装饰的。 他修眉拧着,冰眸凝寒,策着马,疾跑上前问个究竟。 无论是谁薨逝,他李期都会关心,毕竟,失去的是家族的一员。 跑近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十里亭内候着,仔细一看,是武帝宫里的太监谈公公。 三十二章武帝薨逝 谈公公一见李期跑近,连忙下跪道:“拜见四皇子!” “谈公公请起。”李期坐在马上,用手势示意谈公公起来,并问:“谈公公,这......为何这般......” 谈公公还没有等李期问完,他就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了:“是......是皇上崩殂了!” 父皇?他...... 李期不觉大吃一惊,脸色苍白如纸。 “不!不可能!”他因为惊慌,坐骑也受到感染,前蹄腾起,“嘶”地大声嗥叫,差点把他摔下马。 “皇上......皇上是因为头上的疮毒发作......在五天前,就丢下我们不管了!呜——”谈公公呜咽着,泣不成声。 他从十岁开始服侍武帝,一直以来,把武帝看做是他的天,现在武帝崩殂,他的天塌下来了,你叫他如何不伤心呢? “怎么会这样?御医干什么的?连一个疮毒都对付不了?”李期脸色冰寒阴冷,这样的事,他真的不能接受。 “现在,太子在宫里主持丧葬,派遣小人在十里亭候着,明天,进宫拜祭先皇在天之灵。”谈公公擦干眼泪禀告。 李期眯缝着瞳眸,他一言不发,只是凝神细思,手里抓紧缰绳,坐骑,在原地不住地踢蹄打转。 风嫣与丹已经赶到,他们已经知道武帝崩殂的消息了,两人不敢靠近,只是凝视着李期。 漠漠天边,一只孤雁因为离群,在哀鸣着,那悲惨的嗥叫,让人心里不觉凄然。 a 美好的春天,本是生机勃勃的,成都,却是满目苍夷。 因为,武帝不幸驾崩了,病因是死于头上的疮毒。 武帝的疮毒由来已久,这是在建立成国时候积劳成疾所致,一直都在困扰着他的健康。 风嫣与李期临出兵处理水患和瘟疫前,武帝的疮毒已经令他寝食难安,只是,他硬撑着上朝处理国事而已。 在李期与风嫣到达成都前几天,武帝崩殂,太子李班负责处理丧葬系列事情。 次日早上。 风嫣与李期在谈公公的带领下风尘仆仆进入安放武帝灵柩的天寿殿准备拜祭武帝亡魂。 落花,漫天倾泻,天寿殿外,尽管姹紫嫣红一片,但是,韶光却是染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前来拜祭的李期,一脸的哀痛与冰寒,他一身的素衣,更令他显得飘逸洒脱,只是,他的每一个脚步,都满含凄婉罢了。 本来,他韬光隐晦多年,就是想着一飞冲天,一鸣惊人,让父皇对自己刮目相看。 是的,他现在做到了,他大胜石弘,剿灭贪官李肯,平息江阳郡的匪患治理好南广郡的水患。 可是,父皇却是仙逝了。 他们父子之间,一直关系疏离,他成年后,总想改变这种状态。 迟了吗?真的迟了吗? 父皇,你就这样撒手走了吗? 你真狠心呀! 你自以为找到可以信任的人继承你的遗志,其实,你是养虎为患! 他探知,暗地里,有人对成国的社稷江山虎视眈眈。 他想再查探清楚,找出更确凿的证据后再呈献给父皇做定夺。 只是,还是来不及了。 他的心,悲哀着、隐痛着,为父皇的被蒙蔽,为李家的江山社稷被掠夺。 他的步履有点蹒跚,因为内心的沉痛。 猎猎的寒风把他的素色衣袂吹得飘扬着,让他宛若飘逸的仙人,伫立于寒风中。 他的墨发飘扬,散在俊美的脸庞上,只是,他懒得去拨弄,因为,痛苦让他已经有点茫然。 自亲眼目睹母妃的薨逝,他就没有觉得幸福过,除了记忆起那个挽救过他性命的小女孩外,他就没有感到过人间有过温情。 父皇因为听信谗言,对母妃和自己一直冷漠有加,父子间的温情,荡然无存。 他一直就在冷漠中成长,直到,长大成为如今一个面冷心冷的皇子。 往事,一幕幕,在他心头萦绕。 此刻,他的眸光,是空洞的,还有就是,他的步伐,也是凌乱的,仅仅是因为,失去至亲的心痛。 风嫣也是一身素衣紧跟李期的后面。 朝堂上颁布剿匪命令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选贤盛会上,她还想手刃李雄为父报仇,只是不见一月,这个曾经叱咤沙场令周围敌国闻风丧胆的李雄,就一命归天了。 人算,总比不过天算! 她忽然感觉到,对李雄的仇恨,似乎没有原来那么深了。 或许,是因为他死了吧,对于死人,不应该记恨,毕竟,逝者已矣! 她郑重地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灵堂上,白幡帷幕随着寒风飘荡,那徐徐扬起的轻纱,尽管姿态优美,但是,那飘扬的零落,只是徒增哀伤罢了。 轻纱帷幕的中央,一具豪华雕花棺椁停放着,棺椁的前面,是一个祭坛,上面清香缭绕,一片朦胧。 祭坛的前面,跪着一个身穿纯白孝服披麻戴孝的男子,他,就是当今太子李班,明天,他准备登基继承成国大统。 此刻,他双手合十,举着一注香,温柔如水的瞳眸紧闭,口中默默念着、祷告着。 他点燃的香似乎烟雾特别大,雾霾缭绕,漫上周遭,整个天寿殿,都被这股香烟笼罩了。 他感觉到后面有一股威压,知道来者是谁,瞳眸忽就睁开,露出一丝狠戾,不过,很快就换成平日的温暖如春。 他岿然不动,跪在那里稳如泰山。 他不用再忌惮李期了,因为,明天过后,李氏的江山,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来人也没有对他卑躬屈膝下跪,只是,径直走上去,点燃一炷香,跪在豪华的雕花棺椁前面,深深地对逝者叩了三下响头,然后,把香插在祭坛上。 他一脸的凄然,冷冽的眸光不再清澈,里面,现出隐痛的神色,唇,紧抿着,但是,没有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是他父皇在他三岁时候对他的教诲,他一直铭记于心。 再苦、再痛、再委屈,他也不会落泪。 风嫣走上前,也点上一炷香,插在祭坛上,然后,在一旁鞠躬并下跪叩首。 李班扭头凝视着她,唇边,笑意和煦,是的,每次见到她,他的心里,都会泛起一股柔情,宛如落花飞于水面,与水相融的一霎,撩拨出动人心魄的涟漪。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纯白的孝服,还有头上披着的麻布。 他本来就俊逸潇洒,一袭的白衣,让他看起来更是亭亭玉立,气度不凡。 “安东将军李期,接旨!”李班朗声道。 接旨? 一旁跪着的李期有点诧异,连风嫣也错愣了。 怎么会有圣旨?武帝临终的遗言?还是另有阴谋? 李期的神色几经变换,但是,他还是沉稳地道“李期在!” 一个一身麻衣孝服的太监走过来,手里托着一个鎏金盘子,上面,是一卷轴,应该是圣旨了。 不过,这个太监似乎也反应太快了,好像早就准备好似的,李班一呼,他就冲出来了,还迫不及待。 李班拿过圣旨,打开,朗声诵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明,四皇子安东将军李期自拥暗兵,化身风云堂堂主凌云笼络民心,意图谋反。现捉拿归案,十日后五门午时三刻斩首示众,钦此!” 李班收起圣旨,对李期道:“皇弟,这是皇上临终遗诏,你就接旨吧!” 他把圣旨递给李期,神色似是有无奈。 一旁的风嫣石化了。 凌云?李期? 李期是凌云? 这......那......我怎么糊涂了? 风嫣不相信地望着李班,又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李期。 李期神色有点复杂,瞳眸里布满诧异。 奇怪,李期不是武功超卓的吗?为何不反抗? 难道,有诈? 她试着一运气,不妙,自己的真气怎的就提不上? 看着天寿殿笼罩着的香烟,她醒悟了:香烟有毒! 是李班,他刚才点燃的香火有问题! 李期因为跪在那团雾气中时间长了,他中的毒不轻,站起来后,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李班,你,为什么要这样?”李期俊颜掠过恨意,质问李班,用毒烟迷倒他,他就更觉得李班不一般了。 “班,只是遵照圣意,先帝的遗诏,不得不从。”李班面露难色,话语有点艰涩。 今天,他除了准备迷香,还预备了几千暗卫在暗处,如若李期识破迷香,暗卫就会冲出立刻把他诛杀。 还好,李期因为沉浸在悲痛中,误吸了迷香。 “是吗?遗诏不得不从?哈哈哈.......恐怕,是借口吧?”李期冷笑几声,唇边,荡漾着冷魅的笑意。 他知道今天逃不过此劫,刚才因为父皇的离逝太悲伤,身心沉浸在悲痛中,居然连李班布下的迷香,也没有察觉。 他转头看了看风嫣,问:“张枫,你.......也中毒了吗?”想到风嫣也可能中毒,也可能遭到陷害,他心里忽就有点害怕了。 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因为担心一个人的安危害怕过。 李班看着李期的神色,心里不禁涌上一股酸意,手忽就攥紧了,指甲还深深地陷进手心里,但是,这个举动,没有人觉察到。 三十三章李班的秘密 “尚书张枫无罪,只是误吸进烟毒,来人,帮他解毒!”李班不紧不慢地吩咐。 一个穿着孝服的太监奔过来,喂风嫣吃了一粒药丸。 李期见风嫣的烟毒已解,脸上掠过欣慰。 此刻的风嫣,脑子还转不过来,因为,剧变太快了。 凌云、李期;李期、凌云。 一幕幕过往的情景,全部浮现上脑海。 李期,休了她之后,又再带上飞鹰面具变身为凌云救她; 凌云,扶风郡救她后,李期,在法场上打伤她; 李期,在沙场上陷害她后,凌云,在误服怀春蛊后救她; 凌云,在剿匪前提醒她唇亡齿寒,李期,在她要杀他的时候,也用同样的语句提醒她; 李期,在自己处理瘟疫的时候急急赶赴南广郡支援自己,凌云,暗中派人到南广郡捐献物资赈灾。 ...... 终于,风嫣找到了两人的共同点,就是,都用“唇亡齿寒”来提醒她,在剿匪中要与李期合作。 两人都在南广郡暗暗帮助自己。 可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一会是凌云、一会又是李期来搅乱自己? 这真是一个谜! 风嫣如烟的瞳眸水波潋滟,她凝视着李期,一语不发。 一个,是自己恨之入骨的杀父仇人,一个,是一直暗中帮助自己与自己倾心相爱的男子。 天,好混乱呀! 怎么可能把两个人看做一个人呢? 她不是不想说话,是变化太大,说不出话了。 李期的眸子盯着风嫣,然后,扭头仰天长啸,道:“‘欲上青天揽明月’,却是壮志难酬!苍天,你待李期,够狠的!”说完,他摇晃了几下,就“噼啪”一声,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他的倒下,也很潇洒,宛如花瓣风中凌乱,带着一股凄美。 “四皇子!”风嫣无力地呼喊着,李期的倒下,令她的心笼罩上一层阴云。 她想冲过去,把李期扶起,把他带走,问清楚他究竟事情是怎样的。 可是,因为吸进毒香,毒素还没有完全解除,浑身一丝气力也没有,想跑,也是难以迈出脚步的。 “把他锁进死牢!”李班命令道,脸上现出戾厉之色。 他是因为看到李期与风嫣两人的举动,心里酸意渐浓。 风嫣此刻忽就感觉到,平日说话温暖如春的李班,原来说起话来,也有如此狠厉的劲儿。 人心,真是难以揣测呀! 风嫣看着李班一脸的漠然,他故意避开风嫣的眸光,转身,就走出天寿殿。 押解着李期的官兵也跟随着。 “太子,为什么?”风嫣在他身后大声质问。 无论如何,就算李期是凌云,李班应该明白,作为凌云的李期,并没有损害朝廷的利益,相反,一直为黎民百姓做事,这点,她相信李班心中是了然。 为何,要把凌云置诸死地? 就是为了,夺嫡? 一股恐惧袭来,风嫣浑身打了一寒颤。 如果不幸被自己猜中原因的话,那么,李期绝对是必死无疑的了。 李班听到风嫣的质问,没有立刻回首,稍微停了一下,道:“张大人,有些事,你不了解,所以,不必问了。” 说完,他径直走下台阶。 对风嫣,他是从没有采取过如此漠然的态度的,只是这次,因为李期,他却狠心地不理会她。 不问?行吗? 风嫣无语问苍天,她如烟的瞳眸,此刻已经潋滟生光,那是泪,是酸楚的泪。 凌云!李期! 你们,为什么会是同一个人? 这样,令我风嫣多么的难以相信呀! 一面是仇人,一面是恩人,真是不可思议。 李期,你这个人真的城府深呀,为什么出牌总是不按照常理呢? 风嫣真的既糊涂又心酸。 几个留下来准备扶风嫣回张府的官兵,不敢走上前,但也不敢走开,因为李班命令过,一定要把张大人送回府里的。 春风,尽管和煦,但是,风中的风嫣,却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孤独,彷如走进一个迷宫,永远找不到尽头。 a 张府,夜深。 风嫣还没理出个所以然。 太复杂了,可也太简单了,只是自己身在其中,云深不知处而已。 她一路整理自己的思路,最终,还是理顺了。 她确信,李期就是凌云。 自己,对着李期,是那样的恨,对着凌云,是那样的爱。 天,这家伙,真是一个大恶魔! 糊弄我这么久,真该死! 想起与凌云的吻,与李期的斗嘴,美艳的娇颜不觉漫上嫣红。 可是,李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自己,能爱吗? 想到这里,风嫣不禁悲哀了。 忽然,窗外跳进一个人。 “谁?”风嫣立刻警觉地拔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尖已经指向那个进来的黑衣人的咽喉。 景骞? 风嫣惊诧异常。 “风嫣姑娘!”景骞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风嫣?这家伙也知道自己的底细? “你叫谁?”风嫣装作不知道,厉声质问。 景骞只得叹气道:“风嫣姑娘,我景骞不是愚蠢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你的事情呢?” 轩辕神剑“唰”地一声,改变方向,指向他的胸口。 风嫣在考虑,是不是要杀他灭口,否则自己的身份暴露,只会引起更多的事端。 “风嫣姑娘,景骞今晚来,是想带你看看你父亲的。”景骞一边说,一边察看风嫣的神色。 “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已经被你的主子杀死了!”风嫣生气了,声音有点狠厉。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跟我去,就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景骞诚恳地道。 看着景骞的神情,风嫣不禁疑惑:真的有秘密?真的会看到我父亲?难道...... 她最后还是决定去了。 “走!如果骗我,就拿你狗命!”风嫣威胁着,不过,她是不会杀景骞的,因为她与他曾在汉中郡一起出生入死过。 景骞领着风嫣,从窗口跳出,两人运起轻功,消失茫茫的暮色中。 不出半个时辰,景骞领着风嫣来到一座辉煌的府邸后面,一看,原来是太子李班的府邸。 “太子府邸?来这里干嘛?”风嫣问。 “跟我进来!”景骞边说,边一运劲,就翻过高墙。 风嫣跟着翻进去。 太子府邸很幽深,一层一层的,走了几个九曲连环,才到达一处房屋门前。 “跟我进来!”景骞示意。 风嫣跟着走进去,景骞领着她躲在阴暗帐幔后面。 风嫣此时才打量着这间屋子。 烛火,灼灼发光,这间显然是书房,书柜上陈列各式各样的典籍,摆设也很雅致,具有浓郁的书卷味。 风嫣刚要问景骞进来的目的,忽就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风嫣立刻噤声,透过帐幔,她看到一个俊逸的身影走进书房,正是太子李班。 李班一身素白丧服,身后少见地不见随从,他进入书房,转身把门关上。 风嫣觉得李班今晚的神色不同寻常,加上不见随从,心里就疑虑。 只见李班向周围望了望,把所有的窗口的帘子落下,然后,走到一幅《旭日》图前面,再向四下观察一下,然后,掀开《旭日》图。 风嫣借着灼灼的烛光,见到画幅的下面,是一个圆形的黑色按钮。 机关! 她的第一反应就知道,这是李班的秘密所在。 李班伸手,在黑色按钮上按了几下,“哗”一声,挂着画幅的墙居然就神奇般地宛如一扇门般向两边分开了。 风嫣惊诧异常,旁边的景骞也屏息静观。 李班恭谨地拱手道:“罗玄将军,辛苦了,出来透透气吧!” 他显然是对着密室里面说的,密室里面藏着神秘人物? 风嫣如烟的瞳眸睁得圆圆的,等待着察看即将出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咳咳!” 密室里面的人似乎也憋了很久,声音有点沙哑,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轩昂的身影就呈现在风嫣的眸前。 这.......可能吗? 我见鬼了,还是........ 见了那个从密室走出来的人,风嫣整个立刻石化,嘴巴张大,已经不懂得合上了,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我怎么见着老父了?我见鬼了吗? 这个叫罗玄将军的人,为何与我老父风翟如此相似? 不,不是相似,应该是同一个人! 因为,她记得老父曾在作战中伤及左脸颊的一处,那里至今还有一条不是很明显的伤疤,别人肯定不会察觉,但是,他是风嫣的父亲,风嫣绝对看得出。 老父不是在成都的法场被斩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当天那个披头散发被烙铁烙得浑身伤痕的父亲,是个替身? 天,风嫣糊涂了! 她一下子脑袋转不过来:父亲怎会与李班一起的?他不是叫风翟吗?怎么叫罗玄? 李班当时说过,他派手下敛了父亲,还带自己到父亲的坟头上拜祭,那时,他就骗自己了,其实,他一直知道父亲没有死的,为何,他要骗我? 风嫣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就听得李班道:“罗玄将军,辛苦了,班今晚来迟。” 三十四章风嫣的身世(必看) 罗旋将军,就是风嫣老父风翟就回答:“驸马别客气,你一直对末将如此厚爱,末将不知道如何感激你,只有以后拼死护着驸马与公主,光复我罗氏家族大业。” 罗将军说起话来很谦恭,似乎,对李班很敬畏。 李班不是太子吗?怎么是驸马?搞不懂! 风嫣柳眉蹇着。 “对了,最近,公主怎样?”罗玄将军问。 李班唇边挂着笑意道:“很好,刚与李期治理水患和瘟疫回来。看来,她已经成熟很多了。” 公主与李期治理水患?李期什么时候与一个公主治理水患?怎么我自己不知道的? 难道,自己,就是那个公主? 风嫣不禁颤栗了一下。 “作为罗家唯一的后人,她本就应该睿智有加,也不枉老夫多年悉心栽培。”罗将军感叹着。 “多得罗玄将军一直对雨儿视如己出,给她安稳的家,还教会她很多战场上的本领,今天雨儿能够应对很多变故,也是得益于罗将军你的悉心教诲呀!” “公主本就天资聪颖,罗汨主公的后人,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罗汨?雨儿? 怎么好像都与自己有关联?自己叫雨儿吗?怎么老父从没跟自己提起过? 究竟,自己是一个有着什么身世秘密的人呢? 风嫣的心怦怦狂跳,仿似要跳出胸腔。 景骞一脸的平静,他前段时间已经知晓了这个秘密了,是李期告诉他的,所以,他现在主要的事情并不是听李班与罗玄说些什么,而是在静观风嫣听了后的变化。 毕竟是在李班的府上,如果风嫣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两人被发现,麻烦可是很大的。 “事情完结后,你与雨儿的婚事,也要操办了。”罗玄道。 李班弯腰作揖:“谢谢罗将军,李班与雨儿感激不尽!” 雨儿?我?与李班有婚约? 不会吧? 怎么一团乱糟糟的? 风嫣惊得眸子一眨不敢眨。 外面罗玄不无感慨地轻叹一声:“十年人事几番新,沧海桑田,转眼,老朽已经是年过半百了。想起主公临终所托,心感惭愧。” 李班连忙道:“罗将军过谦了,罗将军亲自抚养主公后人,功高盖世,不要过谦。” “雨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罗玄问, “还不知道,等时机一成熟,我自然会告诉她。”李班答道。 “驸马,现在,李雄已死,你多年忍辱负重终于得到回报,明天就要登基了,可喜可贺呀!” “罗将军应该知道,李班对雨儿的心意,我只是为了帮雨儿复辟而已,尽管会登基,一旦把阻碍力量消除,李班会把成国交还给雨儿的。” “要是雨儿知道驸马你对她的心意,她会很感动的。” “为了雨儿,李班可以舍弃一切,甚至,舍弃生命。” “难得你一片痴心与忠心呀,当初主公临终嘱托,没有托付错人呀!” “罗将军过奖了!对了,‘青天’还在吗?” “老朽每天看守着,只要找到明月,就能找到那本神奇的兵书。” “据探子回报,李期曾拥有过明月,今天把他擒拿,在他府上搜了个遍,根本找不到明月的踪影,不知道他把明月藏到哪里了。” “探子还回报,雨儿曾抚过明月。她大概还不知道,当年我给她的太阳形绿玉,是解开青天明月之谜的钥匙呢!” “听闻李期曾于边境杀戮时候借救她之名欲夺那块绿玉,失败后又潜进扶风郡救她,被石弘识破而败露逃逸。估计,那块绿玉还是在她身上的。” “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这个老父给她的遗物,她绝对不会给别人。”罗玄语气肯定地道。 “我也曾给雨儿一块狮面绿玉,不过,这只是为了引起李期的注意,让李期远离她,免得李期对她有非分之想。”李班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有隐隐的担忧,“除了我的护法玉观音,谁也没有那块绿玉。” “驸马想得周到,李期与雨儿似乎是水火不容。” “错,看起来水火不容的,内里或许会藏有玄机吧。”李班不无忧虑地道。 “无论怎样,雨儿已经与你自小指腹为婚了。”罗玄有点激动,“我决不允许她对那个李期有丝毫的心动。” “恐怕,已经不是将军所能阻止得了的了,因为,李期已经用凌云的身份,把雨儿迷住了。”李班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风嫣,此刻已经氤氲了一眶的泪雾。 世事,怎就这般残酷,真相,为了会如此令人心碎。 李期当初化身凌云救自己,原来是别有所图,李班赠送的狮面绿玉,原来也是出自私心。 人心,真是诡谲,真是险恶! “我这个老父绝对不允许!驸马,你放心,雨儿一定会与你成亲的。”罗玄有点激动。 “好了,罗将军,别为李班的是操心,李班在这里谢过,至于雨儿与李班的事,李班自会处理好。强扭的瓜不甜,不能对她强来。” “驸马......”罗玄有点无奈,似乎对李班有点同情。 “罗将军,夜深了,回去休息吧,李班告辞了!”李班作揖。 “好吧!”罗玄望了李班一眼,转身走进密室,密室的门就悄然关上,没有一丝缝隙。 李班见罗玄已经进去,把画幅重新放好,走出了书房。 李班的脚步远去后,帐幕里的景骞和风嫣走了出来。 风嫣脑子里一片混沌,她真的不能接受,原来,自己一直是被别人算计着,自己还是某个棋盘里的棋子,所走的每一步,都已经是别人精心设计好的,那个自己最爱的父亲,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老是被自己恨得入骨的李期,并非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连罗玄一根毫毛也没伤着,那个对自己温柔如春风的太子居然是自己指腹为婚的夫婿,自己,居然是罗汨的后人,肩负着把成国夺回来的重任...... 这一切,让她想不清理还乱。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不动一下,似乎,一尊雕像,神色,也是一片漠然。 是的,谁会受得了,真相,竟然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丑陋。 风,透过窗帘,带着刺骨般的寒意渗进来,吹动了烛火,吹动了她的衣袂。 景骞悄声对她说:“你应该知道罗汨是谁吧?” 风嫣如烟的瞳眸失去了潋滟的光彩,低垂着纤长的睫毛道:“是成国建国以前的益州太守罗汨吗?” 景骞点头道:“正是,你是他的孙女罗雨,也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刚才那个罗玄,就是你老父风翟,其实,他只是你爷爷以前的旧部,你爷爷与武帝李雄决战时被李雄刺成重伤,自知大势已去,死前,把还在腹中的你指给李班为妻。李班,本不姓李,他的父亲也是你爷爷的旧部的儿子名杨朔,他长得与李雄的哥哥李特的儿子样貌有八分相像,于是,罗汨忠心耿耿的旧部设计趁机把李班杀掉,把杨朔安排在李特身边,李特不知道底细,没有认出自己的李班被杨朔替换了。后来,李特在与你爷爷罗汨的决战中因为保护李雄而丧命,李雄一直把哥哥的儿子李班即杨朔当成儿子般看待,杨朔自小知道自己身负重任,所以,一直讨李雄欢心,他自己也很争气,饱读诗书,比李雄任何一个儿子都优秀,最终哄得李雄把太子之位赐予他。” “那么说,李班,是窃国者了?”风嫣问景骞。 “对,他这样忍辱负重窃得成国,费了很大的心机呀!”景骞皱了一下眉头,“只可惜,他的一切,还是被四皇子发现了。因为发现他的身份可疑,所以四皇子为了以防万一,才成立风云堂并屯了暗兵,熟料这个杨朔也是鼻子很灵敏,一下就嗅出不妥,他立刻蛊惑武帝成立暗阁,养了大批暗卫,名义上是为朝廷做事,实质上,是专门对付风云堂的。” “李班是暗阁阁主?”风嫣不禁震颤。 李班的温若春风,她怎样也不能把他与那个传闻中的手段狠辣的暗阁阁主联系上。 人心,太恐怖了,猜不透摸不着! 她的心不禁又颤抖了。 “进去,把青天夺过来,否则,四皇子永无翻身的机会!”景骞在黑暗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夺青天,为什么?"风嫣惊诧莫名,因为,夺青天,意味着就要与老父兵戎相见了。 “青天里有兵法,只有夺过来,才能救四皇子,让四皇子用骑兵把李班打败。”景骞说得斩钉截铁的。 “可......青天是我父亲索要守护的,一旦他被夺走,那他......”风嫣延宕了,她犹豫不决。 对于李期,她已经完全没有恨意,知道他是凌云后,她心里一直都在担心他的安危。 “你不爱四皇子?”景骞审视着风嫣的神色,“爱他,就出手救他吧!再迟疑,恐怕四皇子的性命,就难保了!” 这...... 风嫣左右为难。 进去,与老父就反目成仇;不进去,李期就危在旦夕。 三十五章夺琴 与老父多年的父女情,历历在目;与凌云,不,与李期的深情,却是令她毕生难忘,她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如若李期死了,她绝对不独活。 疑虑,让她俯首低眉,银牙咬着红唇,柳眉蹇着。 “你忘了战场上,四皇子三番四次救你吗?你忘了南广郡四皇子是因为你才染上瘟疫的吗?”景骞低声劝说着,“就算这些你都忘了,你要知道,你上次被污蔑贪污抄家的银两和珍宝,是谁帮你脱罪的?还不是我们四皇子?”他说得有点激动了。 “好,就算这些你都不理会,那么,你想想,我们四皇子化身风云堂堂主凌云,他为老百姓做了那么多的好事,这样好的人,难道应该被诬陷而死吗?”景骞边说边观察着风嫣的变化。 风嫣还是不为所动,依旧俯首低眉,默默不语。 “罢罢罢!算我景骞有眼无珠,看错人了。你不进去,我景骞就自己进去,就算丢了性命,也要把青天夺过来。”他说完,不理风嫣,就径直都到画幅的前面。 他真的生气了,觉得风嫣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真不明白四皇子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动心。 他刚把画幅揭开,后面一只玉白小手就伸过来按在那个机关按钮上,墙壁的裂缝就重新打开了。 是风嫣,她还是说服自己,先救李期,其他的,以后再算。 景骞唇边挂着笑意,他感激地望了一眼风嫣,风嫣没有望他,只是抽出轩辕神剑,紧握在手。 密室是挖在地下的,由一条隧道引领着伸展下去。 下面一片黑暗,风嫣与景骞就摸着黑,用脚探着,慢慢向下走去。 走得不快,因为,怕有机关,一旦遇上要命的机关,到时不要说夺青天了,就连自己的命,也是保不住的。 两人小心翼翼走了一段路,隧道就平坦了,不再倾斜。 一丝淡淡的烛光映进眸子里,那微弱的光线,让人心里悸动,不禁想起人将死时那种气若柔丝的境况。 再走近,只见一间小屋,小得可以叫它斗室,里面不宽,有一张床,床边一张桌子上,点着一盏半明半昧的油灯。此刻,床上帐幔低垂,透过薄薄的轻纱帷幕,可见一个男子正在沉睡。 父亲......父亲...... 风嫣还没有走进,眸子里已经氤氲了泪雾。 多么可怜呀! 一个沙场上的英雄,居然,被困在这个斗室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信念,能令这个汉子忍辱负重,甘愿在这斗室里默默地过日子? 当时法场上杀戮,她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他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至今还记忆犹新。 多少个夜晚,她思亲思乡的时候,父亲那张饱经沧桑的脸,总是浮现在她面前,鼓励着她,怜惜着她。 今晚,她竟然发觉,这个一向视自己如生命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只是一个养父。 她不愿意相信,但是,不得不相信。 她爱这个罗玄,是出于女儿对父亲的敬爱;她也恨这个罗玄,因为他把自己的人生设计了、让自己一步步陷进他设计的圈套里不能自拔。 尽管,她明白,他这样做是为了忠义,是对自己家族先人的忠义。 可是,她风嫣不希望这样,她不喜欢这样。 泪,悄然滑落,滴在地上,一下,就消失了。 后面,闪过一下亮光,凌厉而尖锐。 风嫣知道是景骞用剑刺杀床上的老父,她连忙出手阻止,手中的轩辕神剑一挥,“当”的一声,花火四射。 “谁?”床上的罗玄被声响惊醒,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手里敏捷地握起枕边的一柄利剑。 他在这个密室藏了已经有一年了,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进来过,所以,他每天睡觉都很放松,不料今晚却是被人潜进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诧异。 “风嫣?嫣儿?”罗玄定睛细视,惊喜地叫了一声,但是,立刻,他就警觉地用剑一指怒斥道:“大胆,竟敢擅自闯太子府?” 利剑,锐利无比的剑尖正对着风嫣,尽管灯火微弱,但是,依然闪着熠熠的寒光。 曾几何时,他们两父女是沙场上的挚友,生死相依,同甘共苦,如今,却是兵戎相向,这是何等的悲戚呀! 风嫣一动不动,只是含着泪,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床上那个拿剑的罗玄。 “爹,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嫣儿!”罗玄的剑,慢慢地垂下来,他饱经风霜的脸庞隐着一丝苦痛,也定定地凝视着风嫣。 他本以为,过段日子,出去后会跟她说清楚,她会理解自己的苦心的。但是,现在看来,她是不可能原谅自己的了,从她悲绝的眸光,他断定这个倔强的女儿,心里已经把自己恨透了。 “嫣儿!”他再一次饱含深情地呼唤了一句。 风嫣擦擦眼泪,抽了一下鼻子,道:“爹,跟女儿走吧,别再在这里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出去与女儿远走他方,开开心心过下半辈子,好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哭腔,有点哀求的味道。 她是真的这样想的,尽管她刚刚获释自己是罗汨的后人,肩上承担着复辟的重任,可是,她从小就没有什么野心,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开开心心与老父一起过悠游自在的生活。 在出嫁发生巨变前,她曾好几次劝老父放弃功名,解甲归田算了,可是老父总是支支吾吾,现在,她才知道,他是有自己难言的苦衷的。 “嫣儿,不,雨儿,为父不得不履行誓言,为你罗家复辟呀!”罗玄不禁叹气。 风嫣突然闯进,他已经意识到,她应该已经知晓一切了,否则,她不会进来这个密室的。 “爹,女儿不要什么江山,我不稀罕,你跟我走吧,好吗?”风嫣泪眼婆娑。 “不,傻瓜,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李氏的江山,一定要夺回来。明天,杨朔就会登基,重夺李氏江山了。我们胜利在即,不要说这些令人失望的说话。”罗玄似乎有点激动。 是的,明天李班登基,就宣布李氏的成国江山重回罗氏手里,为了这个,他罗玄可是费了半生的力量,才盼到有今天的。 曙光已经现了,他绝对不会放弃的。 于是,他道:“雨儿,别傻,既然你已经知道一切,也省得老父为你解释,其实,老父也不知道怎样为你解释的。这个人是谁?”他指着风嫣身边的景骞问,“把他杀了,然后,我们出去,找杨朔商量后续的事情应该怎样做。” 景骞听罗玄这样说,手里的剑一指,呵斥道:“恶贼,妄图窃取我大成社稷,休想!” 话音一落,人影已经欺到罗玄床前,风嫣连忙一栏,道:“景骞,别莽撞。”她又对罗玄道:“爹,听女儿的,跟我一起走吧,放下一切,过去的已经不能重来,女儿不稀罕什么江山,只想过平淡的日子。” “雨儿,你太令爹失望了!”罗玄跳下床,拔出剑,迎着景骞,一剑就刺过去。 罗玄可是沙场老将,况且武功盖世,景骞当然知道他的厉害,所以,景骞不敢轻敌,尽力迎击。 剑出到一半,罗玄就“哎哟”一声,倒在床上。 原来,风嫣出手了,她知道景骞绝对不是罗玄的对手,就算是加上自己,也不一定有胜算的把握,所以,乘着罗玄全神贯注对付景骞的时候,她快如闪电地一伸手,点了罗玄的麻穴。 她毕竟当了他的女儿十七年,罗玄的武功有什么破绽,她风嫣是一清二楚的。 “你.....雨儿......你......”罗玄整个瘫在床上双目圆瞪,他可是没料到,风嫣会出手对付他的。 “爹,对不起,既然你不肯跟女儿走,女儿也不勉强,只是,女儿告诉你,女儿不想复辟什么。”她跪在床前,向罗玄叩了几个响头,又道:“爹,女儿要把青天拿走,你告诉李班,要他拿李期来换!” 床上的罗玄气得不得了,可是自己一动不能动,干着急。 风嫣眼尖,她一进来就看到罗玄床下有个包裹,她估计是古琴青天。 她弯腰把包裹拿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是把古琴,古琴很古朴,不同于其他古琴的是,琴板上有一根长长的玄铁,玄铁的旁边有个深陷的太阳形的坑,与自己身上那块太阳形绿玉的形状完全一致,大概这个就是钥匙口吧! 景骞见风嫣拿到了青天,也很兴奋。 “爹,恕女儿不孝,女儿借古琴青天一用。”她再次跪下道:“女儿走了,爹你要保重!” 说完,她含泪望了一眼床上的罗玄,狠心转身就走出密室。 床上瘫软的罗玄,眸子瞪得很大,显然,他是愤怒异常了。 景骞在后面跟随,出去一路无事。 出得书房,两人再翻墙出太子府,一路直奔风嫣的张府。 风嫣回张府是想跟丹交代几句,然后自己与景骞去救李期,可是,奇怪的是,整个张府都找不到丹的踪影。 风嫣不禁蹇眉:丹去哪里了呢?他一直是不离自己左右的,今天他究竟怎么了? 时间紧迫,无奈,她只得修书一封,放在书房里,她知道丹如果回来,肯定会来书房找她的,那时,他会看到这封给他的信的。 做完一切,风嫣就跟着景骞,飞奔李期安东将军府——馨园。 a 三十六章 交换 馨园。 沉浸在茫茫的夜色中。 静谧、安闲,只是,少了喜气。 主子的入狱,连带抄家,整座馨园,已经面目全非了。 以前的静雅,如今已是一片荒凉。 风嫣与景骞偷偷潜进馨园,很快,在景骞的引领下,风嫣就来到李期的书房门前。 对于馨园,风嫣心里一直存在一种畏惧,因为这里,有她被休的不堪记忆;可是,现在看到原本风景如画的馨园竟是这般的破败,她的心里,竟是没有丝毫的畏惧,有的,只是百般的沧桑之感。 景骞动作熟悉地打开一个镶嵌在墙上的暗格,伸手进去掏出一个包裹,风嫣一看,就知道,这一定是古琴明月无疑。 果然,景骞看了她一眼就说:“这是明月,与青天刚好是一对。刚才在太子府里,你已经听到青天明月的秘密了,现在,你应该知道这对古琴对于四皇子是如何的重要了吧?” 风嫣点了点头,她立刻记起在汉中郡的成营里面,李期有天晚上曾问她关于青天明月的秘密,她当时老实说不知道,原来,当时李期是在试探她呢。 想到李期化身凌云对自己当初的营救,竟是别有用心,风嫣的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酸酸的味道。 人心,真的难测! “走吧!”景骞对她说了声,自顾拿着明月,走出李期的书房。 风嫣也背着青天,跟在他身后。他们要约李班明天带上李期,用古琴青天与明月与他交换。 夜色茫茫,一片黯然。 两个夜行之人各怀心事,向那不知名的旷野奔去。 a 夜风轻吟,飘散的落花伴着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前行。 男子的身后,是一个被铁链锁着的、遍体鳞伤的男子,铁链穿过他的肩胛骨,前面男子对铁链拉拽所导致的疼痛,让身后的男子不得不亦步亦趋地紧跟前面的黑衣男子。 受伤的男子就是李期,前面手里拽着铁链的男子就是当今皇上李班,即杨朔。 早上,杨朔按照古制举行登基大典。 他已经知晓昨晚风嫣与景骞把古琴青天掠走的事情,因为后来他不放心重新走进书房密室的时候,见到罗玄瘫在床上,他就知晓一切。 早上,罗玄也化身为一个侍卫,紧紧护在他身边。 尽管这是期盼已久的事情,杨朔内心却是没有预期的兴奋与喜悦,他今天之所以会登基,把李氏江山收入囊中,为的只是风嫣,可是,现今的风嫣,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会是如何看待自己呢?会理解自己卧薪尝胆的行吗?会谅解自己把狮面绿玉送给她的目的吗?会接受自己是她没有完婚的未婚夫身份吗? ...... 一切一切,都让他心里心事重重,在登基大典行礼的时候,几次走神,连旁边施礼的礼官都觉得今天这个新皇上竟是如此的心不在焉。 他旁边的罗玄却是万分高兴,对他来说,等今天,他已经等了差不多二十年了。 可以说,今天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可以无憾地向罗汨的亡魂交差了,现在,就差把成国朝堂原有的势力一一铲除,再把罗雨推上君主的位置,那他就大功告成了。 他的内心是狂喜的,脸上掩饰不住兴奋,唇边一直挂着笑意。 不过,当他想到罗雨把青天带走要换回李期的事情,心里就掠过一丝隐忧,他真的担心罗雨对李期情根深种,会把整盘计划弄乱。 晚上,他与杨朔应邀,从死牢里领着李期,悄悄向成都西郊的小树林进发。 当然,罗玄只是隐秘在后面做掩护,领着李期的,是杨朔。 他俩今晚的目的并不是交换人质,而是把青天明月换回后,再把人质杀掉,跟着把罗雨带回皇城。 春风,轻悄悄地吹拂着,路两旁落花缤纷。 花香氤氲整条小道,可是,夜行的人,已经失去了赏花的心情,他们有的,只是越来越重的焦灼。 很快,茂密的小树林就展现在眼前。 “停!”杨朔对身后趔趄着行走的李期命令着,李期墨发披散,浑身已经体无完肤,平时那份飘逸已经荡然无存,但是,眸光里蕴含着的骨子里的高贵,依然让杨朔心里嫉恨着。 这里是个绝好的地方,周遭是茂密的树林,身后是绝壁,绝壁下面,是深渊。 只有在这里,他才不会担心李期逃去。 向前,自己会阻止他,向后,是万丈深渊,他要逃,只会粉身碎骨。 “杨朔,你目的达到了,已经把我成国设计篡夺了,为何不杀了我,还要折磨我?”李期眸光狠厉,质问他。 杨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哂笑一声道:“想死?等下再死吧,等我把青天明月要到了,就会把你碎尸万段!”声音阴寒异常,宛如地狱里催命的黑白无常。 “你怎么会发现我是杨朔的秘密的?”杨朔有点好奇,那么多年都没人能揭穿他的真实身份,这个平时不显眼的李期,居然对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期冷冷地应了一声。 “暗阁派出那么多的精锐截杀你,每次都被你逃过,你这人也真狡猾!”杨朔揶揄着,眸光里氤氲着怨毒。 “正因为你派太多的杀手围剿我,所以,你的隐私才会暴露。风嫣身上的狮面绿玉,是你故意为之,我正是沿着这条线索,查出你就是暗阁阁主。然后,再利用细作,查探得知你书房里密室藏着罗玄,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你,就是罗汨后人派来夺去李氏江山的细作。”李期不屑地看着杨朔,“你这个细作,也真是委屈了,听说,你为了讨得我父皇的欢心,连我父皇头上疮毒发作化脓了,你也不嫌弃肮脏,居然用你的嘴巴为我父皇吸取脓液,是吗?” “哼,为了雨儿,我杨朔有什么委屈不能受的?”杨朔厉声呵斥李期,他听出李期在揶揄他,在鄙视他,现在的他,是成国的皇上,哪里容得李期用如此不懈的神情跟他说话? “哈哈哈,说得真好,为了风嫣?”李期讥笑着,“那风嫣喜欢你这样做吗?你为了她受那么多的委屈,她会接受你吗?她感动了吗?” “她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这就够了,我会与她尽快完婚的。”杨朔傲慢地睥睨着李期。 “指腹为婚?这东西现在靠谱吗?你要知道,风嫣可是一个倔强的女子,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劝服。请问,风嫣,爱你吗?”李期甩了一下风中凌乱的墨发问。 杨朔被他问住了,他心里很清楚,罗雨与凌云即李期两人之间的事情,他已经派人查探得一清二楚了。 他本来就妨着李期,但是,却放不了化身凌云的他。 心不由一股醋意上升,手不禁就用力一扯。 “啊!”李期被扯得凄惨地喊了一声,那条铁链是锁着他的琵琶骨的,大力一扯,等于要他的命,疼痛,让他脸上冒着丝丝冷汗,那份凄厉,与这个春风和煦的夜里,有点不相称。 “你......嫉妒了......是吗?”李期唇边挂着一丝浅笑,冷而傲慢。 他不仅有傲气,还是傲骨铮铮呢! “你别得意,雨儿是我的妻子,她永远是我的妻子,谁也夺不走他!”嫉恨让杨朔的脸变了形,夜色中看上去很狰狞。 “至于你,就算雨儿对你有那么一点情意,那根本不可怕,因为,等会,你就是一个死人了,对于一个死人,他的下场只会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一滩烂泥,一副骸骨,试想,一个美女会对着一副骸骨过一辈子吗?就算她想,也由不得她,因为,有我在,我就不允许她这样!”杨朔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那好,咱就赌一赌!”李期不甘示弱,因为,有风嫣对凌云的感情,他保证她不会跟杨朔完婚。 “你最好与阎王爷赌一赌你今晚是否会死还实际点!”杨朔一脸邪气咬牙切齿道。 风里,散发着浓浓的煞气,二人虽是嘴仗,但是,那股要杀戮之意,已经弥漫于周遭了。 忽然,两条人影在苍茫的夜空中飘来,杨朔知道,是风嫣与景骞两个了。 果然,两条人影来到跟前时,杨朔一眼就看到,身穿黑色夜行衣,披散着满头青丝的人就是风嫣。 这个女子,无论她怎样变化,怎样装扮,只要一走进他,他就会感觉到,那是她,绝对不会错。 “雨儿,你来了!”杨朔的语气里除了惊喜,还有淡淡的哀愁,因为,风嫣的到来,是要跟他要回李期的。 一想到她与李期曾有情愫,他的心里,不禁掠过一丝酸楚。 在她还是风家小姐的时候,作为太子的他,已经是心里爱着她,不仅是因为知道她是自己指腹为婚的妻子,而是,当时的风嫣,那种娇媚与清绝,早就令他神魂颠倒了。 风嫣似乎没有听到杨朔的说话,她站定后,如烟的瞳眸,只是一直凝视着他身后遍体鳞伤的李期。 三十七章跳崖 这个一向是白衣翩翩的男子,如今,因为误入牢笼,竟是这般的褴褛。 李期也认出来人是风嫣,他墨黑的瞳眸注视着眼前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心里,掠过无限的温暖。 只有这个女子,才会舍身救自己,只有这个女子,才会把他李期放在心上。 他曾担心她知道凌云就是他李期后,她的心里会反感,不过,他看来是多虑,从她脉脉深情的眸光中,他已经知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个女子,也是爱他的! 千言万语,尽在凝视间。 夜风下,花瓣随风飘舞,舞动了夜的妖娆,也让两人的心,更加靠近。 “雨儿!”杨朔受不了两人眼神的交流,他发话打断,他的手掀开自己的肩膀,夜色尽管昏暗,但是所有人,都能透过昏暗的天色,看清楚他肩膀上有一朵妖艳的桃花绣,“雨儿,你看,这是我俩订婚的印记。” 的确,他与风嫣两人肩上的桃花绣,是两人指腹为婚的印记,只不过,风嫣的桃花绣是自小就绣上去的,而阳朔的桃花绣,是在他成年后才绣上去的,而且,绣的人正是罗玄。 风嫣有点呆了,对着那朵艳艳的桃花绣,她内心是百感交集的。 李期呢,对着桃花绣,心里却是恨意绵绵。 原本,这朵桃花绣是他寻找风嫣的证据,现在,却是风嫣与杨朔订婚的证据。 天大的讽刺! 原来,对某样事物的爱与恨,只在一念之间。 “太子,不,皇上,”风嫣醒悟过来后,立刻改口,她知道今天杨朔登基了,“我把两把古琴带来了,你把李期放了吧!”她开门见山,没有过多的铺垫,对杨朔,她直截了当,不用说话拐弯抹角的。 开口就是放了李期,难道李期对你,就是如此重要么? 相见的喜悦一下就消退,杨朔的心里,涌上一股醋意。 “雨儿,难道,你真的不顾家族大业,要把李期放了吗?要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呀!”杨朔企图要劝服风嫣。 “皇上,风嫣只想过平凡人的日子,至于什么家族大业,风嫣不再想太多。风嫣是一个淡薄之人,不会再逆天而行。” 她从昨晚知道真相后,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究竟要不要延续家族的大业,在家族利益与李期之间,究竟取舍哪一个? 后来,她终于下定决心,她放弃家族的利益,因为,她认为,罗汨家族在很久以前,已经是败寇了,如今还要复辟什么的,那只是逆天而行。 但凡逆天的事情,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本是个喜欢过平淡生活的女子,尽管总是在沙场上杀敌,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厌恶战争渴望和平的。 她深知,罗氏家族重夺江山社稷,不是杨朔登基就能解决的。 李雄还有很多儿子,例如李越等,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不会放过杨朔,绝对会反戈一击。 争名夺利的杀戮,就会再次生起,生灵涂炭,烽烟四起,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对于李班,即杨朔,她有的是感激之情。知道他与自己还指腹为婚,心里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雨儿,你应该知道,我与你,是自小订了亲的。你与我,才是要生死与共之人。”杨朔此时不忘提醒风嫣,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而去帮自家的仇敌李期。 “你放了李期,两把古琴,还有我,都会随你回到皇城里!”风嫣盯着杨朔说。 她很清楚杨朔来此地的目的,古琴与她,一样都不能少。 “你......”风嫣的许诺,一下就把杨朔击败了。 他太了解风嫣了,这个女子讨厌束缚,讨厌权势,但是,居然为了李期能活下来,宁愿甘受束缚,这就说明,她对李期,是有着怎样深的情感呀! 心头的醋意,顿时升腾为嫉恨。 妒火中烧的他,脸上不再和煦,眸光流露出浓浓的怨毒,这是风嫣从没有见过的。 “雨儿,你真的肯跟我回去皇城?”杨朔再次询问。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风嫣坚定地回答。 旁边的景骞一直都没有插话,现在,他见时机成熟,立刻道:“先把四皇子放了!” “先把古琴拿过来!”阳朔也毫不示弱,他知道,此刻示弱,等于自取灭亡。 “我既然决定跟你走,我把古琴背着过去,你也把李期放了吧!”风嫣边说,边接过景骞递过来的两把古琴,把它们背上,然后,缓慢地走向杨朔。 风嫣是孤注一郑了,可杨朔却感到事有蹊跷:哪有这么顺利的? 但是,眼前,风嫣真的背着两把古琴走过来了,他握着锁着李期肩胛骨的铁链的手,又再紧了紧。 “风嫣,不,不要过来!”李期劝阻,他不想风嫣为了自己,陷进杨朔的圈套。 “四皇子,没事的,不用担心风嫣。”风嫣安慰李期,但是,这只是想让他安心而已,究竟怎样对付杨朔,她还是没有想出上好的策略的。 她想到的,只是等李期被杨朔放了后,自己与杨朔决一死战而已。 “不要,风嫣,李期绝对不能因为贪生怕死,而要你身陷牢笼。”李期竭力阻止。 他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女子为了自己,被他人剥夺自由,尽管他知道,这个女子如此聪慧,是有可能再次逃离束缚,但是,他依然不忍心这样,男子汉大丈夫,哪能用一个女子作为挡箭牌来换取自己的自由呢? 风嫣含笑看着他,还是一步步向着杨朔走去。 “皇上,你放了他吧,我风嫣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反悔。”风嫣一边走,一边对杨朔说,她怕杨朔会做出意料不到的行为,例如擒住她却不放李期。 杨朔见风嫣已经渐行渐近,心里暗喜,手里抓着铁链的力度慢慢松懈。 只要风嫣走到自己身边,他就会把铁链松开,让李期走向前。 李期走向景骞,必定会经过自己身边,到时,他会出其不意,把他杀死。 现在杀死李期,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因为他身负重伤,反抗的能力不大。 他最怕的是杀死李期后,风嫣对他有怨恨。 但是,斩草除根,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李期死了,他的成国江山才能坐稳,风嫣也死了心,会跟着自己的。 尽管他知道风嫣是个倔强的女子,自己在她面前做出这般举动,需要好一段日子她才能消化。 可是,为了得到她,得到成国江山,他一定要这样做。 他知道,自己一切是为了她,而为了她,自己可以遗臭万年! 气氛,越来越凝重,彼此间,都嗅到一股煞气在飘荡。 风嫣还有几步就走近了,杨朔的手,也松开了,他只等李期走近,然后出手把他灭掉。 “风嫣,别走近!再会了!”身后的李期瞅见杨朔的手松开铁链,他立刻伸手,把那长长的铁链收紧在手里,然后一个飞身,转身就俯冲向身后那万丈深渊,“风嫣,永别了,来世,有缘再相见!” 他不愿意风嫣为了自己受苦,所以,他选择去死,也不愿意让杨朔的计谋得逞。 因为,自己负伤,尽管合三人之力,也不是杨朔的对手的,他的魔功吸星大法,他已经从月影的身上见过。 他也太清楚杨朔了,表面上,他是个温若春风的谦谦君子,实质上,这个暗阁阁主是个手段狠辣的人。 他不会放过他李期的,他除了要古琴与美人,还会要自己的生命。 既然自己的性命他是要定了,那么,他李期就不想牺牲古琴与风嫣了。 牺牲自己一个,就可以让风嫣免遭痛苦,他李期是愿意的。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愕然,均是反应不过来。 还是风嫣反应快,她惊呼一声后,连忙奔过去,在悬崖边伸手,想把李期抓住。 可是,李期整个已经跌落深渊,风嫣一手捞着的,是李期攥在手里的铁链,而且,是铁链最后那几环。 因为李期的体重,风嫣一个趔趄,也向着深渊滑下去,她手疾眼快,一下拉住悬崖边的一棵小树的树茎,向下滑的力度太大,树茎也不住地摇曳着,似乎要断了。 “风嫣,危险,放手吧!”李期在下面,墨黑的瞳眸闪着熠熠的光华。 是的,他再次被感动了,这个女子,不顾自身安危,奋不顾身救自己。 试问,这世上除了她,还有哪个会愿意为了他李期这样做? “不,李期,你不能死,坚持,景骞会来救我们的。”风嫣安慰他,其实,她内心此刻也是焦灼万分,因为,小树毕竟力量有限,好像快要撑不住了,她的耳边,隐隐响着小树的根茎正在与土地脱离的“剌剌”声。 千钧一发,景骞率先跑过来,想把风嫣拉起来,但是,一旁的杨朔,却是把剑一横,拦住了他。 “杨朔,难道,你要风嫣死?”景骞暴怒质问。 “不,我只要李期死,雨儿,她不能死。”杨朔辩解,“不用你动手,朕亲自救风嫣。” 三十八章原来是故人 说完,他径直走向悬崖边,伸手就要拉风嫣上来。 “住手!”风嫣在下面怒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拉我上来后,就要把李期推下悬崖,是吗?” “你......”杨朔止步了,的确,他有这个打算,不料却被风嫣拆穿了。 “阳朔你再走近一步,我就放手,你将会是人与琴都得不到!”风嫣威胁他。 “雨儿,别闹了,让皇上把你拉上来吧!”身后,响起了罗玄的声音,他本来就藏在暗处,候着杨朔有危险,他就会现身相救。殊不料,情况急转直下,出现如此惨烈的一幕,他不得不现身劝说风嫣。 “爹,女儿不孝,你原谅女儿吧。罗家的仇,已经报了,江山,也已经夺回来了,可是,女儿不稀罕,女儿只想过平常人的日子。”风嫣在悬崖下面对罗玄说。 “女儿,你别乱动,父亲拉你上来!”话音一落,罗玄的身影就出现在悬崖边。 “爹,你要保证,拉了女儿上来,不要伤害李期。”风嫣恳请罗玄。 “不行,李期一定要死,否则,后患无穷。”罗玄斩钉截铁回答。 风嫣彻底失望了,今天李期,死是在所难免的了。 “风嫣,放开我,好好活着!”下面的李期说着,一边就伸手准备扯开风嫣紧拉着铁链的手。 “别,李期,不要!”风嫣惊呼,她真的害怕了,就算是跌下悬崖,她都不害怕,但是。李期一心求死,她就怕了。 悬崖边,罗玄已经伸开手,准备拉她上去了。 罢罢罢!既然不能活着笑看风云,那就一起飞吧! 风嫣咬咬牙,嫣然一笑:“李期,好吧,我们就一起飞吧!” “你......风嫣,不要,千万不要!”李期懂得风嫣说的“飞”是什么意思,她是要与自己一起落悬崖了。 “没事,我陪着你,好让你不再孤单!”风嫣唇边,是一朵灿然的花。 上面的罗玄刚要触及风嫣抓紧树茎的手,风嫣就把手放开了:“父亲,恕女儿不孝!” 话音一落,两个身影就飘飞落悬崖下,一会,就在深不见底的悬崖里消失不见踪影了。 “四皇子!” “雨儿!” ...... 空旷的野外,呼喊声是如此的凄厉,只是,呼唤的人儿,再也听不到了。 “雨儿!” 杨朔怎么也没料到,风嫣居然有如此大的勇气,与李期一起赴死。 可见,风嫣,是多么的爱李期。 他颓然地坐在草地上,内心一片茫然,空落落的,惆怅万分。 是非成败转头空,自己屈辱多年,究竟,值不值得呢? 他很少这样去思考自己多年的奋斗目标,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从来没有质疑过。 今天,面对这样惨烈的场景,他终于质疑了:究竟,值不值? 一旁的罗玄,跪在地上,双手掩面。 罗雨是罗家唯一的后人,是他今生致力于保护的公主,可是,公主君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堕下深渊死去了,自己,对得起托付重任的主公罗汨吗? 撇开这个重任务不算,自己与罗雨多年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父女情谊,眼睁睁看着女儿堕落深渊而毫无作为,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会是如何的伤心呀! 泪水,从他指间悄然滑落,一滴一滴的,滴在干涸的土地上。 他呜咽着,伤感着,凄苦不已。 景骞呢,呆呆地看着万丈悬崖,他真的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不相信李期这样就死了,在他心目中,李期是个打不死的人。 就这样,三个人,默默地各想心事,各自慨叹,各自伤感...... a 当晨曦照射进洞穴里的时候,洞穴深处也因为曦光的照耀,变得明亮了很多。 狂医把燃着的柴草火堆弄灭,他已经守护着风嫣与李期三天三夜了。 因为风嫣中过玉观音的蛊毒,李期在查明月影是玉观音后,深怕风嫣中的蛊毒会再度发作,未雨绸缪,派狂医到各大灵山采药,研制解除风嫣体内怀春蛊毒的特效丹药。 狂傲逛遍成国名山,都没有找到适合的药材,上段时间,刚好就在成都西郊的深涯里发现一种草药,这种草药是可以克制风嫣体内的怀春蛊的。 大前夜,他刚坐在悬崖底等待那些草药吸尽夜露后采摘,却远远瞥见有两个人从悬崖上掉下来,其中,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紧紧抱住一个黑衣的女子堕落,在堕落的过程中,可以见到,男子为了怀里的女子免受伤,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堕落过程中所触及到的树木以及突出的悬崖。 男子身上因此而多次碰撞上悬崖,估计伤情不轻。 等狂傲走近后,他不禁大吃一惊,因为,这两个人他都很熟悉,正是四皇子李期和风翟之女风嫣。 尽管风嫣在汉中郡没有露出过真面目,但是,他知道冷锋是风嫣后,就与成都那个在风翟府里千娇百媚的风小姐联系在一起了。 他曾无数次见过风嫣,因为他是好自由之人,经常上街闲逛,而风嫣,也不喜欢束缚,经常女扮男装,到大街上乱逛。 狂傲一早就认识她了,有一次,还与风嫣在同一酒肆喝酒,只不过,风嫣忘记罢了。 狂傲立刻把二人抱回自己蜗居的洞穴里,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风嫣背上那两个包裹一并拿走。 回到洞穴里,狂傲就对两人进行施针救治。 他看得出,李期的伤势很重,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从悬崖上摔下来这么简单。 风嫣的伤势稍微轻很多,只要稍加医治,问题不大。 两人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多得一路伸出悬崖的各类树木,是他们的枝叶,为他俩卸去了很多力道,才让两人幸免于难。 狂傲知道,风嫣今天会醒过来的。 李期也会醒转,但是,他伤势很重,特别是被铁链穿过了肩胛骨,对于别人,早就废了武功。幸好李期还是遇上他狂傲,他有办法让李期完全康复,但必须要一段时间。 果然,正午时分,风嫣睁开双眸,醒过来了。 洞穴内明亮的光线,让她有一种生的欲望。 是的,光明总与生机联系,而黑暗,总与死亡联系。 “风嫣小姐,醒了?”耳旁,是熟悉的狂傲的声音响起。 “狂傲?你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在这里?”风嫣认出他正是狂医后,立刻询问。 “你与四皇子摔下悬崖,刚好被我发现,我救了你们。”狂医谦虚地一笑。 “李期怎样了?”风嫣立刻问。 “四皇子很好,不过要一段时间才能复原。”狂傲轻叹一声,他可是跟随李期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伤得这么重的。 “哦!”风嫣放心了,又问,“你不是有什么特别任务离开汉中郡的军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的?” “四皇子发现月影是玉观音后,考虑到你曾中过玉观音的怀春蛊,所以,为了彻底帮你消除体内的怀春蛊毒,四皇子吩咐狂傲外出采药,为你配制解药。” “为我配制解药?我的蛊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不,怀春蛊毒暂时缓解只是表象,半年后,真正发作的时候,才会要人命的。"狂傲帮风嫣掖了一下被子,继续说,“你的蛊毒中了也差不多半载了,我刚好还有两天就把丹药研制出来了,你现在到来,真是冥冥中注定。” “慢着,你说,李期为了帮我彻底消除蛊毒,叫你到处采药炼丹?”风嫣很是诧异。 “对!”狂傲点头。 “当时他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是他寻找了十年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风嫣小姐贵人善忘,你十年前,是不是曾经在野外救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个......好像有这样一件事。”风嫣努力回忆着,“那年,我与老父在郊外学习骑射,无意中救了一个腹部受伤的小男孩,可是,那个男孩后来不辞而别,我也要赶着回家,所以,从此之后没有再联系。” “这就对了。当年,四皇子被任皇后所害,任皇后不仅带着亲信杀死了他的母妃,还要把他斩草除根,最后,追杀到郊外,被你所救。” “原来如此!” “四皇子逃脱大难后,曾无数次回到那个洞穴寻找你,可是,每次未果。幸好,当时他记得你肩上有一朵桃花绣。” “月影身上也有一朵桃花绣!” “月影是暗阁的护法玉观音,他是李班,就是杨朔派去迷惑四皇子并伺机要杀死四皇子的杀手。她假扮是你,接近四皇子,最后被四皇子戳穿了。” “难怪李期回到成都后,身边就不见那个月影了。”风嫣其实对这个情况想知道一点,但是,她好强,一直都没有问李期月影去哪里了。 这个李期,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对着她,还是一味地掩藏,难怪自己每每斥责他的不仁不义的时候,他老是说风嫣不了解内情。 想到这里,风嫣心里对李期产生一丝歉疚。 再想想他为自己默默做了那么多事情,还是一声不吭,她的心里,也不觉感动万分。 她侧脸看着躺在自己身边不远的李期,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此刻,洞穴外明媚的光线射进来,刚好照在他清绝的脸庞上,那种俊逸,那份高贵,令她的心里,不禁泛起阵阵的涟漪。 第一章青莲归来 《嫡妃不邀宠》第一章青莲归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章揭开迷雾(必看) “青莲!青莲!” 失而复得的感觉简直令风嫣眩晕了,她一路跑一路叫着青莲的名字。 远远,青莲见风嫣跑着过来,她也把身上的包裹递给身边的狂傲,也跑向风嫣。 “小姐!” 一身水绿的青莲飞奔而来:“小姐,青莲好想你呀!” “青莲!青莲!”风嫣紧握着青莲的小手,如烟的瞳眸水光潋滟,泪雾萦绕。 “小姐,其实凌云堂主一早就想把我带来见你了,只是时机未到而已。”青莲杏眸噙着泪道。 “凌云?跟他有什么关系?”风嫣擦擦泪水问。 “小姐你有所不知了,成赵边境杀戮,青莲身中利箭,幸得凌云堂主相救,把青莲背回风云堂的堂口养伤,伤好后,本来我嚷着要去找你,是堂主说服我,让我等待时机。前几天,接到景骞堂主的飞鸽传书,说小姐要见我,青莲就立刻赶来了。” 风嫣帮青莲揩掉脸庞上的泪珠,问:“青莲,你一早就知道,凌云就是李期吗?” 青莲点了点头,道:“小姐,其实堂主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小姐你不要再恨他了,你与他之间的纠葛,青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次堂主回到堂口,都会找青莲说说小姐的事情的。” “哦,原来如此!”风嫣若有所悟,她忽然就觉得有点失落。 干嘛真相全世界都知道,就自己一个最后知道呢? “小姐你要理解堂主,他是个孤独的人,内心受伤无数,但是,心地善良,所以,小姐遇上这样的男子,你要好好珍惜。”青莲劝慰着。 天,全世界都在说李期好话呢,连自己身边最信赖的侍女,也是他那头的人呀! 李期,真的不容小觑! 风嫣转身,李期正与狂傲站在不远处。 晨风习习,曦光微微,李期玉树临风般的身子在朝阳的掩映下,分外俊朗迷人。 他墨发随风披散,雪白的衣袂猎猎翻飞,一派魅惑无边。 “风嫣,今天,我李期把青莲完璧归赵了。”李期眸光带着笑意,注视着她。 风嫣没有迎着李期灼灼的眸光,她忽就低垂下纤长的眼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在担心腊梅是吗?”李期了解风嫣的心思,她这样重情义的人,见青莲回到身边了,那个伴着自己左右的腊梅,自然会思念。 “李期,你知道腊梅的下落?”风嫣见李期问起,她很想知道答案。 “风嫣,腊梅是杨朔的人。”李期回答,神色郑重。 “腊梅是......不可能!”风嫣惊诧莫名,因为意外,她的脸庞又染上绯红。 “她的确是杨朔放在你身边的细作。你记得当初劫法场的事情吗?你应该怀疑有细作告密吧?这个细作正是腊梅,是她暗中传递消息告诉我,说有人会去劫法场,我才会在法场现身并打伤了你。” “这......”风嫣无言了。 自己劫法场,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初,自己事后也怀疑腊梅,但是,最后她还是没有深究,因为,她相信她与腊梅之间的情谊,绝对相信腊梅不会背叛她的。 可是,事实却是那般的残酷! “还记得汉中郡里我逼迫你承认认识腊梅的事吗?”李期又问。 风嫣点头,那时候的李期,可恶得差点令自己丧失理智要杀死他。 “那晚,腊梅劝你回成都离开汉中郡,其实,他是受杨朔指使来的,阳朔怕你在成营与我相处久了,会知道真相,更害怕你对我日久生情,所以,派腊梅来找你回去。你拒绝后,腊梅就蹿进林子里离去了。事实上,腊梅因为没有完成任务,刚蹿进林子,就被细作玉观音,就是那个月影擒住,用皮鞭子痛打一番。我赶到的时候,玉观音怕身份败露,一走了之,我当时把遍体鳞伤的腊梅擒回成营,就找你来逼供了。” “腊梅身上的伤,不是你用鞭子抽的吗?”风嫣问。 “我李期不伤害女子,除非那个女子异常狠毒。我发觉腊梅还存有一丝善念,她并没有执着地把你带回成都杨朔身边,其实,她当时是同情你,所以才没有强带你走。她要是想强带你走,一定会联合玉观音,把你击晕掳走你。正因为这点,所以,我最后放过了她。” “腊梅,怎会这样呢?”风嫣失神地呢喃了一句。 是的,她一直把腊梅当做好姐妹,熟料,最亲近的人,却是最不可以信任的人呀! “小姐,一切已经真相大白,你就协助堂主把杨朔赶走,帮他重夺李氏江山吧!”青莲恳求着。 “这个......”风嫣有点延宕了,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青莲。 对于杨朔,她怎么也恨不起来,对于老父风翟即罗玄,她更加不恨了。 她是罗汨后人罗雨,这两人一生的信念就是帮她罗雨复辟,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罗雨。 特别是杨朔,因为是自己的驸马,自小就离开亲人,隐姓埋名假扮他人过了差不多二十年,这二十年他忍辱负重,处心积累,才把李氏江山夺到手。 最凄惨的是,杨朔受了那么多屈辱夺来的李氏江山,并不是为了自己相享用,而是交给她罗雨享用的。 想想这些,风嫣的心,就隐隐在疼痛着。 “风嫣,我不会难为你的,你如果觉得不能面对与父亲为敌,不能忍受与杨朔为敌,我李期不会强求你帮我的。”李期走过来,拉起风嫣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把力量传递给风嫣。 风嫣心里暖意融融的,这个男子的理解,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 “谢谢你!”她眸光柔和,唇边,泛起一丝带着苦涩的笑意。 是的,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两难。 李期,是她的爱人,他对她的深情,她无以为报。 杨朔与罗玄,是她的亲人,她不忍心拿起剑对着他们杀戮,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她罗氏家族的利益,全是为了她罗雨的前程。 千般酸涩,万般苦痛,顷刻间都在她心里翻腾着、叫嚣着。 “咕咕咕!” 突然,几声鸽子的叫声,打断了风嫣的思绪。 抬头一看,飘着白云的青天上,一只全身羽毛雪白的鸽子正扑棱着翅膀,翱翔于空中,在空中盘旋。 不远处的狂傲立刻挥手,鸽子似乎懂命令,立刻从云端俯冲而下,落在狂傲的手上。 狂傲熟练地摸了鸽子的脚跟一下,抽出一个小卷轴,然后,把小卷轴递给李期。 李期连忙打开卷轴一看,脸上神色凝重起来。 风嫣接过卷轴,一看,心里,也咯噔一下,愣住了。 卷轴是景骞发来的,里面说,赵国又派兵三十万,屯在扶风郡。 早前,风嫣打听到石弘大败后,回到赵国一直卧病不起,朝政全部由石虎处理。 现在,石弘病好了,难道,是趁着成国内忧外患之际,想乘机灭掉成国? 可是,又不像,因为,赵兵只是屯在扶风郡,没有进攻的意思,如若要攻陷成国,应该立刻发兵,而不是屯兵。 有诈! 李期墨黑的瞳眸,忽就冷冽起来。 “石弘,究竟意欲何为呢?”李期喃喃自语,只是,说话的语气,不再温柔,而是如凉薄的霜雪,有点寒意阴森。 “四皇子,看来,我们得赶紧回风云堂,应对变数。”狂傲在旁边进言。 “嗯!你说得对,我们今天立刻起程,回风云堂总舵。”李期眯缝着眸子,冷光,忽就乍现,令旁边的人,不觉心里凛然。 a 东风无力,百花皆落英飘散。 九龙山的险要处,正是风云堂的总舵所在。 这个险要处不是常人能够发现,找到它,必经过一片毒雾,而这片毒雾,一般人只要进入,必死无疑。 李期风云堂的兵将,身上都有解毒的药物,进入前,只要服下解药,就能幸免于难。 毒雾方圆几里,只要进入,顷刻间毙命。 但过了毒雾,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这里,风云堂的人赋予这片土地一个很美的名字——桃花涧。 的确,地如其名,这里到处是火红的桃花,再有,就是洁白如霜雪的梨花。 远远望去,桃花似火柳如烟,而洁白无瑕的梨花,也是宛如雪如云般迤逦无边。 风嫣刚到这里,不禁为这般美景所陶醉。 更让风嫣惊诧的是,这里的村民与外面的人没有不同,同样是男耕女织,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她隐隐感觉到,这些平时在地里耕作的男女,他们的身手并非一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到了这里,风嫣成为大家心目中最艳羡的人。 他们的堂主凌云,可是从来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心的,但这个风嫣,却令他神魂颠倒。 他们慢慢也发现,风嫣之所令凌云如此着迷,也有她的原因。 她不仅美艳,而且心地善良,武功高强不说,个性还十分鲜明。 没过几天,这里的人,特别是一些年轻男子,对风嫣非常有好感,也对她十分尊敬。 看着李期对风嫣的宠爱,他们都知道,风嫣就是未来的堂主夫人。 第三章桃花涧的温情 风嫣的住处,是一个竹楼,建得精致异常,分两层。旁边,是一个雅致的小花园,里面种着很多翠竹,一片清丽明净。 李期的住处在一个山丘的顶部,那里是用石头堆垒起来的楼层,尽管石头稍显粗糙,但是,有一股嶙峋险峻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近,就如屋子的主人,身上有一股不可靠近不可侵犯的高贵。 石楼的旁边,是一泓温泉。 清澈的泉水宛如明镜,无论是朝阳下还是朗月下,均散发出熠熠的如细碎金子般的光辉。 桃花涧,真是人间天堂! 风嫣察觉,李期在桃花涧里,很得人心,所到之处,只要遇上哪个村民,都会对他毕恭毕敬,恭谨有加。 如果只是这样的疏离态度,还不算什么,只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除了对他有敬畏之心,还有一份热爱之心,彷如李期就是他们的信仰,就是他们的神。 后来,风嫣与这里的村民、现在是她的侍女小玲谈话间了解到,以前这里是一片荒山,就在七八年前,李期把一些成国各地无家可归的饥民、灾民带进这里,开垦土壤、种植农作物,荒山才变成绿洲,荒漠才成为世外桃源。 这里的村民全部都受过李期的恩典,都是心甘情愿拥戴李期为首领。 李期对待村民就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亲切,除了让他们生活温饱,还派人专门教习他们武艺。这些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都是用毒的高手,能对付那团毒雾,就可知这帮人不简单了。 村民在桃花涧生活富足,怡然自乐。 如果风云堂没有特别事,村民就是男耕女织的老百姓,只不过是远离闹市而已;到了风云堂调兵遣将的时候,这帮人就成为精锐部队,气势如虹。 后来,她又从狂傲那里了解到,桃花涧是李期在十二三岁游历时发现的所在,当时还是少年的他,看准了这里虽然地势险要,但是土地肥沃,同时,也考虑到自己的处境,为着将来打算,他就已经筹谋把这里建成一处机密的所在,以便不时之需。 风嫣不得不感叹,李期这个家伙真的是心谋远虑,但又不乏善良。 当早上明媚的日光照进风嫣的竹楼时,有着漂亮翎羽的彩鹊已经吱吱喳喳地闹着了。 风嫣睁开如烟的瞳眸,鼻子已经嗅到窗外翠绿竹叶散发出来的清香。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心旷神怡。 拥着棉布织成的七彩被子,她又闭上眸子,享受这难得悠闲。 桃花涧任何东西都是自给自足,棉被衣裳等日用品,都是用自家种的麻线编成,但是,这些东西都有桃花涧的特色,做工精细不说,上面,大多都绣上娇艳欲滴的桃花,特别是女孩子用的穿的,都是这样,当然,男子的衣裳例外,没有花,但很是整洁素雅。 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袭来,是淡淡的忘忧草的馨香。 是凌云身上曾有过的幽香! 风嫣立刻睁开如烟的美眸,透过窗子,一个颀长俊雅的身影映进眸子,如昔的白衣,墨竹萦绕衣袂,如昔的墨发披散,魅惑无边。 他面向远山,漠漠丛林,青山寂寂,似乎对他有着无限的诱惑力。 那迎风飘扬的白色衣袂,墨丝一般的秀发,让他宛若天人,潇洒绝尘。 风嫣看呆了:世上竟有如此清绝的男子! 心有灵犀,李期转过身,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那笑宛如一朵开在春山下的小花,不张扬,不霸气,只是静静地流淌着爱意,倾泻着暖意。 “醒了?”他的声音比的春日还要和煦。 风嫣嫣然一笑,低垂着纤长的睫毛,娇嗔地应了一声。 李期一扬手,招呼楼下的小玲上楼侍奉风嫣。 小玲疾步进屋,端来了温泉给风嫣洗漱,这泉水很细腻,风嫣特别喜欢。 洗漱过后,李期也绕进小楼的偏厅。 风嫣整理妥当进入偏厅,已经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偏厅的石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外加两碗稀粥。 “来吃早点。”李期搬来一张椅子,让风嫣坐下。 小玲见自己此刻已经是多余的了,赶紧识趣地走下楼去忙别的。 待风嫣坐下,李期坐在对面,拿起筷子道:“这些小菜是桃花涧最地道的小吃,你尝尝。”说完,夹了一块腌菜干放到风嫣的碟子里。 风嫣道:“谢谢!”然后就吃起来。 这几天在桃花涧,吃的都是这里的特色美食,风嫣都很喜欢,尽管做法简单,但是回味无穷。 李期夹给她的腌菜干味道鲜美,爽脆异常。 “再尝尝这个,这是我昨天在溪边猎的鱼,小玲晒干了,早上还用油煸干了,加了点花椒,味道不错的。”李期把一片鱼肉夹给她。 风嫣尝了尝,果然鲜美,微辣的口感增进食欲。 风嫣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女子,见到好吃,她就大口吃,还不住地称赞菜的味道好。 李期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只是一味地夹菜给她吃,自己倒是忘记了吃。 他就喜欢风嫣的纯净,不加雕饰,但美得炫目,美得天然,连倔强的个性,也是那么可爱。 吃完早点后,小玲就上来收拾,随手还摆上一瓶刚从外面采来的雏菊。 雏菊五颜六色,热烈竞放,娇俏的花蕾,朵朵吐艳,不一会,整间偏厅就氤氲了芬芳的气息。 风嫣走出小楼,来到下面的院子里。 这里绿草如茵,风里尽是清新的味儿。 身后,是李期,他正用瞳眸锁着眼前的女子,心里,漫上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动。 是的,有什么比与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更好?有什么比看到深爱的人快乐更好? 忙中偷闲,因为有风嫣,他也享受起惬意的阳光。 “李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风嫣扭头问,眸光如水般柔软。 “说吧?”李期走近,拉着她的玉白小手,一股柔情掠过眸子。 “现今你与杨朔和我父亲为敌,风嫣有个请求,就是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你做得到吗?”她的美眸晶莹,有着浓浓的情意,也有着热切的期盼。 “好,我答应你!”李期郑重地点头,凝视着风嫣。 这个女子,尽管倔强,但是,却是情深义重。 这正是他李期爱她的地方,清绝美艳,却不张扬,偶尔尽管嘴上不饶人,却有着一颗玲珑心。 “真的?”风嫣有点错愕。 本来,她以为李期会拒绝的,毕竟,杨朔和罗玄篡夺了他家的江山,要把两人灭绝,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居然连考虑也没有,就一口答应了,这真的出乎她所料。 “只要是你希望的,只要是你愿意的,我李期都愿意去成全。”李期紧握她的手,一股力量传遍了她的全身。 艳阳散发出缕缕金光,洒在草地上,草尖上的露珠,散发晶莹的光泽。 两个有情人互相凝视着,眸子传递出脉脉温情。 “报,四皇子,景骞来信!” 两人一看,是狂傲,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小卷轴,估计是飞鸽到来的书信。 狂高今天一袭淡紫色的儒生袍,墨发披散,依然不羁,估计是一路跑来,微微有些气喘。 桃花涧毕竟是一个深山,而且风嫣的小楼建在村庄后面的小山丘上,跑来路途肯定是不短的。 李期接过打开一看,唇边勾起一抹难测的笑意:“赵兵来得正好,把杨朔牵制住了,杨朔再也没有精力和兵力对付风云堂,他要防范驻扎在边境扶风郡的石弘这只居心不良的猛虎呢!” “赵兵,出于什么企图呢?”风嫣疑惑了。 她深知道石弘的野心,不灭成国是不会罢休的。 “不管石弘是什么企图,只要他缠住杨朔,对他造成威慑力,那么,我们风云堂就可以有喘息的机会了。”李期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散发出别样的光辉,本来,他以为石弘的进犯,是冲着他来的,现在看来,不一定,但是,他还是摸不清这个石弘葫芦里买什么药。 但他相信,成国此刻的内乱,正是赵国进犯的好时机。 “通知景骞和姚华,要利用这个空档抓紧练兵,只要时机一道,立刻向成都进发!”李期命令,语调如川般般凉薄,令人觉得,这个男子,一旦处理大事,内心是坚如磐石,毫不软弱的。 “是!”狂傲领命而去。 尽管骄阳似火,绿柳如烟,美景不胜收,可是,风嫣的内心却是漫过一丝忧虑。 争斗的双方,都是自己最爱最亲的人,哪一方有伤害,她都不愿意看到。 她害怕,李期与杨朔以及罗玄沙场互不相让而酿成悲剧,这是她最不能承受之痛。 “风嫣你放心,我李期答应你,不杀你父亲和杨朔,一定会做到的。”李期见风嫣柳眉蹇着,轻抚她的香肩安慰道。 “谢谢你!” 风嫣把头轻倚在李期的肩上,李期顺势把她收进怀里。 落英随晨风坠落,有点凌乱,宛如某人此刻的心如鹿撞。 一片旖旎,无限温馨。 第四章深情 晴光潋滟,湖光山色一片嫣然。 桃花涧的桃花,在昨夜春风的召唤下,开得更加热闹,更加如火如荼。 一早,李期就带着风嫣奔向那漠漠青山之处。 他要带风嫣上山祈福。 桃花涧的山上有一间古刹,名灵慧寺,村民在闲时都喜欢来灵慧寺烧香参拜里面的观音菩萨,祈求老少平安,四季丰收。 这里还有个习俗,就是所有真心相爱想结为伴侣的男女,都会来这里烧香祈求相爱到永远,永结同心的。 李期就是奔着个习俗,带风嫣来灵慧寺烧香许愿的。 风嫣今天一袭鹅黄纱衣,挽着出云发髻,头上只是簪着一支银簪,显得素雅端庄。 李期,还是一身段白,俊颜美如天人。 两人携手慢慢走来,面前,就出现一条汩汩流着清水的小河。 小河不宽,但也不狭窄,没有桥,不过,只要两人运用轻功,还是可以过去的。 风嫣正想运劲,施展轻功过小河,李期立刻阻止。 “风嫣,今天,就让李期做一个平凡乡间农夫,背他的心上人过河吧!”他凝视着风嫣,眸光深情,也是在询问。 “你......要背我过河?这......”风嫣吃惊不少,这是她从没想过的事情。 “凡是去灵慧寺烧香祈福的情侣,到了这条小河,男子都会背着女子过河的,所以,这条小河的名字,也叫情人河。” “情人河?” “对,这条小河见证了千千万万对桃花涧的情侣恩爱过河的情景。所以今天,李期恳请你给我机会,让我背你过河吧,好吗?”李期诚恳地再次试探。 风嫣无语了! 李期,一国的皇子,多么高贵多么傲气,可是,今天为了她风嫣,甘愿做一个平凡乡野村夫的事情,背自己过河? 鼻子忽就发酸了,如烟的瞳眸升腾起一层泪雾,是感动,然心里带着腻腻的甜。 “怎么了?”李期发觉风嫣神色不对,眸子里忽然有泪光闪耀,不由担心道:“不喜欢就算了,我不勉强,你不要难过,我不是有意轻薄你的,你不愿意就算了。”他连忙安慰她,生怕她真的生气了,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风嫣背过身,俯首低垂着纤长的睫毛。 李期连忙走过去,轻轻抱着她,道:“是我欠缺考虑,没有照顾你的感受,只是想成全自己的心愿就胡乱说话胡乱提要求,对不起了,别难过。” 他伸手捏着她尖细而弧度美好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 美如春花的娇颜,美眸氤氲着泪雾,梨花带雨也不过如是罢了! 他轻轻俯下,用他性感而柔软的唇轻吻着她的眸子,把她眸子里滴落的珠泪一一吻干。 抱她入怀,轻抚着她如丝的秀发,无限怜惜无限疼爱地道:“好了,听话,不哭了!我们一起运轻功飞过去吧,时候不早,过了祈福的好时辰,祈福就不灵验了。” 他像哄一个孩子似的,语调温柔得出乎意料。 好一会,风嫣埋在李期怀里的脸才抬起,她撅着嘴娇嗔道:“谁说我不愿意了?你不背我过河,谁背我过河呀?” “你......答应了?”李期有点结巴,意外,让他既惊且喜。 “喂,刚才有人喊着说要迟到了,再不背我过河,就真的误了好时辰了!”风嫣白了他一眼,无限娇嗔。 李期欢喜得有点狂了,立刻挽起裤脚,脱下靴子,半蹲着,让风嫣趴上自己的背。 风嫣很温顺,趴在他背上后,整个脸庞就依偎在他宽阔的背上。 好温暖,好感动。 李期背起她,快步走进河水里。 河水清澈,日光下澈,影布石上,鱼儿自由畅快地嬉戏,好一派安乐祥和。 “风嫣,还记得那次草堂避难吗?”李期问,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淌着河水,毕竟河里的石子还是有青苔的,他怕踩上青苔,滑倒就不好了,自己摔一跤是小事,摔伤了风嫣,可是他最不愿的。 “记得,你当时失血过多,走不动,要我背你逃难。你当时沉得像头牛一样,累死我了,忘记是不可能的。”风嫣笑着用手捏李期的耳朵。 “我要向你坦白,其实,那次,我是装的,是想你背我走,所以故意装晕倒。”他说着说着,自己也笑出声了。 “你......大坏蛋!”风嫣捏他耳朵的力度稍微增大了。 “哎哟,请女侠手下留情,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 “不,再也不敢了,保证!” ...... 欢声、笑语,洒落一路! 过了河,两人挽手穿过一个小树林,绕过几道山弯,就到了灵慧寺。 果然是香火胜地,里面善信众多。 风嫣也见到很多男女情侣双双跪拜在观音菩萨面前虔诚地祈祷。 她与李期的到来,让跪拜的善信有些许骚动,毕竟,李期是他们的堂主,也是他们的首领。 桃花涧的村民都很尊重李期,见她领着风嫣前来拜祭,知道他们堂主的意思,于是,都识趣地避开。 风嫣与李期就在人们隐去之后,双双跪拜祈祷。 两人默默念着心里的愿望,希望得到佛祖庇佑。 他们相信,把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尽管都是在心里默念,彼此来时知道互相的心意,都是祈求二人能永远相爱罢了。 祈祷完后,两人挽着手下山。 李期对风嫣的宠溺,没有因为灵慧寺附近有大量的村民而有所收敛。 这道风景足以令桃花涧的村民傻眼了:他们的堂主几时有过这样的表现?对一个女子如此深情,如此宠溺,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要知道,他们的堂主是面冷心热,平时,他板起那副尊荣,可是谁也不敢惹他的,惹怒了他,他可是照样惩戒不误的。 两人在村民惊诧的目光中相视一笑,慢慢步下山。 春光明媚,和风习习。 回到李期的石楼,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刚吃了午饭,就有村民来报,说狂医请堂主下山有要事商量。 李期只得依依不舍与风嫣分别,临走的时候,吩咐侍女把风嫣照顾好,把风嫣带到其中一间寝室歇息,并一再保证傍晚会回来跟她一道吃饭的。 风嫣也理解地点头,把他送下山,自从进了桃花涧,他除了部署即将到来的大战外,就会尽量挤时间陪她,她已经看到他对自己的重视,心里感到很满足。 许是上山祈福走累了,风嫣一睡,就到太阳下山才醒过来。 侍女守候在旁,不敢有半分怠慢,见她醒来,立刻侍奉梳洗,并把晚饭端上来。 “你们堂主不是说晚上回来吃饭的吗?”风嫣奇怪地问,李期临走时,说会回来吃饭,这个侍女也是亲耳听到的。 “回风姑娘,堂主在姑娘歇息的时候已经派人来吩咐过,今晚不用等他吃饭,因为军情紧急,他要与狂医好好筹谋,叫奴婢告诉风姑娘不要等他了,自己先吃。”侍女恭谨地回答。 也罢! 风嫣只好自己一个人吃,不过,饭菜自然没有李期在的时候好吃,她只得草草吃几口就把筷子放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吃饭喝酒,吃的喝的是一份心情。 吃完饭,夜幕降临,夜色温柔,天幕上挂着一轮圆月。 月儿清辉散尽,宛如轻纱,明媚可人。 风嫣步出石楼,慢慢在走廊上散步,不经觉间,踱步来到院子里。 一汪温泉,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面明镜,反射着耀目的光辉。 温泉,勾起了风嫣对汉中郡战役的很多回忆: 姚华很搞笑,在温泉里把自己当做“断袖”; 李期很让人气恼,在温泉里把自己当怪兽; 她的唇边挂着微笑,缓慢地走近温泉,俯身,掬一捧于手里。 细腻的泉水从指间流泻,滴滴答答地散落于温泉面上,那叮叮咚咚的悦耳之音,彷如一首乐曲,令她陶醉不已。 不如,再来一次温泉浴吧! 她突发奇想。 想到,就做。 她转身环视周遭,见没有人,连侍女也没有跟来,于是,便大着胆子轻解罗衫,滑进温暖的池子里。 温暖、怡人! 风嫣浑身舒畅,肌肤上每个毛孔都在唱歌! 月光的皎洁,宛如一袭轻纱,披散于桃花涧四野,一切,是那样的迷蒙、那样的静谧。 温泉里的风嫣静静地闭上双眸,享受着泉水带给她的惬意。 感谢上苍,感谢神灵,让她有这刻的愉悦。 月光披散在她身上,身上那滴滴水珠宛如珍珠,在夜里散发着熠熠的异彩。 当她睁开双眸,环视四周,忽然,就石化了。 因为,温泉岸边一块突出的巨石上,坐着一个人。 借着月光,她一眼就可以判断,巨石上的人,是一个男子,再仔细辨认,她看清是李期,只有他,才会穿着绣着墨竹的白衣,只有他,才会具有那典雅的高贵。 “你......”风嫣还是嗔怒了,这人,干嘛一声不吭呢! 李期唇边一勾,露出魅惑的笑意:“要上来吗?”说完,他伸手,示意风嫣上岸。 第五章失踪 “我......”风嫣不觉脸上漫上绯红,“我还......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 她有点恼意,自己是光着身子的,要我上岸,不是戏弄我吗? 她正想斥责他,怎料“扑通”一声,李期一个飞跃,就潜进水里了。 “喂,你这人......怎能这样?”风嫣急了,连忙潜进温泉水里,她可不愿意与李期玉帛相见。 当她从温泉里浮出水面时,奇怪了,怎么不见他?刚才明明看着他跃进温泉里的。 正想张嘴说点什么,突然,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温柔的呼唤:“看什么?找我吗?” 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臂弯,已经从身后萦绕住她整个娇躯。 “你......不要这样好吗?”风嫣羞赧地抓住李期的双手,语调有点急,是羞怒所致。 “别害怕,我只想抱着你,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说完,他的吻,就落在她圆润的肩膀上。 他吻的,是那朵艳艳的桃花绣。 他感激这朵桃花绣,让他十年前就记住了她,更让他十年后,找到了她。 不过,他也不喜欢这朵桃花绣,它令他刹那间想起了杨朔。 然而,怀里的美人温香软玉,让他年轻的心不禁悸动如鹿撞,一下就驱散心里的云翳。 感觉到他热切的气息,风嫣挣扎着逃离他的怀抱,顺势一跃,游离了他的手可以触及的范围。 “你......上岸吧!”她语气有点恼怒,双手抱在胸前护住自己,毕竟,自己此刻是不着一缕的。 水里的李期凝视着她好一会儿,轻叹一口气,唇边勾着一抹浅笑,转身一跃,就游上了岸边。 他上岸后,转身对温泉里的风嫣道:“你的衣裳我拿走,刚才我拿了一套干净的,已经放在那块石头上,你穿上吧!”说完,就径直走出院子。 原来,他早就回来了,见自己在温泉里沐浴,还帮自己找了干净的衣衫。 想到自己刚才可能被李期看光,风嫣心里就怦怦地跳个不停。 不过,她还是动作迅速地上岸,利用岸边刚才李期坐的那块大石作掩护,赶紧把衣裳穿好。 待梳理好湿漉漉的秀发走出院子的时候,借着明媚的月光,她发现李期给她拿来的衣裳是一件粉红的纱衣,上面还绣上点点挑花。 纱衣很合身,正好衬托出她飘逸空灵、遗世独立的气质。 走进石楼的偏厅,李期已经换上干净的白色长衫等着她了。 款款走进的女子,伴着月色,伴着花香,宛如仙子下凡尘,令他神魂颠倒,只想一刻也不离开她身边,与她永生相守。 无奈,现实让他不能喘息。 他内心暗暗轻叹一口气,但是,很快,就敛去不悦之色,换上的,是温若春风般的俊颜。 “回来了?”他站起来,迎着走近的风嫣,伸出双手,“过来,到我身边来。” 风嫣想起刚才那一幕,脸上不禁漫上红霞,低垂着粉颈,不敢直视他灼灼的目光。 握着她温软的小手,看着她羞赧的神色,李期暗自庆幸,幸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发现她肩上的桃花绣的,汉中郡月夜下温泉里那令他热血沸腾的一幕,至今难忘。 “风嫣,”他把她搂紧,略带忧虑地道,“你要记住,以后,无论我李期做什么,都不会伤害你,更不会背叛你。” 风嫣把头埋在他宽广的怀里,从他的语调,已经察觉他的细微变化,连忙抬头问:“是局势有变吗?” 李期捧起她的俏脸,点了点头,然后,凝视着她,深深地,浓情蜜意地,把他性感的唇,覆上风嫣的娇唇上。 缱绻的一吻,甜腻腻的,让彼此流连。 风嫣顺从着,抱紧他,希望他从自己紧紧抱着他的双手,感受她对他深深地爱意。 她知道李期为与杨朔的战争烦恼,她唯有用自己的柔情蜜意,为他驱赶烦恼,别的,她插不上手,她也不想插手,毕竟,一旦插手,对付的可是自己亲人,这让她于心何忍? “明天,我在主楼里做好饭菜,等你来吃早点,好吗?”风嫣问。 “嗯!”李期点头,把她拥得更紧了。 月儿仿佛羞见到两人的缱绻,躲进云翳里,天幕顿时仿似铺就了一层薄薄的黑纱,整个桃花涧,笼罩在一片浓浓的夜色中。 a 鸟鸣吱吱喳喳的声音穿过竹楼的翠竹林,荡漾在清新的空气里时,风嫣已经做好早点,并放上餐桌,等候李期来吃早点。 今天的早点很精致,全是风嫣的拿手。 有灌汤小笼包,有笑口枣、有皮薄馅美味的饺子,另加一碟入口爽脆的腌萝卜干,这是喝粥的佐菜。 一切准备妥当,风嫣坐在桌子旁,等李期来。 奇怪,李期今天赖床吗?这是很少见的,他是个带兵打仗的人,生活一向很有规律,没有赖床的习惯,可是,今天太阳老高了,还不见他归来。 风嫣的柳眉蹇着:莫非,他身体不舒服? 坐了一会,还不见人影,她坐不住了。 披上一件斗篷,她匆匆上山向着李期的石楼走去。 刚进石楼的门,就见李期的侍女芳儿迎面过来禀告,说李期昨天深夜就起程离开桃花涧,临走时他让芳儿留个口信给风嫣,说他有事要外出几天。 听到芳儿的禀告,风嫣有点失落:昨夜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出桃花涧了呢? 一股不好的预感攫取着她的心。 无奈,既然他已经外出,自己只有等了,找他是不现实的,因为不知道他究竟往哪个方向去,自己胡乱寻找,他回来不见自己的踪影,也是会着急的。 一股失落,漫上她的心。 风嫣只好独自回到自己的竹楼,安心等待。 等待,是最磨人的。 为了消磨时间,也免得自己因为思念李期而搅乱心神,风嫣决定,帮李期做一件衣服。 她要把思念,一针一线缝在衣衫上,把自己内心对李期的柔情,倾泻在一针一线上。 她吩咐青莲和小玲帮她找来一块棉布和月白色的染料,然后,就开始着手浆染棉布。 反复浆染后,棉布就晾晒在日光下,随风飘扬。 棉布干后,风嫣拿在鼻子底下嗅着,有一股阳光的香味。 她摊开棉布,按照李期的身高尺寸,把衣服样料用剪子裁剪起来。 跟着,她穿针引线,开始缝制。 她开始忙碌了,为着这件爱的衣裳。 每当月明星稀的夜里,桃花涧的村民只要走近竹楼,都会看见那个清绝艳丽的女子坐在窗前,伴着明艳艳的烛火在缝制衣裳。 一针一线,是女子爱的牵挂,她把思念,全部缝在这件段白色长衫上。 几夜的辛劳,衣裳缝制好了。 风嫣又找来黑丝线,在衣袂上绣上李期最喜爱的墨竹。 墨竹生机盎然,竹叶伸展有致,竹节遒劲笔直。 风嫣到此刻才真正明白,李期之所以如此喜欢竹子,是因为竹子是岁寒三友之一,象征着气节与高雅。 与李期平常的衣衫不一样的是,风嫣按照桃花涧村民的习俗,在衣袂不起眼的一角,绣上了两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当一切做好后,已经是李期离开桃花涧的第七天了。 他不是说要出去几天就回来了吗?干嘛七天过去了,还是毫无音讯呢? 风嫣心里不觉有点焦灼了。 要知道,现在桃花涧外的整个成国,都在通缉他的,莫非,他在外面遇上麻烦了? 一层拂不去的阴云笼罩着风嫣的心。 耐心等待吧,风嫣安慰自己,以李期的聪慧睿智,任何事都难不倒他的,何况,外面还有景骞和姚华两个得力的大将帮助他呢! 焦灼中,隐隐带着不安,风嫣就在这份难耐的等待中又度过了五天。 在李期离去第十三天的深夜,风嫣按照往常一样,在石楼李期的书房里等他回来,因为无聊,也为了打发时光,她拿着一本书在看。 她看的是一本兵书,李期这里什么书都不多,最多是兵书。 潋滟的烛光,灼灼的明媚下风嫣更是风情万种,她看得那么专注,连青莲进来帮她添上酽酽的茶水,也浑然不知。 月上中天,夜深了,花儿暗香浮动。 不知不觉,困了,她就趴在书桌上睡过去了。 朦胧中,她觉得有人把她抱起来,睁开迷蒙的双眸,她隐约看到,是披散着一头墨发的李期回来了,正想说话,李期把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别说,然后,她感觉到李期把她抱上床,应该是他的床,跟着,他也躺上床,睡在她身边,盖上被子,紧紧拥着她,低声在她耳畔道:“我很累,让我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跟你解释。”接着,轻微的齁声就响起。 在他温暖的怀里,风嫣感到如许的安宁,枕着他的手臂,也跟着安然入睡。 当日光逶迤着爬上风嫣的俏脸时,风嫣才睁开双眸。 她隐约记得,昨晚李期回来了,还抱着自己一起入睡,可是一看,枕边不见人影。 奇怪了,是梦吗? 第六章月影怀孕了 可是,记忆却是那么的真实。 此时,侍女芳儿端着洗漱的水进来,没有待风嫣问,她就说:“昨夜堂主回来了。” “人呢?”风嫣连忙问。 “一早就到西别院去了,听说昨夜带回来一个受伤的人,他一早就去西别院帮那人疗伤去了。”芳儿回答,“堂主吩咐芳儿好好侍奉风小姐。” “知道那个受伤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好像是堂主的一个故人,狂傲早上见着我,说是个女子。” “是个女子?”风嫣的眉蹇着,心里,有一股酸酸的味道涌上。 她爱李期,当然希望他只对自己好,但是,他走出桃花涧,冒着被缉拿的风险,就是为救这个女子,可知,这个女子对他是何等的重要。 “风小姐,芳儿给你端早点来。”芳儿没有发觉风嫣神色的细微变化,把洗漱水端走的时候对风嫣说。 “不用了,我要去西别院。”风嫣拒绝,她已经没有心思吃了,她要去西别院看看,李期救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a 西别院是桃花涧里一处偏僻的所在,地处最低谷的山地,但是,也是最优雅,最美的一处院落。 那里的桃花,是整个桃花涧最多、最美的。 风嫣急急奔向西别院,在门口,就见到狂傲。 狂傲这十来天也许是劳碌奔波,人也瘦了不少。 他一见着风嫣,立刻迎上来向风嫣行礼:“风姑娘,早!” “狂医,早!”风嫣也跟他打个招呼,然后就问,“昨晚救回来的女子,究竟是哪个?” “嗯......”狂傲神色有点犹豫,后来,还是道,“是月影姑娘。” “月影?”风嫣不禁诧异,“她不是杨朔暗阁的护法吗?干嘛李期要救她回来?”她实在不明白了。 “这个......还是四皇子跟你说吧!”狂傲神色有点躲闪,然后向着风嫣一揖,便借口说要去吃早点,走了。 看着狂傲吞吞吐吐的样子,风嫣更是疑惑。她疾步走进别院,来到别院的主卧室前面。 月影,是一个艳若桃李的女子,她与李期,可是有过一段交往的。 汉中郡两人卿卿我我的情景,不时浮现在风嫣此刻的脑海里。 她停下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抬手正想敲门,忽然,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她知道,偷听别人谈话,是很卑鄙的行为,但是,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把耳朵贴着卧室的门,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 “月影,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也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好起来!” 是李期熟悉的声音,他......居然...... 风嫣的心,暗沉了,宛如浓重的雾霭,遮住艳阳的光辉。 月影对他来说,原来是如此重要的。 心,不禁有着莫名的失落。 她还是努力调整一下情绪,咬了咬唇,然后恭谨地敲门。 门打开了,是一个侍女开的,映进眼睑的,是一幅运功疗伤图: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紧闭双目,脸色苍白如纸坐在床上,身后,是一身白衣的李期,他正闭目运功,把自己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那个女娇娥。 因为运功耗费真力,李期身上已经大汗淋漓,衣衫湿漉漉的,连俊颜上,也是冒着滴滴汗珠。 风嫣知道,运功疗伤,是最易损耗真力的。 可是,李期愿意冒着损失真力,也要挽救月影的性命,他对她,真的是情深意重呀! 她本想退出卧室,犹豫片刻,她还是没有走出去。 她知道此刻不宜打扰,否则,月影会死,李期也会走火入魔的。 于是,她示意侍女不要做声,自己便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守候李期完成整个疗伤过程。 尽管只是一会儿,可是对风嫣来说,莫过于说是长达几个世纪,因为,他救的,是那个能迷惑天下所有男子心的女子。 李期终于把放在月影背上的手放开,自己吐纳半刻,才张开幽深如子夜的瞳眸。 那双瞳眸,遇上风嫣如烟的眼眸,她立刻发现,他的眸光是如许的疲累,彷如经历一场生死劫般劳累。 “风嫣,你怎么来了?”李期眸光掠过惊喜,他没有料到风嫣会如此关心他。 “你......感觉怎样?”风嫣避开他热切的眸光问,并递过一条预先就拿在手里的毛巾给他擦汗。 “没什么,只要歇息一下就可以恢复了。”他站起来接过毛巾擦汗后,走过去拉着风嫣的手道,“风嫣,我走了那么多天,让你受惊了,对不起!” “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来,风嫣,到外面,我跟你解释一下。”李期说完,帮床上还昏迷的月影细心地掖好被子,拉着风嫣向外走。 他对月影的细心、呵护,此刻已经刺伤风嫣的心。 外面艳阳高照,一片清新。 李期挽着风嫣的手来到院子里,与她坐在一张石凳上,道:“风嫣,你知道月影是暗阁的护法玉观音。她上次到汉中郡的成营谋害我不成,回到成都杨朔身边,杨朔因为她任务失败,便把她囚禁在死牢准备处死。景骞得到确切消息后,利用飞鸽传书通知我,所以,十几天前我就不辞而别,赶回成都把她救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 得知月影要被初四的消息,就急不可耐,连跟我道别也没有就赶去救她了。 李期,你对她的情意,可是深厚呀! 既然你知道玉观音是暗阁护法,又为何救她?难道,在成营的朝夕相处,李期对月影动心了吗? 也难怪呀,那个美如夏花的女子,哪个男子会不爱? 在成营的时候,自己就亲眼目睹,李期对她可是无限宠溺的呀!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但是,她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神色有异,她不想李期知道自己的心思。 “她也算是我们认识的人,救她,是应该的。”风嫣嫣然一笑,“况且,在成营的时候,她对你可是照顾有加的。” 疲累的人,观察力也自然变弱。 李期没有发现异常,他还觉得风嫣神色很自然,特别是她的粲然一笑,让他放心了。 “你懂得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不知道怎样跟你解释呢。”他轻轻吁了一口气,把心头大石放下了。 “估摸着月影快要醒来了,我回去竹楼把早点拿过来给她吃吧,她身体这样不济,要补充营养的。”风嫣提议。 “嗯,去吧!”李期点头,他为风嫣的善解人意感到欣慰。 于是,风嫣别过李期,回到自己的竹楼拿早点。 不一会,她就用食盒装着一些稀粥和几个饺子回来。 月影身上有疾病,适宜吃清淡一点的食物。 侍女要过来帮她拿食盒进去,她摆手示意不用,自己亲自拿着走去主卧室。 门又关上,风嫣知道李期在里面,于是,举手敲门。 正想敲下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音,是李期的。 “月影,你要保重,不要想太多,既然我李期已经承认孩子是我的,我就会兑现承诺。” “好,我也答应你,我月影说到做到。”是玉观音的声音,娇滴滴的,让人听着,有无限的想像空间。 ...... 风嫣听到这里,脑袋就“轰”地一声,不知道如何思考了。 孩子?李期与月影居然有孩子了? 是真的,他也亲口承认了。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 那自己算什么? 难怪李期冒着被朝廷缉拿的危险,都要去成都救她;难怪他一心扑在她身上,就算是消耗自己的真气与内力也在所不惜。 如果有孩子的话,那应该是在成营的时候怀上的吧。 当时的月影,是那样的具有诱惑力,当时的李期,又是那么的宠溺她。 说他们俩没什么,谁会信呢? 就自己信了,真是蠢猪一个! 这个李期,骗自己骗得真是太惨了! 既然你与月影已经有情,为什么,又要把我带进桃花涧呢?为什么花那么多的心思跟我解释呢?为何在成国朝堂上为官的时候,反复哀求我给他补过的机会呢? 难道,又是一个陷阱?一个阴谋? 李期,总不按照常理出牌。 风嫣觉得浑身无力,她把食盒放在门前,转身就跑出去。 “风姑娘,怎么了?”侍女见风嫣神色不对,立刻在后面呼唤她。 卧室里的李期听到呼叫声,立刻打开房门,知道是风嫣跑出去了,估计她肯定是听到什么,于是,急急忙忙追赶她。 桃花涧的天气多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李期一跑出西别院,才知道,外面下着倾盘大雨。 风嫣刚才是冒雨拿着早点来给月影吃的,自己因为一心给月影疗伤,疏忽了她的感受,他应该一早对她言明,就不会导致现在的误会了。 李期也没有拿雨具,一路狂奔追赶风嫣。 暴雨滂沱,摧残着春花。 摧残了刚刚复苏的一切生物,也摧残了正在发足狂奔的两人的心。 雨幕中,一前一后两个人,在林间小道上发足狂奔。 第七章答应她 《嫡妃不邀宠》第七章答应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章月影造访 他本来想劝李期去歇息一下,因为风嫣服药后,至少要五六个时辰才能醒来。他这样坐着,只能是傻等。 但是,他最终还是控制住自己,没有劝李期离开,他知道,怎样劝,李期都是不会离开的。 在狂傲正要迈出门口时,忽然,后面李期冰冷的嗓音响起:“去问问月影,她需要准备什么,全部按照她的要求去准备。” 狂傲还是听得出,李期尽管在满足月影,但是,从冰川一样凉薄的语调,他对那个月影的态度可见一斑,尽管那个女娇娥是个世间少有的尤物。 曾几何时,他对月影,也是宠溺有加的。 “还有就是,这件事,一定要瞒着风嫣,哪个不怕死的走漏风声,立刻提头来见我!”戾厉又回复到他的俊颜上。 狂傲很清楚,他的温柔与和煦,只有对着风嫣才会有,除了风嫣,他对谁都是一副冰冷不容靠近的尊容,尽管,他明白李期虽然是一个人绝大多数时候是面冷,但也偶有心热的人。 “是!”狂傲领命匆匆而去。 狂傲去后,李期深深地叹了口气,修眉蹇着,一股阴郁,笼罩着他。 窗外,春光潋滟,明媚醉人,可此刻,他的内心彷如笼罩着拂不去的阴云,见不到一丝曦光。 a 风嫣醒来,已经是夜阑人静的时候。 青莲喜不自禁,连忙端来稀粥让她吃。 风嫣默默不语,吃着粥。 李期不在身边,她的心,空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什么,仿佛心里被剜了一个洞,把身体的力量全流走,浑身没有一丝气力。 “堂主被西别院的叫去了,说是有急事商量。”青莲知道风嫣虽然口里没有问李期的踪影,但是,心里还是想知道李期究竟去哪里的。 “随他吧,他这么忙,哪里还顾得上我呢!”风嫣随意答应着。 但是,心里已经被青莲那句话剜得生痛了,只是,要强的她不露一丝痕迹罢了。 忽然,侍女下令跑进来禀告:“风姑娘,外面一个叫月影的姑娘求见,好像,她就是那个堂主救回来不久的女子。” 月影? 风嫣错愕。 要来的,终究还是来的。 好,那就见见她,看她有什么要说的吧! “有请!”她说了一句,然后起床,稍事梳妆,然后,就走出卧室。 大厅里,烛火明艳,一个披着披风的女子,笼罩在艳艳的烛火下。 星辰般的眸子,尖而弧度美好的下巴,娇艳欲滴的红唇,宛若一颗熠熠发光的明珠,令一切失色。 几月不见,她不仅圆润了,还更加明艳照人。 “风小姐,别来无恙吧!”月影语气有点挑衅的成分,她见风嫣走出来,立刻站起来,娇笑着问候。她在就知道轩辕神剑冷锋,就是风翟之女风嫣。 从她的披风下,风嫣隐约可见,她的小腹,是微微隆起的。 唉,那是李期的孩子! 一股悲哀涌上心头,但她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痛楚,而是巧笑迎着月影的眸光道:“很好,有心了,月影姑娘近来可好?” 月影脸上生辉,紧抿唇一笑:“你应该知道,我与四皇子的事情了吧?”她在卧室,知道风嫣已经听到她与李期的谈话,才冒雨奔跑回竹楼的。 怎样说好呢? 一股酸涩漫上心头,风嫣避开月影宣示主权一样的眸光。 “月影姑娘,我知道了,你与李期,有孩子了。”她说得很不自然,“孩子”两个字,声调特别轻。 “是的,我在汉中郡的时候,已经珠胎暗结了,所以,四皇子知道月影有难,甘愿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前去救月影,这份深情,月影真的消受不起。”她说话的神色很骄傲,也很有炫耀的意味。 “他的确对姑娘情深意重。”风嫣附和着,否则,她不知道要怎样应对。 “我今晚来,是来邀请你前去喝喜酒的。”月影凝视着风嫣,一字一顿地说着,她要打败眼前这个夺去李期的心的女子,让她心痛。 “喝喜酒?”风嫣诧异了。 “对,明天,是我与四皇子大婚之日,请风姑娘准时到贺。”她笑得有点诡谲,意味深长。 “大婚?你俩......”如遭受雷击,风嫣的脑袋,“轰”地一声,响了一下,然后,一片空白。 “本来,四皇子说不要让你知道的,怕你伤心,因为,他知道你对他情根深种,知道这个消息会很失望。”月影用手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继续说着,“唉,我们的麟儿快要降生了,他不知道有多喜欢呢!别看他平时对人冷漠,但是,一旦知道孩子快要降生,他欢喜得不得了,他喜欢孩子呢!”甜蜜之情,溢于言表。 风嫣惨白着俏脸,唇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他是个面冷心热之人,恭喜你们!” “谢谢你了,明天,要准时到,有你在场,相信婚宴会更热闹。”月影唇边带着讥诮的笑意,她美艳的脸庞此刻在风嫣眼里,宛如恶魔般可恶,狰狞而丑陋。 这个女子,内心歹毒,不知道李期为何会爱上她? 或许,男子喜欢女子,只是她的皮相,其他的一切,都不计较吧! 想不到,睿智的李期,也不能免俗呀! 风嫣的心,不禁悲哀万分。 什么山盟海誓,到头来,一切都是如此飘渺,宛如仙山楼阁,可望不可触。 她不知道那个来示威的月影,是怎样离去,什么时候离去的,她脑袋一直嗡嗡响着,已经不能思考了。 她,觉得,在她人生里面,有一些东西,完全塌陷了,此刻,她是多么的彷徨、多么的无助。 但是,迷糊中,在月影离去的转身刹那,风嫣无助的双眸,忽就抓到,月影的耳背后面,有一样她熟悉的东西——一颗泪滴形的朱砂痣。 泪滴形朱砂痣? 风嫣豁然开朗,原来,月影,就是那个当初在成赵边境逃离的易容成为逸云公主的女子! 杨朔,你的心思真的很缜密! 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禁令我风嫣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眼前的泪滴形朱砂痣,再一次证实李期的话,不假! 悲哀袭来,风嫣不禁伤心欲绝。 为何,自己总是陷进诡异的暗局,总是被利用,总是被伤害? a 夜静,阑珊。 一个黑影,快如闪电,潜出竹楼。 她是风嫣。 她要走了,不想留在桃花涧,看着李期与月影两人举行大婚,那种喜庆,已经成为她内心的伤痛。 她走出竹楼前,已经把小玲身上的丹药偷出。 桃花涧要出去,必经那片毒雾,这药丸,就是毒雾的解药。 她知道桃花涧里的人,身上都会随时藏着解药,所以,她趁着小玲睡熟之时,潜进她的卧室,把她身上的解药偷走。 她没有惊动青莲,她知道青莲肯定会劝阻自己不要走的,因为,经过李期的拯救,她已经发觉青莲对李期也是忠心耿耿的。 别了,迷人的桃花涧。 别了,世外桃源。 尽管你很美,也给我风嫣曾留下最美的回忆,但是,你对我风嫣而言,此刻,只是一处伤心之地。 迎着夜风,运上轻功,不一会,已经来到桃花涧出口——毒雾前面。 风嫣拿出药丸,就着随身携带的水袋倒出来的水把药丸吞下肚子,然后,用纱巾蒙脸,走进那片可以伤人性命的毒雾。 毒雾弥漫,一片朦胧。 十步之外,不见景物。 风嫣小心翼翼地行走,这条道她只是随着李期进来的时候走过一回,可以说地形相当不熟悉。而这里到处是悬崖峭壁,险象环生。 她一再提醒自己,要处处小心,尤其是在这个黑夜。 过了一片低洼地,她爬上了一个有小树林的小丘,刚想坐下歇息,忽然,她觉得脚下有一样东西缠绕上去。 什么东西了? 风嫣心里不由一惊,赶紧抬起脚一看究竟。 蛇! 天呀,是一条赤练蛇,还是剧毒的那种! 风嫣受惊不少,赶紧把脚一甩,意图把蛇甩出去。 可是,那蛇也不笨,它原以为缠上的是一根树枝,熟料这根树枝会动,出于本能,它狠狠地朝那根“树枝”一咬,然后,再慌忙逃走。 风嫣“哎哟”一声,连忙蹲下察看伤情,当她掀起裤脚后,见到两个深深的蛇的牙印,嵌在小腿上,牙印的边上,还流着一丝鲜血。 “不好!”风嫣内心暗叫不妙。 这蛇有剧毒,她立刻就用手按住伤口,想把蛇毒挤出来。 估计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她已经觉得头晕眼花了。 本来想逃避情伤,不料,来到这片毒雾,居然会遇上毒蛇,真悲惨。 还是赶紧走出毒雾,到外面求救吧,否则,有可能死在这片毒雾里的。 想到这里,风嫣立刻站起来,拖着伤腿,咬紧牙关向前走去。 蛇毒,还是发作了,它没有人情,也不管你是谁,它就是那样嚣张,不住地在你的血液里叫嚣着。 风嫣眼前开始迷糊了,还不住地喘息着。 突然,脚下一滑,她“哎哟”一声,就掉进一丛茂密的草丛里。 实际上,那并不仅仅是草丛这么简单,那是一个深渊,草丛只是它的表象而已。 风嫣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接着,悬崖伸出的树木的枝条毫不吝啬地划着她的俏脸,身上因不断地撞击着伸出悬崖的嶙峋怪石而生痛。 最后,她就去了知觉,如堕雾里云里,仿似进入了虚无的境界。 a 在一个黑暗的海洋里,暴雨滂沱,风嫣一个在独自撑船。 船不大,只容一个人,她在暴风雨中苦苦撑着。 忽然,一个巨浪扑来,船被掀翻,她整个跌落海里。 巨浪肆虐,她奋力想游向岸边,手脚并用。 第九章石弘? 可是,当她快要到达岸边的时候,突然,海里一个怪兽跳出水面,一张口,风嫣就被吞进它的血盆大口里了。 ...... “救命呀!”风嫣大呼! 当她睁开如烟的瞳眸时,她感觉到自己浑身冰寒,颤抖不已。 原来,是南柯一梦。 环视周遭,四壁是一个冰窖样的洞穴,说它是冰窖,因为它的周围都挂上寒冰,连那些春天冒出来的嫩芽,上面也是染上一层寒霜的。 她的身下,是一层枯萎的茅草,估计原来是干的,现在,因为洞穴里的寒气沾湿,已经是湿润无比了,就差一点能拧出水来。 现在应该是白天,因为,洞穴外面,有明亮的曦光射入。 借着光线,风嫣发觉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此人似乎已经昏迷,就在她身边不远处躺下。 但是,躺下的人那身段蓝的衣裳,紧紧吸引着风嫣的眼球,还有不远处晾在一旁的纱笠,让风嫣觉得是那么的熟悉。 “丹?” 风嫣不敢相信,那个就是不见多日的丹,但是,段蓝衣裳与白纱笠,又是那般让她觉得温暖。 为了证实自己的揣测,风嫣爬起来,挪动着靠近那个昏迷的男子。 脚上蛇咬的伤口,已经不痛了,还敷上了药,尽管洞穴冰寒,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那样的暖和,有一股真气来回在自己体内窜动,把寒气驱走。 当她挪到段蓝色衣裳男子身边,伸手扳过他的脸时,不禁惊呼:“石弘?” 雕刻般的五官,修眉、朗目,性感的唇,再扒开他的眸子一看,幽蓝幽蓝的。 是石弘无疑了! 原来,丹,就是石弘! 曾经无数次,风嫣想证实自己的揣测,想把那白色的纱笠取下看丹的真面目,都被丹拒绝。 曾经无数次,她揣测丹就是石弘,因为他与石弘都是那么喜欢段蓝色的衣裳,都有着雕刻般的下巴曲线,但是,都被自己说服不去撩起他的面纱,因为,她尊重他的选择。 他不让风嫣看他的真面目,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风嫣不强求。 揣测终于被证实了,风嫣心里掠过莫名的感动。 这个男子,与自己水里分别后,没有被李期斩杀,因为怕自己不愿与他有纠葛,居然乔装成一个山中高士般的男子,沙哑着嗓音,静静地守在自己身边,这份情,世间少有。 她此刻才醒悟,赵国那边一直说他卧病在床,原来,是放烟雾弹,只是掩盖他追随自己的事实罢了。 往事,历历在目,如烟的瞳眸,已经氤氲了一层泪雾。 “石弘,你醒醒,你醒醒呀!” 她哭泣着,也意识到,自己身上那股真气,肯定是石弘为了让自己不受寒冷侵蚀,把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输送给自己,以致他真气损耗太多而昏迷不醒。 她相信,脚上的蛇伤也是石弘帮她治愈的,那蛇毒,奇毒无比,一定是他不顾安危,用自己的嘴巴帮自己吸出蛇毒,自己却中毒了。 她有点慌乱,不住地喊着:“石弘,你不能死,你不许死!” 她连忙扳过石弘的身体,双手按着他身上的重要穴位,把自己的真气,输送给石弘。 她的命是石弘给的,在水淹赵军那次,她被巨浪卷走后他已经救了自己一次,这次蛇伤以及堕落深涯,又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她要努力救醒他,不然,内心的歉疚会很重。 蛇毒、大量损耗内力、还有洞穴里的寒冷,让石弘深度昏迷。 风嫣努力地运功,把大量的真气输给他,但是,他体内显然有一股寒流抵御着。 风嫣意识到,石弘就算醒来,恐怕中的寒毒,会是终身不得治愈了。 心,不由拧痛着,这次,是为石弘。 好一会,石弘慢慢睁开他蓝幽幽的眸子,与风嫣的美眸相对,一股柔情,流泻于那个自己日思夜念的女子脸上,贪婪地流连着,久久不愿意移开。 他承认,自己是情痴一个。 他愿意放弃很多,甚至是自己的皇位,来换取追随风嫣的自由。 曾经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不怕被笑话。 水淹之后,洪流把他冲上岸边醒来,他惊喜地发现,手里紧握着轩辕神剑的风嫣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沙滩上,只是,她的玉制面具已经被洪水冲走了,露出如花般的美艳俏颜。 昏迷的风嫣身边,还卧着一个赵兵,不醒人事。 为了守护风嫣,他把那个赵兵摇醒,并把身上自己从小到大佩戴着的一块玉佩交给他,命令他带着玉佩回去告诉石虎,要他监国并处理朝政,自己过段时间再回去。 赵兵当然认得石弘,于是带着玉佩回去复命。 石弘抱着昏迷不醒的风嫣,来到一处山中没有人居住的别院藏身。 估计这处别院的主子是一个有钱人,只是闲暇时候才来居住,他现在不在,竟然给了石弘和风嫣一个方便。 为了瞒过风嫣,石弘点了自己的穴道,令自己说话不流畅,点了另一处穴道,让唇边多一个深陷的酒窝,与自己原来的容貌有所区别,然后,自制了一个纱笠戴上。 果然,风嫣被他瞒过了。 他得以一直侍奉在风嫣左右,与她朝夕相伴。 这就够了,只要天天能见到她,比拥有整个赵国甚至整个天下,都要好得多。 “风嫣,你好点了吗?”他宠溺地询问。 “我很好,只是,苦了你了!”风嫣眸光潋滟,那是心疼的泪。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他安慰她。 “其实,我一早就应该猜到,你是石弘的。”风嫣嗔怒着。 “现在知道,还不是一样吗?”他应付着,其实若果可以让他选择,他宁愿风嫣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这样,他就可以长久地留在她身边了。 无奈,自己在输送了大量真气给她后,竟然昏迷过去,才不慎露出真容。 自从那天李期被铺后,他就害怕风嫣出事,所以,毅然离去,寻找办法保护她。 当再次回到成国的时候,他已经知道,风嫣与化身为凌云的李期,已经双双堕涯。 很多人都说,两人绝对死了,可他,绝对不相信风嫣会死。 于是,他下深涯不断地寻找,虽然找不到,但是依然不放弃。 他估计,风嫣失足落涯后,如果伤好,绝对会找地方避祸的,凌云的风云堂,绝对是首选。 于是,他自己一个悄悄地查探风云堂的总舵地点,昨夜他来到桃花涧下面的一个深涯下,觉得有点累,正想地找个方歇息,忽然就看到崖顶有个黑影飘下。 出于本能,他怕黑影砸下来砸中自己,于是,他就避开。 后来,仔细看了后,他知道那个黑影堕落的过程中有点慌乱,手还不住地想抓住涯边的树木自救,于是,他边大胆地伸手接那个堕落的黑影。 黑影从上面堕落的重力不少,他一接住,就感到手臂锥心地疼痛,但看清楚那个被接住的人的脸庞时,他是欣喜若狂的。 那个自己苦苦追寻的女子,竟然上天就把她送进自己的怀抱里。 他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才致使风嫣没有被摔死。 “风嫣,这里地处低洼,气候寒冷,我们得快点逃离这里,否则,迟早会被冻死。”石弘提议。 风嫣点点头。 她相信他,只有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她信任的人。 曾经,她一堵认为,李期是她今生最可信任的依靠。 但是,月影的出现,打破了一切美好,对于李期,她再度失望了。 洞穴的寒冷,还比不上自己内心此刻的凉薄。 a 待李期醒来后,已经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了。 他睁开眼,见自己睡在西别院的主卧室里,不禁大吃一惊,立刻跳起来,拍着脑袋,回想昨夜的一切。 昨夜,他估摸着风嫣快要醒过来了,忽然,狂傲就跑过来禀告,说月影一定要找他商量事情。 不得已,他恋恋不舍地看了床上的风嫣一眼,然后,无奈地向西别院走去。 来到西别院,月影已经等他多时了。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与他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是摆上一桌子酒菜,与他对酌。 他一天下来又累又饿,竟然没有丝毫戒备,吃了饭,也喝了酒。 不过,他喝了几口酒后就知道不好了,因为他发觉,酒里面下了*,是一种不易发觉的、平常人没有能力抵御的*。 但是,待他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迷糊起来了。 月影,究竟意欲何为? 清醒后的李期对月影恨意浓烈。 他有点恼怒了,要不是因为风嫣,他才不会与她周旋。 他急匆匆向着风嫣住的小楼走去,他要看看,风嫣的情况怎样。 可是到了竹楼,小玲就告诉他,风嫣昨夜就走了,还告诉他,昨夜月影姑娘造访的事情。 他立刻飞奔去桃花涧的入口,想追赶上风嫣把她带回来。 到了毒雾处,一个人影也见不着,他焦灼地走进毒雾寻找,希望风嫣在不熟悉路况的情况下,赶路速度慢,他可以追赶得上。 第十章觊觎 令他失望的是,毒雾里面,不见人影。 他诅丧不已,连忙赶回去找到月影,质问她昨夜究竟跟风嫣说了什么话,导致风嫣不辞而别。 月影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去与风嫣叙旧,她还一再保证,自己是个遵守承诺的人,既然已经答应李期什么也不会透露,就绝对不会透露什么的。 抓不到任何证据,李期也不能拿她怎样,只好作罢,但心里却是肯定,月影绝对是到竹楼里挑衅他与风嫣之间的关系,否则,风嫣不会无缘无故失踪。 他答应过月影,要跟她成亲的,李期也只好在当天草草操办婚礼。 他与月影很明白,这个婚礼,只是各取所需,不是实质性的婚嫁。 月影只是要让外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有爹的孩子罢了,其他的,她不在乎。 花烛夜,李期独自一人抱着几坛酒,在竹楼里面酩酊大醉。 他一遍一遍地呼唤着风嫣的名字,直到醉倒在竹楼的大厅里。 醉倒的他,喃喃地低语,千百遍地、伤感地呼唤着风嫣的名字,那种伤痛,那种痴情,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a 漠漠草原,盛夏草茂; 天似穹庐,牛羊成群。 风嫣跟随石弘回赵国的国都襄国已经几个月了。 成国,因为李期对她造成的伤害,让她已经没有留恋的东西,如若一定要找出留恋的东西,那就只有养父罗玄了,毕竟父女多年,一起出生入死,征战沙场。 扶风郡里,往昔风嫣就是逸云公主,现今,在赵国,她是石弘的皇妃,石弘另辟一间幽静的所在,赐名幽兰苑让她居住。 贵为皇妃,又深得石弘的宠爱,风嫣在朝堂上也得到很多达官贵人的巴结奉承。 不过风嫣对这些一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有一间幽静之处,让她慢慢舔好心灵的伤口。 每天下朝,石弘都会到幽兰苑里见风嫣。 在幽兰苑的花园里,石弘种了很多兰草,并亲自打理。 他对兰草的热爱,让风嫣很是迷惑。 她记起,第一次被他带回扶风郡的时候,石弘也呈献一盆亲自种的兰草给她,她当时就觉得,他特别喜欢幽兰。 洒水、松土、除虫,石弘毫无怨言,只是默默地,细心地爱护着那丛兰草。 今天因为下朝有要事与大臣商量,石弘没有在傍晚到花园里整理兰草,晚上,吃过晚膳,他与风嫣一起来到兰草前,细心地为兰草洒水。 侍女也很识趣,不便打扰,她们都奇怪,皇上尽管很宠溺皇妃,但是,却没有一个晚上是留在幽兰苑歇息的,但是,二人却是恩爱异常,这就留给她们很多谜团了。 月光洒落大地,让兰草蒙上一层轻纱。 石弘轩昂的身影在月华的照耀下,显得更加俊朗潇洒。 风嫣倚在一棵榆树下,静静地、默默地看着石弘在忙碌。 她后来知道,几个月前,石弘因为知道李期被铺,毅然离开成都回到襄国,班兵在扶风郡驻扎,那是因为他害怕风嫣被李期连累,一旦陷进困境,他就会再次撕毁成赵两国停战协议,入侵成国拯救风嫣。 对着如此痴心的男子,风嫣异常感激。 “你干嘛这么在意这些兰草?”风嫣问。 石弘扭头,雕刻般的俊颜笑容疏朗,唇变的笑,魅惑无边,他正要开口,忽然,脸上的神色就变换了几次,突然一跃而起,跟着抽出随身佩戴的腰刀,向着风嫣砍杀过来。 风嫣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惊,连忙跃开躲避石弘凌厉的刀风:“你傻瓜呀!” 石弘没有理会而是手疾眼快地“唰唰”几下,向着榆树上砍去。 躲到一旁的风嫣明显看到,一样东西掉下榆树,榆树叶子因为石弘刀风带动的罡气,也纷纷飘落,宛如一场雨滴,洒落地上。 那是什么东西呢?风嫣疑惑,她走近,想看个究竟。 石弘已经把腰刀收起,转身对她凝视着道:“怎么,吓着了吗?” “我是这样胆小的人吗?”风嫣回敬。 地上,全是零落的碧叶,只是,碧叶上面,有两截东西在疯狂地扭动着。 “蝮蛇?”风嫣惊呼。 蝮蛇在赵国很常见,剧毒无比,人一旦被咬伤,就会立刻毙命。 熟悉的情景映进风嫣的脑海:在扶风郡,石弘也曾这样对她挥鞭。 “原来,扶风郡那次,你也是帮我驱逐蝮蛇才对我挥鞭的,是吗?”她扬起俏脸问。 “我终于沉冤得雪!”石弘眸光如水般温柔,蓝幽幽的眸子,在月下熠熠生光。 一股暖意,在风嫣的心里升腾:也许,这个世上,就只有石弘真正对自己好了。 “就在那个时候,你身后的花瓣随着我的神鞭罡气飘飞,不过,我觉得那落花比不上你,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株遗世独立的、脱俗而清丽的幽兰。”他还是说出了自己喜欢兰草的原因了。 在这段日子,他终于明白,爱,就要说出口。 难怪他如此喜欢兰草,并亲自侍弄,就算是他乔装成丹,用自己折叠给他的幸运星练习发暗器的时候,暗器排列的模样,也是一朵盛开的兰花。 “当时,凌云在扶风郡要把你带走,我用箭伤你,那是迫不得已的,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但是,又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挽留你,只得出下策把你打伤留住你。现今每每想起这事,心里还是后悔的。” 他俊美的五官在月下令风嫣心跳,热切的眸光更是令她不敢直视。 “风嫣,”他抓起风嫣的玉白小手,“我知道你心里面有李期,但是,我不求别的,只要你允许我留在你身边就足够,其他的,我不奢望。如果我还有奢望的话,那就是我愿意等,直到你愿意爱我为止。” 风嫣无语了,对着石弘,她真的说不出什么伤他拒绝他的话语。 石弘与她并肩,漫步在月华下。 阵阵幽香,氤氲于周遭,那种祥和安宁,让风嫣的心填满了安逸、宁静。 a 艳阳高照,鸟语花香。 风嫣一早起来就牵着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骏马到外面的草原驰骋。 毕竟是轩辕神剑冷锋,她的身姿优美,每一个驰骋的动作,都是那么的潇洒与脱俗。 她已经好久没有遛马了,今天,石弘上朝没空陪她,她就自己一个人策马来草原上狂奔。 迎面吹来的夏风,掀起了她如墨的秀发,清绝的脸庞在日光的照耀下,漫上醉人的嫣红,美不可言。 广漠的草原上,草浪一浪接一浪,向着远方无限伸展,铺向天边。 那丛丛绿草间,一个清绝明媚的女子,在策马飞奔。 女子少了柔弱,多了刚健,飒爽英姿让她看起来更是美艳不可方物。 不远处,密林中。 一双精光之目锁着那个马上的清绝女子,他不得不感叹,长生天怎会造出这样的尤物,不仅舞姿优美,而且,爽朗豪气。 难怪石弘对她视若珍宝! 他一边贪婪地凝视着,一边吩咐手下:“去,把她诱骗到手!” “是!”手下一声应允,立刻行动。 a 赵国,丞相府。 风嫣急急奔来,刚才她在草原上骑马的时候,有个皇宫侍卫跑来告诉她,说皇上石弘在丞相府晕倒了,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急病。 她一听到消息,就心急火燎地奔来丞相府。 丞相石虎的府邸她很熟悉,石弘曾带她来过一次,给石虎贺寿。 石虎是石弘最信任的大臣,可以说,石虎主理着赵国的朝政,石弘对他,很是宠信。 那是一个有着精明能干外表的羯人,与石弘一样,有着蓝幽幽的眸子,不同的是,他比石弘多了一份沧桑与风霜,而且老练得很。 随着一声“皇妃到!”风嫣行色匆忙直奔丞相府大厅。 奇怪,大厅里怎么会没有人呢? 石虎不是在这里等我来的吗?石弘呢?他晕倒了,现在究竟怎样了? 风嫣如烟的瞳眸布满疑惑。 一个侍卫来到禀告:“禀告皇妃,丞相在书房里,请移步!” 一个丞相,竟敢要一国的皇妃移步?看来不同寻常! 为了石弘,她顾不得那么多,于是,跟随着侍卫,走向石虎的书房。 树木掩映的院子里,一处幽静的所在,显得雅致脱俗。 风嫣进去,就见到石虎身穿一身段紫色的长衫,负手对着雕花窗向外望着。 “丞相,皇上怎样了?”风嫣开口就问。 石虎听到风嫣的问话,转过身,精目含笑,望着风嫣。 这个女子,果然风华绝代,就算是因为焦灼,那双眸子还是能迷死人的。 “皇妃,请就坐!”他向风嫣作揖,算是没有忘记君臣之礼了。 他一早就知道,石弘与风嫣,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所以,他才敢大胆把风嫣骗来。 草原人的作风就是这样,喜欢,就大胆去做。 况且,他要的是赵国整个江山,只要有了风嫣在手,他相信,石弘是会乖乖就范的。 “快告诉本宫,皇上究竟在哪里,他怎样了?”风嫣还是急切追问石弘的情况。 十一章篡位 “皇上已经没有大碍了,皇妃,看你满脸是汗,快喝杯香茶解解渴。”他递过香茶。 风嫣接过茶水,不好推搪,她还得当着石虎的面子,呷一口,不然,是不给面子这位老臣了。 见风嫣喝过香茶,石虎眸光中掠过一丝诡谲。 “皇妃,皇上贵体没有抱恙,”石虎死死地盯着风嫣,继续说,“今天,臣只是想邀请皇妃来这里小住几天,皇上自然会来把皇妃接回去的。” “你......什么意思?莫非......”风嫣闻言,立刻神色大变。 知人口面不知心,石虎,卑鄙小人! 她已经意识到,石虎是把她拿下,作为人质,用来要挟石弘了。 贵为一国丞相,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他要...... 风嫣肯定自己猜得没错,石虎要的,是整个赵国江山。 休想! 风嫣立刻站起来,转身就想出去,可是,她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目眩。 天,中计了,刚才的茶水,有*! “石虎,你究竟要怎样?”风嫣厉声质问。 “没怎样,皇上对你如此重视,连江山社稷也无心治理,简直是对祖宗的不孝。石虎只是想尽孝,不想浪费祖宗艰难马上得天下的苦心,把赵国治理好,继续让它发扬光大罢了。”他倒是说得堂而皇之,一点也没有羞耻的感觉。 “呸,恶贼!”风嫣鄙夷地骂道,“石弘信错人了,你居然有窃国之心,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尽孝!” “石弘那小子自从见了你后,就掉了魂,既然他只爱美人不爱江山,那我就成全他,帮他治理江山,这有何不好呢?”石虎还在强词夺理。 风嫣还要骂他几句,但是,已经头晕眼花了,她实在支撑不住,“噼啪”一声,就倒在地上。 石虎见风嫣晕倒,走过去,把她抱起。 美人在怀,他不由心如鹿撞。 是的,扶风郡那时的倾城一舞,他就已经对她毕生难忘,一年多来,她的倩影一直在自己的脑海里徘徊。 以前,他府上还有几个可心的姬妾,但是,从扶风郡回来后,他就一直没有怎样理会那几个姬妾了。 见到了真正的美女,才知道什么是尤物。 他一直盘算着如何与美人重会,并把她夺过来。 机缘巧合,石弘把他带回来了,近几个月,他经常在暗处偷窥风嫣,以慰相思。 对石弘,他一直是表面尊敬,内心鄙夷。觉得他为了一个女子就发动战争,不是一国君主的行为,随着石弘授命他监国,他尝到了权力处于巅峰的滋味,就不想再放下了,于是,夺位之心就油然而生。 思虑了很久,他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一个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石弘最心爱的女子捉获当人质,要挟石弘用赵国江山来交换。 以他对石弘的了解,他断定,石弘是会答应的,本来,他就不喜欢治理朝政,他是个喜欢过逍遥日子的人。 今天,他诱骗了风嫣进府邸,目的就是进而诱骗石弘来。 一旦石弘答应条件,那就好说,可以给他一条生路;如果不答应,就会立刻诛杀。 监国久了,他身边的势力越来越大,只要他一声令下,朝堂上谁会不听他的? 一抹阴冷的笑意浮现在他脸上,他抱起风嫣,把她放在椅子上。 这个鱼饵,要好好保护! a 夜,静谧,幽深! 一行人急匆匆赶路。 是石弘心急如焚地赶往丞相府。 进得丞相府,石虎就在门口接驾,石弘手一挥,示意免礼,然后,跟着石虎到书房里看风嫣。 下朝不久,他按照往常奔向幽兰苑,可是,风嫣却不在幽兰苑,这是很少见的。要知道,自从她到了赵国,可是极少外出的,何况,今天是她一个人外出,也没有带随身侍婢。 不好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正在疑惑间,一个侍卫来报,说皇妃到郊外遛马,不小心摔下马,恰巧被丞相见到,把她救回丞相府里,因为伤情严重,不好送回来,现在,在丞相府里医治。 石弘一听,急急就赶去丞相府。 因为心绪不宁,他没有细心辨真假。 跟着石虎进得书房,石弘一眼就看到风嫣坐在椅子上,头伏在桌子上。 “丞相,为什么皇妃伤了,不好好医治,反而任由她这样趴在桌子上呢?”石弘责怪道,风嫣是他的一切,他的心在疼痛着。 “皇上,皇妃没有什么大碍,请不要担心!”石虎气定神闲回答,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在府邸门口迎接他的那份恭谨了。 “什么意思,不是说皇妃危在旦夕吗?”石弘疑惑了,修眉蹇着,幽蓝的眸子布满疑云。 “皇妃是服用了一种叫做融骨散的*,如果没有解药,她的骨头,会慢慢融掉。” “不是说堕马吗?怎么又是中毒了?赶快给她找来解药呀,还等什么?” “皇上,解药很容易找的,只要,你答应给臣一样东西就可以换取。” “什么?只要能救得了皇妃,就算是用朕的江山换取,也在所不惜!” “那臣就斗胆向皇上讨要了!” “快说!” “臣要说的是,皇上要用传国玉玺,方能救得了皇妃的性命!” “你......斗胆!”石弘呵斥着。 他终于明白,一切,都是石虎在捣鬼,他原来对自己的地位觊觎很久了,今天,他找到自己的软肋,利用风嫣要挟自己了。 “乱臣贼子!”石弘气愤难当,指着石虎破口大骂,“石虎,你这逆贼,居然不顾祖宗遗训,做起了夺嫡之事。” 他指着石虎大骂,可是,身边的石虎却是一派悠然,一点也没有惧色,他的精光双目流泻着阴森的寒意,对着他石弘,再也没有原来的卑微。 是的,对于一个瓮中之鳖,他石虎才不会惧怕。 “皇上,你今天给,是一定的,不给,也得给,因为,再过两个时辰,皇妃如果没有解药,恐怕,她会被融化成一滩血水。再者,外面,已经布满精兵,都是我石虎的人,朝堂上的大臣,在我监国期间,已经全部臣服于我。只要我石虎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会支持我。皇上,大势已去了,你就顺应天命吧!” 石虎的一席话,让石弘明白到,自己的确大势已去。 最近与风嫣回到赵国,他的确发觉,原来对他唯命是从的大臣,对自己已经没那么忠心了,反而,他们更听石虎的话。 他也察觉到不妥,不过,他还是稳住自己,想利用时间来修补自己与臣子之间的关系。 时间不等人,石虎,还是得逞了。 现在的形势,不同意,只有死路一条;如若同意,还可以保性命周全,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是风嫣,他是不能让她死去的。 “窃国者,居然口出狂言!”石弘睥睨着石虎,气势不减。 “皇上,我给你一个时辰考虑,把玉玺交出来,免伤和气。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处理朝政的吗?这次,是你过闲云野鹤生活的好机会,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你只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我石虎保证,你顺利交出玉玺,我会保你与风嫣性命周全,并封你为王爷,随你喜欢到哪里生活,赵国一定会负责你后半生的一切。”石虎说完,拂袖而去。 他已经不想费再多的口舌,如若石弘执迷不悟,他就会下令斩杀石弘。 反正,玉玺,他是志在必得的;赵国,也是志在必得的。 望着石虎嚣张离去的背影,石弘连忙走到桌子边,把风嫣搂在怀里。 风嫣“嗯”了一声,双眸迷离,但已经是浑身软绵绵了,刚才,她还没有完全昏迷,石虎与石弘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石弘......千万别......答应他......”她艰难地对石弘道,她不想石弘因为自己失掉江山。 石弘把她抱紧在怀里,唇边,挂着一丝凄然的笑。 “风嫣,我不能让你死去。”他轻抚着她的俏脸,无限温情,“况且,这也是一个好机会,或许趁着这次机会,我可以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你不能这样......”风嫣急了,眸里升腾了泪雾。 她太对不起石弘了,负了他的痴情,现今,还要他双手拱让出江山与石虎交换自己的性命,若真是这样,她风嫣宁愿自己死去。 死,或许会让石弘奋发,让他走出困境。 想到这里,风嫣忽就用力一咬。 可惜,那个融骨散居然让她一丝气力也没有。 悲哀,涌上心头,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汩汩地流。 “石弘......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风嫣哽咽了。 石弘怜惜地抱起风嫣清绝的脸庞,凝视着她道:“不要这样说,风嫣。这些事都是我石弘心甘情愿做的,与你无尤。我一直都不喜欢朝堂的争斗与尔虞我诈,现在正好,我可以脱离了。”他拂去风嫣脸上的泪滴,无限温柔。 十二章回成都 “不......不......”风嫣痛苦地摇头,她觉得,自己欠石弘的,十辈子也还不清。 “风嫣,石弘这辈子就做你的奴仆吧,石弘能一辈子守护着你,就心满意足了。”石弘再次擦干净风嫣脸上的泪滴,转身对门外的侍卫道:“告诉石虎,朕,愿意交出玉玺!” “不要,石弘,不要......”风嫣无力地挣扎着,软绵绵的双手,无力地捶打着石弘的胸膛,“石弘,你真蠢呀!” 哭喊声,令整间书房弥漫着浓烈的悲伤气息。 就连外面高照的艳阳,也黯然地躲进云翳,似是为这悲剧感到心伤。 a 公元334年,盛夏。 赵国国君石弘宣布退位,禅让给丞相石虎。 赵皇石虎封石弘为海阳王,封地是成赵边境扶风郡。 海阳王与他的妃子成国逸云公主赶赴封地,不久,就传出海阳王夫妇失踪。 赵皇石虎派出重兵到处查探,均无果。 同年,夏末。 成国皇上李班被李雄四子李期所杀,李期登基。 据闻,李期的妃子月影在他出手杀李班的时候,出其不意跃出,为李班挡了一刀,立刻毙命,他们还没有出生的孩儿,胎死腹中。 因为两国均是新帝登基,政局不稳,所以,成赵两国边境相对安定,没有战事。 a 成国与赵国边境的一座深山里,一座精致的院落,住着一男一女。 男子打猎,女子在家织布,生活安闲满足。 这对男女就是风嫣与石弘,他们逃离扶风郡,逃离石虎的监视,来到这处无人知道的深山隐居。 石虎虽然说会给石弘宁静安逸的生活,但是,他始终不放心石弘,怕他有东山再起的野心。 所以,尽管是在封地悠闲生活,他们总是察觉到,有很多密探在他们的周围觊觎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了找到真正的安宁,他俩决定逃离樊笼。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两人同时失踪。 这可急坏了石虎一伙,他们自两人失踪后,一直到处查访。 石虎也下了密令:一旦找到石弘,格杀勿论! 为君者,断情绝爱。 石虎就是这样的人,为了稳固自己刚到手的江山,他违背诺言,不惜遗臭万年。 风嫣与石弘互相敬重,互相珍惜,在这深山里,过着平静的日子。 最难得的是,石弘尽管深爱着风嫣,但是,对她可是敬若神明,从没有逾越之举。 对石弘的牺牲与尊重,风嫣感激不已。 生活尽管安逸宁静,细心的石弘还是发现,风嫣快乐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一丝忧伤。 他知道,她忧伤是为了什么。 今夜,两人在院子里闲谈,石弘干脆就把话挑明。 “风嫣,你,还是回成国吧,我知道,在成国,你有一些东西是放不下的。”他一边说,一边侍弄着兰草。 对于兰草,他是偏执地爱上了。 风嫣拿着瓢在浇水,听到石弘这样说,不由停住了,她凝视着石弘,脉脉不得语。 “我知道你,理解你,所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义无返顾地支持。”石弘放下锄头,迎着风嫣的眸光,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苦难的洗礼,让他更显成熟,也更具诱惑力了。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对他的痴情,风嫣是歉疚,是感激的话,到如今,恐怕已经不仅仅是这些了,而是进入了非常复杂的境界。 风嫣俯首,她越来越不敢直视石弘那灼热的眸光了,一旦接触,有点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是风嫣最不想有的感觉。 “谢谢你,石弘,我只是想我爹了。李期登基,杨朔被杀,我爹一直守护在杨朔身边,不知道他境况如何。所以,我很担心他,他的这辈子,可以说全是为了我,只是我与你一样,不想卷进无尽的权力斗争,放弃家族的利益,在这深山隐居而已。有时候想想,自己好像有点自私了。”风嫣的语气是自责的。 是的,对比起杨朔与罗玄,她的确是辜负了祖先的期望,他们两人一生都是为了她罗氏家族振兴而奋斗,可自己,身为罗氏家族的后人,居然,把一切置之度外,就这事而论,她相对他两人,绝对是显得有点自私的。 “风嫣,不要自责。你追求自由没错的,你只是想按照自己的理想去生活,不想陷进无休止的斗争中,不想让更多的生灵涂炭而已,你没错的。”石弘安慰她,他太了解她,也知道她一直为这事困惑着。 “风嫣,要是你牵挂你老父,就回一趟成都吧!”石弘最终还是说出自己的建议,其实,他不想风嫣回去的,回去后,见到李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想到李期,他的心里就涌上一股酸意。 “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去一趟?”风嫣问,如烟的眸子散发出潋滟的光辉。 “回去吧,回去看看也好。如果找到你老父,我们可以把他接来这里,我们可以侍奉他终老。”石弘认真地道。 “真的?”风嫣惊喜万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傻丫头!”石弘有点嗔怪,“不过,我要陪你一道回去,我不放心,路上危险。” “好,一言为定!”风嫣娇俏地一笑,那笑宛如月下的明珠,熠熠光辉。 石弘呆了。 因着风嫣的美艳绝伦,也因着她的脱俗。 她的美,掠夺了夜里的美好,连月光,也是失去了应有的皎洁。 a 成都,一片繁华。 新帝李期登基,采取了一些列新的举措,成国万象更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尽管是黄昏,大街上,依然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风嫣一副美少年打扮,只是脸上黏上了胡子,身后,是一身段蓝衣裳的石弘。 只是,石弘不再戴着白纱笠,他把墨发束起,显得俊逸绝伦,特别是那对蓝幽幽的眸子,更是让人销魂。 现在的成国,在上个月已经与赵国结为友好之邦,两国开始通商,所以,市面上有数量不少的赵国人在做买卖。 石弘虽然有着赵国人的容貌,这在成国不出奇。 但是,他毕竟是赵国曾经的君主,所以,行事必须低调,见到有赵国人在集市,只得俯首驱马赶紧赶路。 二人来到锦绣客栈,下马走进客栈准备投宿。 客栈是比较干净的那种,不算豪华,他们也不敢找太豪华的地方落脚,怕被发现。 客栈的店小二殷勤地过来,把二人的马缰接过,然后招呼二人上楼,把他们领进两间窗明几净的客房里。 风嫣与石弘吃过晚饭,因为连日来赶路,一早就洗漱各自歇息了。 没有朗月,夜,阴森而冷漠。 偶有几声蟋蟀鸣叫,才让人觉得,偌大的成都,在深夜里并非那么恐怖。 风嫣睡得很甜,梦里,她见到老父了。 她一直在懊悔,自己重新见回老父后,没有与他详谈过。 其实,她一直想知道,他在太子府的密室里,是如何熬过那么多漫漫长夜的。 梦里的她见着老父,就抓住他的手不放。 的确,此时床上的风嫣,真的是抓住了一只手不放,只不过,这只手不是他老父罗玄的,而是一位不速之客的。 他静静地坐在风嫣的床前,在黑暗中,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是李期。 风嫣以为,她与石弘的行踪,会隐藏得很好的,其实,她错了。 隐藏得再好,她脸上的假胡子再逼真,也瞒不过李期布下的暗卫。 在风嫣与石弘进入成都地界,景骞就已经接到消息,并马上向李期汇报。 李期欣喜异常。 他就知道,她就算不再对自己有任何留恋,她也会惦记老父罗玄而回成都的。 果然不出所料,她还是回来了,但是,李期还是有点悲哀,毕竟,她回来,并不是因为自己,她连想见自己的欲望也没有,可见当初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是那样的深。 借着微亮的天色,风嫣的娇颜他还是看得真切。 多少个日夜的思念,此刻已经化为一泓清泉,从他平时宛若寒潭般的眸子里倾泻而出。 那个梦中时时出现的美艳女子,现在睡得真香甜,连那微微的鼻息,也是那么可爱。 凝视着她清绝的容颜,那娇俏的脸庞,蝶翼般纤长覆盖下来形成美好弧度的睫毛,令他情不自禁地想伸手轻轻抚摸。 风嫣,你可知道,我李期,多么想念你吗? 黑暗中,他轻叹一口气。 他不想打扰她,只想这样长久地看着她入睡。 她的睡容宛若婴孩,甜美而不失可爱。 时间,默默流走。 睡梦中的风嫣惊醒了,睁开眼睛,就发觉面前有个黑影坐在自己床前。 正想惊呼,那个黑影已经手急眼快,把她的哑穴点了。 天,进入成都就遇袭,自己真的是时运不济。 风嫣在暗暗埋怨。 “风嫣,你好吗?”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令她惊得不会动弹了。 是......李期? 没错,是他的嗓音! 这个曾给她温暖,曾给她希望的男子,却是那么深的伤害了她,令她至今心里,依然有一道不能愈合的伤疤。 十三章再见罗玄 无数个日夜,她强装笑颜,想掩饰自己心里的伤痛,但是,夜阑人静之时,她还是真切地感受到,那份爱之深伤之切的痛楚。 风嫣把手抽出,她口不能言,但还是能动弹。 “风嫣,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要听我解释。不过今晚解释之前,我要带你看一个人。”李期轻声说道。 他知道风嫣倔,所以,手一伸,把她的穴道封闭,风嫣浑身瘫软,只得任由他扛上肩,背着自己从客栈的窗口飞奔出去。 风嫣心里恼恨着,只是,无奈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得任由摆布。 这个恶魔,为什么每次见他跟他作对,自己都会处于下风呢! 李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味运着轻功赶路。 风嫣察觉,李期不是把她背回皇宫,而是把她背向皇城的郊外。 一个时辰左右,李期终于停下来了。 风嫣眸光所及,这里是一处僻静的庭院,环境优雅清幽,是个好所在。 李期熟练地敲了敲门,一个侍婢开门,见着李期,也不惊慌,连忙参拜:“皇上万福!” 李期随口一句“免了”,继续背着风嫣走进屋子。 来到大厅,他把风嫣放下,并帮她解开穴道,然后,抓住她的手柔声说:“风嫣,我把你带来这里,是想你见一个人。” “你这恶魔,我已经跟你再无瓜葛,休要再次戏弄!”风嫣寒着脸,不看他一眼。 李期轻叹一口气,听得出,里面蕴含着几许无奈。 “女儿,休得对皇上无礼!”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风嫣朝后面一看,心里有莫名的惊喜——老父? 的确,那个刚进来的人,就是风嫣思念的罗玄。 “爹,你怎么在这里?”风嫣疑惑着,按道理,老父与李期是敌对的,怎么现在老父会称呼李期为皇上呢? 罗玄对着李期行礼:“老夫给皇上请安!”他的态度恭谨,就像当年对武帝一样。 “爹,究竟是怎么回事?”风嫣追问,她太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李期站起来,对风嫣道:“罗将军会把事情跟你解释清楚,朕不阻碍你两父女叙旧,朕等会再来。”说完,他转身走出大厅。 李期走了,风嫣连忙走到罗玄面前,拉着他,仔细地打量,然后道:“爹,你瘦了!” 一股悲伤涌上,她眸光潋滟,泪雾已经升腾。 罗玄也紧紧握着女儿的手道:“女儿,你受苦了。”他慈爱地轻抚风嫣的秀发,无限感慨。 “爹,你怎么会跟李期的?”风嫣问。 “唉,说来话长。”罗玄叹了口气,怜爱地看着风嫣道,“嫣儿,你错怪皇上了。” “错怪他?”风嫣不解。 “是的,皇上其实很爱你。” “他爱月影吧,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你真是傻孩子一个!”罗玄责怪了,“其实,皇上当初答应与月影成亲全是因为要救你。” “救我?”风嫣迷糊了。 “正是!”罗玄握着风嫣的手,“月影是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女孩子,是个忠心耿耿的姑娘。她一直对杨朔情有独钟,任何事以杨朔为重。可是,杨朔对你情根深种,一直不接受月影的感情。月影杀李期失败回来后,把你与李期之间已经渐生情愫的事向杨朔大肆渲染,杨朔当时大受刺激,当晚喝得酩酊大醉,于是,就做了傻事,与月影共赴巫山了。月影怀孕后,一直没有告诉杨朔,而杨朔要杀李期心切,知道李期一直在寻找月影拿解药,所以,把月影打入死牢并布下天罗地网让李期钻,李期睿智聪明,还是把月影从死牢里救了出来。” 风嫣有点迷惘了,连忙说:“爹,怎么又扯到女儿身上了,女儿当时好好的,干嘛要李期救?” “你真是傻!其实月影在汉中郡给你下的蛊毒,狂傲是没有办法完全帮你清除出体外的,他只能暂时帮你遏制。李期要找月影,就是想从她手里拿到彻底救你的解药。” 风嫣呆了,完全不知所措。 罗玄又道:“月影当时很清楚杨朔对她无情,所以要挟李期,要李期立刻跟她成亲,她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在出生的时候有个父亲,否则她会毁掉解药。为了得到解药,李期只得违心答应月影的要求,因为,你当时被暴雨淋了,蛊毒发作随时要你的性命,李期没得选择,只有违心答应了。” 风嫣此刻恍然大悟,难怪只是淋了一会雨,就发高烧导致自己昏迷不醒,原来,并非发烧,而是蛊毒发作! 那么,自己怪错李期了吗?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明?”风嫣问。 “依你的性格,你会答应吗?你肯定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李期娶月影的,因为,李期知道,你也爱他。” 风嫣呆了,说不出一句话。 “你走后,李期还是遵守承诺,娶了月影。因为她信守承诺解除了你身上的毒素,出于感激,他对月影还是照顾有加。只是,月影心里只有杨朔,在李期与杨朔两人决斗的时候,杨朔不敌李期,月影冲出去为杨朔挡了一刀而毙命。可惜呀,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要出生了!”罗玄说着,眸子里就流出了几滴清泪。 “李期曾答应过我不伤害你和杨朔的性命,为何,他还要杀杨朔?” “他不是要杀杨朔,他牢记对你的誓言,不伤害杨朔和我,可是,杨朔觉得,大势已去,罗氏江山又重回李氏手里,觉得对不起你,一心求死,所以,他故意死在李期的刀下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真是傻了!”风嫣潸然泪下。 “他爱你,觉得没有脸面再见你。”罗玄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李期对爹很好,爹在这处院子养老,他没有亏待爹的。” 罗玄拉着风嫣坐下:“女儿,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也把世情看透了。其实,人只要活得开心活得自在就行了,人生短短几十年,只是弹指之间,不要去争什么利禄。爹这一生,为了复辟罗氏江山,苦苦谋虑了几十年,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不值呀!” “爹,”风嫣跪在罗玄的身边,“既然你认识到这点,知道权势利禄并不值得追求,那就跟女儿走吧。女儿这趟回来,就是放心不下你,所以回来找你,接你老人家走的。” 罗玄轻抚着风嫣的秀发,慈爱地点头,又道:“但是,你走了,李期怎样?你要知道,他可是很爱你的。李期,不愧是一个铮铮铁汉,他值得你去爱的。” “我不希望做他三千分之一的爱人,我俩有缘无分。”风嫣低声回答。 的确,后宫的倾轧,风嫣自小就略有所闻,那些嫔妃为了得到帝皇的宠爱,使尽阴谋,手法狠辣,让人心颤。 她热爱自由,她只崇尚一生一世一心人,与那么多女子分享同一个男子,她不愿意,也做不到。 既然这样,那自己最好就是退出。 “唉!”罗玄叹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老人家不想管太多,不过,你既然有这想法,你要对他言明,不要让他对你有任何期盼。爹也知道,后宫妃嫔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的。” 他亲眼目睹李雄后宫中任皇后与其他妃嫔之间你死我亡的争斗,那些场面都是血淋淋的。 “谢谢爹的理解,女儿这就去跟他言明。”风嫣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小花园,花朦胧,星朦胧。 李期站在一棵柳树下,静静地看着一切,他轩昂的身躯挺秀颀长,那种美,宛若天人般,高雅飘逸。 花香氤氲,暗香浮动。 风嫣慢慢走近,在李期的身后轻唤了一声:“李期!” 李期转身,走过来,墨黑的眸子柔情脉脉:“风嫣!” 彼此互相凝视,言语,是多余的。 “谢谢你照顾我的老父,”风嫣俯首,把手从李期的手里抽出,“我来,是向你道别的。” 她真的要走了,要是留在这里过久,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狠下心离开李期,毕竟,爱,已经在心里留过很深的痕迹。 “走?为什么?”李期有点急了,语调焦灼不安。 “我想过平凡人的生活,不想留在成都。”风嫣避开他的眸光,狠心说着。 “这里,成都,就没有你值得留恋的人或者物了吗?”他试探着问。 “没有了。”她故作坚定,话语也是毫不犹豫的。 她的毫不犹豫,深深刺痛了李期的心。 她怎么了?难道,自己还不够爱她?还是,她另有所爱了? “因为石弘?”他直接问,他了解石弘与她的一切,包括石弘为了她放弃江山。 这...... 风嫣无语了。 是因为石弘吗? 这个问题,自己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呢! 她承认,自己喜欢过深山的隐居生活,是否因为那里有石弘,她真的没有考虑过。 但直觉告诉她,不是。 “我不够爱你,是吗?”李期追问。 “不,你误会了。石弘与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喜欢过隐居生活,不想在这里过繁华的日子。” “你,决定了吗?”李期审视着她,研判着着她。 “决定了!”风嫣点头,很肯定。 李期叹气了。 这个女子,个性倔强,一旦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再更改的了。 十四章大结局 好吧,那就顺应她吧,反正,自己也觉得,累了。 他握紧风嫣的手,道:“风嫣,要是你那里还有空屋子的话,不介意也把我带走吧?”他试探着问。 把他带走? 什么意思? 他也要跟随自己隐居了吗? 不可能! 他千辛万苦重夺李氏江山,难道,就为了我风嫣,肯拱手相让与别人? 不可能! 风嫣再次否定了自己的念头,觉得是自己理解错了李期的话。 “我跟你走,你愿意吗?”李期再一次问风嫣。 见风嫣无语,他心里不安起来,他真的害怕,自己愿意放弃一切跟她走,她却不愿意带他走。 真的没有听错,他真的愿意跟自己隐居避世了。 风嫣心里莫名感动。 李期,是爱她的,跟石弘一样,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 可是,自己已经自私了一次,令石弘失去了江山,这次,还要李期为自己牺牲吗? 绝不! “不,我需要你这样为我牺牲。”风嫣说得斩钉截铁。 石弘一个为她放弃一切就够了,再加一个李期,她可是不堪重负的。 “风嫣,你误会,我不是牺牲,我愿意这样。”李期凝视着风嫣道,“以前,我一直努力证明自己是一个将才,那是因为希望得到父皇的认可,父皇因为听信谗言,误会我母妃,所以,我一直被他漠视。其实,我母妃很爱父皇,她没有背叛他,只是任皇后一直在父皇的身边进谗言,说我母妃与侍卫李健有染,父皇不明就里,下令赐予我母妃鸩酒,母妃最后香消玉殒。为了给我母妃平反,我一直在暗处调查,不料却调查出杨朔与你老父罗玄的秘密,为了保卫我李氏江山不被他人篡夺,我不得不与杨朔在暗中周旋。现在,李氏江山已经安稳,我也可以放手了。其实,这段日子天天上朝,我也觉得很累,那些大臣因为一直支持杨朔,现在对我这个新君,还不甚了解,特别是我两个皇兄李保与李霸二人身亡,朝堂上下都以为是我下令所为,我已经对朝堂上下失去信心。官场人心叵测,我已经厌倦。这段时间,我经常怀念与你在深涯底下过的那段日子。风嫣,选择过平静的生活,你是对的。何况,我李期已经尝过权力的巅峰是什么滋味,低谷,又是什么滋味,我现在渴望的,是宁静。” 他俊颜在夜色中蒙上一层柔和,眸子熠熠地散发着光辉,那是一种爱,对眼前女子的热爱,让他觉得世上只有她,才能给他幸福,给他宁静,也唯有她,才能与自己共度一生。 风嫣仰脸与李期相向,彼此间的脉脉温情,通过眸光传递。 心里,一股暖流涌过,她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李期,居然可以为了他,甘愿放弃辛苦到手的一切,与自己隐居山林当一个山野村夫。 见风嫣静默,李期轻轻拥她入怀,又道:“风嫣,别有负担,其实是我自己要过悠闲的生活,与你无关的。我堂兄李寿为人不错,爱民如子,我这就回去与他商量,把帝位禅让给他,跟你浪迹天涯。” “别,李期!”风嫣连忙阻止。 “我心已决,风嫣,你等着我!” 李期把风嫣紧紧拥着,仿佛此刻拥着的是,是他这辈子最值得真爱的宝贝一般。 是的,拥有风嫣,他就够了,还需要什么呢? 静谧的花园,扬起一股清风。 夜风温柔,宛如两人的心一般和煦。 a 成都郊外,一个山崖上的小树林里。 风嫣与石弘,在等候着。 他们在等李期与罗玄。 李期已经昭告天下,把帝位禅让给堂兄李寿。 今天,他约定风嫣在这片小树林等他,与她一起到深山里隐居避世。 丛林漠漠烟如织,盛夏一片醉人碧。 风嫣与一身奴仆打扮的石弘并肩坐在小树下,两匹马,拴在不远处吃草。 “石弘,你恨我吗?”风嫣侧脸问。 “你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我不是小鸡肚肠的人,我也有胸襟。我说过,只求留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就够了。”石弘凝视着远方道。 其实,他心里的伤口已经在流血。 得知李期与风嫣相约隐居,他就知道自己此生与风嫣无缘了。 不过,他认为,爱一个人,就希望她过得快乐。 既然风嫣觉得与李期一起是快乐,那自己就应该成全。 “谢谢你!”风嫣感激不尽。 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估计,是李期他们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翘首以望。 果然,一队人马跑过来,为首的那个,就是李期,紧跟在后的,是罗玄。 跑近了,细看才发觉,还有几十个宫廷侍卫打扮的男子紧随而来,他们簇拥着一个俊朗男子。 一行跑近,下马,迎着风嫣他俩走过来。 “风嫣!”李期一脸喜气,今天的他,彷如冲破藩篱的鸟儿,有着一股即将得到自由的快乐。 “女儿!”罗玄也很高兴,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直以来总以为会沙场马革裹尸而亡,今天却有机会终老山林。 “你就是风嫣?”那个由几十个侍卫簇拥着的俊朗男子走过来问。 风嫣一脸的愕然,李期连忙解释:“这是皇上。” 原来,他就是李寿! 风嫣立刻施礼:“皇上万福!” 李寿挥手示意免礼:“早闻风嫣是个美人,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风嫣谦卑地俯首一福。 “难怪我皇兄舍弃江山,也要抱你这个美人归。”李寿打趣着,“来,既然今天分别,朕以薄酒相送。”他说完,手一挥,有个侍卫就捧上酒壶,还有几个酒杯。 李寿亲自斟满几杯酒,给李期、罗玄、风嫣一一敬上。 “来,虽然这里分别,但是,希望以后还有相见之时!”李寿自己头一仰,把酒干了。 李期,罗玄与风嫣也把酒干了。 “再来一杯,朕祝你们以后快快乐乐!”李寿又斟满了,风嫣几个也不好推让,只得又了。 不过风嫣眼尖,她觉得李寿斟酒的时候,小指在酒壶上按着。 这是个不寻常的动作,有阴谋! 难道酒瓶是双层的?只要按住机关,就会流出不同的酒? 李寿见三人把两杯酒下肚了,突然,把酒杯往地上一摔,然后,迅速跳到那几十个侍卫中间。 李寿不同寻常的举止,令李期与罗玄迷惑。 刚才还那么亲热,干嘛现在突然这么疏离? 只有风嫣清楚原因,她朝李寿说:“皇上,你何必赶尽杀绝呢!” 她明白,他们喝的都是毒酒,只是,醒悟得太迟罢了。 “哈哈哈!”李寿在侍卫中间狂笑,“你真不愧是一个聪慧的女子,酒的确是断肠酒。” 李期大骇,连忙质问:“李寿,为什么?” 罗玄此刻,已经腹痛了,他轻抚腹部,指着李寿骂:“李寿,我们已经不再干涉朝政了,为何,你还这样斩尽杀绝?” 因为石弘没有喝酒,他听到几个人的对话,立刻拔剑就向着李寿刺去。 “护驾!”李寿大喊,他身边那几十个侍卫立刻有二三十个围拢着石弘进攻。 石弘满腔怒火,拔出长鞭,挥鞭就砍杀。 他的神鞭不是吃素的,那些侍卫尽管武艺高强,但在他的神鞭之下,有几个已经受伤了。 站在十几个侍卫中间,李寿嚣张道:“谁知道你以后是否会后悔,如若后悔,你再杀个回马枪,江山,还是我的吗?” 原来,李寿要斩草除根呢! 一切,也是源于欲望。 面对欲望,面对权势,有的人能放下,有的人却是孜孜以求,甚至不惜骨肉相残。 “李寿,我李期,看错人了!”李期说完,“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罗玄早就倒下了,风嫣也嘴角滴血,腹内痛不欲生。 她抱着罗玄,呼唤着他。 她后悔,不应该回来找他,现在,老父丢了性命,连李期,也因为自己掉丢江山与性命了。 “爹,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你!”风嫣哭了,撕心裂肺地,可是,那个征战了一生的爹爹,已经魂归九天了。 放下老父的尸体,风嫣抹掉嘴角的血,忍痛拔剑,与李期并肩拼杀。 刚一运力,两人更是吐血不止,腹痛如绞。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动武了,一运劲毒药就会发作得更加猖狂,你们就会更痛。”李寿在侍卫当中得意洋洋地道:“我还是劝你们别浪费劲力了,反正是死,别太痛苦地死。” 风嫣与李期两人已经站不稳,双双跌坐在地上。 两人嘴角滴着鲜血,互相凝视着。 风嫣眸子含泪:“李期,是我害苦你了。” “不,风嫣,不关你事。”他又吐了一口鲜血,“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能与你一起死去,也是我李期的福气。”他凄然地一笑,那宛如寒潭的眸光,从没有此刻的圣洁。 “李期!”风嫣紧握着他的手,已经哭不成声了。 鲜血从李期嘴里不断涌出,他刚才运了一下内力,毒发作得更厉害。 他支持不住了,向后倒下去。 风嫣把他抱在怀里,一直在鼓励他:“李期,你忍着,坚持着,我会拿到解药救你的。” 她在安慰他,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莫说是不能救李期,自己,也快要不行了。 李期躺在风嫣的怀里,此刻他神色,反倒宁静了。 既然结局就是死,那就平静面对! 他抬起手,艰难地举起,轻抚风嫣的脸,唇边,挂着一抹浅笑,这笑,很安详,很平静。 “风嫣......我感觉......很幸福......与你一起......赴死......我李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艰难地说着,一边说,血就一直冒出来,已经把风嫣的衣襟湿了一大片。 风嫣也中毒不浅,她嘴角也在不断吐血。 她抓起李期的手,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脸,泪滴,滑落下来,滴在李期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已经说不出什么了,只有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表达自己的歉意。 “傻瓜......别说......傻话......现在把这事......看做一次......新生吧......想到与你......一起......我就不害怕......”李期安慰风嫣。 风嫣已经一片迷糊了,她的意识开始涣散,但是,李期在她怀里,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李期......我们一起......永不......分离......”她吐出的血,越来越多了,有的,还滴在李期伏在她怀里的脸庞上。 “风嫣......抱紧我......我们紧紧......相依......就不会......觉得......寒冷的......”李期的体内的毒素,已经到达极限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刻了,可是,因着对风嫣的眷恋,他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来生......我们相约......成为......比翼鸟......不再......为人......”风嫣吻着李期血迹斑斑的脸庞,在他的耳畔温柔地诉说着。 是的,来生,她还要与他一起,尽管会有金属呢个经历的风雨,但是,她,愿意。 “风嫣......我......爱......你......”李期拼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头一歪,断气了。 他的眸子没有闭上,眸光涣散而虚无,但是,依然不舍他爱着的女子。 他太爱她了,就算是为了她而死,他也毫无怨言的。 他的手,慢慢垂下,身体,也僵硬起来。 一个风华绝代、一个有着天人般面容、一个有着骄傲个性的成国皇子,就这样魂归离恨天了。 是世俗的追求,是名利的熏心,才导致他今天的悲剧。 他没有紧闭的眸子,其实也回忆中对世人的控诉。 风嫣泪水横流。 “李——期——” 她大呼一声,然后“噗”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也跟着倒下,陷进了无尽的黑暗。 伤痛,加毒药,彻底把她击倒了! 在酣战中的石弘听得风嫣一声大呼,自知不妙,使出一个招式,击退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然后,一个飞跃,来到风嫣的身边。 “风嫣!”他抱起已经昏死的风嫣,悲怆地大呼,那种伤痛,那种凄惨,连围上来准备夹击他的侍卫,都吓退了。 “风——嫣——” 如狼的哀嚎,如死的伤痛。 他热切地呼唤着,企图,把他今生唯一的爱人呼唤醒来。 他落泪了,他狂笑着,那笑,令周围的侍卫以及李寿震惊不已。 原来,笑,不一定是开怀的,可以是悲怆的,绝望的。 那个一舞倾城的女子,那个有着清绝脸庞,有着如烟瞳眸的女子,就这样离他远去了。 他绝不接受,刚才,她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与自己有说有笑的。 她不可能就这样远去! “风——嫣——” 呼唤,是那么的凄厉,彷如黑夜的厉鬼在呼啸,令人毛骨悚然。 他蓝幽幽的眸子,失去了应有的光泽,那媚惑的俊颜,已经完全失色。 他抱起风嫣的身体,泪流满脸。 他茫然地走着,旁若无人。 那些侍卫,居然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紧跟,为着他那悲戚的神色以及浑身散发的哀伤。 他一步一步踱步到悬崖边,转身。 风,忽就呼啸了。 吹起了他披散的墨发,吹起了他的衣袂。 “他是石弘!” 侍卫中有人认出了他,大声惊呼。 “他真是赵国的海阳王石弘!” 几个人终于还是认出了他。 李寿走上前,一看,果然是石弘! 他阴寒地冷笑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好,大家把他杀了,重重有赏!” 李寿的一声令下,无疑是一针兴奋剂,给那些为名为利的侍卫注入无尽的活力。 “你敢!”石弘一声暴怒,君主的威严,回复到他的脸上。 暴喝宛如旱地惊雷,把那些侍卫吓住了。 他们知道,石弘是以神鞭著称,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冲上去,只是死路一条。 石弘鄙夷地看了李寿一眼,他对李寿很不屑,这种小人如此卑鄙,不值一提。 迎着呼呼大风,他慢慢转过身,面对悬崖。 “风嫣,你等等我,我说过,要一辈子守护着你的,我石弘说到,就会做到。”他跨步走近涯边,又道,“风嫣,等我!”,然后他望了一眼远山,唇边带笑,跟着,闭上双眸,伸出了迈下悬崖的一步。 他的身躯,像鸟一样向悬崖底下飞翔,他知道,不一会,就会到达那个未知的自由国度了。 那里应该没有争斗,没有痛苦吧? 那就好了,他怕风嫣到了那里,还是受苦。 他紧抱风嫣,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感到欣慰,他终于可以跟自己最爱的女子长相厮守了。 他的眸子,紧闭着;他性感的唇,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 长生天,让风嫣等等我! ...... a 官道上,一匹快马驰骋着。 马上的人,一身段蓝,头上,戴着一顶雪白的纱笠。 这人一边策马,一边向左右察看,仿佛,要寻找什么人似的。 他已经寻找了差不多一年了,每天他的任务,就是到处寻找,他坚信,那个清绝的女子,至今还在世上的。 当一年前,他在悬崖底下醒过来后,就不见那个女子在身旁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况且,如果她死了,她的尸体一定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搜遍了悬崖底,什么也没有发现,就算是女子身上的任何一件物件,也没有找到。 于是,他就这样安慰自己:只要找不尸体,就是活着。 因着这个信念,他坚持着,涉远山,过万水。 他找遍了成国、找遍了赵国,也找到了仇池和南晋,尽管一无所获,但是,他的心里仍然充满希望。 她体内吃了玉观音的药,能克百毒,他相信,李寿的断肠酒,绝对伤不了她的性命。 就这样,他找呀,找呀。 每每经过那些与她一起走过的地方,他都会升腾起泪雾。 “风嫣,你在哪里?” 每当泪雾升起的时候,他都会抬起头。 有人说过,抬起头,就不会流泪了。 可是,不久,他就发觉不管用了,尽管他把头昂得再高,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滑下。 千山万水、万水千山。 跨过了无数的隐居圣地,走过了无数的深山野岭,还是不见芳踪。 他,没有失望,还是一如既往地寻找着。 可是,随着一次次的失望,他开始颓丧了,灰心了。 “风嫣,回来吧!” 他内心不断呼唤,不断呢喃着。 寂寞的时候,他回忆与她的点点滴滴,孤独的时候,他不厌其烦地千百遍地念着她的名字。 今天,他要找一个最后的地方,那就是水淹后,他救下风嫣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 在那里,他是丹,在那里,他忘不了,那个清绝女子喝下一瓶女儿红后的娇艳妩媚。 近了,心,跳了。 他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是又一次失望吗? 下了马,徒步走近。 那里,已经是桃花遍野,绿树成荫的庭院了。 他的心狂跳着,疾步跑着。 是她吗?一定要是她,长生天,你要保佑,一定要是她。 山路泥泞,脚下不禁一滑。 他一下就跌倒在泥泞里。 一只玉白小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试图拉他起来。 这手,他已经握过很多遍,那种温软,那种细腻,是他毕生难忘的感觉。 当他把脸扬起来,与那个伸手的人相视的时候,一双如烟的瞳眸已经水光潋滟映进自己蓝幽幽的眸子了。 那双如烟的瞳眸仿佛在说:“痴人,还是被你找到了!”眸子里潋滟着的泪滴,慢慢滑落。 他唇边勾着,那抹笑,心酸而苦涩。 就这样,长久地相视,无限温暖,无限浓情。 爱,在彼此间融化,让彼此甜腻,让天地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