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狗》 第2页 江白鹭又问:“岑先生,你混的是中国和哪国的?加拿大?德国?” 岑戈丢出去一张牌,嗓音淡淡的:“美国。” 江白鹭哦一声,仿佛好奇心终于得到满足一般,直起身体退了回去。 岑戈抬手将嘴边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微微皱起眉来,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一张牌。 晚饭两小时以后,有人在房间外敲门。江白鹭退出游戏起身去开门,宋棠穿着浴衣靠在门口亲热地叫他:“袅袅,去泡温泉?” 江白鹭本想拒绝,却在看见对方身后漠然抽烟的岑戈时,转而答应下来。他换好衣服和鞋子走出房间,反手带上身后的房间门。 宋棠当着岑戈的面,神色自若地抬起手臂朝他肩头搂过来,人却扭过头去和岑戈说话:“我们去山后的露天浴池?” 岑戈看也没看他,大半张英俊的脸藏在若明若暗的灯光里,嗓音听上去懒洋洋的:“随你。” 搭在肩头上的那条手臂紧了紧,江白鹭皱着眉转过头去,只看见宋棠僵硬而不悦的侧脸线条。他思忖片刻,忽而兴味盎然地挑起眉来。 纯天然的露天温泉池在暮冬寒夜里冒着r-u白色热气,熏得头顶柔和的灯光也跟着变得雾腾腾起来。淡黄色的月亮冷清地挂在天边,四周零散缀着几颗黯淡的星星。 宋棠坐在藤椅上给前台打电话,让对方送酒过来。 江白鹭走到挂衣服的架子边脱衣服,手刚摸上打结的腰带,挺拔高大的身影从右侧走入他的视线范围里。江白鹭解腰带的动作微微顿住,悄悄偏过脸去盯着对方露出来的结实胸膛和劲瘦紧致的腰看。 岑戈越过他将浴衣丢到衣架上,刻意压低的磁x_ing嗓音乘着夜里的冷风送入他的耳朵里:“眼睛还想不想要?” 江白鹭小腹微微绷紧,收回视线,低头脱下衣服放好,余光瞥一眼远处还挑酒水的宋棠,冷不丁地朝岑戈靠近一步,脚尖几乎要顶到对方的脚尖,微微张开的嘴唇好似不经意般,从岑戈的下巴边沿擦过,轻轻地开口道:“岑戈,你的眼睛真漂亮。” 岑戈一只手重重地掐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隔着泳裤抵在他微微抬头的腹下,眼睛不满地眯起来,“管好你的嘴巴和老二,我不是同x_ing恋。” 江白鹭一双眼睛弯起来,“你们直男在和同x_ing上床以前都这么说。” 第3页 譬如—— 譬如他那杀千刀的穷鬼前男友。 第3章 泡温泉的时候喝了点红酒,从温泉池里上来的时候,江白鹭的脸颊就晕起浅浅的红色来。夜里的寒风刮过来,非但没有吹散脸上的温度,反而更加滚烫起来。不过好在还没有到喝醉的程度。 宋棠和岑戈的房间挨在一起,江白鹭的房间单独被安排在走廊尽头。走到那两人房间门口时,江白鹭刚要抬手道别,那只手就被宋棠拽住拉过去。宋棠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岑戈脸上划过,挑起眉尖来,“袅袅,去我房间里看电影怎么样?” 江白鹭几小时前才摸清宋棠话里的门道,心中冷哼一声,暗道不怎么样,面上仍旧委婉地回绝道:“我得回去洗个澡。” 宋棠挽起唇角,“到我房间里去洗吧。” 江白鹭想起来,秦一行这几年大概没少从这些公子哥身上捞钱,便脾气好地答应道:“好。” 宋棠当着岑戈的面,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房间门在身后关上的同时,宋棠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冷淡地撇下江白鹭在房间里干坐,自己进浴室里去洗澡了。洗到一半时好似才想起来房间里还坐了个人,隔着浴室门道:“袅袅,你要是等急了,就先回去洗澡吧。” 江白鹭说好,半点也没犹豫地起身开门离开,路过岑戈的房间时脚步微顿,下一秒又掉头走了回来,抬起手在对方紧闭的房门上敲了三下。 没有人来开门。江白鹭将耳朵贴上厚厚的门,屏息听了片刻,然后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 门开了。 他踟蹰了一秒,收拾好表情大大方方地推门走进去。灯光明黄的客厅里暖气充足,却空无一人。不久前还被主人穿在身上的白色浴衣,被人歪歪斜斜地搭在沙发扶手边。江白鹭在门边脱下木屐,赤脚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往里走。 浴室门是紧闭的,有白色的灯光从雕花精致的磨砂玻璃上透出来,却听不见淅淅沥沥的水声。江白鹭疑惑地往前走一步,下一秒,浴室门冷不丁地被人从里拉开,甚至都没留给他任何反应和思考的机会。 岑戈**着上半身出现在他面前,黑色的四角短裤松松垮垮地挂在劲瘦的胯骨上,漂亮的人鱼线沿着边缘一路没入短裤里。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有多和善,甚至是有些冷厉,“你妈没教过你不能随便进别人房间?” 江白鹭识趣地往后退一步,给他让出路来,“抱歉,我敲过门了,可是没有人来开。不过,”他语气顿了顿,不以为意地笑起来,“我妈确实死得早。” 岑戈绕过他往客厅里走的脚步微滞,回头来冷淡地扫他一眼,将这个话题翻过去,“你有什么事?” 江白鹭跟上去,情真意切地道:“我房间里的喷头出来了点问题,我刚刚打过电话给秦一行,他说这个点维修人员已经都下班了。我能不能在你这里洗个澡?” 岑戈点了根烟咬在嘴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地将他从头打量到尾,最后浮起些许嘲讽来,“难道整个度假山庄的房间,除了我这里,喷头都出了问题?” 江白鹭看着他点烟时熟稔流畅的动作还有些发怔,这时候在男人的质问声里回过神来,却是犹豫了一秒道:“你……” 岑戈冷眉冷眼,“我怎么?” 江白鹭流利地续上后半句话:“你还是少抽点烟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岑戈怔了一秒,面上浮起不耐,“你去吧。” 江白鹭哦一声,高高兴兴地去了。不到三秒,却又走了回来,低头望一眼自己光着的双脚,五个瘦瘦白白的脚指头下意识地在地毯的绒毛里蜷缩起来。 岑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恰好将这副场景收入眼里,微微皱起眉来。 江白鹭抬起脸来问:“你能不能借一双拖鞋给我穿?” 岑戈垂着双眸,漠然地道:“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拖鞋。” 江白鹭扫一眼他的脚,“你能不能把你脚上那双鞋脱下来借我穿一下?” 岑戈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鞋。” 江白鹭没有说话,陷在地毯里的脚指头又用力地蜷了起来。一双拖鞋被人随手丢到他脚边来,岑戈的声音冷冷响起来:“你再不去,我要锁门睡觉了。” 江白鹭抬脚穿上那双仍留有余温的男士拖鞋,转身进了浴室里。 两秒以后,轻微的锁门声传进耳朵里,岑戈终于收回不知落在哪里的视线,有些烦躁地将半支烟按在烟灰缸里,起身灌了一杯冷水,又将室内的暖气调低下来,才堪堪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第4章 江白鹭冲掉身上的泡沫,将脱下来的泳裤洗过两遍,挂在墙边的架子上。然后转身关掉淋浴喷头,随手扯过架子上折叠整齐的干净浴袍披上,拉过腰带松松打了个结,才开门走出去。 沙发上的岑戈头也不抬,“洗完了就回去。” 江白鹭慢吞吞地踱到岑戈跟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男人垂眸翻阅手机上的邮件,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江白鹭凑近去弯下腰来,视线与对方的眼睛持平,极有耐心地出声喊:“岑戈。” 他洗过头发,却没有擦干。s-hi漉漉的碎发贴在饱满的额前,透明的水珠从发梢滴下来,滚落在岑戈的手机屏幕上。岑戈撩起眼皮,将江白鹭胸膛前露出来的大片风景一览无余,抬手抓过身旁自己用过的s-hi毛巾丢到他头顶。 然后手腕一翻,将手机斜立过来,抵在江白鹭的锁骨下方,将他往后推,“浴袍腰带系好,别靠我这么近。” 江白鹭顺从地往后退一步,低头将腰间的结紧了紧,最后掀起自己头顶的毛巾,“你能不能借我——” 岑戈眯着眼睛站起来,沉声打断他的话:“又要借什么?吹风机还是干毛巾?借完赶紧滚。” “内裤。”江白鹭眨眨眼睛,翘起唇角来,“你能不能借我一条新内裤。或者——”他语气微顿,“穿过的也可以。” 两分钟以后,江白鹭穿着新内裤从浴室里出来。岑戈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打电话,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工字背心。背心套得随意,衣角边缘朝上卷,隐约可见腰侧的线条。 江白鹭无声无息地走过去,晚上在后山泡温泉时,灯光太暗,也没有仔细去留意。现在才看见对方背后靠近肩胛骨的位置,繁复的图案线条藏在背心下,隐隐呼之欲出。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指尖才触上对方的后背,岑戈就掐掉手机转过身来,正要沉声发难时,余光瞥见他光裸的上半身和两条又长又白的腿,神情微顿,额角似有青筋浮现,“你的浴袍呢?” “穿内裤的时候脱掉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将岑戈的背心勾起来,一只跃出海面的鲸映入眼帘。江白鹭的眼皮轻轻颤了颤,“你纹身了?” 岑戈脸色暗沉,甚至流露出淡淡的愠色,“江白鹭,你他妈没长耳朵?我说过,我不是——” 第1页 文案: 我是个颜狗。 我发小给我找了个男朋友,我没看上,我看上他暗恋对象了。 那哥们帅得一塌糊涂,阅美无数如我,也惊得手机从手里掉了下去。 第三人称,受追攻。 作品标签:近代现代 甜宠 年上 情投意合 he 第1章 江白鹭年前回的国。 国内气温曲线图上的线条急转直上,江家门外铁栅栏上缠绕的迎春花早早地结了花苞,四九城里气候温暖如春。江白鹭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半张脸在柔软的羊毛围巾里捂得微微发红。 秦一行趴在出口栏杆后面眯着眼睛望他,直到江白鹭走到跟前来时,对方才直起身体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你可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听说你要给我介绍男朋友,”江白鹭脱下围巾和羽绒服抱在臂弯里,故作兴致勃勃地调侃他,眼底情绪却不高,“我就赶紧连夜收拾东西买票回来了。” 秦一行领着他往地下停车场里走,明显不信他的连篇鬼话,“我怎么觉得你还不想回国呢。” 江白鹭反驳道:“我怎么就不想回国了。本来计划读完大学就回来,还不是因为临时出了点儿破事,才又在美国留了两年。” 那点破事具体指的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秦一行也不想旧事重提,拐了个弯儿将话题换过去,“你是回家倒时差,还是去我那儿?” 江白鹭想也不想便道:“我没时差要倒,我爹最近在国外出差,你可得收留我一段时间。不过——”他又愁眉苦脸起来,“你如果是现在就要领我去见我那未来男朋友,那还是算了吧。我在飞机上过夜,没洗脸,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 “你倒是想得美。”秦一行睨他一眼,“这会儿就算你有空,人家还不一定有空。” 江白鹭哟呵一声,“你这是给我找的什么人啊?” 秦一行在白色奔驰面前停下来,拎起行李塞进后备箱里,一边往驾驶座的方向走,一边道:“喻均麟记得吗?” 江白鹭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低头将安全带拉过来系上,“你那家里背景深厚的大学室友?” 秦一行打着反向盘缓缓倒车,“是他。大学毕业我开度假山庄,人脉关系都是他带过来的,这两年也跟着认识了一些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 江白鹭惊讶地抬起头来,“所以?” “所以。”秦一行接过他的话,“介绍给你的人是他的朋友。” 江白鹭闻言直起背来,打趣道:“那我岂不是要变成飞上枝头的黑凤凰了?” 秦一行嗤笑着帮他 纠正,“是野凤凰,不是黑凤凰。出国六年出息没怎么长,倒是把自己整得连中文都不会说了?” 江白鹭:“不不不,就是黑凤凰。” 江白鹭:“煤坑里出来的,可不就是黑不溜秋的凤凰吗?” 秦一行:“……” 江白鹭这话说得可一点儿也没错,他虽然从小在这四九城里长大,住小别墅吃穿不愁,家里也有闲钱送他出国读书,可他爹是实打实的煤矿暴发户,和那些含着金子出生的权贵少爷们半点儿也沾不上边。 两小时以后,江白鹭昏昏欲睡地靠在东郊度假山庄的私人温泉池里,秦一行握着手机从门外走进来,江白鹭闻声转过头去,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秦一行扫一眼他,“怎么?” 江白鹭靠着石壁坐进池底,慢吞吞地开口:“介绍男朋友的事,还是算了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前男友可是个除去上课时间都在打工的穷鬼,突然让我和富家少爷谈恋爱,我有点接受不来。” 秦一行:“已经来不及了。” 江白鹭:“啊?” 秦一行在池边蹲下来,“喻均麟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要来这边玩两天。” 江白鹭:“……” 江白鹭:“明天?” 秦一行:“下午。” 江白鹭:“……” 秦一行那些朋友过来的时候,江白鹭在喝咖啡。咖啡馆里音乐悠扬舒缓,金色的阳光在桌面跳跃,放眼望去却全是空座位。江白鹭微微皱起眉来,“秦一行,你这里生意不行啊,都没什么人来。” 秦一行没理会他,起身去接喻均麟和其他人。 留下江白鹭干坐了一会儿,便从咖啡馆里溜了出来,四处晃荡起来。先前泡温泉是在私人池子里,现下走到公共温泉区来,才发现整个偌大的山庄里,除去穿制服挂吊牌的工作人员,似乎真的看不到什么来度假的客人。 江白鹭走到cao莓园外,正想拉个员工询问一句,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寻了快石头随意坐下来,他将手机摸出来。来电铃声唱得欢快,江白鹭一双眼睛却忍不住落在锁屏照片上,半响以后才挪开视线去看来电人,然后微微愣住—— 是美国号码。 他接起来用中文喊道:“师姐。”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轻灵悦耳,“师弟,你回国了?” 他说回了,还想询问对方有什么事时,却发觉眼前的光线被y-in影遮住,头顶上方传来说话声,“怎么还有人在这里?” 江白鹭抬起头来,才看见一行人停在自己面前,为首的男人五官俊朗,穿着一丝不苟。江白鹭目光在他脸上停留几秒,忽然认出来这是几月前在秦一行朋友圈的照片上见过的喻均麟,便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 师姐还在电话里叫他:“师弟,你还在吗?” 江白鹭对着手机说:“在。” 余光里秦一行和另一个高大的男人并肩走过来。江白鹭偏过脸去,直勾勾地望向秦一行身边的男人,而后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师姐,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 对方的五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一点一点地清晰完整起来。英俊到极具侵略x_ing的脸,眼睛和鼻梁比起喻均麟要更深邃立体一点,瞳孔像两块漂亮剔透的棕褐色琥珀—— 中外混血。 “我打听到关于克里斯的消息了。” 江白鹭的手机从掌心里滑了下去。 第2章 秦一行在棋牌室里开了牌桌,桌上坐的都是不缺钱的大少爷,打得挺大。江白鹭不会打牌,捧着茶杯坐在对面的空桌上喝,看那生了双琥珀色眸子的混血男人咬着烟,在牌桌上风生水起,丝毫不落下风。 秦一行认识他二十来年,不用琢磨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用看了,给你介绍的人不是他,是他旁边那个。” 江白鹭哦一声,“叫什么名字?” 秦一行:“宋棠。” 江白鹭瞟他一眼,“我不是问我那未来对象,我是问我那未来对象旁边的人。” 秦一行:“……” “秦一行。”江白鹭一本正经叫自己发小的名字,“你们炕瀣一气提前包了场子,还骗我临时决定过来玩,我都没怪罪你什么。就打听个名字,你也不肯告诉我?” 秦一行:“沆瀣一气。” 江白鹭:“……” 江白鹭:“哦。” 秦一行伸手按住眉心,“人家也是富家少爷,刚刚是谁说不想和富家少爷谈恋爱的?” “我说的。”江白鹭仰头一口气饮掉杯子里的茶水,“可是我刚刚发现他打牌的样子特别帅,比我那穷鬼男朋友帅多了,我又改变主意了。” 秦一行嗤笑,“你难道不是在看见人家的第一眼,就已经走不动路了吗?” 江白鹭:“……” 中途喻均麟起身去接电话,叫秦一行过去替他玩几把。江白鹭也拎了张小板凳跟过去,往秦一行身边一坐,大言不惭地道:“我帮你看牌。” 斜对面的宋棠斜起一双桃花眼,兴致勃勃地望向他,“袅袅来帮我看看啊。” 江白鹭一愣,也没问对方怎么就连自己那娘兮兮的r-u名也打听到了,分明见面道现在为止没说上几句话,称呼他时却口吻熟稔得像是热恋两三年的情侣。 他慢吞吞地挪过去,坐在叼烟的男人和宋棠中间,探头扫一眼宋棠的牌面,诚实地道:“我看不来。” 宋棠冷不丁地转过脸来,漫不经心地掀起半边眼皮,硬生生让他瞧出一丝风情万种来,“那你帮我看看岑戈的牌面,然后再偷偷告诉我。” 原来是叫岑戈。 江白鹭顺从如流地往岑戈臂弯里看,后者手腕轻轻一翻,将牌面压下来,转过头来不咸不淡地问:“看什么?”那语气听上去,就跟训斥不懂事的小孩子如出一辙。 江白鹭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眯着眼睛凑近了些,张口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尽数喷在对方的脖颈上,“岑先生,你是混血吧?” 岑戈无动于衷地嗯一声。 第4页 男人瞳孔里的颜色骤然转深,声音戛然而止。 江白鹭微微张开嘴唇,对着他后背那只漂亮的海鲸吻了上去—— 三秒钟以后,江白鹭被人从房间里丢出去,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腰上还打了一个该死的直男手法般的死结。 岑戈重重地摔上门,近乎粗暴地落下房门锁,脸色难看地按住自己的胯下。 他**了。 回到房间没多久,秦一行打电话过来问候他:“被人从房间里赶出来了?” 江白鹭愣了一秒,“你怎么知道?” 秦一行:“监控里看到的。” 江白鹭:“……” “你真看上他了?”秦一行皱起眉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从来都不和男人上床。” 江白鹭懒洋洋地将自己丢进柔软的大床里,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语气轻松:“那有怎么样?我的前男友在和我上床以前,也不和男人上床。” 秦一行:“所以他才会甩了你。” 江白鹭:“……” 他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我前男友为了甩我,连名牌大学的毕业证都不要,前一天还躺在我床上,隔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要知道,他一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潦倒穷学生,如果连大学文凭都不要,还怎么在美国混?” 秦一行沉默一秒,“江白鹭,你还在托人打听他消息吧?” “我是在找他,我找了他两年,每天晚上都在梦里想,再见到他的时候,我要怎样暴揍他一顿才能解气。今天下午那个电话,是师姐从美国打过来的。她告诉我人有消息了。不过,”他微微阖上双眼,“我已经回绝师姐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找他了。” “江白鹭,你该不会是把岑戈当替身看了吧。”秦一行眯起眼睛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前男友眼睛也是琥珀色的。” “不是替身,怎么会是替身?他们两个不一样的。”江白鹭愉快地扬起唇角来,“克里斯不抽烟,岑戈烟瘾很大。克里斯不打牌不赌博,岑戈在牌桌上风生水起。克里斯每周都在酒吧打工,岑戈生活在上层圈子有钱有势。他们两个怎么会一样呢?” “他们两个……”江白鹭睁大眼睛,面上浮起淡淡的困惑,“他们两个,完全不一样啊。” “不过,”他笑眯眯地补充,“他们两个的内裤尺寸倒是完全一样。” 秦一行:“……” 第5章 度假山庄依山傍水,还临着喻家的马场庄园。早上起来吃完早餐,宋棠提议去马场骑马。江白鹭一个平民百姓,缀在这群贵公子身后,也从俱乐部里得了张高级会员卡。 一行人入了庄园,便有人过来领他们去换骑术装。会员在俱乐部里有私人更衣间,江白鹭坐在沙发上等衣服时,看见宋棠进了岑戈旁边的更衣间里。没过多久,经理亲自给他送过来崭新的骑术装。江白鹭抱着衣服进更衣间里换,恰巧与从更衣间里出来的宋棠错开。 岑戈背对着更衣间的门脱衣服,宋棠轻手轻脚地进来时,入眼就是岑戈结实宽阔的后背。他舔着嘴唇,双手覆上对方的肩头,用自己温热的胸膛贴上岑戈的裸露的后背。 岑戈烦不胜烦,只当是江白鹭还不死心,反手捏住对方细细的手腕,往前拖过来。却看见宋棠披着轻薄的白衬衫,胸膛前的扣子一粒也未系,吊着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注视他。 他当即就寒下脸来,“出去。” 宋家势力和岑家旗鼓相当,宋棠从来都不怕惹怒岑戈。听见对方的话,不仅没有乖乖退出去,反而顺势扶着岑戈的大腿跨坐上来。 岑戈心中的嫌恶更盛一分,正要抬手将宋棠丢到地上去,余光却瞥见宋棠衬衫下未着寸缕的双腿。他漫不经心地转开视线,脑子里却浮现出江白鹭那两条漂亮笔直的长腿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仿佛终于抓住男人的把柄般,宋棠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来,凑到对方耳边呵气如兰,“岑戈,你还说你不喜欢男人?说你对我没有感觉?你裤裆里的东西已经出卖了你。” 岑戈眼神冰冷,拨开宋棠起身。 江白鹭坐在大厅里和秦一行说话,所有人都已经换好衣服,唯独迟迟不见岑戈和宋棠出来。喻均麟正要让人去叫,所有人就看见,岑戈和宋棠一前一后出来了。 开的还是同一扇门。前者穿着黑色的骑术装,蹬着一双高筒马靴,走路时气势浑然天成。后者却穿着轻薄的衬衫和马裤,领口凌乱大开,脸上神情愉悦。 宋棠喜欢岑戈是圈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岑戈不和男人上床也是圈内四处传遍的消息。宋棠没少做出过像今天这样的引诱行为来,却唯独今天没有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 第5页 众人面色如常,心中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江白鹭将宋棠的表情看在眼里,一行人往跑马场的方向去时,他慢吞吞地落到岑戈身侧问:“你们刚刚在更衣室里做什么了?” 岑戈轻嗤,“除了换衣服还能做什么?” 江白鹭回答得很快:“除了换衣服,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我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男人面无表情地垂眸,却在看见他眼底掠过状似受伤的情绪时微微怔住,而后当着其他人的面,抬臂搂过他的肩膀,冷笑着勾起唇角,“江白鹭,你只是想爬我床而已,不必再刻意做出一副深情模样来给我看。 第6章 几个少爷都在马场里养了自己的马,秦一行也有一匹马,是喻均麟送给他的。他牵出来,让给江白鹭骑。宋棠却骑着马过来,像是笃定他不会拒绝一般,“袅袅,你要不要跟我共乘?” 对宋棠心思毫不知情的秦一行,二话不说就将江白鹭推了出去。江白鹭看一眼宋棠骑的马,一匹毛色光滑发亮,高大健壮的公马。驯马师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劝说:“公马x_ing子烈,宋少不如换一匹漂亮的小母马?” 宋棠当即就拉下脸来,“马是我养的,我想骑哪匹就骑哪匹,还轮不到你来管。”末了,再转过头来看江白鹭时,又恢复成微微含笑的神情来。 江白鹭神色如常,正要抬脚踩着脚蹬翻身上去,却被宋棠按住了,语气听上去似乎隐有不满:“你坐前面来。” 说起身高来,江白鹭178的身高放在男人中间已经不算矮,当然,像岑戈那种混了白种人基因在身体里,直直逼近190的身高要另当别论。明眼人却能看出来,宋棠还要比他矮上一点。 他没有揭穿对方,顺从如流地翻身跨坐到宋棠身前,同时不动声色地微微弓起背来。宋棠一双手穿过他腰下,握住公马的缰绳,侧面瞧过去,就像是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江白鹭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察觉到,对方直接松开了握在缰绳上的一只手,堂而皇之地搂在了他的腰上。他微微皱起眉来,正要侧过脸来询问时,就瞥见岑戈骑着一匹漂亮的枣红色纯血马,抬起眼睛望过来。 宋棠变本加厉,径直将下巴搁到他的肩头,微微歪着头,做出一副温情脉脉耳鬓厮磨的画面来。江白鹭神色自若,任由宋棠搭着他演戏。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岑戈脸上,看见男人皱眉的动作时,他瞟一眼身侧的宋棠,果不其然又在对方嘴角看见浅浅的自得。 岑戈的视线并未停留过久,便转头去和身旁的喻均麟说话去了。喻均麟约他赛一场,岑戈挑眉应下来。两人策马走到赛道上,却听见后方传来一声高昂的马嘶声。 两人循声回过头去,看见宋棠骑的那匹公马跺着马蹄,像是受了惊般,陡然就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朝前方赛道上奔过去。站在赛道外辅助其他人上马的驯马师完全措手不及。 岑戈和喻均麟骑马追出去,抢在马发力狂奔前,将受惊的马拦了下来。健壮的公马扬蹄嘶叫,差点将马背上的江白鹭和宋棠甩下来。驯马师战战兢兢地赶过来,喻均麟下了马,劈头盖脸就对他们一顿训。 岑戈拉住缰绳,将马安抚下来,“下来吧。” 宋棠白着脸色,伸手覆上岑戈的手背,一双桃花眼微微发红,“我腿软,你扶一下我。” 岑戈不耐烦地抽回手,转身大步往回走。马缰没了人牵制,宋棠担心马又发狂,慌忙从马背上爬了下来。两个往日里老跟在他身边转悠的纨绔子弟,连忙上前来搀扶他。 放在平日里,宋棠心高气傲,绝不会在旁人面前示弱。只是眼下,他是真的有些害怕起来,也就任由着那两个人围着他献殷勤。 江白鹭靠在马背上,稍稍缓过自己跳得有些厉害的心脏,正要从马背上翻过来时,冷不丁地想起来马受惊前,宋棠扬手去拍马的动作。公马虽然x_ing子烈,但是受驯的公马也不会仅仅因为宋棠的那一掌,就变得狂躁起来。 假如真的是烈马,那么早该在宋棠或是他爬上马背时,就将人从马背上甩下去了。江白鹭思忖片刻,眯起眼睛来。这位宋家少爷,可真是个疯子。 男人淡淡嘲讽的声音将他拉回来:“你还坐在马背上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让我扶?” 江白鹭愣了一秒,才发现已经离开的岑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又返。此时,宋棠已经被其他人拥着越走越远。他弯下腰来,嘴唇轻轻蠕动,说了一句什么话。 岑戈没有听清,下意识地朝马前走一步。江白鹭那张漂亮得中规中矩的脸在视线内清晰起来,岑戈扫过他血色尽褪的嘴唇,没有说话。 第6页 江白鹭抬起眼皮瞥一眼他,蓦地翻过来,朝着岑戈怀里跳下来。用的还是最愚蠢的姿势,双腿平放,屁股最先着地。 成年马的身高大约是两米左右,这边马场里的马都是欧美引进的纯血品种,平日里养马师又尽职尽责,自然都养得高大健壮。他这么不管不顾地跳下来,假如岑戈没有接住他,必定会摔坏尾椎骨。 岑戈当场就黑下脸来,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地,端着一副冷眼旁观的漠然神情。双臂却先大脑意识一步,抬起来将人完完好好地接住了。 不过很快,江白鹭还没来得及抬手去攀对方的脖子,岑戈搂住他后背和屁股的双手就陡然一松,江白鹭结结实实地坐到了地上。再抬起头来时,岑戈已经走远了。 他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瞥见站在马边的喻均麟和驯马师,面不改色地朝后者招手道,“扶我一把,我有点腿软,走不动。” 第7章 江白鹭还真就没想到,关于那位宋家少爷,更疯的事情还在后头。 傍晚时分,秦一行在山庄里开露天烧烤趴。江白鹭没出国以前,被他爹宠的,也快赶上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家务一概不会做,每天放学回家,只需躺着等吃等喝就行。 哪料出国还不到半年,就和酒吧里打工的穷学生滚上了床。然后搬进了对方在学校附近租的小公寓里,开始学着干家务活。自助烧烤也是那家伙手把手教会的。 江白鹭卷着袖子站在烧烤架边,将架子上的j-i翅和j-i腿翻过来,撒上葱花和调料粉。秦一行伸手过来捡走一串j-i翅,放进嘴巴里咬一口,挑着眉唏嘘一声:“我认识你二十来年,都不知道你还会烤这个。”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江白鹭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味道怎么样?” 秦一行道:“还行。” 江白鹭睨他一眼,“只是还行?” 秦一行抬起下巴轻点了点他对面的人,“跟他比起来,还差点。” 江白鹭扭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岑戈脱了外套,穿着黑色的低领打底衫,袖子卷得十分随意,露出两截结实修长的小臂,垂眸站在火堆边烤一只全羊。摇曳的橘色火光衬得他眉眼帅气。 宋棠则贴在岑戈身边眯眸吩咐:“老规矩,我要吃第一个羊腿。” 江白鹭收回目光,恰巧听见喻均麟让人去拿酒,江白鹭想看看酒窖里都有些什么酒,便抬脚叫住那人,跟着过去了。两人走到半路时,就被人叫住了。 疾步追上来的宋棠看一眼江白鹭,像是心情十分好一般,口吻莫名又亲昵起来:“袅袅,你回去吃东西吧。我跟着他去就行了。” 江白鹭点了点头,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转头双手c-h-a着口袋,往回走了几步来远,才轻轻眯起眼睛来。酒窖那边有什么好东西,让宋棠连岑戈烤的羊腿都不吃了,还要亲自去拿的。他停下脚步,朝视线尽头的两道人影追上去。 他跟得慢,眼看那两个人进入酒窖里有一会儿,才打算抬脚往里走。却迎面撞上先前那员工推着红酒出来,身后还跟着保管钥匙的人。 江白鹭问他:“宋少爷呢?” 对方认出他来,开口解释道:“宋少在里头挑酒杯,让我们都出来等着。” 江白鹭哦一声,c-h-a着口袋慢悠悠地走进去。看见宋棠站在吧台边,抬手往高脚杯里倒透明的液体。手再落下来时,小瓶里的水位线已经矮下去大半截。 江白鹭疑惑地出声:“宋少。” 宋棠身形微僵,转过头来看见他的脸时,却明显松了口气。 江白鹭走上前去,语气惊讶:“宋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宋棠不紧不慢地扭紧盖子,将拿东西收起来,才一只手搭着吧台,挑起一双挑花眼来看他,“江白鹭,老实跟你说吧。喻少虽然要把你介绍给我,不过你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的事,就此作罢了吧。” 江白鹭面不改色地应下来:“行。” 宋棠微笑起来,“我倒的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点**的东西而已。我不瞒你,这东西是要倒给岑戈喝的。”他微微顿住,上下打量起江白鹭来,“小江,你刚回国,还没找工作吧?” 像是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江白鹭面上浮起一点困惑,“还没有。” “现如今留学回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偌大一个四九城里,想找个好工作,学历再高都比不上家世背景。”宋棠手指轻敲桌面,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要是能够对刚才发生的事守口如瓶,我可以许给你一个宋氏集团的中层职位。” 江白鹭愣了一秒,扬起唇角来,“那要谢谢宋少了。” “那么,”宋棠抬手将手边那只高脚杯朝他推过去,“为了拿出你的诚意,二十分钟以后,我要看见,你亲手将这杯酒递给岑戈,让他喝下去。” 第8章 酒是从酒窖里取出来的,在场的都不是外人,没有人会怀疑酒里有问题。更何况,这么多杯酒里,也只有岑戈那杯有问题而已。 江白鹭长得白,喝过酒以后没怎么醉,脸上却迅速漫起了绯色。他找了个理由提早离开,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岑戈就意识到不对劲起来。身体里像燃了熊熊烈火,一路从下腹烧到心口,烧得男人口干舌燥。他拧紧眉头站起来,对上宋棠若有若无的目光,登时反应过来,沉着脸推开迎上来敬酒的人,大步朝客房区域走。 宋棠紧跟上去,在灯光昏暗的走廊将岑戈拦下来,故作不知情般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岑戈伸手将他推到一边,目光冷厉,“我有什么事你不知道?” 宋棠再次靠过去,将责任尽数推到江白鹭头上,“酒是江白鹭递给你的,他在酒里下药我怎么知道?” 岑戈浑身如同火烧,身下已经不受控制地起了生理反应,耐心尽失地将宋棠推到墙上,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声音像是浸泡在千年寒冰中:“这里除了你,还没有谁有胆子给我下药!” 宋棠瞪大眼睛,被岑戈发怒的模样吓了一跳,甚至都忘了去挣扎。 岑戈松开手,转身划开自己房间的门锁,反手要关门。宋棠回过神来,伸手按住他,抱着他胳膊朝他背后贴过来,试图说服他:“我可以帮你解决!岑戈,你让我帮你吧!” 岑戈手腕一翻,重重地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拖到眼前来,满面怒容,“宋棠,你他妈真以为我不会动你?” 他近乎暴戾地将人丢出去,“滚!” 粗暴地落下锁,男人转身欲往浴室里走,陡然瞥见尽头打开的窗户处,江白鹭双手撑着窗台,手脚并用从窗户边爬了进来。 后者爬到窗台上,正要弓腰往里跳时,冷不丁地看见岑戈气息不稳地站在房间里,如同一头陷入暴怒的狮子,眼睛又黑又沉地锁在他周身,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仿佛只要他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岑戈就会扑上来叼住他,然后将他撕碎。 傲慢的宋家少爷都怕成那样,江白鹭没道理不怕他。他下意识地贴着自己的裤缝搓了搓手,然后才冷静下来,神情无害地举起手道:“我来拿我的裤子。” 第7页 岑戈胸膛剧烈起伏,低低的嗓音里,仿佛刻意压抑着什么东西,“拿什么?” “拿我的泳裤。”江白鹭放缓语速解释,“我昨天在你这里洗澡换下来的泳裤,走的时候忘了带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提到泳裤时,岑戈隐隐感觉到,身下胀得更难受了,喉咙里更是烧得难受。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欲`火填满他的大脑,他甚至都没有思考过,江白鹭为什么要蹑手蹑脚地从窗口爬进来。 “你自己去拿,”岑戈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拿了就赶紧滚。” 江白鹭依言从窗台上跳下来,转身关紧窗,却没有往浴室里走,而是轻手轻脚褪下裹在身上的羽绒服,脱掉脚上的运动鞋,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粒扣子,赤脚走到岑戈身后,规规矩矩地叫对方的名字:“岑戈。” 男人闻声回过身来,汗水断断续续地从下巴边沿滴落,他恍若未觉,目光落到江白鹭身上时,瞳孔深处的凶狠加深一分,伸手拎住他的衣领将人推到墙边,另一只手砸在他脸边,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咬牙切齿地道:“你也以为我不会揍你?” 江白鹭没有说话。岑戈又逼近一分,汗珠从对方的鼻尖上滚落下来,滴在江白鹭上嘴唇的唇珠上。江白鹭眨了眨眼睛,轻轻地伸出一截柔软的舌尖,从自己的上嘴唇缓缓舔过去。然后忍不住露出微微嫌弃的神情来,“好咸,还臭。” 岑戈下颚猛地绷紧,呼吸声也跟着粗重起来。他紧紧地盯着江白鹭的嘴唇,觉得自己的太阳x_u_e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克制地开口,声音低暗嘶哑,却透着无以言状的x_ing`感味道:“给你三秒时间考虑,你走不走?” “三秒时间不够走,只够脱裤子。”江白鹭推开岑戈,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解裤子上的皮带。走到卧室门口时,将裤子褪下来丢在地毯上,然后仰面往柔软的大床上躺下去,“裤子都帮你脱了,你搞不搞?” 几乎是下一秒,岑戈就跟了进来。却看也不看床上躺得笔直的人,而是翻箱倒柜地在床头找起东西来。 江白鹭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来,“岑戈,这样你都不搞?你还是不是男人?” 第8页 岑戈红着眼睛扭过头来,满脸怒气和浓重的情`欲,“谁他妈说不搞了!我他妈在找套!” 江白鹭:“……” 他从被子里捞出一挂避孕套和一支润滑油,在被面上方一字排开,催促道:“别找了,我都带来了,什么口味都有。” 岑戈额角青筋隐约显露,翻上床骑坐在他身上。几乎是同一时间,江白鹭就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肿胀鼓起的发热源贴在了他的小腹上。江白鹭抬手将那挂避孕套塞到岑戈怀里,语气十分体贴:“都是你的尺寸。” 男人不耐烦地将避孕套拨开,俯身咬住他的嘴唇,粗暴地敲开他的唇齿,温热的舌头沿路横扫进去,死死地绞住江白鹭四处乱窜的舌尖,吮`吸起来。一直按在江白鹭肩头的双手,也摸索着将江白鹭的衬衫扯开,按着他的胸膛和腰腹重重揉`捏起来。 似是没有料到对方会先从接吻开始,江白鹭愣了一秒,然后才微微屈起膝盖,用大腿内侧的皮肤,隔着内裤面料去蹭他的x_ing`器。 岑戈从他嘴巴里退出来,继而去咬他的下巴和脖颈,一边咬吻,一边在他的脖颈出沉沉吐息:“别蹭了,帮我摸。” 他叼住江白鹭的喉结舔吻起来,“帮我摸,宝贝儿。” 江白鹭搂在岑戈背上的双手一路往下走,隔着内裤握住那又烫又大的东西,慢慢合拢双手,将它圈在掌心里,缓缓揉`捏起来。 岑戈从他的锁骨吻到肚脐眼边,双手掐着他的腰滑入他身下,摸着他的屁股揉`捏过好几下,随即探长了手指,情不自禁地从他的骨缝里挤进去。 江白鹭已经被他弄得浑身发烫,脑子隐隐发晕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松开岑戈的x_ing`器,用力地攀住对方的后背,勾住对方背上凸起的肩胛骨,从床上抬起半边身体来,哼哼唧唧地用自己下半身勃`起的那东西去蹭对方的东西。 岑戈将他的内裤脱下来,摸出被子里的润滑油,抹在食指和中指上,沿着江白鹭的大腿内部一路摸进去,缓缓探入他的身体里,另一只手还搂在他光滑的后背上,低低地问:“痛吗?” 江白鹭微阖着眼睛喘了口气:“不痛。别摸了,直接来吧。” 岑戈眼眸深下来,沉声询问:“你确定?” 江白鹭点了点头,催促道:“快点。” 岑戈猛地将s-hi润的手指从他体内拔出来,中途似是刮蹭到他体内的敏感点。江白鹭身体微微一颤,直挺挺翘立的x_ing`器头部,竟然一点一点地s-hi润起来。 岑戈伸出大拇指按在他的龟`头上,擦拭掉上面的点点液体,一只手握住他的x_ing`器套弄,另一只手摸出身下的避孕套丢给他,“帮我戴上。” 江白鹭被他摸得险些连避孕套都接不住,咬牙熬过一阵快感,才喘着气儿问:“哪、哪个口味?” 岑戈微微收紧掌心,不耐烦地道:“随便。” 江白鹭抖着指尖将避孕套拆开,弯腰褪下他的内裤,握住他的x_ing`器,将避孕套从他的龟`头慢慢推上去。岑戈坐下来,伸出双手拖住他的屁股,将人往上抱了抱。后者顺势抬起两条腿,牢牢地挂在他的腰上。 男人挪动着自己的x_ing`器在他的屁股缝边缘蹭了蹭,然后对着他的屁股眼,慢慢将自己的根部没入。江白鹭下意识地扣紧对方的肩膀,额头上冒出汗意来,“你……你慢点。” 岑戈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刚刚是谁说,不做扩张的?现在知道痛了?现在已经晚了。”他面无表情地从江白鹭的内壁里捅进去,咬着牙慢慢在他体内动起来。 直到对方干涩紧致的内壁慢慢s-hi润起来,岑戈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掐住江白鹭的腰提醒一句“坐稳了”,然后腰腹用力,在他的体内大肆抽动冲撞起来。 江白鹭被他顶得脑子发昏,一边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喘息,一边夹紧自己的腿,“你、你他妈往后退一点儿……我要被你捅穿了……” 岑戈不由分说地垂下头来,用嘴巴将他的话尽数堵回去,下面的东西不但没有往后退,反而捅得更深了。男人按住他后腰上一对浅浅的腰窝,来回揉`捏把玩,一边在他s-hi润的内壁抽`c-h-a,一边叼着他的下巴冷笑:“我刚刚还没进来,你就嫌捅得深?” 说完,无师自通般地捅在了他的敏感点上。 江白鹭十根手指蓦地抠进男人背后的皮肤里,前面的x_ing`器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吐出浓浓的白色r-u液来。他如同一条脱水的鱼一般,汗淋淋地挂在男人的肩头,缓缓吐息。 第9章 江白鹭抱着岑戈连连低声呻吟,撑到对方擦着他的大腿s_h_è出来,意识就有些不太清醒起来。仿佛连日来的疲累都排山倒海席卷而来,身体和意识隔离成独立存在的两部分。身体躺在涌动的海浪上,意识却渐渐沉入海底。 只模糊记得岑戈又按着他,将他翻来覆去烙煎饼般,不知疲倦地做了好几次,期间还停下来换过套。剩下就一概不知了。 岑戈半夜里才停歇下来,铁青着脸将宋棠祖上八辈从头问候到尾,也没多余的心思来清理,只将江白鹭往旁边推了推,关掉床头的灯,拉过被子背对着江白鹭,闭眼躺下了。 凌晨两点左右时,他从浅浅的睡眠里冻醒来,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床上,本该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飞。床的另一边,江白鹭如同蚕蛹般卷着整床被子,背对着他睡得正香。 岑戈压下心口窜起来的怒火,将被子从对方身上拽过来大半,再次闭上眼睛躺下来。直到他第二次因为后半夜的凉意惊醒,看见江白鹭又将被子卷了回去,终于耐心耗尽,按着江白鹭**的肩头,将他整个人翻过来,抬手就要将人弄醒。 却在下手的那一瞬间顿住了。他坐在黑暗里望着对方的脸,似是有些烦不胜烦,又像是无可奈何般,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最后将整条被子扯过来,铺开盖在两人身上,然后面对江白鹭躺下去,一只手环过他的腰,另一只手勒在他的胸膛上,将人从床边拖过来,紧紧地按在自己怀里,扼杀掉了对方再次卷被子的机会。 早上醒来时,江白鹭费了点力气,才从岑戈的怀里爬起来。他低头扫一眼身侧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的人,钻出被子,跪坐在床边四处找自己的衣服时,身后的人睁开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伸出手掐住他的手腕。 江白鹭愣了一秒,匆忙抬手揉掉自己眼角的分泌物,蹭着手背抹掉额头上薄薄的油脂,才回过头去问:“你醒了?” 岑戈面色不愉,“你吵醒的。” 江白鹭毫无内疚地向他道歉,然后动了动手腕道:“我要回去了。” 对方却没有立即放开手。 江白鹭目光从被面上轻轻划过,面露犹疑,“你现在还要做?” “做什么做?你他妈不晨勃?”岑戈面沉如水,“昨天那杯酒是你搞的鬼?” “不是。”江白鹭弯起眼睛来,“我只是恰巧事先知道而已。” 岑戈皱着眉坐起来,掐住他手腕的力道更紧一分,一字一顿地问:“江白鹭,谁给你的胆子?” “当然是宋棠。”江白鹭理直气壮地望着他,“他许诺要给我找工作。” “你上了我的床,宋氏给你的职位你还敢要?”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岑戈嘲讽般地勾起唇角,目光扫过他胸前的吮痕和大腿根部干涸的精`液,放下手来,极为冷淡地开口赶人:“你走吧。” 江白鹭没说什么,**着身体从床上爬下来。双腿落地,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的腿肚子软了软,控制不住地朝地面跪下去。 岑戈下意识地撑着床靠过来,伸出一条手臂去捞他。 江白鹭却飞快地扶住床头柜,自己站稳了。他回头望过去,只看见岑戈的手从他身侧绕过,面不改色地捞过放在床头的那包烟,抽出一支含进嘴里,却不急着去点,反而语气平平地问他:“你还要光着身子在我房间里站上多久?” 江白鹭弯腰捡起自己皱巴巴的衬衫,轻抖了两下,嫌弃地皱起眉来,“你能不能先借我一件衣服穿?” 岑戈眼皮都没抬,语气敷衍:“你自己去拿。”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是江白鹭由近及远的脚步声,最后是客厅方向传来的关门声。岑戈扫一眼空荡荡的卧室门口,将自己含在嘴里的烟拿下来,低骂一声,起身去客厅里找打火机。 江白鹭在门外撞上了喻均麟。这位秦一行的大学好友,他来这里两天,却没怎么和对方说过话。喻均麟大概是过来找岑戈,恰巧他从房间里出来,喻均麟挡了他的路,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只是目光平静地打量他。 江白鹭裹着岑戈的黑色羊绒大衣,毫不畏惧地回望过去。 黑绒大衣穿在江白鹭身上,遮不掉他脖子上的吻痕,也盖不住他光裸的两条腿。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过来。只是令喻均麟诧异的是,宋棠百般手段使尽,大半年时间下来都没做到的事,江白鹭才来两天,就做到了。 还是在宋棠的眼皮子底下。 喻均麟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隔壁那扇门,神情自若地往后退一步,给江白鹭让出来路来。江白鹭语气平稳地道谢,提着手上的鞋子,转身朝走廊尽头走去。 江白鹭离开以后,喻均麟敲开了岑戈旁边那扇门。宋棠满脸不悦地打开门,看见来人时,脸色才稍稍缓和。 喻均麟淡淡地开口问:“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宋棠虽是不明所以,却仍旧紧皱着眉头答道:“不怎么样,有事?” 第9页 “没什么事。”喻均麟面不改色,“只是看你们迟迟不来餐厅,过来看看情况。” 第10页 江白鹭洗了个澡,在房间里躺到傍晚暮色四合时才起。静音丢在床头的手机上,有两个秦一行打来的电话。江白鹭换上衣服,出门去找秦一行。 秦一行在餐厅里等他,江白鹭拉开椅子坐下来,“他们人呢?” 秦一行将菜单推给他,“上午走的。打你电话,你没接。” 江白鹭哦一声,面色无异地接过菜单,一边浏览,一边开口道:“你以后还是别给我介绍对象了。你难道都没看出来,宋棠找我只是个幌子,他喜欢的人是岑戈?” “喻均麟先找的我。”秦一行皱起眉来,“我还当他已经对岑戈死心了。话说回来,”他看一眼江白鹭,“你身上这件大衣是岑戈的?” 江白鹭头也不抬地嘟囔:“眼睛倒挺尖。” 秦一行挑眉,“你们搞上了?” “搞上了。”江白鹭抬起脸来,不慌不忙取下脖子上的围巾,露出脖颈上的紫红色吮痕,两根指尖掂了掂身上那件大衣,耸耸肩膀,玩笑般开口,“喏,他给的打`炮费。” 秦一行:“……” “哦,还有。”江白鹭翘起唇角来,“你们这里隔音效果还挺好,宋棠就睡在隔壁,竟然也没有过来找麻烦。秦老板,情趣套房了解一下?” 秦一行:“……” 第10章 没过两天,江白鹭他爹从国外回来,江白鹭收拾收拾行李,就回家了。江总去出差时,顺手就将家里阿姨打发回去休假了。冰箱里空空如也,父子两个都不会做饭,只能叫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江总大刀阔斧地坐在客厅里问他:“你怎么突然就想回国了?你那男朋友呢?没跟你回来?” 江白鹭愣了一秒。当年从大学毕业时,他还在满世界地找他那犹如人间蒸发的男朋友,这一找就找了整整两年。他也没和他爹说实话,只撒谎说是想在美国那边再待两年。 他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分了。” “分了?”江总狐疑地瞄他一眼,“什么时候分的?前几年不还腻歪得死去活来的?每年年底叫你回来,你还不回,说没人陪你男朋友过年。” 江白鹭:“……” 江白鹭:“那都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了,就回国前分的。” 江总点点头,“分了好,就该早点分。外国佬思想开放,别的什么不爱,就爱乱搞男女关系。回头你要是从他那里染了个什么病回来,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江白鹭:“……” 江白鹭从他的话里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眼眸微眯道:“江总,你几年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那时候还一直跟我打听他家世背景,还让我发照片给你看。” 江总轻咳一声,粗着嗓子道:“还不是老梁那家伙,最近知道你要回来,老跟我打听你。” 江白鹭道:“打听我干嘛?他们家又没姑娘。” 江总:“是没闺女,还有个儿子啊。” 江白鹭:“……” “你爹我话先说在前头,这事儿是老梁托我来问你的。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不干涉你的决定。”江总开门见山地撂话。 “老梁他那个儿子,年前跟老梁他们出了柜,但是一直没找对象。老梁就琢磨着,与其让他那儿子去外头找个摸不清底的男朋友,不如来问问你。尤其这两年我们家公司和老梁家的合作越来越多,要是能结个亲家,到时候互相也能更好地扶持帮衬着。” 江白鹭哦一声,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只模棱两可地道:“那就,先见见看吧。” 江白鹭回国的消息很快在高中群里传开,高中时代的好友们约他出来见面。江白鹭欣然赴约,和几个多年未见的朋友在火锅店里聚餐。当年在教室里嬉笑怒骂、互传答案、互打掩护的少年们,如今衣冠楚楚沉着稳重地坐在眼前,令人唏嘘不已。 聚餐结束以后,年轻的单身男人们又去酒吧里续摊。江白鹭高中时喜欢和班上的吊车尾来往。 那些人大多是家境殷实,走后门进来的学生。如今多数都已经继承了家业,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四九城里的那些高档销金窟,都摸得一清二楚。二话没说,就开车带他去了**一刻。 **一刻是酒吧的名字,进去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黑钻会员卡千金难求。一行人到酒吧时,恰逢酒吧里有假面舞会,江白鹭顺手挑了张面具戴在脸上,跟着他们朝里面走。 昏暗暧昧的彩色灯光交织相错,蜻蜓点水般掠过重重人影,和他们脸上色彩浓重的面具,大肆张扬地落入瞳孔里,x_ing感沙哑的歌声由四面八方而来,钻入耳朵里和心脏里,潜入皮肤表面的毛孔里,麻痹蛊惑客人的大脑和意识。空气里爬满浓浓的烈酒气味,以及情迷意乱的气息。 衣装革履的男人们从托盘里拿起一杯j-i尾酒,回过头去询问的时候,却已经无法在涌动的人海中,找到江白鹭的踪影了。 岑戈来赴商业合作伙伴的约,约他的老总提前订了包间,却在听说今天有假面舞会时,临时决定将包厢换成卡座。酒吧经理送了人过来陪酒,戴着白兔面具的陪酒少爷们一字排开。 油腻富态的老总客客气气地道:“岑总先请。” 往日在那些商业合作人前,岑戈也没少搂着秀色可餐的男孩子逢场作戏。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就第一个吧。” 被挑中的男孩子姿态妩媚地走过来,业务熟稔地朝男人的大腿上坐下去。岑戈冷淡地翘起一条腿来,对方动作微顿,只能退而求次坐在了他身侧。 对面的老总让那些少爷将面具摘下来,仔细看过他们的脸以后,才挑了自己喜欢的长相。那陪酒少爷坐下来,老总伸手将人搂到自己怀里,摸了摸把对方掐出水的细嫩肌肤,才抬起头来示意岑戈身边的人,“还不给岑总倒酒。” 脸覆面具的陪酒少爷乖巧地倒了酒,又将酒杯端起来,凑到岑戈唇边,呵气如兰道:“岑总,我喂您喝酒?” 岑戈没接那杯酒,转而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抵住他的下巴,勾唇轻笑起来,“你去帮我在楼上订一间套房。” 那陪酒少爷心中一喜,连忙放下手里的酒杯,就起身离开了。 和怀里的少爷打得火热的老总言辞暧昧:“岑总,你连面具都没掀,这就看上了?” 岑戈面不改色地放下腿,“有些东西不用看也摸得到。” 话音刚落,那陪酒少爷就办完事,回来了。还穿着黑色衬衫,脸上戴着白兔面具。走过来以后,直接侧过身子,在岑戈的大腿上坐下来,一双手乖顺地搂在岑戈的脖子上。 对面老总的目光s_h_è过来,将岑戈腿上的人从头打量到尾,最后落在陪酒少爷挺翘的屁股上,面带深意地笑起来,“岑总好眼光。” 岑戈顺势伸手揽在陪酒少爷的腰上,另一只手从对方的衬衫下方没入,掐着对方劲瘦的腰身,轻轻揉捏起来。一边揉,一边哼笑道:“腰还挺软。” 闻言,陪酒少爷松开双手,弯腰端起桌边那杯酒,稍稍掀起一点脸上的面具,将嘴唇凑到玻璃杯的边沿,仰头抿进一口酒。然后放下那杯酒,嘴唇微微张着凑到岑戈唇边,欲以唇渡酒给岑戈。 岑戈不愉地蹙眉,伸手重重地掐住对方的脸颊,“洗干净了吗?你的嘴巴。” 陪酒少爷被他掐得动弹不得,含在口中的红酒从唇角溢出来,顺着他白皙的皮肤一路往下淌,流过他紧绷的下颚和漂亮的锁骨,最后没入他的衬衫领口里。 那位老总的目光,也从他的唇角一路跟到他的衬衫领口,最后变得迷离沉醉起来,“岑总不喜欢?既然不喜欢,不如让给我?” 岑戈松开手,另一只手也从陪酒少爷的腰上放下来,转而往沙发靠背上搭去。 老总推开怀里的人,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起身握住陪酒少爷的手腕,颇有几分急不可耐地将人朝自己这边拖。 岑戈漠然地移开目光,看见几步外的人时,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凝滞。 穿黑色衬衫戴白兔面具的陪酒小男孩儿,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张套房的房卡。 第11章 第一反应以为是宋棠,岑戈厌烦地皱起眉来。回过头来时,才注意到老总的手仍旧搭在那人的手腕上,才否决了对方是宋棠的想法。宋棠心高气傲,不会这么白白让人占去便宜。 视线从那人脸上的红色酒渍上掠过,最后定定地落在对方的唇线上。事实上,数天前和江白鹭的那场床事,不知道是宋棠的药有问题,还是他的记忆能力出了问题,药力发作起来,就连岑戈自己都有些意识不清。 隔天早上醒来时,隐约只记得他s_h_è出来的次数,却记不太清**的细节和过程。不过,上床前的记忆倒是记得很清楚。尤其是,对方伸出柔软的舌尖,舔去唇珠上汗水的场景。 岑戈一只手环过陪酒少爷的腰,将人又按回自己腿上。另一只手抬起来,大拇指的指腹按住他的下巴边沿,粗暴而敷衍地抹去他唇边的酒渍,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看那老总。 老总愣了愣,识趣地松开手退回去。 岑戈一巴掌拍在陪酒少爷的后腰上,沉声吩咐道:“起来。” 第11页 陪酒少爷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岑戈跟着站起来,一副**焚身迫不及待的模样,caocao和老总寒暄几句,又吩咐坐在老总身边的少爷,今晚费用都记在自己账上,便搂着陪酒少爷的腰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路过那目瞪口呆的男孩儿身边时,岑戈将那张房卡拿过来,顺势c-h-a在陪酒少爷胸前的口袋里,然后打开皮夹,抽出几张红色的人民币递给对方。 他怀中的陪酒少爷视线一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左手的那块腕表上。 两分钟以后,电梯门在五楼缓缓打开,岑戈前脚迈出电梯外,那陪酒少爷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岑戈伸手去他胸前的口袋里拿房卡,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他挑起眉来,“房卡呢?” 陪酒少爷轻轻咬着唇,由下自上,笑而不语地解开两粒衬衫扣子,露出白皙的腰身和低腰牛仔裤的裤口,以及—— 赫然贴着他的下腹,c-h-a在裤腰带间的那张房卡。 岑戈不怒反笑,笑意却半点也没及眼底,“江白鹭,你他妈皮痒欠揍是不是?” 江白鹭褪下面具,笑了起来,“你知道是我啊。” “除了你,还有谁那么大胆子?”岑戈冷哼,抽出他c-h-a在裤腰带上的房卡,转身朝走廊深处走,“你可以走了。” 江白鹭恍若未闻,抬脚踩着男人的影子跟上去。却堪堪慢上一步,只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结结实实地砸上。他屏息等了片刻,却迟迟没有等来落锁的声音,顿时放下心来,径直握住门把手开门进去。 岑戈站在沙发边脱衣服。黑色的西装大衣脱下来,顺手就丢在扶手上,又垂眸去解戴在左手上的银色腕表。江白鹭关上门走过来,动作自然地帮他把西装大衣挂起来。 男人手上动作微顿,抬起头来扫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将那块手表搁在桌面上,然后去拿一次x_ing的浴室拖鞋。回来时看见江白鹭拿着他的腕表,正低着头凑在灯光下仔细打量摩挲。 事实上,他只是觉得奇怪而已。这块手表应该是好几年前的款,表盘玻璃和金属表身却仍旧在灯光下泛着崭新的光泽。表盘中央的三根指针,却永远地停在了一个时间点,不再有走动的迹象—— 这是一块坏掉的手表,岑戈却依旧戴着它。 江白鹭弯腰将手表放回原处,却听见男人不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谁让你动我的手表了?” “对不起。”江白鹭镇静地抬头道歉。片刻以后,忍不住开口问,“上次在秦一行那里,怎么没见你戴表?” 第12页 “你泡温泉还戴手表?”岑戈弯腰拿起那块表。面上明显流露出几分不耐,“江白鹭,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点。” “既然是坏掉的表,进不进水也无所谓了吧。”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抬眉时却看见,岑戈用自己的白色袖口擦了擦他摸过的表盘和表带。 江白鹭一愣,轻声嘟囔,“这么宝贝,你旧情人送给你的?” 闻言,岑戈抬起眼皮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锐利冷沉地盯着他。 江白鹭顿时识趣地闭上嘴巴。 男人进浴室里洗澡,江白鹭在客厅里听了片刻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最后还是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他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往里一推。出乎意料的是,浴室的门没有从里面反锁。清晰的水声从门缝里穿过来,热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 江白鹭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这已经是岑戈今晚第二次没有锁门了。假如真的要防他,在有过一次被他闯入房间里的经历以后,岑戈绝不会在犯同样的错误。 他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浴室里灯光暖黄,岑戈浑身**,站在喷头下的水帘里,目光越过蒸腾缭绕的水雾看向他,探不出丝毫深浅。 江白鹭摸不准对方的意思,站在原地没有动。 岑戈转头关上淋浴,迈步过来,停在他面前,一只手越过他脸侧,关上他身后的浴室门。覆在视网膜上的白雾水汽渐渐散去,江白鹭注意到,岑戈还穿着内裤。 “你知道我会进来?”江白鹭扬唇笑起来,“你还在楼下坐着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撩出火来了吧。” 回答他的是岑戈情沉沉的眼眸,和没入他衣服里的双手,以及对方咬牙切齿的话:“江白鹭,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两人在浴室门后火势燎原,顺势又给江白鹭从头到脚洗干净,然后才扛着江白鹭往卧室里走。他将江白鹭丢进大床里,又转身往客厅走。 两分钟以后,岑戈进入卧室,空空如也的手腕上多出来一块手表。 “还真是宝贝……片刻离身都不行……”江白鹭垂眸自言自语,却也没流露出太多不满来。 岑戈欺身上来,手腕上冰凉的金属表带擦过他胸膛下方的肋骨,激得江白鹭微微一颤,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反常态地勾住岑戈的脖子,仰起脸去亲对方的嘴唇。 岑戈略有不满地伸手拨开他,沙哑着嗓音警告他:“我从不在床上和人接吻。” 他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将那天晚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也在后半夜做得天昏地暗时,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吻了江白鹭。 第12章 江白鹭被烟雾熏醒来了。 厚重的深色窗帘缝隙里,淡淡的天光透进来。他抱着被子翻过身来,撩起眼皮寻着烟味,懒洋洋地找岑戈。岑戈靠坐在床头,翻阅手机上收到的文件资料,指尖夹着半截烟,手机的屏幕光打在他脸上,无端端将他的五官衬出一丝不近人情的冷冽来。 同在一张床上,两人中间却隔开十万八千里远。 看脸色行事这种事,放在江白鹭身上,向来都是由心情好坏决定。比如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考虑过对方的脸色,直接从被子里钻出来,爬到岑戈身边去。蜷缩起光裸的双腿,枕着对方的大腿在被子上躺下来。 岑戈退出文档垂下眸来,入眼就是江白鹭后脑勺被枕头压得软趴趴的头发,扒开柔软浓密的黑色短发,还能看见圆圆的白色发旋。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荒唐至极地觉得,有点可爱。 对方的指腹按在他的后脑勺上,夹在指尖的香烟腾空在他的后脖颈上方,浓郁的烟味绕过他的下颚钻进他的鼻子里。江白鹭暗暗啧一声,伸手推开岑戈的大拇指。 岑戈回过神来,挪开手臂的同时,拱了拱被子下的两条腿,面露不善,“起来,找别的地方睡去。” 顺着他大腿拱起来的弧度,江白鹭滚到他的小腹边,伸手圈住他的腰,仰起脸来盯着岑戈冒出淡青色胡茬的下巴尖看。 注意到他炽热的视线,岑戈皱起眉来,想要低头去看。江白鹭适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他的下巴,“别低头,会有双下巴。” 岑戈伸手掐住他的手腕,沉声警告:“江白鹭,你不要得寸进尺。” 回答他的——是贴在他下巴尖上的温软触感。 岑戈愣了愣,喉结从上至下,轻轻地滚了滚。片刻以后,他铁青着脸将人从自己身上揪起来,y-in着目光,一字一顿地道:“江白鹭,你没刷牙。” 江白鹭心满意足地望着他,微微张开嘴唇,似是要辩解。 岑戈心头怒气又增一分,“你他妈还想解释什么?我一直坐在床上,你下没下过地我不知道?” 江白鹭鼻尖耸了耸,眉头轻轻蹙起来,嘴唇张开的弧度扩大了点——对着岑戈的脸闷声打了一个喷嚏。 岑戈:“……” 他捞起空调遥控器和被子,一股脑丢进江白鹭怀里。江白鹭卷着被子跪坐在床上,打开房间里的空调,忽而想起来什么事般,开口问道:“昨天晚上,你故意不锁门的吧?” 岑**眉反问:“你指的,是哪扇门?” 江白鹭双手撑在床上,倾身凑过去,咬字清晰地回答:“我说的,是所有的门。” 岑戈哼笑一声,算作是默认了。 “岑戈。”他挽起唇角来,声音听上去故意的意味十足,却又百般无辜,“你不是说,你是直男吗?” 岑戈面色微凝,猛的投过来一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瞳孔,江白鹭对他的视线毫不避让。片刻以后,男人冷笑,“江白鹭,你闭上嘴巴,没让把你当哑巴。” 他勾唇笑得散漫,笑意却漫不进瞳孔里。江白鹭问的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答不上来。假如他已有的记忆没有出错,他活了二十六年,确实没有过和同x_ing上床的经历。 假如他已有的记忆没有出错——岑戈很确定,他已有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他掐掉烟头,捏住江白鹭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问:“江白鹭,你为什么想和我上床?” 江白鹭眨了眨眼睛,“我只和喜欢的人上床。” “你是想说你喜欢我?”岑戈嗤笑,“你第一次表现出意图不轨的时候,我们才认识不到两天。” 江白鹭笑起来,眼眸弯弯的,像是满腹心思都毫不保留地写在脸上,“这位先生。”他用地道的美式英语回答,嗓音温软而缱绻,“你难道不知道,在我们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一见钟情’?” 他像目光纯粹的孩子一样,咬字清晰:“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岑戈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男人神情冷淡地望着他,片刻以后,嗓音沉沉地开口:“你的手机给我。” 第13页 江白鹭愣了一秒,转身从床边摸出手机,下意识地递送过去,却无端端觉得有些不安。终于在对方按亮手机屏幕的瞬间,他回想起来一件不太妙的事来,飞快地伸出手去,将手机从对方手中抢夺回来。 他背过身去,换下锁屏上的单人照片,删掉桌面的相册软件,将手机送回岑戈手中,眼也不眨地道:“我猜你不知道我的解锁密码。” 岑戈哦一声,饶有兴致地讽刺他:“你这是什么手机,解锁密码是换锁屏壁纸?你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我看的?” “也不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江白鹭缓缓道,“只是我前男友的照片而已。如果你真的对我前男友这么感兴趣,我也不是不能给你看。” “前一刻还在说对我一见钟情,后一刻就被我发现手机的锁屏壁纸是前男友。”岑戈嘲讽道,“江白鹭,我是该说你多情,还是心大?” 江白鹭欲言又止。 清脆的键盘音起起伏伏,两分钟以后,手机被对方递到他跟前。江白鹭抬起眼皮来,屏幕还散发着莹莹光芒,联系人上多出一串新号码,填写名字的地方仍旧空空如也。 岑戈弯腰,嘴唇若有若无地蹭过他的耳垂,眼眸沉沉,“大衣下周还给我。” 第13章 江白鹭在家里整理大学时拍的照片,自己的照片倒是没几张,反倒是他那前男友的照片,一本相册都放不满。他不得不怀疑,大概就连对方妈妈手里的照片,也不如他洗出来的多。 他将对方的相册丢进书柜下方的储物柜里锁好,然后打电话找秦一行打探岑戈的消息。他倒是想直接找岑戈,只是两次打过去,接电话的人都是岑戈的助理。 秦一行在电话那头道:“我听喻均麟说,他这周都在国外。不过,”对方顿了顿,“下周宋棠的生日宴以前,应该会回来。” 江白鹭:“宋棠的生日宴?” 秦一行:“也送了请帖给你,托喻均麟送到我这里来的。” 江白鹭:“什么时候?” 秦一行:“下周三。你去不去?” “去啊。”江白鹭愉快地开口,“为什么不去?” “那行,下周你跟我一起过去。我让喻均麟多备一份礼物。”秦一行想了想,又问,“你找工作了吗?你是打算进你家公司帮忙,还是另找?” 江白鹭语气散漫,“我学的又不是工商管理,对公司里那些玩意儿一窍不通。再说了,我爹中年力壮的,完全不需要我帮忙。找工作的事不急。” 事实上,别说找工作的事不急。四九城里像他这样家境殷实,二十好几依旧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并不少见。他就是不找工作,整日里呼朋引伴出门喝酒开趴,也不会把家里给玩垮。 他面上摆得云淡风轻,挂掉电话以后,却上网往几家大点的出版社投了简历。他十八岁那年出国时,成绩算不上很好,江总也没有给他负担,索x_ing挑了个轻松点儿的摄影专业。 弄得到后来,江白鹭整日就被他那杀千刀的前男友嘲弄,说他吊儿郎当和游手好闲。江白鹭不服气,抓着昂贵的单反作势往对方身上砸,还被说成不知疾苦的大少爷,整天挂着相机到处走,在学校里拍那些漂亮学生。又哪里知道那些战地记者每天都过着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生活。 江白鹭二话没说,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收拾书包,一声招呼也没打,就买了去叙利亚的机票,打车去机场。后半夜前男友从酒吧里轮完夜班回来…… 他打住回忆,垂眸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笑自己当年的年轻气盛和气焰嚣张,还是在笑对方在电话里得知真相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良久以后,他回过神来,对着单反里对方的照片,冷哼一声。 宋棠生日这晚,喻均麟开车载他和秦一行去宋宅。外院里香车宝马停满一片,内院里老板投资商和影帝影后谈笑风生,暧昧涌动。主楼宴厅里灯火繁华明耀,透明的高脚杯在宴厅中央堆成小金字塔,主桌上摆着造型华丽的生日蛋糕。 江白鹭才回国不久,倒是不知道这几年里,江总也在钱权的圈里混出几分名气。他无声无息地站在角落里,也有不少人上前来搭话。江白鹭耐着x_ing子和他们聊上几句,看着自己要等的人从门外进来时,三言两语打发掉那些凑过来的人,却没有急着靠过去。 显然有人比他更急。 宋棠吩咐人去开香槟泉,将喻均麟和岑戈叫过来。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宋棠这才伸手点燃c-h-a在蛋糕上的蜡烛。宴厅里的灯火熄灭下来,蜡烛上的火苗在黑暗中轻轻摇曳。 江白鹭愣了愣,悄无声息地朝岑戈身边靠过去。 管家在人群外提醒:“小少爷,可以吹蜡烛了。吹完蜡烛闭上眼睛许愿。” 宋棠微微俯下身,朝蛋糕上的蜡烛吹出一口气。 第14页 江白鹭已经挪到岑戈身后,将对方往边上推了推。后者倒是没有多大反应,顺着他的手挪开一步。江白鹭悄无声息地挤入宋棠和岑戈中间。 蜡烛伴着风声熄灭,宴厅里彻底黑了下来。 宋棠翘起嘴角,就着黑暗转过脸,在身边的人脸上落下一吻。甚至饱含暗示意味地,伸出舌尖在对方脸侧舔了舔。 头顶的灯光重新被打开,众人眼前恢复光亮。宋棠一眼瞟见江白鹭的脸,蓦地僵住,脸色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寒凉下去。却看见江白鹭转过头来,露出比他还要错愕的表情。 宋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五分钟以后,江白鹭站在卫生间的水池边,打开温水垂头洗脸。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江白鹭手上动作不停。 等抬起头来时,他才发现英俊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透过镜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江白鹭转过身来,学着那天酒吧里老总对男人的称呼,一边将手伸入对方胸前的口袋里,一边笑眯眯地问:“岑总,带纸了吗?” 岑戈拦住他,瞥他一眼,“纸不在那里。” “那在哪里?”江白鹭另一只手从对方的上衣口袋边滑过,缓缓落在他的皮带上,垂下眸来,依旧笑意如初,“会在这里面吗?” 男人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伸手阻止他。直接勾住他的衣领,将人推进隔间里,然后落下锁来。他闭着眼睛侧过头来,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岑戈的脖颈,堵住嘴唇里断断续续溢出来的喘息声,用力地在对方脖子上吮吸起来。 半小时以后,两人衣装略显凌乱地从隔间里走出来,恰好撞上陌生的女星踩着高跟鞋,埋头从门外拐进来。江白鹭愣了一秒,身边的男人冷冷地出声:“走错卫生间了。” 女星惊愕地抬起脸来,目光从岑戈脖子上的吻痕划过,明晃晃地落在江白鹭凌乱的上衣领口。随即反应过来,垂眸道歉退出门外,转身就往宴厅里走。一边走,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说话的男人,从前她在投资商的饭桌上见过,是近两年岑氏企业里风头正盛的新老板。她还记得很清楚,那天在饭桌上,入座的明星除她以外都是男星。经纪人百般叮嘱她,要拿下岑戈,没有人能抢得过她。 毕竟,岑戈不喜欢男人。 显然宋棠也是这么想的。岑戈消失了近一小时,再出现时,脖子上已然多出一枚晃眼的吻痕来。紧接着,有人来给他递了消息。月前拿奖的新晋影后进了男士卫生间里。对方出来没多久,岑戈和江白鹭又一前一后走出来。 宋棠划掉江白鹭,目光恼怒地落在那位新晋影后身上。 一周以后,新晋影后无端端就丢了两个大制作电影的角色。 第14章 江白鹭睡到中午时分才醒,江总给他发来一条微信,说梁歇约他下午两点在京大南门的星巴克里见面。江白鹭抓了抓头发,半响才回忆起来,这个梁歇是他爹口中的老梁儿子。 他起床洗澡收拾自己,出门时想了想,又把岑戈那件西装大衣捎上。他们家在城郊,京大位置也紧邻郊外,过去不怎么远。到了京大以后,他先提着大衣去旁边餐厅里吃午饭。 吃完饭以后,差不多有两点的样子。江白鹭推门进入星巴克里,环顾一圈宽敞明亮的咖啡店,却没有看见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他点了杯咖啡,坐在落地窗边的阳光下等了等。 倒不是他真的想和对方相亲,只是他爹从数十年前起,和梁歇他爹的关系情同手足。当年他爹准备白手起家时,恰逢国内经济不景气。而后遇见了志同道合的梁歇他爹,两人你踩进泥坑里,我拉你一把。我有了门路,自然不会忘了你。 所以,要真算起来,他小时候和梁歇关系还不错,对方大概也能算得上他半个发小。江总提起这事来时,江白鹭才想起来,也有好几年没和对方见面了,便答应下来。 他坐在星巴克里,没等来梁歇的人,却等来了江总的电话,临时通知他对方有事缠身,不能过来了。江白鹭挂掉电话,也没急着走,眯着眼睛晒起太阳来。窗外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路虎,漂亮的车漆在午后的日光下反s_h_è出银色的光芒。 他想起来岑戈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也会在阳光下发光。 身穿制服的交警从旁路过,毫不手软地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留下一张罚单。离开以前,还情不自禁地伸手覆在车前盖上,轻轻摸了一把。 但多半只会摸到满手灰尘。江白鹭无言以对地收回目光,回过头来时,冷不丁地被自己对面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吓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岑戈答非所问:“很喜欢?” 江白鹭疑惑,“什么?” 第15页 “那辆车。”他抬了抬下巴,哼笑道,“你盯着它看了很久,甚至都没有发现我在你的对面坐了下来。” 江白鹭:“……” “那是你的车?”他回味过来,“我不是在看你的车,我只是在看你车上的罚单。你不好奇你被罚了多少钱?” 岑戈不置可否,“不管罚多少,都罚不到车钱那么多。” 江白鹭:“……” 他轻声嘟囔了一句。 岑戈没听清楚,啧声道:“说什么呢?比蚊子声音还细。” 江白鹭抬起眼睛来,轻轻叹了口气,“你和我前男友之间的区别,大概有从太平洋最西岸到太平洋最东岸这段距离这么大。我那穷鬼前男友,就连我买相机的镜头,都要数落我败家。” 他及时打止,剩下一句话无声无息地吞回肚子里去。他没有说的是,对方虽然不满他乱花钱,买各种各样的镜头,却仍旧在他圣诞节那天,送了他一个昂贵的镜头。 或许镜头的价格对他来说,算不上有多昂贵。但是对对方来说,算得上是小半个月的工资了。而在那小半个月以前,他还在抱怨对方,为什么每天都要上夜班。 这大概是第二次,从江白鹭的嘴巴里听到有关他前男友的事。岑戈却不知道怎么的,隐隐有些不耐起来。甚至连带着,开始厌烦起脸侧落下来的暖洋洋的日光来。 他总觉得,江白鹭在提起对方的时候,非但没有咬牙切齿满腹怨气,反倒像是心平气和地回忆数年前琐碎的同居生活。 岑戈扬唇冷笑,“你都说是穷鬼了,我怎么会和他一样。” 江白鹭无言以对。 他转而想起刚才被岔开的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岑戈手指轻敲桌面,漫不经心地叫他的名字:“江白鹭,你说你喜欢我,却连我的基本资料都不调查清楚?” 江白鹭微微一愣。 “这里是我的母校。”男人一脸好笑的表情,“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江白鹭:“……” 他斟酌着字词试探,“你读研的母校?” 岑戈瞥他一眼,面无表情,“我的本科母校。” 江白鹭惊讶地睁大眼睛。 岑戈面露不悦,“你那是什么表情?” 江白鹭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最后垂下眼眸,犹豫着解释:“真的没有想到……你高中成绩这么好?” 岑戈大约是气得不想和他说话,端起桌面仍旧热气腾腾的咖啡喝一口,将江白鹭放在椅子上的纸袋拎上来,垂眸往里看一眼,“干洗过了吗?” 江白鹭望着那杯矮下去一截的咖啡,答非所问道:“你喝的是我的咖啡。” 岑戈抬起头来,“怎么?还要我付钱给你?” “倒也不是。只是,”他语气微顿,“你喝的,是我喝过的咖啡。你嘴巴碰过的杯口,就在十分钟以前,它也曾经贴在我的嘴巴上。” “这很重要吗?”其他时候看上去既卫生又讲究,甚至连江白鹭不刷牙就擅自亲自己的下巴也要发火的男人,眼下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来,“接——” 岑戈想说,接吻这种事都做过了,难道还要抓着死咬咖啡杯这件事,不讨个说法就不松口?一句话才刚滚到嘴边,就被他下意识地给按住。 男人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他应该没有在床上和江白鹭接过吻才对。轻咳一声,他从容不迫地扬起眉来,“你很介意?上周在酒吧里的床上,你不是还想和我接吻?” 没等江白鹭回答,他又再次开口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江白鹭哦一声,“没洗。” “你穿过我的衣服,不洗就想还给我?”岑戈拧起眉来。 “有什么关系?”江白鹭坐直身体,好以整暇地学着顷刻前对方的语气道,“共用杯子喝咖啡这种事都做过了,你还介意我穿你的衣服这种事?更何况,我只是穿了一小会儿,回房间以后,立马就把它脱下来了。从你的房间走到我的房间,花费的时间再长,也不会超过三分钟吧?” “这两件事能放在一起作比吗?”岑戈冷笑,“你浑身上下还沾着**,连澡也没洗,就直接**身体套上我的大衣。” 江白鹭也不为所动,“那就更没关系了,岑总。毕竟,”他微微压低声音,笑了起来。嘴上说着媚话,笑容里却没有一丝媚气,“那都是你s_h_è在我身上的玩意。” 岑戈抿唇不语,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面前的人来。江白鹭现在这副满脸灿烂的模样,和当初偷偷溜进他房间里的谨小慎微的样子,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两个人。不过,他这副模样看上去,出乎意料地并不让人讨厌。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对方两眼,不得不抵着额角无不烦躁地承认,江白鹭看上去,就像是会在阳光底下发光。 第15章 岑戈垂眸扫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来,将纸袋丢回江白鹭怀里,“衣服洗完再还给我。” 江白鹭抱着衣服,微微仰起头来,“你去哪里?” 岑戈看也没看他,“回公司。” 江白鹭跟着起身,紧跟着推门走出星巴克,眼睛遇上耀眼的日光时,下意识地眯了眯。回过神来的时候,岑戈已经拿掉车前的罚单,弯腰坐入驾驶座内。他抱着纸袋走到车前,抬手轻扣了扣车窗玻璃。 驾驶位的车窗玻璃落了下来,岑戈漫不经心地瞥向他,“你还有什么事?” 江白鹭将纸袋放在脚边,倾身依靠在窗沿上方,离驾驶座上的男人距离极近,神情真心诚挚,“我出门忘了带钱包,岑总顺路的话捎我一程啊。” 岑戈的目光再次划过时间,偏过脸来拒绝他,“不顺。” 江白鹭抿抿嘴唇,哦了一声,双手按住窗沿似是要退出去,却在下一秒冷不丁地伸长了脖颈,凑到对方下巴上亲了一口,接着飞快地退出车外,笑容满面地朝岑戈摆手,“慢走。” 岑戈眸中沉沉看不出情绪,却也没有抬手去擦下巴上被碰过的地方。他抬手升起车窗,面无表情地扫过自己紧绷的裤裆,倒也谈不上有多生气,只莫名觉得有些古怪。 二十几年以来,还从来都没有谁,能够像江白鹭那样,让他这样失控。 更何况,他应该也没有多喜欢对方才是。 他发动车子挤入来来往往的车流中,视线扫过后视镜时,看见江白鹭还蹲在原地,埋头专注地摆弄手机。岑戈收回视线,在红灯路口缓缓停车,注意到手机上进来了新的短信—— “衣服不还了,你那么多衣服,不至于就缺这么一件吧。” 岑戈再次抬起眼皮,后视镜里江白鹭的身影已经缩成小小的圆点。直行车道依旧处于红灯状态,右转的箭头却跳到了绿色。身边的车辆流动起来,岑戈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打过方向盘,从直行道上转入了右行道,朝着右边的街道拐了进去。 江白鹭点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从京大到他们家大约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刺眼的阳光打在手机上,已经调到最大亮度的屏幕仍旧看不太清楚。江白鹭抬起一只手遮在手机上方,头顶却传来鸣笛的声响。 第16页 江白鹭懒洋洋地抬头去看,却看见本该离开的那辆路虎停在路边,男人降下车窗,面容冷淡。 “不是吧,你还开回来找我要衣服?”他略有诧异地挑起眉尖,“什么衣服这么宝贝?是你妈送的,还是你小情人送的?” 岑戈不耐于和他耍嘴皮上的功夫,催促道:“装什么傻?还不上车。” 江白鹭眉开眼笑地哎了声,提起纸袋起身,手指刚碰上副驾驶的车门门柄,又缩了回来,“我是坐副驾驶,还是坐后座啊?” 岑戈嗤笑一声,“手都已经挨上车门了,坐副驾还是后座,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江白鹭脸不红心不跳地听了话,动作利落地拉开副驾车门,弯腰坐了进去。动作自然地拉开小抽屉,一边翻找碟片一边问:“你要听哪张?” 岑戈面露不悦,“江白鹭,你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乱放别人的东西吗?”话音落地,对上江白鹭那双眼睛时,才想起来仿佛在不久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类似的对话。 他心中莫名有些懊恼,却见江白鹭像是要再次重现那晚对话般,不以为意地开口提醒他,“我觉得我应该说过,不过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妈已经——” 岑戈打断他的话,直觉江白鹭并不像他面上表现的神情那般毫不在意,硬生生地错开话题,“不要把我的碟弄坏了。” 江白鹭愣了一秒,扬唇笑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岑戈皱起眉,跟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嗓音低沉却平淡,“如果你是觉得我在体贴你,那么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江白鹭对男人的后半句话恍若未觉,举起手中那张封面花哨的光碟,语气轻快平缓:“我在笑你啊。” 岑戈抬眸望向他。 “我以为,”江白鹭收回先前的笑容,换上惊讶的语气:“你应该是喜欢像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或者圣桑的《引子与回旋》那样的音乐作品才对。没有想到——” 第17页 他犹豫了一秒,“没有想到,你也会听这些国内街边小店里才会放的流行歌曲啊。” 第16章 被人当面质疑自己的品味,岑戈非但没有面沉如水,反而面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江白鹭恰巧捕捉到,询问他道:“怎么了?” 岑戈面色恢复如常,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你还知道《流浪者之歌》和《引子与回旋》?”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江白鹭嘟囔出声,随手将手中的碟片放进碟仓里,沙哑x_ing`感的男x_ing烟嗓流淌出来,江白鹭下意识地跟着哼起来,“我也是做过功课的。” “做什么功课?”岑戈面无表情,“你的前男友?” 江白鹭扭头看他好一会儿,却也没能看出什么来,便点了点头。 岑戈勾唇冷笑,显然是不信,“难道他有钱听演奏会?” 江白鹭:“……” 他垂着头,像是在思考怎样来回答对方,又像是陷入更加久远的回忆里。 岑戈对他的答案没有任何兴趣,只觉得狭窄的空间里,过分的安静令他有些心烦意燥,冷不丁地出声,打断他的思考:“你在哪下?” 江白鹭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只轻轻地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岑戈沉声提醒他,“难道你想在我车上坐一辈子?” 江白鹭:“……” 他不答反问:“你要开到哪里去?” 岑戈在十字路口停下车,扭过头似笑非笑地扫他一眼,“江白鹭,你难不成是傻子。不知道我往哪里开,也敢坐上来。” 江白鹭姿态放松地靠上椅背,“不管开到哪里去,总归都不会开出这座城市就是了。或者是——”他认真地望着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你更想听我说。” 他声音微微顿住,露出一点笑容来,像是故作讨好,又像是单纯地觉得高兴,黝黑的眼睛里隐约浮现浅淡的光芒,熠熠生辉,“你更想听我说,只要开车的人是你,不管你开到哪里,我都会很放心吗?” 岑戈目光锐利地审视他,直到后方响起断断续续地鸣笛声时,那双瞳孔才搅做一湾深不见底的琥珀色湖水,锐意渐渐蛰伏下去。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前方的红灯已经跳成了绿色。 江白鹭声称和朋友约了见面,在金融广场下了车。眼看着岑戈的车消失在视线里,他打开手机进行定位。从金融广场到他家的时间翻倍不说,打车费也翻了倍。 家境富裕却因为读大学时谈恋爱,受到穷鬼男朋友潜移默化影响,从而被迫养成勤俭持家的江白鹭,也在心中默默反省了三秒。随后收起手机,转身朝身后的商场里走去。 先前坐在对方车里时,他将那些碟片一一翻看过,碟片崭新到几乎没有r_ou_眼可见的划痕,却都是三四年前的流行歌曲,如今在歌坛里,却早已无人问津。江白鹭盘算着,不如去帮岑戈挑几张眼下流行的碟好了。 岑戈听的那些歌,早该更新换代了。 另外,转而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他再次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秦一行,捡起了十二岁后再也没叫过的称呼,“行哥,你从喻均麟那儿帮我打听打听,岑氏集团最近招不招人呗。” —— 江白鹭:行哥。 秦一行:????? 第17章 秦一行在电话那头惊掉了下巴。只暗暗觉得,岑戈的长相在颜狗江白鹭的眼里,大概是能够称得上惊为天人四个字的。连带着他也沾了点光,尝到了被江白鹭讨好的滋味。 江白鹭当天晚上就收到了秦一行的消息,听闻岑氏集团内部的摄影团队里,有位摄影师恰好离职不久,出国进修去了。江白鹭二话没说,往负责招聘事项的hr邮箱里投递了简历。 大约两天以后,他同时收到了来自岑氏和一家著名出版社的面试通知,时间分别定在上午和下午。 隔天早晨,江白鹭悄无声息地带着自己的简历和作品去了岑氏。摄影师的职位并没有公开对外招聘,参加面试的人却依旧人潮汹涌。 江白鹭和其他人一块儿被安排在空房间里,做了笔试。笔试结束以后才是面试会谈。面试者五人一组,江白鹭和另外四人坐在等候室里时,负责接待的员工步伐匆匆地从门前经过,听闻是来了老板视察。 稍稍想了想,江白鹭拿出手机给岑戈发短信:“岑总,考虑一下让我走个后门怎么样?我可以r_ou_偿的。” 岑戈在三两个面试官中间落座,回答问题的面试者音调更加激昂澎湃。男人覆在桌面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响,面试者微微一顿,所有人的目光纷纷不动声色地投向他的手机。 岑戈进入收信箱,点开最新一条未读消息,却看得不明所以,微微垂眼,不近人情地回复:“上班时间不要s_ao扰我,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拉黑。” 江白鹭扬了扬唇角,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起身走了出去。 前一组面试者已经从房间里出来,最后出来的工作人员反手带上门,将面试官模糊不清的议论声隔绝在门里。 两分钟以后,守在房间里的工作人员为他们拉开大门,五位面试者依次进入房间内,江白鹭落在最后。 偌大的房间里坐着四位面试官,中间五张空椅子一字排开。江白鹭交了作品,慢吞吞地走过去落座,抬起头来时,恰好望见岑戈一只手抵在侧脸处,眯着眼眸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看。 江白鹭不慌不忙地挺直背脊,弯起嘴唇,朝岑戈露出一点笑容来。 剩下三位面试官将岑戈和江白鹭的神情变化尽数瞧在眼里,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心中却已然隐隐有数,从最下方抽出江白鹭的作品集,一张一张翻看起来,偶尔交换一下眼神,语气含蓄而隐晦地夸上几句。翻到最后一张时,甚至纷纷暗暗咋舌惊叹起来。 最后由主面试官清嗓子发话:“那就,先从最后这位江先生开始吧。请做一个自我介绍,时间控制在一分钟以内。” 江白鹭做自我介绍时,岑戈从身边的面试官手中拿过他的作品集,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前几张时中规中矩的风景和人像摄影,背景能够清晰地看出来,是国外的大学校园。他抽开倒数第二张照片,最后一张作品的内容露出完貌,岑戈动作微顿,视线微微凝住。 清晨的晨曦从厚重的深色窗帘边缘缝隙挤进来,房间内光线昏暗。背脊宽阔硬朗的男人靠坐在窗台上,大半张脸隐匿交错的光影之间,隐隐能捕捉到对方英俊而锐利的下巴轮廓,以及脖颈间明显凸起的喉结。整个镜头—— 聚焦在男人汗珠满布、**x_ing`感的古铜色背脊线条上。 隐而不发的力量感和慵懒情`色的美感从相纸里满溢出来。 照片的左下角,光源蔓延不到的暗处,是大床上乱糟糟的床单和被子。仿佛在那张柔软的床上,有两个人不久前还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汗淋漓的情事。 即便是从不摸照相机的外行人,也能够清晰地看出来,摄影者对模特的身体构造和线条有多么了如指掌,并且深知模特最上镜的角度。 岑戈毫无意识地拧起眉来,神情漠然地将视线从照片里模特那半张无由来眼熟的的脸上挪开。听见身旁的面试官示意江白鹭道:“摄影师的每一张作品都有故事,请从你的作品集里挑选一张照片,简单讲述一下作品背后的故事,或者是你当初拍下这张照片的契机。” 男人压下心中莫名燃起的不快,冷冷地挑起唇角,抽出最后那张照片丢在桌面上,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不用挑了,就这张吧。”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聚焦在桌面那张照片上。剩下三个面试官若有所思,面上浮起心照不宣的笑容。 江白鹭愣了一秒,在心中反省三秒,暗道自己不该一时大意,把这张照片带了过来。不过,后悔归后悔,听却不得不承认,这张照片是他最喜欢,也是最得意的作品。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c-h-a柳柳成荫。无非是做`爱以后一时的心血来潮。那天以后,他却再也没有在别的模特身上拍出来过这样令人转不开视线的作品。 江白鹭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道:“我当时……我们刚刚做完爱,他坐在窗台上,弯着背,就像是……”他语气微顿,像是在小心细致地斟酌言辞,紧接着陡然加快了语速,甚至少有地流露出难以察觉的自豪来,“就像是一头经历过战斗的狮子,餍足而慵懒的狮子。怎么说呢?真的是,真的是非常有魅——” 岑戈冷不丁地开口,神情厌烦地打断他:“行了,时间到了,下一个吧。” 江白鹭从顺如流地闭上嘴巴。 面试官们再次互相交换了自己的眼神。 十分钟以后,小组面试收尾。江白鹭离开以后,岑戈起身的同时,淡淡吩咐道:“你们参照一下所有人的笔试成绩和面试记录,然后直接把人报给人事部就行了,不需要再来问我。” 主面试官赶紧叫住他:“岑总,人选我们已经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岑戈挑起眉尖,唇角噙着冷笑,“定的谁?” 主面试官道:“我们现场对比了江白鹭和其他面试者的成绩和资历,再加上他有留学美国以及在美国著名杂志社工作的经历,我们一致认为他可以招。” “是吗?”岑戈不咸不淡地问,脑海里再次浮起江白鹭拍摄的那张作品,心中隐忍不发的不快更甚一分,冷哼出声,“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第18页 面试官们面面相觑,深觉顶头上司心思难测。三人苦思冥想片刻,不约而同地回忆起员工手册第七条—— 第19页 严令禁止公司内部发展办公室恋情。 而后恍然大悟。 —— 面试官年度最佳脑补奖。 穷鬼前男友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估计番外里会单独写。 第18章 没有收到岑氏的录用通知,在江白鹭的意料以内。接到出版集团的录用电话,也在他的意料以内。到新公司报道的第一天,他在电梯口遇上了数周前在宋棠生日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新晋影后。 走廊上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电梯门缓缓打开,人事部的姐姐将他往后拽了拽,给身侧一行人让出路来,人群中心的佟薇闻声偏过脸来,目光平静无波地从江白鹭脸上掠过,在助理的拥护下,抬脚迈入宽敞明亮的电梯内。 江白鹭垂下眼眸,却是心如明镜,对方多半是认出自己来了。 这样的念头在半小时以后彻底得到证实。人事姐姐领他去摄影棚里熟悉环境,坐在灯光下摆造型的佟薇却视线一偏,点名让江白鹭来给自己拍。 江白鹭愣了一秒,神色自若地走上前去,接替原来那位摄影师完成剩下的拍摄工作。中途休息时,佟薇进入隔壁的化妆间里补妆。两分钟以后,对方的助理悄声无息地走到江白鹭身旁,请他走一趟。 江白鹭跟在助理身后进入化妆间,坐在化妆镜前闭目养神的佟薇睁开眼睛,眼波流转间再次将江白鹭细细打量一遍,似是打趣般道:“江先生,我为了帮你挡麻烦,丢掉了两部大制作电影的角色,你要怎么报答我?” “害佟姐丢掉角色是我的不对,只是我想还佟姐角色,却是有心无力。我和岑总的关系,还没有熟到那一步。”江白鹭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不如佟姐赏个脸,让我用晚餐来赔罪好了。” 江白鹭说的这话,佟薇面上神情不变,心底却是半点也不相信。先不说她在娱乐圈摸爬打滚这么些年,什么样的投资商没见过,可就是没见过有男人能爬上岑戈的床。 光是对方能够让岑戈片刻时间也不愿意等,直接在厕所隔间里解决这点,就已经足够佟薇对他刮目相看。 当初虽然没能搭上岑戈本人,但假如仅仅用两个丢掉的角色,就能搭上岑戈枕边的小情人,也绝不会是一笔亏本买卖。她露出精致漂亮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希望岑总不要介意才是。” 晚餐地点是四九城中一家有名的会员制日料店。餐厅老板是年前隐退的一位影帝,对客人**安全方面极其注重,且因为影帝虽然退圈,多年来在圈中积攒下来的人脉仍旧不可小视,一线明星演员是这家店的常客。 餐厅内榻榻米和矮桌布置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精致的日式屏风和浓绀色垂帘将餐桌单独隔离出来,屏风上的浮世绘版画栩栩如生。 落地窗外是长长的下沉式木质走廊,廊檐下挂着手工吹制的江户玻璃风铃,玻璃内侧是手绘的繁复图案,下方坠着颜色鲜艳的短册。廊边摆着两个素色圆垫。 走廊外是郁郁葱葱的日式庭院,庭院里摆着漂亮的大水缸,三五条红色锦鲤在水缸里慵懒地游水。 佟薇和江白鹭约在七点整见,终于在七点过一刻时姗姗来迟。她脱鞋入座,眉眼挂笑道:“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刚才在前厅遇见新电影的剧组导演过来吃饭,叫住我以后,还把我给说了一顿。” 江白鹭将菜单递过去,“佟姐今天晚上还有其他活动吗?” 佟薇一只手接过菜单放下,另一只手轻轻挽起额角垂落的碎发,“本来今晚该和新剧组的导演一起过来吃饭,结果我借口有重要紧事,把饭局推掉了。”她话语微顿,抬起头来,故作俏皮地冲他眨眨眼,“因为你。” 江白鹭双手交叠搁在桌边,面色不改地接话:“那我大概还要在请佟姐吃一次晚饭,才能还清楚了。” 佟薇再次笑起来,眼底眉间风情万种。艳丽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话,却冷不丁地被上衣口袋中震动的手机打断。她拿出手机,附上耳边,“陈导?”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佟薇挑起细细的黛眉,“那得先问问坐在我对面那位先生才行。”说完,她一只手覆上手机,目光转向江白鹭,“江先生,刚才在前厅遇见的那位导演,似乎想要邀请我们加入他们的晚餐。” 江白鹭不慌不忙地道:“我一个刚刚回国的小摄影师,实在是没什么值得陈导邀请同桌吃饭的地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佟薇稍稍思考一秒,目光含笑,“江先生的父亲,去年应该也和陈导有合作的电影项目才是。” 江白鹭语气坦诚,“佟姐也说是我父亲。父亲是父亲,我是我。真要说起来,”他略略拖长语调,故作叹息,“六年前出国留学时,我那些卷面成绩还是我父亲托人帮我伪造的呢。” “好吧。”佟薇遗憾地耸耸肩,“那我得帮我们江小公子回绝掉才是。”她重新举起手机来,却发现电话早在三十秒前,就被人从那边挂掉了。 “我想——”她将挂断的手机屏幕翻过来给江白鹭看,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我似乎有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要知道,”她尾音愉快地上扬,“陈导可是一位不太好打发的固执老头呢。” 佟薇口中不太好打发的固执老头人未到语先落,嗓音倒是浑厚沉实,隔着垂帘听起来中气十足:“好你个佟薇,我还盘算着今晚在饭桌上,对着我们投资方好好夸夸你呢。你倒好,推掉剧组的聚餐不说,还躲在这角落旮旯里和别人编排起我来了。” 说完,就见说话的人掀开垂帘迈步入内,侧过身来介绍男人,面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得意洋洋,“刚才起身去门口迎接岑总,索x_ing顺路过来找你了。佟薇,你要是不跟我们去吃饭,那就不是不给我们岑总面子啊。” 坐在里侧的江白鹭愣了一秒,视线越过陈导望过去。 垂帘外聚拢了几位剧组成员和当红演员,当中众星捧月般站着身姿挺拔西装笔挺的男人,一件昂贵的高定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 寡淡漠然的目光有如实质般,敷衍般扫过佟薇那张妆容美艳的脸,定定地落在江白鹭的脸上,眸中情绪不明。 第19章 江白鹭错开视线,目光在对面的佟薇脸上流连起来。后者正盯着岑戈的脸看,瞳孔里却无半点惊异神色,显然是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佟薇虽然不尽然相信江白鹭的话,却也不愿意就这么cao率地拿自己道前途来冒险。恰逢她进了陈导的剧组,岑氏又是剧组最大的投资方,佟薇便将计就计,想了这么一出,来探探岑戈对江白鹭的情分有多少。 并且,她心中心如明镜,今天晚上这顿饭局,是连蕉靠着和剧组副导的关系争取过来的。岑戈出现在四九城上层圈中这两年,即便人人都知道岑戈不玩男孩儿,却总有那么些人,抱着不信邪的态度,想着万一呢?凡事都有破例的时候,不是吗?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岑戈身侧漂亮男演员的脸上,仿佛即将亲眼目睹好戏开场般,自顾自浅笑起来。 江白鹭退掉了主堂中的桌位,和佟薇进了剧组预订的主题包厢里。整个短暂的过程里,连细微的眼神交流都不曾和岑戈有。 岑戈首先在餐桌前落座,随后是陈导,选择了男人右侧的座位。副导演紧跟着陈导,在对方的另一侧坐下来。先前站在岑戈身侧的连蕉,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岑戈左侧的座位上。 江白鹭坐在男人的对面,是抬起眼皮就能不经意对视的直线距离。佟薇紧挨着天,坐在他身边,简单向陈导提了几句江白鹭的家世背景。 显而易见的是,江白鹭那点身家背景,摆在岑戈面前完全是不够看的。因而陈导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的目光,而是礼节x_ing地从他面上扫过,客气寒暄了一句:“瞧着这面相,江小公子长得也不比那些男明星差啊,要不要考虑来娱乐圈发展啊?” 江白鹭眨了眨眼睛,脸上还挂着温和讶异的笑意,口中吐出的话却有些语出惊人:“陈导不要取笑我了,要论长相,陈导首先该劝的人应该是岑总才是吧。” 话音一出,席上所有人却顿时噤若寒蝉起来。一双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地落在手机屏幕上,余光却遮遮掩掩地往岑戈脸上飘。 除去佟薇以外,这些人无一不在想,暴发户的儿子就是暴发户,读了几年洋书吃过几年洋饭又有什么用,还是褪不掉骨子里的没文化。既不会做人也不会讲话,一上来就挑着这里最不能得罪的人,把对方给得罪了。 他们垂着头佝着腰背,如同等待最后发落般,屏息闭嘴不说话。却迟迟没有等来岑戈的开口责难。 反倒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江白鹭悄无声息地朝男人眨了眨右眼。直线距离中接收到信号的岑戈眯起眼眸,朝他投去不善的目光。 坐在岑戈身侧的连蕉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抬起脸来斟酌着帮江白鹭说话道:“岑总不要动怒,我想他的话只是无心之谈而已。” 他一边缓缓吐字,一边挑着漂亮的上眼尾专注地朝岑戈望过去。仿佛一株暴晒在沙漠中的幼cao对参天大树绿荫庇护的渴求。 然而,岑戈的脸甚至都没有转过来半分。 反倒是江白鹭毫不在意,他甚至能够猜到周遭围坐的人心中都在想些什么,索x_ing很大方地将话摊开来讲,用顺从而讨好的语气接话道:“说的是,说的是。岑总不要跟我这样的人一般见识,毕竟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我爹也只是个挖煤起家的暴发户而已。” 第20页 一边说,一边弯唇笑得如沐春风。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像是缺根筋的二傻子,白白浪费一副放在娱乐圈里还能得到中等偏上分数的好皮囊。 岑戈像是听见什么刺耳的话般,毫无意识地皱起眉头来。 明亮的灯光下,江白鹭将男人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敛眉,盯着岑戈那张轮廓英挺深邃的脸渐渐地看出了神。像是在看岑戈,却又像是透过岑戈那张脸,看另一个人。 假如此时此刻,有人问他:“你在看什么?” 他想,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想我前男友,他帮我打架前,脱外套卷袖子时露出来的表情,简直和岑戈现在的样子如出一辙。” 吊灯里的光圈在视线里一圈圈荡成湖面涟漪,而后渐渐下沉,像是要将他带回数年前加州大学那个夏风鼓噪的夜晚。瓷杯发出的清脆撞击声,却如同滴落镜面的水珠,陡然冲散涟漪,将他拉回眼前这个现实世界里来。 视线里的光圈渐渐清晰起来,江白鹭回过神来。看见坐在对面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将手从瓷杯的杯身上收回。 第20章 饭席间众人谈笑风生和乐融融,话题多是以陈导和岑戈为中心铺开。连蕉坐在岑戈身侧,饭程过去大半,后者却连半个眼神也没施舍给他。他喝了点酒,终于还是有些按捺不住,轻轻挪动自己的右小腿,朝岑戈的西装裤边靠过去。 膝盖堪堪蹭上对方的膝盖时,岑戈的声音明显顿了顿,面上微微发冷。一只手掌放下来,捏住连蕉的膝盖,警告意味十足地敲了敲。 江白鹭坐在对面,乍一看像是埋头吃饭不闻周遭事,视线却多次从对面慢吞吞地扫过。他将岑戈的脸色变化和连蕉的神情看在眼里,稍稍留了个心眼。借着弯腰去桌下捡筷子的间隙,往桌下轻轻扫了一眼。 这一眼立刻就看出不少名堂来。江白鹭不动声色地往前坐了坐,一条右腿横伸至岑戈腿侧的空地方,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岑戈和连蕉中间。 没过一会儿,连蕉低头扫了眼桌面上的手机,仿佛依旧仍有不甘般,再次不信邪地歪了歪自己的右腿。不料这次却轻而易举地蹭到了岑戈的裤腿。后者像是有些意外,先是微微一僵,而后朝他的方向轻轻顶了顶,仿佛是在暗示他再靠近一些。 连蕉顿时喜出望外,妄图将自己的右腿从对方的左腿内侧穿过去,再顺势缠上对方的小腿。只是再靠近时,连蕉却明显意识到有些不对起来,他没有挨到身边男人的腿,反倒更像是蹭到了对面横过来的一条腿。 第21页 他想要缩回腿,却早已来不及。江白鹭将酒杯往桌面重重一搁,猝然掀起眼皮来,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连哥,你蹭我的腿干什么?” 包厢里蓦地一静,众人纷纷朝连蕉投去目光。唯独岑戈没有转头,反而扬起眉尖看了江白鹭好一会儿,低低地啧一声。 江白鹭佯装无事发生般垂下眼眸,片刻以后,就收到了岑戈发来的短信,字里行间带着男人说话时惯有的嗤之以鼻:“你比宋棠还能折腾。” 江白鹭既没为自己争辩,也没有回复对方的短信。而是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余光从岑戈所在的位置斜偏过去,瞥了一眼连蕉。后者被他当众揭穿自己的心思,当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终于老实了下来,没有再有任何动作。 他夹起一片刺身放入嘴里,细嚼慢咽,不慌不忙地等刺身残留的味道从口腔里散去。而此时,岑戈朝陈导的方向微微偏过脸,一边摆弄衬衫袖口上的精致袖扣,一边垂眸沉默不语,像是认真聆听陈导酒后的醉言醉语。 江白鹭再次在桌下舒展自己的两条腿,贴着地面朝岑戈的方向横过去,无声无息地夹住了岑戈的左小腿,轻佻却又暧昧十足地蹭了蹭。 下一秒,男人屈起来的那条腿微微动了动,却是趁江白鹭不留神时,飞快地抬起鞋底,不偏不倚地踩在江白鹭的白色运动鞋上。 江白鹭嘴角微微抽搐,一边垂头喝汤,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被踩住的那条腿往外拔了拔—— 拔不出来。 他用另一条活动自如的腿轻轻撞岑戈踩在他鞋面上的那只脚,岑戈微微一顿,冷不丁地翘起另一只腿上的皮鞋鞋尖,勾起他脚踝处的裤腿钻进去,颇有戏弄意味地用鞋尖踢了踢江白鹭的小腿肚子。 他顿时心有灵犀般抬眼,恰好将对面男人挑着唇角似笑非笑的嘲讽神情收入眼底。 江白鹭:“……” 陈导坐在旁边,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倒是喝多了酒,烟瘾上来,摸出烟盒清清嗓子道:“各位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其他人纷纷摆手讨好道:“抽什么都行。” 陈导哈哈一笑,粗声粗气道:“我就抽点烟,其他玩意儿还是不敢抽的。”末了,将烟盒往岑戈手边递去,“岑总来一根?” 岑戈抽出一根香烟,在指尖夹了半响以后,叼在了唇间,目光垂落在陈导手中的打火机上,尚未开口说话,另一侧的连蕉陡然往他身侧贴近了几分,手里握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打火机,语气讨好道:“岑总,我帮您点。” 佟薇勾唇笑道:“连老师可真不够意思,只帮岑总点,却不帮我们陈导点。我们陈导心里头可得不平衡了,陈导你说是不是?” 陈导向来都看不惯圈内那些个肮脏潜规则,此时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连蕉到底是谁带过来的。只清楚记得,对方是第二投资方塞进来的关系户,他要是想完成这部电影的拍摄,就不得不对连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偏偏连蕉对岑戈的意图昭然若揭,甚至屡屡数次干出傻事来。陈导酒意上头,怒意直往头顶上涌,直接就打掉连蕉的手,瞪着对方训斥道:“有你什么事?这种事难道还轮得到你来做?!” 说完,便亲自给岑戈点了烟。 岑戈咬着火光明明灭灭的烟,意兴阑珊地浏览手机里公司下属发过来的新消息。缭绕的灰白色烟雾朝江白鹭扑面而来,被他无意识吸进去好几口。顿时被呛得轻咳起来。 他没有过多在意,只仰头喝了口汤,稍稍清洗了一遍自己的喉咙。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反倒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将嘴里的香烟拿下来,夹在了右手指尖。 此时大约谈及关于电影拍摄的蓝图计划,剧组成员纷纷起身去向导演和岑戈敬酒。餐桌旁的座位登时就空了下来,唯独江白鹭一人还坐在座位上,显得略有突兀。他想了想,还是端着酒杯从座位上起身,混入剧组成员中,姿态神情懒散地和陈导碰了碰杯,随口道了两句祝福话语。 随即就越过陈导,径直c-h-a入了连蕉和岑戈座位中间的空隙里,先前的懒散消失了个干净,笑眯眯地歪了歪杯口,字正腔圆地道:“岑总,我敬你一杯啊。” 岑戈冷淡地将酒杯举过来,江白鹭笑容不变地将自己的杯口贴上对方的杯口,稍稍弯腰,隐晦地冲男人眨了一下眼睛,扬着唇角问:“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第21章 问归问,江白鹭却没想要从岑戈那里得到任何回答。想来男人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他只需要稍稍扫一眼那岑戈微微张开的唇,就能猜测到,对方想说的话无外乎也是奚落他而已。 他靠近岑戈的时间有点过长,正想直起身体退开时,端着酒杯的左手的手肘处却无端端受了一股冲撞力。江白鹭被推得猝不及防,手中的酒杯朝前歪的同时,酒杯里的酒水尽数淌了下来,滴在了岑戈的衬衫和裤腿上。 男人立刻沉下脸来。 身后有人慌忙抽了纸巾,推开江白鹭上前来帮岑戈擦衣裤上的酒渍。岑戈不耐烦地推开扑过来的连蕉,起身推开包厢门,朝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男人前脚才走,连蕉后脚便有些急不可耐地跟了出去。脸上甚至还残余着尚未来得及褪干净的喜色。 江白鹭也跟着明白过来了。连蕉巴不得能有和岑戈读独处的机会,加之他先前还当着整个剧组给过连蕉难堪。恰巧他过来给岑戈敬酒,后者大概就想着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了。 他嘴角轻轻一翻,放下酒杯转身,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去给岑总道个歉。”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下,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包厢。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时,连蕉本能地停在洗手间门口,心虚地回过头去张望,看清来人的脸时,顿时面露不喜,转身双手抱胸堵在洗手间门口,扬着下巴道:“你跟来做什么?” 江白鹭还是先前那副表情,先前那套说辞,“我来看看岑总,给他道个歉。” 连蕉冷哼一声,甚至都没有正眼瞧他。先前岑戈对待他的冷漠,被他原封不动地搬过来用在了江白鹭身上。甚至面对江白鹭,他的心中还隐隐燃起一股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来,“你不会也在打岑戈的主意吧?岑戈的床也是你能爬的?” “什么叫做‘也’?”江白鹭镇定自若,“莫非连哥想爬岑戈的床?” 连蕉神色微变,压低声音喝道:“你他妈不要和装傻,挖煤的就是挖煤的,读再多的书,你就只会这么点装傻充愣博眼球的方法了吧?” 江白鹭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来,“至少挖煤的还读过二十几年的书,上过大学也出过国,有个洋文凭。我怎么听说连哥高中都没毕业,应该连高中毕业证都没领到吧。” 连蕉神情微僵,渐渐涌起几分恼羞成怒,“你是存心要坏我好事?” “连哥,你大概是搞错了主语和表语的位置?”江白鹭问,很快又自言自语般哦一声,语气中夹带着细微的抱歉,“对不起,我差点儿忘了。连哥你都没有上完高中,大概也不知道主语和表语是什么。” 第22页 连蕉:“……” 眼看着对方面色铁青,像是要发作般,江白鹭又截下他的话道:“不知道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想你需要知道,不是我坏你的好事,是你坏我的好事。”他抿唇笑起来,“连哥,你跪在岑戈床边,想要爬岑戈的床,也不先去配一副眼镜仔细看看,他床上还坐着谁呢。” 连蕉面上已经是青中泛紫,紫中透白,却仍旧勉强维持住自己嘴角的冷笑,“江白鹭,谁不知道岑戈是个直男,你背着岑戈在这里造谣,也不看看你们家那点钱,能经得住岑氏几次打压。” “我上没上过岑戈的床,当然是口说无凭。”江白鹭摸出自己的钱包,从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再度微笑起来,“照片为证。” 两分钟以后,眼看对方消失在视线尽头,江白鹭松了口气。连蕉也尽算是被他打发走的,主要功劳还要归在对方手机里挂断又响起,催命般的来电铃声。他从洗手间的门边拐进去,迎头就撞上双手c-h-a裤袋站在门边的岑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江白鹭吓了一跳,轻声嘟囔:“堂堂岑氏继承人也会在洗手间里听墙角?” 岑戈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道:“煤老板的儿子也这么能说?” 江白鹭:“……” 他抬起眼睛来,却发现男人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他脸上,忍不住开口问:“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没什么。”岑戈轻轻嗤笑,“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才能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爬上别的男人的床这种事情,当做什么值得宣扬的美例说出来。” “那得看看爬床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才行。”江白鹭对着男人卸下所有的面具伪装,半点也不隐瞒地道,“假如是爬上连蕉的床,即便是我在上面,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美事。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他弯唇笑起来,语气似真似假,又或是半真半假,“你可是岑氏的继承人啊。” 岑戈面不改色地听在耳朵里,意外地胸腔里半分火气也没有。反倒是下意识地想,比起平日里外人面前那副客气模样,江白鹭眼下的样子,更像也更加能吻合四九城里有钱人家娇惯出来的少爷。 只是,他虽然不生气,却也不高兴。江白鹭最后说出口的那句话,还是让他隐隐不悦起来。片刻以后,心底的不愉还是让他嘲讽出口:“你到底是想爬我的床,还是想爬岑氏继承人的床?” 江白鹭愣了一秒,像是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又像是故意在装傻,“难道不都是你吗?” 岑戈听得有烦躁。虽说他看不上连蕉那样的人,可是对方有句话却是说得很对。江白鹭还真是,十分擅长装傻充愣。得不到想听的答案,岑戈不耐烦地跳过话题,长臂一伸勾过他的脖子,将人勒过来,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贴着他的耳根勾唇冷笑,“江白鹭,谁给你的胆子,背着我拍我的照片?” 年轻英俊的男人一边质问,一边不耐地拧紧眉头。他下意识地不让自己去回忆上一秒内的记忆,这样他就不用发现,他甚至都没有给两个话题的跳转留出足够充分的时间来。更是没有给自己留出去思考“什么才是他最想听到的答案”的机会。 —— 等等等等,我们戈戈并没有不动声色地好喜欢小江啊!他还处在自我怀疑自我逃避却仍旧避免不了潜意识中一点点发生改变的迷茫青春叛逆期啊!你们是不是对我们戈戈的戏弄和取笑有什么误会! 第22章 江白鹭揉了揉被岑戈的呼吸弄得有些发热的耳朵,没有说话。 男人懒得去听他之后想好的说辞,直接伸过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身体从上至下一路摸过去。最后隔着布料摸到了江白鹭放在长裤口袋里的钱包。他动作微顿,宽大的手掌就要顺着江白鹭的裤袋口滑进去。 江白鹭飞快地按住他,竟然隐隐有些紧张,“你干嘛?” “想干?”男人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语气低沉而玩味,“想干可以,先把照片给我。” 江白鹭:“……” 他仍旧紧绷着肩头,没有放松下来,“照片给你可以,你先把你的手拿开。” 岑戈将手抽回的同时,收回了另一条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冷哼道:“钱包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你这么紧张?不会是——”他轻啧一声,“你不会还把你前男友的照片放在钱包里吧?” 说到这里时,男人却首先自顾自地不满起来,不悦地眯着眼眸质问道:“江白鹭,你他妈把我的照片和你前男友的照片放在一起?你找死是不是?” 江白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 岑戈冷着脸低声骂了句什么,“什么问题?你让我搞你还揣着你前男友的照片?” 第23页 江白鹭扬起唇角,“你介意吗?你为什——” 岑戈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像是猜到他的下文般,语速极快地打断他,“我介意。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你。” 江白鹭:“……” “既然这样,我想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他耸耸肩,露出邀功般的喜悦笑容,“毕竟你的照片可是被我放在我前男友照片的上面啊。” 岑戈:“……” 男人面若寒冰地盯着他,一副山雨欲来的低气压神情。 江白鹭轻咳一声,终于敛了玩笑的心思,老老实实地道歉:“我开玩笑的,钱包里没有前男友的照片,也没有其他人的照片。只有你的照片。” 说完,江白鹭从钱包的透明夹层里抽出一张小照片,然后又将手中的钱包的翻转过来,递到岑戈眼皮底下让他检查。最后瞥了一眼岑戈的脸色,讨好意味十足地道:“你看,没有吧。” 岑戈扫了一眼他的钱包,没有说话。转而伸手拿过那张三寸左右大小的照片,垂眸粗略看了看。照片上拍的是他躺在床上睡觉的模样,时间大概是天亮以前,又或者是房间里窗帘拉得严实,所以拍摄光线并不好。房间背景偏黯,唯独他脸部的轮廓是清晰的。 看上去倒是有些酒吧的情趣房间,房间布置和摆设虽然在照片又黑又糊,却隐约有点淡淡的熟悉感。大约是那天在春`宵一刻楼上的套房里偷偷拍的。 岑戈嘴唇一抿,将小照片丢进自己的衬衫口袋里,不容置疑地道:“没收了。”末了,仍旧有些面色不愉地补充,“以后不要私自拍我的照片。” 江白鹭顺从如流地哦一声,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将男人胸膛前的领带轻轻拽在手里,没头没尾地问:“现在可以了吗?” 岑戈不明所以地皱眉,“可以什么?” “照片已经给你了。”江白鹭咬住止不住上扬的唇,面带期待,“可以干了吗?” 岑戈:“……” 两分钟以后,岑戈推开包厢门捞起自己挂在门边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和陈导匆匆寒暄两句便离开了。陈导虽觉得遗憾,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离开,随即有些后知后觉地问:“佟薇,和你一起吃饭的江小公子呢?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佟薇收回目送岑戈离开的视线,不慌不忙地含笑回答:“我想,他也有点急事先走了吧。” 岑戈将车从日料店的停车场里开出来,江白鹭坐在副驾驶上,一边摆弄自己的手机,一边询问道:“要订哪家酒店?” 岑戈直接道:“直接去春`宵一刻,这里离春`宵一刻近。” 江白鹭愣了一秒,慢吞吞地摇头说:“不行,我不去。” 岑戈不耐地将车停在路边,古怪地望他一眼,“不过只是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有什么好挑的。” “除了春`宵一刻,去哪里都行。”江白鹭坚决道,说完后又略想了想,好脾气地补救了一句,“就算是你想去几十块钱一晚上的小旅馆,我也没意见。” 岑戈斜眸瞥他一眼,“就算你想去,我也不会去。” “那不如——”江白鹭拖长音调,慢吞吞地道,“不如去我家?” 岑戈没说话,垂眸沉思片刻,“你家在哪?” “就在城北郊区那一块儿的别墅群。”他补充道,“离你的大学母校不远。” 岑戈:“你一个人住?” 江白鹭:“不,我和我爸一块儿住。” 岑戈:“那么,你爸不在家?” 江白鹭:“不,我爸晚上下班会回家。” “你爸在家你还敢带男人回去?”岑戈嫌弃地皱眉,“还是说,你以前也经常这样,你爸不管你?” “当然不是。”他立刻反驳道,露出好看的笑容来,一双眼睛专注地望着岑戈,“你是第一个啊。这可是,”他声音微顿,像是说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眉间眼里都是柔软的笑意,“这可是我那穷鬼前男友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啊。” 岑戈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冷哼了一声。 江白鹭抿唇看向他,眼神疑惑。 “你的前男友之所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岑戈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因为他是美国人吗?” 第24页 江白鹭愣了一秒,盯着真皮底座沉默半响,最后还是犹豫着开口道:“也不全是。他……他其实是中美混血。” 岑戈扬起眉尖,面露不快,“所以这才是所谓你对我一见钟情的真相?” “也不是。怎么说呢?”江白鹭认真想了想,“我其实,其实一直觉得,混血给我的感觉是不同于其他人的。总结起来,大概可以算作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吧。不过说到底,”江白鹭弯起眼睛来,“还是归根于他们都长得很难漂亮吧。毕竟,颜狗总是无法抗拒任何长得好看的人啊。” 岑戈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手下动作却毫不迟疑,再次发动了车子,开入马路中央穿梭的车流中。 江白鹭反应过来,“这是要去哪里?” 岑戈语气平平,面上眼里没有任何戏弄的意味:“春`宵一刻。” 江白鹭:“……” 第23章 半小时以后,黑色路虎穿梭在华灯满目的夜色里,滑过市中心寸土寸金的私人公寓区大门,缓缓驱入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岑戈解开安全带,转头扫一眼坐在副驾座上一动不动的江白鹭,不耐烦地催促道:“还坐着干嘛?下车啊。” 江白鹭慢吞吞地打量宽敞明亮的地下停车场,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春`宵一刻搬家了?” 岑戈倾身,动作粗暴地帮他按掉安全带,“没搬。” 江白鹭又问:“那是开分店了?” 岑戈更加不耐,“没有。” 江白鹭哦一声,“那这是哪里?” 岑戈声音冷淡:“我家。” “不是说去春`宵一刻?”江白鹭一秒变脸,微笑着挑起眉尖,“你把我带到你家来做什么?” 岑戈沉着脸望他,啧声道:“哪来这么多废话,让你下车就下车。” “那可是你一意孤行带我来的哦,我可没有哄骗你,让你带我回家。”江白鹭一边絮絮念叨,一边推开车门下车。转身就迎上男人陡然转黑的脸色,立刻笑意连连地改口,“好嘛,岑总一点也不想带我回家,是我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偏要跟来的。” 岑戈:“……” 他危险地眯起眼眸,抬手拎过江白鹭的领口,“你欠揍是不是?” 江白鹭抿了抿唇,嘟囔道:“说是你带我过来,你不高兴。说是我自己跟过来,你也不高兴。岑总可真难伺候。” 岑戈冷笑,“我现在只想堵住你的嘴巴。” 江白鹭明白地点点头,却借着对方拎住他衣领的力,冷不丁地往上抬了抬脸,一口亲在岑戈的嘴唇上,又迅速分离开来,闭着嘴巴做出拉链条的手势来。 岑戈却是陡然面若寒霜,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不说话。假如说上一秒的冷脸里还藏着戏弄他的意味,那么此时却像是真的有了些微愠色。 江白鹭被对方的转变弄得愣了愣,片刻以后回过神来,抿唇道歉:“对不起。” 岑戈眸中情绪翻滚,而后平息下来,“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和你不是恋爱关系,所以,你不要试图做这种事来取悦我。” 江白鹭不再说话了。 两人搭电梯上了二十五层,从电梯里出来以后,偌大一层楼只看见一户人家的大门。岑戈抬手用指纹解了门锁,进入玄关换鞋。江白鹭跟在对方身后,目光轻轻从门外的指纹锁上扫过。 宽敞的欧风式公寓里漆黑一片,岑戈按下墙边的开关,将公寓里的所有灯都打开。江白鹭换上男人丢给他的家居拖鞋,进门以后仔细地环顾了一圈公寓里家具的摆放风格和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岑戈家里并不如其他那些忙于事业的男人一般,公寓里的主体色调为冷色调,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冷清,毫无人气。对方的这间公寓,完全是可以称得上布置温馨色调浅淡柔软的。 望着对方弯腰拉开冰箱门的背影,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美国读大学时,住了三四年的那间年代久远的小公寓。他躺在老旧的布沙发里玩手机,洗完澡以后,夹裹满身水汽光裸上半身走出来的男生弯腰拉开冰箱门,转身询问他:“你喝不喝啤酒?” 他撑着沙发坐起来,眼睛却始终盯在手机,“喝。” 男生低头往冰箱里扫一眼,却只瞧见最后一罐孤零零的啤酒,二话不说摸出一瓶冰n_ai,转身丢进他怀里。一边扯开啤酒拉环,一边懒洋洋地解释:“酒只剩一罐了,你这么矮,还是喝n_ai吧。” 岑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里,江白鹭抬起眼睛,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男人转过身来,“我问你要喝什么。” 江白鹭想了想说:“啤酒吧。” 岑戈摸出一罐啤酒,隔空丢进他怀里,又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过了一会儿才将拉环拉开,仰头往嘴巴里倒一口,冷不丁地被冰了一下,忍不住斟酌着道:“现在还没到夏天吧。” 像是彻底忘掉先前在停车场发生的不愉快般,岑戈好笑地瞥他一眼,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奚落满满:“你难道没看见我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江白鹭没再跟他争论,只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矮吗?” 岑戈想也不想便答:“矮。” 江白鹭无言以对地从沙发边站起来,走到男人身边,抬手稍稍比划了一下,委婉道:“我似乎,也只比你矮几厘米吧。” 岑戈不以为然,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落水挣扎的旱鸭子,“矮一厘米也是矮。” 江白鹭:“……” 岑戈在沙发上坐下来,语调懒散:“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白鹭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突然想起来而已。” 岑戈却是换上审视般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穿透到无处遁形。 江白鹭被他看得迟疑起来,“你这样看我干嘛?” “你问我你矮不矮,”岑戈翻起唇角,似笑非笑道:“该不会是,想喝n_ai了吧?” 江白鹭蓦地睁大眼睛,心脏甚至漏跳了一拍。 岑戈不满地皱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江白鹭没有说话。 岑戈微微哽住,眉毛拧得更深,“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喝n_ai吧?我家可没有n_ai给你喝。”他顿了顿,在江白鹭的注视中冷下脸来,“你也别看着我,我更不会大晚上还下楼去给你买n_ai喝。祖宗我都不会这么伺候他,更不要说你只是——” 江白鹭放下手中的啤酒,不好意思地打断他道:“我只是,”他微顿了顿,情不自禁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双黑色的眸子里隐隐藏了光芒,“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在发光。”如同在教堂里对着神父进行庄严的宣誓般,他语气诚恳而坚定,“我现在就想和你做。” —— 岑戈:????? 第25页 第24章 “想做可以。”岑戈瞥他一眼,嗓音冷淡,“先去洗澡。” 江白鹭听在耳朵里,沸腾的热血顿时冷却下来大半,进了浴室以后,目光从墙边的花洒上掠过,最后停在干净奢豪的大浴缸边,最后悠悠闲闲地躺在浴缸里泡起澡来。 大约半小时以后,岑戈却有些按耐不住般推门催促道:“洗这么久,你是打算要洗到明年吗?”末了,看见躺在浴缸里的江白鹭,扬起眉来,“我有说过允许你用我的浴缸吗?” 江白鹭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眉梢眼角还染着淡淡的水汽,语气听上去有些吃惊:“你不是不想做吗?” 岑戈沉默一秒,黑着面色从门外走进来,“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做了?” 江白鹭这才注意到,对方已经在另一间浴室里冲过澡,身上只松松垮垮地裹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男士浴袍。他抬腿从浴缸里跨出来,赤脚踩在s-hi漉漉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岑戈的眼睛。 却又像是在对一头低吼着等待用餐的狮子进行无声的邀请。 岑戈眯了眯瞳孔,迈步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拽。江白鹭踉踉跄跄地被他拽到身前,岑戈扯过架子上的大毛巾从他的头顶盖过,动作堪称粗鲁地帮他一路从头顶擦到到大腿。 江白鹭任由他上下摆布,中途甚至忍不住笑了笑,“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岑戈问:“像什么?” 江白鹭的声音闷闷地从毛巾里传出来,带着点挥之不去的笑意:“像一只正在笨手笨脚给j-i拔毛的狮子。” 岑戈拨开挡在他脸前的毛巾,捏住他的下巴将他那张浸着水汽的脸抬起来,眼神如同在看天生智力缺陷的傻子,“你是在说自己是j-i?” “一只不幸落入狮子手中的j-i。”江白鹭绘声绘色地补充,毫无闪躲的回视他,极为自然地挽起唇角,“又或者是说,一只即将被凶狠狰狞的狮子拆吃入肚的j-i。”他的双手按在男人肩头,大拇指的指腹从对方深陷的锁骨凹槽中轻轻抹过,帮岑戈擦去了锁骨里残留的水珠。 岑戈眸色渐渐转深,抬手捏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有一点你说错了。”男人垂眸,目光沿着他光滑的胸膛一路下走,“j-i不是不幸落入狮子手中,而是蓄谋已久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26页 他钳住江白鹭的手腕,仿佛是片刻也等不及般,疾步朝卧室里迈去。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男人将他按在柔软的大床里狠狠cao弄。岑戈的双手撑在他的脸边,用力地进入,用力地抽退。两人身体无缝紧贴的部位,情`欲浓浓的抽`c-h-a声夹裹着细润的水声,甚至盖过了江白鹭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男人的x_ing`器若有似无地顶在他体内的敏感点上逗弄,额前的汗水滴落在他的眼皮上。江白鹭蓦地睁开眼睛,光裸的两条长腿下意识得在床单上蹭弄起来,催促着男人。 岑戈却万般恶意地停下动作,如同收起了往日床下那张漠不关心的脸,理智的大脑被情`欲和快感蒙蔽,在黑暗中释放出了潜意识中更加本能的自我,垂头咬住江白鹭的耳垂,低哑发沉的嗓音贴着他的耳根送入他的耳廓里,如同在砂纸上轻轻摩擦滚动:“什么时候搭上佟薇的?” 江白鹭难以忍耐地抬高两条腿,勾在男人的后腰上,“今……今天。” 岑戈就势将自己的x_ing`器往前送了一点,仍旧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的敏感点,“你当佟薇是真对你有意思?约你吃饭你就去。”男人语气微顿,伸手捏过他的r-u尖把玩,低低地笑出声,“她只是想通过你搭上我而已。” 江白鹭胡乱地点头应和,不满地出声:“cao我,用力点。” 岑戈置若罔闻,甚至不按章法地往后退出来大段距离,抵着他s-hi漉漉的x_u_e`口问:“今天晚上,坐在我对面的时候,你看着我在想谁?” 江白鹭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狭窄的视线里被男人的脸填满。声音和意识像是被剥离成两个世界,一遍又一遍,如同无法思考的录音机般,不厌其烦地重复:“想你……想你……” 男人低笑出声,宽大的掌心按在他的两边肩头,如同一只居高临下踩在他身上的狮子,猛地发力直顶而入,重重地撞在他的敏感地带,“最好不是在想你的美国佬前男友。” 江白鹭睫毛剧烈抖动,被顶得后腰轻轻弹起来,而后软软地落了回去。 隔天清晨被上班闹钟给叫醒来,江白鹭睁开眼睛,仍旧看见岑戈咬着烟坐在床头浏览手机新闻。他神思恍惚了一秒,从被子底下爬坐起来。 岑戈抽空瞥他一眼,取下嘴里快要燃尽的香烟往床头的烟灰缸里按。江白鹭探身过来跨坐在他腿上,伸手夺过那支烟塞进嘴巴里,像个十几岁的懵懂愣头青般,用力地吸一口。 然后弯着背脊连声呛咳起来。 岑戈笑话他:“不会抽就不要抽。” 江白鹭咳完以后,难得反驳了他一句:“谁说我不会抽?” 说完,再度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支香烟,送到唇边,轻轻含住吸一口。而后单手撑在男人的肩头,身体往前送过去。光裸的胸口隔着被面贴上对方的胸膛,仰起的下巴抵在岑戈坚硬的下颚上,微微张开唇,对着男人缓缓地吐出白色的烟雾。 他懒洋洋地往旁边歪了歪,下巴顺势搁在岑戈的肩头,转过脸若嘴唇若有似无地从岑戈耳根上蹭过,“谁说我不会抽?我只是戒烟的时间有点长了。” 岑戈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意外,“跟谁学的?你的美国佬前男友?” “当然不是他。”江白鹭垂眸嘟囔,片刻以后抬起眼睛来,眸中染笑,“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岑戈显然不信他的鬼话连篇,拿过他手中的香烟,掐熄在烟灰缸里,伸手捏住江白鹭的脸颊,“以后不要让我在你身上闻到烟味。” 江白鹭顺势吊住他结实的手臂,吐字含糊:“反正我们也不接吻。” 岑戈松开手,“那也不行。” 江白鹭抵住下巴看他,“为什么岑先生可以抽,而江先生不可以抽?岑先生,请你给江先生一个理由。” 岑戈皱起眉来,半响以后不耐地道:“行了,以后我不在你面前抽,你也不能抽。听见没?” 江白鹭点点头,“江先生说他知道了。为了鼓励岑先生在江先生面前不抽烟,且因为江先生和岑先生有不能用嘴巴接吻的约定在先,所以江先生决定以和岑先生的锁骨接吻作为奖励。” 他弯起眼睛,俯身对着岑戈的锁骨吧唧亲了一口。 岑戈怔住,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冷下脸来发怒。下一秒却古怪地发现,自己心中多样情绪揉杂在一起,堪称五味陈杂。却惟独半分怒气也无。 —— 江白鹭:想当年我也是北美大学城一条街的吸烟小王子,奈何我前男友穷得连烟也抽不起。 第25章 周五时江白鹭在公司里惹了老资历的员工不快,他没有放在心上,中午在员工餐厅里吃饭时,就被同桌的人告知,也不是偏偏就针对他,那位最近心情不佳,平时走路时,远远的见了人直接绕道就行。 江白鹭说好,又随口问:“发生什么事了?” 同桌的人瞅一眼四周,附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道:“他以前不是一直是佟薇私影的御用摄影师吗?昨天有人听见他在走廊上接电话,好像是佟薇那边找了新的摄影师,决定和他接触合作关系。” 江白鹭哦一声,“这里允许接私活?” “允不允许,到头来还是得看领导的态度。明面上公司员工的确不能接私活。”对方顿了顿,“只是好几次杂志能把佟影后请过来,也少不了他在中间周旋做说客。领导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白鹭咬一口绿油油的小白菜,笑了起来,“意思是说,接私活可以,但是还必须得是娱乐圈内影帝影后级别的对吧?” 对方点点头,瞄他一眼,“怎么?试用期还没过,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了?” 江白鹭一边垂眸挑鱼r_ou_里的细刺,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这个么?还真没想。” 只是他不想,却拦不住私活上赶着来找他。午间休息时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来,江白鹭扫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时,脑海中一晃而过中午吃饭时听见的八卦,顿时了然七八分。 他接通电话,张口语气自然地喊:“佟姐。” 佟薇也不拐弯抹角,上来便开门见山,周末有个私影行程,想请江白鹭陪同并且负责全程的摄影工作,自然报酬也不会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要低。 江白鹭打趣般道:“我都没有发过作品,你也敢用我?” 佟薇直言不讳:“一半是出于对你的相信,一半是出于对岑总的感谢。” 江白鹭反问:“什么感谢?” “你不是圈内人,大概还不知道。”佟薇语气里透着几分满意,“数月前丢掉的两个角色,岑总用了两个代言补偿我。” 有时候,艺人手中的时尚资源远远要比电影角色来得重要。江白鹭虽然不混娱乐圈,但从前在美国做摄影相关工作时,多多少少也略有耳闻。岑戈倒是出手大方,佟薇将这份功劳算在了他头上,而事实上,佟薇的事情他从没和岑戈提起过。 唯一一次也是岑戈在床上主动问起。 他没有立刻否认,而是直截了当地接过了对方这份谢意,当即便应许道:“周末哪天?”话脱口而出时,前几天被佟薇终止合作关系的那位老师匆匆从他面前走过,听见周末这样铭感而引人遐想地词汇时,当即脚步微顿,朝他投来狐疑的一瞥。 江白鹭背靠在走廊扶手上,镇定从容地朝对方露出一个堪称友好的微笑。 转身之后,他挂掉电话想给岑戈发短信,十指飞动在发信框里打上一行字,中途想了想,转而又删掉了。下班以前约了许久不见的秦一行一起吃晚饭。 秦一行开车来接他,江白鹭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来时,便听见对方转头询问:“吃不吃西餐?” 江白鹭立马拒绝对方的糟糕提议:“饶了我吧,在国外吃了整整六年的西餐,我现在宁愿坐在京大校外夜宵一条街的摊边吃烧烤。” 秦一行皱起眉来,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白鹭睨他一眼,打趣道:“怎么?秦老板现在已经看不上路边摊了吗?要知道上大学那会儿我放假回国时,你可没少带我去京大那边的路边摊吃夜宵。” 秦一行无言以对,“我只是在思考,京大那边好吃的烧烤店还剩几家。” 两人一拍即合,秦一行开车掉头,迎着视线尽头里声势浩大的夕阳余晖朝京大的方向驶去。 约莫一小时以后,脱掉西装和领带的秦一行和脱掉风衣的江白鹭在热闹的街头烧烤店边坐下来。秦一行点菜的时候,江白鹭低头专注于挽袖子,挽到中途时陡然抬起头来,没头没尾地问:“你也是京大的,对吧?” 秦一行摸不准他话里的逻辑在哪里,“什么叫‘也’?除了我你还认识其他京大毕业的学生吗?” 江白鹭:“岑戈。” 秦一行:“什么?” “我听说——”江白鹭抵着下巴,“岑戈也是京大毕业的。” “是吗?”秦一行惊异扬眉,“怪不得岑氏和京大向来关系不错,前几年京大图书馆和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老宿舍楼,维护费也都是岑氏赞助捐赠的。” 无言以对的人换成了江白鹭,“你在京大待了四年,不知道岑戈是你校友?” 第27页 秦一行倒是丝毫也不羞愧,反倒理直气壮,“那也不奇怪。毕竟京大每年的在校学生好几万,难不成我还得每个人都认识?” 第28页 江白鹭:“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长成岑戈这样,还是混血啊。” 秦一行:“……” “所以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也是有从喻均麟口中听说过他的。”秦一行下意识地补救,说完却见江白鹭眼眸微垂,定定地看着桌面走神,似乎对他的答案毫无兴趣。 秦一行顿觉奇怪,抬手在他眼前一晃,“江白鹭,你有在听吗?” 江白鹭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望向他,“桌面没擦好多油渍,你——” 秦一行:“……” 他神色微僵,将抵在桌面的双手抬起来看一眼,面黑如锅底。 第26章 两人吃完烧烤,一路沿着大学路往停车的地方走。 “我记得你家离京大挺近,我开车送你啊。”秦一行有两年没去江白鹭家,却半点没忘他们家地址。 江白鹭点点头,说好啊,“不过我不回家,你直接送我去市中心的玉京园。” 秦一行:“行啊,江少爷什么时候在玉京园买房子了?” 江白鹭:“没买,岑戈住在玉京园。” 秦一行:“……” 秦一行:“你们俩已经同居了?” “没同居。”江白鹭言笑晏晏,甚至还好心情地冲秦一行眨眨眼,“全赖我脸皮厚对他死缠烂打。” 秦一行顿时无言。却是终于从对方玩笑般的语气里得以确认,这是不把人追到手还就不愿罢休了。他开车将江白鹭送到小区门口,在他下车前一刻陡然想起什么来,“你今晚和他约好了?” 江白鹭理所当然地回头道:“没约。” 秦一行诧异地挑高了眉头,“没约你也敢过来找人,岑戈在市里的房子也不只玉京园这间私人公寓。你这样干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江白鹭开门下车,转身时丢给对方一个轻松的笑容,“等多久要看我心情好坏,至于对方来不来,”他语气微顿,微耸肩头,“那就单纯只能看运气了。” 秦一行忍不住叹气,“你可别这样剃头挑子一头热,弄到最后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还把自己的篮子给赔进去了。” 江白鹭没说话,扶住车门垂头望了他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小秦啊,找女朋友了吗?” 秦一行十分配合,“还没呢,怎么,江少爷要给我介绍?” “介绍倒也谈不上。”江白鹭摸着下巴扬唇笑,“没谈过恋爱的人装起莅临视察的恋爱专家来也挺像模像样的嘛。” 秦一行:“……” “你那个前男友,就是在美国谈了好几年那个。”他轻啧一声,“难不成单单靠你的死缠烂打就能追上的?” 江白鹭诚实道:“当然不能。” 秦一行轻哼一声,“可不是——” 江白鹭哦一声,冷不丁地打断他,“秦一行,你是不是对我和我前男友有什么误会?当初和他谈恋爱,分明就是他先追的我啊。” 秦一行的脸不甚明显地扭曲了一下。 玉京园江白鹭自第一次登堂入室以后,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大概又来过两三次。即便次次都是坐在岑戈的车里没露面,门口保安室里值班的保安却仍旧对他印象深刻,直接就将人给放进去了。 这大概还要谈及上次来岑戈家里过夜的事。那天江白鹭加班修片到晚上七点,期间没吃晚饭。收拾东西打车去京大吃夜宵时,路过校门口时,扫见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路虎。借着浅白色月光打量一眼车屁股后的车牌号,认出来是岑戈的车,当即就停下脚步在路边坐了下来。 约莫八点左右时,岑戈结束和京大校长及几位教授的饭局,从学校正门边走过来时,瞧见车边的y-in影里蹲坐着一团黑影。 头顶的路灯早已坏掉,圆圆的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那团黑影背对着他的方向,佝着背垂着头藏在夜色里。只当是街头流浪的乞丐,岑戈摸出几张钱递进对方怀里,“麻烦让开,我要开车。” 流浪汉头微微一动,没伸手接钱也没动。 岑戈紧皱眉头往前走一步,“你不走我要叫警察了。” 流浪汉双手缩在怀里,仍旧保持先前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岑戈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有智力残障,亦或是根本就是有听力障碍。他停在流浪汉背后,低眸视线垂直往下落去,却从对方怀里瞥见一丝可疑的光亮。莹莹白光打在流浪汉的脸上,隐隐勾勒出熟悉的轮廓来。对方窝在怀中的双手,似乎也在轻轻抖动。 岑戈微微弯腰,冷着脸想看个究竟时,保持同一个姿势僵化已久的流浪汉且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猛地转过身来,将手中手机跳出大大的黑体“pass”的音游界面举到他眼皮下方。 与此同时,头顶夜空里云开月明,银白色的月光裹落在流浪汉的脸上,将对方脸上的笑容以及眼睑上兴奋到微微抖动的睫毛照得一清二楚。 岑戈无言以对。在理智占领主权的前一秒,脑海中被对方在床上勾他的模样填满,动作先意识一步拎起对方的衣领,将蹲在自己车边的“流浪汉”捡回了家去。 两人在主卧那张熟悉的大床上滚到凌晨时分,堪堪经过一轮酣畅淋漓的激战,岑戈将他按在柔软的被子里,仍旧精力充沛还要从头来过时,江白鹭却扭动着从对方身下钻出来要下床。 男人在黑暗中伸手,精准地扣住他劲瘦的脚踝,力道虽然不重,却也不容江白鹭轻松挣脱出来,“去哪?” 江白鹭屈起膝盖又用力撑开,试图将岑戈的手踹开,对方的手却依旧纹丝不动地握在他的小腿上。他气喘吁吁地仰倒躺在被子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莹莹发亮盯着他,“我饿了。” 岑戈收回手,嘲讽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几天没吃饭的流浪汉?” 江白鹭抓过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平坦紧致的小腹上方,小声嘟囔:“你摸,扁的。” “显而易见。”岑戈垂眸冷笑,带着身下物件胀痛的不满,“你又没怀,难不成还会是鼓的?” 江白鹭从被子里坐起来,抬脚踹开岑戈爬下床,穿上对方的拖鞋光着身体往外走。岑戈黑着脸坐在床上情`欲不满地骂:“江白鹭,你他妈反了是不是?”却仍旧想也没想便帮他打开了卧室里的灯。 视线里陡然亮了起来,江白鹭站在原地回过头来,一副老实认错的模样眼巴巴地望着岑戈没说话。望得男人如同胸腔里被利爪尚未长出的n_ai猫r_ou_垫软软地扒拉了一下,不痛不痒,却让他有些打不是骂不是,喂甜枣也有些维持不住脸面的感觉。 下一秒,江白鹭望着他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岑戈不耐烦地低骂了句什么,从床头勾过内裤穿上,又将另一条内裤丢进江白鹭怀里,丢下一句“穿上”,然后下床找拖鞋。视线从脚边横扫而过,却不见任何拖鞋的踪影,岑戈更是心烦意燥,抬起眼皮就见自己的拖鞋套在江白鹭白白的脚丫子上,一脚揣在他软软的小腿r_ou_上,懒洋洋的语气里裹着不愉:“拖鞋还我。” 江白鹭顺从如流地脱下那双拖鞋,用脚将鞋子推过去。岑戈穿了拖鞋冷着脸往卧室外走,走了两步以后,又头也不回地道:“还不跟上来。” 江白鹭好脾气地跟上去,却看男人径直走到客厅的冰箱里,伸手拉开冰箱门朝里扫一眼,而后微微一顿,最后望着空荡荡的冰箱轻啧道:“冰箱里也没什么能吃的了。” 说完以后,良久以后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岑戈拧眉回过身来,“让你说话呢,该不是饿得连声带震动的力气也没有了吧。之前在床上不是叫得挺来劲?” 江白鹭这才仿佛堪堪回神一般,轻飘飘地哦一声,突然问起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来:“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就有些想问,你这间公寓的装修和家具摆放都是自己弄的吧?” 岑戈双手抱胸,不答反问:“你能看出来?” 江白鹭好似没有听到对方的反问,只自言自语般盯着客厅里的冰箱道:“我虽然是外行人,小时候我爸没钱时,也住过十几平米的老旧筒子楼。只有小户型的房子为了节约空间,才会把冰箱这样的大件家具摆放在客厅里,而不是厨房里。可是……” 他踟蹰了一秒,目光从这间宽敞有余,家具摆放却过于拥挤堆积的公寓里缓缓划过,“岑戈,你为什么要将冰箱里放在客厅里?” 岑戈少见地陷入沉默,眯起琥珀色的眼眸打量他。 “难道是——”江白鹭煞有其事地想了想,斟酌着接上后半句话,“难道是风水师傅的要求?”他为难地皱起眉来,露出一点同情的神色,“哪家的风水师傅这么不专业,你一定被讹了不少钱吧?” 岑戈冷眼瞥他,“江白鹭,你还想不想吃东西了?” 江白鹭老老实实闭嘴,目光乖顺,“……想。” 第27章 公寓里没有东西吃,岑戈从客厅的矮桌边夹起附近餐厅的外卖菜单丢给他,“你自己叫外卖。” 江白鹭扫一眼外卖名片上的西餐和披萨,顿时觉得胃口全无。扔下名片又回了卧室里,从地毯上高高堆起的衣服裤子里勾出一件白色长袖和一条黑色长裤往身上穿。 第29页 岑戈抱着双臂倚靠在门边看他,冷淡地问:“你要干嘛?” 江白鹭捏着裤腰带往上提了提,注意到衣服衣服袖口和裤腿豆略长出一小截,才意识到自己穿错了衣服裤子,连忙抬起头来,敢在男人沉下脸色前笑眼弯弯地请求:“借我穿穿嘛。” 岑戈登时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江白鹭,你他妈每次过来跟我上床,都要穿走我一两件衣服,你家没给你钱买衣服?” 江白鹭笑道:“你衣服这么多,我穿走一两件也没关系的吧。” 岑戈近乎冷笑,“你上次穿走的衣服还没还给我。” 江白鹭:“……” “如果你非要这么算的话,第一次和你上床那晚,我脱在你房间里的羽绒外套你也没还给我啊。”他煞有其事地翻旧帐。 岑戈面上微怔,回忆起那晚原原本本的经过,想起来江白鹭那些不知羞耻的行径,顿时怒气横生,“你还有脸提那天晚上?” 江白鹭丝毫不为所惧,甚至伸出手背敲了敲他结实紧绷的胸膛,故意压低声音,若有所指地咬字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岑戈低头去看身前的人,只来得及看见江白鹭微微垂下的脸,以及似有若无上扬横飞的眼角线。江白鹭的眼睛虽然生得比常人好看,却也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好看。 以往从正前方扫视他的眼睛时,岑戈并不觉得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如今少有的由上往下,从对方的眼角线边缘一点一点地打量过去,才看清楚对方的眼角线竟然也是隐隐上翘,三分勾人七分张扬,不如往日那般安分老实。 倒是十分像江白鹭表里不一的x_ing格。 男人看得眼眸幽深,下腹处上冒的火气一路烧到喉咙间,生硬地转开话题道:“你指的是你那天晚上穿的那件旧到褪色的破羽绒服?”岑戈闻言嗤笑,“早丢垃圾堆里去了。” 江白鹭愣愣地抬起头来,“你把它丢掉了?” “怎么?”岑戈漫不经心地抬眉,“不能丢?” 第30页 “当然不能丢。”他眼睛里的光黯下来,透出几分淡淡的失望神色,“怎么说也是花几百刀买的。” 岑戈分毫不信,开口嘲讽道:“土地主家的小少爷也会心疼钱?” 江白鹭低喃:“……怎么说也是别人送的。” 岑戈心中莫名生出几分不悦来,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压抑住质问对方是谁的冲动,沉声道:“不就是一件破衣服,我再买一件赔你就是了。” 江白鹭定定地看对方一会儿,笃定地道:“你买不到的。” 岑戈扬眉冷笑,“怎么?难不成还是全球收藏限量版?” 江白鹭吞吞吐吐:“那倒也不是……” 岑戈紧追不舍,“那是什么?” “因为衣服是好几年前过时的老款,”江白鹭顿了顿,慢吞吞地开口,“现在早已停产了。” 岑戈:“……” 他不耐烦地松开手道:“那我赔你一件最新的款行了吧。” 下一秒,江白鹭那张脸再次钻入男人的视线里,一扫面上的失落笑容满面起来,“那——”他嗓音夹裹着心满意足的笑意,“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岑戈眉头一跳,不由得怀疑起来,自己该不是被他给骗了吧。收回思绪时,便见江白鹭握着手机想往外走,手腕和脚踝处过长的衣袖和裤腿就这么直挺挺地垂落,随着对方走路时的动作空荡荡地摇晃摆动。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来,伸手拽住江白鹭的衣袖,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弯,竟然鬼使神差般想要蹲下去帮对方将过长的裤脚卷起来。 脑海中浮出这样念头的同时,他握住江白鹭的那只手微微收紧,抑制住自己莫名的冲动,抬脚踩住江白鹭垂落至地毯的裤腿,“你是想走不出十步远就表演平地摔?” 江白鹭轻轻地哦一声,好似才想起来一般,半蹲下去将自己的裤脚卷起来,起身以后又仔仔细细地将衣袖挽到手腕中部,抬眸问:“出去吃夜宵?” 岑戈沉默一秒,懒洋洋地反唇相讥:“我他妈吃撑了没事干,才会大半夜和你去吃夜宵。” 江白鹭轻声开口:“你真的不去吗?” “我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陪你。”男人挑起沙发上的风衣外套丢到他怀里,下逐客令,“你自己去吃吧,吃完就打车回家,不要过来了。” 江白鹭自顾自点点头,应承下来以后,真的抱着自己的风衣换鞋离开了。岑戈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从监控里目送对方进入电梯,并且少有地耐心等到电梯旁边的红色数字缓缓跳动到一层以后,又转身大步穿过卧室,走到阳台上,借着路灯眯起眼眸朝楼下望过去。 直到视线范围内一团缩小的黑影独自从公寓楼里走出来,渐渐融入凌晨的浓浓夜色和凉风里,不紧不慢地朝小区大门走去且不曾回头时,岑戈神色淡淡地抿起嘴唇,暗道自己有些过于疑神疑鬼。 只是转而男人又想起来近日闹市中心多发的抢劫和强`j-ian案例,心绪微躁地皱起眉来,转身走回卧室里,想要拿手机看一眼时间。手却在摸到床头黑色手机的磨砂机身时,微微一顿—— 这不是他的手机。 江白鹭把手机落在他这里,是故意的,还是当真忘了拿?岑戈回忆对方离开前的神情和举止,却想起来江白鹭走时,他分明看见对方手里握着手机—— 岑戈的脸黑了下来,低低地骂了句什么。拉开衣柜拽出衣服裤子穿上,换上鞋匆匆往门外走。 十分钟以后,岑戈踩着后半夜里的月色朝小区门口的保安室走去,远远地在风里听见不知名的虫叫声,以及江白鹭和值夜班的保安闲谈时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和……吵架,一时冲动就跑出来了。”这是江白鹭的声音。 “大半夜的外面也怪冷的,有钱人都心高气傲好面子,我劝你还是回去给你……道个歉吧。”这是保安的声音。 “放心,不出半小时他一定会追出来的。”这是江白鹭。 岑戈踩着江白鹭落地的尾音从y-in影里走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悠悠闲闲蹲在地上的江白鹭,以及他朝自己指过来的手,和雀跃轻快的语气,“你看,我就说吧,不出十分钟他就会追出来的。” 岑戈勾唇冷笑,扫向他的目光如同已经将他凌迟过数百遍。 —— 今日填空题:我和……吵架了。 澄清一下,岑戈不是因为穷惯了才会那样摆放家具啊!!! 第28章 也正是有了那天晚上那么一出,江白鹭这天傍晚才能顺利从门卫处通行。熟悉的面孔甚至从保安室的窗户里冒出来,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江白鹭倒也不像秦一行想的那样傻,以及自己嘴上说的那样无谓。 岑戈手中的房产虽然不只玉京园这一处,但最近江白鹭和他上床的次数称得上频繁,次次都是在对方这间公寓里。且他有仔细观察过,公寓里配置齐全,到处都有岑戈留下的生活痕迹,并不像是一间偶尔过夜的公寓而已。 那天晚上,他故意拿了岑戈的手机离开。最后在小区门口等到岑戈时,对方虽然生气,却也没有责问他。在那一个瞬间,他明晃晃地透过岑戈那双不动声色的眼眸,看穿了对方心中无意识的心软。 江白鹭熟门熟路地走入岑戈住的那栋楼,搭电梯上到岑戈住的楼层,虽然心知肚明对方此时多半不会在家,仍旧抱有期待地抬手敲了敲门,静候片刻以后没有等来开门的人,他靠着雪白的墙边盘腿坐下来,摸出电量满格的手机进入游戏界面,不慌不忙地点开排位系统。 秦一行当真以为江白鹭傻得可以,车开到半路时,最终还是忍不住停在路边,给喻均麟拨了个电话过去,拐弯抹角地打听岑戈的行踪。 对方在电话里道:“在春`宵一刻喝酒。” 秦一行又问:“几个人啊?” 喻均麟报了几个名字,宋棠和岑戈都在里头。 秦一行轻轻啧一声,宋棠玩起来可是个疯子,整夜不归也都是常事。他忙对喻均麟道:“我也来。” 喻均麟淡淡回他:“来吧,下午叫你你不来,这会儿又要来。” 秦一行挂了电话,没又立刻发动车子。一边想着回头去捎上江白鹭,一边给江白鹭发了条短信问:“喝酒去不去?岑戈也在。” 江白鹭忙着打游戏,没空理会他发过来的短信。 秦一行迟迟没等来回复,左右一想,让江白鹭过去搅和一通,还不如自己去搅合一通,让他们早点儿散场,岑戈早点儿回去。便开车往春`宵一刻去了。 九点左右时,秦一行就找了个借口,把喻均麟给叫走了。喻均麟一走,宋棠虽然高高兴兴,还想要拉着岑戈单独玩儿,岑戈却是没了和宋棠玩的兴致,跟着兴致缺缺地起身离开。 他喝了酒,从酒吧里叫了代驾回玉京园。进了停车场的电梯里以后,岑戈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亮看一眼,却没有看见任何未接电话或是未读短信。倒是有些奇怪。 最近这段时间里,江白鹭就跟借了东风烧得旺的火炉子似的,找他找得十分勤,今天却反常地没有联系他。岑戈皱起眉来,踩着电梯的开门声朝外走,还没来得及平展眉头时,余光就扫见垂着头靠坐在门边等他的人。 第31页 男人的眉毛又拧紧一分。踩着光洁平滑的地面走到对方身前蹲下来,才发现江白鹭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对方嘴唇微张,呼吸平缓而悠长,又长又密的睫毛自然垂落,在眼睑下方落下一排淡淡的y-in影。他目光下移,捡起东倒西歪在江白鹭怀里的手机,按亮屏幕以后,手机自动进入已经结束一轮,正在等待下一轮匹配的游戏界面。 岑戈莫名有些怒气上涌,宽大的手掌贴上江白鹭的脸拍了拍,想要将人拍醒。掌心里的人却只是睫毛抖了抖,又呢喃着抿了抿嘴唇,丝毫没有想要醒过来的迹象。 岑戈耐心耗尽,重重地掐住对方的鼻尖。 江白鹭终于挣扎着睁开眼睛,伸手拍掉对方的手。先是张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而后眯着眼眸望他,声音里还带着浅浅的睡意:“你回来了啊。” 岑戈沉声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如同其他刚刚睡醒时思考速度会迟缓的人一样,江白鹭一下一下地掰着手指头嘟囔:“三个小时前吧。” 岑戈似乎更加不高兴,“过来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江白鹭沉默一秒,“你不是在酒吧?酒吧那么吵给你打电话你能听得见?” 岑戈满脸烦躁地松了松领口,“打一个听不见你不会打两个?打两个听不见你不会一直打?” 说完以后,却是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想也不想便将这反常的情绪赖到酒精作用上,转而想起来今晚秦一行故意扫兴的行为,当即了然过来,却是暗骂一句秦一行蠢。然后起身开了门,转头望向仍旧坐在地上的江白鹭,示意他赶紧起来。 江白鹭一动不动,只一边仰起脸来,一边朝他站立的位置伸长了手。 岑戈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伸出手用力地回握住他,手臂肌r_ou_猛地紧绷发力,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却一直迟迟没有放开对方的那只手。 江白鹭已经扭过头去,抬起左手全神贯注地拍打自己屁股上的灰尘。片刻以后回过头来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仍旧被对方紧紧捏在掌心里。他稍稍动了动,眼睛望着岑戈流露出淡淡的疑惑来。 岑戈方才回神,对上江白鹭那双黝黑的眼眸的瞬间,鬼使神差地拽住他往身前一拖,继而打开指纹锁上的录入框,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指按在了上面—— 如此重复三遍以后,显示屏上发出新指纹录入成功的通知音。 江白鹭张了张嘴巴,像是想要询问什么,又像是已经惊讶到了极致,最终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岑戈松开了他的手,目光紧紧地锁住他,像是要将他脸上所有的细微变化收入眼底,又像是和他陷入了沉默的僵持之中。 最终还是江白鹭犹豫着开了口问:“你……帮我录指纹做什么?就算是过来找你,也只是晚上来找你上床而已。” 岑戈冷着面色,心中暗骂一句喝酒坏事,又对着自己反省一句,全他妈都是酒精作祟。随后才神色不变,语气公事公办地道:“后天开始我要出差一周,你过来帮我喂狗。” 江白鹭眨了一下眼睛,语气惊异:“狗……在哪里?” 岑戈瞥他一眼,“上次出差时送回岑家去了,这两天我父亲要出国度假,明天会有人把狗送回来。” 江白鹭点点头说没问题,而后笑眯眯的跟在岑戈身后进了门去。期间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游戏界面已经因为长时间无人cao作,自动退出了先前的匹配画面,回到了自己的游戏人物主界面。 他愉快地笑了笑,将手机收入口袋中去。岑戈不玩有些,大概也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游戏的匹配界面在五分钟以内无人cao作时,是会自动返回人物主界面的。 差一点就要露馅,江白鹭轻拍胸口侥幸地想。 —— emmm夜市先生只是个龙套,并没有什么重要戏份。 每天都是甜甜的,今天请你们吃甜甜圈。 第29章 岑戈打电话到岑家,他父亲自上月起就出国去夏威夷度假,接电话的人是家里管家,早晨起来正要去花园里遛狗。 岑戈也没做过多解释,只言简意赅道:“你帮我联系一下我爸的司机,让他把我爸的狗送到玉京园这边来养两周。” 管家虽不明所以,仍旧应声道:“好。” 第32页 他挂了电话,转而又翻出助理的号码拨过去,要求助理将下周的行程通通往后挪一周,然后将下下周的出差日程提到这周来。 助理也是一头雾水,却也什么都没问。 江白鹭白天从佟薇那里跑完私活回来,吃完晚饭打车去了玉京园。佟薇请所有工作人员吃饭,江白鹭以有重要的事为由推掉了。 下车以后却被挡在小区门外,保安室里执勤的人换了张生面孔。江白鹭蹲在门边给岑戈打电话,足足打到第五遍时才被对方接起来。 岑戈在电话那头凉凉地出声:“百分之二十的电被你打到只剩百分之七了。” 江白鹭语气无辜:“不是你说的吗?” 岑戈没好气地道:“我说什么了?” 江白鹭理直气壮,“你说电话没人接,就要一直打到有人接为止啊。” 岑戈语塞一秒,黑着脸问:“什么事?” 江白鹭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语气古怪地问:“你在做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岑戈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江白鹭慢吞吞地问:“该不是才和漂亮的小嫩模上完床吧?” 岑戈明晃晃的冷笑出声:“什么给的你我五通电话内就能秒s_h_è的错觉?我在床上需要多久你不清楚?” 江白鹭哦一声说:“我到玉京园门口了。” 想起来还有昨晚托对方喂狗那一茬,岑戈冷着脸用脚尖踢开故意抬爪子踩他裤脚的大型阿拉斯加犬,“上来吧。” 江白鹭道:“门卫不让进。” 岑戈让他把手机递给门口的保安,在电话里说了两句。手机再度回到江白鹭手中,保安帮他打开侧边上锁的门。江白鹭一边握着手机往里走,一边道:“你什么时候给门禁卡给我?” 岑戈扬起眉来,“我什么时候答应过给你门禁卡?” 江白鹭不由奇怪,“你都在你家指纹锁上录入我的指纹了,不是酒应该一道将小区的门禁卡给我吗?” 回答他的是男人二话不说挂掉的电话,以及留在耳朵里的忙音。 江白鹭:“……” 他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微笑着加快脚步。门禁卡的事,总归躲得了电话里这一时,却怎么都躲不掉十分钟以后的当面对质。 却不想十分钟以后,当他打开岑戈家的大门时,就看见男人穿着家居服站在客厅里等他。江白鹭走过去,岑戈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将手中的门禁卡丢到面前的桌上,眯着眼眸公事公办地开口:“事先说好。门禁卡借给你用一周。一周以后我回来的时候,门禁卡还给我,指纹锁里的指纹我也会删除。” 江白鹭:“……” “好啊。”他笑眯眯地应承下来,弯腰捞起门禁卡放入口袋里,转而视线落到岑戈身上,这才注意到对方上身穿的不是什么家居服,而是一件洗旧的褐色运动卫衣。 江白鹭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岑戈皱眉询问:“你看什么?” 江白鹭眼神依旧没有离开他身上的衣服,如同已经看得发了直,嘴巴下意识地一启一合:“平常看见你不是西装就是衬衫,还是第一次看你穿卫衣……” 岑戈哼笑一声,在沙发上坐下来,“怎么?只有你能穿不成?” “那倒不是。”江白鹭在沙发扶手边坐下来,伸手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看你昨天嘲笑我穿旧衣服,没想到你自己也穿。”他俯身靠过去,一双手撑在男人肩头,视线由上往下,目不转睛地朝岑戈的领口里望进去,将对方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丢了吧,我给你买一件新的啊。” 岑戈瞥他一眼,“眼睛往哪看?” 江白鹭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起来,蓦地起身越过他,扑到伏卧在长沙发中间的那只毛茸茸的大型阿拉斯加犬身上,伸出手一把将狗搂住揉了起来。 一刻钟前还和他冷眼相看的那只狗,此时如同一只巨型n_ai狗,四脚朝天地翻过身来,露出柔软的肚皮躺倒在江白鹭怀里拱来拱去。 岑戈烦不胜烦,甚至隐隐头疼起来。 他起身去冰箱里拿酒喝,头也不回地嘲讽他:“你今天晚上就抱着它一块儿睡吧。” 江白鹭闻言放开大狗,凑到他身边来,笑意连连地问:“你——这算是在变相邀请我今晚留宿吗?” 岑戈语气冷淡:“显然不是。” 江白鹭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知难而退,仍旧兴致高涨,甚至又往凑近一分,却被对方皱着眉头避开,“满身狗毛,离我远点。” 江白鹭惊讶一秒,一边往后退,一边轻声嘟囔:“你家狗不是亲生的,是在路边捡的吧?” 他在离岑戈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两条腿并拢在一起站得笔直,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岑戈,眼睛里藏着微微闪烁的光芒,像是蓄意的哄诱,又像是狡黠的邀请,“今天晚上要做吗?” 第33页 他又一遍咬字清晰地强调,尾音轻轻上挑:“出差的前一晚,你不想做吗?” 岑戈扫他一眼,片刻以后,淡淡地道:“先把你身上的狗毛洗干净。” 江白鹭洗完澡出来,客厅里的灯被人关掉了。岑戈坐在沙发上喝酒,那只阿拉斯加犬压着毛茸茸的尾巴蜷缩在角落里眯觉,电视机停留在体育频道,画面上是近来网上议论火热的欧洲杯预选赛。 江白鹭在他身边坐下来,伸手拿过岑戈手中的酒杯,仰起头来饮一大口,然后呛得微微咳出声来。 岑戈端起桌边另一杯酒抿一口,似笑非笑道:“你把酒当水喝呢?” “我以为是啤酒。”他抬手擦掉嘴角边的酒渍,歪过脸借着影影绰绰的暗光打量岑戈,“什么酒,这么烈?” 岑戈懒得搭理他,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电视里的球赛场上。 江白鹭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抵上岑戈的酒杯杯口,伸手扶住对方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斜,晶莹剔透的液体缓缓顺着杯沿从对方杯中流入他的杯中,江白鹭将自己的嘴唇抵上杯沿,那些液体又尽数流入他的唇缝中。 岑戈看也不看,嘲讽他道:“喝个酒还非得喝我剩下来的?” 江白鹭沉默不语地将空杯塞入岑戈另一只手里,抬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冷不丁地抬起屁股,嘴唇贴嘴唇地凑上去,舌尖轻轻一顶,又将含得微热的酒液渡了过半到对方的嘴唇里。 最后离开岑戈的嘴唇,却仍旧和对方保持呼吸交融的极近距离,赶在男人发怒以前扬起唇角道,“现在,你也算是喝过我剩下来的酒了。” 岑戈停顿在原地。片刻以后,男人的喉结轻轻一滚,将含在嘴里的酒液咽进肚子里。琥珀色的瞳孔在明灭的光影里紧紧地锁住他,眸中似有风起云涌。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随时都能叼住他都喉咙咬碎他。 江白鹭当岑戈为嘴对嘴渡酒这件事生气,收敛起自己脸上明晃晃的哄诱,垂下眼眸做出老实认错的模样来。 不料对方却伸手掐住他的肩头,将他禁锢在近到呼吸交错鼻尖偶尔相擦的方寸之间,不由分说地叼住了他被酒水浸过的s-hi润嘴唇,挟风雨欲来之势撕咬攻掠起来。 江白鹭少有无措地愣在那里,表现得如同第一次接吻的懵懂青年,甚至隐隐有些手脚无处安放起来。 岑戈恶劣地捏住他的下颚往下掰,低低地甚至是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张嘴。” 江白鹭顺从如流地张开嘴巴,给岑戈放行。 岑戈将他压在沙发里风云残卷地吻他,一条腿压在沙发边缘,另一条腿屈起来,顶开他的膝盖,强硬地挤入他的两腿之间。 江白鹭立刻就有了反应,情`欲混着酒精直冲头顶,思绪时而发胀时而清醒。昏天地暗之间,他用力地抬起眼眸来,想要看男人的脸。视网膜上满满倒映出来的却都是那件熟悉的褐色休闲款卫衣。 他在一片浓重的褐色中渐渐放空大脑,耳朵里赛场上裁判的吹哨声喝观众的吆喝声都渐渐离他远去。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分不清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甚至是分不清伏在他身上的那张脸。 除了大片大片的暗褐色,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江白鹭张开嘴唇,轻轻呢喃出声:“克里斯……” 男人蓦地顿住,如同一盆冷水在寒冬里临头浇下,s-hi透的柴堆发出滋滋滋的熄灭声响,彻骨寒冷。 岑戈重重地掐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面若寒霜,“你他妈,叫的是谁的名字?” 第30章 江白鹭猛然醒过神来,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良久地沉默下来。平日里巧舌如簧,如今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岑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潜意识中反倒更愿意听对方胡说八道三两句,语气含糊来蒙混过关。也不愿意看到他此时这幅沉默寡言到更像是默认自己犯下的错,甚至无从辩解的模样。 气极时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冷静下来以后,串起过去对方话中的三言两语和蛛丝马迹,丝毫不难猜出江白鹭口中叫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岑戈冷冰冰地扯唇,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毫不留情地将这个躺在自己床上见异思迁的人拽起来赶出门去。然而脑海中却又不受控制地浮起江白鹭垂头靠在门边睡觉时的模样,男人不由自主地迟疑了一秒。 而这片刻的迟疑,却在江白鹭蓦地皱起眉来,露出隐忍不适的神情时进一步渗入他的心脏内部,占据了他大半的思考范围。 岑戈垂眸的同时,视线跟着下移,最后定在自己捏住江白鹭那只手上。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五根手指有多用力,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手。 江白鹭白`皙劲痩的手腕上,清晰的红色掐痕闯入眼帘。江白鹭不是柔软脆弱的小姑娘,这样的红痕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伤痕,岑戈却依旧有些懊恼地抿起唇来,脑海里甚至掠过“触目惊心”这样夸张的成语。 几乎是同一时刻,岑戈意识到自己已经心软了下来。然而他也不愿意在江白鹭面前落于下风,仍旧面上半分心思不显,只微微皱着眉,伸出指尖从江白鹭由红转青,渐渐透紫的掐迹上刮过,轻描淡写地问:“痛不痛?” 江白鹭的手腕微微一颤,垂着头回答:“痛。” 岑戈再度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握上他漫上小片青紫色的手腕,一字一顿,像是责问,又像是警告:“既然知道痛,你就该吸取教训,不要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江白鹭面上愣了愣,像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似是看穿他脸上的困惑,岑戈不动声色地扫向他,琥珀色的眼眸里盛着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显然是已经平复下情绪来,“我不管你是对你的前男友旧情难忘,还是有在别的男人床上叫前男友名字的习惯。我和你不是恋爱关系,我不会用恋爱关系中的原则来要求你,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在别的男人床上叫任何其他人的名字。我现在把话摊开来说。” 岑戈顿了顿,沉声说:“不要让我发现你在和我保持床伴关系的同时,仍然和其他男人有这样的牵扯。以及,”他不悦地眯起眼眸来,如同藏在深夜的丛林间伺机而动的一只豹子,“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在床上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对不起。”江白鹭真心实意地道歉,伸出手臂去搂对方的脖颈,身体贴过去的同时,轻声询问,“需要写保证书吗?” “不需要。”岑戈淡淡地回答他,发出一声嗤笑,“但是作为惩罚,你今晚就祈祷自己的屁股使用耐久度高一点吧。” 江白鹭立刻进入角色,光裸的小腹贴着岑戈硬邦邦的腹肌轻轻蹭起来,张唇时温热的气息尽数吐在岑戈的后颈上,语气里带着乖顺,乖顺中却又渗透一丝张扬:“那要看看,到底是你的捣臼木奉耐久度高一点,还是我的臼高了。” 第34页 岑戈沉默一秒,伸手将他推开。 江白鹭不明所以地坐倒在床边,抬起眼睛来望他。 岑戈转身走出卧室,客厅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片刻以后,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回来,将一管白色的软药膏丢进他怀里,居高临下地瞥向他:“在那之前,先把药擦了。” 冰凉的药管贴在他的皮肤上,江白鹭微微激灵,夹住药膏凑到光下扫一眼,见到活血化淤这样的字眼时,扬唇笑了起来。他笑着垂下头,转动另一只将药膏的盖子扭开,余光落在岑戈脚边淡淡的影子上,忍不住抿了抿唇。 对着岑戈叫克里斯的名字,并非他有意试探,而是纯属意外。然而大为意外的是,岑戈竟然会对他心软。 没有对宋棠心软,反而会对他心软。实属意料之外的收获。只是,江白鹭微微敛眉,心软还不够。他很贪心,仅仅是心软,还远远不够。 比起不追究和不问责,轻描淡写地就此翻页揭过,江白鹭更愿意对方能够硬下心肠,追究他过去那几年和他人的恋爱关系,责难他三心二意犯下的错。 江白鹭抬起脸来,一双黑色的瞳孔在淡淡流动的灯光里,溢出清浅的怅然若失来。 岑戈面色微愕,却是会错了意,张唇啧一声,不耐烦地夺过他手里的药管,挤出白色的药膏,弯腰粗鲁地抹在他的手腕上,一边指腹微微用力,将药膏在他的皮肤上揉开,一边头也不抬地取笑:“抹个药还要磨磨蹭蹭,一个劲儿看我,你可真是娇贵少爷。” 回答他的是江白鹭落在男人唇角似有若无的温软触感,以及能够轻而易举感知出来的,江白鹭微微上扬的嘴唇弧度。 第31章 岑戈到欧洲出差一周,岑喜在微信上死乞白赖央求他帮自己带某位篮球明星的同款限量签名版球鞋,岑戈不耐烦地答应了。 岑家旁系里延伸出去的家族有许多,只是那些个堂弟堂妹里,却唯独岑喜最能讨岑戈他爸的欢心。岑喜家不在四九城中,他前年起来四九城读大学,岑戈他爸偶尔会叫人接岑喜回岑家小住。 偌大的一个岑家,除去岑戈房间没胆子进去,岑喜连岑戈他爸的书房都偷摸着溜进去过,顺带还在书房里瞧见了一些没来得及被主人锁入抽屉里的照片资料。 事后被捉了个正着,岑戈他爸倒是没有过多责问他,只避开岑戈将人叫到书房里,语气严厉地叮嘱他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到处乱说。 岑喜老实点头,掌心朝外举过头顶连声说知道了。岑戈他爸微微点头,事后就当无事发生般,依旧对把岑喜当小儿子养。 岑戈对岑喜在书房里看到的东西漠不关心,更是不会去关注自己父亲对岑喜的和蔼态度。别说是防着岑喜几年后来抢他的东西,就连当年岑氏企业的所有事务,也都是岑戈他爸软硬兼施,非要塞进他怀里来的。 第35页 岑喜的存在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每每看见他时嘴巴也像是抹了蜂蜜,笑眯眯地叫得亲昵乖巧,岑戈也就默认了对方的存在。 他到巴黎的第三天,晚上在和合作方的饭局上,跟在董事身边的助理就将那双球鞋递了过来。那位董事只知道是岑氏的主事人亲自过来进行商业洽谈,特地在公司中挑了位法籍华裔的员工跟过来。 助理长得年轻俊朗,肤白腿长,一双黝黑的眼睛望过来,眼尾轻微上挑。无缘无故和江白鹭有几分神似。 岑戈伸手接过,目光懒洋洋地朝对方助理落过去,从他的脸和脖颈领口扫过,最后落在他衬衫袖口外又细又白的手腕上,足足停留了有数秒时间。 董事注意到岑戈的视线,朗声笑起来,拍着助理的肩头示意:“还不给岑总倒酒。” 年轻俊朗的助理会意,体贴识趣地拎着酒壶朝岑戈身边贴过去。岑戈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他的手腕上移开,片刻以后,却又情不自禁地瞥了过去。 董事坐在餐桌对面,将岑戈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露出恍然大悟和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两三个小时以后,当岑戈回到几天前对方公司安排的酒店套房里时,就在卧室里见到跪坐在床边地毯上等他的法籍华裔助理。 岑戈脚步微顿,倒也不像往常那样拎起对方衣领,开门将人丢出门外。反而不紧不慢地端起水杯,饮一口水,然后走到那位助理身前蹲下来,语调漫不经心地用英文问:“谁让你过来的?” 助理仰起脸回答:“我的上司。” “你倒是很听话。”岑戈哼笑一声,垂眸时目光再次扫过他搭在床沿的手腕,看得有些专注。 助理追随他的视线望过去,在绀色的床单里展开自己的五根手指。细长的手指陷在柔软的深色床单里,如同绀色丝绸里半裹半露莹莹发光的白玉。 助理丝毫不胆怯,“岑总喜欢我的手?” 岑戈闻言紧皱眉头,冷冰冰地起身赶人,“给你五秒钟时间,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否则,我和贵公司的合作也就不用继续往下谈了。” 助理呆了呆,眼底掠过一丝难堪和尴尬,爬起来低头往外走。 岑戈头也不抬地在床边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毯上装着岑喜那双签名办球鞋的鞋盒定定地看了两秒,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指腹从微信界面江白鹭的对话框上划过。而后丢开手机,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伸手去拿睡衣时,动作却猛地定格在半空中。 下一秒,他放下手转身走出卧室,大步穿过客厅拉开玄关口的门,语气不怎么好地叫住尚未走远的年轻男人,拧着眉头沉声问:“你袖口上那对水晶袖扣,在哪里买的?” —— 今天是岑戈视角。 第32章 出差结束回国当天,岑戈领着随行的下属去市中心聚餐,却丝毫未料到,会在街边撞见江白鹭和陌生男人从极有名的情侣餐厅里走出来,手里还牵着他家那条漂亮健壮的阿拉斯加犬。 江白鹭更是没有料到。 他嫌每天往岑戈家跑太麻烦,便自作主张把狗牵回自己家去住了。养了没几天,狗就黏他黏得厉害。白天他出门上班时,狗就叼着他的拖鞋进窝里,压着他的拖鞋趴在窝里打盹。晚上睡觉时,更是恨不得爬上床来挤着他睡。 周末梁歇约他出来见面时,江白鹭二话没说就把狗也牵出来了。他好几年没回四九城,倒是不知道江总发给他的餐厅地址是市中心有名的情侣餐厅。 他牵着狗进门时,迎过来的服务生也是欲言又止地帮他牵过那只阿拉斯加犬,心中忍不住嘀咕,还是头一次看人约会带狗。 另一位服务员引他去提前预订的餐位,年轻斯文的男人一身白色衬衫,背对他坐在窗边,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江白鹭从旁边绕过去落座,梁歇双手交握坐在窗边,颔首望向他,“餐厅是我爸自作主张给我订的。” 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扯着唇角笑,“我估计也少不了我爸的手笔。” 两人目光客气地交错而过,像大多数感情被数年光y-in冲淡的点头之交那样,你来我往礼貌对答。直到半杯红酒入肚以后,江白鹭撑着下颚语气散漫地问他:“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还欠我一次骑马吗?” 梁歇不动声色地看他,而后笑了起来,“记得。我们两个打架,谁输了就给对方骑。” 江白鹭啧啧称奇:“难为你还记得。前些天我爸提起你时,我都差点记不起来你叫什么了。” 梁歇始终挺直的背脊蓦地微微下弯,整个人放松地往椅背上靠过去,“我可是还记得你叫什么。” 江白鹭抬起眼皮望他,“叫什么?” 梁歇面不改色地回答:“江白鸟啊。” 江白鹭笑骂:“去你的,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他双手搭在桌边,眯眼笑道:“老实说,我出来和你见面倒不是想和你相亲,纯属还惦记着你欠我的东西而已。” 梁歇说:“行啊,那刚好,就用今晚的饭钱来抵了吧。” 江白鹭闻言点头,不紧不慢地打量他,“算是便宜你了。” 梁歇挑眉,“江少爷可不能欺负我们这些没工资拿的学生。” 江白鹭出乎意料地扫他一眼,“你还在读书?哪个学校?” 梁歇把玩手里的玻璃酒杯,望着杯中流动的红色液体道:“在京大读研。” 江白鹭愣了愣,垂眸喃喃道:“京大吗?难怪上次要约在京大门口见面。” 坐到窗外华灯初上,碗里的浓汤已经凉下来。两人结完账去服务生那边牵狗。大狗垫着两条后腿委屈巴巴地坐在地毯上盯着门口看,见到江白鹭就撒开腿扑上去,扒住他的裤腿往他怀里挤。 江白鹭搂住狗头象征x_ing地揉两把,将狗从自己身上拨开,又不轻不重地拍两下狗头,才握住牵引绳转头对梁歇道:“走吧。” 后者看得有些愣神,一边转身朝外走,一边问:“你的狗?” 江白鹭摇了摇头,“不是。” 梁歇率先走出餐厅,回身站在原地等他,“我开车送你?” 江白鹭一边打开手机里的叫车软件,一边随口道:“还是不了吧。狗崽子好几天没洗澡了,回头在你车里掉一地毛和脏东西。” 他说话时,恰好街边运货的大卡车接二连三呼啸而过,滚滚浓烟被夜风卷过马路,鼻腔里一股刺鼻的灰尘味道。连带着他的那句话,也都被尽数吞入了风中的尾气里。 梁歇低眉询问:“什么?” 江白鹭不得不抬起头来,张唇意图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时,眼尾余光却一顿。然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街对面吸了过去—— 一周未见的岑戈西装革履,身量挺拔地站在街对面的路灯下,目光直直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投送过来。 江白鹭胸腔里平寂数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叫嚣着呐喊着,四下冲撞,仿佛随时都要挣脱胸腔的桎梏而出。就连身体里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他轻轻抬手按住胸口,面色平静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梁歇,在闪耀跳动的霓虹灯光下露出好看真切的笑容,“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 —— 谜不是主线,谈恋爱才是主线啊。 第33章 和江白鹭比起来,岑戈脸上神情却称不上有多和善,更像是被扑面而过的卡车尾气熏染上一层黑灰色,由里自外溢出流动的冷气。 街口的信号灯由绿转红,江白鹭和梁歇站在餐厅门口,看街对面的男人转身对同样西装革履的公司下属交代几句,便撇下那几人从斑马线上直穿过来。 走到两人跟前时,脑海里浮现出上一秒江白鹭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顿觉憋了满腔的气闷无处发泄,目光扫也不扫他身边的年轻男人,径直垂落在江白鹭脚边那只蠢兮兮摇尾巴的大狗头顶,一句冷冰冰的质问对着江白鹭劈头盖脸地落下:“谁准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就把我的狗牵出来的?” 江白鹭抿了抿唇,好看的眉眼耷落下来,十分自觉地道歉:“对不起。” 岑戈被他一句道歉堵得无话可说,又下意识里觉得,看见他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就来气,脑海中唯一浮起的念头,竟然只有将人领回去,压在床上好好教训一顿。 一旁的梁歇目光分别从两人面上扫过,陡然开口c-h-a话,眼睛望向的却是岑戈的方向:“岑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岑戈思维猛地中断,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你是?” 梁歇语气恭敬道:“我是许老师的学生。” 岑戈瞥他一眼,面色冷淡疏离地点了点头。 梁歇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扫一眼乖巧搂着江白鹭小腿不放的大狗,笑着对他开口,叫的还是小时候和江白鹭在客厅地毯上打架时给他取的外号:“傻鸟,你和岑先生也认识?” 江白鹭不动声色睨他一眼,当着岑戈的面,却仍旧保持面色坦然地点头,甚至开玩笑般说:“岑先生雇我帮他养狗。” 第36页 梁歇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最后以晚上还有事为由,先行离开了。期间也再也没有提过要开车送江白鹭回家的这样的话来。 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岑戈才朝着江白鹭冷笑道:“你倒是清闲得很。今天和娱乐圈的一线女星出来吃饭,明天又和京大的高材生出来吃饭。” 第37页 江白鹭在初春温柔的夜风中眯起眼眸,语气中夹裹着浅淡的笑意:“我虽然高考成绩一塌糊涂,但也有考上京大的朋友。” “你当我是白痴?”岑戈脸色沉沉地揭穿他,“朋友会来情侣餐厅吃饭?” 江白鹭抬头望向他脸色偏黑的英俊脸庞,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又轻又缓,乍听之下,像是亲昵的抱怨,又像是一本正经的叙述事实,如同忽然而至的白色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心头,慢慢地融化成水,渗入心脏深处:“谁让你不愿意跟我来吃。” 他声音一顿,似真似假,似笑似诚,“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坐在情侣餐厅里吃过饭呢。” 岑戈神色微怔,却很快恢复如常,嗤笑道:“你前男友没有带你去过情侣餐厅?” “没有。”江白鹭摇了摇头,似是无可奈何,又似是认命般,轻轻地叹了口气,“毕竟他穷啊。” 岑戈:“……” 男人神色古怪而复杂地看着他。 江白鹭却在他的注视下唇角一挽,眼眸微微弯起来,状若认输般举起手来,诚实开口说:“好吧,我开玩笑的。梁歇是我爸给我找的相亲对象,见面的餐厅也是他挑的。” 他如实说完,却见岑戈脸色更加y-in沉一分,极其不满地眯眸,“江白鹭,你十句话里能有几句真?” 江白鹭愣了愣,“你——” 他嘴唇微张,堪堪吐出一个音节来,就被岑戈不耐烦地打断,声调沉沉,甚至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你他妈第一次见相亲对象,他就叫你的小名?” 江白鹭:“……” 他解释道:“傻鸟不是我的小名。” 岑戈冷笑,望向他的目光如同在看水中垂死挣扎的人,“上鸟下衣,不是你小名还能是什么?” 江白鹭:“……” 他没有再作争辩,只蹲下去揉了揉默不作声趴在脚边四下张望的大狗,然后抬起脸来,一双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岑戈,冷不丁地出声问:“你知道我的小名?” 岑戈瞥他一眼,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怎么?我不能知道?” 像是斟酌咬字般,江白鹭慢吞吞地开口,“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岑戈眸底掠过一丝怔色,却很快没入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男人面不改色,只言简意赅地道:“听宋棠说的。” 江白鹭抬手抵住下颚,笑了起来,“记忆力不错。” 回答他的是落在他后衣领上的大手,以及一股将他往上提拉,迫使他松开搂住大狗脖子的手站起来的力道。 岑戈将人拎到自己面前,满腹不悦地提醒他:“别以为你转移话题,今晚这笔帐就能一笔勾销。” 江白鹭对上岑戈淡漠的琥珀色瞳孔,出声询问:“什么帐?” 问完以后,他又垂眸想了想,“如果你指的是今晚我和别人相亲这件事——” 他抿抿唇,瞳孔里干净得像是盛着一弯清澈静谧的浅水。坦诚而无辜,不尽天真,也谈不上算计,“我只要在和你维持床伴关系的这段时间里,不和别人上床就行了。就像你说的,我们不是恋爱关系,今天晚上的事也不能算在我们的口头约定范围里吧。” 江白鹭这样说完,却不合时宜地回忆起,高中时他也曾被选入学校的校辩论队,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范围内的青少年辩论大赛。当时他站在赛场上,开口时半是引经据典,半是歪理胡诌,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将对方辩手堵得哑口无言。 多年以后的今天,他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边,望着面色不虞甚至逐渐结霜的英俊男人,却丝毫也无当年站在辩论台上时心中涌起的快意和意气风发,只余有察言观色和脑子一热。 就像是数日来多次相处和试探的结果,最终得以换来赌场上最后一局高高堆起的筹码。而他只能如同赌场上孤注一掷的赌徒那样,两眼一闭放手一搏,奋力往柴堆上添一把火。全然不知自己能等来的,是陡然窜起的熊熊火焰,还是火星熄灭无法复燃的干柴堆。 江白鹭面色平静和缓,眼眸却黑得发亮,仿佛对男人锐利沉冷的视线视而不见,“更何况,不能和其他人上床是你单方面提出的要求,我喜欢你,才会顺从你的要求。假如我不再喜欢你了,那么这样的口头约定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第34章 然而现实生活往往是事与愿违。 那天晚上在街边的对话,最后以岑戈似笑非笑的一句“你在威胁我吗?”而告终。 岑戈从江白鹭手中牵过岑家那条阿拉斯加犬,头也不回地离开,步伐间甚至还夹着几分漫不经心。然而他并没有如同在江白鹭面前表现出的神情举止那样不以为意。 进入停车场以后,他气势汹汹地拉开后座车门,将那只仍旧扭头恋恋不舍地朝身后方向张望的狗推进后座里,最后抬手摔上车门,黑着脸一脚踹上车底的轮胎,如同被江白鹭的话戳中心事后的恼羞成怒,却丝毫不自知。 他心烦意躁地坐入车内,拉开放碟的抽屉,想要放点舒缓的音乐来平复心情,入眼却是几周前江白鹭带过来的流行音乐的碟片。 男人低骂一句脏话,拿出那几张碟片丢进杂物盒中,动作粗鲁地在置物盒里翻找小提琴曲的碟片,翻到盒底却发现所有的碟片都是近年来流行的华语歌曲。他动作微顿,终于记起来,早在好几年前,他已经不再听那些纯音乐碟了。 差点儿被江白鹭气得记忆颠倒起来。岑戈拧紧眉头,压制下自己心中的怒意,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离开市中心,径直朝城东山上的别墅区开去。 晚上九点时,他牵着那条阿拉斯加犬走入岑家的别墅内。恰逢岑喜周末回来住,正和管家坐在客厅里看近日来风头正盛的选秀节目。岑戈将狗交还给管家,又抬起另一只手,将手中的纸袋丢进岑喜怀里,转身就往楼上走。 岑喜看出来岑戈心情不好,喜滋滋地抱着自己的球鞋,本不想去惹对方。却在打开纸袋看见鞋盒旁边小小的礼品盒时愣了愣,回过神来时已经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了岑戈:“哥。” “干嘛?”岑戈不耐烦地回过头来,面上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岑喜登时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举着手中的礼物盒干巴巴地问:“你落下的……袖扣?” 不问还好,他话一出口,也不知道六个字当中有哪个字踩中了地雷,不但没让岑戈的脸色和缓,反而让对方盯着他的目光更加y-in沉可怕起来。 岑喜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又问道:“不、不是你的吗?” 岑戈定定地看他一会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却是勾唇冷笑起来,“是我的,现在送给你了。” 岑喜:“……” 一连好几天,岑戈周身的冷气压都没有散去。公司中人人自危,做起事来战战兢兢。只怕稍不小心就触了顶头上司的霉头。 岑戈先前只当是江白鹭那张脸和那张嘴巴令他心烦,等到新的一周又过去大半时,才察觉到自己心中的烦躁丝毫未消退半分。他暴躁不已,却又找不到点燃自己情绪的那根导火索,更是变得y-in晴不定起来。 直到周四那天晚上,几家场期合作互利的公司老总在高级会所里开了场牌局,他应邀而去,兴致缺缺地坐在吧台边抽烟。 有位风月场上的猎艳老手搂着小情儿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趾高气昂地抓住小模特儿的头发,将对方的脸重重的往拉链敞开的裤裆间按。 岑戈微微眯起眼眸,终于隐隐拽住了心中那根导火索。 床伴的相处模式,不该是他对待江白鹭那样的相处模式。 假如是他先前那些过于亲近的行为举止让江白鹭有了错觉x_ing的认知,以至于让他在大街上说出那些可笑的话来,他不介意让江白鹭再清醒一次。 岑戈拿掉咬在唇边的香烟,心不在焉地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在缭绕烟雾中垂下眼皮,神情冷淡地打开短信界面的发送框。 三十秒以后,坐在秦一行对面的江白鹭收到了自那天不欢而散以后,岑戈发来的第一条短信:“今天晚上过来,或者,结束关系,以后都不用过来了。” 江白鹭沉默半响,扯着唇角抬起头自嘲道:“赔光了。” 秦一行不明所以,“什么?” 江白鹭淡笑着解释:“怪我一时冲动,有些着急了,白白打烂了一副好牌,还输掉了所有的筹码。” 秦一行面露愕然,“……你什么时候开始赌博了?” 江白鹭别过脸去,但笑不语。 秦一行无言以对,“输光了筹码你还笑得出——” 与此同时,窗外有车辆从黑暗中缓缓驶过,明亮刺眼的车前灯从玻璃上一晃而过,秦一行的目光顿在江白鹭的脸上,声音戛然而止。 他清楚地看见,江白鹭眸光黯淡,笑意不及眼底。 —— 小江:赔光了,再给我打点钱。 第35章 江白鹭如约去了。 岑戈咬着烟站在公寓的玄关口等他,看他的目光与他和对方第一次见面时如出一辙。 江白鹭从电梯里走出来,岑戈转身将即将燃尽的烟头按灭在鞋柜上的烟灰缸里,淡淡地开口:“如果你还想要和我维持先前的关系,那么那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过。” 第38页 客观衡量来说,江白鹭是追求方,岑戈却是属于被追求的一方。那么这将意味着,两人将是不平等的。 从始至终岑戈都在这段关系中占主导地位,而江白鹭必定是十分被动,并且需要表现出一定的顺从来。 至少在此时此刻需要。 江白鹭从来都不是输不起的人,他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可以。” 岑戈闻言,垂眸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评判他话里的可信度,又像是对他毫不犹豫的应承有些愣怔。片刻以后,才侧身往后退一步,下巴微点示意他进来。 江白鹭注意到男人的细微变化。 他在浴室里洗澡时,对方却不闻不问地坐在书房里处理事务。他洗完澡裹上浴袍去敲书房的门,对方却头也不回,语气公事公办地让他回房间里去等。江白鹭转身离开,经过久无人气的侧卧时,却一眼瞥见崭新的床垫上多出一张干净的床单和一床整齐的被子。 五分钟以后,岑戈漫不经心地推门进来,脱掉身上的浴袍,将他推进被子里,然后亲吻他,进入他。两人做`爱时一如从前那般契合而热烈,汗水和精`液的味道渗透交融,唾沫和唇舌交错缠绕。分不清你我,分不清天昏地暗。 做到半夜时消停下来,岑戈弯腰捞起掉落在床底的浴袍递给他,欲要开口说什么时,江白鹭却拨开浴袍,径自**着身体迈步下床,朝浴室里走去。 片刻以后,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岑戈坐在床上,目光落在卧室尽头紧闭的磨砂玻璃门上,紧紧地皱起眉头来。 江白鹭淋浴出来,转身去拿挂在椅背上的衣服和裤子穿。 岑戈扫他一眼,“你晚上又没吃饭?” 江白鹭回答他:“吃了。” “吃了晚饭这么晚出去干嘛?”岑戈的目光从他被衣服遮盖的后腰上收回来,嗤笑一声,“你不睡觉,门口守夜的保安还要睡觉。” 第39页 江白鹭穿上衣服,转过身来,神色自然地和他对视,“我要回去了。” 岑戈掀被子的动作一顿,握在被子上的手却是下意识地收紧一分,本人却毫无所觉,只沉声询问:“凌晨十二点你要怎么回去?” 江白鹭弯腰拿起搁在床头的手机,语气再自然不过:“打车。” 岑戈目光锐利地扫向他,面上一派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半响以后,却又不怒反笑起来,“江白鹭,你这是在试探我吗?难道你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 “我是答应和你上床。”他冷冰冰地补充,“我可没答应和你谈恋爱。” “正如你所说,”江白鹭接过他的话锋,“你不想和我谈恋爱,那么我们就不该像热恋同居的情侣那样睡在一张床上。” 他走到床边,抬起一条腿跪在柔软的被子里,一只手轻轻扶住岑戈的肩头,歪过头动作流畅而自然地对着岑戈背脊上那只漂亮的蓝色海鲸吻下去,“岑先生,从现在开始,你如愿以偿了。” 江白鹭起身退开,朝坐在床边的男人露出一点细微的笑容,轻声承诺:“我喜欢你,所以我遵循你的决定。从今天开始——” 他垂下眼眸,光脚朝卧室外走去,“我们不谈爱,只做`爱。” 身后半分动静也无,江白鹭缓缓迈步,呼吸声也跟着放慢下来,胸腔里的心脏却发出擂鼓般的急剧跳动声。 路过长长的穿衣镜时,他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抬起眼皮来。镜子里岑戈背脊僵直,如同被人一木奉闷棍对头打下般,面色难看至极。 江白鹭紧绷的肩头不动声色地松下来。牌打得再烂,但终归还是有翻盘的余地。 至于打车费,以后再找岑戈报销。 —— cd的事解释一下,只是单纯岑戈以前喜欢听纯音乐,不喜欢听流行歌,近几年却不再听纯音乐,开始听流行歌。昨天被气得忘了自己已经不听纯音乐这回事。 第36章 岑戈仍旧认为江白鹭是在撒谎,夜里将人按在床上用力地干,事后不动声色地往床头一靠,冷眼看江白鹭洗完澡自行离开。余光却数次掠过他的脸,如同对一无是处的孩子挑刺的家长那样,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转变。 只等着他沉不住气的时候。 然而江白鹭比他预估的还要更加沉得住气。常人都是由奢入俭难,江白鹭却是不曾抱怨过一句,也从未提起过让岑戈送他回家这样的话来。只不管岑戈理不理会,半夜里到家时按时发送一条短信给对方。 倒是那之后从侧卧门外路过时,瞥见再度复原到只剩一张床垫的侧卧时,故作疑惑地问:“前几天看见里面铺了床,你朋友过来住过吗?” 换来的是岑戈冷冷的一刮和黑脸训斥:“乱看什么,还不过来?” 江白鹭走过去脱鞋上床,却没有立刻躺下来,也没有直起腰往岑戈腿上去坐,而是自顾自地靠在床头玩起手机来。 岑戈抬起眼皮催促他一句。 江白鹭语气敷衍地哦一声,眼睛却像是看入了神,始终没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 岑戈懒得动口,直接伸长手臂将他手中的手机捞过来,垂眸往屏幕上扫一眼,一条本地警方发布的通缉令微博印入眼帘。男人摸上锁屏键的动作微顿,下意识地对微博内容多看了几眼。 江白鹭倾身靠过来,下巴自然而然地抵在对方结实坚硬的肩头,补充了一句:“好像是前些日子闹市区抢劫犯杀人的案例,凶手目前仍旧在逃。” 岑戈不为所动地推开他的脸,警告他一句:“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对我做这些腻歪动作。” 说完,将江白鹭的手机往床头一丢,关掉卧室里的灯,借着窗帘缝隙里透下来的清浅月色,动作熟稔地剥起他的衣服来。 江白鹭极其配合地伸手去对方的胸膛和下腹,不消多时,伴随着大床微微摇晃的响动,低低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响起来,月光投落的那面墙上,重叠在一起的身影摇曳起伏。 夜里十一点半时,江白鹭准时从岑戈家里离开。玄关处传来关门声,岑戈拉开床头抽屉,翻出打火机和烟盒,点燃一只烟夹在手指间,起身去书房里坐下,打开数小时前并未关机仍在运行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浏览公司下属发过来的工作报告。 倒不是忙到和江白鹭上完床以后,仍旧要加班处理公司事务。至少在一周以前,两人在床上做完,都是直接盖被子躺下睡觉。 从江白鹭不再留宿,并坚持每晚回家以后都给他发短信以来,岑戈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懒得去点开来看,却不知不觉养成了在对方离开以后,起身工作一小时的习惯。 这一点,就连男人自己都觉得莫名至极。 只是今晚,时间的流逝却显得有些过于漫长。烟灰缸里的烟头几乎要堆成了以往的双倍数量,被他随手扔在视角边缘的手机却迟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岑戈终于耐心耗尽,抓过屏幕朝下覆在桌面的手机,目光落在锁屏加粗放大的时间上时,陡然凝住。 此时此刻,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为凌晨一点整。比昨天夜里收到短信的时间整整晚了三十分钟,通知栏里却没有任何未读信短信的提示。 他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电脑,退出全屏显示的办公软件,望向电脑右下角显示栏上的时间—— 依旧是凌晨一点整。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江白鹭手机上的微博内容,岑戈指尖微动,点入短信的收信箱里。昭示着未读消息提示的红点却明晃晃地停留在江白鹭的名字左上侧。微微紧绷的轮廓线条不自觉地和缓几分,他打开江白鹭的未读消息。 却在下一秒,看清楚收信日期时,眉头紧皱—— 那是一条来自昨天凌晨的未读短信。 男人蓦地起身,身下的转椅在地板上划出沉闷的声响。岑戈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转身进入浴室里,打开洗脸池上方的水龙头,用清水洗了洗脸。而后扬起下巴,瞥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男人也跟着抬起眼皮来,琥珀色的漂亮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和波动。岑戈抬手挤出剃须膏抹在下巴上,打开自动剃须刀,心不在焉地顺着下巴线条地推过去。 推到下巴中间时,他烦躁地闭了闭眼睛,关掉剃须刀丢进洗脸池里,扯下墙边的s-hi毛巾用力地将剃须膏擦干净,转身进书房里,拿过手机开始拨江白鹭的电话。 手机里的忙音不多不少正好响过十二次,然后通话结束—— 电话无人接听。 一连三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岑戈下颚紧绷,脸色微沉地盯着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转身回到主卧,捡起洗澡前换下的衣裤穿上,抓起鞋柜上的车钥匙推门往外走。 下楼走出一段距离以后,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江白鹭的具体家庭地址。岑戈一边疾步从灯火通明的保安室外走过,一边翻出喻均麟的电话号码,手机才附上耳边,一道声音从身侧传过来—— “你去哪里?” 岑戈蓦地止步,按掉通话界面的同时,猛地扭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几步外端着夜宵盒的人看,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死死的直线。 江白鹭被他看得愣了愣,将手里的夜宵搁在保安室外的窗台边,再度重复一遍刚才的话:“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你不知道吗?”岑戈开口问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瞬,大步朝他迈过来,近乎粗鲁强硬地将手伸入他的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指着上面的静音模式和三个未接来电,眼神锐利地质问,“你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第40页 江白鹭抿了抿唇,偏过脸看他,“你要去找我?” 岑戈抿唇不语。 江白鹭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去找我?因为你在担心我吗?可是你为什么要担心我?因为今天以前的每个晚上,我都会给你发短信报平安,却唯独今天没有发?” 江白鹭往前走一步,表情和煦而冷静,目光却透彻得像是直直地望进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可是你不是从来都不回我的短信,甚至从来都不会点开看吗?” 岑戈弯起唇角,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却露出冷笑的神情,“你算计我。” 男人伸手用力拎起他的衣领,面上浮起愠色,“江白鹭,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触碰我的底线。” “我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你的底线。假如不是你一直在我面前降低你的底线,”他轻轻皱起眉来,眼底却像是越挫越勇般,隐隐有白色的光点跳跃起来,“我又怎么会有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去触碰你底线的机会?” “岑戈,人都是会被惯坏的。”江白鹭眼底的光点缓缓聚拢,“可是如果你不惯我,我也就不会贪得无厌,索求更多了。” 男人瞳孔微缩,面无表情地注视他,像是拒不合作的回避,又像是少有的哑口无言。 江白鹭微微仰起脸来,眼神无害而柔软,说出来的话却直穿人心:“所以那天晚上,你生气是因为我擅自将你的狗牵出去,还是因为我和别人在情侣餐厅里吃饭?”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语气里含着薄怒和几分暗哑:“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你没长记x_ing吗?” 江白鹭垂下眼眸,像是被家长临头训斥一顿的孩子,面上佯作乖顺起来,嘴上仍然说这驳斥的话:“岑戈,你那些话讲起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你家那只狗,看见你时都没有看见我那么亲近高兴。更何况——” 他心如明镜,“更何况你也不怎么喜欢狗。” “所以,”像是要藏起自己内心的迫切和忐忑,江白鹭笑了起来,却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期盼,“你真的没有喜欢我吗?” 第37章 岑戈神色微僵。 江白鹭的眼神如同附有无法明说的魔力,将他吸入对方那双用海底星光来形容也不为过的瞳孔里。无法移开眼睛,甚至连那些云淡风轻的驳斥和奚落都说不出口。 空气一度安静下来。 仿佛能听见时钟秒针在耳旁有条不紊地走动,江白鹭的手心里洇出汗来,心脏却渐渐沉入谷底。 良久以后,他扯了扯唇角,率先收回自己的目光,萌生退意般垂下眼眸去。再抬眼时,上一秒眼中的期盼和笑意已经完全消失殆尽,甚至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岑戈却被他那双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眼睛重重地扎了一下。心脏中央泛起点点麻意,如同水面的涟漪一圈圈朝外扩散,最后密不透风地覆盖住了整个心室。 男人极度不适地拧起眉来,却说不清道不明难受的缘由。只凭借下意识的浅层思维,将铺天盖地而来的不适感归于江白鹭整个人,本能地给心脏披上厚重的盔甲,漠然地开口:“你应该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吧。那么现在,你可以走了。” 江白鹭轻声说好,像是手足无措,又像是不再坚持,将垂落在身旁无处安放的双手放入上衣口袋里,竟是半点辩解和挽回的话也无,沉默寡言地转过身,缓朝远处伶仃孤影的路灯下走去,每抬起一步来,都像是从粘稠的沼泽地里跨过,精疲力竭。 岑戈站在原地,意识到自己该转身离开,目光却像是死死地黏在几步外的背影上,收不回来。心脏外的盔甲此时有如千斤顶般种重,压得他胸口发紧。心脏表面四下蔓延的麻意,最终恶化成隐隐的窒息感。 细细的脚步声慢慢远离耳廓,由黑夜里的清晰可闻到渐渐息声。江白鹭在路灯下驻足,最后转过身来望他一眼,整个人融化在昏黄暗淡的灯光下,恍惚中也沾染上了伶仃孤单的气息。目光里像是藏着什么,又像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岑戈在他回头的瞬间,面色一滞。他在岑家的这些年,身边人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察言观色。而他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也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此时此刻,他却毫无防备,被江白鹭陡然回头的那一眼看得猝不及防。即使没有镜子。男人也清楚地明白,受心中强烈的情绪牵制,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 第41页 他压下胸口密密的闷痛感,继而恢复到风轻云淡的模样,甚至假意勾起唇角,腹中已经打好多份cao稿。只等着对方眼睛里重燃希望,去而复返,语气笃定地来质问自己时,能够似笑非笑地从容应对。 然而现实与想象背道而驰。 江白鹭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去而复返,甚至脸上都不曾出现过任何一丝能够让他抓住把柄的笑容。他只是一声不吭地收回目光,缓缓地回过头去。 岑戈无坚不摧的盔甲终于生出一道细细的裂痕。 男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星火燎原的怒意顺着血管里血液一路燃起来,几乎要烧红了他的瞳孔。更多的还是在怒火中翻滚的钝钝痛意。 脑海中一片空白,岑戈大步朝路灯下的人影走去。 他从身后扣住江白鹭的手臂,将对方抵在身后的路灯柱上。低头叼住江白鹭的嘴唇,气势汹汹地撬开他地齿关横扫入内的同时,心中也丢盔弃甲。 男人伏在他颈边,嗓音暗哑而凶狠:“想跟我在一起可以,从这一秒开始,把你的前男友忘干净。” 回应男人的是江白鹭更加热烈的回吻。 岑戈却冷不丁地掐住他的下巴,将舌尖从他的口腔里退出来。江白鹭疑惑地仰了仰脸,皱起眉来无声地询问他。 岑戈一腔情绪冷却下来,摸着唇角皱眉,“你刚刚吃了什么?一嘴巴味道。” 江白鹭愣住,半响以后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烧烤。” 岑戈:“……” 江白鹭:“夜宵摊子上的,五块钱一串那种。” 岑戈:“……” “很难闻吗?”江白鹭退开一步,对准掌心轻哈一口气,鼻尖耸动嗅了嗅,“小李叫的外卖,。” 他将江白鹭的脸往旁边扭了扭,毫不客气地道:“离我远一点。”末了,又忍不住微微眯眸,“小李又是谁?” 江白鹭哦一声,“值夜班的保安。” 男人勾唇冷笑,“我大半夜的出来找你,你倒好,心安理得地蹲在保安室里和人家一起吃夜宵。” 江白鹭毫无愧疚感地弯起眼睛,嘟囔一句:“说什么钢铁直男,对自己男朋友的角色倒是接受得很快。” 岑戈被他一噎,双手环胸,凉凉地打量他一眼,叫他的名字:“江白鹭。” 江白鹭口吻轻快:“干嘛?” 岑戈面无表情,“我看你大概是即将成为首个在恋爱时间方面打破世界纪录的国际人才了。” 江白鹭:“什么?” 岑戈:“上一秒刚结束单身,下一秒就因为你说的话被你的现任男朋友分手。” 江白鹭:“……” “那还真是可悲啊。”他风轻云淡地回答,搂住岑戈的腰贴上去故意蹭了蹭,抬头冲对方眨眨眼睛,“那么,即将分手的现任男朋友,我现在宣布,你还欠我一发分手炮。” 岑戈:“……” 江白鹭率先放开他,走到小区门口,用那张被岑戈遗忘的门禁卡刷开小区门禁,然后扶着门框回过头来催促岑戈快进来。 坐在保安室里看婆媳剧的小李从窗边冒出头来,笑容满面地朝江白鹭挥了挥手。随后又缩回脑袋,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三天两头的吵架,感情还真是好呢。” 和年轻的值班保安道别,江白鹭加快步伐追上已经走出数十米远的男人,张开手指c-h-a入岑戈五根手指的指缝间,无比自然地去牵对方的手。 岑戈身形微侧,一边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一边不耐地张口:“大半夜的还这么黏黏糊糊。” 江白鹭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扫一眼对方。男人的五官匿在浓浓夜色中,隐隐绰绰看不清晰。江白鹭心中捉摸不定,便含糊笑道:“就是大半夜的没什么人看,才好黏黏糊糊啊。” 话虽是这么说,却谨慎起见地松开手指,慢慢从对方的掌心退出来。 岑戈顿了一秒,意味不明地问:“你的意思是,白天我还拿不出手了?” 江白鹭口吻含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他微微张着唇,解释的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完整,就被岑戈一声哼笑打断。下一秒,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指蓦地夹住他撤退的指尖,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杜绝了他的所有退路。 第38章 绝大多数人初初谈恋爱时,还需要或长或短的磨合期。江白鹭和岑戈谈起恋爱来,却堪称是得心应手和水到渠成,甚至大有直接跳过如火如荼的热恋期,径直奔向老夫老妻模式而去不再复返的趋势。 家世背景和相貌身材摆在那里,如若岑戈想要,必定是不会短缺床伴。但要是谈及恋爱,除去中学时代,他也没怎么正经和别人谈过恋爱。因而也从头到尾都没能察觉出来,他和江白鹭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劲。 第42页 白天没有多余的短信电话,周末前的晚上约出来吃饭,岑戈开车到公司附近的地铁口等他,江白鹭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腰坐进来,岑戈转过头来瞥他一眼:“你要吃什么?” “都行吧。”江白鹭心不在焉地回答,伸手去翻抽屉里的碟片,却没有见到自己上次买的那几张流行歌专辑,疑惑地抬起头来,“我上次送给你的那几张专辑呢?” 岑戈怔了一秒,想起来几周前一气之下将那些碟片丢进杂物箱的事情,露出无言以对的神情,语焉不详地道:“收起来了。” 江白鹭追问了一句:“收在哪里了?” 岑戈眉心一跳,“车库的杂物箱里。” 江白鹭:“……” 他关上抽屉,压平唇角沉默不语,垂眼认真摆弄起自己手中的手机来。 见他久久不答话,岑戈啧一声,敲着方向盘扬起眉尖,“谁让你跟别的男人跑去情侣餐厅吃饭。” 男人越想越觉得不爽,“吃饭就算了,还要牵着我家的狗去。” 江白鹭猛地抬起头来看他。 岑戈勾唇冷笑,“怎么?我有哪个地方说得不对吗?” 江白鹭点点头,语气敷衍:“对,你说的都对。”他指着手机上的美食页面扬起唇角,一双瞳孔又黑又亮,“我们去吃火锅吧。” 岑戈:“……” 他想也不想地拒绝。大约因为亲生母亲是美国人,他在用餐选择上一向都是更加偏向于西方人的口味,自然也很少踏足国内的火锅店。 “吃西餐吧。”岑戈转开话锋,翻起唇角懒洋洋地问,“你喜欢哪家西餐厅?” 江白鹭理直气壮,“哪家都不喜欢。” 假若现在他还没把岑戈追到手,那么多半会不假思索地答应对方去吃西餐,即便是连续吃上整整一周,他也丝毫不介意。而现在他和岑戈已经是平等的恋爱关系,江白鹭虽然喜欢对方,却也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委屈了自己。 同理可证,细节上的不妥协,并不意味着他的喜欢就不足以让旁人信服。 江白鹭偏头望向岑戈英俊锐利的侧脸线条,眉梢眼角染上细碎笑意,目光一如最初见面时那样,盛着满满的热忱和情意,波澜不惊,却只要有风穿过,就会微微荡漾涌动。 岑戈转过脸来,撞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缱绻神色。他面无表情地沉思片刻,鬼使神差地开口:“那就吃火锅吧。” 吃完饭开车回玉京园,黑色的越野车在昏暗寂静的停车场里熄火,岑戈抽掉车钥匙,转头要提醒江白鹭下车。却注意到对方斜斜地靠在椅背上,轻轻阖着双眼,呼吸又浅又缓。 岑戈俯身靠过去,想要伸手去捏他的鼻尖将他弄醒,却在指腹触上对方鼻尖时微微一顿,转而折返回来,帮他解开绑在身上的安全带。抬头却察觉到柔软温热的触感落在他的下巴上。 岑戈垂眸望去,恰好对上江白鹭一双清醒的眼睛。他扬起眉尖,“你装睡?” 江白鹭没有回答他,反而伸手关掉车内的灯,顺势搂住岑戈的腰,在黑暗中仰起脖子,用嘴唇去摸索对方脖颈上的喉结。贴着岑戈的喉结一路往上方吻过去,最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岑戈的嘴唇。 他将自己的嘴唇轻轻蹭在岑戈的嘴唇上,张口时有细细的气流顺着自己的唇缝钻入对方的唇缝里。江白鹭压低嗓音,轻轻地问:“做吗?” 岑戈顿了一秒,却仍旧提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拎开,满脸不为所动,甚至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江白鹭嗓音含笑。 “像行走的人形火锅。”男人拍拍他的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赶紧上去洗澡刷牙。” 江白鹭:“……” 他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抿抿唇,又问一遍:“你真的不做?” 一条腿已经跨出车外的岑戈头也不回,“我不和满身火锅味的人做。” “行吧。”他有些扫兴地推门下车,背对男人轻声嘟囔,“你倒是能忍得住。” 两人上楼以后,分头去浴室里洗澡。江白鹭在浴缸里躺了片刻,被浴室里氤氲缭绕的雾气蒸得有些昏昏欲睡,登时也歇了先前在车里突然而起的心思。只想着洗完澡以后赶紧上床睡觉,匆匆从浴缸里起身,扯下毛巾擦干身体,就换上睡衣往床边去。 上一秒才脱鞋上床,连被窝都没来得及掀起来,两条又白又长的腿仍然还挂在床外,下一秒就被人握住脚腕从床上给拽了下来,余光里似乎还瞥见岑戈眼睛里的汹涌的暗潮。 他满脸疑问地转过身来,想要进一步确认分辨时,却发现对方目光平静无波地望过来,仿佛之前的记忆都是自己平白杜撰。只是接下来,岑戈说出来的话,又毫无疑问地证明的确是他想多了。 男人松开握在他脚踝上的手掌,直起身来催促他:“下来刷牙。” 江白鹭哦一声,靠着床边低头找拖鞋,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面上神色自若,垂落在身侧的那只手,食指和大拇指的指腹轻轻贴合,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 他踩上拖鞋,前脚进了浴室里,拿起牙刷挤好牙膏含入嘴里,就从镜子里瞥见,身材高大的男人后脚不紧不慢,却也面无表情地跟了进来,停在了他旁边,不由分说地占去洗脸池前一半的空间。 江白鹭握住牙刷动了动,无处安放的手肘便直挺挺地撞上对方的胳膊。他扭过脸去看一眼对方,意图用眼神示意岑戈往边上挪一步。 后者置若罔闻,甚至不言不语地抬起下巴,目光先从墙上置物架上左边漱口杯里的另一支牙刷上慢吞吞地飘过,最后落在镜子里江白鹭那张脸上。 江白鹭满嘴n_ai白色的泡沫,对着镜子露出无言以对的神情,伸手勾出那支牙刷挤上牙膏,头也不回地朝旁边递过去。两人一声不吭地对着镜子刷牙,空气里只余有牙刷上的软毛从牙齿间擦过时,此起彼伏的细碎摩擦声。 三分钟以后,江白鹭取下右边那只漱口杯接满水,仰头含入一口,混着嘴巴里的牙膏泡沫在池子里吐掉。与此同时,握杯子的那只手却蓦地一轻,手里的杯子被岑戈接了过去。 他抬起头来,没能看清楚对方脸上的神色,只来得及看见对方就着他用过的漱口杯,亦是仰头含入一口水,然后弯腰吐了出来。 江白鹭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待岑戈洗完嘴唇直起身体来时,满脸惊讶地指着依旧好端端地立在岑戈掌心里的那只杯子道:“这是我的杯子。”末了,又抬手指了指置物架上剩下的那只杯子,“这才是你的。” 岑戈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怎么?我不能用你的?” 江白鹭缩回手指,慢吞吞地开口:“倒也不是,只是——” 第43页 “你连我的床都睡了,我还不能用你的杯子?”岑戈不以为意,又催促他一句,“磨蹭什么?还不赶紧把嘴巴擦干净。” 江白鹭没有动,而是百思不得其解地眯起眼睛来。只觉得这会儿岑戈莫名有些反常,却也说不上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眼见他旁若无人地发起呆来,岑戈更是耐心耗尽般皱起眉来,甚至连口都懒得张,直接将杯子扔在洗手池边,抬起左手朝江白鹭的嘴唇上覆过去。 略显粗粝的大拇指指腹从他唇角一路重重地抹过去,将他的思维拉回现实世界里。江白鹭的目光转向身侧的镜子,恰好看见岑戈将自己嘴唇边缘的一圈n_ai白色牙膏抹掉,然后俯身打开水龙头,将手指上的牙膏冲洗干净。 江白鹭愣了一秒,没由来地从对方洗手的动作里嗅出一丝急躁的意味来。他伸手拽住岑戈的小臂,张开嘴唇堪堪发出一个音节:“你——” 岑戈蓦地关掉洗脸池上方的龙头,手上还残留着透明的水珠,甚至都没来得及给江白鹭问出完整句子的机会,顺势反手拽住对方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将江白鹭扯过来按在镜子旁边的墙上,垂头重重地吻了下去—— 果然吻到对方唇齿间残留的淡淡薄荷清香。 岑戈满意地勾起唇来,两条腿将江白鹭抵在墙边不得动弹,掌心从他腰间的睡衣边缘没入,熟练地将他的睡衣撩至胸膛上方,俯身埋在他白`皙的脖颈间吮咬起来。 最后在江白鹭懵然至极的神色里,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地道:“我还真就,差一点就忍不住了。” 第39章 四月初的暮春季节里,秦一行的度假山庄休整过后,推出新的度假主题月。他请喻均麟吃了顿饭,照样由对方牵头做东,带过来一批富家子弟。 那些权势人家的上层交际圈中也分圈内圈,而往往圈内圈都是固定不变的。常人想要打入这些有钱少爷的交际圈内并不是易事,家中有些背景,绞尽脑汁挤进圈内的人自然也不会平白退出。也就因而,今年年前二月初过来玩的人有哪些,如今过来玩的人就是哪些。 喻均麟打电话过来那天,宋棠才结束在北欧的度假回国,他有一两个月没和岑戈见上面,回国的第一天便找人去打听岑戈近日的消息。 第二天就得知,数月前曾被自己故意打压过的新晋影后佟薇,莫名就得了和岑氏合作的机会,甚至白白得了岑氏赠送的两个亚洲地区的代言。 前前后后的线索串起来,无外乎就是娱乐圈那些个小明星惯常使用的上不得台面的爬床手段。这样更是坐实了宋棠心中的猜测——佟薇攀上了岑戈。 这样一来,宋棠反倒在江白鹭和岑戈走得越来越近的消息上放松了警惕。先不说岑戈是直男,秦一行当年能够利用室友关系靠上喻均麟这棵大树乘凉,江白鹭作为秦一行的朋友,多半也是和秦一行一路货色,无非就是想要巴结上岑氏,好让江家在生意道上走得更加顺畅一些。 第44页 喻均麟在电话里言简意赅地提了句时间,只问他道:“来不来?” 宋棠靠在沙发里,面无表情地从电视广告里佟薇那张脸上扫过,目光里浮起凉意来,“来啊,岑戈在的地方怎么能少了我。”他顿了一秒,浅浅一笑,“把江白鹭也叫上吧,我听说,他这两个月和岑戈走得很近啊。” 喻均麟挂掉电话,指腹从黑色的手机背面摩挲而过,脑海中骤然浮起两月前的那天清晨,在度假山庄的客房走廊里撞见秦一行的朋友双腿光裸从岑戈房间里悄然退出的场景,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兴味。 他从联系人列表秦一行的界面上退出来,直接越过对方将电话打给了岑戈,先提了句聚会的事,又额外聊了两句公司的项目竞标。最后在挂电话以前,冷不丁地提了一句:“你来的时候,也把江白鹭捎上吧。” 岑戈不置可否,面上却若有所思地扬起眉来。且不说喻均麟和江白鹭没有过多交集,即便喻均麟真的想要叫江白鹭出来玩,首要考虑的也该是秦一行那条更近的捷径。 岑戈将手机往床头一丢,垂眸瞥一眼趴在自己身上玩手机的人,“江白鹭,你想压死我吗?” 江白鹭将下巴从他胸膛间那条浅浅的沟壑里抬起来,瞄一眼男人的脸色,然后笑眯眯地偏过头去,将侧脸贴在对方的胸口,继续旁若无人地摆弄手机。 岑戈啧一声,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两侧,再次让他被迫抬起脸来,“刚才的电话内容听见了吗?” 江白鹭略微想了想,“约你去度假山庄住两天?” “你去不去?”岑戈掐住他的下巴,“他让我带上你。” 江白鹭愣了一秒,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开口:“我不去。” 岑戈诧异挑眉,“真的不去?” 江白鹭笑起来,“真的不去。” “那随你。”岑戈瞥他一眼,而后似笑非笑地挑起唇角,“记住你说的话,到时候可别又求着我带你去。” 江白鹭语气笃定:“当然。” 既然他说不去,这件事也就该到这里为止。岑戈沉默半响,转而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眼眸微眯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喻均麟有了来往?” 江白鹭:“……” “没有来往。除非,”他思考一秒,奇怪地耸耸肩,“假如发小的朋友这种关系也能被称作一种来往。” 岑戈目光审视地盯着他看,像是在考量他话里道真实x_ing和可信度。最后松开抵在他下巴上的手,冷哼一声道:“没有最好。” 没了外力的支撑,江白鹭仰着脸和男人说话有些费劲,索x_ing无比自觉地从岑戈身上滚了下去,却因为用力过猛,差点儿就卷着被子一路滚到了床底。 好在岑戈及时伸手捞了他一把,将人从床沿边缘拉回自己身侧,又从江白鹭身上抽出一半被子重新盖在自己腰下,横过一条腿压在他小腿上,不让他动弹。最后直言不讳地嘲笑道:“我就没见过比你睡相更差的人。” 江白鹭面上一哽,不满地嘟囔:“我睡相哪里差了?” “哪里都差。”岑戈按住他在被子下不安分的双手,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我搂着你,睡到半夜被子就被你卷没影了。” 江白鹭慢吞吞地哦一声,朝他眨了眨眼睛,“岑戈。” 岑戈掀起眼皮,“又干嘛?” 江白鹭舒展在被子下的腿动了动,蹭着床单抽出自己的一条腿,顺势架在岑戈的小腿上。两条腿一上一下,将岑戈的那条腿夹在中间,故意屈起膝盖在对方大腿内侧的皮肤上轻轻撞了撞,“想抱着我睡,直说就好了嘛。” 岑戈:“……” 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他从被子底下拎出来坐好,似怒非怒地教训道:“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 江白鹭垂眸漫不经心的哦一声算作承认,径直爬到岑戈腿上坐好,而后蓦地抬起眼睛,直勾勾地回望对方,轻轻扬起唇角道:“怎么?你看不惯?” 岑戈定定地看他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只状似不悦地眯起眼睛,眸光深沉,“说你一句,你非但不知悔改,还要得寸进尺。” 像是丝毫不懂察言观色般,江白鹭赞同般地点点头,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我得寸进尺怎么了?” “怎么?”岑戈毫不客气地反问,挑起眉尖,声调冷淡掷地有声:“当然是欠收拾。” 江白鹭闻言,不但没有露出半点认错或是畏缩的神情来,反而是像得到了不动声色的鼓励,更是明目张胆地往前挪了挪,双手扶着他的大腿正经危坐,似是乖巧又似是放肆,咬字缓慢尾音上扬:“拭目以待。” 岑戈目光转暗,一只手掐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 两人开始在晨光里接吻。 一周以后的周五,江白鹭破天荒地没有去岑戈家里过夜。 隔天上午,当岑戈在度假山庄里见到凭空出现的江白鹭时,想起数日前他在自己床上言笑晏晏摇头拒绝的模样,以及声称绝不求人的话语,登时掀唇冷笑,“小骗子。” 第40章 事实上,秦一行的电话比岑戈那边来得要早几天。从月前和秦一行吃过一次晚饭以后,江白鹭满腹心思都放在岑岑戈身上,秦一行则是忙于度假山庄的休整督工,两人就没有见过面。 也就因而,秦一行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压根都不知道江白鹭已经拿下岑戈的事,只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过来以后能和岑戈见上面。 江白鹭也不做解释,笑眯眯地说好,先一步答应了秦一行的邀约。 他周五晚上到的度假山庄,期间发过一条短信给岑戈,告诉对方自己今晚不过去。然后跟秦一行去山庄的酒吧里喝酒,吧台前新聘来的调酒师是年轻英俊的外国佬,见到江白鹭时兴致勃勃地吹了声口哨,将一杯五彩纷呈的j-i尾酒推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发出邀约:“你是我喜欢的类型,今晚去我房间?” 江白鹭接过那杯酒轻轻摇了摇,抬起头来面露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如,你教教我怎么调酒?” 调酒师露出夸张的神情:“能够不假思索地拒绝我绅士的邀请,还妄图从我这里学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调酒技能,可爱的中国人,你是第一个。” “不过我喜欢。”调酒师打开吧台左侧的小门,侧身邀请他进来,“我现在甚至觉得,你看起来更加可爱了。”他开始喋喋不休,“你要知道,调酒师的吧台对我们来说,就像男人们心爱的兰博基尼一样,作为第一个走入我的私人吧台里的甜心,你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 江白鹭面色如常,国外的六年生活让他对那些高大健壮的白种人挂在嘴上的调侃习以为常。他饶有兴致地在酒吧待到半夜,回到房间里睡觉时,天边已经翻起了淡淡的鱼肚白。 江白鹭闭上眼睛,沉沉地陷入深度睡眠。对窗外从晨光微曦到天光大亮,再到日光大胜春意明媚的景象一概无知无觉。 大概是晚上见了那位外籍调酒师,又一直江白鹭在梦里又回到了那几年在美国的大学生活。他站在百年老树高耸入云的校园大道上,正前方是古老大教堂式的图书馆,身旁的金发白种人怀抱书本穿梭来往,语速飞快而流利动美式英语如同高考听力般钻进耳朵里。 江白鹭茫然地转过身来,视线里的景象却撕裂剥落下来,古老的图书馆和林荫大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酒吧里暧昧的灯光和视线,以及站在吧台后冷淡看向他的黑发混血男生。 假如说秦一行找来的调酒师s_ao话连篇,那么他的那位前男友,可以称得上是冷漠寡言。以至于当他对着自己的朋友们理直气壮地宣布,他和克里斯在交往时,甚至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才是被追的那一方。 江白鹭站在梦中和克里斯第一次见面的那家酒吧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在满室刺眼的金黄色阳光里醒了过来。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抬起睡意尚未褪干净的眼眸,盯着阳光中翻腾的尘埃仔细地看,忽而发现春天的雨季已经离开有一段时日,似乎—— 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天气就好了起来。 江白鹭起床去cao莓园内转了转,半小时后摘完cao莓出来时,一头柔顺服帖的黑色短发变得有些乱糟糟,额边的碎发不听话地翘起尾巴来。 长衣长裤的衣袖和裤腿被高高卷起来,歪歪斜斜毫无章法。白色的衣角边缘沾满了黑色的泥土碎屑和绿色枝叶,鼻尖上被一层薄薄的汗意覆盖。 像极了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模样。 他一只手拎着沉甸甸竹编篮子,停在园外的洗手钵前,俯身将另一只手伸入竹筒内潺潺淌出的清凉流水里。身后交叠的人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在耳朵里清晰起来。 江白鹭缩回那只手来,轻轻地甩了甩。透明晶莹的水珠高高飞起,卷入和煦的春风里,在耀眼的日光下折s_h_è出漂亮的彩色光芒。 第45页 他站直身体,抱着满满一篮红到饱满欲滴的cao莓转身循声望去,一行衣着光鲜举手投足矜贵优越的富家少爷信步走来。 身量挺拔的黑发混血男人如第一次见面那般,漫不经心地落在后面,英俊的五官随着距离的缩短,一点一点地清晰完整起来。直到对方那双棕褐色琥珀般的瞳孔直勾勾地望过来。 身旁的人还是原来的面孔,身后的cao莓园也还是原来的cao莓园,江白鹭也还是原来的江白鹭。岑戈的目光却不再是数月前第一次见面时的漠然和疏离。 第46页 他的手中没有握着手机,面上也再无初见到对方的惊讶神情,在岑戈微滞的目光里,而是笑容灿烂地举起自己怀里的cao莓,语调轻快愉悦:“吃cao莓吗?刚才摘的。” 下午照旧是开牌局。剩下那些个纨绔子弟拿着家里每月给的那点小钱还不够格,最后上牌桌的还是岑戈他们几个人。两个服务生守在旁边,一人洗牌的时候,另一人毕恭毕敬地给牌桌上的人递烟和点烟。 岑戈接了烟咬在嘴里,余光从弯腰给喻均麟点烟的服务生脸上扫过,有人端着漂亮精致的果盘递到他眼皮底下来。岑戈脸未偏丝毫,语气散漫地开口:“放着吧。” 果盘被放在架子上,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岑戈面露不悦,转头就要出声呵斥,却迎面撞上江白鹭那张乖巧老实的脸。涌至嘴边的话一顿,岑戈垂眸思索一秒,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抬手将嘴里的香烟拿了下来。 此时点烟的服务生已经停在他的另一侧,握住打火机的那只手已经伸到半空中,却因为岑戈的动作呆愣在原地。 坐在对面的宋棠眼角带风扫过来,语气发凉:“怎么?他惹你不高兴了?” 岑戈没有说话,宋棠自顾自地下定结论,当即疾言厉色地站起来,就要出口骂点烟的服务生,后者无缘无故遭了无妄之灾,面上浮起惶恐来。 江白鹭伸手接过服务生手里的打火机,面朝岑戈微微弯下腰来,面不改色地望向男人,面朝宋棠和他人的那半边侧脸,嘴唇微抿没有过多的情绪,另半边侧脸的唇角,却悄悄地扬起一点小小的弧度,带着些许狡黠戏谑的意味,“岑总,我帮你点。” 岑戈面色冷淡地打量他片刻,慢吞吞地将夹在指尖的那根烟含入唇间,往后靠上柔软的椅背,面朝他的方向微抬了抬下巴以作示意。 对面的宋棠目光陡然转深,一周前他让喻均麟把江白鹭叫过来时,本意就是想要看看江白鹭这几个月没脸没皮地倒贴攀附,到底能得来岑戈的几次正眼。 此时却是完全没有意料到,江白鹭如今在岑戈面前,也混出来了个c-h-a得上话的位置。也算是有点本事,不过,宋棠不以为意地撑住头,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嘲弄,也就仅仅止步于此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从头到尾都没能看见,在被江白鹭身体挡掉的视线盲区里,江白鹭俯身去帮岑戈点烟,一只手虚虚拢在烟头前方,隔绝掉来自正前方的其他视线的同时,坏心眼地抬起另一只手的小指,从男人唇缝上轻轻擦过。 更是不会看见,岑戈猝然掀起眼皮来,不动声色地沉下目光,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晚上再收拾你。” 第41章 烟芯燃起来,江白鹭面不改色地后退一步,将打火机放回服务生手中的木盘里。尚未来得及回过身来时,冷不丁地感觉到有人伸手往他的屁股上重重揉了一把。 江白鹭飞快地转过头来,却见牌桌上其他人双眼微垂,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牌面,脸上并无任何惊讶或是愕然的异色。仿佛压根就没有看到上一秒发生过的事情。 他揉着鼻尖收回目光,瞥见身边的男人也正叼着烟伸手摸牌,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望向牌桌。 江白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瞧。片刻以后,仿佛终于察觉到他的注视一般,岑戈不紧不慢地偏过脸来,要笑不笑地朝他挑起眉间,含糊不清地吐字:“你紧张什么?” 此时此刻,剩下三人才不约而同地从自己的牌面里抬起头来,同时朝他投s_h_è过来或是探究或是不动声色的视线。 江白鹭抬手掩住微微抽搐的嘴角,并不开口接话,只在众人的目光里面色镇定地坐下来,伸手去拿果盘里饱满红润的cao莓吃。甜美爽口的汁液从果r_ou_里流溢出来,漫过舌尖和齿关,江白鹭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来。 他再度抬手捏起一个cao莓,手缩回来时手臂惯x_ing曲起,手肘处的关节也跟着朝外凸起。恰逢此时岑戈抬手打掉一张牌,也欲收回手来,结实有力的小臂撞在他多手肘上。江白鹭手指微微一抖,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cao莓从指缝里落了下去,无声地滚入桌底下。 江白鹭看了岑戈一眼,眼睛里挂着明晃晃的不高兴。 岑戈也回望了他一眼,却是半句话也懒得开口问,就做实了他上一秒的动作里故意成分居多的罪名,似有若无地挑着唇角,深邃的眼神里透着“你又要搞什么鬼”的质询。 江白鹭不理不睬地错开他的眼神,余光扫一眼站在房间对面角落里待命的服务生,神色自若地推开屁股下的椅子,低头弯腰蹲了下来。一只手伸长了去捞滚到桌底的cao莓,另一只手报复x_ing地覆上男人的大腿内侧,沿着对方身上长裤的裤缝线一路飞快地朝里没入,眼看着舒展伸开的指尖就要隔着布料摸上对方的x_ing`器—— 却分毫不差地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了下来。 略显粗砺的手指方向精准地捏住他的指尖,顺着他的手指关节一路往下走,趁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时,迅速有力地翻转而上,将他的整只手都紧紧包裹在掌心里。 江白鹭反应过来,立刻挣扎着往回抽了抽,包住他的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下一秒,一张薄薄的纸牌从天而降,穿过他的视线范围无声无息地落在地毯上。岑戈淡然从容的低沉嗓音在头顶轻描淡写地响起:“啧,掉了。” 男人不紧不慢地将身下的椅子往后挪一分,弯下腰作势要捡地毯上的那张纸牌的同时,轮廓分明线条硬朗的脸离江白鹭微抿的嘴唇越来越近,眼看着随时都有撞上他嘴唇的可能x_ing。 江白鹭微微屏住呼吸,下意识地伸长脖颈往后仰了仰。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紧随岑戈捡牌的那只手而去。却在他眼眶盯得酸涩时情不自禁眨眼时,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掌急转直上,准而狠地掐住他的下巴—— 岑戈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凑了过来,高挺漂亮的鼻尖撞在他的鼻子上,温热干燥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巴上,含住他的下嘴唇凶狠地咬一口。 然后毫不留恋地抽身而退,捞起地毯上的纸牌直身坐起来,撑着头懒洋洋地开口道:“继续吧。” 江白鹭神色淡淡地捂着嘴巴站起来,整个过程发生的时间不过数十秒。 恰逢宋棠误打了手里一张重要的牌,正心烦意乱之时,瞥见江白鹭从桌边站起来,视线不耐地扫过去,“你蹲在地上干嘛?” 江白鹭不慌不忙举起手中的cao莓,笑眯眯地道:“掉地上了,我捡起来。” 宋棠轻嗤一声,撇开目光蹙起眉来,嫌弃轻蔑之意毫不掩饰地溢于言表,暴发户就是暴发户,cao莓掉地上也要去捡。 第42章 晚上江白鹭迈入酒吧时,连吧台的影都还没见着,就听见调酒师醇厚x_ing`感的嗓音一路弯弯绕绕,从门里拐出来,最后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耳朵里,带着兴致高昂的尾音:“老天爷,你绝对是我喜欢的类型,今晚去你房间?” 江白鹭穿过舞池和卡座,顺着声源朝吧台的方向走,在昏暗闪眼的缤纷光线里,只一眼就认出来坐在吧台前的英俊男人。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预料之中地没有看见宋棠的身影。想来假如宋棠现在坐在酒吧里,绝对不会冷眼旁观年轻帅气的男人故意和岑戈调`情。那位热情似火的调酒师,也就不会在开口说完这样的话以后,还好端端地站在酒吧里了。 江白鹭走上前去,挨着岑戈的肩膀在旁边坐下来,伸手取走对方握在手里的酒杯送至嘴边,仰起下巴轻抿一口,目光带笑地投向吧台后的年轻外国佬,“你昨天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被抢走酒杯的男人闻言侧过脸来,抬起眼皮不轻不重地扫他一眼。 调酒师的视线从江白鹭手中的酒杯杯口和岑戈的脸上依次掠过,眼神无辜地举起手来,“事实上我喜欢的类型有很多。但是,”他顿了一秒,片刻不停地将目光转向江白鹭身边的岑戈,“你该相信的是,他并没有答应我的邀约,所以我什么也没有对他做。” 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去看,都会以为这个外国佬是在为了自己新物色的猎物,绞尽脑汁地撇清前一晚曾经有过暧昧的旧猎物。 显然江白鹭也是这么以为的。 白种人向来热情大胆,早些年在美国的时候,他和前男友同居以后,身边那些钟情于亚裔而觊觎他或是他的前男友已久的年轻健壮的白种人男生,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个结果,顺其自然地和他们做起朋友来。却难免会在聚餐时当着众人出言调戏,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长时间浸y-ín在那样的环境下,江白鹭从不觉得这会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问题,就连他那混了一半中国人保守血液的前男友,也从不当面拆台,心情好时甚至还会往下接一句。只是偶尔会在聚餐结束后的后半夜,干他干得比往常更凶一点。 江白鹭佯装不乐意地挑起眉毛,一只手抵在吧台上,竖起来的食指指尖漫不经心地冲调酒师晃了晃,“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昨天还管我叫甜心。” 岑戈的视线不再是轻飘飘地扫过他,而是长久地定在了他的脸上,浑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危险气息。最后望向调酒师的目光,如同看向一个无端端闯入自己私人领地的倒霉猎人。 调酒师大惊失色,一边恨不得动手将时间往回拨过整整二十四小时,让老天再给自己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一边紧张兮兮地张口解释:“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国家,甜心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候式称呼。” 江白鹭这才后知后觉地从对方的情绪里品出一丝不对味。然而他并没有要出声帮腔的意思,甚至是挂出作壁上观,看热闹不嫌大的笑容来,望向调酒师的目光就如同在看那些将写有“亲吻我的屁股”印花的t恤穿在胸膛前,还要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 第47页 身高越过一米八大关,小臂肌r_ou_健硕的调酒师,此时如同一只束手束脚的金毛大狗,可怜巴巴地垮下脸来。 下一秒,宋棠的出现解救了他。 大概就连宋棠本人,也都永远无法知道,除去平常那些或是谄媚或是对他的屁股有所图谋时眼巴巴贴上来的人,此时他的出现会是这辈子里前所未有的,受欢迎程度达至鼎盛的一次。 当然,也仅仅只是这一秒而已。 在宋棠毫无眼色地叫起江白鹭,心情愉悦地在岑戈身边落座时,调酒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瞳孔里翻涌的感激情绪消失殆尽。 不怪他是因为认识江白鹭而先入为主地排斥宋棠,即便是从面相上来看,他喜好的类型那么多,宋棠也没能长成他喜欢的类型。 调酒师的思绪宋棠毫无所觉,他的满腹心神都放在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身上。瞥见岑戈手边色泽艳丽的j-i尾酒时,想也不想便伸手出手去,尾音甜腻暧昧:“我也要喝。” 一只手从斜里伸过去,端起那杯酒轻轻摇了摇,继而递到宋棠眼皮底下,江白鹭扬起唇角,“假如宋少爷不介意我沾在杯沿的口水的话。” “这杯酒是你点的?”宋棠当即皱起眉来,下意识地将目光朝岑戈的方向投去,却只看到对方漠然的侧脸,他不悦地抿起唇来,只觉得在对方跟前丢了脸,忙不迭敲着吧台使唤年轻的外国佬:“调一杯你最拿手的酒。” 调酒师语调懒散地应一句,转身去柜台里取调酒的器皿。宋棠从调酒师身上收回目光,下意识地要往岑戈身上靠,却在中途时撞上对方瞳孔里的冰冷,陡然回想起数月前发生在度假山庄的糟糕记忆,又心有余悸地直起身体。 去而复返的调酒师将一杯晶莹剔透的酒搁在两人中间,高脚杯的玻璃杯底磕在光滑平坦的大理石表面,发出清脆到声响。宋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扭头就要怒斥面前不知礼数的调酒师,余光却瞥见江白鹭姿态懒散地靠在旁侧吧台边投来目光,面上没什么表情。 第48页 他迅速而锐利地扫向江白鹭,后者仍旧是靠着吧台,却是神情微愣地抬起眼皮来,满脸困惑地回望他。 宋棠不以为意地扯扯嘴角,端起那杯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制成的j-i尾酒,送到唇边喝一口。下一秒,他脸色突变,低头将口中的酒吐回酒杯内,猛地站起身来,一边抬手将杯中的酒朝调酒师的方向泼过去,一边怒不可遏地骂:“你给我喝的什么狗屁东西!” 调酒师侧身躲过泼过来的酒,脱口而出一长串语速飞快且吐字模糊的外语。 宋棠听不明白,寒着脸色拿手机打电话给秦一行,电话接通的瞬间,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咬牙切齿道:“我要你现在,就把你们这里的调酒师给开了!” 调酒师悠悠闲闲地站在原地,甚至还有闲情和江白鹭咬耳朵:“我当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原来是有一个比我还要帅还要x_ing`感的男朋友。” 江白鹭眨眨眼睛,趴在吧台上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不是吗?”调酒师歪了歪头,视线落在宋棠气急败坏的背影上,神情浮夸,“也就那位饥渴暴躁的客人才看不出来了。” 调酒师话锋一转,压低嗓音问:“甜心,我帮了你,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江白鹭哦一声,“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 “约会就不必了,我可惹不起你那位英俊帅气的男朋友。”他顺手拉开身边的小抽屉,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张镀上玫瑰金的名片塞进江白鹭的上衣领口,“可不要让你那凶巴巴的男朋友看见了。不过,假如你还认识像你男朋友这样优秀的男人,可要介绍给我。我在床上——就喜欢凶的。” 江白鹭收好那张s_ao气外溢的玫瑰金名片,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正待张口说什么时,却感觉后衣领微微一紧,一只手勾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后拽了拽,岑戈极为不爽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嘀嘀咕咕什么呢?脸都快贴上去了。” 江白鹭继而扭过头来,朝男人弯起眼睛来,“今晚要不要做?” 岑戈眸色蓦地转深,拽过他的手腕往酒吧外头走。 五分钟以前被前来安抚他的秦一行送走的宋棠,也就丝毫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比被酒吧调酒师耍了更加令他怒不可遏的场面。 两人穿过夜色,穿过岑戈房间后方的庭院,穿过玄关和客厅,回到仅有银白色月光透窗的卧房里,岑戈脚步一顿,反手关上房门,将江白鹭按在结实的门板上。 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臂横在他的脸侧,宽阔的肩膀遮去他视线里的月光,带着微喘和热气的吻急匆匆地落下来。江白鹭微微阖上眼睛,伸手摸进岑戈衣服下的腰。 被安抚下来的宋棠终于想起来岑戈还在酒吧里,他想要返回酒吧,却在中途被人告知,对方已经回去。宋棠脚步一转,继而朝岑戈住的地方走去。 江白鹭的背脊贴着微凉的门板,上身**,裤腰带随意地团在脚边,上一秒还好好穿在腿上的裤子,此时也被岑戈褪到了脚踝处。 宋棠走到岑戈的房间门前,抬手正欲按门铃,却接到了来自身边人的电话。数天以前回国以后,他虽然暗自断定佟薇攀上了岑戈,却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找人去做了跟踪调查。 岑戈附身将他托起来,大步朝床边走。 宋棠神情隐晦不明地将手机贴在耳边,却在细微流动的电流声中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地告诉自己,佟薇的私人行程过于谨慎,他并没有拿到任何佟薇和岑戈在一起的证据。 江白鹭仰身躺在床上,神色隐忍地伸手握住下`身高高挺立的器官。岑戈覆过去的宽大手掌微微一顿,继而掰开他自顾自揉弄的手,俯身将他那根东西含入了口中。 宋棠神情y-in沉地挂掉电话,重重地捏住手中隐隐发烫的手机机身,冷冰冰地低嗤一声。 江白鹭叉开的两条长腿下意识地抖了抖,再也抑制不住般张口低低地呻吟起来,十个白`皙圆润的脚趾头用力地蜷缩起来。 宋棠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径直迈步朝江白鹭房间所在的位置走去。 江白鹭闭紧双眸死咬下嘴唇,陷在被子里的身体微微痉挛,长时间堵住的河堤闸口被打开,汹涌的河水一泻千里。生理x_ing的泪水从微微发红的眼角缓缓溢出。 宋棠站在江白鹭的房间门外,尖锐的门铃声在昏暗的走廊上长长地响起,却始终无人来开门。 江白鹭抬手擦掉眼角晕开的水渍,唇边溢出一声满足的低叹,翻过身来趴在被子里,任由岑戈伸出手指给他做扩张。 宋棠压抑着喷薄而出的怒气,拿出手机给江白鹭不停地打电话。 轻柔悦耳地来电铃声在空气里响起,岑戈掀了毛毯丢过去,将江白鹭手机上一遍又一遍无止休发出的噪音隔绝在厚厚的毛毯下方。大力的抽`c-h-a声将宽敞的卧房填满。 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在空气里仍留有余音,宋棠一怒之下砸了手机。 一个小时以后,穿好衣服回到自己房间里的江白鹭回拨电话给宋棠。 宋棠接过电话,面色不虞地赶来,头也不抬地进入他的房间里,背对着他站在灯光下抛出诱饵,“你家里做的那点小生意,岑氏能帮你的,宋家也能帮。” 江白鹭满脸莫名,心中只觉得对方好笑,却仍旧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来:“宋少爷想要我做什么?” 宋棠语气y-in沉,一字一顿:“我要你帮我盯着岑戈,揪出爬上他床的那个人来。” 江白鹭却心不在焉,视线落在身侧的镜子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裸露在空气里的脖颈上,有一枚紫红色的吻痕。 宋棠久等不耐,在亮如白昼的灯光里转过身来。 江白鹭回过神来,在对方视线扫过来的前一刻,状似疲累不已般,抬手按住脖颈侧面的颈r_ou_,懒洋洋地捏了捏,笑着答应下来:“没问题。” 第43章 周日下午江白鹭回去时,秦一行要开车送他。江白鹭说不用,秦一行却充耳不闻。二话不说就将车开过来,却从车里看见他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摆弄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 秦一行冲他鸣了两声笛,江白鹭闻声抬起脸来,望见他的车时露出无奈的神情,却仍旧走过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矮身坐进去,开口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你不会真的听宋棠的话,把你们那个调酒师解雇了吧?” “没开。”秦一行一边伸手去扭动车钥匙,一边懒洋洋地开口,“只是给他放几天小长假而已。” 江白鹭:“……” 他伸手按住对方握在车钥匙上的手,“真的不用你送我。” 秦一行扭头扫他一眼,“正好我今晚也要回家,送你一趟不过就是顺路而已。” 江白鹭只得把话摆明了讲:“我坐岑戈的车回去。” 秦一行登时嗤笑,“人家现在又不回去,你怎么坐?昨天晚上还听喻均麟说,马场新送了几匹漂亮的小公马,今天下午过去看看。” 江白鹭望着他沉默不语,又像是越过他,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身后的车窗玻璃发呆。 秦一行犹豫一秒,皱起眉低声问他:“昨天岑戈亲自对你说,今天会开车带你回去?” 江白鹭闻言收回目光,朝他身后的方向努努嘴唇,笑眯眯地道:“不然,你自己问他?” 话音落地时,秦一行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两声不轻不重的敲窗声。秦一行回过头去,看见蹙眉站在车窗外的英俊男人时,仅凭下意识的动作将车窗降下来,刚要张嘴说话,就见岑戈俯下`身来,抬起一条手臂抵在车窗上,目光落在江白鹭身上,面上似笑非笑,“我等你半天没见到人,你还悠悠闲闲地和你的好朋友手牵手坐在车里舍不得下来?是不是还要吻别一下?” 第49页 这话像是做实了江白鹭说的岑戈开车送他的话,秦一行却无端端从里面品出一丝不太对劲的意味来。 江白鹭立刻将自己的手从秦一行手背上拿开,朝岑戈打出一个讨饶的手势。却仍旧没有要下车的意图,反而望向秦一行,拖长音调清晰吐字道:“忘了告诉你——” 岑戈瞥见他那敷衍至极的手势,轻哼一声,直起身体从车头前迈过去,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双手抱胸垂眸瞥他,不悦地道:“还不出来,等着我帮你解了安全带再抱你出来?” 江白鹭老实哦一声,咽下还没说出口的话,顺势从拉开的车门里钻出来,转身上了停在秦一行这辆后方不远处的另一辆车。岑戈跟在他身后坐入那辆车的驾驶座里。 秦一行愣了一秒,也解掉安全带下车,走到后方那辆车前,看见喻均麟站在驾驶座车窗外和岑戈说话时,挑着眉尖朝对方招了招手算作打招呼,而后绕到副驾驶那边,皱眉询问道:“你刚刚说,忘了告诉我什么?” 江白鹭垂头系安全带的动作微顿,抬起头来扬起唇角冲他一笑,眼睛还看着车外的秦一行,张嘴叫的却是岑戈的名字。 岑戈中途止住和喻均麟的谈话声,转过头来无声地望向他。 江白鹭一只手撑住身下的底座,倾身过去在岑戈的脸上亲一口,而后扭过头来,笑容满面地看向车外面部表情逐渐凝固的发小,“忘了告诉你,岑戈现在是我男朋友。” 秦一行:“……” 他第一时间猝然抬起眼皮,去观察对面喻均麟脸上的神情。却在见到对方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时,更为震惊不已。 直到岑戈的车消失在视线尽头以后,秦一行才面无表情地张开嘴巴,堪堪发出干巴巴的声音问:“岑戈不是直男吗?” 喻均麟神色平静,“你发小倒是有点本事。” 秦一行:“……” 他揉揉眉心,“你早就知道了?” 喻均麟瞥他一眼,“的确知道得比你早。” “也就是说,”秦一行露出无言以对的神情,“我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喻均麟语气微顿,“倒也不是。不过,”好似想起来什么一般,他轻描淡写地补充一句,“你大概是倒数第二个知道的。” 第44章 周一上班时,有人在公司里再度翻出数周前那位老前辈在佟影后那里工作被截胡的旧事,并且捅出截胡的人就是江白鹭。 老前辈气急败坏,倚杖自己的资历在工作上明着给江白鹭小鞋穿。其他人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白鹭不耐于忍受这些事,周三时一觉睡到中午时分,然后慢吞吞地睁开眼睛,靠在床头给公司发过去一封辞职信。 人事部的人给他打来电话,通知他辞职必须要提前一月做申请,并且要完成工作上的交接。江白鹭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直言上月和本月的工资都不要,二话不说挂掉了电话。 他坐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而后下床穿上拖鞋,打着哈欠走出房间,迎面就撞上同样起晚的江总,顶着乱糟糟的鸟窝发型从另一间卧室里拐出来。 父子俩同时顿住脚步,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大眼瞪小眼。这阵子江白鹭白天要上班,晚上又往岑戈家里跑得勤,竟然也鲜少有在家里遇上他爹的时候。 江总率先回过神来,“昨晚喝多了,今天休息。” 江白鹭哦了一声。 江总有些诧异,“你今天不用上班?” 江白鹭懒洋洋地往房间门口一靠,“辞了。” 江总更为诧异,“什么时候辞的?” 江白鹭打了个哈欠,“刚刚。” 江总沉默半响,抚着掌心高高兴兴地说:“那刚好,今天晚上跟我去渡江阁吃顿饭。” 无言以对的人转而换成了江白鹭,他满脸莫名地嘟囔:“吃什么饭?” 第50页 江总瞟他一眼,开口时用了问句,语气却是肯定:“你最近经常夜不归宿,谈男朋友了吧?” 江白鹭更是不明所以,抵着下巴暗自思索,莫不是他爹想要约岑戈吃顿饭?倒也不是不可以,改天问问岑戈什么时候有空好了。他收回思绪,抬起眼皮来道:“谈是谈了,这和今天晚上的饭局有什么关系?” 江总连连啧声摆手,“既然谈了,晚上就一起和——” 话还没说完,揣在睡衣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江总忙掏出手机,一边接电话一边朝书房的方向走过去。话题就此打住,江白鹭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索x_ing发微信s_ao扰现任男朋友去了。 现任男朋友坐在会议室里开高层会议,注意到搁在桌边的手机上频繁发出的震动声,翻过手机扫一眼江白鹭发过来的消息,神色冷淡地回复:“开会,别烦我。” 发完以后,他将手机调成静音,恢复成屏幕朝下盖在桌面上的模样。两分钟以后,却又下意识将手机再度翻过来,观察屏幕下方有没有闪烁的信号灯。 然而直到会议结束,接收到新消息的信号灯也没有亮起。岑戈回到办公室里,将手机丢进办公桌左侧的抽屉里,坐下来翻一页摊开在桌面上的工作总结,垂眸横扫而过。 两秒以后,他又合上工作总结起身,将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翻出江白鹭的号码拨过去,电话接通的瞬间,率先开口道:“有什么事?” 江白鹭愣了一秒,反问他道:“什么有什么事?” 岑戈啧一声,“你刚刚找我什么事?” 江白鹭回味过来,轻声笑起来,“也没什么事。” 岑戈顿了一秒,扬起眉来,“既然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江白鹭连忙叫住他,老老实实道:“有件小事,我辞职了。” 岑戈哼笑一声,开始毫不留情地数落他:“无业游民。” 江白鹭:“……” 江白鹭:“哦。” 岑戈:“游手好闲。” 江白鹭:“哦。” 岑戈:“好逸恶劳。” 江白鹭:“哦。” 岑戈:“你可以来我这里上班。” 江白鹭:“哦。” 江白鹭:“……” 他回过神来,有些无言以对,“你们还缺摄影师?” 岑戈懒洋洋地回答:“多养你一个,岑氏还不至于会破产。” 江白鹭笑眯眯地哦一声,“那可不一定。” 岑戈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个不一定?” 江白鹭双手环抱膝盖,蹲坐在沙发上,蓦地拖长了尾音,故意压低而饱含诱导暧昧的声音裹着轻轻的电流声传到对方耳中:“清纯漂亮摄影师以色侍老板,榨干老板趁机卷款而逃。” 岑戈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冷笑一声道:“逃到半路被老板套麻袋扛回去,打断双腿用狗链锁在家里,cao到屁股烂开花为止。” 江白鹭:“……”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不为所惧,“上次我去面试,是谁一脸冷漠,就差没在脸上写‘拒不录用’四个大字的?” 岑戈:“……” 下午出门去吃晚饭,车开到渡江阁楼下的停车场里时,江总才想起来上午被那通电话打断的话,后知后觉地在车内将后半句续上道:“晚上和你梁叔叔还有梁歇一起吃个晚饭。” 江白鹭愣了一秒,稍后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大概是闹了个天大的乌龙。前些时候他才刚和梁歇在情侣餐厅吃过饭,没多久以后,就和岑戈开始谈恋爱。 江总在他的娱乐活动上向来都不怎么管束听,更别提是会过问起他的私人感情生活。眼下还在以为自己儿子多半是和老梁家的儿子看对眼,好上了。 十分钟以后,两家人在包厢里面对面坐下来,才相互解开乌龙。好在江总和老梁是多年的好友,也就丝毫不觉有什么尴尬,亲家饭自然而然就成了叙旧饭。 服务生进来上菜前后的时间里,江总和老梁扣着酒杯相聊甚欢。江白鹭坐在梁歇身边,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桌面上摆盘精致的菜肴,随x_ing和梁歇聊了三两句。 两人自上次吃饭以后,就没有再见过面。话题一来二去,最后又绕回上次见面时的场景,甚至还提及了一句当时在街边遇见岑戈的事。 江白鹭本想风轻云淡揭过,却在最后关头想起一点不容忽视的细节来,转头漫不经心地询问:“你是怎么认识岑戈的?” 梁歇简洁解释道:“京大和岑氏有合作项目,中间是我们导师牵线对接的。” 江白鹭面露疑惑,“你们导师以前就认识岑戈?” “当然认识。许老师,”对方语气微顿,“就是我的导师,他是岑总在京大的本科专业课老师。” 江白鹭眼中浮起一丝怔色,目光虚虚地落在半空里,久久地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位服务生粗心马虎上错了一盘主菜。 最后还是梁歇曲起手指轻扣桌面,出声将他的神思给拉回来:“你看上去,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第51页 江白鹭神色恢复如常,“以前听岑戈说他是京大毕业的学生,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他扬起唇角,笑容无懈可击,“他说的是真的。” 两人这一秒还在说起岑戈,江白鹭却没想到,数分钟以后会在渡江 阁见到岑戈,以及梁歇那位姓许的导师。他才往桌上盘里伸了一筷子,就见服务生急急忙忙地敲门进来,连声道歉称是上错了菜。下一秒,目光就直直地望向江白鹭才吃过一口的那盘主菜。 江白鹭起身和对方出门解决这条小c-h-a曲,梁歇紧随他身后迈步跟出来。片刻以后,两人在隔壁包厢里见到了和梁歇导师以及师母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的岑戈。 本该上到岑戈那间包厢里菜,y-in差阳错被送进了江白鹭那间包厢内。 江白鹭和岑戈四目相对,眼睛里已经浮现明晃晃的笑意,正欲开口说话时,倒是被坐在桌边的那位许老师抢先了一步。对方笑容满面地扫过江白鹭的脸,最后看向梁歇道:“上午叫你跟我来吃饭你不来,原来是已经约过人了。” “许老师,你想到哪里去了?”梁歇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这是我父亲好友的儿子。” 临近退休记忆力却不输年轻人的许老师立刻哦一声,笑眯眯地打断他:“这就是你爸给你找的相亲对象啊?” “袅袅,”一直盯着江白鹭沉默不语的岑戈,此时终于挑起眉尖,慢吞吞地开口c-h-a话道:“你和朋友来这里吃饭?” 江白鹭闻言笑了起来,上前走到岑戈身边,后者仍旧坐在椅子上,手却当着其他三人搂过江白鹭的腰,望向桌对面疑惑不解的老教授,面色淡淡地道:“许老师,正好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 与此同时,在那三人看不见的视角盲区里,那只本该搭在他后腰上的手,此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在他的屁股上重重地揉`捏了一把—— 毫不手下留情。 江家和梁家的叙旧饭成了多人聚餐。顺带着江总还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儿婿。老来多健忘的江总在看清儿婿那张英俊到极具侵略x_ing的脸时,隐隐就从对方挺立的五官里望出几分淡淡的熟悉和似曾相似来。 然而再多的,却也想不起来了。好在江总心宽异常,转头就和老梁拼酒量去了。另一侧梁歇则在和导师讨论近来手里的研究课题,剩下岑戈和江白鹭坐在桌对面,开始清算账目。 男人手中的筷子完美错开鲜美白嫩的鱼r_ou_,面无表情地夹起一筷子姜丝送到他嘴边,压低嗓音语带威胁:“江白鹭,你他妈又背着我和相亲对象吃晚饭?” 江白鹭面不改色地吃掉姜丝,眸光柔软无辜地望向他,“我知道错了。” 岑戈眯起眼眸,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知道?” 江白鹭面色诚挚地点头。 岑戈疑似满意愉悦地勾起唇角。 江白鹭看在眼里,登时松一口气,放松警惕。 岑戈的筷子伸了过来,绿油油的大葱横截面直挺挺地戳在他的嘴唇上。 江白鹭:“……” 他叼着那根大葱,慢悠悠地轻叹一口气,含糊不清地嘟囔:“男人都是一个样。当着外人面叫小名,没人时就连名带姓的叫。” 岑戈:“……” 他神色不变地反唇相讥:“男人都一个样,那是因为老婆也都一个样。” 江白鹭因为对方话里那两个字猝然呆了呆,而后才眨眨眼睛,挑眉询问:“什么样?” 岑戈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白鹭:“……” “行吧。”他吐出那根葱,收起面上的笑容,“我们来说点其他事。” 岑戈瞥他一眼,“什么事?” 江白鹭笑哼哼地问:“你是怎么打听到我小名的?秦一行告诉你的?” 岑戈登时露出无言以对的神情,“几个月前宋棠整天对着你喊,你当我在旁边是聋子?” “那你倒是记x_ing挺好。”江白鹭扯着唇角嘟囔一句,垂着眼睛想了想,又抬眸笑了起来,“不过我还跟你说过,我小名的由来吧。” 他一只手抵在脸侧,转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岑戈,“你知道我爸虽然有点钱,但也没什么文化吧。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就觉得贱名好养活,直接给我取了个小名叫鸟鸟——” “但是你妈觉得鸟和那玩意儿谐音,听上去不太好。”岑戈嗤笑一声,“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从字典上翻了一个稍微好看点,又能和‘鸟’字谐音的字。” 江白鹭面上神色怔了怔,半响以后,才踟蹰着开口问:“你……知道?” 岑戈扫他一眼,“我不能知道?” “当然不是不能知道。”江白鹭弯唇笑起来,语气轻描淡写,“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也是听宋棠说的?”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反而少有地怔了一秒,下意识地拧起眉来。浅色的瞳孔里浮起些许古怪,却在下一秒,又被尽数淹没在琥珀色的深海里。 快到江白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捕捉到,就听见岑戈低沉悦耳的嗓音落入耳中:“除了你的发小,还有谁会说这个。” 第45章 又过两天,江白鹭高中时的同桌约他出来喝酒。两人没有去春`宵一刻,只就近约在了城中临江酒吧一条街上的一家极有格调的热闹酒吧里。 以前读书的时候,临江酒吧街离他们的高中学校不过步行十分钟的直线距离。江白鹭偶尔翘掉晚自习,除去和同学溜去网吧打游戏的时间,就会和三两个朋友勾肩搭背,去酒吧街街头的小酒吧里玩。时间一长,酒吧老板也能认出他们来。 时隔多年,江白鹭再度跨入这里时,屈居一隅的小酒吧成了酒吧街街头最大的招牌,当年叼着烟坐在吧台边笑眯眯地说要请他们喝酒的老板也早已换了人。轮廓已然成熟硬朗的年轻男人坐在卡座里遥遥朝他招手。 江白鹭坐下来还未点单,对方的手掌就朝他肩头结结实实落下,语气爽快道:“今晚我请客。”末了,又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张大红色的喜帖推到他眼皮底下去。 江白鹭接过喜帖打开扫一眼,目光掠过新娘名字时,竟然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感。片刻以后陡然记起来,大约就是当年十几岁的年纪里,学校里长得好看且经常被男生们挂在嘴边不离口的名字。 第52页 他还没来得及唏嘘,当年翘课打架顶撞老师这些事做得顺手捏来的混账学生,如今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时,就听他那高中朋友咬着烟笑道:“婚纱照还没有拍,总觉得缺个合适的摄影师。” 江白鹭登时意会过来,挑着眉尖道:“请我帮你们拍照可以,你要用什么来换?” 昔日的高中同桌抬手压下他手中的酒水单,极为配合地说:“那就用今晚这里最贵的酒来换好了。” 江白鹭笑了起来,“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得不随时都有空了。” 说完,回头招了来回穿梭的服务生过来,毫不客气地点了最贵的酒。服务生应声离开,江白鹭却没有立刻转过头来,而是保持原有的姿势,视线越过涌动的人影,不偏不倚地撞上对面卡座里两道灼热的目光。 下一秒,那双眼睛欲盖弥彰地垂了下去,目光的主人匆忙偏过脸,将自己隐入y-in影当中去。 即便如此,也不难从对方身边围坐的那些的朋友脸上看出来,那是几个年轻的大学生。 事实上,在酒吧里被陌生人盯着看实在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江白鹭没有太过在意,收回目光转过头来,和高中时代的朋友聊起琐事来。 一句话还未讲完,脸侧陡然落下来小片y-in影。两人误以为是来送酒的服务生,转头时才发现时两个年轻的大学生。就在片刻以前,这两人还坐在他身后对面的卡座里,和其他人嬉笑打闹,其中一人更事目光遮遮掩掩却长时间地打量他。 江白鹭一只手轻轻抵着下巴,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这两人。 站在右侧的男生抬手推了一把身旁的女孩子,后者犹如才回过神来一般,眸光由涣散至聚拢,对着江白鹭的好友支支吾吾道:“请问,我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号?” 那边那两人说话时,女孩子身边的男生一条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肩头,视线却转过来,凝眉直直地朝江白鹭的脸上望过来。他循着对方落过来的目光望过去,二十出头的男孩子立刻呼吸错了一瞬,手忙脚乱地掩藏自己的意图。 江白鹭那位朋友才向他递过婚帖,自然没有答应微信号这样的要求。江白鹭起身去洗手间时,只看见那两个大学生从他们桌边离开,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两分钟以后,当他从洗手间回来时,却注意到那几个大学生和两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像起了冲突,恰逢舞池里的舞曲停在切歌时的空白里,酒吧里人头攒动,却是静如死寂,气氛几乎剑拔弩张。 好在并没有打起来。酒吧保安走进来分散人流,动感摇滚的舞曲再度开始在空气里跳跃冲撞。江白鹭收回视线,不再对身后分出任何关注度来。 两个小时以后,当两人起身离开时,江白鹭借着昏暗的灯光环顾四周,却注意到那几个大学生已经不在酒吧里了。 他和高中好友在酒吧门口道别分开,江白鹭双手c-h-a在口袋里,欲要徒步走到街头去打车。却在经过酒吧左侧的狭窄巷子口时,听见了黑洞洞的长巷子里传来浅浅的风声,风声里还挟裹着吆喝声和r_ou_搏声。 第53页 江白鹭脚步微顿,抬起下巴往空荡荡的巷子里瞥一眼,抬起步伐慢吞吞地朝黑暗中迈进去。一路穿过狭长的青石板路,最后停在右侧的拐角处朝里望过去。 浅淡的月光下`身姿灵活的年轻男生们和高大健壮的男人们扭打在一起,几人的影子融成一团落在身侧青石墙上,如同一块晃动的不规则黑斑,巨大而狰狞。 两个女孩子不知所措地缩在角落里,此时此刻齐齐抬起眼睛地朝他看过来。 像是有所感知般,有个年轻的男孩子侧身从群战中滚出来,抬起那张额头挂彩却依旧不减清秀的脸庞,瞳孔在月色下亮得惊人,毫无数小时前在昏暗的酒吧里偷看他时的谨小慎微,声音响亮而激动:“哥,帮把手!” 江白鹭:“……” 他双手抱臂倚靠在墙边,在黑夜里轻咳一声,微微抬声喊道:“十分钟前就报警了。”末了,打开手机的搜索引擎,搜出警车发出的警鸣声,不紧不慢地按下播放键。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巷子里冲天而起,几个男人登时脸色微变,手忙脚乱地退出群架,撂下几句狠话后挡着脸匆忙逃遁。 江白鹭收起手机,见额头挂彩的年轻男孩儿仍旧双手后撑坐在地上,呼吸粗重胸膛上下起伏,一双眼睛却仍旧不忘打量他。他站直身体,笑了起来,“怎么?你也想加我的微信号?” 年轻秀气的男孩像是只顾着喘气,微张着嘴唇长久地沉默不语。眼睛却并未从他的脸上挪开。 江白鹭后知后觉地琢磨过来,对方这副模样,不像是想要加微信号,反倒看上去像是认识他。他皱起眉来,仔细在脑海里地毯式搜索一遍,却没翻出半点有价值的记忆来。 最后还是对方口袋里骤然响起的来电铃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江白鹭清楚地看见坐在地上的男孩儿接起电话,神情干巴巴地喊了声哥。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抿唇听了片刻,脸上神情继而又转变成古怪,语气却仍旧老老实实:“我在酒吧旁边的巷子里。”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举着手机抬起头来,再次忍不住望了江白鹭一眼。 两分钟以后,由远及近的沉稳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人未到熟悉的低沉嗓音先落入耳中:“岑喜,你他妈长胆子了?敢在酒吧外面和人打架了?” 众人闻声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深青色的老墙上投s_h_è出高大颀长的摇曳黑影,出声的男人从江白鹭背后的墙角拐进来。男人的目光首先落在江白鹭脸上,极为诧异地啧了一声。而后扫一眼他身后狼狈的场面,挑起唇角语气凉飕飕,“岑喜,你胆子不小,敢和你嫂子打架?” 岑喜一愣,气也顾不上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听闻般,面色古怪到极致。 第46章 岑喜将其他同学送上出租车,折返回来上了岑戈的车。后者转过脸来询问江白鹭:“你去我那里还是回家?” “回家吧。”坐在副驾驶的江白鹭从手机里抬起头来,把江家住宅的地址报给岑戈,又从后视镜里扫一眼岑喜的脸,略显诧异道,“你还有弟弟?” 岑戈一边开车,一边头也不偏地道:“不是亲的。” 江白鹭闻言,想起来数十分钟以前岑喜在巷子里抬头喊他时那股子机灵劲儿,又瞥一眼后视镜,恰好瞧见对方听了岑戈的话,撇着嘴巴敢怒不敢言的心虚模样,登时就笑了起来。 他现在十分确定的是,岑戈这个弟弟认识他。只是,江白鹭垂眸陷入沉思,他从来没有见过岑戈这个弟弟,对方又是从哪儿见的他? 余光瞥见江白鹭数次抬眼往后视镜里看的动作,岑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们认识?” 江白鹭愣了一秒,尚未来得及摇头时,就听坐在后座的岑喜语速飞快地开口:“不认识。” 岑戈闻言,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既然不认识,你们是怎么撞到一块儿去的?” “巧合呗。”岑喜小声嘀咕,极为敏感地夹紧尾巴,可怜巴巴地转移话题,“哥,我今晚回学校住。” 岑戈毫无动容,“不行。” 岑喜往前挪了挪,试图解释道:“哥,我没有跟他打架,我是跟别人打架,想叫他帮忙。” “你们俩打没打架,我还能不知道?”男人嗤笑一声,继而懒洋洋地嘲笑起江白鹭来,“你要是和岑喜打架,现在还能顶着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坐在这里?” 江白鹭:“……” 他轻咳一声,丝毫没有想要辩解的打算。岑戈说的是实话,都说男孩子小时候是泥里滚过来,打架向来是无师自通。可他的确不太会打架。从小就不会。 江白鹭在这一局里落了下风,又马不停蹄地给自己找回场子来,“我是不会打架。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眸,“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打架?我从来没和你打过架。” 岑戈语气一顿,没有说话。 江白鹭摆出笑眯眯的模样盯着他看,“该不会又是我发小告诉你的吧?”此时正好恰逢红灯,车在路口停下来,江白鹭弯过身体一只手搭上对方的肩头,“岑戈,你什么时候和我发小关系这么好了?” 岑戈面无表情地打掉他的手,“我倒是不知道你不会打架。”末了,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异色,转过头来哼笑一声,“我只是想告诉你,岑喜和别人单独打架时还从来没挨过揍。” 江白鹭:“……” “不过我现在是知道了。你要是不说,以后打架我还能让一让你,可是你连架都不会打。”岑戈停顿一秒,不慌不忙地翻起唇角,“你要是惹了事,也就只有躺平任我收拾的份了。” 江白鹭:“……” 沉默的间隙里,眼看路口的红灯跳至绿灯,半天c-h-a不上话的岑喜再度忍不住开口说:“哥,右拐过去就到我们学校北门了。” 说完,就眼睁睁地瞧着屁股底下这辆车飞快地穿过十字路口,笔直地朝前方驶去。岑戈拧眉沉声道:“说过不准再打架,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岑喜气得欲翻白眼,“凭什么你能打架我就不能打?” 岑戈闻言掀起眼皮,“至少我能打赢。打不过别人被人压着揍不仅毫无羞愧,还厚着脸皮想搬救兵。” 岑喜:“……” 他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岑戈教训完岑喜,转而又睨一眼身旁的江白鹭,“你不认识岑喜还帮他?” 江白鹭摸不准岑戈问这话的言外之意,一时半会没有张口接话。 对方看上去却是一副并不需要他立刻回答的样子,只挑了唇角要笑不笑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了?” 江白鹭无言以对,抬起头正要开口说话,却又被岑戈的话堵了回去,“如果你是想说觉得他和我长得很像这种鬼话,我是不会相信的。毕竟我和他不同妈也不同爹,我妈还是美国人。” 江白鹭:“……” 他慢吞吞地露出笑容,“我是不认识他,可也架不住你弟弟一直在酒吧里偷看我。我以为他认识我,就伸手帮了一把。” 岑喜:“……” 他撞上岑戈从后视镜里投来的视线,忙不迭地举双手澄清:“我发誓我不是同x_ing恋。” “你不是同x_ing恋,”岑戈嗤笑,“你盯着他看做什么?” 岑喜埋下脑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 江白鹭的视线依次从岑戈和岑喜身上扫过。旁人来看多半要误以为岑戈是在不满,江白鹭却心知是半真半假。他单手撑在脸侧,半阖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车内顿时陷入安静,三人面色如常,心中却是各有心思。 到底还是年纪最小的岑喜最先沉不住气,偷偷抬起头来去观察坐在前面的两人。他虽不如当事人思路那样清晰敏锐,却也隐约察觉到,他哥抓着他不放,除去的确看他不顺眼以外,也是别有他意。然而岑喜作为局外人来说,却也摸不清岑戈心底的想法。 他只模模糊糊地感知到,他哥体内像是埋了一根他看不见的隐线。而此时此刻,或者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要更为早的时候,江白鹭就伸手紧紧攥住了那根线的线头,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悄无声息地将那根线拉了起来。 或许是车内安静的时间持续过长,又或者是江白鹭歪头靠在椅背上的时间太长,片刻以后,他半阖的眼皮就完完全全耷了下去。纷杂的思绪随着视线一道被黑暗吞没,耳朵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自然更是没有听到,在他睡着许久以后,岑喜踟蹰不定欲言又止数次以后,还是轻声问了出来:“哥,你们真的——” 岑戈一脚踩下刹车,拧着眉毛神情隐隐烦躁地转过头来。 第54页 突如其来的惯x_ing让他的身体前倾,年轻的男孩猛然回过神来,喉咙一紧,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声带,飞快地抠掉下一个来没来得及脱口而出的字眼,仿佛要将那个字吞回腹底般,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然后才胆战心惊地补上后半句话,“在一起了?” 岑戈没有说话,目光却是平直而锐利地扫向他。岑喜僵坐在那里,心脏不安地上下窜动。仿佛下一秒,岑戈的目光就将穿透他的身体,将他抠掉的那个字眼从他的肚子里翻出来。 然而熬过半响,对方只是淡淡地收敛起神色,“不是真的,难道还能是假的?” 第55页 紧接着,江白鹭被人拍醒来。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的夜色下意识地喃喃:“到了吗?” 岑戈啧一声,抬起手来掐了掐他的脸颊r_ou_,“睡傻了?” 江白鹭眼神清明起来,和车内的人告别以后,松开安全带推门下车。转身关上车门的瞬间,他扫见坐在后座的岑喜,离开的脚步一顿,从车前绕回了驾驶座的车窗边。 岑戈放下车窗,“怎么?” “晚安吻。”江白鹭弯起眼睛,俯身抬手抵在窗沿上,偏过头在岑戈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后者眼眸深邃地偏过脸来,一只手越过他的头挡在车顶下方,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脸,下巴微抬堵住他的嘴唇,开始旁若无人地接吻。 片刻以后,岑戈从他的嘴唇里退开,托住他的脸的那只手也跟着松开,温热粗砺的指腹从他的唇边重重抹过,帮他擦掉唇角带出来的口水。 江白鹭却没有急着退开,嘴唇一张一合,温热的气息尽数覆在岑戈脸上。他垂下眼眸,声音轻到如同喃喃自语:“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你弟弟在酒吧里要一直盯着我看吗?我不认识他,他也确实不认识我。” 他停顿一秒,转而换上一种困惑却又笃定的矛盾语气,“可他一定见过我。” 第47章 岑喜见过江白鹭并不奇怪。就像这天晚上,他们能够y-in差阳错在酒吧里互相认识,岑喜也能够在从前某一天的商场里亦或是餐厅里见过江白鹭。 大脑里的记忆同样也远远不如黑纸白字的记录来得真切。假如今天有人对你说他喜欢香菜,明天你回想起来时,却仍有可能以为另一人喜欢香菜,而他喜欢的是韭菜。 又或者是午夜梦境里你曾经走过的路口和拐过的街角,极有可能会在时间的流逝里悄无声息地渗入你的大脑记忆中。当梦境与记忆中间的那条分界线模糊褪色时,你将不再分得清梦与现实。 现实偶遇的巧合和记忆错乱的巧合稀松平常,失常的是岑喜和江白鹭提及巧合时表露的神情与态度。 岑戈微微皱起眉来,沉默不语地盯着江白鹭的背影看。片刻以后,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扫一眼后座上坐立不安的岑喜。和江白鹭比起来,二十出头的岑喜几乎是毫不设防,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江白鹭不说,岑戈也看得出来—— 岑喜是见过江白鹭的,且这件事也与岑戈有关。 岑戈将车开回岑家宅子,岑喜动作飞快地从车里爬出来,皮笑r_ou_不笑地冲驾驶座上的岑戈摆手,“开车小心,晚安!” 话未落音,却看见岑戈也拔掉车钥匙下了车。仍旧忧心忡忡且担心岑戈询问他关于江白鹭的事情,忙不迭地抢先询问:“哥,你今晚不回去啊?” 岑戈瞥他一眼,“不回去。” 岑喜哦一声,埋头往别墅里头冲,一边跑一边解释说:“我明天早上还有课,我先上楼洗澡睡觉了!” 整个人堪堪迈出两步,后衣领就被紧紧勾住,岑戈将他拽回来,语气淡淡地道:“别急着走,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岑喜背肌僵直,一路胆战心惊地被岑戈拎到一楼客厅里的沙发边,垮着肩头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盯着地面看。背后的汗毛几乎要在对方审视的目光里立起来—— 简直比当初蹑手蹑脚地干坏事,却被不苟言笑的大伯抓个正着还要可怕。 思及到此时,岑喜情不自禁回想起来去年年末时,他考完英语四级那个周末,被司机接回岑家住。吃午饭时天空里日光晴朗,岑家养的的大狗在落地窗外院子的空地里撒欢。 岑喜擦了嘴巴起身离桌,上楼拉紧窗帘往柔软的床里倒下去,闭上眼睛睡得不省人事。醒来时窗外又沉又黑,突如其来的暴雨倾盆而下,敲鼓般砸在玻璃窗上。 岑喜纳闷地下床开门往外走,路过大伯的书房时却瞧见房门大开,书桌上开着柔白色的台灯,正对面的窗户半开,冷风夹裹着雨丝从窗缝里漏进来,吹得台灯下的文件纸张簌簌抖动。 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岑喜犹豫半响,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无人时,放轻脚步走入房间内,探身握住窗栓欲将半开的窗户锁紧。窗户合上来的瞬间,窗底带过来一阵猛烈的风,桌边的纸张被卷入半空里,慢悠悠地躺落在他脚边的地毯上。 岑喜弯腰捡起那张纸,正要将它放回桌上原处时,目光不经意地从白纸上掠过。他动作一顿,瞳孔里翻涌起震惊的神色。眼皮微抬,却是忍不住朝桌面上其他零散摊开的纸张上望去。 书房外由远及近响起脚步声来,岑氏董事长的声音在空气里愈加清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钻入耳廓:“如果他回来……由他去吧……” 岑喜只来得及将手中的白纸放回桌上,仓皇转身时就撞上了岑氏上一任掌权人严厉不悦的目光。 他吓得几乎腿软,磕磕绊绊地解释自己是进来关窗户。 岑董事长不言不语地挂掉电话,目光从紧闭的窗户上淡淡扫过,出乎意料地敛去了周身气势,沉声叮嘱他管好自己的嘴巴,而后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 岑喜低眉垂眼走出书房,劫后余生般长吁一口气,却也在心中惊愕不已。 管家听闻动静从房间内走出来,瞧见岑喜额头和嘴角的新伤时,立刻转身回去翻膏药。客厅内再度恢复安静,岑喜将思绪从记忆中抽回,面上努力摆出一副试图粉饰太平的模样。 岑戈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他:“抬起头来。” 岑喜紧张兮兮地抬起头来。 岑戈双手抱胸,望着他的脸思忖片刻,却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上次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岑喜愕然睁大眼睛,尚未反应过来,“什么东西?” 岑戈抬手捏捏鼻梁,面露不耐烦,“袖扣。” 岑喜:“……” 仅仅一秒时间内,他脸上的惴惴不安荡然无存,转而露出笑嘻嘻的模样来,“哥,你上次给我的那袖扣,是要送给谁的啊?” 他语气自然,“该不会是要送给我嫂子的吧?” “可是你上次带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送?”岑喜得意洋洋,“该不会是被我嫂子给拒绝了吧?” 岑戈声音沉冷,“岑喜。” 岑喜条件反s_h_è般挺直背脊,夹紧尾巴老老实实道:“还在,还在。我一直收着呢,我现在去拿。” 他转身片刻也不敢耽搁地往楼上跑,跑到中途时脚下步子突然顿住,回头扫一眼坐在楼下的岑戈,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哥该不会……压根就没有想要私下拷问他,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找他把那对袖扣要回去吧? 岑喜嘴角微微抽搐。 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岑戈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靠,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手机把玩片刻,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微微挑起唇角来。真当他没看出来,江白鹭是故意在诱导他? 多大的秘密藏着捏着不说,天也不至于塌下来。既然想看他急,那么他就偏偏不急。他不急,就轮到江白鹭自己急了。 岑戈微微眯眸,他就等着江白鹭急到守不住秘密时,自己送上门来说给他听。 第48章 只是袖扣还没有给出去,两人就吵架了。 起因还是来于岑戈手上的那块腕表。 五月初立夏节气一晃而过,四九城里高温困城,热`辣辣的日光仿佛能将路面的柏油沥青烤融,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焦味。 江白鹭约岑戈去私人俱乐部游泳,当然,用的还是对方的黑金会员卡。临出门前他翻出来一顶遮阳帽戴上,想了想又穿上一件薄外套,随手将钱包和手机塞进外套口袋里。 俱乐部的服务生将他领到私人露天泳池边,江白鹭压低木奉球帽的帽檐,双手c-h-a在外套口袋里,迈步走向泳池的浅水区边,然后蹲了下来。 察觉到头顶上方落下小片y-in影,靠坐在泳池里的男人迎着阳光眯眸一望,只看见江白鹭露出的一小截白`皙漂亮的下巴弧度。翻身上来,曲起手指弹了弹他的帽檐,嘲笑他道:“大热天捂这么厚,小心捂出痱子来。” 对方指尖飞扬的清凉水珠落在他的鼻尖和睫毛上,江白鹭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没带泳裤来。” 岑戈道:“我有。” “只不过,”他垂眸瞥一眼江白鹭的裤裆,勾起唇角来,“你穿有点大。” 江白鹭仰起头来,不甚在意地挑着眼尾笑,“内裤都穿过了,难道还担心泳裤穿不上?” 笑完以后,他起身欲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垂在裤边的那只手却被身后的人扣住。江白鹭顿在原地回过头去,大半张脸藏在木奉球帽里,只能看见薄薄的唇形一张一合:“怎么了?” 岑戈神色淡淡地朝他开口:“你过来。” 江白鹭从顺如流地走回来原地蹲下,目光从对方结实而s-hi漉漉的胸膛前流连而过。 岑戈冷哼一声,“眼睛往哪里看?” 江白鹭面上扬起笑容,“不能看啊?” 岑戈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伸手抬高他头上的帽檐,垂头叼住他道嘴唇,伸出舌头在他的嘴巴里来回搅合几遍。然后才面带满意地退了出来,抬手将他的帽檐按下,“现在你可以走了。” 江白鹭没捂出汗,反倒被对方亲出一身汗来。他伸手扶住岑戈的肩头,抬起膝盖跪坐在对方的腿上,一边偏过脸去回吻他,一边掌心下移,顺着他胸膛前的沟壑一路摸下去。最后隔着紧绷的泳裤停在他的裤裆上,手心里摸到一片火热时,动作利落地从他腿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第56页 留下岑戈脸色发黑地扫向他的背影,眼神隐隐暴躁地按按额角,沉声吐出三个字来:“欠收拾。” 江白鹭换上泳裤拿着手机回来时,岑戈不见了人影。他将手机放在沙滩伞下的躺椅上,踩着扶梯从浅水区走下去。水里一股冲力撞上他的腰,将他往下拖了拖。岑戈从水底浮上来,将他按在泳池边肆意揉`捏。 两人差点擦枪走火,江白鹭首先败下阵来,微喘着气翻上岸边,就近找了张躺椅靠上去。肩膀靠上微微发热的椅背时,却察觉腿下硌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诧异地坐起身来,伸手往腿下摸了一把,摸出来一块眼熟的手表。 江白鹭霎时认了出来,这是岑戈往日里似宝贝般戴在手上的那块破手表。几月前他在酒吧套房里第一眼看见时,仅仅是伸手摸了两把就差点要激怒岑戈。 想起那时的场景,江白鹭不仅不觉生气,反倒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抬头往泳池里望一眼,见岑戈没有注意自己,便将这块手表捏在手里抛了抛,然后垂眸打量起来—— 时针、分针和秒针仍旧停留在七点整,不清楚是白昼还是黑夜。 他分出心神多看了一眼右侧的日期框,上面清晰地显示,手表最后一天工作的时间是三月十三日。 在此前的每一天里,这块手表都在兢兢业业地走动。直到某一年的三月十三日,因为无法获知的原因,它的时间永远地静止下来。 时间还在往前走,它却留在了那一年的三月十三日里。这是属于过往岁月里的产物,岑戈却将它保留到现在。 第57页 江白鹭轻轻摩挲表盘上干净光滑的玻璃,悄无声息地将三月十三这个日子在口中咀嚼两遍。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掠过,去年的三月十三日他在做什么?前年呢? 思绪如潮水般迎头而来,江白鹭落在半空里的目光渐渐定住,良久以后,他恍如梦醒般,轻轻地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两分钟以后,江白鹭握着那块质地冰凉的手表在泳池边端下来,朝着泡在泳池的男人摊开自己的手掌心,银色的表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既然已经坏了,不如——”他扬起笑容来,“我送你一块新的吧?” 岑戈面沉如水地从泳池里站起来,抬手抢过那块手表紧攥在手心里,声音里有隐隐压抑的怒气:“我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不要乱动我的手表吗?” 片刻以前的旖旎氛围荡然无存,江白鹭神情怔愣地望向他,却只看见对方瞳孔里渐渐覆盖的琥珀色冰面。他有许久没有见过岑戈这副模样,只觉得胸腔内一股憋闷郁结成气窜上喉咙。 江白鹭抿紧嘴巴站起来,“你不想让我动它,你就不要把它取下来。无非是一块坏掉的表,你就是不让它沾水,也改变不了它已经坏掉的事实。” 一开始起他就认可了这块手表的存在,所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不高兴。他惊异于自己潜意识里的情绪对大脑中的理智突如其来的背叛,有些烦躁地拨了拨额前s-hi漉漉的碎发,转身捞起放在躺椅上的手机往更衣室里走。 岑戈面色沉冷地站在水里,瞳孔里的冰面却缓缓裂开,胸腔里怒气和躁意翻滚搅动。他扬手将腕表对着坚硬的池壁掷过去,手表撞上池壁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而后顺着池壁滑落至水面,表盘上的玻璃生出一道又长又细的裂痕。 岑戈面无表情地捞起那块手表,目光平静无波地从表上的裂痕上一扫而过,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江白鹭的脸。他无意识地轻抿唇角,心中无端端浮起淡淡的悔意来。 与此同时,在露天球场打球的宋棠听闻消息面露喜意,放下手中的高尔夫球杆匆匆往外走。却在岑戈的私人泳池外瞥见江白鹭离开的背影。 他蓦地沉下脸来,似是不相信岑戈会带他来这种地方,气恼地摸出手机打给江白鹭,语气毫无起伏:“你现在在哪里?” 江白鹭满腹心神都落在岑戈身上,少有地没有察觉到宋棠语气里的古怪,甚至生出懒得应付周旋的懈怠情绪来,只轻描淡写地道:“在家。” 宋棠握着手机一言不发,瞳孔里却渐渐冰冷下来。 第49章 宋棠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他找人去江白鹭工作过的出版社查,带回来的结果却是江白鹭和佟薇有私交,且曾经帮佟薇拍过私影。此时再回想起来数月前要求江白鹭打听岑戈和佟薇关系的事,顿觉自己被耍得彻底。 他在微信上问起岑戈近来的动向,被他估下来的私家侦探却称从未在岑戈身边见过佟薇。宋棠心念一转,发了一张江白鹭的照片过去,压抑着不耐问:“那这个人呢?你见过没有?” 下一秒却被告知,非但经常能见到,并且数次看见对方在岑戈家中留宿。宋棠额角青筋浮起,恨恨道:“你欺瞒不报?” 私家侦探愣了一秒,“不是说只需要盯岑先生身边出现的女人吗?” “蠢货!”宋棠喝骂一声,脸色铁青地举起手机往墙上砸过去。 他向来自负,只当笔直如岑戈,就连女人都难以靠近,不要说除他以外,还有谁能够将岑戈掰弯,却不想凭空冒出江白鹭这个变数来。宋棠眼神y-in鸷地捡起屏幕开裂的手机,打开手机里的联系人目录。 江白鹭回家以后就后悔了。说来说去,不管是新手表还是旧手表,总归都是……他颇为烦恼地叹一口气,转身就发现自己把外套忘在更衣室里了。 至于装在外套里的钱包,也一道留在了更衣室里。思及对方极有可能会打开他的钱包,江白鹭目光微凝。下一秒却又后知后觉地记起,他放在钱包里的那张私密照片,早几月以前,就在餐厅的洗手间里被岑戈拿走了。 江白鹭放下心来,晚上就接到宋棠的电话,约他隔天在市中心的咖啡馆里见面。江白鹭本欲拒绝,却从对方话里话外的暗示中想起来,他似乎有随口承诺过宋棠与岑戈有关的事情,便应了下来。 第二天出门时,江白鹭从杂物箱里翻出一个旧钱包来。钱包是在美国上大学时买的,和他那前男友的钱包是情侣款。江白鹭用旧了它,却仍旧舍不得丢。年前回国时,竟然又鬼使神差地将钱包塞在行李箱里,从大洋彼岸拖回国内来。 他打开钱包欲将信用卡和纸币放入夹层内,却意外地发现里面仍旧保留有前男友的一张照片。江白鹭想将那张褪色发黄的照片拿出来,却在垂眸定定地望了照片半响以后,犹豫了一秒,还是让那张照片留在了钱包里。 他不能只顾眼下的安稳而不考虑未来,无论大小,无论轻重,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他总不该在接下去的后半辈子里,都要在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着岑戈那块手表,或者是其他的老旧物品,生出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醋意来。 午后的咖啡馆内阳光铺洒,咖啡的醇香和蛋糕的甜腻揉杂在空气里,温柔慵懒的法文歌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江白鹭脱下深色的薄外套挂在椅背上,嘴角含着微笑侧过脸去和立在桌旁负责点单的服务生说话。 宋棠姿态优雅地喝一口咖啡,下巴微微抬起来,眸光自上而下神色不明地落在他脸上。 江白鹭点好单,转过头来时恰巧撞上宋棠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心中思索一二,又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将服务生叫了回来,稍稍咨询了一下咖啡馆内的会员制度。 服务生尽职尽责讲得仔细,江白鹭颇有耐心地听了片刻,才轻轻抬手打断他道:“那麻烦帮我办一张会员卡。” 服务生点了点头,“请您提供一下您的电话号码和姓氏。” 江白鹭依言将这些报给他,从身后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钱包,手腕微微向下倾斜,当着宋棠的面打开钱包,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服务生。 自他在对面落座开始,宋棠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曾挪开视线。此时自然而然地瞥见,他手中的钱包里隐隐露出半张照片。能够放在钱包里贴身携带的照片,无非就是亲人或情人。江白鹭是江家独子,没有兄弟姐妹。照片上的年轻轮廓更不可能是家中长辈。 他暗自冷笑一声,心道自己还没开口,江白鹭就自行露出马脚来了。宋棠临时压下逼问对方的想法,反倒满含讽意地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搅动杯中的咖啡来。 江白鹭办好会员卡,又将钱包放回外套口袋里,见宋棠没有开口问话的意思,也不慌不忙地玩起手机来。 中途服务生来送过一次咖啡,江白鹭似是有些口渴,忙不迭地放下手机,端起碟中的咖啡往嘴边送,却烫得嘴唇微微一抖。深棕色的液体沿着杯口滑下来,滴落在他的衣服领口,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渗入衣服布料里,留下干涸的深色污渍。 江白鹭微微一怔,慌忙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花纹精致的瓷杯粗鲁地撞在磁碟里,发出清脆刺耳的声响。宋棠状似才注意到他弄出来的动静,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面上浮起些微淡淡的不愉。 江白鹭亦是不高兴地皱紧眉头,连桌边的手机也顾不上拿,就匆匆起身朝洗手间的位置走过去。宋棠收起面上的神情,回想起他喝咖啡时的粗鲁行径,极为不屑地轻嗤一声,起身去摸他放在外套里的钱包。 目光扫过钱包上又破又旧的刮痕时,宋棠又是嘲讽般地勾起嘴角。而后忍下心中的不适,将钱包打开。然而很快,他满腔运筹帷幄的 情绪,却在看清那张照片以后转变成惊异和古怪。 老旧的照片褪色严重,几乎分辨不出来照片里人的衣裤颜色。镜头里的人没有正脸只有侧脸,然而仅仅是看侧脸,却也能够轻易看出来,那张相比起来更加年轻的侧脸与岑戈十分相似—— 也仅仅是相似而已。 宋棠的视线落在那人一身洗到发旧的廉价工装衣裤上,没有任何迟疑地下定结论,照片里的人绝不是岑戈。宋棠预想中的计划再一次落空,他脸色冰冷地捏着那张照片沉默半响,再度抬起眼睛来时,非但没有露出任何不悦和怒色,反而毫不掩饰地溢出浓浓的兴奋之色。 第58页 细看之下,兴奋中还掺杂了若隐若现的狠色。 江白鹭回到座位上时,宋棠才不疾不徐地朝他投来一瞥,屈尊降贵般开口询问与岑戈有关的事情。然而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岑戈身边既没有佟薇的出没,也没有其他可疑女人的身影。 早已获知真相的宋棠语气淡淡地道一声“是吗”,面上任何情绪不显,心中却早已恨恨地将坐在对面的人凌迟数百遍。他状似对这样的答案很不满,神情不悦地端起咖啡抿一口,耐心耗尽般兀自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开口:“既然这样,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白鹭目送他的背影走出咖啡馆,垂眸将微信界面推送的新闻从头到尾细细浏览一遍,然后才放下手机,不慌不忙地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抱放在腿上,将口袋里的钱包拿出来打开扫一眼—— 本该躺在钱包夹层里的前男友照片,此时已经不翼而飞。 从咖啡馆离开以后,宋棠径直将车开到岑氏总部大楼门前。大厅值守的保安认识宋家少爷,自然不敢阻拦他。前台的招待则在他经过时,拿起电话拨通了总裁助理办公室。 宋棠一路畅通无阻地搭电梯到高层,却在岑戈的办公室门外被人拦下来。他不悦地蹙起眉头,拔高声音质问:“你不认识我?” 助理毕恭毕敬道:“认识。” 宋棠面露不耐,“既然认识,你还敢拦我?” 助理声音沉稳:“岑总事务繁忙,还请宋少爷先去会客室等候。” 宋棠压下心底的怒意,犹如想起来什么一般,反倒有些怪异地勾起嘴角,只是那笑意却不及嗓音里和眼底,“你跟岑戈说,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他,是从江白鹭那里拿来的。” 两分钟以后,宋棠如愿以偿地获得了来自岑戈的许可。助理将宋家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请入总裁办公室里,转身关上门退出来。他捧着陶瓷水杯朝茶水间内走去,接完水回来时,就看见宋棠从总裁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下巴高高扬起,目不斜视地从他眼前走过,嘴角却噙着得意洋洋和势在必得的笑容。 而整个过程,也不过才短短数分钟而已。 助理压下心中的淡淡困惑,放轻脚步朝大门虚掩的办公室走过去,还未来得及抬手敲门,向里面的人做出任何请示时,就听见门内传来笨重物体落地的沉闷声响。 与此同时,助理眼前那扇半掩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顶头上司冷若冰霜的脸映入眼帘。他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对方离开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往总裁办公室里扫一眼—— 一片狼藉。 向来冷静沉着的助理面露愕然。宋家小少爷s_ao扰岑戈也不是近来才有的事情。可他还从来没看见过岑戈这样大动肝火的模样。 岑戈坐入光线昏暗的车内,动作粗鲁地将车钥匙砸在中控台上,俯身在车内翻出打火机和烟盒。点火的声音响起来,指间红色的光点在车内明明灭灭,视线内灰白色的烟雾缭绕弥漫,男人的脸色藏在其中晦暗不明。 他抽完一支烟,又点燃第二支,才堪堪感觉烧得肺疼的怒火有渐渐平息的趋势。岑戈一直将宋棠给他的照片捏在手中,此时他稍稍冷静下来,再垂眸去望手中那张照片时,又察觉到怒意隐隐有复燃的趋势。 那火焰顺着他的血管一路烧起来,由外到内将他的心脏围裹起来,烧得他冰凉浸骨的血液滋滋作响,烧得他的心脏隐隐发胀,将他尚存的难以置信烧得一干二净,露出焰心里令人发凉的事实来。 照片丝毫没有再看第二眼的必要。早在办公室里宋棠将照片递过来,他的目光轻飘飘地从照片里的人脸上掠过时,他就在第一时间里相信了对方的话—— 即便宋棠是别有用心。 照片上的人虽然像他,却不是他。他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 然而令他做出选择的并不仅仅只是宋棠的一面之词,以及一张凭空冒出的照片,更多的还是随着宋棠递过来的那张照片,过往记忆中那些慢慢浮出水面的细枝末节。 第59页 当时细想时只觉得匪夷所思,而今看见那张照片时,才意识到是原来如此。 数月前江白鹭来岑氏面试时带来的那张前男友的照片,岑戈当时只下意识地觉得陌生又熟悉。现在再回想起来,才察觉那是一种隐隐像是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陌生的熟悉感。 然而镜头里的人**的背脊上干干净净,并无任何纹身的痕迹。 从江白鹭手中没收掉的那张照片也是。他一度误以为那是对方趁他睡觉时偷拍的照片,缴收以后随手收在了钱包夹层中。此时他面色y-in沉地将那张照片抽出来,再垂眸瞥去时,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照片内情趣套房与春`宵一刻情趣套房布置的不同所在。 他面色铁青地将那张照片撕掉。 他到此时才明白过来,江白鹭躺在他的床上叫前男友的名字,不仅仅只是对前男友旧情难忘,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这张轮廓相似的脸,让对方情迷意乱时误以为见到了分手多年的前男友。 江白鹭不会做出在其他男人的床上叫出前男友的名字这样的蠢事来,从最初见面的时候,江白鹭看上的就是他这张脸。所以,他才会在看见自己时露出那样真实到猝不及防的惊讶情绪来。 岑戈讽刺般地勾起唇角,眼睛里色泽暗沉如一片死水。 喝完杯中的咖啡,江白鹭捞起外套起身结账离开。街边出租车来来往往,江白鹭抬手拦下一辆空车,坐上副驾驶时,脱口而出的却是玉京园的地址。 他心中如明镜,自己钱包里消失的那张照片,一定是宋棠拿走的。宋棠拿了东西,就会去找岑戈。不管对方以什么方式在岑戈面前抹黑他,岑戈看了照片,自然会认出来照片上的人是谁,继而会回头来找他。 然而即便是脑海中思绪清晰,他仍旧有些坐立不安。凡事总有变数,即便他还有更好的方式,还可以选择和岑戈进行面对面的对峙和解释。然而假如能够借由这张照片让宋棠彻底死心,也就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心中思绪掠过万千,江白鹭怔怔地盯着车窗外掠过的街道出神,手心里已经溢出轻微的汗意。 下午六点,玄关处传来开门声时,江白鹭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盛大绚烂的夕阳余晖从窗口透进来,无声地铺陈在地面上。他看见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入客厅内,瞥见坐在沙发里的他时脚步微顿,继而头也不回地迈过地面上跳跃的金色光斑,走到冰箱前弯腰拿水喝。 江白鹭坐在沙发上静候片刻,也没等来预想中岑戈对照片的询问,关掉电视起身朝对方走去,最后在离岑戈三两步远的位置上驻足,试探x_ing地问:“你还在生气?” 岑戈背对着他,如同置若罔闻般仍旧保持仰头喝水的姿势,没有回 头也没有回答他。 江白鹭有些疑惑,思来想去觉得大约还是手表的事没有翻页,便放轻声音保证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拿你的手表了。” 岑戈沉默一秒,放下手中的瓶装水,关上冰箱转过身,掀起眼皮来望他,眼睛里似是冰寒,又似是有隐忍不发的火。 江白鹭的注意力落到他空荡荡的手腕上,竟然也无心再去思索照片和摊牌的事情,只吃惊地问:“你的手表呢?” 岑戈眼睛里浮起浓浓的讽意,“取下来了。” “昨天取下来的。本就是一块来路不明的表,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它。就算是我妈当年去世前留给我的那枚戒指丢了,也赶不上手表被其他人碰时我的在意程度。”男人沉下声音,眸光又暗又深,“直到昨天和你吵架。” 他缓缓勾起唇角,瞳孔里却泛着冷意,“如果不是昨天,我都不知道,比起那块手表被你不经允许擅自拿起来,原来我更在意和你吵架这件事。” 男人语气微顿,覆满冷意的琥珀色瞳孔里暗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桎梏喷涌而出。然而下一秒,他垂眸敛去眼中的波涛,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你当初跟我说,为什么会喜欢我?” 江白鹭愣了愣,回忆起自己当时的托辞,沉默一秒开口道:“一见钟情。你知道的,”他琢磨了一下对方话里的情绪,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却仍旧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缓声补充,“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一见钟情?狗屁的一见钟情。”岑戈打断江白鹭的话,拖过他的手腕将他重重地按在墙上,瞳孔里的冰寒倏的下沉,取而代之的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熊熊燃烧的怒火,以及怒到极致时隐隐发红的双眼。如同要吃他的r_ou_吞他的血般,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江白鹭,你他妈,是把我当你前男友的替身?” 第50章 江白鹭面露愕然。 岑戈却误以为对方一副心思被拆穿的模样,更是怒不可遏,呼吸间胸膛剧烈地起伏,最后微微阖了阖眼皮,转身回到沙发边坐下来。心脏却像是无止尽地沉入海底,前所未有的浓烈无力感铺天盖地地漫过来。 男人瞳孔里承载怒意的淡淡赤色倏然隐去,仿佛上一秒被他按在墙上逼问都是江白鹭臆想出来的错觉,岑戈将口袋里的照片摔到茶几上,“照片给你。” 说完,他微微一顿。像是在极力平复语气中的情绪,又像是雷雨夜飓风来临前粉饰太平的序曲。 江白鹭朝茶几旁走了两步。 岑戈骤然抬起眼皮来,目光如削铁如泥的利剑般将他钉在原地,声音像是裹在寒冰里,“拿上照片,给我滚。” 江白鹭漂亮的瞳孔骤然轻缩,却直勾勾地望着他,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岑戈似是不耐烦到极致般,看上去完全像是失掉了和他无意义耗时间的耐心,裹着满身冰冷凌厉气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玄关迈去。 第60页 江白鹭终于紧紧地皱起眉来,语气不稳地朝男人的背影喊:“岑戈。” 岑戈置若罔闻地勾过鞋柜上方的车钥匙,掌心握上大门的门把手。 江白鹭脑海中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里甚至捕捉不到任何焦点,耳朵里却仍旧将自己骤然抬高的声音听得真切:“克里斯,你他妈给我站住!” 岑戈推门的那只手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秒。然而仅仅是这一秒,却也完全足够他将江白鹭情急之下吐出来的英文完整地收入大脑中的信息处理中心—— 他听懂了江白鹭话里的意思,也听出来江白鹭对自己的陌生称呼。 很多时候,硬下心肠需要用长长久久的时间来进行铺垫。而往往,心软只需要一个瞬间。 就在江白鹭的声音落入耳廓里的那个瞬间,岑戈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如同破冰一般轻轻碎开的声响。他无不烦躁而又恼怒地意识到,他心软了。 岑戈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视线却在扫过江白鹭微微发红的眼尾时,明显地顿住了。所有滑到唇边意图在下一秒反唇相讥的话语统统烟消云散,岑戈极为克制地绷住下颚,无意识地维持自己面上的漠然。 江白鹭被他突如其来的回身弄得措手不及,他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终于似回过神来般,飞快地抬起手来抹了一下眼角。 下一秒,他面色恢复如常,开口时嗓音却仍旧暗哑:“你说得没错,我的的确确是对我的前男友旧情难忘。你也说得很对,我有时候看着你,脑子里的的确确想的却是我的前男友。” 岑戈眸中怒意沸腾地盯着他,脸上的温度再度直降入零点以下。 “但是……”江白鹭轻声喃喃道。 “但是,”他目光如炬地抬起脸来,似是平平直述又似是咬牙控诉,“我那该死的前男友,他的父亲是中国人,他的母亲是美国人。他是中美混血,他的瞳孔颜色是漂亮的琥珀色,发色却是和我一样的黑色。” “他的父亲在中国家大业大,他的母亲去世前是美国名望平平的小提琴曲演奏家,所以他喜欢听小提琴曲,还总是笑我听流行歌俗不可耐。” “他背上的纹身是一只蓝色的海鲸,图案是我挑的,他曾经百般嫌弃海鲸过于娘炮,却在我生日那天把那只海鲸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我。” “他的母亲在去世以前留给他一枚戒指,让他送给他未来的女朋友,最后他送给了我。” “他知道我不会打架,因为他曾经和我打过一架。关于我小名的具体来由,我只告诉过他一个人。我曾在他生日时送过他一块银色手表,我还送过他一件深褐色的情侣卫衣。” “他喜欢吃西餐,不喜欢吃中餐。他在和我谈恋爱以前,一直坚信不疑地以为自己是直男。” 江白鹭最后停顿一秒,瞳孔里如有潋滟水波晃荡而过,似叹息似难过,“他离开的那一天,是两年前的三月十三号。” 岑戈神色怔怔地望向他。 直到此时此刻,埋在男人体内的那根引线终于被彻头彻尾地拔起来。江白鹭紧紧拽住那根线的线头,将许许多多系在线上的过往一一数过去。 从线的这一段到线的另一端。 男人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过往的记忆来。当时经历不疑有他,此时回头去追溯,才渐渐察觉出来。 譬如江白鹭第一次见到他时大过常人的惊异程度。 譬如江白鹭轻鸢翦掠般留在他背后纹身上的带着嘴唇温度的吻。 譬如江白鹭打量他搁在床头的手表时的流连神色。 譬如江白鹭担心被他看见手机锁屏照片时露出的谨小慎微。 譬如江白鹭在洗手间内将钱包里的照片递给他时露出的紧张和隐藏在紧张背后的期待。 譬如—— 譬如江白鹭躺在他的身下望着他的脸,口中喃喃而出的却是前男友的名字。 从来就没有什么外貌相似,从来也没有什么前男友。 照片可以作假,名字可以更换,记忆可以消失,感情可以创造,唯独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他几乎理智尽失般地走上前来,伸手将江白鹭拽得踉跄—— 然后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人按入自己怀里。 男人垂眸沉声道:“你可以告诉我。” 江白鹭顺着对方的力道将脸埋在他的颈间,有些出神地喃喃:“我倒是想要告诉你。只是我在美国找了你两年,最后却在国内见到你。你不仅改名换姓,而且记忆全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当时消失是意外导致哈,还是你的父亲从中作梗故意为之。” “假如是后者,”他斟酌着开口,“我要是贸然找你,你父亲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岑戈蹙眉抿唇,搂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收紧一分。片刻以后,才像是回缓过来般勾唇笑起来,“你后来哪些不知收敛的行为无一不是在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忌惮我父亲。” 江白鹭:“……” 他挣扎着抬起脸来,定定地望了岑戈一会儿,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那是因为,后来我已经知道,现在岑氏做主的人不再是你父亲了。显而易见的是——”他凑近去和男人接吻,而后才不紧不慢地续上后半句话,“我在你面前向来是肆无忌惮。” “不过后来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说。只是我发现你对自己是京大学生这件事深信不疑。甚至于,”他微微眯起眼睛来,“你跟京大的老师却是关系融洽。我猜想是你父亲给了你一段崭新的记忆,甚至找了那位许老师来骗你。” 江白鹭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里,“亲生父亲对你说,你是在国内读的大学。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却对你说,你是在美国读的大学。你会相信哪一个?” “不过先说好,我可不是故意要挑拨你和你父亲的关系。”他嘟囔着补充一句,抬起头来时却撞上岑戈似笑非笑的眼神。江白鹭心中莫名,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我猜得不对?” 岑戈好心情地挑起眉尖,“分析得倒是有理有据。平日看上去老实巴交,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却不少。” 第61页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男人垂下头来,琥珀色的瞳孔里流露出明晃晃的好笑来,“不是我父亲找了许老师来骗我,而是我找了许老师来骗其他人。我需要一段真实存在的过往来向其他那些对岑家虎视眈眈以及别有所图的人掩盖,我曾经丢失过整整四年记忆的事实。” 岑戈收起眼底的笑意,转而恢复到眸光深邃。他稍稍偏过脸来,嘴唇轻轻贴上江白鹭微凉的耳垂,犹豫了一秒,皱着眉道:“我出了车祸。” “就在你说的两年前的三月十三号那天。”他轻描淡写地揭过,“当时我父亲身体不太好,派人来美国找我,希望我回去接管岑氏。车祸发生在去机场的路上,两天以后我在医院里醒来,除去丢掉四年的记忆和前二十几年的姓名以外,我发现自己戴在手上的手表也被撞坏了。我将出车祸时穿的衣裤和戴的手表保留了下来,我那时就在想,这大概是唯一能够提醒我曾经丢失过一段记忆的证据。” “只是,”岑戈蹙起眉头来,“后来从岑家搬出来住时,我将那条旧裤子丢在了杂物间里,卫衣和手表却带了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算是知道了。”男人低低地啧一声,良久以后,却又想起来那张没有被自己认出来的旧照片,露出诧异而嫌弃的神色来,“我以前……真的有那么穷?” 第51章 两人吃过晚饭以后,岑戈开车把江白鹭送回去,而后调转车头径直回了岑家主宅。 当年那场车祸远没有如今说来这么轻松,甚至于失忆的细节也与岑戈清淡揭过的话有些出入。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当场丧生,坐在副驾驶的保镖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亡。剩下坐在后座的他和其他两位负责他安全的保镖活了下来。 之后调查车祸事因时,蛛丝马迹都指向这场车祸并非是简单的意外,而是一场针对x_ing极强的谋杀。然而车祸对现场的破坏x_ing极大,加之肇事司机也死于车祸,最后留下来的证据所剩无几。 岑戈在病房里醒来时,脑海中有关自己名字以及生平家庭背景的记忆荡然无存。只被带着血缘检测报告自称是他父亲的岑晟铭告知,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 好在完全失忆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出院以前,他开始断断续续地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他记起来自己从小生活在美国,他的母亲在他成年那年就去世了。他也记起来小时候在母亲那里瞥见过的亲生父亲的照片,确实是那个两鬓斑白眉宇间却不掩年轻时的英俊和雷厉风行的男人没有错。 然而他却始终也想不起来自己最近四年的生活和记忆,也记不起来他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几个月以后,他去了中国,换上了冠有岑姓的新名字,并开始出现在国内的上层圈内。只是岑晟铭提出要培养他接管岑氏的事,岑戈并没有松口答应。 由于记忆锁链中间出现的四年断层以及环境的改变,他的生活几乎完全与前二十几年撕裂开来。他来中国时没有带任何东西,所有一切都经由的手处理。除了出车祸时戴在手上的手表和穿过的衣裤。 很快,岑戈发现他对手表和旧衣服的喜爱程度隐隐有些不正常。然而他虽然有意去查,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岑晟铭在一边安排自己的大学老师和他见面,提醒他不要让自己失忆的事落入竞争对手里为对方所利用的同时,一边在不动声色地阻拦他调查自己过去四年的生活—— 第62页 显而易见,岑晟铭不希望他找回那段记忆。 岑戈甚至从出车祸以后岑晟铭对他说过的话咀嚼出不对来。当时坐在车内的三个保镖,到底时负责他安全,还是遵循了岑晟铭的命令来押送他?岑戈在心底落下淡淡疑点,他不再以散漫的心态对待继承岑氏这件事。 然而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 等到岑戈越过岑晟铭的地位,将岑氏的权利彻底掌握在手时,他开始习惯忙于手中繁冗的事务以及交际圈内偶尔会有的应酬。过去的生活以及曾经的失忆在流逝的时间里渐渐被淡忘,最终成为不值一提的角落杂物,偶尔想起来时,心中甚至一丝波澜也无。 两年时间让他仍旧保留有带坏掉的手表和穿旧衣服的习惯,却让他变得对过去丢失的记忆一丝兴致也无。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形势,而当丢失的记忆已经无法再威胁到他时,丢掉的记忆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假如江白鹭不来找他,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丢掉过有多么重要的东西。 关于他成年以后的经济水平……岑戈紧紧地蹙起眉来。男人将车停在主宅前的空地上,首先摸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才推开车门走下来,大步朝灯火通明的别墅内迈进去。 岑喜丝毫没有料到岑戈会突然回来,听见开门声和管家笑眯眯迎上去的说话声,便头也不回地往楼上溜。然而鞋底还没来得及踩上最后一层台阶时,后领就被人紧紧地拎住了。 岑喜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露出僵硬的笑容来。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低而快的脚步声的那一瞬间,岑喜突然福至心灵,岑戈这一回大概是不会放过他,非得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才行。 然而当他回过头去时,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看见岑戈脸上浮起任何疾言厉色,反而漫不经心地挑着唇角看他,“跑什么跑?” 岑喜焉了吧唧地垂着脑袋,长久地沉默无言。 岑戈将他拽到灯光下,语气淡淡地道:“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但是既然你运气不好撞上了我,我就问你一句。把抬起头来。” 岑喜心虚地抬起头来。 岑戈微微眯起眼眸,“上次在我爸的书房里,你看见了什么东西?” 岑喜:“……” 他面露苦涩地晃晃脑袋,“哥,你就放过我吧,我答应过大伯不说的。” 岑戈轻点下巴,似笑非笑,“原来你真的看到了和我有关的资料。” 岑喜:“……” 岑戈又道:“你还看到江白鹭了?” 岑喜拼命摇头,“我没有。” 岑戈啧一声,冷笑道:“我爸给你封口费了?” 岑喜:“……没有。” 岑戈:“那是给你买限量版球鞋了?” 岑喜:“……也没有。” 岑戈:“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岑喜:“……” 岑喜几乎想也没想,就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一鼓作气倒蚕豆般将憋在心里的话噼里啪啦倒出来:“我看到了你在国外读大学的资料,还看到了嫂子的照片。我还听见大伯和别人打电话,好像是说什么人要回来了。” 他语气一顿,小心翼翼地问:“哥,嫂子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啊?” 岑戈轻轻嗤笑一声。 岑晟铭倒是有自知之明。早两年权力在手时,观念老旧看不惯自己儿子是同x_ing恋这样的事来,巴不得他永远失忆也不要想起来。如今手里空空如也,跑到国外度假养老,得知江白鹭回国的事,也知道自己无力阻拦,只能假装一无所知任由事态发展。甚至心中可能还抱有一丝侥幸,即便江白鹭找到他,记忆全无的他也不会和江白鹭复合。 毕竟很多时候,感情忘掉了就是忘掉了,不会再回来了。 思及到此,岑戈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来,“我爸今年是什么时候出国的?” 岑喜愣了一秒,犹豫着道:“大概是……我被叮嘱不要告诉你的半个月以后?” 岑戈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 当天夜里,远在国外海滩边度假的岑董事长手机上接收来自家中书房保险柜的联网警报消息,震惊却又有些意料之中地打电话回家,从管家那里得知岑戈叫了人过来把保险柜橇掉以后,怒气冲冲地抬手掀翻了桌子,而后沉着脸极为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来,保险柜里锁着一只老型号的诺基亚手机,手机里还留着一条当年没来得及发出去,最后自动留存为cao稿格式的短信。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些年,手机还能不能打开。 第52章 数着时间过了两天,也没有盼来好消息。宋棠终于有些按耐不住,夜里睡下以前,试探x_ing地给岑戈发了一条短信。当天在梦里,就美滋滋地梦见自己挽着岑戈的手臂,得意洋洋地坐在江白鹭面前,将他羞辱得自愧不如。 梦境缤彩纷呈,宋棠凌晨四点就醒了过来。他第一时间就去看自己的手机,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而与此同时,江白鹭躺在岑戈的被窝里睡得很沉。 宋棠夹住被子在床上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以后,又坐起来看了一次手机,仍旧没有未读的新消息。 岑戈睁开眼睛,松开搂在江白鹭腰上的手臂,抬手捏住他的鼻子,用才睡醒时微微沙哑的声音叫他起床。 江白鹭被憋醒,撩起眼皮扫一眼岑戈近在咫尺的脸,终于想起来自己答应过和对方早起晨跑的事,抬起一条腿亲昵地架在岑戈大腿肌r_ou_上,意图装失忆,“做什么?” 岑戈推开他的腿,拍拍他的脸道:“别装傻,我知道你记得。” 江白鹭痛苦地低吟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下一秒却软趴趴地倒在他肩头上,眼睛仍旧闭得紧紧的,一只手却轻车熟路地掀起岑戈的睡衣往里伸,按着男人硬邦邦的腹肌一块块数过去,最后满意地舔舔嘴唇,“放心,一天不跑肌r_ou_不会少一块。” 岑戈挑挑眉毛,也伸出手掌沿着他的侧腰一路抚过去,去摸他睡衣底下的腹肌。被男人略显粗砺的指腹轻轻一刮,江白鹭脑子里的睡意登时去了大半,轻吸一口气缩腹挺胸,嗓音暧昧道:“乱摸什么?” 岑戈宽大的掌心覆在他的肚子上,低沉的嗓音里含着笑意,吐出来的话却不近人情:“等到你肚子上这块唯一的肌r_ou_消失的那天,也就是我们分手的时候了。” 江白鹭:“……” 他无言以对地睁开眼睛,翻身跨坐在男人身上,双手握住对方裤裆上鼓鼓囊囊撑起的东西,懒洋洋地抬起眼睛道:“你的那玩意儿告诉我,它并不想出去晨跑,它现在只想**。” 岑戈面不改色,“这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江白鹭沉默一秒,松开双手转而攀上男人的肩头,双腿劈开跪在被单上,屁股悬空身体朝对方胸膛前倾过去一点,凑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可是我的屁股刚刚告诉我,它又饿了。” 男人闻言一顿,双手顺从本心江白鹭的腰上滑落到对方屁股上。他将江白鹭重新按进被子里,倾身压上去。 一场晨跑就这么被搅黄了。 宋棠没有睡好,满脸低气压地在别墅里走来走去,撞上早起工作的佣人便要开口教训几句。他将手机丢在卧室里,抑制住自己想要看手机的心情,黑着脸坐在餐桌边等早餐。嘴边止不住地抱怨厨娘动作太慢,却忘了自己平日里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两人大汗淋漓地结束床上运动,江白鹭躺在床上微微喘气。岑戈下床去浴室里冲澡,江白鹭爬起来看时间,拿起岑戈放在床头的手机时,却瞥见锁屏上有一条来自宋棠的未读短信。 他拿自己的手机打给宋棠,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号码已经被对方拉黑。江白鹭笑了起来,拿起手机下床去敲浴室的门,“我可以看你的手机吗?” 回答他的是一串锁屏密码。 宋棠吃完早餐,抬头看一眼悬挂在墙上的圆钟,情不自禁加快上楼的步伐。两分钟以后,他推开卧室的房门,视线朝床上横扫而过—— 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的手机仍旧是黑屏状态,下方却有微弱的信号灯光芒在闪烁。宋棠心中一喜,走过去捞起自己的手机,划开锁屏瞥见未读短信的发信人时,更是有抑制不住的欢喜涌上心头。 然而还没有结束。 更令他为之狂喜的是,岑戈竟然约自己周末去他家里吃饭。他和江家那个暴发户儿子—— 第63页 大概已经彻底玩完了。 宋棠捧着手机,目光如饥似渴盯着手机上那条短信,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 然而直到周六早晨,他在玉京园看见熟悉的车牌时,才意识到不对劲起来。岑戈不是只邀请他一个人,对方还邀请了喻均麟和秦一行,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聚会。 他暗暗咬碎了一口牙,面上却半点笑意都不减地迎上前去,若无其事地和电梯门口那两人打招呼。 电梯门打开,三人走进去。电梯上升的间隙里,秦一行扭头和喻均麟讲话,唯独剩下宋棠站在角落里,神色y-in郁地盯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 电梯停在相应的楼层打开,宋棠率先迈步出去,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分别从喻均麟和秦一行的脸上扫过,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愉悦地眯起眼眸来。 第64页 江白鹭不在受邀范围以内。只要江家那个粘着岑戈y-in魂不散的小暴发户没来,他的心情自然就会好起来。 两分钟以后,岑戈从房间里出来给他们开门。男人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踩着深色的家居拖鞋,面色散漫地靠在鞋柜旁提醒他们换鞋,看上去像是才刚起床。 三人进屋以后,岑戈反倒没有半点要招待客人的意思,只口吻随意地丢下一句自便,而后转身进了卧室里。秦一行和喻均麟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大致的想法和猜测,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宋棠身上。 处在目光中心的宋棠却半点异样也未察觉,甚至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下来,姿态放松地搭起一条腿,这才悠然打量起房子里的布置来。 只是片刻以后,当视线扫过茶几上摆放随意的杯子时,宋棠忍不住皱起眉来,心中仅有的那点愉悦瞬时荡然无存。 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精致玻璃杯,晶莹剔透的杯身并排摆放在一起,其中一个杯子里还剩下了小半杯没喝完的水。看上去就像是—— 一对情侣款玻璃杯。 宋棠面沉如水地站起来,兀自朝卫生间地方向走过去。 他动作粗鲁地拉开卫生间的门,目光触及卫生间里放置的物品的那一瞬间,目光倏地冰冷下来。 两个同款不同色的漱口杯,两把同款不同色的牙刷,两条同款不同色的洗脸毛巾,以及共用的同一管牙膏。 宋棠气急败坏地回到客厅里,恰逢岑戈从主卧里走出来。眼尾瞥见带男人反手带上卧室门的动作,他直直地冲上去,想要越过岑戈看一眼究竟,却在注意到对方脖子上刺眼的吻痕时目光一凝,继而剧烈地紧缩起来。 宋棠怒不可遏地拔高声音,咬牙切齿地质问:“那个人,是谁?” 下一秒,仿佛是回应他的问话般,男人身后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穿着明显有些宽大的家居服的江白鹭从岑戈身后慢吞吞地走出来。 他揉了揉睡得有些乱七八糟的黑色短发,又旁若无人般卷好长长的衣袖,才抬起脸来望向面色铁青的宋棠,眯着眼睛打了浅浅的哈欠,微微扬起唇角,“早上好,宋少爷。” 宋棠五官扭曲,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噩梦没醒。 向来嚣张跋扈的宋小少爷,活了二十几年来,终于吃到了前所未有过的苦头。他几乎是气得两眼发黑,片刻不留地摔门而去。 剩下两人默不作声地看了场戏,秦一行扬眉笑道:“平白无故就被你利用了一场,你要怎么补偿我们才好?” 江白鹭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是早就说了,是请你们过来吃饭?不过——”他不好意思地耸耸肩,“不是在家里吃。” 四人开车去餐厅里吃饭。饭桌上岑戈和喻均麟谈正事时,江白鹭和秦一行起身离开去洗手间。江白鹭在走廊上叫住秦一行,将曾经被宋棠偷偷拿走的老照片,正面朝下递给秦一行。 秦一行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只略有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江白鹭靠在墙边眼里带笑,“你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想要看我前男友的照片?” 秦一行蹙起眉来,“你还没有忘记你的前男友?”他接过那张照片握在手心里,却没有低头去看,反倒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既然已经和岑戈在一起,就不要再把前男友的照片带在身上。他们那样的人,眼里都容不得一点沙子。” 江白鹭漫不经心地点头,“你先看一眼照片。” 秦一行依言摊开手心,低头扫一眼。看清照片上那人的五官时,他震惊到无以复加。沉默良久以后,语气复杂地问:“你说喜欢岑戈……是因为他和你前男友长得像?” 江白鹭没有回答他,只不紧不慢地拿回那张照片,示意对方再凑近一点。秦一行下意识照做,江白鹭神色自若地笑了笑,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从来都没有什么前男友。” 这天晚上,江白鹭和岑戈去江边看夜景。他们在温柔似水的夜风里从喧嚣沸腾的跨江大桥上走过,昏黄的路灯将他们身后的无声重叠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岑戈抬起一条手臂越过他的肩膀搂住他,低沉悦耳的嗓音被风送入他的耳朵里,“白天吃饭的时候,你和秦一行出去干嘛了?” “我给他看宋棠给你的那张照片。”江白鹭弯起眼睛,“说来也奇怪,熟悉你的人,包括你自己,竟然都认不出来照片上的人是你。” 岑戈不以为然地轻扯嘴角,“大多数时候,就是因为太熟悉,所以反而不敢认了。就像——”男人轻轻蹙眉,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中。 江白鹭接过他的话,“就像是我时隔两年在国内见到你的时候。” 他停下脚步,双手搭在桥边的栏杆上眯着眼睛笑,“虽然很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但事实上我并不介意。回忆没有了还可以创造,只要我们不再分开。不过,”江白鹭犹豫一秒,转过头看向对方,“我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岑戈挑起眉尖来,“什么事?” “你妈妈留给你的那枚戒指,”江白鹭轻咳一声,“你不记得放在哪里了吧。” “我是不记得了,可我不是没有长脑子。”岑戈懒洋洋地打断他,“我给你了吧。” “你是送给我了没有错。”江白鹭心虚地点点头,“可是被我弄丢了。”他说完这句话,又飞快地扭头去看男人的脸色,轻声辩解了一句,“事先说好,你当时都没有怪我,现在可不能又来怪我。” 岑戈哼笑着瞥他一眼,“行,我不怪你。不过,你丢了我的东西,就得补偿我。” 江白鹭扬起唇角,“你要什么补偿?” 男人思忖一秒,“你转过身来。” 江白鹭依言转过身来,正前方的车道上车辆呼啸而过,左侧几米外年轻的情侣依偎在一起,右侧几米外年纪老迈的夫妇在路灯下拍照。岑戈抬手将他的脸掰过来,在川流不息的重重车影和路人的嬉笑声里,俯首叼住他的嘴唇。 晃动的车影在视网膜上凝固一秒,错落不齐的人声在耳朵里安静一秒。一秒以后,岑戈神情淡淡地直起身体,搂住他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前走。 转身时低低的说话声在身后初夏的夜风里撒了一路。 “和你接吻算是补偿?” “不,”沉沉的笑意被风卷入高高的夜空里,“这只是今晚的前菜。” 弯月银白胜雪,繁星璀璨如海,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完— 番外 穷鬼男友01 第53章 穷鬼男友01 从学生餐厅吃完饭出来,江白鹭瞥一眼落在脚边的火辣辣的阳光,有些头疼地眯起眼睛,“我想我需要一把太阳伞。” 走在他旁边的白种人室友闻言大笑,“江,假如你一定要坚持打伞上课,那么明天,你就会被整个学院的女生嘲笑。你该知道,”艾伦耸耸肩膀,“就连她们都从不在夏天打伞。制造太阳伞的人注定在美国毫无市场。” “我想我还有其他的选择。”江白鹭开玩笑,“或许我可以找一个中国学生做女朋友。” “然后在夏天结束的时候甩掉她吗?”艾伦抬手搂住他的肩膀,语气夸张得像是在表演话剧,“宝贝儿你完全不需要这么做。只要你答应我和上床,我愿意冒着被所有人嘲笑娘炮的风险,每天为你打伞。” 江白鹭习以为常地拍掉他的手,“艾伦,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会和学校申请换宿舍。” “好吧。”艾伦双手举高做出求饶的姿势,“没有什么会比你提出要换宿舍更能让我妥协的了。可是,江,你该找男朋友了。你该知道,学校里还有很多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像我一样对你这样年轻健康的中国男孩儿虎视眈眈。他们甚至还在社交软件上私聊我,向我买你的裸照。” 江白鹭无言以对,“我倒是想找男朋友。可是很遗憾,你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艾伦不赞同地摇头,“喜欢的类型永远都是次要的,尺寸和舒适度才是最重要的。” 江白鹭笑了起来,“我们中国人向来都追求完美。” 他们回到学生公寓楼的双人间宿舍里,江白鹭脱了鞋准备上床午休时,挨着床的那面墙的另一边却传来喋喋不休的说话声。江白鹭穿好鞋开门去敲隔壁寝室的门,来开门的是加文,他满脸抱歉地侧开身体,露出身后神情颓丧的洛根,“他刚刚告白失败。” 江白鹭愣了一秒,将打好草稿的话吞回肚子里。 洛根抬起眼睛来,有气无力地道:“我需要酒。” 加文无奈地插话:“洛根说今晚去酒吧喝酒。江,你和艾伦去不去?” 江白鹭还没来得及说话,艾伦的声音先从后面冒出来,“去,我有预感,今天晚上我能在酒吧里找到和我一起共度**的小宝贝儿。” 江白鹭面露好笑,“那就去吧。” 晚上吃过饭,四个人往学校后面的酒吧街去。江白鹭一个黑发黑眼的亚洲男生站在三个白种人中间尤其显眼。才迈进酒吧里,江白鹭就被人给盯上了。他习以为常地坐下来,面带笑容地伸手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嘴唇里。 艾伦从斜里伸手拿下他的烟,将掌心里的卷烟递给他,“试试这个?” 江白鹭轻轻皱起眉来,“我不抽加料的烟。” 艾伦遗憾地将那支烟送回他嘴里,帮他点上烟,仍旧惦记着猎艳的事,转身没入了人群中。江白鹭咬着烟环顾一圈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站在吧台后的高大男生身上。 与别人看他的炙热视线不同,对方看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却又极具侵略性。 是个中国人? 注意到对方发色在灯光下泛起的光泽,江白鹭隐隐有些心动,犹豫着往吧台前靠近。待走到高脚椅旁时,他才看清楚,站在吧台后负责调酒的男生一头黑色短发,长得高大英俊,五官却要比亚洲人更加深邃挺立,瞳孔颜色也不是黑色,是偏深的琥珀色—— 对方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江白鹭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确认人群中艾伦的位置。然后取下嘴里的烟,轻而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你……想打架?” 番外 第54章 穷鬼男友02 第54章 穷鬼男友02 江白鹭第二次遇见他,是在学校里。 他从隔壁学院门口路过,发现有人在看他。 江白鹭敏锐地侧过头去,看见高大英俊的混血男生站在隔壁学院的主题文化墙前,一身深灰色工装裤和黑色短袖,和长裤同色的外套被他绑在腰上,随意打了个结。 他垂眸和身边的同学讲话,脚边放着颜料桶,手上拿着颜料刷,长裤上沾满红色和黄色的颜料。 察觉到他的目光,男生掀起眼皮扫过来,神情冷淡地打量他。对方身旁的金发女生朝他走过来,笑容满面地和他打招呼,“你是中国来的学生吗?” 江白鹭点头道:“我是。” 女生放慢语速,“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 江白鹭问:“什么忙?” 女生解释:“我们要参加学校的文化展,我们学院做的是中国文化展位。现在我们手里有一件衣服,你能不能帮我们看一下它是日本人的和服还是中国人的汉服?它们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了!” 江白鹭愣了一秒,点了点头说好。 “那真是太好了!”金发女生回头喊,“克里斯——” 神情寡淡地瞥视他的混血男生迈步而来,“做什么?” “他同意了。”凯瑟琳背对江白鹭朝克里斯挤眉弄眼,然后转过头去问江白鹭,“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江白鹭笑了笑,“我没有英文名,你可以叫我江。” “好的,江。”凯瑟琳艰难地模仿这个字的发音,“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凯瑟琳。” 她拿过刷子转身离开,江白鹭收起唇边的笑容,再度撞上混血男生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他轻轻皱起眉来。 对方却突然开口:“喂。” 江白鹭打断他,“我有名字。” “我读不出来你们汉语的发音。”克里斯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他脸上扫过,“你是一年级的学生?什么专业的?” 江白鹭没有回答他。 克里斯双手插进口袋里,语气平平道:“你和艾伦关系不错,我听说他现在的室友是中国学生。你和他住在一起?” 江白鹭诧异回望他,“你的女朋友也认识我?” “上一次我被埃尔堵在学校里这样问,是因为他的女朋友想要为了我和他分手。他还向我撂下狠话,让我晚上走夜路小心点。可是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谁。”江白鹭面露无言,“从上次在酒吧见面开始,你就对我有敌意。难道,我也招惹你女朋友了?” “我没有女朋友。”克里斯扯了扯唇角,“衣服在我家里,把你的手机号给我,下次我会联系你。”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江白鹭注意到,对方拿在手里的是一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最新款的苹果手机收起来。 克里斯对他有敌意,难道是……仇富心理? 男生却冷不丁地扣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翻转过来。江白鹭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手心里躺着一粒糖。 克里斯退开一步,双手插回裤子口袋里,站姿随意而散漫,声音很低很沉,却仍旧不叫他的名字:“喂,看好你的屁股,不要给艾伦靠近它的机会。” 江白鹭愣了一秒,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糖,后知后觉地认出来,这是近来美国尤其流行的戒烟糖—— 巧克力味道。 江白鹭:“……” 番外 第55章 穷鬼男友03 第55章 穷鬼男友03 江白鹭第三次遇见他,是在学生餐厅里。 他和隔壁寝室的洛根去学校的中式餐厅吃午饭。排队点单轮到他们的时候,窗口的负责人临时有事离开了一会儿。 江白鹭靠在窗口和洛根讨论主食的菜单,侧脸边上的玻璃窗被人敲了敲,似曾相识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吃什么?” 江白鹭转过脸来,撞上玻璃窗内克里斯投来的淡淡目光。他穿着餐厅的员工制服,双手抵在台前,嘴唇轻抿眼睫微垂,神色漫不经心。 江白鹭顿时语塞,“你在这里工作?” 男生闻言掀起眼皮,“有什么问题?” 江白鹭沉默一秒,“你不是不会说中文?” 克里斯眼眸深邃,“中式餐厅里不是只有中国学生来吃饭。” “那么——”江白鹭一只手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我有点好奇,你是哪两个国家的混血?” 克里斯没有回答他,修长的指尖落在玻璃窗上,微不可见地挑起唇角,“我想,你再不点单的话,排在你后面的人大概会把你扔出去。” 江白鹭对着他愣了一秒。 一秒以后,他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见自己身后的白种人女生拧紧眉毛,不满地盯着自己的后脑勺。两人目光相撞,对方横眉冷对,“这位同学,请你不要在工作时间骚扰我们英俊帅气的工作人员。” 江白鹭道歉,转过身来和洛根点了同样的咖喱鸡肉炒意面。两人拿着号码牌退出队伍,江白鹭回过头去,恰好看见那位言辞凿凿批评他的女生笑容满面地凑在窗口前,语气甜甜地问:“克里斯,我可以邀请你参加明天晚上我们宿舍的派对吗?” 江白鹭:“……” 洛根露出见怪不怪的神情,“如你所见,江。克里斯在我们学校非常受欢迎,你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江白鹭诧异道:“我没有想要招惹他的打算。” 洛根面露奇怪,“难道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是我喜欢的类型。”江白鹭并不否认,“学校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可是我看见你对他发呆了。”洛根促狭地笑,“即使那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秒时间。” “不过,”他转而大方地承认,“假如我现在没有刚失恋,我也会看上他。毕竟他全身上下除了穷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缺点。” “简直让人难以容忍。”洛根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没有钱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每当月底我收到账单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克里斯。假如他一点儿也不穷,至少是不需要为了生活日夜不停地打工,我甚至愿意在我的告白对象和他中间,选择和他上床。” 江白鹭:“……” 他们俩在干净的餐桌前坐下来。十分钟以后,周围用餐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零碎而模糊的人声从空气中钻入他的耳朵里。江白鹭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视线里就落下一小片阴影。 磁盘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两盘同样的咖喱鸡肉炒意面被放在江白鹭和洛根面前。与此同时,他终于听清了来自背后或低或高的议论声。 “我的上帝,他们两个竟然能享受克里斯亲自上菜的待遇。”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他看上了谁?” “我希望他只是觉得玻璃窗内有些闷热,心血来潮出来透一下气。” 然而所有人都看见,克里斯并没有和江白鹭或是洛根有过任何交谈,他只是放下餐盘,伸手收掉桌上的点餐号码牌,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众人渐渐丧失了兴趣,目光从江白鹭和洛根身上挪开。 两秒钟以后,江白鹭颇为意外地在自己的炒面里发现了一个多出来的金黄色煎蛋。 洛根也看见了。然而他翻遍自己的餐盘,却一无所获。失恋不久的男生抬起双手捂住脸,有些绝望地喃喃道:“果然黑发黑眸的男孩儿才是上帝的宠儿,我在这里吃过无数次午饭,却从来都没有遇上过厨师多给我一个煎蛋的幸运时刻。” 江白鹭:“……” 江白鹭第三次遇见他,是在学生餐厅里。 他和隔壁寝室的洛根去学校的中式餐厅吃午饭。排队点单轮到他们的时候,窗口的负责人临时有事离开了一会儿。 江白鹭靠在窗口和洛根讨论主食的菜单,侧脸边上的玻璃窗被人敲了敲,似曾相识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吃什么?” 江白鹭转过脸来,撞上玻璃窗内克里斯投来的淡淡目光。他穿着餐厅的员工制服,双手抵在台前,嘴唇轻抿眼睫微垂,神色漫不经心。 江白鹭顿时语塞,“你在这里工作?” 男生闻言掀起眼皮,“有什么问题?” 江白鹭沉默一秒,“你不是不会说中文?” 克里斯眼眸深邃,“中式餐厅里不是只有中国学生来吃饭。” “那么——”江白鹭一只手抵住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我有点好奇,你是哪两个国家的混血?” 克里斯没有回答他,修长的指尖落在玻璃窗上,微不可见地挑起唇角,“我想,你再不点单的话,排在你后面的人大概会把你扔出去。” 江白鹭对着他愣了一秒。 一秒以后,他转过头去,果不其然看见自己身后的白种人女生拧紧眉毛,不满地盯着自己的后脑勺。两人目光相撞,对方横眉冷对,“这位同学,请你不要在工作时间骚扰我们英俊帅气的工作人员。” 江白鹭道歉,转过身来和洛根点了同样的咖喱鸡肉炒意面。两人拿着号码牌退出队伍,江白鹭回过头去,恰好看见那位言辞凿凿批评他的女生笑容满面地凑在窗口前,语气甜甜地问:“克里斯,我可以邀请你参加明天晚上我们宿舍的派对吗?” 江白鹭:“……” 洛根露出见怪不怪的神情,“如你所见,江。克里斯在我们学校非常受欢迎,你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江白鹭诧异道:“我没有想要招惹他的打算。” 洛根面露奇怪,“难道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是我喜欢的类型。”江白鹭并不否认,“学校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可是我看见你对他发呆了。”洛根促狭地笑,“即使那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秒时间。” “不过,”他转而大方地承认,“假如我现在没有刚失恋,我也会看上他。毕竟他全身上下除了穷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缺点。” “简直让人难以容忍。”洛根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没有钱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情。每当月底我收到账单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克里斯。假如他一点儿也不穷,至少是不需要为了生活日夜不停地打工,我甚至愿意在我的告白对象和他中间,选择和他上床。” 江白鹭:“……” 他们俩在干净的餐桌前坐下来。十分钟以后,周围用餐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零碎而模糊的人声从空气中钻入他的耳朵里。江白鹭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视线里就落下一小片阴影。 磁盘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两盘同样的咖喱鸡肉炒意面被放在江白鹭和洛根面前。与此同时,他终于听清了来自背后或低或高的议论声。 “我的上帝,他们两个竟然能享受克里斯亲自上菜的待遇。”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他看上了谁?” “我希望他只是觉得玻璃窗内有些闷热,心血来潮出来透一下气。” 然而所有人都看见,克里斯并没有和江白鹭或是洛根有过任何交谈,他只是放下餐盘,伸手收掉桌上的点餐号码牌,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众人渐渐丧失了兴趣,目光从江白鹭和洛根身上挪开。 两秒钟以后,江白鹭颇为意外地在自己的炒面里发现了一个多出来的金黄色煎蛋。 洛根也看见了。然而他翻遍自己的餐盘,却一无所获。失恋不久的男生抬起双手捂住脸,有些绝望地喃喃道:“果然黑发黑眸的男孩儿才是上帝的宠儿,我在这里吃过无数次午饭,却从来都没有遇上过厨师多给我一个煎蛋的幸运时刻。” 江白鹭:“……” 番外 第56章 穷鬼男友04 第56章 穷鬼男友04 第三次是在星巴克里。 那天发生了两件比较奇怪的事情。 他和同学在自习室里赶作业,午后昏昏欲睡时,江白鹭起身去学校附近的星巴克里买咖啡。 在路上他遇见了隔壁学院的凯瑟琳,对方抱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兴致勃勃地叫住他寒暄道:“江,最近怎么样?” 江白鹭笑了笑道:“还不错,就是作业有点多。” 女生大笑,“我不信从中国过来读书的学生会觉得美国学校的作业比中国学校还要多。” 江白鹭无奈地耸耸肩。 凯瑟琳从花束里抽出一支红玫瑰递给他,“上次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是谢礼。” 江白鹭诧异,“……什么事?” 凯瑟琳夸张地咧嘴,“江,不得不说,你的记忆力可真是不太好。上次拜托你帮我们分辨衣服的事情,多亏请你看了看,不然我们就会穿着和服站在中国文化的展位前丢尽脸面。我的天,这种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江白鹭:“……” 他的记忆里一点儿也不差。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克里斯存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并说下次把衣服带过来再联系他。然而直到今天为止,对方并没有联系他。他甚至连那件衣服的衣袖边角都不曾摸到过。 难道是他短暂性失忆了? 江白鹭若有所思,“我——” 凯瑟琳却匆匆将那朵玫瑰塞到他怀里,笑容满面地打断他:“江,我还有点事,我们回头见。” 江白鹭只来得及目睹对方离开的背影。 他捏着那支盛开的红玫瑰去星巴克。咖啡店里排队的人很多,队伍弯弯曲曲一直排到店门口。 江白鹭立在店外,透过玻璃推门朝里面黑压压的人群扫一眼,顿时打消了排队的念头,转身欲去自动贩卖机前买罐装咖啡。 身后响起清脆灵动的风铃声,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有人叫住了他。 江白鹭在毒辣的太阳下闻声回头,高大英俊的混血男生穿着黑色的工装制服,站在店门前的的台阶上看他一眼,单手扶住玻璃推门,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进来吧。” 男生眯起琥珀色的眼眸,“让你插队。” 江白鹭只犹豫一秒,便毫不迟疑地迈步朝台阶上走去。 等着克里斯接班的的兼职学生离开,男生走到收银台前输入工号登入收银系统,掀起眼皮来看他,“喝什么?” 江白鹭垂眸扫视目录单,点了三杯外带的冰咖啡。点完单以后,他又只顾着低头找钱包,整个过程里,一直没有抬起头来身旁被别人挡住的价格电子显示屏。 十分钟以后,他坐在窗边玩手机时,克里斯将打包好的冰咖啡和提拉米苏放在他面前。江白鹭愣了一秒,“我没有买甜点。” 男生淡淡回望他,“你点了。” 江白鹭指着桌面的点单牌,“可是我只付了三杯咖啡的钱。” 克里斯没有说话。 江白鹭将提拉米苏往外推了推,“应该是别人点的,你记错了。” 克里斯瞥他一眼,“是吗?” 说完,他慢吞吞地拿出袋子里的小票,指尖点了点上面的目录单,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点懒洋洋的味道:“这不是点了吗?” 江白鹭顺着他的动作投去目光,看清小票上提拉米苏的英文印刷体的那一瞬间,他呆了呆。 半响以后,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一般,盯着克里斯那张不动声色的脸,缓缓眯起眼睛来。 克里斯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捏起桌边那支盛开的玫瑰,目光深邃地锁住他,“你喜欢红玫瑰?” 这一次,江白鹭认真思忖半响,考虑到对方的经济水平,扬起唇角道:“不,我不喜欢。” 第三次是在星巴克里。 那天发生了两件比较奇怪的事情。 他和同学在自习室里赶作业,午后昏昏欲睡时,江白鹭起身去学校附近的星巴克里买咖啡。 在路上他遇见了隔壁学院的凯瑟琳,对方抱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兴致勃勃地叫住他寒暄道:“江,最近怎么样?” 江白鹭笑了笑道:“还不错,就是作业有点多。” 女生大笑,“我不信从中国过来读书的学生会觉得美国学校的作业比中国学校还要多。” 江白鹭无奈地耸耸肩。 凯瑟琳从花束里抽出一支红玫瑰递给他,“上次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是谢礼。” 江白鹭诧异,“……什么事?” 凯瑟琳夸张地咧嘴,“江,不得不说,你的记忆力可真是不太好。上次拜托你帮我们分辨衣服的事情,多亏请你看了看,不然我们就会穿着和服站在中国文化的展位前丢尽脸面。我的天,这种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江白鹭:“……” 他的记忆里一点儿也不差。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克里斯存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并说下次把衣服带过来再联系他。然而直到今天为止,对方并没有联系他。他甚至连那件衣服的衣袖边角都不曾摸到过。 难道是他短暂性失忆了? 江白鹭若有所思,“我——” 凯瑟琳却匆匆将那朵玫瑰塞到他怀里,笑容满面地打断他:“江,我还有点事,我们回头见。” 江白鹭只来得及目睹对方离开的背影。 他捏着那支盛开的红玫瑰去星巴克。咖啡店里排队的人很多,队伍弯弯曲曲一直排到店门口。 江白鹭立在店外,透过玻璃推门朝里面黑压压的人群扫一眼,顿时打消了排队的念头,转身欲去自动贩卖机前买罐装咖啡。 身后响起清脆灵动的风铃声,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有人叫住了他。 江白鹭在毒辣的太阳下闻声回头,高大英俊的混血男生穿着黑色的工装制服,站在店门前的的台阶上看他一眼,单手扶住玻璃推门,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进来吧。” 男生眯起琥珀色的眼眸,“让你插队。” 江白鹭只犹豫一秒,便毫不迟疑地迈步朝台阶上走去。 等着克里斯接班的的兼职学生离开,男生走到收银台前输入工号登入收银系统,掀起眼皮来看他,“喝什么?” 江白鹭垂眸扫视目录单,点了三杯外带的冰咖啡。点完单以后,他又只顾着低头找钱包,整个过程里,一直没有抬起头来身旁被别人挡住的价格电子显示屏。 十分钟以后,他坐在窗边玩手机时,克里斯将打包好的冰咖啡和提拉米苏放在他面前。江白鹭愣了一秒,“我没有买甜点。” 男生淡淡回望他,“你点了。” 江白鹭指着桌面的点单牌,“可是我只付了三杯咖啡的钱。” 克里斯没有说话。 江白鹭将提拉米苏往外推了推,“应该是别人点的,你记错了。” 克里斯瞥他一眼,“是吗?” 说完,他慢吞吞地拿出袋子里的小票,指尖点了点上面的目录单,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点懒洋洋的味道:“这不是点了吗?” 江白鹭顺着他的动作投去目光,看清小票上提拉米苏的英文印刷体的那一瞬间,他呆了呆。 半响以后,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一般,盯着克里斯那张不动声色的脸,缓缓眯起眼睛来。 克里斯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捏起桌边那支盛开的玫瑰,目光深邃地锁住他,“你喜欢红玫瑰?” 这一次,江白鹭认真思忖半响,考虑到对方的经济水平,扬起唇角道:“不,我不喜欢。” 番外 第57章 穷鬼男友05 第57章 穷鬼男友05 江白看过恋爱电影,却没有谈过恋爱。 所以他在摄影理论课上悄悄问艾伦,“假如有人在餐饮店里工作,并且会额外送我东西,他是不是在追我?” 艾伦闻言,拍桌怒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地下挖墙脚?” “假如你是在说食堂师傅送你煎蛋的那件事,”洛根也凑过来插话,“我想你是想多了。食堂师傅年过四十中年秃顶,我猜他多半只是记忆力下降,将本该给别人的煎蛋给了你。所以当你在尽情字用突如其来的惊喜时,一定还有另一个可怜虫在诅咒后厨师傅吞掉了他花钱买来的煎蛋。” 他说完,露出怜悯的表情来,“江,你该谈恋爱,我相信你能够找到比后厨师傅条件更好的男人。” 江白鹭:“……” 他笑眯眯地接话:“是的,我确实能够找到条件更好的,而不是被我的告白对象当面拒绝。” 洛根:“……” 艾伦推开洛根的脸,警告他认真听课做笔记,自己却竖起手中的课本,偏过脸来对江白鹭笑得纯良,“江,今晚男生宿舍联谊你去不去?” 江白头也不回,“我猜你已经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所以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艾伦笑起来,“你真聪明宝贝儿,显然是没有了,还是乖乖和我去吧,不然我会偷偷在你的床上打手枪。” 江白鹭面无表情地望向他。 艾伦赶紧澄清道:“好吧宝贝儿,你知道是开玩笑的。我在你面前,永远也只能耍耍嘴上功夫。” 他说完,察觉到自己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一边低头去看一边低声抱怨:“克里斯那家伙给我发短信了,我猜他也想拒绝我。他的拒绝短信总是像他那张脸一样不近人情。” 然而下一秒,艾伦却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卧槽,我没有看错吧,克里斯竟然答应了我的联谊邀约。” 江白鹭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艾伦好像和克里斯关系好了起来,所以他现在总能在学校里看到克里斯。 男生偶尔会给他一点零食,江白鹭隐隐察觉到对方的用意,然而克里斯却丝没有做出任何想要点破的举动。 并且,他一直都没有听到克里斯叫过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来,在课堂上陷入深深的困扰之中。并且将这份困扰一直持续到晚上的宿舍联谊。 他们去唱歌,江白鹭坐在包厢里吃水果,点了一首国内的流行歌。唱到中途时,克里斯才姗姗来迟。 他并没有向站在包厢中间的江白鹭投去任何目光,而是径直越过他走向茶几后的沙发。 然后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和江白说过话,甚至都没有靠近过他。 江白鹭看在眼里,对自己先前的猜想产生了浓浓的自我怀疑。 快到门禁时间时,江白一个人先离开,艾伦把他送到门口,然后留下来和其他人玩通宵。 在回包厢的路上,艾伦遇上后脚离开的克里斯,他惊讶地挑眉道:“难道你也住在校外有门禁时间?” 克里斯言简意赅:“我要去酒吧上夜班。” 艾伦有些扫兴地和他告别,然而他并没有看见,克里斯在走出大门以后,选择了和酒吧方向完全相反的一条路。 江白鹭没能走到宿舍里,就被埃尔带着两个高大健壮的黑人男生围住了。 路灯下的街道空无一人,对方眼神阴沉地盯着他:“蠢货,早就提醒过你,晚上走夜路要小心一点,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江白鹭皱着眉有些愁眉不展。 埃尔啧啧叹道:“现在知道怕了吧?”  江白鹭泰然自若地抬起眼睛来,“我只是在担心门禁时间一过,我大概就只能学着那些书呆子,蜷缩在图书馆角落里打地铺了。” 他说完,又叹一口气,“不过我连睡袋和枕头都没有带。” 埃尔脸色稍稍扭曲,冷哼一声道:“人总是要吃点苦头才知道长记性。” 三个人卷起衣袖双手握拳朝他走过来,紧绷的表情在黑夜的摇电树影中显得有些狰狞。 江白鹭面不改色,脚下却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事实上,他并不会打架。 埃尔的拳头带着凛冽风声朝他的脸上砸过来,江白鹭条件反射性朝相反的方向躲。 拳头果然没有砸在他脸上,江白鹭的肩膀却撞在了身后人的胸膛上。 克里斯一只手制住埃尔的拳头,另一只手扶在江白鹭的肩头,将他拽到自己身后。 埃尔满脸不悦地收回拳头,“克里斯,难道你想管闲事?你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这不是闲事。”高大英俊的男生脱掉外套丢进江白鹭怀里,神情冷淡地垂眸挽袖子,“我和你打,打输了以后不要找他麻烦。” 埃尔满脸莫名,“克里斯,你被鬼附身了吗?你竟然会帮这样的小白脸。” “我想你大概不知情。不过从这一刻起,你需要白一件事情。”克里斯终于露出一点不耐烦来,“你找他麻烦,就是找我麻烦。” 他说完,回过头来淡淡地扫一眼江白鹭,低沉而缓慢地吐出一句字正腔圆的汉语:“江白鹭,帮你打架可以,但是有条件。” 男生勾起唇角。“——做我男朋友。” 番外 第58章 穷鬼男友06 第58章 穷鬼男友06 江白鹭和克里斯在一起了。 克里斯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从小教他讲汉语。江白鹭可以无障碍地用中文和他进行沟通。 他们第一次上床是在克里斯租的小公寓里。秦一行从大洋彼岸发来消息,叮咛嘱咐他男人在下面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江白鹭不以为意,只是碍于回国以后好给对方和他爹一个交代,假惺惺地提议要打一架。谁打赢谁就在上面。 五分钟以后,不会打架的江白鹭如愿以偿地在克里斯身下躺平。 隔天早上在教室里,艾伦指责他夜不归宿的时候,眼尖地发现了他脖颈上的吻痕。联想起近来将白鹭在宿舍里用中文打电话的场景,艾伦以为他找了个中国男朋友。 他怒气冲冲,“是哪个该死的家伙,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得到了你。近期以内不要让我见到你那平庸无奇的中国男朋友,否则我会想要将他拖进巷子里暴打一顿。” 与此同时,学校里也传出了风声,克里斯有了男朋友。消息是从那些喜欢克里斯的女孩子嘴里传出来的,她们总是能够在克里斯兼职的地方,看见他的男朋友正大光明地插队,并且享受来自克里斯的独家服务。 克里斯在酒吧里上夜班时,来喝酒的哥们趴在吧台上调侃他:“克里斯,我们听说你找了可爱的小男朋友。可你不是直男吗?你该知道,有多少像洋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喜欢你,却在听说你是直男以后对你望而却步。现在他们可是相当懊恼。” 艾伦更是郁闷不已,“该死的,你们一个个都背着我谈恋爱。我家漂亮可口的宝贝儿,竟然也已经背着我找了男朋友。” 众人心思立刻被转移,兴致勃勃地问:“你是说住在你宿舍里的那个漂亮的中国男生?你竟然还没有把他骗上床,这可真不像我们认识的那个艾伦。” 艾伦无奈地耸肩,“兄弟们,你们该知道,全世界最保守的人种大概就是黄种人了。我可不想得罪我的宝贝儿。” 其他人道:“艾伦,你可真是失策。” 艾伦面露不悦,“我想你们是对的,我确实有些失策。我真的没有想到,江会找一个中国男朋友。假如他非要谈恋爱,除去我以外,我只能够接受他和克里斯这样的人在一起。” “克里斯?”其他人哈哈大笑,“我们猜测克里斯更加喜欢精致漂亮的小男孩,他高中时交的女朋友可都是校花级别的。你的宝贝儿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开胃小菜。” 他们说完,转头询问克里斯本人:“是不是?” 克里斯没有接话,反而有棕发碧眼的男生愉快地吹起了口哨,“艾伦,那不是你家宝贝儿吗?” 其他人闻声齐齐转头,也跟着吹起口哨来。 江白鹭也看见了他们,领着几个中国留学生朋友穿过人群朝吧台走去。 克里斯神色淡淡地站在吧台后擦酒杯,江白鹭没来得及和他讲话,就被艾伦亲昵地搂住肩膀,“江,你学坏了。你竟然背着我来酒吧玩。小心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给拐走。” 江白鹭无言以对,“我和我的中国朋友们出来聚餐。” “中国朋友吗?”艾伦眯着眼睛从面前几个相貌中等的中国学生的脸上扫过,语气颇有敌意地问,“所以,我的甜心宝贝,哪个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这一次,江白鹭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站在吧台后的克里斯拍了拍艾伦的肩膀,艾伦不明所以地回头。 与此同时,江白鹭也转过头来。 高大英俊的男生微微倾身,捏住江白鹭的下巴亲了亲,眯着眼眸道:“甜心宝贝?当着我的面搂着我的男朋友叫甜心宝贝,我现在很不高兴,艾伦。” 番外 第59章 穷鬼男友07 第59章 穷鬼男友07 江白鹭很快就搬去了克里斯的小公寓里。 公寓又小又旧。冰箱、沙发和餐桌摆在客厅里,卧室里只有一张书桌、一张床和一个衣柜,浴室里连浴缸也没有。 江白鹭带过去的相机是公寓里唯一的贵重物品。 **的时候床脚还会发出老旧的咯吱响声。 做完以后,江白鹭想要下床去看一眼,克里斯将他按回床里,“睡觉。” 江白鹭没有任何睡意,忧心忡忡地爬到男生胸膛上方趴好,“床会不会塌?” 克里斯伸手扶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塌了也摔不着你。” 江白鹭沉默一秒,抬起头来道:“不,我不是担心这个。” 他欲言又止,“美国买床贵不贵的?” 克里斯:“……” 诸如此类的场景还有很多。 两人去学校附近的沃尔玛买菜时,江白鹭目不斜视地从零食货架前走过。 克里斯却叫住他:“吃不吃冰淇淋?” 江白鹭摇头,“不吃。” 克里斯没有说话。 江白鹭扭头去看他,看见对方垂眸摆弄那款老式诺基亚手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听说穷人家的孩子内心比较脆弱敏感。 江白鹭胡思乱想了一路,压根没有注意到克里斯都买了什么菜。 直到排队结账,四十岁的收银大叔笑眯眯地和他问好时,江白鹭才回过神来,扭头去看克里斯手边的购物车—— 堆满了他喜欢吃的垃圾食品。 克里斯懒洋洋地朝他勾唇,“我问过艾伦,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与此同时,江白鹭的手机被艾伦的信息轰炸,“亲爱的,除了贫穷以外,我又发现了你男朋友另一个不可饶恕的缺点。我的天,他竟然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零食。” 江白鹭:“……” 他皱起眉来,用中文询问对方:“你下个学年的学费攒好了吗?” 克里斯:“……” 两人提着购物袋回到家里,江白鹭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克里斯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将洗好的樱桃递给他,最后在塌身边坐下来。 江白鹭起身跨坐在对方腿上,捏起一粒樱桃放进自己嘴巴里,又捏起另一粒递到克里斯唇边。男生张唇咬过樱桃,抬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将那粒樱桃送回他的嘴巴里,舌头在他的嘴巴里翻天覆地地搅动。 红艳艳的樱桃汁液从他的唇角缓缓流了下来。 江白鹭仰起白皙的脖子让克里斯舔吻。 克里斯眸色转深,俯身吮吸他的下巴,嗓音略有低哑:“想做?” 江白鹭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嘟囔:“樱桃在中国很贵的。” 克里斯:“……” 男生掐住他的腰沉声道:“能来美国留学的人不会连樱桃也吃不起。” 江白鹭闻言,眨了一下眼睛,“可是买樱桃的钱是你的。” 克里斯:“……” 他面无表情地思忖一秒,撩起眼皮似笑非笑,“我的母亲生前是小提琴家,她虽然没什么名气,但至少脸还是长得不错。她有过很多男人,那些人生活富裕背景雄厚,给不了她名分但可以给她钱。那些钱她花掉了一部分,剩下的都留给了我。” 江白鹭抿抿嘴唇,“可是我在你的书桌上看到了被你夹在书里的信封,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封本地孤儿院对匿名捐助人的感谢信。” 克里斯勾起唇角,“我虽然不想要她那些钱,却还不至于蠢到任何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所以,大学四年的学费我交得起。卧室里的床塌掉我也买得起。手里的兼职也可以维持我的日常生活,至少我现在撕掉你身上的这件衣服,只要不是名牌,我也能再给你买。” 他将江白鹭推倒在沙发里,双手抵在江白鹭的脸边,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仿佛在思考要从哪里下口,“不过,首先你必须得解决掉你亲手挑起的麻烦才行。” 番外 第60章 穷鬼前男友08 第60章 穷鬼前男友08 江白鹭和克里斯谈恋爱的这几年里,没闹过分手,却是闹过两回矛盾。 第一回是大学二年级那会儿,学校里举办以“捕捉最美瞬间”为主题的摄影大赛。起初听闻时,江白鹭便有些兴致勃勃,动了参加的心思。之后了解到获胜者将会得到一笔不菲的奖金,江白鹭又打起那笔奖金的主意来。 倒不是他缺钱,江白鹭他爹每个月变着花样找尽理由往他的银行卡里打钱,就是担心他在美国没钱花。反倒是克里斯近来却像是十分缺钱,对方虽然嘴上不说,去酒吧里兼职的时间却明显多了起来。 从他和克里斯同居开始,对方几乎不再去酒吧上夜班。然而最近两周开始,江白鹭经常独自躺在他们同居的小公寓里入睡,然后在后半夜浴室里的淅沥水声中醒来,透过浴室门上的磨砂玻璃看见克里斯在里面淋浴的模糊身影。 然而关于缺钱的事对方半点也未朝他提起过。江白鹭默然看在眼里,面上装作不知,转身就去找了和克里斯关系不错的同学,拐弯抹角地来打听克里斯近来的动向。几个同学纷纷一头雾水,江白鹭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就此作罢。 江白鹭每个月都有很多零花钱,这件事他从未向克里斯隐瞒过。然而对方却从未跟他提起过缺钱的事,显而易见是不想要从江白鹭这里拿钱。江白鹭思前想后,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将摄影大赛的奖金给克里斯。 自那天起,江白鹭忙着在学校里拍照片,克里斯忙着去酒吧和咖啡店做兼职,两人相处的时间由少之又少到几乎没有。 好不容易能有一起吃晚饭的时间,江白鹭也一直坐在客厅里低头摆弄自己的相机,听见克里斯叫他时,只头也不抬地道:“你先吃。” 克里斯有些不高兴,憋了数日的火气上涌,从餐桌前起身伸手抽掉他手里的相机,面无表情地将相机里的照片翻看一遍,扫见照片里那些陌生的漂亮面孔后,语气不满道:“你这些天就忙着拍你这些玩意儿?” “什么叫‘这些玩意儿’?”没注意到男生脸上的神情变化,江白鹭下意识地嘟囔一句,抬手欲将自己的相机抢回来,“这些照片很重要的。” 克里斯瞥他一眼,“你下周的考试准备好了吗?” 江白鹭闻言一僵,颇为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有。” 克里斯顺手将拿相机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去,要笑不笑地望着他,“相机我没收了,考完以后还给你。” 江白鹭从沙发上跃起来去抢,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急迫,“考试我会好好准备的,但是你得把相机还给我!” 克里斯不为所动,“不行。” 江白鹭抢不到相机,急得搓了搓手,故作老实乖巧地凑过去亲男生一口,笑眯眯地望着对方讨好道:“克里斯,你还给我吧。” 男生拿着相机转身大步迈向卧室里。 江白鹭有些恼火,“你不把相机还给我,我就搬回宿舍里去住。” 克里斯闻言顿住脚步,眼眸跟着暗下来几分。半响以后,男生转身走到他跟前来,将手里的相机丢进他怀里,拧起眉头冷冷道:“书也不看,整天就抱着你的相机在学校里游手好闲。” 江白鹭语塞一秒,据理力争道:“我哪里游手好闲了?我本来就是来美国学这个专业的。” 克里斯抱臂嗤笑,“你在学校里悠闲地拍那些金发碧眼的帅哥美女饱眼福时,人家战地记者在叙利亚的炮火下拍战地实录照片。相机也还是拿家里给的钱买的,你去看看叙利亚那些难民照片,多少人吃不上饭的。” 江白鹭愣愣地闭上嘴巴,却见克里斯望自己一眼,一言不发地捞过沙发边的黑色书包搭在左边肩上,冷着脸出门了。 他在沙发上呆坐片刻,登时没了想要吃晚饭的心思。回想起克里斯出门前的情景,江白鹭虽觉理亏,却又觉得有几分莫名。最后情绪憋闷地拿起手机在社交软件上的聊天小群里发消息,语气似叹非叹地抱怨:“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追到手的时候花式对你献殷勤,追到手了就开始露出本来面目了。” 艾伦很快就冒头回道:“宝贝儿,这可不能怪男人。越难追到手的总是能得到更多的珍惜和呵护。越容易追到手的恰好相反。只能说你定力不够,答应得太快了。” 江白鹭:“……” 艾伦又发一句,“不过我可不是大猪蹄子,我的甜心,不如你考虑一下踹了克里斯,投入我的怀抱吧。” 洛根的消息紧跟其后跳出来,“艾伦,小心我截图给克里斯看。” 艾伦忿忿,“我的天,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江白鹭:“……” 艾伦终于意识到自己话题跑偏,转而询问道:“所以,我的甜心,你和克里斯吵架了?” 江白鹭将整件事的事情经过言简意赅地叙述一遍。 艾伦一本正经地安慰他两句,并且十分义气地站在他这边不留余力地数落起克里斯的不好,顺带着还不忘向江白鹭推销自己,尽心尽力地挖克里斯的墙角。 江白鹭和他插科打诨两句,便郁郁寡欢地下了线。剩下艾伦和洛根两人还在线时,艾伦冷不丁地发出一个托下巴思考的表情,并且紧跟其后打出来一句话,字里行间看上去还有几分兴味盎然,“我猜,假如江不拍那么多金发碧眼的美人,克里斯或许不会表现得那么生气。”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给克里斯打了两个电话。然而直到耳边的忙音结束,电话也没有被人接起。江白鹭有些忐忑不安,甚至当即有了去酒吧找克里斯的打算。 然而当他走到玄关口,右手的掌心已经握上门把手时,整个人又瞬时冷静下来。换上若无其事的表情转身回到卧室里,慢吞吞地翻出换洗的睡衣去浴室里洗澡,然后如往常那般上床睡觉。 只是半夜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的状态却出卖了他。江白鹭闭上眼睛意图给自己催眠,脑海里却清明至极,半点睡意也无。他烦闷地抱着被子坐起来,胡乱揉一把自己头顶压得乱七八糟的短发,心底莫名涌上几分憋屈来。 二话不说从床上爬起来,江白鹭颇有几分理直气壮和气势汹汹地将相机塞进书包里,打开手机买了一张去叙利亚的机票,又将机票信息截图下来发给克里斯,然后径直出门打车往机场的方向去。 然而他当时没有想到的是,克里斯并不是故意不接拖电话。对方只是晚上出门前气得有些厉害,以至于忘了将手机带出门。也因而当克里斯后半夜下班回来,没有在卧室里的床上瞥见江白鹭的人影时,第一反应就是绷着脸去拉衣柜的门。 扫见江白鹭的衣服还完完好好地挂在衣柜里时,男生脸色稍稍缓和过来,转身又去客厅的沙发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然而下一秒,当他看见手机上江白鹭发过来的机票信息时,脸色当即黑如锅底,几乎是气急败坏地握住手机摔门而出,片刻不停地打车去机场追人。 五分钟以后,男生在出租车上给江白鹭打电话,电话接通以后,江白鹭却一副不想和克里斯多说的排斥情绪,只翻起傍晚时对方说他游手好闲的旧账,很快就将电话挂掉。 克里斯望着黑屏的手机躁意上涌,冷着脸催促司机快一点,到机场时却还是晚一步,不偏不倚听见头顶通报航班起飞的消息。男生当即迈向购票窗口,要买最近一班去叙利亚的飞机,却陡然被人从身后拽住手臂。 他满脸不耐地转过头去的同时,用英语飞快地开口询问:“有事吗?” 却在下一秒看见了此时本该坐在飞机上的江白鹭。克里斯紧绷的肩头瞬时放松下来,满腔担心一消而散,取而代之的是交织翻滚的后怕和怒意。 他抬起一条手臂,紧紧勒住江白鹭的脖子,一边带着人往机场大厅外走,一边垂头凑到他的耳边,外人看去像是耳鬓厮磨,实则却是颇有几分怒气难消地沉声放狠话:“江白鹭,你还有一个小时好好想想,后半夜要怎么补偿我。” 毫无悬念,后半夜江白鹭被抓回去以后,自然是被按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顿好操。 完事儿以后,江白鹭陷在枕头里眼皮耷拉昏昏欲睡,克里斯却掐着他的脸颊肉不让他睡,压在他的身上低声问:“你拍那些人的照片干嘛?” 江白鹭闭着眼睛打哈欠,迷迷糊糊地回答:“参加比赛啊。” 克里斯松开手,转而抹掉他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垂头覆在他耳边,嘴唇轻轻摩挲他的耳骨,“不需要拍他们,我给你拍,你拿我的照片去参赛。” 两个月后的圣诞节,当江白鹭喜滋滋地将比赛奖金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他的穷鬼男朋友时,却收到了穷鬼男朋友送他的一款昂贵的单反镜头。 江白鹭第一反应是满脸愕然,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男朋友是哪里来的钱。然而下一秒,他却回想起两月前克里斯每天去酒吧上夜班的那段时间。 而当时,他甚至还因为克里斯不满他整天摆弄相机有些生气。 江白鹭在嘲笑克里斯分明看不惯他玩相机的富家少爷行为却仍旧做出送相机镜头这样的打脸行为和跳起来给克里斯一个大大的拥抱之间犹豫一秒,最终还是将装有镜头的精美包装盒丢在沙发里,红着眼睛地冲过去抱住了对方。 至于在那以后他不仅没有得到他那穷鬼男朋友同样的感情反馈,反而被对方掐着腰搂在怀里扬眉勾唇数落多大点事,也能感动哭,实在是没出息诸如此类的话,江白鹭实在是无语至极,不堪重提。 番外 第61章 穷鬼前男友09 第61章 穷鬼前男友09 第二回大概也算不上是吵架。 有一年江白鹭生日的时候,克里斯送给他一枚戒指。戒指精致素雅,看上去价格不菲。是克里斯的母亲留下来的,大抵是希望对方能将这枚戒指送给将来的女朋友,也因而是一枚女戒。 江白鹭拿着戒指在手指间比划一二,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无名指能够将戒指带上去。只是他有些羞于戴女款戒指,也不愿意将戒指还给克里斯,索性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去首饰店买了一根红绳将戒指挂在了脖子上。 然而没过几天,就发生了一点意外,江白鹭把克里斯送给他的戒指弄丢了。当时他在学校附近街边的自动贩卖机前掏零钱买可乐,身后不远处有个白人老太太被人当街抢了手包,江白鹭闻声扭头,视线恰好撞上身材瘦小的男人手里拽着酒红色的女式包从自己身侧飞掠而过。 江白鹭愣了一秒,连滚落到出货口的可乐也来不及拿,就下意识地迈腿追了上去。路边零星站着几个黑人女孩,反应过来 时也拔腿就追。 只是女孩子的体力到底不如男生,很快就被那人甩了下来,相互叫唤着拿手机报警。唯独江白鹭勉强还缀在对方身后,却也是气喘吁吁,双腿沉得如同灌了铅。 眼看着和对方之间的距离要拉开时,江白鹭余光却瞥见停靠在路灯柱边没有上锁的自行车。事后想起来,他也不明白当时是哪里来的多余力气,竟然抬手就将自行车扛起来掷了过去。 抢包的男人被自行车砸了个正着,当即就猝不及防地脸朝下趴了下去。江白鹭走上前去径直坐在自行车上,俯身将酒红色的女士手包从骂骂咧咧的男人手中抽出来。 黑人女孩搀扶老太太走过来,江白鹭将手包还给对方,低头整理衣领时却愣住了。 本该挂着红绳的脖颈上空空如也,戒指也跟着不翼而飞。 江白鹭脑子里空白一秒,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对身后老太太的说话声充耳不闻,只头也不抬地顺着来路急匆匆地往回走。 没有人知道,他翘掉下午的必修课在马路边找了一下午的戒指。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戒指是在什么时候被甩出去的,因而自然是找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无果。 傍晚时分出来吃饭的学生渐渐多起来,江白鹭终于放弃寻找的念头,蹲在街边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给克里斯打电话说回学校住两天。 戒指天天挂在脖子上,只要他和克里斯见面,对方迟早都会发现戒指不见的事。稍稍想到戒指是克里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放在他这里没几天却被他弄丢了,胸腔里巨大的内疚感就会汹涌而来。 在想出完美的解决方法以前,江白鹭甚至都不再想见克里斯了。 江白鹭在学校公寓里住了好几天,偶尔克里斯打电话来约见面和吃饭时,也都被江白鹭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推脱掉。他的室友艾伦一度觉得是天下红雨,甚至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和克里斯是不是在冷战。 每学期临近期末考试时,江白鹭总有几天会搬回学校公寓里住。克里斯整天忙着做兼职,自然也没有怀疑江白鹭在撒谎。 直至周五下午,克里斯看过江白鹭的课表,和咖啡店兼职的学生换过班,去学校里接对方时,才意识到几分不对劲起来。 他掐着下课铃声响起的前两分钟到教学楼大厅里,站在门口给江白鹭发完信息抬起头来时,却看见两三天没见面的江白鹭混在熙熙攘攘的学生人流里,垂着头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绕行而过。 男生当即就紧紧拧眉。 他拿起手机打给江白鹭,电话接通的第一秒,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沉声问道:“你在躲我?” 江白鹭惊得手指微抖,恍神间不小心按到了挂断键。他沉默一秒,福至心灵般回过头去,视线越过涌动的人潮,果不其然看见克里斯握着手机站在人流彼端,目光遥遥地望过来,面色又黑又沉。 江白鹭站在原地不敢动了,老实等着克里斯穿过人群来拎他回家。 半个小时以后,江白鹭被推倒在小公寓的床上,极为心虚地回避克里斯的目光道:“你听我解释。” 后者停下要扒他衣服的动作,目光定定地锁住他,“解释可以。”对方说完,稍稍停顿了一秒。 江白鹭不动声色地松一口气。 克里斯再度开口:“如果让我知道,你这几天不回家是在外面和其他男人鬼混,我就打断你的腿。” 江白鹭:“……” 他有些无言以对,“我这两天都住在学校公寓里。” 克里斯眸色瞬时一暗,“和艾伦鬼混也不行。” 江白鹭:“……” “事先说好,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能打我。”江白鹭垂下眼睛,支支吾吾地组织语言,“我给你打电话那天,中午在路上碰见有个老太太被人抢了包。” 一只宽大的手掌贴在他的脸边拍了拍,“抬起头来,看着我。” 江白鹭:“……” 他不得不抬起头来,在男生审视的目光里硬着头皮道:“然后我去帮老太太追抢包的人。” 克里斯在他的声音里冷下脸来,语气无端端透着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人追到了吗?” 江白鹭点点头,“追是追到了……”他微微一顿,音调下意识地降下来,“就是……就是……戒指丢了……还不知道在哪里丢的……”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抬眼时果不其然瞧见克里斯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江白鹭心里虚得直打鼓,却仍旧干巴巴地迎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它弄丢的。” 克里斯喉结轻微滚动,终于带着责难般的语气开口,问的却是与戒指毫不相干的事:“当时路边有没有其他人?” 江白鹭愣了一秒,如实回答道:“有几个女孩子。” “这样的情况下你也敢追上去?”克里斯漂亮的瞳孔里染上几分严厉,“在不知道对方身上是否携带任何危险武器,并且路边甚至都没有人可以帮你的情况下,你也敢去追?” 他几乎要气笑,“你应该知道,美国公民可以携带枪支,更何况你还不会打架,你追上去做什么?万一你追上去以后,丢的不是一枚戒指而是你自己的命呢?” 江白鹭久久没能回神。许长时间以后,像是终于消化掉克里斯话里的内容,他弯起眼睛笑起来,倾身过去搂住对方的脖子,亲吻克里斯的唇角,一边细细摩挲对方的嘴唇,一边轻轻张唇吐字道:“对不起,我会反省的。也真的很对不起,弄丢了你母亲留给你的戒指。” 他抬起头来,直视男生琥珀色的眼睛,“那是你母亲很重要的东西吧?” 克里斯垂眸思考一秒,复而掀眸道:“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她的前夫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而已。从她和我的亲生父亲决定离婚的那一瞬间起,那枚戒指也就丧失它本该有的意义。你不该因为你的擅自揣测而选择隐瞒我,因为你不知道这将会让你错失什么东西,譬如——” 他语气淡淡,“信任和依靠。” “不过好在它并没有让我们彼此错失什么重要的东西,”克里斯抬手掐住江白鹭的下巴,被迫让他靠近自己,两人薄薄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克里斯的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出江白鹭的脸,“你要记住,东西可以丢,错误可以犯,但是我们的家不可以不回。” 那天晚上,他们在那张老旧而熟悉的床上抵死缠绵,陷入睡眠以前,江白鹭脑海中无端端浮起克里斯下午说的话,冷不丁地脱口而出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做到没有隐瞒吗?” 男生挑眉反问:“你不相信我?” 江白鹭半闔着眼眸,强撑着最后剩下的清醒缓慢思考,“话也不能说得太过绝对。万一有什么突如其来措手不及的事,比如……”他想了想,“突然要分开,又或者是事有轻重缓急,让你来不及说呢?” 克里斯不甚在意,“既然来不及开口,还可以选择动手写或者借用任何通讯工具。” 那么假如时间已经吝啬到甚至连动手或者是发短信的片刻都无法留给你了呢?陷入深度睡眠以前的最后一秒,这是他迟钝空白的脑海里冒出残留的唯一念头。 只是他没能来得及说出口。下一秒,这样苛刻到像是在为人所难的念头就一同随着他的意识跌入了睡眠的黑暗深渊里。 此时的江白鹭不会想到,他也会有一语成谶的时候。 并且,它会来得这样的快。 —完— 番外 第62章 点梗番外1:拍照 第62章 点梗番外1:拍照 江白鹭有一本宝贝相册,相册里的照片是他在学校暗房里一张张洗出来的。模特是他的男朋友,摄影师是他自己。 他第一次给克里斯拍照,大概是他为了奖金参加学校摄影大赛那年。克里斯许诺做他的模特,却一天到晚忙于兼职和打工, 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拍照。江白鹭只能往脖子上挂一架单反,然后整日跟在他男朋友身后跑,意图从日常生活照中捕捉惊艳的瞬间。 克里斯神色淡淡地站在收银台后收银时,江白鹭就举着相机站在旁边,近距离地拍他抬眸和垂眸时的模样。照片还没拍上几张,反倒亲眼目睹了无数肤白胸大的白种人女孩借着买咖啡的机会,趴在收银台前和他男朋友搭讪。 收到克里斯的冷漠回应或者是拒绝邀约的话以后,依旧笑容满面地跑到江白鹭身边,语气或是性感或是可爱地问他:“这位同学,你是在拍克里斯吗?照片能不能发给我,让我出钱买也是可以的。” 江白鹭无言以对,“千脆再让他本人给你签个名?” 白种人女孩笑嘻嘻,“那是再好不过了。” 由此可见克里斯本人在外国女孩眼里炙手可热的程度。在此以前,艾伦无论怎样向他灌输他男朋友在学校里有多受欢迎的话,江白鹭都是毫无实质感觉的。现在总算是知道,自己捡了个多么英俊畅销的男朋友。自己还是被英俊畅销的男朋友倒追的那一方,倒也不能怪艾伦他们打死也不信了。 克里斯兼职的三个地方里,也只有星巴克算得上是背景干净好看。对方去星巴克 上班时,江白鹭就坐在星巴克里白蹭咖啡或是最新的饮品。他几次欲要付钱,克里斯不仅不收,还叮嘱其他同事不要收。江白鹭暗地里琢磨了一下星巴克的员工折扣,有些肉痛地抿了抿嘴巴。 第二天,江白鹭就以课程突然繁忙起来为由,没有再出现在星巴克里。而是在傍晩背着相机转而悄悄进了对面与咖啡店隔街相望的奶茶店里,坐在窗边的高脚凳上等克里斯。 克里斯下班以后,单肩挂着黑色书包,如同往常那样拐最近的路回家,江白鹭悄悄跟在他后面拍他的背影。中途在狭窄的长巷被天空里的晩霞和日落余晖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来,对焦拍了几张照片。 等到放下相机往前走时,却发现领先他大段距离的克里斯已经不见踪影。江白鹭将相机收回书包里,加快脚步朝巷子尽头走去。身后却无声无息贴上来一片黑影,从 斜里拽过他的手腕将他推到身侧的青石墙上,在他还没来得及抬起眼睛时,抬手覆上他的双眼,凑在他耳朵边声音暗哑地问:“你说我要劫什么好?” 说完,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微凉的吻落了下来。 两人在巷子里一顿好闹,出来时江白鹭已经有些衣衫不整。 最后还是克里斯在周未请了一天假,陪他出门拍照。照片拍好没多久,江白鹭挑了最喜欢的张作为参赛作品交上去。没过两天,他又起了要给克里斯拍人体艺术照的心思。 克里斯不同意,江白鹭佯装歇了心思。隔天下午却偷偷溜回家,将相机摆在浴室的角落里。克里斯晚上回来洗澡时,一眼瞥见浴室里多出来的东西,洗完澡以后裸着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毫不客气地将相机丢进江白鹭怀里。 江白鹭软硬兼施皆无用,当即轻哼一声道:“既然你不给我拍,我就去找别人拍好了。” 克里斯站在原地垂眸望他一眼,语气里透着淡淡的危险讯号:“你想找谁拍?艾伦?” 江白鹭漫不经心地抵住下巴,头也不抬的地道:“我还没有想好。” 克里斯轻描淡写地哦一声,“看来你心中的人选还不少。” 白鹭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总归不会没了你就不行。” 克里斯没有回答他的话,二话不说就俯下身来,将他从沙发上横抱起来,大步朝卧室里走,当天夜里将他按在床上一顿好操。 隔天清晨从床上醒来时,瞥见对方上半身**斜倚在窗台上,江白鹭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将自己的相机翻出来,跪在床边地毯上将他拍了下来。 拍完最后—张,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从相机镜头前挪开,恰巧撞见镜头里的男生微微侧过脸来,对着他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江白鹭下意识地愣了一秒,甚至都忘了按下快门键,将对方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捕捉下来。 就看见克里斯从窗台上跨下来,抢过他的相机丢在床上,然后像抱小孩儿那样将他抱上窗台,低头轻轻地在他耳边懒洋洋地开口,“拍也给你拍了,现在轮到你付出代价了。” 江白鹭愣愣地问他:“什么代价?” 克里斯将他往边上挤了挤,再度跨坐上窗台,然后将人拽进自己怀里,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去勾他的内裤边缘,一边咬着他的耳垂,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从胸腔里震出来,“跟我在窗台上做一次。” 江白鹭:“……” “我让你在上面。” 江白鹭:“……” 番外 第63章 点梗番外2:谎言 第63章 点梗番外2:谎言 夏家有位大少爷出国进修一年回来,喻均麟在**一刻定了豪华大包为他接风洗尘,上层交际圈内认识夏少爷的公子哥几乎都在邀请之列 。 岑戈回岑家的第一年,和那位夏公子喝过几次酒,自然也会去。接风聚会前一晚,岑戈在床上提了一句伸手托住趴在自己怀里的人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和自己对视,“明天跟我一起去?” 江白鹭半眯着眼睛,困倦地摇摇头说:“我不去了,你去吧。” 男人意味不明地暗示他:“明天的局里没有任何女人。” 江白鹭睁开眼睛,“所以?” 岑戈瞥他一眼,“你应该知道,那些在女人面前装得衣冠楚楚的男人背地里都是一副什么急色样吧?“他不高不低地啧一声,“你该不会以为,那群纨绔子弟进了酒吧,还能乖乖坐在包相里玩猜拳喝酒的游戏吧?夏家少爷出国前,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会玩 是吗?” 江白鹭半信半疑地问,从对方怀里撑起上半身来,笑眯眯地望着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满满事后感的沙哑嗓音拖长音调,“那我只好今天晚上提前把你榨干,让你明天对那群妖艳贱货硬不起来好了。” 岑戈 :“……” 男人又好气又好笑地将他按回自己胸膛上,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丝丝威胁从胸膛间震出来,“如果你不想明天下不了床,现在就给我老实安分一点 。” 江白鹭埋在他怀里轻轻地唔一声,乖乖交代道:“我不是不想陪你去,其实我明天也有约。” 岑戈的手落在他的后颈上,如同捏猫咪那样捏住他的后颈肉,冷哼一声问:“跟谁?江白鹭想了想,还是半真半假地道:“你不认识。” 男人眯起琥珀色的眼眸,“男的女的?” 江白鳄如实道:“男的。” 岑戈轻啧一声,“我现在后悔了。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男人趁机垂头叼住红艳艳的嘴唇,唇齿摩挲间低低地吐字,“我还是决定把你做到下不来床为止。 ” 然而凭借多年和岑戈在床上厮混的后天培养,第二天上午江白鹭还是面不改色地带着满身吻痕下床了。 此时正是火辣燥热的夏季时节,江白鹭自然不可能穿高领衣服。他在选择用创可贴和不用创可贴之间犹豫一秒,还是将放置物品的抽屉关了回去。 他也不是十几岁时会因为脖子上的吻痕紧张不安的纯情少年,既然岑戈是故意的,那么他也就不需要画蛇添足地去遮遮掩掩了。更何况,他今天要见的人过去常常当着他男朋友的面满口混话挂在嘴边,毫不避嫌。 江白鹭对岑戈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他要见的人岑戈的确不认识,可是克里斯认识。 中午十二点他到约定的餐厅里时,英俊成熟的外国男人似乎在桌边等候他多时。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未见,对方仍旧日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意,口吻稔地朝他招手:“我的甜心,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没有人看见,与他们餐桌遥遥相对的位置,站在收银台前的宋棠敏锐地回过头来。 江白鹭拉开椅子在艾伦对面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抢先打断。艾伦的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脖颈侧面新鲜的吻痕上,轻佻地吹了声口哨道:“何止是不错,你都没告诉我,你竟然找到新男朋友。” 江白鹭扬起唇角反驳:“我可没找新男朋友。” 艾伦狐疑地眯起眼睛,“你还没有放弃找克里斯那家伙?不过至少你终于学会不为那个不辞而别的家伙守身如玉了。”他满脸遗憾的表情,“早知道甜心你现在已经不忌讳一夜情,我应该把你留在美国的。” “我虽然没找新男朋友,但是也不和人一夜情。”白鹭打开手机相册递到对方眼皮子底下。 伦神情肃穆地打量眼照片上西装笔挺气势凛然的英俊男人,惊讶地叫出声来:“亲爱的,你这是给我那混蛋兄弟找了个替身吗?你知道的,我一向对亚裔面孔有点脸盲。我甚至都看不出来,照片上的男人和我那混蛋兄弟哪里长得不一样。在我看来,除去他身上穿的定制西装和更加英俊成熟的面孔以外,我几乎以为他们两个亲生兄弟。” 白鹭无言以对地抵住下巴,“艾伦,这就是克里斯。” 艾伦不可思议地抽了抽眉毛,第一反应说出来的话既不是“你竟然找到他了”,也不是“你们们两个竟然又复合了”,而是:“我的老天爷,几年不见,克里斯这家伙竟然发达了,瞧瞧他身上昂贵的西装和衣袖上精致的袖扣,我都快要认不出他来了。” 江白鹭:“……。” 吃完饭出来,离艾伦飞往美国的航班时间还有四五个小时,江白鹭想了想,还是道:“你要不要去见一见克里斯?” 艾伦眯着眼睛不以为意道:“还是算了吧,既然他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我就不去了。”末了,又懒洋洋地补充一句,“免得他又以为我是从哪里冒出来要挖他墙角的野男人。” 白鹭违心地摆手道:“他不会的。” “他怎么不会?”艾伦信誓旦旦地挑起眉来,“江,你是不是跟他说过,你今天是出来和男性朋友见面?” 江白鹭闻言点点头。 艾伦满脸意料之中地啧一声,“你脖子上的吻痕可不就是弄给我看的,你竟然都不遮一下。”他语气里透着几分惨然,“江,你也变坏了。” 江白鹭:“……” 岑戈坐在昏暗暖昧的包厢里,身边的公子哥怀里都揽了人,唯独他双腿上空空如也。酒吧里上等姿色的陪酒公主乖乖在房间中央一字排开,夏家大少爷掐着怀里人的臀部含笑望向岑戈,“岑总不挑一个?” 喻均麟语气淡淡地道:“他是有家室的人了。” “什么样的女人动作这么快?“夏家大少爷诧异地挑高眉头,他出国才一年,乘坐的飞机今天上午才落地,自然不知道圈内出了名的钢铁直男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已经弯得连蚊香都自愧不如。 岑戈似是懒得开口解释,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只嗤声附和道:“老婆管得紧。” 夏公子还欲张口劝说,却被门外陡然晌起的敲门声打断。他面色不悦地扫向包厢门口,送酒的服务生端着几瓶价格不菲的红酒低眉顺眼地走进来。 夏公子的目光锐利地从服务生的领口和腰身上下扫过,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来,光是看身材,这服务生竟然还是个极品,不比他怀里搂着的人差。 眼见着包厢角落里玩陪酒生的富家少爷纷纷抬起头来,朝服务生投去炙热的目光。本将脱口而出的训斥声滑到嘴边时又吞咽下去,夏公子意味不明地冲服务生抬了抬下巴道:“酒放下,你过来。” 服务生弯腰放下酒,从顺如流地走上前来。夏公子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三分诧异六分惊喜地推开怀里嫩得滴水的女人,却仍旧抱有一分警惕地询问:“你身上穿的,怎么不是酒吧里的工作服?” 服务生低眉顺眼地站在斑斓流淌的灯光里,抿着唇没有说话。 分坐在夏公子左手侧和右手侧不远处的岑戈和喻均麟却是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皮来,目光明晃晃地落在他面前的服务生身上。夏公子挂着笑意片头扫一眼岑戈,上一秒还神情冷漠地以老婆为挡箭牌的男人,此刻一双眼睛更是幽深如暗潭般盯着服务生微微敞开的领口看,哪里还有半点高冷直男的模样。 夏公子难免喜上眉梢,露出几分得意洋洋的样子来。以他的身份要什么风头没有,却鲜少能有在喻均麟和岑戈面前出风头的时候。他的视线顺着岑戈的目光从服务生的脖子和锁骨上飘过,捕捉到对方白皙的皮肤上不知道被酒吧里哪个急色客人留下的紫红色吻痕,顿时放宽了心。 他背靠柔软昂贵的沙发,伸出手不紧不慢地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拍两下,抬头示意服务生道:“过来坐。” 服务生微微垂下眼眸,目光从他的大腿上扫过,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似是有些踟蹰不定。 夏公子轻笑起来,“你过来,这里最贵的酒随你点,都算在你名下。” 服务生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细长的眼睫毛如同漂亮的蝶翼般飞上去又落下来,他定在原地的双腿朝前迈了一步,夏公子嘴角的笑意深,在整间包厢其他人情绪各异的注视里,少有地放下姿态朝服务生伸出一只手。 余光里却有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越过,二话不说当着所有人的面扣住了服务生的手腕。 夏公子嘴角的笑容瞬间消散得干千净净,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那只手的主人,“岑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岑戈手臂肌肉轻轻用力,拉住服务生的手腕往怀里一带,旁若无人地搂住对方劲瘦的腰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勾唇道:“夏少看不明白?” 夏公子顿时觉得坐在沙发上的自己被比了下去,心中不快地站了起来,“岑总这是要和我抢人?” 岑戈面不改色地反问:“夏少何出此意?” 夏公子眉毛微抽,心下暗骂岑戈不要脸,面上却佯装风轻云淡,“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他是我先看上的人。眼下这里人多嘴杂,岑总也不怕有人告状告到你老婆那里去?看来所谓‘老婆管得紧’多半是岑总在说笑。” 有人看见,靠在岑戈怀里的服务生微微挑了一下眉。 夏公子的视线继而肆无忌惮地落在服务生漂亮的锁骨上,意味不明地笑声,“到是看不出来,向来笔直的岑总也会碰男人,还是才被其他客人留下过吻痕的男人。” 岑戈闻言一顿,松开搂住服务生的那条手臂,不慌不忙地将他的领口扣到最上方那一粒,翻了翻唇角道:“那也要看吻痕是谁留下来的。” 夏公子十分诧异地挑高了眉毛。 “吻痕是我留下来的,我自然不介意。”岑戈收起唇边笑意,面色不善地瞥向对方,“我不和你抢陪酒生,麻烦你也不要和我抢老婆。” 夏公子闻言一愣,两秒以后脸上表情四分五裂。 江白鹭进包厢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就被岑戈给领走了。五分钟以后,两人坐在地下停车场的越野车里,江白鹭偏过头去问驾驶座上的男人:“现在回家?” 岑戈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你还想去哪里?” 话音落下,他抬手去发动汽车引擎,却又像是临时想起来什么一般,眯看眼眸转过头来盘问道:“你今天跟什么哪里来的野男人去吃饭了?” 江白鹭愣了一秒,回答他道:“我在美国读书时的大学室友。” 岑戈脸上挂看明晃晃的不相信,“说你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一直和我同居。” 江白鹭:“……” 他有些无言以对,“我和你同居以前的室友。” “是吗?”岑戈依旧不为所动,“宋棠发微信消息告诉我,他叫你甜心。” 江白鹭:“……” 他神情自若地耸耸肩,“你知道的,外国人就是这样,热情又开放。再说了,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他也是你的大学朋友。” 岑戈面无表情地哦一声,“所以他也经常管我叫甜心吗?” 江白鹭:“……” 他挑起眉尖,目光扫向岑戈,“你不相信我?” 男人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我当然相信你,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吃醋。” 江白鹭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倾身过去在对方英俊的侧脸上亲一口,“你大可放心,我就是跟我爹撒谎,也不会跟你撒谎。” 岑戈不咸不淡地睨他一眼,“我失忆以后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说给我听的十句话里能有超过两句的真话吗?” “那不是形势所迫吗……”江白鹭颇为心虚地喃喃,下意识地陷入了回忆里,“不过…要说程度比较严重的谎言,好像还真有一个?” 岑戈垂眸望向他,“什么?” 不过,那不仅仅算是对你一个人而言的谎言。”江白鹭眯着眼睛笑起来,“那大概是对所有人说过的一个天大的谎言。就是——” 就是我曾经对所有人说过,我是个颜狗,我对你一见钟情。 谎言背后唯一的真相却是,我爱上你不是因为,我是颜狗,我也没有对你一见钟情。而是因为,在此以前,我已经爱了你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