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圆桌》 第1章 第 1 章 “小源你先坐,看会电视,我去把果盘切了。”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妇女从什锦果篮挑拣水果,虽是在笑着说话,却怎么也掩不去神色中的哀愁。 江问源咽下喉间涩意,“陈阿姨,我来帮你吧。” 陈阿姨连忙摆摆手,“我还不知道你那厨艺吗,你进厨房就是给我添倒忙。这会天热,你去把窗户关上,开空调凉快会,我很快就回来。” “我刀工不行,帮您把水果拎进厨房还是可以的吧?”江问源拿起果篮,“陈叔叔鼻炎对空调过敏,我向来耐热,不吹空调也没关系。” 江问源说自己耐热,不是在和陈阿姨客气。 今年刚入夏,气温就节节攀升,把整座城市变成一个巨型烤箱。这种时候大部分人都恨不得在空调房里扎根,一步都不出来。江问源此时穿着黑色长袖衬衫和黑色牛仔裤,他提着果篮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陈阿姨家,身上清清爽爽,半滴汗都没出。 陈阿姨暗暗叹气,“你陈叔叔去朋友家做客了,吃过晚饭才回家。” “陈叔叔也有提前回来的可能,不碍事的。”江问源提着果篮和陈阿姨往厨房走。 江问源把果篮放在案板上,正要退出厨房时,陈阿姨喊住他,“你陈叔叔没有怪你,他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过段时间慢慢就会好的。” “谢谢你,陈阿姨。”江问源朝陈阿姨露出一个微笑,他已经很久没真心实意地笑过了。 陈阿姨在厨房切果盘,江问源回到客厅,在红木沙发坐下,他顺手拿起电视遥控器—— 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突然袭上江问源心头!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只无形大手牢牢掐住后腰,猛地拖进虚无的深渊。在江问源极速坠落时,陈阿姨家客厅仿佛掉进黑洞,扭曲旋转着消失在黑暗中,最后连一丝光芒都逃不出来。 坠落的过程持续了十几秒,江问源身体一沉,失重感消失,终于停下来了。 江问源感觉身体仿佛经历十几趟惊叫云霄过山车的摧残,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身体糟糕到极点,四周也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江问源还是迅速察觉到某些异常。 身下不再是红木沙发的硬质感,取而代之的是天鹅绒般柔软绵密的触感;客厅的窗户敞开着,户外的暑气直往屋里钻,可现在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气,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巨大的冰库中,冰冷入骨。如果这是一个梦,那这个梦给人的感觉也太真实了;如果不是梦,不管怎么想,这都不可能是陈阿姨家……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圆桌游戏-85955。”伴随着清脆的啪嗒声,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 无尽的黑暗中,一根根蜡烛绕着圈在江问源头顶上方燃起,照亮一小方黑暗。 那是一盏布满岁月痕迹的圆形蜡烛吊灯,悬挂吊灯的锁链长得看不见尽头,消失在上方的虚空中。吊灯的光芒很昏暗,只模糊地照亮一片圆形区域。十多张比人还高的单人立背扶椅将一张巨型圆桌笼在中央。隔绝在椅背之外的黑暗区域,隐约传来让人不安的动静。 江问源就被禁锢在在这十几张扶椅之一,除了江问源以外,其他扶椅中也坐着人。 这些人当中,有些人状若癫狂,嘴巴张张合合仿佛在说着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到江问源耳中;也有几个人神色惊恐,却勉强控制住自己,四处张望,尽可能地了解自己身处的环境,江问源就属于这类人;还有最醒目的一类人,他们似乎对现状并不惊慌,安静地坐在扶椅中,注视着圆桌中央的灯下黑。 一尊二十厘米左右的小丑木偶站在圆桌中央的阴影中,用油彩画成的哭泣脸滑稽又阴森,它再次开口,说话时可上下活动的嘴啪嗒啪嗒地碰到一起,“现在开始收取玩家的入场券。” 无人操控的小丑木偶迈开细长的双腿,随意选一个方向,啪嗒啪嗒地走向某张扶椅。 第一个被选中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白领,她神色冰冷地注视着朝她靠近的小丑木偶。小丑木偶灵活地跳上女白领的肩膀,伸手触碰了她的两只耳朵。当小丑木偶的手离开女白领的耳朵,女白领原本还算镇定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小丑木偶对女白领恨不得吃了它的表情视而不见,从她的肩膀跳下,顺时针朝着下一个人走去。 小丑木偶触碰每个人的身体部位并不固定,看不出什么规律来,它的动作很快,一会功夫就绕过小半圈来到江问源的面前。小丑木偶人性化地做出抱臂手托下巴的动作,它停顿半秒,歪了歪脑袋,才朝江问源伸出手。江问源被禁锢在扶椅之中,只能认命地闭上了小丑木偶触碰的左眼。 江问源能清晰地感觉到左眼的温度在快速流失,当小丑木偶的手离开左眼,他立刻张开左眼,然而,闭眼时收窄的视野并没有恢复,他左眼的视力竟然消失了!不幸中的万幸,小丑木偶对江问源的右眼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啪嗒啪嗒地走向下一个人。 冥冥之中,江问源心底生出一种得到认可的感觉,身体上沉重的禁锢也悄然解开了。 所以,左眼的视力就是小丑木偶说的入场券么…… 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江问源的理解范围,但他并没有趁恢复身体控制权的机会想办法逃跑。这不仅是因为逃跑无法拿回左眼的视力,更是因为在他之前被收走入场券的人,没一个离开扶椅的。 小丑收取入场券的手段诡异,速度也很快,转眼之间又走过三四个人,离江问源也有一小段距离了。就在这时,江问源搁在扶手上的双手几乎同时被两只手覆盖,两只手一温热一微凉,分别来自坐在江问源左右的两个男人。 江问源的神经本来就处于紧绷状态,突然被吓一跳,立刻条件反射地缩回双手,右手的电视遥控器不小心从手中滑落,无声地摔落在脚下的黑暗中。 江问源警惕地看向左右二人,却发现他们的反应比他还要大。 江问源曾和男友一起去聋哑学校当义工,所以懂得一些手语和唇语。即使声音被隔绝,他也能通过唇语大概读出两人的交流。 右手边穿着一身校服的高中男生惊叹,“这是……新人?排在空位右侧第二个座次的新人?这也太逆天了吧?!” 左手边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冷静地分析起来,“着装得体,室内拖鞋,电视遥控器,双手都没有戴戒指。在别人家做客时突然被卷进圆桌游戏的高素质新人。” “你说得很有道理。”高中男生认同地点点头,他在圆桌台面下对社会精英晃了下中指戴着一枚骷髅戒指的左手。 社会精英也在圆桌下向高中男生展示右手食指上的铂金戒指。 随后,两人默契地褪下双手的戒指。 江问源还完全摸不着头绪,两人就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江问源对显然也掌握唇语的两人问道:“我的确是第一次进入圆桌游戏,能问一下你们的戒指有什么用吗?” 高中男生一副见鬼的模样,“高素质新人还带唇语技能,你该不会是开挂进游戏吧?” 社会精英的情绪控制力显然更强,他高冷地看着江问源,“等你通关这局游戏,就会知道答案。” 江问源:“……”圆桌游戏别的方面他不清楚,但老手对新人不太友好他算是知道了。 三人短暂的交流结束,小丑木偶已经走完圆桌一圈,它扬着哭泣脸,啪嗒啪嗒地再次从江问源面前经过,最后停在圆桌唯一一张空着的扶椅前,这张空位就在社会精英左侧。小丑木偶双腿并拢站定,挽手朝众人行鞠躬礼,声音阴森可怖,“入场券收取完毕,六十秒后,圆桌游戏-85955正式开启。祝玩家快乐游戏,团灭死绝!” 小丑木偶话音刚落,蜡烛吊灯的灯下黑浮现出一个燃烧的血色数字“60”,并开始读秒倒数。 等待死亡倒数的感觉非常不好,坐在小丑木偶斜对面的一个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突然发起疯来,他踢翻扶椅,一头扎进黑暗之中,他要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他要回家! 小丑木偶对中年男人的临阵脱逃无动于衷,甚至还开心地拍起手掌来。 中年男人跑出去没多久,就传来一阵野兽嘶吼着撕扯骨肉的进食声。野兽撕咬的动作非常野蛮,座位和中年男人相近的几人,被溅了一身滚烫的血肉。随后,一条被啃掉一大半肉的人腿划过半空,重重地摔在圆桌上,断腿的肌肉和神经还很新鲜,血淋淋地在桌面上抽搐了几下。 可怖的画面和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所有人的感官。玩家之间的声音不互通,那个逃跑的中年男人,连遗言都没能留下,无声无息地死在绝望的黑暗里。 江问源捂住嘴忍住作呕的感觉,在六十秒倒数归零时,最后朝小丑木偶看了一眼,如果不是他产生错觉的话,在中年男人惨死之后,小丑木偶身上的黯淡的纹理变得鲜艳了许多…… 光影交替,江问源身处的环境无缝切换成机器轰鸣的施工现场。 除去那个死在黑暗中的中年男人,本次圆桌游戏的玩家一个没少,十四个人一起站在铁轨旁铺着石渣的空地上。一个头戴黄色安全帽的黝黑男人站在铁轨上,手里拿着喇叭朝他们训话,“这次铁路隧道坍塌抢修,要在十天内完成。抢修队人手不足,你们能主动提出帮忙抢修,我感到很欣慰。抢修队不会亏待你们,从今天起,你们的住宿和伙食都由抢修队负责,抢修结束后也会按劳给你们支付工钱。我是你们的工长梁哥,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玩家里有好几个身上大面积沾染鲜血的人,还有几个垂着脑袋不停抹眼泪的新人,衣着打扮五花八门看着也不像是来帮工的,这种种异常全部都没能引起梁哥的注意。梁哥指着旁边空地上的两个装着工具的木箱,“你们可以选择的工作有三种。一,和我一起进隧道挖坍塌的土方;二,清理搬运隧道里的土方;还有最后一种,去厨房帮厨。为了方便最后结算工钱,你们每个人只能选择一项工作,每项工作都有对应的工具,工作一经选定就不能更改。” 这个时候,就算没人提点,刚刚经历过一场死亡的新人都已经明白了,眼下他们选择的不是工作,而是通往生或死的钥匙。装着工具的木箱没有盖子,里头的东西一目了然,铁锹六把,二人用装土车三辆。帮厨的围裙仅仅只有两条。 “你们的宿舍安排在隧道南侧的集装活动房,每间房可以住两到四人,个人卫生统一在靠近河边的卫生间解决。隧道附近没有生活区,工地九点熄灯之后附近会变得很暗,你们最好在那之前回宿舍休息。”梁哥安排好住宿后,又再三向众人强调了诸如戴好安全帽之类的工作安全须知。把重要的事都交代清楚后,梁哥便不再管玩家,在工友再三的催促下加入抢修工作中。 梁哥刚走,玩家之间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一些玩家不动声色地将木箱围起来,江问源不过迟疑了一会,就被挤到外头。 “哥们,你打算选什么工作?” 江问源感觉到有人拍了下肩膀,转头看去,原来是圆桌上坐在他右手边的眉眼清秀的高中生。他手里拿着顶黄色安全帽,手上并没有拿工具,“哦,差点忘记自我介绍,我叫张辰。” “……陈眠。”鬼使神差地,江问源没有报上真名,而是借用了男友的名字,“我想先到四周转转收集一下情报,回头再选工作。” “现代人都知道情报的重要性,但是现在情报和选择优先权不可兼得,等你转完一圈回来,估计就只剩下进隧道挖土方的工作了。圆桌游戏面前人人平等,其他人可不会因为你是新人,就把较为轻松的搬运土方和帮厨工作让给你。”圆桌上坐在江问源左手边的社会精英也加入话题,和江问源想象的一样,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和冷峻的长相浑然相成。 江问源分析道:“既然这是一个游戏,最开始的选项一般都不会是即死选项,我想最需要关注的还是隐藏在这些选项背后的线索。” 张辰吊儿郎当地打个响指,“不愧是圆桌给予高评价的新人,被卷进莫名其妙的游戏,目睹逃跑玩家的惨死后,还能迅速冷静下来思考。” 社会精英微微一笑,“突然遭遇恶劣事故能迅速冷静下来的人有两种,其一,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比如军人、警察;其二,遭遇过比现状更痛苦更惨烈事件的人。不知道新人是哪一种呢?” 江问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社会精英没有继续追根究底,“我是左知行,很高兴认识你。” 张辰仿佛看不到江问源冷得快要掉冰渣的表情,笑着提议道:“要不我们三个一起组队探索地图吧。” 左知行没有犹豫,“我接受。” 江问源还没给出答案,就被隧道那边的骚动给打断,只见一个工人躺在担架上被抬了出来,竟然是刚才给他们发布任务的工长梁哥。他被二次坍塌的石头砸破头,血咕咚咕咚地从伤口往外冒,呼吸也很微弱,抢不抢救得回来都难说。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更不幸的消息,梁哥意外受伤,玩家需要再多派一个人参加挖土方的工作。 “要不……我们还是先把工作定下来再去踩地图吧?”张辰朝挤满玩家的工具箱走去。 左知行冷笑,“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知难而退的人,另一种是出尔反尔的人。” 张辰扁扁嘴,“我不是,我没有……” “那就走吧。”左知行冷酷地下定结论,“陈眠你还愣在那干嘛,赶快跟上。” 江问源:“……”貌似我还没答应和你俩组队吧?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梁哥,可搬运土方和帮厨的岗位只有七个,估计一时半会都没办法完成工作分配。还在为工作分配僵持着的玩家们没有发现,有几个人已经悄悄地离开了队伍。 第2章 第 2 章 江问源被动成为三人组一员,却没打算一直被动下去,他对两人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被动选择了挖土方的工作,第一站就去隧道看看吧。” 对于江问源作死的选择,左知行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点头应下,“进隧道时注意警戒,一旦发现危险,我们立刻撤退。” 和江问源、左知行相比,张辰不免显得有些弱势,他默默给自己打气壮胆,而他壮胆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看看别人紧张害怕的样子,移情之后他就能不那么害怕了。于是他对江问源说道:“你怎么没有问我们圆桌游戏是什么,那个能夺走玩家身体机能的玩偶是啥,或者问问怎么通关游戏呢?” “调查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也是了解圆桌游戏的一种方式。更何况我们是队友,”江问源回头看了眼怂怂的张辰,重点强调队友两字,“在合适的时间,我相信你们会为我解惑的。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张辰想说一点都不。 不多会,三人便来到隧道入口。 隧道中段被坍塌的土方堵死,空气不对流,三人戴着安全帽走进隧道,还能闻到残留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梁哥的受伤丝毫没有打击到抢修队的士气,工人们简单地排查过安全隐患之后,又开始忙碌地开挖坍塌的土方,似乎在十天完成抢修的任务面前,他们的生命都要排到第二位去。 抢修队的工人和玩家的待遇完全不同,玩家能拿到的工具全是原始的手动工具,工人们使用的却是半自动化机械,工作效率相当高,很快就向坍塌的隧道向前推进十多公分。 安全道很窄,三人只能排成一排走进去,左知行在前,江问源居中,张辰包尾。三人分工合作,左知行深入到施工点附近,查探梁哥受伤的地方;张辰负责整体调查隧道,排查隧道的其他异常点;江问源则负责调查抢修情况。 江问源大学的专业并非土木相关,工人们开挖坍塌土方的门道只囫囵看懂大概,但有一点江问源可以确定,就他们的工作方式而言,开挖坍塌土方的危险性并不高,那梁哥的受伤就有点匪夷所思了。究竟是施工时发生意外事故,还是有某些说不明白的东西在搞鬼? 调查进展很顺利,三人在隧道里只停留十多分钟就走出了隧道。 在隧道入口外,四个头戴安全帽手拿铁锹的玩家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四人无一例外,全是男性玩家。当他们确定江问源三人平安无事后,凝重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为首的那个长相身高普通的三十多岁男人,边不停地往裤子上蹭手心的汗,边对左知行说道:“左哥,没想到能和你排到同一桌游戏。” 左知行看了他几眼,“你是谁?我们见过?” 男人一脸尴尬,“我叫黎勇,我们在俄罗斯套娃的那场圆桌游戏里合作过。” 左知行思考几秒,总算想起有那么个人,“你没选帮厨的工作?”他的话很不客气,就差没指着黎勇的鼻子骂他贪生怕死了。 黎勇不觉得自己贪生怕死有什么不好的,他摸摸鼻子,“我们的工作是抽签决定的。抽到帮厨的一个是被完全剥夺听力的女人,另一个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我再怎么怕死也不可能去抢他们的工作啊。我们选好工作之后,梁哥的工友告诉我们必须每天在工作现场工作一个小时,左哥你们踩完地图最好预留出时间打卡,否则太晚了会不安全。” 黎勇带来的消息其实没多大价值,不过左知行也没白拿他的人情,“隧道里暂时没有危险,你们只要跟着施工队行动,按照工作守则去工作,基本不会有大问题。” 黎勇感激地对左知行道过谢,带着其他三个拿着铁锹的玩家小心翼翼地走进隧道,那决绝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走向刑场的壮士。 左知行说道:“既然有打卡任务,我们还是先把打卡任务完成,再继续探地图吧。” 张辰和江问源自然没有意见,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查踩地图的时候一直都那么顺利,万一发生突发状况,导致无法完成打卡任务,就得不偿失了。 三人回到放着工具箱的地方,大部分玩家已经各自行动去了,只剩一个叫秦高志的瘦高男人。秦高志抽到的是搬运土方的工作,搬运土方的装土车是二人组队使用的,由于梁哥的受伤,调走一个玩家去挖土方,秦高志就成了落单的那个搬运土方的玩家。双人用的装土车,单人使用起来本来就有些困难,秦高志被收走的入场券又是右腿,他一瘸一拐地在空地上练习推车。 江问源拿走木箱中属于自己的铁锹,对艰难地推着装土车从他身边经过的秦高志说道:“你不如去找一个搬运土方的小组,加入他们组成三人组?我刚刚看到两个女生推着装土车进隧道,她们推车有些吃力,应该挺高兴接纳你的。” 秦高志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江问源会向他搭话,因为感受到江问源的善意,秦高志说了实话,也算是给江问源提个醒。“梁哥说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工具,就算我加入别的小组,我的工具还是这辆装土车。” 这下江问源也沉默下来,在一切都未明朗的情况下,到底使用别人的工具会触发死亡g,还是不使用自己的工具触发死亡g,没人敢轻易去尝试,秦高志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按梁哥给他们定下的规则行事。 江问源拿着铁锹跟着左知行和张辰原路返回隧道,他们的工作是清理机器挖掘过后残留在铁轨上的土方。抢修队没有安排监工看管玩家,估计也没指望玩家会很认真工作。江问源和其他挖土方的玩家一起在昏暗的隧道中度过了煎熬的一小时,走出隧道时,衬衫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挖土方的玩家全员幸存,大家的神经都稍稍放松了些。 张辰热得直用手扇风,“我们去宿舍看看吧。” 左知行一身西装没下过身,“是该去宿舍一趟,铁锹随身带着不方便,放在宿舍会更妥当。” 江问源握紧手中暗自做过标记的铁锹,“宿舍安全吗?” “贵重的东西建议随身携带,不过放把铁锹还是可以的。”张辰在隧道里呆着的时候一副怂怂的模样,这会又笑嘻嘻的,心态也是够强悍的。 玩家的宿舍和抢修队工人的宿舍是分开的,由八间连在一起的集装活动房组成,坐南向北建在一条小河旁。三人来到宿舍时,其中四间宿舍已经贴上名牌,有主的房间都落了锁无法打开,其他的空房间可以随意进出。三人把剩下的空房都走过一遍,房里的格局一模一样,都是两张上下铺架床、四个小衣柜和一套桌椅。选择哪一间空房问题应该都不大。 不过,江问源注意到了一个问题,他指着最靠东侧贴着“梁哥”二字名牌的房间,“梁哥不住抢修队的铁皮车宿舍,他和我们住在一起。” 集装活动房的质量着不怎么好,他们站在梁哥的房间外,能清晰地听到房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血腥味也重得很。三人是见过梁哥受伤的模样的,梁哥伤得那么重不去医院治疗,而是坚持留在施工现场,要说这其中没有蹊跷,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三人默默交换过眼神,江问源左知行两票赞成,张辰一票弃权,非常作死地选了紧挨梁哥房间的空房。 选定宿舍后,他们房里的桌面上出现三张写好名字的名牌,分别是左知行、张辰和陈眠。江问源拿起写着陈眠二字的名牌,眼光微闪。凭空出现的不仅是名牌,其中三个衣柜里分别出现合适三人体型的工作服、鞋子和手套等。 时间过得很快,三人休整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把宿舍附近调查一遍后,时间也临近黄昏了。 饭点时间,玩家陆陆续续到饭堂集合,大部分人都换上工作服。江问源默默点过人头,十四个,一个没少。进入游戏已经有一段时间,玩家已经三三两两地抱成团,坐在一起味同嚼蜡地吃着晚餐。 吃过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左知行把用过的碗筷放进回收篮,对张辰和江问源说道:“现在离九点熄灯还有些时间,我打算去土方临时堆放点看看,你们要去吗?” 张辰身心俱疲,“刚刚那巨咸无比的土豆炒肉已经把我最后的hp耗尽,大佬求放过。” 江问源身体素质不错,还余有些体力,但总得留些体力应急,“我也需要休息。” 左知行没有勉强他们,独自去饭堂附近的土方临时堆放点查探情况。 也不知道那盘堪比生化武器的土豆炒肉出自哪位玩家之手,张辰回到宿舍后就开始胃疼起来。这个时候,江问源也不好向张辰提问游戏的问题,他把方便行动的下铺让给张辰,另一张下铺留作椅子和他用,他爬到张辰的上铺躺下来。 江问源心里装着一大堆事,本以为会难以入眠,结果才躺下没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在梦里,陈眠和他依偎在一起,搂着他的肩膀,亲吻他的唇,轻声安慰他。这个梦太过美好,江问源连左知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半夜时分才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 敲门声是隔壁传来的,一顿猛捶后,梁哥愤怒的声音传来,“李好好,薛喜!你们怎么能把重要的工具落在工作现场,现在立刻去把你们的工具取回来。” 屋里的两个女生一直没有开门,梁哥喘着粗气朝下一个房间走去,如法炮制地再次对房里没带回工具的玩家骂了一通。梁哥的声音很大,在他的叫骂声中,江问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秦高志。没把工具带回来的,似乎都是负责搬运土方的玩家。 梁哥把没带工具回来的玩家房门都敲过一遍,没人出来,他冷笑着说出威胁:“如果不把工具拿回来,你们就没有在这里工作的资格!” 江问源侧躺在床上,耳边传来玩家崩溃的哭声,渐渐地,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打开了房门。第一个人离开宿舍,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五个没带工具的玩家,全部都走出宿舍。这下梁哥总算满意了,他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当他经过江问源的宿舍时,江问源透过窗户,看到梁哥那张灰败的脸,额头缠着的纱布渗出黑红的血印,他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走回他的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今晚要死人了。”张辰低沉的声音从下铺传来,和白天活泼的感觉完全不同。 “睡吧。”左知行睡在江问源隔壁上铺,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带着安抚的效果。 江问源抱紧被子,“嗯……” 第3章 第 3 章 江问源睡得早,被惊醒后就没了睡意,他安静地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没过多久,外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有玩家推着装土车顺利地回到宿舍。又过了一会,另一辆装土车回来了。但是江问源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第三辆装土车回来的声音。 拿回工具的玩家重新爬上床,人声沉寂下来,宿舍后溪水潺潺的轻响再次成为主旋律—— 流水声旋律柔和,带着安抚的效果,江问源久等无果,听着叮咚的流水声渐渐地犯起迷糊来,在坠入梦乡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了火车开过的声音。 奇怪,这附近的铁路只有通过隧道的那一条,隧道都被堵死了,哪来的火车? 第二天一早,江问源醒来的时候,左知行和张辰都已经起床了。 “早啊。”张辰对江问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他似乎满血复活了。 江问源踩着爬梯从上铺下来,他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张辰早,左知行你也早。” “早上好。”左知行身上土气的工作服丝毫无损他社会精英的气场。 在游戏里,能在新的一天醒来和同伴问早,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江问源对二人问道:“我昨晚好像听见了火车的声音,你们呢?” 左知行一副淡定的模样,“听到了。” 张辰有些痛苦地按住胃部,“我提议,我们还是先去吃早餐吧。我怕去过隧道之后,就吃不下饭堂的生化武器了。” 三人来到饭堂,里面已经坐着不少玩家,经过昨晚的精神摧残,每个玩家的工具都随身携带,连不方便携带的装土车都不例外。江问源在饭堂环顾一圈,装土车的目标很大,他一下就找出停在饭堂的两辆装土车以及它们的主人,分别是两名女性和一男一女的组合。江问源的心一点点变得沉重起来,秦高志不在。 今天的早餐是瘦肉皮蛋粥和油条,张辰如临大敌地吃下第一口粥,细腻的粥入口即化,带着姜和葱花的清香,碎肉脆弹,皮蛋鲜美,好吃得张辰差点没哭出来。张辰边吃粥边愤愤地说道:“昨天那道土豆炒肉肯定是那个十四岁的玩家做的,现在的孩子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江问源有些猫舌,不太爱吃粥,他没滋没味地啃着油条,“你怎么确定这粥就是赵梦做的?” 赵梦就是那个双耳听力被剥夺的女白领玩家,这两天玩家用餐都是她给打的饭菜。因为江问源皮相还不错,赵梦给他打菜时还给他抛了个媚眼。可惜江问源是gay,赵梦的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 张辰正要好好和江问源讨论这个问题,黎勇和他的朋友走过来,两人端着早餐在他们对面坐下。左知行放下喝剩一半的粥,“你们身上有血腥味。” “我们刚从隧道那边过来。”黎勇一脸晦气,“有个搬运土方的玩家死了,好像是叫齐高志还是别的什么。他就死在隧道出口附近,尸体多处骨折,整条左腿脱离躯干,被碾成碎肉黏在铁轨上。我们费了老大劲才把尸体清理干净。” “死因调查清楚了么?”左知行问道。 “我拍了照片。”黎勇把手机递给左知行,“初步判断,应该是被火车撞死的。” 在左知行翻看相片时,黎勇继续说道:“我们昨天和抢修队大部分工人聊过一遍,他们说这条隧道出口附近一共出过四起火车撞人事故,从第一起到第四起时间跨度超过三十年,其中第一起事故致残,后面三起事故全部致死。那些工人也不是当地人,事故的具体情况他们也不是很清楚。” 张辰飞快地把粥喝完,从左知行手中接过手机,转头问江问源,“要一起看吗?” 江问源沉重地点点头。 两人凑近,翻看手机相册,相片中的秦高志没有左腿,死不瞑目,惊恐的表情凝固在满是血污的脸上。而黏在铁轨上的模糊血肉,如果不是有鞋子在,根本无法辨认出那是一条人腿。 左知行没白拿黎勇的好处,“我们昨天在土方临时堆放点附近看到了四块墓碑。三块墓碑上已经刻上名字,何芳、梁雪晴和潘戈,还有一块墓碑是空白的。” 结合黎勇的情报,死亡人数是对得上的。那么这些墓碑到底是谁立在那的,空出来的那块墓碑又是留给谁的,一切的关键,似乎都和那个在火车撞人事故中活下来的人联系在一起。 看过秦高志的死状,江问源和左知行都没了食欲,他们把吃剩的早餐收拾好,去隧道打卡上工。 秦高志的尸体用宿舍里的床单草草裹着,扔在隧道附近的灌木里,血迹拖得到处都是。抢修队的工人们在隧道里进进出出,忙碌地抢修着坍塌的隧道,竟全然漠视秦高志尸体的存在。 左知行戴上手套,在秦高志尸体旁蹲下。他完全没给江问源和张辰做心理建设的时间,直接掀开染血的床单,露出秦高志死状可怖的尸体。 “妈呀!”张辰对尸体适应不良,看照片时就哆哆嗦嗦的,现在见到尸体,直接一蹦三米远。 左知行无语地看着张辰“天灵灵地灵灵”地乱喊,他也不指望江问源帮忙,直接动手进行尸检。 他检查尸体的动作非常熟练,让江问源第一次对他现实里从事的职业感到好奇起来。江问源在他身旁蹲下,“我刚刚在照片里看到有个奇怪的地方,秦高志的左手上好像有黑印。” 已经转念“阿门哈利路亚”的张辰瞪大眼睛,“陈眠,你都不害怕的吗!” 江问源顿了顿,“我见过尸体。” 左知行目光在江问源身上轻轻扫过,最终落在秦高志的身上,他执起秦高志开始僵硬的左手,用床单擦掉手腕上的血迹,果然如江问源所说,秦高志的手腕上有一圈黑印。看黑印的形状,像是曾经有人用力抓住秦高志的手腕,才会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除去那条碎成肉酱的左腿,左知行把秦高志全身快速检查一遍,和黎勇说的一样,秦高志身上多处撞击形成的骨折,基本都集中在后背上。 在尸体重新盖上床单后,张辰的脸色稍微好转,他分析道:“所以,秦高志是被人拽着手腕站在铁轨上,然后被火车撞死的?” 左知行脱下染血的手套,补充道:“背对火车被撞死的。” 三人对秦高志的尸体合掌拜了拜,就进隧道打卡上工去了。 隧道中,抢修队的工人对玩家的到来毫不在意,依旧在专注地工作着,机器比昨天推进有大约两米。昨天梁哥有提过,隧道坍塌的地方大概有二十米长,按照抢修队的工作进度,十天刚好重新挖通隧道。江问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如果他们不在十天内通关游戏,后果一定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昨天已经有过一次打卡上工的经验,三人驾轻就熟,掐着秒数满一个小时便离开隧道。 “我们把铁锹放回宿舍吧,我被玩偶拿走一半的肺功能,带着这么沉的家伙行动实在不方便。”张辰提议道,“我会给宿舍的门窗多加一重保险,你们基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我没有意见。”左知行看向江问源。 江问源反应慢了半拍,完全没跟上两人的话题,“怎么了?” 张辰觉得是他找回场子的时候了,他作出关心的模样,“陈眠,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进隧道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刚才看到尸体被吓到,一直硬撑着,所以不太舒服?” 江问源捏捏额角,“我在思考一些问题,想得有些入迷。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我们在商量把铁锹放回宿舍,你在想什么问题啊。”张辰才不信江问源真的在思考问题,他肯定是为自己找借口。 “我在想秦高志的死。”江问源没有察觉张辰暗搓搓的小心思,认真答道,“昨晚去取工具的有五个人,那为什么死的是秦高志而不是别人。和其他活着回来的人对比,秦高志的死因有可能是两种,第一,他没有按照规则双人使用装土车;第二,他取回工具的时候落单了。其实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原因,因为他昨天要是把装土车带回宿舍,晚上根本不需要冒险离开宿舍。” 三人边走边说,快要走到宿舍的时候,江问源停下脚步。 “而且,秦高志的死法很奇怪。如果凶手的目的是折磨秦高志,让他痛苦地死去,他可以让秦高志面对隧道站立目睹自己被火车撞飞的那一刻,也可以让秦高志横躺在铁轨上看着火车碾过脑袋。可是按照秦高志的尸体和他的站位推断,秦高志左脚踩在右铁轨上,被凶手握住左手腕,背对火车被撞飞。凶手留在秦高志手腕上的握痕比成年男性稍大,如果他的体型也和成年男性相仿,那么秦高志被火车撞飞前几秒,凶手也和他一样背对火车站在铁轨上。如果凶手的目的是杀人,那自己也和被害人一样承担着被撞死的风险,那不会显得很奇怪吗?” 张辰这回真的服了,“陈眠你真的不是开挂进游戏的吗????!” “现在我也开始怀疑你是不是主动进圆桌游戏的了。”左知行说道。 “你们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江问源平淡地说道,“我的恋人有些恶趣味,他喜欢新鲜猎奇的东西,拉着我一起看一百种死法的纪录片。起初看时我还会有些不适,后来习惯之后还会和他分析死亡原因。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居然是看纪录片练出来的技能?看来回到现实之后我也得去看看了。”张辰对江问源干瞪眼,“不过话说回来,你女朋友的兴趣还真是有些古怪。” 江问源很快岔开话题,“现在我们急需了解当年那四起火车撞人事件。抢修队工人的路线应该是走不通了,我们能接触的当地人的方法应该有两个。” 左知行沉稳地点点头,“饭堂的食材是附近的农民供货的,他们那里应该有线索。” “我提议先去找第二条线索。”张辰立刻举手,“毕竟第二条线索离我们那么近。” 无需言明,三人默契地从彼此眼中读出第二条线索的答案—— 梁哥使用的工具是和玩家一样的铁锹,他和玩家一起住在集装活动房里,而玩家的身份设定就是住在隧道附近的村民,和玩家立场一致的梁哥,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三人回到宿舍,梁哥的房间静悄悄的,应该是去医务室接受治疗了,他们可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江问源率先说道:“我和张辰进屋,左知行你来望风吧。” 左知行还没说啥,张辰就说话了,“为啥不是我望风……” 江问源看他,“你还委屈。我就问你,万一梁哥中途回来,你有本事把他劝走吗?我们宿舍的门和窗可都在一个方向。” 张辰秒怂,“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哪有资格抢大佬的活。” 左知行:“……” 第4章 第 4 章 集装活动房的质量是真的不好。 张辰用铁片随便撬几下,梁哥房间的窗户就开了。窗户一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江问源和张辰忍住生理反应,翻窗进屋,把窗户重新合上。 梁哥的房间条件要比玩家的宿舍好一些,一米五带床垫的四柱单人床,两个大衣柜,桌椅,梳妆台和一个简易马桶。可是让人非常难受的是,满屋子的家具都布满血迹,江问源很难想象一个人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没死。 血迹大部分集中在两处,一个是床上,另一个则是靠墙角摆放的其中一个衣柜。 张辰到底还是有些不服输的,他咬咬牙,把书桌上的手机塞给江问源,“我去调查衣柜。” 梁哥的手机是那种旧式的星号井号解锁的带按键手机,没设密码。 江问源把他的通话记录和信息快速翻过一遍,发现一条两年前的古怪信息。信息的发件人是梁雪晴,上面写着:“哥,我觉得他就在我的身边。他们都说我疯了,我没疯,潘戈也死了,就死在那条铁路上,自从那事发生之后他明明再也不靠近铁路,也不坐火车的。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我们当时就不该玩那个游戏……” 张辰那边也有所收获,衣柜里放着香烛、桃木剑、黑狗血、黄符、佛珠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些东西上都沾有不少血迹,梁哥一定在受伤之后一遍又一遍地打开衣柜,用这些东西来寻求安全感。 江问源和张辰还想多调查一会,屋外却传来三短两长的敲击,这是他们和左知行约定的暗号,梁哥回来了! 江问源猫着腰靠近窗户,举起左知行给他的一面小镜透过窗户查看外面的情况。梁哥不是走大路回来的,当左知行发现他时,他已经快要走到宿舍了。梁哥的头浮肿起来,青白交加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根本已经不像个活人了。 “你站在我房间门口想要做什么?”梁哥阴沉地看着左知行。 也亏得左知行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面不改色地对梁哥说道:“我知道梁哥需要养伤,可是有件事无论如何我也要告诉你。你给我们指定的临时土方堆放点,那附近有几个坟墓。我觉得把清理出来的土方堆在那里是对死者的不敬,所以想请教梁哥,能不能另外找个地方堆放土方。” 梁哥浮肿的脸抽搐了一下,“你等我回屋拿点东西,再带我去坟墓那里看看。” 屋里的江问源和张辰不由地紧张起来,只能祈求左知行想办法把梁哥带走。哪知道左知行却一口应下来,“好,我等梁哥。” 张辰一脸完蛋的表情,他用唇语问江问源,“我们要不要把梁哥给做掉算了?” 其实对他们来说,麻烦的不是梁哥这个人,而是被梁哥赶出抢修队。 江问源摇摇头,他紧紧盯着门口,等了好一会,梁哥竟然一直没有进来。 屋外再次传来梁哥迟疑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刚才在等梁哥的时候,好像看到你房间里有个高大的影子,可是敲门也没人应。应该是我看错了,大概是老鼠吧。梁哥进屋要小心些。”左知行的语气特别真诚,要不是江问源和张辰就在屋里,都要相信他的鬼话了。 梁哥的声音染上惧意,“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拿不拿也无所谓,我们走吧。” 江问源用化妆镜确认左知行和梁哥走远,连忙和张辰撤出梁哥的房间。 张辰刚才还被吓得一惊一乍的,回到他们的宿舍后,竟有心情开起玩笑来,他整个人呈大字摊在床上,“我真没想到,知行哥那么严肃的人,居然还有演戏的天赋。” 江问源站在窗边等左知行,他有些僵硬地说道:“也许他不是有演戏天赋,而是在说实话呢……” 在宿舍前面的林子里,晃过一个人影,那人衣衫褴褛,体型壮得像座小山,他的脑袋上头发稀疏,一条巨大的肉疤横穿脑袋,他咧开嘴,露出一嘴的烂牙,冲江问源招招手,“来玩游戏啊。” “怎么了?”张辰意识到不对,立刻爬起床跑到窗边。 那个怪物般的人体型庞大,动作却十分灵活,张辰只看到虚影一晃,那人就不见了。 没过多久,左知行去而复返。 张辰躲在窗户边用余光偷瞄外头,“怎么不见梁哥和你一起回来?” “他去和抢修队协商更换土方堆放点。”左知行在自己的床上坐下,“他看到墓碑上的名字时,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你们应该有所收获吧。” 江问源把他们的调查结果对左知行复述一遍,“现在可以确定,梁哥和梁雪晴是兄妹或堂兄妹关系,他们和潘戈三人多年前在铁路上与未知人物玩了某种游戏,导致恶劣的后果。多年后,未知人物对三人进行报复,空白的墓碑应该就是留给梁哥的。” 左知行轻蹙眉头,“未知人物?为什么你们会得出这个结论,而不是墓碑上的何芳?” “信息里对未知人物的称呼是男性的他,还有一块墓碑上的名字是何芳,排除梁雪晴书写错误或男用女名的小概率事件,对梁哥他们进行报复的应该是个男性。”张辰依旧站在窗户边警戒着外面的动静,他有些僵硬地说道,“而且我们刚刚和他打过照面,就在宿舍对面的林子里……” 张辰的阐述很充分,左知行认可了他的推断。“这轮圆桌游戏的玩偶应该和对梁哥进行复仇的未知人物有密切联系。” “玩偶?”江问源低声重复这个关键词。 张辰终于肯从窗外移开视线,他看向江问源,“圆桌游戏的通关条件只有一个,在游戏中找到圆桌上收取入场券的玩偶,只要能活到那一刻的玩家,都能回到现实。每轮游戏的玩偶都不相同,并且在游戏中有着各自的特殊作用,游戏通关之后,玩偶将归属第一个拿起它的玩家,但是玩偶是可以易主的,所以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在现实中的信息,免得一些在现实中有权势的玩家用手段迫害你。” 江问源故意冒用男友的姓名,没想到误打误撞还做对了,估计张辰和左知行之的名字,多半也是假的。“谢谢提醒。那我们要怎么找到玩偶呢?杀死那个怪物吗?” 左知行接过话茬,“杀死怪物的确是一种获得玩偶的方法,但不推荐使用。我们和现实中的能力保持一致,也无法将热武器或者毒药等的杀伤性物品带入游戏,而游戏中怪物比玩家强几倍、十几倍甚至百倍。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更倾向通过解谜的方式完成游戏。比如这轮游戏,我们的通关方法,可能是帮未知人物完成复仇,也可能是帮梁哥逃脱未知人物的复仇。” 江问源大概明白了游戏规则,“那我们得尽快找出未知人物的身份。梁雪晴的短信里没提到何芳,这是个突破口。” 午饭时间。 江问源照旧数一遍人数,除去秦高志,十三位玩家到齐,大家又平安地度过半个白天。可是有个奇怪的地方,今天掌勺打饭的人不是昨天的十四岁男孩,换成了陈旭。江问源记得他,他的工作和秦高志一样,都是搬运土方。而他也清楚地记得,梁哥说过玩家不允许更换工作。 左知行非常毒舌,“那是个蠢货,不用在意。” 左知行没点得很透,但江问源很快就想明白了,陈旭应该是用玩偶的能力夺走男孩的工作,所以才没被梁哥发作。玩偶的特殊能力绝大部分都是一次性的,能违背规则的强大力量,居然浪费在这种地方,陈旭多半真的是个蠢货。 帮厨的玩家换人之后,午饭也变得惨烈起来,他们餐盘上的每一个菜都非常难吃。张辰忍无可忍地弃了筷,捂着抽搐的胃部,虚弱地朝江问源说道:“我真的错了,我今天早上不该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断定现在的孩子四体不勤。” 张辰现在忏悔为时已晚,为了少受些生化武器的折磨,张辰下定决心早日通关游戏,他提议趁着中午阳气最足的时候,跟着给饭堂提供食材的大叔一起去他的菜园看看。本来那个大叔还不乐意,多亏张辰强大的自来熟能力,他才答应下来。 大叔的菜园离隧道不远,一路走来,张辰不停地和大叔套近乎,“我们的宿舍就在隧道附近,感觉怪可怕的,大叔住得这么近,不觉得害怕吗?” 大叔声音很爽朗,“住在这是很晦气,但这是我家,我还能咋办,总不能把家给丢了吧。” 张辰由衷地流露出敬意,“大叔可真厉害!” 大叔被夸得身心舒坦,大笑道:“小伙子你是大男人,胆子可不能那么小。” 大叔有两亩地,一亩种水稻,一亩菜地,还挖了一个小池塘养鱼,以及一群鸡鸭几头猪,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在大叔的院子对面,有一座荒掉的泥砖屋,但屋子前面的地不荒,立着几棵长势喜人的果树,还种有一些黄瓜、西红柿等可以生吃的菜。 左知行观察菜地的布局,笃定地朝大叔说道:“对面院子里的菜也是你种的吧。” 大叔对左知行的印象不怎么样,他拉长脸,“是我种的又怎么样,你还想说我非法入侵吗?” “怎么会!”张辰非常有眼色地介入两人的话题,“大叔的菜园子那么大,光是打理自己的地就很累了,你还费心打理对面的菜地,一定有您的良苦用心。” 大叔被顺毛成功,不再冲左知行生气,但也开心不起来,他点上烟,深深抽一口。 “住在对面的一家,很可怜。在三十多年前,他们家的小孩在隧道附近玩闹,被火车撞了。那时候的火车没有现在的厉害,小孩没死,但是脑袋被撞出问题,智力有障碍。小孩的治疗和复健掏空他们家所有积蓄,没过多少年,他们家的男人就死了,后来就靠小孩他妈一个人撑着。直到五年前,她被查出肝癌晚期,她一时没想开,就扔下儿子撞火车自杀了。她自杀之后,她的儿子也失踪了。” “她的儿子是个智障,又能跑多远呢?有段时间我发现我的地里老丢菜,才发现是对面家的儿子,他还记得这里是他家。我也是见他可怜,才往他们家种些菜,帮他们打理果树,这样等他回家时,也不至于饿肚子。”说完,大叔又深深地抽了一口烟,他回屋拿出一张照片,“我还留有他们母子的照片,你们看。” 江问源拿起照片一看,母子俩挨着站在一起,母亲瘦得就像一条细竹竿,表情麻木,她身边的儿子和江问源在林子里看到的怪物一样,很胖,脑袋有疤,冲镜头傻笑着流口水。 看来,他们找到何芳了。 说过何芳母子的事,大叔心情低落许多,他对三人下了逐客令。 江问源把大叔落下的照片小心地放进工服的口袋里,“我们去他们家看看吧。” 没等他们行动,何芳母子的屋里传来惨叫声,两个脸色惨白的人从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是另外两个和他们一起挖土方的人,江问源一下没想起他们的名字。 “快跑,跑!有怪物!”跑在前头的人朝江问源三人喊道。 左知行当机立断,“跑!” 江问源和张辰都不怀疑他的判断,立刻跑起来。 没跑出去多远,一声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江问源耳边炸响,滚烫的血肉淋在他的后背上,而他的耳后,却感觉有人呵出一口冰凉的气息,与后背滚烫的触感形成强烈对比。江问源不受控地回头看去—— 第5章 第 5 章 先遭殃的是跑在前面的男人,他被两只手臂像蛇一样扭曲的手倒掉着举到半空,那双手握住他的手臂和双腿,像拧毛巾一样反向旋转,男人的身体轻易就被扭转了几圈,他的内脏被挤压出来,大口地从嘴巴吐出来,鲜血像雨一样喷溅得到处都是。 另外一个男人也没能幸免,蛇手把死去的男人如同垃圾般扔掉后,如法炮制地把他也给拧成人干。以蛇手的速度,江问源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是蛇手连宰两人之后,似乎对拼命逃跑的三人失去兴趣,缩回泥砖屋里消失不见了。 虽然蛇手没追上来的迹象,江问源三人也没敢停下,一口气跑回宿舍。 路上不少玩家看到三人满身血迹的样子,他们只来得及清理掉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的衣服,连调整心态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其他玩家请到饭堂。 陈旭揽住赵梦的肩膀,坐在玩家中央,“你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自打陈旭拿出玩偶的手段,他就成为部分玩家巴结的对象,以至于陈旭现在完全把自己当成本轮游戏的中心人物,态度嚣张得很。 “李永刚和刘思齐死在了何芳家。”左知行说道。 众人骚动起来,梁哥大费周章更换土方临时堆放点的事大家都知道,何芳的墓碑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秘密。陈旭眉头一皱,“安静!”他指着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最好欺负的张辰,命令道:“你来说,你们在何芳家找到什么情报。” 现在江问源三人被所有玩家围着,不交代出他们拿命来换的情报,恐怕会成为其他玩家的眼中钉。陈旭不担心张辰有所隐瞒,一个嘴上没毛的小鬼,还能有多能耐? 张辰看向左知行和江问源,在左知行点头后,把大叔说给他们听的故事重复一遍,“和大叔道别后,我们打算去何芳家看看。没等我们进屋,李永刚和刘思齐就从里面冲出来,在我们眼前被怪物给杀了。” 众人听过江问源的话,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他们当中有好几个目击梁哥看到四块墓碑的情景,猜测本轮游戏讲述的是何芳儿子对梁哥、梁雪晴和潘戈三人复仇的故事。 左知行冷着脸,“我们把知道的都说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陈旭没再拦他们,“你们的情报很有用,这也是为了大家能活着回到现实,你们不要心里有怨气。我保证会带着大家一起回到现实,绝对不会玩出团灭的结局。相信我。” 陈旭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差点没把三人恶心坏,三人回到宿舍,左知行把桌椅衣柜砸了一顿,对张辰做了个要求:演哭戏。 张辰被陈旭彻底燃起斗志,他回左知行一个自信的眼神,酝酿一会情绪,便沙哑着声音哭起来,哭了好一阵之后,才假装闷头睡去,隐去声息。 演完戏后,三人终于开始真正地整理起情报来。 以防隔墙有耳,他们用手语交流。 江问源:我们要不要去何芳家看看两人的尸体,确认他们的死亡原因? 张辰:不用去,我知道原因。李永刚被倒掉提起来时,有条金链子从他裤兜里掉出来。我见过那条金链,是梁哥的。他们应该是代替梁哥被杀的。 江问源:为什么他们会把梁哥的金链带在身上,那难道是重要道具? 左知行:不是。成为圆桌游戏玩家的人,很少还能正常上班上学的,游戏里的金银制品可以带回现实,有不少玩家把游戏里的金银制品当做收入来源。 江问源:……那他们的死岂不是无妄之灾? 张辰和左知行都没回答,从进入这个游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无妄之灾了。 左知行:我认为杀死李永刚和刘思齐的不是何芳的儿子,而是何芳。 这也是三人回到宿舍之后还冷静演戏的原因,张辰在饭堂里把他们已知情报的99%都说了出来,但正是因为缺少那1%,就让那些玩家的思路出现严重偏差。 那可是他们三人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情报,怎么可能免费送给别人。 张辰也认同左知行的猜测:我和江问源见过何芳的儿子,而那双蛇手确实更像女人的手。 江问源补充:何芳的儿子智力有碍,他有没有复仇的概念都还是个问题。可是我觉得有点奇怪,如果要复仇的人是何芳,她为什么不在活着的时候复仇,而是等死后才想起要复仇呢? 左知行:也许是因为她生前并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梁哥他们。 江问源:你说得有道理,我们要不要验证一下? 张辰惊呆:怎么验证…… 江问源:去找何芳的儿子玩游戏。秦高志如果只是被火车撞飞,应该会连人带腿一起被撞飞,不太可能左腿脱离身体被碾碎在铁轨上。我更倾向有某种力量拽着他的腿不让他离开铁轨。 左知行有点心动,但还是否决了江问源的提议:太危险了。 江问源:我有护身符。 张辰:玩偶吗???!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是新人! 江问源摇摇头,把何芳母子的合照拿出来:我们逃跑时,感觉到有人在我耳根后吹凉气,可是她没有伤害我。我当时身上只有这张照片比较特殊,应该是它保护了我。 左知行拿起照片: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吧。 江问源:但值得一试不是吗? 左知行主动将照片放进兜里:我去找他玩游戏。 三人定下计划,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时间又过了两天,有前车之鉴,这两天玩家恪守规则,没踩到死亡g,一直没出现死亡事件。可是在第五天晚上,梁哥又开始作妖,他把某间宿舍的门敲得震天响,“陈旭,赵梦,抢修队这几天连日赶工特别辛苦,你们两个赶紧去厨房给工人们做些宵夜。” 在本轮游戏里,梁哥对玩家的命令是绝对的,即使是陈旭也无法反抗。陈旭和赵梦两个负责帮厨的玩家,只能认命打开宿舍门。 梁哥把一篮桃子递给他们,“把这篮桃子也带上,给工人们加点水果。” 听到桃子二字,江问源条件反射地坐起来,他记得清清楚楚,给他们饭堂提供食材的大叔家里没种有桃树,反而是何芳的院子里种着两棵桃树,上面结的桃子又大又红。陈旭和赵梦晚上要是拿着何芳的桃子出门,恐怕凶多吉少。 “要提醒他们吗?”江问源说道。 “不用。他们从我们这里拿走何芳的情报已经过去两天,两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有去何芳家确认情报。”左知行声音冷酷,他翻身下床,“你们俩准备一下,我们就在今晚去找何芳的儿子玩游戏。” 陈旭和赵梦离开十分钟后,江问源三人也悄悄地离开了宿舍。 秦高志是夜里独行遇到何芳儿子的,所以左知行带着何芳母子的合照走在前面,江问源和张辰结伴,远远地跟在他后面。到了隧道附近,江问源和张辰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左知行则站在隧道口等何芳的儿子。 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杂乱的灌木,走到左知行身边,正是何芳的儿子。 在他像头熊一样的体型衬托下,身高一八六的左知行都变得娇小了。何芳的儿子挠挠头上的肉疤,冲左知行傻笑流口水,“一起玩,玩游戏。” “玩什么游戏?”左知行和这么个怪物挨着,表现却很淡定,看得张辰直抽气。 何芳的儿子笑声和火车的轰鸣相仿,“勇,勇者的游戏。你和,和我来。我们手,手拉手,背对隧道,站在,在铁轨上。”简单的一句话,何芳的儿子说得断断续续,他的智力依旧保持在三四岁小孩的水平,没能恢复正常。 何芳的儿子拉着左知行的手,两人分别踩在一条铁轨上站好。 他们现在的站位,和秦高志临死前如出一辙。 随后,何芳的儿子开始用儿歌的语调唱起来,他说话时断断续续,歌却唱得很流利。“比比谁更勇敢,能坚持更久。比比谁更勇敢,能坚持更久。比比谁更勇敢……” 在他反复唱着这句歌词的时候,被堵死的隧道里竟诡异地传来火车飞驰的声音。哐次哐次的火车声越来越响,鸣笛声完全盖过何芳儿子的歌声。 突然,何芳的儿子把手一松,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往旁边闪开。左知行一直保持着警戒,在何芳的儿子离开铁轨的下一刻,他也迅速从铁轨上闪开—— 一辆长长鸣笛的老式蒸汽火车从隧道中高速驶出,不多会就带着长长的车厢离开了他们的视野。还好左知行反应够快,否则他就会成为第二个被火车撞死的玩家。 何芳的儿子开心地对左知行鼓掌,“你赢,赢了。你是,勇者!” 左知行说道:“我赢了,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的语速很慢,并重复两遍,确保何芳的儿子能听得懂。 何芳的儿子用力地点点头,“你问。” 左知行说:“你和谁玩过这个游戏?” 何芳的儿子双手抱着巨大的脑袋,努力思考了许久,“梁伟,潘戈,梁雪晴……大哥哥,和另一个大哥哥……还有,还有……还有一个人……” 左知行没有逼他,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何芳的儿子想了很久很久,他敲敲脑袋,开心地说道:“还有,妈妈!妈妈,厉害,赢了!” 第6章 第 6 章 在何芳的儿子报出最后一个答案前,其实江问源心底已经隐约有所预感,可是当他从何芳的儿子口中听到这个答案时,还是感到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绝望。 何芳作为一个母亲,她肩负着照顾残障儿子的重责,又怎么可能玩这种作死的危险游戏。何芳儿子说他和妈妈玩游戏,恐怕是何芳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那时何芳肝癌晚期,已然命不久矣,她深爱自己的儿子,无法想象自己死后儿子会变成什么样。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何芳痛苦又纠结地做出决定,她要带着儿子撞火车自杀,一起离开这个绝望的世界。 当母子俩站在铁轨上迎接死亡,何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火车马上就要撞上他们的时候,儿子突然把手松开,往旁边一跳,躲开从隧道中飞驰而出的火车。何芳错愕的看着面带痴笑的儿子,整个人被火车撞向天空,又重重摔落,她躺在血泊中,弥留之际,听到儿子开心的声音,“妈妈,是勇者,妈妈,厉害,赢了!” 在绝望中死去的何芳,终于发现儿子变成智障的真正原因—— 有人和儿子玩危险的勇者游戏,而不是警察告诉他们的儿子一个人在铁轨上玩闹出意外。 无尽的绝望和愤怒,让何芳变成了复仇的女鬼,也让她的儿子变成一个能召唤火车来玩危险游戏的怪物。 “我们今天就可以通关游戏了。”左知行看着一脸痴呆的何芳儿子,对暗处的张辰和江问源说道,“这次解谜关键无外乎两个,为何芳完成复仇;让她儿子明白她生前最后的一刻不是在玩游戏,而是想要带他去另一个世界。” 第一个关键是他们早就的出来的结论。第二个关键也不难理解,如果何芳死后还能和儿子正常沟通,她儿子也不至于到今天还误解何芳的自杀是和他玩游戏。 左知行料定有何芳的儿子在旁边,江问源和张辰不会轻易从暗处走出来,他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在监视梁哥,昨天就注意到他向提供食材的大叔要一篮桃子,所以我也向大叔要了些黄瓜。从第一天起,我们的食材就一直有黄瓜,昨天突然断供,我估计大叔家里的黄瓜应该刚好摘完了,暂时不会有新货。所以我拿到的黄瓜是何芳家的黄瓜,我把它们藏在了梁哥床下,不出意外的话,何芳今晚就能完成复仇。” 仿佛是在响应左知行的预言,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阴风拂过,何芳来了! 巨大的蛇形手臂朝地上扔下几块重物,正好落在江问源和张辰不远的地方。就着黯淡的月光,江问源看清重物的形状,是立在旧的土方临时堆放点的四块墓碑,最后一块空白墓碑,用新鲜的鲜血潦草地写着两个字:梁伟,正是梁哥的名字。 巨大的蛇形手臂渐渐收缩,最终收拢成一个矮瘦的人形。 何芳满身血污,脸色青黑,一双死鱼眼专注地注视着脸挂傻笑的儿子。江问源注意到她的肩上有一块碎布,碎布已然被鲜血浸透,看不出本色。可江问源最近天天看到那块布,很快就辨认出来,那是陈旭和赵梦帮厨的围裙。今晚死在何芳手里的人,恐怕不止梁哥一个。 左知行站在两个怪物中间,表情看不出紧张,他隔着衣服描绘一遍兜里母子合照的轮廓,再次确认照片的存在,才继续对何芳的儿子说道:“孩子,你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何芳的儿子一脸茫然,“玩,玩游戏吗?” 何芳转过脸,阴森森地盯着左知行,却没有攻击他。 左知行自然没有错过何芳的小动作,他心下更加笃定,“你妈妈没有和你玩勇者游戏。” 何芳的儿子摇摇头,很坚定地说:“玩了。妈妈,赢。” 左知行反复纠正他几遍,都没有效果。何芳儿子的记忆停留在他被火车撞飞的时候,满心装着的只有勇者游戏。 何芳的身形开始轻微扭曲,身上冒出扭曲的黑气。丝丝缕缕的黑气绕着左知行打转,在他的身上刮出一道道伤口。左知行拿出兜里的何芳母子合照,合照竟从上侧的边缘自燃起来。如果左知行在合照燃尽之前没能完成何芳的愿望,这些黑气会毫不留情地绞杀他。 左知行几乎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在他束手无策之时,江问源从何芳视线的死角用手语提示他:用游戏的方式说服他乖乖待在何芳身边,不必让他明白所有真相。 左知行眸光微闪,此时只有他一个人可以自由行动的情景,是他精心策划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拿到本轮游戏的玩偶。在圆桌游戏中,他们既是队友,也是竞争者,左知行不认为自己算计江问源和张辰有什么错,可他没想到江问源会以德报怨,这场游戏,是他输了。 左知行深呼吸一口气,尽量柔和自己的声音,“今天我们玩另一个游戏好不好?” 何芳的儿子果然来了兴趣,“什么,游戏。” “木头人游戏。你妈妈今天特别累,你去抱着她,在她说可以动之前,你要一直抱着她。能做到吗?”左知行把语速放到最慢,对何芳的儿子解释游戏玩法。 何芳的儿子困惑地思考了一会,“木头人,游戏,好玩吗。” 左知行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你就是妈妈的英雄!” 孩子总是会对勇者和英雄之类美好的词语心生向往,何芳的儿子终于满意地露出傻笑,他一摇一摆地走向何芳,“妈妈。” 何芳站在铁轨上,朝她的儿子张开怀抱。 瘦弱得宛若竹竿的母亲,体型像熊一样庞大的儿子,两人依偎在一起。 何芳紧紧地拥着儿子,空洞的双眼无声落下两行血泪。 火车的声音从坍塌的隧道中传来,哐次哐次,长长的鸣笛,几十年前的老式蒸汽火车,从隧道中飞驰而出,撞向站在铁轨中央的母子。他们的身影与火车相触的瞬间,化作一团黑雾,升腾着消失在空气中。 火车拖着长长的车厢,开向远方。 何芳母子所站的地方冒出点点亮光,一个戴着哭泣脸面具的小丑木偶渐渐在亮光中成型。 张辰拉着江问源从灌木中走出来,左知行坦然地看着他们,“我放弃玩偶。” “它也不属于我。”张辰也避开左知行算计他们的话题,脸上露出笑容,他看向江问源,“它是你的了。看在我无条件把它让给你的份上,我就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陈眠,你可以告诉我,你心中的愿望是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江问源反问他。 张辰解释道:“你好像一直没问过这个游戏存在的意义,经过玩家的交流,我们得出几种可能。其中最为主流的一种是:游戏会召唤心中拥有某种强烈愿望的人。” 江问源轻轻抿唇,吐出两字,“恋人。” “咦?”张辰愣了半秒,一瞬间仿佛看到江问源头上冒出绿光,“节哀。” 江问源:“……什么意思?” 左知行哼笑一声,张辰总是笑得一脸无害,其实很擅长给人挖坑。 “张辰隐去了最关键的信息没告诉你。能被游戏选中成为玩家的人,他们心中的愿望,只靠人力的话,不管付出多少努力、付出多大代价都无法实现。这样的愿望,是绝望,是痴心妄想。就比如你许下和恋人永远在一起的愿望,那么你的恋人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或者已经出轨,也可能患了现代医学无法攻克的绝症,等等。总而言之,就现实而言,重重障碍犹如天堑横在你们面前,迟早会拆散你们。但是在圆桌游戏,一切奇迹都可能发生,当你完成属于你的所有圆桌游戏,你可以获得一次万能的许愿机会。” 江问源沉默许久,“那我需要完成多少轮圆桌游戏才算完成游戏?” 张辰刚坑完江问源,心情还不错,“没人知道自己的游戏有多少轮。我们经历的圆桌游戏,永远留有一张空位,那张空位是我们的风向标,离空位右下座越近,圆桌给予的评价越高。有一种说法,当圆桌上坐满人时,那就是所有上桌玩家的最后一轮圆桌游戏。” 江问源还记得在圆桌空间,有一张唯一的空位,就在左知行的左侧。那个小丑木偶收走玩家的代价后,就停在那张空位前,将玩家送进游戏。 江问源猜测道:“……那是gamemaster的座位吗?” 张辰干笑,“游戏的主宰者下场和玩家玩游戏,这还真是一个新奇的想法。”他想不到不是他脑洞不够,而是不敢想,不愿想。 左知行:“何芳杀死梁哥的动静不会小,其他玩家肯定有所察觉,不用多久他们就会集中过来,闲话就到此为止,陈眠你该把你的玩偶捡起来了。” 江问源捡起小丑木偶,直起身的时候,四周的景象开始慢慢扭曲。 张辰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容,“陈眠,我们有缘再见。玩家论坛的地址我已经输进你的手机,回到现实之后记得去看看。” 左知行依旧缺乏表情,最后的道别都吝啬给他们一个微笑,“我倒希望我们不会在游戏里再见。” 无缝空间切换,江问源抱着小丑木偶回到了圆桌空间。 偌大的圆桌,只有江问源一人。和刚刚被拉入游戏相比,围着圆桌的立背扶椅少了六张,正是在本轮游戏中的死亡人数。 一块巴掌大小、中心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透明晶体,摆在江问源面前的红丝绒托盘上,江问源触碰到晶体的瞬间,晶体碎成点点荧光,荧光跳跃着亲吻在江问源的左眼上。最后一点荧光消失,他被小丑木偶拿走的视力奇迹般地恢复了。 红丝绒托盘上浮现出两个选项:休息一会;进入下一轮游戏。 江问源没有犹豫,直接选了前者。 闷热的暑气扑面而来,不知何时,江问源身上的工服变回黑衬衫牛仔裤的打扮,工鞋换回室内拖,遗失在圆桌空间的电视遥控器也出现在沙发上,如果不是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小丑木偶,江问源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不知不觉,陈阿姨已经切好水果,把果盘端出来。 陈阿姨顺着江问源发呆的视线,落在电视机柜右侧的一张放在相框的单人照上,她眨眨酸涩的眼,在江问源身边坐下,说起家常话,“小源,来吃果。你刚出来实习,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公司里有没有小姑娘追你……” 第7章 第 7 章 陈阿姨就坐在江问源身边,却对他怀里的诡异玩偶视而不见。这种一如往常的对话场景,让江问源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他抱着沉甸甸的小丑木偶,心不在焉地回应陈阿姨的话。 陈阿姨打小看着江问源长大,一下就察觉到他状态不对,“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唉……你才刚出来实习,压力肯定很大,还每个星期往我们家跑,身体哪能吃得消。今天你就早点回去休息,我没事的,有你陈叔叔陪着呢。” 江问源也没有勉强自己,“那我先回去了。陈阿姨你最近又瘦了,记得要好好吃饭。” “入夏之后我没什么胃口,每年夏天我都要瘦几斤,不碍事的,到冬天肉就会长回来。”陈阿姨把江问源送到门口,“你这孩子还说我呢,你个子那么高,也没比我胖多少斤,工作再忙也不能疏忽了身体知道吗。” 江问源学的是动画专业,目前在一家游戏公司实习。由于特殊的工作性质,他们公司需要经常性的加班,所以别的方面给足员工福利。员工宿舍统一规格,都是二人间,江问源同寝的人刚辞职,暂时享受奢侈的单人贵族间。 陈阿姨家到江问源的公司宿舍路程有点远,地铁转公交,加上步行,耗去将近两个小时,江问源才回到宿舍。这一路上,江问源没有光顾着发呆,他发现了两件事。第一,旁人无法用肉眼辨识他怀里的小丑木偶,小丑木偶也无法在镜子和照片中留下痕迹;第二,他抱起来感觉沉甸甸的小丑木偶,放在公平秤上仅有12.6g的重量。 小丑木偶的12.6g是真实存在的,足以证明圆桌游戏不是一场梦。 江问源回到宿舍后,第一时间打开电脑。 陈眠爱好很广泛,还是一枚小小的黑客,紧急时候还征用过江问源的电脑几次。江问源对黑客技术不感兴趣,但他担心陈眠扫尾不干净留下痕迹,导致存在电脑里的重要的作品遭殃,他不得不学会使用代理服务器进行多层跳板,隐藏ip地址。 现如今,江问源驾轻就熟地隐藏好ip,在最原始的ie浏览器中输入张辰给他的论坛地址。 论坛的注册很简单,只有两项必填项,游戏编号和玩偶种类。 这两项江问源都记得很清楚,85955和小丑木偶。 点击确认后,鼠标变成菊花转了许久,才弹出验证通过的对话框,江问源给自己起个昵称“眠眠”,用一只可爱的q版蓝鲸当头像,登上玩家论坛。 论坛分为四个版块:科普区、交易区、情报交流区和灌水区。 江问源首先点开科普区,光是浏览标题就干货满满,关于玩偶的应用、游戏攻略技巧、npc分析等等,许多贴子都是江问源迫切想要了解的。然而让江问源犹豫的是,这些贴子都是收论坛币的,换算成人民币需要一千到五千元不等。这些贴子的收费有些夸张,江问源也还是能付得起的,但支付费用的话,有心人轻易就能通过支付账户轻易摸出他现实中的身份。 犹豫再三,江问源没有点开任何一个收费贴。 而满屏的收费贴中,有一个免费的贴子高高置顶,标题:戒指的使用方法。 贴子的内容很长,三年前,某位玩家在情报交流区发了一篇很长的自白书,他向所有玩家公布一件足以引发恐慌的秘密:圆桌游戏中存在背叛者。 普通的玩家会围绕圆桌而坐,而被游戏选为背叛者的玩家是单独坐在另一张孤立的立背扶椅中。圆桌游戏为了隐瞒背叛者的身份,会在圆桌中生成一个与背叛者外形一致的虚像。玩偶不仅不会向背叛者收取代价,还会给予背叛者一些便利。而背叛者通关游戏的胜利条件只有一个,在其他玩家找到玩偶之前,通过任意手段使他们全部死亡。 那个发布自白书的玩家还说,一旦在游戏中当过背叛者并存活下来,在接下来的游戏中有很高的概率继续被选为背叛者。他经历过两场背叛者的身份,并且在游戏中间接害死自己的爱人,他再也无法承受罪恶感,向所有玩家公布背叛者的存在后就跳楼自杀了。 在此之前,玩家根本不知道还有背叛者这种设定。 经过一段时间的恐慌之后,一名代号为ajwy的玩家用某种手段模糊游戏和现实的界限,率领玩家使用玩偶技能肃清现实中所有存活的背叛者,并研究出对付背叛者的物理外挂——戒指。 背叛者受位置所限,观察范围只有圆桌以上,进入游戏的老玩家,双手各戴一枚戒指,在圆桌底下通过触碰彼此的手来确定戒指的位置,如果老玩家中间夹有新人,则可跳过新人与相邻的老玩家进行戒指确认,一旦确认彼此戒指位置,立即摘下戒指。为了避免圆桌游戏察觉物理外挂,老玩家在游戏中只谈论戒指,不谈论戒指的用途。 每轮游戏的背叛者仅有一名,新人担任的背叛者通常不足为惧,老玩家担任的背叛者可以用戒指来互相确认。背叛者对普通玩家的威胁,降低了许多。 血色背叛者事件就此落幕,而戒指也成为了玩家们常备的饰品。 江问源放开鼠标,从电脑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盒子里放着陈眠送给他的几件有重要意义的礼物,以及陈眠的一些私物。江问源把盒中的戒指一枚枚挑出来,戒指的样式很多,但没一枚是江问源的。这些戒指是陈眠的爱好,他的手指修长优美,戴上戒指后吸引力更加致命,后来陈眠的戒指大多数都是江问源买的。 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去聋哑学校当义工,研究一百种死法纪录片,突然对戒指感兴趣,还有其他很多地方,陈眠的表现都太反常了…… 江问源打开微信给陈眠发去信息:你是圆桌游戏的玩家吗? 他拿着手机发呆了好一会,陈眠没有回信。 江问源没有继续沉迷论坛,他关掉电脑,去公司饭堂吃晚饭。晚饭两小时后,他换上运动服,按照往常的习惯去慢跑十五公里。跑完十五公里,江问源慢走了一会之后,又再加了跑五公里。按照张辰和左知行的说法,圆桌游戏不止一轮,江问源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加强一下体力。 第二天一早,江问源被生物钟唤醒,洗漱过后,他穿起带有白色边饰的黑衬衫和黑西裤,带着早餐准时到公司打卡上班。晨会上,经理宣布公司刚拿下一个大项目,需要各位同事共同努力,为公司创造价值。从那天起,早八晚十一的地狱式加班模式持续了整整二十天。在一众码农的抗议声中,他们终于迎来久违的休息日,虽然只有一天,也足够工作折磨成抖m的他们喜极而泣了。 江问源却没法为久违的假日感到开心,因为他心中有种预感,他的第二轮圆桌游戏就在明天。 临睡前,江问源躺在被窝里,用不记名移动卡的新手机打开玩家论坛。匿名邮箱支付账户里钱在前几天就准备好了,只要他愿意,账户里的钱足够他点开任何一个感兴趣的收费贴。 不过,今晚江问源先点开的不是科普区,而是论坛中流量最大的交易区。 交易区中有不少提供老带新服务的组织,单次服务费都在十万起价。虽然有背叛者的不确定因素,依旧有很多玩家趋之若鹜。 江问源揉揉太阳穴,把内心的软弱封锁起来,他退出交易区,准备去科普区把几个关心的贴子买下。就在这时,他的个人账户中蹦出一条私信,点开一看,是一个叫做不笑的玩家发来的信息:陈眠,是你吗?你的论坛贡献度怎么会为零,是手头有些紧张吗?要不我给你借你一些论坛币,科普区有些贴子还是值得一看的。你这些天在做什么,第二轮游戏过了没? 看对方的口吻,不笑的身份呼之欲出。 江问源回他:我最近一直在加班,明天第二轮游戏。张辰你怎么找到我的? 张辰的回复很快:场次85955的验证数据是我输入论坛数据库的,通过这个编号注册的新玩家就只有两个,很好找。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居然还在上班?我没看错吧…… 也难怪张辰吃惊,通常玩家经历过游戏里的血雨腥风的日子,都很难回归普通的生活。江问源却说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维持原本的日常活动。 江问源:稳定的生活更能保护我现实的身份,我也需要工作维持现有的衣食住行。 张辰: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等你明天的平安信。 江问源:好的,你好好养伤。 张辰:……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江问源:我只是随便套一下话,没想到你真的受伤了啊。其实也不难猜,你说过在论坛里找我的id不难,可是却过去二十天才找到我。我猜你这段时间应该是遇到事故导致昏迷多日,并且极大可能是接了老带新的单子。 张辰:手动再见。做人能不能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这是我第一次接单,能活着把客户带回来就不错了。 和张辰聊天,江问源沉重的心情轻快了不少,他婉拒张辰一起进游戏的提议,翻过几篇重点关注的科普收费贴,便早早地睡觉养精蓄锐去了。 第二天,江问源正在吃着午餐的时候,失重感再次降临。 圆桌的灯下黑站着一尊穿着宫廷华服的公主人偶,她甜美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圆桌上每个人的耳中:“欢迎各位玩家来到圆桌游戏-86415。” 死亡的镰刀再次架在所有玩家的脖子上,恐怖—— 再临。 第8章 第 8 章 江问源的座次依旧是空位右手边的第二个座位。 这次公主人偶第一个便朝他走来,公主人偶收取代价时,着实把江问源惊了一下,它突然张开和精美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血盆大嘴,一口咬住江问源的鼻子。公主人偶满足地吞下江问源的嗅觉,向下一名玩家走去。 待公主人偶走远,江问源与身边的两位玩家互相确认戒指。 与他相邻的一男一女两位玩家都戴着戒指,都是老玩家。不过这次江问源没有上轮游戏那么幸运,他身边的两人互相认识,右手边的女人才多看他两眼,左手边的男人便隐隐对他流露出敌意。江问源想着要不直接把自己的性向告诉他得了,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轮游戏的新人素质还不错,至少没有人死在圆桌空间,全员进入游戏。 十八名玩家坐在一辆行驶中的大巴上,穿着制服的导游小姐拿着话筒,向他们介绍本次旅途的目的地,“我们马上就要到幸福乐园了。乐园分为六个主题园区,分别为:奇想花园、探险岛、宝藏湾、明日世界、梦幻世界、玩具总动员。园区内设有主题游乐设施、娱乐表演、互动体验、餐饮服务、商品店铺及小食亭。此外,乐园每天晚上会呈献巡游表演节目及烟花汇演。我们将会在梦幻游乐园游玩七天,祝大家玩得开心!” 大巴开进幸福乐园的大型停车场后,不少玩家骚动起来,停车场里空荡荡的,只有一辆载着玩家的大巴。导游小姐举着小旗子带玩家们从停车场走到乐园正门,一路上也不见其他游客的身影,只有树上一排排的乌鸦,阴森森地盯着玩家一行人。 玩家们来到幸福乐园正门,一个穿着熊布偶装的工作人员拿着一束气球冲他们挥手打招呼,并把手中的气球分给玩家们。有的玩家接过气球,有的没接,轮到江问源时,他指着气球中唯一一个黑米奇的气球,“我想要这个。” 熊布偶对江问源俏皮地歪歪脑袋,竖起大拇指,大概是赞他有眼光,然后把气球递给他。 工作人员发完气球,导游小姐对玩家们举起她的左手,她的左手手心画着一个黑色的简笔笑脸,“你们已经全额支付七天的游玩费用,一会工作人员会用特殊马克笔在你们的掌心画上表情,这是你们的通行证,凭借掌心的表情,你们可以使用乐园里的所有设施。” 布偶熊把剩下的气球扎在架子上,从肚子上的口袋里拿出一支马克笔。 “你们快看那!”一个女玩家指着幸福乐园里的一个身影,恐惧地说道。 只见一个男人步履蹒跚地从乐园大门附近经过,他边走边用右手扯自己的头发,下手也不知轻重,竟连头发扯下一大块头皮来,他把带血的头皮当垃圾一样扔进垃圾桶里,还往伤口上狠狠打了几下。男人一边自虐一边惨叫,满脸血看向玩家的方向,虚弱地说道:“救命……” 男人求救地向玩家们伸出双手,他血淋淋的右手上,一个黑色马克笔笑脸画在手心的位置。与拼命向前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的左手不同,男人的右手手掌与地面垂直,与门口的玩家正面相对,右手腕轻轻旋转半圈,就好像男人掌心里的那张笑脸在环顾在场的玩家们。 “救救我……”男人无力的求救声还在继续,可他的身体却做出和求救完全相悖的动作,他也不给头上的伤口止血,右手收回身侧,掌心举到与耳朵齐平的高度,身体僵硬地调转方向,走进幸福乐园深处。 那个男人的异常表现,不管怎么想都和他右手上的笑脸都脱不掉干系。 某个宅男新手玩家崩溃地大哭起来,“我不要在手上画表情,我不要进乐园。你们是不是拍整蛊游戏的视频,我投降了,你们快放我回家吧。呜呜呜……” 导游小姐保持职业微笑,“掌心表情是乐园通行证,通行证无法伪造,如果没有通行证,游客无法使用乐园里的任何设施。” “又不是脑子有毛病,谁要进这种鬼地方!”另一个中年妇女新手玩家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们这些天杀的狗东西,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呢,小心我报警抓你们!” 中年妇女的强势让宅男找到主心骨,他指着乐园大门附近的一辆六座电力车,“大姐,你瞧!那里有一辆巡逻车,车上的钥匙没拔!我们自己开车走!” 圆桌上坐在江问源左右的那对男女搭档,女的挽着男的胳膊,“薛又,我们走吧。” 薛又冷笑着环顾一圈,“那个大妈可是把在场的所有玩家都给骂了,可别有人当圣母劝他们回来。走了,简易。” “好的,哥!”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生应声而到。 “等等呀!”薛又的女伴不满地摇摇他的胳膊,“简易,坐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嫂子好,”简易好脾气地对她过好,点了点人群中两个玩家,“右二,左四。” “女人就是麻烦。”薛又嘀咕一句,对那两个玩家问道,“对吗?” 那两个被点名的玩家连忙点点头。 薛又三人到工作人员那画上表情,率先走进幸福乐园。 在他们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组结伴的玩家进入了乐园。江问源落在后头,他走到某个背着登山包的玩家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好,我叫陈眠,我可以和你组队吗?” 那是一个颜值能轻易秒杀大部分女性的漂亮男人,年纪和江问源相仿,他激动地朝江问源点点头,生疏地比划手语:我是路远,很乐意和你组队,不过我被玩偶收走声带功能,又只是个经历过三轮游戏的新手,希望高手不要嫌弃我,我一定努力不拖你后腿。 江问源把薛又和他的女伴踢出队友名单后,就立刻在圆桌上物色队友,路远就是他选中的队友。选择路远的理由很简单,公主人偶收走他的声带功能后,他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绝望表情,还偷偷低下头抹眼泪,如此真情实感的流露,不大像是背叛者能演出来的。而且经历过左知行的面瘫和张辰的类笑面瘫,再加上江问源自己也有点面瘫的倾向,他暂时不想和扑克脸当队友了。 江问源没有纠正路远对他的错误印象,“我们进幸福乐园吧,动作快点,一会我有个地方要去。” 路远不敢有异议,他跟紧江问源,来到熊布偶工作人员面前。 江问源问工作人员,“你一共可以画多少种表情?” 工作人员没说话,而是用肢体语言生动地比划出笑、怒、哭和无表情四种类型。 “我们选不同的表情吧,能互相有个参考,你先选。”江问源对路远说道。 路远抖啊抖,犹豫地选了个哭。 江问源:“那我选个笑脸吧,不要大笑,微笑的程度就可以了。” 路远惊呆了,刚刚园内半死不活的男人掌心里的就是笑脸,他没想到江问源居然还敢选。 路远的表情是在太明显,江问源对他小声解释:“游乐园里人流量很大,现在却已经空了,那个人能活着走到我们面前,不就证明他活的时间比别人更久吗?当然也不排除他进园不久的可能。不管怎么说,笑脸值得一试。” 路远尊敬地看着江问源,比手语:受教了。 两人在手心画完表情,江问源没有立刻走进乐园,他对熊布偶工作人员说道:“如果待会那两个开电力车离开的游客回来,你帮我告诉他们,如果不想死,就进乐园。” 工作人员憨态可掬地拍拍胸脯表示你放心。 江问源和工作人员沟通完,发现路远看他的表情越发尊敬起来,“怎么了?” 路远:哥,你果然是个很厉害的人!连大名鼎鼎的薛又的面子都敢下。 江问源还真不知道薛又是哪路人物,他实事求是地说道:“薛又是什么人,很出名吗。” 路远一顿比划,原来薛又和蓝珍珍是论坛里非常高调的一对情侣玩家。蓝珍珍家里非常有钱,她在交易区有个高价收购玩偶的贴子,根据玩偶的功能不同,每个玩偶给出七到八位数的价格。在巨额钱财的诱惑下,不少玩家和他们进行交易。薛又和蓝珍珍凭借积累下来的玩偶数量,一直占据着离空位很近的座次。 路远:你能把蓝珍珍挤下去,应该也有不少玩偶吧。 “……秘密。”江问源保持微笑的表情,拿着熊布偶工作人员给他的黑米奇气球,和路远走进幸福乐园,“走吧,我们去跟踪刚刚那个男人。” 路远正要比点头答应,突然扭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你感冒了?我们去找药店买些药吧。”江问源皱起眉,在这个诡异的世界求生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和体力的事情,生病就等于输掉一半。 路远吸吸鼻子:我没有感冒,只是熊布偶工作人员和乐园内的血腥味太重了,我鼻子有些敏感才打喷嚏的。 江问源动作一顿,“熊布偶工作人员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导游小姐身上呢,有没有血腥味?我忘记告诉你,我的嗅觉被收走了,如果你发觉哪里有异常的血腥味,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路远用力点头,向江问源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多留心。导游小姐身上没有血腥味,熊布偶工作人员身上的血腥味很重。 江问源回头看向熊布偶工作人员的背影,“看来我们要找个时间回来看看他的情况才行。” 两人沿着那个向玩家求救的男人的血迹,一路走到六个主题公园中的规模最大的梦幻世界。 梦幻世界的建筑风格梦幻唯美,一座宏伟的奇幻童话城堡坐落在梦幻世界中央,让人仿佛置身于童话仙境中。然而,这种仙境般唯美的感觉被一串消失在城堡大门的血迹彻底破坏了。 由于男人的危险性不明,江问源和路远没有贸然走进城堡,他们来梦幻世界主题公园的途中,在一家无人商铺自行刷表情租来两台望远镜,先用望远镜从城堡外面寻找男人的身影。 路远眼神很好,一下就找到了男人。他比划手语:目标在城堡的空中花园里。 城堡的空中花园建在顶层,由大面积的钢化玻璃组成,做成半开放式的结构,在鲜花的簇拥下仿佛童话故事里的天空城。那个向玩家发出求救的男人,就站在空中花园上。 两人通过望远镜观察男人的举动,只见男人左手扶在围栏上,右手举至眼睛附近的高度,俯瞰童话镇的方向。男人欣赏了一会童话镇的风景之后,沿着围栏走到神奇森林的方向,和童话镇相比,他似乎更喜欢神奇森林的方向,他左手拿出手机,对着神奇森林拍了好几张相片。 路远放下望远镜,对江问源比手语:他好像是在游玩? “有点不对劲。一般人头破血流的时候会有心情去游玩吗?”江问源看过路远的手语,重新拿望远镜对准男人的右手,“他的右手一直举着,好像举高的位置比在乐园门口时要高了一些。从我们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我们到城堡里去吧。” 路远虽然害怕,但他也明白男人身上有着很重要的线索,就算有危险也绝不能退缩。他咬咬牙,把心一横,点头答应和江问源一起进城堡。 两人小心地避开男人的视角,迂回地朝城堡大门接近。 就在他们马上要到达城堡大门时,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到他们身上。 ……下雨了吗? 路远僵着脖子抬起头,只听到重物砸落的声音,一颗人头沿着城堡的外墙滚下。被血液浸得湿漉漉人头,表情扭曲惊恐,重重地砸在他们的脚边。 第9章 第 9 章 路远被吓得魂都飞了,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 江问源虽然也受到惊吓,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连忙举起望远镜朝空中花园的位置看去。 空中花园里站着一具无头尸体,无头尸体的右手握着一把滴血的砍刀,那应该就是砍下脑袋的凶器。失去脑袋之后,躯干部分没有立刻失去活性,无头尸体的右手把砍刀随意地扔掉,整条手臂舒展伸直,高高朝天空的方向举起。右手掌心朝下,手腕旋转,仿佛是掌心的那张脸在俯瞰梦幻世界的风景。 路远终于回过神的时候,无头尸体已经欣赏完梦幻世界的风景,蹒跚地走回城堡中。 江问源抹掉脸上的血,在人头的旁边蹲下,用纸巾擦掉人脸上厚厚的血浆,“路远,你看他脑袋上的伤口和瘀痕,基本都集中在右半边。而且看这些伤口的痕迹,有些是旧伤,在前几天就已经形成了。” 人头还很新鲜,鲜血从脖子的切口滴答流出,肌肉群没有完全失去活性,在江问源擦拭血污时,它的眼皮还跳了几下,路远觉得自己的整个胃都在翻涌,他双手捂住口鼻,忍住逃跑的冲动,在江问源的身边蹲下来,观察人头上的伤势。 正如江问源所说,人头的左半边只有一处粉碎性骨折的伤口,应该是从空中花园摔下来的时候造成的,其他的伤都集中在右侧。这些伤势表明,人头的主人在最近几日连续遭到虐打,虐打他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的右手。 江问源站起身,在附近找了块防水布,盖在人头上,双手合十愿他安息。 “走吧,我们到城堡里看看他的身体。” 路远尴尬地看着江问源,比手语:我腿软,站不起来,能不能拉我一把。 江问源搭把手把路远拉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尸体的时候,整个人僵在当场,一动不动,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等我的意识恢复过来,人已经躺在床上了。和你比起来,我的表现差得多了。所以你也没必要自卑,以后慢慢就会习惯的。” 路远:谢谢你的安慰,不过我总觉得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达到你的程度。 江问源摇摇头,“你太看得起我了。其实我刚才观察人头的时候,心里也挺害怕的。就是因为觉得害怕,不想二次观察、或者把它带到城堡里和它的身体放在一起,我才要尽最大的努力做到一步到位。” 路远: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两人说着话,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装饰成贝壳的电梯门向两侧打开。 江问源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被收走的代价是嗅觉,电梯里满是血迹,在地面的一摊血上,散落着一些骨头和碎肉,似乎是脖子的部位。 路远没忍住干呕了几声,江问源探进电梯,看清电梯楼层上的血迹,立刻退出来:“八楼的按钮上沾有血,八楼是自助餐厅。” 在这部电梯旁边还有另一部海星电梯,但江问源和路远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走楼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具身体蹲守在电梯门口准备给他们来个开门杀。 江问源和路远从卫生间找到两把扫把防身,走楼梯来到八楼。 江问源走在前面,他贴着墙站在楼梯口,江问源的随身包里放着不少科普贴建议的道具,他拿出一面巴掌大的化妆镜,观察自助餐厅里的情况。 自助餐厅装修成宫廷舞会的风格,占地面积很大,化妆镜的视角有限,江问源没有找到无头躯体的身影,但取食区的糕点盘有动过的痕迹,桌布上也沾有些许血迹。自助餐厅里静悄悄的,仔细辨认的话,能听到碗碟碰撞的轻响,似乎有人在自助餐厅里用餐。 如果用餐的人是城堡里的其他人,那他也太淡定了,一具还有行动力的无头尸体突然出现在自助餐厅,他还有心情继续吃东西。排除掉这种不合常理的可能,在用餐的也可能就是那具无头尸体。可那具无头尸体连头都没了,拿什么来进食? “我们去自助餐厅看看吧。”江问源说道,“我体力还行,你看起来也挺结实的,我们两个对上一具失血过多的无头躯体,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得掉吧。” 路远脸色惨白惨白的,最后还是咬咬牙答应下来。 江问源猫着腰倒举扫把走出楼梯间,路远举着扫把紧跟其后。两人来到自助餐厅,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映入眼帘—— 那具无头尸体,坐在一张摆满食物的餐桌前,小股的鲜血还不停地往断头处涌出,把身上的衣服彻底染成血衣,它的右手举到本该属于脑袋的位置,左手反复地抓取桌上的食物,往右手掌心里塞。那些食物被挤压变形,从双手的缝隙掉出来。在江问源和路远进来之前,它已经在自助餐厅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桌面和地上布满食物的残渣碎屑。 路远手中的扫把脱手掉下来,他手抖得手语都出现语误,但意思好歹传达到了:它是在进食吗?因为失血过多,所以要用食物来补充能量?你觉不觉得……右手上的那张笑脸,好像把它当成这具身体的脑袋了。 无头尸体失去脑袋后,听力却诡异地保留了下来,但它根本不关心两个不速之客,只想把面前的大餐吃进肚子,它对左手的零效率很不满意,干脆放弃抓取食物的方法,把左手撑在桌面,上身伏低,右手埋进食物堆里,想要从中摄取能量。 无头尸体生前终归是个人,人的手是没有进食补充能量的功能的。无头尸体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右手砍下脑袋大约一小时后,它彻底趴在食物堆里不动了。 无头尸体混在食物堆里,食物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简直就是精神污染。路远的脸色变得煞白:我想调查一下他的右手,你还有什么想要调查的,我们可以分工合作快点结束调查,我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江问源感觉也不太好,但暂时还能忍耐,“你帮我检查一下他的身体有没有别的外伤,我来对他的右手做个实验。” 路远不多废话,卷起袖子开始干活。江问源则拿出从商店里找到的泡泡枪和一瓶护手甘油,他擦干净无头尸体的右手,把泡泡枪里的泡泡水浇在笑脸上,试着把那张笑脸洗去,可是完全没有效果。甘油的洗涤效果也是一样,笑脸的痕迹一点都没有变淡。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尸检,用一块桌布盖住无头尸体后,也没等电梯,一口气从楼梯走出城堡。远离城堡之后,路远才向江问源报告他的调查结果,他的表情不太好:除了脑袋以外,他的身体没有别的外伤。 起初路远还不明白江问源调查躯干的用意是什么,但调查结果出来,他也就想明白了。 男人斩首自杀和无头躯体进食,足以证明掌心表情的危险性。掌心表情认为自己才是身体的脑袋,并视真正的脑袋为毒瘤,如果任由其发展的话,掌心表情迟早会砍下脑袋,取而代之。 这里有一个关键又细微的差别,把掌心表情当成脑袋的主体,到底是掌心表情本身,还是掌心画有表情的人呢? 如果是前者,还不算难对付,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狠下心剜掉掌心的肉或者直接把手砍掉,还能把命保住。但如果的后者,整个人的意识都被控制了,掌心表情要斩首,可能脑袋还会很配合地伸脖子,还怎么做出反抗。 无头尸体的身体和四肢无外伤,证明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和右手发生冲突对抗,身体整体的意识基本保持一致,他向玩家求救估计只是非常短暂的清醒。 现在所有进园的玩家都在掌心画上了表情,情况简直糟糕到极点。 才进圆桌游戏几个小时,路远就觉得身心俱疲:我们去酒店休息一会吧。 江问源摇摇头,“我晚上都不打算出来了,先完成打卡任务再去酒店。” 路远一脸茫然:导游小姐没给我们发布打卡任务吧?! “我们的身份设定是游客啊,虽然没有强制性打卡任务,但游客什么都不玩的话,不是违背了身份设定吗?”江问源摊开左手,看着掌心的笑脸,“在完成解密之前,我们需要尽可能地找出抑制或清理笑脸的方法。那个男人临死前就在空中花园欣赏风景,我想试一试。你也可以选择不玩,正好可以做我的参照组。” 路远想了想:我也要玩。 江问源对他露出微笑,“反正今天肯定有玩家没玩游戏,拿他们当参照也是可以的。我们玩不同的项目吧。刚好城堡附近就有两个大型项目,七个小矮人矿车和晶彩奇航。你选哪个?” 再一次获得优先选择权的路远,觉得江问源又想套路他了,他撇撇嘴:你先选吧。 “如果是我先选的话,我想选七个小矮人矿车。”江问源说道。 路远一副妈呀想选的项目被先选了超后悔的表情。 江问源挺佩服路远能用表情能表达那么多内容的,“不过最终我会选择晶彩奇航。” 路远:为什么? 江问源说道:“其实在去年以前,我每年夏天都会办游泳卡,而且也很喜欢去海边玩。可是看到晶彩奇航的航道和喷泉,我却觉得很抗拒。如果去玩晶彩奇航,也许能更进一步明确抗拒感的源头。” 路远心里一惊,这就是坐在空位附近的玩家吗?其实在江问源点出他不想玩晶彩奇航的原因后,路远发现自己不想玩这个项目的理由,和江问源的完全一样,可他是个深潜爱好者,又怎么会恐水呢?恐水很可能是掌心表情的情绪,虽然无法被轻易洗去,但是对于有清洗功能的水还是会反感。 两人按照计划分头行动,路远玩七个小矮人矿车,江问源坐晶彩奇航。两个项目都是安全项,两人平安无事地会合了。路远悄悄观察江问源,却根本无法从他平静的表情分辨他坐完晶彩奇航的结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幸福乐园的综合酒店,与六大主题公园环湖相望。 江问源和路远骑着自助单车来到酒店,便看到简易站在门口冲他们招手,“这家综合酒店太大了,光是客房就有420间,用餐的地方也按照主题公园的特色分成六家餐厅。薛又哥说为了方便玩家互相交流情报,每天上午十点在梦幻世界主题餐厅集合。” 第10章 第 10 章 路远想起还躺在食物堆里的无头尸体,就感觉一阵恶心,他激动地比手语质问简易:为什么选在梦幻世界主题餐厅。但是想想好像这个理由好像不太站得住脚,路远义正言辞地加道:本轮游戏时间只有七天,而且游戏世界的夜晚通常比白天危险,我们的每一个白天都非常宝贵,把集合时间定在十点也太晚了吧。 简易给薛又当小弟,大概已经习惯受气包的角色,他好脾气地对路远解释:“嫂子早上一般要睡到九点半才醒,梦幻世界主题餐厅也是嫂子的喜好,薛又哥很疼大嫂,所以才这么决定的。薛又哥做人说一不二,决定的事情一般很难改,不过我会尽量向他反应你们的问题,明天就先按照十点集合吧。很抱歉造成你们的困扰。” 简易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路远也不好意思再生气,和简易道别后,江问源和路远来到酒店柜台,本着来都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的原则,两人选择的是酒店双人套房中最豪华的1606号。 路远搬动无头尸体的时候身上沾到不少血,他无心欣赏室内布置,一进屋就直奔衣柜而去。他打开其中一个衣柜,看到衣柜里清一色的黑色衣裤,愣了一下。路远身量和路远差不多,一时也摸不准这些衣服的到底是给谁准备的。路远又打开旁边的衣柜,里面挂着时尚休闲的男装,是他去旅游时会选的穿搭风格。 路远随意拿出一套新衣,对江问源做手语:你的衣柜抽风了。 江问源正在出神,没注意到路远的动作,路远走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挥挥手,江问源才反应过来,“怎么?” 路远:在想什么呢那么入迷,你的衣柜好像出了点问题。 江问源朝路远指的方向看去,有些疑惑地反问路远:“有什么问题吗?” 路远瞪他:难道不是游戏给你设定了什么奇怪的角色,才给你塞了一个衣柜的黑色衣服吗? “噢。”江问源面无表情,“我平时都这么穿。” 路远干笑,努力挽救局面:你的穿衣风格,挺酷的。 路远自觉踩到地雷,只能夹紧尾巴做人,他把身上的血迹打理干净,在浴室磨叽了才出来。他看到江问源拿着望远镜观察酒店大门的情况,非常狗腿地靠过来,讨好地冲他笑: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有什么工作尽管交给我来做,保证完成任务。 江问源也不和路远客气,他把一架dv交给路远,“你去找酒店的监控室,看看监控摄像头有没有正常工作,如果正常工作的话,你就把dv拿到梦幻世界主题餐厅,找个隐蔽的地方摆好。如果酒店监控失效,那就把dv架在酒店大门。还有,你去搜集一下酒店里的宣传手册,以及新闻报纸。两件事都做好之后,你去酒店门口站岗,尽量和回到酒店的玩家多聊几句,到晚饭时间再回来找我。” 路远被江问源当牛当马地狠狠使唤,没有一点不满,还开心地连连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他接过江问源给他的dv,顺手就要拿起自己的登山包。 江问源打断他,“登山包那么重,背着行动不方便,就留在这里吧,我会帮你看好登山包的。” 路远想都没想,点头答应下来:好吧,登山包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帮我看好。 江问源:“……”上轮游戏的左知行和张辰,虽然彼此协作,但也没少互相挖坑。路远傻白甜的程度,真的让他惊叹,也不知道路远到底是怎么完成三轮游戏的。 本来有件事江问源不想提,但不直接点出来的话,以路远的心眼估计很难发现,他叹口气,“一会你在酒店大门站岗的时候,离简易远一点。” 路远脑补出一场大戏: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和我们敌人的小弟打好关系的! 虽然路远脑补出来的理由完全不对,但江问源一点都不相信路远的表情管理能力,他没把真正的原因告诉路远,而是给他现编了个理由,“简易长了头虱,我可不想被传染。” 江问源编出来的理由毫无诚意,但路远居然信了,他拿着dv,如临大敌地走出1606室。 把路远支使走后,江问源走向他的登山包,“可以开始干活了……” 傍晚时分,路远抱着一大叠资料回到1606室:我有大收获! 他把幸福乐园的宣传手册和一份报纸摊开在桌上。 2005年,幸福乐园正式开园,此后十年间,幸福乐园对游客开放的同时,还在继续扩建,在2015年年初才完全竣工,形成六大主题公园和幸福酒店环绕月亮湖而立的格局。掌心表情通行证是幸福乐园从2008年开始实行的特色服务。 报纸则是2015年6月2日发行的,报纸上报道了一则发生在幸福乐园的惨案。一对夫妻带着女儿来幸福乐园过儿童节,夫妻二人在酒店惨遭杀害,他们身上分别有多处刀伤,脑袋被砍下并失踪,后来在月亮湖里打捞起来。他们的女儿幸运地活下来,命案第一目击者发现她的时候,她呆呆地躺在父母的尸体中间。 这件凶杀案的性质太过恶劣,幸福乐园在6月2日的报纸上发布闭园整顿的通知,于6月30日重新开园。 路远:我已经确认过,今天是2015年7月1日。掌心表情的异常很可能和凶杀案有关! 江问源把路远带回来的其他报纸也翻了一遍,“有没有凶杀案后续报道的报纸。” 路远摇摇头:我没找到,不知道是不是被其他玩家先拿走了。 “也可能凶杀案的真相藏着游戏解谜的关键,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的。”江问源合上报纸,“我们去吃晚饭吧。” 虽然两人对梦幻世界主题餐厅都有心理阴影,但是他们不能放弃和其他玩家的交流,最终还是选择在薛又指定的梦幻世界主题餐厅就餐。他们把行李和气球留在客房,来到餐厅时,里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玩家在用餐了,那个想要开巡逻车逃跑的中年妇女新手玩家也在,她神色慌张,独自坐在餐厅的角落,和她一起逃跑的宅男新手玩家并不在。 江问源的视线在中年妇女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他不知道中年妇女到底在逃跑的时候遭遇到什么,但他现在自顾不暇,分不出精力去关心别人。 餐厅里没有工作人员,但食物都是现成的,江问源和路远取完食物坐下时,沉默地看着对方的餐盘,他们不约而同地取了无头躯体没用过的食物。想到无头尸体的惨状,路远的胃又开始痉挛,为了清空大脑里血腥的画面不影响食欲,路远一边吃东西,一边用手机打字给江问源看: 我在酒店大门站岗的时候遇到了两组回来的玩家,简易说他们是最后到达酒店的玩家。 他们去的分别是明日世界主题公园和奇想花园主题公园。 去奇想花园的那组玩家发现了一个新的工作人员,那个工作人员穿着兔子布偶装卖棉花糖,他们没买棉花糖,明天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看着路远打在手机屏幕上的字,江问源第一次用惊奇的眼神打量他,这就是傻白甜的威力吗,因为给人的感觉太无害,所以才能轻易套到兔子布偶工作人员的重要情报。 路远的话还没说完,他又埋头打了一段: 我觉得比起兔子布偶工作人员,你对去明日世界那组玩家一定更感兴趣,他们在乐园门口看到那个男人之后,得出的结论和你完全相反,他们选择在掌心画了怒的表情。 “这个情报确实很有用。”江问源赞许道,“你很厉害嘛,拿到兔子布偶工作人员的情报,还找到两个怒脸的珍贵参照对象。” 路远有些不好意思: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去奇想花园的玩家是两女一男的组合,那两个妹子看我长得还不错,就把情报告诉我了。去明日世界的是两个男玩家,他们根本没搭理我,他们选择怒脸的理由也是我瞎猜的。 江问源沉默地看了路远一会,“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很矛盾吗?” 路远被江问源看得毛毛的:没有吧。 江问源说道:“既然那两个男玩家不搭理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掌心表情是怒的。在我们之前进园的玩家,没人选过怒脸。” 路远哪还有心情吃晚餐,打字太慢,他直接换用手语:我看到了他们的掌心表情。 江问源质疑他,“怎么看到的,人正常走路和站立的时候,双手都会自然下垂。与其正面相对,一般看不见手心的位置。除非……” 路远眼神打飘,顿时反应过来:他们回来的时候,画着怒脸的手是举起来的,和那个斩首自杀的男人一样。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举着手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们掌心的表情正在渐渐同化我们。”和掌心表情产生意识对抗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情,江问源疲惫的捏捏眉心,“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你肯定是我们当中最后被同化的那批玩家。” 路远也觉得很心累: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你就不用安慰我了。 江问源随手拿起路远的手机,把它扔进半满的广口水杯中,“这样你不就有最天然的优势了吗?” 路远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要是他的声带功能没被收走,现在肯定已经哀嚎起来了。 江问源微笑,“你有什么好心疼的,游戏世界里能带回现实的东西只有金银,回去之后你的手机就是好的。退一万步说,万一回到现实后你的手机还是坏的,那不就证明你把游戏世界的水带回现实了吗?拿这些水去做研究也不亏啊。” 路远愤怒地用·双·手比手语: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这个理由肯定是你现编的,你肯定是嫉妒我被收走的代价是声带功能! 江问源轻啧一声,路远明明是个笨蛋,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敏锐的。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蓝珍珍亲昵地挽着薛又的胳膊走进餐厅,简易跟在他们身后。 蓝珍珍看到坐在角落的中年妇女,娇滴滴地冲薛又抱怨,“亲爱的,那个讨厌的老太婆居然进园了呢。” 第11章 第 11 章 薛又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但碍于男人的面子,不好明目张胆地为难一个中年妇女。现在有蓝珍珍起头,薛又带着蓝珍珍走到中年妇女面前,二话不说,抬脚就踹翻她的椅子。中年妇女摔在地,佝偻着背,脑袋低垂,一点反应也没有。 薛又说道:“老太婆,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给我们磕三个头,为你在幸福乐园门口骂我们的事道歉;第二,给我滚出酒店露宿去。” 中年妇女麻木地摆好跪姿,双手贴在地面,额头磕在地面。 没等中年妇女磕第二个头,薛又一脚踩到她的后脑勺上,身体重心前移全压在中年妇女的后脑勺上,他把胳膊撑在膝盖上加压,“怎么不动了,继续磕啊,还差两个呢。” “你挡路了,借过。” 薛又转头看向来人,脸上扭曲的表情来不收回。江问源端着残余的餐碟站在他面前,路远白着脸跟在江问源身边。薛又阴沉地说道:“识相的就给我滚!” 和这种人没必要好好沟通,江问源直接把手上的餐碟往薛又身上招呼,薛又身形高大,动作却很灵活,他躲开脏碟子,整张脸黑得不行,他在游戏里横行霸道那么久,从来没人敢这么下他面子。薛又恼怒之下,直接朝江问源动拳,“找死!” 江问源闪身躲开薛又的拳头,抓住破绽把他的胳膊反拧到背后,“现在可以借过了吗?” 薛又被钳制着无法动弹,蓝珍珍怨毒地看着江问源,“你这个疯子!赶紧放开我男人!信不信我弄死你!简易你还不赶紧去帮忙!”一连三个叹号,尖叫声刺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路远反应很快,他拦下简易。 “拿什么来弄死我,你们的压箱底玩偶吗?”江问源淡定地看着蓝珍珍,“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是随便拿个玩偶就能解决的小角色?” 蓝珍珍语塞当场,气得肺都要炸了,如江问源所说,她的确不可能拿出压箱底的玩偶对付江问源,那是他们拿来保命的最后手段,怎么可能浪费在江问源身上。但是在不祭出绝招的话,蓝珍珍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江问源的对手,毕竟他们的座次就是靠玩偶的数量堆上来的,真正拼硬实力,他们不一定是江问源的对手。 江问源松手一推,把薛又给放了。 蓝珍珍赶紧扶着薛又远离江问源,薛又抱着发麻的胳膊,阴沉地盯着江问源。 两人心中萌生退意,但气势上不肯输,蓝珍珍端出高高在上的小姐架子,“哼!现在的玩家真的什么样的都有,看着就让人倒胃口。亲爱的,我们回去吃吧。简易,你给我们把饭菜打包上来。” 两人被江问源的虚张声势吓退,江问源把还呆呆跪在地上的中年妇女扶起来,简易也走过来帮忙,他小声地对中年妇女说道:“阿姨,薛又哥他们是有点过分了,我替他们向您道歉。” 江问源朝简易看了眼,确认中年妇女身体没什么大碍,便和路远离开了。江问源帮中年妇女出头,是因为无法忍受薛又践踏别人尊严的行为,不代表他会烂好心到把中年妇女当成自己的责任,如果中年妇女不自己振作起来,谁都救不了她。 江问源和路远没有回客房,而是去了监控室,他们打算把那两个掌心画怒脸的玩家出现过的所有画面全部找出来。浏览监控录像的过程漫长而枯燥,路远抑制不住好奇心,羡慕地问江问源:哥,你刚才露的那一手真厉害,而且有一股杀气,练了很久吧? 江问源说道:“嗯,和恋人一起练过几年武术。你要是坚持,也能练出杀气。” 他说得轻描淡写,事实上陈眠找的那个退伍特种兵教练几乎没把他们给折腾死,为了逼出他们的潜能,教练和他们对练时都是下狠手的,即使他们全力以赴,也都受过一两次重伤。江问源不是武术狂热者,接受训练以来经常性挂彩,都有些想要放弃了,但是被陈眠那家伙的美色所惑,竟不知不觉坚持了三年。 路远有意向练泰拳,想听听江问源的建议,却某个监控屏幕的画面吸引:你快看20号监控。 位于十楼通道20号监控录像中,两个脑袋低垂的男人举着单手走进画面,他们举高的手心里画着简笔的怒脸,掌心的高度与耳根齐平。两人相互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埋头走进电梯。 路远的手语一瞬间快得出现残影:我在酒店门口遇到他们时,他们的手只到肩膀的高度,脑袋也不像现在这样完全垂下来。 江问源的眉头拧得死紧,“我们进游戏不超过十二个小时,他们恶化的速度也太快了。” 路远:要追上去看看吗? 江问源摇摇头,“先看看他们要去哪吧。” 监控室位于十四楼最尽头的位置,如果目标二人要离开酒店,江问源他们根本来不及拦下他们,夜晚的游戏世界总是充满未知的危险,江问源就算再好奇他们极速恶化的原因,也不可能冒着生命去跟踪他们。现在江问源只能祈求两人的目的地是三楼的餐厅了。 很可惜,江问源的祈求没有应验,两人乘电梯下到负二楼,举着手消失在停车场的监控范围。 路远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他们活不过今晚了吧。 江问源站起身来,“走吧,回去休息了。明天我们要去奇想花园见那个兔子布偶工作人员,还要继续调查砍头凶杀案的真相,会很忙的。” 这轮游戏的住宿条件,和上一次的集装房天差地别,隔音良好、床铺柔软、灯光舒适,还有淡淡的安神熏香,江问源沾枕即睡,一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江问源下床时,路远还睡得很香,他放轻动作去卫生间洗漱,让路远多睡会。 江问源站在洗漱台的镜子前,拧开牙膏盖,挤牙膏,用杯子接水,漱口,刷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刷牙要比往常要费劲些,应该是错觉吧? 江问源刷牙刷到一半,路远也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爬起床,穿起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时,感觉拖鞋里有什么东西顶住脚,他提起鞋子,把鞋肚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张揉成团的纸条。他把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你的左手不是脑袋。 路远迷迷糊糊地想,这不是废话吗,我的左手当然不是脑袋,随即,他猛地打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他画着哭脸的左手非常自然的举起,掌心与心脏的位置齐平。路远用力地把左手握成拳,左手臂下压贴在腿侧,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飞快地对江问源比手语:我们的左手不是脑袋! 江问源含着牙膏泡沫,朝镜中看去,他的左手举在身侧,掌心上的简笔表情正对着他露出微笑。江问源缓缓放下左手,拿起放在洗漱台右侧的水杯,把口中的泡沫漱干净,原来刚刚刷牙时的违和感并不是错觉,刚刚刷牙的整个过程,所有动作都是单独用右手完成的—— 两人打理好个人卫生,去餐厅吃早餐的路上,路远把那张纸条递给江问源:这是你写的吧。 “嗯。”江问源点头,这张纸条是他临睡前偷偷塞进路远拖鞋里的,除了这张纸条以外,他还在许多路远可能发现的地方藏了不少纸条,就在昨天下午他把路远打发去干活的时候。 路远和江问源共同行动时,就没见江问源拿过纸笔,联系前后仔细一想,路远便想明白了: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准备纸条? “如果是给我自己准备的话,我可能会无意识地销毁纸条。但是给你准备就不一样。”江问源顿了顿,由于还要吃早餐,他说得比较模糊,“昨天那人对我们并不感兴趣,我们的表情相互之间并不关心,给你准备提示的话,我应该不会去销毁。” 路远也默默避开雷区:要不我也给你准备提示吧。 江问源:“提示有一个就足够了,我们已经开始受到掌心表情的影响,时间紧迫,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去准备提示。而且,我不是找到一个很棒的辅助了吗?” 路远朝江问源的左手看去,在他左手中指的位置,绑着一个黑米奇的氢气球。用江问源的说法是,没有人会把气球绑到脑袋上,当他无意识地把左手当成脑袋时,绑在左手上的气球就会违背一般常识,只要抓住一瞬间的违和感,他就有机会对左手做出反抗。 路远又在默默后悔没接熊布偶工作人员的气球,他发誓,待会去见兔子布偶工作人员时,不管江问源买不买,他都一定要买下兔子布偶的棉花糖。 两人来到餐厅时,也就只有两三个玩家,路远默默观察他们,果然每个玩家画着表情的手都举起来了,可他们并没有自己那么幸运,一点都没察觉自己举着手吃早餐有什么不对。 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依旧不见踪影,但早餐都是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江问源和路远吃过早餐,打包几个馒头和两瓶水便离开酒店,昨天他们把薛又和蓝珍珍得罪狠了,上午十点的玩家集合不参加也罢。 两人骑着自助单车去往兔子布偶工作人员所在的奇想花园时,他们并没有发现,一个身影站在酒店十楼某间客房,从窗户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他的手撑在窗户的玻璃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掌印…… 第12章 第 12 章 奇想花园是幸福乐园六大主题公园之一,主题是赞颂着大自然的奇妙和想象力带来的快乐,包括五座风格各异的花园——十二朋友花园、音悦花园、浪漫花园、秘密花园和幻想花园,呈现亲情和友情主题。奇想花园拥有风景迷人的小桥步道,交织通达其他主题公园,是游客休憩、亲朋聚集放松的圣地。 奇想花园的游玩设施更倾向于亲子家庭的游客,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游戏设施有二:由传统手工艺匠纯手工打造童话旋转木马;临湖而立,128米高可以俯瞰整座幸福乐园的时钟摩天轮。 江问源和路远此行的目标,兔子布偶工作人员,就在童话旋转木马附近。 穿着粉色布偶装的工作人员,连带头套的高度,也只有一七五左右的高度,大概估算净身高,这个工作人员应该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她的面前摆着一台棉花糖机和几个已经做好的棉花糖,看到江问源和路远走过来,挥挥双手朝他们打招呼。 路远心里装着棉花糖,走路带风,比江问源先一步来到兔子布偶面前,他伸手指向一个已经包装好的花朵棉花糖,可指到一半,就硬生生把手放了下来。 兔子布偶工作人员疑惑地朝路远歪歪脑袋,看起来萌萌的。 “怎么了?”江问源走到路远身边,只见路远脸色苍白,腿肚子直打抖。江问源不着痕迹地把兔子布偶从上到下观察一遍,也没找到令人产生恐惧的异常点。江问源有自信自己的观察力不会比路远差,那么路远会害怕的原因,很可能是他缺失的嗅觉或者与他不同的哭脸表情造成的。 兔子布偶工作人员看到江问源之后,注意力就全部被他吸引,更准确地说,是被他左手上绑着的黑米奇氢气球吸引。兔子布偶把所有做好的棉花糖都取下来,举到江问源面前,然后伸手指了指江问源的黑米奇氢气球。 兔子布偶什么都没说,江问源只能根据她的动作猜测,“你要用棉花糖和我换气球?” 兔子布偶激动地点点头。 “这个气球是我的同伴送给我的,你等一会,我和我的同伴商量一下。”江问源说着,拉起路远的手腕,走到他们停放共享单车的位置。 远离兔子布偶后,路远的状态稍稍好转,江问源背对兔子布偶的方向,把音量压到最低,“你在兔子布偶的身上发现了什么?” 路远颤巍巍地比划手语:那个兔子布偶和熊布偶一样,都有着很重的血腥味。而且不只是血腥味,她还有一点点腐烂的味道。 “有血腥味,还有腐烂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动的东西……”江问源没有说下去。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昨天那具趴在食物堆里进食的无头尸体,路远提出疑惑:可是她昨天就在这里卖棉花糖了,如果她是无头尸体的状态,为什么今天还能继续活动? 江问源:“想那么多也没用,我们直接去验证一下吧。” 路远回头看向拿着棉花糖盯着他们的兔子布偶,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你要摘下她的头套? 江问源摇摇头,“昨天那两个见过兔子布偶的玩家能安全回到酒店,证明她穿着兔子布偶装的状态是相对安全的,贸然摘下头套可能会有危险。一会我会想办法对她套话,你假装东西掉在地上,在她旁边蹲下。如果她发声,你重点关注她的胸腹部分,确认有没有可能是腹腔发声。” 两人商量完,回到兔子布偶身边。 江问源对兔子布偶说道:“我的同伴答应和你换棉花糖了,不过我们有个条件,因为我们的好奇心比较重,你把你要气球的理由告诉我们,我们就把气球给你。” 兔子布偶急得直跺脚,她手舞足蹈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直接把棉花糖往江问源跟前凑。 路远见机行事,把口袋里的几个硬币抖出来,然后蹲下来慢吞吞地捡。 “就算不方便告诉我们原因,谢谢总该说一句吧。”江问源后退几步,“直接给我塞棉花糖是几个意思,强买强卖吗?路远,赶紧把东西捡起来,我们走,和这种没素质的人没法沟通。” 兔子布偶终于被逼急,她猛地朝江问源扑过来,伸手想要抓住江问源的手臂。她的运动幅度太大,一股粘稠的黑红液体从兔子装的脖子部分渗出来。 江问源绕到一棵树后,躲开兔子布偶。兔子布偶的手抓在树上,生生把直径超过二十厘米的树给掰断了,小树哗啦啦地倒在地上。如果江问源没能及时躲开,他的手臂一定会被拧成骨折。 江问源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给路远递了个随时准备逃跑的眼神,沿着气球线把黑米奇气球抓到手里,戒备地对着兔子布偶,“怎么,现在连交换都省了,你还想直接用抢的吗?我告诉你,我就算把气球弄坏,都不可能让你抢走!” 兔子布偶就算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江问源刺破气球。不过江问源也不是很确定兔子布偶会不会放弃气球,杀掉他和路远泄愤。万幸,兔子布偶没有继续攻击,她迟疑地站在原地,最后竟直接双膝一弯,噗通朝江问源跪下来。 江问源吓了一跳,他没料到兔子布偶会为一个气球下跪,不管怎么说,他赌赢了。“好吧,我知道这个气球对你很重要。气球给你,我只要三个棉花糖。你把棉花糖放在地上,退后十米。” 江问源把气球绑在倒下的树枝上,兔子布偶乖乖放下三个棉花糖,退后十米。 路远主动捡地上的棉花糖,顶着兔子布偶的压力拿着棉花糖回到江问源身边时,脚底都是软的。 两人面朝兔子布偶的方向后退一段,才转身跑向他们的共享单车。他们骑着自行车离开一段距离后,江问源刹车摆尾停下来,“就退到这里吧,气球都拱手让人了,我们不能白来。” 童话旋转木马东侧的秘密花园隐蔽幽深,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两人猫在秘密花园里,拨开精心修剪的园艺花植,用望远镜对准兔子布偶的方向。 兔子布偶已经回到她的棉花糖机前,她把气球拴在棉花糖机上,擦干净脖子上的黑红血迹,然后开始做新的棉花糖。一口气做出六个棉花糖,把棉花糖机的空位都插满后,兔子布偶便对着气球发起呆来。看兔子布偶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都不会离开棉花糖机,江问源和路远也暂时没法探清她拿走气球的目的。 江问源放下望远镜,对路远说道:“你刚才很勇敢嘛。” 路远苦笑:我都快被吓死了,你还调侃我。我们是队友,总不能把所有危险的事都推给你吧。而且我也是经过思考才行动的,我去捡棉花糖,你留在气球旁边戒备,兔子布偶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江问源用一种全新的目光默默看着他。 路远: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江问源感慨地叹气,“没什么,只是觉得我选队友的眼光比某些人要强多了。” 路远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你在说谁。 江问源也不回答,“那个兔子布偶被我逼急到那种程度都不开口说话,和我对峙时脖子的位置还渗出血。我们押中了,她应该是无头尸体的状态。” 路远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你把自己的气球给她,不要紧吧? 江问源把望远镜重新对准兔子布偶,“没关系,如果今天时间还充裕的话,我打算去见一下熊布偶,到时向他重新要一个就可以了。熊布偶和兔子布偶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路远试着整理思路:熊布偶和兔子布偶都是幸福乐园的工作人员,兔子布偶急切地需要气球,熊布偶那里有很多气球,如果两个人有联系的话,兔子布偶没必要向你要气球啊。 “你说得没错,他们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可恰恰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直接的联系,才是最大的问题。”江问源解释道,“气球是游乐园里的必备品,兔子布偶需要气球,向负责气球的同事要气球肯定更方便,可事实上她却向我要气球,为此还不惜下跪。所以我猜测,兔子布偶和熊布偶的联系被某种因素隔绝。这条线索有深挖的价值。” 两人在秘密花园盯梢兔子布偶,直到午休时间。 一连几个小时,兔子布偶一直站在棉花糖机面前。就算兔子布偶和气球的线索再有价值,江问源和路远也不可能把今天的时间全部耗在这。他们不得不放弃盯梢,在秘密花园草草用馒头填饱肚子,骑着共享单车离开奇想花园。 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下午先去找熊布偶工作人员,如果有值得深挖的线索就重点走熊布偶线,如果熊布偶线走不通,就把工作重点放在寻找夫妻砍头凶杀案的真相上。 好好的计划却泡汤了,他们去找熊布偶的途中,遇到昨天给路远提供兔子布偶情报的三位玩家。 其中一男一女掌心画着笑脸,另一个女的则是无表情的脸,他们三人画着表情的手全都无意识地举起,举高的程度全不相同。其中举得最高的是那个面无表情脸的女生,已经到脖子的高度,就江问源和路远的经验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很危险的高度了。 路远得到过他们的帮助,忍不住用手语提醒他们:你们为什么一直举着手,这又不是脑袋。 化名海哥的男人被路远的话激怒,他一把推在路远的肩上,把路远推得往后踉跄几步,“怎么说话的,你的脑袋才不是脑袋呢!” 手心画着笑脸的袁静拉住海哥的胳膊,“海哥,大家进入同一轮游戏,都是有缘分的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不过路远你确实说得有些过分,向海哥道个歉吧。” 路远求助地看向江问源:你帮我向他们解释一下。 “路远还是个新手玩家,他的手语掌握得不怎么好,表达有误,还请你们见谅。”江问源对三人露出微笑,“多谢你们的兔子布偶工作人员情报,我们发现她是一具无头尸体,而且力大无穷,如果你们今天还要去奇想花园,一定要注意不要被她抓到。” 海哥的脸色稍好了些,“手语是玩家最重要的第二语言,路远你要是能熬过这轮游戏,回去要多练练才行。” “哦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酒店,要是有的话赶紧回去一趟。”袁静热心地说道,“今有人在酒店发现两具玩家的尸体,死因是失血过多,薛又硬说他们的死是人为,把你们当成嫌疑人,硬闯你们的客房。” “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以后有空再交流情报,我们现在要赶回酒店去。”江问源说着,朝袁静伸出左手。 握手是世界通用的肢体语言,江问源已经为这个动作做足铺垫,袁静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迟疑了一下,缓缓垂下画着笑脸的左手,和江问源握了握。 路远立刻效仿江问源,和海哥成功握手。 然而这个方法在画着无表情脸的小鱼身上并没有奏效,她站在海哥和袁静身后,呆呆地垂着头。 和依旧举着手的三人道过别,路远神色变得坚定起来:我们一定要尽快通关这轮游戏。 江问源重新骑上共享单车,“走吧,回酒店。” 第13章 第 13 章 路远重要的东西都放在随身携带的登山包中,江问源的玩偶则存放在游戏准备的特殊空间里,玩家进入游戏时,所拥有的玩偶都会自动进入特殊空间,而特殊空间只能被玩偶所有者打开。由于特殊空间只存在于游戏中,其实玩偶在游戏中被抢夺的风险远比现实中要低。两人回酒店这趟,主要还是为死亡的两名玩家而去。 若死者是他们昨天在监控中看到的两名怒脸玩家,那他们在外面晃了一圈,最终却死在酒店,这其中说不定能找到重要线索。 二十多分钟的骑行,江问源和路远便回到酒店。 简易和昨天一样,站在酒店门口,不用多说,肯定是在等他们。 简易画着哭脸的右手也举在身侧,高度大约心脏的位置,他对两人露出歉意的笑容,“陈眠、路远,昨晚有两位住在十楼的玩家死了,有个住在十楼的玩家证言,昨晚他看到你们俩在十楼逗留过。薛又哥怀疑他们的死与你们有关,在你们外出时对你们的客房进行了搜查。薛又哥让我守在酒店门口等你们,希望你们能配合调查他们的死亡真相。” 听到简易的话,路远一脸怒容,薛又以为他是警察还是正义使者,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把他们当嫌疑犯来审。江问源却表现得很平静,“那就带我们去薛又吧,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 简易有些为难,“薛又哥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就没有在酒店等,他现在和嫂子去调查幸福乐园空园的真相,晚些才能回来。要是方便的话,你们可以和我先录口供。” 路远好看的眉毛皱得几乎打结,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录什么口供,我看薛又是想拖延我们的游戏进度,好让他领先拿到本轮游戏的玩偶吧。本轮游戏没那么简单,玩家之间不相互配合就算了,再这么勾心斗角,全灭都有可能! “你冷静点。如果玩家里藏着杀人狂,也一样不利于玩家的团结,会拖延游戏进度。”江问源拍拍路远的肩膀,转头看向简易,“查清两位玩家的死亡真相也一样重要,你说对吗,简易?” 简易见江问源没有为难他,一副松口气的模样,“当然。” “简易,你要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没有杀人。”江问源的语气非常真诚,“不过如果死者是十楼的玩家的话,我们也许能提供一些线索。昨天我们在监控室看到两个行动举止异常的玩家,所以才去十楼走了一趟,有人目击到我们,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带我们去看看尸体吧。” 路远也稍微冷静下来,被当成杀人犯无礼对待,江问源怎么可能不生气,他不和薛又计较就是为了能尽快接触尸体,争取早日通关游戏,路远又哪还好意思拖后腿。他配合地和江问源唱白脸:哥说的没错,我们怎么可能杀人,我还怀疑薛又杀人后栽赃陷害呢。我们要看尸体! 简易连忙澄清,“我相信你们没杀人,但薛又哥和嫂子也不会杀人的。尸体在十楼,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两名死者的尸体在1020号客房,尸体已经完全僵硬,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两人的脑袋被砍了下来,脖子断口处皮肉翻卷,躯干部分有明显的搏斗过痕迹,多处骨折重伤。根据衣服和掌心的怒脸,可以断定他们就是昨天晚上离开酒店的那两名玩家。 他们被砍下的脑袋不在客房,身上的衣服处于半湿半干的状态,尸体附近的血迹很淡,浴室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初步判断,客房不是第一死亡现场。能把全身都湿透的地方,在幸福乐园里有三处,六大主题公园和酒店环绕着的湖泊,位于宝藏湾主题公园的水上乐园,以及酒店里的泳池。 江问源蹲在两具尸体旁观察他们身上的附着物,对简易问道:“你们早上就已经发现尸体了吧,他们的头呢?” 简易一愣,“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们的头不是好好地在身上吗?” 路远暗暗咂舌,掌心表情对玩家的影响,已经到对别人的脑袋也产生错误认知的程度了吗,怪不得袁静对尸体的认知是死于失血过多,提都没提他们脑袋被砍下的事情。 江问源撩起其中一具尸体腿上的一根水草,“我和路远昨天晚上在监控室看到这两名玩家从负二楼离开酒店,所以才去十楼看了一下情况。他们死于失血过多,根据尸体和客房的痕迹判断,他们的第一死亡现场不是客房。酒店的监控全面覆盖各个进出口,我们一整晚都待在酒店里,也就没有杀人的可能。如果怀疑我用玩偶远距离杀人,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有必要浪费玩偶在两个座次比我低那么多的玩家身上吗?要是真有我要用玩偶对付的玩家,也该是薛又和蓝珍珍,你说对不对,简易?” 简易无奈地朝江问源露出苦笑,“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昨天你们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挺身而出,内心肯定十分善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们会杀人。只不过……” “谢谢你的信任,但只要你继续呆在薛又身边,我们也就没必要搞好关系,不是吗。”江问源拍拍手站起身,“现在我们的嫌疑已经洗清,监控室的线索也给你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把简易甩掉之后,路远对江问源竖起大拇指:利用完就跑,贼刺激。我们现在去湖边看看吗,也许能发现他们的头。 江问源看着卖了一波蠢的路远,叹气道:“别忘记离简易远点。” 路远进客房之后注意力全部都被两具死状凄惨的无头尸体吸引,江问源这么一提,他突然想起来刚才他似乎一直和简易站得很近。路远哀怨地看着江问源:我都忘记简易长有头虱,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可能都已经被传染了。 江问源没想到路远还惦记着这个梗,他刚想要解释,“你……” 路远打断他,表情悲壮得仿佛即将就义的英雄:我们快去把他们的人头找出来吧,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要是长头虱那就让它长吧,哥你离我远点,别连你也中招了。 江问源:“……噢。”你开心就好。 六大主题公园和综合酒店环绕在月亮湖畔,月亮湖面积宽广,两座拱桥与湖心岛南北相连,无论是泛舟戏水,还是上桥赏玩,都别具一番风味。月亮湖设有两处船艇亭,其中一处就在酒店附近。 不过江问源和路远没有直接去船艇亭,而是按照昨夜监控录像里两位怒脸玩家的路线,乘电梯到负二楼停车场,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寻找可疑的地方。位于停车场最北处,是综合酒店的仓库。刚走进仓库,路远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他捂住口鼻,指向气味最浓郁的方向。 两人顺着气味,来到挂着园艺保洁室牌子的仓库隔间,隔间的双开门虚掩着,门上和地面布满血迹,血迹沿着通道消失在仓库另一个出口的方向。 江问源看着路远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在这里等着。” 路远没有逞能,他往来时的方向后退几步,做了个我等你的手势。 江问源走进隔间,才明白为何路远会表现得如此抗拒。两名怒脸玩家的脑袋就在隔间的地上,他们用修剪花草的长柄园艺电锯砍下自己的脑袋,由于电锯的手柄很长,他们没能一次成功,脑袋被锋利的电锯锯成一块块肉片,散落在地上,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出原本的模样。在砍头的过程中,他们碰倒了隔间里的架子,园艺花肥和清洁用的消毒液散落一地,和血淋淋的肉块混在一起发生化学反应,滋滋地冒着泡。 江问源最后看了眼园艺电锯,退出隔间把门带上,“我找到他们的脑袋了。他们用来砍头的园艺电锯,有一台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才补充进来的。我怀疑一个月前的夫妻凶杀案,砍头的作案道具就是园艺电锯,那台电锯作为证据被警察带走,所以才新补充了一台。” 新闻报道凶杀案时,是不允许详细报道案件细节的,他们看到的报纸上就没写明砍下夫妻二人脑袋的凶器。 两人顺着血迹的方向走出仓库,路远终于能正常呼吸了,但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为什么你认为电锯就是凶器?原本老旧的电锯坏掉,重新补充一台电锯的可能性也有啊。 江问源说道:“那种园艺电锯的手柄大约一米二长,方便用于站着修剪草坪,用来砍下自己的脑袋却很不方便,相对比起来,厨房里的工具不是更加方便吗?他们选择园艺电锯,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 江问源分析原因的声音,听在路远耳中非常冷酷。 路远眼里满是茫然:哥,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们通过一些简单的提示就能明白掌心表情不是脑袋,海哥和袁静却不能,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们亲身经历有人砍下脑袋的诡异事件。现在我们又通过两个怒脸玩家的死找到疑似关键凶器。总觉得我们好像是利用别人的死来通关圆桌游戏…… 江问源沉默半晌,用力地一掌拍在路远的后背上,“这种问题,等你有命活过这轮游戏再慢慢纠结吧。” 两人顺着血迹走到终点,果然来到月亮湖畔的船艇亭。他们把船艇亭彻底搜查一番,在一艘两人座天鹅船上发现了血迹,血迹分布在两个座位上,很可能就是怒脸玩家使用过的。除此之外,天鹅船上还有一个打捞网。 江问源捡起还在滴着水、被撕破的打捞网,对路远问道:“你觉得月亮湖里有什么?” 路远已经害怕到有些习惯了:水怪?! 每当江问源觉得要对路远改观时,他总能抓准时机犯起蠢来。江问源捏捏眉心,“麻烦结合一下幸福乐园的故事背景,谢谢。” 路远想起凶杀案中夫妻二人的脑袋被遗弃的地方,打了个哆嗦:人头吗…… 第14章 第 14 章 夫妻凶杀案中,他们被砍下的脑袋就被遗弃在月亮湖里。 江问源听到路远的答案,眉头总算舒展开,他有意提点路远,“根据我们现有的情报,你来整理一下昨晚月亮湖发生的事情。” 路远细数起他们掌握的信息:两名怒脸玩家的无头尸体来到月亮湖,天鹅船和打捞网都有使用过的痕迹,无头尸体的多处骨折重伤,撕破的打捞网。昨晚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别人在场!他们一方想在湖里打捞某种东西,另一方想阻止或者抢夺对方,双方发生冲突。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江问源点头,“我的想法与你差不多。要想知道全部真相,我们只能等晚上的时候亲自来月亮湖一趟。如果时机合适,我们今晚就行动,你做好准备。” 路远虽然经历过三轮圆桌游戏,却一次夜行的经验都没有。其实路远的情况才属于正常,江问源这种明知晚上有危险还要出去搞事情的,才属于极少数派。 路远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想到海哥三人,他咬咬牙他豁出去了:好的,我去! 两人从月亮湖回到酒店,刚好在酒店门口遇到薛又和蓝珍珍。薛又和蓝珍珍也是刚回来,蓝珍珍戴着一副猫耳,薛又脸上贴着闪片,两人身穿幸福乐园的情侣装,颈戴童话风格的情侣吊坠,手里还拿着大杯的冰镇饮品。如果不是他们无意识举起掌心笑脸,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对来幸福乐园游玩的普通情侣。 “简易到底怎么干活的,放着杀人犯到处跑。下次我们别带他进游戏了,真没用。”蓝珍珍躲在薛又怀里,左手掌心上的笑脸也诡异地与她的动作同步,和薛又右手的掌心笑脸缠到一块。 换作往常,路远听到蓝珍珍的话早就气炸了,可是现在他都不想费力气去和他们计较。两个拥有多个玩偶的玩家,竟完全没察觉自己的异常状态,还被掌心表情影响浪费一整个白天去游玩。路远对他们做手语:注意你的口吻,我们的嫌疑已经洗清。 蓝珍珍一阵恼火,他们不知江问源深浅,不敢轻易招惹,往江问源头上扣杀人犯的帽子只是为了疏远他和其他玩家的关系,顺便恶心恶心他。现在屎盆子没扣成,连路远这个哑巴都敢对她指手画脚,蓝珍珍口不择言地发作起来,“你这个臭哑巴,给陈眠当狗当的挺称职嘛。也不瞧瞧你跟的是什么主,一柜子的黑色衣裤,夏天谁会这么穿去旅游,我看他是命太硬把全家都给克死了,给全家人穿丧服忏悔吧!跟着陈眠,你这个死哑巴迟早也要倒霉!” 江问源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地看着蓝珍珍,眼底暗涛汹涌,仿佛能将人溺毙。 其实蓝珍珍说完就后悔了,她也知道自己性格太不好,但诅咒别人死全家这种歹毒话她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然而话已出口,本身也有过节,蓝珍珍拉不下脸去和江问源道歉。 “我们走。”薛又把蓝珍珍护在身后,薛又想得明白,就像他们忌惮江问源一样,江问源肯定也在忌惮他们,怎么可能因为不痛不痒的恶言就把保命的玩偶给用了。两人警戒着江问源,快速闪进酒店,一小会就不见了身影。 路远气得头疼,对江问源非常愧疚: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你没事吧? 今晚的行动至关重要,江问源不想路远在行动中还心带杂念,开导路远道:“你该不会信了蓝珍珍的话吧。我父母双全,家族兴旺。最近的丧事在三年前,爷爷寿终正寝,走得很安详。” 路远刚想放松下来,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通常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先生气吗,江问源没有生气,反而优先安慰他。路远小心翼翼地比手语:那你的老婆? 江问源回答:“我今年23,未婚。” 路远:女朋友…… 江问源:“我是gay。” 路远:…… 江问源的柜,出得路远猝不及防。 路远干笑,没继续问下去:我们回去休息吧,今晚会很忙。 两人四点回到酒店,提早吃过晚餐,1606客房被薛又和蓝珍珍弄得一团乱,他们干脆换一间新的客房,一直休息到晚上八点半。昨晚两位怒脸玩家离开客房的时间是九点十五分,如果今晚月亮湖还会出现和昨晚相似的情况,一定会有玩家离开酒店。 两人分头行动,江问源再次去到负二楼的仓库,把所有园艺电锯搬到另一个地方藏好;路远则去找不向游客开放的工作货梯,用东西把货梯卡在十四楼。完成各自的任务后,两人在十四楼的监控室会合。路远先到一步,等了许久江问源才到,江问源手里拿着三支有些融化的棉花糖,藏好园艺电锯后又回了他们的客房一趟。路远问他:你把棉花糖带来做什么? “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反正拿着也不重。”江问源把其中一支花朵形状的棉花糖递给路远,“剩下一支是预留来试探熊布偶的,就不知道棉花糖能不能坚持到明天。” 监控室里几十台监控屏幕,江问源和路远重点关注的是各层电梯和楼梯口,以及酒店的各个进出口附近的监控实时录像。他们枯坐三个多小时,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路远打个哈欠,眼角泛起生理性泪水:我去洗把脸,很快回来。 “等等。”江问源喊住路远,他指着酒店一楼的安全通道出口的监控屏幕,“你看。” 监控摄像头的位置有点偏,没正对安全通道出口,江问源和路远只能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顶开安全通道的门,那人大半身躯被门挡住,只有一个滚圆的臀部露出来。那人在安全通道出口停留了一会,才拉着一大束比门要宽的氢气球走进监控屏幕的视野,竟是在幸福乐园大门给玩家们发气球画笑脸的熊布偶。 熊布偶白天时看起来萌萌的笑脸,在通道昏暗的光线下多了几分阴森可怖的味道,路远瞬间清醒过来:熊布偶来酒店做什么? 江问源冷静地说道:“先观察看看吧。” 监控室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熊布偶拉着气球,从几个监控摄像头下走过,来到一楼工作货梯的位置,按下上行键。货梯被路远卡停在十四楼,熊布偶见电梯一直没有下行,干脆放弃等待,走向货梯旁边的楼梯口。熊布偶那束氢气球个数太多,无法一次性通过楼梯口,他后退进入楼梯,小心翼翼地把氢气球分批次带进楼梯口。 楼梯内没有任何监控,江问源和路远等了一分钟左右,便再次看到熊布偶的身影,他从十八楼的楼梯口走进来。穿着笨重的熊布偶装一分钟爬十八层,很难想象那会是一个活人能有的速度。 路远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现在住在十八楼的玩家,除了我们还有谁吗? 答案很明显,没有。 江问源和路远重新选的客房正好就在客梯旁边,正好在监控摄像范围的边缘。 熊布偶走到他们的客,握起拳头敲门,屋里没人,自然不会有人给熊布偶开门。熊布偶敲门的动作没有停下,越敲越快,越捶越重,房门无法承受熊布偶的力量,破开一个大洞。熊布偶把手伸进洞里,从内侧拧开门把手,再次用后退的方式护着他的气球闯入江问源和路远的客房中。 熊布偶没有找到江问源和路远,他走出客房的时候显得特别暴躁,伸手可及的一切东西都成为他的泄愤对象,挂在消防柜下的灭火器就遭了秧,直接被熊布偶单手给捏爆了!熊布偶一顿乱砸泄愤过后,走到客梯前按下下行键。 当江问源看到熊布偶的电梯在十四层停下,当机立断拉起腿软的路远,朝工作货梯的方向狂奔。他们已经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熊布偶的速度却快得诡异,在他们跑进货梯合上电梯门的最后一刻,伸手插进门缝中,把电梯门朝两旁掰开。 江问源额上冒出冷汗,把棉花糖递给熊布偶,“你是要棉花糖吗?” 熊布偶的动作停顿半拍,伸手夺过江问源手中的棉花糖,可没等江问源和路远松口气,熊布偶却突然翻脸,朝江问源袭去。 熊布偶出手的速度极快,货梯的空间有限,江问源躲无可躲,就在熊布偶的拳头要落在他身上的瞬间,路远竟扑过来护住他,举起左臂硬生生扛下熊布偶的一拳。 江问源微微一怔,贴在随身包的右手亮出剪刀,趁熊布偶下一拳还没到的空档,扑向他举高的右手,剪断一大撮气球线。失去牵引的气球,一下子散飞开来。 熊布偶进入酒店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护住气球,气球对他来说无疑非常重要。江问源剪断气球线彻底激怒熊布偶,熊布偶一边想要弄死江问源,一边又惦记着飞到天花板的那些氢气球。熊布偶犹豫着该先做什么,一个人影突然从后面扑到熊布偶的背上,死死绞住熊布偶的身体。熊布偶的头套被那人撞落,露出脖子上空空如也的位置。 “快跑!你不是熊布偶的对手!”江问源看清缠在熊布偶身上的人,竟是那天他从薛又脚下救出的中年妇女。然而中年妇女脑袋低垂,表情呆滞,即使被熊布偶拧断手臂,也没有一点恐惧和痛苦,对江问源的话也没有半点反应,沉默地锁住熊布偶的后背。 江问源眼眶发热,他不再犹豫,在中年妇女缠着熊布偶退出货梯后,按下关门键。 第15章 第 15 章 从熊布偶手里逃生,路远瘫坐在地上的路远嘶嘶倒抽两声凉气,他用左臂格挡熊布偶的拳头,和中年妇女一样,被熊布偶的怪力打成骨折。废掉一条手臂,他只能用唇语和江问源交流,由于唇语的误读率高,他说得很慢:刚才熊布偶攻击我们的时候,从他口袋里掉出来一台手机,我偷偷捡起来了。 “你闭嘴,原地坐好。”江问源命令道。 路远委屈巴巴,但他不敢反驳,安静如鸡地坐好。 货梯在负二层停下,江问源把电梯门卡住,“你待在这,我去找些木板把你的手臂固定住,如果在我回来之前,那只熊布偶追过来,你就乘电梯上楼,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想办法脱身。听懂了吗?” 江问源和陈眠跟着教练习武那段时间,顺便也跟着学了一些外伤的应急处理,他在仓库找到一些木板和几条毛巾便立刻返回货梯。幸好,路远还在,他骨折的手臂搭在腿上,眼巴巴地朝电梯外张望,当他看到江问源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起来了。 江问源把木板附在路远左前臂外侧,在木板和手臂之间垫上松软的毛巾,以适度的松紧用带子绑好。考虑到他们需要奔跑的可能性,江问源用皮带把路远的与前胸捆在一起,并将左臂一侧的衣襟剪一个小洞,把衣襟向上反折,兜住伤臂后,扣在第一颗纽扣上牢牢固定住。江问源动作麻利,没让路远感觉到太多的疼痛,便完成了整个固定伤臂的过程。 路远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的活力还在:哥,你真厉害!谢谢你给我包扎。 “要感谢我的话,就别让我的力气白费,努力活着回到现实吧。”江问源站起身,“我们去月亮湖看看吧,继续呆在酒店可能更不安全。” 路远深表赞同地点点头,他把熊布偶的手机递给江问源:刚才等你的时候,我把手机密码锁破解了,你看看吧。 江问源点亮手机,锁屏壁纸便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身穿碎花连衣裙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看起来约莫八.九岁,她右手拿着一支花朵造型的棉花糖,左手牵着一个黑米奇气球,抿着唇朝镜头露出微笑,背景正是幸福乐园的正门。女孩的笑意很浅,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阴霾,似乎来幸福乐园游玩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路远凑过来:熊布偶删掉很多内容,不过全都被我重新恢复,你看这张照片。 他给江问源点开相册,同样是在幸福乐园正门拍的一张照片,一对男女站在羊角辫女孩的两旁,男的牵着黑米奇气球,握住女孩的左手;女的拿着花朵造型的棉花糖,拉着女孩的右手。气球和棉花糖,应该是这对夫妻送给女儿的礼物。 “这是他删掉的照片吗?”江问源问道。 路远肯定地点点头:而且他删掉照片的原因我也找到了。 在路远恢复的微信聊天记录中,熊布偶频繁和一个年轻女人聊天,两人的交流非常暧昧,经常约会见面,疑似婚外情。熊布偶经常和年轻女人抱怨自己的妻子,说她尖酸刻薄,总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他吵架,还小家子气,上不来台面。熊布偶已经下定决心和妻子离婚,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基于补偿心理,在女儿生日那天,他带着全家一起到幸福乐园玩。 女儿生日那天,正是六一儿童节,也就是幸福乐园发生夫妻凶杀案的那天。 现在所有线索都联系起来了,穿着熊布偶装给玩家发气球的无头男尸大概率就是凶杀案中死去的丈夫,卖棉花糖的兔子布偶是他的妻子。双方的夫妻关系濒临破裂,以致兔子布偶宁愿朝江问源下跪,也不去问熊布偶要气球。熊布偶现在都杀到酒店来抢江问源和路远的棉花糖,估计情况也是一样的。 那么驱使熊布偶和兔子布偶集齐气球和棉花糖的原因,就很值得玩味了。不过在那之前,江问源觉得他需要和路远开诚布公好好谈一下,“这轮游戏我们基本没机会和其他玩家交流,不知道有没有医生职业的玩家,就算有,以他们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很难妥善地帮你处理伤势,你手臂的伤不能拖太久,我们争取尽快通关本轮游戏。我一个人能力有限,希望你别再藏拙,助我一臂之力。” 路远也明白没法瞒过去,遗憾地叹气:手臂被折断后我有些着急,人一着急就容易犯错。 一般人被怪物一拳打断手臂,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哪还能想到要去把怪物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死里逃生后能稍微喘口气,但怪物随时都可能追过来,手臂又承受着骨折的痛苦,普通人哪能做到冷静地破解手机密码,把删除的重要内容全部恢复过来? 江问源也不问路远为什么要演戏藏拙,又是以什么方式骗过圆桌,把自己的圆桌座次压制在靠后的位置。两人来到月亮湖畔的船艇亭外,确认船艇亭内没有动静后,悄悄潜进船艇亭内。 船艇亭停靠游船的泊位,只亮着一盏节能灯,黯淡惨白的灯光下,整齐地叠着一套褪下的粉色兔子布偶装。在兔子布偶装的旁边,软木中插着几支漂亮的花朵棉花糖,一个黑米奇氢气球绑在一块石头上,与棉花糖挨着放在一起。 路远猫着腰藏在一艘龙虾艇后,指着月亮湖中央:那里有船。 借着微弱的月光,江问源隐约看到一艘两座天鹅船的影子,天鹅船里的人影挥手朝湖中撒下打捞网,再慢慢捞回,重复在不同的位置打捞后,那人索性扔下打捞网,纵身跳入湖中,十多分钟才浮出水面。 在月亮湖中寻找某种东西的人影,无疑就是兔子布偶,也就是在凶杀案中遇害的妻子。 黯淡的月光下,一具无头女尸不知疲倦地潜入湖底,寻找被砍下的脑袋。这个场景看得人背后发凉,但江问源和路远都不打算离开船艇亭,如果熊布偶追着他们来到月亮湖,以熊布偶和兔子布偶恶劣的夫妻关系,他们完全可以祸水东引,趁机逃跑。 江问源和路远在船艇亭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熊布偶都没有在月亮湖出现。在月亮湖里游了一整夜的无头女尸也坐着天鹅船回到岸边,被湖水泡得肿胀发白的无头女尸滴着水,脖子断口处还不住地涌出血水,她重新穿上兔子布偶装,把可爱的兔子头套安在脖子上空荡荡的位置。 无头女尸穿戴好兔子布偶装,毫无征兆地发起疯来,她一脚踢翻棉花糖,狠狠地把棉花糖踏扁。把所有棉花糖都弄坏之后,她又朝黑米奇氢气球伸出手,她双手捏着气球,缓缓向内挤压,再用力一些,气球就会炸开,然而在气球撑爆的最后一刻,她松开了手。兔子布偶小心翼翼地抚摸被挤得有些变形的气球,突然爆发的狂气也渐渐平息下来。 就在兔子布偶准备离开船艇亭时,江问源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熊布偶早晨的闹钟! 兔子布偶被砍头后听力健在,她立刻朝两人藏身的地方冲过来。江问源捡起防身的铁管,躲在暗处先发制人,直接打向兔子布偶的头套,兔子布偶虽然用手挡了一下,但她的头套还是被打飞出去。 趁兔子布偶回头捡头套,江问源和路远立刻撒开腿疯狂地跑起来。然而兔子布偶的速度非人所及,一眨眼就追了上来。江问源挥动被兔子布偶打弯的铁管,试图阻止她接近,但这种反抗对兔子布偶来说和挠痒痒没差别。 兔子布偶轻易就把江问源的铁管打脱手。 无形的死亡之手慢慢扼紧他们的喉咙,小丑木偶的特殊能力又不适用,面对近乎无解的绝境,江问源反而渐渐地冷静下来,“我知道你的脑袋在什么地方。” 听到江问源的话,兔子布偶的动作只停顿了一下,继续朝他们逼近。 兔子布偶一瞬间的迟疑,让江问源抓到生路的一线希望,他出奇地镇定,根据有限的情报猜测真相,“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女儿到底把你的脑袋藏到哪了吗?” 兔子布偶已经来到江问源跟前,她伸手拉住江问源的胳膊,力度虽重,却没有折断他的手臂。江问源被拽了个踉跄,“我需要去确认你的脑袋是否被转移,不能和你走。我知道你有办法找到我们,今晚九点,你来找我,我带你去找回你的脑袋。” 江问源笃定的态度,让兔子布偶有些动摇,她思考将近一分钟后,慢慢松开了江问源的手臂。兔子布偶不会手语,她双手合十贴近头套颊边,比个九的手势,单手拍拍自己胸口,再指向江问源。做完这几个动作,兔子布偶便朝奇想花园的方向走去,她走路的速度奇快,转眼就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 路远默默收回藏在背后的右手:到今晚九点还有十四个小时,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们的女儿。 “我们回酒店吧。”江问源死里逃生,心情却依旧沉重,兔子布偶的反应,足以证实把他们脑袋扔进月亮湖的人就是他们的女儿。可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为什么能做出如此残酷的事情,对象还是自己的双亲。 江问源深吸一口气,“我们要面对的怪物太多,我们两个人不够,得再找一个帮手。” 路远有些迷惑:其他玩家的意识不是全部都被掌心表情控制了吗? 江问源:“……” 路远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装傻,江问源不得不提醒他,“简易。” 第16章 第 16 章 路远有些嫌弃:为什么是那个戴眼镜的头虱男。 江问源头疼地捏捏眉心,“我大概明白你为啥要藏拙了。” 路远的行动力毋庸置疑,但是对人心险恶非常迟钝,或者是根本不就在意他人的恶意,陈眠也这样,江问源提醒他多少次要长点心都没用。 江问源不得不向路远解释,“你还记得我们去看怒脸玩家尸体时,我问简易的问题吗?我问他,他们的头呢。我的问题提的比较模糊,如果他真的被掌心表情影响,回答应该是针对怒脸的表情,而不是他们的头没被砍下。他的意识根本没被影响,只是举着手伪装被掌心表情控制。” 路远低着头琢磨了会:能在本轮游戏找到保持意识清醒的方法,简易的素质应该不弱,可是他地给薛又和蓝珍珍当狗腿,任打任骂,一点怨言都没有,他不会是对薛又蓝珍珍有所企图吧。 江问源认同道:“所以我才一直喊你离他远点。不过现在情况紧急,就不要挑剔那么多了。”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在大堂遇到海哥和袁静,他们的手举得比昨天更高了,小鱼没跟在他们身边。袁静表情麻木,不住地呢喃,“死了,都死了……” 一夜未睡,江问源的声音有些嘶哑,“谁死了?” 袁静对江问源的话毫无反应,海哥哽咽着说道:“小鱼死了,还有那个得罪了薛又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男人,他们死在十四楼,死因都是失血过多。” 袁静忍不住失声痛哭,“昨晚小鱼说睡不着要出去透透气,我就该拦住她。” 海哥揽住她的肩膀,“别自责了。我们都已经劝过她别出去,她坚持要走,不是你的错。至少他们和昨天的死者不同,表情很平静,走得没有多少痛苦。” 和海哥袁静道别后,江问源和路远去了餐厅,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但两人还是尽量把胃填满,他们需要体力。两人用完早餐,强打起精神,乘客梯十四楼去看看情况。 电梯门刚开,路远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由于还需要用唇语和江问源交流,他都不好捂鼻子,只能臭着张脸对江问源说:你做好心理准备,估计场面会很惨烈。 两人走出电梯,十四楼走廊的地板和墙上都布满血迹,三个被砍下的人头散落在不同的位置,尸体则集中在步行楼梯的出口处。三具无头尸体身上的伤势都很严重,其中中年妇女那具尸体的一条手臂几乎被撕扯下来,只有一点皮肉还连在一起,可见昨天他们和熊布偶对抗的惨烈程度。 江问源翻开三人画着表情的掌心,全是无表情的简笔画脸。 幸福乐园的表情通行证一共有四种,最先死去的是怒脸,接下来是无表情脸,剩下的笑脸和哭脸暂时还不知道排序。掌心表情恶化速度既然有特定的排序,其中一定有着某种意义。 路远实在受不了十四楼的血腥味,他不想把好不容易塞进肚子的早餐吐出来:我记得哭脸的玩家除了我和简易之外,还有另一个哭脸玩家,我去回收餐厅的dv,里面可能会有哭脸玩家的录像。 “去吧,一会在酒店大堂会合。”江问源不顾身上会沾上血迹,他把中年妇女的尸体从三人尸堆中搬出来,把她的扭曲的四肢摆正。除非必要,江问源一向很少去触碰尸体,路远看着他的动作,没说什么,转头走向客梯。 路远离开后,江问源去把中年妇女的头捡回来,成人的脑袋重量约1.5-3.6千克,江问源却觉得中年妇女的脑袋重如千斤,沉得几乎抱不稳,他的手都是颤抖的。 江问源小心地把中年妇女的头放回她脖子上,勉强将尸体拼凑完整。 中年妇女的尸体四肢轻微扭曲,脸上的表情麻木空洞,脖子的断口处皮肉翻卷,和两个怒脸玩家的伤口完全一致,她的脑袋很可能也是被园艺电锯割下来的。江问源对人头过于真实的肉感适应不良,没有把另外两名死者的脑袋也给捡回来,只是对他们的脑袋和脖子上的切口进行检查,他们情况和中年妇女完全相同。 按照现场的出血量和溅射到墙面的血迹,三名死者砍头的地方都在十四楼。 昨晚江问源把地下仓库的园艺电锯藏起来,还是不放心,索性把所有园艺电锯都弄坏了。杀死三人的园艺电锯,并不属于地下仓库。可江问源找遍十四楼,也没能找到杀死他们的凶器。 离开十四楼的血迹都不重,也没有流血形成的痕迹,应该是熊布偶或其他来十四楼查看情况的玩家离开时留下的痕迹。熊布偶就是被园艺电锯砍下脑袋的,江问源不认为他会带走园艺电锯,那园艺电锯是怎么失踪的…… 江问源用餐厅的桌布盖住三人的尸体,走到走廊尽头的监控室。他把十四楼昨晚的监控录像调出来,六倍速从他们离开十四楼之后的时段开始浏览。 监控录像的范围有限,江问源没能看到三人被砍下脑袋的画面,当三名玩家和熊布偶推搡着进入监控范围时,他们已经是无头尸体的状态了。江问源是亲身目睹过熊布偶的力量的,三位玩家被砍下脑袋后,力量也被强化了,他们不惜代价疯狂地攻击熊布偶,竟然成功卸下熊布偶的一条胳膊。 双方搏斗的场面极为惨烈,江问源双手握成拳,忍耐着没有移开视线。 在熊布偶被三具无头尸体压倒时,监控画面的边缘,一个影子闪烁而过! 江问源立刻暂停录像,用正常速度回拨刚才那个片段。 00:12:14,熊布偶被压倒在地,一双属于孩童的脚赤着脚出现在监控屏幕左下角,在那双脚的旁边,低垂着园艺电锯的锯片,锯片上沾着皮肉,滴答地淌着血。 00:12:18,那双脚和园艺电锯凭空消失在监控中。 江问源反复看了几遍,用手机把这段四秒的监控录下来。江问源穿着一身黑衣,沾血也不显色,他没有浪费时间回客房换衣服,直接去往一楼大堂和路远集合。 路远看到江问源,从登山包的侧袋里摸出一个保温瓶:我给你煮了一点姜茶,吐过之后喝一点姜茶,能护胃。 “我没吐。”不过江问源还是接过姜茶,拧开瓶盖喝两口,姜茶带着点辛辣味,不难入口。 小鱼的死还是给路远造成了影响,他看起来有些难过,但还是打起精神说起自己这边的收获:那个哭脸玩家的手举得比笑脸玩家低一些。还有,我在餐厅遇到简易了,他去给薛又和蓝珍珍打包早餐,现在应该还没离开酒店。 江问源把姜茶喝掉大半,“我这边也有收获。不过说起来有些费事,等见过简易之后再说吧。” 薛又、蓝珍珍和简易住在2001号的家庭式套房,从客厅到书房到卧室阳台一应俱全,是幸福乐园里规格最高的客房。当初江问源和路远考虑发生突发事故需要互相照应,就没选择家庭式套房。 江问源和路远站在2001套房外,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简易打开了房门,他举着哭脸表情,“陈眠,路远,你们来找薛又哥吗?” 江问源卡住门缝,“不,我们是来找你的。我们已经找到通关本轮游戏的关键,但是人手不够,我们需要你入伙。” 简易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谢谢你的抬举,可是我没什么本事,还要仰仗薛又哥……” “你就别演了。本轮游戏就剩下我们三个没有被掌心表情影响意识,你想通关游戏,最终还是得找我们合作。”江问源打断他,“我对你跟在薛又身边的目的并不关心。” 简易有些郁闷地放下手,不着痕迹地看向样子比较好骗的路远,“我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 路远得意洋洋:你以为我们会告诉你吗,好让你改进,以后更好地坑人? 江问源默默在心底翻个白眼,心想路远知道个鬼的破绽,他之前还一心认定简易是个头虱男呢,“简易,合作吧。” 简易撇撇嘴,“把我的破绽告诉我,我就和你们合作。” 江问源道:“你的破绽就是演技。你被薛又和蓝珍珍当狗一样奴役,却对他们一点恨意都没有,你对他们的态度太平静,如果不是在这么个糟心的游戏里,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别的地方,就你那拙劣的演技,早就被拆穿了。” 江问源的答案,其实说了也等于没说,毕竟演技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锻炼出来的。不过简易还是接受了江问源的答案,他敞开房门,“我还有点工作没收尾,你们进来等一会吧。” 客厅里,薛又只穿着一条内裤,蓝珍珍则是内衣内裤,两人光溜溜地被困在椅子上。薛又的脑袋上顶着一个玫红色的胸罩,背带交叉捆绑在下颚的位置。蓝珍珍头顶上则套着一条灰色的内裤,看款式,和薛又现在穿着的是同款。两人痛哭流涕,嘴巴里塞着馒头,看到江问源和路远走进来,激动地从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问源:“……” 路远:…… 第17章 第 17 章 简易走向瑟瑟发抖的薛又和蓝珍珍,脸上挂着纯良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把薛又和蓝珍珍气得差点没被嘴里的馒头噎死,“薛又哥,嫂子,现在你们总该明白我的苦心了吧。你们脖子上的这个摆设,不是肉瘤,而是智商欠费的脑袋。我往你们脑袋上扣胸罩和内衣侮辱你们,其实是为了让你们记住心中的愤怒,以免被掌心表情控制。” “接下来我要和陈眠路远去攻略boss,虽然你们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但我不能保证你们不会再被掌心表情控制,以防万一,只能委屈你们继续绑在椅子上。薛又哥和嫂子一定能理解我的苦心吧。”简易语气非常真诚,杀伤力却可以用吨来计算。 因为他的一番话,蓝珍珍狠狠地瞪向江问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俨然是把江问源和简易当成同伙。江问源和路远要是再看不出简易喊他们进屋是坑他们,智商就真的是喂给无头尸体了。江问源估摸着这时候向薛又蓝珍珍澄清,也会被认定是在狡辩,他干脆什么都不说,“走吧,简易。” 简易心满意足,笑眯眯地和江问源、路远走出2001客房,合上门后,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这两天一直呆在酒店,掌握的情报不多,你们已经找出这个世界的真相了吗,需要我怎么配合你们行动?” 路远脸上写满不高兴: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还是先把利益分配谈清楚再说其他吧。 简易暴露本性后,变得爽快许多,他摘下无度数的眼镜,“这个世界我本来就没花多少心思在攻略游戏上,我自愿退出竞争本轮游戏的玩偶所有权,如果事后你们觉得我给你们帮上一些忙,给我转一些论坛币就可以了,给多少你们看着来就行。” 路远的表情缓和下来:我没意见,哥你觉得呢? “可以。”江问源一锤定音,“话说起来有点长,我们到梦幻主题餐厅坐下说吧。要是在餐厅里遇到手位比较危险的玩家,还能顺便把他们绑起来。” 三人到梦幻主题餐厅后,江问源把他们掌握的情报和盘托出,“虽然我们已经明确,砍下熊布偶兔子布偶夫妻脑袋,并造成掌心表情取代脑袋恐怖现象的人是他们的女儿,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把凶案的真相完整还原。” 江问源做的决定,路远一向无条件支持,简易倒没有立刻反对,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你认为有这个必要?” “因为这个监控录像片段。”江问源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打开他在监控室录下的片段,“小女孩出现的时间节点,刚好是熊布偶被扑倒的瞬间。而她消失的时间节点,你们自己看。” 简易和路远凑近手机,熊布偶的手臂被三具无头尸体扯脱臼后,挣扎着重新站起来,小女孩消失的时间节点,正好熊布偶即将成功摆脱无头尸体。 “如果小女孩从内心里憎恨着父母,为什么要在爸爸摔倒的时候出现,又在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消失,而不去给他补上一锯?”江问源冷静地分析道,“屏蔽掉所有恐怖因素,她看起来更像是担心摔倒的爸爸才出现的。一个会担心爸爸的女儿,真的会残忍的杀死双亲吗?”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还原凶案真相的工作就交给我吧。”简易边说着,伸手在虚空中一抓,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玩偶凭空出现在他手上,他把小狗放在桌上,“这个玩偶的特殊能力是根据玩家喂给它的情报,把真相拉出来,真相的完整度取决于有效情报量的多少。说实话,这个玩偶的功能挺鸡肋的,毕竟当情报收集到一定程度,离真相也就不远了。不过用在本轮游戏还是挺合适的,我们不是要赶在今天通关吗?” 小狗玩偶特殊能力的使用方式一言难尽,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简易对薛又蓝珍珍的玩偶下手了,不然他怎么可能轻易拿出玩偶。 三人把情报写在纸条上,揉成团堆到小狗玩偶面前,小狗哼唧哼唧地嗅了几下,一顿狂啃,把纸条吃得干干净净。啃完纸条后,它又盯上江问源的手机,啊呜张大嘴叼住手机,江问源眼疾手快,立刻握住还有一半露在小狗嘴巴外的手机。小狗玩偶扯了扯,发现扯不动,只能不甘不愿地含住手机一会就松了嘴。当江问源拿回手机,发现手机里的监控录像片段消失了。 小狗玩偶趴在桌上消化一阵之后,弓着背拉出一张全新的纸条,便嘭地一声消失在烟雾中。简易是玩偶的所有者,没什么心里负担地捡起热腾腾的纸条,将其展开—— 凶案发生当晚,小女孩的妈妈无意中发现丈夫手机里的微信聊天记录,得知丈夫出轨想离婚,出离愤怒之下,她顾不得回避女儿,质问丈夫为何出轨。小女孩的爸爸出轨的事败露,死猪不怕开水烫,当场表明这婚他离定了。两人剧烈地争吵起来,小女孩拿着爸爸送的气球和舍不得吃完的棉花糖窝在角落,小声地哭泣着。 小女孩的妈妈彻底被丈夫寒了心,她愤怒地冲进厨房,拿起一把刀,疯狂地捅向丈夫。小女孩的爸爸猝不及防之下被妻子捅了几刀,激怒之下,夺过妻子的刀,反手捅回去。夫妻俩倒在血泊中,脸上的表情狰狞扭曲。 小女孩呆呆地窝在角落,目睹了双亲互相残杀的整个过程,他们下手都很准,刀刀刺中要害,在血泊中痛苦地□□一会之后,便彻底失去声息。小女孩松开气球线,扔掉棉花糖,坐电梯到负二层,把园艺电锯带回客房,把两人的脑袋锯下,从阳台扔进月亮湖里。 做完这一切,小女孩在父母的尸体中间蹲下,她将父母画着表情的手心举高,在他们的手心里,赫然画着两张笑脸。小女孩慢慢地在他们中间躺下,她摊开自己画着表情的小手,一个伤心的哭脸映在手心,她攒紧小手,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合上双眼。 小狗玩偶拉出来真相纸条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小女孩的绝望和难过还是从纸条里满满地溢出来。 江问源沉默许久,“你们觉得小女孩会把父母的脑袋藏到哪里。” 简易指尖轻点没有下文的纸条,“至少我认为不会在湖里,要去案发现场看看吗?” 根据真相纸条所书,凶案发生的地方,就在简易的隔壁,2002家庭式客房。 三人去酒店大堂取了门卡,重新回到20楼,打开了2002的房门。房门开一道缝,阴冷的气息像刀子似的往外钻。大夏天,正午时分,屋内却阴森湿冷,凶案留下的血泊湿漉漉地淌在客厅中,亮起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让人强烈地感觉到,屋里存在着什么东西。 简易压低声音:“这屋的格局和2001一样,房间不多,我们统一行动吧。” 江问源和路远跟着简易,从玄关向里地毯式搜索。客厅和厨房、公卫都没有收获,剩下的就只有闭着门的主卧和次卧。和满是血迹的客厅以及刀具散乱的厨房相比,主卧显得出奇的干净整洁,江问源打开衣柜,里头男左女右分门别类挂着几套成年人的衣物,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床边还摆着两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在电视旁边的茶几上,搁着一壶凉掉的茶以及三个倒扣的茶杯。 江问源翻了翻放在床头柜上的童话绘本,叹气道:“走吧,去次卧。” 和有着诡异温馨感的主卧不同,刚打开次卧房门,路远和简易便闻到一股比客厅还要浓郁刺鼻几十倍的味道,一架血淋淋的园艺电锯,就靠墙摆在门边。如果说主卧是小女孩对父母的渴望,那么次卧就是她充满痛苦的内心世界。 三人默契地避开园艺电锯,忍耐着次卧糟糕的感官搜寻起来。 路远最快有了发现,他冲两人招呼:快过来! 在小女孩的衣柜里,放着一个1.2米x1米的行李箱,就小女孩的年龄而言,这个行李箱对她而言有些过大了,显然不属于她。江问源小心地将行李箱拿出衣柜,打开锁扣—— 两颗新鲜的人头挨在一起,它们的血迹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头发整齐地梳好,眼睛合上,表情也被调整过,十分安详。在两颗人头旁边,放着一个已经完全瘪下去的黑米奇气球,以及一根沾着糖胶的竹签。小女孩是把这两件失去价值的东西像珍宝一样收藏。 江问源把行李箱重新合上放回衣柜里,不用他多做指示,路远和简易立刻往外移动。江问源包尾,在退出次卧时,顺手拿起园艺电锯。当他带着电锯离开次卧,整个2002客房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三人连忙加快步伐朝门口跑去。 江问源马上就要带着园艺电锯跑出2002房门时,他突然感觉有人从后面紧紧箍住他的后腰,眼看着房门就要合上,江问源冷静地把园艺电锯扔出房门。 嘭嘭!两声重响,园艺电锯摔在地上,2002的房门也彻底合上了。 江问源回过头,看向身高只到他腹部的小女孩,她仰着脸,脸色泛着非人的青黑,一双浓重的黑眸直勾勾回看江问源,双手依旧牢牢扣在他的腰上。 第18章 第 18 章 小女孩个子小小的,力量却出奇的大,江问源被箍住腰,感觉内脏都要从嘴里挤出来了。江问源干呕着咳嗽几声,却没有陷入恐慌,“我没有被掌心表情控制,你的园艺电锯也不在,就算你强留下我,也不能杀死我。” 江问源能如此笃定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是因为他进入第二轮游戏前花论坛币买的一个怪物分析贴。圆桌游戏中的怪物,通常都有着人类所无法企及的力量,也不会被轻易杀死,如果这些怪物在游戏中无限制地大肆屠.杀玩家,会严重影响游戏平衡。所以,圆桌游戏里的怪物要杀人,通常都会受到一定的约束。 根据现有的线索,小女孩杀人的条件并不难猜,但难就难在如何说服小女孩放人。 小女孩被江问源说中底牌,一言不发地扣住江问源,脸色阴沉得可怕。 江问源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你的妈妈拜托我们找到她的脑袋,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找回脑袋吗?” 小女孩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但扣住江问源的力道一点都没松动。 江问源眼尖地看到小女孩的变化,他继续添一把火,“昨晚你爸爸来找我们的事你也知道,他拿走我们的棉花糖,肯定是想送给你。你难道不好奇他为什么还要送礼物讨好你吗?” 小女孩一声不吭地垂下头,完全没有放开江问源的意思。 江问源感觉小女孩要是再不放手,他的内脏真的要碎了,然而他不敢把痛苦表现在脸上,还必须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一旦被小女孩察觉不对,主动权便会立刻易主。“我……” 江问源的话才刚冒头,只听见房门传来电锯的嘶嘶声,外头的路远和简易竟然用小女孩的园艺电锯破门!电锯沿着门的轮廓,从下往上画出一道拱门的圆弧。当路远踹开门板,小女孩的身形如雾般消散开来,江问源重获自由时,他的耳边响起轻轻的童音,“带爸爸妈妈一起来见我。” 路远单手拎着园艺电锯,像杀神一样闯进屋里,脸上的表情焦急又愤怒,看到江问源平安无事,破口骂道:你能不能不要一声不吭地做出那么危险的事!这把电锯能比命还重要吗!要是死了怎么办! 江问源被劈头盖脸路远教训一顿,摸摸鼻子不敢反驳,“谢谢你来救我,我们赶紧出去吧。” 路远余怒未消,却没在这个节骨眼和江问源置气,他用手肘推推江问源,落后一步在江问源后头走出2002客房。 简易抱臂托着下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们的队友情真让我感动。” 江问源的腰部和内脏隐隐作痛,没心情和简易贫嘴,“她希望我们今晚把熊布偶和兔子布偶都带过来见她。兔子布偶已经盯上我,只要我今晚在2002等着,她自然会过来。但是熊布偶那边,还需要另外想办法引过来。我拼了老命才拿到的园艺电锯,不能浪费,要再安排一个人带着园艺电锯暗中警戒,万一无法和平通关,也能给我们留个后手。” 今晚三人势必要兵分三路,充当兔子布偶坐标的只能是江问源,简易和路远只能从剩下两个任务中选,简易更倾向于带着园艺电锯警戒,不过往常都很好说话的路远,在江问源被关2002屋内之后,突然就变得强硬了许多。 两人互不相让,江问源按着腰部调停,“你们猜拳决定吧,五局三胜。” 简易眼睛一亮,笑眯眯地答应道:“好啊,我运气一向不错,就不知道路远愿不愿意。” 路远臭着脸:我没意见。 然后简易就被路远连下三局,0:3输掉了。 简易满脸惊奇,要知道他这局游戏的运气可是玩偶赐与的,“你怎么……” 路远:做人要愿赌服输。 当晚,简易用bb弹枪打爆熊布偶的几个气球,稳稳拉住仇恨,被熊布偶追成狗,在晚上9点,把熊布偶遛到2002客房门口,碰巧遇到按照约定前来找江问源的兔子布偶。 这对一直避免见到对方的怨偶,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忽然见到对方,想起那夜发生的事,熊布偶松开气球,兔子布偶扔下棉花糖,两个玩偶撞到一起,疯狂地殴打对方。两个怪物的干架惊天动地,墙壁都被撞出好几个坑来。 再这么打下去,楼都要塌了。 “够了,兔子布偶,你还记得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吗?”江问源从2002对门的客房猫眼看到二者的打斗,出声打断他们,“熊布偶也是我找人带过来的。你们的女儿想见你们,你们死一次还不够,要在她面前再杀死对方一次吗?” 在江问源说话的时候,小女孩的身影渐渐在2002房门的破洞处凝结,她空洞的双眼不断地涌出泪水,无声地哭泣。熊布偶和兔子布偶打架的动作僵住,停手不是,继续打也不是。 江问源继续说道:“这样的父母到底哪里值得你留恋,我劝你还是把脑袋还给他们,早些去投胎,重新找一对爱你的父母吧。” 小女孩再次被父母伤到,江问源的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似乎真的死心了,她从身后拉出那个装着人头的行李箱,打开行李箱,取走气球和竹签,转身走回屋里。 熊布偶和兔子布偶沉默地僵持片刻,最后慢慢地松开对方,他们褪下厚重的布偶装,拿起行李箱中的属于自己的脑袋,安在脖子上。 女人双手扶着脑袋,说话很不利索:“我,永远不,不会原谅,你的。现在不,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女儿。和女儿道别后,我再,再也不要见到你!” 男人僵着脸,“是你先向我捅刀子的,要点脸吗!我才是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两人刚拿回脑袋,就开始吵起架来,脸上安详的表情再次变得扭曲起来。不过两人还算没把理智全部扔掉,他们克制住再次杀死对方的欲.望,一前一后走进屋里寻找小女孩。 两人进屋之后,外头的江问源几人便听不到他们的声响,也看不见次卧里发生的事。三人干巴巴地在屋外等了半个多小时,点点的荧光从次卧飘出来,那是玩偶出现的标志! 江问源三人互相交换眼神,确认那不是幻觉后,朝2002的次卧走去。江问源拿着园艺电锯打头阵,他推开虚掩的次卧门,只见小女孩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两个化成骷髅的头骨,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那细碎的荧光,正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在床边的地板上,两具无头的骷髅躺在地上,俨然就是刚才进屋的熊布偶和兔子布偶。 小女孩看向江问源,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哥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爸爸妈妈不一定愿意把他们的脑袋主动交给我。只有他们心甘情愿地把脑袋送给我,我才能把他们的灵魂禁锢在头骨中,不入轮回。真好,爸爸妈妈,我们一家三人终于能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小女孩幸福地抱紧两个头骨,在荧光中变成圆桌上华丽的公主人偶。 简易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次的鬼怪boss也太诡异了,满满全是恶意,他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语气明显幸灾乐祸,“有小道消息说,圆桌玩偶的特殊能力会和boss本身有所关联,真不知道这次的玩偶的特殊能力会是什么。” 路远朝江问源竖起拇指:这轮游戏能通关,你的功劳最大,玩偶你拿吧。 江问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很嫌弃这个玩偶。 “也不知道其他玩家现在的状况怎么样,我们回现实吧。我的论坛昵称是眠眠,回头加好友再聊。”江问源拿起床上的公主人偶,再次回到圆桌空间。 江问源数了数剩下的椅子,少了八张。就他已知的死亡人数,逃跑的宅男,两个怒脸玩家,三个无表情玩家,还差两个未知身份,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从水晶中拿回嗅觉,抱着公主人偶退出游戏。 江问源在游戏里呆了三天,现实里过去的时间不过让他吃的菜变凉而已。江问源草草把剩下的午餐吃完,回到宿舍闷头就睡。在游戏里精神紧绷将近四十个小时没睡,这一觉江问源睡到天昏地暗才被尿意憋醒。 江问源打着哈欠,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他随意翻着手机信息,他的工作邮箱里来了好几封邮件,打开收件箱,最新的那封邮件是零点时发来的,标题写着:生日快乐! 江问源木着脸打开邮件—— 这个世界上我最可爱的源源: 祝你23岁生日快乐! [礼物链接] from:你最帅的男朋友陈眠 根据礼物链接里的提示,江问源在某件陈眠以前送他的礼物里找到一根钥匙,钥匙附带一张纸条,这是某银行私人保险箱的钥匙。 江问源收到生日礼物,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因为本该陪他过生日的人,并不会来。而这封邮件也是以前设置好的定时邮件。 为什么江问源能如此肯定? 因为,陈眠在半年前死了,就死在江问源的眼前。 第19章 第 19 章 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陈眠打来电话,约江问源出来见面。 那时离除夕就剩几天,许多门店都挂上休业的牌子,陈眠和江问源到小区附近的夜市,每家食铺都坐满了人,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家麻辣烫小铺找到空位,还是摆在街道路面上的位置。 那个晚上,江问源隐约感觉到陈眠的情绪不太对,不过他没有往深想。两人点好麻辣烫,等餐的时候,两人聊起毕业和实习的事。 江问源早就做好规划,“我们下学期基本没什么课,我已经选好几家本市的游戏公司,等年后就递简历。你呢,出国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陈眠拉起江问源的手,十指相扣,“你就舍得让我出国?” “当然舍得。”江问源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陈眠委屈地看着他。 江问源平淡地说下去,“在国内,我们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合法领证。你……” 他的话,消失在陈眠的吻中。陈眠与他额头相抵,声音有些发哑,“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太犯规了。” 江问源心尖发烫,轻轻推开陈眠,表情严肃,“这里离家不远,你注意点形象!” 陈眠爱极了江问源极力掩饰害羞的模样,他恶趣味地还想继续捉弄江问源,却转手捂住胃部,“……嘶,疼。” 江问源皱起眉头,“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吗?怎么又犯胃病了,居然还有胆子带我来吃麻辣烫!我去附近的药店给你买点药,你让老板弄点温水先喝着,我马上就回来。” 江问源是跑着去的药店,他带着陈眠常用的胃药原路跑回,还没到麻辣烫摊子,远远看到陈眠拿起一串被辣椒油裹得通红的鸭杂,呼呼气吹凉—— 陈眠看到江问源回来,边笑着冲他招招手,边就着竹签咬下一口鸭杂。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迎面朝江问源的方向超速驶进夜市的小道。陈眠坐的位置已经压到马路上,骑着摩托的头盔男背着个大大的斜挎包,接下来的几秒,在江问源眼中就像放慢倍速的电影镜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摩托轰鸣着经过陈眠身边,斜挎包狠狠地撞上他的后脑勺,巨大的势能压着他的脑袋,撞在还剩下一大半鸭杂的竹签上。 尖锐的竹签穿透喉咙,刺破脑垂体,从后脑的皮肤上钻出来。 在那一瞬间,江问源就像是被下了定身术,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撞到陈眠的摩托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呼啸着与他擦肩而过。细碎的黑色颗粒从头盔男身上飘出来,这些颗粒张牙舞爪地翻滚着,在江问源眼前如同烟灰般消失在空气中。 后面发生的一切,江问源的记忆只剩下几个片段。 陈眠没有立刻死去,也无法说话,他躺在江问源怀中,拉着江问源的手,脸上带着不舍,却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江问源用力地搂着陈眠,却无法从死神手中抢过陈眠渐渐流失的体温,在救护车和陈阿姨陈叔叔来到现场时,陈眠在他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姗姗来迟的救护车,焦急赶来的陈阿姨陈叔叔,带走江问源怀中的陈眠,也生生挖走了他的心。 这个春节,陈阿姨陈叔叔接连病倒,江问源忙前忙后照顾他们,别人都说陈眠交了个好兄弟。陈叔叔不能接受儿子的死,他把儿子的死怪到江问源头上,再也没给过江问源好脸色。陈阿姨比陈叔叔坚强,她很快振作起来,操办了儿子的葬礼。 陈眠的死已是既定的事实,时间能慢慢治愈人心,但是让他们三人都无法接受的是,警察一直没能抓到那个害死陈眠的凶手。 江问源作为目击证人,到警局录过口供。 刺穿陈眠喉咙的那串鸭杂,是陈眠自己送入口中的。警察对此并不关心,可江问源却觉得充满违和感。陈眠不死没有常识的人,他刚刚还在胃疼,就算胃疼自行缓和了,也不该马上吃麻辣烫刺激它,可偏偏,他不仅吃了,还挑最辣的鸭杂来吃。 还有头盔男身上飘出来的黑色颗粒,这事江问源明确地向警察强调好几遍。警察也非常重视这条线索,他们查过麻辣烫摊铺附近的监控录像,用技术手段还原高清画面,可头盔男身上干干净净,完全没有江问源所说的脏东西。最后,警察把黑色颗粒归结为江问源目睹好友死亡而产生的错觉。江问源也看过录像,可那真的是错觉吗? 陈阿姨和陈叔叔渐渐地接受儿子死去的事实,重新振作起来。江问源在陈眠死后一直机械地按照原本的步调继续生活、学习、入职实习,没人察觉,他才是最无法接受陈眠死亡的那个人。或许就是这份不甘,才让江问源成为圆桌上的玩家…… 江问源拿到陈眠留下的银行私人保险箱钥匙,当天早上九点,银行开门营业的时间,他便来到纸条所写的银行地址。经过一番手续,江问源在银行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陈眠租下的保险箱面前。工作人员离开后,江问源深呼吸几次,手微微颤抖着打开了保险箱。 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盒子放在保险箱靠门的边缘,盒子的下面压着一张卡片。 江问源拿出盒子,翻开盒盖,一枚样式朴素大方的铂金戒指映入眼帘。在戒指内侧,刻着陈眠名字的缩写字母cm。江问源翻开卡片,上面写着:江问源,愿我们共赴余生,白首不相离。 如果,江问源没有进入圆桌游戏,他一定会又难过又感动。 可现在,江问源看着被塞到保险箱深处的东西,伸手将其拿出来。那是一个纯白色的骨雕无面人偶,在拿起人偶的瞬间,人偶的特殊能力便刻入江问源脑中,它的能力可能是所有玩偶中最特殊的那个—— 骨雕无面人偶,它的能力只能在游戏外使用,能力内容:退出圆桌游戏。 在这一刻,没有难过,没有感动,一阵无名之火烧得江问源心口发疼。 到底是什么愿望,让陈眠不惜拿命去赌,即使拿到能中途退出游戏的玩偶,他宁愿把玩偶留给几乎不可能成为圆桌游戏玩家的江问源,也要在圆桌游戏中坚持下去?这个比与恋人相守还要重要的愿望,陈眠竟半点都没有向江问源透露过。 江问源带着骨雕人偶和戒指回到宿舍。 他拿出在第二轮游戏前新买的高精度工业电子秤,将骨雕人偶放上去,56.70g。 小丑木偶,12.60g。公主人偶,16.80g。 在拿到骨雕人偶之前,江问源就觉得这两个重量有些违和,加上骨雕人偶,他明确地发现,玩偶在现实中的重量,都是2.1的倍数。小丑木偶6x2.1g,公主人偶8x2.1g,骨雕人偶……。据江问源的记忆,小丑木偶那轮死了六个玩家,公主人偶那轮死了八个,而人类灵魂的重量,是21g。 不管江问源心里的猜测正确与否,圆桌游戏都不是一个无害的万能许愿机。 江问源把三个玩偶放在一起,用备用手机打开了游戏论坛。在系统信息栏,他收到了两条好友申请,分别来自“我是个良民”和“菜鸡玩家路还远”,根据起名风格,不难发现账号的主人是谁。江问源通过他们的申请后,点开了不笑的聊天框:张辰,我想接带人进游戏的委托,你有什么建议吗? 张辰的回复奇快,还连着发了好几条:??????? 不笑:盗号了? 不笑:你他妈的是谁? 不笑:还是论坛抽风了信息乱发? 江问源冷漠脸,眠眠:论坛没有抽风,是本人。你还记得第二天,你门牙上的韭菜叶子。 不笑:停停停!我信你是本人了!你不是昨天才进的游戏吗,现在就想接委托? 眠眠:嗯,你有什么介绍吗。 不笑:带人的委托不能乱接,有些委托纯粹就是陷阱,一个不慎就会丢命。如果你想接委托,最好是加入靠谱的组织。组织审核通过的单子,至少不用担心是陷阱,后续的酬金也有保障。不过靠谱的组织不好找,加入门槛也高。比如我们的组织枫叶,就算我给你推荐,也要经过三轮游戏的考核才行。 眠眠:太慢了,我想在这一两天内就进游戏。 不笑:你怎么了,为什么着急要进游戏? 眠眠:这重要吗? 不笑:如果你告诉我原因,我可以考虑帮你找委托。 眠眠:我要进游戏做一个实验,实验的具体内容我不能告诉你。 不笑:…… 过了一会,张辰又回复道:我们组织有个委托,一直没人愿意接,她明天进游戏,她用玩偶占卜过游戏的内容,是玩家公认非常棘手的疫病类游戏。感染源未知,一旦感染,感染者全身所有开口的地方都会长出牙齿,两指之间、眼睛等地方都会长出一排排的牙齿,被利器割开的伤口也会长出牙齿并保持嘴状敞开状态。不仅如此,这些诡异的牙齿打掉之后还会再生,伤口也不会愈合。就算是这种委托,你也要接吗? 江问源的瞳孔如夜般浓重漆黑,他慢慢地在对话框中打出两个字:我接。 远在另一座城市,某个高三的教室里,张辰用高高堆叠参考书挡住老师的视线,盯着手机默默叹气,到底是什么实验,能让他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进游戏? 第20章 第 20 章 在江问源明确表示要接下委托后,张辰便翘了课替他张罗起来。 张辰从枫叶的老大那里拿走委托资料时,这个妖冶的女人露出玩味的笑容,“没想到这份委托在各大组织辗转半年多,最后会被一个刚过了两轮游戏的新人接下来。你的这位朋友要是能活着回来,枫叶很欢迎他。” 张辰回以微笑,“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他的。委托是从我们枫叶转出去的,陈眠又是我朋友,我能为他申请公寓使用权吗?” 女人的一双美目在张辰身上停留片刻,“你加入枫叶也快满一年时间,你向来独来独往,从没有和谁亲近过,没想到你也有为他人着想的时候。我对那个陈眠是越来越好奇了,他到底是怎么获得你的青睐的。” 张辰低下头思索好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因为合眼缘吧。” 玩家要一起进游戏,必须在进游戏时共处于密闭的空间里,并加以道具辅助,才能达到目的。为了保护现实中的**,接委托的组织会专门购置或租赁一些合适的房屋作为进游戏的空间。 枫叶名下有不少房产,张辰为江问源挑的那所公寓,公寓楼下有一家不需要出示身份证明就诊的诊所,离公寓不到两公里的地方还有一家大型医院,公寓本身也备有不少伤药,准备得十分周全。如果从游戏里重伤归来,能够及时得到妥善的处理。 收到张辰发来的资料,江问源立刻向部门经理请了假,从人事拿到假条后,带上简单的行李以及三个玩偶,乘飞机来到枫叶大本营所在的苏城,按照张辰给的地址导航到公寓。 江问源弯下腰,把手伸向摆在墙角的花盆底,摸得一手灰也没发现张辰说的钥匙。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一条门缝,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长发女人从门缝里看着他,“您是……陈眠?” “我是,你是白梅吧。”江问源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 白梅点点头,把门敞开,“请进。”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要携手共赴生死,江问源心里藏着事,白梅虽然感激江问源能在最后的关头接下委托,但江问源看起来比她要小好几岁,不禁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尴不尬,直到晚饭时,江问源才主动打破沉闷的气氛。 江问源对白梅问道:“我们明天马上就要进游戏了,你准备有什么东西要带进去?” 白梅还在没滋没味地吃着外卖,听到江问源的话,立刻坐直腰,“我准备了口罩和手套,消毒液,几套全身防护服和防毒面具。” “口罩和手套准备了多少?”江问源接着问道,“还有,你准备的都是预防性的物品,最好把患病后需要的东西也考虑进去。牙齿属于骨骼,人体凭空长出那么多牙齿,需要大量的钙和矿物质,钙针需要静脉注射,而且不能多打,微量元素种类繁多,我更优先推荐口服补充这些元素。” 白梅听到江问源侃侃而谈,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你说得对!等吃完饭,我立刻就去药店买补剂。口罩和手套我准备了一百套,不过用上的机会肯定不多,你的防护服和防毒面具我也备有。” “口罩和手套一百套不够用,这些东西不贵,可以用来向其他玩家示好。”江问源停顿一会,“还有,这只是我的建议,我不推荐你使用防护服和防毒面具。” 白梅皱起眉头,她对江问源的建议十分费解,但好歹没有立刻反对,“为什么?” 江问源耐心地解释道:“首先,感染源和感染渠道不明,防护服和防毒面具的可靠性未知,且非常招摇,在人心被逼到极限时,这些东西无法保护你,反而会把你变成靶子。其次,怪病的牙齿会从伤口中长出来,仔细解读这条信,在这轮游戏中,我们受伤的可能性会偏高。如果受伤的原因是和npc有对抗冲突,防护服和防毒面具只会成为累赘,无形提高你受伤的风险。总之,防护服和防毒面具可以带入游戏,但没必要从一开始就拿出来,先做好基础防护就可以了,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查明怪病的成因并解决它。” 白梅恍然大悟,她用力地点点头,对通关游戏的希望又大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起来,“我明白了,一切都按你说的来。” 用完晚饭,江问源和白梅去药店把该买的东西补齐,这趟出门,江问源也没忘记把他的行李箱带上,对此,白梅对江问源的敬意更深,看她的表情,可能已经开始脑补江问源的行李箱里塞有十个八个玩偶了。 公寓一室一厅一卫,连厨房都没有,卧室不大,摆下两张1.2米的单人床就只剩下过道了。临睡前,白梅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首饰盒,从中取出足有一米长的银链子,“陈眠,我只能感觉到进入游戏的时间在明天,具体时间并不确定,我们先绑好关系吧。” 江问源看着银链,想起张辰的科普,金银是除了玩偶以外唯一能带出游戏的东西,利用金银的特殊性,玩家可以共同进入游戏。江问源将银链的一端铐到右手腕,对欲言又止的白梅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你看出来了啊。”白梅讪讪笑道,她从包里取出两条红绳手链,“这是我费尽周折从论坛里淘到的,只花了两万五,卖家信誉保证,戴上它一起进游戏的玩家,一定会共阵营。我求证过购买过的玩家,他们都没问题!” 江问源关爱地看着白梅:“……” 白梅:“????” 江问源幽幽叹气,“这种东西肯定是假的。” 白梅不服,“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江问源解释道:“我举个最极端的例子,假如进入游戏的人是双数,刚好所有玩家都是两两用红绳绑定进入游戏的,恰巧这轮游戏又设定有背叛者。你认为谁会成为背叛者?” 白梅两手按着太阳穴苦苦思考,“也许会游戏会另外安插一个落单的玩家成为背叛者。” 江问源继续反论,“如果游戏根据这种情况,安排没有红绳手链捆绑的落单玩家成为背叛者,那不就代表游戏察觉到红绳的作用了吗?既然已经察觉到红绳外挂,你觉得游戏还会允许它继续存在吗?” 白梅无法反驳江问源的话,但又没办法死心,“可我求证过很多购买过红绳的玩家,他们总不可能是集体欺诈吧!” 江问源的声音透露着残酷,“购买红绳后能够活着回来的玩家,肯定有队友。但如果活着回来的是背叛者,你认为他会宣扬自己的身份吗?唯一可能曝光卖家作假的只有同伴成为背叛者的玩家,但人心是禁不起考验的,你觉得背叛者平白得到一个全心全意信任他的同伴,会怎么做。” 白梅哑然无语,久久才回神,“陈眠,你真怪。一般人遇到红绳,第一反应肯定更愿意去相信它的可能性,而不是从最坏的角度质疑它否定它。” “反正钱都花了,就当买个安心吧。”说完,白梅不给江问源反对的机会,直接把红绳手链套到江问源手腕上,她穿着成套的运动装,脚上的运动鞋也没脱,翻身躺下,“晚安。” 江问源凝视手腕上的红绳,白梅的话犹如重锤击在他心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质疑的态度去看待一切?也许,是从陈眠的死之后。 两人睡到半夜,齐齐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他们已经坐在圆桌之上了,映入眼帘的是许多神色相似的陌生脸庞。江问源看向坐在他右手边的白梅,白梅脸色煞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无声说道:红绳肯定有用吧,不然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巧坐到一起。 江问源没理会白梅的话,他的目光落在圆桌的空位上,从空位的右侧数起,他排在第八位,而整个圆桌上,一共有二十一名玩家。圆桌上有比他更强的玩家固然可靠,但这也从侧面反应出这轮游戏的难度,想要活过这轮游戏,恐怕很困难。 江问源的这个想法,在鸟头人身玩偶统一收走玩家的脚或手作为代价后,变得愈发肯定。江问源被收走左手,白梅则是右脚,两人心情沉重地进入游戏—— 一众玩家坐在两架敞篷的马车上,走在颠簸的碎石路上。一个深邃眼高鼻梁的白人穿着中世纪的服饰,对玩家们训话:“此行前往摩那里加,你们的任务是治好村民的怪病。你们只有十五天的时间,如果期限一到,你们没能找出治病的方法,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你们能想象的。另外,如果患病的村民想要逃跑,你们有义务阻拦他们,必要的时候,我允许你们杀死他们,务必不能让任何一个患者逃出摩那里加。” 白人长官交代完毕,马车刚好在一处临时搭起的帐篷区停下,几百名身着盔甲佩戴长剑的士兵已经在那等着他们的到来。白人长官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对玩家说道:“我们为各位医生准备好救治病人的药箱,你们在此地休整片刻,便带上药箱徒步前往摩那里加。” 白人长官宣布就地解散后,江问源没有去取药箱,而是向士兵询问方便的地方,白梅紧跟着江问源,干笑着打哈哈,“刚好我也想解手。” 江问源哦了声,“你去吧,我不用。” 白梅不解地看着江问源从特殊空间取出一个小丑木偶和一个骨雕无面人偶,并将小丑木偶凑近骨雕无面人偶,“等等,你要干嘛?我们还没进村搜查,具体的情况还两眼一抹黑,在这个时候就使用玩偶的能力,不合适吧?” 江问源平静地看着白梅,“我要使用玩偶的特殊能力,与游戏无关。” 说着,他对骨雕无面人偶使用了小丑木偶的特殊能力—— 该能力仅能在游戏中使用,能力详情:读取物品所经历过的事,收集情报的小能手。 第21章 第 21 章 在小丑木偶特殊能力生效的那一刻,无数画面在江问源脑海中走马灯地闪过,倒叙回放骨雕无面人偶的经历。在骨雕无面人偶被江问源取出来之前,它在保险箱中经历了漫长的黑暗,当灯光划破黑暗,陈眠的身影映入江问源脑海中。 江问源瞳孔微微收缩,陈眠的打扮他到死都不会忘记,正是陈眠和他最后一次见面穿着的那身。也许因为独处的缘故,陈眠的表情与江问源平时见到的都要不同,他面色冷凝,眉间带着阴郁的气息,走马灯画面中他拿出人偶的表情有多郑重,现实中他将人偶放进保险箱就有多决绝。 画面中的陈眠带着人偶坐上一辆suv,开往去年年初刚竣工的别墅区。陈眠的家境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无论是百万级的suv,还是千万往上的别墅,负担起来都非常困难,陈眠使用起来却漫不经心的。从别墅的玄关到埋在书房的地下室,陈眠经历重重防盗,把人偶放入保险箱中。 人偶在密闭的空间中又迎来一段极长的黑暗,当它重见光明,陈眠竟咳着血把他取出来,拿着人偶走到别墅的小花园,在悬挂的藤椅上坐下。光影无缝切换,陈眠出现在一片焦灼的大地上,他站在高高的尸堆中,把人偶放回尸体上。 陈眠的身影消失后,骨雕无面人偶出现在圆桌之上,把收走的代价逆还给玩家,江问源数过,圆桌上的玩家一共二十九人,如果他对玩偶质量的推测正确,骨雕无面人偶那轮游戏只有两人活了下来,游戏难度极端严酷。再往前,便是小丑木偶的特殊能力也无法窥视的深渊,走马灯画面忽闪两下熄灭了。 江问源把骨雕无面人偶收回玩偶空间。 在看到人偶的记忆之前,江问源无数遍地猜测过陈眠为何会成为圆桌游戏的玩家,恨过陈眠成为玩家后还要与他相恋,怨过陈眠为何什么都不告诉他。看完人偶的记忆,江问源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陈眠所经历的游戏难度,可以从骨雕无面人偶的记忆片段窥视一二,他就是拿命在千丈悬崖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碎。就算是意志极为坚强的人,经历过一遍遍残酷的生死后,都难免产生动摇,可陈眠没有,他拿到骨雕无面人偶后,就把它锁在黑暗中,唯一一次把它拿出来,就是把它放在银行私人保险箱,随后他便走上最后一场无归路的圆桌游戏。 江问源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眠从拿到骨雕无面人偶那一刻,就决定将人偶留给他? 如果他没有进游戏,骨雕无面人偶可能几年,几十年甚至百年都不可能被人发现。还是说陈眠明确知道他一定会进游戏?江问源心中的疑问,已经没人可以回答他了。所有的答案都藏在圆桌游戏中,不继续前进就永远不会知道。 昨天江问源在机场候机时,给他爸打了个电话,他爸妈在他初中时就离了婚,他的抚养权归他爸,而他爸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再婚,在江问源大四时才谈起对象,目前正考虑结婚。江问源问他爸,“如果有件事,我不做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做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到底该不该继续?” 江父沉默片刻,沉稳地说道:“你的问题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江问源愣了愣神,确实,还有十分钟他就该检票登机了,“您不反对我吗。” “为人父母,我当然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地活到老。可是这个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比命还重要的东西的。”江父将他所有的隐忧化作一句平淡的话,“年底我要和你方阿姨订婚,你可不能缺席。” 江问源收拾好纷乱的情绪,对白梅说道:“走吧,我们去领药箱。” 白梅小心地看着低气压的江问源,没敢多问,闭紧嘴巴瘸着右腿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短暂的离开没有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他们拿好药箱,跟着白人长官指派的士兵,徒步前往摩那里加。他们走的小道杂草丛生,密林里蚊虫也多,几个穿着短袖的玩家不慎中招,被叮出好些大包。其中一个新人女玩家低声啜泣了一路,模样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她眼力还不错,从众多男性玩家中一下就锁定到江问源身上,走路时不着痕迹地接近江问源。 江问源心里想着陈眠的事,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白梅却看得清清楚楚,她拖着跛脚加快步伐,走到江问源身边把那个新人女玩家挤开。白梅挽上江问源的胳膊,惹来江问源不冷不淡的视线,江问源问她,“怎么了?” 白梅总不能照实说有个小婊砸没花钱就想挖我墙角白嫖你,“我脚不方便,你帮帮我。” 江问源好歹没忘掉白梅是他的主顾,他虽然是gay,但也没有恐女的毛病,一点小忙还是能帮的。白梅挽着江问源的胳膊,后背差点没被新人女玩家灼灼的目光烧出个洞来,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徒步行走大约半小时后,众人终于远远看到山脚下摩那里加的全貌。 摩那里加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村庄的中心是一座石制的教堂,教堂后是用剩下的石料建成的小片墓地,墓地和教堂用铁栅栏围着,旁边是村长大房。位于村庄北面依小溪建立着一座水磨房以及风车。农民们的房子又窄又简陋,成片挤在村庄的南面。 士兵带着一行玩家来到摩那里加唯一一家旅馆,旅馆的住宿条件很差,只有六间房,睡的都是大通铺,洗漱统一在旅馆一楼解决。 旅馆的老板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他佝偻地站在士兵面前,听他训话。士兵态度傲慢,“这二十一位大人是我们从全国各地集合过来的医者,他们拥有高超的医术。你安顿好医生们,向村长转达艾德文长官的命令,务必让村民们全力配合医生们治病。” 旅馆老板听着士兵的训话,背佝偻得更深了,直到把士兵送走,他才慢慢直起腰来。旅馆老板回到旅馆,面对玩家众人,不待他说话,江问源便迎上来,他朝旅馆老板伸出右手,态度友好地说道:“您好,我是陈眠,一名经验丰富的医者。摩那里加的疫病情况危急,为了尽快将大家从痛苦中解救出来,您可以把疫病爆发的详细过程告诉我们吗?” 旅馆老板盯着江问源没有戴手套的手,犹豫片刻,伸手和江问源握了握,“医生大人,您好。我前段时间出村采购旅馆用品,五天前才回来,怪病爆发的详细过程我并不清楚。等各位大人安顿好之后,我带你们去见村长。各位大人的房间在二楼,请随我来。” 不待旅馆老板引路,便有玩家往二楼跑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组队霸占好房间。 白梅心里也着急,可江问源慢吞吞地落在后面和旅馆老板说话,她的跛脚难道还能跑得过其他人?白梅都觉得她和江问源肯定要拆开和不同的玩家住了,可神奇的是,当他们来到二楼时,竟然还有一间房是空着的。 送走旅馆老板后,白梅合上门,惊奇地说道:“其他玩家为什么会把空房让给我们。” “这很正常。”江问源在大通铺上放下药箱,打开药箱检查里面的东西,“如果有一个玩家,在感染渠道未知的情况下,与可能身患怪病的npc近距离接触,你对那个玩家有什么想法。” “当然是远离那个脑子有坑的鲁莽玩家!”白梅理所当然地说道,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嫌弃。 “……”江问源整理药箱的动作一顿,“委屈你了啊,和一个脑子有坑的人当队友。” 白梅这才反应过来,“……大哥我错了!您这么做一定有深意!” 江问源也没继续为难白梅,“上头派了一队医生来救命,前来接待的人是旅馆老板,而不是村长,你认为是村长为人傲慢,所以才不肯来吗?” 白梅想了想,“不太可能,来的可是能救命的人,村长再怎么傲慢也不可能不来。” “没错,所以村长很可能也罹患牙齿怪病,无法前来。游戏不会让我们轻易拿到有用的情报,我很怀疑我们就算见到村长,也无法从他嘴里挖出太多信息。”江问源说道,“想要知道怪病的情报,还要靠我们自己主动去寻找。” 白梅拿出自带的消毒喷雾,如临大敌地对江问源的右手进行消毒,“所以你从旅馆老板身上发现了什么?” “基于我可以救他命的身份设定,他想要害我感染怪病的可能性很低,怪病应该无法通过肢体接触传播途径。”江问源沉稳地分析道,“刚才我仔细观察过,旅馆老板的指缝皮肤平顺,没有长牙的趋势,但他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口腔内有伤口,伤口的位置有明显的乳白颗粒,他很可能也患病了。” 白梅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门口却传来敲门声,她刚好站在离门不远的位置,就顺手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竟然是被白梅挤开的那个新人女玩家,她垂下脑袋手指绞着衣角,“旅馆老板让我们准备好去村长家。还有,我能和你们一起住吗?其他房间基本都满员了,还剩有床位的房间又全是男人……” 白梅看着一副小女儿姿态的新人女玩家,就很气。她回头看向江问源,确认过眼神,你是我花过钱的人。然而江问源并没有领会到白梅的眼神,他打开窗户朝楼下看去。 黄昏时刻,大地被夕阳烧得通红,一个男人推着独轮车,手里摇着铃走在街道上:“收尸了,收尸了。” 在独轮车上,已经摆着四五具用黑布裹着的尸体。独轮车一个颠簸,其中一具尸体的手从黑布里滑出,手臂上有四五处伤口,每一处伤口都裂成口腔的轮廓,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整齐地嵌在伤口上,仿佛在开口大笑。 第22章 第 22 章 收尸人暮气沉沉的吆喝一声高过一声,直叫人脊背发凉。 这时就算新人女玩家还想玩宫心计,白梅也没心思奉陪,她冲到窗边,锁定推着独轮车朝旅馆靠近的收尸人。虽然白梅早就知道怪病的症状,可知道和看到完全是两码事,当她亲眼目睹尸体手臂上那一排排阴森森的白牙,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又白了两分。 白梅摇摇欲坠地扶住窗沿,咬紧牙根强撑着没晕过去,江问源背上药箱,“去村长家之前,我想先和那位收尸人聊两句。白梅,你动作快些。” 新人女玩家本来还想继续争取一下住进来,江问源的话成功堵住她的嘴,他对熟悉的女性同伴都那么斯巴达,她住进来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新人女玩家保持微笑,“我还要通知其他玩家,就不打扰你们了。” 白梅回头看向新人女玩家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看江问源那张缺乏表情的脸,“我马上就来!” 江问源和白梅下楼时,已经有三五个玩家站在旅馆门口,朝收尸人的方向张望。收尸人从上到下严严实实地将自己包裹起来,只留一张脸露在外面,他推着独轮车在旅馆门前停下,神色麻木地看向玩家们,“外乡人?” 碍于那些恐怖的尸体,没人敢轻易上前与收尸人攀谈,心想着总会有不怕死的人去的。江问源就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他走出旅馆,“先生你好,我们是为摩那里加疫病而来的医生。我能向你询问一些问题吗?” 收尸人听说他们是医生,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但很快又恢复死气沉沉的模样,“我还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掩埋尸体。” 江问源低头思索片刻,“我能与你同行么,正好我也想对尸体进行检查。” “可以。”收尸人推着独轮车走到位于旅馆隔壁的酒馆,一具被黑布草草裹着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扔在门口,收尸人停好独轮车,把地上的尸体搬上独轮车。 江问源没有立刻跟过去,他对吓得快要掉色成石膏像的白梅说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跟旅馆老板去村长家,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他对白梅耳语交代完任务内容,正要跟上收尸人,玩家当中有人出声喊住他,“陈眠。” 江问源朝声源望去,竟是第一轮险些把他给坑了的左知行。左知行穿着宽松的墨蓝色纯棉睡衣,平日一丝不苟梳起的背头垂下来,非常减龄,难怪江问源一直没发现他。左知行继续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江问源笑了笑,“那还等什么。” 在其他玩家惊悚的目光下,两人没什么紧张感地大步跟上收尸人。 相比起江问源,收尸人对擅自跟过来的左知行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但左知行是什么人,大写的大佬,他的场面话说得很漂亮,“摩那里加疫病的治疗刻不容缓,我可以帮你分担吆喝的工作,还请你在路上尽量回答我同伴的问题。” 收尸人阴郁的脸色稍稍缓和,他平稳地推着独轮车前行,“医生,你们想知道什么?” 江问源边走边问:“疫病是什么时候爆发的,到目前为止患病规模如何,有多少人死于疫病?” 收尸人的语气充满悲伤,“最开始患病的是三个孩子,在一个多月前,那三个孩子像往常一样在风车附近玩耍,结果回家之后就病倒了。他们高烧不止,眼睛冒出牙白,刺到眼球。孩子们的家人吓坏了,把那些怪齿拔掉,然而没过多久怪齿又重新冒出来。他们一次次拔掉怪齿,孩子们没熬多久就死了。从那以后,很多人都在不该长牙齿的地方冒出牙齿。现在村民们都闭门不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患病,但是……死去的人已经超过全村的半数。” 江问源走在独轮车旁,戴着白梅带入游戏的医用手套,执起一位死者的手,“他手臂上的伤口是怎么形成的,是患病后自行开裂吗?” 收尸人的视线落在手臂上仿佛在露齿大笑的伤口,“怪病不会导致皮肤开裂,这些伤口都是他们自己割开的。怪齿会最优先从伤口中冒出来,当眼睛或者其他地方长怪齿时,在皮肤上切开伤口后,这样就能把眼睛保下来。” 江问源把死者的手臂放回黑布中,“我们现在走的方向,不是去教堂后面的墓地吧。” 收尸人又从一户人家收了两具尸体,“墓地葬不下那么多人,村长让我把尸体葬在村子西面远离水源的旱地。” 收尸人推着满满一车的尸体,带着江问源和左知行来到埋尸地,那里有一个新挖的土坑,是收尸人白天刚刚挖好的。江问源把一对新手套递给左知行,“尊敬的先生,我们能否借两具遗体进行检查。向上帝发誓,我们的检查是为了找出治病的方法,绝对不会侮.辱尸体。” “叫我莱尔吧。”收尸人看尸体都看得麻木了,“你们随意吧。” 江问源和左知行从独轮车上搬出一男一女两具成年人的尸体,左知行选择男性那具,动作麻利地检查起来。江问源默默对手下那具女性尸体道过歉,便伸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只要摸到怪齿的地方,就掀开衣物数怪齿的数量。 江问源把女尸从头顶到脚趾缝全部数过,“她身上一共有两百零六颗怪牙。” 左知行那具男尸体型要大许多,在数牙的同时还顺便检查了一些别的地方,“我这边也是两百零六颗。长牙需要大量的钙、磷、蛋白质和维生素,我观察他的身体症状,有缺乏这些营养元素的初期症状,伤口也没有炎症,我找不到他致死的原因。” 两个聪明人无声地交换眼神,找不到致死原因,反而更接近真相。 两百零六,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数字,成年人身体的骨骼一共有两百零六块。 江问源掏出拔牙钳,分别在两具尸体上拔下十颗牙齿,装进透明的密封袋中。两人帮莱尔把尸体投入土坑中,拿起铲子帮忙填土,“莱尔,疫病爆发之后,很多村民都逃跑了吧,现在人手不够,你的工作一定很辛苦。” “逃跑?”莱尔停下填土的动作,“先生,我们热爱着这片土地,摩那里加不会有人逃跑。” 江问源连忙说道:“对不起,是我失言了。你们一定很爱摩那里加,旅馆老板也是,明知村里爆发疫病,也义无反顾地回到摩那里加。” 莱尔表情僵硬,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天色暗下来了,你们回去吧。” 莱尔的态度突然变差,其中一定有问题,不过江问源和左知行深知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很痛快地和莱尔道别,回旅馆去了。 左知行说道:“医用手套,拔牙钳,密封袋,你准备得很齐全嘛。” “我的同伴用玩偶预知了这轮游戏的内容。”江问源知道瞒不过左知行,干脆实话实说,“你呢,怎么会穿着一身睡衣什么都不带就进游戏,总不会是因为睡糊涂了吧。” 左知行完美的面瘫脸出现一丝裂痕,“这轮不是我的游戏,我的死对头拿到一个可以强制玩家随机进入三轮游戏的玩偶,他把玩偶的能力用在了我的身上。” 江问源默默腹诽,以左知行爱坑人的性格,被坑回去真的一点都不奇怪,“你要不要和我组队,我们房间还有两个床位。” 左知行:“谢谢你的邀请,不过这轮游戏我不会和你组队。” 江问源:“理由?” 左知行:“我是gay,不想和女人同房。除非你和那个叫白梅的散伙。” 江问源:“…………”没想到你也是gay,居然半点同类的气息都没感觉到,一定是个深柜。 他们回到旅馆时,去村长家的玩家早就回来了,几个玩家正在一楼用餐,看到他们回来,那眼神就跟飞刀似的齐刷刷地射过来。白梅从村长家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楼下等江问源,她见到江问源就立刻跑过来,“你可总算回来了!” 左知行那个死面瘫,在白梅接近时一点都没表现出他的深度厌女症,若无其事地对江问源说道:“我先上楼了,要是遇到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找我交流。” 左知行走后,落在江问源身上的眼刀就更多了,江问源就算心再大也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好好吃饭,他打包好晚餐和白梅回房去。那些玩家可能是害怕江问源已经染病,一个来搞事的都没有。 旅馆的条件简陋,连桌椅都没有,江问源只能坐在通铺上,捧着碗用餐,“你们去村长家这一天有什么收获?” 白梅回想起村长的模样,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搓搓手臂,“村长的口腔里长了十多排牙齿,没说几个字就把舌头咬得血肉模糊。我们让他用手写,他伸出手,两只手的指缝也密密麻麻地长着牙齿,根本拿不动笔!我们什么都没问出来。” 江问源放下餐叉,“他的身上没有长牙的伤口吗?” 白梅不解,“没有,他毕竟是村长,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外伤。” 江问源在心中默默给莱尔的名字划上重点,“我交给你的任务呢。” 白梅答道:“现在就差那个想住我们屋的女人和你那个熟人,其他人我都问了,这批玩家没有医生。” 第23章 第 23 章 江问源不知道左知行的职业,就左知行的表现而言,即使不是医生,他也拥有足够的医学常识。不过左知行明确表示他进入游戏是意外事故,把他排除在外,本轮游戏基本没配置医生玩家。 圆桌游戏没有必然的死局,玩家当中没有医生,再加上病人诡异的死法,江问源基本可以断定,要通关本轮游戏,仰仗应该不是医术。 江问源整理好思路,对白梅说道:“我们明天早上先去拜访村长,下午去教堂和墓地那边看看,调查重点放在收集文字资料,等黄昏时再和收尸人见一面。我们可能要在外面跑一整天,今晚早点休息吧。” 白梅不解地问道:“我们的设定不是医生吗,那些患病的人怎么办,放着他们不管?” “我们本身并不具备治病的本领。”江问源打开他的药箱,里面摆着一瓶不知原料的圣水,一小册祷告书,以及放血的小刀等物品,“西方中世纪的医学是宗教和科学的混合体,祷告和放血是常用手段。用宗教应对牙齿怪病,也许值得一试,不过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其他玩家也有药箱,总会有玩家尝试使用药箱去救治病人,我们可以与他们交换情报。” 白梅皱着眉暗自琢磨,江问源的话提醒了她,玩家人手一个药箱,圆桌游戏怎么可能轻易把关键道具送到他们手上,她双手握拳曲臂往胸前一收,做出打气的动作给自己鼓劲,“我明白了,明天我们就按你的计划行动。” 两人躺下之后,白梅翻来覆去有些失眠,她推开膈人的枕头,翻身望向睡在通铺另一端的江问源,小声问道:“陈眠,你和那个男人关系很好吗?” 江问源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左知行?还成吧,他实力不错。” “可是我总觉得他有问题。”白梅以臂代枕,在黑暗中盯着江问源的背影,“你要小心他。” 江问源完全没有要帮左知行保密的想法,“你不用多心,他不是在谋划什么阴谋,只是gay,有点厌女而已。” 白梅哪还还睡得下去,她坐起身,声音也提起来,“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江问源回过头看她,眼底黑漆漆的,“他知道我有对象,不会打我主意的。你还睡不睡?” “睡睡睡。”白梅不敢再吱声,用被子蒙住脑袋,隔绝江问源带着杀气的眼神。 半夜时分,江问源感觉到有人在摇他的胳膊,“陈眠,快醒醒。” 江问源睁开眼,白梅惊慌的脸映入眼帘,他声音带着还没睡醒的沙哑,“怎么了?” 白梅把声音压得极轻,“我刚才起来想去解个手,听到外面好像有动静。” 江问源侧耳细听,如白梅所说,旅馆二楼的走廊传来吱吖吱吖的动静,这是有人在木地板走动的声响,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大半夜的,难道是玩家结伴起夜吗。 江问源放轻动作来到门边,他们房间的木门上了年头,其中两块门板间裂出一条缝,他从细缝朝外头看去,在走廊昏暗的烛光下,三个黑条条的人影一摇一摆地从他们门口经过。 突然,其中一人被走廊不平的地板绊到脚,伸手撑在房门上稳住身体,他的手正好对准江问源偷窥的门缝,密密麻麻的牙齿布满指缝,吓得江问源心惊肉跳。江问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来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竟然一动不动保持原本的姿势,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三人走过江问源和白梅的房间,在他们旁边的房间停下脚步。旅馆的门栓防护性很差,没过多久,江问源和白梅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那三个人走进了隔壁屋。虽然隔壁一直没有传来惨叫,也没有对抗冲突的动静,可江问源和白梅看着彼此惨白的脸色,心里并不乐观。 两人默默地守着房门,又过去好一阵子,三人从隔壁屋走出来,一摇一摆地离开旅馆。 白梅活动僵硬的四肢,打破沉默,“天还有一段时间才亮,我们还是继续睡吧。” 白梅都做好无论如何都要保存体力活下去的觉悟,江问源当然不会反对,“你不是起夜要去解手吗,我陪你去回来再睡吧。” “……谢谢你,不过我的求生意志已经战胜生理需求,等天亮再去也没问题。”白梅不想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她转而把矛头指向江问源,“你睡觉有磨牙的毛病,你等我睡着了再睡,不然我担心我要失眠了。” “我没有磨牙的毛病。”江问源很肯定地说道,他的父母、舍友、陈眠都没说过他有睡觉磨牙的毛病。 白梅质疑道:“怎么会,我刚才叫醒你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磨牙。” 江问源舔了舔牙床周围,在一处绝不可能长牙的位置,他舔到凸起的形状,“那只有一个可能,我的嘴里也许要长牙了,所以才会觉得痒想要磨牙。” 白梅干笑几声,脸上的表情僵得很,“你今年几岁?” 江问源平静地回答:“23岁。” 白梅呼一口气,“23岁,这个年纪长智齿也不奇怪。” “我的智齿已经长齐了。”江问源把白梅最后的一丝幻想连根拔起。 白梅胡乱地把自己的长发揉成鸟窝,“啊啊啊啊啊啊!你都可能已经染上怪病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到底是什么时候感染的,是不是那个左知行阴了你!” 江问源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陈眠的脸。陈眠表情平静地躺在他怀里,渐渐失去气息,陈眠的眼底写满眷恋与不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陈眠从没后悔过把退出游戏的玩偶留给他。 如果死在这场游戏里,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陈眠对他隐瞒的秘密。 江问源重新张开眼,眼中只剩下坚定,他没有理会白梅的发疯,打开自己随身包,取出多功能瑞士军刀,弹出其中一片折叠刀,他卷起左手衣袖,对左臂的皮肤和刀片进行消毒后,在小臂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很浅的十厘米左右血痕。血珠从伤口涌出,晕染在周围的皮肤上。 江问源没有去管手臂的伤口,他把衣袖重新放下,对陷入混乱的白梅解释道:“患病之后并不会立刻死去,据莱尔所说,患病后的存活期有三到十天,我们把握时间尽早通关就可以了。既然我已经被感染,不拿来当参考样本,实在有些可惜。” 白梅怔怔地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你……疯子……” “疯子?”江问源轻轻念着这个词,“或许吧。” 在古怪的气氛中,两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睡过去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就早早起了床。当他们打开门时,走廊上竟然已经站着好几个玩家。左知行也在,他朝江问源招招手,“昨晚死人了,就在你们隔壁。鉴于场面过于血腥,我建议你们还是吃过早餐再过来吧。” 第24章 第 24 章 “左知行说得对,我们去吃早餐吧。”白梅单是闻到隔壁飘出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已经食欲尽失,不过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附和左知行。把话说完,她便挽起江问源的胳膊,跛着脚朝一楼用餐的地方走去。 江问源撕开硬邦邦的面包,对坐立难安的白梅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直说吧。” 白梅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桌之后,双臂撑在桌上朝江问源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昨天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时,顺便和其他玩家多聊了几句。住在我们隔壁的是三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他们圆桌上的座次,就在左知行的两旁!还有昨天你和他从埋尸地回来,就莫名其妙地染上怪病。我怀疑……” 江问源咽下刮喉的面包,补全白梅未竟之语,“所以你怀疑左知行是本轮游戏的背叛者,为了隐藏身份,用计害死能够揭穿他身份的两名玩家,并暗算我染上怪病?” 白梅用力地点点头,“就是这样!” 江问源想起第一轮圆桌游戏,直到游戏临近结束时他和张辰才察觉左知行的陷阱,以左知行的风格,如果真的成为背叛者,不可能会如此不谨慎。对白梅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江问源干脆略过这段,“我认为左知行是背叛者的可能性很小。我相信他。” 白梅握紧拳头,语气硬邦邦的,“圆桌游戏不是慈善,不会因为你们两个关系好,就放过他。” 江问源以为白梅觉得他不谨慎才生气的,“那我们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吧。” 白梅的语态度总算软和下来,“好。” 江问源填饱肚子,和就喝了一杯山羊的白梅重新回到二楼,堵在他们隔壁的玩家已经散得差不多,左知行还在门口等着江问源,看到两人上楼,朝两人招招手,他的手上戴着江问源昨天给了他好几副的医用手套,上面满是血迹,“你们总算来了,我有重要发现。” 两人踩在布满血脚印的走廊上,跟着左知行走进惨案现场,四具残缺的尸体呈现在他们眼前。四人露在衣服外面的四肢上布满咬伤,更为可怖的是他们的脸,他们死不瞑目,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嘴巴大张着,嘴巴里的牙齿全部被敲下来,舌头也被连根拔起。他们四肢被撕咬下来的肉在现场找不到踪影,牙齿和舌头却遗留下来,散落在血泊中。 白梅倚在门边,迟迟没下定决心走进去。江问源凑近其中一具男尸,观察他的双手。男尸的双手绞在胸前,每一根手指都几经曲折,耷拉在手背上。江问源按住抽搐的胃部,目光顺着男士的手往上落在那一个个把肉都给撕下来的咬伤上,“左知行,你说的重要发现是什么?” “你看他小臂的咬伤,伤口周围有很多排不重叠的齿痕。这个咬伤不是一口把肉给咬下来的,而是重复咬了四五遍才把肉撕下来。”左知行走到江问源身边,执起男尸的胳膊,对江问源展示他胳膊上的淤痕,“按着他撕咬的凶手的掌印判断,应该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人,以成年男性的咬合力而言,要从手臂咬下一块生肉,不需要多次重复,一口就足够了。” 白梅听到左知行用无升降的语调说出如此恐怖的话,脸色就像调色盘变了又变,她把洪荒之力都用出来,才挺住没逃跑。和尸体几乎是零距离接触的江问源,脸色虽然不太好,却还能冷静地和左知行讨论,白梅都怀疑自己花在江问源身上的钱是不是太少了,要是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要给江问源多打几万。 江问源仔细观察伤口,如左知行所说,伤口上确实有多处重复撕咬的痕迹,“你怀疑咬下他们肉的嘴,不是脸上那张?” 左知行点点头,肯定了江问源的猜测,他把手臂放回男尸胸前,“还有另一件让我很在意的事。” 江问源站直身体,环顾屋里散乱的衣物和箱柜,“这屋里丢了什么东西?” “听说他们昨天从村长家回来的路上,在一家人全部死绝的屋里搜刮了些金银,现在这些金银都不见了。”说着,左知行拿起一个被血液浸透辨不出原色的女士提包,“她坐在我的右手边,戴的是银戒指,我把屋里翻过一遍都没找到她的戒指。” 江问源快速检查过另一具男尸,确定其和前面那具男尸的死状一致,对左知行和始终没有进屋的白梅说道:“我有些想法,咱们到隔壁去说吧。” 白梅虽然不是很愿意背叛者嫌疑人进他们屋,但她实在不想继续呆在这,也就没再反对。左知行不知道江问源已经揭穿他厌女症的老底,他维持住风度,跟着江问源、白梅走进他们的房间。 三人都进屋后,江问源把门关上,他对左知行说道:“在阐述我的观点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是本轮游戏的背叛者吗?” 白梅:“??!”说好的试探呢,这是哪门子的骚操作? 左知行被质疑身份,完全没有生气,反而一副有趣的表情,“我当然不是。” 然后白梅一副冷漠的表情,看着两人无声默契的行动起来。江问源对左知行被收走行动力的左腿进行膝跳反射实验。膝跳反射是不受人意识所控制的,左知行的左腿一点反应都没有,证明他的小腿肌肉确实完全丧失了功能。 左知行的嫌疑洗清后,三人在通铺上盘腿围坐成一圈。 白梅率先举手,“我没跟你们进去,不过我也不是只顾着害怕。对于他们的死法,我有个猜测。他们身上的肉被咬下来,和敲牙拔舌、掰断指骨应该有着不同的目的。凶手吃人肉的目的我想不出来,但是后者,我觉得凶手是要毁掉死者向他人传达信息的途径。” 左知行不由多看白梅几眼,他一直在思考凶手把所有财物洗劫一空的事,白梅的话点出了他思考的盲区,看来这个女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凶手不希望自己行凶的事暴露,证明他们深知自己的行为是罪恶的。我刚才检查过现场,并没有发现泥土,他们不是已经下葬的尸体,要么他们是还没来得及下葬的尸体,要么就是活人。”江问源说道,“我昨晚看到其中一个凶手的手,他的指缝布满牙齿。往后收集情报,我们要尽量注意指缝长牙的人和尸体。” 左知行眯起眼睛,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现在该说重点了吧,你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我是背叛者。” 江问源卷起盖住左臂的长袖,露出昨夜划开的伤口,那道连真皮都没伤到的伤口竟没有愈合,反而有往外张开的趋势,两三颗米粒大小的牙白嵌在伤口上。“你有没有被感染?” “……你被感染了?”左知行的面瘫脸再次出现裂痕,“那你刚才怎么还能冷静地检查尸体。” 江问源没有回应左知行的吃惊,他放下衣袖,“所以你并没有被感染。剔除我们相同的经历,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只有两处。其一,我和旅馆老板握过手。”江问源从随身包中取出一个密封袋,他晃晃密封袋,里面的牙齿互相碰撞发出轻响,“其二,我带回了死者的怪牙。” “两条线索都有调查的价值啊。”左知行说道,“我们兵分两路吧。” 江问源赞同地点头,“你去会会旅馆老板,我和白梅再去一趟村长家,下午在教堂会合。” 江问源和左知行都是行动派,定下计划之后立刻行动起来。 江问源和白梅来到村长家,刚好碰到三个玩家也在,其中一个还是昨天那个试图要住进他们房间的新人女玩家。新人女玩家坐在村长床边,战战兢兢地捧着村长指缝布满白牙的手,有些发抖地往上头浇圣水。 第25章 第 25 章 新人女玩家紧张过度,手抖得厉害,倒了几次都没中,圣水全洒在被子上。和她组队的两个男人袖手旁观,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在这个残酷的游戏世界里,美色并不通用。她眼眶发红,却无法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圣水只剩半瓶,她敢肯定,要是自己把剩下的圣水也糟蹋了,他们是不会把自己的圣水给她的。她甚至怀疑他们把她推出来给村长治疗,就是想要保存自己的圣水来对付可能出现的怪物,而把她推出来当牺牲品。 新人女玩家的憎恨疯狂地滋生,害怕的感觉反而没那么强烈了,她稳了稳双手,准备继续操作,一只戴着现代医用手套的手拦下她的动作,她猛地抬起头,便看到江问源那张神色冷淡的脸。 “麻烦让一下。”江问源的视线锁定在村长身上,新人女玩家以最快的速度让出位置,他不紧不慢地在村长身边坐下,隔着医用手套执起村长垂在被子上的手,如同枯枝的手指上,十多颗惨白的牙齿紧密排列扎根在手指两侧。 江问源端详片刻,“村长,你拿餐具比较困难,所以直接用手抓食物来吃,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但是作为一名医生,我不得不提醒你注意卫生,尤其是现在怪病肆虐的时候,用餐前后都要记得净手。你瞧,不仔细洗干净,你手指上的牙缝里都残留有肉屑了。” 村长下意识地缩手,不是江问源握住的左手,而是搁在身侧的右手。村长的动作很轻,除了握住他左手的江问源,没人察觉到他的变化。村长的嘴里长满怪齿,无法完全闭合,他半张着嘴,耷拉着血糊糊的舌头,鲜血和唾液混合着滴落在胸前的餐巾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一个壮实的金发女人踏着重重的步伐走进屋里,硕大的胸脯上的筋脉跳了几下,光是看着就能想象那很可能是一对堪比石头的胸器。金发女人嚎叫着扑到床前,“爸爸,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您别吓索菲亚啊……” 村长从江问源手中抽回手,做出赶人的手势。索菲亚扭头看向一众玩家,“你们这群庸医,病不会治,还刺激病人的情绪,赶紧滚出我家!” 面对体型比普通男性还要壮两倍,浑身肌肉的索菲亚,就算所有人都看出村长有问题,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和她硬碰硬。几人离开村长家后,新人女玩家的两个队友打算去别的地方看看,新人女玩家却没跟去,她来到江问源和白梅面前,双手十指交握,拇指相互绕圈,她紧张地说道:“我叫李娜,我可以和你们组队吗?我会管好自己,尽量不给你们拖后腿!” 李娜识时务的态度,比她试图当菟丝花的时候强多了。 江问源还没回答,没想到一直看李娜很不顺眼的白梅率先开口,“再加一条,你要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交给你手上的任务。如果能做到,我答应你入队。” 李娜疯狂点头,“我会做到的!谢谢你们!” 江问源把视线移到忙里忙外的索菲亚身上,她干活非常麻利,走路也是脚上带风。江问源说道:“索菲亚没有感染怪病。” 白梅和李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白梅问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长牙不仅需要营养元素,也需要一定的体力,患病后会不可抗力地变得虚弱。索菲亚精力充沛,身体强健,没有虚弱的迹象。”江问源说着话,又被屋里的索菲亚瞪了一眼。 索菲亚扬扬扫帚,“滚!” 江问源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赶出村长家,现在离下午还有段时间,他摘下医用手套扔到垃圾收纳袋中,“我们去水磨房和风车那边看看吧。按旅馆老板所说,第一批感染怪病的人就是在那玩耍的孩子。” 摩那里加面积不大,半个多小时的功夫,三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小河水流湍急,带动水磨房的木轮,木轮将水引入渠道,灌溉着早已无人打理的田地。和孜孜不倦工作中的水磨房相比,今日半点风都没有,巨大的风车静悄悄的。 李娜指着水磨房的方向,“那里有人!”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向他们,面无表情的扑克脸,无可挑剔的精英气场,正是今早和他们分头行动的左知行,“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村长那边进行得不顺利吗?” “还好,不算白跑一趟。”江问源走到左知行身边,看向幽深的河面,“你在看什么?” 左知行的视线重新回到河上,“我在想旅馆老板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刚才我跟踪旅馆老板来到这里,他就站在我们现在的位置,靠在水磨房的墙壁上对河面发呆。旅馆老板明显知道些什么,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的秘密从嘴里撬出来。” 江问源刚想给左知行出出主意,一阵微风拂过,压弯他们脚边的杂草。 风越刮越猛,静止的风车在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下咕噜咕噜地转动起来。 “怎么会突然刮风!”左知行拨开被风吹到眼睛的头发,“陈眠,快从河边离开。” 可江问源没能跟上左知行的脚步,他感觉到自己被藏在狂风中的无形力量狠狠地推了一把,江问源踉跄几步,摔进背后湍急的河水中。 陈眠带着江问源进行过许多生存训练,游泳当然也是其中一个项目。江问源学什么都快,偏偏就是游泳,怎么也学不会。他的游泳卡年年都在办,每次下水都需要救生衣。陈眠还笑话他,江问源这个名字三分之二都沾水,对水也没有心理恐惧,为什么就学不会游泳呢。 江问源给陈眠的回答是,他非常讨厌整个人淹没在水里的感觉,讨厌到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游泳,可是这种清晰明确的厌恶感缘何而来,江问源自己也说不清楚。 江问源现在淹在湍急的河水里,怎么扑腾四肢都无法浮出水面,耳边嗡嗡地响起女人的哭声、惨叫声和骂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辨认不出内容。 “江——” “快将棍子伸过去,陈眠你赶紧抓住棍子,我们拉你上来!” 是谁在说话? 江问源口鼻被冰凉的河水灌入,四肢变得沉重,连意识也在渐渐远去。 第26章 第 26 章 江问源独自在无尽的黑暗荆棘中穿行,对时间的感知变得迟钝,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疲倦和恐惧让他的双脚变得无比沉重,慢慢陷入泥潭。 “手指动了!”江问源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醒醒,陈眠你快醒醒!!” 那人还在锲而不舍地喊他,吵得江问源脑仁发疼,可能就是想要喊那人闭嘴的想法太强烈,江问源抬头望向划破黑暗的一缕光芒,伸手抓住它。 江问源张开眼,就看到白梅放大的脸,她神色焦急,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摇晃,“醒了,你终于醒了!” 江问源揉着太阳穴舒缓脑袋的阵阵刺痛,在白梅的搀扶下坐起身来,他坐在通铺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浅灰色的宽大罩衫和同色的长裤,有些不合身。他望向窗台,夕阳的余晖撒入室内,“左知行和李娜呢?” “我们把你救上来之后,你一直昏迷不醒。我留下来照看你,他们继续去找疫病爆发的原因。”白梅给他递上一杯驱寒的浓茶,“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你把茶喝了,我去给你拿点食物上来。” 白梅掩上门后,江问源长出一口气,脸上镇静的面具跌落,他用力捏住茶杯,把重量压在曲起的膝盖上,身体轻轻发抖,被河水淹没的感觉仍旧残留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江问源的脆弱没有持续太久,当白梅端着晚餐回来,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白梅去拿晚餐时,正巧遇到左知行和李娜,几人干脆一起把晚餐带上楼,陪江问源一起吃。 左知行身上的衣服不是上午江问源看到的那套,看来跳入水中把他救上岸的人就是左知行。 “谢谢你救我上来。”江问源捧着碗,对左知行说道。 左知行坐在通铺的最外侧,“大恩不言谢,今天我冒险下水救你,以后你是要还的。” “当然。”江问源认真地回道,“这轮游戏只给玩家每人准备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我们现在穿着的衣服,是哪来的?” 李娜小小声地说道:“左哥背着陈哥回旅馆,白梅姐检查陈哥的挎包,就我一个人没事做,想着能不能给你们帮上点忙,所以就向旅馆老板借了两身干净的衣服。” 说起这事左知行就有点来气,“也怪我不够谨慎,穿上之后才知道是旅馆老板的衣服。” “穿就穿了吧。你都把我救上来,还怕穿疑似患病的旅馆老板的衣服吗。”江问源心大地说道,“正好可以验证怪病是否会接触性感染。” 左知行挑挑眉,他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可能还和闯下大祸的李娜一起行动。他有点好奇,江问源现在的表现依旧符合圆桌高评价,他是由于意外进入游戏而被排在圆桌靠后的位置,那江问源是怎么跌出前位的? 旅馆提供的食物依旧难吃得非常有水准,几人囫囵吞枣,加快速度用完晚餐。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白梅点燃屋里的蜡烛,在昏暗的烛光下,他们开始交流整理今日的收获。 “我落水之后,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她给我的感觉充满了怨恨,很可能是和玩偶相关的鬼怪。”江问源转头看向身旁的左知行,“你下水救我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左知行摇摇头,“我没听到声音,不过水里确实有东西。” “我检查你的挎包时,挎包的拉链完好封存,可是我发现,里面少了样东西。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丢了。”白梅把晾干的物品摆到通铺上,医用手套、口罩、手机、瑞士军刀等等…… 江问源看着这些东西,皱起眉头,“你把挎包拿过来给我。” 白梅连忙把挂在墙上晾着的湿挎包递给他,江问源翻遍挎包的每一个夹层,“我的戒指不见了。” “不是在这么?”左知行拿开装着口罩的包装袋,露出两枚用细绳编织的软戒。 江问源的唇抿成一线,摇摇头,“我还带有一枚铂金戒指,就放在包里。” 隔壁的四名死者也一样,一看就是劣质品的戒指并没有被带走,被带走的是女玩家的银戒指。 白梅幽幽地说道:“所以,杀死玩家的未知人物,和河里的怪物,所求都是财?” “白梅姐,你别吓我。”李娜瑟瑟发抖,被吓得眼眶都红起来,“难道陈哥包里消失不见的怪齿样本,也属于财吗……” 屋里的气氛刹那间凝固,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李娜身上。李娜见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变得更加害怕,“我说错了吗?” “没有,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左知行摸摸下巴,转头看向发现戒指不见后就脸色很差的江问源,“隔壁四人被杀,陈眠染病,很可能就是因为贪了不该贪的财。” 接到江问源的眼刀,左知行若无其事地拿出一卷羊皮纸,“我和李娜下午去了教堂。教堂的忏悔室旁边有个小型书库,我们在那里找到了摩那里加的简易编年史。” 左知行将江问源的东西挪到一边,把羊皮纸摊开在通铺上。他们来到这个游戏世界后,和npc的语言沟通没有任何障碍,文字也一样,全部翻译成他们熟悉的汉字。“编年史的记载比较简单,用三五句话就概括完每年发生的大事。我和李娜把近五十年的编年史看过一遍,最让我们在意的是1396年的年史。” 最新一年的记录是1430年,几句话从年头写到年尾,风调雨顺,硕果累累,新生儿的数量喜人等等,应该是去年的记录。由此推算,1396年,也就是三十五年前。 白梅下午守着昏迷的江问源,都没有参与搜索,两人凑到一起,读起1396年的年史。 1396年的年史的篇幅比其他年份都要长。 概括一下,内容如下: 摩那里加当年饱受天灾,田地颗粒无收,疫病肆虐,村民相继死去,摩那里加的人数缩水近半。天无绝人之路,冬天的第一场雪,给摩那里加带来了一位路过的贵族小姐,那位心地善良的贵族小姐,无偿给摩那里加赠送一批救命的特效药。在特效药的帮助下,疫病的威胁得到缓解,摩那里加的情况日渐好转。 1396年爆发过疫病,现在玩家进入游戏的1431年,又是一场夺命的疫病。 这两场疫病之间,是否有着什么联系? 左知行点了点羊皮纸上“疫病”的字样,“我们想知道当年疫病的情况,但是教堂里只有简史,所以又想办法去了村长家一趟。代代相传的村长手册上,对这场疫病有详细介绍。1396年暴雨连连,洪水泛滥,摩那里加的疫病是由于饮水不洁引起的痢疾,和我们现在面对的牙齿怪病不是一回事。” 江问源对左知行问道:“关于那位赠药的贵族小姐,你们有什么发现。” “我有话要说。”李娜把手举得高高的,“索菲亚不准我们进屋,于是左哥就负责引开索菲亚,我进屋找资料。在行动开始之前,左哥也特别叮嘱过我要找这位贵族小姐的资料。我把1396年的记录从头到尾仔细翻过一遍,关于那位贵族小姐的记录只有一句话,和简史里的一模一样,‘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姐,慈悲地无偿赠与我们一批特效药,并教会我们净水的方法、日常生活中预防疫病的方法,帮助摩那里加度过疫病的难关。’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错看漏看。” 江问源默默瞟一眼左知行,左知行习惯性要推鼻梁上的眼镜,却发现他睡着觉进游戏没戴眼镜,他放下手,“我只是保留错看漏看的可能性,也可能贵族小姐的记录被撕下来。” 江问源觉得,左知行现在说出口的话肯定是经过润色的,以他的毒舌和厌女的性格,一开口就是暴击,否则李娜也不至于冒着得罪左知行的风险也要证明自己没有错。 “你们看这里。”江问源指着羊皮纸,“1397年初春,摩那里加在村庄北面临河建起水磨房和风车。天灾已过,在水磨房和风车的帮助下,摩那里加的农事得到发展。” 白梅拿过羊皮纸,仔细阅读1397年的简史,“摩那里加饱受天灾磨难,粮库告急,人手不足,他们是怎么在天灾之后的第二年就把水磨房和风车给建起来的。他们到底哪来的钱?难道……” 江问源冷静地说道:“虽然我们没有找到贵族小姐的资料,但是根据情景设想一下,当时洪水肆虐,多地受灾,疫病横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位贵族小姐,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摩那里加,还能慷慨拿出一批针对痢疾的特效药赠与摩那里加。” 李娜按照江问源给出的情景思考下去,终于明白江问源和左知行重视贵族小姐的原因,“那位贵族小姐是专程出来赈灾的吗?” “发生在玩家身上的不幸,通常都是鬼怪的倒影。现在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是什么?杀人、劫财!”江问源望着被推到角落的两枚软戒,“如果摩那里加建成水磨房和风车的钱来自这位贵族小姐,那摩那里加就有理由把关于她的信息抹平。” 李娜第一次进游戏,对于江问源的推测,她有点接受不了,“会不会是你弄错了?那位贵族小姐帮摩那里加撑过痢疾,他们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白梅拍拍李娜的肩膀,摇摇头,“有些事,没必要深究。我们现在更应该关注的是怎么活下去。” 左知行从江问源手中拿过羊皮纸,“那我们明天的主要任务,就放在寻找摩那里加村民合伙谋害死贵族小姐的证据。一旦查实,摩那里加爆发的牙齿怪病,就很可能是贵族小姐对摩那里加的复仇。” “太慢了。”江问源冷冷地冒出一句话。 左知行愣了愣,“什么?” 江问源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两枚软戒上,他只要一想到陈眠留给他的铂金戒指被夺走,心里就冒出一股邪火,他转过头,目光在其他三人身上扫过,“我是说等到明天再去找证据就太晚了。我有个办法,可以尽快证实我的猜测。李娜,左知行,你们今晚就留在这里别走了。” 白梅凑过来,“什么办法?” 江问源把自己想到的办法告诉他们。 对此,没什么见识的李娜真心夸道:“陈哥真厉害,能想出这么牛逼的方法!” 左·经历过风风雨雨的游戏大佬·知行:“……” 白梅深深捂脸,“这是哪门子的骚操作??!!” 江问源冷淡地说道:“你们就说干不干吧。” 其余三人互相看看对方,“当然是干!” 当晚,深夜,无风,下弦月。 四个人影从旅馆二楼走下来,他们放轻动作,从一楼厨房的后门拐出旅馆,朝旅馆老板的家走去。这四人正是江问源几人。 四人按照商量好的计划,分散到不同的位置,包围旅馆老板的家。 江问源站在旅馆老板家门口,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缓慢地敲在门上。 旅馆老板的睡眠质量非常差,他一下就被敲门声惊醒,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企图装睡蒙混过去,根本不敢去开门。 然而屋外的四人并不打算放过他,江问源停下敲门的动作后,在厨房蹲守的左知行立刻行动起来,他把一颗石头砸破厨房的窗户,石头掉进厨房,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旅馆老板的神经更加衰弱了,外面的东西怎么会突然从门口瞬移到厨房,厨房被砸进一颗又一颗的石头,这些石头像重锤般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左知行砸完石头,走到李娜身边,帮她扶稳爬梯。李娜爬上爬梯,把事先录好的手机录音对准烟囱,“我把特效药送给你们,还把预防痢疾的方法教会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杀了我!为什么!杀了我!!” 经过精心剪辑的哭声非常渗人,顺着起居室的壁炉传到旅馆老板耳中,他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李娜对在卧室窗口旁边等候的白梅招招手,关掉手机录音。 啪!裹着一身白布的白梅闪到卧室窗外,双手十指张开,拍在玻璃窗上,她的指甲顺着窗叶下滑,发出刺耳的刮蹭声,“为什么杀了我?” 旅馆老板终于被一连串无缝衔接的动静吓破胆,他缩在床脚,看着窗外的白影抱头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摩那里加对不起您!可我当时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我什么都不懂,我没吃你的肉,也没有使用……” 白梅拉开窗户,四个人已经集合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旅馆老板身上。江问源冷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该向我们坦白,摩那里加在三十五年前到底发生过的事情,吃肉又是怎么回事?” 旅馆老板脸上糊满眼泪和鼻涕,五官扭曲,他被抓到现行,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也许是内心满是罪恶的秘密被揭穿,旅馆老板反而渐渐平静下来,“你们进来吧。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 江问源居然敢在真有鬼的世界扮鬼吓npc,竟然还成功了。 其余三人的心情非常复杂。 “那你去给我们开——”李娜门字都没来得及说,只见江问源单手撑在窗台上,翻身越进旅馆老板的卧室,连绕个路走门的功夫都不愿意等。左知行第二个进屋,在他和江问源的帮助下,白梅和李娜也顺利从窗户翻进旅馆老板的卧室。 在四人进屋的功夫,旅馆老板把脸擦干净,简单地整理好仪容。 旅馆老板点燃卧室的烛台,五人围着桌子坐下,等待着旅馆老板的自白。 旅馆老板名叫雷欧,在1396年,他还没有满五岁。 那位好心的贵族小姐来到摩那里加时,雷欧已经染病六日,那时他每天都在拉肚子,整个人瘦得都脱形了。那年田地全败在洪灾中,家里的粮食所剩无几,雷欧每天只能吃几口冷透的麦粥,可能在病死之前,他会先被饿死。 贵族小姐的特效药治好了许多人,雷欧也是其中一个。对雷欧来说,贵族小姐就像是天使。在疫病得到控制之后,贵族小姐便提出要离开摩那里加,她还要继续去下一个受灾的地方看看。当贵族小姐被热情的大人们挽留下来多住一晚,小小的雷欧偷偷地开心了许久。雷欧想都不敢想,后面会发生如此残酷的事…… 当年的老村长集合全村的力量,为贵族小姐以及她的护卫们设下宴席。以摩那里加当时的情况,准备的宴席非常简陋,但贵族小姐并没有嫌弃,带着护卫们一起参加宴席。 贵族小姐万万没有想到,村长会在她和护卫们的酒里下迷药。护卫队长接触过迷药,可是当他发现不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护卫队长战斗力极强,他杀掉几个村民,但他单枪匹马,哪能敌得过内心已经变成魔鬼的村民。 那场宴席严禁孩子出席,可是雷欧非常想见到贵族小姐,父母的威信也在他们不愿意给他吃饱的时候荡然无存,雷欧违背了大人的禁令,偷偷来到酒宴现场,他躲在角落,想着找个机会和贵族小姐独处,说说话。他亲眼目睹村里的大人们像切瓜一样把护卫们的脑袋砍下来,最后只剩下贵族小姐一人。 村民们留贵族小姐一命,并不是因为贵族小姐救过他们,他们想要的是贵族小姐的钥匙。贵族小姐的车里,有一个装满宝石和金币的宝箱,宝箱的钥匙分成两半,一半贵族小姐随身携带,另一半被藏了起来。 贵族小姐被绳子捆绑住,被一盆冰水浇醒,她看着噩梦般的场面,像魔鬼一样的村民,说出雷欧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她说:我向地狱发誓,今日我所遭受的一切,我会百倍千倍奉还给摩那里加! 说完这句话,贵族小姐不再开口,无论村民们如何折磨她,都没办法让她再吐出一个字。浑身浴血的贵族小姐,竟让折磨她的人无端产生恐惧。 最终,贵族小姐的身体撑不住村民们的折磨,睁着双眼无声地死去。村民们惧怕贵族小姐的诅咒,他们对贵族小姐做出了极为残忍的事。他们敲掉贵族小姐的牙齿,拔掉她的舌头,让她无法用语言与地狱的魔鬼进行交易;他们打断贵族小姐的每一根手指,让她无法用手写出她的冤屈。 摩那里加并不全是丧尽天良的人,那些谋害贵族小姐的村民为了把全村绑上船,他们暴力破坏贵族小姐的宝箱,除去一部分损毁的宝石,他们把大部分财宝平分给全村。分赃还不够,他们丧心病狂地把贵族小姐的肉削下来,煮成肉汤给全村人分食。 如此一来,摩那里加全村上下,都是共犯。 雷欧躲过了贵族小姐的肉汤,尽最大的努力躲过分到他们户上的财宝,可他怎么也躲不过用贵族小姐的钱建起来的水磨房和风车。水磨房和风车带动农事,生产出来的粮食进入摩那里加每一个村民的口中。 把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吐出来,雷欧神色疲惫,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我经常会有一种感觉,摩那里加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扎根在贵族小姐身上,把她的血肉吸食殆尽。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罪恶感,我无法将外面的姑娘带到摩那里加,也无法与摩那里加的女孩谈恋爱,直到现在都没能成婚。” 雷欧双手十指交握,垂头贴在手上,做出祷告的姿势,“我独立之后,就一直努力积累财产,也努力把村民卖掉的宝石找回来。我当年无法为贵族小姐做任何事情,现在我有能力了,至少要把她丢失的财宝奉还给她。我没想到,我还没能赎罪,摩那里加就爆发了无解的怪病。这一定是贵族小姐对摩那里加的诅咒……” 四人离开雷欧家的时候,江问源问了他一个问题,“雷欧,你一直用贵族小姐来称呼她,她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雷欧沉默许久,才说道:“摩那里加犯下如此深重的罪恶,我没有资格说出她的名字。你们可以去问索菲亚,她供奉着贵族小姐的灵牌。” 四人回到旅馆二楼的房间。 李娜从雷欧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默默抹眼泪,现在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她声音沙哑得厉害,“贵族小姐好可怜,雷欧也好可怜。” 白梅倒是没哭,但情绪也有些低落,“唉,都是可怜人。” 江问源和左知行默默对视,女人,果然是感性的代名词,好骗得很。 江问源不得不提醒她们,“雷欧的话听听就算了,不要全信。” “我们扮鬼吓唬雷欧的时候,他受到极大的惊吓,如果不是心里有鬼,能被吓成那样么。”左知行也跟着泼凉水,“而且听他的故事,通篇下来一直非常巧妙地为自己开脱,如果他真的对贵族小姐感到愧疚,一定不会是这种叙事方式。” 江问源赞同地点点头,“左知行说的这个破绽算是比较难发现的,你们俩可以好好想一下,雷欧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破绽。” 江问源话才说完,白梅就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江问源在唇边比个封口的手势,“给李娜点时间,让她自己思考。” 李娜冥思苦想,半天都没想明白,她茫然地看着大家,“我真的不知道。” 白梅指了指墙壁,给李娜提示,“你再想想。” 李娜盯着白梅指的那面墙,墙上除了灰尘,啥都没有。突然,她打了个激灵,墙上没有东西,但墙对面有!昨天墙对面死了四个玩家! 李娜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分析过隔壁四个玩家的死因,他们贪了不该贪的财,所以被杀了。陈哥只不过拿走几颗牙齿,就染上怪病。雷欧说他积累财产,寻回流落在外的宝石。他是怎么平安无事活到今天的?” 江问源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知道雷欧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赶紧睡觉吧,明天还有一堆活要干。” 左知行迅速占据通铺最角落的床位,“陈眠你睡我隔壁。” 江问源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毛病真多,在他旁边躺下。 白梅拿过昨晚盖的薄被,在江问源身边躺下,体贴地把另一个角落的床位让给李娜。 李娜看着三个迅速进入睡眠状态的辣鸡队友:“………………” 这几人把她撩拨得热血沸腾,想深扒雷欧,把他扒的内裤都不剩,结果全都睡了,她游戏水平有限,一个人怎么可能扒得动。李娜悻悻地爬上通铺,她以为自己可能会失眠,但睡意是会传染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第二日,早上五点半。 左知行的手机闹钟非常斯巴达地响起来,把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几人吵醒。 江问源扶着阵阵钝痛的脑袋坐起身,对精神奕奕的左知行喊道:“你是魔鬼吗?” 左知行已经换下雷欧的衣服,重新穿起他进游戏时穿在身上的睡衣,“雷欧的话提醒了我们,旅馆提供的食物、饮用水,甚至是雷欧的衣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可能是贵族小姐财产的衍生物。我们从今天起,一直到通关游戏那天,都必须靠自己在野外觅食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左知行的话每一个字都充满说服力,江问源都找不出能反驳的理由,白梅和李娜也只能放弃挣扎,在左知行的催促下爬起床。 四人穿着进游戏的衣服,顺着河一直走到摩那里加上游,确保和贵族小姐的势力范围沾不上关系,才开始觅食。 江问源野外生存的技能不错,技能出处完全不用猜,当然是陈眠。他单手握着左知行用树枝削成的鱼叉,一连在浅水域叉中三条大肥鱼。江问源刀工很有一套,只可惜被收走的代价是左手,只能把处理鱼的工作交给左知行。 白梅和李娜则去拾柴火,她们去的时间有点长,不仅带回了许多枯枝枯叶,还摘了不少野果野菜。李娜兴奋地说道:“白梅姐好厉害,这些野果野菜全都是她带我找到的,很好吃。你们也来尝尝。” 江问源挑出一个野果,尝了一口,果然甜美多汁。他不由地多看白梅几眼,“能食用的野果野菜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可以啊,野外生存高手。” 白梅笑笑,“运气好罢了。” 四人吃饱喝足,已经是上午七点多,伙食自理果然还是一件麻烦事。 江问源自觉出来挑担子,“昨天我落水耽搁了行程,没能和收尸人见一面。今天我们还是分成两组行动吧,一组去见索菲亚,一组去和收尸人谈谈。下午我们在水磨房和风车那里会合。” 白梅举手提问,“怎么分组?” 江问源说道:“我当然和你一组。” 白梅认真地点点头,“我一定努力不拖后腿。” 对比之下,左知行和李娜之间就没有那么和谐了。之前两人就有点小摩擦,只是四人统一行动之后没表现出来,他们要是再一起组队,鬼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以他们队伍现有的配置,出于平衡考虑,江问源和左知行必然要分开行动。 左知行更愿意和白梅组队,白梅虽然一直表现平平,但关键时刻从未掉过链子。和鬼畜的左知行对比,李娜也更倾向和比较温和的江问源组队。 李娜不敢提意见,左知行却没这个顾忌,他对江问源说道:“要不我们抽签决定分组吧。” “也可……”白梅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江问源直接打断。 “不行。”江问源断然拒绝,虽然他进游戏的目的是使用玩偶特殊能力,但工作就是工作,哪有中途丢下雇主和别人组队的道理,“我和白梅必须统一行动。你们可以商量商量选择去见谁,我和白梅去另一边。” 商量什么的并不存在,左知行直接拍板,“我和李娜去见索菲亚。” 江问源看到旁边的李娜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只得替左知行多解释一句,“白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去见收尸人的时候,可能会见到很多尸体。” 摩那里加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村里唯一的收尸人莱尔,每天必须早早出门,从清晨一直挖到黄昏,才勉强挖够填埋尸体的土坑。 江问源和白梅来到埋尸地,莱尔已经挖出一个新的浅坑。 莱尔收尸时浑身裹着黑布,挖坑却是体力活,他此时只穿着一件无袖挂衫,露出手臂和小腿大面积的皮肤。他的双臂上都划出好几道伤口,伤口裂开嘴型,边缘两侧布满牙齿。 怪齿会优先从伤口中长出来,这个信息是莱尔告诉江问源的。莱尔那些恐怖的伤口,很可能就是他为了挖坑的工作不被影响,自己在手臂上划出来的。 江问源粗略数过,莱尔手臂上的怪齿的数量超过一百颗,如果在莱尔身上的其他地方还长有怪齿,那么莱尔的怪齿数量恐怕已经达到非常危险的警戒线。 前日江问源和左知行讨论死者身上206颗怪齿和死亡的关系,并没有避开莱尔。莱尔明知自身的处境,却依旧没有舍弃收尸人的工作。他也不介意自己可怖的伤口被江问源和白梅看到,一心一意地挖土坑,对两人视而不见。 江问源没有和莱尔兜圈子,直奔主题,“雷欧已经把三十五年前发生的事告诉我们了。我很遗憾,牙齿怪病极有可能是是贵族小姐对摩那里加的诅咒,不是我们医生所能解决的问题。” 莱尔无法对江问源的话无动于衷,他把铲子重重插.入坑里,“所以你现在是来对我宣布死刑吗?那么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你可以离开了。” “不,我是来寻求转机的。”江问源掀起左手的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伤口,陈眠给他的铂金戒指和怪齿样本消失在河里后,伤口的恶化速度减慢了许多,今天只多长出两颗怪齿。“前日与你一见,你似乎对雷欧有怨。我想知道,雷欧的话,我们能信几分。” 有怪齿伤口为证,江问源的话多了几分说服力,莱尔不再是那副态度恶劣的模样。莱尔重新拿起铲子,埋头挖坑,“我们的初衷也只是为了让大家能够活下去而已,但这样的初衷,却招来了可怕的后果,摩那里加合谋对贵族小姐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莱尔含着胸,不敢往江问源和白梅多看一眼,“我深知我们罪孽深重,可如果我们家没有分到贵族小姐的宝石,我根本活不到今天。现在贵族小姐的诅咒返还在我们身上,一切都是我们罪有应得的。我接受死亡的命运,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让摩那里加的人死得体面些。很遗憾我无法帮到你,只有一个忠告给你。” 江问源轻声说道:“什么忠告?” 莱尔终于放下铲子,直视江问源的双眼,他的语气充满对雷欧的厌恶,“经历过三十五年前那场灾难的人,都深刻明白自己的罪孽,只有雷欧,他不肯承认自己有罪,他成年之后,一直想方设法囤积财产,想要离开摩那里加,摆脱他的罪行。此次他重新回到摩那里加,只是因为他发现即使离开了摩那里加,也无法摆脱贵族小姐的诅咒,他想要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 “多谢你的忠告。”江问源说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感染怪病之后,常常感到身体乏力,你是怎么在诅咒下保持在高强度劳动的?” 莱尔皱着眉,“我并没有感觉到乏力。” 江问源引导着说道:“其实雷欧的状态也非常奇怪,按照罪恶的程度,他应该早就死了。可他却一直活到现在,感染的程度也比较轻。你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有着某种特殊意义的人。” 莱尔突然想起三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和雷欧在贵族小姐被杀害的当晚,都躲在酒宴现场!” 这无疑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莱尔继续说道:“躲在酒宴现场的孩子,还有一个……” 莱尔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爆炸的声音,他们朝爆炸的方向看去,那是村长家的方向! 第27章 第 27 章 那声爆炸仅仅只是个开始,没隔多久,又接连响起爆炸声。在瘟疫埋尸地的位置,江问源只能看到村长家的方位,滚滚浓烟张牙舞爪地冲上天际。 莱尔抬头望着浓烟,“索菲亚的家烧起来了啊。” 江问源问他,“你不打算去救火吗?” 莱尔无动于衷地摇摇头,“没有必要,无论这场火是谁放的,索菲亚都能得到解脱。我刚才说过,在三十五年前的酒宴上亲眼目睹贵族小姐被杀的孩子,有三个。我,雷欧和索菲亚。如果说有谁打从内心里憎恨着摩那里加,那个人一定是索菲亚……” 江问源和李娜从埋尸地赶到村长家时,村长家的大房子已经被大火吞没,左知行和李娜不知所踪,只有两个玩家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对着村长家疯狂大笑,他们的背上的编织筐里还放着几个燃.烧瓶,把村长家炸掉的人无疑就是他们。 这两个玩家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江问源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为首那个下巴蓄着胡渣的男人对江问源说道:“哟,原来是你啊,陈眠。不好意思,你们动作太慢,昨天在村长身上发现线索还不抓紧机会,这轮游戏的玩偶要归我了。” 另一个顶着一头冲天红发的青年不住地朝村长家张望,“哥,屋里没有玩偶出现的迹象啊。我们是不是搞错boss了,要不要去牧……” 胡渣男一掌捂住他的嘴巴,“我刚嘲笑完陈眠,你他妈立刻就要犯陈眠犯过的错吗?你当我们摸出牧师和铁匠是其他两个杀人狂,所付出的努力都是假的吗?” 红发青年:“……” 白梅:“……” 江问源没忍住嘴角轻轻抽搐两下,他想起这两人的身份了,他们是李娜的前队友,昨天他试探村长的时候,他们俩也在场,所以就顺着村长的线索查出其他两个杀害玩家的凶手。江问源语重心长地对二人说道:“我奉劝你们,最好不要在摩那里加随意搞破坏。” 胡渣男虽然没把李娜当回事,但他还是对江问源从他手底抢人耿耿于怀,他选择性遗忘刚才犯下的重大口误,重重地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哼声,“我凭什么听你的。” 红发青年突然拽下胡渣男捂在他嘴上的手,他惊恐地喊道:“哥,你的手,手!” 胡渣男抬起双手,一颗颗沾血的白牙撑破指缝的皮肤,怪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占领了指缝的每一个角落,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他的指缝开始冒出第二排怪齿。如果任由怪齿继续生长,即使胡渣男活着回到现实世界,恐怕他的手也要废掉了。 江问源从包里拿出瑞士军刀,顾不得消毒,他按住胡渣男,在他的两条手臂上分别划出几道细长的伤口。怪齿闻血而至,迅速占领胡渣男的伤口,他双手的症状勉强得到缓解。长牙是非常消耗体力,胡渣男一两分钟冒出近百颗怪牙,脱力地靠着江问源的搀扶坐到地上。 燃.烧瓶基本都是胡渣男扔的,红毛青年投掷燃.烧瓶的手也冒出怪牙,但数量远比胡渣男的要少。红发青年红着眼眶跪在胡渣男身边,“哥,你没事吧?” “哭什么,我还死不了!”胡渣男喘着粗气,“陈眠,你帮我保住双手。我也没啥可报答你的,只能提醒你一句,千万要小心那个收尸人。我们能找到牧师和铁匠是杀死玩家的凶手,就是从收尸人那里拿到的线索。他故意引导我们,让我们以为只要杀死三个凶手,就可以通关游戏。” 江问源心中一凛,他们与莱尔谈话时,莱尔确实有意无意地把话题转到雷欧和索菲亚身上。“我会注意的。你们刚才炸村长家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李娜和一个男人?” 红发青年摇摇头,“为了防止误伤,我们确认过村长家和附近都没有玩家之后,才用燃烧瓶炸掉他家的。村长的女儿也不在,里头就只有村长一个人。” 那左知行和李娜到底去哪了?而索菲亚又为什么没回家,她的家都被炸了,身为局外人的他们都能从瘟疫埋尸地赶过来,没理由索菲亚会比他们还慢。 白梅提议道:“我们要不去水磨房和风车那边看看吧。” “好。”江问源答应道,水磨房和风车,除了帮助农事外,对于当年目睹贵族小姐死亡的三个孩子来说,还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如果索菲亚不在家,她很有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快要走到水磨房和风车,白梅突然停下脚步,她朝江问源伸出手。 江问源看看白梅,又看看她的手心,“怎么了,你想要什么东西?” “把你的手给我。”说着,白梅干脆直接握住江问源无法动弹的左手,“你昨天落水昏迷,一直在说胡话,表情也很痛苦,结果醒来之后就表现出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我很感谢你带着我在游戏中一路前行,现在该是我报答你的时候了。我水性很好,就算我们一起掉进河里,我也能带着你游上岸。” 白梅的话犹如一道暖流,淌入江问源心里,连丢失铂金戒指的焦躁感都减退些许,他任由白梅拉着他往前走,“我以前从来没有说过梦话。这次可能是落水受到惊吓,才会冒出来胡话,我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吧?” 白梅的脚步微微停顿,又继续往前走,“你说得很模糊,我没听清。” 河里的水势比昨日还要汹涌,风也一阵阵地刮,水磨房的灌溉木轮,风车的巨大风轮,都在旋转着,它们的转速不慢,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你们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一个怨毒的女声从水磨房传来,刺痛江问源的耳膜。这个声音他还记得,是索菲亚的声音。 “你这就很不讲道理了,水磨房又不是你的私产,而是摩那里加的公共财产。我们奉命来摩那里加解决疫病,调查病源是必须的环节。请你不要为难我们。”在江问源看不到的地方,左知行不紧不慢地对索菲亚进行回击。 “你!”索菲亚被左知行噎得慌,她语气生硬地说道,“你们来到摩那里加三天,我没见你们正经救治过哪个病人。你们也别和我兜圈子了,你们都已经知道村民身上长怪齿是诅咒,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警告你们,如果不想成为摩那里加诅咒的牺牲品,就赶紧离开吧。” 索菲亚和左知行的交锋,明显是左知行占上风,江问源本来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打乱左知行的节奏,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传来晃动,他朝水磨房喊道:“地震了!左知行,李娜,索菲亚,你们赶紧从水磨房里出来!”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江问源和白梅赶紧往远离建筑的空地移动,水磨房里的三人也从里面跑了出来。没过多久,在地面剧烈的晃动下,风车的巨大风轮脱落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风车的支架在地震中轰然倒塌。风车倒塌之后,突如其来的地震,转眼又消失了。 索菲亚怀里抱着一个布包,失神地望着倒塌的风车。 虽然在这个时候再逼迫索菲亚有点残忍,江问源还是给濒死的骆驼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索菲亚,刚才你家发生火灾,你的父亲死了。” 索菲亚猛地转头看向江问源,静默许久,她才发出恍若灵魂得到解脱的喟叹,“他终于死了啊……”索菲亚并不知道,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她面前,镜中的她,眼底笼罩着化不开的悲伤。 索菲亚朝着水磨房的方向,双膝跪下。 她解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那是一块用糙木板做成的灵牌,上面用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名字,由于经常用手触摸,有些笔画都模糊了,勉强能辨认出:凯瑟琳·威拉德。 索菲亚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对着凯瑟琳的灵牌倾诉,“凯瑟琳姐姐,我的父亲死了。用宴席设下陷阱害死你们的人,已经全部死了。摩那里加的其他人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诅咒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您能保护我不被诅咒侵害,您也一定能解除诅咒。我发誓,我会带着您的灵牌,您和护卫们的尸骨,向皇帝坦白摩那里加的罪行。我会用一生的时间赎罪,求求您收回诅咒吧。” 江问源默默掀开左手衣袖,伤口依旧没有愈合,伤口上的牙齿也非常牢固,诅咒完全没有消失的迹象。他放下衣袖,“索菲亚,你求凯瑟琳收回诅咒。难道牙齿怪病的诅咒是你带来的?” 索菲亚冷冷地看着打断她祷告的江问源,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而且也对凯瑟琳承诺过要坦白摩那里加的罪行,把一切说出来又何妨。 “三十五年前,我没有听父亲的劝告,偷偷躲在凯瑟琳姐姐的送行宴上。我的母亲知道我偷偷出来找凯瑟琳姐姐,可她等到半夜都没见到我回家,担心我出事,就到送行宴来找我。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当她发现送行宴的真相竟是要侵.占凯瑟琳的财产,她用身体挡住凯瑟琳姐姐,劝父亲回头。当时父亲已经把凯瑟琳姐姐的护卫杀死了,他不可能就此收手。” 索菲亚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双眼没有光泽,宛若一潭死水,“我的父亲,亲手用剑刺进母亲的心窝,他杀死了母亲。” “那一日躲在送行宴现场的孩子,除了我以外,还有雷欧和莱尔。大人们没有发现我们。我们三人偷偷拿走了凯瑟琳姐姐藏起来的一半宝箱钥匙,一起为她做了这一块灵牌。”索菲亚伸手抚摸灵牌上的字迹,仿佛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雷欧和莱尔的家境并不好,只有我有独立的房间,所以灵牌和钥匙都交给了我来保管。父亲对我撒了谎,他说母亲无法忍受贫困的生活,所以从摩那里加逃跑了。从那以后,我唯一的慰藉,就是对凯瑟琳姐姐的灵牌倾诉心声。” “摩那里加的牙齿怪病,一定是我的怨恨和不甘,与凯瑟琳姐姐的仇恨融合在一起,从而产生的诅咒。摩那里加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村民没感染怪病,如果放任诅咒滥杀生命,那凯瑟琳姐姐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我不希望凯瑟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变得和父亲一样!”索菲亚仿佛下定了决心,她拿起灵牌。 同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行动起来。 江问源拉开索菲亚的左手,左知行挡住她的右手,白梅迅速夺过她手中的灵牌。 “你们要干什么!”索菲亚浑身肌肉,她几下就甩开江问源和左知行,把他们摔倒地上,她站在白梅面前,壮得就像座小山,她朝白梅伸出手,“快把灵牌还给我,我要毁掉它!” 江问源站起身拍拍灰尘,他挡在白梅面前,无惧地直视索菲亚。 “索菲亚,你被骗了。” 索菲亚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问源,“你说什么?!” 左知行得罪过索菲亚好几次,他被摔得有点狠,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摩那里加的诅咒,不是因你和凯瑟琳而起。毁掉灵牌,无法解除诅咒,还可能会让你失去护身符,丢掉性命。” 索菲亚剧烈地摇头,“不,我不相信!” 一直扮演着空气的李娜弱弱开口,“索菲亚,虽然我比较笨,但是他们说你被骗之后,我也发现了一些疑点。你听我说。” 和表现得过于强势的其他三人相比,索菲亚的确更愿意听李娜的。李娜见索菲亚的态度有所软化,打起精神小心地分析起来。 “首先,牙齿怪病最初的受害者是三名儿童。如果凯瑟琳拥有了复仇的能力,她第一个要复仇的对象,恐怕就是一手策划杀人夺财计划的人,也就是你的父亲,而不是三名无辜的儿童。 其次,你知道旅馆里有医生死亡的事吧。他们身上的肉被撕咬下来,牙齿被敲掉,舌头也被拔下来。他们的死法,和凯瑟琳近似。不仅如此,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被夺走了。如果诅咒的主导权在凯瑟琳身上,你认为她会纵容这样的事,还是全力阻止? 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两点,其他的我没想明白,让他们和你说吧……” “不用,你说的已经足够证明我被人骗了!”索菲亚浑身肌肉绷得如石头般坚硬,“雷欧,莱尔,到底是谁招来的诅咒,是谁在欺骗我!” 白梅将凯瑟琳的灵牌还给索菲亚,“我们会将那个骗子揪出来的。” 江问源说道:“揪出骗子的事,等晚上再忙吧。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其他三人的视线齐齐集中到他身上,内心频道出奇一致,这家伙该不会是扮鬼吓唬雷欧成功,从此爱上半夜搞事吧? 索菲亚不知道半夜搞事的梗,她不满地说道:“有什么事能比揪出骗子更重要?” 江问源指向水磨房和倒塌的风车,“我们去把凯瑟琳和护卫们的尸骨挖出来吧。” 摩那里加想要掩盖杀人夺财,就必须妥善处理凯瑟琳和护卫们的尸体妥善处理。水磨房和风车都属于大型建筑,从冬天开始动工,来年初春建成,多么合适的藏尸地。 第28章 第 28 章 摧毁风车的地震来得古怪,消失得也很无端。索菲亚带来挖掘工具的时候,顺便拿了几顶打猎用的护帽,万一再次地震,至少也能护住脑袋。 本来江问源四人已经做好苦战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索菲亚一个人就能媲美整个拆迁队,她充分运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江问源四人从旁辅助,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把风车的残骸清理干净。 江问源在清理干净的空地蹲下,仔细观察风车常年不见光的地基部分。此时刚过中午,江问源后背晒得发烫,朝向地基的脸却感觉到如同针扎般的阴冷。风车地基中心部分的泥土,和周围的泥土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很有可能最近才翻新过。 江问源把手撑在地基上,就像是摸在一块冰块上,“我们把这一块挖开!” 这次索菲亚都没让江问源四人.帮忙,一个人抡起锄头,挖开翻新过的地基。锄头带出潮湿的泥块,仿佛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红得渗人,散发出不详的气息。索菲亚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不过转眼功夫,大半个人已经没入她挖出来的土坑中。 江问源几人站在稍远的位置,免得被索菲亚从坑中抛出血泥砸到。等待的时间,江问源也没打算浪费,“索菲亚,以你的体力和技术,为什么你没有承担收尸的工作。我们早上刚见过莱尔,他的手臂上长了一百多颗怪牙,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就算不是在恐怖游戏的场景里,一般人也问不出如此尖锐的问题。在索菲亚的精神状态快要到极限的情况下,江问源还敢问出这个问题,不得不说,勇气可嘉。 其他三人都已经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了,没想到索菲亚竟然没有生气,还好好地回答江问源的问题,“收尸的工作是莱尔主动承担的。我和他提过要和他一起工作,莱尔拒绝了我的帮忙。” 江问源本来还想细问,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他。 咔——!索菲亚的锄头撞到某个空心的物体。 四人听到动静,立刻凑到坑边。索菲亚放开锄头,蹲下来用双手拨开碎泥,露出一块石板盖。 索菲亚为了变得强大起来,她拼命地锻炼,用肌肉把自己武装起来,在摩那里加,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她是最强大的战士。可是面对这块她一根手指就能掀开的石板,索菲亚却迟疑了,这块石板上的雕纹,是摩那里加刻在石棺上用于祝福死者安息的传统花纹。摩那里加的墓地在教堂后面,瘟疫埋尸地在西面,没有村民会葬在这个地方。 直到这时,恐慌的情绪才姗姗来迟,索菲亚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索菲亚还在迟疑,江问源单手撑在土坑边缘,轻身跃进坑里。他没为索菲亚留出心理准备的时间,手脚并用,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掀开了沉重的石棺板。 六个带着破败战士头盔的头骨整齐地列成一排,如同展品陈列在众人面前。 江问源喘着粗气,却没闻到很重的尸.臭味,石棺中也没有虫子爬出来,显然是有人在他们之前整理过石棺,而且还整理得非常用心。 “我认识他们的头盔,他们是凯瑟琳姐姐的护卫。”索菲亚望着头骨,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一边抹泪,一边用手挖开石棺周围的泥土,“我要带他们从这里离开。陈眠,你躲开些。” 江问源走到石棺的左侧,“你从右边挖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调查。” 看着江问源带着寒意的严肃表情,索菲亚总觉得自己无法说出反对的话,她沉默地挪到石棺右侧,开始刨土。江问源把每一个头骨和头盔都拿起来检查过一遍,确认过石棺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陈眠给他的铂金戒指不在这里。 地基全是不详的血色泥土,当索菲亚和江问源带着满身泥从坑里出来,面若寒霜的江问源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看到江问源这副模样,最紧张的那个人无疑是李娜,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完全不敢靠近,“陈哥,你在下面发现了什么,情况很不乐观吗?” 索菲亚把石棺从肩上卸下,江问源指着石棺里的一些长形的黑痕,“这具石棺容积很大,而且这些痕迹不会是脑袋**留下的痕迹,看痕迹的形状,更像是臂骨或腿骨留下的痕迹。他们躯干部分的骨头被人取走了。” 索菲亚顾不得清理身上的泥土,“凯瑟琳姐姐有六个护卫,和石棺里的头骨对得上数。我刚才刨石棺时检查过周围的泥土,都压得很实,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凯瑟琳姐姐的尸骨到底哪里去了,难道和护卫们的躯干部分一起被带走了?” “你别着急。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找吗。”左知行重新戴上护帽,朝水磨房的方向努努下巴,“你忙着干活的时候,我和我的同伴沟通过,他们原本在瘟疫埋尸地活动,听到你家发出巨响后,才去你家查探情况。从水磨房到你家的距离,比瘟疫埋尸地到你家的距离要近得多,可是我们在水磨房里什么都没听到。水磨房里肯定有古怪。” 索菲亚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她小心将石棺的棺盖合上,拿上趁手的工具,“那我们快去水磨房看看吧!” 几人走进水磨房后,李娜神经质地四处张望起来,她靠近左知行,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左哥,你有没有觉得,水磨房和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不一样?” 左知行四处看看,“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李娜急得用手抓脸,在脸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有不同,水磨房的温度比刚才降低了1度,现在外头阳光那么猛烈,水磨房里的温度怎么会降低!” 左知行脚步微微一顿,“你确定室温降低了1摄氏度?” 李娜有点生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拿我开玩笑。那么明显的温差,难道你没感觉到?” 左知行用全新的目光看着李娜,李娜总是闯祸、拖后腿,可是当没用的李娜多出绝对温感的能力,她的价值立刻拔高好几个台阶。左知行选择队友时,从来不会选李娜这种的新人,这次他和李娜被动成为队友,完全是江问源的原因。 这时,左知行终于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本来他是打算等江问源主动问他论坛id的,可江问源一点表示都没有。要不,他主动加江问源的论坛好友? 左知行把温度降低的事转告其他人,“水磨房里有东西,大家小心行事。” 江问源看向李娜,“既然你能感觉到温度的细微差别,那你应该也能发现水磨房里哪里温度最低吧?” 李娜缩缩脖子,“理论上……可行。” “你不用太害怕。”江问源走到她身边,“我们陪着你在水磨房里走一圈,你把温度最低的地方告诉我们。” 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的节奏,李·鸭子·娜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江问源和左知行中间,硬是被架着在水磨房里走了一圈。李娜被吓得脸色比纸还白,她手指颤抖指着水磨房中央的沉重石磨盘,“就是这个磨盘,它周围的气温比其他地方都要低0.5度。令室温变低的东西,就是这个磨盘……” 水磨房的石磨盘由上下两扇磨盘磨合在一起,下扇由水轮驱动,上扇较小的磨盘的边缘有一杆手柄,手柄上套着绳索,用人力或畜力都可操作。磨盘的底座有一道引槽,磨盘磨碎的谷物会从引槽流出。 索菲亚的身影笼罩住整个磨盘,“你们让开点,我要拆了它!” 水磨房和风车都是农民赖以生存的重要工具,索菲亚主动提出要拆掉磨盘,看来已经在各种方面都做好了觉悟。 索菲亚双臂轻轻一抱,上扇磨盘便被她卸下。她把上扇磨盘倒过来放到地面,徒手拆开水轮和下扇磨盘之间的传力齿轮,沉下腰,把比上扇磨盘大几倍的下扇磨盘也给卸了下来,放到上扇磨盘的旁边。索菲亚卸下两扇磨盘后,手掌搭在磨盘底座引槽上,可她并没有对底座动手,她对江问源几人说道:“底座的温度比磨盘的温度要高一些。” 磨盘卸下后,仿佛打开了某个不可打开的盖子,水磨房的室温一直往下跌,不用李娜的绝对温感,其他几人都能察觉到温度的变化。左知行建议道:“我们把磨盘搬到外面去吧。” 索菲亚连续高强度劳作几个小时,难免也有些疲惫,她想要利用磨盘本身的形状,侧立起来推着滚出水磨房。江问源阻止了她的动作,“我们帮你一起搬,尽量不要破坏磨盘原本的状态。” 索菲亚并不介意多浪费些力气,但是江问源的话总让她觉得有古怪,“你什么意思?” 江问源摇摇头,“我还不确定,我们出去再说吧。” 几人合力把两扇磨盘搬出水磨房。 在炙热的阳光下,依附在磨盘上的东西无所遁形。两扇磨盘的咬合面密集的研磨凹槽上,还残留着小麦面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卡在下扇磨盘最内侧的凹槽里,索菲亚用手扫掉附着在那块石子上的小麦面粉,把它拿起来。 看到三个队友都是一副凝重的模样,李娜心里非常慌张,她拽住白梅的衣袖,“那颗石头有什么问题吗,你们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白梅偏过头看向李娜,“那不是石头。” 索菲亚合上手掌,把那颗外观状似石头的东西牢牢地握在掌心,她几乎是嘶吼着说道:“到底是谁做出如此残酷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索菲亚,我知道你很愤怒,但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吧。牙齿怪病的源头很可能就是你手上拿着的东西,如果被划伤手心,凯瑟琳的灵牌都不一定能护住你。”左知行在下磨盘旁边蹲下,很快又发现了另一颗小石,他戴上医用手套,将小石取出,他端详片刻,“看形状,这应该是指骨。” 听到左知行的话,李娜感觉整个人都坠入冰窖中,再猛烈的阳光也无法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她结巴地说道:“现在,是有人用磨盘把,把凯瑟琳护卫的骨头碾碎,由于头骨太大放,放不进磨盘,所,所以才留在石棺里……是这样吗?” “你理解得很快嘛。凶手碾碎带着强烈怨气的尸骨,他利用这些尸骨碎末造成了摩那里加的牙齿怪病。就算加上凯瑟琳的尸骨,一共才七具骨架,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致使全村规模性感染,水源很可能成为凶手使用的手段。”左知行站起身,“我去水轮那边看看。陈眠,你去找一下凯瑟琳的尸骨,至少头骨应该还在的。” 李娜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凶手用磨盘碾碎人骨的画面,就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爬起来了,她非常自觉地小跑跟上左知行。 索菲亚还在寻找残留磨盘上的碎骨,暂时帮不上忙。白梅用身体挡住索菲亚的视线,悄悄拿出专业的强光手电筒,对江问源说道:“走吧,我们去水磨房里找头骨。” 其实水磨房里的光线并不暗,江问源看了两眼白梅的手电筒,没多说什么。他们从水磨房门口开始,沿着墙壁顺时针在水磨房寻找可疑的地方,江问源找到哪,白梅就把电筒的光束移到哪,他们没放过水磨房的任何一个角落,可是却没有发现最近动过的痕迹,地面和墙上也不存在暗格。 “我们出去吧。”白梅关掉手电筒,对江问源说道。 江问源没有动,双眼盯着磨盘的底座,为了稳固,底座建起的时候就是不可移动的。 白梅:“……你该不会是在考虑拆掉这个底座吧?以李娜的对温度的感知力,如果凯瑟琳的尸骨在水磨房里,她刚才肯定有所察觉。” 江问源回过头,“谢谢你打手电帮我找戒指,我们出去吧。” 白梅意识到自己提到李娜的温感说漏了嘴,“你刚才花了很长时间检查石棺里的头骨,如果只是检查体骨痕迹的话,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所以我猜你是不是在找其他东西。你发现戒指丢失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那枚铂金戒指,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江问源抬手摸了摸脸颊,攻略游戏就已经够累人了,他不想影响其他人,所以一直刻意掩饰丢失戒指的焦虑,没想到却被白梅看出来端倪,他坦然地说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戒指,它是我的护身符。” 白梅轻轻说道:“希望能找回来吧。” 两人走出水磨房,左知行和李娜的调查也结束了。左知行一直有很重的社会精英包袱,在这种见鬼的游戏里一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淡定模样,现在他却怒得崩了人设,他踢了踢脚边湿哒哒的麻袋,破口骂道:“水轮那边有两道水渠,一道引去田地灌溉,另一道索菲亚说是引进住人的地方当生活用水。那个杀千刀的龟孙子把碾碎的尸骨套入麻袋中,固定在生活用水的水渠口!” 李娜在江问源和白梅出来之前,已经吐过一回,她擦掉嘴边的脏物,也发起狠来,“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一定是旅馆老板!我之前和那两个炸村长家的玩家组队时,想要和雷欧套点情报,就邀请他和我们一起用餐,雷欧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们。他从不在旅馆里用餐,用水全是从家里水缸取水,从没用过活水,他一定是知道摩那里加的水源有问题!” “很遗憾,我们没能找到凯瑟琳的尸骨。”江问源对索菲亚说道,“我想让你仔细回忆一下,到底是谁对你说了什么话,让你认为自己才是牙齿怪病的罪魁祸首的。” 索菲亚很肯定地说道:“雷欧回到摩那里加后,质问我为什么全村就只有我没患病。” “他只是质疑你没有患病?”江问源继续说道,“这个时候难道你不该觉得是自己身体素质好,抵抗力强,所以没有患病吗?” 索菲亚瞪大眼睛,“还有莱尔。我最近几次见到莱尔,他都会问我觉不觉得牙齿怪病是凯瑟琳姐姐对摩那里加的复仇,让我祷告时,问问凯瑟琳姐姐。” 江问源点点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牙齿怪病的原因是这些骨头,就没必要束手束脚了。索菲亚,我们四个人去抓雷欧,你去堵莱尔,我们在教堂会合。” “放心,我一定会抓到莱尔的。”索菲亚的背后仿佛冒出万丈怒火,浑身肌肉一跳一跳的。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不过,如果莱尔真的是罪魁祸首,那他一定已经疯了,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凯瑟琳的灵牌交给我来保管吧,这样你去抓他也不会有后顾之忧。”江问源朝索菲亚伸出手。 索菲亚犹豫了一阵,最后咬咬牙把装着灵牌的布包裹递给江问源,“你一定要保护好凯瑟琳姐姐的灵牌。” 江问源抱稳灵牌,“当然。” 江问源四人回到旅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刚巧,旅馆一楼只有雷欧一个人,他正在收拾玩家的餐余。雷欧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刚想要打招呼,看到回来的是江问源几人,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你们回来啦,今天早上你们没有用餐就出门了,一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晚餐。” “不用。”江问源冷酷地看着他,“动手!” 左知行啧了一声,江问源到旅馆之前就说过他的体力被牙齿怪病大量消耗,抓人的差事只能落到他头上。雷欧完全不是左知行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左知行给摁在地上。 雷欧双膝跪倒,脸也贴在地上,他哀嚎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左知行把他的双手捆到背后,冷笑道:“你明知摩那里加的水源有问题,还用这些水给我们做饭,这个理由够充分吧?” 雷欧的嚎叫戛然而止,“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以为嘴硬就有用吗!死了这条心吧!”李娜愤怒地踹了雷欧好几脚,“索菲尔已经去抓莱尔了,没人会来救你!” 江问源四人押着颓败的雷欧来到教堂时,教堂里已经亮着火光。 他们还没进去,便从窗户看到躺在祈祷台前的莱尔,莱尔被打得鼻青脸肿,动弹不得。 索菲亚揪着莱尔的头发把他提起来,“快说!你到底把凯瑟琳姐姐的尸骨藏到哪了?” 莱尔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凯瑟琳,凯瑟琳,你总是喜欢喊她做姐姐。摩那里加杀害凯瑟琳,你有什么资格叫她姐姐。凯瑟琳用牙齿怪病诅咒摩那里加,你还敬称仇人做姐姐。索菲尔,你真可笑!” “牙齿怪病的诅咒根本不是凯瑟琳姐姐所为,是你,是你们,利用凯瑟琳姐姐和她护卫的尸骨,害得大家染上怪病。”索菲尔把莱尔的头狠狠砸到地面,“快把解除诅咒的方法说出来。” 莱尔被磕得头破血流,可他的气势一点不弱,“被你逮到算我倒霉,可是就算你杀了我也没有用,牙齿怪病的诅咒,无解!” “什么?”被左知行压着肩膀的雷欧尖叫起来,他挣脱左知行的手,冲进教堂里,“莱尔,你明明和我说,只要骗索菲亚毁掉凯瑟琳的灵牌,你就会治好我的病!” 莱尔没想到雷欧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要是继续欺骗雷欧,一定会被索菲亚逼迫解除诅咒,如果他无法解除诅咒,谎言也会被识破,那雷欧一定会把他给卖掉的。可如果实话说无法解除诅咒,雷欧现在就会把他卖掉。莱尔两难之下,还是决定先稳住雷欧,“我当然可以治……” “雷欧,莱尔治不好你。”江问源打断莱尔的话,他把莱尔的衣袖整个扯下来,“你数数他手臂上的牙齿,他随时都可能会死去,又拿什么来保证治好你?” 雷欧的双唇哆嗦,他仇恨地看着莱尔,“你居然欺骗我!我要把你所做的一切都曝光出来!” 莱尔想要说话,却被索菲亚一把堵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两个月前,莱尔的父亲的年岁到了,安详地死在梦里。守灵的那天晚上,我和莱尔偷偷喝了点酒。莱尔的父亲也是当年害死贵族小姐的凶手之一。莱尔问我,如果当年的凶手都像他父亲一样,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幸福地过完一生,贵族小姐和护卫们的冤魂恐怕永远都无法得到解脱。莱尔想要为贵族小姐复仇,他希望我在他完成复仇的时候,把他和大家埋在一起。”雷欧痛苦地说道,“我当时就不该答应他……” 直到雷欧把话说完,索菲亚才松开莱尔的嘴。 莱尔一身狼狈,却疯狂地大笑起来,“雷欧,你这个伪君子,连凯瑟琳的名字都不敢喊,你真是虚伪到家了!你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头上,那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呢?” 眼下雷欧和莱尔的身份对调,想要堵住对方的嘴的人变成了雷欧。左知行拦下想要冲过去打晕莱尔的雷欧,凉凉地说道:“去哪呢?” 莱尔盯着雷欧的眼神就像是一条剧.毒的毒蛇。 “没错,我是对你说过要为凯瑟琳复仇,我明确地告诉你,摩那里加每个人都享受着凯瑟琳的财产,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我想要杀死摩那里加所有的人来祭奠凯瑟琳。你不仅没有阻止我,还为我出主意,就连凯瑟琳护卫的尸骨,也是你替我找到的。你不过是想利用我,等摩那里加的人都死绝之后,你身上的污点就没有人会知道,你就能冒充身世清白的绅士了。雷欧,我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我送你离开时,在你的送行酒里加了他们的骨灰,你死定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雷欧不停的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捆住双手的绳子,“莱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虚伪。你根本不是为凯瑟琳复仇,你就是借复仇之名来杀人,满足你变态的愿望而已。你希望我在你把全村人都埋葬后,把你也和大家葬在一起,这么恶心的愿望,也就你这种变态才想的出来!” 场面变得失控起来,莱尔和雷欧这两个招来牙齿怪病的同伙,互相用语言把对方刺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索菲亚无法继续听下去,她暴起喝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在索菲亚快要杀人的气势下,莱尔和雷欧都卡了壳。 索菲亚指着莱尔,“你想毁掉凯瑟琳姐姐的灵牌,让我也感染牙齿怪病,成为你坟墓中的一员。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活下去,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尸体烧成灰烬,把你的骨灰撒到远离摩那里加的大海。你永远无法完成与摩那里加永远在一起的愿望!” 莱尔惨叫出声,“不——!!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把我和摩那里加分开!” 索菲亚根本不理他,她转而指向雷欧,“你想毁掉摩那里加,把自己变成身世清白的人。我也不会让你的愿望实现。等我把摩那里加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带着凯瑟琳姐姐的灵牌四处流浪,我会把摩那里加的故事说给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雷欧,我会把你的名字,你的所作所为都说出来。就算死,你也无法摆脱自己的罪孽!” 雷欧疯狂摇头,他眼神呆滞,“不不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无辜的,我没有错!” 索菲亚流下两行泪水,“我们三人目睹了凯瑟琳姐姐遇害的全过程,我以为我们能互相理解,能找到更温和的方式替凯瑟琳复仇。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 索菲亚取下别在腰上的长剑,正面砍下了莱尔和雷欧的脑袋,她没有躲开莱尔和雷欧喷溅的血液,整个人都被鲜血浇透。索菲亚收回长剑,望向目睹了全过程的江问源四人,“你们离开摩那里加吧。摩那里加的牙齿不是病,而是诅咒,你们无法解决。陈眠,把凯瑟琳姐姐的灵牌还给我。” 李娜腿软地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椅子上,用前排的椅背挡住身体,“游戏,结束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玩偶出现的荧光?” “因为游戏并没有结束。”江问源轻声说道。 他把怀里布包裹打开,露出凯瑟琳的灵牌。 江问源垂着头,许久未剪的刘海微微挡住眼睛,虚化了藏在他眼底的深渊,他弹出瑞士军刀的刀片,用刀剑抵住灵牌。“索菲亚,你不是一直在找凯瑟琳的尸骨吗,怎么还没找到尸骨,就急着把莱尔和雷欧杀了。还是说你根本不需要问他们,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凯瑟琳的尸骨在哪。” “我说得对吗,凯瑟琳?”江问源抬起头,看向索菲亚,“你利用三个目睹你被杀的孩子,对摩那里加完成复仇。现在你的愿望达成了,也该把偷走的戒指还给我了吧。” 第29章 第 29 章 索菲亚一脸茫然,仿佛根本听不懂江问源在说什么。“我是索菲亚啊……” 她望着江问源用刀抵着的灵牌,灵牌上模糊写着:凯瑟琳·威拉德。每多一个字跃入视野,索菲双就觉得太阳穴狠狠跳一下,她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用力地按住跳到快要爆.炸的太阳穴。索菲亚的眼睛渐渐失去神采,视线的焦点也消失了,她喃喃自语,“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李娜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完全跟不上节奏,“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左知行已经认识到李娜的价值,有意要提点她,给她解释道:“疑点从一开始就存在。三个稚龄儿童,亲眼目睹每日相处的长辈残忍杀害村里的恩人,他们是怎么能够冷静地偷走凯瑟琳藏起来的宝箱钥匙,为凯瑟琳做灵牌,还不被大人们发现的?以孩子的心性,是绝对无法完成这一系列缜密的事情的。当时我们就已经把重点怀疑对象放在莱尔、雷欧和索菲亚三人身上。” “至于为什么从三人的当中锁定索菲亚,原因就是牙齿怪病的感染源。感染源是水源里的碎骨袋,索菲亚就非常可疑了。病源从口入,凯瑟琳的灵牌是如何保护索菲亚不受感染的。我们和索菲亚打过几次照面,她并不是一直随身携带凯瑟琳的灵牌。如果灵牌起作用的方式是范围性防护,为什么村长还会得病。如果灵牌保护的是制作灵牌的人,为什么莱尔和雷欧又会感染呢。”左知行总结道,“综上所述,索菲亚一定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左知行的一番话,把索菲亚带回了三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恍然说道:“藏起来的宝箱钥匙,我们是在凯瑟琳姐姐临死前指出位置找到的。凯瑟琳姐姐……我们每个人,都吞了她的……” 索菲亚的声音消失了,她低下头,放开按住脑袋的双手。索菲亚粗壮的双臂冒出青筋,剧烈抽搐几下之后,皮肤朝双臂内侧鼓起,莹白的臂骨破开皮肉,暴露在空气中。两条手骨如同脱手套一样,把索菲亚的手臂脱下来。 两条沾着血的臂骨,摸向索菲亚的胸膛,指骨嵌入肉中,把整具身体从中间撕开。索菲亚的血很快就在脚下形成一个血泊,一具带着多处伤痕的完整骨架,从索菲亚身上完全剥离下来。原来,索菲亚拥有比牛还要壮的体型,不是她精于锻炼的成果,而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比别人都多了一副骨架,一副属于凯瑟琳的骨架。 凯瑟琳曾被残忍地敲掉所有的牙齿,在浴血的骨架的头骨上,大部分牙齿已经重新找回,只是还缺两颗门牙。凯瑟琳把索菲亚的尸体当做垃圾扔到一边后,骨头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朝莱尔和雷欧被砍下的脑袋走去。凯瑟琳掰开他们的嘴巴,分别从他们嘴里拔出一颗带血的门牙,然后将牙齿安到自己嘴里。 李娜望着凯瑟琳下颌骨鬼畜地上下活动,咬合牙齿测试稳固程度,放空大脑平躺在长椅上,她的眼神空洞得仿佛没有灵魂,“我一定是在做梦,你们等我睡一会清醒清醒脑袋。如果有危险,记得叫我起来逃跑。” 左知行:“……”他对李娜逃避现实的行为真的非常无语。 和李娜相比,江问源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从凯瑟琳脱下索菲亚的身体开始,他的视线就一直没有从凯瑟琳的骨架上移开过。江问源手里的刀依旧稳稳地抵在凯瑟琳的灵牌上,望着凯瑟琳戴在右手食指指骨上的铂金戒指,没有起伏的语调里藏着危险的气息,“我再说一遍,把戒指还给我。” 凯瑟琳在摩那里加背叛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所有人性,她变得贪婪、残忍、嗜血。凯瑟琳一边整理指骨上的几枚戒指和项链,骨架发出嗡嗡的振动,像是在说话:“只要你们杀死摩那里加所有的村民,把我的财宝送到我面前,完成我的愿望,我就解除你们身上的诅咒,放你们离开。” 本轮游戏的难度,在于从错综复杂的线索中找出摩那里加怪病真正的凶手。江问源四人已经被彻底摸透凯瑟琳的底细,凯瑟琳没必要对他们撒谎,只要完成凯瑟琳的愿望,他们就可以通关游戏。摩那里加的村民全都感染牙齿怪病,杀死他们并不困难,而且就算他们不出手,村民们也迟早会死于牙齿怪病的诅咒。比较有难度的是收集凯瑟琳的财宝,不过只要有心去做,集合大家的力量,两三日的时间也足够完成。 平心而论,凯瑟琳提出的交易其实很划算。但左知行想到江问源对凯瑟琳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戒指,再回想到江问源曾经说过为恋人进游戏,他不得不先征询江问源的意见。毕竟,凯瑟琳的交易中,没有包括江问源的戒指。 左知行对浑身散发寒气的江问源说道:“你觉得这笔交易怎么样?” 江问源微微偏过头,在左知行和白梅能看得到的位置,无声地用唇语吐出几个字:准备好锤子。 话毕,江问源扬起手,将瑞士军刀狠狠地刺入凯瑟琳的灵牌中。 凯瑟琳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把躺在长椅闭着眼自我催眠的李娜惊得坐起身来,她刚睁开眼,就接到江问源抛过来的被军刀刺穿的灵牌,江问源冷酷地说道:“破坏它!” 江问源右手往半空中一抓,一个精致漂亮的公主人偶出现在他手中,他把公主人偶掷向凯瑟琳,激活公主人偶的特殊能力:静止一切会动的物体,持续时间三十秒。 公主人偶飞到半空中,脖子僵硬地扭动两下,咧开嘴露出满嘴锯齿,对凯瑟琳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公主人偶身上冒出一道道细长的黑色丝带,黑色丝带如箭射向凯瑟琳,缠绕在她的每根骨头上,凯瑟琳彻底僵住,无法挪动分毫。 江问源打头,左知行和白梅两个腿脚不便的随后跟上。江问源把凯瑟琳的头骨直接拧下来放到地上,他用左膝顶住头骨加以固定,右手从随身包掏出拔牙钳,将凯瑟琳的牙齿一颗颗从嘴里拔下来。凯瑟琳的牙齿散落在地上,左知行和白梅的锤子立刻跟上,锤子划破空气重重敲在牙齿上,把牙齿敲得粉碎。 每破碎一颗牙齿,凯瑟琳全身的骨头就会发出嗡鸣的惨叫声,可是在公主人偶的控制下,凯瑟琳根本无法动弹,就连激发诅咒的能力都被静止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问源三人把承载着她所有怨恨的牙齿一颗颗地敲碎。 然而,三十秒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江问源还差三颗牙齿没有拔下来,公主人偶和黑色丝带化作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凯瑟琳的身体骨架咔哒咔哒地活动起来,被江问源用膝盖抵在地面头骨晃动着想要脱力控制,她的下颌骨开合,愤怒到失去理智,“我绝对饶不……” 凯瑟琳的狠话还没放完,江问源下手极稳,狠狠拔下倒数第三颗牙,并精准地将其甩到左知行锤下。左知行手起锤落,啪!牙齿被锤子敲得粉碎! 激怒二字都已经无法形容凯瑟琳现在的心情,她怒得浑身骨架都颤抖起来,无头骨架朝江问源伸出手,“我要诅咒你!” 江问源的眼角渗出鲜血,银白色的颗粒飞快从眼睑冒出,可他依旧不为所动,拔下凯瑟琳的倒数第二颗牙齿。 凯瑟琳的动作也不慢,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江问源的时候,肋骨被一把飞过来的锤子砸中。白梅扔完锤子,用一枚刀片划破江问源左臂的袖子,拉出一道细长的伤口后,便朝凯瑟琳的无头骨架扑过去。凯瑟琳的主要能力是诅咒,力量并不强,再加上灵牌被毁,牙齿被砸,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被白梅撞得后退几步。 白梅争取的时间,足够江问源和左知行把凯瑟琳的最后一颗牙齿给毁掉了。 凯瑟琳的惨叫声划破夜空,惊起栖息在教堂附近的乌鸦,“不——!!我不要消失!我的复仇还没完成!” 凯瑟琳莹白的骨架上冒出许多黑斑,这些黑斑的面积不断扩大,覆盖到凯瑟琳的每一个角落。一阵风拂过,凯瑟琳的骨架化作灰烬,被吹散在空气中。 荧光从四面八方朝灰烬堆里聚拢,一只鸟头人身的玩偶逐渐在荧光中成型。 李娜慢慢地朝三人走过来,“游戏终于结束了么……” 江问源顾不得检查自身的情况,走到玩偶的旁边。 他伸出手—— 拿起落在地面的铂金戒指。 江问源紧紧握住戒指,他终于拿回来了。感受着戒指传递过来的冰凉,江问源心里的邪火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白梅拽住江问源的胳膊,“你在愣什么神,快眨眨眼睛。” 江问源的脸上还残留着两道血痕,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冲淡了他散发出来的戾气。江问源听话地眨眨眼睛,眼睑内侧米粒大小的乳牙轻轻脱落下来。白梅戴上新的医用手套,轻轻掀起他眼皮检查了一会,“没什么大问题,回到现实里注意消炎。手臂上的伤口也让我看一下。” 白梅在江问源左上臂划出的伤口上,两排大牙加起来已经超过五十颗,要是他们刚才的动作慢哪怕一步,江问源随时都可能死在凯瑟琳的诅咒中。白梅的眉头皱成川字,用刀把江问源左臂两处伤口的牙齿都给刮下来。 左知行拍拍灰尘站起身,他看到江问源和白梅的互动,终于下定决心。等江问源的伤口处理好后,左知行对他们三人说道:“我进入圆桌游戏之后,一直都是独行侠,和别人的合作也是临时性的。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人果然还是需要同伴的,我想组建一个团队,我衷心希望你们三位能加入我的团队。” 教堂里一片狼藉,索菲亚三人的死状也非常恐怖,李娜本来还在努力忍耐着不要吐出来,听到左知行的话,她一下子忘记掉害怕,“左哥,你邀请的人里,也包括我吗?” 左知行肯定地点点头,“当然。” 江问源稍微平复了下心情,“组建团队的事情,等回到现实后,再在论坛里沟通吧。这里的环境……实在不太适合谈这件事。” “把你的手机给我一下。”左知行并没有气馁,他拿到江问源的手机后,往里面输入自己的真实姓名和电话号码,他把手机还给江问源,“这是我现实里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回到现实后,请联系我。” 江问源拿进游戏的手机是备用机,通讯录里就只有一条记录。 姓名:左知言 备注:永恒集团董事长兼ceo 电话:136xxxxxx88 江问源瞳孔微微收缩,左知言,这个名字只要是从事网络游戏、手机端游工作的人,就绝对不会陌生。左知言出生于豪门世家,因为找不到想玩的游戏,在十四岁时用自己的零花钱开了一家游戏公司,本来只是闹着玩的公司,竟抓住市场需求,以非常恐怖的速度发展起来。左知言二十岁那年,永恒集团公司在港城及海城以ah股同步上市,并大刀阔斧朝互联网产业链进军,退出门户网站、在线游戏、邮箱、电子商务、在线音乐等多种服务。目前,永恒集团在国内互联网企业百强榜上排名第二,而左知言今年不过二十九岁而已。 更重要的是…… 江问源就在永恒集团名下的永恒网络游戏公司任职,他没能认出左知行就是他的顶顶头上司,那是因为现实中的左知言非常神秘,网上从没流传出照片。 还好,江问源的面部神经耐住考验,他努力绷住冷淡的表情,“你轻易把现实里的身份透露给我,没问题吗?” 左知行嘴角上扬了一个不仔细看就绝对发现不了的弧度,他的语气里充满自信,“这是我对你的诚意。请你务必认真考虑加入我的团队。” 江问源收好手机,回以承诺,“我回到现实之后会联系你的。” 左知行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白梅,“你呢?” 白梅摇摇头,“我实力有限,每轮进游戏都需要花钱雇引导者,就不加入你们了。” 左知行微微有些诧异,江问源从来没有说过他和白梅是雇佣关系。虽然白梅有时候存在感还不如李娜强,但她从未拖过后腿,在某些时候她还会爆发出强大的能量,就比如刚才她划伤江问源的手臂引导眼睑的怪牙从伤口长出,补救来得非常及时。以白梅的表现,怎么会需要每轮游戏都花钱雇引导者呢。 不过左知行没有多劝白梅,因为他能明确地感受到白梅语气中的坚决。 本轮游戏的鸟头人玩偶,李娜不敢拿,她觉得自己能加入左知行的团队就已经赚到了;左知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也放弃了玩偶所有权;白梅希望用玩偶抵剩下的雇佣费,也没要玩偶。 最后,玩偶的归属权又落到了江问源的头上。 他捡起地上的鸟头人玩偶,“我们在现实里再见吧。” 圆桌空间的椅子,少了七把。在江问源所不知道的地方,又有四名玩家牺牲在圆桌游戏中。他取回左臂的功能,抱着鸟头人玩偶回到现实时,正好看到白梅在他隔壁床醒来。白梅坐起身,她牵动和江问源相连的银链,眼神有些茫然,“游戏结束了吗?” 江问源解开银链时,白梅买的那根红绳手链不知怎的就断开了,但他顾不上看手链,下床来到白梅身边,“你是不是游戏和现实转换时受到冲击,感觉不太舒服?” 白梅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眼神才逐渐清明,她的眼底泛起泪花,又哭又笑,情绪非常激动,“对,我们通关了游戏!我一直我的命会交代在这轮游戏里,没想到居然能活下来。陈眠,谢谢你!” 玩家论坛里有一个心理辅导板块,那个板块的点击量也一直居高不下,很多玩家从游戏回来后会出现狂喜和极悲的失控状态。白梅应该就是这种情况,陈眠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不客气,你在游戏里的表现也很棒。我们能活着回来,你也有一份功劳。” 白梅突然停住笑,她抓住江问源的左臂,再次惶恐地向他确认,“我真的不是做了一场通关游戏的梦,而是真的通关了游戏?” 江问源皱起眉,玩家在游戏中受的伤,是会带回现实中的,白梅碰到的位置,正是她在他左臂上划出的伤口。不过白梅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江问源也不能太过刺激她,他不动声色地拉开白梅抓住他左臂的手,“你想一下,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进游戏前不知道,通关游戏才知道的。” 白梅垂着脑袋努力思考了一会,才不确定地说道:“你有一枚很重要的铂金戒指。” “没错,我是有一枚铂金戒指。”江问源把戒指从口袋里取出来,递给白梅。 白梅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着戒指,“没错,就是这枚戒指,我在游戏里见过。还有,我还见过鸟头人的玩偶,那个鸟头人玩偶被你得到了!” 当白梅转过头,在江问源的床头看到一个躺倒的鸟头人玩偶时,她终于放松下来,“我们真的通关了游戏……” 等江问源终于安抚好白梅,让她继续再睡一会,然后处理好左臂上的伤口,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江问源拿出备用手机,拨通了左知言的电话。 电话刚刚拨通,对方立刻就接起电话,和游戏里相差无几的声音传入江问源耳中。“你好,江问源。” 江问源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回到现实后,一直没能等到你的电话。我对我看中的团队成员势在必得,我在游戏里偷拍过你的照片,这个世界上,只要有钱,就没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我雇人查你情报的时候,让他们顺便对你的个人信息进行保密升级,他们说你的个人信息保密级别很高,只可惜从半年前起就没有继续维护,所以他们才有机会查出来。”左知言的声音隐隐透露出一种愉悦的味道,“江问源,是不是我们公司实习生的工资太低,让你没办法继续维护信息。以后这种事就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江问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他从第一轮游戏回来后,能做的信息维护只有删掉自己发在网上的照片、真实姓名,他从来没有花钱进行过个人信息的维护。 左知言拿到江问源的信息情报后,对他又多了几分亲切感,话也变得多起来。“你隔了一个多小时才和我联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江问源把白梅失控的事情告诉他。 “可惜了。”左知言对白梅有些遗憾,不过他没有惋惜太久,“江问源,我给你订了明天上午十点飞往京市的航班。” 江问源:“我去京市做什么?” 左知言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上班,不上班赚钱,你拿什么来养活自己。” 江问源:“……” 第30章 第 30 章 第二天一早,江问源和白梅清理干净公寓,把钥匙放回花盆底,两人加过论坛好友后,便在小区门口分道扬镳。离登机还有些时间,江问源打开论坛,准备给张辰发消息,结果却发现张辰已经给他发了很多条信息。 最早的一条信息在早上五点。 张辰(论坛昵称备注):我在论坛灌水区看到一个凌晨三点多发的新贴子,楼主疯狂吐槽他刚结束的游戏,帖子里描述的疫病会让人身上冒出很多牙齿,是不是你们那轮游戏! 张辰:还活着吗? 张辰:我继续刷了下贴子,里面提到的很多细节,和白梅提供的资料完全相符,他们吐槽的就是你们的游戏! 张辰:大哥,你倒是快点回我啊! 张辰:难道受重伤昏迷了? 张辰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分钟前发过来的:这会老大应该醒了,我准备联系老大,让她派人过去公寓那边救援,你千万别死。 江问源连忙给张辰回复:我和白梅都从游戏里回来了! 张辰回复来的飞快,而且还是一大段字:天呐,你还活着!为什么你不一回到现实就给我发消息!你要是再晚一点给我发信息,我都要打通老大的电话了,她爱睡懒觉,起床气还重…… 江问源连忙回道:抱歉,之前和你聊天你一直是秒回状态,我想你会不会设了消息提示音,怕大半夜打扰到你休息,所以等到早上才和你联系。我九点钟要去机场,现在还有点时间,要不要见个面。 张辰给江问源发来定位,江问源点开一看,就在公寓附近。 江问源跟着定位找到张辰的时候,他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他们在游戏里分别后只过了不到一个月,张辰看起来似乎长高了,18岁年轻男孩的成长速度,果然不容小觑。 张辰上下打量江问源,确认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还不错后,总算能松口气,“以后你从游戏里回来,别管是什么时间,记得立刻给我发信息报平安。” 在张辰真切的担心面前,江问源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我会注意的。” 张辰的家离江问源公寓这边很远,他一大早没吃早餐,把课也翘了赶过来。江问源在小区楼下的小食铺打包两份早餐,和张辰一起重新回到公寓。公寓的隔音功能加强过,在这里谈话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张辰啃着肉包子,他翻出信息里说的吐槽贴,挪到某段文字,“你快看看。” 有些人说话天生自带诙谐效果,哪怕说的是非常沉重的生死游戏,也能说出欢脱的感觉。贴子的楼主写道:你们知道楼主从游戏里回到现实的感觉是什么吗? 大概是楼主的问题刚好触动到玩家的内心,下面的回贴很多,喜极而泣,不敢置信,生死时速拨打120保住小命,等等。 在这些答案当中,唯有楼主的回答最独特: 当时游戏才刚刚进行到第三天时限十五天,已经死了七个玩家,还有四个玩家失踪,我们面对的还是公认难度最高的疫病类游戏,当时楼主真的特别绝望,更加绝望的是楼主已经连续失眠三天了。反正横竖都是绝望,楼主把心一横,吞了两颗安眠药,要是有怪在楼主睡着的时候闯进来,楼主也不会死得太痛苦。 在安眠药的帮助下,楼主终于睡了个好觉,而且还做了个梦。楼主梦到自己坐在圆桌空间,从代价晶石里拿回身体机能,按下退出游戏的按钮。 呵!这个梦真是该死的甜美! 但现实和梦境总是相反的,楼主想到这里又觉得特别悲伤,悲伤到肾亏,尿意来了连安眠药都挡不住,楼主只能爬起床。楼主的舍友都是大男人,在屋里准备个夜壶挺方便的。然鹅,楼主没找到夜壶,楼主居然回到现实世界自己的床上了! 现在,请大家务必告诉楼主,楼主不是在做梦中梦,而是真的回到现实了! 跟贴的玩家帮楼主证实回到现实世界后,楼主激动地甩出一连串表情包: 一脸懵逼.jpgx10!居然只用三天时间就通关瘟疫类游戏,楼主第一次躺赢躺得这么舒服。楼主在这里给几位大佬们跪下了,请问大佬们还缺腿部挂件吗?! 后面有跟贴向楼主询问游戏大佬的事,楼主不傻,他插科打诨变着法夸大佬好大佬妙,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 和楼主相比,张辰就没那么多顾忌,他直接问江问源:“楼主说的游戏大佬是你吗?” 江问源点点头,“有我一份。” 张辰开心地说道:“那太好了!这个楼主在灌水区很有名,有贴为证,再找白梅录一段对你的评价,我再给你写一封推荐书,你加入我们枫叶之后,可以直接省去考核期,直接成为核心成员!” 江问源把手机还给张辰,“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能加入枫叶。我刚才没和你说,我在游戏里又遇到左知行,他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我已经答应他了。” 张辰听到左知行的名字,条件反射地拧起眉,“你忘记左知行坑过我们吗,加入他的团队,随时都可能会被坑的。” 江问源愣了愣,他们三人在小丑木偶的游戏里共患难,左知言最后虽然坑了他们一把,但是失败之后也很有风度地放弃小丑木偶。张辰能对他那么好,江问源没想到他会对左知言有那么大的意见。 说起来,白梅似乎也是这样。本来他们在游戏里已经约定好,白梅放弃玩偶所有权,用其抵消引导服务的尾款。结果今天早上,白梅硬是把尾款的现金塞给他,很积极地和他加上论坛好友。可是对于左知言这个游戏大佬,白梅却一点结交的意思都没有。 讲真,这种人缘比顶顶头上司要好的滋味,有点酸爽。 不管张辰给出的条件有多诱人,江问源都没有动摇,他和左知言已经互相知晓对方的现实身份,左知言的船,他是下不去的。这次约张辰见面,江问源的主要目的是把自己完成委托三分之二的委托费交给张辰,“你和枫叶帮了我大忙,这些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们的帮助。如果以后有需要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辰拿到江问源的钱,却依旧非常失落。江问源带着他的行李箱,毫不留恋地登上飞往京市的飞机。几个小时后,飞机顺利登陆。江问源刚从出站口走出来,两个身着同款西装的高大男人便走到他面前,他们两人的表情也如出一辙地严肃。其中一个西装男对江问源说道:“请问,您是江问源江先生吗?” 江问源的额角狠狠跳了一下,“……你们是左知言派来的?” 两个西装男听到江问源居然直呼老板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更加恭敬,他们肯定地点点头,“是的,请江先生跟我们来。” 两个身兼保镖和司机的西装男,把江问源宾至如归地送到比机场还要偏离市中心的私人山庄。左知言把连着的几片山头都给买了下来,从囊括各类型运动的大型体育馆,到可以应对大部分伤病的中型医院,再到可以尽情享受的山庄别墅,设施和人员一应俱全,简直壕到没朋友。 江问源在西装男的带领下来到左知言的办公室,他正在开视频会议,示意江问源先坐着等一会。江问源坐在沙发上刷玩家论坛,左知言则一边听报告,一边记录几句,有时还会对做报告的人提几个问题。江问源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会议才总算结束。左知言那么壕,根本无需担心生计问题,好好应对游戏就可以了,偏偏他还那么努力工作,江问源就算想仇富都没脾气对左知言仇富。 “让你久等了。”左知言离开办工桌,拿着一份文件夹在江问源对面坐下,他把文件夹递给江问源,“既然决定组建团队,就要做到最好。我喜欢按计划行事,这是我昨天草拟的计划书,你可以先看看。” 江问源大概地翻了翻计划书,虽然左知言说这只是初步草案,江问源却觉得直接拿来使用都没问题。比起计划书,江问源对左知言进入游戏的原因更加好奇,以他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控制狂性格,怎么会把愿望托付给虚无缥缈的圆桌游戏呢? 左知言离开需要时刻保持警醒的游戏后,他的气场柔和了许多,对江问源若有所思的视线也不生气,“你不用乱猜,我每年的体检报告都显示我非常健康。我没有患任何不治之症。” 江问源和左知言共同经历两场游戏,即使左知言的现实身份给他套上无比强大的光环,但是在游戏中,所有玩家都是平等的。在现实中与左知言面对面,江问源对他的态度和游戏中并没有什么差别,“那我还真想不出来,你会有什么愿望是靠自身努力无法实现的。” “谢谢你对我的高评价,不过我也不并是无所不能的。我的性取向是男人,精子质量也偏差,我的家人希望我能有一个孩子,我自己也想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用我的精子培育的试管婴儿全部抢救无效死亡,当时我就陷入魔怔,就被扯进这个见鬼的游戏了。”左知言给自己倒一杯茶,双眼直勾勾看进江问源的眼睛,“你呢,你进入游戏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时候,就算江问源不说他进入游戏的原因,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团队建设。可是了解过左知言之后,江问源有些欣赏他,他想交这个朋友。“我的恋人,陈眠,在一场诡异的事故中死亡,凶手却一直没能抓到。我想要查明他死亡的真相,把凶手送进监狱。所以就被卷入游戏了。” “对于你的遭遇,我很遗憾。”左知言没料到江问源当初说的恋人,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有个疑问,为什么你的愿望会被判定成无法实现的愿望,就算再怎么困难,也总是有希望的。” 江问源合上计划书,“因为陈眠是圆桌游戏的玩家,他的死,是圆桌游戏造成的。如果我不进入圆桌游戏,了解到不合常理的事情,这的确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 左知言问道:“现在你的这个愿望已经无效了。你有想过,万一你通关圆桌游戏,获得万能的许愿机会,你要许什么愿望。” 左知言的问题,江问源已经在内心问过自己很多遍了,每一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出相同的答案,一个非常疯狂的答案。江问源露出一个浅笑,“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 江问源不欲多说,他把话题引到计划书上,“我们的建团目的是收集玩偶,在游戏中活下去。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唯有两个难点,团队成员和团队的活动方式。团队成员这一块,我总共才通关三轮游戏,认识的人比较少,估计还得靠你。你能把这座山庄建起来,进入游戏也有很长时间了吧。” 左知言一脸冷漠,“再牢不可破的队友关系,也扛不住圆桌游戏的背叛者设定。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要组建团队,没经营过友好关系,要仇人的话,我倒是能给你数出百十个来。我看你找队友的眼光不错,李娜这种人才都能被你发掘出来,寻找团队成员的任务还是交给你来办吧。” 江问源:“……”人缘好就活该任务重咯? “下一题!”江问源从齿缝蹦出几个字,“你在计划书里提出的团队的活动方式,希望能两个或两个以上团队成员组队进入游戏。你已经找到可以避免成为背叛者的方法了?” 左知言听到江问源问他这问题,皱着眉反问回去,“解决方法不是在你那里吗。以你在上轮游戏里的表现,和其他玩家对比,你的评价绝对还在前位。可是你却落到中段,和白梅连坐。我问过白梅,她说可能是红绳手链起作用了。” 江问源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而且回到现实后红绳手链还无故断开,断开的位置不是手链的结点,而是中段完好的绳子。不仅是他的红绳手链,白梅戴着的红绳手链也同样断开。这个怪异现象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信誓旦旦说红绳手链不会起作用的江问源脸上。 可是江问源和白梅再度查看白梅买红绳手链的那个贴子,贴子却盖起高楼,好几个受害人一起曝光了他们的经历,红绳手链根本不管用,他们的同伴还是成为了背叛者。那个卖家也销声匿迹,联系方式全部销号,再也没办法找到。 左知言听完江问源的话,“虽然红绳手链不能避免成为背叛者,但这也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毕竟红绳手链成功地让你和白梅坐到一起,能用现实里的手段影响圆桌游戏,那个人是个人才。” 江问源叹口气,他把贴子和销号的联系方式都交给左知言,“你看着办吧,这个人为了钱把不成熟的技术拿来卖,他就算是个人才,也不适合当队友。” 左知言把那个骗子的联系方式转交给他的信息技术团队,就没在管了。 接下来几天时间,左知言和江问源把体育馆里的各种极限运动全都试过一遍。左知言坚持高强度锻炼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他没想到江问源除了游泳以外,其他所有项目居然都能跟上他的节奏不掉队。 某次训练后,左知言对江问源惊叹道:“你的身体素质真不错!” 江问源坦然地把陈眠训练他的事说出来,半年前他信息维护的事也是陈眠在弄,不过那个骨雕无面人偶,江问源并没有说,“陈眠为我做了很多事情。” 左知言也不好对死者做出评价,他转而说起那个卖红绳手链的骗子玩家,“那个骗子很神秘,我的信息技术团队花了三天时间都没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他们正在根据白梅和那个骗子交易的金钱流动进行追查,还要过一段时间才有消息。” “知道了。”对那个骗子江问源倒不是很着急,他拿毛巾擦掉额上的汗,“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左知言也跟着回忆一遍最近几天的事,“有吗?我怎么没发现。” 江问源:“……李娜。” 左知言:“……” 远在另一个城市苦苦等电话的李娜:qaq 左知言默默拨通了李娜留给他的电话。 李娜接通电话,吐出一个萎靡不振的语气词,“喂?” 左知言清清嗓子,“我是左知行。” 李娜的声音顿时拔高,“左哥啊——!!我终于等到您的电话了!!” 左知言把心里那一小撮愧疚扫扫干净,“我回到现实后,没有立刻联系你,这是对你的考验,你回到现实之后,有没有做出什么努力。” 李娜一哽,有些心虚,“跑五公里算不算……” 左知言顺杆而上,“根本不够,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当你可以一口气完成十五公里长跑、三十个引体向上、三十个俯卧撑和三十个下蹲,你再给我电话。” 李娜:“左哥,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期待!” 左知言沉稳地嗯一声,便挂断电话。 听完免提电话全过程的江问源:“…………” 对一个妹子都能这么鬼畜,怪不得你没朋友啊,左知言。 第31章 第 31 章 人要是不努力逼自己一把,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李娜原本以为,她最少也要努力四到六个月,才能完成左知言给她布置的任务,结果等她咬紧牙关每次锻炼都把自己逼到极限,竟然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左知言的要求。在她第一次连续完成全部训练项目,累得整个人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时候,她望着星稀的夜空,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李娜向左知言报告任务完成后,左知言问过她的个人信息,给她买了一张飞往京市的机票。李娜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辞掉稳定的工作,义无反顾地登上飞往京市的飞机。 李娜乘坐的这趟航班,商务舱里的人不算多,她在空姐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位置。想到还有几个小时就会见到左知言和江问源,李娜没来由地觉得紧张,为了缓解紧张,她拿出前段时间买的手语书,认真研究起来,她从小学习就不太好,得多用心才行。 飞机顺利上升到预定的高度后,李娜喝了点水缓冲耳鸣的感觉,又捧起手语书继续研究起来。李娜正在努力背手势,忽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椅背,她转头看去,一个颜值很高的年轻男人对她露出温和的微笑。 年轻男人指了指她的书,用手语说道:手语和其他语言一样,要多练习才能记得住,死记硬背是没有效果的,难得我们有缘乘坐同一个航班,不如我陪你来练习手语? 年轻男人的手语有些复杂,他重复几遍,李娜对着工具书手忙脚乱翻了好久才弄明白年轻男人的意思。李娜生涩地用手语回应他:谢谢你愿意陪我练习。 时间就在两人练习手语的时候飞快流逝,期间李娜也对年轻男人说过几句话,但是对方对她的话一直没有反应,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李娜虽然为他的生理缺陷感到遗憾,但还是不免被他的颜值和温柔吸引,一颗小心脏怦怦乱跳,糟糕,那是心动的感觉! 飞机在京市机场降落后,李娜打开手机微信的二维码,递到年轻男人面前,年轻男人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没有加李娜微信,转身先走一步。李娜怅然若失地望着年轻男人的背影,心里萦绕着淡淡的惆怅。 李娜在出站口找到自己的名牌,跟着接机的西装男来到山庄。 李娜走在林荫道上,有些忐忑地对西装男说道:“左哥和陈哥要在这里为我接风洗尘吗?其实没必要那么隆重啊。” 李娜摸不着头脑的话让西装男有些疑惑,她不是老板的朋友吗,不过西装男的职业素养很好,并没有把疑惑表现在脸上,“这座山庄都是老板的私产。很抱歉,老板并没有吩咐我们准备洗尘宴。” “没,没关系。”李娜结巴地说道。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抱上的大腿到底有多牛逼啊! 然而,更大的惊吓还在后头等着李娜。 李娜见到江问源时,江问源正在和一个男人说着话,那个男人背对李娜的方向,可李娜总觉得他身上的衣服有种既视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娜,好久不见。”江问源看到李娜,停顿片刻,斟酌挑选出合适的形容词后,才继续说道,“你看起来结实了许多。” 李娜正要说话,只见和江问源说话的男人转过身来,李娜瞪着眼睛,视线黏在那个男人的脸上,这不是和她练了好几个小时手语的高颜值帅哥吗? 年轻男人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堪比最锋利的刀,刀刀致命,扎得李娜体无完肤,“这就是我们团队的新人?很容易被异性的示好和颜值迷惑,习惯性想要依赖别人,就这样的素质,真的合适当我们团队的成员吗?” 李娜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她吊着一口气差点没晕过去:!!!!!! 江问源淡淡瞥年轻男人一眼,语气很淡,却不容置疑,“李娜是我和左知言承认的同伴,易轻舟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另谋高就,没必要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 “我就开个玩笑而已。我道歉还不行吗?”易轻舟的笑容顿时垮下来,“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李娜的缺点放在现实,只是有点迷糊,无伤大雅。可是在游戏中,这个缺点会无限放大,很可能会断送掉她的命。” 易轻舟这话确实没有错,江问源也没反驳,他为李娜介绍道:“这是易轻舟,游戏里的常用马甲叫简易,喜欢扮猪吃老虎,性格恶劣,没事的话你尽量离他远点。我是江问源。李娜,这是你现实里的名字吧,为了保护现实里的信息,以后在游戏中你最好不要使用本名。” 左知言把寻找团队成员的工作交给江问源后,就真的没有怎么管过这事。那么,为什么成为江问源他们队友的,不是暖心大天使路远,而是性格恶劣的易轻舟呢。 事情还要从两个星期之前说起。 在那之前,江问源早已在论坛联系过路远,可惜路远已经另有团队,不能再加入他们。而江问源的新工作从技术岗转到管理岗,成为左知言的私人秘书,像一块海绵一样不断地吸收着新知识。他的行程和左知言一样,每周到公司工作三天。 两星期前,左知言要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他把江问源也带上,跟着一起去学习。江问源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场慈善拍卖会遇到简易。简易看到江问源的时候,也是非常意外。 两个陌生人,在现实里相遇的概率是十四亿分之一;在圆桌游戏里相遇,也是十四亿分之一的概率。两个陌生人在现实和圆桌游戏同时遇到对方,概率就是十四亿分之一乘以十四亿分之一,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可是,这种奇迹般的概率,竟然发生在江问源和简易的身上。江问源和简易不尴不尬地打过招呼,就各走各路了。当时左知言明显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不过在那个场合,左知言也不方便多问。 慈善拍卖会结束后,左知言对江问源问了简易的事,“你认识易轻舟?” 江问源反问他,“你怎么知道他叫易轻舟?”刚刚他们和简易就随便点点头打个招呼,连名字都没喊。 左知言说道:“我们是一个圈子的人,不过关系不怎么样。如果说我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他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受害者,典型的纨绔子弟。” 江问源:“……”他都要不认识纨绔子弟这个词了。 江问源把简易在公主人偶那轮游戏里做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左知言。那轮游戏结束时,江问源发现圆桌上空出的座位是七,但他已知的死亡玩家是五名。“我回到现实后,关注过薛又和蓝珍珍的论坛消息,他们在论坛里大闹了一顿,还发悬赏要拿简易,不过他们那之后就没有再收集过玩偶。我不能确定薛又和蓝珍珍是真的回到现实了,还是简易利用他们的论坛账号假造出他们还活着的假象。” 左知言十分诧异,他没想到烂泥扶不上墙的易轻舟,竟然也是圆桌游戏的玩家。而且在不伤人性命的前提下,左知言本来就有在圆桌游戏里坑人的兴趣,易轻舟这也算是和他有着共同爱好。“薛又和蓝珍珍那边,我会去查清楚情况。如果证实他们还活着,我们就邀请易轻舟加入团队吧。” 才一天功夫,左知言就给江问源带来消息,已经证实薛又和蓝珍珍安全无虞。至于为什么他们没继续在论坛上活跃,那是因为在易轻舟的祸害下,这对昔日爱得死去活来发誓要永远在一起的情侣,分手了…… 江问源只能祈祷易轻舟和路远一样也有团队,然而易轻舟这种爱坑人的玩家,和以前的左知言一样,哪有什么团队啊,他欣然答应左知言的邀请,成为他们团队中的一员。 现在易轻舟和李娜初次见面,就狠狠耍了她一把,友爱和谐的团队关系已经完全没有指望了。江问源无比头疼,这个到现在都还没个名字的辣鸡团队,真的没问题吗? 幸好李娜不是那种遭到打击就立刻倒下的人,她来到京市后,每一天都会抽出时间来找易轻舟陪她练手语和唇语。 易轻舟洗掉无害的迷彩后,也是相当的毒舌,他对李娜说:“你是抖m,还是脑子不好使啊,竟然来找我练习。” 李娜冷笑连连,“左知言和江问源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就你整天闲着没事干,我不找你找谁。更何况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生理性不适,为了能少看几眼你的脸,我就有充足的动力尽快掌握手语和唇语。” 结果练习完手语和唇语,李娜去跟教练进行体能训练的时候,易轻舟又不肯走了,他跟着李娜一起训练,他一边游刃有余地攀岩,一边讽刺手脚不协调且有恐高症的李娜,“就你这弱鸡体能,在恐怖小说里最多活三章。” 这话把李娜给气得够呛,和易轻舟相比,恐高症算什么! 刚好看到易轻舟和李娜这番互动的江问源,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李娜并没有被易轻舟打垮,这份心性,放到圆桌游戏里,也会是一大助力,所以他才没有阻止易轻舟的胡闹。不过江问源心里还有一点隐忧,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李娜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时光匆匆而过,又是一个星期。 这天早上,团队里的四个人都在,他们难道坐在一起吃早餐。李娜才剥好鸡蛋,正要往嘴里送,还残留着余温的熟鸡蛋刚刚碰到唇边,她放下手,有些惶恐地说道:“我心里突然有种感觉,我的第二轮游戏,就在今晚或明天。” 易轻舟和李娜关系如同水火,有事没事总喜欢讽刺对方几句。真要打击人,在这个时候效果最佳,不过易轻舟并没有说话,他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着他的早餐。 江问源放下才喝了几口的鲜榨什锦果汁,“我和你一起进游戏。” 李娜先是一喜,但很快又发起愁来,“可是……万一游戏里有背叛者……” “所以在游戏里你也别太相信我,太依赖我。”江问源给左知言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在左知言点头后,他继续说道,“我陪你进游戏不是保护你,而是别有目的。” 江问源把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放到餐桌上,打开盒盖,将盒子里的东西展示给易轻舟和李娜看,里面装着两条黑色的手绳。“我们想要试验能否通过外力手段影响圆桌游戏。这是我们针对背叛者设定研究的手绳,两名玩家戴上配对的手绳,有可能会被一起安排在安全阵营。” 易轻舟知道的东西很多,他一下子就想起一个多月前那个卖手链的贴子。“你们怎么还研究这个,上个月有个玩家发贴卖这种共阵营手链,被扒出来是假的。现在那个卖手链的楼主已经销声匿迹,不是死在游戏里,就是在现实里被仇家杀了。” 左知言用完早餐,用餐巾擦拭嘴巴,“他现在在我这。手绳是我让他做的。” 易轻舟:“……”身为一个纨绔,比坏都比过左知言。他总觉得自己有种输了的感觉。 江问源对面露喜色的李娜说道:“这两条黑绳,原料取材于同一个玩偶身上的材料。原料取下后,玩偶会自行修补缺失的部分。我们也不知道这两条黑绳是否真的能起作用。” 江问源并没有把关于玩偶的实验全部说出来,玩偶的确会修补缺失的部分,但是质量会有所减轻。就比如两条黑绳的取材结束后,那个玩偶减轻了0.04g。而根据江问源和左知言所拥有的全部玩偶实测,所有玩偶的重量都是2.1的倍数,由于有些玩偶取得的时间久远,左知言记不清楚那几轮游戏的死亡人数,无法完全证实玩偶的重量和死亡人数的联系。 李娜郑重地思考一会,露出坚定的神色,“我们一起进游戏吧。无论实验结果如何,我有个要求,我们不对彼此确认是否是背叛者。等游戏结束之后,再讨论实验成功与否。” 易轻舟望了眼李娜的侧脸,“就算你们两个都不是背叛者,怎么能证明是黑绳起作用,而不是游戏原本的分配结果呢。” 江问源对他们详细说了他和白梅进游戏的过程,“红绳手链的确对游戏造成了影响。” 听完江问源的解释,易轻舟和李娜也理解了本次实验的价值。 当日傍晚,江问源和李娜把装着重要物品的包背好不离身,戴上黑绳和长长的银链子,在安装有红外摄像仪和麦克风的居室里,等待着游戏的到来。 来到京市后,江问源一直很忙,李娜从没有和他独处过那么长的时间。两人沉默地在起居室呆了几个小时候,李娜有些坐不住了,她对拿着平板翻资料的江问源问道:“你在看什么?” 江问源把平板递给李娜,李娜下滑了好几页,全是多个账户跳转的转账记录,这些钱最终都流向同一个账户,然后被提现取走。“骗子的账户啊!” “嗯。就是那个做出黑绳的玩家的账户。”江问源从李娜手中拿回平板,把转账记录翻到最后一条,这一条记录正是白梅和他购买红绳手链的转账记录。正是依靠这条记录,左知言的信息技术团队才锁定目标。 但是和之前所有转账记录不同,白梅付的钱在最终的账户停留了3个小时才被提现取走。之前的转账记录,所有赃.款停留不超过十分钟就被提现。那个玩家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每次都盯着账户,钱一到账就取走还债,为什么只有白梅的钱会停留那么久。 江问源也向那个玩家问过白梅买红绳手链的情况,那个玩家答得模棱两可,好像是有这个买家,又好像没有,他骗的人太多,实在记不清了。 左知言也发现转账稍有问题,不过他没太放在心上。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吗?江问源放下平板电脑,三次进游戏的经验已经让他抓住感觉,“来了!” 两个无形的力量,将江问源和李娜同时拖入黑暗中。 当视野恢复,江问源立刻寻找李娜的位置。这一轮游戏,江问源就坐在空位右手边的第一位,李娜和他并不相邻,落在了第六位。 本轮游戏的玩偶,是一个小小的花仙子,她扇动半透明的翅膀,从玩家头顶上飞过,当她翅膀上的荧光粉落到玩家身上,便被收走了代价。花仙子在每个玩家头顶停留的时间并不相同,有的玩家一掠而过,有的则盘旋好一会才离开。 花仙子在江问源头顶停留的时间比别的人都要久,江问源的荧光粉越来越多,可他仔细辨别许久,才发现体温在流失的地方位于右手,而且只有右手小指。 花仙子收完每一位玩家的代价,回到空位,她坐在椅背的最顶端,高冷地吐出几个字,“圆桌游戏-99747。” 没有更多的话语,六十秒倒数也被快进读秒,时间快到江问源差点没和身边的玩家确认彼此的戒指位置。 十九名玩家就被扔进了游戏中。 他们站在一片森林中,天色—— 月亮和星星都被厚厚的云层掩去光芒,四周黑漆漆的,耳边满是虫鸣声。 领头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他打着电筒,对身边的中年男人问道:“教授,还有多久能到嗒埠村?” 教授是一名中年发福的男人,他有些气喘,“嗒埠村地处偏远,和外界没有公路相连,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走一个小时就到了。同学们,嗒埠村的民俗文化非常具有研究价值,想要这次课题里拿高分,大家就要吃得了苦!” 如果是热爱民俗文化的学生,听到教授的话也许会激动,但对于玩家来说,游戏世界的夜晚总是充满了危险。 一个新人男玩家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这里?为什么我的下半身完全动不了了?!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可是走在前面的教授和助教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径直往前走。 看到其他同在圆桌上的人一个个从身边走过,新人男玩家的哭声更大了…… 第32章 第 32 章 那个新人男玩家看见其他人一个个从他身边走过,他趴到地面,崩溃地大哭着,用双手代替失去知觉的双脚,努力想要向前爬,想要追上离他越来越远的教授和助教。 可是新人男玩家原本并不是残疾人,双手没有经过专门的锻炼,再加上森林里地形不平整,夜色也严重影响视野,种种不利条件叠加在一起,他爬行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其他玩家的步行速度。他哭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不要丢下我……” 李娜看到新人男玩家那副狼狈的模样,有些不忍。可是教授已经说过,他们还需要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里步行一个多小时,光是跟上大部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被收走的代价还是整条右臂,虽然同情新人男玩家,但她也爱莫能助。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找到江问源,和他一起跟上大部队。 李娜打着手电找了一圈,人呢?她有点紧张,难道江问源被什么东西拖到黑暗里了?她有些慌张地说道:“陈哥,你在哪……” “李玲玲,我在这里。”江问源回道。 李娜寻声看去,江问源竟然在那个新人男玩家身边屈膝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新人男玩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他满是泥巴的手抓住江问源的裤脚,“我叫吕英奇,你不要丢下我。” 江问源说道:“那就取决于你够不够听话了。” 吕英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只要你不丢下我,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很好。我是陈眠,你叫我陈哥就行。”江问源露出一个微笑,他指着打着手电走过来的李娜,“这是我的同伴,李玲玲。” 江问源跟着左知言一起接受专业教练的指导,一个多月的时间,效果显著,他很轻松地把体格和他相仿的吕英奇抱起来,还是标准的公主抱。 吕英奇这辈子活到今天,还是第一次被同性公主抱,虽然内心感到极度羞耻,但他一点意见都不敢有,像个小动物一样乖巧呆在江问源怀里。 江问源提醒有点傻眼的李娜,“李玲玲,看路。” 李娜连忙把手电打向已经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大部队。 这片森林有些茂密,时不时有树枝横出来,李娜被收走右臂的功能,要兼顾打手电和开路,有些忙不过来,吕英奇小声说道:“我也可以帮忙打手电。” 江问源拒绝了他,“不用你帮忙。” 吕英奇哦一声,垂下脑袋。 江问源和李娜的脚程很快,没多久便跟上大部队。一个坠在大部队后面的男人看到他们跟上来,朝他们打招呼道:“没想到本轮游戏的综合实力第一名内心如此善良,我是蒋战,就坐在你的下手,交个朋友吧。” 江问源对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蒋战点下头,“你好,我是陈眠。” 蒋战拍拍自己的结实的胳膊,对江问源说道:“朋友,我练家子出身的,让我来背他吧,等我累了再换你来。” 吕英奇心里自然是非常乐意的,但他想起自己对江问源的承诺,“陈哥……” 然而,江问源断然拒绝了蒋战的帮忙,“谢了,但是没必要。李玲玲,走快些。” 李娜赶紧打着电筒跟上江问源的步伐。 吕英奇脑袋低垂,差不多都要超越人体极限把脸埋到胸口了,他被江问源公主抱着穿过十几个玩家,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江问源抱着吕英奇快走了一路,微微有些气喘,“吕英奇,接下来一个小时,无论有多累,你都不能松开手。一旦你松开手,我不会再管你,明白了吗?” 吕英奇没能理解江问源整句话的意思,但他只要铭记不松手的要求就行了,他心里万分紧张,“我明白了。” “很好。”江问源说着,快步走到助教背后,双臂出力,把吕英奇整个人扣到助教的背上,“抱住他的肩膀。” 吕英奇这才终于明白不松手的意思是什么,怪不得陈哥要对他用公主抱,还不让他帮忙打手电,原来陈哥早早就算好要让助教带他!吕英奇连忙用双手圈紧助教的脖子。 助教被江问源和吕英奇一阵折腾,面无表情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江问源,“你在干什么?” 江问源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想问一下还有多久到嗒埠村。” 助教有点不耐烦,“不是说了还有一个小时吗?” 回答完江问源的问题,助教不再理会江问源,径直加快脚步跟上教授。吕英奇身量要比助教高很多,他整个人挂在助教背上,失去机能的双脚拖在地上,随着助教的前进,带起地上的枯叶和泥土。 所有人齐齐看着像咸鱼一样挂在助教背后的吕英奇。 李娜:“……” 蒋战:“……” 其他玩家:“……” 居然还能有这种骚操作的吗?! 不过想想好像还真的有实操性,吕英奇哭喊着求助的时候,助教和教授都直接把他当做不存在,既然是不存在的东西,那么强行让助教或教授背吕英奇,好像也没啥问题。 江问源迎着李娜佩服的眼神,走到她身边,“把你的手电关掉。” “啊?”李娜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按照江问源所说的熄灭手电,收回包里。 “我不是说过,不要太依赖我吗?”江问源望向前方如同黑洞般幽深的森林,“我已经把答案告诉你,你自己好好思考吧。” 李娜环顾一圈,开始思考起来。他们刚刚进入游戏,身边的线索只有两条:他们所在的这片森林,以及给他们引路的教授和助教。 在黑暗笼罩之下的森林,灌木稀少,全是奇形怪状的参天大树,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静静地看着从森林穿行的一众玩家。冷风拂过,树叶互相碰撞着发出沉闷的飒飒声,就像是怪物的低语,在商量着怎么把玩家们烹饪成美味的宵夜。 李娜被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个哆嗦,她实在没发现森林里有什么和手电有关的线索,她转而看向教授和助教。教授和助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走得飞快,玩家们只要稍微慢一点,就很可能会掉队。李娜仔细观察二人,终于发现了一点苗头,教授和助教手上都拿着照明工具,他们的照明工具像是旧式的提灯,提灯的透明外壁呈现出很淡的蓝色,经过透明外壁的过滤,光源散发出冷色的光芒,为众人照亮周围的环境。 在现在的环境下,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发现白光和蓝光的区别。 虽然李娜还没有搞明白,为什么他们手上的提灯要经过滤色处理,但谨慎一些,不使用未经滤色的手电,总是不会出错的。 李娜开心地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江问源,却发现江问源专注地看着助教背上的吕英奇。李娜不由沉思起来,以她对江问源的了解,他并不是烂好心的人,上一轮游戏她直接想抱江问源的大腿,就被江问源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吕英奇身上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着江问源,才会让江问源关注他。 很巧的是,在圆桌上,吕英奇就坐在李娜的下手位。李娜仔细回忆圆桌空间里发生的事情,吕英奇是在她前一位收走代价的玩家,当时李娜还特别紧张,她很害怕会被收走视力、听力之类的重要功能,结果她害怕的时间可能都不够半秒,花仙子就直接从吕英奇头上略过,飞到她的头顶上。 李娜再想想江问源,她在圆桌上找到江问源后,有分出一些注意力在江问源身上。花仙子收走江问源代价时,在他的头上盘旋了许久,透明的翅膀散落许多荧光粉,全都落到了江问源的身上…… 李娜心里突然一惊,荧光粉! 她刚才怎么会觉得江问源专注地看着吕英奇,那是因为江问源面部和前胸沾到花仙子的荧光粉,所以她才能接着荧光粉的淡光看清江问源脸上的表情。没想到花仙子的荧光粉是会带入游戏里的! 花仙子的荧光粉呈现出暖光,而教授和助教的提灯是蓝色的冷光,李娜总觉得有必要把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江问源。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教授打断了。 “我们就要到了。”教授停下脚步,指向已经看得到尽头的森林,“穿过这片森林,那里就是嗒埠村。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我再向你们强调一遍。嗒埠村的村民的眼睛和皮肤都有畏光症,所以嗒埠村的生活作息和社会的普遍情况相反,他们昼伏夜出,以捕猎和森林的植物为生。他们信仰的神树是一棵树龄超过千年的大树,这棵大树就位于我们刚才经过的那片森林中。” 助教接着说道:“到了嗒埠村之后,有两条禁忌一定不能犯。其一,在征得嗒埠村村民同意前,不能在他们面前使用任何照明,手机也一样。其二,我们需要的植物样本,会由教授与嗒埠村村长交涉取得。你们不得随意伤害嗒埠村和森林里的树。本次考察期一共十二天,参加完嗒埠村的神树祭后,我们就离开。在此期间,你们一定不能触犯嗒埠村的禁忌。” 助教身上挂着个大男人,在森林里跋涉了一个多小时,竟然声不抖气不喘。认知到助教的异常,玩家们心里都有些毛毛的。 一众玩家跟着走到嗒埠村村口,此时正值深夜,嗒埠村里却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嗒埠村的村民,无论老少,全部身披黑纱。在嗒埠村每个两百米才有一盏、且光芒十分黯淡的蓝光路灯下,包裹在黑纱里的村民,看起来就像是游荡的鬼影。 教授和助教把提灯熄灭,和前来接他们的村长互相行了拜礼,寒暄几句,便带着玩家们走进嗒埠村。李娜看着村里像是鬼怪横行的画面,有些犹豫着没敢进去,结果一下子就从队伍的前面落到后头。 江问源在原地等了她一会,“咱们快点进去吧。” 李娜觉得喉里发干,“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再等一会可以吗……” 蒋战走到江问源身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再等一会,你想成为第二个失踪的玩家吗?” “什么?!”李娜惊得跳起来,她顾不得验证蒋战的话,直接蹦进嗒埠村。 江问源淡淡地看了蒋战一眼,没说话,跟在李娜后面走进了嗒埠村。 李娜进村之后,连忙把玩家的人数点过一遍,走路的有十八个,加上助教背上的吕英奇,一共是十九个。她怕自己点错数目,又重新仔细地数一遍,就是十九个,没有错。她有些恼怒地冲蒋战说道:“你骗我!” “不好意思,大概是我忘记把吕英奇给算上了。”蒋战笑着给李娜道歉,但他的语气实在听不出什么诚意,反而让李娜更生气了。 村长带着玩家们进村后,边走边介绍他们走过的地方,在嗒埠村稍微绕过一圈后,村长便邀请教授、助教去喝酒交流感情,让村里的一个年轻小伙带玩家们去他们未来十二天要住的地方。 吕英奇的求生**很强,他一直挂在助教背上,现在双手麻得就要失去知觉了,刚好助教就站在村长身边,吕英奇趁机对村长说道:“我的腿受伤了,你们能不能给我安排一架轮椅啊?” 村长和蔼地对吕英奇露出一个笑容,似乎很喜欢他,“当然可以,我家就有一架闲置的轮椅,你不如和教授一起到我家喝酒,喝完酒之后,你再顺便把轮椅拿走。” 吕英奇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助教带走了。 年轻小伙没有村长那么好的脾气,他冷着脸带着玩家们又回到了村口附近。 那是一栋建筑风格有别于嗒埠村其他建筑的两层小楼,小楼用水泥和红砖砌成,裸墙上没有贴瓷砖,看上去非常简陋。每层小楼有六间房,两层一共十二间,每间房的房门上都挂着一个巴掌大的圆形木牌,木牌上是一笔画勾勒而成的红色图腾,图腾纹路繁复,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树。 和简陋的外观相比,房间里面的装修就要好得多了。每个房间都有充足的照明,一铺架床,一张圆桌和茶具,三张椅子,以及独立的卫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朝向森林的窗户没装窗帘,不过嗒埠村的村民应该不会在他们信仰的森林里做出偷窥的事,就算他们有心偷窥,只要打开屋子里的灯,村民想偷窥都偷窥不了。 年轻小伙阴沉地说道:“你们的教授和助教也会住在这里。除了你们以外,嗒埠村还接待了三名游客,他们也住在这里。你们需要和他们沟通好,每间房住两个人,刚好住满十二个房间。嗒埠村每天会为你们提供两餐,一餐在早晨六点,一餐在晚上九点。在半小时后,我们会为你们奉上第一餐嗒埠村传统美食。” 把该交代的交代清楚,年轻小伙一句废话都不愿意和玩家们多说,他拉起黑纱裹住下半张脸,只留一双黄色的眼睛露在外面,直接离开二层小楼。 玩家一共十九个,会有一个落单的玩家要和游客一起住,玩家们纷纷寻找合适的同伴。李娜觉得她肯定是和江问源同一屋的,没想到刚刚进村吓唬她的蒋战还有脸过来和她抢人。蒋战笑嘻嘻地对江问源说道:“我能和你一起住吗?” 李娜冷笑地等着蒋战被拒绝,没想到江问源居然答应了蒋战的要求,“可以。” 虽然江问源事先就有说过,要李娜不要太信任他,太依赖他,但是这也太疏远了吧。李娜心里超委屈。 谁知江问源又补了一句,“吕英奇也要和我们一起住,等他回来我们再商量哪两个人打地铺吧。” 李娜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从极低点一下子又飞到了顶端,她有些疑惑,“可是刚刚那个村民不是说一个屋子住两个人吗,违背这个规定没关系么?” 江问源取下位于一层最南面房间的树图腾木牌,推门进去,“他又没有说必须两人一间,而且就算他强制要求两人住一间房,我也不太想按他说的去做。” 江问源的话,李娜听得满心疑惑,却没直接向江问源询问原因。李娜刚才误会江问源要抛弃她,那种绝望的滋味现在还留在她心中,虽然她很讨厌易轻舟,但易轻舟说得没错,她喜欢依赖别人的习惯,在游戏里很可能会成为致命缺点。 半小时后,早晨六点,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那个嗒埠村的年轻小伙去而复返,他给玩家们带来嗒埠村的传统美食,以及坐着轮椅的吕英奇。吕英奇脸色通红,时不时还打个酒嗝,看来被灌了不少酒。估计是怕他着凉,他身上还披着一条嗒埠村人人都披着的黑纱。 吕英奇醉得厉害,但是很会认人,他朝江问源用力挥手,“陈哥,我回来了!” 江问源让李娜和蒋战从餐车里拿走四人份的食物,顺便把这个醉鬼给领进屋。 关上门后,吕英奇的醉态全然消失不见,他嘿嘿笑了两声,从黑纱下面掏出一盏提灯,样子看起来有点眼熟,“这是助教的提灯,我一路上挂在他背上,看了提灯很久,总觉得这个提灯很特别,就装醉把它拿走了。”吕英奇献宝似的把提灯递给江问源,“陈哥,你看这盏提灯有没有用!” 江问源把提灯放到床底藏好,夸了吕英奇一句,“很有用,你帮上大忙了。” 吕英奇乐得双眼发亮,看来他还是稍微受到了酒精的影响,不然在下半身的功能都被收走后哪里还笑得出来。 吕英奇坐轮椅,其他三张椅子刚好一人一张,四人围着圆桌坐下,望着托盘里的食物。在明亮的灯光下,还散发着热气的烤肉泛着油亮的光泽,闻起来香味十足。但他们关注的重点并不是烤肉,而是摆在盘里的叶子和树枝。叶子只是用水洗过,并没有做其他处理,而树枝上则有烤焦的痕迹。 吕英奇在村长家用过一些食物,他对三人介绍道:“嗒埠村的人昼伏夜出,无法务农,这些叶子和树枝就是他们的主食。这些叶子肥厚,汁水丰富,吃起来很甜。树枝需要剥皮吃,很有嚼劲,味道和口感和牛筋很像。这些枝叶味道都还不错。” 江问源三人分别尝了一些叶子和树枝,的确和吕英奇所说,这些枝叶非常好吃。 吕英奇也拿起一丫树枝剥起皮来,“我刚才听村长和教授聊天,教授想把嗒埠村独有的可食用树木推广出去,但是村长拒绝了教授,他说这些树都是神树的分.身,离开嗒埠村就会枯萎。我们是来参加神树祭的,这条消息应该有用吧。” 江问源尝过枝叶的味道后,就没再多吃,他对吕英奇问道:“那他们有没有谈过神树祭,神树祭的祭品是什么?” 吕英奇摇摇头,他有些后悔地说道:“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谈到神树祭,早知道我在村长家多待一会,也许他们会谈起这件事。” 江问源心态比吕英奇要好,他淡定说道:“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自己去查就行。助教对我们的警告,可以侧面证明嗒埠村对神树的信仰非常虔诚,他们一定会用心为神树准备祭品。今天我们就先把床铺分配好,等一觉睡到天黑,再去找找神树的祭品。” 李娜在森林里走了一个多小时,被吓得不轻,听到江问源说晚上再出门,她狠狠地打个寒颤,“不能吃饱了就出门吗?天马上就要全部亮起来了。” 蒋战挺喜欢吃树枝的,他悄悄把江问源那份树枝也给吃掉。他嘴里叼着最后一根树枝,意犹未尽地说道:“当然不能。嗒埠村里有路灯,这就证明了一件事,即使他们有畏光症,本能里还是有趋光性的。可是他们却完全选择了昼伏夜出的作息。李玲玲你刚才肯定没有注意到,那个村里的小伙子给我们送餐的时候,腰上多了一把刀。” 江问源认可地点了点头,“这个世界,白天比夜晚更危险。” 第33章 第 33 章 他们四人当中,先进入房间的是江问源和李娜,房间默认二人为房间的主人,给他们准备了适合的衣服。蒋战和吕英奇的衣服只能去别的空房间找。 “现在天已经完全亮起来,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我们还是先不要冒险行动比较好。吕英奇和我身量差不多,拿我的衣服凑合一下就可以了。至于蒋战……”江问源翻了翻自己的衣柜,找出最宽的一件纯黑色t恤,对着高出他一大截的蒋战比对肩宽,“唔,男人嘛,忍一天不换衣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蒋战不乐意地说道:“怎么没有问题了,我有洁癖,无法忍受不洗澡不换衣服就睡觉。去空房间取一下衣服又没多少步路,我和吕英奇去去就回。”说着,他握住轮椅的椅背扶手,也不给吕英奇反对的机会,直接推着他离开房间。 江问源看着重重合上、还在振动的门,若有所思,他们在森林里徒步一个多小时,所有人的鞋子都沾满泥土,蒋战对鞋子适应良好,却在衣着上有洁癖,也是挺独特的。不过江问源想到左知言和易轻舟,就对蒋战这点小毛病释然了。 蒋战和吕英奇离开后,李娜终于有了和江问源独处的时间,她连忙把江问源身上的荧光告诉他,她有些犯愁,“你身上的荧光很淡,我仔细观察了很久,才区分出来有一部分荧光是直接依附在你身上的,还有一部分荧光是浮游状态,一直萦绕在你周围。不知道能不能洗得掉这些荧光。” 江问源自身并未察觉身上的荧光,花仙子在他头顶盘旋那么久,却只取走他一根小指的身体机能作为代价,当时他就觉得有蹊跷,现在花仙子的荧光粉被带入游戏中,个中缘由,似乎并不简单。不过江问源并没有和李娜一样愁眉苦脸,“等会我就去洗洗看,如果洗不掉,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去掉荧光。” 李娜偷瞄了好几眼江问源的表情,确定他的镇定不是勉强装出来的,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安心放回肚子,也有心情问起别的问题来,“陈哥,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答应蒋战和我们组队吗?” “我们准备进嗒埠村的时候,他和我们打了个暗语,他问你,你想成为第二个失踪的玩家吗。”江问源对李娜解释道,“刚才在森林里,你把精力都放在我身上的荧光,没有注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位于队伍前进方向左边最边缘的一个男玩家,刚开始他用手机电筒来照明探路,徒步一段时间后,他开始不适地揉眼睛,他揉了大概有两三分钟,然后……” 江问源忽然把话停下,李娜连忙追问:“然后呢,那人到底怎么样了?” 江问源走到朝向森林的窗户,隔着窗户的玻璃朝森林里张望,“我好像在森林里看到一个黑影,现在找不着了。” 李娜心里大惊,脸色也煞白煞白的,“什么黑影,总不会是嗒埠村的村民吧!” “就外形而言,和全身裹着黑纱的村民是有点像,不过我并不确定。”江问源从窗户边离开,淡定地说道,“我们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吧。” 李娜:“……!!”嗒埠村的村民现在都休息了,哪里还会出现在森林里,那个黑影肯定是怪物啊,怪物!这就是高手玩家和新手玩家的区别吗,江问源怎么能那么淡定! 江问源继续说下去,“那个人揉眼睛,越揉越用力,可能是眼睛太过难受,他就把手机给扔了。扔掉手机后,他眼睛不舒服的状态终于得到缓解,他慢慢从队伍的中段落后到队伍的末尾。刚才领餐的时候,我注意观察了一下他,外表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他和一个游客同住在二楼。” “原来你和蒋战打的暗语是指这个啊,我还以为是真的有人失踪了呢。”李娜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你们说的这个人一定有问题。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手机就是我们的分.身,谁会把手机扔掉。我就算是在难受,手机掉在地上也要捡回来!” 李娜正说着,有人敲响他们的房门,蒋战的声音透过门板,“我们回来了。” 李娜离门比较近,她凑到门板的简陋猫眼看了看门外,确认外面的确是蒋战,而不是模仿蒋战声音的怪物后,才给人开了门。结果李娜一开门,就被双眼通红的吕英奇吓了一跳,她赶紧把两人迎进屋,把门重重关上,“你们在外面遇到危险了?” 吕英奇坐在轮椅里,怀里还抱着几套衣服,他抹抹湿润的眼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没遇到危险,我就是想到我的腿可能永远都不能恢复知觉,再也无法走路,所以有点难过。” 李娜默默转头看向蒋战。 蒋战带回来的除了他自己的衣服以外,还有两床铺盖,他十分光棍,“吕英奇问我,他的脚能不能恢复。我说有50%的概率能恢复,我的答案有错么?” 李娜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的答案是没有错,但是能不能别省略内容。只要能活着通关游戏,就可以取回自己的身体机能。要是不幸死在游戏里,人都死了,谁还管能不能拿回身体机能啊!” 李娜真的就很气,蒋战在进村时就吓唬了她一波,现在又吓唬吕英奇,怎么不见他去吓唬江问源,净挑软柿子捏实在是太过分了!再想想搞事精易轻舟和鬼畜抖s左知言,李娜真的觉得头都大了,为啥她总是能遇到有怪癖的高手玩家,像江问源这种脾气好能力强的高手不能多来几个? 江问源的内心活动没有李娜这么跳脱,他只是稍微琢磨了一下“50%的概率”这个词,也不知道,蒋战是知道死亡玩家的身体机能会成为玩偶重量的一部分;还是说和李娜一样,认为玩家只要死亡,讨论恢不恢复身体机能已经没有意义。 四人打理干净个人卫生,围着小桌讨论起床铺的分配来。 吕英奇首先举手发表意见,“陈哥在森林里救了我,蒋哥还手把手地帮我打理个人卫生,我没别的可报答你们,占一张地铺还是可以的。” 江问源摇摇头,“这里离森林近,地板湿气很重,游戏期限是十二天,如果一直睡地铺可能会风湿骨痛。我们四个人轮流睡地板吧。” 蒋战并不是很同意江问源的安排,“还是抽签吧,谁知道我们能在这个游戏里活多久,可能没轮到睡床铺,就死在游戏里呢。抽签最公平。” 没等江问源回应,李娜就附和道:“我也同意抽签!我这里有纸条,我来准备抽签条。”她从小到大抽奖经常中奖,现在还中了圆桌游戏这个该死的大奖。抽签,李娜从来没怕过,她一定要用她体内的抽奖之力诅咒蒋战天天睡地铺! 蒋战和李娜两票赞同,吕英奇一票弃票,江问源投反对票都没有用。江问源头疼地揉揉眉心,“那就一次性把未来十二天的床铺安排都抽好,转天开始调查嗒埠村的情况,我们肯定会忙到半死,没时间每天睡前陪你们玩一把抽签。” 李娜准备好两床两地一共四张纸条,折好放进不透明的袋子里。 江问源从小就看着陈眠以惊人的运气抽到各种大奖,他自己却连再来一根这种小奖都没有抽到过,说实话他都有点做好天天打地铺的心理准备了。“你们三个先抽,剩下那张给我就行。” 李娜、蒋战和吕英奇互有先后抽出签纸。 十二轮下来,李娜拿着记录抽签结果的纸张,双眼的视线几乎要把纸张给戳穿了。十二轮抽签,每一轮抽签剩在袋子里的一定是个床字,江问源运气逆天地连拿十二天睡床的权利,其他三人就比较平均,抽签出来的结果就像是三个人轮着睡另一张空床。 李娜都忘了她抽签的目的,惊奇地说道:“陈哥,你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江问源对这样的结果也有点意外,不过和生死难测的圆桌游戏相比,这莫名其妙的运气也就没那么值得惊讶了。江问源把抽签的结果贴在门背上,和蒋战一起把吕英奇从村长家带回来的黑纱挂到窗户上当窗帘,便各自去到自己的床位。 第一天获得床位的人是李娜,考虑到要轮换睡床的还有吕英奇这个腿脚不方便的人,江问源很自觉地爬到上铺。 江问源四人在大白天睡觉,其他玩家却不然,按照他们的思维惯式,游戏世界的夜晚更危险,趁白天去森林里探路,好好看一下晚上如同群魔乱舞的森林是个什么模样。 至于为什么江问源没有去劝其他玩家白天不要出门,那是因为支持白天比夜晚危险的证据并不多,说服力不够强,而且等他们收集到一定的情报后,也会在白天出去查探情况,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 房间的隔音还算好,外面的说话声基本听不见,但关门的重响和楼上的脚步声还是会有一定影响。江问源四人从早上十点断断续续睡到下午六点,真正睡着的时间最多六个小时。他们把床铺收拾好,拆下黑纱窗帘,门外刚好传来敲门声。 江问源沉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外面响起一个甜甜的女声,“陈哥你好,我们是圆桌上第四和第五位的玩家。我们刚从森林里探险回来,顺便带了些食物回来。我们带回来的食物有点多,现在离晚上九点的就餐时间还远,就想着要分一点食物给陈哥。” 江问源把吕英奇扔到助教身上,所有玩家都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对江问源的印象自然非常深刻。再加上江问源还违背嗒埠村定下的规矩,四个人同住一间,整个白天都不出门,就让其他玩家更加好奇了。 这第四、第五座次的玩家就是用送食物为借口,前来打探消息。 江问源对这样的行为并不反感,他去给人打开门,只见两个长相和身材都在美女水准线上的漂亮姑娘站在门外,这是圆桌游戏里比较少见的女性组合。其中染着蓝灰色短发的姑娘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昨晚江问源几人刚刚尝过的神树叶子。这些叶子有些皱巴巴的,有些叶子撕得只剩半截,应该是她们在森林里捡的落叶。 “陈哥你好,我叫杨檎。”蓝灰色短发姑娘再次对江问源打招呼,她倾斜重心碰了下身旁的长发女神,“她是刘云云。这是我们给您准备的一点食物,请您收下。” 江问源却没有接,“本轮游戏是宗教相关的游戏世界,最大的禁忌就是触犯宗教信仰的忌讳。我们四个人一起住,那是因为我们确信一间房住两人的规矩和神树信仰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们的叶子不是摘取,而是捡拾得来的,但这些叶子和神树信仰有直接相关,我劝你们最好再谨慎一些。如果你们觉得每天只吃两餐会饿,可以向教授求助,也可以直接询问给我们派餐的村民。” 杨檎和刘云云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们以为江问源愿意出手帮助吕英奇,还接纳他为队友,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很好说话的人,没想到她们刚开门就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虽然这一趟她们也不算白来,但被训总是不太好受的,两人悻悻地端着叶子离开了他们房间。 李娜咽了咽口水,她在屋里看到托盘里的叶子时,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叶子鲜美清甜的味道,腮腺便分泌大量的唾液。看到杨檎和刘云云脚底抹油飞快跑掉,李娜有点遗憾,一不小心就把内心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唉……多可惜……” 吕英奇没说话,但是他的动作却出卖了他,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很赞同地点点头。 江问源嘴角一抽,转头看向蒋战,蒋战正好也朝他看过来,两人眼神清澈,对错失的叶子并无可惜之情。还好,总算有明白人没沦陷。两人分别给李娜和吕英奇抽了几下手心,用疼痛把他们从魔障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李娜揉揉发红的手心,有些后怕地说道:“天呐,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江问源的语气有些严厉,“李玲玲,我记得我有向你强调过,在游戏里,无论什么情况,理智一定要走在本能前面。从杨檎和刘云云敲门的那一刻开始,你们俩就应该动脑思考了。她们两个是排在前位的玩家,肯定拥有对宗教类游戏的基本知识,那她们为什么会违背自己的知识,去捡神树叶子,还浪费时间精心地把枯叶变成可食用状态。要么她们是不怀好意,要么她们就是被影响了意识。只要想明白其中关节,又怎么会被受到蛊惑!” 李娜被训得心肝一颤一颤的,还好天色已经暗下来,披着黑纱的嗒埠村村民陆续出来活动了,江问源这才没有继续骂下去。 离九点的用餐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足够他们四人饭前在嗒埠村转一小圈了。这轮游戏和上个世界不同,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影响意识,所以江问源并没有提出分组行动,他们一行四人,走在嗒埠村不算特别宽阔的街道上,存在感非常强烈。 他们四人分别向村民们询问神树祭和祭品的问题,得到反馈的区别非常鲜明。 村民们好感度由高到低的排序是:吕英奇、蒋战、李娜和江问源。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时间,他们身上的荧光粉根本去不掉,村民好感度排序,也刚好和他们身上荧光粉量的排序相反。 于是提问的工作就全都交给了吕英奇,吕英奇是圆桌上接受荧光粉最少的玩家,他得到的情报可以说非常可观。 神树祭每年都会举行,每逢十年会隆重大办。 今年正好是第二十一个十年。 每家每户都会为神树祭准备祭品,平时食用的神树枝叶不能拿来当祭品,能当祭品的有常见的酒、茶、肉、果、糖、编织品、布匹和铁器等等。除了每户人家准备的祭品外,嗒埠村还会由村长代表全村为神树奉上贵重的祭品,至于祭品的具体内容,村民们表示他们也并不是很清楚。 当四人赶在饭点回到二层小楼时,吕英奇的怀里已经堆满各种食物和玩具,连路过的小孩都想给他塞颗糖,简直就是人气小王子。 四人从管饭的年轻小伙领了餐,回到他们的房间。 吕英奇把桌上的餐盘挪开些位置,把怀里的食物全都放到桌上,他脸上带着笑意,“太好了!有了这些食物,我们就不用吃那些会蛊惑人心的枝叶了。” 江问源把吕英奇收获的礼物重新包起来,把属于吕英奇的那份枝叶推到他面前,“你的礼物就留着自己当零食吧,正餐当然要吃正餐该吃的食物。” 吕英奇的笑僵住:“…………” 江问源提醒他,“你忘记向我保证过什么了吗?” 吕英奇干巴巴地说道:“没忘,我要乖乖听话。” 说着,他像烈士就义一般,拿起一片叶子塞到嘴里咀嚼,好好吃,但是好可怕qaq。 江问源望向李娜,对她说道:“你也吃。这是训练。明天你们要是还学不会先动脑子再被蛊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在那一瞬间,李娜仿佛在江问源身上看到了左知言的影子,抖,抖s! 李娜委屈巴巴地吃起枝叶,味蕾爆炸,超美味! 李娜和吕英奇边吃边害怕,江问源也洗干净手,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枝叶。 蒋战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就没必要进行意志力训练了吧?” 江问源脱口而出:“我都来到这么糟心的世界了,难得遇到可以称为美食的食物,不享受一下感觉白来一趟。”说完,江问源自己都愣了下,他总觉得自己的话有种既视感,是在玩家论坛的灌水区看到过吗…… 蒋战露出微笑,“你说得对。反正都来了,放宽心就好。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吃树枝,能把你那份分给我吗?” 李娜和吕英奇看着两位大佬淡定用餐:“……” 你大哥永远都是你大哥。 第34章 第 34 章 江问源没有让李娜和吕英奇把枝叶全部吃完,他把四人剩下的枝叶用保鲜袋装好,递给吕英奇,“刚才我们领餐时,我注意到有几个孩子躲在附近,一直朝我们这边张望。村民送给你的食物里并没有枝叶,你把这些枝叶当成零嘴送给孩子们,孩子容易嘴馋,心智也不够成熟,你和他们多聊聊,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吕英奇诚惶诚恐地接过保鲜袋,“我该问什么问题?” “我会让李玲玲和你一起去,问什么问题你们自己商量,不要什么都想指望我。”江问源看向李娜,“你们就在二层小楼附近活动,不要进入森林,在村里活动也别走太远,如果看到其他玩家,多和他们聊聊,注意观察他们的情况。我和蒋战要去村长家一趟,如果时间宽裕,我们可能还会去森林里踩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们自己小心点。” 在李娜和吕英奇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江问源和蒋战带上吕英奇从助教那顺回来的提灯,离开了二层小楼。江问源朝走在他身边眉眼带笑的蒋战问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叮嘱李玲玲和吕英奇的样子,熟练得像是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蒋战清清嗓子,却掩不去声音中的笑意。 江·老父亲·问源:“……”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一个通关三轮圆桌游戏的新人而已。 两人去到村长家时,村长一家还在用着晚餐。饭厅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吊灯,吊灯的光色和助教的提灯相仿,都是淡蓝色的冷色光。村长家一共五口人,他们在室内并没有披着那身从头裹到脚的黑纱,而是穿着和时节相宜的短袖民族服饰。由于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缺乏黑色素,他们白得病态的皮肤,在淡蓝色的灯光下,显得愈发诡异。 “你们是今晚第六批来我家的学生,托你们的福,我们家到现在都没用完饭。我吃完饭后还要忙着布置神树祭事宜,你们只有两次机会提问,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就问吧。”村长的脸堆满褶子,呵呵笑起来更像老妖怪,不过听他的语气,他并没有因为晚饭多次被打扰而生气。 江问源和蒋战默默交换眼神,蒋战嘴型轻动:看着吧,让我来! 蒋战热情地朝村长说道:“我们是有些问题想要向村长请教,但我们此行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感谢村长,感谢嗒埠村的大家。嗒埠村独有的可食用枝叶真的非常美味,感谢你们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美好的体验!但是……我现在看到您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新鲜枝叶,自家却用处理过的枯枝枯叶,心里面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不如您还是按普通的标准来为我们准备食物吧。” 听到蒋战的话,村长的小瘦个子的孙女呜哇一声哭起来,“爷爷,我也想吃新鲜的神树叶子,好不好嘛。” 村长的笑有点挂不住,他给孩子的妈使了个眼神,“你还不赶紧把妞妞抱回去。” 等妞妞被她妈妈抱走后,村长有些尴尬地对二人解释,“昨天我招待你们教授、助教的时候,准备了很多食物,剩下来不少神树枝叶。我生活比较勤俭节约,就把剩下来的神树枝叶拿出来继续吃。” 村长叹了口气,“妞妞被我们家宠坏了,她非常嘴馋,最爱吃神树叶子,昨天我们喝酒没带上妞妞,今天又吃昨天剩下来的神树枝叶,所以她听到你们有新鲜的神树枝叶吃,就有点不高兴,没什么大不了的。嗒埠村为你们准备新鲜的神树枝叶,也是希望你们的课题研究能为嗒埠村带来新的变化,所以你们不要觉得有心理负担。你们不是有问题要问吗,只有两次机会,赶紧问吧。” 江问源不着痕迹地看瞟了眼身边的蒋战,这家伙牛高马大的,他还以为会是个强势的武力派,没想到也会有心细如发的一面,半点不动声色,就偷跑了一个问题。 蒋战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模样演得非常逼真,“你瞧我,差点就耽误村长的时间了!我们的信仰虽然不是嗒埠村的神树,但是从神树的枝叶里,我们感受到嗒埠村延绵的生命力,感受到神树的伟大。我们也想在参加神树祭时为神树奉上一份祭品,由表敬意。我们怕祭品准备不妥,冒犯了忌讳,所以就想向村长询问一下,我们该准备什么样的祭品。” 蒋战的一番话夸得村长十分舒坦,他乐呵呵地笑成一朵菊花。 “我很高兴你们能有这份心意。神树祭祭品的忌讳不多,祭品讲究的是心意,不能拿神树的枝叶作为祭品,奉上后就不能取回,所以你们就不必准备贵重的金银,你们可以借村民的鱼篓去河里捞点鱼,要是会捕猎的话也可以猎一点野味,采点果子和鲜花。用你们的劳动成果当做神树的祭品,这就是对神树最大的尊敬了。” 蒋战一边听一边认真地点头,“受教了,多谢村长指点。还有一个问题是我的同学想问的,陈眠,你来问。” 江问源在心中权衡几个疑问的优先级后,果断效仿蒋战的**汤式问法,“我听说您拒绝了教授移栽推广神树的请求。神树庇佑嗒埠村延绵不息,我相信村长内心肯定愿意让神树的伟大广为人知,可是您却拒绝了这个机会。我想知道神树无法移植的具体原因。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只要我们愿意去努力,总有一天能让世界为神树惊叹!” 江问源这波演技浮夸到极致的神树吹,蒋战忍了好久才憋住没笑场,但村长却适应良好,他感动地对江问源说道:“你有心了。可是神树是无法移植的。神树无花无果,它长在神树森林的最中心,其他的树木都是由神树的根茎长出来的。神树是嗒埠村的根源,不可能进行移植,而神树根茎长出来的分.身只要与神树根茎的联系断开,在24小时内必然会枯萎。神树有灵,它守护着嗒埠村,不会从这里离开。” 江问源遗憾地对村长说道:“神树不愿意离开嗒埠村,我们会尊重它的想法的。” 拜别村长后,江问源和蒋战的神情都变得极为严肃。 “我手上只有一条银链子,你那里有什么金银制品吗?”江问源问道。 蒋战沉稳地点点头,“我有一双试毒的银筷子,把筷子钉在长棍上,可以当矛来用。” 江问源点亮助教的提灯,“走吧,我们先回一趟二层小楼,看看其他玩家有没有问出来祭品是什么。”他之所以没向村长问这个问题,就是想着有可能其他玩家问过,为了把情报覆盖面最大化,才问了神树移植的问题。 回程的路上,江问源走着走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路上的村民原来还挺多的,突然间就有一些人飞快地跑回屋里,那些来不及跑的人就躲在黑暗的地方,拉起身上的黑纱把脸也给挡住。 江问源举着提灯,很快就找到了引起恐慌的源头。在一百米开外,有一个1.8米高的人影,他通体黑色,远远看起来和裹着黑纱的嗒埠村村民有些相似。当那个人影稍微走近一些,江问源才终于看出它与村民的区别,那个黑影没有脸,身形的边缘雾化模糊,能勉强分辨出双臂和双足。 那个漫无目的游荡的黑影怪物,转过他那张黑洞洞的脸,当它看到提着灯的江问源,也不理会就躲在距离它只有一米的阴影里的嗒埠村村民,迟缓的动作陡然一变,以非人的速度朝江问源和蒋战冲过来! 江问源迅速熄灭提灯,和蒋战一起掉头就跑。哪怕他们已经在现实里苦练跑步,速度也比不过那个黑条条的怪物。 在怪物一点点逼近的时候,蒋战拽住江问源的胳膊,“跟我来!” 他带着江问源拐进两间屋子的夹巷,巷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光,然而却是一条死路!江问源朝外头一看,月光之下,那个怪物越来越近,他们原路跑出去正好就会和怪物撞个正着! 江问源的心跳陡然加速两倍,跳得整个人都跟着发抖起来,他咬咬牙,从随身包里拿出银链子,不管有没有用,总得拼一下! “不要动。”蒋战跑了一段后微微有些喘气,他按住江问源的肩膀,把江问源压在死巷的墙上,抖开那张吕英奇带回来的黑纱,将两人蒙在黑纱中。两人靠得极近,近得能听清彼此剧烈的心跳,近得呼吸彼此交缠,近得能看清彼此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蒋战低声咒骂道:“该死!花仙子的荧光粉!” 江问源的荧光集中在面部和前胸,还有一些浮游的荧光跃动在荧光区域的周围。蒋战身上也有荧光区域,正好就在胸口。 黑影怪物虚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问源果断抬起双手,紧紧搂住蒋战的腰,把自己的脸和前胸紧紧贴上蒋战的胸口,不留一丝缝隙。浮游的荧光无处可逃,被锁进两具贴紧的身体中,一个光点都没透出来。 江问源感觉到蒋战的身体变得非常僵硬,心跳一下比一下快,快得江问源都觉得蒋战的心脏会不会就跳到整颗心炸裂开来。可是江问源不敢松手,那个黑影怪物来了。 黑影怪物走进黑暗的死巷后,速度就放慢下来,踏、踏、踏!它虚无的脚步声,每一下都敲在江问源的心上,他能感觉到黑影怪物慢慢地接近。 黑影怪物的脚步停了下来,它没有呼吸,但是江问源听到了有别于他和蒋战的第三个心跳声,非常迟缓,却很有力。随即,江问源感觉到一个轻柔而冰凉的触觉,像蛇一样从他环在蒋战腰上的手臂滑过,这是黑影怪物的手吗? 黑影怪物带着寒意的手在蒋战后背游走,蒋战却纹丝不动,跳到快要炸裂的心跳速度也降慢下来。虽然不合时宜,江问源却打从心底对蒋战的心理素质生出佩服之情,真男人,从不惧怕妖魔鬼怪! 看那些嗒埠村村民应对怪物的方式,黑影怪物似乎是通过光影来锁定目标的。黑影怪物半天没能确认它面前的江问源和蒋战是他的猎物,悻悻地离开了死巷。 又过了好一会,江问源确定黑影怪物离开死巷之后,才终于松开搂住蒋战的双手,他掀开黑纱,坦然地对蒋战说道:“对不起,刚才情况紧急,我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才出此下策。” 蒋战看着江问源那张在他怀里压得有些用力而留下红痕的脸,“……没关系。” 两人走到巷口,确认那个黑影怪物已经离开,躲在阴影里的嗒埠村村民也有条不紊地继续活动起来,仿佛他们刚才躲避黑影怪物的行为,就和大车开过注意避让一样普通。 江问源抓住某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嗒埠村青年,“刚才那个黑影怪物是什么?” 青年一脸茫然,“什么黑影怪物,你出现幻觉了吧。” 江问源和蒋战又问了几人,得到的都是统一答复,没有怪物。他们再问下去,村民干脆都不理他们了。 江问源和蒋战沉着脸回到二层小楼,刚好吕英奇和李娜也把枝叶全部送出去了,正准备回房间,他们看到江问源和蒋战回来,李娜非常激动地朝他们招招手,“陈哥、蒋战,快,我们回屋里说话,我们有重要发现!” 四人回到屋里,李娜刚打开灯,就被江问源给按灭了。 李娜不知道江问源干嘛要帮游戏里的npc省电,不过她怕江问源又嫌弃她没脑子,就没敢问原因,至少还有月光从窗户里洒进来,今晚的月色挺亮,适应一下也可以。 结果李娜小小的希望也被掐灭了,蒋战走到窗户边,把那件万能的黑纱当窗帘挂上,这下月光都没了。屋内的光芒,就只剩下江问源、蒋战和李娜身上非常微弱的荧光。 李娜有点害怕,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房间变成暗室,没看到吕英奇的存在感都消失了吗?!” 被拿来当借口的吕英奇小小声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存在感消失。” 江问源按照记忆里房间的模样摸到一张椅子坐下,“确实,吕英奇这样最安全。” 其他三人也摸黑聚到小圆桌上,蒋战问道:“先说说你们这边的收获吧。” 说起这件事,李娜就有点激动,一下子忘掉对黑暗的恐惧,“有个贪吃的小胖子说漏嘴了!当时小胖子躲在一边看着吕英奇的树枝馋得直流口水,吕英奇想直接过去把树枝给他,我没让,一个劲地把枝叶分给主动靠近的小孩,其他小孩都是一句话都不说,拿了枝叶就走。那个小胖子看到枝叶越来越少,就没忍住,跑过来对我们大喊,‘我一年就只能吃到两根树枝,你们能不能分一点树枝给我,就算给点树皮也行啊。’” “我们吃的新鲜枝叶,对嗒埠村来说应该是非常珍贵的。孩子们一年只能吃两根树枝,我们却一天吃两顿,每顿十几根树枝。这不是很奇怪吗?”吕英奇接着说道,“这个重要情报是李玲玲发现的,她很厉害!” “哪里哪里,你过奖了。”李娜谦虚地微笑,实际上内心可骄傲了,这可是她第一次独立获得重要情报,哪怕被她套路的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胖子。 江问源和蒋战也在村长家里看到他们食用的都是旧叶,村长的托词是招待教授、助教剩下的,结合李娜和吕英奇获得的情报来看,村长对他们撒谎了。 “你做得不错。”江问源难得夸了一句李娜,“除了嗒埠村的孩子们,你们有没有和玩家交流过?” 李娜撇撇嘴,“有交流过,不过都是些想空手套白狼的玩家,我们没有理他们。” 吕英奇偷瞄到江问源的表情不怎么好,连忙补救,“虽然没有交换到什么情报,但我注意到了一个人。李玲玲和我说过有个玩家在森林里行走时把手机扔了,我们给孩子们派枝叶的时候,见到他从二楼下来后,也不跟任何人交流,直接走进森林里。我离孩子们很近,所以我能感觉到孩子们对那个玩家有些害怕……这个能算作和玩家的交流吗?” 蒋战拍了拍吕英奇的肩膀鼓励他,“帮上大忙了。” 李娜和吕英奇把他们的发现交代完毕,便轮到江问源和蒋战这边发言了。江问源把他们在回程路上遇到黑影怪物的事说了一遍,李娜和吕英奇听得瑟瑟发抖,要是遇到黑影怪物的人是他们,都不知道要死多少遍了。 “我们初步判断,那个怪物是通过光影来确定猎物的。而嗒埠村村民昼伏夜出,用黑纱伪装成与怪物相似的模样,也懂得躲避怪物的方法,他们却没有把怪物的事情告诉我们,而且还为我们的房间安装高亮度的灯,并且没安装窗帘。嗒埠村希望我们死在那个怪物手里。所以我们要小心的除了怪物以外,还有嗒埠村的村民。”江问源冷声说道。 听到江问源的解释,李娜忽然觉得喉头发干,口渴得厉害,她在黑暗中伸手摸索寻找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一个茶杯,两个茶杯,三个……摸到三个茶杯,李娜都没找到茶壶,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二人规格的房间里,为什么要放三个茶杯? 而且李娜现在才想起来,因为吕英奇坐轮椅,刚好省掉一张椅子,他们无需往房间里再添椅子,四个人刚好够坐。可是,为什么二人间里会需要三张椅子呢,除非是要招待客人。 一般的旅馆是不会替旅客考虑是否要招待客人的,只会按人数准备相应的用具。那嗒埠村为二人间准备三张椅子,是为他们着想,还是说嗒埠村知道他们一定会招待某位客人呢? 电光火石之间,李娜冒出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 她颤抖着双唇,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陈哥,难道我们就是……” 第35章 第 35 章 说到最后,李娜哑了声,没敢继续说下去。 还是坐在她旁边的吕英奇,把她不愿意说出口的话摊在台面上,“嗒埠村是把我们当成神树祭的祭品了吗?” 江问源没有回答吕英奇的疑问,反问道:“你的依据是什么。” 吕英奇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却仍然能感觉到其他三人的视线有如实质一样落在他身上,他有些局促地分析起来,“我们玩家一共十九人,教授和助教两人,还有游客npc三人,总共是二十四人,按照每间房两人,我们刚好能住满这栋二层小楼的十二间房。本轮游戏的时限是十二天,神树祭就在游戏时限的最后一天举行。这些数字是吻合的。” 对吕英奇的话,李娜不住地点头,她补充道:“嗒埠村里有那么危险的黑影怪物,他们却对我们隐瞒了怪物的存在。还有房间的布置,没有窗帘,强光灯,两人间却配备三个茶杯和三张椅子。嗒埠村的用意就是把我们当做点心招待那个黑影怪物!” “陈哥,我说的对不对?”李娜越说越愤怒,她望向荧光下的江问源。 江问源似乎在出神,没有回答她的话,李娜急于寻求认同,不由拔高音量,“陈哥!” 江问源拿出助教那盏提灯,将其点亮放在圆桌上,他望着提灯冷清的淡蓝色光芒,“如果你想知道我对祭品的看法,我只能说,我并不确定。” 李娜非常不解,“难道这些证据还不够吗,为什么还不能确定。” “因为有太多的可疑点了。”江问源专注地看着那盏提灯,“如果你能解释这些疑点,我就接受你们提出的祭品假说。” 江问源款款分析道:“你们认为黑影怪物是支持祭品假说的重要依据,可我却觉得最大的疑点就在那个黑影怪物身上。 嗒埠村村民外出时必定身披黑纱,模仿黑影怪物的形象,他们也深谙躲避黑影怪物的方法,村子里刻意留出许多可以藏人的阴影区域。种种迹象足以证实,黑影怪物是嗒埠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它不受嗒埠村控制,经常会在村里出没,且对人有强烈的攻击性。我们的身份设定是研究民俗文化的学生,必定会经常在村里走动,有相当的机会目击黑影怪物。如果我们就是送给黑影怪物的祭品,嗒埠村放任我们在村里自由行动,是不是太不谨慎了?” 李娜语塞,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磕磕绊绊地尝试反驳,“黑影怪物的样子和村民的形象相仿,我们又不知道它的弱点,陈哥你们这种游戏大佬还是很少的,大部分普通人遇到黑影怪物就被杀死了。所以嗒埠村根本就不用担心我们会不会发现黑影怪物!他们唯一的误算就是没把陈哥和蒋战你们算进去。” 江问源摇摇头,“你的说法还是太勉强了。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的说法成立,嗒埠村不担心我们发现黑影怪物。但是放到眼下,我和蒋战不仅发现黑影怪物,还知道了躲避黑影怪物的方法,那村民们的行为作何解释。他们只是掩耳盗铃地装作不知道黑影怪物,却没有对我们采取任何手段。他们一旦把我们放回来,我们大概率会想办法离开,到时候祭品的全部逃跑,那不是要拿嗒埠村的村民来当祭品了吗?你觉得他们要是真把我们当祭品,会轻易放我们逃跑吗?” “这……”李娜几次张开口,却又沉默地闭上嘴,她伸手把自己的秀发揉成鸡窝,“我说不过你成了吧!” 李娜宣布放弃,吕英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两人似乎培养出了革.命的友谊,吕英奇帮李娜继续辩论,“有可能嗒埠村并不担心我们会逃跑呢。嗒埠村村民吃的枝叶都是枯枝落叶,一年只有两次机会吃新鲜枝叶,他们却大方地每天给我们吃两顿新鲜枝叶,这些新鲜枝叶不仅是我们最后的晚餐,还可能让黑影怪物根据枝叶的气息寻找到我们。” 江问源抿了抿唇,谁还没一段革.命友谊呢,他望向蒋战。 蒋战微微一笑,“吕英奇,动动你的脑子。如果黑影怪物可以根据枝叶的气息锁定猎物,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在这里讨论祭品的问题吗?而且你和李玲玲把枝叶分给孩子们的时候,如果这些枝叶真的有问题,为什么没有大人阻止你们,孩子们也吃得很欢乐。” 这下吕英奇也无话可说了,他默默和李娜对视片刻,两人齐齐说道:“好吧,我们投降了。我们不是祭品。” 江问源凉凉地丢出一句,“谁说我们不是祭品了。” 李娜:“!!!!” 吕英奇:“????” 逗我们玩呢?! “你们的观点是‘嗒埠村把我们当成神树祭的祭品’,我反对的是‘嗒埠村’这个主语。”江问源解释道,“就现在的事实而言,我们的确处于祭品的位置。嗒埠村虽然疑点重重,但往深处想就会发现许多矛盾的地方。把我们送上祭品台的凶手到底是谁,现在线索太少,我还没有头绪。” 在江问源的提醒下,李娜想起上一轮游戏的凶手,凯瑟琳隐藏得很深,如果不是江问源和左知言足够冷静,她绝对会错把莱尔和雷欧当成凶手。李娜顿时警惕起来,她朝江问源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不管把我们送上祭品台的凶手是谁,我们都绕不开神树和那个黑影怪物。”江问源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我们要做的事有点多。去见一下那个在森林里扔掉手机的玩家;下一顿饭点,想办法把送饭青年的那把刀偷到手;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躲避黑影怪物的办法,等到明天白天,我们去森林一趟,去看看那棵神树。” 此时的时间已经来到深夜十一点,嗒埠村里正值热闹的时候,大部分玩家却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间,二层小楼没有走廊灯,不过,即便江问源现在把手上的提灯灭掉,从屋里透出来的光芒也足以照亮他们的路了。吕英奇行动不方便,这趟去找那个扔手机的玩家,他没有跟过来,他被江问源派去和嗒埠村村民套交情买黑纱去了。 江问源事先有留心过,那个扔手机的玩家和一个游客npc住在二层从左往右数的第三个房间。和其他敞亮的房间不同,他的房间里并没有开灯。 李娜怂怂地跟在江问源身后,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黑影怪物,但是江问源描述黑影怪物时说得太逼真了,她很害怕黑影怪物会在这个时候循着光影找过来,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压低,“屋里没开灯,他会不会出去了。” 江问源头疼地捏捏眉心,“你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他在森林里突然变得畏光,如果屋里亮着灯,我才要觉得他是不是出去了。” 李娜尴尬地笑笑,“不小心忘记了嘛……” 江问源敲响房门,不一会,屋里传来脚步声,有人打开了房门,他只打开一条门缝,从门缝看了一眼屋外的三人便收回视线,“有什么事?” 这人并不是江问源他们要找的玩家,而是和那个玩家同住的游客。 江问源不动声色地用脚卡住门缝,手也握在门柄上,“你好,我们来找和你同住的那位同学,我们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游客朝屋里喊了一声,“喂,你同学来找你。” 那个玩家嘀嘀咕咕地骂了好几句脏话,“什么同学不同学的,不见!” 江问源趁游客没注意,肩膀用力一撞,直接把门给撞开。江问源和李娜走进屋,蒋战并没有跟上,而是站在房门的位置,保持房门敞开状态。 屋里没有开灯,他们用床单将窗户严严实实地盖住,照明的强光灯都被他们拆下来了。江问源提着助教的提灯冲进屋,那个扔手机的玩家和游客猝不及防被提灯的蓝光刺到眼睛,双双痛苦地捂住眼睛惨叫出声。 他们的惨叫声实在太凄惨了,李娜躲在江问源的后面,结巴地对江问源说道:“陈哥,你要不要,先把提灯,关一下……” 江问源并没有听李娜的话把提灯给灭掉,“你看他们的影子。” 李娜从江问源身后探出头,看向两个已经痛苦得在地上打滚的人,就在这个时候,二层有几个耳朵比较灵的玩家打开门,朝他们屋里跑来。其中就有之前想要巴结江问源的杨檎和刘云云。杨檎那个暴脾气,被江问源训得体无完肤后就记恨上他,她一看到屋里两个打滚的人,就尖声大叫起来,“你们在干什么,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杨檎想把事闹大,自然是扯着嗓子大喊,她没想到还有人能比她声音还高。 李娜崩溃地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檎有种叫不下去的挫败感:“……” 江问源就在李娜旁边,耳朵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攻击,他手里拿着提灯,还要戒备地上的两人随时反扑,不得不向蒋战求助,“蒋战,帮下忙!” 蒋战走过来,帮江问源捂住双耳。 江问源:“……” 李娜渐渐平复下来,呜呜地哭道:“他,他们没有影子……” 蒋战松开手,理所当然地向江问源解释自己的行为,“我洁癖,她哭得一脸不明液体,我不想伸手去堵她的嘴。” 江问源再次失语,感情堵我耳朵就不怕洁癖咯? 一场闹剧下来,其他围观的玩家也终于发现了异常,在江问源手中的提灯下,其他人都映出了模糊的影子,只有那两个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的人,他们的身下什么都没有。 江问源手里的提灯,亮度还是太低了,为了确认不是亮度过低造成的错觉,有个围观的男玩家打开顺手拿过来的专业手电筒,把强光打向地上的两人。当强光接触到两人的皮肤,他们的皮肤竟然滋滋地冒气烟来,红色的火星在光照区域蔓延,肉香味顿时弥漫开来。在如此高亮的光照下,他们依旧没有影子。 那个打手电筒的男玩家吓得赶紧把手电筒关掉,江问源也顺势从屋里倒步退出,把房门重新合上。围观的玩家里有人不满地喊道:“那两个人都变成怪物,干嘛不把他们杀了,不杀绑起来也行啊。就这么放着,万一他们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江问源冷冷地瞧了那个玩家一眼,“我觉得他们对我构不成威胁,如果你认为我放着他们不管有什么不妥,你可以自己去把他们绑起来。” 那个玩家被江问源的话噎到,嘀咕一句高玩了不起啊,愤愤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其他玩家也纷纷散开,杨檎和刘云云搞事没成功,早就悄悄跑掉了。一下子,二层的走廊又只剩下江问源一行三人。 江问源脸色有些凝重,对二人说道:“我们回去吧,去看看吕英奇把黑纱买回来没有,如果没有,我们要尽快找到代替的东西。如果我的想法没错,这轮游戏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江问源三人回到一楼时,吕英奇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们了,他没有开灯,“刚才你们上面好像有点吵,发生什么事?” 李娜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吕英奇,“你为什么没开灯!” 吕英奇愣住,“不是开灯的话有可能引来黑影怪物吗,我一个人又跑不动,和命相比,开灯就没那么重要了。” 李娜一想也是,但她还是打开了电灯的开关,确定吕英奇在灯下有清晰的影子后,才重新把灯给关掉,她借着提灯的光芒在吕英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倒杯水一仰而尽,“你是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那个扔手机的玩家,没有影子!” 江问源把提灯放在圆桌上,拿起吕英奇放在桌上的黑纱。吕英奇无奈说道:“他们只愿意卖给我两条黑纱,再多的就不肯给了,加钱都没用。” “能买到就不错了。”江问源把黑纱叠好重新放回桌上,“李娜你针线活怎么样?” 李娜有些不好意思,“缝个扣子之类的还是可以的。” 江问源从随身包里拿出针线盒和一把折叠伞,“你把黑纱沿着伞的边缘缝一圈,针脚缝歪不要紧,但是得保证针脚不漏光。我明天早上就要用,你动作要快一点。” 李娜如临大敌地接过针线盒和折叠伞,她只要想到江问源可能会拿着这把伞和黑影怪物碰上,不管她会在手上扎出多少个洞,也绝对要来回缝最少五遍,到时候江问源就算不小心踩到拖到地上的黑纱,黑纱也不会扯掉。 江问源把另一条新买回来的黑纱带在身上,“我和蒋战再出去一趟,你可以开灯做针线活,黑影怪物今晚应该不会再袭击二层小楼……”十二个房间,第一个房间的影子已经被带走了。 “我们去哪?”蒋战跟着江问源走了一段路,才对他问道。 “当然是去找武器。二楼那两个人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别告诉我,你认为一把武器就够用了。”江问源一边说这话,脚步也没停下。 “那我们应该往这边走。”蒋战指了个方向,“我观察过,这家人是嗒埠村最富的,有钱人总是比较惜命,武器应该也不少。” 嗒埠村村民的房屋规格相仿,所有人都裹着一身黑纱。江问源真的不知道蒋战是通过什么方法找出最富裕的人家的。蒋战不仅辨别穷富的眼光十分毒辣,潜入的技巧也很高超,他没让江问源帮忙,一个人无声无息地从那个富户家中摸出一柄银匕首和一把木柄金叉,完全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等蒋战和躲在暗处的江问源汇合时,那个富户家的看门土狗才汪汪汪地叫起来。江问源赶紧拉起蒋战就跑,边跑边喊,“你刚才该不会是用玩偶的特殊技能把东西偷出来的吧!不然怎么你一跑出来那只狗就开始吠了!” 蒋战跑起来气息一点都没乱,他从鼻腔里发出哼声,“我要是把玩偶都给用了,能不向你要报酬吗,不要质疑我的能力!” 两人回到二层小楼时,已经过了凌晨四点,李娜的针线活还没有干完,她每缝一针,眼皮就下降一点,在眼睛差不多合上的时候,不小心一针扎在指头上,又清醒过来。吕英奇大概是看不过去了,沿着开针的地方朝李娜相反的方向缝黑纱。等两人合作完成缝制,李娜歪歪扭扭的针线只占全部的五分之二,剩下五分之三整齐的针线活,是吕英奇的成果。 李娜看着一脸无辜的吕英奇:“…………” 她倔强地抬起头,我没输,缝不好肯定是一条手臂的功能被收走的锅。 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早晨六点的领餐时间,四人定好闹钟,按照抽签表稍微眯了一会眼。今天的早餐依旧是丰盛的新鲜枝叶和适量的烤肉,不过今天没人想要碰枝叶,他们没碰枝叶,用烤肉和村民送给吕英奇的食物解决早餐。 江问源和蒋战收拾好餐具,准备出门。 李娜喊住江问源,“昨晚陈哥和蒋战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和吕英奇商量过了,我们不想一直给你们拖后腿,我们和你们一起去森林!” 蒋战吹了个口哨,“那就来呗。不过我们现在只有两件武器,你们稍等一下,我给你们先做两件武器。” 蒋战拿出他那双试毒用的银筷子,拆了一张椅子的两条腿,把银筷子钉在椅子腿的顶端,牢牢锁好,整个过程不过用了十五分钟。“好了,给你们。” 江问源看着拿到新武器跃跃欲试的李娜和吕英奇,也不多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四人从森林的东面踩着自己的影子进入森林,夜晚像是鬼影幢幢的树木,在白天看起来有些普通。彻夜长鸣的虫子已经休息,白天却听不见鸟儿的叫声,森林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人踩在枯叶上的声音和轮椅滚动的声响。 四人时刻保持警戒,在森林里走了半个多小时。 “我们到了!”李娜小小地惊呼出声。 和其他千篇一律的树木不同,李娜所说的那棵树,树干粗壮得五个成年人都无法环抱过来。那棵树的树枝无限向外蔓延,翠绿的叶子茂密地缀在枝头。即使现在是阴天,神树也给人一种闪闪发光的感觉,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咦?我怎么好像看到神树上结着果子?”李娜伸长脖子踮起脚尖,不住地朝神树张望,“陈哥,你不是说,村长告诉你神树无花无果吗?你瞧瞧那里,红色的,上圆下尖,是不是有很多果子?” 江问源还没有回答李娜的话,只见阳光穿破云层,洒在神树上—— 在那一刻,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 阳光之下,神树的影子清晰地映在铺满枯叶的地上。树影之下,那些红色果实的影子,与本体的形状完全不一样,红色果实的影子落在地上,竟成了密密麻麻的吊死在树上的人影! 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湿意,和神树的枝丫嬉戏起来。如玉般墨绿的叶子晃动着,露出了红色果实的全貌。 第36章 第 36 章 神树枝头上结满累累的果实,它们个头相仿,大约有成年人拳头大小,外形看起来就像熟透的桃子,形状饱满颜色鲜红。但绝对不会有人把它们和桃子弄混,因为桃子是不会动的,缀在神树枝头的果实,有节奏地一缩一张,每一下跳动都十分有力,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江问源四人瞠目结舌地望着神树—— 那些跳动的果实,竟然是人类的心脏! 神树的树冠伸展极广,神树上的心脏多得根本数不过来。在密密麻麻的心脏当中,大部分是完整的心脏,在阳光底下,这些心脏没有身体的实体,却凭空倒影出完整的人影;剩下的心脏从中间撕裂开来,虽然还在持续跳动,但它们的底下并没有人影。 神树的模样实在太可怕了,李娜无法继续看下去,她低下头,把视线从神树的树冠上移开。这一避竟让她看到不少奇怪的东西。 神树树根盘踞的泥土上,寸草不生。泥地里堆满杂物,日光灯、手电筒、蜡烛等等,只要是可以拿来当做光源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在这些已经和泥土融合在一起的废弃光源中,有一件东西看起来却很新,那是一台智能手机,手机背面朝上,自带的手电筒还在亮着光。 李娜猛地想到二层那个影子消失的玩家,他在来嗒埠村的路上把手机扔了。李娜敢肯定,他们来嗒埠村的路上,并没有经过神树附近。如果泥地里的那台手机就是那个玩家丢掉的手机,那到底是谁把手机带到这里来的? “大家散开,找地方躲好,用黑纱把影子覆盖住!”江问源以极快的语速低声说道。 大家就近寻找隐蔽的地方挡住身形,悄悄探出挡在黑纱下的脑袋,看向发生异变的神树。只见一颗长在边缘位置的心脏跳动的速度突然加快,并剧烈地震颤起来。 那颗心脏被某种东西从内部撕裂开来,一团漆黑的东西晃动着,慢慢变大成型,努力从心脏里爬出来。它像穿衣服一样把阳光下的影子穿起来,当它完全脱离心脏,跳落到地面时,心脏已经完全裂开,心脏的人形影子也消失了。 那个落地的怪物,跟江问源和蒋战在嗒埠村里偶遇的那个黑影怪物几乎一模一样,通体漆黑,没有脸,身形的边缘雾化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双臂和双足。 江问源不好的预感应验,当他看到二楼的那个玩家和游客丢失影子,再联想起怪物像蛇一样可伸缩弯曲的特征,就已经有所怀疑,黑影怪物可能不止有一只。江问源虚虚朝地上的影子看去,还未成型的怪物几百上千,那已经成型的怪物呢,光是想到它们的数量,就让人内心毛骨悚然…… 那个刚刚孵化出来的黑影怪物,步履蹒跚地在泥地上走了一会。走着走着,它发现了泥地上那台坚.挺地亮了一天一夜还没关机的智能手机。它捡起手机,把手机电筒的光打向自己,在手机电筒光照射到的部位,雾化模糊的边缘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黑影怪物爱不释手地把玩手机,玩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机小心地放回泥地上,把手机电筒的方向对准树冠上的还没孵化的心脏果实。 黑影怪物摇晃着从树冠下走出来,好巧不巧,方向正好就是江问源几人的藏身之处。 江问源撑着黑纱伞,捏紧手里的木柄金叉,既然是从人类心脏里孵化出来的人形怪物,那么心脏的位置应该就是弱点。 江问源重心微微前倾,握着木柄金叉的手撑到地面上,做好准备攻它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一片白云飘过来,刚好挡住照射到江问源几人身上的阳光,那个黑影怪物刚孵化出来,对光的渴求度非常强烈,它临时改了道,以飞快的速度追上没有云层吞没的阳光。 等那个黑影怪物消失无踪后,江问源撑着黑纱伞从石头后走出来,若有所思地望着神树。李娜捶了几下自己发软的双腿,勉强站起身,江问源专注的眼神让她心里有些发慌,“陈哥,你该不会想要弄一颗心脏回去研究吧?” 江问源摇摇头,“现在还没到研究心脏的时候。黑影怪物的速度太快了,肢体还能变形伸长,我们先回嗒埠村,尽快从村民那里找到对付黑影怪物的方法,免得下次再对上黑影怪物也束手无策。” “明白了。”李娜认命地点点头,现在没到研究的时候,也就是说以后会研究咯?她真的很想知道江问源到底是哪来的胆子,连那么恐怖的心脏都想弄一个来研究研究。 几人已经见识过黑影怪物对光的渴求程度,他们回村时边走边回头警戒,尽量躲在云层的阴影下,绕了点远路,比来时多花一倍的时间才回到嗒埠村。 此时临近中午,这本该是嗒埠村最安静的时候,现在不仅一点都安静,还让人嗅到一股不安的味道。住在二层小楼的人,除了那两个影子诡异消失的玩家和游客,全部人都集中到一楼前面的空地,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现在阳光正好,助教看到江问源四人回来,往他们四人脚下扫过一圈,确认他们的影子都没有被夺走,才焦急地对他们说道:“你们四个今天早上到底去哪里了,我们找很久都不见人,还以为你们被嗒埠村的村民害死了!” 江问源总觉得有些不对,他隐去见到神树的事情,“我们对神树枝叶很感兴趣,所以就去调查森林的情况。助教你们集合在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嗒埠村怎么了?” “你们的同学和一位游客出现异状,我们非常怀疑是嗒埠村对他们动了手脚。”助教气愤地说道,伸手就要拉江问源的手,“你们回来得正好,走,跟我们一起去村长家讨个说法!嗒埠村是不是把住在二层小楼的人当成祭品!” 江问源不着痕迹地躲开助教的动作,“我们在森林里忙了一个上午,身体已经非常疲惫,需要好好休息才行,我们四人就不去村长家了。我相信教授和助教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江问源把话说到这份上,助教也不好逼迫他,他回到教授身边,由教授带领大家一起向村长家出发。拿着武器从江问源四人身边经过的玩家,都朝他们丢去鄙夷的眼神,俨然是把他们当成战场上的逃兵,对他们唾弃不已。 四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后,李娜焦急地说道:“陈哥,我们为什么不把神树的情报分享给他们。我觉得现在不是独占情报的时候了,要是神树上的黑影怪物一次性孵化出来,以我们四个人的力量,我们根本对付不过来。” “神树的情报我并不想独吞,只是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有古怪,我才没说。”江问源在小桌旁坐下,又重复了一遍,“古怪的地方太多了。” 蒋战默默在江问源身边坐下,分别给自己和江问源倒一杯茶,“最大的疑点,应该是那两个旅客吧,那两个旅客的行为非常值得深究。” “为什么这么说?”李娜把吕英奇推到小桌属于他的空位上,才跟着坐下来,她满上一杯茶,把茶杯推到吕英奇面前,“你先喝,我一会拿杯子去洗洗再喝。” 由于各种原因,他们一直没时间去空房多拿一个杯子过来,所以杯子一直只有三个,就只能这么凑合着用。 江问源握住茶杯,没有喝,只是隔着茶杯感受茶水的热度,“那两名旅客跟着教授和助教一起去找村长的行为,很不合理。假如他们二人和受害者旅客的关系密切,那么他们应该是最早发现异常的人。然而事实上最先发现受害者没有影子的人是我们,这就说明三名旅客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关系一般的同伴遭遇科学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这个时候逃跑或者报警不是更合理吗,为什么要亲自向村长讨说法?” 李娜也被江问源的话触发了灵感,“说起来,他们确实古怪。他们来得比玩家还早,要等神树祭结束之后才离开。嗒埠村就那么点地方,如果真是来旅游的,一两天就足够领略嗒埠村的风情了。三名旅客要在嗒埠村停留那么长的时间,他们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不仅是三个旅客,教授和助教也有些古怪。”江问源松开茶杯,去把藏到床底下的提灯拿出来,他把提灯放到桌上,点亮淡蓝色的提灯,“黑影怪物通过光影感知猎物,它们喜欢一切光源。对于黑影怪物来说,提灯没有任何作用。到目前为止,我发现提灯唯一的作用就是区分活人和被取走影子的活死人。” 吕英奇虚心问道:“陈哥,您的意思是,教授和助教可能在来嗒埠村之前就知道黑影怪物,知道黑影怪物取走人的心脏后,那人会变成没有影子的活死人?” “他们知道多少,我并不确定。”江问源摇摇头,“其实普通的光源就足以区分活人和活死人,只是助教的提灯更特别。提灯的亮度和色温都是嗒埠村村民能接受的,这是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嗒埠村村民,用来判别身边的人是否还是活人的工具。教授和助教用提灯来赶路,也许他们当中有人和嗒埠村有着血缘关系。” 李娜一瞬间就脑补出嗒埠村姑娘和外乡人的恋情不被村里容许,他们双双死亡,只留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回来复仇的狗血大戏。李娜激动过头,不小心把她道给吕英奇那杯茶打翻了,吕英奇行动不方便,双膝被泼个正着。“啊啊啊——对不起!” 李娜赶紧帮吕英奇把轮椅挪开,找干布给他擦擦双腿,“没烫着你吧?” 吕英奇回道:“我的腿没有知觉,没问题。” 李娜听到吕英奇的话,就更愧疚了。 比起双腿有没有烫伤的问题,吕英奇还是更关心那群玩家,“那些玩家被有心人利用,去找村长理论,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个问题无需江问源回答,就有另外的人给了吕英奇答案。 砰砰砰! 他们的房门被敲得震天响,蒋战起身去开门,来人是按时按点每天给他们送饭的嗒埠村青年。他身上的黑纱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严实,他手里提着刀,身上的黑纱看不出血迹,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朝屋里望了一圈后,确认屋里的所有人都有影子后,才开口说道:“那两个没影子的人住哪里,你们知道吗?” 蒋战把青年拦在门外,“不如你先说说你这身血是怎么回事吧。” 青年抬起鼻梁上的墨镜,眼神锐利得就像夺命的利剑,他冷笑着说道:“那还不如问问你们自己,为什么要污蔑嗒埠村把你们当成神树祭的祭品!” 对于青年藏在话里行间的杀意,蒋战并不畏惧,他依旧拦在门口,“如果我们认为嗒埠村把我们当成祭品,你觉得你还会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吗?” 青年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你们没跟那群人一起去村长家里闹事,也算是明白事理的人。不过从今天开始,嗒埠村不会再每天为你们提供两顿新鲜枝叶。不连续食用新鲜枝叶,你们身上就没有足够的神树气息,没有神树气息作为掩护,你们就会和嗒埠村村民一样,随时都会被黑影怪盯上,自求多福吧。” 蒋战朝青年露出一个微笑,“多谢你的忠告,那两个没有影子的人在二楼从左往右数第三间房。” 青年点了点头,提刀大步往二楼走去。 当青年拖着两个裹着黑纱的人从二楼走下来时,去村长家闹事的人也回来了,他们所有人的双手都被绳子困在背后,用一条长长的绳子串成一排,几个裹着黑纱的嗒埠村村民手里拿着刀棍之类的东西守在他们周围。 江问源几人从屋里走出来,仔细一数,回来的人少了四个,而且都是玩家,刘云云就是其中一个。杨檎和刘云云关系最好,她现在站在队伍里,身上全是别人的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刘云云恐怕凶多吉少,其他三个玩家估计也是一样的情况。 嗒埠村青年把两个没了影子的活死人摔到地上,他们被黑纱蒙着,像虫一样不停挣扎挪动,嗒埠村青年望着被捆成一列的闹事者,“你们不是去村长家问你们这两位同伴该怎么办吗?村长希望大家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你们不愿意听,甚至还残忍地杀死村长!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嗒埠村是如何处理活死人的。” 说着,嗒埠村青年把地上两个活死人的黑纱掀开! 两个失去影子的活死人暴露在阳光下,他们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灼烧起来,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身碳化。那个活死人旅客一边惨叫着,一边朝自己的驴友爬去,他惨叫着,“我们来嗒埠村寻找永生的传说,不是说舍弃光明的人就可以获得永生吗?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你们骗了我……” 两个旅客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在阳光下变成一具燃烧的黑炭,崩溃地哭出声来,“我们也是听别人说嗒埠村有永生的传说,不是我们的错。” 嗒埠村青年想要追问永生的问题,却听到旁边的村民喊道:“黑影怪来了!” 两具在烈日下两具被火焰吞没的尸体,是黑影怪最喜欢的光源。黑影怪来了,还不止一只! 第37章 第 37 章 比起光源,黑影怪还有更喜欢的东西,那就是有影子的活人。 二十只多黑影怪便从森林里冲出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二层小楼附近。江问源看得清楚,黑影怪一窝蜂地朝穿着黑纱的嗒埠村村民冲过去,只有三五只黑影怪被捆成一列的玩家、教授助教和旅客们吸引。黑影怪们伸出会变形拉长的爪子,朝活人们的心窝掏去。 嗒埠村村民集合到一起,边战边朝可以隐藏影子的地方退去。 他们有人负责格挡黑影怪的攻击,有人负责反击黑影怪,那个嗒埠村青年异常勇猛,用他那把刀身银制的刀连下两刀快刀,捅进两只黑影怪的心窝。那两只被扎个透心凉的黑影怪的黑影剧烈震颤,在阳光下蒸发消失,只剩下两撮硫磺。 被捆成一列的人这边虽然只有五只黑影怪,但是他们双手被束缚无法自由行动,也没有刻意对付黑影怪的武器和经验,很快就有一个玩家中招。那只黑影怪锐利的爪子整个没入玩家的胸腔,当黑影怪把心脏从玩家胸腔里掏出来,却没有对玩家的皮肤和组织造成任何表面上的伤害。 当心脏完全脱离身体的那一刻,玩家的影子被那颗还在跳动的鲜活心脏吸走。即使心脏被挖走,玩家也没有死去,他神色惊恐,软软地跪在地上,阳光洒在他身上,那两个被烧成黑炭的活死人的遭遇也降临到他的身上,他惨叫着被火焰吞没。 那只得到心脏的黑影怪物,似乎一下子就对其他玩家失去兴趣,它小心翼翼地用两只爪子捧着心脏,转身飞快地跑进森林里。 从发现黑影怪开始,也就只过了三十秒而已,就已经有两个玩家被挖出心脏。 江问源想要走向乱作一团的玩家,却被蒋战拦下,他语气有些严厉,“嗒埠村那几个与黑影怪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村民都死了一个,现在玩家们发现黑影怪只要得到一颗心脏就会离开,你别救人不成,反而被他们推出去当牺牲品。” 江问源也没什么自信对上黑影怪,他本来只是想要帮玩家们割断绳索,好方便大家逃跑,现在被蒋战打断,江问源不忍继续看下去。江问源四人回到他们的房间,把黑纱当成窗帘悬挂好。 李娜在角落里蹲下来,用力地捂住双耳,想要屏蔽穿透房屋隔音的惨叫和哭喊声。吕英奇自己推着轮椅挡在李娜外面,顺手把自己的黑纱盖在李娜身上。 被房门隔绝在外面的人间地狱,整整持续了十多分钟才渐渐安静下来。侥幸活下来的人都躲进二层小楼里,那些被掏出心脏的可怜人则在阳光下烧得骨头都不剩,没能获得心脏的黑影怪还在二层小楼附近徘徊着寻找猎物,直到黄昏时分才失落地离开。 江问源打开门缝,观察了一下外头的情况,“现在游戏已经陷入混乱,拖得越久只会越不利,在矛盾还没有激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前,我们要尽快屡清楚这个世界的故事线。我打算去找那个提银刀的嗒埠村青年,你们也一起来吧。” “我也要一起去么?”吕英奇指指自己,“那些黑影怪估计没有全部走完,要是半路遇到黑影怪,我可能会给你们拖后腿。” “现在天色已暗,村里可以躲避黑影怪的地方很多,而且我们已经知道黑影怪的弱点是心脏,用金银制成的武器就可以击杀他们。”江问源看着吕英奇的眼睛,“你没忘记自己对我的承诺吧。” 吕英奇缩缩脖子,“当然记得,我会乖乖听话的。” 李娜虽然有些害怕,但吕英奇都一起去了,她自己躲在屋里搞不好还会更危险,只能咬咬牙跟着一起去。他们有黑纱两条,黑纱伞一把,江问源把黑纱伞让给了坐轮椅的吕英奇,另外两条黑纱让给李娜和蒋战,自己什么都没披,便走出了房间。 今晚月色很淡,二层小楼里也再没有人开灯,生怕引来黑影怪。 江问源几人只能借着月色,勉强辨认出有二层小屋前的空地上有七处烧焦的痕迹,除了那两个住在二层三间早就变成活死人的玩家和旅客,一个不幸被挖出心脏的嗒埠村村民,那些被捆成一列的人里又死了四个人。只是月光很暗,江问源无法从烧剩的东西辨认出这四名死者里到底有多少个是玩家。 江问源四人来到嗒埠村青年家里时,他并不在家。 “村长家刚出事,从他和村长的互动就可以看出他对村长十分恭敬,这会他不在家的话,八成是在村长家。”随意把黑纱披在身上的蒋战说道,“村长家现在应该有不少人,我们去的话,一定要小心。虽然村长的死和我们无关,但是难免会有人迁怒。” 江问源沉稳地点点头,然后对李娜和吕英奇嘱咐道:“你们一会待在门口附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可以立刻逃跑。” 四人尽量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顺利地从嗒埠村青年家到村长家,路上并没有遇到黑影怪。果然和蒋战所说,村长家里聚集了不少村民。村长家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干净整洁,应该是刚刚重新收拾过。只是屋里通风不好,残留的血腥味证明这里的确发生过残酷的事情。 江问源要找的嗒埠村青年就站在村民中,隐隐有种被拥戴的架势。他现在没有披着黑纱,脸上的阴郁的表情一览无余,“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江问源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友好而退缩,“我有几个疑问想要询问你们。这些问题很重要,我希望你们回答的时候,不要有所隐瞒。” 几个嗒埠村村民被江问源的话激怒,有个中年男人骂道:“什么叫做不要有所隐瞒,不就是认定我们把你们当成祭品了吗?” 嗒埠村青年抓那两个活死人时和江问源短暂接触过,他打断中年男人的话,“你们有什么问题,说说看,但我不保证一定会回答。” 那个中年男人还想继续骂,可是他认定的下任村长都发话了,只能恨恨把嘴闭上。 “谢谢。”江问源朝嗒埠村道过谢后,才继续说道,“其实我能理解我的同学和老师误解嗒埠村的原因。嗒埠村对我们隐瞒黑影怪的存在,还给我们住在亮敞的二层小楼,不带窗帘,还准备多余的茶杯和椅子。当他们发现有人丢失影子变成活死人,很难不产生误解。我的问题就是,你们为什么要隐瞒黑影怪的存在,还把二层小楼布置成那样?” 嗒埠村青年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我们嗒埠村已经……” 坐在角落抱住妞妞默默垂泪村长儿子,突然出声打断他,“别说了!” “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嗒埠村青年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下去,“由于嗒埠村全村患有畏光的遗传病,很难离开村子到外面讨生活,也没有外乡人愿意嫁入嗒埠村。嗒埠村繁衍至今,全村人都能扯得上一点血缘关系,畏光的遗传病也变得更加严重。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能捕到的猎物也越来越少,只靠捡枯枝枯叶很难维持温饱。我们想要寻找出路,刚好在这个时候,一个有着一半嗒埠村血缘的人回到村里,他和村长见过一面后就离开了,后来村长就告诉我们可以通过旅游和科研寻找嗒埠村的出路。东叔,你当时参与了二层小楼的建设,你来说。” “我们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二层小楼都是按照那个人的吩咐建起来的。那人建议我们把二层小楼建在森林边,他还说外面的人比较好客,该多准备一套茶具和椅子,而且需要强光,挂窗帘是忌讳。”被喊作东叔的中年男人一脸憨憨的模样,他的话有点荒谬,但听起来并不像谎言。 江问源肯定地说道:“你们被骗了。我们是拥有趋光性,但我们依旧需要窗帘,窗帘可以保护我们的**。而且我们出来旅游或科研的话,一般都不会特别好客,外面的宾馆、酒店都是按照入住人数准备用具,不会多准备一套。” 这下村长儿子都惊了,但妞妞好不容易才睡着,他不敢太大声说话,但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愤怒。 “我父亲决定引进旅游和科研的时候,其实还很犹豫。因为神树赐与嗒埠村的不止有温饱,还有黑影怪。我们的神树祭,除了感恩神树以外,还有祈祷神树能够仁慈地对待嗒埠村。那个人却告诉父亲,不能把黑影怪的事告诉外乡人,否则旅游和科研都会成为泡影。父亲只能另想办法,他决定在外乡人逗留嗒埠村期间,让他们吃下足够的新鲜枝叶,再让村民们在外乡人到来期间尽量在外面多活动,吸引黑影怪的注意,外乡人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 村长儿子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捂住脸,压抑地哭起来,“摘新鲜枝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很容易引来黑影怪。这次你们来的人太多了,全村几乎一半的人都去给你们摘枝叶,我的媳妇今天凌晨摘枝叶时被黑影怪袭击,妞妞没妈了。我们做得那么多,只是想让嗒埠村能够存活下去而已。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江问源和蒋战昨晚九点多来过村长家一趟,当时他们有幸见过妞妞妈一面,没想到她竟然为了他们今天早上六点的那餐新鲜枝叶牺牲了。江问源对村长儿子问道:“你知道那个建议你父亲开发旅游和科研的人是谁吗?我怀疑他和嗒埠村有旧怨,他不是来帮助嗒埠村,而是来复仇的。” 村长儿子摇摇头,“那人只和父亲接触,我们都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好奇问过父亲关于那个人的事情,父亲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江问源很怀疑那个人就是二层小楼里的住客,而且他今天肯定也来到村长家质问祭品的事情,搞不好村长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江问源很想知道村长是怎么死的,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却不方便要求他们详细描述村长的死。江问源只能退求其次,引导村长儿子进行思考,“你仔细回忆一下,你父亲和那个人见过面后,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村长儿子猛地放下捂着脸的手,目光灼灼地看向江问源。 “我想起来了,父亲最近经常拿出小姨的牌位来看,一边给牌位擦灰尘一边叹气。我的小姨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嗒埠村附近救了一名野外探险的外乡人。那个外乡人把胳膊摔断了,我小姨把他带回家照顾他。经过一段时日,小姨无可救药地爱上那个外乡人,和他有了私情。后来那个外乡人胳膊痊愈,离开嗒埠村时承诺会回来找小姨。小姨发现自己怀孕了,经常在那个外乡人离开的地方等他。日复一日,她没能等到那个外乡人,就被黑影怪袭击了。后来小姨一直小心地隐瞒自己已经是活死人的事情,直到生产那天,才被父亲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影子。” “小姨恳请父亲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黑影怪夺走的是她的心脏,她孩子的心脏还在。父亲和小姨感情一向很好,他亲自把表弟接生出来。表弟出生后,小姨就笑着走出了我们家,那时候是白天。表弟很幸运没有遗传畏光症,因为小姨是活死人,父亲担心表弟在村子的立场会很尴尬,甚至有可能会被处死,所以他把一封信留在小表弟身边,把他送出了嗒埠村。” 听到这个故事,李娜眼眶发红,“你的小姨为什么要死,失去影子只是变得更加畏光而已,在嗒埠村生活完全没问题啊!” 村长儿子摇摇头,“失去影子的活死人和活人生活在一起,活人会渐渐生病,久病不治就会死,活死人也会渐渐失去人性,彻底变成怪物。” 按照年龄而言,江问源基本已经锁定目标,“谢谢你们的告知,我们要回去把真相告诉我们的同学和老师。现在悲剧已经酿成,我们不能让悲剧继续扩大下去。” 嗒埠村的村民没有多加为难,沉默地目送江问源四人离开村长家。 李娜单手握住吕英奇轮椅背上的扶手,边推着吕英奇往下一片阴影区走去,边对江问源说道:“那个村长儿子的表弟,应该是我们的助教吧……” “八.九不离十。”江问源拉开李娜推轮椅的手,把吕英奇的轮椅推出阴影区。 李娜惊愕地望着江问源,“陈哥,你在做什么。不顺着阴影区走,要是遇到黑影怪怎么办?!”说着,李娜想要去把吕英奇从月光下拉回阴影区。 “不准去!”江问源喝道。 李娜被江问源吓了一跳,动作当场僵住。 蒋战抱着手臂站在江问源身边,“本次村长死亡事件的幕.后黑.手,我们怀疑有三,游客,教授和助教,还有背叛者。游客是被骗来寻找长生不死之道的,排除。助教的目的如果是杀死村长,村长估计早就凉了,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准备那么多事情,所以助教的嫌疑也排除。剩下只有一种可能,村长死亡事件的幕.后黑.手是背叛者。” “我和蒋战私下谈过,如果幕.后黑.手是圆桌游戏的背叛者,那个背叛者一定不会掺合进村长死亡事件中,所以背叛者大概率就在我们四个人当中。”江问源声音冰冷地说道,“我和蒋战互相确认过戒指的位置,我们的回答都正确,我们不是背叛者。还剩下你们俩没有确认身份。” 李娜茫然地摇摇头,“我不是背叛者。” 江问源把黑纱伞递给李娜,吕英奇看着那把伞,来村长家时,江问源就把那把伞交给他用,说是伞的面积大,方便他用来挡住整架轮椅,结果他们从村长家离开的时候,江问源又把折叠伞拿走了。江问源对李娜说道:“你在吕英奇下针的地方随便挑断一道。” 李娜不明所以,她只能接过黑纱伞,按照江问源所说的随便挑断一道,江问源随手一扯断针处的黑纱,嘶啦嘶啦嘶啦—— 缝线绷断,整片黑纱迅速从折叠伞脱落下来,最后只剩下五分之二还连在折叠伞上,剩下的部分,正好就是李娜缝得歪歪扭扭的部分。 李娜不可置信地看着吕英奇,“这……这……我毕竟是单手缝的,而且针线活也不好,你双手缝得快些也解释的通。其实你的针线不好,只是有强迫症所以把针线缝得特别整齐吧。哈哈哈哈……怎么能这么不小心,缝得那么不稳。” 蒋战双眼锁定吕英奇,他全身肌肉保持中度兴奋,随时都能出招。 “其实深究起来,吕英奇身上的疑点很多。他说他被收走的代价是双腿。我负责带他上厕所,普通人突然需要别人帮忙才能使用蹲便,肯定会非常羞耻,吕英奇却适应得很快。今天出门之前,我特别看过他的鞋子,他的鞋底不新,但是很干净,几乎没有磨损。我认为他撒谎了,他双腿的功能不是在游戏里被夺走的,而是在现实世界就已经残废了。” 对江问源和蒋战的连番证据轰炸,吕英奇始终保持沉默。 李娜仍然不敢相信,她突然想起来她和吕英奇是邻座,她连忙朝吕英奇问道:“你快说,我右手的戒指在哪根手指,快说啊?我在圆桌上伸手摸了你的手,你应该有印象的,快想想!” 沉默了很久的吕英奇终于开口,可他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把李娜浇得透心凉,“戒指是什么?陈哥也提过戒指,看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道具。” 李娜颤抖着看向吕英奇,声音里满是绝望,“所以你现在是承认自己是背叛者了吗?” 吕英奇慢慢把轮椅调转方向,正对江问源三人,“是啊,因为我已经完成任务,可以离开本轮游戏了。圆桌游戏告诉我,第一次进入圆桌游戏的新人成为背叛者,有新手光环,只要圆桌游戏的其他玩家死亡数量达到半数,就算完成任务。” 他嘴角带笑,开始掰着手指数起来,“在森林里被掏心的倒霉蛋,在村长家死掉四个,捆着列被掏心的有三个,一共八个。就在刚刚,又死了一个,她可真是个倒霉的姑娘,帮我背了一大口黑锅。”当普通玩家死亡时,背叛者能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过程,这是背叛者的通用外挂。 就在吕英奇算数时,一个黑影怪一摇一摆从他身后的方向靠近过来。李娜身体的反应永远快过大脑,她惊呼出声:“吕英奇,小心背后的黑影怪!” 吕英奇愣了愣,他望向李娜的眼神有些复杂,但他很快把外露的情绪收敛下来,“太善良的人是活不长的。陈眠,你也是,何必去救一个双腿废掉的新人呢?” 他说着话的时候,那个黑影怪物竟然像一只大型宠物一样在吕英奇旁边蹲下,还试图用它的脑袋去拱吕英奇的手求摸摸。 江问源浑身肌肉紧绷,握紧手里的木柄金叉,高度戒备地望向吕英奇,“控制黑影怪,这就是圆桌游戏给你的外挂?” “别那么紧张。我不是杀人狂,只是游戏让我成为背叛者,我有必须要完成的愿望,不能死在圆桌游戏里,只能拜托其他玩家去死。”吕英奇满足了黑影怪的愿望,伸手摸摸它的脑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该离开游戏了。” 越来越多的黑影怪聚到吕英奇身边,它们拉开漆黑的空间裂缝,把吕英奇的轮椅推进去。在即将离开游戏世界的最后一刻,吕英奇望着江问源和李娜,“有件事,我本来不该告诉你们。就当是感谢你们善良地搭救了我,当做礼物告诉你们吧,反正圆桌游戏也没规定不准告诉别人。” 吕英奇指着江问源:“圆桌游戏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也包括可能会对它的存在造成威胁的愿望,所以当圆桌游戏检测到此类愿望时,它就会生成背叛者,希望背叛者把那些拥有‘不良’愿望的玩家杀死。陈眠,我能感觉到,本轮游戏我真正的目标是你,所以才为你准备了那把折叠伞。” 空间裂缝合上,轮椅还在,吕英奇却不见了,那些黑影怪也各自散开。 李娜听说过江问源恋人的事,她一直猜测江问源会不会许愿恋人复活的愿望,但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江问源的愿望竟然会威胁到圆桌游戏的存亡?李娜真的对江问源的愿望好奇心一瞬间升至顶点,但现在不是询问江问源愿望的时候,他们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 李娜没想到,江问源会在这个时候主动说出他的愿望。 江问源看了一眼蒋战,率先朝下一块阴影区域走去,“我的愿望是完成我恋人的遗愿。现在我也很好奇,我的恋人到底对圆桌游戏许下了什么愿望。” 第38章 第 38 章 吕英奇离开本轮游戏世界时把在嗒埠村游荡的黑影怪都带走了,江问源三人返回二层小楼的路上一只黑影怪都没有遇到。他们刚到楼下,就看到几个身上带血的玩家从二楼走下来,他们每个人都面容狰狞,仿佛是刚从刑场上走下来的刽子手。 他们和江问源几人打了个照面,为首那个眼角有道疤的男人说道:“你们知道吗,本轮游戏出了个背叛者,我们着了她的道,才会损失那么严重。” 李娜心里一惊,即使他们没有带吕英奇进村,以吕英奇操控黑影怪的外挂,照样能躲在暗处算计普通玩家。但是吕英奇毕竟是他们带到嗒埠村的,现在死了那么多玩家,其他玩家要迁怒他们,他们也有口难辩。 可是江问源却不慌不忙对那个刀疤男问道:“你们找到那个背叛者了?” 刀疤男表情扭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快意,“啊,我们把她揪出来了!你们放心,她再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了。” 李娜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们说的人似乎并不是吕英奇。“那个背叛者是谁,你们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背叛者的?” 刀疤男的小弟对李娜带着质疑的问法很不满,正要发作,却被刀疤男拦下来,“他们谨慎一点也正常,不然怎么会我们中了背叛者的招,他们却没上当。她是背叛者的证据很充分。第一个对玩家和教授、助教提出我们可能是祭品的人就是她。我们和村长对峙时,是她突然动手杀死村长,而且这次事件中,她身边的两个玩家都死了。你们说,她不是背叛者,还有谁会是背叛者?” 刀疤男的小弟附合道:“她死到临头还在狡辩,想把脏水泼给你们。她说‘我们是祭品’是你们那个双腿瘫痪的小哥告诉她的。她还说她对村长动手是有原因的,因为她亲眼目睹过黑影怪在村长身边活动,黑影怪不攻击村长,反而像是在保护他。你们听听这理由,如果村长可以操纵黑影怪,怎么没召唤出黑影怪保护自己,轻易就被她给杀死了?” 背叛者可以感知本轮游戏每一位普通玩家的死亡情况,吕英奇离开之前,说最后一个死者是替他背了黑锅的人。玩家们刚刚经历一场血的洗礼,应该不会轻易离开安全的阴影区,杀死背黑锅的人的凶手,恐怕就是…… 蒋战直白地问出了这个残酷的问题:“所以你们就把她给杀了?” “怎么,这位兄弟还想当卫道士?”刀疤男冷笑两声,“她不杀死全部玩家,结局也一样是死,还不如痛快点早些送她上路。不然我们现在只是制服她,留她一命,她还有机会翻盘,到最后死的是谁还不好说呢!” “借过!”刀疤男带着他的小弟大步从江问源三人身边经过,刀疤男的一个小弟还故意大力地用肩膀撞了蒋战一下,本来是想把蒋战撞倒或撞退几步来个下马威,哪知蒋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反而是他自己撞得肩膀生疼,灰溜溜地跑了。 江问源也顾不得会不会引来黑影怪,打开手电筒,顺着刀疤男留在地上的血迹找到二楼,血迹顺着走廊,一直来到从左往右数的第五间房。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血腥味从屋里飘出来。江问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游戏里见过的死人太多了,他竟然能分辨出来,这股血腥味很新鲜,是属于刚死不久的人的。 江问源轻轻推开门,一具女尸躺在地上的血泊中,身上多处中刀,她失去神采的双眼睁得极大,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苍白的脸上混合着血迹和泪痕。这个人他们认识,是圆桌第四位的杨檎,她和圆桌第五位的刘云云关系非常好。好友的死对杨檎的打击已经很大了,杨檎居然还被冠上杀死好友的罪名,冤死在玩家手中…… 江问源在杨檎身边蹲下,为她擦去脸上的血污和眼泪,合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江问源把手电筒熄灭,对蒋战和李娜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们也成为圆桌游戏的背叛者,你们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李娜茫然地看着杨檎的尸体,她的确有着极度渴望却求而不得的愿望,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这个愿望,但是要把自己的愿望和生命,与许多人的生命放在天平上,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蒋战却看得开,“这种问题,等到真的成为背叛者那天再去烦恼吧。不过陈眠你成为背叛者的概率应该很低。” 江问源和李娜同时看向蒋战,蒋战解释道:“其实背叛者的情报在论坛上流传得并不多,就比如吕英奇说的背叛者新手光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据我所知的关于背叛者的情报,背叛者知道游戏剧情,不会被收走入场代价,还有游戏赋予的外挂。背叛者的游戏目标是杀死其他普通玩家,无法竞争玩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背叛者每完成一轮游戏,所获得的游戏进度要比普通玩家多出一大截,所以能比普通玩家更快地接近自己的愿望。圆桌游戏如果选择拥有不良愿望的玩家成为背叛者,那圆桌游戏就要面临高度风险。” 听到蒋战的话,李娜都开始思考要不要回到现实后找个催眠师把她深度催眠,把自己的愿望伪装成不良愿望,等她真正通关游戏之后,再借助事先设定的解除催眠标的还原愿望。不过李娜很快便把这种想法抛到脑后,先不说催眠能不能骗过圆桌游戏,就算真的能骗过圆桌游戏,到时候她面对背叛者时该怎么办,江问源是很厉害,但她总不可能一直抱江问源的大腿,迟早都要独立进游戏的。 不过江问源对此并不开心,按照蒋战的推测,他的确可以避免成为背叛者,但换个角度,因为他的愿望是不良愿望,圆桌游戏会针对他生成更多的背叛者,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江问源重新站起身,“走吧,我们去找助教。”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九点多,已经到餐点时间,因为二层小楼的住客杀死村长,嗒埠村今晚并没有送来晚餐。教授和助教住在一层二间,江问源站在他们的门外,示意蒋战和李娜把武器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和助教对质时要保持警戒。得到蒋战和李娜做好准备的讯息后,江问源才敲响了助教的房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助教打开了房门。 屋里的大灯并没有开,但教授那盏提灯放到桌上,正散发着黯淡的蓝光,窗户上也没挂窗帘,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和提灯的冷光柔和地交织在一起。 不过几个小时没见,助教整个人瘦得整个人都脱形了,皮肤仿佛直接长在骨头上,中间的肌肉全部不翼而飞。助教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模样有什么不妥,他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眼睛比死人还要浑浊,“你们来找教授吗?教授被黑影怪挖走心脏,已经死了。你们要逃命的话,就赶紧逃吧。” 江问源平静地看着助教,“我们是来找您的。助教,您知道一名叫做格桑语苏的嗒埠村姑娘吗,她是嗒埠村已故村长的妹妹。” 助教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动摇,“我当然知道格桑语苏,她是我的母亲。”他把半敞的门完全打开,“进来吧,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格桑语苏,我也有个故事要告诉你们。” 进与不进,那个选择更危险? 江问源并没有考虑太久,他抬脚走进屋里,“那我们就听听助教的故事吧。” 助教招呼江问源三人进屋,他们屋里的椅子也是三张。 助教走到桌边,招呼他们,“你们坐椅子吧。” 江问源和蒋战比较照顾李娜,让她坐在他们俩中间,李娜坐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站在她正对面的瘦得如同骷髅的助教,在心里暗暗庆幸着屋里没有第四张椅子,助教估计是要坐在床上和他们讲故事了,那她也不用近距离看着助教的脸。 然而,李娜万万没有想到—— 助教他竟然坐下来了!明明屁股下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是怎么坐下来的?空气椅子吗?! 在李娜的位置,她看不到助教到底坐在什么东西上,可是从江问源和蒋战的眼神中,她读到了一个讯息,助教坐的并不是空气椅子,而是某种实体存在的恐怖的东西。 李娜啊了一声,嘟囔一句“我鞋带松了”,借绑鞋带的动作弯下腰来,从桌子底下看向助教坐着的东西。那是一双从助教臀部长出来的纯黑色细长手臂,双臂的手掌五指张开撑在地面上,那尖锐的爪子,和李娜见过的黑影怪如出一辙。 李娜把惊呼声死死压在喉咙里,动作僵硬地坐起来,无论如何,现在都不能激怒助教。 江问源拿起摊开在桌子上几张陈旧的信纸,信纸上的许多字迹都模糊不堪,无法辨认出写的内容是什么,只有断断续续地能看清楚几句话:你的母亲是嗒埠村最美好的姑娘,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保护好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你的母亲死了,我也不能把你留在嗒埠村,否则他们可能会杀死你…………格桑木岐,这是你的母亲格桑语苏给你的名字………… 助教暮气沉沉地说道:“你们对嗒埠村的传统文字做过研究和功课,信里的内容你们应该看得懂吧。嗒埠村害死了我的母亲,也容不下我!我读历史专业专攻民俗文化,就是为了找到嗒埠村,为了找到母亲死亡的真相。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与世隔绝的嗒埠村。” “可是没等我进入嗒埠村,就被黑影怪袭击了,黑影怪挖走我的心脏,抢走我的影子。我浑浑噩噩地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来到嗒埠村供奉的神树下。神树竟然结满了人类的心脏,嗒埠村信奉的就是这样邪恶的东西!我想拿回我的心脏,可是黑影怪不准我靠近。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一颗破碎的心脏从神树掉了下来。冥冥之中,我感觉到我和那颗心脏有着某种联系。我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哪来的力量,让我冲过去从黑影怪手里夺走那颗破碎的心脏。” “为了保护那颗心脏不被黑影怪抢走,我把整颗心脏吞进了肚子里。”助教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颗心脏穿透食道,在我心脏空出来的位置寄居下来。每当它在我的胸腔中跳动一下,就会有一些记忆涌进我的脑海。原来它竟然是我母亲的心脏,正是因为我们血脉相连,她的心脏被挖走时我还在她腹中没有出声,所以我才能奇迹般使用她的心脏活下来。母亲的心脏在神树上已经挂了三十多年,许多记忆都模糊了,唯有一个记忆经历风霜雨露也无法忘掉。母亲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她的心脏每跳动一下,我都能尝到她对那个人深刻的憎恨!” “我对母亲的心脏发誓,我一定会为她复仇。当我终于来到嗒埠村,和村长说出母亲的名字时,他竟然说他就是我的舅舅。无论我如何向他询问母亲的事,他不肯向我多说,只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还叫我不要暴露嗒埠村的血缘,赶紧离开嗒埠村再也不要回来,村长一定是打从心底里厌恶着我这个侄子。母亲也很可能是被他们当做祭品献给了神树,所以她才会有那么深重的怨恨。” “我决定要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要向嗒埠村复仇。舅舅不愧是一村之长,先前还口口声声赶我走,当我提出可以给嗒埠村带来新的生机时,他竟然改变了态度,答应和我一起用旅游和科研来发展嗒埠村。二层小楼就是按照我的要求建起来的,我让他们隐瞒黑影怪的存在,总有一天我会让嗒埠村的真相曝光在全世界的面前!让嗒埠村为我的母亲陪葬!”助教放下贴在心口的手,双手握拳重重地捶在桌上,他越说越激动,由于肌肉萎缩而显得异常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非常恐怖。 可是说着说着,助教的气势陡然减弱,他用双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是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村长就死了。我还没有把嗒埠村毁掉,还没有问清楚母亲死亡的真相,他怎么能死呢,他怎么可以死……” 助教突然伸手抓住江问源的胳膊,“你说,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他的眼底酝酿着风暴,如果江问源无法给出让他满意的答案,恐怕难逃一死。 江问源定定地看着助教,这是一个非常可怜的男人,“你一直把你母亲的怨恨归咎到嗒埠村和村长头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的父亲呢。你和其他嗒埠村的人都不一样,你不畏光。” 助教当场愣住,是啊,他的父亲。 当他吞下母亲的心脏后,一次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直到江问源点出来。他能拿下助教的工作,智商并不低,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想过父亲。原因……应该是母亲的心脏让他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助教发出嗬嗬嗬嗬的破风箱一样的笑声,江问源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他像对待珍宝那样隔着胸口抚摸着母亲的心脏,“原来是父亲,我终于明白了,母亲怨恨的人竟然是父亲!” 助教站起身来,对江问源说道:“走,我带你去见我的父亲!” 助教拽住江问源的胳膊,不容他反抗,一路拽着他往森林里跑去。蒋战想要出手,却被江问源用眼神阻止了,他和李娜完全跟不上助教的速度,被远远地甩在后头。 助教带着江问源再次来到了那棵神树之下。 夜晚的神树,和白天的神树看起来很不一样,那些鲜活的心脏无形地融入夜色之中,神树就像是巨大的守护伞,庄重、神圣。以嗒埠村昼伏夜出的习性,恐怕神树祭也是在夜晚,当他们在神树附近举办神树祭,虔诚地向神树祈祷时,恐怕完全不知道神树到底是怎样的一棵树。 助教的模样已经越来越像黑影怪了,因为江问源被助教身上伸展出来的黑影部分缠着,其他在神树附近游荡的黑影怪对江问源并不感兴趣。 助教松开江问源的手,四肢就像节肢动物那样灵活地爬上神树,他在树冠上寻觅了许久,才带着一颗跳动的破碎心脏回到江问源面前。助教脸上的笑容带着诡异的满足,“我在活死人的肚子里孕育出来,天生和神树有着精神共振,你瞧,神树告诉我,这是我的父亲。” 助教张开嘴,把那颗跳动的心脏塞进比脸盘还要大的口中,他咽下心脏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硬是拉起江问源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你听听,这是我母亲和父亲的声音。” 在助教的胸腔里,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此起彼伏,江问源的耳边似乎也传来了人声: 呵呵呵呵,我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呢…… 不,我不要!谁要和你这种村姑在一起,我离开嗒埠村那天就没想过要回来!我才离开你们村子就失去了意识,我为什么会长在树上,是不是你这个疯女人对我做了什么! 两个心跳声渐渐融合到一起,助教的身体开始风化,像细沙一样塌下来,露出两颗肉与肉相连的心脏。点点的荧光从心脏里冒出来—— 本轮游戏的玩偶要出现了。 “陈眠,你没事吧?”蒋战的声音远远地响起来,他看起来十分狼狈,身后还追着十几个黑影怪。当他看到江问源的那一刹那,眼睛里仿佛迸发出亮光。李娜并不在他的身边,想想也是,从嗒埠村到神树有半小时的路程,蒋战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李娜怎么追得上。 江问源这边也渐渐有黑影怪聚集,此地不宜久留,他捡起地上的花仙子,对蒋战说道:“蒋战,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江问源用肯定的语气再重复了一遍,“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第39章 第 39 章 江问源从水晶取回小指的功能,选择回到现实世界。 游戏时间换算成现实时间,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进入游戏和退出游戏比过山车还要强烈的体感,需要一些适应时间才能缓过来。左知言知道李娜要进游戏后,就一直呆在山庄里没有离开,他在山庄的办公室里一边工作,一边通过摄像头关注着江问源和李娜那边的情况。 实时监控画面中的江问源突然愣住几秒,双手圈在胸腹前,像是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李娜也猛地打了个激灵,发出吃痛的闷哼,用右手捂住左肩,她的左肩的衣服上凭空染上小片的血迹。当左知言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两个人顺利通关游戏。左知言对赖在他办公室,毫无形象躺在待客沙发上玩psp掌机的易轻舟说道:“他们活着回来了。” 易轻舟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psp掌机的画面,手速快得出现一片残影,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凭借记忆里对左知言办公室布局的认知,花了一分多钟才拖拖拉拉地走到办公室的门口。 左知言干脆扔下动作磨蹭的易轻舟,率先去往江问源和李娜所在的房间。说实话,左知言其实挺摸不清易轻舟的想法的,要说易轻舟对江问源和李娜漠不关心,易轻舟没必要一直呆在山庄等待他们游戏结束;要说易轻舟关心江问源和李娜,还真的很难从他现在这副态度看出关心来。 左知言找到江问源和李娜的时候,江问源正在给李娜肩膀上的伤口做紧急处理。左知言瞟了一眼屋里凭空多出来的花仙子玩偶,圆桌游戏的玩偶的形象无法被现实世界的任何手段记录下来,只有圆桌游戏的玩家才能用肉眼识别玩偶的形象,果然刚才监控画面中江问源双臂圈起的动作不是错觉,他又一次在圆桌游戏里赢得了玩偶。 左知言对两人问道:“你们感觉身体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我刚刚已经通知今晚的值班医生,医生三分钟内就会赶到。” 李娜肩膀上的伤口不深,却也疼得她整张脸都皱起来,“我没事,还好游戏结束得快,不然我就得和黑影怪拼命了。嘶……疼疼疼……”她右手按住左肩上的伤口止血,腾不手来,只能撅起屁股把腿侧的银筷子蹭出来,“蒋战给我做的的银筷子武器挺好用,我用它杀了两只黑影怪呢!所以感觉到要离开游戏的时候,我果断抓住了银筷子,把它带回现实世界来。” 左知言拿起表面泛着乌黑的银筷子,端详片刻,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来。“这根银筷子的表层被脏东西污染,我帮你把上面的污垢清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值班医生和易轻舟一起走了进来。 “左总,大家晚上好,需要急救的只有李娜小姐吗?”值班医生说话的气息不平,证明他是跑着赶过来的。 易轻舟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他精准地在屋内找到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来,继续和游戏里的怪物厮杀,“除了身娇体软的李娜小姐,医生认为还有谁需要急救?” “易轻舟,我就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好话吗!”李娜气得伤口更疼了,可她话刚说完,就想起在游戏里对她很好的吕英奇,又把她一肚子骂易轻舟的话给憋回去。易轻舟这个人再怎么讨厌,和吕英奇相比起来,至少还有诚实的优点。 江问源把李娜身边的位置让给医生,对医生说道:“我想要一点铁打损伤、活血化瘀的药酒来擦擦。” 医生正在给李娜处理伤口,腾不手来,“伤得严重吗,如果感觉很疼的话,还是拍个片检查一下有没有骨裂之类的情况。如果疼痛感不强,就先观察一日,明天白天到医院复查一下。药箱里有红花油和云南白药,你自己看着拿吧。” “也还好,不怎么觉得疼,应该不严重。”江问源从药箱里拿走两瓶药,在医生的盲区里小心拿起花仙子玩偶,“左知言,我有些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咱们换个地方吧。” 江问源和左知言离开后,易轻舟的游戏也临近关底,他一口气打出三百多的连击,把boss最后的一管血条直接打到归零,看着浮在“win”上的暂停和下一关两个按钮,他犹豫了一会,才按下暂停,把psp掌机收回口袋中。 易轻舟朝李娜走过去,想要看看她到底伤成什么样,结果却看到李娜默默流泪的样子,看着哭成花猫脸的李娜,易轻舟那张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却说不出话来。以前无论易轻舟怎么打击李娜,李娜气到爆炸都不会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娜哭。 易轻舟有些不自在,他恶声恶气地说道:“哭什么哭,害怕伤口留疤吗?医生你给她用最好的伤药,仔细教她怎么护理伤口。要是最后还是留疤,我出钱给你去做激光祛疤手术总行了吧?别哭了!” 李娜摇摇头,她会哭,是在游戏里压抑积累的负面情绪爆发才会哭的,从那棵诡异的神树,到二层小楼住客和嗒埠村的冲突和死亡,再到吕英奇的背叛,还有孤身一人和三只黑影怪奋力厮杀……但是医生是普通人,她不能直接说出来,她打了两个哭嗝,对易轻舟说道:“你把手给我。” 易轻舟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手递到李娜面前,就算李娜要对他恶作剧,他这回也认了。当李娜用手指在他手心写下“背叛者”三个字时,易轻舟一改轻浮的模样,沉着脸问道:“真的吗?” 李娜呆呆地点下头,“你去找江哥和左总吧,他们的谈话应该才开始。” “他们两个工作狂凑到一起,我拿脚趾头都能想出他们的对话有多无聊,通篇大论的分析,听得人脑子都疼。我才不去。”易轻舟一撇嘴,在李娜旁边坐下来,他很顺手地摸到口袋里的psp掌机,最后忍了忍,没有把psp掌机拿出来,就干坐在旁边等医生把李娜的伤口处理好。 被易轻舟用无聊二字来形容的江问源和左知言,他们的对话从一开始就如同脱缰野马,完全超出易轻舟的想象—— 左知言办公室里。 就连左知言也很怀疑他是不是产生了幻听,他不得不再对江问源再问一遍,“抱歉,我刚才听得不是很清楚,你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江问源吐字清晰地再次重复一遍:“我问你,用餐时先把最喜欢吃的部分吃掉,吃到美味的食物充满幸福感时,眼神会变得亮晶晶的,当喜欢的部分吃完,解决其他食物的过程中,亮晶晶的眼神会渐渐恢复平常的样子。拥有这种用餐习惯的人,你觉得多吗?” 左知言面瘫着脸,原来他并没有幻听。他记忆力很好,根据江问源的描述,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两个人,“你在说张辰,还是白梅?我记得他俩吃东西的习惯和你形容的差不多。” 江问源垂下头陷入沉思,不止是张辰和白梅,还有路远和蒋战,这四个人在游戏里的进食习惯完全一致,而陈眠也刚好拥有和他们一样的用餐习惯,江问源一直觉得陈眠吃东西的小动作很萌,每次一起吃饭他都喜欢看着陈眠,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腻。 本来就算连续遇到十个八个和陈眠拥有相同习惯的玩家,江问源也不会产生动摇。可是江问源却从白梅身上感觉到违和感,白梅在现实中和游戏中的其他习惯完全保持一致,偏偏是用餐习惯这一项,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白梅在现实中的用餐习惯是把最喜欢的食物留到最后才吃。 从白梅身上察觉到违和感后,江问源立刻联系了张辰,刚好张辰来找他的时候没有吃早餐,江问源很顺手就买了许多食物。经过江问源的观察,张辰在现实中用餐习惯很随意,无所谓先吃哪种,而且吃到喜欢的食物也没有表现出幸福感,和游戏中也完全不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当江问源在第四轮游戏里遇到和陈眠拥有相同用餐习惯的蒋战时,才会觉得不可思议。江问源一直在游戏里不着痕迹地试探蒋战,甚至还紧紧地搂住了他,当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明明身体没什么契合度,江问源的内心却诡异地感到很满足。 江问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疯了,才会觉得陈眠可能还活在圆桌游戏里,所以他才会在回到现实的第一时间,向左知言确认陈眠的用餐习惯。经过左知言的口,他至少能确定张辰和白梅的异常,并不是他想陈眠想到发疯而产生的错觉。 那,陈眠他…… 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越来越快的心跳,这件事绝对不能心急,万一这是圆桌游戏针对拥有不良愿望的玩家设下的陷阱,他一头栽进去,只会成为圆桌游戏一道美味的甜点。 “谢谢你解答我的疑问。”江问源把个人问题整理好,才对左知言说起正事,他解下腕上完好的黑绳递给左知言,“黑绳手链的实验失败了,我和李娜分到不相邻的位置上。” 左知言的表情并不见失落。 “这种实验想要一次性成功并不现实,而且我本来就反对在实验百分百成功之前,我们团队的人绑定进入游戏。我知道你这次是不放心李娜才跟她进游戏的,所以才没阻止你。李娜现在经历过两轮游戏,我觉得以她现在的素质,即使不能获得玩偶,大概率也能活到通关游戏。其实她的成长速度才是正常的,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新手玩家,从第一轮游戏开始,轮轮游戏都拿玩偶。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会相信还能有你这么厉害的新手玩家。” 江问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左知言的调侃,索性直接略过这个问题,“我们在这轮游戏里遇到了背叛者。” 左知言收起调侃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详细说来听听。” 江问源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把吕英奇的事情详细和左知言说了一遍。“我觉得圆桌游戏可能已经察觉到戒指的物理外挂了,所以才会选择吕英奇这种新人玩家作为背叛者,还在第一轮背叛者游戏中给出新手光环。” 江问源语气有些沉重,“我从吕英奇身上看不到负罪感,本轮游戏在黑夜的活动比白天长,吕英奇又瘫痪坐轮椅,知道吕英奇长相的人也就李娜、蒋战和我三个人。老玩家背叛者如果脱掉戒指装新人,还是有被识破的风险。吕英奇面生,且高位截瘫,他要是一直装作新手玩家从事背叛者活动,不容易引起怀疑。放任下去,吕英奇很可能成为普通玩家的噩梦。” 左知言打开电脑邮件,对江问源说道:“你给我详细说一下吕英奇的体貌特征,以及他的口音、衣着等。吕英奇第一次进入游戏,万一他没有隐藏真实姓名,根据他的详细信息,我们有可能可以锁定他。” 江问源叹气,“要是我能有你那个可以记录玩家外貌的玩偶就好了,拍即得。你那个玩偶也是一次性道具吗?只是拍照而已,不能多用几次?” 左知言边对着邮件输入一连串的文字,边分神回应江问源的话,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我哪有这么好用的玩偶。” 左知言打字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江问源:“……” 江问源盯着他,“你对我说上轮游戏里偷拍我的照片,所以根据照片找到我。我记得游戏里能带回现实的东西只有金银和玩偶,在游戏里拍摄的照片也属于游戏里的东西,所以回到现实后照片会自动变成马赛克。所以你上次在电话里说偷拍照片,我一直以为你是防止电话被窃听,把玩偶的特殊能力比作照片。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没有这样的玩偶?” 左知言长这么大,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人太聪明是一件挺讨厌的事情。 他打开办公桌的带锁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六开的画纸,上面的素描人像栩栩如生,江问源拿在手上感觉就是在照镜子。这么复杂的人像素描,根本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牙齿怪病那轮游戏结束回到现实一个小时后,他就联系了左知言,去掉信息技术团队调查的时间,左知言绘画的时间最多只有二十分钟,这怎么可能完成? 所以,结论是…… 当江问源的视线从素描上再次落到左知言脸上,左知言对聪明人的讨厌程度又加深了一点,他的语气真的不太好,“没错,这张素描我在铁路隧道那轮游戏结束后就开始动笔了。我的确从第一次遇到你开始就想和你建团,不行吗?” “谢谢你对我的高评价,这张素描就当做礼物送给我吧。”江问源小心把素描卷好,再继续这个话题估计左知言真的要炸了,江问源很识趣地转移话题。 “对付背叛者的戒指外挂是ajwy提出的,到现在已经有三年多的历史,戒指外挂的效果以后的作用恐怕会越来越差。我们要不要想办法和ajwy联系,取得他的信任,把吕英奇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对戒指外挂的使用规则做出修改。在玩家论坛中,能对戒指外挂的使用规则进行修改,并让所有玩家去适应新规则的,也只有ajwy了吧。” 左知言摇摇头,“你的建议虽然很好,可是ajwy这个账号的使用者是不会接受你的建议的。这个消息直到现在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ajwy这个论坛账号真正的所有者已经在半年多以前死亡。ajwy是很多玩家的精神支柱,所以他的死亡被封锁了,现在使用ajwy的账号继续在论坛上活跃,偶尔发表免费干货贴的人,是原主的好友。现在你该明白了吧。如果ajwy还活着,你的建议还有可行性。但是ajwy的账号已换人,那个人没有足够的魄力和能力去支撑起ajwy这个账号,他能够维持ajwy账号的活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的建议送到他手上也只会石沉大海。” 江问源是个不愿意服输的人,可是ajwy本人已死,玩家论坛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号召力比ajwy更强的账号,要培养出第二个ajwy这样的账号,实操性也非常低。江问源想要改进戒指外挂的想法只能不了了之。 对于心情有些失落的江问源,左知言并不想安慰他,他可没忘记刚刚因为素描出的大糗。他对江问源说道:“你这趟和李娜一起进游戏,收获还是不错的,拿到一个玩偶,扩充了背叛者的数据库,还完成黑绳编号1的实验。可是你好像还没汇报本轮游戏最重要的目标,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好苗子?我们的团队真的非常需要新鲜血液。” 江问源抽了抽嘴角,默默在心里骂一句左知言这个该死的完美主义者,“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上一轮游戏吕英奇为了杀死普通玩家,强行推动故事线,我们在游戏里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天。两天时间,能考察出什么合适的预备成员?” “那个蒋战呢?”左知言记性可好,“李娜说她用蒋战的银筷子杀死了两个黑影怪,这个人和你们是队友吧。你觉得他怎么样?” 江问源摇摇头,“我不打算找他。” 江问源现在心里还烦着陈眠的事,在他把心里的那团乱麻屡清楚之前,他不打算和现实里的蒋战进行联系。 “你抢了他的玩偶?”左知言沉默了一会,以己度人,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时候,一个靠谱的同伴,比一个不知道什么特殊能力的玩偶要重要得多。” 第一轮·始终没能把名字定下来的某组织·游戏总结会议,半不欢而散。 为什么要在不欢而散前面加一个半字,那是因为李娜和易轻舟这对一见面就是天雷地火的冤家,经过这轮游戏后的短暂相处,关系竟然神奇的好转了。虽然两人还是经常吵架,但是相比以前,他们的措辞都收敛许多,也算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情。 时间又飞快地过了二十多天,李娜左肩上的伤口完全康复,并且没有留下疤痕。 但她小小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左知言和易轻舟的圆桌游戏都要来了。左知言的游戏在明天,易轻舟的游戏在后天。 当晚的晚餐,他们四个人很难得地又聚到一起吃晚餐。 无论任何时候,左知言都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心情不错地享受着美食。易轻舟这一个星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掉了将近十斤,硬核心态是比不过左知言。不过论作死,易轻舟要认第二,这个桌上没谁敢认第一。 易轻舟果然很作死地在饭桌上提出一个建议,他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灌了很多杯红酒下肚,他慢悠悠地晃着高脚杯,对大家说道:“我们组织的名字一直定不下来,老是空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吧,我们四个人,谁第一个带回能让其他三人都认可的新成员,谁就拥有我们组织的命名权。” 李娜是桌上最了解易轻舟的人,她心中警铃大作,“虽然我觉得你获胜的机会不大,但姑且问一下,万一你获胜,你想给我们组织起什么名?” 易轻舟轻啜一口红酒,眯起眼,“诺亚方舟……” 李娜的心稍微放下,还挺正常。 结果易轻舟补充道:“简易大爷的后宫诺亚方舟!” 江问源、左知言、李娜,沉默三连:“……………………” 左知言用餐巾擦擦嘴巴,“我接受这个提议。就拿我们组织第五名成员来赌,谁先找到第五名成员,谁就拥有组织的命名权。” 江问源一抽嘴角,说实话,他们组织名字一直敲定不下来,就是谁提出的名字都有人反对,左知言起的名字,说实话,他在脑海里想一下都觉得耻,直接在脑内都打了码。“你进游戏后,要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就一直选下一轮游戏,直到找到才退出游戏,这样的话对我们其他三人是不是不太公平。” 左知言理所当然地说道:“找到合适的人选后,还要现实考察,合格之后才会带来见你们,这些都是时间。要是不想丢掉组织命名权,你们就赶紧进游戏给我找新成员啊。” 江问源已经默默用手机刷起玩家论坛,他的下一轮游戏还有十天,根本来不及。 至于李娜,李娜没敢在饭桌上刷玩家论坛,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她把自己蒙在被窝里翻论坛,试图寻找可以接的任务。讲道理,李娜并不是觉得她现在的能力足够面对任务,而是组织的其他三位男性成员的起名水平都太差了。虽然李娜很尊敬江问源,但她也不能昧着良心夸江问源,江问源的起名水平,和左知言的完全是半斤八两! 当天晚上,李娜做了一晚上被可怕的组织名支配的噩梦。 第40章 第 40 章 左知言进入圆桌游戏已经有将近四年的时间,和江问源其他三人相比,他对自己进入游戏的时间有更准确的把控,通过监控空间磁场变化的仪器和临场经验的综合判断,左知言推测自己进入游戏的时间应该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 至于左知言对待圆桌游戏的态度,普通人是绝对学不来。 就算撇开一般人不谈,就拿江问源来说,他进游戏当天都会放下手上的所有耗神耗力的事情,尽量保持最好的状态迎接圆桌游戏的到来。但左知言不,他早上八点就来到办公室,开始高强度的工作,短暂的午休后,下午两点又继续疯狂工作,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临时安置在左知言办公室一墙之隔的监控室里。 江问源看着监控屏幕上精神奕奕的左知言,总觉得他们三个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干等着左知言完成游戏的人有些多余。 忽然间,江问源看到正在接电话的左知言突然吐出一口血,他连忙站起来,“李娜、易轻舟,左知言从游戏里回来了!” 三人迅速赶到隔壁,左知言已经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旁边,他还在一阵阵地咳血,颤抖着手试图按下办公桌上的急救铃。江问源上前替他按下代表危急程度最高的红色急救铃,扶着左知言轻轻靠在转椅上。左知言内伤严重,在医生到来之前,还是不要轻易移动比较好。 在左知言椅子旁的地板上,有一个玩偶,那个玩偶的头是一颗画着五官的苹果,身体是由几根树枝捆绑而成,十分简陋。不过江问源并没有直接用手去捡它,而是用一块方巾把它包起来,暂时把左知言的玩偶寄放在自己的包里。 直到医护人员用折叠移动床把左知言推走,江问源三人都没能和左知言说上一句话,至于他有没有在游戏里遇到合适的队友,那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左知言肝脏和脾脏破裂,还好手术很顺利,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做完手术后,左知言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直到第二天易轻舟即将进入游戏都还没醒来。不得不说,左知言的状态,还是给易轻舟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熬了大半宿没睡,吃早餐的时候一直哈欠连连。 李娜坐在易轻舟对面,看着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简直没办法继续吃不下去,“喂,你昨晚熬夜干啥去了,不好好调整状态,是打算死在游戏里吗?” “就是因为不想死,所以我才熬夜啊。”易轻舟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把口袋里那张有些皱巴巴的手写纸张拿出来,“我得再好好背一下,绝对不能等到危急关头想不起来要用哪个。” 李娜一脸问号,“进游戏还要背什么东西。” “很好奇吗,那就给你一眼。”易轻舟把手写纸张拍在桌上。 李娜拿起纸张,对着上头丑得有点可怕的字看了许久,才勉强看懂上面写的什么,她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是玩偶的特殊能力列表?上面记录的玩偶全部都是你的?你有二十七个玩偶?!” 易轻舟自得地哼了一声,“那当然。佩服我吧?” 李娜有些刷新三观,没想到易轻舟那么深藏不露,她佩服地说道:“这些玩偶你是买的吧?没想到你居然那么有钱。” 江问源听到李娜的话,没忍住轻笑起来,李娜的猜测和事实的真相还真有那么点联系,不过顶着易轻舟恐怖的眼神,江问源还是给他一点面子,没揭穿他大部分的玩偶其实是来自于抢夺。江问源提醒道:“易轻舟,我建议你不要太依赖玩偶,有些游戏场合会影响玩家的意识,有可能还会让你忘掉玩偶的存在,所以一定要保持警惕。” 易轻舟进游戏前紧张了很多天,没想到事到临头,他竟然是睡梦中进入游戏的。易轻舟趴在床上,突然浑身一震,纯白色的衣背上迅速被鲜血染出两道红色的痕迹。和左知言相比,易轻舟背上的两道鞭伤算是轻的了,这点皮外伤,都不需要缝针,很快就很好。不过比较遗憾的是,易轻舟并没有获得新的玩偶,还在游戏里消耗了两个玩偶。 医生帮易轻舟把伤口包扎好,刚好昏迷一整天的左知言也醒过来了。 易轻舟忍着伤口的疼痛,跑到左知言面前,“你找到新同伴没?” 左知言脸色有些苍白,可他说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苍白,攻击力超群,“能急于向我求证有没有找到新同伴,这就证明你已经进过游戏,并且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同伴。” 左知言的攻击准头极高,正中易轻舟的痛脚。易轻舟就很气,“我没能找到合适的同伴,那是因为我在游戏里遇到以前结过梁子的玩家,有他从中搅和,我怎么找得到新同伴!” 江问源笑了笑,左知言和易轻舟都平安回到现实,他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也有心情加入两人针锋相对的话题。“左知言没有正面回答找没找到新同伴的问题,看来也是没有收获。感谢你们把组织的命名权送给我,我一定会为我们组织想一个好名字的!” 易轻舟:“……” 左知言:“……” 想到江问源的起名风格,他们就感觉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 八天后,终于到了江问源进游戏的日子。 易轻舟背上的皮外伤已经基本痊愈,左知言只要不剧烈运动,也能在山庄里正常活动了。四人已经养成一起吃早餐的习惯,午餐和晚餐不一定会一起用。在早餐桌上,江问源完全没能从易轻舟和左知言那里得到好脸,就连李娜对他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江问源眉梢狂跳几下,“各位,我马上就要进游戏了。作为同一个团队的人,你们就不能给点同伴爱,多关心一下我吗?” 左知言继续吃他的早餐,“我一直都是这副表情,其实我的内心还是很关心你的。” 易轻舟刚好想出一个馊主意,“江问源,你要是在游戏里遇到能力和人品都不错的玩家,劝诱那位玩家加入我们组织时,你务必要向他介绍一下我们的组织名,顺便也告诉他你起的组织名。” 李娜本来还在捂着脸调整笑容,听到易轻舟的话,笑容终于真诚起来,连眼睛都亮了,脱口说道:“对对对,江哥你先介绍清楚我们组织的名字,再问那人愿不愿意加入。” 江问源:“…………” 这些人真是太没品位,太不懂得欣赏他的起名风格了。陈眠就不一样,不管他起什么样的昵称取什么样的名号,陈眠都会和他使用配套用情侣名,从没说过一句不好。 江问源把他的鸟头人和花仙子玩偶放在身边,当他再次被扯入熟悉的圆桌空间时,两个玩偶也随着他一起进入特殊空间中。 短暂的晕眩过后,江问源熟练地观察圆桌上的情况。 本轮游戏,空位依旧存在,就在江问源的左手边,这一次江问源又是圆桌评价最高的玩家。本轮游戏一共有二十位玩家,其中排在末位和中段的有四个神色茫然慌乱的玩家,他们应该是本轮的新人玩家。江问源最关注的的还是坐在中前位的那个新手玩家,和可能已经有团队的老玩家相比,他更喜欢从新玩家里找好苗子。 记住那个新人的模样后,江问源收回视线,等待着玩偶收取入场代价。 这轮游戏的玩偶是一个不锈钢外壳的小机器人,它的声音也是机械风格,说话的每一个字都在同一个声调上,“欢迎各位玩家来到圆桌游戏-115847。现在开始收取游戏入场券,请玩家耐心等待。” 小机器人收取代价的方式是用双眼的激光扫射玩家,效率相当高。江问源这次运气不算太好,小机器人收走他三分之二的心肺功能作为代价,等于直接把他武力值封锁。江问源只能希望本轮游戏不需要太大的运动量。 小机器人收完所有玩家的代价后,咔哒咔哒地绕回空位前,开始60秒倒数读秒。 读秒的过程中,江问源旁边的玩家搭上他的手,本来互相轻轻触碰确认戒指的位置就可以了,那个玩家却用上力气握住江问源的手。江问源有些吃痛,侧头看向身边的人,他完全没想到竟然会看到一张熟悉到刻进他骨子里的脸,那是陈眠的脸…… 他放开江问源的手,在倒数读秒的最后几秒,对江问源轻轻做出口型:我是陈眠。 江问源感觉他缺失了三分之二功能的心脏跳得快要炸裂了。 读秒结束,光影切换,玩家们全员被送入游戏中。 玩家们身处别墅之中,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女管家对他们说道:“现在大雪封山,唯一的山道遭遇雪崩而坍塌,需要七天的时间才能重新通路。老爷心善,愿意救助你们这群落难的登山客,他吩咐我安排各位在别墅侧屋这里住一段时间。各位请多加小心,不要到处乱跑,否则发生什么事故我们概不负责。” 一位穿着长裙、长相可爱的女玩家笑嘻嘻地对女管家问道:“为什么不能到处乱跑?别墅有什么问题吗?” 女管家冷漠地看着那位女玩家,声音死气沉沉地响起。 “我家老爷姓贾,是我国顶尖的国际象棋棋手,他代表国家获得过许多荣誉。老爷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两位小姐和老爷一样拥有极高的国际象棋天赋,她们是老爷的骄傲,也是我国国际象棋的未来。这几天老爷邀请亲朋好友到别墅小住几日,昨晚,老爷在别墅中举办小型聚会,老爷的双胞胎小姐在别墅中失踪。我们找遍别墅都没有找到小姐。今天早上,就在你们来到别墅求助之前,厨师在厨余垃圾桶里发现疑似人类头发和皮肤的碎片组织,以及小姐们的衣服碎片。有人残忍地杀害了两位小姐,而那个凶手肯定还在别墅中!” 把情况交代完,女管家朝玩家们微微鞠一躬,便离开别墅侧屋。 江问源朝他在圆桌上看中的那个新手玩家走去,他朝新手玩家伸出手,“你好,我叫江帅。我想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和我组队吧,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那个新手玩家还在犹豫,刚才朝女管家问话的女玩家掩唇轻声发出惊呼,“这位哥们你在犹豫什么,坐在空位右手边第一位的玩家,是我们这轮游戏里最**的大佬。大佬邀请你组队,你居然还犹豫。嘻嘻嘻,江帅大佬,要不你和我一起组队吧。我叫陈颜。” “别墅侧屋的客房是四人间吧,带我刚好够住。你们好,我是陈眠。”陈眠很自然地走到江问源身边,和大家打招呼。 陈颜开心地鼓掌欢迎,“圆桌排名第二的大佬啊,热烈欢迎热烈欢迎!真是太棒了!” 那个新手玩家在陈颜的吹捧下,终于有点心动。他鼓起勇气,和江问源握了握手,“江帅大佬,我叫秦启月。我想加入你们!” 江问源和秦启月握了握手,然后朝陈眠和陈颜看去。他的眼底暗藏着汹涌的波涛,说话的声音比屋外的冰天雪地的还要冻三分,“那我们四人组就算成立了吧。” 第41章 第 41 章 江问源和陈眠是圆桌评价排在前二的大佬,又有陈颜在旁边高调吹捧,想抱大腿的人自然不少,可惜四人间已经满员,现在天寒地冻大雪封山,也没人愿意睡地板。那些没能抱成大腿的人,纷纷把嫉妒的目光投向秦启月。 秦启月隐约感觉到来自某些玩家的敌意,不过他并没有正面回应他们的敌意,而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颔首低眉跟在江问源身边。秦启月用行动提醒那些嫉妒他的玩家,不是他勾搭大佬,而是大佬主动找他当队友的。 江问源把视线从陈眠身上收回,他对秦启月的表现十分满意。面对未知的恐怖和危险,秦启月识时务不吵闹,不动声色地就把矛盾的苗头掐灭,素质真的很不错。 别墅侧屋只有一层楼,总共八间房,有公共的餐厅和澡堂。八间房以花草树木命名,从左至右分别是梅兰竹菊荷松柏柳,江问源随手选了位于正中间的菊字间,“我被收走三分之二的心肺功能,菊字间出于离餐厅、澡堂和门口三者的中间位置,去哪都比较方便,你们没意见吧。” 陈眠盯着门牌上的菊字,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这是江问源对他的暗示。陈眠脸上露出微笑,从容地对江问源说道:“我都随你。” 秦启月的目光在江问源和陈眠之间来回转过几遍,似乎明白了什么。 秦启月嘴巴够严,奈何陈颜并不是,她盯着笔法飘逸的菊字,“我们要不要换成荷字间啊,荷字间和菊字间相邻,其实也在中心位置上。菊花是葬礼上的常见花,在鬼怪横行的圆桌游戏里实在不太吉利。而且……菊这个字本身,也给人一种gaygay的感觉。” gay这个英文单词一出口,江问源、陈眠和秦启月的视线齐齐落到陈颜身上。然而陈颜并不是一个会看脸色的人,任凭秦启月对她使眼神使到眼抽筋,陈颜也毫无所觉。她疑惑地眨眨眼,“你们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江问源冷淡地瞟了一眼陈颜,“白菊是丧葬常用花,寓意确实不太吉利。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那我们就换到荷字间吧。” 现在还不到中午,还有时间可以探索一下情报。四人进入荷字间,从衣柜里翻出御寒的衣服穿上。秦启月套上合身的大衣后,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他注意到其他三人身上的大衣也都很合身,他的大脑迅速活跃起来,他把心里的许多疑问精炼成一句话,“江大佬,如果我们刚才选的是菊字间,也能在屋里找到合适我们身量的大衣吗?” 江问源笑着答道:“玩家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合适的衣服,这是圆桌游戏的力量。” 江问源对秦启月真是越看越满意。秦启月面对诡异的事情也不放弃思考,也没有废话,直击问题要害。等他把秦启月带回去,组织命名权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陈眠看到江问源对秦启月春风拂面,对他的态度却说不上好,觉得有点委屈。陈眠挤到两人中间,“江帅,等会我们去把别墅周边的环境探一探,然后再去发现尸体的地方看一下情况吧。” 江问源看着陈眠那张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整张脸都板起来,“那就出发吧。大家都戴好护目镜,也不要一直盯着雪看,预防雪盲。” 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陈眠整个人都要变成大写的委屈了。 别墅主屋坐北向南,主屋东西两侧是两座对称的侧屋。别墅的主人贾棋手和他的客人们住在主屋,玩家们住的是东面的侧屋,西面的侧屋则是管家和帮佣们的住所。主屋和侧屋形成半包围的中央庭院里,有一座冰封的喷泉。 喷泉旁边立着一尊按1.5倍比例放大的人物全身雕像。雕像是一位面相严肃的老者,他单手负背,像是在看着喷泉,又像是在看着远方。江问源在雕像脚边蹲下,戴着防潮手套扫开雕像的脚踏底座。 底座上写着两行字: 贾常胜 1905-1971 据那位中年女管家所言,别墅的主人姓贾,是一位职业国际象棋棋手。 贾常胜应该是别墅主人的父辈或祖辈。 失去三分之二心肺功能,对身体的影响还是非常强烈的,江问源站起身时,就感觉到脑袋一阵眩晕,还好站在他身边的陈眠及时伸手扶住他,“江帅,你没事吧?” 江问源靠着陈眠稍微站了一会,等待眩晕感过去,“我们在室外活动的时间有点长,心肺功能不太跟得上,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去发现尸体的后厨看看,进到室内暖和起来,我也没那么难受。还有,秦启月,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他们保留现场等待警察来查案的话,画面可能会引起你的不适。” 秦启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的小白玩家,他身上没有任何值得江问源觊觎的东西。江问源身体不适之余还不忘关照他,秦启月感动到无以复加,“江大佬,不,江哥,谢谢你的关心,我一定会努力适应游戏内容的!” 有对比就有伤害,秦启月是开心了,没得到任何关心的陈眠差点没气成河豚。 四人来到主屋的后厨时,厨师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他们准备今天的午餐。 整个厨房都热烘烘的,收纳厨余的垃圾桶换了一个全新的桶,而原本放在角落的厨余垃圾桶被拉起警戒线,暂时不能使用。这应该就是发现双胞胎小姐尸体的地方吧…… 在那些厨师和帮厨的眼皮底下,江问源抬起警戒线,弯腰穿过去。陈眠和陈颜也跟着进入警戒线内,秦启月发现厨师和帮厨们依旧忙碌着手上的工作,似乎并不关心后厨里多出来的四个不速之客,他这才放心地走进警戒线内。 幸好现在正值严冬,桶里的厨余不会那么快变质,味道并不是很刺鼻。江问源望进厨余垃圾桶,映入眼帘的便是被血液和食物的汤汁浸透的碎布块,他拨开那些衣裙的碎片,露出底下的东西—— 那是两块连带头皮剥下来的头发,头发上还占着食物的残渣,看得人头皮一阵阵地发疼。 江问源忍耐着血和食物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的味道,把两块像假发一样的头皮取出来。在江问源掏厨余垃圾桶时,陈颜弯腰走出警戒线,拿回来一块干净的桌布。陈颜把桌布铺在地上,“把那两位小姐的遗体放在这里吧。” 江问源在桌布边蹲下来,把两块头皮并排放在桌布的一端,“陈眠,我的体力还没有恢复,你把她们的尸体从厨余垃圾桶里捞出来吧,按照身体部位把她们的遗体放好。” 陈眠看着如同混沌漩涡的厨余垃圾桶,半点都不想靠近,“一定要捞起来吗?” “我知道你有洁癖,但你既然选择圆桌游戏,经历的游戏时间和游戏轮次都比我多。难道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应该撑着头晕目眩体力不支的身体继续掏厨余垃圾桶?”江问源看着陈眠的脸,慢慢说道,“我们不是恋人吗,陈眠。” 秦启月和陈颜默默在旁边吃瓜,陈眠长出一口气,“那你至少要告诉我掏厨余垃圾桶的意义是什么啊。我不希望你是因为和我赌气所以才让我掏厨余垃圾桶的。” “我想知道凶手从她们身上取走了什么,这能为破案指明方向。你一会仔细捞,骨头比较重,有可能沉到了食物的下面。”江问源说着,发出一声轻笑,“至于你说希望我不和你赌气,不好意思,我就是生气才让你忍住洁癖掏厨余垃圾桶的。你要是不想掏,也可以想别的办法把她们的尸体捞起来。” 陈眠:“……” 厨余垃圾桶里的重要线索,肯定不能丢。陈眠这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秦启月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很不错。 他看到可怖的头皮之后没有发疯地大吼大叫,也没有崩溃地哭泣,他只是变得像块石头一样全身僵硬。秦启月花了五分钟,便重新做好心理建设,勉强恢复镇定。秦启月默默地站到陈眠旁边,主动承担起脏活累活,和陈眠一起把双胞胎小姐的尸体从桶里打捞出来。至于那双本来是用于防寒的手套,秦启月是不想再带回别墅侧屋了。 两个人的打捞速度还算可以,十多分钟便打捞完毕。 江问源在他们打捞尸体的时候也没闲着,他把两人打捞出来的部分擦拭干净,按照人体的位置分别摆在两块头皮下。 陈眠把那只沾满脏污的手套甩掉,脸色不太好看,“我确认过了,厨余垃圾桶里的骨头都是其他动物的骨头,没有属于人类的骨头。” 四人看着被江问源拼好的两具尸体,两具尸体被刀切得破破烂烂,皮肉、内脏、眼睛和舌头都在,消失掉的部分是全身的骨头,以及她们的大脑。 为了避免猝起晕眩,江问源沿着厨台慢慢站起来,“现在也差不多到饭点,我们去找别墅的主人交谈收集情报,看能不能顺便在这里蹭一顿午饭。如果蹭不到午饭,我们就只能回去别墅侧屋吃午饭了。” 在陈眠和秦启月的沉默中,陈颜完美地发挥她尬吹的特技,成功挽救逐渐冻结的气氛。“江哥不愧是本轮游戏综合排名第一的玩家,刚刚看完双胞胎姐妹那样的尸体,现在还能吃得下饭。大佬果然就是大佬!不是凡人能比得上的!” 江问源对他们解释道:“我被收走的代价需要我保持正常的饮食和作息,你们如果暂时吃不下东西,不必勉强自己配合我,你们可以打包一些方便携带的干粮,等心情稍微恢复过来之后再吃。” 四人去到主屋的餐厅,餐厅布置得非常华丽,除了宽敞的就餐区、酒柜和饮酒区,还有灯光和布置都恰到好处的舞池,一架三角钢琴以及演奏其他乐器的舞台,其中最醒目的还是摆在餐厅最中央位置的国际象棋棋台。 由于别墅的双胞胎小姐失踪遇害,现在餐厅里只有就餐区在提供食物,其他的地方全部暂停使用。大家默默地取食物,默默地用餐,即使偶有交谈也是尽量把声音压低,餐厅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一个中年男人独自站在国际象棋棋台旁边,在餐厅里显得十分醒目。 江问源果断朝中年男人走过去,对表情悲伤的中年男人问道:“您好。请问你是好心收留我们贾先生,那位著名的国际象棋棋手吗?” 中年男人看向江问源,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在世界国际象棋比赛排名十六位,算不上著名的棋手,你们叫我贾棋手就可以了。” “再次感谢您的收留。”江问源说道,“您两位千金的遭遇实在令人痛心。不瞒您说,我们是自由职业侦探,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警察到来之前尽可能地为您查清两位千金遇害的真相。” 贾棋手悲伤地望着棋台,“你们要查就查吧。” 江问源不动声色地观察棋台,棋台的外形属于维多利亚时代风格。 位于中间的是一台由钢铁铸成的国际象棋棋桌,规格为72x72x64厘米,棋桌表面上印标准国际象棋棋盘。棋盘上摆着一套完整的手工雕刻的东方风格的棋子。每一颗棋子的底部都附着一块有磁性的铁片。在棋桌的侧面,放着一台固定蒸汽机,蒸汽机和棋桌的驱动轴相连,一共有五个速度档位可以调节。 棋桌的两端摆着两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被一套风格独特的18世纪武士盔甲占据。盔甲的面部设计得有些狰狞,江问源的视线与其短暂接触后,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奇怪的焦虑感。 江问源收回视线,对贾棋手问道:“您一直守在棋台旁边,这座棋台和两位千金有什么渊源吗?” 贾棋手的表情更加难过了。 “我的父亲贾常胜在世时,是世界国际象棋比赛排名第二位的强棋手。这座棋台是父亲花重金找人做出来的自动国际象棋机,我就是用这台自动国际象棋机苦练棋艺,才达到今天的成绩。在我的女儿们出生那年,这台自动国际象棋机就坏了。我的女儿和她们的爷爷一样拥有极高的国际象棋天赋,她们从小听着爷爷的故事长大,一直渴望着爷爷的自动国际象棋机能修好。” 贾棋手在武士盔甲的对面坐下,把蒸汽机调至三档,蒸汽机带动棋桌的驱动轴,属于武士盔甲那一方的棋子开始自动动起来,棋子移动的原理应该是利用棋桌内部的磁铁,吸引棋子底部的磁铁,再对其进行挪动。贾棋手看着顺利完成移动的黑棋,“现在自动国际象棋机刚刚修好,我的女儿却不在了……” 现在轮到贾棋手下棋了,他拿起一枚士兵—— 莹白的东方风格棋子,看起来像是新做的,和老旧的棋桌不太搭配。江问源仔细观察棋子的材质,棋子似乎是用骨头雕刻而成的。 第42章 第 42 章 贾棋手走出第一步棋后,神态逐渐变得认真起来,被痛失一双女儿的悲伤压垮的脊背也挺直起来,他端正地坐在武士铠甲对面,如临大敌的态度就像是在世界大赛上遇到实力恐怖的对手。贾棋手忘掉了江问源几人的存在,也暂时遗忘了女儿们的死,一心沉迷进棋局中,和自动国际象棋机在64个黑白相间的格子组成的棋盘上厮杀起来。 江问源只是知道国际象棋的规则,对其并没有太深的研究,他没有过多地关注棋局,而是重新把视线放在那具武士铠甲的面具上,面具看起来还是那么狰狞可怖,但与其对视时的焦躁感却消失不见,就像是武士铠甲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贾棋手和自动国际象棋机的对决一时半刻都不会结束,江问源对其他三人说道:“用餐区是自助形式供餐,我们去蹭一顿午餐应该问题不大。” 走到取餐的食桌前,江问源把一个空碟子递给陈眠,“我们吃点什么好呢?” 陈眠捧着碟子,“我总觉得身上还残留有掏厨余的味道,现在浑身难受,有点吃不下东西。我想把吃的打包回去,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净之后再吃。晚餐我们再一起吃吧。” 江问源平静地看着陈眠,也不说话。 陈眠被江问源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我们是圆桌游戏的玩家,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里求生,谁都不知道我们会在什么时间因为何事死去。你说晚餐再一起吃,可是谁又能保证我们都能活到下一餐呢。我只是想珍惜我们能相处的每一段时光而已。”江问源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多做强求,他朝陈眠伸出手,“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把碟子还给我吧。” 陈眠把碟子塞回江问源手中,顿了顿才说道:“你顺便帮我把我那份食物也取了,我去洗手间清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江问源去取食物时,陈颜也放下打包的保鲜袋,去拿了个碟子。走在她身边的秦启月问道:“你不打包了吗?” 陈颜扯起嘴角对秦启月露出一个有点敷衍的笑容,“对江帅大佬的话有感而发而已,谁能保证我不会死在回去别墅侧屋的路上,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鬼要好吧。” 秦启月转念一想,陈颜的话似乎还挺有道理?他也放下保鲜袋,去拿空碟子,“陈颜,你等等我。” 取餐的时候,陈颜和江问源都十分亲切地给秦启月提出建议,不论喜欢的口味如何,最好是取一些热量高易消化的食物,这样就算是因为游戏影响而吃不下太多食物,也能尽最大程度摄取热量,保存体力。 等陈眠从洗手间回来时,江问源三人已经取好食物等着他了,“你们这是……” 江问源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陈眠有些苍白的脸、湿润的双唇、稍微被水打湿的衣襟一一划过,陈眠这是刚吐过吧。江问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对陈眠说道:“他们说今天热菜的菜色很不错,所以就改变注意,打算和我们一起吃饭。” 四人毕竟刚刚经历过恐怖的厨余桶,菜肴在再美味,他们也无心享用,囫囵吞枣地用最快的速度把午饭吃完。当他们重新回到餐厅中央的棋台时,贾棋手和自动国际象棋机的对局已经接近终盘。 贾棋手的应敌状态并不轻松,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颤抖着手下了最后一步棋,当他松开那颗雕工精致的莹白战车,黑棋的国王便彻底被他逼上死路。贾棋手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将军!我赢了!” 自动国际象棋机发出投降的讯息时,贾棋手像对待珍宝那样温柔地抚摸着棋盘,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能感觉到,它的实力更胜修好之前。只要我坚持每天和自动国际象棋机对局,我的棋力一定能变得更强。父亲终其一生都未能登顶,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就能实现父亲的遗愿,成为世界排名第一的国际象棋棋手!” 江问源打断贾棋手的自我沉醉,“贾棋手,您能继续提高棋力,为国家争取更多光荣,我们都很为您高兴。但是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查清两位小姐遇害的真相!” 贾棋手被江问源的当头一棒打醒,他神色惶惶地扶着棋桌站起来,“是啊……悦棋和爱棋都不在了……为什么我还沉迷在棋局中……这也是她们的妈妈离开我的原因吧。我总是把所有心思放在国际象棋上,经常忽略对她们母女三人的关心。” 对于一位顶尖棋手来说,面对任何绝境都要保持冷静的心态,是一门必修课。贾棋手在心境上的修行有为,很快就把心态调整过来,“我要去看看我的妻子,她虽然不是悦棋和爱棋的生母,但她成为贾家的一份子也有六年时间,现在悦棋和爱棋死了,她肯定也很难过。我要去陪伴她,就先失陪了。” “贾棋手,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江问源喊住贾棋手。 贾棋手把吃棋放回棋盘上,并没有整棋,“请尽量简短说明你的问题。” 江问源看着自动国际象棋机识别到错位的棋子,把棋盘上散乱的棋子一颗接一颗归位到原始位置,“这台自动国际象棋机是谁修好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动国际象棋机,它整棋完毕后,蒸汽机的三档开关自动跳闸停止工作。一度废弃多年的机器,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恢复。据贾棋手完成对局后的证言,这台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棋力修好之后也变得更强了。 把古董级的机器奇迹般修好的人,到底是谁? 贾棋手沉默了一阵,“这是我前妻请来的师傅修好的,说她无法陪伴在女儿身边,这是她送给女儿们的礼物和补偿。那两位师傅,据说是当年为父亲制造出自动国际象棋机的科学家的后人。” 江问源追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贾棋手摇摇头,“如果你们要怀疑他们是凶手,我觉得没有必要。在悦棋和爱棋失踪之前,他们就已经离开别墅下山去了。” 贾棋手没有再给江问源提问的机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自动国际象棋机,去寻找他的妻子了。江问源四人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秦启月不断揉按手腕处的内关穴缓解呕吐的**,“这些新棋子,怎么看都像是用骨头做出来的。” 秦启月虽然没有直言是什么骨头,其他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悦棋和爱棋这对双胞胎姐妹的骨头真的成为了棋盘上的棋子,那么和这台自动国际象棋机相关的人,就会变得非常可疑。 “我们去和贾棋手招待的客人聊一聊吧,这台机器,我们暂时不要动它。”江问源严肃地对其他三人说道,由于不太放心,他再次强调一遍,“如果你们没有自信赢过世界排名第十六的贾棋手,那就不要碰这些棋子。贸然触碰棋子,你们有可能会像贾棋手那样被拉入棋局。要是棋局输了,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江问源的说话的时候,他们的视线默默落到武士铠甲手中的武士刀,只要想象一下武士刀出鞘的画面,他们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他们四人在餐厅里和贾棋手的客人搭话时,一直都没有触碰过棋台的任何东西,而且他们也善意地提醒那些想要触碰棋台的玩家,有些玩家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有些则嗤之以鼻,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那些摆弄棋台,拿起棋子的玩家,并没有像江问源他们想象的那样被强行拉入棋局。甚至有个胆子极大的玩家,直接把其中一枚士兵白棋给拿走了。 晚餐时间,江问源几人暂时结束第一天的情报收集工作,从别墅主屋回到他们住宿的东面别墅侧屋。那个拿走棋子的玩家坐在餐桌上,他面色红润、声音洪亮,正在对餐桌的其他玩家安利国际象棋,“我告诉你们,国际象棋不仅重视竞技性,还兼具艺术和科学,它是全世界人民几千年的智慧结晶!只要你们愿意去接触、去了解国际象棋,你们一定也会为国际象棋的魅力所折服。” 从江问源几人的角度来看,那个玩家完全就是在尬吹,他们听下来内心完全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可是饭桌上那些玩家和江问源他们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其中一个女玩家拿着手中那枚士兵骨棋,向往地说道:“狼哥,我今年二十九了,你说我从现在开始学国际象棋,还来得及吗?” 狼哥朗声大笑,“怎么来不及,只要心中对国际象棋有爱,什么时候学都不晚!” 其他几个摸过士兵骨棋的玩家也跟着一起笑起来,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状态正常的玩家都默默带着食物离开了,江问源四人也不欲久留,带上晚餐就回他们的房间。今天下午他们在餐厅里活动时,因为人多且集中,他们四个人便全部分头行动,尽最大可能了解贾棋手和那台自动国际象棋机的相关情报。 四人一边吃晚餐,一边把得到的情报统一汇总起来。 贾棋手是贾常胜五十一岁时才得的老来子,贾棋手自幼表现出极高的国际象棋天赋,贾常胜手把手地把自己的儿子带入国际象棋的世界。自动国际象棋机是贾常胜给贾棋手的十岁生日礼物,六十一岁的贾常胜的精神和身体都出现了一定的问题,从此陪贾棋手下棋的就成了自动国际象棋机。可以说,自动国际象棋机陪伴贾棋手成长,见证他的棋力从青涩走向成熟。 自动国际象棋机经历过两次大修理。 第一次大修理是在贾常胜死后。在贾常胜过世前,贾棋手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父亲,疏忽对自动国际象棋机的管理,当他终于想起自动国际象棋机时,这台经历十年时光的机器已经坏了。贾棋手向当年制造机器的科学家进行求助,那位科学家不仅修好了机器,还对其进行了升级。升级之后的自动国际象棋机实力陡然上升了一个台阶,二十岁的贾棋手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在自动国际象棋机的锤炼之下,贾棋手走出国门,逐渐在世界国际象棋棋坛闯出名声。 贾棋手在二十九岁那年步入婚姻的殿堂,三十岁时,悦棋和爱棋出生,自动国际象棋机也在同年坏掉,再也无法使用。由于当年制造自动国际象棋机的科学家去世,其他人无法修理这台.独一无二的机器,贾棋手也沉浸在一家四口幸福的生活中,自动国际象棋机便荒废了。可是好景不长,这段幸福的日子才过了两年,贾棋手的妻子便受够了丈夫沉迷钻研国际象棋而倍受忽略的生活,她毅然和贾棋手离婚。 贾棋手需要专研国际象棋,没空料理家事,他很快就再婚了。接下来的这些年,贾棋手的世界排名稳步上升,一路升到世界排名第十二位。可是在贾棋手四十岁之后,他的棋力再无突破,还开始走下坡路,他的世界排名起起伏伏,再无高过十二名的排位。在四十二岁这年,贾棋手的世界排名稳定在十六位的名次。 而悦棋和爱棋,这对十二岁的天才国际象棋姐妹花棋手,逐渐走入世人的视野。她们的成绩已经完全超越贾棋手二十岁获得的荣誉,大家对这双姐妹花充满了期待。这次贾棋手邀请亲朋好友小住,其中不少客人都是国际象棋棋坛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目的就是为了宣布悦棋和爱棋即将向世界级的国际象棋比赛发起进攻。 贾棋手的前妻平日对女儿的关心并不多,但是在这个隆重的日子,她还是为悦棋和爱棋送上了一份大礼。她找到了制造自动国际象棋机科学家的后人,在仓库中积灰尘的自动国际象棋机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谁都没有想到,在自动国际象棋机第二次大修理成功之时,悦棋和爱棋竟然死了。 双胞胎姐妹的骨头变成了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新棋子,而她们失踪的大脑至今仍未找到。 “你们觉得杀死双胞胎姐妹的人是谁?”江问源提出这个问题时,视线落到了秦启月的身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秦启月的表现。 秦启月放下餐碟,抹掉嘴巴上的油,认真地分析起来。 “我认为凶手应该和此次被邀请来的客人关系不大。根据贾棋手所说,用双胞胎姐妹修理过的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棋力比原本更高了。如果凶手的目的只是猎奇杀人,没必要把提高这台机器的棋力都考虑进去。事实证明双胞胎姐妹的死,就是为了成就自动国际象棋机。凶手应该就在贾棋手、贾棋手的前妻和现任妻子这三人当中。” 陈颜点点头,“我也同意秦启月的说法。自动国际象棋机比原来更厉害,直接受益人是贾棋手,间接受益人是他的现任妻子。至于贾棋手的前妻在她女儿的死亡事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目前还没有更多的线索。” 陈眠没说什么,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柔和地看着江问源。江问源补充道:“你们的思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可以再加上一种可能性,那台自动国际象棋机本身可能也存在问题。那个拿走骨棋的狼哥,和其他摸过骨棋的玩家……” 四人回想起餐桌上那些中了邪一样沉迷于国际象棋的玩家,不由地陷入沉默。 忙碌了一整天,而且还在主屋后厨留下噩梦般的回忆,四人都有些累了,他们晚上不再安排任务,去澡堂把全身上下彻底洗干净,舒舒服服地泡完澡后,才总算有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临睡时,江问源四人面临着一个问题。 四人间里一共有两张双人床,也就是说他们四人必须两两一起睡同一张床。江问源和陈眠一起睡没什么问题,可是秦启月和陈颜就有点问题了。 问题出在秦启月,他一改之前给力的表现,犹犹豫豫地对陈颜说道:“你睡相好吗?” “如果是说打呼、磨牙和梦话之类的话,我都没有。”可陈颜接下来的话,却让秦启月刚露出笑容又逐渐消失,“不过我睡觉时动作比较大,喜欢抱着东西睡,尤其喜欢热乎乎的东西,可能会打扰到你吧。” “完了完了完了!我老婆鼻子特别灵,你要是抱着我睡一晚,我沾上你的味道,就算过个五六天她都能闻出来!”秦启月的表情变得绝望起来,“难道我只能睡地板了吗?” 在那个瞬间,江问源其他三人内心活动非常一致,他们在怀疑秦启月说的老婆到底是一名女性人类,还是一只汪。 “这么冷的天,睡地板怎么行。”江问源果断否决了秦启月的解决办法,“秦启月和陈颜没办法睡一张床的话,换人就可以了。只要秦启月你老婆别脑洞大开觉得你是gay就行。” 秦启月感动地看着江问源,“江哥,谢谢你!我老婆是直女,她连同性恋是啥都不懂,不会因为我和男的接触就怀疑我的。那今晚怎么安排?” 江问源朝秦启月摊开手心,他手心里放着两张纸条,“你随便抽一张。” 秦启月不明所以,随便选了一张,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陈眠两个字。江问源把剩下的另一张纸条展开,露出笔迹飘逸的江帅二字。江问源说道:“你看,这不就决定了吗?” 陈颜看着擅自决定床位的两人,脸颊气鼓鼓的,“你们怎么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江问源把秦启月手里的纸条拿回来,“那要不你来抽签?” 陈颜长叹口气,“算了算了,那就这样吧。” 夜深时刻,陈颜等其他三人都上.床之后,把屋里的灯给灭了。她摸黑爬上她和江问源的床,钻进被窝里。江问源还没睡,正蒙在被窝里看手机,陈颜借手机光看着江问源的脸,“刚刚那两张抽签纸,你动过手脚吧。就算给我抽,我也抽不到陈眠。怎么,你担心我抽到陈眠,晚上睡觉的时候紧紧抱着他?真爱吃醋。” 江问源把视线从手机上转到陈颜身上,大方承认道:“你抱着陈眠睡的话,我的确会吃醋。” 陈颜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我紧紧抱着你睡觉,陈眠吃醋那还不是一样吗?” 江问源把手机放回包里,“那就让他吃醋呗。” 江问源以为陈颜说睡相不好只是玩笑,没想到两人中间隔着楚河汉界,她还能越过重重障碍,真的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他。不过陈颜抱着他并没让他觉得难受,推开也会重新缠过来,江问源干脆就放任不管了。 半夜时分,江问源被楼上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 随后,传来缓慢的拖动声,那个落地的重物被拖走了—— 江问源想要起床,却被陈颜缠住,她红唇微噘,呢喃的声音在江问源耳边响起,“冷,不要起来……睡觉……” 第43章 第 43 章 江问源现在心肺功能低下,一直感到身体乏力,他想要挪开陈颜缠着他的手脚,竟被锁得死死的动弹不了。江问源双唇抿成直线,伸手搭上陈颜腰间的痒痒肉,声音在陈颜耳边响起,“你再给我继续装睡啊。” 陈颜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两下,睁开双眼,她不情不愿地松开江问源,声音放得很轻,“我们别墅侧屋只有一层楼,现在外头风雪交加,能出现在我们楼顶上面的,你觉得会是什么东西。” 江问源没有和陈颜争辩,他坐起身来,仔细辨认天花板上方拖拽的声音,拖拽声向着北面慢慢挪动。陈颜也磨蹭着坐起身来,她打了个哈欠披上大衣,顺便把江问源的大衣也递给他。至于陈眠和秦启月,真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嗑了强力安眠药,两人蒙着头呼呼大睡,一点也没察觉天花板上的异动。 拖拽声没过多久便从他们房间上方离开,江问源皱着眉头,他记得在荷字间东北方向,在餐厅旁边的休息室里,有一个带烟囱的壁炉。那个爬上楼顶的东西,难道是想从烟囱进入屋内吗? 江问源翻身下床,踩着柔软的棉拖靠近门边,他把门打开一道门缝,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倾听外头的动静。他猜得没错,那位不速之客果然从烟囱里跳了下来,落地时又是一声重响。那位不速之客落地之后,拖拽声立刻响起,而且还是朝着江问源他们房间的方向移动。 陈颜不知何时也下了床,她搭在江问源握着门把手的手背上,轻轻合上门,她无声地朝江问源摇摇头。 那个拖拽声从荷字间门口经过时,稍微停顿了一下,隔着五公分厚的实木门板,江问源和陈颜无声地和外面的不明物对峙着。木门上没装猫眼,他们也不知道门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个不明物没有在荷字间门前停留太久,继续朝前方拖拽而去。 数秒之后,江问源和陈颜听到了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按声音的远近判断,不是他们旁边的菊字间,就是与菊字间相邻的另一间竹字间。 江问源记忆力很好,他记得菊字间因为寓意不太吉利,并没有玩家入住,而竹字间住着的玩家里,就有那个把骨棋拿回来的狼哥。由于狼哥和那些摸过骨棋的人对国际象棋产生狂热的崇拜心理,原本和狼哥同住的玩家都换到别的房间去,换成和狼哥一样对国际象棋有兴趣的人住进去。 不速之客半夜到访无人入住的菊字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就只能是拜访住在竹字间的狼哥几人。 陈颜没忍住又打一个哈欠,她拢了拢身上的大衣,“那位不速之客已经确定目标,今晚再寻找下一个目标的可能性趋于零。我们在这干耗着也没意义,还是去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江问源醒来时,其他三人都已经起来了。 江问源的身体供血供氧不足,休息了一晚上,身体的疲乏感半点没有缓解,起床的动作都必须放缓,他一边慢慢穿衣服,一边看着秦启月说道:“等会吃早餐时,别挑清淡的食物,尽量吃高热量的食物,还有不要吃得太撑。” 秦启月不明所以,“我能问一下原因吗?” 陈颜仪态端庄地坐在床沿,等江问源要下床的时候,很顺手地扶他一把,“待会我们可能会看到引起不适的画面,导致中午和晚上都吃不下东西,所以要挑高热量。不要吃撑,因为吃多了有可能会吐,吃进去也等于没吃。” 陈眠好看的剑眉皱起,“难道是昨晚发生什么事情?怎么不叫醒我?” 江问源在陈颜的帮助下,克服轻微的眩晕,在屋内走了几步,他的脸上没什么血色,“那个不明物的目标不是我们,把你吵醒,后半夜你要是失眠怎么吧。别担心,要是晚上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把你叫醒的。” 得到江问源的解释和安抚后,陈眠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早餐过后,江问源的脸色终于变得红润了些,“我们走吧,去竹字间。” 竹字间的房门没有从里面反锁,江问源轻轻一拧门把,房门就打开了。 竹字间的窗户敞开着,风雪不断灌入屋内,所以屋内的血腥味并不重。血腥味的源头是两张双人床,两张棉被之下鼓起四个人形,有人闯入屋里,他们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江问源走到其中一张床边,掀开厚重的棉被,露出棉被下的东西—— 那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为人了。 两具被切得破破烂烂的尸体躺在床上,他们和那对双胞胎姐妹一样,被残忍地分尸取骨。但是,他们和双胞胎姐妹有着一处最明显的区别,他们的头骨被取走后,大脑却没有被带走,而是被碾碎成浆糊的状态。陈眠和秦启月去检查了另外一张床的两具尸体,另外两具尸体也一样,大脑都被碾成脑浆。 最令人觉得讽刺的,还是写在床头墙壁上的一行英文,这行英文用脑浆混合着鲜血写成,充满着恶意和杀意:loser!kkkkiilllllll!!! 江问源把棉被全部掀开,戴上手套在那些碎肉块中摸索,“你们也赶紧动起来,找一下狼哥拿回来的那枚骨棋。大家小心点,如果找到了骨棋,记得不要直接用手触碰。” 四人把竹字间里里外外找过一遍,并没有发现那枚骨棋的踪影。 陈颜把棉被盖回尸体上,“那个凶手把他们的骨头都取走了,骨棋应该也不会留下。” 秦启月现在的感官真的很不好,他很庆幸自己听从了江问源的意见,吃下他往日绝对不会吃的高热量早餐,昨天看到两具尸体,今天四具尸体,他今天的午餐和晚餐估计都吃不下多少东西。秦启月揉揉抽搐的胃部,“那我们只要找到那枚遗失的骨棋的话,就能锁定凶手了。” 秦启月说出这句话时,并没有想到他们居然那么快就找到那枚骨棋。 骨棋就在别墅主屋的餐厅里—— 昨天嘴里信誓旦旦说着要陪伴安慰妻子的贾棋手,今天又坐在了自动国际象棋机面前,和机器你来我往地在棋盘上进行厮杀。而那枚被狼哥带回别墅侧屋的骨棋,赫然摆在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棋盘上。 不仅如此,棋台旁边还多了一个敞口的箱子。箱子里放着四副新制的骨棋,骨棋打磨得并不是很到位,但是仅凭雕工,就足以证明这四副新棋和贾棋手正在使用的骨棋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个装着新制骨棋的箱子也是恶意满满,摆下四副骨棋后,箱子里还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再放下十几副骨棋。 杀死四名玩家的凶手,似乎根本就不想掩饰自己的身份。 秦启月素质很高,但到底还是个新人,他无法继续忍耐下去,直接用双手揪着贾棋手的衣领,把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提起来,“贾棋手,你这个疯子,杀人狂!” 贾棋手脸上满是不解和愤怒,“我没有杀人!你才是疯子,赶紧放开我!我的棋局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让我继续下棋,我能赢!” 贾棋手的力气出奇的大,秦启月被他轻轻一推就跌到几米远的地方,半天都没爬起来。贾棋手又回到自动国际象棋机面前,沉下心来继续对局。有秦启月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没有人敢再去打扰贾棋手,有任何问题,都只能等到贾棋手把棋下完再谈。 贾棋手把他的棋力发挥到极致,可惜他并没能赢下这一局,胜利属于自动国际象棋机。贾棋手上一局其实赢得其实也很勉强,这一局输了,他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反而更加斗志昂扬。他坚信只要自己继续和自动国际象棋机苦练棋艺,就能变得更强,总有一天,他能实现父亲的遗愿,成为世界国际象棋第一人! 贾棋手稍微平复心情,一边整棋,一边对江问源四人问道:“你们刚才打断我的思路,还对我喊杀人凶手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问源指着自动国际象棋机棋盘上自动整棋的黑白棋子,“贾棋手,这些棋子是用你两位女儿的骨头做成的。而这旁边的这箱新棋,是我们四个同伴的骨头做成的。” 贾棋手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一动不动,他今日爱不释手把玩、擦拭保养的棋子,是悦棋和爱棋的骨头?过了许久,贾棋手才找回声音,他把整好的棋子全部拢到手心,颤抖地对江问源说道:“你再说一遍,这些棋子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 江问源清晰地再次给出答案,“这些棋子,是您的两位千金的骨头。请看您脚边的箱子,箱子里的四副新棋,是用我们死去的四位同伴的骨头做成的。那四位同伴的脑子都被碾碎成浆糊,但是两位小姐的脑子,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在哪里。” 贾棋手小心地捧着骨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我的女儿……她们死的时候该有多疼……杀死你们的凶手到底有多恨我,才会让我用悦棋和爱棋的骨头做棋子?我知道杀死她们的凶手是谁了!这四副棋子,是贾管家今天早上在我书房里发现的,她以为是修理自动国际象棋机的周工程师和谈助理送给我的备用棋,所以就把它们放到了棋台旁边。” “如果这四副备用棋来自你们的同伴,那周工程师和谈助理应该还在山上没有离开!他们就是杀死我的女儿的凶手!”贾棋手的眼中满是仇恨,当他从秦启月的神情中读出怀疑时,心情更是悲愤交加,“难道你们怀疑我丧心病狂地杀死我的女儿,再栽赃陷害周工程师和谈助理吗?” 秦启月吸取教训,和贾棋手保持足够的距离,“你的手上有刻刀留下的伤痕,这几道伤痕昨天还没有的。” 棋台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到那些还滞留在别墅的客人,贾棋手强忍着愤怒说道:“我本来就有雕刻的爱好,而且这些伤口,是昨晚我亲手为悦棋和爱棋雕刻牌位时弄伤的。我的妻子可以为我作证,刻好的牌位也还在书房。” 江问源以餐厅里大部分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贾棋手,虽然有很多证据都指向你,但我相信你不会对女儿痛下杀手。你还肩负着你父亲贾常胜的遗愿。世界排名第一的国际象棋棋手,绝对不能是一名杀人犯。就算你真的有嫌疑杀人,你也不可能把女儿骨头做成的棋子摆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餐厅,不是吗?” 江问源的分析有理有据,很好地控制不利于贾棋手的流言。贾棋手受到江问源的好意,对他们的态度也稍微变好了一点,“感谢你们帮我找到悦棋和爱棋的骨头,但是破案的工作还是交给警察吧。你们可以在别墅侧屋住到风雪过去,路桥修好,我不会向你们收取任何费用。” 江问源直视贾棋手的眼睛,“就算我们可以帮你找出两位千金丢失的大脑,你也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贾棋手沉默地看着江问源,无声地表达他的拒绝。 江问源思考一会,朝贾棋手点头示意,“您的意思我明白,那我们就失陪了。” 没想到他们离开的时候,竟然发生意外,陈眠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到脚,整个人扑倒在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棋盘上。陈眠被摔得有点蒙,嘴巴便比脑子快了一步,“这个棋桌里,为什么会有液体晃动的声音?” 陈眠的声音不大,却成功地让偌大的餐厅里陷入死寂。 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核心部分,应该是拥有强大数据处理能力和逻辑运算能力的系统,该系统能够完成高质量的国际象棋对局。这样的系统,应该是全机械化的计算机才对,机械中怎么会有液体的存在呢。这些液体绝对不属于计算机的组成部分,联想起双胞胎姐妹丢失的东西—— 秦启月喃喃说道:“难道双胞胎姐妹的大脑,就在这个棋桌里?棋桌里的液体是仿生组织液,用来证大脑活性的。”他望向贾棋手,“贾棋手,你不愿意让我们继续查两位千金的大脑的下落,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她们的脑子很可能就在这台棋桌里!你为了能够成为世界第一的国际象棋棋手,连惨死的女儿的脑子都能拿来利用吗!” 贾棋手被秦启月连声质问得面红耳赤,他恼怒地说道:“贾管家,你把这几位客人送回东侧屋。我感觉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一阵。管家,让人看好这座棋台,不准任何人乱碰,一切等警察来到再说。” 江问源四人是客人,客随主便,只能跟着贾管家回到别墅侧屋,不然反抗起来被赶出别墅,冻死在冰天雪地里,那就真的是玩家当中的笑话了。 回到他们的屋里,秦启月激动地在屋内来回走了好几趟,语速极快地分析道:“那个贾棋手发现棋子是双胞胎的骨头后,肯定立刻明白她们的脑子被做成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核心。这应该不是偶然想到的。那台自动国际象棋机经历过两次大修,第一次大修也和现在一样,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棋力暴涨。那次大修的时间,正好是在贾常胜死亡前后!贾常胜的大脑,很有可能就是被当成自动国际象棋机的第一代生物中枢!” 陈颜笑着为秦启月鼓掌,赞叹道:“很厉害嘛,新人。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帅大佬和陈眠大佬你们认为呢?” 陈眠本来就没有仔细听,在陈颜连着叫了好几声后才回过神。他没有理会陈颜的问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江问源的胳膊,“我刚才碰到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棋桌了,但是那些棋子被贾棋手拿走,我没有碰到棋子,今晚怪物不会来找我的对不对?” 江问源平静地说道:“怪物会不会来我不知道,如果怪物真的来找你,你应战就是了。狼哥他们房间的墙上写着杀死败者的英文,你赢下来不就能活下来了吗?” 陈眠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问源,“这样就完了?你难道都不打算帮帮我吗?” “我怎么帮你。我只知道国际象棋的基本规则,并不擅长。你是考过国际象棋段位的。要说我俩谁的胜算更大,那当然是你啊。”江问源现在站久都会觉得累,他软软地坐到床上,“到时怪物要是来找你,我会为你加油鼓劲,尽可能帮你减少恐惧。” “……”这种帮助,陈眠真的不是很想要,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我已经很久没玩国际象棋,和那种世界级的怪物下棋,我没有一点胜算,肯定会输得很惨。江帅,你帮帮我吧。”说到最后,陈眠都有种撒娇的感觉了。 江问源摸摸下巴,“那我也不会帮你。” “我真的没和你开玩笑,国际象棋,我真的不行。”陈眠痛心地看着江问源,“难道我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就算要你为我而死,你都愿意吗?” 江问源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对啊,陈眠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可以为陈眠付出生命。但是,你是我的陈眠吗?” 陈眠这回真的是惊到了,他的表情精彩得只能用天崩地裂这四个字来形容,“你你你你!为什么玩偶的能力会失效!难道你拥有可以对抗我玩偶能力的特殊玩偶?” 第44章 第 44 章 江问源坐在床上看着陈眠崩溃地跌坐到地上,即使陈眠现在的表现和他记忆里的相差十万八千里,可他潜意识里还是认可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恋人陈眠,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很快就会忘记陈眠身上的违和的地方,认为陈眠的行为是合理的。 从种种迹象,不难推断出陈眠玩偶的特殊能力:催眠某个特定人选,使玩偶持有者成为其心中最重要的人,并让被催眠的人保护玩偶持有者,在必要的时候,被催眠的人甚至可以为玩偶持有者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个玩偶的能力对潜意识的影响非常恐怖,江问源能挣脱催眠,靠的并不是使用玩偶对抗催眠。江问源用余光瞟了眼不知何时默默坐到他旁边的陈颜,玩偶的能力只作用于他和陈眠的关系链,却没办法涉及第三方,是陈颜帮助他时刻保持对陈眠的怀疑的。 江帅、陈颜,这是江问源和陈眠曾经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社交账户情侣名。当江问源向秦启月说出江帅这个名字时,就在等着陈颜这个名字。说出陈颜这个名字的人,不是拥有陈眠皮相的圆桌第二位,而是一个娇俏可爱的女玩家。 江问源昨天在别墅主屋餐厅对陈眠说的那番话,其实也是试探着对陈颜说的。 昨天用餐时,无论是陈眠,还是陈颜,用餐的习惯和江问源记忆中的陈眠都不一样。但是陈颜的餐碟上装着的食物,全是江问源喜欢而记忆中的陈眠并不怎么爱吃的食物。 陈颜苦着脸把那些食物都吃完了,在陈眠和秦启月眼中,陈颜是由于刚看到双胞胎姐妹的尸体而食不下咽。可是在江问源眼中,却是陈颜对他提问的回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陪你用餐,但我还是想陪你吃你喜欢吃的东西。 除此以外,陈颜思考问题时,会无意识地捏耳垂,这也是江问源记忆里陈眠习惯的小动作。陈颜总喜欢找江问源说话,让江问源多次说出陈颜这个名字。陈颜还重复地在江问源面前使用这个小动作,她在无声地暗示江问源:我才是和你青梅竹马并相恋五年的恋人。 在同一个空间和时间里,不会存在两个陈眠。 正是凭借这个矛盾点,江问源才能时刻保持对陈眠的怀疑,没有被玩偶的特殊能力完全催眠。 在保持清醒的同时,江问源失去三分之二功能的心脏,却十倍百倍地感到钝痛。 在此前的游戏世界中,江问源是通过用餐习惯锁定陈眠的,因为江问源从张辰、路远、白梅和蒋战身上只找到和陈眠一致的用餐习惯,除此以外,他们和陈眠就再没有任何的共同点。反观陈颜,这个世界他们一起吃了三顿饭,陈颜的用餐习惯和江问源记忆中的陈眠完全不一样。陈颜和陈眠的共同点,体现在别的地方。 陈眠完全可以做到自然地把他所有的习惯全部改掉,也能刻意把生前的习惯保留下来。江问源能发现陈眠的存在,完全是陈眠刻意引导的结果。既然陈眠故意留下破绽希望江问源发现他,那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哪怕是在这一轮游戏,江问源陷入催眠危机,陈颜也不直接戳穿假陈眠的身份,而是迂回地通过别的手段帮助江问源抵抗催眠。江问源不得不怀疑,陈颜不是害怕直接与他相认,而是无法与他直接相认。 江问源不知道陈颜是出于什么原因才这么做的,但江问源可以肯定,陈眠的处境一定很危险。那个拥有催眠玩偶的假陈眠,很有可能就是圆桌游戏用来试探陈眠的,它想要试探陈眠是否就在江问源身边。如果江问源没能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挣脱催眠,恐怕圆桌游戏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把脑袋里翻涌的思绪压下去,他望着战战兢兢坐在地上的假陈眠,假陈眠在圆桌空间和游戏里都说过“我是陈眠”这句话,这应该是催眠的关键语。江问源对假陈眠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可别再让我听到‘我是陈眠’这句话了。” 假陈眠崩溃地垂下头不敢看江问源,全身仿佛布满阴郁的阴影线,“连催眠语都知道了,你肯定是用玩偶的特殊能力识破催眠……”他咬咬牙,很不要脸地对江问源提出要求,“只要你保证我今晚不死,我明天就解除催眠!” 秦启月并不知道假陈眠说的玩偶是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他愤怒地一拳打在假陈眠的脸上,“你把自己催眠成江帅的恋人,要他为你卖命,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羞耻吗?!” 假陈眠被到牙齿磕破舌头,他吐出一口血沫,已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死不松口,“圆桌游戏生成催眠特殊能力的玩偶,不就是让玩家拿来用的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想活下去又有什么不对!” 哪怕心肺供氧不足,江问源脑子还是转得很快,他开始忽悠假陈眠,“你的玩偶在进游戏前或在圆桌空间里就已经使用,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察觉到异常,然后使用玩偶来制衡你的玩偶呢?因为陈眠已经死了。陈眠还活着本来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要不咱们继续维持催眠状态,我让你和现实里的陈眠保持统一状态,怎么样?” 江问源由于身体乏力而显得有些绵软的话,每一句听在假陈眠耳中,都带着浓浓的杀意。和现实里的陈眠保持同一状态?江问源还没通关游戏拿到万能的许愿机会,死人无法死而复生,那就只能是他去死咯?假陈眠哆哆嗦嗦地把身体蜷缩起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过他依旧不肯松口,他害怕解除催眠的话可能死得更快。 江问源打完假陈眠一棒,又抛出一颗不怎么甜的枣,“本轮游戏的故事线我已经有一点头绪,那个杀死狼哥四人的凶手身上有线索,我迟早也是要和他见上一面的。如果你解除催眠的话,我也不能保证你一定能活下来。但是不解除催眠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留好遗言准备去死了。” 假陈眠对生死的问题非常敏感,他能感觉到江问源不是在吓唬他,而是真的想要杀死他!假陈眠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紧紧扼住,气都喘不上来,“我不是陈眠,我不是陈眠!我叫关山!大佬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当关山说出解除催眠的口令后,在江问源的眼中,关山的身形渐渐缩小一圈,那张脸几经扭曲变形,最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身材瘦得有些过分、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三十岁男人。江问源眨了眨眼睛,对身边的陈颜问道:“你看关山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陈颜对着关山仔细端详了一会,“没看出什么变化啊,他一直都是这副模样。” 江问源:“……”真是难为你了,看到自己被这样的人冒名顶替,还能保持冷静。 时刻和催眠保持对抗状态是一件非常耗神的事情,催眠解除之后,江问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后遗症便出现了,他感到脑袋一阵阵的抽疼,他对陈颜说道:“我先睡一会,两个小时后叫醒我。” 江问源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暗下来了。 陈颜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一个旧式的煤炉子,炉子放在窗户边,窗户打开一道窗缝透气,炉子上架着一口砂锅,正在煲砂锅粥,粥里添有不少材料,满屋子都是淡淡的粥香味。 陈颜守在砂锅旁,一直都有留心着江问源的情况。江问源这边刚有动静,她第一时间来到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大衣披到江问源身上,“你醒啦,刚好粥也熟了,稍微凉一下就能吃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江问源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敲一记警钟,因为有陈颜在,所以他就放松了警惕,连闹钟都没定一个就直接睡了。 “江哥您这就冤枉陈颜了。午饭时陈颜就叫过你起床,但是你睡得很沉,完全叫不醒。”秦启月守在炉子旁,朝距离江问源的床最远的角落看过去,关山阴沉地坐在角落里,看到江问源醒了也一动不动,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有伤,除了脸上那一拳是秦启月揍的之外,其他都是被陈颜揍的。秦启月没想到陈颜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揍起人来竟然那么凶狠,关山差点没把半条命交代在陈颜手里。 江问源穿好御寒的衣服,在小桌旁坐下,热腾腾的粥便送到了他的手上,陈颜的服务可谓周到至极。江问源小口小口地喝着八鲜粥,他已经有九个多月没喝到这么美味的粥了,以前每当他生病难受时,总是没有食欲,陈眠琢磨捣鼓了很久才练就一手煲粥的好手艺,每回都给生病的他煲易入口又营养的八鲜粥。 江问源刚喝下几口粥,熟悉的鲜味不断刺激着味蕾,他感觉眼眶涩涩的,泪腺不受控制地涌出泪花。陈颜掏出手帕,轻轻为他拭去眼泪,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江哥你是不是猫舌啊,都被烫到流眼泪了。你慢点喝呀,我们都吃过晚餐,这锅粥都是你的,管够呢。” 江问源知道陈颜这是在提醒他不要露出破绽,他们明明是彼此生命中关系最为密切的人,经历了生与死的诀别后,奇迹般地在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重逢,可是他们却不能表现得太过亲近,还不得不装作陌生人。 江问源心里难受得厉害,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陈颜,想知道陈颜为什么会以类似鬼附身的形态出现在游戏中,想知道陈颜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可是他什么都不能问,还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我睡了一整个白天,你们可别告诉我,你们一直守在我身边,什么收获都没有。” 江问源和陈颜都克制得太好了,对人心有着敏锐洞察力的秦启月都没有发现异常。秦启月在江问源对面坐下,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兴奋感,“我来说吧!我们今天下午有重大发现!” 秦启月款款而谈:“贾棋手的手上有刻刀留下的伤口,虽然他解释是给女儿刻牌位留下的伤口,但我还是对他保持怀疑。贾棋手不准我们继续调查自动国际象棋机,没说不准我们调查别的事情,所以我们把目光转向了贾棋手的妻子和前妻,希望能从这两人身上找到线索……” 贾夫人是一个有些木讷的女人,她给人的感觉,比贾管家还要更像一位一板一眼的管家。贾夫人没有主见,她的生活全是围绕着贾棋手和悦棋、爱棋两位继女而转。和贾夫人这个称呼相比,也许保姆这个词更适合形容贾夫人在贾家的状态。 在贾夫人和生下双胞胎姐妹的前妻之间,贾棋手其实还有过两段感情,她们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是娇滴滴的小公主,比起木讷的贾夫人,她们更能讨男人的喜欢,贾棋手和她们来往时也过得很愉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贾棋手都没能和她们修成正果,最后他选择了只见过两面的木讷无趣的贾夫人成为他的妻子。 贾棋手和贾夫人的夫妻关系相敬如宾,贾夫人也把贾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贾棋手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国际象棋中,即使经常会被丈夫冷落,贾夫人也从不抱怨,她默默地为贾家付出她的全部人生。 由于生性木讷,贾夫人很容易套话。秦启月和陈颜从她口中套出了不少值得推敲的情报。 贾夫人成为贾棋手的妻子已经有十年的时间,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见过贾棋手的前妻,贾棋手的前妻从来没有来探望过她的两个女儿。 这次贾棋手为两个女儿广邀国际象棋棋坛的友人,举办隆重的宴会。贾棋手那位从未露过面的前妻终于传来消息,说是找到当年制造自动国际象棋机的科学家的后人,要修好那台自动国际象棋机,作为贺礼送给她的女儿。 借这个机会,贾夫人对贾棋手提议,让他邀请前妻来参加宴会。这场宴会是悦棋和爱棋迈向国际象棋棋坛的第一步,对她们而言非常重要。贾棋手和前妻离婚已经超过十年,贾夫人对他们曾经的夫妻关系早就不介怀了。 可是贾棋手并没有答应贾夫人的提议,贾棋手的前妻没有出席宴会。更奇怪的是,贾夫人也始终没有见过修理自动国际象棋机的周工程师和谈助理。 昨晚秦启月和陈颜、关山和贾夫人道别时,秦启月不经意地对贾夫人提起贾棋手雕刻牌位的事情,“今天早上我见到贾棋手的时候,看到他手上有一道很深的刻刀伤口。贾棋手亲手为爱女雕刻牌位悼念亡魂,他们的父女情令人感动,可是现在大雪封山,万一贾棋手伤口感染破伤风,恐怕两位千金的亡魂也不得安宁。” 贾夫人木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焦急的神色,“都怪我昨晚没坚持陪在他身边,他的雕工一直很好,我和他结婚以来就没见他雕刻时受伤。肯定是我去睡觉之后,他独自面对悦棋和爱棋的牌位,导致情绪失控,伤到自己的手了。” 和匆匆离开的贾夫人道别后,秦启月三人又和贾棋手的客人们交谈。从这些客人的口中,可以证实贾夫人并没有在贾棋手前妻和周工程师、谈助理的事情上撒谎,没有人在宴会上见过这三个人。 有个和贾棋手有二十多年交情的卓棋手,说起贾棋手的前妻时还感慨颇多。卓棋手和贾棋手、贾棋手的前妻两人都是好友,当年贾棋手和前妻举行婚礼时,卓棋手还是他们的伴郎。卓棋手以为贾棋手和前妻会相伴到生命的尽头,可是他们却突然离婚了,而且离婚之后,卓棋手也一样再没有见过贾棋手的前妻。 卓棋手和贾棋手共同在国际象棋棋坛上闯荡,既是同伴也是竞争对手,他对贾棋手的实力变化了若指掌。贾棋手的棋力有三次明显的变化。第一次是在贾常胜死后,贾棋手的棋力陡然上升一个台阶;第二次是在贾棋手和前妻离婚后,他全身心投入国际象棋中,棋力涨得很快;第三次是举行这次宴会前的一整年时间,贾棋手开始走下坡路,棋力节节倒退,所以他才会分出一部分精力在双胞胎姐妹身上,把登上世界第一的愿望寄托在她们身上。 把该交代的情报都交代完毕后,陈颜给江问源重新盛一碗粥,捧着脸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江问源,眼睛里的小星星闪闪发亮,“江大佬,你觉得杀死双胞胎姐妹的凶手到底是谁?” 江问源看着进入迷妹崇拜偶像模式并且毫无违和感的陈颜,完全是靠强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想要抽搐的嘴角。秦启月是新手,关山就是个不顶用的,他们一个白天能收集到那么多有用的情报,估计陈颜没少引导他们,就像江问源在以前的世界得到提示一样。 陈颜向江问源提问,江问源却不觉得陈颜知道得会比他少。江问源接着喝第二碗粥,那锅八鲜粥都是他的,他会全部喝完,“我现在还有些疑问,等今晚和杀死狼哥的凶手见一面之后再说吧。” 后半夜,关山在惊恐中无法安眠,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干脆坐起身来,看向隔壁床的江问源。江问源睡了整个白天,晚上没有睡意,他用枕头垫在后背的位置,拿着手机翻看左知言丢传给他的一大堆学习资料。陈颜抱住江问源的腰,大半个人压在江问源腿上,睡得正香。 也许是对凶手的恐惧值太高,关山对江问源的害怕程度下降了许多,都敢主动向他算计过的江问源搭话了。“我成为圆桌游戏的玩家后,一直无法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自从我拿到那个催眠玩偶之后,每次进入游戏都会在第一时间使用玩偶的能力,可是几轮游戏下来,玩偶的催眠能力一直无法激活,因为没有玩家符合催眠条件。江帅,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愿意为心中重要的人付出生命的人。你进入游戏,是想要复活陈眠吗?” 江问源转头看向关山,关山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对劲,这个时候与其关心他人的愿望,还不如担心自己的小命。江问源放下手机,拉起被子把陈颜的脸盖到棉被下,“要说我没想过复活陈眠,那肯定是骗人的。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复活陈眠。” 关山非常费解,他把手支在床沿,朝江问源的方向探身,“为什么要放弃复活陈眠。圆桌游戏能实现任何愿望,你那么厉害,通关游戏,复活陈眠,和陈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的大团圆结局不好吗?” 江问源借着床头灯的光芒,看到关山那双浑浊的眼睛,“不好,复活陈眠的愿望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所以我不会许愿复活陈眠的。” 关山指着江问源,恼怒地说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关山刚说完这句话,一声重响砸在他们楼顶,拖动声响了起来。关山猛地打个激灵,刚才质问江问源的邪怔状态消失不见,他满脸惊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啊!是不是那个杀人凶手来了!” 关山的惨叫声把陈颜和秦启月吵醒,还省了江问源叫醒他们的功夫。 那个拖拽声走了昨晚的相同路线,在烟囱的壁炉下,江问源几人为他准备了一个布满尖刺的陷阱,如果是活人跳下来,基本就已经凉了。可是那个拖拽声只是卡住一阵之后,又开始拖动起来,直到江问源几人的门口,那声音才停下。 扣、扣、扣! 三声缓慢的敲门声响起。 害怕得痛哭流涕的关山,在敲门声响起之后,竟主动走向门口,他的动作就像是被控制的提线木偶,僵硬地给晚来的客人打开房门。 站在门外的高大影子,是那副摆在自动国际象棋机椅子上的武士铠甲。武士铠甲的腰间别着一把武士.刀,他走进屋,露出他身后那台自动国际象棋机,拖拽声就是武士铠甲拖动棋桌时响起的声音。 武士铠甲把自动国际象棋机拖进屋后,把房门关上,摆好棋桌和棋子,他坐在黑棋的那一面,无声地指了指棋桌。武士铠甲的意思很明白,他要下国际象棋。 关山绝望地发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棋桌,他连国际象棋的规则都不懂,怎么可能赢得了?输掉的话,也会像狼哥那几人一样被切肉剔骨,碾碎脑浆吧? 关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他快要坐上武士铠甲对面的椅子时,江问源一把将他推开,从容地在椅子上坐下来,陈颜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江问源对武士铠甲说道:“我可以接受和你进行生死棋局。既然是生死局,我是江帅,报上你的名字吧。” 第45章 第 45 章 江问源提出要互通姓名的要求后,双手搭在膝上的武士铠甲一动不动地坐在江问源对面,自动国际象棋机棋盘上的棋子自己动起来,用棋子摆出一个心形,心形由半边黑棋、半边白棋组成,在心形的旁边,单独放着一枚黑棋的皇后和白棋的皇后。 贾棋手双胞胎女儿的名字叫做悦棋和爱棋,她们的名字都可以用棋盘上的心形皇后棋子代表,而黑白两色则代表这个名字属于两个人。二次修好的自动国际象棋机的驱动内核,果然是两位被剔骨取脑的双胞胎姐妹。 江问源看着重新恢复初始位置的骨棋,“悦棋小姐、爱棋小姐,这局生死棋局,如果我输掉,你们可以取走我的骨头和大脑。要是我赢了,我也有一个要求,告诉我是谁杀死你们。如果你们同意的话,那就请你们先手下棋。” 在国际象棋的规则中,白棋走先手,黑棋后手。自动国际象棋机识别棋子的方式是感应骨棋重量对棋盘造成的压强,黑棋比白棋整体都要重,自动国际象棋机始终持有黑棋。锻炼棋力,先后手都需要加强,所以自动国际象棋机并未采用白棋先手的规则。 两秒之后,黑棋的士兵e5开局,自动国际象棋机接受了江问源的生死局。 江问源以白棋士兵e4防守,这是新手都能掌握的开局技巧,但是棋局发展下去,局势会变得错综复杂,以江问源的棋力,又怎么会是自动国际象棋机的对手。当江问源的白棋被黑棋接连攻下,棋面的局势完全向黑棋倾斜,江问源的胜算一再压缩,眼看就要走投无路了。 陈颜站到江问源身后,伸手搭在他的椅背上,想要用手指在江问源肩上写棋位,指挥他在盘面上争取逆转劣势。可是陈颜的动作却被武士铠甲察觉了。一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武士铠甲,伸手搭上腰间的武士.刀,僵硬地扭动脖子,用那张狰狞的面具正对陈颜,直到陈颜放开搭在椅背上的手,武士铠甲才松开武士.刀,把注意力重新投回棋局中。 武士铠甲和棋桌都属于自动国际象棋机的一部分,可是从这场生死局看来,武士铠甲和置于棋桌内部的双胞胎姐妹大脑,似乎是两个独立运作的意识。 这个发现非常有价值,可是陈颜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件事,白棋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江问源坚持不了几步就会被黑棋逼到绝路,就算是世界第一的国际象棋棋手来接手棋局,都无力回天。 江问源,必输! 陈颜没有玩偶,拼硬实力恐怕也拼不过武士铠甲,唯一的办法只有逃跑,只要能坚持到白天,和别墅主屋的客人们待在一起,武士铠甲便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江问源三分之二的心肺功能被取走,外面风雪交加,天气极其恶劣,他的体力根本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和武士铠甲玩追逃战。 陈颜看着江问源神色平静的侧脸,把手贴在心脏的位置,她微微用力压向心脏,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绝对不会让江问源死在这里…… 黑棋的皇后,将白棋的国王逼到绝路,将军! 棋局胜负已定,江问源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认输。 江问源轻轻转过头,看向脸色煞白的陈颜。关山躲在房间的角落瑟瑟发抖,秦启月是新人不会唇语,江问源的唇语,是说给陈颜的:感到绝望吗?你现在的感受,从陈眠死亡的那天起就一直折磨着我。这种滋味好受吗? 江问源伸出双手,往棋桌上方一抱,一个可爱的花仙子玩偶便出现在他的怀里。 花仙子的特殊能力:绝对欺诈,对能力使用对象(仅限游戏世界中的npc)完美隐瞒或欺骗某件事情的真相。 当江问源激活花仙子的能力后,花仙子从江问源怀里飞起来,她翅膀上的荧光洒落在棋桌和武士铠甲的身上,飞了一圈后,她朝江问源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便化作荧光消失在空中。 江问源随意拿起一枚城堡,以完全不合国际象棋规定的走法,直接推倒黑棋的国王,把白色城堡立在黑棋的王位上,“将军,我赢了!” 自动国际象棋机竟然认可了江问源荒谬的胜利,武士铠甲将吃棋重新摆回棋盘上,棋桌内部的系统运转起来,把棋盘上错位的棋子回归原位。 陈颜看着面带微笑的江问源,心情仿佛刚玩了趟蹦极:“…………” 江问源故意隐瞒花仙子的功能,为的就是让他好好感同身受一下当初江问源目睹他死亡现场的心情。温柔体贴的江问源已经不在,他现在简直心黑又鬼畜。可谁让他是江问源呢,陈颜是不敢有半点不满的。 江问源一直等到棋子完全整合完毕后,才对自动国际象棋机问道:“现在你们该兑现生死局的承诺,告诉我,是谁杀死了你们?” 棋盘上的黑棋先动起来,在棋盘上摆出一个短撇。接着是白棋,在短撇旁摆出一捺。黑棋和白棋再次交叉动棋子,在撇捺下再摆出两笔,就像是姐妹俩交替动笔,一起写成一个单字——父。 完成生死局的承诺后,武士铠甲从椅子上站起身,他把棋盘上的骨棋收起来,拖着棋桌离开了荷字间。 当房门合上后,秦启月吐出一口长气,刚才江问源和自动国际象棋机下棋时,他被武士铠甲恐怖的气场摄住,动弹不得。看来他还是太小看圆桌游戏了。秦启月给江问源倒了一杯水,“江哥您辛苦了。看来我们的推理没错,杀死双胞胎姐妹的人,就是她们的父亲!” 江问源没有对秦启月的结论予以肯定,他喝下两口水,朝陈颜看过去,“你觉得呢?” 陈颜刚刚当众被教训一顿,虽然除了江问源没人知道她被训,她现在的态度完全可以用乖巧这个词来形容。 陈颜认真地分析道:“我觉得‘父’的背后还有我们没挖掘出来的秘密。双胞胎姐妹才十二岁,贾棋手完全有办法让她们悄无声息地死去而不引起怀疑。江哥之前就对贾棋手说过,如果他要用女儿的骨头和大脑修理自动国际象棋机,没必要在她们的宴会上动手,还光明正大地把她们的骨棋展示在餐厅里。这很容易让贾棋手的人生毁于一旦,他再也没有机会实现成为世界第一的国际象棋棋手的志向。” 江问源满意地点点头,“双胞胎姐妹的尸体被遗弃在厨余垃圾桶中,狼哥四人的尸体则是在床上,对比之下,可以说明凶手对双胞胎姐妹有憎恨、厌恶之类的负面感情。如果贾棋手嫉妒女儿的国际象棋天赋,那他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组织这场宴会呢?” 在江问源的提示下,秦启月努力思考起来,“可是‘父’指的不是父亲吗。难道是贾棋手拥有第二人格?还是说因为棋子摆不出那么复杂的祖字,所以只能用父来代替祖父这两个字,凶手是贾常胜?!” “现在凶手已经锁定在可能拥有第二人格的贾棋手,和贾常胜这两个人。”江问源放下水杯,“跟着这两条线索查,应该用不了多少天就能通关了。” 江问源晚上喝过粥,现在又喝了一杯水,屋里没有独立卫生间,江问源只能到别墅侧屋澡堂里的厕所去解决生理需求。江问源返回荷字间时,在走廊上和武士铠甲撞个正着,武士铠甲一手拖着自动国际象棋机,一手拿着一个滴血的布袋,从布袋被撑出的轮廓来看,里面装着的无疑是人骨。武士铠甲没能在江问源这里讨到骨头,又去别的房间寻找了新的受害者。武士铠甲没有理会江问源,拖着自动国际象棋机离开了别墅侧屋。 江问源回到荷字间,并没有说起武士铠甲又袭击了别的玩家的事情。不过陈颜敏锐地察觉到江问源的沉默,睡觉时,她把体格比她要高出不少的江问源拥入怀里,让江问源听着她的心跳声,告诉他,无论何时,他都会在。 第二天早上,江问源醒来的时候,关山已经不在荷字间了。关山以最大的恶意算计江问源,江问源昨天还不计前嫌保住他一命,关山就算脸皮再厚,也没那个脸继续扒着江问源不放。 荷字间剩下的三个人,收拾收拾用过早餐后。江问源没有提议去看昨晚死在武士铠甲手里的玩家,他对陈颜和秦启月说道:“我们从头开再整理贾常胜和贾棋手这对父子的情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 从别墅东侧屋到别墅主屋的路上,江问源三人稍微绕了一下远路,再次来到他们第一天踩点时专门走过的喷泉。冰封的喷泉还是老样子,江问源想看的是贾常胜的雕像。 秦启月踩着雪后退几步,拉开和贾常胜雕像的距离,“其实我第一次看到贾棋手时,就觉得他和贾常胜长得很像。这对父子长得那么像,其中却有一个是连自己亲人都下得了杀手的魔鬼,真不知道凶手会是谁。” 江问源指了指贾常胜雕像的脚踏,他身边的陈颜立刻会意,她蹲下来,把脚踏上的积雪全部清理干净。陈颜清理完积雪后,摘掉右手的手套,用手指触摸刻在脚踏上的字,上面写着贾常胜的名字和他的生卒年份。 江问源蹲起容易引起眩晕,他只能站在陈颜旁边观察雕像脚踏,看了许久也没看出哪里异常,“你发现什么了?” 陈颜重新戴上手套,拍拍身上的雪站起身来,“贾常胜的名字那块地方有小面积凹陷,看不出来,要用手摸才能感觉到,别的就没什么异常了。走吧,我们去别墅主屋,你现在嘴唇都有点冻紫了。” 三人去到别墅主屋后,没有直接去找贾棋手,而是去找了贾夫人。 这是江问源第一次和贾夫人打照面,昨天说起贾夫人时,陈颜和秦启月用木讷这个词来形容她。可是江问源却觉得,木讷最多能形容贾夫人十分之一的状态,她给江问源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发条木偶,只要发条继续旋转,她就会按照既定的路线去运动。贾夫人可以日复一日完美地完成身为妻子和继母的工作,但她的精神状态恐怕并不健康。贾棋手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才选择了这样一位女性再婚。 江问源开门见山地对贾夫人问道:“我们认为贾棋手的精神状态不对劲,他可能拥有第二人格。你和他成婚十年,有没有觉得贾棋手有什么反常的行为。” “我丈夫确实有奇怪的地方。”贾夫人对江问源的话连连点头,能让精神状态有问题的贾夫人都觉得不对劲的贾棋手,他的问题恐怕比贾夫人的还要严重。 “丈夫向我求婚前,他和我的表姐正处于暧昧的男女关系,我去表姐家见过他几次,他和表姐的状态非常融洽,我一直以为他们会结婚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向我求婚,那时候我和他说过的话总共不超过五句,而且以他与我表姐的关系,我并不想嫁给他。我的父母觉得我的性格不好,如果错过这次机会,这辈子可能再也嫁不出去了。我拒婚的决心被父母动摇,向当时的丈夫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他选择我,而不是选择我的表姐。他说他和表姐的相处虽然愉快,但他想要成为世界排名第一的国际象棋棋手,他更需要我这样的贤内助。” 贾夫人的神情有些麻木,“我被丈夫的话打动,便接受了他的求婚。可是我们婚礼当晚,丈夫喝醉酒,我照顾他上.床睡觉,他突然醒过来,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他家,他说看在表姐的份上就原谅我一次,让我赶紧离开,别造成误会。那真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夜晚,我对丈夫解释了很久,他都无法接受已经和表姐分手并和我结婚的事实。就好像那个向我求婚,和我举行婚礼的男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如果是第二人格的话,那的确说得通。” 贾棋手和贾夫人的婚姻比较复杂,离婚很难,贾棋手便全身心投入到国际象棋中,和贾夫人相处下来,也渐渐觉得能够一起生活。两人从此便过起了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并没有要孩子。 贾棋手每次出现异常,都是他对争夺世界第一丧失信心,想要放弃世界第一的目标的时候。从四十岁到四十二岁,这两年时间贾棋手的棋力节节倒退,他纠结痛苦了很久,精神状态一直反复无常。直到四十二岁,贾棋手才下定决心,放弃世界第一的目标,把重心放在两个天才女儿身上,期待她们能够完成他和贾常胜都没能完成的目标。 现在双胞胎姐妹的大脑和骨头重新修好了自动国际象棋机,贾棋手又重新捡起世界第一的目标。不管怎么想,贾棋手都非常可疑。 和贾夫人道别后,江问源想了想,“我们去找贾棋手吧。” 他们找到贾棋手的时候,贾棋手就在餐厅里,他没有和自动国际象棋机下棋,而是坐在离棋台最近的地方,望着自动国际象棋机出神。 江问源他们正准备过去和贾棋手聊聊,只见一个精神恍惚的女玩家从背后靠近贾棋手,她亮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猛地从背心捅进贾棋手的心窝。匕首穿透贾棋手的胸腔,锋利的匕尖从前胸穿出,正中心脏的位置,贾棋手多半是没救了。那个女玩家边哭边笑,“去死吧,怪物!陪我哥一起下地狱!” 贾棋手捂住剧痛的心口,向前扑倒在地上。当他的身下形成一小片血泊,坐在棋桌黑棋面的武士铠甲动了起来,他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移动到贾棋手身边,拔出武士.刀,一刀把那个又哭又笑的女玩家砍成两半。 杀死女玩家紧紧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武士铠甲发疯地把刀对准每一个在餐厅里的活人,一下子断肢和鲜血四处飞溅。 陈颜把江问源和秦启月推出餐厅,“你们到喷泉那里等我!快去!” 武士铠甲的战斗力极其恐怖,江问源的体力又被削弱过,继续留在餐厅只会拖后腿,他不再犹豫,朝别墅主屋外跑去。秦启月被武士铠甲大开杀戒的画面吓得牙齿打颤,可是陈颜都留下来,他逃跑的话会不会太懦夫。秦启月犹豫之下,还是被江问源给拖着跑出别墅主屋的。 江问源和秦启月在贾常胜的雕像旁等了一会,陈颜竟然架着贾棋手一起从别墅主屋走向喷泉,贾棋手心口的匕首还留在上面,匕首是带有血槽的,他的血流得飞快,在雪地上留下片片红梅。 陈颜和秦启月扶着贾棋手慢慢靠着喷泉坐下来。今天雪晴,贾棋手看着贾常胜雕像被清干净雪的脚踏,贾常胜三个字映入眼帘。贾棋手喉间发痒,连着咳出两口血,他满脸仓惶,“我当初就不该接受父亲那个反人类的计划,如果没有那个计划,悦棋和爱棋不会死,也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 陈颜将贾棋手偷走,为贾棋手发狂的武士铠甲很快察觉不对劲,开始到处寻找丢失的贾棋手。武士铠甲从窗户看到了坐在喷泉边的贾棋手,他抱着自动国际象棋机,从餐厅里撞碎窗户跳到户外。 武士铠甲拖着自动国际象棋机,沿着贾棋手的血迹一步步朝喷泉走来。 贾棋手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他望着武士铠甲,眼里满是悲伤,“爸爸,我求你别再杀人了!” 武士铠甲就像没有听到他的话那样,埋头朝他们走过来。 江问源在贾棋手身边蹲下,伸手从耳根下往上拨贾棋手的头发,当他看到贾棋手脑袋上不再生发的开颅痕迹,眼神微沉,“贾棋手,我觉得你不该称呼武士铠甲为爸爸……” 贾棋手震惊地看着江问源,江问源的话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贾棋手被封印的记忆匣子。许多画面一下子涌进贾棋手的脑袋,巨大的冲击导致他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贾棋手泪流满面,“对不起,争一,是爸爸对不起你……” 贾争一,这是贾棋手的名字。 贾棋手这一次的话,成功让武士铠甲停下脚步。武士铠甲拖着自动国际象棋机,隔着十多米远和贾棋手相望。 武士铠甲身上的甲片振动着发出嗡鸣声,“爸爸,我把我的身体都让给你了,为什么你总是想要放弃世界第一的目标呢?” 在二十二年前,贾常胜临终之际。 贾常胜止步于世界第二,对世界第一拥有很深的执念,甚至为独子取名争一,希望独子能够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世界第一的国际象棋棋手。由于贾常胜的执念实在是太深了,他要求制造自动国际象棋机的科学家对人脑进行研究,把人脑和机械结合成更强大的中枢系统,全面升级自动国际象棋机的棋力。 科学家的研究成功了,但是脑组织必须是新鲜状态才能使用,所以贾常胜决定提前去世,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把大脑取出来。最残忍的是,贾常胜还要求贾争一观看他去世手术的全过程。为了激励儿子进步,他要求科学家在手术中把他的骨头也剔出来,做成骨棋,让儿子每天用骨棋下棋。 手术非常成功,自动国际象棋机全新升级,无比强大。 贾常胜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贾争一身上,可是贾争一很清楚自己的资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极限,别说世界第一了,他恐怕世界前一百都上不去。父亲去世手术的画面日夜折磨着贾争一,他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精神崩溃了。 贾争一找到了给父亲做手术的科学家,请求他再做一次手术,这一次的手术不是制造自动国际象棋机,而是换脑手术。贾争一希望父亲用他的身体继续活下去,他的大脑则放在自动国际象棋机中,等待父亲登上世界第一。 在手术之前,贾争一订做了一座雕像,就是立在喷泉的这一座雕像。雕像和贾争一的身体长得像,并非贾常胜、贾争一父子长得像,而是贾争一为自己立的墓碑。脚踏上贾常胜凹陷的部位,原本写的就是贾争一。 换脑手术进行得还算顺利,但是出了一点点意外,贾常胜的大脑在贾争一身体里活过来后,忘记了自己是贾常胜,完全把自己当做了贾争一。 贾常胜接管儿子的身体后,起初进步得非常快,每日在自动国际象棋机中陪父亲下棋的贾争一也感到非常欣慰。可是没过多久,贾常胜拿他的身体去谈恋爱了,对象是悦棋和爱棋的妈妈。贾常胜分走一部分精力到别的地方后,棋力的进步逐渐慢下来,甚至停滞不前。 当悦棋和爱棋出生后,贾常胜过着一家四口的幸福日子,连自动国际象棋机都荒废了。贾争一的脑子也承受不住岁月的考验,无法继续工作。但贾争一的意识还存在着,他看着父亲用他的身体不思进取,过着平凡的日子,那他换脑的意义何在? 贾争一和武士铠甲以及自己的身体都存在着某种联系,他杀死了影响父亲继续钻研国际象棋的妻子,并给父亲植入虚假记忆,让他认为他和妻子离婚了。 贾常胜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儿生活的日子非常糟糕,贾争一认为贾常胜还是需要一个妻子为他料理生活,贾夫人就是贾争一为贾常胜选择的妻子。有贾夫人承担家事,贾常胜又继续钻研国际象棋。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二次手术的原因,导致大脑受创,贾常胜的世界排名始终在十几名徘徊,连当初第二名的实力都达不到。不仅如此,贾常胜还开始走下坡路,把目光转向悦棋和爱棋。 在这一刻,贾争一对贾常胜的恨意达到顶点,难道他还想再一次重复当年的悲剧,把自己的大脑做成自动国际象棋机,让悦棋和爱棋继承他的遗愿吗? 贾争一不会给贾常胜这个机会,在贾常胜把自己变成自动国际象棋机之前,贾争一抢先杀死了悦棋和爱棋,把她们变成自动国际象棋机。如此一来,贾常胜就不会有退路,他只能继续朝着世界第一的位置攀登—— 只有贾常胜成为世界第一的国际象棋棋手,贾争一的牺牲才有价值! 贾常胜松开捂住伤口的手,他朝武士铠甲伸出双臂,“儿子,是爸爸的错。爸爸不应该把自己愿望强加在你的身上,让你那么痛苦。对不起……你能原谅爸爸吗……” 贾争一用他的行动回答了贾常胜的问题,他一刀,砍下了自己身体的脑袋。看着装着父亲大脑的自己的脑袋像球一样滚远,贾争一的内心没有半点波澜。武士铠甲慢慢朝江问源三人看过来,他的怨他的恨,依旧没能得到平息。 江问源看着随时要冲过来砍人的武士铠甲,在冰天雪地里都能冒出大量的冷汗,“你和你父亲的恩怨已经了结,那你有没有想过悦棋和爱棋。当时我想她们询问,杀死她们的凶手是谁。你还记得她们的答案吗?!” 贾争一的动作稍微停顿—— 第46章 第 46 章 武士铠甲缓缓转身,看向半埋在雪地里的自动国际象棋机。 贾争一对贾常胜用他的身体结婚生下的双胞胎姐妹,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一方面,双胞胎姐妹是贾常胜懈怠国际象棋的产物。另一方面,从血缘上而言,双胞胎姐妹其实是贾争一的女儿。 贾争一杀死双胞胎姐妹,就是不想给贾常胜重蹈覆辙的机会,与其让双胞胎姐妹再经历一次他曾经承受的痛苦,还不如让她们直接变成自动国际象棋机。可是处理好双胞胎姐妹的尸体后,贾争一心里又无端地涌出强烈的恨意,如果不是结婚生子,如果不是双胞胎姐妹拖累贾常胜的话,贾常胜的国际排名应该可以达到更高的名次。所以贾争一泄愤地把她们的尸体扔进厨余桶里。 贾争一是用武士铠甲这具身体杀死双胞胎姐妹的,他把她们做成自动国际象棋机的中枢驱动后,除了让她们去下棋以外,和她们就没有过其他的交流。那么双胞胎姐妹回答江问源的问题时,为什么会写下一个父字? 江问源的问题暂时压下贾争一的怨恨,贾争一收刀回鞘,走到棋桌旁边,蹲下来把收在铠甲中的骨棋全部摆到棋盘上。在自动国际象棋机整棋时,贾争一没有开口询问双胞胎姐妹,而是转头看向江问源。 江问源浅一脚深一脚踩着雪走到棋桌面前,在武士铠甲的对面坐到雪地上。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雪花,江问源拂掉落在棋盘上雪,对双胞胎姐妹问道:“你们昨晚回答我的问题时,写下了‘父’字。这个父字的意义,指代的是父亲,还是祖父?如果是父亲,请把白棋国王移动到e4格;如果是祖父,请把黑棋国王移到e5格。” 黑白两色的骨棋安静地停在棋盘上,江问源感觉每一秒仿佛放慢了十倍的速度,十多秒过去,等得贾争一都开始不耐烦地捶打脚边的雪地,白棋的国王终于动起来,缓慢而坚定地停在e4格。 贾争一捶打雪地的动作顿时僵住。 江问源冷静地继续问下去,“你们的父亲是谁?如果是武士铠甲,请把白棋皇后移动到f4格;如果是贾棋手,请把黑棋皇后移动到f5格。” 自动国际象棋机这轮的回答立刻跟上,白棋皇后停在f4格。双胞胎姐妹认可武士铠甲是她们的父亲,也就是说,她们极有可能知道换脑的事情,并且知道贾争一的大脑被做成了自动国际象棋机的中枢驱动! 这一回不用江问源提问,武士铠甲胸前的甲片震动起来,他的声音里隐忍着痛苦,“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你们的父亲!” 棋盘上的骨棋混乱地移动起来,大概是贾争一的问题太难用摆棋的方式回答了。 江问源担心贾争一再次暴走,赶紧接过问题,其实双胞胎姐妹知道换脑事件的情报来源非常有限,肯定是和自动国际象棋机或者贾家有关联的人,排除掉记忆出现混乱的贾棋手,江问源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两个。“你们是从谁那里得知武士铠甲是你们父亲的,如果是你们的生母,请把白棋城堡移动到g4格;如果是制造自动国际象棋机的科学家,请把黑棋城堡移动到g5格;如果另有其人,请同时移动黑白棋城堡。” 江问源的提问成功让骨棋混乱的移动停下来,白棋城堡移动至e4格,而黑棋城堡保持纹丝不动。双胞胎姐妹竟然是从她们的生母那里得知真相的! 江问源没有继续对双胞胎姐妹问下去,他转而看向贾争一,“我推测她们有可能从生母那里得知真相,是有根据的。她们的生母作为贾棋手的妻子,在生活中与贾棋手关系密切,很容易发现贾棋手开颅的痕迹,从贾棋手的病历也可以查得到他是否做过开颅手术。换脑手术遗留下来的线索很多,只要有心去查,完全可以查明真相。至于我为什么没有怀疑同样和贾棋手关系亲近的贾夫人,那是因为你,贾争一。” 武士铠甲猛地看向江问源,他狰狞的面具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你什么意思?” 江问源提醒贾争一道:“你还记得,在悦棋和爱棋出生那一年自动国际象棋机坏掉的事情吗?那时候你已经坏掉,连国际象棋都不会下,那你又是怎么在两年后获得自由行动的能力,杀死悦棋和爱棋的生母,还能影响贾棋手的记忆,让他认为自己离婚了?” 武士铠甲全身的甲片都开始振动起来,他痛苦地抱着狰狞的面具,“所以你推测有人帮助我重新获得自由行动的力量,那个人就是悦棋和爱棋的生母?她为什么要唤醒一个怪物?” 这个问题,江问源也无从回答,他低头望向棋盘,“你们是怎么从生母那里知道真相的?你们生母死去的那年,你们才两岁,应该无法理解换脑这种复杂的事情。这个问题我没办法为你们提供选项,你们尽量用摆棋的方式来表达吧。” 出列的骨棋回到初始位置,黑白两色的马移动到棋盘中,江问源念道:“妈妈。” 更多的骨棋移动出来,组成一个日字。 不待双胞胎姐妹摆出下一个字,江问源就得出了答案,“妈妈的日记?那本日记现在在哪里?请你把骨棋都归位,我给你们报地点,当我报出正确的地点时,你把白棋国王移动到e4格,如果没有正确的地点,你再想办法摆棋。你们的房间,书房,餐厅……” 江问源每报出一个地方,都会停顿一下,等待双胞胎出棋,可是棋子一直纹丝不动。江问源把别墅主屋和侧屋的位置全部都报完,也没得到回应,他都怀疑那本日记是不是毁掉了。陈颜走到江问源旁边,帮他把大衣上的帽子戴上挡雪,“既然不在屋里,那有可能在外面,日记本是不是被你们埋起来了?花园,树林,雕像。” 陈颜刚说出雕像这个词,白棋国王立刻动起来,飞到e4格的位置! 武士铠甲得到答案后迅速行动起来,他直接扛起半吨重的雕像,用雕像把积雪扫开,露出积雪下的地面。地面上铺着石砖,要找出哪块石砖挪动过并不困难。武士铠甲很快就从一块石砖下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铁盒里装着一本陈旧的日记。 日记开篇的字迹很稚嫩,第一篇写的只有三句短句: 老师ma我ben,我ku了,好nan过。 争一哥哥安wei我,jiao我下棋,争一哥哥好cong明。 deng以后长大了,我要jia给争一哥哥! 武士铠甲翻得越来越快,江问源在旁边没办法看清楚,直到武士铠甲在临近日记结尾的某篇日记停下来。多年过去,日记的字迹简洁大方,字写得很漂亮,只是内容和以前一样简短几句写完: 明天就是我和争一哥哥的婚礼了,他不记得我是谁,这让我有点失落,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会让争一哥哥想起来的。从明天起,我就要称呼争一哥哥为老公了,总觉得有点害羞。 婚后,日记篇幅变得长起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丈夫,丈夫许多行为习惯与她记忆里的不相符,性格也不一样,种种区别甚至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嫁给的并不是争一哥哥,而是别人。后来,她瞒着丈夫查清了真相。 那篇发现真相的日记被泪水浸透,字迹模糊难辨,其中只有三句能看得清: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把你唤醒。 甄晴爱的人,永远都只有争一哥哥。 我的孩子,贾悦棋,贾爱棋,她们是争一哥哥的孩子,不是争一冒牌货的孩子。 日记从武士铠甲手中脱手而出,贾争一想起来了,甄晴,他幼时上国际象棋班认识的小跟班,有点蠢蠢的,可是并不惹人讨厌。和甄晴在一起的时间,他总是非常快乐,连棋力进步缓慢时父亲失望的模样都能暂时抛到脑后—— 甄晴圆圆的脸上满是认真,她说:我要嫁给争一哥哥。 当时小小的争一,害羞地红着脸,脆声答应她:好! 贾争一跪倒在地,痛苦地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长啸声,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杀了甄晴,杀了悦棋和爱棋。 贾争一,争不到第一,连最后还属于他的东西都亲手抹杀。果然,什么都是假的…… 武士铠甲慢慢爬到棋桌旁边,拂去棋盘上堆积起来的积雪,身上的铠甲开始分解。一个长卷发女人的虚影出现在武士铠甲上方,脸上温柔的笑容带着两分邪性,轻轻地拥住武士铠甲。 点点荧光从武士铠甲和自动国际象棋机里冒出来,本轮游戏的玩偶要出现了。 江问源望着在大雪中身影渐渐变得模糊的武士铠甲,低声说道:“我有点能理解贾争一的心情,他的悲剧,源于两份他并不需要的过于沉重的礼物。这样的礼物,我也收到过。不过我比贾争一幸运,贾争一只能被动使用他的礼物,我的那份礼物,我可以选择不使用。” 陈颜知道江问源说的是骨雕无面人偶,她涩声说道:“即使圆桌游戏会给你带来更多痛苦和伤害,你也不离开?” “不离开。”江问源丢下三个字,朝秦启月走过去。 陈颜看着江问源的背影,无声地说道:你会后悔的…… 陈颜自己也很后悔,如果他没有刻意培养江问源适应圆桌游戏的能力,以更巧妙的方式把骨雕无面人偶送到江问源手里,不让他察觉自己在圆桌游戏里,江问源是不是就会使用骨雕无面人偶了? 江问源在秦启月眼前挥了挥手,“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秦启月悲伤地看着渐渐消失的贾争一一家四口,眼眶发红,“他们太可怜了。” 江问源有点意外秦启月居然那么感性,“太过感性可不是好事,你看待游戏世界的背景故事最好把感情剥离,纯理性去分析。这次我要是没发现自动国际象棋机回答杀人凶手的答案有异,我们很可能全都死在武士铠甲的刀下了。” 秦启月擦掉眼泪,“江哥,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铭记在心!” 江问源对秦启月的觉悟很满意,他点点头,“我和朋友建了个玩家组织,正缺人手,秦启月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江问源这轮游戏特别在秦启月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还不计前嫌放过关山一命,对秦启月也是照顾有加,他觉得拿下秦启月这个新人应该是十拿九稳,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可是秦启月却犹豫了一下,“江哥,你们的组织,现实里的根据地在哪……” 江问源说道:“在京市。” 秦启月很不好意思地看着江问源,“对不起,我因为个人原因,必须留在燕都,我可能没办法成为江哥组织的一员。不过如果有事需要到我,只要是不离开燕都也能办得到的事情,请务必交给我来做!” 秦启月如果要成为江问源组织的成员,不来京市肯定是不行的,留在燕都那顶多算半个编外人员,左知言他们肯定不会把组织的命名权交给江问源。可是江问源也不能强求秦启月到京市来,只能遗憾作罢。 陈颜对江问源喊道:“江帅,你快点把玩偶捡起来吧,早点回去,如果有被武士铠甲砍伤后没有立刻致死的玩家,他们能早点回现实接受治疗。你缺失三分之二心肺功能对身体的影响也不好。”这段话,重点在最后一句。 江问源应了声,“知道了。” 他走到武士铠甲消失的地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机器人玩偶,他最后深深地凝望着陈颜,眼底藏着沉甸甸的感情,“再见。” 陈颜被江问源的眼神击中心脏,本能地想要朝江问源伸出手,可是她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看着江问源消失在眼前。 江问源在圆桌空间的功能水晶中拿回三分之二的心肺功能,总算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圆桌空间里的椅子少了十一张,看来武士铠甲暴走时有不少玩家不幸遭殃,江问源感觉怀里的玩偶又沉重了几分。 江问源看着继续下一轮游戏的选项,思考一会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暂停。 这次和陈颜相认,江问源明确地感受到陈眠在圆桌游戏中的处境,那个关山的玩偶,以及关山最后奇怪的表现,都让江问源觉得十分危险。陈眠在游戏里什么都不能说,那么在现实里,他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左知言砸了大笔金钱组建强大的信息技术团队,他们的能力不用白不用。江问源心里做出决定,这次回到现实后,一定要想办法查出陈眠在现实里做过的和圆桌游戏有关的所有事情。 江问源回到现实后,收到消息的左知言三人立刻赶过来。 左知言看到江问源怀里的机器人,“啧,你怎么又拿到玩偶了。” 易轻舟嬉皮笑脸的,“江问源你行啊,说说,多少轮游戏拿到的玩偶?” 只有李娜,直奔左知言和易轻舟都不敢面对的问题,“江哥,你有没有给我们组织找到新成员!” “我找到了一个好苗子。”江问源说出这句话时,其他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脸色也相当难看,江问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惜他因为个人原因只能留在燕都,我们组织可以接受一个常驻燕都的成员吗?” 左知言稳住他的面瘫脸,“当然不行。” 易轻舟的表情简直就是把欣喜若狂这四个字写在脸上,“左知言说得对!” 李娜也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她的心脏总算安稳地落回肚子里,“左哥和易轻舟说的,我没意见!” 江问源无奈地看着他们:“你们真是……找不到新成员有那么开心吗……” 又过去一段时间,该到李娜进游戏的时间了。 上次江问源和李娜进游戏实验黑绳失败后,左知言就把实验共享给和他亦敌亦友的一个玩家一起做,在实验成功以前,他们组织的玩家禁止捆绑进游戏。 李娜前两轮游戏都是抱大腿过来的,这一轮游戏,才是她真正的开始。在李娜进游戏当天,江问源和左知言都把工作转移到别墅山庄,易轻舟只想当米虫二世祖,结果被左知言塞了一堆工作,本来他拍拍屁股离开别墅山庄就能逃避掉这些工作,但他还是留了下来,给左知言当苦力,等待李娜的游戏结果。 监控录像中,李娜腿上的裤子突然染上血色。江问源立刻按下急救铃,左知言和易轻舟也放下手中的工作,三人一起去往李娜的房间。 雏鸟只有离开父母的庇护,才能真正地学会飞翔。李娜都顾不上腿上的伤,她举着手里的兔子玩偶,兴奋地朝江问源三人说道:“我靠自己的能力拿到玩偶了!” 易轻舟撇撇嘴,“那新成员呢?” 李娜的兴奋感过去,也终于感受到腿上的疼痛,她皱着脸,“我光是通关游戏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哪里分得出心神去物色新成员!” 等李娜的腿伤养到可以离开医院后,他们组织的四个人终于能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早餐。在动筷之前,向来吊儿郎当的易轻舟一改往日轻浮的态度,他双肘抵在餐桌上,双手十指交叉拱手抵在下巴上,头微微低着,餐桌上方的灯光打下来,在他脸上留下界限分明的阴影,“我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 易轻舟的样子太严肃了,李娜开始紧张起来,连开口就要刺易轻舟几句的习惯都没有跟上,她放下装满果汁的杯子,“什么事情啊,搞得那么严肃……” 易轻舟凝重地说道:“我觉得我们四个人被诅咒了!” 江问源举手,“如果有圆桌游戏的玩家用玩偶下诅咒,我表示一定没有我和李娜的份,肯定是针对易轻舟和左知言的,谁让你们总在游戏里得罪人。” 易轻舟否定了江问源的猜测,“不是这件事,是关于我们组织命名权的。我们四个人都进过一轮游戏,后续也有在论坛继续寻找合适的成员,可是我们要不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要么合适的人选已经有组织,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无法加入我们。会不会是我们的组织有灵,它不满意我们给它起的名字,所以一直让我们找不到新成员?” 李娜很不服气,“要是说你们三个起名风格太刺激,这个我认。可是我有什么问题,这个锅我不背,我起的m……” “停!”江问源打断李娜的话,“别让我再听到你起的那个名字,我感觉再听一遍能做一晚上的粉红噩梦。你的起名水平,真的很恐怖。” 李娜:“????!!!!”难道起名废的称号,我也有份? 早餐桌上陷入寂静,四人动作统一地做出沉思者的姿势,灯光在他们低垂的脸上打下浓重的阴影。直到左知言打破沉默,“要不,等我们所有人再次过一轮游戏,再看看是不是诅咒吧。” 用过早餐后,左知言单独找江问源到办公室说话,“你让信息技术团队帮你查的资料,现在已经有一部分发到你邮箱里了。注意查收。” 江问源拿出手机查看邮箱,“谢了。” 邮箱的第一个附件,名称:ajwy档案。 左知言难得声音带上笑意,“之前我就感觉ajwy这个论坛id有点奇怪,原来并不是我的错觉。现在证实它的所有者就是陈眠,ajwy,爱江问源的首写字母缩写。江问源,你的恋人,恐怕不是个简单的玩家。” 第47章 第 47 章 ajwy这个论坛id在2014年12月18日创建,现在是2019年11月22日,陈眠在2019年1月19日晚遭遇事故去世,他成为圆桌游戏的玩家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四年时间。 能在圆桌游戏摸爬打滚长达四年还能活下来的玩家,基本都成为了资深玩家。但是ajwy在玩家论坛崛起的经历更为传奇,2015年2月15日,ajwy第一次在玩家论坛引起轰动,他在三分钟内连发了十六个玩偶的拍卖贴,玩偶的特殊能力质量都不低,他靠这些玩偶一口气敛财超过六千万。 2015年的六千万的购买力比现在要强得多,ajwy用这笔钱作为启动基金,和几个追随者建立了cj组织。即使组织名cj经常被吐槽为小纯洁,但是绝对没有玩家敢小瞧cj。 2016年3月11日,玩家论坛上被一个题为“我是圆桌游戏背叛者”的自白贴惊起千层浪,背叛者的特殊玩家身份第一次公开在普通玩家面前。同年4月1日,ajwy发贴说明他有办法可以肃清背叛者,并在肃清背叛者后可以给出应对背叛者的方法。 如果发贴人换做别的玩家,恐怕贴子里会有无数质疑的声音,但发帖人是ajwy。 ajwy在过去的一年时间,每个月都会拍卖五到十个玩偶,据说他自留的玩偶数量是拍卖玩偶的数倍。玩家每轮游戏结束后,会间隔一到三个月才会有下一轮游戏,每轮游戏有且只有一个玩偶,ajwy从来都不接带人过游戏的委托,他能拥有那么多玩偶,靠的完全是每轮游戏结束返回圆桌空间时疯狂连点继续下一轮游戏。有些玩偶是在现实世界也能使用的,ajwy拥有在现实世界寻找背叛者的玩偶也不奇怪。 ajwy雷厉风行地带领论坛玩家,将活着回到现实世界的背叛者玩家一网打尽,并迅速推出有助于识别背叛者的戒指外挂。背叛者事件,把ajwy送上神坛,成为无数玩家的敬仰的对象。 其他关于ajwy零碎的小道消息还有很多。 ajwy每月拍卖玩偶的习惯从2015年2月一直坚持到2018年11月,突然就原因不明地停止了。还有据cj某成员喝醉后在论坛上发贴吐槽,ajwy坐拥玩偶后宫三千,却从来都没有在游戏里使用过玩偶,大佬的想法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猜得透的。后来那个cj成员酒醒后把那个贴子删了,但是看到贴子的人不在少数,有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ajwy求证这件事的真伪,但ajwy从来没有回应过。 从2018年年底,ajwy在论坛的活跃度渐渐下降,但其神格一直没有被其他任何一个论坛id取代。2019年2月,ajwy在圆桌游戏中死亡的消息在一部分玩家当中传开,大家都默默地隐瞒下这件事情,继续维持着ajwy的神格。 ajwy现实中的信息一直保护得很好,左知言的信息技术团队能查出陈眠就是ajwy,全靠江问源提供的线索,江问源使用小丑木偶的特殊能力读到骨雕人偶的记忆时,记下了陈眠那辆路虎的车牌号,并根据他从别墅到银行的行车路线给出别墅可能的几个地址。根据购买别墅和路虎的资金流动链,信息技术团队顺藤摸瓜,成功扒出了陈眠的马甲,ajwy。 左知言的记性真的很好,他和江问源第一次在圆桌游戏里相遇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左知言还记得江问源在那轮游戏里说过的话。左知言玩味地看着江问源:“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恋人喜欢拉着你看一千种死法的纪录片,和你一起对死因进行分析,所以你在游戏里面对尸体才能冷静地分析。你说,陈眠该不会是在培养你的游戏素质吧。” 江问源都已经委托左知言进行调查陈眠,有些事情便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是的。从五年前开始,陈眠就有意识地对我进行多项游戏素质培养。之前你说我的个人信息有进行过专门的维护,那应该也是陈眠替我进行维护的,我没有花过钱在个人信息的维护上。” 听到江问源回答,左知言陷入短暂的沉思,“你的男朋友真奇怪。” 江问源挑挑眉,“我就当作夸奖收下了。” “那你准备和ajwy论坛id现在的持有者进行联系吗?”左知言问道,“陈眠为你进入圆桌游戏做了那么多先导准备,他拥有那么多玩偶,按道理来说应该留有不少玩偶给你。陈眠不幸去世,你的玩偶有可能被cj的人给私吞了。” 现在持有ajwy论坛id的人叫南锐,二十六岁,男性,目前定居在江问源的老家江城,资料档案里附带着他的照片,身形瘦削,眼神锐利,面无表情的侧脸给人一种充满侵略性的感觉。南锐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在档案中都有记录,左知言的信息技术团队果然十分给力。 江问源熄灭手机屏幕,“等我整理清楚之后,再和南锐进行电话联系。不过我应该拿不到玩偶,你最好不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左知言撇撇嘴,“绑定共阵营手绳的研究很缺玩偶材料。你要是不能无偿拿到陈眠的遗物玩偶,和cj商量一下,用买的也可以啊。你看看他们的组织名,cj,陈江,还有ajwy的id,以你和陈眠的关系,让他们卖玩偶给你的时候打点折不过分吧?” “好吧。我和南锐联系时,会向他转达你的意思的。”江问源起身走向门口,回头对左知言说道,“对了,今天我休息,如果没有什么紧急任务,你就别喊我来加班了。” 左知言目送江问源离开办公室,若有所思地打开电脑上有关于陈眠的资料,他刚才向江问源问能借陈眠的关系向cj买玩偶,一方面确实是有需要,另一方面也是想试探一下江问源的态度。 江问源为陈眠进游戏,可见陈眠对江问源的重要性。但江问源似乎对利用他和陈眠的恋人关系低价求购玩偶的事并不排斥,左知言敏锐地察觉到江问源可能隐瞒了某些事情。不过左知言并不打算深究下去,他关掉陈眠的资料档案,继续做他永远也不完的工作。 江问源离开左知言的办公室后,没有去进行日常锻炼,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双手把手机握在胸前,闭着双眼开始整理他已知的讯息。 陈眠2015年2月开始疯狂地刷圆桌游戏,却在2018年11月突然停止刷圆桌游戏。江问源记得陈眠带着骨雕无面人偶从游戏里回到现实时穿着的那身衣服,那是他和陈眠在十月底逛街时,他给陈眠挑的衣服。十一月时,江问源见陈眠穿过好几次那件衣服。 陈眠拿到骨雕无面人偶的时间,和他停止刷圆桌游戏的时间对得上。陈眠疯狂地刷圆桌游戏,很可能就是为了拿到骨雕无面人偶,并把这个玩偶交给他。 当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江问源的心就紧紧地揪着疼。 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更多的疑问随之而来。陈眠是怎么知道骨雕无面人偶的存在的,是通过玩偶占卜得知,还是别的方法知道骨雕无面人偶? 陈眠怎么保证他一定能遇到骨雕无面人偶,还是说只是盲目地疯狂刷游戏? 从小丑木偶读取到的记忆中,可以看出陈眠对骨雕无面人偶的态度,陈眠一拿到人偶就打定主意把它送给他。可是陈眠是怎么知道他会进入游戏的? 江问源越深入思考,问题就越多,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江问源脑子里现在只剩下唯一一件事,在自动国际象棋机那轮游戏结束时,他把陈眠送给他的骨雕人偶,和导致贾争一变成怪物的两件礼物归为一类。圆桌游戏十分危险,陈眠是拿命去赌也要把为他准备好退路。可他却对陈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下次再见面,他该对陈眠好好地道歉才行。 除了骨雕无面人偶以外,江问源对陈眠从不在游戏中使用玩偶的事也非常在意。 陈眠是在他们成为恋人大约一年后进入圆桌游戏的,那之后陈眠便跟开始跟着退伍特种兵学各种搏斗技巧,还把他也带上一起练。有过好几次,陈眠重伤入院,陈眠对他的解释是和武术教练加课,没主意好分寸受伤的。江问源向武术教练求证,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时候他对陈眠又心疼又气愤,照顾陈眠都来不及,并没有多想。 可是现在想来,陈眠的重伤应该是在圆桌游戏里造成的。陈眠宁愿自己受重伤,也吝啬去使用玩偶。按照资料里的情报,陈眠积累下来的玩偶数量,应该非常恐怖。陈眠把能力最逆天的骨雕无面人偶都给他了,而且在游戏里总是默默地紧张他的情况,没道理不把其他玩偶也送给他。 陈眠没有把那些玩偶留给他,恐怕是把那些玩偶用在了别的地方。就比如把他和白梅捆绑到邻座的红绳手链,很有可能就是陈眠用玩偶捣鼓出来的成果。数量基数那么大的玩偶,研究出来的成果应该不止红绳手链才对。 江问源想到陈眠在游戏里的状态,他解锁手机,拨通南锐的电话。 一直等到六十秒等待时间快要结束时,对方才接通电话,南锐的声音很冷,“你好。” “南锐,你好。我是江问源,陈眠的恋人。”江问源报明身份后,便直奔主题,“我想知道陈眠用他收集的玩偶做了什么事情。” 南锐冷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打错电话了。我不认识陈眠,也不认识陈眠的什么恋人。再见!” 在南锐把电话挂断之前,江问源飞快地说道:“我在游戏里遇到了陈眠!” 江问源的话成功地打断南锐挂电话的动作,电话那端的南锐沉默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这位先生,你是喝醉酒发酒疯,还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找我来娱乐?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陈——” 南锐的声音很不自然地停住,大概两秒之后,南锐剧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他边咳边说道:“我的命是陈眠救的,他要做的事情,再危险我也会奉陪到底。你是陈眠最珍惜的人,他为你付出了太多,你不要辜负他的付出,别再深究……” 南锐的声音,消失在刺耳的喇叭声和刹车声中,一个重物被撞飞了。 在一阵杂音后,江问源听到了混乱的脚步声,模糊的说话声和惊叫声,唯独听不见南锐的声音。 江问源立刻翻身下床,一边穿鞋一边给左知言打电话,左知言给江问源、李娜和易轻舟都设了特殊铃声,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及时接起电话,他暂停视频会议,接通江问源的电话,“什么事?” “我刚才和南锐通电话,他出车祸了。你帮我查一下他出车祸的具体地点,送到哪里就医,我现在准备回江城一趟,向你请三天假。”江问源边跑边说,声音里带着轻微的喘气声。 左知言微微停顿,“南锐的情况查清楚后会发到你的邮箱里,机票从我这边给你订,你准备回来的时候给我个讯息,我再帮你订返程票。” “谢了!”江问源挂断电话,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车库。 江问源把车速飙到限速上限,不断超车飙到机场,踩着检票结束前的最后一分钟成功登机。几个小时后,飞机顺利在江城机场降落。江问源一下飞机,立刻联网打开邮箱,南锐的资料已经发到他的邮箱中。 南锐在中山路被失控冲向人行道的大卡车撞飞,在送往江城第三人民医院抢救的途中不治身亡。当江问源赶到第三人民医院时,南锐的尸体已经被人领走了。 南锐和江问源通话时被拽入圆桌游戏,并在圆桌游戏中通关失败,导致现实中也同样死亡。江问源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第三人民医院,却依旧没能见到南锐的尸体。江问源心里有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中有某种力量在阻碍他和南锐的联系。 关于ajwy和cj组织的情报,除了陈眠和南锐以外,还有其他几个玩家的信息情报。但是谨慎起见,江问源暂时不打算再和cj的玩家联系了。 不去联系cj的玩家,江问源也没打算立刻返回京市。自从他答应和左知言建团去了京市后,时间表就被左知言这个魔鬼排得满满当当,他已经三个月没回江城,自然也很久没见过他爸,也没去看望陈阿姨和陈叔叔了。 江问源分别给两边打过电话,他爸和他未来的继母旅游去了,这几天都不在江城。陈阿姨接到江问源的电话很开心,还告诉了江问源一个好消息,陈叔叔终于愿意放下心中芥蒂,和江问源见一面,让江问源到他们家吃晚饭。 江问源提了许多中老年补品和一个果篮,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陈阿姨家的门。 给江问源开门的是陈叔叔,陈叔叔自从陈眠的葬礼后就一直对江问源避而不见,他们也将近有九个月没见了。陈叔叔比江问源记忆中的模样又显得老态了许多,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他敞开门,“问源,进来吧,你来得正好,你陈阿姨今天做了好几个你爱吃的拿手好菜,很快就能吃晚饭了。” 江问源把礼品和果篮摆在客厅的桌上,去洗过手后,随着陈叔叔来到饭厅。 陈眠家的饭厅不大,摆的是一张四角可折叠的方圆桌,人少的时候就折成方桌,人多时可以把折叠的部分翻出来变成大桌。平时陈家用的模式就是长方形的方桌,在较长的两端分别摆着两张椅子。 陈叔叔在他固定的位置落座后,抬手示意他对面的位置,对江问源说道:“问源,坐下吧。在你陈阿姨出来做好菜之前,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江问源怀着紧张的心情,在陈叔叔对面坐下,“您说。” 陈叔叔沉默了一小会之后,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不愿意见你,并不是责怪你。我气的是我自己。那天晚上,我在陈眠的手机里看到一张你和他……的照片。” 江问源低着头,对于陈叔叔省略号里没说的内容,他有点不敢想。 “我问陈眠,他和你是什么关系。陈眠向我坦白,说你们是情侣关系。”陈叔叔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就是太顽固了,不能理解你们年轻人,我和他吵了一架,让滚出去。所以他才约你出来的。如果我没和他吵架,没让他滚出家门,陈眠也不会死。” 江问源没想到陈眠出事那晚,还和陈叔叔吵过一架。虽然陈眠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和圆桌游戏有关,但江问源并不能说出真相。江问源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只希望陈叔叔心里的愧疚感能轻一点,“对不起,陈叔叔。其实我们也有责任,如果我们能早点向你们坦白我们的关系,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陈叔叔摇摇头,“陈眠走了已经快有一年,我已经看开了。” 陈阿姨把最后一个炒菜端出来,她左右看看自己的老伴和江问源,两人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嗐!你俩干啥呢,我好不容易忙活半天做出那么一大桌子菜,给我开心点吃!别丧了!” 江问源被陈阿姨的话逗到,“陈阿姨,你也会用丧这个形容词啊。” 陈阿姨动作麻利地装好三碗汤,在陈叔叔旁边坐下,“可不,跟你们小年轻学的口头禅,感觉挺有意思的。来来来,都动筷子吃菜!” 陈叔叔拿起筷子,他看着饭桌上唯一的空位,突然感慨道:“要是桌子能坐满就好了……” 陈阿姨怪不高兴地扫了老伴一眼,生死有命,她最近已经能完全放下了,老伴在她的影响下也渐渐从阴影里走出来。在江问源来之前,他们已经约定好不提儿子的事,这老头怎么言而无信。 陈叔叔对陈阿姨丢过来的眼刀视而不见,他把视线挪到江问源身上,再次重复道:“要是桌子能坐满就好了,问源,你说是不是?” 第48章 第 48 章 江问源放下碗筷,双眼注视着陈叔叔,正要说话,却陈阿姨抢先一步,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踢老伴的脚,笑着对江问源说道:“小源,你陈叔叔的意思啊,是让你下次带上女朋友一块到我们家来做客!小源你今年也有24岁了,这个年纪正好合适找对象谈恋爱。” 陈叔叔大概是受到陈阿姨的压力,不再继续缠着江问源问桌子坐满的问题,他端起汤,吹掉热气,就着碗口慢慢喝汤。 饭桌上,陈阿姨问江问源能不能适应京市的生活,新工作怎么样,累不累,她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江问源隐去圆桌游戏相关的内容,对陈阿姨的问题知无不言。也多亏陈阿姨的问题多,才没让这顿饭冷场。 江问源确定陈阿姨和陈叔叔身体都还算硬朗,精神上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后,便以还有工作为由,在晚上八点多离开了陈家。 江父家里留有江问源的房间,不过江父和他的未婚妻已经是同居状态,现在他们外出旅游,为了避免遇到不必要的尴尬,江问源并不打算回家,他就近在陈家附近的酒店订了一间大床房,暂时落榻下来。 江问源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开江城。 南锐在圆桌游戏中不幸身亡,这件意外事故来得实在太过诡异。 一般情况下,成为圆桌游戏玩家的时间越长,积累的游戏次数越多,玩家对于即将到来的游戏的时间节点会把握得越来越准确。 玩家进入游戏前的准备工作,也有相当的要求。 玩家进入游戏时,周围的特殊磁场会发生剧烈变化,进入游戏前应尽可能地独处于某个封闭的区间,或者保证所处的公共区域没有其他圆桌游戏玩家,否则可能导致磁场互斥引发磁暴;若打算两个或两个以上的玩家一起进入游戏,必须以金银类的道具进行捆绑、链接,保证玩家之间的磁场不会发生互斥。 若玩家从过去的游戏中获得玩偶,想要把玩偶带入新一轮的游戏中备用,玩家必须把玩偶放在以其为中心半径十米的区域内,并保证最后触碰这些玩偶的人是自己,才能成功把玩偶带入圆桌游戏中。 送上所述,出于安全考虑,基本不会玩家选择在公众场所等待圆桌游戏开始。 南锐能获得ajwy的管理权,他在cj中的地位肯定不低,便不难推断他资深玩家的身份,以及他大概率拥有玩偶的信息。南锐绝对不会选择在中山路这种繁华路段等待圆桌游戏开始,他极有可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拉进圆桌游戏中! 圆桌游戏能为玩家实现现实中的任何愿望,江问源毫不怀疑,它对现实世界存在着影响力。圆桌游戏对现实的影响力应该是受到限制的,否则站在这个世界食物链顶端的就不是人类,而是无所不能的圆桌游戏了。 圆桌游戏可能付出一定代价违背限制,也可能在限制以内,对现实施加了影响,把丝毫没有准备的南锐拖入游戏中。江问源忽然有种荒谬的想法,圆桌游戏不希望他从南锐那里得到某些不利于它的信息,所以才对南锐下手的。 陈眠死在圆桌游戏中,但他是宁愿放弃使用骨雕无面人偶也要继续留在圆桌游戏在的。圆桌游戏只能算是诱因,陈眠那个宁可不要命也要实现的愿望才是他死亡的根本原因。江问源对圆桌游戏印象极差,却也没有冒出过毁掉圆桌游戏的想法,他只是想知道陈眠究竟是为何愿望而死。江问源不曾想,圆桌游戏竟然对他的愿望如此忌惮,甚至把对他愿望的忌惮上升到江问源这个许愿人身上。 在游戏里,陈眠每次都会以性格不同、外貌也完全不同的形象出现在江问源身边,避免引起圆桌游戏的注意。江问源就是意识到陈眠的处境,才想在现实中查清楚陈眠究竟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可是现在现实的路径也被圆桌游戏给堵上。江问源不可能继续踩着圆桌限制的边缘去试探,因为他的试探,有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不过江问源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圆桌游戏也并非无所不能,否则陈眠也不会平安无事地钻了那么多轮空子。江问源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委托他人对cj进行调查,让接受委托的人再另找人对cj进行调查,多层委托关系层层递进,圆桌游戏便很难察觉调查真相的人是他。由于调查对象还是ajwy建立的cj组织,江问源设想的这顿操作非常考验人缘关系,要真正实施起来,恐怕还要很长时间。 江问源打算在江城再呆两天,去他和陈眠留下回忆的地方转一圈。等他爸旅游回来,正式和未来继母见一面吃顿饭,让他们放下顾虑安心结婚,然后就返回京市。 江城的许多地方都承载着江问源和陈眠的回忆,江问源独自一人旧地重游,许多被他搁置在角落的记忆都一一浮现起来。 江问源和陈眠同岁,住同一个院子,两人竹马竹马关系特别要好,还没到学龄时就经常一起玩,上学后从学前班到小学三年级都一直是同班同学,直到江问源父母离婚,他们才不得不结束同学关系。 江问源还记得他搬家那天,他和陈眠不舍地手拉手,两人哇哇大哭,也许这就是他喜欢上陈眠的契机吧。江父工作很忙,他母亲爱自己比爱孩子更多,是个非常的自我中心的人,陈眠哭得非常伤心,紧紧握住江问源的手不肯松开,那是江问源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人重视。 就读于不同的小学和初中,并没能把江问源和陈眠分开。他们几乎把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花到一起,从陈家到江家,从江家到陈家,这条路上充满了他们的回忆,他们见证着街道在短短几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街道也见证着他们从小学生变成高中生。 经历了小学和初中的分别后,江问源和陈眠终于再次成为高中同学,他们同班、同寝,轮流当他们年级的级草。青春的少年,总是容易春心萌动,江问源和陈眠都被不少女生告白过,可是他们寝室的其他四个没那么受欢迎的男生都谈过恋爱失过恋,江问源和陈眠这两个高人气的男神却单身了整个高中。 他们之间,是陈眠先开的窍。他们在高考志愿上填下相同的大学那天,陈眠向江问源表白了,就在他们高中的情人林里告白的。当时情人林里的小树苗都还没长开,却已经拥有情侣在这里告白就能白头到老传说。江问源现在旧地重游,小树苗们都已经长成茂密的树林。 这片树林里,见证过他和陈眠的初吻。那时候两人都没有经验,又有点着急,结果陈眠凑过来的时候太用力,什么滋味都没尝到,就记得嘴唇都被磕破了。初吻,没有留下美好的回忆,就一嘴的铁锈味。可是想起这段回忆的江问源,却不自知地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江问源和陈眠的大学不在江城,他们在大学附近租房同居,由于两人背着父母谈恋爱,他们每年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家一段时间。直到临近大四毕业实习,他们才重新回到江城。两人满心憧憬着未来,陈眠就以一种江问源无法接受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直到江问源被卷入圆桌游戏中。 江问源在江城逛了一整天,再次坐在当初陈眠出事的麻辣烫摊子。由于陈眠的死亡,麻辣烫摊子的老板已经换人,换成一家烧烤摊,而且在摊铺和路边的位置还立起了防护栏。江问源点好晚餐后,拨通了他心理医生的电话,心理医生姓李,在记忆和潜意识的方面拥有许多研究成果,是昨晚左知言应江问源的要求介绍给他的权威心理医生。 江问源对李医生说道:“李医生,我按照您的建议,根据我成长的时间线重新回忆了一遍我能记起的记忆。这些记忆没有令我感到矛盾的地方,而且我的老邻居、昔日的老师都还记得我,他们对我的回忆并无不妥的表现,我记忆中留在树上的刻痕也还保留到现在。从这些信息,是否能证明我没有被催眠过,我的记忆也没有被修改过?” 李医生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人类大脑是科学研究的宝藏,我们目前对记忆和潜意识的研究只是冰山一角。从你的描述中,成长事件有事实依据、人物依据,整段完整的记忆也没有逻辑上出现矛盾或过长的空白。严谨地说,我认为你记忆的真实性在88%以上,被催眠、修改记忆的可能性偏低。” 江问源听到李医生给出的答案后,沉默了一会,“我曾经在说过某句话之后,产生强烈的曾经听过或说过这句话的感觉,可是我仔细回忆,并没有找到与这句话相关的记忆。在我可能接受到这句话的信息源上,我也进行了调查,也没有找到这句话。” 李医生问道:“方便告诉我这句话的内容吗?” 江问源那句话是在黑影怪那轮游戏里说的,他都已经来都游戏世界里了,得到新鲜美味的枝叶,不吃白不吃。这话肯定是不能对李医生说的。“不太方便。” 李医生也没有强求,他向江问源娓娓道来。 “你的经历,在我们的研究中称为即视现象,又称既视感,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根据调查证明,三分之二的成年人都至少有过一次既视感。 既视感的出现是因为人们接受到了太多的信息而没有注意到信息的来源。熟悉感会来源于各种渠道,比如某本小说的句子,某个电影片段,有时根本不需要真实的记忆,人类大脑内部就有可以制造一种熟悉的感觉。[1] 你对某句话产生既视感,却找不到其来源,其实很正常。” 李医生给出的解释,并没有让江问源觉得豁然开朗,他依旧觉得自己曾经在某个场景中听过或说过那句话。 第二日,江父和方女士旅游归来,两人和江问源正式见过一面,他们给江问源带回来了许多土特产,方女士还给江问源包了个大红包。江问源很替父亲感到高兴,不过他婉拒两人的挽留,午饭结束后就赶最近的航班飞回京市。 江问源开车回到别墅山庄时,左知言不在,估计不是在公司就是去出差了,一分钟几千万上下的大忙人。李娜和易轻舟在吃晚餐,少了江问源和左知言,这两人一起吃饭竟吃出一种约会的感觉。 李娜首先发现江问源,她立刻放下碗筷站起来,“江哥,你回来啦!吃过晚饭没,没吃我去喊厨房给你重新准备一份。” 易轻舟坐在位置上屁股都没挪一下,他用饭碗挡住脸,撇撇嘴,不咸不淡地对江问源吐出吃饭两个字,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回来了。”江问源示意李娜坐下,“我中午和我爸吃饭,他嫌我太瘦,我都吃撑了,我等晚上再吃点宵夜,这会先歇一下。” 李娜只能作罢,继续坐回座位上继续用饭。 江问源不打算吃饭,但也没走,他在李娜身边坐下,单手托腮看着李娜对面的易轻舟。易轻舟被江问源看得心里有点毛毛的,“你想干什么!” 江问源说道:“等你吃完再说,不着急。” 易轻舟心说被你这么看着能继续吃下去就有鬼了,他重重地哼一声,“你不着急,我着急。有什么事赶紧说!” 江问源说道:“我想问下你,有没有关系交好的行动力比较强的玩家组织。” 易轻舟来了点兴趣,“只需要行动力强就行了嘛?” 江问源予以肯定,“足够了。我有个调查委托,涉及灰色地带,需要行动力足够强的玩家组织来完成。” 江问源找易轻舟就找对人了,一看就感觉有阴谋的多重委托调查cj组织,这个任务左知言都不一定找得到合适的组织。但易轻舟这个搞事精则完全没压力,他当初能盯上薛又和蓝珍珍,完美地伪造出简易的身份,要说那是他一个人的功劳,那肯定不太可能,总而言之,易轻舟背后也是有人的。 易轻舟也没问江问源是什么样的调查委托,他放下碗筷,当着江问源和李娜的面直接拨通联系人备注为永钱电话,还放的免提模式,和对方寒暄一阵之后,他直奔主题,“永哥,我朋友有个调查委托,想要委托给七星。” 永钱大笑起来,“简老弟就是爽快,调查委托我可以接,不过报酬我要的不是钱。” 易轻舟和江问源默默交换一个眼神,在江问源点头后,他对永钱说道:“永哥想要什么报酬,您说?” 永钱用不用质疑的口吻说道:“我在上轮游戏里受了重伤,再过几天就是你嫂子进游戏的时间,我没办法陪她过游戏。最近我收到消息,你和左知行论坛上联系很密切,而且你们都在论坛上物色新人,你们是打算弄个新组织吧。左知行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们组织以后发展起来,肯定不比我们七星差。你们组织里的肯定都是人才,帮我带你嫂子平安从游戏里回来,我就免费接下你的调查委托,怎么样?” 在永钱提到嫂子这个词时,易轻舟立刻用手语描述了永哥的女朋友。那妹子人很好,对谁都很和气,是个治愈系的大天使,但她同样存在很严重的问题,胆子很小,很容易哭泣,运动能力极差。讲真,她能活到今天,完全就是永钱拿命换来的奇迹。 带人进游戏的委托,委托人死了都是常事,大家都见怪不怪。 可是永钱爱惨了他女朋友,万一他女朋友死在游戏里,永钱绝对能追杀接委托的人到天涯海角。估计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永钱的性格,再加上他那个永远只能拖后腿却没有一点作为的女朋友,才没人敢接永钱的委托。 电话那头的永钱等了一会没见易轻舟回复,继续说道:“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嫂子心地善良,她宁愿死也不会接受成为背叛者活下来。所以要是她成为背叛者的话,把她的手机带回来给我,她会在手机上写下我们约定的暗语。只要暗语正确,我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江问源朝易轻舟点点头,易轻舟这才对永钱说道:“瞧您说的,嫂子怎么可能成为背叛者!带嫂子过游戏的委托我们接了,您就安心养伤,等着我们把嫂子安全从游戏里带回来吧!” 易轻舟又和永钱寒暄几句后,便把电话挂断了,他朝江问源说道:“江问源,不是我要泼你凉水,我觉得你和单晓冉接触后,最好想办法从她嘴里把暗语套出来,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娜狠狠地瞪了易轻舟一眼,易轻舟的心真的够脏,不过她也很担心江问源,“单晓冉的游戏能力和素质那么差,江哥你真的要接下这份委托吗?难道真的要和易轻舟说的……” “永钱说是写下一句暗语你们就信了?这很有可能是个幌子,他们可能约定的是删除某条信息,或者删掉某张照片,或者卸载掉某个app。”江问源沉稳地说道,“所以,并没有什么后路,只要单晓冉不是背叛者,我就必须把她从游戏里带回来。” 单晓冉进游戏的前一天,江问源带上他唯一剩下的鸟头人玩偶,去到根据地同在京市的七星,见到了永钱和单晓冉。永钱刚刚出院,还需要坐在轮椅上,他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和电话中给江问源的印象完全不一样。至于单晓冉,她扎着长马尾,身穿运动服和运动鞋,她长得很漂亮,看体型有经过加强的体力锻炼,但是唯一让人觉得不靠谱的是,明天才是进游戏的日子,她今天就已经把眼睛哭肿了。 永钱看着江问源简单的背包,惨白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语气也很差,“你没带玩偶?还是只有一个玩偶?你这包绝对装不下两个玩偶吧。” 江问源把手搭在包上,淡定地说道:“我有一个玩偶。” 永钱不想和江问源说话,并向他扔了五个玩偶。 #没有玩偶,你还想保护我的天使,是不是没睡醒# #要是你能安全把我的天使带回来而不用玩偶,我这几个玩偶全送你都成# 第49章 第 49 章 江问源知道玩偶和灵魂存在着某种特殊联系,他不排斥使用玩偶,但也绝对不热衷。对于永钱不由分说塞给他的玩偶,江问源向永钱问道:“无功不受禄,这几个玩偶还是交给单小姐吧。有玩偶傍身,单小姐的安全系数也能提升很多。” 永钱朝江问源扔了个那还用你说的眼神,“晓冉的玩偶我早就准备好了。你把这五个玩偶带上,要是晓冉遇到危险时没能及时使用玩偶,你要立刻把玩偶补上。我不需要你计较玩偶是否会浪费,就算你和晓冉同时使用玩偶能力也没关系,切记不要有等晓冉使用玩偶的心态。危险是不会等人的。” 永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江问源也只能把玩偶收下。 江问源和永钱说话时,站在永钱旁边的单晓冉又有想哭的冲动了。永钱把他所有的玩偶都交给了她,万一她死在圆桌游戏里,那些寄存在游戏特殊空间里的玩偶全部都会被圆桌游戏回收,永钱将会变得一无所有。单晓冉想着最少要留下一半玩偶给永钱,可是永钱却半点没有退让,就连她在出门前想偷偷把玩偶藏在家里,也被永钱识破。 单晓冉带着永钱的全副家当,她绝对不能死在游戏中,她用手帕擦掉泛出的泪花,和永钱挥手道别,进入永钱进游戏前常用的那间休息室。 永钱不喜欢被监控的感觉,但是为了小命着想,他退而求其次,用监听设备取代监控录像,并佩戴实时上传心率、血氧的运动手环,即使从游戏中重伤昏迷归来,也能尽快得到救治。休息室里该有的东西都很齐全,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双人床大概经常被使用,显旧;单人床外观崭新,连棉被上的标签都没有拆,两张床距离超过五米。永钱把单人床移进休息室的心思一目了然。 江问源和单晓冉进入休息室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刚用过晚餐不久。 江问源触碰确认永钱给他的玩偶的特殊能力,并和单晓冉做好金链捆绑的准备工作后,对终于止住眼泪的单晓冉说道:“现在离进游戏应该还有些时间,我们先互相磨合一下吧。你随便聊聊自己的情况吧。” 江问源问话的态度,让单晓冉有种在接受面试的感觉,她局促地搅动手指,“我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江问源给她一点提示,“比如你在圆桌游戏过程中展现出来的优点和缺点,让我知道你擅长的方面和短板。你也可以随便聊聊你独立应对过什么样的游戏状况,是如何脱险的。又或者讲一下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需要我的帮助立刻到位?” 单晓冉上牙咬着红唇,用力得把唇上的血色都压褪,想来想去,才报出一条自己的优点,“我……耐力还不错,可以连续慢跑三小时。我的缺点很多,不擅长的东西也很多,但是我会努力去克服的!”说到后面,单晓冉的声音变得很轻,休息室里的监听也没办法听到她的话,她说,“我总不能永远拖他的后腿。” 江问源没有逼单晓冉把她的缺点说出来,他只是借这个问题来试探一下单晓冉而已,“你想克服对恐惧的障碍,这是一件好事。不过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高手也不能一日练成,我会尽量配合锻炼你的游戏能力,但是如果你撑不下去,一定要记得向我求助。” 单晓冉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恐怖游戏,心里非常害怕。她忍住哽咽,“我会努力适应游戏的。” 江问源说道:“那我们来约定一个求助信号吧。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就大声说出‘哈哈’两个字。万一你被收走的代价是声音,那就改成用力鼓掌两下。在你发出求助信号以前,无论你多害怕,只要不是必死的绝境,我都不会出手帮你。” 单晓冉呆愣地吐出一声轻笑,“哈哈?” 江问源对她解释道:“对。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还能笑出来,这也是一种锻炼。”用哈哈来代替救命,这种锻炼,被左知言、李娜和易轻舟三票全票通过,当选最魔性锻炼的称号。一边被鬼追一边哈哈哈哈哈哈的场景,光是脑补起来就非常魔性。 单晓冉用手帕揉揉眼睛,“好,我听你的。就用哈哈来当求助词。” 江问源满意地点头,“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件克服恐惧的秘密武器,相信经过一轮游戏,你应该能有所进步。” “什么秘密武器?”单晓冉问道。别说单晓冉,就连偷听监控的永钱都对江问源的秘密武器很好奇。 不过江问源并没有给出答案,“秘密武器,当然是在使用前都是秘密。” 两人进游戏的时间,在凌晨五点一刻。 江问源已经很习惯被拽入圆桌空间的过程,坐完一趟过山车,大脑也清醒了。江问源在圆桌这次没能拿到第一位,坐到了第二的位置。 第一位是一个表情轻松、面带笑容的年轻男人,他染着一头银灰色的头发,穿着打扮的风格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摇滚歌手。江问源注意到第一名闭着嘴,喉咙却持续规律地轻震。江问源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难道他是在哼歌吗? 不过江问源没有继续在第一名身上浪费注意力,他开始寻找单晓冉的位置。单晓冉的座次比江问源想象的要靠前许多,她是圆桌评价第四位的玩家。江问源不知道永钱到底给单晓冉塞了多少个玩偶,竟然能把综合素质极差的单晓冉给堆到第四位。单晓冉晚上本来就没睡好,她的眼睛和鼻子发红,不知道是昨天哭太久导致的,还是说她准备开哭。 找到单晓冉后,江问源继续不动声色地扫过圆桌上的其他玩家,一是给他们组织物色新成员,二也是看看有没有人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结果这两个目的都没能达到,江问源就被坐在他正对面的一位玩家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身形瘦削的男玩家,穿着普通,头发也是中规中矩的黑色,他把头垂得很低,刘海挡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江问源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十分熟悉! 本轮圆桌游戏的玩偶是一个小男孩外形的布偶,男孩布偶的眼睛是两颗异色的纽扣,嘴巴用红色绣成锯齿微笑状,没有鼻子。男孩布偶收取入场券的方式十分独特,它把自己的右臂拆下来,左手拿着右臂,用右手触碰玩家来收取入场券。 男孩布偶收取第一第二位的代价都是趴在圆桌山,大半身体和投手头探到圆桌底下。江问源被男孩布偶收走的是半边肾功能,这个代价还不算太糟糕。就不知道旁边的第一名被收走的是什么代价了。 江问源恢复自由活动的能力,和左右两位玩家确认彼此戒指位置后,摘下戒指等待游戏开始。男孩布偶坐在空位前的桌面上,按照读秒倒计时的节奏一下一下把断臂拍在桌上。大概是男孩布偶的这副模样太过恐怖,有一个新手玩家承受不住压力,崩溃地冲进圆桌以外的黑暗中。他被啃得面目全非的残肢被甩到圆桌上,其他新手玩家都吓得崩溃大哭,单晓冉胆子极小,也吓得跟着他们一起哭起来。 读秒结束,还活着的二十二名玩家被送进游戏中。 玩家们集中站在一栋图书馆前,图书馆门口的柱子上竖排钉着几个金色烤漆大字:江大附属高中第二图书馆。旁边停着一辆大货车,几个工人们忙碌地从货车里搬出复合板、铁架和椅子,这些应该是图书馆的书架和自习室的桌椅。 工头一边催促着工人们赶紧搬货,一边对玩家们说道:“六天后图书馆的新书就要入库,你们都给我抓紧时间好好干活,务必在六天内完成图书馆内装修。现在高考结束,高三的学生已经离校,校方为我们安排了高三的宿舍。伙食由学校饭堂那边提供,正常一日三餐。” 工头带玩家们认清楚住宿和用餐的地点后,就拍拍屁股扔下玩家们遛了。 游戏世界里正值六月盛暑时分,现实已经入冬,单晓冉脱掉运动服外套,来到江问源身边,她已经把眼泪擦掉,只是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看来被圆桌空间的残肢断臂吓得不轻,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江问源走到图书馆门口的阴凉处,“暂时待在这里。” 单晓冉也没问江问源在这里等什么,她安静地待在江问源身边,努力平复恐惧的心情。 江问源和单晓冉在图书馆门口躲凉,也不搭理和他们搭讪的玩家。 有玩家在江问源这里碰过几次钉子后,其他玩家便不再自找没趣。有经验的玩家三三两两地找好本轮游戏的搭档,他们要么进图书馆里看看情况,要么先去把宿舍定下来,胆子大点的干脆就直接去教学楼那边看看有没有人上课。 图书馆门前,一下子就只剩下江问源、单晓冉、那个和江问源一样拒绝了所有人组队邀请的第一名,以及两个还停留在阳光下的玩家。阳光下的两个玩家,男玩家坐在地上,女玩家跪在他身边,扶着男玩家的肩膀,脸上满是茫然的神色。 江问源双臂抱胸,朝阳光下神色痛苦的男玩家打招呼,“好久不见,吕英奇。” 吕英奇听到江问源的话,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挣开扶着他的女玩家,扑到被太阳烤得滚烫的地面上,以手代脚朝江问源爬过去,他一边爬一边向江问源哀求:“陈眠,你帮帮我。我知道我求你帮忙很厚颜无耻,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求求你,帮把我的妹妹带回现实里。这轮游戏很危险,靠她自己,肯定活不下去的……” 吕英奇拖着残废的双脚,用手撑着身体爬上图书馆的台阶,他爬到江问源脚跟前,一手牢牢抓住江问源的裤脚,另一只手曲在身旁,半撑起上半身,不停地对着江问源磕头,他磕头磕得很重,没多少下额头就渗出血来。 吕英奇卑微又绝望地说道:“陈眠,求求你大发慈悲,帮帮我吧……” “哥——!!”那个被吕英奇推开的女玩家反应过来,她冲上台阶,想要把吕英奇扶起来。可是吕英奇再次一把甩开他,继续对着江问源磕头。 江问源依旧清晰地记得黑影怪那轮游戏里被吕英奇害死的人,杨檎还替他背了黑锅被玩家杀死。江问源本以为,如果他有机会再次见到吕英奇,无论吕英奇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都能无动于衷地杀死吕英奇。 然而,现在吕英奇整个人趴在江问源面前,他不忏悔自己的罪过,而是把人格和尊严都送到江问源脚底下,任君践踏,他唯一的诉求就是希望江问源能带他的妹妹离开这个见鬼的游戏。 江问源低头看着狼狈的吕英奇,吕英奇祈求他的话里,透露出惊人的信息。由于还有旁人在,江问源没有直接点破,“你这一轮游戏,又和上一局一样?” 吕英奇见江问源终于愿意理他,他猛地抬起糊满血的脸,双眼立刻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是的,是的!我可以为你提供很多信息,只要你愿意保护我妹妹不被那个怪物杀死,带她离开游戏!那个怪物拥有看的能力,它不受我控制,而且厌恶一切密切的人际关系,我能感觉到,它强烈地想杀死我的妹妹。陈眠,你要小心玩——啊啊啊啊啊——!!!!” 吕英奇突然惨叫出声,剧烈的疼痛席卷他的全身。吕英奇在地上痛苦地痉挛起来,他全身的皮肤上裂开一道道肉.缝,肉.缝裂成两道,朝两边扩张,露出中间的巨大眼睛来。这些眼睛大小不一,灰败的眼白上布满红色的血丝,黑色的瞳孔仿佛凝聚着浓烈的仇恨。 在吕英奇身上长出来的眼睛,瞳孔快速地转动起来,吕英奇穿了两层的毛衣从背后裂开,露出那个覆盖了整片肩膀的巨大眼睛。巨大眼睛人性化地做了个眯眼的动作,仇恨地盯着吕英奇的妹妹。 吕英奇的生命力被覆盖全身的眼睛快速吸走,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对自己的妹妹说道:“跟着陈眠,听他的话,离开游戏!” 吕英奇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当他被眼睛彻底吸干最后一丝生命力,他彻底变成一具焦黑的干尸。那些眼睛满足地合上眼,从吕英奇身上一一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吕英奇的妹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吕英奇就没了。吕英奇妹妹惨叫着跪倒在吕英奇身边,颤抖地朝尸体伸出手。被眼睛吸干的尸体无法承受任何压力,吕英奇妹妹轻轻一碰,尸体便彻底碎成粉末。 那个圆桌第一名站在树荫下看完一场好戏,这才施施然地朝江问源几人走来,他嘴角噙着笑,“这个背叛者,连圆桌游戏禁止背叛者向普通玩家泄露游戏内容的规矩都不知道。还真是个标准的炮灰啊!陈眠,有兴趣和我组队吗?我不介意……”他顿了顿,朝单晓冉和吕英奇的妹妹看两眼,“你带着拖油瓶。” 这人一上来就句句话带刀,就算他排在第一位,江问源也不觉得这样的人合适当队友。“客气了,您还是去找别人组队吧。” 第一名的笑容垮下来,他摸摸鼻子,“哎,是不是我又说错什么话了?对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有一个玩家好友,他现实里的名字就叫陈眠,他也经常嫌弃我说话不过脑子容易得罪人。你和陈眠同名,我觉得你很亲切,我不想和别人组队,就想和你组队啊!” 江问源算是看出第一名有多不会聊天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尬聊。不过,江问源还是改变主意,因为第一名提到陈眠,“既然要当队友,那你怎么称呼?” 第一名说道:“你不提我差点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齐思远。” 江问源看看站着哭的单晓冉,又看看跪着哭的吕英奇妹妹,只能暂缓对游戏故事的调查,“我们先去把宿舍定下来,休整休整再做打算吧。吕英奇妹妹,你哥哥把你托付给我,我希望你能记住他的遗言。” 吕英奇妹妹跪在地上,用手捧起一捧灰烬,看着这些灰烬一点点湮灭在空气中,她泪流满面,“我要为哥哥收尸……” 齐思远那张杀伤力极强的嘴又开始了,“游戏里没有你哥尸体,你要是能活着通关游戏,回到现实世界就能看到你哥的尸体啦。” “齐思远,你能不能少说点话!”江问源头疼地捏捏眉心,这轮游戏陈眠就算附身的是死掉的吕英奇,都不可能是齐思远!陈眠在他身边从来没给他添过乱,还会默默地为他做很多事情。齐思远的字典里没有委婉这个词,他每次张嘴都是腥风血雨,极有可能引发团队内部矛盾,江问源只能希望他以后能少说点话。 齐思远的话虽然很扎心,说的却是大实话。 吕英奇妹妹坚强地抹掉眼泪,她抱着吕英奇破碎的衣服站起身,“我知道哥哥是为我而死的,我会遵从他的遗愿跟你们走。我叫吕琦妙,我突然坐在圆桌上,然后突然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我什么都不懂,希望你们能教我。我们家就剩我和哥哥相依为命了,如果我不回去,就没人为哥哥收尸了。” 吕琦妙站起来时身高还不到江问源肩膀,脸上的婴儿肥也还没消,估计年龄也就十四五岁,她懂事的表现让人心疼。单晓冉又害怕又难过,吕琦妙都能迅速振作起来,她还有什么资格拖后腿,她忍住泪跟上江问源。 当江问源一行四人离开图书馆,去往高三宿舍时,几只巨大的人眼在图书馆的柱子上睁开,这几只大小、长向都不一致的黑色人眼,看了看吕英奇彻底消失的灰烬,又看了看江问源他们离开的背影,最后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第50章 第 50 章 江大附属高中的宿舍条件相当不错,六人间,采用上床下桌的床位,装有空调,阳台宽敞,有单间独立卫生间。玩家们分配到的是高三男生宿舍楼的一层,一层有十二间宿舍,通往二层的楼梯锁着铁门,无法通行。 本轮游戏只有六天时间,江问源预感新团队行动效率不抱希望,所以他直接选择了最靠近宿舍大门的1001号宿舍,至少也能少走几步路节约时间。 确认入住后,圆桌游戏照例为他们生成合适的衣服,床上用品也一应俱全。 江问源几人身上还穿着秋冬的衣服,从图书馆到宿舍也就五六百米的路程,他们就被毒辣的阳光烤得汗流浃背了。江问源找到吕琦妙的衣柜,从里面随便拿出一套夏装递给吕琦妙,“这个衣柜里装的是你的衣服,你先去把身上的冬装换下来。” 吕琦妙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那样,轻轻地把吕英奇破碎的衣服叠好放到桌上,她也没问江问源为什么能找到合适她的衣服,沉默地接过衣服,穿过阳台走进卫生间。看着卫生间那扇合上的防水塑钢门,江问源稍稍松了口气,吕琦妙年纪尚小,又刚刚目睹唯一的亲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亡,他本来以为照顾吕琦妙会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吕琦妙不吵不闹乖巧听话,她的成熟懂事的程度完全超越年龄。 卫生间只有一间,齐思远等不及轮流进卫生间换衣服,他窗帘也不拉,直接在屋内把上衣全部脱下,露出完美的倒三角身材。本来齐思远打算连裤子也一起脱掉的,在江问源可怕的眼神下,他才没继续脱。圆桌游戏已经够绝望够恐怖了,江问源不希望单晓冉再受到任何不必要的刺激。 齐思远套上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用遥控器打开空调,站在风口下对着吹,他一脸终于活过来的满足表情,“现在是下午三点,距离天黑还有好几个小时呢。陈眠,一会我们去哪里走走?” 江问源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一套纯黑色的夏装,把衣服夹到手臂上,“我想去行政办公室或者校长室一趟,主要调查第二图书馆的建馆情况,顺便了解一下近年来学校发生过的影响不太好的事件。” 齐思远面带笑容,津津有味地分析起来,他轻松得过分的态度,仿佛面对生的不是死攸关的绝境,而是一个可以尽情享受乐趣的游戏。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第二图书馆有问题! 工头说了,现在高考刚刚结束。通常学校会把建筑工期安排在寒暑假,就算工期较长,需要占用学期时间,也会尽量安排在上学期,或者下学期前半段。可是第二图书馆的工期却在下学期的后半段,直到高考结束仍处于软装修阶段,施工的噪音、粉尘等污染,会影响高三学生的复习,严重的甚至可能导致学生高考考砸。 异常的地方不仅仅是工期,还有新书入库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会迎来暑假,学生也更专注于期末复习,对新图书馆的需求度并不高。学校完全可以利用暑假详细研究图书馆的书目配置,没必要急着让图书馆投入使用。 学校应该不会无故做出这样的决策,第二图书馆的建馆,非常具有调查的价值!” 齐思远的分析很全面,江问源基本不需要补充的,看向单晓冉,“扇子,等会我们去到行政办公室,你和吕琦妙尽可能地调查和第二图书馆相关的文档资料。还记得我们约定的求助词,如果遇到危险,你喊出求助词,我会尽快赶到。” 单晓冉局促地点点头,以前她和永钱一起进游戏,都是被永钱护着,什么都没做就通关游戏了。江问源交给她的任务,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是单晓冉第一次真正地面对圆桌游戏。她抖了抖嘴唇,“我有个问题……” 齐思远早就看出来单晓冉严重依赖他人的毛病,说话又开始不过脑了,“扇子小姐该不会连搜索档案资料都需要陈眠陪着吧?你要是再不改掉依赖他人的坏毛病,要是你可以依赖的人都死了,那你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被假定死亡的江问源:“……” 能用一句话得罪两个人,齐思远的杀伤力真的绝强。 单晓冉的涵养真的非常好,她一点都没有因为齐思远的话生气,“不是的,我在想吕琦妙为什么那么久还没出来,换衣服而已,都快三分钟了,我有点担心她。” 江问源和齐思远立刻冲往阳台,单晓冉哆嗦着腿跟在他们后面。江问源站在卫生间门口,用力敲打卫生间的塑钢防水门,“吕琦妙,开门!” 江问源把门拍得震天响,吕琦妙都没有回应,他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抬脚就要把门踹开。江问源刚抬起脚,只见一支钢笔从塑钢放水门的内侧扎透门板,沾血的笔尖卡在塑钢门的正中央,在撒进阳台的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卡在塑钢门上的钢笔动了动,被人从里边拔出。随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吕琦妙身上还穿着冬装,替换的夏装掉在地上,她的脸上和身上满是血迹,右手拿着刚刚穿透塑钢门板的钢笔,整条右臂被鲜血浸透,血液滴答滴答地从她的指尖落下。 单晓冉被吕琦妙这副恐怖的模样吓哭了,她边哭边伸手朝半空中摸索,“吕琦妙,你你你,我有个治疗功能的玩偶,你等我找一下……” 吕琦妙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我没有受伤,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江问源把吕琦妙从卫生间里带出来,确认她的确没有受伤后,才对她问道:“你在卫生间里遇到了什么,是声音被封闭了,还是你没有向我们求救?” “我……”吕琦妙紧紧地握住钢笔,“我进入卫生间后,就有种被人偷窥的不舒服的感觉。我想要打开门离开卫生间,可是门像是牢牢长在墙上一样,我用尽力气都打不开。然后那些长在哥哥身上的眼睛就出现了,它们一连串地从墙上、地上和天花板上冒出来。我看到它们就想起哥哥的死,一不小心失去理智,拿出钢笔扎穿一个眼球。我用水性笔把一只眼睛捣碎之后,它就消失了。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替哥哥报仇,所以没想起来要求救,对不起。” 齐思远走到卫生间门口,视线朝卫生间里满是血迹的墙面扫过,如果每一块血迹都是一只被吕琦妙扎穿的眼睛,粗略估算下来,这妹子三分钟内至少捣烂了二十只眼睛,简直不是一般的凶残。 江问源叹了口气,“吕琦妙,你先把身上的血清洗一下吧。在调查清楚卫生间的情况前,卫生间暂时不能使用。扇子,你别哭了。洗吕琦妙干净血后,你和她在屋里互相帮忙用被单挡一下换衣服。” 得到江问源的允许后,吕琦妙低着头小声地答应一声,她走到阳台的水槽边,也不管身上的血迹,小心地把手里的钢笔拆开冲洗干净后,捧着钢笔跑回宿舍里,从衣柜里找出一块干毛巾把钢笔上的水分吸走,再重新把钢笔组装好。 吕琦妙对待钢笔的重视,只要是没瞎的人都能看出来。 单晓冉跟着走进里间,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哑声对吕琦妙问道:“我这里有笔记本,你要试一下笔还能写吗?” 吕琦妙飞快地点头,从单晓冉手中接过笔记本,“谢谢扇子姐。” 她清洗钢笔时没有把墨水挤出来,在纸上写下吕英奇三个字时,从笔尖滑出的墨水里还掺合着眼睛的血糜,看起来十分诡异。钢笔还能写,但笔尖由于多次撞击已经变形,写出来的字效果很差。 吕琦妙的面瘫脸慢慢浮现出难过的表情,单晓冉安慰她,“这支钢笔对你很重要吧,没关系,钢笔可以修的,找个懂行的师傅,能把它变回原来的样子。” 吕琦妙闷闷地唔了一声,“这是我哥车祸瘫痪之后,用他的第一笔工资给我买的钢笔。有它陪着我,我才能坚持每天学习十四个小时。下学期我就要跳级到高三,参加明年的高考。我昨天晚上在做题时不小心睡着,所以才把钢笔也带进游戏。我能用钢笔破坏眼睛,肯定是因为哥哥守护着我。” 单晓冉别过脸,抹掉溢出的眼泪,“琦妙,我帮你张开床单,你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等吕琦妙换好衣服,单晓冉已经哭过一顿了。 江问源和齐思远在阳台上,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卫生间里,没留意到吕琦妙和单晓冉的互动。齐思远胆子极大,他把塑钢门敞开用门扣贴墙扣好,直接走进血淋淋的卫生间,他伸手沾上一点残留在墙上的血,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血液感受粘稠度,还非常作死地舔了一下,“据我的经验,这应该是人血,味道偏向男性,可能是b型或ab型。” 江问源:“……” 虽然齐思远的能力在游戏里很有用,但江问源一点都不觉得厉害,他只想吐槽,齐思远这能力难道是祖上有吸血鬼血统?! 齐思远又挑了另一片和刚刚尝过的血迹深浅区别较大的血迹,再尝一遍,他满是惊喜地“陈眠,这摊血应该是个女人的,肯定是o型血!这些眼睛来自于不同的人!等我们调查学校近年发生的事故时,可以缩小范围,只寻找群体性死亡事件。” 江问源在心里劝自己要心平气和,要海纳百川,可是他最后还是没忍住,“齐思远,你出来一下。” 齐思远看到江问源一脸严肃的表情,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发现,结果刚走出来,就看到江问源取下卫生间里的花洒把血迹全部冲掉了。 齐思远:“……” 委屈,难过。 齐思远本来还想把自己关进卫生间合上门,看看眼睛会不会再次出现,但是被江问源断然拒绝了,江问源认为应该向吕琦妙问清楚情况再做决定。等两人结束调查回到里间,吕琦妙和单晓冉已经换好衣服。吕琦妙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钢笔和吕英奇的衣服,单晓冉则望着吕琦妙不停地抹眼泪。 江问源看着哭个不停的单晓冉,再看向表面乖巧听话实则一言不合就拿出钢笔凶残扎眼睛的吕琦妙,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嘴炮max作死能力也很强的齐思远。江问源只要一想到这个糟心的队友阵容,心里就烧起一阵邪火,既然队友的人选已经无法改变,那就改变队友本人吧! 江问源从包里掏出一台电量满格的平板,平板上系着一条挂绳,可以把平板挂在脖子上。江问源走到单晓冉身边,把开机完毕的平板递给她,“你从现在开始,只要觉得想哭的时候,就打开它看视频。” “这是什么……”单晓冉点开江问源准备的某个视频。 只见视频报幕名为主持人直播失误爆笑锦集。 第一个画面就是一句旁白口误:现在,让我们来通过电线连话他。 在一阵爆笑中,第二个画面随即而来,是一个介绍旅游景点的节目,主持人站在大屏幕前,说道:“下面请看下一个景点。”可是大屏幕切换出来的却是节目台标。在主持人一脸懵逼的表情下,爆笑声更大了…… 爆笑的笑声,再加上再剪辑时配上的字幕,笑果非常强烈。 江问源对单晓冉说道:“你很容易陷入到负面情绪中,很容易哭泣,这是你本身的性格,不是短时间内能扭转的。所以我就想用外力的手段干涉你的情绪,其实哭也是需要氛围的,这里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搞笑类视频。只要你觉得想哭,无论任何情况,你都给我打开视频来看。要是遇到危险情况,你就一边念我们约定的求助词,一边看视频。” 单晓冉:“………………” 在江问源说话时,视频中的主持人念出屏幕上的文字:“xx运动员左脚踝出现的硬性骨折,离重返赛场还遥遥无期,太令人惋惜了,也祝贺xx……” 齐思远在旁边也看了几眼搞笑视频,听到这一段话,他终于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单晓冉的泪已经收住,哭!不!下!去!了! 第51章 第 51 章 等单晓冉终于止住哭后,江问源快要到临界点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江问源没给齐思远开口的机会,自己对吕琦妙问清楚她在卫生间里遇到的事情。 眼睛在卫生间的门完全闭合后出现,它们可以把人封锁在眼睛覆盖的密闭空间中无法逃离,但是并不能隔绝从封闭空间外部传来的声音,因为吕琦妙能听到江问源的敲门声;至于能不能从封闭的空间里往外传递声音,吕琦妙被困后没有试图求救,所以尚且不清楚。那些没被破坏的眼睛,在江问源敲门时纷纷闭合,眼睛全部消失后,卫生间的封锁也消失了。 吕琦妙在卫生间里没有受到眼睛的物理攻击,吕英奇死亡的过程还历历在目,吕琦妙疯狂攻击眼睛时没有和眼睛有直接的皮肤接触,所以也没有被眼睛夺走生命力。但吕琦妙也并非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大量眼睛恐怖视线的注视下,吕琦妙感到内心的负面情绪急剧膨胀,直到现在都没能消退。 江问源思索片刻,对吕琦妙问道:“你能大概形容一下负面情绪的程度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也没想到会从吕琦妙口中得出如此沉重的答案—— 吕琦妙的声音,冷得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前年冬天,我爸妈和哥哥开车回家时发生追尾车祸。肇事司机醉驾,违规驾驶,这场车祸,他要负全责。肇事司机只是轻伤,我爸爸妈妈当场死亡,哥哥高位瘫痪。可是肇事司机家有权有势,一直逼迫我们答应和解,给肇事司机减刑。 我和我哥不肯就范,他家就把手伸向我们的亲戚和朋友。大人们晋升无望、被调到偏远山区工作、失业、破产,还是学生的被实验室除名、奖学金被撤、被抓住小错退学。最后,我和哥哥孤立无援,被自己的亲人逼着签下和解书。 在那段黑色的时间,我觉得我每天都活在地狱里,不止一次想过自杀,离开这个丑恶的世界,一了百了。哥哥高位截瘫,他比我要痛苦得多,可是他却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一点消沉,总是努力地保护着我。他从学校退学后,还找到工作,用第一份工资给我买了新钢笔。 是哥哥拯救了我,我才能走出极端阴暗的负面情绪,活到了今天……” 听到吕琦妙的话,单晓冉又想哭了,可是这一次她奇迹不靠外力忍住了眼泪。因为单晓冉害怕自己一哭出来,就会被江问源逼着打开搞笑视频。单晓冉现在不想让吕琦妙听到任何形式的笑声,吕琦妙这个孩子真的太让人心疼了。 吕琦妙紧紧地握住吕英奇送给她的钢笔,脑袋低垂,“我现在的负面情绪,和我们被迫签下和解书的程度差不多。如果其他人被眼睛盯上后,和我拥有相同程度的负面情绪,自杀也不奇怪。” 江问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吕琦妙说道:“你伸出手。” 吕琦妙乖乖听话,伸出她小小的右手,江问源往她手心里放下几颗彩色玻璃纸包裹的糖果,“对不起,让你回答了这么痛苦的问题。如果下次我的问题或行动指令让你感到难受,你一定要告诉我。” 吕琦妙已经把自己的心完全封锁起来,江问源的安慰作用并不大,不过她还是拆开了一颗糖果,把甜甜的糖果塞进嘴里。圆形的糖果被吕琦妙塞到右排牙齿的外侧,右边脸颊微微鼓起,配上她缺乏表情的脸,竟有种说不出的可爱感。 由于眼睛很可能会盯上在密闭空间中落单的人,江问源在卫生间换夏装,没有把卫生间门关上,换完衣服走出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轮到齐思远换裤子时,他非常作死地把门给关上了。他关门关得非常果断,江问源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大约十秒后,齐思远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他的语气颇为失落,“眼睛没有出现啊……” 江问源站在卫生间门外:“……” 齐思远这轮游戏的第一名,除了综合实力的第一名,也绝对是作死的第一名!江问源就没见过比齐思远还能作死的人。 四人都换上夏装后,便按照计划前往学校的行政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姓刘,是一个面相和善、身材轻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江问源对刘主任提出想要看第二图书馆的相关资料后,刘主任很爽快地把资料交给了江问源。 第二图书馆是一位名叫司徒征的学生家长捐建的,图书馆占用的土地、两层的图书馆的建筑和装修,以及第二图书馆的新书,全部都是司徒征出的钱,目前最终结算还没出来,但是计划书上的估算,投入已经超过九百万。 第二图书馆三月中旬开始动工,由两个施工队轮班日夜施工,终于在五月底竣工。建筑外体建好后,装修队无缝进驻,开始对建筑内部进行装修。现在已经进行到软装修的阶段,等玩家的工作结束,就差新书入库了。 从这份资料就能看出,江问源和齐思远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司徒征非常急切地想要尽早落成第二图书馆。至于其中原因,还有待考究。 江问源把资料还给刘主任,“刘主任,我们想问一下,江大附属高中这个学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群体**件啊?” 刘主任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态度也突然变差,“我看在你们是第二图书馆的建筑工人的份上,才把第二图书馆的资料给你们看的。我接下来还有工作。既然你们没有别的事情,那就请离开吧!” 江问源几人没能从刘主任那里得到群体**件的情报,不过刘主任的态度也从侧面反应出来,江问源的问题戳中他的痛脚,江大附属高中的确曾经发生过群体**件。这也和齐思远尝到来不同人血的情况相符。 现在刘主任把江问源几人轰出来,他们也不能在刘主任眼皮底下翻办公司的资料。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江问源提议道:“我们去高三的教室转转吧,现在高考结束,高三的教室都空出来了。” 江大附属高中本届刚刚毕业的高三一共有十二个班,占用教学楼的五、六层,每层六个班。公共厕所在走廊两端,男左女右。 高三的学生离校之后,教室进行过大扫除,堆在课桌上的课本全部清空,椅子倒扣在整齐排列的课桌上,但学生们在教室里度过一整年的痕迹并没有被彻底清除掉。写着雄心壮志的横幅,记录着激励语的板报,我爱学习.jpg表情包拿在手里的高考倒计时,画在板报上假装可以投篮的栩栩如生的篮板等等。 江问源几人从走廊上把高三的十二间教室都走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 齐思远作死的心没能在宿舍卫生间里得到满足,现在又开始蠢蠢欲动,“要不我们去厕所看看吧。宿舍卫生间兼具洗澡和上厕所的功能,空间还是大了点。如果是教学楼里的厕所,每间厕所隔断的空间非常有限,如果在狭窄的空间里突然出现大量的眼睛,那一定非常刺激!” 江问源现在已经学会屏蔽齐思远的某些用词了。 “齐思远说得对,人在狭窄的密闭空间中,情绪更容易受到影响,眼球对情绪的影响力在教学楼的厕所隔断会得到放大。而且由于空间有限,慌乱之下,被困在厕所隔间无法离开的人,也更容易与眼睛产生接触。所以,我们进入厕所后,扇子你守在厕所门口,保证厕所门敞开状态,我和齐思远、吕琦妙一起去检查所有厕所隔间。如果厕所隔间里曾经有眼睛的受害者,有可能会留下线索。” 江问源的安排非常妥当,能极大地降低,可是齐思远一脸超级难受的表情,他突然捂住肚子,非常假地演道:“我感觉肚子不舒服,应该是昨晚吃坏了肚子,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去女厕那边检查,不用等我。” 江问源三人看着齐思远健步如飞的背影,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他是要去作死了。圆桌综合评价排名第一的玩家,也轮不到他们去担心。江问源默默地叹一口气,对单晓冉和吕琦妙说道:“走吧,我们去同楼层的女厕所。” 江问源在现实中,从未踏足过女厕,圆桌游戏真的给了他许多现实中无法获得的体验。单晓冉按照江问源的安排守在门口,她害怕会有眼睛突然在出现在门上,她拿厕所里的水桶装满水把门抵在墙边,再用脚撑在门板底部,然后抖着手按下平板的电源键开机。 搞笑视频的爆笑段子和哈哈哈哈哈哈的背景音,魔性又切实有效地驱散了单晓冉内心的惧意,她微微抬起头,把视线从平板移到江问源和吕琦妙身上。 厕所分成左右相对的两排,隔断成三十个隔间。厕所内的走道不宽敞,可以容下两人侧身并排走过,所以每间厕所的门都是朝厕所内打开的。江问源推开第一个厕所隔间的门,在隔断左侧的三合板灰色的图层上,画有一些小动物的涂鸦,还有不知道哪个学霸留在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数学题。门板背后和右侧隔断上的内容,只能进入厕所里面才能看到。 江问源拿起女厕里的一把拖把,把它交给吕琦妙,“等会我进去厕所里面检查门背后的情况,你用拖把卡住门口的位置,别让门合上了。能做到吗?” 吕琦妙双手握住拖把的木柄,沉默地点点头。 江问源深呼吸两遍,从随身包里拿出瑞士多功能军刀,把最锋利的那面刀刃弹出来,踏上厕所隔间的台阶。 江问源和吕琦妙配合行动,很快就把左排厕所隔间都检查过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当江问源一脚踏上右排最靠里的厕所隔间的台阶,正要进入厕所隔间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轻笑,他转过头看向站在女厕门口的单晓冉,“扇子,你刚才看搞笑视频看笑了?” 单晓冉茫然地摇摇头,她确实看到了一个疯狂戳中她笑点的段子,可是她能不哭就很不错了,哪里笑得出来。江问源的问题让单晓冉紧张起来,“难道有女鬼在笑?” 江问源可不想单晓冉太害怕导致发生意外,对她说了个善意的谎言,“我听错了。” 单晓冉没有笑,吕琦妙更不可能笑,那就是江问源面前的这间厕所隔间有问题。江问源之前还在心里吐槽齐思远作死,其实他自己也挺能作死的,但是他比齐思远稍微好一点的就是他会在作死时稍微上一层保险。 江问源神色平静地踏进了厕所隔间,确认吕琦妙把拖把卡进厕所隔间内之后,江问源踩在拖把的软毛上,缓缓把敞开的厕所隔间门掩上。 在门背后,大概在江问源肩膀的高度,用红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大字: 提问,你们觉不觉得便便女很恶心啊? 在这行字的下面,写着许多针对便便女的侮辱性的话。 超恶心的,我从她身边经过感觉她身上有一股很臭的味道,她这样还算是个女生吗,别说女生了连人都不是…… 在所有评语中,便便女怎么还不去死呢? 这条评语的下面,画着许多个正字,每个正字的每一记笔迹都来自不同的笔。这里至少有二十个正字。如果不考虑重复添加笔画的话,使用五层女厕的女生,至少有一百人对便便女抱有极大的恶意。 江问源从厕所隔间中走出来,感觉到背后仿佛有一股冰冷的视线在盯着他,他没有回头,对单晓冉和吕琦妙说道:“我们走吧,去看看齐思远那边有什么收获。” 吕琦妙和江问源站得比较近,她敏.感地察觉到江问源似乎有不太对劲的地方,但她没有说出来,沉默地拿着拖把跟上江问源。 三人走出女厕后,江问源被人盯着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他让单晓冉和吕琦妙走在前面,自己垫后。从厕所的拐角走在五层的走廊上之后,江问源用余光看向教室的窗户。在窗户的反光下,江问源看到走在他前面的单晓冉和吕琦妙的侧影,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在江问源自己的倒影后面,大概三米的位置,还有一个倒影。 那个倒影穿着江大附属高中的女装裙式校服,一头披散的长发挡住脸。她和江问源倒影的距离在渐渐缩短。 “跑起来!”江问源对单晓冉和吕琦妙喊道。 吕琦妙在女厕里就感觉到不对,当江问源喊话时,她反应非常机灵,直接拉起单晓冉的手腕,带着单晓冉一起撒腿往前跑,省了江问源不少事。 他们跑过走廊的一半,刚好齐思远从男厕走到走廊上,他看着江问源三人朝他跑过来,疑惑地朝他们后面张望,“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有东西在追你们吗?” 江问源猛地回头看去,他们身后并没有人,窗户上也并没有什么江大附属女学生的侧影,江问源那种被人盯着的紧张感也消失了。江问源微微把气喘匀,对齐思远说道:“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齐思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非常失落地说道:“我把自己关进每一个厕所隔间停留十秒钟,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们呢,刚刚朝我跑过来,难道有发现?!” 江问源点头,“是有发现,等我们回去再说吧。差不多也到饭点了。” 齐思远没动脚,他站在原地,表情超委屈的,“你们那边有三个人,人多势众又难啃,眼睛凭啥不先来干掉我这个落单的人啊!” 江问源:“……” 吕琦妙:“……” 单晓冉:“……” 最后一个省略号,由单晓冉独家承包。单晓冉挂在脖子上的平板还在播放着搞笑视频,在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爆笑声背景音中,单晓冉十分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她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游戏,和现在的这轮游戏,真的属于同一系列的圆桌游戏吗? #有种很难继续在这个破游戏里哭出来的感觉# 第52章 第 52 章 玩家用餐的小饭堂原本是专门给教师供食的,自从第二图书馆开始动工后,这个饭堂便改为给建筑工队供食,老师便和学生一起在大饭堂用餐。现在小饭堂里看不到老师和学生,只有玩家和装修工人。 江问源四人现在已经明确本轮游戏的调查方向是学校的群体**件,以及砸钱建第二图书馆的学生家长司徒征。现在这批进行装修的工人和之前的建筑工人不是同一批人,他们和玩家同时进驻江大附属,从装修工人身上估计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至于是否要和其他玩家的交流。 齐思远的游戏风格本来就是作死的solo玩家,他把圆桌游戏真的当成游戏来玩的态度,和其他玩家格格不入。这次和江问源组队已经是破天荒的举动,齐思远根本没兴趣和其他玩家交流。江问源倒是不排斥和其他玩家进行情报交流,不过想想这轮游戏摊上的队友,江问源也提不起精神和其他玩家交流。 江问源四人打算尽快用完晚餐,好早点回宿舍去规划往后的行动计划。 但是,他们不想搭理别人,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凑近他们。他们四人当中聚集了圆桌综合排名第一第二的玩家,可是另外两个成员却是一位有些柔弱的大美人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在别的玩家眼中,怎么看都让人觉得这个组合有机可乘。 一个长相妖冶的波.霸女玩家,把她那双快要撑爆上衣的巨.乳轻轻蹭到江问源胳膊上,她一边挑衅地看着单晓冉,一边娇滴滴地冲江问源说道:“哥,今天下午我看到你们走上教学楼五楼,那里应该是高三的教室吧……”说着她又继续用她的巨.乳压向江问源的胳膊。 江问源冷淡地抽出胳膊,对单晓冉说道:“扇子,你是我的亲妹吧。” 单晓冉愣了愣,不明所以地应道:“是吧。” 江问源煞有介事地说道:“那我们通关游戏回去之后,你可不能因为你和嫂子关系好,就对你嫂子告状。你嫂子那人就爱吃飞醋,要是让他知道有人不长眼想挖他墙角勾.引我,就算我没有错,他也要对我生气。” 想利用美色空手套白狼的女玩家脸上火辣辣的,她原本以为江问源和单晓冉是那种男女关系,没想到竟然是亲兄妹。不过她能在游戏里活到今天,早就练就出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江问源委婉的拒绝并没能让她死心,江问源这条路走不通,那还有齐思远呢。正好,从她坐到江问源旁边开始,齐思远就一直盯着她的胸部看。 可是没等女玩家调整好表情和姿势,就被齐思远的话万箭穿心。 齐思远认真地对她说道:“你这假胸……花了多少钱。隆得有点失真啊。” 女玩家受伤地捧着她的胸,万念俱灰地离开了。 等女玩家走远之后,江问源才对单晓冉说道:“你没必要太在意刚才的女玩家,就算刨开我们的关系,让我从你们两个当中选择队友,我也会选择你。” 单晓冉对自己一点自信都没有,她觉得江问源只是在照顾她的情绪,“谢谢安慰。” 吕琦妙还惦记着单晓冉对她的好,她小声说道:“我也会选扇子姐姐。姐姐虽然很胆小,也很爱哭,可是姐姐没有逃避,陈眠哥交给姐姐的任务,姐姐也有努力完成。” 在江问源和吕琦妙的关心下,单晓冉才慢慢振作起来。 “没错。我胆子很小,总是被各种恐怖的事情吓哭,可是我从来没有被吓到晕过去,我还有行动力,我还有玩偶,我可以自救,我并不是一无是处。” 齐思远想说扇子你对自己的要求还挺低,结果被江问源一脚踩在脚背上,没能说出口。 单晓冉没注意到江问源和齐思远的小动作,她放下筷子,“刚才那个女玩家挑衅讥讽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难堪,觉得无地自容,有种想要死了一了百了的冲动。她的胳膊……” 齐思远立刻扔下筷子,起身朝那个波.霸女玩家跑去。他猛地拽住女玩家的胳膊,把她带转身面对自己。波.霸女玩家吃痛地甩开齐思远的手,“干什么,第一名玩家就能对其他玩家耍流氓吗?!” 齐思远看遍波.霸女玩家的两条胳膊,终于在她贴近衣袖的位置找到一片异常的皮肤,那块皮肤的肤色比周围的皮肤暗沉,表皮有些皱巴巴,看起来像是半边眼睛睁开的形状。齐思远撩开她的衣袖,果然,加上藏在衣服下面的异常皮肤,形状正好能拼成一只完整的眼睛。 波.霸女玩家顺着齐思远的动作,看到自己胳膊上异常的皮肤,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皮肤的异变。波.霸女玩家害怕极了,只要齐思远愿意救她,就算齐思远要她在这里脱到全.裸,她也会乖乖照办。 不过齐思远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而且他更想要独占眼睛的注意,他对波.霸女玩家说道:“你跟我走,我们去找个地方,检查一下你身上还有没有相同的痕迹。” 江问源三人现在已经完全摸清楚齐思远的想法,现在要是跟过去恐怕还会被齐思远嫌弃,所以干脆就继续吃他们的晚饭。他们解决晚餐后,还不见齐思远回来,便把齐思远那份没吃完的晚餐打包带走,回宿舍去等齐思远的消息。 江问源他们回到宿舍,没过多久,齐思远也回来了。 齐思远脸上失落的表情非常明显,他坐到椅子上,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语气里满是悲伤,“我把她全身都检查过了,她的身上没有别的异常皮肤,也没有眼睛。然后我问她,她刚才来找我们聊天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的地方。她说有,就在我说出她的胸是假胸时,她强烈地感觉到没办法继续呆下去,然后就觉得肩膀突然变得松快起来。” 齐思远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他苦苦寻觅而不得的眼睛,竟然活生生地被他的嘴炮给杠走了…… 突然悲伤.jpg。 齐思远现在还能轻松地抱怨遇不到眼睛,那是因为他有第一名的资本和实力去轻松,江问源却觉得不乐观。眼睛不仅能对玩家的情绪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现在还能从玩家身上长出来,必需得尽快弄清楚眼睛从玩家身上长出来的原因和条件才行。 江问源对齐思远问道:“齐思远,你有没有问清楚她是怎么长出眼睛来的。” 齐思远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我当然问了,她也没给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我让她详细描述进游戏之后做过的所有事情,她换下冬装是在宿舍里间换的,其他时间她基本和队友统一行动,或者和其他玩家进行交流,她没有独处过,也没有去上过厕所。现在我有两种猜测,要么是她撒谎了,要么就是她接触过的玩家或npc当中,出现了问题。” 江问源摸摸下巴,他挺赞同齐思远的猜测的,“不管是哪种猜测,都需要一点时间来验证。齐思远,你可别为了见到眼睛,随便打草惊蛇。” 齐思远哼了声,“那还用说。我又不是只会一味地追求刺激,放长线钓大鱼,作为一名优秀的猎手,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你们也该和我说说,在教学楼五楼女厕,你们发现了什么东西吧?” 江问源把便便女的文字和他们疑似被一个江大附属女同学追赶的事情给说了一遍,“等明天白天,我们去把教学楼的所有女厕都排查一遍,看看便便女到底是只在高三流传,还是全校范围内流传。” 单晓冉又开始放她的搞笑视频了,虽然她下定决心要学会自己去面对游戏,但暂时还不包括明知道女厕有怪物也还要把所有女厕都检查一遍这么刺激的行动,她朝江问源问道:“那明天我和琦妙去行政办公室查资料?” “不,资料我们今晚就去查。白天只要刘主任在办公室,他是不会让我们查资料的。”江问源说道。 从来没在晚上行动过的单晓冉:“???!!” “按构造而言,那些眼睛是人类的眼睛。人类的眼睛很脆弱,有很多弱点,无法夜视,无法接受突然的光暗变化,对刺激性的东西过敏,等等。而且眼睛攻击方式有限,只要做好全身防护,避免单独进入封闭空间,眼睛就只剩下瞪眼这一项攻击方式。如果你遇到眼睛瞪你……”江问源从随身包里拿出两个强光手电筒,一瓶在饭堂现做出来的辣椒水喷雾,以及瑞士军刀,“你可以选择一项你喜欢的方式进行反击。” 单晓冉还没想好,只见吕琦妙指着瑞士军刀对江问源问道:“陈眠哥,我可以借你的刀来用吗?” 江问源把瑞士军刀交给吕琦妙,“拿去吧。” “谢谢陈眠哥。”吕琦妙拿到瑞士军刀,爱不释手地抚摸把玩,仿佛已经在脑补把眼睛扎得血肉模糊的画面。 至于齐思远,他准备的道具有点匪夷所思,一面直径二十厘米的带手柄镜子,还有眼妆的全套化妆品,让人有点难以想象他打算做什么。 单晓冉默默拿起辣椒水…… 第53章 第 53 章 江大附属的教学楼与行政办公楼为九十度互相垂直的一体建筑,在两栋楼中间区域,是操场和升旗台。江问源四人一直等到高一高二的晚自习结束,教学楼和行政办公楼的灯全部熄灭之后,才悄悄地离开宿舍。 为了防患眼睛的接触性感染,江问源几人又穿回了冬装的长袖长裤,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本来齐思远嫌热不愿意穿,结果却被江问源一句话“我会担心”给搞定了。当时江问源也挺意外,后来想想也就明白其中原因,齐思远估计是作死作过头,基本没得到过来自同伴的关心。 他们没有使用照明工具,借着微弱的月光,避开晚上巡逻的保安,悄悄地来到白天来过的行政办公室。江问源早就想好要在晚上来办公室一趟,白天和齐思远配合摸走了刘主任的钥匙。齐思远运气还不错,刘主任那串钥匙十多条,他只试过两条钥匙,就找对了行政办公室的钥匙,打开了行政办公室的门锁。 齐思远打头,江问源垫后,单晓冉和吕琦妙走在中间。在江问源走进办公室时,最后朝走廊的尽头望了一眼,从走廊尽头拂来一缕阴冷的微风,轻轻蹭到江问源脸上,走廊上没有灯光,黑洞洞的通道就像是一个怪物巢穴,仿佛随时会有怪物从那里冲出来。 面对走廊尽头异常强烈的存在感,江问源沉住气,他走进办公室后,并没有把门关上,而是将门靠墙敞开,扣到墙角的门吸铁片上。如果这个时候因为害怕怪物追上来而把门关上,才是真正中了眼睛的陷阱。 江问源径直走到刘主任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他到京市之后,在休息时间跟着左知言的信息技术团队学习电脑技术。江问源的专业就和电脑相关,电脑技术本来就是触类旁通的东西,他学得还算快,现在破解普通的密码已经不在话下。 江问源用刘主任的账号登录学校管理平台,打开学生档案库,在检索栏输入司徒二字,搜索页面中央的菊花旋转数秒后,弹出两条学籍信息。一条是司徒静,女,高二(10)班,文科艺术类学生。第二条是司徒谦,男,高三(1)班,理科重点班学生。 司徒静和司徒谦的详细档案中记载了他们的获奖、评优情况,无记过处分的记录。家长联系栏留的紧急联系名字都是司徒,但联系方式并不一样。 江问源对正在调查档案柜的单晓冉和吕琦妙说道:“你们先查一下高二(10)班和高三(1)班的班主任工作报告。这两个班上都有司徒。” 行政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单晓冉和吕琦妙调查档案柜用的光源是手机电筒。 单晓冉挂在胸前的平板电脑响起纯笑声锦集的声音,她颤抖着手,按照江问源所说的,打开标着班主任工作报告的档案柜。 刚打开柜门,单晓冉和吕琦妙便看到一只瞳孔比篮球还大的眼睛,覆盖没放有档案盒的隔断板上。在那一刻,单晓冉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后退两步;吕琦妙则本能地冲上去,弹出瑞士军刀的刀刃,狠狠地一刀扎进巨大的瞳孔中,并握住刀柄用力地来回搅烂眼睛的瞳孔。鲜血从巨眼的伤口中喷溅出来,糊在吕琦妙身上。 齐思远根本无心寻找情报,他进入办公室后,就开始在办公室内地毯式搜索眼睛,却始终都没能找到的。班主任工作报告档案柜他也打开过,压根就没看到眼睛。当齐思远眼睁睁看着吕琦妙凶残地干掉档案柜里的巨眼,却来不及阻止时,他不由地发出一声惨叫,“我的眼睛啊——!!” 江问源抽抽嘴角,“扇子,吕琦妙,你们把高二(10)班和高三(1)班的班主任工作报告取出来,我们回去宿舍再研究。齐思远你也别再逃避自己被眼睛嫌弃的现实了,跟在扇子和吕琦妙身边保护她们,你才有机会遇到眼睛!” 齐思远非常不情愿地承认了残酷的现实,放弃寻找眼睛,走到单晓冉和吕琦妙身边,对那只变成一摊血糊的巨眼哀悼三秒。齐思远就不信了,有单晓冉和吕琦妙这两个饵食钓鱼,还能没有新的眼睛上钩! 成功转移齐思远的注意力之后,江问源把视线重新投向刘主任的电脑屏幕。 21寸的电脑屏幕上,从中间裂开一条肉.缝,上下眼睑每跳一下,眼睛就张开一点。江问源已经和电脑屏幕上的眼睛对视了好几秒,他还需要使用刘主任的电脑,不能让电脑被齐思远抢走,所以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被电脑上的人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问源心中的压抑感不断积累,不过这种程度的负面情绪还没有达到吕琦妙所说的绝望。也许是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也许是办公室里不止有一个人,眼睛对情绪的影响力受到削弱。 江问源在心里评估着眼睛的危险等级,对准电脑屏幕打开挂在手腕上的强光手电筒,在出发来办公室之前,他就把手电筒的照明模式调整到强光聚焦的模式。电源接通,骤亮的炽白光束射进电脑人眼中。在强光引起的剧痛中,电脑人眼沁出血泪,它终究没能扛住强光的刺激,哀怨地看了江问源最后一眼,才不甘不愿地慢慢合上眼睑。 电脑人眼消失后,江问源从刘主任桌上的抽纸盒中抽出两张纸巾,把电脑屏幕上血泪的痕迹擦掉,继续查资料。 等江问源查清想要的情报,朝齐思远三人的方向看去,只见单晓冉已经关停搞笑视频,神色复杂地看着齐思远。吕琦妙打从吕英奇死后痛哭一场就变成了面瘫脸,她现在看着齐思远的表情,也相当地一言难尽。 “你们在做什么?”江问源起身走到齐思远身边,定睛一看,在齐思远蹲着的墙角上,有两只并排长在一起的左眼。 靠左的那只左眼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状态,瞳仁浑浊,瞳孔轻微抖动,大量血泪顺着眼角流下,糊满墙角的地面。靠右的左眼体积稍小,以芭比粉和粉紫色的色号,画出充满少女心的立体眼影,深棕色眼线柔和地加深眼睛的轮廓,纤长浓密的睫毛呼扇,显得眼睛可爱又无辜。 化妆真的是一门堪比整容的技术,江问源和电脑人眼对视,收到的是满满的负能量。可是看着这只经过齐思远精心化妆的眼睛,它的眼神水汪汪的,所有的负能量全部被柔和成少女的一嗔一怒,完全无法令人产生害怕,反而给人一种可爱得想要呵护的感觉。 齐思远举着他那面带手柄的镜子,把镜面凑到右边化过妆的墙面左眼前,愉悦的笑声仿佛恶劣的魔鬼,“呵呵呵,以我小有所成的化妆技术,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一只钢铁直男眼,怎么样,你的同伴对着镜子把自己瞪废了。来吧,发挥你的实力,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也把自己瞪到报废。” 那只眼睛想要合上眼睑,却不知道齐思远使用什么手段,它根本合不上眼。它被迫看着镜中宛若纯情少女的眼睛,作为怪物的尊严都丢掉,竟然活生生被一个活人给气哭了。它不哭还好,这么一哭,更加显得它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要是把它的照片拍下来放到网上,绝对有一堆网友想要把它捧在手心里呵护。 江问源深深地扶额叹气,他真的是第一次对圆桌游戏里的怪物产生同情心,“齐思远,玩够没,我们该回去了。” 齐思远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对带妆眼睛的折磨,见其他三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冠冕堂皇地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这只带妆眼睛就留着吧,它的眼妆是我留下的标记。要是我们以后还能见到它,就证明这些眼睛并不是随即模拟出来的假眼,而是由真正的人眼变成的。” 虽然齐思远给出的理由非常合理,可是江问源三人没一个人相信他。 四人离开行政办公室返回宿舍,江问源走在后头,回头朝办公室走廊尽头看了一眼,他又看到教学楼五楼走廊镜子上那个穿着校裙的长发女生,她低垂的脑袋比江问源下午见到的时候要抬高了一点,露出苍白的下颚。确认那个女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后,江问源若无其事地回过头,跟上齐思远三人。 从摸黑的办公楼走到洒满月光的操场上,齐思远借着月光整理他的工具,江问源这才终于看清他那多得夸张的化妆工具,“齐思远,你现实里工作是化妆师?” 齐思远的游戏态度一向任性,他完全没想过把现实和游戏完全割裂那么麻烦的事情,江问源也是对他的性格看得明白才问出这个问题的。齐思远语气轻松地答道:“我不是化妆师。我的工作是摇滚歌手,我是吉他手兼主唱,只是我的乐队没有名气,所以我还兼职了造型师、化妆师和道具师的工作。” 托齐思远的福,单晓冉对眼睛的恐惧感已经荡然无存,虽然齐思远经常不按牌理出牌,行事作风怪异得很,但也不妨碍单晓冉对他产生好感。单晓冉亲切地问道:“你进入圆桌游戏的愿望是乐队吗?我手上有些资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到现实之后你可以联系我。” 齐思远眼睛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扇子,你说的是真的吗?那真是太棒了!我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等我通关圆桌游戏,打算把许愿机会卖掉,如果扇子你有需要,我可以优先卖给你。” 单晓冉愣了愣,“你不为自己的乐队许愿吗?” 齐思远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我衷心热爱着我的乐队,为摇滚音乐疯狂,为了实现我的音乐梦想,我的确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这的确是圆桌游戏感召我的原因,它将我的愿望评判为无法实现的愿望,只有通关游戏才能用万能许愿机会实现我的音乐梦想。可是对我来说,靠自己的努力和才能,再加上一点点机遇,慢慢接近我的梦想,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同样重要。即使最后我的梦想无法实现,我也不愿意用万能许愿机会来救活它,那是对我的音乐梦想的侮辱。” 江问源听到齐思远的话,不由想起陈眠被判定为“不良”的愿望,“齐思远,你这么随性的话,恐怕会被圆桌游戏盯上。” 齐思远大概天生就不合适严肃,他这会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他对江问源说道:“陈眠,我现实里那个叫陈眠的朋友,也和你说过类似的话。我刚成为圆桌游戏玩家那会,无法接受我的音乐梦想被判死刑,也害怕自己会和大多数玩家一样默默无闻地死在游戏中,所以我彻底放飞自己,在游戏里胡作非为,把游戏搞得乱七八糟,甚至想要许愿毁掉圆桌游戏。 后来有一轮游戏,我差点被背叛者杀死,是另一个陈眠救了我。他知道我的情况后,建议我把许愿机会卖出去,这样就会降低遇到背叛者的概率。我按照他的建议安排好我的愿望之后,遇到的背叛者确实减少了。不过我最开始的游戏风格一直保持到现在,把圆桌游戏当成普通游戏来玩,还挺有意思。” 江问源没想到齐思远和陈眠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也难怪齐思远看到吕英奇被眼睛反噬还那么淡定,肯定是见得太多背叛者的下场,所以才见怪不怪。 四人平安回到宿舍后,江问源把高二(10)班的班主任工作报告取出来,在床下课桌摊开资料,“我在学籍管理系统里查到的情况是,在2月29日,高二(10)班注销了穆绵绵的学籍信息。3月2日,高二(10)班又注销了10名学生的学籍信息。3月10日,高二(10)班注销15名学生的学籍信息。3月11日后,高二(10)班剩下的30名学生保留原学籍,实则被拆散安插.到同年级的各班。3月15日,第二图书馆的开工批文下来,正式开始动工。此后,高二(10)班的学籍信息还在持续减少,目前只剩下最后一条学籍信息。” 江问源把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报告的一张学生简介抽出来,正是司徒静的个人简介。“现在高二(10)班还存在着的学生,就只有司徒静。其他55名学生的学籍信息,全部注销。” 夺走55名学生性命的悲剧,还要从情人节过后的一天,2月15日那天发生的事情说起。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报告中,详细记录了那天发生在穆绵绵身上的悲剧—— 在升上高二的新学期,穆绵绵因为某些班主任并不知道的原因受到霸凌。 2月14日晚,穆绵绵被欺凌她的同班同学锁在教室中,教室门外面的锁锁上后无法从里面打开,窗户上装有铝合金防盗栏,把穆绵绵锁在教室里的学生还恶劣地把教室的电闸切断,让穆绵绵无法通过开灯向巡逻的保安求救。 在冰冷的教室里呆一晚上,并不是最痛苦的事情。穆绵绵那天肚子不太舒服,无计可施之下,把教室的垃圾桶当做便池上了大厕。 2月15日早上,终于有值日生来教室开门时,穆绵绵已经冻晕在教室里,她发起高烧,被值日生找老师来送到了医务室,她没能及时清理掉自己使用垃圾桶的痕迹。 等穆绵绵在家养好病重返学校时,除了老师以外,再没有人正经称呼她的名字,便便女的称号牢牢扣在穆绵绵脑袋上,并传遍了整个江大附属高中。无论穆绵绵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甚至从她身边经过都要捏起鼻子,仿佛不这么做就会闻到穆绵绵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 2月28日,穆绵绵从教学楼顶楼纵身跳下,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2月29日,穆绵绵的学籍信息从高二(10)班的注销。 即使穆绵绵已经用她的生命来控诉那些对她施以**和精神暴力的人,依旧有人不知悔改地嘲笑着便便女。 从那之后,噩梦便笼罩在高二(10)班上。 一个又一个欺凌过穆绵绵的同学们相继自杀,接着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同学,还有那些冷眼旁观的学生。 最后,高二(10)班只剩下司徒静还活着。 第54章 第 54 章 根据最近一次录入的月考的成绩表上的信息,司徒静目前被安插.到高二(11)班。 江问源对司徒静的月考成绩稍微有些在意,本次月考她的成绩排在年级第十。江问源查过江大附属高中历年的升学率,每年都超过三分之二的考生考上一本分数线,考出过五名市高考状元,重点大学录取率很高,江大附属高中是名副其实的重点高中。司徒静是一名艺术类学生,她的文化课成绩能排在文科的年级第十名,可以说相当优秀。 江问源追溯到前几次的月考,司徒静此前的月考成绩也算优秀,但一直徘徊在年级二十到三十名之间。在高二(10)班经历过那样残酷的事情,只剩下司徒静最后一个人还活着的情况下,她每日就在原班别旁边的(11)班继续上课,她难道就不觉得害怕吗,到底是如何做到成绩不降反升的? 江问源不信司徒静和穆绵绵的事情毫无干系。 第二图书馆为司徒谦建的可能性偏低,第二图书馆的施工期从三月到六月,正是司徒谦应战高考的关键时期,而且第二图书馆建成后,司徒谦也已经结束高考离校,完全享受不到第二图书馆的带来的好处。 司徒征砸下巨款建设第二图书馆的原因,更可能出在司徒静身上。第二图书馆的工期安排得那么紧张,无非就是想要利用第二图书馆的消息,把穆绵绵死亡事件压下去。 江问源四人定好明日去见司徒静一面的计划后,按照性别互相帮忙守门,保持卫生间门敞开的状态把冬装闷出的一身汗洗掉,便各自上床休息了。 江问源在圆桌游戏中睡觉时很少做梦,今天晚上,江问源又在梦里见到了那个两面之缘的身穿江大附属校裙的长发女生,她站在远处,一直朝江问源的方向走来,但是两人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当江问源醒来时,那个女生的头又微微仰起了些,露出苍白的唇。 做了一整晚的梦,江问源第二天的精神有些萎靡。齐思远和吕琦妙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不像是晚上梦到过脏东西的模样。江问源对黑眼圈浓重的单晓冉问道:“你昨晚没休息好?是梦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单晓冉羞愧地低下头,“没有,我第一次在游戏里自己一个人睡觉,有点不习惯。” 江问源猝不及防地被强行喂了一大口狗粮,“……你没事就好。” 四人在早上七点时来到饭堂,此时饭堂里已经有不少玩家了。昨天那个试图勾引江问源的波.霸女玩家站在门口,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和昨天大相径庭,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恨不得把连脑袋也全部包起来。波.霸女玩家焦急地伸长脖子朝宿舍的方向张望,看到江问源四人后,她立刻朝几人迎过来。 齐思远对波.霸女玩家还有印象,他努力思考片刻,也没能想起波.霸女玩家叫什么名字,“你是昨天那个什么珊来着?” 波.霸女玩家的语气十分着急,她飞快地说道:“我叫程珊。各位大佬,救命啊!” “你身上又长出新的眼睛来了?”齐思远感兴趣地看着程珊。 程珊疯狂地摇头,“没有没有。我想说的是,我觉得我的队友不是很对劲!” 齐思远问道:“那就是他们的身上长出眼睛?” “也没有,不过……”程珊的话没说完,就被齐思远打断了。 齐思远顿时就没了兴趣,“既然没有眼睛,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么就自力更生,要么就去找别人帮忙吧。大佬也是人,不吃早餐也会低血糖,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程珊被齐思远拒绝后,看准四人当中最好拿捏的单晓冉,她想要拉起单晓冉的手,却被江问源挡开,“你们那么厉害,就当是日行一善,行行好和我去看一眼我的队友吧。” 程珊的模样十分可怜,单晓冉有些动容,不过她也没替程珊求情,也许江问源和齐思远都有那个能力帮助程珊,但他们的力量并不是单晓冉的力量,她不能越俎代庖替江问源答应帮助程珊。 江问源转头对单晓冉说道:“扇子,吕琦妙,我们走吧。” 江问源用自身把单晓冉、吕琦妙与程珊隔开,他的行动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态度。 程珊气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游戏大佬就了不起啊,冷血,没人性,恶魔!” 她狠狠地骂完一通,就哭着跑走了。 人们更容易对弱势方产生同情,其他玩家不了解详情,看到程珊哭着跑开,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江问源和齐思远仗着自己的游戏排名欺负人,连带着他们看着单晓冉和吕琦妙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不过圆桌游戏不是讲究爱与正义的地方,就算其他玩家认为江问源和齐思远人品有问题,也没人出来打抱不平。 吕琦妙在吕英奇的车祸后经历过一段极其痛苦的时间,因此,她对别人的恶意非常敏.感,她打好自己那份早餐,在单晓冉身边坐下来后,举起勺子稍微挡住嘴唇,“我感觉到不少玩家都对我们抱有敌意,陈眠哥,我们要不要和他们解释清楚,我们并没有欺负程珊,只是拒绝帮助她而已啊?” 江问源摇摇头,“就算我们解释清楚事情始末,也会人觉得强者帮助弱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没有必要和他们浪费口舌。你放心吧,不会有人敢来招惹我们的。” 果然和江问源所说的,直到他们用完早餐离开饭堂,那些替程珊抱不平的玩家也没敢过来和他们说一句话。 江问源四人去到高二(11)班时,早读还没开始。学生的学籍档案中都附带一寸的蓝底照片,江问源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后一扇走廊窗户旁边的司徒静。江问源走到司徒静旁边,曲指敲了敲窗户。司徒静听到声音,转头朝江问源看过来,她的黑眼圈很重,脸颊也瘦得有些凹进去,显得颧骨很高。江问源猜错了,司徒静并非对穆绵绵的死毫无触动。 司徒静打开窗户,冷冷地问道:“你们是谁?” 江问源朝她微笑道:“我们是第二图书馆的装修工人,有些事想要向你咨询一下。” “装修工人?怕是伪装成装修工人的记者才对吧。”司徒静口口声声质疑着江问源四人的身份,却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有些话说,和谁说都无所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 司徒静带着江问源四人去的地方,竟然是穆绵绵跳楼自杀的楼顶。穆绵绵跳楼自杀后,通往楼顶的两扇门把手上就加了一把u型锁,也不知道司徒静打哪弄来的钥匙,打开u型锁,推开通往楼顶的门。司徒静回过头来,“你们先过去吧。” 齐思远用手指勾走还挂在其中一边门把手上的u型锁,第一个跨过门槛踏上天台。司徒静对齐思远的举动毫无反应,等江问源三人都上楼顶后,她才面朝楼梯口倒退着跨过门槛,把两扇门扉合上,“穆绵绵就是在这里跳楼的,她对这里有阴影,所以不会出现在这里。” 司徒静走到楼顶中央的某个位置,江问源做动画设计的,空间感很好,他几眼便看出司徒静所站的位置,和楼顶的所有墙面同时保持最远的距离。 司徒静站定之后,才继续说道:“反正我也快死了,既然你们是记者,那就把我最后的自白书刊登出去吧。穆绵绵在班上受到欺凌,确实和我有点关系,但是我认为——穆绵绵的死,我没有任何责任!” 在司徒静的叙述中,她只欺负过穆绵绵两次,但都是事出有因。 第一次是在美术课刚刚结束之后,司徒静对这次课的素描画非常满意,感觉自己比以前要进步了,所以下课时翻看起自己的素描练习册。 这个时候,穆绵绵和她的一个朋友说说笑笑从司徒静旁边经过。过道本来就窄,两个女生虽然很瘦,但是并排一走就已经把过道挤得满满当当的,结果穆绵绵还要和她的朋友说笑打闹,结果一不小心就把手里拧开盖的矿泉水撒到司徒静的素描本上。 穆绵绵的一瓶水把司徒静的整本素描本都毁了。司徒静气得都炸了,她一时怒急攻心,直接一巴掌扇到穆绵绵脸上。 第二次则是体育课上,体育老师要求女生分组进行排球训练。素描本的事情还没过去几天,司徒静和穆绵绵又刚好被分到一组。 司徒静很讨厌输,既然是排球对抗,那当然也要赢。结果穆绵绵三番两次拖后腿不说,还把发球打到站在前排的司徒静后脑勺上。司徒静忍无可忍,口出恶言把穆绵绵骂得一无是处,让她立刻滚开。穆绵绵离开之后,司徒静的小队比对面少一人,反而打得更好,还赢下了比赛。 自从体育课之后,穆绵绵见到司徒静就绕着走,司徒静虽然讨厌穆绵绵,但并没有主动去找她的麻烦。 司徒静懒得去搭理穆绵绵,别人却不会。打那那次体育课之后,班上就开始有人欺负穆绵绵了。那些欺负穆绵绵的人当中,确实有人是存心想要讨好司徒静的。司徒静对那些欺负穆绵绵来讨好她的人一直很冷淡,但也没有帮穆绵绵说话,她本来就看不惯穆绵绵,不对穆绵绵落井下石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司徒静的眼神有些麻木,“我也没有想到,那些欺凌穆绵绵的人越来越过分,甚至把穆绵绵关在教室里整整一晚上。发现穆绵绵的值日生是我的一个哥们,他和老师把穆绵绵送去医务室后,又把穆绵绵留在垃圾桶里的东西给清干净了。那天他单独找我说话,把穆绵绵被关的事情和我说了一遍,委婉地提醒我不要太过分。”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需要对穆绵绵受到欺凌的事情负责,但我还是和他一起去找把穆绵绵关在教室里的人,让他们下次别这么做了。还有那几个在我哥们清理完穆绵绵的垃圾前就已经到教室的同学,我们也去找他们谈过,让他们对穆绵绵的事保密。”司徒静的思绪跟着她的话回到2月15日那天,“可是我们找他们谈话时,他们当中已经有人把穆绵绵的事情说出去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穆绵绵的那个脏名就已经传遍我们班……” 流言一旦开始,就像是病毒蔓延那样,以极快的速度席卷江大附属,根本不是司徒静能控制的。等穆绵绵养好病回来,等待她的就是人间地狱。 司徒静自嘲地笑了声,“我们家还算有点权势,我求我爸整理出我们市除了江大附属以外,最好的十所公立高中。我把名单交给穆绵绵,让她选一所高中,只要她决定好,三天内就可以办好转学手续。穆绵绵受到欺凌明明不是我的错,可我还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连后路都替她想好了,是穆绵绵她自己拒绝转学的。” “穆绵绵最后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难道还要怪我吗!”最后一句话,司徒静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声音都高得破了音。 江问源说道:“司徒静,感谢你愿意把当初的事情告诉我们。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司徒谦和你是什么关系?” 第55章 第 55 章 司徒静转身看向江问源,脸上的表情轻微扭曲。 “你想要嘲讽我就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我在学校闹出天大的霸凌丑闻,同学相继死亡,现在我就连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我是司徒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司徒家也没有放弃我,为我出资建设第二图书馆,但是以后司徒家的大权永远都不会交到我手上,司徒家将来只会属于司徒谦那个恶心的私生子。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司徒静朝齐思远伸出手,“现在我该说的该答的全部都已经告诉你们,可以把锁还给我了吧,我要锁门回去早读。” 齐思远并没有立刻把锁还给司徒静,而是等所有人都从楼顶回到楼梯内,才把还插.着钥匙的u型锁还给她。齐思远压根就没掩饰他对司徒静的防备,司徒静的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冷,不过她并没有发作齐思远,大概是穆绵绵死亡事件彻底把她大小姐的锐气给磨平了。司徒静锁上门后,一句话都没和江问源四人多说,拿着钥匙离开了顶楼。 直到司徒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江问源才开口说道:“江大附属的早读时间二十五分钟,休息五分钟后,八点钟上第一节课。我们等第一节课上课铃响起之后,再去查探教学楼的女厕吧。” 现在教学楼里已经响起语文的朗读声,离第一节课还有不到半小时,拿这点零碎的时间去查别的事情也不够用,江问源四人便呆在通往楼顶的楼梯口,等时间过去。 由于墙面、地面和所有隔断物上都可能长出眼睛,四人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势。罚站干等也挺无聊的,江问源好为人师的小爱好又在蠢蠢欲动,他对单晓冉和吕琦妙说道:“我们的效率还挺高的,不满二十四小时就已经查到了不少东西。对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扇子,吕琦妙,你们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拿出来讨论一下。” 单晓冉心地善良,刚才听司徒静说起穆绵绵的事情时,她没能忍住红了眼眶,也正因为她同情心泛滥,才更能设身处地站在穆绵绵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如果司徒静没有说假话,我觉得穆绵绵被欺凌的事情,还有司徒静也不知道的内情。穆绵绵被关在教室里的那天晚上是2月14日。2月14日是情人节,对于思春期的少年男女来说,情人节还挺特殊的。而且穆绵绵成为全校的笑柄,被冠以便便女侮辱性的外号,也不肯接受司徒静的帮助转学到别的学校。我觉得江大附属可能有着穆绵绵无法割舍的牵挂,这个牵挂还很可能与穆绵绵被欺凌的事情有关。” 单晓冉分析完后,有些忐忑地看着江问源,“我的分析……有没有什么问题……”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你要对自己更有一点自信才好。”江问源都怀疑单晓冉没能成长起来,全是永钱的锅了。“司徒静也说过有一部分欺凌穆绵绵的同学是为了讨好她,在司徒静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后,那些人也应该明白他们讨好司徒静的方式有误,停止欺凌穆绵绵的行为。那些继续欺凌穆绵绵,并在2月14日把她锁在教室里的人,应该是出于别的原因才继续他们的行为的。当然,这个推论的前提是司徒静没有撒谎。” 江问源转而看向吕琦妙,“你呢,有什么想法。” 吕琦妙的切入点非常独特,她忽然说起了吕英奇的事。 她的语气十分冷静,“我和哥哥经受过残酷的现实,我们都已经基本失去对人性的信任,哥哥把我托付给你,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猜,应该是哥哥以前和你在游戏里遇到过,并且得到你的帮助,认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才把我托付给你的。你愿意帮助双腿残疾的哥哥,也愿意帮助我,你是一位很善良的人,为什么……你要拒绝程珊的求助?” 江问源有些意外地看着吕琦妙,这妹子不仅面对怪物时下手狠辣,眼光也非常毒辣,他的确不是无缘无故拒绝程珊求助的。“我和程珊并不熟悉,我直接拒绝程珊的求助,其实是因为齐思远拒绝了她。齐思远你们还不知道吗,哪有危险往哪凑,作死小能手。齐思远都不愿意去帮助程珊,要么就是太没挑战性,要么就是潜藏的危险太高,作死的话真的会死。至于是哪种原因,吕琦妙你要是想知道的话,直接问他本人吧。” 齐思远也是很无奈,他是真的没想到江问源把他也给分析得透透的,现在江问源、单晓冉和吕琦妙三个人都看着他,等他的答案。齐思远抿了抿唇,“以我在圆桌游戏里作死——咳,探索两年的经历,培养出我对危险的直觉。程珊看我的眼神感觉不太对劲,她的求救也很有问题,她连自己手臂上的眼睛都发现不了,是怎么察觉队友不对劲的。程珊让我感觉到异常的危险,我是很爱玩,但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命来玩。” “谢谢陈眠哥和齐哥的解答,我明白了。”吕琦妙受教地点点头,“其实我也感觉到程珊不太对劲,不过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和我们说话的时间太短了,我没来得及弄明白,所以才向陈眠哥求证程珊是不是有问题的。下次再遇到程珊的话,我一定努力搞清楚她不对劲的地方!” 江问源其他三人默默交换惊叹的眼神,单晓冉更是在羞愧之中暗暗咬牙决定奋起。吕琦妙适应游戏的速度,真的快得令人觉得恐怖。 早读时间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悄然流逝,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 江问源四人顺着楼梯走下,来到教学楼六楼,高三(7)班到(12)班的楼层。这次是四人共同搜索女厕。来教学楼找司徒静之前,江问源去过第二图书馆一趟,把几把五金工具带过来,现在直接把女厕大门给拆下来,再由两人一组保持隔间门敞开的状态来检查厕所隔间,效率非常高。 一节课的时间,他们就从六楼来到二楼,跳过昨天江问源三人检查过的五楼女厕,他们今天一口气检查了四层楼的女厕。除了高二(10)班所在的四楼女厕以外,每一层的女厕里,都能发现一两个厕所隔间写有对便便女的侮辱性话语。四楼女厕原本应该也是有那些侮辱性话语存在的,只是被胶漆抹掉了。这证明司徒静去别的楼层上厕所的可能性偏小,否则她不太可能容许这些间接把她的人生搅得一团糟的话继续存在下去。 在下课铃响起时,江问源对其他三人说道:“走,我们上五楼。” 五楼是高三的教室,高三学生结束高考离校之后,五六楼的厕所已经暂停清理,在厕所门口挂上暂停使用的牌子。所以江问源四人无需避嫌,直接拆门进入五楼的女厕。 齐思远闻了一节课的厕所味,不适地皱皱鼻子,对江问源说道:“你们昨天不是检查过五楼女厕了吗,怎么还来一遍?” “我们昨天没检查完。”单晓冉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后怕,大热天的,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昨天陈眠检查右排最里面那个厕所隔间时,听到一声女生的笑声,然后我们就跑出女厕,在走廊上和你碰面了。” 齐思远用控诉的眼神看向江问源:“竟然还有这事,你怎么没和我说。” “现在不是带你来了吗?”江问源朝吕琦妙招招手。 经过昨天和今天的配合,江问源和吕琦妙已经非常有默契,他们再次来到右边最靠里的厕所隔间,吕琦妙用拖把卡好位防止隔间门关上,江问源进厕所隔间里,这一次他并没有昨天那种背后有人盯着的感觉。江问源拿出五金工具,飞快地把隔间门给卸了下来。 江问源双手握住门板的两遍,走下了厕所隔间的台阶,把门板靠着洗手池放在地上,那个觉得便便女恶不恶心的提问映入众人眼帘。除去四楼被胶漆糊住的内容不得而知的便便女话题以外,和他们走过的其他楼层对比,这块门板上的内容,对便便女的恶意是最深的。 按道理来说,就算穆绵绵在教室里大便的事传遍学校,大家就算把她当成笑话和谈资,也不至于对她有那么大的恶意,毕竟她是被人关在教室里,无可奈何之下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她的错,错的是那些欺凌她把她关在教室的同学。所以其他楼层对便便女的厕所留言最多只是嘲笑几句,还有留言反驳那些嘲笑便便女的话。 吕琦妙指着“提问,你们觉不觉得便便女很恶心啊?”这个提问,又连续点出提问下的几个回答,包括那句“便便女怎么还不去死呢?”,对江问源三人说道:“这几句话虽然刻意改变过笔迹,但是有些行笔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它们都出自于同一个人。” 齐思远对着吕琦妙指出的几句话仔细看了一遍,也没看出哪里有相同的地方,“琦妙小妹妹,你确定这些句子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吕琦妙点点头,“我和哥哥不愿意和解,肇事司机那边就从我们的监护权上动手脚,和我们的亲戚伪造我爸妈的文书。我们那时候没钱找人,我自学了笔迹鉴定。不过最后我也没能用上笔迹鉴定,哥哥找到了工作,他成年,而且有能力养活我们两个,所以他们拿不走我的监护权。” 吕琦妙每次说起哥哥,都是一堆玻璃渣。江问源摸摸她的脑袋,“这些句子之间还夹杂着其他人的回复,应该不是一两天内弄出来的。别的楼层的学生如果对穆绵绵有意见,通常也会在自己的楼层或者穆绵绵所在的楼层诅咒穆绵绵,没必要频繁来到穆绵绵大概率看不到的五楼精分带节奏诅咒穆绵绵。那么答案很明显,五楼的女生当中,存在着极端憎恶穆绵绵的人。” 五楼不仅有憎恨穆绵绵的女生,还有司徒静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哥哥,就读于高三(1)班的司徒谦。 司徒静陷入欺凌丑闻,丢掉司徒家继承人的位置,最大的直接受益人就是司徒谦。而刚巧司徒谦所在的五楼,刚巧又有对穆绵绵极端憎恶的女生。穆绵绵在2月14日被锁,便便女的外号传遍全校都不愿转校,在江大附属有所牵挂。这一切真的有那么巧合吗? “看来我们接下来的调查重点,要放在穆绵绵和司徒谦的关系。”江问源对着拆下来的门板说道,“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我进入那个厕所隔间之后,明显是被眼睛盯上了,我见过两次穿着江大附属校裙的女鬼,还在梦里见过她。既然我是在五楼的厕所隔间被盯上的,这就证明穆绵绵知道这块门板上对她的咒骂。穆绵绵落得如此下场,在门板上宣泄情绪的女生恐怕也是推手之一。那为什么穆绵绵连送她去医务室,帮她清理垃圾桶的男同学都杀了,却留着这个咒骂她的女生一命?” 江问源昨晚把本学期注销的学籍信息都拷贝到手机里了,他拿出手机给其他三人看。本学期江大附属注销的学籍全部都来自于高二(10)班,其他发生变动的学籍信息都是转校,且转校后无死亡情况。高三的学籍信息全部没有变动,没有注销的,也没有转校的,全都顺利地结束了高考。 “穆绵绵没有报复诅咒她死的女生,会不会因为她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啊?”单晓冉猜测道。 单晓冉估计这辈子就没恨过别人的经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同样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能恨到用一句接一句恶毒的话诅咒穆绵绵去死的人,和穆绵绵肯定有过交集,而且留下相当不愉快的记忆。穆绵绵又怎么可能找不到那个人? “你们在女厕所做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女厕门口传来,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四十岁左右,长发中分扎在脑后,她的眼睛在眼镜下一抽一抽地跳动着,看向江问源四人。 第56章 第 56 章 谁都没有想到,齐思远昨晚为他玩弄眼睛的行为随便编出来的借口,竟然应验得那么快。站在女厕门口那位身穿职业套裙的中年女人,应该是江大附属的教导主任。挡在她眼镜下的右眼底子清爽无妆,但是她的左眼,却化着非常梦幻的芭比粉少女眼妆。江问源四人对左眼的眼妆都不陌生,正是出自齐思远之手的杰作。 吕琦妙条件反射地弹出江问源借给她的瑞士军刀,想要先发制人冲过去把中年女人的眼睛扎穿,却被江问源一手按在肩上阻止了行动。江问源不慌不忙地对中年女人说道:“您是学校里的老师吧,怎么称呼?我们是第二图书馆的装修工人,接到工头交给我们的临时任务,到教学楼排查检修厕所门。你瞧,我们这不是正在排查拆下来的门的问题吗。” 中年女人屈指轻轻推动鼻梁上的眼镜,也不报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继续用怀疑的眼神地盯着江问源。中年女人对自己左眼上的眼妆毫无所觉,再加上江问源的演技非常自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 “看来老师对我们还是有所疑虑,但是工头让我们来修门的时候,也没给我们出示什么书面证明。”江问源指了指靠在洗手池上的隔间门和女厕门口卸下来的门,“要不这样吧,老师您在这稍等一会,等我们把这两扇有问题的门修好后,您和我们一起去找工头,让他为我们作证!” 中年女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还有工作要忙,没空等你们修门再去见你们的工头。江大附属有正式签有劳动合同的清洁工和修理工,不需要你们这些外来工修理厕所门。请你们立刻从厕所离开!” 江问源为难地看着中年女人,没肯离开女厕,“给我们发工资的是我们的工头,工头交给我们的任务是修理厕所门,如果不完成工作任务是要扣工资的。您让我们离开也不是不可以,您总得告诉我们您是谁吧,如果工头向我们问起为什么没有完成他布置的任务,我们可以让他和您确认情况,证明我们并不是偷懒。” 中年女人不耐烦地说道:“我是高二的年级主任,姓秋。如果你们工头对你们的工作任务有任何疑问,让他来找我。现在你们可以离开厕所了吧?” “那没问题!”江问源朝女厕门口走过去,他双手抱起立在墙角的女厕门,把门隔在自己和站在女厕门口的秋主任之间,把门板朝秋主任压过去。 秋主任被江问源用门板逼退几步,离开女厕门口,“你在干什么!” 江问源把门板稍微偏开,从门板后探出头看向秋主任,“秋主任,不好意思,没碰着您吧。这两扇门我们都已经拆下来了,等我重新装好我们就离开。” 秋主任忍无可忍地从喉咙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就像是怪物般的吼叫,“这两扇拆下来的门不用你们管,你们现在马上给我离开!” 江问源回头朝单晓冉三人使了个眼神,他走出厕所,继续举着门板朝秋主任的方向推进几步。等其他三人都走出厕所,离开秋主任的攻击范围后,江问源才把门板靠墙放在女厕外,对秋主任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秋主任,再见!” 江问源四人在秋主任恐怖眼神的注视下,顺着厕所旁边的楼梯往下走,离开了教学楼。江问源站在楼下的花坛边,抬头与站在五楼走廊朝下看的秋主任对上视线,秋主任的左眼还是少女妆左眼,不知还能否恢复她原本的眼睛。江问源收回视线,对其他三人说道:“我们先回宿舍一趟。” 他们一路快走回宿舍,关门落锁。 单晓冉腿软地坐到椅子上,心里非常慌张,没忍住打开平板电脑的搞笑视频,看了十几秒搞笑视频后,她的心情稍微冷静下来,“秋主任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齐思远有趣地看着手机上偷拍到的秋主任的照片,可惜照片的风景也属于圆桌游戏,能从圆桌游戏里带走的东西只有金银和玩偶,离开圆桌游戏后这张照片就会自动销毁,否则他一定要把这张照片列入他的收藏。 齐思远仔细观察照片,得出结论,“她的左眼完全贴合在脸上,没有异常的凸起感,她原本的眼睛应该是被那只少女妆左眼彻底取代了。秋主任是高二的年级主任,她的办公室在行政办公楼三楼,就算巡视上课情况也不会来到五楼,我们在五楼女厕也没弄出多大动静。秋主任能发现我们在五楼女厕,靠的应该是她异常的左眼吧。” 吕琦妙手上还握着瑞士军刀,她一边收回刀片,一边对江问源问道:“陈眠哥,刚刚在女厕,为什么你要阻止我攻击秋主任。她的眼睛被取代,身体没有被取代,我们可以制服她的。” 江问源摇摇头,吕琦妙对上杀死吕英奇的眼睛,总会变得非常激进。“还记得我们刚才讨论的问题吗,那个在五楼女厕诅咒穆绵绵的女生,为什么没有被穆绵绵杀死?秋主任的状态就是答案,那个女生的眼睛很可能已经被取代。眼睛被取代的人,恐怕不能以活人来定义其状态了。穆绵绵跳楼身亡过去三个月,你认为眼睛被取代的人会只有秋主任一个人吗?制服秋主任也许不难,但是打草惊蛇很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江问源的话提醒了吕琦妙,她微微睁大眼睛,“我想起来程珊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她的眼睛怪怪的,我总觉得在别的地方见过。昨天我被困在卫生间里,用钢笔扎坏的第一只眼睛,和程珊的右眼长得很像。” 齐思远放下手机,他昨天和程珊两人独处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候他的关注重点没有放在程珊的脸上,对程珊的长相印象不深。齐思远现在仔细回想程珊的五官,的确,今天早上程珊的五官稍有违和感,所以他才觉得程珊眼神不对。“现在我们要提防的,恐怕不止是江大附属的全校师生,第二图书馆的装修工人,还要把玩家们也包括进去了。” 粗略估算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潜在危险,藏在江大附属的一千八百多人当中。宿舍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 江问源拍了拍手,把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现在是考验你们演技的时候了,不求奥斯卡影帝影后,只要牢记‘我们没有发现有人的眼睛被取代’的设定就行。那只少女妆眼,连妆都没卸就来迫不及待地来找我们,可见智商并不高。只是它们的覆盖范围极广,我们随时都可能落入它们的监视之中。我们做个约定,如果发现眼睛疑似被取代的人,就举左手拇指赞美那个人一句话。从我说完这段话后,禁止口述、书写讨论‘眼睛被取代’的话题,直到我举起右手拇指解禁。” 江问源交代清楚约定后,把昨晚他们从行政办公室带回来的两份班主任工作报告,他把两份厚厚的报告分成四部分,每人一份,“把穆绵绵和司徒谦相关的报告全部找出来,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他们的联系节点。” 江问源拿走的是高二(10)班上学期的资料。 穆绵绵在上学期的下半学期班干部换届时当上文艺委员。文艺委员负责教室的后面黑板的板报,并组织文娱活动。每个年级在公告栏上都拥有一块板报,这块板报每周更换一次,也由文艺委员轮流负责。 穆绵绵能当上文艺委员,她的绘画和书写肯定有扎实的功夫。司徒静是高二(10)班的名人,再加上穆绵绵又是文艺委员,穆绵绵肯定很清楚司徒静的艺术生身份。同为艺术创作者,穆绵绵深知创作的辛苦,她为什么会在司徒静翻看素描本时,拿着没盖上盖子的水瓶从司徒静的旁边经过,还和同学打打闹闹?如果穆绵绵当时盖上水瓶的盖子,或者不打闹,只要做到其中一点,都不会引发那场闹剧。 江问源微微眯起眼,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继续翻找穆绵绵的相关资料。这一次,江问源关注重点放在体育上,江大附属的田径运会在十月国庆之后,穆绵绵参加了两个项目,撑杆跳高和投标枪。虽然这两个项目和排球没有关系,但是撑杆跳高的项目非常困难,穆绵绵还能在标枪项目上获得全校女子第四名,足以证明她拥有优秀的运动能力和方向感。 可是在司徒静所说的第二次和穆绵绵的摩擦事件当中,穆绵绵在排球分组赛中表现很差,还在发球时把排球打到了司徒静的后脑勺上,这和穆绵绵在田径运动会上的优异表现并不相符。 就在江问源沉思着究竟是司徒静撒谎了,还是穆绵绵另有隐情的时候,齐思远把一张纸放到他桌上,“你刚刚说穆绵绵是文艺委员?司徒谦在高三上学期担任学生会文艺部部长,下学期才卸任的。江大附属每年都会在元旦组织文艺晚会,那段时间全校的文艺委员经常要到学生会开会。司徒谦是文艺部部长,穆绵绵是文艺委员,他们肯定有所接触!” 关键的结点找到了。 如果在元旦那段时间,穆绵绵坠入爱河,无可救药地爱上司徒谦,那么她与司徒静的两次矛盾事件的违和感就说得通了—— 司徒谦是私生子,只要司徒静不犯错,司徒家的继承人永远轮不到司徒谦来当。 穆绵绵只是普通家境的女孩,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解决司徒谦的烦恼。穆绵绵剑走偏锋,想出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馊主意,她想利用校园欺凌事件来抹黑司徒静,所以才制造出那两件碰瓷的矛盾事件。当初想出这个馊主意的穆绵绵恐怕无法想到,她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多大的代价。 穆绵绵固然愚不可及,不过江问源并不认为这场悲剧的原因出在她身上。 毫无疑问,罪魁祸首是司徒谦。穆绵绵先后两次招惹司徒静,司徒谦就算第一次不知情,也肯定能阻止第二次事件发生,但凡司徒谦对穆绵绵有一点好感,肯定会阻止穆绵绵利用这种方式替他上位。就是因为司徒谦对穆绵绵没有好感,又觉得这个笨女孩有利用价值,才故意对穆绵绵吐露自己的烦恼,引诱她去给司徒静找麻烦。 当初司徒静不再搭理穆绵绵之后,穆绵绵受到的欺凌还在持续升级,十有八.九也是司徒谦的手笔。可怜穆绵绵对此恐怕并不知情,在司徒静想要帮她转学时,还毅然拒绝了司徒静的帮忙。那时的穆绵绵,满心都想着差最后一步就能彻底抹黑司徒静的名声,更何况她也不愿意和司徒谦分开。 以上都只是江问源的推理,推理到穆绵绵的跳楼死亡,他有点卡住了。 穆绵绵如果是抱着明确的目的自找欺凌,她受的苦难越多,司徒静的名声越臭,司徒谦就有可能上位。在被欺凌的过程中,穆绵绵获得扭曲的自我满足感,肯定不会轻易失去求生意志。 从司徒静劝穆绵绵转学被拒,到穆绵绵跳楼的那几天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穆绵绵为什么要跳楼自杀呢?这场自杀难道是一场谋杀? 想要查明其中真相,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江问源四人收拾好两班的班主任工作报告,重新走出宿舍时,已经是午饭时间。 高一高二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女同学亲密地挽着手,男生勾肩搭背嬉笑打闹,朝饭堂的方向移动。充满青春活力的日常画面,在他们眼中完全是另一副模样,这些青春洋溢的少年男女当中,随时会有几百张脸同时僵硬地转过来,死去的眼睛流下血泪,用怨毒的眼神牢牢盯着他们…… 在涌向饭堂的人潮中,江问源看到了司徒静的身影,她走到一半,没有继续朝饭堂移动,而是拐向校门的方向。司徒静不住校,中午和晚上都回家,由司机负责接送。 无需多言,江问源四人默契地跟上了司徒静。司徒谦已经离校,玩家又不能离开江大附属高中的地图,玩家唯一能接触到司徒谦的机会,估计也就只有司徒家来接司徒静回家的时候。 果然,当司徒静走出校门,一个穿着私服的瘦高帅气的男孩从停在校门附近的豪车副驾走出,为司徒静打开豪车后座车门。他的脸,赫然就是司徒谦学籍档案中一寸照片的那张脸。 江问源四人和司徒静、司徒谦的距离有些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江问源想要往校门口靠近时,忽然觉得有些冷,他往旁边看去,那个身穿江大附属校裙的长发女生又一次凭空出现在他的身边,她的脚下没有影子。这一次不仅江问源看到了她,单晓冉三人也看见了。 校裙女鬼无声地站在原地,她的头又比江问源上次看到的要抬高一些,从长长的刘海中露出下巴、嘴唇和鼻子。虽然看不清她的全貌,但她无疑就是跳楼自杀身亡的穆绵绵。 穆绵绵被厚重刘海遮住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 司徒谦和司徒静。 第57章 第 57 章 江问源四人穿着便服站在校门内,还是很显眼的。前来接司徒静的司徒谦似有所感,朝校门内看过来,司徒静注意到司徒谦的动作,也回过头来。 当司徒静和司徒谦的目光同时落到江问源几人身上时,穆绵绵变得慌张起来,一转身就消失了。穆绵绵的反应非常奇怪,按目前江大附属发生的一连串死亡事件和眼球现象来说,穆绵绵和司徒静、司徒谦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前者为刀俎,后者为鱼肉。应该是司徒静和司徒谦躲着穆绵绵才对,怎么现在反而是穆绵绵躲着他们? 司徒静看清站在校门内的是今天早读时来找她的江问源几人,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弯腰钻进车后座。司徒谦没有跟着坐进后座,他帮司徒静关上后座车门,坐回副驾驶座。这对同父异母兄妹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司徒静所说的那么差,但事实如何,还有待探究。 司徒静被司徒谦接走后,江问源对其他三人说道:“今天中午我们可能得吃剩饭剩菜了。走,我们去高二的教师办公室。” 今天早上在五楼女厕,江问源做戏向秋主任套出她的身份,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秋主任脸上的少女妆左眼,是齐思远昨晚的杰作,从而推测秋主任遇害的时间,在今天凌晨零点到早上八点之间。秋主任在学校遇害的可能性更高,确认她的身份,圈定她的活动范围,更有利于查清少女妆左眼是如何取代秋主任左眼的。 江问源四人去到高二教师办公室时,办公室里还有一位老师没有离开。这位老师不是别人,正是前高二(10)班的班主任,云鹤老师。江问源在教职工档案中看到过云鹤的照片,他是个轻微发胖的三十岁男人,天生长着一张笑脸,看起来十分亲切友善。现在的云鹤却整个人瘦得完全脱形,嘴角下垂,眼神阴郁,全然破坏了原本的气场。 江问源站在办公手门口,敲敲敞开的办公室门。云鹤听到动静,朝办公室门口看过来,他站起身对江问源四人说道:“你们是哪位学生的家人吗?现在已经是午休时间,其他老师都去吃午饭了。你们要是事情很急,可以打电话联系那位老师。” 江问源说道:“我们是来找秋主任的。她没给我们留有电话,老师您能告诉我们她的座位在哪吗。我们把东西放在她办公桌上,再给她留张纸条说明一下就可以了。” 云鹤听到秋主任的名字,动作猛地僵住,几秒之后才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他指着办公室里某张办公桌,干巴巴地说道:“秋主任的办公桌在那里,放着一个蓝水晶笔筒的那张桌子。” 江问源朝云鹤道过谢,便朝秋主任的办公桌走去。 云鹤在江问源提到秋主任之后的表现,怎么看都十分异常。齐思远没有跟这江问源三人一起过去秋主任的办公桌那里寻找证据,他走到云鹤身边,一下子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他直视云鹤的双眼,“云老师,您对秋主任的反应有点过激啊。” 云鹤被齐思远逼退几步,“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不是我的学生的家长,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是云鹤。” 齐思远露出一个非常标准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别那么紧张嘛,云老师。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经常接触呢。我们是……”江问源以为他会延用司徒静给他们安上的记者身份,结果齐思远给出的答案却十分放飞,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压低声音对云鹤说,“我们是z国龙组的成员,专门负责调查怪异的群体性死亡事件。江大附属高二(10)班的学生连续发生自杀案件,引起了龙组的注意力。你是高二(10)班的班主任,肯定知道不少东西吧。你最近这三个月遇到过什么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都可以和我们说,我们绝对不会怀疑你压力过大患上精神病。” 江问源:“……” 单晓冉:“……” 吕琦妙:“……” z国龙组是个什么鬼设定哦! 齐思远绝逼是受到江问源那句“考验演技”的刺激,才激发了演戏的灵感。齐思远演得挺假的,云鹤居然还信了。他动容地看着齐思远,嘴唇颤抖几下,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对眼睛的问题保持沉默,拿起桌上的手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各位把东西在秋主任桌上放好,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云鹤的话没有一个字提及眼睛,但是在说到秋主任时,明显加重音量,他在暗示秋主任有问题。云鹤假意离开,把办公室交给江问源四人自由搜索,就是不想掺合进他们的调查当中。 齐思远做了个左手拇指朝下的手势,这是他们约定发现眼睛有问题的人的手势相反动作,大概是想说云鹤的眼睛并无违和感。齐思远的语气有点嘲讽的味道,“云鹤能够活到今天,估计就是因为他很会装傻。” 江问源经历过的几个游戏世界的游戏故事都令人动容,但江问源一直都是冷酷的看客,内心毫无波澜,其实江问源对此也觉得挺奇怪的,他以前看影视剧或者小说的时候,都比较容易代入感情,到了能直接参与进去的圆桌游戏,他反而把感情全部从故事中抽离出来,完全用理性去分析故事。江问源并不想对云鹤做过多的评价,他开始翻找秋主任办公桌上的东西。 江问源很快就发现了一份文件夹,里面的红头文件的标题写着:关于评选2021年省、市、区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的通知。 在这份通知的后面,是高二年级每个班提交上来的候选名单表格,以及候选人的个人资料。司徒静的名字,赫然就在名单之上,她的所属班级,依旧写着高二(10)班。高二(10)班就剩司徒静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学生,而且她的学习、体育和艺术特长都有不错的表现,她的父亲司徒征还砸下巨款给江大附属建起第二图书馆,司徒静能上候选名单,理由非常充分。 这份候选名单,并不是最终提交到教育部门的名单。由于名额非常有限,仅有六个名额,都不够平分到每个班去,这就需要秋主任慎重考察,从候选名单中择优选出最终的提交名单。 候选名单表格一共二十五行,每一行都代表着一名优秀的学生,按班次从高二(1)班排到(13)班。在表格的最左侧,名字栏的旁边,秋主任用排除法打了十三个x,优胜略汰把范围缩小到十二名候选人,再强强对抗,打出六个√。 剩下的六个没被x淘汰,也没被√选中的人当中,就有司徒静。 但司徒静和其他五人并不同,和之前的√x也不同,她的名字前面,用红笔画着???三个大大的问号。 江问源仔细观察候选名单上的记号,他发现在六个√当中,有一个√的红笔颜色比其他√的颜色要深,在打这个√的过程中,秋主任换过笔。 司徒静的???和那个颜色较深的√是相同的色度。在司徒静和深色√这两个人之间,秋主任还在犹豫,但最终结果到底是选择了司徒静,还是那个深色√,根据文件夹里的内容并不能分析出来。 总而言之,秋主任就是在决定是否要推荐司徒静参加三好学生评选时,遭到了少女妆左眼的袭击。但江问源他们没能找到秋主任给出的最终名单,秋主任究竟是因为选上司徒静而遇害,还是因为淘汰司徒静才遇害的,目前还缺乏证据,暂时不得而知。 江问源把司徒静的那份个人资料从文件夹里抽出来,收到袋子里。不管怎么说,在穆绵绵的死亡事件中,司徒静也并非毫无干系。“走吧,我们去吃午饭。” 他们从教学楼去到小饭堂,已经没有什么好菜,剩下的全是剩菜残羹。 程珊和她的队友也在小饭堂,刚好吃完午饭,正要把吃空的托盘放到餐具回收篮。程珊看到江问源四人,十分做作地哎呀一声,对她的队友说道:“我还没吃饱,再去添点菜,你们再等我一会吧。” 程珊抢在江问源四人前面,把剩菜再搜刮一遍,她捧着装满菜的餐碟,故意从江问源四人身边经过。齐思远的嘴炮精准地击中程珊的要害,“程珊,你什么事都要求人帮忙,一点贡献都没有,还吃那么多,你和吃了睡睡了吃的猪有区别吗?” 程珊气得牙痒痒,她干脆坐都不坐,站在随意吃了几口,便把几乎没动过的满餐碟的菜倒入餐余回收桶,她把餐碟放好,对她的队友说道:“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这回连吕琦妙都没法忍了,她冷冷地讥讽道:“丑人多作怪。” 程珊眼眶一红,“我不就剩了点菜没吃完吗,又不是抢了你们的钱,你们凭什么骂我?!圆桌第一第二名就很了不起,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其实只要了解事情的完整经过的人,就该明白是程珊不对。在饭堂里目睹程珊行为的玩家并不少,但他们却没有指责程珊,反而大部分玩家都对江问源四人投来不善的眼神。齐思远和吕琦妙对程珊的连环怼,让江问源看清了他们的处境,才一天的时间,眼睛就无声无息地取代了至少五名玩家。 饭堂里的人,无论是正常玩家,或者是已经被眼睛取代的玩家,还有那些装修工人和饭堂工作人员,都把目光投向了江问源四人,隐隐有种把四人推到悬崖边上的氛围。 江问源不知道穆绵绵在不在这附近,无论穆绵绵受到的校园欺凌是真是假,他都想让穆绵绵知道,面对欺凌该用什么方式应对。 江问源轻轻弯起嘴角,对程珊说道:“圆桌第一第二名当然了不起,当然能随便欺负人。程珊,你三番两次地挑衅我们,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好好对我们道歉。如果你的道歉无法让我满意,你就给我把你倒进餐余桶里的食物,全部都捡起来吃掉!” 第58章 第 58 章 江问源的话是笑着说的,他没故意加重语气和音量,也没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只是站在原地,以稀松平常的态度,淡淡地说出威胁程珊道歉的话。 旁人听着都觉得江问源的威胁十分可恶,更何况首当其冲的程珊,她听着江问源的话,看着江问源神色平淡的眼睛,脑子已经背叛了她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什么样的道歉才能让江问源消气。因为程珊强烈地感觉到,如果她的道歉江问源不满意的话,江问源一定说到做到,逼迫她丢掉身为人的尊严,在众目睽睽之下拾起餐余桶里的食物。 程珊犹犹豫豫的态度看在其他人眼中,更激起了某些人的怒火。程珊的其中一个面嫩的高中男生队友,用手指着江问源的鼻尖,“陈眠,我劝你最好善良一点!程珊又没做错事,该向程珊道歉的是你们四个人才对!道——歉——!”他边有节奏的扬手,边拖长声音有节奏地喊起道歉的口号。 不多时,小饭堂里便响起了整齐的掌声,以及配合着掌声的阵阵口号声,声音就像无形的铜墙铁壁,从四面八方把江问源四人给包围起来,“道歉!道歉!道歉……” 在一声比一声高的口号声中,站在江问源旁边的齐思远第一个做出反应,他淡定从兜里拿出一根十五六厘米的手柄,按住手柄上的按钮,甩臂将手柄往下用力一甩,便弹出1.2米的折叠棒。齐思远把折叠棒舞的虎虎生风,折叠棒划破空气的声音即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都没有被掩盖掉。 齐思远表现出来的可怕杀伤力,让饭堂里的口号声陡然变小了许多。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是吕琦妙。打从见过被少女妆左眼取代的秋主任后,她就已经做好和npc、和玩家开战的觉悟。吕琦妙拿出江问源借给她的折叠刀,弹出不开刃的钝器工具片。 单晓冉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思考了好一会,参见齐思远和吕琦妙的举动,她终于想明白了该怎么做,她双手往虚空一抱,两只玩偶便出现在她的臂弯之中。单晓冉没少在公众场合哭哭啼啼,别的玩家都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可是她却一口气拿出来两个玩偶,大家完全都没有想到,原来看起来最好拿捏的小白花,才是四个人当中最难啃的那块硬骨头。 有了三位队友的压阵,江问源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只是朝程珊的方向走了几步,对众人的起哄声充耳不闻,双眼依旧锁定在程珊身上,“你还没做好决定吗?那就让我来帮你选……” 程珊仿佛看到江问源的脸变成一张恐怖的鬼脸面具,她被江问源吓破胆,哆嗦地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下来,后背重重地撞在脏兮兮的餐余桶上。还好餐余桶里装的餐余分量够沉,才没被程珊撞撒在地上。 程珊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尊严,从餐余桶里捡食物吃。她是彻底服软了,“陈眠,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仗着你们好相处,就对你们口出狂言。实在很对不起。” 现在程珊没坚持住对江问源低下头,那些起哄喊江问源四人道歉的人再也喊不下去。小饭堂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再没人说话,只有餐具碰撞声、走动声和电风扇转动的声音。 江问源信步走到程珊跟前,刚才那几个围在程珊身边的队友纷纷退散,只剩下程珊一人和江问源对峙。江问源低头俯视程珊,把她逼退至整个人的后背都贴在餐余桶上才停下来,“这就结束了吗,我怎么还没感受到你道歉的诚意。” 程珊闻着餐余桶里各种食物和汤汁混杂在一起的馊味,两只眼睛开始变得有些浑浊,“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不应该在剩菜已经不多的情况下再浪费食物,让你们没菜吃。我现在就去大饭堂帮你们打菜好不好。” 江问源定定地看着程珊数秒,才轻声说道:“还不够。” 还不够这三个字犹如千金之重,压在程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程珊换着词道歉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江问源一直都觉得不满意,直到第十遍道歉道得她都词穷了,江问源才放过她,“好吧,差不多就这样吧。” 程珊绝望的脸上迅速划过一丝笑容,“谢——” 没等程珊说完,江问源打断了她的话,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程珊再次推进地狱,“为了确认你的道歉是否有诚意,你把刚才的十遍道歉再重复一遍。不要求你每个字都一样,但是至少得每句话的意思都相同。我刚刚已经把你道歉进行录音,道歉重复得对与不对,有录音为证,我不会故意冤枉你的。” 程珊的双眼已经浑浊一片,完全变成死人的眼睛,她流下两行炙热的血泪,却不敢生出半点反抗的心思,绞尽脑汁努力回忆自己说过的话,磕磕绊绊地给江问源道歉。 江问源极为鬼畜地把程珊折磨了一顿,等她把十遍道歉重复一遍之后,才终于放她。江问源抽出纸巾,擦掉程珊糊满脸蛋的血泪泪痕,“好自为之吧。” 江问源不着痕迹地把那张沾满血泪的纸巾装进口袋,起身对其他三人说道:“不好意思,耽搁得有点久,我们去吃饭吧。” 但是单晓冉三人都没动脚,他们都以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江问源。 可怕的是,江问源居然还读懂了他们全然不同的眼神内容—— 单晓冉:江问源,我原本还以为你性格温柔体贴,看来我真的大错特错,你哪是温柔体贴,你根本就是个鬼畜抖s啊! 吕琦妙:齐思远昨晚弄残两只眼睛好歹还有道具辅助,陈眠哥把寄生在程珊脸上的眼睛弄残,靠的只有一张嘴而已!社会我陈眠哥,人狠话剧毒! 齐思远:眼神亮晶晶,没想到陈眠你居然是我的游戏同好!为什么要对我隐瞒身份!现在我们已经彼此亮明身份,接下来我们就一起享受游戏的乐趣吧! 江问源也以感情复杂的眼神回应他们,复杂的感情归纳为两个字符:…… 你们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经过江问源把程珊戏弄一顿,直到江问源四人吃完午饭回宿舍,都没有人敢再来惹他们。江问源四人回到宿舍,把高二(10)班班主任工作报告里有关司徒静的资料也全部找出来。 齐思远毫无形象地葛优瘫在椅子上,“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校裙女鬼,她就是穆绵绵吧?她给我的感觉和其他眼睛不太一样,她身上缺乏眼睛那种强烈的攻击性。陈眠,她袭击过你吗,她的攻击方式是什么?” 江问源仔细回想几次降到穆绵绵的经历,“她没有直接袭击过我。” “穆绵绵的攻击方式就是操控眼睛吗?那还不如眼睛有趣。而且她在校门口一看到司徒兄妹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她是害了司徒静感到愧疚而不敢见,还是害怕把她所有价值都压榨干净的司徒谦才避而不见。”齐思远对穆绵绵的兴趣顿时没了,“对了,你把程珊擦眼泪的纸巾带回来干嘛?” 江问源对齐思远说道:“你很想知道?” 齐思远猛地点头。 江问源:“那你求我啊。” 齐思远极其没有节操,“我求求你告诉我!” 江问源对齐思远为人的底线又往下降了一些,“其实我给程珊擦泪时想的是她的血泪,和她身体的血是否是相同的血。不过现在我们没时间也没设备,没办法做这个检测。虽然检测没法做,但样本都取了,暂时就先留下来呗,说不定以后有用。” 这一次整理的资料只有司徒静的,四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司徒静的资料都找了出来。 在高二上学期的上半学期,司徒静是高二(10)班的班长,穆绵绵担任文艺委员是在下半学期。这个情报江问源上次整理资料的时候就找到了,不过他之前没有细查司徒静的内容,乍看之下上半学期的班长和下半学期的文艺委员根本没啥联系,可是江问源这次仔细排查之后,发现下半学期的班干部并不是全都经过投票选举,有一部分是由上半学期的班干部直接确定的,司徒静的文艺委员就是其中之一,并没有经过选举。 单晓冉从某个旮旯里找出一张残缺的纸张,上面记录着高二(10)班在元旦晚会上的表演节目情况。表演节目是文艺委员穆绵绵一手操办起来的,司徒静也参与其中,高二(10)班的小品表演还获得当届元旦晚会的一等奖。有过一起表演小品的经历,司徒静和穆绵绵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差才对。 穆绵绵在元旦前的那段时间,经常需要到学生会开会,她如果是在这段时间爱上司徒谦的话,司徒静怎么会没有察觉。 司徒静在阳台和他们说起穆绵绵的往事,竟对上学期的事只字不提。而且以司徒静和穆绵绵的关系,当穆绵绵无法继续忍受校园欺凌而跳楼自杀之后,难道司徒静就没有怀疑过这是一个阴谋? 越往下查,江问源就觉得司徒静越可疑。 他们当即决定,午休之后去第二图书馆看看。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就会发现司徒征砸下重金建第二图书馆来保住司徒静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如果司徒征是想要保全司徒静的名声话,建图书馆根本没有用,撤热搜撤新闻找水军带节奏,和校领导、教育局走关系,把司徒静转学到别的学校或直接出国都可以。人都是非常健忘的生物,再过几年,谁还记得江大附属高二(10)班几乎全灭的惨案? 江大附属第二图书馆总共两层,占地三百五十平米。一层切割成三个区域,分别是电脑室、自习室和图书区,二层则全是图书区,以及一些方便阅读的桌椅。现在水电装修、墙面刷漆、地面瓷砖、窗户窗帘等都已经到位,正在组装电脑室和图书馆的书架桌椅。 江问源四人走进第二图书馆,估计是江问源在小饭堂的表现太过高调,他们刚进门就立刻受到装修工人们的瞩目。大部分装修工人的眼神都还算正常,但是那些异常的眼睛,盯着江问源的表情异常恶毒。 第59章 第 59 章 齐思远往江问源跟前一站,替他挡去那些恶意的视线,还故意露出化妆包的一角,笑容贱兮兮的非常欠揍。自认为拉足仇恨之后,齐思远往旁边走开几步,可是那些恶意的视线并没有跟着齐思远离开,依旧牢牢锁定在江问源身上。 齐思远感慨万分地对江问源说道:“我在圆桌游戏纵横两年,在这局游戏以前,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比我还能拉仇恨的人。陈眠,你可真厉害!” 江问源非常无语,齐思远觉得他厉害,他认为齐思远更厉害。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怪物盯上了,危机四伏,齐思远还有闲心去关心那些有的没的。 江问源顶着十几道恶毒的视线,冷静地说道:“如果他们不主动攻击,就不要管他们。现在我们处境危险,不宜分头行动。等会我们按顺时针的方向,把第二图书馆走一遍,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全部都仔细检查清楚。扇子,吕琦妙,现在图书馆里可能非常危险,但我不能把你们放在外面,万一你们被眼睛用计拆散,逐一攻破,到时候我们在图书馆内也无法及时救援。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决定。” 单晓冉频频点头,“我一定会努力跟上你们,尽量不拖后腿的。” 吕琦妙虽然没和那些眼睛直接对上视线,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负面的情绪处于爆发的边缘,“陈眠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那些眼睛……” 江问源说道:“没问题的,走吧。” 吕琦妙这个孩子真的太惹人心疼了,由于在现实里经受过磨难,她对游戏的适应能力也非常强,江问源有意把她带回京市,成为他们组织的一员。不过吕琦妙是未成年,吕英奇一死,她的监护权还不知道会落到谁手上。想要把吕琦妙带到京市,还得想办法拿到她的监护权才行。所以江问源并没有直接邀请吕琦妙加入他们的组织,等他回到现实后,和左知言商量看看能不能直接拿到吕琦妙的监护权,之后再谈加入组织的事情。 江问源四人走进第二图书馆,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把图书馆的两层楼都仔细地搜索了两遍,男厕、女厕都没有放过,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整个搜索过程中,那些异常眼睛的视线一直跟着江问源走,并没有采取行动。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饭时间。这一回再没有人敢来招惹江问源四人,他们顺利吃完晚饭,回到宿舍。 关上宿舍门后,江问源从自己的床上把枕头拿下来,在其他三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下,拿着枕头来到阳台上。江问源在枕头套上隔开一道口子,利用那道口子把枕头挂在阳台的贴墙挂钩上。 江问源曲起拇指,把第一指关节握在四指内,摆好出拳的架势,深呼吸一口气后,雨点般密集的拳击落在枕头上,落拳快得都出现了残影! 将近百拳之后,枕头终于承受不住江问源的重击,枕芯的轻绒全都被打了出来,飞得满阳台到处都是—— 把枕头打到彻底报废后,江问源才深呼吸一口气,收回双拳。 其他三人站在里间,惊疑不定的看着江问源。 刚刚打完拳,江问源的胸腔还有些起伏,“我被眼睛紧迫盯人一个下午,感觉心情有点烦躁。现在我把情绪都发泄出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齐思远看着满阳台的棉花,吐槽道:“你确定你的心情真的只是有点烦躁吗?” 江问源没有回答齐思远的问题,其实他从进入本轮游戏开始,心情就一直很烦躁。 这股烦躁并不是眼睛造成的,而是因为江问源没能找到陈眠附身的对象,单晓冉不是,吕琦妙不是,齐思远不是,其他所有玩家都不是。陈眠从最开始的那轮游戏就陪伴着他,为什么这轮游戏不在,他是不是出事了?重重疑问一直在江问源脑子里打转,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好事无双,祸不单行,三个队友都极有个性,还有能够让人的负面情绪爆.炸性增长的眼睛。江问源烦躁的心情已经达到顶点。 对着枕头发泄一顿,江问源的心情总算稍微冷静下来。其实仔细想想,陈眠不在这轮游戏也挺好的,江问源对陈眠进入圆桌游戏有满腹疑问,对陈眠不愿意退出圆桌游戏也是心里有怨的,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下,如果陈眠在他面前,他恐怕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和陈眠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能在圆桌游戏以奇迹般的形式与陈眠重逢,江问源不希望和陈眠闹得不愉快。 江问源调整好状态后,对其他三人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会吧,养好精神,今晚我们再去一趟第二图书馆。” 齐思远嘿嘿笑道:“明白!真期待今晚会遇到什么样的刺激事情。” 单晓冉听着齐思远高兴地哼着他自己的作曲,十分茫然,“我们不是已经把第二图书馆搜索过两遍了吗?为什么今晚还要再去一遍?” 吕琦妙比较敏感,她在江问源提出要搜索第二遍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一些东西,她离开第二图书馆后琢磨许久,也就想明白了。“扇子姐姐,我们第一遍检查没有任何收获,第二遍检查的时候,陈眠哥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到搜索图书馆上,而是分出大半注意力观察那些盯着他的异常眼睛。第二图书馆里有一个地方,我们检查那里时,那些眼睛异常的人,动作明显变得紧张起来。我想我们今晚要去的应该就是那个地方吧。” 齐思远吹了声口哨,他想要摸摸吕琦妙的脑袋,却被吕琦妙躲开了,他不以为意,“琦妙小妹妹,你好聪明啊,胆子也够大,再过两年,估计我的圆桌综合排名都要排到你后面去了。” 单晓冉不敢看那些异常的眼睛,在第二图书馆里埋头走路,注意力也被平板电脑播放的搞笑视频吸引,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那个地方到底是在哪里?” 江问源已经清理完阳台的轻绒,爬上.床枕着手闭目养神,“今晚去了你就知道了。” 夜深人静,江问源四人驾轻就熟地离开宿舍,没有惊动任何人,往第二图书馆走去。按照规划,第二图书馆的大门是玻璃门。建楼装修期间,装修器材和装修垃圾搬进搬出,容易磕坏玻璃门,所以第二图书馆的大门的安装排到最后一天。这也省了江问源四人开锁的功夫,他们直接走进图书馆。 进入图书馆之后,江问源和吕琦妙迈向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吕琦妙回头看向江问源,“不应该是在一楼的女厕里吗?” 江问源看向吕琦妙,“我们已经被眼睛当成眼中钉,它们恨不得立刻弄死我们,它们一直都在监视我们,你觉得眼睛会不知道我们来图书馆是有所图的?我们检查一楼女厕时,它们确实有异常过激表现,不过我更倾向于那是个陷阱。” “没错。”齐思远把电筒打向借阅台的方向,“我们在宿舍里说不定也受到监视,琦妙小妹妹做的非常好,让眼睛误以为我们上了它们的当。那样它们就不会把我们要找的东西给转移了。因为位置的关系,我们经过借阅台四次,每次那些眼睛都很刻意地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我们就是来撬它们老底的,怎么会不在意?动作快点吧,说不定它们很快就会来到了。” 江问源四人快步走到借阅台,借阅台的桌柜已经摆好,墙上“借阅台”的水晶字也已经镶好。他们绕到借阅台内,下午时他们已经检查过桌柜的抽屉,现在直接开始敲打墙壁和地面检查有没有空心砖。 江问源率先发现了地面的空心砖,就在借阅台封闭的角落里,这个角落最多可以拿来摆点东西,不会有人朝这里走。江问源拿出工具想要翘起那块地砖,“齐思远,你过来搭把手啊。” 在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在江问源身边蹲下来,借阅台仄逼的角落里,一股寒意朝江问源涌来。江问源侧头看过去,蹲在他身边的人并不是齐思远,而是穿着校裙的长发女鬼! 穆绵绵蹲在江问源身边,似乎没有攻击江问源的意思。她垂着脑袋,头发重新把整张脸盖住,视线的方向对准江问源正在撬的那块砖。江问源稍稍回头,其他三人还在借阅台内到处摸索,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 江问源稳住重心,在穆绵绵的注视下继续撬地砖。不多会,江问源就把地砖整块撬脱出来,他搬开地砖,露出底下的一个木盒。 此时齐思远三人已经发现江问源这边的情况了,吕琦妙想冲过去往女鬼身上捅刀子,单晓冉想掏出玩偶砸过去,但都被齐思远拦下来了,“穆绵绵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们身边,她要是想杀我们,早就得手了。我们先等等,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江问源掀开木盒,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木盒里别无他物,就只有两个装满福尔马林的密封玻璃罐子,每个罐子里分别装着一只眼球,眼球漂浮在福尔马林溶液中,一支尖锐的铁丝穿透瞳孔中心,从眼球的背面露出来。 穆绵绵看着这两只眼睛,双手捂住眼睛,喉咙里发出含糊痛苦的声音。这两只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把穆绵绵的双眼埋在第二图书馆的人,究竟是司徒静,还是司徒谦? “陈眠,我们该离开了!”齐思远突然喊道。 在穆绵绵的哀嚎声中,眼睛开始覆盖借阅台的墙面、地面,甚至桌柜上都裂开肉.缝,恐怖的巨眼在眼皮底下四处乱转。 吕琦妙连扎两只眼睛,溅的一身的血。单晓冉吓得哭出声,不过这次她竟没有条件反射地躲避,而是举起手上的玩偶就往身边的一只眼睛死命地砸了两下。 江问源想了想,伸手想要拿走其中一只罐装眼睛。穆绵绵突然放下双手,抬头看向江问源,完整地露出她的那张脸。看到穆绵绵的脸,江问源默默把手收了回来,“原来是这样。我们走吧,离开图书馆!” ——明天,该为这场悲剧画上句号了。 第60章 第 60 章 单晓冉害怕地拿着玩偶毫无章法地砸了一通之后,终于想起来玩偶不是打怪的武器,而是拥有特殊能力的道具。在墙面、地面和桌柜上的眼睛快要把所有的缝隙都挤满时,单晓冉终于激活了手中小红帽玩偶的特殊能力。 小红帽玩偶,特殊能力:提供一个可以抵抗任何形式攻击的护盾,持续时间三十秒,护盾范围囊括护盾所有者以及与护盾所有者有直接接触的其他人或物。 单晓冉脸上还挂着泪珠,她嘶哑的声音里也透露着惊恐,但该说的东西都说清楚了,并没有遗漏之处,“你们快过来,保证每个人都和我有直接的肢体接触。护盾的时间只有三十秒,我们必须尽快突围。” 三人边战边退,快速来到单晓冉身边,吕琦妙拉起单晓冉的左手,齐思远与单晓冉握住右手,江问源把手搭在单晓冉肩上。当他们与单晓冉有效接触后,顿时感觉身上无形的千钧重压消失了。 齐思远催促道:“我们赶紧走吧。” 单晓冉的声音还带着哭后浓浓的鼻音,“我腿软……走不动……” 于是她就被江问源三人架着离开借阅台,以百米冲刺的架势跑出第二图书馆的大门。在他们脱离大门的瞬间,护盾时效结束,排山倒海的恶意就朝他们背后涌来。 单晓冉首当其冲,被强烈的恶意压得跪了下来,连连干呕。吕琦妙比单晓冉要稍微好一点,她硬撑着没有吐,但也跌坐到地上,暂时无法自如行动。齐思远倒是还撑得住,但让他带人一起逃跑恐怕有点困难。 江问源把单晓冉和吕琦妙挡在背后,面朝第二图书馆而站,右手背在身后摸向永钱给他的某个玩偶,沉住气看向第二图书馆。那些追逐他们的眼睛一直蔓延到第二图书馆大门的立柱上,它们轻微抽搐,瞳仁在眼皮下乱转,每眨一下眼睛就会发生移动或者体积膨胀,恶意就是从这些眼睛散发出来的。 眼睛拥挤地布满整个第二图书馆大门,江问源确定它们没有继续朝图书馆以外的地方扩散后,把右手里的玩偶收回特殊空间。“这些眼睛无法离开第二图书馆,你们要是觉得很难受无法行动的话,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再回宿舍。” 单晓冉、吕琦妙和齐思远三个人疯狂摇头,在这么恐怖眼睛大门面前,能休息得下去就有鬼了。此时此刻,三人的心声出奇地统一:陈眠绝逼是表面的温柔隐形的鬼畜啊!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是要他们靠自己的力量回到宿舍,否则就留在图书馆大门享受眼睛的精神按摩。 江问源要是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一定非常无语,他并没有虐待队友的习惯,就算要原地休息,也肯定要稍微挪远一点,挪到人眼夜视能力的极限范围之外。不过江问源并没有读心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在脑补些什么。单晓冉三个人互相搀扶走在前面,江问源落后一步警戒眼睛,他们走得不快,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有惊无险地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他们四人轮流把身上的脏东西洗干净,并安排好四人轮班守夜时间表之后,才各自睡去。一夜安宁,那些眼睛没有追到宿舍来。 早上出门时,不用江问源提醒,其他三人都默默拿出趁手的武器。江问源对他们说道:“为免节外生枝,我们就去不吃早餐了,如果饿的话,我这里有两块压缩饼干,不好吃,但也管饱。等会我们直接去高二年级的教师办公室,我有一件事需要求证。” 单晓冉和吕琦妙都没有食欲,江问源的两块压缩饼干全都落到齐思远手中。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齐思远还能津津有味地吃早餐,神经也是相当大条。 江问源四人来到高二的教师办公室时,正好是早读时间,除了巡逻早读情况的老师以外,大部分老师都在办公室里。江问源是来找秋主任的,她没在办公室,江问源只能退求其次,去找原高二(10)班的班主任云鹤。 云鹤还记得齐思远的z国龙组设定,见他们四个人都安然无恙,对z国龙组的存在更加深信不疑,他恭敬地看着江问源:“几位来找我有什么事?我的课在第三节,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再谈。” 江问源却一口拒绝了云鹤,“不用了。我只是想知道,秋主任提交的省市区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的评优名单里,有没有司徒静。” 云鹤的表情晦涩不明,“这件事……昨天下午秋主任已经向教务处提交了评优名单,有司徒静的名字。不过今天早上,秋主任拿了另一位学生的资料去教务处,那位学生和司徒静一样都是申请三好学生的,我也不清楚秋主任想把谁替换下拉。” 江问源四人仔细分析过秋主任在候选名单上做的记号,如果真的要把谁替换下来,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司徒静。江问源假装眼睛痒,用食指轻挠左眼眼周,“那秋主任昨天下午和今天看起来有什么不同吗?” 云鹤明白江问源是在暗示秋主任那只少女妆左眼,声音都害怕得哆嗦起来,“没,没有什么不同……” “好吧,我明白了。云老师,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就不继续叨扰您工作。”江问源转过头对三位队友说道,“我们走吧。” 云鹤喊住江问源,“几位——就没有别的事情想要问了?” 江问源想要的情报已经基本掌握,他回头看向云鹤,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那云鹤有很多次机会阻止这场悲剧,但云鹤害怕惹祸上身,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逃跑,只求保全自己平安无事。现在云鹤想要提供情报,估计就是想要以此赎罪,再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江问源几人身上。江问源都不想听云鹤多说一个字,他冷淡地说道:“确实没有想问。” 离开高二年级教师办公室后,江问源按照学籍档案里的记录,找到司徒谦的电话号码,用他从云鹤那里顺来的手机给司徒谦发一条短信,“穆绵绵的事情,该画上一个句号了。上午九点整,我们和司徒静一起在教学楼楼顶等你。” 司徒谦的回复很快,他甚至都不问江问源信息里的“我们”指的是什么人,简单明了地回复两个字:可以。 得到司徒谦肯定的回复后,江问源四人就不需要等到中午蹲在校门口,看看司徒谦来不来接司徒静了。 司徒谦那边搞定后,江问源一直等到早读结束,在五分钟休息时间去高二(11)班找到司徒静。司徒静还记得江问源四人,对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说了,没有什么内容需要补充。” 江问源保持微笑,“你确定没有需要补充的内容?你好像没有告诉我们,穆绵绵喜欢司徒谦这件事吧。”他晃了晃手机,给司徒静看他给司徒谦发的信息,“我们约了司徒谦九点在教学楼楼顶见。如果你不来,那我们就和司徒谦单独商谈。” 司徒静双手撑在课桌上,猛地站起身,椅子狠狠地撞在坐在她后面的同学的课桌上,因为有课桌护住,椅子才没有倒下。司徒静看着江问源的眼神十分恐怖,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我和你们走。” 司徒静连第一节课都不上了,她直接跟着江问源四人来到通往楼顶的双扇门前,用她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u型锁。不过这一次司徒静没让齐思远得手,自己把u型锁搭在臂弯中,推开门,踏上楼顶。 江问源和司徒谦约的是九点,现在才八点多,本来江问源想趁司徒谦还没来时,向司徒静套套话,可江问源完全没想到,司徒谦居然会来得那么快。 从教学楼的楼顶,可以看到校门的位置。 八点十五分,司徒家的豪车在校门停下,司徒谦的学生证还在,顺利通过门卫,进入校园后,他便开始拔腿狂奔,朝教学楼的方向跑过来。八点二十分,才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司徒谦就来到了教学楼楼顶,用力推开楼顶半掩的门。司徒谦的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他走到司徒静身旁,喘着气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司徒静摇摇头,“我没事。” 司徒谦确认司徒静不是在逞强之后,便把她护到身后,他神色冰冷地看着江问源四人:“穆绵绵的死,我们也很遗憾。警察的调查也已经证实穆绵绵是自杀跳楼身亡,不存在谋杀的可能性!” “不存在谋杀的可能性?”齐思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穆绵绵,你可真会讲笑话。你们班其他四十九名同学的死亡,还有那些眼睛被取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他们难道不是你杀死的吗?” 司徒谦脸上的表情一点未变,“我是司徒谦,穆绵绵已经死了。别以为你们装神弄鬼,我就会害怕你们!” 江问源瞥了一眼躲在司徒谦背后,却又没忍住探出头来张望的司徒静,“我们在第二图书馆的借阅台,找到两只撞在福尔马林溶液罐里的眼球。要是我把眼球的存在公布给媒体,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司徒谦完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但他依旧嘴硬,“装神弄鬼!” 江问源对司徒谦的敌意视若无睹,他看着司徒静,“司徒静,第二图书馆里的眼球,是你埋的吧。你不用否认,你露出的破绽实在太大,大到让人无法忽视。你——” “我来说,让我来说!”大概是司徒静的变脸看起来太有意思了,齐思远兴致勃勃地打断江问源,抢过话语权,对着司徒静开始分析起来。 “就书面资料而言,司徒静你和穆绵绵在高二上学期的关系应该很亲近,我甚至怀疑穆绵绵能当上文艺委员,靠的就是你的举荐。你们关系那么好,你肯定能察觉到穆绵绵喜欢上你哥。不仅如此,我认为你们下学期关系变差的原因,就在司徒谦身上。 司徒静,我很想知道,在你劝穆绵绵转学时,究竟和她说了些什么话。 还有另外一点让我觉得比较疑惑的是,在穆绵绵死后,你为什么不把脏水泼到司徒谦身上呢,而是把所有骂名都揽到自己身上。穆绵绵和司徒谦的关系,你可是一句话都没对我们说过。” 对于齐思远的提问,司徒静沉默不语。江问源怎么容得了她逃避,“司徒静你没有任何道理会去维护司徒谦,你维护的人,其实是用眼睛替换掉司徒谦的穆绵绵!” 单晓冉一脸懵逼,“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司徒静要对穆绵绵那么好,连亲哥的命、自己的继承人身份,全部都可以丢掉。这根本说不通啊。” 吕琦妙幽幽说道:“我哥,他以前喜欢看某国的百合动画,所以我也了解一点……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也有爱情。如果司徒静爱上穆绵绵,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单晓冉和齐思远犹如遭到五雷轰顶,全都僵在当场。 司徒静被戳破心思,干脆豁出去了,“对,我爱绵绵!我无法忍受司徒谦利用绵绵对他的爱来对付我!我本来想着,只要绵绵受到欺负之后就会醒悟,从她盲目的爱情当中走出来。可是我没想到,我没能等到绵绵醒悟的那一天,她就跳楼了。” “司徒谦该死!”司徒静挽住司徒谦,不,现在应该是穆绵绵的胳膊,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用绵绵的眼睛诅咒了他。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现在绵绵重新活了过来,她拥有整个司徒家,以后她就是司徒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至于你们,为了绵绵,就死在这里吧!” 在司徒静疯狂的笑声中,江问源淡定地对她问道:“既然你都要弄死我们,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插.在穆绵绵眼球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司徒静渐渐收住笑,“你眼瞎么,那是司徒谦的筷子。只有用这种方式对眼睛下诅咒,绵绵才能取代司徒谦。”她冲穆绵绵撒娇,“绵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戳你眼睛的,也不是讽刺你眼瞎看错人。” 江问源解锁手机,把昨晚以生死时速赶拍出来的照片朝向司徒静,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清楚穿过眼球的东西是两根细铁丝。“那我的想法果然没错,穿透眼球的东西被取代过,所以瞳孔才会破碎不堪。” “你们竟然对绵绵的眼睛动手,不可原谅!”司徒静不可置信地看着照片,不过她更关心的是穆绵绵的状态,“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问源放大照片的上半部分,那是一只长在地上的巨大眼睛,“你觉得我们能在这种状态下更换穿透眼球的东西吗?别再自欺欺人了,这两根铁丝很早之前就被替换了。你不如仔细想想,是谁替换了你的筷子,为什么你插的筷子都被替换了,还能成功让穆绵绵替换司徒谦。” 司徒静慢慢地松开了穆绵绵的胳膊,她喃喃说道:“是司徒谦……只有他知道我非法盗走了穆绵绵的眼睛,还替我善了后……可是他把自己的筷子都替换走了,为什么还会中招。” 从江问源说出司徒静喜欢穆绵绵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穆绵绵,终于开口,“那当然是因为我骗你的。会被我取代的人,是亲手将异物刺进我眼睛的人。” 穆绵绵仇恨地看着司徒静,“司徒谦他是疯了吧。” 第61章 第 61 章 2021年9月,江大附属高中高二年级按照学生的志愿和成绩,进行文理分班。穆绵绵和司徒静被分到高二(10)班,从陌生的同级生成为同班同学。两人缘分不浅,新学期刚刚开始就成为了同桌。 经过短暂磨合期之后,穆绵绵和司徒静的友情快速升温,关系十分要好。有时候穆绵绵都觉得司徒静对她太好了,好到她都有点招架不住。不过穆绵绵刚冒出这种念头,又立刻打消了。司徒静家世那么好,又何必去讨好别人,司徒静对她好,那是把她当成最要好的朋友。穆绵绵发誓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段友谊。 穆绵绵知道司徒静有个哥哥,是某天偶然的闲谈时得知的。 在穆绵绵眼中,司徒静学习成绩、艺术成绩、运动、沟通能力、协调组织能力等等,样样出众,可是她却没有参加学生会,穆绵绵觉得十分可惜。司徒静没有隐瞒穆绵绵,直言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司徒谦,在学生会担任文艺部长,她不想和司徒谦共事,所以就放弃加入学生会。 那个时候,穆绵绵本来是有意向申请加入学生会的,但她和司徒静同仇敌忾,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高二(10)班是艺术特长生的聚集地,班里超过半数是有意向要朝艺考生发展的,音乐和美术的能手众多,而且每个人都很有锐气,对下半学期的文艺委员之位虎视眈眈。穆绵绵能当上文艺委员,是司徒静直接指名的。 司徒静在高二(10)班的威望很高,她指名的人,没人敢质疑。穆绵绵后来私下里问司徒静为什么要指名她当文艺委员。司徒静笑着对她说:你为了我放弃加入学生会,我就还你一个文艺委员。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当文艺委员吗?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穆绵绵和司徒静关系最要好的时光。 某次周末休息时间,穆绵绵和司徒静在班里画新板报。穆绵绵昨晚构思到很晚,司徒静见她困得不行,就让她趴桌子睡一会。 穆绵绵趴在课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不过穆绵绵没有动,依旧维持着趴桌子的姿势装睡,教室里只有她和司徒静两个人,她以为司徒静是要捉弄她,往她脸上画记号之类的。穆绵绵就想着要反过来对司徒静恶作剧,在她动笔时吓她一跳。 可是穆绵绵迟迟没等到司徒静动笔,而司徒静抚摸她的动作渐渐变得暧昧起来,由脸颊到眼睛,再到鼻子和嘴唇……紧接着,穆绵绵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气息在靠近她,两片柔软的东西滚烫地贴在她的脸颊上,轻触即放。虽然穆绵绵当时一直闭着眼睛,但她知道,贴在她脸颊上的东西,是司徒静的双唇。 穆绵绵当时简直惊呆了,原来司徒静对她的好不是友情,而是喜欢。随即,穆绵绵觉得一阵恶心,她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也许从一开始,司徒静接近她的动机就不单纯。 不过穆绵绵没有直接和司徒静决裂,也没有提起那个暧昧的吻,她给自己找许多事情来做,渐渐地疏远司徒静,并且开始表现出对异性的兴趣,经常和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明星和学校里的帅哥。 司徒静和穆绵绵关系亲密,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转变。司徒静什么都没问,还是像以前那样对穆绵绵好。 两人的友谊,就像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勉强维持着平衡,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打破这岌岌可危的平衡。 12月,江大附属开始筹备元旦晚会,穆绵绵在文艺部组织开会时遇到了司徒谦。这是穆绵绵第一次见到司徒谦,她感觉到爱神的箭笔直地射进她的心脏,穆绵绵对司徒谦一见钟情。这种强烈的感情甚至蒙蔽了穆绵绵的理智,她告诉自己,司徒静非常讨厌同父异母的哥哥,如果她能和司徒谦成为恋人,那司徒静就会彻底死心,放弃对她的喜欢。 司徒谦无论对谁都一视同仁,公事公办,态度可谓冰冷冻人。但就是因为司徒谦出色的能力,再加上那张帅得整整蝉联三年校草宝座的脸,他被冠以高冷男神的称号。 可是不知为何,司徒谦对谁都很高冷,唯独对穆绵绵却十分有耐心,虽然态度说不上温柔,却也绝对不冷。和其他人对比之下,穆绵绵难免产生错觉,认为自己对司徒谦来说是非常特别的人。 慢慢地,穆绵绵和司徒谦的关系越走越近。 某一次偶然的机会,穆绵绵听到了司徒谦和他亲生母亲的通话。那个时候司徒谦手里很多工作要忙,就把手机开成免提。电话刚接通,司徒谦的亲妈就不停地哭,把司徒谦当成垃圾桶来宣泄负能量。 她把生活里的所有不如意都怪到司徒谦头上。她埋怨司徒谦不惦记她这个当妈的,半个月才来看她一次;埋怨司徒谦不争气,总是被司徒静那个死丫头压到头上,以后连家产都分不到;她甚至埋怨司徒谦为什么要出生,如果他不出生,她就不会被他连累。 司徒谦大概已经非常习惯亲妈对他的态度,哪怕她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他还是安慰她几句,等她实在骂不出来了,才把电话挂掉。 挂完电话之后,司徒谦走过来打开文艺部活动室的门,他没有责备穆绵绵的偷听,只是露出一个疲惫的苦笑,希望她能保密。谁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错的是司徒谦当小三的亲妈,而不是司徒谦。在那一刻,穆绵绵下定决心要呵护这个让人心疼的男生。 元旦晚会过后,司徒谦卸任文艺部部长。但穆绵绵和司徒谦的关系没有疏远,反而越来越亲密,有时候短短的十分钟课间休息时间,穆绵绵也要去五楼找司徒谦说几句话。 两人的关系自然瞒不过司徒静,司徒静本来还试图用委婉的方式疏远穆绵绵和司徒谦。屡试无效之下,她干脆向穆绵绵挑明来说,希望穆绵绵看在她们友谊的份上,别再和司徒谦来往。 当司徒静说出这番话时,穆绵绵的心中其实对司徒静还有最后一点友谊的情分。穆绵绵了解司徒静的性格,她向来说一不二,如果不答应她,她们的友谊也就走到尽头了。穆绵绵犹豫了很久,都没能作出决定。最后,穆绵绵还是决定忍痛结束这段友谊,她刚开口,就被司徒静打断了。司徒静没给穆绵绵决裂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元旦之后,很快就迎来期末考。这段时间,穆绵绵和司徒静的关系降至冰点,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寒假就到了。本来她们在关系要好的时候约好寒假要一起去玩的,计划都定好了,现在两人友谊决裂,计划自然也跟着泡汤。 穆绵绵没能实现和司徒静去玩的约定,倒是和司徒谦一起去玩过几次,还在他的邀请下几度到司徒家做客,偶然还会在司徒家遇到司徒静。从那时起,穆绵绵和司徒静的关系便开始变得恶劣起来。 春节过后,江大附属高中迎来新学期。 被司徒谦迷得晕头转向的穆绵绵,下定决心要为司徒谦在司徒家赢得立足之地,那个荒唐的欺凌碰瓷计划便应运而生。 回忆到这里,一直狂笑不止的穆绵绵突然止住笑,她用司徒谦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司徒静,“你还记得你劝我转学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告诉我,司徒谦根本不喜欢我,他从小就有一个喜欢的女生,多年来从未移情。你说司徒谦对我好,只是想利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打击、抹黑你,从而抢走司徒家的继承人身份。所以,你希望我转学,从此和司徒谦断绝联系。” 司徒静看着神色冰冷的穆绵绵,她深呼吸道:“我记得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对你撒谎。” “是啊,你没有撒谎。因为连你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穆绵绵转头看向某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一个身穿校裙的身影逐渐形成,她抬起头,露出完整的脸,脸上的其他五官还是穆绵绵的五官,但是她脸上的眼睛,明显能看出来,是属于司徒谦那双独特的丹凤眼。司徒谦远远地站在楼顶的边缘,沉默地看着众人的方向。 穆绵绵冷笑着继续说道:“司徒谦喜欢你啊,司徒静!司徒谦你可真恶心,你竟然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你还嫉妒司徒静喜欢我。当你察觉我对你有好感时,你就觉得机会来了,你利用我的好感,让我和司徒静决裂。我是有多傻,才会不惜伤害自己,帮你陷害司徒静!” 司徒静一脸震惊地看着司徒谦,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司徒谦喜欢的那个人竟然是她。而始终保持沉默的司徒谦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穆绵绵,我承认我是利用了你,可是你不能诋毁我对司徒静的爱!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司徒静,你是你母亲外遇生下来的孩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妈想要利用你的身世把你们母女赶出司徒家,是我想办法把你的身世隐瞒下来。司徒静,我们不是兄妹,你也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哥哥看待,那我喜欢你又有什么错!” 司徒静抱住脑袋摇摇头,她完全无法接受事情的真相。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听。司徒陷入混乱,但江问源没有,“司徒谦,穆绵绵,我有件事想问你们。秋主任被少女妆左眼寄生,她两度更改司徒静的三好学生评选决定。学校里的眼睛,是你们俩在操控的吗?司徒静的三好学生评选决定,也是你们两个人博弈的结果?” 穆绵绵的身上冒出无形的死气,周身的空气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司徒静还参加了三好学生的评选?司徒静,你真心认为自己的人品当得起三好学生的称号吗,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穆绵绵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并不承认对司徒静的三好学生评选动手脚。司徒谦冷冷地看着她,“不是你还有谁,秋主任都把名单定下来了,你还要让眼睛覆盖在秋主任身上,逼迫她把司徒静从名单上撤下来。我重新修改过对少女妆左眼的命令后,秋主任才把原本的名单递上去,结果今天早上,你又修改命令,让秋主任去教务处把司徒静的资料取回来。” 穆绵绵朝司徒谦的方向走了几步,她的怒火几乎能把人灼伤。 “司徒谦,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亏我还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你!我说了,我没有对秋主任动手,就没有对秋主任动手!秋主任又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用眼睛取代秋主任?难道我会为了不让司徒静评选三好学生,就杀死无辜的秋主任?” 江问源对两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相信你们两人都没有撒谎。这场悲剧,以你们三人为中心以外,我觉得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我觉得最奇怪的一点就是,为什么你们三个人都知道用眼睛来下诅咒的方法?” 江问源转向穆绵绵,“还有,穆绵绵,你是怎么发现司徒谦喜欢司徒静的,就连司徒静本人都不知情,证明司徒谦一直以来隐瞒得很好。那个时候你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以司徒谦不惜性命也要保护司徒静的性格,他一定会小心谨慎,绝对不会暴露自己喜欢司徒静的事情,免得你对她不利。” 江问源分析得太有道理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操纵了这场悲剧。 穆绵绵眉头紧锁,她被全校人取笑为便便女那段时间,精神确实有些浑浑噩噩的。她努力回想司徒静来找过她之后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我好像是收到谁给我发的信息,还是无意中听谁说的。我只记我得到了确切的证据,司徒谦喜欢司徒静。” 穆绵绵的说法太暧昧了,其他人想要追问细节,却被江问源阻止,他继续问下去,“那你还记不记得,你知道司徒谦喜欢司徒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自杀?” 听到江问源的问题,穆绵绵的眼眶红了起来,“那天是周六,我得知司徒谦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之后,就打电话给司徒谦约他出来见面。可是没等我见到司徒谦,就遇到了我们班上几个欺负我欺负得最狠的男生。他们,他们把我拖到小巷里,把我的衣服扒光,拍了很多我的裸.照。如果不是云鹤老师恰好经过,我恐怕……” “云鹤?”江问源重复道,“能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穆绵绵擦掉脸上的血泪,“我不是个好学生,但云鹤是个好老师。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那时候是周六晚上十点,在市中心附近。云鹤老师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出面救了我。” 江问源把存到手机的教师档案调出来。云鹤,父母早逝,离异,单亲爸爸,女儿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云鹤有古怪,晚上十点,他不在家陪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市中心?” 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因为我已经没有女儿了,是你们害死了她。” 云鹤的左眼的正中央插进一支锐利的锥子,鲜血涓涓流下。 第62章 第 62 章 云鹤刺入锥子的左眼不停地淌血,不多会,鲜血便糊满他的左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到衣襟上,变成朵朵红梅。可云鹤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面容扭曲,嘴角挂着疯狂的笑意,堵在楼梯门口,双手撑在两侧门沿,把楼顶唯一的出口封死,“我要你们所有人给我女儿陪葬!” 云鹤微微低下头,左眼流出的血滴落地面,数道一米多长的肉.缝围绕着地面的鲜血,像蛇一样扭动着在云鹤脚边成型,肉.缝裂开,几只巨大的眼球从肉.缝中露出来,瞳仁转了几下后,分别盯上楼顶上的所有人和非人。 在云鹤说起女儿时,江问源立刻拿出云鹤的手机,他的锁屏就是一个笑容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蓬蓬裙,看起来十分可爱。 穆绵绵一时无法接受云鹤的转变,“我连老师的女儿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害死她?”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快要成年了,还没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懂事。我的女儿啊,她知道江大附属今年要评选全国示范性重点高中,我的工作很忙,所以一直很乖巧听话,每次我回家她都会给我倒水问我辛不辛苦,她病了也自己忍着不想让我操心。可你们呢,呵呵呵,你们瞧瞧,为了那点自以为是的情情爱爱,你们到底搞出多少荒唐事!女孩喜欢女孩,哥哥喜欢妹妹,穆绵绵你就更厉害了,欺凌碰瓷你都做得出来!”云鹤骂人的时候,他脚边的巨眼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情绪,集体用愤怒的眼神瞪着穆绵绵、司徒静和司徒谦。 江问源皱着眉头看着彻底变成疯子的云鹤,他不惜以眼献祭,穆绵绵和司徒谦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压制得死死的。等穆绵绵几人败下阵来,下一批该遭殃的人就是他们了,必须得想办法才行! 云鹤为女儿复仇而来,江问源立刻想到的可以牵制云鹤的东西,就是他女儿的遗物。现在夏日炎炎,云鹤穿着轻便,能看出他身上没藏有别的东西。也许云鹤会在把女儿的遗物当做念想,放在办公室里。 江问源趁云鹤和穆绵绵三人师生对峙之时,悄悄靠近齐思远。 他用手语问齐思远:你会攀岩吗? 齐思远回以否定的手势:我恐高。 齐思远不懂攀岩,那就只能江问源自己去一趟。江问源微微用力掐了一下单晓冉的胳膊,单晓冉吃痛,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江问源对她说道:“扇子,拿出你的玩偶,保护好你自己。我要到高二教师办公室一趟,我会想办法尽快赶回来,你千万小心。” 单晓冉听话地拿出三个玩偶,有些慌张地对江问源说道:“你快去快回。” 云鹤没有错过江问源几人的小动作,他怨毒地看过来,“几位z国龙组的调查员,你们交头接耳地在说什么东西?” “我们在商量——”江问源从单晓冉三人身边走开,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台手机,等云鹤看清手机壳的模样后,他猛地把手机朝教学楼窗户那一侧的地面扔去,手机正好就落在云鹤五六米远的位置,“刚才我们借了你的手机,现在把手机还给你!” 在云鹤的注意力全部都转移到手机上的时候,江问源迅速跑到与手机相反的教学楼走廊这面,从随身包里取出登山绳,将打好绳结的钩锁在楼顶边缘的护栏上卡好位,轻身翻出楼顶的边缘,借助登山绳的牵引力,双脚在墙上蹬两下,配合着松手下滑,在没有做任何安全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轻松落在六楼的走廊上。 江问源虽然顺利绕过云鹤看守的楼梯口,六楼却也有惊喜等着他,在走廊的两端,分别堵着十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和一两个老师,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动作稍微自然一些,也有人动作僵硬如丧尸。他们都是眼睛被取代的受害者,被云鹤驱使来堵他的。 这些人当中,就有昨天刚遇害的秋主任。秋主任露出僵硬的笑容,舌根僵硬导致发音有些含糊,“你们是z国龙组的调查员,我又怎么托大认为能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把你们堵在楼顶?” 江问源在心里把齐思远骂了八百遍,要不是齐思远乱给他们套人设,云鹤也不会那么忌惮他。从秋主任的表现而言,不难判断云鹤可以借她的眼睛看到六楼的情况。 江问源从兜里拿出一台手机,把屏幕对准秋主任,点亮锁屏,锁屏上那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正是云鹤的女儿,“刚刚我扔出去的手机,手机壳是你的,但手机是我的。你的手机在我这里。这台手机里一定装满了你和女儿的回忆吧,如果你不放我走,我就把手机格式化,并要求手机运营商注销你的账号,把你存在云端的所有和女儿有关的全部资料都清空。” 在江问源一脚踢在某个攻击他的学生的太阳穴,仅用一招就致使其丧失行动后,云鹤彻底怕了江问源的威胁。堵在走廊上的学生和老师慢慢地让出一条通道来,江问源从通道走过时,目光在秋主任身上停了数秒,才朝楼下走去。 秋主任不是穆绵绵杀的,也不是司徒谦杀的,那只能是云鹤害死的。 云鹤为什么要弄死秋主任?江问源不认为他是为了对付司徒静才这么做的,秋主任很可能也是云鹤的其中一个仇人。 云鹤指责穆绵绵三人行事荒唐,耽误江大附属评选全国示范性重点高中。由此关联延伸的话,江问源想起教务系统里的一则教师请假申请。该则请假申请的请假人是云鹤,请假理由是女儿身体不舒服,需要照顾。批复人是秋主任,她驳回了云鹤的请假申请,并建议云鹤把孩子送去母亲那边休息几天。日期是2022年2月12日,就在便便女事件的前两天。 因为云鹤是高二(10)班的班主任,当时江问源看到这则请假申请时,便随意看了两眼把内容记下来,他甚至都没将这条请假申请拷贝到手机里作为重要资料。 谁能想到,这则请假申请背后竟是一段心酸至极的故事。 江问源没有留在楼顶听云鹤指控穆绵绵三人的罪行,但是结合云鹤认为他们害死他女儿的结论,不难推测中间发生的故事。 2022年下学期,江大附属剑指全国示范性重点高中,肯定在各项工作上都做出严格要求,尤其是教学管理这方面,更是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 穆绵绵却在最关键的时候,闹出欺凌碰瓷,再加上司徒静放任不管,司徒谦在背后推波助澜,欺凌事件一再升级。校园欺凌对教育管理者来说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要是处理得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严重后果。云鹤作为高二(10)班的班主任,他不得不管,还必须要管好这件事。 但云鹤个人的力量有限,再加上穆绵绵等人心怀鬼胎,他根本无法很好地解决高二(10)班的欺凌事件。在2月14日的前几天,正好是穆绵绵受欺负比较狠的时间。云鹤没能解决班上的欺凌事件,还在2月10日请假照顾孩子,秋主任一气之下就驳回了他的请假申请。 云鹤在穆绵绵自杀之前就已经开始算计她了,云鹤女儿的死,应该在2月10日至穆绵绵跳楼之前这段时间。 云鹤在请假申请中说明女儿身体不舒服,但他却因为不停地加班未能及时妥善地照顾女儿,导致女儿病情直转急下,最终死亡。云鹤女儿的直接死因和江大附属的所有人都没关系,但穆绵绵等学生,秋主任以及部分老师,无疑是间接害死云鹤女儿的凶手。 由于云鹤不敢阻拦,江问源顺利来到四楼。江问源本以为四楼以下人数众多,会比五六楼要更难走。结果四楼的情况一派祥和,现在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在教室里正常上课。 高二教师办公室里,坐着几位这节课没教学任务的老师。 他们对江问源的到来表现得有些冷淡,坐在门口附近的一个女老师对江问源问道:“请问您是来找哪位老师的?” 江问源指着云鹤的位置,“云鹤老师让我帮他来拿一点东西。” 女老师见江问源指对位置,便不继续深究,“噢,那你动作轻一点,别弄出太大的声音,免得干扰到大家工作。” 在这个世界呆了几天,江问源已经能准确分辨正常人和眼睛被取代的人,他在云鹤的位置坐下时,不着痕迹地把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观察过一遍,他们的眼睛都没有被取代,全是正常人。 江问源随意翻找着云鹤的抽屉,装作家常闲聊的模样,对那个招呼他的女老师问道:“你觉得云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女老师叹了口气,深有感触地说道:“云鹤是个老好人,我们办公室就没人不喜欢他。他也是个可怜人,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当上高二(10)班的班主任。” 江问源还想继续问,但女老师已经不搭理他了。江问源把云鹤的东西全部都翻一遍,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抬头环顾一周办公室里的老师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云鹤一心要为女儿复仇,在大仇即将得报的时候,又何必去费心维持学校表面的平静呢?其中必有古怪。 除非—— 除了为女儿复仇以外,云鹤还有别的目的!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云鹤不对与欺凌事件无关的人下手,至于云鹤对其他牵扯到欺凌事件的人的复仇,参见高二(10)班全体死亡的人,或者参见其他被眼睛所取代的人。相较之下,云鹤对穆绵绵、司徒静和司徒谦的复仇实在太复杂了。 云鹤精心挑选合适的时机把司徒谦喜欢司徒静的事透露给穆绵绵,设计穆绵绵在市中心遇到那几个欺负她欺负得最狠的男同学。这个年纪的男生就算再怎么欺负人,一般都不会上升到性.侮.辱的程度,他们如此过分地对待穆绵绵,很可能是云鹤把他们拘起来长时间口头教育,逼他们写检讨等等,导致他们在市中心一见到穆绵绵就爆发。 等穆绵绵心如死灰,萌生出想要自杀的念头时,云鹤便巧妙地把眼睛诅咒的方法送到穆绵绵手中。穆绵绵爱司徒谦爱到都丢掉自尊,她想成为司徒静,想要成为司徒谦所爱的人,她想得都魔怔了。 当穆绵绵下定决心要成为司徒静,并把修改过的眼睛诅咒放到司徒静能发现的地方,然后就决绝地自杀了。穆绵绵知道自己会成功的,她有多爱司徒谦,司徒静就有多爱她。 冷眼旁观这一切的云鹤,没有忘记要把司徒谦也加进来。在司徒静用司徒谦的筷子刺穿穆绵绵的眼睛后,云鹤才把真正的诅咒方法透露给司徒谦,会被眼睛取代的人,是将异物刺入眼睛的人,而且诅咒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司徒谦得知真相,必会替司徒静献身。 云鹤为何会对穆绵绵三人进行如此变态的折磨? 江问源立刻想到了眼睛诅咒的效果,将异物刺穿眼睛的人,将会被那双眼睛所取代!用眼睛诅咒来复仇的确非常合适,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想,这也算是一种复活死者的方法。云鹤既能利用诅咒复仇,顺便也能测试复活的效果,试验对象,正好就是穆绵绵三人。也正是因为有着女儿复活的盼头,所以云鹤才尽量维持学校表面上的平静。 想明白其中关窍,江问源马上动身,直接用滑扶手的方式从四楼下到一楼。 云鹤一直用其他眼睛留意着江问源的动向,当他察觉到江问源朝第二图书馆移动时,整张脸顿时变得煞白起来,可他的左眼被刺穿,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承受高强度运动。在江问源看不见的地方,云鹤握住穿透左眼锥子的手柄,发狠地搅动半圈,眼球彻底被破坏,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喷得满地都是。 那些眼睛被取代的玩家和第二图书馆的装修工人,接到来自云鹤强烈的命令,全都追着江问源朝第二图书馆跑过来。 如今穆绵绵和司徒谦发现云鹤突然转移目标,便觉得机会来了。玩家和装修工人与云鹤女儿的死无关,他们是被穆绵绵弄死的,所以穆绵绵对他们更有掌控力。两股力量在那些眼睛被取代的人体内交锋,便给了江问源机会。 江问源打晕几个被眼睛取代的玩家,冲入第二图书馆内,他毫不迟疑地往借阅台跑去。云鹤想要保证女儿的“复活”万无一失,必然会参考穆绵绵这个已经成功的复活的例子,把女儿的眼睛藏在相同的地方,等待复活的时机。 借阅台内,江问源昨晚撬开的地砖已经放回原位,是司徒谦或穆绵绵命令眼睛取代的人重新盖好的。江问源再次撬开那块地砖,盒子还在,盒子里的眼睛也没被转移。 司徒谦、穆绵绵和云鹤斗法斗得热火朝天,都分不出力量来对付江问源。 江问源想找的并不是穆绵绵的眼睛,他撬开盒子周围的混凝土,把盒子整个取了出来。在这个盒子的下面,还藏着另一个盒子。江问源掀开盒盖,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一眼看去,那是两个和装着穆绵绵眼睛的福尔马林溶液密封罐完全一样的玻璃罐,在玻璃罐里,一双属于孩子的小小的眼睛,漂浮在福尔马林溶液中。这双眼睛没有被任何东西刺穿,也没有被异物刺穿拔走后留下的创痕,两只小小的眼球完好无损,应该就是云鹤女儿的眼睛。 也许将云鹤女儿的眼睛破坏,本轮游戏就能通关了,但江问源不敢冒这个险,万一破坏云鹤女儿的眼睛也无法结束游戏,那在楼顶和云鹤对峙的齐思远三人就会非常危险。江问源思考了一会,取出云鹤女儿的双眼放入随身包,然后把穆绵绵的一双眼睛也给带上。 当江问源走出第二图书馆,和云鹤斗得两败俱伤的司徒谦、穆绵绵才悔不当初。现在所有人的命脉都捏在江问源手中,但凡他们敢有一点动作,恐怕江问源就会毫不犹豫地破坏他们重要的眼睛。 即使有了共同的目标,司徒谦、穆绵绵和云鹤双方也无合作的可能,他们各据一方,把齐思远三人困在楼顶中央,等着江问源的到来。 当江问源重新回到楼顶,他二话不说,先把穆绵绵眼睛的玻璃罐扔到云鹤怀中,“云鹤,为了你的女儿,你给我看好他们。” 同时牵制住云鹤和穆绵绵三人之后,江问源才越过云鹤走到队友们身边,对他们问道:“你们还好吧?” 齐思远单睁左眼,右眼紧闭,有血水渗出。“我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检查一下右眼就可以了。陈眠,你可以啊,竟然抓住了云鹤的命门,你肯定不知道你进入第二图书馆的时候云鹤有多慌张。” 齐思远话那么多,还中气十足,看来是真的没什么问题。江问源又把视线转向单晓冉和吕琦妙,齐思远把她们俩护得很好,外表看起来并无大碍。单晓冉说道:“我用了一个玩偶保护我们,没问题的。” 确认完队友的状况后,江问源才转向云鹤和穆绵绵三人,“现在,该想想怎么为这场悲剧收场了。” 江问源一本正经地对云鹤胡说八道:“如你所知,我们是z国龙组的调查员。你们使用眼睛下诅咒,这是触犯禁忌的做法。我们有义务阻止你们,并消灭邪物。云鹤,你现在可以破坏穆绵绵的眼睛,同时杀死穆绵绵和司徒谦,为你女儿报仇。” 云鹤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对江问源问道:“杀死穆绵绵和司徒谦之后呢,你们打算把我和司徒静怎么办。” 江问源继续瞎扯,“你们使用眼睛诅咒,害得超过百人死亡,事情结束之后,你们会被收押到特殊监.狱服.刑改造。” 司徒静已经万念俱灰,她喜欢的人竟然想要她死,她最讨厌的人竟然从很久以前就在保护她,而她竟然因为任性行事,导致云鹤老师日日加班到深夜,耽误他女儿的病情,最终不治身亡。司徒静活了十七年,真的活得非常糊涂。她对江问源说道:“我会承担起自己的罪孽,可是司徒谦是无辜的。我因为穆绵绵的自杀而受到打击,所以才会使用眼睛诅咒。诅咒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所以司徒谦才会替我成为祭品。你们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司徒谦对司徒静摇摇头,“我能感觉到我和穆绵绵的联系,我们已经是共同体,她死,我死。她不死,我也可能死。就让我和穆绵绵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吧。” 穆绵绵面容扭曲,“我不同意,凭什么我要死!你们要死自己去死,我要活着,我不要再死第二次了!” 可穆绵绵的抗议并没有用,云鹤已经打开那两个密封玻璃罐,将穆绵绵的眼球连带福尔马林溶液一起倒出来,他捡起穆绵绵被刺穿的两颗眼球,轻轻一捏,两只破碎的眼睛便在他手中化作两摊血水。看到那两摊血水,江问源的眼神微微闪烁。 “啊——!不——!!!!”穆绵绵捂着双眼,从喉咙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她的眼睛灼烧起来,很快就蔓延到整张脸、整个头部,然后是身体,从体内到体表,全部灼烧起来,穆绵绵脱力地跪在地上,“我不想死,不想死——!!!” 司徒谦的身体在灼烧的同时,远远站着不敢接近司徒静的司徒谦,他的身影也在逐渐消失。在穆绵绵彻底被灼烧成一团灰烬时,司徒谦最后对司徒静说了一句话,“对不起……” 司徒静泪流满面,她爱过的、恨过的人都走了,她自己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同学,对于未来,她真的非常迷茫。 云鹤没有理会哭泣的司徒静,他双膝跪地,朝江问源爬过来,“调查员大哥,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我的女儿,她才六岁,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精彩,就离开人世了。我求求您,让我复活我的女儿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无辜的人死亡了。” 司徒静听到云鹤的话,她抹掉眼泪,对江问源说道:“老师没有撒谎,我也参与到诅咒之中。复活老师的女儿,不再需要更多的献祭。就让老师的女儿用我的身体来复活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而且就是因为我们弄出那么多荒唐事,老师的女儿才会送医不及时,不治身亡。” 江问源否定了司徒静的请求,“你是司徒家的小姐,云鹤的女儿才六岁,她回来之后,只会被当成精神病,送去精神病院,云鹤也没资格照顾她探望她。这还算是比较轻的后果。万一司徒家的人认为这是一场诅咒,悄悄把云鹤的女儿再次弄死呢?” “不用司徒静的身体,用我的身体来复活我女儿。我无父无母,也已经离婚了,现在孑然一身,就算有什么异常,也不会有人来过问。”云鹤看向司徒静,“司徒静,如果你想赎罪的话,等我走后,你就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司徒静根本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江问源左右看看这对师生,“你们都不先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云鹤和司徒静双双跪在江问源面前,“求求您大发慈悲吧!” 江问源想了想,“好吧,我可以答应让你们复活云鹤的女儿,但是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使用我提供的东西对眼睛进行穿刺。那是我们龙组的研究成果,如果云鹤的女儿想要用诅咒的力量杀人,她就会遭到反噬,暴毙而亡。” 云鹤犹豫一会,“你先把东西给我看一下。” 江问源从随身包里取出两枚锥子,递给云鹤。 云鹤拿到锥子,观察了一会之后,用锥子在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他观察了一阵,确认伤口流出来的血颜色鲜红,并无异样。云鹤咬咬牙,“我答应你。” 江问源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开始吧。” 云鹤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双手,从玻璃罐中取出女儿的眼球,他深呼吸一口气,将锥子刺入瞳孔之中。但是这一次,竟然发生异变!眼球从锥子刺入的位置开始发黑,并迅速蔓延整颗眼球。 在云鹤发懵时,江问源顺势踢翻装着另一颗云鹤女儿的眼球的玻璃罐,握住云鹤的手刺穿他女儿的眼球。云鹤急怒攻心,左眼渗出大量鲜血,“我的女儿——啊啊啊啊!!!!” 江问源松开云鹤的手,后退几步,在齐思远三人五味杂陈的眼神中,平静地说道:“游戏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我们等一会吧。” 单晓冉和吕琦妙都不敢发表想法,齐思远非常不怕死地对江问源感慨道,“陈眠啊陈眠,为什么你能这么残忍呢?” “我并不残忍,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云鹤能复活他的女儿。”江问源摇摇头,“我上来楼顶之前,去了一趟化学实验室。除了取化学药剂以外,我还做了一个小实验。我把装着穆绵绵的眼睛和装着云鹤女儿的眼睛的两个玻璃罐靠在一起。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江问源自问自答地继续说道:“穆绵绵的眼睛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渐渐移动,朝着远离云鹤女儿的眼睛的方向移动。重复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穆绵绵的眼睛在害怕云鹤女儿的眼睛。云鹤女儿的眼睛,没有被穿刺的痕迹,按理来说应该是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普通眼睛。如果云鹤女儿的眼睛是普通眼睛,穆绵绵的眼睛凭什么要害怕它?” 单晓冉讷讷问道:“所以云鹤女儿的眼睛并不正常……” 江问源沉稳地点了点头,“云鹤自身也并不正常。司徒静也参与到诅咒当中,虽然最后被替换的人不是她,但她确实是诅咒当中的一环,她并没有获得操控眼睛的能力。可是云鹤呢,以他表现出来的对眼睛的控制力,甚至能超越司徒谦和穆绵绵,他又是在眼睛诅咒当中的哪一环。” 单晓冉看着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的云鹤,心里有些不忍,“我觉得云鹤没有撒谎啊,他是真心想要复活自己的女儿。陈眠你是不是多心了?” 江问源很肯定地摇摇头,“不是我多心。云鹤女儿的眼睛存在异常是客观事实。云鹤的愿望也许真的是复活女儿,但那是他被诅咒欺骗后所产生的错误认知。也正因如此,能打破诅咒的人也只有云鹤。” 现在江问源心里都还有些后怕,如果他最后没能发现云鹤女儿的眼睛存在异常,没能毁掉眼睛,而是让云鹤实现复活女儿的愿望,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齐思远脑子转的快,一会就想明白陷阱何在,他不由倒抽凉气,“嘶——现在的圆桌游戏都这么难的吗?!” 江问源有种强烈的直觉,他认为齐思远说的并不对。他仿佛知道这个故事,主角就是云鹤,云鹤的女儿不治身亡后,云鹤对一系列仇人进行复仇记复仇,并在最后成功复活女儿。到这里为止,整条故事线已经非常完整了。圆桌游戏为何要多埋了一层非常多余的暗线,把云鹤女儿的眼睛设定成隐藏boss。 江问源有种自己被圆桌游戏针对的感觉,他心中有些焦虑,不由地想到他找遍这个世界都始终没能找到的陈眠。以陈眠粘人的性格,他怎么会在这个世界没跟过来,难道他是出什么事了? 在云鹤的哭泣声中,云鹤和司徒静一起化作点点荧光,一个小男孩布偶出现在荧光中。 这一次,江问源不需要向任何人询问,他直接弯腰捡起小男孩布偶。这个玩偶是属于他的—— 第63章 第 63 章 江问源在圆桌空间里取回自己的肾功能,抱着小男孩玩偶选择回到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里的时间是凌晨五点十五,江问源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解开手腕上又长又重的金链子,对远在房间另一端的单晓冉说道:“扇子,你回来了吗?感觉怎么样?” 单晓冉对江问源的话半点反应都没有,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好一会之后,忽然开始又哭又笑,情绪异常激动。江问源点亮屋里的大灯,按下装置在隔壁间的门铃按钮,通知在隔壁等候的永钱,这才拿着一屉抽纸来到单晓冉床边,把整屉抽纸塞到单晓冉怀里,让她哭个痛快。 永钱来得很快,他控制电动轮椅冲进屋里,绕过家具障碍物,飞快地来到单晓冉的床边。永钱把电动轮椅开得就像是在飙车,熟练程度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经常受伤。永钱身体还没有康复,熬了一夜未睡,眼底一片青黑,脸上是掩不住的倦容。他艰难地从轮椅移动到床上,十分紧张地检查单晓冉的情况,“冉冉,你哪里受伤了?” 单晓冉摇摇头,她抱着抽纸屉,痛快地哭过一阵把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后,才慢慢地止住眼泪。“亲爱的,我很好。我没有受伤,就是感觉有点精神不济。” 永钱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他执起单晓冉的右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那就好,你没事就好。冉冉,谢谢你平安回到我的身边……” 在永钱和单晓冉温存之时,江问源已经把永钱给他的五只玩偶装回手提箱中。待两人的情绪稍微缓和,江问源才把手提箱交给永钱,“这是进游戏前你给我的玩偶,现在原数奉还。” 永钱打开手提箱,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五只玩偶,竟是一只未少。永钱将手提箱重新合上,强硬地把手提箱塞到江问源手中,“我说过,只要你一只玩偶都没使用,这五只玩偶都送你。我永钱做人,从不食言。” 江问源愣了愣,有些吃惊地对永钱说道:“我是没有使用你给的玩偶,可是扇子用玩偶了,她使用了两只玩偶。这样能算一只玩偶都没使用吗?” 永钱比江问源还要震惊,“我刚才是幻听了吗,你说冉冉只用了两只玩偶?!” 单晓冉有点生气地拧了一把永钱腰上的软软肉,永钱吃痛,却甘之若饴,“我的冉冉真棒!江问源,这五只玩偶你带走吧。按照我们的约定,它们现在已经属于你了。” 单晓冉认同地点点头,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江问源,你就收下这份礼物吧。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的话,我有份委托想交给你,你多尽点心力,少收我点费用就好啦。” “什么委托?”江问源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单晓冉认真地说道:“我想拜你为师,跟着你离开七星训练一段时间,等我能够独立进游戏之后,再回到七星。我不想永远当拖后腿的人” 永钱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冉冉,我能保护你,你没必要……” 江问源在心中默默盘算,如果把单晓冉放在自己身边,永钱应该会更加尽心地去调查cj组织的情况,他不待永钱和单晓冉慢慢商量,直接同意下来,“原来是这个委托,当然可以。扇子和永哥进过那么多轮游戏,虽然一直处于被保护的状态,但她已经锻炼出可以适应游戏的精神强度,这轮游戏扇子也帮了我不小的忙。恕我直言,扇子没能在游戏中自立,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永哥你的身上,你把扇子保护得太好了。永哥,你强烈地希望能够保护扇子,扇子想要保护你的心情也是相同的,请你不要无视她的心意。” 单晓冉不给永钱反驳的机会,坚决地说道:“江问源所说的话,也正是我想说的。亲爱的,我不想永远只当你的负累。这次和江问源一起进游戏,我还认识了两个玩家,他们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圆桌游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我想要像他们一样,变得强大起来。” 永钱能感觉到单晓冉坚定的态度,“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吧。冉冉,刚从游戏里回来,你一定很累了。你去泡个澡好好睡一觉吧,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和江问源商谈。” 单晓冉知道永钱是在紧张她,所以也没有极力要求现在就把委托的事决定下来。等单晓冉离开后,永钱重新回到轮椅上,他瞬间变脸,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刚才那个冲单晓冉傻笑的模样仿佛是江问源的错觉。“你的算盘打得很响嘛,把冉冉留在你身边,让我不得不为你尽心办事。你想要委托七星调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江问源不甚在意地回以微笑,“我更想将之称为双赢。至于调查委托……如果你不介意现在还不到早上六点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吧?” 永钱一夜未眠,精神的确有些疲惫,不过他还是想尽快把事情落实下来,便带江问源去到七星的会客室。 由于永钱行动不方便,江问源很自觉地承担起泡茶的工作,因为永钱晚些还要休息,他泡的是温和的花茶,分别给永钱和自己满上一杯花茶之后,江问源才说道:“我想委托七星调查cj组织,主要的调查方向是他们自行留用的玩偶,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其他方面的情报,也越多越好。” 只要长期关注玩家论坛的玩家,无人不知cj组织的大名。永钱自然也不例外,他挑挑眉,“江问源,你胃口不小啊!” 江问源并不在乎永钱怎么看待他,“我还有一个要求,请你们务必不能暴露调查cj的人是我。这个要求的优先级别在调查成果之上。我宁愿七星的调查一无所获,也绝不能暴露我是委托人。” 永钱为了获得足够的力量保护单晓冉,七星没少接过脏活,江问源还是第一个敢把目标对准cj的,他的要求自然也就不难理解。永钱缓缓说道:“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你的委托我接下了,不收委托费。不过按照你的要求,我就不能让冉冉跟你走了,以冉冉和我的关系,万一七星调查cj的事情败露,他们很容易从冉冉查到你身上。” 永钱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不过江问源也明白,永钱不愿意让单晓冉跟他走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他对cj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江问源也没勉强,他和永钱签下一式两份的调查委托书,喝完一杯花茶,便起身向永钱告辞。 江问源没有和单晓冉告别,他身上携带着七只玩偶,不宜在外逗留太长时间,他离开七星之后,早餐也没吃,直接到停车场直接把车开回左知言的别墅山庄。 刚巧,江问源前脚才把车停好,左知言的车后脚就到了。 左知言今天没有让司机来给他开车,江问源便在停车场等他把车停好。江问源从回老家之后,就一直没见过左知言,再加上游戏里的那三天,江问源总觉得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左知言了。左知言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节都在诠释着什么是社会精英。 左知言知道江问源去七星接带人过游戏的任务,“游戏顺利通关了?” 江问源肯定地点点头,“那当然。” 左知言说道:“下次别那么冲动,我们组织还不成熟,你贸然去到别人的大本营,万一任务失败,你要怎么全身而退。” “是是是,”左知言训起人来总是没完没了,江问源立刻转移话题,“我回老家这趟,你忙了我不少忙,我有份礼物要给你,你跟我来。” 江问源把左知言带到他的房间,“你在门口等我一会。” 左知言在每个人的房间里,都装了嵌入式的保险柜,专门用来存放个人的玩偶的。江问源把随身包和手提箱一起放进保险柜,然后从保险柜里取出上上轮游戏中获得的机器人玩偶,江问源把机器人玩偶交给左知言,“给你,礼物。” 左知言拿到机器人玩偶时,它的特殊能力立刻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他脸上难得地露出怔愣的表情,“你确定要把能力这么特殊的玩偶送给我?” “你以为我得到这个玩偶有多久了?这是我上上轮游戏获得的玩偶。”江问源大方地说道,“拿到它的时候,我就想把它送给你了,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左知言一直都不是矫情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也不能免俗,脸上露出明显的笑容,“那我就收下你的这份礼物了。” 两人边说边来到饭厅,李娜和易轻舟都在。易轻舟消息非常灵通,江问源刚回来,他就已经知道七星里发生的一切,“江问源,你可真牛逼,我都听说了,你居然从永钱那个一毛不拔的守财奴身上赚到五只玩偶,真是发大财了!” 江问源面带微笑,“这算什么,我还在这轮游戏里找到了我们组织的新成员。不过要把她接到京市来,还有些麻烦。吕琦妙未成年,她的父母、哥哥都死了,我们要想办法弄到她的监护权之后,才能把她带来京市。” 易轻舟怀疑地看着江问源:“你要让一个未成年加入我们组织,要我们带孩子?江问源,你真的不是失心疯了吗?” “你可别小瞧未成年。”江问源把吕琦妙在游戏里凶残的表现给三人说一遍。 在死一般寂静的空气中,再也没有人敢小看吕琦妙这个十四岁的未成年了。 拿到吕琦妙监护权的任务,自然落到左知言的身上。不过非常奇怪的是,以左知言所拥有的权势,时间都过去半个月了,获取吕琦妙监护权的事情竟无半点进展。 在此期间,易轻舟物色到的组织成员候选人也被别的组织截胡,气得他脸上都冒出一颗很大的痘痘。不只是易轻舟,就连左知言和李娜也没捞到半个新成员的影子。 久违的早餐会议。 江问源四人以思考者的姿势坐在各自的老位置上,每个人都面沉如水。 易轻舟沉重地说道:“现在,你们该承认我所说的话了吧。” 李娜有点崩溃,“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江问源这就有点不同意了,“圆桌游戏的存在不是更荒谬吗,我们的组织有灵,又有什么奇怪的。” 左知言的人生字典中,第一次出现妥协这个词。“我们组织总不能永远都只有我们四个成员。先找到组织新成员的人就拥有组织命名权,这个赌约作废吧。我们的组织名,我会请专门的艺术团队提供组织名字的名单,再由我们抽签决定。” 易轻舟对此十分怀疑,“你确定这样做,我们就能摆脱诅咒?”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左知言淡定地说道。 赌约作废的第一天,左知言聘请的艺术团队刚刚开始拟定组织名字的名单。左知言便收到消息,他申请吕琦妙监护权的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等手续都办完后,吕琦妙的监护权就归左知言所有了。 再过一天,易轻舟当初被别的组织截胡的玩家,又改变主意,想要加入他们组织。不过这个时候易轻舟已经看不上他了,这种朝三暮四的玩家,不是他们组织需要的。 等艺术团队把拟定好的名单送到左知言手中,江问源给他们组织带来了一位编外成员,单晓冉。易轻舟和单晓冉交情还不错,他熟稔地对单晓冉问道:“嫂子,你怎么到我们组织来了?和永哥吵架了?” 单晓冉脸上怒容未褪,“我们没有吵架,只是彼此的观念有冲突。等我跟师父学成之后,他总会理解我的。” 易轻舟不解,“师父?你师父是谁?” 江问源淡定说道:“当然是我。扇子,再过几天,吕琦妙也要来京市了。” 单晓冉一脸惊喜的表情,“你们拿到琦妙的监护权了?那太好了!” 左知言轻咳两声,打断几人的聊天,他站在一个披着红绸的直立圆盘前,“正好我们全部人都在,也该决定我们组织的名字了。” 左知言掀开红绸,露出一个平均分成九十九块扇形的转盘,每块扇形上都写着一个名字,“来吧,我们四个人,每个人投一次飞镖。用飞镖随机选出四个名字之后,我们四个人再投票选出最终的名字。” 左知言四人都摆出非常严肃的态度,看得单晓冉有些莫名,她为免崩人设,只能在内心疯狂吐槽,为什么组织的名字要用这种方式决定? 结果在江问源四人分别在快速旋转的转盘上投出飞镖,转盘停下来之后,单晓冉简直惊呆了。四只飞镖,竟全部都落在了同一个格扇形之上,都不需要投票决定了。 那格扇形的名字,不是这些名字中最华丽的,也不是听起来最有气势的,它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二字词语:青鸟。 青鸟是一种常见的小型鸟类,体型和麻雀相仿,羽毛多为青蓝色,声音清脆婉转。 神话传说中,青鸟是西王母取食传信的神鸟。 对于这样的结果,江问源四人当然也很诧异。 不过和单晓冉相比,他们又多出另外一种感觉。江问源看到青鸟二字的第一刻,便认可了这个名字。其他三人也是,虽然易轻舟稍稍有点不满意青鸟的气势,但也是打从心底里接受了青鸟作为组织的名字。 作为组织的老大,左知言郑重地向在场的人宣布:“从今天起,我们的组织就是青鸟!” 决定组织的名字后,左知言接到理事会的电话,没能在别墅山庄久留就离开了。少了一个人,江问源三人也不好撇开左知言去庆祝组织名定下,便把庆祝会延期。李娜和易轻舟各自去忙。 大堂里一下子就只剩下江问源和单晓冉两人,江问源对单晓冉说道:“你要在别墅山庄里待很长一段时间,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吧。” “你先等等。”单晓冉从带来的行李箱中取出一个档案袋,“在你带我认路之前,我有份资料要交给你。这是永钱让我转交给你的。” 江问源接过档案袋,档案袋上封着密封条,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在档案袋的左下角,写着一个小小的字母c,cj组织的c。江问源掂量一下档案袋,里面的分量并不轻,这是永钱在提醒他,希望他善待单晓冉。 第64章 第 64 章 江问源陪着单晓冉大概熟悉一圈别墅山庄的环境后,把她带到事先布置好的房间,208号房,“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等吕琦妙来到京市,她就住你隔壁的209号,你们也好互相照应。刚刚我们在大堂里见过的李娜,她住在最靠近楼梯的201号。我们毕竟性别不同,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去找李娜帮忙。” 单晓冉和李娜只打过一次照面,对她的感官还挺好的,“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李娜……” 江问源帮单晓冉把行李拎进屋里,“不会。我已经和李娜打过招呼,让她多关照你。以后吕琦妙来了也是她负责照看,多你一个也没什么区别。” 单晓冉还要整理她的行李,江问源也不多打扰,他把一份计划书交给单晓冉,“从明天起,每天上午的体能训练,你和李娜一起跟着教练进行加强训练。下午是针对游戏各种项目的学习,我已经为你制定好下午的学习计划表格,你按照计划自行学习。每周我都会对你的学习成果进行考核,并根据你表现不足的地方进行重点训练。” 单晓冉翻了几页江问源给她写的计划书,里面的内容十分详尽,总共有三十二页,而且很多都是针对她个人的特殊情况设定的训练项目,这份为她量身定制的计划书,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单晓冉想起她前天和江问源通话,重提永钱从中作梗而不了了之的拜师委托,这也才两天时间,根本不够江问源完成这份计划书。所以说,江问源在还不确定她是否会重提拜师委托时,就尽心尽力地为她制定计划书。单晓冉感动得无以复加,“江问源,不,师父,我一定努力训练,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待!” 被人叫师父的感觉还挺酸爽,江问源再交代单晓冉几句之后,便回到位于楼梯另一侧的男生住宿区。江问源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便迫不及待地拿出永钱转交给他的调查资料。 永钱的调查资料也很厚,不过里面的内容却是一篇治理环境污染的论文,乍看之下,和cj毫无关系。这是江问源要求的,所有情报必须进行特殊加密。他们有两套解密系统,解密的途径分别是中外两部著名的古典文学。如果送来的资料的页数和写在扉页上的日期的和是基数,则资料的基数页使用本国的古典文学解密,偶数页使用外国的古典文学解密;如果页数和日期的和是偶数,则奇数页使用外国的古典文学解密,偶数页使用本国的古典文学解密。 由于cj的特殊性,也减少机密外泄的可能性,永钱没有让第三人来对情报进行加密,而是亲自对情报进行加密。江问源拿出那两本新买的古典文学,对照永钱送来的论文进行解密。二十七页的论文,解密后只有短短的几百字: 我们找到一名被cj除名的外围成员,他只记得自己被除名的原因是触犯了cj的禁忌,但他完全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具体做出什么事情。七星有心理医生职业的玩家,他判断该名cj外围成员被深度催眠,所以才会忘记自己触犯了什么禁忌。我们尝试对他解除催眠,但他被下了心理暗示,一旦想要向他人透露秘密,就立刻自杀。 我们只问出少量内容,他就试图咬舌自尽,差一点就让他自杀成功了。我们把人救回来后,对他进行二次催眠,让他忘记我们曾经找过他的事情。另外,我们委托其他组织对cj进行调查,没有任何收获。 我们从那名cj外围成员口中问出的情报:cj的老大是刷圆桌游戏狂魔,除去那些卖掉的玩偶以外,他还拥有几百只玩偶。但cj的老大进游戏时从不带玩偶,他的玩偶全部锁在地下仓库中。在好奇心的驱使下,cj外围成员悄悄跟在几名进入仓库的核心成员后面,偷看仓库的情况,他看到仓库里的玩偶全部被肢解—— 然后那名cj外围成员就试图自杀,情报就断了。 报告完毕。 江问源看完他手写的解密情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把治理环境污染的论文和解密情报拿进厕所,点火将这两份资料烧成灰烬,然后冲入下水道去,不留半点痕迹。 陈眠不使用玩偶,并把它们全部肢解的原因,江问源也能想象一二。那个卖绑定同阵营手链假货的玩家,用的就是类似的手段,他制作手链的材料,就取自玩偶身上的布料。现在这个玩家被左知言拘着,没日没夜地研制如何才能制作出真正能够绑定同阵营的手链,至今仍未有成果。 江问源想起他和白梅进游戏前佩戴的那对红绳手链,确实是有效果的。陈眠不惜毁掉几百个可以保命的道具,除了研究出那对红绳手链以外,应该还有别的研究成果。至于研究成果是什么,江问源立刻联想到了陈眠现在的状态,这两者之间无疑存在着联系。 圆桌游戏的玩家,和普通人并没有差别,他们没有因为进入圆桌游戏而变得更聪明、更强壮,也没有获得任何特殊的能力。玩家在现实中是怎么样的,进入游戏后就是怎么样,玩家想要和游戏中的鬼怪对抗,能仰仗的只有拥有特殊能力的玩偶。 正因如此,陈眠如同幽灵附体的状态才会显得异常诡异。江问源现在十分迫切地想要知道陈眠对玩偶的研究成果,只有了解清楚玩偶和陈眠灵魂护体状态之间的关系,他才能想办法帮助陈眠。但是想要了解其中真相,并没有那么容易,不论江问源现在的心情有多急躁,都只能沉下心来,耐心地等待七星那边的调查结果。 单晓冉性格极好,她来到青鸟不过短短三日,就俘获了李娜的心,两人每日同进同出如胶似漆。要不是江问源非常确定单晓冉和永钱的情侣关系,都要怀疑单晓冉和李娜是不是百合了。也正是因为单晓冉把李娜的时间全部占走,易轻舟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喜欢欺负李娜,但是看到她哭的时候又心里难受,原来他喜欢李娜。 易轻舟明白自己的心情之后,对待李娜反而变得畏缩起来。李娜对易轻舟全无男女之情那方面的想法,她不清楚易轻舟为啥躲着她,不过她觉得这样更好,她就不需要浪费精力去应付易轻舟了。 江问源把两人的关系看在眼里,却并不想推他们一把。他们都拥有着可以为之豁出性命的愿望,所以才会进入圆桌游戏,如果他们成为情侣,万一哪天其中一个人不幸死在圆桌游戏中,那另外一个人该怎么办,继续坚持自己原本的愿望,还是把愿望更改成复活恋人?无论选择哪个愿望,都会非常难受。 江问源尤其讨厌复活某人这种愿望,所以他对易轻舟和李娜的关系变化视而不见。单晓冉也敏.感地察觉到易轻舟和李娜之间的某种情愫,同时她也察觉到江问源的态度,便和江问源一样保持沉默。至于左知言,他日理万机,整日忙得不见人影,这点儿女情长,他压根就没察觉到。 今天左知言难得回到别墅山庄,是因为青鸟正式的新成员要来了。 吕琦妙的老家离京市不远,她已年满十四周岁,新的身份证也已经办好,她拒绝江问源过去接她,自己买动车票,自己乘坐动车,顺利到达京市站,单晓冉和别墅山庄的司机一起去京市站接她。 当单晓冉牵着吕琦妙的手走进别墅大堂,江问源看到比游戏中瘦了一大圈的吕琦妙,他尝过失去挚爱的痛,那是一种无论别人如何安慰都不会半点消减的深切之痛,吕琦妙失去最后的至亲,她的痛苦一点都不会比江问源的轻。 江问源没有安慰她,而是向吕琦妙伸出手,“青鸟的目标是收集玩偶,活到最后,通关游戏,获得万能许愿机会!吕琦妙,欢迎你加入青鸟。” 吕琦妙伸出手,轻轻地和江问源握了握,她眼神无比坚定,“谢谢你,问源哥。” 吕琦妙年纪虽小,但她身上有种锐不可当的气质,再加上她干净利落地行事作风,短短半日时间便获得了青鸟其他人的信任,不再因为她的年龄而小看她。 左知言对吕琦妙也非常满意,他原本打算见过吕琦妙一面之后就抓着江问源继续去工作的,结果和吕琦妙见面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取消今天的工作,和他的监护对象培养培养默契。 吕琦妙带来的行李很少,身上的衣服也很旧,都已经不太合身了。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左知言当即做出决定,推迟吕琦妙的欢迎会,先去别墅山庄附近的购物中心,帮吕琦妙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添置一遍,日常生活用品别墅山庄里都有,左知言非常壕气地给吕琦妙买了衣服、鞋子、围巾帽子手套、手机、电脑、手表和一些吕琦妙想要的高考辅导书。 江问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左知言买衣服的方式。 左知言站在一家专卖少女服装的专柜前,问吕琦妙:“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 吕琦妙已经很久没买过新衣服,而且在父母死亡哥哥瘫痪后就做好了拮据生活的觉悟,刻意地避免关注一切好看的衣服,左知言的问题,真的把她给难倒了。吕琦妙有点懵,“什么款式的衣服都可以。” 左知言思考了下,他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情上,与其浪费时间去选出适合吕琦妙的款式,不如直接包圆。左知言对专柜的导购员说道:“你们专柜今年的全部新款,按照她的尺寸全部准备一套,然后送到指定的地址来。” 那个被巨额订单砸中的导购员很懵逼,当她和左知言签完送衣服的单子,刷卡收下左知言的一万定金后,才终于有种真实的感觉。 左知言在购物中心逛了半圈,轻易就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当他按照买衣服的模式,在某家运动鞋柜给吕琦妙买鞋时。女导购员被左知言无形撩得芳心乱颤,她娇羞地轻声问左知言,“先生,您对您的妹妹真好。” 左知言瞥她一眼,“这是我女儿。” 女导购的笑容顿时僵住,“先生您保养得真好,看起来真年轻……完全没看出来你已经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儿了……” 江问源几人在旁边看着这一幕都快要笑疯了。和青鸟的人在一起,江问源心中无尽的阴霾也变得没有那么重,对即将到来的新年也有了些许的期待。 在青鸟这个新生组织即将迎来第一个新年之前,江问源还有两道难关必须跨过去。 第一道难关,即将到来的属于他的圆桌游戏。 第二道难关,圆桌游戏结束后,陈眠的一周年忌日。 算上永钱赠与的五只玩偶,还有江问源自己在游戏里获得的鸟头人玩偶和小男孩玩偶,这一轮游戏,他将带着七只玩偶一起进游戏。 绑定共阵营的手链实验尚未成功,这一轮游戏,江问源还是独自一人进游戏。 游戏当天,左知言那个工作狂自己进游戏前不愿意浪费时间就算了,还十分魔鬼地在江问源进游戏这天也给他布置了一堆工作任务。江问源只能把这些工作当成对精神的磨炼,在游戏准备室内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就在这时,熟悉的失重感袭来。 不管进入过多少遍圆桌游戏,江问源始终很难适应进入和离开游戏时的坠落感。眩晕过后,江问源不着痕迹地观察起圆桌的情况来。本轮游戏存在空位,一共有二十七名玩家,算是难度较高的游戏。江问源本轮的游戏综合排名,第一位。 在圆桌吊灯的灯下黑,一只绵羊玩偶踏踏地蹬了蹬蹄子,慢吞吞说道:“咩~~~欢迎各位玩家来到圆桌游戏-112745。” 说完欢迎词后,这只绵羊径直朝着江问源的方向走过来。它没有触碰江问源,冲他咩~地叫起来。绵羊玩偶叫了大概五秒钟才停下来,当它的叫声消失的那一刻,江问源身体的束缚被解开,与此同时,他眼前的景象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他双眼的视力被作为代价收走了! 即使江问源在现实里在教练的陪同下进行过双眼失明的日常训练,但此时此刻,江问源还是变得慌张起来,他听着绵羊的叫声渐渐远离,又渐渐接近,最后绵羊玩偶蹬着蹄子刚好站在江问源身旁的空位前,“六十秒读秒结束后,游戏开始。祝各位玩家都死在游戏里!咩~~~” 从现实里进入圆桌空间会有失重感,但是从圆桌空间进入游戏里却是无缝切换,江问源看不到读秒倒数,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进入了游戏—— 天空中下着细雨,冰冷的雨滴打在江问源的脸上。他站在雨中,这里已经是游戏里了。 江问源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却没能等到引导npc的发话,反而是玩家开始骚动起来。 “怎么没有引导npc?” “那我们是不是该沿着这条路继续走?” “往哪个方向,这条路前后都看不到尽头,玩家又不是同时面朝一个方向。” “那……我们还是往左走吧。” “凭什么大家要陪你走你的方向?” “一直站在这里淋雨也不是个事啊。” 这一轮游戏,竟没有引导npc。 江问源深呼吸了一口气,上一轮游戏陈眠就不在,这一轮陈眠也不一定会在,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这里死去,他只能想办法自救。江问源的脑子开始飞快地思考起来,他本轮游戏的目标不是通关游戏,而是活到别的玩家通关游戏的时候。如此一来,他可以拿玩偶当做筹码,寻找一名导盲同伴。与此同时,他必须表现出即使失去视力也依旧不好惹的实力来,时刻警惕着被导盲同伴反噬。 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我是本轮圆桌游戏第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感觉到一个人穿过雨水来到他的身边。那个人用他被雨水湿透的左手,轻轻地握起江问源的右手。 江问源记得那人牵手的方式,他牵手的方式,和江问源记忆中的某人如出一辙。 因为江问源双手拇指的第一关节时不时会无故疼痛,但是就医也检查不出什么东西来。陈眠和他牵手时,喜欢把他的整只手都包裹起来,但陈眠每次都会尽量把他的拇指露在外面不触碰到拇指关节。 江问源润湿眼角的泪混入雨水中,他用力地回握着那人的左手。 “我是陈眠,请问你叫什么?” 低沉的男声在江问源耳边响起,“我叫陆羽。正好我们在林间小路上的方向一致,不如我们就组队一起行动吧。” 在江问源和陆羽互换姓名时,其他玩家也终于争吵出一个结果来。既然现在看不到引导npc,而面朝小路两个方向的玩家人数都差不多,那玩家干脆就分成两拨,按照各自面朝的方向走。 江问源直觉玩家分出两个方向来肯定有特殊意义,可是他什么都看不见,无法根据两个方向玩家的性别、年龄和周围的环境去分析现状。 江问源只能向陆羽求助,“陆羽,你看出来什么了?” 陆羽认真地说道:“看你长得好看么?” 江问源气结。 第65章 第 65 章 随着游戏场次的增加,圆桌游戏的老玩家占全部玩家的人数大幅上升,大家多少都会关注圆桌综合排名前位。 本来有一部分和江问源面朝相同方向的老玩家暗中观察江问源,想要和他攀关系,但是他们发现江问源动作不协调、双眼无焦距,手中又无拐杖,便纷纷打消了和江问源组队的念头。大佬固然厉害,可是被收走双眼视力的大佬,可能比新人玩家还要不如。 玩家们各自找好本轮游戏的队友,按照自己面朝的方向前进。江问源被陆羽带到路边,听着玩家们从他身边经过又走远的脚步声,最后只剩下他和牵着他手的陆羽还站在原地,这一轮游戏,江问源的队友也就只有陆羽了。 等到脚步声都消失后,江问源才对陆羽说道:“我们差不多也该出发了吧。” 陆羽却并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给江问源介绍起目前的情况,“现在天上阴云密布,看不出时间是上午还是下午。按照现在的雨势,雨应该会一直下到今晚。我观察过周围的环境,小路是铺着碎石渣的泥路,不是特别平坦,现在路面已经积有不少水坑了。小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森林,不过并没有大型野兽的气息。你拿出防身武器,站在原地等我一会,我去砍一根合适的树枝做手杖给你,很快就回来。” 江问源没有松开陆羽的手,“等等,我现在看不见东西,以防有怪物冒充你来欺骗我,我们约定一个暗号。”说着,他摊开陆羽的手心,在上面写了一个字之后,才松开他陆羽的手,“等你回来找我,我会问你一个问题,不管我问你的是时间、天气还是别的任何问题,你都必须回答我们的暗号。” 陆羽叹气,“我已经能想象你会问什么问题了。” “哦,看来你还挺了解我。”江问源从随身包里摸索出他新买的瑞士军刀,原来那柄瑞士军刀已经送给吕琦妙了。 陆羽离开之后,就只剩下江问源一个人站在雨中。在无尽的漆黑世界中,一人独处的时候,仿佛时间都变慢了。江问源感觉等了很久很久,才听到脚步声的接近。 “我回来了。”听着像是陆羽的声音。 江问源用瑞士军刀指着声音的方向,“你是谁?” 陆羽有点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单字,“朱。” 江问源仿佛根本听不出他的语气当中的委屈,收起瑞士军刀,朝陆羽伸出手,“暗号正确,我们该赶路了。” 陆羽先拉起江问源的右手,把削好的手杖放到他手心里,才绕到江问源的左手边,小心地避开拇指,重新牵起他的左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游戏里气温大约37度,江问源身上还穿着毛衣,虽然被雨淋得湿透,手也不该那么冰凉才对。江问源语气很淡,“我以为,你把我弄丢,找不到我了。” 陆羽握紧江问源的手,久久才说道:“……怎么会,我肯定能找到你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有陆羽牵着走,还有手杖引导,江问源顺利发挥出跟教练训练出来的成果,走得十分稳当,速度也没比正常人慢多少。 两人冒着雨小心地走了许久,陆羽带着江问源放慢脚步。 “用时二十一分钟,我们到了。距离我们大概三十米的位置,有一座三层的老洋房。不过洋房的颜色不是常规的红瓦墙,而是通体漆成介于纯白和鹅黄之间的过渡色,有几面墙壁长满爬山虎。在二楼的位置,已经有好几扇窗户透出灯光,应该是入住的玩家。” 江问源停下脚步,拽住陆羽的手带他一起停下来,“你再好好观察一下,这座老洋房还有别的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陆羽冒着雨又仔细看了看,“还有就是保养得比较干净吧,老洋房附近没有什么杂草,东南面的墙角有翻新过的痕迹。这么说来,老洋房里应该有npc。” 江问源思考了一会,继续问道:“你刚才说老洋房里已经有人开灯了,所以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快要到晚上吗?” 陆羽答道:“那倒不是,是云层不散导致天色有些暗。根据我的判断,最少应该还有三个多小时才会天黑。” 江问源牵着陆羽的手,右手的拐杖在地上点过半圈,带陆羽调转头,“那时间还挺充裕,我们去小路的另一端看看情况,再返回都来得及。还有,你用手机记一下时间,看我们从这里走四十分钟,大概能走到小路另一端的什么位置。” 对于江问源的一项又一项的指令,陆羽没有半点不耐烦,“好,我都听你的。不过,有件事情……” “有事直说。”江问源表面淡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但凡陆羽敢说对他说“你眼睛不方便就不要操心太多”的话,他一定要和陆羽原地干架。江问源始终记得过往每轮游戏当中陈眠的表现,陈眠非常顾忌暴露实力和身份。现在就算他眼睛失明导致基本丧失行动力,就算他的心里叫嚣着尽情依赖陆羽,江问源都没有妥协,他还是想要靠自己立住根本,把陆羽的实力藏起来。要是陆羽敢不领他的情…… 陆羽轻轻拉过江问源,往回转了45度角,“你刚才转身转过头了,我们该往这边走。” 江问源:“…………”白跟自己生气了! 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走了将近四十分钟,陆羽对江问源说道:“四十分钟的时间到了,我看到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幢白色的建筑物。远远看着,这幢白色建筑物和小路另一头的老洋房有些相似。” “这么说来,我们进入游戏的位置,大概就在连通这两幢建筑物的小路正中间。”江问源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我们快过去看看,那幢白色建筑到底长什么样。” 陆羽只能赶紧跟上,“你走慢些,前面有水坑,别摔着!” 两人来到白色建筑前,已经彻底被雨淋成了落汤鸡。 陆羽非常尽责地当江问源的眼睛,“这幢白色建筑和我刚才看到的老洋房是相同风格的建筑,而且我猜想它们建起来的时间应该也是相仿的。不过这幢老洋房有四层楼,占地面积也比另一边的要稍大一些。我们还要回另一头的三层老洋房吗?” 江问源摇摇头,“既然两座老洋房相差不大,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我们再继续淋雨就要生病了,得不偿失。” “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陆羽带着江问源走到四层老洋房前,“接下来有三层三十厘米高的台阶,你小心点。” 江问源训练过眼盲状态时如何走台阶,他很轻松就连续踏上三层台阶,头上终于有了挡雨的屋檐。紧接着在平地稍微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江问源听到了吱呀——的推门声,这声音有些沉闷,“是木门吗?” 陆羽说道:“是的,双合木门。” 江问源哦了声,“开门声听起来,这木门已经有些年头了。” 陆羽轻快地说道:“嗯,你猜得没错,门确实很旧。我们进去了。” 陆羽进到四层老洋房后,便不再言语,他带着江问源在一楼走了一圈,把每扇门都推开,进去看一眼之后又合上门。在江问源数到十二时,陆羽才轻声说道:“一楼没住有玩家,而且也只有我们现在所在的一间卧室。” “那为什么没人住?”江问源问道。 陆羽有点一言难尽地说道:“可能因为这里是主卧吧,充满了哥特式风格的主卧。至于具体长什么样,我就不跟你形容了。我们就在这住吧。” 江问源能从陆羽的语气中听出他对这间主卧的不适应,但他现在行动不方便,也没办法换到二楼去住。江问源琢磨了一会,想到一个能让陆羽尽快适应卧室的办法。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江问源,才会觉得一个能在圆桌游戏里拿到几百只玩偶的玩家需要安抚。 江问源对陆羽说道:“我们淋了那么久的雨,先把澡给洗了。我行动不方便,干脆你和我一起洗吧。” 陆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剧烈地咳嗽两声,“你,你刚才说什么!” 江问源淡然说道:“我,洗澡,和你。” 陆羽有点小害羞,“好呀。” 江问源呵呵笑了两声,“只洗澡。” 江问源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他完全能够想象出陆羽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江问源一点都不同情陆羽,他们没肉可吃怪谁呢,难道他还会和一个陌生人做些别的什么吗? 陆羽并不放心江问源一个人行动,他带着江问源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才带着江问源一起走到浴室。主卧自带的浴室很大,还有一个可以容下两人的浴缸,不过江问源和陆羽都不打算使用它。陆羽边给江问源讲解浴室里的格局,边盯着江问源脱衣服。 陈眠还活着的时候,他想方设法地锻炼江问源的各项能力,那时候江问源沉溺于陈眠的美色,什么苦都肯吃,身材特别好。陈眠去世,江问源的精神受到打击,体型迅速消瘦下来,很久都没能补回来。 江问源无意中进入圆桌游戏之后,对体能的训练陡然提高一个台阶,比陈眠活着事还要刻苦。到了京市,那就更加夸张。有多名专业教练陪同训练,训练结束有按摩医师的保养,一日三餐有营养师专门制定营养套餐,江问源的体重稳步恢复,身材也比陈眠没出事前要强健得多。不仅如此,江问源的皮肤也很好,夏天时他时长顶着烈日晒得肤色深了两个色号,养了半个冬天就养回来了。 江问源后背靠墙,松开手杖,交叉双手掀起衣摆脱下上衣,露出白皙剔透的窄腰和有力的宽肩。在陆羽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中,江问源解开裤头,宽松的裤子沿着线条优美的大长腿滑到地上。江问源踢开长裤,又大大方方地把内裤也给扒下来,慢慢地顺着水声走到已经出热水的花洒下。 陆羽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问源在淋浴下舒展四肢,好嫉妒落在他身上的每一滴水啊!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佛系地给江问源当眼睛,“刚才我们进来老洋房时,大堂里有四个玩家。他们的反应有点奇怪,我们站在门外推开门时,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直到我们双脚都踏进屋里,他们像是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有人开门进屋。” “还有,你应该也听到的。”陆羽十分狗腿地给江问源递洗发液,“洋房里没有找到npc。” 第66章 第 66 章 两人洗完澡换上轻薄的夏装后,陆羽牵着江问源走出浴室,他带着江问源在主卧内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搀着江问源在主卧唯一一张床坐下。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这座老洋房里没有供电设施,仅靠蜡烛照明。床头两侧的墙上各有一盏蜡烛壁灯。整张床的正上方都没有吊灯,你可以在床上放心活动。不过,除非必要,你尽量不要靠近床的另一侧。在床的另一侧约六米左右,是主卧的全景落地窗户,那里摆着几张沙发、一个小书架和茶点小桌,上方的天花板还有一盏分量不轻的吊灯。你眼睛看不见,万一有人从外面扔东西砸窗户,或者吊灯砸下来,都很危险。” 陆羽仔向江问源细交代清楚需要注意的事情后,用手指在江问源手心写下两个字,“我现在去找些吃的东西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回来之后,要是你对我有任何疑问,和我确认新暗号。” 江问源攒紧手心,像是要把陆羽写的那两个字牢牢抓在手里,“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在黑暗中,江问源慢慢松开陆羽的手,床上一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后,房门开合,屋里就只剩下江问源一人了。 江问源坐在原位没有动,为了避免陷入眼睛失明带来的恐惧,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整理现在的情况。 这个游戏世界最特别的地方,就是没有引导npc。 江问源得知ajwy是陈眠的论坛id之后,就把ajwy的所有贴子都看过一遍。ajwy从不灌水,他的贴子收费科普贴和免费科普贴。但是其中有一个非常特别的贴子,悬赏贴。 这个悬赏贴的标题是“有偿收集无npc圆桌游戏详情”,每一例游戏悬赏金折合人民币就是十万元之多。贴子里的回复,基本都是在讨论无npc的圆桌游戏是否存在,就算有玩家接下悬赏,最后也被爆出是为了高额悬赏金而胡乱编造故事。后来由于质疑无npc圆桌游戏根本不存在的声音太多,这个悬赏贴就不了了之沉贴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明,无npc圆桌游戏的确存在。那么ajwy没能悬赏到无npc圆桌游戏的案例,那只能说明两件事。无npc圆桌游戏的轮次并不多,而且这类型游戏的存活率……极低。 江问源无意识地拽紧床单,即使他视力没被当做代价收走,想要通关本轮无npc圆桌游戏都绝不轻松,更何况是现在。如果说上轮游戏那个隐藏的极深的陷阱,只是让江问源心存怀疑的话,此时此刻,江问源明确地感受到,圆桌游戏在针对他。 如果是圆桌游戏是因为他的不良愿望而针对他,为何不像对待齐思远那样,密集地安排背叛者局?上轮游戏江问源一点都不认为是背叛者局,圆桌游戏再次把吕英奇再次送到他的面前,还把吕琦妙也安排进同一轮游戏,就是让他亲眼看到吕英奇是怎么被逼死的,因为吕英奇在黑影怪那轮游戏把背叛者的情报泄露给他。 圆桌游戏针对江问源的方式,在江问源心里有两层解读。其一,圆桌游戏对他恶意极深,想置他于死地;其二,就是把他当做诱饵,引诱陈眠上钩! 江问源深呼吸两下,没有继续深思下去。现在他身为局中人,无论圆桌游戏有什么阴谋,他都只能被动应战。与其去想那些还摸不着边的事情,还不如想想看该如何通关本轮游戏。 本轮游戏的地图是封闭式结构,圆桌出现在一条小路的中间,小路两端各有一座风格相同的白色洋房,小路和两座洋房都被郁郁葱葱的森林所包围着。这样的地图设计,有意要把玩家分成两拨,一定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除了地图以外,还有气候的问题。江问源才刚刚洗完澡,这会又热得有点想出汗了。陆羽说过,这个游戏世界的室外温度在35-40摄氏度左右,连持续的降雨都不能带来降温。如此异常的气候,也需要花点心思去调查才行。 在陆羽离开之后,江问源就用手机可以脱网工作的智能帮手定下闹钟,每隔十分钟一次提醒。这都过了第三次闹钟响起了,陆羽还没有回来。 江问源有些坐不住,他摸索到架在床头柜的手杖,双手握紧手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陆羽迟迟未归,肯定是遇到麻烦被绊住脚没及时回来,他现在的状态,找人都不方便,就算找到人也只会是个拖后腿的累赘。如果陆羽始终没有回来,再过一个小时,他就拿着玩偶去和其他玩家交涉,去寻找陆羽。 还好,手机闹钟又响过四次之后,陆羽终于回来了。 失去视力之后,江问源的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许多,陆羽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江问源拄着手杖站起身来,用手杖探路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陆羽,你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陆羽连忙迎上来,牵住江问源的左手,他的手还残留着水迹,“老洋房里没有食物,也没有食材,我就去老洋房后面的那片森林走了一趟,摘了点果子,还猎到一只兔子。那只兔子我刚杀了放进锅里煮,你先吃点果子吧。” 陆羽放轻动作带着江问源重新坐回床上,江问源放下手杖,摸到陆羽身上的衣服,“你出去了那么久,要不先洗个澡吧。” 陆羽把果子塞到江问源手中,“我先换身衣服凑合一下就可以了。我还得去守着厨房里的那只兔子呢,你先吃点果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把兔子给做好呢。” 玩家无法把一些高杀伤力的东西带入游戏中,除了身上的衣物鞋子和饰品以外,其他能携带的东西必须统一收纳在同一个背包或箱子内,并且总质量也不能超过10kg,否则就会遗在现实世界里无法带入。玩家需要带的东西很多,最后能分给食物的分量并不多,现在老洋房里没有食物,玩家很容易陷入缺少食物的危急。 看守厨房那只兔子十分有必要,不过江问源等了陆羽一个多小时,已经不想继续等下去了,“陆羽,你厨艺好么?” 陆羽干笑两声,“煮熟,能吃。” 江问源重新拿起手杖,再次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厨房看着那只兔子吧。我厨艺还行,我来教,你按我说的来做。” 陆羽想了想,“那好吧。” 陆羽很快把衣服换好,带着江问源去到厨房时,厨房里有一个玩家眼巴巴地守在兔子锅前。陆羽先把兔子上锅,再回一楼主卧找江问源,那是因为老洋房里只厨房能够生火,想要吃兔子也得在这里做熟才能吃,而他也把厨房检查过一遍,并没有可疑的调料。而且玩家也不能从现实世界里把毒.药带进游戏,所以陆羽并不担心兔子会出问题。 不过陆羽也没有想到,会有玩家如此光明正大地觊觎他的兔子。 那个玩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两位大佬好,我叫徐洲,是刚通关一轮游戏的新人。我带的求生工具太多了,就没留出重量分给应急干粮。我去森林里转了一圈,也没收获什么食物……我看大佬放在锅里煮的兔子,兔肉的处理的方法不对,那样兔肉吃起来会很腥,要不,我来做兔肉锅,两位大佬分我几口兔肉呗。我厨艺很好的!” 江问源抬起右手,将手杖在地面敲了两下,把徐洲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们可以分一些兔肉给你,不过,除了做兔肉锅以外,我还有别的条件。” 徐洲诧异地看了江问源一眼,他还以为江问源和陆羽两人当中,陆羽才是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个人,没想到,竟是江问源处于主导地位。江问源双目失明还能强势立足,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徐洲的态度变得越发恭敬起来,“您先说说是什么样的条件,只要是我能完成的,我都答应您。” 江问源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用那么紧张,我行动不方便,陆羽需要照顾我,这就导致我们的行动力下降。本轮游戏无npc,我需要大量的情报。你想要食物,就拿情报来换。你能得到多少食物,就取决于你给我提供的情报有多大的价值。用情报换食物,这个约定长期有效。” 如果是别的资深玩家,对江问源的约定肯定会有犹豫,毕竟他们也是有实力可以争夺玩偶的。但徐洲不一样,他才通关过一轮游戏,对玩偶基本没有太大的野心。徐洲毫不犹豫地答道:“谢谢大佬,我愿意用情报交换食物!那我开始做兔肉锅了?” 在江问源点头许可之后,徐洲挽起袖子,洗干净手后,把锅里的煮得半熟的整兔捞出来放入冷水中清洗,一边麻利地处理兔肉,一边绞尽脑汁地抠情报。 “在两位大佬来之前,往我们这个方向走的玩家一共有十三个玩家。我们找遍四层老洋房,一个人都找不到,而且老洋房里完全没有食物。只有走得快,又比较机灵的玩家幸运,在老洋房某几面外墙上长有爬山虎,这些爬山虎和现实里的爬山虎有区别,上面结有一些果子,那几个玩家把果子全部摘下来,独占了老洋房唯一的食物。因为果子只有十几个,数量不多,所以才没闹起来。” 老洋房里没有食物,反而是爬山虎上长有少量果子,这还挺奇特的。江问源对徐洲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那些果子长什么样子?” 徐洲说起果子那叫一个恨呀。 “我是最先到达老洋房的玩家之一,不过我太笨了,都没想到要先检查厨房,让那几个玩家抢了先机把果子摘了。爬山虎上长的那些果子,颜色偏深红,但形状都不一样,才十几颗果子,圆的、扁的、长的、尖的,什么形状都有。不过有一个共同点,这些果子都很好吃,而且没有果核。果子好吃是吃果子的玩家说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什么味道。我的情报也就这些,没别的了,能值多少兔肉,大佬您看着给吧。” 江问源略微思考一会,对徐洲说道:“你帮我盯着那几个摘下果子的玩家,我可以再给你多加一些兔肉。” 徐洲对那几个独占果子的玩家本身就没有好感,帮江问源监视他们,一点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好的大佬,我会好好地盯梢他们的!” 在厨艺上,徐洲的确没有撒谎,他做的兔肉锅,味道特别香。 兔肉锅端上桌后,江问源说道:“这锅兔肉,你可以拿走四分之一。不过因为我行动不方便,肉多的部分要留给我。” 能分到四分之一的兔肉锅,徐洲已经很满足了,哪还会挑剔肉多不多。徐洲想着大佬也是要面子的,肯定不喜欢被外人看到自己狼狈用餐的模样,他用一个空盘从装走自己的那部分兔肉,给江问源掂量过分量,允许他带走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厨房。 等徐洲走远之后,一直保持沉默的陆羽才笑开来,“你没必要这么防着我吧。” 江问源没理陆羽的话,他在桌上摸到另一个和徐洲拿走的相同的盘子,双手托着盘子凑到陆羽面前,“帮我装我那份兔肉。” 陆羽给江问源装好兔肉后,江问源掂了下盘子的重量,确认重量只比徐洲的重上两分之后,才摸到勺子,慢慢地就着盘子吃起晚餐来。骨头的部分大都被徐洲拿走,江问源按照徐洲取走的重量分走自己的那部分,坚决不肯多吃,陆羽也只能把剩下的那部分兔肉给吃掉了。 陆羽猎到的这只兔子还是幼兔,没什么肉,江问源只吃到半饱就没了,只能啃陆羽摘回来的味道很涩的果子充饥。至于随身包里的干粮,江问源并不打算动,有必要将其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饥饿犹存,可是和陆羽躺在同一张床上,抵足而眠,江问源心满意足。 第二天早上,江问源睡够七个小时,生物钟便自动叫醒他。江问源往旁边一摸,陆羽的位置已经没有残留的体温,落地窗那边清晰地传来雨打窗户的声音。这场雨,竟然从昨天一直下到现在都没停。 江问源艰难地按照记忆的路线去浴室洗漱,折腾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算结束,早早起床外出的陆羽也终于回来了。陆羽看到江问源从浴室里走出来,也没有多说什么,以江问源要强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过度依赖他。陆羽朝江问源走过来,“我去森林里逛了一圈,只摘到一些果子,没猎到肉食。今天早餐只能随便对付一下。” 江问源碰了碰陆羽的身体,他仿佛就像是在河里游一大圈才爬上岸,全身湿透。不过这次江问源并没有催他洗澡换衣服,“吃完早餐后,我们回去我们那个方向的三层老洋房一趟吧,看看那边的情况是不是和这边的四层老洋房一样。” 陆羽也正有此意,“那等你吃完果子,我们就出发。” 这个世界实在奇怪,气候高度湿热,雨势绵绵,陆羽找遍四层老洋房,竟一把伞都没能找到。他们都没有带有应急雨伞,只能继续冒雨前行了。 江问源已经在小路上走出一定的心得,有陆羽牵着,辅以手杖引导,他今天走得比昨天还要快一些,基本能和普通人的步行速度保持一致了。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他们在小路上走了很久,都没有到达三层老洋房。 江问源停下脚步,“陆羽,我感觉不太对劲,你快看看时间。” 陆羽一看手表,语气有些严肃,“我们在七点十五出门,现在已经八点二十分了。” 一小时零五分的时间,江问源走得比昨天还要快一些,可是他们却没能走完昨天花了四十二分钟的小路。 江问源皱着眉,“不对劲。这路有问题!” 陆羽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雨水拭去,“我们再走一个小时吧,如果再到不了三层老洋房,我们就原路返回。” 江问源隐隐明白他们已经落入陷阱之中,其实他对找到三层老洋房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不过再怎么没有希望,也不能放弃。江问源咬咬牙,“再走两个小时吧。不过不是在小路上走,你不是说小路两旁都是森林吗,我们沿着小路的方向,走森林!” 第67章 第 67 章 陆羽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打算走森林,但是我的想法和你有一点区别。我们两人牵着手,我来走森林,你在小路上走。如果用这种方式能走到对面的三层老洋房,那就证明小路确实存在空间错位的问题;如果走不到对面的三层老洋房,那就等我们返回四层老洋房之后,我自己再另外找一个时间沿着小路在森林里再走一遍,验证完全脱离小路能否到达对面的三层老洋房。” 陆羽的计划安排得挺有道理,不过江问源却觉得陆羽不让他走森林,还有别的原因。江问源朝陆羽问道:“昨天晚上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徐洲会找不到食物。森林里不是有果子和野生小动物吗,就算不会打猎抓小动物,摘点果子总不成问题吧。徐洲是第一批到达四层老洋房的人,却连一点食物都找不到,那肯定是这片森林有古怪。你别瞒我,这片森林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陆羽心中又是无奈又是骄傲,无奈的是他想要保护江问源远离危险却被轻易戳穿,骄傲的是江问源即使双目失明也能保持足够的敏锐,“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森林的异常状态用语言无法完整诠释,要不,你到森林里来亲自感受一下吧。” 陆羽握着江问源的手没有松开,先一步探脚走下地势比小路要低一截的森林,随后才引导江问源走下来,“你小心些,森林的地势要比小路要低。森林地势不平,高度落差在二十厘米到三十厘米之间。” 江问源站在路边,右手收回向前伸出探路的的手杖,使其与地面垂直,在小路地面上点了点手掌量度高度后,将手杖探进路旁的森林,直到手杖低端触到森林的地面。江问源再次点垂直手杖点了点森林的地面,以确认森林和小路的高度落差。森林里的泥土非常松软,江问源几次在相同的位置点下手杖,落地的深度都有轻微的偏差。 江问源在森林的泥地里拄稳手杖,同时借助陆羽的力量,慢慢屈膝探脚走下森林。当江问源双脚都踏上森林的泥土时,鸡皮疙瘩一瞬间占领了全身的皮肤。即使双眼的视力被收走,江问源依旧能强烈地感受到森林的怪异之处。 从玩家进入游戏之后,雨一直没停过,再加上持续不退的高温,在小路上冒雨行走其实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可是从小路踏进森林,江问源感觉到一股热流扑面而来,森林里的温度比小路上的温度要高得多,就连空气仿佛都变得黏腻起来,雨水打在身上也无法带来一丝清凉。森林里的泥土也不像泥土,江问源踩在泥地,竟觉得柔软而富有弹性,非常有质感。江问源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某个巨大怪物的背上,感觉极度恶心,又非常恐怖…… 等江问源在森林里站稳,陆羽牵着江问源朝某个方向走去,“你跟我来。” 陆羽带着江问源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他轻轻揽住江问源的肩膀,改牵手为握住江问源的左手腕,把江问源的左手贴在某个物体上才松开手。 江问源触碰到物体的第一感觉就是温热,江问源和陆羽牵手走了很久,手心滚烫,但这个物体,它的表面温度比他的体温还要高。江问源用手掌仔细抚摸物体的纹理,在他的生活常识中,见过类似的纹理,“这是树干?” 陆羽轻声说道:“是的。我接触过的树木,基本上每一棵都处于高温状态。” 江问源松开贴在树干上的左手,“所以说,你接触过温度正常的树?那棵树在哪里?” “就是我砍下树枝给你做手杖的那棵树,那棵树就在小路中心点旁边的森林里。”陆羽说道,“本来我是想着等我找到那棵树,再和你说这件事的。那棵树少了一截树枝,而且就长在路边,应该不难找才对。可是我们今天往对面的三层老洋房走时,我有留心路旁的树,始终没发现那棵树。” 身处在这片森林里,江问源一直处于不安的状态中,仿佛随时都会被巨大的怪物吞噬,他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江问源说道:“我有个玩偶,可以根据破碎的部分找到其主体。有我的手杖在,就一定能找到那棵温度正常的树。不过我现在暂时不想使用那个玩偶,我们还有别的事情需要调查,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户外,万一使用玩偶找到那棵常温树后,等我们返回老洋房休整,再次去寻找找常温树时,常温树又找不着了。我们还是先自己想办法找到那棵常温树吧。我眼睛看不见,就靠你了。” “好,我都听你的。现在时间有限,你在森林里行动太慢,浪费时间。”陆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不给江问源心理准备的时间,直接拦腰把江问源抱起,几步走到小路边,大步跨了上去。 江问源半倚在陆羽怀里,感觉到湿漉漉的头顶传来微痒的触觉,陆羽这个家伙,趁他行动不便,竟然随便偷亲他。 陆羽若无其事地放下怀里的江问源,等他重新在小路上站稳之后,陆羽再次牵起他的手,轻松地跳下森林,“我们快些走吧,森林里太热了。” 江问源握着陆羽的手,把手杖探向前方的路,边走边说道:“我刚才还有个问题没问你。陆羽,你摘给我的果子,也是从那些那些高温树上摘下来的吧。我拿到那些果子时,它们的温度是正常的,那你刚摘下那些果子的时候,它们的温度怎么样?” “希望我的回答不会影响到你的食欲。”陆羽微微感慨,“那些长在高温树上的果子,和高温树一样,拥有着相同的高温。果子离开高温树之后,温度会逐渐降低,我切了一点果肉喂给昨天逮到的那只兔子,它吃过之后并没有出现异常状态,所以我就把果子带回来当食物了。事实上我们吃了两天也没啥大毛病。” 对此,江问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毕竟老洋房里根本就没有食物,他们带的应急干粮也不多。吃果子,和吃以果子为食的小动物,从结果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两人一人走小路,一人走森林,时间又过去两个小时。 别说三层老洋房了,就连那棵被砍下树枝的常温树都没能找到。 江问源已经被雨淋得精神有点蔫蔫的,陆羽轻轻一跃跳上小路,“我们先回去吧,我们走出来那么远,原路返回都要到下午了。小路旁的树都不结果子,也看不见小动物的影子,我还得去一趟森林深处去找食物。” 江问源也明白有些事情心急不得,“那就回去吧。” 本来两人都已经做好长时间坚持的准备,谁知道他们返回时,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回到四层老洋房。 在陆羽提醒江问源注意台阶时,江问源反而停下来,“陆羽,你还记得昨晚洗澡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陆羽有点小尴尬,其实他当时的注意力都在江问源身上,和江问源说话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别过分沉迷江问源的肉.体,其实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了。 要是江问源的视力没被收走,此时必定甩给沉默的陆羽一记眼刀,“你和我说,我们进入四层老洋房时,屋里有四个玩家。我们推开门时,那四个玩家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们;当我们完全踏入屋里之后,他们表现得很奇怪,像是被我们的出现吓了一跳。我怀疑老洋房里存在着一个无形的包围圈,当我们走进老洋房,就会被封锁进这个包围圈内,无法离开一定的范围,所以根本无法到达对面的三层老洋房。” 陆羽想了想,他昨晚确实和江问源说起过这件事,“那我们去问问徐洲,以他的胆子,应该不敢离开老洋房太远,看今天有没有从小路对面走过来的新面孔。如果没有,对面的三层老洋房和我们这边应该是相同的情况。” 陆羽把江问源送回一楼主卧去洗澡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出门去寻找新的食物了。江问源自行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从浴室摸回床上,一直等到湿润的头发晾干,陆羽才终于回来了。 陆羽在雨里呆得太长时间,他走的每一步,江问源都能听到水从他身上淌下来的声音。陆羽先拐去浴室,一阵流水声后,他又折返回江问源身边,把手里洗干净的果子塞给他,“今天中午还是没抓到动物,没肉吃,看来要等临近黄昏的时候再去碰碰运气才行。” 江问源啃了一口果子,明明满嘴的涩意,心里却是又难受又甜蜜,“你去把澡给洗了吧。下午我们不出门,在老洋房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文字资料。等你明天自己走森林探路时,我也可以留在老洋房可以让徐州给我读文字资料,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陆羽知道江问源这是在拐着弯在关心他,以前江问源也总是这样,即使再怎么和他生气,和他冷战,都不会忽略他的身体健康。“好,我们下午就留在老洋房里找线索。” 在陆羽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的时候,江问源站在门外和他商量道:“无npc圆桌游戏深浅难测,我又被收走视力,你出去找食物时,我慎重考虑过了。本轮游戏我的目标是活到游戏通关的时候,而不是通关游戏获得玩偶。我想把我们知道的线索无偿分享给四层老洋房里的所有玩家。陆羽,你觉得呢?” 陆羽打开浴室门,裹着浴巾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觉得挺好的,不过,我觉得我们只提供简略情报就够了,如需详细情报,就让他们拿食物来换吧。” 陆羽才是他们两人当中辛苦寻找食物的那一个,他需要长时间地停留在森林里,他提出用食物交换详细情报的意见,江问源当然不会反对。 无npc圆桌游戏难度极高,连具体的游戏时限都没给,江问源和陆羽都没有睡午觉的心情,他们吃完难吃的果子之后,便开始在老洋房内地毯式地搜寻文字资料,顺便在老洋房里每遇到一个玩家的时候,通知他们下午三点在老洋房一楼大堂集合。 江问源和陆羽,再加上听到风声赶过来给二人当帮手的徐洲,三人把除了有玩家入住的房间以外,老洋房上上下下每个角落都找过一遍,别说一本书了,就连一张纸都没有找到。不过有一处藏在某张沙发后的墙面上,写着两个大大的血字:快逃! 从血迹的新旧程度判断,这两个血字的书写时间已经非常久远,而且上面有水冲刷过的痕迹,但只是造成字迹的边缘稍微模糊,并没有洗去血字。 徐洲看着这两个血字就觉得毛骨悚然,逃跑?他们能往哪里逃?诡异的小路,恐怖的森林,哪里不比老洋房更危险? 下午三点,玩家们陆陆续续到一楼大堂集合。 徐洲看过一圈后,用周围的玩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对江问源说道:“玩家已经到齐了,在这里的玩家都是昨天就在这里住下来的玩家,没有新面孔。” 江问源坐在大堂最正中央的单人沙发里,徐洲和陆羽分别站在他的两旁,他双手交叠撑在手杖上,面容沉着,“既然人已经到期,那么按照约定,为了大家齐心协力通关本轮无npc游戏,我会把我掌握的情报分享给大家。” 江问源语言简练地把昨日他们从小路另一端的三层老洋房走过来,今日却无法返回三层老洋房的事情,以及高温树、常温树,还有墙上血字,全部都说了出来。“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们想要更详细的资料,可以用食物来交换。在森林深处,有一些树结有果子,还有一些小动物可以猎食。森林里并非全然安全,请各位注意安全。” 在场的玩家纷纷夸赞江问源深明大义,但是用食物换详细情报,他们是不打算做的。在这个游戏里呆了一天之后,他们深刻地明白这个世界的食物有多么难找。 江问源也不强求他们非要拿食物来换情报,在玩家纷纷离开之时,江问源喊住其中一个玩家,这个玩家是徐洲指出来的,就是他把爬山虎上的果子都给摘走了。江问源说道:“罗通,我有事与你商量。” 罗通摘果的动静很大,四层老洋房里的人都知道是他把爬山虎的果子给独占了,他一副疑惑的模样,明知故问地说道:“大佬,您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呀?” 江问源从随身包里捡出两块分量不轻的压缩干粮,放到桌上,“据说你一顿吃四颗果子都只有六分饱,我用这两块干粮和你换两颗果子,应该不算赚你便宜吧。” 罗通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江问源要果子的目的不是用来吃的。从他独占爬山虎果子,就可以看出他自私自利的性格。罗通正琢磨着该怎么样敲竹杠换得更多的食物,却被陆羽一个冷淡的眼神给吓得后背直冒冷汗,这人绝不是善茬!罗通赶紧把不该有的小心思收起来,卑躬屈膝地讨好江问源:“当然能换,当然能换!用一块压缩干粮换一颗果子,您真的太慈悲了!” 罗通解开随身背着的袋子,从中挑出两颗最小的果子,将其交给陆羽之后,拿起桌上的两块压缩干粮,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飞快地跑了。 江问源拄着手杖,从沙发上站起来,“徐洲,你自己也想办法去找一些食物吧。想想墙上的那两个血字,万一老洋房里真的有危险,你总不可能还躲在这里不逃跑吧?我和陆羽还有些事情需要商量,就不和你一道去森林里觅食了。” 徐洲没能从江问源这里拿到食物,却也没有太大的失落。徐洲看得开,大佬帮他是情分,不帮他是本分,他还没有罗通那么不要脸。徐洲已经饿了一整个白天没有吃东西了,他操上顺手的家伙,鼓起勇气再次踏入森林去觅食。 江问源和陆羽回到房间后,立刻对那两颗爬山虎的果子进行研究。 陆羽从森林里摘回来的都是有核、圆形的青色果子,而这两颗爬山虎果子,江问源放在手里转过一遍,其中一颗上圆下尖,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另一颗个头稍大一些,整体呈椭圆形,很扁。 江问源把果子还给陆羽,“反正有两个果子,你要不要尝一个看看?” 陆羽有点嫌弃地把果子收好,“还是不了吧。虽然颜色看起来很诱人,但是不带核的果子,这里又没有人工培育,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不过等晚上我抓到猎物,可以喂它吃吃看会怎么样。” 两人忙活一整个白天,这会也有些累了。江问源便提议先休息一会,等到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陆羽再去森林里看看猎不猎得到肉食。两人才躺上.床没多久,就有人把他们的房门拍得震天响,徐洲慌张地说道:“陈眠,陆羽,森林里出事了!你们快跟我过去看看!” 江问源迅速坐起身,推了推身边有些不愿意动弹的陆羽,“你快点起来。” 陆羽长长地叹一口气,双手用力地拍了两下脸颊振作精神,这才翻身下床。 两人跟着徐洲冒雨走进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森林,就在老洋房后面的那片森林里,大约深入森林五百米左右的位置,好些玩家围着某处。 江问源虽然失去视力,却也明白这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能味道刺鼻的酸臭味,能听到和雨声有着明显区别的滋滋声。江问源放缓呼吸节奏,适应了一会之后,才对陆羽问道:“那里究竟有什么?” 陆羽不想把恐惧带给江问源,他把声音里的所有情绪都抹掉,用冰冷的语气说道:“那里有两具被明黄色粘液腐蚀的尸体。粘液的腐蚀性很强,他们两人被粘液覆盖的躯干部分,衣服、皮肤和肌肉都被腐蚀,已经能看到肌肉之下的骨头了。” “谁是第一目击者,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问源对在场的人问道。 江问源无偿分享情报的大佬形象犹在,那个第一目击者很快就站出来。“大佬好,我叫沈六。因为您说陆羽在这片森林里摘到果子,我们大家就一起进入森林里寻找果子。事发当时,我离这两个玩家挺近的,我听他们的交谈,似乎是在旁边的这棵树上发现了果子。因为高温树的高温让人觉得恶心,他们就一个骑在另一个的肩上,伸手去摘果子。结果果子没摘到,他们就……” 从老洋房里过来的人除了江问源和陆羽之外,还有一个前来看热闹的罗通。 经过干粮换果子那出,罗通本来就对陆羽有意见,现在他更是整个人都跳起来,“好呀,陆羽,你以森林有果子、有小动物为由,把玩家们骗进森林里,就是想让大家都死在强酸腐蚀之下。陆羽肯定是背叛者玩家!陈眠,你可长点心吧,你被人利用了!” 由于刚死了人,又有沈六证言是摘果子死的,大家不由地朝陆羽投出怀疑的眼神。罗通见到众人倒向自己,连忙大声嚷嚷,“这里有谁是陆羽的左右位,站出来,让陆羽对你们的戒指位置。但凡陆羽说不出你们的戒指位置,他就是背叛者无疑了!” 可在场的人并没有回应罗通的,陆羽冷声说道:“和我邻座的两个玩家,都在对面的三层老洋房里。” 罗通跳得更加厉害,一字一句就是要把陆羽往死里逼,“好哇,连这个你都算准了!分明是你把对面的玩家都给杀了,然后利用眼盲的陈眠,装作自己不是背叛者!你说小路对面也有一幢老洋房,我看分明就是骗人的?我们也有人朝对面走了,怎么就没看到你说的老洋房?” “呵——”江问源冷笑一声,“罗通,你说陆羽是背叛者?你的意思是,连我都发现不了的事情,你都能发现,所以你比我这个圆桌综合排名第一的玩家还要厉害?” 江问源一顶大帽扣下去,罗通就不敢吱声了。不过他的话已经引起别的玩家怀疑,如果不把他们心里的疑虑解决,接下来的游戏将非常难齐心协作。 江问源朗声解释道:“首先,大家都知道,一轮圆桌游戏最多只存在一名背叛者玩家。所以我和陆羽是不可能串通的,这点最重要的前提,我希望大家能明白。其次,对面的老洋房是不是白色的,我不清楚,但它一定存在。因为我踏上过三层台阶,摸到过一扇和我们这边相同的门。从对面走到我们这边来查看情况,也是我要求的。再次,绝对没有背叛者敢拿我来当挡箭牌,即使我双眼失明,也绝不好惹。” 话音刚落,江问源便朝罗通的方向走去。刚才罗通闹的声音非常大,江问源早就锁定了他的位置,他抬起手杖,用手杖快速在罗通的肩膀、腰窝和膝盖弯三连击,打得罗通直接跪在了地上。这一招听声判位、快速打击,江问源跟着教练吃了很多苦头才连成的,其实这招杀伤力并不强,只是为了用来武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强大而不容侵害。 江问源慢慢地收回手杖,“罗通,我再问你一遍。在本轮游戏里,到底是你更厉害,还是我更厉害?” 罗通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江问源也是吃准了他的性格才会果断出手的。罗通这下都被打懵了,哪里还敢和江问源、陆羽对刚,“您厉害,当然是大佬您更厉害!是我瞎了眼,才会怀疑陆羽是背叛者。” 江问源转头对陆羽说道:“我和大家在这里检查尸体,你去重新摘几颗果子过来,让大家认清楚果子的样子,避免再误摘到死亡炸.弹。” 江问源最后这手恩威并施,切实地赢得了玩家们的心。那两个玩家的死,便被归结为不幸的意外,再不会有人往江问源和陆羽身上做文章。 陆羽深深地看了江问源一眼,其实即使江问源不替他出头,他也有办法继续游戏,可是江问源却不遗余力地维护他。陆羽心里无比柔软,“好的,我这就去摘果子。劳烦大家照看好陈眠。” 等江问源经众人口述大概了解清楚尸体的情况,陆羽就回到了,他手上拿着五颗果子,大方地分给了在场的玩家团队,至于罗通,早就灰溜溜地跑回老洋房里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江问源和陆羽回到房间。 陆羽问江问源:“你刚才撒谎了,你根本没有踏上对面的石阶。其实罗通的怀疑很有道理,你不怕我是背叛者吗?” 陆羽提起这件事,本意是想提醒江问源,在圆桌游戏里千万要小心谨慎。结果江问源的回答,却着实让他有些难受。 江问源的声音很冷,“背叛者能在我手心写出那么绝情的暗号吗?” 陆羽说道:“不管你怎么想,那都是我的真心话。” 陆羽昨天在江问源手心里写的暗号是:骨偶。 不管他们在圆桌游戏里共同经历过多少风雨,陆羽始终坚持想要江问源用它离开游戏。所以江问源才不愿意和他对这个暗号,他也在用行动无声地拒绝离开。 江问源知道自己留在游戏里会成为陈眠的弱点,他离开游戏的话,陈眠就不会有弱点。可是,如果江问源不是陈眠的弱点,他和陈眠就真的彻底没有关系,即使陈眠再次消失在圆桌游戏的某个角落,他也无能为力…… 第68章 第 68 章 江问源在现实中和陈眠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他们从不用冷战来解决矛盾,他们会大吵一架,跟退伍特种兵教练训练之后的吵架,他们甚至还会比划拳头。等他们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如果事情能就此翻篇,他们会热烈地亲吻、激烈地做.爱,用最直接的肢体交流来诉说彼此的爱。 可是这里是游戏空间,玩家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圆桌游戏的监控之下。即使是吵架,江问源和陆羽都必须非常地克制,不能引起圆桌游戏的注意,以免暴露陆羽的身份。 陆羽打开江问源的衣柜,看着满衣柜的黑色衣裤,心里又是一阵针扎的疼,他把干净的衣服放到江问源手中,“你重新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吧。我刚才把摘到的果子都分给其他玩家了,要重新去找我们今晚的晚餐。” 陆羽把话说完,也不等江问源回应,直接转身离开了主卧。江问源把手里的衣服拽得死劲,这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冷战。而且双目失明,无法阻止陆羽离开的无力感,让江问源回想起当初他无法挽留陈眠的生命。那种痛失所爱的心情,江问源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江问源拿着衣服慢慢摸到浴室,重新洗过一遍澡,然后回到床上坐着。在等陆羽回来的这段时间,江问源暂时把他和陆羽的事暂时放到脑后,收拾好情绪,专心整理他目前所获得的情报。 本轮的游戏地图包括三个组成部分,小路,小路两端的两座老洋房,以及把小路和老洋房全部包围起来的森林。 森林里长满高温树,泥土像肉质一样松软而富有弹性,空气和雨水都让人感觉到黏腻恶心,还有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腐蚀酸液。那两个死于酸液的玩家,他们的皮肉和衣服全部都被酸液腐蚀干净,只留下两具发黄的粗糙骨架。据徐洲所说,那些酸液最后全部渗进泥土里,一滴都没有留下来。 高温森林虽然危险重重,但是最让江问源在意的并不是高温森林,而是看似安全的小路和两座老洋房。 江问源不知道,小路另一端的三层老洋房是否也和他们现在所在的四层老洋房情况相同。单就四层老洋房而言,就江问源目前所掌握的情报而言,江问源认为这个地方并不是用来住人的,它更像是一个陷阱。 首先,老洋房里的生活设施基本齐全,唯独少了一件最重要的工具。从他们来到这个游戏世界之后,雨就一直没停过,可是他们找遍整座老洋房,都没能找到一把伞或者一件雨衣。如果老洋房是住人的地方,以这里的气候,又怎么会没有雨具呢? 其次,他们在老洋房里寻找文字资料的时候,不止一次发现书架的存在,就连主卧里也有一个小书架,可是他们却找不到任何文字资料。唯一的文字信息,就是那个藏在沙发背后的二字血书,快逃! 失去视力真的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有些情报信息,只通过他人的转述,是无法准确获取的。江问源想分析血字的落笔和笔迹,揣摩还原那个写下血字的人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写下这两个字的。他是在被怪物的追赶的情况下,匆匆写下二字,继续逃跑,沙发是后来追赶他的怪物挡上去的?还是说他发现老洋房有异常,自己挪开沙发,在墙上留下血书后,再把沙发放回去的? 可是江问源看不见,也就别提什么笔迹心理分析了。虽然无法还原那人写下血书的具体情况,江问源却有种直觉。血字警告后来者逃跑,应该和他们无法到达对面的三层老洋房脱不了关系。 为了弄明白其中关系,往后他们需要集结玩家的力量,一起寻找能到达三层老洋房的路。江问源定下接下来的行动方针后,又坐在床上等了很久,每十分钟报一次的闹钟,他一直数到十九,陆羽才终于回来了。 陆羽刚打开门,江问源就立刻闻到一股香到骨子里的味道,那是一道做得极好的红烧肉菜。陆羽把落地窗那边的桌子和沙发搬离吊灯之下,将烧好的肉菜放在桌上,带着江问源来到沙发坐下,“我带晚饭回来了。等了那么久,你一定饿了吧。” 江问源反手抓住陆羽的手腕,“你哪里受伤了。” 陆羽走近后,除了食物的香味以外,江问源还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陆羽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在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一点腐蚀酸液,就把那块皮肉给削下来了。你别担心,我身上沾到酸液的面积不大,把坏掉的部分削掉就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这个世界的雨恐怕会一直下不停,又没有雨具,身上的伤口长时间沾水,很容易发炎感染的。只是为了用一道肉菜向他道歉,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陆羽仿佛拥有读心术一般,他握起江问源的双手,认真地说道:“有必要。”他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往下说,“我去洗个澡,很快就回来。” 江问源一直等到陆羽洗完澡重新处理好伤口后,才和他一起分享了今天的晚餐。江问源心想,无论陆羽怎么惹他难过,他始终都是爱着陆羽的。不过江问源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两人短暂的冷战,也就算翻篇了。 进入游戏的第三天,陆羽准备自己走一趟森林,看能不能找到通往小路另一端三层老洋房的路。江问源知道即使陆羽身上带伤,他也必须走这一趟,所以也就没有多劝,“你去探路这段时间,我也有事情要做,你帮我把徐洲找来。” 陆羽也不多问,把徐洲带到江问源面前后,便离开了老洋房。 江问源昨天教训罗通那一顿,在徐洲心中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徐洲明知道江问源眼睛看不见,还是不自觉地做出点头哈腰的动作:“大佬,我们今天要做什么呢?” 江问源这两天用步数强记下老洋房一层的格局,他在昨天集结玩家时所坐的那张沙发再次坐下来,对徐洲说道:“你在老洋房里重新给我找一根手杖,我想把现在这根手杖换下来。” 徐洲观察了下江问源现在拄着的手杖,用树枝削成的,有些粗糙。徐洲心想大佬就是大佬,哪怕是在危险的圆桌游戏里,也十分注重生活质量,他是一点都不敢吐槽江问源对细节过于挑剔的。 昨天徐洲跟着江问源和陆羽地毯式地搜索四层老洋房,老洋房里并没有现成的手杖,他只能想办法自己现做一根给江问源。徐洲暗暗庆幸自己手工活还不错,他拆了一张椅子的脚,给椅脚安上一个手柄,由于椅脚太沉,他还稍微把椅腿刨细一些,减轻新手杖的重量,又保证其不会轻易折断。 徐洲动作很快,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把新手杖给做出来了。徐洲兴奋地想要给江问源献宝,结果他跑到大堂时,却被大堂里的惨状狠狠地吓了一跳。 两个下半身被腐蚀掉大半的玩家,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从玄关爬进老洋房里。随着他们的爬动,大量的鲜血混着淡黄色的腐蚀粘液从他们下半身拖在地上,连肠子都露出来了,他们唉声哭泣:“好疼啊,好疼……救救我啊,救命,我还不想死……” 徐洲喉咙呃了一声,他连忙捂住嘴,把吐到喉咙的食物又咽回肚子,去森林里寻找食物的玩家落得这个下场,他又怎么敢浪费食物。江问源听到徐洲的声音,冷静地说道:“他们伤得怎么样,还有救么?” 徐洲被江问源的话从梦魇中惊醒,声音颤抖地答道:“其中两个玩家下半身都已经被腐蚀完,只剩下两条腿骨了。还有一个跟在他们后面的玩家,右手掌已经被腐蚀掉大半,还能救。” “那就去救那个还有救的玩家。带他去把那些占到酸液的皮肉全部削掉,再用大量清水冲洗伤口。”江问源的命令对那两个下半身被腐蚀的玩家而言十分冷酷,但是把时间浪费在两个必死之人身上,那个右手掌被腐蚀的玩家很可能会因为救助不及时而死亡。 有江问源这个强大的主心骨在,徐洲也终于冷静下来,他不忍去看地上那两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玩家,绕过他们去把门外那个右手掌被腐蚀的玩家带进老洋房,去一楼的厨房,那里有刀具,切掉坏死的皮肉后,可以即刻进行冲水。 等徐洲帮那个玩家处理好右手的伤口,包扎起来之后,他已经彻底疼晕过去了。徐洲只能任劳任怨地把这个玩家抱出厨房,送佛送到西,把他送回他的房间休息。等他重新回到一楼大堂时,那两个下半身被腐蚀掉的玩家已经彻底没气了。几个玩家围着那两具尸体,正激烈地讨论着今后的生存问题。 一个中年男玩家担忧地说道:“现在怎么办,森林里那么危险,陆羽能从森林里抓两只动物回来,我们可没那个本事。以后我们的食物该怎么办?” “我再也不想去森林里了,呜呜呜呜……”一个长相姣好的女玩家崩溃地哭起来,换作往常,早就有男人心疼地安慰她了,但是现在,谁都没有那个心情去撩妹。 罗通这个搅屎棍,哪里都有他。因为他食物充足,什么风凉话都敢说出口,“这里不是有现成的肉吗?他们的上半身都没有被酸液腐蚀,都是好肉。” 他话才说完,就立刻被人给揍了,“畜生!老子去路边砍两杈树枝,吃树叶啃树皮,都不会把主意动到人肉上!” 现在已经连续有四名玩家死在酸液之下,还有一名玩家生死未卜,江问源这才意识到高温森林的危险程度。陆羽多次查探高温森林,就是在万丈悬崖上来来回回走钢丝,可是陆羽却始终没有告诉他高温森林有多危险。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玩家们合作把大堂的两具尸体搬走,在清洗大堂的血迹时,江问源对陆羽问道:“刚才那两个玩家,有没有爬到大堂中间的地毯上?” 徐洲有些不明所以地答道:“爬到了。”大佬关心这个细节问题干什么,他真的完全跟不上大佬的思维。 江问源微微弯腰,用手抚摸了一下脚边的地毯,“这张地毯应该是动物毛编织而成的,我想知道那两个玩家爬到地毯上,地毯上受到的腐蚀程度怎么样。” 徐洲心里一惊,在江问源的提醒之下,他才发现有所不对。 两个分到清理地面的玩家发生口角,他们一个说地毯只有血迹,没有破损,上面肯定没有酸液,就留在那里,让大家注意避开地毯血迹就得了。另一个玩家则不同意,他认为应该把有血迹的那部分地毯剪下来扔掉。 徐洲刚才给那个右手掌被腐蚀的玩家处理伤口,他非常酸液的腐蚀强度清楚,只要沾上一点腐蚀酸液,如果不尽快处理,酸液会迅速朝正常的皮肉腐蚀,流动的血液更是沾到一点酸液,酸液就会在血液里迅速扩散。其实那个右手掌被腐蚀的玩家,徐洲也不确定能不能救回来,因为他一直喊手臂疼。 酸液的腐蚀性这么强,能迅速腐蚀皮肉、衣服、皮革,怎么会腐蚀不了地毯呢? 徐洲赶紧向江问源报告,他非常肯定地说道:“大佬,地毯没有被酸液腐蚀!” 江问源嗯了一声,“你刚才是在哪里帮那个手掌被腐蚀的玩家处理伤口的,带我去你处理伤口的地方看看。你过来,让我搭着肩膀。” 徐洲毕恭毕敬地给江问源送上肩膀,“我就在厨房里给他处理伤口的。” 两人去到厨房徐洲处理伤口的洗手池。徐洲割下坏死皮肉,已经彻底不见踪影,只剩几块指骨卡在出水口。至于洗手池本身,以及徐洲用来切割皮肉的刀具,都没有被腐蚀的痕迹。 徐洲把洗手池的情况全部告诉江问源,他的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座老洋房能有效对抗腐蚀,就算下酸雨,只要躲在老洋房里就不会有问题了。 江问源却没有徐洲这么乐观,如果老洋房这么安全,为什么会有人留下“快逃”的血书。不过现在也缺乏完整的信息链,江问源也就不和徐洲说太多猜测,免得徐洲觉得他危言耸听。 徐洲突然一拍脑门,“大佬,刚才事出突然,我都忘记把做好的新手杖给你了。” 江问源拿到新手杖之后,也没放开陆羽给他做的手掌,试着用椅脚手杖探路走了几步,适应良好,“徐洲,你手工还不错。” 徐洲腼腆地挠挠头,“哪里哪里,大佬过奖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江问源说道:“有的,帮我生个火。” 徐洲十分期待:“大佬要做吃的吗?” 江问源:“……你想多了。” 徐洲用厨房里的木柴在灶台生好火之后,江问源用手感觉火势强度,调整好距离后,把陆羽削给他的树枝手杖架在火上烤干。 徐洲真的完全被江问源给搞懵了,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江问源差不多要把树枝手杖的水分烤干时,离开一整个上午的陆羽终于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一些青果子。徐洲拿到陆羽分给他的两个果子,正准备离开,江问源却喊住了他,“徐洲,你留下来吧。如果我的实验成功的话,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陆羽,你独自走森林,找到通往小路另一端的路线了吗?” 陆羽一边解开包裹着手臂伤口的绷带,用干燥的毛巾擦掉雨水和血水,“我在森林里探了四个小时,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才返回小路,我没能找到三层老洋房。” 江问源并没有太过失落,圆桌游戏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现在已经是本轮游戏的第三天了,我们用玩偶来找那棵常温树吧。找到那棵常温树,应该也就能找到通往对面三层老洋房的路了。只是我的这个玩偶使用起来有些特殊要求,需要获得从主体掉落下来的分部,点燃分部并使分部保持持续燃烧,通过燃烧产生的烟引导路线。这根树枝手杖就是常温树的树枝,激活玩偶的能力后,我们必须举着遮挡物挡雨,保持它持续燃烧。我和陆羽两个人无法完成这项工作,徐洲,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徐洲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几个惨死在酸液腐蚀之下的玩家,以及那个被腐蚀掉右手掌生死未卜的玩家,对于高温森林,他是彻底怕了。“那我们需要走森林吗?” 江问源如实答道:“我还没激活玩偶的特殊能力,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否要经过森林。” 徐洲一脸歉疚,“两位大佬帮了我那么多,按理说我应该不遗余力地回报你们才对。可是……我实在太害怕高温森林了。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探路。” 徐洲不愿意帮忙,江问源也不能强行摁头让他帮忙,“那你帮我们另一个忙吧。帮我告诉其他玩家,以大堂的时钟为准,我们会在下午三点去寻找常温树。如果有愿意一起来帮忙的玩家,就让他们两点五十在大堂等候。” 这个忙徐洲自然是能帮的,下午两点五十,陆羽午休养好精神之后,牵着江问源一起来到一楼大堂。除了那个还在昏迷当中的右手被腐蚀的玩家,住在四层老洋房里还活着的玩家都来了。 过了一日之后,罗通对江问源的惧意减退不少,他这会又开始作妖了,“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我就代表我自己说句话吧。陈眠,如果玩偶指引的路线是小路或小路边缘的森林,我就跟你去。如果玩偶指引的路线是深入高温森林,恕我不奉陪。” 其他玩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罗通的,在高温森林里呆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觉得高温森林恐怖,再加上已经有四名玩家牺牲一名玩家生死未卜,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愿意冒险进森林了,反正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撑着。有大佬在,通关游戏的任务落不到他们的身上。 江问源不蠢,他自然明白这些玩家在想什么,即使没人愿意帮忙,他们也必须去这一趟。他从特殊空间拿出一只招财猫玩偶,这是永钱送给他的其中一只玩偶,激活玩偶的能力后,那根烤干的树枝手杖,自动从尾部开始燃烧起来,冒出来的烟雾飘出老洋房大门,与小路的方向呈九十度垂直,飘往高温森林深处。 罗通吹了声口哨:“我退出!其他人你们愿意去就赶紧报名吧。” 江问源和陆羽等了半分钟,一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与他们共同前往高温森林。陆羽单手举起拆下来的衣柜板,对江问源说道:“把树枝手杖给我,我们准备走了。” 他们早就考虑过需要陆羽担任负责保持火势的情况,他双手腾不开,早就在自己和江问源腰上栓上一根绳子,江问源只能靠绳子和手杖自行前进了。 “诶,等等啊!你们再等一会!”罗通喊道,他从兜里拿出一柄折叠伞,“这伞是我进游戏前忘记拿出兜里的,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还能派上用场!陈眠,我知道自己是小人,不过我也不会无耻到要求你用玩偶来换雨伞,就用你们两人身上所有的食物来换雨伞吧。” 徐洲站在一旁,咬牙看着罗通这个无耻小人,罗通肯定早就在算计陈眠和陆羽的食物了,他说出“如果玩偶指引的路线是深入高温森林就不奉陪”的话,还故意刺激其他玩家内心的恐惧,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陈眠和陆羽现在已经把玩偶使用了,他们肯定找不出第二个能够引路的玩偶,所以现在他们两人必须深入高温森林。可是陆羽单人护火已经够呛,陈眠眼睛不方便,又没人愿意加入,高温森林还极其危险。他们要是拿到罗通的伞,就能两人共同打伞护火,危险程度一下就降了下来。也正因如此,罗通才敢坐地起价,狮子开大口要求他们把所有事物叫出来。 徐洲在内心里对自己大声地说道:快站出来,和他们一起进森林,阻止罗通的阴谋! 可是徐洲却站在原地,深深地垂下脑袋,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陆羽朝罗通走了两步,罗通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硬抢吗,你敢抢,我现在就把伞给烧掉!我可是知道的,老洋房里没有伞,其他玩家也没有伞!” 陆羽取出身上所有的果子,“把伞拿来。” 罗通这才笑开来,他洋洋得意地说道:“我说的是你俩的全部食物!把你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还有陈眠包里的东西,我全部都要检查!” 陆羽把袋子一倒,里面全是一些工具,的确没有食物。 江问源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我刚才没听清楚,罗通,你再说一遍,你要检查什么?” 听到江问源的声音,罗通昨天被打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没,没有。我只是想要大佬您的食物而已。” 江问源把包里所有的干粮和两颗从罗通那里换来的红果子都拿了出来,但是其中那枚较小的红果子,江问源并没有放下,“这颗果子在你的定义里是食物,不过在我这里,它是通关本轮游戏所需要收集的情报材料之一,所以,我要留下一枚果子,你没意见吧。” 罗通当然是有意见的,不过他已经占尽便宜,再拿乔恐怕其他玩家会群殴他,到时候他可能一点食物都拿不着反而还把伞赔出去。罗通把折叠伞抛给陆羽,把桌上的所有食物全部拢进包里,飞快地跑回二楼的房间,闭门不出谢绝所有玩家,他就借大佬的东风,在屋里惬意地躺在床上,等着通关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和罗通的纠缠,已经浪费了一些时间,江问源和陆羽不再理会其他玩家。他们结伴走出老洋房,撑伞顺着烟气飘往的方向走去。 玩偶指引的路线都是安全的,只是方向非常诡异,两人往左走了一段路,再往上走一小段,结果又往右折返回来。明明是一片能用肉眼看穿的森林,却像是在走一个无形的迷宫。 两人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陆羽手中的树枝手杖快要燃尽的时候,他才终于说道:“我看到那棵常温树了!还有一百米!” 江问源撑着伞,顺着陆羽揽着他肩膀的方向加快脚步前进。停下脚步后,江问源伸手摸上面前的树干,的确,这棵树的温度和高温森林里的高温树不一样,它的温度是正常的,“陆羽,你快检查一下周围的树,看看是不是都是常温树。我感觉这一片区域给我的感觉没有高温森林的恶心黏腻感。” 江问源等了一会,却没见陆羽回答,“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陆羽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可能知道本轮游戏世界的真相了。我看到小路另一端的三层老洋房了。” 还记得第一天他们从小路中间去往三层老洋房时,用时超过二十分钟,就算江问源走得再怎么慢,从小路中间到三层老洋房都有两公里之远。而且小路并非完全直路,有森林交叉阻隔视线,站在小路中间,是绝对无法直接看到小路尽头的三层老洋房的。 第69章 第 69 章 江问源对陆羽非常信任,不过三层老洋房涉及到本轮游戏世界的真相,谨慎起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小路中心点,三层老洋房距离中心点超过两公里,我们站在常温树的位置,以肉眼应该看不见三层老洋房才对。你看到的是真正的三层老洋房,还是海市蜃楼?” 在江问源的提醒下,陆羽也明白自己因为无npc游戏心急了,有些话不该由他说出口。 陆羽不再提自己知道本轮游戏的真相,而是给江问源解释道:“这个世界的环境和气候不符合形成海市蜃楼条件,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的确存在虚假现象。第一,我们在小路两端分别看到两座老洋房;第二,进入四层老洋房后,不管在小路还是森林里沿着小路的方向走多久,都无法找到对面的三层老洋房;第三,现在我们站在常温树的位置,不仅能看见三层老洋房,也能看见我们那边的四层老洋房!这三条相互违背的信息当中,其中肯定存在虚假信息。” “不只是三层老洋房,你还看到了四层老洋房?!”江问源沉思了一会,“那你描述一下,你看到的两座老洋房是什么样子的。” 陆羽切入的视角不是老洋房本身,而是连接两座老洋房的小路,“从我们的位置到四层老洋房,能完整地看到小路完整地连接到四层老洋房大门的石阶,距离大约只有两百米远,三层老洋房离小路中心点的距离也差不多。和我们第一遍走完整段小路测量的结果一样,两座老洋房基本关于小路的中心点对称。老洋房和小路的接壤很清晰,所以我才非常肯定地排除了海市蜃楼的可能。” 江问源没有继续顺着陆羽的话问下去,转而对他问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每次你在外面结束单独搜索时,你是怎么回来的?重点说说你手臂沾上酸液之后的情况。” 陆羽回按照江问源的要求,前略后详地答道:“在我手臂沾上酸液之前,我返回老洋房时会选择和出发时不同的路线,沿路搜索的同时顺便找找看有没有果子或者小动物。我手臂受伤之后,就没那么从容了。我昨晚是在抓草鸡的时候受的伤,我抓到草鸡的位置离小路还算比较近,所以我就立刻跑到小路上,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四层老洋房。今天早上我全程走森林寻找去往三层老洋房的路,因为在雨里呆的时间太长了,我的伤口有点难受,返回四层老洋房时,把手臂护在胸前埋头跑回来,跑得比昨晚还要快一些。” “把你的伤臂给我好好放在雨伞下,别淋着雨。”江问源沉默了一会,把伞完全倾斜向陆羽那边,他把手杖夹到腋下,然后才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单眼望远镜,将其递给陆羽。 在陆羽接过单眼望远镜后,江问源说道:“既然你能明确看到小路和老洋房接壤,那就证明两座老洋房不是对眼睛起作用的视觉幻象。不过还不能完全排除它们是直接针对大脑起作用的幻觉,由于每个玩家的行动有差别,这类型幻觉肯定不能做到统一所有人对全部细节的认知。说出现在的四层老洋房和我们刚到四层老洋房的区别,如果你能说出我想要的点,那我就承认你现在看到的两座老洋房不是幻觉。” 江问源的话,其实已经给陆羽圈定了范围。他和江问源对老洋房的认知差别,出现在他们分开行动的时候。江问源在他单独离开老洋房的时间段,活动范围很可能就集中在一楼大堂、主卧和厨房。 陆羽调好望远镜焦距,着重观察这三个地方,才过一会的功夫,就放下了望远镜,“我找到差别了,厨房的窗户原本是完好的,现在有一扇窗户被打碎了。我的回答正确吗?” 江问源微微点头,肯定了陆羽的回答。 厨房的窗户,是他今天早上在厨房烘烤树枝手杖之前亲自敲碎的。江问源信任陆羽,却不会盲目信任别人,即使徐洲表现得非常无害,江问源还是防了他一手。因为江问源眼睛看不见,为免徐洲把厨房变成密闭空间用一氧化碳把他毒杀,他亲手敲碎窗户的一块玻璃,保证厨房通风顺畅。 厨房的窗户是那种旧式的向外敞开的两扇窗,而且是今天早上陆羽离开时打破的。陆羽今天上午结束搜索回来,由于手臂上的伤口疼痛难忍,根本不会分出注意力去关注窗户的问题。所以陆羽能说出厨房窗户被打破,江问源就相信他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四层老洋房。同理,另外一边的三层老洋房应该也不是幻觉。 江问源眉头紧锁,“两座老洋房之间的距离在缩短!我们无法到达三层老洋房,也看不到三层老洋房那边的玩家过来找我们。两批玩家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无法到达对面的老洋房。四层老洋房的墙壁上的‘快逃’血字……” 江问源觉得他也快要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持续不断的降雨,恒定不变的高温,两座对称且距离不断压缩的白色老洋房,以及大面积的高温森林。森林里有腐蚀性的酸液,两座老洋房和老洋房里的东西都不会被酸液腐蚀。 江问源本来怀疑高温森林可能是某个巨大怪物的后背,可是现在,他有了全新的视角,本轮游戏世界依旧是巨大怪物的一部分,只是这部分不是怪物的后背。江问源轻声对陆羽说道:“我们是在怪物的口腔里?” 陆羽严肃地回道:“极有可能。” 异常的高温,是怪物的体温。 持续不停的降雨,是怪物的唾液。 长满高温树的森林,是怪物的口腔。 两座白色的老洋房,是怪物的上下排牙齿,所以江问源之前才会觉得老洋房不像是给人住的地方。 现在两座老洋房之间的距离变短,是因为怪物正在缓缓合拢嘴巴,位于两座老洋房里的玩家,就是怪物口中即将被咽下肚子的食物。为了防止食物逃跑,怪物将两座老洋房隔的玩家离开来,防止玩家们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江问源觉得这个真相实在是太恐怖了,怪物把他们视为食物,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可是他们就在怪物的口腔里,还能逃到那里去。 江问源摸出随身包里的爬山虎红果子,最后挣扎道:“如果白色老洋房真的是怪物的牙齿,那爬山虎就是怪物的牙缝。牙缝里的东西会是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江问源把红果子塞进嘴里,轻轻咬下一块,软弹的口感根本不像是在吃果,更像是在啃一块肉,怪不得徐洲说爬山虎果子是红色的,怪不得红果子没有核。怪物把牙齿伪装成人类居住的老洋房,它的猎物当然是人类,那么这块肉是什么品种,自然不用多说。 江问源把嘴里的果肉吐出来,眼不见为净地把红果子塞回随身包里,“这个怪物的身体构造很特殊,它没有舌头,但是胃部和口腔很接近,所以不时会有玩家被它的胃液腐蚀。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气温明显比高温森林要低,这里可能是怪物的嘴角部位。我们先确定这一片区域到底有多少棵常温树吧,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江问源和陆羽同撑一把伞,开始围绕那棵被砍下树枝的常温树绕圈向外确认常温树的数量。两人都没有提起四层老洋房里的玩家,那些玩家中了怪物的诡计,认为外面的高温森林危险重重,只有老洋房是安全的。 但凡他们多探几次小路的长度,或者愿意站出来和他们一起寻找常温树,也许还有机会逃过一劫。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宁愿拿树叶树皮充饥,守在老洋房里龟缩不出,期待着别人通关游戏,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圆桌游戏。现在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并不是江问源见死不救。能引路的玩偶,他只有一只。即使陆羽强记下从老洋房到常温树的路线,也不能保证这条路线是否一直保持不变。江问源只是无能为力…… 两人走完一圈,直到接触到高温树,便立刻退回常温树地带。常温树的区域并不大,一共只有三十二棵树。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江问源怕陆羽找食物迷失在森林里,不准他去找食物。两人依偎在一起,撑着伞坐在最外围的一棵常温树下。折叠伞的伞面毕竟有限,两个大男人共撑一把伞,不免会被淋湿。虽然身体很难受,肚子也很饿,但是能静静地与陆羽依偎相守,感觉也没那么讨厌了。 两人大约守了半小时,江问源直起腰,“陆羽,快起来,这棵常温树变热了!” 陆羽有些迷糊,他摸了下树干,“不热啊。” 江问源伸手沿着陆羽的肩膀摸向他的脸颊,入手一片滚烫,陆羽发烧了。 陆羽不是铁人,三日以来一直持续高强度地探图,体力消耗巨大,而且手臂还沾到怪物的胃液,割下坏肉之后伤口又反复被怪物的唾液雨侵蚀。陆羽能坚持到现在才生病,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江问源扶着陆羽站起来,他忍不住咳嗽两声,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两座老洋房的灯光比刚天黑的时候又接近了许多。我现在体温太高,感觉不到树木温度的变化,虽然你眼睛不方便,但还是要靠你来判断安全区域。” 陆羽的身体恐怕已经不舒服到极点,但他还是坚持和江问源再次把最外围的常温树都确认一遍,原本的三十二棵常温树,一下子减少六棵,只剩下二十六棵了。 按照常温树锐减的速度,可能都等不到游戏的第四个白天,怪物的嘴巴就会完全合拢。陆羽三天积累下了太多的疲惫,病来如山倒,他想要时刻监视两座老洋房的距离,却连保持清醒都很难做到。 江问源不顾陆羽的反对,架着他走到常温树区域中央的其中一棵树下,他让陆羽坐在树下,并把伞留给陆羽。江问源从随身包里拿出登山绳,在陆羽头上的树干上捆上结实的绳结,然后拄着手杖朝外围走,每遇到一棵常温树,江问源就用登山绳在树干上绕一圈,再继续朝外围走,一连缠绕了四棵常温树后,便到了常温树区域的最外围。 江问源站在最外围的常温树下,右手拄着手杖,左手掌贴在树干上,把剩下的登山绳架在左手臂弯,在雨中安静地守着常温树的变化,也守护着烧得迷迷糊糊的陆羽。 每十分钟的闹钟响到第七遍,江问源守着的常温树的温度逐渐升高,他们的安全区域又往里压缩了一圈。江问源没有惊动陆羽,沿着登山绳的方向往安全区域退回一棵树的距离。 江问源没想到第三次常温树升温会来得那么快,不过二十分钟,他手掌下的常温树以极快的速度升温起来。安全区域是呈圆形区域从外围向里压缩的,现在的安全区域,只剩下陆羽所在的那棵树,以及他周围几棵树而已了。 江问源不知道下一次升温会在什么时候来,而且雨水的性质也发生了轻微的变化,接触到雨水的皮肤虽然没有被腐蚀,但也会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江问源顾不得让陆羽休息了,他沿着登山绳回到陆羽身边,用力摇了摇陆羽的肩膀,“醒醒,我们现在很危险!” 在江问源锲而不舍地呼唤下,陆羽艰艰难地克服身体的不适,摇晃着站起身来,他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江问源身上,滚烫的气息吐在江问源耳边,“谢谢你帮我守着常温树的变化,我休息了一会,感觉好多了。” 江问源信他才怪,陆羽的体温比他刚才摸到的还要烫,不过病人需要体贴,江问源就没和他抬杠,“不客气,两座老洋房的距离还有多远?” 现在已经深夜时分,两座老洋房里的烛光都灭了,陆羽拿出强光手电筒,两边看过之后,才对江问源说道:“还有八十米。很快就会结束了。” 江问源承受了陆羽的大部分重量,他安抚地拍拍陆羽的后背,“你要是难受的话,再休息一会,我想把常温树的数量再确认一遍。现在普通的雨水已经像酸雨转变,我不知道这个巨大怪物是不是和青蛙拥有相同的特性,能把整个胃部都翻出来,万一它把胃酸全部吐出来,我们必须把最安全的地点确认下来。” 陆羽拥着江问源,不肯动,“不用,我知道安全位置在哪里,两座老洋房中心点旁边的位置,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位置,不需要离开。” 第四次常温树升温来的很快,五分钟,安全区域便压缩到只剩下江问源和陆羽所站的这棵常温树。陆羽冷静地声音响起,“还有最后十米!” 报完两座老洋房的位置后,陆羽稍稍拉开了和江问源的距离,“爬到树上去。” 江问源不放心地说道:“那你呢?” “我当然和你一起爬上去,这些树虽然不壮,但是能耐高温,它们很结实的。”陆羽帮助江问源爬上树后,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 两人刚爬上树,两座老洋房便剧烈地碰撞到了一起,就连旁边的森林也受到影响,就像八级地震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 江问源眼睛看不见,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画面,他只能牢牢抓住常温树的树枝。树枝在江问源手心里慢慢升温,如果连最后一棵常温树都沦陷,那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陈眠,过来!”陆羽扔掉伞,揽住江问源的腰腿把他抱起来,他配合着地面从下往上的一次震颤,沉腰蓄势,把江问源往斜上方抛去。 当怪物的嘴即将完全闭合时,那层像云一样覆盖在怪物嘴周的薄膜会被挤破,想要逃离被吞食的命运,就只有这一次逃跑的机会。最后染上高温的常温树,是距离怪物嘴角最近的位置,距离树冠只有一米高。可是江问源眼睛有不方便,能用来逃跑的时间又太短太短,根本不够两个人爬到怪物的嘴唇外。从一开始,陆羽就决定要牺牲自己换江问源的活命。 然而陆羽万万没想到,在他把江问源往上抛时,自己眼前一花,身体腾空,在激活使用玩偶的点点荧光中,他凭空落到了江问源怀里,摔到怪物闭合的嘴巴外。 在怪物恐怖的吞咽声中,那些没能逃离怪物嘴巴的玩家,全部丧命,无一幸免。 江问源用力地搂着陆羽,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陆羽,你以为我是谁?只要我愿意去想,就算我眼睛看不见,我也能想明白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同样的事情,我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么?” 江问源从陆羽在常温树下黏糊糊地抱着他开始,就感觉到不对。陆羽在游戏里一直都表现得非常克制,江问源不相信他会因为生病而变得软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陆羽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从常温树区域不断缩减时,江问源就非常明确,这片安全区域并非真正的安全区域,他们依旧在怪物的嘴巴里。可是陆羽一直都没有提过要怎么离开怪物的嘴巴,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却不告诉他。再联想陆羽黏糊糊抱着他的表现,江问源便想明白了,陆羽想要牺牲自己来救他。可是陆羽自己也不确定,要是他再在圆桌游戏里死一回,会是怎样的结果。 幸好,江问源的小男孩玩偶,功能:找回你失去的任何东西(仅限在使用玩偶的游戏中丢失的东西)。 江问源翻身把陆羽压在身下,跨腿骑在陆羽的身上,“陆羽,我告诉你。在这个游戏世界里,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你必须信任我!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陆羽注视着江问源,即使江问源的双眼视力被收走,他还是觉得江问源双眼里的光芒,耀眼得刺痛他的眼睛,让他忍不住想要流泪。这就是他所爱的人,也正因如此,他才希望江问源能退出游戏,远离那些不该他承受的痛苦。 陆羽没有回应江问源的话,“我们该离开游戏了,我的身体需要及时的治疗。” 他握着江问源的手腕,带他用手触碰到某个软绵绵的物体。 江问源看不见场景切换,不过从气温骤降便明白他已经回到圆桌空间,他伸手摸向面前的托盘,触碰到功能水晶。水晶碎裂,江问源失去的视力终于拿回来了。 原本摆着二十八张椅子的巨大圆桌,现在就只剩下三张。 一张是江问源坐着的,另一张是陆羽的,还有一张就是原本就空着无人坐的空位。 无npc圆桌游戏都已经这么难了。江问源有点不敢想象,当圆桌坐满人之时,游戏究竟会难到什么程度。刚刚经历一场身心俱疲的游戏,江问源实在不想选继续下一轮游戏,他真的不知道陈眠究竟是靠什么意志力坚持一轮又一轮游戏的。 江问源点下休息的选项,晃眼之间,便回到了现实。在游戏世界里淋了很久的酸雨,现在他周身皮肤疼,实在无心应付左知言布置给他的工作。 江问源刚刚抱着绵羊玩偶走出游戏准备室,便看到单晓冉在他门口来回走动。 单晓冉看到江问源带着玩偶出来,愣了一会,才惊喜地说道:“你从游戏里回来了,还拿到玩偶,太好了!” “谢谢。”江问源露出微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是我给你的计划表进行得不顺利?” 单晓冉摇摇头,“不是的。你进游戏带的是备用手机,永钱打你现实里常用的手机你没接,他就打电话给我,让我转告你,有空之后立刻给他回电话。” 江问源以为永钱是故意借打不通他电话的机会,和单晓冉卿卿我我,他挽起毛衣的袖子给单晓冉看他被酸雨灼得有些发红的皮肤,“我先去医院那边洗个澡做个皮肤检查就给他回电话。” 单晓冉拦住江问源,“不是的,江问源我没和你开玩笑。永钱的态度很严肃,我问他是什么事,他不肯告诉我。我说我怕转告不清楚,他就回了句,是关于c的事情。” 江问源立刻调头返回自己的房间,拿起常用手机,拨通永钱的电话。 第70章 第 70 章 电话接通后,江问源没有浪费时间和永钱寒暄,直奔主题。不过以防万一接电话的人不是永钱本人,江问源没有直接说出cj组织,而是隐晦地问道:“你有什么新情报?需要见面谈吗?” 电话那端的永钱稍微沉默了一阵,才施施然地说道:“江问源,恭喜你又通过一轮游戏。其实我要告诉你的事,很快就会在论坛引起轩然大.波,我就是提前通知你一声,cj那边出事了。” 江问源心里一沉,“什么事。” “大约一年前,创建cj的ajwy论坛id所有者在游戏中不幸罹难。几个月前,cj又有一名核心成员去世,此后cj一直处于动荡状态。”也正因为cj的动荡,永钱才能趁乱摸出不少cj的情报,永钱语气严肃地继续说道,“我刚刚收到消息,cj出现一名叛徒,他卷走锁在仓库中的全部玩偶零部件,他打算把这些玩偶的零部件和ajwy的研究成果打包抛售。” cj是陈眠建立起来的组织,江问源对cj的叛徒本能地感觉到不舒服,不过他没有把自己对叛徒的情绪表现出来,“我想买下他的情报,只要价格不过亿,我总能想到办法的。不过我不方便直接露面,和对方的接洽还需要请你帮忙。” 江问源现在一共有六只玩偶,全部卖掉,应该能获得一笔数额不菲的钱。要是还不够,再向左知言借一些,总能凑得齐的。 “很抱歉,江问源,这个忙我们七星不能帮你。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重点。”永钱解释道,“我的人已经和他接触过,向他咨询过价格。他喊的价格只有九位数,有时拍卖一只能力极品的玩偶都不止这个价,可以说价格优惠得连我都有些心动。但是他有一个条件,向他买玩偶零部件和情报的个人和组织,必须在论坛上先实名公布个人身份或组织信息,并表示自己获得ajwy的研究成果。在论坛公示12小时后,他才肯出手。” 这个叛徒直接把他打的坏主意摆在台面上,他背叛cj,肯定会被cj视为必须铲除的对象,所以他干脆祸水东引,把锅扔给想要ajwy的研究成果的个人或组织。cj不会对ajwy研究成果的流失坐视不理,肯定要优先回收研究成果,再处理叛徒的事。到时候叛徒已经拿着钱远走高飞,世界那么大,cj想要追回他恐怕就难了。 要是有人或组织买下ajwy的研究成果,就是公开宣布和cj为敌。cj虽然失去ajwy和一名核心成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肯定会吓退一大批潜在买家。永钱的七星就属于这个行列,和ajwy的研究成果相比,他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去守护,自然不会趟这趟浑水。不过圆桌游戏的疯子玩家也不少,永钱不愿意出手,总会有人出手的。 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燃烧的怒火,对永钱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你把那个cj叛徒的情报发给我,我会自己想办法的。我在游戏里受了点伤,还要去处理。如果情况有变,还麻烦你随时给我电话。” “你赶紧去处理伤口吧,我这边也还有事要忙。”永钱脑补成江问源身受重伤还要优先了解cj的情报,这种执着还不是一般的深,“我答应过无偿帮你调查cj的事情,就会说到做到。看在我这么尽责的份上,也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冉冉。她——” 以前在永钱说起单晓冉时,江问源还会耐心地听几句,不过鉴于永钱撒起狗粮来就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有事要忙的话,说上半个小时都停不下来。江问源现在一点都不想吃狗粮,他道别都没说,直接挂断电话。 江问源洗完澡去医院找值班医生做皮肤检查时,刚好看到两位值班医生拿着一份报告小声讨论,他们的声音很小,江问源听不太清楚,但是通过唇语,江问源读出他们在讨论左知言。左总的情况不太好…… 两位值班医生听到动静,便停下谈话,把那份报告也收了起来。 江问源走过去,“马医生,你们刚才说左总怎么了,他有什么情况不好?” 马医生推了推眼镜,“这个啊,我们在聊左总的体检报告,他工作太拼命,身体积累了很多疲劳,长此以往对身体有害。江秘书你也多劝劝左总,让他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要注意休息,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江问源对此也深有同感,自打上次他从老家回来之后,左知言就一直连轴转忙个不停,所有时间都被工作和身体锻炼排满,一个月下来都难得休息一天。左知言自己忙就算了,还带上他一起忙,这次进游戏之前他就陷入工作漩涡中无法抽身。等他处理完皮肤的问题,写完游戏报告后,还得继续去工作。 江问源向马医生承诺道:“我会好好规劝左总的。忠言逆耳,你们也要多说说他!” 江问源在医院刚检查完皮肤的情况,正等着马医生给他开药,永钱又给他发来一条论坛网址,并附带信息:cj官方账号在论坛发声了,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我估计这下不会有人向那个叛徒买ajwy的研究成果了。 江问源本来还在思考是否要联系cj叛徒购买陈眠的研究成果,如果圆桌游戏极力阻止他挖掘陈眠的相关信息,只要他在论坛直接公布自己的信息,圆桌游戏就会立刻警觉起来,对那个叛徒下杀手,那样就能保住陈眠的研究成果不流失。如果当初南锐的死是个意外,圆桌游戏并没有把手伸到现实,那他只需要付出公布自己信息的代价,就能得到陈眠的研究成果,可行性非常高。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江问源还没有做好觉悟暴露身份,他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青鸟的成员。如果他公布个人信息,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连累青鸟。 江问源心中尚未有决断,cj竟已经有所动作。 他把论坛网址复制发送到备用机,用备用机登录论坛查看cj官方账号发的贴子。 cj官方账号:关于cj叛徒窃取ajwy的研究成果的声明 江问源快速把整篇声明浏览一遍。现在cj的掌权人在组织的动荡期上位,是个狠角色。他在声明中直接公布了cj一直以来极力隐瞒的事情。cj官方账号以论坛id指代现实身份,公布陈眠和南锐等人的死讯—— ajwy、zscm、指鹿为马、还想再活一千年、ex、死于话多,cj曾经的老大和五位核心成员,在这一年内相继死于圆桌游戏之中。 但是他们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圆桌游戏的阴谋。圆桌游戏会针对六位前辈,是因为他们对玩偶的研究成果已经非常接近圆桌游戏的核心,以至于让圆桌游戏感到了威胁,对他们进行大清洗。 现在cj还活着的成员,都是没有深入参与ajwy主导的玩偶研究,并且不知道详细研究成果内容的玩家。ajwy的研究成果也被我们暂时封锁起来,严禁任何人接触。 由于cj近一年来处于动荡期,疏于管理之下,被一名叛徒偷走ajwy的研究成果(附带叛徒的照片、姓名、身份证账号以及生平经历简述等完整的个人信息)。cj有义务监管保护ajwy的研究成果,现悬赏五十亿论坛币(折合人民币五千万元)追回cj叛徒和ajwy的研究成果。 cj的这个声明一出,谁还敢去向那个叛徒买ajwy的研究成果。那个叛徒的行为,也被解读成找替死鬼,替他试一下ajwy的研究成果是否真的有危险。 就算还是有不怀好意的玩家想要买ajwy的研究成果,恐怕也会在买到东西之后,强迫叛徒先把ajwy的研究成果全部看一遍,再把他关起来观察一年半载,确定ajwy研究成果的危险性。 不管cj是否对ajwy的研究成果的危险性撒谎了,短时间内,那个叛徒都很难出手,这也就给了cj足够的时间追回ajwy的研究成果。 声明贴下面的吃瓜群众,针对ajwy的研究成果的危险性进行了激烈的讨论。 有一些玩家说cj公布的死讯是真实的,一下子死了那么多核心成员,本来就是很沉痛的事情,难道cj会丧心病狂到拿先驱者的死亡来作假文章吗。但这些声音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玩家的观点都是cj在耍计谋,阻止叛徒贩卖ajwy的研究成果。 和尚在观望的吃瓜群众不同,江问源十分确信,cj官方账号的声明是真的! 他滑动手机屏幕,返回声明贴叛徒个人信息的页面。林志成,瘾君子。照片中的男人外貌邋遢,眼神呆滞,脸色蜡黄。林志成现在的财路已经被cj断了,他又是瘾君子,肯定很需要钱。江问源现在不出手,更待何时。 江问源拿到马医生给他开的洗剂和药膏之后,给左知言发了条信息请假半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锁起来。他把准备工作做好后,按照永钱给他的联系方式,用备用机拨通了林志成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面的人发出一个短促又沙哑的语气词,“喂?” 江问源直接说明来意:“林志成,我想要ajwy的研究成果,你开个价吧。” 林志成赫赫地冷笑两声,“你们刚发完声明贴,那么快就派人来试探我。你们真的觉得我会上当吗?这个时候,谁还敢买ajwy的研究成果!” 江问源说道:“那我要怎么样才能证明自己的诚意,你才肯相信我呢?” 林志成现在的处境,已经不敢再提让江问源在论坛公布个人信息的事情,他回道:“我不需要你的诚意,就算你是cj派来的人也无所谓。给我打一千万,我把东西放到某个地方的垃圾桶里,再把地址发给你。某行账号:xxxxxxxxx” “稍等。”江问源说道,左知言帮他建的不透明账户里,前不久才收到大笔进账,那是单晓冉和永钱主动给他打的学费,这笔钱加上江问源以前的一些积蓄,勉强能凑齐一千万。江问源打了五百万到林志成的卡上,“现在能证明我的诚意了吗?剩下的那半,等我拿到ajwy的研究成果之后,再打给你。顺便提醒你一句,你等下吃完饭离开玲玲快餐店,朝东走两百米,然后向南拐,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就有某行的营业厅。” 林志成被江问源的话吓出一身冷汗,“你在监视我!” 江问源有林志成的详细个人信息,以及从永钱那里得知林志成从江城逃到京市,再借助左知言强大的信息技术团队,想要在cj之前先一步找出林志成,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这回你总该相信我和cj没关系了吧,如果我们之间有瓜葛,你早就被当场抓住了,何必再打钱给你。我劝你一句,该出手就尽早出手,既然我能找到你,cj想要找到你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林志成咬咬牙,“好,你的这笔交易,我答应了。但是我不可能等你拿到货之后再收钱,再过一个小时,你把剩下的五百万打过来,我再把货的地址发给你。” 林志成可能是在欺骗他,不过江问源并不介意,这是他最接近真相的时候,就算一千万付之东流,那又算得了什么。“成交。” 林志成不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江问源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林志成这样的人渣,也能加入cj。 一小时后,江问源坐在车上,系好安全带,准时地把剩下的五百万打进林志成的账户。江问源拿着手机等了几十秒后,林志成用信息给江问源发来一个定位:在从左往右第二个绿色垃圾桶里。 拿到定位后,江问源设好导航,飙车前往目的地。那里是一处废弃的工厂,江问源直接把车停在靠墙摆放的一排垃圾桶前,戴上帽子和口罩,鼻梁上架着墨镜,下车之后,直接目标垃圾桶放进汽车后排座,也不确认里面是否有他要的东西。 江问源没有把车开回别墅山庄,而是开到废弃工厂附近的停车场。停好车后,江问源到后座把垃圾桶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在垃圾堆里寻找林志成放进去的东西。 林志成竟没有骗他,真的把ajwy的研究成果给放进了垃圾桶里。 一个麻袋里,全是玩偶的断臂残肢,这些断臂残肢不能被镜子倒影,不能被手机拍摄记录,它们是真正的游戏玩偶。那么和它们放在一起的那份文字档案,就是陈眠对玩偶的研究成果记录了…… 这并不是正式的研究档案,而是其中一个研究成员的手写随笔记录。 他有时寥寥几笔记录一下对浪费几百只玩偶进行实验的心痛,有时又大篇幅记录实验内容,有时还暴躁地骂几句陈眠是个魔鬼。随笔记录的内容并不全面,但可以从中看出陈眠对玩偶的研究面很广,从玩偶是什么,如何分解玩偶,分解后的玩偶是否还有特殊作用,从玩偶身上截取的材料可以用来做什么,等等。只要能想到的实验,陈眠都做了。 江问源从第一页一直翻到后半部分,他看到一段狂用惊叹号的话: 陈眠他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想出那么丧心病狂的实验?!玩偶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们至今仍然不知道!他竟然敢入口??!!!来人啊!快阻止那个疯子!!!!! 江问源心里咯噔了一下,继续往下翻几页,找到这段话的后续: 没想到老子会有不顾形象和人争着抢着研究排泄物的一天……全员检查完毕,陈眠他吃下的玩偶碎片,全部都不见了……惊奇!!!!!!! 在随笔记录的最后一页,只写着一句话: 陈眠一共吃下九十九只玩偶,再多吃一点玩偶材料,都会全部吐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 看到这里,江问源下意识地曲起拇指。 陈眠怎么什么都敢吃,而且还吃到九十九只玩偶! 江问源合上随笔记录,里面虽然记录了陈眠吃玩偶的事情,却没有说明陈眠吃玩偶的目的。陈眠一定有着非常特殊的目的才会这么做,这个目的很可能无法通过圆桌游戏的万能许愿机会实现。否则陈眠只需要使用玩偶通关游戏就足够了,根本没必要吃掉它们。 陈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71章 第 71 章 陈眠对玩偶的研究成果危险性极高,而且来路不干净,江问源不打算让青鸟的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有一个人是江问源没办法瞒过去的。 信息技术团队的老板是左知言,江问源的不透明避税账户也是左知言帮忙办理的。江问源动用信息技术团队和不透明账户的事情,左知言肯定知情。不仅如此,由于江问源此前委托左知言调查陈眠的事情,左知言还知道陈眠和ajwy的关系。现在都不必江问源主动坦白,左知言就已经对江问源做的所有事情了然于心。 在青鸟,所有成员每次从游戏里回来,在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健康状态后,需要写一份游戏报告存入游戏资料库,以便作为往后游戏的参考。现在游戏资料库里基本上都是左知言以前的报告,正在逐渐添加其他人的游戏报告。 易轻舟大学毕业之后就再没动过笔,对这些文字报告最是不耐烦,不过左知言明确告诉他,不写游戏报告的人无权使用游戏资料库。易轻舟就算再没心没肺,也明白资料库的含金量,只能不情不愿地写游戏报告。和易轻舟相比,江问源的态度就积极很多,他不仅会尽可能详细地记录游戏过程,并且还习惯在通关游戏后和左知言进行交流。 上次江问源从眼睛游戏里回来之后,和左知言交流时,还提过齐思远多次遇到背叛者局的经历,问左知言要不要花一笔钱向齐思远购买背叛者情报的事情。左知言给江问源转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资金,不过江问源和齐思远加过论坛好友后,齐思远就一直没有上过线,现在他们的背叛者情报库里,也就只多添了那条“背叛者不得主动向普通玩家透露身份和游戏剧情”的信息而已。 这次从无npc游戏回归,江问源临时翘掉工作和游戏报告。暗搓搓搞完小动作后,江问源有点心虚地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落下的工作,写出一份非常漂亮的游戏报告,这才有胆子去找左知言例行游戏后交流。 因为江问源今天要进游戏,所以左知言一整天都在别墅山庄里待着。江问源找到左知言的时候,左知言正在体育馆的恒温泳池里游泳。 江问源是个旱鸭子,他使用救生圈的话,还是可以下水游泳的。但是江问源很讨厌水漫头顶的感觉,心理医生也不建议他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来学会游泳。所以江问源来到京市几个月时间,这还是第一次踏进游泳馆。 左知言身穿黑色的四角贴身泳裤,头戴同色的泳帽和泳镜。左知言正在两百米泳道内进行中速自由泳,他常年坚持锻炼和保养的完美身材,在水花中若隐若现,画面十分养眼。 江问源在泳池边的长椅上坐下,耐心地等左知言四种泳姿都轮换过一遍,在左知言上岸时,非常殷勤地给他递上大浴巾。 左知言摘下泳帽和泳镜,随意地甩了甩短发的水,他披上灰色的浴巾,胸腔还在剧烈起伏,有点明知故问地问道:“你请假的事情办完了?” 江问源脸皮已经锻炼得十分厚实,“办是办完了。不过还留有点尾巴,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 江问源说的可是大实话,他为了得到陈眠的情报,不顾退路地和林志成联系。江问源和林志成的通话不知道是否被录音,他转账给林志成的记录也是真实存在的。等林志成不幸被cj的人抓住,那下一个跟着倒霉的就是买走ajwy研究成果的江问源。 左知言淡淡瞥了江问源一眼,“陈眠已死,誓死追随他的那些核心成员也死得七七八八,cj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你和陈眠是恋人关系,你想拿走ajwy的研究成果,cj恐怕也不会同意。青鸟刚刚雏鸟展翅,还没资格和cj抗衡,你就是知道我会给你擦屁股,才那么肆无忌惮地对ajwy的研究成果下手的。” 江问源耍的心机都被左知言看穿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对,他还能给左知言打call,“什么都瞒不过你,大佬英明啊!那我的安全问题解决了吗?” 左知言被江问源恶搞的打call行为戳中笑点,不由笑出来,“信息技术团队那边黑进林志成的手机,删掉你的录音,通讯公司那边的通讯记录也抹消了,你把备用机扔掉,重新换台新的。还有你的不透明账户,里面的钱不多,我就没有取出来,免得留下线索,现在已经注销账户了。只要你和林志成接头时没暴露身份,cj那边就查不到你头上。” “我做事,你放心。”江问源说道,“我和林志成通话时用了变声器。汽车也是使用的大众品牌,车牌也特地换成假.车牌。垃圾和垃圾桶都扔到和我们不相干的地方,玩偶材料我都检查过了,没有追踪器。” 左知言再次肯定,江问源就是故意留出点烂摊子让他处理的,他当初到底是看中江问源什么地方,才会和这个喜欢耍无赖的家伙建团的?算了算了,不生气,自己作的死,被坑了也得继续下去。而且左知言也是有好奇心的,他一边擦干身体,一边朝洗浴室走去,“你花一千万拿到的东西,怎么样?” 江问源跟着左知行一起走进淋浴室,在左知言淋浴隔间外头等他,“陈眠拿他获得的几百个玩偶进行实验,林志成偷走的是一部分玩偶的残肢断臂和其中一位研究员对玩偶实验的随笔记录。那部分玩偶材料,可以废物利用起来,继续做我们的实验。至于研究员随笔记录的内容,我认为cj的官方声明没有撒谎,那的确很危险。” 明知道随笔记录会危及生命,江问源也还要去看。左知言想起他们开诚布公时彼此的愿望时,江问源说过他是为了追查男友的死而进入游戏的,本来左知言还觉得有些荒谬,但是现在看来,真的就是那么回事。 左知言没有江问源那么疯狂,他没继续追问随笔记录的内容,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拿着游戏报告过来,是这轮游戏又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江问源嗯了一声,“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讨论过的ajwy的悬赏贴吗?” 左知言略微回想片刻,“那个收集无npc游戏情报的贴子么。” “是的。我刚刚结束的游戏,就是无npc游戏。”江问源说道。 江问源话音刚落,左知行立刻加快洗澡的动作,两分钟便披着浴巾走出淋浴间,去更衣室穿衣服,他边走边道:“详细说说你的游戏经历。” 江问源隐去陆羽的真实身份,用以前合作过的玩家来指代他,省去他和陆羽的一些对话,把其他情况详细地和左知言说了一遍。 在江问源讲述的过程中,左知言一直保持沉默。等江问源说完之后,左知言才感慨道:“这种整个游戏世界都是怪物身体的一部分的游戏模式,确实和我们平时经历的游戏不一样。我怎么觉得,你们这轮游戏的绵羊玩偶很喜欢你呢?” 江问源只要回想起活在漆黑中的那几天,就觉得是一场恐怖的噩梦,要不是有陆羽在,他能活下来的机率绝对不足5%。“把我的视力全部收走,哪里喜欢我了……” “如果不是你双目失明,陆羽也不会在小路中心位置砍下树枝给你做手杖。当你们沿着小路走进怪物的口腔后,就算你们能通过多次走小路,确认返回老洋房的时间变短,从而发现老洋房在移动的真相。可是你们不会知道小路中心有常温树,也无法通过寻找本体的玩偶找到前往小路中心的路。无npc游戏游戏时间段,又不提示时间限制,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找到脱困的办法?”左知言笃定地分析道,“可是所有困难,在你双目失明之后,全都迎刃而解了。你们知道森林里有常温树,又有找到常温树的方法,还愁无法通关游戏吗。” 左知言的分析非常有道理,江问源一下都想不到可以直接反驳他的话,“这应该是个巧合吧,玩偶怎么会对玩家有喜恶呢。在黑影怪那轮游戏,我身上就被花仙子撒下很多荧光粉。那个世界的黑影怪就是通过光影认知猎物的,按照你的说法,花仙子就很讨厌我。” 左知言想了想,江问源说的似乎也没错,“总而言之,无npc游戏完全跳脱我们平常对圆桌游戏的认知,无npc的游戏形式可能还不止你经历的这一种,所以才会导致经常出现玩家全灭的结局,以至现在论坛上关于无npc游戏的情报少之又少。” 江问源有点沉重地点点头,他现在知道了陈眠对玩偶做的实验,肯定已经被圆桌游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都有点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游戏到底会有多难了。 尽管如此,江问源也不后悔买下陈眠的研究成果,他迅速调整好心态,对着左知言上下打量了一会,发现左知言的神色间果然带着一抹疲色,“我亲爱的左总唉,我今天去医院检查皮肤,和马医生聊了一会。马医生说你工作太拼命,身体积累了很多疲惫,还让我劝你多休息休息。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更重要。如果工作实在太忙,你可以考虑从公司里提拔有能力的人,如果公司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找猎头公司聘职业经理人,别把自己累垮了,你是青鸟不可或缺的存在。” 左知言淡淡说道:“我信不过外人。” 信不过外人活该累死啊!这句话江问源是不敢说的,他只能委婉地说道:“那我总不算外人吧,李娜和易轻舟也不是外人,你要是忙不过来,也可以把一些工作分担给我们。” 江问源的本意是让左知言体会一下自己人的工作能力,以左知言的完美主义,见识过他们低下的工作能力后,肯定会痛定思痛,选择更专业的外人来帮他分担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可是左知言断章取义,从今天起,李娜和易轻舟依旧没什么事,江问源的工作却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增加一倍,而且新增工作有不少都和公司决策相关。 江问源本来是技术岗,只能硬着头皮边学边工作。还好他脑子聪明,学得还挺快的。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左知言闲暇的时间多了,江问源从原本的一周工作三天变成一周工作六天,还得抽出时间来锻炼身体,还得关照单晓冉的学习进度,忙得不可开交。 临近除夕,陈眠的一周年忌日就要到来之际,江问源足足瘦了三斤。 左知行呢?过得太舒服,养胖了一斤。 江问源对着常规体检单默默无语:“……” 马医生,你误我啊! 陈叔叔和陈阿姨即将迎来儿子的忌日和第二个没有儿子的除夕,对于两位老人来说,这是一个坎,江问源想要回去陪伴他们,顺便也给许久不见的江父和继母拜个年。江问源向左知言请了十五天的假期,带上简单的行李飞回江城。 江问源飞回江城后,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带着行李,买上一束温室反季向日葵,来到陈眠所在的墓园。江问源也没想到,竟会在陈眠的墓碑前和陈叔叔、陈阿姨不期而遇。 江问源在墓碑前放下向日葵,“陈叔叔、陈阿姨,好久不见。” 往常爱笑的陈阿姨,在儿子的墓碑前,也笑不出来,她正要和江问源打招呼,却被突然发狂的陈叔叔打断。陈叔叔一脚踢开江问源的向日葵,从喉间挤出一个字:“滚!” 江问源就算在圆桌游戏里面对恐怖的怪物,都没有现在这么手足无措。 陈阿姨连忙拉开想要狠狠揍江问源一顿的陈叔叔,“老伴,你怎么了?儿子的事是一场意外,上次我们请小源到家里吃饭,不是已经说开了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总要向前看的。” “我们请江问源吃饭?老伴你记忆错乱了吧,我就是死都不会和江问源同桌吃饭!”陈叔叔狠狠地往江问源身上啐了一口唾沫,他打从骨子里深深憎恨着江问源,“陈眠怎么死的,你陈阿姨不知道,江问源你自己还不清楚吗?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你也没资格来给陈眠扫墓。你马上给我滚!” 陈阿姨双手搂住陈叔叔,“你陈叔叔状态不太好,小源你先走吧。” 江问源木木地握着行李箱的手柄,转身离开墓园。上次他为南锐之死返回江城,陈叔叔放下心中芥蒂,和陈阿姨一起请他到家里吃饭。江问源本以为就算他不能完全取得陈叔叔的谅解,起码也能稍微缓和一下关系,让他替陈眠多照顾两位老人。 可是陈叔叔的表现却像是完全不记得他们一起吃过饭的事情,吃饭的事情陈阿姨也记得,并不是江问源臆想出来的。那为什么陈叔叔会完全不记得呢…… 江问源忽然回想起陈叔叔在饭桌上说过的话,他说:要是桌子能坐满就好了。 当时江问源以为陈叔叔话里的潜台词是“要是陈眠还活着就好了”,可是现在想起来,桌子坐满的情况并不止饭桌坐满这一种,还有—— 圆桌最后的空位也坐满之时。 陈叔叔的异常,江问源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见过。 在自动国际象棋机的那轮游戏,利用玩偶的特殊能力假扮陈眠的关山。关山当时的状态很奇怪,他问江问源,要不要向圆桌许愿复活陈眠。当江问源给出否定的答案后,关山就表现得非常生气。其实当时以关山的立场,他哪里有那个胆子和资格对江问源生气? 原来从很久以前,圆桌游戏的gm已经渗透到他的身边了。 以陈叔叔现在的精神状态,江问源陪伴他们度过新年的计划只能取消,他回到自己家,江父和继母已经领证,成为合法夫妻。继母还有个女儿,刚读大一,寒假时回到家里,虽然房间刚好够住,但是江问源始终觉得不适应。呆了三日,便以还有工作为由,除夕也没过,就直接飞往京市。 不知不觉之间,青鸟已经成为江问源心中的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青鸟和江父的家相比,甚至让他更有归属感。 江问源万万没想到,当他回到别墅山庄时,不仅左知言和吕琦妙在,家里也在京市的易轻舟,就连和他一样回家过年的李娜也在。他们把食材搬到饭厅,正在一起包饺子。 往常高高在上的左知言左总,现在就是一个和面工,还别说,手法挺专业的。 易轻舟这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家伙竟然负责擀面皮,他擀的面皮那叫一个不均匀,每次都得李娜重新再擀一遍。 可是李娜并没有赶走添乱的易轻舟,她不厌其烦地给易轻舟示范正确的擀面皮方法,擀到足够的面皮后,便和吕琦妙一起用剁好拌匀的饺子馅包饺子。 吕琦妙吃过苦日子,她小脸表情严肃,认认真真地包起饺子,动作像模像样的,她包的饺子竟比李娜包的还要好一些。 几人听到江问源回来的动静,同时朝他看过来,竟异口同声地笑道:“江哥江问源,欢迎回来!” 江问源愣了愣,朝他们回以大大的笑容,“我回来了。” 无需多言,他们在圆桌游戏中挣扎求生,努力接近自己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愿望。这种特殊的共情,即使是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无法给予他们的。只有在青鸟,他们惶恐不安的内心,才会得到一丝的安抚。 江问源放好行李后,便回到饭厅和大家一起包饺子。江问源的厨艺还不错,有他一个人加入,所有人都能空得出手来包饺子。在五双手的共同劳作下,很快就包好了一托饺子。 江问源用沾满面粉的手拎出手机,对着摆满奇奇怪怪的饺子拍了张照片。“不如我们来选出最好看的饺子吧。” 江问源本以为自己肯定能获得第一的,结果最好看的饺子的名头,被一只包成兔子形状的饺子夺走。吕琦妙都少有地露出了属于孩子的笑容,“兔子好可爱,是谁包的呀。”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始终不见有人承认。被他们排除在互相看看的对象之外的易轻舟磨磨牙,“这只饺子是我包的。” 李娜一脸的不信,“怎么可能呢,你连擀面皮都做不好。” 易轻舟哼了声,“这是我妈教我包的。” 在场的人除了后来的吕琦妙还不了解,其他人都知道,易轻舟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不过也正是如此,吕琦妙才能迅速让气氛回暖,她渴望地看着易轻舟,“易哥,能不能帮我也包一只兔子饺子。兔子好可爱,我也想要一只。” “没问题。”易轻舟一直都对失去所有家人的吕琦妙非常宽容,哪怕吕琦妙有时候很凶残,他动作麻利地用两张饺子皮一起包出一只更大的兔子饺子,“喏,这只大兔子是你的。” 今天晚上,江问源难得把所有悲伤和痛苦忘却到脑后,过得十分快乐。 吃完饺子后,他们把阵地转移到家庭影视厅,一边享受堪比电影院的视听,一边瞎扯淡。 有件事情,江问源很早就想说了,不过他回家之前一直忙得团团转,分不出精力来,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聊聊。“话说之前我们争抢组织命名权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很积极寻找新成员吗?怎么青鸟的名字定下来之后,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变懒惰了,最新的成员还是我找来的吕琦妙。” 易轻舟懒洋洋地说道:“找了那么久没找到,我腻了。” 李娜撇撇嘴,“想要找我加入组织的,我看不上。我看得上的人,人家又看不上我呀。我怎么能找看不起我的人当队友呢!” 左知言也很绝,“都是仇人。” 吕琦妙一本正经地参一脚,“六月高考。” 江问源:“……” 快乐的时光并不长,在腊月二八,左知言感受到他的新一轮圆桌游戏即将到来,就在大年初一。除夕当天,江问源也同样感觉到,他的游戏也在年初一这一天。有些玩家的游戏轮次密集,有些玩家一年才两三轮游戏,这都说不准的。 除夕守夜时,青鸟的气氛反而没有几天前江问源刚回来的时候那么好。 江问源心里有落差,左知言却适应得很好,他拿出一个木盒,坐到正在看春晚的江问源身边,“给你。” 江问源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条黄绳编织的手链,他的视线落在左知言的左手腕上,另一条相匹配的手链,正戴在左知言左手腕上。 左知言放下三吨重的社会精英包袱,慢慢地在沙发上葛优瘫坐下来,“这是用你提供的玩偶材料做的共阵营手绳,实验效果未知。这次也不知道我们会进同一个游戏,还是进入不同的游戏,就先这么戴着吧。” 江问源默默把黄绳手链套在右手腕上,春晚上除夕最后的六十秒倒数结束,一片欢声笑语中,轻声对左知言说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左知言从沙发上站起来,又恢复了平日做事雷厉风行的模样,“我去自己的游戏准备室了,我们现实里再见。” 江问源向其他人也道过新年之后,跟着回到自己的游戏准备室。他有些睡不着,又把随身包里的东西重新整理一遍。等心情稍微平复下来,江问源才背着随身包合衣穿鞋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凌晨四点二十二分。 江问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从梦中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熟悉的失重感袭来,无形的大手狠狠地将他拽入黑暗的深渊。当视野恢复之后,江问源不顾自己还处于眩晕状态,立刻在圆桌上寻找左知言的身影。 江问源自己就坐在圆桌空位下的第一位,他侧头看去,左知言赫然就坐在他的旁边! 左知言偏过头,朝他露出微笑,在玩家的声音被彼此隔绝之下,用唇语对他感慨道:江问源,你已经完全超越我了啊…… 在左知言和江问源第一次相遇之时,江问源就以新人的身份,位列圆桌排名第二。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江问源以一种非常恐怖的速度成长起来,现在,他的圆桌游戏综合评价,已经在左知言之上了。 第72章 第 72 章 江问源明确知道圆桌游戏针对自己之后,看到左知言和自己进入同一轮游戏,江问源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圆桌游戏有阴谋。不过江问源很快便冷静下来,他们戴着最新版的共阵营手链,而且左知言还拿着他送的机器人玩偶,他们肯定会分到相同阵营的普通玩家身份。江问源排除心中杂念,开始关注起圆桌的情况来。 本轮游戏人数不多,一共只有十二名玩家。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即使综合实力排在最末尾的几个玩家,都表现得非常淡定,还有他们整齐的衣着和身上的行囊,足以证明他们老玩家的身份。这轮游戏竟一个新玩家都没有。 圆桌中央的灯下黑,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一只身穿黑色长裙礼服缺乏脸部、手部和脚部细节的木质玩偶放下架在肩膀上的迷你小提琴。它沉默地走到空位前,小心地放下小提琴和琴弓,然后双手提着裙摆转身,裙摆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她朝着空位左手边本轮游戏综合评价最低的玩家走去。 礼服玩偶收取代价的方法是最普通的触碰式收取代价,不知道是否和它的小提琴演奏者设定有关,它没有收取会影响演奏乐器的功能,所有玩家的视觉、听觉、心肺功能和手脚功能都被保留下来,这让玩家的整体生存率又得到了不少的提高。 江问源被收走的代价是二分之一的肝功能和全部的胆功能,基本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影响。获得行动的自由后,江问源和左知言确认了彼此的戒指位置。 礼服玩偶回到圆桌空位前,拿起它的迷你小提琴,重新开始演奏音乐。悠扬的音乐声清晰地传到每位玩家耳中,这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玩偶,一直演奏到六十秒倒数结束,它用这首奇妙地能引起共情的小提琴曲为玩家们送行。 切换至游戏世界后,玩偶演奏的那首小提琴曲还在江问源耳边回响着,十分激荡人心。江问源看向周围的玩家,从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和他的心情是相似的。 玩家们集中站在一座废弃已久的学校前,已经长满藤蔓植被的校门上,挂着一张已经掉漆的牌子,常青音乐高中。 “感谢各位校友愿意参加本次追忆母校的活动!我是本次活动的负责人,76届的周章。”一个身穿西装、鼻梁架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对玩家们说道。他看起来年纪大约三十岁,面相儒雅,得体的说话态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周章富有感情地说道:“不知不觉之间,我们的母校已经荒废了十年。为了追忆常青音乐高中曾经的辉煌。本次追忆母校的活动,我们将会在荒废的母校生活五天,除了每天的固定行动以外,剩余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请各位用视频、音频或者文字的方式,记录下这五天的生活。活动结束后,我们会将大家的素材收集起来,制作成一期纪念节目公布到网上作为留念。” “请大家放心,我们已经取得入校许可,在几天前就把宿舍清理出来,供水供电都没问题,食材和做饭的条件也齐全,只是由于预算问题,我们没有聘请没有厨师做饭,所以一日三餐都需要我们自己动手。不过我相信,这点小小的困难肯定难不倒我们的!”周章的安排十分妥当,基本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不过江问源始终记得这里是游戏世界,他站的位置刚好离周章比较近,仔细观察过周章的双手后,江问源发现周章的手上有几处老茧,再加上放在他脚边的大提琴盒,不难猜测他现在的工作。 周章拿起脚边的大提琴,对玩家们说道:“走吧,校友们,让我们一起重返教育我们成材的常青音乐高中!” 江问源并没有立刻跟上去,玩家们陆陆续续走进校门,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问源还没动,左知言走到他身边,“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玩偶演奏的那个小提琴曲子片段,这首曲子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再加上本轮游戏的地图是音乐高中,引导npc又是一个大提琴演奏者。我不认为这只是个巧合,其中必定有古怪。”江问源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左知言。 江问源看得出来的东西,左知言当然也能察觉到,所以他才没催促江问源进学校,“那你打算怎么办?” 有靠谱的同伴在,江问源信息数据狂的属性又在蠢蠢欲动,“既然我们的身份设定是音乐高中的毕业生,那我们应该都会演奏某种乐器才对。小提琴演奏者玩偶没有收走我们演奏所需要的生理功能,我们可以自己创造条件造成无法演奏乐器。我们来做个对照组吧。” 江问源从随身包里拿出瑞士军刀,消毒酒精,以及止血绷带,“我来给你左手食指上割一道伤口,放心,我技术到位,不会让你感觉到太疼的。手指受伤之后,游戏期间的五天时间,你在先决条件上没办法演奏乐器了,刚好可以和我形成对照组。” 在江问源分出这两组对照组的时候,其实他心里已经偏向无法演奏乐器的状态会更加安全了。和左知言组队行动,风险共担,江问源无所谓谁更安全一些。更何况还能趁机小小地报复一下左知言这个工作狂,何乐而不为呢。 左知言把江问源手里的东西全部夺过来,“还是你来当无法演奏乐器的参照组吧。万一出现需要演奏乐器的情景,与其听没学过乐器演奏的你乱弹乱拉折磨我的耳朵,还不如我自己来。” “这……”江问源无法反驳,别墅山庄还有一个小音乐厅,钢琴、小提琴和大提琴,双簧管等等管弦乐器齐全,其中大半左知言都会演奏,而且还很精通。江问源只能朝左知言伸出左手食指,“那你轻一点,别割太深。等游戏通关回到现实之后,还有一大堆工作在等着我呢。” “你以为我是你吗?”左知言无情戳穿江问源暗搓搓的小心思,用酒精对江问源的左手食指和瑞士军刀消毒后,在他左手食指的第一第二指节划出一道连续、约1mm深的伤口。有这道伤口在,江问源五天内肯定是无法演奏乐器了。就算被强制要求演奏乐器,手指伤口的疼痛也能提醒江问源情况有异。 左知行下刀的动作很快,江问源还没感觉到疼痛就结束了。等江问源止血缠上绷带后,周章已经带着其他玩家走远。江问源和左知言收拾收拾好,跑着追上大部队。 周章没有察觉队伍里有两个人掉队,这时候他正面带微笑和一个女玩家解释,“常青荒废了十年,疏于维护,电路早就老化不能使用,水管也生锈破裂,水电都是我们重新拉的。为了节约成本,我们就把宿舍定在离总电路总水管比较近的一幢男生宿舍楼里。不能男女宿舍分开,还把宿舍定在男生宿舍楼,给你们女生追忆高中住宿生活的体验留下遗憾,我感到很抱歉。” 周章的暖男男神气场极为强大,被他搭话的那个年轻女玩家,有些娇羞地低下头,“学长,您没必要为此道歉。能参加本次追忆母校的活动,我们已经很荣幸了。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我们没有机会来男生宿舍一探究竟,现在有这个机会,也挺好的。” 这个年轻女玩家,江问源记得她是圆桌第四位,在全是老玩家的局里能排第四,她的综合实力绝对不差。江问源一下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已经在重重因素的影响下,已经代入常青毕业生的角色,还是说她在故意撩周章。 在圆桌游戏里,还有一小群走邪道攻略游戏的疯狂玩家,因为圆桌游戏背景故事的真相,往往就和游戏世界的npc有关,他们认为辛辛苦苦地去搜集线索推理真相,还要承担相当的生命威胁,那还不如直接把主意直接打到npc的身上。 npc又不是真人,无论把多么肮脏龌龊的手段用到他们身上,都不需要负法律责任,比面对鬼怪要安全得多。虽然有时候boss就在npc当中,导致玩家玩脱丢掉性命,但大部分情况下,面对npc都是相对安全的。然后这个派系的玩家还分成两大阵营:一类就是直接用血腥的手段对付npc,另一类则是通过情感和**征服npc。 后者还在论坛里衍生出一个江问源看得头大的灌水讨论贴。 该贴的名字江问源只看过一遍,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在危险期和npc无套做了,lz没吃避孕药,要是检查怀孕,再回来向各位水友报告。 在圆桌游戏里混得如鱼得水的玩家,通常都不会很穷。发贴的楼主就属于混得好的玩家,她随意的态度在字里行间表现得淋漓尽致。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没怀孕就当啥事没有,就算怀孕了,不高兴就打掉,高兴就生下来研究。 不过当初那个贴子盖起非常恐怖的高楼,楼主发完贴之后,就再没有回复过。她究竟怀没怀孕,生没生下孩子,全都是谜。 江问源看着快要粘到周章身上的年轻女玩家,就不可抑制地想到这个贴子,从而无法分清她现在的状态,究竟是在玩弄npc,还是受到游戏的影响而自动代入学妹的角色。 周章带着十二名玩家来到宿舍,“这里一共有三间宿舍可用,每个宿舍都是六人间。我们一共十三人,女生三人,男生十人。其中一间宿舍分给女生,男生平分两个宿舍。大家没意见吧。” 就玩家本身而言,男女之防在生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其中一个女玩家是和某个男玩家绑定进游戏的,她想和自己的队友同房,本想要反驳周章的决定,最后却被她的队友阻止了。 江问源只要和左知言一个宿舍就行,剩下的舍友是谁其实无所谓。 由于本轮游戏的引导npc周章给人的感觉非常好,他又是本轮游戏的唯一npc,男玩家们都挺乐意和他同宿舍的。一番互不相让的争抢之后,江问源、左知言和另外两个男玩家住同一间宿舍,剩下的五名男玩家和周章住在一起。 玩家们在宿舍安顿好后,周章便组织大家到男生宿舍旁边的饭堂开会。就和周章告诉他们的那样,饭堂里清扫得很干净,这里以后就是他们每日用餐和开会的地方了。 在众人都到齐后,周章把一些资料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们向过去的老师收集到的一些老旧纪念物,你们来一起看看吧。” 这些纪念物大多数都是照片,还有几块奖牌和奖杯,都是和音乐相关的奖项。 坐在江问源身旁的男玩家从那些照片当中找到一张拍立得照片,他拿起照片,照片上数名少年,他们穿着短袖夏装,冲着镜头比手势,笑得十分开心,右下角标记有时间:1976..8.12,应该是暑假时拍的照片。翻到照片背后,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字:我们这一年过得棒极了,不是吗! 这个拿起照片的男玩家和江问源同宿舍,他们互相通过姓名,他叫连城。连城看着照片,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敞开心扉说道:“我高中暑假的时候,和几个哥们约了同班的女生一起去游乐园玩。我在鬼屋里恶作剧了我死党喜欢的女生,不小心把她弄哭了,后来我死党和我大吵一架,大家不欢而散。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我们好不容易能一起去游乐园玩,我当时肯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做那么无聊的恶作剧。要是时光能倒流,我绝对要好好珍惜那段时光……” 在连城起头后,几名玩家也纷纷有感而发,向大家分享了他们在暑假里的美好时光。和连城一样,他们在那段美好的时光里也留下遗憾,表示后悔为何当时为何要那么做。 周章见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也十分开心,“我们组织本次活动时,曾经拜访过老校长,老校长说当初废校时,有不少东西都留在学校没带走,这几日我们可以慢慢逛校园淘金。这些东西我都已经看过了,你们先看着吧,我去准备午餐,让大家品尝一下我的手艺。方纯,你能放开我的手臂了吗?” 方纯就是刚才盯上周章的那个女玩家,她站起身来,“怎么能让学长一个人做十三人份的午餐呢,就让我来帮忙吧。我的厨艺非常不错哦。” 周章一想也是,便没有拒绝方纯的帮忙。 两人离开之后,剩下的玩家便继续热火朝天地讨论着高中暑假的美好回忆。 江问源没有参与讨论,不过听他们聊天也挺怀念的,在这个时候,江问源注意到了一个玩家。他身上穿着破旧的冬装,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黝黑黝黑的,双手也十分粗糙,一看就是重度体力劳动者。他一直不耐烦地抖腿,等了几分钟后,发现大家根本没有打算停止高中暑假的话题,忍无可忍地低吼道:“我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我们是来通关游戏的,不是来怀念高中时代的!” 这个玩家的话成功破坏饭桌上温馨的气氛,饭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红发的女玩家,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她的回忆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现在心情极为不快,她上下打量男玩家一番后,用极为不屑的语气问道:“你吼什么吼,我们聊我们的天,你不爱听就堵上耳朵呀!呵,瞧瞧你的寒酸样,一个穷鬼,别是没上过高中,嫉妒我们拥有高中的回忆吧。” 男玩家被她的话说得哑口无言,黝黑的皮肤都挡不住他面红耳赤的难堪模样,“我家境贫困上不起高中又怎么样,我张铁牛行得正坐得正,努力工作为国家做贡献。没上过高中而已,这又不是我的错,没道理要被你讽刺!” 张铁牛根本待不下去,他把话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饭堂。张铁牛走后,饭堂里的气氛也无法恢复刚才的温馨,反而因为张铁牛的离去而变得有些尴尬。玩家们不再谈论高中暑假的回忆,沉默地查看桌面上的照片、奖牌和奖杯资料。 江问源一直仔细观察玩家们,他并没有错过连城的动作。连城是第一个拿起那张少年合照,并引发高中暑假话题的玩家,他悄悄把少年合照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不知不觉,时间便来到中午,周章和方纯已经做好丰盛的午饭,可以开饭了。 张铁牛被气跑之后,就再没有回过饭堂。江问源主动站起身,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和左知行去找张铁牛回来,希望张铁牛回来之后,大家不要再说那么过分的话了。” 然而,当江问源和左知言找到张铁牛时,江问源在饭堂里说的那番话,已经失去意义了。 张铁牛死在从饭堂回宿舍这段短短的路上—— 张铁牛趴在地上,喉咙的位置积起一滩血泊,暗红的鲜血还没有完全凝固。 死因:割破喉咙、颈动脉,失血过多而死。 江问源俯身检查张铁牛的伤口,伤口的痕迹明显是利器所为。张铁牛周围并未找到与伤口相符合的利器,可以基本排除自杀的可能性,那就是他杀。张铁牛究竟是有什么原因,非死不可? 第73章 第 73 章 江问源和左知言戴上手套,合作把张铁牛的尸体面朝上翻转过来。 张铁牛的面部和胸部在血泊浸泡过,糊满鲜血,江问源用干净的手帕把他脸上和伤口附近的血迹清理掉,左知言则快速检查张铁牛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 “张铁牛身上没有其他受伤的痕迹。”左知言来到江问源身边蹲下,和江问源一起看着张铁牛那张神色痛苦而惊恐的脸,张铁牛脖子上的伤口位于脖子的左半部分,从左下方割破颈动脉,斜向上划破喉咙为止,致命,且完美阻止张铁牛在彻底死透前大喊大叫求救,引来其他玩家。地面的血迹除了张铁牛倒地之后的血泊之外,还有尸体旁边的溅射状血迹,应该是张铁牛被匕首割喉时喷出来的血迹。那之后张铁牛就倒在地上,全然动弹不得,无声无息地失血而亡。 江问源指着张铁牛唇周的指印,客观地分析道:“凶手是个右撇子,他从后面袭击张铁牛,左手捂住张铁牛的嘴,并施加压力强迫他抬起头,所以才会留下如此清晰的痕迹。然后凶手用匕首或其他锐器割破张铁牛的颈动脉和喉咙,血液喷溅在地面上的痕迹很完整,凶手杀人的整个过程,身上恐怕没有沾上一丁点血液。割喉并不会立刻致命,张铁牛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凶手可能在凶器上抹了麻药。” 左知言十分认同江问源的分析,“陈眠,你觉不觉得,凶手的杀人手法,不像是鬼怪所为……” 江问源点点头,“确实不像是鬼怪的手法,不过也不能百分百排除鬼怪的嫌疑,也许这就是鬼怪的高明之处,使用类人的作案手法,让玩家们对彼此疑神疑鬼。但这种可能性相对较低,只占了20%的可能性。” 还有80%的可能性,就和左知言所说的一样,张铁牛的死是玩家所为。 在游戏中,普通玩家之间除非结下血海深仇,一般都不会对玩家下杀手。因为游戏里有背叛者的存在,在所有玩家的精神状态都紧绷到极限的情况下,一旦出现玩家与玩家之间的致死事件,杀人者很有可能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其他玩家视为背叛者玩家,当场被围攻至死。 本轮游戏只有张铁牛一人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者,以其他玩家的社会身份,和张铁牛在现实中基本不会有过多的接触,接触都没有,更遑论有杀人泄愤的矛盾了。至于是否在游戏里结下深仇大恨,江问源在饭堂里仔细观察玩家时,并没有感受到张铁牛对哪个玩家之间有特别的关注。 当时,张铁牛只是对其他玩家互相分享高中暑假回忆的行为表现出极大的不满—— “左知行,如果张铁牛的死真是玩家所为,你觉得那个玩家杀死张铁牛的原因是什么?”江问源对左知言问道。 左知言不答反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张铁牛没上过高中,他不愿意留在饭堂听其他玩家回忆高中暑假,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也没有走远,而是藏在可以看到饭堂的角落,用树荫把自己挡起来。而张铁牛离开,到我们发现他的尸体,一共将近两个小时,玩家们回忆高中暑假的兴致被张铁牛败坏,三分之二的玩家都出入过饭堂,趁还没到饭点,寻找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江问源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玩家进出饭堂如此频繁,张铁牛躲在的地方离饭堂又不远。那个杀死张铁牛的玩家,不惜冒着很容易被发现的高风险,也要将张铁牛置于死地,一定有着非常特殊的原因。” 左知言没有像江问源说得那么含蓄,他直接说破江问源口中杀死张铁牛的玩家身份,“因为张铁牛的存在,让背叛者玩家感觉到威胁,所以宁愿承担身份暴露的风险,迫不及待地杀死张铁牛。” 张铁牛在本轮圆桌游戏的排名处于中下水平,没有上过高中,文化水平不高,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江问源的大脑高速转动起来,“张铁牛和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上没上过高中吧。仔细回想张铁牛在饭堂里说过的话,他说,‘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我们是来通关游戏的,不是来回忆高中时代的!’” 江问源把张铁牛的话重复念了三四遍,摘掉沾满血迹的手套,揉捏阵阵钝痛的太阳穴,在疼痛稍微缓解之后,他立刻拿出巴掌大的小本子,在本子上把张铁牛的话抄下来。江问源看着本子上的句子,“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连城拿到那张几个少年的暑假合照后,玩家们就开始热烈地讨论高中暑假的回忆。不仅如此,主动讨论暑假回忆的玩家和连城一样,他们的暑假回忆都留下遗憾,还很一致地表示后悔没有好好享受那段美好的时光。我没有参与讨论的**,是因为我的暑假都过得很完美。但是我听他们讨论暑假回忆,也听得津津有味。但这是不对的,我们都错了!” “张铁牛的话才是正确的。”江问源在张铁牛宝贵的遗言下标注“正确”、“真理”并打钩和用叹号进行着重强调,“要回忆高中生活,等游戏通关之后我们多的是时间可以回忆,游戏时间只有五天,哪有时间可以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我们的精神状态被污染了,污染源应该就是连城拿走的那张照片。因为张铁牛没有上过高中,所以照片无法对他的精神状态造成影响。我认为精神污染源应该不止那张照片一个,玩偶演奏的曲子现在还间歇性地在我脑海里响起。如果张铁牛不死,以他抗精神污染的特殊性,游戏的通关难度会以倍数下降。普通玩家一旦通关游戏,背叛者的任务就算失败,所以才会在慌乱之下杀死张铁牛。” 江问源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敲进左知言的脑袋。左知言沉默了一会,才对江问源感慨地说道:“我们组织成立之后,你到底在游戏里经历了什么?”江问源的成长速度实在太恐怖了,左知言在这一刻才切实地感受到圆桌游戏综合实力排名,江问源的综合实力,已经凌驾于他之上。 江问源合上本子,慎重地将其放进随身包最安全的夹层,“我不是每轮游戏回来都会向你汇报圆桌游戏的情况吗?除了我本人以外,”江问源微微停顿,“最了解我的游戏经历的那个人不就是你吗?走吧,我们出来了那么久,回饭堂看看情况。本轮游戏可能存在背叛者的事暂时还是别告诉其他玩家,以免打草惊蛇。张铁牛离开之后,我把注意力都放在周章带来的资料上,没仔细看是哪些玩家离开过饭堂,你也一起看看他们的脸回想一下,等晚上我们想办法把嫌疑人的名单整理出来。” 江问源和左知言摆弄尸体时,身上沾到了些许血迹,当他们走进饭堂,却不见张铁牛的身影时,注意到这一细节的玩家脸色微变,他们已然明白了张铁牛的下场。 npc对玩家的印象,被圆桌游戏进行过淡化处理,他们只对活着的拥有基本行动能力的玩家有反应,至于死去的或者濒死的玩家,npc一概当做不存在。这是合理的处置,否则一旦有玩家死去,故事背景又刚好是法治社会,那玩家们全部都被带到警察局接受调查,甚至可能会被当做嫌疑人拘留起来,自由都被限制了,还怎么探索圆桌游戏故事的真相。 此时在周章的心中,张铁牛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他站起身来,对江问源和左知言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们回来了!现在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饭吧。快来尝尝我做的菜,我对自己的手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方纯坐在周章旁边,故意气哼哼地说道:“学长,难道我没分帮忙吗?” 周章失声笑道:“对,还有方纯学妹的帮忙,她炒了两个青菜,你们都尝尝。” 三张二比一长宽的饭桌并在一起形成一张宽敞的桌子,上面摆着十二道菜,五道全荤菜,五道荤素菜,两道素菜。一顿饭吃下来,周章的厨艺果然了得,不比江问源去过的星级餐厅吃过的菜差。至于方纯被周章很不给面子抖出来的那两道素菜,就是用盐油加水煮熟的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本来嘛,玩家在圆桌游戏能吃到正常的食物就已经是非常幸运了,对食物的味道要求也不会很高。奈何方纯的水煮青菜的比较对象,是周章做的色香味俱全的十道菜。有对比就有伤害,方纯的厨艺输得极为惨烈,不过她也厉害,找到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借口,“学长做的菜比专业大厨还好吃,不过我们是重返母校来体验校园生活的,我做的菜是还原当年饭堂的大锅水煮菜,高中饭堂也是校园生活的其中一个环节呀!” 在方纯的带动下,一部分玩家开始对高中饭堂的饭菜大吐苦水,只有番茄没有蛋的番茄炒蛋,饭堂的沙子里怎么会掺有米,等等,也是深有所感。不过大部分玩家并没有参与讨论的心情,他们还记得张铁牛的死。在周章收拾碗筷离开之后,几个玩家找到江问源和左知言,向他们询问张铁牛的情况。 江问源和左知言已经彻底检查过张铁牛的尸体,也拍有照片留下证据,凶手想二次回现场破坏证据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江问源直接把张铁牛所在的地方告诉他们,至于张铁牛不是高中生,可以免疫精神污染的情报,江问源并没有透露给他们,因为背叛者的身份尚未明确,敌暗我明,贸然向其他玩家暴露他推理出来的情报,很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午饭过后便是自由行动时间,江问源和左知言没有浪费时间去午休,而是去教学办公楼查看情况。 主要调查的方向是常青音乐高中废校的原因。 据周章所言,他是1976年毕业的学生,今年是1986年,废校正好十周年。 连城拿走的那张照片,是在1976年8月暑假时用拍立得相机拍下的。既然这张照片也属于常青音乐高中的资料,也就是说长庆高中在1976年暑假时还在正常运营,还组织了学生的暑假活动。常青音乐高中出事并导致废校的结果,应该是在1976年暑假时发生的。 确定好重点搜查的范围之后,江问源便和左知言积极展开搜索。 在积满灰尘的校长办公室,他们找到一份资料,常青音乐高中游.行乐团1976年7月15日-1976年8月30日演出计划。计划书中详细记录了游.行乐团的情况,并附带一张他们在学校音乐礼堂的集体照,该乐团一共有三十名成员组成,他们身穿统一样式的乐团制服,拿着各自的乐器看向镜头。由于他们是游.行乐团而非管弦乐团,为了方便游.行时演奏,并保证音量,游.行乐团使用的乐器为小号、圆号和长号等铜管号,以及各类打击乐器。 1976年的信息传播速度远没有现在那么发达,常青音乐高中想要借助游.行乐队的游.行演出来宣传学校,以招揽更多的学生。所以游.行乐团的演出任务并不轻松,从七月到八月,他们一共有十二场演出,十场游.行演出以及两场在学校音乐礼堂的演出。平均下来,游.行乐团不到四天就有一场演出。 也许是演出任务太繁重了,游.行乐团向校长递了一份告知书,在8月30日的音乐礼堂那场演出,他们将演奏一首新曲子:昏厥交响曲。告知书发出的时间是1976年8月20日。 校长在告知书上给出明确批复,驳回昏厥交响曲的演奏,批复下面手写着。不过这份告知书并没有送出去。也不知道是游.行乐团拒绝接受校长的批复,还是在校长把批复发出去时就出事了。 江问源把夹在计划书中间的游.行乐团合照拿出来,把乐团成员的每张脸都看过一遍,确认这些人当中并没周章之后,便立刻把它夹回计划书当中。江问源闭了闭眼睛,在他经历过连城那张少年合照之后,对照片便产生警惕之心,再加上张铁牛的死,江问源给自己建筑起来精神护壁,他的精神护壁说不上牢不可破,但是面对精神污染,江问源还是有自信能抵抗一二的。 可是在江问源查看游.行乐团的照片时,玩偶演奏的音乐片段又在他的脑海里回响起来,不仅如此,这段激昂的小提琴音乐片段,部分音调发生了变化,还加入了小号的声音。这段音乐片段表达的情绪,正在逐渐改变。而且江问源甚至有种感觉,他仿佛曾经在现场听过游.行乐团的演奏。所以,江问源才不得不放下交响乐团的照片,继续看下去的话,他的精神状态肯定会被污染! 江问源拿出他的小本子,翻开张铁牛的遗言,在脑海中模拟张铁牛的声音一遍遍默读他的遗言,直到玩偶演奏的音乐片段从脑海中消失,江问源才放下小本子。江问源长出一口气,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对左知言说道:“下一份照片,就由你来看吧,我需要休息。” 左知言只看了计划书的部分文字资料,并没有查看照片,这是他和江问源事先的约定。由于常青音乐高中的相关照片可能是精神污染源,他们两个必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所以每次遇到新照片,只能由一个人查看,另一个人负责监察对方的精神状态,并在其精神受到污染时,想办法及时唤醒对方。 左知言对江问源观察片刻,“要和我聊聊你对高中游.行乐团的看法吗?” “谢谢,还是免了吧。还好我抽身及时,没陷进去。”江问源眼神清澈,吐字清晰地说道,“左知行,我们这轮游戏恐怕会很艰难……” 江问源把自己查看游.行乐团集体照时的各种反应告诉左知言,“玩偶演奏的小提琴片段,和游.行乐团的晕厥交响曲绝对有干系。我认为玩偶在六十秒倒计时拉小提琴,是背叛者玩家对玩偶的指示。我们本轮游戏要面对的背叛者,可能是一个从多轮背叛者游戏中活下来的资深者。” 背叛者玩家和普通玩家的游戏路线完全不同,他们游戏通关目标是杀死所有普通玩家。而背叛者玩家在游戏进行的过程中,会受到许多约束,同时也享受许多权力。但圆桌游戏并不会在一开始就把这些约束和权力全部告知背叛者玩家,经过多轮背叛者游戏的积累之后,背叛者才会逐渐掌握这些情报。 在临近除夕之时,和江问源加完论坛好友就再没有上线的齐思远突然上线。 好几个月前,江问源在私聊页面写下自己想要购买背叛者情报的事情,并给齐思远留下联系方式。齐思远根据留言给他打了电话,以非常实惠的价格把他的情报卖给江问源,但他对江问源有个要求,必须保证这份资料的机密性,绝不能大肆分享给其他玩家。一旦资料泄露,很容易导致背叛者实力大增,造成普通玩家的困局。至于为什么齐思远会愿意把资料分享给江问源,那是他的经验使然,他一眼就看出吕英奇这个背叛者是圆桌游戏弄出来针对江问源的,江问源拥有不良愿望,不会成为背叛者。 江问源拿到的背叛者情报,在青鸟只有他和左知言两个人知道。 至于为什么没有隐瞒左知言,那是因为江问源之前并不知道背叛者情报的恐怖性,已经把齐思远的事情透露给左知言。再加上左知言所拥有的信息技术团队,如果左知言有心想要知道资料的内容,江问源根本阻止不了,所以他干脆删掉一部分比较恐怖的内容,把删减版的背叛者情报交给左知言。 背叛者玩家在进入圆桌游戏之前,就已经知道游戏的背景故事,在圆桌之上,背叛者可以对玩偶下达简单命令。如果命令能被玩偶理解,玩偶就会按照背叛者的命令去行事,但玩偶并不能和背叛者玩家交流。 这条情报就在删减版的背叛者情报上。 江问源对左知言说道:“玩偶通常只会在收取代价上做文章,本轮游戏的玩偶竟然演奏和晕厥交响曲有关系的小提琴曲,我认为这是背叛者玩家对玩偶的命令。因为玩偶拥有小提琴,所以他的命令被顺利执行了。本轮游戏的背叛者玩家,一定是资深背叛者玩家。我们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左知言轻轻笑了一声,“那你就没怀疑过,掌握大量背叛者情报的新手背叛者玩家?” 背叛者玩家的情报在论坛的流传少之又少,左知言所说的怀疑对象,分明就是他们彼此。 江问源直言道:“你的左手戒指在无名指上,玉石戒指。那么你的回答呢?” “右手,食指。金属戒指。”左知言也很快答道。 在确认过彼此的回答正确之后,危险警报解除,屋里的气氛才缓和下来。 两人继续把办公楼搜过一遍,并没有更多有价值的发现。 玩家们的晚餐,依旧是周章掌厨。有周章这个大厨npc在,玩家是傻子才会去和他抢活。在方纯大力地忽悠下,周章决定承包接下来四天的伙食,引来一众玩家的称赞。 吃饱喝足后,江问源实在不想继续行动了,和精神污染进行对抗,其实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他打算早点洗洗睡,等明天再继续探索游戏。左知言没看过游.行乐团的照片,精力尚足,他便撇下江问源去独自搜索,由于不是两人统一行动,左知言并未查看任何照片,只是对校园整体进行踩点,所以也没有太多收获。 当左知言回到宿舍时,他看到倚在枕头和棉被叠起的靠枕上的江问源,不由地噗笑出声,“这身衣服可真不适合你。” 江问源冷漠脸,“你以为你就不用穿了吗?这可是——校服啊!” 常青音乐高中的校服十分有毒,剪裁是中山装的款式,但是颜色却是嫩绿色的。 为了和邮差、军人进行区别,校服的颜色非常一言难尽,再加上还有一顶同色系的学生帽,和精神污染完全没有区别。 第74章 第 74 章 本轮圆桌游戏为玩家们提供的衣服都是统一制服,男玩家的都是嫩绿色的中山装,女玩家的则是改良的上白下嫩绿的两件套改良旗袍。虽然颜色有点怪异,但是所有人都穿起相同的衣服后,这种怪异感奇异地消失了。玩家们住在旧时代的寝室里,穿着旧时代风格的校服,在浓厚的怀旧氛围中,玩家们不由地被勾起高中时代的回忆。 江问源所在的宿舍里,除了他和左知言以外,还有两名男玩家,分别是私藏少年合照的连城,以及和连城搭档组队的金鑫。晚上的休息时间,宿舍里已经熄灯了,连城面朝墙壁侧躺在床上,用厚厚的棉被蒙住头。微弱的光芒从连城的被窝缝里泄出,他在看什么东西,其实并不难猜。 连城悄悄私藏的拍立得照片的举动,江问源还记载心里,他都不用猜,就已经确定连城躲在被窝里看什么东西。江问源二度经历相片的精神污染,对连城手里的少年合照敬谢不敏。江问源也不打算费力气去唤醒连城,一是因为连城受到照片的影响最深,精神污染状态难以清除;二是因为本轮游戏存在背叛者玩家的概率极高,若他高调行事,清除其他玩家的精神污染状态,枪打出头鸟,他极有可能被背叛者玩家视为眼中刺肉中钉,被视为需要优先排除的对象。 江问源和左知言知道常青音乐高中的部分相片是防不胜防的污染源,金鑫可不知道。 差不多半小时过去了,连城被窝里的光芒始终不见熄灭,金鑫有些按捺不住,他掀开棉被翻身下床,拖着棉鞋来到连城的旁边,伸手推了推连城的肩膀,“连城,你手里那张拍立得照片,我也想看看。你已经看那么久了,借给我看看呗。” 连城被窝里的光芒熄灭,他掀开棉被坐起身来,疑惑地看着金鑫,“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拍立得照片?我在打手机单机游戏,不能把手机借给你,你自己难道没带手机吗?”说着,连城解锁手机给金鑫看,手机屏幕弹出来的第一个界面正是某款最近火爆销售的单机游戏。 金鑫一声不吭,突然对连城出手,他伸手握住手机,两秒后才松开手,“你的手机根本不烫,你没有在玩手机游戏。你也别和我装傻,我都看见了,在饭堂的时候,你趁大家的注意力分散到被气跑的张铁牛身上,悄悄把那张拍立得照片据为己有!拍立得照片是周章向常青音乐高中的往届师生收集的,那张照片属于所有玩家共有的资源,而非某个人的私有物。我有权利查看属于玩家集体所有的的共同资源,快把拍立得照片交出来!” 说到最后,金鑫的语气逐渐变得严厉起来,左膝盖已经压在连城的床上,右手撑在床沿外侧,大半个人笼罩在连城头上,封死连城的退路。金鑫的状态不太对劲,如果连城稍微有点危机意识的话,就算不立刻把照片送出去,也得想办法优先安抚好金鑫的情绪。可连城的状态也不正常,他对照片表现出了极大的占有欲,耿直地对金鑫喷回去:“是谁规定了游戏世界里的东西就是玩家的共同资源,谁先拿到的东西,就属于谁。照片是我的东西,不可能给你!” 金鑫和连城,两人谁都不肯让步,一言不合之下,直接在床上扭打起来。他们拳拳到肉,简直就是要把对方往死里打。 放任他们继续打下去的话,江问源丝毫不怀疑结果金鑫和连城至少会死一个,甚至两个全灭。金鑫和连城打得太狠了,江问源没有贸然上去拉开他们,而是拿桶去接了小半桶水,提着桶冲回屋里,直接把水泼到已经亮出利器的两人身上。大冬天的冷水浇在身上,直接把金鑫和连城浇了个透心凉。 两人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愤怒并未褪去,但江问源的半桶水浇过来,他们湿身不要紧,重要的是那张拍立得照片,都已经是十年前拍的照片了,被水浇湿那还能好么? 金鑫先主动松开连城,紧张地说道:“快看看照片还好吗!” 连城把手上的水全部蹭在干棉被上,才伸手进衣兜里,从里面拿出照片,仔细检查之后,才如释重负,“还好,还好没事。” 在两人的情绪相对没那么狂躁之后,早就在一旁等着机会的江问源和左知言同时出手,以最快的速度镇压金鑫和连城,并用绳子把他们给捆了起来。江问源和左知言一起跟教练训练,青鸟的其他成员都跟不上他们训练强度,时间久了他们也就培养出相当的默契。这次武力镇压,可以说两人配合得非常完美。 那张少年合照,在江问源和左知言的行动过程中,落在了地上。金鑫和连城即使被捆住,他们更担心的不是自己的人身安危,而是地上那张拍立得照片。照片正面朝上,金鑫双眼的视线牢牢黏在照片上,贪婪地看着画面中朝着镜头微笑比手势的几个少年,露出诡异而满足的笑容,金鑫的模样,活像是中了邪。而同样被捆起来的连城,脸上的表情非常愤怒,他扭动身体,想要接近照片,把照片给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不过江问源和左知言跟登山教练学过多种捆绑方式,连城根本挣扎不动。 金鑫从未直接接触过照片,精神污染就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这张照片留下来就是个祸害。江问源从一张空床铺上扯过一条枕巾,用其盖住少年合照。 江问源严厉地说道:“你们俩长没长脑子,为了一张照片争得你死我活,连利器都亮出来了,这是脑子被猪啃了想要弄出人命吗?!其实你们要打要杀,闹出流血事件,被周章回收照片,再被赶出常青音乐高中,那都跟我没关系,但这里是我的寝室,弄脏我休息的地方,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江问源的话可谓尖锐至极,他就是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的,就是想要试探金鑫和连城的状态。结果这两人对江问源大部分的话都没有反应,只有那句“照片被周章回收”刺激到了他们的神经。 连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他对江问源苦苦哀求:“陈眠,你不能把我的照片夺走,照片是我和我的几个哥们在暑假去游乐园之前拍的。我们在游乐园里不欢而散之后,我恶作剧的那个女同学和我哥们分手了,我哥们很喜欢那女同学,他无法原谅我,就和我决裂了。这张照片是我和我哥们决裂前最后的回忆,照片背后那行字还是我哥们写的,他说我们的假期过得很棒,可是我却毁了我们的暑假,毁了我们的友谊。我和我的哥们已经回不到从前,这张照片对我非常有意义,你不能夺走它……” 江问源有些头痛地捏捏眉心,他在饭堂看到过那张相片,照片里的四个少年,都长得挺好看,他不记得有哪一个和连城长得相像,就算男大十八变,或者整形,也不可能双眼皮割成单眼皮,高鼻梁长成塌鼻梁大蒜鼻吧。 “不!”金鑫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他半跪在地,低声吼道,“连城你撒谎,那张照片怎么会是你的?那明明就是——” 连城也朝金鑫怒目而视,要不是他被绑着,早就把照片收好,冲过去继续和金鑫干仗了,“好,你要是不信,就让陈眠掀开枕巾让你看个清楚,看看照片中间那个穿红色短袖棉衫做鬼脸的人是不是我!我小时候很顽皮,在额角的位置磕有一道疤,你看看!” 江问源还没有动作,左知言便走过去,掀开了地面的枕巾,露出枕巾下的照片来。江问源建设好心理防线之后,朝地面上的照片看过去。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的瞬间,视觉出现瞬间的扭曲模糊,这个过程很短,短到江问源觉得是他产生的错觉。照片中间那个少年,左额角的确和连城一样有着一道很浅的疤痕,仔细观察少年的五官,的确能看出连城的轮廓。 江问源和左知言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后,便果断切断视线。可连城和金鑫的视线却想强力胶水一样,牢牢黏在照片上,撕都撕不下来。连城喜悦的表情和金鑫有些心灰意冷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连城摆出胜利者的姿态,“照片里的人是我,这样足以证明照片是我的东西了吧,你们谁都别想抢走我的照片!陈眠,左知行,现在你们可以把我松绑了吗?至于金鑫,我建议继续把他绑住,免得这个居心不良的小偷半夜偷袭我。” 江问源还记得,在他们中午去饭堂之前连城和金鑫友好相处的模样,现在的两人,却为了连城的暑假照片彻底决裂。不仅是连城和金鑫队友关系破裂,江问源还觉连城在暑假拍下来的照片总有哪里怪怪的,可是却说不出奇怪的点在哪里。江问源对那张照片的警惕性再次提高,他得想个办法看能不能毁掉那张照片才行。 连城虽然证明了自己就是照片的所有者,但并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危险性。这里能住人的寝室只有三间,隔壁男寝的张铁牛死了之后,空出一张床位来,但是这1.2米宽的床,实在不能同时挤下江问源和左知言两个大男人,他们也暂时不想破坏周章定下来的规则,去女寝跟女玩家们同住。两人只能继续在现在的寝室住下去,他们商量之后,还是把连城和金鑫同时松绑了,这两人水火不容,可以牵制彼此,就算出现什么危险情景,他们的第一目标也是对方,也足够江问源和左知言做出反应。 此时已经夜深,寝室危机暂时解除,连城的床被江问源泼了半桶水,不能继续睡,他便把床换到江问源的对面。其他三人也各自整理好自己的情况,上床休息。 江问源今天一直保持大脑的活跃度和精神污染进行抗衡,虽然没什么高强度的体力活动,大脑却非常疲惫,他一沾上枕头,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意识即将远去之时,江问源忽然回想起在自动国际象棋机的那轮游戏,那轮游戏他被关山用玩偶的特殊能力彻底改写意识。和玩偶特殊能力的抗衡,就像是一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江问源大脑的神秘盒子,他的精神强度像是坐火箭一样飞速提升,所以才能在本轮到处都是精神污染的圆桌游戏中保持理智和清醒。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左知言也相当厉害呀。江问源在自动国际象棋机的那轮游戏结束后,和左知言讨论过精神控制和意识改写的话题,左知言以前并未有过此类玩偶或游戏的经验。左知言第一次经历经历精神污染的游戏,就能保持精神不被影响,真不知道圆桌游戏为什么要把左知言排到第二位。难道就是因为他对精神污染类游戏有过类似的经验吗…… 江问源睡了数小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寝室里没有窗帘,黯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进屋内。三个穿着短袖短裤的男孩站成一排,背对着江问源站在他对铺前。他们垂着脑袋,凝视着在床上熟睡的连城,而他们踩在月光的脚下,没有影子。 江问源和左知言睡在同一侧的临铺,头挨着头,他悄悄地伸手越过床头栏杆,无声地推了推左知言的肩膀。左知言在游戏里睡眠一向很浅,立刻就醒了过来,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在江问源伸过来的手背轻拍一下表示自己已经醒了。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床上,在棉被底下摸出武器。如果那三个男孩有异动,他们也能及时保护自己。不过三个男孩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连城,大约半小时后,站在最中间男孩伸手指了指连城床铺靠着的墙壁。做完这个动作后,三人排着队转过身,穿透关着的寝室门,离开了寝室。 在他们三人转过身时,江问源才看清他们的脸—— 他们的脸上没有五官的细节,只是肉糊糊的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是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有衣服正面的图案,江问源却是记得的,就在连城的那张拍立得照片上,他们三人的穿着打扮,和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 连城对三个男孩的到访毫无所觉,盖在他身上的棉被有规律地起伏着,睡得很熟。 第二日天亮后,他们在连城床铺靠着的墙壁上,发现一行用马克笔写下的字,字体的书法有些幼稚,就像是连城那张合照背后的那行字的笔法。墙上写着:你过得还好吗? 连城看着墙上的那行字,半点不觉得恐惧,他蓬头垢面地坐在床上,又哭又笑,就连江问源把三个男孩站在他床边的事告诉他,都不能引起连城的反应。连城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中,看起来就像是个已经无可救药的疯子。至于金鑫,他今天出奇地安静,也没有继续针对连城。 寝室里诡异的平静没能持续多久,江问源和左知言不过去洗漱的功夫,再回到寝室,连城已经自杀了—— 他坐在床上,用匕首在自己的身上连续捅了好几刀,当江问源和左知言走进寝室时,他正好将最后一刀送入心脏,重要器官全部被破坏,必死无疑。连城躺在床上,鲜血一下子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他把那张照片贴在自己的胸口,眼泪从眼角滑落。连城的整个自杀过程,充满着诡异的仪式感。 江问源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连城,感觉连城的周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只要稍微靠近一点,他的脑袋就会产生被针扎一样阵阵细密的疼痛。 江问源和左知言都暂时无法接近连城,金鑫却完全不在乎,他走到还没死透的连城面前,面带笑容地掰开连城的手指,残忍地将他手里的照片抠了出来。金鑫小心地擦拭掉照片上的血迹,将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受到血液污染的相片展示给江问源和左知言看。 金鑫说道:“你们看,这张照片分明是我高中暑假时拍的照片。连城用障眼法欺骗了我们,企图强占我珍贵的相片,所以他该死!” 位于相片正中央的红色短袖棉衫男孩,不知何时,他的脸已经换成了少年版金鑫的脸。 第75章 第 75 章 这张拍立得照片实在太危险了,江问源和左知言眼神短暂接触,同时朝金鑫攻去,他们必须尽快毁掉照片!江问源和左知言vs金鑫,人数二比一,且前者长期共同训练,正面刚金鑫自然不在话下,可是金鑫的力量和速度不明缘由地暴增,江问源和左知言都挂了点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金鑫制服,夺走那张诡异的照片。 金鑫被江问源用坚韧的登山绳结结实实地捆住,他趴在地上,大幅度地扭动身体,剧烈地挣扎,喉咙里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把我的照片还给我!那是我在高中暑假时拍的照片!你们没有权利夺走它!贱人,强盗,小偷,不得好死!” 江问源身上好几块被金鑫打到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他直接屏蔽金鑫的发言,也不去捡起在打斗中落到地上的照片,他把昨天盖过照片的枕巾拿出来,用防水打火机点燃枕巾的一角后,便把它直接扔在那张照片上。 当火势从枕巾蔓延到照片上,异变发生了。 还在疯狂咒骂江问源和左知言的金鑫突然惨叫起来,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产生烧伤反应,他疯狂在地上打滚,“啊啊啊啊啊!好烫!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好烫啊啊啊!” 江问源被金鑫的身体反应吓了一跳,他连忙把覆盖在照片上燃烧着的枕巾踢开。 那张本来是背面朝上的照片,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正面朝上。被火焰灼烧过的照片完好无损,可是照片中的少年版金鑫,他不再是面带笑容的表情,而是变得非常痛苦,手臂和脸上都出现了烧伤的痕迹,这些痕迹和照片外的金鑫烧伤的位置完全一模一样。 这张诡异的照片不仅占领金鑫的精神世界,还侵蚀了他的肉.体。 左知言在不断发出痛苦呻.吟的金鑫旁边蹲下来,一边检查他的伤势,一边开解江问源,“陈眠,你不用觉得良心不安,你不毁掉照片,金鑫的结局也是死。” 江问源稍稍平稳情绪,从随身包里拿出他的瑞士军刀,既然燃烧照片会导致和照片建立起精神和肉.体联系的金鑫产生烧伤反应,那在保留红色短袖棉衫少年完整性的前提下,把照片切碎,能否保护金鑫的安全?江问源心里也没底,可是左知言说得对,不毁掉照片的话,金鑫绝对是死路一条,那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看起来破破旧旧随便就能撕碎的照片,江问源落到下去,仿佛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他往刀柄上施加压力,在照片上划出一道口,黑红粘稠的液体从刀尖经过的切口涌出来。那边呻.吟声才刚刚减弱下来的金鑫又尖叫起来,“好疼,我好疼啊——!!!求求你们给我一刀来个痛快,不要再对我使用千刀万剐的酷刑,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只是想保护我的照片而已,呜呜呜呜……” 江问源收起瑞士军刀,他刚才落到的地方只是拍立得照片边缘的空白部分,连照片的彩色部分都还没有碰到。江问源身上是有一个可以解除异常状态的玩偶,使用玩偶可以令金鑫恢复正常,可是玩偶只有一个,就算救得了金鑫一次,能保证他接下来不会再次被精神污染吗? “他的伤势怎么样?”江问源站起身,对左知言问道。 左知言大致把金鑫的身体检查过一遍,“算不上很严重,只要不受到更严重的伤,他能撑到回现实治疗痊愈,最严重的后遗症就是留疤而已。” “那就继续把他捆着吧。”江问源背对金鑫的方向,向左知言比手语:照片不能毁掉,交还周章很可能会再次流入其他玩家手中,我们随身携带的话也有精神污染的风险,在找到妥当的处理方法前,暂时先把照片留在这里吧。 在比划手语的同时,江问源嘴上却是另一番话,“这张照片我们还是还给周章吧。还有,现在情况特殊,这里实在没办法住人了,我们去找女玩家商量一下,和她们同住吧,她们那边的床位还够用。” 左知言把手脚都被捆住的金鑫扛回他的床上,江问源俯身假装捡起照片,实际上却把照片弹进某张床底下,他在金鑫恐怖的眼神中做出把东西放进随身包的动作,让金鑫误以为他把照片拿走了。江问源无视金鑫,和左知言用一张棉被把连城的尸体盖住,便留下金鑫离开寝室。在他们走出寝室时,金鑫恐怖的视线一直锁定在江问源身上,嘴里不停地发出低声咒骂。 江问源和左知言在寝室耽搁了不短的时间,等他们去到饭堂时,早餐都不剩多少食物了。现在江问源已经完全适应尸体,除非是死状特别恶心的尸体,否则都不会对他的食欲产生影响。 两人很快用完早餐,左知言收拾好餐具,“我们继续去探索地图吧,昨晚我发现一个地方,想今天白天时再去看看。” 左知言觉得金鑫饿一顿不吃早餐也没问题,不过江问源出于不慎伤害到金鑫的愧疚心,还是带上一份早餐回宿舍给金鑫,顺便看看他的情况有没有变化。“宿舍不远,回去一趟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在江问源的坚持下,左知言便没反对,两人带着金鑫的早餐回到寝室。他们出门前反锁上的寝室门现在虚掩着,里面也听不到金鑫的声音。江问源猛地推开寝室门,寝室哪里还有金鑫的身影,他的床上只剩下一团散乱的登山绳,金鑫不见了! 江问源立刻冲进寝室里,俯身朝照片所在的床底看去,照片也不见了! 江问源在离开寝室时用一出戏欺骗金鑫,让金鑫认为照片在他身上。金鑫当时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以充分证明江问源的演技成功欺骗他,也间接证明照片单向掌控金鑫的精神和肉.体,金鑫却无法感应到照片的存在。江问源这出戏就是以防出现金鑫挣脱登山绳的束缚的情况,按理说,以金鑫对照片的狂热程度,他获得自由后一定会立刻来找江问源,而不会注意到床底下的照片。 可是金鑫并没有来找江问源,床底的照片也不见了…… 江问源心里高度警惕,金鑫究竟是怎么逃脱的?金鑫又是怎么发现照片在床底而不是被他拿走的? 左知言走向阳台,“我们太大意了,我以为金鑫对照片的重视程度,他不愿意照片被更多的人觊觎,不会向旁人求救,所以就没把他的嘴堵上。他应该是向外面的人求救了,你看阳台的围栏,有动过的痕迹。” 江问源站起身,跟着走到阳台,他们的宿舍位于一楼,围栏大约到腹部的高度,从天花板到围栏的敞开区域里,并没有安装防盗窗,要是有人想从外面进入寝室,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在围栏上,残留有一片脏泥印,看来是有人进屋来救金鑫了。 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金鑫挣脱他的“保护”,他没有义务再浪费时间去寻找保护金鑫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必须要警惕金鑫的反扑,“要是我们再遇到金鑫,想办法从他嘴里挖出是谁救了他。那个玩家有相当程度可能是背叛者玩家,因为他知道金鑫被我们保护起来,如果不解放金鑫的话,他很可能会活到游戏最后,这是背叛者所不容许的。背叛者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左知行,你不是说昨晚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吗?是什么地方,我们去看看吧。” 左知言就站在阳台,伸手指向他们的位置能看到的一栋二层小楼。 “那是常青音乐高中的教学楼。在七十年代,能够考上高中的人没有多少,再加上常青又是高中当中少有的音乐高中。所以常青音乐高中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楼是普通教室,二楼是音乐教室。因为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所以他们的班别直接用入学年份作为班别代号。一楼最左边的教室是76级的教室,我昨晚在76级教室外面经过时,用电筒照见讲台上有一本书。 常青音乐高中1976年废校,那张害死连城的照片也是在1976年暑假拍的,常青高中的游.行乐团也是在1976年暑假进行游.行演出,而且据你所言,游.行乐团的照片也同样存在精神污染的情况。种种异常全都和76这个数字有关系,我想76级教室里的书应该也是线索之一。” 左知言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们必须尽快找出常青音乐高中存在的各种精神污染,并从中找到污染源头,才能对症下药。两人当即前往教学楼,来到76级教室。 76级教室里已经有别的玩家先到一步,那是两男一女的玩家组合,他们三人正一起围在讲台前,翻开讲台上的书。三位玩家面带笑容,专心致志地翻看讲台上的书,边看边聊天。就连江问源和左知言走进教室,都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当中唯一的女玩家抽抽微酸的鼻子,感慨地说道:“乔四、卜刀刀,76级的班级年鉴写的真好,让我想起来我高中当班长组织我们班集体活动,虽然很辛苦,但是同学们都获得了快乐,我们班也非常团结,这让我觉得我的努力很有意义。” 乔四羡慕地说道:“万怜你还当过班长啊,真让人羡慕。我高中时就是一个学渣,学习不行,还整天闯祸,班上大多数人都不待见我。于是我憋了一个大招,在我们年级举行班级篮球赛时,我带着我们班的学霸们一路打到决赛,成功夺得第一名!我记得我得分最多的决赛,单人足足拿了六十八分,比我考试的分数还要高!” 卜刀刀撇了撇嘴,“乔四你还要羡慕万怜呢,你这个经历,都够你吹一辈子了。哪像我,整个高中都没啥值得拿出来说的。学习普通、运动普通,也就长得还可以,在高中谈过四个女朋友而已。” 度过三年高中单身狗生活的乔四、万怜:“………………” 这完全是赤.裸裸的炫耀! 江问源趁三人说话的时候,顺势加入话题,“你们在看什么,能让我也看看吗?” 不过三位玩家就像完全没听到江问源的话,继续往下翻76级班级年鉴。 他们的状态绝对不正常,江问源和左知言暂时还没找到能有效帮助他们摆脱精神污染的方法。左知言走到江问源身边,对他说道:“既然他们已经完全忽视我们了,那我们就不看班级年鉴,把他们看到的内容用手机拍摄下来,回去之后再分析视频。” 左知言的建议就等于完全放弃帮助这三个玩家,虽然有些残忍,江问源也只能接受。从这两天的经历能推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本轮游戏世界可以对玩家造成精神污染的物件并不止一件,他们救得了眼前的人,也救不了在别处被污染精神的人。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通关游戏,带着幸存的玩家离开这个恐怖的精神污染世界。 江问源把手机相机调成录像功能,在合适的角度架好手机,让摄像头能清晰地记录下三个玩家手中的班级年鉴,便不再看手机屏幕,更不去直接看76级班级年鉴的内容。 江问源和左知言站到稍远的地方,重点观察三位看班级年鉴的玩家。 三人大概翻过十页后,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不见,怀念的表情逐渐被尴尬取代。 万怜重重翻过一页,有点恼怒地说道:“怎么能把女生误进男厕的画面拍下来,还留言评论骂那个女生比猪还笨呢?谁没有犯小错误的时候?” “你那么激动,该不会你高中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吧……”乔四调侃万怜,结果翻过一页后,报应就来了,他愤怒地说道,“这几页班级年鉴究竟是谁写的啊,简直有病吧。怎么能把同学打架的照片也放上来,还把同学受到的处分也记录下来。班级年鉴是让班上的同学传阅的,这是在羞辱那个犯错的同学啊!” 乔四表现得那么愤怒,就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情那样。万怜冷哼了一声,没说啥。卜刀刀则劝乔四,“别生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说着,卜刀刀把班级年鉴翻到下一页。江问源和左知言看不到班级年鉴上的内容,但是他们可以从三位玩家变得非常难看的表情得知,这一页的记录比之前的两件事都要过分。 这一页应该是文字居多图片较少,三位玩家沉默地看了几十秒后,卜刀刀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写下这篇记录的人就是人渣啊!他怎么有脸把这件事情写出来!因为看不顺眼同桌受女生欢迎,设计诬陷同桌是小偷,还惊动了警察。虽然警察后来证实了那人的清白,但是其他同学看待那个同桌的态度都变了,他不再受女生欢迎,还老被人用小偷这个绰号来喊他!” 江问源默数他们翻过的页数,他们的情绪出现转变后,大约翻了二十页。 这二十页当中,前十页是学校里各种让人感到尴尬、懊恼和愤怒的事情,后十页则是对高中毕业后的寄语,但这些寄语并不是祝福和祈愿,而是直接说起三位玩家高中毕业后发生的事情,并对他们进行人身攻击。三人都不再念出班级年鉴里的话,而是指着班级年鉴就骂起来。可是在他们如此生气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放弃继续阅读76级班级年鉴。 三位玩家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严重问题,江问源认为不能再继续下去,他朝三位玩家走去,却被左知言按住肩膀。左知言说道:“他们在接触到班级年鉴时,精神就已经被污染了。而且看他们现在的状况,如果你贸然去阻止他们继续阅读,他们不仅不会感激你,而且很可能会对你进行攻击。你想想今天早上的金鑫,我们两个人合作都差点没制服他。现在他们三我二,从人数上就已经完全没有胜算了。” 在左知言说话时,三位玩家像是中.毒了一样,继续往下翻76级班级年鉴。 他们的表情再次出现明显的变化,又困惑,又惊恐。 万怜有些慌张地说道:“乔四,你是76级的学生吗?” “我,我……不是啊?”一个否定句,乔四却硬生生说成非常不确定的疑问句。 卜刀刀说道:“那为什么76级班级年鉴里会有你杀人的照片……肯定是知情人士知道你要回来常青音乐高中参加追忆母校的活动,所以才把你的夹带进来。” 乔四恼怒地否定道:“我没有杀人!这个照片肯定是合成的,把我的脸p到别人杀人的照片上。” 乔四强硬地把班级年鉴往下翻了几页,可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后面的图竟然是他杀人的完整连续的抓拍,这根本不是合成能出来的图片。 卜刀刀冷冷地说道:“还说不是你,一张照片可以p,杀人全过程多方位的照片也能全部p的天衣无缝吗?你分明就是杀人了!” 卜刀刀继续往下翻班级年鉴,想要继续看看乔四杀人照片的后续,但他万万没想到,后面的照片不是乔四杀人,而是他被人用人虐待得浑身是伤,连眼睛都瞎掉一只,可他脸上却是痛苦又沉迷的表情,他在渴望更多的伤害。 乔四疯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卜刀刀,你这个变态!原来你是个sm性.癖爱好者啊,眼睛都被人戳瞎了,还一副爽到快要高.潮想要更多的模样,你贱不贱啊!” 乔四和卜刀刀都红了眼,两人扭打到一起,在他们大动作幅度下,班级年鉴又翻过几页。同他们两人一起看班级年鉴的万怜也出现在上面,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才痛苦地捂住自己完好的右膝盖,慢慢蹲下来,泪水涌出眼眶,“我的右腿没了,全没了,我被截肢了……” 在万怜的哭声中,乔四和卜刀刀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乔四安慰她,“万怜你在说什么呢,这种照片肯定是假的。照片上右腿被截肢的人怎么会是你,你的腿不是好好的在你身上吗?” 卜刀刀也跟着说道:“是啊,你的腿好好的,大长腿,很美呢。” 万怜压根不信他们的话,“那我为什么感觉不到我右腿的存在?” 见安慰无效,卜刀刀又灵光一闪,“你想想啊,万怜。如果照片里的人是你,为什么前面的班级年鉴页都看不见你?就只有最后的右腿残疾女人的照片是你?” 同理,卜刀刀的说法也能在他自己和乔四身上证实。他们之前确实没有在前面的页面看到自己的照片。如果前面没有他们的照片,他们现在或将来的照片出现在后面不是很奇怪吗? 三人又重新聚到76级班级年鉴面前,合上它,又重新从前面开始翻阅。 万怜:“这个班长……” 乔四:“这个打篮球的人……” 卜刀刀:“这个被女生围起来的人……” 照片中这几个人的脸,就是他们少年时的脸! “我们就是76级的学生啊,那,后面照片里的事情,都是真的?” 三人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经历过那样难堪的事情,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放下班级年鉴,重新将其合上,端端正正地摆回讲台,动作机械地排着队走出76级教室。 “等我一会,我们一起跟他们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去做什么。”江问源把自己的手机拿回后,停止录像,又对着76级班级年鉴的封面拍了几张照片。 可是当他们离开教室时,三位玩家的身影都不见了。江问源和左知言不过是在教室里滞留了不到二十秒,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了呢?常青音乐高中能遮挡视线的建筑物并不多,他们到底跑那里去了! “我们分头找吧,效率更高一些。”左知言建议道,“分头行事时,我们都不要看任何照片,否则自己的精神被污染了都不知道。无论找没找到,十五分钟后,我们回到76级教室门口集合。你往东找,我往西找。” 江问源没想到他们会在短短二十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只能同意左知言的建议了。 十五分钟后,江问源一无所获,回到76级教室门口。左知言回来的稍慢一些,他的表情并不太好,“我找到他们了。可是我去得太晚,他们都死了,互相杀死对方。” 江问源含着满嘴的涩意,“我明知道精神污染对玩家的威胁很大,我不该把他们当做试验品的。如果我能早点阻止他们阅读班级年鉴,他们也许就不会死了。” 左知言认真地对江问源说道:“玩家进入圆桌游戏,都是背负着各自的愿望而来,都已经做好随时为愿望付出生命的觉悟。玩家之间,从来没有互相救助的义务,所以你不必为他们的死自责。再退一万步来说,你想过要救他们的,是我强势地阻止了你。要说需要对他们的死负责,那个人也绝对不是你,而是我。这个恶人就让我来做吧。现在我们两个人齐了,就看看你录下来的视频吧。” 由于不确定视频是否也会污染精神,两人并没有同时看录像,而是左知言先看,江问源后看。 在三位玩家第一次翻看年鉴时,前面的照片里的人是完全陌生的人,可是第二次他们翻看年间是,前面的班长、篮球手和班上受欢迎的男生,他们的脸全都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三位玩家的脸。 左知言看过两遍后,把手机递给江问源,“精神污染无法通过视频蔓延,我感觉精神状态没问题。” 受到三名玩家的死的打击,江问源精神状态并不高,他注视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之后,突然点下暂停,然后反复看暂停前后几秒的画面。 暂停的画面上,是几个学生逛街的照片,他们身穿短袖衣裤,人手拿着一根冰棒,齐刷刷地冲着镜头笑。可是江问源关注的并不是这几个学生,而是照片角落的地方—— 在那个位置,江问源看到了熟悉的乐团制服,这是常青音乐高中游.行乐团的制服。那个人单手执小号,顾着腮帮子吹奏,这是游.行乐团正在街上进行游.行演出! 第76章 第 76 章 江问源按着又开始抽疼的太阳穴,他只是手机录像中看到常青游.行乐团的小号手在吹奏的画面而已,那段时不时会在脑中播放的玩偶小提琴曲,再次响了起来。江问源甚至还出现幻觉,仿佛相片中游.行乐团领头的小号手随时会从相片的边缘走进中央的位置。 江问源耳中的小提琴曲不停地发生变化,逐渐从小提琴弦乐过度成游.行乐团的吹奏打击乐;在演奏乐器被逐渐替换的同时,这段音乐的部分音符被扭曲替换,单循环音乐时长也从原本的60秒扩展到80秒、90秒,就像是有谁在江问源脑中胡乱延续作曲,让他听得十分难受;最糟糕的是,音乐的音量跟着逐渐变大,此时音量已经大到即使身处闹市也能清晰听到的程度,震得江问源脑壳疼。 虽然还没经过验证,但江问源基本已经可以断定,玩偶在圆桌空间演奏的小提琴曲,就是常青游.行乐团的晕厥交响曲片段! 如果放任晕厥交响曲继续在脑子里肆虐,江问源迟早会步上那些精神受到污染玩家们的后路。江问源熄灭手机屏幕,双手用力地捂着耳朵,晕厥交响曲的音乐越来越诡异,声音越来越大,再不采取有效行动,他就危险了。 左知言担心地看着江问源,嘴巴一张一合对江问源说话,可是晕厥交响曲已经占据江问源的大脑,他根本听不到左知言在说什么,甚至连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关注左知言的唇语都做不到。 江问源的精神被逼至极限,可他依旧没有掏出那个可以解除异常状态的玩偶,反而无比冷静地去思考一个问题,能与音乐抗衡的东西,也只有音乐。那什么样的音乐才能足以成为武器呢,不是他最喜欢的歌手的新歌,也不是承载着他和陈眠甜蜜回忆的曲子,而是无比神圣的一首歌—— 江问源连后路都没留给自己,他完全不去碰存放玩偶的特殊空间,放开嗓子,朗声唱起国歌。国歌是扎根在每个人灵魂中的音乐,那是承载着信念的伟大音乐,也只有这首歌,才能配得上宝器这个词。江问源一遍又一遍地唱响国歌,国歌就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将那些像荆棘刺入并想占据他大脑的诡异音乐全部斩断! 江问源唱了整整十遍国歌,直到声音嘶哑,直到晕厥交响曲混沌扭曲的音乐被国歌的旋律取代,才终于停了下来。江问源放下捂着耳朵的手,连着咳嗽了几声,对抱着一只玩偶在旁边守护他的左知言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第一时间向他分享喜悦,“我很好,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成功地用国歌对抗了晕厥交响曲。” 左知言把手中的长颈鹿玩偶塞到江问源怀中,江问源碰到长颈鹿玩偶后,它的功能立刻浮现在脑海中,长颈鹿玩偶的特殊能力相当惊人,它的能力也和状态有关系。 长颈鹿玩偶特殊能力:把某个特定目标(可以是任何物品或生物)的状态恢复至3秒-29秒前的状态,仅限游戏世界中使用。至于具体会恢复到多少秒之前的状态,看本玩偶心情而定,主人你就自求多福吧╭╮ 长颈鹿玩偶如果使用不当,就是废物一件;可是用得好的话,甚至可能活死人肉白骨。如此特殊的玩偶,左知言为什么要交给他。江问源有些不明所以地拿着长颈鹿玩偶,对左知言说道:“你把它给我干什么。” 左知言淡定地解释道:“你是没看见自己和晕厥交响曲对抗的样子,所以你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模样多狰狞多像个神经病。我不要面子的啊?你拿着它,要是我不幸中招,陷入精神污染的状态,你就把它用在我身上。它的特殊能力,因为不好把控时间,在这个世界不太适合自己用在自己身上。” 江问源只能默默地将长颈鹿玩偶收回他的特殊空间,“你刚才看录像的时候,没有对那个处于临界点的画面产生不适吗?就是三个受害者的情绪从轻松愉快转变为尴尬不适的临界点画面。你看到那个画面时,没有产生玩偶演奏的那首小提琴曲幻听么?” 左知言摇摇头,“我产生小提琴曲幻听的频率并不频繁,一天只有三四次。我观看录像时,没有产生精神上的不适。” 江问源沉思一阵,和左知言对比的话,他多接受到的信息非常明确,只有唯一一件东西,“那我的问题,应该出在我们昨天在校长室看到的常青游.行乐团合照上。不过我们晚些再去确认常青游.行乐团的事情吧,现在先去看看三名76级班级年鉴受害者的情况。走吧。” 左知言刚才寻找三位玩家就花了不少时间,又要在十五分钟内赶回76级教室和江问源集合,只来得及确认三人的死亡事实,还没有详细检查他们尸体的情况。 当左知言带着江问源来到他发现三名受害者尸体的地方,尸体却不翼而飞了。如果尸体是被挪走的话,那还能用热心肠玩家路见尸体帮忙收拾来解释。可是地上的留下的痕迹,却完全不是别人搬走尸体所能留下的痕迹。 地面上有大量的血迹、内脏的碎末,以及粉白的脑浆,还有一只被血浸透的白袖子。这些血迹并没有形成血泊,而是呈现出拖拽的痕迹,还有一些血手印。也就是说他们的尸体不是被人搬走的,而是在受伤倒地后,立刻朝着血迹拖拽的方向爬动,所以才没有留下血泊。 三名受害者的行动如此诡异,左知言却没有和江问源说,江问源的目光落到左知言身上,等待他的解释。左知言朝血迹拖延的方向走去,冷冷地说道:“我看到他们三人的时候,他们正在互相残杀。万怜剖开乔四的肚子,乔四切下卜刀刀的半边脑袋,卜刀刀往万怜身上捅刀,砍断她的手臂。我判断他们的伤势已经无法挽回生命,而且十五分钟的约定也差不多到了,所以我就回76级教室去找你。要是我知道他们受到致命伤倒地后还会拼死爬走,我肯定不会回去找你。” 江问源叹了口气,换位思考的话,他其实也有点不愿意观察三个活人痛苦死去的过程,这也不能怪左知言确定他们必死后便直接离开。只是左知言还是有些残酷,他对江问源说自己找到他们时,直接把他看到的三个濒死玩家定义为已经死亡。 两人沉默地沿着血迹走了一段不远的路,拖拽的血迹最终在常青音乐高中独立的音乐礼堂门口。音乐礼堂的门虚掩着,江问源远远地站在音乐礼堂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已经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了。 江问源拒绝心里不断催促他进音乐礼堂看看的声音,一边默唱国歌,一边对左知言说道:“这个世界的异常很可能都是由晕厥交响曲引起的,音乐礼堂就是晕厥交响曲占绝对优势的地盘,在那个环境下,我们可能连控制自己的意志去唱国歌都无法做到。我认为在找到可以守护精神不被污染的屏障之前,最好不要贸然进入音乐礼堂,你觉得呢?” 左知言神色严峻地摇摇头,“音乐礼堂里肯定有重要的线索,我还是想进去看看。我没有直接接触过和常青游.行乐团直接相关的精神污染源,你又验证过国歌对晕厥交响曲有一定的防御效果。我拥有明显的优势,不进去看看我不甘心。” 如果江问源处于左知言现在的状态,肯定也会尝试进入音乐礼堂一探究竟,所以他也没有多劝,“那我们做个约定吧。我希望你进去音乐礼堂之保持默唱或明唱国歌。无论里面有多少值得探究的东西,五分钟之内,你都必须出来。精神污染会导致互相残杀或自杀的结果,你把身上所有会致命的武器和工具都交出来,只留一柄警棍用来防身就够了。警棍可以用来杀人,自杀却非常费劲,很合适你带进去。” 左知言听着江问源絮絮叨叨地向他交代注意事项,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笑,在江问源还没注意到的时候,这抹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左知言把身上所有尖锐的武器和工具都交给江问源暂代保管,拿着一根警棍便朝音乐礼堂走去。 人对时间的感知非常奇妙,快乐的时光白驹过隙,痛苦的时候度日如年。 江问源在等待左知言时,没有把左知言交给他保管的东西暂时放进随身包里,而是把自己身上能够一击毙命的危险工具也整理出来,那两只可以消除精神污染的玩偶也提前拿出来。如果五分钟后左知言还不出来,他会进入音乐礼堂去寻找左知言。那三名76级班级年鉴受害者玩家,江问源可以冷酷地见死不救,可左知言不一样,如果左知言在音乐礼堂里遇险,无论里有多么恐怖的精神污染源,江问源都不会退缩。 在手机秒表读到五分钟的最后几秒,江问源屏住呼吸,随时准备进入音乐礼堂。 就在读秒结束,江问源的手马上就要碰到音乐礼堂虚掩的门时,左知言从内侧拉开门,他走出音乐礼堂后,立刻重重地合上音乐礼堂的门。 音乐礼堂门开合的时间极短,江问源只觉得眼前一花,只看到音乐礼堂里面似乎有好几个人。不过江问源顾不得音乐礼堂里的情况,左知言出来之后脸色极差,他撑着墙壁走了一段路,来到旁边的花坛,弓背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左知言往常就算看到死状非常恐怖的尸体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东西,现在他却把今天吃的早餐全部都吐了出来,音乐礼堂里的精神污染源的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江问源等左知言终于吐不出来东西后,带他离开音乐礼堂一段距离。直到大脑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消失之后,江问源才扶着左知言在路旁的石椅坐下,把他刚刚用手机录下来的国歌清唱外放,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左知言的状态,一边询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国歌起了抵消负面状态的作用,左知言的脸色稍微变好一些,“还行。音乐礼堂里不仅有刚刚死掉的那三个玩家,还有张铁牛、连城和金鑫。他们坐在观众席上,全都已经死了。在表演台上,摆着三十张椅子,每张椅子上放着一件游.行乐团的乐器。” 在本轮游戏世界,玩家们就是晕厥交响曲的听众—— 第77章 第 77 章 左知言和江问源说了几句话之后,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虽然他的表情没有表现出极度的痛苦,也没有异常的自残行为,但是从他失焦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他正在内心世界中和某种东西进行对抗。 江问源深知精神持续受到污染的痛苦,也很明白精神污染需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战胜,用外力强行干涉的话,也只能使用玩偶的特殊能力介入,否则可能会导致更加糟糕的情况。江问源只能暂时放下心中对音乐礼堂的诸多疑问,拿着玩偶在旁边守候左知言。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后,左知言的眼神才逐渐变得清明,不过他的脸色还是很差,精神状态也不好。左知言重新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管理,“陈眠,我现在头很痛,我想我可能需要休息一整个下午。” “没关系,你只管好好休息。我下午独自探索时,会尽量避免开接触精神污染源的情况,而且我抵抗精神污染也算是比较有经验,你不用担心我。”江问源搭把手把左知言从石椅拉起来,对他建议道,“我们宿舍血腥味太重,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隔壁男寝室现在最少也空出来三张床。要不下午我们就搬到隔壁去住吧。” “不搬。”左知言脱口而出,停顿几秒后他才补上不搬的理由,“我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如果再接触到精神污染源,可能就拉不回来了。隔壁男寝的玩家,说不定也有人和连城、金鑫一样,拿到精神污染源的载体。那些手里拿着精神污染源的玩家,比我们寝室的血腥味要危险得多。” 江问源沉默了一会,他当然知道隔壁寝室肯定有精神污染的受害者,他希望左知言搬到隔壁,就是想着左知言在下午休息时,顺便可以观察出入寝室的玩家,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受到了精神污染,精神污染的程度又怎么样,而且还能重点关注一下周章的情况。在刚进入游戏时,周章就向他们介绍过,自己是76届的常青音乐高中学生。周章带来常青的乐器是大提琴,大提琴并不属于游.行乐团的乐器,但76这个数字太敏.感了,江问源认为他身上还有值得深扒的线索,所以他想把这份工作也打包交给左知言。 咳,把这么艰巨的任务托付给需要好好休息的左知言,江问源承认自己是有些鬼畜了。不过江问源还是想狡辩一句,左知言在现实中是工作狂,在游戏中也是游戏狂,别人对他的印象核心词就是高效率,江问源也是基于对左知言的印象提出的建议,不过左知言不愿意接受的话,江问源也不会强求,“那我们就继续在原来的寝室休息吧。你说连城的尸体被人搬进音乐礼堂,那我们回去把他的床铺清理掉,再通通风去异味就可以了。” 今天午饭时,江问源在饭桌上默默点了一下人数。他已知的死亡玩家有被谋杀的张铁牛、被少年合照蛊惑的连城和金鑫,还有陷入76级班级年鉴精神污染漩涡的万怜、乔四和卜刀刀,共六名玩家。本轮玩家一共十二人,现在左知言在宿舍休息,饭桌上的玩家总共五人,和死亡人数是对得上,没有更多的玩家死在江问源所不知道的地方。 可是现在的游戏状况依旧非常不容乐观,今天才是本轮游戏的第二天,玩家的人数就已经锐减一半。更糟糕的是饭桌上带上周章一共六人,除了江问源以外,其他人都在热烈地讨论高中时代的回忆,他们享受抒发个人感情的感觉,倾听别人的经历时也津津有味,饭桌上的气氛无比融洽。把地点换成餐厅,把大家身上的嫩绿色校服换成普通装束,完全就是同学聚会的现场,半点违和感都没有。 张铁牛没有上过高中,本轮游戏的精神污染对他是无效的,如果张铁牛现在还活着,他绝对能够保持清醒,并尝试使用自己的经历来唤醒大家。背叛者玩家杀死张铁牛的这一步棋,真的走得绝妙。 江问源吃饭时没有参与玩家们的讨论,但他也没有闲着,他仔细观察每个玩家的样子,排掉他自己和左知言,还活着的玩家就只剩下他面前的四个玩家,背叛者玩家就藏在这几个人当中。随着玩家存活人数的减少,背叛者玩家的藏身之处也在逐渐压缩。江问源对一直跟在周章身边的方纯是有所怀疑的,但他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去辨别谁才是背叛者玩家。 背叛者玩家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江问源通关游戏,就是背叛者玩家的死期! 午饭后,江问源把左知言那份午饭带回宿舍。左知言把一张纸交给江问源,“我重新整理了一遍我在音乐礼堂里看到的东西,我把我能记得的东西都写了下来。76级班级年鉴的异常现象就是在含有游.行乐团的照片开始的,你接下来搜索时,可以重点关注一下别的地方有没有和游.行乐团、音乐礼堂里的东西相关的线索。但是你要记住,在我好起来之前,千万不要一个人进入音乐礼堂。” 江问源简单浏览了一下左知言整理出来的音乐礼堂情报,他把音乐礼堂的整体布局、陈列的座椅、乐器和表演演奏台上的详细情况都整理了出来,却没写下音乐礼堂里六名死者的情况。江问源不确定左知言忽略掉六名死者不是精神污染造成的后遗症,因为精神污染的其中一个环节就是让污染对象忘掉它的危险性。就像是那几个还活着的普通玩家,他们全然忘记这里是生死难测的圆桌游戏,游戏进度停滞不前,脑子里想的全是他们高中时代的甜酸苦辣。 左知言还能记得他们的目标是通关圆桌游戏,证明他的内心还是属于他自己的。江问源相信左知言内心有足够的力量去克服精神污染,他不想强行介入左知言的精神世界,便不向左知言追问音乐礼堂里六名死者的情况,他把左知言写的纸条折叠好放进随身包里,“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你好休息,晚上我给你带饭回来。” 江问源离开宿舍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饭堂。 周章和方纯还没有离开,他们正在收拾碗筷,打扫厨房卫生。厨房的门敞开着,再加上搞清洁的噪音,江问源走进厨房的动作很轻,两人都没注意到饭堂里多出来了一个人,他们有说有笑地聊着高中时代的回忆。 “我当时都懵逼了,我收到的那封情书,竟然经过三个男生转交才到我手上的。当我尴尬地问过一圈之后,才发现那封情书竟然是我男神写的!”方纯绘声绘色地说道。 周章问道:“然后呢,你们就在在一起了?” “没有……”方纯沉痛地说道,“我们班当时还有一个和我名字不同读音相同的男生,男神的情书是写给那个男生的。猝不及防地我就失恋了。” 周章被方纯可怜兮兮的模样逗笑了,他很快敛起笑意,“男生的名字读作方纯,还挺少见的。” 方纯没有接话,她像是被按下暂停键,动作和说话都停住,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茫然。那件荒谬的高中情书事件,男生的名字并不读作方纯。方纯是她的马甲,她现实里的名字并不是方纯。 江问源不知道方纯会不会是背叛者,因为知道他来了,所以才故意把意识和精神污染产生冲突的样子演给他看的。不过江问源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出来,而且他也不是为了验证方纯的身份而来,此行他是来找周章的。江问源抬手敲了敲厨房门,在两人同时看向他时,开口说道:“打扰一下两位,我有事要找周章商量,希望占用你一点时间和我去一个地方。” 厨房的后续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周章仔细擦干净手,热心地对江问源说道:“要去什么地方?半小时后我需要午睡一会,现在走动走动正好可以消食,只要去的地方不是特别远,我可以陪你去一趟。” “没有多远,就在我们高中的音乐礼堂。”江问源说这句话时,看着的人不是周章,而是方纯。除了睡觉时间以外,方纯这两天一直独占周章,在周章答应江问源的请求时,她隐隐表现出不愉快的情绪来。江问源忽略掉方纯明显的敌意,对她说道:“方纯你要不要一起来?” 方纯冷哼了一声,“我不去。谁知道你是什么在打什么坏主意。” 方纯不去,也正合江问源的意。厨房的卫生打扫干净,三人便在饭堂分开,方纯朝宿舍的方向走去,江问源和周章则往音乐礼堂走去。去往音乐礼堂的路上,两人边走边聊。 江问源问周章:“周章,你是76届的学生。你知道常青音乐高中在1976年暑假发起的游.行乐团游.行演出计划吗?” 周章怀念地说道:“我当然记得!我原本也是游.行乐团的一员,可是我1973年入学,1976年暑假游.行乐团进行游.行演出时,我已经毕业,退出游.行乐团了。没能参加游.行演出为母校传播名声,一直是我非常遗憾的一件事情。” 江问源继续发出询问:“可是游.行演出计划之后,常青音乐高中没有扩招,反而废校了。你知道其中的变故吗?” 周章微微有些不快,但他表现得非常克制,“我们是来追忆母校的,不是来玩侦探游戏的。你要是好奇这个问题,可以等我们追忆母校的活动结束后再去调查。而且常青音乐高中废校那段时间,我人已经在国外继续深造了,所以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江问源立刻想周章道歉,“我向你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探索校园时,在校长办公室看到游.行乐团写给校长的申请书,他们希望能在音乐礼堂里演奏晕厥交响曲,这个申请被校长驳回了。在我的记忆中,游.行乐团在公开场合演奏过晕厥交响曲,那是一首非常糟糕的曲子。直到我看到校长驳回游.行乐团的申请书,我才明白是游.行乐团不顾校长的反对,强行演奏了晕厥交响曲。所以我才会对你说出那样的疑虑。” 周章沉默许久,“你要我陪你去音乐礼堂,就是想和我聊游.行乐团和晕厥交响曲么?” “不完全是。”江问源看出来周章并不想聊这两个话题,便把话题转移到音乐礼堂上,“我想知道的是,音乐礼堂在追忆母校的活动中承担着什么样的角色。你们把音乐礼堂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花了不少钱吧。我希望我们的活动能圆满结束,所以想和你商量要不要弄一些特别的活动。” 周章停下脚步,深深皱起眉头,“陈眠,今天不是愚人节,你不要和我开玩笑。我们的活动经费紧张,怎么可能把钱砸在音乐礼堂上。更何况那里以后基本不可能用来举办演奏会,重新装修也只是浪费钱。” “那到底是谁在花钱维护音乐礼堂?”江问源演出一副震惊的模样,“周章,如果我是在骗你,你自己去音乐礼堂里看一下就立刻知道真相了。我有什么必要撒轻易就能戳破的谎?” 周章被江问源的话说服了,他决定进去音乐礼堂一探究竟,“我们快些走吧。” 江问源的目的成功达成一半,还有一半就是让周章带着他的手机进去音乐礼堂走一圈,把里面的景象录下来。可是周章的设定是1986年的人,即使江问源向他解释手机的使用方法,他也完全无法理解江问源的手机是什么东西,也不懂得它该如何使用。 最后江问源找了个借口没有进音乐礼堂,周章也没有带上江问源的手机,就独自进入音乐礼堂。江问源在外面等待半个多小时,周章才终于从里面走出来。周章的表情放空,步履迟缓,整个人仿佛踩在云上,精神恍恍惚惚。那张害死连城和金鑫的少年合照,原本是周章持有的,他对少年合照的精神污染免疫,结果进去音乐礼堂走过一圈后,整个人都不正常了。音乐礼堂的精神污染源,竟然如此恐怖。 周章是npc,江问源不会用对待左知言的温柔来对待周章。周章完全无视江问源的存在,越过他朝宿舍的方向走去,江问源直接拉住周章的胳膊,“你现在要去哪里?音乐礼堂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周章眼神呆滞地看着江问源:“音乐礼堂的昨日重现非常完美,和1976年我毕业时一模一样。我要回宿舍拿我的大提琴,等游.行乐团表演时,我也想参与演奏。音乐礼堂里已经有其他听众在等待游.行乐团的表演了,他们也和我一样想要参与演奏,我必须加入他们。” 周章和左知言精神污染的表现完全不一样,这个问题暂时往后放放,江问源现在最想知道还是那几具尸体的情况,“周章,你看到的那几个听众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能和我说说吗?” 可是周章全然不理会江问源的问题,直接掰开江问源的手,加快速度返回宿舍。 江问源没有跟过去,而是在音乐礼堂外等待,没过多久,周章果然回来了,他还带来了他的大提琴。周章完全无视江问源的存在,带着大提琴走进音乐礼堂。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音乐礼堂里传来大提琴的调音声。大提琴音准调好后,里面便安静了下来。 整个下午江问源哪都没去,他就一直守在音乐礼堂外面。 音乐礼堂不大,里面没有空间留给厕所,人有三急,只要周章还活着,他总会有需求的时候,那时他就会从里面出来。江问源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只要周章一出来,他就能立刻把他控制起来。可是整个下午,周章都没有从里面出来。在音乐礼堂里随地大小便也是不可能的,周章表现得非常渴望游.行乐团的表演,他不可能会去做出亵渎音乐礼堂的事情。 江问源只能往最坏的可能去想,周章也死在音乐礼堂里。 江问源看看天色,已经临近傍晚时分,左知言休息了整个下午也没来找他,精神污染的情况肯定也十分严重。不能继续耗下去了,江问源再次把两个消除异常状态的玩偶从玩偶空间李拿出来,他站在音乐礼堂门外,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推开了大门—— 第78章 第 78 章 前后见证过左知言和周章进入音乐礼堂后的反应,江问源对音乐礼堂的警戒心已高至极点,以至于他和音乐礼堂里的精神污染源从一开始就处于对抗状态。江问源刚踏入音乐礼堂,看到里面的景象,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音乐礼堂的布局,和左知言告诉他一样。 内部空间整体呈规整长方形的音乐礼堂,切割成两个部分,离音乐礼堂正门最远的三分之一空间,是表演演奏两用的舞台。此时台上弧形排列着三排椅子,总共三十张,每张椅子上都放着一件属于游.行乐团的乐器。 剩下的三分之二空间,则是观众席。观众席与大门正对的地方空出一条通道,通道两旁分别整齐地排列可移动的带靠背折叠椅,加起来总共约有两百张椅子。 音乐礼堂里的布置再普通不过,不普通的是在观众席上的情形。六名死者的尸体分散在观众席不同的位置上,他们面朝舞台坐在椅子上,用尸体扮演这听众的角色。江问源沿着观众席的通道往里走,从玩家们的尸体经过。 三名76级班级年鉴受害者的尸体坐在江问源左手边靠后排的位置,从地上拖拽的血迹就能看出来一件事情,他们是自己爬进音乐礼堂,自己坐到椅子上,然后迎来最后的死亡。他们做成一排,脚下是汇聚在一起的血泊。 连城和张铁牛的尸体都是被别人搬进来的,而且他们被搬进来的时候已经行成尸僵,他们坐在观众席中段的位置,坐姿僵硬且不自然。 唯独金鑫的尸体最为特别,他的尸体和周章都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而且他们手上都有乐器。这两个人最大的不同点,就是金鑫死了。 江问源忍着排山倒海而来的负面情绪,忍着剧烈的头痛和恶心,来到周章面前,和精神污染进行对抗耗尽江问源的所有力量,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想什么套话的说辞,简单粗暴地问道:“周章,你想自杀吗?” 周章起初根本没有理会江问源,一心一意地护理他的琴弓。直到江问源重复问了五遍相同的问题,周章变得暴躁起来,对着江问源就一顿骂:“你神经病吗?问的什么傻逼问题!你可有多远滚多远吧,别打扰我做琴具护理!” 受到精神污染后,此时的周章,和进入音乐礼堂前的周章,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周章从温文尔雅变成暴跳如雷,但他并没有自杀的倾向,而是一心一意地期待着游.行乐团的表演。 与精神污染源的对抗,让江问源的头疼变得更加剧烈,疼得他的视野里甚至都出现电视雪花点,但江问源还有很多疑问,过早使用玩偶解除异常状态,可能很快就会迎来第二次异常状态,江问源决定继续忍耐一阵,等实在无法忍耐精神污染的地步,再撤退到安全区域使用玩偶。 江问源沿着第一排的方向,慢慢地从周章身边移动到金鑫的位置。金鑫和周章不同,他们都拿着乐器,可金鑫死了。金鑫和音乐礼堂里的其他玩家死者都不同,虽然他们都死了,可是其他死者手中并没有乐器,有乐器的人只有金鑫一个。 金鑫就像是被独立出来的个体,他和周章不同,和其他死者也不同,他的音乐礼堂里最特殊的存在。金鑫不是在外面死后被带入音乐礼堂的,他脚下的血泊比三个76级班级年鉴受害者行成的血泊还要多,且血泊界限分明,没有移动过的痕迹,金鑫的死亡地点就在音乐礼堂里,他坐在椅子上,匕首刺入心脏而亡。 江问源虽然失去了大部分都思考能力,但他还是能辨别出来,匕首刺入心脏的角度不像是金鑫自杀而行成的,更像是别人把匕首刺进他的胸膛。但非常矛盾的是,匕首刺入心脏并不会并不会一击致命,如果金鑫不是自杀而是被杀害,那为什么他不自我抢救,为什么不挣扎,从他脚下的血泊,就可以看出他完全放弃求生。 金鑫的死扑朔迷离,江问源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消耗在金鑫的身上,他暂且记下其中异常,转过身来,走上音乐礼堂的舞台。江问源在观众席兜转好几圈,早已确定精神污染源就在舞台上。 “你要做什么?!”一直对江问源爱理不理的暴躁周章,忽然冷冷地开口说道。 江问源捏着藏在衣袖下的瑞士军刀,“我眼神不大好,想凑近看看这些游.行乐团的乐器。看看它们到底是仿1976年的风格重新做出来的新乐器,还是1976年游.行乐团使用的旧乐器。” “那你小心一点,别碰坏游.行乐团的乐器。”周章严厉地警告江问源一句后,又继续他的护理琴具的工作。 江问源没有对撒谎,只是没有把话说全,除了他告诉周章的原因以外,他上台还有别的目的。这些乐器不是新乐器,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的痕迹,绝对超过十年,而且最为特殊的是,它们都在显眼的位置印着清晰的字样:晕厥交响曲。江问源走到一面小鼓前,在周章的怒吼声中,直接用瑞士军刀狠狠地划破鼓面! 本轮游戏世界有着许许多多的污染源,究其根源,就是晕厥交响曲。 本轮游戏只要破坏掉精神污染的根源,大概率就能通关游戏。可是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却非常困难。江问源不过是划破一面小鼓的鼓面而已,脑子就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下,剧烈的精神冲击甚至直接影响到**,导致江问源溢出两行鼻血。 三十件乐器如果全都要江问源一个人破坏的话,他恐怕连一半都坚持不住就脑出血而亡了。江问源忍受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一脚踢开疯狂朝他扑过来的周章。 上天仿佛听到了江问源的祈愿,在周章狠狠地砸在几张椅子的巨响声中,音乐礼堂的门再次打开—— 休息了整个下午的左知言走了进来。 然而江问源却没有因为左知言的到来而流露出半点的开心,反而在帮手到来之时,抱起随身包里的鸟头人玩偶,激活它的特殊能力。 鸟头人特殊能力:消除活人的不良状态(仅限使用玩偶特殊能力当局的不良状态),仅限游戏中使用。 左知言沉默地看着江问源,江问源在用实际行动对他说:我怀疑你。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左知言平静地问道。 第79章 第 79 章 江问源沉默地看着左知言,其实理智上他从很早之前就对左知言产生怀疑了,但是在感情上始终无法接受左知言是背叛者的可能性。 江问源对左知言怀疑的开始,是张铁牛的死亡。 当时是追忆母校活动的第一顿饭,周章做得很丰盛,所以将近花了两个小时才完成全部菜色。不是所有玩家都能在饭堂里干等两个小时,超过三分之二的玩家都离开过饭堂。其中大部分的玩家都是结伴离开,结伴回来。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是单独离开的,左知言就属于其中一个。左知言离开的时间不长,但是张铁牛死亡地点就在饭堂附近,他离开的时间,足够他直接杀死张铁牛或者诱导张铁牛自杀。 江问源怀疑左知言杀死张铁牛的原因,当然不止是他单独离开饭堂。在张铁牛的尸体被发现前,不少玩家都离开过饭堂,当时玩家们受到的精神污染还不深,再加上张铁牛字字诛心的警告,他们还记得自己是玩家,目的是通关游戏。离开饭堂的玩家除了解决生理需求以外,更多的还是去探索校园,可是一直没人发现张铁牛的尸体。直到江问源和左知言去寻找张铁牛时,才发现张铁牛的尸体。 找到张铁牛的人,正是左知言。在左知言说出那个角落有具尸体之前,江问源并没有注意到张铁牛的尸体。那么多玩家都没能察觉张铁牛的尸体,江问源也没注意到,左知言一下就发现了。这个细节本来没有值得推敲的价值,可是在江问源基本认定左知言是背叛者玩家后,才发觉这是左知言给他挖的坑。 即使江问源没能找到张铁牛的尸体,也能从张铁牛的失踪和玩偶演奏晕厥交响曲,推理出本轮游戏存在背叛者玩家。左知言主动把他用不明手段藏起来的尸体暴露出来,就是想要撇清自己和背叛者的关系。哪个背叛者会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呢? 张铁牛的死只是引起江问源对左知言的怀疑而已,他们互相确认戒指位置后,江问源又把他对左知言的怀疑放了下来。再度引起江问源对左知言怀疑的事情,就是金鑫和少年合照的失踪。 金鑫是被背叛者玩家放走的,那床底的少年合照又是怎么失踪的呢? 江问源假装拿走少年合照的演技,很明显把金鑫给骗了。背叛者玩家和普通玩家通关游戏的条件不一样,但背叛者的身份也是玩家,他没有圆桌游戏的上帝视角,他不可能知道少年合照在床底下。唯一的可能,就是江问源用演技欺骗金鑫时,背叛者玩家也在场。 以左知言强大的心理素质,就算是在江问源眼皮底下,他也绝对能不慌不忙地用活结绑住金鑫,暗中向金鑫传递少年合照在床底。阳台围栏上有外人进入寝室的脚印,也是左知言发现的,为的就是制造出背叛者玩家是外人的假象,以此洗脱他的嫌疑。 在金鑫失踪之后,江问源的心情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很不愿意去怀疑左知言的身份,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背叛者玩家是左知言的概率很高。在江问源万分纠结之时,江问源再次用两个理由说服自己,左知言对得上戒指位置,而且还拥有他送的机器人玩偶,左知言不可能是背叛者玩家。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播撒,就会牢牢扎根。江问源还没能完全放下对左知言的怀疑,又发生了76级班级年鉴事件。左知言极力劝阻江问源插手去管他们三人,后来三位玩家受到严重的精神污染离开教室,他和左知言分头去找三位玩家,也是左知言做主安排的方向。最后江问源得到的结果就是,三位玩家互相残杀而死。 三位玩家的死无法挽回,他们给江问源留下了珍贵的线索。在临死之际,他们不顾一切也要去到音乐礼堂,以至于一路上都是他们留下的血迹。 正是这座音乐礼堂,逼着江问源不得不去面对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左知言提出他要独自进入音乐礼堂,那没问题,因为他们必须确保其中一个人保持清醒;可是江问源久等不见左知言出来,打算进入音乐礼堂去营救左知言时,左知言刚好从音乐礼堂里拉开门走出来,当时左知言有个细微的举动,他用身体挡住江问源探究音乐礼堂的视线,很快地合上了大门。 左知言没有告诉江问源音乐礼堂里尸体的详细情况,不愿和其他玩家住在同一个寝室里。左知言已经有些不像他了,他在逃避其他玩家,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所以在左知言下午休息时,江问源决定重新探一遍音乐礼堂。 金鑫的尸体,自杀和他杀矛盾的结合体,其实还有一种江问源不愿意去想的解读,那就是背叛者玩家在金鑫受到精神污染毫无反抗力的情况下,对他下杀手。 金鑫已经受到严重的精神污染,基本已经等同于死人。那为什么背叛者还要多此一举亲自动手杀死金鑫呢?江问源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性,背叛者不希望他见到活着的金鑫,不希望他从金鑫口中问出一些东西来。只要江问源有机会接触金鑫,就能问出他是怎么逃出寝室的。而唯一有机会杀死金鑫的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左知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线索都指向左知言。此时此刻,江问源已经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逃避这个残酷的事实了—— 左知言就是背叛者玩家。 就算江问源没有把他发现左知言是背叛者的原因说出来,左知言也明白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两人甚至没有直接点破左知言的身份,可他们已经明白对方的立场,这是青鸟成立之后,他们逐渐培养起来的默契。 江问源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问出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他郑重地用真名称呼左知言,“左知言,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使用我给你的机器人玩偶?” 机器人玩偶特殊能力:惊喜盒子之更改玩家的背叛者玩家普通玩家身份(内含惊喜)。 玩偶的特殊能力不会骗人,只要使用了机器人玩偶,左知言就可以把自己的身份更改为普通玩家。 难道是因为背叛者玩家无法使用玩偶吗?可是根据齐思远给我的背叛者玩家资料,圆桌空间是现实和游戏的过渡空间,玩家还没有真正地进入游戏,背叛者玩家的身份还不算正式生效,所以背叛者玩家在圆桌空间也是可以使用玩偶的。但是进入游戏后,背叛者玩家就不能使用玩偶了。左知言从特殊空间拿出来的那只长颈鹿玩偶,甚至都没办法再放回去,只能把它交给江问源。 “你没有猜对,我使用了机器人玩偶。”左知言把他的表情管理得很好,他的模样和现实里和江问源轻松聊天的时候没有区别,“我只是放弃机器人玩偶提供给我的选择,接受背叛者玩家的身份。” 江问源单手深深捂住酸涩的眼睛,“惊喜盒子里的陷阱,难道和我有关系?既然本轮游戏已经存在背叛者玩家的身份,你的身份被置换成普通玩家后,需要有人替代你的位置。机器人给你的选择,是不是让我代替你成为背叛者玩家?” 左知言眸光微闪,轻声说道:“江问源,你真的很聪明。你猜对了,机器人玩偶的惊喜盒子,和你说的一样,需要选出一名玩家代替我成为背叛者玩家。取代我的玩家,是我摇惊喜老虎机决定的。我运气不太好,选出来的那个人是你。为了保护背叛者玩家的信息,当我决定置换身份后,我会忘掉所有和机器人玩偶有关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别的玩家互换过身份,我会以为自己进入游戏时就是一名普通玩家。其实我很自私,如果选出来的是别的玩家,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置换,然后和你一起通关游戏活下去。可是我的置换对象是你,无论我怎么选,这轮游戏我们都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如果左知言再自私一点,把背叛者玩家的身份推给江问源,就能毫无负罪感地以普通玩家的身份来玩本轮游戏。可是左知言并没有这么做。江问源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疼得他连呼吸都非常困难…… 江问源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强迫自己不去逃避左知言,他直视左知言的眼睛,“如果本轮游戏的胜者是你,你会改变你的愿望,许愿复活我吗?” 左知言在成为背叛者玩家之后,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他肯定地答道:“不会,我会坚持自己的愿望。那你呢,我记得你最初的愿望是找到杀死陈眠的凶手,原本的愿望失效,你可以更改愿望,你会复活我吗?” 江问源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会,我不会许愿复活任何人。” “那我们就各凭本事通关游戏吧。”左知言对江问源的回答并不失落,他的态度逐渐变得强硬起来,“既然我成为背叛者玩家,我就已经做好觉悟以背叛者玩家的身份通关游戏,以背叛者玩家的身份活下去,实现我的愿望。所以我利用游戏间接杀害死了张铁牛、连城、万怜、乔四、卜刀刀,金鑫是我亲手杀死的第一个玩家。我们分开了一整个下午,其他四个玩家,方纯、钟无涯、姜山和司大勇,我已经全部解决。现在就剩下你了,江问源。” 江问源打从内心里不愿意相信左知言会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否则左知言直接和他换身份就可以了,何必成为必须以同类的性命为食的怪物? 不论江问源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左知言对他动手了。 江问源已经使用鸟头人玩偶解除身上的异常状态,可是晕厥交响曲突然又开始轰.炸式地在他的脑海中奏响,刚才止住的鼻血又哗啦啦地往外流。少年合照又证明了精神污染源无法烧毁,破坏乐器的效率太低了,在左知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情况下,江问源无法通过破坏乐器来通关游戏。江问源最后深深地看了左知言一眼,从舞台旁边的侧门跑出音乐礼堂。 左知言没有立刻追过来,这让江问源稍稍松了口气,他加快脚步,朝校长办公室跑去。 如果晕厥交响曲本身无法被阻止,那可以换种思路,看看能不能从晕厥交响曲诞生的源头去阻止它。 第80章 第 80 章 晕厥交响曲的源头,正是1976年暑假时常青音乐高中的游.行演奏计划。 游.行乐团向校长提出要在学校的音乐礼堂里演奏他们的曲子,晕厥交响曲。晕厥交响曲的恐怖程度无需赘述,常青音乐高中举办游.行演奏,目的是推广招生,怎么可能答应演奏晕厥交响曲。 在那个时代,学生反抗学校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常青音乐高中在这件事情上并无过错。那游.行乐团的成员为何能公然做出无理反抗学校的事情,而且根据晕厥交响曲衍生出来的其他精神污染源就可以得知,游.行乐团不仅在音乐礼堂里演奏了晕厥交响曲,在他们在公众场合进行游.行演奏时,也演奏了晕厥交响曲。 那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晕厥交响曲的诞生和演奏? 江问源曾经在校长办公室的游.行演奏计划书里看过游.行乐团的集体照,这张集体照也是精神污染源之一。江问源当时只是快速浏览一遍,确定里面没有周章后,就将照片夹回计划书中,不再多看。在这个过程中,江问源并没有去确认过集体照上的人数,因计划书里已经明确写着游.行乐团有三十名成员。 可是在音乐礼堂里,江问源明确地感觉到了异常。 在舞台上,一共摆着三十张椅子,每张椅子上都对应放着一件印有“晕厥交响曲”字样的乐器。毋庸置疑,这些乐器就是游.行乐团的乐器。正因如此,江问源才发现有一个人被遗忘了。 游.行乐团除了三十名演奏成员,还有一名指挥成员。在游.行乐团集体照中,这名指挥成员没有和演奏成员穿统一样式的乐团制服,而是单独穿着一整套的白色西装,并很正式地打着领结。这名指挥成员的外貌看起来大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岁,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他应该是游.行乐团的指导老师。 指挥是乐团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为什么计划书中记录的是游.行乐团拥有三十名成员,而不是三十名演奏成员加一名指挥成员呢? 从这个偏差的信息出发,可以分析出两种可能性,其一,演奏成员中混进了一个不明物;其二,晕厥交响曲的源头就是白西装指挥成员。 虽然江问源还没看到照片做最终确定,他的心里已经更加倾向于是指挥成员出了问题。因为指挥成员是乐团的核心人物,再加上其可能是指导老师的双重身份,演奏成员想要越过他的权威去推广晕厥交响曲,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问题大概率出在指挥成员身上。 再强大的事物都会有弱点,风暴中心的风暴眼是气旋中心最平静的区域。那张记录着异常成员的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很可能就是本轮游戏的风暴眼。找到集体照片,去破坏寄宿在集体照片里的异常存在,这是江问源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 可是江问源心里还压着一件极为致命的事情。左知言作为本轮游戏的背叛者,他在进入游戏之前就已经得知完整的故事背景,虽然圆桌游戏只提供故事,不提供故事的解决方案,但是以左知言的智慧,轻易就能推理出普通玩家所有可能的通关方法。江问源能想到游.行乐团的集体照片可以成为通关游戏的捷径,左知言肯定也能想得到。 江问源当初看完游.行乐团的集体照片后,由于它是精神污染源,即使带在身上不看也会持续对精神产生不良影响,所以他又当着左知言的面,把集体照片又夹回计划书中。江问源这次再去校长室,其实基本不抱任何希望找到那张集体照片,去这一趟,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再接着找别的通关游戏的办法…… 可是江问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在校长办公室的原位上找到了夹在计划书里的集体照片。看到集体照片的那一刻,江问源的脑子完全是懵的,他不禁对自己的判断难产生怀疑,难道集体照片不是通关本轮游戏的关键道具?否则左知言怎么会犯下如此严重的失误没带走它? 江问源从特殊空间里拿出永钱送他的其中一只玩偶,这只少了两条胳膊的老人玩偶,特殊能力:判断玩家拿在手中的物体,在本轮游戏的所有通关道具中的排名。 因为无臂老人玩偶的特殊能力只能针对玩家已经拿到手的道具进行评定,而且这种评定基本是没有意义的,能找到通关游戏道具的人,对游戏的背景故事都有相当程度的把控,所以这个特殊功能实在太鸡肋。江问源把它挂到论坛上卖了很久,都没能卖得出去,便无可无不可地把它带进游戏。江问源也没预料到他竟然也有用上这个玩偶的一天…… 当无臂老人玩偶消失在点点荧光中,特殊能力生效,判定江问源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在本轮游戏所有有效通关道具中排名第一。 当这个结果出来,江问源直接愣住。 以左知言丰富的游戏经验,江问源不相信他会在完全掌控背景故事的情况下,无法推理游.行乐团集体照片的重要性。左知言也不会犯下明知集体照片对普通玩家的重要性,却忘记把它带走的错误。所以,结论只能是左知言故意把集体照片留下。 想到这里,江问源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左知言亲手杀死金鑫,放任精神污染源害死其他玩家,左知言的确做好了即使要杀死江问源也要通关游戏的觉悟。可是左知言这份觉悟是有前提的,那个前提是江问源无法在这场游戏坚定自己的立场,被他们在现实里的关系蒙蔽双眼,无法发现游戏的真相。 左知言在做好以背叛者通关游戏的觉悟之前,还做好了另一个觉悟:如果江问源不会因为他变成背叛者而迷茫,还能够看破真相,有足够的能力和决心通关圆桌游戏,那么他愿意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江问源。 当江问源能够发现左知言的异常,自己保护好精神不被污染,再探一次音乐礼堂,就能发现游.行乐团的异常点,从而在校长办公室再次找到集体照片。这张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就是左知言写给江问源的无言自白书—— 我希望我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江问源握着瑞士军刀,刀尖悬在集体照片上方,他手心里满是汗水,迟迟没能下手破坏照片上那个白西装指挥的部分。他能听到脚步声在渐渐接近校长办公室,来人的步调不疾不徐,从容地走进校长办公室。 和痛哭流涕形象全无的江问源相比,左知言还是江问源心中那副完美的社会精英形象,他从容不迫的模样,让江问源想起第一次见到左知言的时候。左知言总是表现得那么完美,即使在两人不得不面临你死活我的绝境,他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左知言平静地看着江问源刀下的游.行乐团集体照,“你找到它了。” 江问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泪腺仿佛坏掉了,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差不多也该是我们道别的时候了,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左知言深呼吸一口气,“我进入这轮游戏之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遇到你之后依旧保持独行者玩家的风格,是不是和你遇上你死我活的绝境,就不会那么难以抉择了。我醒着的时候在想,睡着的梦里也在想,江问源,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你一起建立青鸟这个组织。” 江问源也许还有很多话想对左知言说,但是左知言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几步走到江问源身边,按住江问源握住瑞士军刀的手,用力压下,刺进白色西装指挥的正中央。瑞士军刀的刀刃深深地没入照片中,却没有从照片下方的桌子穿出来,而是扎入一个虚无的空间,触感就像一团腐烂的淤泥。在白色西装指挥恐怖的惨叫声中,大量的黑色雾状物从白色西装指挥的伤口涌出来。 左知言和江问源凑得很近,两人面对面,距离只有不到十厘米。 在左知言无声地用唇语对江问源说道:有背叛者玩家找到了和圆桌游戏的沟通方法,原本背叛者玩家和圆桌上的背叛者玩家假体是感官不共享的,现在两者已经可以共享感官了,我就是通过这个办法知道你戒指的位置的。千万小心。 交代完这句话,左知言便松开江问源的手,退后几步,便转身离开校长办公室。走出校长办公室后,左知言回头朝江问源看了一眼,“其实我……” 黑色的脉路从左知言的脖子朝脸上蔓延,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过头离开了校长办公室。江问源脱力地滑坐在地面上,游.行乐团集体照片在亮起的点点荧光中消失,小提琴演奏家玩偶在荧光中成型。但晕厥交响曲的精神污染依旧在江问源的脑海里肆虐,叫嚣着让他快点自杀,是他害死左知言,他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看着坐在办公桌上的玩偶,江问源现在有两个选择:顺应晕厥交响曲的蛊惑,自杀谢罪;拿起玩偶,通关本轮游戏。 可是江问源的路已经被左知言堵死了,左知言把背叛者玩家的情报告诉他,无论江问源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左知言都必死无疑。左知言为什么如此冷酷地对待自己,如此残忍地对待他? 江问源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心如刀绞,颤抖地伸出手,在他触碰到玩偶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杀死了左知言…… 冰冷而黑暗的圆桌空间,还有六张椅子。 一张是属于圆桌游戏的空位,还有五张椅子属于玩家。左知言没有杀死其他四名玩家,为了减轻江问源的负罪感,强迫他通关游戏,左知言撒谎了。 江问源转头看向右手边的位置,这个空间空荡荡的,左知言虚体坐过的椅子已经没有了…… 江问源有些麻木地取回自己的生理功能,却迟迟没有选择回到现实或继续下一轮游戏。圆桌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进入游戏和离开游戏没有时间差,江问源不离开这里,他感觉左知言也许还活着。 江问源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圆桌空间里坐了多久,忽然间,其中一张玩家椅子竟分崩离析,消失在黑暗中。江问源愣愣地看着椅子消失的地方,他已经通关游戏,为什么还会出现玩家椅子消失的现象。江问源想了很久,只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名玩家在游戏通关时还活着,但他受到精神污染的程度太深,经过圆桌游戏的再判定,他的状态不能算作还活着,所以就做通关失败处理。 江问源痛苦地闭上眼,惨笑出声,如果他没有继续留在圆桌空间,他根本不会知道,左知言杀死的金鑫,是圆桌预判定无法通关游戏的玩家,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左知言站在背叛者玩家的立场,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去杀死金鑫,他杀死金鑫,只是为了逼迫江问源站到他的对立面。 江问源甚至产生深深的怀疑—— 左知言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活下去,他早就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他。 江问源慢慢擦掉脸上的泪,他不能继续逃避左知言的死了。 在许久之前,江问源带白梅进入圆桌游戏,那是他第二次在圆桌游戏里遇到左知言,也正是在那一轮游戏里,左知言和他决定组建青鸟。 那轮游戏时,江问源还没确定白梅就是陈眠,白梅做过的一件小事,江问源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此时此刻,他又想了起来。当时的白梅曾经怀疑过左知言是背叛者玩家! 江问源不认为这是陈眠披着白梅的马甲无理取闹。陈眠把骨雕玩偶留给他,因为陈眠知道他会进入圆桌游戏;陈眠怀疑左知言是背叛者玩家,因为陈眠知道左知言再次和他共同进入某一轮游戏时,会成为背叛者玩家;陈眠告诉他,不退出圆桌游戏会后悔,左知言的死就是他会后悔的其中一件事…… 不仅仅是陈眠表现出对未来的预知性,江问源自己在圆桌游戏中,也几度产生曾经见过游戏场景的既视感。心理医生告诉江问源,既视感是正常的心理现象,可是现在江问源可以肯定地告诉自己,他的既视感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地发生过的事实。 虽然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但江问源能强烈地感觉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他也曾经经历过。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会如此讨厌对圆桌游戏许愿复活。因为复活不能带来美好的结局,而是再一次痛苦的轮回而已。 江问源深呼吸了一口气,选下返回现实的按钮。 回到现实后,江问源扔下新获得的玩偶,立刻撞开门,跑向左知言的游戏室。陈眠游戏失败回到现实后,还活了半个多小时。可是左知言,他是背叛者玩家。背叛者玩家知道许多和圆桌游戏有关的事情,圆桌游戏不希望背叛者玩家把这些信息透露给普通玩家,所以圆桌游戏没有把对待普通玩家最后的仁慈留给背叛者玩家。在江问源来到左知言身边时,他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身体的余温尚在,可是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经停止了。 圆桌游戏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江问源和左知言,在游戏结束的那一刻,圆桌游戏就收走了左知言的生命和灵魂,留给江问源的只剩下左知言空壳的肉.体。 今天是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充满喜庆气氛的大年初一。 青鸟的两位大佬都在这天进入圆桌游戏,其他人守在监视屏幕前,都没怎么睡,在江问源疯了似的冲向左知言的房间,他们也跟着赶了过来。 他们看到江问源对沉睡的左知言出神,李娜不安地问道:“江哥,你怎么跑到左哥的游戏室来了,万一他现在进入游戏,玩家们的磁场紊乱,会引发磁暴的。我们要不先出去吧?” 易轻舟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没有发挥他的毒舌,“李娜说的对,我们呆在这里会有危险的,有什么事等左知言通关游戏再说吧。而且就算有急事也先放放吧,左知言睡得那么沉,他肯定是太累了,等他休息好再说吧。” 吕琦妙敏.感地察觉到江问源的情绪,她默默走到江问源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什么都没说。 江问源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青鸟的其他三人,将自己的伤口再次撕开,血淋淋地展示在他们面前,“我和左知言进入的是同一轮游戏,他没能通关游戏。” 青鸟的核心是左知言,现在左知言死亡,包括江问源在内,所有青鸟成员都以为,青鸟的折翅之时也该到了。可是左知言从来都不在他们的想象范围内,青鸟的众人还沉浸在悲伤中,一切就在左知言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左知言的葬礼是他早就预定好的;左知言的游戏公司和别墅山庄、黑户里的钱,他早就立好遗嘱赠送给江问源;吕琦妙的监护权也会转到江问源名下,只要去有关部门办理过继手续即可。左知言根本没让江问源几人操心,就已经把一切都办妥了。 在左知言的葬礼上,江问源第一次见到了左知言的家人。 左知言的家人对左知言的死非常难过,他们没有一个人过来责难拿走左知言所有财产的江问源。在葬礼结束之时,左知言的父亲喊住江问源,他看了江问源一会,没头没尾地说出江问源听不懂的一番话,“谢谢你陪伴我的儿子度过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三年前他的病确诊之后,一直都过得非常不快乐,最近几个月他改变许多,回家时偶尔也会露出笑容了。可惜,他还是没能战胜病魔……” 江问源沉默地目送左知言的父亲离开后,回别墅山庄找到马医生,“一个多月前,我来找你处理皮肤问题时,你和另一名值班医生在讨论左知言的体检报告。事实上你们讨论的是左知言的病情吧,现在左知言已经不在了,你没有必要再隐瞒我吧?” 马医生叹了口气,找出左知言的复检报告,交给江问源,“左总的病情最近半年恶化得很厉害,可是他不接受手术和化疗,又继续高强度工作不注意休养,我们劝他住院治病,他不愿意接受,还叮嘱我们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们。本来左总要是愿意接受治疗,最少也还能活一两年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走得那么突然。” 江问源用左知言的复检报告掩住脸,挡住他断线的眼泪,左知言到底要他哭多少次才甘心? 左知言一个身患重病的人都能撑起青鸟,没理由他会做不到。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江问源从左知言那里得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绝对不能让左知言组建的青鸟在他手中折翅—— 江问源没有把左知言的复检报告还给马医生,他带走了报告,把它和玩偶一起锁进保险柜里。从今天起,他就是青鸟的老大,他会结束青鸟混乱的现状,让青鸟重新展翅高飞,以青鸟之姿,铭记左知言。 ——既然圆桌游戏不肯放过江问源,江问源不会逃避,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圆桌游戏。 第81章 第 81 章 时间是一种包容的力量,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它都全然接纳下来,坚定地向前推移。不知不觉,青鸟即将迎来它诞生以来的第三个农历新年。 青鸟目前的成员,已经有十一名固定成员,还有一名刚刚加入的考核期的预备役成员,司空弈,他是李娜刚刚从游戏里带回来的。 现在的李娜已经完全看不出两年前的影子了。 两年前她第一次进入圆桌游戏时,还是一个想要依附他人活下去的菟丝花。她的幸运之处就在于醒悟依附他人不会有好结果之后,没有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而是靠自己的力量立起来,并向江问源投诚。在她展现出绝对温感的特殊能力之后,她幸运地成为了青鸟的第一批元老成员。 这两年多的时间,李娜一共独自经历了十七轮圆桌游戏,其中八轮圆桌游戏是她自己的圆桌游戏,剩下的九轮游戏是她接任务额外进入的圆桌游戏。 李娜很明白自己并不是特别聪明的人,有好几轮游戏结束时,她一回到现实世界就是濒死状态,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十天半个月才出来,以至于她身上留下不少伤痕。其实李娜现在也算是小有积蓄了,祛疤手术的钱只需要动用她积蓄的零头就够了,不过她并没有去做祛疤手术,用她的话来说,这些疤痕是勋章,也是保护自己的盔甲。圆桌游戏里有些玩家,即使身份不是背叛者,也会残害其他普通玩家,这类人渣通常专挑软柿子捏,李娜长得还算不错,很容易成为目标,不过当她展露出常年锻炼的健美身材以及身上的疤痕时,这些人渣就知道她不是能随便招惹的对象。 李娜现在穿着灯芯绒的家居长裙,正带着司空弈参观别墅山庄的主屋,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这里是我们日常起居的地方,一楼西侧是餐厅和休闲娱乐居室,餐厅一日三餐定时供餐,平时青鸟的非正式聚会都集中在餐厅里进行。二楼是我们的卧室,以楼梯口为界,东侧是男生卧室,西侧是女生卧室。如果没有受到邀请,男生禁入女生宿舍。三楼是游戏室,除了三间公共游戏室不允许改动以外,现在还有多出来的游戏室,你可以选一间无主的按照自己的喜好去装修游戏室。” 司空弈并不是纯新手玩家,他已经通关两轮游戏,多少知道一些信息,于是他像个乖学生似的举手提问,“李娜姐,我有个疑问,你还没给我介绍一楼东侧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要把游戏室安排在一楼东侧,如果在游戏里出事了,从一楼送医肯定比从三楼送医更方便啊。” “三楼有急救医护室,也有直达一楼的急救电梯。如果你对自己通关游戏不是很有信心,可以请在进游戏当天请医生当值。因为我们别墅山庄医院的医生只固定在逢5的日子才过来当值,为我们进行体检和治疗复健旧伤,所以请医生到三楼急救医护室当值,需要额外付费。青鸟是圆桌游戏玩家组织,不是慈善组织,只为新进成员提供两次免费急救医生当值的机会,往后都需要成员自己付费请急救医生当值。”李娜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至于一楼东侧,本来就是我最后要和你说的,那里是我们老大的私人区域,最好不要擅自进入。” 原本一楼的东侧是左知言的办公室,以及几间游戏室。自从左知言离开之后,江问源继承了左知言的办公室,后来新成员陆续加入青鸟,江问源干脆把自己的卧室也搬到一楼东侧,就安排在办公室的旁边。因为江问源刻意和后来新加入的玩家拉开距离,一楼东侧多出来的几间游戏室也就鲜少有人涉足,新建的游戏室都被安排到了三楼。不过这些事李娜并不打算告诉司空弈。 就在两人说话时,三楼的某间游戏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背着双肩包,手里提着一只玩偶的冷面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青鸟年纪最小成员的记录保持者,吕琦妙。两年的时间,从十四岁到十六岁,吕琦妙的身高拔高一大截,现在她已经比李娜还要高一些。吕琦妙在青鸟被照顾得很好,但年少时家破人亡给她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所以她的性格一直比较冷淡。 别看吕琦妙年纪小,就小瞧她。青鸟只有三个能把现实和游戏同时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人,吕琦妙就是其中一个。等春节过后,吕琦妙就是京大医学院的二年级学生了。至于圆桌游戏,她已经进入四十五轮游戏,平均每个月进两轮游戏,其中只有十轮是属于她的游戏,剩下的全都是接任务进的游戏。吕琦妙刚刚结束的这轮游戏,是属于她自己的。 李娜看到吕琦妙从游戏室里出来,连忙朝她走过去。李娜在吕琦妙身上闻到了很淡的血腥味,她拉起吕琦妙的手就要往急救医护室的方向走,“今天马医生在急救医护室里值班,你快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我没什么大问题,等会我自己处理就行,你帮我和马医生说一声他可以提前下班回去休息了。”吕琦妙站在原地没动,“我现在要去一趟七星。” 在吕琦妙的坚持下,李娜只能松开她的手,对她叮嘱道:“那好吧,那你先去把玩偶放好。我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开车送你去七星。我会嘱咐司机在车上准备好药箱,你记得在路上把自己把伤口处理好,不然江哥看到又该担心了。江哥那么辛苦,我们还是尽量少让他操些心。” “好的,我不会让江哥担心的。”在李娜的安抚下,吕琦妙在游戏里积聚的负面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她认真地点点头,转头看向默默跟在李娜旁边的司空弈,“这是娜娜姐在游戏里带回来的新人吗?” “你不说,我都差点给忘了。”李娜拍了拍脑门,给吕琦妙和司空弈互相介绍,“这是吕琦妙,今年十六岁,是我们青鸟公认综合实力排名第二位的游戏大佬。这是司空弈,他动手能力非常强,我们那轮游戏,他用游戏里的工具和材料制造出可以对鬼怪boss造成伤害的武器,非常厉害!” 吕琦妙和司空弈都为对方的介绍词感到意外。 司空弈愿意加入青鸟,就是因为李娜在游戏里的表现实在太厉害了,而李娜还自称在青鸟只是中上水平的玩家。李娜对吕琦妙的介绍也不含半点开玩笑的成分,司空弈可不敢因为吕琦妙年纪小就轻视她,他恭恭敬敬地对吕琦妙问好,“吕琦妙前辈你好,我叫司空弈,新加入青鸟的预备役成员,请多关照。” 吕琦妙的态度有些冷淡,不过熟悉她的李娜知道,这已经是她对待陌生人最好的态度了,“欢迎你加入青鸟。游戏报告写了吗?” “啊?”司空弈对吕琦妙的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司空弈今天才刚刚到青鸟,我正带他四处参观。游戏资料库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有介绍到。”李娜替司空弈解释道,“等司空弈安顿下来,我会让他尽快提交游戏报告的。” 吕琦妙点点头,“尽快完成吧,最好等江哥回来,他就能看到。那我先走了。” 等吕琦妙的倩影消失在三楼的楼梯口,司空弈才总算从无形的巨大压力中解放,长舒一口气,“李娜姐,吕琦妙前辈的气势好强啊,果然游戏大佬就特别不一样。那个游戏报告是什么,如果很要紧的话,我可以先完成报告再继续参观。” “琦妙是面冷心热,等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你不用太拘谨。”李娜给司空弈说明道,“每轮游戏结束之后,把游戏的过程和总结反思用文字形式写成游戏报告,是我们青鸟的传统。我们游戏资料库里总共有将近六百份游戏报告,这些资料把圆桌游戏分成几大类型,是我们对游戏进行分析思考的重要依据,所以你要好好写游戏报告。上轮游戏,你的经历挺特殊的,可能江哥看过你的游戏报告后,还会找你再次进行口头报告,向你详细询问一些问题,你最好先做好准备。” 司空弈有些怂怂的,他从小学习成绩就不好,对写报告和向领导汇报的事情天然就有种恐惧,同时他心里又对游戏论坛上名声远扬的青鸟老大感到不可抑制的好奇,“你说的江哥,和吕琦妙前辈去七星要接的江哥,是同一个人么?他是我们青鸟的老大,江问源吧?我能问一下我们老大去七星做什么吗?” 江问源做的事情,在青鸟里待的时间超过半年的成员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李娜就对司空弈说了。 说起江问源已经坚持了两年的事情,李娜还是有些难过,“江哥会在他认可的青鸟成员进入游戏的前12-24小时接带人进游戏的任务,再在任务结束时在圆桌空间选择进入自己的下一轮游戏。属于每个玩家自己的游戏,在现实中最短也要间隔一个自然日才会有下一轮,江哥就是用这种方法错开和其他人进游戏的时间,不必面对同伴之间有人成为背叛者的局面。” 司空弈有些震惊,江问源为了避开和青鸟的成员进入同一局的游戏,每次都需要多经过两轮游戏,已知青鸟目前有十一名固定成员,刨除江问源本身,他每年到底要进多少轮圆桌游戏? 司空弈都有些算不过来了,他对江问源的敬仰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司空弈激动地对李娜发誓:“李娜姐,以后我就算成为了青鸟的正式成员,我也不需要江哥为我进两轮游戏!” 李娜对意识过剩的司空弈说道:“嗯,青鸟其他江哥的迷弟迷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把一楼东侧当做禁区,只有和江哥保持距离,不成为他所看重的对象,就不会让江哥那么辛苦多进游戏。其实江哥只是因为当初的青鸟有些混乱,恨不得把一天86400秒的每一秒都有效利用起来,为了节约时间,所以才搬到办公室旁边去住,并没有疏远青鸟其他成员的意思。而且就算没有青鸟成员要进游戏,江哥自己刷游戏也刷得非常疯狂,我记得有一次他从游戏里回来,足足拿到十七只玩偶。” 司空弈现在还没见到江问源,就已经在种种原因的影响下,暴露了他是江问源迷弟本弟的身份。他一副神往的表情,“从我的第一轮游戏到第二轮游戏,我在玩家论坛亲眼见证了江大佬改写ajwy留下的历史,修正对背叛者玩家的对策。江大佬真的好厉害啊!” 左知言告诉江问源他能够和圆桌上的虚体共享感知之后,江问源就已经下定决心要修正对付背叛者玩家的外挂。这件事情对其他玩家来说也许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是却是江问源必须去完成的一件事情。当圆桌游戏出现背叛者玩家,就说明那轮游戏大概率存在拥有不良愿望的普通玩家。江问源既然决定要和圆桌游戏硬杠到底,那保护这些不良愿望就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为了有足够的权威去修改升级ajwy定下来的戒指外挂,江问源必须要在玩家论坛拥有和ajwy相当或比ajwy更高的权威才行。江问源没有ajwy当初时势造英雄的时机,但他大量贩卖游戏玩偶,并高调地接单带人进游戏,除了所带的对象成为背叛者,他的任务全部完美完成。除此之外,江问源还经常在玩家论坛上分享一些价格低廉却相当有料的干货贴。经过一年半的积累,头像是一只鲸鱼,昵称为眠眠的论坛id,成功取代早已死亡的ajwy,成为玩家论坛影响力最大的论坛id。 成功登顶后,江问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修订对背叛者玩家的外挂。 他把戒指外挂修改成相邻的玩家互相在对方的手上做标记,可以是盖章、用马克笔画记号、划一道小伤口,任何方式都可以,进入游戏后,第一时间向对方确认自己的标记,如果对方身上的标记和自己的记忆对得上,那对方就不是背叛者。如果标记出现偏差,那对方就是背叛者。 江问源虽然已经成为当仁不让的论坛大佬,但还是有许多玩家强烈反对他的外挂修订。原因很简单,原本玩家只是互相确认戒指位置,不会互相施加影响。可是江问源的外挂却需要玩家对对方施加影响的同时,也接受对方对他施加的影响。可是相邻的玩家大概率是互不相识的,相识的还有可能是仇人,那要接受对方施加的影响,万一对方有坏心,在施加影响的同时对他下毒手,那不就完蛋了吗? 反对的声音很高,不过更多玩家还是更关心江问源所说的戒指外挂已经失效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被证实,那么即使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也必须对外挂进行修改。那些反对的声音无法反驳主流声音的说法,便胡搅蛮缠要求江问源证明背叛者玩家和虚体可以共享感官的事情,如果证明不了,他们坚决不换外挂形式。 在吵得十几万楼高的帖子里,江问源霸气二字回复:等着。 几天后,江问源再次在贴子里现身,他贴出一段视频,视频里的人承认他是背叛者,并说明自己和圆桌上的虚体共享感官。与此同时,江问源还顺手艾特了几个论坛id,说你们都是这轮游戏的玩家,你们来为我证明视频的真实性。 这几个论坛id在游戏论坛都有相当的知名度,而且其中一个论坛id还刚好是论坛id眠眠的死对头,他们一出场就顿时惊了,纷纷歪楼:玩家在圆桌游戏里拍的相片、录的视频和音频都含有圆桌游戏的信息,这是属于圆桌游戏里的东西,在游戏中可以正常使用,但是离开游戏时全部都会被销毁。大佬你是怎么把游戏里的视频带回现实里的?! 江问源没有理会他们的追问,重新把话题拉回修改外挂的问题上。江问源给出的物证和人证全无破绽,那些反对修改外挂的玩家无法反驳修改外挂的决定,但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他们开始大肆宣扬,既然圆桌游戏能察觉到戒指外挂,并对背叛者和虚体的关联进行修改。那圆桌游戏也能重新安排背叛者玩家坐回圆桌上,到时候江问源的标记外挂还不是一样失效吗?既然戒指外挂失效,那还不如干脆取消掉识别背叛者玩家的外挂。 他们的说法很快便被江问源反驳。背叛者玩家是绝对不可能上桌的,圆桌游戏把背叛者独立出来,是为了把圆桌游戏的剧情,以及对游戏的部分掌控力交给背叛者玩家。如果背叛者玩家和普通玩家同坐在圆桌上,背叛者玩家就无法接受那些独立的信息,或者全圆桌的玩家都共享信息。所以背叛者玩家永远都只能独自坐在圆桌之外的位置。 江问源给出解释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些叫嚣反对新外挂的玩家当中抓到了一个已经通过多轮背叛者游戏的背叛者玩家。经此一役,没有人敢再冒头反对新外挂,否则很容易会被打上背叛者玩家的头衔。 经过十天的混乱后,江问源的标记外挂贴,取代了ajwy的戒指外挂贴,在论坛科普区置顶。 当时司空弈还是个萌新玩家,他在论坛围观了江问源挥斥方遒,最后一锤定音的全过程,隔着玩家论坛成为了江问源的迷弟。能成为青鸟的预备役成员,司空弈简直激动坏了,但是他又不想表现得像个无脑迷弟,所以来到青鸟后一直表现得很矜持,可是听过李娜对江问源的描述后,他完全无法继续矜持下去,暴露了迷弟的本色。 对此,李娜只能长叹一口气,“司空弈,我劝你最好收敛一点。我们青鸟的财政管理,最讨厌的就是江哥的迷弟迷妹,你小心他把你的补贴全部克扣干净。” 李娜说的财政管理,不是别人,正是人生座右铭为混吃等死的易轻舟。 江问源会把公司的管理权和青鸟的财政管理都交给易轻舟,那是因为易轻舟就是生在大家族的人,他也在自己家经营的集团公司里上过班,虽然得过且过,但他受到的熏陶可以让他迅速成长起来。 易轻舟起初死活不肯接受江问源分给他的工作,后来江问源和易轻舟进行一段男人之间的秘密交谈之后,易轻舟仇深苦大地接受了他的工作。易轻舟一直都挺聪明的,只是不愿意努力而已,在江问源的逼迫之下,他以极快的速度掌握新工作,并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在两年内把公司的市值翻了一倍。易家的大家长捶胸顿足,非常后悔散养易轻舟,把这么个大宝贝白白送给江问源。 易轻舟对此嗤之以鼻,要不是江问源威胁他,如果他不好好工作,就把他喜欢李娜的事情捅出去,然后还给李娜介绍其他对象。易轻舟胆大包天,就算往天上捅窟窿他都敢,唯独喜欢李娜这件事情,他怂得不得了,都认识两年多了,他死活不敢表白。而李娜也一直被易轻舟蒙在鼓里,她甚至还以为易轻舟挺讨厌她的。 “因为易轻舟是被江哥威胁当上公司总经理以及青鸟财务管理的,他本来就对江哥有小小的怨气,最气人的是他任劳任怨的干活,青鸟里江哥的迷弟迷妹满地跑,他却一个子都没捞到。但凡有青鸟成员敢在易轻舟面前暴露江哥迷弟迷妹的身份,那人就惨了。”李娜对司空弈解释道,“所以你千万记得在易轻舟面前收敛一点。” 司空弈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江哥会容许易哥胡闹?这样放任易哥的行为,不会对江哥青鸟老大的权威造成威胁吗?” “当然不会。易轻舟的游戏综合实力和我相近,离江哥相差一大截呢。而且说实话,其实我觉得现在青鸟里和江哥关系最亲近的人就是易轻舟了。”李娜有些出神,“我刚才不是和你说,江哥会在他重视的青鸟成员进游戏时,避免和他进入同一轮圆桌游戏,以免彼此之间有人成为背叛者,面临不死不休的局面吗?只有易轻舟这个奇葩,从一年前开始,他不仅不许江哥避开他,还让江哥带他过游戏,因为他觉得最近一年的游戏变难太多了。因为他耍赖皮说江哥不带他过游戏,他就扔下工作不管了,江哥只能答应他。这件事情,我挺感激易轻舟的……”至少,他让江问源活得还有一些鲜活的人味。 李娜带着司空弈安顿下来,把别墅山庄逛完一遍后,时间也临近黄昏时分,司空弈的欢迎会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临近农历除夕,青鸟的一部分成员已经回家和家人团聚去了,其他还留在京市的青鸟成员陆陆续续地聚集到餐厅,气氛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司空弈一边和青鸟的前辈们交流感情,一边不停地用余光往餐厅落地玻璃外面扫,从那个方向,刚好可以看见露天停车场的位置。 吕琦妙去七星也有好几个小时了,而且刚刚李娜和吕琦妙通过电话,吕琦妙说江问源在和永钱谈话,具体要谈多久并不是很清楚,不过江问源说青鸟有新成员加入,他会回去参加欢迎会的。当时竖起耳朵偷听电话的司空弈简直激动坏了,他甚至忘掉李娜的忠告,差点在易轻舟面前掉马,暴露江问源迷弟的身份。 司空弈苦苦等待,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一道车灯透过餐厅的落地窗打进餐厅里,吕琦妙去七星的车回来了。外面风雪交加,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别墅的正门,把江问源和吕琦妙放下来,再开车兜回地下车库。 注意到江问源回来的青鸟成员,纷纷朝别墅大门移动。 易轻舟懒洋洋地蜷在真皮沙发里不肯动,李娜二话不说,直接握住他的手把他拽起来,一起去迎接江问源。李娜不知道她的这个举动对易轻舟的有多大的杀伤力,易轻舟晕乎乎地就跟着她来到别墅门内。 司空弈混在青鸟成员里,心情无比激动地看着门口—— 在众人的迎接之下,江问源推开别墅门,伴随着卷入门内的风雪,他款款走进别墅。 江问源的外貌和两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根本看不出岁月在他身上经过的痕迹。江问源身上也不是全然没有变化,两年时间,撕心裂肺的痛苦在他的内心沉淀,他变成一个最理智的疯子,和陈眠里应外合,精心地策划往圆桌游戏核心接近的每一步。江问源的气场就像是一把已经出鞘的宝剑,仿佛在渴望着鲜血和厮杀,锐不可当。 江问源的外表只是一个长得比一般人要好看一点,身材要稍微好一点的男青年而已,可是司空弈和江问源对上视线时,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凶兽嘴边的兔子,江问源轻轻动下嘴巴就能把他咬死,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见,见过老大。我是司徒弈,啊呸,说错了,是司空弈,司空弈。” 江问源最近两年已经很少笑了,他被司空弈笨拙的反应逗笑,气场变得柔和了许多,“我又不会吃人,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是江问源,司空弈你随大家一起叫我江哥就可以了,不用那么正式地叫我老大。欢迎你加入青鸟。” 江问源朝司空弈伸出手,司空弈和江问源握了握手,他居然和男神握手了,这一周都不可能洗手了!整个欢迎会下来,司空弈感觉自己幸福得就像是活在梦里。当他梦醒时,江问源已经离开了。 司空弈全然没注意到易轻舟看他的恐怖眼神,悄悄靠近李娜,“李娜姐,江哥去哪里了?我怎么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我哪里表现得不太好,让江哥失望了?” 李娜摇了摇头,“和你无关,你不用多想。” 每年临近新年之际,就是江问源生命中两位非常重要的人的忌日,陈眠、左知言。每年的这段时间,江问源都会闭门谢客,独自悼念亡人。 第82章 第 82 章 江问源回到办公室,关门落锁,拉上窗帘,把自己关进封闭的空间里,隔绝外界的一切。这间办公室,曾经属于左知言,现在属于江问源。和两年前相比,办公室的格局和布置都维持原样没有变动过,唯一的变化就是办公室里多了许多江问源的私人用品。 青鸟的其他成员不知道,其实江问源只有在他们来办公室商量公事时,才会使用办公室里唯一那套办公桌椅,平时江问源独处时,很少会去碰曾经见证过左知言生命很大比重的办公桌椅,他都是窝在办公桌椅旁边的会客沙发里,静静地对着办公桌发呆。 江问源放松紧绷的身体,在双人沙发上躺下来。他屈起手臂挡住眼睛,卸下青鸟老大完美的面具,露出疲惫的倦容。有些痛苦,即使是青鸟中与江问源关系亲近的元老成员,都无法替他分担,只能江问源独自承担。 左知言刚死去的那几个月,江问源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左知言临死前的画面,以及他直到最后都没有说完的话。江问源想过无数种可能,左知言是想诉说他对生命的不舍,还是后悔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直到最后都没能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后来江问源干脆就不想了,无论左知言想说什么,爱也好恨也罢,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两年时间,办公室里左知言留下来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现在融入这片空间的气息,已经变成了江问源的味道。青鸟成立之时,左知言是青鸟的核心和支柱,是江问源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对象。现在呢,即使每个新成员正式加入青鸟之后,都会上一堂关于青鸟的历史课,可是他们并不会铭记左知言,他们崇拜和仰望的对象,是超越ajwy成功登顶的江问源。 江问源感觉左知言就是他手里的一捧沙,他跟着时间往前走,无能为力地看着细沙从他的指缝滑落,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他无法挽留左知言。 江问源希望左知言的死亡被改写,可是他做不到向圆桌游戏许愿复活左知言,就像他做不到许愿复活陈眠一样—— 在左知言死后的第三轮游戏,江问源终于在圆桌游戏中再次遇到陈眠。 陈眠精神状态并不好,江问源能看得出来他的处境并不太好。可陈眠始终坚持原本的观点,他希望江问源退出圆桌游戏。江问源没有隐瞒早已知情的陈眠,告诉他左知言已经死了。陈眠沉默了很久很久,问江问源:“如果不退出游戏,你可能还要经历更多类似的痛苦,真的不退出游戏吗?” 江问源肯定地回答他:“不退出。” 此后,江问源就开始实施每当他重视的玩家进入游戏,他就提前进入游戏的计划。陈眠被圆桌游戏围追堵截,在江问源游戏中出现得越来越少。江问源在游戏中沉浮,孤独感如影随形。这就是当初陈眠走过的荆棘遍布的路,江问源反复地经历被刺得鲜血淋漓又愈合再继续受伤的过程。 这一路走来疲惫不堪,却也是值得的。 久劝无果,陈眠终于放弃劝说江问源退出游戏。陈眠也许早就设想过会有这一天,在他还未身死之时,以玩游戏的形式和江问源建立了九套加密系统。陈眠在每一轮相见的游戏中随机使用这些加密系统,像蚂蚁搬运一样,多次反复地向江问源传递少量信息。这些信息的顺序并不完全是正序,有时候还会进行颠倒。两人就像特工一样在圆桌游戏的监控之下传递信息。 虽然江问源早有猜测,但陈眠坦言的真相还是让江问源感到震撼。 陈眠是重生的,或许重生这个词并不准确,时光倒流或许更合适一些。 在陈眠的记忆中,他和江问源是竹马竹马,两人互相有好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成为恋人。结果在他们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江问源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突然向他提出分手,从此彻底地消失在陈眠的生活中。陈眠了解江问源的性格,他不相信江问源会无缘无故地扔下他,他疯狂地寻找江问源,却始终没有消息,苦苦追寻三年,等来的却是江问源的死讯。 陈眠参加了江问源的葬礼,和江问源的尸体做最后的道别时,陈眠受到强烈的精神打击,被无形的巨掌狠狠地拽入无尽深渊,成为圆桌游戏的玩家。陈眠好不容易活着从圆桌游戏里回到现实,江问源的尸体和他进入游戏前看到的发生了变化,在江问源怀里,多出来了一只骨雕无面人偶。 陈眠颤抖着手假装和江问源道别,把骨雕无面人偶拿了出来,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骨雕无面人偶的特殊能力:退出圆桌游戏(仅限在游戏外使用)。在那个时候,陈眠才知道,原来江问源是圆桌游戏的玩家,因为江问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圆桌游戏里,所以才会和他分手。可是为什么江问源会把骨偶放在自己的尸体上,这个骨偶究竟是给谁的? 陈眠抱着无数疑问,追寻江问源走过的路,找到了江问源的组织青鸟,了解到许多江问源在圆桌游戏中的经历,这也是陈眠能预知现在的江问源一部分未来的原因。 陈眠经手过无数的血与泪,终于在最后满座的圆桌游戏中胜出,获得向圆桌游戏许愿的机会。虽然陈眠追查江问源的在圆桌游戏的经历时,发现许多违和感的地方,但他还是抱着不安的心情,向圆桌游戏许愿复活江问源。 圆桌游戏对死人的复活方法只有时光倒流一种方式,陈眠希望时光倒流到江问源进入圆桌游戏以前,他发誓要好好守护江问源,为江问源实现他所有的愿望,让江问源从此远离圆桌游戏。 圆桌游戏实现了陈眠的愿望,扭转时间,回到江问源进入圆桌游戏之前。复活的江问源忘掉了所有和圆桌游戏有关的记忆,陈眠本来还觉得有些庆幸,那些痛苦的记忆只需要他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可是陈眠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在没有任何需要向圆桌游戏许愿的愿望,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又成为了圆桌游戏的玩家。陈眠成为圆桌游戏的原因很简单,时光倒流改变的是江问源的死亡,并没有改变陈眠的圆桌游戏玩家身份。 陈眠猛地想起时光倒流之前的江问源,本来两人关系还好好地,突然就对他提出分手。还有江问源随尸体而放的骨偶,江问源宁愿以这种不确定的方式把骨偶留给他,也不肯使用骨偶,是不是因为当初进入游戏的江问源,也清楚地知道陈眠终有一天也会进入圆桌游戏。 因此,陈眠第二次成为圆桌游戏的玩家后,非常有危机感地对江问源强化圆桌游戏相需要的各种技能,并疯狂地寻找骨偶。得到骨偶后,陈眠的不安并没能得到安抚,虽然他知道自己很强,而且也拥有通关圆桌游戏的经验,可是他想到时光倒流前江问源抱着骨偶的尸体,就觉得非常诡异—— 假如哪一天他在圆桌游戏中遭遇不幸,没能通关游戏,死在圆桌游戏中,江问源会不会步上他的老路,再次进入圆桌游戏复活他? 强烈的危机意识驱使着陈眠对圆桌游戏进行研究,并做出吞吃玩偶的疯狂实验。陈眠的未雨绸缪是正确的,他不幸死在了圆桌游戏中。那轮游戏的过程,陈眠的记忆非常模糊,他只知道当他醒来时,便以灵魂的状态在圆桌游戏中游走。而他的预感也得到了应验,江问源果然也进入圆桌游戏…… 在江问源进入游戏后,陈眠终于明白圆桌游戏的阴谋,他猜测圆桌游戏能自由控制已被标记玩家身份的人进入游戏的时间,他和江问源很可能正处于圆桌空间精心设计的死循环中: 江问源先在圆桌游戏中死亡,陈眠后进入圆桌游戏复活江问源→陈眠先在圆桌游戏中死亡,江问源后进入圆桌游戏复活陈眠→江问源先在圆桌游戏中死亡…… 但是这个死循环出现了转机,陈眠在圆桌游戏中死亡后,因为他的疯狂实验,得以用另一种姿态继续在圆桌游戏中存在,让失去记忆的江问源也明白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不过就算陈眠的实验没能成功,其实江问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向圆桌游戏许愿复活陈眠或者左知言。 其实陈眠觉得江问源拥有抗拒圆桌游戏的意识非常奇怪,圆桌游戏洗脑应该没有死角,他所拥有的全部记忆,只是单个循环内发生的事情,以前的循环的相关记忆,他也曾经想过要找回来,他用尽所有办法都没能想起来。陈眠非常好奇,江问源是怎么对圆桌游戏产生抗拒感的? 陈眠和江问源的疑问,在某轮游戏中得到了解答。 那轮游戏的鬼怪非常针对玩家的手指,江问源的两只大拇指的骨头都被鬼怪碾碎,骨头都从皮肉里露了出来。那轮游戏陈眠也在,两人看着江问源的指骨—— 除了人类正常的骨骼以外,上面竟然还裹着玩偶的布料! 江问源的手指从来没有骨折过,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手指骨折就是在这轮游戏中经历的。那裹在他指骨上的玩偶布料到底是怎么塞进去的?是不是在上一轮循环中,陈眠没有记忆对循环不知情,江问源拥有记忆对循环知情,所以他做出了和本轮循环中陈眠吃玩偶的类似实验,在手指骨折时找同为游戏玩家的外科医生用布料把指骨裹住放回手指中。 江问源用这种特殊的方法把上一轮循环中的玩偶布料带进本轮循坏来,在玩偶布料的特殊影响下,江问源本轮循环虽然没有任何记忆,但是却在潜意识里排斥圆桌游戏对他设下的陷阱。这也是江问源双手的拇指没有受过伤,却会时不时产生疼痛的原因。 江问源的手指,是用左知言留给他的遗物长颈鹿玩偶治好的,长颈鹿玩偶能把物体和活人恢复到一定时间前的状态,江问源得以继续把玩偶的布料保存在手指中。 也正是因为江问源的手指中存在着不该有的东西,他们陷入死循环的猜测才最终得到证实。圆桌游戏的阴谋彻底暴露了出来! 江问源和陈眠能在死循环中坚持到发现圆桌游戏的阴谋,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他们在圆桌游戏中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圆桌游戏反复地利用死循环中加深他们的痛苦。就比如左知言的死,江问源的记忆虽然被洗去,但一遍又一遍地经历左知言放弃游戏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那种至深的痛苦铭刻在江问源的灵魂中,并不断地加深。 这是一个非常消磨意志的过程,江问源和陈眠,他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在循环中出现差错,没能继续有效地循环下去,那么在死循环终点等着他们的,只有双双死在圆桌游戏中,被圆桌游戏回收灵魂的结局。 现在,江问源和陈眠用两年的时间发现了圆桌游戏的阴谋,他们不可能让圆桌游戏的阴谋继续下去。而且他们的本轮循环和以前的循环都不一样,以前圆桌游戏会心机地阻隔两人在圆桌游戏中见面,可是陈眠奇迹般地在身死之后以灵魂的方式存活下来,江问源不再是孤军奋战,集合两人的能量,他们可以对圆桌游戏进行反击! 陈眠在圆桌游戏里游走,备战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有最后一项准备工作需要完成,他们需要确认他们和圆桌游戏的战场到底在哪里。 这个问题是陈眠提出来的,他吃了九十九个玩偶,在圆桌游戏里游走了三年的时间,他能感觉到玩偶在持续消耗,现在还剩下五个玩偶的灵魂能量。 陈眠只是在圆桌游戏中游走而已,能量消耗都如迅速,圆桌游戏进行逆转时光,肯定也需要消耗相当庞大的能量。他们正处于圆桌游戏设计的死循环当中,圆桌游戏又不蠢,怎么可能每次都消耗庞大的能量逆转时光?陈眠猜测他们的现状和生活在生态玻璃箱中的实验小白鼠相仿,对于实验小白鼠来说,生态玻璃箱即世界。 江问源和陈眠最后的准备工作,就是确定圆桌游戏囚禁他们的“生态玻璃箱”到底是什么,只有把他们的战场确定下来,他们才能无懈可击地对圆桌游戏进行反击。 陈眠和江问源约定在农历新年后江问源的第一轮游戏碰面,完成这项任务。陈眠会提出这样的约定,还是顾及到江问源的感受,所以才把时间往后推的。陈眠现在的能量所剩无几,他等不起,可是他还是给了江问源最大的包容。 其实江问源也想早些完成准备工作,迎接和圆桌游戏的决战,但是他真积累下太多的疲惫,陈眠消耗他进入倒计时的生存时间来等他,他也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份沉重的体贴。今天农历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江问源放松僵硬的身体,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后,放下遮挡眼睛的手臂,视线落在了左知言的办公桌上。 无论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在江问源心中,那张办公桌都是左知言的所有物。 看着这张办公桌的时候,或者坐在办公椅里的时候,江问源总能感受到左知言给他的力量。这是江问源对左知言最后的念想。 江问源已经做好决定,除夕休息一天时间,在农历新年的第一天,左知言的两周年忌日当天,进入游戏。离战争的开始的片刻宁静,就让他卸下盔甲,放纵地休息一整天…… 去年除夕江问源还会向李娜、易轻舟慰问新年,给吕琦妙发红包,大家一起看看春晚。但是今年的除夕,江问源没有和他们进行任何互动,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唯一让大家觉得还不算太糟糕的是,江问源一日三餐都有让厨房送过去,全部食物都正常吃完。人还活着就行。 江问源在办公室里完全放松地休息之外,还做了另一件事情,盘点他两年来一百七十多轮累计下来的玩偶。陈眠把他的玩偶全部拆开来做实验,江问源两年来逐渐减少使用玩偶,但也没有拆掉它们来做实验。所以除掉那些被江问源卖掉的玩偶外,江问源目前还拥有完整的一百一十三只玩偶。 这一百一十三只玩偶中,有两只江问源不会带入游戏。其一,可以退出圆桌游戏的骨偶;其二,小提琴演奏家玩偶,这个玩偶是左知言死去的那轮游戏的玩偶。江问源回到现实后,称过小提琴演奏家玩偶的重量,是8x2.1=16.8g。那轮游戏一共十二人进入游戏,死亡人数包括左知言在内,一共是八人。2.1g是灵魂21g重量的十分之一,和2.1成倍数关系的玩偶重量,是玩家灵魂碎片的集合。小提琴演奏家玩偶里装着左知言的灵魂碎片,江问源永远不会去使用它。 平时江问源只会带一小部分玩偶进游戏,但是下一轮游戏,除去这两只玩偶以外,剩余的一百一十一只玩偶,江问源将会全部打包带入圆桌游戏中,进行爆炸性的实验—— 除夕夜,23点59分。 江问源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的身边堆满了玩偶,他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针和分针重合,江问源回过头,朝办公桌的方向轻轻说了一句话:“新年快乐,左知言。” 道完新年祝愿,江问源把视线重新转回怀里的玩偶上。 这是一只油彩风格的笑脸小丑布偶,回想江问源第一轮的圆桌游戏,那是一只小丑木偶,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小丑布偶是江问源在上一轮游戏刚刚获得的玩偶,现在就用上了。 江问源激活小丑布偶的特殊能力:提前或推迟玩家的下一轮圆桌游戏。 江问源对它下达命令,提前进入下一轮圆桌游戏,就在此时此刻。 小丑布偶化作点点荧光消失在空气中,能力生效。 熟悉的黑暗袭来,江问源被无形的力量拽入圆桌空间,当烛光亮起,预示着圆桌游戏即将开始。江问源稍稍偏头看向他的左手边,依旧是熟悉的空位。本轮游戏一共二十名玩家,没有新玩家,大家都是明白游戏规则的人。 本轮游戏的玩偶是一个白大褂医生,它拿着巨大的针筒,严肃地把针尖戳进玩家的身体里,然后把玩家的身体机能抽出来。江问源是比较靠后被收取身体机能的玩家,经历的玩偶多了,江问源也终于发现规律,因为他的拇指里含有玩偶的成分,大多数玩偶都会因此对他有好感,但也有小部分排斥同类的玩偶非常讨厌他。刚巧,医生玩偶就属于喜欢他的那类,意思意思地只抽走了他左上臂一小部分感知作为代价。 医生玩偶收完代价后,用非常严肃的声音说道:“请各位患者准备好,60秒后进入游戏。” 游戏空间。 医生玩偶对江问源的好感,很可惜并没有作用在游戏中。 玩家们互相挤着坐在一条小舟上,小舟在并不宽敞的河道上前行,这里是一座水城。 江问源最不擅长对付的东西,就是水。 第83章 第 83 章 站在小舟船尾的船夫,头戴斗笠,皮肤晒成古铜色,说话时露出两排不太整齐的白牙,他有节奏地摇着船桨,自豪地给玩家们介绍自己的家乡。 “我们庄乡世世代代依水而生,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庄乡最大的景点是邬汤湖,邬汤湖风景宜人,鱼虾肥美,占地广阔,拥有强大的蓄洪能力。与邬汤湖相连的河道棋布庄乡,我们先祖匠人心灵手巧,利用多变的地形,使流水在房屋之间相互勾连。承泽先祖的恩惠,我们出门便可见水,所以每家每户门外都有一个小埠头。主妇每日洗衣、洗菜、淘米等都在这里,来往的小船也可在这里停泊。这样既方便我们的生活,也能把屋宅内外的空间充分利用起来。” 船夫掌桨划着小舟从一座拱桥的桥洞下通过,桥洞宽一米有余,漆黑而阴凉。船夫顺势介绍道:“庄乡的土地十分珍贵,和星罗棋布的水路相比,我们的街巷就要狭小得多了,有的仅容一人牵牛并行通过。这些曲折的街巷之间,以拱桥相连,不过对不熟悉地形的游客来说,走街串巷很容易迷路。所以各位游客如需出行,我还是更推荐走水路。” 江问源在小舟边缘的位置蹲下来,望向幽深的河道,河水还算清澈。这单靠庄乡对环境的爱护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庄乡的河道,或者说邬汤湖,拥有非常强大的自我降解和清洁能力,才能使家家户户常年使用的河水保持如此清澈的状态。江问源对本轮游戏的背景故事还一无所知,便已经给邬汤湖打上重点标记,有必要找个合适时间去邬汤湖看看。 船夫划着小舟,在一座民居的埠口靠岸,“我们到了,大家伙上岸吧。” 这座民居白墙青瓦,所用木料统一棕黑色,装饰朴素优美,整体给人的感觉十分淡雅。由于庄乡气候潮湿,民居的通风十分良好,从埠口进入民居,走过一小片空地后,正面便是餐厅和两层高的客房,两侧分别是小花园和戏台。忽略掉这里是圆桌游戏的游戏空间话,还真有一种来旅游的情调。 船夫在埠口泊好小舟,才跟着走进民居,“各位客人请先先随我到客房安顿下来,再过两个小时才到晚饭时间,各位舟车劳顿,可以在客房里休息休息,也可先在民居里四处逛逛享受一下庄乡的美丽。不是我吹牛,我婆娘厨艺在庄乡是一绝,肯定会让各位品尝到最美味的庄乡传统菜肴,美味是值得等待的,请大家尽情期待!” 船夫把玩家们引至青砖灰瓦的二层客房前,便告辞去张罗忙活别的事情了。 自从江问源成功修订对背叛者的外挂后,除了组队进游戏的玩家外,大部分玩家们都更愿意去找座次相邻的玩家做队友。标记外挂能让背叛者无所遁形,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确认可信任的队友的好方法。玩家们陆续行动起来,寻找本轮游戏的队友。 江问源自从左知言死后就再没有主动去寻找合适加入青鸟的好苗子,而他作为综合实力排名第一的玩家,无论陈眠在不在游戏里,他什么都不需要做,自然而然就会有人来找他组队。 “那个,大佬您好,我是坐在你旁边的第二名,甘甜甜。我想和您组队。”一个甜甜的声音在江问源耳边响起来。江问源转头看去,甘甜甜长相娇俏,她扎着低位双马尾,穿着打扮也是可爱风格,看起来满满的胶原蛋白,少女感十足,正朝着江问源露出甜美的笑容。 江问源和甘甜甜对视了三秒,便确认她不是陈眠的马甲。不过对于甘甜甜的年龄,江问源一时也无法分辨甘甜甜到底是货真价实的未成年,还是喜欢装嫩的老妖婆,便决定试她一试,江问源毫不留情地拒绝道:“我已经有队友了,你去找别人组队吧。不过我就算没有队友,我也不需要你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明知道要进游戏,却为了美观不愿意选择方便行动的衣服都不穿,你的游戏观恕我不能苟同。” 甘甜甜大概是很少受到男人的冷遇,江问源在大庭广众下严厉批评她,让她感觉非常难堪,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眼眶也开始变红。甘甜甜的一连串反应非常自然,不像是在演戏,这样的脆弱心理素质,不大可能是装嫩老妖婆的钢铁心。 甘甜甜毕竟是本轮游戏综合排名第二,一点小小的打击试探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所以江问源默默在心里给甘甜甜打上未成年的标记后,便不再理会她。 江问源没想到甘甜甜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被怼之后立刻就要怼回去。甘甜甜气鼓鼓地指着江问源,用在场所有玩家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你故意羞辱我,想把我气走,其实是不敢和我对手上的标记吧。我看过你的右手了,上面没有我做的标记。你是背叛者!” 玩家们在庄乡河道游船十多分钟才到达民居,甘甜甜早就在小舟上确认过江问源右手的标记,知道他不是背叛者,可江问源在游船时把右手伸进河道里取水,不小心把手背上的标记给洗掉了。甘甜甜可不管江问源有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既然江问源敢羞辱她,管他是不是第一名,她都要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甘甜甜举起自己的右手,“圆桌第三名在哪里,来确认我手上的标记,是不是你做下的标记。圆桌游戏的背叛者只有一个,我不是背叛者,没必要污蔑别人是背叛者来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本轮游戏的背叛者是第一名!” 所有玩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江问源的身上,不过江问源却半点都不见慌张,他甚至还冷静地分析起甘甜甜的性格。甘甜甜性格很鲜明,受不得委屈,睚眦必报,面对实力压制她的第一名都能咬上一口,这么冲动的性格和心理素质,似乎配不上综合排名第二名的身份。 不过圆桌游戏排名并不全看玩家本身的实力,还要看玩家和游戏的契合度。就像两年前他和左知言最后的那轮游戏,张铁牛没上过高中,如果他没有早早死去的话,他一定能活到江问源通关游戏,因为他自身的条件和游戏非常契合。张铁牛在那轮游戏的排名不低,同理,受到江问源的挑衅就沉不住气的甘甜甜,她能排到本轮游戏的第二名,除了实力的因素外,更可能是因为她自身的条件和本轮游戏非常契合。 其他玩家并不知道江问源的思维已经远远把他们甩在起.点,他们正屏息等待江问源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江问源不能证明他的清白,即使是综合排名第一的玩家,他们集齐众人的力量也能弄死他! 在这些玩家当中,有一名男玩家目睹了真相。他站出来,“各位且慢,可别被人当枪使了。喂,圆桌第二名的小妹妹,你先说清楚,你做的标记到底是什么?” 甘甜甜有点慌,但她依旧死不松口,“我说不说还有意义吗,他手上根本没有标记。” “你不说,我们又怎么判别第一名是不是背叛者呢?”那名男玩家顿了顿,“对了,我忘记自我介绍,我是莫帆,现实的工作是测谎心理专家,你要是想对我撒谎的话,可要小心点。” 甘甜甜咬咬牙,只能如实把自己做的标记说出来,“是刻着甘甜甜三个字的蓝色印章。” 莫帆对甘甜甜露出一个笑容,“很好,你没有撒谎。我想刚才其实不少玩家都看到第一名把右手伸进河道里取水,我比各位看到的更多,我看到第一名把手背上的标记拍照记录下来,才进行取水的。只要让他把照片展示出来,和甘甜甜的说法一致,那就能证明他的清白了。” 莫帆朝江问源走过来,朝他眨眨眼睛,“你好,能否借你手机给我看看?” 江问源完全没有配合莫帆,“谢谢你的好意,你是看到了我右手上的标记,所以想用照片的方式证明我的清白吧。不过很遗憾,我没有拍过照片,不能配合你用假照片的方式来证明我的清白。” 甘甜甜在旁边冷笑,“那你想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众所周知,背叛者玩家拥有圆桌游戏赋予的特殊能力,相对的,他就不能收集玩偶,也不能使用玩偶的特殊能力。”江问源淡淡地说道。 甘甜甜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问源:“所以你要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浪费掉珍贵的玩偶?” “我的玩偶,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江问源从特殊空间里取出一只全透明的玻璃人偶,激活其能力。玻璃人偶化作点点荧光消失在空气中,江问源说道,“我觉得有点热,玩偶,把温度降低5摄氏度。” 江问源话音刚落,在场的玩家们立刻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降下来,有个带了温度计的玩家把温度计掏出来一看,果真刚好降低了5摄氏度。众玩家看着江问源眼都不眨一下就把非常有价值的玩偶给用了出去,都气得捶胸顿足,在高温游戏中能起到极大作用的珍贵玩偶啊,就这么被浪费了!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一个美艳的女人走到江问源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撒娇道:“亲爱的,玩偶变成荧光的画面好好看哦,你再给我变一次嘛。” 江问源没忍住抽了抽嘴角,陈眠这个戏精,演的都是什么鬼角色,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从特殊空间里取出第二只玩偶,这只浑身白毛的团子玩偶,特殊能力:占卜玩家目光可及之处的任意一件事物的吉凶。江问源激活白毛团子的特殊能力,在点点荧光中问道:“请占卜一下最适合我们居住的客房是哪一间。” 陈眠升腾的荧光,感叹道:“好美呀!” 目睹江问源实力宠对象的众玩家:………… 可以占卜吉凶的特殊能力啊,多么珍贵特殊能力,居然用来占卜住哪间客房,简直暴殄天物啊!我们玩的游戏和第一名玩的游戏,可能不是同一个圆桌游戏。手动再见.jpg 然而玩家们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江问源和陈眠进入占卜选出来的客房后,陈眠又向江问源提出要求:“亲爱的,刚刚两只玩偶都是室外使用的,玩偶的荧光消散得太快了,我都没能好好欣赏荧光的美景。我们在客房里面再用一次玩偶吧,这样荧光就会消失得慢一些,我也能享受一下置身于荧光中的感觉。” 江问源是彻底服了陈眠找借口使用玩偶的能力,他拿出一只女仆玩偶,把玩偶交给陈眠,“这次你来用吧,这样更有置身于荧光之中的感觉。这只女仆玩偶可以清理掉你视线范围内所有你想要清理掉的静止状态的东西,你想好要下什么命令之后再使用吧。” 民居客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好几个玩家躲在江问源和陈眠的卧室外偷听,听到江问源介绍女仆玩偶的特殊能力,他们的心都在滴血,如果在鬼怪处于静止状态时看着它使用女仆玩偶,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消灭鬼怪了。用这么珍贵的玩偶给恋人来看荧光,第一名是不是石乐志?! 这肯定不是真的,看玩偶荧光还不如回现实里看烟花呢,对实力强劲的玩家来说,弄个世纪烟花也就是随便玩玩的事,怎么可能浪费玩偶呢!偷听的玩家坚信江问源刚刚用掉的两只玩偶是在装逼,是在威慑其他玩家,这么珍贵的女仆玩偶,关上门后他们哪里会用!肯定是假装用掉玩偶罢了! 偷听的玩家看到门板上正好有条缝,他把眼睛贴在门缝上朝里看,肯定没有荧光—— 啪啪啪啪啪!这是疯狂打脸的声音。 陈眠用玩偶用得非常果断,她激活女仆玩偶的能力后,在荧光的包围中优雅地转了一个圈,惊喜地对江问源说道:“哇,这只玩偶的特殊能力实在太厉害了,居家小能手啊,我命令女仆玩偶清理我看到的所有灰尘和垃圾,你瞧瞧,我们的房间现在多干净!” 玩家们刚开始对江问源滥用玩偶感到非常暴躁,可是当江问源在饭前短短的两个小时使用二十个玩偶,玩家们的心情只剩下麻木了。他们玩的游戏和大佬玩的不是同一个游戏。 大佬玩的,是带你看荧光的浪漫游戏。 第84章 第 84 章 玩家们落榻的民居,是船夫夫妻俩的家,夫妻二人共同把民居改造成民宿经营起来,不知道是刚开始经营呢,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他们没请有帮手,招待旅客的所有工作都需要他们两人来完成。 晚饭上菜时,玩家们才终于在餐厅里见到船夫的媳妇。 在现实中,饭桌的上菜位都是家族辈分小的、或者职场地位较低的人去坐。可是在本轮圆桌游戏中,玩家们在民居里四处走动时,想去厨房看看情况,被船夫拒绝了。船夫似乎不太乐意让玩家们和他媳妇有接触,玩家们也不好得罪他们本轮游戏的房东,只能放弃和船夫的媳妇进行接触。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上菜时便是观察船夫媳妇的最佳时机。而上菜位则是观察船夫媳妇的最佳位置,不少玩家都想坐这个位置。然而,没人敢跟江问源和陈眠去抢,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上菜位坐了下来。 船夫媳妇长发梳成硕大的发留,用折成三角的梅花绣案包头巾扎起,身上穿着庄乡妇女的传统服饰,脚上穿着船型的绣花鞋,身段丰盈婀娜,颇具水乡温婉女子之美。不过船夫的媳妇给玩家们上菜时,全程低垂着脑袋,连一句招呼都没有和玩家们打。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桌后,她便沉默地拿着盛菜的托盘离开了。 在船夫媳妇上菜时,江问源离她很近,所以看到了不少细节。 船夫媳妇裹在包头巾下的长发,却能用白发中夹杂着黑发来形容,眼角也有细细的皱纹。但这些都还不是最严重的,船夫媳妇的那双手,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皮肤呈现出非常不自然的灰白色,她的手指还有几处伤口,也因为不间断地和水接触,一直没能好。船长媳妇表情木然,她的眼神都是死的,眼底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江问源在短短几分钟上菜时间就能观察出来结果,船夫日日与媳妇相处,没道理看不出来。江问源把视线落在船夫身上,船夫面色红润,短发乌黑,身体十分强壮。夸张点来说,船夫和他的媳妇,看起来并不像是夫妻,而是像憔悴的母亲和牛高马大的儿子。 船夫没有察觉到江问源隐晦的视线,他同玩家们一起坐在饭桌上,口齿伶俐地给玩家们介绍他媳妇做的好菜。主食是小笼包和米饭,荤菜有咸水鸭、五香炖肉、爆炒螃蟹、清蒸鲈鱼等等,素菜也十分丰富,最有特色当属桂花藕和梅菜干。一边听着船夫绘声绘色地介绍菜色,一边吃着美食,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有个胖墩墩的吃货玩家,用筷子敲了敲摆在饭桌最中间的汤盘,“当家的,这道汤你还没给我们介绍呢。快说说,这是什么汤。” 船夫嘿嘿一笑,“别着急,我这就给你们介绍。这道乌龟炖鸡汤,是我媳妇用乌龟、土鸡、香菇、红枣、虾仁、鱿鱼须等材料,用时三小时精心熬制而成,味道鲜美,十分滋补。说起这乌龟,那可是我们庄乡的一绝。阳澄湖以大闸蟹著称,我们庄乡邬汤湖,便是以乌龟著称。邬汤湖的水理环境十分适合乌龟生存,从邬汤湖里游出来的乌龟,在庄乡的河道里都能打捞到。乌龟是我们饭桌上的家常菜,庄乡也有许多和乌龟有关的故事。总而言之,乌龟就是庄乡的象征,龟壳是庄乡的图腾。各位游客来庄乡玩,有些地方还是要注意一下,最好不要说出诋毁乌龟的话来,骂脏话最好也避开乌龟王八蛋这种词。” 船夫说完“乌龟王八蛋”这个词,用手抓起一团白米饭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吐了出来,双手合十朝民居埠口的方向拜了三拜,净口清心。 船夫做完充满仪式感的举动后,饭桌上还算轻松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江问源给自己和陈眠盛了两碗乌龟炖鸡汤,对船夫问道:“当家的,你能给我们介绍几个关于乌龟的故事吗?” 船夫喝了几杯小酒去晦气,有些得意地说道:“那就来说说我和我媳妇的故事吧。” 船夫名叫韦丰登,他媳妇叫董小宛,两人定的是娃娃亲。 这娃娃亲的由来,还要从他们爷爷那辈说起。庄乡多水,土地十分珍贵,当时的韦家和董家都没有田产,生活过得并不宽裕。两家同时想到的生财之道,便是圈养乌龟,然后把乌龟卖到外地去赚钱。庄乡人常年与乌龟打交道,对乌龟的习性十分了解,经过几次尝试后,韦家和董家的乌龟池都顺利建了起来。 乌龟在四月下旬开始交尾,五月到八月是产卵期,每年分三到四次完成产卵。在自然条件下,乌龟卵经过五十到八十天孵化出幼龟。幼龟出壳后就能入水独立生活,照料起来也十分省心。 就当韦家和董家喜滋滋地等待幼龟长大时,两家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 韦家孵出来的第一批幼龟,九成都是雄龟;董家孵出来的第一批幼龟,九成都是雌龟。董家还算好的,雌龟多,下一代幼龟还能保证,可是多出来的没能交.配的雌龟就浪费了。和董家相比,韦家就惨了,雌龟少得可怜,下一批幼龟的数量都没办法保证。 当时庄乡就这两家养龟的,韦家和董家的两位当家一起吃酒时,一合计,你雄多雌少,我雄少雌多,刚好可以交换一批幼龟,还能避免近亲繁殖的现象,大好事啊。 于是韦家和董家从各管各家的,变成了合作关系。当时两家的关系特别亲近,因为养龟结下的渊源,两位当家认为是天赐的姻缘,便约定韦董两家一定要结成亲家,只可惜两家生下来的都是独苗苗的儿子,他们结亲的愿望落空了。子辈结亲不成,那不是还有孙辈嘛!于是结亲的约定就顺延到了孙辈。 中间的发家致富不必赘述,韦丰登收尾道:“其实到了我们这代,科学逐渐发展起来,我们才明白,原来当时韦家养龟九雄一雌,和董家的九雌一雄,是有科学依据的。乌龟孵出来的性别,和水的温度有关。当温度为25摄氏度时孵化出来的幼龟是雄龟,当温度在28摄氏度以上孵出来的幼龟是雌龟。我们韦家养龟的池塘僻静阴凉,董家养龟的池塘常见日晒,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这个和乌龟有关的故事是不是十分有趣?” 江问源沉默地看着韦丰登,韦丰登说出这个故事,并向他们科普乌龟孵化的知识,只是单纯地在说一个故事,还是在用科学道理反驳韦爷爷认定的天赐姻缘? 甘甜甜在江问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挥霍掉二十只玩偶之后,便彻底放飞自我,反正再怎么装鸵鸟,要是江问源想要她死,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所有玩家都默认把对韦丰登的问话权属于江问源,甘甜甜偏不,她抢话对韦丰登问道:“当家的,我对乌龟特别有兴趣,你能带我们去看看你们养乌龟的池塘吗?” 韦丰登摇摇头,“我们两家后来出现了一些变故,现在已经不养乌龟,改行搞旅游和民宿业了。那两个乌龟池现在已经卖给别人养鱼,不方便带你去看。” 至于韦家和董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韦丰登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晚饭散后,江问源向韦丰登提出想要看戏的要求,“你们民居里不是有一座戏台子吗,我想看和庄乡本地文化风俗有关的戏,你尽快给我安排,钱不是问题。” 韦丰登听到钱便喜出望外,“当然没问题,如果快的话,我今晚就能帮您安排上,最晚明天也能给您排上,绝对不会让您久等的。您先休息休息,我这就去联系我们庄乡名声最响亮的戏团给您表演庄乡皮影戏。我们庄乡地少,平日集体活动的地方也不宽敞,皮影戏只要戏架子往那一摆,张上幕布就够地了。因为平日里演得多了,皮影戏的师傅们都功力精湛,绝对让您获得绝佳的视听享受!” 韦丰登没有走水路,他走到民居大门时,又折回头来,冲厨房的方向吆喝了一声,“婆娘,你把碗筷放放,先去把戏台子打扫干净了,再去收拾碗筷!” 韦丰登像是怕江问源收回想要看戏的话,火急火燎地离开民居,去找戏团问戏去了。韦丰登离开几分钟后,董小宛一手拿着竹编的扫帚和簸箕,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拧干水的抹布,顶着玩家们如同火炬的视线,佝背垂头慢慢地从玩家们中间穿过,她来到敞开式的戏台子便开始埋头干活。董小宛干活的速度很慢,却一丝不苟不留一点灰尘,全然不理会周围的玩家。 江问源对董小宛很好奇,不过他并没有立刻上去搭话,而是站在旁边观察她。 江问源不出手,他刚才又容忍了甘甜甜抢话的行为,其他玩家便有些蠢蠢欲动,摩拳擦掌准备行动。那个想要用不存在的照片帮江问源洗脱嫌疑的莫帆,率先行动起来,他走向董小宛,在距离她还有一米多的位置停下来,“你好,老板娘。我们从老板那里听说了你们定娃娃亲的故事,你们从小一起生活,感情一定非常深厚吧?” 董小宛听到莫帆的话,动作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继续干活,既没有看莫帆,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莫帆见董小宛不愿意理她,便对董小宛下猛药,句句扎心,“假如你们夫妻的感情非常深厚,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而且还遍体鳞伤,头发花白。你和韦丰登站在一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同龄的夫妻,你们一起走出去,对不认识的人说你们是母子,他们都会信。董小宛,你是不是在被韦丰登折磨?” 董小宛神色不变,她保持原本的速度继续干活,就当莫帆完全是个透明人。莫帆见董小宛对他的话全然无动于衷,便不再继续纠缠,他不清楚戏团离民居有多远,万一离得近,等会韦丰登从戏团回来看到他在为难董小宛,一怒之下把他赶出民居就不好办了。 莫帆及时抽身,又接连几个玩家尝试去和董小宛接触。其中一对男女玩家的组合,试图用暴力迫使董小宛开口,剃成寸头的女玩家握住董小宛的手腕,鼻子狠狠地皱起,“你怎么浑身恶心的腥味,你给我们做饭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搞好个人卫生?!” 董小宛被抓住了也一声不吭,她依旧垂着脑袋不肯看人。留着长发扎着小辫的男玩家扯住董小宛的包头巾,想要强迫她抬起头来看人。 “喂,你们够了啊!”甘甜甜生气地冲了过来,用力地推开辫子男玩家,然后一巴掌挠向寸头女玩家脸蛋,女玩家拉不动董小宛,不得不松开她的手腕,后退避开甘甜甜的毁容掌。甘甜甜挡在董小宛面前,含沙射影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做人不要太过分!这轮游戏到底怎么回事,喜欢用语言攻击人,喜欢用暴力屈服人,这烂风气到底是谁带起的。” 江问源刺探甘甜甜两句,甘甜甜就炸了。甘甜甜反讽江问源,江问源却一点都没生气。江问源脾气好,不和小丫头计较,但陈眠还沉浸在娇蛮大小姐女友的角色中,他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甘甜甜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看准了我家亲爱的脾气好,不和你计较吗?要是算起账来,你污蔑我家亲爱的事我就和你没完。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船上盯着我家亲爱的看!还有那两个不长眼睛对女人动粗的玩家,收敛收敛你们的行为,别给某些小人借口往我亲爱的脸上抹黑!” “你——!!”甘甜甜被陈眠噎了一下,没敢继续说下去,她不再理会江问源和陈眠,转身看向董小宛,换成轻柔的语调问她,“你有没有被吓到,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的,要是谁敢再欺负你,我就告诉韦丰登,让你丈夫替你教训他们。” 听到甘甜甜的话,董小宛第一次有了反应,她保持垂着脑袋的姿势,轻轻地摇了摇头,发出蚊子般细微的声音对甘甜甜说了几个字的短句。除了甘甜甜,没人听得清董小宛说了什么,由于角度不对,也没办法读出她的唇语说了什么。 反正在董小宛说完话后,甘甜甜便离开了戏台,不再和董小宛搭话。 江问源喊住甘甜甜,“甘甜甜,刚才董小宛和你说了什么。” 甘甜甜像只带毒的河豚一样鼓起脸,“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想要情报,总得付出点代价吧。giveandtake.小学英语就学过了。” 江问源非常壕地拿出一只玩偶,“够不够?” 甘甜甜没崩住脸颊漏了气,玩偶啊,用一点点微不足道情报换一只玩偶,多么值当!可是甘甜甜的自尊奇高无比,哪怕她的心疼得在滴血,也不愿意接受那么不公平的交易。甘甜甜指着陈眠,僵硬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玩偶,让她为刚才的话对我道歉,我就把董小宛说的话告诉你。” 江问源哦了一声,他揽住陈眠的肩膀,“我用两只玩偶换你一句情报。” 甘甜甜再次被气成河豚,这都是什么牌子的狗粮,有毒吧! 宁愿给玩偶也不愿意道歉,咋不上天呢! 第85章 第 85 章 甘甜甜板着脸,朝江问源和陈眠走过来,在距离只有不到半米的位置才停下脚步,用在场所有玩家都能听得到的音量说道:“我甘甜甜奉信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生信条。你们以为用两个玩偶就能让我屈服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不可能!” 甘甜甜把话撂下来,便转身离开了。其他玩家看着她孤单的背影,一方面佩服她怼了他们不敢怼的浪费玩偶的游戏大佬;另一方面又觉得她傻,多么好的捞玩偶的机会啊,为什么要放弃! 甘甜甜离开一小会之后,韦丰登从戏团回来了。韦丰登带着讨好的笑容走近江问源,“实在不好意思,戏团那边皮影戏表演道具有些受潮,需要一点时间处理,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表演,您看可以把时间安排到明天下午么?” “没问题。”江问源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小块纯金,将其交给韦丰登,现实中的一切货币在圆桌游戏里并不通用,只有可以自由出入的金银才能被npc认可为有金钱价值的东西,“这是定金,你替我好好张罗,让戏团那边把和庄乡有关的所有皮影戏准备好,并列出一张目录给我,我会临时进行点戏。” “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您所望,把这事办得妥妥的!”韦丰登喜滋滋地捏了捏金块,不过他的喜悦并没能持续多久。当韦丰登看到董小宛还在慢吞吞地打扫戏台,心里的邪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他出去了那么久,戏台还有一大半都没打扫干净。要是他刚刚已经把戏团请来了,戏团的人面对脏兮兮的戏台会作何感想。万一戏团觉得他们是想砸场子,以后都不接他们家的戏,那以后还怎么用皮影戏招揽游客? 韦丰登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对董小宛发作,但他的笑脸明显有些挂不住,再加上玩家们一直盯着董小宛看的视线也隐隐让他有些不快,韦丰登走到戏台,有些强硬地从董小宛手中抢过扫帚,“婆娘,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往常你干活都十分麻利,很快就能把戏台打扫干净的。你先去厨房休息一会吧,打扫戏台的活就让我来干。” 要是韦丰登真心想叫董小宛好好休息,就不会喊她去厨房休息了,他的意思分明是叫董小宛别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滚回厨房去干活。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听得出来韦丰登的潜台词,董小宛能做出那一做好菜,智力肯定没问题,不过她一点也没有生气。把簸箕和抹布都留给韦丰登后,董小宛慢吞吞地转身离开,回到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便传来水声和瓷制碗碟轻微碰撞的发出的声音。董小宛根本没有休息,又开始继续干活了。 江问源把韦丰登和董小宛的关系看在眼底,这种极端的伴侣关系让人看得难受,不过江问源并没有现在就插手改变他们的夫妻关系,他放下揽着陈眠肩膀的手,对陈眠说道:“我们回去休息吧。” 陈眠反过来主动挽住江问源的胳膊,一副向往的神色,“白天看荧光没有那种浪漫的感觉,等天黑下来了,我们再好好欣赏黑夜下的荧光吧。荧光与夜星交辉闪烁的画面,一定非常梦幻。亲爱的,你答应我好不好?爱你哟~” “我也爱你,只要是你的愿望,倾尽我素有都会满足你的。”江问源在配合陈眠演戏的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韦丰登的反应。圆桌游戏会限制npc接收玩家谈及游戏的相关内容,将这些相关内容替换成npc能理解的信息。韦丰登听不懂陈眠说的玩偶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理解江问源和陈眠在秀恩爱的事实。韦丰登扫地的动作陡然加重了几分,无意识地流露出一种愤怒的情绪。 江问源并不着急去探究韦丰登的内心世界,也没有继续刺激韦丰登岌岌可危的神经线,和陈眠回到了占卜玩偶为他们选的房间。 两人挽着胳膊回到房间后,陈眠敛去娇羞的笑容,他握起江问源的双手,双眼直视江问源的眼底,认真地对他说道:“刚刚那句话不算,我要重新再说一遍——” 陈眠的话如同羽毛般轻柔地在江问源心里划过,在那一刻,陈眠所附身的这具身体的女声,和江问源已经阔别三年的陈眠的本音重叠在一起。他说:“我也爱你,江问源。” 江问源和陈眠在圆桌游戏中相认之后,为了保护陈眠不被圆桌游戏知晓,两年多的时间,他们的交流都需要通过非常隐晦的方式进行。这两年时间,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一句甜言蜜语,更别说直白地表达爱意了。陈眠直接撕开他的伪装,彻底将自己暴露在圆桌游戏面前。 终战来临前的宁静让人不安,不过江问源很快就把这点不安扔到脑后。陈眠的告白简单而直白,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这句话像一道暖流淌入江问源的四肢百骸。江问源有太多的话向和陈眠说,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出口,而是倾身靠近陈眠,掌心贴在陈眠的唇上,与他额头相抵,双唇贴在手背上,与陈眠隔着手掌交换了一个没有接触的吻。 两人之间的化学气场互相碰撞吸引,旖旎的气氛才刚刚冒出一点苗头,就被一声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江问源松开手,拉开了和陈眠的距离,走去给他们着急的客人开门。 直到江问源打开门,外头的客人还在敲门,差点敲空打到江问源身上,不过她还是眼疾手快地收住手。她压着嗓子轻轻说了句打扰,便非常灵活地闪进屋里,并一气呵成地把门关上,保证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她来拜访江问源和陈眠。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众玩家面前放下狠话绝不拿江问源玩偶的甘甜甜。 甘甜甜来找江问源的原因很简单,江问源给出的条件可是两只玩偶呀! 甘甜甜是疯了才会不想要玩偶,她又没疯,当然非常想要玩偶。可当众接受玩偶的话,甘甜甜刚强的自尊心又会受到沉重的挫折,搞不好还会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法找回自尊。在强大的求生欲压迫下,甘甜甜想到了既可以拿玩偶还能保全面子的绝佳点子。甘甜甜当时在玩家面前表态,挡住其他玩家窥探的视线对江问源和陈眠比划手语:你们一会回客房时打发掉其他玩家,我去找你们用情报换玩偶。 所以陈眠才会再演一波想要夜晚看玩偶荧光的戏,其他玩家对他们浪费玩偶的行为非常难受,可是又没有那个本事去遏制江问源的行为,只能眼不见为净。甘甜甜瞅准没有人盯梢的时机,飞快地找上门来。可怜甘甜甜按计划行事,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打断了什么事情。 陈眠一双长腿交叠,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低声对甘甜甜说道:“你想要用情报换我们两只玩偶?可我又觉得不是很想换了。把玩偶给你,还不如给我多看两场荧光。” “别啊!”甘甜甜以为陈眠为难她,是因为她用江问源和陈眠的面子来成全了自己的自尊,“这个情报很重要的,你们一定要听听!” 陈眠完全不为所动,“是吗?可你的人生信条不是——” 甘甜甜立刻接上,“我的人生信条是,富贵不能淫,更富就能淫;贫贱不能移,再贫就可移;威武不能屈,那是因为还不够要命!我是那种为了两只玩偶折腰的人吗?事实证明,我当然是!” 当甘甜甜决定要玩偶时,她在江问源和陈眠面前就没有自尊和面子可言了。反正自尊和面子都没了,在他们面前破罐子破摔,不折手段也要拿到玩偶,她全然没有心理压力。 陈眠额角狠狠地抽动两下,甘甜甜都开始耍赖了,他好事被打断的怨念还怎么往甘甜甜身上撒。陈眠委屈巴巴地望着江问源,江问源没理他,从特殊空间里取出两只玩偶,对甘甜甜说道:“我对你许下的承诺还有效,你说吧,董小宛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谢谢大佬!”甘甜甜心下一阵狂喜,不过她很快把激动的心情抚平,换上严肃的神情。江问源拿玩偶当烟花来放,可是玩偶对甘甜甜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虽然双方交换条件完全不对等,甘甜甜的自尊不允许她白占江问源的便宜,所以她尽量细致地把董小宛的所有信息都说出来:“我接近董小宛时,从她身上闻到一股很浓土腥味,这股味道不像是她从别的地方沾到身上的,更像是从她的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我赶跑那两个欺负董小宛的玩家后,和董小宛在一瞬间对上视线。董小宛的双眼很空洞,她看了我两秒,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想活下去就不要靠近我’,然后就不再理我。” 甘甜甜说完后,还生怕自己说道不够详细,不放心地说道:“我所知道的东西就这么多。你们还有什么疑问需要我补充吗?” “基本没什么遗漏的。”江问源在旁边看到甘甜甜和董小宛接触的全过程,“我还有一个比较唯心的问题,你觉得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获得董小宛的青睐呢?你随便说说自己的看法就可以了。” 甘甜甜哪会真的随便答,她皱着眉努力思考,“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我也不清楚董小宛为什么会对我另眼相看。你的问题提醒了我,我去解救董小宛的时候,没有从董小宛身上感受到受害者对施害者的恐惧,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完全不需要我的帮助,她不害怕那两个玩家。硬要说一个理由的话,董小宛可能是想要感谢我搭救她的心意,所以才对我提出善意的警告。从董小宛和韦丰登身上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夫妻关系肯定存在内情。” “谢谢你的解答。”江问源把两只玩偶递给甘甜甜,“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甘甜甜拿到玩偶,在接触玩偶的瞬间读到它们的特殊能力,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江问源,不确定地说道:“你真的要把这两只珍贵的玩偶给我吗?真的不是拿错了?” 江问源说道:“你放心拿着吧,我没有拿错。这两只玩偶拿来放荧光有点浪费,你带走它们吧。” 甘甜甜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当初她找江问源组队时,无缘无故就被江问源一顿讥讽,以至于江问源在她心中留下极差的印象,所以她找到机会后当即就报复回去。可是江问源在她什么都没说之前就选定这两个特殊能力非常给力的玩偶给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恶毒的人,那原因可能就出在她自己身上。 甘甜甜虚心地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大佬,我能请教一下,我找你组队时到底犯了什么错误吗?为什么你会用那么恶劣的态度来对待我。你说说吧,我需要注意着装不方便行动的问题,还需要在什么地方多加注意。另外,我质疑你是背叛者的身份,没想过要置你于死地,我盖章的涂料是特殊制作的,即使洗掉颜色,在特定的光效下可以显示出特殊的痕迹。我当时只是太气不过你讥讽我,想给你一个教训。我为此向你道歉。” 江问源对甘甜甜能放下身段还是挺意外的,他原本还觉得甘甜甜完全是占了自身契合游戏的优势排到第二位的,现在看来,除了自尊心过高和睚眦必报之外,甘甜甜身上还是有些优点的。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当时是对你的年龄有些疑惑,所以就试探你一下,看看你的反应。你给我的反应非常直接,年纪应该年龄接近18岁的未成年,不是看起来驻颜有术的年长者。如果说你有什么事情必须注意的话,那就是记得收敛自己的锋芒,凡事多思考。” 甘甜甜哑然,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江问源居然是出于怀疑她的年龄而试探她。不过江问源的确很厉害,“大佬你猜对了,在现实里的明天,就是我的18周岁生日。谢谢大佬的指点,我还有个疑问……” 不过甘甜甜没来得及把她的第二个疑问出口,就被江问源强制送出门。甘甜甜不知道江问源是不是看穿了她想要问什么,所以才把她弄走的。她就是有点好奇,江问源说拿给她的那两只玩偶来放荧光有点浪费,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要把身上所有的玩偶都用来放荧光吗?! 陈眠像软骨头一样躺在双人床上,江问源坐到他身边,“甘甜甜自尊心高,性格又冲动。多亏你唱黑脸,我才能唱白脸把那两只玩偶送给甘甜甜。现在甘甜甜对我的信赖程度肯定飙升不少,这之后我们要是有需要到她的地方,她应该不会拒绝。通关游戏的保障拿到手,我们才能更专注别的事情。你就别闷闷不乐了,我能依靠的人只有你,我怕水。” 陈眠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哼两声,他还是对甘甜甜打断他的好事耿耿于怀,然而江问源的夸奖和顺毛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地安抚了陈眠的小情绪。听到最后一句话,陈眠坐起身来,认真地和江问源做规划,“你把对水有防御和攻击效果的玩偶分我一半,消耗玩偶时暂时不要动它们。明天我们先把庄乡的陆路走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下午看皮影戏寻找一下线索,如果排除问题出在陆上,那我们明天再走水路,去邬汤湖看看。下水时,你一定要记得时刻呆在我身边。” 直到夜深休息之时,江问源和陈眠又消耗了十只玩偶,整个过程中,两人都没有交流过确认战场的问题,连使用暗语沟通都没有。江问源什么都不问,只要陈眠开口说想要看荧光时,他都会立刻使用。陈眠每每专注地看着荧光消失的地方之时,江问源能感觉到他在逐渐接近他们的目标。 也许是因为真相离他们越来越近,江问源今晚难得地有些失眠,他保持着原本的睡姿安静地躺在陈眠身边。陈眠追随荧光时消耗了大量的精神,现在睡得很沉,江问源不想吵醒他。 就在江问源数到第1313只小眠羊催眠时,他听到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从门口经过,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沙沙的拖拽声。 江问源推了推陈眠的肩膀,“醒醒,外面有东西。” 在江问源锲而不舍地呼唤下,陈眠花了两分多钟才艰难地战胜了沉重的眼皮,睁开双眼。幸亏外面的东西移动速度很慢,现在还没走远。陈眠光着脚下床,无声地走到门边,他们用某只玩偶在门板上留了一个只能从内往外看的猫眼,这只猫眼可传光、传声,还能传味道,非常好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视野范围有些狭窄,门外的那个东西已经不在猫眼的视野范围内,不过声音和气味还是保留了下来。 江问源走到陈眠身边,问道:“需要使用玩偶吗?” “还不到时候。”陈眠把手贴在门上,眼睛牢牢锁定猫眼。 江问源看陈眠完全进入等待狩猎的专注状态,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他便折回床边,把陈眠的拖鞋拿了过来。这个世界的季节正值深秋,夜凉还是要注意一下的。陈眠有个很好玩的反应,在他的意识高度专注或非常放松的时候,无论江问源问他什么问题,或者命令他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他都会无意识地听话照做。陈眠的这个反应仅限于面对江问源才会出现,就算是他爸妈,也喊不动他。 江问源在陈眠脚边蹲下,“抬左脚。” 陈眠乖乖抬左脚,江问源把左拖鞋套进去。 “放下左脚抬右脚。”江问源继续下命令。 陈眠踩下穿好拖鞋的左脚后,又乖乖地抬起右脚让江问源套鞋子。 江问源给陈眠穿好鞋子,拍拍手站起身来,结果陈眠的右脚一直抬着。江问源深深地叹了口气,对陈眠说了句把右脚放下,陈眠才结束丹顶鹤的站姿。 陈眠拥有两次成为圆桌游戏玩家的记忆,在第二次成为圆桌游戏玩家时还变成了灵魂状态在圆桌游戏中游走。陈眠在游戏中所承受过的痛苦是江问源很难想象得到的,江问源帮陈眠穿鞋,本来只是随手试一下,他本来都觉得陈眠在游戏中经历过无数的牺牲、欺骗和背叛,早就竖起高高的心防,对外界充满戒备,不太可能无意识地接受他的命令,可是事实证明,陈眠对他的信任始终没有改变过。 陈眠在猫眼前守了大约二十分钟,忽然说道:“激活两只玩偶!” 江问源早就准备就绪,激活了两只辅助类的玩偶。荧光在江问源手中散开,在空中飞舞着。 陈眠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荧光飞舞的轨迹直到它们全部消失后,才眨眨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好困啊,我们继续睡觉吧……” 陈眠走了几步,才发现好像不太对劲,他低头一看,双脚上竟然穿着拖鞋。陈眠知道这双拖鞋是江问源给他穿的,可是他看到这双拖鞋,表情比江问源还要意外。陈眠也和江问源一样,以为自己的心防毫无缝隙,可是他的灵魂依旧本能地为江问源敞开。 后半夜,江问源和陈眠依偎在一起,无梦到天明。 早饭时间,饭桌上少了两名玩家,就是昨天对董小宛施以暴力的寸头女玩家和辫子男玩家。韦丰登和董小宛比昨天晚饭时少准备了两份早餐,这已经充分地说明事实了。 众玩家沉默地用完早餐,除了几个胆子比较小的玩家以外,其他玩家结伴去找到失踪玩家的客房。江问源站在玩家队伍的最前面,他推开失踪玩家的客房门。门一开,里面浓重的腥味便传了出来。这种腥味不是血的味道,而是泥土和水生动物的腥味。客房的地面和墙上糊满了淤泥,还有一些水草,可是却不见两个失踪玩家的尸体。虽然没有尸体,但这绝对是一间走进去就要窒息的房间。 昨天还在匿名吐槽江问源浪费玩偶的玩家们,此时此刻却衷心地希望江问源使用玩偶清洁一下房间。不过他们想错了,在陈眠需要他使用玩偶前,江问源是不会使用玩偶的。而且屋子里虽然脏,清洁掉脏物的话,可能会连线索也一起清理掉,得不偿失。 江问源和陈眠在众人敬佩的眼神中,走进他们完全不敢靠近客房,所以说大佬之所以是大佬,不是没有道理的。江问源和陈眠分头行动,把床底、衣柜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找过一遍,还是没能找到两个失踪玩家的尸体。 “亲爱的,你快过来看看。”陈眠站在墙角,对江问源喊道。江问源走过去,在客房的墙角里,摆着一只带木盖的瓦缸。瓦缸的大小比桶装饮用水要稍微大一些,它的特别之处在于瓦缸的表色和纹路,与乌龟壳的非常相近。从远处看这个瓦缸就像是巨大的乌龟壳。陈眠轻轻地说道:“这个瓦缸的体积,可以容纳得下一个人的体积吧。” 瓦缸和人的体积可以对得上,可是形状却完全对不上的,就木盖的面积而言,人的脑袋都无法穿过缸口放进去。江问源掀开了瓦缸的木盖,露出木盖下面的东西来—— 一块巴掌大的寸头头皮,被缸中的东西顶出缸口。 第86章 第 86 章 这个外表制作成龟壳样式的瓦缸,高约50厘米,圆形的缸身中宽上下窄,最宽的位置位于瓦缸三分之一的位置,目测也只有50厘米,收窄的缸口只有不到一个巴掌的大小。瓦缸的体积约等于一个人体积,可是其形状和人的形态根本无法匹配,更别提那个缸口的大小,成年人的脑袋根本无法穿过缸口塞进去。理论上无法完成的事情,这个龟壳瓦缸却做到了—— 江问源戴上手套,轻轻按压寸头头皮,皮下是硬质的完整的头盖骨形状,没有骨裂和粉碎的表现。瓦缸里的空间被填得满满的,从缸口冒出来的头皮被卡在缸口和缸内的填充物之间,被压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江问源直起身,朝站在门外张望的玩家说道:“过来两个人,把这个瓦缸搬出去。” 一个叫戴立的眼镜青年和一直都很积极表现自己的莫帆主动走进了屋里。他们在屋外闻到腥味很重的臭味时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莫帆还戴上防雾霾口罩,可是屋内腐烂恶臭的味道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在屋外闻到的气味只是普通的难闻,屋内的气味却可以用生化武器来形容。防雾霾口罩一点用都没有,戴立和莫帆刚走进屋里,就感觉他们快要在恶臭中窒息了,可江问源和陈眠在屋内搜索线索,停留了相当一段时间,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戴立和莫帆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用“说不定他们在来之前就用玩偶屏蔽掉恶臭的精神攻击”的理由来安慰自己,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瓦缸给搬出客房。江问源和陈眠再次把屋里和成人体积相仿的容器都排查过一遍,确认那个辫子男玩家的尸体的确不在屋里,才终于离开了客房。 戴立和莫帆把瓦缸搬至民宿的公共休息区,他们将上面的淤泥清理干净后,便等待江问源和陈眠从客房里。莫帆向江问源说道:“大佬,我们尝试过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可是缸口太小了,里面的东西被卡住无法倒出来,我估计只能直接敲碎瓦缸才能看到缸里装着的东西。” 莫帆提议时,准备得也十分周全,他准备的几把铁榔头,足够对付瓦缸了。江问源点头同意莫帆的提议,“轻点砸,别弄坏缸里的东西。” “当然,当然!”莫帆有些激动地说道。无需江问源动手,莫帆便自发地带着几个相熟的玩家一起把整个瓦缸从外面给敲碎,露出瓦缸中的东西来。 那是寸头女玩家完整的尸体,她的尸体挤成一团,依旧保持着缸内的圆桶形状,卧在破碎的半边瓦缸里。那个杀死寸头女玩家的凶手为了把她塞进瓦缸中,把寸头女玩家的躯干和四肢都全部拧断,以最贴服的形状挤进缸中,可是寸头女玩家的头盖骨还是原来的形状,没有遭到破坏,她的脑袋是怎么穿过比她头盖骨要小一大圈的缸口的? 在几位玩家的合作下,寸头女玩家被挤压得不成形的尸体重新舒展开来。她的尸体上没有皮外伤,只有口鼻有点流血的迹象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出血。寸头女玩家全身多处骨折、肌肉被挤压变形,导致身体正常机能无法运作,最终死去。 江问源确认寸头女玩家的死因,从她身上没有找到更多其他的线索后,便对陈眠说道:“走吧,我们去民居附近逛逛,和庄乡的其他npc进行接触。” 陈眠在失踪玩家里搜寻线索时没有不良反应,看到寸头女玩家变形的尸体时也没有不良反应,结果临出门的时候,不良反应却来了,他揉了揉眉心,对江问源露出柔弱的笑容,“那个女玩家的尸体太恐怖了,我有点不太舒服,恐怕体力无法支撑太久……亲爱的你用玩偶把民宿外的重要npc找出来吧,好不好?” 江问源略微沉思一会,“我没有能够直接找到重要npc的玩偶,不过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想办法实现的。” 江问源对其他玩家们撒完狗粮,从特殊空间里取出两只玩偶。 一只是篮球大小的地球玩偶,细细的四肢长在地球上,地球的半边球面被一张q版笑脸占据。另一只是手握弓箭的古代英雄玩偶。 江问源先激活地球玩偶的特殊能力:确认半径一公里内的拥有实体人形的npc数量和所在地,并获得他们的个人信息简介。 再激活弓箭手玩偶的特殊能力:确认已知的npc(限10名)当中的拥有重要线索的一名npc。 在地球玩偶形成的虚拟地图中,江问源排除下午就能见到的戏团npc,就近在民居附近的人家中,选择年龄在50岁以上的女性npc,而且每户最多仅选一人。选足十人后,便让弓箭手玩偶从中选出拥有重要线索的npc。 在两个玩偶特殊能力的叠加使用之下,江问源很快便确认了十名npc中拥有重要线索的那名npc,“瞧,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陈眠双手捧脸,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江问源,“亲爱的,你真厉害!” 看到这一幕的玩家们,本来以为他们已经对江问源滥用玩偶麻木了,可是再次看到江问源浪费玩偶,他们还是有种肉痛得想哭的感受。 地球玩偶的能力多么合适用来在所有npc都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寻找隐藏npc,找到最后的生路啊!弓箭手玩偶多么合适用在干扰信息极多,不知道该相信哪个npc时使用啊,那样就能准确地找到真正的线索啊! 这两个珍贵的玩偶就因为陈眠觉得有点累,就被江问源给白白浪费了。虽然其他玩家不是这两只玩偶的所有者,但他们还是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想到江问源接下来可能还会浪费更多的玩偶,打扰了打扰了,他们还是不想了吧,眼不见为净…… 江问源已经找到其他npc当中的重要线索,其他玩家便很自觉地避开江问源和陈眠,去走水路、去邬汤湖找线索,省得再看到玩偶被白白浪费的场面。 江问源用玩偶找到的重要npc是一个52岁的女人,名叫韦翠兰,她家就在曾经属于韦家的乌龟池附近。他们走街穿巷,沿着地图给出的信息找到韦翠兰时,她正坐在她家外边的石头长凳上,和几个同龄的中年妇女嗑瓜子聊八卦。几个中年妇女当中,就韦翠兰一人滔滔不绝,其他几人都是偶尔附和一两句。从这个小细节便能看出,韦翠兰绝对是庄乡第一手八卦的绝对掌控者。 江问源和陈眠两个外乡人非常显眼,当他们走到韦翠兰几人面前时,她们停下交谈,齐齐地朝他们看过来。江问源对韦翠兰说道:“您是韦翠兰大姐吧,我们是昨天刚到庄乡旅游的游客。我们是搞微视频拍摄的,对各地的民间故事都非常感兴趣。有人告诉我们,韦大姐是庄乡最会讲故事的人,如果我们想听故事,就一定要来找你。” 韦翠兰就是个喜欢八卦的长舌妇,从没有被人这么吹捧过,她心里暗爽不已,但也没有完全放下对江问源和陈眠的戒备。“你瞧,我这差不多该准备午饭了,等家里的男人们从乌龟池塘那边干活回来,就得吃饭。我没多少时间。” “哎,韦大姐,我们采访你,你是我们的视频故事的提供者,我们肯定是要付钱的!你可以让旁边这几位大姐帮你把今天的午饭做了,再分一点报酬给她们就得了。”江问源说着,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小块金子。 看到金子,韦翠兰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她站起身来,从江问源手中把金子拿走,“我平时就喜欢给人讲故事和人聊天,哪里收过钱,你们可真是太客气了。走吧,我们进屋聊。”把江问源和陈眠迎进屋后,韦翠兰又从屋里探头出来对外头的几个中年妇女说道:“几位姐妹,你们瞧我接下来还有事,下次我们再接着聊天吧,今天就散了吧!” 韦翠兰带着江问源和陈眠去到客厅,热情地给他们沏上一壶茶,还带上一碟小点心,这才和他们围着雕花小圆桌坐下来,“你们想听什么故事?我们庄乡有非常多的传说和典故!” 江问源摆摆手,“那些传说和典故,我们从书上去查就成,我们想听的是庄乡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韦翠兰有些激动地说道:“那你们就找对人了,我今年52岁,但只要是庄乡最近八十年发生的大事,我基本都知道一二!没人比我更了解庄乡的事!您想听谁的故事?” 江问源说道:“韦丰登家和董小宛家的故事,你们家现在的乌龟池就是从韦丰登家买来的吧,那你对他们两家的事情应该并不陌生。” 韦丰登昨天在饭桌上和玩家们说起他和董小宛的故事时,直接从爷爷辈定下结成亲家的约定,就跳到了他和董小宛的娃娃亲,省略了他们父辈的故事。江问源想知道的便是他们父辈的故事。 在韦翠兰这里,江问源得到了答案。韦翠兰说起他们两家的事情时,还一阵唏嘘感慨。 韦家和董家从爷爷辈那一代养乌龟,生活逐渐富裕起来。他们定下成为亲家的约定后,很快他们的妻子在同一年先后怀上孩子,分别给韦董两家添了个大胖儿子。虽然两位老爷子对他们的头胎的结果有些失落,但他们很快又振作起来,头胎不行,那就第二胎嘛,这俩小胖子就让他们当异性兄弟也挺美的呀。 韦父和董父从穿开裆裤时便一起长大,由于两家经常走动,他们经历过吵吵闹闹的童年,逐渐长大成人,成为关系非常铁的哥们。两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卖乌龟犯了杀业,导致他们两家在韦父和董父两个独苗后,都没有给他们再添新的兄弟姐妹。 没有新的孩子出生,韦爷爷和董爷爷也老了,他们便把娃娃亲的希望寄托在孙子辈身上。韦父和董父为了满足他们父辈的愿望,两人早早就结婚。非常巧合的是,他们的结婚的对象,也和他们一样,是一对关系非常要好的闺蜜姐妹花。两家甚至把喜酒在同一天合办,热热闹闹的。当时庄乡哪个年轻儿郎不羡慕娶了庄乡最漂亮的两个姑娘的韦父和董父,哪个年轻姑娘不羡慕嫁给韦父和董父的那对闺蜜。两家的好姻缘,一直都是庄乡津津乐道的好事,羡煞旁人。 可惜好景不长,盛极必衰。韦董两家的新妇肚子里怀上孩子时,韦爷爷和董爷爷把掌家的重任交给韦父和董父。成为当家之后,他们必须承担起去外地贩卖乌龟的工作。韦父和董父第一次独立离开家去贩卖乌龟时就出事了,他们遇到几个逃狱的犯人。在双方冲突的过程中,董父被一个凶杀犯连捅好几刀,最终没能救下来,年纪轻轻就留下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走了。 董爷爷和董奶奶没能承受住丧子之痛,董小宛才出生没多久,他们就接连走了。在临走前,董爷爷把董家和董小宛母女托付给他最信任的韦爷爷,希望韦家能照顾好董父的遗孀和女儿。 韦爷爷自然不能辜负好兄弟的信任,对待董小宛母女亲如对待自己的女儿和孙女。董父的遗孀和韦父的妻子又是多年闺蜜,董小宛母子俩在韦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坏。然而韦父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他经营韦董两家的乌龟池,赚得竟不如韦爷爷当初一人赚得多。 万般无奈之下,韦爷爷只好重新出山,手把手教韦父如何做生意。韦爷爷年纪老了,身体远不如当初,在一次重感冒病倒后,就再没起来过。韦爷爷和韦奶奶在韦丰登和董小宛五岁那年便去了。两位盼着娃娃亲的老人,没能看到他们的孙子成婚,就先后离开了人世。 这还不是韦董两家的悲剧的终结。 韦翠兰痛心疾首地说道:“没想到董家遗孀竟然会干出那种丑事,导致韦家的风评也受损。韦家的在当家爷爷去世后,本来还在苦苦支撑着韦董两家的乌龟池,可是风评受损之后,生意更难做了,他就把乌龟池给卖了。韦家的乌龟池就是我们家给买下来的。” “乐乐他妈带着乐乐回娘家探亲了,乐乐他奶,你怎么还没做饭吗?”一个粗犷的男声从外堂传来。 韦翠兰暗道一声糟,压低声音说道:“我男人回来了,他最见不得我和别人扯嘴皮子。你们赶紧离开吧,我得去做饭了。等会你们看到他就说是来看乌龟的,别说是来打听故事的,知道吗。” 韦翠兰把江问源和陈眠送出门,便遇到站在门外的黝黑高大的男人,他沉着脸对韦翠兰说道:“我说过你多少遍了,少和别人嚼舌根子!还想骗我说是来买乌龟的,德行啊你!”他转过头看向江问源和陈眠,“以后你们两位也不必再来我家,我家不欢迎来打听八卦丑事的人!” 韦翠兰在她丈夫面前就像是一只胖胖的鹌鹑,一声都不敢吭。江问源和陈眠没有和韦翠兰的丈夫硬干,就算他们能制服他,韦翠兰到时候也不肯把董小宛母亲的丑事说出来了。韦翠兰这条线索,只能遗憾中断。 江问源和陈眠被赶出韦家之后,便回民居去看看其他玩家在水里有没有什么收获。 收获是有的,而且还是甘甜甜发现,集合其他玩家一起带回来的—— 他们带回来的是那个辫子男玩家的尸体,他的尸体是在邬汤湖里发现的,他被关在竹编的猪笼里,淹没在邬汤湖中,溺水而亡。辫子男玩家的表情极为痛苦,他的双手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猪笼上也有对应的痕迹。从这些痕迹可以判断出来,辫子男玩家在临死前挣扎了很久,他挣扎的时间远超过一个人溺水至昏迷、死亡的时长。 “浸猪笼是旧时的一种刑罚,把犯人关进猪笼里,放到水里淹浸至死,通常用于处罚通奸偷情之人。浸猪笼就是咒骂通奸偷情的人猪狗不如、如畜生一般,死后再世投胎不得为人。”陈眠看着溺死的辫子男玩家,在江问源耳边轻声说道,“董小宛的母亲是寡妇,又出了丑事,关键词很危险啊。” 江问源对陈眠的猜测不置可否,“我们还需要更多线索。” 江问源和陈眠在午间休息时又消耗掉六只玩偶后,终于在下午等到韦丰登请来的戏团。 在戏团在戏台上张罗时,韦丰登把戏团的戏目单子交给江问源,“这是我们庄乡的传统皮影戏目录,你瞧瞧有什么想看的?” 江问源拿过戏目单子,和陈眠一起浏览,这些戏目当中,有一条直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庄乡忠贞传·龟》 江问源把戏单还给韦丰登,“我想看庄乡忠贞传,你让戏团安排一下吧。” 韦丰登听到江问源的要求时,脸上一瞬间出现了非常不自然的神情,“这是庄乡的糟粕习俗,现在我们已经不兴这个习俗了。您要不看看别的戏吧。” 江问源没有错过韦丰登的神情变化,不过他没有多问,“我们是文化习俗的研究者,有些糟粕习俗当中,也有一定的闪光点,我们去糟粕取精华才能进步。而且忠贞传我们看得多听得多了,和乌龟有关的忠贞传,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87章 第 87 章 最后说服韦丰登的,不是江问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辞,而是江问源掏出来的黄金。韦丰登把江问源想要看的忠贞传报给戏团后,戏团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游客只是一时的,旅游结束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见第二面,邻里之间的相处却是长久的。戏团的负责人想和江问源谈谈,推荐更好的戏目,被韦丰登给拦了下来,“人家是搞文化习俗研究的,就对这个感兴趣。这也是宣传我们庄乡的机会。” 韦丰登这个民居主人都表态了,戏团负责人便不再多劝,把表演戏目吩咐下去,戏团的大家伙便把《庄乡忠贞传·龟》表演需要用到人物剪影和场景、道具剪影准备好,伴奏就位后,灯光打在张好的半透明的羊皮上,操作皮影的表演者活灵活现地操作着人物剪影,给在座的玩家们奉上庄乡的传统戏目——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是一个名叫玉河的寡妇,她容颜姣好,替死去的丈夫侍奉公婆,养育儿子,是庄乡人人称赞的义女子。玉河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她平静生活在一次意外中被打破。玉河在河边淘米时,不小心撞破对门的奸情。对门才娶进门的新妇燕儿,卿卿我我地将一个不是她丈夫的男人送出门。 燕儿被撞破奸情,苦苦哀求玉河不要把她和金卢私会的事情告诉丈夫。燕儿和金卢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燕儿的父亲是庄乡大族长,他看不上家世一般的金卢,不顾燕儿的反对把她强行嫁给现在的丈夫。 玉河本就不是多事之人,而且还有一个家的重担压在她身上,她不欲插手别人的家事,便答应这次当做没有看到他们的事情,并劝告燕儿和金卢一句,燕儿已嫁为他人妇,往事不再,燕儿和金卢应该恪守礼法。燕儿连连点头答应,并表示此次金卢来寻她,就是为过去做一个了断,以后他们肯定会注意各自的身份的。 玉河本以为燕儿的事情就算翻篇了,谁知燕儿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其实暗中还在继续着和金卢的私情,并时刻都在恐惧着玉河把他们的关系暴露给她的丈夫和婆家。经历过一段担惊受怕的日子后,燕儿和金卢最后想出来一个一劳永逸的损招来对付玉河。 玉河绣着闺名的贴身里衣在庄乡一个傻子的家里被发现,那个傻子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但身体强壮,脸也长得俊,是庄乡里长得数一数二好看的男人。傻子拿着女子贴身里衣到处乱跑,很快便让人发现了端倪,这才从里衣上的名字找到玉河。玉河与傻子通奸的八卦一下传遍整个庄乡! 当玉河看到自己落到傻子手里的贴身里衣,便知道自己中了燕儿和金卢的计。燕儿昨日找她串门后,她发现自己晾晒在天井的一件贴身里衣不见了。玉河万万没想到,她的一时善意,竟换来如此恶毒的回报。但玉河现在就算戳破燕儿和金卢的奸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只会认为她行为不检点,还想拉别人下水混淆视听。 玉河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没有立刻找燕儿和金卢算账,而是坚持自己是在河边洗衣时不慎丢失贴身里衣,然后被傻子给捡到的。玉河需要干活养家,还需要照顾一个大家庭,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再加上傻子的家就在玉河家的下游,玉河的说法也很合理,便得到了一小部分人的信任。 燕儿又怎能让玉河如愿,她煽动大家,既然玉河问心无愧,没有做出对不起亡夫的事情,那就接受上天的考验。燕儿提议将玉河关进猪笼里,露出头部浸泡在邬汤湖里。邬汤湖里住着守护庄乡的神龟,如果玉河真的是无辜的,神龟一定会派使者来证明她的清白。如果一炷香内没有乌龟造访玉河的猪笼,那就证明玉河是在撒谎。 燕儿的父亲,庄乡的大族长,他从女儿身上看出些许端倪,亲缘终究战胜公理,他同意将玉河在邬汤湖浸猪笼,等待神龟对玉河的判决。 玉河被关进猪笼浸入邬汤湖,就在她内心无比绝望之时,奇迹发生了。一只乌龟咬破玉河的猪笼,钻入猪笼里。玉河抱着乌龟举到头顶,向众人高呼:神龟派使者来证明我的清白了! 庄乡信奉神龟有灵,玉河的清白得到证实,她逃过溺死水中的一劫。玉河感激那只救她一命的乌龟,将其带回家中好生养着,并断绝与燕儿的来往。 没过多久,燕儿和金卢的奸情还是败露了,他们被燕儿的丈夫在床上当场抓奸。燕儿和金卢本就该是双双浸猪笼溺死的结局,可她想起玉河从邬汤湖里捞出来乌龟的事情,提出她也要一炷香证明自己清白的要求。本来这个要求不可能被答应的,但燕儿的父亲是庄乡族长,他为了自己的女儿,豁出去老脸答应给燕儿和金卢一炷香时间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浸猪笼之前,燕儿的父亲给他们准备了一把乌龟最爱吃的饵食,绝对能引来乌龟。可是当燕儿和金卢被浸入邬汤湖时,他们手中的饵食竟然变成了两坨烂泥巴,乌龟迟迟未到。一炷香结束,燕儿和金卢的猪笼被完全浸没在水中,为他们的丑事付出生命的代价。 玉河没有再嫁,她养着那只乌龟,侍奉公婆抚养儿子,生活一天天好过起来。直到玉河老死在床上时,那只玉河养了一辈子的老乌龟才蹒跚地离开玉河的家,从河道游回邬汤湖,再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庄乡忠贞传·龟》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江问源看着从皮布后走出来谢幕的戏团,对身旁的陈眠说道:“那个辫子男玩家在临死前挣扎了很长时间,他的死亡方式很可能和燕儿、金卢的死法一样。” 陈眠点点头,“韦丰登说过忠贞传讲的是庄乡糟粕习俗,证明浸猪笼惩罚通奸者的习俗曾经存在过。戏团那么忌讳在民居演这段皮影戏,庄乡很可能在韦丰登父辈那一代还存在着浸猪笼的私刑,董小宛的母亲就是受害者之一。” 董小宛母亲这条线基本可以明确的,但是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寸头女玩家却是那种死法。 寸头女玩家没被浸猪笼,那她应该是没有通奸、出轨嫌疑的,可是她为什么会整个人被装进一个外观状若乌龟壳的瓦缸中。在忠贞传的故事中,玉河一辈子忠于家庭,忠于丈夫,她的忠贞获得神龟的肯定和守护。所以寸头女玩家被塞进瓦缸中,就是神龟对她忠贞的肯定? 这不横竖都是死吗? 陈眠指了指坐在他们不远处的甘甜甜,“那她肯定能排除在神龟的射程范围外。” 甘甜甜性格冲动,自尊心奇高,还很好忽悠,数起来全是缺点,但这些都无法盖过她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最大优势,甘甜甜是未成年。一个孩子,谈恋爱都是禁忌,对感情的忠贞是对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的道德约束,是无法用来约束孩子的。 江问源给韦丰登留下足够的金子,让戏团在民居待一整个下午,其他玩家如果有想看的戏目,也可以自己点。其他玩家需要带的生存品太多,不像江问源还能把占重量的纯金带进游戏里,他们自然乐得享受抱大腿的感觉,点上另外几出和乌龟有关的皮影戏,试图从中发现更多的线索。 江问源和陈眠只看过忠贞传后,便离开戏台,他们给甘甜甜打了暗号,让甘甜甜到他们客房去一趟。 甘甜甜趁其他玩家的注意力集中在皮影戏时,悄悄离开戏台,有些忐忑地来到江问源和陈眠的客房。可能是太过紧张,甘甜甜一不小心就说漏嘴,耿直地把内心的想法对江问源说了出来,“你是不是反悔给我两只玩偶,要收回一只?” 江问源沉默了一阵,“你能说出这句话,也就证明你内心也是受之有愧的。这样吧,我交给你两个任务,你完成得好,那两只玩偶就是你应得的,不必觉得我们交易不公平。” 甘甜甜听到江问源的话,才发现她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如果她没说出那番话,也许江问源还会给出第三个玩偶来让她完成任务。但是现在,第三只玩偶长出翅膀飞走了,甘甜甜的心在滴血,可她的自尊心强迫她依旧要保持脸上的笑容,“你先说说是什么任务吧,如果任务让我觉得太危险的话,我不一定会答应。” “你放心吧。对你来说不是危险任务。”江问源把他们的发现解释给甘甜甜听,“你是本轮游戏唯一的未成年玩家,而且游戏里的时间对于我们的现实来说是静止的,你非常安全。所以董小宛不理会其他玩家,并对你特别对待。我有两个任务要交给你。第一个任务,再次和董小宛交谈,试探一下关于她母亲的事情,如果她不理你,你就强调一下你刚满十七岁。就算你没能从董小宛口中得知她母亲的事,只要她开口对你说话,这个任务你就算成功了。第二个任务,触摸董小宛的后背,想办法测一下她的体重。” 甘甜甜听到江问源对于年龄的解释,基本上已经信了九成,因为她才经过三轮圆桌游戏,而且综合排名一直在中下游的水准,这次竟然飙升到第二名,她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如果是因为年龄保护了她而让她成为第二名,那挺合理的。甘甜甜在本轮游戏中基本等于拥有免死光环,她偷看了江问源两眼,那本轮游戏的第一名实力到底有多恐怖,竟能压过她的免死光环,牢牢霸占着第一名的位置。 甘甜甜现在的心态,就像是一个月光族面对世界首富无法产生仇富的心理,她的自尊心在江问源面前完全是佛系状态。甘甜甜虚心地向江问源问道:“第一个任务我能理解,第二个任务又是为什么呢?” “还记得韦丰登昨天对董小宛说过的话吗,他说以前董小宛现在打扫戏台,速度比以前慢了一半。董小宛的行动非常缓慢,而且你也在董小宛身上闻到一股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腥味。”江问源点到为止。 甘甜甜睁大眼睛,“你怀疑董小宛她……” 江问源点点头,“所以才需要你去证实。” 甘甜甜略微思考了一会,最终决定答应帮江问源去试探董小宛,“我可以接触董小宛,但我还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帮我引开韦丰登。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无论我能问出多少信息,我都会在半小时后离开董小宛身边。” 甘甜甜的要求在合理范围内,江问源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的计划定在晚饭后。 酒饱饭足,陈眠懒洋洋地靠在江问源肩上,“亲爱的,我吃得好撑哦。我们出去消消食运动一下吧,不然长胖了你该嫌弃我了。” “你怎么会长胖呢,就算真的长肉了,那也很好看。”江问源转头看向韦丰登,“当家的,庄乡四面环水,日落的景致一定美得动人心魄,你带我们去游湖赏景吧。钱嘛,我们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韦丰登本来是计划有其他事情要做的,但有钱就是大爷,在纯金的吸引下,韦丰登脸上犹豫的表情立刻被热情的笑容取代,“瞧您说的,就算您不付钱,您作为我们民居的客人,想看日落我也是会带您去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占用你的时间怎么能不付钱呢,当家的时间也很宝贵啊。”江问源对韦丰登客气了一句,韦丰登便乐淘淘地带着江问源和陈眠去欣赏日落了。 等江问源和陈眠回到民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甘甜甜晚上不敢出门,她又与其他玩家同住,现在其他玩家眼中她和江问源是势不两立的,她拉不下那个脸让江问源来找她,便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早上。 今天陈眠一共让江问源消耗了三十二只玩偶,他现在精神非常疲乏,一回到客房便瘫软床上。休息了一阵之后,他强撑起沉重的眼皮,对江问源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韦丰登挺奇怪的?” 这个江问源还真没发现,“他身上没有奇怪的味道,动作也不迟缓,挺正常的。” “我的意思不是他的本身异常,而是他的态度……”陈眠说到一半,便被某个异常的声响给打断了。昨晚他们也听到过这个声音,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未知身份的脚步声,在江问源和陈眠的房间前停下脚步。 圆桌游戏的鬼怪有权利杀死触发死亡条件的玩家,无论玩家怎么躲藏都逃不掉被找到的命运。此时此刻,这个杀机就站在他们门外—— 不过屋里的两人都没什么紧张感。 陈眠从床上坐起身来,还有心情和江问源开玩笑,“你觉得外头的东西给我们带的礼物,是猪笼还是瓦缸?” 猪笼是背叛,瓦缸是忠贞。 “我希望是两个猪笼。”江问源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如果是猪笼,那就证明圆桌还没发现陈眠就藏在他身边。如果是瓦缸的话,圆桌游戏无疑发现了陈眠附身在其他玩家的真相,那样的话,陈眠的处境就真的非常危险了。 陈眠在江问源给出答案时便明白他心中所想,“其实两个瓦缸也挺好的。” 陈眠走到江问源身边,“走吧,去给我们的客人开门,看看它给我们带的是什么礼物。” 第88章 第 88 章 在还没有见到门外的那只怪物时,江问源就已经在心中预设好几套能用玩偶完美克制它的方案了,可是当陈眠打开房门,江问源还是感到一阵紧张—— 房门向屋内打开,一股腥臭味伴随着浓郁的水汽涌入屋内。 白天看起来起码还有副人样的董小宛,此时四肢着地趴伏在地上,高高拱起的后背几乎要撑破衣服,她神色呆滞,动作迟缓地像一只笨重的乌龟那样爬进屋里。董小宛的嘴里叼着两条绳索,她咬着绳索把屋外的东西拖进屋里,那是两只笨重的龟壳瓦缸。 在看到瓦缸的刹那,江问源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拍了。圆桌游戏这是借董小宛的行为对他们说,它不仅发现陈眠以灵魂游走在圆桌游戏的事情,而且还切实地捕捉到陈眠就在江问源身边! 和江问源相比,陈眠这个当事人反而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两个代表着忠贞的瓦缸,这是我在圆桌游戏里收到过的所有礼物中最好的礼物。亲爱的,既然圆桌游戏都认可我们彼此相爱,褒奖我们对彼此的忠贞,这日不如撞日,不如趁这个机会,我们直接原地结婚吧!” 陈眠带着点调戏意味的话,成功让江问源的紧张感灰飞烟灭,“你……” 在陈眠和江问源说话时,房门在两只瓦缸后面重重合上,董小宛放下叼在嘴里的绳子,缓慢地调转方向,朝江问源移动。 被董小宛锁定之后,江问源感觉到自己的行动都遭到了限制,他整个人陷入一滩凭空出现在客房的淤泥之中,行动变得极为困难。想来这就是为什么寸头女玩家和辫子男玩家没能从行动迟缓的董小宛手中逃跑,而屋里又全是淤泥的原因。 董小宛杀人并不是直接把人杀死,而是非常有仪式感地施以浸猪笼的水刑,或者给予龟壳瓦缸的窒息褒奖。江问源和陈眠讨论过如何对付董小宛的问题,他们的基本设想,首先尽可能逃跑,如果无法逃脱,那就想办法破坏猪笼或龟壳瓦缸。 猪笼是竹编的,瓦缸易碎,这两者都不难破坏。可是当陈眠推倒其中一个瓦缸,用打桩的铁锤狠狠地砸在瓦缸上。瓦缸和重锤碰撞之时,发出了金属般嗡嗡的铮鸣声,瓦缸身上一点裂痕都没有。陈眠并没有轻易放弃,他想要想要把瓦缸给滚出去,可是房门却被无形的力量封死,根本无法打开。不仅如此,陈眠清晰地感受到,另一只还呈直立状态的瓦缸传来一股强大的引力,想要把陈眠给吸进去! 恐怕要等到杀死目标对象后,诡异的瓦缸才会变成普通的瓦缸。在那之前,瓦缸或猪笼,都是恐怖的杀器。 董小宛蹒跚地爬到江问源面前,她缓缓伸长脖子,把逐渐伸长成乌龟脑袋形状的脸,凑到陷在淤泥中无法动弹的江问源面前。江问源已经习惯了在圆桌游戏的生死边缘试探,换作往常,江问源会尽可能地拖延苟活的时间,并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地观察董小宛的状况,直到生死关头才出杀手锏。不浪费每一分每一秒,以期能获得最多的信息量。 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陈眠在江问源所不知道的领域消耗了太多的能量,江问源在观察董小宛的同时,也一直在关注陈眠那边的情况。当陈眠破坏瓦缸的行动失败,并表现出轻微的疲劳时,江问源顾不上观察董小宛奇怪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从特殊空间祭出两只玩偶。 大嘴怪玩偶:吃掉任何有实体的物体或生物(限10立方体积)。 举着风车的女孩玩偶:有两次机会吹倒任何有自主行动能力的生物或非生物。 大嘴怪玩偶的特殊能力生效,它体积剧烈膨胀到比两只瓦缸还大,三两下跳到两只瓦缸旁边,一口一只,直接把江问源所要求的两只瓦缸吞进肚子里,咔嚓咔嚓把瓦缸嚼碎后,大嘴怪玩偶便化作荧光失去了踪影。在两只瓦缸被清理掉之后,屋里的淤泥也在瞬间消失无踪。 女孩玩偶举起手中的风车玩具,在空中轻轻划过,当风车四彩的扇叶转动起来。一阵强风在密闭的客房里成型,并精准地朝趴在地上的董小宛吹去。 董小宛丝毫没有反抗里地被掀翻过来,由于她行动迟缓笨重,而后背已经呈现出乌龟壳的形状。董小宛被掀翻在地之后,不停地从喉咙里发出哀嚎声,四肢乱蹬想要把身体翻转过来,却始终没能成功。 江问源丢下疯狂挣扎的董小宛,而是走到陈眠身边,“你还好吗?” 陈眠呼出一口长气,“走,我们去看看董小宛的状况。董小宛十有八.九就是本轮游戏的鬼怪boss,杀死她就能暴力通关。不过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还是用传统的解谜方式通关吧。” 陈眠没有正面回答江问源的问题,江问源心里微微一沉,陈眠的状态恐怕不太好。可明知如此,江问源也无法要求陈眠离开本轮游戏,因为他们一旦选择放弃,就会前功尽弃,彻底被圆桌游戏掌握主动权。陈眠无法通过他人的身体进食玩偶来补充能量,此时此刻,江问源能做的只有守护在陈眠身边,无能为力地看着陈眠大量消耗所剩无几的能量。 江问源心情沉重,但陈眠这个当事人的心态却异常地好,他在距离董小宛还有一米的位置蹲下来,用警棍戳了戳董小宛硬邦邦的后背,尝试和董小宛交流,“你知道自己是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吗?” 董小宛就像完全听不懂人话一般,奋力挣扎,喉咙不停地发出无意义的呜呜声。当陈眠用警棍戳到她的后背时,董小宛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愤怒的情绪,还试图伸长脖子试图用嘴巴咬陈眠。董小宛明明可以用手脚去反击陈眠的,可是她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是个人类,她就像乌龟一样只懂得用嘴进行攻击。 江问源整理好情绪,在陈眠稍前一点的位置蹲下来,风车女孩的特殊能力还剩有一次机会。如果董小宛忽然暴起,他可以及时保护好自己和陈眠。 江问源一边观察董小宛的行为,一边和陈眠分析道:“董小宛在白天的时候警告过甘甜甜不要靠近她,说明董小宛对自己的状态是有一定的认识的,并且她无法控制自己晚上的变化。寸头女玩家和辫子男玩家的死,是因为他们和董小宛有过直接的接触。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一直避免和董小宛接触,也没有和她说过话。可是我们也被袭击了,排除圆桌游戏耍阴招的可能,我们受到袭击的原因,很可能在韦丰登身上。” 陈眠尝试过好几种办法,都没能唤醒董小宛作为人的那部分意识,双方无法沟通,继续把董小宛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于是陈眠指着那只还没有消失的风车女孩玩偶,对江问源提建议道:“董小宛太吵了,我们继续把董小宛关在这里,晚上都没办法好好睡觉。你不是还有一次吹风的能力没使用吗,把董小宛吹到外面吧。” 董小宛失去了杀人的道具,自然没办法杀人。以她的迟缓的速度,等她再次把道具搬过来,估计天都亮了。董小宛被风吹得又翻了个身,只能愤愤地离开客房。 江问源和陈眠并不知道,他们使用玩偶把董小宛吹出客房的一幕,被有心人看去。那人脸色阴沉地看着从他们门口飘出来的玩偶荧光,愤恨地磨了磨牙。 后半夜,董小宛果然没有再来。不过忙活了小半个晚上,江问源和陈眠道餐厅用早餐的时间有点晚,其他所有玩家都到齐了,明显是聚集在一起等他们的。 陈眠能感觉到气氛不对,但他提不起劲,懒洋洋地倚在江问源身边。江问源不着痕迹地朝玩家当中的甘甜甜看了一眼,甘甜甜朝他微微摇摇头,表示情况不太乐观。 曾经想要帮江问源解围的莫帆代表其他玩家站出来,对江问源和陈眠说道:“两位大佬,有件事情,我想必须谈清楚。昨晚某位玩家起夜时,看到你们使用玩偶把鬼怪boss赶出你们的房间。为什么两位大佬面对毫无反抗能力的鬼怪boss,不趁机干掉它,还要浪费玩偶的特殊能力放它一条生路?难道你们想拖延游戏时间,让更多玩家死在本轮游戏里吗!” 莫帆的质问掷地有声,其他玩家纷纷骚动起来,对江问源和陈眠的骚操作表示出隐隐的不满。这大概就是江问源和陈眠两天内大量消耗玩偶遭到的反弹了。 即使被送上风口浪尖,江问源也始终表现得从容不迫,“莫帆,你为什么能那么笃定地把董小宛定义为本轮游戏的鬼怪boss?难道她就不能是个小怪吗,杀掉小怪惹怒鬼怪boss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我们谨慎点又有什么错。还是说你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董小宛就是本轮游戏的鬼怪boss呢。” 莫帆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明白自己已经一脚踩入江问源挖下的陷阱。 如果他答有,那江问源完全可以把拖延游戏进度的帽子往他头上扣。 如果他答没有,那他就没有立场指责江问源怕错杀小怪惹怒鬼怪boss的做法。 在莫帆语塞之时,江问源游刃有余地攻城略地。 “我不知道是谁和你们造的谣,说我们拖延游戏进度。寸头女玩家和辫子男玩家的死,大家有目共睹,因为他们招惹过董小宛。可是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和董小宛接触过,结果我们还是被盯上了。这就证明本轮游戏在董小宛之外还存在蹊跷,经过慎重考虑后,我们决定暂时不杀死董小宛。而且董小宛变成龟人的模样后,行动迟缓,身体也变得非常笨重。我们不知道触碰董小宛会不会带来不良影响,所以才用玩偶把董小宛赶出房间。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你们站在我们的位置设身处地去想一想,你们会贸然杀死董小宛吗?” 江问源说明得有条有理,从容镇定,不像是临时编出来的。 由于江问源省掉他们遇到董小宛的危机状况,其他玩家觉得江问源的说法还挺合理的。莫帆连第二次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败下阵来。 江问源最后连看都没看莫帆一眼,吃过早餐后就回客房去了。 莫帆这人看似热心帮助他人,其实江问源从一开始就看清楚莫帆烂到根子的本性。莫帆当初状似好心想要使用假照片来替他洗清背叛者的嫌疑,实际上就是想拿假照片当做把柄,尽情地在本轮游戏奴役他罢了。单从做人这一点,莫帆连很不会做人的甘甜甜十分之一都不如。 闹剧结束之后,甘甜甜按照约定偷偷地摸进江问源和陈眠的房间。 甘甜甜一进屋就看到懒洋洋躺在床上休息的陈眠,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陈眠怼她怼得多狠啊,简直句句扎心。然而今天江问源和陈眠被玩家们围堵时,陈眠竟一言不发,这根本不合理啊。 甘甜甜的视线太过扎人,陈眠抬起眼皮朝她望了一眼,“什么事?” 甘甜甜摸摸鼻子,实话实说,“我在想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出头。” 陈眠不知怎地就起了逗弄小姑娘的心思,“因为莫帆说得对,我就是故意把疑似本轮游戏的鬼怪boss放走的。本轮游戏的背景故事有关忠贞和通奸,多刺激,多狗血啊!而且我们都委托你调查董小宛了,不把这个故事看完,我不甘心离开本轮游戏世界。” 甘甜甜:“……………………” 所以这两人是把本轮圆桌游戏当成大型现场故事会了?! 虽然这句话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可是甘甜甜还是很想再次吐槽一遍,大家玩的圆桌游戏,是恐怖的生存逃亡游戏,和大佬们玩的根本不是一个游戏。大佬是真的在把圆桌游戏当好玩的游戏来玩! 疯狂吐槽完,甘甜甜把她昨天和董小宛接触所获得的信息,全部告诉江问源和陈眠。 董小宛再次看到甘甜甜时,不住地多看了她几眼。当甘甜甜说出她今年刚满十七岁时,董小宛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对甘甜甜的戒心。 董小宛说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只怪物,除了韦丰登以外,这只怪物会无差别地攻击和她接触过的所有成年男女。董小宛很害怕,她只能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任何成年的外人接触。而韦丰登请到家里来的客人,全都是成年人,董小宛害怕再生事端,便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任何外人接触。直到甘甜甜到来之前,董小宛没有和任何一个外人说过一句话,这种煎熬的日子已经整整持续超过三年时间了。 董小宛说话的速度非常慢,甘甜甜等她诉苦完,便按照江问源的要求,问起她母亲的事情。董小宛沉默很久,才对甘甜甜说了一句话:我母亲没有错。 由于时间的限制,甘甜甜没能继续问下去。 甘甜甜叹气道:“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董小宛母亲究竟遭遇过什么事情,还有待查证。两位大佬,请问你们打算从哪里开始调查董小宛母亲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很简单推理啊。”陈眠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把玩着坐在他旁边的江问源的手指,“董小宛说住在她身体里的怪物会无差别攻击和她接触的成年男女。这就证明曾经发生过董小宛袭击他人的事情,而且最少有男、女两个人。而且这对男女中,必定存在一个是该浸猪笼的通奸者,一个是该褒奖的忠贞者。这两个人又和董小宛母亲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不就能推理出他们是谁了吗?我们来这里三天了,可从没见过韦丰登的父母。” 顺着陈眠的话,甘甜甜立刻脑补出一出韦丰登父母和董小宛母亲之间的狗血大戏—— 董小宛母亲带着女儿住进韦家,与韦丰登父母日日相处。韦丰登父亲看上董小宛母亲的颜色,强迫于她。韦丰登母亲和董小宛母亲本是关系最亲的闺蜜,可是由于丈夫和闺蜜之间的奸情,夫妻关系破裂,闺蜜恩断义绝,韦丰登母亲彻底黑化,弄死了董小宛的母亲…… 董小宛一直记着母亲的冤屈,她为母报仇,身体里滋生出一个恐怖的怪物。 甘甜甜说完自己的猜测,立刻向江问源和陈眠求证,“你们说我的推理对不对?” 江问源点点头肯定了甘甜甜的推理,他握住陈眠挠得他有些痒痒的手,“你思考的大致方向是对的,不过你忽略了两个人。一个是董小宛的父亲,另一个是韦丰登。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把这两个人填充进故事中,才能勾勒出完整的真相。这就需要辛苦你多去找找线索了。” “报告大佬,我一定会好好找线索的!”甘甜甜激动地说道。 甘甜甜经历过三轮游戏,都是浑浑噩噩等到别人通关游戏时返回现实的,能活到第四轮游戏真的全靠运气。在这轮游戏中,她跟着江问源和陈眠混,第一次感觉到游戏的真相非常清晰地朝她接近,那种靠自己的力量去通关游戏的感觉,真的爽极了! 甘甜甜这傻孩子,殊不知自己已经被江问源和陈眠一起忽悠成免费劳动力了。 真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要笑着帮忙数钱。 第89章 第 89 章 甘甜甜避人耳目悄悄离开之后,陈眠打了个哈欠,正要从床上起身,“我们去找韦丰登再游一次邬汤湖吧,昨天游湖时天色已暗,没能仔细地观察邬汤湖的情况。我们支走韦丰登,也方便甘甜甜去董小宛那边打探情况。” 可是陈眠还没坐起身来,江问源便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不容拒绝地把陈眠压回床上,“等你休息半小时之后,我们再去找韦丰登。这个游戏世界的地图秩序稳固、相对和平,其他玩家没那么容易获得纯金去支付韦丰登酬劳。我们晚半小时去找韦丰登,他肯定还在的。” 陈眠望着江问源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辩解,“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陈眠你给我闭嘴。”江问源直接打断他的话,反正圆桌游戏都已经用瓦缸明确地告知它已经知道陈眠以灵魂附身的方式守在江问源身边,那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我和你共同经历过那么多轮游戏。就算在必要的休息时间,你从来都是等别人都躺下后才会躺下;第二天起床时,你会起得比同住的所有人都要早。你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躺在床上,因为躺在床上的姿势全是破绽,或让你感到不安全。可是刚才在甘甜甜面前,你从来没想过要起床。别说你是因为甘甜甜没有威胁所以才继续躺着的,我是不会信的。 我知道我们的时间很紧迫,但过负工作可能会导致更高的能量消耗。我会守着你,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的情况,我立刻叫醒你。陈眠你就答应我休息一会吧,别让我担心……” 陈眠拉过江问源的手,与他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他眼底的幸福感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我就说董小宛给我们带来两个瓦缸不全是坏事。源源,我感觉我已经好久没听过你喊我的名字了,再多喊几遍我就乖乖听你话休息一会。” 江问源握紧手中纤细的属于女人的手,心中微涩。即使两人在游戏中相认之后,陈眠也从不会谈及他死后在圆桌游戏的情况,江问源不知道陈眠在和圆桌游戏玩捉迷藏时究竟经历过多久岁月,受过多少苦难。江问源深深注视着陈眠的眼睛,说出已经在心中念过千万遍的名字,“陈眠,陈眠,你是我的陈眠……” 如果一个人的情绪一直处于极度压抑的状态,这个时候心中的情绪忽然出现一个排泄口,很容易引发情绪洪线的决堤。江问源有点收不住情绪,可他没有放肆情绪的崩溃,他沙哑着声音对陈眠说道:“陈眠,你该履行承诺休息了。半小时,少一秒我都不会让你下床的。” 陈眠也没有去安慰江问源,他拉起江问源的手凑到唇边,在江问源手背上轻轻烙下一吻,笑弯眉眼用甜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地说道:“遵命,老婆大人!” 陈眠积累了太多太多的疲惫,几乎就在他说完话的同时,便合上双眼陷入沉睡。江问源一直握着陈眠的手,沉默地守在他身边。 半小时的时间一到,江问源还没动作,陈眠便自己醒了过来。半个小时的休息无法彻底缓解陈眠的疲惫,不过也足以让他稍微喘口气。陈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疲态已然不见,“我舒服多了,源源我们去干活吧。” 江问源和陈眠拎走韦丰登去游湖时,早就摩拳擦掌的甘甜甜也开始干活了。 三人分成两组,双管齐下去攻下韦丰登和董小宛夫妻俩。 傍晚的邬汤湖在夕阳的晕染下,就像是一块绚烂的宝石,美不胜收。白天时光线充足,视野开阔,一叶扁舟泛在墨蓝的邬汤湖中,仿佛身临仙境之中,叫人心生神往。 韦丰登是扎扎实实做过功课的,介绍邬汤湖的人文背景时,并不是一味宣讲,而是加入一些生动有趣的典故,江问源听起来都有种他真的是来旅游的感觉。 韦丰登划着小舟来到邬汤湖景致最好的湖心,停下桨来。 “邬汤湖得名的原因,其一,自古以来我们附近这一带水乡以邬为称号。其二,你们瞧邬汤湖边际的形状,是不是十分圆润,古人以汤代圆,对邬汤湖寄与衣食无忧的愿景。邬汤湖便由此而来。另外邬汤湖也有另外一个化身,神龟。神龟的由来,不仅仅是因为邬汤湖盛产乌龟,还有与邬汤湖相连的六道河流。从我们所在的湖心位置看去,那六道河流的位置,正好能与乌龟的首尾、四肢一一对应,宛若一只巨大的神龟坐落在邬汤湖中,守护着庄乡的安宁。” 陈眠坐在船头,十分煞风景地问道:“昨天我们看的那出皮影戏,玉河、燕儿和金卢被浸猪笼的地方,到底在邬汤湖的什么地方?既然是庄乡忠贞传,那么浸猪笼的地方应该就是邬汤湖吧,应该和人文历史有关联才对。” 就在陈眠问话时,一道怪异的水流自他们船底涌过,小舟晃动了几下。陈眠紧紧握住江问源的手,另一只手扔出一只npc看不见的玩偶探测水中的异动。若有任何会威胁到江问源的异物,他会立刻化作罗刹,把他们皆尽铲除。也许是感受到了陈眠强大的气势,江问源对水的恐惧也没有那么深了,陈眠的保护,比他身上穿着的救生衣都要有用。 韦丰登连划几下船桨,朝水里望了几眼,等水面平静下来后,对江问源和陈眠说道:“刚刚有一只巨龟从我们船下经过,它可能活过至少有百岁了。这是好兆头,两位不必紧张。邬汤湖里没有危险水生物,不会有危险的。” “刚刚你们问的问题。用乌龟的比作邬汤湖的形状,代表乌龟脑袋和两只前脚掌的河流,是邬汤湖的上游河流,为邬汤湖源源不断地提供水源。代表乌龟尾巴和两只后脚掌的河流,是邬汤湖的下游河流,其中出水量最多的就是代表尾巴的明镜河。不仅是忠贞传故事里玉河几人浸猪笼的地方,庄乡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浸猪笼水刑,就在邬汤湖和明镜河交界处执行。”韦丰登非常详细地回答了陈眠的问题。 按照甘甜甜描述的位置,她发现辫子男玩家尸体的地方,就是明镜河。 江问源坐在陈眠身旁,对韦丰登说道:“带我们去明镜河看看吧。” 韦丰登一直都是有钱必应的,可是对于江问源这个要求,他却直接拒绝了,“明镜湖是邬汤湖水势最大的下游河流,要有大船才能前往。我的小舟是人力操控的,而且船身也经不起湍急的水流,不能去明镜河。” 江问源继续问道:“就去明镜河附近看看也不行吗?” 韦丰登坚定地摇摇头,“为了两位的安全着想,不能去。” 韦丰登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他根本就是在撒谎,如果明镜河真有那么危险,玩家把辫子男玩家的尸体弄回来之后,怎么一句也没提明镜河的危险之处。更何况困住辫子男玩家的猪笼上留下的血迹,如果水势湍急,怎么会洗不去? 虽然玩偶探测水底的结果是无异常,可是船桨在韦丰登手上,江问源又畏水,陈眠不欲和韦丰登起冲突。而且他们还需要为甘甜甜争取时间,不能轻易放韦丰登回去。“那你再带我们随便看看邬汤湖的景致吧,最好顺便捞两只乌龟回去当晚餐。我们还从没见过现场捕捞呢。” 陈眠的这两个要求都在韦丰登的接受范围以内,他便答应了下来。 小舟本身就备有渔网,当韦丰登往湖里撒网时,江问源和陈眠都注意到了渔网上打满了补丁,这张渔网已经很久了。其实不仅是渔网,在很多细节上都能看出韦丰登和董小宛生活的拮据,比如他们现在所坐的旧小舟、比如韦丰登和董小宛身上洗得都已经掉色的旧衣服。以韦董两家养乌龟富起来的家底,以及韦丰登本身所拥有的揽客能力,他们的生活不应该过得拮据才对。 韦丰登把赚到的钱花去哪了? 这是一个注意的问题。 他们花了一整个上午游完湖回到民居,泊舟之后,江问源和陈眠从埠头上岸,韦丰登则留在小舟上整理渔网和捞到的乌龟和鱼。陈眠上岸后,回头对韦丰登喊了一句,“韦丰登,你一定很爱董小宛吧。” 陈眠其实并不知道韦丰登对董小宛究竟是爱还是恨,把这句话换成“你一定很恨董小宛”效果也是一样的,陈眠只是想观察韦丰登对他的话的反应而已。陈眠无需韦丰登给出口头的回答,在他看到韦丰登对那句话的表情后,便拉着江问源从埠口走回民居。 午饭结束后,甘甜甜再次和江问源和陈眠分享了她的收获。这一次,甘甜甜在充分地认识到江问源和陈眠的厉害之处后,终于放下她那无所谓的自尊心,不再继续对其他玩家假装她和江问源处于敌对状态,吃过午饭就直接跟着江问源和陈眠离开了。 甘甜甜的收获非常丰富。 江问源和陈眠支走韦丰登后,甘甜甜立刻就去找了董小宛。甘甜甜虽然对鬼怪有免死金牌,但是对董小宛是没有的,甘甜甜没胆子问董小宛父辈的事情,便把问话的重点放在了韦丰登身上。 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韦丰登简直妥妥的渣男啊,最近三年以来,董小宛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从早上醒来睁开双眼,一直忙到晚上闭眼睛休息,除了必要的吃饭和打理个人卫生的时间以外,董小宛其他所有时间都被工作挤满。即使闲下来没有旅客时,即使在家家欢聚团圆最重要的除夕,董小宛也依旧有做不完的活。 虽然这只是圆桌游戏的一个故事而已,但甘甜甜真情实感地气得头都痛了。甘甜甜问董小宛为什么不反抗韦丰登,或者干脆和韦丰登离婚,彻底摆脱渣男。 在董小宛思考甘甜甜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时,她的脸部逐渐伸长,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沉下来,她说:我不能离开韦丰登。 甘甜甜心惊肉跳地看着董小宛继续工作之后又恢复原本模样的面孔,不再打扰董小宛。和董小宛聊不下去之后,甘甜甜也没有浪费江问源和陈眠争取到的时间,董小宛和韦丰登目前已经分房睡,甘甜甜把他们两人的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后,又去他们俩曾经同住过的房间搜索一轮。 甘甜甜的运气真的特别好,其他玩家应该也搜过这些房间的,但她敢肯定,他们找到的情报都没有她找到的东西触目惊心。 甘甜甜用她偷偷从董小宛身上摸出的一根钥匙,打开了她枕头下的一个暗柜,从里面取出大量的调查资料,这些都是董小宛调查得到的关于他们父辈的资料。 原来董小宛父亲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被韦丰登父亲买凶害死的! 韦父想要董父死的原因,正是因为董小宛的母亲。以前韦父和董父是非常要好兄弟,喜好也非常接近,所以他们同时喜欢了董小宛的母亲。 韦父给董小宛母亲写了一封没有署名的情书,却被董小宛母亲误认为是董父写的,两人阴差阳错之下对彼此产生好感,很快就定下了婚约。韦父难过之下,得到董小宛母亲的闺蜜的安慰。虽然韦父内心里爱的还是董小宛母亲,但他还是和董小宛母亲的闺蜜走到了一起,这会让他觉得他和董小宛母亲其实还是有着某种关系的。 韦父害死董父的契机,是在某次他们喝醉酒时,董父对韦父袒露的心声。董父坦言董小宛母亲拿着情书去找他时,他认出了那是韦父的字迹,可是出于私心,他隐瞒了真相,说那封情书是他写的。韦父写的情书,为他敲开了董小宛母亲的门,两人接触下来,渐渐对彼此产生好感。 那时候两家的媳妇都已经怀有身孕,董父以为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错事,然而他根本不知道,韦父即使已经快成为一名父亲,可他心底里爱着的人,依旧是董小宛的母亲。夺妻之恨吞噬了韦父的理智,他精心地为昔日宛若亲兄弟的董父布下通往死亡的道路,并亲手杀死了董父。 韦父成功地把董父的死伪装成被逃犯杀死的,洗脱自己的嫌疑。那之后的事情就和韦父所设想的方向发展。董家的两个老人,以及怀有身孕的董小宛母亲,全都依附到了韦家来。 韦父起初非常满足董小宛母亲依附他而生的感觉,但人心的**是无穷无尽的。当他熬过董小宛出生,熬死了董家的两个老人,自己憧憬的美丽的女人又总是在他面前晃悠,韦父恶向胆边生,强行占有了董小宛的母亲。 一次之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那时候董家的一切都已经被韦父掌控在手中,董小宛也在韦父手中,董小宛母亲根本无力反抗这只禽兽。 最先察觉到韦父和董小宛母亲异常的,是韦丰登的母亲,这个夹在丈夫和闺蜜之间的可怜女人。韦丰登母亲本来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她自欺欺人地选择不去探究,可是当董小宛母亲在厨房里煮堕胎药时,她才终于慌了。 韦丰登母亲没有去找丈夫,而是找董小宛母亲对峙。董小宛母亲恨透了韦父,对韦丰登母亲却依旧存有闺蜜之情,她见瞒不下去,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闺蜜。董小宛母亲哭诉之时,并没有察觉闺蜜对她感情的转变。 韦丰登母亲一直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太喜欢她,他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就是她的闺蜜。丈夫和闺蜜搞到一起,韦丰登母亲彻底黑了。然而她的选择不是惩罚禽兽丈夫,解救受害的闺蜜,而是弄死曾经关系最要好的闺蜜。 趁丈夫离家做生意时,韦丰登母亲把董小宛母亲买堕胎药来吃的事情捅了出去。韦丰登母亲把董小宛母亲的丑事传遍庄乡,煽动舆论要将董小宛母亲浸猪笼,另一面却假意安慰董小宛,说韦家一直想要第二个孩子,要不然她就顶替说那堕胎药是她买的。为了稳住董小宛母亲不把奸夫捅出去,韦丰登母亲一直假装帮她想办法。 韦丰登母亲嚷嚷遍全庄乡,说既然大家只凭一副堕胎药就用浸猪笼的方式惩罚董小宛母亲,那根据《庄乡忠贞传·龟》里的记载,是不是有乌龟钻入猪笼,就证明董小宛母亲是清白的? 韦丰登母亲不这么嚷嚷的话,说不定都没有浸猪笼的处刑,可她说了,董小宛母亲就真的只能被浸猪笼了。在董小宛母亲临行前,韦丰登母亲给她一抓两家养乌龟最好的饵食和一把小刀,让她见机行事,并求她不要把韦父供出来,否则他们两家都会垮掉的。 董小宛母亲相信了闺蜜,而且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董小宛在失去父亲后,还要背上母亲水性杨花的罪名,她宁愿孤注一掷,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董小宛母亲的猪笼被浸入明镜河中,那天水很清,大家都看到曾经有乌龟朝她的猪笼靠近,可是却又调头离开。董小宛母亲越是用饵食去引诱乌龟,乌龟就越远。当她终于明白闺蜜给她的饵食不是保命符,而是催命毒.药时,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明镜河的水流声很大,除了当时担心母亲偷偷跑出来的只有三岁的董小宛,没人听到董小宛母亲在水里喊: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董小宛的母亲没能得到神龟的庇护,被浸猪笼溺死了。 后来韦父终于回来之后,彻底调查了董小宛母亲死亡的前因后果,他恨自己的妻子,比恨董小宛父亲还要恨。这两个人夫妻关系彻底破裂,可是出于种种原因,他们没能分开。 董小宛和韦丰登就是在这样扭曲的家庭关系当中长大的。 韦父很喜欢董小宛,盼着韦丰登快些长大,娶董小宛为妻,替他完成他所不能完成的愿望。韦母却很讨厌董小宛,韦父在家时,她对董小宛不理不睬,韦父不在时,她总是百般折磨董小宛。每当董小宛被折磨时,拯救她的都是韦丰登。 董小宛很喜欢韦丰登,韦丰登也对董小宛有好感。按照他们两家爷爷辈的娃娃亲约定,以及韦父的大力支持,两人在成年时便成婚了。 然而董小宛的幸福日子没过多久,就被韦母给打破了。韦母被这个家彻底逼疯,她在胡言乱语中,透露出一部分的真相,让董小宛猛地回想起小时候母亲在水里喊她没有错的场景。 董小宛彻查了母亲死亡的真相,还顺着母亲的事情,查到了父亲的死—— 董小宛爱韦丰登,可是韦丰登的父亲杀死了她的父亲,强迫了她的母亲;韦丰登的母亲杀死了她的母亲。他们两人之间的爱,如何能解父辈的血海深仇? 董小宛决定为父母复仇,而且她也做到了。 韦父,死于浸猪笼溺水。韦母,死于忠贞之缸。 甘甜甜找到董小宛的调查资料后,在想韦丰登的房间会不会也在同样的位置藏有东西,就又去韦丰登的房间里找找看,结果还真的被她找到了一些很恐怖的东西。 韦丰登枕头底下的藏着许多禁术研究,有邬汤湖神龟传说的研究,也有对龟人的研究,还有几个老龟壳,和一些不知名的药物。这些含有大量无法解读符号的禁.忌资料,甘甜甜也壮着胆子全部都带走了。 甘甜甜把韦丰登研究的东西摊开在江问源和陈眠面前,感慨道:“韦丰登父母害死董小宛父母,董小宛为父母报仇杀死了韦丰登父母,那我们所在的故事节点,是不是韦丰登为父母对董小宛的复仇啊?” 陈眠瞥一眼韦丰登的东西,又拿起董小宛的资料随意翻看几页,“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们今晚就知道了。甘甜甜你不是不乐意在晚上出门吗,那你今晚可以在睡梦中回到现实了。” 甘甜甜被呛了一下,她是不愿意晚上出门,可是这轮游戏她辛辛苦苦扒出那么多线索,她要是不知道结局就返回现实,她一定会吐血的。甘甜甜把心一横,大义凛然地说道:“有你们两位大佬在,还有那么多玩偶,我怕什么晚上出门。今晚几点,我也要参加!” 第90章 第 90 章 约定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后,甘甜甜落落大方地离开江问源和陈眠的房间,完全不介意其他玩家投到她身上的怪异视线。只是这些玩家当中的某个玩家,甘甜甜想忽略都忽略不掉。在早餐饭桌上被江问源狠狠地挫了一顿锐气的莫帆,拦住甘甜甜的去路,“你们刚进游戏时起冲突,是故意演给我看的吗?一个团体故意决裂出两个阵营给我下套,你们究竟是何居心!” 甘甜甜在早餐时就觉得莫帆的有点不太对劲,他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老好人吗,怎么带头把两位大佬推向风口浪尖。原来甘甜甜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是现在听过莫帆的一番话,她确定莫帆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 甘甜甜用关爱脑残的眼神看着莫帆,“我和两位大佬在本轮游戏前根本不认识,我们起冲突后还能合作,那是因为两位大佬有风度,不和我一般计较,原谅了我。你说我们算计你给你下套,自我意识也太过剩了吧?先不说我和两位大佬认不认识的问题,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两位大佬去算计?” 甘甜甜把话撂下后,也不管表情扭曲的莫帆,转头一扬双马尾便离开了。莫帆阴沉地注视着甘甜甜离开的背影,他压根就不相信甘甜甜说的话,一心认定了甘甜甜和江问源、陈眠三人是一伙,故意算计他看他出丑的…… 莫帆病态扭曲的想法,江问源和陈眠并不清楚。不过就算他们知道莫帆的想法,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圆桌游戏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玩家的精神和身体,致使玩家心理健康出现问题,最终导致心理变态的情况并不少见。 这些人的游戏行为是无法用常理推测的,游戏论坛中记录过最严重的一起玩家心理变态的事件,某个普通玩家在已经发现游戏中有背叛者的情况,不仅没有告知其他普通玩家游戏中存在背叛者,反而还帮着背叛者猎杀普通玩家,最后还主动替背叛者背黑锅被其他玩家杀死。那轮游戏要不是有个特别厉害的普通玩家,就真的要被背叛者得逞通关了。经过那轮游戏幸存的普通玩家的了解,背叛者玩家和那个帮助他游戏的普通玩家,两人萍水相逢,现实社会中没有任何关联。 由于玩家的处境的确容易导致精神状态出问题,所以游戏论坛的心理咨询板块一直长盛不衰。玩家们在游戏中遇到精神状态异常的玩家时,确认对方不是背叛者后,除非对方主动妨害游戏进展或攻击普通玩家,否则玩家通常都会对他们采取无视策略。 江问源早就对莫帆不健康的心理状态有所察觉,不过他们时间宝贵,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莫帆的身上。 两人拿到甘甜甜给他们的东西后,一整个白天一直窝在客房里,连午饭和晚饭都是甘甜甜给他们打包到房间里的。两人肩并肩坐在床上,江问源其实没什么事可做,便拿着董小宛调查父辈往事的资料随意翻看,并时刻留意着坐在他身边的陈眠。 江问源只在特殊空间里留下几个能应急的玩偶,剩下的玩偶全部都取了出来。三十多只玩偶,把整张床都堆满了。陈眠把甘甜甜从韦丰登枕头下的暗格里搜出来的东西全都拢到跟前。在研究这些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东西时,陈眠偶尔会拿过一只玩偶,激活玩偶的特殊能力。在整个过程中,陈眠和江问源交流的次数和时间非常有限。 平时陈眠和江问源交流时都喜欢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他已经不再拥有陈眠的容颜,他希望通过直接的眼神交流让江问源感受到他的存在。可是今天陈眠和江问源交流时,很少会和江问源眼神接触。江问源能感受到陈眠的急迫,可是他看不见陈眠眼中的东西,不能理解陈眠的灵魂状态到底在这轮游戏中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他无法帮助陈眠。江问源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地守在陈眠身边。 把床上的全部玩偶都消耗完,陈眠疲倦地闭上眼睛,把打扮的重量都靠在江问源肩上,“你不问问我情况怎么样了吗?” 江问源替陈眠把他的问题给出回答,“看你还有心情冲我问这个问题,我猜你进展得还算顺利。不过结果如何,还需要看今晚的行动,所以你无意识地处于紧绷状态,身体非常僵硬,证明你在紧张。” 陈眠轻哼一声,调整了下靠在江问源身上的姿势,带着强烈地暗示对江问源说道:“谢谢夸奖,还是你了解我,我可硬了。” 江问源:“……”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不正经! 临近凌晨时,江问源和陈眠终于走出他们宅了一整天的客房。 甘甜甜比他们稍晚一些,她是踩着点出门的,第一次在危险的夜晚行动,她的心情还是非常忐忑的。 一起到埠口集合的还有韦丰登,他是江问源用纯金约出来的,用的理由是游邬汤湖。白天和黄昏都游过了,就剩下夜游没试过,集齐三种状态的邬汤湖,这趟旅游才算完整。韦丰登本来还是有些犹豫的,可是在江问源把他剩下的全部纯金都拿出来。看着那沉甸甸的纯金,韦丰登咬咬牙便答应了下来。 江问源只要求韦丰登带他们游湖,但韦丰登并没有空手来,他还为江问源三人暖上一壶酒,还有三两下酒菜。小舟遮挡风雨的棚顶也拆了下来,坐在舟肚中便能仰望星空,尽览与黑夜完美融为一体的邬汤湖。 韦丰登端着酒菜先上小舟,点亮船头灯照亮黑漆漆的河道,对还站在埠口的江问源三人说道:“现在天色已暗,你们下来的时候小心些,别绊着脚。” 江问源和陈眠轻松地登上小舟,甘甜甜还在埠口上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怎么下脚,“呃,我有点夜盲症,可以搭把手扶我一下吗?” 甘甜甜没有指名道姓喊谁去帮她,可江问源和陈眠已经来到舟肚,都快要坐下来了。韦丰登站在船尾,离埠口又是最近的,以他一直表现出来良好服务态度,怎么着都改顺手扶甘甜甜一把。可是韦丰登就像是没听到甘甜甜的求助,没有去帮她,他转头去摆弄拴在埠口的船锚。 甘甜甜扁了扁嘴,“快帮帮我,我看不清楚。” 江问源本以为韦丰登会去帮甘甜甜的,所以已经和陈眠一起坐下了,谁知韦丰登压根没去帮忙。江问源没有重新站起来去帮甘甜甜,而是从随身包里亮出强光手电筒,给甘甜甜照亮脚下的路。 甘甜甜停顿了数秒,有些干巴巴地说道:“……谢谢啊。” 这是一句没有灵魂的道谢。不过她倒不是对江问源敷衍的帮助有意见,而是深深地感受到江问源又给她喂了一大口狗粮,江问源和陈眠如胶似漆,连帮忙搭把手,江问源都不愿意从陈眠身边离开。 唔,等等,那韦丰登不过来帮忙又是怎么回事?甘甜甜求助的音量正常,只要不是听力有障碍的人都能听得到。韦丰登不愿意和她产生肢体接触,这让甘甜甜想到了不愿和其他玩家接触和交流的董小宛。 可是韦丰登和董小宛又有细微的不一样,董小宛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可以知道她看见过的人的年龄,在确认甘甜甜是未成年后,董小宛愿意和她说话,也可以和她产生轻微的肢体接触。如果韦丰登也拥有相同的能力,他无需刻意避免和甘甜甜接触才对。逆推回来,便可以得出韦丰登是普通人的状态。 韦丰登避免和甘甜甜的正常接触,证明他对董小宛的龟人状态是知情的。 那究竟是董小宛变成龟人后,韦丰登不得不对董小宛异常忠贞来保命;还是韦丰登为父母复仇把董小宛变成龟人,结果弄巧成拙,导致他必须对董小宛保持忠贞呢? 甘甜甜的思考陷入死胡同,她在江问源和陈眠对面坐下,对江问源说道:“大佬,我之前没想过要夜游,所以没准备强光手电筒。你把手电筒借我用一下呗。” 江问源和陈眠要观察韦丰登,和站在船尾划桨的韦丰登相对而坐。甘甜甜背对韦丰登,拿到江问源手电筒时,顺便把自己的疑惑用手语告诉江问源和陈眠。甘甜甜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完,拿镜子悄悄看了眼船尾的韦丰登,确定他没有异动后,才开口问道:“两位大佬觉得他的情况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等一下你不就知道了吗?”陈眠有些慵懒地说道,他和江问源一样,在游戏过程中从不沾酒,可是今夜他却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酒的度数不高,陈眠一口饮尽杯中酒,有些幸福地眯起眼睛,“好久没尝过酒的味道了,真好。” 甘甜甜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回答,便无法判断站在她背后划桨的韦丰登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而她心中也更倾向于韦丰登是一个坏人,不然他怎么会在董小宛出事后无休止地折磨她整整三年时间。 甘甜甜害怕韦丰登会突然从后面给她来一下,看到陈眠喝酒,也连喝了几杯酒壮胆。至于未成年不能喝酒的规定,可去他的吧!她搞不好一会就要没命了,临走前喝两杯酒怎么了? 当小舟顺着河道进入邬汤湖,陈眠咬咬江问源耳朵,“你在这坐好,把对水玩偶拿出来。要是你掉进水里,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别怕。” 黑夜下的邬汤湖给江问源的感觉愈发恐怖,仿佛掉下水就会被吸进漆黑的漩涡中窒息而亡。江问源的心跳一直安静不下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松开一直与陈眠相握的手,“你去吧,多加小心。” 陈眠松开江问源的手后,起身走到韦丰登身边,“我看你划了三天船,感觉也不是那么难嘛,也让我试一下呗。我们这趟旅游花了不少钱,这点小小的要求你不会不答应吧。” “这……”韦丰登有些为难,“万一发生事故,会很危险的。” “怕什么,大家都穿了救生衣。而且我控船的时候你不就站在我身边看着吗,有你在我们怎么会出事故呢?”陈眠笃定韦丰登不敢与他有肢体接触,硬是把船桨给抢了过来。 陈眠用大半身躯挡住船桨,韦丰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眠把小舟划向明镜河。 第91章 第 91 章 小舟荡在邬汤湖中,离明镜河越来越近,陈眠朝韦丰登说道:“昨天白天我们游湖时,小舟晃了一下,你说那是一只乌龟从我们船底经过。你对我们撒谎了,那只乌龟不是路过,而是从始至终都在跟着我们的小舟,更准确地说,是在跟着你,韦丰登。你猜它今晚有没有跟着我们?” 韦丰登板着脸沉默不语,没有半点接腔的意思。刚好他准备的下酒菜就有一道酱香卤牛肉,江问源顺手夹起一筷子牛肉,抛入水中。几片削得很薄的牛肉片还没有完全下沉,便看到一只硕大的乌龟脑袋从水里冒出来,合着水一起将牛肉大口大口地吞进肚子里。乌龟的体型颇为庞大,它的游动带动湖水,小舟跟着晃动了两下。 陈眠连忙用船桨压水,让小舟在湖水中稳住,免得江问源害怕,“韦丰登,你看,这只乌龟果然一直在跟着你。你知道它跟着你的原因吗?” 韦丰登平时能言善道,这时是铁了心什么都不肯说。甘甜甜刚才慌乱中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那影子比她的两只拳头都要大。乌龟的咬合力极强,现在他们要是被水里的那只乌龟咬上一口,它一定能连皮带骨一起啃下来。甘甜甜心慌地直用强光手电筒往乌龟上浮的水面打,可那只乌龟吃完牛肉后又潜回水中,甘甜甜根本找不到它的踪影。 甘甜甜有些崩溃地喊道:“两位大佬,我们为什么要到邬汤湖来。我们在陆地上的优势是平等的,到了邬汤湖,就是韦丰登的主场了!现在那只大乌龟也不见了,韦丰登要是命令它伏击我们,你俩反能应得过来,我怎么办,我反应一向都比较迟钝……” 甘甜甜也算剑走偏锋,陈眠和江问源几番试探都没能撬开韦丰登的嘴,甘甜甜却做到了。韦丰登有些忍无可忍地说道:“如果那只乌龟真的攻击你们了,那也不是我操纵的!” 陈眠掌着桨继续朝明镜河千金,“甘甜甜你真的要把我笑死才甘心吗。邬汤湖怎么会是韦丰登的主场,这里是董小宛的地盘才对!” 甘甜甜满脸问号,可她不想问老是逗她玩的陈眠,而是转头看向江问源。 江问源从乌龟冒头后,便用一只手牢牢抓住船沿,解答甘甜甜的问疑问能让他稍微转移一点注意力,便无不可地解释起来。 “你还记得寸头女玩家和辫子男玩家的死法吗,他们的死法和韦丰登父母的死法是一致的。凭一个女人的力量,把一个大男人浸猪笼尚且困难。更何况把一个活人塞进缸中的诡异死法,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得到的事情。董小宛为父母报仇时,她就已经不人了。” 甘甜甜原先没想到时间节点的问题,现在江问源点醒了她,“所以这只老乌龟的主人不是韦丰登,而是董小宛!它是董小宛用来监视韦丰登的,监视他有没有坚守忠贞。在民居时没看到有乌龟跟着韦丰登,那是因为韦丰登就在董小宛眼皮底下,无需派在陆地上行动迟缓的乌龟去跟踪他。” 甘甜甜知道韦丰登只是普通人,不能操纵乌龟对她做什么之后,一改之前顾忌的态度,非常毒舌地分析起来。 “董小宛杀死韦丰登的父母后,韦丰登也想对董小宛复仇,可是董小宛的龟人状态太过诡异,韦丰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杀死董小宛,所以进行了大量的禁术研究。而韦丰登虐待董小宛,让她全年无休地干活,这是因为董小宛从龟人状态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被龟人状态所约束。在韦丰登犯下忠贞的错误之前,她必须保证对韦丰登的忠贞,即使受到韦丰登的虐待也无法离开他。” 沉默了许久的韦丰登,看着近在咫尺的明镜河,平静地说道:“你们载我到明镜河,就是要为小宛讨个公道么?你们分析得没错,小宛受到神龟庇佑,所以她可以杀死我父母为她父母报仇。可是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小宛的地方,小宛自然遵守神龟忠贞的道义,不能伤害我。你们唯一可以帮助小宛从我手中解脱的方法,就是制造出我不忠于小宛的假象。但你们可要想好了,如果小宛认定我出轨,那她所认定我的出轨对象也一样会遭到惩罚。所以你们就乖乖放弃吧,小宛永远都只能是我的奴隶。” 甘甜甜气得指着韦丰登破口大骂,“你这个人渣!董小宛杀不了你,我们可没受到神龟的约束,我们可以替董小宛杀了你!” “没用的。”陈眠停下桨,“韦丰登现在正被董小宛用乌龟监视着,乌龟无法传达太复杂的信息,但是传达谁杀死了韦丰登还是能做得到的。我们杀死韦丰登,不但不能让董小宛解脱,在忠贞的要求下,她还会杀了我们替韦丰登报仇,然后守着韦丰登留下来的民居,孤独终老。” 陈眠其实隐藏了一部分话没有说,不过甘甜甜神奇地听懂了。如果他们走亲手杀死韦丰登的通关路线,那游戏将会在他们三人被董小宛杀死后通关,他们就成为其他玩家的垫脚石。甘甜甜疯狂地抓她的辫子,“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帮助董小宛解脱。” “所以我们还有另外一种通关方法,既然不管我们怎么做都必须要对上董小宛,那不如我们就和韦丰登合作,帮助韦丰登杀死董小宛报仇吧。”陈眠说出这番话时,一直在观察韦丰登的表情。 韦丰登忍无可忍地说道:“你们说够了没有,我和小宛的事情,你们几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评头论足。我不需要你们帮忙,小宛现在活着就很好,她很听话,我们民居还要靠她的手艺经营呢。” 甘甜甜简直要被韦丰登给恶心坏了,“两位大佬,你们真的要帮助韦丰登这个人渣吗?我还是想站在董小宛这边。” 陈眠拍了几下手为甘甜甜鼓掌,“你说得好。韦丰登既然这么不识时务,那我们也没那个道理死皮赖脸地上赶着帮他。我们就帮助董小宛获得解脱吧。甘甜甜,你去抓住韦丰登的手,我有办法暂时迷惑董小宛,让她认为韦丰登出轨犯错了。你是未成年,到时候董小宛惩罚完韦丰登,你还是安全的。” 甘甜甜气急败坏地说道:“笨蛋!你都说出来了,韦丰登该逃跑了!他跳进水里游走我们还怎么……” 甘甜甜追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韦丰登堵在嘴里,他抢先一步—— 抓住了甘甜甜的手。 甘甜甜错愕地看着主动来送死的韦丰登,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看到眼前闪过玩偶能力激活的荧光。 数秒后,伴随着一阵打向小舟的巨大水花,某个巨大的身影从湖中跃出,重重地砸在了韦丰登的身上。那个身影是一只比刚才监视韦丰登的乌龟体型更大的乌龟,它的身上还裹着破碎的衣服,正是董小宛今天穿在身上的衣服。董小宛的身体彻底变成了乌龟,已经找不到一点人样了。 巨龟压在韦丰登身上,它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咬掉韦丰登的脑袋! 甘甜甜被溅了一身血,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巨龟便大口大口地把韦丰登的整具身体吞进肚子里,就剩下甘甜甜手里还握着的残留着体温的手。 甘甜甜被近在咫尺的巨龟吃人吓破胆,把韦丰登的手给扔了出去。巨龟一扬脑袋,用嘴接住从半空中飞来的断手,嚼都不嚼,一咕噜便吞进肚子里。短短几十秒,韦丰登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只剩下小舟上的一滩血迹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巨龟把韦丰登全部吞进肚子后,还不满足地舔着小舟上残留下来的血迹。在这个过程中,趴在地上的巨龟,背壳在慢慢缩小,逐渐恢复平坦;四肢变得纤细拉长,显露出正常的人类皮肤;它的脸和脖子也在往回缩,从龟脸变成人脸。 董小宛舔完韦丰登的最后一口血,缓慢地撑着身体坐起来,她的神色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回家,现在那么晚了,丰登看到我不在家,一定会担心我的……” “我们是韦丰登的朋友。”江问源在巨龟啃食韦丰登时,一直坐在原地都没有挪动过,在甘甜甜扔掉韦丰登的手跑到船头后,他就是距离董小宛距离最近的一个人了,“你和韦丰登结婚多久了?” 听到江问源的话,董小宛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她有些害羞地说道:“我和丰登刚结婚一个月,你们是丰登在庄乡外面认识的朋友吗,我从来都没见过你们。” 甘甜甜脱力地跌坐在小舟上,吃掉韦丰登的董小宛竟然忘记掉所有的痛苦,倒带回到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甘甜甜的嘴唇轻轻颤抖,没能说出声来,她用手语对江问源和陈眠问道:韦丰登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要对董小宛复仇,他想要救董小宛,对不对? 经过某个拥有翻译能力的玩偶解读,江问源和陈眠发现韦丰登的研究当中,有两个方向。其一,如何杀死龟人。其二,如何让龟人重新恢复正常。 还有一些零散的研究,如何延长或停止龟人化。人一旦变成龟人,就会持续不停地发生变化,不可逆转,不可停止,最终的结果都是彻底变成乌龟,无法恢复人形。只有尽可能地长时间保持人类活动,保持大脑活跃,才能延长龟人化的过程。 陈眠多次试探韦丰登,就是想要确定韦丰登的选择。因为无论是杀死龟人的方法,还是让龟人恢复正常的方法,韦丰登都研究得十分透彻。现在事实证明,韦丰登选择了后者,龟人只有杀死背叛忠贞誓约的伴侣,才能从龟人的状态解脱。 他们选择杀死龟人大概率会被判定通关失败,便只剩下成全韦丰登的愿望可选。而韦丰登一直拖到现在都无法献身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拖累无辜的人陪他一起死。而江问源所拥有的那只可以制造换幻觉的玩偶,只能以玩家为中心起作用,如果玩家当中没有未成年,他们又不能对npc未成年使用玩偶的能力,那他们就只能面临牺牲一个成年玩家去通关游戏。 陈眠觉得这一点就挺诡异的,圆桌游戏明明知道他们拥有幻觉类的玩偶,为什么还要把甘甜甜这个通关杀器送到他们手中?结合他在本轮游戏消耗大量玩偶把游戏世界堆积到灵魂饱和点所得到的信息,陈眠已经隐约知道了困着他们的“生态玻璃箱”究竟在哪里了。 话说回来,董小宛在黑夜中恢复人形后,游戏还没有判定通关。 甘甜甜待在刚刚发生过吃人惨案的小舟上,浑身上下都非常不自在。甘甜甜避开浑浑噩噩的董小宛,用手语说道:我们要怎么做才算通关啊? 江问源回答:大概是还要把董小宛送回家才行。 甘甜甜有些无语:那我们大半夜地来明镜河干嘛啊?不出门不就好了吗? 陈眠划船原路返回,唇语上阵:韦丰登虽然决心要为董小宛献出生命,可是他还是有些害怕被董小宛吃进肚子里的死法,所以在他的研究中,他省去龟人如何杀死伴侣的信息。或者韦丰登本根就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所以才没有记录。我自然而然地以为董小宛会将韦丰登浸猪笼,就来到明镜河了。 甘甜甜接受了陈眠的说法,便不再问这问那。 江问源却有些无法平静,陈眠猜测韦丰登有些害怕那样惨烈的死法,这究竟是对韦丰登的猜测,还是在说他自己的心声? 三人带着董小宛回到民居埠口。 董小宛坐在小舟上,在船头灯光的照耀下,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埠口。董小宛的记忆空缺了几年,当然会觉得埠口的模样不太对劲。不过她最终还是认出了埠口的模样,就是她记忆中的家。 董小宛一步一步登上埠口,推开后门,走进民居中。 被挖走三年时间的民居,已经和董小宛记忆中的模样出现了很大的偏差。董小宛走到天井的位置,环顾几圈,不知道是在第几圈的时候,董小宛脸上挂满了泪痕,“这是我家,是我和丰登的家。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现在梦醒了,我终于回来了。丰登,我回家了。” 董小宛慢慢蹲下.身,抱紧自己,她虽然被洗掉记忆,但隐约中已经明白韦丰登不在了。董小宛默默地流泪,在一片荧光中,露出一只拿着针筒的医生玩偶来。 甘甜甜高举双手,“这只玩偶和我没什么关系,两位大佬拿走吧。” “甘甜甜,快找有遮挡物的地方趴下!”江问源突然喊道,他背对闪过寒光的戏台方向,把陈眠牢牢护在他的身体后面。一阵连续的枪声响起,江问源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他的后腰还是中了两发子弹。江问源并不在乎自己受不受伤,只要陈眠没事就行了。陈眠的状态已经岌岌可危,他不敢想象再让陈眠附身的身体受到重伤,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现实中的枪械不能带进游戏,但游戏里本来就有的枪械是可以使用的。两人躲到靠近埠口的小花园里,用一块大石头挡住身形。陈眠按着江问源咕咚咕咚往外冒血的伤口,双眼发红,“是猎枪!” 那个开枪的人举着枪从暗处走出来,“你们可别动哦,我枪法不好,要是不小心把你们爆头了,可别怪我。” 甘甜甜又惊又怕,她恨恨地瞪着来人,在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可是她是血肉之躯,没办法和猎枪硬碰硬,只能把所有骂街汇聚成两个恶臭的字眼,“莫帆!” 莫帆根本瞧不上甘甜甜,他瞄准的方向始终都是江问源和陈眠,“其实我也不想发生流血事件的,可是两位大佬不给我机会,那我就只能主动抢了。两位大佬宁愿浪费掉上百只玩偶也要得到本轮游戏的玩偶,这只玩偶肯定非常特别。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使用可以占卜的玩偶检测出本轮游戏的玩偶非同一般?得到它是不是就可以直接通关圆桌游戏?” 莫帆举着枪朝江问源和陈眠接近,先杀掉这两个人,再杀掉甘甜甜,他就能独霸那只珍贵的医生玩偶了。可是莫帆也有时间限制,最多一分钟,必须解决他们三人,否则其他被枪声惊动的玩家就要出来了。“哼,不肯回答吗。反正我得到玩偶就会知道它的特殊能力了,用不着你们这些将死之人来回答。哦,对了,我胆子小,你们可千万别用玩偶来对付我,否则我一被吓到不小心把你们都给杀死的。” 莫帆恐怕是真的疯了,说话语无伦次,怎么样都是死,谁会束手就擒?! 躲在一棵树后面的甘甜甜拿出防狼电击枪,朝江问源和陈眠躲着的方向看去。甘甜甜以为她会看到两张和她一样慌张的脸,可是并没有。陈眠给江问源简单止血后,两人各拿出一把刀,准备和莫帆拼死一搏。两人的表情都非常冷静,陈眠的冷静中又夹杂着一丝愤怒,他们已经没有可以对付飞行武器的玩偶了,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制服莫帆,只是对谁当诱饵谁给莫帆最后一击有争议。 莫帆很快就会攻过来,留给他们双方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最后是江问源一句话赢过陈眠,“你不能再受伤了,难道你要再一次抛下我吗?” 江问源从特殊空间里拿出一只猫脸绅士玩偶,这只玩偶的特殊能力是短暂地获得水下呼吸能力,面对莫帆的猎枪根本毫无用处。不过作为诱饵,它是合格的。莫帆看着江问源扔出的猫脸绅士变成荧光,本能地调转枪口对着玩偶开了两枪,恼怒地吼道:“你们找死!” 趁莫帆枪口转开的瞬间,江问源从石块跑出来,以同归于尽的气势朝莫帆攻去。两人相距二十多米的距离,完全足够莫帆调转枪口对江问源开四五枪。莫帆被江问源的气势惊到,疯狂地朝江问源开了三枪,一发命中两发射空,“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打爆你的脑袋!” 对于莫帆贫乏的威胁,江问源根本不为所动,他借助路上的掩体持续朝莫帆接近。莫帆的注意力完全被江问源吸引,殊不知死神的镰刀并不在江问源手中,而是在他忽略掉的陈眠那里。不知何时,莫帆感觉到头皮被人揪住用力向后扯,他被迫扬起头,喉间划过冰凉的触觉,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视野忽然间发生错位,莫帆仿佛从正面看到自己握住猎枪的无头身体,随后是双腿,然后是脚…… 陈眠扔下莫帆的脑袋,他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给江问源身上的两处新伤止血,有一处因为距离太近被直接打穿肝脏。陈眠甚至都没有时间能好好和江问源道别,他奔向医生玩偶,在触碰它的瞬间,激活玩偶能力。 在医生玩偶激活的瞬间,荧光从玩偶的内部炸裂开来,最后却都朝着某个相同的方向飘去,陈眠看着逐渐消散的荧光,终于得到了他苦苦寻找的答案。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陷入昏迷的江问源无法听到了。 圆桌游戏有一点非常人性化的规定,当玩家通关游戏时,处于昏迷、重伤等被认为无法继续下一轮游戏的状态,圆桌游戏会直接归还生理功能并把玩家强制遣返现实。 因为圆桌空间的时间是静止的,玩家哪怕伤势再中,处于圆桌空间中并不会死去。而玩家处于昏迷状态的话,精神处于负状态,无法进入圆桌游戏。所以最终的结果是,圆桌游戏无法从中作梗搞江问源,只能按照规则将江问源送回现实。 江问源身中四处枪伤倒在沙发上,把过年时还留守在青鸟的成员们吓坏了。青鸟刚成立的第一个大年初一,他们就失去了第一位老大。难道青鸟要在第三个大年初一失去第二位老大吗? 万幸陈眠及时给江问源处理了伤口,游戏中的子弹自动消失在游戏中没有带回现实,而青鸟专聘的医生也足够给力,江问源捡回一条命,在重症监护室住了半个月才终于醒了过来。 第92章 第 92 章 江问源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很久,他是被一阵严肃高亢的男声吵醒的。那声音忽远忽近,讲着江问源听不懂的话,吵得他有些头疼,想要让对方闭嘴。于是江问源朝着声源走去,走啊走,跟随声音冲破黑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江哥,你终于醒了。”吕琦妙身穿进行过消毒处理的防护服,双手戴着防护手套,手中拿着一台装进透明消毒密封袋里的手机。吵醒江问源的声音就是从吕琦妙的手机里发出来的,原来吕琦妙在陪床的时候也没闲着,正用手机听医学相关的网课积累知识。 江问源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他感觉到喉咙有些干痒,可双唇却没有干裂的迹象,床头旁边的医用托盘车上放着一杯水,水中浸泡着几根棉签,在他昏迷没办法喝水时,经常有人给他用棉签湿润双唇。从这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江问源在昏迷的过程中被照顾得很好。 吕琦妙按响床头的呼叫铃,给江问源喂了一点水,确认他能够正常思考并对她的基础问话做出正确反应,大脑没有因为大量失血造成缺氧性损伤,这才长长地松一口气,对江问源露出稍微放松的笑颜,“等医生过来了,我再去告诉其他人你醒过来的消息。” 医生们给江问源检查过身体,认为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把伤口重新清理包扎,解决完生理需求和卫生问题,完成一系列处理后,江问源终于在普通病房和青鸟众人见面。 青鸟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江问源虚弱地躺在床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轻易放倒现在的江问源,可是江问源的眼神不带一丝迷茫,清澈而坚定,那是属于强者的眼神。江问源依旧是那个强大得不可战胜的江问源,他无疑是青鸟领袖,来自圆桌游戏的死亡威胁,没能动摇他分毫。江问源从昏迷中醒过来,青鸟找回它的定海神针,大家悬着的心也终于能安安心心地放回肚子里。 江问源在鬼门关遛了个弯,虽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精神还是有些不济,于是大家就没多打扰,只有李娜、易轻舟和吕琦妙三个核心成员留下来,其他人都被打发走了。 易轻舟经过两年的磨砺,性子稍微比以前要沉稳了些,他一直忍到其他人都撤离后,才把满腹的抱怨倒给江问源。面对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病人,还能毫无顾忌地倒加重对方的心理负担,易轻舟也是相当的魔鬼。 “你腊月二八才刚刚进过游戏,按道理说不会那么快又进游戏的,而且还是大年初一这天。你是不是用道具故意提前进游戏的?其他人不知道你什么实力我还不知道吗,你到底在游戏里做了什么,竟然中了那么多发枪伤,难道就没有一只玩偶能派得上用场!江问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青鸟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拿自己的命玩很开心吗?大佬你可长点心吧!”易轻舟真是越说越气愤。 江问源对易轻舟的话还没啥反应,李娜和吕琦妙就不约而同地嗖嗖往易轻舟身上扎眼刀。李娜不想在江问源病床前引发争吵,她按下被易轻舟气得直抽跳的太阳穴,狠狠瞪了易轻舟一眼,有些严厉地提醒道:“我们是来慰问江哥的。” 江问源其实大概能猜到易轻舟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他倚在前半升起的病床上,“李娜,没关系的,让易轻舟说。你是不是在玩家论坛上看到了内容古怪的贴子?” 易轻舟被李娜瞪没的气焰又重新燃起,他拿出手机打开收藏的贴子,把标题展示给三人看,“喏,你们看!” 贴子标题很长:丧心病狂,八一八那个为讨女伴欢心在一轮游戏内疯狂消耗超过百只玩偶,最后差点嗝屁在游戏里的大佬玩家! 这个贴子是年初二那天发出来的,一经发出点击就疯长不停。普通人看到土豪花式撒钱炫富的贴子都会点来看看,同理,这个游戏贴子更加劲爆。某些时候,一只玩偶就等于一条命,浪费掉上百次可以救命的机会,谁不会点进去看看? 这个贴子里有十多个自称当事人的论坛id,相互发言还原游戏中发生的一切,把大佬玩家为了满足女伴看荧光的心愿,疯狂消耗玩偶,最后身中多枪的整个过程详细记录下来。这个贴子里所说的游戏大佬和女伴的论坛id都没有出现过。 绝大部分吃瓜的玩家都不信贴子里所说的事,认为这是一场大型愚人活动。少部分玩家则持怀疑态度,开始推测活跃在游戏论坛的哪些论坛id可能拥有超过一百只玩偶。大家针对百只玩偶大佬名单争吵了几千楼,名单里的大部分论坛id存在非常大的争议,只有两个论坛id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质疑过,一个是早就销声匿迹的ajwy,另一个就是眠眠。 贴子到后面已经完全歪楼成八一八玩家论坛中能称作大佬的论坛id。 至于消耗百只玩偶的事情,最终的结论是那些玩家没有撒谎,但他们被那对伴侣玩家用某种障眼法给骗了。玩家们一致认为不会有哪个傻缺会在性命无忧的情况下大量消耗玩偶,更何况听当事人玩家的描述,那两个玩家经验老道,是绝对的老玩家。这样的玩家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傻缺的事情呢? 由于贴子太长了,易轻舟没让大家把贴子看完,他大概总结叙述贴子的内容,然后对江问源问道:“江问源,我问你,这个贴子里说的人是不是你!撒谎是没有用的,我们都知道你有很多玩偶,如果你否定的话,把这些玩偶交出来让我们看一下证明你的说法。” 李娜拿着易轻舟的手机快速翻看贴子,这些日子江问源进入重症监护室后,她就一直很忙,都没时间上游戏论坛,她都不知道有这么个贴子。李娜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做出贴子里所说的事,“这个贴子是假的吧,就算确有其事,江哥现在也没有伴侣啊,而且还不是异性恋,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临时组队的女伴大量消耗玩偶。拿个假的娱乐贴出来要求江哥给你看玩偶,易轻舟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吗?” 吕琦妙没有说话,但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江问源,就足以说明她的态度。虽然李娜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但吕琦妙还是有点被易轻舟的话动摇了。 江问源轻咳两声,一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江问源平淡地说道:“贴子里说的人是我。我在年初一的那轮游戏中把我所拥有的玩偶几乎全部消耗完了。” 李娜倒抽一口凉气,非常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易轻舟冷哼一声,“不会是为了祭奠左知言,失心疯了吧!” “我相信江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只有吕琦妙,至始至终都非常相信江问源,这也许是因为他们都因为圆桌游戏失去重要的人,在感情上能够共鸣。 江问源说道:“这件事也是我把你们留下来的原因之一。我在游戏里大量消耗玩偶,是在为我的终局游戏做铺垫,事情有些复杂,我不能向你们详细说明,否则你们知道得太多了,有些危险会提前找上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比如游戏论坛已经有超过十年的历史,却从来没有任何有关通关圆桌游戏的贴子,却流传着当圆桌坐满人就是游戏终局的说法。有些信息,只有时间到了才能知道,提前知道是祸不是福。” 易轻舟并不满意江问源玄之又玄的解释,不过确实和江问源所说的那样,有关通关圆桌游戏的情报,他在游戏论坛里混了那么多年,从来没看到过说明圆桌游戏终局究竟是什么样的贴子。有时候易轻舟都怀疑游戏终局是玩家们给自己画的大饼,以宽慰他们必定会死在游戏中的凄惨命运。 易轻舟不确信地问道:“圆桌游戏真的存在游戏终局吗……” 江问源肯定地给了他答案,“我确信,存在的。” 如果是为了游戏终局做铺垫而消耗掉全部玩偶,这个理由还是勉强能接受的。在江问源的警告下,李娜没有追根究底,而是把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江哥,你刚才说,大量消耗玩偶的事只是你留我们下来的原因之一,那还有别的原因是什么?” “嗯。你们看我还没到终战就已经受那么重的伤了,我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在终战活下来。而且就算我成功活下来,获得许愿机会,到时候我的身份也不再是游戏玩家了,不适合继续担任青鸟的老大,”江问源停顿了一会,视线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掷地有声,“所以,我想给青鸟选出第三任老大!” 江问源的视线最终落到李娜身上,“李娜,我希望你能接过我身上的担子,成为青鸟的第三任老大。” 没被点名的易轻舟和吕琦妙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要从江问源手中接过青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易轻舟喜欢李娜,他也不可能挺身而出代替李娜,他最多就是帮李娜努力干活。 李娜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为什么是我?我不行的!” 江问源没有给李娜推辞的机会,“我也没叫你现在就走马上任。李娜,你回去好好想一下,为什么我会选择你。如果你还想退却,那再好好想一想,青鸟还有谁能代替你身上的优点来承担青鸟老大的位置。想明白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选择你了。 还有,琦妙你做事比较细心一些,你把刚才那个贴子里游戏当事人的全部楼层按顺序截取出来,他们回复他人的楼层,要把他人的问题也一起截出来。这件事有点繁琐,但是不能交给信息技术团队那边,只能拜托你了。弄好后把资料发给我。 我有些累了,今天就先散了吧。” 大家离开后,江问源闭目养神半小时左右,便收到吕琦妙发来的邮件。 江问源把邮件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他在游戏中没能撑到陈眠把找到的答案告诉他,所以就想着陈眠会不会想办法通过其他玩家把答案反馈给他。事实证明,陈眠不愧是陈眠,他在贴子里隐约找到了答案。 贴子里的游戏当事人,一共出现了十五个论坛id。 庄乡这轮游戏,进入游戏的一共是二十人,刨除最先死在游戏里的寸头女玩家和辫子男玩家,再撇开江问源和大概率会被圆桌游戏洗掉记忆的陈眠附身的女玩家,以及被陈眠所杀的莫帆,还剩下十五人,正好能和贴子里出现的论坛id数量对上号。 这十五个论坛id,在贴子中详细还原了游戏里发生的一切,唯独一个人以及某件事,提都没有提到—— 这个没有被提及的人,就是莫帆。没被提及的事情,就是莫帆被陈眠割头的事情。 莫帆被割头时,已经有其他玩家从客房里跑出来了,目击者不止甘甜甜一人。甘甜甜也许有理由帮江问源和陈眠保密,毕竟是莫帆疯了想杀人夺取玩偶,她也是受害者,不想莫帆的死抹黑江问源和陈眠,那很正常。可是其他人有什么理由保密? 这就像是莫帆的存在被某种力量硬生生从游戏中完全抹杀掉。 第93章 第 93 章 江问源确信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出现错乱,莫帆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证据非常充分,正是拜莫帆所赐,江问源才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十几天才醒过来。所以莫帆的存在从其他玩家记忆中抹杀的事件,毋庸置疑曾经发生过。 那造成这起事件的人究竟是谁? 莫帆精神状态异常,在遇到江问源和陈眠之前估计也没少做坏事。上轮游戏中无人知道莫帆的真面目,他是单独进游戏的,自然不会存在他的同伴为了帮他保住名誉而使用可以篡改记忆的玩偶抹掉玩家们关于莫帆的记忆,替他保住最后的体面。至于其他玩家,抹掉莫帆的相关记忆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要他们浪费玩偶,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用排除法把不可能的人选剔除,最后剩下的就只有陈眠,以及圆桌游戏本身了。莫帆相关记忆的消失,要么就是陈眠留给江问源的讯息,要么就是圆桌游戏给他设下的陷阱。 江问源昏睡十多天,精神却没有得到放松和休养,不过是花了不到两小时去看贴子分析帖子的信息而已,他就感觉到脑壳子像是被人用凿冰锥一下又一下往里捶,疼得头晕目眩,满额头的冷汗。 等到头疼稍微缓解之后,江问源面无表情地擦去额上的冷汗。在圆桌游戏中濒死的经历,还是不可避免地给江问源带来了恐惧和阴影。江问源没有去逃避这些负面情绪,他想得很清楚,无论他的状态如何,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该来的总是会来。 江问源摩挲着右手食指的铂金戒指,这枚戒指是陈眠给他留下骨偶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次差点在游戏中遗失这枚铂金戒指之后,江问源就没再把它带进游戏中。后来江问源成功用标记外挂取代戒指外挂,逼得背叛者玩家从进入游戏的那一刻就必须远离普通玩家,他又重新戴上铂金戒指,再没有取下来过。在陈眠没能陪伴在江问源身边时,这枚铂金戒指给了江问源很多的力量。 刚刚江问源是有点慌了,其实冷静下来思考的话,圆桌游戏的意志对游戏的干涉是有限制的,它对游戏的干涉基本都集中在玩家们进入游戏之前,对玩家的人数和人选甄选以及决定谁是背叛者。玩家们进入游戏后,它对游戏发展的干涉微乎其微。否则以圆桌游戏和江问源、陈眠双方不死不休的敌对状态,圆桌游戏早就利用它对游戏的强大干涉力在游戏里弄死他们俩了,哪还有他们反抗的机会。 抹掉其他玩家关于莫帆的记忆,是强大力量干涉的结果,不是受到限制的圆桌游戏的手笔。那么导致这个结果的人,就只能是陈眠了。 江问源长出一口气,用他事先让人准备好的纸笔写写画画。 现在就是考验他和陈眠默契的时候了。 陈眠抹掉其他玩家莫帆记忆的时间段,也就在陈眠杀死莫帆后,到游戏结束的这段时间。当时江问源已经处于身中多枪的濒死状态,陈眠肯定不会拖延时间。 在极短的时间内,陈眠所做的唯一一件重要事情,就是他们事先约定在拿到医生玩偶的同时,立即激活它的特殊能力。在诞生玩偶的游戏中直接激活玩偶的特殊能力,这是圆桌游戏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们一致认为,在大量消耗玩偶的游戏内完成这件事,一定能带来收获。事实证明,莫帆记忆的消失,必定和医生玩偶的激活脱不了干系。 江问源从贴子的信息推理到这里,不可避免地分出两种可能性。 其一,是医生玩偶的特殊能力抹掉了莫帆记忆。 在左知言死后的两年时间,陈眠虽然不再劝说江问源退出游戏,但江问源能感觉到陈眠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能远离圆桌游戏的危险漩涡。如果医生玩偶真的拥有抹掉记忆的能力,陈眠非常可能会用它来抹掉江问源的记忆,让江问源用骨偶退出圆桌游戏。可是陈眠却用医生玩偶抹掉莫帆记忆,这就是在告诉江问源,他的处境已经危险到必须得到江问源的帮助。 其二,是陈眠通过医生玩偶特殊能力的激活,找到了他们所处的“生态玻璃箱”真相,然后陈眠使用他所掌握的真相,直接干涉其他玩家的大脑,抹掉莫帆记忆。 如果抹掉莫帆记忆的力量来自于陈眠本身,那就证明“生态玻璃箱”与他们本人密切相关,他们甚至对“生态玻璃箱”造成影响。这种可能性固然对江问源和陈眠非常有利,可是陈眠吞下的玩偶能量所剩无几,他若是对玩家们的记忆进行干涉,到底需要消耗多少能量。他还能在圆桌游戏中见到陈眠吗? 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江问源都非常担心陈眠的处境。 江问源烧掉涂画写满的几张纸,无论哪种结果,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养好身体,陈眠需要他。 江问源的身体素质经过圆桌游戏的长久考验,再加上多年来坚持不懈锻炼的身体底子,他积极配合医生和营养师,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早睡早起,不瞎折腾,适当活动,很快就好了起来。 江问源出院这天,一直避免和江问源见面的李娜终于主动过来找他。 两人到属于青鸟老大的办公室,合上门,拉上窗帘,关掉监控,隔绝掉外界的一切窥探。江问源坐到很少去碰的左知言的办公桌位置,与站在办公桌前的李娜对视,“你现在来找我,是已经想明白答案了么?” 李娜双腿在轻微地发抖,脸色也有些苍白,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了,即便面对游戏中恐怖的鬼怪,她的压力都没有现在这么大。李娜颤抖着嘴唇,“我,我想好了。我愿意成为青鸟的第三任老大!” 江问源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与李娜之间的距离,“很好,是我要的答案。那么我选择你当青鸟第三任老大的原因,你想明白了吗?” 李娜翻开一直捏在手里的巴掌大的硬皮笔记本,自从江问源提出要她当青鸟第三任老大之后,她在上面写了很多东西,想到什么些什么,最后删删减减,得出几条江问源选择她的理由。 第一个理由,江问源希望青鸟的第三任老大能对青鸟有强烈的归属感,对青鸟的第一任老大充满认同感。那么青鸟的第三任老大只能在易轻舟、吕琦妙和她三个人之间选出。 第二个理由,易轻舟这个人从根本上就不合适当领导者。 第三个理由,吕琦妙是青鸟排名第二的游戏大佬,脑子也够聪明,执行力也很强。但吕琦妙目前尚未成年,她的早熟是家庭的不幸造成的,并非真正的成熟,管理组织有很多的人情世故,吕琦妙没有能力去处理好。 说到第四个理由时,李娜合上了笔记本,表情严肃地向江问源说起在她脑海中重复过一遍又一遍的话。“和易轻舟、吕琦妙对比,我的优势很明显。 第一点,我比他们更懂得处理人际关系,在青鸟中和大家的关系都很不错,游戏素质也过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充当青鸟的凝聚力。 第二点,易轻舟喜欢我,在我成为老大之后,易轻舟肯定愿意为我努力工作,保证青鸟强大的资金运营能力。 第三点,我认为青鸟的老大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如果我在以后能变得更加强大,那么老大的位置是属于我的,如果我的实力始终无法跻身青鸟上游,未来成长起来的吕琦妙就是我的退路,我可以像江哥一样,把老大的位置交给吕琦妙。 江哥,以上就是我全部的分析。” 李娜能想明白的理由,的确是江问源深思熟虑最终选择她接任第三任青鸟老大的原因。可是江问源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江问源对李娜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吗?” 李娜有些不解地看着江问源,“是我哪里说得有问题吗。” “你说得都对,但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易轻舟喜欢你的?!”江问源很早就知道易轻舟喜欢李娜了,可是李娜不是一直都不清楚易轻舟对她的感情吗。李娜究竟什么时候知道易轻舟对她的心意,还表现得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这两年李娜在外表愈发御姐的同时,心机也在同比例增长啊。 李娜扯起嘴角笑了笑,“原来江哥说的是易轻舟暗恋我的事情啊。我又不是块木头,相处的时间长了,总会看出端倪的。本来我就隐约察觉到易轻舟对我和对其他女人有区别,有一回我从游戏里重伤回来,几次病危,那时我感觉到有人守了我三天三夜,对我说了很多话,硬是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我知道守着我的人是易轻舟,是他陪我熬过我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在那个时候我就感觉到,啊,这个人是爱我的。” “那你为什么没和易轻舟在一起,还选择保持原有的关系?”其实江问源能感觉到李娜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易轻舟的好感。 “七星的永钱和单晓冉,他们的爱情在圆桌游戏中非常可贵。可是他们在相互取暖的同时,还要承受其他玩家双倍的痛苦,他们不仅要保住自己的命,还时刻担心对方的安全。这样的感情太折磨了。易轻舟,他的性格不合适这么沉重的感情。我们维持现状就很好,即使哪一天我们其中一个人不幸死在圆桌游戏中,另一个人的内心也不需要背上沉重的枷锁。”李娜非常理性地分析道。 在人才辈出的青鸟,李娜的确不显眼,可是江问源现在能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她量变到质变的成长。江问源叹了口气,“就算不是圆桌游戏的玩家伴侣,也会面临另一半意外死去的风险,只是他们的风险相对较低而已。所以玩家伴侣更懂得珍惜彼此之间的感情,从有效相处而言,不一定就比不过普通人伴侣。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你也可以不采纳。” 李娜的确没有因为江问源的观点而动摇她和易轻舟之间的关系,但她并非对这样的爱情完全没有向往,“能经得住圆桌游戏残酷考验的伴侣,他们的爱情一定非常深刻。咳咳,话题有点扯远了。江哥,你把青鸟的担子交给我,我接受。但你绝对不能在我还没能掌控青鸟之前就弃我而去啊!” 说到后面,李娜成熟稳重的形象有点崩塌,隐约能看到当初和江问源第一次见面的模样,看来青鸟老大这个担子对她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江问源失声笑道:“放心吧,我永远都是青鸟的一员。割舍掉青鸟的话,我的人生都不完整。我会陪你一起承担青鸟的责任,知道你能独自承担青鸟的重量前行。” 江问源宣布李娜是青鸟的第三任老大后,在青鸟引发了不小的动荡,还有一些很不堪的流言蜚语。那些敢打歪心思的青鸟成员被江问源和易轻舟果断踢出青鸟,也算是一次成果不错的洗牌。 李娜也是个能对自己特别狠的人,她跟着江问源学习如何当好一名老大,跟着吕琦妙一起完成超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跟着易轻舟了解青鸟的资金流动情况。李娜就像一块海绵,迅速吸收各种各样的知识。 两个月后,清明时节。 江问源提出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江问源这两年也回过几趟老家,见一下父亲和继母,看看陈叔叔和陈阿姨的情况,给陈眠扫墓。现在李娜已经基本出师,正好也能考验一下她独立管理青鸟的能力。所以,大家就顺理成章地认为江问源这次回家,和往常的目的是一样的。 然而只有江问源自己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圆桌游戏的终局。 四月到来之后,江问源的预感一天比一天强烈,他能感觉到宿命正在慢慢朝他接近。江问源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带上简单的行李,还有两只玩偶就飞回了江城。 两只玩偶,对江问源来说都存在着非常重要的意义。一只是陈眠宁死也要为他留下的骨雕屋面玩偶,另一只是装着左知言灵魂的小提琴演奏家玩偶。 飞机落地之后,江问源乘坐出租车,直接去到陈叔叔和陈阿姨家,在终战打响之前,他有必要和陈叔叔见上一面。 第94章 第 94 章 江问源这次来陈家,没有提前打招呼就直接来了。 陈眠已经去世三年多,江问源付出了许多努力,都没能得到陈叔叔的谅解。陈叔叔固执地认为陈眠是被江问源害死的,如果江问源没和陈眠谈恋爱,他不会和陈眠大吵一架。陈眠不和他吵架,便不会在那个节骨眼摔门离家跑去找江问源,就不可能发生那场意外。陈眠年纪轻轻,他本该拥有大好的前途,却英年早逝,他们父子俩甚至连和解的机会都没有。 任凭时光流转,陈叔叔始终困守在丧子之痛中,不肯放过自己,也不愿意原谅江问源。如果江问源来拜访前礼节性打招呼的话,陈叔叔肯定又要对他避而不见了。 陈眠死后,陈叔叔唯一一次心平气和地和江问源进行交流,就只有他们老两口主动邀请江问源到家里来吃饭的那一次。时间过去两年多,江问源还清晰地记得饭桌上陈叔叔奇怪的表情,以及他说的话:要是桌子能坐满人就好了。 事后,陈叔叔完全不记得江问源曾经到家里吃过饭的事情,仿佛那天请江问源到家里吃饭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江问源和陈眠说明过陈叔叔的变化,陈眠告诉江问源,他通关圆桌游戏并许愿复活江问源时已经有29岁了,他可以确信自己的父亲不是圆桌游戏的玩家。江问源和陈眠的死亡循环的因果链中,也曾经出现过陈眠先死,江问源去复活他的节点。时光倒转,改变的只有死亡,玩家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既然陈眠复活江问源的轮回中陈父不是玩家,那就证明陈父并不在死亡循环的因果链中。 陈父是的处境是相对安全的,不过江问源和陈眠也没有完全放心下来,他们担心圆桌游戏被他们逼到非常危险的境地,所以不择手段地对他们身边的亲人朋友下手。所以两人商量之下,江问源对陈父进行试探,比如给陈父寄一个装在纸箱里的玩偶,比如用玩偶对陈父进行无预警惊吓,陈父对那些玩偶都视而不见,最终只能认为陈父并不是玩家了。 江问源把他的实验结果告知陈眠后,陈眠便不再和江问源谈论他父亲的事情。江问源明白陈眠不是不关心陈叔叔,而是他在圆桌游戏中处境危险,也无法插手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只能沉默以待。江问源此后也没和陈眠说起陈叔叔的事情,但他始终认为陈叔叔的情况存在异常,没有放弃对陈叔叔的调查。陈叔叔不是玩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另一种可能性,来自于那个多年过去依旧经常有人顶贴激烈争论的女玩家和男性npc上.床的贴子。 女玩家在危险期和游戏男性npc无套做过,男性npc的精子是否可以和女玩家的卵子结合。如果能结合,那这个结合的一个整体的受精卵,能否规避只有玩偶和金银能带出游戏的规则,在女玩家子宫中平平安安地回现实中? 那个贴子吵得非常激烈,可是发贴的女玩家始终没有回来给大家回复消息。江问源在测试陈叔叔不是玩家后,便借助信息技术团队的力量去寻找那个发贴的女玩家现实中的身份。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消耗大量的金钱和时间成本,终于找到那个女玩家的信息。 女玩家现实里的名字叫做刘青,她在发贴三个月后,怪异地暴毙身亡,身亡时证明已怀有两至三月的身孕。刘青的私生活有些混乱,她不仅在游戏中和男性npc乱搞,现实中也有好些情人。刘青发贴只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并不是探究圆桌游戏的真相。经过调查证实,刘青发贴前后的时间段,在现实中不止和一个男人玩过。刘青肚子里未能出生的孩子,无法证实究竟是在现实里怀上的,还是在游戏里和男性npc怀上的。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证明孩子是男性npc的,可是恰巧对上的时间,还是让江问源隐约感觉到不妥。现实中是否存在女玩家把游戏中的生命生下来的案例?陈叔叔的异常是否和这样的案例有关联? 江问源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太正常了,他知道陈眠曾经吞下九十九只玩偶后,自己也尝试吞下玩偶的碎片。江问源的反应和陈眠截然不同,他吞下几块碎片后,上吐下泻,短时间内把所有碎片从他的消化系统中排除体外,根本无法融合。陈眠的情况太特殊了,以至于江问源不得不怀疑到曾经出现过异常的陈叔叔身上。 江问源这两年多以来,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女玩家生下男性npc孩子的案例,不过始终没有收到成效。也许再花一年半载,或者再多几年,江问源总会有所收获的,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来找陈叔叔一次,和他敞开心扉谈清楚圆桌游戏的事情,如果陈叔叔把他当做疯子,那他也认了。 江问源站在陈家门口前,深呼吸几下,做好心里建设,按响陈家的门铃。 陈家就在一楼,从敞开的窗户里传来有些拖沓迟缓的脚步声,将近两分钟后,脚步声才在门口停下,锁芯拧动的声响后,老旧的房门吱吖一声打开了。映入江问源眼帘的是比三年前要苍老许多的陈叔叔,陈叔叔鬓发苍白,眉头紧锁,嘴唇紧抿,两颊深深的法令纹,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一件事情,这个老人非常地不快乐。 陈叔叔神色阴沉地盯着江问源,竟没有和江问源想象的那样立刻摔上门赏他一个闭门羹。江问源随时准备拦住陈叔叔关门的动作,“陈叔叔好久不见,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谈一谈。” 陈叔叔沉默了好一会,握着门柄把门敞开,“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你既然来了,就去看看我老伴吧,她昨天感冒发烧,刚刚醒来吃了点粥,还在床上躺着没起来。你陪她说会话就可以走了。” 陈阿姨卧病在床,江问源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陈叔叔摊牌说明圆桌游戏的事情,万一他们吵起来,肯定不利于陈阿姨恢复身体健康。江问源只能把此行的目的往后推,等陈阿姨好起来再说。江问源拉着行李箱走进屋,“那我去看看陈阿姨。” 江问源进屋后,陈叔叔对主卧里喊道:“老伴,江问源来看你了。” 房门敞开的主卧里响起一阵咳嗽声,陈阿姨有些惊喜地说道:“小源从京市回来啦?快过来让我看看。”自打江问源去京市之后,一年也就回来两三次江城,他们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超过大半年了。 “陈阿姨,我换双鞋就来。”江问源换上室内拖,拉着行李箱就要往主卧走,却被陈叔叔给拦下来了。陈叔叔压低声音说道:“你把行李箱带去看我老伴,她又要忧心你是不是撇下自己家一到江城就来看我们,或者你来看过我们又要飞去京市。她现在在生病,你就不能少让她操点心吗?” 江问源行李箱里装着两只至关重要的玩偶,换作另一个人对他提出别随身携带行李箱的要求,哪怕这个人是他亲爹,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可是对他提出要求的人是陈叔叔。江问源迟疑了一会,在陈阿姨的催促声中,慢慢松开行李箱的手柄,往主卧走去。 江问源也留了个心眼,以前在试探陈叔叔时,信息技术团队就在陈家附近布控可以全方位监测陈家外围情况的监视镜头。和陈阿姨聊天时,江问源悄悄用手机给他的信息技术团队发去信息,要求他们监视陈家的动静,如果陈叔叔有开窗、开门离开等举动,立刻通知他。 江问源和陈阿姨大概聊了半小时,陈阿姨便因为药效的缘故昏昏欲睡。江问源给陈阿姨喝些温水,帮她盖好被子,这才从主卧里走出来。陈叔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苟言笑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频道,看都没有看江问源一眼,“你可以离开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陈阿姨的身体状态的确不太好,她需要休息,江问源只能放弃现在和陈叔叔谈话,走到玄关换回原本的鞋子,拿上行李箱离开陈家。没走出去多远,江问源找个隐蔽的地方,打开密保锁行李箱检查情况。行李箱里的两只玩偶安静地躺在其中,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在宾馆住下来后,江问源又对两只玩偶的重量进行测量,和原本的重量一致,这才算放心下来。 对于玩偶的事情,再谨慎都不为过。更何况江问源怀疑警惕的不是陈叔叔,而是有可能会渗透到现实中的圆桌游戏。 江问源确定玩偶没有问题,安顿下来之后,和他爸通了个电话,约饭晚餐。江问源在他爸再婚后,经济非常独立,父子关系一直不远不近,江父也从没到京市去看过江问源的情况。虽然并不亲近,却也让江问源感到舒适,至少他不需要为自己为何能在京市拥有规模那么庞大的不动产和巨额的财富。 父子俩没在家里吃饭,也没带江问源的继母,就在他们都挺喜欢的餐厅里约饭。父子俩喝了点小酒,正随意地聊着天,江问源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江问源定睛一看,是信息技术团队部长的电话,这人是个重度技术宅,能打字绝不说话,他会打电话来,肯定是重要的事情。江问源站起身,“爸,我去接个电话,一会就回来。” 知子莫若父,看江问源表情,江父就知道这个电话对江问源非常重要。江父冲江问源举了举半满的酒杯,“我今晚没事,你慢慢接电话,不着急。” 江问源离开餐厅,到喧闹得可以盖过他声音的路边接起电话,“什么事情?” “你喊我们,监视陈家。陈家的老头,下午,提着菜篮子出门,现在没有回来。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只能给你,打电话。”信息部长并不常说话,他的语速偏慢,每次都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听得人很着急。 “挂电话,信息聊。”江问源话音刚落,对面一个字都没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江问源就收到一大串的实时文字报告,以及陈叔叔离开家的监控录像片段。 由于江问源离开陈家后,关心的重点都放在玩偶上,而且继续关注一下陈家的动静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没有撤掉信息技术团队继续关注陈家的命令。陈叔叔是大约在下午四点时离开家的,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和江问源上午看到的不一样,他手里拿着菜篮子,离开的方向也是菜市的方向,他应该就是去买菜的。可是现在都快晚上八点了,陈叔叔竟然还没到家。 江问源哪还吃得下饭,他歉疚地和老爸道别,付过账后就带着行李箱离开了。江问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陈家,正好和陈叔叔在小院门口撞个正着。陈叔叔的脸上有伤,左手臂打上石膏,用绷带挂在胸前,手上的菜篮不见了,竟是在买菜路上遭遇了事故。 陈叔叔脸色臭得很,“我就知道遇到你不会有一件好事,你还来我家干什么!赶紧滚,立刻滚!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江问源并不希望自己监视陈家的事情曝光,所以在来陈家之前给陈阿姨打过电话,陈阿姨从昏睡中信赖,发现陈叔叔不在家,正好给江问源一个理由过来陈家看看情况。“我刚才和陈阿姨通电话,她说你下午去买菜后一直没有回家。我就过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事情。陈叔叔你手臂骨折了,就让我送你回家吧。就算陈叔叔你觉得自己不需要我照顾,可是陈阿姨还在病中,总不能让她拖着病体来照顾您吧。” 陈叔叔张了张嘴,想继续骂江问源,可又没有继续骂下去,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反驳江问源的话。江问源得以在一天内在陈叔叔的眼皮底下两次进入陈家,不过他却不觉得开心。陈家两位老人遭难,却没有儿子在身边陪伴,江问源能做的只有替陈眠去完成他的义务了。 江问源能照顾两位老人一天,却无法长期照顾他们。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陈叔叔年纪也大了,恢复得可能还要慢一些。江问源让信息技术团队那边推荐了一家江城口碑和服务都有保证的家政服务公司,重金请来一位非常会照顾老人的保姆。江问源签了合同,付了半年的费用,陈叔叔和陈阿姨本是不想接受江问源这份有些昂贵的心意的,可是他们两人现在的确需要有人照顾,合同作废的话江问源又要直接亏掉一半的钱拿不回来,最后只能答应下来。 江问源陪陈阿姨喝新保姆做的粥,那粥做得又软又糯,陈阿姨嗓子疼得厉害都能很好入口,这个保姆对得起她的高薪酬。可是陈阿姨还是有些心疼,“小源你这孩子,真是太破费了。保姆是请来我们家的,我还是把钱给你吧。” 江问源给陈阿姨看了看他的手表,那是吕琦妙和李娜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我这几年赚了很多钱,陈阿姨你看我的表,二十多万人民币呢。给您请几个月的保姆,对我来说不费什么钱。您要是再推辞,就太见外了。” 陈阿姨不认识什么名表,不过江问源手腕上那块表的确非常精致,她便不再推辞,安心喝粥了。 比较让江问源意外的是陈叔叔,他本以为会需要费大量口舌才能说服陈叔叔将保姆留用,谁知陈叔叔竟完全没有反对,还很配合地让保姆照顾他。 江问源离开陈家时,已经很晚了。 陈阿姨拉着陈叔叔送江问源到门口,陈叔叔看两眼江问源,又望了下他的行李,就在江问源都要怀疑陈叔叔是不是感觉他的行李有问题的时候,陈叔叔说道:“你是不是要回京市,被我们耽搁了?” 江问源对陈叔叔破天荒的心平气和的问话非常惊讶,他找个借口道:“没有没有,我今晚和我爸一起吃饭,行李箱里放着我给他的礼物,所以就顺手带上行李箱。和陈阿姨通过电话后,我就直接直接带着行李箱过来了。我还要在江城待一段时间呢。” 陈叔叔对江问源的态度说不上好,但是和以前不理不睬,一见就开骂的态度相比,已经好很多了。江问源便想着现在陈家有些混乱,两位老人也非常疲惫。等过一两天,陈家两位老人和保姆磨合一阵,他再去陈家找陈叔叔谈圆桌游戏的事情也不迟。 可是江问源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叔叔竟然在手臂骨折的第二天就发起高烧,直接被救护车送去医院。陈叔叔一直高烧不退,年纪大了又不能下重药,情况非常不乐观。江问源天天拖着行李箱来医院探望陈叔叔,即使有时候能遇到醒着的陈叔叔,他也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楚话。 直到江问源感觉到游戏即将到来的前一天晚上,他都没能和陈叔叔开诚布公地谈论圆桌游戏的事情。 午夜时分,江问源盘腿坐在宾馆的床上,有些烦躁地看着摆在面前的两只玩偶。最后,他把其中一只玩偶放进一个密封盒里,摆到距离床铺超过十米的位置,确保这只玩偶不会被带进游戏里。而另一只玩偶,则放在了枕边。 00:00:00。 江问源衣服鞋子穿戴整齐,背着随身包在床上躺好,等待着圆桌游戏的开始。 00:00:59。 新的一天到来还不到一分钟,江问源还没有睡意,无形的巨手便迫不及待地出现,把他拽入无尽深渊。 进入游戏时,是猛地向下坠落的失重感。通关游戏回归现实,不是上升的超重感,依旧是轻微的失重感。圆桌游戏的玩家,在脚下等着他们的永远都是无尽的深渊。 江问源掉进一张椅子中,视野还一片漆黑,便听到了复数个呼吸声。 江问源眨眨眼,视力逐渐恢复,圆桌空间的景象映入眼帘,他往左手边看去,那里坐着一个灰发蓝眼的欧洲白人,再左手边的位置,还是有人。环顾一圈回到自己的位置,十二张高背扶手椅,竟全部坐满了人,而且这次的玩家不再局限于本国的玩家,江问源在圆桌上只找到了另一个黄种人。 “whatthehell???” 江问源听到他身旁欧洲白人骂道,不是通过唇语读出他的话,而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声音互通的变化,江问源在听到其他人呼吸声时,就已经知道玩家之间的声音屏障被取消了。声音屏障的消失固然存在着某种意义,可是江问源更关注的并不是这件事,他盯着吊灯的灯下黑,往常的圆桌游戏,圆桌的灯下黑,总是有一名身怀特殊能力的玩偶。 可是当圆桌空间的位置坐满人时,玩偶却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的规则说明,也没有收取任何身体机能作为代价,圆桌的灯下黑凭空出现一个倒数的60秒数字。 异于玩家们所熟悉的圆桌游戏的进入环节,让在座的所有玩家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能坐在这张圆桌上的玩家,都不是什么软柿子,在短暂的骚动过后,玩家们安静下来,彼此互相观察。眼神交锋之间,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开来。 60秒倒数结束,游戏开始! 第95章 第 95 章 圆桌游戏的玩家遍布全世界,但每个国家或特别区的游戏各自独立,类似于网络游戏不同的服务区,游戏框架完全相同,但由于玩家不同,各自的发展又有所区别。 来自不同国度的玩家曾经有过交流,后来大家发现彼此交换的玩偶无法在游戏中使用,这种交流渐渐稀少,时至今日不同国家的玩家们基本已经处于断交状态。至于异国的玩偶无法在本国的圆桌游戏使用的原因,有玩家猜测为玩偶的能量源自于死在圆桌游戏中的玩家,需要在玩家们死去的同源游戏内才能使用。 江问源成为圆桌游戏的玩家时,玩家论坛已经趋于成熟,和异国玩家交流没有意义的事情众所周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问源本来也想过和异国玩家进行交流的,但是江问源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所以和异国玩家交流的事情便被无限期搁置。要是江问源知道终局会把世界各地顶尖的玩家聚集到同一桌游戏,他绝对不会轻视和异国玩家进行交流的事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各国的游戏氛围和风格全然不同。满座的圆桌游戏,不仅需要面对极度陌生的玩家,还要面对异于往常的游戏模式,状况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江问源进入游戏后,同桌的十一名玩家全都不见了,他独自处于一间仅有十五平米的小房间里,坐在一张1.2米规格的小床上。与此同时,一些文字信息直接灌入江问源脑中。这是圆桌游戏写给玩家们的信。 致玩家: 首先,恭喜你们通过重重考验,来到满座圆桌游戏! 由于这是你们作为玩家的最后一轮游戏,所以我会给你们准备了一个超级惊喜,通关游戏的玩家,将会获得一次万能许愿机会(注意哦,愿望必须是一件可以落实的具体事件,许愿获得一百次许愿机会这类欺诈愿望是不行的)。 下面进入正题,说明本轮游戏的规则。 所有玩家进入游戏后,会随即获得一个犯下重罪的人设。游戏地图是一个犯罪者的国度,这个国度正在举行每年一次的祭典。祭典的内容为将五十名重罪者,以及他们犯下重罪的虚拟场景放在封闭的祭坛中,进行连续十二天的献祭活动。重罪者们每天傍晚六点需要把一名重罪者送到位于祭坛中心的祭台上,并公布他的罪行。指证错误,除了祭台上的重罪者,其他重罪者都会遭受天罚。指证成立,该名重罪者的生命将会献给受害者的集合怨念体,以平息其日益增长的怨恨。 通关游戏的方式有两个:其一,将其他十一名玩家送上祭台。其二,成为第一个找到我的玩家,注意,每位玩家都有一次说出“我找到你”的机会,如果答案错误,玩家会自动成为十二名献祭者之一,请小心慎用你们的机会哦。 读到这里,我们之间的契约成立,玩家无法以任何形式记录圆桌游戏终局的内容,无法以任何形式将圆桌游戏终局的内容告知他人。 祝大家玩的愉快哟! 江问源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紧绷,他从随身包里拿出手机,用自拍模式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他的脸完全变成另一副模样,身材也胖了一圈。对于容貌身材的变化,江问源并不意外,玩家们在圆桌上打过照面,就算记忆力不是那么强的玩家都能记住那么几张面孔,记忆力强的玩家就更不用说了,六十秒记住其他十一名玩家的脸根本不在话下。那样本轮游戏就变成考验谁的记忆力好,根本不能称之为游戏。 江问源用绳子绞住右手食指,把变得不合手的铂金戒指摘下来,戴在左手腕的手表也脱下,江问源清理掉身上在圆桌游戏里出现过的全部东西后,在衣柜里找到编号为22的橙黄色囚服囚鞋换上,以防被某些记忆力极强的玩家从饰品细节上找到他是玩家的证据。 玩家还有一大特色,就是装满生存工具的随身包。江问源的随身包里有许多可以成为应急手段的工具,但是背着随身包到处跑,很容易成为其他玩家的目标,而且随身包的颜色也在圆桌空间里出现过。江问源在房间里没有找到可以装东西的背包,不得不舍弃随身包,只留一把瑞士军刀放在口袋中应急。 整理好身上的装备后,江问源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现在是深夜十一点。连续十二天的祭典将于凌晨十二点正式开始。 仄逼的房间内没有桌椅,江问源坐回床上,听着秒针跳动的声音,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目前的情况。本轮游戏分配给玩家的角色只有外貌和编号两项信息,至于角色叫什么名字,犯下什么罪恶,这些重要信息一概没给,还需要玩家自己去寻找,线索应该就在虚拟犯罪现场。 而游戏的难度不仅在于寻找自己的角色到底犯下什么罪,而是隐藏它,伪装它,让其他人无法知道自己的角色犯罪信息。另外,身为玩家,还需要高度警戒玩家身份的暴露,必须融入角色,让其他玩家看不出破绽。与此用时,最重要的是玩家们必须从五十名犯罪者当中找出其他玩家,并找到他们角色的罪恶真相,将他们送上祭台。祭典一共只有十二天,也就是说,玩家们想要走第一条通关路数,最多只能出错一天,剩下的十一天必须准确献祭玩家才行。 江问源有些烦躁地揉乱头发,能撑到最后一轮游戏的玩家都不是善茬,玩家们的互相博弈恐怕会非常凶险。江问源想过要不要连续两天送npc犯罪者上祭台,逼迫玩家们必须去走第二条通关道路,去寻找圆桌游戏的意志。 可是这样做风险也非常高,如果有玩家提前出局,想要拖着其他玩家一起死,随便送一个npc犯罪者上祭台,错报他的罪名,降下天罚带所有玩家一起死,那就真的是绝路了。所以献祭玩家的通关方法,还是保留下来为好,寻找圆桌游戏意志的方法,只能留作后路。 江问源在游戏开始前,还期盼着能在游戏里和陈眠重逢,一起对付圆桌游戏。可是本轮圆桌游戏的形式完全限制了他们的会合,而且仅有一人可以通关的限制,也让江问源感到不安。 江问源知道如果活到最后的两个玩家是他和陈眠,陈眠一定会把通关的机会让给他。可是他们共同经历过很多场圆桌游戏,江问源察觉到陈眠在保护他的同时,也非常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也会尽量避免受伤。陈眠借用的身体,一次都没有在圆桌游戏里死亡过,有时身受重伤,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江问源的游戏里出现,再次出现时江问源也能感受到陈眠的虚弱。江问源不敢想象,要是陈眠再在圆桌游戏里死亡一次,会发生怎样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江问源望向时钟,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江问源有些困倦,但他没有睡下,圆桌游戏定下的开局时间都是有意义的,这次也不会例外。当时针、分针和秒针在数字十二的位置重合,五个全身燃烧的火人在江问源的房间里凭空出现,他们喉咙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动作僵硬地对江问源伸出手,缓慢地朝他走过来。 果然是大奖! 房间的隔音并不是特别好,江问源已经听到隔壁传来惨叫声了,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摔打声、开门声和脚步声。江问源冷静地看着缓慢接近的火人,还有心情分析起他的邻居来,那人有九成的概率是个npc,否则不会那么轻易就跑出房间。 进入圆桌游戏的时间定在深夜十一点,就证明有些事情是玩家晚上需要经历的。圆桌游戏写给玩家的信中,明确写着犯罪者的生命是献祭给受害者怨念集合体的。既然有集合体,当然也会有个体。玩家晚上要应付的,就是自己角色害死的受害者怨灵。 跑到宽阔的地方的确比在仄逼的房间内更容易对付怨灵,但房间的窗户就对着祭坛中心,一旦跑出房间,就等于裸.奔,把自己的罪孽彻底暴.露给其他人。 今天是祭典的第一天,这五个火人攻击性并不是很强。房间里不带卫生间,自然没有水,江问源把随身包挎到身上,从里面里拿出一卷胶带和伸缩棍,用棍子把火人驱赶到一边,往门缝和窗缝上反复粘贴胶带,彻底不留缝隙,把房间变成完全的密室。 完成封闭房间的工作后,江问源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罐装氧气,用软管连接好出气口备用,并用棍子和火人们周旋,在它们身上的火势减弱到一定程度后,江问源果断含住罐装氧气的软管,嘴吸气,鼻出气。 当室内的氧气和二氧化碳全部消耗殆尽,变成一室的一氧化碳,火人身上最后的一缕火焰熄灭了。他们焦黑的脸上表情扭曲,不甘地瞪着江问源,随着火焰一起消失在房间里。 氧气有限,江问源不能浪费太多,他撕开贴在门上的胶带,打开一道比较大的门缝,把满室的一氧化碳放出去。如果这时那些火人再次出现,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接触到氧气的一氧化碳,江问源肯定会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不过江问源敢笃定那些火人今晚不会再次出现,祭典总共有十二天,如果怨灵能彻夜多次袭击犯罪者,犯罪者长时间无法得到睡眠,人数恐怕都撑不过十二天的献祭。 江问源其实也是在赌,如果火人还会再次出现的话,哪怕他一打开门就狂奔出去,就算能避免掉一氧化碳爆炸,也避免不了火人跟着他离开房间而暴露他角色犯下的罪行。 还好,江问源赌对了,消失掉的火人没有再次出现。 排干净室内的一氧化碳后,江问源关上门,有些疲惫地扑到床上。江问源闭上眼睛,不由地想到了陈眠。陈眠经历过圆桌游戏的终局,他知道终局的胜者只有一人。如果他们反抗圆桌游戏的计划失败,陈眠的灵魂彻底破碎,他也许连许愿复活陈眠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圆桌游戏很可能会把复活陈眠拆分成两个愿望:修补陈眠的灵魂,使用陈眠的灵魂复活陈眠。两个愿望就违背了许愿的规则,无法成立。 陈眠,你还会出现在这轮圆桌游戏吗? 第96章 第 96 章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江问源就醒了,他把枕边的随身包放进衣柜里收好,瑞士军刀塞进裤兜,穿着橙黄色的22号长袖长裤囚服推开房门。 呈现在江问源眼前的,是一个用石墙高高围起的圆形区域。江问源的房间是和囚服编号相同的22号房,编号01号至50号的房间依序贴墙并列而立,大约占据石墙五分之一的圆弧区域。在长房两端,分别是食堂和公共卫生区域。高墙剩下的五分之四圆弧,分别被01号至50号的虚拟场景所占据。 江问源把洗漱和早餐搁置一旁,迈开步伐径直朝着22号虚拟场景走去。在寻找猎物前,必须先隐蔽好自己。和江问源抱着相同想法的人不少,比江问源更早出门的人也大有人在。江问源是故意把时间拖到现在才出门的,在这轮危险的游戏中,比起高调行事,他更愿意把自己中庸地隐藏在人群中,否则他昨晚弄走那些火人后,就可以直接去查探自己的虚拟场景了。 虚拟场景之间用围墙隔开,贴在围墙内侧的场景编号和房间编号稍有区别,编号下方还有一张五寸的大头照,没有附带名字。22号虚拟场景的大头照,正是江问源现在的这张脸,毫无特色的有些阴郁的微胖男人。江问源掏出瑞士军刀,往照片的边缘撬动,照片不是一张照相纸打印而成的照片,而是直接印在瓷砖上,用水泥牢牢固定在围墙上,无法轻易脱落,就算能撬落照片瓷砖,那也会留下相当的痕迹。 杀掉某个犯罪者,抢夺他的囚服顶替他的编号,就算被献祭也能毫发无伤。有陶瓷照片在,这种馊主意也就是个只能随便想想的白日梦了。 江问源走进22号虚拟场景,那是一座带小花园的二层别墅。别墅和小花园共占地约三百平米,二比一的占地比例。 江问源在小花园稍微走过一圈观察别墅的外墙,别墅外墙漆成米白色,墙上满是久经日晒雨淋的痕迹,没有留下火焰灼烧过的痕迹。墙漆泛旧的米白色自然连成一片,没有局部换过墙漆。江问源用瑞士军刀敲碎一小块墙漆,碾碎成粉末,这栋别墅建成后就只涂过一次墙漆,没有二度换墙漆。 江问源还没走进别墅,现有的线索足够他确认自己角色的罪行了。 昨天那五个凭空出现的火人怨灵,足以证明他的角色犯下纵火的罪行。江问源用警棍与它们周旋时,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全身充分燃烧。 建筑物失火的受害者多数死于吸入过多有毒物、或窒息而亡,身体被燃烧大多数都在昏迷或死亡之后,人体倒地时,身体和地面相贴的部分接触不到空气,是不会起火的。要用建筑物纵火把受害者烧成那副模样,必定是把受害者关进堆满可燃物的环境中纵火,而且还不能保证这个方法在每个受害者身上都成功。 江问源观测别墅外墙,所有靠近窗户的墙壁都没有烧焦的痕迹,别墅没有起过大火。角色对建筑物纵火的可能性很低,他更可能是对受害者的身体直接进行纵火。抱着这个想法,江问源走遍了别墅的一二层楼,厨房使用管道燃气炉,热水是地热提供,居室没有壁炉,全都干干净净,没有大面积烧灼的痕迹。 一二楼都不存在线索,那就只能是隐藏起来的空间了。一二楼的内部空间和江问源在别墅外转圈观测到的空间基本一致,隐藏起来的空间不在一二楼,那就只能是一楼的地下室。不过江问源没有去寻找那个隐藏起来的地下室,因为一旦找到并打开地下室,就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很容易让进入22号虚拟场景的人找到他的破绽。江问源已经熬过把火人封锁22号房间的那一关,他没必要再把弱点再送出去。 江问源从22号虚拟场景离开时,在祭坛空地上的犯罪者们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扎出几个大洞来。编号34的一个女犯罪者指着他有些鼓起的裤兜,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江问源根本没搭理她,径直朝住宿区走去,他一大早牙都没刷就跑来看自己的虚拟场景,现在他需要洗漱吃早饭,而不是和一个路人掰扯。 34号女犯罪者对身边的几个男人喊道:“快拦住那只死肥猪!快呀!” 她连喊了好几声,几个大块头男犯罪者才慢吞吞地动起来。09号男犯罪者冲地上呸了口痰,轻佻地说道:“哥们,放轻松。我们就是想看看你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如果那东西是从虚拟场景里拿出来的,你最好给我们放回去。这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着想,万一哪个祭品带走自己虚拟场景里的关键证据,以致指证罪名失败,我们都得死。” “既然你们都是穿编号囚服的人,那我们的地位是一致的,我凭什么遵守你们制定规则?”江问源兜里的是他带进游戏的瑞士军刀,其实他并不介意这件东西被他们看到,但既然有机会,不制造一下误会让他们误解瑞士军刀的来历,真的对不起面前几人的倾情奉献。 “给脸不要脸,兄弟们,我们上!”09号男犯罪者一声令下,他和28号、41号三人朝江问源齐齐扑过来。在江问源放水的防守动作中,他们顺利把瑞士军刀从江问源的口袋中抖出来。 34号女犯罪者在三个男犯罪者把江问源架起来的时候,见缝插针地拿起地上的瑞士军刀,她随意弹出一刃刀片,在自己的衣袖上划去,她基本没使上力气,衣袖立刻裂出一道口子,可见这把瑞士军刀的锋利性。34号女犯罪者估计就是喜欢腥风血雨的主,她一点都没有害怕,在刀刃上舔了舔,“你们放开他吧。” 江问源推开钳制他的几个男犯罪者,嫌恶地看着34号女犯罪者,“把刀还给我。” 34号女犯罪者折回刀片,面带艳丽的笑容,把瑞士军刀抛回江问源手中,“这是一把饮过血的好刀,你要好好珍惜它。”看样子是已经怀疑瑞士军刀是江问源犯罪的凶器了。 江问源把瑞士军刀塞回兜里,没给几人好脸,直接甩头离开。放过江问源后,这四个人又跑到11号虚拟场景前,和另外两个围堵11号犯罪者的人会合。江问源进入22号虚拟场景不到30分钟,这些人就已经迅速抱成团,有目的地去针对那些走进自己虚拟场景的犯罪者。与此同时,他们还能监视那些走进他们编号的虚拟场景的那些犯罪者,然后优先攻击那些犯罪者,把他们送上祭台。 这个迅速成型的小团体对普通犯罪者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威胁。可是玩家们另有一套生存规则,这个小团体对玩家们来说,就不是威胁,而是必须铲除的对象。献祭的对象只能由玩家们来决定,不可能容得npc来左右。是的,这个小团体的老大,34号女犯罪者,是玩家的可能性为零。能走到终局的玩家,绝对不会蠢到把自己置于会被其他玩家联合铲除的危险位置。 江问源洗漱完,吃过干巴巴的早餐,便开始琢磨怎么给这个小团体痛头一击。 枪打出头鸟,最开始站出来和34号女犯罪者对抗的人,被视为玩家的概率极高。好在江问源和34号女犯罪者已经结仇,江问源不去对付她反而不自然。 和34号虚拟场景相邻的35号虚拟场景,是一座郁郁葱葱的森林。和34号虚拟场景相隔的墙壁旁边,就有几棵高过墙壁的树。江问源避开小团体成员的编号,随意走过几个虚拟场景,一直耐心地等到下午五点半。34号女犯罪者的小团体已经在祭坛空地上晒了一整个白天,难免会有些倦怠,又还有半小时就到今天的献祭时刻,此时正是查探34号虚拟场景的最佳时期。 江问源悄无声息地潜入35号虚拟场景,轻巧灵活地爬上靠近墙壁的树梢,就在他要探入34号虚拟场景时,只见34号虚拟场景入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34号女犯罪者尖叫道:“你们快给我拦下这头该死的蛮牛!” 回应她的却是09号和28号倒地的闷响声和他们嘴里发出来的痛苦呻.吟声。一下放倒两人的,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白种男人,编号21。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右手冲几人勾勾手指,“再来呀。” 拥在34号女犯罪者身边的还有三个男犯罪者,可是没有人敢上,34号女犯罪者也不敢再喊剩下的同伴去攻击21号男犯罪者,刚才他出手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34号女犯罪者尚未看清楚他的动作,09号和28号就倒在地上了。34号女犯罪者到最后都不肯示弱,“编号21是吗,我记住你了。等着瞧吧,明天上祭台献祭的人就是你21号!” 21号男犯罪者冷淡地朝34号女犯罪者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头走进34号虚拟场景。09号男犯罪者捂着阵阵发疼的腹部站起来,“老大,我们真的不去拦下21号吗?今天我们放过他,那我们树立的威信就会瓦解掉,其他人也会进我们的虚拟场景。而且,万一21号等会找到你的犯罪证据怎么办……” 34号女犯罪者咬咬牙,狠狠瞪了09号男犯罪者一眼,“慌什么,我的虚拟场景比其他人的虚拟场景都要大一倍,20分钟的时间,他能找得出什么犯罪证据。明天我们派一半人去调查21号虚拟场景,务必把他的犯罪证据给挖出来!只要把21号送上祭台,我们的威信就能保住。” 21号男犯罪者深入34号虚拟场景后,朝江问源所在的树梢看了一眼,“22号,邻居啊,你也是来调查34号犯罪证据的?要下来一起找吗?” 现在34号女犯罪者那伙人就站在入口盯着21号男犯罪者,江问源下去就会立刻暴露,并被34号女犯罪者视为敌人。虽然这对江问源本人而言不是问题,但他在祭坛空地没有反抗现在34号女犯罪者,又从35号虚拟场景偷偷摸摸行动,这两件事已经给江问源立下胆小怕事的人设,在这轮游戏中,最忌讳的就是崩人设。 江问源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我还是下次再来吧。” 21号男犯罪者耸耸肩,没有勉强江问源,自行在废弃工厂场景内搜索起线索来。江问源从树梢滑下,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34号虚拟场景,悄悄从35号虚拟场景摸到祭坛空地。 傍晚六点整。 祭坛中心的祭台上,响起阵阵撞钟的嗡鸣声,可是到处都找不到有巨钟的影子。钟声传遍整座祭坛,所有穿着橙黄色长袖长裤囚服的犯罪者们,纷纷循着钟声集中到祭台前。 26号女犯罪者站在人群中,高高举起右手,“我提议献祭23号。昨晚我看到他被十几个小孩子怨灵追赶着逃出房间。23号的罪名是杀死儿童。” “天真!”29号女犯罪者冷笑一声,“23号平时脑子不灵光,可是歪门邪道多得很,他是害死了儿童,可是害死他们的方式真的是杀死吗?” 26号女犯罪者信誓旦旦地反驳道:“我亲眼所见孩童的怨灵追赶23号,而且我也去调查过23号虚拟场景,那里就是一个儿童屠宰场,残忍无比。我也没有撒谎的必要,谎报23号的罪名,灾难会转嫁到我自己的头上。” “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调查过23号虚拟场景吗?”29号女犯罪者瞥了一眼萎靡地缩在地上的23号男犯罪者,“不过我的确和你不一样,我不仅去过23号虚拟场景,我还发现那里被动过手脚,稍有不慎,就会被场景催眠,认为那里是一个屠宰场。我还需要五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接触23号虚拟场景的催眠布局,还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我敢肯定,23号的罪行不是杀死儿童。” 26号女犯罪者气得脸都张红了,“你强词夺理,哪有场景催眠这种东西,你就是想庇护23号!” “见识少就少哔哔,认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不存在非常可笑。”29号女犯罪者毒舌得很。 17号男犯罪者介入两人的争执,“好了,你们停止争吵吧。为了我们的小命着想,罪行存在争议的犯人,不能送上祭台。” 17号男犯罪者的话得到了好些人的附和。 江问源默默地把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其他十一名玩家究竟藏在哪里,是故意提议献祭非玩家23号的26号吗,还是力保23号的29号,又或者藏在宁息人事的17号一众人当中,还是更多地和他一样保持沉默?都有可能。 江问源唯一能肯定的是,藏在四十九人当中其他玩家,也和他一样,不动声色地通过各自的方式寻找着同类的存在。江问源以为今天的玩家博弈会是打太极一般的对抗,他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玩家,肆无忌惮地把游戏推向深渊难度—— 21号男犯罪者打了个哈欠,“你们讨论来讨论去的,动作太拖拉了。” 说着,他走向34号女犯罪者,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我要献祭34号。”不是提议献祭,而是明确的要献祭。 34号女犯罪者想逃,可是她身体的反应速度根本跟不上大脑,就在她大脑一瞬间的空白时,想要护着她的人都被21号男犯罪者击倒了。她忽然感觉到头皮一疼,21号男犯罪者把她那头漂亮的大波浪卷红发拽在手里,拖着她攀登通往祭台的阶梯。 09号男犯罪者单膝跪在地上,从喉中咳出一口鲜血,“你们都傻了吗,还不拦住那个疯子。34号虚拟场景那么大,21号才进去不到20分钟,能查出什么东西来。他疯了啊,他想拖着大家一起死啊!” 21号男犯罪者一直走到距离祭台顶部只剩两步,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34号,罪行异食癖,喜欢吃人类的内脏。她通常会将受害者的腹部剖开,在受害者还活着的情况下,一个个切掉受害者除了消化系统以外的内脏,并强迫受害者生吞掉自己的器官。在受害者死后,她会取出受害者的整个消化系统,拿去做食物吃。34号的异食癖难以满足,受害者超过五十人,她还把自己无法满足的食欲纹在自己的腹部。” 说着,21号男犯罪者提起34号女犯罪者的脑袋,掀开她的衣摆,露出一个覆盖整个腹部的字母h,饥饿的hungry。 “不,不不——!!!我没有吃人,他是骗人的!快阻止他!”34号女犯罪者的挣扎更加激烈了,她痛哭流涕,整个人异常狼狈。如果21号男犯罪者诉说的罪名不成立,她根本不会那么激动,这也反向证明了34号女犯罪者的罪行就是异食癖。 任由34号女犯罪者哭泣,都没有人去救她。 普通的犯罪者,只要有人能填一天的祭品,那再好不过,又怎么会阻止呢。 玩家们疯狂想要阻止34号的死亡,因为那人不是玩家,祭典的第一天就献祭玩家失败,那后面的十一天就没有失误的机会了。可是谁敢去阻止21号男犯罪者呢,一旦出头,就等于承认自己的玩家身份,成为众矢之的。 在众人的沉默中,21号男犯罪者把34号女犯罪者送上祭台,把她铐在耻辱柱上,并向上天公布了她的罪行。 一团能够覆盖整个祭坛的巨大黑色球体,破开云层朝祭坛降落下来,当它降临到距离祭台只有一米的高度,底下的人们才看清楚这个漆黑的球体是由一团团扭曲的人形揉在一起形成的,它们互相挤压,发出痛苦的声音。一滴墨色从球体滴落在祭台上,几个腹腔空空如也的怨灵覆盖在34号女犯罪者身上,用手指剖开她的胸腹,把心脏、肺、肝脏、胆、脾脏、肾脏全部塞进她的嘴巴里,然后把她的整个消化系统扯出来,互相分食殆尽。 心满意足地吃完34号的内脏后,那些怨灵们带着她的尸体融回上空的球体中,球体缓慢上升,再度消失在云层中。 第一天的献祭,结束了。 在整个献祭的过程中,21号男犯罪者就站在距离祭台只有一级台阶的地方,他背对着祭台,像个国王一样巡视着台下的人们。21号男犯罪者登上还残留着血迹的祭台,朝台下的四十八个人说道:“对于我来说,这场祭典就是一场游戏。我会尽情地献祭我选中的猎物,你们也可以尝试来献祭我,那样游戏才有意思嘛!” 21号的话听在普通犯罪者眼里,只是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的发言,可是听在江问源和其他玩家耳中,21号就是在向所有人公布他的玩家身份。 江问源在心里疯狂骂道:21号这个疯子! 他还在以温吞的方式观察寻找藏在npc中的玩家时,21号已经用激进的方式开始寻找其他玩家了。刚才在34号死亡时神色不对劲的人,那些将会去21号虚拟场景寻找犯罪证据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21号给盯上。 第97章 第 97 章 在21号拉着34号上祭台时,江问源就隐约猜到21号的阴谋了,可是他和34号在公众有过节,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21号的行动。一旦出手,无疑会暴露自己的玩家身份。在21号献祭34号时,江问源没有去观察身边的人,而是一直看完34号被献祭的整个过程。 不过江问源也没有错过21号创造出来的寻找玩家的机会,在21号把34号弄上祭台时,他快速记忆了地面犯罪者们的站位,献祭时,江问源听声分辨犯罪者们的微动作带来的衣物摩擦声、呼吸声、脚步声来确认异常者的位置。 这个游戏地图固有祭典的世界观,能有幸成为祭品的犯罪者都是罪大恶极之辈,所以犯罪者npc们看到34号被献祭的血腥场面,基本也无动于衷。在这样的人群中,存在异常表现的人,就只能是玩家了。出乎江问源意料的,他听到的异常也就只有两处,一处是34号两个小弟09号和28号的站位,另一处是刚刚争执过是否要献祭23号的26号和29号两个女犯罪者的站位。在这四个人当中,09号和28号有可能是对34号的死感同身受才会有异常声响,不一定就是玩家。不小心露出破绽的玩家,更可能藏在26号和29号当中。 这样的结果在江问源意料之中,能过关斩将站在最后的舞台上的玩家,哪个不是狠角色?21号为了试探其他玩家,把唯一一次出错的机会给用了,也就只有一个玩家露出破绽而已。虽然江问源现在还没明确那个露出破绽的玩家号码,但江问源可以肯定,就算21号不亲自动手,她也会成为其他玩家的养料。 献祭结束后,江问源混在犯罪者当中去饭堂解决掉晚餐。晚餐和干巴巴的早餐天差地别,非常丰盛,这是在犒赏他们顺利地完成第一天献祭的工作吗? 晚餐一点没剩,被犯罪者们用风卷残云的速度全部搞定。江问源吃饱喝足,没有回房待着,而是继续去逛虚拟场景。江问源逛得很讲究,他十分配合现在有些宅缩的外形,专门挑那些已经回房休息的犯罪者的虚拟场景来逛,不论是否找到犯罪真相,都是呆满三十分钟才出来。 在临近午夜时分,江问源才从26号虚拟场景走出来。 今夜天高无云,月色很好。江问源看到有个人影靠墙站在他的虚拟场景前。江问源把他现在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朝那人看去,体格高大的白人男性,醒目的21号编号。他双手抱胸,宽阔的后背轻轻靠在围墙上,一双长腿交叠,姿态随意,“嗨,邻居,有兴趣过来聊聊吗。” 江问源本来还没有确定26号和29号两个女犯罪者当中,到底哪个是玩家,但是21号忽然对他产生兴趣,26号是玩家的概率蹭蹭地往上涨。 “你在我之前解决掉34号,我也挺有兴趣和你接触。不过要聊天的话,我们还是边回房间边聊吧,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了。”江问源朝21号的方向走了几步,反手用拇指指了指连成一排的房间。 “我不打算回那边的破房子住了,这里不是有更好的选择吗。”21号口中更好的选择,是21号虚拟场景,和江问源的22号虚拟场景近似,21号虚拟场景也是房屋建筑。“这里空间大,住得舒服,而且还能提防那些想要趁夜摸黑搞小动作的人。” 江问源怀疑地看着21号,“你来参加祭典前没有做过功课吗?受害者的怨灵每天晚上12点都会出现并袭击我们,如果待在受害者死亡的虚拟场景,它们的力量会以几何倍数增长。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你的确很厉害,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建议你还是别托大,跟我一起回去吧。” 21号盯着江问源的眼睛,在月色的映衬下,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随时准备袭击猎物的野兽,“我昨晚目睹23号逃出房间,那几个追逐他的怨灵,也没有利害到哪里去。” “这和怨灵出现的地点有关。”江问源耸耸肩,“我已经奉劝过你,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那就在虚拟场景待一晚试试看。现在时间已经很晚,我该走了。祝你好运,希望我明天看到的你不是一具尸体。” 21号挑挑眉看着江问源离开的背影,转身走进21号虚拟空间,他既然选择高调宣布自己玩家的身份,就必须承担暴露身份的风险,无论江问源说的话真实与否,他都必须守住自己的虚拟场景不被其他玩家入侵。 至于江问源的身份,如果他的话是骗人的,那21号无疑会盯上他,怀疑他是玩家。但就算江问源的话应验,21号依旧不会放弃对江问源的怀疑,他会怀疑江问源是使用玩偶提前预知的情报,只是暂时把他在怀疑名单上的位置往后挪一挪。 江问源说出那番话,当然不是使用玩偶特殊能力获得的情报,现在他身上就只有一只玩偶,这只玩偶对他非常重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的。 江问源纯粹是靠观察和推理,得出怨灵在虚拟场景会大幅度增强的结论。 守着自己的虚拟场景不让他人靠近也是一种保护自己不成为祭品的一种手段,可是江问源观察其他犯罪者,大部分犯罪者都很少在自己的犯罪场景逗留,那些虚拟场景里有房屋建筑的犯罪者也没有考虑过住在虚拟场景,犯罪者npc的行动充分证明了虚拟场景的危险性。危险的来源也不难猜,大概率就是每夜到访的受害者怨灵。 其实江问源能推理出来的信息,其他玩家也能推理出来,否则也不会只有21号一个人考虑留在虚拟场景过夜。只是其他玩家没有那么冒险,像江问源这样直接拿推理出来的信息到21号面前来伪装npc,万一推理的结论和实际情况出现偏差,很可能会被21号盯上。归根结底,江问源说别人是疯子,其实他自己也挺疯狂的。 凌晨00:00。 昨夜登门拜访的五个火人,再度凭空出现在江问源的房间里。 经过昨天的挫败,火人们学聪明了,这次它们出现的位置和昨晚不同,就正好卡在门口和窗户的位置,把江问源贴在门上和窗上制造封闭密室的胶带全部烧掉,保证空气的良好流通。 与此同时,江问源并没有错过一个细节,火人们的火焰将胶带燃烧殆尽,却丝毫没有在门窗的木料上留下灼烧的痕迹。对于这个细节,江问源昨天和火人们周旋时就已经有所猜测,火人们想要袭击他,却根本没有想过要烧掉床铺衣柜等可燃物来扩大火势。既然火人们能想到今晚要守住门窗,就证明它们是有思考能力的,可是它们却没有破坏房间里的东西,江问源估计这应该是每年祭坛都举行祭典的原因,祭坛的五十间房间需要重复利用,所以就通过某种手段限制怨灵破坏房间内本有的东西。 江问源设想过n种火人第二晚来袭的方案,守住门窗的通风正是其中一种,而且在第二晚使用的概率很高,所以他早早就在门窗附近布下了陷阱。 江问源为了掩盖纵火的犯罪真相,否决了在早晚洗漱和洗澡时弄些水回房间的方案。应对火人的方法和道具,全是从虚拟场景里隐蔽地带回来的。江问源把那些道具用胶带贴在皮肤上,用宽大的橙色囚服挡住,带回房间。 对付守住门窗的火人们的方法—— 是江问源从某个高科技虚拟场景带回来的强力粘液。粘液的说明书上写着一些内容,这些粘液燃点在1000°c以上,粘力极强,只有用王水级别的强酸才能克服其粘性。可是这种强力粘液并没能推广,因为其制作成本极高,而且粘性期只有48小时,实用性也不高。 江问源把这些粘液涂抹在门窗附近的地板上,火人们一旦出现在门窗附近,它们的脚就会牢牢粘在地面上,无法动弹。江问源本以为粘液最多也就能逮到三两只火人,谁知它们居然如此耿直,五个火人一字排开,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被粘液固定在门窗附近。 火人们愤怒地嚎叫着朝江问源舞动被火焰完全包裹的双臂,可是双脚却一动不动,根本就够不着江问源。火人们身上的火势,比它们昨天刚出现的时候更旺了,江问源没有托大,他弹出折叠棍,时不时往火人身上捅一下,把它们惹毛,试探它们是否会进一步升级它们的攻击方式。它们被江问源戏弄的行为彻底激怒,哪怕它们已经愤怒到祭典,也没有自断双脚来攻击江问源,而是把它们的嘴巴张得比半张脸都要大,对江问源做出喷吐的动作。 火人们黑洞洞的喉咙里冒出一两点火星,那些火星还没离开嘴巴就灭掉了,根本无法对江问源造成威胁。不过江问源相信,还剩下十天晚上,火人们总有一晚会真的对他吐出火球来的,到时候他得考虑拆一扇衣柜门板来挡火了,房间里的东西火人烧不掉,但十有八.九不能隔热,他得想办法做好防护措施,免得被高温烫伤。至于今晚嘛,江问源收起折叠棍,往刚好在火人们攻击范围之外的床上一躺,翻身睡觉去了。 火人们看到江问源无视它们,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它们的脚根本无法脱离地板。挣扎了一个小时后,火人们终于确定它们无法脱离地板,它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消失在江问源的房间里。 第二天早晨,江问源小心跨过门口附近的粘液区,离开了房间。 早餐只供应十五分钟,在这个严酷的祭坛,犯罪者们想要生存下去必须保持充足的体力,基本上所有犯罪者都会在早餐时间在饭堂集合。就算有人觉得早餐难吃不对胃口,也会在早餐时间来看看情况,集中观察一下大家受伤的情况,并从受伤情况逆推其犯罪真相。 21号也来了,他敢在早餐时间离开虚拟场景的原因很简单,谁敢在这个大家集中的时候去他的虚拟场景,那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找死。不想暴露玩家身份,还是老老实实跟随大部队到饭堂吃饭才好。 21号端着早餐,往已经吃掉小半早餐的江问源身边一坐。21号亲近的行为,足以说明江问源最晚的推理完全正确,江问源咽下口中干涩的饼干,对21号直言道:“你身上有血腥味。” “小伤。”21号十分嘴硬,他轻哼一声,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刚才点了一下人头,好像少了两个人,是哪两个编号?” “26号和29号。”江问源抬头瞟一眼饭堂墙上的时钟,还有三分钟早餐供应时间就要结束了,这两人还不到场,恐怕两人当中的犯罪者npc已经凶多吉少,至于那个在昨天献祭仪式上的露出破绽的玩家,她的小命最起码还能留到今晚六点的献祭时间。 “26号啊。”21号玩味地念着昨天表情出现动摇的犯罪者编号,他大口咽下难吃的早餐饼干,灌下两口水,便端着餐托离开了。 江问源细嚼慢咽吃完早餐,刚好在早餐供应结束的时候用完早餐,他把餐托放回餐具回收处,那些先吃完早餐的犯罪者们便以极高的效率找到了26号和29号的下落。29号死在了她的房间,死因掏心。26号没在她的房间,而是在一个相当戏剧性的地方—— 26号长发披散,衣衫不整,双手双脚被牢牢钉在耻辱柱上。26号昨晚就被钉上耻辱柱,手脚出血量很少,撑到今天傍晚的献祭仪式不是问题。26号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几行字。江问源站在祭台下,看不清牌子上面写的字,但他用膝盖都能猜得出来,上面写着的无疑是26号的罪行。 26号耷拉着脑袋,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望向祭台下的犯罪者们,她的下巴被卸了下来,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26号不想死,可是陆续有几个犯罪者走上祭台,可他们却不是来救她的,他们看了看板子上写的内容,便去往26号虚拟场景,明显是要验证26号的罪行是否正确。26号绝望到了极点,不会有人会来救她。 江问源看着狼狈的26号,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更在意的是究竟是哪个玩家把26号绑上祭台的。这个玩家不可能是21号,他昨晚应付强大的怨灵,受了不轻的伤,而且他的玩家身份早就暴露了,要送26号上祭坛根本没必要在晚上行动。那个偷偷摸摸送26号上祭台,将自己完美隐藏在黑暗中的玩家,并不见得会比21号好对付。 犯罪者们强势围观了一圈26号后,便各自散去,继续各自的行动。 江问源今天的行动和昨天一样,泯然于众人,唯一比较高调的行为,就是在21号的要求下把他的午餐打包到21号虚拟场景。 傍晚六点整,不知源自何方的钟声再次敲响。 听到钟声的犯罪者们再次集中到祭台下,经过多人去26号虚拟场景验证,26号的罪行得到证实,和牌子上写的一致。今天的祭品,已经确定就是26号了。现在还需要一个人走上祭台,向上天宣布26号的罪行。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落在了21号的身上。 21号不负众望从人群中走出来,踏上通往祭台的阶梯。他不紧不慢地登上祭台,居高临下地俯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26号,却没有立刻念出写在牌子上的罪行,“我很讨厌偷偷摸摸窃取他人劳动成果的人,26号,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指出送你上祭台的人是谁,或者给出他足够详细的个人特征,我可以保你今天不死。” 说着,21号托着26号脱臼的下巴,咔吧一声将脱臼的关节合拢。 26号有点懵,她没想到21号居然不按牌理出牌,竟然给了她一个求生的机会。26号只大概知道那个袭击她的玩家是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左撇子,其他信息一概不知。26号说出这两项信息,还有一定的概率保命,然而26号还是贪心了,她强烈地想要活下去,所以就对21号撒谎了,“把我送上祭台的人是22号!” “26号,在你眼里,我就是愚蠢到能被你拙劣的谎言欺瞒的人吗?”21号从喉间挤出一声冷笑,“如果送你上祭台的人暴露了自己的编号,还能不把你的耳目口的功能全部废掉,等你把他的编号说出来吗!你的玩家身份已经暴露,又因为我和22号关系良好,你觉得他是玩家的概率不高,所以只要再把他送上祭台,就能逼迫我们走寻找圆桌意志的通关路线,你也得以苟活下来。算计得很精明嘛!” 26号见自己的阴谋被当众戳穿,胆子都吓破了,不顾刚刚合拢还在剧烈疼痛的下巴,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我错了,我错了,绑架我的男人体格健壮,是个左撇子,还有,还有一点狐臭体味,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21号,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21号冷酷地说道,他看着板子,念出26号的罪名,“26号,因为在出生时就被母亲抛弃,无法原谅母亲,溺死28名孕妇,在其溺死后,剖出并用福尔马林收藏她们的胎儿,自称为胎儿们的姐姐。” 21号念完26号的罪名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 昨天的怨灵集合球体再次从天空中降下,如同浓墨般的腹中空空的孕妇怨灵落在祭台上,用水完全包裹26号的头部。26号在溺水的同时,腹部不断隆起,在肚皮被撑到极限后,婴儿的两只手臂撕开了她的肚皮,从她的子宫里钻出来。 26号彻底没有动静后,怨灵们心满意足地带着她的尸体飞回怨灵集合体当中。 21号走下祭台后,径直走到江问源面前,用命令的口吻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帮我留意一下犯罪者当中体格健壮、有狐臭的左撇子。” 把话撂下后,21号都没等江问源回答,就头也不回地走向21号虚拟场景。 江问源:??? 我好像没答应你吧?! 第98章 第 98 章 21号走到一半,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正好把江问源没来得及收敛的不情愿表情看在眼里,但他仿佛没有察觉江问源的不愿意,还很不要脸地对江问源再追加一个要求,“邻居,以后我的一日三餐也拜托你送到21号虚拟场景了。” 把话撂下后,这次21号没有再回头,直接走进21号虚拟场景深处,身影消失在场景里的公寓楼里。江问源环顾一周,把那些若有似无落到他身上的视线全部瞪回去,臭着一张脸转过头走向饭堂,点了两人份的晚餐,一份自己吃,等他吃完后再将另一份送过去给21号。 江问源其实一点也不排斥21号要他与犯罪者们接触的要求,因为就算21号不这么要求他,他也会给自己的角色编出一个适当的理由去接触犯罪者们,以找出藏在犯罪者当中的玩家。江问源表现出来的抗拒,完全是基于他现在的人设表演出来的。江问源带着21号的晚餐去找他时,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自嘲的念头,要是有幸能活着回到现实世界,他的演技也许都能够去混影视圈混碗饭吃了。 江问源站在21号虚拟场景的公寓楼外,调整好表情,抬起头提高音量对三楼亮着灯的地方喊道:“21号,我把你的晚餐带来了,你下来取一下。” 三楼的窗户推开,裸着上身的21号从窗户探出头来,望向楼下的江问源,“我现在不方便,你把晚餐拿上来给我吧。” “你确定吗?”江问源没有动脚。21号虚拟场景,基本就是围绕着江问源面前的这栋公寓楼构建而成的,21号的犯罪真相大概率就藏在公寓楼中。 有些话江问源没有说出口,不过并不妨碍21号理解,“少废话,上来吧。” 江问源眯起假脸的小眼睛,视线遥遥地和21号相碰即放,埋头走进公寓楼的入口。 公寓楼是一梯两户的格局,没有电梯,一共五层楼。江问源从楼梯走到三楼,左手边的房门敞开着,暖黄色的灯光从门内洒落在走廊上。江问源整理好表情,端着21号的晚餐站在门口,他敲敲房门,示意21号他已经到了,“我把你的晚餐带来了。” “你进来吧。”21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赤.裸着上半身,腰部和肩膀的位置缠着厚厚的纱布,左侧腰和左肩的纱布上轻微渗出血迹,可以想象他昨晚和威力倍增的怨灵战斗的凶险程度。 江问源走进屋后,并没有四处观察寻找21号的犯罪真相,因为那样做只会徒增自己被盯上的风险,也找不到21号的罪行。因为21号现在已经被所有玩家盯上,他不可能蠢到把自己的罪行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任由他人参观。江问源把晚餐搁在茶几上,随口问道:“你今晚还打算继续在虚拟场景过夜?” 21号轻轻哼笑两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当然,不然我的伤不就白受了吗。” 江问源瞬间就理解了21号话里的意思,他是右撇子,而他受的伤在左侧腰和左肩,并没有大幅度削弱他的战斗力,这伤分明就是他故意挨的。这样不仅能打消其他玩家也想驻守自己虚拟场景的念头;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延缓其他玩家对他动手的时间,毕竟没有人会不乐意自己的敌人更虚弱一些。 “很好,看来你已经理解我的计划了。没错,我就是故意受伤,让其他犯罪者认为我处境艰难,让他们轻视我,不聚众集火我。”21号这话说出口,其实并不是真的从江问源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他的内心活动。21号说出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拉江问源下水,他套上上衣,“我们来谈一谈合作吧,邻居。” 21号绝不是善茬,无论他有没有察觉到江问源的玩家身份,江问源都不想蹚这趟浑水,“合作?我就是个小人物,没那么大的能耐与你谈合作。” “小人物吗?也许你对别人说这话,他们会信,可是你骗不过我。”21号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我这两天一直在观察着所有犯罪者,你是我觉得最特殊的一个犯罪者。你只在祭典的第一天早晨进过22号虚拟场景,时长仅有不到半小时,此后无论有多少人进过22号虚拟场景,你都没有再进去看过里面的情况,而是不停地进出其他人的虚拟场景。没有人绝对自信能守住自己的罪行不被发现,你我都一样。你不去确认自己的罪行有没有被发现,是因为你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罪行是否被人发现,你应对自己罪行发现的手段是掌握所有人都罪行,要是谁敢送你上祭台,你就会揭露对方的罪行,拉着他共赴黄泉。邻居,我说的对不对?” 江问源还以为他给自己立下的人设最起码还要过几日才会有人发现,21号的观察力果然恐怖,如果他继续拒绝21号的合作,难免会引起他的怀疑。江问源在21号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来,“你少说了一点,我给你送餐,承包你的一日三餐,就是为了借你的势。在你倒下之前,敢来找我麻烦不会很多。” 21号朝江问源伸出手,“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江问源握住21号的手。 两人各怀心思,定下了互不窥探对方罪行,江问源帮21号寻找特定人选的罪行,21号庇护江问源不被其他犯罪者送上祭台的合作。 为了让其他犯罪者知道他们之间的合作,21号吃完晚餐后,亲自把江问源送出21号虚拟场景,向还在虚拟场景之间活动的犯罪者们展示他们的友好关系。 江问源把餐托放回饭堂后,没有立刻去走虚拟场景,而是和那些还在外头活动的犯罪者们交谈,向他们打听符合体格健壮、左撇子、有狐臭这三个条件的男犯罪者。绝大部分犯罪者们的回答,要么说不知道,要么就鄙视辱骂给21号当走狗的江问源。忙活一圈下来,江问源只得到一个犯罪者的回应。 44号犯罪者,女,非亚混血,咖奶色的肌肤,身材曲线完美,长相艳丽。江问源向44号提问时,44号的眼神仿佛有钩子,浑身散发出一种勾引人的气场。江问源记得圆桌上的女玩家都倾向铁血风格,没有这般魅惑人心的类型,如果44号女犯罪者真是某位玩家的马甲,那江问源只能说她的演技真的相当自然,完美契合她的马甲。 44号没有直接回答江问源的问题,而是越过正常的社交距离,直接凑到江问源身旁,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我很欣赏21号那种强大的男人,你把我介绍给他吧。我这里有他想要的信息……” 江问源丝毫没有给44号面子,直接拉开距离,“你不告诉我,那怎么证明你有21号想要的信息呢。万一你只是想找个借口爬上21号的床,那我岂不是要倒大霉?就算你真的掌握着情报,但你想直接和21号搭上线,得到他的庇护,那么我们同为竞争者,我是脑子抽了才会帮你。” “你——”44号指着江问源的鼻子,“你可不要后悔!” 江问源对她的威胁不为所动,“祭坛就那么点地方,把女人也算进去目标人群也只有46人。只要肯花时间,找个人能有多难?” 江问源撇下44号之后,却没有像他话里所说的那样继续花时间去打探情报,而是当着44号的面,去搜索昨天没有走完的虚拟场景,把44号气得都笑了,直接甩头走开。 江问源若有所思地望了眼44号的背影,今晚走虚拟场景时,他没有搜索43号虚拟场景,直接翻墙把昨晚没有走动过的44号虚拟场景也走过一遍。 44号场景的犯罪真相藏得很深,江问源花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能找出有效情报。江问源走过的好些虚拟场景,就是从过度修饰的地方反向逆推寻找到犯罪真相的。可是44号虚拟场景的处理高明谨慎,让江问源完全摸不着线索,这份精明,和44号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有着细微的出入。虽然江问源手上没有更多证据,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44号是玩家的概率非常高。 至于要不要把44号扔给21号对付,江问源暂时并不打算有动作,万一44号是哪个玩家扔出来试探他的饵食,他可不想轻易上钩。 江问源又搜索了一整晚,直到时间接近凌晨,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涂抹在房门和窗户附近的强力粘液还未完全失效,江问源一边思考着今晚对付火人的方法,一边跨过危险区走进房间,关门亮灯。江问源在夜色中呆了整夜,忽然亮起的灯光微微刺痛眼睛,他眯着眼适应一会,眨几下眼睛才撑开双眼。 当江问源的视野清晰起来,他发现房间里多出一件外来物。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应该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很不幸,刚好落在门口附近的强力粘液中。 粘液昨晚经过火人们的高温烘烤,变干许多,但粘稠性还在,纸条还是有大半浸透在粘液中,无法翻开。现在离12点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江问源抓紧时间抢救纸条。纸条能展开的角度很窄,而且大部分文字都被粘液模糊,看不清楚字迹,只能从中读出少量的信息。 xx你身xxxxx别xxxxxxx我可xxxxxxxxx查xxxxxxx东xxxx快xxxx桌xxxxx重xxxxxx撑xxxxxx时xxx不xxx 纸条上重要的信息基本丢失了,而且本轮游戏的语言和文字都是统一上传到游戏中枢,再由游戏中枢翻译成各个玩家的母语反馈回来,即使是汉语变成汉语,这个步骤也不会省略。这张纸条上的手写字就如同文档打印出来的宋体那样标准,根本无法从字迹判断写这张纸条的人是谁。不幸中的万幸,纸条中最关键的那个字并没有模糊——桌。 本轮游戏和桌没有半毛钱关系,那还有谁会在游戏里和他谈论圆桌游戏? 只有陈眠! 江问源现在迫切地想要解读那些被模糊的文字,陈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内容,到底“快”怎么了,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午夜已至。 00:00。 每夜准时到访的客人,五名火人,再度出现在江问源的房间里。它们吸取前两夜的教训,这次只留一只火人守住门窗的通风,其他四只也没有聚成一堆,分散出现在房间的各个位置。 这些火人终究不是活人,它们不会像人类那样拥有多角度思考的能力。江问源本来的计划是根据它们的进化,慢慢地升级对付它们的手段,以防止它们进化得太快,变得很难对付。可是江问源今晚却无法从容地实行他的计划了,尤其是那只守住门窗通风的火人正好一脚踩在纸条上,瞬间把纸条烧成灰烬,江问源心里绷得死紧的那根弦,直接绷断! 江问源用出了本该在紧急事态时使用的手段,他从床底拿出某个虚拟场景里带回来的砍刀,带着强烈的杀意,大力地挥动砍刀,把火人们挨个砍成一块一块,让它们深刻地体验到再死一次是什么感觉。 犯罪者和受害者,前者曾经支配过后者的生命,两者的心理地位,无疑是前者更占上风。江问源的行为激起火人们死亡的痛苦回忆,受到极大的心理创伤,分散成一块块消失在空气中。 火人们今晚虽然很快就消失在江问源的杀意中,但这对江问源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火人们检讨过今天的失败,明晚再度到访的时候,恐怖程度会急剧上升。 不过江问源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扔下砍刀,坐到床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纸条上那些残字的位置分布,重新将它们写在本子上,这才总算松一口气。 江问源看着本子上的几行字,把那些残字拓展成词语,尽量解析陈眠想要告诉他的事情:你身上身边……别的特别别人……我可以可能……调查检查……东西……尽快……圆桌游戏……重要重点……撑住撑不住……时间已经不多了。 虽然残字组词形成的语句会稍有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陈眠需要他调查或检查的东西非常重要,而且时间非常紧急,不容拖延。 江问源盘腿坐在床上,沉下心来思考,陈眠要他弄清楚的东西,究竟是在他身上,还是在别人身上。如果是在别人身上,那陈眠完全可以自己去调查,除非他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无法行动的地步。可是江问源观察过所有玩家,并没有出现无法行动的玩家,难道陈眠的灵魂已经虚弱到无法完整控制一具玩家身体,只能偶尔影响他的行为了?这个猜测让江问源胆寒不已,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问源才终于从负面状态脱离出来。 这样东西不一定就在别人身上,江问源进入本轮游戏,还带了一件非常特殊的东西,那个拥有着堪称作弊的特殊能力的玩偶,陈眠留给他的骨雕无面人偶。 江问源把只能在现实中使用的骨偶带入终局游戏,是他反复思考后慎重作出的决定。 他和陈眠的无限死循环,肯定是有一个开始的。对于循环开始的他们来说,骨偶根本没有意义。只有在他们察觉到自己陷入无意义的循环之后,骨偶才出现价值。以陈眠现在的立场,他无法客观地评价骨偶,只希望江问源使用骨偶脱离危险。但江问源不一样,他站在更安全的位置,才有从容去思考骨偶的意义。 现在只要江问源使用骨偶,他就能脱离看不到尽头的死循环,获得自由,可是陈眠的行动一旦失败,他就会成为圆桌游戏的食粮,再无重生之日。如果当初陈眠在找到骨偶的时候立即使用它脱离循环,那么此后无记忆莫名进入圆桌游戏的江问源,可能就会因为没有强大的信念和意志,死在危险重重的圆桌游戏中,成为圆桌游戏的一部分。 圆桌游戏就是意识到江问源和陈眠的关系牢不可破,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把骨偶送到他们手中。骨偶不是帮助他们获得解脱的道具,而是圆桌游戏哄骗他们牺牲对方,满满恶意的陷阱! 那么江问源明知道骨偶是陷阱,而且它在圆桌游戏里无法使用,却还要把它带进游戏里? 因为江问源意识到一件事情,骨偶的功能太过特殊了,骨偶可以割裂玩家和圆桌游戏最本源的关系,它一定非常接近圆桌游戏的根本。江问源无法从骨偶身上看出门道来,可是陈眠已经找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也许能从骨偶身上找到特别的东西。基于这个考虑,江问源就把骨偶给带进圆桌游戏里了。 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从特殊空间里取出骨偶。 当骨偶的脸暴露在空气中,江问源彻底愣住了,骨偶那张原本没有五官细节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完整的人脸。这张脸,江问源非常熟悉—— 第99章 第 99 章 在即将进入游戏前,江问源检查过骨偶,骨偶和江问源刚刚拿到它的时候一模一样,椭圆的头部圆润光滑,没有五官细节。然而,此时此刻江问源捧在手里的骨偶,四肢末端依旧没有手脚细节,却凭空多出一张五官完整的脸来。这张脸不是用笔在骨偶平整的面部画出来的,它更像是一位手工极为精妙的艺术家精雕细琢的作品,五官立体,趋于真实的人脸。 而这张脸的主人,正是江问源进游戏的前一天还去医院探望过的陈叔叔。 江问源回想他和陈叔叔的再会,满满都是违和感,只是当时他没在玩偶身上找到任何的异常情况,陈叔叔又一直昏迷不醒,江问源无从寻找真相。现在骨偶上陈叔叔双眼紧闭表情痛苦的脸,一切都有了答案。 陈家的门装有猫眼,因为江问源这两年没少不打招呼就来陈家搞突然袭击,陈叔叔养成有人敲门先看猫眼的习惯,江问源为此吃过好几次闭门羹。那天陈叔叔却直接给他开了门,不是因为陈阿姨生病需要江问源探望,而是因为陈叔叔想要支开他,对骨偶动手脚。 陈叔叔对骨偶动完手脚的当天,紧接着就发生骨折、高烧昏迷住院的事故。陈叔叔五十五岁,每天坚持晨练,身体比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要好,主治医生都无法解释陈叔叔为什么会一直昏迷不醒。 主治医生没能给出答案的疑问,江问源看着骨偶的脸,什么都明白了。 陈叔叔会对他说出“如果圆桌能坐满人就好”的话,能够和圆桌游戏建立匪夷所思的联系,以依附骨偶的方式进入圆桌游戏,极有可能是因为陈叔叔或陈叔叔继承的血脉中,有女玩家和圆桌游戏npc结合诞下的生命。而陈眠也继承了血脉中和圆桌游戏的联系,所以才能吞吃融合玩偶的能量,以灵魂的形态在圆桌游戏保持自我意识。 陈眠写给江问源的纸条,分明是感受到了依附在骨偶中和他血脉相连的陈叔叔的灵魂!江问源一瞬间仿佛感受到手中的骨偶重逾千斤,沉得他必须用出全身的力气才没让骨偶脱手。江问源不敢想象,陈叔叔不顾一切地进入圆桌游戏,他还能活着回到现实吗? 江问源的内心割裂成两半,一半为陈叔叔自杀式的行为感到纠结和痛苦;另一半则开始冷酷地思考着该如何有效地利用陈叔叔所依附的骨偶对抗圆桌游戏…… 当时江问源的行李箱里有两只玩偶,一只陈眠获得的可以退出圆桌游戏的骨偶,一只左知言死去的那轮游戏获得的小提琴演奏家玩偶。江问源和陈叔叔从未交流过圆桌游戏的问题,也是第一次带着玩偶来陈家。陈叔叔不知道小提琴演奏家玩偶的意义,割舍灵魂也不是能够轻易能做出的决定,那陈叔叔究竟以什么标准从这两只玩偶当中选中骨偶的? 也许正如江问源所猜测的那样,骨偶是圆桌游戏甜美的陷阱,为了破坏他和陈眠牢不可破的羁绊,圆桌游戏对这个陷阱下足血本,赋予骨偶割裂圆桌游戏和玩家契约的特殊能力。陈叔叔的灵魂中,固有和圆桌游戏的联系,与骨偶接近圆桌游戏本源的能量产生共鸣,所以才不顾生命危险,割舍灵魂依附在骨偶中进入圆桌游戏。 陈叔叔对江问源隐瞒他和圆桌游戏的联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坦言会让江问源反对他的牺牲。陈叔叔割舍他的灵魂后,也曾有过机会向江问源坦言他对骨偶动的手脚,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担心把话说出来,江问源不肯把骨偶带进圆桌游戏。 在江问源和陈眠封闭的死循环中,他们死后记忆会被回档,所以陈眠从来都不曾拥有过死亡后的记忆,他不知道在自己死亡后,他的父亲为了救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江问源无法想象,在他们的死循环中,陈叔叔究竟割裂过多少次灵魂。 如果江问源没有狠下心将玩偶的零部件埋进拇指指骨的位置,隐约留下曾经的记忆;如果陈眠没有破釜沉舟疯狂吞吃玩偶以灵魂的方式留在游戏中,和江问源共同进退。江问源独自在圆桌游戏中挣扎求生基本消耗掉他全部的精力,哪有力气去从容地考虑骨偶的本职?江问源也许就会抱着骨偶是陈眠留给他无可替代的礼物的想法,遵循骨偶特殊能力仅能在现实中使用的原则,将骨偶在现实里保护起来。 然而,死循环中产生的种种变数汇聚到一起,造就了今天的奇迹,江问源把骨偶带进圆桌游戏。陈叔叔沉默的牺牲,今天终于不再沉默。 江问源尝试对依附骨偶的陈叔叔说话,摆弄骨偶的身体,轻轻触碰骨偶上的脸,可是陈叔叔的脸依旧双目紧闭,表情也维持原样,没有发生发生半点变化。 骨偶还在江问源个人特殊空间的时候,陈眠就感受到骨偶的异常。要想唤醒陈叔叔,恐怕还需要借助陈眠的力量才行。当务之急,就是在虎视眈眈的玩家们眼皮底下,和陈眠相认。 江问源没有把骨偶放回特殊空间,而是搁在枕边,希望骨偶脱离特殊空间后,陈叔叔也能像陈眠感受到他的存在那样,通过血脉的共鸣从沉睡的状态醒来。 一夜过去,江问源没怎么睡好,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枕边的骨偶看去。别说骨偶的脸没发生变化,就连江问源昨晚摆到枕边时骨偶的姿势,都完全没有挪动过。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江问源并没有太过失落,他将骨偶收回特殊空间,起床洗漱去了。 和前两天相比,今天的早餐时间,饭堂里的犯罪者们少了许多,估计是对糟糕的早餐失去兴趣,把重点放在献祭任务完成后丰盛的晚餐奖励。江问源不动声色地记下到场的犯罪者编号,将他们整理入库。 江问源环顾四周的动作并不隐蔽,一个瘦竹竿似的男犯罪者就被江问源的举动吸引,端着早餐在江问源对面坐下。瘦竹竿橙色囚服上的编号被他用四枚扣针固定住的手帕遮挡住,其实他遮挡编号的意义并不大,所有犯罪者的脸和编号都是公开的,只要有心去找,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找出来。 瘦竹竿把早餐放在餐桌上,由于脸型太瘦而显得有些突出的眼睛盯着江问源,就像一只盯上猎物的怪物,“你进入饭堂之后就一直在观察我们,作为被你观察的一员,我想知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在观察什么,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江问源微微错开瘦竹竿的视线,边对付难吃的早餐,边说道,“我在进行21号交代给我的任务,寻找体格健壮、有狐臭的左撇子男犯罪者。你大可以不必担心,这几个条件你一个都不符合。” 江问源虽然没有直说,可是他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瘦竹竿害怕与21号为敌,所以才来他面前走过场的味道。瘦竹竿有些不快地啧了一声,“22号,你给21号当狗腿还当出优越感来了吧?21号一直守在虚拟场景里,无法自由行动,自身都难保,你真以为21号有那个本事护得住你这只狗腿吗?” 在瘦竹竿说话的间隙,江问源把剩下的早餐都吃完了,他擦干净嘴巴,望向瘦竹竿,“15号,重度厌食症患者,极度厌恶体型肥胖的人群,以集训减肥的名义骗取钱财,并囚禁30名减肥志愿者,强迫他们饮水绝食减肥至死。” 瘦竹竿的脸本来就因为过瘦像et一样恐怖,当江问源直接点破他的罪行,他的五官皱成一团,模样十分恐怖,“你别以为就只有你知道我的罪行,我也知道你的罪行,你的犯罪真相就藏在那里!” 江问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你知不知道我的罪行,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想把我送上祭台,我能反过来把你送上祭台。其实我并不关心谁成为祭品,只要你足够有本事,你要把21号送上祭台我也没意见,只要我不成为祭品就够了。我接下来还有事情,就不和你多聊了。” 瘦竹竿被江问源堵着无话可说,他算是听明白了,江问源不满他被定义为21号的狗腿,所以才拿他掌握的情报拿出来打脸。瘦竹竿后背被冷汗濡湿,能成为祭品候选人的犯罪者,就没几个人是简单的。 打发掉15号瘦竹竿后,江问源履行和21号的约定,带上今天份的早餐,去21号虚拟场景给他送早餐。江问源这次没有站在楼下喊人,直接来到三楼。江问源正准备敲门,21号便打开了房门,非常自觉地从他手中端过早餐的托盘,“进来吧。” 21号的气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不少,看来他并没有瞎吹,昨晚和怨灵的搏斗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21号不挑食,他很快就把那些难以下咽的面包解决了。21号喝着早餐附带淡的基本没有味道的咖啡,“说说吧,你昨晚和今天早上有什么收获,找到目标人物没?” 江问源坐在21号对面,摇摇头,“你给出的条件,单独每一项都能找到人,同时满足三个条件的人,我并没有找到。我已经把全部犯罪者都排查过一遍,只找到三个分别满足两项条件的犯罪者。满足体型健壮、有狐臭的男犯罪者有10号和37号。满足体型健壮和左撇子的男犯罪者是31号。” 21号以一种全新的目光看着江问源,“你已经把全部犯罪者都排查过了?这么庞大的工作量,”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现在还不到七点,“你用一晚上加短短的早晨就完成了?”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两天加一个早上。”江问源振振有词地瞎编起来,“能够成为祭品候选人的犯罪者都不是善茬,为了活命,没几个人会老老实实遵守规则,以前曾经出现过犯罪者冒名顶替其他犯罪者的编号上祭台,导致献祭失败的事故。犯罪者编号只有祭典刚开始的时候是完全正确的,在这段时间内必须尽可能地把犯罪者和他们的编号对上,绝不能出错。这是祭典的常识,你怎么什么准备功课都不做就来参加祭典了?” 江问源说得太过理直气壮,21号都信了江问源的鬼话,“好吧,我相信你。26号应该没有撒谎,你没能找到人,无非就是两个原因,要么26号到死都被目标骗得团团转,她说出来的信息都是假的;要么是目标把狐臭或左撇子的信息隐藏起来了。我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高,你昨晚和今天早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有啊。”江问源把44号亚非混血女犯罪者和15号瘦竹竿男犯罪者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21号说了一遍,“我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代你受过。” 21号没忍住抽了抽嘴角,非常小声地说一句,“做人要点脸啊!” 这届npc都那么不要脸的吗?44号明明是要来巴结他的,被江问源给毒舌跑了,这难道是他的错吗?15号不过是来试探一下,江问源直接把对方的老底都给揭了,难道也要怪他?明明都不是他的错吧。 21号喝完咖啡,向江问源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你帮我调查一下15号和44号的人际关系,看看他们最近都在和谁联系。” 江问源知道21号关心15号和44号人际关系的原因,那个把26号玩家弄上祭台的玩家,和15号和44号有联系的可能性极高,搞不好那个玩家就是15号和44号当中的一个都说不定。“这个任务并不在我们的合作范围内,恕我不能接受,我的目标是活到祭典结束,我还有一部分犯罪者的罪行没能确定,我必须尽快把他们的罪行弄清楚。” 21号并没有百分百确定江问源就是npc,而他也知道江问源有些事情没有向他坦承,他盯着江问源看了许久,“好吧,我相信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毕竟两天时间你都没时间回去自己的虚拟场景看看是否有人发现了你的罪行。你走吧,中午记得准时把午餐送过来。” “更重要的事情”这几个字21号咬得很重,他其实并不太相信江问源重要的事情是确定其他犯罪者的罪行,否则江问源昨晚怎么肯浪费时间去帮他找把26号玩家弄上祭台的玩家。不过21号也没继续探究下去,不管江问源是玩家与否,他都有自信站到最后的那个人是他。 江问源知道自己拒绝21号,会让21号对他产生怀疑。不过江问源没有多加解释,拿起21号用完早餐后的餐托,“那我们中午再见。” 江问源把餐托还回饭堂后,又原路折返回来,21号此时已经站在虚拟场景的外围,观察在祭坛四周走动的犯罪者们。21号双手插兜看着朝他接近的江问源,等着江问源和他打招呼,可是江问源什么都没说,与他错身而过,走进旁边的22号虚拟场景。 是谁信誓旦旦地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所以没必要守住自己的罪行不被人发现的?现在真是啪啪打脸。21号呲笑一声,便不再管江问源,继续他的观察。 江问源打破立下的人设回去看看自己的虚拟场景,当然不是担心自己的罪行被人发现,而是想去寻找编号未知的陈眠。陈眠知道江问源是22号,现在玩家们互相虎视眈眈,他们不方便在江问源的22号房间相聚,那样太显眼,很容易被其他玩家盯上,所以江问源只能寄希望于陈眠会来虚拟场景找他。 江问源在等待陈眠的同时,顺便检查了一圈房子的一层地板。在公共浴室的地板上,江问源发现了和他第一次检查时有所不同的移动痕迹。江问源虽然预见到自己角色的罪行会被发现,但没料到会来得那么快。 江问源环顾一圈浴室,浴室的空间不大,可以成为地下室控制机关的东西不多,一件件试过去,在摆放卫生纸的卷纸筒找到控制机关,90°旋转卷纸筒后,浴室的一块地面朝浴缸下的空隙移动,露出足以两个成年人并肩通过的地下楼梯。 江问源把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拿出来,弹出刀片,将其掩藏在橙色囚服的长袖中,走入黑洞洞的地下室。 一般的地下室,内部环境基本都是潮湿阴冷,通风也相对较差。地下室储物时间长了,还会散发出**的霉味。可是江问源顺着楼梯越往下走,不仅没有感觉到冷,反而感觉到有一股暖意。地下室的通风系统做得非常好,除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碳烧味道以外,地下室的空气质量和室外的空气几乎没有区别。 走到楼梯的尽头,江问源朝摇曳着火光的方向看去,在燃着三根蜡烛壁灯之下,一个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铁笼轻轻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铁笼上布满灼烧的痕迹,铁笼的内部空间很大,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它的功能不言而喻。 那个晃动铁笼的不速之客,背对着江问源的方向,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和江问源直接对上视线,那是一个面相严肃的亚洲男人,编号04。04号用余光扫一眼江问源囚服上的编号,以及他藏了东西的右袖,神色越发冰冷。 “你已经看到想知道的答案,可以麻烦你离开我的虚拟场景吗?”非常凑巧,江问源昨晚就查清楚了04号的罪行,可他没有像对付15号瘦竹竿那样直接用他查到的罪行去威胁04号,而是把04号的罪行作为杀手锏暂时保留下来,以备必要的时候,出其不意地用04号的罪行威胁疑似玩家的04号。 04号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江问源好一会,确认江问源的确没有和他动手的想法后,才冷冷地对堵在地下室楼梯口的江问源说道:“你挡路了。” 江问源从楼梯口走开,让出离开的道路,04号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冰冷的眼神犹如锐利的寒剑,仿佛要把江问源整个人扎个透心凉。 江问源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04号会仇视他,按逻辑来说,应该是被发现罪行的他仇视04号才对啊。江问源都要怀疑04号是不是一个演技烂到无法直视的玩家,把他想表现出来的情绪给演砸了。 等04号的脚步声走远,江问源便抓紧时间检查铁笼,固定铁笼的铁链非常牢固,破坏起来非常困难,再加上铁笼下方的地面无法抹去的多次灼烧痕迹,足以证明地下室曾经发生过纵火事件,掩盖他罪行的最优方法还是彻底破坏地下室的控制机关,以免再有人进入地下室。 江问源来到地下室时,地下室的通道是关闭的,所以地下室内部应该还有另一组联动的控制机关,为了不让其他犯罪者从外部损坏的控制机关找到线索,江问源更倾向于破坏地下室内部的控制机关,并连带损坏外部的卷纸筒控制机关。 江问源在寻找地下室内部的控制机关时,把动作放到最轻,竖起耳朵听地下室上头的动静,提防着再有犯罪者npc或玩家发现地下室的存在。还没找到地下室内部的控制机关,江问源便听到一阵朝浴室接近的急促脚步声,他当机立断离开地下室,旋转卷纸筒,关闭地下室的通道,恰好把来人堵在浴室门口。 江问源双手撑在浴室两边门沿,把去而复返的04号拦在浴室门外。 不等江问源开口询问04号的来意,04号抢先一步对江问源说道:“我是陈眠。” 江问源脸上的表情维持原样,“这是什么新式冷笑话吗?” 江问源从没想过04号是陈眠,因为陈眠绝不可能把他的罪行翻出来。尤其地下室通道的开合的痕迹非常明显,近期一旦打开过一次,痕迹便很难掩盖,地下室被其他犯罪者发现的概率便会蹭蹭往上涨。所以当04号说他是陈眠,江问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他更怀疑是04号使用了某种特殊能力的玩偶来试探他是不是玩家。 第100章 第 100 章 04号焦急的表情轻微扭曲,太阳穴乱跳了几下,语速飞快地向江问源解释道:“圆桌游戏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追随你而来,它故意给我下了套。由于区服壁垒,我无法附身到其他区服的玩家身上。本轮游戏只有你和04号两个国服玩家,04号一个人格分裂症患者,他的体内存在双重人格,我的灵魂现在处于虚弱状态,无法使主人格和副人格同时沉睡。” 04号能把陈眠最大的秘密说出口,江问源便相信他是陈眠了。江问源心中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压力陡然一松,太好了,陈眠没有消失…… 与陈眠的相认给江问源带来莫大的勇气,可是江问源却没能立刻乐观起来,刚刚打开地下室的人应该是04号的副人格,副人格对他的态度非常恶劣。爱与恨都是炽烈的感情,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04号副人格对江问源极端厌恶的情绪,肯定是有原因的。 江问源把他和04号副人格打过照面的事情告诉了陈眠,“分裂的人格掌控大脑的不同区域,它们的记忆互不共享,但你不是04号的人格碎片,而是独立的灵魂。你能读取04号副人格掌控身体时的记忆吗?” 陈眠摇摇头,“我只知道自己掌控身体时所发生的事情,至于我掌控身体时的记忆,会以类似清晰梦的形式记录在身体的大脑中,我无法控制记忆写在大脑的哪个部分。04号副人格对你有敌意,他也许已经掌握一部分我的行动记忆了。” 江问抿紧双唇,如果04号副人格的问题无法解决,那他们的行动会变得束手束脚,许多计划都无法正常展开。由于陈眠的异常状态,江问源只能按捺住把陈叔叔附身骨偶进入游戏的事情告诉陈眠的冲动。 江问源向陈眠隐晦地问道:“你知道真相了吗?” 他们和圆桌游戏的战场究竟在哪里。 “知道。稍等一会。”陈眠停顿了大约两分钟,才重新开口说道,“圆桌游戏在终局阴了我一把,我也回敬了它一分。本轮游戏的通关条件本来只有一个,成功献祭除了自己以外的全部玩家。但凡游戏过程中只要有一个玩家非献祭死亡,这轮游戏就会判定全员失败,圆桌游戏就是想利用苛刻的通关条件把我们一起送进地狱。所以我强拉圆桌游戏下水,追加第二个通关条……” “条……嗯……”陈眠话还没说完,突然卡了壳,脸上平和严肃的表情被激怒取代,他推开浴室门口的江问源,冲到马桶的位置,剧烈地呕吐,把刚吃进肚子里的早餐吐得干干净净,直到胃部抽搐着吐出酸水才终于停下来。 04号副人格大概是自尊心非常强的类型,他吐了个天昏地暗后,按下冲水按钮把马桶的污秽排掉,又到洗漱台前洗干净口腔,对着镜子把狼狈的外表收拾好,这才端着一副高傲的姿态转向江问源。 江问源在等待04号副人格的这段时间,脑子并没有停下转动,他大概想明白了圆桌游戏给陈眠下的套,陈眠一旦做出对圆桌游戏有威胁的举动,说出涉及圆桌游戏本源的话,04号副人格就会强制送陈眠下线。所以陈眠没有直接把真相告诉江问源,而是拐了个弯把他对圆桌游戏做的事情告诉江问源。然而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触发圆桌游戏给陈眠设的套,04号副人格一脚把陈眠踢下线。 江问源把圆桌游戏的真相暂时搁置一边,当务之急是弄清楚04号副人格究竟从陈眠那里得到多少信息。江问源板着脸试探04号副人格,“你突然跑回来,就是为了对着我的脸吐吗?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失礼吗?” “哈,恐怕接下来几天我会更加失礼呢。鬼知道主人格在想些什么东西,每次他掌控身体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激动、欢愉、心酸又害怕的心情,这些混乱的心情都影响到我了。刚刚更过分,他疯狂地表达对你的爱至死不渝,想要和你做……”04号副人格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顿了顿,“总之,我性取向是女性,主人格把我恶心得不行了,所以我忍无可忍地抢过身体控制权。老子警告你,别以为主人格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就能为所欲为。还有我在呢,我手中掌握着你的罪行,要是你胆敢利用他对你的爱,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撂下狠话,04号副人格牛逼哄哄地甩头就走,也不知道刚才抱着马桶吐得胃都要翻出来的人到底是谁。不过这也佐证了江问源的想法,陈眠掌握着那么多圆桌游戏的秘密,圆桌游戏是疯了才会把陈眠的□□库似的记忆泄露给小概率可能通关游戏的04号。 目送04号人格离开,江问源决定下次再见到陈眠时,把陈叔叔附身的骨偶交给他看。江问源重新回到地下室,找到地下室内部的控制机关,在地下室就地取材,做出一个简易的延时自爆装置。等江问源离开地下室,用卷纸筒控制机关合上地下室通道,把浴室地面的划痕尽量清理干净,只听到地下室里传来一阵闷响,地面震动几下,便恢复了平静。江问源再次拧动卷纸筒控制机关,它也完全拧不动了。 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江问源顺利地炸掉地下室的控制机关,从22号虚拟场景走出来时,和21号打了个照面。21号就站在隔开21号和22号虚拟场景的墙体前,偏头看向江问源,“你在自己虚拟场景停留时长,一小时二十分。怎么,罪行被人发现,忙于修补?那个发现你罪行的04号,他冲出来的时候一脸恶心又愤怒的表情,看来你把他收拾得挺好嘛,应该不需要我再操心。” 江问源get到了21号的疯狂暗示,“谢谢你帮我守住虚拟空间不让其他犯罪者接近,我才能以这么快的速度解决掉遗留的问题。我该怎么答谢你?” 21号扬起笑脸,“下午你帮我守住我的虚拟场景,别让其他人接近就行。我在虚拟场景蹲了两天,都快要长霉了!” 江问源沉默片刻,为了不让21号得寸进尺,他把21号模糊的时间段定下清晰的界定,“仅限今天,从午饭后到祭典前的这段时间,我会帮你守好虚拟场景不让旁人随意出入。不过我威慑力没有你强,你去撒欢的时候,记得隔半小时一小时地回来看一眼,帮我助助阵。” “没问题,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21号一时嘴快,说完就后悔,“不对,你说谁去撒欢,我是去办正事。还有,我想知道这几个编号的罪行,你现在知道多少个?”21号给江问源报了六个犯罪编号。 这六个编号的虚拟场景,江问源走过五个,其中四个已经查明罪行,剩下那个的证据让江问源感觉有些违和,还没能最终确定罪行。 江问源把情报告诉21号之后,21号满意地点点头,“两天时间能收到这么多情报,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离午饭还有点时间,不如你去那个没走过的虚拟场景走走吧。”不得不说,21号真的相当会使唤人。 江问源应21号的要求去调查编号为09号的虚拟场景,09号虚拟场景和别的虚拟场景有着显著的不同,在江问源调查期间,他前后一共遇到过六名犯罪,而且非常神奇的是他们的调查方向都各部相同,江问源调查的方向还和前六个方向都不同,更为恐怖的是,他们的手上的线索还都能找到线索顺着往下查,目前还没有哪条线索能够找出最终的罪行来。 终局的玩家能走到今天,哪个不是攻略高手,越是难以攻克的虚拟场景,其主人是玩家的概率就越高。09号把虚拟场景布置得滴水不漏,基本也等于直接承认自己的玩家身份了,只不过没有21号做得那么高调而已。而且调查一番之后,江问源也想明白了09号把自己的虚拟场景布置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 从祭典的第二天到最后一天,已经锁死每天献祭一名玩家,越往后拖,玩家就会越少。09号的罪行,藏在他打造得非常逼真的假罪行当中。除了玩家以外,犯罪者npc也会去09号虚拟场景,拖到后期,就算其他玩家找出09号真正的罪行,也会冒出许多跟着假线索调查的npc出来反对。罪行有争议的犯罪者,通常都不会被献祭。 游戏前期,犯罪者npc是玩家的迷彩,玩家不会滥杀npc,09号这一招阳谋,无疑能把自己的生存期确保能拖到玩家大规模杀掉npc的游戏后期,打得可谓相当漂亮。 江问源在09号虚拟场景逛了将近一个小时,除了确定自己手上的调查路线是09号捏造的假罪行以外,便没有更多的收获了。 距离午餐开饭还有一点时间,江问源抱着必须偶遇到陈眠的决心,顺着虚拟场景的编号走到04号虚拟场景。江问源在04号虚拟场景瞎晃晃,顺便效仿09号的方式帮忙掩饰了一下04号的罪行。非常可惜的是,直到饭点临近,江问源都没能等到陈眠。 午餐比早餐稍微上档次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难吃的午餐也没能影响21号的好心情,午餐结束后,他把午休都给省了,把守门的任务交接给江问源之后,21号就像一阵风跑走了。江问源很怀疑,21号到底还记不记得他说要伪装自己和怨灵两败俱伤? 江问源和其他犯罪者的接触并不多,再加上江问源现在这副虚胖油腻的外貌,他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妥妥就是21号的走狗。即使21号差不多每隔一小时会回来兜一圈,还是有不少人试图突破江问源的防线,进去21号虚拟场景一探究竟。可是江问源盐油不进,全都给拦了回去。 至于为什么那些迫切想要闯入21号虚拟场景的人没有对江问源诉诸暴力呢? 因为前车之鉴非常恐怖,21号刚开始是十多分钟回来看看,再是半小时,时间慢慢边长的。某个犯罪者瞅准21号刚回来看过又离开的空档,准备去21号虚拟场景一探究竟。江问源把他拦了下来,他二话不说就亮出藏在衣下的匕首攻击江问源,准备捅他个透心凉,就算不能捅死江问源,也能把江问源吓退,趁机进入21号虚拟场景。 可是江问源并没有被吓退,还反手把那个犯罪者一顿狠揍,明明白白地诠释什么叫做教你做人。那个被打晕的犯罪者被江问源像垃圾一样扔到门口,当做一种威慑警告。然后21号半路撒欢回来,听说那个昏迷的犯罪者对江问源亮刀子后,又把他从昏迷揍到清醒,断掉的骨头不止一根两根,能不能活到祭典结束都很难说。 武力强行突破不可用,只能靠智取了。 有人试图分作两拨,人数较多的那拨人就在江问源眼皮底下进入他的22号虚拟场景,剩下的那小拨人打算趁江问源手忙脚乱阻止大部队进入自己虚拟场景时,趁虚而入闯进21号虚拟场景。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江问源竟然对进入自己虚拟场景的大部队无动于衷,依旧坚守在21号虚拟场景入口。 钟声敲响,献祭仪式即将开始。 江问源和那些想要闯进21号虚拟场景的人斗智斗勇一整个下午,已经精疲力尽。21号还亲自回到21号虚拟场景入口来接江问源参加献祭仪式。 江问源冷漠地看着满脸餍足的21号,“你不用讨好我,我绝对不会再帮你看守虚拟场景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我感觉比我三天三夜没睡觉还要累。” 21号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你等着看吧,今天的献祭仪式绝对是一场好戏。” 江问源一直游离在玩家的博弈之外,还挺好奇21号口中所说的好戏。 犯罪者们再次全体集中到祭台前,共四十七人,全员到齐。 “我提议献祭44号!” “我提议献祭15号!”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更加戏剧性的是,提议献祭44号的,正是15号瘦竹竿。提议献祭15号的,恰好是44号亚非混血美女。 江问源有想过主动与他攀关系的15号和44号里也许会有玩家,但他真没想到这两个人全都是玩家。站在祭台之下的15号和44号,和江问源接触时的那股演得就像真的从全身毛孔冒出来的傻气,现在全部不见了,两人冷冷地盯着对方,气氛剑拔弩张。 在15号和44号互相指证对方的罪行,并拉票要求献祭对方的时候,21号微凉的声音在江问源耳边响起,“26号留给我的遗言,绑架她的人是体型健壮、有狐臭的左撇子。正如你所说,犯罪者当中没有同时满足这三项条件的人,却有满足其中两项条件的人。如果我们继续按照26号的遗言继续调查下去,肯定会把矛头对准满足两项条件的10、31、37号。可是那样做的话,方向就完全错误了。所以我就干脆调整思路,猜想26号可能被某种手段催眠了,让她对绑架自己的人出现完全错误的认知。” “把26号送上祭台的人知道我一定会去找他们,所以对26号的催眠认知一定会尽量与自己不相关,而又存在于这座祭坛中。继续逆推下去,献祭26号的人一定和10、31、37号有过近距离接触。我去和他们三个人谈过话,结论是44号零距离接触过10号和37号,15号和33号一起吃过早餐。你觉不觉得很巧?”21号将他下午的行动娓娓道来。 位于人群中心的15号和44号已经吵到白热化的程度,他们隐约感觉到站在各自身后的支持者若有若无地抱着谁先死都无所谓,明天另一个跟着上路的想法。可是他们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在今天拼了命弄死对方,然后在未来一天内寻找到圆桌游戏的意志,对它说出“我找到你”,那样才能活着通关游戏。 21号也在看着15号和44号互撕,不过他的重点观察的并不是他们俩,而是他们身后的支持者们。“15号和44号接触过10、31、37号,他们还和你接触过,这不就是急切地想要摆脱和26号的联系吗?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今天,他们还天真地以为这里是一个耍耍小手段就能走到最后的地方。” 江问源沉默地听着,没有插嘴的意思。 21号并不介意他的听众沉默寡言,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下去,“15号和44号抢了我的猎物,还妄图欺骗我,我怎么能让他们如愿呢。所以我找了个骗术比他们好几十倍的骗术大师,合作给他们上了一节人生课,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骗术。你瞧,才两个小时,他们就在祭台面前反目成仇,真是好骗得很。” 虽然21号没有说那个骗术大师是谁,但江问源大概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09号,把自己的虚拟场景伪装成一座推理迷宫的玩家。09号和21号两个拥有相当恐怖能量的玩家合作,这对其他玩家而言真的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21号没有继续将他和09号是怎么让15号和44号反目成仇的,因为祭台下的大型撕逼终于完满落幕。祭品候选中的男犯罪者们占了绝大多数,44号充分利用她的女性魅力,把长得又丑又猥琐的15号送上祭台。 15号的罪行是饿死三十名志愿减肥的肥胖患者,指证成立后,那些受害者的怨灵一个个从15号的嘴巴里钻进去,在他全身长出一块块巨大的脂肪来,当三十只怨灵全部从15号的嘴巴进入他的身体,15号整个人肿得就像一个气球,皮肤几乎绷到透明,最后终于承受不住体内不断膨胀的压力,嘭地一声,整个人炸裂开来,化作一场小小的血雨落在祭台上。 从15号体内钻出来的怨灵们,满足地带着15号血肉模糊的尸体,回归上空的怨念集合球体中。怨念集合体消失在云层之上,第三天的献祭仪式圆满结束。 21号看完献祭仪式,对江问源交代一句记得给他送晚餐,就回到21号虚拟空间去了。江问源去饭堂的路上,感觉到后脑勺快被两道几乎能化作实质的视线烧出两个洞来,可是他每次回头,对方又会若无其事地扭头撇开视线。 江问源忍耐着吃完丰盛的晚餐,端着21号的晚餐准备给他送过去。看了江问源很长时间的04号副人格终于没能忍住,冷不防地冒出来挡住他的去路。04号表情阴沉地仿佛能掉冰渣子,“你适可而止一点,你和别的男人靠那么近,还整天给别的男人送饭,我快要被主人格的醋给淹死了。” 江问源:??? 你确定我家陈眠是这个画风吗?讲道理,江问源真的很少见过陈眠吃醋。 江问源沉默了一会,决定丢掉节操,“那等我送完饭,你让你主人格来找我,我好好安慰安慰他。这样你就不会被醋淹死了。” 然而04号副人格没有答应,他一副你终于被老子抓住把柄的表情,“好哇,我就知道你觊觎我的主人格!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你接近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江问源望着04号副人格的背影,十分怀疑04号是不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压抑了太久才蹦出这么个活宝似的副人格。不过江问源并不会因为04号副人格暂时无害的表现,就放松对他的警惕,有些时候,越是无害的小动物,才越危险。 江问源给21号送完饭后,没有像前两天那样忙碌到深夜才回房间,他今天难得地提前了一个小时回去,一方面是给21号守门挺累的,但更重要的是他想等等看陈眠会不会来。 最终,江问源还是等到了他的客人。 不过并不是陈眠,而是比前两晚要凶暴得多的五个火人。 第101章 第 101 章 江问源掌管青鸟之后,便养成了居安思危的习惯,什么事情都会往最坏的程度去设想。今晚的火人,身上的火焰比昨天暴涨一圈,散发出来的热度也比昨天高出最少10度,不过还好都在江问源预想的射程范围内。 昨晚江问源太早送走它们,今晚他打算采取慢熬的方式,消磨消磨它们的怨气。正好见过地下室的模样,江问源遮去房间里的亮光,用蜡烛照明,模拟地下室的环境,并用铁链、铁栓等工具制作陷阱,斗智斗勇把火人们赶进陷阱中。五个陷阱的强弱程度都不同,其中还有一个陷阱是坏掉的,很容易就能挣脱了,江问源只是想在困住它们的同时,实验一下心理阴影的精神攻击对火人是否有效。 那个坏掉的铁链陷阱,江问源将其留到最后,才将最后一只火人逼进陷阱中。实验结果很喜人,最后落入陷阱的火人连挣扎都不挣扎,就在坏掉的陷阱里瑟瑟发抖,连它身上燃烧着的火焰都抖出波浪式的纹理。如果室内不是热得快要能够把肉给蒸熟的话,江问源其实还挺乐意欣赏一下火焰波浪的奇景的。一个小时后,没能对江问源造成直接伤害的火人们不甘不愿地原地消失了。 这个时间点公共浴室已经暂停使用,江问源只能凑合换掉身上湿透的囚服,打开门窗通风散热。江问源站在门口等待房间里的热度减退时,眼睛一直朝04号那边的方向看几眼,可是不管他怎么看,04号的房门一直保持紧闭,一点想要打开的意思都没有。江问源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默默地叹一口气,转身回房。 江问源热得有点狠,身体和精神堆满疲惫,睡意却上不来。江问源盘腿坐在床上,从特殊空间里取出骨偶,仔细检查起来。骨偶的躯干部分和昨天一致,没有发生改变。但是骨偶头部陈叔叔的那张脸,他依旧紧闭双目,满是皱纹的脸庞露出痛苦的表情,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陈叔叔脸上的表情肌起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骨偶在江问源枕边放了一整夜都没发生变化,被塞回特殊空间半天时间却发生了变化,影响陈叔叔表情变化的原因只能是江问源白天短暂接触过的陈眠了。无论如何,江问源都必须想办法让陈眠和陈叔叔尽快见上一面。考虑到一拿出骨偶,陈眠就会被他附身身体的副人格取代的情况,江问源还必须想好他们的退路。 江问源小心地把骨偶收回特殊空间,拿出本子整理他们和圆桌游戏的情况。 优势:1、陈眠已经掌握他们与圆桌游戏的战场,并能够对游戏施加一定影响; 2、陈叔叔进入圆桌游戏存在某种程度的特殊意义,也许能够成为助力; 3、圆桌游戏的意志被陈眠拉下场,有机会刚正面。 劣势:1、陈眠受限于04号的特殊情况,沟通困难,无法全力以赴; 2、要想陈眠唤醒陈叔叔,大概率会暴露玩家身份; 3、暂时没有寻找圆桌游戏意志的有效方法。 写完之后,江问源对着黑字白纸发呆了一会,把纸张从笔记本中撕下来,揉成团攒在手心里。他写下的每一条优势,都是陈眠的功劳,而他写下的每一条劣势,都要依赖陈眠去实现。陈眠的处境举步维艰,他如何能忍心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陈眠身上? 陈眠、陈叔叔,还有他,三个人当中只有江问源能够自由行动,他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江问源重新摊开笔记本,在上面大概还原陈眠被04号副人格取代前对他表达的意思。 陈眠说,他明白了圆桌游戏的真相,并利用真相成功把圆桌游戏意志拖下水,逼它添加第二条通关游戏的规则,第一个找到圆桌游戏的意志,并对其说“我找到你”的玩家可以获得通关资格。 陈眠和圆桌游戏的关系,是玩家和游戏。 陈眠可以附身在其他玩家身上进入游戏,这种特殊性就类似于游戏外挂。在普通的网络游戏中,玩家可以写外挂对游戏造成一定的影响,却不能在游戏运营商的控制下直接更改游戏本身的内容和规则,因为游戏本身是属于开发商和运营商的,玩家无权更改。 玩家能直接对游戏规则进行更改的情况只有一种,玩家不仅拥有玩家的身份,还是游戏的所有者。 陈眠受到圆桌游戏的种种限制,当然不可能是圆桌游戏的所有者,但他能够添加圆桌游戏的通关条件,这就证明陈眠至少是拥有一部分的游戏内容或框架。这部分的游戏内容或框架,自然不可能来自那个在他们进入游戏前就已经存在的圆桌游戏,而是来自他们本身。 写写停停分析到这里,江问源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他明白了! 在死循环的开端,他或陈眠带着愿望在圆桌游戏中不幸死亡,另外一个人向圆桌游戏许愿复活伴侣。当这个愿望许下后,循环便正式形成。可是时光倒流所需要的能量非常庞大,每次都真实循环的话,消耗积累将会非常恐怖,所以圆桌游戏把他们放进虚拟的环境中进行死循环的推理演算。陈眠既然能对圆桌游戏的规则造成巨大的影响,那就证明他们所在的虚拟环境和他们自身密切相关,那还有什么能比大脑更合适的承载物呢? 死循环在江问源和陈眠的脑内进行演算,这些都是假的,但对圆桌游戏的许愿结果必须是真实的,所以当他们演算出循环终止的结局,圆桌游戏就会从循环的开端,跳过死循环中间的过程,直接跳至结局,将演算出来的结局变成真实。 江问源在笔记本上写下“真实”二字时,落笔的力气很重,将纸页都划破了。 江问源内心充满愤怒,他的愤怒不仅只是为了自己,这个世界上强烈地渴望爱人死而复生,并愿意未知付出生命的人,也许不多,但也绝对不会少。这些人当中,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幸运地拥有陈眠这么优秀的伴侣,他们当中,能有多少人经受得住考验?圆桌游戏也许都不需要动用骨偶这种诱惑性的陷阱,就能演算出玩家死在游戏里的结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玩家的灵魂收入囊中。 江问源深呼吸几遍,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怒火,现在他自己的状况都不乐观,替那些相同遭遇的玩家生气也没用。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两点,陈眠始终没有过来找江问源,江问源合上笔记本,将其压在枕下,倒头睡觉。 祭典的第四天,大家都默认了44号玩家是今天的祭品,献祭仪式已经有着落,犯罪者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对于他人的恶意,44号既没有闹,也没有逃,她什么都没做,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就在祭台石阶中段的位置上坐了一整天,盯着来来往往的犯罪者们。 下午六点,献祭仪式的钟声准时响起。 身穿橙色囚服的犯罪者们陆陆续续地聚集到祭台下,就像是一片橙色的火海。44号站起身,朝祭台下走来,她的双眼一直锁定着某个方向。44号抬臂拨开挡路的人群,一直走到江问源面前,眼底死志已存,以轻得只有江问源能听得到的音量,惶恐地说出一句话:“我找到你了……” 江问源知道44号对他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久经考验的肌肉记忆比他的思考还要快一步,对44号做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疑惑表情。 44号哀求地看着江问源,希望他能说出她想要的回答,可是江问源什么都没说。44号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血色渐渐褪去,她瑟缩了一下,喉间发出一阵短促的哀嚎声,想要逃跑,可是她的身体却违背了她的本意,像机械人一样动作僵硬地转过身,缓步踏上祭台的阶梯,登顶祭台。 44号把自己锁在祭台上,在怨念集合体降落到祭台之上,用无感情的声音大声朗读出自己的罪行,“我爱的男人只喜欢白人女孩,所以我把他交往过的十二名白人女孩的皮肤剥下来,制作成一件美丽的人皮衣。我穿上人皮衣后,他还是不喜欢我,所以我把他也杀了,我剥下他的皮,制作成内衣裤,每天贴身穿在身上,这样我们就能永远不分离了。” 44号坦白完自己的罪行,受害者的怨灵如同墨滴一般,从怨念集合体滴落到44号身上。十二个没有皮肤的女鬼和一个没有皮肤的男鬼,十三双手活生生地把44号的皮肤完整地剥了下来。怨灵们一起挤进44号的皮肤里,把耷拉的人皮填充成一个人形,拽着44号裸.露全身肌肉的尸体回到怨念集合体当中。 前三天的献祭仪式,江问源确定祭品罪行指证正确后,便移开视线,没有完整地看完整个献祭的过程。44号对江问源说出那句话时,江问源能清晰地感觉到,不管他愿不愿意,44号的这副圆桌游戏分配的假面孔,将永远在他的记忆中占据一个角落。44号的献祭仪式,江问源从她登上祭台的阶梯,一直看到她的尸体被怨灵带走,消失在云层中。视线没有离开过。 在今天的活动中,江问源通关终局游戏的计划逐渐成型,但是计划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因素,所以江问源还有些犹豫,没能下定决心去执行狡猾。44号的死,成为最后的催化剂,狠狠地推了江问源一把,让他打消掉最后的迷茫,坚决执行计划。 每天的献祭仪式结束后,接下来便是惯例的人血馒头大餐。 江问源今天在祭台前稍微逗留一会,才去饭堂吃饭的,等他去到饭堂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已经坐下了。江问源端着自己的晚餐,在04号副人格对面的空位坐下,“我可以坐这里么?” 04号副人格抬起头,对江问源翻了一个白眼,“你都坐下来还问我做什么!” 江问源对04号副人格的不友好不以为意,“我有件事情找你商量。” “什么事情?”04号副人格警惕地看着他,“别以为主人格天天都一副爱你爱你永远爱你的恋爱脑,我就会受他影响,什么事情都答应你。” 江问源摆摆手,“你别那么紧张,我就是想和你的主人格见一面,有些话想和他说。” 04号副人格怀疑地打量了一下江问源,又想到主人格一天多没见到江问源,总是给他传递一些思念、苦涩的情绪,那样很影响他的行动,才勉强答应下来,“时间就在今晚八点,你房间。” “好的,感谢你。”江问源道过谢,加快速度吃完晚餐,便照常去给21号送晚餐。 现在江问源和21号互相交流情报的时间,基本都固定在21号的用餐时间。 21号向江问源问了几个人的信息,江问源都对答如流地给出答案。21号吃完晚餐,今天的情报交流就算到此结束。在江问源端着餐托推门离开公寓时,21号喊住他,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邻居,你今天给人的感觉,好像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问源回头看着21号,面上的表情一派轻松,“是吗,那我就把这句话当做夸奖收下了。” 不等21号接话,江问源便干脆地合上公寓门,把餐托还给饭堂,回到宿舍静坐等待陈眠的到来。 晚上八点整,江问源站在门内,房门准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江问源打开门,便看到04号副人格那张带着点嫌弃意味的脸。 “来的人不对,请换人。”江问源面无表情地合上门,把04号副人格拒之门外。 门外传来一声国骂,大约三十秒后,敲门声重新响起,沉稳,有节奏,和刚才乱敲一气的的敲门方式完全不一样。江问源打开门,和门外的人对上视线,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三秒钟,江问源才让出位置,“进来吧。” 陈眠闪身进屋,带上背后的门,对江问源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突然间公开和我联系。高调行动,很容易被其他玩家盯上的。”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已,不算坏事。你跟我来,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告诉你。”江问源拉着陈眠在床上并肩坐下,“希望你能保持冷静,不要中途被04号的副人格顶替。需要我给你一些时间调整心态吗?” 江问源的态度非常认真,就算他知道陈眠还活在游戏里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过。陈眠感受到他的情绪,慎重地做了三分钟的心里建设之后,才开口说道:“你说吧,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能扛得住。” “陈叔叔,你们家祖上的血脉,有人是玩家和npc结合诞下的生命,所以你才能吞吃玩偶,融合玩偶的力量。陈叔叔冥冥中感受到你的状态,在我带着骨偶去你家探望陈叔叔、陈阿姨时,陈叔叔割裂他的灵魂,覆盖在骨偶上,被我一起带进了游戏里。骨偶进入游戏后,长出陈叔叔的脸。我无法唤醒在骨偶中沉睡的陈叔叔,但是他对你有反应,就和你给我留纸条感觉到我身上存在特殊的东西一样。我希望你能想办法唤醒陈叔叔,他不惜承担生命危险也要进入圆桌游戏,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和我们说。”江问源边说着,边从特殊空间里取出骨偶,郑重地将其交到陈眠手中。 当骨偶入手,陈眠便立刻感受到冥冥中他与骨偶之间的联系,他缓缓转过骨偶的脸,那是—— 他父亲的脸啊! 就在陈眠和陈叔叔的灵魂相互沟通的时候,某个外力强行介入进来,04号的副人格强制上线!江问源一直关注着陈眠的变化,在04号副人格与陈眠切换的瞬间,江问源眼疾手快地抢过陈眠手中的骨偶,将其收回特殊空间里。 切换身体掌控权时,04号副人格身体不能动,但已经有所意识,他没有错过江问源把骨偶收回特殊空间的那一幕。 完全掌控身体后,04号副人格像只猎豹一样舒展开身体,朝江问源危险地眯了眯眼,一副被渣男欺骗了感情的模样,“22号,你是玩家!” 江问源浑不在意地朝04号副人格回以一个微笑,“你不也是玩家么?” 第102章 醒来的骨偶 第102章 醒来的骨偶 04号副人格发现江问源是玩家之后, 身上那股暴躁劲反而消失了。他整个人沉静下来, 神色冰冷地与江问源对视, 眼神锐利得仿佛锐利的导致,能将人扎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江问源决定和陈眠见面时, 就已经料到暴露玩家身份的结果, 所以现在面对气势如同噬人凶兽般危险的04号副人格, 他也一派坦然, 全然没有因为玩家身份被揭穿而慌张。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将近十分钟, 04号副人格脸上的表情渐渐出现松动, 针对江问源的杀意也渐渐消退。也不知道04号副人格在无声对峙的时候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 他以一种一言难尽的语气对江问源说道:“你真是……愚蠢!” 04号副人格最后瞟了一眼江问源已经不见骨偶的双手,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那样, 掷地有声地留下最后一席话便转身离开了,“在我赢得游戏胜利之前, 我都不会再让主人格醒过来。要是你顾虑你和主人格之间的关系而畏手畏脚, 我会瞧不起你!给我好好记住,靠别人主动牺牲奉献得来的胜利, 那种东西我从来都不稀罕!” 江问源无言地注视着04号副人格无声无息离开22号房间的背影, 他明白这一关能这么轻易过去,应该是陈眠争取来的。陈眠不断在脑中释放他对江问源的好感, 让04号副人格误以为江问源展示玩偶的行为,是江问源主动暴露玩家身份,把弱点交与他, 为他牺牲自己的生命,放弃本轮游戏的胜利。 任04号副人格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想得到玩家在圆桌游戏搞事这种真相,所以他顺理成章地给江问源套上一个恋爱脑的人设。这已经是陈眠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但他终归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接下来的游戏,很可能只有江问源自己一人面对了。 04号副人格在22号房间停留的时间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离零点还有三个多小时,江问源也不着急准备今晚对付火人的手段,他坐回床上,再次打开特殊空间,取出骨偶。 江问源双手捧着骨偶,拨动拇指,轻轻抬起骨偶垂下的脑袋。当骨偶的脸映入眼帘,江问源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癫狂的眼睛。与天人永隔的儿子重逢,给陈叔叔带来巨大的冲击,终于成功唤醒了陈叔叔依附在骨偶的破碎灵魂。 陈叔叔的双眼盈满剧烈的喜悦和悲伤,还混杂着深深的恐惧,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着,表情扭曲又癫狂,他嘴巴开开合合,尝试了数次后,才弄明白发声的方法。陈叔叔语气急促而严厉,“江问源,我有办法救我的儿子。陈眠因你而死,你必须救他!” “当然,当然!我当然会救陈眠的!”陈叔叔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蕴藏着巨大的信息量,向来镇定自若的江问源都不由一阵狂喜,一口气说了三个当然,“陈叔叔你有什么办法救陈眠?” 陈叔叔颤抖着嘴唇,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把话继续说下去,他艰难地说道:“骨偶当中存在着一缕和圆桌游戏本源的能量,再给我一些时间适应,我就能控制这股能量,把藏在犯罪者当中的玩家全部找出来。” 陈叔叔的回答就是直白地要求江问源迎合圆桌游戏的规则去杀人,这和江问源的设想有些出入,稍微冲淡了他有些上头的喜悦。江问源的心态不过发生些微的变化,却没逃过陈叔叔的眼睛。陈叔叔沉下脸,表情越发阴鸷,“你对我的方法有意见?” 即使陈叔叔依附在一具只能说话不能动弹的玩偶上,对江问源根本构不成威胁,可江问源对待陈叔叔这位男友家长有种天然的小心翼翼,“我没有这个想法,”他连忙向陈叔叔解释,“只不过陈眠的灵魂在04号玩家的身上,游戏的胜利不能交给他附身的玩家。如果要走献祭玩家的通关路线,04号玩家的死亡,会对陈眠造成影响。陈叔叔您有什么应对方法吗?” 陈叔叔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不假思索便答道:“你献祭04号玩家之前,我可以借用骨偶的能量把陈眠的灵魂从04号玩家身上剥离出来,用骨偶的特殊能量保证陈眠的灵魂不消散。但骨偶的特殊能量有限,最多只能维持陈眠的灵魂12小时不消散,所以你必须把04号玩家留到最后一天去献祭。好了,我要节约能量,不能长时间保持清醒,你快把你掌握的情报都告诉我。目前已经确认的玩家有哪些?还有哪些是你怀疑的对象,到时你带着我单独近身目标一米范围内停留三十秒,我可以辅助你判断他们的身份。” 陈叔叔不愿多聊的态度,让江问源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其实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想要打破死循环,江问源觉得寻找圆桌游戏本体的通关路线会更好,可陈叔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好像完全没考虑这个方向。 江问源暂时压下满腹疑问,走到圆桌游戏终局的玩家不缺狠角色,陈叔叔能给他提供帮助已是万幸。至于第二种通关游戏的方法,江问源可以另外工作。江问源把骨偶放至枕边,给骨偶摆出一个端正的坐姿,把四天以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包括我在内,十二名玩家当中我能确定的玩家有七名,04、09、15、21、22、26、44号,其中15、26和44号已经死亡。其他疑似玩家的犯罪者还有九人,分别是……” 陈叔叔沉默地听完江问源的叙述,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他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在双眼彻底闭合时声音完全消失,“明天九点之后,我会尽量保持清醒,尽快把剩下五名玩家找出……” 江问源小心地抱起骨偶,陈叔叔已然失去意识,苍老的睡颜满是抹不去的痛苦。江问源收好骨偶,便着手准备今夜应对火人怨灵袭击的对策。 祭典第五天,凌晨00:00。 火人的怨灵如期而至。经过四天对火人的摸索以及蚂蚁搬家地从虚拟场景里带回来的工具,就算面对火势和高热比昨夜激增数倍的火人,江问源也能从容应对。江问源甚至都没有使出后招,这些火势缭绕如同庞然怪物的火人,又落入了昨天那些仿造地下牢笼的陷阱中。只是与昨天有所不同的是,火人们今晚没有和昨天一样屈服于死亡时留下的阴影,它们在铁笼里疯狂挣扎,在火焰中把锁链摇得哐哐作响。 江问源坐在床沿戒备着陷阱中的火人们,手中一直握着伸缩棍,其他对付火人们的工具也都摊开在床上,随时都能上手。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朝着凌晨一点接近。被陷阱所困的火人们不由地心生绝望,眼前这个烧死它们的凶手,比以前更加难缠了,它们别说杀死他,也许等祭典结束那天,它们连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烧伤都无法做到。 就在火人们从喉中发出短促绝望的哀嚎即将消失时,它们万万没有想到,江问源竟然主动朝它们靠近。江问源走到其中一个陷阱前,举起右手,用手背接近困在陷阱中的火人面前。 那个火人懵了一懵,不知道江问源的骚操作是几个意思,它甚至有些害怕地在仄逼的陷阱中往后挪了挪。几秒后,它发现江问源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保持着右手背贴近陷阱的动作。也许是没有感到威胁的缘故,火人忽然恶向胆边生,调动全身的火焰,抓住即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把全部火焰集中朝江问源烧去。 空气中瞬间飘出一股烤肉的味道,直到火人的身影从陷阱里彻底消失,江问源都保持举着的右手的动作,纹丝未动。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江问源的整个右手背和手肘的皮肤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烧伤反应,连衣袖都被烧掉了一小节。 能进入圆桌游戏终局的玩家都不是善茬,连续十二天在怨灵的骚扰下不受伤绝不是什么难事。在身上明显的位置留下怨灵造成的伤害,无疑会提高其他犯罪者们结合伤害逆推出犯罪真相的风险,但这种风险并非全是坏处,它能在某种程度上麻痹藏在犯罪者当中的玩家的警惕。 江问源本来打算把这个手段留到祭典后半段的,可是陈叔叔需要离开玩偶的特殊空间去查探其他玩家的存在,虽然骨偶的体型纤细小巧,但放在口袋中的轮廓很容易吸引玩家的注意。为了配合陈叔叔的行动,江问源不得不提前行动。 第二天早上出门之前,江问源用胶带把骨偶混杂一些棉絮,隐去骨偶的轮廓,尽量平整地固定在胸腹的位置,再披上宽大的囚服挡去。右手缠着的白色绷带和囚服的橙黄色形成强烈的色差,很容易就能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其上,降低骨偶的存在感。 做好准备工作,江问源便按照固定的行动模式,去饭堂打卡。人头攒动的饭堂,弥漫着浮躁的气氛,江问源不动声色地观察,很快便发现和往日的不同。饭堂里少了两个人,身形庞大像座小山的13号男犯罪者和留着几乎及地长发的46号女犯罪者。这两人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到饭堂打卡,一直待到早餐时间结束才离开。 玩家们在游戏中被赋予了马甲身份,虽然外形和本体有差别,但身体素质是没有发生改变的。玩家中没有胖子和长发,从13号比猪还恐怖的食量和46号对难缠长发应对自如的习惯,就能把他们从疑似玩家的名单上剔除。 由于这个小插曲,江问源去给21号送早餐就比往常要晚了些时间。等江问源带着早餐去到21号虚拟场景时,21号已经站在虚拟场景的围墙外等着他了。21号的目光在江问源右手上的绷带滞留片刻,又不动声色地把江问源上下打量一圈。橙黄色的囚服有些宽肥,也不知道21号有没有注意到江问源藏在囚服下的骨偶。 21号的消息来源不止江问源一个,他对江问源的迟到并不意外,开口便点破江问源迟到的原因,“你在13号和46号身上发现了什么?” 江问源将早餐推给21号,把自己之前查到的结果如实相告,“他们的死亡地点都是自己的房间。13号死于割喉,身上无外伤。46号是被自己的头发绞死的,手腿和脸部都有指甲的刮伤。” 21号不怎么讲究地抓起干面包啃起来,眼神像是嗅到猎物气息的狩猎者,“我记得13号的罪行是奸杀儿童。割喉而亡,这应该不是怨灵的手笔。” 21号没有直言,江问源却立刻明白了他藏在话里的意思,而这也是江问源所担心的。某个藏在暗中的玩家,开始对犯罪者npc们下杀手。13号的死仅仅是一个开始,犯罪者npc的数量继续减少下去,就代表着玩家们藏身的掩体变少。极限逼近,若是哪个玩家的心态稍有不稳,就会露出破绽,而这也是那个策划这个杀局的玩家所乐见的结果。 江问源和21号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认证,陆续有三个犯罪者npc的尸体在祭坛的各处被找到,其中一具尸体被找到时身体还是温热的。他们的致命伤和13号如出一辙,割喉而亡。21号对那个下黑手的玩家十分感兴趣,却不着急对他动手。祭坛现在的高压氛围,是21号乐见其成的。 祭典第五天的整个白天,21号的关注重点都放在研究割喉杀手的行动轨迹上,没有离开21号虚拟场景一步,也没有额外要求江问源去查哪个编号的犯罪真相。 夕阳金黄的余晖倾泻而下,洒满整个祭坛。缥缈的钟声在傍晚六点准时响起,身着橙黄色囚服的犯罪者们陆陆续续聚集到高高的祭台下。割喉杀手捏在手上的四条人命,导致今天献祭仪式的气氛无比压抑。 21号今天是和09号一起来的,他们有说有笑,轻松的态度和其他犯罪者们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穿过祭台下的犯罪者,在路过某个少年模样的犯罪者时,21号和09号眼同时出手。那个被两人联手攻击的41号少年,反应很快地避开他们的动作。 三人打成一团,他们周围反应慢半拍的犯罪者们才手忙脚乱地散开,给他们清出一块空地来。江问源冷眼旁观,41号在21号和09号的攻势下逐渐落于下风,41号情急之下便想用玩偶进行反击。然而这个举动非但没能救他,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从特殊空间取出玩偶到激活它的功能需要时间,哪怕完成这个动作需要的时间不到0.5秒,也足够21号和09号制服他了。 江问源闭了闭眼,已然料到41号的结局。21号抓住41号破绽,冷笑着把他双手反剪背后压跪在地上。41号脸色灰败,徒劳地在21号手下挣扎着。 一番打斗结束,编号35号的美女犯罪者从人群中走出,她贪婪地望着41号少年,给他添上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41号的罪行,由于儿童时期遭遇单亲母亲的家庭暴力,把六名中年单亲母亲殴打致死。有谁提出异议吗?” 在犯罪者的沉默中,41号被打上祭品的烙印。21号和09号合作把41号捆起来,推着他走上祭台。41号玩家是被割喉杀手玩家逼出破绽的,他的死让江问源对割喉杀手玩家的警惕更甚。割喉玩家尝到逼出41号玩家的甜头,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停下对犯罪者npc的杀手。 41号被活活殴打致死的尸体被六个中年女怨灵带走,祭典第五天的献祭仪式圆满落下帷幕。江问源在饭堂囫囵把胃塞满,便带着21号的晚餐去找他。 21号和41号搏斗时挂了点彩,心情却是不错的。他惬意地享受着丰盛的晚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问源交流情报,给江问源报出几个编号,让江问源去查证他们的犯罪真相。 一顿饱餐后,21号毫无形象地大字摊在沙发上,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对收拾餐具的江问源说道:“邻居,你再帮我查一个人。” “谁?”江问源拿起台上的餐托,与21号对上视线。 21号嘴角噙笑,笑里藏着浓重的恶意,“04号。” 21号声音很轻,却像一道落雷炸响在江问源耳边,他的心跳疯狂地跳动起来。21号一直盯着江问源,他察觉到了江问源一瞬间的异常,双臂撑在沙发背上,支起上身,充满侵略性意味地朝坐在他对面的江问源靠拢过来,“04号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割喉杀手给玩家造成的心理压力可谓相当之大,04号副人格又是那种藏不住事的暴躁性格,他偏偏还封印了主人格,在这样的压力之下露出马脚一点也不奇怪。江问源迅速调整状态,弯起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诚意的笑容,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04号是双重人格。” “没有别的情报了吗,”21号怀疑地说道,一副警察盘问嫌犯的态度,“我记得你和他一起吃过饭,他昨晚还拜访过你。” 江问源也没问21号到底是打哪知道他和04号的关系,维持着假笑,“我是gay,看上他了,不过他是异性恋,昨晚我们没谈拢,没能达成交易。”江问源的话说得半真半假,结合04号今天把他视作洪水猛兽的态度,还挺真实的。 21号还真没想到他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刚才为了逼问江问源,身体前倾和江问源靠得有点近。在江问源说出自己是gay后,21号下意识地直起腰,拉开了和江问源之间的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有过和gay有关的不好经历。 在21号的动作下,江问源连假笑都省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放心,我喜欢的是亚洲人,对白人没兴趣。你不在我的狩猎范围。” 21号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把江问源送出虚拟场景。 江问源把餐具还回饭堂,没有继续晚间查探虚拟场景的活动,他把自己关回22号房间里,把胸前的骨偶扯下来。他的动作很重,胶带扯离胸口时在皮肤留下明显的红痕。江问源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捧着玩偶对陈叔叔低声说道:“陈叔叔,陈眠附身的玩家身份被发现了!” 听到江问源的呼唤,玩偶脸部的眼睑了几下,缓缓张开眼。 04号被发现玩家身份,想要活到祭典最后一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陈叔叔难掩焦急之色,“难道你不能像21号和09号那样,同04号合作,把其他玩家先送上祭坛吗?” 陈叔叔提出这个建议,自己都觉得不可行,21号和09号能那么高调地暴露自己的玩家身份,那是因为他们很好地把自己的罪行藏起来,其他玩家不敢轻易献祭他们。可江问源和04号都不具备这样的前提。江问源敢肯定,21号不会遵守他们的约定,早就探过22号虚拟场景,死死捏住他的罪行。只要江问源露出一点破绽,就会被21号送上祭台。不管怎么想,继续走献祭通关路线的话,陈眠只有死路一条。 江问源和陈叔叔默默无语地凝望着,直到江问源率先打破沉默,“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找到圆桌游戏的本体,不是吗?” 陈叔叔几度张开嘴,都没有发出声音,就在江问源快要放弃游说,决定自己去找圆桌游戏的本体的时候,陈叔叔虚弱的声音响起,“我没有找到圆桌游戏本体的能力,我只能给你一次答错的机会,记住,答错的机会只有一次。” 把话放下,陈叔叔最后深深地看了江问源一眼,他没有给江问源继续提问的机会,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重新闭上眼,任江问源再怎么喊都没有睁开眼。 在这个杀千刀的游戏里,陈眠沉睡不醒,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陈叔叔不会无缘无故地拒绝沟通。江问源木木地看着骨偶的脸,心里涩得厉害,他不敢深想陈叔叔拒绝沟通的原因。 第103章 找呀找 第103章 找呀找 江问源抱着骨偶平复一下心情, 才将其收回特殊空间里。松开玩偶时, 江问源明显感觉到右手背的烧伤传来阵阵疼痛, 也只能自嘲地扯起一个苦笑。 因为割喉杀手的活跃,犯罪者们都警惕得很。江问源和疑似玩家的目标人物单独相处以便陈叔叔查探他们的身份, 基本都被避开。江问源用来转移视线而受的烧伤, 也就白挨了。这件事再次给江问源敲响警钟, 他还是低估圆桌游戏终局玩家的杀伤力。 21号能发现04号的玩家身份, 其他玩家也能发现,04号明天被送上祭台的可能性非常高。江问源想要保护陈眠的灵魂, 黄金救援期就剩下现在到明天下午六点的二十多个小时了。若是借陈叔叔和骨偶的力量把陈眠的灵魂从04号身体剥离, 也就只能再给江问源加上十二小时的行动时间, 而且那么做的话, 也许陈叔叔为他提供一次错误指证机会的承诺会因为能量不足无法实现。 形势如此严峻, 江问源甚至都开始病急乱投医,考虑是否要和04号副人格合作, 先把其他玩家送上祭台来争取时间了。然而以04号副人格对他的态度, 江问源很怀疑04号副人格得到消息后,会背后捅刀子第一个就把他送上祭台。 江问源烦躁地压下满脑子不好的想象, 重新给右手缠上新的绷带, 便踩着无星无月的夜色离开了房间。江问源朝着04号房间的方向远远望一眼,便调转方向, 埋头走去46号房间。 46号房间没上锁,江问源今天早餐结束后已经来过一遍,现在再走一趟已是熟门熟路。江问源摸到墙上的开关, 点亮46号房间的灯。46号的尸体躺在地板上,绞死她的长发比江问源今天早上看到的时候要松散许多,她窒息而死吐出老长的舌头也被人割掉,裤子也歪歪斜斜地耷拉着,可见在江问源后面来的犯罪者们对46号的尸体做出多么没人性的事情。 江问源深深地拧起眉,在46号的尸体旁边蹲下来,帮她重新穿好裤子,费了点劲合上她大张的嘴巴。46号的惨状不是玩家弄的,就算真的有某些特殊癖好的玩家,也不会在人人自危的节骨眼留下可能暴露自己的痕迹。所以江问源来看46号的尸体,并不是针对玩家而来—— 从收到圆桌游戏写给玩家的那封信之后,江问源的大脑一直没有停下思考,圆桌游戏的本体到底会藏在什么地方。 从江问源和陈眠自身的经历而言,他们能在圆桌游戏的监控下一直成长到它都感到头疼的地步,便可见圆桌游戏不是那种喜欢时时刻刻关注游戏进展的性格,当然,其中也许有它对已经开局的游戏没有干涉权力的原因在。总之,这样的圆桌游戏,若是藏在犯罪者当中,江问源觉得它会倾向于选择不起眼的犯罪者。 怎么样的犯罪者是最不惹人注意,而又能一直留在祭坛里的呢? 不是随时会被送上天当祭品的玩家,不是喜欢出风头的犯罪者npc,甚至不是那些为人低调而始终好好活着的犯罪者npc,而是默默死在祭台之外其他地方的犯罪者们。 至于为什么死了好些犯罪者npc,江问源要最先来查看46号的尸体。那是因为圆桌游戏无法控制玩家的行为,无论是在游戏第二天就被杀死的29号,或者是今天第一个被玩家杀割喉的13号,他们的死亡都是玩家主动造成的结果。只有46号,她的死因是被她杀死的受害者怨灵。那些怨灵,正好是圆桌游戏可以控制的。 江问源给46号的尸体整理仪容,擦掉她脸上的血污,又对自己的猜测感到一丝不确定。这轮游戏是圆桌游戏弄出来的,它掌控着每一个犯罪者npc的属性,清楚地知道遗留在祭坛里的尸体会受到侮辱。圆桌游戏能忍受它依附的对象遭遇侮辱吗? 江问源思考了好一会,依旧无法得出结论。他不知道圆桌游戏会不带感**彩地把犯罪者npc的行为视作数据交互,还是会将其视为侮辱而不会选择46号尸体作为它本体的依托。 哪怕46号身上还有许多可以探究的地方,江问源也不能再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了。江问源在46号房间停留的时间不过二十分钟,离开时,便明显感觉到背后偷窥的视线,而等江问源回头去看,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消失了。江问源驻足停留片刻,便不去管那个偷窥他的人,而是朝着虚拟场景的区域走去。 13号是第一个被割喉的受害者,这不是圆桌游戏能够控制的,但今天在13号之后被割喉的三个犯罪者npc,圆桌游戏就有相当的操作空间了。这三个受害者当中,07号和50号是男性,07号死在36号虚拟场景里,50号的尸体则是在他自己的虚拟场景里被人发现的。 江问源检查完07号和50号的尸体后,又去看了最后一个被割喉的女犯罪者42号的尸体。07号和50号的尸体和江问源白天时看到的模样差别不大,42号则和46号一样,尸体都遭受到侮辱。江问源检查完这些尸体,时间已经到半夜十一点了。 江问源思考着圆桌游戏会不会藏在这些已经死去的犯罪者npc当中,而哪个犯罪者npc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准备回房间去准备应对火人们今晚的到访。江问源正想得入神,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喊住了他,“邻居,听说你今晚去看了好多具尸体?” 江问源回过头,便看到21号那张面带微笑的脸,在那一刹那,某个荒谬的念头就在他脑海里炸开。本轮游戏的玩家一共有十二名,由于规则的设定,不是所有玩家都会像21号和09号一样不在意暴露玩家身份的,更多玩家都会像江问源这样隐藏身份。藏在黑暗中的玩家人数不明,圆桌游戏冒名占去一个玩家的位置,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说起来,江问源和21号的合作,就是21号先提出来的。 一阵寒意直窜江问源的天灵盖,满腹思虑不过转瞬之间,他面色不显,打算试一试1号,“你不守着自己的虚拟场景过来找我,没关系吗?” “09号都能在一两个白天的功夫把自己的虚拟空间布置成推理迷宫,我待在虚拟空间的时间更长,当然也能做好布置。”21号紧盯着江问源不放,因为江问源这几天对他言听计从,他问话的口吻就像是在对江问源下命令,“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去看尸体做什么,04号的罪行已经找到了?” 如果04号副人格没被抓住把柄,也许江问源还会继续忍耐21号恶劣的态度,可是现在的每分每秒对江问源来说都无比重要,不能浪费时间和21号周旋。 江问源干脆豁出去,和21号撕破脸来探探他的底,“你问我04号的罪行时,我就开始权衡,在这场祭典中,你和04号,谁对我更重要。我的结论是,04号对我更重要,所以我不会去查04号的罪行。既然我们的合作终止,那么我想要找出割喉杀手,就不会麻烦到你头上。明天的一日三餐,你就找别人帮你送吧。” 单方面终止合作后,江问源作势迈开脚回房间去。21号把江问源当小弟支使了几天,不管江问源是npc还是玩家,他都用得非常顺手,哪可能说放就放。何况他还不清楚江问源现在的举动是几个意思,就更不可能轻易让江问源走了。 21号拉下脸,冷声威胁道:“你以为你炸掉地下室里面的控制机关,就能彻底掩盖你的罪行了吗?只要花一点功夫,就能隔断卷纸筒控制机关和坏掉的控制机关联动,从而打开地下室。” 21号长期据守虚拟空间,他半夜稍微腾出些时间就能把22号虚拟场景摸得清清楚楚。江问源早就猜到21号会打破他们互不窥探对方罪行的约定,现在面对21号揭露他罪行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他回头淡淡瞥一眼21号,“你,还记得我在这场祭典活下去的策略是什么吗?” 江问源给21号编的说法是,只要掌握除了自己以外所有犯罪者的罪行,若是谁想要弄他,他就公布对方的罪行,就算死也要拖着对方垫背。21号抿着唇没有出声,可是他微微色变的表情已然出卖了他。 江问源整个人转过身面对着21号,两人对话的主导地位隐隐朝江问源倾斜,“我每天给你送一日三餐,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你可能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三楼那间公寓里的某样家具有多么在意。” 21号的掌控欲极强,他无法把自己的罪行长期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能揭露他罪行的证据,就在21号长期停留的三楼公寓里。江问源带着食物去找21号时,21号的位置偶尔会发生变化。其实这件事放在现实里,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在游戏中,就让江问源嗅到了异常的味道。 以江问源和21号已经固定下来的送餐关系,他们应该在公寓里确定了自己的固定位置才对,就像一家人在家吃饭一样,在没有客人拜访的情况下,位置基本是固定的。可是21号却没表现出这种该有的固定性,其中肯定有原因。 不过21号也相当谨慎,江问源花了整整四天用餐时间去观察,才终于把目标缩小到自己经常坐着的那张破沙发上。 江问源没直接把他所怀疑的沙发点明,也是担心自己的观察有误,所以才把范围模糊到家具上。21号越发不好的脸色,证明江问源猜得没错,公寓里的某件家具是有问题的。 事到如今,江问源和21号也算是撕破脸了,他再次转身离开,21号没有继续出言喊下他。至于21号会不会是圆桌游戏的本体,江问源还没有头绪,他们需要更多的接触。 江问源回到房间,不多久便迎来祭典第六天的零点。 再次光临的火人们,它们身上的火势比昨晚更胜,但是它们前几天被江问源折磨惨了,今晚显得有些消极怠工。火人们还以为今晚又是被江问源折磨一小时的待遇,没想到刚一个照面,江问源对它们举着从某个虚拟场景顺来的泡沫灭火器就往它们脸上喷。 灭火器对火人们的杀伤力极大,火人们被一波带走时,整个火人都是懵逼的。它们知道江问源前几天迂回地和它们周旋,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行。可是现在江问源在干什么,泡沫灭火器扑火会留下明显的泡沫痕迹,其他犯罪者可以通过残留的泡沫判断他的罪行和纵火有关。这个烧死它们的人,是不是失了智? 江问源的脑子当然没有出现问题,送走火人后,他没有花时间去清理覆盖在地面和墙上的泡沫,直接推门离开房间。 有一小部分犯罪者解决掉零点到访的怨灵后会再次出门行动,江问源为了保持低调,零点后从未出过门。结果江问源决定走第二条游戏通关路线,反而成为今晚第一个离开房间的人。 本着多看一点是一点,不看就亏的心态,江问源朝隔壁23号房间的窗户张望,和江问源设想的一样,透明的玻璃窗户此时已经变得完全不透明的黑色,房间里面的声音也一点都没有传出来。这种**保护应该在怨灵离开之后就会消失,所以犯罪者们才会老老实实每晚都待在房间里对付怨灵。 既然现在无法从房间区域获得有用的信息,江问源便也不再逗留,往虚拟场景的区域走去。该见的尸体已经见过,还活着的人暂时见不到,江问源现在要找的,是圆桌游戏可能会藏的物体。 圆桌游戏写给玩家的信,可从没说过它一定会藏在犯罪者当中,它还可能是这座祭坛中的某样东西。这座祭坛拥有五十间房间,五十座虚拟场景,祭台和洗浴间、饭堂,这里面所涵盖的东西何止千万。 如果圆桌游戏藏在某棵大树枝繁叶茂枝头上的一片叶子里,那玩家绝对无法找到它。可是江问源有种直觉,哪怕现在陈眠已经被迫陷入沉睡,他无法从陈眠那里得到答案,江问源相信陈眠逼迫圆桌游戏追加第二条游戏通关条件时,一定会对圆桌游戏可以依附的物体做出条件限定。 圆桌游戏的信里虽然没写,但它很可能无法依附在无特殊意义的东西里,比如树叶、饭堂的碗筷等等。 所以,虚拟场景大虽大,江问源今晚不睡觉,也是能勉强走完的。江问源一夜未曾合眼,他把关注重点放在虚拟场景的罪证上,除了21号镇守的虚拟场景外,就连09号布置成推理迷宫的虚拟场景都没守住,江问源结合前五天的成果,把虚拟场景的罪证物体全都看过一遍。 看的东西越多,江问源怀疑的东西越多,就越是茫然。他走出虚拟场景,迎着朝阳,感觉眼睛一阵阵刺痛。圆桌游戏到底会藏在那? 早餐时间快到了,江问源迈开沉重的步伐,哪怕他半点胃口也没有,还是准备去补充点热量再继续寻找圆桌游戏。 走着走着,江问源感觉到眼睛被跳跃的碎光晃了一下眼,他抬头向某个方向,将阳光反射到他眼里的东西,是一条满是血迹的铮亮锁链。 望着锁链缠绕着的东西,江问源平稳的心跳陡然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圆桌游戏会不会就藏在那里! 第104章 终于见到你了 第104章 终于见到你了 江问源仰起头, 视线落在祭坛最中央的位置, 血迹斑斑的锁链在朝阳下寒芒闪烁, 锁链的末端镶嵌在同样被血迹染成黑红色的耻辱柱上。每天傍晚六点,都会有一名犯罪者被绑在耻辱柱上, 献祭给充满愤怒和怨恨的怨灵集合体。 在这座祭坛中, 每日接受鲜血洗礼的祭台, 无疑是最特殊的存在。和祭台一比, 那些藏在虚拟场景里的掌握着罪行的关键证物,也会变得不值一提。 更吊诡的地方在于, 明明祭台的意义如此特殊, 除了那些成为祭品的玩家, 其他活下来的玩家却不会主动去查看祭台。 21号和09号直接亮明身份的游戏风格, 足以看出他们性格有多么强势, 他们不会去走充满不确定性的第二条游戏通关路线,他们更倾向牢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献祭其他玩家通关路线。 至于那些和江问源一样死死捂住玩家马甲的玩家们, 肯定有人觊觎着第二条游戏通关路线。然而就算这些玩家真的有人察觉到祭台的特殊性, 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贸然到祭台上去查看情况。登上祭台的行为明显有违犯罪者npc的行为模式, 极其容易暴露玩家的身份—— 江问源维持着仰望祭台的姿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才再次迈开步伐,不是去饭堂的路, 而是调转方向,大步朝祭台走去。在犯罪者们陆陆续续起床吃早餐的时候,江问源去查看祭台, 就显得非常突兀,轻易就会被其他玩家盯上。不过江问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此时距离今天的献祭仪式已不足十二小时了。 通往祭台的阶梯又高又陡,一米宽的阶梯,两旁没有安上防护栏,要是脚下稍微有个打滑侧身摔下去,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迎着还带有朝露湿意的晨风,江问源踩着阶梯登顶祭台,后背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冷汗。也不知道21号的内心到底有多强大,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押着会挣扎的人登上祭台,却始终面不改色。他就不怕被祭品生起玉石俱焚的念头,把他撞下台阶摔成肉泥吗?还是说21号根本就没有心,他就是圆桌游戏的本体? 祭台上位置并不宽敞,绝大部分空间都被耻辱柱占去,能让江问源落脚的位置根本没有多少。江问源望着近在咫尺的耻辱柱,木制的耻辱柱通体上下包裹着厚厚的干涸血浆,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腐烂掉的人体组织碎片。从血肉散发而出的恶臭堪比精神攻击,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江问源疲惫到极点的神经。 江问源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他彻夜未眠地寻找圆桌游戏的本体,不仅没能确定疑似对象,反而看到谁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有猫腻,怀疑对象越找越多,根本摸不着头绪。所以现在江问源面对着嫌疑最大的祭台,也拿不出勇气去说出那句“我找到你”的暗语。 江问源把右手伸进橙黄色的囚服里,以囚服作为遮掩从特殊空间里取出骨偶。昨晚江问源满祭坛寻找圆桌游戏本体,偶尔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会寻求陈叔叔的意见,所以陈叔叔一直保持着半清醒的状态。所以当江问源取出骨偶,陈叔叔便在江问源的囚服下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整片橙黄色并没有对陈叔叔造成任何影响,他一瞬间就理解了江问源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苍老的声音在江问源囚服下轻轻响起,“你怀疑圆桌游戏的本体依附在祭台的耻辱柱上?” 江问源把左手掌贴在耻辱柱上,轻轻一碰便掉下几块凝固的血块,几句话把玩家与祭台之间的距离问题解释一遍,“祭台位于祭坛最中央的位置,视野极好,圆桌游戏本体要是附身在耻辱柱上俯瞰整个祭坛,可以把玩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且……” 江问源说到一半突然打住,好半晌都没有下文,陈叔叔忍不住催促道:“而且什么,怎么不接着说下去?” “这只是我对圆桌游戏的主观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圆桌游戏把江问源和陈眠推入痛苦的轮回深渊,以他们的痛苦为乐,以他们的灵魂为食,可见圆桌游戏恶劣的本性。所以江问源冥冥中有种感觉,即使圆桌游戏是遭到暗算被陈眠拖入局,它依旧会劣性不改。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那些被铐在耻辱柱上的祭品玩家,他们痛苦地被怨灵们杀死,却全然不知奇迹就在自己的身后,那会是多么绝望的事情。玩家的绝望,正是圆桌游戏快乐的源泉。” 陈叔叔久久地沉默着,江问源的推测带上了他对圆桌游戏的主观印象,用他的主观印象去寻找圆桌游戏本体,其实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可是陈叔叔血脉中源自圆桌游戏的部分,让他冥冥中觉得江问源对圆桌游戏的印象不一定就是错的。 江问源身穿扎眼的橙黄色囚服停留在祭台上,无疑非常醒目,陈叔叔这么一耽搁,一些吃完早餐从饭堂走出来的犯罪者们就注意到了祭台上多出一个人。就算不是玩家,对出现在祭台上的人也是非常感兴趣的。 在人越聚越多之前,江问源必须尽快走下祭台,他打开特殊空间,语速飞快地对陈叔叔说道:“我对圆桌游戏的主观推测也只是想要拓宽思路。其实祭台那么显眼,又无法移动,圆桌游戏的本体也很可能藏在犯罪者当中,今天白天我会把调查重点放在犯罪者身上。” 江问源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告诉陈叔叔,便要把骨偶放回特殊空间,就在骨偶的半边身体已经进入特殊空间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陈叔叔突然开口打断了江问源的动作。 陈叔叔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做出了某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我觉得你对圆桌游戏的推测很有道理,它的本体有可能就藏在祭台上。”他微微停顿,才叹息般地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小源,对祭台说出暗语吧。” 在陈眠还活着的时候,陈叔叔和陈阿姨一样,都把江问源喊作小源。可是打从陈眠出事之后,陈叔叔对江问源的称呼就变成冰冷的指名道姓,再没有亲昵地喊他小源。时过多年,命运和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江问源又重新听到陈叔叔喊他小源…… 江问源却无法感到高兴,他隐约察觉到陈叔叔忽然改变态度意味着什么。江问源张了张嘴,满嘴的涩意,把他的喉咙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橙黄色的囚服,阻隔了江问源和陈叔叔的视线,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江问源能对陈叔叔的打算有所感,陈叔叔自然也能知道江问源心里想什么,他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命令江问源,“说出暗语!” 江问源喉结颤动,咽下嘴里的苦涩,却怎么也吞不完不停往外冒的苦涩。江问源的舌头重若千金,牙齿仿佛锐利的刀尖,双唇变成僵硬的石头,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对着立在祭台上的耻辱柱说出“我找到你”四个字。 江问源嘴里满是鲜血的铁腥味,他怔怔地看着两端缀着锁链的耻辱柱,什么都没有发生。江问源还清楚地记得44号对他说出“我找到你”后发生的事情,她神色惶恐地等待了十秒,然后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被圆桌游戏操控着登上祭台自我献祭。 十秒的时间,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江问源在心里默数,每数一下,他的心脏就骤然缩紧一下。江问源一直数最后一秒,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问源一直藏在囚服下的右手,手里忽然一松,他顾不得骨偶可能会被人看到,颤抖着抽出握着骨偶的右手。骨偶虽然没有四肢末端的细节,但它的身体部件是完整的,可是江问源现在看到的骨偶,就只剩下一颗脑袋,脑袋以下的躯体,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用陈叔叔开口,江问源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圆桌游戏的本体没有藏在祭台上,他的推测是错误的。陈叔叔将骨偶的力量作为代价,以一己之力承担江问源犯下的错误。 骨偶的脑袋在江问源的掌心里滚了小半圈,陈叔叔虚弱的脸正对着江问源。陈叔叔已经无法睁开眼睛了,他嘴唇微动,像是缺水的鱼,声音无比虚弱,努力地想要对江问源说话,“你……没有……” 陈叔叔没能把最后的遗言说完,骨偶的脑袋就像被敲碎的鸡蛋,裂痕瞬间爬满整颗脑袋。炸开的碎片化作光点,江问源伸手想要去抓,却抓了个空,最后连那些光点都消失了。 陈叔叔消失了,满腔的悲伤几乎压垮江问源的心理防线。他的眼眶辣得生疼,却流不出一滴眼泪。他也不能流泪,接下来的路会更艰难,他只能一个人继续走下去。陈叔叔已经走了,他不能再失去陈眠了……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犯罪者聚集到祭台下面,江问源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收起悲伤的表情,戴上面无表情的面具,转身走下祭台。江问源做出查看祭台的反常行为,就没想过能继续隐瞒玩家的身份。主动暴露玩家身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的时间有限,绝不能让其他玩家妨碍他寻找圆桌游戏的本体。想要做到这一点,这就要看接下来江问源要怎么应对聚集到祭台下的犯罪者了。 江问源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双脚重新踩在厚重的大地上,他微微抬起眼睛,便看到两个熟人就站在他面前。21号和09号并肩而立,他们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江问源身上。大概是21号这些天的表现,积威甚深,其他对江问源感兴趣的人都站得比较远,没人敢过来打扰他们。比较有意思的是,先开口的人并不是和江问源十分熟悉的21号,而是和江问源说话不超过三句的09号。 09号玩家的马甲是个白种人,男生女相,长得十分阴柔,还留着过肩的中长发,若是不开口,还挺有雌雄莫辨的感觉。不过当他有些粗犷的声音响起,就不会再有人对他的性别产生怀疑了。09号对江问源露出微笑,“22号,你是玩家?” 09号简单粗暴的提问完全没能影响江问源,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张口就来,声音还挺大,祭台附近的犯罪者们都听到了,“我是玩家。” 能走到终局的玩家没有人是直肠子,江问源角色的罪行在大部分玩家那里大概已经不是秘密,当他无厘头打出直球时,反而会让玩家们想多。其中想得最多的那个人,莫过于见识过江问源种种表现的21号。 21号怀疑地审视江问源,笃定地说道:“我不信你是玩家。” 09号刚才还没从江问源的回答反应过来,这会听到21号的话,也来了些兴趣,“哦?怎么说?” 21号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滔滔不绝的习惯,几句话点明重点。 “22号的行为模式和玩家不符。他的罪行在玩家当中已经不是秘密,如果想走第一条通关路线,他必须死死捂住玩家身份;就算要走第二条通关路线,那也该在游戏前中期低调行事,想办法找出其他玩家,逼迫他们去找圆桌游戏本体,用他们来排除一部分错误选项。没有任何收益就暴露玩家身份,22号做不出这种事。” 09号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21号,你对22号的评价貌似还挺高啊。” 21号想到昨天被江问源点出他破绽的事,表情不由地拉了下来,“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觉得22号是玩家。” 江问源的路被21号和09号一左一右挡住,硬拼必定会受伤,受伤就会影响行动,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听着21号和09号把他当做谈资,对他评头论足。 09号始终无法完全放弃对江问源的怀疑,但他也没办法说服21号,21号认为,江问源的反常,是04号得知自己被盯上后,使用玩偶造成的,圆桌游戏的玩偶千千万,有个能控制npc的玩偶也合情合理。21号的推理放在正常的情况下,其实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江问源有陈眠这层变故在,才会超出21号的想象。 两人的谈话,最终以21号的话作为终结,“今天献祭的人选已经有了,就算你怀疑22号,我今天也不会把他送上祭台。” 09号察觉到21号的不耐烦,便不再多语,只是在他离开之前,破有深意地望了江问源一眼。21号和09号一走,其他看热闹却没看懂的犯罪者,也陆陆续续地走掉不少。江问源不给那些还想找他乐子的犯罪者机会,找准人群中的空隙,飞快地离开了祭台。 江问源错过了早餐,还好饭堂的饮用水是一天24小时供应的,他补充好水分,从餐具回收处顺出一把餐刀,打磨锋利后藏在左手指间。接下来他要尽量接触每一个还活着的犯罪者,经过早上的骚动,指不定和犯罪者进行接触时会有冲突,带上防身武器总归不会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问源接触犯罪者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割喉杀手不得不谨慎以对,今天没有继续收割犯罪者npc的小命。虽然今天不再有人死于割喉,江问源和某些犯罪者接触时,还是免不了产生肢体冲突,半天下来,江问源身上也有好些地方挂彩了。 夕阳西沉,时间一分一秒地朝着傍晚六点接近。 江问源几乎把所有犯罪者们都找了一遍,和他们进行简单的交谈,现在就剩下几个藏得很深的犯罪者和04号没找过。 04号副人格知道江问源是玩家,也没有刻意躲着江问源,可是江问源却始终没来见他。04号副人格感到很焦躁,他不知道江问源到底想要做什么,是要借他来演戏,洗脱自己是玩家的嫌疑吗?04号副人格在很多事情上没有主人格那么敏锐,可他还是察觉到自己昨天露出破绽,已经被其他玩家视为今天的祭品。 江问源到处发疯的时候,04号副人格也没有坐以待毙。21号在祭台下放话今天不会让江问源上祭台时,04号副人格就在附近,想来其他玩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04号副人格想要活下去,只能另找替身,他疯狂地想要找出21号和09号以外的玩家,可是活到第六天还没被淘汰的玩家,一个比一个狡猾。一整天下来,04号副人格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绝望的情绪几乎压垮04号副人格,走投无路之下,他主动找到江问源。江问源的双臂、左肩、右小腿都受了伤,已经缠上绷带,此时他正一瘸一拐地从46号房间拖出一具用床单包裹起来的尸体。 04号副人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江问源,他望着江问源一身的伤,莫名就觉得心里很难受,他哑声说道:“你在找圆桌游戏的本体吗……” 04号副人格知道江问源的玩家身份,所以江问源也不奇怪04号副人格能猜出他在做什么。他微微抿起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唇,“是的。” 04号副人格难受得厉害,移开视线,不再看江问源身上的伤。想要活下去的念头终究还是战胜了对江问源的心疼,04号副人格狠下心,朝江问源露出一个笑容,“你和我的主人格相爱,却又不幸地成为互相献祭的对手。我想了很久,虽然你们注定只能成为敌人,但是也没必要真的对彼此下手。我们来定一个君子协议,我们不互相献祭,走第二条游戏通关路线,这样无论谁赢都没有怨言。你今天公开承认玩家身份,我也被玩家盯上,今天注定我们当中会死一个,不如我们就在今天说出暗语吧。” 什么狗屁君子协议,江问源用脚趾头就能猜出,要是他答应下来,今天说出“我找到你”暗语的人,就只有他一个。04号副人格也就是仗着江问源对他主人格的爱这个天大的误会,想要逼江问源给他送死而已。 事实上,就算没有04号副人格这一出,江问源也会在今天的献祭仪式前说出暗语,所以他也不介意让04号副人格继续误会下去。江问源缓慢地调整僵硬的表情肌,对04号副人格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好,我答应你。” 04号副人格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问源。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江问源苦笑着说道,“能不能……让我和你的主人格再见一面?” 面对苦苦哀求的江问源,04号副人格有些动摇,但他最后还是咬咬牙狠下心肠,“我不能让主人格出来,他那么爱你,如果他知道你的玩家身份暴露,会毫不犹豫地对着你这个排除项说出暗语,为你多争取一天的时间去寻找圆桌游戏本体。那样就违背约定的公平性了。” 江问源很想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和陈眠见一面,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透过04号的眼睛和陈眠互相看一眼也好。可是这小小的愿望,江问源也无法实现。 江问源闭上嘴,结束了和04号副人格的谈话。他绕过04号副人格,在傍晚六点的钟声响起前,拖着46号的尸体来到了祭台下。04号副人格远远地看着江问源的背影,没敢跟上来。 此时距离钟声响起还有五分钟,犯罪者们还没有聚集过来,祭台下的犯罪者不过三三两两。江问源今天的异常行为,已经荣获疯子的称号,看到他的犯罪者们纷纷和他拉开距离,把他当成空气。不过,有一个人没有躲开,反而走到江问源的身边,这人正是始终没有放弃对江问源怀疑的09号。 09号的关注点首先落在江问源脚边的尸体上,他踮脚挪开裹着尸体的床单,露出尸体青白的脸。还没看到囚服上的号码,09号就准确地说出了她的编号,“46号。你带她来做什么?” 时间一点点朝着傍晚六点接近,江问源仿佛听到生命的倒计时。可能是物极必反,江问源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在最后的时刻反而放松下来,他想了想,直接说道:“这是疑似圆桌游戏本体1号。”他顺便还把他怀疑46号尸体的理由给09号解释了一遍。 09号听到江问源的话,也有些没绷住表情管理,他很是意外地看着江问源,“你把自己的调查成果告诉我,到底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我还不能确定到圆桌游戏本体究竟藏在哪里。”江问源心大地把剩下的怀疑对象都说了出来,让09号给他分析分析,“21号也是我重点怀疑的对象,他在游戏的初期表现得很强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强势正在逐渐减弱。而且他居然没能察觉我的玩家身份,明明你都发现我身份有异了,他和我那么熟,就没一点怀疑吗?21号的种种反常,实在反常。09号你觉得呢?” 09号看着江问源的表情十分复杂,但是听到最后,他忽然笑了两声,给江问源分析起来,“21号没能发现你是玩家,不是他有问题。你行为诡异,如果我不是借用玩偶的能力听到你在祭台上说出暗语,我也不会怀疑你是玩家。你对祭台说出暗语,游戏却没有结束,证明圆桌游戏本体不在祭台上。我也怀疑过圆桌游戏本体藏在祭台上,谢啦,你帮我排除了一个高难度的干扰选项。” 09号没有刻意压低声音,04号副人格就躲在附近偷听,当他得知江问源竟然在今天早上就已经说出暗语,而且还验证失败,不由心神大震。既然江问源已经注定成为祭品,那他今天为什么还要继续寻找圆桌游戏的本体?难道是为了他的主人格吗? 祭典第六天,傍晚六点,钟声从虚空而来。 悠远的钟声听在04号副人格耳中,就是一道道催命符,他低下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当他再次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已然换成江问源熟悉的那个人的表情。 在人群逐渐聚集的祭台下,江问源踩着钟声来到陈眠面前,轻轻擦去陈眠嘴角的血迹。江问源这两天故意晾着04号副人格,循序渐进地给04号副人格施加心理压力,最后借09号的嘴巴对他致命一击,总算是击溃04号副人格的心理防线。 江问源专注地凝望着自己的爱人,轻笑出声,声音里充满坚定,“圆桌游戏不想我们见面,可我还是把你抢过来了,是我赢了。所以接下来我还会继续赢下去的!” 陈眠刚刚突破心理的牢笼,此时脑袋还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他有很多想对江问源说的话,却没有时间去一一细说。陈眠伸手握紧江问源没有受伤的左手,江问源的手心冷冰冰的,他非常地紧张。陈眠加重了握手的动作,将体温和力量传给江问源,“别害怕,今天的路,我会陪你走到最后的。” 温馨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就被一个不善的声音打破了。 21号冷漠地看着江问源,把指关节掰得啪啪作响,那架势是铁了心要将欺骗他的江问源送上祭台,“怪不得你会做出不合常理的举动,原来你和04号是玩家情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105章 火烧祭台 第105章 火烧祭台 21号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实际上心里却没有多少被欺骗的愤怒。在江问源手头吃点亏又怎么样, 他已经听到09号的话了, 江问源对错误的对象说出暗语,马上就会自己主动登上祭台自我献祭, 他才是在这局游戏中走得更远的人。 只是……21号内心里有种本能的不安, 这种直觉是他在圆桌游戏中摸爬打滚活到终局而来的, 他总觉得江问源和陈眠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的眼中没有临死之人的绝望,难道他们还隐藏着绝处逢生的方法? 21号双手垂在腿侧, 做出抓取的手势, 并在脑海中迅速筛选出能面对各种突发状况相对应的玩偶。21号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手势, 无论是江问源和陈眠、09号, 还是剩下那些依旧藏在犯罪者中的玩家们,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21号的手势究竟意味着什么。 和战意盎然的21号相比, 江问源就显得淡定许多, 他站姿随意,始终牵着陈眠的手, 一双亮得有些骇人的眼睛落在21号身上, 不放过21号每个小动作、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最后, 江问源移动视线,与21号染上血意的眼睛四目相对。 两人沉默地僵持着,直到献祭仪式最后一下钟声响起。 江问源面上维持着淡定的表情, 心跳却越来越快,大脑超负荷地飞速运转,不停地思考着圆桌游戏的本体会在哪里? 09号信誓旦旦地否认21号是圆桌游戏本体的可能性,是他想要迷惑江问源,免得被04号盯上21号吗?还是说在46号尸体里、在虚拟空间那些证物里、在那只江问源始终没找到的巨钟里、还是干脆就藏在04号副人格身上?值得怀疑的对象实在太多,多到即使把每个玩家的暗语机会都用一遍都试不完。 陈叔叔的骨偶消失,江问源已经没有可以犯错的机会了。事到临头,面对眼前这些怀疑对象,江问源双唇紧闭,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暗语。 21号一直牢牢盯着江问源,他敏锐地察觉到,江问源似乎和之前自我献祭的44号不太一样。钟声已止,江问源却没有被麻木和绝望淹没,从他的眼睛里,21号捕捉到一道一闪而过的光芒,亮得骇人。 21号危险地眯起双眼,下意识地就要从特殊空间里抓出玩偶,却被一股恐怖的气势生生逼停动作。21号警觉地望向气势的源头,竟是一直站在江问源身旁与他两手握紧的04号。 04号能被割喉杀手不算高明的手段逼出马脚,被其他玩家盯上却不作为,只知道把江问源推出来挡刀,林林种种的表现积累下来,21号就没把他当对手正眼看待。然而,此时站在21号面前的04号已经换人了。 陈眠握着江问源的手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弹出刀刃的折叠刀,他扬起手,折叠刀的刀刃,径直架在自己的颈动脉上。锐利的刀锋划破皮肤,沁出的血珠顺着刀刃的弧线滴落。要是陈眠把刀再扎得深一点,造成颈动脉大出血,以祭坛现有的医疗条件,必死无疑。用自杀来威胁其他玩家,可以说相当不要脸了。 不过,要不要脸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眠的威胁的确非常奏效。圆桌游戏虽然给出第二条通关路线,但玩家们只要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都不会选择这条通关路线。要是陈眠自杀,十一名玩家的献祭仪式缺少一个祭品,大家迫不得已必须走第二条通关路线,不会有玩家乐意面对这样的局面。 哪怕21号再不情愿屈服于陈眠无耻的自杀威胁,就连21号的同盟玩家09号,都不会允许他动手。取玩偶、激活玩偶的特殊能力,都需要时间,21号的手速再怎么快,还能快得过抹脖子吗。09号朝21号逼近两步,警告地低声说道:“21号,记住我们的同盟约定!” 大概是09号的话起了作用,21号的脸色越发阴沉,却垂下手,把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暂时放弃打开存放玩偶的特殊空间。 陈眠清醒的时间有限,他对21号和09号了解非常有限,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在做戏给他看,想要麻痹他放松警惕。于是陈眠便继续维持着把刀刃架在脖子上的动作,在江问源得出结论前,他不会给其他玩家打扰江问源的机会。 可是,陈眠表面一派巍然不动,内心却并不平静,他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后,就发现他已经感受不到来陈叔叔的气息了。骨偶的特殊功能无法在游戏中使用,江问源也不可能破坏骨偶,那骨偶的气息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陈眠以灵魂的形态在游戏里度过了漫长的时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骨偶在游戏里遭到破坏,割裂灵魂依附在骨偶上的陈父,究竟会遭遇怎样的下场。陈眠感觉胸腔中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疼得厉害,仿佛就要裂成几瓣,再无法拼回去。整个过程,陈眠都稳稳当当地握着江问源的手,丝毫没有影响他思考。 此时此刻,陈眠和江问源的内心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也许陈眠现在只需要江问源一个无言安慰的亲吻,也许江问源得到陈眠的一点提示就能豁然开朗找出圆桌游戏的本体,可是现在玩家们都紧紧盯着他们,若是他们再有一点异动,其他玩家们就不会继续阻止21号,反而会联合21号一起对他们动手。 陈眠用自杀来威胁玩家,也没能为江问源争取到太多的时间。钟声停止还不到一分钟,祭台下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09号也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他不着痕迹地把46号的尸体拖出一段距离,以身阻隔在江问源两人和46号尸体之间。 江问源和陈眠要是再消极拖延下去,玩家们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江问源和陈眠为了验证他们和圆桌游戏的战场,江问源几乎把他所有的玩偶都用完了。而04号这个玩家,他的实力其实并不足够能进入圆桌游戏终局,圆桌游戏破格让他提前进入终局,只是看中他的双重人格可以给陈眠下套,4号身上的玩偶也寥寥无几。若是其他玩家真的要和江问源和陈眠动手,他们没有半点胜算。 就在21号按捺不住想要出手之时,视线一直牢牢黏在他身上的江问源终于动了。江问源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逐渐聚拢的阴云—— 江问源唤醒陈眠后,迫于四周全是不怀好意的玩家,想要好好说上几句话都做不到。两人之间巨大的情报量断层,注定陈眠无法在寻找圆桌游戏本体这件事情上帮到江问源,陈眠能为江问源做的事情,就只有沉默的陪伴,为他多争取那么一点点思考时间。 可有些人,他只要在那里,就能让世界变得完全不一样。 原本在江问源的心中,21号是他最怀疑的对象。陈眠和江问源有着无需言语的默契,他把折叠刀架在脖子上,为江问源争取时间的同时,更是在故意挑衅21号,让江问源能更多地观察21号的变化。 陈眠对21号知之甚少,没觉得21号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江问源眼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21号这人在祭典的第一天就高调地公布玩家身份,可见他在圆桌游戏中追逐万能许愿机会时,也在享受着刺激的生死游戏。21号极度自我中心,喜欢把一切变故都掌握在手中。陈眠用自杀来威胁他,21号做出干架的姿态,事实上却没有真的动手。 21号真要对付陈眠,陈眠就算真的抹了脖子不管用。定身的玩偶、减速的玩偶、把身体短暂变成铜墙铁壁的玩偶,诸如此类的玩偶,都可以在陈眠自杀前制服他。再不济,没能阻止陈眠自杀,那21号也能用治愈类的玩偶去控制陈眠的伤势,在他没死透之前把他送上祭台,只要陈眠死亡的主要原因是怨灵,献祭就能成功。像这样牢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行动,才更符合21号强势的性格。 21号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江问源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21号没有玩偶,他根本就不是玩家,而是圆桌游戏精心捏出来的犯罪者npc,用来迷惑玩家的。区别于其他犯罪者npc,21号npc被植入模拟玩家的人格,估计连21号自己都错认为自己是玩家。 可以说,在09号把21号劝住的那一刻,江问源对21号的怀疑瞬间飙升到顶点。可是在下一秒,江问源内心的怀疑又以坐过山车的速度陡然下降。 无他,若圆桌游戏的本体就在21号身上,以它和他们纠缠了不知道多少个死循环的恩怨,它何不顺水推舟,借玩家们的手逼迫陈眠自杀呢。只要04号身死,陈眠就会灵魂消散。就算它暴露身份,江问源拿到游戏终局的胜利,那又如何,没有陈眠的灵魂,陈眠就没办法复活,成为圆桌游戏的养料。死循环就此断开,圆桌游戏就赢了。21号的无动于衷,彻底撇清了他是圆桌游戏本体的嫌疑。 陈眠的到来,为江问源拨开迷雾,脑中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有条理起来。江问源不由地想到了这个游戏世界里另一个姓陈的人。骨偶碎裂时,江问源的脑袋都是懵的,可是和陈眠双手紧握时,江问源清晰地回想起来,陈叔叔对他说:你没有错! 江问源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怨灵集合体,抬脚走向祭台的阶梯。江问源走的时候,没有松开陈眠的手,他也没有感受到手上传来拉扯感,在他抬起脚时,陈眠就已经紧紧跟了上来。两人带着如同要将大地踏碎的气势走向祭台,挡在路上的犯罪者们纷纷避让。 21号盯着江问源和陈眠踏上阶梯的背影,拉开几步距离后,迈步跟了上去。09号心有不安,但他是用玩偶亲耳听到陈眠对耻辱柱说出暗语的,就没有和21号一起跟去,祭台的阶梯又窄又陡,万一摔下来输掉游戏,他死都不会瞑目的。 江问源和陈眠踏上九十九级阶梯,登上仅容两人落足的圆形祭台上。21号落在距离祭台还有十级的地方就停下脚,这个以为自己是玩家的犯罪者npc,还是很惜命的,他在乎江问源和陈眠的命,想要献祭他们,江问源和陈眠注定淘汰出局,他们是不会在乎其他玩家的命的。 由于21号错误的思维惯性,江问源和陈眠终于得到短暂的交流时间。 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江问源望进陈眠深邃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里倒影出来22号那张圆胖的脸庞。江问源在圆桌游戏里一路走来,从来都是陈眠在披马甲,现在好了,连他也一起披上马甲。 想到他们现在顶着两具陌生人的身体深情凝视,江问源有些忍俊不禁,他干脆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情,将笑意扩大,他的唇几乎要碰到陈眠的唇,用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陈眠,你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陈眠耿在这局游戏里睡了太久,对目前的情况几乎两眼一抹黑,他不想给江问源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假的回答,陈眠俯身轻触江问源的双唇,“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陪你走到最后。” 有这句话就够了。 江问源内心炙热的感情几乎溢出胸腔,表情也柔软得不像话,惹得陈眠想要继续亲他。江问源偏过头避开陈眠的动作,“住嘴,要是04号副人格被你逼出来怎么办。” 陈眠只得悻悻住嘴。 江问源把自己的右手铐上十字耻辱柱右侧的锁链,陈眠帮他把左手铐上左侧的锁链,然后顺势握住江问源的左手站在他身边,没有走下祭台。 江问源回握住陈眠的手,抱着推倒圆桌游戏,回到现实世界和拿回自己身体的陈眠亲到天荒地老的信念,深呼吸一口气,正要说出22号的犯罪自白,就被21号一顿抢白,他大声地对从天而降的怨灵集合体说出22号的罪行,“22号,罪行纵火焚烧活人。在自家浴室下挖出地下室,把五名活人单独关进铁笼,纵火把人活活烧成黑炭。” 罪行指证成立,五道江问源熟悉的身影从怨灵集合体分离出来,飘落到祭台上。 被江问源折磨了整整五个晚上火人们,带着满腔恨意扑向江问源,它们身上的火焰暴涨,将整个祭台笼罩进火海之中。转眼的功夫,江问源和陈眠的皮肤都出现大片的烧伤反应。 浑身戾气的火人们想要折磨江问源,想要看江问源丑态毕露痛哭流涕的模样,所以一直控制着火势没有去烧他的脸。可是江问源的表现却和他们的想象完全不一样,他完全没有害怕,只是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眉,他背过右手,牢牢抓住身后的耻辱柱,一字一顿地说出暗语:“我找到你了!” 江问源浑身浴火,全身上下烫得生疼。在无尽的高温中,江问源感受到一个更加灼热的存在,那个东西就握在他的右手中。耻辱柱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比火焰更高的温度! 气流以耻辱柱为中心不停地压缩旋转,刹那由内而外炸开风压,身上燃着火焰的五个火人猛地被吹飞出去。满身烧伤挂在耻辱柱上的江问源,和已经走下一半台阶的21号对上视线,再扫过地面上的犯罪者们,所有人的表情在这一刻神同步,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问源。此时江问源已经不需要去辨认他们当中哪些人是玩家了。 江问源没有猜错,圆桌游戏本体就藏在祭台上,残忍地欣赏着玩家眼临死前睁睁地放任胜利的机会从手里溜走。江问源唯一没有猜对的是,圆桌游戏狡猾地留下后手,只有处于献祭仪式状态的祭台,才是圆桌游戏本体。如果没有陈叔叔的遗言,江问源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陈叔叔以灵魂作为代价,为江问源和陈眠在绝望中劈开一条生路—— 江问源面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扭曲,身体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力量往上拽。在江问源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刻,江问源感觉到他的腰被陈眠重重搂住,并在他耳边吐出二字:“等我!” 第106章 许下愿望 第106章 许下愿望 江问源晃过神来, 已身处虚无的圆桌空间中。江问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22号马甲粗短的肉蹄子已经变回他自己的修长双手, 身上灼痛的烧伤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江问源借检查自己身体状况的动作,将胸腔中澎湃激荡的情绪按捺下去。当他再次抬起头时, 脸上已经戴上云淡风轻的面具, 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将所有苦难都沉淀进眼底, 望向坐在对面的人影。 四面虚无的圆桌空间, 古老的蜡烛吊灯从望不见头的上空垂下,昏黄的烛光照亮一方规整的巨大圆桌。空旷的圆桌, 两张奢华的立背扶手椅以最远的距离对立而放。江问源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 穿过圆桌中央的灯下黑, 视线落在对面的椅子上。在那椅子上, 竟坐着一个人影。 人影不是形容, 而是字面意思。那人全身笼罩在黑雾中,江问源只能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连男女都难以分辨。他脊背挺直, 肩膀舒展,下巴微收, 双手交握, 置于圆桌上,充分用肢体语言诠释上位者的身份。只是这副刻意摆出来的上位者架势, 却在那身遮掩面目的黑雾的衬托下,显出几分滑稽。 江问源不合时宜地觉得有些想笑,故意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原来把玩家们玩得团团转的圆桌游戏, 就是这副模样啊,把自己藏在黑雾中,连脸都不敢露。” 圆桌游戏和江问源博弈了无数个循环,对他可谓了若指掌,自然不会因为江问源小小的激将法就失去方寸。黑雾依旧环绕在人影身上,半点消去的意思也没有。 “江问源,恭喜你通关圆桌游戏,按照我们的约定,你获得一次万能许愿机会。你要是看我的脸,可以通过许愿来实现。”人影的声音由千千万万的人声糅合而成,小孩的、老人的、男人的、女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在江问源耳边嗡嗡响起。 江问源只觉得头皮炸裂,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圆桌游戏肯定是故意的,在那些人声当中,他分明听到许多熟悉的声音。而圆桌游戏用作主音的声音,正是左知言那富有男性魅力的低沉嗓音。 左知言的死始终是江问源心中跨不过的一道坎。明知道这是圆桌游戏的阴谋,江问源也无法按捺内心的愤怒,他冷声警告道:“不要用他的声音!” 圆桌游戏嘲弄地嘁了一声,嘈杂的万人声中倒是不再掺杂江问源熟悉的声音,它到底还是忌惮江问源手里捏着的万能许愿机会的,“既然我们对彼此两看相厌,那你就赶快许下愿望。等你实现愿望,我们从此江湖不见。” 江问源才把怒意压下去,又被圆桌游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气笑。江问源把玩偶的零件替代骨骼植入拇指中,陈眠吞下玩偶以灵魂的状态潜入游戏中,他们甚至还在圆桌游戏中不避讳地直接说出重生死循环这件事,圆桌游戏肯定是清楚他们的处境的,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对他们下绊子。江湖不见?亏圆桌游戏能说得出口。 “江湖不见。”江问源一字一顿重复圆桌游戏的话,没有继续和圆桌游戏打太极,直接撕破圆桌游戏虚伪的脸面,“对啊,为了我和陈眠真的能够脱离重生死循环,和你江湖不再见,我必须多花一点时间慎重思考怎么许愿才行。” 圆桌游戏大概是有些没料到,江问源那么不讲究说话的艺术,直接刚正面怼它一脸。人影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大约已经意识到双方矛盾无法调和,它也很光棍地耍赖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是在坑你似的。复活死人只能通过时光倒流来实现。你们想要脱离重生循环,那也很简单。只要你不许愿复活陈眠,冻结的时间就可以继续向前走了。只是,你舍得陈眠吗?” 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江问源和陈眠的感情,那只能是看着他们一次次倒流时光的圆桌游戏了。无论他们经历再多的痛苦,无论圆桌游戏多少次偷偷把他们喜欢的类型男人送到他们面前,企图破坏他们的感情,江问源和陈眠,他们的感情始终还是循环最开始那样,像钻石一样闪耀着最纯粹的光芒。 圆桌游戏狡猾地把自己藏在黑雾中,江问源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它的面前,很容易就会被圆桌游戏夺走主动权。 然而,江问源能走到今天,可见他不是那种轻易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圆桌游戏要恶心他,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公平。“我当然舍不得陈眠,不过我也不想再复活许愿陈眠了。咱们都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个轮回的老朋友了,要不你帮我想一个又能复活陈眠,又能推动时间往前走的方法。” 圆桌游戏真的被江问源恶心到了,绕身的黑雾没忍住颤抖几下。江问源说什么老朋友,难道他们不是恨不得把对方摁死在圆桌上的死敌关系吗? 圆桌游戏能想出重生死循环的损招来折腾人,可见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个性,当即和江问源继续互相伤害。人影招招手,空中出现简笔画的人体和一团灵魂,两者重叠融合在一起,“自然孕育而生的人类,他们的灵魂和**,是不可割裂的完美整体。人类死亡后,灵魂会脱离**。” 人影勾勾手指,半空中的小人做出倒地死亡的动作,灵魂从小人身体里飘出来,来到人影的手心上,“想要完美复活他,就只能时光倒流,回到他死亡前,修改死亡事件。如果放弃时光倒流的复活方法,那还有第二种办法,给这个小家伙一具新的身体。” 随着人影的话语,在小人躺平的尸体旁边,凭空多出一具直立的复制体。人影随手一抛,他手心中的灵魂便融入复制体中。融入灵魂的复制体活蹦乱跳,一副很精神的模样,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复制体小人弯腰撑在膝盖上,很累地擦擦额汗,灵魂从复制体小人的天灵盖上冒出一个头来。 “造人的身体无论多么完美,都有着一个无法改变的致命缺点,它不是原本的身体。灵魂和造人身体的融合会出现排斥反应,严重的话,甚至会对他性格和记忆造成影响。”人影的脸隐藏在黑雾中,看不清楚,可是江问源却能感觉到,他的脸上一定挂着恶意满满的笑,“江问源,你要选择用造人的方法复活陈眠吗?” 江问源的视线,从人影的脸上,移动到那个气喘吁吁把冒出来的灵魂塞回身体里的复制小人身上,“还有没有第三种方法?” 人影挥手带走复制体小人的影像,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哦,你可真没用。”江问源说话一点也不客气,把圆桌游戏狠狠地噎了一下,“看来只能我自己想办法了。陈眠已经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你以我和陈眠的大脑为场地构建出来的虚假世界。只有重生死循环终止,你会跳过死循环的中间过程,把最后一次循环变成现实。所以,理论上,在现实世界中,陈眠是能够以灵魂存在于圆桌游戏中,并且能够对圆桌游戏造成影响的。” 这些话江问源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圆桌游戏中说出来,在这之前,他和陈眠都是小心再小心,利用多重暗号费劲地交流,也不清楚圆桌游戏究竟能从他们的暗号交流中破解多少有效信息。 现在,江问源目光灼灼地看着人影,期待着圆桌游戏的反应。人影没有回应江问源的期待,绕在人影周身的黑雾都没抖一下,像丝滑的绸缎一样服帖地游走着,万人声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所以你要许什么样的愿望?” 江问源双手撑在圆桌上,掌心微微用力,支撑身体的重量,第一次在虚无的圆桌空间中站起身。双脚落在虚无的地面上,江问源抬脚踩了踩,地面的触感十分柔软,像是铺着世界上最柔软的地毯。江问源保持右手贴在圆桌上,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迈开坚定的步伐,不疾不徐地朝着人影的位置走去。 圆桌游戏把两人的位置隔在圆桌最远的位置,江问源就偏不让它如意,他故意加重右手的力度,随着两人距离不断压缩,指甲在圆桌上留下明显的剐蹭声,“我调查过圆桌游戏的历史,圆桌游戏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我相信在历史的长河中,一定出现过不少通关游戏的能人异士。这些人当中,肯定不乏对圆桌游戏本身感兴趣的人物。那么,会不会有玩家许下成为圆桌游戏主人的愿望?” 圆桌游戏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越靠越近的江问源,却没办法阻止他的步伐,“没人许下这样的愿望。” “是吗?”江问源在距离人影还有几步的距离停下,右手食指在桌面轻叩几声,“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偷换概念呢。” “曾经有人许下成为圆桌游戏主人的愿望,但是以人类的力量,是无法直接掌控圆桌游戏的。圆桌游戏的万能许愿机会非常苛刻,只能完成一步到位的单一事件。人类成为圆桌游戏的主人,再怎么省略也必须要两步才能完成,第一步,改造人类,让其获得可以掌控圆桌游戏的力量;第二步才是成为圆桌游戏的主人。如此一来,‘人类成为圆桌游戏的主人’这个愿望自然就成为无效愿望,无法实现,玩家只能无奈地另许其他愿望了。” “我说过的,陈眠可以对游戏造成影响,他和其他所有的玩家都不同,他拥有源自圆桌游戏的血脉。如果我许愿让陈眠成为圆桌游戏的新主人,”江问源把自己的推理徐徐道来,已然走到人影的跟前,两人的距离一伸手就能够得着,“你说,结果会是什么?” 江问源居高临下的站位给圆桌游戏带来很不舒服的压迫感,人影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仍觉得不够,腿又拉长几分,硬是比江问源高出一个头来,万人声振响江问源的耳膜,“不会有什么结果!” 江问源像猛兽盯住猎物一样,锐利的眼神锁定人影,“我许愿,陈眠会成为圆桌游戏的新主人……” 黑雾绕着人影的身形沸腾起来,那黑雾仿佛在哀嚎着,渐渐地露出人影的模样来,那是江问源朝思暮想的,属于陈眠的脸,陈眠的身体。 陈眠朝江问源伸出双臂,迎来的不是江问源的拥抱,反而被江问源一拳狠狠击中腹部。没办法,江问源原本想揍脸的,对着属于陈眠的那张脸,他下不去手。江问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会许这样的愿望才怪!你都还没问我是否确认许下愿望呢,别他妈迫不及待地顶着我男人的脸和我说话!” 陈眠弓起背捂住肚子跌回椅子,黑雾聚散,重新出现的人不再是陈眠的模样,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眉毛和胡子也全都白了。 老人体态佝偻,在椅子上嚇嚇喘气,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老人看着江问源这副作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颓然瘫坐在椅子上,张嘴露出牙齿掉光的牙床,说起话来也含含糊糊的,怪不得之前要借用其他人的声音来说话,“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计划的?” 江问源不介意让圆桌游戏死个明白,“陈眠能有效吞下玩偶,能以灵魂的形式在游戏中自由来去。从你把那个女玩家在游戏中和npc发生关系的贴子送到我面前开始,我就觉得这个贴子和陈眠有关系了。” 老头都惊呆了,“居然那么早吗?” 江问源耸耸肩,“你一直把关注重点放在我和陈眠身上,也刚好方便我在其他地方动手脚。你还记得有两个奇怪的玩家吗?张启龙,酷爱用小白鼠做解剖实验来解压的变态,每次进游戏都必须带几只小白鼠一起进去;方宁宁,爱花成狂,晚上必须摆一支新鲜百合在床头才能安眠,所以每次进游戏都会带上几株百合。” 老头根据江问源提供的信息,在脑中稍微检索一下就找到了目标。这两个玩家资质不行,都死在了游戏中,如果不是江问源提起他们,老头根本不会多看他们一眼。这也是江问源会花重金和这两个玩家合作的理由,他们足够不起眼,不会引起圆桌游戏的怀疑。 张启龙,每次游戏都会把几只小白鼠活着带回现实。这些活着的小白鼠无一例外,都是性别母,和圆桌游戏里的公鼠发生过关系。方宁宁带回现实的百合,也全都是和圆桌游戏里的植物进行过授粉的。一直到他们死亡,实验进行了超过百例,很遗憾,全军覆没,都没能让现实的动物、植物和圆桌游戏里的生物产生基因交流。 从他们的实验可见,女玩家和npc生下孩子,完全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陈眠继承圆桌游戏血脉,和陈眠、江问源陷入游戏重生死循环,两者同时发生的概率有多低,亿分之一恐怕都没有。那么当这两件事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就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背后操纵着这一切的人不言而喻,正是圆桌游戏。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圆桌游戏在意的人只有陈眠,江问源只是一个偶然闯进局中的人类。当圆桌游戏发现江问源对陈眠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就生出别的心思,它想要利用江问源锤炼陈眠的灵魂,让陈眠不断变强,以待未来接替他的位置,成为圆桌游戏的新主人。 圆桌游戏打得一手好算盘,只要借江问源的手,把陈眠推上圆桌游戏主人的位置,以陈眠对江问源的爱,他一定会把圆桌游戏当做他和江问源的孩子,兢兢业业地运行圆桌游戏。可惜圆桌游戏都已经把江问源逼到绝境,只给他留出唯一一条可以走的路,却还是被江问源给识破了阴谋。 老头子捂住阵阵钝痛的心口,只要想到许愿机会还在江问源手中,陈眠会被他抢走,就没忍住风度破口骂道:“江问源,你还是人吗?别是什么魔鬼吧!我机关算尽,把你们会察觉到自己陷入轮回,陈眠会冒险以灵魂状态侵入游戏都算到了,我一步步引导局面发展到现在,为什么你会发现我的计划!” 和陷入疯狂的圆桌游戏相比,江问源放下心中大石,心情也变得轻快不少,他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陈眠的灵魂在不在这里,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有什么难的。如果陈眠成为圆桌游戏的新主人,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是玩家了,我只要想到和陈眠的结局是永别,就没办法接受,就一直琢磨还有没有别的出路。哦,你居然漏算了我不舍得陈眠吗?你莫不是连恋爱都没谈过吧。” 江问源的话会心一击,杀伤力绝群,老头子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脸上的皱纹都变得更深了,苟延残喘着说不出话来。 江问源一点都没有把老年人气吐血的愧疚感,清清嗓子,“我许愿:请圆桌游戏把圆桌游戏的力量全部送给陈眠。”只享受权利不承担义务,可以说很不要脸了。 老头子颤抖着手指指向江问源,“你们那么贪心,不会有好下场的。脱离圆桌游戏的力量,非常容易失控,陈眠掌控不住这些力量,只会爆体而亡。你确定还要许下这个愿望?” “你说你们?所以陈眠果然在这里吗?可惜我看不见他。”江问源一副没抓住重点的模样,他歪歪头,作出侧耳倾听的动作,不时点两下脑袋,“陈眠说他答应了,我确定许下这个愿望。” 老头子想要把江问源劈头盖脸地骂一顿,江问源实在太不要脸了,陈眠哪有说话,他一直黏在江问源身边一脸傻笑地看着江问源。可是老头子什么都没能骂出来,江问源的愿望成立,他的力量像是生出自己的意识,不受他控制地朝陈眠涌去。 陈眠承受着力量入体的痛苦,在江问源的双唇落下一吻,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江问源看不见陈眠的身影,只觉得唇上闪过一抹温热,随后便朝后一跌,失重感消失后,他再次睁开双眼—— 江问源从床上坐起来,脑子有些发木,环顾一圈,这里是酒店的套房,他从圆桌游戏回来了。江问源翻身下床,朝着浴室走去,找到装着小提琴演奏家玩偶的盒子。江问源抱起盒子,盒子很轻,轻得就像什么都没装,他抱着盒子坐回床上,轻轻打开了盒盖,盒子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非玩家无法看到玩偶,无法触碰玩偶,无法感受到玩偶的重量。 从今天起,江问源不再是圆桌游戏的玩家了,他解脱了。 江问源暂时不想和任何人联系,又无法睡着,他抱着有些沉重的心情,打开游戏论坛,想看看他许下愿望之后会有什么情况。结果不看不打紧,一看简直吓了一大跳。 圆桌游戏把所有游戏中的玩家踢下线,并给每一个玩家发去相同的信息,游戏要停运了。所有玩家聚集到论坛,差点把论坛的服务器刷当机。 每个玩家都收到游戏结算的通知,根据玩家获得玩偶的数量来结算玩家愿望的完成度。论坛里乱成一团,许多玩家几十轮游戏都是躺过来的,一只玩偶都没有,所经受的游戏也就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那些花大价钱买下玩偶的玩家,玩偶并不算是他们获得的,钱都白花了。这又是一番动乱。 论坛乱成一锅粥,但圆桌游戏的消失,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因为玩家中流传着一种不成文的传说,圆桌游戏隔几十、几百年就会出现一次,当圆桌游戏实现的愿望数量和质量达到某个程度时,又会悄然消失,等待着下次出现的时机再次到来。玩家们纷纷议论,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到圆桌游戏再次开启的时候。 玩家们感慨万千,江问源的想法却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圆桌游戏的力量被他和陈眠全部坑走,只剩下空壳的圆桌游戏,再也无法出现了也说不定。只是……老头的恐吓还历历在耳,陈眠没接手圆桌游戏,他真的能掌控圆桌游戏庞大的力量,重新活过来吗? 江问源不知道答案,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地等待了。江问源重新回到首都,和青鸟的同伴们重聚,兢兢业业地把左知言留给他们的财富不断翻倍。 江问源等了很久很久,等到易轻舟追到李娜,等到他们的孩子出生,等到吕琦妙成为一名实习医生…… 30岁的生日,江问源和好友们庆祝完,带着微醺的酒意回到自己房间,打开门时,他眼前一花,便落入了某个温暖的怀抱中。 陈眠温柔地把江问源拥入怀中,话语消失在和江问源热烈的拥吻中,“源源,我回来了。” “唔……”江问源热情地缠着陈眠,勾住他的脖子,吻得难舍难分,“欢迎……进来!” 伴侣的久别重逢,从热烈床上交流开始。 从此往后,孤单不再,相伴终生。这是江问源和陈眠共同的愿望,也是他们对彼此的承诺。这个愿望不需要圆桌游戏,他们自己去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啪啪啪!正文完结啦! 番外,看着写吧_(:3」∠)_ 【下篇咸蛋】 《拥有沙雕异能的我成了驱鬼大师》 何昼战死星际时代的虫潮战场,又穿回现代,还把共情异能也带回来了。何昼的共情异能可以强制周围拥有五官生理结构的物种和他表情同步,何昼幻想使用异能出任ceo、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巅峰,却发现经历两世生死,他点亮了新技能:阴阳眼。 何昼相依为命的神棍爷爷:老何家的祖传家业后继有人了。喜极而泣.jpg 何昼嘴角抽搐地看着缠上他的阿飘越来越多。 何昼光荣地成为一名神棍,壮大家业,组建专业驱鬼队。 何昼大笑共情,一群以哭音为攻击手段的哭鬼嗬嗬地跟着笑起来,人鬼笑成一团。 队友1发动毒舌的精神攻击技:嘁!这些鬼笑起来的精神污染比哭泣恐怖多了,它们也好意思叫哭鬼? 队友2充分发挥从地下搏斗场锻炼出来的物理攻击,对饱受摧残的哭鬼一顿拳打脚踢。 哭鬼们:卒。 何爷爷and众天师风中凌乱。 何昼的驱鬼姿势是不是太清奇了? 番外 第107章 陈眠 第107章 陈眠 在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中, 一个庞然大物,从人类**的无底洞孵化。它诞生于**中,身体的每一寸每一毫都不停地渗出**的毒汁, 有意识以来就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 它尝试过很多方法来填满那深不见底的**,唯有吞下人类的灵魂时,才能获得短暂的满足, 但很快又会被前一刻更加汹涌澎湃的**淹没。 在漫长的岁月中,它不停地捕猎人类, 年幼的、成年的、老年的,不拘男女,不论健康残疾与否,他尝遍了形形色色的人类灵魂, 最后发现, 它尤其偏爱那些在**深渊苦苦挣扎的人类,他们的灵魂胜过世上所有的美味佳肴, 极致美味。 机械的捕食枯燥而乏味, 它开始思考,如何大规模地捕获大量的灵魂,并让灵魂的味道变得更加美味。它思考了很长时间,都没能得出答案。 很偶然地,某次捕食时, 它路过一个赌场,赌徒们赌红了眼,大把大把地把钱往外掏, 最终赌场只需要让出很小一部分的代价给那些赌赢的人,就能将绝大多数钱财收入囊中。 它从赌场得到灵感,似模似样地创造一个游戏场,把那些灵魂被疯狂的**占领的人类圈进游戏场中,用万能许愿机会吊着他们,逼迫他们主动走向死亡的深渊,最后收获受尽折磨后变得愈发美味的灵魂。 简陋的游戏场在时光的洗礼中,规则逐渐完善,规模也不停地扩张。 进入游戏的人类多了,总会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它第一次在人类手中狠狠地栽了个跟头,被那个人类的一个愿望散去八成的力量,导致元气大伤,无法维持游戏的运行。为了铭记这次失败,它把那场游戏中的圆桌搬到游戏空间,提醒自己不再重蹈覆辙。 沉寂百余年后,游戏场重启,因为游戏那开始和结束都会出现一次的巨大圆桌,讳莫如深的游戏从此获得了一个新名字,圆桌游戏。作为游戏的主人,它非常喜欢圆桌游戏这个名字,并把它当成自己真正的名字。 圆桌游戏诞生于人类的**,理论上,只要人类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圆桌游戏就能不死不灭。但人类是一种无法估量的生物,他们渺小又伟大,圆桌游戏不断提高游戏难度,许愿的条件也变得越来越苛刻,圆桌游戏还是在玩家手中吃过不小的亏。游戏多次重启后,圆桌游戏发现,它的灵魂逐渐衰老,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如果圆桌游戏还是刚诞生时的它,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那个害它慢性死亡的游戏,然而对于煞费苦心地经营游戏,把游戏规模扩大到全世界的圆桌游戏来说,游戏本身的意义,已经超越人类灵魂对它的吸引力。游戏成为了它最深的**,即使灵魂消亡,它也要让游戏继续下去。 圆桌游戏需要一个灵魂成为新的主人,什么样的灵魂才是能够支撑圆桌游戏的运转呢?圆桌游戏尝试过许多方法,全都以失败告终,它创造出来的灵魂都太过脆弱,还没触碰到游戏的核心就灵魂蒸发了。 圆桌游戏愁得头都要掉了,偏偏祸不单行,它又一次在玩家手中吃了点亏。圆桌游戏苦哈哈地结算损失,重整游戏,填补漏洞,忽然就灵光一闪。无论圆桌游戏如何严防死守,总会有玩家从千千万万的灵魂储备粮中脱颖而出,可见人类的灵魂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性。 圆桌游戏从自己的灵魂割出来一小部分,借由女玩家和npc发生关系的契机,创造出全新的生命。圆桌游戏默默的守护着它的孩子,一直等到孩子成年,才将孩子的灵魂召回游戏中。这样的灵魂的确足够强大,可以支撑游戏的运营,可是在尘世中沾染了尘埃的灵魂,却生出和圆桌游戏完全不一样的**,不管圆桌游戏如何威逼利诱,它都不愿意继承圆桌游戏。 吸取了失败的教训和经验,圆桌游戏重新创造新的孩子时,在孩子灵魂的最深处,打下与自己完全一致的**烙印——让圆桌游戏永远存在下去。这一次,圆桌游戏终于成功了,它把圆桌游戏交到自己的孩子手中,便安详地闭上双眼,灵魂在虚无中消散。 圆桌游戏的新主人继承了来自人类的血脉,寿命只有父亲的一半,再加上游戏出现的各种状况,导致寿命变得更短。 当陈眠的灵魂被打上圆桌游戏继承人的烙印呱呱坠地,圆桌游戏已经经历过数不清的主人了。 江问源和陈眠的重生死循环,是从陈眠的不幸身亡开始的。 根据警方调查,陈眠的死因是自杀。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件事,包括陈眠的父母。可是和陈眠偷偷谈恋爱的江问源,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陈眠自杀的前一天,他们还黏黏糊糊地腻歪在一切,商量着大学毕业旅行要去哪。陈眠怎么可能自杀? 江问源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甘,圆桌游戏捕捉到他的愿望,把他拽入游戏中。圆桌游戏本来只是把江问源当成一碟开胃的小菜,没想到江问源竟然一次次从游戏中死里逃生,还一举通关游戏终局,从圆桌游戏中抢到万能许愿机会。 更加让圆桌游戏目瞪口呆的是,江问源的愿望竟然是复活陈眠。圆桌游戏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他妈的是来和它抢人的啊! 圆桌游戏经历过不少复活重要的人的愿望,面对许下这类愿望的玩家,圆桌游戏会给出他们两种选择:一种是倒流时光,修改死亡事件;第二种是给死去的人造出一具全新的身体。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第一种的复活没有副作用,但是时光倒流只会改变死亡事件,玩家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鉴于玩家是带着记忆回到过去的,为了保证游戏的公平性,玩家的游戏难度会提高十倍。第二种的复活有一定的副作用,不过时间会继续往前推移,玩家只要不再次产生强烈到圆桌游戏能捕捉到的愿望,就不会再次成为玩家。 能赢得万能许愿机会的玩家,哪个不是九死一生拿命拼出来的。如果游戏难度增加十倍,没有获得自身能力提升的玩家只有一个结局,必死无疑。那样的话,复活自己重要的人还有什么意义。所以玩家在思考之后,通常都会选择第二种稍有瑕疵的复活方法。 可是到江问源这里,圆桌游戏就不一样了,它没有给出两种复活方案让江问源来选,而是直接使用第一种复活方案,把江问源和陈眠的灵魂一起困在以他们的大脑为基础构建出来的虚假世界中,不停地重复着死循环。 圆桌游戏会这么做,目的是要从江问源手中把自己的继承人抢回来,除此之外,圆桌游戏还想要借江问源的手,去锤炼陈眠的灵魂。圆桌游戏经历的主人,寿命越来越短,现任的圆桌游戏,只活了两百多年,就坚持不下去了。所以圆桌游戏想要尝试一下,能不能使用游戏刺激陈眠变强。 圆桌游戏的方法成功了,在虚假世界中经历过一次次重生的陈眠,他的灵魂经受千锤百炼,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时机成熟之时,圆桌游戏漏出一点线索给陈眠。在陈眠迎来再一次的死亡之前,他疯狂吞下大量的玩偶,成功地保护住自己的意识,并在游戏中获得了一定的自由。 陈眠在游戏中如鱼得水,渐渐地,他察觉到自己和圆桌游戏冥冥中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这种预感,在他从江问源口中得知自己可能是玩家和npc的后代的事情后,变得更加强烈。陈眠想把这件事告诉江问源,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本能阻止了他,似乎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即使是和他在游戏里同生共死的江问源也不能。 陈眠无法拒绝来出自本源的本能,他瞒着江问源,自己去寻找真相。陈眠和江问源一起找出他们死循环在哪里进行的那场游戏,陈眠触碰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烙印,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原来他竟然是圆桌游戏的继承人! 随着灵魂的觉醒,占领圆桌游戏的**在陈眠心中不断滋长,这股**几乎压过想要永远和江问源在一起的愿望。陈眠的心割成两半,一半想要不顾一切舍弃江问源去继承圆桌游戏,另一半对江问源无比眷恋,为了他放弃继承圆桌游戏都在所不惜。 只要想到江问源为了他在圆桌游戏中披荆斩棘,在困难重重的通关路上杀出一条血路,陈眠就心疼得厉害,同时也非常愧疚,江问源用生命来爱他,他竟然还会生出抛弃江问源的念头。强烈的愧疚感几乎压垮陈眠,让他愈加难以开口对江问源说出他真正的来历。 陈眠的迟疑和沉默,在圆桌游戏眼中就变成陈眠已经接受自己的身份,等待江问源的游戏结束,成为圆桌游戏的新主人。殊不知,陈眠想的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陈眠心里非常清楚,他的江问源有多厉害,江问源能发现他继承了来自圆桌游戏的血脉,还在游戏中进行动植物的基因交流,即使陈眠什么都没说,江问源凭借自己的推理能力,抓住关键线索,抽丝剥茧,也能够发现他的真正的身份。 到时候,主动权就会交到江问源的手中。他那么聪明,肯定可以弄清楚他陷入重生死循环的罪魁祸首是谁,也能想明白要怎么许愿才能帮助他脱离圆桌游戏。 如果江问源觉得无法原谅陈眠给他带来的痛苦,他可以顺了圆桌游戏的意愿,许愿让陈眠成为圆桌游戏的新主人,或者干脆另许其他和陈眠不相关的愿望。就算被江问源舍弃,陈眠也不会恨江问源。 如果江问源愿意谅解陈眠,愿意继续爱他,为他许下脱离游戏获得新身份的愿望,陈眠哪怕承受割裂灵魂的极致痛楚,把灵魂中源自圆桌游戏的部分剥离下来还给圆桌游戏,他也要回到江问源身边。 陈眠没有料到的是,江问源看穿一切之后,许下的却是让他获得圆桌游戏全部力量的愿望。陈眠交到江问源手中的主动权,又重新回到陈眠手中。 陈眠得到圆桌游戏的力量之后,既可以结束和江问源的感情,去继承圆桌游戏,也可以使用圆桌游戏的力量,脱离圆桌游戏的掌控,重新回到江问源身边…… 可怜的圆桌游戏,在游戏空间里和江问源交手时,不知道被江问源和陈眠你来我往地塞了多少狗粮。还好圆桌游戏无法理解,不然它能被狗粮活活撑死! 江问源离开游戏后,在他许下的愿望支配下,圆桌游戏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进陈眠的灵魂中。庞大的力量不断地积累,陈眠的灵魂烙印接触到这些力量,变得愈发活跃,继承圆桌游戏的**急剧膨胀,几乎将陈眠的整个灵魂吞没。 有很多次,陈眠都快要坚持不下去,眼看就要屈服于继承圆桌游戏的**,却总能在最后的关头清醒过来,江问源把主动权交给他,他又怎么能辜负江问源的信赖呢?而且只要稍微想象一下江问源等不到他,干脆另外找了个老婆,开开心心地三年抱俩,他就妒火中烧,完全清醒过来。 时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只要肯下功夫,时间总能送给你最好的结果。陈眠终于能够自如地掌控圆桌游戏的力量,继承圆桌游戏的**没有从他的灵魂中消失,但他已经可以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份**,因为他清楚地认识到,只有拥有江问源,以陈眠为名的灵魂才是完整的。 陈眠用圆桌游戏的力量重新给自己制造一具新的身体,由于他不是纯种人类的缘故,他的复活没有人类复活的副作用。花了点时间适应新身体后,陈眠就要离开圆桌游戏了。离开游戏前,陈眠去见了圆桌游戏最后一面。 老头失去力量后,并没有立刻死去,他变得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忧郁的表情看着失去力量的支撑后陷入一片黯淡的游戏世界。 陈眠踢了踢精神萎靡瘫坐在椅子上的老头,“喂,我知道你身体健朗着呢,别装死,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老头其实一直偷偷关注着陈眠,听到他的话,身体虽然没动,却悄悄竖起了耳朵。 陈眠也不介意老头的丧气样,“我不打算继承圆桌游戏,但想要圆桌游戏继续下去的心情,我和你是一样的。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可以把圆桌游戏的力量还给你。” “哪三件事?”老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眼睛亮得惊人,“你说!” 陈眠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件事,让我的父亲成为你的继承人。” 和陈眠不同,陈叔叔的灵魂碎片和骨偶一起碎裂之后,就彻底融入圆桌游戏中,再也无法离开游戏。而陈叔叔也拥有圆桌游戏的血脉,虽然没有陈眠那么优秀,但也基本符合圆桌游戏继承人的条件的。所以圆桌游戏没思考太久,就点头答应了陈眠的要求。 “第二件事,是……” 陈眠和圆桌游戏扯皮了一天一夜,双方终于达成共识。陈眠志得意满,大获全胜,他把力量还给圆桌游戏,带着胜利的果实,被圆桌游戏没有风度地踢出游戏。陈眠望着圆桌游戏陷入休眠,心中满是忐忑,回到了江问源的身边。 陈眠本来有很多事想要和江问源说的,结果刚打一个照面,就被江问源热情地吻住。面对恋人妖精打架的邀请,陈眠素了那么多年,一个没忍住,就把正事抛到脑后,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两人终于一次性吃到餍足,拥在一起,双腿交缠,蒙着头说起悄悄话来。 两人缠绵太久,以至于江问源的生日都过去了。 陈眠乖乖把生日礼物奉上,那是他从圆桌游戏那里要来的两件东西。 江问源和陈眠的重生死循环,被复活的那个人会失去记忆。陈眠从圆桌游戏那里要来的第一件东西,就是他们在死循环中失去的记忆。也许这些记忆并不是那么美好,但这些记忆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陈眠在江问源双唇落下轻吻,“我不想失去和你有关的记忆,所以就把记忆要了回来,你喜欢这份礼物吗?” 江问源懒洋洋地腻在陈眠怀中,“我很喜欢,不过今天我暂时不想要回那些记忆。还有第二件礼物,是什么?” 陈眠揽着江问源一起坐起来,右手虚虚一抓,再次摊开手,一团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光团漂浮在他的掌心里,“这是圆桌游戏的万能许愿机会,不过有限制,不能许对圆桌游戏造成直接或间接影响的愿望。” 听到第二件礼物的答案,内心强大如江问源,也感到了一丝诧异。江问源小心地双手捧过光团,“圆桌游戏怎么会答应把珍贵的许愿机会给你?你是不是把圆桌游戏的力量还给它了……” 陈眠知道江问源肯定能猜到这事,也就不再隐瞒,把圆桌游戏的由来,以及他和圆桌游戏的关系,一一娓娓道来。 在陈眠讲解的过程中,两人一直依偎在一起。江问源时不时会出言打断他。江问源关心的不是陈眠差点抛下他,而是陈眠到底吃了多少苦头,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得到陈眠保证没事的回答后,才松一口气。 江问源从陈眠怀里坐起来,他望着陈眠的眼睛,丝毫不掩饰幸福的情绪,露出最美好的笑容,认真地说道:“陈眠,谢谢你回到我的身边。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两人又好一顿腻歪,对彼此敞开心扉之后,这一次他们要得格外激烈。 江问源请了假,关在家里和陈眠度过三天醉生梦死没羞没臊的日子。虽然就这么永远待在一起也不会腻,但江问源和陈眠还有正事去做,比如陈眠的新身份,他以前积累下来的财产,比如陈叔叔死后孤家寡人的陈阿姨,等等,都是刻不容缓的。 临出门时,陈眠穿上新买的衣服,偏头看到江问源把光团装进玻璃器皿锁进保险柜中,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源源,你还没想好许什么愿吗?” 江问源锁好保险箱,来到陈眠身边,“想好了,但是我们现在事情太多,等过段时间把事情处理好,我再许愿。” 陈眠亲昵地理了理江问源有些散乱的鬓发,“是什么愿望啊?” 江问源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用造人的方法复活左知言。” 陈眠的内心立刻涌上强烈的危机感,“复,复活谁?” 江问源笑而不语,拉起陈眠的手就要推开门走出去。 陈眠手上使力,把江问源带入怀里,把一直藏在内心某个角落里的不安问了出来,“当初你知道我是圆桌游戏选中的新主人,为什么还要许愿让我获得圆桌游戏的力量,你为什么不许愿让我从圆桌游戏解脱?”你就不怕,我再也不回来吗…… 江问源伸手扯住陈眠的领带结,微微用力,压下陈眠的脖子,在那双紧张得有些发白的唇上亲了一下。江问源满意地看着那双重新染上血色的双唇,却没有正面回答陈眠的答案,“你觉得呢?我为什么会许下那样的愿望?” 陈眠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那当然是因为你爱我,也相信我对你的爱,所以才放心地把主动权交给我啊!可是他说不出来,怕被打脸。 江问源也乐得看陈眠这副着急的模样,牵着他的手把他强行带出家门。没错,他就是故意不给出回答的。江问源得知陈眠有几次差点坚持不住就要成为圆桌游戏的新主人,嘴上不说,内心还是有些害怕的。作为惩罚,就让陈眠多着急一段时间吧。 走出家门后,江问源始终牵着失魂落魄的陈眠,不惧周围朝他们投过来的各种目光。 陈眠,你根本不知道,我猜到圆桌游戏很可能会对继承人的灵魂动手脚,害怕许愿从圆桌游戏那里抢过你,会让你对我心生恨意。为了能把你永远绑在我身边,故意以退为进,把主动权交给你。你那么善良,肯定会感到愧疚,努力想要补偿我。当你战胜圆桌游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时,圆桌游戏再也不会对我造成威胁,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爱你爱的那么心机,怎么能让你知道! 番外 第108章 青鸟全家福 第108章 青鸟全家福 左知言放弃背叛者任务, 把胜利让给江问源,孤身赴死。 生命力飞快流逝,让左知言清晰地触碰到死亡的感觉。灵魂慢慢地从失去生命力的躯体剥离, 左知言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地抓起。那双手带着左知言离开了游戏副本,把他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在那个地方, 左知言的五感失去其四,只剩下被削弱到几乎要失效的触感。左知言的灵魂漂浮在无声的黑暗中飘荡了很长时间, 才弄明白自己和很多灵魂挤在一起,被包裹在一个非常巨大而温暖的容器中。 左知言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的时间很少。在短暂的清醒时间,左知言偶尔会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周围的同类挤得都变形了, 偶尔又会觉得周围还有很大的空间, 足够他到处飘荡。 即使脑子已经基本处于当机状态,左知言还是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怕不是被圆桌游戏装进胃袋中。周围那些来来去去的灵魂, 应该和他一样是在游戏中落败的玩家。左知言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胃袋变得空旷,是因为圆桌游戏送那些玩家去转生。那些从胃袋里消失的灵魂,能复活的恐怕一个都没有,全部都被圆桌游戏消化吸收了。 和某些想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就不停散发出浓烈的不甘和怨恨气息的灵魂相比, 左知言就显得平静多了,他没什么侥幸心理,坦然地接受了被圆桌游戏消化的结局。玩家和圆桌游戏的关系就是赌徒和庄家, 没道理玩家一味地想要得到万能许愿机会,却不肯承担游戏失败时应付出的代价。 左知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态特别好,不会膈得圆桌游戏胃疼,周围的灵魂来来去去,他愣是没有被圆桌游戏消化掉。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段时间,左知言的心态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死亡之前,左知言现实游戏两头跑,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在青鸟中要说谁最工作狂,左知言认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 现在左知言的灵魂被困在圆桌游戏的胃袋中,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调整心态自我安慰,就当是提前进入退休养老阶段。至于圆桌游戏的胃袋,也被左知言无视消化灵魂的功能,把那舒适的环境,当成孕育生命的子宫来居住。 反正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左知言就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当成婴儿,舒舒服服地在圆桌游戏的胃袋中享受最后的时光。左知言万万想不到,他说圆桌游戏的胃袋是子宫,真的只是吐槽而已,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成真。 当左知言真的被圆桌游戏的胃袋“生”出来时,他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 再次出生的左知言,他的新身体不是婴儿,而是一个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成年男性身体。左知言稍微适应一下身体和回归的五感,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问源坐在左知言对面的沙发上,“左知言,复活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左知言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江问源,他的眼前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细纱,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但是以他和江问源的交情,他很快就认出了江问源。左知言心中百感交杂,他的声音嗡嗡作响,“你,你复活了我……那陈眠?” 江问源打断了左知言的话,把一面镜子举到左知言面前,“陈眠的事待会再说,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我用造人的方式复活了你。”江问源把造人复活的原理和副作用简单讲了一遍,“你的身体,我是按照医生那里的体检档案的身材比例塑造的,疾病已除,还剩下两项内容我没有设定,一项是你的五官,另一项则是你的基因亲属关系。你还有五分钟决定这两项内容,超时的话就会随机生成结果。” 左知言看着镜中自己的脸,五官的基本轮廓连成一片,没有细节。再加上江问源所说的基因亲属关系,左知言快要生锈的脑子迅速活跃起来。现在时间已经往前推移,在公众的认知中,左知言这个人已经死了。左知言现在握着新身体两项内容的决定权,他可以继续做回左知言,也可以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 左知言几乎没有多纠结,很快就作出决定,他捏了一张和自己原本的脸有七分相似的少年面孔,基因亲属关系为左知言的血亲儿子。 淡定如江问源,也被左知言的骚操作惊呆了。自己给自己当私生子,面子都不要了,左知言你可真是个狠人。 左知言的新身份确定下来,江问源便吩咐下去,让当年左知言一手建立起来的信息情报部门,去给左知言的新身份伪造完整的成长经历和身份证明。如今的信息情报部门比当年要强太多,又有江问源提前通知需要办假身份,把事情办好只需要半天的时间。 左知言现在也着急出门,就和江问源聊起他复活的事情。当左知言得知自己是被陈眠从圆桌游戏那里敲诈到的万能许愿机会复活的,他终于松一口气,对江问源说道:“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纠结你是不是对我太愧疚而移情别恋,放弃陈眠也要复活我。我很重视你,把你当成我和青鸟的接班人,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无法回应你对我的爱。还好复活我的人不是你,我也不用经历那么沉重的灵魂拷问,思考到底要不要从了你。” 江问源按捺不住嘴角的抽搐,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左知言,你好像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而且还是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要是从前的左知言,就算心里暗搓搓地自我灵魂拷问,也不会大喇喇地说出来。 说到变化,倒是提醒了左知言,他放松挺直的脊背,舒展一双大长腿,腰身下滑,找到一个最顺眼的角度,丝毫没有在意江问源快要把他戳出两个洞来的诡异眼光,四仰八叉地瘫坐在沙发上。这样的坐姿,就和左知言的灵魂还在圆桌游戏的胃袋里那样,非常舒适。 左知言懒洋洋地解答江问源的疑惑,“可能是物极必反吧。我以前一直处于精神紧绷体力超负荷的状态,在圆桌游戏的胃袋里住了一段时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还挺舒服的。对了,你是不是没有使用小提琴演奏家玩偶?” 江问源很快便反应过来左知言在问什么,“那个小提琴演奏家玩偶我没有使用,现在圆桌游戏停运,已经把玩偶全数回收了。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被圆桌游戏消化,是因为玩偶没有使用么?” 左知言双手撑在柔软的沙发垫上,端正坐起身,他郑重地朝江问源低头致意,“江问源,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不等江问源对他的感谢说些什么,左知言又一副软骨头的模样倒回沙发中,还从喉咙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江问源:“……” 他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他现在的心情,如今坐在他面前的左知言,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精英包袱三吨重的超级工作狂了。也不知道左知言和青鸟的元老重逢时,会是个什么画面。 陈眠和左知言复活的事情,江问源只告诉了李娜、易轻舟和吕琦妙三人。江问源隐瞒青鸟的其他成员,倒不是因为他不信任那些人,而是左知言复活的事情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圆桌游戏。圆桌游戏消失时,并不是每个玩家都能接受圆桌游戏停运的。要是让那些极端分子知道江问源得到万能许愿机会,就会一股脑儿把圆桌游戏停运的责任归到他脑袋上,并对江问源疯狂报复。 江问源提前了三天把他要复活左知言的事情告诉李娜三人,他们得知消息时,还愤愤地指责江问源,为什么不提前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告诉他们。 其中又属易轻舟最激动,他当时的表情,江问源还觉得历历在目。 那时易轻舟出离愤怒地对江问源咆哮:“左知言要是复活了,等他重新接手公司,发现我没完成他留下来的计划书的一半任务,他能撕了我你信不信。你就不能提前个三年五载通知我左知言会复活吗!” 江问源还以为他们的集团公司能发展那么好,是因为易轻舟也是个非常懂得经营的人才,哪知道他竟然偷偷藏了一份左知言拟好的计划书,而且公司发展的完成度竟然还不到计划书的一半。江问源当时是怎么回答易轻舟的,对了,他说:“你挨一顿训是肯定的,就别挣扎了。你有空冲我吼,不如现在就回公司加班,争取三天内启动下一阶段的公司发展计划。” 易轻舟想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然后,接下来的三天他就一直泡在公司里,连家都没能回一趟,生怕不够努力,会被左知言当成孙子来训。 然而复活回来的左知言竟然彻底换了个性格,他死过一次,估计有很多身外事都不太在乎。江问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该同情易轻舟,这三天的苦算是白受了。 江问源给左知言递过去一台新手机,手机卡已经办好,号码有几组漂亮又好记的连号,微信也申请注册了,还把他的微信拉进一个小群。江问源用自己的手机在群里喊了一声:左知言已复活,速到城郊别墅办公室集合。 李娜最先秒回,她的头像是自己的女王系封面照:欢迎左总回家,我和囡囡半小时就到! 紧接着回复的是吕琦妙,她的头像是一个医用培养皿:我还在实验室,向导师请假有点麻烦,一小时后到。 第三个回复的是顶着江问源头像的陈眠:我带了两瓶九八年的拉菲红酒,马上就到。 左知言慢吞吞地滑动屏幕,看到陈眠的名片,挑了挑眉,朝江问源递来一个眼神,你男人? 江问源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微微点头承认下来。 直到左知言在群聊中发出“我回来了”的信息,易轻舟都没有回复消息。 李娜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她家男人工作用力过猛,晕过去了。希望左知言看在易轻舟知错能改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 时隔多年,当初捧着青鸟雏鸟展翅的五人,终于再一次全员聚集到青鸟最初的窝。 左知言转到江问源名下的城郊别墅山庄,自从圆桌游戏停运后,就不再承担青鸟大本营的职责。青鸟的成员,一部分继续在青鸟名下的集团公司工作,剩下的都各回各家。所有人都搬出了山庄,只有江问源几人偶尔会回来聚一聚,打扫一下。 沉寂了许久的别墅山庄,重新活了过来。 然而,本该两眼泪汪汪的重逢气氛,左知言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底破坏了。 易轻舟晕倒,李娜要绕个圈子先去一趟医院找易轻舟,最先到的人反而成了吕琦妙。 吕琦妙是什么人,小小年纪就能孤身一人闯游戏,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哪怕泰山压顶也能面不改色的狠人,青鸟所有人都看好的下任老大。可是当吕琦妙看到在客厅霸占整张长沙发,毫无形象躺在长沙发上看电视的少年脸左知言,她瞪大眼睛,表情呆滞地站在门外不敢进来,“这,这真的是左哥吗?”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问江问源,圆桌游戏的万能许愿机会是不是不好使,复活了个假的左知言。 江问源很同情刷新三观的吕琦妙,但他无法挽救她的三观,他痛心疾首的把残忍的事实告诉吕琦妙,“没错,这个颓废死宅样的少年,就是你左哥。” 吕琦妙处于当机状态的时候,李娜、易轻舟带着他们的女儿囡囡后脚就到了。 李娜在圆桌游戏里积累了许多经验,一出道就是大制作的动作片女主角,一炮而红,现在已经是娱乐圈的当红一姐了。和当年那个唯唯诺诺想要攀附江问源活下去的女孩相比,现在的李娜就像一朵热烈绽放的玫瑰,美丽中又透露出一点危险的气息,女性魅力十足。 易轻舟脱离圆桌游戏后自我放飞了一段时间,体重差点就要翻倍,后来被李娜拿鞭子抽着苦哈哈地减肥,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体重,但是因为易轻舟总喜欢钻空子偷懒不锻炼,他现在还是有点小肚腩的。 囡囡如今刚一岁,只会说几个词,现在正依偎在妈妈怀里,眼睛水汪汪的,懵懂的样子非常可爱。 李娜看到左知言那副黏在沙发上要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整个人都懵了,她经过洗礼的演技,都hold不住场子。要不是囡囡还在怀里得好好护住,李娜都要腿软摔地上了。李娜真情实感地流下眼泪,“天杀的圆桌游戏,肯定是把左哥的灵魂吞进肚子消化了一半又吐出来,把左哥的脑子都搞坏了。” 最清醒的人,反而是各方面特长都不如两位女壮士的易轻舟。易轻舟眼光挺毒的,他一眼就看穿了藏在懒散之下属于左知言的本质。但是吧,知道是那么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易轻舟想到自己已经朝中年人发展的身材,再看看左知言清爽健美少年的身材,不由悲从中来,“左知言,你真不要脸!” 乱成一锅粥的重逢,几乎要把别墅的房顶掀翻。 江问源眉眼含笑,果然人都是要对比出来的,和李娜三人相比,他刚见到左知言的表现,也没那么糟糕嘛。 等李娜和吕琦妙终于弄明白左知言并没有问题,只是死过一次性格发生变化,别墅总算是安静下来。已经在别墅外等了许久的陈眠直接抄近路,从窗户翻进客厅。因为他们的谈话绝不能让知情人以外的人知道,所以陈眠带来了庆祝的红酒,还帮忙运来两箱啤酒,以及许多已经处理好的烧烤食材。 陈眠打算把说话的空间让给青鸟的几人,先去把烧烤架等东西准备好。一直赖在沙发上不肯动弹的左知言,终于动了起来。他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来到陈眠面前,郑重其事地朝陈眠伸出手,“陈眠,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左知言,江问源的同伴。谢谢你和江问源救了我,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陈眠暗搓搓观察了很久,他确定左知言不是潜在情敌后,便坦然地接受左知言的道谢。陈眠和左知言握了握手,“要说帮忙的地方,我还真有件事想麻烦你。我打算和源源环球旅游度蜜月,估计要花上大半年时间,你能不能尽快接手公司的工作,好让源源放个长假。” 左知言脸上的淡淡的微笑不见了,他松开陈眠的手,回到沙发重新躺下,“那还是算了吧,要是人手不够,多花点钱请个职业经理人也是可以的。” 陈眠:“……” 江问源:“……” 李娜三人:“……” 说好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呢? 现在把左知言和易轻舟放在一起,都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纨绔子弟了。 晚上大家一起露天烧烤时,左知言就着啤酒把他死后的事情简单说一遍,大家对他的转变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人都死过一回了,性格发生变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左知言一晚上几乎没怎么忙活,大家都给他分一些自己烤的食物。左知言把餐碟上的所有食物都吃了,易轻舟烤得半生不熟的韭菜也没剩下。左知言重新回到大家的身边,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气氛太好,左知言便问起了同伴们这些年的经历。江问源的事他已经听过了,接下来的是李娜三人的主场。而最能聊的话题,正好是他们对圆桌游戏许下的残缺愿望。 许愿的程度和获得的玩偶数量相关,弱鸡如易轻舟都凭实力得到不少玩偶,李娜和吕琦妙得到的玩偶就更多了。这个话题可聊性非常高。 吕琦妙酒量很差,今天难得高兴,跟着凑热闹喝了几杯,现在已经有些醉了。她握着一个已经见底的杯子,双颊酡红,高高举起手,“我先说!我因为家庭的不幸成为圆桌游戏的玩家,加入青鸟后,我获得了救赎。所以当我获得20%的愿望加成,我没把它浪费在复仇上,我把它用在我一直追寻的梦想上,我希望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吕琦妙认真学习的劲头,大家有目共睹,就算不用愿望加成,她也一定能靠自己的努力实现梦想。现在有圆桌游戏的愿望加成,她一定能飞得更高。 吕琦妙许愿的内容一直没瞒着大家,所以很快就说完了。李娜和易轻舟这对夫妻却是支支吾吾地半天没吱一声。 直到左知言递来询问的眼神,李娜才撇撇嘴开口道:“易轻舟都不肯告诉我,他到底许的什么愿。估计是为了他家那边的事许的愿,今天那么开心,就别提这事了呗。” 谁知易轻舟把喝空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放p……”想到囡囡还在,他连忙把脏话咽回肚子里,他委屈巴巴地望着李娜,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看样子是醉得不清了,“我就5%的愿望加成,对付我们家的糟心事能顶什么用,我许愿的是希望你能回应我的爱,和我结婚生孩子,和我过一辈子!” 江问源已经眼疾手快地把易轻舟醉酒真心话的画面用手机录下来,易轻舟辛辛苦苦捂了那么久的秘密,捂到女儿都长牙了还没暴露,今天遭遇公开处刑,明天把视频给易轻舟看,易轻舟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万万没想到,李娜听到易轻舟的话,愣愣地看了他一会之后,两行泪刷地就下来了,她哽咽着说道:“易轻舟,我用24%许愿加成许下的愿望是,希望你能爱上我。我一直很不安,害怕你追求我,和我结婚,并不是因为你很爱我,而是因为我的许愿。原来你也爱着我啊。” 李娜是女明星,吃喝都有严格的标准,所以她说出这番话时,并没有喝醉。在李娜坦承以前,大家都以为李娜把许愿加成用在了自己的明星路上,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相互坦承秘密的夫妻,紧紧相拥在一起,他们的囡囡就在旁边的婴儿车里,已经沉沉睡去。这温馨美好的一幕,暖人心脾。江问源和陈眠似有所感,两人浅浅地交换一个带着酒意的吻,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被疾病和工作耽误了恋爱的左知言,被眼前的狗男女和狗男男生生塞了一波狗粮,面无表情地朝吕琦妙的方向看去,他还有同盟。 吕琦妙喝醉后终于表现出现在的年龄该有的活泼来,她朝左知言比划了一下右手中指的订婚戒,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堪称绝杀的最后一击。 左知言:“…………” 原本他已经规划好重生后的人生计划,清算自己的财产,接管左家,找到可以信任的职业经理人,把公司发展计划书丢给职业经理人,定期检查财政情况。然后他就能舒舒服服地当甩手掌柜,当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了。 现在,左知言感觉整个世界都对他非常地不友好。 也许是时候把谈恋爱的事提上日程了,只是,他脸变嫩了十几岁,该找什么样的对象哦。 圆桌游戏停运之后,幸存下来的玩家,朝着各自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在他们的有生之年,还能否再遇到圆桌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