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抑制剂要吗》 第一章 不以为意 “啊,他怎么又过来了。” “不会是来打架的吧,上次被傅教授从实验室赶出去的时候,他说过几天再来的来着。” “我看不像,哎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蛋糕?” 平城大学的校园里,女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三月初的天气不冷不热,微微的风吹过来很舒适,她们都坐在草地上看男生们打篮球。 沈隽意走过来的时候,瞬间拉走了大部分女学生的视线,小声的交头接耳议论他。 他充耳不闻的绕过教学楼和图书馆,去了后面的实验室,他恰准了时间,正好下课。 傅清疏从来不占用学生们的课余时间,宁愿自己加十个通宵,也不强逼着学生们泡在实验室。 当然,如果学生们愿意勤快学习,他就会很愿意带着他们一起加通宵。 在这个alpha的碾压一切的世界,身为beta的傅清疏就像是个异类,他虽然看上去清规戒律又冰冷,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比alpha还要凶的气质。 沈隽意跟他不和,从入学开始就不和,尤其在他开始追许奕之后,傅清疏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能活活将他冻僵,在一点点剥离出细胞组织,再凌迟一遍。 实验室在教学楼的最后面,和前面喧闹的校园有些格格不入,沈隽意上来的时候,正巧遇上正准备下楼吃饭的许奕。 许奕也是个alpha,却不像其他alpha那样充满攻击力,反而温柔和软,像是个ega,和别人有说有笑下楼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像今天的春风。 沈隽意笑了一下。 许奕一抬头,看见了他,忙小跑走了过来,将他一把拉到了楼梯拐角,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别来实验室找我了吗。” “给你带了蛋糕。”沈隽意伸出手,朝他一扬,浅蓝色的蛋糕盒,松萝记三个字上缠了一圈花枝,精致又漂亮。 许奕知道这家店,生意很好,非常难排的一家店。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沈隽意有些说不出话,这人长得很好看,肩宽腿长,眉眼凌厉深刻到有些混血,浑身都散发着和年龄不大相称的压迫感。 估计是发觉了他的视线,正偏头冲他笑。 无论谁看到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很优秀的alpha,可他也是啊,两个alpha怎么谈恋爱? 这时,沈隽意忽然眉头一皱,又很快的舒展开来,洁白的牙齿露出一点,是个笑,略带嘲讽。 许奕顿觉大事不妙,迅速转身,规矩的垂头:“傅教授。” 来人很冷淡的“嗯”了一声,说:“论文有几处错了,给你标注了,自己回去修改,明天早上交上来。” 说完,傅清疏目不斜视的把文件递给他,“这个文件,交给宋老师,告诉他我明天请假,你的论文我回来再看。” 许奕忙两手接过来,“是。” 沈隽意偏头,单手撑在身后的栏杆上看着来人,干净整洁的白衬衫从领口第一个扣儿就没放过,袖口整洁齐整,纤尘不染。 头发丝里都写着禁欲两个字。 沈隽意笑眯眯的问:“哟,教授明天又去相亲?这次是哪家的……姑娘?” 傅清疏脚步一顿,许奕快被吓呆了,迅雷不及掩耳的捂住沈隽意的嘴,压低声音威胁:“别说话!” 沈隽意拨开他的手,“哦”了一声站直身子,迈开长腿缓缓走到傅清疏面前,稍稍有些古怪的笑了:“祝您好运。” 许奕一脸想死的别过头去看傅清疏,“教、教授……他没有别的意思,您别介意……” 傅清没动,只是冷漠的看了沈隽意一眼,说:“谢谢。” 傅清疏说完,转身下了楼。 许奕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看着沈隽意有些头疼的说:“你明知道傅教授不喜欢你过来找我,你还故意跟他对着干,你可别害我呀。” 沈隽意抬高右手,“说了给你送蛋糕。” 许奕将他拉到栏杆旁,无奈地说:“你别追我了,咱俩都是alpha,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比你大那么多,别闹了。” 沈隽意把蛋糕递给他,稍稍执拗的说:“没闹,才四岁而已,不算很大。” 许奕接过蛋糕,叹了口气:“差不多演演就行了,你对我根本没有兴趣,你在我面前连信息素都没有一丝波动,以为我傻吗!” 沈隽意不说话了。 许奕又叹了口气说:“你别为了气傅教授就这么任性,他就是那种冷冰冰的脾气对谁都一样,我们都挺怕他的,你偏偏要跟他对着干,把他气的那样何必呢,好好回去上课,以后别来了啊。” 沈隽意两手插在口袋里,“许奕,你们实验室大几能申请?” 许奕如临大敌的往后一退:“你想干嘛?” 沈隽意摆摆手,转过身,背对着他说了声:“没事,走了,下回再来找你玩。” 许奕看着手上的蛋糕欲哭无泪,夹在一个“莫名其妙”喜欢自己的alpha和一个自己暗恋的beta之间,尤其这两个人水火不容。 他真的好想死啊! 许奕认命的长长叹了口气,恨自己手欠,前段时间他出去送一份研究文件,在学校后门遇见有几个alpha打架。 他并不像其他alpha那样强悍,甚至称得上有些弱,但看见其中一个alpha嘴角带血单枪匹马面对着五个alpha丝毫不惧,空气里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充斥着后巷。 他像是瞬间被捆住了脚,动弹不得的任由着那股巨大的血腥气蔓延进鼻尖,然后鬼使神差的喊了声“报警了”,救了沈隽意。 从那以后,他就“缠”上自己了,从蛋糕到鲜花,层出不穷的追求手法,许奕想义正言辞的逼退他,可沈隽意偏偏又极有分寸,从来不越界。 说他是喜欢也可以,说他是对自己的感谢也可以,他连句硬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太要命了。 ** 沈隽意出了实验室,正巧遇上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准备回宿舍的傅清疏,见他面无表情的从自己身侧走了过去,顿时又开始欠。 “哟,傅教授走这么急,今天也有相亲?” “松手!” 傅清疏有严重洁癖,不能接受任何人的肢体接触,沈隽意现在正握着他的手腕,滚烫的掌心贴着他微凉的腕骨,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沈隽意偏不放,还硬生生将他扯到了离自己胸前几厘米的距离,“我偏不。” 这里正巧是个拐角,又离前面的教学楼较远,几乎不会有人来,沈隽意眼底含笑,低头凑近他耳边,说:“生气了?” 傅清疏手指收紧,猛地将他推开。 沈隽意年少气盛,心道:我看在许奕的面子上才对你一忍再忍,结果这什么玩意傻逼教授见自己第一面就挑刺儿,他还救过他呢,白眼儿狼。 他要不是个beta,早给他揍得跪下叫爸爸了。 傅清疏摆脱了他的禁锢后退了一步,冷冰冰道:“你想追许奕可以,去外面,不准靠近实验室半步。” “啧。”沈隽意嗤笑了声,稍稍欺近了他耳边,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沈隽意有部分外国血统,虽然才十八岁,却已经比年长他十岁的傅清疏还要高出许多来,肩宽腿长眉眼深刻,俨然有男人的气势了。 因为年轻,有些收不住身上的信息素,若有似无的缭绕在身上。 傅清疏偏瘦,骨骼纤细略薄,手腕骨柔软细致,摸在手里像个上好的绸缎,沈隽意视线微微下移,他连腰都细的像个女孩子。 沈隽意忽然问:“傅教授,你是不是喜欢我?” 傅清疏脸色瞬间一冷,细瘦的指尖掐紧了书册,扬眉冷声:“滚。”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你一样漂亮的吗?我觉得要温柔一点,你脾气就够大的了,这要也是个火爆脾气,你俩……啧。” 傅清疏眉眼一沉,冷道:“上学期的学分补回来了吗,补考成绩出来了?需不需要我帮你问问瞿老师?” “没意思。”沈隽意嗤了声,转过了身朝身后摆摆手:“走了。” — 下午一点。 沈隽意没课,又不想窝在寝室打游戏,正巧室友赵路在球场,他便过去了。 “哎~沈隽意,这边!” 沈隽意侧头,看着赵路抱着球朝他跑过来,“哎沈隽意你怎么看着不大高兴?” “没事。”沈隽意撸了下袖子,接住同学传过来的球,顺势送进了篮筐,浑不在意的把稍长的头发往后一挠。 赵路说:“是不是傅教授又为难你了?我就说你俩别见面儿了,那个许奕有什么好的,alpha不像alpha,ega不像ega的,说实话你还不如考虑一下咱们系那个系草,那腿那腰,真够劲儿。” 沈隽意拧眉,“没话说了?” 赵路知道沈隽意不喜欢别人拿性征说事儿,顿觉踩了雷区,忙改口道:“我嘴欠我嘴欠,许奕那可真是他妈的世界第一好,来打球打球。” 沈隽意捏着篮球在手里掂了两下,说到许奕不像个alpha,傅清疏就更不像个beta了,他像个alpha。 可惜了。 性征这东西,太瘠薄遭罪了。 半年多前,沈隽意作为大一新生刚来平洲报道,晚上晚上饿了出来找吃的,结果就在大学城那边的后巷里看见了傅清疏。 那是几个刚分化不久的alpha,觉得自己站在了食物链顶端,瞎瘠薄释放信息素,结果有些晕头。 他们见着傅清疏长得漂亮,也不管他是个beta就去调戏他,结果被他这个一脸冷漠的样子给激怒了,不管不顾的要强上他。 沈隽意最烦人仗着这种所谓的基因优势去欺负别人,过去一挑五将他们全揍趴在了地上,踩着其中一个人的下腹,居高临下的问:“嗨,alpha了不起?” 男生吓坏了,惊恐的看着他的脚,颤抖着摇头:“不……大哥别……” 沈隽意松开脚,朝他屁股踹了一脚,视线扫了几人一圈:“下次我再看见你们骚扰别人,就等被做成炸鸡块吧。” 几个alpha屁滚尿流的跑了,沈隽意嗤笑了声,转过身来看向靠着墙喘气的傅清疏,“没事吧。” 傅清疏有些脱力的摇头,嗓音微哑的颤着手,仿佛是被吓坏了一般,“没……事,谢谢。” 沈隽意皱眉看着他脸色苍白,手腕和脖子上都有着明显的被掐和掌掴的红痕,皱眉说:“还能走吗?” 傅清疏极轻的点了下头,下一秒便晕了过去- 沈隽意拍着坚硬的篮球,明明硌手,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却又忽然浮现起他那晚接住傅清疏的时候。 他看着清瘦,身上却软的不可思议,躺在他怀里的时候,腰正好抵着手臂,又软又韧。 他长得并不矮,但沈隽意实在高,昏迷着窝在他怀里甚至显得有些娇小,脸上的红痕衬得皮肤更白,漆黑的睫毛根根分明。 他不仅像个alpha,还他妈像个ega? 操。 沈隽意用力甩甩头,把那张万年不变的性冷淡脸甩了出去,再想下去,他的信息素都可能要爆出来了。 沈隽意深吸了口气,稍稍冷静下来一想也是,自己那么丢脸的一面被人看见了,搁谁谁能忍,这要是给自己,他可能要把对方给灭口。 傅清疏讨厌他,好像也挺正常的。 “沈隽意,你想什么呢?球都让人抢走了!!” 沈隽意回过神来,看着两手空空,又补了声操。 ** 傅清疏回到了教师宿舍,疲惫地坐在窗前,指尖捏着一管淡蓝色的抑制剂,任由体内那股翻腾的热意烧得他浑身滚烫。 从十六岁分化出第二性征开始,他已经用了十三年抑制剂,虽然不会有副作用,可这东西对他来说已经几乎无效了。 今天沈隽意在外面抓着他的手腕,硬生生扯向自己的时候,没有控制好身上的怒意和信息素,那股裹挟着张扬狂妄的血腥气,只一下就将他激的差点跪在地上。 他凭着最后一点理智,强撑着回到了宿舍,没有暴露出自己是ega的事实。 傅清疏不让沈隽意靠近实验室,除了不喜欢他在这儿追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每次他只要一过来,自己就完全没有办法上课。 他对自己,好像有着和其他alpha不一样的,更为强势的基因压制。 傅清疏讨厌所谓的无法违逆的基因系统,更讨厌做一个被发情期支配的ega,所以一直以来他都隐瞒着自己的第二性征,在所有人面前装作自己是beta。 他从五年前自己一个人来了平城,没有朋友,也和学生们不大亲近,因为一直谨慎地用抑制剂,所以从来都没有人发现他身为ega的事实。 可只要沈隽意再一直缠着许奕,来实验室外纠缠,他总有一天会暴露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ega。 傅清疏捏着额头,忍受着烫到几乎瘫软的身子和黏糊糊的不适,自虐似的想要凭着自制力去对抗基因。 ——傅教授,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眼含讥讽和挑衅,再加上他身上那凶猛嚣张的信息素。 傅清疏无力地攥紧了手指,却用不上一点力气,从指尖到肩膀都细细的颤抖着,对自己无法抵抗天命的身体,厌恶极了。 他死死地咬着牙,最后还是认输的将那管抑制剂送进了身体,才堪堪找回一丝理智。 第二章 不以为意 沈隽意虽然是讥讽,但是却无心插柳说对了。 相亲安排在了平洲一家不错的餐厅,他进门时还差十分钟到约定时间,但是女孩子已经来了,腰背挺直的淑女坐姿,旁边坐着他的母亲。 傅清疏走过去,坐在了两个女人的面前。 傅清疏两天前就被母亲提过很多次这个女孩子,她叫袁舒舒,和母亲同在一个单位工作,家庭条件优渥,独生女,教养良好知书识礼,和他非常相配。 傅清疏一落座,母亲便笑着站起了身:“抱歉舒舒,我先去个卫生间,你们聊一会~” 袁舒舒微微颔首起身:“乔阿姨,需要我陪您吗?” 乔雁忙摆手笑说“不用”,又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才笑眯眯的抓着手包去了卫生间,稍稍停留了几秒便出来绕到另一个有巨大盆景的座位上观察。 傅清疏伸手,为袁小姐倒了一杯茶,指尖抵住杯壁朝她推了过去。 “袁小姐,请。” 袁舒舒打扮精致,年龄看上去不显很大,穿着一身挺减龄的连衣裙,从面上看过去像是只有二十岁,比他的学生还要年轻一些。 谈话间,傅清疏发现她确实像母亲说的那样,知书识礼修养也很好,但很可惜,他是ega,并不能和这位小姐促成姻缘。 傅清疏眼底神色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阴郁,但转瞬即逝让人无法捕捉,等他抬起头来,温和又略带抱歉的说:“袁小姐,很抱歉,我得了一种不治之症。” 袁小姐一愣,没能及时从相谈甚欢的氛围里剥离出来,呆呆的问:“什、什么意思?” 傅清疏歉然的说:“我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父母,您应该有更好的人来陪伴一生,我母亲擅自约您,我很抱歉。” 袁小姐有些反应不过来,张了张口:“你……你有病?” 傅清疏微微颔首,袁小姐看着面前的茶杯,忽然腾地一下站起身,精致妆容都掩饰不住的怒意:“有病就不要出来见面了吧,真晦气。” 精心打扮瞬间崩碎。 傅清疏眉目不动的任由她尖锐的发泄了两分钟,才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下平整的衣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母亲迅速的跑了过来。 “舒舒怎么了!” 袁小姐冷笑着瞥了她一眼,抓起包扭头走了,乔雁追了两步见追不上了,又回来迎上傅清疏的脚步。 “你怎么回事!”乔雁脸色难看的问。 傅清疏走到车边,单手按在车门上,侧眸:“我说我得了不治之症。” “你!”乔雁一僵,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小姑娘漂漂亮亮的人品也好,哪儿点配不上你!我知道,我是你后妈,你……” 傅清疏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和地否认:“我如果当你是后妈,今天不会出来相亲,但您可能不了解,我是个ega,不能和这位小姐在一起。” 乔雁如遭雷击,“你说什……什么?” “如果我说我是个ega,不仅那位袁小姐觉得难堪,您见了她也很难再开口说话,不如说我得了病,怕您担心没有告诉,给她一个台阶。” 乔雁还在发愣,“你刚说你是……什么?” 傅清疏轻笑了声,说:“我父亲没有跟您说过,我其实是个ega吗?也是,他连自己还有个儿子都已经忘了,怎么还会记得儿子的第二性征是什么。” 乔雁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一时有些看不懂傅清疏的表情了,愣愣的在心里缓了好一会,才稍稍有点理解了。 “你不是……一直都是beta吗?”乔雁视线锁在傅清疏的脸上,打量着他现在的表情,虽然母子俩不亲,但他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忤逆过自己,反而温和极了。 傅清疏说:“我以为,性别分化对于我来说没有影响,妈,下次您别为我的事操心了,可以吗?” 乔雁能看的出他对相亲的抵触,之前她也介绍过不少朋友的女儿或者同事,傅清疏一直矜持有礼,从没有这么直白的抵触,虽然到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不对,一般的ega在分化了之后,都会有固定的发情期,你……”乔雁不敢置信,她所在单位便是专门研究ao抑制剂的,对这方面非常了解。 傅清疏表情淡漠的道:“我从第一次分化就在用抑制剂,如果不是因为相亲,我不会告诉您,很抱歉。” 乔雁蹙眉:“可是,虽然抑制剂对人体无害,可你现在都二十九岁了,用了起码有十年以上了,如果抑制剂对你彻底失效的话,那你积压了十年的信息素和发情期……不行,太危险了!” 傅清疏眉目不变,平静道:“我有分寸。” 乔雁一听他这个委婉却不容置疑的拒绝,顿时噤了声。 这么多年了,他每次只要有不想讨论的,或者是抵触的,不会直接给人下不了台,只会温和冷淡的说一声“我有分寸”便不再接话。 ** 乔雁自己开了车,并不需要送。 傅清疏自己坐在车里发了会呆,疲惫的揉揉额角,乔雁和他的父亲是二婚又离婚,对他的尽心程度比亲妈过犹不及。 他分化第二性征的时候,晴天霹雳似的砸在了头顶,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制全面崩盘,他哪怕是个beta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是个ega。 他的父亲风流无度,荤素不忌男女不限,和乔雁离婚,法院甚至将他判给了后妈乔雁,自那以后他便很少见过自己的生父。 他分化第二性征,总不可能去跟后母说,他也不喜欢被旁人知道,便隐瞒了下来。 现在的抑制剂对他来说收效甚微,母亲说的是,如果他不想某天被基因击溃在某时刻彻底发情,就必须找一个alpha来标记他。 他讨厌性别分化的基因系统,更厌恶会被支配的人生。 ao系统下,标记了就代表两个人要一直在一起,他不想绑缚另一个人的人生,也不想自己屈服于基因系统。 他需要一个,并不爱他的人,标记他,给他一个不会被支配控制的身体。 这件事迫在眉睫,却又一时没有解决的办法。 没来由的,他脑海里忽然泛起半年多以前,第一次见到沈隽意的时候。 那天他被几个alpha堵在大学城后面的巷子里,他们听了自己是beta还是不肯放过,他被死死地禁锢着,还挨了打,一直在找机会反击。 可在基因面前,ega简直不堪一击,他几乎无力反抗。 沈隽意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凶狠又利落的揍趴下了几个青春期刚刚分化的alpha,带着一身收不住的血腥气信息素。 傅清疏在几个alpha的压制下仍能清醒,却被他轻轻一碰,在那股带着绝对压制的血腥气信息素下激的骤然晕了过去。 沈隽意其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他不爱自己,不,应该说他很讨厌自己,绝对不会想要和他相伴一生。 没来由的,傅清疏嗤笑了一声,笑自己。 他都不爱自己,怎么可能会选择标记自己,他虽然看上去是个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打个架都能人头打出狗脑子,却不是个会乱搞关系的人。 他甚至听过他都没有义工证,他不愿意借着救助的借口,去占人的便宜。 傅清疏笑了笑,觉得抑制剂可能真的失效了,不然为什么心里一阵阵的冒着想要被他标记的想法,想的心尖发烫。 第三章 不以为意 医院走廊里。 沈隽意单脚撑着靠在墙上,两手插在口袋里百无聊赖的等人。 前段时间,宋明跟人打篮球,脾气大嘴又脏,打着打着就从打球变成了打架,手也打骨折了,在医院缝了几针夹了石膏。 今天过来拆线。 他不喜欢医院里这股味儿,拧眉靠在走廊边微微低头,单手拿着手机回消息。 来来往往的护士们忍不住被吸引住视线,小声议论道:“哎你看这个人好帅啊,这么高得快有一米九了吧。” “哎哎哎,刚才他抬了下头,我看见眼睛好像有点蓝黑色那种感觉,鼻梁也高,是不是混血啊。”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一个已婚的ega医生听见议论,伸出病历本挨个儿敲了这群小护士的脑袋,“女什么朋友,他是个alpha,给我收收花痴,幸好你们这一个个的就是个beta,不然我看信息素都得炸成烟花。” “方医生。” 小护士们立刻散了。 沈隽意不是没听见她们的议论,只不过不乐意抬头罢了,然而在她们散了的瞬间,忽然抬起了头。 他闻到一股极淡的雪松气息。 不是信息素。 傅清疏从楼上下来,脊背挺拔的绕过楼梯拐角,步履沉稳缓慢的又下了楼,全程目不斜视,表情淡的像是块冰。 沈隽意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楼梯。 “哎哟老沈,我终于把这石板丢了,胳膊感觉都轻的不是自己的了。”宋明从屋里出来,动了动自己恢复健康的手臂,就差要试试结不结实了。 见他出神,宋明伸手抵了他一下,疑惑地跟着他的视线左看右看半天,“哎你看什么呢?” 楼梯有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沈隽意收回视线,站起身。 “走了。” 宋明和沈隽意关系好,除了改不掉的嘴脏和冲动的臭毛病之外,倒是不坏,挺耿直的一个人,放在武侠小说里,就是那种会被利用到掀起腥风血雨的二百五。 两人一起下楼,正准备去大门口打车的生活,宋明忽然凑过来,小声:“哎老沈,你死对头。” 沈隽意视线微微一偏,看见傅清疏从药房那边取了药出来,径直朝左侧的停车位去了。 傅清疏长的极好,尽管已经二十九岁了,可因为皮肤白又很少笑,几乎没有皱纹,气质也很好,看上去倒像是个二十三四岁刚大学毕业的学生。 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气质极沉,又冷,让人不得亲近。 沈隽意跟他不对付,宋明也不大喜欢,平白的还有点怕他。 这个点不好打车,两人站在门口等了半天,手机上的叫车软件也已经排了十五分钟的队伍。 “要不然我们蹭傅教授的车回学校吧,热死了。”宋明小声建议。 沈隽意不说话。 宋明往医院门口的树荫下站了站,有点喘不开气的伸手扇风,又想起傅清疏的脸,清隽淡漠身形修长,永远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万年不变的冷淡表情。 好像凉快点了。 宋明斟酌了下,又问:“老沈,咱们别为难自己了吧,我觉得傅教授是老师,咱们是学生,虽然你俩不对盘吧,但是咱也不丢人。” “要去你去。”沈隽意说。 宋明见他也神情淡漠,知道自己的话是白说了,明白了他的意思,“哦”了一声,又往树荫里站了站。 他是真的怕热。 沈隽意不是觉得丢人,他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傅清疏的脸,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他都觉得浑身不适。 沈隽意垂了垂眼睛,他想揍他。 两人站在门口等了约莫二十分钟,傅清疏才开着车出来,门口的升降杆落下又升起又落下,他的车正好从两人身侧开过。 宋明伸手:“傅教授!” 刚出门,车速很慢,傅清疏几乎是立刻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的沈隽意和宋明,踩下了刹车。 “有事吗?” 宋明小跑到车窗边,等他降落一点下来,忙不迭问:“请问一下您是回学校吗?” 傅清疏余光不经意瞥了沈隽意一点,点头。 宋明惊喜的问:“那我们能搭您车一块儿回去吗?这里实在太难叫车了,我们都等了二十分钟了,晒糊了快要。” 傅清疏稍稍迟疑了半秒,点头,开了车窗锁。 “上来吧。” 宋明忙不迭拉开副驾,顿了顿又规规矩矩的关上了,回头去看沈隽意,扬声喊:“哎老沈,咱们跟傅教授一块儿回去呗。” 沈隽意扬眉看了一眼车,却看不见里头的傅清疏,半晌,摆了下手:“不了,下午我不回学校了。” “哎你去哪儿啊?”宋明忙问,抬脚要跟他走。 沈隽意头也不回的说:“打游戏。” 宋明没辙,干笑着拍拍车窗赔笑:“对不起啊傅教授,您自己回学校吧,我就先不回去了,谢谢您的好意。” 说完,一溜烟的跑去追上沈隽意,“哎老沈你什么毛病,人傅教授都答应带咱们一块儿回去了,你下午还有考试呢。” 这时,正好有辆出租车过来,沈隽意伸手拦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理他。 宋明跟着坐进来,还想说话,结果被沈隽意先开了口,“人要带你,又没要带我,我跟他还是情敌呢,分界线摆那儿,明白吗?” 宋明:“……不是,许奕真喜欢傅教授啊,那他们是真铁板钉钉的师生啊,而且我看着傅教授好像没有那个意思啊,我觉得你不用担心。” 沈隽意懒得理他。 他当然知道傅清疏对许奕没意思,他还知道那个性冷淡对谁都没意思,活像是个清规戒律的苦行僧。 白衬衫领口只留了两颗扣子,但袖口却平整扣好,黑色的西装裤,恨不得连裤缝线都一根根烫过。 他今天上午去相亲,就穿成这个样子么,啧。 沈隽意在心里想了想,真要看对眼,那姑娘得什么情趣啊,两人灵魂交流的时候不会都没话说吧。 他那种洁癖,沈隽意没来由的钻出一个念头:这要是跟人(爱的鼓掌),会不会将他弄脏啊。 玷污了吧。 “哎想什么呢?”宋明见他出神,忍不住抬手抵了他一下,“其实我说真的,你跟许奕也不合适,他那个脾气,温温软软的跟你就不是一路人。” 沈隽意侧眸:“谁跟我是一路人?” 宋明想了想,又想了想,大胆道:“我觉得傅教授跟你就挺像一路人的。” 沈隽意一皱眉,挥开他的手:“想死就再说一遍。” 宋明缩了缩脖子,小声叨逼叨:“你看啊,傅教授心思缜密你大而化之,他冷淡沉静你霸气强悍,他冷漠你炽热。你没听过极致冲突才刺激吗?我说真的老沈,他要不是个beta,你俩干脆凑一对得了,还喜欢什么许奕啊。” 沈隽意微笑,宋明被他吓的一把捂住嘴,“对不起,我在放屁。” 司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隽意收回了视线,看向另一侧的窗外,闭上了眼睛,“我就是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都不会喜欢傅清疏的,明白吗?” 宋明:“啊?” “这话撂这儿,我要是跟傅清疏在一起了,我就喊他爹。” 宋明:“啊?别吧,玩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闻乐见的g来啦! 不得不说,这是所有给自己立g里玩儿的最大的一位了,是个狠人。 第四章 不以为意 沈隽意眉间微蹙。 车里有稍稍嘈杂的广播在报告路段状况的声音,有些静,又有些吵,低分贝的嘈杂从车内空调风里吹出来,一阵阵去顶耳膜,让人心烦。 宋明嘿嘿的在旁边添油加醋,“哎哎哎老沈,我跟你说,g这种东西真的,别乱立。本来你是没有那种想法的,到最后指不定就真成了,我认识的几个朋友,逢g必炸。那叫一个惨,哭着后悔啊真的。” 沈隽意侧头,莫名的看了一会宋明,忽然笑了,单手搭在车窗上,虚虚撑着头说:“那我现在立个你赶紧变聪明的g。” 宋明脱口而出:“哎真的吗,老沈好兄弟,立g都不忘了给我许个愿。” “……”沈隽意不忍直视的别过了头,g这个东西果然必炸。 ** 回到学校。 沈隽意要补考的那门课在下午两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宋明怕热,一进校门就光速跑回宿舍吹空调去了。 沈隽意慢条斯理的往教室走,路过球场的时候被一个男生拦了下。 那是个娇娇软软的小ega,虽然跟他同一年入学,却因为ao基因的影响,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 “沈同学,这个是我们社团明天表演的票,请你来看。” 小ega脸颊红红的双手举着票,连看都不敢看他似的将头埋在胸口。 沈隽意低头看了他一眼,怀疑他就是抬起头,应该也就到他锁骨这里吧。 他觉得有意思,停下来笑问:“哎,你不抬头,我怎么看见你?我回头要是认错人了怎么办?” “诶?”小ega抬头,正巧对上他的笑,脸骤然红了,不经意释放出了一丝丝果味似的信息素。 沈隽意后退半步,斟酌了下,说:“你是叫梁文文,对吧。” 梁文文猛点头,惊喜道:“嗯嗯,你还记得我呀!” “当然记得。票呢,我就不要了,我目前对这个……女装没什么兴趣,看男孩子们女装,也没什么兴趣,你们自己玩儿吧。” 沈隽意眼眸狭长,不认真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轻佻又撩人的意味,然而笑起来却又更加让人莫名心热,明明才过十八岁,却比成年男子更有压迫力。 梁文文追上来,胆怯又大胆的追问,“沈同学,你喜欢……喜欢什么样的ega啊?” 沈隽意脚步一顿,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一变,微抿了下唇说,“我不喜欢ega。” 小ega一愣,茫然的“啊”了一声,眼神忽然一颤,“傅教授。” 沈隽意没回过意,笑说:“傅教授我就更不喜欢了,别乱……” “不是,傅教授!” 沈隽意略一蹙眉,回过头,看见傅清疏眉目冰冷的走过来,清淡的没有染上任何情绪,一如周身气度,又冷又淡。 傅清疏微微颔首,越过两人要走,又被叫住,“傅教授,您等一下!” “有事?” 梁文文忙递出手里那几张花里胡哨的票,说:“我们社团这周有个活动,傅教授您要一起吗?我这里有几张票。” 傅清疏眉目不动,略微垂眼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很淡,一时让人看不出情绪。 一般的alpha都有些怕傅清疏,更何况他一个ega。 梁文文忍住抹汗的冲动,屏息看着傅清疏。 “啊还有,我们打算这周日去阳华山看流星雨,我听许奕学长说您有天文望远镜,想问您借一下,可以吗?” 沈隽意低笑,略带讥讽:“别邀请了,人家傅教授忙着呢,没空去你们社团看表演,也没空去看在他眼里就是个陨石降落的流星雨。” 傅清疏眼皮微合,掩盖住里头汹涌交织的情绪,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冷静,伸出手指,抽去了梁文文手上的票。 沈隽意眉梢一挑:“哟。”压低了声音凑近,笑问:“教授对女装也有兴趣?” 傅清疏眉头一皱,看向手中的票,这才发现他们这个活动是个女装为主题的活动,眉角几不可察的抽了抽。 沈隽意低笑:“您要是穿女装,可不得把他们都比下去,是不是?” 傅清疏眉眼一冷,瞥了他一眼,“说完没?” “你不是不喜欢我去实验室么,只要你穿一次女装去参加他们的活动,我就再也不去你们实验室了,怎么样?” 傅清疏绷着脸,大有再说一句就当场翻脸的架势。 沈隽意见好就收,站直了身子不再言语。 “器材在实验室,需要的时候自己过去拿。”傅清疏视线一偏问梁文文:“还有事吗?” 梁文文抹着汗,“没,没了。” “嗯。” 梁文文从傅清疏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又悄悄地打量了一眼沈隽意,总觉得刚才这里的气氛,好像不是那么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你们刚才聊什么了啊?感觉傅教授好像很生气。”梁文文小声说。 沈隽意从他手里抽走剩下的那张票,笑了声:“没什么,这个,答应你了。”- 绕过教学楼的傅清疏脸上终于有了别的神色,微微抿紧了唇好像在压抑着什么,眉头飞快的皱了一下又轻轻松开,恢复一贯的冷漠。 他刚才,本可以从另一边绕过去的,但看见他和一个柔柔软软的小ega有说有笑的说话,心尖仿佛被刺了一下,一下子没移开视线,站在了原地。 梁文文跟他打招呼,傅清疏也没拒绝,反而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顺势装作不经意般一瞥沈隽意。 他脸上没有消散的低笑,并未与他碰触的眼神,微微看向另一侧,阳光照着,投下来一小片阴影,落在他的手腕上。 像是,平白握住了他的手腕,温热,微烫。 他在远处听见沈隽意说,他不喜欢ega。 傅清疏轻咬了下嘴唇,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梗在了心口,郁结不发。 他不喜欢ega,他喜欢alpha,他喜欢许奕。 傅清疏打开实验室的门,今天他请了假,学生们也都没来,实验数据昨天整理好了送出去,今天在等回复,目前也没什么事。 他没什么地方好去,也懒得去别的地方,索性就在实验室,看下一阶段的研究计划。 实验室里头有一个小隔间,充当茶水间,有一个手工咖啡机,还有一盒价值不菲的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香醇诱人。 片刻,他端着杯咖啡出来,坐在自己的桌子边,面前放着那张戏剧社的邀请函。 初夏,看不出咖啡冒出的微微薄烟,香气却是丝毫不减。 傅清疏垂着眼,忽然想起沈隽意救自己的那次,霸气又利落,一个人面对三四个alpha都丝毫不惧。 那时候他们不认识,完全陌生,他愿意路见不平出手相救。 第二天,他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深色的床单,深色的窗帘,简单的屋内摆设,还有浅浅淡淡的肥皂水气味。 他懵了几秒,才从混沌的意识里抽身,记起头天晚上他被几个alpha围堵,还被一个年轻男人的信息素逼的晕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的信息素太过强大,他甚至觉得体内有什么被轰然击碎了,正在一点点崩塌。 他揉了揉额头,发现自己的衣服完好,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不好意思,你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儿,就给你带回来了,你清醒了就自己回去吧,钥匙放在门口花盆底下就行——沈隽意。 神隽意永。 傅清疏摩挲了两下那个名字,又想起他一把抹掉嘴角血迹的样子,隐隐爆发的血腥味信息素,回忆晕倒之前他的怀抱。 “沈隽意。” 傅清疏喃喃开口,却忽然被烫着了一般轻颤了下,猛地回过神来,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伸手抵住额头。 他不能再被沈隽意的一颦一笑所影响,必须及时止损。 作者有话要说:女装什么的,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第五章 不以为意 傅清疏在办公桌前坐了好一会。 他所在的实验室,也参与研发了抑制剂的项目,只不过按照现在的科技发展还没有到可以永久抑制信息素的药物。 他对这方面知之不多,并不如乔雁,想了想,他取出手机给乔雁拨了过去。 “妈。” 乔雁正在忙,接通了之后没先立即回答,匆忙的指挥了下其他人接手,自己才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怎么了?” 傅清疏捏了捏眉心,又松开手,指尖点在咖啡杯上,斟酌了会才道:“按照现在的发展来讲,有没有可能根据身体改造的方式,让一个人摆脱ega的身份。” 这不是个疑问句,是个肯定句。 乔雁被他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又立刻压了下去,捂着嘴小声说:“你不要命了!没有文书批准的改造,这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傅清疏说:“我知道,所以问问你。” 乔雁皱眉,深吸了口气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才又压低了声音说:“你别冲动,抑制剂一天没失效你就先用着,万一你哪天遇到了喜欢的人,后悔了就来不及了。” 傅清疏迟疑了两秒,抬头,看了眼属于许奕的桌子,“我知道了。” 乔雁心里一阵不安,听他要挂电话了,又忙道:“清疏,别冲动!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你又没有喜欢的alpha的话,让义工从腺体给你注入一点信息素就可以,不经你允许,不会同你发生其他关系,你别太介意这个。” 傅清疏“嗯”了声,说自己有分寸。 乔雁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必过度排斥,义工的存在,就证明有和你相似的人存在,你不要过于厌恶这个身份……” “我知道。” 挂完电话,傅清疏低低出了口气,揉了下额心,将已经冷透了的咖啡一口口喝完。 冰凉的咖啡因子变得奇苦无比,像是把每一个味蕾都仔仔细细地浸透了一遍,傅清疏却丝毫不觉似的,起身将杯子洗了,放进消毒柜。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是座机。 他洗干净手,拿过几乎一尘不染的毛巾擦干了,走过去接起来,“你好,傅清疏。” “傅教授,怎么着打你电话不肯接,打实验室电话就接了?”对面人声音轻佻含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傅清疏眉间微蹙,立刻将听筒放了下去,临了挂断时,男人忙道:“哎哎哎别挂别挂,我问你点事儿。” “说。” “昨天我去你们大学送东西,看到你跟一个小狼狗在拐角说话,没说两句就把你摁墙上了,贴你耳边说什么呢?**吗,真会玩儿。” 傅清疏一怔,“你昨天过来了?” 祝川嘿嘿一笑,不答反道:“真的,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你是ega的人,我有必要表示一下,那个小狼狗挺帅的,就是万万没想到傅教授还吃年下呢?” 傅清疏眉目稍冷:“你没话说了?” 祝川咳了声,万分想不通的小声嘟囔:“不是,我说你当年玩的那么野,抽烟喝酒打架纹身样样都干过,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清规戒律的跟个苦行僧似的,连话都少了。” 傅清疏没说话。 祝川:“ega的身份,对你打击这么大?” “你有什么事?”傅清疏指尖按着桌沿,稍有些不耐的蹙了蹙眉,不想接关于ega和有关沈隽意的话题。 祝川长长“哦”了一声,说:“是这样,昨天跟我一块儿过来的一朋友,远远看你一脸就落了心了,问我能不能跟你要个联系方式。” “?” 祝川听着那头的静谧,心尖一跳发觉大事不妙,忙道:“我没给啊,没给,这不是来问问你么,他是个alpha,人挺温柔的,也不是乱搞关系的那种人,洁身自好思想高洁,跟你挺合适的。” 傅清疏拧眉,声音微冷道:“你跟他说我是ega了?” 祝川忙道:“没有没有没有!我怎么敢说啊,我又不是不要命了,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傅教授您的秘密泄露出去啊。” 傅清疏“嗯”了声,淡淡道:“下次别打实验室电话,占用资源。” “哎哎哎别挂别挂,等我说完!”祝川语速飞快的把目的一股脑说完:“他说挺喜欢你,不管你是a是b还是o,他都不介意,哪怕不能做情人,做朋友也很开心,就要个联系方式。” 傅清疏没来由轻笑了声,把祝川笑愣了。 他很少笑,一张脸上常年像是被蒙了层顽固不化的寒冰,稍稍靠近就能冻的人通体生寒,但其实以前的傅清疏是最爱笑的,眼底眉梢都是笑。 “那个……你别生气啊,他这人不是什么花花公子,他说这种话,没有那种撩你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要认识你。” 傅清疏说:“不必了。” 祝川“嗯”了声,又说:“其实我在看见你那个小狼狗的时候就觉得他这辈子都没戏了,那个小狼狗多合你胃口啊,浑身野性。” 傅清疏指尖一紧,说:“他和我没关系,也不是我的小狼狗,他有名字,叫沈隽意,也有喜欢的人。这种玩笑少开,不是很有意思,我也没兴趣背后议论别人。” “好好好不开不开,不过他竟然放着我们傅教授不喜欢,去喜欢别人,难道还有比我们傅教授还好看的人?” “我实验室的学生。”顿了顿,傅清疏又说:“一个alpha。” 祝川“哎哟”一声,笑道:“这可有意思了,那个小狼狗明显就是个alpha啊,那一身无处安放的信息素气味,我在八米外都能感觉到压迫,喜欢alpha……好像还特么有点合理啊。” 傅清疏“嗯”了声,说:“对了,之前让你问的抑制剂,有没有消息?” 祝川笑意一僵,从吊儿郎当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皱着眉压低了声音说:“不是,你真的要啊,那个药对你身体有影响的,虽然效果强,但是损伤也是成倍的,这是违禁药,你确定要用?” 傅清疏沉了沉思绪,半晌点了下头,“嗯。” “不是,你什么毛病啊,找个人暂时标记就咬一口不就得了吗,又不是那什么你,你干嘛这么自虐。” 傅清疏说:“暂时标记作用不大,而且不一定顶得住……十三年的汹涌。” 祝川低低地骂了声,过了一会才说:“你就作死吧。” 第六章 不以为意 挂完电话,傅清疏站起身,打开了实验室的窗户。 初夏的晚风带着一点凉意,温软潮湿扑在脸上算不上太舒适,但却又像是将肺部清洗一空。 他分化那年是十六岁,已经算比较早了。 彼时父亲和养母闹离婚,乔雁工作太忙再加上离婚纠纷便很少回家,父亲无所顾忌的带着各种各样的男人女人回来。 傅清疏在隔壁写作业,听见声音从隔不断的房门里传出来,捏断了笔,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乔雁察觉的时候,是去警察局里捞他那天,傅清疏跟人打架,差点将人打死。 他坐在拘留室里,双手交握长腿交叠一脸张扬不驯,不规矩的穿着打扮,嘴角破了皮有细细的伤痕,衬着拘留室里的冷光,整个人都锋利的像是把刀。 乔雁将他保释出来,傅清疏两手插兜走在前头,叼着根烟浑不在意地摆了下手说“会把钱还给你”。 “我缺你这点钱?我要是在意这点钱就不会来捞你,给我好好说话!”乔雁头疼的看着他一头泛着微黄的白头发,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行了阿姨,就不麻烦您了,我走了。” 乔雁追上去,扯住他的手腕,压抑着怒气问他:“你爸呢,你成这样他不管你?” 傅清疏停住脚,偏头看了养母一眼,仰头说:“死在哪个女人床上了吧……搞不好也许是男人,阿姨你要是想跟他离婚,我有照片给你。” 乔雁被他这个桀骜不驯又吊儿郎当的样子气的几乎脑充血,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不撒手,“跟我回家!” “家?”傅清疏看了她的手一眼,轻蔑的嗤笑:“我没有家了,你又不是我妈,撒手。” 乔雁不肯。 “阿姨,你跟我爸有什么感情啊,我都没见你们多说几句话。”傅清疏嘴里叼着烟,说话含含糊糊地不方便,“呸”的一口吐了,挣开手笑:“你们该不会是假结婚吧?” “清疏!”乔雁微愠的瞪他,怎么看他脸上这个放肆张狂的样子怎么扎眼,手指忍不住掐紧了,怒道:“你这是为难谁!?” “行了阿姨,您别管我了。”傅清疏转身,两手插兜的走了,慢慢隐进黑暗里,走到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去了。 乔雁扬声说:“只要你还是我儿子一天,我就不会不管你。” 傅清疏并没走远,他听见了养母这句不知道说给谁听的话,心里嗤笑了声,亲爹都不管他了,养母? 真有意思。 后来,他分化第二性征,从睡梦里被热醒,浑身上下充斥着几乎爆炸的热意,从指尖到每一处皮肤都烫的惊人。 他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颤着无力的手,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喝了大半瓶酒,才肯定自己是分化出第二性别了,ega。 傅清疏将自己泡在了冰凉的水里,甚至从冰箱里找了一袋又一袋的冰块倒进浴缸,仍旧压不住汹涌而来的热意。 他坐在冰冷刺骨的浴缸里时抵御陌生的感觉,眼底的神色凌厉冰冷,隐约可见背后几乎整片的纹身。 妖冶、充满侵略性。 距离那天,过了十三年,他从十六岁,到了二十九岁。 从桀骜不驯又放纵变得沉稳内敛,从不良少年到现在的清冷禁欲教授。 他拼尽全力,仍是无法摆脱。 傅清疏疲惫的捏捏额头,低低吐出一口气,伸手关上了窗户,没发觉空气里稍稍散开了一点几不可察的信息素。 “教授?” 傅清疏一怔,差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倏地转过身,“许奕,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有个数据不太对,您今天请假了我就没找您,晚上想再来实验室重新调试一下,没想到您还在。”许奕微微皱了下鼻子,小心翼翼地问:“刚刚有人来过吗?怎么好像有点ega的气味。” 傅清疏把关上的窗户又推开了一点,说:“嗯,有个朋友过来,信息素没影响你吧。” “没有!”许奕忙不迭摇头,视线在落在傅清疏脸上那一刻忽然呆住了。 实验室里的灯光偏冷白,照在人脸上显得气色很差,然而落在他脸上,却像是平白包了一层光晕。 他从见到傅教授第一眼就喜欢他,不管他是beta也好,什么也好,他从没变过,可因为傅教授太冷了,他不敢表露。 “实验数据调出来我看看。”傅清疏说完,见许奕还在发呆,不由得蹙了下眉,“许奕?” 许奕回过神。 “啊?啊,好。”许奕深吸了口气,忙不迭把u盘插进电脑,闻见傅教授身上似有若无的清甜ega信息素气味。 傅清疏拨过电脑屏幕,单手放在腰后,另一只手抵着桌沿,垂眸看着上头的数据变化,眉角微微蹙起。 “基因程式的……”傅清疏刚一开口,忽然停住了,许奕一愣,发觉他的身子忽然僵了一下,按在桌沿上的手指绷起一点淡青色血管。 他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一道稍低带笑的声音响起,“这么晚了还上课呢?基因学上有傅教授真是……那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半天,他也没想起那个成语叫什么。 “哎呀,糟了,学渣对文化的掌握太失败了。” 傅清疏站直身子,眼神越过实验室的重重设备,落在他脸上,薄唇轻启,“滚出去。” 沈隽意伸手,抵在额角上,眸底唇边含着一丝笑,“让我滚出去也可以,我下午不是跟您说了么,只要您明天……” “沈隽意!”傅清疏猛地打断他,眉目冰凉:“你要追许奕可以,你喜欢什么人与我无关,不许你靠近实验室半步。” 沈隽意后退了一步,重新靠在实验室的门上,双手抱胸姿态坦然,眼角眉梢的笑意丝毫不减。 许奕被两人的针锋相对弄得插不上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是……” 沈隽意说:“傅教授,您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白眼儿狼似的,我救过你呢,你忘啦。” 许奕茫然的“啊”了一声,呆呆的看着他,“等等……” 傅清疏说:“我没求你救,多管闲事。” 沈隽意“啧”了一声,摇摇头惋惜,“嘴硬。”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沈隽意:我补考结束了!赶紧来气(逗)老婆! 第七章 不以为意 许奕见两人之间的火花越来越刺眼,眼见着就要将实验室烧起来了,再不制止怕是要出事,忙站到两人中间,强行止住了这场互怼。 “那个……”许奕看了看傅清疏的脸色,好吧他不敢教训,于是转过头,快步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 “你这么晚了到实验室来干嘛?” 沈隽意还是靠在门框上,眼神却从刚才那种故意气人的上扬变得柔软,微弯着眼睛笑说:“我今天遇到梁文文,说有几张他们社团表演的票,让我问你去不去看。” 许奕也认识梁文文,一个娇娇软软的ega,对沈隽意有好感。 “他给你送票是想邀请你去看,你喊我去那不是让他难过么,我就不去了。”许奕这人习惯了给人留余地,再加上他并不喜欢沈隽意,也不像给他当枪使。 沈隽意也没多强求,“唔”了声说,“他们周日还有个去阳华山烧烤看流星雨的活动,你不一起去?” 许奕回头看了傅清疏一眼,摇了下头:“我就不去了,你跟他们玩的开心。” 沈隽意点点头,“好吧。” 许奕忽然记起他今天补考,问他说:“你今天补考的状况怎么样?题都会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沈隽意忽然蹙了下眉,仿佛刚被狠狠被知识摧残过一万次一般,拧眉道:“会个瘠薄,那个倒霉题谁出的啊,我连看都看不明白,这是活生生的人能出的卷子?” 话音一落。 许奕头皮发麻的想去捂他的嘴,结果来不及了,一道冰凉的嗓音在实验室里响起,“我出的。” “……”许奕绝望的捂住了脑门,他就不该问沈隽意这个问题。 沈隽意也怔了下,他比许奕高一些,扬眉就能从他头顶略过去,直直看到傅清疏那张性冷淡的脸,陷入了沉思。 他忽然想起来,怪不得那天他问自己补考过了没,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当时还以为他是讥讽他要补考,没想到他是这个意思,沈隽意拨开许奕的肩膀,走了进来,站到讲台台阶上。 “下去!” 沈隽意偏不,反而更加往前走了一步,将他困在自己和身后的仪器中间,压低了声音说:“教授,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傅清疏迎上他的目光,一贯冷的面无表情,“没人瞧不起你。” 沈隽意眼角挑出一点笑意,单手撑在他身后的仪器上,将他从那一小片天地缩成了自己怀里。 许奕被他吓呆了,忙不迭跑过来说:“沈隽意你别冲动!赶紧下来,哦对了刚才我听……” 沈隽意朝身后一伸手,制止了他的话,“放心,我不打他,说点事儿。” 傅清疏站姿笔直,衬衫的领子扣的一丝不苟,尽管沈隽意靠的这么近仍然看不到一丝一毫可以想入非非的境地。 他身上透着一股浅淡的雪松气,还有一股几不可察的清甜气味,二者交缠在一起竟有些软腻的令人伸手捕捉的冲动。 傅清疏眉眼长得极好,尽管年近三十却丝毫不显老,沈隽意都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人,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精致。 如果脸上有点笑,就完美了。 可惜。 沈隽意低下头,凑近他颈侧,微微闭眼轻吸了口气,激地傅清疏指尖发麻往旁边一偏,冷声道:“滚开。” 沈隽意眼睛挣开,轻声说:“傅教授,你的实验室,申请条件是什么?” 傅清疏眸子一颤,倏地回过头,嘴唇堪堪掠过他的,冷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你学生。”沈隽意声音里带着刚过变声期不久的微哑,又压的极低含着笑,一下一下的扯着人的理智。 “下学期,我就申请你的实验室,你不让我来,我偏来。”沈隽意伸手,傅清疏下意识别过头去,却被他一下子捏住耳垂,手指猛地攥紧了。 “你!” 傅清疏一把撑住桌沿,竭力的压制着呼吸和险些溃散出来的信息素,冷声说:“进我的实验室必须由我亲自审核,你想走后门,不可能。” 沈隽意收起笑,两手塞在口袋里微微朝他倾身,“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让我进来,你信吗?” “到那一天再说。”傅清疏抬眼,冷冰冰的伸出手,指着门口说:“现在,滚出去。” 沈隽意站直身子,没再多说什么的两手塞在口袋里转身出去了,路过许奕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问:“出去吃宵夜吗?” 许奕忙不迭摇头:“不了不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有点事想问问教授。” 沈隽意点了下头,抬脚出了实验室,许奕又转过头,惊惧不安地看傅清疏,总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好像更冷了一些。 救命。 他本来喜欢傅清疏就已经很艰难了,加上一个整天过来搅屎捣蛋的沈隽意,每次他一来傅教授的脸色就难看无比。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要是不弄死沈隽意,他就无望了。 “许奕。” 许奕回过神来,忙答应:“啊,教授什么事。” 傅清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下来,视线没偏地说,“这里有个数值写错了,导致后面的实验数据全部出现了偏差,从第二章开始,全部重做。” 许奕一听,瞬间绝望了。 “是,教授。” 傅清疏站起身,将u盘拔出来递给他,淡淡道:“下次注意点,你是我最欣赏的学生,我不希望你犯这种低级错误。” 许奕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有些不太能反应过来,傅清疏连夸人都夸的这么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好像在说空调温度不够低一样。 但他不常夸人,尤其是许奕喜欢他,哪怕他跟自己多说两句话都够他开心的了,更何况是夸他! 许奕紧紧地捏着u盘压住心里出去跑圈的激动,一本正经地说:“是,教授!” 傅清疏“嗯”了声,许奕看着他的脸色,忽然大着胆子问:“教授,沈隽意刚才跟您……说什么了?” 第八章 不以为意 傅清疏想到沈隽意刚才靠近他耳边说的那几句话,眸子微颤,但又转瞬即逝的收敛起来,恢复了冷漠。 “没说什么。” 许奕“哦”了一声,低声说:“其实沈隽意他不坏,就是个不肯服人的脾气,其实挺有义气的,而且从来不欺负ega,也从来不拿信息素压人。” 傅清疏没说话。 许奕大着胆子又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对着好几个alpha,硬生生把他们全揍趴在了地上,是因为他们欺负一个信息素比较弱的alpha。我正好路过,就说了报警吓走了他们,要不然他那天就危险了,他不是喜欢我,大概是感谢。” 许奕不敢明说自己喜欢他,只能小心地暗示他,沈隽意对自己并不是喜欢。 傅清疏却没顺着他的话想,反而说:“不会管理情绪,强出头。” 许奕愣了,傅教授很少这样评价一个人,他甚至都不曾评价别人,为什么对沈隽意有这样的“偏见”? “其实也……” 傅清疏瞥了他一眼,“也什么?” 许奕顿时泄了气,把稍稍冒出头的想法硬生生塞了回去,“没、没什么。” ** 周六,梁文文话剧社的活动。 沈隽意原本是因为傅清疏,所以随口说了声考虑去,其实回到宿舍就把这事儿扔脑后了。 他对男孩子们穿女装确实没什么兴趣,对梁文文也没那个方面的意思,不如打两局游戏。 宋明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正巧他对话剧社一个ega有兴趣,非让他一起去。 沈隽意站在角落里,耳里充斥着节奏感极强的音乐,看着满屋子娇柔漂亮的ega和隐隐约约的香软甜腻信息素,眉头皱的比树皮还紧。 宋明早就不知道追着他喜欢的那个ega去哪儿了。 沈隽意蹙眉,越发烦躁。 台上的梁文文穿着件lolita蓬蓬裙,几乎及腰的假发上配了个蕾丝发箍,因为化了妆,再加上他本来长得就娇软,怎么看怎么诱人。 如果对象是一般alpha的话,一定忍不住要动心了。 沈隽意不是一般人,他喜欢足够强大的,能让他有征服欲的,比如…… 他视线一偏,落在了傅清疏的脸上。 他穿着和平常相差无几的白衬衫黑长裤,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不同的是今天戴了眼镜,极细的金属框。 镜架压着高挺的鼻梁,挡住了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更加增添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比如,这样的人- “教授,您对男孩子穿女装也有兴趣?” 傅清疏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不答反问:“你喜欢看男孩子穿女装?” “不喜欢。”沈隽意别过头看他,忽然说:“不过,如果是教授穿的话,我应该会觉得很美,不然您试试?” 傅清疏目不斜视,冷冰冰地说:“既然喜欢许奕,就不应该和别的男人聊这种话题,你不尊重的不是我,是自己和许奕。” “……”沈隽意心说:他在说什么瘠薄玩意。 傅清疏最近身子很不好,发情期即将到达边缘,尤其沈隽意的信息素对他有着绝对的压制和挑衅,就像是严丝合缝为他定做的,只要靠近就有种隐隐被挑动感觉。 他理智告诉自己要远离,可身体却又克制不住的去了话剧社,还答应了一起去阳华山。 他一边讨厌这种被心理交战和强制支配,可又不自觉的屈服,就像他本能的想要去厌恶沈隽意,可又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他。 信息素。 傅清疏用力咬了下舌尖,打算从根源解决,伸手打开了一点窗户,尽量平静地开口:“我看过你的卷子。” “啊?”沈隽意微愣了下,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出的那个啊?” 傅清疏抬眸,尽量平静地说:“你这个水平,想进我的实验室几乎没有可能,还是放弃吧,我不希望你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傅清疏光想着逼退他,但却忘了沈隽意今年才十九岁。 这个年纪最是血气方刚,受不了别人的轻视。 他和同龄人相比其实已经褪去了少年心性,也很少意气用事,除非别人踩到他的雷区才会动手,很少因为意气招惹是非。 但傅清疏那张脸对他来说,自带嘲讽buff,一听他讲话就想跟他对着干。 “打个赌吧教授。”沈隽意略一偏头,想了个彩头,说:“如果我下学期能成功达到你实验室的要求,你就……” 傅清疏静静地等他说,结果半天也没有说出下半句,他略微蹙眉:“你要什么?” 沈隽意隔着档位靠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要你。” 傅清疏眉尖一蹙,心尖猛地颤了下,倏地抬头,直直撞进他含着使坏笑意的眼睛里,手指猛地攥紧。 “哎小心。”沈隽意眼明手快的握住方向盘转回来。 傅清疏拨开他的手,眸子微颤的轻轻吸了口气,稳住同样发颤的呼吸和声线,“乱说什么!” “我还没说完,我是说,我要你。”沈隽意缓缓补完的下半句:“在你的实验室里,穿女装给我看。” ** 到了阳华山,学生们先把帐篷搭好了,又捣鼓了半天烧烤架和设备,等炭火点燃,也差不多快天黑了。 结果流星雨没等来,雨先来了。 傅清疏和沈隽意是不在这儿住的,所以也没带他们的帐篷。 只有他一个老师,学生们没了主心骨,下意识求助他。 傅清疏站在雨幕里将学生们安排好,交代说:“下了大雨现在下山不大安全,你们在帐篷里将就一夜,明天早上再下山。” 学生们心心念念地看流星雨,结果被倾盆大雨浇成了几只落汤鸡,顿时也没劲儿了,蔫蔫的答应了。 傅清疏看了沈隽意一眼,“我车上有衣服,你跟他们一起在帐篷里等着,我去拿给你。”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便转身走了。 傅清疏的车停在半山,走了约莫七八分钟才到车边,从头到脚已经湿透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自己先换了衣服。 他现在身体状况很不稳定,有可能会因为发烧扯出发情期的提前来临,不能侥幸,如果在这里决堤,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天色很晚了,又因为下着雨,路上又滑,沈隽意不大放心的在后头跟着一起回来了。 他就着一点微光,找到了傅清疏的车,伸手一拉车门,顿时呆住了。 他……背上那一整片纹身是……怎么回事? 沈隽意没来由的咽了下唾沫,手指按在车门上,任由着雨丝一股脑砸在他的头上身上,浑身上下的意识都被他的后背勾住。 清瘦的肩背漂亮极了,被纹身遮盖着却还明显的蝴蝶骨纤细精巧,腰线流畅,纹身间隙的皮肤雪白,受惊似的一颤。 沈隽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低低骂了声:“我靠。” 傅清疏听见声音,倏地回过头,眉头微蹙的披上干衣服,一闪而过的慌乱局促,“你怎么下来了?!” 沈隽意呆呆地看着他。 “沈隽意?” “……”沈隽意回过神,咳了声,“我下来……找点东西,不知道你在换衣服,你先……先换吧,我等你换好了再找。” 说完,他关上车门,扭头转了过去。 傅清疏看着他背对着的车门站的背影,不自觉地伸手绕到背后,摸了摸早已没什么感觉的纹身,徒然又焦虑地喘了口气。 他看见了。 第九章 不以为意 傅清疏穿完衣服,看着外头背对着车,站在雨幕里的挺拔男生。 他在自己眼里,只能算个嚣张又霸道的大男生,会血气方刚不会服输,看见自己的纹身,震惊全都表现在脸上,一点也不曾掩饰。 傅清疏心情陡然烦躁起来,隐藏了多年的秘密暴露人前,尤其还是在他面前,心里莫名有种无处着力的焦躁感。 乔雁也是这两年才调到平洲来,除了祝川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是个ega,知道他抽烟喝酒打架斗殴纹身,放纵过小半生。 他没来由有种预感,自己的一切都将被沈隽意狠狠撕开,把他最想隐藏的,最深处的东西都敞开,任他打探触碰。 而他无力反抗。 傅清疏伸手狠狠的按了下太阳穴,找出两管抑制剂,一次性打了进去,他要跟沈隽意一起呆一夜,要万分谨慎。 他打开窗户,稍稍散去抑制剂的气味,又扣好衣扣,倾身伸手敲了下副驾的车窗。 “进来吧。” 沈隽意转过身,脸上有些微的尴尬,一头一脸浑身上下被雨浇了个透,雨滴从额头将头发裹成一缕。 “我这么进去,你的车也得湿,你把衣服给我吧,我回山上去。”沈隽意把车窗关得只剩一条缝,稍稍放大了声音说。 猛地一道雷劈下来,转瞬即逝的闪电照映出车里傅清疏略显苍白的脸,睫毛上还挂着将干未干的水珠,湿漉漉的。 沈隽意觉得自己刚冷静下来的部位,又有点躁动,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雨势突然比先前更大的泼了下来。 傅清疏略微蹙眉:“进来。” 沈隽意微愣。 “车湿了重要,人湿了重要?”傅清疏眉尖轻蹙,收回视线:“山上也没有给你住的地方,你要跟梁文文一起挤?” 沈隽意思考半秒,拉开车门坐进来,跟一个随时会发情的ega睡一夜? 不了。 傅清疏伸手从后座拿起了一个袋子,里头装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一如往常的白衬衫黑裤子,还有个白色内裤。 “我的衣服,可能不大合身,你先将就穿一下,明天早上雨停了我送你回学校再换。” 沈隽意接过来,迅速脱了自己的衣服,拿过内裤看了眼,稍稍目测了下,这个尺寸确实……不太适合他啊。 傅清疏别过头看窗外,雨幕如瀑,尽管关着严密的车窗还是能听见雨珠砸落在车顶上的声音,又急又乱,像他现在心情。 沈隽意没有傅清疏那种几乎变态的洁癖,但也爱干净惯了,从来不穿别人的衣服,遑论内裤。 他拿着那个白色布料,上面也透着一股清清淡淡的雪松气,鬼使神差地就穿上了,啧,勒人,他稍稍往下拉了一点。 教授那里这么秀气的吗? 沈隽意忍不住按照自己自己的感觉,稍稍对比了下这个内裤的尺寸,又忍不住想起他那个纤细柔软的腰。 那次他救傅清疏的时候,抱过他,细腰又软又韧,可能比ega还要韧。 幸好他是个beta。 沈隽意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如果他要是ega,自己是他的alpha,死他手里也愿意。 他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会占人家的便宜,那次他救了人,把自己的床让给他之后自己就去睡沙发了,更不可能解他的衣服。 这次不小心看到他的后背,惊呆在了原地,身体里有什么地方陡然有种苏醒的感觉,心尖都乱跳。 作为一个alpha,还是一个信息素极强压制力极高的alpha,沈隽意觉得自己体内那种天生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瞬间被唤醒了。 傅清疏还是个beta他都想拥抱,看汗珠裹成一缕从蝴蝶骨一路滚到腰线,从身到心都由自己支配。 如果他是ega,要是还好死不死放点信息素出来,沈隽意觉得自己可能会瞬间被他的信息素攫走所有理智,夺取他所有的本能。 听他哭,听他求饶。 如果是傅清疏的话,可能会拼命忍耐到几乎崩溃,绝不肯示弱服输。 沈隽意甚至觉得自己耳里都传出了他带着冷意的,几乎到达极限的嗓音,猛地被自己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一句:“我艹”。 他今晚脑子里进水了。 傅清疏转回头,视线落在他身上,他长得很高,也比自己健壮一些,衬衫穿在他身上有些不合身,领口的扣子都扣不全,露出一片麦色的皮肤。 哪哪儿都透出一股属于年轻人的青春期荷尔蒙,和微微的信息素气味。 傅清疏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擦头发。”等他接过去了,又问:“你能忍姜味儿吗?” 沈隽意一听见姜,就明白他想干什么了,深恶痛绝地摆了下手:“不了不了,我没事,淋点儿雨算什么事,你自己喝吧。” 傅清疏也没喝,他一向不吃有刺激性的东西,尤其姜茶这种很暖的东西,对他的身体也是个挑战。 一时陷入了安静,只有沈隽意擦头发时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和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傅清疏话很少,而且沈隽意知道他讨厌自己,更不可能找自己说话,他擦着头,在心里想,这漫漫长夜的得找点什么话说说。 沈隽意也不是一个会找话题的人,他一向是个能动手就不动嘴,对ega毫无兴趣,从十八岁分化之后到现在都没有被人成功牵动过信息素失控的alpha,他也找不到话题。 两人相对无言半天,傅清疏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 “傅教授,我帮你拿到了一批药,你过来拿还是我给你送去?”祝川问。 傅清疏稍作停顿,“我亲自去拿。” 祝川的声音压的极沉,仿佛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气,他这个人一贯不跟人生气,心思隐藏的比海还要深。 虽然是傅清疏放纵时期认识的狐朋狗友,但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很值得信任。 “莫久说你这个状况,用它等于是在慢性自杀你懂吗!还有可能连命都没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这么拼命不可?” 莫久就是那天曾和祝川来过大学,并对傅清疏一见钟情的医生。 祝川总觉得傅清疏用这种药不妥,他又不是很了解,就去找莫久打听,具体的危害到底是什么。 莫久被他吓了一跳,就差没从椅子上蹦起来,揪着他的领子严肃地问是什么人了,祝川没敢说是给傅清疏找的,只是说自己有个亲戚,因为工作原因要隐藏属于ega的信息素。 莫久皱着眉头,走过去关上诊室的门,走回来压低了声音说:“这是禁药!” 祝川:“我知道,所以才来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危害啊,伤身体?” 莫久说:“这个药物起先是作为人体改造而用的,通过改变人体生理性别的基因程式,从而改变一个人的第二性征。” “这个我知道,你说重点。” “重点就是不知道。” 祝川:“?好好好我不打岔,你重说。” 莫久瞥了他一眼,说:“这个药的效果就是不可控,他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第二性征,让ega没有发情期,摆脱被alpha标记占有的命运,但它有着完全不可控的并发症。” 祝川有点懵,他实在听不懂这种专业术语。 莫久拨过电脑屏幕,然后在键盘上敲下了几个字,打开了一个界面,输入口令和密码,调出了一份隐藏文件。 “这个是我们医院的数据,当年这种药没被禁的时候,曾经接收了一千三百九十位病人,每个人的病征都略有不同,找不到任何规律。” 祝川看他往下拉,到一个数据上停了,伸手指了下,说:“比如这个病人,虽然摆脱了一年一次的发情期,没有信息素的溢出,但身体的激素瞬间失衡崩溃,像是一座城墙被人从底下抽走了地基,轰然崩塌。” “还有这个,ega变beta,不仅没有摆脱信息素的困扰,反而更加浓烈了,这样的人就像是个行走的c药。” 祝川越听越懵,“那这没有成功的吗?没有并发症那种成功?” 莫久说:“当然有,这个药物的成功率也并不低,所以到现在还是有不少人要兵行险着,赌一赌。” “也有情况比较好一些的,成功转换了第二性征,也没有其他并发症,只不过身体会不如从前,衰老的速度也比正常人稍快一些,大概是零点五倍这样。” 祝川眉头拧紧,但这不是搏命吗? 他知道傅清疏在找这种药之前,一定调查过,莫久说的他也一定更加清楚,可为什么他宁愿搏命也要用这种抑制剂? 他为了什么?连自己也不能说的秘密? 祝川在心里想了下,清冷孤傲的傅清疏,让他在alpha的压制下被标记、占有,甚至怀孕生子…… 靠! 他不敢想了。 祝川咬了下牙,跟傅清疏说,“我觉得你要不然再想想,其实被alpha咬一口也没什么,你就当做被猫猫狗狗咬了一口?那种又不会怀孕。” “每年都要咬一口,我上哪儿弄这么多狗来?” 祝川一想也是,暂时标记又不是一劳永逸的,而且这种暂时标记还有可能失效,何况每年都找个alpha来咬一口也不太实际。 虽然说暂时标记只需要注射一点信息素就可以,不需要进入生殖腔,可万一这个人看上傅清疏,硬要用信息素来强迫他,那他怎么办? 祝川一脸痛苦地说:“我要不是个beta,我就舍身救你了真的,免得我傅教授身处水火,咱俩这关系,我肯定救你。” 傅清疏轻笑:“既然你这么担心我的身体,那你吃?” 祝川:“不了,人生这么美好,我还不想死。” 沈隽意不喜欢偷听别人打电话,可又无可避免的得听,他稍稍换了个姿势,想要偏过头去睡觉,结果一偏头看见傅清疏眼底的笑意。 他微微弯起的眉眼像是被浸透了软色的烟云,摘掉了眼镜,毫无阻碍的能看见睫毛,微微敛着。 视线相撞,傅清疏立刻抿起唇,眉尖一蹙,“你还没睡着?” “……正在尝试算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小沈:容我测量一下尺寸~ 教授:你给我脱了! 第十章 不以为意 正在尝试? 傅清疏一直以为他睡着了,这才敢跟祝川说,每年都要咬一次这种话。 现在电话挂了,他忽然有点慌,不知道沈隽意联想到了哪里,微微蹙着眉角拐弯抹角地问他:“你没睡着,为什么装睡?” 沈隽意其实根本没多想,他甚至连每年都要咬一次都没过耳,他被这个不合身的内裤勒的难受,正考虑着能不能跟他提议,把它脱了。 “什么装睡,我也没告诉你我睡着吧教授,你是不是又找茬儿让我滚出去?可别,是你留我的,我说要走你自己让我进来的。” 沈隽意一口气说完,将傅清疏下半句话噎了回去,也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应该没有多想。 也是,他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能想到哪里去,说不定还真以为他说的是狗,更何况,他现在是个beta。 “哎教授你怎么不说话?生气啦。”沈隽意和自己那一群糙爷们室友一起玩儿惯了,顺手捞了下他肩膀。 “别动手动脚”傅清疏拧眉挥开他的手,离远了一些。 “?动手动脚?”沈隽意僵僵的收回手,在心里腹诽:这就叫动手动脚了?大家都是男人,碰个肩膀都叫动手动脚? 乖乖。 傅清疏刚淋过雨,ega的体质又比一般人差,安顿好学生再下来已经浇透了,猛地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 傅清疏摇了下头,稍稍打开了点车窗透气,别过头看向窗外冷冰冰地说:“你睡不睡?不睡别说话。” “你都感冒了还开窗户?”沈隽意被他这个反其道而行之的行为给惊呆了,视线陡然落在他的后背上,忽然问:“教授,聊聊天儿呗,您背后的纹身是怎么回事儿啊。” 傅清疏肩背一僵,按在车窗上的手猛地缩了回来,忽的垂下眼,说:“不关你的事。” “哦。”沈隽意觉得没趣儿,侧过了头不再说话,过了会真就睡着了。 傅清疏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不太敢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略略蹙起眉角轻轻喊了声:“沈隽意。” 他没醒,眉尖却皱了下。 傅清疏轻轻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从后座拿出薄毯,盖在了他身上,然后靠回座椅,单手抵着额头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 雨下了半夜,凌晨的时候停了。 一众没看到流星雨的同学们失望极了,又在山上没睡好,纷纷各自回宿舍了。 沈隽意穿着不大合身的衣服回宿舍,迎头被舍友赵路看见,笑着迎上来,差点把腰笑闪了。 “哈哈哈哈哈我草,沈大爷你穿的什么啊,啧啧啧这胸肌,有点性感啊,你昨儿干嘛去了?接客去了?” 赵路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被沈隽意一瞪,瞬间收住了,把自己噎的咳了两口,又继续笑。 “接你大爷,挡道儿。” 赵路说话去揽他的肩膀,边笑边伸手去摸他的胸:“哎你还别说,你这么穿还真是挺诱人的,得亏我也是alpha,我要是个ega,真的,我看你这啧啧,肩宽腿长窄腰,还有这结实的胸肌腹肌,这得当场跪下。” “没完了?”沈隽意原本就烦,傅清疏比他矮了不少,又比自己瘦,衬衫穿在他的身上又短又挤,活像赵路说的情趣款。 这就罢了。 内裤穿在他身上,不动还好,这一走路,磨的很。 艹。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平洲又比别的地方温度更高,他从校门口下了傅清疏的车,走到这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心里越发烦躁。 “宋明昨天也没回来,你俩干嘛去了?”赵路上周请了假回家,昨天一回来,宿舍连个人都没有,电话也没人接,差点以为集体失踪了。 不提宋明还好,一提宋明沈隽意就笑了。 “哎哟沈大爷你可别这么笑,你一这么笑我就觉得有人要完蛋了,怪吓人的。”赵路松了手,往旁边躲了半米。 “他在山上让野猪吃了。” “……”赵路笑说:“那这野猪也太没品位了,放着我们沈大爷这么美味的小鲜肉不吃,去啃那块糙树皮?” 沈隽意脚步一停,赵路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会说话就多说点,我爱听这个,再吹五分钟的。” “……”赵路被他噎了半天,翻了个白眼,“滚你大爷的。” 两人慢吞吞地往寝室走,走了一会赵路就发现不对了,奇怪的问:“沈隽意,你今天怎么走路这么慢?这小碎步迈的,你之前走路跨大了扯着裆了?” “……” 沈隽意总不能说自己穿着傅清疏的衣服吧,整个大学都知道,沈隽意和基因实验室的傅清疏教授不合,见面就掐,三米外都能闻到硝烟味。 他青天白日的穿着傅清疏的内裤,这怎么解释。 算了。 “你怎么知道走路慢就是扯着裆了,你扯过裆?”沈隽意侧头问,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放的更慢,他再这么磨一会,非得下一期校园风纪头条。 赵路一脸痛苦的捂着脸,小声说:“你还别说,我真扯过,我靠你不知道,我有一次下楼,停电了,妈的一脚踩空了我靠直接劈叉,扯的鸡飞蛋打,疼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隽意听着他形容,不自觉向后了两步,“嘶”了一声,又瞄了瞄他,关爱地怕拍他的肩膀,“你是勇士,值得我们所有人铭记,这该写在你墓志铭的二维码里。” “损人不带脏字儿,还是你沈大爷牛批,输了。”赵路两手背在脑后,伸了个要伸不伸的懒腰,嘴刚张开一半儿忽然被噎住了。 “我靠,那谁?!” 沈隽意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也被惊了一秒,前面十来米处停着一辆救护车,一个护士站在门边,还有一个医生和司机一起用担架抬出一个人来。 他定睛一看,上头躺着的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不是他们基因学的宋老师是谁! 护士和医生利落的上了车,司机关上车门流畅的掉头,伴随着救护车特有的鸣笛声,掠过他们身边出了校门。 “宋老师那情况,是干啥啊?”赵路把目光从绝尘而去的救护车上挪回来,看沈隽意。 “不知道。” 宋老师已年逾六十,身体也不算很好,早到了退休的年龄,只不过因为院里缺基因学的老师,右加上他喜欢做老师,一直不肯退休。 校长不好违反规定,一边也舍不得放,就以校聘讲师的身份将他留下来了。 居然病倒了。 ** 傅清疏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校外自己的家,偶尔比较忙的时候会住在学校安排的宿舍里。 宿舍是单人的,不用担心秘密被暴露出来,不过到底和其他老师是邻居,也不大方便。 他昨晚打了两管抑制剂,头有点疼,但好在应该不会有发情的状况,就回了学校,洗完澡便躺在床上睡了一会。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电话铃声惊醒的。 他昏昏沉沉地摸出手机,眯细了眼睛看了下屏幕上没有来电提示,是个陌生号码,轻咳了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才接起来,“你好,傅清疏。” “傅教授啊,我是任长海。” 任长海。 傅清疏半坐起身,“校长?有事吗?” 任长海笑了笑说:“啊没事没事,就问问你在哪儿呢?学校吗?” “嗯。” “那个,你最近实验室忙吗?数据怎么样了?上次我听许奕说你们最近的研究挺顺利的,需要资金就尽管跟学校里说,拨给实验室的钱还是有的。” 傅清疏知道任长海是许奕的表姨夫,他进实验室的时候是校长打了招呼的,不过他自己也很有天分,自己才答应他进实验室,做自己的学生。 许奕喜欢自己,他隐约知道,任长海这是打算…… 傅清疏眉角微蹙,没先开口,他不爱先给人定罪,便等他自己说。 任长海拐弯抹角了半天,听他不说话也有点尴尬,干咳了声说:“是这样啊,基因学那边的宋老师今天下午心脏病发住院了,他年纪大了,病情也挺凶险,唉……” 傅清疏微怔,“宋老师没事吧。” “哦没事没事,叫救护车比较及时已经救回来了,不过以后可能没法儿来学校上课了。”任长海铺垫了大半天,这会才觉得差不多了,便说:“这学期还有三个月,这时候我们也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来任课。” 宋老师是教基因学的。 傅清疏的实验室也是这个研究方向,按照在学术界的成果,傅清疏比宋老师高出了十几个台阶,但做老师。 “校长,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代课?” 任长海连忙说:“就这一个学期,我们总不能让这些学生没课上,你说是吧傅教授,我知道你实验室比较忙,我也是没办法了,但凡有个老师能代课,我也不能来麻烦你。” 傅清疏伸手抵住额角,基因学,他记得沈隽意也选修了这门课。 “校长……” 任长海:“这样,你先带几天,我现在立刻去申报调老师过来,等他一来你就撒手,行吗?” “……”傅清疏想了想,总不能他因为一个沈隽意,让其他学生也没课上,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 第十一章 心猿意马 大一的学生,刚刚告别了高三的剑拔弩张,一松懈下来就很难重新再上回压力。 他从上学期开始,就没怎么上过课,能翘的不能翘的全都翘了。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赵路和宋明也都不喜欢早起上课,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懒。 沈隽意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怎么亮,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早上六点半,还成。 四月,天亮的很早。 他伸手拉了下窗帘露出一条缝,久违的感受到这么清新的空气,不由得深呼吸了两口气,翻身下床。 赵路被他的动静惊醒,猛地坐起身,“我靠几点了几点了!” 沈隽意走到柜子边,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头也没回地说:“六点半。” “六点半你起来干什么?”赵路挺尸似的躺回去,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嘟嘟囔囔地说:“我还以为十点半了。” 沈隽意没回答,关门的时候手指一顿,视线忽然落在了柜子上层。 学校的柜子分为三层,每人一竖排,上面长柜子上可以挂衣服,下面是一个方格柜子放些洗漱用品,最下面是鞋柜。 长柜里挂着一套尺码稍小的衣服,是傅清疏的。 沈隽意那天回来了以后,进了宿舍二话不说拿着衣服就进了卫生间,好好洗了一遍澡之后,准备把他的衣服送去洗衣房。 结果刚出门忽然想起来,傅清疏那个洁癖到可怕的毛病,指不定这衣服都不打算要了,自己还洗什么。 他拿回来。 赵路看见他又回来,从床上探了下头奇怪地问:“你不是去洗衣服吗?” 沈隽意低头看了眼,就算他还要,洗衣机这种洗过无数人的工具,他应该也嫌脏吧。 “衣服不多,我懒得排队了,自己洗吧。”说着,沈隽意又进了卫生间,在盆里放满水,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块上学期开学前来报道,姐姐给他买日用品的时候,一并买的一块柠檬草味儿的洗衣皂。 他没洗过衣服,搓了半天感觉应该差不多也许是干净了,连连在水池里冲了好多遍,才找出衣架挂在了阳台上。 他的衣服都是洗衣液的味道,唯独傅清疏这套衣服,带着清新的柠檬草香气,格格不入。 沈隽意伸手,摸了下那件白衬衫,脑海里忽然蹦出他穿着的时候,烫着一般瞬间收了回来。 “沈大爷,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啊。”赵路被吵醒了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半天也起来了,穿完衣服看见沈隽意还站在那里,伸手推了他一下。 沈隽意回过神,“没事,你也起来干嘛?” 赵路打了个呵欠,不甚清醒地随口问他:“我也不知道,去食堂吃个饭吧,看看今天有什么,哎那你起来干嘛?” “我起来上课。”沈隽意说。 “…………”赵路茫然两秒,突然笑了起来,“我操沈大爷你都给我笑清醒了,哈哈哈哈哈你上课,这是新笑话吗?” 沈隽意挤了点牙膏出来塞进嘴里默默刷牙,对他的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赵路拉上裤链冲完厕所,没洗手就过来揽他肩膀,被沈隽意一瞪,缩了回去。 “好好,我远点儿。”赵路拧开水龙头洗手,也开始洗漱,含着牙刷含含糊糊地说:“咱们今天还打球吗?好像天气不是很好,怪烦人的,不想打室内场。” 沈隽意手一停,刷完牙洗漱干净了才说,“今天不打。” “不是,你真要上课啊?” “嗯。” “为什么啊?”赵路就想不明白了,沈隽意这种,不缺钱、不缺样貌、更不缺狂蜂浪蝶的人,干嘛想不开去学习啊。 他不是最讨厌书呆子了吗? “为什么啊,老祖宗说过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不懂,你个学渣。”沈隽意洗完脸,毫不掩饰的鄙视了他一波,出了卫生间。 赵路茫然的擦擦脸,也跟出来。 沈隽意其实也不是真爱学习,他是因为傅清疏那句话。 傅清疏说他不行。 没有人可以说他不行。 —— 一大早,八点二十。 沈隽意从后门走进教室,原本闹哄哄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见鬼了一样看着他。 女同学们小声议论他为什么突然来了,有几个玩的还可以的男生立刻就笑起来了,揶揄他:“哎哟沈大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大驾降临敝班,有事儿啊?” 沈隽意坐下来,眼皮一掀,男生立刻收了笑。 沈隽意从来大学报到那天徒手揍翻了几个alpha之后就一战成名,后来总有惹是生非的人来找麻烦,都挨个儿被他教训的在地上求饶。 他的名字,在这些相识的alpha里,基本就等于顶端的人物,无人敢惹。 有些女生或是ega在外头遇见有人勒索,一说是平城大学医学系19级的,都要给三分面子,都是因为沈隽意不好惹。 大家私下都说,他比个社会人还社会,浑身上下有种不怕死的气质,再加上他的信息素也嚣张得很,是血腥气。 从根本上就能震慑住一些人。 半晌。 “我来汲取知识。”沈隽意忽然笑了下,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本书,往桌上一扔,“怎么,不欢迎啊?” 气氛随着他这一句话又重新化冻,热闹起来,男生笑说:“不敢不敢,但是敢问您知道下面这是节什么课吗?” 沈隽意沉默了下,坦然的四平八稳:“不知道。” “……” 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沈隽意往旁边挪了点,靠窗坐了。 他虽然说下学期要申请傅清疏的实验室,但他专业不符合,他是学医的,傅清疏是搞基因学研究的,虽然稍稍挂点勾,但这个钩子有点脆。 他高中的成绩其实还成,高出了平城大学的分数线二十分,已经很优秀了,但他自从进了大学,出了打架打球就剩打游戏。 典型的除了学习,什么都干。 傅清疏的实验室又是整个平城大学最难、最严格的的,任何一个进去的学生都由他亲自审核,走后门儿也好,怎么都好,他想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那时候干什么要一时口嗨,沈隽意撑着下巴,看着空荡荡的讲台,忽然就想起那张冷漠到毫无表情的脸。 指尖无意识地点在桌上,一下一下规律的像是某种节拍。 前几天在山上,他拉开车门那一瞬间,傅清疏转过头,脸上有一闪而逝的慌张和难堪,他想隐藏自己身上那个纹身。 沈隽意若有所思地想他的背,几乎占了整个背部的纹身和他这个一脸清规戒律的脸完全不搭。 因为慌乱,带着雨水的湿漉漉睫毛轻颤了两下。 极致的冲突下,信息素差点冲出来跟他打招呼。 如果不是因为下雨,天气又冷让他还有点冷静,估计当场就爆发了。 这几天许奕请假回家,他没去实验室,算一算有大半周没见到傅清疏了,估摸着还是那张冷漠的脸。 不知道又去相亲没有。 去了吧。 他从认识傅清疏开始,光他知道的,他就去相亲超过五次了,啧,他们beta这么着急结婚传宗接代的么。 沈隽意想了想,ega也会怀孕,将来他娶个什么样的,也会给他生孩子么? 没来由的,他脑海里忽然蹦出傅清疏的脸,那个清瘦的身子穿着他在实验室惯穿的白大褂。 肚子微微鼓起来,顶起白大褂的扣子有些扣不上,纤细的腰撑不住肚子,他会微微扶着腰,一边垂着眼去看实验数据。 他的脸还是那么冷漠,仿佛那个肚子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再一偏头,说一句:“滚出去,别弄脏我的实验室。” 沈隽意沉默半晌,觉得见鬼了。 他脑子有病了。 傅清疏一个beta,怀个鬼的孕,更何况他那么讨厌自己,哪怕是真的会怀孕,也不会是他的,他巴不得掐死自己。 前几天在山上,他拉开车门那一瞬间,傅清疏脸上有着一闪而逝的慌乱和难堪,接着就立刻背过身,遮住了自己身后那大片的纹身。 他忍不住地想,那张禁欲到极致的脸,如果出现点其他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子。 沈隽意撑着下巴,想入非非半天,极大限度地满足了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上课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老师还是没有来。 赵路在旁边打趣,“该不会是新老师知道沈隽意来上课了,不敢来了吧,你赶紧谢罪吧沈大爷。” 沈隽意抬头,笑了声:“行,我谢罪。” 说着,他站起身,把书扔在赵路面前,说了声:“走了。” 与此同时,教室门前出现了一个身影,右手握着书,左手推开门,手掌还按在门上,视线陡然与他相撞。 傅清疏? 沈隽意下意识一低头,扫了众位同学一眼,他该不是走错教室了吧。 前几天他们目睹了宋老师被救护车拉走,之后辅导员说学校里会安排一个新老师来代课,他们也也没放在心上。 沈隽意连消息都没看,自然不知道。 傅清疏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手中握着两本教辅走上了讲台,抬头,将视线重新落在全班就一个站着的鹤。 “要出去?” 沈隽意听出他语气里的淡淡嘲讽,眼底忽然就染上了一丝笑意,声音不疾不徐的送出来:“不出去,教授您的课我得听。” “既然这样,坐下。” 沈隽意往椅子后一靠,他坐在偏向角落的位置,靠墙,肆无忌惮地看着讲台上被遮了一半身子的傅清疏。 纤尘不染的白衬衫黑长裤,嘴唇开合间像是能送出一股带着雪松气息的冷气,他脑海里不自觉又泛起那个妖冶的纹身。 啧。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脑嗨满分的alpha,说出来你估计不信,我在脑子里已经跑完了一个秋名山、 第十二章 心猿意马 教室的窗户开着,一阵风吹过来,簌簌抖开课本几张纸又落下去。 傅清疏单手撑在讲台上,伸手稍稍拨了下话筒的位置,说:“各位同学好,我叫傅清疏。宋老师身体抱恙请假休养,接下来的半学期由我接手你们的基因学课程……” 他声音很淡很轻,从教室的墙壁音箱传出来的时候像是一股乍暖还寒的风,拨着仍有碎冰的湖面。 “第一节课,我先说一说我的要求。” 沈隽意觉得那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一抬头,视线堪堪擦肩而过,他顿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不喜欢我的课可以直接不来,我不会点名。”傅清疏扫了一圈教室,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沈隽意的脸上,声线毫无起伏地说:“期末的卷子由我亲自出,我不希望我的学生补考,明白吗?” 说完,他将仪器打开,声线平淡的开始讲课。 沈隽意靠在椅子上,知道他这是说给自己听,明摆着暗讽他补考翘课的事情,默默在心里骂了句无意义的脏话。 其实他也没想过要他知恩图报,但每次靠近实验室,他就一脸冷漠的让自己滚出去,别弄脏实验室。 他凭什么这么讨厌自己? 沈隽意鬼使神差地就抬手闻了闻自己,不臭啊,怎么他就那么嫌弃。 见了鬼了。 “沈隽意。” 一道清淡的嗓音响起,整个教室突然陷入了安静,沈隽意想的出神没有反应过来,被赵路抵了抵手臂才回过神。 傅清疏站在讲台上,视线遥遥落在了他的脸上,“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沈隽意站起身,坦然地说:“我没听。” 教室里一片哗然。 傅清疏在平城大学也很出名,凭着这张脸就没有人不知道他,再加上沈隽意因为一个alpha跟他不合,全校皆知。 现在有意思了。 他成了老师,肯定要借故好好刁难一下沈隽意。 来了来了,第一堂课第一个叫起来回答问题的人,又被沈隽意这么直截了当地说没听,他会怎么回应? 傅清疏看了他一眼,重新问了一遍,“请你回答,sine这类成分本身无逆转座酶基因,但可以借用寄主中的转座酶实现转座,是否正确?” 这道题沈隽意正好听见许奕念叨过,那会他正想着怎么给许奕买他一直想要的那个生物模型,但他一直看题没看自己。 他伸头看过一眼,就是这道。 “是。” “请坐。” 一节课下来,傅清疏问了不少问题,也提问了很多同学,大致在看学生们的深浅,回答对了错了他都没有第二个表情,很难看的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下课的时候布置了一个稍微超纲的作业。 “这节课到这里结束,麻烦班长跟我来一下办公室。”说完,他握着两本教辅又下了讲台,没发现教室里的另一阵哗然。 这个班和别的班不同,有事都是找副班长,从来没人找班长。 因为班长,是沈隽意。 他这个人懒不懒的倒是另说,主要是没人敢使唤他,一周有四天半不在教室,偶尔来一趟都跟昏君上朝一样稀奇。 副班长崔楚转过身,撑着下巴笑问:“沈隽意,要不要我过去呀?” “不用,没听人傅教授说叫班长呢么,你是班长吗?副的。”沈隽意站起身,把自己那个翻都没翻过的书一扔,“认不清地位呢。” 崔楚:“我去你大爷的。” 沈隽意没理他,两手插兜吊儿郎当的从后门出去了,又不远万里的绕到前门下楼梯。 赵路懵逼地看着他绕了一道圈,由衷感叹:“……什么毛病?穿过教室走前门,能死?”- 傅清疏并不算平城大学正经的编制教师,他只是以教授的身份在学校里搞科研,所以他没有办公室,这次也是顶替了宋老师的位置,将他的桌子划给了傅清疏。 沈隽意到的时候,没看见人。 “叩叩。” 办公室里一个年级挺大的女老师抬起头,透过厚厚的眼镜片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有事吗?” “傅教授让我过来找他。” 女老师“哦”了一声,说:“他上课还没回来呢,你有事找他的话等等吧,或者打他电话问问也行。” “哦,不用了。”沈隽意皱眉转身,什么玩意故意耍他呢吧。 他忍着脾气往楼下走,舌尖抵着后槽牙,心想下次看见非揍他一顿,让他知道自己……嗯? “只有十支,莫久说这个就算差不多是极限了,如果管用的话就是了,不管用的话你也别再找,对你身子没好处的。” “嗯。”傅清疏伸手接过来,“谢谢。” 祝川眉头拧的跟他的名字一样,一时不肯撒手,两人僵持了一会,“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能告诉我吗?咱们俩这种关系,你还瞒着我?” “祝川……” 傅清疏的声音很轻,沈隽意站在转角甚至都听不太清,但祝川的话他都听见了,一清二楚。 咱俩这种关系? 他俩什么关系? 没等沈隽意想出个所以然来,祝川忽然握住了傅清疏的手,声音稍稍大了一些,带着些微的怒意:“你不想要自己的命我还想要!你一个三十岁的人了,上个床怎么了!命重要什么重要?” 傅清疏抽出手,说:“我宁愿死。” “你!”祝川怒气冲冲地将盒子扔到他怀里,也不管会不会将里头的试管摔坏,扔完了扭头就走。 傅清疏捧着盒子,低低吐了口气出来,如果让他成为像父亲那样,被发情期支配,沦为**所驱使的奴隶。 他宁愿死。 年幼时,他见过太多父亲带回来的人,那些人的眼神就像锁定了肥肉的狼,嘴角甚至都挂着垂涎。 从他记事起,父亲就流连在各种男人女人之间,唯一相同的,他们都是alpha,除了乔雁。 乔雁是个beta。 父亲和她在一起,估计是想改变自己,摆脱那种被发情期支配的身体。 他放纵了那么多年,和那么多人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吃惯了肉的狼,让他回头吃草,怎么可能。 他最后还是没能够抵抗住那种几乎灭顶的支配,出了轨,再次和那些能够让他满足的alpha在一起。 傅清疏小时候问过他,自己为什么没有母亲,谁生出了他。 父亲怒斥他不许再问,更是头一回打了他,依旧没有告诉他,生他的人在哪里。 他以为父母是感情破裂离了婚,又或是母亲遭遇意外早早离开,他不再问,再后来长大一些,知道了第二性征。 父亲带人回来从不避他。 他有一次半夜渴醒了出去倒水喝,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走进房间,隐隐约约有羞辱的语言,门缝里透出恶心的姿势。 他的声音充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傅清疏反射性的作呕,如遭晴天霹雳,父亲的样子永远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变成父亲的样子。 沦为**的工具。 傅清疏望着祝川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了下头。 如果熬得过去就好,熬不过去,大不了就是死罢了,对他来说,生死也没有多重要。 他没有牵挂的人,没有牵挂的事,除了祝川之外也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有一天他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觉得难过。 无所谓。 傅清疏转过头,猛地僵在了原地。 “你怎么在这儿?!” 沈隽意站在他面前两米左右的位置,单手插在口袋里,斜斜靠着墙,隐隐约约带着股张牙舞爪的气息。 “找你。” 他明明是个学生,一脸褪去少年步入青年的模样,又比自己小了足足十岁,可没来由地,傅清疏觉得自己每次见到他第一眼,心脏都要不自然地跳一下。 傅清疏微怔,腿脚生根的站在原地,干干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隽意走近了,看了他手里的木盒子一眼,不答反问:“教授,我看见他拉你手了,男朋友啊?” 傅清疏不动声色地把盒子往另一侧放了放,冷声说:“不关你的事,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你在这儿干什么?” 沈隽意舌尖抵着后槽牙,轻轻地“嘶”了一声,“是你叫我来的,我来了你又不在办公室,出来私会男朋友就算了,现在还反问我来干嘛,教授……您怎么这么善变?” 傅清疏微怔,他居然是班长? 沈隽意没在意他这个不敢置信的眼神,反正除了他之外,也没人相信他是班长,无所谓。 他就是个保护班里同学不被欺负的,班什么长。 他微微弯腰,谦恭地弯起眼睛冲他笑了一下:“教授,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 傅清疏眉尖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知道了?” 沈隽意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被他吓了一跳,心尖一跳站直了身子,“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刚刚那个真是你男朋友啊?” 傅清疏误以为他是听见了自己用抑制剂的事情,牙齿轻轻打着颤,险些咬到舌尖,故作冷漠道:“不用你管。” 沈隽意“啧啧”两声,无所谓的摆了下手说:“那个人一看就肾不好,多半是纵欲过度造成的,教授你喜欢他啊,回头我帮你开点药,你让他买点吃吃?” 傅清疏脸色难看的攥紧手,白皙的手背上绷起青筋,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也被气的染上一点浅粉,连带着耳根也泛红。 沈隽意心情大好的在他脸上流连了一会,忍不住地想伸手捏捏他的耳垂,应该很软吧,气成这样,应该还会带点微烫的温度。 他看人的时候不会掩饰,直勾勾地像是只圈住领地的小狼,傅清疏撞上他的视线,被烫着一遍倏地转了过去。 “教授,你耳朵怎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祝川:我肾很好!!!!你别因为吃醋就乱咬人!!!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十四章 心猿意马 傅清疏说:“不必。” 沈隽意手指搭上车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小迟又从里头跑了出来,打眼就看见了他,忙喊:“沈哥,出事儿了。” “出事儿报警。”沈隽意头也没偏的去看傅清疏,脸上还是吊儿郎当的笑,“老师,你……” “报了,但是老板被捅伤了,叫了救护车,但是他们现在流血不止,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救护车来。” “谁血流不止?男的女的?” 小迟急得满头汗,也顾不上擦,看见傅清疏也顾不上打招呼只是颔首笑了下,语速飞快地跟沈隽意说:“女的,还有我们老板!” “君燃?”沈隽意眉尖一蹙,“他不是上去睡觉了,他怎么受的伤?” “你是让余磊送他上去睡觉来着,但你前脚刚走,老板后脚就迷迷糊糊地挣脱余磊跑过去拉架了,你知道他那个手没四两劲儿的样子,被那男的一酒瓶底子划了。还有那女的被捅了好几下,就躺我们店里现在。” 沈隽意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一句:“那奸夫呢?” “跑了。” 沈隽意松开握住车铃的手,跟傅清疏说:“教授,送不了你了,我去看看情况,小心点儿别被人劫色。” 傅清疏自动忽略掉他这句调戏,不太信任地看了他一眼,“你行吗?” 沈隽意已经走出几步了,听见这话脚步一停,回过头来,朝他眨了下眼睛,“教授,我劝你还是别总问我行不行,这是挑衅,没有男人会说自己不行,惹急了我就亲自告诉你,你可别后悔。” 傅清疏没接他这个黄腔,看着他快步跟着小迟一起回了酒吧,酒吧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搭上五颜六色的光。 年轻,又张狂- 沈隽意重新踏进酒吧的时候里头的客人已经没有了,吓跑的吓跑被赶走的赶走,只有君燃和那女人两个人各自不省人事的躺在沙发上,已经被血差不多泡透了。 君燃长长的头发搭在一边,染了不少血,黏糊糊的裹成一缕一缕。 沈隽意脚步一停,站在原地僵了两秒,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小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事。”沈隽意甩了下头,深呼吸了口气,快步走到君燃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举起来检查伤口处。 小迟虽然是瞎说,但也没多大错,真就是靠近大动脉,估计是扭打的时候,酒瓶底的玻璃碴子划上去的。 现在这个天气,衣服穿的少,这一下还好划这儿,这要捅心窝子上,现在已经不需要他救了。 沈隽意伸手按住君燃靠近心脏处指了指,跟小迟说,“按着这儿别撒手,他要是撒酒疯就一棍子敲晕。” 小迟忙接手按住,“又不是这儿流血,按这儿真的有用吗?” 沈隽意去检查那个女的,顾不上回头。 闻言说:“瞎按呗,没用你就换个地方,总有一个有用的,反正他的伤问题不大,不按也死不了,就是多放点儿血。” 小迟:“……” 女的受伤比较严重,靠近颈动脉的地方被划破,血流如注,君燃身上的血大半都是她喷出来的。 最严重的,还是她的肚子。 这个女的怀孕了。 男人有一下捅在了她的肚子上,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一下子大出血,多半是照着一尸两命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沈隽意当机立断道:“余磊,干净纱布,布条子扯点儿!” 余磊忙应了,小跑去后面找。 沈隽意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拧眉先用指压法撑着,这儿也没止血带,只能找点碎布条将就一下等救护车来。 他听见脚步声,头也没回地伸手,结果没有布条递过来,拧眉回头:“磨蹭什!……” 傅清疏。 沈隽意脸色一僵,余磊小跑回来抵上纱布和布条,沈隽意将纱布按在伤口上,又往上丈量了点距离,跟余磊指了指说:“布条扎那儿。” 余磊忙扯过布条,往他说的地方扎紧,沈隽意说:“用点儿力。” “啊?” “算了,你来帮我按着伤口。”沈隽意说完,自己接过布条用力系紧,争取阻碍血液别再这么汹涌的往动脉输送。 女人的伤口虽然危险,但是比较集中,主要是肚子这个伤,救护车早点来应该还有救。 这时,店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店里服务员接起来,没两秒就扬声说:“小迟哥,救护车说来不了了。” “什么意思?!” 服务员被他吓了一跳,小声嗫嚅:“救护车说金山桥那边出了连环车祸,他们被堵住了,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才行。” “半个小时尸体都够热两回了。”沈隽意看着酒吧里的一片狼藉和满满的血腥气,眉头越皱越紧。 小迟说:“那也没办法,她虽然是在我们这儿伤着,但凶手大家有目共睹,你也……” 傅清疏忽然开口:“我送你们去医院。” 沈隽意偏头,瞥了地上的女人一眼,他知道傅清疏爱干净,洁癖严重,实验室里的白大褂都要每天换。 “教授,她身上可又是羊水又是血,你那车不要了?” 傅清疏没接话,转身走了出去,背过身时送出一句话:“人命关天。” 沈隽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下,又收回视线,蹲下身来检查了下君燃的伤。 “不流血了,你带他去医院包扎吧,回头留疤指不定又得哭几天,他一哭你就给我二叔打电话。”沈隽意恨不得踹他两脚,倒霉玩意去凑什么热闹。出了事儿又不知道找谁。 小迟小声说:“可他们分手了。” 沈隽意没所谓地“哦”了一声,“那你就跟我二叔说,他不要的君燃的话,那我就要了,反正我也没遇见过这么可口的ega。” 小迟被他吓得一抖,更加小声说:“你跟家里闹得这么僵,为什么还能跟老板关系这么好啊,不应该恨屋及乌,也烦他吗。” 沈隽意猛地抬头,吓了小迟一跳,那种属于年轻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狠戾。 半秒不到,沈隽意笑了下,“我跟家里没闹过,君燃打不过我二叔,就瞎特么编排我,他拿我当枪使的时候还少吗,也就你信。” 小迟撇了撇唇。 沈隽意站起身说:“行了,赶紧带他去医院吧。” 小迟低头看了眼君燃,才回过神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忙着指挥人抱起老板去医院了,这可是他的饭碗。 沈隽意看见傅清疏的车开过来,蹲下身抱起昏迷的女人走到车边,等他拉开车门,艰难地将女人放了进去。 顾不上他的洁癖,沈隽意只能将女人平躺着放,手按在纱布上,可血还是一股股的往外淌,像是个没有尽头的泉眼儿。 沈隽意眉头拧的死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傅清疏方向盘一打,强行超车闯了三个红灯才突然反应过来。 “哎超速了。”沈隽意看了眼主驾上沉默的人,出声提醒,“再闯下去你驾照就报废了。” 傅清疏脚底油门更往下踩了一点,表盘上的指针往下压了一大截,看的沈隽意心惊肉跳,“傅教授,看不出你开车这么野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最低限速慢悠悠往前挪的老年人。” “你看不出的事情还有很多。”傅清疏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就不再开口了,沈隽意也没听明白,以为他纯属反唇相讥,也没放在心上。 女人身上的血和羊水沾到沈隽意身上,又黏又腥令人作呕,他更是难受,忍不住说:“教授,开个窗户。” 傅清疏开了点窗户,飞速行驶的车很快到了医院,来之前沈隽意已经让余磊给医院打了电话,说了车牌号。 他们一到地方,医生便推着平车过来接手,将人推进了手术室。 沈隽意松了口气,想伸手去抹汗,才一靠近就反胃的缩了回去,“我操。” 傅清疏看见他脸色发白,眉头皱得死紧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灰相间的格纹手帕递了过来。 沈隽意一怔,看着他白皙的手指,指骨分明的握着一个手帕递过来,却没接。 “不了,擦脏了。”沈隽意破罐子破摔地往身上抹了两把,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 傅清疏微怔了下,将手帕收了回来,重新放在裤袋里。 他接手宋老师的职务的时候粗略看了下班里学生的情况,到沈隽意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多查了一下他的出勤率。 上学期总课时,十三。 这学期长进了不少,按照一半学期来算,还多了一节课。 这样一个出勤率垫底,大部分课程都需要补考的学渣,竟然会救人,傅清疏看见他跟小迟快步回酒吧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了进去。 也许是担心学校里的学生因为私自救人反而闹出人命不好处理,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吸引自己,让他无法自拔的信息素。 他跟了过来,看见沈隽意果决利落的检查伤口做出判断,又看见他那个一闪而过的和他年龄不大相符的眼神。 像是有一股深埋于心的怨怼和恨意,突然被什么挑起来,轻轻跳动,和他平时那个吊儿郎当地在实验室纠缠许奕完全不同的样子。 “你将来会是个很好的医生。”傅清疏看着医院走廊里冷白的灯光,轻轻说。 寂静几秒。 沈隽意转过身,背对着他嗤笑了声:“我没打算当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救人部分,都是我根据百度再自己加了点儿东西瞎掰,现实肯定不是这么搞,如果有学医的读者太太觉得掰得太离谱,不要揍我。 第十五章 心猿意马 “怕她死在君燃酒吧里而已,他醒了又不依不饶。”沈隽意说完,又补了一句。 君燃。 傅清疏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僵了僵,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手术室门外的灯牌一直亮着,看着多半是凶多吉少,按照动脉那个出血量和肚子上那个伤,双重压力下除非她是孙悟空,多长了个脑袋。 傅清疏站姿笔直,身上干干净净的,和没正行的沈隽意形成强烈对比,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格格不入。 傅清疏:“不做医生,为什么学医?” “瞎瘠薄报的专业,考上了我有什么办法,家里不让退学,不然教授您跟学校说,把我开除了得了。” “你不上课,补考也不肯考,是为了让学校把你开除?” 沈隽意眸子一闪,忽然笑起来。 他走回来靠近傅清疏,身上那件深灰色t恤被羊水和血几乎浸透,贴在皮肤上,透出里头紧绷的肌理。 傅清疏不习惯他靠近,皱了下眉。 沈隽意低头:“教授,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喜欢我啊?” 话音一落,傅清疏眉头倏地拧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个紧绷的弦,沈隽意伸出手,打了个响指,像是拨动了弦,一颤。 傅清疏没回应。 他当年比沈隽意放纵多了,什么话没说过,什么事儿没干过。 不说班门弄斧,沈隽意脸上那股吊儿郎当又无所谓的表情,在他眼里根本藏不住。 他想把沈隽意当成一个孩子,一个小他足足十岁,还在叛逆期的孩子。 可他身上那股信息素的气味又不自觉的牵引着他的丝丝血脉,让他几乎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想去引诱他同自己沉沦。 不管他喜欢人是不是自己的学生。 傅清疏深吸了口气,攥了攥手指,压下心里本能的悸动,淡淡说:“走吧,回学校。” “傅教授?”一个惊讶又不大确定的声音响起, 傅清疏抬起头,略微皱了下眉,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喊自己。 莫久快步走过来,略显激动的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是?” 莫久忙不迭换了只手拿病历本,伸出右手说:“忘了跟您自我介绍,不好意思啊,我叫莫久,祝川的朋友。” 傅清疏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就是祝川说的那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alpha医生,原来就在这个医院工作。 傅清疏伸出手,“你好,傅清疏。” 沈隽意站在傅清疏身侧不远的地方,勾着眼睛打量了下这个医生。 头发不长不短修剪整齐,白大褂干净的像是连个细菌都没有。 用宋明的话说,和傅清疏像是一路人。 莫久说:“你有朋友生病了?我给你张名片吧,下次有什么直接来找我就行了,咱们医院不大好排队。” 傅清疏接过来,“谢谢。” 沈隽意站在傅清疏旁边,已经把莫久打量了三四遍,听他们你来我往相敬如宾的客套,终于不耐烦了。 “老师,走不走啊?” 莫久这才回过神看他一眼,刚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又看见他身上的血迹,皱了皱眉问:“这位是?” 傅清疏:“他是……” 沈隽意伸出了他那只仍沾着血迹羊水的手出来,“你好,沈隽意,傅教授的学生。” 莫久看着他这双色彩斑斓的手,有些直觉地排斥。 他也做主刀医生,划肚子切内脏的事儿不少干,但他这个…… “……你好,莫久。” 沈隽意攥了他的手一下,很快收了回来,略显不耐烦地问傅清疏:“您还聊吗?聊的话我先走了,君燃还等着我收尸。” 傅清疏朝莫久略微颔首,将名片收进口袋,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两人回到酒吧,沈隽意说:“教授,您回去呗,还跟着我干什么,舍不得我啊?” 傅清疏看了他一眼,没接话,跟着走了进去。 沈隽意随便抬脚踢走一个酒瓶子,“我操,真特么是个凶案现场了,把老子晕血都治的**不离十,以毒攻毒是有点东西。” “沈哥。”服务员们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说着什么,一听见声音忙站了起来,小跑过来站在他们面前。 “君燃呢?” 余磊忙说:“小迟哥说他在医院住着呢,非说自己要死了,得住个一年半载的养回来。”他顿了顿,又说:“刚才警察来过了,看了看现场,又把监控录像拷走了,那咱们这儿收不收拾啊。” 沈隽意环视了一圈,“收拾吧,反正凶手有模有样的大家都看见了,跑不掉。派人看着医院里那个吧,死了人才难办。” “嗯。” 沈隽意转过身,朝傅清疏伸出手,“车钥匙。” 傅清疏手里攥着钥匙,沈隽意没等他动作,伸出手指勾了出来,没碰着他干净的手指,扔给余磊说:“傅教授的车,让那女的弄得全是血,你开过去座椅垫子什么全拆了,换新的,弄好了把钥匙送给傅教授。” 余磊迟疑了下,“这……账呢?” “记君燃账上,我手机让他泡酒喝了还没赔呢,他破那么大点口子还住院,没事儿浪费个瘠薄医疗资源,让他没死赶紧回来给人傅教授报销修车费,哦还有闯红灯的罚款,少一毛钱薅他一根头发。” 余磊一哆嗦:“……是。”- 两人出了酒吧,一齐往校门口走,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校门应该早就关了,但傅清疏的自行车放在了门卫那里,要过去拿。 沈隽意也要回宿舍。 “老师,您对炮友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沈隽意想起他常去相亲,想起祝川,又想起莫久,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傅清疏脚步一顿。 沈隽意走的快他一步,转过身来伸出手,遮住了傅清疏眼前冷白的路灯灯光,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成一个暧昧又微妙的尺度。 傅清疏甚至能闻见他身上似有若无的信息素气味,覆盖住腥腻的鲜血。 他已经二十九岁了,本该心如止水,但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和这一句话反射性地觉得后颈的腺体微微肿胀发热。 他向后退了一步,避开沈隽意:“你情我愿,不支持不反对,没什么看法。” “老师。”沈隽意一本正经地像个好学生一般,问着并不规矩的话:“待会去我宿舍?” 这句话本身就有些越界,再加上傅清疏先前便以为沈隽意已经知道自己是ega的加成下,瞬间就理解成沈隽意在向他提出约炮。 “沈隽意!”傅清疏眼神一沉。 “啊?我怎么了?”沈隽意的表情看着无辜极了。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老师,就应该有点做学生的分寸。”傅清疏手指不自觉地掐紧,嗓音发干的补了句:“我不约。” 沈隽意忽然笑起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气,眼角微微上挑,嘴角也勾起一点弧度,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说:“放心吧老师,我不搞师生恋,也对您没兴趣,更没找你约。问你去不去我宿舍就是想还你衣服而已,你要是嫌我穿过脏了,不要了,那算了,我回头原模原样给您买一套。” 傅清疏喉头微哽,不甚自在地说:“不用,丢了吧。” “这样吧。”沈隽意略一偏头,说:“你给我个微信,您那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 傅清疏略有些不自然地说:“你手机不是被君燃泡了酒。” “……对哦。”沈隽意恍然,顿了顿又说:“那您加我好了,我微信号就是手机号。” 傅清疏看着他,沈隽意到底年轻,直勾勾看人的时候,像个小狼崽子一样的眼神轻易地拨动他的心弦,让人无法拒绝。 半晌。 “不必了,我不缺钱。”顿了顿,傅清疏又补了一句:“我们之间,也没有联系的必要。” 沈隽意看着他说完就转身,清瘦的背影被冷白的路灯撒上一点清霜,真像个被精心修剪过的,带着积雪的雪松。 “有病吧,跟你好好说话也不行。” 沈隽意嗤了声,一脚踢走路边的石头,大半夜早已过了门禁时间,他也懒得叫门卫开门,扭头翻墙进了学校- 宋明早睡成个死猪,呼噜打的震天响。 赵路还没睡,坐在床上焦虑的打游戏,晚上沈隽意出去之前说给他带饭回来,结果他等了一晚上也没等来,电话也打不通。 他饿的不行,外卖都吃完四个小时了,沈隽意的手机还是关机。 该不会死外头了吧。 赵路忧心忡忡地给许奕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他俩是不在一块儿,结果许奕茫然地说了声:“啊?” 赵路沉默几秒,说:“没事。” 他跟沈隽意是高中同学,两人又恰好考到了一所大学,对于他家里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虽然并不太多。 沈隽意推开门。 赵路抬起头,看见他抬脚将门从后头关上了,两手一伸将t恤兜头脱了下来,露出精瘦却肌理明确的腰腹线。 沈隽意将衣服扔进垃圾桶。 “我靠,你刚跟谁在一块儿啊?” 沈隽意头也没回,随口说了声,“傅清疏。” 赵路被吓崩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三魂七魄都吓离体的问他:“你这一身的血,那那那人……死了还是没死啊?” 沈隽意没过脑子,以为他说的是那女人,就说:“不知道,还在抢救。” 赵路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慌忙扒着栏杆说:“不是,你虽然冲动,但是从来不打比你弱的人啊,傅教授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到底怎么惹着你了啊?” 沈隽意这才发现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我没揍他,不是他的血。” “哦那就好。”赵路松了口气,忽然又提起来,瞪大眼睛问:“那这是谁的血?你受伤了?” “……一个孕妇。” 赵路懵逼了,张了张嘴“啊”了半天,“怎么还有孕妇?” “君燃酒吧里出了个三角撕逼案,我在门口正巧遇着他了,一块送……”沈隽意说着说着就烦了,看着赵路探究的表情,摆了下手,“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我洗澡去了。” 赵路扒着床栏杆,看他脱了上衣的精瘦肩背,嘿嘿笑了声,“沈大爷,你跟傅教授……” 沈隽意刚踏进卫生间,听见这话回了下头,想起傅清疏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人说话礼貌有加,对自己的冷漠讥讽的脸,眼皮一掀。 “情敌。” 沈隽意拧开花洒放水,因为宿舍里开了空调,连带着卫生间里的温度也很低,他从外面回来一身汗,又是血,着急洗澡。 冰凉的水落在肩膀上冻得哆嗦了下,脱口一句“艹”又伸手往热水那边调整了一点,忍不住抬了下头,往教师宿舍看了一眼。 啧,要个微信都不给,谁稀罕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莫久:这人手上全是血,跟我握什么手? 沈·小狼狗·隽意:我不管,出现在我老婆身边的,不管男女,不管有没有迹象,全是情敌!!!我要针对他们!! 第十六章 心猿意马 傅清疏的车少说有一阵子不能开了,他从门卫那里取了自行车回到家,钥匙刚插进锁眼儿就发现门没锁。 他微怔了下,昨天晚上他在宿舍住的,没有回来。 家里有人? 他小心地推开门,冷白的灯光透亮,里头传来剁东西的声音,一下一下没什么规律,乱七八糟的。 这个房子是个独栋小别墅,因为他不喜欢群居,也不喜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生活,正巧祝川有个空下来的别墅,他又很少回来,便让他住了。 难道是祝川回来了? 傅清疏推开门,“祝……” 乔雁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沾了不少肉沫的寒光发亮的菜刀,看见他回来,迎头说:“你怎么才回来?” “您怎么来了?” 傅清疏松了口气,换了鞋进来稍稍解开自己衬衫的领口,乔雁立刻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伸手拉住他。 “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傅清疏说:“送个人去医院,可能沾上了吧,您怎么来了?” 他没问乔雁为什么有钥匙,他跟沈隽意的习惯一样,都爱把钥匙放花盆里,不过一个是插花盆土里,一个是垫在花盆底下。 “我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上回听你说那情况我有点担心,我在单位查了不少资料。一直用抑制剂的人不在少数,和你情况一样的也很多,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是ega,还有些因为工作或者其他原因必须隐瞒的也不少。” 乔雁拎着菜刀出来找东西,一看见他回来,说句话忽然给忘了,又往厨房走。 傅清疏跟上去,“剁什么呢,我帮您?” 乔雁说:“不用,你把我醒了一会的面拿出来再揉揉,待会饺子皮有劲道。” 傅清疏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又将面团拿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听乔雁说:“目前水平能做出来的抑制剂没有永久性的,但效果还算可以,没见说有时间长了失效的。” 傅清疏手一停。 乔雁没发觉,一边剁肉一边说:“当然,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没有你这个时间长,基因这种东西变异率完全无迹可寻,对信息素过敏的人也大有人在。” “嗯。” 乔雁把肉馅儿从案板上放进盆里,洗了洗手说:“你上回问我那个禁药的事儿,自己找人买了?” 傅清疏说:“没有,我在计划找alpha了。” 乔雁抬眼,在他脸上仔仔细细地梭巡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破绽,但因为她很了解自己这个继子,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人,所以并不相信。 “真的?” 傅清疏敛眉笑道:“我还能拿自己命开玩笑吗。” 乔雁一想也是,她握着饺子皮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因为你爸才……” “妈。”傅清疏抬眼。 乔雁回过神来,知道他不喜欢提起傅正青,咳了声忙说:“你快去洗个澡,一身血腥气呛人,等会先给你煮一盘儿出来,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能吃二十几个。” 傅清疏点点头,出了厨房。 乔雁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她本来和傅清疏也不算亲近,就刚跟傅正青结婚那年,她在傅家住着。 傅清疏对人不冷不热的,乔雁也不介意,知道他不爱吃蛋糕,每年生日就给他包饺子。 他尤其喜欢自己包的饺子,不肯跟人说话,但默默地能吃一大盘,乔雁都怕给他撑坏了,却又舍不得让他不吃。 后来她和傅正青离了婚,那时候的傅清疏叛逆的很,光是用眼神就能把人撕碎,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挨个儿干过了。 每年不变的是,他生日那天就主动来找自己,乔雁知道,他要吃饺子。 她也不多说,知道他不肯听自己的,就默默地给他准备好饺子等他自己来吃,自己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能在生日这天让他回来,就够了。 他每次吃完了就走,吃饭时也不说话,仿佛陌生人。 最后一次,乔雁送他出门,听见他说:“妈,谢谢。” 乔雁那会头一回听他叫自己“妈”,整个人僵在原地,站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缓过神来,等她想说话的时候,傅清疏早已走的人影都没了。 从那次以后,他就变了。 从一个叛逆到极致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内敛到极致的教授,他把自己的内心包裹的更加刀枪不入。 如果说以前的傅清疏浑身上下都是不允许别人靠近的尖刺,现在就是裹了一团不伤人的水,看似温和沉静,但却任什么东西也破不开那道伪装- 傅清疏回到房间,站在衣柜前伸手按住柜门,侧头看了眼窗外。 夜色漆黑,让人喘不开气。 乔雁在包饺子,他才记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乔雁还记得他的生日,知道他爱吃饺子了吧。 父亲。 那个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个给了他骨血,给了他生命,又给了他一个深恶痛绝却摆脱不了的ega身份以及发情期。 他仰了下头,伸手摸了下后颈微微发烫的腺体。 今天在医院的时候,沈隽意忽然靠近他,刻意压低的声音略过耳垂,几乎铺在腺体上,‘傅教授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喜欢我啊?’ 傅清疏很明白自己喜不喜欢他,更加清楚他喜欢的人是许奕,但又无法抵抗,因为沈隽意能轻而易举的勾起他隐匿多年的发清热。 他低低吐出一口气,进了浴室洗澡,将水调到了冷水处,兜头浇了下来- 洗完澡,傅清疏正准备下楼吃饭,手机正好响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 一个微信好友申请。 ——傅教授,我有个作业不会做。 傅清疏握着手机,看着微信界面上这个好友申请,头像是一片漆黑,名字只有一个字母,s。 他想不出是谁,但他说是作业,估计是班里的学生,他点了同意申请。 ——哪个作业不会? 与此同时,沈隽意靠在墙上笑了下,心说:你不给我,我就不会自己找么。 沈隽意动动手指,回复。 ——单碱基插入或碱基缺失…… 他的这个问题问题不仅限于医学系的课程,还些关联基因实验室的课题,傅清疏一时也没分辨出他是谁。 回答完以后,又在后面补了一句。 ——你是谁? 沈隽意看着这三个字,直接笑出了声,床也微微颤了下。 赵路还没睡着,看着他的笑,“呸”了声,“又跟许奕发消息啊,有点出息,一句话就开心成这样。” 沈隽意没理他,眼底含着点笑意给傅清疏回消息,故意逗他。 ——我申请过您的实验室,只不过您不记得我了。 ——傅教授,下次我有不懂的问题,还能来问您吗? ——qaq 傅清疏指尖一顿,看着他这个问题有些迟疑了,他本不喜欢和人有太多交流,尽管是学术上他也不喜欢私下,一向是有问题在课堂上问。 他也就只加过许奕和几个老师的微信,今天沈隽意跟他要,他险些就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同意了,最后凭着自己的克制,拒绝了他。 好半晌,傅清疏也没有回复。 沈隽意见好就收,怕聊多了他就发现自己是谁了,到时候说不定要挨揍,他那个清瘦的身板儿,估计挨不了自己两拳。 他从来不打比自己弱的人,更不想挨他的打。 ——傅教授打扰您了,晚安。 沈隽意关掉微信往枕头上一扔,他还有个旧手机,虽然没补卡,但微信还能上,衬着今天他知道自己手机丢了,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赵路看着沈隽意的笑,“哎”了一声凑过来,伴随着宋明的呼噜声,他问:“老沈,我就一直没整明白,你喜欢许奕什么啊?” 沈隽意眉角一勾,“怎么?” 赵路忙伸手投降,“我不是说他不好啊,我的意思是你看啊,许奕跟你都是alpha,信息素肯定不会互相吸引,你这个脾气就跟个狼崽子……哦不,狼王。” “……”沈隽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嗤了声躺下来,“想说什么直说,拐弯抹角的,你也暗恋我啊?” 赵路趴在枕头上,隔着两张床之间的栏杆,小声说:“许奕的脾气我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儿,他玩儿又玩不开,也明明白白的说了不喜欢你。” “不用重复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下一题。” 赵路吃不准他是不是不高兴,想了想说:“他那种文化人天天就知道搞学术,脾气又软,架也不敢打,充其量他这辈子胆子最大的一刻就是看见你半死不活的时候喊了句报警。” 赵路换了个姿势,伸手隔着栏杆推了推沈隽意的肩膀,“哎你不会是美救英雄,打算以身相许了吧?别介啊,你不适合走这个路子吧。” 沈隽意闭着眼睛,“嗯。” “你睡觉了啊?”赵路缩回手,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听,絮絮叨叨地念叨:“你看你追许奕,送送他喜欢的生物模型,他爱吃的东西,偶尔去一趟实验室,听他说两句不让你去实验室,你就大半个月不去,你怎么那么听他的啊。” 沈隽意像是睡着了,呼吸缓慢安静。 赵路看了眼对面那个死猪一样的宋明,在心里想,宋明追人的时候恨不得正面扑人脸上,活脱脱的舔狗。 反观沈隽意。 按照他那个把所有物恨不得圈自己怀里,一秒钟都不能离开自己视线的脾气,怎么可能会那么进退有度。 他甚至都没见过沈隽意和许奕有什么肢体接触,这也能叫喜欢吗? 赵路最后看了他睡着的脸,认命的爬下床去关灯,黑下去的那一瞬间,沈隽意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喜欢许奕什么。 第十七章 心猿意马 傅清疏虽然没有加人好友的习惯,但既然加了就不会主动删除,更何况对方进退有度,说话也很有分寸,既然是学生,就留着吧。 他把手机留在了楼上,下楼吃饭。 乔雁已经煮完了一锅,在煮第二锅。 他们娘儿俩吃饭一向就是乔雁在忙活,他在一边吃,很少有交流。 “清疏。” “嗯?” 乔雁搅着锅里的饺子,看他站在一边跟拿着量杯似的倒醋在醋碟子里,眼皮都没掀的“嗯”了声,放下醋瓶子,又倒了点什么东西进去,乔雁也没看清。 “你刚才说自己有计划在找alpha了,是什么人啊,做什么的?” 傅清疏回到餐桌,边拿筷子边说,“在计划,还没找到,您不用担心,发情期之前应该会解决的。” 乔雁看着锅里的饺子载浮载沉,心里的话也翻来覆去地滚,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好不容易跟自己亲近点儿,别又一句话推出去了。 “妈,您有事儿就说,在我面前不用瞻前顾后。”傅清疏咽下一个饺子,觉得醋好像倒多了,有点酸,微微皱了下眉,又端起杯子喝了点水。 乔雁端着饺子走到餐桌前坐下,说:“我认识一个孩子,为人知书识礼工作也挺体面的,正巧他哥哥跟我是同事,知根知底的,家底儿也清白。” 傅清疏轻笑,“给我介绍……男朋友?” 乔雁笑了下,给他拨了几个饺子过去,坐在他对面说:“那孩子是个医生,就在平洲市人民医院,年纪轻轻就做科室主任了,人也一表人才,干干净净的,说话也不大声,跟你倒是挺般配的,我看也有共同话题。” 傅清疏这几年胃口不太大,也不像以前那样只有一个说不清的执念要吃饺子,慢条斯理地吃了几个就开始喝水。 乔雁说:“你有空出来跟我见见?或者是改天我带你去悄悄看一眼,你觉得不合适咱们就算了。” “平洲医院……叫什么?” 乔雁说:“姓莫,叫什么我一时记不清了,你要是愿意考虑考虑,明儿我去私下里打听打听。” 傅清疏垂眸笑了下,“不用了,我认识他,今天晚上还在医院见着他了。” “你们都认识了?怎么认识的?”乔雁心头一喜,忽然又觉得不对,忙说:“你别见是个菜就往篮子里挑,真合适才成,只要一天没到发情期,你就别着急乱考虑人。” 傅清疏放下杯子,说:“我有分寸。” 乔雁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个矛盾结合体,一边希望自个儿这个儿子别排斥身为ega的身份好好找个alpha度过发情期,走上正常的生活,一边又担心他因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而胡乱找个人标记自己。 标记这东西和结婚又不一样,一旦彻底标记,这个人基本就是属于对方的了,再被另一个人强行标记,那得打开生殖腔再由另一个人覆盖住原先的标记。 别说这个过程里的生命危险和过后的排异反应,就是打开生殖腔的这个过程,这比让他死还难。 乔雁又想,他要是安抚自己在找alpha了,背地里却又去买那个禁药来改造身体,这又比胡乱找个人来标记自己还要危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乔雁思来想去,回过头去看傅清疏,他已经走到楼梯跟前了,扬声说:“清疏。” 傅清疏转过头来。 乔雁看着他正好站在灯光下,冷白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照的他整个人像是镀了层霜,不近人情。 乔雁话头在舌尖滚了几圈,到底咽了下去,转而说:“你见过莫久了,对他有好感吗?有一点喜欢吗?” 傅清疏敛了下眉眼,又掀起薄薄的眼皮,说:“不讨厌。” 说完,他转身上了楼,背对着客厅说:“今天太晚了,您就别回去了,楼下的客房都是收拾过的,您随便住就好。” 乔雁在他身后发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讨厌这是个什么说法?- 沈隽意自从上次起来早上课以后,像是一下子用完了动力,连续半周没早起过。 “你今天怎么又起这么早啊?”赵路扒着栏杆探头,看沈隽意站在柜子前换衣服,吹了声口哨:“沈大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公狗腰人鱼线,一次干一年?” 沈隽意套上裤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一次干一年,你死床上得了。” 赵路换了个方向,看他从柜子旁走到卫生间门口,“哎”了声说:“你跟许奕,你俩都是alpha,是你干他还是他干你啊?” 沈隽意含着牙刷,手微微顿了下,吐出牙膏沫漱了下口拨开窗户说:“老祖宗留下的文字和语言就是为了让你开车的?” 赵路背着手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喜欢一个人肯定整天要么想看他射自己身上,要么看自己射他身上,你该不会从来没对许奕有过这个想法吧。” “有病。”沈隽意一把拨上窗户。 宋明正好醒了,茫然地睁开眼睛,呵欠连天地问:“谁有病?” 赵路的床和沈隽意挨着,宋明住在对面,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走道,他压低声音问,“哎明子,老沈以前怎么说的?” “什么怎么说的?” 赵路“嘶”了一声,看了看卫生间的方向,小声说:“就他说自己会不会喜欢傅教授的,他昨晚跟我说,他跟你说过,靠都没告诉我。” 宋明看着他愤愤不平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地笑了半天才说:“哦我们沈大爷说了,他这辈子就是撸特么一辈子都不会喜欢傅教授,要是跟他在一起了,他就喊他爹。” 这时,沈隽意拉开卫生间的门,各扫了两人一眼,“听见了?” 赵路敬佩的点头:“听见了,是个狠人。”- 沈隽意早上要去君燃的酒吧看看,顺道儿补张手机卡,再去医院探望他一下,结果才一补完卡收到了许奕的微信。 许奕:我给你带了东西,来实验室拿。 沈隽意看着微信微愣了下,许奕前段时间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这才一周就回来了?反复看了几遍,从大学城回了学校。 他很久没上实验室来了,轻车熟路地上来的时候许奕正拎着东西站在门口,迎头问他:“你怎么从外头回来的,昨晚没回来?” 沈隽意笑了下说:“回来了,昨天手机坏了,出去补张卡。” 许奕“哦”了一声说:“喏,给你带的东西。” 沈隽意含笑接过来,也没打开,在手里稍稍掂量了下说:“这回趟家还特地带礼物回来,请问一下许奕学长,这东西是单我一个人有,还是大家都有了?” 许奕无奈地说:“单你一个人有,收买一下你,往后别为了气傅教授老来实验室,你又不喜欢我,何必呢。” 沈隽意眉眼一垂,把礼物背在了身后,轻笑了声问他:“你不喜欢我来实验室找你?” 许奕不是会说重话的人,一向也温和惯了,说话都不大声,要不然也不会夹在沈隽意和傅清疏之间左右为难。 他想了想,说:“不是。” 沈隽意走到栏杆旁靠着,垂眼看了下手里这个不大沉的盒子,眼皮一掀问他:“你讨厌我吗?” 许奕没好气地说:“我要是讨厌你还会给你带礼物吗?你还给我吧,以后别来了,再来就乱棍给你打出去。” 沈隽意垂着眼轻轻笑,许奕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有点呆住,其实沈隽意长得非常好看,不是傅清疏那种清净的好看,他的好看带着张牙舞爪的侵略性和压迫性,让人无法忽视,不自觉被他吸引。 他才只有十九岁,一个年少气盛的,连一身信息素都还压制不好的alpha,却又显得让人没来由地想要臣服。 许奕轻咳了声,别过头在心里想,他很清楚沈隽意根本不喜欢自己,可他缠着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呢? 沈隽意眸子一颤,笑着偏头,“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追你了,谢谢许师兄的礼物。” 许奕一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雀跃了下,可下一秒又忽然升腾起一股淡淡的失落,就像是有什么一直追逐着自己的东西,自己千般不愿的想要摆脱,最后一回头发现不在了的那种落差。 这时实验室另一个女学生陈清婉上来,看见沈隽意笑了下,问他吃不吃早餐。 沈隽意笑了下说“吃过了”,从栏杆边儿上站直身子,刚想说什么,视线一扫忽然凝住了。 傅清疏站在校园里正跟人说话,和平时一样站姿笔直,他面前的那个男人站的也笔直。 两人穿的差不多,都是白衬衫黑长裤,跟照镜子似的。 沈隽意嗤了声,看见那人忽然走近,朝傅清疏伸出右手,他也伸手回握的时候,眉眼顿时微微眯起来。 说话就说话,握什么手。 陈清婉单手撑在栏杆边儿,笑眯眯地说:“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听见傅教授跟他说好久不见,该不是他以前的什么人吧。” 沈隽意眯细了眼睛看,按照这个身形…… 熟人。 沈开霁。 第十八章 心猿意马 沈隽意收回视线,嘴角还挂着点晦涩不明的笑意,又像是讥讽。 许奕看着他欲言又止,又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追自己了,可一边又觉得这么问太伤人了。 沈隽意是个很好的人,他的喜欢对自己虽然造成了一些困扰,但并不是压力,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要求过自己回应什么。 从来不逾矩,更不会动手动脚,送自己的东西也都是自己想要的,偶尔叫自己出去吃饭也不纠缠,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没法儿对他说重话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早已喜欢上傅清疏,说不定真的会喜欢沈隽意,毕竟他也这么好。 “你明天有事吗?”许奕问。 沈隽意侧头:“嗯?没事,你有事儿让我办?” 许奕摸摸鼻子,“明天我生日,你要是有空的话,一起过来?没什么外人,就实验室里的同学,你也都认识。” 沈隽意回过头,看了眼还在和沈开霁说话的男人,半晌又收回视线看许奕,笑了:“你的傅教授不去?” 许奕微愣,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说:“还不知道,我还没敢邀请他,不知道傅教授会不会去,你要是去的话……” 沈隽意摆了下手,说:“他去,我就不去了,省得你夹在中间难做。” 说完,他抬脚走向楼梯口。 许奕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觉得有什么忽然丢失了,空落落的。 陈清婉吃完了早餐,将垃圾扔进垃圾桶,洗干净手去开门,见许奕还站在原地,喊了他一声。“人都走了还看,追你的时候你百般不乐意,现在人说不追了,你还是不乐意,许公子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许奕回过神,稍有些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眼,“你乱说什么。” 沈隽意握着盒子走下楼梯,最后侧头看了眼实验室的方向,却因为站在廊下,只能看见一个屋顶的檐子。 赵路问他喜欢许奕什么,喜欢他身上自己再也没法儿拥有的东西吧。 就像是一个黑暗里的旅人,看见别人手里捧着太阳,那人一不经意看见自己了,还不吝分享,温柔邀请他一起触碰太阳。 他兀自艳羡,且喜欢- “清疏,没想到你现在竟然做老师了,我还以为……” 沈开霁话音一停,觉得有些不妥,傅清疏倒是没有多在意,轻轻笑了一下说:“怎么,还以为我死在哪儿了?” 沈开霁面色微微尴尬,不自觉地伸手摸了下后颈,他分化的早,刚开始的时候不习惯,那时候一起玩儿的人都没分化,就他一个,总想遮掩。 这些年他变得沉稳不少,但这会突然见到故人,竟然下意识地露出了以前的小习惯,自己也愣了。 “那会大家都放纵,少天无日的瞎造作,现在想想,都过去那么久了。”沈开霁微微感怀了下,时间一跃过去了这么久,都有十年多了。 傅清疏微微敛眉。 沈开霁看着他,很难从当年那个桀骜不驯浑身都是刺张扬又放肆的不良少年联想到如今这个清规戒律的教授身上。 他们不像一个人。 “你……这么多年还好吗?” 傅清疏眸子微微动了下,轻笑了声:“还好,看你现在的样子,生活的应该也很好,功成名就,诸事未有遗憾。” 沈开霁笑说:“你又何必这么调侃我,当年我说过的话你就当做就是酒后胡言乱语,这会说出来跟嘲笑人似的,何必打我脸。” 傅清疏跟他老友相逢,相视一笑。 沈隽意本来要走,但看见傅清疏脸上那个笑意怎么看怎么在意,硬生生给自己的脚换了个方向,朝他们走过来。 “这都十点半了,怎么老师也兴翘课吗?” 傅清疏微怔了下,回过头,看见沈隽意脸上那个尚未消散的讥笑,像是来找茬。 他背着身,没看见沈开霁在看见沈隽意的那一瞬间表情的变化,以及不自然的掩饰转换,轻咳,“清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日请你喝酒。” 傅清疏回过头,微微颔首:“好。” 沈隽意脚步没停,略过他身边的时候“啧”了一声,“老情人?” “关你什么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不过这个人是君燃的前男友,就昨天下午刚刚分手,我看你想跟他旧情复燃还是想想吧,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无缝接盘了。” 沈隽意站住脚,嗤笑了声,“傅教授,你看男人的眼光真差。” 傅清疏站在他身后,闻言稍稍蹙了下眉角,为什么沈隽意每看见一个男人,都要认为是他的老情人? 他从那次被乔雁捞出来以后就直接断了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们的所有联系,也包括当时沈家的二少爷沈开霁,也断了他们没来得及开始的感情。 这次重逢,他也没有料想到是在平城大学。 他和沈开霁说话并没有多热络,就算是约喝酒也都是淡淡回应,遑论之前的初次见面的莫久,还是他以为ega都是这么下贱? “我跟他什么关系与你无关,摆正自己身份,做你学生分内的事。”傅清疏说完,攥紧手转身离去。? 沈隽意看着他带着怒意的背影,茫然地呆了几秒,忽然笑了,嗤笑自己多管闲事。 他被沈开霁无缝就无缝,又不是他被绿,他闲的蛋疼去管他,他又不是自己什么人,他被人伤害关自己屁事。 ……不过沈开霁,配不上傅清疏。 沈隽意看着他的背影,乱七八糟地想,这个世界没人配得上傅清疏。 ** 沈隽意手里的东西拿着不方便,正好半路遇见从食堂出来的赵路,找他扔过去,“帮我拿回宿舍,我出去一趟。” 赵路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眼,“这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许奕给的。” 赵路手一顿,“你又去找许奕了啊,哎我问你的事儿你真没想过啊,当然我也不是说许奕不好,就是你看他也不喜欢你,你何必热脸去贴人……不是,你何必这么非要喜欢他呢,那系草,就他们文学系的那个叫沈烽的,五百年前还是本家呢,你瞧一眼?” 沈隽意脚步一顿,侧头看了赵路一眼,“沈烽?” “可不是他嘛,咱们一届的,新生代表发言的那个就是他,长得也不错,可比许奕好看多了,说实话许奕长得那么普通,你喜欢他什么啊我到现在都没整明白。” 沈隽意略微沉默。 赵路又说:“哎我问你,你看着许奕,有没有那种就是,信息素乱跳,忍不住就脑补他也被信息素影响,情动颤抖的样子。” 沈隽意眉头忽然紧紧地皱了起来,见鬼了似的看了赵路一眼,忍不住跟着他的话想了下,曾经想过谁被信息素影响,情动颤抖,哭着求饶。 傅清疏。 可那个人是个beta,他会被个鬼的信息素影响,他只不过就是因为那天晚上见到他的纹身,还有他光裸的后背,一时没忍住罢了。 这就叫喜欢了? 放屁。 他看小电影还有反应呢,他对那演员也有意思了? 赵路看着沈隽意嗤笑了声,摆了下手转身往校门口走,慢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朝角落里招了下手。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不过我觉得你也别多想,他就是不喜欢许奕了,我觉得也不会喜欢你。” 沈烽“嗯嗯”点头,笑眯眯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赵路,“谢谢哥。” 赵路仰天长叹,谢个锤子。 沈隽意要是知道自己有一次喝多了糊里糊涂被沈烽套路,有把柄在他手里,这么明里暗里的提醒阻挠他追许奕,非锤死自己不可。 ** 沈开霁出了校门没开车,直接步行走到大学城那边君燃的酒吧里,小迟不在,其他的服务员不认得他,说今天不开业。 沈开霁站在门口,礼貌地说:“那我在门口等人可以吗?” 余磊听见声音,出来一看是他忙说:“沈先生,我们老板不在,您要找他的话还是去医院吧。” 沈开霁点点头,“我知道,我不是来找他,我在这里等个人,你去忙自己的吧。” 不多时,沈隽意果然就到了酒吧门口,看了他一眼,冰冰凉凉的视线绕过他径直往酒吧里头走。 余磊喊了声:“沈哥。” 沈开霁跟着进来,坐在他旁边,眼神落在他的脸上,“学生就不要喝酒了。” 沈隽意其实并不算爱喝酒,但沈开霁这么说了,他就直接当着他的面儿喝了半杯,“你刚说什么来着?” 沈开霁略微皱了下眉,问他:“我听校长说,你三天两头跟人打架,不上课,就连补考都是交白卷,是吗?” “是啊,我丢你沈家人的脸了,所以呢。”沈隽意眼眸一抬,笔直的看向他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讥讽。 沈隽意跟沈开霁虽然是亲叔侄,但两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沈开霁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温和内敛中带着一丝高居上位的霸气。 沈隽意的眼睛是隐隐的蓝黑色,鼻梁高挺眼窝微陷,不难看出身上的其他血统,嚣张又放肆。 沈开霁觉得尴尬,轻咳了一声聊胜于无地化解了一下,说:“你爸爸这几年身体也不是很好,能放的事儿多半都放手让下面的人做了,想享一享天伦之乐。” 沈隽意淡淡笑问:“天伦之乐,他儿子都死光了?需要我回去跟他演天伦之乐这种戏?” 沈开霁没太多在意,也笑了笑说:“死倒是没死,只不过他最疼你,就连你姐姐沈遥也比不过你,你那会儿私自报了这个学校他也没说什么,就说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好。” 沈隽意点着酒杯不语,因为没有客人,服务员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吧台只有两个人,没人听墙角。 沈开霁又说:“他知道当年是他对不起你母亲,一直想要补偿你,希望……” “啪!” 沈开霁刚一开口,就被打断了,一声巨响。 桌上是四分五裂的杯子,散着酒香碎成无数片,酒液顺着吧台的沿子一股股往下滴,沾湿袖子,又落在裤脚上。 沈隽意站在他面前,两只眼睛绷出强烈的恨意,还有一股几乎让人窒息的血腥气信息素,浓烈的几乎将人生生撕碎。 “你们姓沈的人,没有资格提她。” 作者有话要说:教授他冤枉啊,这个醋王只是在吃醋,小狼狗已经有点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是谁了,再给他五分钟冷静一下,就开始追你了(不是。 第十九章 心猿意马 沈隽意咬着牙,手指死死地掐紧,有血迹从掌心里流出来,他手心里有玻璃碎。 “你别忘了,你也姓沈。”沈开霁伸手要去剥他的手检查玻璃碎,尽量放平了声音不去刺激他,说:“还有你姐姐沈遥,她也姓沈。” 沈隽意避开他的手,“所以呢,二叔,你打算让我忘记我妈怎么死的,没心没肺地和你们沈家握手言和?你们贵人多忘事,我忘不了。” 沈开霁:“你父亲已经知道错了,这么多年也在尽力地补偿你跟你姐姐,你姐姐也已经放下看开了,为什么你还不能释怀?” 沈隽意挥开手,恨恨地盯着沈开霁的眼睛:“你回去告诉沈开云,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我一分一秒都不会忘。” “唉……”沈开霁叹气,“你父亲一步走错怨不得旁人,可谁没有犯过错,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个忏悔的机会,你忘不了仇恨,折磨他的同时也在折磨你自己,何必呢。” 沈隽意的手仍在滴血,他却仿佛不觉一般,轻轻笑了声,“行凶者应该拥有一个忏悔的机会,被害者就不该拥有一个活下去的资格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乱咬人好不好!”沈开霁按按眉角,觉得跟沈隽意说不到一起去,“我的意思是你还有自己的人生,不该被你妈妈的死所绑缚。” 沈隽意说:“你觉得我还有自己的人生?沈开云是不是还跟你说,将来他死了,沈家要留给我?我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儿子?” “他只是希望补偿……”沈开霁说不下去了。 其实他也曾劝阻过大哥,但他一意孤行,为了得到沈隽意的母亲连自己的人生都毁了。 沈隽意的母亲原名叫诺拉·珀西,因为沈开云不喜欢,估计是用那个名字就会想起当年那个不臣服的她,所以改了新名字,叫沈烟。 她曾是罗国最耀眼的女人,是个alpha,年仅二十一岁就比很多男alpha还要骁勇,成为他们国家唯一的女将军。 沈开云是基因研究院的学生,和导师一起出去参加研讨会的时候,在酒会上对她一见倾心,千方百计打听到她的名字。 她的追求者太多,沈开云只是泱泱大海中的一粒沙,并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他是基因研究员最有天分的学生,仅凭自己就做出了改变基因的药物的前期数据,再加上沈家的财力,他只用了三年多就研发出了成品。 “他固然有错,可是爱上你母亲,也是他的痛苦。” 沈隽意被他气笑了,“是是是,那他可太惨了,他爱上我妈他痛苦,所以就搞出那种药硬生生将她变成ega,是吧。” 沈开霁沉默。 “……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烟死的时候,他不在国内,只知道她去世了,然后沈隽意就离开了沈家,一次也没回去过。 沈隽意回过头,看着沈开霁,缓缓地举起右手,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我亲手杀的,就是用这只手。” “为什么!”沈开霁一下子站起身,双眼瞪大不敢置信的去攥沈隽意的胳膊,“你那时候才九岁,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妈妈?” 沈隽意背对着他,轻笑了声:“如果能重来,我拿得动刀的时候就会杀了她。”- 沈隽意没心情去看君燃了,更何况沈开霁来平洲,估计也是为了看君燃,他不想跟他再撞个对脸,便回了学校。 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许奕和人有说有笑地出门,沈隽意脚步停了一下往角落里避了避,等他过去才走。 他既然不追许奕了,就得避免少在人面前出现,不然显得自己说话跟放屁似的,没点信誉。 “你在这里干什么?”傅清疏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来。 沈隽意转过身,把不太流血的手往身后一背,将自己内心的情绪收得一干二净,换上吊儿郎当的面具,“哎哟”一声笑起来:“挡您道儿了,不好意思我这就滚。” 傅清疏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虽然吊儿郎当的笑,但身上却有股说不清的情绪,很阴郁。 “你从哪儿回来。” 沈隽意背对着他,蹙眉动了动手,掌心的皮肉里好像还有玻璃碎扎在里面,让他疼得头皮炸起一层冷汗,然而一开口,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欠揍:“你想管我啊,省省吧,去管管沈开霁的几把吧,少让他去祸害ega。” “站住。” 沈隽意抬脚要走,被傅清疏再次叫住,走到他面前来,伸手握住他手腕。 因为沈隽意的信息素是血腥气,所以他一时也没分清,结果就在他转身走了之后,刚才站的地方有一小片血迹。 “上来。” 傅清疏说完,率先抬脚走了。 沈隽意站在原地两秒,听他这个没头没尾连个主语都没有的两个字,有心想扭头就走,反正他跟这个傻逼教授又不对盘。 他还跟沈开霁藕断丝连,眼瞎。 “喂,傅清疏。” 傅清疏脚步一顿,心尖顿时跳了下,这还是他头一回直呼自己的名字,像是猛地搓燃了一把火,让他呼吸一颤。 “傅教授,或者傅老师。” 沈隽意:“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傅清疏没理他,径自打开实验室的门,安排沈隽意坐在一边,让他别到处溜达把血滴一地,然后从柜子里拎出一个小药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手拿出来。” 沈隽意除了被他冷着脸说“滚出去”“别弄脏我的实验室”“要追人可以,不准你靠近实验室半步”之外,还没被人命令过。 他乖乖把手递出去,看傅清疏拿出一瓶碘酒刚想往他手上倒的时候一下子停了,笑问:“怎么还停了,后悔啦?” 傅清疏眉头微拧,拿起镊子夹出一个藏在伤口里的玻璃碎,不可避免地戳到了他的伤口,疼得倒吸了口冷气。 “疼疼疼。”沈隽意吸着凉气嘴巴不停的甩锅:“傅教授你这是借着包扎的理由喊我上来公报私仇呢吧。” “你以为我是你?” 傅清疏看都没看他一眼,垂头认真的挑玻璃碎。 沈隽意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说:“哎傅教授,你不如喜欢我吧,我长得比沈开霁好看,还比他年轻,照君燃说的他那牙签儿似的尺寸,真的,我比他强多了。” 傅清疏镊子按在他的伤口上,沈隽意头皮一麻:“我操,轻点儿轻点儿。” “还说吗。”傅清疏问。 沈隽意连连吸了两口气,“你不扎我就说,你扎就不说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两样,傅清疏冷着声说:“不该说的就别说了。” “我觉得该说。” “那就说。” 沈隽意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其实那个医生也不适合你,我敢打包票他哪儿都没我硬,一脸弱鸡的样子,我也就两拳他就得趴下。” 年少轻狂都爱用拳头说话,小狼崽子似的。 傅清疏嘴角忍不住勾了下,“无冤无仇,人干嘛要挨你两下。” “那他喜欢我傅教授,我不得考验他一下,就那个废柴样,能保护你吗,还有。”沈隽意语速飞快地说:“还有你那个叫什么川的朋友,一看肾就不好,多半是纵欲过度,说不定不到三十就秃顶了。” 傅清疏头也没抬地说:“不劳你担心,他已经三十一了。” 沈隽意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话收回,换了一句:“哦,那指不定他戴的是假发呢,谁知道呢。” “真的,我觉得他们都不适合你,你我操别别别,轻点儿轻点儿,我怕疼。”沈隽意眼睁睁看着他把碘伏换成了酒精倒了上去,疼得快跳起来了。 傅清疏没好气地收回手,没再往上倒,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淡淡责备,“怕疼还跟人打架。” 沈隽意一愣。 傅清疏垂着眼给他挑拣玻璃碎,离他很近,呼吸几乎都掠上手掌心,包着他手背的那只手掌很细很软。 他能闻见傅清疏身上的淡淡的雪松气,还有一股几不可察的清甜气味。 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窗户关的很严,没有开空调,有稍稍闷热,让人心里有些悸动。 沈隽意没忍住,本能地追随着那道清甜气味欺近,即将靠近傅清疏颈窝的时候被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撞到了下巴。 “我操。”沈隽意捂着下巴,“干什么!你有病啊不说一声突然站起来,我要是毁容了你赔我?” 傅清疏后退了两步,手指死死捏着镊子,惶恐的闻见了自己身上信息素的气味,不知道什么时候溢了出来。 “抱歉。” 沈隽意在心里过滤了下恨意,尽量公平公正地建议傅清疏,沈家全特么变态脑残,他好好一beta,要是被沈开霁硬生生变成ega,他这么骄傲,得多痛苦。 他也不想看见另一个人像母亲一样,被生生打碎骄傲,沦为**的奴隶,傅清疏这么干净,像白瓷一样,天生就该存一存清澈见底的茶,或酒,不该扔进泥坑里。 “傅教授,看在你帮我包扎手的份儿上,我认真劝你,沈开霁不适合你。” 傅清疏看着他微微皱了下眉,他是对沈开霁心动过,但过了十多年,任是再深情的感情都磨灭了。 他能对沈开霁有什么想法。 更何况,他现在这样,有没有明天还两说,指不定哪天就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死了,他以命搏命,怎么可能去影响别人。 “他不适合我,你适合我?”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已经过去半分钟了,还有四分半,小沈就要开始追妻了(。 第二十章 心猿意马 “我适合啊。” 傅清疏一顿,下意识地别过眼,稳住已经有些溃散的信息素。 尽管沈隽意已经知道了自己是ega,但他还是不能坦然的在他面前以一个ega的身份同他说话。 傅清疏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冷声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有点分寸,我是你老师。” “没事,我整天翘课,不上你的课就不算你学生。” “你……” 傅清疏被他这个逻辑惊了半秒,抬眼正好撞进他的眼神里,不自然地颤了下睫毛,感觉心尖也微妙的颤了一下。 “真的。”沈隽意半真半假的笑说:“你要不考虑一下我呗,我不跟你说了么,比你那个医生硬多了,比沈开霁大,哎就你那天给我穿的内裤,我比划了下,我应该有你两个那么大,再不然也得有一点五?反正你选我绝对不亏。” 沈隽意年纪轻,不像那些会欲擒故纵的老手,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这个黄腔开的又糙又直白,毫不拐弯抹角,却也让傅清疏的心猛地颤了下。 从来没人这么直白的,带着原始野性的跟他说话。 傅清疏稳住心跳,咬牙说:“不会说话就滚出去。” 沈隽意小声哔哔:“实话也不让说,你一个老师不想着探索知识,还暴力掐灭学生的求知欲。那不然你脱了,咱俩比比?我小我当受,行吧。” 傅清疏是真的不想理他了,转身拉开窗户。 虽然沈隽意身上的信息素强到可以压制他身上的气味,但两人离得近再加上alpha和ega的信息素会互相吸引,难保不会被发现。 天气热,傅清疏又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空调才重新坐下来,沉默着给他包扎伤口。 “你开空调又开窗户,什么毛病。” “安静点。” 沈隽意“哦”了声,揉了揉下巴嘻嘻笑着靠近,“教授,你撞了我下巴,可能骨头都裂了,你摸摸。” “好好说话。”傅清疏手指微顿,淡淡威胁道:“不想手废,就规矩点儿。” 沈隽意从母亲死了以后就再没用过沈家一分钱,他帮人打过多少不要命的架,没分化的时候就敢一个人跟五个成年alpha打,以命换命,打一次有一次报酬。 最严重的一次两只胳膊全部脱臼,后背一条几乎将他整个劈成两半儿的伤疤从后颈撕到腰间,自己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 他向来是把半只脚放在鬼门关门口存着,这点儿疼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就是想逗傅清疏,看他恼羞成怒。 “真的裂了,你不摸,看一眼总行吧。”沈隽意把脸凑过去,就着傅清疏低下的头,从底下迎上去,给他看。 “教授看看,真的肿了。” 傅清疏垂眼看他的下颚,是红了一片,估计是他刚才力气真的大,已经肿了一小片,和旁边淡淡的被刮的干净的胡茬形成强烈对比。 他离得近,呼吸很烫,像是火苗蒸腾空气时,虽然看不见却无法忽视,傅清疏眸子发沉,低声说:“抱歉。” 沈隽意和他对视,脸上堆出笑意来:“傅教授你道歉的样子也好看,但我不喜欢听你说抱歉,我喜欢听你说……” “……”傅清疏拧眉,严肃地看着他说:“沈隽意。” “到!” “……我不喜欢许奕,对你造成不了威胁,你既然喜欢他,就该对他忠诚,凭自己的能力得到他的回应,而不是从我这里下手。” 沈隽意看着他越发冷的脸,坐直身子笑了下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瞎就能看得出来,那你喜欢祝川,还是那个姓莫的医生?” “与你无关。”傅清疏将药膏抹在他的伤口上,稍稍松了拧紧的眉头,说:“少跟人打点架,哪怕你不喜欢做医生,也该爱护自己的手。” 沈隽意眉峰挑了下,蓝黑色的瞳仁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没说什么,任由他给自己的手缠上纱布。 “少吃些辛辣,别喝酒,这几天洗澡注意点别碰到水,不然伤口发炎很难处理。” “这个还要换药吗?” 傅清疏说:“明天去医务室换。” “医务室那大姐跟我有仇,她每次看我过去就恨不得能念叨两个小时,我听得头皮都炸了,我不去。” 傅清疏拧眉脱口而出,“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沈隽意下意识攥了下手,结果下一秒白色的绷带就透出一丝血痕,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在了背后,“我喜欢你给我换。” “我不给你换,就这一次。”傅清疏说。 “那行吧。”沈隽意走到门口,忽然脚步一停侧过身笑了下,“教授我说真的,你考虑一下我,沈开霁配不上你。” 傅清疏微怔,他一时之间竟然猜不出沈隽意这是在夸他还是讽刺他。 两人针锋相对了将近一年,明里暗里讥讽戳刀简直是家常便饭,傅清疏也很习惯了见到沈隽意的时候下意识调整成防御模式。 “你跟沈开霁是什么关系?” 其实这个猜测毫无根据,他们长得不像,沈隽意更好看,像是花了大功夫雕琢出来的,虽然年轻,却更有压迫,非要说,只有同姓稍有些苗头。 当年的沈开霁玩的也开,叛逆纨绔专门儿和家里对着干,但沈隽意完全不一样。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怕死,什么也不怕的,狼崽子一样的狠劲儿。 沈隽意收回视线,微仰了下头嗤笑,“我跟他没关系,非要说,仇人吧。” 话音一落,傅清疏立刻将他刚才那些话串联在了一起,他让自己选他,是这个原因? “你当我是什么人。”傅清疏脸上全是自嘲,勾着淡淡地冷笑,“你跟沈开霁有仇,觉得我和沈开霁有过去,x他喜欢过的人,你能感觉到报复的满足?” “?”沈隽意抵着门,看他脸上古怪的难堪,他这种知书识礼的人嘴里说出那种粗鄙之语有些呆了,想不通他那么激动干嘛。 他不就是说沈开霁配不上他么,那么护着他? 他要是不乐意,自己还能监禁他怎么着?再说了,他就算是真的要追他也不会是因为报复沈开霁好吧。 他要报复,直接去睡君燃不就得了。 傅清疏背过身,不懂他的内心戏,冷声道:“我和沈开霁不可能,跟你也不可能,滚。” “随你,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关我屁事。”沈隽意脾气也上来了,扭头就出了实验室。 许奕正好上楼,一见他下来,忙不迭小跑着过来问他:“你怎么从实验室下来,找我有事儿?怎么没先跟我打电话,你……没跟教授吵架吧。” “我闲的蛋疼去跟他吵架。” 许奕闻见酒精味儿,以为他喝酒了,刚想说就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吓了一跳,“你手怎么了!” “我……” 许奕吓的脸都白了,“你跟教授打架了?” “没有。”沈隽意收回手,往身后一背,“中午在君燃那儿不小心打了个杯子,你知道我不打比我弱的人。更何况,我要是揍他,你不得恨我。” 许奕张了张嘴,“沈隽意……” “走了。”沈隽意用完好的那只手,朝身后挥了两下。 许奕看着他的背影,耳边回味着他这句似笑非笑地调侃,还有轻飘飘的一句走了,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失落多一些,还是欣喜多一些,总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酸楚。 他应该高兴的,可总觉得有些难受- 傅清疏正收拾药箱,许奕敲了下实验室的门,“教授。” “有事?” 许奕看着他手里的药箱,踟蹰半天小声问:“刚刚沈隽意上来,你们吵架了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没有恶意的,就是脾气有点坏,不会真的跟你动手的……” “我知道。”傅清疏没多说,将药箱收起来,声线平稳淡漠地说:“我跟他一般见识,早就被气死了。” 许奕微愣,没想到傅教授也会开玩笑,呆了两秒挠挠头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暗示道:“那就好,他以后应该不会经常来实验室找我了,您放心吧。” 傅清疏手指一顿,微微弯腰看着实验数据的动作也一顿,轻轻“嗯”了声。 “教授,您不想知道为什么吗。”许奕想告诉他,沈隽意不追自己了,又觉得太刻意了,他喜欢傅清疏的事想让知道可又怕他知道。 教授那么刻板清正的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暗恋他,说不定连师生都没得做。 傅清疏单手按在桌上,沈隽意不想来实验室的理由他当然知道,刚刚吵完架。 他们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再好的场面氛围,只要多说几句就得掐架,不把另一个气死不罢休。 自己不想看见他,他也不会想要看见自己。 许奕思来想去,在傅清疏开口之前先说:“对了教授,我今天过生日,邀请了实验室里的同学一起庆祝,您有空吗?” “生日快乐,我就不去了。”傅清疏稍稍停顿了下,问他:“你……跟沈隽意熟吗?” “还、还成?”许奕微怔,“怎么了吗?” 傅清疏摇了下头,“没事,你去忙吧,生日礼物改天补给你。” 许奕受宠若惊地直摆手:“不不不用了,您说一句生日快乐我就很开心了,不用送礼物,我……” 傅清疏没再说话。 许奕有些忐忑又沮丧的垂下手,小声说:“教授,那我……先走了,啊对了,蛋糕您吃吗?我帮您带一块回来吧。” “在哪里。”傅清疏问。 许奕一呆,傻傻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傅清疏问的可能是生日的地点,谨慎地回答,“生日的地点吗?秀水路那家餐厅,叫落霞集。” 傅清疏“嗯”了声。 “您会去吗?”许奕激动的想搓手,结果还没等他搓完手,伴随着傅清疏的再一声“嗯”,他的手机响了。 沈隽意的微信。 ——生日在哪儿来着,晚上我去讨杯酒喝。 许奕顿时眼前一黑,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绝了,安排的明明白白,以后咱们也别口嗨了,安静的太阳吧。 两个骄傲的人,注定要掐架(看谁先服软吧qwq)。 第二十一章 心烦意乱 周五晚上七点半,被邀请的主动要来的都聚集在了落霞集的门口。 沈隽意和傅清疏对视的那一眼,双方各自“啧”和“嘶”了一声,许奕离傅清疏较近,听见他这个冒着冷气儿的“嘶”都快晕过去了。 沈隽意手里拎着个东西,用盒子包着,走过来拿腔拿调地掉了个书袋,“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傅清疏别过头,没理他。 许奕是今天的主角,不能让自己的客人们冷场,又不能让他们打起来,无奈地用原梗将沈隽意噎回去:“他今天来,你明天也不能来,没有人能一个生日办两回的。” 在场的人都是实验室的学生,对沈隽意和傅清疏之间的战争门儿清,要么偷笑要么转过头装作四处看风景,只有许奕,头皮发麻。 他接过礼物,瞪了沈隽意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别闹啊,不然不给你酒喝了。” 沈隽意眉梢一挑,朝不远处的傅清疏瞥了一眼,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又问他:“他怎么答应你来了?你开始追他了?” 许奕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说:“你别瞎说啊,我没打算追教授。” “干嘛?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啊。”沈隽意看了下傅清疏的背影,又看了看许奕的脸,嗤了声:“有点儿出息。” 许奕小声说:“哎呀你不明白,反正你待会看在我生日的面子上,别跟他吵架,就安安静静地喝酒就行了,明白吧?” 沈隽意收回视线,将手塞在口袋里,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尽量吧。” 一行人进了包间,各自落座。 学生们跟傅清疏不大亲近,平时又冷漠,生日会就是要玩儿,挨着这么块冰还怎么玩儿,自然没什么人乐意跟他挨着坐。 许奕乐得靠近他坐,可又被同学们拉到一边去了,眼睁睁看着沈隽意避无可避地坐在了傅清疏身边,并将他堵在了靠角落的位置。 羡慕又担心。 许奕以眼神示意沈隽意不准搞事,又忐忑地去看傅清疏一脸平静地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喉咙浅浅吞咽。 包间里微吵,可那一隅又有点诡异的安静,有些格格不入。 “叩叩。” “李稳开门。”这里唯一的女生陈清婉张口指使,坐在外侧的李稳认命的说:“是,大姐。” 菜单是提前订好了的,服务员按照时间进来挨个儿上菜,还有两打啤酒。 许奕本来就觉得沈隽意整天喝酒不太好,他劝过几次,没什么用,再加上傅清疏也在这里,万一两人再趁着酒劲儿打起来,那就没法儿收拾了,就只要了度数偏低的啤酒。 沈隽意也没在意,接过来一听,指尖一勾挑拉环的时候忽然顿住了,看着自己手指低笑着说:“教授,我手受伤了使不了劲儿,帮我开?” 傅清疏也没抬头,握着自己的杯子淡淡回答:“手没断就自己开。” “断了,你摸摸。”沈隽意伸手到他面前,还是昨天晚上他包的那个木乃伊似的绷带,不过被血浸透了不少,干涸成铁褐色。 “还能伸出来就不算断,再往我这儿伸一厘米我就让你真尝尝断手的滋味。”傅清疏嘴里的话说的狠,可眼神还是淡淡地,仿佛不带一丝情绪,声音又轻,导致许奕也没听清他们在聊什么,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是今晚主角,不能总盯着这儿,被陈清婉他们闹得不行,再也抽不出空。 沈隽意收回手,指尖一勾挑开了拉环,“啧”了一声,倒了杯啤酒,看着上面堆出厚厚一层白泡沫,又一颗一颗炸开消散下去。 “啤酒,这得喝多少才能够味儿。”沈隽意喝光杯子里的酒,咂咂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却没喝,指尖在杯壁上点了点,抬起头来看着傅清疏一会。 “傅清疏。” “傅教授或是傅老师。” “……什么毛病,好吧好吧傅教授。”沈隽意抵着杯子朝他推了下,单手去撑下巴结果碰巧伸的是受伤那只,顿时“嘶”了一声,“我艹,疼。” “疼还喝酒,可见是没疼到地方。”傅清疏淡淡补刀。 沈隽意轻笑了声,“酒是最好的麻醉剂教授没听过吗,我手疼,你不给我包又不让我喝酒,那谁能忍得住。” 傅清疏不想理他,敛眉端起茶杯靠近唇边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喝酒不能治伤,啤酒也达不到麻醉的效果,真达到的时候你已经酒精中毒了。” “啧。”沈隽意嗤笑了声:“教授,你谈过恋爱吗?” “与你无关。” “行吧你说无关就无关,真瘠薄难伺候。”沈隽意说着,视线一转轻笑着靠近他,以气声说:“哎教授,问你点儿专业的。” “说。” 沈隽意伸出手,从桌子底下递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找到了他的手,勾了他的指尖一下,问:“精夜里头,都是些什么成分?我上次考试,这道题不会做。” 傅清疏冷冷地扫过他的脸,本来想抽出手,但听见这句话脸色一变,反手精准的抵在他的伤口上。 沈隽意立刻把脸皱成一团,疼得直吸气:“我艹你怎么下狠手,这真是我考试的题,不信你去翻翻我们专业课考试的题目好吧,我撒谎你让我这辈子都……” 傅清疏松开手,眼神淡漠地从他脸上收回视线,声线平稳地说:“水、果糖、蛋白质和多肽以及其他糖类、酶类、无机盐和小分子。” 沈隽意虽然没上过几节专业课,但到底也算个皮毛医学生,听懂了一成,又吸着冷气继续问:“那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 “腥臭的。” “啧,就没办法给它变成甜的吗,哎教授你们研究基因什么玩意的时候,顺道儿也研究一下这个呗。” 沈隽意喝酒不上头,连喝了好几杯啤酒还是面不改色,只是有微微的酒气扑过来,带笑,让人看不懂他是真开黄腔还是假开。 他问人的时候像是一本正经,又像是吊儿郎当。 傅清疏拧眉,微微沉着声音,像是生气又像是责备:“你专业课不学,初高中生无可也逃课?大学是走后门进来的?” 沈隽意冷哼了声,“我从不走后门,你以后就知道了。”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欺近了靠近他耳边,低声问:“您背后那个纹身,在哪儿纹的,我也想去,介绍我一下?” 傅清疏原本就被他的呼吸影响,这句话一问手顿时一颤,杯子里的水洒出来,泼到手背上,但所幸只是温水病没有烫伤,只是沾湿了袖子。 他收回手,拿过手边的白毛巾将茶渍抹去。 “路边随便找的。”傅清疏说:“这东西抹不掉,除了一样会留疤痕,不建议你去。” “除了干嘛,挺性感的。”沈隽意歪着头,也不知是认真还是不认真,眯眼笑说:“我喜欢,就是上回没看清有点遗憾,我还有机会再看看吗?” 这话指向性太强。 傅清疏心尖瞬间一麻,不自然的缩了下手指,冷声说:“你有点分寸!” “几分几寸?” 傅清疏脸色微沉,许奕有意无意地盯着这边,实在是担心的不行,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了,忙不迭端着半杯啤酒走过来“解围”。 “教授,虽然学生最好还是别喝酒,但是能进您的实验室我是真的很开心,这杯酒敬您。”许奕说实话有点忐忑,他从来没见过傅清疏喝酒,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 傅清疏站起身,说:“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可以吗?” 话音一落,许奕还没开口就听沈隽意在边儿上笑了声,“您也是个做实验的科学家,茶和酒的成分那能一样吗?以茶代酒,这不符合科学依据。” 许奕乍一听,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傅清疏别过头,看了他一眼,拿过他面前的杯子,在许奕的目瞪口呆里一仰而尽,随着喉结的微微吞咽,那杯酒全进了肚子,一滴不剩。 “生日快乐。” 许奕张了张嘴,从傅清疏的脸上移开视线,瞪了沈隽意一眼:你给我闭嘴! 沈隽意无辜地敲了敲桌沿,眼角微弯的笑起来,“教授,您抢我酒干什么,想喝自己拿不就得了,我喝过你也不嫌我脏?” 傅清疏放下杯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么,你有病吗?” 沈隽意听懂他话里的讥讽,腾地一下站起来:“老子健康的很好吧,你才有病。” 傅清疏转过身,跟许奕说:“我去个卫生间。” 沈隽意看着他的背影,一口喝尽了杯子里的酒,靠向了椅背,视线落在傅清疏的椅子上。 赵路说,喜欢一个人会不自觉地想让他在自己的折腾下哭着求饶,还有那句“要么看自己射他身上,还是看他射自己身上”。 他自从母亲死了以后,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了,他不想用**去定义喜欢,**不一定就是因为喜欢,他见过因为药物影响,被发情驱使的母亲,但母亲不爱沈开云。 他从前没爱过人也没打算去爱谁,他的命早就不要了,能活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沈遥伤心罢了。 沈隽意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影响,傅清疏明明是个beta,他没有信息素,不会对他造成本能的勾动。 可赵路说到这个的时候,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是傅清疏,想把他按实验室里按讲台随便按哪儿,让他哭着求饶。 他确定自己不爱许奕,但对于傅清疏,他不能确定。 他要验证,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傅清疏,是**,还是爱- 傅清疏今天出门前打了一管抑制剂,但临近发情期,效用甚微,刚才沈隽意靠他很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他有些晕。 耳朵里嗡嗡的,吵的人心烦。 他才一出门就觉得手脚有些发软,本能地按住墙壁撑了下。 “傅先生?” 傅清疏抬起头,看见一脸惊喜的莫久小跑着过来,模糊地看着他脸上有着明显的欣喜和意外,“你也在这儿吃饭吗?好巧。” “莫医生。”傅清疏收回手,艰难地站直了身子,强自冷静。 “您还记得我。”莫久笑着说完忽然一怔,发现傅清疏脸上稍稍不自然地红晕和发沉的呼吸,拧眉问:“你不舒服吗?” 傅清疏皱着眉,保持了一点距离,淡淡说:“不碍事,我还有事,改天再跟……” 莫久有些不放心,看着他的脸,又看看自己的腕,打断他说:“你这样也不能开车吧,太危险了,这样,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敲黑板:大家学一个新词啊,明撕暗秀。 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红楼梦》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第二十二章 心烦意乱 莫久是和单位的人聚餐,其他科室的医生都还在,不能这么走,况且他的车钥匙也在包间里,要回去取。 他走了两步,不放心地又走回来,“傅先生,您等我两分钟,我立刻就回来。” 傅清疏有些晕,现在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不算陌生了,这段时间经常有这样的感觉,燥热,黏糊,有东西控制不住的流出来,让他越发烦躁。 莫久已经走了,傅清疏脚步虚浮头昏脑涨,仅剩一点意识让他也明白,自己这么出去,绝对回不了家。 他的车还没修好,今天是打车过来的,这么出去太危险了。 傅清疏往后退了一步,不大自然地躲避了下莫久的触碰,微微拧眉强自撑着,声音微哑地说:“莫医生,不用麻烦了。” 莫久暗恋他一段时间了,整天缠着祝川问东问西的,但祝川这段时间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东西,很少回他的消息,搞得他以为自己没希望了,结果这一下子又忽然遇见他了。 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莫久难掩激动地搭上他的手腕,低声稍稍歉疚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如果你担心的话,那我只给你送到楼下,行吗?” 乔雁说的不错,莫久长得算是很不错,人又知书识礼,哪怕握住他的手也只是搭在手腕上,虚虚地,很有礼貌。 他的声音很轻,就算微急也没让人觉得迫切或者是不适的感觉,只觉得是纯粹的担心。 傅清疏身体发软,直觉地觉得自己那管抑制剂已经没什么用了,又或者是酒精的催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酒了。 虽然抑制剂效用几乎为零,他也濒临失控,但过人的自制力和聊胜于无的药效还不至于让他昏沉到失去思考和行动能力。 “不需要,谢谢莫医生的好意。” 莫久总觉得空气中有种似有若无的清甜气味,不知道是餐厅里点了香还是什么,很好闻,还有点勾动他的信息素,让他心火微燥,想去拥抱亲吻傅清疏。 莫久压制住心底的蠢蠢欲动,咽了下唾沫,温声问:“那我的身份证给你,我也保证不跟你有任何肢体接触,只要我对你有任何不轨,你随时可以行使法律手段,可以吗?” 他的声音带着柔和的力量,像是能将人拢在里面,让人不自觉放松- 沈隽意出来的时候,两手插在兜里,看了下卫生间的方向,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傅清疏背对着他,面前是那天见过的医生。 他看不见傅清疏的脸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看见他的手被莫久握在手里,两人靠的很近,在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几乎是抱进了怀里。 莫久脸上的笑很温柔。 沈隽意下意识攥紧了拳,蓝黑色的眼睛瞬间一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莫久说:“傅教授,祝川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的事情,我不是逼你回应我的意思,对不起啊上次是我冲动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做个朋友也好,你别拒绝我,行吗?” 他这话说得卑微,傅清疏也稍稍怔住了,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但他现在手指都在颤,意识烫的要烧起来,几乎有些撑不住了- 傅清疏没有拒绝。 沈隽意站的地方不是很远,能清晰地听见莫久的话,稍稍压抑住内心的酸怒,沉着脸走上前去,扬声:“啧,教授您不是出来上卫生间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这不是那什么医生么,真巧。”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莫久较劲,身上的信息素不仅没有刻意去压抑,反而更加旺盛了,像是故意催动,才一靠近就激的傅清疏脚腕一软,死死地按紧了墙壁。 “沈隽意,你出来干什么?”傅清疏顾不上去多想他那个夹枪带棒的话,拧眉直接切入主题。 沈隽意一听,更有气。 他这是怪自己出来坏了他的好事吗?嗓子眼儿里压着口怒气,看向莫久的眼神更加凶,像是只本能护食的小狼狗。 他在对自己露出獠牙。 莫久眼神不自觉多打量了两眼沈隽意,上次在医院偶遇他们,光顾着激动去了,并没怎么看他。 这人很年轻,黑蓝色的眼睛从一过来就紧紧盯着傅清疏,活像是看出轨的妻子一样,带着隐隐的怒意和醋意。 莫久心里顿觉不妙,微微皱眉问:“你找傅教授有事?他现在不是很舒服,你有问题的话明天再找……” 沈隽意斜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莫久脸上挂不住,稍稍难堪了点,喉结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扬高了点声音说:“你!你这个学生怎么这么说话,我也是好意……” “我乐意。”沈隽意虽然是回答莫久,但眼神一直在傅清疏身上,仔仔细细地恨不得每一寸毛孔都检查过去。 他刚才看见莫久摸他手了,还看见他离的很近,脸也这么红,额角还有汗,嘴唇也很红,亮晶晶的像是刚被吻过。 他们俩刚才靠的那么近,难道在接吻? 他都没有亲过。 沈隽意心里淌过一阵酸河,汹涌的兜头将他浇了个透,眉头越拧越紧,气都喘不上来了,想揍人。 傅清疏声音嘶哑地说:“沈隽意,你还有事?” “干嘛?你赶我走啊,我在这儿站着碍你什么事了,只准你们在这儿亲亲我我,就不允许我在这儿看风景了?” 沈隽意心里酸的不是味儿,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下一下的蛰着他的心脏难受,还烦躁。 他焦灼的恨不得一把将心脏扯出来扔了。 他很激动,虽然在拼命压抑,可信息素的浓度是骗不了人的。 再在这里多呆一会,傅清疏怀疑自己真的会当场逼近发情期,于是拧着眉说:“那你站着吧,地方留给你。” 说完,他抬脚要走,但突然间身子晃了晃,又一下子按住了墙,莫久离得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却在他的微晃之下,成了个投怀送抱。 沈隽意皱眉:“你不舒服,我送你回去。”说着一把握住他的手,莫久同时也握住了他的手,傅清疏几乎站不住,艰难地忍着发情期维持一个修罗场该有的颜面。 傅清疏垂着眼,睫毛轻轻颤了两下,压抑着呼吸,“你们松手。” 谁都没松,沈隽意反而攥得更紧了,像是个滚烫的钢条箍着他的手腕,让人几乎忍不住软在那只手里,任他揉弄。 傅清疏空不出手捏额头,只皱了皱眉,已经不太清明的眼神看向沈隽意说:“沈隽意,松手。” 莫久一愣,其实他已经准备撒手了,但为什么他突然间选择了自己,一时没说出话。 沈隽意眼睛微红,蓝黑色的眼睛透着一股戾色,却又一闪而过地掩饰住了,沉着声音问:“你让我松手?” “是。” 傅清疏挣开他的手腕,艰难地压平了声音却按不住心里的燥热灼烧,送出来的呼吸也滚烫。 “你要跟这个医生走?”沈隽意微微咬了下牙,声音发哑。 沈隽意被他的这个冷漠的表情折磨的脑子疼,心里一阵阵的冒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烦躁,他今晚来许奕的生日宴就是想看看傅清疏会不会来。 他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傅清疏来了,依然对自己没有半分好脸色,和旁人说话轻声细语。 他起初是觉得,他对每个人都冷漠,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也还在忍受阶段,更何况他昨天还给自己包手。 傅清疏强自冷静,语气发沉地说:“沈隽意,你严格来说都不算我的学生,我只是代冯老师上几节课,并不打算同你有交集,明白吗?” 沈隽意听他这么明白的跟自己划清界限,心里更气了,眼神沉沉地攥紧了手指在身侧,抑制不住的发抖,冷声说:“你就这么烦我,是吧。” 傅清疏迎上他的脸,说:“是。” 沈隽意点点头,冷笑了声转过身,“行。” 说完,他绕过傅清疏大步的走了出去,下了楼梯。 与此同时,傅清疏一下子脱力跪在了地上,手指肉眼可见的发颤,呼吸又沉又重,眼睛发雾。 莫久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扶住他,忙蹲下身去拉他的手臂,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 傅清疏的身上一阵阵的的缭绕出那股清甜的气味,和他身上原本的那个雪松气丝丝缠绕成一股股的甜腻香味,让他心神一震。 “傅教授,你是……你是ega?!!” 傅清疏伸手推开他,用力的咬住嘴唇强自撑着冷静,然而却抵不过身体的本能,他双腿软的几乎动不了,后面一股股的黏腻争先恐后地往外来,仿佛羞辱一般。 沈隽意走了,他留下的信息素气味依然浓重,像是案发现场一般的血腥气,他刚刚已经用尽了全力,才没有在他面前崩溃跪倒。 不能在学生面前发情,这是他最后能留给自己的尊严,尤其是沈隽意。 傅清疏本身对他的信息素就很敏感,他查过这种状况,每个人的信息素会对另一个人造成的影响都是不同的,有些契合度高有些契合度低。 沈隽意对他来说,契合度太高。 他的信息素能轻而易举的击溃自己的所有防御,傅清疏厌恶自己被他信息素勾起来的不适,那股黏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毫无阻碍的暴露在人前。 他不想自己在被信息素的影响下,变成父亲那样的人,他本能的,不想让沈隽意看见那样的他。 他也会恶心自己的吧。 第二十三章 心烦意乱 傅清疏轻轻喘了口气,胸口发闷,拼命忍住解开领口扣子的冲动。 也许是偏见。 他从心底觉得沈隽意会厌恶那样的他,似乎只需一眼,他这十三年所有的坚持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暴露了ega的身份,暴露了背后的纹身,不能再在他面前发情,那层聊胜于无的伪装,是他最后的窗户纸。 “傅教授,你还好吗?”莫久想去碰他,还想去拥抱亲吻掠夺,标记。 他即便没有那么强悍,也是个习惯了站在高位掠夺的alpha。 傅清疏手臂发颤地按住地面,强撑着站起身,声音发哑的摇了下头,“不、不碍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气息非常急促,又沉又重。 莫久是医生,虽然工作方向并不是和基因相关的,但对人体的状况他还是了如指掌的。 傅清疏看似还有理智,但摇摇欲坠的身体骗不了人,他的眼睛里噙满了水汽,洇的雾蒙蒙的。 前几次见到的那个清隽冷漠的模样荡然无存。 他嘴唇发红,白皙的脖子也透着一股粉意,双眼迷蒙却又强自撑着,身子几不可察的轻颤,好像随时会跌入**的深渊。 这样并没有好多少,反而更加能激起alpha的征服欲! 如果这样出门,他敢打包票,傅清疏会被不怕死的alpha冲上来撕得粉碎,强行占据,打开所有。 他的车上是常备了抑制剂,但那是alpha用的,alpha和ega用的抑制剂不能兼容。 莫久思虑良久,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傅教授,我知道我现在提议这个可能有些过分,但是我保证,我没有半点想要侵犯你的意思,我发誓。” 傅清疏侧头,“对不起,我不接受暂时标记。” 莫久一愣,他还没有开口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顿时噎了一下,不自然地挠了挠鼻尖。 他现在冷静下来了,傅清疏拒绝了沈隽意也不等于是选择他,他只是挑个不那么有攻击性的人罢了。 他一个alpha,都清晰的感觉到沈隽意的压迫力了,何况濒临发情的傅清疏,那对他几乎是致命的压制。 莫久顾不上难受,有些急地说:“可是你现在的情况很糟!只是咬一下注入一点让你能缓和下来的信息素,我保证我不会做更多,好吗?” ** 沈隽意下了楼。 一层二十个台阶,这是个双向楼梯,要折两道,三层楼,一共一百二十个台阶。 他走路一向快,有时候一步垮上来两个三个的台阶都有可能,但今天他走的很慢,他恨不得把眼睛摘下来换个位置,装在背上。 沈隽意,你放手。 傅清疏那么说。 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眼神不是很清明,却坚定异常地往莫久退了一步,没有一丝迟疑地让自己放手。 他在自己和莫久之间选择了莫久。 沈隽意习惯了掠夺,他有母亲强悍的基因,在所有物的争夺上有着本能的习惯,但又因为沈开云的不择手段毁了母亲的一生,他下意识的抵御着这样的本能。 他不愿意强迫,更不愿意把傅清疏变成第二个沈烟。 他走到了楼下,手指依然紧攥着,捏在手心里半点没有放松过。 他一直知道傅清疏不喜欢他,他们两个就是极端。 他清规戒律,自己肆意放纵。 他是站在学术的巅峰人人尊敬的教授,自己是个打架斗殴一天三次上学校批评名单的不良学生。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喜欢傅清疏什么,可就是觉得这个人能轻易激起他的最深层的冲动,甚至想从今以后的所有架,都只为他一个人打。 所有命,都只为他一个人拼。 在莫久握着他的手、他推开自己选择了莫久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人硬生生地扯了一把,比他以往受过的所有伤都痛。 他受不了傅清疏的眼神,赌气下了楼。 现在想,那个疼,应该是喜欢吧。 沈隽意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心里积压的烦躁一口气扔出去,眉头拧的死紧。 他没有干过不打就认输的架,暗暗吸了口带着潮湿夜风的气,看着漆黑的夜色,扭头又上了楼。 这时。 “沈隽意!” 沈隽意脚步下意识一停,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有两个人在纠缠不清,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那个叫他的声音快哭了,带着隐隐的惧怕哭腔。 这里的路灯是暖黄色,看不大真切,他眯细了眼睛看了眼,还是没认出来。 “沈隽意,救我!他要强暴我!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把钱都给你!” 沈隽意眉头一拧,朝楼上看了一眼,在心里思忖了三秒,快步走到了路灯下。 男人抓着一个偏瘦略矮的ega,是沈烽。 估摸着是因为害怕,有一丝一缕的信息素溢出来。 “哎,差不多该松手了。” 沈烽的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这男人正好撞在了沈隽意的雷点上,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强暴。 “这小**本来就是在里面卖的,我给了钱凭什么不能带走,去劝你,劝你别坏老子的好事!不然连你一块儿!”男人微微大着舌头,显然是喝多了,攥着沈烽细瘦的手腕不撒手。 沈烽听见这话疯狂摇头,眼圈通红泫然欲泣的否认:“我不是!我是来找人的,根本就没有收过他的钱,沈隽意救我,我真的不是……” 沈隽意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人是宋明的高中同学,一起考进的平城大学,但在文学系,所以不熟。 赵路说过这人喜欢自己,但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过。 如果说梁文文的喜欢是纯粹的对于强悍alpha的崇拜的话,那他对自己的喜欢就是真的无根无据。 他从不主动像梁文文那样过来刷脸熟,唯一的一次接触,是他来寝室找宋明,沈隽意刚好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过去开门时不经意瞥了他一眼。 “给你三秒钟。”沈隽意回头看了眼楼上,转过头来说:“我赶时间,出手吧。” 沈烽看着沈隽意的表情,几不可察的垂眸溢出一丝微笑,再抬起头来时拼命地挣扎,和男人说:“你要钱是不是?我给你钱,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是……不是在里面卖的,我是学生!” 男人嘿嘿一笑:“学生好,老子就喜欢玩学生……操!” 话音未落,男人脸上便挨了一拳,沈隽意力气大,又因为心系傅清疏,这一下几乎是用了全力,男人哀嚎一声反射性地松了手。 沈烽看准机会跑到了沈隽意身后,拽住了他的衣角,颤着声音小声说:“你小心一点。” “赶紧走。”沈隽意没空看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事。” “我不走!”沈烽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你救了我,我怎么能一个人丢下你先走,我陪你!” 沈隽意:“不需要。” 沈烽:“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你说什么我都不走!就算是挨打,我都要跟你一起!” 沈隽意没再管他,只想着速战速决赶紧上去找傅清疏,多一秒他的心都跟火烧似的,出手更重。 沈烽看的瑟瑟发抖,忙抖着手拿出手机说:“要不,要不我报警吧!” “不行!” 沈隽意几乎是和男人同一时间喊出不能报警,男人不想报警的原因沈烽明白,沈隽意为什么也不想报警? “为什么?”沈烽问。 沈隽意没回答,抬眸看着男人,冷声问:“滚不滚?” 男人被打的脸上剧痛,半张脸都木了,眼看实力悬殊,也有些不敢动了,撂下狠话说:“你给老子等着!” 报警问题不大,但少不得要做笔录,他从警察局回来,傅清疏都不知道跟那个狗头医生上哪儿去了。 沈烽一看他扭头就走,伸手拽住他的手,忙问:“你不管我了吗?万一他再回来怎么办?” 沈隽意拧眉,看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腕,刚想说话就听见傅清疏和莫久的声音传了过来,很近,到了楼梯口。 “今天麻烦你了莫医生。” 莫久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你别一直跟我道谢了,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你下次还是注意一点,幸好是……” 傅清疏突然站住了脚,莫久跟在他旁边,下意识也一停,险些被楼梯绊倒,跟着他的视线看了眼。 有个年轻男孩两只手抓着沈隽意的手,眼圈通红声音又软又颤,空气中还有着似有若无的信息素气味,软腻勾人。 沈烽看见傅清疏,点头乖乖巧巧地问好:“傅教授,这么巧您也在。” 傅清疏眸子微动,颔首:“嗯。” 沈烽收回视线,又软着声音微微发颤地跟沈隽意说:“我、我很害怕他等会再回来,你打走了他一次,万一……万一他在哪里等着,我怎么办?” 沈隽意和傅清疏的眼神在半空相撞,见他很快地收了回去,侧头看着莫久,笑了下说:“我们走吧。” 沈烽无知无觉地还在跟沈隽意示弱,小声问:“隽意,你能不能……能不能送我回学校?” “不能。” 沈烽一愣,“啊?为什么?” 沈隽意看着傅清疏仿佛没看见自己一样,和莫久有说有笑地,心里梗着的那口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一,报警,跟警察说这个人的相貌让他进去坐牢。二,想办法保护自己。”沈隽意稍显不耐的看着他的脸,闻见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头疼地说:“见义勇为不包售后,明白吗,明白了就滚。” 沈烽一咬唇,快要哭出来了。 傅清疏跟莫久已经走到了车边,莫久走到了副驾车门边,非常绅士的拉开的车门等傅清疏上去。 沈隽意眉头拧紧。 “傅清疏!” 第二十四章 心烦意乱 沈隽意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扯住傅清疏的手腕,“我有话跟你说,给我五分钟,说完我就滚。” 傅清疏看着他的表情,又感觉到手腕上的濡湿,再一看是他手心那道伤又崩裂流血了,一时没有反抗地被他拉走了,只来得及回头和莫久微微颔首致歉。 莫久看着他,又看了眼沈隽意,默默无声地咬了下牙。 刚才在楼上,他险些失控。 他靠近的时候,傅清疏手撑着墙看了他一眼,声音低的像是从胸腔之**鸣出来,又低又哑,“莫医生,我不接受任何人的标记,请你尊重我。” 莫久眼睛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被信息素影响,虽然alpha不会主动发情,但会被ega的信息素影响被动发情。 他咬着牙说:“可是你会撑不住的!你这样根本走不出落霞集!你宁愿死都不接受暂时标记吗?” 莫久有些失去理智,他喜欢傅清疏多时,但对于傅清疏而言,他只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问这种话实在是过于越界。 傅清疏:“祝川告诉过你禁药的事,你就该知道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标记,我选择相信你,相信你能帮我瞒住身份,而不是让你趁着沈隽意的离开而标记我。” “沈隽意。”莫久眼神不经意瞥了楼梯一眼,涩涩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那个沈隽意?” 傅清疏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仅凭本能在说话,说一阵歇一阵。 莫久心里浮现出一股浓烈的嫉妒,烧着他的理智。 他看的出,沈隽意刚才看傅清疏那种醋缸炸裂似的眼神,那种想要抢夺到自己怀里的占有欲,看着自己的攻击性,以及被傅清疏拒绝时的受伤。 他都看在眼里。 “你们是师生,这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被学校知道了,你和他都会被开除的,你有那么大的成就,难道要为了一个整天打架不思进取的alpha断送前程吗!” 这话说得有点口不择言了,但却是莫久的真心话,在他眼里,沈隽意这种人和傅清疏简直是两个世界的极端。 傅清疏缓了一会,低声说:“莫医生,我想我们应该没有熟到这种,可以让你认为能够擅自指责我的地步。” “抱歉。” 傅清疏撑着墙往卫生间走,低声说:“不必。” “如果我强行标记你呢!”莫久看着他艰难行走的背影,咬着牙问:“你会怎么样?杀了我吗?” 傅清疏垂下眼睛,沉黑的睫毛敛下去自嘲的笑了声,“那就当做祝川看错了人,交错了朋友。” 莫久攥着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话说的委婉又直白,莫久却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两人在彼此的呼吸声中静静对峙,好半晌他才颓然地叹了口气。 “我认识这里的老板,他是个ega,我去问问他有没有抑制剂,你跟我一起来?” 莫久存了心思,他以为傅清疏会屈服,会接受自己的暂时标记,所以没有一开始就说认识这里老板的事情。 虽然暂时标记代表不了任何东西,但这个人的身体会记住一段时间自己的影响,还有就是会沾染自己的气味,如果沈隽意再折回来,他一定会闻见。 他想在沈隽意面前,稍稍宣示一点点主权。 傅清疏的信息素不是很稀奇,在餐厅的熏香里夹杂着,沈隽意又生气,被他的血腥气压着,所以才一时没发现。 但他低估了傅清疏强大的自制和自持- 沈隽意将人拉到一处角落,攥了攥自己的手,把伤口包住了。 “你跟人打架了?”傅清疏看着他的伤口,微蹙了下眉问。 “嗯。”沈隽意说:“路见不平来着,本来想上去找你的,被绊住了。” 傅清疏一愣,找自己? 他以为沈隽意这么骄傲,被自己一气肯定早就走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上去找自己,一时不知道该气该笑。 “你上去找我干什么,我撵你走了。”傅清疏现在好多了,虽然后面还有点黏湿,但总算能忍受,站在一边问他:“你上去找气受?还是上去找我打架?” “我这辈子都不会打你。”沈隽意冷哼了声,没说自己吃干醋的事儿,嘴硬的说:“我不打比我弱的人。” 说着伸手到傅清疏的裤子口袋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以两指一夹抽出个格纹手帕,没头没脑地说:“我看见他摸你手了。” 沈隽意抖了抖手里的格纹手帕,握起傅清疏被莫久碰过的那只手,翻来覆去地,挨个手指擦了一遍。 傅清疏愣了一秒,发觉这种动作过于亲昵了,忙抽出手冷声问他:“你干什么!” 沈隽意没说话,拿着帕子擦自己手上的血迹,静静地站在他旁边,过了一会才低声嘟囔:“我想干的事情多了,你又不让我干,我能干什么。” 傅清疏被他这个黄腔气得没话说,“你叫住我,就是想说这个?” 沈隽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傻逼,一年来的互怼让他下意识就想讥讽,说完才有点后悔,拧着眉刚想说话,忽然闻到一股不太正常的清甜气味。 他往前欺近,嗅了嗅,“什么味儿?那个狗头医生身上的?嘁,难闻。” 傅清疏向后一退:“离我远点。” “哦。”沈隽意真的停住脚,就静静地垂着眼,这里的灯光不是很好,他的脸在沉沉的夜色里看不大真切,却更显压迫。 傅清疏刚刚才因为那管抑制剂恢复正常,不想再被他影响,现在没有第二个莫久能替他隐瞒了。 他轻吸了口气,故作冷漠地问:“有什么话说吧,我还有事。” 沈隽意心里发堵,他知道是自己干过的混账事儿多了,没指望傅清疏现在就喜欢自己,但只要一想到他刚才推开自己,还有可能被莫久吻过,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冒火,想揍人。 “你真的喜欢那个狗头医生?”沈隽意问。 傅清疏被他这个干巴巴又带着闷气的话问的一怔,湿热的夜风拂在脸上,让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和焦躁。 “与你无关。”傅清疏别过眼,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硬生生地说:“学生不该管老师的事情,这是我的私人感情,与你无关。” 沈隽意顿了顿,说:“刚才沈烽的事情,我……” 傅清疏眉头一松,又下意识皱起来,总觉得他接下来说的话会很过分,本能地想回避,于是微微别过头冷声打断他:“见义勇为是好事,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 “我有。”沈隽意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傅清疏的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有必要跟你解释。” “改天说吧,我有点累了。”傅清疏掐着额头,稍有些疲惫地回避这个话题,转身要走。 沈隽意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沉声说:“我喜欢你。” 傅清疏回过头,半垂着的眼睛突然一睁,惊慌的将他一推,“小心!” 沈隽意看着傅清疏的表情,只愣了一秒。 他对危险的敏感度很高,反应也极快,伸手将他往后一扯护在了身后,硬是用肩膀挨了那一闷棍,吭都没吭一声,但舌尖垫在了牙齿间,流血了。 “沈隽意!” 刚才离开的男人没撒谎,真去找救兵了。 他带着四个男人回来,个个儿都和沈隽意差不多高,却比他健壮更多,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根钢管,目露凶光。 “敢坏老子的好事,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男人目光阴鸷,吐了口痰磨牙说:“打不死就给我往他妈残了打,让他知道老子的厉害。” 沈隽意微微眯了下眼,也吐出嘴里刚刚的血迹,笑了声:“哎,就这么点儿力气?没吃饭?” “你待会就知道我有多大力气了。”男人绷着脸,忽然看见他身后的傅清疏,嘿嘿笑了声:“你把身后那大美人儿给我,再跪下给我磕俩头喊声爹,我就饶了你。” 沈隽意冷淡一笑,“等着,我跟大美人儿说两句话。”说着,他侧过身握住傅清疏的手说:“跑得快吗?” “应该还行?”傅清疏不大肯定,他没逃跑过。 沈隽意点头,笑了下说:“那行,待会我挡着他们,大美人儿赶紧跑,别让他们碰着你。” 傅清疏微愣,“你留下?” “没事,这帮菜逼打不过我。” 作者有话要说:看看你们激动的噢,教授如果让人标记他,他就不会坚持十三年了。 第二十六章 感谢订阅,啾咪 ——我喜欢你。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太过炽热,让人无法直视,如果不是莫久找来的那支抑制剂,他一定会脱力到跪在沈隽意的面前。 傅清疏按住后颈还在微微发烫的腺体,普通的抑制剂对他来说,已经几乎失效。 今晚出门前打了一支,但却在三个小时不到的时候就濒临溃散,后来经历了一场打架,和他的霸道强硬的表白,又有些即将失效的架势。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隽意的影响,来不及想了。 一个小时前,他被沈隽意脸上身上的伤痕扎了眼,一时心软将他带回了家。 他活了这么大,放纵过,也肆意过。 沉寂内敛了十余年,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那么平静无波的直到结束。 沈隽意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那个尘封在角落里的傅清疏,强硬地将他扯出来,狂妄又不许他反抗,强硬地挤进他的生命里兴风作浪。 傅清疏揉了揉额头,想起他那个炽烈的眼神,心尖到现在还是会觉得微微发烫,好像他已经被他用眼神折腾过千万遍。 他伸出手,贴在心脏上,感觉着那里不太正常的跳动和灼热,低低地仿佛想不通般呢喃了声:“你喜欢我什么,我比你大了十岁,对你也不好,注定给不了你回应,傻不傻。” 他今年二十九,沈隽意才十九岁,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等他像自己这么大的时候,自己都快四十岁了。 他只是觉得有个人和他针锋相对,那种你来我往的,绝对势均力敌的交锋,让他误以为那是爱情。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并不适合他,那时候他应该就会放弃了。 但在这之前,他已经没有时间等沈隽意发觉自己对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发情期迫在眉睫。 傅清疏拉开柜子,找出被他藏在柜子里的禁药,淡蓝色的药液一晃一晃,勾引着他将它打进身体里。 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深吸了口气,拿起一支微微咬了下牙将它打开,缓慢而坚定的看着药液一点一滴的消失,顺着他的血脉进入身体。 沈隽意不知道分寸,他有责任做那个及时止损的人- 沈隽意洗完澡坐在床上打量着房间摆设,他自己的床让傅清疏睡过了,自己睡一下他的床,四舍五入那就等于同床共枕了。 他心满意足的跟自己达成协议,拨弄了两下傅清疏得过的奖,翻了翻他看不懂的学术资料,念叨说:“乖乖,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老婆可真牛逼,什么都能看得明白。” 傅清疏打开门,人没看见,先听见了这句话,攥紧了手里的药箱,忍了忍没说话,伸手补了个敲门。 沈隽意往后走了两步,冲他笑,连笑都炽烈灼人。 他腰上只围了个浴巾,腰腹以上露出来,显示出紧绷的充满力量感的线条,然而上面却横亘着数道肿起来的红痕。 傅清疏别过眼,将药箱放在了桌上,冷冰冰地说:“自己上药,今天很晚了,明天早上再回学校。” “教授。”沈隽意喊住转身要走的傅清疏,扬声说:“后背够不着。” 傅清疏站了一会,终于还是转身回来,“转过去。” 沈隽意依言转过身,傅清疏抽出一张医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挤出一点药膏在指腹上,问他:“你背后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沈隽意觉得没到时候把自己家那些烂事儿告诉他,再说他跟沈家唯一的关系就是同姓,想了想说:“怎么,心疼我啊?” “没人心疼你,顺口问一句罢了,安静点儿别说话。” 傅清疏手指沾了凉凉的药膏,顺着肿胀灼疼的伤口轻轻地拂过去,奇异的抹平了疼痛。 “这什么药,凉凉的还挺舒服。” “普通的消炎药。” “普通的药吗,怎么你给我上就感觉那么舒服,一点也不普通。”沈隽意顿了顿,又问他:“教授,你就一个人住?” “嗯。” 沈隽意从进来的时候就在打量,楼下的装饰有些一言难尽,挂了不少时下正当红的明星照片,东一个西一个大的小的样样齐全,还有些稀奇古怪的画,怎么看怎么土。 餐桌和沙发是金碧辉煌的欧式,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质,和傅清疏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相反楼上这个…… 今晚过后,他忽然觉得傅清疏和他平时想的完全不一样,搭不搭调也另说。 虽然之前不经意间看过他背后纹身,觉得他可能不如表面禁欲清冷,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社会大哥能纹,禁欲教授也能,乖巧小姑娘都能。 但今天看他打架的起手,那么利落显然是有经验的,没少跟人干架吧。 “教授,你打起架来这么凶的吗。”沈隽意背对着他笑,背部的脉络都一颤一颤:“那我以后不敢跟你乱说话了,我打不过你,怕疼。” 傅清疏指尖微顿,轻“嗯”了声,“知道怕就安安分分的,我不适合你,也不想对自己的学生动手。” “敢情你今晚动手,不是为了揍人,是为了威慑我?” “我跟你以往追的人不一样,别在我身上下功夫,浪费时间。”傅清疏收回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说:“转过来。” 沈隽意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一道红肿痕迹,傅清疏生不起气,硬是板了板脸冷声问他:“脸上还疼不疼?” “疼啊,不过没打你身上,还能忍。”沈隽意诚实的点了下头,过会又眯眼笑,“我听说接吻可以有效止疼,不如我们来验证一下这条理论是否合理?” 傅清疏指尖用力,按在他脸上的伤口上,沈隽意顿时倒吸了口冷气:“轻点儿轻点儿!大美人,心肝宝贝……” “还乱说话!”傅清疏蹙眉,指下按着他的伤,仿佛能感觉到他的额头上的筋脉跳动,烫的他也跟着发慌,攥着药膏咬牙说:“就该让他们把你打死,一点记性都没有。” “打死我谁疼你。”沈隽意伸手,扯了扯他的衬衫下摆,把他朝自己拉了一点,半跪在他面前说:“大美人,问你点事儿呗?” 傅清疏松开手,继续给他抹药,“说。” “你不喜欢那个医生吧。” 傅清疏指尖微顿,往后避开了点他的呼吸,垂下眼睫淡淡道:“跟你没关系。” 沈隽意顺势攥住他的手腕,在他细嫩的手腕内侧亲了下,认真的说:“怎么没有,他要是不自量力看上我未来男朋友,那我得让他睁大狗眼,别瞎觊觎别人的人。” 傅清疏挣脱他的手腕禁锢,心脏不知道是因为那句“我未来男朋友”还是因为那个仿佛烙印的吻而失衡。 他垂眼,强自平静地又挤了点药膏出来给他均匀的涂抹完伤口,才说:“我跟莫医生只是普通朋友,你老实点,不许别找人麻烦。” “那你跟我说你是为什么不让我找他麻烦,你是保护他,还是保护我?”沈隽意得寸进尺地欺近他,压低了声音问:“老师,快点告诉我,你不喜欢他。” 傅清疏反问:“我喜不喜欢他,对你而言这么重要吗?” “是。”沈隽意低下头,闻到他指尖的药膏味,低声说:“你不喜欢我,我有时间慢慢追你,但是你不能喜欢别人,我不想伤害你。” 傅清疏闭了闭眼。 他沉寂十余年,到现在这个年龄已经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沈隽意这种肆意张狂的小狼狗他或许欣赏,觉得挑动心弦,但离喜欢,或是同他相处一辈子,却远远没到那种程度。 尽管他厌恶极了信息素造成的本能沉沦,但十三年的交锋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意志,永远敌不过本能。 只要他一直纠缠自己,难保他不会因为信息素的原因而沦陷。 傅清疏看着沈隽意,从他脖子挪到胸膛,又落在被浴巾松松围住的腰腹,说实话,他的身体还是很吸引自己的。 他也年轻过,喜欢过这样充满力量的身体,但没来得及变成他这样就分化成了一个天生体弱的ega,刚刚摸上他后背的时候,那种滚烫的紧绷感让人移不开眼。 如果他的自制再差一些,说不定早就软在他怀里了。 “教授。” 傅清疏被他突然拉回思绪,眼底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颤了下呼吸:“嗯、嗯?” “你耳朵怎么红了,心也跳的好快,紧张还是害羞?”沈隽意伸手捏住他的耳垂轻轻一揉,感觉他哆嗦了下。 药膏落在了地上,轻轻的一声响。 沈隽意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到了床上,按住手腕将他压住,低声笑问:“其实,你也有点喜欢我吧。” 傅清疏躺在他身底,冷下脸沉声:“没有。” “今天你亲自动手去揍那个怂逼,是心疼我挨打吧。”沈隽意揉着他的手掌心,蓝黑色的眸子锁住他,像是带着诱哄般低声说:“说是,好不好?” 傅清疏心尖微麻,硬生生别过头,“不是。” “老师也会撒谎吗?”沈隽意压近,滚烫的呼吸拨上他颈侧细嫩的皮肤,像是滚烫的细针,一下一下的戳刺。 他的呼吸又热又烫,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像只手,抓住他的敏感脆弱的神经,霸道,不许反抗。 傅清疏握拳,却无意将沈隽意的拇指包了进去,蓦地松开了。 两个人的影子被灯光投在墙上,像是交颈相叠,硬生生把房间里的空气都熏染的暧昧了几个度。 “沈隽意,再这样没分寸就立刻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从你的实验室滚出去,到从你的房子滚出去,我这算是进步了吧,我还挺能耐。”沈隽意扣着他的手,滚字听了太多次,他都当成小情趣。 要么他就揍自己一顿,不揍就证明他也有点喜欢自己。 沈隽意在心里跟自己换算完了,没皮没脸的压近了低声问他:“大美人,我要是现在亲亲你眼睛,你打不打我。” “……”傅清疏看着他的眼睛,差点被蛊惑,猛地抽出手,掐住他脖子翻身将他按在了床上,冷声说:“真想挨打?” “不想,但是我想亲你,那个傻逼医生亲过你,我没有。” “他也没亲过我,再无理取闹乱吃醋现在就滚。”说完,傅清疏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隽意没来得及跟他说晚安,还顺道儿关了门,一步到位,可见气的不轻。 沈隽意翻过身,手撑着脑袋想,我们家大美人脾气真大,不过他光跟我一人生气,别人都不能让他这么生气。 我可真能耐。 沈隽意在心里美了半天,觉得不过意又拿出手机找了个还算普通的位置,只把自个儿的伤拍了,没有暴露出关于傅清疏的一丝一毫痕迹。 屋里灯光是暖色,拍的凄惨中透着一股刚毅。 他没皮没脸的发了朋友圈说大美人亲自给上的药,问人民群众匀不匀。 一群人在下面回复。 宋明:匀你大爷啊,大半夜的骚什么骚,拉黑了。 赵路:我的乖乖,沈大爷你怎么这伤成这样,对面这是有一个团的alpha来围殴你吧,你抢谁老婆了?需要我来个爱的慰问不? 许奕:你不是说回学校了吗,怎么又跟人打架了,没事吧,在不在宿舍啊我过来看看你。 陈清婉:沈学弟这个**先给师姐吸溜一下不过分吧? 沈遥:怎么伤成这样,我马上过来看你! 梁文文:qaq沈哥,疼不疼啊,我也想给你上药,还有大美人是谁!我是不是又有情敌了qaq。 沈隽意回了沈遥那条,让她别担心,没多大事儿,刚切出来就突然跳出一个新评论,让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了,手忙脚乱地捞住了。 傅清疏评论:? 完蛋了。 光顾着嘚瑟,忘记屏蔽他了。 沈隽意当机立断点开傅清疏的微信界面给他发消息:教授,不如你给我三秒钟让我解释一下? 微信提示:对不起,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沈隽意打开添加好友界面,诚恳道歉,洋洋洒洒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串儿词,发了过去。 对方拒绝了您的好友请求。 沈隽意趴在床上惆怅,先前太浪,老是惹他生气,现在想追个老婆可真难。 他难受了半天,闻着床单上那股他身上那种清清淡淡的雪松气,不多时就觉得自己起了反应。 他伸手摸了把,把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想着他柔软的手指拂过自己肩背,忍不住幻想他也在这张床上,咬着嘴唇用冷冰冰的嗓音让他滚出去。 他也就是个beta,这要是个ega,撞开生殖腔的时候指不定得软成什么样,说不定会红着眼睛强撑,末了实在受不了才屈服,带着哭腔求饶。 沈隽意不知道从哪儿听过一句混账话,越是禁欲的人,脱了衣服越浪,不知道傅清疏这种水平的禁欲,能浪到什么地步。 不管到什么地步,他觉得自己毫无疑问的应该会死在他身上。 沈隽意呼吸渐沉,手指也跟着幻想越动越快,顶进临界点。 “——傅清疏。” ** 第二天傅清疏一早起来的时候沈隽意已经走了,不知道从哪儿撕了张纸,在桌上留了字条。 ——走了。 没名字没落款,连个主语也没有,但那个张牙舞爪的字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和他之前在他床上醒来,他留的那个字一致无二。 傅清疏鬼使神差地没有将这个纸条扔垃圾桶,反而伸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夹在了里面,又放了回去。 转过身忽然愣了下,床单不在。 他侧头往阳台看了眼,白色的床单正迎风而颤,地上放着个水盆,走到卫生间一看,地上有些水渍,洗衣机里却是干的。 手洗的? 他这是怕自己嫌他脏,所以把自己睡过的床单给洗了,又怕洗衣机的动静大吵醒自己,直接用手洗了? 傅清疏握着卫生间门的手指微微攥紧,轻轻地敛了下眉,关上了。 他洗漱完下楼,看见灶上放着锅,空气里有浅浅淡淡的焦香味。 傅清疏走过去,揭开锅盖又拿起勺子搅了搅,发现底下有一点糊了,但不是很严重,舀起来尝了一口,有些微苦,倒挺香。 手机响了下,莫久给他发的短信,问他起床没有,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有需要的话还是去医院来做个比较系统的检查,自己能帮他排号。 傅清疏放下勺子,盖上锅盖,给莫久回完消息,然后转身出了厨房。 感情这东西很玄妙,有人满心满眼的要给你摘天上的星星,堆金砌玉燃尽繁华,最后可能并不如少年人一碗带着苦味的糊粥- 少年人的爱情炽烈又张扬。 傅清疏虽然放纵过,但到底没经过这种明艳热烈的追求,仿佛能把一颗滚烫的心都掏出来给他,毫不保留任他摧残。 现在整个学校都知道沈隽意在追傅清疏,但奇异的是没人认真,连校长都以为这个不良学生是想了个新招儿去跟傅清疏对着干。 傅清疏垂眸,视线淡淡地看学生交上来的论文,耳里却不可避免地听见沈隽意和人说话的声音,有来有往。 他也不管自己理不理他,让不让他进实验室,有没有好脸色,给陈清婉送点儿糖,给大家分点儿蛋糕,怎么讨好人怎么来。 这才半个月,实验室里除了许奕基本都被他给捞叛变了。 尤其陈清婉,一门心思的胳膊肘往外拐,甚至还给他偷拍过一次上课的小视频,被傅清疏没收了手机,罚写了三篇论文才哭着保证说没有下次。 沈隽意靠在桌上跟人说笑,傅清疏充耳不闻,静静看论文。 五月底,窗外的槐花在树梢上还勾一点不肯认输的香气,被温热的风裹进来,平白把时光都扯慢了一些。 平城大学有许多古树,蝉声和树叶的沙沙响顺着窗户飘进来,带着阳光一起洒在少年的肩膀上。 有时候不经意抬头,正好与他视线相撞,直勾勾的再不挪走。 未知的、明知的渴望在脸上一览无余,他没掩饰过,直白滚烫。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经不起这种热烈的追求了,汹涌的能将人灭顶,太过刺激,让人承受不住。 “闹够没有。”傅清疏有些无奈,收回视线故作冷漠地说:“闹够了就回去上课。” 沈隽意走过来,大长腿一伸,半靠在他的讲台上,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白大褂的口袋朝自己拉了拉,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把巧克力,放进他口袋里,“没闹,想你了。” 傅清疏看了眼口袋里的巧克力和他修长的手指,刺眼,还碍眼。 “……什么时候来学校的?早上上课没看见你,又打架去了?” “没,还能整天打架吗,刚从君燃那儿回来。”沈隽意收回手,又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塞到傅清疏白大褂的另一个口袋里,说:“他说车给你修好了,改天要请你吃饭跟你道谢。” “多少钱。”傅清疏伸手去摸钱包,被沈隽意一把按住手说:“君燃那条狗命你都救了还管这么点修车钱。” 傅清疏说:“以后别在上课时间过来找我,既然考了大学,就应该认真上课,对自己以后的人生负责。” 沈隽意眸子一缩,不知道想到什么,一闪而逝的排斥,然而再抬起头的时候却是笑着问他:“那我下课的时候能来找你吗?” “……”傅清疏被他套路了,又不好临时改说法,依旧冷着脸说:“我不让你来你就不来了?你有这么听话。” 沈隽意笑了,伸手从他口袋里摸出一个巧克力剥了纸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也不是全不听,看你说什么了。” 沈隽意跟他说话的时候毫不遮掩,有时候隐晦的开个黄腔,有时候一本正经的说着不正经的话,让他气也不是怎么都不是。 大概是因为他目的明确,倒显得赤诚简单,少年人的心思明朗又确切,丝毫不扭捏。 其实沈隽意长得很好看,朗眉星目,蓝黑色的眼睛真就像是藏了一个银河似的,有时候在灯光下他甚至觉得那里头下一秒就能蹦出星星。 他这么大年纪了,有时候被他这么一瞬不离的盯着,心尖都会乱一拍。 傅清疏看的入神,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咳了声冷淡地说:“这学期再把我的课挂了,你就永远别来了。” “是!”沈隽意眯眼笑了下,又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巧克力剥了皮,递到他嘴边:“尝尝。” 傅清疏看了一眼,知道自己不吃他不会消停,于是伸手。 沈隽意收回手,执意的要喂他,“不行,用嘴,你吃了我就走,一会有解剖观摩,快点。” 傅清疏抬头看了眼实验室,学生们都在,微微蹙眉换了个话题问他:“君燃酒吧的事怎么解决的?” “那女人算是救回来了吧。” 傅清疏抬眸,“算是?” “就,孩子没了,人还在昏迷,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醒,医生说送去的比较及时,算是保住一条命,他们家人有个念想吧。”沈隽意撑着下巴在讲台上,看傅清疏的脸,忍不住想他怎么这么好看。 眼睫毛漆黑漆黑的,嘴唇微微发红,皮肤也白,偶尔抬起敛着的眉眼隔着透明的空气,都像是平白被氤氲了一层暧昧。 他想看那双眼睛里,透出真正的水汽,湿漉漉的那样。 “你看什么?”傅清疏略有些不自在。 沈隽意毫不掩饰地说:“看你。” “……君燃酒吧呢?”傅清疏知道说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硬是把话题又扯了回来,问他说:“没什么问题么。” 沈隽意摇了下头,把巧克力塞进了自己嘴里,“没什么事儿,不过虽然不是他们行凶,到底是在他们那儿出了事,赔了点钱私了那边也没说什么,基本是解决了。” “那就好。” 说完,两人又没话了。 他们两人在一起,傅清疏基本不说话,除非迫不得已,多半都是沈隽意在没话找话说。 他并不是话唠,但跟他在一起就是想勾他多说点,骂自己也行,赵路说他贱脾气。 贱就贱呗。 沈隽意伸出手,拨了拨他白大褂的领口,忽然奇怪地往外拽了拽,“你脖子上是什么?这么红一片,过敏了?” 傅清疏以为他在闹自己,拽了下领子盖回去,以眼神给了他个威胁。 “滚回去上课。”顿了顿,他又补了句:“再挂了我的课,你就永远别来了。” “保证不挂。”沈隽意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猝不及防的亲了他耳垂一下:“大美人,晚上见。” 傅清疏身子一颤,呼吸陡然乱了,鬼使神差的看着他的背影摸了下耳垂。 没大没小,不知分寸- 下午的时候,祝川来学校找傅清疏,听说了沈隽意追他的事儿笑了半天,被傅清疏一瞪才歇了气儿不敢笑。 祝川这人贱兮兮的,又跟傅清疏有十多年的交情了,更是唯一知道他是ega,和他父亲那种状况的人。 他和乔雁一样,真心希望他能走出这个阴影来,接纳个alpha床上床下的好好过日子。 打什么禁药伤身体。 他上回来大学办事,看到沈隽意把傅清疏压在墙上,离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傅清疏没当场将他揍死,还允许他追自己,就证明这人还是有点希望的。 傅清疏刚从实验室出来,准备去校长室商量新教师的事情,迎头看到祝川上来,“你怎么来了?” 祝川说:“来关心你死没死,我这两天刚回平洲就听莫久跟我说你在落霞集差点儿出事,我就心想你不是那种会没准备就出门的人,证明抑制剂可能对你没用了,你差不多得用那个药了。” 傅清疏重新打开实验室的门让他进来,给他倒了杯水。 祝川靠在椅子上,没继续这个话题,忽然问他:“我刚在外头遇见你的小狼狗了,看我那眼神儿跟要吃人似的,醋腌小狼狗?” 傅清疏无奈地说:“你别理他,粘毛赖四两的吃干醋。” 祝川品了两遍这句话,在心里咀嚼了几遍意思,贴过去问他:“哎咱们聊点儿真心话,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按照你这脾气,真要是这么没分寸的缠着你,早给揍死了吧。” “你想说什么?” “别装了,你以前什么样儿我不知道,你就喜欢这种烈性子吧。”祝川晃了晃杯子,看里头的水波涛汹涌,半晌又说:“说实话,他挺和你胃口的吧,狂妄肆意玩的开,干什么都够劲儿,嚣张但不跋扈。” 傅清疏没接话,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垂着眼看自己的手。 祝川又说:“傅教授,我看他其实还成啊,长得挺好看,脾性也够你吃的,身材更是不错,你也就是因为ega这个身份,才不接受的吧。” 傅清疏不想搭理他,还是不接话。 “其实不是每个人都会是傅叔叔那样的,他只是个别特例,这个世界有那么多正常的ega你不去看看正面教材,非跟他较什么劲儿啊。” “这个小狼狗,我看他能满足你,你就只跟他一人发……” 傅清疏抬眸说:“我跟他没可能,药我已经用了。” 祝川隔着杯子看他,硬是把话塞回了嗓子眼儿。 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见傅清疏身边出现个什么人,姑娘也好男人也好,alpha也好beta也好,一律被他排斥在外。 突然有个合他胃口的沈隽意他还挺看好的,结果药都用了? “你死了记得告诉我给你收尸。”祝川气的把杯子一放,“作死吧你就!” “等会。”傅清疏也站起身。 祝川回过头:“干嘛?” “我跟你一块儿出去,约了莫久。”傅清疏抬腕看了下时间,说:“还有一个小时,捎我一程。” ** 莫久是个很礼貌的人,很会照顾别人的心意。 他怕傅清疏对落霞集有不好的印象,特地定了另一个餐厅,环境优雅。 自从知道了他是ega之后,莫久就带了不一样的情绪,有了更大的期盼和隐隐的暗示。 傅清疏没接他的暗示,他今天晚上来,就是为了灭掉他的这个期盼的。 “祝川那次问我禁药的事情没说是谁用,我当时也劝了他,这种东西太危险了,没想到是你。”莫久打量着傅清疏的表情,试探的问:“你用了吗?” “嗯。”傅清疏抬起头,语气听不出起伏地说:“这个药是禁药,麻烦你为祝川保密,如果被人知道是他帮我买的,他会有麻烦。” 莫久咬了下嘴唇,欲言又止地问他:“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做ega吗?一年一次的发情期其实影响不是很大,尤其有了alpha,被标记了之后,他的信息素会安抚你,和一般的beta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傅清疏说:“这是我私人的事。” “还是……”莫久微微皱眉,按照自己的想法推测,小声说:“你不想生孩子?如果不想,不射进生殖腔就好,为什么赌命把自己变成beta呢?” “莫医生,医院不忙么。” 莫久茫然了一秒,知道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太过越界了。 他们作为第三次见面的“陌生人”,这么去探究别人的**,实在过分。 傅清疏又是那么个内敛的人,这么咄咄逼人似的刨根问底,估计在他心里又减了不少好感,一时也有点懊恼。 “对不起。” “不碍事。”傅清疏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就不再动了,声线平淡的说:“莫医生,我不适合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祝你早日找到那个对的人。” “你是因为ega的身份,还是因为是我?” “都不是。” 莫久脱口而出:“那难道是因为沈隽意吗?” “与他无关。”傅清疏站起身,说:“是我自己的问题,关于您的错爱,我很抱歉,今天这顿饭当做我给您的道谢,也借此说清我不打算找任何alpha。” 莫久眼眶都红了,手指紧紧抓着桌布,“如果,如果……” “莫医生,没有如果。”傅清疏淡淡瞥了他一眼,“我会在你释放信息素影响我之前,打倒你。” “好吧。”莫久闭了闭眼,退了一万步,问他:“那我们以后还算是朋友吗?” 傅清疏说:“希望是。” ** 沈遥看见了沈隽意的朋友圈,担心的不行,虽然被安抚说没事,但还是过来了,把沈隽意吓了一跳。 “你怀着孕呢,不在家躺着过来干嘛,说了没事。” 沈遥瞪了他一眼,满心满眼的心疼,“我不亲眼看看我怎么知道没事!你就知道打架,从小到大不给人省心,幸好爸爸不知道,不然他又要骂你。” “停。”沈隽意收回放在她肚子上的手,冷笑着说:“你叫那个畜生爸是你的自由,别在我面前叫,别恶心我小外甥了。” “阿意,你为什么那么恨他?”沈遥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鼓起来的肚子上,稍有些难过地说:“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沈遥是个beta,单纯又美好,小的时候就被母亲送到国外去跟爷爷奶奶生活,她没见过母亲的惨状。 沈隽意不打算打破她原本的平静,让她美好单纯的人生略上阴影。 恨,他一个人记住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好事。 “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他也挺烦我的,你就当做我跟他天生相克吧。”沈隽意笑着转移了下话题:“姐夫呢?” 一提起丈夫,沈遥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出差去了,我自己来的,还不是不放心你,整天给我惹祸,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人才能收服你。” 沈隽意也笑了,“你别说,还真有一个。” 沈遥一听也来兴趣了,忙问:“是你同学吗?是个ega?” “不是,学校的教授,beta。” 沈遥一愣,“教授?还是个beta?你……你也太……”太了半天沈遥也没想出什么话来形容,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可能有点疯了。 “你是认真的,还是闹着玩儿?别胡来啊。” 他从来没给自己讲过自己看上了什么人,一向是对感情敬谢不敏的,搞得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见不着他成家的那一天了。 “认真的。” “那……那他都是教授了,比你得大多少啊?你俩合适吗?” “大十岁吧,不过他人显年轻,看不出几岁,你见着了就觉得我俩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沈隽意说完,又补了句,“不过我还在追,人还没答应我呢,等他答应了我接你来见他。” “带我来见他?怎么不是你带他来见我?”沈遥扬了扬眉,揶揄他:“弄反了吧沈大爷,就你这个语文水平,人教授还能看上你?省省劲儿吧。” 沈隽意摸摸鼻子笑说:“怕他折腾,舍不得。” “哦,那你就舍得我了。”沈遥冷哼了声,把他的手从自己肚子上拍开,“你还是我亲弟弟吗!” “当然是了,你有我姐夫心疼你,轮不上我。”沈隽意偏着头笑,“他那边得我亲自心疼。” 沈遥笑够了,交代他:“真要是对人认真就别瞎玩儿了,你不仅得对自己负责,还得对人的将来负责,不管最后你能不能追到手,万一追到了,你得能养得起人家。” 沈隽意点头:“知道。” “过几天是妈妈忌日,爸……他说去拜祭一下,你去不去?”沈遥欲言又止半天,说:“他知道我来看你,让我问问你。” “你告诉他,他要还有一点良知,就别去恶心我妈了,他连呼吸都是脏的。” 沈遥咬了咬嘴唇,指尖发凉的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这次多住几天,等你姐夫过来接……怎么了?” 沈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窗外,或是说,对面的餐厅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认识的?” 沈隽意的眼神落在傅清疏脸上,又落在莫久从后头拽住他的手上,眉头一瞬间拧紧了,他晚上说有事,是陪莫久吃饭? 啪嗒,醋坛子再次打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保不齐下章有吻戏呢。 第二十七章 心烦意乱 “哎哟,有点巧。” 傅清疏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没有平时故意撩拨他的时候那种故作低沉诱哄,招摇的不行,透着一股欠揍。 不用说,又吃醋了。 傅清疏有些无奈地抬起头,问他:“你怎么这会还在学校?我不是让你别找我了么。” 沈隽意两手插兜站在学校门口,眼底含着一丝嘲讽,没接傅清疏的话,反而朝莫久补了句:“哟,这不是莫医生吗?” 莫久彬彬有礼地笑:“沈同学,真巧。” “您在这儿干什么呢?”沈隽意说着走过来,小肚鸡肠地挤进两人中间站着,硬生生将地上铺在一起的影子给分开了。 莫久发现他这个小动作,没揭穿地笑了下,却故意暗示他说:“下午约了傅教授吃饭,他没开车,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来,就送他回学校了,你呢?这么晚了还在学校门口,等人?” “我能等谁,瞎瘠薄溜达呗,我又没老婆要等。”沈隽意侧头看了傅清疏一眼,心里鼓鼓囊囊的塞着无处宣泄的醋意和嫉妒,冷冷又嘲讽地看着莫久,就差冷哼了。 “沈同学真会开玩笑,像你长得这么帅,应该有很多ega喜欢你,清疏也说你在学校里很受欢迎,不缺追求者。”莫久年长沈隽意不少,说起话来也不那么直接,带着拐弯抹角的针锋相对,却又刻意叫出一个暧昧的“清疏”,点燃沈隽意的醋意。 “莫医生你可真会扯谎。”沈隽意笑了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冷讽:“他只会说我是个混账,最好永远别出现在他面前才干净,还能夸我受欢迎,您这是糟蹋谁呢。” 莫久略微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又忽然笑着打趣:“沈同学,你这个态度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吃我的醋,来拆散我和清疏呢。” 沈隽意冷哼了声走近了,他比莫久高出不少,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冷嗤:“拆散?你跟他在一起了吗?他答应你了吗?八字没一撇就喊清疏,注意点儿影响好吧。” 几句带着浓浓醋味的话将莫久怼的哑口无言,他才刚刚被拒绝,还差点被揍,这比没答应可惨多了。 “沈隽意,别胡闹。”傅清疏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和莫久说:“莫医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小孩儿脾气。” 沈隽意在身后冷哼,凉凉的说:“谁小孩儿脾气,这还没在一起就护着他了,这往后要在一起,傅教授您是不是要烽火戏诸侯了,嘁。” 沈隽意在气头上,又是满肚子的醋味没听出来,莫久听出来了,傅清疏这话说的表面上是安抚他,其实背地里就像是给自己家的熊孩子道歉。 他不自觉地,把沈隽意划在了自己的圈里。 莫久咳了声,说:“既然沈同学跟我不是很聊得来,那我也不在这儿惹嫌了,下次再见。”说完,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傅清疏微微颔首跟他道别,转过身往学校里走。 沈隽意站在原地没动,傅清疏略过他身边的时候淡淡地说了句:“过来。” 沈隽意跟上去,两手插在兜里,连走路都透着一股吊儿郎当,看的傅清疏气不打一处来,“好好走路。” “哦。”沈隽意掏出手,规规矩矩地走在他身边,嘴里的话依旧是尖刺儿:“干嘛,替夫报仇啊,这么凶,长皱纹了教授。” 傅清疏听着他夹枪带棒的话,一下子停住脚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这几天给你好脸色了?又开始放肆,又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了。” 沈隽意凉飕飕的冒酸味:“我能是什么身份,你的追求者之一呗,不然我也不能喊你清疏,你只让我喊你教授,我连名字都不能喊。” 夜晚的校园里没什么人,有几只野鸳鸯们在树林里亲亲我我,不过没有信息素的气味,想必是beta。 沈隽意没忍住笑了下:“哎哟乖乖,现演小电影呢。” 傅清疏没接话,略微加快脚步地走过教学楼,到达了实验室,许奕晚上交上来个论文,他要过来确认数据。 傅清疏找出钥匙开门,背对着沈隽意说:“我说过很多次,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和你之间不可能,别闹了。” 沈隽意没说话,傅清疏以为他听进去了,又交代说:“你也别总这么跟莫久说话,他跟你不算情敌,平白无故承受你的夹枪带棒,人还有委屈没处说呢。下次见着了跟他说声对不起,别整天想着找人麻烦。” 沈隽意还是没说话。 “莫久说的是,你年轻,又是很优秀的alpha,追求你的人很多,找个ega好好交往,我不适合你,别执迷不悟。”傅清疏也不知道是在劝他,还是在劝自己,微微叹了口气说:“行了,以后别来找我了,回去吧。” 傅清疏说完没听见沈隽意的回应,以为他已经走了,刚想回头就忽然从后头被拽了下。 他一时不妨险些被他拽到怀里,踉跄了下,“你干什么!” 沈隽意抓着他的手,呼吸发沉,蓝黑色的眼睛像是片幽深的海,能将人活活溺毙在里头,危险极了。 傅清疏没来由觉得有些心慌,挣扎了下却没挣开手,依旧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手指里,越攥越紧几乎要掰断了一般。 “别乱来!” 沈隽意低下头,欺近他,恶狠狠地又带着狂傲的嫉妒,低声说:“我偏要乱来。” 傅清疏头被他压在实验室的门板上,门板是冷硬的钢板,抵的他后背生疼骨骼几乎被压平的力道。 “沈隽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傅清疏缓了口气,沉声说:“我是你老师!你给我放开!” 沈隽意充耳不闻他的话,执意地将他两只手死死握住抵在身后,alpha天生的强悍和力气让傅清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且他身上的信息素几乎爆发,浓重的血腥气像是一个尸骸遍野的战场。 傅清疏打了禁药,这几天身体平静得很,可这一刻又突然间被牵引出来一般,腿瞬间软了,拼尽了全力才能撑住不跪在地上。 他咬着嘴唇,拼命的吸着鼻子闻自己身上有没有信息素泄露出来,却只能闻见他的浓的几乎淹没他的血腥气,心乱的几乎不能支撑跳动,让他几乎崩溃。 傅清疏眼睛发红的盯着沈隽意,沉声说:“我和莫久即便有关系,也不用你来吃醋,再不松开我就不……唔!” 沈隽意像是疯了,眼睛沉的可怕,蓝黑色里仿佛染了一丝血红,像是只破了闸的猛兽,刚巧找到了一只美味的幼兽,毫无理智地扑上去,一门心思地想将他撕碎了全部吃进去。 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嚣张又狂肆,带着汹涌的浪潮,一道一道地将人的理智全部灭顶埋没,连一丝缝隙都要灌满。 舌尖强硬的去顶他的齿关,撬不开就去咬他的嘴唇,傅清疏被他的狂乱弄的几乎腿软,手指不自觉的攥上他的手臂,掐得死死地。 沈隽意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和本能在进行拉锯战,他被自己的信息素熏得理智渐失,什么都做不了,只想堵住面前这个人的嘴,不让他说出满是拒绝的话。 今天晚上傅清疏说自己有事要出门,让他自己别来找自己,沈隽意没问他和谁出门,只笑眯眯地说早点回来,不然自己要闹了。 他没回答就挂了电话。 他和沈遥看见他的时候没有立刻出去,一是因为沈遥怀着孕,大腹便便的干什么都不方便。 他没接触过孕妇,总觉得怀了孕的人都像是个瓷娃娃,碰一下就会坏,没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餐厅里,先将她送回了家。 二是他不想大白天就站在路上让傅清疏难堪,傅清疏那么骄傲的人,沈隽意被沈遥调侃的时候,笑着说自己哪儿吃醋了,没有! 他送沈遥回了家,知道他今晚要回来看实验数据,就在校门口等他,结果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他才回来。 他和莫久说话时那么温和,却让自己滚出去,以为自己在胡闹。 沈隽意不经刺激,他原本是笑眯眯的等人,想跟他说两句话,哪怕是训自己呢,乐乐就走了,可傅清疏张口闭口就是将他推开,甚至护着莫久,让他道歉。 沈隽意觉得自己疯了,他嫉妒的莫久,嫉妒所有能让他温柔以待的人,这么想着,吮吻的力道更加凶狠,几乎将傅清疏整个人都捏碎了,融化了。 傅清疏吃痛,拧眉狠狠咬了他一口,在他略微松口的一瞬间伸手,狠狠在他脸上甩了一耳光,被气狠了,口不择言攥紧手声音隐隐发颤的说:“沈隽意,你给我滚。” 沈隽意懵了,嘴上的伤口往外淌血,一双蓝黑色的眸子颤了颤,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发着抖,人抖,手也抖。 傅清疏眼睛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这个吻激的,又或是即将崩盘的信息素影响的,氤氲着一层水汽。 沈隽意伸出手,去碰他的眼睛,傅清疏猛地挥开他的手,指着楼梯口:“滚。” 沈隽意抬起手,抹了下自己的嘴唇,擦掉了一丝血迹,但伤口没有愈合,还在往外渗血,汇聚成一颗血珠,啪嗒掉在他衣服的前襟上。 他伸出舌尖舔过,咽了下去,“好。” 傅清疏看着他的背影,颤抖着手拧开实验室的隔离门,跌跌撞撞的倒了进去,门合上的一瞬间再也忍不住的倒在了地上,信息素像是陡然被戳破的气球,轰然散开。 细瘦的指尖徒劳的抓住桌腿强撑着要站起来,可怎么也使不上力,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嘴唇上沈隽意的血渗进口腔,还残留着一丝信息素的气味,一下一下的去扯他脆弱的意志。 傅清疏再也撑不住,脱力地晕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心烦意乱 沈隽意下了楼,在实验室楼下的石凳子上坐了一会。 入了夜,石凳子上很冷,还带着一层水汽,沁了层霜似的氤人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出神,伸舌舔了下嘴上的伤口。 嘴唇的皮肤细嫩,止血的也快,已经不流血了,浅浅的一层血迹固成假痂,稍稍舔一口就会破,再次流出血来。 信息素的气味还没消散下去,隐隐的在他身边包围,连虫鸣声都低了下去,呜呜咽咽的。 傅清疏最后红着眼睛指着楼梯口的样子还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他厌恶沈开云,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另一个沈开云。 沈隽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想喝酒想抽烟想打架,浑身抑制不住的信息素让他本能地想见血,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安抚心里那头躁动的异兽。 他以前没有爱过人,满心满眼装的只有恨,傅清疏说他分不清什么叫喜欢什么叫兴趣,沈隽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分不清占有欲和喜欢。 他救人就是个随手,当时的傅清疏和沈烽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弱者。 后来,他开始追许奕,不可避免的注意打量那个总是冷冰冰的教授,面对学生各种各样的问题其实很耐心。 君燃的酒吧出事,他连闯几个红灯,不顾自己的车报废将人送到了医院。 他跟沈开霁吵架伤了手,他虽然讨厌自己,但还是将他带到实验室包扎,他受伤的次数数不胜数,但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细心地一边骂他一边给他包扎伤口。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伤口好疼。 沈隽意长了这么大,除了自己的拳头之外不知道什么叫安全感,觉得一切全都掌控在自己手里才算是真实拥有,所以在发现自己可能喜欢傅清疏的时候,他本能地想要掠夺。 今晚的事归根究底和莫久无关,是他自己的嫉妒心淹没了理智,占有欲爬上了高地,他不想听见傅清疏一遍又一遍的拒绝。 他和沈开云一样,自私,下作。 沈隽意长舒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傅清疏的号码。 他今天这样,估计傅清疏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以前还会针锋相对的怼他两句说让他滚,往后恐怕连看都不要看见他- 傅清疏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几小时,又或者只有几分钟。 他是被一阵燥热唤醒的,此起彼伏的热浪煎熬着他的神志,浑身上下全是汗,有黏湿胶着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往外涌,已经积成一小片濡湿。 整个实验室里全是混合着清甜发腻的松木香气,浓厚的能让人硬生生窒息,傅清疏本能地扯住领口拽了下,喘息了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身。 手腕上有一圈极浅淡的红痕,像是条细线,他没在意的颤抖着手撑起身,却双腿发软地再次跌了回去。 傅清疏咬着牙,去找自己的文件包。 禁药的周期是一周一支,他今天出门前放了一支在文件包里,只要打了,就好了。 他几乎是拖行着慢慢向墙边挪动,走一步边感觉有一大股东西从后头汹涌的漫出来,再一齐来撕碎他的理智,让他就此沉沦。 不过五米左右的距离,他像是走了数万年,眼睛被信息素呛得发雾,耳朵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呼吸沉的像是被炙烤过,滚烫滚烫,手指也几乎按不住桌沿,肉眼可见的发抖轻颤。 密闭的空间里,ega的信息素层层发酵越来越浓,血管里被放了一把又一把的火,汁液被争先恐后的挤出来,沾湿布料。 这次的发情热比十三年前要严重太多,那次他还能勉强有理智能将自己泡在冷水里,冷静又迅速的决定以后,这次他必须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瘫软在地上。 傅清疏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终于挪到了墙边,颤抖着手扯开文件包,从里头拿出那支闪着蓝色光的药- 沈隽意连连打了三次电话,傅清疏都没有接,任由它响到结束,再由那个机械的女声告诉他,对方不便接听,请他稍后再拨。 他捏着电话,心尖像是被一个细针扎着,绣花似的精细,针法又快,让他来不及喘息就被下一针戳中,只能徒劳的强忍。 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激动的一看,却不是傅清疏打过来的。 “什么事?”沈隽意接起来。 “哟,怎么心情不太好啊?”对方声音有些粗哑,平时听着还好,这一刻在沈隽意耳里越发难听。 “你找旁人吧,我姐这几天来了,她看见我跟人打架又要担心。”沈隽意语速极快地说完,又补了句:“没事我挂了。” “哎哎哎别挂别挂。”严保忙道:“我听晟哥说,你把他的人打了?” 沈隽意顿了顿,“什么时候?” “前几天吧,在落霞集。说让一个叫沈隽意还有个叫傅清疏的人给打了,鼻青脸肿的那怂样,晟哥面子上过不去,来跟我兴师问罪,让我给个交代。” “我自己打的,傅清疏没动手,他就是个过路的,晟哥心里有气你让他找我,别找傅清疏,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经不起这个。” 严保一听就笑了,“怎么,护着他啊,我可没见过你这样,喜欢的人?” “说了过路人,挂了。” 他站起身,最后再往实验室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往校门走。 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转过了头,上了楼。 实验室的门紧闭,他伸手拍了拍,微沉了下呼吸说:“傅教授,对不起,你……” 话音陡然一停,沈隽意忽然闻见一股浓烈的属于ega的信息素气味,瞬间被扯的一懵,下意识按住了门才缓住。 艹,这么浓的信息素! 沈隽意拍着门,扬高声音喊:“傅清疏,把门开开,谁在里面?” 傅清疏已经差不多烧糊涂了,手里攥着药怎么也抽不出来,更遑论打进身体里,焦灼的眼睛通红,嘴唇也被咬出一道道带血的齿痕。 拍门声很大,沈隽意的声音很沉,他因为信息素的影响很敏感,一下一下都像是敲在他的心尖上,让他体内的汁液更加汹涌,抑制不住的往外挤压。 沈隽意拍着门,没有人回应,只有那股信息素隔着门丝丝缕缕地传出来,带着说不出的清甜的松木香气,不腻人,却让他的信息素也翻涌起来。 沈隽意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慌,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正在崩碎,碎下来的玻璃碴扎在最软嫩的地方。 “傅教授,开开门好不好?”沈隽意用力拍着门,拽住门把手把门晃得叮咚响,呼啦啦一阵,“我跟你道歉,我不亲你了,你开开门,好不好。” 他真的慌,上一次这么慌的时候,他失去了母亲。 沈隽意看着紧闭的门,和鼻尖浓烈的信息素气味,咬牙说:“别逼我拆了你的实验室!” 傅清疏的声音又软又腻,把他原本的清冷嗓音都氤氲上一层香气似的,“我没事,你走吧,不必道歉了。” 沈隽意听着他的声音不对,最后问了一次,“你真的不开?” 傅清疏还剩最后一点理智,攥着药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嘴唇哆哆嗦嗦的颤了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别进来……别……进来。” 他真的不能让沈隽意进来,现在信息素和发情热几乎全权掌管了他的身体,如果他真的进来,自己一定忍不住沦陷臣服。 他不能。 不能。 “那我就拆了你的实验室。”沈隽意深海似的眸子瞬间结成寒冰,抬脚狠狠一踹,门被踹的晃了晃,锁芯咔哒一声松动了,他又是一脚,两脚,直到门咔的一声朝两边敞开。 傅清疏撑在桌沿,脚底一软。 沈隽意眼疾手快的将他捞进怀里,鼻尖瞬间闯入最浓烈的信息素,差点被激的跪下去,好不容易才缓住,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烫的不成样子了。 他环视了一圈,实验室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傅清疏一个。 “你……你是ega?!”沈隽意呆住了,抱着他的手也僵住了,木愣愣的又重复了一遍,“信息素也……也是你的?” 傅清疏攥着药,难受地拼命抵抗想要窝进他怀里的冲动,挣扎着说:“你放……开……” 沈隽意呆呆地看着他,还没从他怎么突然从beta变成ega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就突然看见了他手上攥着的药,眼神一僵。 这个药他太熟悉了,沈开云用这个药改造了母亲一次又一次,将她所有的骄傲打碎,让她从一个骁勇骄傲的女将军,沦为一个**的奴隶。 “你哪来的药!”沈隽意一把夺过来,厉声问他。 傅清疏摇头,本能的蹭着他又强自忍着避开,身体里的那只猛兽正在挣脱最后一根锁链,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濒临死亡的折磨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徒劳的喘着气摇头。 “说话!”沈隽意掐着他下巴,逼他回答。 傅清疏用力眨了下眼睛,咬住舌尖保持最后可怜的、岌岌可危的理智,伸手去拿药,“你……还给我。” 沈隽意扬高手,沉声问他:“我问你哪来的药!” “沈隽意,还给我……好不好,还给我。”傅清疏已经烧糊涂了,理智、冷静全部崩盘,只知道这个药能让他从困境中脱出身,本能的说:“还给我……还给我。” 沈隽意看着他的眼睛,“想要是吧。”边说,边当着他的面,将那个薄薄的玻璃管子硬生生捏碎。 “想都不要想。” 第二十九章 心烦意乱 蓝色的液体混合着沈隽意的血从手掌中留下来,低落在他的袖子和衣服上,卷携着他身上强烈的信息素气味,几乎让傅清疏喘不过气来。 他已经濒临崩溃的界点,痛苦的喘息着,意识逐渐溃散,毫无半点理智的拽住了沈隽意的手拼命往下扯,迷迷糊糊地去舔舐他手上的药。 他这个样子深深地扎进沈隽意的眼睛里,脑海瞬间泛起母亲当年的样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把拽开傅清疏,“别吃了!” “药……”傅清疏双眼被洇出一层雾气,看见药液终于被血液冲刷的一干二净,绝望的别过了头,细细发抖。 信息素逼得他无法集中精神,眼前阵阵发白眩晕几乎站不稳,意识模糊的靠在沈隽意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信息素气味。 沈隽意看着他判若两人的样子,胸腔怒气翻腾,母亲的样子和他重叠、分开、再重叠,一遍又一遍地撕开他结了痂的伤口,再一层层的铺上盐。 “告诉我,你哪里来的药。”沈隽意强忍着即将被他勾动的身体,继续逼问他。 傅清疏虽然意识已近溃散,却还是不肯说,颤抖着唇说:“不能……说。” 沈隽意的声音阴沉极了,攥他手的力道更加凶狠,“说!” 傅清疏流了很多汗,头发被汗湿粘在脸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不知道是汗是泪,轻轻一颤,掉了下去落在了沈隽意的手背上。 他被这滴水烫的几乎心软,放软了声音问他:“告诉我,你用了几天了?” 傅清疏双手攥紧了沈隽意衣服的前襟,无力又徒劳地一次次抓紧,艰难地摇着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是不是莫久?”沈隽意抓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却发现他眼神已经快要溃散了,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发情期逼死。 傅清疏睫毛轻轻发颤地闭着眼睛,两只手拽着他的衣服胡乱撕扯,喉间溢出无意义的低吟。 实验室里ega的信息素越发浓,沈隽意咬牙忍着被他勾起的被动发情热,红着眼睛问他:“做ega这么好吗?!” 傅清疏听不清他的话,偏着头喘气,露出白皙的颈部线条和锁骨,竭力地睁着眼,呓语般喃喃重复:“热……” 他有些受不住,拽着沈隽意的领口要凑近了吻他。 灼烫的吻从颈侧移到嘴唇,唇舌交缠的声音在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在两人极重的呼吸声中被压下去。 沈隽意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舍不得再逼问,拼命地忍耐着占有他、标记他的冲动,掐紧了自己手上的伤口,玻璃碴深入血肉才让他保持了点清醒。 “我问你,你接受暂时标记吗?” 傅清疏听见暂时标记四个字,像是突然惊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用力推了他一下,“不……不要!”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震惊的尖叫,“是谁?” 沈隽意脸色一变,看向刚才他顺手扯了桌子抵上的门,身上的信息素又往外散了一些。 他有沈烟的血脉,有着她嗜血沙场天生睥睨众生的压迫力,激的傅清疏更难受。 许奕闻到这并不寻常的信息素气味,不安地拍门:“沈隽意,是不是你?” 沈隽意避开傅清疏的吻,才一侧头就被他含住了喉结,轻轻地咬了一下,细细地像是个婴儿般舔吻吸吮。 沈隽意无意识的骂了句脏话,拍门声越来越急,他不能再不回答了,于是由着傅清疏,哑着声音回答了句:“是我。” “还有谁在里头?”许奕一听是他松了口气,可又突然提了口气上来,慌忙往后退了几步:“里面还有个ega,是谁!” 沈隽意低头看了已经被烧糊涂的傅清疏一眼,说:“你不认识。” “你怎么会有实验室的钥匙!你私自带人进来……进来乱搞,教授知道了会骂你的!而且你不是在追教授吗……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他啊?”许奕咬了咬嘴唇,忍下心里的酸涩,又说:“你快点出来!” 沈隽意说:“你先走,我明天跟你解释。” “不行!”许奕急道:“你不出来,我就一直在门口等你,你怎么能在实验室里做这种事!沈隽意你再不出来我叫人了!” 拍门声越来越大,傅清疏身上的信息素仿佛失控了的闸门,一大股一大股的往外涌。 沈隽意觉得不大对劲,伸手朝他后腰下一碰,立刻感觉到满手的黏腻,汹涌的仿佛失去控制。 “傅清疏。”沈隽意握着他的下巴,沉着眼神一字一顿地跟他说:“我要暂时标记你,等你清醒了,你要杀了我也好,怎么样我随你处置,但是现在,听我的。” “不……”傅清疏摇头,本能地挣扎着想要往后退,却被他一下子扯回怀里,握着他的手强硬地放到后腰下,强迫他自己摸上一手濡湿,“不标记,你会被发情热活活烧死!” “我……不能……”傅清疏说不出完整的话,许奕的声音还在外面,声音和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沈隽意顾不上那么多,将人禁锢在怀里,深吸了口气,汲取到他身上香到极致的松木气息,感觉他的发颤。 “别怕。”沈隽意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了傅清疏颈后滚烫肿胀的腺体,激的他颤的更厉害,脱力地靠在他怀里哆嗦。 “放手,难……受……” 傅清疏徒劳地喘着气,意识一会清醒一会混乱,疯狂的交战让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沈隽意的手指有茧,粗粝地摩挲着娇嫩的腺体,随着他的发颤又挤出更多黏湿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意识稍稍战胜了身体,他竟奇异地有些清醒了,“沈隽意……不准标记……嗯……” 沈隽意拽着他的手腕,将他转了个个儿,照到实验器材的镜面上。 “许奕在外面,你想让他最尊敬的教授以这种样子见他?” 傅清疏闭了下眼,别过头发抖:“不要……不要标记……” 沈隽意重新将他扯进怀里,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懂,自顾自地说:“他已经在外面很久了,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反正就是个混账流氓,但是你不行,我不能让他们这么看你,听话,让我标记你。” 傅清疏睫毛轻颤,湿漉漉的让人心尖发软,沈隽意嘴里说的是暂时标记,本能却一遍遍地扭曲他的意思,迫使他彻底标记。 他咬牙抵抗,排斥自己身体里那个“沈开云”。 “沈隽意!”许奕心里实在不安,不知道为什么闻见他和另一个ega的信息素交织在一起的气味会让他心里那么难受。 沈隽意感觉抵着门的桌子已经有点松动,等不了傅清疏自己做决定,他但凡有一丝理智都不会让自己标记他,没有了理智和被他逼迫也没两样。 明天等他清醒过来,一样会恨自己。 算了。 沈隽意掐紧他的后背,用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捏住了傅清疏的下巴迫使他侧过头去,在他慌乱的挣扎下,果决地低头咬上了软嫩脆弱的腺体。 齿尖刺破腺体,属于alpha强大压制的信息素汹涌冲入,傅清疏瞬间抓紧了他的手臂,痉挛似的发颤,“啊……” 沈隽意情急之下将手背放到他口中,却被他失控地咬破,闷闷的哼了一声却没放开。 alpha和ega的信息素融合,血腥气和松木香交缠在一起,傅清疏初次接受标记,受不住信息素的冲击,晕了过去。 沈隽意将他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对不起,等你醒了,你让我死我都听你的。你跟我不一样,你有事业有自己的骄傲还有家人,我一无所有,我不怕。” 他将人放在桌上躺着,自己拉开桌子站到门口,许奕双眼通红的拍门差点一巴掌拍到他脸上,浑身都是被ega信息素勾起来的alpha信息素。 沈隽意稍稍又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强硬地迫使许奕清醒。 “里面是谁?”许奕伸头想看却被他严丝合缝的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胡乱猜测:“是梁文文?还是谁?” “不是。”沈隽意手撑着门,护着实验室里的傅清疏,说:“傅清疏有事,今天晚上不会来了,他说数据的事明天一早帮你检查。” 许奕这才想起自己来实验室的目的,忙问:“他去哪里了?” 沈隽意说:“你想他去哪里会告诉我?我有这么重要吗。”说着笑了下,又道:“回去吧,我收拾一下实验室。” 许奕说:“我帮你。” “不用。”沈隽意低头,又抬起来:“你别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就当做今晚没来过实验室。” 许奕皱眉说:“可你不是在追教授!你这样瞒着他,是骗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教授才……才忍着自己的。” 沈隽意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微停顿了下说:“我没对他干什么,就是正好遇见他发情期,暂时标记罢了。” “那接下来呢?” “什么接下来?” 许奕咬了下嘴唇,在身侧攥紧了手指,欲言又止地问他:“那你还会继续追教授吗?” 沈隽意沉默了下。 许奕上前一步,低声说:“前几天我跟表姨夫吃饭,他让我劝劝你别总这么跟傅教授胡闹,他虽然不是我们学校的正式老师,只是挂名在实验室做研究,但现在到底代了课,算是你半个老师。” “我从来没当他是老师。” 许奕垂了垂眼,长长吐出一口气,难以启齿地说:“师生恋,你会被学校开除的,傅教授虽然不会被开除,但他的名声也会被影响,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沈隽意轻轻地回头,看了眼静静躺在桌上昏睡的傅清疏,回过头来嗯了声:“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那你还追是不追啊。”许奕有些着急地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你会放弃教授吗?” 沈隽意别过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说:“再说吧。” 他想追,傅清疏也不会理他的了,经过了今晚他强制性的暂时标记,明天他醒来会杀了自己也说不定。 如果以前他还能把那些“滚出去”“别在我身上下功夫”当做毫不在意的小情趣,现在两人就是真的水火不容了。 “你手怎么回事!”许奕光忙着问其他的,加上沈隽意的信息素的血腥气,一时没有发现,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还在流血。 “刚才打破了个试管,不碍事。”沈隽意甩了下手,说:“你先回去吧。” 许奕不放心地往实验室里看了一眼,拐弯抹角地问他:“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吗?那位同学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或者我帮你找一管抑制剂来?” 沈隽意不确定傅清疏现在是b还是o,不敢擅自给他用药,“不用了,他没事了。” 许奕沮丧的点了下头:“那行吧,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嗯。” 沈隽意站在门口目送许奕下了楼,才转身进了实验室,看着昏睡的傅清疏,有些痛苦的不知道在问谁,“做beta不好吗?” 他估计是被信息素折磨的狠了,到处都湿的一塌糊涂,再加上受不住沈隽意信息素的刺激,晕到了现在还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沈隽意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又找湿纸巾擦干净血迹和药液丢进垃圾桶,在他口袋里找到车钥匙才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傅清疏像是醒了,又像是没醒,挣扎了下。 “别动。”沈隽意将他揽紧在怀里忍住了没看他,用脚勾上了实验室的门,低声补了句:“送你回家。” 第三十章 心烦意乱 许奕实在是不放心。 大学里谈恋爱的事情很常见,已经成年了学校也不会管,但沈隽意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带着人在实验室里“乱搞”,这问题太严重了。 他下了楼之后没走,悄悄地躲到了一颗大树后等着,看看到底是谁。 没过多久,沈隽意便抱着人下来了,他不敢离得太近所以也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是个身姿修长的男人,不是梁文文。 他朝树后避了避,看沈隽意抱着人径直往后去,那是教职工停车的地方,许奕疑惑地皱起眉,总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要慢慢浮现出来。 过了会,车开出来,车灯略有些刺眼,许奕眯了眯眼往怕被他看见又往树后避开了一些,找出手机打开摄像头,直到车开出一段他准备要拍,赫然看见车牌。 傅教授的车! 许奕踉跄了两步,手机掉在了地上,下意识的抓住树干稳住身体,疯狂把自己心里的猜测往下压,絮絮叨叨地念:“不可能不可能,我眼花了,是我眼花了。” 他弯下腰捡起手机,在他手抖扔掉手机的那一刻,已经拍到了一张,他没敢看,立马按了锁屏键。 “不可能不可能。” 沈隽意来过一次傅清疏的家,上次看他从花盆底翻钥匙还笑着打趣:“哎你说咱俩这个放钥匙的习惯是不是也得算是天生一对儿,我插泥里,你垫底下。” 开了门,沈隽意把人放在床上,房间里有卫生间,他进去洗了洗手,这才感觉到疼,发现掌心里还有个玻璃碎,伸手拔出来扔到垃圾桶,洗干净手。 傅清疏还没醒。 他探头看了眼,又回卫生间拧开热水接了半盆兑好,走出去给傅清疏擦身,抹掉他出的汗和那些还未干涸的黏湿。 沈隽意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架斗殴全凭一股劲儿,说什么为了正义都是放屁,他也没打算做什么正人君子。 “哎,不醒脱你衣服了啊。”沈隽意半蹲在窗边,伸手敲了敲傅清疏的额头,人没醒,他又说:“很好,达成协议。” 他三下五除二的将傅清疏的衣服剥干净,原本白皙的皮肤被蒸腾的发红,颈侧那一小块红斑好像大了一些,像是过敏。 沈隽意呼吸一紧,艰难地别开眼,像是个刚瞎不久的废柴给他擦身,然而掌下柔软的触感还是让他呼吸逐渐发沉。 这也太折磨了。 擦完手臂肩颈,他又把人扶起来靠在身上,给他擦后背,傅清疏昏迷着人发软没有支撑的往一边歪,沈隽意正去拧毛巾,手忙脚乱的将他扯回来靠在怀里,深吸了口气,“冷静,沈大爷。” 他给自己做了少说三分钟的心理建设,然后开始给他擦后背,陡然闯入眼里的纹身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柔和又冶艳,他看不懂那是个什么图案,像是花,又像是某种图腾。 “呼。” 沈隽意仰着头胡乱给他擦了两下,单手握住傅清疏的手臂,另一只手捏着毛巾没敢碰他的身体,怕自己忍不住。 他仰着头,换毛巾的时候视线一偏,落在傅清疏微微低着头而绷出的腺体上,破皮处不再流血,有一层层浅浅的痂。 沈隽意没忍住地低下头,轻轻吻了下。 等他全部擦完,习惯性地看了下时间,才过了十几分钟,他却觉得好像过了几个小时似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低地呼出一口气,“这谁能忍得住啊,我能,我可真牛逼。” 沈隽意单方面夸了自己两句,拉开衣柜找衣服给他穿。 衣柜里透着一股清清淡淡的雪松气,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看来是某种香水的味道,很好闻。 傅清疏的衣服只有两色,黑色和白色,按照颜色区分的明明白白,跟黑白无常似的,沈隽意在心里“啧”了声,找出件白衬衫有找了个能当做睡裤的东西。 他拿完了,侧身正要关柜门,手忽然一顿。 那个木盒子。 上次他在学校里见到祝川给他的那个盒子?沈隽意回过头看了眼床上依旧昏睡的男人,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过了盒子,揭开。 五支玻璃管,静静地躺在木盒里,因为他刚刚的触碰倒映着灯光一晃一晃,显然就是他今天用的那个禁药。 沈隽意盖上盒子,将柜门关上,敛着眉给他穿衣服,然后端起水盆去卫生间将毛巾洗干净挂起来,又重新拉开柜门,拿着木盒子转身出了房门。 他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看着那个木盒,几乎能将它硬生生刻出花儿来。 这种药不仅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征,他还是个“毒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像母亲那样的常年呕血,连端个碗都要发颤,更遑论她还能拿枪,操作战舰。 沈隽意闭上眼,头一回放任自己在脑海里回忆起母亲的样子,没有模糊,清晰的仿佛上一秒才见过。 她长得很美,但她眼里的不服输才是最美的,她偷偷地衬着沈开云不在,跟他讲起自己当年带着战舰征战的时候,眼里有光,身上也发光。 母亲到死,都没有认过输。 死对她来说不可怕,被沈开云那样践踏折磨才是认输,她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彻底沉沦,变成真正的“沈烟”。 那些alpha,站在食物链顶端,享受着基因给他的高人一等的待遇,怎么懂得被硬生生打碎尊严,成为被**驱使的奴隶是什么感觉。 沈开霁能轻而易举地说原谅,因为他觉得在他眼里那些都无伤大雅,沈开云那么“爱”母亲,为了她宁愿与世界为敌,他多伟大,多可怜。 母亲多不识抬举,被他这样“宠爱”还要寻死。 母亲死的那年他九岁,但从他一出生一有记忆开始,母亲的样子就刻在他的脑海里,被**驱使,毫无尊严,然而每次沈开云走了以后她就开始呕血,甚至自残。 她的身体抵抗不了沈开云,但精神可以。 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自己自杀,她躺在床上,身上还有沈开云留下的白色的、干涸的东西,床单半遮着她的身体。 露在外面的身体青青紫紫还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鞭痕,毫无尊严可言。 沈隽意见过母亲当年骄傲的几乎睥睨全世界的样子,在录像带里,她偷偷藏着的,沈开云不允许。 有一次她放给自己看,被沈开云发现了,她足足被沈开云锁在房间里一周,凄厉的求饶和哭声响彻整栋别墅。 沈家的大宅人人冷漠,没有人在意,甚至觉得ega做错了事就要被惩罚。 他们不知道,母亲只是给自己的儿子看看自己当年的模样,她其实不是现在这样放纵又下贱的样子,她也曾骄傲,燃尽人间绚烂色。 沈开云不喜欢她那样,觉得那样的她不被自己掌控,他要她臣服,完完全全地从身到心的臣服,即便不能,屈服也可以。 那天。 小小的沈隽意拧开门把,跌跌撞撞地跑进房间里看见她的样子,原本蓝色的瞳仁几乎血红,眼白布满血丝,嘴唇咬的血肉模糊,黑亮的长发裹成一团,已经崩溃。 不知道是被**,还是被折磨。 她说:“隽意,妈妈爱你,但是妈妈坚持不了了,你原谅我,帮帮我。” 沈隽意亲手杀了她,用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打碎了,他用一片玻璃结束了她的生命。 沈遥没有见过母亲这种样子,她不知道沈开云做过什么,她可以轻易说原谅,但他不可以。 如果连他都原谅,母亲的尊严就彻底被踩在了尘埃里,任人践踏。 沈隽意看着自己的手,他小的时候见母亲痛苦,发誓要学医要救她,然而学医根本救不了她,他看过太多人因为这种药失去生命,像母亲一样。 他束手无策。 救不了母亲,也救不了那些人。 沈开云是个废物,他也是。 傅清疏这种人,清高冷傲,为什么也要碰这种药,他再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在他的生命里,因为这种药而失去生命。 沈隽意睁开眼,看着桌上的手机被震动画了一个圈,轻轻颤抖。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红色和绿色两个键位上挪动了几遍,回过头看了眼楼梯,这辈子头一回接了那个人的电话。 那边是凌晨三点,和这边有四个小时的时差。 他竟然没睡。 “隽意。” 对方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一个儒雅斯文的前辈,声音不算低沉但很好听,仿佛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非常舒适。 但听在沈隽意的耳里却仿佛是一道冰锥,猛地刺破了耳膜还要往里钻再拧上一圈。 沈隽意手指发颤,必须死死地咬着牙才能忍住不把手机摔成粉碎。 “遥遥到你那里没有?她现在怀着孕,我说让她别担心你,不用过去她就是不肯……” “有事说事,没空跟你扯淡。” 沈开云猛地顿住,呼吸也停了下,直到憋得他胸口发疼,才说:“过几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想去看看她,她一个人在那边也很孤独,一定很想见你,你回不回来?” 沈隽意说:“不去。” “你离开家那么久了,就不回来看一眼吗?她去世的早,我知道你跟她可能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又恨我,可她到底是你妈妈,你就不能回来让她见见吗?” 沈隽意心里的怒气几乎灭顶,拼命克制才能忍住不冷笑出来,淡淡地说:“人死了就是一把灰,没什么好看的。” “你!你怎么说这种话!” “我说什么话了?”沈隽意身子绷得笔直,坐在椅子上像是一把被安在武器架上的长枪,利落又锋利。 “你妈妈身子不好,她也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她很爱你,你说这种话就不怕她伤心吗?” “您没事儿吧。”沈隽意说:“她死的时候我九岁了,该长的脑子都长全了,她爱不爱我我心里有数,你少在我面前演慈父,我不是沈遥,不吃这套。” 沈开云握着座椅扶手,被沈隽意气的牙根打颤。 沈隽意似乎能想象到他现在这样,有种报复的快感,接着又说:“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我告诉沈开霁了,他没跟你说?你这弟弟也不怎么样啊。” 沈开云声音一凛:“什么意思!” 沈隽意淡淡道:“我跟他说,我妈妈是我亲手杀的,就用我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的相框打碎了,玻璃片割上了她的动脉,血喷出来,落在你留下的那些脏东西上。” 他说完,电话两端陷入了极致的宁静,要不是沈开云的呼吸声很重,沈隽意甚至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你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沈隽意冷嗤了声,搁在桌上的那只手又开始渗血,他却恍若不觉地继续说话:“你知不知道,每次我看见你以为她是自杀而对我百般隐瞒的时候,我有多恶心。” 沈开云不能接受地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不是,不可能!” “你是不是忘了,你惩罚她、折磨她的时候,从来没有避过我。”沈隽意胸中憋着一团气,冷冷地说:“你大概忘了吧,所以能心安理得地在我面前演这种慈父戏码,来诬蔑她抛弃我?”- 傅清疏恍惚醒来,艰难地睁开千斤重的眼皮,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先本能的低吟了声,这才发现嗓子里像是被人塞了把滚烫的铁砂。 疼。 他吞咽了口唾沫润嗓子,却被刺激的皱起眉,艰难地撑着床坐起来,茫然了半秒忽然发现这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傅清疏一怔,脑海里瞬间回忆起来,他晕倒之前好像是在实验室,然后是……好像是有些到了发情的感觉。 再然后就不记得了。 他抬起酸软的手臂捏了捏额头,被子滑落,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身上很清爽。 他揭开被子,才一下床便摔在了床下,双腿软的打颤,好不容易才撑住了站直身子,扶着墙出了门,隐约听见说话声。 在楼下。 傅清疏扶着墙,一点一点地挪到楼梯边,看见背对着他坐在客厅里和人讲电话的沈隽意,离得不算远,尽管声音不大,还是传到了他的耳里。 “我能杀了她,如果你继续研究那种药,我也能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啊其实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出于尊重罢了,既然大家觉得不介意就不改了,我也很喜欢教授第一次看见沈隽意名字时候,神意隽永的解读,爱你们啾啾啾。 别说了,我先表白沈妈妈,我爱她! 第三十一章 出其不意 傅清疏还有些昏沉,迷迷糊糊地听见这句话打了个哆嗦一下醒了。 他……杀过人? 傅清疏眉头拧紧,看着沈隽意笔直锋利的后背,话音比脊背还要锋利,像是一把刚开了光,还映着寒光的刀刃,裂金断玉。 虽然沈隽意平时说话没分寸,斯文内敛跟他完全没关系,莽撞狂妄有他一份儿,但杀人? 他不信。 沈隽意能救他、救沈烽,证明他是一个心里有三分赤诚的人,那团火骗不了人。 他在跟什么人讲电话,说“继续研究那种药,我也能杀了你。” 什么药? 傅清疏无意听人墙角,但客厅是开放式的,站在这里就必然能听见,沈隽意没发现他索性就没走,鬼使神差地继续听了下去。 “过几天我回去。” 房子里静悄悄地,沈隽意的声音甚至能在客厅里返出一点回声。 傅清疏腿软的不像话,将手按在楼梯扶手上没有发出声音,静静地听他过了会,冷笑了声说:“没人要跟你演父慈子孝,我要带她走,她叫诺拉·珀西,不叫沈烟,别用你的姓来侮辱她,我嫌脏。” 诺拉·珀西。 傅清疏觉得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一时记不起来了。 沈烟。 都姓沈,和沈隽意是什么关系? “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说完这句沈隽意就挂了电话,但没有转过身,反而是将手机往桌上一扔,浑不在意的由着它滑的远了落在地上,发出轻轻一声。 傅清疏敛住眉眼,不太自然的缩紧了下又轻轻松开,感觉从那里到肚子下腹都酸软不已,有些酸涨过后的不适。 他闭着眼睛,努力回忆自己在晕倒之前和后来半昏半醒的之时发生了什么,微微低头时感觉后颈有些微刺痛,伸手摸了下,一愣。 他被人暂时标记了。 ——沈隽意还给我,好不好,还给我。 ——不、不要暂时标记! ——你湿成这样,不暂时标记会被活活烧死,难道你要他最尊敬的教授以这幅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他今晚因为沈隽意的信息素强行被挑起发情期,又被他突然的暂时标记将发情期给硬生生逼了回去。 傅清疏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臂碰了碰额角,想起他逼问自己哪儿来的药,又问自己用了多久,他没回答。 沈隽意捏碎了他的药,还暂时标记了他。 这是禁药,他不能把祝川供出来,何况用这种药和他有什么关系,生死是自己的。 没过多久,沈隽意站起身估计是要上楼,一回头看见了他。 两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对视了一会,沈隽意问:“你醒了。” “嗯。”傅清疏点了下头。 两人无言。 沈隽意没多说话,他不顾傅清疏的意愿强行暂时标记了他,他没那么高高在上地说什么为了你好,也没打算洗白自己迫不得已。 傅清疏排斥自己身为ega的身份,也厌恶发情期,虽然没那么矫情,但沈隽意的暂时标记对他来说,像是给十三年的坚持撬了一个角,有什么吹进来,扯他的原则。 过了一会,沈隽意问他:“饿了吗?吃饭?” “嗯。”傅清疏又是只点了下头,但却扶着扶手慢慢地往下走。 沈隽意看着他,想去抱他,但觉得傅清疏应该不会想要在他面前这么示弱,想了想还是转过身进了厨房。 他只会煮粥。 傅清疏坐在餐桌旁边,有心无力地喘了口气,直到沈隽意给他送了碗粥到面前,才伸着有点颤的手指去拿勺子。 啪嗒! 勺子落在了碗里。 沈隽意看了他一眼,忍住了提议要喂他的话,板正地坐在餐桌对面,看他一下一下地搅动碗里卖相极差的稀粥,以为他嫌弃。 “不好看,也不是很好吃,你忍忍吧,等你明天恢复了自己做给自己吃。”沈隽意顿了顿,眼皮抬了好几遍才说:“暂时标记你的事儿,我认了。我跟你说过等你清醒了,要杀要打我不会反抗。” 傅清疏吃了口粥,嘴角动了动喉结动了动忍着疼艰难地咽了下去,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不难吃。” “这就吃饱了?”沈隽意看着巴掌大的碗还剩一半儿,问他:“不难吃就再吃点儿?还是你哄我呢。” “不吃了,嗓子疼。”傅清疏坐直身子,抬眸看向他坐姿笔直,是个谈话的架势,笑了下说:“你想问我什么。” 沈隽意从桌子底下抽出那个木盒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感觉傅清疏的眸子顿时颤了颤,伸手去夺:“你动我东西!” 沈隽意眼疾手快地将木盒勾回来,问他:“你从哪儿弄来的药,知道这是什么吗就敢瞎用,不要命了你,还是个教授,你那文化水平看也就跟我侄子差不多。” “你侄子?” 沈隽意撑着脑袋笑,“对啊,在他妈肚子里还没出来呢。” 傅清疏:“说正事儿的时候不要胡说八道。” 沈隽意怕自己吓着他,拐弯抹角地说:“这种药第一期是一周,这里还剩五支,去掉我打碎的一支,你用了一支,还是八支?” 傅清疏身子微微颤了下,敛眉说:“与你无关。” “你已经有腺体了,正常的ega发情期只是有些难熬,忍一忍还是能忍过去的,像你这样汹涌地几乎失去神志的几乎没有。” 几乎,就代表还是有的,他见过的第一个是被改造的母亲,第二个第三个……是和她一样吃了那些药的人。 沈隽意没管他的排斥,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腕,又抬手拨了拨他的领口,嘴角含了一丝笑,“你这里的红色印记,是药物的排异反应吧,你是自己没发现,还是不在意?” 傅清疏躲了下他的触碰,蹙眉说:“普通过敏罢了。” 沈隽意眼底闪过沉痛,再也状做不了若无其事的带笑,咬着牙低声说:“你会死在这上面,宁愿豁出命,你也不后悔吗?” 傅清疏别过头说:“我生我死我一个人的事,你管不着,不需要你置喙。” 沈隽意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支、一支地将药拧开,倒进他面前的空碗里,一声不吭。 傅清疏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倒完了,将玻璃管扔进垃圾桶,然后端起碗就往嘴里送。 “啪!”傅清疏抬手将碗一下子挥在地上,四分五裂地淌了一地药,胸口剧烈地起伏,这一下显然几乎用尽了他的全力。 傅清疏怒道:“你干什么!” 沈隽意坐在椅子上,无所谓的说:“我尝尝药。”说着又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我生我死我一个人的事,你管不着,不需要你置喙。” 傅清疏被气的脸色发红,身子比原先颤的更厉害,嘶哑着声音说:“你能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别这么任性!这种药也能乱吃的?你不要命了!” 沈隽意没说话。 傅清疏说:“今天暂时标记的事情我不追究,你打了我的药我也当没发生,以后你不要再到实验室来找我了。我不适合你,自始至终也没有打算和你在一起,别再浪费时间了。” 沈隽意看着他,说:“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傅清疏沉默良久,“你说。”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用这个药。”沈隽意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离的盯着他,似乎能将他灵魂都抽出来。 傅清疏别过头:“好。” 沈隽意拿起自己手机,站起身说:“傅教授,再见。” 他规规矩矩地说完就出了门,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吊儿郎当的回过身,气死人的笑说:“傻逼才答应你呢,我偏不。” ** 第二天是周一,沈隽意一大早就起来了,在两个室友还跟死猪似的就出了门,去见晟哥。 严保也在。 地方在一个鱼龙混杂的夜场,因为是白天又是大早上所以没什么人,他进去的时候前台几个小姑娘指指点点地笑了一阵儿,问他白天来可没有姑娘一块玩儿,都下班了。 沈隽意装没听见,径直往一个包间里走,结果一推开门,一个酒瓶子就迎头砸了过来。 进口洋酒和地摊儿啤酒不一样,瓶子都比它们硬上不少,要不是沈隽意动作灵敏,现在脑袋上已经被开了瓢。 “晟哥气这么大,昨晚上没泄干净火?”沈隽意笑了声往里走,突然被两个人抓住了手腕,他没挣扎,被押到了晟哥面前。 面前半米处,一个黑衣男人靠坐在沙发上,单手斜搭,嘴里叼着根烟,指尖规律地敲了一会,也不说话。 “哟,大学生来这种场合可不太好啊。”晟哥和善地笑了下,伸手拍拍沈隽意的肩膀,暗里戳刀:“前几天打架的时候不是挺凶么,这会儿软了?” 严保也是从晟哥手下出去的,不像沈隽意那种天不怕地不怕,他手底还有兄弟要靠他吃饭,只能小心翼翼地说:“晟哥真是说笑了,在您面前他就是一毛孩子,什么大学生,跟咱们面前讨饭吃的时候也就到您腰高。” “底下儿的人打残了,没事儿。”晟哥半倾身,看向沈隽意,一字一顿地说:“你打狗,也得看主人,怎么?出去两天就开始觉得自己能耐了,敢打我的脸了?” 沈隽意抖了抖肩膀,从两个黑衣壮汉手中挣脱出来,挺直腰杆儿说:“我打了,当街要强暴别人的废物,我替晟哥管教管教。” 晟哥还是笑,靠向椅背嘴角一勾说:“咱们兄弟认识**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这英雄救美的心?今天来,又是为了英雄救美?” 沈隽意面色如常,声音平静地笑了声:“人是我打的,晟哥心里有气照我一个人来,别找傅清疏的麻烦,他就是个普通老师,那双手也就拿得动两本书,会打个屁的架。” 晟哥哈哈哈笑起来,可笑着笑着他忽然收住表情突然一变,手里的烟头往沈隽意手背上一按,顿时有股皮肉烫焦的气味。 严保被吓得头皮发麻,冷汗在背后铺了一层有一层,伸手想去夺烟又不敢动,差点没跪在地上,反观沈隽意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隽意抬头,蓝黑色的眼睛毫无波澜,淡淡说:“别找他麻烦,有事冲我来。” “好小子。”晟哥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不知道是夸还是讽,将捻灭的烟头扔到了地上,轻笑了声又说:“喜欢那个人?” “不喜欢,我跟他没关系,但如果你要因为我找他的麻烦。”沈隽意面上冷淡,嘴角勾着的笑也深了一些,以气声说:“咱俩得死一个。” 晟哥眸色泛冷:“你威胁我?” 沈隽意拿起桌上半瓶酒,往手上烟疤倒了点儿,浑不在意地甩了甩,然后说:“我听那男人打过电话,他说要不是陪的你高兴了,他才不来办那个差事,你认识的?” 晟哥一怔,笑了:“怎么?敢情今天来不是为了认错儿,是兴师问罪?” 沈隽意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视线环绕了一圈,“我不敢,问问。” 晟哥心说:你连我的人都打了,在我面前就没服过软,你不敢?你真不敢。 “我是认识,不过不能告诉你,想知道就自个儿查去吧,真要查出来那条小命就赏你了。”晟哥磨了下牙,在心里骂人。 沈烽那小子跟了他不少时间,他也玩儿腻了,有天半真半假地说想要沈隽意,他兴头上来就说,凭你本事。 沈隽意不服管,从小就狠,没有他不敢打的架,真要是能被沈烽勾到手,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岂不好。 结果事儿闹成这样。 沈隽意坐了会,说:“行,您也告诉那人,让他小心点儿别被我查出来。” ** 那天以后,沈隽意果然就没来过实验室,连上课的时候也不在,傅清疏从讲台上扫了一眼,又垂下眼去。 半个月过去,温度越来越高,跟把人活活塞在了蒸笼里反复炙烤似的,学生们也无心上课,垂着头玩手机。 陈清婉觉得向来就冷的傅清疏现在简直又拔高了一个层次,堪比珠穆朗玛峰似的高冷,小心地抵了抵许奕说:“哎,你知不知道原因啊?” “什么?”许奕侧头。 陈清婉悄悄指了指傅清疏,小声说:“你觉不觉得教授好像更冷了,平常话虽然不多,但是偶尔也能跟我们开开玩笑,为什么现在连话都不怎么接了。” 许奕垂了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又瞄了眼自己的手机,没说话。 陈清婉继续猜测:“还有啊,沈隽意不是在追我们教授嘛,这段时间怎么也不来了,他俩是不是吵架了?我就说嘛,教授这么冷谁能顶得住啊,不过沈隽意这也太没耐心了,高岭之花就是要慢慢攻克啊,上来就摘走的那叫高岭之花吗。” 许奕心里一团无名火,口不择言地说:“关你什么事啊。” 陈清婉一愣,“啊?” 许奕低下头,深呼吸了口气,缓了缓心口塞着的那团气,小声说:“对不起,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陈清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许奕平时是最和气不过的,无论开什么玩笑都能笑眯眯的拨过去,简直温柔的像是个ega。 虽然她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但她猜测应该会像春风那样,海水那样,温柔极了。 许奕站起身,走到傅清疏旁边,小声说:“教授,沈隽意他……” 傅清疏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下,他拿出来一看,是教务主任,伸手制止许奕,然后接听:“朱老师,什么事?” “傅教授啊,基因研究院那边有个项目分到咱们这儿了,校长让我问问你最近能不能拨出空来。” “什么项目?” 朱老师说:“采集不同人种的信息素,进行基因遗传在遗传、生活环境中有没有一定的影响的研究。” 傅清疏抬头,看了眼许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好。” 朱老师一愣,偏头看了眼两手交握满头汗的校长,这不是很简单吗? “那好,后天上午十点出发,十三个学生,没问题吧。”朱老师抬手虚虚地拍了校长两下,又说:“答应了咱可不能反悔啊。” 傅清疏“嗯”了声,“不会。” 挂断电话,傅清疏敛眉松了口气,带学生出去也好,起码不用在学校里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他给不了回应,沈隽意也痛苦。 傅清疏抬头:“许奕,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许奕摇了下头:“没、没什么。”说完又回了自己的位置去了。 —— “哎沈大爷,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崔楚从教务处出来,看见沈隽意往教学楼去忙喊了声,小跑着追过去,勾住他肩膀笑:“您从哪儿来啊?” 沈隽意抖开他的手臂,侧头:“勾肩搭背,干嘛?你喜欢我啊。” 崔楚立刻双手举平:“我不搞同性恋,我只喜欢娇娇软软的ega,不喜欢你这种凶猛的大野狼,吃不消。” “啧。”沈隽意两手插兜往前走,崔楚跟在他旁边,小声说:“哎你看那个是不是沈烽啊,在看你?” 沈隽意头也没偏,拐了个话题问他:“你刚在哪儿过来的。” “哦,从教务处。”崔楚抖了抖手里的纸张,说:“校长刚在那儿,说有个什么研究项目,要在我们班挑三个学生,跟傅教授一块进山。” “傅清疏?” 崔楚“啊”了声,说:“是啊,就这个,基因研究院的一个什么项目,要挑三个学医的跟着,免得到时候有什么突发事件之类的,又说是医学基因学不分家,反正我也不明白,就挑几个学生交上去完成任务得了。” 沈隽意伸手:“拿来我看看。” 崔楚看了他一眼:“干嘛啊你?你这种十天半个月不来上一节课的人,别跟我说你也有兴趣进山吃草啊,哎我听说去那地儿有拇指大的蚊子,还容易爆发各种传染病,边境冲突暴乱什么的,反正我是不去。” 沈隽意指尖微顿,把纸还给了他:“有没有点文化,蚊子有你拇指大,你身上这点儿血都不够它解渴的。” 崔楚撇了撇嘴,“哎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啊,傅教授来上过几次课,虽然没点名,但是我看他有意无意地往你那儿看过几回。” 沈隽意没说话。 崔楚又问:“你不是说追他嘛,玩儿够啦?终于觉得闹他没意思了,收手了?” 沈隽意偏头:“哎我平时没发现,你这人怎么这么八卦呢,来来来舌头伸出来我看看,有几尺长。” 崔楚闭嘴了,过会又说:“同学爱好吧,关心你了我这是,不过傅教授人是beta,你一alpha不去喜欢ega,跟他较什么劲儿啊。” 沈隽意脚步一停,崔楚也跟着停了,疑惑地问他:“哎你干嘛不走了?”说完顺着视线一看,傅清疏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个方向。 崔楚在两人脸上挪了一会,“啊我,我先走了啊,去班里登记哪个同学要去的,他们要都不去,我看我就得去了。” 沈隽意站在原地一会,见前面的人不动,只好自己走上前去,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找我?” 傅清疏略微颔首,说:“你有个作业没交。” 沈隽意心说我课都不上我还交作业,又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良心,找我就为了说作业,还以为是后悔了想找我和好呢。 他扬起头笑了下说:“忘了。” “早点交。” 沈隽意背对着他,把自己手上那个早已愈合却留下深色烟疤的手遮了起来,笑说:“我不写作业不考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傅教授这么负责?还一个学生一个学生的要作业。” 傅清疏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垂了下眼,转身走了。 沈隽意回过神,又去看他的背影,用力地攥了下自己的手指,克制内心忍不住想抱他想逗的他面红耳赤让自己滚的冲动。 他答应自己,只要自己不再缠着他,就不用那个药,他……沈隽意抬了下头,心说:去他妈的约定。 “崔楚。”沈隽意靠在后门喊了声,崔楚正在游说同学,听见声音抬了下头:“干嘛?” “以权谋私。” 崔楚愣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手里的报名表,张了张嘴:“这个?” 第三十二章 出其不意 沈遥的肚子很大了,下个月就是预产期,沈隽意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但自己又没时间送她,所以给姐夫蒋祺打电话来接她。 蒋祺是个心理医生,为人温和儒雅,也是个beta,和沈遥郎才女貌,婚后一直很恩爱。 他们结婚的时候沈隽意去了。 沈遥隔着头纱看丈夫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蒋祺看着她的眼神也温柔极了。 两人婚后一年多就有了孩子,她很疼沈遥,尽管工作很忙也从没疏忽过她。 这次过来,生怕沈遥拿刀,非要亲自做饭。 沈隽意侧着头看沈遥,嘴角勾着一点笑,沈遥被他看的不太好意思,“你总看我看什么啊,不知道咱们关系的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蒋祺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听见沈遥的话笑说:“那不行,我情敌有一个就够了,阿意这么优秀的我可抢不过,不行。” 沈遥脸红的拽了他的手一下,小声说:“你也跟阿意胡闹。” 蒋祺笑说:“哪儿胡闹了,小舅子本来就是我的敌人,他那个护短的脾气啊,你不知道,咱们结婚那天,他在婚礼外场把我堵在墙角,跟我说。” “说什么?”沈遥忽然好奇起来。 “阿意说,你要是敢对我姐不好,你动她哪儿,我让你双倍奉还。”蒋祺“啧啧”两声,揽着妻子去看沈隽意,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现在还要不要我双倍奉还了?” 沈遥朝沈隽意笑着摇了下头:“你呀,说起话来总是那么没分寸,哪有这么威胁自己姐夫的,就不怕人笑话。” 沈隽意哼了声:“我怕谁笑话,谁敢揍谁。” 蒋祺摸摸妻子的脸,含笑说:“你这个弟弟可真是太会护短了,真不知道将来能找个什么样的老婆才能降得住他。” 沈遥笑容一僵,趁着丈夫去厨房端菜的间隙,压低声音问沈隽意:“阿意,那天晚上你回来之后就没说话直接回房间了,我也没敢问你,你是不是去找那位教授了?” “没有,出去散步了。”沈隽意往厨房里看了眼,说:“我去帮姐夫端个菜,不然等……” “坐下!”沈遥脸色微沉,“别跟我打哈哈,我还不知道你,跟姐说实话,你们最近怎么样了?” 沈隽意撑着下巴,无奈地说:“没怎么样,我反正就是追他呗,等成功了会带你见的,急什么。” “见什么?”蒋祺正好端最后一道菜和汤出来,听见两人聊天就顺口问了句,做到沈遥旁边,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怎么,不给我听?” 沈隽意笑了下:“没什么不能听的,你说不知道我将来能找个什么样的老婆才能降得住我,找着了,我们学校一个教授。” 蒋祺一听也来了兴趣,笑问:“叫什么啊,指不定我认识呢,给你说说好话儿。” “我需要那个?”沈隽意嗤笑了声,端碗盛了点饭递给沈遥,想了想又犯贱似的问:“哎姐夫,傅清疏你认识吗?” 蒋祺一愣。 沈遥回过头:“你认识?” 蒋祺笑着揶揄他:“你不是说不需要吗?怎么还问,我以为你有多自信呢。” 沈隽意认真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沈遥被他逗得前仰后合,笑的差点端不住碗,沈隽意见她笑的开心了也高兴,又问蒋祺:“嗨嗨嗨,把你老婆逗开心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老婆什么底细啊。” 沈遥瞪了他一眼,“说话没点分寸,什么老婆老婆的,不怕人笑话。” “我不怕。” 蒋祺人斯文,隔着镜片的笑意都像是被软化过的,好半晌才笑说:“认识是认识,就是不大熟,只有过几面之缘。” 沈遥:“没听你说过。” 蒋祺摸摸妻子的头发,笑说:“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儿了,你又不认识讲给你听,你不嫌无趣啊。” 沈遥抿嘴笑。 蒋祺微微皱了下眉,问沈隽意说:“你说的教授,是叫傅清疏?珪丰韵清疏的那个清疏?” 沈隽意顿时头大:“你说什么玩意?就那个,清水的清,疏朗的疏。” 蒋祺眉头更加皱紧了一些,沉思了半晌没说话,沈隽意也被他这个严肃的表情弄得紧张起来,张了张嘴:“怎么?” “他高中的时候,是我学长。”蒋祺语速放的很慢,跟故意吊人胃口似的,不轻不重地拽了下沈隽意的心脏,总觉得他待会得说出点儿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搞快点成吗,别大喘气。” 蒋祺摇了下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那会还是初中,跟高中隔了一个墙,我听人说他高一的时候他很少来学校,就算来了也都是……比你现在还不像话,他那会儿抽烟喝酒打架纹身,你能想象到的东西就没有他没干过的,进派出所喝茶跟回家似的。” 沈隽意眉头皱紧,他身后纹身自己是见过的,会打架也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那么叛逆过,比自己还过分? 蒋祺垂了垂眼,似乎在回忆,沈隽意也没催他,只听他过了会又说:“但高二的时候,我上了高一,遇见他的时候就很规矩了,穿衣服扣子系到顶,说话进退有度,但人就冷的像块冰,那会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沈隽意直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若有所思地在心里咀嚼了两遍蒋祺的话,抬起头问他:“那按照你心理医生的专业判断,他为什么转变这么大?” 蒋祺说:“这种情况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玩儿够了,一种是遭遇了重大变故。有很多例子,比方说家里亲人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叛逆的孩子突然失去家人就幡然悔悟,又或者是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不能接受的事情,他下意识的伪装自己。” 沈隽意抵着下巴出神,也不知是问谁:“伪装自己?” 他现在这样子倒是真有点像是伪装自己,什么人也不允许靠近,稍有人探听他的内心就被拒之门外。 “你追他,他怎么说的?”蒋祺忽然问。 沈隽意说:“哦,他让我滚。” 蒋祺“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隽意横着眉毛冷哼,“行了行了,如果你是我你还笑得出来吗,认真点儿。” 蒋祺说:“按照一个拼命想要伪装自己的人,他应该会对你疏离冷漠地说抱歉并且拒之门外,但他能这么真情实感地跟你说滚,就代表你还是很有本事的,给人气的不轻吧。” “什么气的不轻。”沈隽意自己嘴硬反倒说人,“他喜欢着呢,就是嘴硬。” 蒋祺也没拆穿他,给妻子夹了点菜又慢条斯理地说:“姐夫给你点儿内幕消息,你拿什么谢我?” 沈隽意看了他一眼,“教我侄子打架,免费的。” “滚吧你。”蒋祺笑着“呸”了一声,说:“傅清疏的父亲和他妈妈……哦是后妈,结了婚又离婚,但奇怪的是,法院把他判给了后妈,没有给他亲生父亲。我怀疑他的转变,跟他父亲有关。” “他父亲?”沈隽意一怔。 蒋祺蹙眉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但听说他父亲这个人挺风流的,男女不限荤素不忌,他后妈倒是个挺正派的人,对他跟亲儿子一样,这么判也挺好。” 沈隽意沉默半天,突然腾地一下站起身,说:“我出去一会儿,你们吃吧。” 沈遥忙问:“你去哪儿啊?” 沈隽意没回答,蒋祺笑说:“验证我这个内幕真假去了吧。” ** 晚上,傅清疏躺在床上,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他打开消息界面,那个未知号码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在二十天前,说的是:教授,我明天能到实验室给你送个粽子吗?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没有回应。 其实沈隽意发来的消息他大半都是不回的,但不管回不回都不会影响他第二天来实验室,一头热的非常满足。 傅清疏想起那天晚上,那双蓝黑色的眼睛里沉的像是个黑漆漆的大蓝洞,能把人硬生生吸进去,他说:我可以不追你,但有个条件,你不能再用这个药。 其实沈隽意这个人…… 傅清疏早前发现他有很严重的偏执,虽然表面上看过去大大咧咧,但对待某一件是的时候有着隐隐的偏执,占有欲也很严重。 从祝川、莫久,甚至是他跟人多说几句话稍稍亲密些,他都要明里暗里的冷讽吃醋,发泄他的嫉妒,只不过他好像又一直在无意识地抵抗这种偏执,所以才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那天晚上在实验室门口的吻,他应该是偏执欲占有欲占了上风才失控,过后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过后却还是又回来。 算上这次,有两次他被自己逼走,却又不顾脸面的反身回来了。 沈隽意能为了不让他用禁药,就说出不追自己的话,并且真的大半个月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来说应该很难,他应该在和自己的本能做抵抗。 傅清疏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的腺体,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被他咬了一口,头回被信息素注入的感觉,指尖颤了下。 他没说自己本来就是ega的话,坚持了十三年的东西,他不能亲手打碎,更何况如果沈隽意知道了,他那个脾气,就不可能放手了。 他算计了沈隽意,用禁药交换他不再缠着自己,有一刻,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沈隽意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喜欢他罢了。 傅清疏收回手,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条越来越深的红线,低低出了口气,把手机关了机放在枕头底下,强迫自己不能再想沈隽意。 傅正青带给他的影响,他深恶痛绝,怎么能再将它带给别人- 周一早上,傅清疏带着实验室的陈清婉、华翰以及医学系、基因研究系十二个学生到了机场,等候去霍城的飞机。 陈清婉数了半天学生,还是少一个,跟他说:“教授,报上来的人数是十三人,但我们这儿就十二个学生,他是不是不来了?” 傅清疏侧头:“少了谁?” 陈清婉抖了抖名单,说:“沈隽意。”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大姑娘看这个作话,但是还是要解释一下。 第一,教授的人设在这里站着,注定了他不可能主动去跟沈隽意说:我本来就是ega,这跟他用了十三年抑制剂有冲突。 第二,沈隽意不是没脑子,他说了,一般的ega发情没这么汹涌,他见过这么汹涌的,一个是沈妈妈,其他是用了这些药的人,这是合理分析。 第三,剧情是正常走向,每天都有进展,我从来没说过文案要在开头就写出来,这是一个沈狗循序渐进打开教授内心,从而互相救赎的故事。 这个文本来是个脑洞,微博还有记录,当时没打算写,有这么多读者喜欢说实话我挺意外的,也很感恩,很惶恐,生怕写的不好让大家失望。 我希望它能在我也好、你们也好,心里留下一点东西(可能我是异想天开,喷沈狗吧,别喷我,他让我这么说的),而不是爽过了就忘了的r文,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昨天的几个长评也看了,写的很好,同时谢谢大家的建议,也谢谢大家的包容。 第三十三章 出其不意 陈清婉的话音一落,傅清疏顿时愣住了,手里的登机牌掉在了地上,“谁?” 陈清婉蹲下身捡起登机牌连同自己的一起抱在怀里,以为他没听清,把名单抖在他眼前又重复了一遍说:“沈隽意啊。” 傅清疏回过头,隔着人山人海,看见沈隽意侧着身避过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女子,又躲过两个相互扶持的耄耋老者,不小心碰掉了身后一个人的行李。 他微微弯腰手在额头旁摆了下估计在说抱歉,替人捡起东西,顺手摸了摸坐在行李箱上的小毛孩子的脑袋。 傅清疏略微皱眉,他先前看过报名表,明明没有他的名字。 沈隽意艰难的走过来,没事人似的挨个儿问好,最后才站到傅清疏面前来,“傅教授,对不起我来晚了,您没生气吧。” 他这话说的算有分寸了,也没越界,尽管傅清疏心里有股莫名的意外和烦乱但却找不着借口去说他,只是转过头“嗯”了声。 机票是一起买的,陈清婉和和傅清疏的位置靠在一起,但她打心眼儿里怕他,又因为这段时间沈隽意不来实验室,教授好像变得更冷似的,有心撮合他们。 沈隽意表面矜持:“不了,我怕自己吵着傅教授休息不好,待会他给我撵下去怎么办,陈师姐你可不能害我。” 傅清疏闭着眼,没接话。 他有心避一段时间,等沈隽意兴头下去了,说不定等自己回来的时候他就没什么兴趣了,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跟过来了。 有一瞬间,他觉得心脏有点发烫,尤其他朝着自己没心没肺又故作矜持笑的时候,心尖上噼里啪啦的冒起一阵小火花,有点发麻。 空姐过来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看见陈清婉还站着,忙说:“您好,飞机就要起飞了,请您尽快坐好系好安全带。” 陈清婉失望的看了沈隽意一眼,傅清疏不是不知道学生们怕自己,微微蹙眉说:“过来。” 他视线没偏,也没指代,甚至连眼都没睁开,但沈隽意就是明白了,笑眯眯地跟陈清婉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她的位置上,在傅清疏外侧。 很快飞机起飞,傅清疏偏头过去,也不知道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了,总之不再说话。 沈隽意也没打扰他,头偏向另一侧睡了。 他昨晚忙了一夜,差点儿就把今天要去霍城的事儿给忘了,所幸收获不小。 早上回到家正好看到沈遥两口子出来,问他:“你今天不是去霍城吗?怎么还在家。” 沈隽意一拍脑门儿,飞速拿了证件之类的东西就往机场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拿。 折腾了一夜,他也困了,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傅清疏倒是没真的睡着,只是在回避沈隽意会跟他说话的可能罢了。 没多一会,沈隽意就歪了过来,傅清疏下意识的伸手托住他的头,微微皱眉,有心叫醒他,但看着他眼窝下的浅青和浅浅淡淡的呼吸,一时心软将他的脑袋托着放在了肩膀上。 傅清疏看着他,几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可举到半空中又忍住了,慢慢收回来,转头去看窗外被割裂的云层。 霍城很远,在两国边境搭边儿。 飞机降落的时候沈隽意才醒,傅清疏的半边肩膀没敢动,让他睡的发僵,见他要醒了立刻闭上眼睛装作自己也睡着,等肩膀一轻才睁开眼。 他才一睁眼就正好撞上一双蓝黑色的眼睛,吓了一跳:“干、干什么?” 沈隽意喉咙微动,就这么盯着他,随着飞机降落的力道又或许是被他看着,傅清疏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颤了下。 几秒钟后,沈隽意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对不起啊,睡着了,肩膀累不累?” 傅清疏躲了下,“没事……” 沈隽意坐直身子,眼睛平视前方,在广播提醒飞机即将降落的声音里,轻声说:“怎么没把我揍醒,我这么重,压你那么久。” 傅清疏别过头,“还好。” “你动动胳膊我看看压麻了没有。”沈隽意眼神盯着他,执意要他动一动,傅清疏被他的视线牢牢包裹住,感觉皮肤都有点发烫,垂了下眼说:“真的没事,你没有压很久。” “那你动一动我看看。” 傅清疏无奈地伸出手活动了两下,谁知道一动就针扎似的皱了下眉,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沈隽意不容置疑地握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地给他从手掌开始按摩穴位到肩膀,他的手劲儿用的恰到好处,点在穴位上那种毛孔张开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的攥紧了手。 “你有没有听话?” 傅清疏手指一颤,下意识侧头看他:“你……” 他话刚起个头就被沈隽意打断,正正经经地说:“我的意思是,我答应不缠着你了,你有没有听话不用那个药。” 傅清疏觉得自己想歪了,有点尴尬地往一边偏了偏头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言而无信。” 沈隽意低低笑了声,不服气道:“我怎么言而无信了?我说不追你那可不是就是不追你了,不然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追你?那我得好好想想。” “想什……”傅清疏脱口问,突然发现不对便及时住了口,别过头。 沈隽意看着他白皙的颈侧,从领口露出来的一小片红色痕迹,伸手碰了碰,“想了很多事。”然后把最想你三个字埋在了心里。 ——清疏接受不了那种烈火燃灼的热烈追求,你要不试试水滴石穿? 沈隽意脑海里泛起这句话,不由得笑了下,乔雁果真是个后妈,卖的一手好儿子- 下了飞机后有人来接,是当地研究院的主任,领了三辆车过来,一见他们下来忙不迭就过来问:“是平洲的傅教授吧。” 傅清疏略微颔首:“你好。” “我叫林健,您叫我小林就行了,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就先安排您在我们招待所住下,给您接风洗尘,明天您再看怎么安排工作。” 傅清疏说:“不用特地接风了,这些学生累了一天了,让他们早点休息。” “也行也行。”林健说着便招呼学生们上车,“那咱们先去招待所,吃饭的话招待所有食堂,附近有条小吃街,你们想逛逛的话,回头我找两个人陪你们。” 学生们各自上了车,林健坐在副驾上,一上车就开始打电话,估计是跟什么人报告已经接到人的事儿。 傅清疏侧着头看车窗外,看了一会嘴角忽然轻轻一勾。 “你喜欢这里?”沈隽意问。 霍城这里的环境很差,但风景很好,成群结队的大象和不知道躲在哪个密林里的豹子,干枯的胡杨衬着远方天际灿烂的晚霞,火烧一般。 傅清疏“嗯”了声,“没来过,但是感觉有种向死而生的劲儿,挺好的。” 沈隽意看着他,由于别过头稍微露出一点后颈,腺体的部分半遮半掩地看不大清楚。 这半个月他想了很多东西,从傅清疏到药,从他对自己的排斥到对莫久的浅笑温和,再到他对祝川的熟稔和那天的打架。 那天晚上看见了他用那个药,母亲生前的样子瞬间浮现,她的血仿佛还在脸上、手上,那一刻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到了。 他太怕再次失去,再也不想有人在他面前死去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想要挽留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毁了所有药,又说了那些话,擅自跟他做了交易,出了门就笑了,笑自己跟个傻逼一样自作多情。 话说出口,他没回头路了,总不能回过头去跟傅清疏说,不是,我刚才说错了,我还想追你。 这不是放屁么- 蒋祺跟他说内幕,他心里像是塞了团棉花,结果出了门就傻了。 他又不认识傅清疏后妈是谁,这怎么验证? 沈隽意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认认真真地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和傅清疏有关的,并且他也认识的人。 祝川。 沈开霁。 莫久。 最有希望的应该是祝川,沈隽意想起上次见到那个木盒子的时候就是祝川拿给他的,既然这种东西都能帮他,那两人关系一定非常亲近。 他直觉觉得祝川应该能解答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沈隽意打定主意,先给祝川打了个电话,响了会没人接,他又拦了辆车直奔祝川的公司,秘书说他出去应酬了。 他等了一会,出门后又给他打了个电话,接起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地一听就是在忙。 沈隽意沉默了会,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祝川喘着粗气问他:“什么事儿啊长话短说,忙着呢。”说着还伴随几声压抑的柔软低吟,急促又难耐。 “……你忙吧。”沈隽意挂掉电话,仰头看着夜空,觉得自己可能是最亮的那颗星。 沈隽意叹了口气,算了,今天大概不巧,下回再问。 “抢劫啊!抓贼!” 沈隽意偏头,看到个小毛贼抢了一个女人的包,他这会心里有团火没处儿撒,几下就将人揍趴在了地上,拿过包对着他的脑袋敲了两下说:“哥们儿,不学好?” “我不敢了,大哥行行好放了我吧,我这是第、第一次偷东西,以后不敢了。”那人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看着年纪也不大,屁大点儿孩子。 沈隽意没那个闲心去报警把他送进派出所接受教育,踹了他一脚,说:“找个事儿干,下回再看见你偷东西腿给你打折,快滚。”然后起身把包还给小跑过来的女人,“您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乔雁接过包,惊魂未定地抖着手忙拉开拉链检查了下,半天才松了口气说:“没少没少,谢谢你啊小伙子。” “没事,您下回小心点儿,这大半夜的一个人也怪危险的。”沈隽意两手插兜,看她检查完了打算走,看见她打开钱包,一愣。 “阿姨。” 乔雁抬头:“怎么了?” 沈隽意伸手,指指她钱包里的一张合照,旁边侧着头一脸淡漠的青年,问她:“这个是……您儿子吗?” 乔雁跟着他的手指一看,笑了:“是啊,我儿子。” “那他……是姓傅吗?” 乔雁一愣:“你也认识我儿子?”说完就笑了,“哦我知道了,你也是平城大学的学生吧,他平时对你们是不是挺坏的,别介意啊。” 沈隽意咽了咽唾沫,跟当头给人劈了道响雷似的,炸得他头皮发麻,惊喜地险些站不住脚。 他本想找祝川问问,也没指望他能告诉自己多少,结果误打误撞竟然撞上了傅清疏的后妈? 这也太巧了。 第三十四章 出其不意 “没有,傅教授人很好。”沈隽意心说,你儿子何止是对我挺坏的,他还一天到晚叫我滚蛋。 乔雁和他心照不宣地笑了下,说:“他是什么脾气我还能不知道,哎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阿姨送你。” 沈隽意正想跟她问傅清疏的事情,但自己一个“外人”,哪怕刚帮人抓了贼那也还是个外人,总不能当头就去问:“你儿子以前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变得那么变态的?” 他非给人脑浆揍出来不可。 “不用了阿姨,我等车就好了。”沈隽意假意客套,一边在心里念叨:可别真走了啊,我是客套。 乔雁为人和善,笑了下说:“这个点钟了不是很好打车,我的车就停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反正也没什么事,送你一程正好去学校看看清疏。” 沈隽意顺坡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谢谢阿姨了,不过傅教授可能不在学校里,他好像不经常住学校的。” “他呀,不习惯跟人接触,总是独来独往地我也很无奈,想着吧他多交些朋友别那么寂寞,又想着他开心就行了。” 沈隽意坐在副驾上,偏头看了乔雁两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 她很年轻,看上去才四十几岁的样子,不笑的时候脸上皱纹很少,只有在眼尾叠出一点,手指修长纤细,头发盘起来露出脖子,身上穿的衣服倒不是多名贵奢侈,但很精致。 车很舒适也很稳,中高档次,看的出她很会生活。 沈隽意说:“阿姨,您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边,找人吗?” 乔雁说:“不是,我在这边上班。”说着她方向盘转了点拐过一个路口,伸手往窗外指了下,“看到没,那儿。” 沈隽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一个高耸的大楼,上面有几个比划缺少的灯牌,应该写的是“基因研究院”。 沈隽意原本放在腿上的手微微一颤,基因研究院。 乔雁稍一偏头,扫了他一眼说:“对了小伙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怎么称呼?” 沈隽意回过神来,笑了下说:“我叫沈隽意,阿姨您随便叫。” “沈隽意。”乔雁重复了一遍,忽然笑说:“这个名字这么常见的吗?我们院长的公子也叫沈隽意。” 沈隽意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厌恶,抬眼笑了下说:“那可能大家起名的时候都翻了辞典吧,我可不配做您院长的公子。” 乔雁喜欢和开朗会逗趣儿的人说话,加上刚才的见义勇为,对沈隽意的印象很好,刚才扫过他那一眼,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想,这孩子长得真高,得有一米九吧。 多大年龄了?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男朋友? 哦对是清疏的学生,可惜了。 总不能叫他们搞师生恋。 乔雁是个beta,闻不见信息素的气味,但又觉得不甘心,拐弯抹角地问:“小沈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 沈隽意轻笑:“马上二十了,还没。” 乔雁“哦”了一声,从后视镜里打量了这个大小伙子一眼,高鼻深目还是蓝黑色的眼睛,应该是个混血,到时候跟清疏要是生个闺女,那就是小天使亲自下凡吧。 乔雁放任自己多想了一会,大大满足了自己当奶奶的心情,才慢几拍的反应过来沈隽意说的是还没有,那就代表人家是直的? 这么好看的小伙子,关键是长得高,身材好,还会见义勇为,跟清疏多配啊。 “小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阿姨给你留意着。”乔雁不太死心地打听,过了会觉得可能不是很明显,又说:“喜欢活泼点儿的,还是喜欢文静点儿的?跟阿姨说说。” 沈隽意哭笑不得,心说,我喜欢你儿子,你能把他给我吗?你不得打死我。 “阿姨……我不喜欢女孩子。”沈隽意索性就直接说了,垂了垂眼又说:“您不用忙着给我介绍女朋友了,别耽误人姑娘。” “哎呀小沈别害羞,跟阿姨说说怕什……等等?”乔雁微愣,过了会谨慎地问他:“哎对你光说忘了问你了,你是……alpha?还是beta?” 长这么高,体能还好,跑起来那俩大长腿跟生了风似的,一看就不是ega。 沈隽意说:“阿姨,我是alpha。” 乔雁一听,立马又有精神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激动的差点发抖,巧得很巧得很,清疏是ega,这不是天造地设吗! 撮合一下他们,可别去考虑那个什么禁药,自从上次傅清疏问过她,就在她心里扎了根刺,总担心他会偷偷用。 “阿姨小心!”沈隽意眼疾手快的伸手捞了下方向盘,心惊肉跳地说:“阿姨……看路,看路。” 乔雁也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阿姨想入神了,你没事儿吧。” 沈隽意摇头。 乔雁绞尽脑汁地在心里想怎么把话题挪到相亲上,沈隽意在一边想着怎么把话题挪到傅清疏身上,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 “小沈。” “阿姨。” 两人都是一愣,笑了下又开口,结果又是同时。 “你先说。” “您先说。” 乔雁笑了,清了清嗓子,拐弯抹角地说:“你是学什么的?这么小就能进清疏的实验室了吗?真了不起。” 沈隽意在心里思忖了一阵,尽量隐晦地没吓坏未来岳母说:“阿姨,我是学医的,正在努力进傅教授的实验室,不过好像挺难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进,他也……不是很喜欢我。” 乔雁看见他眼底的失落,心被揪疼了一下,说:“哎呀别难过,他怎么你了,跟阿姨说说,阿姨帮你教训他。” 沈隽意说:“没有没有,就是我……不太像话,总闯祸打架。” 乔雁“噗嗤”一声笑了:“打架算什么,他现在成了教授了就忘了自己当年什么样儿了,他呀,打起架我看比你要凶的多了,你跟他比我看要往后稍稍。” 沈隽意故作惊讶:“真的假的?傅教授还打过架?” 乔雁“嗯”了声,笑说:“他小那会,就初高中的时候可不像话了,整天跟人打架,什么抽烟喝酒什么打架纹身,你敢想,他背后有一整片纹身,我看着都疼。” 沈隽意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张了张嘴,继续扯谎:“不敢想不敢想。” “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乔雁说着,拎出瓶水递给他,“要喝吗?” 沈隽意接过来说了谢谢,眼神微微闪动,偏过头让视线在窗外看了一会,树影略的飞快让人眼花发晕。 他今天是来找祝川验证内幕的,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了乔雁的包,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想了想问她:“那阿姨,我能问问傅教授为什么现在这么……这么严肃冷漠吗?” 乔雁侧过头看了沈隽意一眼,笑说:“想知道?” 沈隽意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学着斯文人的路子掰谎:“如果您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不会往外说的,就是觉得他现在这样应该心里装着什么事儿吧,感觉他每天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乔雁叹了口气,说:“你也看出来了。” “那……傅教授是为什么变成这样?”沈隽意谨慎地问,生怕说的太过,让乔雁发现自己的目的。 乔雁似乎没发现他的探究,苦笑了下说:“我跟他爸爸是重组家庭,清疏那会儿小,不知道什么叫第二性征,只以为自己妈妈没了,他爸爸又……不是很管他,自个儿本身就有些不成道业,给清疏造成了一些影响,他就特别叛逆,把自己往死里作。” 沈隽意听她说,心尖不自觉的揪紧,耳朵恨不得张开,生怕漏掉一个字。 “你说他想死吧,他又从来没想过自杀,甚至还能劝人好好活着。你说他想活,却又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乔雁仰了仰头,眨掉眼睛里的湿痕,笑叹了下继续说:“我虽然是他的后妈,但看着他那样也心疼。” 沈隽意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纯净水瓶子,捏的咯吱咯吱响,让人有种再大点儿力气就会被捏爆的感觉。 乔雁没发觉,越说越多,有些停不住。 “那段时间我是真的怕,生怕哪天晚上突然接到电话,告诉我清疏在哪儿跟人打架伤着了,死了。” 沈隽意垂下眼想,如果妈妈还活着的话,应该也会替他担心吧。 “然后呢?”沈隽意微抿了下唇,问她:“那傅叔叔呢?” 乔雁指尖一颤,垂眼遮盖住眼里的情绪,干笑了下说:“他失踪了,我跟他离婚了之后就不见他人了,法院将清疏判给了我,估计他也觉得自己没有牵挂了吧。” 是真的。 沈隽意呼吸一窒,蒋祺说的那些,已经被验证了三条,心里总觉得有种不安,好像接下来说的东西会是他承受不住的。 “阿姨……傅教授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收敛的吗?” 乔雁却忽然不说了,看着他的眼睛半真半假地问:“你跟我打听这么多事儿,该不会今天晚上是故意来这儿救我的吧?” 沈隽意一愣。 乔雁果然是傅清疏的妈,后妈也是妈,她没那么傻,把什么都和盘托出。 沈隽意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不想隐瞒,直视着乔雁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阿姨,我喜欢傅教授,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我艹!” 乔雁一脚刹车踩下去,车猛地停了。 幸好现在是半夜,后头没车,不然这么一个急停非得搞成连环车祸不可。 沈隽意险些被扔到挡风玻璃上,又被安全带拽回来,勒的直咳嗽,忙说:“阿姨,您不答应就把我撵下车,别谋杀我。” 乔雁被他逗笑,伸手拍拍他胸口,笑着安抚他:“没事吧没事吧,阿姨刚刚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沈隽意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摆了下手说:“不要紧不要紧。” 乔雁一把抓着他的手,两眼放光地说:“小沈啊,你真喜欢我们家清疏啊,哪种喜欢?学生对老师哪种孺慕吗?还是……” 沈隽意觉得走向有点不对,未来岳母的反应好像有点过于主动了,他还在想怎么打开缺口呢。这就问哪种喜欢了。 她不会是诈自己吧。 沈隽意心想,管他呢。 “我喜欢您儿子,是对另一半的那种喜欢。”沈隽意看着她的手,感觉心脏紧张的乱跳,生怕她下一秒就说出什么“凭你也配”的话来。 沈隽意苦笑了下说:“其实今天能遇见您挺意外的,您说的傅教授有纹身会打架的事情我都知道,瞒着您对不起,我知道我可能配不上……” “配得上配得上!”乔雁笑说:“他这个人冷得很,真要是讨厌一个人根本不会搭理,你连纹身都看过了,还自卑呢?” 沈隽意顿了顿,也半真半假地揶揄自己:“倒不是自卑,主要是我追过傅教授一段时间,不过他并不喜欢我,三天两头让我滚出实验室,我看我是没希望了。” 乔雁一听,傅清疏心里肯定也是喜欢这小沈的,只不过自己还过不去那个坎儿罢了,生怕两人因此误会,忙说:“你俩一个alpha一个ega,绝配好不好。” “啊?”沈隽意愣了,傻了,像是晴天里炸了个响雷,就在他耳蜗里,一点儿没浪费,炸的他一下子懵了。 她刚刚说了什么? ega? 谁? 沈隽意觉得自己被人当头砍了一刀,把所有能用来思考的神经全部斩断了,呆呆傻傻地看着乔雁的脸,木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您刚才说……谁是ega?” 乔雁一怔:“怎么?你不知道?啊没、没什么。” 沈隽意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管原本手里的纯净水洒了一裤子,红着眼睛问乔雁:“您刚刚是不是说,傅教授是ega?是不是!” 乔雁被他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摇了下头:“不……不是。” 她今晚说的有点多了,光想着这个小伙子挺好的,长得又好看,这会才反应过来觉得不应该。 可,可靠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走出阴影,迈过那道坎儿啊,乔雁拧眉发愁。 沈隽意还抓着她的手,蓝黑色的眼睛紧紧地锁在自己脸上,拼了命的问她刚才说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嘴唇直颤。 “小沈啊,到你学校了。”乔雁忙赶人:“快下去吧。” 沈隽意还在震惊里没回过神来,掐着她的手越发用力,脑海里瞬间迸现出那天晚上傅清疏濒临发情的样子,那样软。 临近发情期的崩溃,腺体滚烫细嫩,他咬破那里的皮肤的时候,尝到清甜的信息素,和他的难受的轻颤。 那天晚上,他那么逼他,结果都那样了,他还是没肯多说出一个字,在几乎软成一滩水,湿湿黏黏沾了满手的情况下,他还在拒绝。 不行。 沈隽意强逼自己从他发情的样子上挪开思绪,不然根本没法儿思考,他强迫自己去想那个禁药,当时他被母亲的记忆冲昏了头,再加上傅清疏一直以来那么强大,又没有信息素的气味,根本不像是个ega。 沈隽意咬着舌尖,用疼痛和血腥气还回忆那天,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尤其想到他无意识地伸着舌尖舔自己手上药的时候,神经都快被碾碎似的疼。 他是ega,本身就是ega,而不是用药变成ega。 可为什么呢? “阿姨,我能问问,傅教授为什么宁愿用禁药,也要把自己ega的身份给摆脱吗?” 乔雁看着他眼睛通红,几乎发狂的样子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肩膀,小声说:“小沈,你还好吧?别吓阿姨啊。” 沈隽意哑着嗓子连声说:“阿姨,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好像再多等一秒,他就会因此窒息崩溃似的。 “你没事吧。”乔雁皱眉,有些不安的说。 沈隽意略一闭眼,说:“我前段时间,暂时标记了傅教授,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地暂时标记了他。” 乔雁眼睛瞪大,脱口而出:“什么!” 沈隽意咬着牙,把那天的事简略的把能说的都说了,乔雁抖着手问他禁药的事,沈隽意怕她担心就说只用了一支,目前还没什么问题,自己会注意。 乔雁点点头,忽然谨慎地问:“那他后来醒了,说什么了?” 沈隽意回想了下,说:“他说只要我不再缠着他,就当暂时标记的事情没发生过。” 乔雁陷入沉思,傅清疏能把这件事这么平静地当做不存在,可见他心里对沈隽意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别人不顾意愿的强行标记,要么那个被揍死,要么自己…… 半晌。 乔雁叹了口气,在心里想,他自己迈不过这个坎儿,又不自觉对沈隽意有些微放任。 如果这么下去,他又偷偷用禁药怎么办? 乔雁思来想去,觉得不行,在心里思忖半天,说:“傅清疏的父亲,其实是个ega。” “什么?”沈隽意也震惊了。 乔雁说:“我跟他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他是ega,我看他人好,不在意别的,不过后来才知道他有些……放纵,又不避人,给清疏造成了很严重的阴影。” 沈隽意心脏被提起来,心尖上像是被扎了一个细线,慢慢收紧,让他呼吸困难,“然后呢?” “后来有一天他分化了,也是个ega,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直接打碎了他的骄傲,所以本能的隐藏自己ega的身份,他就开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刀枪不入。” 乔雁叹气,他看着沈隽意这样,觉得他是真心喜欢清疏,也希望有个人能打开他的内心,别让他因为傅正青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前段时间,他问过我禁药的事情,但答应了我不会用,也说自己正在找alpha了,没想到他是哄我。”乔雁撑了下额头,摇摇头:“我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地跨过那道坎儿。” 沈隽意死死咬着牙,耳朵里嗡嗡地,似乎还是没能彻底从傅清疏是ega的事实里脱出来,手指发颤的攥紧了。 车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彼此交错,沈隽意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乔雁看了他一会,问他:“你真的喜欢清疏?” 沈隽意抬头,“是。” 乔雁说:“如果他一辈子也跨不过这个坎儿,那你怎么办?” 沈隽意说:“那我就追他一辈子,他不爱我,也不会爱别人,我只爱他,也不会爱别人。” 乔雁被他这个乍一听很有道理的理论绕了一会,选择略过,又问他:“那如果他一直对你冷漠,将你拒于千里之外,你又怎么办?” 沈隽意想了想,也谨慎地问她:“我揍他一顿,您会生气吗?” 乔雁略一蹙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会,笑了:“我觉得你打不过他。” 沈隽意:“……我能!” 乔雁知道他在逗自己笑,笑叹了口气说:“那阿姨可记住了啊,要是有一天你对不起我们家清疏,那我可亲自揍你一顿!” 沈隽意认真承诺:“我不会。” 乔雁抽出手,摸摸他的脸,说:“其实清疏这个人心很软的,只不过他父亲给他的阴影太大了,再加上他那么骄傲,让他主动承认自己是ega无疑比死还难,你越是强硬,越是接近不了他的内心。” 沈隽意心口发热,指尖颤了下,哆嗦着说:“阿姨,您的意思是?” 乔雁说:“你这种烈火燃灼的追求让他本能的排斥,觉得自己的骄傲和**被你侵犯了,他下意识想要保护自己而排斥你的接近,那不如试试滴水穿石?”- 沈隽意忍不住笑,傅清疏略一偏头的时候感觉他笑成月牙似的眼睛里跟盛满了整个银河一样,不由得愣了下。 “笑什么?” 沈隽意收住笑意,咳了声说:“不告诉你,除非你今天晚上陪我出去买衣服。” 傅清疏略一蹙眉:“买衣服?” 沈隽意摊开空空两手,说:“我早上忙着出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身上这一套,你的衣服我又穿不下,挤,我总不能这套衣服穿两个月。” “知道要出门不早一天收拾?” 沈隽意不知廉耻的一笑,“忘了。” 傅清疏不想理他,别过头,沈隽意又靠近了他,压低声音说:“我一个人出去万一跟人打起来了,你作为教授要不要负责任?要的话那我就老实点儿。” 傅清疏又转回头,看了他一眼,“行了。” “那你带不带我去?”沈隽意看着是不依不饶,可又觉得很有分寸,学生让老师一起去买衣服,好像也没过界。 傅清疏心里有些烦闷,“嗯”了声。 第三十五章 出其不意 乔雁回了家之后一直觉得很不妥。 她给傅清疏介绍了不少姑娘相亲,这是出于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尤其后母,希望他早日找到幸福成家。 后来,傅清疏告诉她,自己是个ega,并且还用了十三年抑制剂的事情。 她震惊之余,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担心他会因此而做出什么事情,傅清疏的脾气她太清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太害怕了。 那次傅清疏打电话给她,问她禁药的事情,她就一直在心里悬着这事儿。 他生日那天,她来包饺子,听他说自己在找alpha的时候松了口气,因为他一向重承诺,既然答应了就应该是真的考虑了,没想到他竟然会骗自己! 乔雁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她和傅清疏以及傅正青的一张三人合照,一滴眼泪,啪嗒落在了镜面上。 她随手抹掉,又落下一滴。 傅清疏小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第二性征,问过傅正青自己妈妈是谁,傅正青轻则骂重则打就是不肯说,后来他长大了,明白了。 乔雁没有把这些告诉沈隽意,只说傅清疏没见过他妈,也跟沈隽意隐瞒了傅正青曾经也用过药。 他当时的工作身为ega很不方便,便想从ega变成beta,结果却变成那种样子。 傅清疏不是母亲不详,而是……父亲不详。 傅正青大概都不知道,谁才是傅清疏的父亲吧。 后来他也想过克制自己,跟她结婚的那段时间他真的有努力过,但是没有办法,药物影响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乔雁想,也许他也不想那样吧。 这件事她前段时间才知道,还没想好怎么跟傅清疏说就听沈隽意说了他已经用了禁药的事了。 傅清疏这么骄傲的人,如果也因为禁药变成傅正青这样,他一定会死的! 他很注重**,也很排斥被人侵入自己的范围圈,但乔雁顾不上了,禁药是有一定的可能性把自己成功变成beta,可也有各种各样的风险! 她听沈隽意说的那些,感觉对他来说这个小伙子是有些不一样的,就算最后不能被他接受,但起码他一定能阻止傅清疏继续用禁药。 乔雁觉得自己不厚道,算计了两个人,对不起傅清疏,也有些对不起沈隽意,但是她真的……真的没办法了。 他不能让傅清疏这么作践自己,不能让他死,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隽意身上了。 他可别让自己失望啊。 —— “傅教授,这里就是我们的招待所了,地方比较简陋,还请您多多担待。”林健走在左侧,点头哈腰的说抱歉。 傅清疏打量了下这个招待所。 一排只有一层的平房,墙壁上爬满了藤萝植物,一串串的落下来火红的花序,郁郁葱葱的常绿植物在屋后遮出一大片阴影。 房子很旧,墙壁上一层层的脱落掉白色的外粉,露出墙皮,和进来时外面那个掉了漆的霍城招待所如出一辙。 右侧是一间瓦房,顶上还全是棕色的瓦片,有一片溜边滑茬地要掉不掉看着有些危险,一对老夫妻正在做饭。 还有个小姑娘,坐在一边写作业。 老先生精神矍铄,快步走过来,笑说:“这就是平洲来的教授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林健说:“那是我们招待所的老所长,姓孙,退休了舍不得走,就留下当看门人了。” 傅清疏颔首微笑:“孙老,您过奖了。” 左侧拴着一只大狗,伸着舌头晾汗,原本趴在地上没什么精神,但一看到陌生人来瞬间就扑腾了起来,挣地铁链子哗啦啦响。 林健沉声:“饭团!” “噗……”沈隽意没忍住笑,“你们给它起这名儿的时候问过他的意思吗?他没咬你两口?” 林健:“啊?” 傅清疏侧头瞪了他一眼,“别胡说。” 沈隽意“哦”了一声,两手塞在口袋里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林健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这狗是老所长那小孙女捡回来的,不爱吃肉就爱吃饭团,就给它起名叫饭团了。” 傅清疏微微颔首。 林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走这边。” 招待所的后方几乎被大树包裹,一进门便是一股阴森森的冷意,还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儿,有几个女生在后面皱了皱鼻子:“什么味。” 傅清疏倒是没说什么,林健将人领到二楼,指了指尽头说:“傅教授您住在尽头那一间,其他的学生我们也安排好了,两个人一间,可以吗?” “可以。” 学生们各自去找房间了,一共十三个学生,加一个傅清疏,本想着是一个人落单,多准备一间房子就好,结果临时从霍城这边塞了一个人过来,多了一个人。 那就两个人落单。 林健有点为难的握了下手,招待所里一共就那么几间房子,床也不够,拼拼凑凑地弄出来这么多,现在可怎么办。 他挠了挠头,发愁道:“傅教授,您看能不能分一个学生到您房间里去?您那间是两室一厅,有个空房间……” 女生们事不关己,但男生们就心慌了,他们不想跟傅清疏一起住啊,束手束脚的不如跟同学一起放得开。 沈隽意咳了声,在傅清疏开口之前,说:“林主任,有折叠床什么的么?” 林健没太明白,“有,有啊,怎么了?” 沈隽意回头看了眼崔楚和赵路,以眼神暗示了下,又回过头说:“我跟你们一起住。” 傅清疏一怔,朝他看了一眼,见他没看自己又慢慢的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崔楚:“啊?” 赵路:“不是,傅教……”说着说着,在沈隽意的眼神里消了音,抿嘴不敢说了。 林健一听沈隽意这么说,忙不迭欣喜道:“那行那行,我回头就找人把床给你搬过来送到房间里去,委屈你了。”- “沈大爷。” 一进门,赵路趁着崔楚还在上厕所没回来,伸手把他挡在了房门口,“从实招来,打什么算盘呢?” 沈隽意斜了他一眼,往屋里走,“什么打什么算盘,有病。” 赵路不怀好意地笑了声:“行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心里恨不得能给人傅教授暖床吧,还装的一脸柳下惠似的跟我们挤一间,安的什么心。” “大夏天的暖什么床,你脑子烧坏了?”沈隽意伸手别开他过来勾肩搭背的手,“说了怪热的,一边儿去。” 赵路坐在床上,一脚伸出去:“喂,别想占着我的床啊,你自己说睡折叠床的。” 沈隽意停顿了几秒,嗤笑了声:“谁要跟你抢这破床,不出三天,我就睡到对门儿去了好吧。” “打个赌?” 沈隽意居高临下的看他,揣着自信笑:“赌什么?” 赵路顿了几秒,在心里想了半天筹码,觉得没有特别合适的,沈隽意说:“你连个筹码都想不出来还想跟我打赌,洗洗睡吧你。” “呸。”赵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还说呢,你插的g炸了没?说好自己要是喜欢傅教授,你就喊他爹,喊了没?” 沈隽意沉默了下,转过身:“走了。” 他要知道自己真能喜欢上他,当时他就不立这种要命的g了,立个叫老婆的不好吗,叫老公也成啊,傅清疏那么a,也不亏。 赵路在后面不依不饶:“沈大爷,做人要言而有信啊,你说叫傅教授爹的。” 沈隽意一拉开门,傅清疏赫然站在门口。 艹? 沈隽意下意识把门关了。 他回身看了赵路一眼:“我艹你大爷。”说完长长地平复了口气,才又打开门,假装若无其事笑了声:“傅教授,您有事吗?” 傅清疏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蹙眉:“在说什么?叫我爹?” “他放屁呢,别理他。”沈隽意关上门,半真半假地去试探傅清疏的底线:“我叫你爹,你还真能答应?现在我不追你了还好,这要放在以前,我想当你老公你却想做我老爸?” 傅清疏面色微沉,却没有多说什么,别过头接了句:“你不小了,别总嘴里没分寸的胡闹。” 沈隽意“嗯嗯”两声,跟着他的脚步一起下楼,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傅清疏脚步一停,声音清浅:“你不是要出去买衣服?” 沈隽意抿嘴在心里偷笑,表面却还是装的一本正经,谦逊地说:“谢谢傅教授,都怪我自己不知道提前收拾东西,还要麻烦您带我去买。” “以后别忘了。” “知道知道。”沈隽意漫不经心地答应,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傅清疏的侧脸上,修剪整齐的头发乌黑,衬得侧脸白皙细致。 他站得直,就算是在走路也是脊背挺拔又流畅,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扎在窄窄的裤腰里,再到被黑色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禁欲的气息。 “你看我干什么?”傅清疏对视线很敏感,几乎立刻就发现了。 沈隽意脸不红气不喘地掰谎,正好看到他头上落了个小花序,伸手拿掉了递到他眼前,说:“你头发上有个东西,想给你拿掉的,怕你生气。” 傅清疏看着他指尖捏着的一个火红色小花,忽然就想到他之前捧着的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心尖颤了颤,垂了下眼说:“我没这么容易生气,也不讨厌你。” 招待所有辆车,傅清疏跟孙老借了,又问了路才开出门。 沈隽意坐在副驾上,得寸进尺地说:“傅教授,你看我一眼,把这话再说一遍,你没那么容易生气,你也不讨厌我。” 傅清疏搁在方向盘上的手一顿,侧过头来:“?” 沈隽意撑着手看他,视线直勾勾的去扯他的视线,笑说:“说一遍好不好,就一遍,说你不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沈狗:不出三天,我就要住到隔壁去了!(说的跟真的一样) 第三十六章 出其不意 傅清疏把眼神从他脸上挪开,让自己正视路面,淡淡说:“不要过度在意别人的眼光,你不是为了别人而活,就算别人讨厌你,你也一样要生活。” 沈隽意活动了下肩膀,靠回椅背上两手垫在脑后,又活动了下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傅清疏余光瞥了一眼,在心里一闪而过他这个身高,睡折叠床怕是有点委屈了。 “错了。” 傅清疏略一怔:“什么错了?” 沈隽意仰头,似笑非笑地说:“虽然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但被人讨厌心里还是觉得会不舒服吧,你会吗?” “不会。”傅清疏收回视线,声音也不知道是不自觉还是刻意的冷了几度,“他们说什么,影响不了我。” 沈隽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乔雁说的对,傅清疏这么多年把自己隐藏的极好,越是主动越是接近不了他的内心。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他已经习惯性地排斥人的接近了。 沈隽意知道不能冒进,便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一步步攻略傅清疏,他虽然觉得自己世界第一牛逼,但摸着良心说,自己的心思缜密和智商,应该是比不过傅清疏的。 他有点头疼。 论,自己想追的老婆无论智商情商还是心思,甚至武力值都可能比自己高,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沈隽意理智地想,抛开这些“不重要”的外界因素,有一点还是值得夸奖的,他大,一定比他大。 然而。 ……追到老婆之前,大有什么用啊- 傅清疏的方向感很好,没有开导航,只是问了孙老大致的方向就能顺畅的一路开到了这里唯一的商业街。 说是商业街,其实不如说是一个小的批发市场。 瓜果蔬菜售卖的摊贩和理发店、餐馆、服装店挤在一起,有的甚至摆在了他们的门口,只留出一小条过道儿,两人走都嫌迈不开腿。 两人并肩往里走,鱼腥味烂菜叶和饭馆里的倒出来的潲水混在一起,难闻极了。 “这都什么味儿。” 沈隽意知道傅清疏洁癖严重,怕他觉得不舒服,偏头往身侧看了一眼,但奇怪的是他脸上竟然没有任何不适。 傅清疏淡淡道:“霍城经济很落后,大部分人在外务工,老弱病残占了大部分人口数量,同时因为环境差、医疗条件落后,传染病的感染比其他城市要高出很多,死亡率也高于其他城市。” 沈隽意一顿,这些他还真没查过。 前面有个小水坑,沈隽意伸腿迈过去了,随手伸过来要去拉他,傅清疏看了他一眼,自己虽然没他高,但也不至于这么个水坑就迈不过去。 “不好意思,顺手了。”沈隽意收回手,等他迈过来,又接着他刚才的话说:“疫苗也没普及?” “你还是个医学生,疫苗只能在某种意义上在体内产生一定免疫,并不是百分之百不得病。”傅清疏轻声说,“何况不是每种传染病都有疫苗。” 沈隽意话音止住,指了指一家勉强能看的服装店,里外打扫的还算干净,“进去看看?” 老板娘是个年轻女人,穿着一件红裙子,头上戴着红纱巾,烈火一般。 沈隽意低头,压低了声音跟傅清疏说:“这大夏天的,这小姐姐跟个马上要浴火重生的凤凰似的,不热吗。” 傅清疏斜了他一眼,沈隽意立刻闭了嘴:“好好好,不放肆。” 老板娘正窝在椅子里看电视剧,脚背纤细白皙的露出一截儿,见人来了也没起来,眼皮一掀,“两位买衣服么?” 沈隽意说:“看看。” 老板娘“哦”了一声,将椅子一转面对着两人,伸出脚下了椅子,趿拉着彩线编织的凉鞋走过来,斜靠在柜台上勾唇朝傅清疏笑。 沈隽意皱眉,看什么看,没见过好看的男人啊。 老板娘单手撑在柜台上,纤细的手臂白生生的,眉眼描绘的精细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自带一股风情。 “这位先生看着面生,是外地来的么?” 傅清疏略微颔首,“请问贵店的衣服都在这里了?” “嗯,我这儿的衣服都是从祁省进的货,这儿你随便挑一家,都没有我这里的质量和款式。”罗菲说着,忽然偏头笑起来:“我们这儿可少有外人来,你们是来旅游的么?” 傅清疏还未说话,沈隽意便忽然站到了他面前,抢过话去:“老板娘,这个怎么卖?” 罗菲眉角一勾,说:“一百二。” 沈隽意转过身,把手里的黑色短袖t给傅清疏看,“傅教授,这件怎么样?” 傅清疏垂眸落在他手上拎着的衣服,稍稍想了下这件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样子,看着布料还算舒适,略微有些贴身,应该会绷出一点明朗的肌理,勾勒出身材。 “哎哟,还是位教授吗?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成就,了不起。” 罗菲的笑语忽然惊醒傅清疏的想象,在心里略微升起一丝尴尬,悄悄地红了耳朵,“过奖了。” 沈隽意没发现,又往他身前遮了一点,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敌视地看着罗菲。 “老板娘,这个装起来。”沈隽意站在傅清疏面前,又分别指了几件,一次又一次地把罗菲落在傅清疏脸上的视线扯回来:“还有这些。” 罗菲摆了下手:“自个儿拿。”说着又朝傅清疏那边倾了倾身,笑问他:“教授,您来这儿是出差么?搞什么研究呢?” 傅清疏略微蹙眉,却还是疏离有礼地说:“信息素采集,如果有兴趣,您也可以去做信息素捐献。” “嗳呀,教授你是alpha么?”罗菲眼睛一亮,眼睛都笑弯了,就差伸手去碰傅清疏的胸了,过了会又忽然问,“还是ega?” 傅清疏脸色一变,沈隽意手指也一僵,在他说话前立刻伸手护到他身前,沉着脸说:“他是beta。” 罗菲也没看出是失望还是怎么,只微微抿了下红唇,又笑说:“你是alpha我知道的,这一身信息素味,年轻就是好,浑身都是劲儿。” 沈隽意没理她这个调戏,看她又开始看傅清疏,皱眉伸出手敲了下柜台:“嗨嗨嗨,做生意呢,盯着上帝看什么。” 罗菲朝沈隽意一眨右眼,笑说:“让我再看五分钟,这个衣服送你了。” 她在霍城活了二十八年了,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细皮嫩肉的,啧啧那个腰都快赶上她的了。 沈隽意一股醋劲儿上来,就差竖着眉毛了,“你把刚看的五分钟还给我,这衣服我双倍买。” 罗菲:“?” 这什么鬼才逻辑。 沈隽意冷哼了声,一股脑将衣服放在柜台上,摸钱包准备付钱,结果一只手却快了他一步。 傅清疏说:“刷卡吧。” 罗菲接过卡,故意碰了傅清疏的手一下,然而视线却落在了沈隽意的脸上,发现他眼神一沉,似乎要蹦出火来,没忍住笑了。 怪不得呢。 这小狼狗,啧。 罗菲刷了卡,说出总计价格,递出单据说:“在这儿签字。” 傅清疏拿起笔在她指的地方签了字,一待付款结束,沈隽意便拎着东西连拽带扯地将人拉出了服装店。 傅清疏微微皱眉:“怎么了?” 沈隽意拎着东西,侧头看了他一眼,酸溜溜地说:“看人家长得漂亮就不想走了,还刻意留下电话。” 傅清疏有些诧异:“?” “……”沈隽意在心里小心嘀咕,你主动邀请她去做信息素捐献,还主动签卡留下电话姓名,这不就是对人家有意思。 她不就比自己漂亮,比自己风骚点儿吗!她是alpha吗?就算是,她有自己大吗? 不可能。 “她长得的确很漂亮,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长相。” 沈隽意眉毛都立起来了,一脸“你看吧你承认了,你还敢承认?”的表情。 傅清疏轻笑了下,说:“签卡留的电话会有星号保密,除非她有耐心一个个试,但起码要试数万个。” 沈隽意:“………………哦。” 其实傅清疏会开玩笑,在实验室的时候偶尔也接陈清婉他们的茬儿,但很少在沈隽意面前露出这种浅笑揶揄的模样。 沈隽意顿时有点愣,咽了口唾沫。 ** 买完衣服出来,街边有个餐馆,花花绿绿的牌子上沾了不少污渍,沈隽意有心请他吃饭,但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霍城的条件真的是,不止有点差。 他们一路走过来,几乎没看到几个两层以上的房子,出了水泥平房之外,还有不少尖顶瓦房,摇摇欲坠似的。 老龄化很严重,甚少能看到青壮年。 两人往车边走,忽然一辆车从拐角处冲过来,跟摘了头的苍蝇似的一下弯儿都不打,眼看着就要碾上对面那几个卖青菜的小摊。 “小心啊陈婆婆!” “王叔!” “快让开!” 一时间,尖叫声示警声此起彼伏,尖利的几乎撕破人的耳膜。 沈隽意和傅清疏两人离得近,稍稍往左就能避开大货车的碾压,但旁边那两个老弱妇孺就避不了了。 沈隽意定睛一看,开车的人毫无意识,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你在这儿等……操。”沈隽意话音未落,扬声:“给我留点alpha的脸行吗?”说完,忙不迭扔了手里的衣服朝他一起跑过去。 傅清疏单手抱起吓的尖叫的小女孩,另一只手拉过老婆婆,来不及跑了,便将她往后一推,躺在了后面卖床上用品的摊位上。 这时,车尾即将扫到他的脚,来不及了! 傅清疏反手将小姑娘往后一送,自己已经避不开了,就在他闭上眼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将他向后一扯,怒道:“你!” 傅清疏睁开眼,沈隽意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几秒,也没你出什么东西,反倒攥着他手臂的手指紧的就要撕裂他的皮肤,疼极了。 “你!”沈隽意呼吸沉的可怕,半天却说了句:“你在这儿别动!” 说完,他拔腿就往车那里追去,因为这一路小摊贩很多,石墩子和其他障碍物也不少,大大阻碍了车的行进速度,沈隽意追了数十米总算追上了。 车门都关着,他没法儿进去,他不是蜘蛛侠,也不可能平白爬上去。 傅清疏皱着眉,看他翻身利落地爬上了一个屋顶,跟着车的行进方向往前跑了几步,找准机会看差不多了跳上了车顶,却被惯性险些从车顶摔了下去。 傅清疏心尖跟着一颤,立刻揪紧了。 车就算走得再慢,惯性也是很大的,这要是被扔出去,再被碾一下……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齿尖垫在口腔嫩肉上,戳破了一个口子。 他尝到血腥气,像沈隽意的信息素。 傅清疏攥紧手,这时老婆婆的小孙女走过来,千恩万谢地哭起来:“谢谢,谢谢你。” “没事。”傅清疏略微颔首,迈过一地烂菜叶,朝沈隽意的方向追了过去。 后车厢有个鉄扳手,沈隽意捡起来掂量了下,苦中作乐的说:“有点扳手的尊严,别砸不烂个车窗,丢人知道吧。”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爬上车顶,艰难地挥起手用力地往车窗上送,但因为车在向前行驶他的力气被分散了一些,再加上现在的车窗做的很好,这一下竟然没砸碎。 他加大力气,在上面两角砸了一下,想砸下面的时候,身子忽然一歪,上面没有抓手的地方,再往下就有可能被甩出去了。 沈隽意只能在上面两角用力敲了几下,再狠狠往中间一砸,好在车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 他扒紧车窗顶,试了试,慢慢挪下去,争取能一下从副驾窜进车里。 这一下不成功,他就没有第二次上车的机会了。 沈隽意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 “沈隽意!” 傅清疏的声音突然传来,沈隽意一回头,看见右侧有一辆车正飞速驶来,因为是绿灯,丝毫没有减速的样子,哪怕减速可能也来不及了。 真要撞上,连人带车都得报废。 沈隽意瞳孔猛地扩大,来不及思考的一咬牙跳进副驾,没等喘气就抓着方向盘猛地一打,直直地朝绿化上撞了上去。 同时,他伸腿将司机的脚朝一边踹开,硬生生以一个艰难扭曲的姿势一下子将刹车踩到了底。 方向盘打的太猛,货车差点侧翻,悬空了一半又沉沉地砸下去,地面一阵颤动,带起一大股烟尘。 车头撞上绿化,幸好来的那辆车已经提前减速,只扫到一点车尾,增添了一点撞击力,车身猛地一震,也停了。 烟尘里,大货车撞树,另一辆车的急刹和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刺耳极了。 “沈隽意!”傅清疏开口,尾音里竟然带着一股颤意,在避开的众人视线里跑过去拉副驾的门,卡住了。 沈隽意的头几乎磕上挡风玻璃,没顾得上安全带这种东西,他差不多就是被惯性直接扔出去了,要不是死死地抓着方向盘,可能要从挡风玻璃飞出去也说不定。 大货车的车位很高,傅清疏站在地上够不着里头的车门开关,拧眉拍着门问:“沈隽意,你怎么样!沈隽意,回答我!” 沈隽意感觉眼睛上湿黏黏的,伸手一摸才发现流血了,随手摸了一把,“没事。” 傅清疏的手都在发抖,声音更是颤的不像话,刚才烟尘升起,轰隆一声撞击的时候,他心脏都快被撞碎了。 他忽然觉得害怕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会在他面前失去生命,再也不会笑着气他,故意找他麻烦。 “没事就好。”傅清疏松了口气。 司机还没醒,沈隽意忍着头疼,艰难地伸手探到他鼻子下,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又伸手按到他颈侧的脉搏上,弱的几乎感觉不到。 “醒醒。”沈隽意拍拍他的脸,艰难地喘了口气,“大哥,再不醒咱们就得一块儿天堂一日游了。” 司机还是没醒,沈隽意一开始估计他要么是疲劳驾驶要么是临时犯病,现在撞成这个样子还不醒,基本就是犯病**不离十。 “司令!”另一辆因为撞击被逼停的车卡在了路牙石上,驾驶位下来一个男人,正弯腰在后座低声呼喊。 沈隽意清了清嗓子,抹了把自己额头上不停渗出的血,问傅清疏说:“叫救护车没有?这个人可能是有什么急性病,都跟黑白无常手拉手了还不醒,再等一会就该跟阎王老爷谈人生了。” 傅清疏没顾上他的耍贫嘴,皱眉问他:“你能下来吗?有没有伤到哪儿,骨头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别急。”沈隽意见他着急,忙说:“车不快,没怎么伤着,别怕。” 傅清疏听着他的话,低低地喘了口气,伸手按住眉心说:“你下来我看看。” 沈隽意试着开了下车门,锁芯卡住了,尝试了几下还是不行,又伸手去够主驾那边的锁,也动不了。 他倒是能翻车窗出去,但刚才那一个撞击,他没把肋骨折在这儿已经是万幸了,跳下去恐怕是不行。 傅清疏见他没说话便明白了意思,微微咬了下嘴唇,沉了下思绪,视线一偏正好看见沈隽意刚才砸完了车窗随手扔在挡风玻璃前的扳手,说:“扳手给我。” 沈隽意浑身疼,忍着痛苦哑声笑说:“教授,别告诉我你还会拆门啊。” 傅清疏看了他一眼,稍稍比划了一下车锁的位置,伸出两指点了点,然后就把扳手大头的位置往某一点猛地一砸。 “啪!” 沈隽意略一怔,还真会啊? “乖乖,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傅清疏没理他,沉默着拽了拽车门,没拽开,他又伸出手丈量似的点出一截儿,又是狠狠一砸,又是“咔哒”一声。 这次车门拽开了。 沈隽意早已撑不住,随着他拉开的车门一下子倒了下去,傅清疏接住他,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沉声问:“你怎么样!” “没、不碍事。”沈隽意靠在他肩上,不可避免地碰到他颈侧细致的皮肤,还有隐隐约约的雪松气缠绕着松木香气,但没闻到多少信息素气味。 沈隽意一愣,瞬间睁开眼,拨了他衣领一下,看到腺体处的疤痕已经脱落了,只有一个浅粉的小疤痕淡的几乎看不见了。 难道他还在用那个禁药! 沈隽意眼前发雾,因为刚刚的撞击有些看不太清,便凑近了去打量,呼吸陡然落在了腺体上。 傅清疏本能的一颤,别过头防备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沈隽意攥住他的手臂,强撑着站起身来,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湿黏往自己衣服上随意一抹,不答反道:“想起来的,我头上有血,别把你身上弄脏了。” 傅清疏看着沈隽意发白的脸色,忽然发觉他其实还是个成年不久的少年,遇到危险也会害怕,顿时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轻轻吸了口气,又恢复了疏离的语气,说:“回去洗干净就行了,你别乱动,小心伤口。” 沈隽意摇了下头,说:“不要你抱,太沉了,压着你。” 傅清疏心头发软,没有松开他的手腕,低声说:“你压不着我。” 沈隽意笑笑没再接话,撑着身子去看被路人连拖带抱弄下来的司机,哑着嗓子说:“你们把他平放在地上,别乱折腾。” “可他身上……” 沈隽意缓着气,因为胸腔被狠狠撞击过,疼得几乎是跟人借来的,喘一下气都跟针扎的一般,好不容易才送出一句:“心肺复苏会吗,不会就别折腾,嫌他死的慢就拎他起来晃晃,三分钟内他就能交代在这儿。” “先生!你是医生吗?” 沈隽意回头。 一个年龄偏大的男人恭敬地走过来,炎热的夏天还穿着一身黑西装,从领口到领带都笔挺的没有一丝褶皱。 沈隽意打量他,这人站的很直,比傅清疏还要直很多,像是个旗杆成精。 没得到回应,男人又问了句:“这位先生,请问您是医生吗!?” 沈隽意看着他,说:“不是。” 男人陡然垮下脸,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男人竟然在脸上浮现出了一点害怕和急哭了的神情。 “哎哎哎别哭。”沈隽意一提气,顿时感觉浑身一阵抽疼,顿时缩了下去,颤着手按住傅清疏的肩膀吸气:“我艹,英雄救……果然不是人干的事儿。” 傅清疏扶住他的手臂,看见多处红肿和划伤,还有额头上往下滴的血迹,心尖像是被人扎了一下,有些心疼。 “还贫。”他单手扶着,另一手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在他额角上轻轻擦了一下,“疼吗?” 沈隽意摇了下头,低声说:“再不说点儿笑话我可真就笑不出来了,刚刚那车过来的时候魂都吓掉一半儿了,我骑虎难下了,这要不避开,那起码一尸四命。” “你还知道怕。”傅清疏喉咙口堵着一口气不知道怎么散发出来,沈隽意刚才去拦车,是为了救人。 他怎么能指责这么英勇的少年。 他应该夸奖,可看到他差点就因为车辆撞击而失去生命的那一刻,他又希望这个少年自私一点。 傅清疏咬紧嘴唇,一下一次地给他擦脸上的血迹,一言不发。 沈隽意忽然攥住他的手,说:“傅教授,手帕擦脏了。” “脏了就不要了。”傅清疏有些气闷,也不知跟谁赌气,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咽了回去,转而说:“不值钱。” 沈隽意松开手,任由他擦了一会,忽然有个小姑娘跑过来,说:“哥哥哥哥,你的东西。” 沈隽意低头,是傅清疏刚才救的小姑娘和老婆婆,两人将他的衣服收拾进袋子里拿过来了,只不过上面沾了不少污泥。 傅清疏接过来道谢,沈隽意顺手抹了把小姑娘的脑袋,笑说:“不怕吗?” 小姑娘摇头:“不怕!奶奶说,我是大姑娘啦,要勇敢!” “是,勇敢的大姑娘。”- 男人打完了电话,可自家的医生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这里,这里太偏僻了。 小姐战死的地方在霍城,司令找不到她的尸体,便在战死的地方为她立了碑,每年的今天过来祭扫,晚上就搭飞机回去。 没想到,这次竟然出了这样的问题,是他开车不够稳妥。 男人越想越害怕,如果司令因此而发生不测,他万死都不能赎罪了,他会是整个罗国的罪人。 “先生!” 男人觉得他们在秀恩爱,但他没有证据,却又不得不打断两人,因为司令真的等不了了。 “先生,如果您是医生的话,能麻烦您看看我们司……老爷吗?他已经晕过去很久了,我们的医生说还有很久能过来……” 傅清疏说:“他不是医生,只是医学生,可能帮不了你。” “只要您看看,您可以不实施治疗,可以吗?”男人说:“我真的很担心,万一他撑不到医生过来。” 沈隽意侧头看了傅清疏一眼,听他低声说:“没有把握就别擅自伸手,你不想做医生,也别背负人命。” “我。”沈隽意仰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呢喃般说:“我早就背了人命了。” 说完,他推开傅清疏的手臂,一瘸一拐的往那辆底盘还算沉的suv迈了过去,一个老者脸色惨白的头歪在一边,看不出怎么进气了。 沈隽意伸手探了下颈侧,又伸手去拨他的眼皮,过了会说:“把你们老爷抱出来平放在地上,小心一点。” 男人忙不迭点头,却先跑到了副驾拽出来一个真丝毯子铺在地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出来,放国宝似的搁在上头。 沈隽意小声吐槽:“脏和死,这人选择了死?” 傅清疏有点担心地捏紧了手,沈隽意上过几节课他一清二楚,上回在君燃酒吧救人那基本和常识没多大区别,但今天这个不一样。 这两人一个不小心就会心脏骤停,他没有医生执照,更不具备行医资格,贸然救人如果出了事肯定要吃官司。 沈隽意正要半跪在地上给老人施救,忽然被傅清疏一把拽住手腕,“你说,我来救。” 沈隽意一愣,“你这话,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 傅清疏说:“你是我的学生。” 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沈隽意听不懂,也没那个时间去多想,就觉得他这人说什么话都得用晦涩不明的修饰词掩盖一万遍,摆了下手说:“你站一边儿吧。” 傅清疏站在一边,看着他半跪下去,轻手轻脚地检查老人的肋骨有没有断裂的状况。 他年纪很大,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猛烈撞击,就算肋骨之类的不断,心脑的压力也非常大,猝死都有可能。 傅清疏略略提起一口气,看着沈隽意的侧脸上还有一层干涸的没能抹干净的血迹,感觉自己兜里那个沾了血的手帕都像烧起来了。 他明明没看自己,眼神也落在了老人身上,可他偏偏就觉得沈隽意在看自己,用漆黑的睫毛和蓝黑色的瞳眸,一下一下的敲自己的心门。 傅清疏深吸了口气,闭上眼。 “傅教授!” 赵路和崔楚两个人出来玩,正巧听见车祸撞击的声音,往这边一看,中间鹤立鸡群的那只鹤好像是沈隽意。 两人吓了一跳,忙不迭跑过来,一看地上躺着两个人,沈隽意的衣服上和脸上都有血,差点吓懵了。 “怎么回事啊!”赵路忙问。 傅清疏皱着眉,赵路知道他不会一字一句地跟自己解释,换了个说法又问:“你们都受伤没啊?” “没事。”傅清疏的视线没从沈隽意脸上挪开,轻声说:“他身上应该有很多伤,逞着强没让我检查。” 赵路心说:他是怕你担心才不让你检查的吧,这是个什么味儿的狗粮,你都没吃出来? 崔楚是当之无愧的学霸,从来不翘课,无论专业课还是选修都排在最前头,是沈隽意完全相反的教材。 他一直觉得沈隽意就是个只会打架闯祸的废柴,这一看他施救的手法忽然愣住了,很专业。 完全不像几乎没上过课- 救护车到来,带走了大货车司机,叫沈隽意一起去医院做检查,沈隽意说:“没事,我就是擦伤,不占用你们医疗资源了。” 老人的家庭医生也来了,看起来比专业的救护车还要专业。 他们立即将老人抬上担架送上车,和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立刻走回来,朝沈隽意九十度鞠了个躬,说:“谢谢您。” 沈隽意摆了下手,说:“不用。”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问:“先生,能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吗?” 沈隽意说:“要以后谢谢我吗?不用了,叫我雷锋得了。” 男人是罗国人,虽然和沈隽意的语言交流上没有障碍,但并不认识雷锋,认认真真地说:“雷先生,我明白了。” 沈隽意:“……” 男人最后看了他一眼,上车之前说:“你长得很像我们老爷的一位亲人,如果他见到你一定会觉得……很惊讶。” 说完,他关上车门,和医生们一起走了。 沈隽意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转过头来看了赵路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赵路说:“出来逛逛啊,招待所里没啥事儿干,想看看有没有网吧出来打个游戏解解闷,没想到就遇见你们了,行啊沈大爷,英雄救……救啥呢。” 沈隽意身子微晃了下,有点头晕,傅清疏想伸手接他,但赵路离得近便接住了他,慢慢的收回了手。 “沈大爷没事儿吧。” 沈隽意摇头:“不碍事。”说着往傅清疏的方向一偏头,有些头晕的晃晃脑袋,掐着赵路的手臂,说:“回去?” 傅清疏说:“去医院。”- 霍城的医院条件也非常差,斑驳的墙面,老旧的仪器,哪哪儿都透着一股腐朽陈旧的气息。 沈隽意坐在诊疗室外面等,傅清疏在里面听医生说什么,侧脸紧绷,好像很不高兴。 “沈大爷。” “嗯?” “你今天这是豁出命了在傅教授面前演英雄呢?怎么着,效果怎么样?”赵路看着他脸上身上的伤痕,担心过去了就剩损友的幸灾乐祸。 “瞧你那点儿出息,我这魅力需要演?我本身就是英雄好吧。”沈隽意侧头,冷哼了声:“你是没看到,当时那种场面,你都得喊我爹。” 傅清疏正好出来,斜了他一眼,“还能走吗?英雄。” 沈隽意立刻咳了一声,捂着胸口说:“不能了,胸口疼,胳膊也疼,腿也疼。” 赵路说:“刚才还说自己没事儿呢,这会又腿疼又胸口疼,装的跟真的一样。” 沈隽意威胁地等了他一眼,“谁装了,不然你也去跳个车再撞一下我看看,狗头给你撞出去。”说着,一侧头。 崔楚如临大敌地摆手:“我不抱啊,我抱不动。” 傅清疏说:“我抱你?” 沈隽意忙说:“不用,崔楚说的对,我太重了,你抱不动。”说完停顿了下,又补了句:“抱的动也不让你抱。” 傅清疏略微侧头,沈隽意摸摸鼻子,一瘸一拐地挪到他面前,低声笑说:“咱俩伤一个就行了,把你压坏了我拿什么赔,赔不起。”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但细想又觉不出哪儿不对劲,傅清疏略略皱眉,顺着正常的路线说了句,“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动一下就会坏。” 沈隽意心想,“我才没觉得你脆弱,也没觉得你动一下就会坏,但是我怕自己失控了把你弄坏。”- 回到招待所,沈隽意从傅清疏手里接过药,手才刚放在门上,就听傅清疏喊了句:“沈隽意。” “嗯?” 沈隽意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傅清疏暗自咬了下牙,眸子微微闪了下,说:“过来跟我住。” 赵路差点一跟头栽倒,看向沈隽意的时候带了点敬佩,“沈大爷,你为了这个g牺牲也太大了吧。” 傅清疏略一蹙眉:“什么g?” 沈隽意说:“我住到对面去不方便,林主任应该让人送折叠床过来了,我住折叠床就行。” 赵路轻咳一声,嘟囔:“客套一下是那个意思就得了,太过了小心待会翻车。” 沈隽意瞥了他一眼,无声地威胁:再说一句就揍你。 傅清疏没太听清他们的话,微微皱眉给自己找借口,说:“你受了伤,住折叠床不助于伤复原,这次的活动很缺人手,你早点恢复也帮得上忙。” “谢谢傅教授。”沈隽意内敛地笑了下,说:“那就打扰了。” 赵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沈隽意进了对面那个两室一厅的房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他妈的不要脸啊。 沈隽意进了门,站在门边有些欲言又止地问他:“傅教授,我待会能麻烦您给我上药吗?” “……”傅清疏背对着他,好半天才说:“嗯。” 沈隽意去洗了澡,艰难又痛苦,手根本抬不起来,骨头检查了说没断,但又很多处拉伤和撞击伤,按道理是要卧床休息的。 他好不容易跟傅清疏有这么亲近的独处机会,住什么院。 他又不是纸糊的。 而且他要是不用禁药的话,发情期应该就在最近了,他都做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还把到了嘴的傅教授送给旁人标记。 水流从头顶洒下来,沈隽意忽然想起刚才他靠在傅清疏颈侧闻到的那股浅浅淡淡地带着雪松气的信息素气味。 腺体上的粉色疤痕是他咬的,沈隽意脑海里忽然记起那天咬住他腺体,犬齿刺破皮肤尝到浓浓的信息素香气,和他发颤的轻喘,猛的发现出问题了。 他低下头,看着渐渐抬起头的小沈,与他默默对视。 沈隽意手腕疼,手臂也疼,他有点犯愁:“这个时候就老实点儿?” 小沈翘了翘。 沈隽意头疼的想,他这么着出去,非得被傅清疏揍回对面不可,于是艰难地攥上去让他消停,脑子里立刻迸现出一个词来:痛并快乐着。 那是真的痛,可小沈就是不老实,加上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帮他复习暂时标记的那天,傅清疏柔软的声音,柔软的腰,和带着信息素味道的濡湿。 他仰起头,索性咬着牙在心里回忆那天晚上软成一滩水的傅清疏,又想他雪白地却印满了纹身的后背,想他打起架来的利落冷漠。 傅清疏的表情一张张从脑海里闪过,引领着他的手越动越快,渐渐忘了手腕和手臂的疼痛,甚至治愈了全身的痛楚,只剩快慰。 “沈隽意?” 傅清疏清清淡淡的嗓音从外面传来,沈隽意浑身一震,更灼热了一些,故意没开口,诱他多说几句。 “沈隽意?”傅清疏站在门口,顿了顿说:“你身上有伤,不要洗太长时间的澡,也别用沐浴液之类的东西,小心伤口发炎。” 沈隽意呼吸越发沉了,哑声说:“傅教授,你说什么?” 傅清疏听着卫生间里的水声,以为他没听清,就又稍稍放大了点声音,隔着门重复了一遍。 沈隽意咬着牙,在他的略带凉薄的嗓音里,释放了出去。 “我好了。”沈隽意关掉花洒,扯过浴巾围在腰上,深吸了口气确定自己的东西被冲走了,才走到门口来拉开门。 “我是不是太久了?” 傅清疏说:“嗯,下次快一点。” 沈隽意跟在他身后,小声说:“快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不是沈狗,我的g不会炸! 第三十八章 出其不意 傅清疏看了沈隽意一眼。 他的衣服已经穿好了,视线不自觉地往腰那儿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好意思问他怎么冷静下去的。 刚刚给自己找的借口就是怕沈隽意再说出点什么,所以提前说了那是年轻人正常的反应。 正常吗。 傅清疏不知道,沈隽意说了不追他,最近的行事做派也规矩了不少,但要说他真的对自己没有半点意思了,他不敢肯定。 傅清疏有点头疼,他不喜欢有感情纠葛就是因为这个,无法掌控又不能明白去问,只能让自己心烦意乱。 “哎,想什么呢?”沈隽意伸手,碰了他的耳朵一下,奇怪地问:“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傅清疏呼吸一窒,被火烧这一般后退了两步,转移话题说:“你身上有伤,不宜长途跋涉,柳林那边有点脏,对你伤口很不利,你先在招待所养两天,好了再过来找我。” 沈隽意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头看出心虚,但这个人实在是会伪装,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得了吧,我还没傻到那个地步,你真要是担心对我的伤复原不利,你就带赵路或者崔楚了,你连他们俩都不带,是怕学生们跟你一起有危险吧。” 傅清疏本以为按照他的占有欲和偏执欲只会觉得自己在推开他,不想带他,没想到还能看出这一层,看来确实不傻。 “不是。”傅清疏抬起头,略显冷淡地说:“柳林人少,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招待所这边人比较多,陈清婉是女孩子,万一有什么事情,你在这里我会放心一些。” “放心?”沈隽意嗤了声:“让我把闹事儿的提前打死?” “你不会。”傅清疏心底有一丝丝没有表现出的心虚,轻吸了口气又说:“你年纪不小了,别总用拳头来说话。” “不用拳头,让我跟他们讲道理?”沈隽意冷哼了声,忽然眼珠一转,问他:“傅教授,我讲道理的话,你让我跟你去,行吗?” 傅清疏微愣了下,很快说:“不行。” “那也行,你不让我跟着我就偷偷去,反正你不能把我捆着。”沈隽意有恃无恐地看着他,斜着眼睛为所欲为,“我打不过你,但是你也困不住我,要么你就把我带身边管着,不然……” “你怎么这么任性!柳林那种地方也是你能随便去的?我来的时候打过疫苗,你什么都没打过,你去了万一染病了怎么办?我拿什么跟你家里交代?!” 沈隽意到底年轻,两句话不说就起了性子,脱口而出道:“那我就眼睁睁看着我喜欢的人自己去冒险?!我还算个瘠薄的男人!” 这话一出傅清疏一下子愣了,沈隽意也愣了,他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顿时有点后悔,说好的水滴石穿呢。 “我不需要你保护!”傅清疏拧紧眉头,又冷又利地说:“你才几岁,就想着去保护别人?我没那么矜贵,不需要。” 沈隽意最禁不起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脱口说:“保护是我要不要给你,不是你需不需要,我要是连自己未来的男朋友都保护不了,他需要我才出现,还有个屁资格说爱他。” 傅清疏眉头皱紧。 沈隽意抓住机会,一把攥住他的手,从张扬立刻变成示弱,从嚣张小狼狗变成乖顺大犬,放低声音诱哄他:“我保证听你的话,绝对不惹祸,你让我跟你去,好不好?” 傅清疏看着他的眼睛,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烫的不行,自己的心脏好像也没来由乱了一拍,反射性抽了出来。 他想问沈隽意,不是决定不追他了么,可问不出口。 沈隽意估计看出来了,说了声:“我是答应了不追你,但是你不能连我爱你的本能也剥夺吧。”说着,他又抓起傅清疏的手,放在心口处,说:“我也控制不了它,它想爱你我有什么办法,要么你把它挖出来。” 傅清疏有好些年没听过这种动辄就要命的话了,有些不大适应。 他垂下头,忽然发现手腕上的红痕更深了一点,欲盖弥彰地往下拽了拽袖口,遮上了。 “傅教授。”沈隽意也发现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蹙眉问他:“这个红线为什么颜色更深了?你是不是还在用药?!” “没有。” 沈隽意知道他的话不可信,也没打算听,直接说:“你把腺体给我看看,我不信你说的,我要亲自检查。” 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傅清疏有些难堪地别过头,声音立刻冷了:“我是ega还是beta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直插手管我!” 沈隽意伸手,摸上他的后颈,低声说:“禁药对你身体不好,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不管你是ega也好,beta或者alpha都好,他都一样爱你。” 傅清疏没说话,沈隽意也知道这个不是重点,但他总不能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之前遇见了乔雁,连他内心排斥ega的原因都知道了。 那样的话傅清疏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见他了。 沈隽意拐弯抹角地说:“你认识梁文文,还有华翰,他是你的学生,ega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性别,就像男女之分。” “我不想跟你吵架。”傅清疏不知道他的意思,略微垂下了眼:“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后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傅教授,你有喜欢的人吗?”沈隽意问他:“有一点好感的那种也算,不必很深爱。” “……” 沈隽意知道他不会回答,自顾自地说:“这个禁药对你身体有害,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忽然喜欢上一个人,你想跟他一起走很久很久,结果发现,你没有明天了。” “你喜欢的那个人必须要承受死别,你很爱他,但你必须要离开他了。”沈隽意微微闭了下眼睛,想起母亲死前的样子,她说很爱自己,但她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 她也不想抛下自己。 “你舍不得带走自己喜欢的人,但是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的。”沈隽意掐紧手心,低低出了口气:“尽管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没有办法,他没法儿怪你,只能怪自己无能,救不了你。” 沈隽意说着,侧过身,看着自己的手出了会神。 傅清疏也出了会神,是这样,所以他原本才想着,找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标记自己,这样他也不需要背负另一个人的深爱,却给不了回应。 “你答应我,别用那个药,好不好?”沈隽意低下头,将傅清疏困在手臂和衣柜中间,没太控制好的信息素往外泄了一些,冲进傅清疏的鼻尖。 “你不听话,等你死了,我就杀了你喜欢的人,让他给你陪葬。”沈隽意轻笑了声,说:“绝不再次留他一个人。” 傅清疏被他这个眼神吓了一跳,仿佛真的会杀人,倏地拧眉问他:“你又发什么疯。” 沈隽意低下头,捏住他的下巴抬向自己,垂眸将吻落了下来,吻上眼睛,落在鼻尖,再往下即将碰到唇的时候被他一下子偏头避了过去。 傅清疏冷声质问:“暂时标记、强吻、出尔反尔,没人教过你什么叫遵守承诺?!” 沈隽意两手一摊往后站,笑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承诺你也敢当真。” 傅清疏看着忽然冷了几度的表情,心尖一揪,略略蹙紧了眉。 “确实没人教过我什么叫遵守承诺,沈开云只教了我什么叫掠夺、自私自利,还有不择手段。”沈隽意看向傅清疏,笑起来,“看吧,他是个畜生,我也是。” “砰。” 轻轻的一声响。 傅清疏看着关上的门,和他消失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驯的服,张嘴就想喝血吃肉,表面装的再乖,两句话就暴露本性。” 傅清疏拉开窗户,散了散沈隽意的信息素气味,不然等会他又要被勾起来了,毕竟他现在如履薄冰,每天都在发情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这次没带禁药出来,怕安检的时候出问题所以只带了些抑制剂,希望能熬过这段时间,回到平洲再做打算。 沈隽意刚才用过的浴巾有一角落在地上,他蹲下身捡起来,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沈开云……沈烟。 他记起来了,沈开云的亡妻就叫沈烟! 他当时觉得沈烟耳熟,因为都姓沈,加上他发情期烧的意识混沌,以为是沈隽意的什么亲戚,根本没想到是他母亲。 ——她不叫沈烟,她叫诺拉·珀西,别用你的姓来侮辱她。 这个姓好像是罗国一个很显赫的家族,还出了他们国家唯一一个女将军,后来再一次战事中战死,那个女将军好像就是叫诺拉·珀西。 她竟然是沈隽意的母亲? 关于沈开云,傅清疏就很熟悉了。 他是基因研究院的院长,为人随和温柔,是个很善良的前辈,也算是他某种意义上的上司,他在平洲大学的实验室有一半是他投资建的,所作研究也为研究院所有。 他实在是很难将沈隽意嘴里的“畜生”和他重叠- 沈隽意只出走了一会,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份饭。 傅清疏有些忍俊不禁,但过了一会他还没开口,于是放下手机找他说话:“你刚才出去就是去食堂打饭了?” 沈隽意不搭腔,一看就是生气了。 “……”傅清疏看他无声地拆开筷子放到自己面前,又把饭盒盖子揭开,倒了杯水,一声不吭地伺候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酸,有点疼,还有点想笑。 “你跟着我出来,我有必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傅清疏拿起筷子,想了想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轻声说:“不是不让你跟着。” 沈隽意不接话。 “你跟着我帮不上什么忙,我还要分神照顾你。”傅清疏说着,打量了他两眼,又说:“我答应你不会用禁药,就不会用,你不要激动起来就没有理智。” 沈隽意还是不接话,幼稚地用筷子把他夹过去的菜戳到一边。 傅清疏看他也不吃饭,就光喝了点水,有心问他母亲的事,又觉得这是别人**,想了想还是咽回了心里。 有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沈隽意和他有一点像,都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逼退别人,只不过他这个逼退的是自己。 他像是以自毁的方式,来爱他。 “沈隽意,你再不说话,就别在我这儿住了。”傅清疏说完,一时静谧,终于无奈地放下筷子,说:“我让你跟去,能不生气了吗?” 第三十九章 出其不意 “真的!” 沈隽意猛地抬头,总觉得自己从他这句“能不生气了吗”里头,硬生生地听出了一丝宠溺,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 他伸手抓住傅清疏,蓝黑色的眼睛瞬间放出光芒似的,亮得刺眼,“你真答应让我跟你去?” 傅清疏看他一下生气,一下又露出笑脸,明知道他可能是故意的,却又觉得生不起气。 这人说他是死缠烂打也好,说他是胡搅蛮缠也好,却又真诚炽热,让人无法忽视。 傅清疏故意冷了下脸,从他掌心里抽出手,说:“你几岁了还耍小孩儿脾气,我不让你去是为你好,你万一生病,我拿什么跟你家里交代?” “我没家里人了,你不用跟任何人交代。”沈隽意冷哼了声,说完又补了句:“我不小,大着呢。” “哪里大?心大还是脑子?我看你就是胡闹。”傅清疏没什么好气给他,把筷子放他手里一放:“说风就是雨,顾前不顾后。” 沈隽意笑起来,没心没肺地将他刚才夹给自己的菜一口塞进嘴里,傻兮兮地撑了满嘴。 傅清疏觉得可笑,没忍住勾起嘴角软了眉眼,像是骤然摊开的水墨画,捧出一幅迤逦山水,温柔极了。 沈隽意心尖微热,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触摸到傅清疏一点点了,掐着手指拼命忍心里的喜悦,心道:原来傅清疏吃死缠烂打和小脾气这套吗? “傅教授。” “说。” “你今天没让我滚。”沈隽意嘀嘀咕咕地说:“平时我要是这样,你都会立马冷脸指着门口让我滚,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傅清疏微愣,眼皮一抬斜了他一眼,“我是看你不可能乖乖留在招待所,与其让你留着惹祸,不如跟在我身边还能老实点儿。如果你要是听话不跟我去,我立刻收回刚才那句话。” “别别别!”沈隽意忙说,完了又轻轻补了一句:“傻逼才听话呢。” “你说什么?”傅清疏没听清。 沈隽意说:“我说我牙疼,你看我是不是长口腔溃疡了。” “……口腔溃疡不会牙疼。” “我后面的牙就是疼,感觉肿起来了,你帮我看看,我自己看不到。” “张嘴。”傅清疏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照进沈隽意的口腔,发现后槽牙往后的牙龈确实肿起来一块。 “上火了,少生点儿气就消下去了。” 沈隽意撑着下巴欲言又止:“教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但是我怕你打我,你好不容易对我好点儿,我要是问了,你把我踹回对面去那我就亏大了,我不问。” “……那就别问。” 傅清疏以前没觉得他话多,现在怎么看怎么像个话唠,一分钟都不停的让自己说话,他这十年说的话都没有跟他在一起十天说得多。 他以为这次出差是自己的及时止损,现在看来可能是沈隽意的近水楼台,而且他发现自己正在一步步陷进去。 没来由的,他有点烦乱- 第二天一早,分好的几个组各自跟着带队的去了。 傅清疏他们也刚打算走,结果又来个人,是之前说过的,上头会塞过来的一个人。 沈隽意万万没想到,这个人是莫久。 傅清疏愣了下,沈隽意也立刻竖起了全身的敌意,看着他从车上下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温柔一笑。 林健跟着一起过来,忙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 莫久笑说:“不用,我和傅教授认识,老朋友了。” 他这话说的,平白把沈隽意给踢出去了,无形中又显得和傅清疏关系极近,给人足够的误会,却又不是很越界的空间。 “傅教授,好久不见了。”- 柳林很远,光是开车就要三个多小时,这还是在路况好的情况下。 莫久刚下飞机,沈隽意开车那是当飞机开,没一个靠谱的,傅清疏便说自己来开,沈隽意立刻摸到副驾坐着,莫久也没说什么,好脾气的笑着去后排了。 “莫医生怎么会来霍城?” 莫久不知道沈隽意已经从乔雁那里知道了傅清疏是ega的事情,便隐晦地说:“上次看你身体不太舒服,我听说你来了霍城就有点担心,正好我们医院有个名额,选中了我。” 傅清疏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 莫久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其实根本没有名额,是他知道了傅清疏用了禁药,又担心他的发情期,还听说了沈隽意也跟来了。 他也不被傅清疏喜欢,和自己一样。 他的哥哥也在基因研究院上班,于是就求他在这次的采集里加了一个名额,跟了过来。 “莫医生,招待所缺人,柳林那边也有点乱,实在不适合您去。”傅清疏指尖点这方向盘,委婉地劝他。 莫久立刻说:“我是专业医生,比沈隽意更加合适,何况我听说他受了伤,就更应该在招待所了,去了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万一拖后腿更不好。” 沈隽意冷嗤了声,毫不掩饰的嚣张,“我让你一只手,你能打倒我就当你说的不是批话。” “沈隽意,好好说话。”傅清疏略微蹙眉,一吃醋就没理智,想什么说什么。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莫久也反唇相讥,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打架解决的,你爸妈没教你吗?” 傅清疏眉尖一蹙,声音冷了些:“莫医生,慎言。” 莫久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忙说:“对不起傅教授,我一时口快说错话了,您别介意。” 傅清疏启动车,平稳地开出去,半晌才说了句:“不必跟我道歉。” 莫久抿唇,往窗外看去不再说话,到底没跟沈隽意道歉,傅清疏也没多说什么,偏头看了沈隽意一眼,他一样没心没肺地朝自己笑,递过来一颗糖。 傅清疏看了两眼,接过来送进嘴里。 “甜吗?” “嗯。” 沈隽意眯眼笑着将两手垫在脑后假寐,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笑,却平白让人觉得有些落寞,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说的没有家人,不必跟任何人交代。 据他所知沈烟死的非常早,应该有十多年了,那时候他应该是八……九岁? 沈隽意说沈开云是个畜生,说自己也是。 沈烟的死,究竟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 沈开云害死了沈烟? 傅清疏觉得有些心疼,看着他就想到自己当年的样子,但他幸运一些,乔雁对他很好,在那么糟糕的状况下都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 他当年和沈开霁关系很好,但从来没有听他提过关于沈烟和沈隽意的事情。 就那天来看,沈隽意和沈开霁的关系非常紧张。 祝川都能看出来,他是嚣张但不跋扈,始终怀有一颗赤子之心,热情又果敢,按道理不应该和家人那么剑拔弩张。 他身上那种几乎病态的占有欲和偏执欲,跟沈烟的死是不是也有关系? 傅清疏觉得千头万绪,一时想不通,只想把这个狂妄又寂寞的少年揽进怀里安慰,可再一想到他那个桀骜不驯的臭脾气,就止住了这种想法。 傅清疏咬碎糖,一股清甜在嘴里化开,嘴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 ——现在就这样得寸进尺,他再让点步,尾巴非翘上天不可- 到柳林的时候快到十一点半,柳林这边环境实在差,就支了几个露天帐篷,不挡风不挡雨。 沈隽意要去搬仪器,被傅清疏拦了下,说:“你去那边坐着,韧带伤了还没分寸,手不要了?” “舍不得你干活。” 傅清疏眉眼一沉:“又开始了?” 沈隽意立刻改口,说:“尊师重道,哪有学生坐着让老师干活的道理,应该你坐着,我来干。” “干什么干,等你好了慢慢干。”傅清疏拎了瓶水拧开瓶盖放在桌上,又冷声说:“手不想要了,我现在就能给你打折。” 沈隽意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傅清疏今天对他的容忍度像是高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虽然刚刚又制止他乱说话,但看着没那么凶,也没那么冷,有点逃避的感觉,而不是排斥。 未来岳母说得对,水滴石穿果然有用,卖惨这个环节也非常有用。 昨天他其实不是故意卖惨,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说了沈开云是畜生,说自己没家人,他顶瞧不起卖惨获得别人好感的。 但没想到他也无意中卖了惨,可见傅清疏是真的心很软。 沈隽意拿出手机,在后面偷拍了一张傅清疏的背影,正好在穿白大褂,垂眸扣扣子,细白的指尖按在扣子上,被定格在手机里。 他忽然想起来,有一次他瞎瘠薄脑补ega怀孕,脑补到傅清疏那里,想他腰那么细,撑不住肚子得用手扶着,当时觉得自己简直有病。 现在想想,他那叫未卜先知! 沈隽意撑着下巴,点点屏幕,又抬头去看他,扣完了最后一颗扣子。 如果有一天他真怀孕了,肚子太大了不方便,自己就天天伺候他,给他穿鞋给他系扣子,跪着穿都行。 沈隽意觉得自己真的有毛病,他宁愿用禁药都得把自己变成个beta,怎么可能还会愿意怀孕,他那么骄傲,怀孕对他来说,那得多大打击。 无所谓,他是什么自己都喜欢,没孩子就没孩子呗。 “阿意?” 沈隽意思绪被突然打断,下意识转过头,赫然看见个熟人,愣了一秒。 “姐夫?” 蒋祺走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略微皱皱眉,半天恍然大悟:“你说的出门,就是来这儿?不肯跟你姐说,还当你干什么去了。” 沈隽意:“你来这儿干嘛?” 蒋祺说:“我有个病人最近复发了,我过来看看,车刚刚突然抛锚了,看这儿人多来找人帮帮忙,结果就看见你了。” “什么病人还需要你来看啊?这么远还不够折腾的,霍城没医生了?”沈隽意略略皱眉,“我姐快生了,你也该休息一阵在家陪她了吧,她连个保姆都不愿意请,你放心?” 蒋祺忙说:“我是把工作交给底下人了,这个病人挺特殊的,他是罗国人,这次在霍城出了车祸,我才过来。” 沈隽意“哦”了声。 蒋祺又说:“哎,傅教授在这儿?不介绍我认识一下?将来也算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我以后就嫁走了,我去姓傅了,懂吧。”沈隽意抬头看了一眼傅清疏的背影,哼了声又说:“你有老婆了,总盯着我老婆看什么,不给看。” “啧,你这个醋吃到我头上不对了吧,我是你姐夫,儿子都马上出生能喊你舅舅了,我能对傅教授干什么?”蒋祺没好气地“呸”了声,又道:“再说了,我又不是alpha,能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沈隽意说:“你就是也造不成影响。” 蒋祺奇怪的问:“为什么?” 沈隽意得意的笑起来:“我老婆喜欢强的,就我这样的,懂吧。” “……”蒋祺怀疑这个人有毒,还没摸到老婆衣角,这就成了人最喜欢他这样的了? 蒋祺缓了口气才觉得没那么窒息,趁着修车的空,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问他:“你那天出去验证真相,验证的怎么样?我说的是实话吧。” 沈隽意点头:“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儿上,等我外甥出生,我多出点儿钱。” “得了吧,谁要你的钱。”蒋祺听到这个就皱眉,“你姐还让我跟你说,别总出去跟人打架,别以为你这些年怎么活的他不知道,你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该好好保护自己,别去拼命。” 沈隽意拧眉:“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祺说:“早知道了,你不用沈家的钱,那你钱从哪儿来,她找人查查就知道了,你以为你一个娘生出来的姐姐真傻?她装不知道罢了。” “别是你查的吧?” 蒋祺摸摸鼻子,心虚地说:“老婆吩咐的圣旨,再说了,我们不都是为了你好么,你别不识好人心。” 沈隽意冷哼了声,没接这句话。 “阿意,你校长前几天给阿遥打过电话,说你再这样厮混下去就得被退学了,打架斗殴就算了,还……”蒋祺欲言又止地住了口,没说下去。 “有话直说呗,欲言又止了还不是得说完,多浪费那两秒时间干嘛呢。” 蒋祺叹了口气,四处看了看没人,靠近他小声说:“你姐姐让我问你,你父亲跟她说你要回去迁坟的事?” 蒋祺略微打量了下沈隽意,他这个小舅子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根本不计后果。 “她去世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看开了,其实他也很爱……” “别替他说话了。”沈隽意厉声打断,嗤笑着磨牙:“那种话也就骗骗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爱个屁!” 蒋祺愣住。 沈隽意冷笑了声说:“别的不说,我就问问他,他不知道我姐什么时候生孩子?把这话告诉她什么意思?把她当枪使留下我妈?” 蒋祺张了张嘴,按住他手腕低声说:“你别激动,他估计也是着急没办法了,阿遥没事的,她就是担心你,还想飞过来,被我拦住了让她在家休息。” 他这么说,沈隽意更是冷笑,“我还只是说说,没有亲自去挖他就这么处心积虑的告诉我姐,在他眼里,他的占有欲,远远大过我姐和孩子的命。” 蒋祺说不出话来了,慢慢地松开了手,叹了口气说:“是啊,阿遥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吓晕过去,她这辈子最担心的就是你,你跟你爸的关系成这样,她也难过。你们两父子之间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能告诉她吗?” 沈隽意说:“你回去告诉她,我暂时不会挖坟。” “你这意思是……以后还要挖?”蒋祺皱着眉,一偏头忽然看见傅清疏也转过头来,视线相撞互相颔首笑了下。 傅清疏走过来,看见沈隽意脸色不太好看,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沈隽意脸色一变,笑起来:“手疼。” 傅清疏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暗示他老实点,又问:“这位是?” “我姐夫,蒋祺。”沈隽意往旁边退了一步,靠在傅清疏旁边给蒋祺介绍:“傅清疏,我们学校……不,全世界最年轻的教授。” 傅清疏没忍住笑了下,伸出手朝蒋祺说:“别听他胡说,你好,傅清疏。” 蒋祺看着他的手,也笑了:“你好,蒋祺。说起来您还是我学长呢,我们高中在同一所学校呢,还一起参加过一个比赛。” 傅清疏有些记不起来了,微微蹙眉想了想,蒋祺忙说:“不记得是正常的,我们只在一个名单里出现过,你没跟我说过话,但是我很仰慕您。” 傅清疏笑说:“您客气了。” 沈隽意站在一边出神,看着傅清疏的脸在心里想,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用的那个禁药是沈开云研究出来的,他会怎么想。 或者有一天他知道自己杀了人是事实,会不会觉得可怕,再也不想理他。 “在想什么?”傅清疏问。 沈隽意回过神,发现蒋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眼神闪了闪,迅速调整好呼吸,说:“想吃饭,有点饿了。” 傅清疏回了下头,不知道在找什么,半天也没说话,末了想起来了,白大褂的兜里摸出一个小点心来,他当时手里拿着东西,没能拒绝就被塞进口袋里了。 “刚才莫久给我的,给你吧。” 沈隽意看着这个粉嫩的小点心,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给你这个干吗?” 傅清疏没明白意思,“怎么了?” “他安的什么心?” “……吃吧,不酸。”傅清疏将东西扔进他怀里,任由它落在地上,转身走了,“吃完了来帮忙,既然要跟过来,就别做闲人。” 第四十章 出其不意(一更) “蒋医生,这边请。” 蒋祺到了霍城医院,老司令的司机康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旗杆似的站在门口,甚至不曾抹汗,毕恭毕敬地。 蒋祺长得很温柔,从头到脚也透着一股温柔儒雅的气息,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有种魔力。 康罗觉得,他像是为了做心理医生而生的,老司令自从小姐去世了以后就一直精神状况很不好,有一次在机场病发,还是多亏了蒋祺。 从那以后,老司令就认准了蒋祺,别的心理医生都不愿意看。 他似乎把蒋祺当成一个朋友,而不是医生,一个将军,喋血沙场,让他承认自己有病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先生这两天状况怎么样?”蒋祺问。 康罗和他并肩走进电梯,正好没有别人,他便压低了声音说了:“很不好,我们祭拜小姐回程的途中出了车祸,一辆卡车突然从路中间冲出来,我踩刹车也已经来不及了,先生昏迷了两天。” “醒来之后呢?” 电梯到了,康罗说:“醒来之后就一直不肯说话了,饭也很少吃,基本上就是坐在窗前一动不动,所以我才想着叫您来。” 蒋祺笑着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康罗是知道蒋祺家里有一个即将临盆的妻子,这个时候叫他来实在有些不妥,但他实在没办法了。 病房门关着,蒋祺伸手敲了一下。 康罗把手放在门把上,低声说了句:“先生,我们进来了。” 蒋祺跟在康罗身后走进来,径直朝老人走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轻声说:“珀西先生,好久不见了。” 老珀西抬起头,稍有些意外,随即回头看了康罗一眼,“你叫他来的?” 康罗低下头,蒋祺笑了下,替他打圆场:“不是康罗先生,是我过来探望一位朋友,在外头偶遇康罗先生才知道您在这儿住院。” 老珀西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蒋祺笑着挥手让康罗出去了,自己坐在老珀西对面打量着他的表情,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脸上透着一股久经风霜的苍老,却又有着军人的坚毅。 他看起来又坚强,又脆弱。 “今年霍城的桑青花开的很好看,我摘了一束,我探望的那位病人先出了院,就借花献您了。”蒋祺含笑将花插进花瓶,声音听起来毫无攻击性。 老珀西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他手里的花,这个花是诺拉最喜欢的。 “诺拉生前最喜欢这种花,只有桑青才能在战火的残垣断壁上生长,很坚强,像是无论经历什么都击不倒。” 蒋祺手指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沉,又转瞬即逝地消逝了,笑着转过身,“小姐生前一定是个非常坚强又耀眼的人,可惜我没有那个幸运见一面。” 老珀西垂下苍老的眼皮,紧紧地抿住了唇,把叹息咽回了心里。 诺拉从小就要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退,上战场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的光比战舰反射的阳光还要耀眼。 蒋祺说:“这么多年了,您始终看不开,我想她也不愿意看到您这么消沉。” 老珀西看着他,稍有些浑浊的眼睛看起来没有了往日的凌厉,这次的车祸可能给了他一些打击。 他说:“其实我一直觉得,诺拉没有死,我每次来霍城祭拜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依然在我身边,没有离开过。” 蒋祺等他说完,给了几秒的空余时间,又说:“您没有看见过她的尸体,那么为什么您又帮她立碑呢?” 老珀西说:“战舰的残骸在那里,还有个烧焦的尸体,手腕上戴着……戴着她妈妈送她的手环,她从不离身的。” 蒋祺看着他将脸埋进手心里,垂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们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往往要去窥探别人的内心,去看别人最痛苦的根源,发掘他们内心深处的绝望,再给他们一线希望。 蒋祺从他脸上移开视线,看向窗口,他给老珀西的从来不是希望。 他在将这个老人一步步引向绝望。 每次相见他都很少说话,老珀西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但因为他身居高位多年,习惯掌控全局,蒋祺只不过是他的“树洞”。 他需要一个倾诉的渠道。 蒋祺便每次都和他有意无意的聊起已逝多年的诺拉·珀西,一遍又一遍地巩固他的绝望,让他没有一刻遗忘自己女儿耀眼的样子。 蒋祺轻吸了口气,继续温声说:“如果诺拉小姐仍旧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您,她不是那种会抛弃国家、亲人,将责任全部抛之脑后的人,您说是吗。” 老珀西抬起头,有些迷惘的呆滞了一会,叹了口气说:“是,她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战场上还有一个生还者,一定不是诺拉,她不会让别人替自己牺牲,只会冲在最前面。” 蒋祺说:“她将荣耀看的比生命还要重,如果让他抛弃了这一切,我想她一定比死还难受吧。” “是啊,如果诺拉还活着,说不定和蒋先生也能称为好朋友。”老珀西笑了下,心情好了不少,每次跟他说完话,就觉得女儿还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如果有幸能和诺拉小姐这样的人成为朋友,那我真是三生有幸了。”蒋祺笑着掩饰住眼底的轻嘲,在心里盘算了几秒,抬头说:“诺拉小姐的照片,我能看看吗?” 老珀西一顿,伸手指了指窗沿。 蒋祺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窗沿上放着一个相框,他走过去拿起来看,相框里的女人并不是很白,反而是健康的蜜色,深蓝色的眼睛像是藏了一汪深海。 无疑,她是个很美的女人,穿着利落,尖削的下巴微抬,穿着军装被定格在照片里甚至都能透出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陷落。 蒋祺伸手,描摹了下。 他见过和她极其相似的女人,只不过那个人皮肤白皙毫无血色,瞳孔中透出一股枯槁的死气,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被另一个男人揽在怀里,如同雕像。 那个女人不叫诺拉·珀西,叫沈烟。 严格算来,是他的岳母,只不过他并没有见过,只是陪妻子回老宅的时候,在墙上的照片上看见过。 他当时不知道,顺口问这是谁,沈遥说是自己妈妈,还笑说“我跟妈妈长得不像,更像爸爸一些”又说“阿意长得才像妈妈,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其实沈隽意长得只有七分像沈烟,却有九成九像诺拉·珀西,大概脸是次要的,神态举止才是,都那么凌厉骄傲。 “蒋先生?” 蒋祺回过神,将照片放下,勾起嘴角轻笑了下,说:“先生什么时候出院?直接回罗国么,还是留在霍城几天?” 老珀西说:“留在霍城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我倒是想去燕城看看。” 蒋祺一愣,笑说:“去燕城,该不是想看看我儿子吧。” 老珀西也笑起来,“怎么?不愿意?” 蒋祺忙说:“那哪能呢,您要是去那我得提前安排一下,只怕您嫌弃地方简陋,招待不周。” 两人相视而笑,这时康罗敲门进来,低声靠在老珀西耳边说了几句话,蒋祺看了眼就别过了头去,像是没有要听的意思。 过了会,他站起身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您。” 老珀西说:“康罗,送送蒋先生。”- “傅教授。”莫久坐在一边看傅清疏摆弄仪器,欲言又止半天。 “嗯?” 捐献的第一个人已经站到了面前,傅清疏将口罩戴起来,戴上手套准备提取,莫久一直没说话,就问:“有事?” 莫久权衡半天,看着不远处的沈隽意,到底还是说了:“你有没有发现,沈隽意不太正常?” 傅清疏手指顿了下:“没有。” 莫久微微皱眉,看着傅清疏的侧影,总觉得他现在和之前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了,虽然对待沈隽意还是那种若即若离,但明显容忍度高了,眼神偶尔也会落在他身上。 “我总觉得他有些偏执,还有那种……对你的占有欲几乎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莫久咬了下舌尖,他之前就看出来了,每次自己碰到傅清疏手的时候,他眼里那种占有欲几乎能一切吞噬。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沈隽意会杀人。 “是,他有些偏执。”傅清疏提取完一个人的信息素,将它放在一边的低温储存箱里,眉目不变地说了声:“下一位。” 下一个捐献者过来,他的嗓音仿佛还是没有起伏,淡淡地接上刚才的话,“每个人心里都有偏执欲和占有欲,像是人体内的血红蛋白,或是信息素,有的人淡有的人重,有差异,但不代表是病态。” 莫久惊讶的张了张嘴,这还不叫病态吗?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占有欲,到了这种别人看一眼、摸一下就要吃人的地步,这已经很不正常了好不好! 他喜欢傅清疏,也没因为别人对傅清疏有这种想法而去想杀人啊,他有理智,身为人类该有的理智。 “人要是没理智,那不成了牲畜了。”莫久低声问:“你就不觉得困扰吗?一个人总是这么缠着你,这还是在你并不喜欢他的状况下,他就这样……” 傅清疏说:“沈隽意是偏执,有过分的占有欲,但没因此伤害过别人,即便我有困扰,我也没有立场要求他为此改变。” “下一个。” 傅清疏说:“还有,注意你的用词。” 莫久张了张嘴,忽然被自己醍醐灌顶了,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好像现在傅清疏没那么排斥沈隽意的占有欲了。 如果一个人乐在其中,那只会是享受,而不是困扰。 “傅教授,你是不是喜欢上沈隽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看标题! 第四十一章 意味深长 傅清疏手指尖一顿,差点戳在捐献者的腺体上,忙回过神来:“抱歉,您没事吧。” “没事儿啊傅教授,不过下手轻点儿哦,人家怕疼。” 她话音一落,傅清疏突然愣了一秒,她是那天服装店的老板娘,还真追过来了。 “那个小弟弟叫沈隽意啊。”罗菲撑着下巴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往外释放一股又一股的信息素,甜腻腻的。 “这位小哥儿怎么称呼啊,长得也怪好看的。”罗菲视线一转,落在了莫久脸上,没头没尾地又说:“他说你喜欢沈隽意啊?” 傅清疏被她这三句话弄得不知道回哪句好,索性就没说话,利落地提取完罗菲的信息素,往储存箱里一放,说:“好了,下一个。” 唔,美则美矣,太冷了。 罗菲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站直了拍拍裙子,说:“走了。” 莫久看着罗菲摇曳生姿的背影,疑惑地问他:“你认识的人啊?” 傅清疏不想多做解释,便点了下头,“嗯,麻烦你帮我拆几个提取针,桌子右边第二个箱子。” 莫久弯腰去拆箱子,人在桌底下又说:“其实你和沈隽意之间,你是老师他是学生,你严于律己他放纵肆意,他冷漠清淡,他炽烈似火,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而且你们在一起的话,学校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呢?” 傅清疏手上动作没停,实在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充满探究的讨论自己的私事,尤其是感情生活。 他对自己是ega的身份深恶痛绝就是因为这个,他讨厌被人像是物品一样抢来抢去,甚至评价优劣。 莫久起初以为他是beta时很有分寸,进退有度,他甚至还考虑过,是否接受他的好意,虽然后来给予了否定,但也不影响他愿意把这个人当做是朋友。 但自从他知道了自己是ega之后,便开始不自觉地把他当做一个可能征服的所有物,甚至开始和沈隽意较劲。 “我的决定从未更改,包括不喜欢别人擅自揣测我。”傅清疏以此作为话题的终结,不再说话- 罗菲转了一圈,看见沈隽意在打电话就站了一会。 她斜靠在一边,高开衩的红裙子里露出白生生一条大腿,透着光似的,因为双手抱胸又捧出一道深深的沟。 沈隽意打完电话一回头看见她,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我艹,大姐你盯着我看什么?” 罗菲走过来,伸出纤纤玉手要去碰他的脸,欺近了呵气如兰,“小弟弟,姐姐盯着你看,你说我想干什么?” 沈隽意蹙眉别开她的手,说:“现在干不了。” “为什么呢?”罗菲伸手绕了绕头发,把胸前那道沟压得更深,声音柔软地追问:“我又不要你负责,干完就散绝不纠缠。” 沈隽意跟人开玩笑向来是没分没寸,但对方是个姑娘,虽然也不是什么说句话就脸红的小姑娘,是个让别人脸红的大姑娘。 他还是略有分寸的说,“这样吧,等我混不下去了挂牌卖身,一定第一个来找你。” 罗菲一下子被逗笑了,说:“得了吧,你真要挂牌卖身,我看第一个买你的就是你的傅教授了,还轮得到姐姐买你?” 沈隽意一愣,傻了几秒:“什么东西?” 罗菲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刚刚,我听见那个人,问你的傅教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啊,那天都那么明显的醋劲儿了,傻子才不知道呢。” 沈隽意皱着眉连连追问:“说重点,我傅教授什么?” 罗菲偏偏不说了,偏头笑道:“这样,你亲姐姐一下,我就告诉你。” 沈隽意看着她,一脸冷漠的挂了个皮笑肉不笑,道:“你也就是姑娘,我不对姑娘动手,你要是个男人这么调戏我,几把都断三回了。” 罗菲捂嘴直笑:“哎哟,你怎么知道姐姐没有?” 沈隽意瞥了她一眼:“哦,忘了你也是alpha,那过来我给你打断。” 罗菲:“……行了,刚才他问你的傅教授是不是喜欢上你了,我看见他手抖了一下。” “然后呢?” 罗菲记仇的说:“什么然后呢?没然后了啊,我走了。” 沈隽意走近了,再次挂上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猛地朝她释放了一大股信息素,猝不及防地将她激的脚一崴差点跪下。 “我靠!”罗菲扶着墙发抖,“停停停!” 沈隽意还在释放信息素,压迫着问她:“还耍我吗?” “不了不了。”罗菲喘着气摆手,声音都颤了,这是什么鬼的信息素啊,跟杀过几万人似的,他该不是什么领军打仗的将军还是什么连环杀人犯的后代吧。 “不是,我真的没听见,你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自己问他不就得了?”罗菲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拍拍裙子上的灰,嫌弃地说:“你该不是不敢吧。” 沈隽意眉毛一竖,“切,就没有我不敢的。” 他这话一说完,傅清疏正好抬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低下了头。 “走了。”沈隽意朝罗菲摆了下手,径直往傅清疏走过去。 上午来采集的人比较少,还剩两三个,他靠在一边等了一会,等还剩最后一个的时候,轻咳了一声。 傅清疏眉尖微蹙,隔着口罩发出来的声音稍有些闷,“你跟我过来。” 沈隽意跟着一起走过去,两人走到一个拐角处站着,后头有一大片十数米的参天古木,投下一大片阴影,但傅清疏站的地方有点太阳。 沈隽意伸手,遮在傅清疏的侧脸边,帮他挡太阳。 “你刚才用信息素欺负罗菲了?”傅清疏问他。 沈隽意不知道的是,他刚才的信息素强到这边都闻见了,罗菲的反应大,他的反应更大。 一针扎在了捐献者的后颈上,那人“嗷”的一声尖叫起来,立刻眼泪汪汪地喊:“教授,轻轻轻点儿啊!” “对不起。”傅清疏忍着身体的蠢蠢欲动,忙问他:“您没事儿吧?” “还、还行,就是有点疼。” 傅清疏收手及时,针头刺进去的时候他松了手,所以也没扎的太狠,只挑破了一点皮。 “对不起,我手抖了。” 针落在地上,傅清疏深吸了口气转了转手腕,又轻轻地吐出来,拿起一根新的针头,尽量稳住心神做采集。 沈隽意还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只以为离得那么远,地方又空旷的很,影响不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冷。 傅清疏没摘口罩,只露出的两只眼睛沉极了,看的出有些不高兴。 “我知错了。” 傅清疏一股气堵上胸口,又因为他这么一句话突然散了,垂了下眼将脾气连同险些崩散的信息素一道儿压了下去。 “你还会认错?”傅清疏忍住心底的莞尔,板着脸问他:“错在哪儿了?” 沈隽意理所当然地说:“哦,不知道,但是看你这意思估计是我又闯祸了,反正先认错就对了,你揍我吧。” “……我闲的来揍你。”傅清疏停顿了下,找了个借口,说:“刚才有几个ega说你的信息素过强,影响到了他们,这对采集会有影响。” 沈隽意一下明白了,自己的信息素可能影响他了,忙说:“对不起。” “嗯,自己注意一点。” 傅清疏合了下眼皮,白色的口罩衬得睫毛更加漆黑,小扇子似的,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拨弄了一下,刺激的他睫毛一颤,倏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隽意先发制人的兴师问罪:“你为什么收莫久的蛋糕?” “不是给你吃了?” 沈隽意说:“没吃,我牙疼。” “昨天给你的药呢?刚才给你水是让你吃药的,没吃?”傅清疏回头看了眼,水还在桌上,像是没动过。 “我吃了,没用,肯定不是上火,你又不是医生你治不了我。” “我治不了你?”傅清疏摘了手套,露出修长的手指和白皙的手背,指骨分明又漂亮,问他:“我戴手套前洗过手了,嫌不嫌脏?” 沈隽意没明白意思,看着他的手笑:“不嫌!” “不嫌就张嘴。” 沈隽意这下明白了,没迟疑地张开嘴。 傅清疏往里看了眼,又伸出食指往里探进去摸了摸后糟牙,肿起来了一块,但有个坚硬的东西几乎要顶破牙龈。 “疼。”沈隽意皱起眉,含含糊糊地说了声。 “忍忍。” “哦。”沈隽意一垂眼,看见傅清疏认认真真地给他检查,坏心一起,嘴唇闭合将手指包在了口中。 傅清疏一愣,下一秒就感觉手指被湿濡的包裹住,柔软的舌尖碰触细嫩的指腹酥酥麻麻的。 呼吸落在手背上,唾液覆在手指上,一路烧过神经,仿佛挑起了一丝刚刚才有些沉寂下去的信息素。 傅清疏呼吸沉了一点。 沈隽意轻轻咬了他一下,傅清疏猛地抽回手,又碰到他的嘴唇,烫着一般攥紧了手,感觉到上面的湿濡。 “长智齿了,有时间去拔掉就行了。”傅清疏说着转过了身,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隽意舔了舔嘴角,一脸无赖样的去拽傅清疏的白大褂口袋,将他留在了原地,看见他耳廓有浅浅的粉色。 “松手。” “不松。”沈隽意恶人先告状地将他往自己又拽了拽,说:“傅教授,我让你摸了这么隐秘的地方,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傅清疏:“?” 沈隽意义正言辞地说:“嘴里这种私密性的地方都让你摸了你还不想对我负责,那我岂不是亏大了?那你要是不负责,你也给我摸一下。” 傅清疏有点惊讶他这个逻辑,笑了下说:“长了智齿心智就该成熟了,你心智就用在这种无理取闹上了?” “那我不管。”沈隽意理直气壮地说:“你选一个,对我负责,还是让我摸一下?” “再不松手就得挨打了。”傅清疏掀起眼皮,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选择断手,还是断脚?” “你舍得打我吗?” 傅清疏眼神落在他拽着自己白大褂口袋的手指上,一如既往地凉道:“再不松手,你就知道我舍不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怀疑他们在谈恋爱,但是我没有证据 第四十二章 意味深长 沈隽意追他向来是没皮没脸,听了这话就知道他并没生气,索性连手都没松,还得寸进尺地勾了他手指一下。 “我听罗菲说,莫久问你喜不喜欢我,你怎么回答的?” 傅清疏心脏也猛地颤了下,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没能直视他的眼睛,逃避似的别过头。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跟他说,你不喜欢我,但是也不喜欢被别人干扰感情的事,对不对?” 傅清疏脚步一停,真有些怔住了。 沈隽意趁他发愣,拽住他的手腕不轻不重的捏了下,低声说:“下次别收他的东西了,你又不喜欢他,别给他念想。” 傅清疏:“我是不是应该揍你一顿,断了你的念想?” “当然不应该了!” “我也不喜欢你,怎么不应该?” 沈隽意向来是个逻辑鬼才,能把乱七八糟的东西说的有理有据,“我跟他怎么一样,我这辈子就非你不嫁了。我现在是你的所有物,你高兴了就宠幸我一阵,不高兴了把我扔一边儿也成,不影响。” 傅清疏看着他比自己还高出许多的身子,刚才还用信息素把人欺负的跪在地上,这会就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这种话? 这个脸皮,他没见过同样款式的。 沈隽意见他没多排斥,又说:“莫久就不一样了,他是你的追求者之一,如果你拒绝他,他终有一天会放弃,会选择另一个人。他的喜欢只不过是一时的,我不一样,我死了都是你的。” 这话乍一听,好像还挺有理的。 只不过他面对的这个人双商极高且理智,很快就发现了这话的误区。 傅清疏一贯骄傲,排斥ega是一方面,做谁老婆更是难以接受,沈隽意喊这么句老公倒是误打误撞戳他心尖上了。 “我说要娶你了?” “那倒没有。” “你一个alpha,不去好好找人谈恋爱,跟我浪费时间。”傅清疏叹了口气,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大了你十岁,等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都四十岁了。” “你八十了我也喜欢。” 傅清疏有些无奈,他这种毫不掩饰的喜欢和追求,像是团无法闪避的烈火,尽管退开了,还是能感觉到炽热。 “我长得帅,又专一,还能打。”沈隽意欺近他,放肆地低头,猝不及防地亲了他的耳朵一下,“我还大,少说有你一个半两个那么大,娶我血赚。娶我吧,好不好?” 话音一落,他就发现傅清疏表情变了。 糟糕,一时嘴快,闯祸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捞住他的手腕将人往怀里拽了下,另一只手去揉他的耳垂,低声问他:“未来老公,我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傅清疏脸色铁青,拨开他捏自己耳垂的手,反手攥住他的手腕猛的一个用力,沈隽意便被一个流畅又漂亮的过肩摔扔在了地上。 “得寸进尺!” —— 康罗把蒋祺送出医院,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了一会,问他:“蒋医生,您觉得老爷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蒋祺眼神微闪,声音却平静,如一贯那样淡淡地又很温柔,“他的病在心里,诺拉小姐的死对他来说是个无解的结,他一边明白女儿已逝,一边却又觉得她仍在,这就注定了他在两个选择里挣扎。” 康罗叹气:“二十多年了。” “您也别担心。”蒋祺安抚康罗说:“我今天看了诺拉小姐的照片,想到之前见过的一张照片和她很相似,或许你们真的应该调查一下,诺拉小姐是否还在人世。” 康罗震惊地张大了嘴,哆嗦着一把抓住蒋祺的手臂,“您说、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您见过小姐?” 蒋祺被他抓的生疼,却没表现出来,而是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轻声说:“几年前,只不过我也不太能确定,她和诺拉小姐只是有些相似,神采完全不同。” 相似。 康罗突然想起来那天救老爷的那个年轻人,派出去的人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名叫沈隽意,在平洲上大学,刚满二十。 他该不会是……小姐的孩子! 康罗说:“蒋先生,您能告诉我,您是在哪儿见到的小姐的照片吗?” 蒋祺回过神,也开始欲言又止起来,退缩似的摆手:“不是不是,我应该是看走眼了,那个女人是个ega,不可能是诺拉小姐的,大概是人有相似吧,您别把我的话当真,也别告诉老先生让他空欢喜一场。” 康罗呆了呆,在嘴里重复了几遍“ega”,蒋祺给的线索足够了,多说多错,便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他们来解决了。 蒋祺坐进车里,给沈遥打了个电话,那边接的有点慢,他笑问:“在干什么呢?” 沈遥有两天没听见丈夫的声音了,有些娇嗔道:“你打电话来干嘛,一有工作就把我忘了。” “胡说,谁能有我老婆重要!”蒋祺声音含笑,脸上却冷得很,“既然我老婆这么想我,那我马上把工作全扔了,回去陪你好不好?” 沈遥握着话筒,声音清脆娇俏,“你就会哄人,还是工作吧,以后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慢慢看着孩子长大呢。” 蒋祺笑了声:“是啊,我们还有几十年呢。”顿了顿,他话题一拐,问:“爸爸呢?” 沈遥说:“他在楼上呢,这几天是妈妈的忌日,他状态有些不太好,我刚才就是陪他说话才接电话晚了。” 蒋祺垂了下眼,沈遥又问:“我让你问阿意的事你问了吗?” 蒋祺说:“问了,不过阿意不肯说实话,他藏心里这么多年了,你这个亲姐姐他都不透露一点,我这个外人他怎么肯说,不过我觉得他这么恨爸爸,一定和妈妈有关。” 沈遥攥着手心,小心地看了眼楼上,压低了声音说:“他是怀疑爸爸害死了妈妈吗?” 蒋祺说:“你就快生了,别胡思乱想,孩子重要。” 沈遥“嗯”了声,可话虽这么说,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弟弟,她怎么能安心什么都不想,一个人抱着话筒叹了半天气。 蒋祺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说:“别胡思乱想了,你妈妈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看过别的女人一眼,每天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里,你爸爸这么爱她,怎么会害死她呢。” 沈遥有些不信,“可阿意那么恨他。” 蒋祺忽然问她:“阿遥,你知道你妈妈是哪里人吗?” 沈遥奇怪地说:“我妈妈是平洲人啊,怎么了?” 蒋祺凉凉的勾起一点笑,说:“没事,我随口一问。” —— 几天的采集下来,两人和柳林当地的人都差不多熟了起来,尤其沈隽意,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就差拜把子了。 昨天帮人扛树,今天帮人修房子,一脸灰也不管随手抹了一把,每天回招待所都是弄的脏兮兮的。 大概是出了一身汗,不知道从哪儿舀了瓢水往头上一浇,晃了晃脑袋,真就跟个小狼狗甩毛似的抖干净了。 傅清疏眉眼一抬,嘴角在口罩里轻轻地勾了下,傻子。 莫久昨天就走了,不知道是像沈隽意说的放弃了还是怎么样,走的时候谁也没有告诉,只发了一条似是而非的微信给傅清疏。 ——他没有沈隽意那种近乎偏执的坚持,受不了他的冷待了。 “傅教授。”林健今天亲自过来看看采集工作,顺便给他们送饭,视线转了一圈:“哎?沈同学呢?” 傅清疏摘掉手套,又摘掉口罩,说:“不知道野去哪儿了,您怎么过来了?” 林健小声问他:“莫医生是不是嫌我们这里条件差啊,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我怪担心的,咱们霍城条件确实是……” 傅清疏说:“他医院有事吧,没有别的意思。” “说什么呢?”沈隽意掀起衣服下摆在脸上抹了一把汗,探头过来:“今天吃什么?” 傅清疏看他一头一脸的汗,刚想说话忽然又看见他手背破了一道口子,立刻抓起来问他:“你干什么去了?” “种树啊,我还插了个牌儿在那儿来着,回头带你去看啊。”沈隽意发觉他一直在看自己的伤口,浑不在意地将血迹在另一只手上抹了一把,说:“没事,一点儿小口子又不疼。” 傅清疏抓着他的手到一边去清洗,倒了点酒精出来,闻言一把按了下去,疼得他一抽,“别别别,你这么对我自己不心疼吗。” 傅清疏脸色没缓,拧眉说:“我怎么交代你的,别让自己受伤,你没打过疫苗,就算不受伤也已经很不安全了,你还让自己受伤,我的话是耳旁风是吧。” “那哪能呢,别生气。” “包扎完你跟林主任一块回去,从今天开始不许跟来,要不然就滚回平洲去。”傅清疏说着去拿纱布,脸色越来越冷。 “受个伤怎么了,又不会死。”沈隽意去逗他,笑说:“哪有那么脆弱,再说了,这不是有你么。” 傅清疏一把挥开他的手,冷笑了声:“我能管得了你?” 沈隽意见他气的不轻,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他暗自磨牙是谁这么没眼力劲儿,拿出来一看,是赵路。 “沈大爷,有人来招待所找雷锋,请问您认识吗?” 第四十三章 意味深长 雷锋? 沈隽意边接电话,边把手递给傅清疏让他包扎,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天救人的时候,随口说自己叫雷锋。 那人死了? “是不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站的跟个旗杆似的男人,大概五十岁左右这样?” “你真认识啊?”赵路一听他这么说就笑了,抬眼看了下康罗,捂着嘴小声说:“他一过来说雷锋我就知道这是你会干出来的缺德事儿,活雷锋是吧。” “放屁。”沈隽意嗤了声,“就说雷锋不在。” 赵路说:“你也别不在了,这人一来就问雷锋在不在,又说眼睛是蓝黑色的,很高,大概有一米九这样,崔楚这傻逼就什么都说了,就差连你身份证号都背出来了。” “我日,这是个奸细吧。这要是我仇家来寻仇的,你问崔楚这个傻逼我死了他给不给我收尸。”沈隽意手上一疼,偏头看了傅清疏正在瞪他,忙改口说:“不让他,你给我收,骨头渣子都给你。” 他口没遮拦惯了,傅清疏习以为常地斜了他一眼,也没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包扎完转身走了。 沈隽意靠在一边的桌子上,斜着身子问赵路:“那人还说什么没?比方说你看他表情有没有那种……特别伤心?愤怒?之类的,我怀疑我见义勇为救死人了。” 赵路抬头看了康罗一眼,还是个旗杆,收回视线说:“那倒没有,不过他一来就问你的事儿,好像很激动似的,活像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哎要不你问问你爹,你是不是亲生的得了。” “滚你的。”沈隽意没好气的骂了声:“我看你还像我孙子呢,来叫句爷爷我听听。” 赵路“呸”了声:“还叫爷爷呢,你先把人傅教授的爹叫上好吧,跟他一间屋睡了一周了,爬上床没啊?” 沈隽意笑了声说:“四舍五入我们洞房都入过了好吧,还爹呢,你别说,我觉得再睡两天我真就能开门上车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赵路嫌弃的“啧啧”两声,“得了吧你,我看你这辈子都睡不上,我原本还以为你在武力值上还能赢点儿,没想到听人说你连打架都不如傅教授,算了吧。” 沈隽意心里咯噔一下,忙问他:“你从哪儿听说他会打架的?” 赵路疑惑地“啊”了一声,“你不知道吗?我们学校贴吧里啊,有人发了一张你跟傅教授在落霞集打架的照片,我靠太利落了,我叛变了好吧,傅教授还缺迷弟吗?” “帖子发来我看看!”沈隽意拧着眉,直觉有些不对劲,边等便问:“帖子里还说什么了?” 赵路在翻帖子,边说:“没有什么了,就你俩打架的几张照片,底下儿一溜儿迷弟倒戈,说傅教授这身手看着不是beta,他应该是个alpha。” 沈隽意眉头皱的死紧,越听越觉得怪异,那天他们打架的时候除了自己和傅清疏以及那一拨流氓,就剩一个沈烽。 他们在这里,谁拍的照片一目了然,但这么一想立刻就能联想到他身上去,他再智障也不该傻逼到这个地步吧。 他之前在晟哥那里放狠话,说查出打神秘电话的“那个人”,当时太混乱,他也没听的到太多,只听见了些“陪得他高兴了”这类话。 沈烽是个正牌儿大学生,向来是学校里选出去比赛的,争光露脸那种人,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沈隽意一直觉得他喜欢自己喜欢的莫名其妙的,不像是梁文文那种英雄救美芳心暗许,他跟在晟哥身边很多年,他又说这人陪了他挺多年,如果是这样。 那就说得通了。 “行了,我看看帖子,先挂了。”沈隽意说完就要挂电话,赵路忙说:“那这位来找活雷锋报恩的先生怎么解决,我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隽意想了想,说:“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 “好嘞!”赵路朝康罗招了下手,等他走过来,说:“您要找的雷锋。” 康罗接过电话,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雷先生。” “……”沈隽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不爱跟人兜圈子,有一说一的直脾气,索性就实话实说了:“这位先生,我叫沈隽意,雷锋那天是哄您玩儿呢。” 康罗一愣,想起那天他那个正经里挂着的吊儿郎当,也笑了,“沈先生。” “您找我什么事儿?”沈隽意试探地问:“是那位老先生出事了?如果是我的问题,我愿意承担……” 康罗忙说:“不是不是,先生很好,医生说您的急救很有用,我今天找您是有些私事,想跟您打听一些事。” 沈隽意微怔,他跟这人还有私事? 康罗说:“那天见到您我就有些震惊,太像了,您实在太像我们老爷的一位故人了,我思前想后,想问问您认不认识一位名叫诺拉·铂西的小姐。” 沈隽意陡然听见这个名字,脚底一个踉跄,简易桌子被压得应声而翻,呼啦啦掉了一地的针管。 他脑子里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嗡的一声,脱口问:“你说谁?” 诺拉·铂西? 这个陌生又耳熟的名字他只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听她偷偷地告诉过自己,沈开云在的时候她是不敢说的。 沈隽意几乎拿不住手机,哑着嗓子拐着弯问他:“她是谁?” 康罗不知道他这边的震惊,也看不见沈隽意几乎站不稳的样子,以为他并不认识。 他叹了口气说:“也许真的是人有相似吧,诺拉小姐是我们先生的女儿,二十三年前在霍城去世,这次我和先生也是为了来祭拜她,没想到在途中出了车祸,这大概就是缘分。” 去世。 沈隽意手指剧烈哆嗦,心底逐渐蔓延起一股恨意,原来母亲还是有家人的,她从来没跟自己提过。 也许是觉得自己那个样子,无颜见家人,可他们呢?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沈先生,您母亲贵姓吗?”康罗还是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虽然蒋医生说的人有相似,那位女子是ega,他还是想试试这一线渺茫希望。 “您实在太像了!” 因为他太像了,所以才有想法寻找,假设他没有伸出援手,没有见过他们,就永远不会寻找了? 沈隽意压抑住心底的讽刺,不答反问:“既然认为她去世了,你们又为什么还找?一如既往地相信她死了不就好了。” 这话尖锐带刺,康罗也是军人出身,敏锐地发觉有一丝不对劲,谨慎地试探他:“沈先生,您似乎很愤怒,我们没有寻找小姐的事情让您觉得很愤怒吗?” “没有。”沈隽意强自笑了声,康罗看不见他的颤抖,可声音低哑却骗不了人,“我不认识你们的诺拉小姐,以后不要打这个电话,对不起。” 说完,他没再等康罗说话便把电话挂了。 沈隽意深吸了口气,往天上看了一眼,硬生生将酸涩的泪意逼了回去,手机被他捏的死紧,几乎变形。 母亲绝望的十几年,她一定日夜祈盼家人能来救她,那时候她被沈开云割断了手脚筋,又立刻送医缝针,虽然日常生活没有问题,但她却失去了任何能逃脱的能力。 如果她是个不会被信息素影响的alpha,那么她有一万种杀了沈开云的机会,可她被硬生生变成了ega,只要她想反抗,沈开云便用信息素来控制她,让她屈服。 当年没有找,现在来找还有什么意义! 针头落了一地,沈隽意蹲下身一个个捡起,牙齿咬得死紧,绷起咬肌,强迫自己冷静。 傅清疏跟林健说完话,不自觉往这边看了一眼,看他把东西弄掉一地,眼神顿时沉了下去。 一离开他眼皮子就闯祸。 傅清疏跟林健打了下招呼,走过去帮他捡东西,沉声说:“毛手毛脚的,幸好是这外头还有包装袋,这要是拆开的,把你切了装采样?” 沈隽意没说话,垂着头无声的捡,仿佛根本没听见有人说话。 一直缠着自己,头一回遭到无视,傅清疏觉得有些不对劲,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手一直在发抖,才刚一去拉他就见他站起来了,落了个空。 “我去方便一下。” 沈隽意说完,也没停留就直接往后山的林子里走,几步又停下来,背着身说:“你别跟过来。” 他僵着双腿不停地走,脑子里乱糟糟的急需找一个地方让他发泄一下再冷静下来。 他一直没忘记过母亲的样子,但只存在于他心底和被人撕开是不一样的。 他心底潜伏掩埋多年的恨意像是个活火山,遭人一碰就喷发了,顶开巨大的气流和燥热,轰的一声乌泱泱洒下来一团又一团带着火星子的灰尘,将他整个人包在里面。 母亲死之前每一个字都刻在他的心尖上,每一个表情都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死之前交代自己要保护好沈遥,别告诉她真相,这就成了他活下去唯一的信念,如果不是她,自己早在几年前就会杀了沈开云为母亲报仇。 赵路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沈隽意没接,按了挂断。 过了几秒还是响,紧接着又是一条短信,在末了署名康罗。 ——沈先生,对不起,冒昧的这样问您,希望您没有生气,我和先生过两天要回国了,如果您方便,我们想亲自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沈隽意坐在树下,手里握着手机低头也不知道是看没看,就一直停留在短信界面。 他像是只压抑的困兽,没有立场去责怪老人,他失去了女儿,也是受害者,便噎着声音和自己较劲,嘴里被不自觉的咬破,弄得血肉模糊。 他尝到血腥气,眼神越发的沉,浑身上下都蔓延着一股嗜血的气息- 傅清疏捡完东西又等了一会,看了下表差不多过去了十五分钟,便过去找他。 “救……救命。” 傅清疏扶住跌跌撞撞跑下来的少年,看着他一头一脸的伤,像是树枝子刮的,又像是在哪儿蹭的,忙问:“你怎么了?” 李跃本能的发抖,指着后山说,“我我我在后山,听见有鬼!” 傅清疏眉头微微皱起,这世界上哪有鬼,刚才沈隽意倒是去后山了,难道是他? “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傅清疏当机立断的扶起他,沉声说:“有我在,别怕。” 李跃疯狂摇头,怕的浑身打颤直往后退,“我不去我不去,那个叫声好凄惨啊,我阿妈说后山关着鬼的,我不去。” 傅清疏眉头越皱越紧,自从来了柳林之后就一直觉得心里有种很不安的感觉,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 “你告诉我方向,我去看看。” 李跃指了个方向,傅清疏便松开他的手臂,说了声“自己去找人包扎伤口”,就径直往后山去了。 沈隽意,你最好别闯祸。 他在心里想着,脚步却越走越快,阔叶树密林里光线很暗,尽管是盛夏却还是阴冷异常,让人平白有些发怵。 突然,一只手将他拽住。 傅清疏反手一劈,手刀落在对方脸上的时候,倏地停了。 —— 康罗没有接到沈隽意最后的回信,但他到底是老铂西曾经的副将,虽然现在已经不涉及战场官场,但该有的手段还是有的。 他一方面问沈隽意,但其实在见到沈隽意那天就已经派人调查他在国内的身家背景了,只不过因为他给了假名,绕了些圈子。 只不过一天的功夫,康罗便拿到了所有资料,有关沈隽意的。 沈隽意,二十岁,平洲大学准大二学生。 父亲是基因研究院院长,姐姐沈遥是个beta,而母亲资料全无,只知道名字叫沈烟,是个ega。 如果她是ega,虽然没有和诺拉的第二性征对上,但却和蒋祺说的吻合。 康罗一时做不出判断,便去问老铂西,“司令,您看这个年轻人,像不像小姐年轻的时候,我觉得蒋医生说的对,也许小姐真的没有死。” 老铂西这些年因为蒋祺的一步步引导,从未忘记过女儿曾经骄傲的样子,只要一闭上眼,就想得出她第一次握枪,第一次授衔的模样。 他看着沈隽意的照片,苍老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微微颤着的手眷恋的去摸他的脸,却因为触屏猛地放大了,蓝黑色的眼睛像极了诺拉。 “像,是像。” 康罗又说:“但是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不认识小姐。您说他是不想承认,还是真的不知道小姐的名字,会不会……小姐真的改名叫沈烟,并没告诉他?” 老铂西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康罗迟疑了下。 老铂西说:“这个姓、这个名字就是她的命,家族荣耀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她就是死也不会抛弃的,不可能!” 康罗沉默了,老司令说的是事实。 老铂西翻完资料,又问他:“这个沈烟的资料呢?怎么是空白?连照片都没有?” 康罗忙俯身说:“没有查到,好像是有人刻意隐瞒起来了,只能查到是沈隽意以及沈遥的母亲,是个ega。” 老铂西说:“电话给我。” 康罗毕恭毕敬地递上。 老铂西拨通了他这半辈子,头一回拨的电话,张口便是霸气侧漏的无理取闹,“我给你二十分钟,把沈烟的所有资料发到我手机上来。” 对方为难了下,老铂西说:“你还欠我女儿一条命,不是她救了你,你没有今天的地位和好日子,你要忘恩负义?” 对方当年还是跟着诺拉手下的一个副手,后来被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提拔,一步步到了现在的位置上,如果不出意外,两人可能还会走到一起。 现在他手握着情报网,要查出一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我知道你为难,就当做你还她一条命。” 对方沉默良久,说了声:“好。” 老铂西挂了电话,表面平静但手却在微微颤抖,一直不停地问康罗:“你说我女儿……真的……真的没再那次战斗中死去吗?” 康罗垂下眼,握住他的手腕安慰他:“我想一定是的,她或许真的还活着,还给您生了一个这么像您的外孙。” “我外孙。”老铂西有些掩饰不住激动,就差老泪纵横地说:“你打电话给他,他怎么说的来着,我有点忘了。” 康罗抿了下嘴唇,攥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低声说:“他好像对于我们询问这件事非常愤怒,语气中听得出怨恨,似乎很排斥我的询问,他似乎……心存很大的恨意。” “那他愿意见见我吗?”老铂西又问:“他有没有说,想见见我?或者提到他母亲的事情!” 康罗摇摇头,“他把我电话挂了,还说……” 老铂西一把抓住他的手,稍有些急切地问:“说什么?” “他说既然当她去世那么多年,二十年了就一如既往地当她死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还来寻找。”康罗停顿了下,又小心翼翼地说:“他好像很不希望我们找到他的母亲。” 老铂西在战场上一辈子,失去女儿之后虽然表面看着毫无异样,依然能够指挥作战,依旧看着坚毅非常,可康罗知道,他失去了斗志。 “蒋医生也曾说他见过一个非常像小姐的女子,但她是个ega,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看,那个叫沈烟的ega真的有可能是小姐,那她……” 老铂西浑浊的眼珠缩了缩,还是觉得不可能,“不会的,不会,她怎么会把自己变成一个ega,她受不了的。” 康罗低下头。 这时短信发过来,连带着一个文件包,康罗忙不迭接收了,打开了一看连连踉跄了几步,脸色瞬间惨白。 “不……不可能!” 老铂西看见他的异常,一下子站起来,有些眩晕的扶住了椅子,叠声问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拿来给我看!” 康罗下意识把手机背在身后,摇头说:“没、没有什么,我先出去一趟,沈先生找我。” “站住!”老铂西根本不信他这个托词,伸手说:“拿来!” 康罗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本能,还是把手机递了出去,“您一定要撑住,小姐她……” 老铂西接过手机,想着诺拉最多是真的不在人世了,深吸了口气将视线落在了屏幕上,手指往后一点点的拉下去,脸色越来越白,胸口起伏了两下猛地呕出一口血。 康罗失声大喊:“司令!” —— 傅清疏反应极快,手刀即将劈在沈隽意脸上的时候猛地收住了,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这要是打到他,按照他这个不闪不避的姿势,非得昏过去不可。 “怎么不说话。” 沈隽意双眼赤红,浑身上下都是张牙舞爪的信息素气味,李跃说的鬼该不会就是他吧? 傅清疏微微皱眉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沈隽意还是不说话。 “过来我看看。”傅清疏朝他招了招手,有些无奈地说:“你欺负罗菲就罢了,连小孩儿也吓,什……” 沈隽意忽然伸手扯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肯松手,甚至还咬住了他的肩膀,隔着白大褂和薄薄的衬衫,一口咬了上去。 “嗯……”傅清疏吃痛,拧眉说:“你干什么。” 沈隽意咬着他的肩膀,将他两只手攥得死死的,像是两个滚烫的钢条将傅清疏勒的喘不过气,用力挣扎了下:“沈隽意,你又发什么疯。” “傅清疏。”沈隽意的嗓子沙哑异常,像是吞了滚烫的沙,磨得出血。 傅清疏心尖一颤,止住了将他揍趴下,让他知道放肆会有什么结果的冲动,缓了缓声音问他:“怎么了?” 沈隽意埋在他的颈窝里,不多时傅清疏便觉得自己的颈窝一湿,然后便是他闷闷的声音:“我喜欢你。” 傅清疏手指一顿,没接这句话,反问他:“你怎么了?” 沈隽意在他颈窝蹭了蹭鼻尖,感觉到他细致的皮肤和微微的信息素气味,稍稍有些抚平了他躁动的心性。 傅清疏就像是个镇静剂,只要他靠近自己,一个眼神,他就觉得安心,他知道自己有些病态,知道自己和沈开云一样的占有欲,但他愿意被傅清疏驯服,为了他克制。 傅清疏濒临发情期,颈侧又靠近腺体,有浅浅淡淡的信息素混合他身上的雪松气香水气息。 沈隽意又凑过去亲了一下,感觉他身子微颤却没躲开,得寸进尺地将人更往怀里揉,“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傅清疏直觉觉得他不对劲,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总说要亲他抱他,没有半点分寸,但这种带着明晃晃偏执气息的说亲他,太奇怪了。 “沈隽……唔!”傅清疏猛地瞪大了眼,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双手立刻被沈隽意钳住反折向身后,迫使他抬起下巴承受这个带着血腥气的吻。 不是信息素,是他嘴里的血。 他这个好不好,也不是询问,是宣告。 傅清疏拧眉,被他含住吸吮的嘴唇动都动不了,只能含含糊糊地呵斥他:“沈隽意……你……别给点好脸色就……” 沈隽意对于接吻没有经验,根本不会**,只有本能的含着那两片柔软狠狠地吸吮啃咬,长驱直入地衬着他开口的瞬间将舌尖送进去缠住他兴风作浪。 傅清疏一狠心,咬下他的舌尖,沈隽意吃痛,可并没退缩,反而是将他压在了树干上,更凶狠地、几乎要将他吃下去似的狠吻。 良久,沈隽意终于松开了他,傅清疏冷着脸站在一旁揉了揉手腕,“莫久不在,没人给我点心,也没人碰我手。说吧,又发什么疯。” 沈隽意走近了,伸手去碰他被自己粗暴吻的通红的嘴唇,还沾着一点唾液一点血迹,哑声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反对你用那个禁药?” 傅清疏微怔,他是想知道,沈隽意对这个药的反应太大了,他一直心存疑虑,但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 “为什么。” 沈隽意收回手,仰头看着天,半晌又低下头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我妈妈,以前是个alpha,她长得很美,还是个能带兵打仗的女将军,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完美,后来她因为这个药,变成了ega。” 傅清疏眉头倏地皱起来。 沈隽意没停,也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絮絮叨叨又没什么连贯性的一个劲儿往外说:“基因是你熟知的领域,人永远无法掌握基因的不稳定性,这种药是有几率能将人变成ega,但它的药性太过霸道,产生的并发症也完全无法掌控。”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硬生生变成ega本来也不应该影响她,但沈开云这个废物,用信息素来控制她。” “你这么骄傲,我不希望你也一身清贵揉碎,变的她那样痛苦。”沈隽意走近,彻彻底底地将自己的内心剖开了,放在他面前。 傅清疏见过他各种样子,嚣张的,狂妄的,故作听话其实就为了哄他的,但却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脆弱的。 他双眼赤红,和蓝黑色的瞳眸形成强烈对比,心尖猛地抽了下,低声问他:“今天有人找过你?” 沈隽意知道他心思缜密,既然说了也没打算隐瞒,“是,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外公。” “他怎么说?” 沈隽意攥紧手,摇了下头:“不是他本人,但意思是一样的,怀疑我妈还在世。” 作者有话要说:很好,教授没有揍沈狗,过年了过年了!四舍五入就是上船了! 第四十四章 意味深长 傅清疏曾经和沈开霁相熟,但从未听他口中提到过关于沈隽意妈妈的事,一是这种龌龊事不可能告诉外人,二是在他心里也许并没觉得有多严重。 alpha来理解ega,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过了一会。 “那你呢?”傅清疏说:“他是你的家人,你打算和他相认吗?” 沈隽意沉默了一会,冷冰冰地说:“现在找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他们能早一点,我妈就不用被沈开云那个废物折磨,现在呢?找了又怎么样,她死了,不会回来了。” 他说着,忽然咬住牙,冷冷地嗤笑起来,信息素又开始往外冲,拼命地压抑心底的狠戾,猛地一拳打在了树上。 参天古木毫无撼动,可他的手立刻崩裂出血,染红了下午才包的纱布。 “沈隽意!” 傅清疏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自虐,沉声说:“冷静点!” 沈隽意赤红着眼睛,嗓子眼儿里噎着一股气,跟自己较劲似的咬自己的嘴唇,破了的皮肤渗出血,他却仿佛不觉。 傅清疏想象不出沈隽意经历过什么样的童年,但他这个人,祝川都看的出,嚣张但不跋扈。 他会救自己、救梁文文,如果说在君燃酒吧救那个女人是为了不让君燃惹官司,那在霍城拼了命的爬上横冲直撞的车,那就是真的心怀善意了。 那天在学校里偶遇沈开霁,他听得出那种淡淡讥讽表象下的剑拔弩张,当时他只以为沈隽意在吃干醋,现在看来不是。 上次他险些发情,醒来后听见沈隽意打电话,说自己杀了人,杀了沈烟。 他虽然口没遮拦,虽然做事乖张,但其实是个很简单赤诚的人,所以也一度以为他只是在说气话,为了气自己的父亲。 现在看来,有可能是真的。 傅清疏觉得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有些彻骨的冷,他压抑住内心的震惊和心疼,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是沈烟,被人硬生生打碎了身为alpha的骄傲,变成了ega,还被**控制,他是宁愿死的。 沈隽意给母亲的,其实是解脱。 只是她就没想过,这会对一个孩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吗! 傅清疏没来由觉得有些愤怒,她解脱了,沈隽意却要一辈子背负害死她的枷锁。 “沈隽意,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吗?” 傅清疏其实不会安慰人,他年轻那会比沈隽意还混蛋,后来刹车似的把自己冰冻三尺,头前没人敢跟他要安慰,后头也没人敢跟他要安慰。 沈隽意哽着一口气,脸色非常难看,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进去。 傅清疏知道他现在心里难受,自顾自地讲,“我年轻的时候……没有你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考上你父亲……沈院长的研究院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父亲,他是一个很和蔼的长辈,讲话进退有度极有分寸。”傅清疏发觉他眼神倏地冷下来,转身就要走,伸手拉了下他的手指,说:“听完。” 沈隽意站住脚。 傅清疏说:“他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说,基因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东西,我们应该敬畏它,而不是试图去凌驾于它。” 沈隽意冷笑:“道貌岸然。” “是,道貌岸然。”傅清疏顺着他的话说,见他不打算走了就松开手,继续说:“直到现在我也一样很难将你口中研发药物改变别人基因的事和他连在一起。” “你不相信我?” 傅清疏摇头:“我相信你,你不会骗我。” 沈隽意哼了声,不知道傅清疏这么一句话戳到他那根软筋上了,脸色稍霁了点。 “冷静下来了?”傅清疏问他。 沈隽意一怔,奇异地发现自己心里那股怨气和恨意好像在不知不觉消散了,只剩空荡荡的落寞,让他觉得有些无助,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九岁那年。 刚刚失去母亲的时候。 傅清疏看他眼神幽幽的看着自己,那股子狂妄劲儿没了,气他的精气神也没了,甚至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外公,你不打算相认?” 沈隽意抬脚,踢走一个石块,闷声说:“我知道自己不该怨他,这是沈开云的错,我就是怪自己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但是……” 傅清疏伸手,摸摸小狼狗的头,说:“我明白。” 沈隽意拽下他的手,低声说:“你不觉得我神经病吗?对来认亲的老人这么冷漠无情,你不会觉得我很讨厌吧。” “不会。”傅清疏抽回手,塞到白大褂的口袋里,说:“只要你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去做,别被别人的眼光影响,他们不是你,没有资格站在上帝视角批判你的对错。” 沈隽意摇摇头,没说口的话深深地咽回了心底,其实除了怪他们不早些来救母亲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们当母亲死了就死了,如果知道了她被沈开云那么折磨,会比死还痛苦。 这些痛苦的事情,没有必要让那么多人铭记,沈开云让他一个人来解决就行了,他不配让所有人都手染鲜血。 沈遥结了婚,马上孩子也要出生,蒋祺对她很好,她本来性子就软,娇娇俏俏的小女人,经不住大风大浪,有个人保护她就好。 他和沈开云之间,该有个了断了。 只是他追不到傅清疏,有些遗憾。 不过也好,幸好没追到他,这要是追到了,他就舍不得死了,说不定连仇恨都能忘了,一天到晚就缠着他干事儿。 沈隽意笑了下。 傅清疏被他这个笑弄得心尖一跳,有些不安的问他:“你笑什么?”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卸哪条腿?” 沈隽意护住裤裆,一脸欠揍地说:“除了它,随便你。” —— 采集工作一共二十天,很快就过去了一半。 康罗从那天联系过沈隽意之后被拒绝了就一直没有出现过,只是改成发短信,报告病情,老铂西手术说不上成不成功,只不过给葫芦补一个创可贴罢了。 他的身体虽然还算健朗,但精神很差,什么都不够熬的。 手术结束后,老铂西昏迷了半天就醒了,第一句话就说:“那些,是真的吗?” 康罗站在病床边,低头:“是,司令。” 老铂西颓然地躺下去,两行泪从道道沟壑的脸上淌下去,滑进鬓发里。 他一直以为女儿带着荣耀死在了战场上,结果她其实被人那么践踏,那个时候她一定很绝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老铂西闭着眼,声音发颤:“是我,是我没有找她,如果我能早点找她的话,我……我要杀了沈开云!” 康罗忙按住他的肩膀,说:“就算要杀了他,也得等您好了以后再说,您先养好身体,他跑不了。” 老铂西打了一辈子仗,脚底下尸体无数,骤然得知了女儿曾经遭受那些,他几乎疯狂了,每一根血管都叫嚣着要去杀了那个折磨她的人! 康罗安抚他说:“如果您觉得等不了,我亲自去将他的头拿来,您别激动。” 老铂西攥紧拳,说:“不,我要亲手杀了他。” “不行!” 两人一怔,视线齐齐往门口看去,沈隽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沉着声音说:“你不能杀他。” 老铂西顿时呆了,这个少年,太像诺拉了。 “你是我……”老铂西哆嗦了下嘴唇,说不下去了。 沈隽意走进来,站在病床尾,看着床上沧桑的老人,说:“如果我要他死,五年前就能杀了他,但现在禁药还在生产售卖,他被杀了一甩手倒是名垂千古,他身败名裂之前,不能死。” 老铂西瞪着微微浑浊的双眼,手指颤抖的朝他伸过来,“你能……能过来,让我看看你吗?” 沈隽意原本没想过来,但这个人是母亲的亲人,她应该还很想见见他们。 所以他来了。 沈隽意走近,站在病床前,康罗将床升起一点让老铂西半坐着,然后出去了。 “你叫沈隽意,是吗?”老铂西想伸手,又克制地缩了回去,看着他不消片刻便泪流满面了,咬着牙死死地忍,却怎么也忍不住。 沈隽意说:“是。” —— 康罗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傅清疏,愣了下。 “您是那天和沈先生在一起的先生。”康罗看过的资料里说,沈隽意追过这个人,他叫傅清疏,比他大十岁。 傅清疏略微颔首:“您好。” 康罗站习惯了,笔直如松的回了个颔首,“您好。”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说完就陷入了沉默,因为病房门关着,他们也听不见里头的交谈,病房区很安静,只有偶尔进进出出的病人家属。 康罗说:“您知道了吗?” 傅清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微微点了下头,康罗说:“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连这个都肯告诉你。” 傅清疏放在口袋里的手捏紧,面上岿然不动,没说话也没否认。 “傅先生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康罗问。 傅清疏抬了下眼又垂下去,轻道:“沈隽意年少妄为,做事没分寸,向来恣意张狂,但他赤诚果敢有担当,是个很优秀的人。” 康罗一时没听懂,揣摩了几遍才明白他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忽然笑了,“傅先生,他如果真是小姐的儿子,那就是我们家的少爷。你跟我们护短,未免有些过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马上就到你们喜欢的上船了!冲这个标题名字,都得让沈狗深长一下(不是)。 第四十五章 意味深长(一更) 沈隽意站在病床前,看着老泪纵横的老人,表情没什么变化。 这个人是他的亲人,但同时也只是一个陌生人,要像他这么激动到痛哭流涕不可能,但心里没有触动也是假的。 “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您养伤吧。” 沈隽意微微鞠躬,直起身子就要走,被老铂西叫住。 “你等等。” 沈隽意停住脚,听那道苍老的嗓音喘着粗气艰难地问他:“能……能给我讲讲你母亲的事情吗?” “没什么好讲的。”沈隽意背对着他,声音冷漠:“那些事她不会希望你知道,您只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被谁害死的就够了,至于报仇,我自己能解决。” 老铂西听着他微微发哑的嗓音,不自觉的想起女儿。 她以前也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要别人帮忙,她有一只手不太好,先天性地不够健全,按理说不能拿枪的,可她偏偏不信,每天吊重物练习,胳膊都快抬不起来。 最后,她成了罗国唯一的女将军。 老铂西想起身,可使不上力,颓然地看着他说:“她……真的是你杀的吗?” 沈隽意转过身,笔直地看着他说:“是,解决了沈开云之后,我会去自首,给您一个交代。” 老铂西抬起手,盖在脸上遮住了眼睛,紧接着他就听见了老人克制不住的痛哭声,让人忍不住跟着酸了眼睛。 他再是一个将军,也只是个父亲,失去了女儿一样会痛,一样会哭。 病房里安静极了,只有老人沉痛的哭声,让人喘不开气的闷在病床的一小片角落,沈隽意垂了下眼,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知道您很伤心,但是就算是再来一次,我一样会答应她。”顿了顿,沈隽意忽然笑了,略带讥讽地说:“我是沈开云的儿子,更是害死了您女儿的人,如果能让你好过一些,您恨我吧。” 老铂西微愣,说实话他应该要无法接受,女儿被那样的人渣糟蹋生下的这么个“孽种”,但是他那么像诺拉,他竟然全然恨不起来。 老铂西摇摇头,“不是,你给她的是解脱,我应该谢谢你,成全我女儿已经不存在的骄傲。” 沈隽意低低地呼出一口气,“嗯”了一声。 老铂西问他:“我能问问你……你想怎么解决沈开云吗?我是诺拉的父亲,我不能坐视不理。” “我在调查他研发药物的证据,当年的研发是他和另外两个同学,但如今他们都已经大权在握不可能出来指认,给自己套罪名。” 老铂西明白,这也是为什么沈烟的身份资料为空白的原因,有人替他隐瞒。 “你查到了多少?” 沈隽意摇头:“不足以指证他。” 老铂西眨了眨依然疼痛的眼睛,因为从手术台上下来不久,胸口还是剧痛的不能用力呼吸,心绪也不敢有过大起伏。 他得留着命,替女儿报仇。 他刚才虽然逼迫别人以权谋私开了情报网查沈烟,但是这些是不能够作为呈堂证供,并且还会给他们都惹一身腥。 老铂西想了想,说:“我们联手。” 沈隽意没有拒绝,他没有拒绝的立场,只说了声:“我姐姐沈遥,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基因对于我妈她都不了解,只是个平凡的小女人。” 老铂西说:“我知道,做任何事之前,我会通知你。” “谢谢。”沈隽意微微颔首,重新转过身要走,老铂西等他走到门口了终于忍不住喊住他,“你到底不愿意叫我一声外公吗?” 沈隽意脚步一停,搭在门把上的手指僵了僵,背着身说:“我不配。” 说完,拉开门出了病房,康罗还守在门口,但傅清疏不在,他略微蹙了下眉,问:“傅教授呢?” 康罗说:“他接了个电话,挂掉了之后说让你先回去,自己有点事先走了。” 沈隽意皱了下眉,拿出手机要给他打电话,结果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想了下,当机立断给祝川打了个电话。 —— 傅清疏出了住院区,又绕过急诊大楼,径直朝停车位走去。 他捏了捏额头,有些疲惫的长舒了口气,伸手拽了下袖子,露出像是整齐将他手腕切割的红线,慢慢皱紧了眉。 身体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隽意那次临时标记将发情期硬生生压了回去,还是因为禁药。 起先是脖子处有一道浅浅的红痕,他以为是过敏,后来是手腕,痕迹也越来越深,身体虽然不像原本那么抵抗不了沈隽意的信息素,可这段时间两人一门之隔,他几乎夜夜难寐。 发情热一般的难捱,无法抵抗的黏腻,可又不是发情期那种汹涌的感觉,只有让他骨髓被慢慢渗透的焦灼,蚕食着他的理智,无法招架。 傅清疏忍着伸手去碰的冲动,克制着靠在方向盘上喘息,呼吸越来越沉,没发现拥挤逼仄的车厢里慢慢浸透了浅淡的信息素气味。 刚才乔雁打电话来问他最近感觉怎么样了,问他找alpha的进度到哪一步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用了禁药,以为他真的在寻找alpha,语气中的关怀让傅清疏几乎心软。 傅清疏给祝川打了个电话,虽然有时差,但他是个夜猫子,接的还算快。 “哎哟傅教授,怎么想起给我这个冷宫里的妃子打电话啊,想重新宠幸我啊?不了不了我打不过正宫娘娘。” “他不敢。”傅清疏话音一落,忽然愣了一秒,紧接着就是祝川的哈哈大笑:“你还说自己不喜欢人家,正宫娘娘的身份都承认了。” 傅清疏没空跟他耍贫嘴,轻咳了声将禁药后遗症的事情简略地和他说了,话筒两端沉默了一会,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祝川破天荒认真的说:“我早说了,那破禁药不能用,你非不信,要用自己命去赌,后悔了吧。” 傅清疏说:“不算后悔,我没想过跟沈隽意在一起。” 祝川这就不明白了,“不是,你都这样了还不打算跟他在一起?你什么毛病啊,你别跟我说你不喜欢他啊,这我是不信的,你自己也不信吧。” 傅清疏沉默了下,说:“嗯。” “那为什么啊?你妈不同意?婆媳问题?”祝川想了想,又说:“还是他妈的问题?他妈不同意?” 傅清疏没打算把沈烟的事情告诉祝川,顿了顿说:“我给不了他同等的回应,一分的爱和一百分的爱,对他不公平。” 祝川直接惊呆了,“你别是做实验做傻了吧,感情这东西是能用几分来衡量的吗?你这话要在你那小狼狗面前说,你信不信他今天就能把你干的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床。” “祝川!” “不好意思嘴快了。”祝川捂了下嘴,干笑了两声缓和气氛,又说:“你不就是因为你爸那点破事儿看不开么,觉得自己给不了沈隽意该有的回应,床上也好床下也好都对他不公平,是吧。” “嗯。” 祝川说:“其实你想没想过,他根本不在意呢,你能给他的回应你觉得对他来说是一分,其实对于你来说,这已经是全部了,不是吗?” 傅清疏忽然陷入了沉默,没说话,祝川听着他的呼吸声,在心里想,沈隽意这小狼狗还他妈挺机灵的,先给自己打电话通通气儿,把这高岭之花的脾气都摸得透透的。 他应该没记错词儿吧,可别弄巧成拙,要命了,他可打不过这两口子啊。 祝川:“那你说说,你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亲过你没?” 这要搁平时,给他十个胆子祝川也不敢这么问啊,高冷教授非把他头锤飞,但现在他是沈隽意授意的,他可以事后甩锅。 完全不虚! 傅清疏想了想,“嗯”了声。 祝川:“他还活着吗?” “……”傅清疏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祝川“啧”了声,说:“管他是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我问你,如果是莫久,或者是你其他学生吧,就当是我,不顾你意愿的亲你,我现在还有全尸吗?” 傅清疏一下子怔住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直面的事情。 十余年的排斥和抗拒,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一个人,可沈隽意却又无孔不入地渗透他的生命,让他无法拒绝。 康罗说他这个护短未免太过了,他却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沈隽意也很护着他,他只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傅清疏嘴角微微勾起来,笑自己只能靠这些说辞来抵抗沈隽意对他感情的霸道侵占。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你想跟他一起走很久很久,结果发现你没有明天了。 ——你喜欢的那个人必须要承受死别,你很爱他,但是你必须要离开他了。 ——你舍不得带走自己喜欢的人,但是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的。 他当时只以为沈隽意在吃醋,并没有深究这些话的含义,现在想一想,他宁愿说不追自己也不让自己用药,是真的不想做那个被再次留下来的人。 莫久说他有严重的偏执欲和几乎病态的占有欲,但他能硬生生地克制住对他的这种偏执占有,愿意主动说不追他,只为了不让他用药。 沈烟的死对他影响是真的很严重。 “祝川。” “啊?”祝川有点慌,小声说:“喂,我只是说事实,你别想对我干嘛啊,我还没娶老婆我不能死,你有气你朝你老婆撒去。” “不打你。”傅清疏低低叹了口气,将沈隽意发现他用禁药,并且跟他做交易的事情说了,又把沈隽意反悔的事儿也说了。 祝川佯装惊讶:“这小狼狗可真不要脸。” 傅清疏捏着额头,心烦意乱地说:“抑制剂对我已经失效,如果禁药也无法再用,那就只剩最后一条路。” 祝川接替他说,“alpha的标记。”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教授开始承认内心了,上船还会远吗。 第四十六章 意味深长(二更) 傅清疏挂完电话,揉了揉额角扶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一会。 标记是最后一条路,也是他曾经最不想走的那条路,但自从沈隽意告诉他自己母亲的事,他的脸便时刻在他眼前纠缠不休。 他再也用不了禁药了。 傅清疏骗自己,他不是心疼沈隽意,不是舍不得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人世,更不是不愿再让他承受一次失去和被留下的痛苦。 他只是不希望亏欠沈隽意,少年人倾尽所有的爱自己,不求回应,他只是礼尚往来罢了。 傅清疏长舒了口气,看着自己手腕的红线,垂眼半晌。 希望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 采集的最后一天,傅清疏让学生们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放在房间里,下午采集结束了就直接回平洲。 学生们在这儿待了将近一个月,虽然每天都觉得条件差,蚊子又多,咬得身上到处都是包,但一说要走还是舍不得。 沈隽意跟招待所的饭团大概同属犬科,除了第一天相互呲牙之后,关系竟然突飞猛进,看他回来就汪汪两声表示迎接。 傅清疏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往下看,他正蹲在饭团面前,伸手摸摸它的脑袋,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跟狗也能称兄道弟。”傅清疏无奈地笑了下,拉上了窗帘,转身去换衣服。 不多时,门锁突然咔哒一声,一个人站在了门口。 傅清疏以为他还在跟狗玩儿,又收拾好了东西,索性就没回自己房间去,直接在外间沈隽意住的床边换了。 门里门外寂静异常。 傅清疏愣住了,沈隽意也愣住了,但教授本人反应极快,一下子披上了常年如一的白衬衫,声音略微慌乱的说:“怎么这就回来了?” 沈隽意站在门口,咽了咽唾沫没回过神来,视线仍旧落在傅清疏的身上,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纹身,偏瘦却不瘦弱的手臂肌理,以及毫无赘肉甚至还隐约可见人鱼腰线的细腰。 捧着饭盒的手微微颤抖,胸口滚烫的翻涌着想要过去圈住他的腰狠狠揉向自己的冲动,还想听他亲口承认喜欢自己。 傅清疏扣完扣子,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你拿的什么?” “啊?”沈隽意疑惑地跟着他的声音看了下自己的手,忙走进来关上门,说:“我早上睡不着,跟孙老出去钓鱼了来着,给你熬的汤,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喝。” 傅清疏微怔,“你早上出去钓鱼了?” 沈隽意揭开饭盒,一股带着浓郁的香味弥散开来,拿过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尝尝?” 傅清疏接过勺子,沈隽意却不让,将手挪开了,勺子里的汤全部洒回饭盒里,又舀起一勺递过来,“就这样喝。” 勺子喂到嘴边,鲜浓的鱼汤碰到嘴唇,傅清疏有心要退开,但一想到这是他一大早跑出去钓的,就有些不忍了。 他什么脾气自己是清楚的,能安静一分钟都算是本事,哪可能静下心去钓鱼,是为了他才这样的。 傅清疏垂眸,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凑唇过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结果有些惊了,鱼汤鲜浓嫩滑,很香却没有一丝腥味。 沈隽意见他喝了,又舀了一勺喂他,边问:“好喝吗?” “你烧的?”傅清疏有些怀疑,少年人前段时间煮粥都糊,现在连鱼汤都会做了? “那当然!”沈隽意骄傲的挺胸,片刻又颓了下来,低声说:“其实是我让食堂的大哥一步步教我做的,他说放什么就放什么。” 傅清疏没忍住笑,软了眉眼含笑说:“我看也像。” 沈隽意一见他笑心顿时就软了,又烫起来,看他嘴上还沾着一点鱼汤,亮晶晶的水渍,克制地吞咽了下喉咙,垂下眼。 啊,想亲老婆。 傅清疏喝了几口就不喝了,沈隽意得寸进尺地说:“傅教授,我刚喂你了,你不喂我一口礼尚往来吗?” “自己好好喝。”傅清疏抽出纸巾擦了下嘴,扔进垃圾桶,轻说:“我去找陈清婉说说今天会平洲的事,喝完了自己下来。” 沈隽意一把拽住他的手,细软的手掌和手指被包进他微粗糙的掌心里,傅清疏略微蹙眉:“干什么?” “傅清疏。” 傅清疏抬起头,故意沉下脸,冷声说:“又开始没大没小了?前几天还没摔够,又想试试打不打得过我?” 沈隽意暗自咬了下舌尖,在心里思忖了几遍,谨慎又小心地问他:“回了平洲,你会不会又让我滚?离实验室远点儿,别靠近你。” 傅清疏抽出手,拍了拍小狼狗的脑袋,微勾了下嘴角说:“别胡闹就不会。” “胡闹指的是追你吗?”沈隽意一说,忽然想起了赵路给他分享的那个帖子,因为“外公”事件更为紧迫,他就把这件事放在脑后了,但不代表这件事就不存在。 “喝汤吧。”傅清疏说完,收回手转身出了房门。 沈隽意看着手里的汤,又别过头去看他的背影,修长清瘦的像是株带着积雪的青松,又像是随风而颤的竹。 即便他从来没把傅清疏当成过老师,那他还是平城大学的教授,自己还是个学生,和他之间有着一道鸿沟。 他当时兴师动众地追人,只是想要得到他。 现在放在了心尖上,就开始生怕他受一点波折,沈隽意看着饭盒里的鱼汤,想,如果有一天我报了仇,去自首,又该怎么办。 他没资格让傅清疏等他。 —— 最后一天的采集工作量不大,稀稀朗朗的几个人不出半小时就采集完了,傅清疏抬头看了眼,沈隽意不知道又上哪儿去了。 “李跃。” 李跃这几天跟他们混的很熟了,又很好学,缠着沈隽意问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医学知识,还对基因感兴趣,傅清疏也教了他不少。 他一听见喊就立刻小跑过来,嘴甜的问:“傅叔叔什么事啊?” 傅清疏问他:“沈哥哥呢?” 李跃伸手指了下后山,说“他去浇树啦,就在那边,需要我去帮你叫他吗?” 傅清疏抬眸看了眼,没有人来采集了,便说:“你在这里看着,如果有人来采集就让他稍等一下,我过去看看。” 李跃忙不迭点头,乖巧的坐在椅子上说:“行,那你去吧!” 傅清疏笑着摸摸他的头,摘掉手套和口罩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往后面走。 沈隽意不在那儿,地上放着一个小桶,还有个葫芦切成两半做的水瓢。 做什么都三心二意,水没浇人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傅清疏失笑着走过去看他种的什么树,早些时候就听他说种了棵树,还写了个牌儿,只不过一直没时间来看。 他走近了一看,这棵树是当地独有的“爱情树”,长大了还会结果子,就叫“爱情果”,酸酸甜甜的,说是像爱情的味道。 傅清疏嘴角的笑意始终未减,又垂眸看了眼他写的牌儿,不知道用什么,他伸手摸了摸像是油漆,又不像,大概是某种颜料。 牌儿上用黑色的字书写着三个字。 清远意。 清疏远隽意? 傅清疏心尖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酸,忍不住伸出手描摹了下这三个张牙舞爪的字体,像极了他的人,狂妄又放肆,可偏偏不经意露出来的小脆弱能将他的心一击即中。 傅清疏并起手指,点了点远字又收回来,弯下腰捡起水瓢帮他把水浇了, 他们今天就走了,留下这棵可怜的爱情树枯死吗。 想一出是一出。 “喂,那个人快死了吧,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请示一下老板把他埋了呗,总不能死在厂里让他臭吧。” “现在盯得紧,老板交代让最近别太大动静,但是那么多人都出问题了,活埋这也太他娘的残忍了,这缺德事儿谁干谁猝死。” 傅清疏手指一顿,转过头看两个人并肩从不远处的树林里经过,拎着什么东西往林子深处走,那是……后山的方向? 上次李跃说的后山有鬼,难道不是指的沈隽意? 傅清疏没弄出太大动静,轻轻地将水瓢放在了桶里,屏住呼吸听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他们自愿来试药,死了就死了,跟咱们也没关系。” “得了吧,自什么愿,还不是用了钱买他们的命,要不是真的缺钱到一个地步了,谁他妈会拿命来试啊,好了还好说,不然就是生不如死,你看看那些alpha不alpha,ega不ega的怪物,整天陷在发情期里,还不如死了得了。” “行了,你小点儿声儿,再让人听见。” 他们越走越远,声音再也听不见了傅清疏才回过神来,思绪飞快的整理他们刚才话里的重点。 他们在的那个地方,有人试药,改变性征,那试的就是禁药? 李跃说的后山有鬼,那些惨叫声,应该就是那些试药人发出来的? 傅清疏不自觉地攥了下手指,这要是让沈隽意知道了,非得现在就跑去拆了他们的工厂不可,这么一想他忽然反应过来。 沈隽意呢? “沈隽意!”傅清疏平白有些心慌,沈隽意虽然能打,可对方既然是制禁药的作坊那就一定是有各种关卡防备,他怎么打得过。 “哎?” 傅清疏一回头,看见沈隽意的笑脸,陡然松了口气,心脏从悬着又狠狠落在地上,拧眉问他:“你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要开始夫夫探险,沈狗强势护妻(我终于也能护个短了,猛狗落泪。) 第四十七章 意味深长(一更) 沈隽意微愣了下,笑说:“怎么啦?” 傅清疏嗓子眼儿噎着一口气,脸色沉的可怕,攥着的手微微发颤,冷声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啊……”沈隽意敏锐地发现有些不对劲,伸手碰了下他的嘴角,软声说:“生气啦?我看这牌儿有点松了,找个榔头来敲敲。” 傅清疏看他手上果然拎着一个榔头,顿时松了一口气,气也消了,“敲吧。” 沈隽意一把拉住他,低声说:“你刚刚来找我啊?看你有点紧张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傅清疏别过眼,掩饰掉眼底的担忧,尽量放平语气说:“还有最后三个小时的采集就回去了,你弄完就过来吧。” “哦。”沈隽意转过身敲木牌,叮叮咚咚的像是敲在心脏上似的,傅清疏轻吸了口气,在心里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如果说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制住他不冲动,不说的话…… 傅清疏转过身,轻声问他:“沈隽意,你听不听我的话?” 沈隽意手一停,险些敲在手背上,转过头来看他,吊儿郎当地笑:“看情况。” “不是那种意思。”傅清疏习惯了他的黄腔,先把这条排除了,尽量明摆地说:“关于禁药的事,如果我让你别冲动,你能听我的吗?” “别跟我说你又想用药啊。”沈隽意一扔榔头,走过来脸色难看的要吃人,傅清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刚才那两个男人又回来了。 “不是,老大怎么想的啊?人都这样了他还留着?” “咱们只管跑腿儿,那些事轮得到咱们插手?你可真是当着芝麻官儿操着皇帝的心。” “我可说过了,你要……”沈隽意一开口就被傅清疏一把捂住嘴蹲了下去,细软的掌心贴着鼻尖和嘴唇,顿时愣了。 “别说话。”傅清疏以气声提醒,结果旁边没人说话,他回过头,看见沈隽意眼神沉沉地盯着自己,呼吸陡然乱了一拍,“怎么了?” 沈隽意被捂着口鼻,呼吸闷在掌心里,像是具象起来,顶撞他的掌心。 沈隽意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拽着他的手臂小心躲藏,近在咫尺的气息让他忍不住伸出舌尖碰了他的掌心一下。 “沈隽意,老实点儿。” 傅清疏微微蹙眉,感觉他忽然眼睛一弯,倏地收回手低声说:“别胡闹。” 沈隽意抓住他的手腕拽回去不轻不重的捏了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凑唇过去轻咬了一口,“没有胡闹,你手上有东西。” “我看是你又欠揍。”傅清疏攥着他的手腕无比想揍他,但是现在环境不允许,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听话,别闹。” 沈隽意跟他蹲在“爱情树”旁边的矮木丛里,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傅清疏的手上,那双手的骨节单薄没有茧子,是个只拿粉笔的手。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个人会打架,还那么凶。 “傅清疏。” “别闹,仔细听。” 沈隽意根本没听见刚才两个人说的是什么,因为没听过前情提要,又隐晦,所以并没听懂,经他一提醒才凝神听起来。 “听说是卖到地下交易市场,这种时时刻刻都处在发情期,一碰就喷的,有的是人喜欢玩儿。” “啧,真他妈变态,不过我也想玩玩儿,应该很爽吧。” 沈隽意一惊,下意识就去看傅清疏,他这段时间明里暗里地给他讲梁文文和华翰,还在房间里装模作样地看关于基因的讲座,就是为了潜移默化的告诉傅清疏,正常的ega是不会像傅正青那样的。 他没敢直说,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按照傅清疏这种绝对冷静自持的人,想影响他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他最近好像不是很排斥自己了,应该是有些稍稍敞开内心了,这会突然让他听见这个,没事儿吧。 沈隽意有些担忧,“傅教授,你还好吗?” 傅清疏听得入神,一时没会过意,“什么?” 沈隽意见他没那么大反应,也没打算戳破,就说:“没什么,听他们继续说。” “行了你,不过其实这种事我总觉得不妥,咱们生产这个药虽然查的严,但背地里咱们有人罩着,偷着买卖也没什么事儿,何况境外交易,但试药和卖人,这是明摆着的犯法啊。” “管他呢,出了事儿反正找不到咱们头上。” 沈隽意心神一震,试药?禁药? 他一直在找沈开云的制药工厂和犯罪证据,没想到竟然是在霍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早就是基因研究院的院长,几乎是这个领域的巅峰,竟然还不满足! 傅清疏感觉到掌下的人在发抖,侧头一看沈隽意牙齿咬得死紧,声音像是被切割了数万次一般字字带血。 “他竟然还在找人试药!” —— “老公,你看什么呢?” 沈遥端着托盘上楼,看见蒋祺站在拐角处看一张貌神全离的全家福,笑问他:“该不会是这张照片里藏了什么宝藏吧。” 蒋祺从照片上收回视线,顺手从妻子手上接过托盘,扶着她的腰一起上楼,“肚子这么大了还拿东西,怎么不叫我?” 沈遥搭着他的手臂,笑说:“我又不是不能动了,端两杯茶罢了。” 蒋祺“嗯”了声,低声说:“爸爸还在楼上么?” 沈遥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回过头看了眼墙上的全家福,有些落寞地说:“每年到这个时候,他就很难过,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见人。” 蒋祺拦着他的腰,没说话。 沈遥又说:“阿意呢,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蒋祺垂了下眼,摇头,却在心里想着,看情况吧,如果他跟傅清疏能发现工厂的事,暂时就回不来了。 上次他听说沈隽意不追傅清疏了,就立刻赶去平洲,装作无意的给他透露了傅清疏因为父亲的影响才变成那样,又指引他去找乔雁确认。 一旦他确认了傅清疏是ega,又有那么大的阴影,按照他的脾气,这辈子就算是死,沈隽意都不可能放开他了。 正巧老铂西出了车祸,他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去霍城,特地在柳林说自己的车坏了,对他进行下一阶段的暗示。 老铂西那边进行的也很顺利,让他知道了沈烟的存在,不出意外一定会顺藤摸瓜查到沈隽意,再接着查到沈开云。 他暗地里计划了这么多年,隐忍不发、借刀杀人,一切都系在他们的身上。 沈遥见他出神,连声喊了好几遍才将他拉回神,“你想什么呢?” 蒋祺笑了下,说:“没事,我去给爸爸送茶吧,你回房间休息一会,快生了就别上楼下楼的,肚子这么大又看不见楼梯,回头摔着我多心疼。” 沈遥脸颊微红的笑:“肉麻,哪有那么容易就摔了。” 蒋祺故作微愠道:“不听老公话了?” 沈遥忙拍拍他的手,笑说:“听听听,你呀就是大惊小怪,跟阿意一样,把我当成个纸糊的,风一吹就会坏似的。” 蒋祺摸摸她的脸,微微勾了勾嘴角,见她转过身,忽然又叫住她:“阿遥。” 沈遥转过身:“怎么了?” 蒋祺闭了闭眼,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和纠结,压低了声音问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沈遥微愣,旋即笑了:“你怎么会骗我,你从来没骗过我。” 蒋祺走近她,抓住她的手臂,迫切地追问:“假如,假如我骗你呢?你会不会恨我,不能原谅我?” 沈遥不懂他的意思,“你骗我什么了?你已经结过婚了吗?还是……” 蒋祺沉默不语,半晌低头亲了亲妻子的脸颊,说:“都不是,去休息吧。” 沈遥还想追问,被蒋祺拍了下肩膀,低声补了句:“别多想,我只是怕我以后做错事,你要离开我。” 沈遥半僵着的表情一下子化开,笑着回抱了他一下,“不会的,生命走到尽头之前,我都不会不要你的。” 蒋祺埋进她的颈窝,低低“嗯”了一声。 —— “沈隽意,你想不想去看看?” 沈隽意沉默了下,他不是想去,他是必须去,但是既然是地下制药工厂,就一定很危险,里头指不定有多少穷凶极恶的人。 他不怕,但是傅清疏不行,他虽然能打,但终究还是个ega,万一被信息素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我去看看,你去采集,等你采集结束我就回来了。”沈隽意站起身,说:“我们分头行动。” 傅清疏也站起身,不容置疑地说:“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去了反而不方便。”沈隽意故作轻松地说:“放心吧,我一定能在你结束采集之前就回来的。” 傅清疏蹙眉,根本没打算认同这句话,在心里思忖了几遍,拐弯抹角地说:“你是我的学生,我带你出来就有责任保证你的安全,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去冒险。” 沈隽意强硬地拒绝道:“说了不用!” 傅清疏看着他,说:“你先打赢我。” “我要是舍得打你,你还能活到现在?”沈隽意拧眉说:“你该不是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吧,我是舍不得跟你动手。” 傅清疏没理他,转身率先走在了前头,头也不回地说:“舍不得就跟上来。” “?” 两人顺着那两个男人来时的方向往那边去打探,不多时就看到一个稍有些破败的瓦房,但前面空地上却是寸草不生,两旁的都有几个人高了。 这里是经常有人来,怕是还经常停车。 沈隽意说:“他们这个地下工厂,应该就在这个瓦房的下面了?” 傅清疏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留在采集棚那边的李跃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大喊了声:“傅叔叔,有人来啦!”!!! 这一声喊不要紧,瓦房里立刻冲出三个身着黑衣的强壮男人,警报声也突然炸裂似的响起,沈隽意当机立断拽住傅清疏的手腕,“走。” 来不及了。 不仅从瓦房里冲出了人,连李跃的身后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人,将他抓在了手里,吓得他哭着喊救命。 沈隽意低头一笑:“傅教授,看来咱们又得打架了。” 第四十八章 意味深长 李跃这一喊,傅清疏突然记起来,自己过来找沈隽意的时候让他看着采集棚,有人来的话就通知他一声。 他把这一茬儿忘了。 这些人训练有素,无论是对入侵者的敏锐和体力,都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李跃的才刚喊完就被抓了。 沈隽意看着追过来的人,低笑了声:“比一比咱们谁打倒的人多?” 傅清疏斜了他一眼:“认真点。” 两人话音一落便被团团包围了,随着为首男人的一句“抓起来!”两人迎头就感觉到了铁棍的呼呼风声。 沈隽意避过一下攻击,随即站稳拽了傅清疏一下,言简意赅地说:“我缠着他们,你找准机会去救李跃。” 李跃那边只有两个人,而且没有武器,以傅清疏的身手,就算救不了李跃应该也吃不了什么亏。 “好。” 阴凉的密林里鸟雀被惊起来一片,呼啦啦的飞走,沈隽意缠住四个男人的攻击,给傅清疏留出了机会去救李跃。 “你再过来,我就掐死他!” 傅清疏脚步一停,眉头倏地皱紧,冷声说:“放开他!” 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李跃的脖子上,很快锋利的刃就将他的脖子按出一道血痕,李跃呜呜咽咽地哭喊:“傅叔叔……好疼……” “你放了他,我跟你交换。”傅清疏伸出两手敞开,慢慢走向他,沉声说:“他只是个孩子,你们抓了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男人说:“多一个少一个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他要死,你也要死。” 傅清疏冷笑一声:“我看不一定。”说时迟那时快,他手腕一转抓住了男人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折,另一手将李跃捞了过来。 另一个男人见状立刻挥拳朝傅清疏太阳穴而去,沈隽意一回头就看见这一幕,魂都要吓掉了,大声喊:“小心右边!” 傅清疏一个利落的转身堪堪避过了这一下攻击,然而这边有三个人,后背顿时挨了一棍子,随即闷哼一声踉跄了下。 刹那间,男人捡起匕首冲着他的脖子而来。 沈隽意被四个人缠住无法抽身,看见匕首贴近傅清疏的时候眼睛都要红了,发狠似的直接用手抓住一根铁棍,虎口顿时被震的失去知觉。 他仿佛感觉不到,猛地抽过一根棍子,失去理智般朝男人身上砸去。 傅清疏抱着李跃动作受限,躲攻击和出手都不方便,不多时白皙的脸上便浮现了一丝红,有伤,也有疲累。 沈隽意眉头压得更紧,眼睛微微一眯,迸现出浓烈的杀意。 李跃在他手里是安全的,只要放下就等于白抢过来,但他并不轻,傅清疏再能打也是个ega,体力不如沈隽意,渐渐就不支了,双腿有些脱力的打颤。 他强撑着避过攻击,只守不攻的拖延时间往沈隽意靠。 沈隽意发现他的目的,也往他那边去,只不过被缠的太紧完全无法脱身,身上炸起一层冷汗,动作越发狠戾。 两人背靠背站着,沈隽意感觉到傅清疏一直在喘粗气,脊背间的摩擦不太正常,拧眉转头看他:“你怎么样?” 傅清疏强撑着说:“没事,李跃受伤了,要送医院。” 沈隽意看着小李跃的脖子上有一个不小的伤痕,虽然没有伤及动脉,但这么一直流血加上惊吓已经休克了,还有腿上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也不容忽视。 傅清疏手指发颤的抱着李跃,有些脱力,但对方七个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走不掉了。 “你带李跃走,送他回去之后来救我。”傅清疏说着将李跃一把塞进沈隽意的手上,抽过他手里的铁棍猛地朝其中一个男人肩膀砸去! “快走!” 沈隽意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想把李跃重新塞回他手里,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冲着那些人过去了,清瘦的身体利落又迅猛。 铁棍在他手里像是侠客的利剑,流畅又轻巧,但砸在人身上的闷声却沉重极了,沈隽意这才真正发现傅清疏会打架,不是说着玩儿的。 他咬了下牙,沉声说:“等我回来!” “我不会有事。”傅清疏说:“我相信你能赶回来救我,快!听我一次。” 沈隽意死死咬牙:“不可能!” “李跃是因为我的交代才受的伤,他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他。我不会有事,相信我。” 沈隽意不走。 傅清疏知道他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放任自己有危险,但李跃再不送回去,他们三个都会被抓,到时候李跃就真的救不了了。 傅清疏深吸了口气,想起他见完老铂西回来那天做梦,呢喃“别扔下阿意”,一咬牙低声说:“听话,阿意。” 沈隽意猛地一颤,被他这两个字砸的眼冒金星,张了下嘴,心脏几乎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撞得他头晕眼花。 阿意。 傅清疏说:“我等你回来。” 沈隽意低头看着已经休克的李跃,咬紧了牙最后看了傅清疏一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跨步往采集棚跑。 “他要跑了,给我追!”男人下令,立刻有两个人跟着沈隽意追了上去。 心脏紧缩在一起拼了命的忍住回头的**,还好这里离采集棚并不算很远,不到两分钟就把李跃送了回去。 采集棚有很多人在说话聊天,李跃的母亲也在。 “跃跃!” 李跃的母亲一看见他抱着满身是血的李跃就尖叫着扔了手里的东西跑过来,连声问:“怎么了!他怎么了!” “送医院!”沈隽意将人往她怀里一塞,顾不上解释,转身就回跑,迎面撞上了来追他的两个人。 沈隽意看都没看两个人,避过他们的拦抓,争分夺秒的往回跑,结果一到地方整个人差点摔在了地上,一颗心撞的稀碎。 “人呢!”沈隽意一回头,肩膀上立刻挨了一下,他却仿佛不觉,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男人,边受着攻击,边问他:“他人呢!” 地上除了一根铁棍,傅清疏,和那几个人全都不见了! 沈隽意瞳眸直颤,恶狠狠地比他们看起来更凶,男人用力挣脱开他的禁锢,有恃无恐的笑说:“被抓了就只有死的份儿了,你要不要去陪他啊?” 沈隽意看着他的笑,嘴角一勾,嗤了声:“我陪你大爷。”说着一拳砸上他的太阳穴,直接将人打的懵了一秒。 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沈隽意心系傅清疏,便故意被他们擒住,他必须现在去确认傅清疏的安全,只有被抓才有可能见到。 男人抹了抹嘴角的血,笑道:“身手不错啊,不如跟哥混。” 沈隽意被压着,冷笑道:“可以啊,你先告诉我,你们把我老婆弄哪儿去了。” “哟,那个大美人是你老婆啊,怪不得这么拼命。”男人一笑:“你跪下来求我,说爷爷我错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 傅清疏到底是个ega,体力和alpha有着莫大的悬殊。 虽然他能打,但在基因面前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吃力,刚才抱着李跃打了那么久,又一个人纠缠五个人,多少也撑不住了。 男人将他押进基地大门,为首那个伸手在门上按了下,核对指纹后门往两边开启后率先走了进去。 傅清疏轻喘了口气,说:“我跑不了,你不用这么押着我。” 男人走在前头,轻笑了声说:“我可不信你,你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打起架来比我还狠,好不容易抓着你,我不给自己找麻烦。” 傅清疏被押着,手指攥紧让指甲掐紧了掌心,保持足够的神经紧绷。 这里看着很干净,并不是想象里那种糟糕又肮脏的地下制药工厂,反而像极了基因实验室,到处都一尘不染的,空气里还有淡淡地甜香味。 说不出是什么,很舒适。 傅清疏微微蹙眉,越是让人舒适的东西越危险,这个制药工厂专门制造禁药,这种甜香味可能就是禁药制造泄露出来的? 一扇门忽然打开,有一个看起来稍微干瘦的男人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蹙眉问:“这人是谁?” “石哥。”男人毕恭毕敬的弯了下腰,忙回答道:“他和另一个人在查探我们基地,以防万一我们就给他抓来了,还有一个跑了,老七和老四去追了。” 石哥皱眉扫了几人一眼,“你们脸上的伤?” 男人有些汗颜的咬了下牙,说:“这东西别看文文弱弱的吗,真踏马能打,要不是我们有五个人,我看都不一定能抓到他。” 石哥一听不仅没恼,竟然还笑了下,赞许的打量了半天傅清疏。 这么强? “啧,只可惜是个beta。”石哥说着,摆摆手示意几个人将他押着跟上来:“既然送上门了,是不可能让全乎出去了,那就好好改造改造吧。” 走到一个门前,石哥要开门时忽然停住了脚,回过头笑说:“唔,这么像alpha的ega,一定有很多人争着要,玩起来肯定足够味儿。” 傅清疏手指更加掐紧,感觉有些犯恶心,强自更加放慢了呼吸,尽量少吸进一些甜香气。 沈隽意一定会回来,他得保存体力和足够的冷静,和沈隽意里应外合,不然两个人一定会陷落在这里。 “你们敢明目张胆的在霍城制药,还敢私下买卖人口,上头有人?”傅清疏嘴角勾了一点笑,挣扎了下说:“不必抓着我了吧,都离门口这么远了,担心我会跑还是觉得自己不行?” 石哥被他这个牙尖嘴利惊了一秒,弯着眼笑道:“还以为你是个少言寡语的高岭之花,没想到嘴这么毒。” 傅清疏笑了声:“实话总是刺耳的。” 石哥也没多跟他计较,冷笑了声推开门,将他一把推了进去,和刚才外面的安静整洁不一样,这里简直像是个地狱。 肮脏。 令人作呕的气息,各种甜腻的酸呛的乱七八糟的信息素纠缠在一起,还有痛苦的、欢愉的呻吟声彼此交错起伏,硬生生的剐着耳膜。 傅清疏脚底一晃,有些头晕。 这里的空气太过糟糕,那些或痛苦或难受的声音都在扯他的神经,像是巨大的锤在试探着敲他的理智。 “吓住啦?”石哥见他走得慢了,忽然放慢了脚步,笑起来:“他们来之前比你的反应可要大多了。不过你看现在,多乖。” 过道两侧都是铁笼子似的房子,像监狱,地上是发黑的水泥地,有些干燥,有些人的身下积着一滩水,气味难闻。 “救命……放我出去……我后悔了……我不要钱了……”两侧的笼子里不乏这样往外伸手的人,还有些已经没有了理智,沉浸在这种灭顶的感觉里。 还有些在拼命抵抗,蜷缩成一团,手却不自觉往后伸了。 痛是能忍的,但是痒极少有人能忍得下去,这种几乎蚀骨的麻痒更是蚕食人的理智。 傅清疏微闭了下双眼,咬紧舌尖,瞬间尝到了一股血腥气,像极了沈隽意的信息素,莫名的有些安心下来。 第五十章 意味深长(二更) 傅正青站在门口,手倏地握紧了,回过头狠狠甩了石哥一个耳光,却没说话。 石哥被打的莫名其妙,捂着脸低下头,几个看守的男人也立刻低下头,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地像是连时间都静止了。 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仿佛一挑就断。 沈隽意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和傅清疏少说有七分相似,他又叫傅先生,一定是傅清疏的父亲了。 乔雁说傅清疏是因为傅正青才变成这样排斥ega的身份,刚才的冲击力还不足以击溃他,现在再亲眼见到最深处的阴影,等于把所有他最排斥的东西全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这段时间自己明里暗里给他引导正常的ega是什么样,就算不能彻底接受,起码也能慢慢适应一些,现在这么一搞等于前功尽弃! 傅正青走上前来,目光锁住傅清疏,声音低缓地叫他:“清疏。” 沈隽意闪身护在傅清疏身前,扬眉说:“傅先生是吧,沈开云给了你多少钱,你乐意做他的狗。” 这话说的太过尖锐,打手们立即冲上来,被傅正青一伸手制止道:“你们出去。” 石哥道:“不行,这两个人太危险了!” “我说出去!”傅正青眉眼一冷,“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可是……”石哥看见他的眼神,将头一低,“是。” 几个人全部出去,门轻轻地关上,房间里再次陷入极致的沉默,傅清疏一直站在沈隽意的身后,眉头拧起来一言不发。 沈隽意回过头,攥住他的手,低声问他:“是不是难受?” 傅清疏忍着几乎爆裂的热意还有无法抑制的热流,极轻地摇了下头:“不碍事。” 话虽这样,他还是撑住了沈隽意的胳膊,借着他的力气站着,无形的把自己交给他,深吸了口气说:“我缓一缓。” 傅正青也发觉了傅清疏的不对劲,皱着眉问他:“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傅清疏抬头,看着他开口:“不来这里怎么发现傅先生原来这样威风八面,高高在上的草菅人命。” 傅正青看着他的眼睛,从那股冷意里还看出了满满的厌恶,没有恨,只是纯粹的厌恶,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秒都会脏了眼睛,脏了灵魂。 “原来你这么恨我,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是应该的。”傅正青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理解我,但是我有苦衷,我不是故意不要你……” “苦衷。”傅清疏冷笑了下,伸出手,虚虚地指着外头,“外面那些人,你告诉我是苦衷,将alpha硬生生变成ega,让他们□□操控,这就是你的苦衷。” 傅正青没说话。 傅清疏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回应,又笑了声说:“说不出来了?傅先生好手段,私下里买卖人口做实验,牟取暴利,理解?你不会需要这种东西。” 沈隽意听出他话里的冷硬和厌恶,感觉他有些站不稳了,身子微微地发抖,信息素有些往外溃散,立即抬手揽住他的腰揽紧。 傅清疏身子一僵,却没有动,只是按着沈隽意的手臂强自站直身体看着哑口无言的傅正青,开口:“怎么,要把我也用药变成ega吗?像你一样任人践踏。” 这句话仿佛是把利剑,笔直地戳进傅正青的胸口,他身形微晃,踉跄了两步,喃喃地开口:“清疏,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变成我这样的,你何必……这么说我,也说自己。” 傅清疏闭上眼,试图在心里想出一丝一毫傅正青的好,想他曾经身为一个父亲。 有一段时间他确实还好,就是和乔雁结婚那段时间,他真的努力尝试改变,然而……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在脑海里了,抹杀不掉。 傅清疏到底不是沈隽意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尽管这样的场合,还是能足够冷静地看着傅正青,开口问他:“你和沈开云,是什么关系。” 傅正青别过脸,“知道这个对你们没有好处,我放你们出去,立刻离开霍城,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沈隽意这时候说话了,半真半假地试探:“沈开云当年研发药的时候,有两个人一起合作,你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的!”傅正青震惊:“你是谁!” 傅清疏撑着沈隽意手臂的手一软,呼吸乍然停了下,倏地看向傅正青,追问道:“你从那时候,就和沈开云沆瀣一气?” 傅正青无法否认,点了下头:“是。” 傅清疏闭上眼,仰头笑了,很低很冷带着一丝无法察觉的失望,沈隽意听在耳里,心都揪紧了,疼得难受,低声说:“傅清疏。” “我没事……没事。” 沈隽意又抬起头看傅正青,这个和傅清疏有七分相似的男人。 他看着很年轻,比保养得宜的乔雁看上去还要年轻一些,只不过眉头间缠绕着一层阴霾,像是长久以来的压抑。 傅正青和两人各据一方的站着,任由空气静静流淌了一会,当年沈开云是他很仰慕的师兄,找到他一起研发药物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 实验室里还有另一个人,三个人在沈开云郊区房子的地下室里开始研究制药。 起先沈开云没有说是研发什么,只是给了他一叠资料让他研究一下,他当时被沈开云的才华折服,又是真心喜欢基因学,所以就开始埋头研究。 他那时候是真的对基因有着狂烈的热爱,想把那些别人都不能研究出来的,搞明白的东西全都掌握,成为全世界最领先的基因研究者。 他一腔热血,一心扑在研究上。 后来才发现是改变基因的药物,而那时候他因为每天泡在实验室里,边研究边实验,被药物侵蚀,他本身就是ega,一时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临近毕业,他们的第一批药物有了成品,那时候他的被药物影响的身体初现端倪,发情周期缩短,汹涌异常。 他以为这是自己身为ega的原因,沈开云和另外一个人,一个是alpha,一个是beta都没有被影响。 傅正青那时候还年轻,对自己非常自信,相信自己研究出来的药绝对没问题,再加上他见过沈开云改造初期的沈烟,确实变成了ega,还怀了孕。 于是,他便开始继续研究从ega变成beta的药物,然而事与愿违。 他用了药之后不久便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自控力几乎为零,起先还抵死顽抗,到最后便开始自暴自弃,放纵了一段时间,直到他认识了乔雁。 这个干练又大方爽朗的女人,虽然是个beta,但真的很好,而且是真心对他的儿子好。 傅清疏是他大学毕业那年生的,父亲是谁他已经记不得了,那算时间太过放纵,他不再来实验室,和沈开云没了联系。 他把对自己的恨,转移在沈开云的身上,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后来他是真心想要变好,然而这个身体不允许,他见乔雁真的对清疏很好,便和她离了婚,破釜沉舟的再次去见了沈开云。 一晃十几年。 他听说当初还是一脸桀骜不驯的儿子,如今已经成为了这么清冷内敛的教授,他没敢去见,没想到再次重逢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良久。 傅清疏说:“傅先生,如果你真的有苦衷,那么你把禁药的研究资料交给我。”顿了顿,偏头看着沈隽意,又说:“以及沈开云的犯罪证据。” 傅正青没等他说完,立刻拒绝:“不可能!” 当时他厌倦了那样的人生,豁出去了要找沈开云同归于尽,可见到他的那一刻他忽然后悔了,杀了沈开云解决不了问题。 他花了三年多时间再次取得了沈开云的信任,掌握了最大的这个制药工厂,然而后来时间一长,他发现事情早已经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沈开云的势力远远不是表面这样,藏于海面下的冰山深不可测。 十数年过去,他几乎要被磨平了棱角和仇恨。 沈开云说,如果不是他帮忙,也研究不出这种药,自己有四分的责任,他就有六分! 傅正青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一门心思要沈开云死,反而在沼泽里越陷越深,当巨大的利益和权利摊在他面前,他甚至有些动摇了。 “不可能……”傅清疏停了很久,却没再说下去,只是笑,可抱着他的沈隽意却清晰的感觉到他的颤抖。 对于这个人,傅清疏心底到底还残存着一丝希冀,希望他是真的有苦衷。 沈隽意心疼的揽住他,另一只手攥住他的左手腕,无形的给他支持和力量,截过话头问傅正青:“外面那些人。” 傅正青:“那些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就算是放他们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他们是为了钱自愿来的,没有人逼迫他们。” “好一个自愿。”傅清疏冷讽的笑了下,“你也是自愿是吗?这个制药厂……没有人逼迫你,是吧,研究这些药也没人逼迫你是吧!” “是。”傅正青无法否认。 傅清疏别过眼,他真的有一秒相信这个人是真的有苦衷的,然而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持续遭受打击的心理防线几乎溃散,再加上信息素和发情热的蚕食,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被沈隽意一把揽进怀里。 “清疏!”傅正青也惊了,见他晕了才很小心地走过来想碰一下傅清疏,却被沈隽意一下子格开。 “忍你半天了,趁他没醒,咱俩说点儿他不爱听的。” 傅正青收回手,“你想说什么?” 沈隽意抱着人,冷声说:“当初那么对他,现在还装个瘠薄的慈父,你跟沈开云不愧是好搭档,一样的寡廉鲜耻,真特么天造地设,你俩当时怎么没看对眼。” 傅正青没被人这么骂过,一时脾气上来,皱眉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干净点?”沈隽意“啧啧”两声,嗤笑道:“你也就是傅清疏的爹,我给他个面子不揍你,不然我脑浆给你打出来你信吗?我引导了他那么久,眼看着要从深渊里出来了,你一下子就给踹回地狱,你可真能耐。” 傅正青敏锐的发现不对,“什么意思?” “想知道?”沈隽意知道他并不知道傅清疏是ega,只以为他是beta,这么一想他更愤怒,连自己儿子的第二性征都不知道,他和沈开云一样,都是废物。 “原谅,你配要吗?这个无耻程度,沈开云没爱上你真是瞎了狗眼。” 傅正青听他三句话有两句都是骂人,一脸狂妄又不驯,压抑着气息说:“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还别说,真不相信你敢动我。”沈隽意冷嗤了声,微微弯腰打横将傅清疏膝弯一抄抱了起来,手却一顿。 他几乎全湿透了! 刚才强撑着站在那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沈隽意眼神越发冷厉,抱着人走到傅正青面前,脚步没停的说了句:“如果傅清疏有事,我要你的命,说到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155551想抱抱教授(同学们船票都买好了没啊,错过了可别哭啊。) 第五十一章 情深意切 傅正青看他即将走到门口,扬声说:“这件事不是你们能够插手的,药物研究和买卖牵涉甚广,后果你们承担不了,听我的话收手吧。” 沈隽意没搭理他,所有的心思都系在怀里的人身上,手掌触碰的地方全湿了,信息素的气味一股股的往外冒。 每走一步,沈隽意的眼神就更冷一分,刚才他得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不让信息素溃散出来,强自撑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极限,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晕倒。 沈隽意的心脏紧揪在一起,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可能真的会杀人。 傅正青还在说,“你以为那些改造了之后的人都送去哪儿了,就算是我把研究资料给你们,也不可能扳倒沈开云!” 石哥他们就守在门口,一见他抱着傅清疏出来立刻拦住:“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沈隽意抬眼看了他一眼,“让开。” 石哥领人围上来:“到了这里,还想走?” 沈隽意冷冷笑了下,“我倒要看看我走不走得了。” 傅正青沉声说:“让他们走。” “可是……”石哥刚开口,就被傅正青打断,“出了事我担着,让他们走。” ** 一出制药厂,沈隽意没有回采集棚,直接走向了他们开来的车。 他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上,发现他的脸和脖子都已经烧的滚烫,红的几乎滴血,额头上全是汗,衬衫都湿透了。 傅清疏呼吸短而促,头歪在一边毫无意识,嘴唇却还微微抿着,眉头也紧皱,仿佛陷入昏迷时也在抵抗什么。 沈隽意伸手摸摸他的脸,低声叫他:“傅清疏,醒一醒。” 傅清疏睫毛抖了抖,紧接着沈隽意便感觉到一股喷薄炸开的信息素气息扑面而来,比上次在实验室要浓重数倍不止,直接把他砸懵了。 他按着车门晃了晃,强自撑住才能站稳,他这个……怕是彻底崩溃了! 沈隽意咬住舌尖保持仅有的一点清醒,顾不上许多的将副驾的车门一关,绕到主驾启动车,往招待所回去。 如果不解决,他一定会死在发情热里。 这里的路上鲜少有人,沈隽意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硬生生将三个小时的车程缩短了一多半,快回到招待所的时候陈清婉打电话过来。 “你们怎么还没回来?飞机马上要起飞了。”陈清婉着急地说:“手机刚才一直打不通,急死我们了。” 制药厂下面屏蔽了信号,他的手机没响过,傅清疏的也没有。 沈隽意看了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回平洲的机票,是下午三点半。 他侧过头看了眼傅清疏,他别说今天,就是明天也不一定能回去。 “你不用等我们了,临时有点事,傅教授说让你跟华翰安全将那些学生送到学校再回去。”沈隽意顿了顿,又说:“采集的样本你知道怎么安排吗?” 陈清婉忙说:“知道,教授交代过。” “那行,辛苦你们了。”沈隽意挂掉电话,又侧头看了傅清疏一眼,低声说:“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再忍忍。” 尽管车窗全部打开,还是没能消散掉汹涌而剧烈的信息素往外喷发,积累在车里烧的空气都滚烫起来,沈隽意早已有了反应。 手背青筋绷起,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颤,他不敢开的太快了,稍稍放慢了点车速,微微别过头不让自己多闻到那股清甜的木香。 回到招待所,只有孙老在,看见他将车开的几乎飞起来,吓了一跳,嘟囔说:“小年轻开车,当飞机开呢?” 沈隽意拉开车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副驾,拉开门将人抱出来,大步迈上楼,将人放在床上后起身将门反锁,拉上窗帘,又去卫生间接了盆冷水。 傅清疏已经进入完全发情阶段,现在就是有再强力的抑制剂,对他来说都没有用了,沈隽意深吸了口气,去解他的扣子。 傅清疏忽然有了点模糊地意识,费力地想睁开眼却有些睁不开,睫毛颤了颤,低声问:“沈隽意,你干什么。” 他浑身无力,开口也像是呢喃,细细软软的完全没有平时那股冷意和威慑力,沈隽意软声说:“我帮你擦擦汗。” 傅清疏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又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嗯”了声,“热。” 沈隽意看着他眼睛烧的通红,像是被洇过一遍又一遍,嘴唇和脸颊滚烫,就连呼出来的空气都像是被炙烤过的,带着微微的信息素香气。 沈隽意忍着胸腔里几乎爆发的热意,低声问他:“傅清疏,你喜欢我吗?” 傅清疏闭着眼睛,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现在几乎烧糊涂了,话在他耳里根本拼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更不可能回答。 沈隽意低下头,亲了他嘴唇一下,轻声说:“我喜欢你,不想强迫你,让我标记,好不好。” 傅清疏呼吸越发沉,虽然还有意识但已经混沌了,嘴唇微微颤着说不出话,呓语似的,手指不自觉的去拽衣领。 “热。” 他只能重复这一个字,仿佛满脑子都只剩着一个感觉。 沈隽意拧着毛巾给他擦拭,汗能擦干净,然而一股股挤出来的水渍却擦不干净,仿佛是个源源不断的泉眼,将房间里的温度又上升了不少。 他将空调温度调到最低,还是无法缓解燥热。 傅清疏这种时候很软,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剩微微哼出的气声,又软又乖。 撑了一路,沈隽意终于忍不住也被他勾起了发情期,手掌发烫的握着他的手臂将人抱起来,替他擦后背。 那大片的纹身仿佛更加鲜艳,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看的沈隽意眼神里几乎冒出火,忍不住低头吻住他微张的嘴唇。 (拉灯) 一般ega的发情期去的都很快,无论是用抑制剂还是暂时标记,都很快见效。 傅清疏积压了十三年的发情期一朝溃散,就如同一个决堤的大坝,汹涌的让人无法招架,昏昏睡睡的怎么也没见平缓。 沈隽意担心的拍拍他的脸,从下午三点多到天色漆黑,屋里遍布两人的信息素交融的气息,以及看不太真切的,他身上的抓痕。 那些痕迹已经不再渗血,却还是火辣辣的,沈隽意低头看了眼,想起傅清疏抓他的时候,浑身战栗的样子,低低地吸了口气。 傅清疏平时禁欲又冷漠,可这十几年积累的发情期一爆发,就像是个沉寂多年的活火山。 沈隽意对这个没有经验,只能依靠着本能去缓解他的痛苦。 尽管已经被弄的晕过去好几次,傅清疏的身体还是滚烫,丝毫没有被标记过的安适。 颈后的腺体被咬破好几次,沈隽意不敢再注入太多信息素进去,那几遍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恐怕他也受不住了,只能一遍遍地安抚他,用冷水给他擦拭。 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打开生殖腔彻底标记,这样的话他的信息素就能起到安抚而不是只有纯粹的缓解。 沈隽意给他换了衣服,看他相对干燥地昏睡着,不时发出一两声无意义的软哼,心都要化了。 他半跪在床边,给傅清疏喂了点水,伸出手摸了下他的眼角,低声说:“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傅清疏没有回答,睡的很沉,沈隽意摸摸他汗湿的头发,又捏捏他通红的耳垂,半起身凑过去亲了他一下:“快点喜欢我吧,傅教授。”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空调发出细微的声响,傅清疏微微睁开眼,一伸手忽然僵住了。 手臂上青青紫紫的指痕让他的意识瞬间回笼,他猛地坐起身却又脱力的摔了回去,腰又酸又疼,软的使不上力。 傅清疏躺在床上喘了两口气,在脑海里回忆失去意识之前,他在制药厂,见到了傅正青,然后。!!! 傅清疏猛地睁开眼,打量了两秒才发现这里是招待所,拧眉转过头,看见床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 那他! “沈……” 傅清疏一开口瞬间僵住了,嗓子沙哑的像是被塞了几十斤滚烫的铁砂,浑身上下也如同被拆卸过一遍再重新装上。 他撑着手臂想起身,再次怔住了。 后颈的腺体有点疼,他伸手摸了摸,有被咬破吼结的痂,他颤了颤手指,感觉口中有股尚未消散的血腥气,不像信息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侧,有一个咬痕但不是很严重,他昨天咬了谁? 傅清疏没来由地有些心颤,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彻底标记了,那人把他清理的很好,干燥又清爽,还换了衣服。 他撑着手,揭开被子下床,差点摔在地上。 “你醒了!”沈隽意打开门就看见他险些摔在地上,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将他抱着放在床上,轻道:“还难不难受?” 傅清疏盯着他的眼睛看,没有接话。 沈隽意也迎上他的眼睛,在那里头发现了克制、发现了隐忍还看见了挣扎,以及残存的排斥拒人于千里之外。 “昨天你在制药厂被影响,这里没有抑制剂,我……”沈隽意顿了顿,总觉得说出来就像是为自己开脱,停了一会直接半跪在他身前,捧着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不能接受,随你让我怎么都好,我认。” 傅清疏看起来很平静,甚至连手也没抽出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问:“打开生殖腔了吗。” 第五十二章 情深意切 沈隽意看着他脸色苍白却强自平静地问这句话,心尖一缩,轻吸了口气说:“没有,你没有答应之前,我不会彻底标记你。” 傅清疏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沈隽意的手很热。 过了会,他抽出手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外头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在窗户上留下一道道湿痕,带过来一阵凉意。 他闭上眼。 沈隽意沉默地走到桌边,揭开保温壶的盖子盛出来一碗热粥放在了桌上,好半天才开口:“你吃点东西?” 傅清疏“嗯”了声,放下窗帘,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吃了几口,抬起头来,“你不吃吗?” 沈隽意也一天没吃饭了,但他没什么胃口,就摇头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傅清疏其实也没胃口,浑身酸软的难受,肚子涨,嗓子疼,胃里也一阵阵地犯恶心,但现在他必须吃饭,不然他想不到用什么办法来体现他的正常。 “陈清婉他们已经回到学校了,打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沈隽意停了停,看他端着碗的手一顿,抿了下嘴角,又说:“我说这边还有事没有处理完,再过几天。” “嗯。”傅清疏点头,稍稍安静了几秒才开口:“谢谢。” 沈隽意起初没弄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暂时标记的事情。 他一直排斥被标记,一直排斥自己是ega的身份,沈隽意做好了准备,在他醒来之后任他处置,但没想过他会这么平静地接受。 他是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帮忙了吗,还是用这种置之死地的方式接受既定的事实,沈隽意无法判断。 “我出去走走。”傅清疏站起身,平静而礼貌地微微颔首:“不会走远,十分钟后就回来,碗放着由我回来洗。” 沈隽意看着他的背影,竭力保持正常的走姿和清瘦的背影,慢慢地攥紧了拳。 他本以为按照他平时对自己的态度,可能会杀了他,再不然也会揍他一顿,现在他才知道真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傅清疏是什么样子。 他宁愿傅清疏大吵大闹揍他一顿,或者是让他滚,老死不相往来,死也别出现他面前,也比这么为难自己强。 沈隽意看着关上的门,站起身收起餐具去洗了。 ** 招待所地方很小,外面墙皮有些斑驳脱落,像是毁了容的美人面,雨不大,连地面都才刚刚打湿,落在树叶上无声无息的。 傅清疏仰头,看了看天,有些阴沉。 这里算得上荒芜,周边只有些瓦片覆盖的瓦房,水泥平房都很稀少,几乎没有两层以上的房子,一眼能看出很远。 雨丝落在脸上,有些凉,傅清疏抬手摸了一把,看空气里有小小的黑色飞虫拼命地躲避着雨丝的攻击。 他回过头,看了眼二楼,窗帘被拉开了一些,沈隽意站在那儿。 他微微颔首,然后转回了头,昨天晕倒后的一直昏昏沉沉地,数次有感觉自己到达了极致的愉悦和痛苦,但不是很清晰的回忆。 醒过来之后,疼痛、酸软让他的回忆具象起来,然后沈隽意承认自己标记了他,但没有打开生殖腔彻底标记。 傅清疏心里很乱,很多事情一股脑地朝他涌过来,从年幼时关于傅正青的回忆,到自己分化那年,再到昨天。 他曾下定过决心要及时止损,可兜兜转转还是被沈隽意标记,现在连床都上过了,现在他的身体都还仿佛铭记着他的温度和尺寸,让他焦躁又无望。 傅清疏靠着树干,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微微垂下眼说:“怎么跟来了?” 沈隽意没有靠近,离他稍稍有些远,雨滴变得大了一点,落在人脸上开始有痛感,傅清疏站直身子说:“回去吧。”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沈隽意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人抱进怀里,感觉他挣扎了下却抱得更紧,沉声说:“我配不上你。” 傅清疏身子一僵,说:“不,你很好。” 沈隽意固执地抱着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低声说:“我不够优秀,和你相比更是天差地别,脾气稀烂还爱打架,总惹你生气,但你给我点时间。” 傅清疏说:“你很好,没有必要为了任何人改变,人永远无法做到被所有人喜欢,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沈隽意并不傻,他只是大而化之,听得出来这句话里的疏离,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很讨厌我吗。” 傅清疏垂眼,说:“没有。” 沈隽意上前一步,看着他说:“那么你给我一点时间,不用太久,让我变成足够配得上你的人,好不好?” “对不起。”傅清疏侧过身,说:“我有点累了,先回去吧。” 没有得到直观的接受或拒绝,沈隽意又说:“你难受就冲我来,别折磨自己。” 傅清疏脚步一停,背对着他没说话。 “傅清疏。”沈隽意顿了顿,改口:“傅教授。” 傅清疏回过头来,远远地看着他笑了一下,“你救了我,没道理怪你,该谢谢你。” ** 沈隽意给老铂西打电话说霍城制药厂的事情,老人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中气十足地说要去轰了制药厂。 “得了吧您,还想挑起两国战争再把自己赔进去?”沈隽意被他弄得头疼,无奈地说:“消停点儿吧,真要打起来我可没本事救你啊,想清楚了。” 老铂西一想也是,改口说:“乖孙,你打算怎么做?” 沈隽意说:“我过两天要回平洲了,想必我去制药厂的事情沈开云已经知道了,现在那里估计也是人去楼空了。” “那怎么办?” 沈隽意想了想,说:“傅正青说这件事牵涉甚广,我们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我猜测上面有更大的人护着他们,利益相连,相互掣肘。” 老铂西瞬间明白过来,招手和康罗交代了几句,听沈隽意又说:“我妈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沈开云能销毁的东西估计全销毁了,就算是您用罗国来施压,作用也不大,毕竟我妈是已经全国通报过战死的,第二性征也不一样,他完全可以说人有相似。” 老铂西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问他:“乖孙,你跟那个教授怎么样了?” 沈隽意微顿,话题转的是不是太快了? 他原本以为这老头儿是个战争狂,冷漠暴力一言不合就开战的那种,后面才发现他就是个披着冷漠外衣的老顽童,一天给自己发无数遍短信,问这问那。 “没怎么样,您关心这个干什么。”沈隽意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轻说:“您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一样八卦。” 老铂西失去亲人多年,乍一找到女儿的血脉心里的喜悦不知道怎么安放才好,显得有些烦人,但沈隽意其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偶尔有些无奈却没不耐。 老铂西很喜欢这个孙子。 沈隽意沉默了一会,有些话不能跟任何人说,是他和傅清疏之间的秘密,承托着他的骄傲,和自己的承诺。 门忽然打开,沈隽意下意识把电话挂了,站起身说:“要出去吗?” 傅清疏走过来,看了他的手机一眼,“在打电话?” 沈隽意点头,说:“我们明天就要回平洲了,我跟外公说一声,顺便也把制药厂的事情告诉他,是不是饿了?我出去给……” “沈隽意。”傅清疏开口打断他的话,将眼神落在他攥得死紧的手指上,抬手碰了他一下,感觉到他缩了下手,又收了回来。 “你没有对不住我,不必内疚也不必觉得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傅清疏说不出那个词,只好略过,又接着说:“你很好,有自己的骄傲,不必为了我谨小慎微。” 沈隽意点头:“还有呢。” 傅清疏微微颔首,又说:“或有一天,有个人就喜欢现在这样的你,你早已改变,抑或是你不再喜欢那个为了他而改变的人,这种改变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几句话说的看似有理,实际上毫无逻辑,沈隽意也没真正往里心里去,入耳一道,笑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傅清疏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顿了下,说:“为什么这么问?” 沈隽意说:“想听听。” 傅清疏没有喜欢的人,年少时放纵根本没动过心,紧接着当头一个性别分化把他砸蒙了,瞬间给自己裹上了一个冷静的面具,直到后来遇见了沈隽意。 信息素的紊乱波动,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心悸,再然后就又是一个彻底发情,将他再次沉入水底。 傅清疏倏地发现,自己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反应,强自镇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强迫自己接受事实,然后表面若无其事。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沈隽意,一个紧紧地抓着他,抵死纠缠不让他再次封存自己的沈隽意。 “傅教授,你把眼睛闭上。”沈隽意忽然说。 傅清疏看着他坐在自己对面,半跪着起身,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下意识的要起来,被他按住肩膀坐回去,固执的说:“把眼睛闭上。” 沈隽意亲了他的额头一下,傅清疏猛地睁开眼和他四目相对,心尖一颤,别过了头。 “你看,你不是想象里那么排斥我。”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再等几分钟,咱们就是一起吃糖的好战友! 第五十三章 情深意切(一更) 傅清疏沉默了,他早前跟祝川说过这最后一条路,也是他最不想走的那条路。 他不想绑缚别人的人生,更不想绑缚喜欢他的人的人生,如果不能给予回应,一味地接受别人的好意,那太自私了。 沈隽意早已超出固执的范畴,偏执地认定一件事就死也不会回头,傅清疏有些无奈地拿开他的手,低声问他:“东西收拾好没有?” “还没有。”沈隽意偏头看了眼,欲言又止地补了句:“你这两天还是不稳定,我怕临时出状况,想等你彻底稳定了再回平洲,万一飞机上……” 傅清疏站起身,说:“不碍事了,应该已经过了。”说着走到他床边,捡起地上掉的一个t恤,想了想说:“这些衣服质量都不好,扔了吧。” “这些是你给我买的。”沈隽意换了个方向坐着,撑着下巴看他笑:“我留着,你要是真不要我,有个念想。” 傅清疏手指顿了顿,没偏头地说:“回平洲重新买吧,念想也不要这些。” ** 回到平洲。 沈隽意执意要把傅清疏送回家,但送到了却又不进去,在门口道了别就走了。 傅清疏回到家里,熟悉的环境让他的冷静瞬间坍塌,再也没有精神支撑,疲惫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他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梦里断断续续的出现傅正青,出现他放纵的那些年,出现沈隽意。 头痛欲裂。 祝川靠在门口,敲了下门笑问:“傅教授,睡觉怎么还不关门呢,这要是你家小狼狗进来了,你还有全尸吗?” 傅清疏被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抬手遮住从窗帘缝里透过来的光,眯了眯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祝川双手抱胸靠着没动,定定地看着他说:“昨晚就来了,你家小狼狗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在家,让我过来陪你。” 傅清疏被他一口一个小狼狗弄得头疼,半坐起身靠在床上说:“他人呢?” “不知道,说是有事儿要办。” 傅清疏伸手去摸手机,看到屏幕上只有陈清婉和两条短信,还有许奕一个未接电话,沈隽意没有打过电话来。 “找小狼狗啊?”祝川“啧”了声,贼兮兮地凑过来说:“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考虑什么,反正你也没什么回头路了,不如就从了他吧。” 傅清疏心一沉,“他都告诉你了?” 祝川被他突如其来的冷声吓了一跳,迟疑地点头:“说、说了啊。” 傅清疏倏地握紧拳,扣上手机,冷道:“他很得意吧,这样的谈资。” “啊?”祝川被弄得一头雾水,懵逼了半晌,斟酌道:“不算谈资吧,他就交代我照顾你,说你在霍城发过一次烧,身体很虚弱,这也算谈资吗?” “什么?” 祝川彻底懵逼了,小心翼翼地盯着面前人有些苍白的脸,小声说:“沈隽意给我打电话,说你刚生过病,身体很虚弱,他自己有事儿去办,让我来看着你,别出什么事儿。” “就这样?” “就、就这样啊,不然呢,还能怎么样?”祝川无奈道:“不然他还能跟我说先痛哭流涕求我吗?他看我眼神儿也就现在还好点儿,以前不知道我取向为女的时候都能生吃我。” 傅清疏心尖微痛。 是了,沈隽意不是那种会做了点事就夸夸其谈去炫耀的人,他虽然嚣张又狂妄,但是做事很有分寸。 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早在跟莫久吃醋的时候,就会说他暂时标记过自己,但他没有,只是暗自较劲,然后在自己这儿加倍讨回去。 是他小人之心了。 傅清疏长输了口气,抬头看向祝川,忽然迷茫了,他需要一个人来解惑。 祝川看着他的迷惘的表情,说:“哎你刚说的谈资,是什么啊?当局者迷,你说出来我给你分析分析呗。” “没什么。” 祝川看他下了床,跟着他一起走到楼梯口,又一起走到厨房,看他洗锅煮饭,不依不饶地问:“说说呗,指不定我能给你出主意呢。” “没必要。” “哦,我好伤心。”祝川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假哭起来:“有了老公忘了朋友,傅教授我以为你境界高一点,没想到啊,你也是一样的见色忘义。” “假哭太过了。”傅清疏伸手拿姜,想起沈隽意不爱吃姜,又放下了。 “谁假……”祝川忽然一笑:“诶诶诶?你刚刚是不是承认他是你老公了?” “我没有。” 祝川“啧”了声,从他切的番茄里拿了一小瓣儿送进嘴里,感慨似的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沈隽意不是狼狗,是个舔狗,你那么烦他,他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你,这要我……靠!” 祝川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刀刃,瞬间举起双手投降:“拿开,拿开拿开,见血不好。” 傅清疏收回手,又慢条斯理地切菜,祝川靠的远了一些,又继续说:“你看吧,我故意说两句他不好,你就这反应,还嘴硬什么呢。” 傅清疏刀一歪,差点切手指上,安静了好半晌忽然呼出一口气,说:“祝川,我跟沈隽意……” “咋了?”祝川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靠在洗菜池边喝,优哉游哉地欣赏傅清疏青青白白的脸色,不怕死的说:“难不成还上过床了咋的?” “嗯。” “噗……咳咳咳!!”祝川差点把杯子扔了,肺都要一并咳出来,忽然惊讶的说:“是我理解的那种上床吗?他把你给……我靠,这小狼狗效率够快的啊,你怎么发的烧啊?他太乱来了?” “……我没发烧。”傅清疏:“那件事是形势所迫。” 上床还带形势所迫的? 祝川明白了,敢情他都到了现在还没彻底打开内心呢,不由地叹为观止:“傅教授,我说你对沈隽意也太严格了,且不说你俩是不是自愿……哎你是自愿吗?” 傅清疏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眉头微蹙。 “到底是不是啊?” 傅清疏说:“我不清楚,祝川,我遇见傅正青了。” “我艹,谁?”祝川眼睛瞬间瞪大了,扔了杯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站着,拧眉重复了遍:“你遇见谁了?” 傅清疏稍微把制药厂试药和遇见傅正青的事简略说了,见他震惊地说不出话的样子,又说:“抑制剂对我完全失效,禁药我没带,沈隽意也不准我用。制药厂里有药物的气息,我被影响了。” “彻底……”祝川顿了顿,觉得这个词他可能不太能接受,就换了一个:“那什么了?” “嗯。”傅清疏点头,尽量平静地说:“我不能怪他,如果连我都怪他,他就更会觉得自己和他父亲一样。” 祝川这下明白傅清疏为什么这个反应了,傅正青是他心底最深处的过不去的坎,在那个时候被标记,他没崩溃已经是不容易了。 他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好的说法,又拐回去,到最初的问题问他:“你喜欢沈隽意吗?” “也许吧。” 祝川直勾勾地看着他,又让他看着自己,等两人四目相对了,才开始问:“或者我这么说,沈隽意碰你,你觉得恶心吗?” “……没有。” “你愤怒吗?他趁你失去意识标记你,这种趁人之危的行为,你想弄死他吗?” 傅清疏沉默两秒,说:“他不是趁人之危。” 祝川没揭穿他下意识地为沈隽意说话,想了想道:“那我再问你,事后你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祝川叹了口气,这是他熟悉的那个傅清疏会干出来的事,用自杀自灭的方式去拒绝别人的接近。 傅清疏头疼不已,脑子里纷乱如麻,他也知道沈隽意心里有个名为“沈开云”的自我厌弃,暂时标记了自己他心里也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这件事只能怪我自己,他救了我,该谢谢他。” 祝川这下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敢情他拿这件事当成个明摆着的交易了,虽然看上去公平公正,但对沈隽意来说,还不如揍他一顿来的好。 “傅教授,你也太狠了。”祝川轻叹了口气:“也亏得是沈隽意这种大而化之的性子,忍得了被你一次次这么扎。这要搁旁人,你回回这么伤人的心,早不要你了。” 傅清疏垂眸。 “你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折磨他。”祝川说:“你摸摸自己的心,然后认真地问自己,如果这一刻沈隽意死了,下一秒就看见他的尸体,你心里第一反应是什么?” ** 沈隽意把人送回家,也没休息,直接就去了燕城。 每年沈烟忌日的时候,沈开云都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以缅怀自己已逝的爱妻。 他踏进沈家大宅的时候,佣人老远看见了他,扔了手里的工具便跑上楼跟沈开云报告,这个叛逆不争气的不孝子回来了。 沈开云正坐在书房里看文件,其实是看沈烟和他的合照,描摹着妻子的脸,回忆她的样子,回忆两人的曾经。 “替他安排住的地方。”沈开云头也没抬的说,“我累了,晚饭不必叫我。” 下一秒,书房的枣红色木门便被一脚踹开,沈隽意站在门口笑了声:“怎么?不敢见我?” 佣人立马低头:“对不起先生。” 书房里安静至极,三个人的呼吸声彼此交错,尤以佣人为甚。 “出去吧。”沈开云摆摆手,佣人说了声“是”,走出去并将门关上。 沈开云干净整洁的亚麻对襟衫一丝不苟,从头发到手指全都修剪整齐,看起来是个饱读诗书的温和长辈,声音也很温和。 “说吧,回来干什么。” 沈隽意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挑起刚刚被他反扣在桌上的相册,说:“挖坟。” 作者有话要说:qwq我昨天在评论区放了神秘代码来着,怎么你们都没看到吗? 祝·恋爱导师·川:我一个beta,为这俩人真是操碎了心。 第五十四章 情深意切(二更) “你太放肆了。” 沈开云声音淡淡,像极了他在外的形象。 沈隽意视线绕了一圈,打量了下这个书房内的摆设,他不喜欢太奢华,偏爱附庸风雅,书房里像古代人那样随意将画插在瓶中。 巨大的书架上摆着从古至今各种书籍,办公桌角落燃着不知道什么香,在香炉里袅袅升烟。 他小的时候,沈开云就爱写字,写完了就叫沈烟过去看,让她评价。 她是罗国人,更是个带兵打仗的女将军,并不懂别国源远流长的书画文化,往往说不出来,沈开云就怒意勃发的撕烂扔在她的脸上,强迫她去学。 他希望沈烟是那种能跟他一起探讨诗词歌赋的女人,能理解他书画的精髓,但沈烟到底成不了那样的人,沈开云很失望。 有一次,沈隽意听见沈开云在书房里失望地跟沈烟说,他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却连书画都不愿意去了解。 十年了。 沈隽意撑了下手坐在他的办公桌上,看见沈开云的眉头皱了下,却没说话。 他拎起相框,指尖摸索了下上面面似蜡像的女子,轻笑了下:“我放肆还是一天两天了?你小心点儿,说不定下一秒你的脖子就会跟肩膀分家。” “你是故意回来气我的?” 沈隽意转过身,将相框扔回桌上,看他坐在巨大的真皮椅子上一派坦然地模样,“哎,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亲手杀了她?” 沈开云眯细眼睛打量沈隽意说这句话的样子,在心里猜测他这句话的真假,半晌不以为意地笑起来:“沈隽意,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动你,再这么口没遮拦,你就……” 沈隽意不以为意地笑起来:“就怎么?你还想说,我是我妈留给你的礼物,不到万不得已你舍不得动我,是吗?” “你知道就好。” “沈开云。”沈隽意转过身,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问:“你是不是到现在为止,都觉得你深爱我妈,她不知好歹?” 沈开云不语。 沈隽意从办公桌上跳下来,冷冷地笑了下:“是啊,你们这些alpha都是高高在上的。” 这些alpha,站在食物链顶端,享受着基因给他的高人一等的待遇,怎么懂得被硬生生打碎尊严,成为被**驱使的奴隶是什么感觉。 沈开霁能轻而易举地说原谅,因为他觉得在他眼里那些都无伤大雅。 沈开云那么“爱”母亲,为了她宁愿与世界为敌,他多伟大,多可怜。 母亲多不识抬举,被他这样“宠爱”还要寻死。 “沈开云。”沈隽意背对着他,把每一个字从心里浸透了满满的恨意,再一个个扔出来,“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把自己变成ega,让自己下贱的去求别人的恩宠,让自己的尊严被踩在地上随意践踏?” 啪! 沈开云再也忍不了他的放肆,一拍桌子站起来,青筋毕现地怒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你算是什么东西,我看在你妈的面子上,处处忍你,你给我守点规矩!这么多年我没教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了?” “啧啧。”沈隽意嗤笑:“恼羞成怒了?跟我说礼义廉耻,你有那东西?怎么?觉得你高贵的尊严不允许被人践踏,下贱两个字戳到你的痛处了?来,给我也用点禁药,像你对我妈那样。” 沈开云气得发抖,温和儒雅的脸几乎扭曲,青青紫紫的转换,胸口剧烈起伏地指着门口:“滚!你立刻给我滚!” 沈隽意心情大好,在书房里转了两圈,“你忘了她是什么样了啊,那换一个,像霍城那些试药的人一样,哎你玩过他们没有?好玩儿吗?我也想试试。” 沈开云双眼被气的通红,指着门发不出声音,沈隽意替他补上了,轻道:“明天早上我要带我妈走。” ** 傅清疏做完了饭,祝川临时有事走了,顺走了一份汤说回头喝。 他自己坐在餐厅里看着三菜一汤,脑海里想起祝川的那几句话,拿起手机解锁,好半晌才决定好,给沈隽意发一条微信。 ——下次不用麻烦祝川了。 过了一分钟,没人回。 过了五分钟,还是没人回。 傅清疏放下手机,沉默着端起碗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便没胃口了,眼神往手机上看了几眼,时不时解锁。 他没有回过来。 傅清疏从手机上收回视线,站起身将菜放进冰箱,去洗了碗。 他原本以为沈隽意这么缠人一天一夜就是极限了,今天晚上应该回来找他吃饭,所以便强撑着头晕起来做了几样他爱吃的。 祝川说的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什么人的心经得起这样伤害。 沈隽意也是普通人,他受了伤也会痛,哪有人能这么不求回报还又要承受他的排斥和厌恶,一直对自己好的。 他傻半年也足够反应过来了。 他应该有更好的人陪伴他从少年人蜕变成一个强大沉稳的男人,从他波涛汹涌的人生里行过船掀过浪,自己已经三十岁了,这么老了。 沈隽意说自己配不上他,其实配不上他的,是自己。 傅清疏洗完碗,收拾完餐桌后拿起手机去书房去看下学期的课题,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但不自觉地还是看手机。 两个半小时过去了,手机一次都没响过,安静地让他以为手机是不是坏了,直到运营商发了一条推广过来。 手机没问题,网络也没问题。 问题是,沈隽意可能不想要他了。 ** 沈隽意的手机没电了,等他回到酒店充上电的时候,距离傅清疏那条短信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 他看着那条短信,猜测傅清疏的意思,估计是觉得他自作主张。 拨了电话过去,傅清疏很快接起来,却没开口说话,只有轻轻地呼吸声。 沈隽意说:“傅教授,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看见我,就让祝川去照顾你,免得我担心,下次不自作主张了,别生气。” 傅清疏心尖微痛,“没有生气。” “嗯。”沈隽意刚跟沈开云吵完架,胸腔里满涨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怕一开口又口没遮拦,索性就没说话。 傅清疏今天反而很主动,顿了顿问他:“祝川说你有事要忙,是回家了?” “嗯。” 傅清疏微微皱眉,语气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轻责,隔着听筒温柔的让人有些心颤,“为什么没告诉我。” 沈隽意一下子愣了,心头发软的咽了咽唾沫,低声说:“我不确定你想不想接到我的电话,更何况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没必要让你也一起头疼,我舍不得。” 傅清疏捏着手机,垂下眼说:“我不是接你电话了。” 这话说的很隐晦,沈隽意现在心很乱,也没听懂他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笑了下说:“嗯,不用担心,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我去接你。” 沈隽意忙说:“不用,我打车回去就行,你才刚……多休息休息,都说了舍不得了,不要你接。” 傅清疏沉默良久,问他:“真的不要我接你?” 沈隽意迟疑了下,想起他苍白的脸色,一狠心说了句:“不用……我打车一样很方便,再说了你接我也不顺路,回……” “沈隽意。” “嗯?” 傅清疏的声音被压得很低,从听筒里传出来的时候像是在凉凉的冰雪意上覆盖了一层温热的炭火,扬起一点浅浅的白烟。 “要不要我接你。” 沈隽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固执地要接自己,难道是想跟他说清楚?虽然心里很不愿意,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行吧,我明天下午回去,你有时间就来接我。” 傅清疏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说:“等着我。” 第五十五章 情深意切(一更) 沈隽意到墓园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大亮,天气不是很好,雾蒙蒙的遮着一层阴霾。 他带了一束花,外公说是母亲以前最喜欢的,稀奇古怪的一种,并不是很艳丽,在燕城差点没找着。 有个人订了临时说不要了,他才捡了个漏。 沈隽意蹲下身,将花放在墓碑前,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低声说:“我找到你的家了,外公从来没有忘记过你,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墓碑上写的名字是沈烟,爱妻沈烟,旁边的小字是夫·沈开云,沈隽意手指猛地一缩,几乎扣进石头里,发出尖利的声音。 “你放心,我不会让您含冤莫白,再等我几天,不会太久的。”沈隽意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抱着花上来的沈开云。 两个人,静静对峙。 沈开云喉咙干涩地咽了下,低声说:“隽意,我们谈谈,在你妈的坟前,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没必要。”沈隽意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拎起自己带来的锤子,在手里掂量了下力道。 沈开云眼皮一跳,扔了花快步跑上来,一把握住木柄,目眦欲裂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沈隽意眼睛一弯,笑了下,一挥手格开他的手,然后两只手握住木柄方向一转,朝墓碑砸去! 轰的一声,墓碑应声而碎。 “你!”沈开云气的直抖:“你简直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我大逆不道的事儿还多着呢。”沈隽意一把拽住沈开云平整干净的领子狠狠一扯将他掼在地上。 沈开云一惊,下意识想起来,被沈隽意蹲下身一把按住头抵在碎石块上,声音冷而尖锐:“我要是真大逆不道,你这种废物都死了十次了。” 沈开云骄傲惯了,从小就是天才,平步青云从来没有尝试过什么叫失败挫折,唯一一次是在诺拉·铂西身上。 这是他心里最深处的一根刺,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沈开云攥住一个石块,狠狠地朝沈隽意砸去,虽然他身体素质不错,也未显老态,但面对二十岁的沈隽意却是处于下风,轻而易举就被躲开了。 沈隽意抓着他的手臂向后一折,强迫他趴在地上脸贴着泥土和碎石块,被刮出道道血痕,痛呼出声:“你给我放开!” 沈隽意按着他的头,强迫他给这个残破的墓碑磕头,一下一下。 “你这个畜生!”沈开云边挣扎边被他强按着头磕,破口大骂起来,“我容忍着你,只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她,不然你这种大逆不道的畜生早就……” 沈隽意单手抓着他的头向后扬起,像是被扼住了脖颈的公鸡,露出脆弱的脖子,随手捡起一个看着挺锋利的石块,抵着他的脖子。 他捡东西时,一只手的控制能力就松了,沈开云找准机会要挣开,却被他抵着脖子划了一下。 “不如你来猜猜这一下下去,多久会死?”沈隽意的声音很轻很淡,然而听在耳里却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沈开云有些怕了,攥紧手里的石头,感觉自己掌心都出汗了,把石头都快浸湿了,色厉内荏地说:“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沈隽意笑起来:“我本来就没想着活,只有你们这种废物,才惜命,我们这种人,命啊,不值钱的。” 他说着,将石块的尖刺抵在沈开云的脖子上,轻轻的戳了一下,顿时现出一丝血痕。 沈开云到吸了口冷气,嘴唇哆嗦起来,“你……你疯了。” 沈隽意轻声靠近他耳边,“你问我是什么东西,我才要问你是什么东西。和你比,我应该还算正常,不是很疯。” 沈开云两只手被他按在身后动弹不得,拼命挣扎着躲避石块的割裂,可越是躲,划伤的越是严重,顿时不敢动了。 他是疯子! 沈隽意看到他眼里的惊恐,那是对死亡本能的恐惧,不独他,别人在触摸到死亡的时候都会恐惧,可母亲不会。 母亲看到的只有解脱。 沈开云怒极了,反倒冷静了下来,冷冷地说:“年满十八故意伤人,你准备好承担罪责了?还有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打架斗殴的事,参与黑社会集会斗殴,是犯法的。” “啧。”沈隽意轻笑:“威胁我啊,你去举报我,再跟他们说我杀了你最爱的妻子,让他们枪毙我。” 沈开云皱着眉,感觉他油盐不进仿佛真的不怕死,“你到底为什么恨我到这个地步!宁愿跟我鱼死网破!” 沈隽意说:“你欠我妈,欠那些被试药的人一条命。” 沈开云身子一颤,倏地抬头看向他,也忘了脖子上的伤,梗梗的直着脖子去看沈隽意:“你昨天说你在霍城看到了……你还知道什么?!” 沈隽意自从沈烟死了以后跟他说话就是故意刺激他,哪句不尖锐不说哪句,他根本没认真,包括杀了沈烟这件事。 他这么爱他母亲,怎么可能动手。 因为他长得像沈烟,他一再容忍也从来不听他的话,当做没听见,昨天也是,今天被他压在这里仿佛要杀人似的,他才突然开始想。 杀人,或许是真的。 霍城的制药厂,按照他这个脾气,如果真的一直没忘沈烟的死,在调查什么,也许真的进去过,只是傅正青为什么没跟他报告! “你要死,我就成全你!” 沈隽意不仅没怕,反而笑了,“你去,最好跟他们说,你当年研发了禁药让罗国的女将军诺拉·铂西被硬生生改造成ega,然后被全球封禁的药还在暗地生产,你敢吗?” 沈开云一僵。 沈隽意嗤了声:“怂货。” 沈开云没被人这么辱骂过,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的挣脱了沈隽意的禁锢站了起来,捂住脖子上的伤,后退了两步。 “你!” 沈隽意也站起来,掸掸身上的泥灰,轻道:“怎么,我骂你你难受了?还是我揍你你难受了?去吧,去报警,说我杀了人。” 沈开云知道他有恃无恐,但他也不是傻子,也笑起来:“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你没有证据,如果你有证据的话就不会跟我浪费时间了,你想从我身上套出秘密,说吧,录音没有?”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下作?”沈隽意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来,踢过一个石块,冷笑道:“我是没有证据,但你也要小心点儿,别被我查到,不然被枪毙的就是你。” 沈隽意的话半真半假,沈开云也知道不能尽信。 这件事确实牵涉甚广,他虽然和那些人相互掣肘,平时也会护着他,但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那些人一定会弃车保帅,让他出来顶罪。 如果傅正青也背叛他的话,那么他就更有可能会查到证据了,他不能冒这个险,当务之急是先套出沈隽意到底知道了多少。 真要被查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再加上罗国背景,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他记得,傅正青有个儿子的。 “其实我倒是不希望你死,我希望你长命百岁,痛苦一生。”沈隽意走上前,一步步逼近沈开云,掐住他的领口往自己拽了下,笑的温和极了:“把你送去霍城,尝尝做ega的滋味,满脑子只知道发情,被**支配,在alpha的脚下卑微存活,您说好不好?” 沈开云听不下去了,抬手便要去打沈隽意,被他一把握住一甩便摔在了石块上,尖利的戳进了腰上的皮肤,痛的呻吟了一声。 沈隽意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让尖刺更往他腰里戳,沈开云痛极喊了出来。 沈隽意看他痛苦扭曲的表情,心里生气一阵快意,脚底碾了两下,沈开云脸上血色倏地褪尽,惨白的冒出冷汗,就快晕倒时一声尖叫突然撕破安静地墓园。 “阿意!” 沈隽意如遭雷击,倏地抬头。 沈遥站在不远处,惊慌失色地看着他,摇摇欲坠地被蒋祺扶住,哆嗦着问他:“阿意,你在干什么!” 沈遥脸色惨白,看着他脚底踩着沈开云,陡然晕了过去。 蒋祺吓了一跳,眼明手快的抱着她,失声大喊:“阿遥!” 沈遥失去意识,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一个劲地哆嗦着,很快蒋祺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染湿了。 羊水破了! 蒋祺一下子慌了,沈隽意在她晕倒的那一刻也冲了过来,厉声问他:“你带她来干什么!” 蒋祺被他这个要吃人的表情吓着了,也没顾上解释这句话,忙抓着他的手问:“怎么办!会不会出事啊!” 沈隽意一把将他推开,抱起沈遥大步往山下走,上山容易下山难,走不快,他急的满头满身都是汗,咬着牙和沈遥说话:“撑住!” 沈遥昏迷着,只有微微地呻吟声传出来,敲在沈隽意的心上,蒋祺快步跟上来,干净整洁的衬衫上是他刚刚随意抹的羊水和血迹,看起来有些狼狈。 “阿意,阿遥会不会出事!” 沈隽意没看他,声音冰冷地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怎么说的,她绝不会出现在燕城,蒋祺,你带她回来,安的什么心!” 蒋祺道:“你别一着急就乱咬人好不好,阿遥是我的妻子,她肚子里是我的孩子,他们出了事我比你更着急!” 沈隽意脚步不敢停,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沈遥大腿间淌出来的羊水和血迹沾了他满手,温热的仿佛沈烟脖子里喷出来的血迹。 “你着急!你着急你带她回来?”沈隽意厉声说:“你是照顾不好她,非要她回来让沈开云照顾是吧!” 蒋祺哑口无言。 “蒋祺,你最好祈祷她不会有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沈隽意声音放轻了一点,冷笑道:“我姐喜欢你,无条件信任你,你最好对得起她。” 蒋祺心尖一颤,他是不是知道了! “什么意思!” 沈隽意说:“没什么意思,你最好别让我查出来你带她回来是别有目的,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怕。” 到了山下,蒋祺要开车,被沈隽意一把从副驾拉下去,“去后面陪着她,你开车,明天早上都到不了医院。” 蒋祺手一直在发抖,知道沈隽意说的有道理,便安静的去了后面,将沈遥抱在怀里,小心地安抚:“阿遥,你不能出事,你说过要陪我一起看孩子长大的。” “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是我的错。” “阿遥。” 沈隽意听得心烦,打开了一点窗户,又将油门往下踩了一点,堪堪擦过一辆车略过去,被一路尖利的喇叭刺的耳朵疼。 他却仿佛不觉,最后甚至有辆警车跟了过来,被他远远地甩在后面,连续闯了七八个红灯才赶到医院。 沈遥就快不行了,一进医院就被送进了手术室,沈隽意刚想进去,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扯住手臂,劈头盖脸地问:“等等,刚才是你开的车?不要命了?!” “是。” 警察原本以为是哪个纨绔在大路上飙车,这一看他满身是血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 沈隽意把事实原模原样的跟警察说了,也没打算找什么借口,直截了当地问他:“我能等我姐从手术室出来,再跟您走吗?” 第五十六章 情深意切(二更) “还能有你商量的份儿?”交警看他还年纪也不大,这就敢飙车,这以后还得了?严肃又板正地教育他:“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多危险,万一不小心撞上去造成事故怎么办?还有你姐,为什么不提前到医院来?到这个地步才来,怎么做家属的!” 沈隽意皱眉不语。 交警:“你驾照呢?” 沈隽意伸手,从兜里摸出来,规规矩矩地交给他。 “吊销了,以后我看你也别考了。”交警看着他认错良好,又满头全是汗,连衣服都汗湿了,焦急的样子也有些心软了。 “知道错了没有?” 沈隽意忙点头:“知道知道,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驾照都没了还下次?!”交警怒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和另一个同事说:“行了,你先回去吧,我陪他在这儿等,等他姐出了手术室,我再带他回去。” 沈隽意一听,忙不迭道谢:“谢谢。” “别谢了,你今天这一连串的行为,得交罚款、吊销驾照外加拘留的懂吗?”交警没什么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说你,我们追你你稍稍慢点跟我们讲一声,我们在前头给你开道儿也行啊,人命关天的事,你非选了一条最差的路。” 沈隽意当时整颗心都悬在后座的沈遥身上,哪里还能想起那些,就算是交警真跟他说,你停车我们带你去,他也不会相信的。 他只相信自己的双手。 交警攥着沈隽意的手,以防他突然跑了,跟他一起到了手术室前。 蒋祺两手撑着头,不管自己手上全是血迹和羊水就捂着脸痛苦的蹲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发抖。 沈隽意看了他一眼,靠在了墙上去看手术中的红色灯牌,心又不自觉地悬起来,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开云姗姗来迟,看着在场的三个人,眼神在交警身上停留了一会,到底没问,转而问蒋祺:“阿遥怎么样?” 蒋祺说:“进去抢救了,医生一直没出来,我们也不知道情况。” 沈隽意看着沈开云的脸,心脏仿佛被一个满是毒液的尖牙咬过,又像是滚烫的细针朝着最深处扎进去。 沈遥抢救了足足三个多小时,中间护士匆匆出来调血库的血,还让家属签过字,沈隽意握着拳一拳打在墙上,手瞬间就红了。 交警看着他,生怕他会发起疯做出点什么,忙说:“喂,冷静点!” 沈隽意眉目发颤,咬着牙走到蒋祺身边,一把拽起他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说过的话跟他妈放屁有什么区别!” 蒋祺也急了,一把挥开他的手说:“你呢?你没事去砸什么坟,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的错吗?你要是不打你爸,她会这样吗!” 沈隽意手距离他脸上半分的时候停了。 是。 他应该考虑的再周到一些,想着衬着这次沈开云来燕城的机会,用挖坟的事情刺激他,逼他自乱阵脚,可却没有想到沈遥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 如果她出了事,他拿什么跟妈妈交代。 他应该等沈遥生产之后的。 交警忙冲上来拉开两人,蒋祺拽着领子,斜了他两眼走到一边站着,低声说:“你别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真要有本事,就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沈隽意看着他,一瞬间脑海里有什么闪过似的,可没等他想明白,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有些疲惫地摘了口罩出来。 “谁是家属。” 蒋祺和沈开云忙不迭冲上去,纷纷说是自己,沈隽意反倒没动,直梗梗的站在原地,交警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医生说:“经过抢救,母子平安,不过母体还有些危险,先在加护病房观察几天。” 紧接着,护士将打了麻药沉睡着的沈遥推了出来,脸色惨白的躺着有些虚弱,孩子却声音洪亮,包着医院的包被,正在哇哇大哭。 蒋祺握着沈遥的手,眨了眨眼睛又仰起头,接过护士手里的孩子,低头亲了他一口。 “走吧。”沈隽意转身。 交警却疑惑了,刚才就属他最着急了,现在母子平安他不看看? 沈隽意知道他的意思,说了声:“平安就行了。” ** 下午两点,傅清疏出发去机场接人。 他特地穿了一件黑色的亚麻立领衬衫,衬得皮肤很白,显年轻。 他一向是白衬衫黑长裤,纽扣系到最完整一颗,半点儿缝隙也不留,外头罩着白大褂,两人不对盘那会沈隽意还说他是性冷淡。 傅清疏微微眯眼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亚麻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匀称漂亮的肌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微微露出一点颈部皮肤。 本来是拿平常穿的衣服的,但到换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了想换个穿着的念头,于是拿了柜子里一次也没穿过的这件衬衫。 傅清疏轻轻笑了下,眉眼舒展开。 沈隽意说他和自己比会的东西太少了,他在基因研究学上建树颇高,脱了白大褂会打架,还会拆锁,似乎是无所不能的。 他那时候没说,其实他也有不会的。 沈隽意会救人,心有赤诚无畏,爱憎分明,还有一颗认定了就不会反悔的坚持的心,这些他都没有。 可这个人估计是傻子。 傅清疏轻笑了声,非得跟他说明白他才能听得懂吗,这个智商是怎么考到平城大学来的,好像高考成绩还很高。 奇怪。 七月底的天气还是很热,今天天气又很好,火炉似的倾泻下来浇在车顶上,将空气都蒸熟了一遍又一遍。 傅清疏坐在车里被晒的有些难受,低头看了下表,过去了三个小时,已经五点了。 黄昏迤逦绚烂,在天上拖出一道道长长的彩墨。 远方的候机室进进出出一拨又一拨的乘客,他一直盯着,没有看到沈隽意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心。 傅清疏拿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响了一会没有人接,再打就被挂断了。 他一愣,不敢置信地再次拨了过去,这次挂断的很快,几乎只响了一声便挂掉了,没有半点迟疑。 这一刻,他突然茫然了。 傅教授超高的智商和情商,轻易碾压他人的逻辑能力全部宣告失效,他不明白为什么沈隽意为什么一次次地挂掉他的电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已经按了下去,投影出窗外照进来的夕阳,不是很明显。 昨天晚上他说“下次不必麻烦祝川来了”,“我不是接你电话了么”,还说“我去接你”,他没听出来不要紧,今天他尽量说的明白一些。 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烈日冷却下来,夕阳燃烧殆尽,星子升起织起星河,车里的温度从灼热变得温热,再变得冰凉。 傅清疏微微闭上了眼,靠在了椅背上,放下了手机不再徒劳地尝试。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没有人能毫无条件的无畏,那些不惧伤害的勇气都是源自于爱罢了,所以甘心把自己的心捧给另一个人,随意践踏。 沈隽意也是个很骄傲的人,他捧了这么久的心,估计也知道痛了。 心里有股憋闷的沉痛,又有种不知道从哪儿升起来的心浮气躁,让他有些想打架,想去诉诸暴力发泄。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发情期彻底爆发、傅正青的出现、霍城的制药厂以及沈隽意的暂时标记。 如果不是沈隽意霸道而强势的抓着他,他一定撑不到现在,可现在这个支撑他的力量忽然抽身而去了。 傅清疏愣了愣,被心里刹那间闪过的认知惊了半秒,什么时候沈隽意成了他力量的支撑! 这一认知让他心里蔓延出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还带着微微的苦意,像极了实验药剂的腐蚀性,呛的他鼻尖发酸,眼睛微痛。 傅清疏打开了一点窗户,深吸了口气,又关上了窗户。 脑海里沈隽意的样子惊鸿掠影似的跳来跳去,狂妄地将他压在墙上讥讽,小心翼翼地哄他,明朗而真诚的追求,放肆又霸道的怒气。 夜里十二点。 沈隽意的手机已经关机,他的手机也即将关机,红色的标志透着一股隐隐的威胁,终于暗了下去。 他将手机扔在副驾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启动车离开了机场。 ** 沈隽意被拘留了一周。 蒋祺忙着照顾妻子和儿子根本没来看过他,只托人送过几件衣服来给他换洗。 沈开云巴不得他被关到死,更不可能来看他。 沈隽意这一静下来,才记起来今天要回平洲的事情,傅清疏还说要接他来着! 他好不容易说接自己一次,不管是不是要让他滚蛋,但总归是接他,这次自己失约还一周没回应,估计完蛋了。 傅清疏肯定再也不理他了。 怎么哄老婆呢。 沈隽意撑着下巴想,他要是知道自己被关这儿还要平白担心,反正进来都进来了,约也失了,就别让他担心了。 他想着想着,又开始担心,一般第一次发情期都很不稳定,傅清疏那次连续三天才算堪堪压下去,这又过了不少天,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拘留期结束,沈隽意又被教育了一通才被放出来。 他用力呼吸了下,把胸腔用空气冲的满满的再吐出去,连连冲刷了两遍才觉得那股霉味儿消散了点,伸手拦了辆车。 沈隽意订的酒店一周前就到期了,但因为一直没回来也没擅自把他的行李拿下来,就一直这么放着,他上去洗了澡,下来退房。 他洗澡的时候给手机插上充电,出来的时候给傅清疏拨了电话过去认错。 结果没人接。 他笑了下,心想这次回去得花大功夫哄了,不知道给他揍一顿行不行,不行的话,两顿? 想着想着,沈隽意又开始笑,迷得前台退房的beta小姑娘五迷三道的跟他搭话:“笑的这么开心,想女朋友吗?” 沈隽意一偏头,笑意未减地说:“不,男朋友。” 小姑娘将零钱递给他,因为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只以为他口中的男朋友是那种意思,不由得笑的意味深长。 沈隽意收了钱,在门口打了车往医院去,先去看看沈遥,然后再回平洲。 沈遥恢复的很好,脸色也红润了一些,正和蒋祺一起逗孩子玩儿,沈开云坐在一边,温暖的阳光从窗户上照进来,金灿灿的。 两代同堂,一家四口。 沈隽意站在门口,敲了下门,沈遥听见声音,抬头看是他,忙道:“阿意,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沈隽意没说自己被拘留的事情,走进来就着蒋祺的手,摸了摸小外甥的睡脸,笑了下和沈遥说:“我一会回平洲了。” 沈遥不知道他被拘留,蒋祺怕她担心,只说他有事回去了。 “怎么这么急?” 沈隽意说:“嗯,有点事。” 沈遥抿了下唇,剖腹产的刀口还有些疼,不能太用力呼吸,有些艰难地说:“那咱们说会话,你总能空出时间的吧。” 蒋祺明白她的意思,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沈开云在两人脸上看了一会,威胁的朝沈隽意多看了两眼,也出去了。 沈遥艰难地想起身,被沈隽意按了下肩膀说:“你躺着吧,别乱动。” “阿意。”沈遥看着他,伸出手去抓他的手,等握住了才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挖妈妈的坟?” 沈隽意站在病床前,看着阳光有一点落在沈遥白皙的脸上,单纯的仿佛未经世事。 “你说实话,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秘密,我回家那一年你离家出走就再也没回来过,但是我们始终是姐弟,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就不能告诉我吗?” 沈遥红着眼睛,声音微微哽咽:“至少,至少让我知道你和爸爸之间的恩怨。” 她虽然傻,但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沈隽意离家的时候才九岁,又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唯一的矛盾就只有这一个。 蒋祺是个心理医生,她问他能不能看出沈隽意为什么这么尖锐又执着,或者能不能看出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他只说人去世了以后无论灵魂还是什么都消失殆尽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阿意挖坟也只是想带她去另一个地方罢了。 像有些人水葬,将自己的骨灰撒遍江河湖海。 沈遥不相信这种借口,可蒋祺也说不出其他的理由,只能安抚她,让她不要多想。 沈隽意说:“我小外甥起名字了没有?” 沈遥说:“你别又敷衍我,我知道你跟爸爸的矛盾已经到了必须要死一个人的地步了,我不希望是你,也不会希望是他啊,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你,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不希望我被卷进来。” 沈隽意微微垂眸,低声说:“你明白就够了,那些事你知道了没好处。” 沈遥有些激动,扯的刀口剧痛,额头上立刻蔓上一层冷汗,连吸了几口冷气才缓过来,艰难地攥着沈隽意的手说:“可是……可是我也不想做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啊!一辈子都受你们的保护活着!” 沈隽意说:“你真的想知道?” “阿意,我是你姐姐,你不肯相信我吗?”沈遥欲言又止,咬了下嘴唇忽然掉下泪来,一滴一滴串成一串,沾湿领口。 沈隽意弯腰,伸手抹掉她的眼泪,低声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是那些事情太过肮脏,你没必要知道。” “这件事与我有关吗?”沈遥问他。 沈隽意一时说不出,顿了顿说:“等你好了,我把一切告诉你。” 沈遥和他到底是亲姐弟,骨子里的固执的一样的,虽然平时看着软懦,但固执起来还是让人招架不住,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不松。 一副不说清楚就别想走的表情。 沈隽意还有心隐瞒,他以前想过告诉沈遥事实,因为他总有一天要跟沈开云玉石俱焚,瞒不住沈遥,但千算万算,没想到是这么个最差的情况下。 “好。”沈隽意握住她的手,低声叹了口气,说:“我告诉你,你不能太激动,答应我。” 沈遥点头。 沈隽意握了下拳,将那些残忍的、即便心理强大的人都无法接受的部分娓娓道来,母亲痛苦而煎熬的十几年,霍城试药的人以及禁药的危害尽数讲了一遍。 沈遥听完,呆呆地躺在床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在她的世界里,从小在国外长大,虽然没有见过父母,但身边的人将她照顾的很好,回国后母亲去世,但她和母亲没有多少感情,也不会很难过。 她所看到的父亲深爱母亲,对她也很好,照顾有加,是个很温和慈爱的父亲。 弟弟虽然叛逆,但是很尊重她,有时候还会跟她撒撒娇。 丈夫对她很好,现在还生了一个孩子,她的人生仿佛是被精心雕琢过的,没有半点风浪,可不知道在她平静而美好的人生背面,竟然是那么可怕而肮脏! “不……不可能。”沈遥说出的第一句话,是不敢置信的否定。 沈隽意没要求她会立刻相信这些事情,毕竟残酷的让人怀疑虚假才是正常的,他说:“这就是所有事实,你想知道的这些。” “那……你是想为妈妈报仇?会不会是误会,爸爸那么爱妈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阿意,再查查,再查查好不好?” 沈隽意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姐,这件事跟你无关,但是沈开云必须死。” “可是……”沈遥担心的说:“可是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岂不是很危险?爸爸真的手握这么大的权利和利益,那处置你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沈隽意不以为意地说:“我不怕。” “阿意!”沈遥又急又气:“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活着?!生命在你眼里算是什么,只为了报复爸爸的工具吗?” 沈隽意倏地拧眉,声音冷了一点:“生命?在你教我生命是什么之前,先去问问沈开云生命在他眼里算什么!” 沈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要道歉,却见沈隽意脸色缓和了,抿了抿嘴唇小声道歉:“对不起。” 沈隽意说:“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你天性善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先往坏的地方想,觉得人都是善良的。”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 “我怕你被沈开云利用。”沈隽意说:“你这次来燕城,是他打电话叫你来的吧。” “不是,是……”沈遥话音一停,忽然想起来什么事,猛地把嘴闭上了,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怎么了?” 沈遥倏地松开手,摇头:“没、没什么。” 这次回燕城,是蒋祺要带她回来的,说是因为这边的医疗环境好一些,在这边待产的话照顾的人从沈家拨过去,也省的他手忙脚乱。 那天去山上,虽然是她临时起意,但也是蒋祺提到了母亲。 他…… 沈遥忽然想起有一天蒋祺站在她的全家福面前出神,被她问的时候,他意味不明地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假如,假如我骗你呢?你会不会恨我,不能原谅我? ——别多想,我只是怕我以后做错事,你要离开我。 沈遥如坠冰窟,一下子懵了。 蒋祺是不是……是不是根本就知道母亲的身份! 那他接近自己,是不是也别有目的,两人的感情、那些恩爱?是不是全是假的! 沈遥仿佛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摆了下手说:“你先……先出去吧,让我冷静一下。” 沈隽意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以为她一时消化不了这些,就点了点头说:“那行,我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沈遥听不见他说了什么,脑子里嗡嗡地直响,几乎要把她缠的窒息,手指不住地哆嗦。 沈隽意走到门口,听她叫了一声:“阿意。” 他又回过头来。 “妈妈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她停了下,又说:“傅教授也一定希望你活着的,保护好自己。” 沈隽意点头:“知道。” ** 整整一周,傅清疏都没接到沈隽意的回信。 傅清疏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身边朋友们的联系方式,问过祝川,他说没跟自己联系,还顺道儿调侃了他一下,找老公找别人家去了。 他仿佛人间蒸发了。 傅正青倒是给他发过一条短信,问他能不能出来见一面,他给删了。 乔雁来过一次,旁敲侧击地问他最近有没有跟人交往,或者有没有看对眼的alpha,带来给她看看。 傅清疏心里烦闷,没怎么接话,乔雁自己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忽然嘟囔:“沈隽意这小子行不行啊,怎么这长时间了还没……” 傅清疏眉眼一冷:“妈,你刚才说什么?” 乔雁忙说:“没,我没说什么啊。” “这么长时间。”傅清疏冷冰冰地抬起头看她,声音也硬的硌人:“你跟沈隽意什么时候认识的?” 乔雁心里一个激灵,完蛋了。 “不是,儿子,你听妈妈解释啊。”乔雁试图将情况扭转一下,艰难地看着他的脸色说:“其实我跟沈隽意也不熟,就有一次他救了我,我知道他是你学生,我保证没扯谎!” 这就是事实,只不过没说完罢了。 傅清疏平静的看着乔雁的眼睛,问她:“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帮他骗我,还是他帮你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完蛋了,沈狗前面还没解决,后院又起火了,跪榴莲也不好使了。 第五十七章 情深意切 乔雁心里一咯噔。 “清疏,你听妈妈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清疏点了下头,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吗,说:“好,我不冤枉你,也不冤枉他,我问你,他知不知道我是ega。” 乔雁攥着手,感觉掌心里湿透了,艰难地点了下头。 傅清疏仰起头,轻笑了声:“早知道我是ega,却还在我面前假装一概不知,看我拼命的抵抗发情期,你们。” 乔雁嗫嚅:“不是,清疏你听我解释,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妥,但是我也是为了……能活着比什么都好,我知道你爸爸对你的影响,你接受不了自己ega的身份,可是,禁药你会死的。” “他既然知道了我是ega,肯定也会问起我为什么排斥,傅……”傅清疏话音一停,想起那天沈隽意一见到傅正青的反应。 他第一时间就回过头,问自己还好吗。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傅清疏攥着手,手背上青筋毕现,看的出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沈隽意一直知道自己是个ega,甚至知道傅正青!他拼了命所想要隐藏的东西,其实全部暴露在阳光下了。 别人都知道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不是希望你把它告诉别人,用来接近我的渠道。”傅清疏伸手,揉了下额心,轻嘲地笑了下,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 乔雁不敢说话,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几天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憔悴的泛着苍白,沈隽意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他这么骄傲的人,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其实早就摊在别人眼底,不说他,就算是自己也一定接受不了。 这件事是她做的欠妥,当时她也没办法了,用了禁药就没有回头路了。 乔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清疏,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真的不能让你用禁药,如果你死了,妈妈怎么办啊?” 傅清疏颓然地将脸埋在掌心里,想起沈隽意在罗菲面前说他是beta的样子,想起他因为擅自标记了自己坦然认错的样子。 他又想起沈隽意连连拒绝不让他去接,想起被挂断到索性关机的手机,然后一周都没有出现。 他要想想。 傅清疏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乔雁也忙站起来,他这个状况不好,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忙道:“我送你去吧。” “不用。” ** 傅清疏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忽然看见一家酒吧,灯红酒绿看起来很乱,外头有几对男男女女靠着墙在接吻。 傅清疏多看了两眼,脑海里忽然迸现出一些久远的回忆。 他下了车,径直走进了这家乱七八糟的酒吧,入耳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不知所谓的乐声,一股脑往耳膜里冲。 糟糕的空气里蔓延着烟酒气,舞池里身子纤细娇软的男孩在跳舞,带起一阵阵起哄声,让他脱了衣服跳。 男孩真就脱了上衣和裤子,只留极短的贴着身的短裤搔首弄姿,竭尽全力的逢迎。 吧台调酒的男孩打量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点嘲讽,笑说:“哎,走错地方了吧。” “你们这里不做我这种人的生意?”傅清疏抬眸,也笑了声,手指解开领口几颗扣子,还了他一句嘲讽:“还是觉得我玩不起?” “那不能,喝酒的地方还能赶客人吗,那您是找张单桌儿,还是拼桌?” “单桌。”傅清疏扫了一眼他吧台上的酒水单,被台上唱歌的人一嗓子吵得头疼,也不再看,随口说:“随你心情上吧。” 傅清疏找了张桌子坐下,离舞台不远不近,位置也不是很好,有一株很大的盆景挡在前面,平白隔住了一点视线。 服务生很快来上酒,觉得他不懂行儿,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了一堆,净捡贵的上。 傅清疏也不在意,挥挥手让服务生走了。 他其实根本不是为了来喝酒,只是想找件事情做冷静一下,他没法怪乔雁,那些考虑是为他好,也没法去怪沈隽意为什么突然抽身。 这家酒吧勾起他当年放纵的时光,让他忽然烦躁,不知道他这么多年的小心掩饰的第二性征有什么意义。 这十几年,仿佛兜了一个大圈子,还是回到了原点。 傅清疏有些心烦,看着满桌子的酒,红的白的啤的国产的进口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上来了,拎起一个瓶子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灌了进去。 这个酒品质不好。 流进喉管的时候灼烧的难受,他轻咳了声,垂眼看着手里的空杯子,又看着手腕上的那条长在皮肤上的红线,疲惫的闭上眼。 酒不好,但是很上头,再加上他许多年没喝过酒,胃有点不适。 “哟,大叔,一个人啊。” 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一脸少年气的男孩站在他面前,穿的不知所谓,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 傅清疏眉目微凉,“不拼桌。” 他直接坐了下来,自来熟似的笑起来:“别呀,你这种人来这里玩儿,不就是找乐子的吗?我能给你乐子,玩不玩?” 说着,他的手已经搭上傅清疏的手腕,作势要将他往怀里拉。 不远处哄笑起来,傅清疏抬头看了眼,几个男男女女看着他们这个方向哄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傅清疏眉目不变,冷冰冰地说,“放开。” “矜持什么呢,来这种地方就别假清高了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衣服穿得越严实的,脱了衣服越浪。”男孩凑近他,忽然笑起来,“哎哟,还是个ega呢,我问到你信息素的味儿了,真香。” “我说最后一遍,你打不过我。”傅清疏看着手腕上搭着的手指,又抬眸,眉眼冰凉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松手。” 青春期的少年最禁不起讥讽,又是刚刚分化成alpha,觉得自己站在了高人一等的地步,一听这个就准备释放信息素来打压,被傅清疏反握住手腕,倏地起身一扯,利落地扔在了地上。 “啊!!”男孩躺在地上呲牙咧嘴,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临了不忘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傅清疏是真的有些喝醉了,脑子里有些糊涂,再加上心里烦躁,平时这种撵走了就算了的,他竟然还真的应了:“傅清疏,静候。” 他一说完,便有些恍神,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他那会揍了人,也嚣张的让他们尽管来找自己。 恍完神,他又忽然开始想,沈隽意也是这么吊儿郎当的,但他却从来不用信息素压人,除了他之外,也没调戏过别人。 沈隽意一直对自己坦白,连母亲的事情都肯说,他……就算隐瞒了一些事,应该也是为了不伤害他。 傅清疏忽的想起,沈隽意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梁文文提华翰说ega,还在房间里看乏味至极的性征纪录片。 他小心翼翼地,估计是怕刺激到他,傅清疏心尖微痛,觉得难受,看着桌上不断响的手机,拿起来接了。 “妈,我没事,没怪你们。”傅清疏深吸了口气,将脸埋在掌心里,低声说:“也没怪沈隽意。今天晚上的话,对不起。” “既然接受了沈隽意的暂时标记,我就不会再用药。”傅清疏顿了顿,听乔雁说了些什么,又“嗯”了声,说:“我知道。” 挂掉电话,傅清疏又看着安安静静的手机屏幕,攥着酒杯出神。 他标记了自己,为什么又不要自己了。 傅清疏垂了下眼,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送酒,很快小半桌的酒瓶全空了,这下是真的觉得头晕了,一个两个的重影开始乱叠。 他捏着额头,单手抵在额角上闭目养神,但舞池边的声音太吵了,吵的他心烦意乱,酒精开始发挥效力,让他觉得热。 过了会,颈后的腺体也开始发热,他伸手摸了一下,肿胀发烫,可能要发情了。 在霍城的时候,两人抵死纠缠了三天才算堪堪把发情期压过去,没想过时隔半个月又再次面临发情。 沈隽意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真的不喜欢他,为什么会默许他的标记,愿意和他在那张床上三天。 不寻常的燥热从心尖上漫出来,傅清疏低低的“嗯”了一声,用力喘了几口气,忽然闻到一股极重的信息素气味朝他覆盖来。 他倏地睁开眼,发现刚才那个被他揍过的男孩又折而复返,这次他有恃无恐地站在离他半米左右的距离,尽情地释放着信息素。 “哟,发情了啊。”男孩勾起嘴角嗤笑,“我说的对吧,表面越是禁欲,脱了衣服越是个浪货,大叔你都骚成这样了,在酒吧里就发情,想让这么多人来一起满足你啊。” 傅清疏皱着眉,撑着手站起身,却因为信息素的影响晃了下,有些不稳。 “哎哟,这么迫不及待啊哈哈哈。”男孩朝身后笑,“哥们儿快看,哈哈哈哈今天我就要玩玩这种……靠!” 他话音未落,便感觉脸上重重挨了一拳,脸被打的偏到一边,回过头来又迎头挨了一下。 这两拳直接将他和身后一个男孩打懵了,傅清疏忍着发情带来的不适,略微踉跄地走到两人面前,“我就是发情期,照样揍你们两个。” “我看你是……啊!!” 傅清疏拧着他一只手折向背后,转身一脚踹向扑过来的男孩,等他避开想要拎酒瓶砸他的时候,傅清疏却比他更快的摸了一个酒瓶啪的一声打在桌沿,拎着呲出来的酒瓶底抵住他的脖子。 “你太慢了。”傅清疏淡淡地说。 “你别……别冲动啊。”男孩看着酒瓶茬子,因为害怕,信息素往外露的更严重,直直冲进傅清疏的鼻尖,手指颤了下。 男孩找准机会,趁着他颤的这一下,猛地挣脱他,另一个扑上来就照着傅清疏的头砸过来! 酒瓶离额头仅剩半寸的时候,他的手忽然被人握住,硬生生制在半空。 傅清疏喝的太多,又因为发情期,眼睛有些不太清楚,只看见那只手经络分明,指骨修长。 真像沈隽意啊,他乱七八糟的想。 “这点水平还学人打架。”沈隽意冷嗤一声,握着他的手不松,另一只手抽出酒瓶朝他脑袋上狠狠地敲了过去,男孩猛地闭上眼。 预感的疼痛没有传来,男孩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面前男人冷冷地讥笑:“怂货,滚。” 两个男孩一看有帮手来了,忙不迭就连滚带爬的跑了,沈隽意冷嗤了声,扔下手里的瓶子,一回头就被吓了一跳。 傅清疏摇摇欲坠地晃了下,眼疾手快的伸手捞住他拽进怀里,沉声说他:“你想喝酒去君燃那不好吗,来这么乱的地方!我要是没赶到你怎么办?!” 他刚才一赶到这里,就看到傅清疏拽着一个人,手里拎着个酒瓶底,紧接着忽然脱力了,被一个人迎头砸酒瓶,他魂都被吓掉一半儿。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沈隽意抱着他做到沙发上,服务生在他们脚边收拾东西,他头都没抬,又低声问傅清疏:“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在燕城有点事,手机坏了,有条件立马就给你打电话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傅清疏的领口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照着酒吧里五彩缤纷的灯光。 沈隽意抽出抱着他的手,要去替他系扣子,忽然被他抓住了手拽了回去,发出了一点轻轻地气声,像猫一样。 “别动,帮你系扣子。”沈隽意抱着他才算安下心来,卸下紧张这才突然从糟糕的空气里闻到他信息素的气味,又猛地提起一口气:“你发情期来了!” 傅清疏被他这个声音吵得回了点神,恍恍惚惚地拽着他的手蹭了蹭,低声叫了声沈隽意。 信息素一股股的往外绕,像是蛛丝捆缚沈隽意的心脏,一下收紧。 这次发情期不是很汹涌,这么意识不清估计是因为喝多了酒,他也没太担忧,轻笑了下凑近傅清疏的唇轻轻亲了一下。 “傅教授,要我吗?”沈隽意捏着他的下巴,故意使坏地问:“还是要抑制剂?” 话音一落,怀里的人猛地僵了一下,拽着他的手紧了一些,竭力地睁开眼看他,艰难地说:“不,不要抑制剂。” 沈隽意心头一震,心悸一般剧烈的跳起来让他觉得心脏都要撞碎了,猛地拽住傅清疏的手强迫他睁开眼睛,沉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傅清疏垂下眼。 沈隽意被刚才这句话震的傻了,酒吧里乱糟糟的乐声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去,他满脑子就只剩刚才那个略带沙哑的嗓音。 他刚才,说什么! 沈隽意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用力地攥了一下,才抖着声音说:“教授,说清楚。” “不要抑制剂。”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都是糖了!我用节操保证! 第五十八章 情深意切 傅清疏长得很好看,在沈隽意这二十年的人生里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男人,眉眼像是被画家仔仔细细晕染过的,带着一股雾霭间山峦叠嶂的意思。 他平时说话时声音不大,尽管跟他不对盘,张口便是让自己从实验室滚远点,可那个微凉的柔软嗓音,反而人觉得意犹未尽。 沈隽意感觉胸口泛起一股热意。 信息素仿佛灼烧一般被他吸引过去,又像是有只滚烫的锤,一下一下的敲击着他的心脏。 他想过,总有一天傅清疏会接受他,但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状况下。 他刚刚从拘留所出来,吊销了驾照,沈遥险些难产,和沈开云彻底崩盘,结果柳暗花明竟然听见他说不要抑制剂。 那他的意思。 沈隽意拽着他的手臂往自己按,抵着他的额头逼他一遍遍重复:“傅教授,说你要我。” 傅清疏喝醉了酒,又被信息素熏得有些头晕,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的话说:“要你。” 沈隽意眼眶发酸,微微咬着牙闭上眼,“再说一遍,听话,再多说一遍。” “要你……沈隽意……不要抑制剂。”傅清疏抱着他的手臂,默默承受被他禁锢在怀里的痛感,真实的让他平静下来。 傅清疏的领口有些乱。 因为刚打过架,酒味和信息素的味道都渗出来。 掺了木香气味的酒一般,清冽又灼热。 沈隽意还没从被他表白的惊喜里抽出身来,又被他的信息素击昏了。 携风裹雨似的压下来。 这个位置很隐蔽,酒吧里又乱,灯光乱七八糟的照来照去,几乎没人注意他们这个方向。 沈隽意便肆无忌惮地掐着他的下巴,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惊喜。 傅清疏拽住他的袖子,内敛又克制地回应。 没一会就觉得颈后的腺体烫的几乎烧起来,难受的挣扎了下。 “回家,回家。”傅清疏艰难地抵住他的胸口,从他这个几乎要将他吞吃下去的吻里喘了口气:“别……” “听话,让我亲亲你。”沈隽意拽住他的手死死扣住。 他刚刚听见了日思夜想的表白,再不好好发泄一下,他说不定会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里爆炸。 “嗯……”傅清疏闭上眼,因为酒精和信息素以及失而复得的情绪下,少见的顺从地仰起头,承受他猛烈又毫无章法的掠夺。 窒息一般的掠夺,让他感觉真实又虚幻,忍不住伸手抓紧了面前的人,汲取他身上的信息素,然而没有彻底标记之前,沈隽意的信息素只会让他在发情期里更加难熬。 傅清疏手指逐渐脱力,回应也有些松,软软的全靠沈隽意的怀抱。 沈隽意一睁开眼就看见怀里的人睫毛轻颤,鲜红微肿的唇也轻颤,显得诱人极了。 沈隽意伸手摸摸他的唇,轻轻点了一下,“不舒服?” “嗯,热。”傅清疏微抿了下唇,睫毛微颤的说:“难受。” “我看看。”沈隽意一伸手,往里摸了摸,“还好,不算很湿,我去给你……” “别走。”傅清疏垂了下眼,刚才喝酒打架觉得没什么,沈隽意一来他就觉得这里糟糕极了,半分钟也待不下去。 “回家吧。” 沈隽意从来没见过这样既乖又软的傅清疏,偏偏不走,反而抱着他坐在腿上,抵着额头去看他的眼睛,“我们回不了家了,你喝了酒,我没有驾照。” 傅清疏早已被发情期困住,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的话反应:“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听你说喜欢我,想要我,永远不会离开我。”沈隽意伸手描摹他的眼睛,看他茫然地眨眼,忽然有一刻觉得他是不是因为受了信息素影响才这样。 “傅教授,为什么突然跟我告白?”沈隽意觉得不安,一次次逼傅清疏对他告白:“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傅清疏侧过头,信息素一波一波的漫出来,让他莫名烦躁,用力地咬住嘴唇抵抗并不算陌生的燥热。 傅清疏身子发软,脑子里有些迟钝,但不知怎的就感觉到沈隽意的不安,强撑着从他怀里坐起身,微微侧头,露出颈后的腺体。 沈隽意心脏猛地一颤,看着怀里人微微偏着头,纤长细白的指尖扯着后领,将脆弱的腺体暴露给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信息素的影响,整个人都在发颤。 心脏扑通扑通地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砸的沈隽意头晕眼花,这个无声的表示比刚才那句不要抑制剂还要强悍,直接击碎了他所有的不安。 沈隽意低下头,吻上腺体,感觉傅清疏轻颤了下,却没有躲开,只是把手指收了回去,又被沈隽意一把拽住十指相扣。 湿热的吻落在脆弱又敏感的腺体上,激的傅清疏难受的轻轻吸气,修长指尖死死攥住沈隽意的手指,掐的他生疼。 他吻了一会,却没有咬破,傅清疏微愣。 “沈隽意?” 沈隽意无限眷恋地将他抱在腿上调整了下坐姿,让他靠在怀里,亲了他的眼睛一下说:“上次你被影响的很难受,这次给你一个好的回忆。” 傅清疏心尖微热,淌过一阵暖流般,微微垂了下眼。 沈隽意端起他刚才剩下的半杯酒,递到他嘴边喂他喝,傅清疏微微蹙眉:“沈隽意。” “不想喝了?” 傅清疏点头。 沈隽意收回手,把酒送进了自己嘴里,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低头覆盖住他的唇,将那半杯酒渡了一半过来。 有些未及吞咽的顺着下巴落到脖子上,沾湿锁骨。 沈隽意低头吻干净,轻轻咬了他一口,伸手叫了服务生过来结账,发觉服务生探究的眼神,眉头恨不得竖起来:“嗨嗨嗨,往哪儿看呢!” 服务生被他这个恶狠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忙不迭说了账单,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身高体型都无限契合的两人,默默在心里嘀咕。 刚才那个大美人大人那么凶,怎么被他抱在怀里又那么软,好像有信息素的味儿?难道…… “眼珠子捡捡。” 沈隽意冷哼一声,抱着人从他身边走了,留下缩了缩脖子的服务生,小声逼逼:“长得帅了不起啊。” ** 沈隽意没有驾照了不能无证驾驶,傅清疏的车就在外头,也不能扔了,就找了个代驾。 是个挺年轻的女生,但开车却很稳,又是个beta,看见他们的第一眼略微表示了下关心就没再追问,只当傅清疏是喝醉了,更没对这个抱着的姿势发表什么意见,很尊重人。 小姑娘很沉默,到了目的地交了钥匙之后,沈隽意多给了她一些费用,傅清疏有些意识不清,但还能抽出一点清明,让她注意安全。 沈隽意将人抱上楼放在自己床上,转身去找东西,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别走。” “不走,我去给你放水洗澡。”沈隽意摸摸他的额头,全是汗,身上估计也全湿了,轻声说:“洗了好受点。” 傅清疏闭上眼,轻轻地点了下头。 沈隽意很少来这个房子住,除了沈遥来之外,上一次就是傅清疏晕倒的那次,一晃眼一年过去了,那次两人初识,现在竟然在一起了。 他摸着浴缸里的水,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傅清疏这么好,怎么可能爱上自己呢,不应该啊。 放完水,他走出浴室一下子就傻了,浑身上下的神经几乎在同一瞬间烧断了。 房间里全是信息素的气味。 刚才还算勉强能撑住的傅清疏衣服敞开不少,脸色红的可怕,双手死死地揪紧床单忍耐。 沈隽意顿时起了反应,吞了口唾沫,看着在他深色床单上的人皮肤白里透红。 原本清冷的表情早已不复存在,被信息素氤氲透彻。 沈隽意走过去,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问:“还好吗?” “热。” 沈隽意吸了口气,拽住他的手腕朝自己一拉,让他半跪着仰起头。 “起来,先去洗澡。” 傅清疏意识模糊,软着声音,带着委屈求饶似的说:“跪不住。” 无法控制的脱力,感觉手腕被死死扣着,挣脱不得。 “先洗澡,还是先要我?”沈隽意掐住他下巴,强迫他充满水汽的眼睛看自己:“说。” 傅清疏本能地咽了下,凑近了去吻他:“热……” “说了再给你。”沈隽意拽住他想扯腰带的手,折磨的他难受的往后退,有一把拽回来,逼他说:“说,先洗澡还是先要我?” “要……你……”傅清疏被他折磨的难受,刚才让他暂时标记他只吻了腺体,更加挑起他的痛苦,仿佛故意让他烧死在滚烫的空气里。 傅清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桎梏,去扯沈隽意的领子,蛮横地咬他的唇,甚至将他拽的摔在了床上。 沈隽意从未见他这么主动过的样子,不真实之余又忍不住想笑,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强忍着自己血气上涌和隐隐爆发的信息素,伸手捏了他一下,逼他更加主动。 傅清疏剧烈发颤的手指使不上劲,始终不得其法,强忍着难受的呜咽和颤抖,眼睛一下红了。 沈隽意心尖滚烫,看着他通红的、茫然求助的眼神,再也忍不住的扣住他的后颈往自己一拉,另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 “别哭。” 第五十九章 情深意切 信息素的影响下,傅清疏很不安稳地攥着床单,眉头皱的很紧,断断续续的呢喃什么。 沈隽意凑近了听,他意识混乱地呢喃:“沈隽意……你为什么标记了我,又不要我了。” 沈隽意心尖剧痛,仿佛平白被人砍了一刀,咬着牙说:“我没有不要你,我死都不会不要你的,等你醒了我再跟你解释。” 傅清疏听不见这些话,沉浸在虚无缥缈的记忆中,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缩成小小一团看着傅正青那种样子,恐惧的发抖。 沈隽意心疼地将他揽进怀里,看他似乎有了些神志,又不像很清醒,只是竭力地撑着眼睛,颤了颤睫毛,艰难地开口。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更喜欢的人,我们随时可以分手。” 傅清疏睫毛上有泪痕似的湿意,表情却很平静,仿佛在这种时候还在强自维持冷静。 沈隽意胸腔里蔓延起无尽的酸涩,心尖几乎被拧碎。 他一直以为这个年轻的教授强大至极,无论从武力还是从心理都应该是无所不能的,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但没想到他竟然心底还有那么脆弱的地方。 沈隽意忍住心里的酸呛,伸手去解他的扣子,傅清疏无意识地推了他一下,睁开还有些迷糊的眼睛,茫然的问他:“干什么?” 沈隽意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很不安,所以强迫似的一遍遍逼傅清疏说喜欢自己,逼他告白来安抚自己,事实上傅清疏才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相似的童年经历,他几乎感同身受,心脏像被一个迟钝生锈的锯子来回打磨,只是痛。 沈隽意掐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认真地问他:“我标记你,好不好?” 傅清疏被酒精和信息素催发到了极致,意识很乱,只知道本能地点头,抓着领口乱扯,被沈隽意一把拽住,不许他动。 “看着我。”沈隽意话音顿了顿,将他抱紧浴室,水有些凉了,将人放进去的时候感觉他颤了下,却贪恋的往下沉。 凉水稍稍缓解了他的燥热。 透明的水遮不住什么,被蒸成粉色的皮肤浮在水面上,傅清疏稍稍恢复了点理智,低头一看自己,耳朵瞬间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沈隽意蹲在浴缸前,抬手拨了点水往他身上浇,暧昧又直白的眼神弄得傅清疏更加尴尬,往后退了退想把自己埋进水里。 “别躲。”沈隽意拽了他的手一下,笑着伸出两指送到他眼前,问他:“认识这是几吗?” 傅清疏被冷水激的有些醒酒了,只是还有些头晕,信息素的影响比较大,浴缸里水和黏液相互融合,有些羞耻的咬了下嘴唇。 “快说,这是几。” 傅清疏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问这种问题,眨了眨满是水汽的眼睛,低声说:“二。” “很好,还识数,那就代表意识还算清醒。”沈隽意捧起水给他洗了脸,又将他从浴缸里抱出来,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把后面那句话补全。 “我要你在清醒的情况下被我标记,记住我给你的感觉,记住标记你的人是谁。”沈隽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甚至没有平时那种嚣张狂妄的表情,但平白就让人觉得忍不住想要臣服。 傅清疏垂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也没有人这么强势霸道地要占有他,房间里还有浓厚的信息素气味,都是他身上的。 沈隽意的霸道、凶狠的入侵和满涨能给抚慰他所有的不安,疼痛能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傅清疏强迫自己不去想。 仿佛直面了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和傅正青其实一模一样。 他一直排斥自己ega的身份,坚持了十几年最后还是瓦解冰消,但这个人和他有着相似的过去,让他忍不住想要给予他同样的温暖。 “沈隽意。”傅清疏拽住他的手,往下拉,覆盖住,闭着眼睛轻轻说:“标记我。” 沈隽意心脏骤然一缩,信息素因为这三个字瞬间爆发了,充斥了整个房间的血腥气,激的傅清疏睫毛直颤,呼吸又急又沉,曲起了腿。 这是傅清疏能给的,最直接的回应了。 沈隽意压抑不住心里的激荡狂喜,红着眼睛逼他再说,一遍遍再说:“再说一遍,清疏,再说一遍,让我标记你。” 傅清疏缓缓伸平腿,别过头埋在枕头里,被alpha的信息素逼到极致,几乎要崩溃似的的呜咽:“标记我,彻底标记我。” ** 傅清疏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遮光窗帘露了一条缝,刺眼的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难受的颤了颤睫毛,清醒了。 他动了动,一怔。 他被人抱在怀里,面前的人睡的正香,睫毛漆黑深长,紧闭着的眼睛没有平时的桀骜不驯的样子,少年气重了一些。 傅清疏微微皱着眉,身上无论哪一处剧痛无比,意识全部回笼,耳朵尖瞬间就红了,低低吐出一口气闭上眼。 昨天晚上沈隽意像是疯了一样,翻来覆去的折腾他,到最后他理智还在都顾不上羞耻了,哭着求他仍旧不肯罢休,一遍一遍地撞开生殖腔,填满一次又一次。 外面的被清理干净了,生殖腔里还是感觉满满涨涨的,撑得他呜咽着说吃不下,沈隽意不想听,就吻着他逼他往里吃,说他吃得下。 胳膊上大腿上全是指痕,乱七八糟的吻痕雪地落花似的遍布,傅清疏闭着眼,却轻轻地勾起嘴角。 这哪是小狼狗,这是狼王吧,霸道凶狠成这样。 “想什么呢?”沈隽意忽然开口。 傅清疏想的入神,被突如其来的嗓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被他拽回来拉在怀里,笑眯眯地在被子里伸手。 手指试探了下便立刻被裹紧,傅清疏抓住他的手臂轻颤,“别。” 一开口,他又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几乎瞬间就想起来因为什么变成这样,拽着他的手抽出来,微愠道:“拿出来。” “好啊,都听老婆的。” 傅清疏手指一颤,推了他一下:“乱叫什么。” 沈隽意有恃无恐地去亲他,冷哼一声说:“反正以后你也要叫老公的,你都是我的了,你这里都是我。” 傅清疏一想到这个,忽然脸色一变,沉默了下。 沈隽意以为他后悔了,猛地拽住他的手臂将人向上托了下,恶狠狠地说:“不准你拔x无情啊!” “不是。”傅清疏想了想说,“以后别射进来了。” 沈隽意明白了,他现在还是个学生,往前看是个不要命的,往后看也没什么好走向,他一无所有本不该标记。 “这次是标记,没有办法。”傅清疏知道他想歪了,摸了摸他的下巴说:“等你毕业了,如果那时候你还喜欢我,我们就结婚,你想要孩子的话……我……” ega会怀孕,并且几率很大,这是最根本的问题。 沈隽意抵住他的额头,制止住他的话,“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傅清疏点头:“嗯。” 虽然他接受了彻底标记,等于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付给了沈隽意,但让他怀孕仿佛更加重叠了傅正青的人生,让他一时不能接受。 沈隽意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鼻尖,逗得他忍不住笑,“干嘛,狗似的。” “你敢说我是狗。”沈隽意怒瞪他一眼,手指捏了他昨晚被咬破数次的腺体一下,轻轻一揉,感觉他又疼又难受往被子里缩。 “松手松手,别闹,痒。”傅清疏躲了下,然而床上的空间大不到哪儿去,他一躲就被拽回来,仿佛他不认错就不消停。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下。 傅清疏的。 “别闹了,我接电话。”傅清疏伸手捞手机,却被他伸高了手臂不给,任由铃声响,他胳膊疼举不高,够不着。 “亲我一下,就给你。” 这句话看似普通,傅清疏却没来由想到了昨天晚上,他被逼到极致受不了的溢出哭腔,沈隽意却使坏,强迫自己亲他才给。 傅清疏闭了下眼,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脸色微沉,“快给我,再闹我生气了。” 沈隽意见好就收,把手机递给他接,等他说话的时候一门心思弄他,很快就发觉他呼吸有些乱了,眼神也暗下来。 傅清疏抓住他作乱的手,微微拧眉说:“好,我下午过去。” 沈隽意手一顿,感觉到他声音不太对劲,抬起头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傅清疏放下手机,揭开被子要起身,疼得倒吸了口冷气又躺回床上,眼圈生理性的红了,喘了口气微愠地瞪了他一眼,“没轻没重。” 沈隽意心虚地伸手给他揉腰,胡说八道的说:“你自己还让我重一点,让我弄死你。” “?”傅清疏被他这个得寸进尺的信口雌黄弄得哭笑不得,故意冷声说:“我这样了照样揍你,信不信?” “我才舍不得打你呢。”沈隽意小声说:“你还是喝多了好,又软又粘人,醒了就要揍我,真凶。” 傅清疏被他气的想笑:“你舍不得打,可你舍得折腾啊,好了别揉了,有那个功夫下次克制点。我等会要出门,你自己在家?” “去哪儿啊?我也要去。”沈隽意不放心地说:“你都这样了,还能开车吗?我送你吧。” 傅清疏刚一点头,忽然想起来件事,问他:“你昨晚说驾照没了是什么意思?” 沈隽意粗略将事情跟他讲了,傅清疏眉头瞬间拧起来,他以为的自己捧出心回应,他的突然抽身不要他了,其实是他一个人在拘留所住了一周。 他那个时候应该会很担心自己吧,他一定心急如焚地想出来,想见自己。 他却没能帮到他一丁点。 他应该陪他的。 “心疼我啊?”沈隽意不甚在意地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又点点他下巴,笑说:“心疼就别揍我了呗。” 傅清疏原本的心疼被他一下子干扰的一干二净,没好气地说:“就由着你?” “啊。”沈隽意点头,炫耀似的抬起下巴,用鼻子哼了个气声:“你这么喜欢我,你不由着我由着谁?” 傅清疏眉梢一挑,冰雪化开似的笑说:“我说喜欢你了?” “说了!昨晚你抱着我说了好多遍喜欢我!”沈隽意狠狠在他腰上一按。 傅清疏低嗯了声,颤着腰微微发抖,耳边说他恶狠狠地逼迫:“快说,你喜欢我。” 傅清疏伸出酸疼的、带着乱七八糟指痕的手臂,捂住他的两只耳朵,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深海巨轮2号应该是要安排的,具体上船方式和上次一样,不知道的看这章评论区第一条,或者看我微博,开船时间另行通知。 第六十章 情深意切 傅清疏实在是被折腾的狠了,指痕和吻痕密布,腿更是用不上力,这次虽然没弄伤他,但撞的太狠,还有一片淤青。 “你从今天开始别上床了。”傅清疏皱眉,拉开柜子去找衣服,结果一愣。 这不是他家。 “……你把我衣服撕了我穿什么?” 沈隽意心虚地眨了下眼睛,从床上精神奕奕地跳下来,一把将他抱进怀里腻歪,“不穿。” “沈大爷,我今天要出门。”傅清疏伸手别开他的脸,往后仰了仰头说:“去找件衣服给我,别闹了。” 沈隽意不满地哼起来:“该不是要去见哪个野男人吧,我也要去。” “是,见野男人,你不放心我跟他独处就一起跟我去?”傅清疏没什么好气:“我都这样了还能跟哪个野男人跑,他看见我这样也不要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个小禽兽似的,不管不顾没点分寸。” 话音一落,沈隽意就愣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毫无办法的无奈,还有一点宠溺,平常冷冰冰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柔软,平白让沈隽意心底发软,又酥又麻的就要起反应。 两人靠得极近,傅清疏立刻发觉了,“喂,不准再来了啊。” 沈隽意本能地咽了下唾沫,伸手在他腰上揉了揉,把悄悄站起来的异样强行忍住,低声说:“我又不是真的禽兽,再来你会死的。” 沈隽意伸手检查了下,虽然没伤有点肿了,一碰就反射性地退缩。 “我才舍不得把你就这么弄死,心疼的很。” 他的黄腔开的非常没有水准,一向是单刀直入,直白的让人招架不住。 幸好傅清疏并不是真的高岭之花,他当年也放纵过,这种水平的黄腔接的非常顺手,斜了他一眼说:“昨晚还说我受得住,早上清醒了就知道我会死了,沈大爷,看来我这命还掐你手心儿了?” 沈隽意呆了一下,随即骄傲地哼了声:“那当然!” “……傻子。” 傅清疏穿着沈隽意的衬衫,有点大,显得有些松垮的挂着,扣子没全扣完,去洗漱的时候从肩上滑落露出一小片肩头,他伸手去捞。 有个人却快他一步。 沈隽意从后头揽住他的肩膀,伸手拽了下肩膀的衬衫,凑头去咬他的耳垂和腺体。 傅清疏嘴里有牙膏没法说话,见他越来越得寸进尺,抬头从镜子里看了一眼,转身把牙刷送进了他嘴里。 “一大早就胡来,好好冷静一下。”傅清疏漱了口要走,却被他一把拽回去,腰抵在洗手池上闷哼了声,下一秒就见他低头覆了上来。!!! “牙膏……”傅清疏抵着他的手掌偏头,牙膏蹭到嘴角,又因为他指尖掐住下巴抬起来,再次尝到满嘴的牙膏味。 吻罢。 傅清疏单手撑着洗手台喘气,侧头看沈隽意胡闹完了漱了口出去的背影,在心里轻骂了句,又看了眼镜子。 指痕泛着青紫,刚被肆虐过的唇上还有牙膏沫,眼神湿漉漉的氤氲着股水汽,和平时那个清规戒律、疏离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傅清疏伸手,抵在唇上,轻叹了口气。 恐怕从今天开始,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他就没办法保持冷漠了。 ** 洗漱完出来,傅清疏闻到一股香味,顺着走过去,看见沈隽意正站在厨房里煮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呢?” 沈隽意回头,给他嘴里递了颗樱桃,指指锅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他:“这个汤应该怎么煮啊,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傅清疏探头过来看了眼,嘴里含着樱桃籽没地方吐,“垃圾桶呢?” 沈隽意扭头看了两眼,“哦我早上拎出去忘了拿回来了。”说着伸手,“你吐我手上。” “……” 厨房不大的小空间里充斥着浅浅淡淡地信息素气味,大部分还是鱼汤的鲜味,熏得人心都不自觉软下来。 傅清疏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真就这样和他生活一辈子,也很好。 他虽然偏执,却只对自己偏执。 做的时候狠,却会顾忌着不伤他,况且那种酣畅淋漓濒临死亡的快意恰恰满足了他。 “你想什么呢?”沈隽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傅清疏猝然收回目光,轻咳了声拉下他的手将樱桃籽吐了出来,带着微微温度的落在他的掌心。 傅清疏接过他手里的勺子,从锅里舀了一勺出来,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腥倒是不腥,只不过淡了点。 “你哪儿来的鱼?”傅清疏看了下灶台边的调料瓶,依次倒了点在勺子上,放进锅里搅了搅。 “早上你还睡觉的时候出去买的,结果不会做。”沈隽意有些懊恼,微微垂眼说:“我想你太累了,应该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傅清疏握着勺子的手微顿,心尖上趟过一道暖流,笑说:“做的很好,调料放的不够罢了,慢慢练,以后家里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 沈隽意说:“一次两次还行,天天吃这些,我怕你营养不良。” 傅清疏笑了下,没多说什么,看鱼汤差不多了便关上火,拿起隔热手套要去端锅被沈隽意抽走,“你去餐桌等着,我端。” 傅清疏看着他的侧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轻笑了下- 吃完饭,傅清疏拿起钥匙才想起来自己一夜没回去,乔雁应该着急了,忙去找手机给她打电话。 沈隽意说:“我跟阿姨说过了,你在我这里。” 傅清疏微微沉默了下,看他眼神里有些不安,轻声道:“沈隽意。” “嗯?” “没什么。”傅清疏攥着手机,轻轻吐出一口气,到底没说那些,只道:“以后你有什么不必瞒我,我没有你想象里的那么脆弱。” 沈隽意点头,大大方方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如果不是提分手就没有必要跟我说抱歉,你对我坦诚以待,我也应该倒箧倾囊,论理,是我对不起你。”傅清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低,听起来很温柔,是真的将他放进了自己的安全圈。 沈隽意不爱听他说这个,随即制止了他,用他的原话。 “如果不是提分手,就没有必要跟我说抱歉。” 两人相视一笑。 傅清疏站起身说:“走吧。” 沈隽意微愣:“去哪儿?” “回家换衣服。”傅清疏拿着钥匙,回过头来,窗户上的光线将他拢的柔软极了,然后轻笑:“去见你不放心的野男人。” ** 到了地方沈隽意才发现见的果然是野男人,他没见过。 傅清疏的朋友。 男人看着两人并肩走来,沈隽意两手插兜一派志得意满又敏锐地到处梭巡,反观傅清疏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太自然,放的也很慢。 他立刻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心照不宣地笑了下,说:“请坐。” 这里的环境很好,清幽安静的日式餐厅,摆设全是竹制的,连餐具都是,他伸了下手,撑起一点窗户,有簌簌的竹叶声。 两人坐下来。 “查到了什么。” 从霍城回来以后,傅清疏便委托人调查了沈开云和傅正青的关系,他能掌握霍城的制药厂,和沈开云一定关系匪浅。 如果他们三十年前就认识,这件事就值得推敲了,又或许能作为一个切入点。 沈隽意做什么全凭一股蛮劲儿,不怕死,脑子里全是鱼死网破,他不能也冲动。 傅清疏通过祝川,找到了这位前情报局的调查员,姚桀。 姚桀从腿侧抽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以两指推到两人面前,傅清疏伸手接却被他一掌按住,抬头:“先给钱。” 傅清疏取出一张卡扔到他面前,轻笑了声:“我还能跑了不成。” 姚桀却笑,“不是,这是人身保险,你旁边那位一直在瞪我。” 傅清疏一愣,回头看了沈隽意一眼,他立刻无辜地坐直身子,冲他笑了下,“没有啊。” “别胡闹。”傅清疏没有拿了东西就走,反而就在这里打开了文件袋,取出了里面的文件,一个个的摆在桌上。 他拿起其中一个看了一会,微微蹙起眉问姚桀:“据你调查,当年参与研发的应该还有第三人,这个人是谁?” 姚桀一摊手,“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能肯定有第三个人,也许从始至终只有两个人。”沈隽意插话道,“那个第三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姚桀沉吟了下,说:“有证据的。” 他伸出手,在一堆文件里扒拉了一会,用食指按住,抽出来又送到两人面前,说:“当时他们一起发表过一个文章,关于基因改写的可行性以及对人类基因的影响,署名这个人排在第一位。” 傅清疏垂眸看了眼,只有一个字母,a。 这个名字他没听过,如果发表过这样的论文,就代表在基因学上有着一定的建树,他不可能没有听过。 “他只发表过这一篇论文,紧接着便销声匿迹了。”姚桀猜测道:“我当初也怀疑这个人是否存在,会不会是沈开云拿这个做幌子,但我查到的所有消息都证明,有那个人存在,但没人知道他是谁。” 傅清疏食指抵住下巴,挨个儿去看文件,忽然眼神一凛,抽出其中一个拿起来问姚桀:“这个人是谁?” 姚桀看了眼,说:“沈开云的导师,叫叶先令。”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想x亲教授!!! 第六十二章 遂心快意(二更) 沈隽意一惊,处决? “那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有消息传出来?就算双方保密,也应该有风声,这个药可是全世界禁止生产的,既然找到了替罪羊,那不是更应该给公众一个交代。” 康罗一直站在一边,像个门神一样,担忧地去看老铂西,生怕他因为想起禁药,又联想到诺拉,心里难受。 “一开始确实有风声传出来,所以那段时间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了很多人,高层几乎大换血,清洗了一遍。”康罗稍稍回忆了一下,说:“新闻也全部删除,自那以后便没人再去提这件事了。” 沈隽意直觉发觉不对:“那你们为什么能知道这些?” 康罗说:“现在情报局的负责人是小姐……您母亲的部下,知道叶家和铂西家的实交,当时还没有闹到这么大,只以为他成了个科学疯子,试图在基因学上有这种反人类的突破。” 老铂西长叹了口气,康罗低声说:“后来司令也因为这件事的牵连险些被免职,铂西家的数百年荣誉不能毁于一旦,所以小姐才冒险领兵上战场,打那个必输之战。” 沈隽意拳倏地握紧,所以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连母亲的战死,也是因为沈开云的关系! “那些过去的事就别说了。”老铂西伸了下手,制止康罗说:“如果我当时不那么看重家族荣誉,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沈隽意又把手松开,他原本只以为这件事是沈开云为了得到母亲而做的龌龊事,但没想到牵扯了那么多东西。 既然两国都把这件事往下压,那就代表想要替母亲讨回公道,替这个替罪羊叶先令平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禁药之所以现在还能生产,应该是当时换血的时候,有他们的人混进去了。 在利益的驱使下,连傅正青这种受害者都会屈从,遑论他们。 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金钱权利,这些人能把人性弃之不顾,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他做好了跟沈开云鱼死网破的打算,但现在他有傅清疏了,姐姐刚生了小外甥,他还有一个外公,一个都舍不得。 不能冲动,必须从长计议,小心行事。 他的命不值钱,但傅清疏的值钱,比天上唯一的太阳还要珍贵- “隽意。” 傅清疏拎着半袋樱桃,在玄关扶着墙换鞋。 门没锁,还有隐隐约约的电视声音,以为他在家便喊了一声。 没人回答。 “沈……”傅清疏一愣,将名字部分硬生生咽了回去,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康罗先生。” 康罗毕恭毕敬地弯腰,“傅教授。” 傅清疏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康罗说:“下午刚到。” 傅清疏往里走,果然看见老铂西坐在沙发上,看见他来只是微微颔首,笑眯眯地说:“傅教授,咱们又见面了。” “老先生精神很好。”傅清疏也回了个颔首微笑,将樱桃放在茶几上,问他们:“您吃饭了吗?” 老铂西说:“吃过了。” 傅清疏看了下垃圾桶里的骨头残渣和可乐杯子,眼前一黑,“沈隽意就给您吃这个?” 老铂西朝他招招手,小声说:“他不让我吃的,我软磨硬泡他才给我买的,这个可太好吃了,我在家他们都不让我吃的。” “……”傅清疏沉默了,这老人的画风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跟个老小孩儿似的。 “沈隽意呢?”傅清疏问。 老铂西说:“刚才有人打电话找他,出去了。” 傅清疏点点头,拎起樱桃去厨房洗了,分出一点搁着才端出来放在老铂西面前说:“学生家里种的,不酸的,给您尝尝。” 老铂西抬头朝康罗看了眼,他立刻识相的去一边的椅子上装聋子了,老铂西捏起一个放在嘴里,小心地咬了一下,果真不酸。 他胃口很好,吃不少,傅清疏坐在一边没动,视线扫了几眼电视,看上去有些年代的电视剧,画质很不好。 老铂西吃了一会,又视线时不时在傅清疏脸上看,猜测他这么轻车熟路的过来,刚才门口的称呼也很亲密。 他们是不是…… 老铂西轻咳一声,问他:“傅教授,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傅清疏回过神来:“请说。” “您和隽意现在是什么关系?” 傅清疏一愣,沉默了半秒,他们祖孙俩怎么一个脾气,问人话的时候连个弯儿都不会拐,这要是哪个脸皮薄的,早翻脸了。 他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您希望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老铂西抿了下唇,在心里思忖了几遍,还是决定遵从内心,说:“就,能给我生曾孙的那种关系。” 傅清疏惊了半秒,忍住笑说:“那您心想事成了。”- 沈隽意下午接到校长的电话,让他去学校一趟。 还在霍城的时候,赵路分享过一个帖子给他,关于他追傅清疏。 当时他们都不在学校,帖子发了一段时间便沉了,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浪,结果因为陈清婉他们回来了,傅清疏的发情期爆发,他们滞留霍城一周,帖子再次被掀起来。 这次的反应比上次大得多,又面临开学,校长也坐不住了。 往常那些说是互怼的掐架,换个说法是打情骂俏和合适,只要人民群众的想法改变了,事实就会随之发生改变。 校长名叫任长海,年逾五十,微胖,看起来很和蔼,沈隽意很恭敬的跟他问了好。 校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沈同学,请坐。” 沈隽意坐下来,没先开口,等他说。 “你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了,沈同学啊,我知道,你父亲是基因研究院的院长,基因学上绝对的巅峰。”校长停顿了下,给他足够的想象空间,才又慢条斯理地说:“你的高考成绩很好看,但在学校里的表现实在对不起你的成绩。” 沈隽意从他提到沈开云的时候就倏地将拳握紧了,但却没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下头。 “你和傅教授之前一直有很多风言风语,你知道吗?” 沈隽意抬头,看着他:“校长,直说吧。” 校长笑了下,“好,既然你也不想兜圈子,那我就直说了。” “你和傅教授合不合适我不做评判,这是你们的私事,虽然他并不是我们学校的正式挂职教授,但外面听起来还是。只要你还是学生一天,他还是教授一天。”校长看着他,略微严厉地说:“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原因,导致他离开我们学校。” 沈隽意只停了一秒便点头:“我知道。” 校长一愣,原本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全噎在嗓子眼里了,差点把他噎的背过气去,疑惑地问他:“答应的这么爽快?” “我比你更珍惜他的名声。”沈隽意站起身,定定地看着校长的眼睛,然后鞠躬:“我在学校里,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这件事就麻烦校长出面澄清。” 校长一笑:“我以为你会拍着桌子跟我说绝对不答应,没想到……” 沈隽意微微笑,心说:在学校里不出格,在其他地方出格呗。 反正就算他不说,傅清疏也不会允许他在实验室里弄他。 顺手给校长个台阶,套路他一下罢了,沈隽意在心里想,这校长,就这智商该不是走后门当上的吧。 许奕正好来校长室找校长,站在门外听见他们聊天,下意识地按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他这里还有一张照片,如果发出去,傅清疏跟沈隽意两个人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许奕抿了下嘴唇,想起沈隽意平常飞扬狂妄的样子,又想起傅清疏虽然冷漠但对他依旧耐心的样子,深吸了口气。 不行,他们都很信任自己,他不能做那个背叛他们的人。 既然表姨夫跟他达成了协议,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从一开始,沈隽意就没喜欢过自己,傅清疏也没有。 他再争取,也不可能得到他们其中一个人,何必枉做恶人。 ** 沈隽意回到家的时候老铂西已经睡下了,蹑手蹑脚的回房间,刚想伸手开灯就被吓了一跳,险些坐地上。 傅清疏在他的床上已经睡着了,被子只盖到腰,侧脸压在深色的枕头上,安安静静地,手里还搭着本半翻的书。 窗户没关严,把窗帘吹得一颤一颤。 傅清疏一向浅眠,又没睡得太熟,睁开不甚清明的眼睛看他:“回来了?” 沈隽意压到床上来,要去亲他,被傅清疏抵住胸口说:“一身汗,先去洗澡。” “亲完再洗。”沈隽意握着他的手,唇落下来,有些含糊地说:“你刚在看什么书呢?” 傅清疏举起手,“你的专业书。” 沈隽意偏头一看,解剖学。 “大半夜看这个,傅教授品味有点独特啊……”沈隽意轻笑,点点书面,问他:“你怎么来了?” 沈隽意手指按在掌心,傅清疏攥住他的手指,撑着坐了起来。 “陈清婉给了我一些樱桃,放在冰箱里就不好吃了,我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吃饭。”说着伸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半碗樱桃。 个儿大,鲜红。 沈隽意伸手端过来放在他手里,拿了一颗喂他。 “你自己吃就行了,还特地送来,不嫌热啊。” 傅清疏也捏起一颗,递到他唇边说:“今天我听你外公讲了叶先令的事情,如此一来牵涉就广了,你有什么想法?” 沈隽意将樱桃吃进嘴里,故意咬了他手指一下,想了想说:“从长计议吧,一夕之间想扳倒他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傅清疏点点头:“是,即便有了傅正青的指控,也不一定能将他扳倒,我们需要更多,令两国都无法粉饰太平的证据。” “对了,今天校长找我了。” 傅清疏一怔,心里有不大好的预感:“找你干什么?” “说咱俩的事儿呗,还能怎么着,总不能给我评三好学生吧。”沈隽意话音一停,看见他的表情,笑说:“别担心,我听话着呢,我跟他说在学校里绝对不出格。” 傅清疏一笑:“在其他地方出格是吧。” 沈隽意撑着头看他,伸手在他手背上点了点:“我老婆真懂我。” 傅清疏斜了他一眼:“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 “哎,傅教授。” 傅清疏抬头看他,忽然一愣,“你想干什么?” 沈隽意伸手,点点他的唇,“想问问你好了没有,想你了。” 傅清疏看着他发沉的眼神,又顺着他的眼神一看,如临大敌地蹙眉说:“别胡闹,家里还有人呢,别找揍。” “那你打我的时候轻点儿呗。”沈隽意凑头在他颈后嗅了嗅。 被标记过不久,信息素淡的几乎闻不到。 他蹭了蹭鼻尖说:“或者别打我,我知道你舍不得揍我的。” “不行。” 沈隽意伸手,摸了一颗樱桃抵住他的唇。 傅清疏刚一张嘴要去咬,他便收了回来,低声说:“你想不想我?” “……”傅清疏拿他没办法,无奈地踹了他一脚,别过头说:“滚去洗澡。” 沈隽意“嗷”的一声跳下床,跑进卫生间去洗澡,浴室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傅清疏失笑了声:“小狼崽子。” 不多时,水声停了。 沈隽意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头发上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凝成一股被吸进布料。 傅清疏端着半碗樱桃,掌心有点汗意。 前几次都是在信息素爆发的时候。 虽然有一次意识还算清楚,但在这么绝对冷静的状态下,还是头一回。 沈隽意揭开被子进来,把碗放在了枕边,傅清疏伸手去拿,却被他按住。 “不端走,等会把床弄脏了你洗?” “当然我洗,我可舍不得你这双手干别的活。” 傅清疏耳垂泛红,微愠道:“我看你是越来越欠揍了,赶紧睡觉。” 沈隽意单手抵在枕边,头发上的水珠陡然落在他的额心,又顺着额头滚落下去。 沈隽意捡起颗樱桃,靠近他唇边催他:“吃了再睡。” 傅清疏吃了几颗,微微蹙眉说:“别喂了。” 沈隽意等他咽下去,伸手靠在他唇边,低声说:“把籽吐这儿。” 傅清疏偏过头,将籽吐在他的掌心里。 沈隽意伸手又拿起一颗,紧接着送进来,一颗又一颗。 “沈隽意……”傅清疏蹙眉别过头:“不吃了。” 樱桃核吐出来,沈隽意抹了他唇角一下,低声问他:“这么难吃?” 傅清疏垂了下眼,低声说:“酸。” “我尝尝,可别骗我。”沈隽意亲了他一下,尝到鲜甜的樱桃味,压低声音说:“酸也受着。” ** 傅清疏的生物钟一向很准,但每次和沈隽意在一起却总要赖床。 他醒来的时候,指针已经绕过八,无限趋近于九,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深灰色的床单很软,又淡淡地洗衣液味道。 他记得自己昨天把床单弄脏了,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换的床单,应该是他晕了之后沈隽意换的。 他睡得沉,竟然没有一点感觉。 傅清疏侧过头,看到阳台上有床单在随风而颤,阳光落在上面,有点刺眼。 枕边有一颗被咬了一半的樱桃,果肉有些蔫了。 傅清疏捡起来,扔进碗里,轻吐出一口气。 手机忽然响了,他动了动有点酸的胳膊,以为在枕头底,结果没找到,再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提示,是个陌生电话,但归属地是在平洲。 傅清疏接起来,“你好,傅……” 话音没落就被打断。 对面人的声音公式化的有些冷厉,开门见山的说:“您好,请问您是傅清疏先生,是吗。” 傅清疏微愣,“是,请问您是?” “《关于基因程式的组合和变异》这篇论文的署名是您是吗?” 傅清疏手指猛的攥了下,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一时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微微蹙眉道:“请问您是……” “您好,我们这里是基因监测办公室,你这篇论文涉嫌数据造假,请你在两个工作日内到基因监测办公室做相关确认。” 男人平静的话像是个晴天霹雳,当头炸过来,劈断了傅清疏的所有理解能力。 论文数据造假? 他自认做事一向稳妥,出错已经是不可能了,怎么可能会数据造假?! 基因学界数据造假一旦被确认的话会立刻从基因学界开除,从此不能再次踏进这个门槛。 傅清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件事到底是自己当年不够认真仔细,还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篇论文是他在七年前发表的,当时还没有来平洲做教授,这篇论文还给沈开云看过,当时他就是凭着这个论文考进基因研究院的。 难道是沈开云? 傅清疏翻身下床,换了衣服洗漱完毕,一出门正好撞上要进来的沈隽意,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哎哟,一大早就投怀送抱,不应该吧,” “我出去一趟。”傅清疏顾不上多跟他解释,推开他就要出门,沈隽意发觉他眼神不对,忙不迭跟了上去,“出什么事了?” 傅清疏说:“我有一篇论文出了问题,我去看看。” ** 沈开云坐在真皮椅子上,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另一个和傅清疏极度相似的脸,只不过表情不是那么波澜不惊。 “你为什么对付清疏!”傅正青听说傅清疏论文数据造假的新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开云。 “正青,我早说过,你不要试图违抗我的意思。”沈开云双手抵在桌面上,两手交叉垫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当年我能让两国把这件事压下去,今天一样能找个替死鬼。” 傅正青倏地攥紧拳,眼神里几乎射出飞刀,恶狠狠地如果不是隔着屏幕,他能生吃了这个人,“当年你陷害谁我不管,我警告你不准动我儿子!” “儿子。”沈开云嗤笑,“你还敢承认他是你儿子?正青,你还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吗?你还有脸自称他父亲?” 傅正青隐瞒这件事数十年,一被沈开云揭穿便立即怒目相对起来,“沈开云,你不要以为我手上没有动你的证据!” “啧啧啧。”沈开云有恃无恐的笑,那张儒雅清远的脸上挂着嘲讽,像看着蝼蚁一样看着傅正青,“你当年吃了药,变成那个样子,你一定没想到过了将近三十年,你的儿子也用了药吧,真是作孽。” 沈开云故意刺激他,逼他陷入疯狂,“不过他没用多久,副作用没有你那么严重,这要多亏我儿子啊,救了他。” 傅正青说不出话,死死地咬着牙,忍住砸碎屏幕的冲动。 沈开云又道:“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用禁药吗?因为他恶心自己有个那样的父亲,他不想变得跟你一样,想把自己变成beta,你说如果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他会怎么样?” 傅正青一下子哽住了,是啊,如果全世界都知道了平城大学最年轻的傅教授有一个那样不堪的父亲,对他来说这是多大的刺激!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这就对了。”沈开云笑起来,又恢复了那副温柔的样子,“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还像三十年前一样就可以了。” “我已经帮你害了叶教授,不可能再帮你一次!”傅正青一直觉得对不起叶先令,冷声说:“我只答应若有一天出了事,我不出来指证你,再想要我帮你害其他无辜的人,不可能。” 沈开云似乎想到了他会这么说,也没多说什么,耸了耸肩膀笑了下,“不着急,你考虑一下吧,当年也没让你立刻就做决定。” ** 孩子要办满月酒了,蒋祺拿着宾客名单来问沈遥有没有缺漏。 她坐在摇篮旁边发呆,听见声音猛地回过神来,名单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略显慌乱的伸手去捡,被蒋祺一把握住。 “你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神恍惚的。” 沈遥收回手,摇摇头:“没有,你办事一向是很稳妥的,不出纰漏,比我缜密的多,名单你决定就好。” 蒋祺眼神微冷,直觉觉得她话里有话,一把掐住她的肩膀低声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从你生完孩子,不对,是从阿意去看过你之后,你就很不对劲,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遥被他掐的肩膀很痛,挣扎了下:“没有,放手,你弄疼我了。” 蒋祺不仅没松,反而掐的更紧,“是不是阿意跟你说了我什么?他是不是说我带你去墓园是故意的?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发起脾气来就没有理智,你别相信他这些浑话。” 沈遥挣扎的动作一停,抬起头看着蒋祺,慢慢地站起身来,“蒋祺,阿意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墓园我一直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阿遥,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 沈遥侧过身,单手按在摇篮边缘,微微闭了下眼说:“你让我不要相信阿意的话,他是我的弟弟,我比你了解他,也比了解你更了解他。” 蒋祺拧眉咬牙。 沈遥声音很轻,似乎带着点笑,“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他从来不曾撒谎,更没有诋毁过任何一个人。” 良久。 沈遥补上了最后一句:“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弟弟,年纪小我很多,但能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无论他说什么,我都相信。” 第六十三章 遂心快意(一更) 蒋祺踉跄了一步,也松开了沈遥的肩膀。 他张了张口,问:“你知道了多少?” 沈遥重新坐下来,孩子被两人的争执声惊醒了,她抱在怀里轻轻哄,声音又低又软。 蒋祺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沈遥,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而幸福,岁月缓慢又缱绻,他有个最温柔的妻子,最可爱的孩子。 妻子全心全意爱他,孩子崇拜他,他是这个家当之无愧的保护神。 现在一切都完了。 这时候的孩子很好哄,不是饿了就是尿了,喂完之后又砸着嘴睡着了,沈遥没将他放下,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蒋祺。” 蒋祺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阿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瞒着你只是不希望你恨我、离开我。” 沈遥看着他的脸,温柔而斯文的面庞,她曾在睡梦里描摹过千万遍,甚至还觉得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被她遇见。 她虽然是沈开云的女儿,却依然平凡,长得不是足够美艳,更没有令人仰望的建树,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蒋祺是心理学界的少年天才,年纪轻轻就建树颇高,他应该有更相配的女人相伴一生才对的,可他却选择了自己。 他洁身自好,事事细致,也从来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沈遥当初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见这么好的蒋祺。 半晌。 沈遥低下头,空出一只手摸摸蒋祺的脸,低声说:“咱们演完最后一场戏,分居吧,我想静静。” 蒋祺倏地握紧拳,又在心里想,还好,她没有说离婚。 “阿遥,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蒋祺去握她的手,低声说:“我不告诉你事实,也是不想让你卷进恩怨你,那些与你无关的事……我更不想让你因此而离开我。” 沈遥闭了下眼,下一秒蒋祺便感觉一滴水落在了手背上,他蓦地抬头,看见沈遥脸上的湿痕,伸手要去抹,被她别过头。 “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算计,你的爱我已经无法判断了,你能在我们面前装了这么多年好丈夫,好姐夫,好女婿,我不敢信你了。” 蒋祺不语。 沈遥心里难受,她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了大半个月都想不明白,蒋祺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不应该是恨阿意,也不应该是自己,那么就只剩一个人。 阿意说完那些之后,她就有七分确定了,一定是因为那个药的事情。 难道他的家人也有因为这个药而受害的? 沈遥问他:“蒋祺,你父母呢?”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有父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蒋祺说:“是不是你连这些也不信,我只是没有全部告诉你实情,并没有骗过你。” 沈遥看他仍旧百般隐瞒,控制不住地大声说:“那好,你告诉我,你跟我爸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你娶我的目的是什么!” 蒋祺握紧拳,看着她半晌却没开口。 沈遥声音一落,感觉孩子被吓了一跳,在她怀里哆嗦了下,也不敢再说话。 蒋祺站起身,背对着她说:“没有什么好说的,分居吧。” 他说完,便抬脚出了门,宾客名单还落在地上,被关门带起来的风刮起来,旋了几旋又落在地上。 沈遥再也忍不住的伏在孩子身上,轻轻地哭起来,呜呜咽咽地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蒋祺站在门外,听见里头的哭声,倏地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对不起。”蒋祺仰起头,不知道是对谁说:“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了了。” 他筹谋多年,本想着自己亲手复仇,可他越查越深入却发现事情牵涉甚广,别说自己一个人了,就算是有一百个他,都不能成功。 不仅不能成功,他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重蹈爷爷的覆辙。 当年爷爷被判决前夕,他像是知道了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在最后一次会面时便让父亲将他送走,改名换姓。 他拥有了一个新身份,摆脱了这个“耻辱”。 新家庭是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生活虽然不清苦,但也并不富裕。 爸妈对他很好,全心全意的供他上学,唯一的要求是不许他踏入基因学界,蒋祺为此和他们第一次吵架,后来爸妈怕他任性,便告诉了他实情。 蒋祺从小就心思缜密,知道不能自己出面,必须要依靠别人的力量。 后来他回罗国,想看看爷爷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却在机场遇见了老铂西,救了他一命。 他的布局比娶沈遥要早很久,她是计划中一枚必不可少的棋子,没有她,接近不了沈开云。 蒋祺承认,自己是因为阴谋算计而认识她,但在长久以来的相处里,他确实对这个单纯善良的女人动了心,但仇恨根深蒂固,他只能放弃自己个人的感情。 爷爷的仇恨,替他平反。 这几乎是蒋祺生命里唯一想做,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事。 ** 上午十点,傅清疏到达基因监测办公室的大楼前,他手搭上车门,刚想开,右手却被按住。 沈隽意看着他的眼睛,说:“对不起。” 傅清疏一怔:“为什么道歉?” “你一向严谨,论文就算是写不出来也不会造假,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冤枉你,会跟你这么大仇,又有这么大权力的,只有一个人。” 傅清疏收回左手,转过身来看着他,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沈隽意,我希望这件事只会成为我们人生路上的风雨,而不是绊脚石。” 沈隽意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里还是觉得对不住他,“我不想让你像叶先令一样蒙受不白之冤。” “不会。”傅清疏握起他的手,放在脸上碰了碰,低声说:“我有底稿,并且文件上有最后修改日期,我有你,不会成为叶先令。” 沈隽意顿了顿,反握住傅清疏的手腕,低声说:“是。” “你相信我,就该明白我也像你相信我一样相信你。”傅清疏低声说:“我选择了你,就跟你风雨同舟,你可以说爱我,别说对不起。” 沈隽意心被戳的一软,倾身过去抱了他肩膀一下,说:“是,我爱你,更甚我生命。” 傅清疏侧头看了眼,没有车过来,这路段的摄像头还有一段距离,便仰头在他唇上点了一下撤回身,说:“等我回来。” 说完,拉开车门进了大楼。 沈隽意以前追傅清疏高调又放肆,怎么轰轰烈烈怎么来,现在和他在一起反倒是束手束脚,让他主动起来了。 他抵了下额头,轻轻舒了口气,给严保打了个电话。 “哟,你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怎么着缺钱了?” 沈隽意说:“不是,我之前说以后不打架了就没打算再去,我问你点别的事儿。” 严保一笑,“你还有什么正经事问我,说吧,只要哥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问你点私事。”沈隽意也没打算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便问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什么目的咱们心知肚明,就别装兄友弟恭了。” 严保一下子坐直,伸手推开陪酒的姑娘,让她们出去,包间里安静下来,他才沉声问:“你从哪儿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沈隽意靠在车里,眼睛平视前方,装作不经意般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也别费劲否认了。” 严保说:“你想让我跟你合作,扳倒你爸?” 沈隽意倏地坐直,沈开云? 不是,他只想诈一诈他晟哥那个幕后指使的事。 既然他提到了沈开云,沈隽意不得不警觉起来,试探地说:“不是我想不想,是你想不想,我手里有证据,我有诚意的,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诚意。” 严保眉头拧成个川字,吐出来的字都锋利地像是被淬炼过,“你从哪儿知道的!我母亲去世这么多年了,应该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沈隽意撑住额头,笑着跟他演:“你就说你想不想,不想就算了,我也不像牵连你。” 严保考虑了一会,谨慎地问他:“你知道了多少?” 沈隽意有点听不懂,但总觉得这事背后可能隐藏着极大的、他想象不到的收获,便意味不明地继续诈他:“不多不少,不过这都不重要。你觉得我知道我就知道,觉得我不知道我就还当你是我哥,当你救了我的命。” 严保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小孩的心思藏得也太深了。 十年前,沈隽意还没有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头一回不知道因为什么跟人打架,差点死在路边,被他救了,他认出这是沈开云的儿子。 他报不了仇,便想抓了他的儿子抵债,结果却被这孩子的眼神触动了,便留下了他。 起初有些送命的活儿,他明知道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打不过,却仍叫他去,沈隽意也不说什么,沉默着就去了,然后一身伤的回来,也不抱怨一句,拿了钱就走。 原来他竟都知道。 “哥,像个爷们一样。”沈隽意轻笑,“别婆婆妈妈的,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严保的母亲当年也是叶先令的学生,沈开云研究药的时候,通过叶先令找到了她,她做了最后阶段的实验。 叶先令仿佛知道要出事,有一天让她赶紧离开,永远别回燕城。 紧接着便是叶先令被抓的消息,严母已经到了国外,连面都不敢露,生怕被牵连,隐姓埋名的生活了几年,嫁给了当地一个地头蛇。 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又愤懑不平,母亲很快便去世,父亲也在一次械斗之中去世,严保便带着人回了国。 他认识沈隽意真的是巧合,凭着母亲的只言片语找到了沈开云的家,想去了结他,却看到他们在办葬礼。 他当时还以为沈开云死了,结果认识了沈隽意才知道并不是,是他的妻子。 严保思忖良久,说:“好,你晚上来我店里。” 作者有话要说:沈隽意:我可真是个演戏鬼才。 啊,教授真的好温柔啊!!awsl 第六十四章 遂心快意(二更) 基因监测办公室的大楼里窗明几净,淡淡的消毒水味充斥着,地板都干净的能照人。 傅清疏没来过这里,在前台问了人。 他按照指路上了九楼,走过几间办公室,到最后那间伸手敲了下门,很快里面应声:“请进。” 傅清疏走进来,里面是一个年级颇大的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见他来抬了下头,扒拉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请坐。”男人走过来,打开茶桌上水壶的按钮开始烧水,慢条斯理地倒了些茶叶,等水开。 “傅教授,你年纪这么轻,就这么有成就,很不容易。”男人一语双关地说:“别为了不应该的事情,葬送前程。” 傅清疏坐下来,看了他一眼,微长的头发向后梳,露出微白的发根,脸上有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在心里想,如果沈隽意在这儿,说不定早靠他耳边小声说这人是老狐狸了。 “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傅清疏垂眸,看他用竹镊子夹起一个白瓷茶杯,在开水里洗了洗,放在一边。 “不在你分内的事情,就是不应该的,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用我提醒什么是不应该的吧。” 傅清疏没再跟他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问他:“论文有问题这件事,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基因监测办公室?还是基因研究院。” 他甚少这样咄咄逼人,对方也愣了下,轻笑说:“别这么紧张,人人都会出错,更何况这是很多年前的论文了,你怎么保证一定没错呢。” 傅清疏抬眼,眉目不动的说:“多年前的论文,连我自己都可能记错,那么是谁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记错。” 男人微怔,“傅教授果然是心思缜密,但是这篇论文里有一个论点确实是有问题,它具有一定的不稳定性,迄今为止也不能够验证确实存在,你的数据依然存在造假的可能,除非……” 傅清疏接起来:“除非我再次验证这个论点确实存在,不然就是数据造假,对吗?” 男人点头,看不出是赞许还是什么,竟然笑了一下。 傅清疏嘴角微勾,轻笑了声:“基因当然具有不稳定性,没有一项数值是固定不变的,取趋近值您该不会不明白吧。” 男人挑了挑眉梢,手指随意一扬,笑面虎似的说:“但实验研究不该这么草率,您觉得呢?” 这明显就是挖了个坑逼傅清疏往里跳,这个招他必须接,当时的科技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当时的实验数据会和现在发生很大的偏差。 换言之,现在的数据会更准确一些,和当时的数据一定有不同。 如果他不接,整个基因学界就会因为这个“数据造假”的传闻,将他开除。 这是计划好的。 傅清疏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人,直白道:“我要原稿,并且你要保证手里没有第二备份,以及原稿未被修改过,如果有其中一项违反,我拒绝再次实验。” 男人拿起一直放在茶桌角落的u盘,扔在他面前,“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我也不好再劝你。” 傅清疏拿起来,转过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没有回过头,只是背对着他说:“告诉你上面那个人,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 男人微讶了下。 “顺便告诉他,我选择的那个人愿意为我付出生命,我亦然。”傅清疏又回过身来,一字一顿地说:“他就是我的执迷不悟。” 傅清疏甚少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私人的事情,这句话本不该说,但他要借着这个人的口,告诉沈开云和傅正青。 他和沈隽意之间,不可摧亦不可破。 他们决定的事情,也一定会办到,即便付出生命也一定会将他们绳之以法,少用离间的办法各个击破。 ** 傅清疏拿着u盘下来,沈隽意一直坐在车里等,拉开车门坐进来问他:“饿不饿?先去吃饭?” 沈隽意伸手给他扣安全带,边问他:“吃完饭咱们干什么去?” “回实验室。”傅清疏碰了他的手一下,攥住,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应该都办法陪你了,要做这个实验的验证,你下了课来实验室找我?” 沈隽意本来还想说没事,你忙正事儿要紧,结果他这么一说,一下子愣了。 “傅教授,你现在怎么这么甜啊。”沈隽意偏头笑着,一只手被他攥着,伸出另一只手去碰他的唇,揶揄道:“是不是糖吃多了,也给我尝尝?” “别胡闹。”傅清疏拽下他的手一起放在手上,两双手交叠在一起。 “你闭上眼睛。” 傅清疏疑惑地问他:“干什么?”说着轻轻把眼睛闭上了,过了两秒倏地睁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才叫胡闹。”沈隽意坐回副驾,轻笑了声:“我看要给你提高一下关于胡闹的认知,不然你老乱用词。” 傅清疏跟着他的话也笑了:“在你眼里把天捅个窟窿都不算是胡闹,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给我提高认知。” “你可能不知道,有句话叫夫妻相。”沈隽意半真半假的胡诌,说的跟真的一样,“夫妻相其实并不是说两个人长得一样,是因为两个人一起生活的久了,表情的弧度,肢体动作,下意识的动作会发生同化。” 傅清疏微微挑眉:“还有呢?” 沈隽意笑起来,朝他一眨眼:“咱们从第一步开始,你陪不配合我?” 傅清疏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有些没明白,笑问他:“怎么配合?” “叫声老公听听。” 傅清疏一怔,手指猛地蜷了下,伸手拍了他一下:“得寸进尺。” 沈隽意伸手,去搭他放在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在无名指上勾了一下,“老公,那我叫你,你答应一句呗。” 傅清疏轻咳了声,启动车。 “撒手,开车了。” “老公?”沈隽意不依不饶地勾他手指,在掌心挠了挠:“应一声呗。” “老实点儿。” “老公你理我呗。”沈隽意故作出一个委屈的表情,绕过来送到他面前,非要他答应,蓝黑的眼睛含着一丝笑。 明明嘴里叫的是老公,却让人平白觉得是相反的,傅清疏不看他,微微别过头说:“再闹就给你扔下去。” 沈隽意继续委屈:“你怎么不理人啊,老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老公。” 傅清疏被他缠的没法,轻轻地“嗯”了一声。 “哎你是不是说话了老婆,你刚是不是答应我了。” “嗯。”傅清疏一应,眉头瞬间挑了起来,“嗯?你刚喊我什么?” 沈隽意趁他还没开车,一把拽住他的手,在掌心按了几下,诱哄般说:“老婆,说你最喜欢我。” 傅清疏眸子颤了颤,朝他张开掌心,由着他捏,轻声说:“嗯,我最喜欢你。” 沈隽意有着过分的占有欲和偏执,傅清疏知道这一点,也自责以前对他的冷漠,所以愿意一次次地表白,安抚他,给他相同的回应。 他这种偏执,不是因为不安,是因为深爱。 傅清疏伸手抱了下他,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刚才在楼上跟那个人说了什么。” “想。” 傅清疏靠近他耳边,用几乎气声说:“我说,你是我的执迷不悟。” ** 在哪儿吃饭一向是听傅清疏的,不过沈隽意看时间不早了,顺口提了下严保的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傅清疏问严保是谁。 沈隽意哭笑不得的把刚才不小心诈出这件事的事情告诉他,把他也弄得哭笑不得,“你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不了,相比较演戏,我有个更喜欢的职业。” 傅清疏想起他说不打算做医生的事,笑了下随口问:“不想做医生,不想演戏,你想干什么?” 沈隽意说:“做你老公。” “……”傅清疏不想理他,正巧前段时间刚改了路道,导航还没更新,他便问:“前面要转弯了,你那个朋友的店怎么走?” 沈隽意忙抬头看了眼,“右转,差不多再走个五百米。” 下了车。 沈隽意和傅清疏一块儿进去,这店不大不小,装修的比君燃那里好一些,情调却低了不知道多少,一股夜场气息。 可见,君燃的审美还是高于他们的。 沈隽意对这里熟悉,轻车熟路地推开了门,严保一个人坐在里面,没有保镖,也没有陪,只有几个酒瓶,都还没拆封。 烟味儿倒挺大。 包间里安安静静的,连点儿声响都没有,屏幕一闪一闪的播放着画面,静的渗人。 沈隽意伸手,把灯全打开了,这才看见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伸手挥了挥,拧眉问:“严哥你在这儿演聊斋呢,这一屋的烟,想飞升啊。” 严保听见声音,抬了下头,看见傅清疏那一眼忽然愣了,忙笑了下走过来:“哎哟,这怎么还带家属来呢,这位家属怎么称呼?” 沈隽意怕傅清疏不高兴,忙伸手去制止他,然而傅清疏却已经伸手回握住严保了,温和的回答:“你好,傅清疏。” 第六十五章 遂心快意(一更) “行了行了,什么家属。”沈隽意闻着这一屋烟味儿怕傅清疏不适应,忙说:“严哥,咱换个屋呗。” 严保看着斯文清俊的傅清疏,又抬头看了眼这个烟雾缭绕的包间,一挥手,“行,换一个。” 他走在前头,边走边说:“弟妹……不是,那个……”他一时没想好什么称呼,稍稍停顿了一下。 傅清疏好脾气的接上了,“您觉得怎么顺口怎么叫,没关系。” “弟妹果然是爽快人啊哈哈哈!”严保哥俩好似的伸手去捞傅清疏的肩膀,被沈隽意及时截胡,冷眼道:“说话就说话,伸什么手。” 严保虚虚地攥了两下手,朝沈隽意胳膊上拍了一把,“臭小子,我都能当你叔叔了,我能对你老婆干什么,瞧你那样,出息。” 沈隽意没理他,哼了一声,转过身来给傅清疏整理领口,小声说:“别那么迁就,叫什么弟妹,我老婆是最a的好不好。他再这么说你该揍就揍,他打不过你。” 傅清疏拿下他的手,被反手握住,也压低声音说:“他是你的朋友,我应该给你足够的面子,作为老公在外面,足够的体面。” 沈隽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靠近他耳边低声说:“老婆,我怀疑你在撩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傅清疏别过头,牵住他的手往前走,趁着严保背对着他们开门先进去的时候,侧头亲了他一下,“现在有证据了吗?” 沈隽意直接傻了,“有、有了。” 傅清疏松开他的手,先走进包间,就听外面一声“嗷”好半晌,沈隽意才恢复了理智跟上来,一脸“淡定”的坐在他旁边。 傅清疏低头,看到他手背上有个牙印。 他伸手,覆盖上去遮住了,掌心正好贴在上面。 严保没眼看地别了下头,走过去把门反锁,又从角落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个公文包,抽出一叠文件,还有一个手机。 很破旧,像是十多年前的老款,现在都不会生产了,二手市场都不一定能淘到。 “我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严保指指桌上的东西,“我妈生前留下的所有东西,你们看看有没有用吧。” 傅清疏微微颔首:“谢谢严哥。” 严保摆了下手,沈隽意听他这个夫唱夫随的称呼,心里甜甜的,凑在他旁边看他拿起来的文件,低声说:“我当时查到的消息是沈开云完成了前期的研发,后面的却不是他,应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药是反人类的,所以那时候就安排好了替罪羊?” 傅清疏眼神落在文件上,一行行仔细地看过去,目光没离开,轻轻点头道:“有可能,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人就赌上自己一生的人。” 沈隽意攥紧手,看他翻到后面,手指忽然一顿,老旧的纸张被攥出一点折痕。 这是个类似日记的记录,署名,尤静云。 “七月二十日,研究到第二阶段,傅正青开始产生药物反应,原本能一靠抑制剂平复的信息素开始有些微失控,但仍旧在控制范围内,alpha暂时没有药物反应。” “八月九日,研究到第二阶段接近尾声,体检时身体开始发生细微反应,alpha信息素有波动,但不明显,询问导师,他也不清楚,并赶来与我们一起查看试剂的药物反应。” “九月十三日,第二阶段研究结束,沈开云询问进度和实验数据以及药物反应,并提出试药,被我和导师拒绝,试药是反人权的,即便用钱收买也不可以如此草率,但傅正青表示支持,提议暂时搁置。” “九月三十日,沈开云来实验室取走了一批试剂,未作交代。我与导师询问,他表示要做下一阶段的调试,并答应将实验结果递交实验室。” “十月二十七日,我与导师第一次催促沈开云上交实验数据,遭到拒绝,同时傅正青提出从实验室推出,并不再参与研发工作,实验并未搁置,由我与导师接手。” “十一月九日,第三阶段实验开始,沈开云修改此前的个人资助,以资助实验室为名拨入一批资金,理由未名。” “次年二月一日,新年假期,但导师并未回家,而是留在实验室进行第三阶段的研发,后病倒,沈开云及时送医无大碍。” “三月三日,沈开云递交实验数据,过程并无异样,成功将一名alpha的基因改造成ega,导师很高兴,不眠不休地在实验室研究了整整三天,确认数据无异样,并在沈开云的邀请下发表论文《关于基因改写的可行性以及对人类基因的影响》署名为a,之后冠属我的姓名,作为学生共同发表。” “论文发表后,整个基因学界震动,评论两边对立,不得已,我们将论文撤回。” “同年九月,新药开始大量生产售卖,并在次年八月开始,大量使用者产生排异反应并就医,然而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就像是被从地基打倒了基因防御,坍塌的状态各不相同,我与导师找到沈开云商量对策,要求及时收回所有药物。” “生产厂商太多,售卖分散全球,无法一下子回收,导师再次病倒。” “我忙于药物收回工作,并找沈开云商讨关于病人排异反应的后续治疗状况以及赔偿,遭到拒绝。我去医院探望导师,被他喝令离开,出病房时收到导师的信,字很难看,完全不似平时的风骨苍劲,他写得时候手在抖。” “导师让我即刻离开燕城,去的越远越好,隐姓埋名永远别回来。” “我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依照他的意思,出了国,下飞机后便听说导师被抓,以研究反人类药物的罪名,并通缉逃离的我,我一下子懵了,下意识打电话给沈开云,但在拨通的一瞬间反应过来,他不在通缉名单里,此时发觉被骗了。” “我托人打听,导师最后被秘密处决,新药被列为禁药,全球禁止生产售卖,购买同罪,当初研发过程的报道,我与导师的论文以及禁药的所有新闻,全部删除。” “导师是冤枉的,我们的研发都只是本着基因学的进步而努力,起先也只是作为沈开云的导师和同学来帮忙,后续加入也是被沈开云的数据蒙骗,他提交的数据经后续研究,是虚假的。” 傅清疏看到这里,微微皱了下眉,在那堆文件里翻了翻,找到沈开云当年提交的实验数据,上下粗略地看了一眼。 “这什么鬼画符。”沈隽意看不懂这个,脱口而出。 “实验数据。”傅清疏眼神都没偏的解释,顺手把没看完的日记递给他,“你继续念,我看看数据。” 沈隽意接过来,一点点念。 严保一只手捂住脸,看不见表情,但一米八多的强壮男人肩膀都在微微发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傅清疏看的很认真,眉尖微微蹙起来,看到重点时一伸手,没回头都精准的搭在了沈隽意的手腕上:“别念了,你看这里。” 沈隽意虽然看不明白,但傅清疏让自己看,他就探头过去看。 “这个数据和上面,你能看出什么?”傅清疏侧头问他。 沈隽意沉默一会,小声说:“宝贝儿,虽然我也想夫唱夫随,但是这个真随不了,你能看懂我的医书,我是看不懂你们的数据啊,我以后学?” “没让你看懂,你就看最直接层面的。”傅清疏换了个方式,重新说:“你别看数值的写法,就看数据的变化。” 沈隽意看着他指尖按住的几个数据,上下对比了下,道:“好像和波动过大了,有点像是强行补上去的。” 他说完,又自己否认了:“不对啊,如果真是这么强行补上去的,那叶先令跟尤静……尤阿姨怎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沈开云把这一项,归列在药物产生的波动里,通俗点说,就类似于有人会对某些产品过敏,后面随即恢复正常数据,基因的不稳定性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稳定。” 严保被他们俩的稳定和不稳定绕的头晕,从手掌中抬起头,问他们:“那这些东西有没有用?” 傅清疏抬眸,说:“很有用,这会成为我们扳倒沈开云最重要的一个证据。” “那就好。”严保说,“我除了打架斗殴,是没那个本事替我妈跟他的导师平反,这件事就麻烦你们了,需要我的话,一句话,我豁出命都在所不惜。” 傅清疏一笑。 沈隽意也笑。 严保一下子愣了,看着对面两人交叠的手和傅清疏脸上那个春风化雨般的柔软笑意,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说:“你们笑啥?” “我总算知道沈隽意这个动不动就要豁命的习惯是从哪儿来的了,跟着好人学好事。”傅清疏从沈隽意手上抽出手,忍住笑说:“命那么珍贵,好好留着吧。” 严保也笑了,“好,留着。” 沈隽意伸手指了下手机,问他:“严哥,这古董机里头也有东西?” 严保忙道:“是,我妈生前录的,我本来想留着做个念想的,你们也一起带走吧,反正放我这儿也是落灰。” 这些证据只粗略的看了一遍,还有更多东西可挖,傅清疏也没推辞,道了谢,让沈隽意把东西都装起来。 沈隽意“嗳”了一声就开始收拾,俨然被使唤的很习惯了,一点停顿都没有。 严保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傅教授果然是驯狼有术,能把这么个凶狠恶劣的小狼狗,驯成个听话的忠犬。 狠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我怀疑教授你在撩我,我也没有证据(快给我证据,我准备好了!!) 第六十六章 遂心快意(二更) 严保留两人吃饭,但沈隽意觉得他这儿除了酒就是酒,能有什么吃的,就说不了。 两人从店里出来,傅清疏的手机上传来一声提示,是个链接,他指尖放上去,微微犹豫了几秒却没点进去。 “怎么了?”沈隽意探头看了眼。 傅清疏按住锁屏,“没事,走吧。” 他走出几步,却发现沈隽意没有跟上来,顺着他的视线往街口对面一看,“怎么了?” 沈隽意站在原地,说:“我有一次,在这儿看到你跟莫久吃饭,他还拉你的手。” 傅清疏有几秒没反应过来,但他没跟莫久单独吃过几次饭,就一次跟他说清楚,自己不会选择任何alpha的时候,吃过饭。 还记着这茬儿呢。 醋王。 傅清疏无奈地走回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微微扬起眼睛哄他:“我跟他那次吃饭,是为了说清楚,我对他不存在那方面的意思。” “那肯定,他配吗!”沈隽意冷哼一声。 “你配,你最配了,能不吃醋了吗。”傅清疏忍笑,见他还是不甘心。 活像是想穿越回过去把莫久踹出去,然后把自己换上。 “走,带你去吃饭。”傅清疏拽着他的手往前走。 沈隽意其实已经被哄好了,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就算醋劲儿来的再凶,只要傅清疏一个眼神,他就会乖乖服软。 但他想听傅清疏哄他,柔柔软软的声音跟只手揉他的心脏一样。 “你都和他去过了,我再去都是第二了,不去。”沈隽意说完觉得不过意,又说:“你是我的唯一,我也得当你心里的唯一,谁要当第二。” “我跟他去,是拒绝他的好意。”傅清疏脚步一停,回过头,“我跟你去,不一样。” 沈隽意忍笑,冷哼:“怎么不一样,都是吃饭。” 傅清疏垂了下眼,握着他的手掌摊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放进他微糙的掌心里,轻声说:“我跟你去,是约会。” “!” 沈隽意倏地抬头,看见他眼底的笑意和几乎溺毙他的温柔,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口干舌燥地咽了下唾沫,猛地握住他的手。 “老婆,我想……” 傅清疏抽出手,转身说:“到餐厅了再想。” ** 即将开学,实验室的学生们都报道了,陈清婉跟华翰在门口吃东西聊天,许奕靠在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隽意跟傅清疏上来的时候,几人都愣了一下,许奕还往后退了一步。 “教授。”陈清婉最激动,跟傅清疏问完好,看到他身边的沈隽意立即扬眉笑起来:“哎哟,师娘来啦。” 傅清疏微微蹙眉,却没训斥她这句师娘,转而问她:“怎么都在门口不进去?” 华翰咽下嘴里的东西,忙说:“我们吃东西等您来着,怕把实验室弄脏了,哦对,今天有人寄了一个包裹过来,说是给您的。” 挺大一个包装,华翰没有伸手拿,估计是很重。 “什么人送来的?” 华翰说:“一个男人,年纪不是很大,还是个娃娃脸,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傅清疏点点头,视线掠过华翰,落在后面一声不吭的许奕脸上,说:“许奕,上学期给你报的那个申请已经通过了,预计两个月内就会批,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许奕当初就是抱着试一试心,想着要是通过了,将来就更能离傅清疏更近一些了,没想到竟然真的通过,估计上面是有他签名的原因。 许奕张了张口,压下心里的内疚,闷闷的说了声:“谢谢教授。” 傅清疏点点头,却没说出口剩下半句话。 ——希望他的论文风波不会影响这些学生们。 沈隽意在一边没说话,等几个人都进去了他也没动,就那么靠在栏杆旁边,手臂抵着栏杆站,扬眉往实验室里看,勾着一点笑。 傅清疏发现他没进来,偏头看了眼。 一愣。 走廊上是白炽灯,很亮,将他的人照得清清楚楚,身后是漆黑夜色,像是在黑色的画布上,用各种油彩描绘出的一个极其英俊明朗的男人。 他看的清蓝黑色的眼睛,看得清立体的五官和修长的身形,然后和之前那个会含着吊儿郎当笑意故意气他,讥讽他的人相互重叠。 “进来。” 一开口,傅清疏忽然愣了,脑海里没来由地瞬间蹦出一句话来,‘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心甘情愿的,让我进来。’ ——他们之间还有个赌约。 如果他主动让沈隽意进实验室,就在实验室里穿女装给他看,不过当时的要求是他考进来,并不算违约。 沈隽意站直身子,抬脚走进来,却没有提这个赌约的事,反而拎着那个包裹,走到角落安安静静的坐着玩手机。 傅清疏也没管他,打开电脑,将他从基因监测办公室拿回来的u盘插进接口,调出论文的副稿,看了下修改日期,并和原稿进行了比对。 陈清婉几人没什么大事,忙完各自的事就先离开了,许奕欲言又止地看了两人几眼,也走了。 过了会,沈隽意的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 许奕: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吗? 沈隽意微愣,他并不知道许奕后来对他的纠结,以及拍过照片的事,抬头看了眼傅清疏,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抢了傅清疏,怨他。 ——如果你愿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如果你怪我抢走傅清疏,那你揍我一顿,我不还手,揍到你消气为止。 许奕看着他这条微信,哭笑不得地红了眼睛。 他知道,沈隽意一直很善良,心也很软- 包裹缠的非常严实。 沈隽意有点好奇里头是什么东西,傅清疏能不能拆,他说随便,结果弄了半天都没找到从哪儿下手,硬扯也扯不动,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 “老婆,有刀吗?” 傅清疏在看新闻,头也没抬的说了声:“自己找。” 沈隽意“哦”了一声,四处梭巡半天,在他的桌上看到一把美工刀,走过来拿的时候不经意扫了屏幕一眼。 “你看什么这么认真。”沈隽意探头看屏幕,跟着念道:“知名基因学教授傅清疏涉嫌学术造……” 傅清疏听见他读了一句忽然住口,笑问:“怎么不念了?” “哪个傻逼写的?我念出来我也跟傻逼似的,诬陷我老婆,我能揍他吗?” 傅清疏听他一说便笑了,顺着他的话,也不大正经地说:“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用比较文明的方式羞辱他一顿?” 沈隽意顿了顿:“比用拳头更惨那种吗?” 傅清疏想了想,点头:“应该会惨很多倍。” “那行。” 傅清疏笑着收回视线,又拉动新闻的进度条。 这个新闻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刚刚粗略扫了一眼,乍一看确实挺有道理的。 有很多地方看的出是非常专业的人指出的,连陈清婉许奕这种水平的估计都没资格,但看的细了就会发现漏洞很多。 这篇论文是五年前发布的,有些细节连他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也不可能指着当时的数据去做反驳,只能调出来重新推演。 他放着屏幕上的新闻,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数据,然后又转过身,扯了张纸,笔尖在纸上刷刷掠过。 很认真,很迷人。 沈隽意静静地看他,没出声。 傅清疏原本长得就好看,眉头微微蹙起的时候不仅没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有种更想亲近的感觉,微微抿起的唇,还有无意识的将手指抵在唇上的小动作。 每一个,都迷人的让沈隽意想用吻挨个膜拜。 良久。 傅清疏终于感觉到一丝异样,粉笔搁在黑板上,侧身问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不是来找刀吗?” 沈隽意靠在他的桌上,扬了下手里的刀又扔在桌上,眼角含笑地说:“我在想,以前我没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你会打架,还有纹身,我听祝川说你还会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应该是耀眼的过去。” 傅清疏手指微顿,粉笔在黑板上划了一道无意义的弯曲线条。 “我没有经历过你那种凌然恣意的过去,后来你开始变得内敛,我也没有经历过,你的恣意轻狂和沉稳内敛,我都缺席了。”沈隽意走到他背后,伸手轻轻揽住,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我也是普通人,没有你想的那么优秀。” 沈隽意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沉的让人觉得他眼里盛着一整个大海般的深情和包容,“我想陪你一起经历那些痛苦的、开心的回忆,无论哪一个我都想握着你的手,在你身边。” “沈隽意。” “嗯?” “过去不可追,也没必要追忆。”傅清疏靠在他怀里,让自己放松下来,连同声音也很轻地说:“我的未来,交在你手里,我也同样,握紧着你的未来。” 傅清疏抬起手,说:“握住。” 沈隽意从他颈边抬起头,握住他的手,没有使力,虚虚地跟着他的手,在他的带领下,写了四个字 ——清心隽永。 沈隽意一下子明白,他是对霍城那个清远意木牌的回应,指尖一紧,将傅清疏的手背掐的泛白,呼吸骤然沉了。 喉咙硬生生的哽住了说不出话来,仿佛被人一瞬间塞了把烧红的铁砂进去。 傅清疏也没动,任由呼吸落在颈侧,微微垂下头,轻吸了口气,然后抽出手,拿起黑板擦抹去了四个字。 “我也一样没有参与你的过去,但并不遗憾。”傅清疏转过身来,轻轻将他回抱住,在他领口露出的锁骨上轻轻吻了下。 “时光将你打磨的很好,体贴,忠贞,还很会照顾人。”傅清疏说:“你看,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你。” 沈隽意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还是心疼你,如果我早点出现,早点认识你,你就不用独自面对十三年的压抑,也不用去选择禁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赌一个新生。” “不是。”傅清疏止住他的话,因为没有他高,便伸手勾着他的后颈往下压,仰头迎上去,一触即松,又说:“你只是想用最好的样子来见我,不迟,时机很好。” 沈隽意心尖软的几乎变成一滩水,哑着嗓子降头埋在傅清疏的颈窝里。 傅清疏以为他还在心疼自己,心又疼又软,刚想说话就听见他闷闷地抱怨:“我现在总算知道你当年是什么样了,就你这个撩人水平,要不是洁身自好,我现在都有一个军队的情敌了。” 傅清疏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怎么,害怕了?” 沈隽意抬头,用鼻子哼了一声出来:“不怕死就让他们来,揍得他们喊满地找牙!我可是全世界最a的傅清疏的男人。” “行了你,又口没遮拦。”傅清疏将他推开,又伸手拿起美工刀放在他手里:“自己拆东西去吧,我先忙一会。” 沈隽意接过刀,将他拽进怀里,低头狠狠地肆虐了一番,等他呼吸困难忍不住伸手勾住自己脖子的时候才松开。 沈隽意伸手,擦去他唇上的湿痕,哑声说:“这个才叫吻,你那个教材有严重错误,快点更换。” 傅清疏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滚。” 沈隽意舔了舔唇,心满意足的滚了,跑到原本坐着的角落去拆包裹,边拆边想,这该不会是什么炸弹吧,一拆就炸那种。 包裹上没有快递单,不是走快递送来的,要么是托人,要么是亲自。 现在还没开学,知道傅清疏现在会在学校,又在今天来实验室,一定是非常熟悉他的人,却又不亲自来。 是怕被认出来? 沈隽意抵着下巴想了会,如果真是炸弹也没必要这么费工夫,真想害人办法多得是,也没必要挑这个。 又不是做奶茶,说做就做,买材料也费劲。 他把美工刀往包裹上划了一道,拆掉了一层,结果里头还是胶带,耐着性子足足拆了几分钟,才跟剥洋葱似的,拿出里头的东西。 ——一个光盘。 “有病吧。” 沈隽意刚想吐槽,抬头看见傅清疏怔背对着他在黑板上写东西,稀奇古怪的符号占满大半张黑板,就没打扰他。 他打开一个电脑,把光盘拆出来放进去,打开却显示上面有密码,无法读取。 他尝试了一下,都不对,抵着唇想了一会,既然这个包裹是寄给傅清疏的,那就试试他的名字。 不对。 生日? 也不对。 “傅教授,你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那种可以作为密码的,数字也行,符号也行,有吗?” 傅清疏回过头,“怎么了?” 沈隽意伸手指了指屏幕:“刚才那个包裹里是个光盘,要密码,我试了你的名字和生日都不对。” 傅清疏忽然想起今天收到过一个短信,他走过来,拿出手机点开那个链接,是一个国外的网站,也是加密过的。 他想了想,试了一个密码,进去了。 网页跳转,又是另一个加密的文件库,傅清疏再次输入,密码却不对了。 “什么人啊,搞这么神秘,该不会是什么诈骗网站吧,现在骗子水平都这么高了?”沈隽意嘟囔了句,看他微微蹙眉又输入了一个密码。 “过来。”傅清疏将手机连上电脑,用电脑打开文件库里的东西。 比尤静云那份资料更加详细的一份试药记录,还有十几条录音,分别标记了序号,但没有介绍,只有数字。 傅清疏点开一条。 “开云,我觉得身体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我们研究的药有问题。” “什么不对劲?” “发情期提前了一周,比往常要严重一些,抑制剂差点没有压下去,我怀疑这个药对人体有损伤……” “不可能,你不相信我?” …… 里头全是傅正青和沈开云的对话,关于研发阶段,药物产生排异反应阶段,到他退出实验室,傅正青很激动,但沈开云一直非常冷静。 他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冷静的让傅正青相信自己,再不济也得相信导师。 录音一点点播放着,沈隽意手掌上早已绷出青筋,在手背上清晰分明。 傅清疏看着很平静,其实额角也隐隐的露出一点血管紧绷的痕迹,只是更加内敛些,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最后一条录音。 “你为什么对付清疏!” “正青,我早说过,你不要试图违抗我的意思。当年我能让两国把这件事压下去,今天一样能找个替死鬼。” “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用禁药吗?因为他恶心自己有个那样的父亲,他不想变得跟你一样,想把自己变成beta,你说如果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他会怎么样?”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这就对了。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还像三十年前一样就可以了。” 随着录音的淡去,实验室里归于平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录音里的两个人,是他们的父亲,多可笑的一个名称。 沈隽意眼底几乎沥出血来,死死地忍着不冲出去,将沈开云活活撕碎,手指甲深深地掐紧掌心,嘴里也被咬破,有血渗出。 沈开云,为什么害了那么多的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他明明见过alpha被改造成ega时候是多么痛苦的样子,生不如死,他亲手拆散了那么多的家庭,为什么还能活的这么心安理得! 沈隽意的恨意几乎从胸腔里蔓延出来,尤其……尤其他还害了傅清疏,如果不是他,他就不会有那么痛苦阴暗的过去。 他会平静地接受ega的身份,很好的生活,而不是痛苦的压抑那么多年,宁死也不愿意接受alpha。 他想着,手背上忽然一软,傅清疏的掌心覆盖上他的,轻声叫他:“阿意。” 作者有话要说:清新隽永,正确的应该是这个,剧情需要,瞎瘠薄改(还挺押韵的) 教授真的,太会说情话了,我不是不想谈恋爱,我是认识了教授,你懂吧。 第六十七章 遂心快意(一更) 沈隽意偏过头,看见傅清疏脸上的表情,面部神经一松,竟也送出一点笑来,故作轻松的说:“没事。” 傅清疏没多做安慰,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是千疮百孔。 没什么好说的,再多话都不如一个拥抱,所以沈隽意抱了他,还咬了他的肩膀,隔着白大褂隔着衬衫,估计都留下牙印。 傅清疏没动,任由他咬了一口慢慢松了力道,伸手按住他的后颈,仰起头。 ** 满月酒前夕,沈开云派人来将沈遥接去国外。 这些年他甚少在国内住,只有沈烟忌日的时候才会回那座大宅住几天,回忆两人的过去。 自从知道了沈开云的恶行,沈遥也没和他说过话,出了他打电话来关心外孙之外便没有联系。 很奇怪。 沈遥和沈开云的时间远远大于她与沈隽意,但沈隽意说的那些话,她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也许是身为女人的直觉,她相信沈隽意不会骗她。 又或许是她和父亲之间始终不算亲近,虽然他对自己照顾有加,也是个很温和的父亲,但并不如沈隽意那样真实,实打实的疼惜她这个姐姐。 沈遥已经计划好了,在满月酒之后去找沈隽意。 不管以后有什么,她都陪弟弟在一起,不让他一个人在经历那些无助,她是他唯一的家人,她有责任和义务。 “明天是孩子的满月酒,亲友已经通知完毕,我如果带着孩子离开,没法对他们交代。”沈遥看着面前的几个黑衣壮汉,强自镇定的说:“明天结束了,我会亲自带着孩子去看爸爸,你们走吧。” “小姐,请恕我们冒犯了。” 其中一个男人说完,伸手便要去抓她的手臂,沈遥尖叫了一声护住怀里的孩子,厉声道:“你们敢碰我一下,我爸爸不会饶了你们!” 男人一脸冷漠,有恃无恐道:“先生说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将你带回去,这里太过危险。” “这是我的家,有没有危险我自己清楚!”沈遥让自己冷静,不要跟他们起冲突,起码要等到蒋祺回来。 他如果和爸爸有矛盾,也许会帮自己,也许看在两人的夫妻情分上,不让她走。 沈遥在心里强迫自己沉着,想办法周旋一会,慢慢地挪到了电话旁边,一把拽起来,威胁道:“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说你们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男人忽然笑了,仿佛真的被拖延下来了,没有难么着急的要来抓她,捎带讥讽的说:“您的父亲怀疑你这里……” 男人伸手,指指头部,轻笑:“不正常,要带您回去治疗,因为您的儿子死了,你疯了,幻想自己儿子还在,你觉得大家都要害你。” 沈遥一惊,下意识去看怀里睡的正香的儿子,无知无觉睡梦之外的剑拔弩张和激流暗涌,攥着小手又乖又甜。 “你们想对我儿子做什么,我劝你们别乱来!”沈遥抖着手,握不住电话,两只手紧紧地抱住孩子,生怕他们伤害他。 男人道:“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如果您不配合,我们只有采取一些手段,让您明白现在的处境。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沈遥脑内灵光一闪,忽然抱着孩子坐了下来,拼命忍住心里的害怕,故作镇定的扫过几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 既然逃不掉,那她起码要先套出一点有用的。 “你们奉命来带我走,才是想软禁我吧。” 男人微讶,却并没有反驳,他相信面前这个纤瘦的小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告诉她全部事实也影响不了大局。 “没错。” “他抓我,是为了对付谁?”沈遥想了想,将视线落在为首的男人脸上,一个个说名字试探,在提到沈隽意的时候,他眉角动了动。 果然。 沈遥不想成为那个拖后腿的人,可她不如沈隽意坚毅,从母亲到弟弟,都在护着她,宁愿委屈牺牲,都护着她,按道理她应该宁死不去拖累沈隽意的。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那她不怕,死多少次都不怕,可现在她有孩子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伤害。 沈遥深吸了口气,眨去眼睛里的泪意,放硬了声音问他:“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男人首次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看来这件事连他也不敢说,多半牵扯禁药。 “他查到了一些不该查到的东西,您知道的,先生一直很疼爱你们,你们是夫人留下的、他最珍贵的宝贝,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亲手打碎的。” 沈遥听着他的话,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是怎么能用这么冷静的表情和声调说出这么无情的话的! 男人并不管她的难受,继续说:“他很希望你们能听话一些,别太过叛逆,联合外人来对付他,父慈子孝不好吗?” 沈遥听见“听话”、“父慈子孝”这样的名词,脑海里瞬间浮现沈隽意在医院同她说的那些话,生理性的反胃,觉得恶心。 她红着眼睛哑声说:“他是打算用我做筹码,如果阿意不听话,他就会用我的命来威胁,是这样吗?” 男人未置可否,只是看着她,淡淡地勾出一抹不太明显的笑。 沈遥忽然觉得不怕了,铺天盖地的失望、心痛一瞬间压下来,一股脑的冲着崩溃的架势将她淹没。 她长久以来尊敬并崇拜的父亲,其实背地里手段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生子女都能这么冷静的当做棋子、筹码,去威胁另一个人。 她生产之后,沈开云没有留下多久,沈隽意从拘留所出来当天,他就立刻回国了。 沈遥当时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仇人”,冷静的想了一个月,她尽量把自己能记起来的事情条分缕析的全部梳理一遍。 越是梳理,越是发现沈开云并不如她认识的那样温和慈爱。 只是她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安危和对付沈隽意,用她当筹码。 如果阿意不答应,他是否会当机立断结束她的生命,又或许,他接自己回来,在自己面前演了这么多年的慈父,都是为了这一天。 沈遥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么多信息,大脑像是一台被猛然启动的机器,却因为负荷不足,猛地烧断了线路,逐渐失控。 不行。 沈遥猛地抱着孩子跑上二楼,一把拽开隔着阳台和房间的推拉门,男人追上来时她已经抵着阳台的石沿。 “你们无非就是想用我威胁阿意,如果到最后我的命都要掌握在你们手里,不如我现在就给你们。” ——沈遥,性格软懦,说话都不会太大声,一向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无论对谁都是善意的,从来不会先去想一个人不好。 男人来时,沈开云这么交代他。 “她胆子小,可能会用自杀来威胁你们,不用管她,她不敢的,也不会舍得孩子。”说到这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有不舍,“必要时,强行抓就是了。” 沈遥和他们静静对峙,空气紧绷的几乎一碰就能断出无数个碎片,顺着呼吸落进心尖,扎的血肉模糊。 她的父亲,逼她去死。 蒋祺从外面回来,一仰头看见沈遥抱着孩子抵在阳台边,然后就见她将孩子放在一边,慢慢地、稍显笨拙的爬上了阳台的沿子。 发觉她要干什么,蒋祺眼睛遽然瞪大,脱口道:“阿遥!” 沈遥听见声音,最后看了他一眼,无限眷恋的最后描摹了一遍他的脸,却没有说话,无话可说了。 “阿遥,你别动!”蒋祺在下面看不见上面的状况,只以为她是想不开自己骗她要寻死,肝胆俱裂的咬着牙说:“我求你,别跳。” 沈遥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噗”的落在手背上,死死地咬住嘴唇。 “阿遥,我告诉你,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回去,回去好不好。”蒋祺声音很大,很抖,听在耳里凄厉的仿佛带血,沈遥甚至有些心软了,但她没得选择了。 如果她不死,可能死的就是阿意。 蒋祺不敢动,他想上楼,又怕自己上楼的间隙,沈遥就跳下来了,他只能站在原地,让心脏被细线收紧,吊在半空中,吊在沈遥身上。 “阿遥,我求求你。”蒋祺声音里带哭腔,沈遥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控的时候,听他颤着声音,哀求般说:“你说过,你还要陪我、陪孩子走过几十年的,你不能食言!” “蒋祺。”沈遥哑着声音,仿佛呢喃般,再次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一愣神,男人立刻抓紧机会,一把将沈遥扯了下来。 蒋祺见她身子一歪,瞳孔剧烈一颤,几乎跪下去,然而却发现她是向里落了下去,心脏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陡然松了口气。 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楼上有人!- 沈隽意要上课,傅清疏要做实验推演,好不容易的休息日,还因为老铂西住在家里硬生生占了一部分。 另外一部分,被各种乱七八糟的、看似有用,却又不具备能一下子扳倒沈开云的线索占用。 他一个狼,都快被憋死了。 傅清疏每天都在实验室加班到很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现在他被彻底标记过,不用担心信息素溢出,索性就住在学校了。 两人每天的相处时间,也就是吃饭的一会。 沈隽意心疼他,便让他安心做实验,先把论文的事情解决了,其他的事情让他和严保来操心。 一晃一个月过去。 光盘的密码到现在都没破解,沈隽意和傅清疏两人尝试了上百个排列组合都打不开,到最后他都觉得是不是有人耍他们。 “密码设置的这么难,该不是什么国际机密吧。”祝川偏头,指了下旁边一个小少年,一扬手:“你去试试。” 沈隽意打量了下他,小声:“哎祝总,这小孩,你私生子啊?” 祝川斜了他一眼,立刻跟傅清疏告状:“傅教授,你男人污蔑我清白!” 傅清疏没理两人,站在桌边问少年:“能解的开吗?” “可以。” 小少年打开自己随身带来的电脑,将光盘放进去,还没开始就信誓旦旦的说可以,沈隽意又说:“你这私生子还挺狂啊,风大闪着舌头好治吗。” 祝川被他气得牙根儿痒痒,“什么私生子,人家今年都二十五了,只不过看起来长的小而已,不然你也叫我爹?” 沈隽意理所当然的“哦”了一声,伸手指了下背对着他们的傅清疏,低声说:“那个才是我爹。” 祝川无语了,拱手:“论不要脸,还是您。” 随着指尖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屏幕上出现一堆乱七八糟的程序编码。 傅清疏看不懂,但见少年眉头微微蹙起来,也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没有我破不了密码。”他头也没偏的说完,又打开了另一个软件,复制了一段输入进去,快的让人都没看明白他做了什么。 …… 前后不过半小时,密码被破译。 只不过破译出来的文件,仍然不能读取,反而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游戏框架的东西。 简单来说,想要拿到最后的文件,需要进行闯关,解开一个关卡,会拿到一个提示,也就是一个线索。 傅清疏抵着唇,看着介绍界面,微微蹙了下眉。 沈隽意探头过来看了一眼,“这意思是不是,如果输了一局,那一关卡的线索就没有了?” “嗯。” “这人有病吧,既然想要给你消息,直接给你不就得了,为什么还弄得这么复杂,如果全错了,那他给消息的意义在哪儿?” 傅清疏也想不通,头一回和沈隽意发出来一样的怀疑。 这人可能真有病吧。 第六十八章 遂心快意(二更) 蒋祺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立刻离开,但情感让他无法无视沈遥的危险。 他虽然在伤害沈遥和复仇之间选择了复仇,但他从来没想过让沈遥死,如果没有上一代的仇恨,他们一定是最幸福的家庭。 蒋祺闭眼,在心里迟疑了几秒,救她。 救她这次,然后互不相欠。 蒋祺打定主意,快步跑了回去,一打开门便看见五个陌生的黑衣男人,一个抱着孩子,一个钳制着沈遥往前走。 沈遥挣扎着要去抱孩子,被男人甩了一巴掌:“老实点,还以为你是沈家的大小姐呢。” 蒋祺看见沈遥脸被打的一偏,红印瞬间浮现起来,失控的喊道:“你放开她!” 沈遥猛地抬起头:“你别过来!” 蒋祺没听她的话,抄着一个棒球棍就冲了上来,要去解救她,但因为他只是个文弱的心理医生,哪是这些专业保镖的对手,棒球棍轻而易举被夺。 蒋祺手臂上被狠砸了一下,疼得冷汗直流,脸色一瞬间惨白,跪倒在了地上。 “蒋祺!” 除了抱孩子和钳制沈遥的人,其他几个人涌过来殴打蒋祺,落在身体上的击打声又沉又闷,他抱着头完全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沈遥急得直哭,“我跟你们去,你们别打他了,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住手,住手!” 男人收回手,看了她一眼,然后扔下棒球棍,说:“早这么听话不就省事了?” 沈遥空不出手抹眼泪,却拼命地想去帮蒋祺擦脸上的血迹,挣脱不开只能摇着头哭:“你们放了我丈夫和儿子,他们是无辜的,你抓我一个人就够了,放了他们。” 蒋祺忽的瞪大眼睛,心里有什么像是在一瞬间被击碎了,喃喃道:“阿遥。” 沈遥苦苦哀求他们,几乎要跪下来:“如果要威胁我弟弟,我是最好的筹码,抓我,放了他们。” 男人笑了下,冷血无情的宣判道:“你没有谈判的权利,既然你丈夫对你这么深情,那就一起带走。” ** 傅清疏看了下关卡的设定,都是关于基因学的,难度很高。 如果全部破解,估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他将破解后的光盘收起来,道了谢,祝川说:“光说不练,你男人刚才诬蔑我清白,你不替我报个仇?” 傅清疏侧头看了沈隽意一眼,他忙伸手:“我知道错了。” “未来一周都不许进实验室,违反一次,多加半年。”说完,傅清疏又看向祝川,问他:“够了吗?” 祝川沉默半晌,总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病啊,“呸”了声,“憋死他我上哪儿给你找个小狼狗赔你啊。” 沈隽意冷哼着要呲牙,被傅清疏斜了一眼又乖乖老实下去,暗搓搓地走到他身后,勾起他的手指玩。 傅清疏也没抽出来,背着手任由他抓着,面上仍淡定的跟祝川说话,说到要紧处的时候,祝川忽然伸手让那个“小少年”出去了。 沈隽意接过话说:“按照我和傅教授的估计,沈开云现在唯一在乎的应该是他的名声,权利与否想必早就不在乎,金钱他从来都没缺过。为了保住名声,他应该会不择手段的毁了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 傅清疏轻笑了声,眼神里含着一点凌然傲意:“他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能从这些论文造假的事情上下功夫,不足为惧。” 祝川不是很清楚他们的计划,听了一会没太明白,提出疑问:“可如果按照你们说的,禁药的事牵涉甚广,你们成功的几率岂不是微乎其微。” 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并没有多少把握,只是在在走一步看一步的试探,试图找出一个突破口。 这似乎是一场没有多少赢面的赌博,如果赢了还好,输了,这两个人都会一败涂地,傅清疏会失去他在基因学界所有的成就。 沈隽意也会失去还未开始的人生。 祝川轻吸了口气,傅清疏跟他说了一些事情,几乎没有隐瞒,却并没让他参与最直接的计划,估计是不想牵连他。 “清疏,其实你……”话刚起头就被打断,沈隽意从傅清疏身后探出头,冷哼道:“叫全名!太亲密了,不合适。” 祝川:“……不然我叫什么?” 沈隽意想了想,真诚建议:“叫他沈大爷的男朋友吧。” “……”祝川是真的不想理他,扭头重新又跟傅清疏说:“其实这件事你们两个人的力量是真的有些难,你这次的论文事件,多半就是沈开云给你的一个警告,让你收手。” 傅清疏说:“我知道。” 这一刻,祝川才突然发现傅清疏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看上去和他南辕北辙的小狼狗,并不是因为他的坚毅果敢,也不是因为像极了他过去的狂傲。 这些因素并不独有,世界亿万人,总有重叠,这不是他选择的原因。 这两个人身上,有着相似的过往,能共情对方的所有快乐与痛苦,在选择做某件事的时候,不会擅自觉得为对方好便把对方推开,而是选择一起面对。 哪怕要死,也要手牵手,相拥而逝。 “我也说不动你们,得了,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再说吧,我走了。”祝川摆摆手,转身出了实验室。 傅清疏抽出手,转过身的时候脸色忽然一冷,微愠道:“你怎么这么口无遮拦,明知道祝川跟我只是朋友,连这个醋都要吃,你几岁了?” 沈隽意一愣,看着他微寒的脸色,心里一慌忙抓着他的手道:“我下次不了,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我不是生气,你总这么吃醋,难道以后每天都要跟在我身边,看我接触的每一个人?觉得谁不正常就要醋一阵?你累不累。”傅清疏从他掌心里抽出手,走到讲台边收拾东西。 沈隽意站在原地没动,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凉气,一靠近就能把他冻僵。 他明知道自己的占有欲这么强,有压力的是傅清疏,明明对他一心一意,却还要承受没来由的醋意的占有欲。 沈隽意微咬了下牙,他说了要改的。 “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改。” 傅清疏垂着头,微微掀了下眼皮,看他站在原地拧着眉懊恼嫌弃自己的样子,勾唇轻笑了下,心道:小狼狗驯起来还挺有意思。 他收拾完,抬起头,又冷道:“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今天回家。” 沈隽意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上来,接过他手里的钥匙锁上门,又将钥匙还给他,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大型犬,被主人训斥的不敢动弹。 傅清疏没忍住笑了下,轻咳了一声连忙忍住。 沈隽意敏锐的发现他笑了下,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一把将人扯住按在了花架上,抵的花盆差点落下来,被他伸手按住,顺势又将手落在他肩膀上。 “刚刚怎么说的?欠揍了?”傅清疏被吓了一跳,伸手拨开他的手腕,被他一下子扣住,抵在坚硬的花架上。 沈隽意咬牙切齿地说:“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没想到是故意耍我,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都不记得沈大爷怎么把你弄哭的了。” 傅清疏手腕有点疼,又有点痒,挣扎了下却被他更加狠戾的掐紧,疼得微微皱眉。 “别乱来啊。”傅清疏看着他几乎冒火的眼神,忽然想起他今天中午发微信借着菜说想“吃肉”的事儿,感觉自己玩过头了。 “沈大爷,我不耍你了,松手。” 沈隽意瞪着他,“不松。” “我跟你道歉?” “晚了!”沈隽意恶狠狠地说完,低头压下来,直奔嘴唇,傅清疏下意识闭上眼,承受他凶狠的肆虐啃噬,连胸腔都本能的准备好将肺部的空气全部交给他。!!! 傅清疏一下子愣了,倏地睁开眼睛。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轻,温柔又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一般,连舔舐的动作都轻的像是蝴蝶振翅。 沈隽意吻了他许久,却没有平时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比起吻,更像是一段细致柔软、嵌合了沈隽意气息的情话。 他用唇舌表述,缱绻温柔。 “把头偏过去。” 傅清疏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却还是把头别了过去,几乎是同时感觉到微糙的指腹按住了细嫩的腺体,有点刺痒。 “干什么?” 他明明没到发情期,不需要标记,但沈隽意掐着他的脖子,指腹又按在腺体上动弹不得,像是被扣住了命门只能任人宰割。 沈隽意低下头,伸舌轻舔了一下腺体,激的他哆嗦了下,忙道:“沈大爷,别……我不耍你了,别乱来。” 沈隽意含住腺体,牙尖轻轻咬住却不刺破,故意给傅清疏压迫和威胁,让他服软。 “说你知错了。” 傅清疏腺体被他衔住,命门扣在他手中,能屈能伸道:“我知错了,别咬。” “求我饶了你。” 沈隽意越说越过分,虽然这些话他说过,但那都是在床上,意识弥散的时候被他逼着哭腔说出来的。 沈隽意牙齿轻轻磨着腺体,微微的疼痛和更大的痒意从腺体一路传到心里,加上他一直在颈后释放信息素,就快逼得他被强制发情了。 “再不松开就挨揍了。” 傅清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已经有一点抖了,不仅没有凶狠的意思,反而有点让人想做的更多。 沈隽意故意折磨他,低声说:“现在不求饶,待会也要求饶,老婆,这里可是实验室,你确定吗?” 傅清疏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将他的故意释放出来的信息素一并带进胸腔,呼吸不稳的说:“求你。” “求我什么?”沈隽意含着他的腺体,含糊继续逼他说:“说完整。” “饶了我。” 沈隽意声音含笑,故意道:“声音太小了,听不见,而且也没说完整,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在实验室标记你?” 他说着,齿尖一下一下的点在腺体上,还故意吓他:“哦?好像有人来找你了。” 耳边好像真的有脚步身,傅清疏心里一紧张,信息素陡然泄出一股,激的自己腿软,耳里的“脚步声”更大了。 他一急,又慌又难受的攥紧他的衣袖,颤着细细碎碎的声音求饶:“求你……饶了我。” 傅清疏的嗓音偏冷,求饶的时候尤其让人燥热,沈隽意心满意足的松开口,将手指抚上他的腺体,“我骗你的,没有人来,别怕。” 话音一落,他眼前便是一花。 下一秒。 他被扔在了地上。 傅清疏蹲下身,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你未来三个月,都别想上床了!” 第六十九章 遂心快意(一更) 一大早,实验室的温度又低了好几度。 许奕和华翰两个人埋头做实验,就连陈清婉都没敢吭声,个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讲台上那个冷冰冰的教授。 门外场景也很熟悉。 沈隽意靠在栏杆上,也不进来也不说话,就没什么正形的靠着,等傅清疏转头的时候就冲他笑一下,不转头就一直看着。 陈清婉实在忍不住了,猫着腰从实验室里溜出来,幸灾乐祸的问他:“敢问师娘娘,您干啥事儿了,让我师父这么生气?” 沈隽意斜了她一眼,探头看了眼正在写数据的傅清疏,鼻腔哼了声说:“闹小脾气呢,你这种单身狗不懂,这叫情趣。” “?”陈清婉冷哼了声:“情你大爷,我看你就是玩脱了,教授不理你了吧。” 沈隽意摸摸鼻子,轻咳了一声。 “陈清婉。” 一道微凉的嗓音从实验室里传出来,不带半分感情地说:“实验做完了?喜欢聊天把你改医学系去好不好?” 陈清婉一哆嗦,一溜儿烟小跑回了实验室里,规规矩矩地看着电脑,目不斜视。 沈隽意靠在栏杆上,撑着脑袋看里头无视了他一周的人,看着是真的气的不轻,昨天晚上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正巧又是周六,就偷偷翻他家的墙,找着钥匙进去了。 他刚洗完澡,半裸上半身从浴室里出来,指尖攥着个毛巾边擦头发边往外走。 沈隽意靠在门上,轻吹了声口哨:“嗨,傅教授,晚上好啊。” 傅清疏一愣,将毛巾扔在椅背上,越过他去柜子边拉开门找衣服穿,被他一把拽住抵在柜门上,一路从肩颈流连到腰际。 纹身被他描摹了彻底。 傅清疏指尖倏地攥紧了柜门,低声叫他:“沈隽意。” “都一周了,原谅我好不好?”沈隽意握住他的腰,伸手朝他生殖腔的部位轻轻揉了揉,声音滚烫,“我想你了。” “三个月。”傅清疏上半身被抵在衣柜里,很难挣脱,感觉到那只手揉在生殖腔上,滚烫的隔着薄薄的皮肤熨帖,有些燥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七日不见四舍五入都三十年了,原谅我吧,好不好?”沈隽意低头,就着他微微低头的姿势含住腺体,轻轻碾磨了下。 傅清疏刚洗完澡,热气蒸腾的皮肤有些泛粉,腺体也脆弱极了,一碰就哆嗦了下,还有微微潮湿的感觉升起。 “古代那些小兔崽子翻墙进大家闺秀的房间里吃糖,大家闺秀都给糖吃。”沈隽意感觉到他的发抖和微沉的呼吸,知道他难受,便松开了腺体,用手指擦去唾液。 傅清疏听他胡说八道,轻喘着气,失笑道:“哪个小兔崽子敢跟我要糖?不想要命了。” 沈隽意果断把小兔崽子的名头往脑袋上一扣,“我啊,我都三十年没吃糖了,给我吧。” “手先拿开。”傅清疏断断续续地吸了口气,总觉得柜子里的空气全都被他吸走了,有点脱力的抓紧了挂在衣架上的衬衫。 沈隽意知道他的每一个脆弱的敏感点,比起生理上,心理上的更加能击溃他,让他更快的求饶臣服。 他没松,反而更加用力的隔着皮肤去揉按他的生殖腔,感觉到他忽然紧绷起来,呼吸猛地一沉,紧接着便是低低一声“嗯……” 灯光很亮,更加刺激傅清疏的意识,紧紧闭着眼睛抽不出手阻止他,肩膀上忽然一疼,沈隽意又咬他。 “疼。” 沈隽意改咬为吻,低声说:“受着。”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被彻底标记了之后,傅清疏就感觉身体变得有点怕疼,微小的伤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更疼,也更刺激。 傅清疏在发抖,纤细单薄的蝴蝶骨像一对蝶翼在翕动,不知道是汗还是头发上的水,从肩上滚落,留下一路水渍。 沈隽意低头吻去,激的他又是一颤。 “傅教授,你不让我上床,那我只有选择在别的地方了?”沈隽意忽的掐紧他的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一把扯进怀里,一手扣住后脑,低下头。 傅清疏有些使不上力,按着他的手臂,竭力别过头,“沈隽意。” “嗯?” “站不住。” 沈隽意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开口竟然是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笑说:“那你要我干什么?抱你吗?求我抱你。” 傅清疏早已被他挑起来,空气里交织着的信息素气味让他理智逐渐被淹没,这段时间忙着论文推演和关卡解密,他也很想沈隽意。 被彻底标记过的身体,食髓知味了,半夜甚至都会醒,和疲惫互相撕扯。 “抱着我。”傅清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闭眼仰头,殷红的嘴唇轻轻翕动,“求你,抱着我。”- 傅清疏侧头看了眼外面,沈隽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揉了下额角。 昨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句话的原因,沈隽意像是陷入疯魔了,比彻底标记那天还狠,毫无理智的横冲直撞。 一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没死都是上天眷顾。 他拼了命的,要把整个人都往里挤,逼他哭,逼他臣服、求饶,却不放过他,那些话说出来除了让他更加疯狂之外毫无意义。 傅清疏想起他贴着自己耳朵问的那句“怎么办,我好喜欢你哭,你眼圈一红,我就想狠狠弄哭你。” 他埋在枕头里的脸颊滚烫,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耻的,眼睛发酸的止不住眼泪,只能用力地咬着枕巾藏住声音。 混账玩意。 早上他出门的时候,一回头就被他抓住手腕,还没等他说话就感觉腺体一疼,紧接着便是一股不算浓的信息素被注入进来。 被标记过之后,沈隽意的信息素对他有着安抚作用,尽管并不在发情期,还是让他觉得心绪莫名平静了不少。 傅清疏伸手替他理了下领口,问他:“干什么?” 沈隽意舔舔唇,理所当然道:“护食。”- “教授……教授?”许奕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将他意识强行拉回来,傅清疏不太自然的咳了一声。 “怎么了?” 许奕看着他耳垂微红眼神闪躲的样子,总觉得这个强大又冷漠的教授,忽然有点“诱人”?一时有点呆了。 “许奕?” “啊?啊!”许奕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指了指屏幕道:“这个数值波动很大,很难捕捉到一个比较合理的趋近值。” 傅清疏伸手抵住唇,声音很平静的说:“这里做一个取值,其他的我来看看,明天交给你。” 许奕看着他有些消瘦的脸,欲言又止地说:“教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傅清疏停顿了下,却没抬头:“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了?” 许奕攥着平板的边缘,指骨上甚至泛出白痕,“我是不相信你会论文数据造假的,新闻上说的那些,是不是有人诬陷你?” “没事。”傅清疏说:“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这件事不要多做关心,对你们没有好处。” 许奕一向温和,像是连脾气都没有,却少见的执着道:“可我们是你的学生,一直以来你都很照顾我们,如果是关于专业方面的问题,也许我们能帮你呢?” 傅清疏微微颔首:“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不过这件事你们帮不了我,我也不希望你们赌上自己的将来,听话。” 许奕轻轻“嗯”了一声,其实他本来想说,为什么他就不怕沈隽意的将来被影响,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被自己否决了。 沈隽意将来,始终都有他陪伴着的- 沈隽意从实验室回来,径直就往教学楼去了,接下来有堂观摩课。 自从决定了要跟傅清疏在一起之后,他就没再翘过课,准时的连老师都觉得他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沈隽意听着老师同学们的调侃,也没敢说是为了傅清疏,半真半假的冷哼:“不欢迎我,那我走了。” 谁敢说不欢迎,于是他就收获了无数个白眼。 路过教学楼的时候,忽然看见个熟人,君燃。 沈隽意四下看了看,没别人,冲他“哎”了一声:“您来这儿干嘛呢?上大学啊,我们这儿不开老年班。” 君燃斜了他一眼,“呸”了声道:“上不上大学关你什么事啊,我又不是没上过,没毕业罢了。” 沈隽意觉得有意思,撑着他的肩膀问他:“你当年为了沈开霁从大学退学,现在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青春喂了狗,吃屎的感觉。” “你才吃屎。”君燃横着眉毛瞪他,嫌恶地推开他的肩膀,问他:“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沈隽意一怔,伸手去摸手机,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有事儿?”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大事儿。”君燃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压低声说:“早上我跟你二叔打电话,准备跟他探讨一下人生和人性的时候,听见他在跟你爸吵架。好像说什么虎毒不食子什么的我还没来得及听全他电话就挂了,他是不是要对你不利啊。” 沈隽意眉头一瞬间蹙起来,虎毒不食子? 作者有话要说:看破不说破,有没有证据都答应我藏在心里,教授的老婆们低调点,可以尖叫,但不可以说破,给他一个安全区。 第七十章 遂心快意(二更) 君燃怀疑沈开云要对付的是他,但他却第一时间想到了沈遥。 他当机立断找出手机给沈遥打电话,先打的家里座机,没有人接,又打了行动电话,这次过了一会接了。 大概有半分钟,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沈遥接起来了。 沈隽意压下心里的猜测,尽量平静地和她说话:“姐,我前几天给你寄的礼物收到没?” 沈遥微愣了一秒,下意识去看沈开云,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他伸了下手示意她说下去。 “收、收到了。” “你怎么接电话这么慢?不在家?” 沈遥抬头看沈开云,小心翼翼地说:“在……在家的,刚才在楼下哄孩子没有听见,有事吗?” 沈隽意眉头微微蹙起,声音里带着一点笑,仿佛闲聊道:“没什么事,跟你道个歉,我小外甥的满月酒没去。那天清疏还说我呢,人不去礼物得去,别让人说我这个小舅舅不懂礼,可别怨我啊,这学期课是真的多。” 沈遥两只手攥在膝盖上,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哭腔,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舅舅,学业重要,等他大点儿了我带去看你。” “可不是嘛,清疏还替我买了礼物,我说早买过了,不过他那份儿也一并给,舅舅是舅舅,舅妈是舅妈,那能一样吗。”沈隽意说了半天,话锋忽然一转,说:“就是他那个礼物挺贵重的,你回头小心点儿放,娇气得很别弄碎了。” 沈遥说:“我让蒋祺放在家里柜子最里侧架子上呢,还说呢,快递送来的时候就缺了一个角,我一忙就忘了跟你说。” 沈隽意眉尖一动,猛的一下攥紧了手指,忽又松开,说:“那行,我上课了,不跟你说了,你告诉蒋祺,照顾好我姐跟我小外甥,要是瘦了我回头饶不了他。” 沈遥忍着泪意和哭腔,低低的“嗯”了一声,在沈开云的眼神里挂断了电话,然后伸手抹掉了眼泪,梗着脖子问他:“您满意了?” 沈开云笑的依旧温文尔雅,轻轻颔首:“表现不错。”说着一伸手,招过来一个黑衣男人,“你,让留在燕城的人去家里看看,柜子最里侧放了什么东西,找出来。” 沈遥猛地站起身,眼睛血红的瞪视着她以前最尊敬的父亲,凄厉诘问:“阿意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他是你的儿子啊!” 沈开云掸袖子的手一顿,回过头来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儿子?你见过处心积虑要毁了父亲的儿子吗?遥遥,你别被他蒙骗了。” 沈开云走回来,伸出手揉揉沈遥的头,慈爱地说:“他,害死了你妈妈,现在还要害死我,你听话,别被他蒙骗了,陪在爸爸身边,好不好?” 沈遥觉得恶心,觉得恐惧,一把将他的手挥开,“你那么对妈妈,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阿意不会让你继续逍遥法外的,你威胁不了他!” 沈开云脸色一寒,忽然又笑了,声音清浅道:“他现在最在乎的就是你,只要你在我手上,我就不可能失败。” ** 沈隽意挂完电话,脚腕忽然一软,君燃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怎么了!” 沈隽意嘴唇动了动,君燃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就感觉到他在发抖了,刚想说话就见他猛地推开自己拔腿就跑了。 “沈隽意!” 失策了。 他一直觉得蒋祺陪在沈遥身边就没有太大问题,他虽然做事优柔寡断,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心理医生,但他心思细腻,有什么问题一定能有所应对。 那天从墓园出来,沈遥难产,他着急的样子不是假的,所以沈隽意原谅了他那一次疏忽。 何况他是学生,也没法一天到晚看着沈遥,更不能让沈遥举家从燕城搬到平洲来。 他这边忙着各种真真假假的证据筛选、论文造假事件也忙的焦头烂额,傅清疏每天下班都快累晕了,有时候吃着饭都能打盹,靠在他的肩膀上陷入浅眠再突然惊醒,仿佛激灵般一把抓住他的手,无意识的说一句“我是不是睡着了。” 沈隽意后背全是冷汗,他是知道沈开云的手段的,如果沈遥落在了他手上,就一定是用来威胁他的! 沈遥就是个普通的小女人,没有他身上那种近乎偏执的坚强,上次他说禁药和母亲的死因,都让她呆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 她胆小,没见过大场面,如果沈开云用孩子威胁她,她一定会崩溃。 刚才他试探的那些话,沈遥说的话乍一听上去好像是正常交谈,其实稍一推敲就能知道不对劲。 刚才他先打了电话回家没有人接,但沈遥却说在家,他今天寄的礼物不可能到,并说礼物缺了一个角。 傅清疏送的那个礼物贵重是贵重,但是一般碰不坏,放地上摔着玩儿都不会坏。 沈隽意想到这里,果断给严保打了电话,来不及解释,直截了当的说让他去燕城沈遥的家里去找一样东西。 严保问没有钥匙怎么办。 沈隽意有些暴躁,直接说:“把门劈了。” 严保哆嗦了下,心说“你怎么比我还凶残”,边招手派人,想了下又说:“算了,备车,我亲自去。”- 沈隽意回实验室找傅清疏商量,正好撞上他准备下楼,手里的东西被撞掉一地,没顾得上捡就一把拽住他胳膊,“怎么了,无头苍蝇似的,你这会不应该在上……” “清疏。” 沈隽意反手掐住他的手臂,力气大的似乎要将他撕掉一块肉。 傅清疏心一沉。 他不是头一回听见他这么叫自己,但带着这样几乎爆裂的情绪,仿佛失控般攥着自己的手,像是面临失去,那种明晃晃的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 傅清疏仰头抵住他垂下来的额头,稍稍释放了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去安慰他燥乱的情绪。 原本ega的信息素太过微弱,应该没有alpha那样的压迫力,作用不大。 但傅清疏的信息素对沈隽意来说就像是强效镇静剂,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让暴躁狂乱的他瞬间安静下来。 沈隽意还是握着他的胳膊,呼吸沉了一点,也慢了一点。 “沈隽意,看着我。”傅清疏仍抵着他的额头,视线太近反而看不清,只能模糊望见他的睫毛很黑,很模糊。 沈隽意胸腔几乎要被挤碎了,肺部、胃部、心室,能叫得出名字的器官全部被挤压成一团,像是在数万米的水下,有着极度的高压。 说不出是尖锐还是钝痛,总之这种感觉快要将他淹没了,沈隽意经历过死亡,自己的、别人的,他只这么痛过两次。 一次是母亲去世,一次是现在。 愤怒和焦躁充斥在胸腔里,沈隽意几乎想现在就活撕了沈开云,一了百了。 “清疏,现在的线索能不能威胁到沈开云,我们有多少把握成功。”沈隽意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 “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在下面遇见了谁?” 沈隽意把刚才遇到君燃和沈遥电话的事情说了,说话时声音都在抖,断句的节点乱七八糟的,但好歹有些冷静下来了,只是缩着胸腔似的,呼吸很慢,连带着说话也慢。 “现在的证据还不够,我们只能证明沈开云曾经资助了叶先令和尤静云研究禁药,尤静云的日记只能证明他参与了研发,还将罪名推到叶先令的头上,但她已过世,仅凭日记也不足以将他绳之以法,况且叶先令和尤静云都是历史罪人。” 沈隽意咬着牙,拼命的把母亲去世的样子从脑海里摒除,却挥不开母亲交代的“好好照顾沈遥,答应我。” “我妈去世之前,交代我照顾沈遥,这是她对我唯一的要求,清疏,我不能让她死。” 傅清疏头一次没管这是在学校里,在实验室楼下,轻轻将他抱进怀里,低声说:“我知道,她是你姐姐,以后也是我的家人。” 傅清疏感觉到他的发抖,将延到舌尖的话又咽回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沈隽意最怕的就是失去,所以一次次的强迫自己向他表白,掌控自己能让他有握在手里的安全感,所以他在那件事上,甚少温柔。 每次他顺从的表白、把自己交给他,甚至连生殖腔都交付的时候,能感觉到沈隽意的不同,他会更狠戾。 那是他表达在意的方式,强取、豪夺。 没来由,傅清疏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沈烟当年可能并不是要他照顾沈遥,她只是想给儿子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最重承诺,如果没有一件事绊着他,也许早就和沈开云同归于尽了。 沈遥就是那个“绊子”,支撑沈隽意好好活下去的“绊子”。 傅清疏将他松开,将手抵在他的额头上,低声说:“沈隽意,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冷静下来。沈开云至今没有跟你联系,证明他还不想正面冲突,但时间不多了。” 沈隽意心里发沉,点了下头,说:“我姐提到家里柜子里放了东西,我已经让严保派人过去查了,也许会有线索。” 傅清疏说:“好,光盘里的关卡破译也只剩两关,既然沈开云抓沈遥,就代表他心里有所顾忌,如果他真的有恃无恐,大可以直接解决我们,说我们提交的证据是罗织构陷。” 沈隽意这一冷静下来,也明白过来了。 沈开云一定是担心自己会像当年的叶先令一样被推出来背锅,所以先将沈遥抓走,用来威胁他。 沈遥是他的软肋,同时沈开云也暴露了他害怕的东西。 第七十一章 同心一意(一更) 现在的消息太过繁杂,真真假假的像是个充满了杂草淤泥的水沟,有鱼,但不确定是否能吃,钓上来有没有意义。 庞杂而又纷乱的讯息搅在一起,傅清疏不敢盲目相信,目前只能确认他和沈隽意调查到的那些可用,其他别人“赠送”来的,暂且只能当做线索。 他说:“你先回去上课,论文还剩最后一个数据点,等我确认结束之后就会和学校提出离职,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一份病情证明,你先休学一阵子。现在要和沈开云比快,你把所有的消息全部收在一起,等我回来。” 沈隽意点头,“好。” 傅清疏的论文还有最后一个数据点始终验证不出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忙于解密关卡和论文,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沈隽意在他身后握紧了拳,暗自发誓- 傅清疏出去很久,直到晚上九点半才回来。 沈隽意一直在实验室整理证据,傅清疏把车钥匙放在桌上,破天荒的他竟然没问他去哪儿了。 “你不问问我去哪儿吗?” 傅清疏觉得有些意外,倒了两杯咖啡出来,递给他一杯,然后把自己的放在桌上。 沈隽意手指一顿,抬起头来看着他,看着坐在咫尺的傅清疏,将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低声说:“找证据。” 傅清疏微讶,“哟,怎么今天不吃醋了?” 沈隽意抬起头,朝他唇上亲了一下,“你没回来的时候都吃完了,今天就不分给你了,不好受,给你吃甜的。” “嗯?” 沈隽意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了递到他唇边去,“张嘴。” 傅清疏很自然的张口就着他的手指将糖衔走,浓浓的奶味在嘴里化开,很软很绵却不粘牙,确实很甜。 “好吃吗?” “嗯。”傅清疏以前甚少吃糖,小时候没人给他买,长大了就不爱吃糖了,几乎所有吃过的糖都是沈隽意喂的。 沈隽意看着他,说:“我没吃过。沈开云不允许我妈出那个房子,她变成那样也没法出门,她说罗国有种奶糖很好吃,小时候外公常给她买,真想也买给我吃,带我去射击场,还说我一定会是个很出色的小将军。” “这个糖,就是?” 沈隽意点了下头,看着手里的糖纸,微微垂下眼不再说话。 前几天老铂西要回国了,抓着一把糖出神,沈隽意问他多大了还吃糖。 他说是母亲小时候喜欢吃的,絮絮叨叨的讲她小时候的趣事,又说她后来长大了就不爱吃糖了,爱拿枪。 沈隽意不敢吃,怕这些糖里全是玻璃渣,一入口就扎的他血肉模糊。 傅清疏停顿了一会,拽住他的手臂往自己一扯,仰头迎上他的唇,将化开的奶糖渡到他的口中,舌尖往里抵了一下。 沈隽意张口接住奶糖,尝到了浓重的奶味,也尝到了傅清疏口中带着信息素气味的清甜松木香。 “甜吗?”傅清疏问他。 沈隽意闭了下眼,又睁开,抵住傅清疏的额头,说:“很甜。” 傅清疏伸手,抚上沈隽意的颈侧,低声说:“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去罗国看一看,看看你妈妈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她的骄傲,你说好不好?” 沈隽意嘟囔似的:“谁妈妈?” 傅清疏无奈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侧过头说:“咱妈,满意了?” “还行吧。” 傅清疏看着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也没揭穿,轻轻勾了点笑又迅速压下去,站起身去解密最后那两道关卡- 半夜十一点,实验室里依旧灯火如昼,沈隽意已经从沙发上挪到地上坐着了,随意的垫着几本杂志,右手捏着笔,抵着头打盹。 傅清疏眉头始终紧锁,这一道关卡他始终找不出一个正确取值,就好像是一个齿轮,其他都严丝合缝,只有那一个扣突然变小,怎么也塞不进去。 他推翻前面所有的设定,将数值抹去,重新打开了一个页面,从头推演。 办公桌上的纸张摞了很厚一叠,全都是手写,黑板上的字符擦了有写,写了又擦,数据被演算过数百次。 傅清疏头一回看这些东西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甚至觉得有人做了一个根本不合理的关卡,根本无解。 他撑着头,低低出了口气,右手腕忽然一疼,手中的笔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沈隽意,他仿佛陡然落进了深渊,脚腕一抖踢在了桌腿上,一下子惊醒了,脱口喊道:“傅清疏。” 傅清疏攥了攥手,稍稍活动了下手腕,看着手腕上那条红线,拽了下袖口将它遮起来,“不小心把笔碰掉了,吵醒你了。” “没事,数据怎么样了。”沈隽意站在他身后,单手按在椅背上,看了眼那些根本看不明白的字符,抬手给他捏肩。 傅清疏摇摇头:“毫无头绪。” “没事,别逼自己太紧,如果解不开我们就从其他方面着手,就算这里是证据,也不一定就能让我们一举成功。” “嗯。” 傅清疏说话的时候一直没有转过头来,沈隽意只能看见他清瘦的肩,细致漂亮的脖子,漆黑的头发,还有搁在桌上的修长手指。 那双手天生就是拿笔的,不应该参与这些事。 沈隽意觉得自己很自私,他保护沈遥、保护乔雁祝川,不让他们参与这些麻烦事,但最应该受他保护的傅清疏,却在和他一起涉险。 “累不累。”沈隽意从后面揽住他,用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给他拥抱。 傅清疏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却说:“你总问我累不累,其实我只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你才二十岁,却暗自保护了别人十多年,还肩负着你妈妈的死,你才最累。” 沈隽意在他颈后蹭了蹭,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腺体,却不包含任何**色彩的吻了吻,低声说:“我不累,不累。” 傅清疏没说话。 沈隽意不知道是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又补了轻飘飘的一句:“我有你了,我比别人幸福多了,你永远都爱我,是不是。” 傅清疏攥紧他的手,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笔筒,落在键盘上正好砸上enter键,他没来得及回答这句话,忙的伸手去捞。 晚了。 数据开始运行。 这一关卡错误,线索就会销毁,七条线索连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证据链。 他刚才正在演算,还差最后一个数值的输入,现在这样等于输入了一个空白值。 傅清疏一下子坐直身体,沈隽意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问其他的了,忙盯着屏幕问:“怎么了?” 现在就算是拔电源也晚了,傅清疏抵着唇,拧着眉压住心里突然升起来的烦躁,“我不小心碰到了运行,这一条数据可能……” 话音陡然一停。 傅清疏眼睛忽然瞪大,看着屏幕上忽然跳出一个巨大的win,一下子惊了,猛地拽过演算纸,粗略的扫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傅清疏忽然抓住沈隽意的胳膊,连声说:“我怎么这么笨,这里本身就应该填一个空白数值,我竟然绕了这么久的圈子。” 沈隽意看着他的表情,微微愣了下,他从来没见过傅清疏这样,好像一下子从天上下凡了,穿上了凡人的衣服。 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 傅清疏拿过笔,开始解最后一关。 沈隽意看着他的侧脸,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然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去接,是严保打来了。 他声音有些虚弱,断断续续地说:“你姐留什么东西在家我不知道,留了不少人我是知道了,都是些不要命的玩意啊。” 沈隽意眉头一拧:“你亲自过去的?受伤了?” 严保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刚包扎好的纱布,骂了声:“我们过去的时候大门已经敞开了,我心想有诈,就带两个人装问路的去看看,结果就看到几个黑衣男人在翻东西。” 沈隽意回头看了傅清疏一眼,又收回视线,说:“你们没事吧?” 严保说:“没事,他们就以为我们是撞破了他们找东西,两边打了一架我们就跑了,不过我觉得他们也没找着东西。” 沈隽意说:“沈遥留下的东西不重要,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让你去就是看看沈开云会不会派人过去找。” 严保一激动,扯动了头上的伤,“嘶”了一声:“敢情你让我派人过去,就看一眼?” “我要确认,沈开云是否真的抓了沈遥,也要试探沈开云对这个线索的在乎程度。” 严保摸着伤,叹了口气说:“行吧行吧,接下来的计划呢?” “我有其他打算,你先回来再说,别跟他们起冲突,留两个人在外面看着就行,看看动向,这段时间沈开云一定会回国。” 他们的机会,就在那天。 沈隽意攥着挂断的电话,从实验室的门口往里看,距离傅清疏有大概五米左右的距离,很远,又很近。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傅清疏的时候,被几个刚分化的alpha抵在墙上,脸上有被打过的红肿。 那时候他在尽力掩饰自己的过去,让他误以为这是个文弱的beta,后来却没想到是个比alpha还要强悍的ega,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摔在地上。 进能在基因学界俯视众生,退能打架**,做得了禁欲教授,也放得下身段放荡温存,他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像。 无论你喜欢什么样,他都能给你。 沈隽意走过极其黑暗的甬道,也见过极致的光明,和傅清疏在一起的这近一年的时间,便是他这一生最极致的光明。 傅清疏承诺过爱他,承诺过一生都不离开他,还承诺过永远属于他。 哪怕粉身碎骨,烧成灰烬,他都不会放开。 这样炽烈汹涌的爱仿佛是压迫、是掠夺,沈隽意心里知道,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感情,但傅清疏偏偏就受住了,还能给他极致的回应。 “解开了!” 沈隽意猛地回神,看见傅清疏脸上隐隐激动的表情,朝他招手:“过来看。” 第七十二章 同心一意(二更) 沈隽意走过来。 傅清疏指着屏幕上全部解锁的关卡,进度条慢慢后移,然后出现一个老人的脸,是在病床上的录像。 他的眼球看起来非常浑浊,精神也很不好,行将就木。 他的鼻子下有吸氧装置,张着口艰难地说话,很慢,也很不清晰,但勉强能听出内容。 傅清疏边听,边将前面几个关卡导出的内容做拼凑,终于得知了这部分真相以及和禁药继续生产有关的幕后主使者。 沈开云自然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禁药的再次生产,他却不是主谋了。 当年他研究这个药就为了沈烟一个人,后来有了暴利,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叶先令被定罪处决之后,高层洗牌,他们被提拔上去。 利益之下,他们威胁沈开云一起,继续私下制药。 如若不然,叶先令就是他的下场。 沈开云一开始一定是非常忌惮他们的,所以提议试药,那些改造成功了的送去伺候他们,不成功的便卖去地下交易市场,借此掌握了威胁他们的底牌。 互相制约下,沈开云和他们有了长达十几年的平衡。 这些关卡里,每一个背后都是一个人名,都是如今基因学界乃至其他领域的掌权者,要动他们,难如登天。 “会是什么人寄来的。” “不太清楚。”傅清疏取出光盘,轻轻出了口气,又道:“这些关卡设置非常难,落到了外人的手里就是个废品,不必担心泄密。他寄给我,要么是希望我帮他解开,要么是希望借我的手帮他完成复仇大计。” 沈隽意想起上次他手机上那几段音频,全都来自傅正青和沈开云的对话,心里忽然有一个莫名的想法。 “这个会不会是傅正青寄过来的?” 傅清疏眼底神色微沉,手指攥紧了光盘,差点捏碎,沈隽意忙掰开他的手指,把光盘抽出来放在一边。 “那种录音非常私密,按道理不会被别人窃听。”沈隽意压下心底的寒意和不安,尽量平静地说:“不管是谁,发来这个东西给我们,都有目的。” 傅清疏“嗯”了一声,问他:“严保那边怎么样了,你姐姐留下什么东西了?” “没找到,他说沈开云那边也没找到,估计问题不大。”沈隽意想了想,说:“我让他留着人在那边看着了,只不过沈开云生性小心,只怕他不会回国。” 傅清疏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说:“他不回来,咱们就逼他回来。” ** 傅清疏因为那天晚上的误打误撞给了他灵感,停滞的论文隔了两天也验证结束。 这次并不是像以前一样提交给基因监测办公室,而是要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全程直播。 由傅清疏一步步讲述论文的所有论点,直到大会表示通过。 早上起床时,傅清疏找出了他甚少穿的西装,沈隽意要帮他打领带,结果怎么也没学会。 “打领带可比打架难多了。” 傅清疏自己利落的打完,轻笑了下:“你不会就不学了,我也很少穿正装。” “那我以后要是穿呢?我得学会吧。” “……”傅清疏知道他在暗示自己,笑了下说:“你穿的时候我帮你。”说着低头靠在他耳边低声又补了一句:“老婆帮老公打领带,不是应该的吗?” 沈隽意一下子傻了,攥住他的手腕就问:“你刚叫我什么?” 傅清疏略一蹙眉,轻吸了口凉气,手腕也颤了下,沈隽意以为自己攥疼他了,忙松手:“是不是攥疼你了。” “没事。”傅清疏将手背在身后,攥了攥手指缓解,笑道:“等会祝川来,你对他脸色好点,别一见面就掐,正事要紧。” “是他先找我麻烦,我怀疑他是喜欢你,嫉妒我拥有你,不然就是喜欢我,不然这事儿解释不清楚,要不然就是他有病。” 傅清疏无奈笑道:“这话要是让他听见非扑过来咬你不可,人家只喜欢女孩子,对你这种皮糙肉厚脾气大,拳头还硬的没兴趣,省省吧。” 沈隽意顺手接过话,拐着弯开了个黄腔,“我就拳头硬吗?” “不然呢?” “别的地方也硬吧。”沈隽意朝他腹部往下看了眼,充满暗示的笑,“老师可不兴撒谎啊,实话实说。” 傅清疏也玩得起来,走进一步靠近他耳朵,压低声音说:“阿意。” 呼吸很近,沈隽意耳廓有点痒,刚想侧头,却被他伸手贴着脸按住,将唇凑近了,接近耳道,压得极低只剩气声。 “下次轻一点,生殖腔口好像肿了,好痛。” 沈隽意耳朵一麻,心脏也一麻,腿差点软的跪在地上,被傅清疏一把拽住才堪堪站稳,直接傻了。 傅清疏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见他仍旧傻傻的,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醒了。” “你是不是想要我死。”沈隽意痛苦的狠狠咬了他的唇一下,将他转过去,在腺体上咬了一口,注入了一点信息素,等他身上有了自己信息素的气味才算完。 傅清疏伸手想碰,被他拽下手,整理好领子,问他:“你发布会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 “快的话,两个半小时救能结束了。”傅清疏微微蹙眉,无奈道:“我身上都是你的信息素味,别人闻见了像什么话。” “让那些人都睁大狗眼,你有老公了。” “是是是,我有老公了。”傅清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现在整个实验室都知道我是你的了,闻见你的血腥气就退避三舍,开心了?” “没有你哭着喊我老公让我慢点轻点的时候开心。” “滚。” ** 沈隽意估摸着傅清疏快到地方了,便打开了电视准备看直播,没一会祝川也来了,带了上次那个“少年”,一前一后的进来。 “哎哟,吃什么呢?” 祝川探头看了眼餐桌,嫌弃道:“你早上就给清疏吃这个?有没有营养啊,怪不得我看他最近日渐消瘦,晚上受罪白天也受罪,得了沈大爷,你把他还给我吧。” 沈隽意斜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瘦肉粥,没理他。 祝川道:“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沈隽意见他摩拳擦掌的跟自己要报仇似的,放下碗走到“少年”旁边,依稀记起上次祝川叫他远哥。 祝川说这个人眼里只有技术,什么恩怨对他说都是狗屁,是个很可靠的人。 祝川是傅清疏的朋友,他又是祝川的朋友,沈隽意便相信他,问道:“远哥,我这里有份文件,我给你一个国外的地址,你能用那个地址发布吗?” 远哥沉默了下,说:“就这么简单?” 沈隽意也沉默了下,点头:“暂时就先这么简单,发完了我再跟你说剩下的。” “ok。”远哥打开电脑,沈隽意将地址发给他,又将收信人的地址挨个儿发给他,发布结束了之后,电视上正巧也开始直播傅清疏的发布会。 沈隽意冲镜头笑了下,正巧傅清疏也略微颔首,两人像是隔空打了个招呼。 祝川没眼看的别过头,从锅里盛了一碗粥出来,咂砸喝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又盛了一勺添满,走过来。 现代消息传播的很快,这条消息被分别发给那七个人,最后一份直接发布在了一个流量最高的网络社区。 身居高位,最怕的就是从云端跌落,沈隽意就是要挑起他们的恐惧,而藉由沈开云在国外的ip,能直接将矛头对准他。 这个离间计并不高明,但在这种时候,他们不会花时间去判断是否高明,只要有一点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迹象,都会被铲除。 因为傅清疏论文造假事件的加持烘托,再加上禁药一直以来的话题度,越是压着越是有人想去了解,瞬间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 讨论量以千以万的数量在增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伴随着傅清疏的清浅嗓音,现场那些评审突然齐刷刷的拿出手机,紧接着便是脸色一变。 从新闻爆出,到大面积删帖,一般会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足够了。 十一点半,沈隽意的电话响了起来,是用沈遥的手机打过来的。 “坐不住了?” 沈开云沉默片刻,没意外他为什么知道是自己,冷声说:“我没想到,你连沈遥的安危都不顾,要置我于死地。” “不,您错了。”沈隽意轻笑了声,“不是我要置您于死地,是你自己啊。” 沈开云咬着牙,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儿子就是个废物,除了会用拳头打架,四肢发达的莽夫,就算是给沈烟报仇也只会威胁他几句,揍他一顿。 他没想到,沈隽意竟然能查到这么多东西。 起先他并不担心,当年他能让叶先令做替罪羊,今天也一样可以。 如果他真的有证据,早就报警来抓他了,他不是那种会沉得住气的人。 陷害傅清疏、抓沈遥只不过给他一个警醒,让他别乱来,他清清白白一辈子,真要因为沈隽意的乱拳一通打,说不定真的沾惹一身臊。 沈开云沉声说:“你故意让沈遥被我抓走的?我早就应该知道不对劲,按照你对沈遥的关心,怎么会这么容易让我把她带走。” “这话怎么听着……”沈隽意靠向沙发,偏着头看电视里的傅清疏,像是含着点笑意的开口:“像是我设计你去抓沈遥一样,不对吧。” “我真是小看你了。”沈开云冷冷地笑了一声,沈隽意听见了他磨牙的声音,似乎想要隔着信号将他生吃了。 “论心狠手辣,跟您比还差些火候,不过料理你绰绰有余了。”沈隽意一直没动气,也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至于沈遥,你爱杀不杀,那是你唯一的筹码,好好珍惜吧。” 说完,他没等沈开云反应过来,直接将电话挂上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沈开云的暴怒,他会把手机摔烂,然后掐着沈遥的脖子发泄怒意,但反而不会杀了她。 沈隽意闭上眼,这一步险棋,希望不会出岔子。 祝川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一瞬间愣了,他好像是一瞬间换了个人,又像是在那个壳子里脱出了窍,又换了一个新的灵魂进去。 这个灵魂,阴狠、内敛、不择手段。 “怎么样?”沈隽意睁开眼,看向远哥,“有没有人回复消息来?” “没有。” “那就好。” 祝川反倒不明白了,问他:“为什么没人回复消息反而好?你该不是被气傻了吧。” “他们在那些位子待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真因为这么一封邮件就自乱阵脚,那也太废物了。” “那接下来要干什么?” “制造恐慌,不自乱阵脚,就逼他们自乱阵脚。”沈隽意说着,让远哥先发其中一个人的资料,以及在地下交易市场玩那些试药人的照片。 傅清疏的论文发布会进行的很顺利,全程声线平稳,讲述清晰明了,他长得好看,也很上镜,说是哪儿来的影帝都有人信。 反之镜头给到评委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全是阴影的恐慌和焦躁,一副坐不住的表情。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胆小。 名誉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远远要高于生命,曾经站在巅峰上被众人吹捧奉承,一朝下狱,遭受全世界的唾弃,名声崩碎,生不如死。 他们一定会拼命保住自己的名誉、权位,牺牲别人也在所不惜,沈开云就是那个不二人选。 “账号被封了。”远哥侧头,看了沈隽意一眼,“怎么办?” “换个账号,发第二个人的。”沈隽意说完,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却没有人接,他又拨通另一个人的,这次接了。 “干嘛啊,大早上的。”君燃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念叨。 “早什么早都快中午了,沈开霁呢?” “我不知道啊,好几天没找我了,估计又想跟我冷战分手吧,他就是个傻逼,我还一次次的相信他,我也有病,我也是傻逼。” 沈隽意蹙眉说:“他这次可能不是要跟你分手,可能是出事了。” 第七十四章 同心一意 傅正青,被抓了? 这个走向,饶是傅清疏这样的心思,也有一瞬间的茫然,按道理傅正青现在一定是被沈开云囚禁起来,不给他任何背叛自己的机会,怎么可能放他出来? “好了,走吧。” 沈隽意立刻跟上来,被男人一伸手,道:“你不用跟来,我们只要傅清疏一个。” “你们是请他协助调查,还是要抓他审问?”沈隽意抬眸,看着他,不卑不亢道:“如果是协助调查,我作为家属想必有资格陪他一起,如果是抓他审问,麻烦你先拿出证据证明他有罪。” 男人被他说得愣了一秒,上下斜了他两眼,道:“既然这样,那你自己跟来吧。” 傅清疏朝他点了下头,掩唇咳嗽了一下才道:“不碍事,相信我。” 沈隽意担心他见到傅正青会难受,不由得伸手攥了他的手腕一下,低声说:“等我。” “我等你。”傅清疏拽住他的手腕,迎头吻了他一下,又将花放回他的怀里,“我答应你,不会有事。” 傅清疏跟着两位警察一起走,祝川和沈隽意跟在后面,两辆车前后差不了多少的行进,祝川开车很稳,没让车离开过视线。 沈隽意的手机一直响,他接起来,居然是蒋祺的声音! “傅正青已经出去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蒋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奇大,不知道是在哪儿拨通的这个电话。 “什么?”沈隽意眉头一拧,立刻道:“傅正青被抓是你们……蒋祺!” 电话骤然挂断,像拨来时那样,让人措手不及。 沈隽意眼神发沉,指尖抵在下巴上,蒋祺说傅正青已经出去了,这意思是他们确实被沈开云抓起来过,但他怎么会疏忽让傅正青逃走呢? 他那么缜密,不可能的。 傅正青逃走、被抓。 蒋祺跟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沈隽意在脑海里往前推演蒋祺的一点一滴,和沈遥因缘际会的相识,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对沈遥照护有加。 不对,不是这个。 哪里不对,沈隽意拧眉拼命在脑海里搜寻之前一闪而过的灵感,祝川偏头问他:“谁的电话?” “蒋……”沈隽意话头倏地掐断,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当时他在霍城,听老铂西和康罗提到过蒋医生,康罗还说这么多年都是靠着他才能撑下来,没有忘记小姐的音容笑貌。 他一直在巩固老铂西对女儿战死的执念,等到他知道了女儿并不是战死,而是被人那样屈辱的改造,一定会爆发。 蒋祺在引导老铂西和沈开云之间的仇恨! 他本来因为禁药的事,是要放弃傅清疏了的,但那天蒋祺忽然来了,给他透露了一点关于傅清疏过去的事。 他没说太多,却足够挑起自己的怀疑,紧接着他就认识了乔雁,知道了傅正青。 他因此而跟去霍城,知道了制药厂,和老铂西相认。 再后来,他回去挖坟,说好不会回去的沈遥突然出现在墓园。 沈隽意的眼神一瞬间冷下来,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觉得蒋祺只是宠妻,拗不过沈遥才带她来墓园。 如果是这么想,他一直都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复仇。 蒋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沈隽意还没理明白,手机再次响了,这次是远哥拨过来的,声音有些急,“有另一个人在发帖,爆料傅正青当年参与研发禁药,他才是罪魁祸首,以及傅清疏和傅正青的亲子关系也被点了出来。” 沈隽意毫不怀疑,这个人就是沈开云。 他一贯会用这样的手段,傅正青确实参与了研发,将黑锅推到他的头上远比用证据洗白自己更加简单。 刚才来时出了车祸,落了很多巨大的砂石还在清理,祝川跟着车绕了一段路,拐下一个弯的时候沈隽意猛地坐直了身子,“祝川,超过他们。” 祝川被他吓了一跳,方向盘差点没拽稳,忙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沈隽意咬着舌尖,沈开云不是那种会将安危系在一棵树上的人,他一定会有两手准备。 现在不光是本国,就连罗国也在找他,如果老铂西抓到了他,一定是死路一条。 他最有效的筹码,就是沈隽意,而对沈隽意最重要的,除了沈遥还有傅清疏! 沈隽意只能威胁到老铂西,又或许在他心里这个“便宜外孙”根本无足轻重,但傅清疏不一样,他能掐紧傅正青的咽喉,也能抵住沈隽意的命脉。 迫使沈隽意和老铂西对抗,这才是他的机会! “快!” “哦,哦!”祝川一踩油门,方向盘猛地一打又绕回来,超过了前面一直跟着的黑车。 “怎么办!”祝川一头冷汗,抽空侧头去看沈隽意,只见他降下了车窗,还是有点看不清旁边车里的情况,贴了遮光膜。 “逼停!” 祝川“咕咚”咽了口唾沫,来不及细想便一脚刹车下去,硬生生停在了它面前,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撞击将两人朝挡风玻璃扔出去。 所幸车速不算很快,祝川的车性能好底盘也稳,安全带将两人又扯回来,几乎撞碎胸腔,齐齐吸了口冷气。 沈隽意顾不上换气,一把扯开车门阔步走到被逼停的车面前,伸手去拽车门,却发现后座空无一人! 傅清疏呢! 他瞳孔遽然一缩,一把将司机从车里扯了出来,只有一个年逾四十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怯懦胆小,被吓得瑟瑟发抖。 “车里的人呢!”沈隽意抓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们一直跟在后面,除了刚才拐过一个弯,就没离开过视线。 那个弯,一分钟都不到! 不对,早上那个车祸,有可能是设计好的,他从一早就打算抓傅清疏了! 沈隽意指尖微颤,将男人抵在车门上,从车里摸出一个安全锤抵着他的太阳穴威胁,厉声道:“我问你,车里人呢!” 男人抖着声音说:“我不不不知道,早上有、有个人找我,跟跟我借车,说中午就还给我,给我两……两万,我刚刚刚才拿到车,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沈隽意头皮都要炸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傅清疏从他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 他就怕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事,所以亲自来接人,结果却还是……沈隽意忽然一顿,手指往口袋里一摸。 傅清疏甚少在有外人在的时候跟他亲密接触,但今天却在两个“警察”面前吻他。 他当时心里急,没有注意到傅清疏吻他之余的动作,现在忽然想起来,拿出来一看竟是个小型的追踪器。 他早知道带走自己的人是谁! 沈隽意心脏几乎被拧碎了,攥着安全锤的手抖得不像话,连牙齿都在打颤,眼睛几乎血红,谁允许他去冒险的! “沈隽意,你去哪儿!”祝川看着他的眼神,被吓了一跳,尽管他是个beta,都闻见他身上那股让人跪下发抖的信息素气味了。 他再一回头,看见那个司机直接趴着车门被强大的信息素给激的晕了过去- 沈隽意失控的收不住一身的信息素,路两旁的店铺老板们顶不住信息素的碾压,先后关了门,试图隔绝这火山喷发一般的信息素爆炸。 昨天晚上,他趁着傅清疏去洗澡,翻出老铂西留给他的一把枪。 沈遥还在沈开云手里,还有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都等着他去救。 他和沈开云始终要直面,这是躲不了的,他也没打算躲,有些事他必须亲自去解决,比如母亲的仇。 这辈子他原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会拥有,但却没想到遇见了一个清明沉静的傅清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白捡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是用未来所有的好运才换来了这一段时光。 傅清疏实在太过美好,连想到这三个字心脏都像是被烧过一遍。 “我等你。” 沈隽意一拳打在车窗上,震的骨骼剧痛,却丝毫没有心尖传来的痛苦强烈,他应该明白的,他在傅清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该明白的!- 你标记了我,就不能不要我。 傅清疏坐在被换了一辆车的后座,静静地看着自己被铐起来的右手腕,白钢材质正好遮住手腕上的红线。 昨天晚上他看见沈隽意看着桌上的枪出神,一下子怔住了,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表面的舆论推动只是比较理想化的解决方案,但他们面对的这个人早已疯狂的失去了理智,如果理想化的方案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能直面。 沈隽意选择的是自己去面对沈开云,将他留在安全区,他表面上说要和自己一起共同面对,其实还是舍不得自己受一点伤。 他才二十岁,就这么根深蒂固的想要以一己之力去保护所有人。 镌刻在他骨子里的,是这样近乎偏执的保护欲,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肩扛起来,然后吊儿郎当的告诉他在意的人:没事,我不疼。 他怎么可能不疼。 大概是因为没有尝过温情,疼痛是他的常态,所以才不觉得那些痛苦难捱。 他曾一次次的让他滚,他却没有丝毫退缩,也许是因为在这里看到了一丝想要攥在手心里的爱,让他能一次次的捧出被击裂的心脏,仿佛无知无觉,根本不会痛。 傅清疏心脏微紧,却不是害怕,而是在想沈隽意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图,他会是什么反应。 会生气,还是会心疼。 他想,如果还能活着出来,沈隽意一定会气的把他困在床上一周都不让他下来,逼他承诺认错,再也不吓他了。 傅清疏左右手交叠,又攥住,嘴角轻轻勾起,沈隽意虽然偏执虽然狠戾,但却从来没真正伤害过他,也只舍得在床上折磨他。 如果他们还有将来,傅清疏在心里想,沈隽意要怎么他都答应。 可别生气啊小混蛋。 傅清疏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想起被他隔着皮肤绕过肚子揉按生殖腔的时候,轻轻眨了下眼睛。 如果我们还有将来,要一个孩子吧。 他要像你,赤诚率真、热烈明朗。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大家别担心,后面还有一大波剧情,沈开云死了也可以发糖啊对吧,我们是生子文,还没生娃呢qwq不过如果大家觉得要完结了我也可以满足(不是。) 第七十五章 同心一意(一更) 沈隽意眉头拧的死紧,恨不得把自己的指骨都掐断,“远哥,追踪的到位置吗?” 远哥也皱眉摇了下头,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对方没有摘取追踪器,但用了屏蔽设施,追踪不到位置,只可以听见声音。” 沈开云早知道了傅清疏身上带有追踪器,他要沈隽意听着,自己怎么折磨他最在意的人。 沈隽意咬着牙,像个困兽一般不自觉缩紧了肩膀,肩上肌肉隐隐发颤,祝川也严肃起来,声音僵硬的问:“再想想办法行吗,多一秒就是一秒危险。” “我尽力。”- “傅先生。” 傅清疏抬头。 换了三辆车,傅清疏也从一开始的单手被拷住静静坐在后座,变成了被蒙上眼睛扣住双手,漆黑的布料阻隔了所有光线。 “下车吧。” 傅清疏没下车,先伸手去扯眼睛上的布料:“既然要下车了,那就是到了你们的安全区了,想必这个也没要了。” 男人没说话,默许他摘了。 傅清疏摘掉眼罩,刺眼的光芒一瞬间有些不太适应,眨了下眼睛敛下眉眼缓了一会,才下车。 “请,我们先生请你聊一聊。”男人站在他面前,不容置疑的宣告,还没等傅清疏开口,又说:“我们知道你很能打,但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都被你们拷成这样了,还能打呢?太看得起我了。”傅清疏伸出两只手,看上去十分自在的笑了下,语气也并不紧张,“你们先生是谁?沈开云?” 话音一落。 “是我。”沈开云从男人的背后走出来,依旧穿着棉麻长衫,头发梳理的非常整齐,看不出任何疲惫和焦躁,一派平和。 “沈院长。”他礼貌打招呼,勾着一点笑意,轻道:“您想跟我聊一聊什么?聊怎么让沈隽意收手?” 沈开云摇了下头:“不。” “哦?” 沈开云将手放进口袋,摸出一把通体漆黑的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傅清疏的额心,“他们说的对,你太能打,又太过聪明,一般的手段困不住你,我选择比较简单切实有效的办法。” 下一秒被消音器处理过的闷响枪声响起,远哥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祝川脸一下子白了,反射性扭头去看沈隽意。 “啪!” 沈隽意正在画图,试图推出沈开云能藏匿的地方,听见枪声和傅清疏痛哼的一瞬间捏断了笔,尖锐的断裂扎进掌心,血顺着掌心落在纸上。 傅清疏肩膀上被钉了一个孔,子弹击中肩胛骨,疼得他怀疑连骨头都被击碎了,嘴唇血色瞬间褪尽,冷汗如雨般往下掉。 沈开云走过来,和蔼的笑着,伸手在他的肩上的伤口上用力一按,“哟,脸都白了,很疼吧。” 傅清疏有些脱力的喘不过气,冷汗又滚大一圈,将睫毛漆湿,颤了两下从睫毛滚落。 “死不了,你暂时也不会杀我,我对你有价值。”傅清疏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对谁说,竟然笑了下,除了稍急促的呼吸之外,竟然感觉不出多少痛苦。 “这么自信?”沈开云将枪收起来,看着傅清疏捂着伤口,嘴唇惨白的样子忽然笑了:“你可能不知道,有句话叫生不如死。” “沈院长见过别人生不如死的样子吗?”傅清疏痛极反笑道:“死我还没经历过,不过活着还是很美好,就在刚才,你们带走我之前沈隽意还送了我一束花,玫瑰花。他不知道,我并不喜欢玫瑰花。死了,就看不到他傻傻的送我花想讨我开心的样子了,多可惜。” 沈开云懒得跟他聊这个,截过话头问他:“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吗?” 傅清疏也没继续说,就着他的话点了下头,笑问:“我说对了,难道你还能放我走吗,沈院长这么善良的吗。” “也许呢。” “你知道一旦老铂西迫使罗国插手,必将带出诺拉战死的真相,那么两国都不可能放过你。你抓沈遥只是为了威胁沈隽意保住你的名声,但没想到沈隽意不为所动,甚至还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傅清疏疼得嘴唇惨白,几乎晕过去,却还强撑着,艰难地笑说:“你害怕了,相比较名声而言,命更重要,你抓我,不止是为了威胁沈隽意,对吧。” “希望你的价值,和你的智商一样高。”沈开云低声温和道:“我知道你很能打,智商也很高,不看住了你就会逃跑,还会偷偷给他送消息,所以为了不让你耍花样只能委屈你了。” 傅清疏轻笑了下:“没有人会喜欢坐以待毙的,不是吗。” 沈开云笑了下,“没错,时机只有被自己掌握在手心里的时候,才是最适宜最稳妥的。” “你相信天理昭彰吗?”傅清疏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渗透五指,从指缝里透出来染湿手背,将袖子染的血红。 沈开云说:“我只相信我自己。” 傅清疏没有反驳他,极轻地换了气却还是扯动了伤口,身子微微颤了下,声音被抖得一波三折,“不巧,我相信沈隽意。” “那你该好好看看,是他赢,还是我赢。” 傅清疏敛眉轻轻松了口气出去,轻笑了声道:“我相信是他,他这个人最重承诺,说给我买戒指,还没买呢。” 傅清疏见沈开云摘掉了他的手铐,抬手一枪击中,“听够了。”沈隽意这边顿时“嗡”的一声,然后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你很聪明,趁他们不注意将窃听器放在了手铐上,就算搜身也不会搜我们自己的东西。”沈开云攥住他的肩膀,有些惋惜的开口:“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你比你父亲要争气的多。” 沈开云说完,用沾了满手的血往墙壁上一拍,染上一抹猩红,侧过身:“带走。” 声音断掉的那一秒,沈隽意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同时被劈成了两半,傅清疏痛极低喘的声音不断绕在耳边,狠狠撕扯他的理智。 他没法思考了,手都在颤,焦躁的捂住额头,手指抓紧了头发。 冷静,冷静,傅清疏还等着你去救他,一定要冷静。 “沈隽意,你去哪儿!”祝川忙跟上来,看他拉开车门要上去猛地将他扯了下来,“你现在这个状态开车,不是找死吗!去哪儿,我送你!” ** 沈隽意几乎失控,祝川的车还没算停稳他便解开了安全带拉开车门,神挡杀神的冲到审讯室门口,正好撞见傅正青从里头出来。 他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上次见还是温和斯文的样子,现在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惨白,几乎瘦得脱相,眼窝深深的陷下去。 沈隽意扑过去,一把掐住傅正青的脖子,“沈开云在哪里!” 负责审讯傅正青的人立刻冲过来分开两人,去掰沈隽意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动,铁箍一样死死地掐着傅正青的脖子,几乎将他活活掐死。 “我不……知道。” 傅正青艰难地喘着气,他比傅清疏还要矮一些,几乎被沈隽意掐着脖子提起来,脸色从惨白变得青紫,几乎断气。 “你不知道,你怎么出来的你不知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出来顶罪!”沈隽意双眼赤红,俨然像是一头陷入疯狂的凶兽,亮着獠牙准备撕碎伤害了自己所有物的行凶者。 傅正青伸出无力的手艰难地扒着他的手指,断断续续地喘气,“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办法回答你,我真的不知道,他知道我逃出来,一定会换地方。” “原本你们被关在什么地方,还有谁也在一起!” 傅正青说:“蒋祺。” 沈隽意眉头倏地蹙起,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按照沈开云的缜密绝对不会让傅正青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他是当年案子最直接的见证人,他逃出来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威胁,他怎么会让这么个利刃跑出来。 沈隽意死死攥着手,双眼几乎滴出血来,嘴唇止不住发颤,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挣扎。 “只要我认罪,一切就会解决了,清疏一定不会有事。”傅正青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却将沈隽意瞬间砸醒了。 是。 他是故意让傅正青逃出来的,顺水推舟将罪名推到他的身上。 蒋祺最会拿捏人心,是他设了这个计中计,利用傅正青对傅清疏最后的一点父子之情引诱他逃出来。 沈开云知道他逃出来的第一时间没有将他抓回去,反而将计就计将他送进了拘留所审讯,并匿名递交他研发禁药的证据,在旋涡中心投下一颗爆炸性证据。 就算是他指证自己,可信度也并不会很高,傅正青在这场角逐里毫无胜算,造成不了任何威胁,所以沈开云放心让他“逃出来”。 沈隽意这才明白沈开云明明要威胁老铂西却不抓他,反而去抓傅清疏的理由。 他抓了一个傅清疏,不仅能威胁他,进而和老铂西谈判,还可以胁迫傅正青帮他扛罪名! 只要傅清疏在他手里,不怕傅正青不听话。 沈隽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蒋祺这一步险招逼的沈开云落入圈套,也同时将傅清疏推入了深渊,事情走到这一步,和原先预想的出了极大偏差。 沈开云这么自负的人,他一定就在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的地方,不远,一定不远。 他想看着自己失败,看着自己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的样子,沈开云是这样的人,他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胜得过他。 他不能赌啊。 沈隽意感觉自己的脑子被硬生生劈成两半,一半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半被搅得细碎,每一个细胞都写着傅清疏在受苦,生死未卜。 傅清疏的命,他赌不起啊,一丝一毫他都不敢赌。 审讯员终于将两人拉开,怒瞪沈隽意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发疯撒野的地方?在这里打人,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沈隽意猛地转过身往外走,祝川急匆匆跟上来,“为什么不报警?让他们一起找不是更好吗?” 沈隽意攥着手,声音压得极低,几乎从胸腔里闷过一遍再送出来,“他们不会顾着傅清疏的安全,沈开云要傅正青为他顶罪,要安全离开平洲,最怕的就是警察去找他,傅正青既然设了计让他相信自己已经顶罪了,我们也将计就计。” “怎么将计就计?”祝川皱着眉问他:“现在我们连清疏在哪儿都不知道,他还受了伤!” 沈隽意迫使自己冷静,努力把傅清疏被带走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重新过滤一遍。 沈开云精明至极,他不能给太过明显的信息,但一定不会只是和他闲聊,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 沈隽意焦躁的像是一只困兽,几乎把自己缠到窒息,祝川开车时偏头看他一眼,丝毫不怀疑如果傅清疏如果出了事,他会先活撕了沈开云,再弄死自己。 第七十六章 同心一意(二更) 沈隽意闭上眼,一遍遍的在心里会想傅清疏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自己不喜欢玫瑰花。 他追人的时候送过很多玫瑰花,每次他都没表示过喜欢,都放在实验室门口的花架上了,后来两人在一起了之后,他也送过。 傅清疏那时候都说的谢谢,却没说过喜欢不喜欢,他这种性格,不喜欢花是正常的,为什么刻意提到。 他还说,他还没给我买戒指,怎么能死。 沈隽意猛地睁开眼睛,有一次他们出来吃饭,路过一家银楼便拽着他进去看了一会,让他挑一个喜欢的。 傅清疏没说他不像话,也没转身走,真就坐下来细细打量了一会,指着一个朴素至极的白金戒环说:“这个拿出来我看看。” 导购员拿出来,微笑问他们:“两位挑戒指是做……” “戴着玩儿。”沈隽意拿过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白金色的戒指衬着他白皙修长的无名指,闪闪发亮。 傅清疏低头轻笑:“怎么就戴着玩儿了?” 沈隽意握着他的手,轻轻盖住,低声说:“连个钻都没有,你就这么委屈的嫁给我啊?你答应我还不答应呢。” 那个银楼正好就在他买花的花店附近! 祝川说他拐着弯儿去那家花店买花,傅清疏一定是在暗示他就在那附近!但平洲这么大,高楼林立,哪里都能藏人。 沈隽意当机立断找出严保的号码,拨过去,劈头盖脸的交代:“你亲自带人出来,既能看到一生银楼还能看到绰约花卉的位置,周边扩大范围找,所有能藏人的地方!” 严保的电话挂了,沈隽意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入秋的风还有些热,吹的他更加焦躁。 “那边大部分都是老式居民楼,哪些有人住哪些没人住都难说,难道一家家找?”祝川皱着眉,手指也攥紧了方向盘,心脏高高悬着,不敢想现在傅清疏的处境。 “就算是把平洲翻过来也得找。”沈隽意看着手机,焦躁的恨不得将手机摔了,信息素一股股的往外爆发,激得祝川快吐了。 他越是动怒,身上的血腥气越是严重,仿佛硬生生造出了一个尸横遍野的修罗场,满目所见都是尸体。 距离傅清疏被带走,中枪,已经足足五个小时了。 天快黑了,他还是半点线索都没有,手机也安安静静的,沈开云并没有打电话来让他做什么。 “傅清疏一定还有什么想告诉我,我想想……想想。”沈隽意手臂发抖,几乎拿不住手机,眼睛里的血丝浓的像是把蓝黑色的瞳仁沐浴在血海里。 祝川多少知道一些沈隽意过去的事,也知道他母亲去世的事,但没想到在他心里竟然这么害怕失去。 傅清疏光是落到沈开云手里,中了一枪就几乎将他逼到崩溃,必须死死地克制着才能支撑柱。 “清疏不会有事的。”祝川安慰他:“相信我,他这么喜欢你,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沈隽意没说话,他说不出来。 如果他当时没有追傅清疏,他还是那个清冷淡漠的教授,上着自己的课,干干净净的做实验,而不是被人拿枪抵着头,不知道打在了哪里! 祝川空出一只手,按在他剧烈发颤的手腕上,低声说:“他为了你不用禁药,为了你接受ega的身份,你该明白,他有多爱你。” ** 傅清疏肩部的伤一直在流血,很快便觉得晕眩,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男人将他连推带扔的送进一个房间里,水泥地,有巨大的霉味,像是常年没有被阳光照射过,还有一股腐臭气味。 屋里没开灯,窗户也被钉死了看不到外面,估计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傅清疏轻笑了声,沈开云也太小心翼翼了,就凭他给自己肩膀上这一枪,他能跑到哪儿去,从这不知道几楼的地方跳下去? 他说了啊,生命这么美好,沈隽意也这么美好,暂时还舍不得死。 只是肩上的伤太疼了,从骨头缝里腾出来,又像是搅碎了神经,疼得他生理性的往外掉眼泪,掉着掉着就笑了。 他以前不怕疼,不知道为什么,跟沈隽意在一起之后就开始怕疼,不知道是他的影响,还是禁药的影响。 子弹还留在肩膀里,不取出来不包扎,他连血都止不了。 禁药的影响前段时间就开始出现,他右手时不时会脱力,会突如其来的疼一阵,甚至拿不住笔,还有一个,他的凝血功能变差了。 不止如此,腺体被沈隽意咬破后愈合的速度也慢了不少,正常第二天早上便可结痂,他要多花一倍的时间。 那天他说生殖腔痛,并不是故意撩沈隽意,是真的。 生殖腔变得非常脆弱敏感,沈隽意那晚比平时都狠,强行撞开生殖腔挤进去,他用了两天药才消肿,没舍得告诉沈隽意。 他知道了又要心疼。 傅清疏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ega的体力天生就差,何况他还中了枪,等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刚一站起来又差点摔回去。 他伸手,按住湿黏满是污垢的水泥地,摩挲着找到开关,打开了灯。 这才看清了屋里的全貌,残破的柜子竖在墙角,挂着一个破布帘子,上头积了一层灰,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几只老鼠听见了动静,迅速的溜回了柜子后的窝里,桌上有些书,被老鼠啃噬的只剩书脊,到处都是一股**的气息。 空气的味道也很糟糕。 他得想办法告诉沈隽意自己在什么地方,苦了这个小狼狗,现在估计心疼死了。 “你们把门打开。” 傅清疏听见声音,回过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体型娇小,眉眼处有一点像沈开云,跟沈隽意也有些相似,那部分大概是像沈烟。 “我身上任何武器也没有,就算有,我儿子和丈夫都在你们手里,我能做什么,我只是给他送药罢了。”沈遥沉着脸,和面前的男人说:“你不放心,等我进去就锁门,出来了你再把门锁上。” 男人岿然不动,“先生交代过,傅清疏花招极多,任何人也不能见。” 傅清疏在里头听见他的评价,轻笑了声,声音却非常虚弱,“我手上还有手铐,肩膀也让你先生打了一枪,我能去哪儿?你觉得自己打不过我?” 沈遥立刻说:“如果他死了,我看你也没法交代,滚开!” 沈遥从未对人说过重话,一向是怯怯懦懦的,头一回这么凶,反倒吓住了男人一秒。 “我儿子在你们手里,你想我会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男人,舍弃我亲生的儿子?”沈遥端着药,尽量稳住声音里的颤抖,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男人回头,看了眼脸色惨白,快要晕过去的傅清疏一眼,说:“快点,给你五分钟,时间一到就出来。” 沈遥松了口气,待他一打开门便迈了进来,生怕他们反悔。 “傅教授,你的伤怎么样?”沈遥拽了张椅子过来扶他坐下,怕他不认识自己,先自我介绍道:“我是阿意的姐姐,我叫沈遥,我不会伤害你的。” 傅清疏微微颔首,笑了下:“沈小姐。” 沈遥听他这个称呼,眼圈瞬间一红,沈小姐,给了她这个姓的人已经关了她大半个月,甚至还用自己的亲外孙来威胁她就范。 沈。 沈遥苦笑了声,眨去眼睛里的泪意,低声说:“我帮你取出子弹,包扎一下伤口吧。” 傅清疏极轻地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傅教授,你受苦了。” 傅清疏垂了下眼,说:“不算受苦,只是等着沈隽意拼了命的找线索,来救我罢了,他比较苦。” 沈遥一时愣了,没想到傅清疏竟然会这么说,阿意果然没有看错人。 “沈小姐,没关系的。”傅清疏看着她的手发抖,低声安抚道:“你尽管挖就好,别怕。” 沈遥胆子小,也没学过任何专业的医疗知识,拿起刀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抖着手说:“傅教授,那你……你忍一下。” 傅清疏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又迟迟不敢下手,轻笑了声伸出手,说:“把刀给我。” 沈遥瞪大双眼,“你……你的意思是自己……自己挖出子弹吗?!” “嗯。”傅清疏伸手拿过刀,又接过沈遥递过来的纱布咬在嘴里,刀尖反过来对着伤口的位置按了进去,好在伤在肩部,他勉强能看见。 手铐拷住的双手有些不方便,不够精准,平白更疼了几分。 沈遥掐紧了双手顿时闭上了眼,耳里听见一声极重的闷痛哼声以及剧烈而短促的吸气声,又睁开了眼,看见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汗。 傅清疏拿不动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嘴里咬着的纱布也一同落在了地上,疼得几乎晕过去,只剩一点点意识。 沈遥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手忙脚乱的拿着纱布去捂伤口,“傅教授你怎么样,别吓我啊,你不能有事!” 傅清疏随着半昏迷,眼前发黑看不清人,耳朵里也有些嗡嗡的听不太清,但意识还有一分,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晕。 “没事。”傅清疏强行睁着眼,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但尝到血腥气了,还没有肩膀上的伤口疼。 沈遥一个劲的在他伤口上撒药抹药,给他按住伤口,乱七八糟的一顿操作下来,竟然还真的有一点止血了。 “不碍事。”傅清疏见她担心的直哭,低声安抚她:“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等着沈隽意,他会来救你。” “傅教授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傅清疏明白她的意思,她不光是来送药,还是想来交代遗言。 她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他才被抓,以后还有可能会害了沈隽意,不如一了百了。 “你是沈隽意唯一的亲人了,好好活着,相信他。”傅清疏直接点破,“你的孩子必须由自己抚养,别人给不了他该拥有的爱,没有人能够替代亲生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嗷,征集了一下傅教授女儿的名字,结果,好多好听的,这……生一个(?怎么够啊,分不了分不了) 第七十七章 同心一意(一更) 沈遥嗓子里哽咽着,伴着哭腔说:“对不起,都是我的原因才害了你被抓。” 傅清疏低声说:“沈小姐,受害者无罪,你被抓在这里用来威胁沈隽意,是因为沈开云丧心病狂,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 “傅教授……” 傅清疏强撑着精神,与逐渐消失的体力抵抗,声音也轻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撑不住了,头往下点了几下,几乎要晕。 沈遥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的肩膀,低声说:“傅教授你撑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相信我。” “别。”傅清疏攥住她手腕,又抬起头,动了动惨白的嘴唇,艰难地摇了下头说:“沈开云现在已经疯了,他不会顾忌着和你的父女感情,你还安全是因为对他造成不了威胁,别冒险。” “可是……”沈遥看着他肩上的伤和几乎染红的白衬衫,猩红的血触目惊心,心疼的说:“你受这么重的伤,我怎么跟阿意交代。” 傅清疏轻轻摇头,笑了下,“我不要紧。” 不碍事,不要紧,从她进来开始傅清疏就一直在告诉她自己没事,明明都要晕倒了,却还能那么冷静的说自己没事。 沈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那么冷静的自己挖出子弹,仿佛不会痛。 “孩子起名字了吗?”傅清疏忽然问。 沈遥微愣,一下子又反应过来,估计他是怕自己一直担心,想找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便摇头:“没有,想等阿意起。” 傅清疏点点头,笑说:“是,孩子还没有名字,也还没学会叫舅舅,你得好好照顾他。” 沈遥点头。 “好了,包扎好了赶紧出来!”男人拍了下门厉声催促。 沈遥忙站起身,“傅教授,药我给您留在这儿了,如果我来不了您就自己按时换,千万照顾好自己。” 傅清疏已经站不起来了,虚弱的点了下头,“不要紧,去吧。”- 夕阳向下沉去,星子迫不及待的爬上来,捧出一轮圆月。 距离傅清疏被带走已经过了九个小时。 严保带人跑了一下午,几乎将周边的房子都翻过来,却还是没有找到傅清疏,只在一个巷子拐角看到了一团炸开的血迹。 祝川有只警队退役下来的警犬,下午让人带去给严保,顺着血迹找了一段就开始绕圈子,怎么也不往前走了。 沈隽意反倒沉静下来了,相比较其他人的焦躁不安,他一句话都没说,一遍遍地把傅清疏留下的寥寥几字过滤了无数遍。 案子牵涉过广,不可能对民众公开,沈隽意从老铂西那里知道了目前的进展。 那七个人承认自己和沈开云相互勾结,利用职务之便包庇他制造禁药并且开通渠道销售,傅正青的证词也从自己研发禁药改口称沈开云以实验为由欺骗他共同研发。 沈隽意和傅清疏收集到的所有证据一并递交给了老铂西,康罗亲自来取回罗国,连同诺拉的照片和尤静云的手写信。 证据确凿,再加上如今的情势,沈开云是死路一条,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傅清疏,他一定会把人藏的很好。 用来做最后的威胁,甚至有可能玉石俱焚。 不能冲动,要冷静。 想想,想想,傅清疏不会留下这么简单的线索,一定还有别的,他没发现的,试试从傅清疏的角度去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想告诉他什么。 戒指。 沈隽意掐着额头拼命想,把每一根神经往外拽,抽丝、剥茧。 那天他们做了太多事,他只记得傅清疏伸手让他套上戒指,还跟他说喜欢,太多美好的事,导致他记不起那些“无关紧要”。 沈隽意拼命的想,恨不得把脑子都翻过来,将记忆全部倒出来,扒拉出蛛丝马迹。 那天他们买完戒指出来,有人高空掷物被当场抓获,傅清疏顺口说过一句什么话,那句就是重点。 叶先令! 沈隽意猛地抬起头,那天傅清疏往高空掷物的方向看了眼,随口说以前叶先令总是不肯要大学分的房子,自己租了一个几十平的小房子,一家人就住在那里,挺清苦。 在那里,一定在那里! 沈隽意倏地站起身,抓起手机和老铂西留给他的那把枪便冲了出去,祝川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他一阵风似的,喊了声:“沈隽意你……喂,你上哪儿啊!” 沈隽意拉开车门坐进去,祝川的车性能极好,启动也快,他半句话没说完就见它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靠! 祝川也顾不上许多,拉开严保的车门坐上去,“快,跟着他!” ** 沈开云看着新闻上对他的通缉令,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头发微乱,眼睛也红了不少,看来没有休息好。 傅清疏被他的人拖着扔在地上,堪堪止血的肩膀又崩裂了,把衬衫染了一遍又一遍,血迹干涸后,柔软的布料变得坚硬,几乎戳进伤口的嫩肉里。 “沈院长,你在害怕。”傅清疏以手撑地慢慢地坐起来,坐在满是泥污的水泥地上,轻轻勾了下嘴角。 明明一身血污,憔悴又虚弱,看着随时会死,眼睛里、周身却透着一股怎么也不会消散的清冷骄傲。 他平生最讨厌这种人。 诺拉就是这种人,他将她改造成了沈烟,会有柔顺粘人的发情期,会有逆来顺受的求欢,没有刺骨的骄傲,仿佛看着蝼蚁。 沈开云强自撑着,淡淡道:“我害怕什么,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即便是沈隽意来救你,也是陪你做对亡命鸳鸯罢了。” 傅清疏眉梢微挑,“是么。” 沈开云坐在沙发上,略微敛眉看着坐在地上的傅清疏,闭了下眼仰起头,轻叹了口气说:“傅教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请问。” 沈开云睁开眼,那双浑浊狠戾的眼神竟然变得有些茫然,只不过一闪而逝险些让人捕捉不到,他问:“我爱她,错了吗。” 傅清疏只花了半秒,就明白他说的“她”是诺拉·铂西。 “沈院长,我也问您一个问题。”傅清疏抬起头,轻声补了三个没什么意义的字,“好不好?” 沈开云点头:“你问。” “你爱诺拉什么?那张极美的脸?” 沈开云强自冷静的表情有一瞬间崩碎,仿佛遭到了侮辱,他怎么可能是那种只看脸就喜欢的俗人! 傅清疏轻笑了声,“我猜,你喜欢的是她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劲儿,她那么骄傲,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个所向披靡的将军,把一切尘埃尽数踩在脚底的骄矜,是不是。” 沈开云抿唇没说话,默许他继续说。 傅清疏扫了他一眼,把手收回来缓了缓气,却没继续说话,反道:“沈院长,我怎么也是个人质,让我洗洗手不过分吧。” 身后保镖冷哼了声:“一个人质还要求……” 沈开云伸手制止,说:“给他一盆清水,再倒一杯干净的饮用水给他。” 傅清疏手腕上仍有手铐,洗手时带来一阵阵哗啦啦的轻响,碰到盆沿时,有叮叮的声音,很清脆。 男人没贴心的给他准备毛巾,等他一洗完手便粗鲁至极的把水杯塞到他手里,溅出去大半,落在他血迹干涸的衣襟上。 傅清疏喝了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口清水,润了润几乎裂开的嗓子,有些微血腥气在喉咙口蔓延。 水本身没有刺激性,但他嗓子估计发炎了,有刺痛感。 傅清疏喝完水,将杯子放在上,又继续说:“你喜欢那样的诺拉,掌控那种比男人还要骁勇的女人,能让你的内心得到满足,一种……” 他顿了顿。 “以征服别人才能获得的认同感。” 沈开云面上仍旧平静,只不过咬肌有些鼓起,他在隐忍着傅清疏撕开他内心最深处的阴暗面,然后用极致的光照的他无所遁形。 沈开云不自觉的攥紧手,忍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动作,将背脊挺得笔直。 “你爱上了她,但她与你有那么遥远的距离。”傅清疏顿了顿,轻轻地咳了一声,蹙眉咽了点唾沫,又继续说:“你最爱她的那一点,就成了你最厌恶的地方,你觉得……她不再骄傲,就会看你一眼。” “你改造了她,连她的名字都不敢面对,给她起了一个新名字……你怕她。”傅清疏喘息着,明明是阶下囚,狼狈的被扔在地上,却比沈开云看上去要“干净”的多。 “你觉得她还叫诺拉,就是那个不会看你一眼的女将军,你用药改造她,享受着你作为alpha的掌控欲,享受着打碎她骄傲的血泪浇灌你亲手培植的、扭曲的宠爱,沈院长,我说的对不对。” 沈开云肩膀发颤,脸上的肌肉也在发抖,傅清疏闭了下眼,说:“你觉得你改造过后的沈烟,爱过你吗?” “闭嘴!”沈开云突然爆发似的站起身,狠狠地将面前的小矮桌踹出去老远,桌角撞在傅清疏的脚腕上,疼得他冷汗又滚下一股。 沈开云走过去,一把拽起傅清疏的领子,咬着牙不知道在反驳他还是洗脑自己,厉声道:“你闭嘴!” 傅清疏轻轻喘了口气,声音又轻又缓:“我戳到你的痛处了,是不是?” 沈开云手指越缩越紧,领子几乎被扯裂,他又一把攥上傅清疏的脖子,狠狠地掐紧,“你信不信,我再用点力,你就会死在这里。” “我……信。” 空气被硬生生隔断,傅清疏艰难地勾了下嘴角,说:“你恼羞成怒了。” 沈开云手指猛地一松,将他狠狠扔在地上,沉声道:“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qwq不要打我,沈狗来了,来救教授了。 第七十八章 同心一意(二更) 空气陡然涌入,傅清疏被呛得咳嗽,带动伤口的血迹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摔得粉碎。 傅清疏按着地,刚洗的手又弄脏了,没法去按伤口,只能任由它往外流血,看起来有些狼狈。 沈开云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脸色顿时一变,仿佛身体里困着的猛兽一瞬间苏醒了,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沈开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泛青,傅清疏猜测,沈隽意递交的那些证据起作用了。 他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都是些废物!废物!”沈开云怒极,将手机狠狠地摔向墙角,砸了个粉身碎骨,气的浑身上下都在发抖。 他失控的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眼角的神经一个劲的抽搐,呼吸又急又短促,墙角站着的几个男人都没敢说话。 “怎么?”傅清疏轻声开口,问他:“走投无路了?” 沈开云身子一僵,将那一身的暴戾收的一干二净,仿佛刚才那个暴怒疯狂的不是他一样,恢复了那个“温和儒雅”的样子转过身来,掸掸手道:“继续说吧。” “还有必要吗?” 沈开云说:“什么叫有必要,什么叫没有必要,说吧,我也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一个慈父,一个深爱沈烟的丈夫,可据我所知,你没有在沈隽意面前伪装过,除了想用他……”傅清疏顿了顿,换了个说法:“被自己儿子看见自己最厌恶的样子,能更快的击碎她的骄傲,让她臣服。” “沈隽意告诉你的?他恨我,编排这样的话也不足为怪。” 傅清疏轻笑了下,说:“这些不需要他告诉我,你不是知道,我也用过你研发的药吗,沈隽意看见我用药时候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他有多恨这种东西。” 沈开云坐在沙发上云淡风轻的开口,“我查到,沈隽意去看过心理医生,问医生怎么克制自己的偏执欲和占有欲。” “所以呢?” “他骨子里有我的血,他厌恶我这样的人,却成为了我这样的人。你厌恶我这样的人,也又爱上了和我相似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我,还是……你根本就享受这种被控制的感觉。” “你也说了,他找了心理医生,他在学着克制对我的偏执和占有。”傅清疏微微笑起来,眉眼轻轻叠起一点痕迹,很轻,但看的出是笑。 “他那么骄傲的人,宁愿去心理医生面前承认自己有病也不愿意伤害我,你觉得他和你一样?”傅清疏轻嗤道:“他和我在一起,哪怕是死,都没有伤害过我一丝一毫,他刚知道我用药时以为我的beta,明知道这种药可以改变性征,却阻止我用,因为药有害。” 沈开云脸色微沉,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搁在膝盖上,连着膝盖也一起在发抖。 “偏执欲和占有欲有什么不好,这是他爱一个人最极致的表现,不求半分回应。”傅清疏微微抬起头,看着沈开云,说:“是,我享受被沈隽意控制的感觉,以爱为牢,他亦是囚徒。” “你说他像你。”傅清疏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让他有些提不上力,冷汗裹成一缕落在睫毛上,又像眼泪似的滴下来。 “他一点、半点都不像你,你对诺拉根本不是占有欲,是藉由征服了她而体现你的无能,否认你的失败,彻头彻尾的……” “住口!住口!” 沈开云猛地抬起头,往墙角看了一眼,立刻冲上来一个男人拽着傅清疏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另一个男人走到沈开云面前,打开了箱子。 傅清疏眸子微颤,有些晕的站不住,被人强行拽着才能堪堪站稳。 沈开云拿起一根玻璃试管,蓝色的药液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晃动间像是映着碎月光的海水,他走过来,站在傅清疏的面前。 “你说得对,我只会让人用药屈服。”沈开云抬眸,示意男人攥住傅清疏的双手,强迫着将他后颈腺体的位置露出来。 “你大概不知道,在这里用药,才是最快的。”- 上次傅清疏只往楼上看了一眼,却并没提起是哪一层哪个住户,这里就如祝川所说全是废弃老楼,几乎没有什么人住了。 远哥破了学校的档案库,找到他当年登记的住址。 沈隽意拼了命的往上跑,和时间比快,现在案情进展沈开云一定知道,很有可能会对傅清疏不利。 他不杀了他,留下半条命一样能威胁自己。 心脏被狠狠攥着,沥出血,沈隽意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傅清疏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 他失去过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抓紧。 傅清疏。 十九楼。 拐角处便有两个黑衣男人守着,是这里了,沈隽意感觉心脏一下子被提起来,肩膀上忽然被按了一下,猛地回头,发现是严保和祝川。 “你们……” 严保一向乐呵呵的,和晟哥那种凶神恶煞的做派俨然是两种,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笑出来,“你想自己逞英雄,没门儿,这仇哥也得亲手报,那畜生害我妈,我不能像个孙子躲在你跟傅教授身后,等你们帮我报仇。” 祝川也说:“可不是,我可是你傅教授的娘家人,救他怎么能缺我。” 这个时候了,沈隽意没再说什么危险的话,郑重的点了下头,“好。” 祝川攥了攥拳,“那我们怎么安排?” 沈隽意回过头,看了眼门口两个男人,从腰间拔出老铂西留给他的枪,递给严保:“严哥,你拿过枪,它给你。” 严保愣了一秒,接过来说:“好,交给我。” “祝川,你跑得快吗?”沈隽意问他,“等会你引开门口这两个人,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下了楼就开车跑,别让他们抓着。” 祝川这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能支撑的体力活动就是在床上跟姑娘们做做游戏,让他遛这些亡命之徒。 “我……我试试吧。”祝川抹了把汗,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装逼装大发了,“我要是不幸牺牲,让傅教授每年给我上柱香。” 沈隽意别了下眼,严保也别了下眼,往后退了退找好位置隐蔽起来。 祝川深吸了口气,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朝两人嘲讽道:“嘿孙子。” 沈隽意:“……” 严保:“……他在干嘛?”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冷冷地收回了视线。 祝川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装模作样的拿出手机,大声喊道:“沈开云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抓人,你有本事开门啊,你个鳖孙再不出来我报警了,沈开云,开门啊。” “你找死!”男人脸色一变,伸手便来抓祝川,他心里提着一口气,拔腿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尖叫:“傅清疏你他妈最好别死啊,老子可还没结婚呢啊,我要是死了你跟沈隽意也没好日子过,我做鬼也啊啊啊啊……” 沈隽意不忍直视的收回了视线,紧接着又提了一口气,一脚踹开门。 “沈……”严保一句话噎在了嗓子眼儿里,眼睛瞬间瞪大,“傅教授!” 两个男人拖着几乎昏迷的傅清疏,沈开云手里的针管精准的扎进他的腺体,蓝色的药水推尽。 沈隽意心脏遽然一缩,罢工的不再为他供血,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跪在地上。 傅清疏像个破布口袋一样被扔在地上,失去了所有意识,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现在的生命体征,是死、是活。 男人倏地拔出腰间的枪,严保也举枪对峙,“别动。” 沈开云举起右手,晃了晃手里的针管,然后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朝沈隽意笑了下,“唔,你比我预想的,来得要早一些。” 沈隽意盯着沈开云,喉中泛起浓烈的血腥气,他有话要说可在看见傅清疏的那一眼,什么话都变成了一股血,冲上他的喉头。 沈隽意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都是红雾,透过视网膜的全是血,沈开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浑身上下沾染着傅清疏的血迹。 他从进来那一刻,看见傅清疏身上几乎被染成暗红色的白衬衫,扎进腺体的针管,理智瞬间像是被爆炸瞬间摧毁的大楼,砸出巨大的窟窿又被烟尘盖上。 “砰!” “沈隽意!” 枪声和尖叫声一同响起来,沈隽意猛地回头,脸上瞬间被溅上了一股温热的血迹,像极了九岁那年。 “姐!” 沈遥不知道从哪里扑过来,挡住了这一枪,沈隽意揽住她的同时一脚踢飞了男人手里的枪,另一个男人立时朝他举枪。 严保扣动扳机,击穿了男人的手腕,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男人捂着手在地上哀嚎,严保又朝两人挨个补了两枪,全打在肩胛骨。 “阿意……” 这一枪打在了沈遥的右胸,血汩汩的往外冒,瞬间便沾湿了沈隽意的衣服,虚弱的颤着嘴唇叫他,可声音轻的几乎要发不出来。 沈隽意将她放在地上,抬脚往沈开云走,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在盘算着要怎么喝他的血,撕碎他的皮肉。 沈开云后退着,快到墙角时,猛地掏出口袋里的枪,朝沈隽意扣动扳机。 电光火石间,沈隽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起来的针管瞬间插进了沈开云的眼睛里,手一抖子弹也打偏了,在墙上留下一个弹孔。 哀嚎声几乎撕裂这个破旧废弃楼。 “沈……隽意。” 微弱的声音响起,傅清疏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一点意识,艰难地说:“别……杀人。” 沈隽意整个人一软,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狠狠一抹将人抱起来,哆嗦着声音说:“别怕,我来了,别睡,我带你去医院。” 傅清疏撑不住了,只点了一下头,就又晕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同心一意 “严保。” 沈隽意话音一落,严保便立刻冲上来抱起沈遥跟上,沈遥哆嗦着嘴唇,低声说:“孩子……我的孩子……” 严保站住脚:“孩子在哪儿?” 沈遥艰难地伸出手,朝里间指了下,紧接着便一下子松了,晕了过去。 严保的手下们赶过来,“老大!” 严保语速飞快的交代道:“里头有个孩子,找到他然后送到医院来。” “那这几个人?” 严保垂眸,看了眼捂着眼睛痛的几乎死过去的沈开云,又看了眼沈隽意的背影,低声道:“沈隽意顾着傅教授走,顾不上处置他,那就让我来帮他一把。” 沈遥已经晕过去了,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手下们听清了,捡起桌上的蓝色药剂和针管,一步步走向了他。 ** 祝川将他们引出不短的距离,开着车没命的躲,好不容易才将他们甩掉,又换了辆车拐回来,悄悄地躲在楼下等情况。 没一会,沈隽意便抱着满身是血的傅清疏下来了,后面跟着严保,也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前一后。 祝川哆嗦着拉开车门,看着沈隽意几乎抱不住傅清疏,连忙想伸手去接,被他一个眼神扫过来:“滚开。” 祝川怀疑他已经不认识人了,忙不迭缩回手,说:“好好好我不抱,我开车,你赶紧上车。” 沈隽意低声说:“别怕,我们马上到医院了,你不会有事的。” 傅清疏昏迷着,什么意识也没有,更不可能有半点回应。 祝川心都揪在一块儿了,傅清疏这一身的血都能把他来回洗一遍了,不会有事?沈隽意这是在骗他还是骗自己。 他将车开的飞快,呼啸的风声从车窗里扯进来,灌进他的耳里,却吹不散沈隽意低沉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叫傅清疏。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隐隐的、压抑至极的哭腔。 祝川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沈隽意,双目赤红几乎崩溃,两只手像是攥着崖边枯草,想用力又不敢用力。 “沈隽意,你别担心,清疏一定不会有事的。”祝川想安慰他,但一开口就觉得这些话已经翻来覆去说了很多遍。 他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事一目了然。 “我知道。”沈隽意破天荒的应了,低声说:“我知道他不会有事的,他问我什么时候才买得起戒指,我还没攒够钱,他不能死。” 祝川眼睛瞬间湿润,悄悄地眨了下,别过头深吸了口气,然后将本来就超速的油门踩的更低,车身几乎要飘起来。 这个点不是高峰期,并没有堵车,很快便到了医院。 傅清疏和沈遥两人立刻被送进手术室,沈隽意怀中一空,陡然脱力跌坐在了椅子上,捂住通红的眼睛。 相比较严保和祝川着急的表情,他看起来出奇的平静,像是个坐化了老僧,又像是个即将风化成灰的枯木。 “沈隽意!” 祝川猛地抬起头,看见莫久大步跑过来,一把拽起他的领子将他抵在墙上。 “你不是说你爱他!”莫久咬牙切齿的盯着沈隽意憔悴至极的脸,狠狠一拳送了上去:“我问你话,你怎么保护他的!他要死了!” 沈隽意脸被打的一偏,口腔的皮肉垫在牙齿上顿时撕裂,他却没说话,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莫久胸口剧烈起伏,他刚刚过来换班,迎头就撞见沈隽意抱着一身是血的傅清疏冲进来,紧接着便被医生接手送进了手术室。 他扯住一个护士问什么情况。 护士火急火燎的推开他的手臂,边走边说:“这个人肩上中过枪,子弹倒是挖出来了,不知道什么人挖的,跟挖地似的就这么弄出来了,伤口处理的也不好,发炎化脓了。哦,就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莫久一听就慌了,忙追上去问她:“还有什么?” “他被人从腺体注入了什么东西,患者家属说应该是禁药,现在昏迷不醒,反应很不好,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好了别问了,我去准备手术了。” 莫久咬着牙,攥着沈隽意的领子,声音凄厉:“我放弃他,不是因为你比我更喜欢他,是因为他选择了你!他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知,这就是你的保护!” 沈隽意一直没有说话,莫久说的是事实,他没有保护好傅清疏。 “说话啊!” 严保见他过来的时候就站起来了,被祝川伸手拦了下,说着便去拽莫久的手臂,沉声道:“傅清疏现在这样我们谁也没有办法预料,沈隽意已经很自责了!” 莫久再温和也是个alpha,天生就比其他性征的人要强悍一些,祝川这一下竟然没掰动他的手臂,反而被他一下子推到了墙上。 “不关你的事!”莫久偏头,朝祝川厉声道:“我以为你是他的朋友,原来你也帮这个废物说话!” “莫久!”祝川眼神一下子暗下来,沉声道:“注意你的言辞!傅清疏出事,最难过的人是沈隽意,不是你!” “他难过?难过就够了?”莫久伸手,指着手术中的红色灯牌,“难过就能让傅清疏活过来,让他不受苦吗!他被打了禁药,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一句难过就算了?” 祝川道:“不然你要怎么样?让沈隽意一起去死?他拼了命的救清疏,你呢,站在上帝视角说他没有保护好傅清疏,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评判!” “我!”莫久一时语塞。 他刚刚满脑子都是想,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让傅清疏遇到这样的危险,一定能好好保护他。 自从傅清疏跟沈隽意在一起之后,就没有发生过好事,如果他当初选择的人是自己就好了,就好了。 他为什么偏偏喜欢沈隽意! “吵什么!”护士一把扯开门,怒道:“再吵就滚出去,救人的地方是让你们吵架的?” 祝川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莫久深吸了口气,将胸口憋着的那股气散出去,松开了沈隽意的领口,别过了头直梗梗的站着。 祝川说:“莫久,你明知道,傅清疏出了事,最痛苦的是沈隽意,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他受一点伤。” 沈隽意一直没有说话,眼神定定地看着手术中的灯牌,像是块失去了意识的石雕,眼睛都不会眨。 祝川递出一张纸巾,“擦擦吧。” 沈隽意依旧没接话,刚才莫久揍他时说的话听的不大清,现在祝川说的话他也听得不大清,耳朵里嗡嗡的像是有一万个人在同时对他说话。 “沈隽意!” 君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来了,抓着他的手问:“你二叔呢?我听说你把傅清疏救出来了,那你二叔呢?” 沈隽意抬起头,看着君燃迫切的眼神,停顿了好一会,摇头:“我不知道。” 君燃手指一松,颓然的跪在地上,又抓住他的手指,连连追问:“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二叔也是为了你跟你爸起冲突的,你救人的时候就没想到他吗?” 沈隽意头疼欲裂,从他掌中抽回手,重重出了口气,“严保,带人去找沈开霁。” 严保拧眉:“但你……” “我没事。”沈隽意揉了下额头,疲惫至极地说:“蒋祺估计也被关在一起,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救出来吧,沈开云没有机会处理他们了,估计也不会告诉你他们在哪里,找那些保镖,他们会说的。” 严保点了下头:“好。” 这时,一个婴儿的哭声传来,沈隽意抬起头看了眼,严保的手下将孩子抱过来,“沈哥,这是我们在房间里找到的孩子,估计是你姐姐的。” 沈隽意伸手接过来,“多谢你。” 孩子一直在哭,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因为知道了母亲正在受苦,脸都哭红了嗓子也哑了还一直在哭。 沈隽意身上的信息素太强,孩子一被接过来,瞬间被惊吓似的哭的更大声了,祝川忙不迭过来接过孩子,“你站远点儿,收收身上的信息素味儿。” 沈隽意“嗯”了声,往后退了几步,找出手机给乔雁打电话,“阿姨,您现在有空吗?” 乔雁还在上班,傅清疏被抓了的事情沈隽意没敢告诉她。 “出什么事了吗?”乔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试探,“是不是清疏出了什么事?” 沈隽意怕她担心,路上开车也危险,便说:“我姐姐的孩子一直哭,我照顾不了,想麻烦您来帮我照顾一下,行吗?” 乔雁本就很喜欢沈隽意,一听他这句“行吗”心顿时一疼,忙道:“好好好,我马上到。” 祝川是个beta,身上没有信息素气味,但孩子还在哭。 “乔阿姨能过来吗?” “这里离基因研究院不远,很快就能到。”沈隽意点了下头,轻舒了口气看了眼手术中的灯牌,往后退了退道:“我……再站远点,看看他能不能好受点。” 莫久长吸了口气,又送出来,终于说:“祝川,把孩子给我吧,我先找个ega护士照顾他,等乔阿姨来了再交给她。” 祝川迟疑了下,去看沈隽意。 莫久怕沈隽意因为自己刚刚那两拳而不答应,沉声说:“我虽然很讨厌你,但是我不会对一个孩子怎么样的,难道要让他在你这股收不住的信息素里哭死?他是你……” “麻烦你了,莫医生。” 莫久哑然半秒,有些不自在的接过孩子,路过沈隽意身边的时候轻咳了声,“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不该揍你,我也没资格揍你。” “你是清疏的朋友,为他着急,我明白。” 莫久停顿了几秒,抬脚走了。 这时,手术中的灯牌“啪”的一声灭了,门被拉开,率先走出来一个穿着手术服但仍能看出颇为年长的医生,伸手摘掉口罩喘了口气。 祝川立刻站起身,急急问道:“医生,怎么样?” 沈隽意站在原地没敢上前,双腿像是灌了铅,一下也动弹不得,但却下意识的攥紧了手,直到医生说:“病人目前已经脱离危险”,才一下子松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按住墙,后退了两步。 话音落下去,傅清疏被护士们推出来。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漆黑的睫毛被灯光照的掠下一小片阴影。 沈隽意感觉自己心尖都要被用在傅清疏身上的手术钳拧碎,颤着手不敢去碰他,僵僵的站在原地。 “你们两个,谁是傅清疏的家属?” 医生眼神在沈隽意和祝川脸上扫了下,alpha看着太年轻了,这个年纪挺吻合,是个beta,他一时没判断出来。 沈隽意根本没听见,所有意识全在傅清疏身上,便没说话。 医生又问了一遍。 祝川忙指了下沈隽意:“他。”说着拍了下沈隽意的肩膀提醒,“傅清疏的家属,叫你呢。” 第八十章 同心一意 “待会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医生看着沈隽意一脸离不开傅清疏的样子,也没忍心让他现在就跟过去,叹了口气说:“先去安顿他吧,他现在情况比较复杂,等会我详细跟你说。” “谢谢医生。”沈隽意道了谢,攥着病床的边缘亲自推着他进了病房,又亲手将他抱在了病床上。 护士多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病床上的傅清疏一眼,无声的给傅清疏的手背上扎针吊水。 病房里的空调开得有些低了,沈隽意拿起遥控器调了下,才低下身半跪在病床边,终于显示出了一点疲态,将头搁在了傅清疏另一侧的手背上。 这个人那么神。 几乎无所不能。 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掌握在他手心里,这个世界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一样,偏偏又温柔至极,对他无限包容。 一年半的时间,沈隽意在心里想,满打满算他和傅清疏认识才一年半,从针锋相对,他故意气他再到喜欢上他,两人终于在一起,统共不超过五百天。 如果幸运,人的一生会有数十个五百天,某一个五百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只能算弹指一瞬。 他回过头去想,傅清疏冷漠让他滚的样子、被他逼着颤出哭腔的样子、明明想揍他却还是无奈惯着他的样子、还有……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的样子充斥在每一寸神经里,像是过了百年,又像只有须臾,一闪即逝的让他甚至来不及抓住。 沈隽意半跪着起身,在傅清疏紧闭着的眼睛上吻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脸,低声说:“乖乖睡一会,我马上回来。” 护士是个ega,共情能力本就比别人强,在一边收拾工具的时候看见沈隽意脸上隐隐的恸意,还有他低声说的那句话,心也揪了起来。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到底没敢把话说出口。 沈隽意站起身,交代祝川看着傅清疏,自己去医生办公室一趟- “请坐。” 沈隽意坐下来,和平时那副吊儿郎当没正行的样子截然不同,坐的笔直笔直,仿佛被人在脊柱里镶了根钢筋。 “我姓孙,请问你怎么称呼?” “沈隽意。” “沈先生。”孙医生也坐直身子,摸出几张片子卡起来,却没先解释,而是先问他:“我们检查时发现,傅清疏被人彻底标记过,是你吗?” 沈隽意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下头:“是。” 孙医生立刻伸手抵了下唇,沉默着没说话。 沈隽意心里发慌,双手按在桌沿上问道:“医生,是不是标记了对他不好?” 孙医生摇了下头,“先不说这个,你看这个片子,我们检查时发现傅清疏之前使用过禁药,对他的身体机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首先就是生殖腔,很敏感,容易受伤。” 沈隽意心猛的一沉,几乎是立刻就想到有一天傅清疏贴着他的耳朵说生殖腔痛,让他下次轻点的话。 那时候他以为是傅清疏故意撩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沈隽意倏地握紧了拳,心顿时感觉被人撕扯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痛成那样,还这么惯着他让他进去。 “他手腕上的红线、锁骨处的红痕,都是对药物出现排异反应的后遗症。” 沈隽意攥着拳,低声说:“我知道。” 他一直在找能化解这个后遗症的办法。 孙医生突然有些愤怒的一拍桌子,道:“这个禁药是什么东西,他根本就是改写原本的基因,然后将它变成另一个,简单来说就是把基因的顺序打乱了再重新排序。” 沈隽意拧眉不语,孙医生越说越激动,“基因系统是那么好打乱的?就比如说你盖房子,地基让抽了,你后面盖的工程再好看,那也是摇摇欲坠迟早崩塌!基因可不只是性征这么简单,他还有一套自己的防御系统,打乱了,防御系统那不也崩塌了?” 沈隽意拳越捏越紧,孙医生见他肩膀发颤,觉得自己说的太严重了吓到他了,忙说:“不过傅清疏用的不多,没那么严重。” “但他不久之前还被用了一支,直接打在后颈了,影响不大吗?”沈隽意不敢问,却又不得不问,只能把声音压到最低,才不觉得割伤自己残破不堪的心脏。 孙医生叹了口气说:“这一针的影响确实很大,因为他已经开始出现排异反应了,而且又受了重伤,凝血功能很差的根本原因就是基因防御被击溃。” “有办法救他吗?” 孙医生两只手来回交握几遍,欲言又止的看着沈隽意,不太肯定的说:“有一个办法,但是这个办法没有人尝试过,我不确定有没有效,而且……你会很痛苦。” 沈隽意想都没想的就答应,“好。” 孙医生手指一顿,抬起头来看他,问:“你不问问是什么办法吗?如果会要你的命呢?” 沈隽意反问他:“这个办法对他有用吗?” 孙医生摇了下头,但忽然停住,说:“我希望有用。” “这是最后的办法,是吗?”沈隽意问他,“有多少几率能成功?” 孙医生见他真的没有提到关于自己身体的顾虑,只好主动跟他解释,道:“你标记过他,他的生殖腔和信息素都是依附你的,你的信息素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养分。如果直接从你腺体里抽取大量的信息素直接注入他的生殖腔里,有很大的可能可以帮他重铸基因防御。” 沈隽意沉默了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孙医生以为他胆怯了,便笑了下说:“这个办法对alpha来说太痛苦了,抽取信息素不是提取,大量抽取的话,你会头晕、恶心、乏力、甚至开始持续高烧,吃不下东西……” 沈隽意说:“孙医生,一切就交给您了。” 孙医生一怔,轻轻叹了口气说:“你们都很好,我希望有效。” 沈隽意站起身,孙医生又叫住他,说:“傅清疏的生殖腔内部没有因为禁药而产生萎缩或者是其他症状,判断还是健全的,等他康复,你们会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沈隽意背脊一僵,背对着孙医生点了下头,说:“谢谢。” 傅清疏有他的骄傲,他站在基因学的巅峰上,是因为爱他才试着去接受ega的身份,他怎么能再让他怀孕,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ega。 他应该永远都做那个比alpha还要像alpha的傅教授。 清冷,矜贵。 那才是傅清疏。 ** 沈隽意准备回病房,一抬头看见乔雁抱着孩子步步生风的走过来,孩子已经睡着了,小脸通红看着很让人心疼。 “清疏怎么样?” 乔雁已经知道了傅清疏这几天的遭遇,差点没被刺激的晕过去,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沈隽意说:“他不会有事的,我能救他。” 乔雁微微皱眉:“你怎么救他?禁药这种东西目前还没人研发……别说之前被禁了,就算是不禁也没人能研究的出有效药物,这又不是中毒,说解就解。” 沈隽意说:“我有办法。” 乔雁看他也没打算跟自己说实话,便叹了口气道:“清疏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不希望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明白吗?” 沈隽意其实从小就没感受过多少母爱,诺拉爱他毋庸置疑,但她清醒的时候实在不多,又不愿让他看见自己那种样子,所以甚少和他照面。 他从小便在佣人的冷眼,母亲的痛苦挣扎和沈开云的阴影下长大,乔雁对他来说,是陌生的、截然不同的母亲的样子。 她雷厉风行,敢仅有一面就把儿子的命运系在一个“陌生人”身上的胆魄,还有温柔到坚韧的包容。 她是个好母亲。 沈隽意冲她笑了下,说:“我知道,我还没攒够钱买戒指,没改口叫您妈,不会出事的。”- 沈隽意去看过沈遥,她的伤在右胸,虽然没伤到要害但到底生产完恢复的不好,体质又偏弱,不知道是因为麻醉还是因为伤势,一直没醒。 乔雁带着孩子在她的病房照顾,顺便看着她。 沈隽意又回到傅清疏病房来,一瓶水快要滴完,他伸手按了铃,护士小跑着过来换药,又看了他两眼。 “我脸上有东西吗?”沈隽意问她。 护士摇了下头,欲言又止半天,等药水差不多滴尽了,利落的换了药瓶收拾好,才说:“您这么爱他,傅先生很幸运,他一定会没事的。” 沈隽意微怔,忽然笑起来,伸手碰了碰傅清疏的耳朵,低声说:“是我很幸运,遇见了他。” 护士轻轻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沈隽意低下头,这次落在了唇上,低声说:“幸运的傅先生,吻给你了,什么时候醒过来?” “睡……美人吗?” 沈隽意倏地睁开眼睛,差点被这个虚弱到嘶哑的嗓音击昏了,冷不防踉跄了两步,看着傅清疏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舍五入,是糖。 第八十一章 情投意合 沈隽意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敢眨一下,生怕这一句嘶哑中带着微微笑意的四个字是他的幻觉。 他将人抱出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呼吸微弱的几乎不存在,整个人就像是个破碎的琉璃,他连碰都不敢碰。 医生接手,在手术室里呆了漫长的四个小时,又昏迷了到现在,他真怕这个人永远不会睁开眼睛。 “过来。”傅清疏伸出手,有些虚弱地朝他笑了下,招招手:“我看看。” 沈隽意极慢的抬起脚,走到第二步的时候又像是等不及了,快步跨过去半跪在床前和他躺着的视线平齐,将侧脸搁在了他的掌心。 “瘦了。”傅清疏摸摸他的脸,又伸手碰碰他的眼睛,声音虚弱的像是喘息,“苦了你了。” 沈隽意摇头,垂着眼睛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失而复得的惊喜充斥在胸腔里,满满涨涨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爆,忍不住想要吼叫出来,让全世界知道他的喜悦。 他没有,只是静静地、无限依恋的埋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脏放下来。 傅清疏感觉到掌心里的湿意,指尖蜷缩了下,随即将他的脸捧起来,低声说:“我没事,不疼。” 沈隽意抬手,抹了把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对不起,我去的再早一些,就能救得了你了。” “你来的已经很快了,比我想象的快了很多,你这么傻,我以为你要等我痛的受不了,哭着叫你救我的时候才来呢。” 沈隽意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故意逗他笑,心尖发酸的垂了下眼。 傅清疏伸手,在他手背上敲了敲,说:“你姐姐没事吧?” “应该没事,我刚才去看过她,医生说可能是因为刚生产完不久,所以会昏睡一段时间。” “孩子呢?” “我请乔阿姨来照顾了,我知道你不想让她担心,但她很疼你,有些事总要知道的。”沈隽意说着,伸手按了下铃,告诉医生他醒了。 “医生说你最近很多东西不能吃,还要多喝点水。”沈隽意端起桌上的水,兑了点开水,又试试温度感觉差不多了才开始喂他。 傅清疏躺着不太方便,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一些,沈隽意忙抽了两张纸出来擦干净,又将床摇起来一点让他半坐着。 “沈开云已经被抓了,现在应该正在审讯,这件事牵涉很广,开庭估计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跑不掉了。” “嗯。” “就算之前的罪名判不了他,就凭着绑架、非法持有枪械、非法监禁,给你强行注射禁药这些罪名也足够他在牢里住下半辈子了。” “沈隽意。” 傅清疏拧起眉,发现沈隽意的不对劲,他平时虽然话也多,整天诱着他说话,哪怕是凶他骂他都觉得甘之如饴。 可今天不对,现在这个状况不大对劲。 他的声音在发抖,这些仿佛是机器一般吐出来的字句,像是经过排列的次序,不添加任何感情,机械性的宣告出来。 “严保刚才打电话来说,已经把蒋祺跟沈开霁救出来了,虽然被关了很长时间,但并没有遭到什么实质性伤害,估计沈开云也没想到背后算计他的人是蒋祺,他……” “沈隽意,冷静。”傅清疏按住他的手背,声音很低很轻,却像是个口令,制住了他,“看着我,把嘴闭上。” 沈隽意捏着拳头,绷起青筋,双肩微颤,但呼吸很沉,沉的像是经过咽喉的时候被长满尖刺的筛子滤过,带出血腥气。 他的信息素。 傅清疏这才发觉自己的失踪和受伤对他来说刺激有多大,他拼了命都掩饰不住的慌乱和害怕。 他伸出手,勾了沈隽意的指尖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低声说:“吻我。” 傅清疏从未主动要求过吻、或者其他亲密事,尽管主动也全都是在沈隽意强逼着他臣服让他沉沦在他给予的快感中甘心俯首,交出自己,求他掌控。 这种带着命令式的主动,他还是第一次,尽管年长这个人十岁,在他面前还是不自觉的紧张甚至勾出他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羞怯,连睫毛都颤了起来,一抖一抖的像是幼蝶无力的振翅。 爱情会发掘出一个人无穷无尽的东西,傅清疏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脑海中会浮现怯字,更想不到自己的手指仅能抓住床单给自己勇气。 沈隽意低下头,伸出左手与傅清疏的右手十指交叉相扣,呼吸先落下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像是贴近了火苗,还未灼烧之前的热浪,有被烧伤的威胁,但却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种将至未至的危险,最能掐住人的理智。 傅清疏没睁眼,任由那股让他微慌的带着信息素气息的呼吸扑下来,不闪不避的等着他的吻,然而手指却与他扣紧了。 “别怕,我在这儿。” 吻落在唇上的前一秒,傅清疏又轻轻补了一句:“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别怕,禁药对我没有……” 沈隽意听完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凶狠的压了下来,唇舌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开始肆虐,强硬的搅着他的舌尖,强迫他回应。 傅清疏手指一蜷却抓紧了他的手指,又猛地松开,反而被他掐紧,更加往里长驱直入,似是要将他所有的呼吸全部夺走。 有一瞬间,傅清疏觉得他身上这个人是想将他活活溺死在这个吻里,然后亲手取走他的生命牢牢地攥在手心里,再没人能抢走。 他的偏执欲已经到了连自己的死亡都要掌握在他手里的地步吗? 沈开云曾经以此刺激羞辱他、诋毁沈隽意,说他和自己并没有两样,甚至更加可怕。 傅清疏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睫毛和紧闭的眼睛,从汹涌而粗暴的吻里抽出了一丝丝意识看他,这个彻底标记过他的alpha。 如果他的偏执欲和占有欲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他甘愿把自己交给他。 傅清疏微微扬起头,任由沈隽意予取予求,以一个绝对臣服的姿态,将自己全权交出,即便他要弄死自己,也心甘、情愿。 沈隽意到底不是沈开云,他有着近乎自虐的理智,只是吻,凶狠却克制的吻。 他连手都没有动过,傅清疏的衣领只有他自己难受的时候蹭乱了一点,扣子都没有被解开一个。 他会去看心理医生,他会在失控之前就克制好自己,让自己体内的凶兽咬伤他之前,先将自己缚紧,让自己跟它缠斗。 “咳咳。” 孙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年轻护士,脸不约而同红的像是个番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儿落,显然被刺激到了。 傅清疏耳朵微红了下,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他刚才不应该让沈隽意吻他的,第一次这么主动,还是在这种失而复得的状况下,沈隽意会失控也是正常。 孙医生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说:“刚做完手术,比较激烈的活动暂时还是不要做,忍一忍,别把腺体弄伤了,枪伤也要顾及,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做。” 这话一说完,傅清疏的脸瞬间蔓延上一股红晕,颤了两下睫毛别过头,抿了下被他吸吮啃咬的发麻的嘴唇。 一定肿了。 沈隽意倒是没多不好意思,除了一开始的意外,很快恢复了正常,接话道:“知道了医生。” 护士躲在一边偷笑,忍不住多看了两人几眼。 原本觉得这个alpha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床上躺着的这个ega简直是个大美人,尤其是被人撞破深吻之后害羞脸红的样子。 她们要是alpha,肯定也要拜倒在他脚下了。 孙医生看了沈隽意一眼,知道他马上要开始抽取信息素,别说吻了,光是难受就够他折腾的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没忍住。 难为他了。 过了会。 他又咳了声,说:“比较温和一点的吻可以,最近最好不要进行性行为,进入生殖腔的那种坚决不允许。” 傅清疏觉得自己听不下去了,闭上了眼睛装睡,感觉床凹陷了下,又感觉有只手放在了他的锁骨上,轻轻搭着,弄得他呼吸一颤。 孙医生走过来,眼含笑意的拆穿他的装睡,声音温和的开口,“傅先生,把头转过去让我看看腺体。” 傅清疏稍稍翻了下身,正好将侧脸垫在了沈隽意的手心里,背对着孙医生,露出颈后的腺体。 孙医生接过护士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戴上,微微俯下身看了两眼,又伸手碰了一下,沈隽意立刻就感觉到他轻轻瑟缩了下。 “疼吗?” 傅清疏轻吸了口气,“有一点。” “痛就好。” 沈隽意抬头,一脸毫不掩饰的担忧,“什么意思?” “禁药的作用就是打乱基因,要想改变性征,首先就要破坏蕴藏信息素的腺体以及生殖腔,还疼,就代表没有破坏多少,问题不大。” 沈隽意松了口气。 孙医生打趣他:“两样都没事,好好养着你的ega吧,以后有了孩子记得给我送点糖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沈隽意手指一僵。 医生并不知道傅清疏曾经排斥做一个ega,完全是无心之失,他立刻低头去看傅清疏,在他说话之前,说了句:“救命之恩当然要感谢,不过孩子我们不打算要,喜糖可以吧。” 傅清疏猛地睁开眼,看见沈隽意瘦的尖削的下巴,听着他肯定的话语又将眼睛闭上了,伸手在被子里,隔着肚子摸了摸生殖腔的位置。 “对了,光接吻不行,多喂点水。”孙医生说:“注意饮食也不能吃辛辣有刺激性的,尽量吃流食和促进消化的,最好是专用营养剂。” 傅清疏一听便皱起眉,“为什么?” 营养剂是ega发情期时用的,那段时间他们会不想吃饭甚至连水都不想喝,身体本能的排斥任何食物,保持内里腔道和生殖腔的干净。 营养剂便成了那段时间唯一能使用的东西。 孙医生刚想开口,沈隽意忽然笑了下,低声说:“不是装睡吗,不许问为什么,闭眼睡觉。” 孙医生被打断,愣了一秒,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沈隽意根本没跟自己的ega说他要抽取信息素的事,也是,他现在这么虚弱,告诉他答不答应两说,就算答应了,那也要平白担心,效果只会打折扣。 这年轻的alpha还挺有脑子。 孙医生说:“你刚被注射了禁药,药物在你体内会残留很长时间,如果腔道不够干净的话,我们使用的药会打折扣。” 第八十二章 情投意合 三天后,沈隽意开始做身体检查,各项数据都被扫描出来,用以判断他能否支撑大量的抽取信息素,用来养傅清疏的生殖腔。 沈隽意没有告诉傅清疏,怕他担心,但提前跟乔雁和祝川说了,请他们代为隐瞒。 乔雁坐在稍远的一张椅子上,一直没说话,等沈隽意说完了才抬起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阿姨,只是抽取一点信息素,没有问题的。”沈隽意安抚她道:“如果清疏因为禁药发生点不测,那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乔雁站起身,高跟鞋差点没踩稳,崴了下忙不迭按住桌沿,深吸了口气然后笔直的跪了下来。 沈隽意被她吓了一跳,在她膝盖落地的那一瞬间将她扶了起来,“阿姨您这是干什么。” “清疏是我的儿子,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却要让你吃这样的苦。你们都是我最好的孩子,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承受这样那样伤害。”乔雁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沈隽意说:“不是,我能救他这已经是上天最好的馈赠了,不是苦,是幸运。” 乔雁别过头,沈隽意伸手替她抹去眼泪,低声说:“阿姨,这段时间就麻烦您照顾他了,我能过去的时候会去的,不能的话,别告诉他。” 乔雁点点头,祝川在旁边一直憋着气,在心里骂娘:这他妈的什么事儿啊,这两人坎坎坷坷一路好不容易打开心结在一起了,末了到最后还特么的轮番儿遭罪。 跟乔雁说完,沈隽意又去了沈遥的病房。 沈遥的恢复速度不算快,伤口又在右胸这种不太容易复原的地方,还有有些虚弱。 蒋祺被救出来之后第一时间便来了医院,也来看过一次傅清疏,沈隽意没说什么,傅清疏朝他略微颔首,也没多说什么。 他们对这个人无话可说。 事已至此,沈隽意不想恨他,也不想怪他,他也是禁药案的受害者,更是沈遥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但因为他的算计和隐瞒,导致了傅清疏被抓、被注射禁药,他无法原谅。 蒋祺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便打算将所有的实情全部告诉他们,沈隽意伸了下手,制止他:“不必说了,那些我不关心,清疏累了,要休息。” 蒋祺喉头微哽,垂了下眼说:“那好,我改天再来看你们。”说完站起身,手指搭上门把的时候又转过头来,说:“对不起。”- 沈隽意到病房的时候蒋祺在桌边削苹果,孩子躺在医院的婴儿床上睡着了,沈遥侧着头没有睡着,他才进来就睁开了眼。 “阿意。” “别起来。”沈隽意走过来坐在她床边,问她:“伤口还疼不疼?” 沈遥摇了下头:“不是很疼了,傅教授怎么样?他被注射了禁药有没有什么不适?爸爸他……” 她话音一停,发觉沈隽意脸色瞬间冷了几度,忙改口说:“禁药案的进度怎么样了?我听说到现在都没有具体的开庭时间,会不了了之吗?” 沈遥并不知道以前曾经秘密处决过一次替罪羊,但知道这些被抓的人都是高层,禁药能在法律如此严谨的当下明目张胆的研发售卖,就一定是相互勾结。 “你别担心这么多,外公那边还在施压,不会不了了之的。”沈隽意摸摸她的手,低声说:“等你好起来了,我带你去看看妈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沈遥对诺拉几乎是完全陌生的,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都是沈开云深爱母亲,但母亲仍旧狠心抛下他的版本,以及各种她空洞麻木表情的“全家福”。 尽管沈隽意跟她说过,她还是没有一个具象的认知。 这段时间沈隽意交给她一份录像,诺拉在军校的时候,刚毕业的时候,授衔的时候,所有意气风发的时候。 沈遥几乎呆了,如果她当年是这样的骁勇善战,被沈开云用禁药改造成那种样子,在鞭子和药物的影响下屈服,打碎过往,变得不再是自己。 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沈隽意的恨意从何而来。 “阿意。”沈遥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说:“谢谢你。” 谢谢他孑身挡住所有的黑暗,默默守护了她这么多年,沈遥再也说不出那句她不想做那个一无所知的人,其实一无所知才是最幸运的。 她不用跟那些痛苦相互纠缠。 沈隽意笑着握住她的手,说:“你是我姐姐,弟弟保护姐姐,应该的。” 姐弟俩说了会话,蒋祺削完了苹果又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上,放在沈遥手边的矮桌上,低声说:“阿遥,吃点水果。” 沈遥仿佛没听见,又问沈隽意:“傅教授身体怎么样?我想去看看他。” 沈隽意说:“他不碍事,等你好了再去。” “那你赶紧回去吧,别陪我了,多陪陪傅教授。” “好。”沈隽意站起身,冲她笑了下,又不经意扫过蒋祺,没说什么便出了门。 一待他出门,沈遥立刻收敛了笑意,闭上眼继续装睡。 蒋祺伸出手想去碰她,却在离她半寸的时候蜷缩起了手指收了回来,低声说:“阿遥,对不起,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但是能不能求你……别跟我离婚,好不好?” 沈遥没睁眼。 蒋祺叹了口气,慢慢的退远了几步,忽然孩子就醒了,他走过去抱起来,低声哄他:“宝宝乖,让妈妈睡一会,听话不要哭。” 孩子太小,哪里听得懂这些,依旧扯着嗓门儿哭。 沈遥半坐起身,低声说:“孩子给我。” ** 检查全部结束,孙医生经过评估判定沈隽意的身体可以进行信息素的抽取,便提前和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并不是他们在霍城时候那种细小的针管,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可怕的机器,管子有小指粗,针头也很粗,要插进他的腺体,从中抽取大量的信息素。 因为信息素要保持绝对的纯净,所以不能打麻药,只能硬生生受着。 腺体是最脆弱的地方,无论敏感还是痛感,都是最高的,这样扎进去几乎是蚀骨的痛,孙医生给了沈隽意一块干净的医用纱布咬着,让他别咬伤舌头。 沈隽意趴在医用床上,双手被拘束带牢牢捆住,防止他因为受不了疼痛而挣扎。 机器启动时产生嗡嗡的杂音,针头缓慢而坚定的扎进腺体,疼得他立刻抓紧了床单,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 孙医生听见他忍耐至极的闷哼,心里也有些难受,看着信息素提取液被抽取出来,流进管道,不敢分神,生怕一次抽多了让他受不住。 “再忍一会,马上就好了。”孙医生看着数值,沈隽意心脏的位置贴了一个贴片,用来监测他的身体状况,一旦有问题立刻就要停。 第一次抽取,心率紊乱的像是过山车,孙医生罩在医用手套里的手心全是汗。 沈隽意的身体剧烈颤抖,疼得几乎咬不住纱布,牙齿剧烈打颤,攥着床单的指骨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几乎爆裂开来。 沈隽意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疼痛,仿佛毫无顶点,一点点的往上攀升没有尽头,又像是有只手将他拖进了幽深的大蓝洞,一直往下沉,看不到底。 巨大的疼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抵抗,又因为太过疼痛,超过了身体自我保护让他不会昏迷,只能在这股疼痛里拼命忍耐、挣扎。 沈隽意眼前发黑,模糊看见了年轻的诺拉的背影,穿着军装站在战舰上,眉目凌厉,做事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妈……妈……” 诺拉似乎听见了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头,从军装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问他:“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隽意想开口叫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仿佛给人掐住了喉咙。 诺拉笑着,眼底温柔的几乎能沁出水来,声音也好听,不像他记忆里那种嘶哑的歇斯底里,很清亮,很脆。 “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诺拉说着,站起身朝他摆了下手,又走上了战舰,然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回去吧。” 妈妈! “不能动,针头歪了就要重新扎一次。”孙医生见他意识有些混乱,挣扎的动作也变得异常大,忙提醒他:“马上好了,再等五秒,忍一忍。” 漫长的抽取终于结束,针头拔出来的时候,护士立刻上来在他的腺体上抹了药,然后贴上了一个专用贴。 沈隽意意识还未恢复,直到护士给他解开了拘束带还有些昏沉,孙医生将抽取的信息素封装好,给他时间慢慢平静下来。 足足十几分钟,沈隽意才稍稍捡回了一点意识,揉着剧痛的额头,说了声:“这是抽信息素,还是抽脑浆,我头都要炸了。” 孙医生笑了下:“还能开玩笑,看来没问题。” 沈隽意吸了口气,从医用床上下来,脚底一软差点摔倒,忙扶了下床沿,“死不了就是没问题,怎么就抽这么点?我感觉跟抽了两小时似的。” 孙医生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抽两小时你现在都能死八回了。” 沈隽意接过护士给他的alpha专用营养剂一口气喝完,又缓了一会才算能站稳。 孙医生问他:“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我要按照这次的抽取再做一次评估,看你下次能抽多少。” “头疼,心脏跳的很快,使不上劲。”沈隽意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硬了算吗?” “……”孙医生:“不算,那个是正常反应,大量抽取信息素,你的身体会自然形成保护机制,自动分泌信息素来维持正常水平,进入伪发情期的状态。” 沈隽意“哦”了一声:“那没了。” 孙医生颇有些意外,沈隽意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意识,虽然也有头疼心跳加速的状况,但能这么快的站起来跟他交谈,实属不易。 不过他现在还站的起来,多抽几次恐怕就是他也很难支撑了。 “这瓶信息素拿回去,全部灌在傅清疏的生殖腔里。”孙医生看着他,忽然笑起来,“你要是支撑不了的话,我可以帮忙。” 沈隽意一把夺过药瓶,冷哼了声:“不用。” 孙医生忍笑在后面扬声补充:“一定要全灌进去,别浪费了,这都是你拼了命换来的,灌完了给他揉揉生殖腔加速吸收,十分钟吧。” 沈隽意伸手背对着他挥了下,示意自己知道了。 第八十三章 情投意合 “嗨嗨嗨,我还没说完,怎么揉生殖腔你会吗?”孙医生重重咳了一声,忍着笑说:“这么怕我替你灌啊?” 沈隽意绷着脸,斜了他一眼。 孙医生说:“命要紧,我暂时还不想死,不跟你抢。”说着,朝护士去了一个眼神,“那个按摩头给他。” 护士红着脸,轻轻的应了一声,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未拆封的按摩头,和一段导管及针筒。 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有点尴尬又羞涩的低声说:“用这个导管卡在腔口,然后用这个针筒注射,信息素极易挥发,启封了之后要在三分钟之内全部灌进去,否则就会打折扣和失效。” 沈隽意接过来,知道孙医生刚才是故意揶揄他,没给他导管,冲他瞪了一眼,又和护士道谢。 护士闪了闪眼神,轻咳了声又说:“这个按摩头等生殖腔闭合之后,抵在腔口按摩,五分钟就好,然后隔着肚子再揉五分钟,不过这个过程你们两个都会很难受,你自己想办法安抚吧。” 光是说着,护士就已经觉得快要害羞致死了,完全不敢看沈隽意的脸,脑海里却一阵阵的往外蹦那个病弱大美人被揉生殖腔的样子。 沈隽意也少有的有点哽住,轻咳了声化解尴尬,说了声:“知道了。” 护士看沈隽意走出去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小声问孙医生:“你干嘛这么为难他呀,明明两个加在一起五分钟就够了。” 孙医生看着她羞红的脸,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沈隽意走回病房,头还是有点晕,细针一下下的在脑子里绣花,不过尚在忍受范围内,他还能忍。 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缓了一会,傅清疏心思太缜密,他也没多少把握能够瞒过他,帮他灌信息素这件事不仅是他不允许别人碰他,更是因为这个人太了解自己。 他知道这种事,自己不可能允许,让别人来做,怕是立刻就发现不对劲。 沈隽意深吸了两口气,推开门。 傅清疏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打盹,手指搭在膝盖上,地上掉了本书。 他从醒了之后精神就一直不是很好,动不动就能睡着,但又睡的不熟,想把他抱回床上立刻就能醒。 沈隽意走过来,将工具和信息素提取液放在桌上,微弯下腰去抱他,下一秒果然就醒了,睁着还有些迷蒙的眼睛,笑了下:“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这儿睡了?”沈隽意将他放在床上,攥着他的手说:“坐着睡腰不难受吗?” “我哪有这么娇气,等你来着,不小心睡着了。”傅清疏打了个克制的呵欠。 他打呵欠也比别人斯文,嘴唇微张眼神迷茫,反倒让沈隽意心口微热,低头亲了他一下,将打了一半的呵欠堵了回去。 傅清疏还未送进肺部的呼吸被他半路劫走,脸顿时有点红了,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害羞。 “沈隽意……” 沈隽意伸手,隔着皮肤揉了下他的生殖腔,唇落在了他的颈窝,“还困不困?” 傅清疏摇了下头,低声问他:“你刚刚去哪儿了?醒过了没看见你。” “我到孙医生那儿取了点药,他说要尽快给你注入生殖腔里,可能会有点难受,让我好好安抚你。” 傅清疏侧过头绷紧了颈侧的皮肤,因为病弱显得颈侧的血管非常清晰,忍住战栗轻轻的点了下头,“好。” 沈隽意半起身,摸了摸他的脸,“我去洗手。” 他先去拉上窗帘,反锁上病房的门。 拿起工具先去卫生间里洗了手,又拆出来消毒。 等他忙完,走回病床前的时候傅清疏又快睡着了。 沈隽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低声问:“困了?那躺着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不困。” 傅清疏睁开眼,看着放在托盘上的一大瓶“药水”,一根很长的导管,一个针筒,还有一个造型怪异的工具,瞬间明白了他说的灌药是什么意思。 “……” 他跟沈隽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姿势也尝试过不少,但让他这么门户大开的让他往里送导管,怎么都还是有些做不出。 沈隽意知道他过不去这个坎儿,转身将托盘放在了桌上。 刚抽取完信息素,脑子里还有点晕,伴随着一阵阵的痛意,沈隽意呼吸有些沉,又怕被他发现,只能强压下去,背对着他轻舒了口气,缓了一会。 “要不要坐着?”沈隽意背对着问他。 “坐着吧。”傅清疏实在是不习惯躺着,坐着还好一些,视线硬是将沈隽意的医用手套上挪开,又闭上眼,将头往他怀里埋了埋。 “不敢看了?”沈隽意挤了点特制药水出来在指尖上,一低头发觉他躲藏似的的动作,没忍住笑了。 他低头,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低笑道:“别怕,我小心一点放,你疼的话就告诉我,我们慢慢来。” “嗯。”傅清疏轻轻点头,估计是觉得这样太过软糯,想将自己的面子拽回来,低声说:“我哪有那么脆弱,你忘了你都打不过我。” “是是是,我们傅教授最厉害了,比alpha还要能打。” 沈隽意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低声问他:“怕吗?” 傅清疏屏住呼吸,艰难地摇了下头,强自笑了下:“没事,你怎么把我当小孩一样,这点儿事就怕了。” “那傅教授是不是应该放松一点?”沈隽意稍稍动了动手指,低声说:“不好放。” 傅清疏低头,看见他说不好放的东西,哽看下呼吸又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慢慢放松下来。 沈隽意诱着他说话让他分神,“之前给我办的休学,现在我没事,你反倒要住院,这苦让我来吃就好了,你这样我心疼。” 傅清疏忍着,低声说:“不苦,用点药罢……够、够了!” 沈隽意看不见进度,只能试探性的问他:“是不是抵住了?” 傅清疏没了平时的冷静,颤着紊乱的呼吸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话示弱道:“有点疼,能不能不用这个药?” “不行。”沈隽意不容置疑的开口:“张开,不准说不用这种话,我还等着你赶紧出院做饭给我吃呢,这几天吃医院的饭我都快吐了。” 傅清疏耳垂发红,小口的吸了两口气,声若蚊呐:“张不开。” “张不开也要慢慢试试,听话。”沈隽意听孙医生说他现在很脆弱,也不敢硬来,只能耐着性子陪他慢慢来,“别害怕。” 傅清疏深吸了口气,尝试着,好不容易才堪堪成功。 沈隽意将另一端放在他手心里,低声诱哄:“自己拿着,小心点别弄脏了,我取药。” 傅清疏颤着手指抓住,仿佛在握一块滚烫的火炭,想扔又不敢扔,快要疯掉了。 “沈隽意……药好了没有。”他实在拿不住了。 沈隽意取了满满一针筒的信息素提取液,估计是因为里头还有其他药物,竟然化解了他的信息素气味,给他的隐瞒多了道保障。 沈隽意回过头,看见他抖着手拼命忍着想扔了另一头的模样。 沈隽意揽着他,低声揶揄道:“这么重吗?都快拿不住了,来,我看看有多沉,把我们傅教授累成这样,汗都出来了。” “……快点。”傅清疏别过头靠在他怀里,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却在沈隽意注入的那一刻猛的睁开了眼睛。 “唔!”傅清疏低吟出口的那一刻死死地咬住了嘴唇,遽然瞪大的双眸有一瞬间的失神,紧接着便是细微的颤抖。 沈隽意低头抵住他的额头,另一只手缓慢而匀速的往里注入信息素提取液,边说:“这个药很珍贵,不许浪费,知不知道?” 注射的过程非常漫长,到最后一针筒的时候,傅清疏忽然用力的摇着头,剧烈的挣扎起来,“沈隽意!住手!” “怎么了?”沈隽意忙停了手,抱紧他低声安抚:“好了好了快要没了,乖,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个药不好受,马上就好了。” “不行。”傅清疏被困着动弹不得,只能伸手抵着他拒绝,“已经……满……” 沈隽意亲了他一下,放软声音安抚他,语速很慢的开口:“孙医生检查过你生殖腔,这个药是正好足够的,你一定吃得下,乖一点。” 信息素提取液比他从后颈刺破腺体注入的那种要浓上数十倍,直接注入生殖腔,不仅是难受还会带来伪发情的状态。 生殖腔里满涨着,傅清疏觉得自己甚至听见了晃动的水声。 “真的、真的吃不下的,拿走。” 沈隽意不在乎这是不是用自己命换来的,他只在乎傅清疏能不能康复,抵抗住禁药的侵袭,能否留住命,语气不自觉的狠戾起来,沉声道:“吃不下也吃!一滴也不许吐,听见没有!” 傅清疏被他吓了一跳,咬着导管忍不住翕动了一下,低声喘息了声,“沈隽意,你生气了。” 沈隽意一怔,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语气有多凶,忙道:“对不起,吓到你了,但是你乖一点,全吃下去好不好,对你有好处的,我不会害你,相信我。” “嗯。”傅清疏忍着几乎漫出来的涨意,拼命的张着口呼吸,直到最后一滴信息素被送进去,管子被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沈隽意轻轻亲了他一下,说:“好了,结束了。” 傅清疏埋在他的怀里,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生理性的眼泪,沾在了他的前襟。 “别哭。”沈隽意将他托在腿上放着,揽着他轻轻吮去眼泪,低声说:“我知道你难受,但是这是唯一能救你了办法,为了我,再难受也忍一忍好不好?” “我明白。”傅清疏竭力调整了下呼吸,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得出这种话,其实他想跟沈隽意说,真的好难受。 他不想要,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为了沈隽意,他即便再难受,也能忍得下去。 “这么点难受我还能忍得了。”傅清疏仰了下头,强自笑了下说:“你别乱亲,狗吗?放我下来。” 沈隽意咬了他的鼻尖一下,低声说:“不能放,还没结束。” “嗯?” 沈隽意稍稍松开他,轻轻的说出了一句让傅清疏几乎晕过去的话,“看到那个工具没有,孙医生说要按摩生殖腔口五分钟,那个才是最难受的。” 第八十四章 情投意合 傅清疏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那个造型怪异的工具静静地躺在托盘里,却莫名有种张牙舞爪的感觉。 尤其他刚刚还…… 沈隽意说这个才是最难捱的,刚才他已经很吃不消了,还要再难捱一点? 于是小声问他:“能不能不用?” “傅教授。”沈隽意将他扶起来,靠着枕头坐,低笑着问他:“你该不会是在对我撒娇吧。” “……涨。”傅清疏脸色微红,垂了下眼。 沈隽意看了他一眼,了然轻笑:“怕含不住?” “别明知故问。” “不行。”沈隽意伸手拿过工具,在他抗拒的眼神里含着点笑说:“不准说不想用,必须用。” 傅清疏感觉掐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一点,带着强硬,不许反驳。 这个小狼狗变得越来越凶了,别说占有欲了,现在连控制欲都出来了。 他有点无奈,别过了头不再说话,漆黑的睫毛敛下来,随他吧。 沈隽意知道他平常清冷惯了,一下子受不住这些,只能想着办法逗他,让他分心,才不让他一直想着觉得羞窘。 “这就是普通的治疗,像有些人生孩子,在产床上也要被异性医生接生,我们把它当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来看,好不好?”沈隽意低声安抚他。 傅清疏没说话,只微微点了下头,却在心里想,这个药是他来灌,而不是别的医生。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傅清疏开始有些不对劲,低声喊热,被沈隽意喂了两回水,还是口干舌燥。 “不能喝了。”沈隽意握住他的手,不许他再喝水,伸手盖住他的眼睛,诱哄他道:“难受就睡会,醒了就好了。” 傅清疏被这个和发情期极其相似的感觉折磨的有点晕乎,本能的跟着他的话点头,抱着他的手臂偏头闭上眼,一字一句的跟着他的指令放平呼吸。 震感虽然算不上剧烈,但也绝对不好受。 何况是抵在最幼嫩的地方。 孙医生检查过,他的生殖腔现在本就敏感,这个对他来说就是蚀骨一样的折磨,像是溺水的人,想呼吸却又不敢,睫毛颤碎一大片空气。 傅清疏的鼻尖、额头全是汗。 下唇上一个个月牙痕,修长的指骨泛着白痕,几乎痉挛。 沈隽意心疼的几乎要停手,但不能,他就算是难受也必须忍着,这是唯一能抵抗禁药侵袭的办法了,活着比什么都好。 他感觉到傅清疏一丝异常,低头看了眼,果然站了起来。 沈隽意有些失笑,这还是头一回傅清疏有了反应而他很冷静,几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大量抽取信息素之后,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对傅清疏的信息素起反应了。 “沈隽意……” 傅清疏的嗓音很微弱,像是呢喃,又软又腻,又像是块细奶油蛋糕,平白砸在了他的心尖上。 “嗯?” “还没结束吗?” 沈隽意看见他脸红的几乎滴血,知道他受不住了,抬头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到五分钟了,低声说:“可以了。” 傅清疏屏住呼吸,配合他的动作,好半晌才感觉真的结束了,轻轻松了口气。 手掌忽然又贴上生殖腔的位置,傅清疏呼吸又提起来:“怎么还要弄吗?” 沈隽意抽了两张纸巾出来给他擦汗,耐心给他解释,“这个也要五分钟,促进药物的吸收,涨吗?” “涨。”傅清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连沈隽意彻底标记他那天,也没有注入过腔内。 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慌,想窝在沈隽意的怀里找安全感,本能的的想要被他保护。 傅清疏觉得奇怪,他明明不是那种娇弱的ega,却为什么还是不自觉的想要依赖,想要被他拥抱,听他低声诱哄自己安睡。 沈隽意的动作很轻,小心地避免没有让他觉得挤压感,却莫名给了他一种怀了孕,被他揉肚子的感觉。 仿佛那里头有了他们的孩子,小小的、还是细胞,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父亲们刚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有多凶,又有多温柔。 傅清疏轻轻吸了口气,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轻轻的揉,低声问他:“沈隽意,你想要孩子吗?” 沈隽意手一停,估计是没控制好力道往下狠压了一下,刚注入不久还未吸收完的药水差点被挤出去,惹得傅清疏眉头一蹙,咬住了唇。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重了。”沈隽意忙不迭检查他,“肚子疼不疼?” 傅清疏摇了摇头,吸着气小声说:“没事,别紧张。” 沈隽意见他脸色发白,还是有些不放心,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忍着。” “真的没事,你别紧张。”傅清疏觉得自从自己被救出来以后,沈隽意就像是一个随时上紧了弦的弓,时时刻刻紧绷着,仿佛碰一下就要失控伤人。 他很紧张,还在害怕。 虽然他已经尽量的表现出正常,让自己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但这些是隐瞒不住的,他三句话里有两句就是问他难不难受,让他别忍着,让他告诉他。 “沈隽意,你别当我是个瓷娃娃一样,只不过就是一点伤,禁药也不碍事的,之前用过一支也没什么问题,别担心。”傅清疏抬起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轻道:“真的,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不会有事的,你放松一点。” “没有。”沈隽意扣住他的手,拉下来放在被子上,将头搁在了他的颈窝处,低声说:“我没害怕,没有。” 傅清疏知道他不肯说,便回到了刚才的话题,问他:“你想要孩子吗?” “不要!”沈隽意脱口拒绝。 傅清疏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他明明之前给沈遥打电话的时候,听见那个婴儿笑声的时候都很开心,眼角的笑意都变得柔软。 他不讨厌小孩子,傅清疏肯定。 还是他觉得孩子会勾起他童年的回忆,沈开云说他和自己一样,是否也跟他说过一样的话。 他觉得自己会照顾不好孩子,让他变成另一个沈隽意? 傅清疏想到这里,低低出了口气,说:“不要就不要吧。” 沈隽意蹭了蹭鼻尖,“嗯”了声说:“我有你就够了。” 他有傅清疏就够了,有没有孩子他不在意,只要傅清疏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不奢求太多,人不能什么都想要,何况他已经得到了那么多,比一般人都幸运。 傅清疏不知道他的内心,只是有些失望,他昨天晚上半夜醒过几次,迷迷糊糊的又睡着,半睡半醒间恍惚编织起一个环境来。 他康复出院,有了一个很像沈隽意的小女儿,蓝黑色的眼睛,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骄矜,看谁都是一股利落又坦率的俏模样。 沈隽意有时候会将她放在肩上,惹得她咯咯直笑,远远的冲他招手,叫他快跟上。 他精神不太好,没做太久的梦就断了,只有这么一个小片段留在了他的脑海里,傅清疏看着自己和沈隽意交叠的手掌,恍惚想,如果沈隽意有个女儿,一定会宠上天。 他这个脾气,说不定会教女儿打架,一大一小两人脸上带着小片青紫,缠着他给揉揉,然后在自己的训斥里一起偷笑。 “想什么呢?”沈隽意看时间五分钟已经到了,收回了手,见他还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醒神了。” 傅清疏回过神,眼神里还有没有收住的笑意,轻咳了声别过头说:“没、没想什么。” 沈隽意将他放在病床上躺好,将工具收拾好去卫生间消毒又洗了手才回来,见他眉头微微拧着,在忍耐什么。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沈隽意快步走过来,伸手放在他额头上,“头晕吗?” 傅清疏刚一摇头,还未说话就听见敲门声响起,沈隽意走去开门,是孙医生。 “灌完了?”孙医生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老神在在的往里探头看了眼,又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走进来,咳了声,“傅先生,感觉怎么样?” 傅清疏面对沈隽意还好,面对孙医生顿时有些窘,尤其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探头探脑的ega护士,一脸的不可描述。 “孙医生,请坐。”傅清疏说。 孙医生走过来,先给他测了下体温,又检查了下其他的,看了会数据才道,“目前没有什么排异反应,不过也要注意,如果有头晕、犯恶心或者生殖腔疼这种状况及时说。” “嗯。” “刚才我来过一趟,今天慢了点,明天可以适当再加快一点速度。”孙医生意有所指的咳了声,说:“慢了要打折扣的,听见没有?” 这句是跟沈隽意说的。 “知道。”沈隽意给傅清疏盖上被子,又调低了病房里的温度,孙医生猛地打了个喷嚏,刚想说话,忽然了然了。 刚灌完信息素,傅清疏现在估计难熬着呢,又只能忍着不能做,苦了两个人啊。 “行了,我先回办公室了,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叫我。”孙医生又看了沈隽意一眼,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也多休息休息,累的脸都白了,多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沈隽意怕他说得多了被傅清疏发觉,立刻赶人:“知道知道,您去别的病房查房去吧,赖这儿干嘛。” 孙医生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不识好人心。” 第八十六章 情投意合 “醒了?” “唔。”沈隽意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抬手想去揉揉脑袋,但疼得几乎举不起来,只动了动便松手了。 沈开霁被救出来之后来医院看过一次沈隽意和傅清疏,但那时候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全心全意都在另一个人身上,根本无暇招呼他,只站了站便走了。 他失踪了几周,公司虽然有助理和副总在撑着,但有些需要他亲自决策的项目也搁置了,赶回去处理了要紧的几项工作。 沈开云被抓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想见一面,但警方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他有很多话想问,到头来又觉得与他无关,他没有立场去指责沈开云,沈开云毕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过他。 “你们怎么来了?”沈隽意躺在床上,看着极其熟悉的装修,知道这是医院的病房,松了口气,他没在傅清疏面前晕倒。 君燃站在沈开霁身侧,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根沉香木簪子盘在头顶,像是哪个道观下来的漂亮道长。 “我们来看看你。”君燃有些歉疚,抿了抿唇说:“上次我太着急了,语气也不好,你没怪我吧。” 沈隽意强撑着坐起来,手臂直颤几乎撑不住身体的力量,君燃忙跑过来扶了他一下,“你还好吧?” “不碍事。” 沈开霁站在一边,除了刚才那句“醒了”之外一直没说过话,只是眼神一直落在他脸上,眉头拧的连他决策公司生死项目的时候都没这么严肃。 沈开霁和沈开云长得很像,嘴唇很薄鼻尖高挺,眉眼偏偏漆黑,比沈开云的儒雅中多了一分内敛的沉厉。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开霁问。 沈隽意微怔,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角含着一丝笑纹,抬头看他问:“沈先生这话怎么说?” 沈开霁站在原地,随着紧握拳头的动作,西装袖扣泛着冷光一闪而过。 “你这么抽信息素,就不怕死吗?”沈开霁看着病床上沈隽意蓝黑色的眼睛,皱眉沉声道:“你拿命来换一个未知的治疗?如果治不好呢?你就白白牺牲?” 沈隽意一听这话就笑了,嘴角含着一丝冷冷地讥讽,“怎么?沈先生千里迢迢的来教育我,真辛苦啊,来,不如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听你的。” “你!”沈开霁攥着拳上前一步,被君燃一把拽住,摇头低声说:“别冲动,你们好好说话,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别吵架。” 沈开霁像是只被安抚的狮子,虽然没有再攻击,但还是带着汹涌的怒意,亟欲释放。 “别任性了!你这么做只不过是跟你爸爸较劲罢了,他研发出禁药,你偏偏不服输,要用了禁药的人恢复健康,你就算想要报复他,也没有必要用这个办法!”沈开霁每次看进他眼睛的时候就想起仅有几面之缘的诺拉,深蓝色的眼睛,桀骜不驯的眼神,却毁于禁药。 沈隽意猛地坐直身子,蓝黑色的眼睛几乎瞬间射出数把冰冷的刀,直直地将沈开霁钉在柱上。 “任性。”沈隽意笑起来,微微发哑的嗓音听不出的冷笑还是什么,却让人平白心揪,难受的想哭。 沈开霁心脏也不自觉的抽紧,拧着眉又松口道:“隽意,你听叔叔的话,别再抽信息素了,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爸爸现在这样也……你妈妈也不在了,遥遥就你一个亲人了,别再做这种没用的挣扎了,听话。” 刚才他刚走过来,看见沈隽意晕倒的样子几乎吓呆了,君燃大喊的那一声将他拉回现实,看着他惨白的脸,下巴瘦的尖削,心都快被掐碎了。 他们之间关系不算好,但到底是亲叔侄。 他怎么可能不疼自己唯一的侄子。 沈隽意揭开被子,双脚落地的时候身形晃了晃,撑着床站稳,轻吸了口气说:“沈先生,我一直不愿意把你和沈开云列为一路人,你只是高高在上。” “为了和沈开云较劲而去救傅清疏。”沈隽意看着沈开霁,轻笑了下,可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瞳里只有冷意,“没有这么侮辱人的。” 君燃知道沈开霁是看到他的样子失控了,忙不迭插话道:“沈隽意,你二叔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担心你这么抽下去,傅教授没救回来万一你先出事了,他只是担心你。” “不必。”沈隽意从他手指里抽出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轻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说:“沈先生一贯是这样的,亲疏有别。” 君燃张了张口,想反驳,却被沈隽意的下一句噎的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他说:“傅清疏对你来说只是前尘旧友,但对我来说,他是我生命的全部,亲疏有别……” 沈隽意侧头,看了一眼沈开霁,重又开口:“我的亲疏有别里,从来都只有一个选项,姓傅,清冷矜贵,是个教授。” ** 祝川甩手掌柜做的浑身轻松,三天两头拎着东西过来看傅清疏,两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说话,沈隽意一来就赶人。 祝川看了下时间,“哎你小狼狗呢?” 傅清疏看了下门口,笑说:“他姐姐今天出院,出去送她了,找他有事?” “没事,就是觉得他到现在都没来赶人,我有点不习惯。”祝川在心里想,这家伙该不是抽信息素猝死了吧,他这三天两头的帮他打掩护,可别出漏子啊。 “让他听见又该嘲讽你了。”傅清疏含笑偏了下头,气色倒是不错,看的出沈隽意把他养的很好。 祝川两手撑头往沙发后一靠,换了个话题说:“我这几天找人打听了禁药案子开庭的事儿,到现在都没个准信儿,咱们忙了这么久,该不会不判吧。” 傅清疏说:“不会,现在舆论很好操控,禁药案闹得这么大,冷处理不了,更何况还有罗国那边的施压,不会有人傻到拿一个国家的和平来换取几个罪人的平安,他们不配。” 祝川多看了他两眼,忽然笑着说:“你最近脸色好了不少,比之前那个一脸要死的样子看起来红润了不少,哎你家小狼狗把你照顾的不错啊,我看你这个禁药后遗症都快没了。” 傅清疏眉角一抽,脑海里瞬间蹦出沈隽意给他灌药的过程,耳垂发红微烫,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道:“没话问了?” 祝川嘿嘿一笑,凑近了问他:“说真的,你俩这命我都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坎坎坷坷的,不过你有危险的时候他都跟疯了一样,你还别说,我还有点羡慕。” 傅清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给你也扎一针?” 祝川忙不迭摆手:“不了不了,我可没有个小狼狗拼了命的给我抽……” 傅清疏眉头一拧,瞬间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祝川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嘴,腾地一下站起身什么都不说就要往外走,被傅清疏沉声叫住,“站住!” 祝川背对着他苦着脸,一脸要死的表情,在心里默念“我艹我是傻逼吧,沈隽意交代了那么多次别说别说,我他妈怎么就说出来了,我是傻逼无误了。” 傅清疏走到他面前来,眉眼冷的像是沁了一层万古不化的冰雪,盯着他的时候,祝川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凶兽盯住的幼崽儿,除了跪下来,无处可逃。 “傅教授。” “傅爸爸。” “不是,我……”祝川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看他的眼神,战战兢兢的喘气,低声说:“我去个卫生间?” 傅清疏眉目不动,冷声道:“说完再去。” “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就直接尿,我有衣服给你换。”傅清疏软硬不吃,视线连挪都没挪过,说出来的话几乎把祝川吓崩了。 祝川小心地搓搓手,可怜兮兮地说:“傅教授,你就当没听见好不好啊?我告诉你,沈隽意会杀了我的,我还没娶媳妇儿,我不想死……” 傅清疏伸出手,轻轻攥紧甩了两下然后朝他走近,“不说,我先杀了你。” 拳头离鼻尖两寸的位置,祝川才发现他是来真的,闭着眼伸手去挡,“好好好,我告诉你,你别冲动啊,他都是为了你好,怕你担心才不让我说的,你别辜负他一番好意。” “说。” 祝川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的拳头收了回去,才扯扯自己的衣领松口气,低声说:“孙医生说你受了重伤,而且之前用过禁药,加上这次的,对你身体伤害有点大。” 傅清疏眉头丝毫未松,祝川抖抖索索的索性全说了,“为了不让你被禁药侵蚀有生命危险,或者是其他不可控的变化,就由标记了你的alpha抽取信息素,灌进生殖腔养着你,帮你重铸基因防御。” “你说他是拼了命的抽信息素。” 祝川头疼不已,这个祖宗怎么这么会抓重点了,抖抖索索的又说:“抽取信息素不是提取,他给你灌的药里有三分之二都是信息素提取液,这么大的量,会伴随着头晕、呕吐、头疼、吃不下东西,甚至浑身的骨头皮肉都剧痛……傅清疏!” 作者有话要说:祝川:我真是一个用生命助攻的男人。 第八十七章 情投意合 祝川眼疾手快的扶住傅清疏,魂都要吓掉一半儿。 “他不肯告诉你除了怕你担心之外,还有就是你要是思虑过度对身体也不好,懂吧。”祝川咽了下唾沫,小心翼翼地打量傅清疏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傅清疏重复了两遍,推开他的手臂撑着桌子站着,脸色明显的变了,祝川有些心惊的咽了咽唾沫。 其实他一直觉得傅清疏应该知情,沈隽意为了他付出,即便这两个人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来感动,但应该要知道。 如果是让沈隽意来,傅清疏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个人为他豁命。 他想了好几天,一直忍着,结果还是说漏嘴了,祝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等他好了再说晚了吗? “你先走吧,我静静。”傅清疏没抬头,轻轻送了句话出来,“别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再说漏嘴,就等死吧。” 祝川肩膀一哆嗦,小声问他:“你打算怎么办啊?” “既然他不肯说,我就当做不知道。”傅清疏伸手按住额角,低低吐了口气出来,似有些疲惫的开口:“这几天别来医院了。” “……”祝川觉得自己不来也好,要是沈隽意知道了肯定会打死他的。 傅清疏看着祝川的背影,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看着手腕上已经消退的红线,他一直以为那是药物有效,原来是他的信息素。 拼了命抽出来的信息素。 他身在基因学界,怎么会不知道大量抽取信息素对他的身体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这段时间的半梦半醒他总觉得听见沈隽意的轻哼声。 他昏昏沉沉的没能醒过来,只以为是他在闹自己,原来是忍不住的痛吟。 “想什么呢?” 肩上一沉。 沈隽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傅清疏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笑意,心尖一疼,眼眶顿时酸涩起来。 “没、没想什么。” 沈隽意放下药,半蹲在他身前,伸手握住他的手指笑说:“这个答案不对,标准答案应该说在想我,来,给你个重新回答的机会,想什么呢?” 傅清疏说:“在想你。” 沈隽意心头发软,顿时扫空了刚才因为沈开霁的“关心”而弄出来的闷气,笑了声说:“讨好我可没用,药该怎么用还怎么用,半点儿也不能浪费。” 傅清疏侧头,看着桌上放着的药瓶,和前一次相比,量更大了一些,代表抽取的信息素提取液更多了。 沈隽意洗完手出来,把人抱到床上,奇怪这次为什么用药的过程这么顺利,他很主动的把管子往里吃,也没有平时那种抗拒说太多了,或者是嫌按摩时间长。 乖顺的不像他。 “怎么今天这么听话?”沈隽意收好工具,将他放在床上,低声笑问。 傅清疏攥住他的手,跟他商量:“这次用完停药吧好不好,我不想用了。” 原来是想停药,讨好自己呢? 沈隽意放下工具,躺上床将人揽在怀里,故意使坏道:“没点好处就想贿赂我啊?傅教授,你该不是想白嫖我吧。” 傅清疏忍着生殖腔里的涨意,从他怀里爬起来,伏在他身上跨坐,低头吻下来,带着不适的沉重呼吸,险些把沈隽意撩起来。 舌尖濡湿的在他嘴唇上试探,又挪到他耳垂处,轻轻含住舔舐了一阵,像是一只幼兽,笨拙又本能的讨好。 “阿意,好不好?”傅清疏的声音微凉,带着一丝丝沙哑,像是染了**般勾人,沈隽意伸手摩挲了下他的嘴唇,说:“不够。” 傅清疏呼吸微颤,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拽着他的手放在了小腹上,一步步挪到生殖腔的位置去,隔着皮肤揉按了两下,呼吸一下子乱了。 “阿意……”傅清疏闭着眼,颤了颤睫毛轻轻开口:“求你……我不想用药了,涨的难受。” 沈隽意手指猛地一缩,被他这个样子给勾的石化了一秒,感觉自己心脏和脑子有一瞬间发出了崩碎的声音。 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这个信息素提取液会给他造成伪发情期的状态,于是了然的摸摸他的脸,笑说:“我试试吸收没有。” 傅清疏迟疑了半秒,竟然主动拉着他的手去试,眼皮合上时也覆盖住了一丝羞赧。 沈隽意的指尖碰到。 “这样我可试不着啊傅教授。” 傅清疏咬着嘴唇,配合他去试药液有没有被吸收,颤的稀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我不用了,好不好?阿意……” 沈隽意果然试到了几乎蔓延出来的药液,应该是真的撑的难受,不然他不会这么讨好自己,他做不出来。 这样的傅教授他没见过,之前逼成那样都没见过,于是想试试他为了不用药还能做到什么地步,故意动了下手,边问他:“不想用了?” “嗯。”傅清疏强忍着不去抓他的手,脸已经红的几乎烧起来,快要忍受不住。 “那你求求老公饶了你,我考虑考虑。”沈隽意把恶趣味说出来,做好了下一秒就被他一个滚字扔脑门上的冲动,结果下一秒他直接傻了。 傅清疏低下头,重新含住他的嘴唇,含含糊糊的带着喘息的低声求他:“……老公,求你饶了我,我不想用药了,求你。” 沈隽意傻在原地,灵魂像是瞬间被剥离出去,身体枯萎动弹不得,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呼吸也忘了。 他!! 他这是! “老公……好不好。”傅清疏低头在他的颈窝蹭,软的不可思议,不知道是不是喊出了第一句之后,像是很顺畅的又开始诱惑他。 沈隽意做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听见他喊老公的冲动,他也不在意这个,一个称呼罢了,但从他口中喊出来,带着这样软的讨好,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傅清疏心脏跳的飞快,他这辈子,头一回喊出这样的称呼,这么主动的勾引他。 他知道,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如果说他知道了信息素提取液的事,又或者是强行拒绝药,肯定行不通。 “答应我,好不好?”傅清疏抬起头,放软了声音问他:“我们明天去问问孙医生,如果可以不用了,就停药好不好?” 沈隽意看他难受到这个地步,心一软,说:“好。”- 这段时间,傅清疏不知道沈隽意怕吵醒他,大部分都是在沙发上“睡”的。 双手攥着被角轻轻发颤,满头冷汗在病房灯光的照映下闪着微微的光,然而还是藏不住低低地呻吟。 他每天都是这么强自忍着,然后第二天再装作若无其事的照顾他,甚至还让过来探病的赵路送了几本书来。 傅清疏问他要干嘛。 他就半真半假的说:“我不是答应你要做医生么,这不就在履行承诺了,说出来你估计不信,我虽然挨个儿挂科,但我高考成绩还能看。” 傅清疏笑了下没说话,岂止还能看,他的高考成绩,比平洲这边的高考状元还要高出几分。 他在努力的假装自己很正常,不仅能照顾他,还能把落下的功课都补回来。 他总说自己怎么命这么好遇见傅教授,还被他喜欢啊,可能上辈子被打死过一万次,才换了这么大的好运。 典型的沈隽意式理论。 傅清疏看着他,在心里想,是他命好,放纵过、也痛苦过,还能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人,明明比他年轻十年,却还把他捧在心尖上…… 他想了想,用了宠爱两个字- “孙医生。”傅清疏坐在办公桌前,怕沈隽意醒了找不到他,于是开门见山的问他:“我现在可以停药吗?” 孙医生微愣,看他这会过来找自己应该是瞒着沈隽意的,装傻到底,“什么药?出现排异反应了吗?来我看看。” “禁药的后遗症,如果我现在不再用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孙医生知道这个说话斯斯文文的病患不好应付,想了想先问他:“你心疼沈隽意?” 傅清疏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相对于痛苦来说,失去你才是最难接受的。”孙医生垂眸笑了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他说:“明白吗。” 傅清疏放在膝上的双手攥紧,仍旧问他:“如果我现在停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孙医生见他坚持,叹了口气说:“其实后果倒是没有多严重,你现在身上禁药的后遗症几乎没有了,只不过停药的话会让你的恢复期延长,伴随着乏力免疫力下降之类的问题。” “恢复期,意思这些状况都会消失?” 孙医生点头:“会,只不过这段时间你也会觉得难熬,你确定停药吗?” 其实今天抽完,他也在考虑是否停药,傅清疏恢复的还算不错,而沈隽意几乎撑不住三天后的抽取,说不定会把命都交代在病床上。 “确定。”傅清疏看着孙医生的眼睛,说:“那么就麻烦孙医生,明天过来查房的时候,提一下可以停药的事情。” “行。” “谢谢您。”傅清疏略微弯腰,转过身的那一刻又被孙医生叫住,回过头来。 “你之前在手术室里问起孩子的事情,最近让他给你按摩也是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要孩子最好,生殖腔被养的很好,适合孩子生长。不过如果你停药的话,康复之前最好别要孩子了,你身子撑不住。” 傅清疏停顿了下,问他:“以后会影响要孩子吗?” “不会,晚几个月罢了。” 傅清疏点头,“好,谢谢孙医生,明天就麻烦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实证明,沈狗这辈子是翻不出他手掌心了,来自智商和情商的无情碾压。 第八十八章 情投意合 傅清疏几乎一夜没睡,又不敢去照顾沈隽意,生怕他醒了,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抽信息素的事情,就这么熬到了天亮。 窗帘没有关得太严实,露出一点缝隙,透过光。 因为还早,自然光线甚至没有病房里的灯光亮,沈隽意总算睡的安稳了一些,侧着头,被白炽灯照映下的脸有些苍白。 没有了平时的桀骜不驯和笑意,安安静静睡着的侧脸显得很乖,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没有那种能一肩扛起全世界的坚韧。 傅清疏怕吵着沈隽意,昨天就把手机调成静音,他拿出来想看时间,结果上面有个未接电话,是祝川打来的,还附带了一条短信。 他打开看了眼,大意是说禁药案开庭的时间差不多定了,他和沈隽意两人作为本案的证人,要到场。 傅清疏给他回了消息,祝川有点不放心,求生欲极强的拐着弯儿问他这么早回消息来,沈隽意不在吗。 “想要命就管好自己的嘴。”傅清疏抬头看了眼沈隽意,还没醒。 祝川:那你怎么解决的啊,按照你这脾气我看也不能准他继续抽信息素,不把我供出来,你怎么跟他摊牌? ——我不需要跟他摊牌。 祝川:?啊?那你怎么让他不再抽信息素啊,该不是给他敲晕吧。 ——他醒了,别回了。 傅清疏把上面的两条消息删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在枕头下,看着半坐起身的沈隽意,轻笑开口:“你怎么在沙发上睡了,床很大,还能睡不下你?” 沈隽意揭开毯子扔在沙发上,揉了揉额头走过来,拿过体温计给他试了试温度,坐在床沿说:“你最近黏人的不行,又软,我怕自己半夜忍不住。” 傅清疏知道他在扯谎,也没揭穿,侧过头说:“扯谎也要讲道理。” “真的,要不然咱们今晚录像看看谁撒谎,真的老婆,要不是你现在受不住,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明白吗?”沈隽意斜靠在床头,勾起他的手指往自己膝盖上一放,低下头来看他,“快点好起来。” 傅清疏顿了顿,跟他打商量,“如果孙医生说我可以停药了,出院好不好?我想回家了。” 沈隽意眉梢一挑,笑了,“这怎么还得寸进尺了?昨晚说停药,今天说出院,一声老公可换不来这么多东西啊,胃口太大了傅教授。” 傅清疏撑着他的手半坐起来,从他身侧下了床,被沈隽意一把拽住:“一起来就不老实,去哪儿?” “我去卫生间。”傅清疏从他手里抽出手,然后点点他的下巴,眉眼微弯的笑说:“你胡子都快出来了,我帮你?” 沈隽意虽然没有傅清疏那种打眼就能发现的洁癖,但也每天都收拾的清清爽爽的,这几天被抽信息素弄得精神不济,没顾上就有些憔悴。 “这是新的讨好招数吗?”沈隽意也下了床,勾着他的手指一起走进卫生间,洗手池前一个大镜子照映出两人的脸,都有些苍白。 “是啊,你要吗?”傅清疏边走边问,褪下病号服裤子的时候发现他还站在自己身后,耳垂顿时红了下,又拽了上去,有些窘然,“你先出去。” 沈隽意手指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头轻轻咬了下他颈后带着疤痕的腺体,温热的呼吸和声音一齐纠缠出来。 “我想看你。” 傅清疏跟他做再亲密的事,可这么光天化日的看他……做这种事,他怎么弄得出来。 “你在我……出不来。”傅清疏说不出那个字,微微蹙眉低声说:“一会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先出去。” 沈隽意从前从来没想过傅清疏会有这样一面,赵路总说他喜欢冷冰冰的傅教授什么,就算是在床上估计也玩不出花样,抱着一块冰吧。 别人都不知道,全世界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傅教授会柔软成这样,从声音、到身体、再到他的灵魂,都柔软的不可思议。 这就是他爱上人的样子。 沈隽意觉得自己可能有病,越是这样他越是想逼他更软,手指从肩膀上挪开,猛地扯去病号服再攥住突然暴露的部位,埋在他颈窝低声说:“我想看你。” 傅清疏脸色瞬间烧红,呼吸几乎被隔绝,整个人都像是根绷紧了的弦,“沈隽意,你是不是欠揍,快松手。” “等你好了,随你揍。”沈隽意咬着他颈侧细致的皮肤,不仅不为所动,甚至还收紧了手指,含笑威胁:“孙医生就快来查房了,如果你还想问他停药的事情,最好快一些。” 傅清疏闭上眼,细细地颤抖,嘴唇哆嗦出一句话来:“等出院,我一定要杀了你。” “死在你手里。”沈隽意低声,远的像是从天边传来,又像是直接塞进了傅清疏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 “求之不得。”- 傅清疏被从卫生间抱出来的时候已经脱力了,洗漱都是沈隽意伺候下完成的,放在沙发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离我三米远。” 沈隽意脸皮一天赛一天的厚,在他的瞪视里脸色坦然的把剃须刀放在他手心里,大型犬似的去蹭他,“老婆,刚才说给我刮胡子的,快点兑现。” 傅清疏不忍直视的别过头,扔了一个字出来,“滚。” “我不。”沈隽意没拽椅子,为了配合他坐着,半跪着仰头朝向他,轻声催促:“快点,不然揍你了。” 傅清疏眉梢微挑,“你还敢跟我动手?” “我不敢。”沈隽意小声嘟囔:“我就过过嘴瘾,你装作害怕屈服一下好不好?不给我刮那我跟你拍结婚照的时候你就没有帅气逼人的老公,只剩个流浪汉了。” 傅清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敲了他额头一下,“那我就不要你了,我找个漂亮的,还听话不会折腾我。” “你除了我还能找谁?他们没我大,你吃不饱。”沈隽意朝他眨眼,把这个黄腔又染上一层不和谐的色彩,被傅清疏一把掐住脖子,装模作样的威胁他道:“再乱说话就掐死你。” “哟。”孙医生敲门进来,看见两人的动作一下子笑了,“人古代的夫妻情趣是画眉,二位这情趣挺特别,刮胡子啊。” 傅清疏放下刮胡刀,拍了下沈隽意示意他起来,然后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孙医生,昨天我和沈隽意商量过了,想问问你能不能停药。” 孙医生侧头看了眼一脸不关我事的沈隽意,心想你都被算计两圈儿了,还在这儿不关我事呢。 “停药倒是可以停药了,不过之后要注意一些,比如性生活要注意,暂时别要孩子什么的,有问题吗?” 傅清疏说:“没有。”过了会又问:“那如果停药的话,我能出院吗?” 孙医生微微蹙眉,昨天可没说这个啊,侧头去看了眼沈隽意,见他稍稍点了下头,心说这两个人都是满肚子心思,欺负他一个老实人。 “出院也可以,反正在医院里本身就是为了用药方便,既然停药了那就出院吧,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养着也利于身体恢复。” 傅清疏弯眼轻笑,回头看了沈隽意一眼。 细碎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仿佛是雪后初霁洒下来的片片金箔,有些刺眼,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傅清疏于他而言,就像是不经意回身时捞住的一颗星星,起先冰冷,攥紧了之后炽热,然后就是长久的温暖,永不熄灭- 傅清疏前前后后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陈清婉他们来看过几次,出院的时间沈隽意也通知了他们,免得他们再过来会扑个空。 出院当天的天气算不上很好,太阳躲在云层里只有一点不刺眼的光晕,一半白云柔软碧蓝如洗,一半阴沉的像是随时要落下雨来。 傅清疏回头,把视线落在身边比他高出许多的少年人脸上,他拎着东西落下几步没跟上,于是便停下来等了他一会。 祝川过来接人,靠在车门上远远的看了他们一会,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也没上前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等。 他也看见了天空,像是分水岭一样格开巨大的天幕,就像是人生的前半段和后半段,泾渭分明。 傅清疏的前半段被傅正青影响,沈隽意则是在沈开云的阴霾下痛苦挣扎龋龋独行,然后就在这格开的后半段,他们遇见了彼此,拨开云雾,透彻澄净。 祝川一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来没打算在他的浪子生涯里刻上另一个人的名字。 为一个人赴死他不怀疑,每个人都有一瞬间会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付出生命,但那种无条件的倾尽所有,他本是不信的。 后来信了。 那种感情叫傅清疏,也叫沈隽意。 “嗨嗨嗨,腻歪够了没?” 祝川等了十分钟,两人都坐上车了还在秀恩爱,他实在狗粮吃的太饱了,忍不住伸手挥了下,“可怜可怜单身狗好不好?有点人性。” 沈隽意看了他一眼,伸手搭在椅背上喊他,等他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的时候,才伸手指指自己脖子示意他:“川哥,您这脖子上什么东西,让什么啃了?” 祝川说:“让狗啃了。” 傅清疏轻笑了下,看破不说破的问他:“狗咬你,你没咬回去?” 祝川沉默了下,脸上闪过一丝愤恨和不甘还有一点痛苦,好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我有素质。” 第八十九章 终章 祝川这个人,活了二十七年,做了二十七年的直男。 从知道性别区分的时候就会撩妹了,在女人堆里打滚从来没翻过车,一贯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做派。 他脾气其实很好,和哪一任女伴分手的时候都没红过脸,多情又无情。 没人跟他动真心,他也没跟别人动真心。 傅清疏和他认识多年,但又是个不爱探究别人生活的人,虽然心思缜密,但了解并不多,只知道祝川心里有个人。 恨之入骨。 那是个禁地,谁也碰不得。 沈隽意撑着头趴在副驾的座椅上,看着祝川的表情,弯着眼笑:“哎川哥,话不是这么说,狗咬你一口,那你也不能吃闷亏啊,我建议你给他栓根儿链,还缺鞭子吗?” 祝川脸色越来越难看,硬生生从牙缝里挤话,“不需要。” 傅清疏在他爆发将两人撵下车之前伸手握住沈隽意的手腕,轻摇了下头:“不许胡闹。” 沈隽意立马就乖了,从座椅上收回手,大型犬似的规规矩矩坐在后排座椅上,视线却没离开过祝川的脖子。 他已经伸手扯过领口,但那个位置太过刁钻,领子只能遮到一半,更加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遐思。 车开的很快,在限速的边缘疯狂试探,缩短了到法院大门的时长。 祝川跟这个案子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停好了车人便没下来,坐在车里降下一点车窗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沈隽意又不自觉的看了他颈侧的吻痕两眼,了然道:“训狗吗?” 祝川横了他一眼,升起车窗留给他们一嘴车尾气。 傅清疏有些无奈,边走边道:“你明知道他现在不好使还故意气他,小心他急了找人揍你。” “我不怕,我老婆能保护我。”沈隽意跟着走,伸手朝他腰揽了一把傅教授细瘦的腰,松松的丈量了下,低声说:“更细了。” “过段时间就养回来了。”傅清疏拨开他的手,仰头看着庄严的建筑,轻轻呼出一口气。 终于还是站到了这里,走到了这一步,他和沈隽意,要面对他们生命里,本该最亲近的人。 在医院里好像一切事情都被一个无形的玻璃墙隔住,一出院,到了法院大门前,就突然被拉回了现实,他们还有一关要面对。 沈开云的案件开庭时间早前就确定了,祝川给他发过消息。 由检察院提起公诉,以研究禁药、勾结受贿、非法监禁和故意伤害等数项罪名。 有两项,需要傅清疏上庭作证。 罗国提交的证据里有一项是女将军诺拉·铂西被沈开云强行用禁药改造导致死亡,这项则需要沈隽意出庭。 对于诺拉的事情,沈隽意一直非常排斥,他不愿意母亲去世多年还被人评头论足,从别人口中一遍遍复述她骄傲崩碎的过程。 “阿意。”傅清疏站在他面前,替他整理衣领和袖口,轻声说:“你妈妈应该要有一个公道,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她的儿子亲手帮她讨回公道更值得她骄傲的事情了。” 沈隽意低头,攥住傅清疏仍搁在他领口的手指,头一回像一个无措的少年一样,带着不自信说:“那是她最不愿意回首的过去。” 傅清疏仰起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伸手抚上他的侧脸,肯定的说:“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又怀了你,她会很早就死去,她千方百计用自己的死和沈遥来绑住你,给你活下来的信念,她没有那么脆弱。” 沈隽意微微闭眼,将傅清疏扯进怀里,低头落下来一个不带任何**的吻。 “走吧,结束了好回家。”- 庄严肃穆的法庭,法官坐在高高地位置上,沈隽意和傅清疏则分别坐在证人席。 从被救之后傅清疏就没接触过沈开云的任何消息,沈隽意不准任何人提,自己也没去关心过,所以在沈开云被用轮椅推上来的时候还是怔了一秒。 他整个人都瘦的仿佛皮包骨,手脚全部被拘束带捆在了轮椅上,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发抖扭动,一只眼睛被眼罩遮住,痛苦异常。 这个样子和记忆里那个头发永远修剪整齐,说话做事斯文儒雅的老狐狸几乎判若两人。 他似乎抬起头,但浑浊又迷惘的眼睛已经不足以让他判断眼前这个人是谁了,沈隽意神智清明,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沉如海。 沈隽意放在桌上的手指攥的死紧,肃静的法庭上双方律师以及检控方的声音条理清晰的一项项阐述沈开云的犯罪事实,也如同一把把刀扎在沈隽意的心脏上。 那都是诺拉的屈辱。 沈遥坐在旁听席,蒋祺也跟着过来了,见她双肩发抖无声的掉眼泪,伸手想去碰她的手指,却在碰触的那一秒缩了回去。 一项项罪名被提出来,又被确认,直到检方提出一条,全场哗然。 沈遥瞬间捂住了嘴,不敢置信的疯狂摇头,一遍遍无声重复:“不会的,不会的,阿意……” 法官的法槌敲击,示意安静,然后在肃静的庭上,重复了一遍指控问他:“沈隽意,对于诺拉·铂西死亡的指控,你有异议吗?” 全场的视线全部落在了沈隽意的身上,就像是被困在数百个白炽灯下的飞虫,无处可躲,也没打算躲。 他侧头,朝傅清疏看了一眼,见他眉眼深沉的看着自己,像是隔了一条银河两端,却能感觉到他轻声的安抚。 沈隽意把视线收回来,挪到沈开云的脸上,冷冷地扫过他,又落向法官的方向。 “没有。”沈隽意不卑不亢的直面指控,将那段染了血的过去逐字逐句的说出来,微沉的声音在法庭里甚至有了些微回应,如同法槌敲击在心脏上,声声泣血。 庄严的法庭内原本就气氛紧张,律师之间的交锋更是剑拔弩张,他这些话一说完又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 法官都不自觉的红了眼睛,不动声色的轻吸了口气,让阐述结束的沈隽意坐下,又询问沈开云,进行接下来的罪行判定。 冗长又条理清晰的审判过程非常长,中间沈开云犯了病暂时休庭,沈隽意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和老铂西说了这个消息。 他那边也是实时接收到消息,却也没表现出太开心,信号两端只是两个失去了女儿和母亲的普通人罢了。 所谓迟来的正义,只不过是将掩埋于人世的伤痕揭开给所有人知道。 再次开庭时,沈开云的精神更加不好,让沈隽意瞬间想到了诺拉,有人给他用过药? 他回过头看了眼严保,微微蹙眉,他恨沈开云入骨,也想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到底没有做。 严保偏过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审判进行的很顺利,一项项罪名都成立,叶先令和尤静云被平反,诺拉·铂西得到了公正,沈开云被判处死刑。 沈隽意结束诺拉·铂西生命时年仅九岁,不具备完全刑事能力,又长期生活在沈开云的阴影,及诺拉的痛苦影响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她的诱使做出了自己并不知道后果的事,所以不予判刑。 庭审结束,沈开云被推回去,等待择日行刑。 沈隽意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斜靠在轮椅上几乎坐不住,拘束带仍旧绑着,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是否后悔。 一切前尘仿佛都随着他的远去而尘埃落定,这个搅动了几十年风雨、伤害无数人的“恶魔”终究难逃一死。 傅正青以共同研发禁药、经营制药厂、用活人试药等罪名同样判处死刑。 叶先令也活不过来了,诺拉遭受过的痛苦也不会消逝一分,那些受了禁药侵害的人也不会活过来,健康起来。 傅清疏用得少,又有他来抽取信息素提取液养着,别人呢,没有人养着的就只能痛苦等死。 他吃一颗枪子解脱了,被他害的那些人又怎么该找谁说理。 出了法院大门,沈隽意一直没说话,傅清疏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并肩往前走。 两人都没开口,也没人确认方向,或是要去什么地方,就这么一直走。 到了一个拐角的地方,沈隽意忽然一把拽住傅清疏的手臂将人扯进了怀里,肩膀细细碎碎的颤抖。 “结束了,结束了。”傅清疏拍拍他的背,低声安抚:“都结束了。” 沈隽意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低低地“嗯”了一声,攥着他手腕的手指越发紧了,“傅教授。” “嗯?” 沈隽意每次喊傅教授的时候都没好迹象,在一起之前是讥讽他,在一起之后是调戏他,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傅清疏伸手扣住他的掌心,等他开口。 沈隽意与他掌心相贴,呼吸在颈窝里一遍遍描摹,过了很久也没开口。 傅清疏从他怀里仰起头,伸出双手捧住沈隽意还带着掩饰不掉痛苦的脸,说:“沈隽意。” “嗯。” “我叫傅清疏,今年三十岁,是个ega,在平城大学任教,有一段不良过去,但如今已经改邪归正,请问。”傅清疏仰起头,吻上他,轻问:“你愿意娶我吗?” 沈隽意整个人一震,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没有想到他会在法院门口,这个时机提这件事,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情意淹没,死死地将他禁锢在怀里。 “娶!”沈隽意声音发抖,补了句:“砸锅卖铁都娶。” 傅清疏知道沈开云死一万次,沈隽意也不可能真心开心起来,诺拉始终是他一辈子的阴影和心结,只能用别的法子转移他的痛苦。 肩背被箍的生疼,傅清疏却没有挣扎,而是任由着他宣泄内心的压抑的情绪,静静地承受。 良久。 “沈隽意,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沈隽意刚才还是惊讶的话,现在已经是震惊了,双眼瞪大看着傅清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快忘了,呆呆的看着他问:“你说、说什么?” 傅清疏看着他,漆黑的瞳眸像是温润的一汪海,能让人溺毙在里头。 沈隽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胸腔里的狂喜和怀疑又糅杂了几分想不明白的情绪,几乎把他逼疯了,傅清疏说要个孩子。 他说想要给他生个孩子! 他那么排斥做一个ega,为什么会愿意给他生孩子,是为了安慰他?还是…… 沈隽意从狂喜到冷静下来,只用了半分钟不到,便说:“不要。” 这次换傅清疏愣了,“你不喜欢?” 沈隽意说:“我不想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能给我生孩子的ega。” 傅清疏脸上浮起淡淡地笑意,他不像沈隽意那样嬉笑怒骂都酣畅淋漓,内敛又克制的勾起一点弧度,却一下子掐住了心尖最脆弱的地方。 他说:“你敢不要。” 沈隽意盯着他的脸,试图判断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发觉他的笑意从温软变得微凉,立马道:“要要要!” 傅清疏脸色稍缓,斜睨了他一眼说:“完整说一遍。” 沈隽意光天化日的抱着他的腰,仰头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能给我生孩子的ega。” 傅清疏脸色一变:“你!”气得扭头就走。 沈隽意见他生气了,忙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一拽低头便吻了下来,咬着他的嘴唇低声改口:“老婆,给我生个孩子。” 傅清疏心脏咚的一声落在地上,这才发现他是故意逗自己,伸手要揍他,被他握住亲了下指尖,轻轻咬住,又说:“要像你。” 傅清疏抬起头,看着阴霾一扫而空的天,极轻地“嗯”了一声。 “回家吗?” “不回去。” 傅清疏微怔:“那去哪儿?” 沈隽意牵着他的手往停车位走,几步后回过头来,逆着光冲他笑起来,“买戒指。” ——————————完结撒花。 作者有话要说:八十六天,约三十三万字,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这个文一开始只是个脑洞,qun里的大可爱们说想看,本是当做福利写的,没想到有这么多大可爱喜欢,很意外也很感恩。 评论区我基本上都会看,很多id基本都有印象,感谢大家的建议和对教授的喜欢,鞠躬。 怀孕的时间线跨度会很大,写在正文里会有脱节,所以我考虑过,写在番外里(也证明了番外会很多qwq) 祝川的故事也会安排一个番外。 最后! 第九十章 番外孕期一 “还没看够?” 一道清冽沉稳的嗓音传来,傅清疏被从回忆中拉回来,侧头朝实验室门口看了一眼,原本还有些桀骜的少年褪去了不少吊儿郎当,添了些沉稳可靠。 沈隽意靠在门上,勾着点笑说:“这么个破戒指又不值钱,值得你看两年都不腻,等我有钱了给你换个大钻。” 傅清疏轻笑了下,未置可否。 那天他们从法院出来,他问沈隽意想不想要个孩子,当时只是想让他转移一些注意力,别那么难受,结果这小狼狗说风就是雨,拉着他就去买戒指。 傅清疏知道他一个学生,又倔强,身上没什么钱,便挑了一个最素净的白金指环,连碎钻都没有。 沈隽意觉得不好,“这个太便宜了吧,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不爱你呢,挑个值钱的。” 导购小姐含笑说:“二位请看看这款,钻不算大,但设计很精致,做婚戒非常适合。” 沈隽意扫了一眼,觉得不错,只是价格稍贵了一些,在他能买得起的边缘试探,但他是什么人,砸锅卖铁眼都不眨一下的主。 “手伸出来。”沈隽意伸出手,等他交过来。 傅清疏把手递给他,修长白皙的指骨明晰透彻,指甲修剪的干净圆润,和他的人一样,哪哪儿都透着一股极致的清雅。 导购小姐沉迷的看了他的手一眼,在心里暗暗想:这么漂亮的手,不用来抓床单可惜了……不对,好像这位大美人是ega,那真是物尽其用! 导购小姐挂着职业的微笑,却忍不住在心里脑补这两个人亲亲我我的样子,不知道大美人害羞起来是什么样子,他们两人好像是年下? 这个年轻一些的alpha说起话来狂妄又**,却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宠溺,大美人看着清淡疏离,其实对他百依百顺,也很宠他,不知道在床上是什么样子,谁制着谁。 沈隽意握着他的手左右看了看,抬起头问他:“这个好看吗?” 这个戒指的设计是真的出彩,简约却不简单,该有的细节都很精致,傅清疏也觉得设计很优秀,于是点点头,“好看。” “那我们买这个?”沈隽意伸手扣住他的手贴在心脏的位置,低声说:“我现在只能给你买得起这个,以后给你换大的,好不好?” 傅清疏拿起另一只戒指,眉眼微弯含着一点笑意,边给他套戒指边低声说:“你送我的戒指,即便是银的、铁的,我都觉得价值连城。” 沈隽意心口微热,没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却在双唇碰触到的一瞬间后悔了,这还是在外面,他铁定要生气了。 “对不……”沈隽意一怔。 他站着,面前的男人坐着,傅清疏用他戴了戒指的那只手勾住了他的后颈朝自己压,自己则仰头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一吻罢。 傅清疏靠近他耳边低声说:“我是你的,吻自己的所有物,不需要克制。” 导购小姐离得近,但因为他的声音小,只能模糊的听见点气声,看着他微红的耳垂和沈隽意震惊到攥着大美人肩膀都发颤的手指,稍稍猜测了下他应该撩了一句。 他见过太多alpha把ega撩的面红耳赤求饶的,但这种ega强势撩alpha到几乎控制不住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忍不住把两人在床上谁制谁的进度条拉到了怀孕,这位清清淡淡又会撩的大美人怀起孕来是什么样啊,明明一副禁欲的样子,却怀着孕,昭示着纵欲的模样。 全世界都会知道,他被一个alpha很很疼爱占有,闯入过他的生殖腔,用爱将他灌的满满涨涨,在里头留下一颗孕囊,逐渐长大,将他纤细的腰撑的凸起,必须用手托着才好走路。 导购小姐觉得自己不行了,再想下去她发情期可能就要来了。 忍住! 忍住。 她拿出专业的笑容询问二人:“请问两位确定要这款吗?还需不需要看看其他款式呢?我们这里还有……”- 他们最后决定要这款,是导购小姐不经意的一句话。 “这款戒指的设计理念是弱水三千我取一瓢,人潮拥挤我只要你。” 人潮拥挤,我只要你。 傅清疏喜欢这个设计理念,他走过了三十年的人生,见过江山错落,看过人间星火,唯独只想要一个缺点一堆,却又热烈明朗的沈隽意。 这个戒指他从戴上就没取下来过,沈隽意发现每次将手覆盖在戒指上,两枚戒指相扣的时候他反应都很强烈,但又顾及着他生殖腔敏感不敢太用力。 “傅教授,你还记不记得一件事。”沈隽意走进实验室,随手将门关上,又走过来将他困在怀抱和椅子中间。 “什么?”傅清疏仰头,看着他欺近的呼吸,心跳有一瞬间乱,下一秒便被他抱着放在了腿上,下意识看了眼实验室的窗户。 “别闹,待会万一有人来。” 沈隽意将他换了个叉腿的姿势,俯下身去压迫他,在他躲避的时候低声说:“我那时候说,你会让我心甘情愿的进来。” 傅清疏知道他在开黄腔,挣扎了下道:“说的不是这个进来。” “那是哪个进来?”沈隽意低声笑,咬着他的耳垂含糊的说:“昨天晚上你还让我快点进来,用力进来,今天就不认账了。” 傅清疏脸色微红,最近总觉得生殖腔里发热,像是揣了一块火炭似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仿佛难受又仿佛有隐隐的快意。 “傅教授。”沈隽意托着他的后颈,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发觉他的呼吸微乱,便低声说:“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给我上课的时候,我就想看你穿着白大褂被我……弄到哭的样子了,听你求饶,却又挣不开只能细细发抖的样子。” 傅清疏呼吸一窒,含着水汽的双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少见的磕巴起来,“你……你,简直……” 简直了半天傅清疏也没想好词说他,沈隽意又说,“我不仅想看这个,还在你讲课的时候,想你怀着我的孩子是什么样,你这么细的腰,可能撑不住那么大的肚子,要用手扶着。晚上求我疼你的时候,又要小心翼翼的护着他,想要重一点,可重了你又受不住,只好说轻一点。” “别说了。”傅清疏听不下去了,伸手去捂他的嘴。 他第一次给他上课,那是两人还在针锋相对的时候,恨不得见到对方就灭口的四年前了。 “还有你给我做饭的时候,你知道我都在想些什么吗?”沈隽意见他脸色发红,耳垂几乎滴出血来,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他的唇。 “别……唔!”趁着他一开口,沈隽意立即将指尖送了进去,拨了拨他的舌尖,低笑着补完剩下半句:“你只穿着件围裙,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见你白皙的后背上被刺满的纹身,禁欲又放荡。” 傅清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一仰头便迎了上去,封住了他口出狂言的嘴,将所有话都变成了一个细致而绵长的吻- “清疏,醒醒困。”沈隽意停好车,伸手拍了拍傅清疏的脸,好半晌才将他叫醒,睁着半清明的眼睛晃了一会神。 这段时间傅清疏精神总是不大好,东西吃的不多,有时候正吃着饭都要犯困,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体温也比正常人高一些。 沈隽意觉得不安,以为他还有后遗症,便将他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傅清疏无奈道:“你晚上克制一点,我就不会这么累了,哪有什么后遗症。” “你不想来医院我知道,检查一下我就放心了。”沈隽意帮他解开安全带,低声哄他:“听话。” 傅清疏以前从未被人这么当小孩哄过,但自从和沈隽意在一起之后,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易碎的琉璃,小心捧着。 那次被抓,真的给他留下了太多的阴影。 他们和孙医生比较熟,还是预约了孙医生,老先生一看到他们就笑了,“哟,很久不见了。” 稍稍客套了几句,沈隽意便把傅清疏最近的情况说了一下,孙医生心里有点谱儿了,侧头看了傅清疏一眼,说:“跟我过来查个b超。” 傅清疏微怔,“b超?” 孙医生老神在在的走在前头,没给他解释,只是让他躺在检查床上褪下裤腰,又挤了一些透明微凉的凝胶在小腹上,将仪器放了上去。 “最近是不是觉得嗜睡?还有点头晕吃不下东西?以前喜欢吃的东西现在都不大爱吃了,还有点恶心。” 傅清疏躺在检查床上不好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问他:“我是不是……怀孕了?” 孙医生欣赏傅清疏的敏锐,轻笑了声将仪器的屏幕转过来,“你看这里,当然你现在还看不明白,这里有个胎芽,慢慢地就会变成一个胎心。” 沈隽意在外面等的焦躁,虽然是个马上要进入实习的医学生,但因为关心则乱,把怀孕这事儿忘了,满脑子都是想着他身体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他在外头催促:“好了没啊?有没有事啊孙医生,我能进来吗?” 孙医生朝傅清疏笑了下,“让他着急一会。” 傅清疏含着点笑,没确认也没否定,忍住了将手放在生殖腔的位置的冲动,低声问:“他……会长得很好吗?” 孙医生说:“当然,你的生殖腔被沈隽意养的很好,不过每个人怀孕的状况不一样,alpha的信息素太过强势,孩子如果随他,那么在你的肚子里就不会很安分。” 傅清疏抿了抿唇,“比如呢?” 孙医生拿开工具,抽了几张纸递给他:“擦干净,出去说吧,再等一会你家的alpha要疯了。” 一见两人出来,沈隽意忙不迭揽住傅清疏的腰让他坐下,连声催促:“孙医生,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还……” “沈隽意。”傅清疏伸手按住他的手背,像是按下了开关,收住了他的话:“没事,别担心。” “没事怎么检查这么久?”沈隽意拧眉去看孙医生,却被他一个眼神怼了回来,“亏你还是个医学生,这么点常识都不明白,我听说你实习是跟我,你也别来了,直接改行吧。” 沈隽意沉默几秒,说:“老师。” 孙医生心满意足的“嗯”了声,说:“他怀孕了。” “我艹!!!”沈隽意瞬间瞪大眼,石破天惊的一句我艹震慑了在座的两个人,傅清疏含着笑没说话,孙医生拧着眉瞪他:“注意胎教!” 沈隽意忙不迭鞠躬道歉,紧接着便去碰傅清疏仍旧平坦的腹部,激动的语无伦次,“怀,你有,不是,你怀孕了?!!” 傅清疏轻轻点头,沈隽意激动的眼眶又酸又疼,连带着又送出几句“我艹我有孩子了,我老婆怀孕了,我要当爹了”惹得孙医生恨不得给他打一针镇静剂让他安分点。 “没见过世面。”孙医生嗤了声,把视线落在了傅清疏的脸上,说:“咱们说。” “好。”傅清疏看上去很平静,从知道有孩子到现在都表现的很正常,但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 孙医生暂且把这个归结为他比较冷静。 “首先就是胎儿还不稳,绝对不允许进行性行为。”孙医生嫌弃的看了稍稍冷静下来的沈隽意一眼,说:“认真听。” 沈隽意点头,刚听了一句就说:“等等!” “又干嘛?”孙医生瞪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看他把手机掏出来了,不知道拨弄了什么,半天才说:“好了继续吧,我录音。” “……”孙医生觉得这人有病。 傅清疏没忍住也笑了出来,摸摸他的手说:“不必这么紧张,我记得住。” “不行,这不能马虎。” 孙医生尽量把这个“智障”即将成为自己学生头好痛的意识从脑海里拨出去,四平八稳的说了一些怀孕初期的宜忌。 准备走的时候,孙医生又扬声补了一句,“还有就是初期胎儿不稳,绝对不能进行性生活,记住了没有?” 沈隽意以为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便点了下头。 孙医生说:“你再过来一下。” 沈隽意放开懒着傅清疏腰的手,走回来,孙医生压低声音说:“孕激素会刺激他的信息素分泌,怀孕期间会变得很敏感,需求会比往常强烈数倍,你自制力够使吗?” “……小瞧我?” 孙医生笑了下,“对。” 沈隽意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就在他觉得自己即将被憋死的时候孙医生又说:“这段时间他会比以前软,还黏人,情绪起伏也会很大,你是学医的,不用我什么都教你吧。” 沈隽意回过头,看了眼长身玉立眉目疏淡的傅清疏一眼,轻“嗯”了声,“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就是沈狗的保姆期了,为他掬一把辛酸泪。 第九十一章 孕期(二) 傅清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角含着一点笑意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沈隽意。 他又长高了一些,围裙穿在他身上有些短,有种怪异的好笑,忍不住弯了下眉眼。 沈隽意虽然也算半个医生,但他专业并不是妇产科,对怀孕的人没有半点知识储备,整天紧张的跟他肚子里揣了个什么易碎宝贝似的。 饭不许他做,衣服不许他洗,就差吃饭都让他亲手喂了。 傅清疏垂眸,看了眼仍旧平坦的肚子,要不说,谁也不知道他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正在努力的汲取营养长大。 他站起身,走到厨房里靠在洗菜池边上,眼底氲着一丝笑意看沈隽意忙活,见他额角有汗,伸手替他抹去。 “你进来干吗,出去出去。”沈隽意一见他进来,忙不迭开始赶人,视线却落在了地上,紧张兮兮的检查有没有水渍之类的。 “我哪有那么脆弱,你别紧张。”傅清疏随意将手按在流理台上,帮他切菜,结果才一碰到刀就被他抢了过去。 “谁允许你动刀的!”沈隽意故作凶狠的瞪他,恶狠狠地把刀放远了一点,“你这里有我宝贝呢,注意点儿!” “没那么娇气,我自己会注意的,不会让你的宝贝出事。” “呸。”沈隽意在围裙上擦了下手,不由分说的将他扯进怀里,霸道却温柔的扶住他,手掌贴在了肚子上,低声说:“你才是我的宝贝。” 话音一落,傅清疏眉头立刻皱起来,伸手将他推开跑一边吐去了。 沈隽意拧眉:“我靠,我的情话都把他恶心吐了?” 傅清疏扶着池沿,几乎将胆汁都吐出来,胃里已经空了却还是一阵阵的呕意往上蔓延。 沈隽意走到他旁边去帮他拍拍背顺气,又倒了杯水给他漱口,想不通的嘟囔:“有这么恶心吗?” “孕吐你没见过?”傅清疏漱了口,站直身子无奈的看着他,“大惊小怪,再倒点水。” 沈隽意忙又倒了点水,自己试了温度差不多了才喂给他,看他小口喝完,才拧着眉问他:“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我是见过孕吐的但是也没见过你这么吐的,小兔崽子这么能折腾你,早知道不要……” 傅清疏一个眼神送过来,沈隽意立刻住了口,抓着他的手装模作样的给了自己一耳光,赔笑道:“我在放屁。” 傅清疏抽出手,拿过他手里的杯子,瞪了他一眼:“口没遮拦。” “是是,我欠揍。”沈隽意说着,将他拦腰抱起来走到客厅小心的放在了沙发上,半跪在他面前,伸手搁在肚子上,低声说:“这个小兔崽子这么折腾你,我都舍不得。” 傅清疏躺着,由着他的手一下下的抚在肚子上,含笑说:“你也没少折腾,他大概是有样学样。”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沈隽意轻轻拍了他的肚皮一下,冷哼了声隔着肚子威胁才成型的小兔崽子,“再折腾爸爸,等你出来我就揍你,老实点儿听见没。” “傻不傻,他要能听懂,那不成精了。” 沈隽意攥着他的手,搁在脸上问他:“你说这小崽子是男孩儿女孩儿,将来是个alpha还是ega呢?” 傅清疏伸手,给他理了理领子,顺手拨了下他垂下来的头发,温声问他:“你喜欢什么?” 沈隽意想了想说:“alpha也好,ega也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你能给他最好的教育,让他们知道性别本身没有错。”- 傅清疏的孕期反应很大,整天吐的昏天黑地,不过除了孕吐和困倦之外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胎儿发育也很好。 “醒一会,我们出去散散步?”沈隽意拍拍他的脸,将他从被窝里抱起来,在他半睡半醒的困倦里给他穿了毛衣和外套。 入冬了,本身就因为孕期犯困的傅清疏更加不肯动,除了日常的吃饭洗漱之外恨不得整天窝在床上。 随着孕期渐长,他的孕吐已经过去了,总算能吃的下饭,不过还是没长多少肉,有些发硬的腰还是纤细,衬得微微隆起的肚子有些明显。 “不想去。”傅清疏朝他颈窝蹭了蹭,困倦的打了个呵欠,伸手拽住他的袖子,软声打着商量:“没力气。” “就走一会好不好,没力气了我抱你回来。” 孙医生说的对,怀了孕的傅清疏仿佛变了一个人,从以前的清冷禁欲变得又黏又软,从身到人,软的不可思议。 “脚疼。”傅清疏怎么也不肯起来,攥着他的袖子低声说:“再睡一会。” 傅清疏怀这个孩子是真的辛苦,从极早开始的孕吐,到现在小腿和脚都有些浮肿,几乎没法走路,腰又发硬,走两步就酸的必须用手扶着。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折磨的整天眼睛通红。 沈隽意心疼极了,可又不能纵着他整天躺着,对他的身子更不好,只能忍着心疼强迫他起来走走,每天都要这么来一次商量。 “就走五分钟,好不好?”沈隽意给他穿完衣服,又穿了鞋才抱着他下楼,到了客厅才将他放下,拿过衣帽架上的大衣给他套上,托着他的腰带他散步。 不知道是因为腰细还是因为孩子长得好,傅清疏的肚子显得很大,宽松的毛衣被撑起一个圆滚滚的轮廓。 沈隽意一手扶着他的腰,带着他慢慢往前走,边诱哄他多走几步,在他百般不愿里终于走完了三分钟。 “那边有个椅子,咱们过去歇会。” 傅清疏肚子不方便,坐下来的时候先是用手扶了下椅子扶手,然后才慢慢地坐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压得很低,因为还没到下班高峰,路上的人算不上太多,稀稀朗朗的几辆车驶过,留下转瞬即逝的车尾气,还有些裹的毛茸茸的小姑娘从店里出来。 两个娇娇软软的女孩子手拉手,一个头上的猫耳发箍乱了,另一个把手里正在吃的东西咬在嘴里,伸出手帮她戴好。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又一起拉着手渐行渐远。 离得远,无法判断这两人的第二性征,有可能是爱情,也有可能是友情,但无论是哪一种,都美好而纯粹, 傅清疏看着她们,微微偏了下头,如果他生了一个女孩儿,若是个alpha,将来会不会也这么温柔的对另一个女孩儿。 “想什么呢?”沈隽意攥住他的手,发觉有些凉,便放在手掌中搓了搓,伸手给他拢紧围巾。 傅清疏偏过头,握着他的手放在了隆起的肚子上,问他:“阿意,孩子有五个多月了,你名字起好了吗?” 沈隽意想倒是想了,绞尽脑汁的想了,“我看他这么折腾你,我能给他想出来的名字只有狗蛋儿了。” “……”傅清疏伸手,敲了他的额头一下,佯装愠怒的斜了他一眼,“起这个名字,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沈隽意俯下身,将头搁在他的肚子上,过了会说:“傅令意,你说好不好?” 傅清疏将手指放在他的头发上,想了想,笑说:“傅令意?是傅清疏命令沈隽意的意思吗?” “是啊,这样全世界就都知道沈隽意是傅清疏的人,那些想觊觎你的人都给我睁大狗眼,别趁我不在学校就瞎瘠薄勾引你。” 傅清疏眉眼一弯,柔和的送了个笑出来:“我肚子里还揣着你的小崽子,还能吃得起醋呢?” 沈隽意只要一想到他今年带的那几个小alpha就来气,明知道他有老公了还明目张胆的献好,让他挨个儿给教训了一顿。 “那如果是男孩儿呢?” 傅清疏想了想,如果是男孩儿的话,“如果是男孩,就叫傅予澜,你说好不好?” 沈隽意重复了一遍,“傅予澜。” “嗯。”傅清疏垂眸看着毛衣上松松搁着的手掌,轻声解释:“予你一生的波澜曦光。” 他说这话的时候,空气里有淡淡的松木香气蔓延出来,被凉凉的风一吹似乎要散,却又倔强的萦绕鼻尖。 沈隽意感觉鼻尖一凉,抬起头来,细细地雪花落了下来。 “下雪了。” 傅清疏伸出手,接了一片,但才落进掌心就融化了,甚至连水渍也一并蒸发干净,仿佛没有出现过。 沈隽意伸手揽住他的腰,傅清疏侧头去看他,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然后纠缠在了一起,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 沈隽意的手仍旧搁在他的肚子上,让他转过身来,然后微微低下头轻啄了一下,温热的手掌隔着毛衣抚了抚隆起的肚子。 信息素的气味在空气中交缠,又从鼻尖被汲取走,沈隽意猛地一怔,震惊不已的松开了他,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他……他刚才……” 傅清疏拽住他的手放在肚子上,引导他慢慢地抚动,然后过了几秒,再次感觉到了一个轻轻地试探。 “这是……” 傅清疏眉眼温柔至极,像是含着一汪深沉又温暖的水,轻轻地将他拢在里面,“他在伸展拳脚,也许是闻到了你的气味,在跟爸爸打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应该有第二更,下一章大概就是又软又黏的傅教授了。 第九十二章 孕期(三) 沈隽意见过沈遥怀孕的样子,但他却从未经历过一个人从刚开始看不见明显特征,到一天天肚子大起来。 从孕吐到手脚浮肿的历程他从未经历过,教科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他却觉得那些全是放屁,一点都不准。 他只知道,傅清疏很难受。 他经常在半睡半醒间哼哼(r)头刺痛,清醒时候是不会说的,他说不出这种事,都是默默忍着。 这是孕期的正常反应。 沈隽意很心疼,半夜被他的哼哼惊醒,又分担不了,只能将他揽进怀里,轻轻地替他(按)摩,帮他缓解痛苦。 然而这样的痛苦根本无法缓解,手重了会痛,轻了只能是隔靴搔痒,更加难捱。 从怀孕起傅清疏就很嗜睡,也没平时那样敏锐,迷迷糊糊地被沈隽意捏住的时候,本能的朝他靠近,追寻这种微痛的快(意)。 小夜灯暖黄的照在白皙的皮肤上,又投下一小片阴影,把原本微深的浅粉加深了不少,微微挺翘在指尖,沁出一点汁液。 孕激素的分泌让他变得和往常判若两人,黏糊糊的要他抱,整个人都懒懒的像是睡不饱,窝在哪儿就不肯动了。 傅清疏甚少穿羽绒服,平洲也不算特别冷,所以衣柜里大多是各种款式的羊绒大衣,现在怀孕了一是穿不了,而是他忽然变得畏冷。 酸的也吃辣的也吃,沈隽意看着他肚子那样,甚至在想他这怀里是不是揣着两个小崽子,整天在里头打架也说不定,不然怎么这么能闹腾。 怀孕初期的时候,沈隽意还没开始实习,有空去实验室陪他,见他不舒服了就从兜里摸出颗酸梅喂给他。 许奕已经毕业选择了出国深造,其他人也各自离开,只有陈清婉选择了留校,还跟在傅清疏身边。 她对他们俩的事儿一清二楚,一见沈隽意来就躲走,给他们腾地儿。 傅清疏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不让他来,后来时间一久便随他了,再说肚子一大起来也瞒不住。 他们总会知道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傅清疏从怀孕之后就变得爱吃冷的,酸的甜的水果不离口,有时候上着课都要停下来。 陈清婉敏锐,很快就发现了不对,下课的时候凑过来伸手在玻璃碗里捏走一颗凉凉的草莓,嘿嘿笑着问他:“教授,你最近好像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陈清婉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两手撑着腮帮子笑,“就不一样了,以前你虽然对我们都好,但是看起来好冷啊,我们都不敢跟你太亲近。” 傅清疏眉眼含笑,搁下了笔抬头看她,“现在呢?” 陈清婉伸手从碗里又取走一颗草莓,傅清疏便把整个碗都递给她了,“都拿去吧,不够的话冰箱里还有。” “谢谢教授。”陈清婉拢着碗,塞了颗草莓进嘴里,又继续说:“现在你就……很温柔,哎呀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看我一眼我都觉得我要死了的那种温柔,说话自带三分笑,你懂吧,就是那种意思。” 傅清疏眼睛微弯,轻轻笑了一下,他自己倒是没发觉,不过经陈清婉这么一说,好像他自从和沈隽意在一起了之后,就变得很爱笑了。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陈清婉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我发现你现在变得很爱吃东西了,以前那个小冰箱都是我们用,现在多了好多你的水果零食啊。” 傅清疏莞尔不语。 陈清婉在心里猜测,眼睛上下瞄了瞄,但被桌子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虽然亲近了不少,但还是没敢明说。 傅清疏却不在意,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朝她勾勾手指,说:“观察很仔细,我怀孕了。” 陈清婉一下子捂住嘴,之前她便是这么猜测的,傅教授上课的时候经常不自觉的扶着腰,有时候他们回来会发现他靠在里间的躺椅上睡着了。 种种迹象她就猜测是怀孕了,但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吓了一大跳。 陈清婉瞪大眼睛,好半天才消化掉这个惊天消息,难掩激动的抓紧了桌沿问他:“我们是不是要有师妹了,啊一定超可爱啊。” 傅清疏垂眸看了眼仍旧平坦的肚子,轻笑了声:“还不知道性别,先别说出去。” 陈清婉举起手,“我发誓。”- “涨。” 沈隽意忙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醒,只是迷迷糊糊的哼哼,低声靠在他耳边安抚:“睡吧,我帮你弄。” 傅清疏微微睁开眼,迷茫的落在他脸上一会,声音里带着一丝还未清醒的软糯,“你弄的疼。” “疼是正常的,我手劲小点儿。”沈隽意心疼的摸摸他的脸,耐心的安抚他道:“孙医生说弄通了就不疼了,不弄的话以后会更疼,忍一忍好不好?” “可是好疼啊。”傅清疏垂着眼,睫毛被小夜灯的暖光打下一片阴影,随着他对这件事的恐惧,睫毛轻颤了几下,将阴影变成了蝴蝶振翅。 “听话。” “沈隽意。” “嗯?” “怀孕好难受啊,肚子也重,昨天上课的时候我一边要托着它,一边还要顾着写东西,腿也酸的站不住。” 沈隽意本以为他会换着法儿的躲,或者是跟他打商量,却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的说出这句话。 心尖被他这个软乎乎的抗议蛰的一疼,顿时下不去手了,心疼的抵住他的额头,放慢了声音说:“我知道,我知道你难受,生完这个我们就不生了,好不好。” 傅清疏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清冷中带着一丝柔软的嗓音轻轻地说:“你抱抱我。” 沈隽意心软的像是个被揉过千万遍的云絮,一碰便会陷下一个坑,别说是抱抱,就是现在傅清疏让他去死,他都不会迟疑一下。 “肚子,你托住他。” 傅清疏侧身不大方便,从肚子大起来之后他便不能平躺着睡了,怕压迫,每天只能侧身睡,还要再肚子下垫一个枕头。 沈隽意都一一照办,然后才开始跟他商量,“揉散了就不会痛了,忍一忍好不好?” 傅清疏轻轻点了下头,微微闭上眼睛轻吸了口气,低声说:“那你别太用劲。” “我知道。” 沈隽意一手小心地捧着他的肚子,另一只手极轻地帮他揉散积累的淤块,视线始终未离开他的脸,看他拧起眉,脸色比之前好看很多,有了血色。 “我喂了你这么久,天天当祖宗一样伺候,抱着吃饭,除了散步都不让你下地儿,怎么还是不长肉?” 傅清疏睁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不然你问问肚子里那个。” “我平时去实验室,在外面看你一会都觉得你会不会被他给弄折,等他出来了我非揍他一顿不可。”沈隽意边揉边诱哄他说话分散注意力,让他好过一点。 傅清疏现在肚子很大了,白大褂的扣子已经扣不上了,有时候他去实验室的时候不会立刻叫他,会在外面多看一会。 他想着大一那会还跟他针锋相对,看他一脸冷漠的讲课,清冷又疏离的让他滚,一眨眼过去了三年多,他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还站在自己最骄傲的领地上,只不过这次手里捧得不是书,而是他的孩子。 傅清疏站在讲台上,白大褂没办法穿只能敞着,腰又细,只能扶着腰去看实验数据,看得久了肚子太大坠的受不住,又得托着。 “还、还没结束吗?”傅清疏听他的话都断断续续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意识全在他指尖掌控,实在分散不出其他的。 “就好了,再等一等。” 一边结束,还有另一边,傅清疏软著声音讨饶,“能不能明天再通,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好不好。” “你今天睡了一天了,哪有这么困,孙医生还让我多带你出去走走。”沈隽意这段时间被他瞪了不知道多少次,平白背锅。 他也想纵着他,惯着他,可现实不允许他惯着,他只能做一个被他瞪的反派。 不许这,不许那,强迫这,强迫那。 沈隽意轻咳了声,故意恶狠狠道:“你困了就睡,没不让你睡,我都不嫌困呢你还这么多话,看着我现在不敢揍你是吧。” “我怎么睡得着。”傅清疏眉头拧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浓厚的带着哭腔的鼻音,“你现在什么都不听我的。” 沈隽意吓了一跳,忙不迭松了手,连声道歉:“好好好不通不通,别哭,明天再说,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别哭。” “说了疼,疼的不是你你就不管。” 沈隽意将他拢进怀里,轻轻(口勿)去眼泪,低声诱哄:“下次你说了我再弄,好不好?别哭别哭。” 傅清疏听见别哭两个字一愣,呆呆地伸出手往眼睛上一放,果然一股水泽,还是温的,那是他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想x。 沈狗:起开,你敢想? 我:我不敢,我不敢。 第九十三章 孕期(四) 他刚刚只是在心里想着,怎么就说出来了,还有眼泪竟然就这么一瞬间的落了下来,都说孕夫情绪变化大,不大能受自己控制。 这也太…… 他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动不动就想让他抱,一步也不想自己走,见他来了就想窝在他怀里睡觉,甚至连吃饭都想被他喂。 从前他觉得沈隽意像是对待孩子一样哄他很好笑,现在他偏偏就喜欢这样,听见他这么软声哄自己才安心。 肚子里这个孩子,把他变得像是另一个人。 这么一想,傅清疏鼻尖更酸,眼泪掉的更凶了,抹都抹不干净,甚至还有细细抽噎声,沈隽意顿时慌了手脚,他从来没见过傅清疏哭成这样。 “老婆我错了,别哭了。”沈隽意手忙脚乱的把他揽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又怕压着他的肚子不敢太紧,瞻前顾后的头上都出汗了。 “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沈隽意用手给他抹眼泪,弄的一手温热濡湿,心更疼了。 “不然你打我,你看怎么才能消气,揍我一顿吧我保证一声不吭。” “或者罚我三天不许抱你,行不行,我们生完这个下次绝对不(射)进生(殖)腔了,好不好?”沈隽意乱七八糟的乱说一通,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要能哄好他。 傅清疏忽然一笑,闷声靠在他手臂上说,“罚你不等于罚我自己吗,换一个。” 沈隽意见他好了,也松了口气,将手轻轻地放回刚才的地方,这次却把动作放的温柔至极,轻轻地捏了一下,不疼,是安抚。 “你这意思,是想说喜欢被我抱吗?” 傅清疏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指,很轻地说:“对不起。” “怎么又忽然道歉了?”沈隽意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自己也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刚才蛮不讲理。 “别问。” 傅清疏冷淡惯了,怎么允许自己有这么软的一面,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耳根子滚烫的躲他的视线,“不许问。” 沈隽意见他又哭又笑,也被逗笑了,捏起他的下巴说:“你就折腾我吧,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前半句还哭着说我不听你的,下半句就命令人不许问,你闺女的名字真没起错。” “你自己起的。” “是是是,我自己起的,我这辈子就栽你手里了,行不行。”沈隽意冷哼了声,说出口的话霸道中透着一股明晃晃的温柔,“我啊,甘心受你驱策,被你命令,为你尽忠,生死不悔。” 傅清疏刚刚恢复正常的泪腺又有些发酸,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在他愣神的一秒里,艰难的扶着肚子半起身,仰头轻啄了下。 沈隽意眨了眨眼,睫毛碰到他细嫩的掌心,紧接着尝到温软。 “好了睡吧,今天不弄了,明天再说。”沈隽意将他拉回来在被窝里,盖好被子边说,“明天要去产检,早点睡。” “嗯。” 傅清疏情绪波动了这一番早有些疲乏了,窝在他怀里很快便睡着了,呼吸细细地,一只手习惯性的托着肚子,另一只手抵在(胸)前。 沈隽意自从他怀孕之后就没怎么睡好过,他肚子里这个小东西太能闹腾,白天黑夜不消停的折腾他,怀孕初期的时候身体会有很多反应。 除了孕吐之外,肚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小崽子,还会压迫他的膀胱,很频繁的要去卫生间。 他腿脚浮肿,又整天迷迷糊糊的犯困,沈隽意生怕他走不好,便抱着他去,完了再抱回来。 一个小兔崽子,折腾的两个人人仰马翻手忙脚乱。 祝川都打趣说这哪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是上辈子欠过债的,这辈子来讨债的吧,将来出来了也一定是个小混世魔王。 刚怀孕不久那会,孕激素突然分泌,让他的身体很不习惯,又会挑起信息素的紊乱,屋子里每天都散发着一股清甜的松木香气。 傅清疏难受,沈隽意更难受,他都快被逼疯了,但那时候他太脆弱,孩子也不稳定,只能拼命的忍着。 好在他没用过多少抑制剂,对他还有效,每天早上起床先打一支,睡前再打一支,才能堪堪忍住被他无孔不入侵袭的信息素。 他那时候才想起孙医生说的“孕激素会刺激他的信息素分泌,怀孕期间会变得很敏感,需求会比往常强烈数倍,你自制力够使吗?”这句话并不是嘲讽,是真的。 被孕激素和信息素影响下的傅清疏简直能将他逼死- 傅清疏并不是什么真的清规戒律的苦行僧,他也曾狂妄张扬,也曾放肆恣意,和他在一起之后也没有刻意隐瞒伪装。 他也算见识过原本的傅清疏是什么样,他有了心理准备,并且对孙医生那句话嗤之以鼻,坚信自己的自制力。 结果,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是年少轻狂。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是万古不变的定律。 傅清疏那段时间变得非常敏感,原本惯穿的已经非常细软舒适的衣服怎么也不肯穿,嫌太粗糙,磨的皮肤痛。 沈隽意知道那段时间他会因为信息素紊乱而变得有些暴躁,情绪起伏会很大,便一直耐心的哄着他穿。 结果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原本白皙的皮肤真的被磨红了。 上好的嫩豆腐一样,被硬生生磨的通红发(肿)。 他哪经历过这个,忙不迭打电话给沈遥,问她怀孕的时候都穿些什么,结果她说自己怀孕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反应。 没吐过,也没觉得衣服扎人过,饭也吃的下,还能自己坐飞机过来看他,要不是肚子大,她都觉得自己没怀孕。 沈隽意见她没辙,又想给乔雁打电话,可乔雁没怀过孕啊,想了想还是给孙医生打了过去。 大清早的,被刚下班沾枕头没有三分钟的孙医生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赔着笑听完他的交代,这才挂掉电话。 这些只是不好伺候罢了,还是能忍的,沈隽意没想到后面的才是他求死不能的。 孕激素分泌越来越多,信息素的紊乱也越来越严重,傅清疏的“需求”真正显露出来,黏着他想要,被他喂着喂着饭就凑过来(亲)他,伺候洗澡的时候也心怀不轨,似乎和他掉了个个儿。 起初沈隽意还觉得有趣,逗他说:“哎哟乖乖,怎么这么着急,咱们先忙完再来解决这个问题,别动别动,抱不稳了。” “你抱我。” 傅清疏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变得雾蒙蒙的,每次在他洗完澡出来时,几乎都侧躺在床上咬着指尖,呼吸变得极重,似乎在忍耐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隽意一直担心他恢复的不好,所以格外小心,就怕他哪里不舒服。 傅清疏被他捞进怀里,低声说:“后面。” 沈隽意略一蹙眉,后面? 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一下子会过意来,恍然的伸了下手,果然又热又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蓄满了水泽,蔓延了出来。 “很难受吗?” “嗯。” 沈隽意抽了两张纸将指尖黏腻的水泽擦去,又多抽了几张,小心地给他擦,低声安抚他说:“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孕激素的分泌会激发信息素,会难熬一些。” 傅清疏仰起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透着一股雾气蒙蒙的可怜,直接戳软了沈隽意的心。 “我……我想……”傅清疏还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尽量暗示他,手指攥着他的衣领,嘴唇细细哆嗦。 “不行,现在不可以,你受不住。”沈隽意硬下心,直接拒绝了他。 傅清疏收紧手指,软声和他商量,“我没有那么脆弱,或者……或者你不要太重,好不好阿意,给我。” “听话,现在不行。”沈隽意拽下他的手包在掌心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冷硬。 “阿意……” “现在还太早了,我知道你没有那么脆弱,但是那个小崽子脆弱,给了你他也受不住,到时候吃苦的是你。” 水泽越来越多。 傅清疏原本就不甚清明的眼神变得更加迷糊,卧室里信息素的气味越来越浓,那股清甜的松木香开始香的发腻,无孔不入的冲进鼻尖。 沈隽意心间激荡,如同涨潮的海滩,一下一下的被裹着砸碎,又呼啦一声灭顶,抑制剂的效用和信息素相互撕扯,比拼功力。 理智和冲(动)无形的掐架,谁都不甘屈居人下,拼了命的想要占据上风。 沈隽意咬着牙,牙齿垫在口腔的嫩肉上,很快便尝到了一股血腥气,整个人一慌,生怕是自己的信息素被勾动。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的压着心神,在疯狂的边缘克制,夹缝中判断空气里有没有他信息素的气味,结果唇上一热。 傅清疏追逐着那股几不可察的血腥味信息素,带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蛮横和不讲道理。 沈隽意握住他的手腕,沉声叫他的名字:“傅清疏。” 傅清疏没理他,无意识的抬手拨开他紧握的手腕,继续去找那股熟悉的、让她觉得安稳的信息素气味。 “傅清疏!” 沈隽意不能由着他,硬是将他拽了起来,动作有些强硬,却没伤到他,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说:“看着我。” 傅清疏抬眸,眼圈通红,竭力的望向他。 “听话,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求而不得的!!!教授!!!我!!!可以!!! 第九十四章 孕期(五) “阿意……”傅清疏眼角被洇的通红,声音里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哭腔。 沈隽意听着他的声音,几乎要被逼疯了,信息素抑制不住的往外冒,可这么一来,傅清疏就更加难熬。 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两个人迟早要先崩溃一个,但无论谁崩溃,难捱的都是傅清疏。 他刚一准备要起身,睡衣的袖子便被抓住了,“别走。” “我身上的信息素再这样下去你受不……”沈隽意攥住他指尖,话头硬生生被截断了,傅清疏清冷的嗓音蕴着细微的哭腔,“阿意……” 怀孕初期会体温升高,再加上信息素的影响,他会觉得很燥热,心烦意乱。 卧室并不算小,但充斥着两人的信息素,无形的挤压着空气,显得逼仄而狭小,让人喘不开气。 沈隽意看着他因为孕激素和信息素的双重折磨下逐渐变得迷茫的眼神还有无意识的哭腔,以及发抖的手指,无一不在透露着两个字。 沈隽意咬着牙,指缝被他扣紧,感觉到温热的细汗和潮湿的掌心,以及带着松木香气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折磨他脆弱不堪的理智。 “宝贝儿,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给你。”沈隽意有点无奈,他可能一生只能见过一次这样的傅清疏,但却又必须将这样的他压抑起来。 为了安全。 傅清疏攥住他的手,心跳很快,体温也变得很高,不顾前后的抖着红到发亮的嘴唇,艰难的索要。 “用手……” 沈隽意心口一窒,有一瞬间的愣神。 “什么?” “好不好?”傅清疏被洇的通红的眼睛盯着他,透着一股讨好。 “手,好不好?”傅清疏见他不说话,急切的又补了一句,“就一次,求你……阿意……” 沈隽意哽着呼吸,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咽了下唾沫,却觉得呼吸灼烫的能把他的喉管烧穿,甚至都闻见了似有若无的焦味。 大概是理智的弦被烧焦了。 在这件事上傅清疏虽然也玩的开,但大多数都是他做主导,他来配合,这么主动的提出要求还是第一次。 “下不为例。” 傅清疏听见他答应,忙点了下头,微微的闭了下眼,睫毛轻轻扑闪了两下,因为长时间的求而不得,睫毛早已经被染的湿漉漉的。 沈隽意觉得自己再忍下去,傅清疏没先崩溃,他一定就先被烧死了。 这样的傅清疏,谁忍得住啊。 他将空调的温度调整了下,感觉不会将他冻感冒也不会特别热才放下遥控器,结果手腕一热,被他攥住了。 “阿意……” “好好好别急。”沈隽意扔掉遥控器,将他小心的放平,低声交代他:“如果想要,就不许乱动,一切都得听我的,记住没有?” 傅清疏闭着眼,没接话。 沈隽意伸手搁在他的眼睛上,拨了拨睫毛又问他,“记住没有?” “记、记住了。”傅清疏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别说是让重复记住了三个字,就是让他说别的,也都一定照说不误。 沈隽意也被灼烧的意识纷乱,这要搁平时,见他这么百依百顺,铁定要诱他多说些。 “清疏……” ** 傅清疏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禁药受害者突然爆发了一波,沈隽意正好在实习期,跟着孙医生也忙的脚不沾地。 禁药的可怕就在于他在人体内的潜伏期完全不可控,多年前吃的没有产生副作用,有可能几年后甚至十几年后才会爆发。 沈开云已死,但他留下的东西仍旧能害人,好在现在基因研究院已经在处决沈开云之后不久就开始着手研发治疗的药物,到现在已经有了些成果。 六个月的时候傅清疏的孕期反应几乎没有多少了,除了腰很沉之外,能吃饭能睡觉,还长了些肉。 沈隽意实习不能请假,正愁眉苦脸想办法的时候正好沈遥带着蒋诺来串亲戚,便留下帮他照顾傅清疏。 沈隽意在医学上的天分很高,孙医生虽然总讥讽他,但其实很喜欢这个学生,恨不得把自己一辈子的经验全交给他。 “你可别教我这么多,哪天我要是撂挑子不干了,你不得说我逆徒?” 沈隽意找着个空闲,端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孙医生,一杯给自己,靠在墙边叹了口气,“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这话不是没道理。” 孙医生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儿里,瞪着眼一盖杯盖,说:“你看看我哪儿被雷劈了?” 沈隽意忙道:“不是说你,这就是个形容词,你看昨天那个神经病,冲进来就特么是一砍刀,要不是我在那儿,林洁那脑瓜子都给开瓢了。” 一说这个,孙医生也叹了口气,“医患关系,没办法。” “没什么没办法,就这种人交给我来揍一顿,我不保证他老老实实的名字倒过来写,就去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ega医生,你让他来欺负我试试。” 孙医生看着靠在门边,肩宽腿长一脸嚣张的实习医生,没好气的笑了:“你是医生还是黑社会?还欺负你试试,谁敢欺负你沈大爷。” 过了会。 孙医生又说:“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出言不逊,傅教授怎么惯的你。” 沈隽意咳了声,稍微收敛了点狂妄的气势,“哎师父,你明天放我个假呗,我都一个多月没休息过了。” 孙医生眉梢一挑:“干嘛去?” 沈隽意拉着椅子过来,手肘抵在桌子上堆起谄媚的笑,“傅教授天天自己在家独守空房,我不得温暖他一下啊,就放一天,我等他生完了,补给你三天,行不行。” 孙医生斜了他一眼,拿乔起来,“这个嘛……” 沈隽意立刻放下杯子,绕到他椅子后,殷勤的给他捏肩捶背,讨好的说:“师父,你上回不是说你那小孙女想要个布袋戏偶吗?巧了,那大师我认识,不仅能送她一个还能签名儿,指哪签哪儿。” 孙医生考虑了下。 傅清疏怀的这个孩子有多辛苦他是知道的,六个月了才勉强能吃下东西,不仅没胖还消瘦了不少。 沈隽意虽然嘴欠,但上班儿的时候却很认真,对待病人非常有耐心,也从来没旷过工迟过到,甚至没因为傅清疏请过假。 这次禁药的事,他还主动提了加班,是该给他放放假了。 “一天不行。”孙医生说。 沈隽意手指微顿,退而求其次的说:“那……半天?半天总行了吧,他明天还要来产检呢,我又泡在医院里了。” 孙医生眼底含笑,在他的哀嚎声里说:“两天吧。” “我艹!”沈隽意怀疑自己听错了,跑到他面前确认了好几遍,觉得不敢置信的拽了一张纸铺他面前说:“不行,你给我立个字据。” 孙医生:“……” ** 沈隽意连续上了一个月的班,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回到家的时候傅清疏已经睡着了,只迷迷糊糊的觉得有温热的触感碰在脸上,然后便是让他非常安心的怀抱。 傅清疏虽然因为肚子里那个小混世魔王变得软糯黏人,但只要他不在,就还是正常的。 他和沈遥陪着蒋诺玩儿了一会,等她们睡着了遍自己带着汤来了医院。 沈隽意长得好,浑身上下a到爆炸的信息素以及平时那股嚣张又带着点幽默的气质,科室里的小ega都很喜欢他。 有些知道了他已经结了婚,还有了孩子的便打消了念头,还有些默默喜欢,会在他的桌上放点糖和蛋糕示好。 沈隽意一概不收,整天显摆自己无名指上那戒指,跟所有人说自己老婆简直就是神仙,下凡渡他来了。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意外,后来就觉得…… “行了,知道你有老婆了,臭显摆。” “……有老婆咋了,以……以后也有人叫我老婆的好吧,我也就是个ega,我要是个alpha我就跟你抢傅教授。” “有老婆了不起啊,呸。” 傅清疏来的时候就是这副场景,沈隽意被一群ega围在中间,眼底含着笑意,微微扬起的下巴显示出他很得意。 不过离得远,傅清疏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看那些年轻貌美的ega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纤细的指尖攥紧保温壶,牙齿微微咬合吗,他掌心发痒,叫嚣着想动手,把围着他的那些图谋不轨的ega全部揍趴下,然后告诉他们,沈隽意是他的。 傅清疏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冷静。 “哎呀,傅教授来了。”不知道是谁先看见了他,喊了声:“沈隽意,别在那儿臭显摆了,你家属来了。” 沈隽意长得本身就高,站在一群娇软的ega中间鹤立鸡群似的,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墙角的他,眉眼瞬间柔和起来。 “你怎么来了。”沈隽意牵着他的手将人带到楼梯拐角,先是亲了一大口,才又问:“自己来的吗?” 傅清疏把手里的保温壶亮出来,淡淡道:“给你送汤。”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完蛋,教授吃醋了。 第九十五章 孕期(六) 沈隽意光顾着看他了,经他一提才看到他手里的汤,忙不迭接过来说:“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也不先打个电话。” 傅清疏说:“嗯,我先走了。” 沈隽意一把抓住他手腕,忙说:“等一会再走吧,我马上吃午饭了,你去我办公室休息一会我送你。” 傅清疏垂眸看了眼手腕,点了下头说:“也好。” 整个医院都知道沈隽意的“家属”是个清冷又礼貌的大美人,每次来医院产检都恨不得把眼睛跟身体摘开,凑过去一睹“芳”容。 傅清疏自然又有礼的跟众人微微颔首,轻声询问:“我带了汤过来,你们要喝吗?” 几个小护士纷纷咽着口水疯狂点头,取出了自己的饭盒递出来。 沈隽意把保温壶放在分诊台上,靠在一边敲桌子:“哎哎哎我老婆拿来给我喝的你们少盛点儿,少吃点藕,小心变丑,行了行了我拿走了。” 傅清疏站在一边不语,沈隽意虽然这么说,但也没真的拿走,这帮小姑娘们整天在这儿加班,比他需要营养多了。 再说了,老婆都送上门了,他还喝什么汤。 然而傅清疏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看着几乎被瓜分干净的汤,眼神越来越暗,温柔里透着一股冰凉和危险。 沈隽意拎着还剩半碗的保温壶,在一群小姑娘们的偷笑声里牵着他往办公室走,才一关门便把他压在了门板上。 傅清疏推了他一下,没推开,便任由他放肆了一会。 “累不累?” 傅清疏推开他,扶着腰走到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不咸不淡的说了声:“累不累的,你还能帮我分担?肚子里这个给你?” 沈隽意将汤倒出来,从消毒柜里翻出一只瓷勺,半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抚了抚他隆起来的肚子。 “我倒是想。”沈隽意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了,才又慢悠悠补完下半句说:“不如下次你在上面,看看我会不会怀?” 傅清疏喝汤的动作一停,拿过勺子往碗里一扔,凉凉的瞪了他一眼道:“上面下面有区别吗?” 沈隽意赔笑道:“没有,但是你生完这个我可以去结扎,从根源上阻止让你受苦的可能,好不好?” “你自己喝吧。”傅清疏往后靠了靠,让肚子能舒服点,看着他这么低声哄自己就想到刚才看见他跟那群ega笑的样子。 心烦。 沈隽意发现他恹恹的,情绪也不太对的样子,立刻在心里将自己秒调整成福尔摩斯人设,一步步分析起来。 他会愿意给自己送汤,肯定是心情还不错,肚子里的小王八蛋也没折腾他,现在也没有被折腾不舒服的模样,那为什么心情突然不好了? 不是路上就是……沈隽意灵光一闪,脱口问他:“傅教授,你是不是吃醋了?” 傅清疏视线一偏,“没有。” 沈隽意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坐在沙发上将他半抱着在膝上,猜测道:“你来的时候看见我跟一群ega说话了是不是?” “没有吃醋,你放我下来。”傅清疏虽然在家黏他,但出了门就还是那个清淡冷漠的傅教授,这个办公室是合用的,又不锁门,随时会有人进来。 “不承认就不放。” “沈隽意!” 沈隽意一低头,将他的话全部堵了回去,一只手攥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肚子,小心又放肆。 良久。 傅清疏有些缺氧的推着他,手使不上力的攥紧又松开,逐渐混沌的耳里听见他的声音,霸道又强硬,“说,是不是吃醋了?” 傅清疏还是不肯承认,硬是撑着艰难汲取一丝丝的呼吸。 “嘴这么硬,看来不下狠手我们家傅教授是不会招的了。”沈隽意轻笑了声,伸手到他腺体的位置,按住了揉了两圈儿,眼含笑意的提醒他:“忍住别叫出来。” 傅清疏一感觉到腺体被他按住就瞪大了眼,瞬间倒吸了口冷气轻轻摇头:“不……” 沈隽意指腹按着腺体,凑近了靠在他的耳边说,“或者你可以要求我帮你。” “别按。”傅清疏颤着呼吸,想躲。 他身子沉,动作也不便,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的感觉到他的手指慢慢使力,掐住了原本就脆弱,孕期几乎碰都不能碰的腺体。 “唔!!!”傅清疏及时的咬住牙,然而却在他自己咬的一瞬间被人阻止了,但咬的动作没有停,他咬到了沈隽意。 口腔蔓延出血腥气,沈隽意“嘶”了一声,带着点痛苦又无奈的笑揶揄道:“你这个醋吃的有点要命啊,再用点力我可能以后就得变哑巴了。” 傅清疏吓了一跳,忙去替他检查,“我看看。” 沈隽意偏头,朝垃圾桶里吐掉血腥气,又端起杯水漱了漱才握住他的手腕说:“没事,不生气了吧?” “本来也没生气。”傅清疏按着他的手腕,轻轻靠在他怀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吃过这么多次醋还不知道,又不是出轨才要吃醋,你看别人一眼我都想把你和他的眼珠子都挖出来。” “哎哟乖乖。”沈隽意拉开他,看着他耳垂微红,凑过去咬了一口,“那我以后可不敢多看别人一眼了。”说着又亮了一下自己的手。 “知道我刚才在说什么吗?” 傅清疏心里有了一点猜测,但没说,沈隽意说:“我告诉他们,我们家傅教授是个神仙,下凡来渡我来了。” 傅清疏一听,耳垂更烫了,连脖子都有点粉,轻瞪了他一眼道:“你又胡说。” 沈隽意托着他的脸,抬起来轻啄了下,眼含深情的说:“我是个医生,无法给你承诺说不去看别人一眼,但我能用命来保证,我看着他们的时候连一丝一毫的私心都没有,我只爱你。” 傅清疏垂眸,“我知道。” “不过,你会吃醋我还是很意外,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有醋劲儿。”沈隽意埋在他的颈窝里,叹息般说:“我好开心啊。” 傅清疏微愣。 沈隽意这个人其实很简单,要什么不要什么都一目了然,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在他的心里估计有一个认知是吃醋等于喜欢的程度。 “沈隽意。” “嗯。” 傅清疏捧着他的脸,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矜来袭。” “可若对象是你,我选择不闪不避。” 沈隽意微愣。 这个间隙里,傅清疏仰头迎上去,紧接着沈隽意便感觉有三个字在敲击自己的唇和心脏,像是落进玉盘的珠,叮咚清澈。 他说,我爱你。 ** 傅清疏的预产期在四月份,沈隽意的实习期还没结束,但孙医生看他们两个实在辛苦,便给他调整了工作,调到比较清闲的岗位去。 傅清疏进产房的时候沈隽意正好有事被孙医生叫走,耽搁了一会。 他再回来的时候看着护士抱着一个七斤多的小姑娘说是他女儿,调侃他以后要成女儿奴了,问他可不可爱。 沈隽意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憋了足足一分钟才说:“小兔崽子。” 护士:“……?” 沈隽意接过闺女,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说:“这小王八蛋可把傅教授折腾坏了,要不是看她还小我非揍她一顿让她知道任性的下场。” 护士叹为观止,然后刚想开口,就听小姑娘小嘴一张一张,试图掀翻屋顶。 “我靠,她声音怎么这么大?唢呐精?”沈隽意没哄过孩子,顿时有点慌,忙不迭道:“好了好了小祖宗,我不骂你了,别哭别哭。” 傅令意越哭越大声,沈隽意顿时认输了,“嘶”了一声放软了声音说:“小宝贝,小祖宗,别哭啊,待会带你去找爸爸玩儿。” 护士见他根本不会哄孩子,忙接了过来说:“行了,我来吧,你去看看傅教授。” 沈隽意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护士,推开门进了病房,傅清疏因为麻药的效果没过还在睡着,脸色有些苍白。 他俯下身,低头轻轻地在眼睛上亲了一下,“辛苦了,傅教授。” 乔雁刚出差回来,连单位都没回就赶了过来,正好看见沈隽意的深情一吻,心脏忽然一软,便站在门口没进去。 护士见过乔雁,抱着傅令意朝她微微颔首,等乔雁走进去了才轻声说:“恭喜啊乔阿姨,是个漂亮又健康的女孩儿,可能哭了,把沈隽意都吓了一跳。” 乔雁噗嗤一声没忍住,也笑起来,压低声音说:“听说了,在肚子里就是个小混世魔王,这出来了又不知道该折腾谁了。” 沈隽意是医院的医生,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他没有什么亲人了,傅清疏那边也是,所以进产房之前护士们就做好了帮他照顾孩子的准备。 乔雁说:“周护士长,真是麻烦您了,帮我们照顾令意。” “不用客气,那我先出去忙了,有事儿您就叫我。”周护士长小心地把孩子交给乔雁,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沈隽意走过来伸手碰了碰女儿的小脸,用不惊醒她的声音说:“妈,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乔雁抱着傅令意,满心满眼的怜爱,“这是哪儿的话,咱们是一家人,我带自己的孙女还说什么麻不麻烦,讨打。” 作者有话要说: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矜来袭。(引用自——《人间失格》太宰治) 第九十六章 孕期(完) 祝川下午来过一趟,见傅清疏没醒,逗了一会小令意又接了个电话说有事就先走了。 老铂西听说傅清疏生了,嚷嚷着要过来看小宝贝,但因为身体又出了点问题,只能在病房里用视频解解馋。 乔雁请了假,满心满眼的照顾小孙女,只不过这小混世魔王是真的太能哭了,硬生生把他累极了的爹吵醒了。 傅清疏颤了颤眼皮,睁开眼睛刚想动就把眉头皱起来了,过了麻药的刀口剧痛无比,冷汗瞬间就铺满额头。 沈隽意听见声音,忙过来按住他的手说:“先别动,小心碰着伤口,要什么我给你拿。” 傅清疏视线还有点发雾,闭了闭眼又睁开,几遍以后才觉得清楚了一点,看见了病房里抱着令意的乔雁喊了声妈,又侧头跟沈隽意说:“我想看看孩子。” 乔雁见他醒了忙笑起来,将孩子抱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手边,低声说:“很健康,能吃能睡还能哭,长大了一定是个小混世魔王。” 傅清疏艰难的伸手在小令意的脸上摸了摸,新生儿的脸颊柔软的不可思议,虽然有些皱巴巴的,但真的软到了他的心里。 这几个月的罪一下子就释然了,值得。 小令意似乎有感应,在梦里砸了咂嘴,傅清疏轻笑了下说:“在我肚子里就很能折腾,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什么人降得住她。” 沈隽意低下头,凑在他耳边说:“我也混蛋,不是栽你手里了?” 傅清疏耳垂一红,抬头看了乔雁一眼,却是对沈隽意说:“别闹。” 乔雁见他们俩说悄悄话的样子,看破不说破的笑了下说:“我去准备点东西给你们吃。” 沈隽意“嗯”了声,等乔雁出去了才半蹲在病床边伸手握住傅清疏的手指,心疼的说:“辛苦了。” “不辛苦。”傅清疏看了看小令意的脸,温和的弯了眉眼,“这的小混蛋,跟你一样混,但是乖乖睡着的时候我又舍不得凶了,你们两个,大概是专门来折腾我的。” 沈隽意低头在他额头轻碰了下,从前他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左手捧着生右手攥着死,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一天。 有人为了他接受排斥厌恶多年的ega身份,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这一切都源自于爱。 这个男人给了他全世界最郑重、最纯粹的爱,沈隽意的眼睛发红,连忙眨了两下眼睛,欲盖弥彰的又骂了无辜群众小令意一句“小兔崽子就知道折腾你爹,等你再长长我非揍你不可。” 傅清疏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点破,温柔的攥住他的手掌,故作微愠:“你敢。” 沈隽意刚想说话就见他眉头一皱,忙问:“怎怎么了?” “刀口疼。”傅清疏艰难的含着点笑意,额头上的冷汗又出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说话重了扯到了,没事……没事。” 沈隽意看着他这么疼恨不得自己跟他一块疼,不是,替他疼。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沈隽意心疼的亲了他一下,结果小令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争宠,呜啦一声就哭了。 震天响。 傅清疏一下子傻了。 “这……” 沈隽意忙不迭将她抱起来,朝床上的人无奈的笑了声:“听见了吧,这崽子是真能哭,跟个唢呐精似的。” 下午的时候乔雁教了沈隽意怎么抱孩子怎么哄孩子,再检查检查是不是尿湿了,饿了。 沈隽意将闺女放在床上,检查了下确实是尿湿了,笨拙的换了干净的尿布,又抱起来哄,还是哭、 他想了想上次喝奶的时间,估计是也饿了。 这样的孩子太过脆弱不能单手抱,沈隽意只有把她放在医院的摇篮床里,一手晃一手去冲奶粉,边呲牙咧嘴的教训:“小兔崽子小点儿声,嗓子都哭哑了。”但说完又心软舍不得,硬生生把生意变得柔软,“好了好了小祖宗,奶粉马上就好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傅清疏含笑看着这父女俩,小令意把这个嚣张又狂妄的青年硬生生给折腾成了一个讨好求饶的新手奶爸。 “阿意,你把她抱我这儿来,我哄哄她。” 沈隽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担心道:“你刀口还疼着呢,没事儿我马上就好。” “没事,我不乱动。” 沈隽意放下奶瓶,将傅令意抱了过来,傅清疏稍稍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因为刚刚生产完还有些虚弱,信息素不是很浓,不过好在能安抚这个小混世魔王。 小令意逐渐不哭了,张着嘴吐了一个小泡泡,戳的傅清疏心一软,低声笑了下,“跟你爹一样,闯完祸装个可怜就让人舍不得骂你们。” 沈隽意听见小唢呐精消停了,疑惑的说:“诶?怎么你放信息素就有用,我放就没用,难道我不是他亲爹吗,小王八蛋还区别对待。” “你闻闻自己信息素是什么味。” 沈隽意想了想,好吧。 ** 傅令意从在傅清疏肚子里扎根的时候就能折腾,长大了更是不得了,三岁那会就敢爬树带摘果子,逗的一群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喊她哥哥。 乔雁给她买了不少漂亮小裙子,用沈隽意的话说,穿上了站那儿不动人模狗样的,一说话就跟个小混蛋一样欠揍。 父女俩因为一个糖丸子都能吵起来。 傅清疏端着汤出来,看见俩人坐在餐桌前对峙,盘子中间放着一个蘸白糖的糯米丸子,呲牙咧嘴的争。 小令意一见傅清疏出来,小嘴一扁,“爸爸……我想吃丸子。” 傅清疏将汤放下,揉揉她的脑袋,微微瞪了沈隽意一眼,然后伸手将丸子夹起来递到她嘴边,“吃了几个了?” 小令意咬着丸子小声说:“五个。” 傅清疏筷子一顿,伸手无奈的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吃多了容易积食,下次只许吃三个,记住没有?” 傅令意惯会卖乖,乖乖软软的用力点了下头,在椅子上爬起来,仰头朝傅清疏的脸上重重“啾”了一下,“爸爸,我晚上想跟你住,好不好嘛。” 傅清疏点点头将她抱在膝上,温柔的替她擦擦嘴,无奈的说:“天不怕地不怕,还怕黑?” 小令意缩在他怀里,小声说:“就是怕嘛。” 沈隽意信了这个邪,冷哼了声:“不是,老婆,你别信这个小王八蛋,她怕个屁。” 傅清疏一抬头,给了沈隽意一个眼神:“嗯?” 他立刻怂了,别过头:“……怕怕怕,她最怕黑了,都敢带小姑娘去抓鬼,把人一群小姑娘吓得哭爹喊娘来找咱俩算账,她可太怕黑了。” 小令意舒舒服服的窝在傅清疏怀里,朝沈隽意伸了伸舌头,娇俏又欠揍。 “小兔崽子。” 晚上睡觉时,沈隽意想了个办法,将傅令意关在了门外。 结果等他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傅令意正坐在床边看动画片,晃着两条小细腿,准备好好跟老婆温存一顿的沈隽意顿时眼一黑。 “她怎么进来的?” 傅清疏半坐在床上,搁下手里的书,抬头说:“你忘了把钥匙藏起来。” “靠……这个人精。”沈隽意走过来,故作凶狠的说:“傅令意,滚你自己房间睡,三岁了还跟爸爸一起住,说出去不羞吗?” 傅令意从动画片上抬起头,坦坦荡荡的说:“不羞啊。” 沈隽意深呼吸了几下,尽量心平气和的换了一张委屈的脸跟傅清疏开小车:“老婆,你再惯着她就成鳏夫了,我会憋死的。” “……”傅清疏看他确实难受,从他生产开始,又道月子恢复期,再到小令意离不开人,总算现在她大了,还要跟着他住。 沈隽意估计是真的憋坏了。 傅清疏耳垂微红的侧头跟傅令意商量,“今天爸爸有点不太舒服,明天晚上再来爸爸房间睡,好不好?” 傅令意伸出手指抵住下巴,思考了一会,“好叭。”说着乖乖的跳下床,穿着自己粉粉的小拖鞋,抱着还在播放的动画片朝两人挥手,“爸爸晚安。” 沈隽意火速冲出去把所有钥匙藏起来,再把门反锁,浴巾一扯,滚烫的覆了上来。 “慢……”傅清疏刚一开口就被堵了回去,只剩微微的气声和水声。 信息素的气味猛烈交织,充斥一室。 ** 傅令意照常带妹摘桃儿,结果有个小姑娘说不来了,她问是不是生病了,得到回答说她的妈妈给她生了一个弟弟。 小混世魔王仿佛开启了一扇大门,果断冲回家问温柔的傅爸爸怎么才能拥有一个弟弟。 傅清疏正在午睡,被她吵醒了,伸手拍拍她身上的灰,又抹去鼻尖的汗,将她揽进怀里,笑说:“怎么想要弟弟了?” 傅令意趴在他怀里,脆生生的说:“纭纭的妈妈帮她生了一个弟弟,我也想要弟弟!” “什么都想要。”傅清疏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眼含宠溺的笑说:“整天野的跟个小魔王似的,将来真不知道能分化成个什么。” 傅令意趴在他的胸口,满脸求知欲的问他:“爸爸,我是你生的吗?” 傅清疏笑着点头,拿起她的小手放在肚子上,轻道:“是啊,你没出生以前就在爸爸的肚子里,也跟现在一样会折腾人。” 傅令意微抿红润的小嘴,乖乖软软的亲了爸爸一口,声音清脆干净,“才没有呢,我可乖啦!” “是是是你可乖了。”傅清疏摸摸她的脸,从躺椅上起身,边问她:“饿不饿?我们找爸爸吃午饭,去不去?” “去!” ** 每次傅清疏带着女儿去医院的时候他们两口子都瞬间失宠,傅令意又会讨人开心,简直是整个医院的心肝宝贝。 沈隽意将人拽到楼梯间亲了一会,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喊累,说想他。 傅清疏伸手替他整理了下领子,眉头忽然一蹙,扭头干呕起来。 “?”沈隽意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又恶心吐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你该不是又有了吧!” 傅清疏也不知道,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摆了下手说:“不……不知道。” 在生完傅令意之后沈隽意说要去结扎,傅清疏到底没舍得,说平时注意就行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中奖了。 沈隽意不大放心,拉着他去检查。 孙医生这次没把他关在门外,用探头在小腹上检查了一会,沈隽意眼睛微微瞪大,一个约莫七八厘米的小婴儿,被影像记录出来。 “你们两个!”孙医生抬头挨个儿训道:“都是生过一个孩子的人了,这点常识还没有,这都快三个月了,还不知道自己又有了?” 傅清疏也愣了,不是每次都做好避孕了吗。 沈隽意肯定不会故意让他怀孕的,沈隽意有点无奈,“可见物理避孕并不能百分百有效。” 孙医生问他们:“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沈隽意侧头去看傅清疏,征询他的意见,留着也好打掉也好他都没意见,只是心疼他太苦了,怀令意的时候几乎去了他半条命,生的时候又险些把另外一半丢了。 傅清疏看着影像,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看着沈隽意说:“令意想要个弟弟。” 沈隽意攥住他的手,低声说:“我不想让你难受,生孩子太疼了,有令意一次就够了,我……” “傅予澜。”傅清疏躺在检查床上,反手覆盖住他的手指,眼神温柔而坚定,“他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宝贝,我要他。” 沈隽意吐出一口气,妥协了:“好,我们要他。”- 因为以前的阴影,这次沈隽意格外小心的伺候傅清疏,结果他该吃吃该睡睡,也不黏人更不难受,甚至连孕吐都没有。 孙医生真的骂委屈了他们。 这个孩子安静的像是个小天使,一点也不闹腾,就连胎动都是轻轻地,不像傅令意那样恨不得打一套军体拳。 五个多月的时候,傅令意终于发现了爸爸的不对劲,神奇的摸着傅清疏的肚子瞪大玻璃珠似的眼睛,在得知里头有个小宝宝之后,小蜜蜂似的喊弟弟。 她随傅清疏的长相,但眼睛却是深蓝色的,比沈隽意还要纯净,有些像诺拉的眼睛,老铂西也是把她疼进了骨子里。 沈隽意看见她趴在傅清疏身边,小手放在他隆起的肚子上,忙道:“小心点儿,别碰爸爸的肚子。” 傅令意朝他伸舌头:“知道啦!爸爸你好啰嗦。”说完和傅清疏相视一笑。 沈隽意把奶瓶往她面前一放,哼了声:“快喝,喝完滚蛋。” 傅令意抱着奶瓶跟傅清疏装可怜,“爸爸……我想跟你住,我住小床不来吵你,好不好?” “好。” 沈隽意眉眼也温和下来,看着总是闯祸又会装可怜,甚至还抢走了他老婆注意力,但这个小兔崽子是他女儿啊。 他和傅清疏的女儿啊。 这两个人,不,三个人一起坐在床上笑眯眯的样子是他能想到最美好的画面了。 他记不得从那里看过一句话,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倚,全都是你。 沈隽意想,这个人间烟火,应该读作傅清疏,顺带一个小王八蛋傅令意,以及那个乖乖的不闹爸爸的傅予澜。 予你一生,波澜曦光。 作者有话要说: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倚,全都是你(以前知hu看到的,没有找到出处,有知道的大可爱可以提醒我一下! 以及,弟弟的出生就不写了,孕期番外到此结束,祝川的明天更。 有大可爱提说想看沈狗和年少轻狂的傅教授的剧本儿,我考虑一下(?) 第九十八章 祝川的番外(二) 祝川有一瞬间傻了。 这个冰山给自己写笔记? 他该不是傻了吧,祝川茫然的伸手去碰薄行泽的额头想试试他是不是发烧了,被他一偏头避了过去,结果一下子打到了眼睛上。 薄行泽略一蹙眉。 “你躲什么,我又不揍你,疼不疼啊我看看。”祝川一见他眼睛红了,忙不迭扔了笔记朝他欺身过去,不由分说的拽下他的手就检查。 “没事。” “什么没事,你老实点儿,不然本少爷揍死你。”祝川嘴里说的话凶狠无比,可声音却放的很轻,前桌的同学甚至都没有听清,手上的动作也温柔无比。 不小心碰到的眼睛生理性的红了,反射性的分泌出一点湿痕,衬着薄行泽冷冰冰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扎进了祝川的心里。 他的手非常漂亮,纤细的指骨修长,被阳光照着几乎透出淡淡血管的细腻,估计是身子不好,天生体温很低,搁在眼睛上的时候,薄行泽有一瞬间哽住了呼吸。 “祝川。” 这是他头一次叫他的名字,凉薄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局促,如果仔细听还能感觉到一点仓皇。 “不许说话。” 祝川声音强硬又霸道,带着一贯的嚣张,轻轻地用手掌覆盖住他的右眼,薄行泽鬼使神差的将两只眼睛都闭上了,也没再开口。 祝川看着他冷厉的眉峰,一路落到他高挺的鼻梁再到因为排斥抗拒而微抿着的唇,不自觉的舔了下自己的唇,低下头。 “薄行泽。” 祝川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你喜不喜欢我。” 薄行泽倏地睁开眼,一闪而过的惊诧和慌乱被祝川精准的捕捉到,在他开口前又补了一句:“不许撒谎。” 其实他不说这句话也没影响,薄行泽从不撒谎,如果是他无法反驳的事情,他索性就不开口。 别人以为他是懒得回应,祝川知道,他是默认。 他还想再逼他一点,将手从他眼睛上挪开坐了下来,在嘈杂的教室里,勾住他的手搁在笔记本上,说:“你有洁癖,但你会吃我吃过的东西,喝我喝过的水。” “……” “别说是我强迫你,你真的接受不了会直接扭头就走。”祝川恃宠而骄,有恃无恐的在他阴沉的脸色里试探:“有人给我递情书,你还冷着脸把她们都吓走,为什么?” 薄行泽垂眸不语。 “我猜猜啊……”祝川故意停顿,眼神却落在薄行泽的侧脸上,看他有什么反应,其实他也没多少把握,薄行泽也许只是觉得烦不胜烦呢。 “你不喜欢。” 祝川微愣:“什么?” 薄行泽合了下眼皮,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凉凉的嗓音又解释了一遍,“你不喜欢被他们缠着。” 祝川眼珠子一转,忽然笑了:“我不喜欢的事情你都会帮我吗?那我喜欢的呢?” 薄行泽又不说话了,祝川却不生气,反而非常开心。 他喜欢薄行泽,喜欢他被自己步步紧逼到毫无办法只能默认、喜欢他默默做一件事的样子。 “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祝川欺近,殷红的唇一下子撞进视线里,薄行泽呼吸微哽的别过头,“快上课了。” “我知道快上课了。”祝川按住他的肩膀,扭头扬声朝同学们威胁道:“我跟薄行泽说点事儿,你们该玩玩该闹闹,谁敢转头偷看偷听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说完,他便俯下身来,捏住薄行泽的下巴,在依旧嘈杂的环境里,目光沉沉的说:“你说不喜欢我,我就再也不缠着你,永远消失在你面前,说吧。” 薄行泽垂下眼。 祝川等了一会,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活了十几年一直是众星捧月,往那儿一站就有人来朝他示好,从来没有跟别人这么干过。 尤其这个人还是薄行泽。 足足等了几分钟,薄行泽的呼吸浅浅淡淡的,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再然后上课铃响了,祝川脾气上来,松开他的下巴,扭头就走。 不喜欢拉倒。!!! 他刚一转身,手腕立即被握住,指骨生硬又滚烫,像是层层缠绕的钢筋,捏的他手腕骨又痛又烫。 “你干什……” 祝川一回头,忽然愣了。 薄行泽抬起眸,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喜欢。” “你说什么?”祝川感觉心脏“噗”的一下落了地,摔的稀碎,说出来的话都有点哆嗦,“你刚才说什么?” 薄行泽不说话了,松开他的腕骨又捡起笔继续写卷子,无论祝川怎么缠他也不抬头了,但耳垂却悄悄地红了。 祝川在旁边跟个蜜蜂精似的缠着他,“薄行泽,薄哥哥,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喜欢,是吧是吧,你真的喜欢我啊,没骗我吧,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说吧,告诉我好不好啊,好哥哥告诉我。” 薄行泽的桌上非常干净,试卷、课本都摆的泾渭分明,和旁边祝川那个“垃圾堆”一样乱糟糟的桌子行程强烈对比。 人也和他是极致的两端。 一个冰凉而沉默,一个热情而聒噪。 薄行泽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点弧度,却没有回应祝川的连环询问,直到两人后来分手了,老死不再相见了,祝川都没能从他口中撬开他到底什么时候动的心。 ** 祝川以为两人永远不会再相见了,但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他看着谈判桌另一头那个沉着冷漠的男人,眉眼比当年更加锋利,身上的透出一股压抑到极致反而隐隐的压迫力。 这人是个alpha,还是纯粹强大的哪一种。 好在他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alpha的气场对他有影响,但不大,他依旧能泰然自处。 薄行泽坐在主位上,祝川和其他几家公司的负责人及助理坐在两侧,准备竞争今天这个项目的最终所有权。 今天是最后一个环节,连同公布,祝川没什么事要做,就是露个脸以示尊重,主要都是助理的工作。 薄行泽的眼神除了从他刚进来的时候扫过他一眼之后便没再落在他身上,祝川也不是当年了,淡定的跟他装作不认识。 中场休息,薄行泽略微颔首让助理附耳过来,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 祝川扫了他一眼,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翘着腿玩手机。 他这助理是花了重金请来的,能干程度和工资成正比,所以安心的玩手机,直到公布中标结果他才从手机上抬起头。 “祝总,恭喜。”薄行泽的助理朝他一笑,公式化中透着一股真诚,让人觉得有意思。 祝川颔首:“合作愉快。” “祝总,请留步。” 祝川走到门口的时候,薄行泽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凉薄,祝川心想,这人最会在最后一步拽住他。 他没搭理,将手按上门把。 薄行泽再次开口:“祝川。” 祝川手指倏地攥紧,牙齿咬在一起发出声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薄总还有什么指示。” 薄行泽侧头朝助理说:“你先跟祝总的助理去处理合同的事。” “是,薄总。”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薄行泽走过来,将手搁在祝川的手背上,低声叫他:“祝川。” “别他妈用这种语气叫我。”祝川一下子被点燃似的,反手给了他一耳光,“当年分手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咱俩死都别见,你是不是犯贱。” 薄行泽收回手,高大的身形被会议室的灯光拢下来一层阴影,正好落在祝川身上,像是平白将他拥抱。 祝川手掌发麻,这一掌货真价实,打的时候解恨可打完了又后悔,反射性的摸了下他的脸颊,“疼不疼?” 薄行泽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他这个沉默的样子让祝川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那时候他脾气大,薄行泽跟他尺寸不合,他又是个beta不能分泌东西来缓解,每次都被他弄的死去活来,就冲他又抓又咬。 薄行泽的背上、肩上全都是伤,他过后又心疼,问他疼不疼,他就是轻轻地摇头,然后把他抱进怀里。 就像现在。 祝川一把将他推开,转身要走,却被薄行泽一把攥住手腕,低声说:“对不起。” 祝川被这三个字戳的眼睛发酸,仰起头眨了眨财回头冷笑说:“薄行泽,你只会说这个吗?” 薄行泽微抿了下唇,却没说话而是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掐住后颈强迫他抬头然后狠狠地压了下来,狠戾又霸道。 他像是个孤独了百年的旅人,又像是的落了水的人猛然抓住一块浮木,连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汹涌,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活生生撕碎。 祝川天不怕地不怕,当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嚣张放肆,可现在看见他的眼神,他忽然有一瞬间的惧意。 现在的薄行泽和以前那个冷漠寡言的同桌不一样了,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像是藏了一只饿了许久的猎豹,盯住了一只猎物,那种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清晰的让他发抖。 祝川挣扎了下,顾不上落在颈侧的呼吸,咬着牙怒道:“薄行泽你他妈给老子松开!再不滚信不信我活撕了你!” 薄行泽松开他,伸手擦去他微肿唇上的水渍,低声说:“我很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连名带姓的骂我了,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薄行泽这个名字,他应该拥有一个长篇。 第九十九章 祝川的番外(完) 我很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连名带姓的骂我了。 我很想你。 祝川抬起头,看着薄行泽沉到极致的眼神,还有隐而不发的神往,嗤笑了声:“我不知道,薄总竟然还有这种爱好,喜欢别人骂你?” 薄行泽看着祝川从他怀里挣脱,后退了一步,把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仿佛一只被碰了逆鳞的刺猬,满心满眼的防备和厌恶。 “祝川。” “薄总。”祝川看着他,头一回把表情划拉到了冷漠上来,带着明晃晃的讥诮道:“身居高位了,也学会了约炮这一套,不过很可惜,我现在喜欢女人了。” 薄行泽微微抿唇,任由着祝川讥讽了他一句,什么也没说,等两人之间的沉默已经大到几乎淹没会议室的时候,才轻轻开口,“你以前也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只喜欢我。” 他嗓音低沉,呼吸很平看不出急躁,像是永远冷静能掐住祝川的命脉。 高中的时候祝川的狐朋狗友听说他们俩在一起了都说不合适,祝川掌控不了薄行泽,那样的人没人掌控得住。 祝川听了这话根本没在意,掐着薄行泽的脖子,往最深的地方坐着,含着笑问他:“我掌控住你没有。” 时隔多年,祝川仍旧记得那天他的眼神,幽暗的像是来自地狱的一抹火光,似是燃烧了最后一簇灵魂,几乎把他烫坏。 “我只对你臣服。” 这是薄行泽唯一对他说过的情话,其实不是情话,更像是承诺。 然而当初的承诺越沉重,祝川便觉得自己受到的屈辱有多深刻,他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白皙的皮肤上一块几乎消散的青紫。 “认识这个吗?” 祝川从他眼睛里看见了一丝愠怒以及一瞬间沉下来的表情,他知道这是薄行泽生气的表现,这个人生起气来都和旁人不一样。 不闹。 不吵。 甚至连话都不说,除了拧起来的眉头和沉下来的表情之外,如果不是极亲近的人都发现不了他生气了,祝川会知道,是因为每次他这样了之后,自己都会被整治的很惨。 有一次期末,他跟几个狐朋狗友去喝酒。 薄行泽赶过来的时候,看见他正勾着一个女人的肩膀,意识糊涂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太吵了,他听不清。 女人穿着低胸短裙,上下护不了两全,娇软撒着娇的端着酒杯喂他喝酒,他酒量浅的令人发指,白皙的脸被酒氤氲出一层浅粉,诱人极了。 祝川彼时年轻,虽然是个beta,但养尊处优惯了,看起来和ega似的娇气。 薄行泽压着怒意,走过来一把握住祝川的手腕将他拽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往外走。 女人被他吓了一跳,酒杯落在裙子上酒全撒了,失声惊呼:“你干嘛呀。” 狐朋狗友有两个是班里的,还有些不认识,但应该都是祝川发小之类的,一模一样的富二代脾性,见他拽祝川,腾地一下全站起来了。 “你谁啊,松手。” “喂,薄行泽你干嘛,川哥跟我们出来玩儿都不允许啊。” “玩玩儿而已,真当自己是祝川的男朋友了?管的太宽了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你配得上他吗。” 薄行泽眼眸微抬,扫了众人一眼。 祝川喝醉了,迷迷糊糊的看见他就笑了,伸手摸摸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薄行泽也没理他,从进来开始连半个字都没说过,直到回到祝川在外面的房子,放了一浴缸的冷水将他扔了进去。 祝川一下子醒酒了,在浴缸里扑腾半天才反应过来,“薄行泽你干嘛,有病啊。” 他边骂边打了个哆嗦从浴缸里爬出来,**的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被他抵在了墙上,两只手死死地钳制住,瓷砖冰凉,抵着他的后背硌人。 “薄唔……” 薄行泽凶狠异常,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噬咬,从嘴到手无一不想把他活生生撕碎,疼得祝川眼圈通红,生理性的沁出一丝眼泪。 往常只要他哭,薄行泽就会立马服软,虽然一样的沉默但会不自觉放轻动作哄他,可这次他竟然更狠了。 祝川第二天早上起来,嗓子疼得像是吞过铁砂,四肢仿佛被拆解过,还有一个地方有着使用过度的麻木疼痛。 “你是畜生吗?”祝川瘫着,哑着嗓子骂他:“知道自己大还不注意分寸,你他妈吃错什么药了想弄死我。” 薄行泽沉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放进脏衣篮,又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来给他穿,祝川看着他的背影,道道血痕显示他也不好受,心里顿时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祝川想道歉,他是个beta,又不能分泌东西,他那个尺寸就算是ega也受不了,何况他。 结果他的道歉噎在了嗓子眼儿里。 薄行泽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如果下次我发现你再跟别人一起喝成那样,我不会这么简单就饶了你。” 祝川惊了。 他竟然能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他是不是在吃醋。 还有,祝川猛地坐起来,却疼得“嘶”了一声,抖了几下才坐直身子,“我跟人喝个酒你就这反应,我以后跟人应酬你就不活了?忍不了就分手得了。” 薄行泽将他拉起来,动作轻柔的给他换衣服,祝川看着他一下床就这么个沉默寡言默默温柔的样子又想到昨天晚上的凶狠和强迫他说的话,顿时喘不开气了。 “喂,考虑好没,分不分手。” 薄行泽给他穿完衣服,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给过你机会了。” “什么东西?” “你还是选择招惹我。” ** 时隔八年,祝川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我给过你机会远离我,但是你还是选择招惹我,那你就只能待在我身边,只属于我。 祝川喝了大半夜的酒,有些惯常伺候他的女人被他挨个儿撵走,又被同伴揶揄了半天说他最近是不是准备出家。 祝川靠在沙发上,薄行泽的脸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去,他这么些年早已被酒缸泡出来了,不说千杯不醉也不会跟以前一样两杯就被他罚的哭爹喊娘。 他心里烦,把酒杯扔下,站起身说:“走了。” 祝川有个代驾,叫焦倪,是在易贤那儿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女alpha,话不多,一双眼睛里永远透着一股坚毅和沉默。 有一次因为这个坚毅得罪了一个来取乐的老东西,正好被祝川撞见了,看见她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就帮了她一把,让她做自己代驾,工资绝对比她打工高。 他还愿意资助她在大学的费用,小姑娘说不,非要给他打欠条,以后工作了还给他。 祝川也没多说,欠条就欠条吧,他们这些人,都是驴脾气,倔得很。 焦倪来的时候祝川靠在副驾上睡着了,她伸手敲敲车窗,看他一下子睁开眼睛,茫然半秒冲她微笑了下,然后打开车门锁。 焦倪拉开车门,边系安全带边问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祝川撑着额头,笑了下却没回答,而是说:“你现在话越来越多了,以前的高冷人设崩塌了?” 焦倪沉默两秒,闭了嘴。 祝川现在酒量很好,但有了后遗症,喝多了酒头疼,不住的用拇指揉太阳穴,眉头皱的死紧。 焦倪伸手打开了车载播放器,第一个是他常听的轻音乐,像是用钢琴弹出来的,音质并不好,弹琴的人技术也不好,只能是勉强会弹的水平。 “关了,我不喜欢这个。” 焦倪微愣,伸手又关掉,车里再次陷入宁静-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祝川说:“你把我车开走吧,一个小姑娘打车不安全,我明天安排人去你大学开。” 焦倪也没多少客套,点了下头。 祝川脚步踉跄了下,焦倪拉开车门下来,扶着他说:“我送你到门口。” “嗯。”祝川脚步虚浮,胃里也排山倒海似的,虚虚地撑着焦倪的手臂往前走,结果再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男人,沉默着站在他门前。 祝川脚步一停,焦倪也停了,小声问他:“你朋友吗?” “……”薄行泽是他的逆鳞,祝川不想跟任何人讨论,便点了下头说:“嗯,你先回去吧。” 焦倪多看了薄行泽两眼,同为alpha,她能感受到门口那个男人身上极致的压迫力,还有几乎要爆发的信息素,那是面对天敌时的本能,想要碾压击杀一切敌人。 焦倪毫不怀疑,这个人喜欢祝川,深刻至骨血。 “等等。”祝川叫住焦倪,在她回过头的时候,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略微沙哑的嗓音含着一点笑,揉揉她的头说:“回去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 焦倪肩膀一颤,不是被祝川这句话和动作吓的,是被薄行泽突然爆发的信息素激的,牙齿打了下颤,“好、好的。” 焦倪忙不迭走了,薄行泽克制着收住自己一身的信息素,沉默的站在门口看他,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 祝川走上前来,拿出钥匙开门,边装作云淡风轻的说:“你看见了,我女朋友人很好,你这么有原则的人,应该滚了。” 薄行泽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抵在门上,紧接着祝川尝到了一股酒气,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薄行泽的。 攻势汹涌让人招架不住,门把抵的祝川腰疼,用力将他推开,怒道:“你当年说过的话全他妈当放屁了?” 薄行泽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混沌。 祝川没见过这样的他,更觉烦躁,将刻在他心里历历如新的话扔了出来:“我和祝川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人生,毕业之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他的喜欢只不过是兴趣,现在对我有兴趣扭头就会换人,何况他是beta,那样众星捧月的富二代,玩玩儿罢了,我没指望他为我守心如一。” 祝川最不愿意去回想的话,被他自己说出来就像是自己拿着生了锈的锯子,一寸寸在割裂一次,过了这么多年仍旧疼的彻骨。 他是众星捧月,但他就是出生在了那样的家庭里,他能怎么办? 他分化成beta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玩玩儿罢了。 祝川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甘情愿为他受的疼都化成一个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在薄行泽的眼里,他受住的那些都是自己犯贱,上赶着送去让他羞辱。 他没受过这委屈,把狐朋狗友拽出来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回家“无理取闹”非要转学,直接去了国外。 毕业也没回去,直接来了平洲,只是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见到他。 薄行泽仍旧握着他的手腕,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祝川更怒,口不择言道:“薄总缺炮友了是吧,行,你拿多少钱买我一夜。” 薄行泽眼神一暗,攥他的力道大了一些,“我不喜欢你说这种话。” 祝川冷笑:“你喜欢我说什么话,说喜欢你,问你喜不喜欢我?薄行泽,你凭什么以为在你那么践踏了我之后,我还得在原地等你,松手!” “那些话……你愿不愿意听我解释?” 祝川根本不想听,见到他已经让他头疼的没法思考了,只想让他滚蛋,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说松手!”祝川抬头,看着他说:“不松是吧,不松我让你明天乃至以后永远见不着我,松手!” 薄行泽垂下眼,松开手。 祝川拧开门把,狠狠的甩上了门将他拒之门外- “怎么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又找你了?” 祝川撑着下巴,搅了搅傅清疏亲手磨出来的咖啡,香,可他不想喝。 “你说他一个红叶集团亚洲区总裁不回去工作,整天在平洲这么一个小破地方,一天三顿的唠叨我这,唠叨我那,我跟他有什么关系啊,前男友上个床就以为是和好了?你说他是不是傻逼?” 傅清疏微微笑了下。 他的事儿没瞒过祝川,同样祝川也没瞒过他,从那天沈隽意看见他脖子上那个痕迹又听他说被狗咬了,心里就有几分猜到是谁了。 他认识祝川这么多年了,放纵归放纵但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也从来不跟男人发生任何关系,即便是女人也都一贯是床上床下生意论处。 交易罢了。 祝川表面放浪形骸,但不谈感情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傅清疏有时候觉得怎么会有人能潇洒到祝川这个地步。 通透、毫无执念。 他不像自己也不像沈隽意那样有很深的执念,傅正青和沈开云如阴霾般笼罩了他们生命的前半段,无论如何也跨不过。 可祝川不一样,他把一切都看得很开,傅清疏想起他第一次和他提禁药,他劝自己找个alpha,只差直说命重要还是贞操重要。 他不赞同,却也不会干涉别人的决定,所以他明知道有害有可能会连累自己还是选择帮他,因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之后沈隽意抽信息素的事,他也没有干涉过甚至选择隐瞒,直到可以停止抽取的时候,说漏了嘴。 傅清疏不知道他是故意说漏嘴还是不小心,那些都不重要。 他就像是个局外人,永远冷静,永远片叶不沾身。 薄行泽之于他,你要我我就跟你好,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必为你守身如玉,潇洒又透彻。 “祝川。” “嗯?” “你还喜欢他吗?” 祝川搅咖啡的勺子一落,当啷一声敲在陶瓷杯沿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过了会。 祝川垂头笑了下,“万花丛中过……我活了这么多年只被他(睡)过,你说我喜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川哥的故事写完啦,撒花儿。 明天更沈狗·教授·十八岁。 第一百章 教授·沈狗·重返十六岁 “你这……”傅清疏从外头回来,撞见桑飞脸上青青紫紫的伤,停下来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下,“谁揍的?” 桑飞一只手吊在脖子上,脸上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凄惨中透着一股滑稽。 傅清疏没忍住笑了下。 “行了你还笑。” 傅清疏眼底含着笑,声音还是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莞尔:“好了不笑了,说说怎么回事,我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桑飞提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说:“东街那儿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个刺儿头,我草他妈的他简直不要命,不就一破印吗,至于拼了命的夺。” “他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傅清疏略一蹙眉。 桑飞吊着胳膊,动作一大疼得呲牙咧嘴,吸着气说:“知道啊,那臭小子听见我报家门,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又狂又傲还冷,说了句,没听过,然后我就成这样了。” 傅清疏伸出手,稍稍在下巴上摩挲了两下,“没听过……” “你准备干吗啊?真去揍他一顿?”桑飞一脸伤兵样却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他好久没见过傅清疏打架了,那小子死定了。 “打架?”傅清疏轻笑了声,“有很多时候,打架是下下策,对付刺儿头,硬碰硬只会扎伤自己。”- 沈隽意回到东街,沉默的把手里东西往桌上一扔,打眼看过去血淋淋的,晟哥被吓了一跳,一下子跳起来:“我靠,你干嘛。” “你要的东西,拿回来了。” 晟哥立刻笑了,把身边的女人推开示意她先出去,然后小心地把东西捧起来,再一抬头看见沈隽意已经走了,忙叫了声。 “你没事吧。” 沈隽意攥了下手,缓解了下后背的伤,冷淡的说了声:“没事,对方报了家门,说是傅清疏的人。” 晟哥一下没拿稳,掉在膝盖上,砸的他倒吸了口凉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傅清疏的人?那人怎么样了?” 沈隽意顿了下,说:“没大碍,手断了一只。” 手断了一只还叫没大碍? “我叫你去夺东西,没叫你把人打残废啊,傅清疏手底下的人个个儿都不好惹,你单枪匹马的把他们几个人都打残废了,自己真没受伤?” 沈隽意手指搭上门把,“小伤。” 晟哥也不管他了,低头拿起那个玉疙瘩,这东西是东街掌权者的信物,合该沾血的。 沈隽意一个人,抵得上他数十个手下,这个信物他势在必得,所以找了他去,他收钱办事,干净利落。 他是严保的人,据说九岁就跟在他身边了,到现在七年过去,严保这个废物能有今天全靠他的不要命,晟哥起初还不信,见他第一眼,他就信了。 这个小孩儿眼里没有生气,全是杀意。 他就像是个活生生的杀戮工具,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就一定能帮你办到你想要的,但他又对严保极其忠诚,他可以为了钱给任何人卖命,但不背叛严保。 严保这个废物真是撞了大运。 晟哥看了眼门口,摩挲了下指尖,沈隽意不光这个吸引他,模样也好,坚韧又张扬的长相,眉峰锋利如刃,手长脚长身材偏瘦但充满力量感。 如果能驯服这样的人,一定非常刺激- “严哥。” 严保爱穿中式棉衫,说话声音也不大,不像晟哥那么明晃晃的带着一股暴戾气,除了忍不住骂人的时候,更像是个文人。 沈隽意看着他手里端的托盘,上面放了点药和纱布,没等他开口就先说了:“包扎过了,不碍事。” 严保也没多说,把东西放下了说,“有个新任务,你接吗?” 沈隽意动了动手腕,“接。” “你不问问是什么吗?”严保看着他稍稍有些僵硬的坐姿,傅清疏的手下不是那么好惹的,沈隽意的伤轻不了。 “你会问我,就已经估测过我可以办到。” 严保看着沈隽意,十六岁的模样还有将退未退的少年气,眉眼中透着一股即将迈入成年的锋利,却又残留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少年气。 沈隽意垂眸,半晌又抬起头看了眼严保:“说吧,什么任务。” 严保顿了顿,说:“保护傅清疏。” 沈隽意眉头一皱:“什么?” 严保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唔”了声说:“上次你帮晟哥抢了玉印的事儿,我以为他得找晟哥或者你的麻烦就让人去试探了下他的意思,结果这都过了三四天了还没动静,我心想回头送点儿东西赔个礼,结果今天帖子就送上门了。” 严保伸手,指了指托盘里的一张银白色洒金箔的签,沈隽意伸手拿起来看了眼,没有署名,也没有指定。 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傅清疏虽然才十六岁,但在这个城市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不算这个圈子里的人,但不管严保还是晟哥还是这个圈子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严保不是估测了沈隽意能办到才接,他是没资格说拒绝,如果不接,沈隽意以后的日子绝不好过。 他给沈隽意科普了一下傅清疏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想跟他商量一下对策。 结果。 沈隽意两指夹着银色签纸,眼底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精准的投入垃圾桶,站起身说:“傅清疏,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可怕。”- 沈隽意推开包间的门,烟雾缭绕的狭小房间里还混杂着各种酒气,震耳欲聋的歌声和笑声掺在一起,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厌恶一切会让他神经兴奋和失控的东西。 “叩叩。”沈隽意抬手,敲了下门。 傅清疏抬起头,在缭绕的烟雾和晦暗的光线里看见人,嘴角一勾,伸手打了个响指。 在嘈杂的环境里并不显眼,但乐声却一瞬间停了,有人开了灯。 傅清疏摆了下手让其他人出去,路过门口的时候纷纷朝沈隽意看,嘴角眼底含着各怀含义的笑,甚至还有个女人想摸他脸一把,被一个眼神冻退却了。 两人一里一外的对峙一会。 傅清疏靠在沙发上,单手搁在椅背上,长腿交叠起来,含着一丝笑意,说:“过来。” 沈隽意走进来,又听他命令道:“把门关上。” 沈隽意微微蹙了下眉,依言把门关上了,走到单人沙发边坐下,抬眸打量起他。 第一眼,他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眼底含着的笑意能溺毙人,定力弱的,指使去死都不会迟疑。 第二眼,不规矩的穿着打扮还有含着不明笑意的脸,衬着包间里的暖光,整个人却像是一把封在鞘内的宝刀,出鞘便杀人。 第三眼,沈隽意内心产生了本能的敌意和战意。 两人互相打量,激流暗涌中暗自较劲,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刀光剑影的无数招。 良久。 傅清疏先开口了,“会喝酒吗?” 沈隽意看着他,“不会。” “抽烟呢?” “不会。” “挺乖的。”傅清疏伸了下手,指指桌上的酒瓶,说:“给我倒杯酒,那边的小冰箱里有碎冰块。” 沈隽意没动。 “紧张成这样,你怕我?”傅清疏弯下腰自己倒了杯酒,也没挑三拣四的放冰块,微微抿了一口也不知道喝没喝进去,沈隽意看不出酒变少的痕迹。 “你不需要我保护。”沈隽意说。 傅清疏眉梢一扬,看着这个和自己几乎同龄,却看着阴冷到有些毫无生气只剩满眼杀戮和冰冷的少年,玩味的笑了下,“怎么说?” 沈隽意说:“你很强。” 傅清疏不知道听过多少人说他很强,但从这个少年嘴里听见这句压抑着不情愿承认却还是说出实话,一下子就笑了。 “没有人不需要保护,再强的人也需要,你不想要别人保护你吗?”傅清疏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的看他。 沈隽意手指倏地攥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唔。”傅清疏没在多问什么,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严保跟你说过我的报酬了么?” “高出很多,没有必要。” “相信我,你值得。”傅清疏笑了下:“我出的这个价钱里包括你必须听我的话,我相信你的操守应该会让你按照合同办事的,对吧。” 沈隽意微微皱眉,又听他说:“当然,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陪酒陪睡的活儿,我相信都在你接受范围内。” 说着,他伸出手朝他扬起来,“击掌为誓。” 沈隽意一向是口头答应,他从不食言,签合同还是第一次,击掌为誓也是第一次,傅清疏在他眼里,就像是个异类。 简称有病。 沈隽意伸出手,和他击了一下:“我从不食言,如果要食言,你的合同还有击掌,约束不了我。” 傅清疏收回手,撑在额头上笑了下:“不,我喜欢仪式感。” 仪式感? 傅清疏看出他的疑惑,低垂了下眼眸合起一点志在必得的算计笑意,再扬起来的时候,含着淡淡地笑说:“你把自己,卖给我的仪式感。” 沈隽意眉头一拧倏地站了起来,傅清疏也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微微偏头欺近他笑说:“合同里,不包括可以打雇主哦。” 沈隽意手指捏紧,扭过头。 傅清疏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口说:“回去吧,晚上过来接我。”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教授十六岁就分化了,所以调整了下时间线,还有晟哥和严保也适当的调整,和正文可能有部分设定冲突,四舍五入忽略这些细节(只看教授怎么驯服小狼狗好惹!爱你们!) 第一百零一章 教授·沈狗·重返十六岁 晚上七点,沈隽意准时到达了傅清疏给的地点。 他敲了下门,没关,傅清疏之前说了直接进去就可以,他稍稍打量了下房子,冷硬的摆设和他的人有些出入。 沈隽意扫过一眼便不在看,傅清疏估计听见了声音,扬声从房间里问了声:“沈隽意吗?” 沈隽意微微皱眉,他这么没有安全意识的吗?门不关,进了人也不出来看一眼,就在房间里这么似是而非的念叨一句。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是谁。 想到这里,沈隽意觉得这个人能活到现在,要么是太强,要么就是命好。 “沈隽意?”他又喊了声。 “嗯。” “挺准时。”傅清疏似乎笑了下,尾音微微上扬,沈隽意没听真切他说什么,便走了过去,结果房门也没关严实,他一眼便撞了进去。 傅清疏背对着门正在换衣服,修长的双臂抻起来,纤细的腰柔韧充满力量,还有……几乎满背的纹身。 沈隽意愣了下。 傅清疏听见呼吸声,侧过身来,看着站在门口有些呆住的沈隽意,眉眼一弯笑起来,“看傻了?” 沈隽意眉尖一颤,垂下眼,“抱歉。” “站住。”傅清疏套上衣服走过来,漆黑又柔软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沁了一丝笑意,欺近了以气声问:“好看吗?” 沈隽意双手攥紧,后退了一步:“这不属于保护的范围内吧?” 傅清疏靠在门边,含笑伸手去拨他的耳垂,被他侧头避过去,捻了捻指尖笑说:“不包括,这是我个人行为,认真问你的,好看吗?” 沈隽意自从母亲去世之后,除了姐姐沈遥之外甚少也别人打交道,而且他接的大多都是不要命的打架,被人这么撩还是头一回。 “不好看吗。”傅清疏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好疼呢。” 沈隽意看了他一会,问他:“七点二十了,什么时候出发?”- 到了地方沈隽意才明白傅清疏会找他的真正目的,他们要面对的人是晟哥。 他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将晟哥约出来了。 前几天他才帮晟哥夺了权,现在就要跟他拳头相向,不过他和晟哥指尖没有任何情分,只有银货两讫,对他来说不存在对立。 傅清疏坐在椅子上,坐没坐相的斜搭着手臂在椅背上,眉眼含笑中带着一丝锋利,伸出手指指杯子,“沈隽意,倒杯酒。” 沈隽意微微蹙眉,没动。 晟哥一听这话就等着看好戏,沈隽意是个驯不服的狼,没有人可以命令他,还倒酒?傅清疏这是找打脸。 “第二次了。”傅清疏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去拿酒,结果有只手快了他一步拎起来,倒了一点又搁下,期间一言不发。 不用看也知道是沈隽意。 傅清疏端起来,遥遥朝晟哥举了下,然后倒在了地上,含着一丝凉意笑说:“晟哥,敬你。” 晟哥一下子站起来摔了手里的杯子怒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我看你年纪小给你三分面子,你……” 傅清疏将杯子往桌上一扔,滚了几圈也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 “老杂毛。”傅清疏站起身,嘴角勾出一个冷笑,“一个印也要找外人来抢,没有沈隽意你下辈子都拿不到,敬你爹的酒,废物东西。” 晟哥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恼羞成怒的一挥手:“给我打!” 今天傅清疏就带着沈隽意,两个人过来了,真要打起来完全没有胜算,晟哥非常有信心,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他们打架,等着傅清疏跪下来求饶。 晟哥一声令下,保镖瞬间冲上来团团围住两人,傅清疏按着桌沿还能忙里偷闲的朝沈隽意一眨眼,“你看,我现在不就需要保护了。” 沈隽意闷声不吭的帮他挡了一个又一个的拳头,又出手狠戾的还回去,整个包间里哀嚎声不绝于耳,傅清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晟哥面前去了。 晟哥身居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一把攥住傅清疏袭来的拳,摸了一个酒瓶便朝他头上招呼。 沈隽意余光瞥见,呼吸一窒,脱口道:“小心!” 傅清疏侧身堪堪擦过,抽空朝沈隽意弯了下眼睛,不知道从哪儿磨出来半个酒瓶底,抵在了晟哥的脖子边,“嗨,你动作也太慢了,别学人打架了,老废物回家养猪去吧。” 晟哥手一下松了,酒瓶啪嚓碎裂,“你干……干什么?” 傅清疏说:“桑飞手断了。” “桑飞兄弟手断了那是沈隽意打的,你找他去,你找我干什么?”晟哥声音哆嗦,生怕他一个不稳把玻璃碴扎进他颈动脉,小心的说:“和、和我没关系啊。” 傅清疏说:“你趁我不在,找人打伤桑飞,还夺了印,该不会以为这笔账得让沈隽意帮你扛吧,他得到什么好处了?你给的那点连顿饭都吃不饱的钱?” “我也没、没让他打人啊……这条街谁不想要,我也不是唯一一个啊。” “沈隽意是什么人,一旦动手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做派,你找他,不就是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么?我是年轻。”傅清疏用酒瓶身贴在晟哥的颈动脉上,低声说:“可我不蠢啊。” “你想要什么?” 傅清疏说:“印交出来,往后桑飞去的地方,你自动避开,不然就得给他敬杯酒。” “你他娘的做……啊啊啊!!”晟哥眼睛一瞪,这完全就是明摆着羞辱他! 沈隽意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傅清疏将晟哥的脸按在桌上,酒瓶狠狠地击碎在脸旁,碎裂的玻璃碴蹦到他的脸上,划伤一道道小口子。 “不答应也行。”傅清疏轻笑了声,拿出手机把他的样子拍了下来,晟哥拼命挣扎,脸上又被玻璃碎割了不少小伤口,疼得直吸气:“你他妈就是个贱人,你有本事……” 傅清疏拍完照片,声音轻缓的笑说:“你从哪儿听说,傅清疏矜持有礼的?来日方长,多准备点词骂我吧。” 说完,他踢开一个椅子,路过沈隽意身边的时候说了声:“小哥哥还没看够呢,回神了。” 沈隽意看了眼,跟他一齐走了出来。 “喂。” “嗯?” “你没有必要自己出来揍他,这种事本来就纠缠不清,就算拍了照片也没有什么用,桑飞那个更不可能,不如提些有益的要求。”沈隽意顿了顿,看着他说:“你闲的?” 傅清疏噗嗤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的小哥哥你怎么这么恩怨分明,我今天当然是有理由的,不过不能告诉你。再说了桑飞伤成那样我也得给他找回来吧,你打的人,我又不能打你,只好找晟哥了。” 沈隽意微怔,想问他为什么,傅清疏看出他的疑惑,知道他不会问,笑了下说:“因为我喜欢你啊,舍不得揍你呢。” “我不喜欢开玩笑。” 傅清疏没跟上来,在他身后轻轻地却又足以让他听见的开口说:“我也不喜欢。” 沈隽意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但开了口:“我不管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不喜欢任何人。”- 自从那天说完之后沈隽意便刻意避开傅清疏的眼神,但他这个人实在太懂了,完全避无可避。 比如。 “你看我这纹身是不是肿了,还是过敏了,哎这东西能上药吗?皮肤不会烂了吧,我会不会死。” 再比如。 “啊,头还有点晕,是不是挨打的后遗症。” “我想吃南巷那边的八仙羮。” “不知道我以后老了会不会嘴歪眼斜什么的,你这一拳是在太重了,我半夜都还会做噩梦,唉……” 沈隽意:“……” 他会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有一次他借口叫自己出去,回来的时候在巷子口看到一个女人从里头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披头散发的倒在他们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裤脚求救。 “救……救救我。” 后面一个男人冲出来凶神恶煞的要将她抓回去:“臭婊子,还敢跑?药给你用少了是吧。” 女人哆嗦着身子在地上痛苦蜷缩抽搐,拼命的撕扯着衣服几乎陷入疯狂,沈隽意眼神一瞬间暗下来,就在男人踢出那脚的时候将他一拳打翻在地。 他蹲下身攥住男人的领子,一拳又一拳的落在男人脸上,仿佛失去理智。 傅清疏被他吓了一跳,顾不上地上痛苦的女人,冲过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沈隽意,发生什么事?” “滚开。”沈隽意一侧头,双眼赤红阴狠的瞪视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撕碎。 傅清疏这段时间找了各种借口作弄他,逗他,他害羞却冷声掩饰过,恼羞成怒要揍他过,摔门而去过,却没有过这种要杀人的眼神。 “沈隽意?” 地上的女人太熟悉了,是用了禁药的后遗症,和母亲生前的样子几乎重叠,而男人口中那句药给她用少了几乎是瞬间就将沈隽意的恨意挑了起来。 傅清疏看着男人连挣扎都没力气了,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打死的,忙伸手攥住了他,结果一个没拉住,被他反手一下子打到了脸上。 力气极大,他半张脸都麻了,气的骂道:“你个混蛋玩意,我非让你还我一百拳不可。” 沈隽意打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一下子攥紧手,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 傅清疏伸舌舔了下嘴角,吐出一点被垫出来的血迹,指着他的脑门说:“道歉就完了?” “你想怎么样?” “你全听我的?” 沈隽意想了想,说:“嗯。” “我要你。”傅清疏偏头看他,似笑非笑,“你也给我吗?” 沈隽意沉默了一会:“……” 傅清疏捂着脸,“看来只挨一拳不够兑换这么大的愿望,那换一个,说说你为什么对这个男人的反应这么大,你仇人?” 沈隽意身子一僵,没说话。 “也不肯说啊。”傅清疏抬起头“唔”了声,说:“那行吧,再换一个,你为什么在严保手底下接这种活儿?你父母呢?” 每一句都精准踩雷,沈隽意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掉头就走,沉默着站在原地。 傅清疏见他每一句话都不肯说,顿了顿又问:“沈隽意,你有牵挂的人吗?想为了他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沈隽意看着他,点头。 沈遥。 母亲生前让他照顾沈遥。 傅清疏摇摇头,说:“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有没有一个人,你很喜欢他,原本你觉得活着根本没有意思,随时可以死,但忽然你看见了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的眼神,你发现自己舍不得死了,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为了他活下去。” 沈隽意沉默了会,摇头。 傅清疏走过来,顶着微肿的半张脸,朝他送出一个笑来,不是很好看,但却撞进了沈隽意的心里。 他说。 “你想不想要一个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里沈狗追了教授那么久,也该教授主动一次了,至于怎么追,我相信教授一定要办法撩动情窦未开的小狼狗,就不啰嗦啦。到这里这个文就正式完结啦,感谢大家三个月来的陪伴和包容,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