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 1.第 1 章 屈意衡出门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他在酒店前台租了把伞,押金五十块,退房之前还全额退返押金。 站在酒店大门口,他伞没打开,等着车来接。 等待的几分钟里他手机的微信群就没消停过,说话的所有人都来自那个“五中13班”的群。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当年的班长邵威在问今天还有谁去,屈意衡回复了一个:我,在路上。 邵威发了个“ok”的表情,又说了一遍直接去陵园。 车来了,屈意衡坐到后排,跟司机说:“陵园。” 去往陵园的路上屈意衡隔着玻璃和雨水看着有些变了形的外面的世界,差不多十五年没回来,这里变了很多。 他以前想过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收到同学会的邀请,尽管上学的时候他话少、存在感低、人缘很一般。 可他没想过他的第一次“同学会”是在陵园,其实这么说不太好,因为他们聚到这里的目的并非聚会,而是参加老同学的葬礼。 高中毕业十五年,屈意衡已经三十二岁,高中的时候他比班上大多数人都小了一岁,不太合群,尤其是到了后来,他作为艺术生只有一部分时间留在学校上课,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艺考上,跟班里的同学来往得就更少了。 可是他很清楚的记得车浩,就是几天前去世的这个人。 车浩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跟屈意衡坐过半学期同桌,成绩不错,人缘特别好,长得很高很帅,当时在跟隔壁班的班花谈恋爱。 他不知道车浩后来考到哪里上的大学,也不知道大学毕业后车浩做了什么,也可以说,高考结束之后,屈意衡跟所有老同学都没了来往,自己加入这个班级的微信群都是个意外。 去年年底他在一家画室教画,当时的学生都是七八岁刚上小学的,一次课程结束,突然有人叫他,正在收拾东西的屈意衡扭头一看觉得这人眼熟。 俩人一聊屈意衡才想起来这人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过来接侄子的。 就是因为这么个巧合,屈意衡跟老同学加了微信,当天晚上就被拉进了班级群,群里每天都很热闹,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昨天他来这边参加一个讨论会,刚一下飞机就看见群里班长说车浩没了。 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没了”,之后看着班长问有没有人打算来看看车浩的时候才明白,那个很帅的体育委员去世了。 班长说车浩是猝死,刚结婚一年半,夫妻俩还没有孩子。 看到这里的时候屈意衡才突然意识到他们都已经三十多岁,绝大部分同学都已经进入到了人生的另一个阶段:结婚和生子。 只不过,死亡来得太早了。 三十几岁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如此接近死亡,他们最常往来的是婚宴跟满月酒的现场,而不是参加白事宴席。 坐在车上,屈意衡有点儿想不起来车浩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三十几岁肯定跟十几岁的时候变了很多,大概脸上写满了故事,只是他看不见了。 照理说,屈意衡是不愿意参加任何集体活动的,可他总觉得这次不一样,虽然跟车浩关系没那么亲近,但同学去世,总给他一种应该去送送的感觉,更何况,他都到这座城市了。 可能死者都不记得他了,但是他还是来了。 雨天的陵园,比平时更多了些愁绪。 屈意衡下车的时候这雨势比刚出门的时候更大,他撑着伞,努力不让雨水弄湿自己的衣服。 他往陵园大门口走,看见几个人站在那里抽烟。 他有点儿紧张,因为不擅长跟人寒暄。 快走到大门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喊他的名字,刚巧就是之前加他微信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 屈意衡走过去,有些拘谨地扫了扫眼前的几个人。 他对他们大概都有些印象,只不过个个都跟从前大不相同。 当然他自己也不一样了,没有人会十五年保持不变。 屈意衡认出了班长邵威,中学那会儿他成绩差,数学总是不及格,邵威不仅是班长,还是数学课代表,十次考试有七次都能接近满分的那种,那时候邵威拉着姚湛给屈意衡补课讲题,三个人在周末没人的教室里,邵威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个又一个公式地给他讲,姚湛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抽烟,朝着窗外吐烟圈。 那时候大概是高二的夏天。 “姚湛来吗?”屈意衡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十五年没见了,在过去的十五年里,屈意衡大概只想起姚湛三次,刚刚是第四次。 “来了,”邵威说,“在里头呢。” 屈意衡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看,邵威问他:“来根吗?” 屈意衡看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烟说:“不了,谢谢。” 这不是屈意衡第一次参加葬礼,十三年前他参加了他外公的葬礼,十年前参加了他爸的葬礼,五年前他参加了他妈和他继父的葬礼。 就在五年前的葬礼上,他那个继父带来的比他小一岁的弟弟搂着他肩膀说:“得了,哥,这回咱俩都是孤儿了。” 那时候他二十七,他弟二十六,用“孤儿”这词儿不合适,但确实,他们俩都没爹没妈了。 之后的两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俩住在一起,直到他弟谈了恋爱,搬去跟男朋友住了。 那时候他弟还笑说:“你是不没想到我是个gay?要是知道的话不会愿意让我在你这儿住这么久吧?” 屈意衡说:“有什么关系?” 他弟又耸肩:“你们直男不是受不了么。” 那会儿屈意衡没说什么,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是直男。 他要是直男,怎么可能高中的时候跟姚湛躲在没人的体育馆互相撸,怎么可能藏在乒乓球室的角落跪下来给姚湛咬。 不过那时候他们大概都没太多想,只是年少**强,稀里糊涂就干了这么些事儿。 现在回忆起来,竟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人应该到得差不多了,咱进去吧。”邵威走在前面,他们五个人一起,往陵园里面走。 屈意衡踩着雨水,听着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远远地看见了姚湛。 屈意衡是一眼就认出了姚湛的。 他记得姚湛大自己半年,生日好像就在夏天,也就是说,姚湛应该三十三了。 刚刚邵威还在开玩笑,说大家一过了三十岁都走向了啤酒肚高发际线的中年男人形象,以前那种意气风发走在大街上能对漂亮姑娘吹口哨的时代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时代回不来了是真的,但屈意衡看见姚湛的时候发现,那个人身上并没有其他人的那种“中年感”。 姚湛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还是很白,很高,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那人在和旁边的一个女生聊天,女生眼睛泛红,他只是微微皱着眉。 邵威带着他们走过来,屈意衡把视线移到了面前的墓碑上。 原来车浩现在长这样。 他看着照片上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浓眉大眼,圆寸头,那人在笑着看大家。 屈意衡突然觉得遗憾了,三十出头,真的太年轻,甚至都没来得及跟这个世界告别就离开了。他瞬间觉得,或许回去之后应该先写一封遗书,死亡这么重大且隆重的事,还是提前准备一下才好。 到场的差不多有十几个人,大家都穿着深色的衣服,撑着深色的伞,他们像以前一样,听着班长的安排,站在老同学的墓前,悼念。 白色的菊花被一一摆好,有人真的哭了。 屈意衡听着耳边传来的啜泣声,回过头去看,发现是刚刚跟姚湛聊天的那个女生,他想起来了,那个女生不是他们班的,是高中时跟车浩谈恋爱的临班班花。 他不知道这个班花叫什么,但他知道,她此刻在为自己的初恋男友哭泣。 屈意衡站在那里想着,或许这是他们分手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也可能不是,但谁都不会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他把视线一移,撞上了另一双眼睛。 姚湛看着他,对视的时候,姚湛冲他点了点头。 屈意衡突然心跳加速,赶紧回过头来,他叹口气,重新开始想自己的墓志铭。 悼念结束了,大家一起往外走。 屈意衡故意落在最后,他依旧没能逼迫自己跟这么多曾经认识如今无比陌生的人熟练地谈笑风生。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不合群,他掏出手机假装在回复信息,让人看了以为他是因为回复消息才走得那么慢。 “没想到你会来。”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屈意衡手一抖,手机差点儿掉到地上。 他抬起伞,也抬起头,发现姚湛正走在他身边。 “啊……”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稀里糊涂地就点了点头。 “上周车浩还找我喝酒,跟我说他打算换工作。” 屈意衡皱了皱眉,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还是这么不愿意说话。” 屈意衡扭头看姚湛,这人比他高了小半头,他看向对方的时候需要扬起下巴。 他解释说:“也没有……” “去喝一杯吗?”姚湛说,“咱俩也十好几年没见了吧?” 屈意衡看着他,回答道:“十五年。” 2.第 2 章 十五年没见,屈意衡对姚湛的声音都有些陌生了。 两人撑着伞往陵园外面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当年在体育馆,是姚湛先摸的他。 一开始他很慌,可几秒钟之后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了。 那年他们才多大啊,全凭冲动办事儿。 当时姚湛贴着他耳朵说的一句话也突然从深海一般的记忆中冒出头来,那会儿姚湛靠着他说:“你太瘦了。” 一想起这话,屈意衡就跟浑身过电似的,他不敢想了,抬手捏捏脖子,把那些回忆给硬生生挤出了脑子。 他们跟着大家走到了大门口,邵威招呼着这些好久不见的老同学顺便聚一聚。 班长到底是爱张罗的人,把所有人安排上车,最后剩下了站在这儿不动的屈意衡跟姚湛。 “你俩干嘛呢?上车!”邵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姚湛,“你开车来的?” 姚湛指了指马路对面:“那边呢,我俩就不去了,有点事儿。” 邵威有些意外:“你俩有啥事儿?有事儿也不差这一口饭了,吃完再去办。” 屈意衡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相比于跟那些人一起聚餐,还是和姚湛单独喝一杯更让他容易接受。 邵威还在催:“走啊!” 姚湛皱皱眉:“改天吧,真有事儿。”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侧后方的屈意衡:“咱们先走?” 屈意衡抱歉地对邵威点点头,跟着姚湛走了。 邵威在他们后面骂了一句姚湛,说屈意衡好不容易来一回,连饭都不让人家吃。 屈意衡高中毕业就离开这座城市了,那时候他妈刚好再婚,他去上大学,之后再没回来过。 这边很不错,能摸到个一线城市的边儿,他的那些高中同学大部分在这里出生也扎根在这里,比如邵威,比如车浩,比如姚湛。 所以,屈意衡消失在他们世界的这十五年里,其实邵威他们一直有在联系,甚至关系相当不错。 屈意衡走在姚湛身后,再回头的时候那些人已经都开车走了。 姚湛拉开车门让他上去,屈意衡收伞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甩到了对方身上。 雨天就是这点有些恼人。 上了车,屈意衡把雨伞放在脚下,刚系好安全带,姚湛问:“挺长时间没回来了吧?” 说话的时候,姚湛拿出烟盒递给了屈意衡。 屈意衡抽出根烟,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打火机。 他并不经常抽烟,只有在赶稿的时候或者心烦的时候才抽得比较猛。 姚湛掏出打火机,直接凑过去给他点上,然后自己点了一支叼在嘴里。 车窗半开,让烟能散出去,烟味儿混着雨水的味道,倒是挺舒服。 “毕业后就没来过。” 姚湛点点头:“行,那今天你就听我的。” 他把车从停车位开出来:“大白天,哥带你喝酒去。” 屈意衡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只是这个“故地”变化太大,已经太陌生。 陵园在郊外,他们开回市里的时候雨已经小了不少,某个转角之后,姚湛说:“还记得吗?前面就是咱们学校。” 市里最好的高中,当年屈意衡自费进去的,全班一共就五个自费生,他是其中之一。 其实他也不至于成绩那么差,要真是太差,花多少钱五中都不收。 “去转转吗?”姚湛问。 如果是平时,屈意衡不会想去,但姚湛在身边,难免有点儿昨日重现的感觉。 他点点头:“去吧。” 五中倒是变化不大,还是那栋五层高的楼,楼上爬满了五叶地锦。 姚湛把车停在路边,俩人隔着铁栅栏往里看,有学生在草坪上踢足球,冒着雨,那叫一个青春活力四射。 他俩走到大门口,大门开着,看门的大爷却不让进。 姚湛说:“大爷,我们是这学校的学生。” “得了吧,”大爷说,“你看看你俩哪点儿像学生?” 屈意衡笑了:“我们是这儿毕业的,十五年了都。” “哟,那就是社会人士,我这儿接不到里头的电话,不能让你们进。” 没办法,两个大男人就只能站在外面看看,姚湛说:“等假期吧,学生放假了就没人管了。” 屈意衡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来这里。 绕着学校外面转了一圈,没什么意思,俩人还是按照原计划,去酒吧。 大白天,没多少酒吧开门,姚湛带着他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在巷子里又拐了几个弯儿,总算是看见一家酒吧的门店。 这酒吧叫“y”,姚湛说是他朋友开的,清吧,不闹。 屈意衡不知道姚湛选这里是因为只有这里营业还是他记得自己不喜欢太闹的地方,无所谓了,计较那么多干嘛。 上午九点半,酒吧一个顾客都没有。 他们进门的时候一个站在吧台后面的年轻男生看着他们一愣,随即打了个哈欠问:“湛哥,来帮忙打烊啊?” 姚湛带着屈意衡过去,那男生这才看见身后还有个人。 “哟,带人来的。” “你喝什么?”姚湛直接回头问屈意衡。 “帅哥,给你来杯特调?”吧台的男生笑眯眯地看着屈意衡,那笑有些意味深长。 屈意衡很少到酒吧来,来了也是乱点,他见这男生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拒绝,索性点了点头。 “你差不多就行。”姚湛这么跟男生说了一句,“我老样子。” 姚湛带着屈意衡到里面的卡座等着上酒,手里摆弄着打火机。 俩人一时间都没话说,屈意衡更拘谨了。 自从他不在画室教课,几乎不怎么出来跟人接触,绝大部分时间窝在家里,最多下楼去超市买点菜。 其实他大可以拒绝姚湛的邀请,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面对这个人,他学不会摇头。 就像十五年前,姚湛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dang部,问他行不行,他没点头也没摇头,直接伸了进去。 说到底,尽管十五年前他没觉得自己对姚湛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尽管十五年来他没怎么想起过姚湛,但归根结底还是不一样的。 酒吧的男生端来酒,眼神还是黏在屈意衡身上。 “帅哥哪儿人?没见来过啊。” 姚湛“啧”了一声:“玩你的去。” 男生不情不愿地走了,屈意衡看着他,笑了笑。 “你常来?”他没话找话,总不能就这么僵着。 酒吧里就他们两个顾客,气氛太尴尬让他浑身都难受。 “偶尔来喝一杯,”姚湛说,“太忙了,想总来也不行。” 屈意衡点点头,没问他在忙什么。 接着,俩人又没话了。 各自喝着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压根儿不认识。 吧台的男生津津有味儿地看着他们,顺便给老板发信息:湛哥带人来了。 没一会儿,楼上下来个男人,穿着白色无袖t恤,下身是条家居短裤,一看就是刚还在睡觉,头发乱成了鸡窝。 屈意衡看着那人走过来,姚湛说:“这店的老板。” 老板姓杨,叫杨侃,姚湛的发小。 杨侃走过来,理都没理姚湛,直接要跟屈意衡握手:“幸会幸会,我叫杨侃,是他哥。” 姚湛瞥了他一眼,告诉屈意衡不用搭理这人。 屈意衡见着生人就焦虑,但做人怎么都得有礼貌,人家伸手了,自己当然得回握过去。 “屈意衡。” “好名!”杨侃指指旁边,“我坐这儿,不打扰吧?” “打扰。”姚湛说,“睡你的觉去。” 酒吧大都晚上营业早上关门,他们要是再晚来十分钟,门儿都进不来。 杨侃讨了个无趣,撇撇嘴去吧台了。 吧台那边老板跟酒保聊得欢,话题当然是围绕着那边喝酒的二位。 屈意衡有一阵子没喝酒了,他喜欢喝,一喝就有点儿刹不住闸,重点是酒量还好,怎么喝都觉得不过瘾。 本来是姚湛张罗着喝酒,结果一杯接着一杯的下肚,姚湛先晕了。 俩人喝了点酒之后相处也没那么别扭了,就着车浩的话题聊了起来。 无非就是感叹生命无常,珍惜时光,姚湛说:“你说咱们,一晃十五年没见,要不是今天碰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走大街上来个面对面都认不出来彼此。” 屈意衡觉得他说得对,如果真走在街上,他看见姚湛,那肯定是不敢认的。 没多久两人面前就摆满了空酒杯,姚湛背靠着椅子,盯着屈意衡看。 “你倒是没变太多。”他的视线从屈意衡的脸一路向下,发现这人似乎有好几个耳洞,但耳朵上什么都没戴,不仅是耳洞,在被衬衫领子盖住的地方,隐约能看见纹身的边缘,他有些意外,没想到以前那个老老实实的屈意衡还干过这么叛逆的事儿,无论是耳洞还是纹身,出现在他身上就有些说不出的反差。 姚湛把屈意衡细细品了一遍,最后看遍全身,笑了。 酒精对屈意衡没起什么作用,让他脸红的是姚湛的目光。 他不受控的想起那些两人互相安慰的片段,那会儿他们十几岁,一晃现在已经三十多。 两人从酒吧出去的时候十一点刚过,都一身的酒味儿,姚湛搂着屈意衡的肩膀,问他:“去哪儿?我送你。” 他们身体紧贴着,天气热,他们也热。 屈意衡被他搂着的身子有些紧绷,他微微仰头,姚湛低头,呼吸时的热气都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过来住的是酒店吧?”姚湛问。 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睛说不上清明也算不上醉意太浓,那语调,带着钩子似的,勾住了屈意衡的某根神经。 屈意衡说:“我住的地方离这边不远。” 他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在后排,大腿贴着大腿。 滚烫滚烫的,哪里都滚烫滚烫的。 屈意衡看着窗外,觉得自己快被烧着了。 他希望车速再快些。 3.第 3 章 屈意衡还真就不是那种随便乱来的人,平时他很节制,从来不跟恋人之外的人发生关系,当然了,他谈过的恋爱也极为有限,两次,还两次都眼睁睁送对方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有一阵子他挺恨的,灰心失望,觉得往后也别找了,找一个去结婚一个,搞得他好像是人间月老一样,到头来就他守着空屋子满地零零碎碎的回忆。 他瞧不上骗婚的gay,加上自己也没有家庭的压力,那些大部分同性恋都有的困扰他没有,一个人这么混着挺好的,活得倒是自在,实在犯不上找个人给自己添堵。 上一次分手还是三年前,对方那意思是他去结婚,时不时回来陪屈意衡,弄得好像还挺厚待屈意衡。 这事儿把屈意衡恶心得够呛,为了躲开那人,他搬了次家,换了手机号码,跟那人彻底不来往了。 也就是那次开始,他打定了主意自己过,真的操不起那个心了。 他不知道姚湛现在怎么样,三十多岁,一般人到了这个岁数都结婚生子了,他们两个见面谁也没提起这个话题,直到接着吻倒在床上也没人开口问过对方任何私密的问题。 就好像,他们见面只是为了打一炮,这关系十分纯粹,不该有任何夹着感情的话题融进来。 大白天的,拉上窗帘,被子里俩人一身汗。 屈意衡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太久没做过这种事儿了,有些姿势怎么摆怎么觉得羞耻。 恍惚间他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姚湛,他们俩年轻气盛的时候互相lu过那么多回,他给这人咬过那么多回,可从来没真枪实弹地干过一场。 说到底那时候还是小,有些事儿不敢做。 那年俩人将将成年,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可真正要做大人做的事儿时又怂了。 而且毕竟不一样,俩男生,心里都虚着。 十七八岁的孩子,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往哪儿走,有些事儿一旦开了头,往后再想回身就难了。 不像现在,三十好几,虽说算不上活明白了,但很多事情没那么在乎了,痛快才是第一要义。 如果换了别人,屈意衡不会做,但姚湛,他不会拒绝。 就好像弥补了青春期里缺少的那一块,拼图完整了。 姚湛酒量没屈意衡好,但不至于真的喝断片,俩人怎么来的又做了什么,甚至做时的感觉他都清清楚楚。 只不过,大白天酗酒加宣yin,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一起睡到了深夜。 屈意衡先醒的,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半。 身上粘糊糊,很热,不舒服,他推了推抱着他的人,想去冲个澡。 姚湛被他一推,醒了,缓了缓神才说:“早。” 屈意衡笑了:“早什么?现在是晚上。” 他从床上起来,事后竟然开始有些尴尬。 说不上怎么回事儿,他突然就有点儿担心姚湛觉得他是个随便的人。 洗澡的时候屈意衡又想,觉得就觉得吧,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就当是萍水相逢互相解渴,有什么要紧的?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姚湛正坐在床边玩手机,没穿衣服,就那么背对着他。 “吃点什么吗?”屈意衡礼貌性地一问。 姚湛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吃了。” 他放下手机开始穿衣服:“我有点事儿得走了,你最近一直在?” “明天就走。” 姚湛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穿衣服:“用不用送你?” “不用,你忙吧。” “那行。”姚湛系好腰带,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那我先走了。” 屈意衡点点头,送他到门口。 自始至终,二人没有叙旧,没有关心彼此的现在,甚至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留,交流时,算不上冷漠,但不热络,毕竟这么多年没见,生疏肯定是有的,哪怕不久前身体热乎了,心也是没贴近的。 关于联系方式这事儿,屈意衡是故意没开口留的,姚湛是真的忘了。 那天晚上,姚湛走了之后,屈意衡自己下楼去一家面馆吃了碗清汤面,回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拿着本子在灯下画画。 他本来没什么想法,结果最后,竟然画下了他记忆里的高中篮球场。 那个篮球场就在体育馆二楼,当初他给姚湛咬的那个黑漆漆的小角落一抬头就能看见打篮球的学生们。 屈意衡返程的航班在下午,他在网上看到酒店附近有家艺术馆,准备走前去看看。 他九点多先去退房,打算把行李暂存在前台,结果退房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租的那把伞落在了姚湛的车上。 五十块钱的押金不能退还倒是无所谓,可这事儿在屈意衡心里打了个结。 他去艺术馆的路上看到班长又在群里说话,还特意艾特了他,问他今天要不要一起聚一聚。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肯定不会在群里说话的,但这会儿人家都直接和他对话了,不出声也太不礼貌。 屈意衡回复了一个:准备走了,下次见吧。 群里大家聊天,很快就淹没了他的消息,他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他还是不习惯被别人关注,哪怕是友好的关心他也觉得不适应。 屈意衡在艺术馆没逗留太久,身体不舒服。 大概真是太久没做那事儿,酒后的姚湛有些过于亢奋,弄得他走路都觉得别扭。 屈意衡老早取了行李去了机场,坐在咖啡馆等着到时间再去值机。 他拿着手机翻看群消息,看见姚湛说自己今天事儿多,科室忙不过来。 也就那么一瞬间,屈意衡有点儿好奇姚湛的工作,他点了姚湛的微信头像,对方的个性签名跟朋友圈都是空着的,盯着那个“添加到通讯录”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按下去。 他想起十五年前的姚湛,那个坐在桌子上抽烟,时不时给他讲题的少年。 其实屈意衡第一次给姚湛lu过之后心情完全没办法平静,那之后的好几天,他时刻关注着姚湛,然而姚湛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他看不透。 后来屈意衡加了姚湛的qq号,心情忐忑地打开对方的qq空间,还以为能捕获什么秘密,最后,落空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十五年了,他还是这样。 屈意衡刚一下飞机就接到了编辑的电话,对方急吼吼地说:“屈老师,能不能救救急?” 他问对方怎么了,编辑带着哭腔说:“一个画手老师给开了天窗,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屈意衡有些无奈地笑了,问:“多久?” “两天。” 他皱了皱眉,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的屈意衡拖着行李去坐地铁,从机场打车回家要将近二百块,可是地铁只需要十五。 这就是他接这个活儿的原因。 现在这个世道,同样的行当,水平差不多,但收入却天差地别。 有些画师赚得盆满钵满,有些却在温饱线上挣扎,而屈意衡就是后者。 回去的路上没有空座,他就一手扶着行李箱一手抓着把手,身体跟着地铁摇摇晃晃,闭着眼,想着接下来两天估计又要通宵了。 邵威抱着儿子去找姚湛的时候,姚湛正给一个小孩儿开药。 “忙着呢?姚大夫。”他把儿子放下,他家那小胖子直接跑过去趴在了姚湛的大腿上。 姚湛今天最后一个患者看完,把药方给了那小孩儿的妈妈,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把邵威家的胖小子抱了起来。 “哎呦,又胖了!”姚湛特稀罕邵威儿子,小孩儿胖长得可爱,还跟他亲近,一见着姚叔叔比见着亲爹都亲。 邵威问他:“你那天把屈意衡拐哪儿去了?” 姚湛没想到他是来问这个的,眉毛一挑:“怎么?” “没事儿,就寻思着多少年没见了,还想着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好好招待招待呢,结果一顿饭都没吃上,我这班长不称职啊。” “没事儿,我替你招待了。” 邵威一听,明白了几分:“你俩之前有联系?” “没有。”姚湛突然一愣,“操。” 他这才想起自己没留屈意衡的电话。 “别当着我儿子面儿说脏话,小孩儿学坏了。”邵威嫌弃他。 姚湛倒笑了:“没事儿,这东西迟早都得会。” 姚大夫下班了,脱了白大褂,跟值班的医生闲聊了几句,抱着孩子出了门。 “晚上想吃什么,随便挑。” “你可别让他随便挑了,”邵威把孩子接过来,塞进后排坐,自己又坐了进去,“他最近减肥,咱去吃草。” 姚湛开车,回头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孩子:“你可得了吧,他胖你带他运动,光控制饮食不运动也是白扯。” 俩大男人领着一个胖小子去吃了牛排,大人没吃多少,小孩儿没少吃。 邵威说:“你这样的,以后有了孩子不得宠上了天。” “我也得能有才行。” 邵威叹口气,问他:“那你什么打算?我说你这么一个人混着,还不如找个人,起码是个伴儿。” “我要那伴儿有什么用?冬天咱这儿供暖挺好,不需要暖被窝的。” 邵威一声嗤笑:“反正兄弟关怀的话是放这儿了,你不找女的,那就找个踏实的男的,你说实话,跟屈意衡你俩那天干嘛了?” 被他一说,姚湛想起了那天的事儿,他记得自己把屈意衡折腾得够呛,那人最后眼角都溢出泪了。但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对方身上隐秘角落里的纹身。 姚湛记不清屈意衡身上到底有多少个纹身了,五个?十个?反正不少。每个纹身都不大,图案他当时没细看,有文字有图,他就记得那人大腿根部有一句什么话,他还吻了几下。 姚湛皱皱眉:“你怎么那么八卦呢?” “这是关心。”邵威说,“屈意衡那人我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儿,但以前不言不语的,跟谁都不行,就和你好,我可是听说了,他也还是单身,而且跟你一样,你知道我啥意思。” 说到这儿,姚湛不明白了:“你这都听谁说的?” 邵威一笑:“听谁说的?他前男友!” 邵威说:“我上个月不是搞了一个工程么,结果对方项目负责人被派过来跟着我们干了俩星期,现在还没走呢,我说我是五中的,他说他前任也是,这挺巧的么,我们一起喝酒,好家伙,那小子一喝了酒什么话都往外蹦,问我认不认识屈意衡,说那就是他前任!” 听了这话,姚湛就一个想法:屈意衡有这么个嘴上没把门儿的前任,真是倒了霉。 4.第 4 章 屈意衡果然两天没出门,不仅门没出,觉都几乎没睡。 接的稿子急,他这人对自己要求还高,交上去的东西必须得先过了自己这一关,于是就这么熬着,熬红了眼睛,熬黑了眼圈。 他赶稿的时候抽烟很凶,闷在书房里,手边的烟灰缸堆了个小山。 到最后,他准时交稿,家里的泡面一包都没有了,烟也一根没有了。 屈意衡向来对自己心里有数,一个活儿需要多长时间,他要多久不挪地方地画,要吃几顿饭、抽几根烟、打几次盹,他都清楚。 所有的事情都在计划之内,包括交稿后第二天病倒。 以前岁数小,怎么熬夜祸害自己身体都行,但现在虽说没七老八十,但那会儿作的妖都落下了病根,现在开始反噬了。 以前屈意衡喜欢半夜画画,他说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灵感,于是那几年里,他几乎日夜颠倒,后来身体实在受不了才硬是逼着自己把那习惯给改了。 习惯是改了,有些毛病已经沾上了。 编辑打电话来大呼感谢的时候,屈意衡刚吃完药躺下,他喝了小孩儿的退热灵冲剂,每次发烧喝两包那个见效比什么都快。 “不用客气,”屈意衡说,“但是以后别总这样,真的熬不起。” “嗯嗯嗯,这次您真的是救了我的命,改日我一定登门感谢!” 屈意衡说别了,千万别来,应付了两句,挂了电话缩回了凉被里。 他眯着眼看着窗外,心说完了,等会儿天亮了肯定会晃醒我,但是他太累了,连根手指都不想动,更不可能愿意起来去把窗帘拉上。 这么想着,他很快就睡着了。 屈意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夏天的晚上七点多天还没黑,楼下热闹得像是个游乐园,小孩儿大呼小叫,偶尔还有犬吠。 他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烧退了,但还是有些头疼。 伸手摸过手机,打开微信,发现“五中13班”那个群一直都有人在说话。 他已经把这个群设置了勿扰模式,群消息提醒是不会再出声了,但因为每天都有人不间断地在聊天,所以这个群始终在最上面,只要他一打开微信就能看见。 屈意衡点开翻了翻,有人在讨论说十一大家约着一起出去玩,不带家属的那种。 这才八月份,这些人已经开始计划十一的假期,眼光倒是放得挺长远。 他翻着聊天记录看见一个女同学把姚湛的名字艾特出来,问他去不去,大家有人在下面起哄,说班上大龄单身男女要自由组合了。 到这会儿屈意衡才知道姚湛也是单身。 他想起那天他们在酒店,姚湛弄得挺猛的,最后出来的东西也挺浓,但当时屈意衡没多想,现在才想通,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做。 搞了半天,他们这些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不仅仅被岁月抛弃了,还被xing生活抛弃了。 这么想着,屈意衡笑了。 他又往下翻了翻,一直没见着姚湛的回复。 在他记忆里,姚湛其实挺酷的,就是那种有点儿痞气的少年,十七八岁抽烟打架,看似不良少年实际上成绩好得让人咂舌。 这种人最招男生嫉妒,最讨女生喜欢。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那样的性格。屈意衡关了手机,把自己又埋回了被子里。 他一直在床上躺到天黑才起来,感叹着最后还是把觉睡成了美国时间。 洗了把脸,觉得饿了,头晕脑胀又不想下楼吃饭。 他到阳台吹风,一摸手边烟也没有。 不下楼不行了,逼着自己出了门。 这座城市哪怕是夏天的晚上也一样的闷热,没走出几步就是一身汗,屈意衡突然怀念起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回去常住过的城市,前几天他过去,觉得那种白天炙热夜晚凉爽的城市才是真的宜居。 他去便利店买了一袋五包的方便面,想了想,又给自己拿了两盒牛奶,最后在收银台要了两包烟,掏出手机付款。 微信支付后不可避免地又看见了班级的群,刚巧赶上姚湛说话。 姚湛说:到时候再说,我忙。 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忙成这样。 屈意衡拎着袋子往回走,路上遇见一条胖乎乎的小柯基,那小狗儿就跟着他,他索性蹲下来逗了一会儿狗。 他跟这小狗玩儿得正热络,有个姑娘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遛狗的牵引绳,她看见狗在这儿,松了口气,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了:“祖宗啊!我这刚要给你系绳儿你就跑没影儿了,吓死我了!” 姑娘赶紧蹲下给狗系绳子,然后和屈意衡道谢。 屈意衡笑笑没说话,拎着自己的东西回家了。 姚湛最近是真忙,一边应付单位的领导,一边应付家里的领导。 就跟邵威见面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副院长就“顺便”来儿科科室遛弯儿,又“顺便”问了姚湛一句:“小姚今年是不是三十多了?还一个人耍着呢?” 姚湛没想到他老人家突然关心起自己个人问题,毕恭毕敬地回答:“三十三生日刚过,一个人挺好的。”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他希望对方能感受到他的真诚,毕竟,一般人聊到这里接下来就要开始说:“哎我家某某亲戚的孩子某某某跟你挺合适的,改天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 姚湛真的挺怕这个的,尤其,说这话的人万一是他们副院长,他怎么办? 有时候真的就是天要亡你你不得不亡,副院长仿佛完全听不出姚湛刚刚那句话有多诚恳,反倒说:“你们年轻人,就是逞强,一个人再好能有俩人好?” 姚湛心说要完,准备找个理由脱身,然而姜还是老的辣,没等他找出理由,副院长已经发话了:“我外甥女上周从国外回来了,改天给你们介绍介绍,年龄相当,学历相当,多好。” 旁边一个科室的小大夫羡慕得不行,可自打副院长说了这句话之后,姚湛这心里的火就没退过,嘴上直接起了个水泡。 如果是副院长一个人施压他也能忍一忍,但他妈那边也打来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给我落实一下女朋友的事儿啊?”姚湛他妈说,“昨天我在超市碰见邵威他媳妇儿了,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 “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姚湛说,“我这不是过得挺好的。” 很多时候,你说你过得好没用,别人有自己的一套眼光。 “好个屁。”姚湛他妈是个挺厉害的女性,从小姚湛没怕过谁,唯独怕他妈。 可是有时候,有些事儿,怕归怕,真不能就那么低头。 姚湛不喜欢女人,他面对女人一点儿**都没有,大家凑一块儿,好哥们儿似的,谈恋爱真的谈不了。 他就喜欢男人,只能跟男人接吻,跟男人**。 这些事儿他还没和他妈说,三十三年了,他就一直藏着掖着,倒不是怕别的,是怕他妈受不了病倒了。 二十几岁天塌了都不怕的年纪没坦白,到了三十多岁,虽说不在乎的事儿多了,但在乎的事儿也多了。 就上次,他妈去参加自己同事的葬礼,回来愣是上火上得打了半个月的吊瓶,要是自己的事儿让她知道了,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以前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到了现在,这种思想早就该被取缔了,可是老一辈还总是觉得男人就该跟女人在一起,男人跟女人在一起就该有孩子。 这种思想在他们的生命里已经存在了一辈子,突然让他们抹杀掉,得有多难? 姚湛开不了口,能瞒到什么时候就瞒到什么时候吧。 这天他休假,一个人为了躲清静,去了y。 才傍晚,天没黑透,酒吧里人少,姚湛一进去就看见小莫在吧台跟杨侃腻腻歪歪的,俩人见他进来,异口同声地问:“那个帅哥呢?” 姚湛敲敲桌子:“酒。” 小莫哼唧一声,转身去给他调酒。 杨侃凑上来:“咋了?人把你甩了?” “谁啊?”姚湛明知故问。 “就那个叫什么来着?姓还挺特殊的。” “屈意衡!”小莫拿着酒回来,笑嘻嘻地看着姚湛,“那小哥帅,看着就舒服。” “收收你的口水,”姚湛拿了酒转身往卡座走,“你们谁都甭惦记。” 他一个人过去坐,长腿搭在沙发上,喝着酒,手划着手机屏幕。 以前姚湛挺烦那些人整天在微信群里絮叨的,不少都八百年凑不到一块儿的人,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话。 但是自从上次车浩的事儿之后,他就经常看群消息,他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挺可惜,屈意衡几乎不出现。 他想起上次他们俩来的时候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屈意衡挺能喝的,把他都给喝晕了。 他想起对方的耳洞,想起对方的纹身,想起对方湿漉漉的嘴唇。 姚湛身体有了反应,但他没打算理。 他点开群成员名单,找了半天,终于在几十号人中找到了屈意衡的名字。 那人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空白的画板,画板右下方写着他的名字,字儿很好看。 姚湛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加这个好友。 “操,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磨磨唧唧的是男人吗?” 姚湛抬头,发现杨侃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靠着他的沙发看着他的手机。 “闭上你的嘴。”姚湛瞪了他一眼。 “让我闭嘴行啊,你痛快把好友加了我就闭嘴。”杨侃喝着酒,笑他,“怂得你。” 姚湛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他一冲动,直接按了“添加对方到通讯录”,然后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让小莫再给我调一杯,不好喝不给钱!” 5.第 5 章 屈意衡他弟来敲门的时候,屋里的人正躺床上发呆。 这么多年了,屈意衡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朋友,他不交,也不擅长交,在人群里永远不自在,独处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自己。 听见敲门声,他一开始以为是物业。 前阵子楼上老太太洗衣机注水之后就出了门,结果家里发了大水,物业来问有没有渗到楼下来,他估摸着又是这事儿。 这种事儿,屈意衡都懒得去开门。 他这几天正烦着,有件大事儿需要他拿主意。 门外的人坚持不懈,门内的人岿然不动。 窦郁聪敲门敲到手疼也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太清楚他这哥哥的性格了,本来想着大早上别扯嗓子喊了,结果人家愣是不给反应,他没了耐心,清清嗓子,朝着紧闭的大门喊:“屈意衡!你亲弟弟来了!” 屈意衡一听,赶紧下了床。 门开了,看着眼前大包小裹逃难似的窦郁聪,屈意衡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让人扫地出门了。”窦郁聪把手里的行李箱往屈意衡家里一推,箱子自己滑了进去。 屈意衡侧开身让他进来再说,窦郁聪一边往屋里拿东西,一边骂骂咧咧地说:“我真jb服了,现在的男的有好东西吗?” 屈意衡回头看看他:“你把咱俩都带进去了,你什么样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还行。” 窦郁聪嘿嘿笑着看他哥:“那倒是。” 三个行李箱,两个大书包,还有一个大号旅行包,屈意衡怀疑窦郁聪其实是个忍者,关键时刻可以□□出来帮忙拿东西,否则这么多箱子包裹他是怎么一个人弄上来的? “哥,你家也忒乱了吧!” 当年爸妈刚去世的时候,窦郁聪跟着屈意衡住了两年,后来他谈恋爱搬了出去,跟这个男友一处就是六年,结果,就在刚刚,他出差回来的时候,十分狗血地发现家里有一条陌生的男士丁字裤。 窦郁聪这人平时看着嘻嘻哈哈心大如椰子,但实际上很有自己的原则跟底线,他眼里容不得这样的沙子。 在家里,他平静地听完对方的解释,然后毫不犹豫地收拾东西走人。 那套房子是他们租的,俩人一人一半的房租,付到年底,他出门的时候还在想,幸亏去年他们计划一起买房还没落实,否则无论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到现在分手都会再牵扯出一系列麻烦事儿来。 他果断来了他哥家,路上打电话发现他哥关机,既然关机,那就肯定在家。 他了解这人。 屈意衡听他抱怨自己家乱,随口说:“那你就收拾收拾。” 他帮着窦郁聪把行李都拿去另一个房间,问他:“吃饭了吗?” “吃什么啊,气都气饱了。”窦郁聪真的开始收拾屋子,找了个垃圾袋,把桌上那些速食包装跟外卖盒都收了起来,“你咋不问我出什么事儿了呢?” “你自己说了,被扫地出门。”屈意衡说,“你出轨被抓了?” “你是我亲哥吗?”窦郁聪抱怨,“有你这么说弟弟的吗?” “我还真不是你亲哥。” 要说屈意衡在谁面前能话稍微多点儿,还能开点玩笑,那唯一一个就是窦郁聪了。 他们俩虽然不是亲兄弟,但重组家庭之后其实过得真挺好的,一家四口,特别和谐,那段时间屈意衡一度开朗了不少,只不过好景不长。 窦郁聪被他哥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哼哼着闷头收拾垃圾。 屈意衡进屋放好东西又给他换了床单被罩,把好久没人住的房间开窗通风。 “要我说,我真不如像你似的,到时候找个好姑娘结婚,好好过日子,”屈意衡不问,但窦郁聪忍不住不说,在他哥面前,他就像一扇敞开了的门,他哥不往里面张望都不行,“狗b男人伤透我的心。” 到现在窦郁聪也不知道屈意衡其实也是gay,倒不是屈意衡有心瞒着他,只是他们几乎没再聊起过这个话题,他也犯不上特意去说。 “别胡闹,”屈意衡说,“你不能走那条路。” “啊?哪条?”窦郁聪楞了一下,发现屈意衡沉着脸站在房间门口。 屈意衡不仅是脸色沉着,声音也冷了下来:“骗婚。” “哎呀,我就那么说说,我能么,那不是祸害人么!”窦郁聪摆摆手,“算了,跟你开玩笑你都听不出来。” 别的玩笑都可以开,但这种不行。 屈意衡过去也真情实意爱过别人,结果对方最后都选择去过所谓的“正常生活”,可是在他看来,那种人跟骗子无异,害人害己。 要说这世上他最厌恶什么人,大概就是骗婚的同性恋。 “你家还有什么吃的?”窦郁聪把收拾出来的垃圾放到门口,然后过去打开了冰箱。 红烧口味的方便面、海鲜口味的方便面、小鸡炖蘑菇口味的方便面,还有一罐老干妈。 “服了。”窦郁聪进了洗手间,洗干净了手说,“走啊,下楼买菜。” “你去吧,”屈意衡准备继续回去躺着思考人生,“我还有事儿。” “你有什么事儿?窝在家里一声不吭,跟尸体似的,出去透透气,有什么事儿吃完饭再办!”窦郁聪拖着他往外走,“对了,你手机还能开机吗?我怀疑你买它只是为了炫富。” “我有什么富可炫,就是懒得开。”他说,“反正也没人找我。” “这位哥哥,您这话说得可真让弟弟心寒啊!” 在窦郁聪的强迫下,屈意衡总算是出了门。 他们俩,一个一米八七,一个一米七八,站一起窦郁聪倒像是屈意衡的哥。 窦郁聪这人活得精致,只要是出门,哪怕只是买个菜都得收拾得溜光水滑,尽管今天是他分手的日子,被狗男人背叛的日子,从住了六年的爱巢里伤心离开的日子,但他还是穿得阳光帅气,不像是三十岁的男人,反倒像个二十出头的潇洒小伙儿。 反观屈意衡,本来就是正在床上躺尸直接被抓起来的,能有什么好扮相?一件简单的大t恤,一条浅灰色到膝盖的休闲短裤,脚上就蹬了双夹脚鞋拖,看起来真像个出来遛弯儿的大爷。 窦郁聪说他:“你头发长了怎么不去剪剪?你们艺术家是不是都非得扎小辫儿啊?” “我懒得去。”屈意衡补了一句,“我也不是艺术家。” 窦郁聪笑了,抬手搂着他哥肩膀:“在我心里,我哥那就是最天赋异禀的大艺术家,迟早要名垂青史的!” 每次窦郁聪这么说,屈意衡其实心里都有点儿不是滋味。 他倒不指望自己名垂青史,但起码得混出个样子来。 当初在艺术学院,他是出了名的优秀,他在学校的那四年,或者说直到他离开艺术学院之后两三年,屈意衡这个名字都经常被提起。 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屈意衡怀疑自己自从离开学校就开始走下坡路,他的创作生涯就跟感情生活一样,一天一个新的滑铁卢。 什么远大前程、名垂青史,那都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才想的事儿,现在他不求这个了,只希望起码让生活质量有保证,别饥一顿饱一顿,别吃了这顿没下顿。 俩人在超市买了一堆有的没的,窦郁聪比他哥有钱,带着他哥在超市,看见什么都往推车里放,哄孩子似的问:“巧克力吃吗?薯片要不要?哎你喝过这个酒没?来两瓶。” 屈意衡就跟在他身后,说他:“你少买点。” “那不行。”窦郁聪说,“咱俩都多久没见了,我想你,今晚上咱俩好好喝一顿,要不你说我去外面喝多了跟别人酒后乱xing,还不如和你。” 屈意衡皱着眉朝着他的背拍了一巴掌:“整天胡说。” 窦郁聪就笑,然后连连道歉。 兄弟俩拎着一堆东西回了家,窦郁聪主动请缨下厨,屈意衡也懒得跟他客气。 “你把手机开了吧,万一真有人找你呢?” 屈意衡知道,没人找他,这个时候不是出版社截稿的日子,编辑不会找他救急。 说来也可笑,正常约稿的少,一到需要救急的时候,那几家出版社都爱给他打电话,估计也都知道他缺钱,知道他不会拒绝。 厨房里的人开始忙活,屈意衡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又回了卧室。 他的手机在床头柜上躺了三天了,三天没开过机。 他犹豫了一下,拿过手机躺在床上,抓过上次窦郁聪来时给他的一个熊猫玩偶抱在怀里,按下了开机键。 之前窦郁聪说他这手机买来是为了炫富的,其实这破手机他用了五年了,开机速度都慢了不少。 手机开了,缓了好一会儿各种软件才启动起来。 他打开微信,想看看那个“五中13班”最近又在聊什么。 不过微信开了之后,他再没心思去看群消息了,因为他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在“近三天”的那一栏中,姚湛的名字赫然出现。 一瞬间,屈意衡的心好像被一只手捏紧了,整个人身体也紧绷起来。 他看着那个名字,不自觉的想起年少时候那些隐秘的角落,以及那天中午两人在酒店淋漓尽致的一场“青春告别仪式”。 “哎,我发现家里没有糖了啊!”窦郁聪突然探头进来,见他哥慌张地放下手机,觉得疑惑,“你干嘛呢?” “没事儿。”屈意衡起来,“我去买吧。” “啊,那你去吧,红烧肉没有糖不行。”窦郁聪嘱咐他,“你到楼下那个便利店买就行,快点儿啊,我这儿做菜急着呢!” 6.第 6 章 屈意衡下楼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像是怕不小心摔了它,又像是怕被人偷了去。 他快步走到楼门口,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才松了口气,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打开微信,又看了一眼那个好友申请,已经两三天之前的事儿了,自己一直不通过是不是显得太没礼貌? 尽管这么想,他也没有立刻添加好友,而是把手机揣起来,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白砂糖。 回来的路上屈意衡还在想那件事,姚湛为什么突然加自己好友? 两个人十五年来没有任何联系,那天的见面,是个意外,上床更是原本并不在计划内的事。 屈意衡并不觉得姚湛对自己有意,他也自觉对姚湛无心,毕竟当时姚湛穿戴整齐离开都没问一句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这事儿他们都没提,彼此的关系显而易见——萍水相逢打个炮。 这叫什么?一夜情。 他们相距上千公里,连长期发展的炮友关系都不好实现。 屈意衡想不到姚湛加自己的理由,他一直困惑着,直到晚上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才一时冲动,点了添加好友。 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差不多有半小时,之后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一整晚,他睡得不踏实,几乎一个多小时就醒一次,醒来就拿着手机看时间,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人给自己发了微信。 当然是没有的。 姚湛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关于微信这事儿,不是姚湛故意吊着屈意衡,而是他真没看见。 这天他夜班,傍晚的时候来了几个食物中毒的孩子,他们整个科室都忙得团团转,甚至把白班的大夫都给叫了回来。 那几个孩子情况不太好,家长在外面还闹,搞得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直到天快亮才全都消停下来。 姚湛在单位食堂吃了口饭,回去换了衣服,准备下班。 这会儿他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在办公室找了一圈,最后在一摞病例下面找到了。 他拿着手机钥匙钱包出了门,心说得赶紧回去睡一觉。 姚湛平时忙起来根本不带着手机,都是下了班到了车上才翻看记录。 过去这一晚上,没有来电,没有短信,没有缴费通知,至于微信......他看见十几个小时前屈意衡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大前天在杨侃那儿发的好友申请,三天了,对方才加他。 姚湛倒不是小心眼的人,就是觉得或许自己有点儿逾越了,那天俩人做完,他是忘了要个联系方式,可屈意衡也是真的忘了吗?还是根本没打算要? 他想起邵威跟他说的那件事儿,有点儿搞不懂屈意衡。 但人啊,谁能搞明白谁呢? 他都有点儿想不起来那天为什么突然想加屈意衡的好友了,过了那个冲动的劲儿,现在一时间竟然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既然是自己主动加的人家,那就应该先说句话。 他措辞半天,发了个:我刚下班。 “有人给你发微信!”窦郁聪咬着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叫姚湛啊。” 屈意衡从洗手间冲出来,又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 “嚯,什么重要人物?”窦郁聪低头继续吃饭。 屈意衡正在洗手间照着镜子给自己剪头发,他不想去理发店,因为理发店的人话太多。 头发剪了一半,窦郁聪说姚湛发来了消息,他放下剪刀就冲了出去。 现在,他顶着剪得乱糟糟的头发站在洗手池前面,低头看着姚湛发来的那句“我刚下班”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你还吃不吃饭啊?一会儿凉了。” 窦郁聪在外面催屈意衡,但相比于让他哥出来吃饭,他更期待看看他哥到底能把那头发剪成什么鬼样子。 不过,好在屈意衡那张脸长得好,估计什么糟心的发型都撑得起来。 听见窦郁聪的声音,屈意衡回了魂,他思前想后,也不问对方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个时间下班,就直接回复了一句:辛苦了。 他发完,放下手机,快速把剩下的部分剪完,然后用水冲了冲,擦着头发出去吃饭。 窦郁聪这会儿都要吃完了,见他哥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还行啊,”他说,“倒不至于像狗啃的。” 屈意衡没搭理他,坐下吃饭。 “那个姚湛是谁啊?你女朋友?”窦郁聪八卦地问,“你终于开窍了啊?” “不是,我同学。”屈意衡抬眼看他,“这名字,像女的?” “那倒没有,就是想不出来除了女朋友你还会跟谁联系。”窦郁聪笑他,“你这整天深居简出的,怎么突然跟同学联系上了?” “巧合。”屈意衡不想再跟他聊这个,低头吃饭。 窦郁聪看出来他不想说,也不问了,又给他倒了杯豆浆,唉声叹气地说:“我不想去上班。” “那就不去。” “啧,跟你真是没法聊天。”窦郁聪站起来伸懒腰,“买的酒还没喝呢,我失恋的痛苦情绪还没发泄,终于周五了,晚上你陪我喝酒,我需要倾诉内心的苦闷。” “开车注意安全,出门钱包钥匙手机别忘带,晚上你要是回来得太晚我就睡了。” “......好的,父亲。” 屈意衡瞪了他一眼:“别闹。” 窦郁聪走了,屈意衡自己坐在餐桌边吃饭,突然想起手机被他丢在洗手间没带出来。 他放下杯子,去拿了手机,发现姚湛又发了信息过来。 五分钟前了,姚湛问他还什么时候去那边。 以前,那座城市对他来说意味着自己的中学时代,他能想到的大部分是为了考试焦头烂额的时光,当然,只有那么几次他想起了自己跟姚湛干的那些事儿,不过那只是装点他过去的星星似的点缀,他从来没有太在意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想起那座城市,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那天酒店的大床,还有姚湛紧贴在他耳边发出的呼吸声。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直到吃完饭才回复姚湛说: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整天对于屈意衡来说都有些特殊,平时他吃完早饭就钻进屋里画画,有时候画接的稿子,一张图没多少钱,但至少够吃几顿饭的,有时候他就随便练练笔,想到什么画什么。 最近他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他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重要到影响他的人生,但是,很重要就是了。 可今天他一直没时间想那个,因为断断续续跟姚湛发了一天的微信。 屈意衡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话都不愿意说,更不愿意打字,他觉得用手机发信息太麻烦太累,如果真的有事就打电话两句话把事情说清楚,没事儿的话就不要闲聊。 可是他破例了,因为姚湛破例了。 两人的微信往来不算频繁,隔一小时一条左右的频率,不至于耽误他们办正事儿,但实际上,因为这个,屈意衡一天几乎什么都没做,而姚湛的觉也睡得支离破碎。 一天下来,没聊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三言两语,都是疏远的客套话,但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聊了下去,都觉得自己挺无聊,可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乐在其中。 晚上六点多,窦郁聪回来了,手里又拎着两提罐装啤酒。 “你今天心情不错?”他一进来就看见屈意衡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嘴角有些许的上扬。 屈意衡看了他一眼,放下手机,去接啤酒。 “又买这么多?” “对啊,要不怎么喝醉?”窦郁聪进了屋,背包还没放下,门铃就响了。 他穿着拖鞋又跑到门口,接过外卖,关门回来。 “烧烤。”他让屈意衡在客厅的茶几上铺好餐垫,把烧烤放上去,兄弟俩坐在客厅,吃着烧烤喝着酒。 屈意衡酒量好,窦郁聪向来都知道,但他们俩很少一起喝酒,跟一个喝不醉的人喝,没意思。 但今天,窦郁聪的目的不是灌醉屈意衡,而是灌醉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不怎么吃东西,就是喝,一大口一大口地喝,喝得急了啤酒顺着他嘴角沿着脖子流到了衣服上。 “你慢点喝。”屈意衡说,“衣服脏了。” “脏了就不要了。”窦郁聪说,“这衣服还是跟那个狗b一起买的。” 屈意衡挺佩服窦郁聪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家伙,一个人,知道自己相处六年的男友出轨之后竟然可以为了不影响工作状态而强忍了好几天,直到确定第二天不用上班才决定发泄。 这是魔鬼吧? 屈意衡皱眉看着他,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对他来说,窦郁聪不算是别人,尽管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是真的当对方是自己最后的家人。 窦郁聪喝得衣服前襟都湿了,他捏着易拉罐说:“哥,我觉得特别操蛋,他为什么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呢?” 窦郁聪说:“我那天出差回家,家里干干净净的,还挺开心,结果竟然在枕头下面发现一条我从来没见过的黑色丁字裤。一开始我以为是他的,买来跟我搞情趣,那天晚上我就穿上了你知道吗?真他妈恶心啊,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吐。” 7.第 7 章 屈意衡第一次认真考虑关于爱情的问题,那年他大一。 也就是说,当初和姚湛躲起来互相lu互相咬的时候,他脑子里很纯粹,就是身体上的那点事儿,没往深了想。 他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在情感上比别人都迟钝些,所以开窍得也晚。 艺术学院,什么样的新新人类都有,大家思想开放,很多话题都会摆到明面儿上来聊。 大一开学没多久,他正咬着鸡蛋灌饼从食堂出来准备去画室,结果半道上被拦住,人生第一次被表白。 表白他的人成了他的初恋,是那人告诉他男人跟男人相爱很正常,而且可以爱得很好看。 屈意衡信以为真,跟对方谈到大学毕业,谈得是挺好看的,可分手分得不太好看。 他用大学四年时间悟明白一个道理:恋爱总会有个尽头。 所以到了第二次,分手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干脆潇洒,顺便表达了对对方的不屑。 他真没觉得多痛苦,因为老早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 这么说来,他挺过分的,哪有人刚开始恋爱都想好了会分的?可他真的不信俩男人能一辈子,那就是糊弄单纯小青年的漂亮童话。 当年窦郁聪欢天喜地地搬出去时,他其实挺担心的,可担心归担心,他总不能唱衰人家的感情,只能以哥哥的身份提醒对方,千万别爱别人胜过了爱自己。 窦郁聪是个聪明人,至少在大部分时候都比屈意衡聪明,他太清楚该怎么爱一个人了,而且那会儿他非常确定对方爱他比他爱对方多。 这份感情维持了六年,屈意衡挺意外的,还以为真要打破他的偏见了,却没想到还是惨败收场,他挺心疼窦郁聪的。 窦郁聪说:“我操真不是我跟你说,穿了别人内裤的感觉,太操蛋了。” 窦郁聪喝多了就爱说脏话,靠着沙发,捏着易拉罐,脸上那表情好像分分钟都要吐出来了。 “当时我穿着那条内裤进卧室的时候,那狗b眼睛都直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老子太性感,结果他妈的是我想多了。”窦郁聪一拍桌子,“恶心,还是恶心。” 屈意衡不会安慰人,只能拍拍他的背,跟他碰杯,喝酒。 “其实他要是糊弄我,把这事儿撒个谎圆过去,我又不至于拿个放大镜去查。” 屈意衡低头听着窦郁聪的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爱情太累人了。 窦郁聪在人前永远都是年轻有为精神十足的样子,可这会儿,靠着他哥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真jb亏啊,白白□□了六年,到头来,我拎着行李走了。” 屈意衡问他:“你真的觉得特别亏?” 窦郁聪安静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说:“还好吧,大家都挺亏。” 这一晚上,窦郁聪喝醉了闹得不行,屈意衡一边应付他,一边给姚湛回复消息。 姚湛今晚没班,手机就没离开过身边,煮面条的时候差点儿掉锅里。 本来两人一直发文字,没想到屈意衡竟然突然发了一段语音消息过来,他有些惊讶,有点儿好奇,点开一听却只能听见一个醉鬼在胡言乱语。 他听不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姚湛有个习惯,别人给他发文字他就回复文字,别人给他发语音他就回复语音。 这屈意衡发了语音消息来,虽说没懂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回了条语音:你在外面? 他这条刚发出去,屈意衡的消息就来了,还是条文字:不好意思,我弟喝多了不小心碰到了我手机。 搞了半天是乌龙。 姚湛有点儿失望,但也就片刻失望,之后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以前没听说过屈意衡有弟弟,而且以那人的性格,会照顾一个酒鬼也是稀奇,他摇摇头,觉得确实大家都变了。 屈意衡好不容易把耍酒疯的窦郁聪弄到卧室按着他睡着了,自己站在床边叹了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姚湛发来的消息:面条刚吃了两口,接到电话,去单位加班了。 他看了会儿手机上的字,又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窦郁聪,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关门的时候,他不知道,窦郁聪偷偷蹭了蹭眼角。 失恋这事儿,被爱人背叛这事儿,不是喝顿酒耍个酒疯就能过去的。 屈意衡一晚上没睡,他不困,睡不着。 给姚湛发了个“辛苦”之后,手机放在一边,开始画画。 这两天他几乎没动笔,每天都在想那个问题。 几天前,他大学时候的老师打电话来,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作品,今年年底国际艺术展的作品申请已经开始,老师劝他去试一试。 这个艺术展五年才有一次,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很好的扬名的机会,当年才刚上大一的屈意衡提交了作品,虽然最后没有参展,但却是同届学生里唯一一个入围的。 老师说:“人不能没了锐气,你的天赋在,灵气在,别把自己糟蹋了。” 屈意衡只是笑笑,跟老师说是他高看了自己。 老师说:“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学生,你什么样我最清楚,当初那件事儿,过去就过去了,未来还长着,你看,五年不是一晃就过来了?” 屈意衡知道老师为自己不平,也为自己觉得可惜,但未来是长,五年也确实一晃就过去了,但是这五年间,他经历的事情已经让他改变。 什么锐气、天赋、灵气,那好像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现在的屈意衡,只是一个出版社在被开天窗的时候才能想起来的不知名画师。 最后他跟老师说考虑考虑,而且现在手里还没有作品。 于是,一考虑就是好几天。 说真的,屈意衡岁数越大胆子越小,怕失望。 一晚上,他躲在卧室里,拿着画笔,涂涂抹抹,直到天亮。 他其实没什么想法,就是单纯想画,一晚上过去,画了个他都不愿意看的睡莲。 夏天天亮得早,三四点钟已经天光大亮。 他洗了个澡,去隔壁看了看窦郁聪,那家伙睡得正香。 屈意衡放心了,回到自己卧室躺下,准备补觉。 睡前,他翻了翻手机,姚湛说完去加班之后一直没有了动静,班级群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说话。 那些人还在计划着十一出游的事儿,他突然想,可以问问姚湛去不去。 不过,不管姚湛去不去,他是不打算去的。 屈意衡一觉睡到下午,是被姚湛的微信震醒的。 他手机平时都是震动模式,睡觉就放在枕头底下,一般没人找他,但凡找他的,都是要紧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姚湛找他,从来没什么要紧事。 姚湛说:最近流感太严重了,我们忙得真是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屈意衡拿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彻底醒过来,他回复:你是医生? 那边的姚湛正在食堂吃饭,看了这条信息突然就笑了。 他怎么给忘了呢,他们俩现在可以说是有点儿熟悉的陌生人。 他正要给屈意衡回复消息,副院长来了个电话,让姚湛去办公室找他。 他现在整天就躲着副院长,生怕那领导把自己外甥女带来给他认识,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拒绝,又不能直接说自己是gay。 不过好在,这次副院长找他不是为了这事儿,而是派他去外地学习,为期一周,回来还得传达精神。 这事儿搁在以前,姚湛是绝对不愿意去的,他最烦出差了,本来科室人手就不够,他还走了,看病的一准儿又排长队。 但副院长说了个地名,姚湛二话没说答应了。 因为那地方,是屈意衡现在在的城市。 原本姚湛不知道他在哪儿的,这事儿也是挺邵威提起他才知道。 自从上回两人睡了一次之后,姚湛说不惦记是不可能的。 三十好几的大男人,那方面需求旺着呢,但他以前一直都没跟人约过这种事儿,一来没时间出去找人,二来有点儿犯膈应,他好多年没谈过恋爱了,也不是没有萌生过找个人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的念头,但每回临门一脚最后都还是撤了。 他发现了,自己连约炮都是有要求的,得对方知根知底,干净没病,抱着舒服。 但这种人太难找了,知根知底的都是朋友,朋友之间做这事儿那纯粹是不打算当朋友了,而且他的朋友大都是直的,跟他在这方面能合拍的也就杨侃跟小莫,那俩人他压根儿不列入考虑范围,更何况他俩勾勾搭搭这么些年,他搀和进去不合适。 于是,姚湛就这么挑剔着,找炮友的要求都赶上找对象的要求高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只能靠手了,却没想到,遇见了屈意衡。 知根知底,应该是干净没病,而且,抱着舒服。 他永远都记得当初屈意衡给他咬时的画面,太好看了。 那时候他们马上要高考,刚一只脚跨进成人的世界,想偷尝禁果,却不敢真刀真枪地干,就用这种方式互相抚慰着。 从某种方面来看,屈意衡也算是他的x启蒙了。 那时候的屈意衡就长得好看,少年人的骨架,白净修长,穿着校服跪在他身前,这么多年了,怎么都忘不掉。 十五年,俩人又重逢,不干上一场不合适。 姚湛挺喜欢跟屈意衡做时候的感觉,对方不放肆,任由他主导,可该吭声的时候也不绷着,深得他的喜欢。 没有比屈意衡更适合的炮友人选了,而且很显然,对方也不抗拒跟他做,否则那次不会如此水到渠成。 他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直接给屈意衡发了微信,他说:我明天出差,去你那。 8.第 8 章 窦郁聪问屈意衡:“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屈意衡瞥了他一眼:“没有喜欢的人。” “三十多年都没遇见过?” 屈意衡不说话了。 三十好几的人,没对别人动过心,那大概真的是性冷淡,他没那个毛病,所以不可能没有过。 在过去的那两段感情中,他都是全心全意的,哪怕第二段他是抱着“向死而生”的心态去恋爱,可跟对方在一起的时候,那份感情不假。 只是,爱了又能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一地的玻璃渣子。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屈意衡煮好了面,放在了窦郁聪面前。 前一晚喝大了窦郁聪耍赖,说自己头晕脑胀,非要让屈意衡给他煮面,屈意衡从冰箱拿出一包红烧牛肉面,窦郁聪不干,要那种手擀面,自己切牛肉进去的。 屈意衡有时候拿他这个弟弟没办法,只好照做。 “不突然啊,我现在不是情伤么。”窦郁聪喝了酒,虽然心里依旧不痛快,但撒过酒疯多少还是好了点,“我就是在想,你一直这么冷冷淡淡的,跟人也不接触,白瞎了那张比姑娘还漂亮的脸。” 屈意衡正在收拾煮面的锅,听他这么一说,扭头看了他一眼。 “哎,别误会,我没打你的主意,”窦郁聪说,“虽然你长得好看,虽然我正情伤,但我不至于饥不择食。” “你这个词用得有点儿奇怪。” “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再好看也是我哥,我没那么禽兽。”窦郁聪说,“而且就算你也是gay,我估计咱俩型号撞了,没戏。” 屈意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他一直以为窦郁聪是个一号,毕竟身高在那儿摆着,一米八七,这大高个儿让人按床上这样那样? 他摇摇头,把脑补的画面摇了出去。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屈意衡收拾完锅,去洗手,“我去干活,等会儿吃完你自己收拾。” 窦郁聪咬断了面条,看着屈意衡出去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喂,”窦郁聪说,“你要是喜欢男人的话,喜欢什么样的?” 正在洗手的屈意衡愣了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姚湛。 他假装没听见,洗完手回了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说是回屋干活,其实他没什么想画的,最近好像脑子被封住了一样,一丁点儿灵感都没有,他把这原因赖在了天气上,夏天太热,躁得慌,没有创作欲。 尽管没有,但他还是支好了画板,拿起了画笔。 屈意衡看着眼前空白的画纸,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下笔。 他想起老师说的话,说他有天赋,有灵气。 他自嘲地笑了笑,收起笑容后,狠狠地把画笔甩在了床上。 浅灰色的床单染上了颜料,他盯着那处看,越看越烦躁。 手机突然响了,不是微信,而是电话。 他不太想接,因为知道肯定又是哪个编辑找他救急。 “哎,是你手机响吗?”隔着卧室的门,窦郁聪听见了嗡嗡的震动声,他敲了敲门,“你不接啊?” 屈意衡没理会他,走过去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但号码来自那个城市。 现在对他来说,那个城市就等于是姚湛,所以,犹豫片刻,他接起了电话。 屈意衡:“你好。” 很简单的一句话,可他说的时候有些紧张。 他原本以为会传来姚湛的声音,却没想到,那边响起的是另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对方说:“阿衡,是我。” 屈意衡要挂电话,对方像是已经料到一样,紧接着说:“等一下,求你先别挂。” 屈意衡不愿意听见这个声音,可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冷着声音问:“有事就说。” “那什么,我在外地,有点儿急事需要用钱,也不多,五千块,你能不能……” 屈意衡挂断了电话。 他在这边因为这个电话气得深呼吸时,那边被挂断电话的人身边正是一阵哄笑,然后有人喊:“输了!喝酒!” 那个喝了酒嘴上就没有把门儿的前男友,跟一帮狐朋狗友喝酒玩游戏,上一局游戏他输了,被指定给前任打电话借钱。 邵威也在场,当时有心阻止,但他还没动,那人已经拿起手边一个电话拨了号码。 人得操蛋成什么样儿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邵威真情实感地恶心了自己这个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他恨不得现在就给姚湛打电话,让对方赶紧收了屈意衡,别再让别**害人家了。 屈意衡从小就听过一句话: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 他向来对自己前任的好坏闭口不谈,当然,也无处可谈,唯一跟他关系亲近的窦郁聪都不知道他是gay更不知道他谈过恋爱。 相比于倾诉,他更习惯把所有事儿都吞下去,消不消化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藏起来。 手机在他手里仿佛成了那个人的共犯,让他觉得厌烦,可是在甩开它之前,屈意衡突然想起了什么,打开了微信。 几个小时前姚湛曾发来信息,说他要出差来这边。 屈意衡愣住了,光是看着这几个字,就又想到那天,他们在被子里,弄得床单都湿了。 说得直白一点,如果说在屈意衡这里,那个城市等同于姚湛,那么姚湛就等同于xing爱。 人可以不相信爱情,但你躲不开**。 很多时候成年人之间很容易产生一种默契,就像那天屈意衡说他的酒店就在附近,姚湛就知道他默认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像现在姚湛说要出差来这边,屈意衡就明白了即将要面对的事。 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又都是单身,你情我愿的这种往来,并不算可耻,毕竟有一个固定的pao友总好过出n交。 屈意衡是这么想的,但他不知道姚湛怎么想。 可不管姚湛怎么想,他觉得,他们两人也就是到这个程度了,有机会就见个面做个痛快,然后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各自的生活里忙碌自己的事情。 这种rou体关系总归不会比爱情更伤人。 他问姚湛什么时候到,问需不需要去接。 姚湛回复:不用,我来这边学习,有专门的大巴来接,大概下午到,我到了之后联系你。 屈意衡回复了一个“嗯”字,再没多说什么。 他坐在床边,想着这件事,过了一会儿,他走到了衣柜前面。 拉开衣柜,里面的衣物叠得板板整整,这都是窦郁聪给他收拾的,之前哪怕是洗完的衣服都被他团成一个团随手塞在里面。 用窦郁聪的话来说,他活得太随意。 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是内裤,他蹲下,拉开,挑了挑。 清一色的深色平角内裤,毫无qing趣可言。 他想起窦郁聪说的黑色丁字裤,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觉得自己大概受不了那个。 说到底,尽管很多人都觉得搞艺术的人活得很奔放自在,但实际上,屈意衡保守得吓人,他做过的最大胆的事儿就是很久以前跟姚湛在学校里互咬。 那些暧昧到极致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屈意衡自己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怎么了,大概是吃了太久的素,突然被姚湛那一口荤腥弄得嘴馋了,本来无欲无求的人,这段时间发春了似的。 他轻揉着自己手里的布料,蹲在那里,背靠着床,闭上了眼。 “哥!你干嘛呢?” 窦郁聪自己在客厅看电视,看得实在无聊,想拉个人聊天,他过来敲门,把里面正挑内裤的屈意衡吓了一跳。 “有事儿?”屈意衡赶紧把抽屉关上,开了门,脸颊绯红地看着窦郁聪。 窦郁聪皱着眉打量了他一下,片刻后,乖巧道歉:“对不起,打扰了。” “啊?”屈意衡没懂他的意思。 窦郁聪翘着嘴角一笑说:“大家都是男人,我懂的。” 屈意衡明白了,这家伙以为自己躲起来自wei呢。 “你想多了,我在画画。” “画画?”窦郁聪探头看过去,“你画笔在床上,人体彩绘?” 屈意衡有些尴尬,把人推出去说:“玩你的去!” 窦郁聪被赶走了,无奈之下,只好回去继续看自己的电视剧。 另一边跟屈意衡发完信息的姚湛正在收拾行李,他一边收拾一边琢磨着明天什么时间联系对方比较合适。 到了酒店安顿好就联系的话显得他太猴急,精虫上脑一样,但要是太晚联系,他怕屈意衡到时候有事来不了。 要知道,他去那边,哪是为了什么学习,重点是去找屈意衡。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好像是这么说的。 一千多公里,也不近了,姚湛拉好行李箱的拉链,想了想,拿着手机钥匙下了楼。 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两盒安全套跟一管润滑剂,他把东西卷在一件衣服里,放进了行李箱。 成熟男人无论做什么都要有备而来,他已经做好了纵欲一周的准备,就看屈意衡能不能招架得住了。 姚湛笑了,躺到床上翻他跟屈意衡的聊天记录,脑子里都是对方单薄抱起来却很舒服的身体。 还有那白白净净的皮肤上纹着的那些文字跟图案,他打算这次,一个一个好好看一看。 9.第 9 章 姚湛下飞机的时候屈意衡正在画一画。 他穿着蹭满了颜料花花绿绿的家居服,一手拿着调色板,一手拿着画笔。 房间的门开着,窦郁聪吃着冰淇淋靠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儿,他不是学这个的,甚至对艺术有点儿一窍不通,可他就是觉得屈意衡画得好,画什么都好。 站在他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画板上的内容,画还没有完成,现在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应该是个躺着的人,而且,没穿衣服。 他想起以前有一次他去艺术学院找屈意衡,刚到教室门口,恰巧对方出来,一开门,他瞄见了里面的场景,当时教室里的学生们在画人体素描,前面坐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年轻男生。 他现在特别想采访一下他哥,也不问别的,就问问他哥画画时脑子里的人体模特是哪位。 正在那儿琢磨呢,窦郁聪的手机响了,不仅他自己吓了一跳,把屈意衡也吓得手一抖。 窦郁聪连连道歉,跑到客厅去接电话。 屈意衡盯着那因为手抖画错的一笔,心里倒没什么波澜,修一修就好了,但他听见窦郁聪在客厅里压低了声音骂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那边的对话听得他心烦,画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工具,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他突然想起姚湛说下午到这边。 屈意衡原本静如止水的心突然加速跳了几拍,到桌边拿过手机,对方却毫无消息。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 与其说是期待姚湛,不如说是期待床上那点事儿,忌口太久,一旦开了荤,谁都会不受控制的惦记着。 至于这个人是姚湛还是别人,不能说不重要,因为如果不是姚湛,很可能屈意衡到现在还在忌口阶段,只能说,姚湛是这段性关系里的一个附加优待。 既然是优待,他当然会格外期待。 屈意衡再怎么沉得住气,在这种事情上也难免会心痒难耐,毕竟那天的滋味儿真的挺值得他回味的。 他转身出了房间,打算洗个澡等姚湛联系自己,刚踏出房门就听见窦郁聪说:“我可你去大爷的吧,你当老子是什么人?和你处了六年,最后处成了pao友?” 屈意衡被“pao友”这个词困住了神经,他站在那里想:我跟姚湛算不算pao友? 姚湛到酒店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他没想到这边比家里那边更热。 从大巴上下来,走了也就十来米,他觉得自己都快没法呼吸了,也不知道屈意衡怎么就留在了这么一座城市,据说夏天闷热冬天湿冷,四季永远不分明,非常不适合人类居住。 进了酒店姚湛才算是重新活过来,他放下行李都没收拾,直接进了浴室。 他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感觉,总觉得那几步路走得自己身上都馊了。 洗澡的时候姚湛观察着这房间,说真的,设计得挺sao。 浴室跟卧房中间是玻璃墙,浴缸还是双人的,他顺便脑补了一下他跟屈意衡在浴缸里做,虽然空间小了点儿,但格外有qing趣。 他只打算随便冲一下就没进浴缸,脑补过后,站在花洒下面,四处看着。 厕所四周也都是透明的玻璃墙,估摸着他们撒个尿都能看见对方尿出了多少毫升。 卧房有大床,有落地窗,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 总之,这间屋子,怎么看怎么适合zuo爱。 当然,姚湛明白,人家给订房间的时候肯定不是冲着这个去的,是他yin者见yin了。 洗完澡出来,四点四十分。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过了五点再给屈意衡发消息。 屈意衡洗澡的时候特意多照了一会儿镜子,他突然发现去赴这种约要做的准备比普通约会要做的准备还多。 对方不是自己的恋人,在很多事情上不会抱有包容的心态,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绝对干净漂亮,当然,他希望对方也这么对待他。 约pao这事儿也要讲究个互相尊重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纹身,侧过身又看了看。 上次,姚湛在这个地方咬了个红印子,他估计对方都不记得了,但那牙印后来让他这地儿青了一块儿,他回来之后好几天才消下去。 他用手戳了戳,那纹身是一句话,用西班牙语纹的:答案在风中飘扬。 这首歌曾经陪他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虽然后来他也并没有过得很好,但起码,过来了。 “哥,你洗完了吗?”窦郁聪过来敲了敲浴室的门。 屈意衡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拿过浴巾擦身子:“洗完了。” “啊没事儿,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出去一趟。” 听他要出去,又想到刚才那个电话,屈意衡皱了皱眉。 “我就是去拿点东西。” 屈意衡换上睡衣,打开了浴室的门。 一股热气冲出来,让窦郁眯了眯眼,后退了一步:“我那天走的时候,有东西落下了。”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那终究是人家自己的事儿,屈意衡其实想说一句,让他自己想清楚,但又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插手别人的生活,哪怕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弟。 “嗯。”屈意衡说,“晚上我可能出去。” “哎?你出门?”听见屈意衡主动说要出门,窦郁聪惊讶到忘了自己刚才来敲门的目的。 “我同学来了,去跟他见一面。” 又是同学。 窦郁聪想起之前给屈意衡发信息的那个人,笑着问:“姚湛?那你晚上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屈意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进了卧室。 房间的门关上了,站在外面的窦郁聪越想越觉得有蹊跷。 他是个gay,拿男人开玩笑很常见,可直男一般遇到这种玩笑都会极力辩解,甚至有些人会生气,但屈意衡竟然什么都不说。 窦郁聪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困惑地抓了抓头发,临走时突然有点儿想明白了,这毕竟是屈意衡,他什么时候跟人辩解过? 窦郁聪走了,听见他关门的时候,屈意衡松了口气。 他脱了身上的睡衣,蹲在抽屉前面挑选内裤。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 下午五点零三分,姚湛发来消息:我到酒店了,你们这边好热。 “好热”两个字让屈意衡看得也热了起来,那天姚湛贴着他的耳朵说他里面“好热”,那声音,那语气,那感觉,他现在还记得。 就这么一句话,他现在有了些反应。 屈意衡压制住自己那些胡乱的想法,给姚湛回复:要一直热到十月份。 发完之后,他干脆坐在床上等着对方的回复,他看着手机界面上“姚湛”两个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很快的,消息就过来了。 姚湛:你晚上方便吗?一起吃个饭? 屈意衡笑了,他太清楚姚湛的意思,哪是吃饭那么简单。 他回复了一个“好”字,接着发了第二条: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姚湛本来想着两人先约个地方吃饭或者喝点酒,然后再回酒店,但屈意衡怕他找不到地方,他笑着给屈意衡发:我又不是小孩儿,打个车就过去了,你说个地点吧。 屈意衡没办法了,只好临时抱佛脚,上网搜索有哪里适合他们俩。 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好几年,但别人说起哪里他都不知道,他不出去应酬,不出去交际,不出去吃喝玩乐,想找一个环境好人又少至少看起来有点儿情调的地方吃口饭喝点儿酒,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去哪儿。 网上的信息好评差评参半,他最后还是没敢随便定,怕到时候闹出笑话来。 再三犹豫之下,屈意衡冒着被调笑的风险,把电话打给了窦郁聪。 窦郁聪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听了他的问题之后,笑他说:“哥,难得啊,你对这个同学这么上心啊?不像你。” 屈意衡因为这句话耳朵都红了,但他懒得跟窦郁聪多废话,只叫他快点推荐。 窦郁聪这边也有事儿要处理,否则肯定会多胡扯一会儿,他说了个餐厅名字:“一楼二楼是餐厅,挺小资的,地下室是酒吧,放心,不是那种群魔乱舞的,那种我不会给你推荐。” 屈意衡记下了这家店的名字和地址,迅速挂了电话。 姚湛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屈意衡的消息,他还以为那人生气了,生气的理由他都想好了——屈意衡想直奔主题,并没打算跟他吃饭。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他还在想,自己非要约着人家吃饭是不是太暧昧了?本来俩人见面目的就是打pao,现在搞得反倒真有点儿约会的意思了。 他正反思呢,屈意衡的信息过来了。 屈意衡发完地址之后,又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 姚湛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跟屈意衡说待会见。 他收拾了一下行李,拆了一盒安全套,两枚放在口袋里,剩下的放在了枕头底下。 润滑剂不好揣着走,他一并塞在枕下,想着口袋里的只是以防万一,他们还不至于在外面就胡来。 想到“外面”,姚湛也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他们十几岁的时候,可比现在大胆得多。 10.第 10 章 10 屈意衡出门前站在镜子前面反复照了好久,他平时不是这么注重形象的人,但今天情况特殊。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有点儿后悔,早知道姚湛要来,他应该去理发店好好剪一剪。 他出了门,难得打出租车。 手机开着导航,看着自己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 大概是因为单身久了,日子过得太独,屈意衡已经不太习惯跟人以这种方式见面,看着距离越短,他就越紧张,即便车里开着冷气,他也还是满手心的汗。 如果说上次那一场,是弥补青春的遗憾,那现在自己到底在干嘛? 从家到餐厅,一共用了四十三分钟。 屈意衡付了钱,下了车,看着那个餐厅的门牌确认了两遍才觉得踏实。 他给姚湛发消息:我到了,你呢? 姚湛回复得很快:我已经在里面,13号桌。 屈意衡推门进去,立刻就有服务生应了上来。 服务生:“先生您好,请问几位?” 屈意衡抬手揉了揉鼻尖:“我找人,13号桌。” “先生这边请。” 他跟在服务生身后,假装没有故意寻找对方,假装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淡定。 “这边!” 有人举起手来说话。 屈意衡看过去,是13号桌的姚湛,不再是一身黑色,浅色的t恤让人显得明朗了许多。 他跟服务生道了谢,挤出一个其实有点儿尴尬的笑容走到了姚湛那边,他拉开椅子,坐在了对方对面。 姚湛一直带着笑意看他,问:“我突然过来,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屈意衡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心跳快得他想深呼吸。 虽然十五年间没什么联系,但姚湛看得出来,屈意衡本质上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人,对方从进来开始就不太敢直视他,坐在这里不停地喝水,像是误闯森林的小鹿,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的慌张。 “点菜吧。”姚湛把菜单递到屈意衡面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想着等你来了再点。” 屈意衡伸手接菜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姚湛的手,按理说,这再正常不过,但那一瞬间他仿佛突然被电到,那电流从两人相碰的指尖瞬间蔓延到心脏,电得他身子一软。 所以说,某些人跟某些人一遇见,真的会产生很奇妙的反应。 但这反应可能是双向的也可能是单向的,屈意衡觉得,他们之间,是单向反应。 来之前屈意衡特意查过了这家店的招牌菜品,他点菜的时候表现得像个熟客,姚湛就靠着椅背笑盈盈地看他,像是欣赏一部多年以后重新放映的经典电影。 “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屈意衡把菜单又往姚湛那边送,姚湛说:“不用了,就这样吧。” 服务生拿了菜单走了,又剩下他们两人相对无言。 其实,说是相对无言,那只是表面而已,这两人的心里早就都暗潮翻涌了。 屈意衡一直在想应该找点儿什么话题聊聊好让两人之间显得没那么尴尬,姚湛却在想,这次见到屈意衡跟上次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 上回见面,两人是相隔十五年后毫无准备的重逢,喝了酒就直奔主题做了个痛快,痛快之后,几乎没聊过什么,也没互相认真看上对方几眼就分开了,现在姚湛看着坐在这里的屈意衡,觉得他哪怕身处人群中,都有一种跟这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 “呃……我看你经常在群里说工作很忙……”屈意衡并没打算过多的打听姚湛的私事,他觉得他们俩好像有一种默契,就是互相不多问,但他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能聊了,只好扯出这个来。 姚湛无奈地笑笑:“是呗,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听说每年都有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医生,那时候还以为是大家危言耸听,谁知道是真的。” “你是医生啊?”屈意衡有些意外,他记得当初高中的时候姚湛说想学生物工程,没想到竟然学了医。 “有那么意外吗?”姚湛笑出了声,他看着屈意衡吃惊的样子觉得很有趣,“我不仅是医生,还是儿科医生。” 屈意衡更意外了,他完全没办法想象姚湛跟小孩子相处的样子。 在他记忆里,姚湛是没什么耐心的人,那时候邵威拉着姚湛一起给他补习数学,每次他听不懂,姚湛都会不耐烦地去一边抽烟,换邵威再来讲一遍。 那样的一个人,现在竟然要每天给小孩子看病,那场面,估计挺有意思的。 “在想什么?”姚湛问,“是不是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屈意衡点头,微微笑了笑:“是啊,没想到。” “那你呢?去了艺术学院,现在在做什么?” 屈意衡脸上的笑意突然就淡了,他低着头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最后底气不足地说:“就是画画,给出版社什么的,画点儿稿子。” “真好。”姚湛说出这话的时候,服务生刚好送菜上来。 屈意衡见上菜了,终于不用强行找话说了,他说:“先吃吧。” 两人吃饭时候,姚湛说:“我听说这家地下室是酒吧?” “嗯,待会儿我们可以去看看。” 姚湛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其实以两人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不喝酒,上床也是必然的,屈意衡既然答应了见面,就等于答应了做那事儿,这是属于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但姚湛觉得,喝了点酒的屈意衡更能放得开一点儿,他看得出来,从对方进来开始到现在,始终都绷着神经,做什么都小心谨慎,他看着都累。 两人都没多吃,一来是不饿,二来他们见面也不是为了吃饭,这种场合吃那么多,纯粹是没心没肺。 屈意衡主动去结账,姚湛站在他身后说:“饭你请,但待会儿的酒必须我来。” 成年人之间还有一种默契就是在请客这方面你来我往,互不相欠,虽说谁都不差那点儿钱,但事儿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二人往楼下走,还没到吧台屈意衡就有点儿后悔了,这地方根本不像是窦郁聪说的那样安静有格调,低俗肯定不低俗,但这才几点,已经有醉鬼出没了。 他们在楼梯口遇见一个男人,那男人盯着屈意衡看,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屈意衡本来就害怕招惹是非,他皱着眉往里走,那男人转身跟了上来。 姚湛一开始没注意,发现之后直接挡住了对方。 男人怒目瞪着他,姚湛说:“不好意思,他有伴儿。” 听见说话声的屈意衡回过头来,但他没看到刚才的一幕,头刚转过来就被姚湛搂着腰带着往里走了。 姚湛贴着他耳朵问:“这是gay吧?” 屈意衡不清楚,他根本没来过。 姚湛带着他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两人坐下后,屈意衡才松了一口气。 “你还真挺受欢迎。”姚湛笑着看他,然后招手叫服务生过来。 屈意衡没说话,对刚才的事觉得有些烦。 他太讨厌被不熟悉的人注视了,那感觉就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说他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否则,那些人为什么要看着自己? 他不适应,不习惯,觉得心烦意乱。 “喝什么?”姚湛把服务生拿来的酒水单放到屈意衡面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 “没事。”屈意衡看了看那张硬卡片,点了后面标注“hot”的一款酒。 “我也一样,谢谢。”姚湛把酒水单还给了服务生,在对方走了之后,又问:“你真的没事儿?脸色不太好。” “真没事儿。”屈意衡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手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这时候姚湛才发现,今天他竟然戴了耳钉。 左边三个,右边五个。 姚湛说:“什么时候打的耳洞?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很怕疼。” 屈意衡揉耳朵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放下手说:“大学的时候,每次没有灵感就去打个耳洞。” “打完了就有了?” “至少心情会好点儿。” 姚湛笑了:“你这是自虐心理。” “大概吧。”屈意衡一直都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心理问题,但不严重,无伤大雅也不影响生活,现代社会,谁还没有点儿心理问题呢。 “那你身上的纹身也是这么来的?”姚湛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些纹身,他其实很想一个一个指出来问问它们的含义。 “差不多吧。”屈意衡避重就轻地说,“没有灵感的时候就得刺激一下神经。” “你们搞艺术的也是挺不容易的。”姚湛喝着酒,看着眼前的人。 屈意衡沉默片刻,然后说:“谁容易呢?大家活着,其实都不容易的。” 姚湛笑了,他实在不太习惯跟这样的屈意衡聊天,他的记忆里,屈意衡应该是那个有些笨拙不太会说话,绝大部分时间一声不吭任由他提出各种要求的青涩男孩。 那个男孩确实长大了,十五年了,再也不是那个他问行不行就主动跪下来让他舒服的那个人了。 但这样才好,姚湛想,至少想得多点儿,不会被人欺负。 “对了,”姚湛说,“你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话,这几天给我当当地陪,听说你们这边,好吃的不少啊。” 屈意衡当然是不忙的,他说“好”,然后说:“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这话一说出来,他回家又要拉着窦郁聪提前做功课了。 11.第 11 章 屈意衡虽然看起来像是个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但实际上,他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 无论是当年给姚湛咬,还是后来重逢打的那一炮,都是他自愿的,他不愿意,谁也勉强不了他。 他早早就觉得,人生一世太短暂,唯一该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自己开心。 他不勉强自己,委屈自己,强迫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爱人爱得坦荡,分手也分得痛快。 平日里他不愿意出门,那就不出,不愿意和人说话,那就不说,在这些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情上,他坚决捍卫自己的权利。 当然,救急接稿这事儿不能算在里面,那种事情虽然累,虽然烦,虽然让他抱有复杂的情绪,但他还是愿意接的,毕竟他要赚钱吃饭。 相对的,陪人出去闲逛是他人生黑名单上的头一项,但现在,他竟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姚湛作陪。 所以,很多事,并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想一个人做。 也可以说,有的事情,只愿意跟特定的人做。 这一刻屈意衡就明白了,姚湛对自己来说真的是特别的,但要是深究到底哪里特别,他说不好。 他们之间话题很少,话也很少,一开始稍显尴尬,但喝了一会儿之后,竟然都放松下来。 屈意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难得在人群里也不觉得不自在,靠在椅子里,辨认着循环播放的歌曲到底唱的是什么词。 姚湛以为他在发呆,问他:“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还好。”屈意衡笑笑,然后看见姚湛把杯子里的就一饮而尽。 他见对方都喝光了,自己就也抬手喝掉,两人相视一笑,起身出了门。 从酒吧到酒店,打车不到半个小时。 屈意衡觉得好像回到了上次见面时,他们也是这样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大腿互相紧贴着,明明车里冷气十足,但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今天两人的酒都喝得不多,甚至身上的酒气都没那么浓,可当出租车急刹车,姚湛下意识护住屈意衡,并把人搂在怀里时,屈意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醉了。 他突然想起了少年时代姚湛身上的味道,跟现实不同,是那种清清淡淡的洗衣粉味道,他每次闭着眼睛靠近对方时,都能先闻到那个香气。 他很喜欢,甚至后来很多年里,他没有特意去回忆姚湛这个人,但每次去买洗衣粉时,总是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味道。 只不过,他从来没有找到过。 现在的姚湛身上是浅淡的香水味,味道闻起来,让人觉得舒服安心。 两个姚湛,是不同的人,屈意衡说不上来自己更想和哪个遇见,其实哪个都好,哪个都能让他觉得自己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有了生机。 当他被亲吻着推倒在床上时,突然明白了自己接受姚湛身体邀请的原因,他果然是太寂寞,寂寞到需要有一个人告诉他,他其实是活着的。 躺在床上的时候屈意衡会很恍惚,明明自己酒量很好,明明就没喝多少,可是他觉得晕,有那么几秒钟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听见姚湛的呼吸声,听见对方问他问题,听见暧昧到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姚湛捏着他的腰,嘴唇就贴在他肩膀的纹身上。 事后,姚湛问他:“这是一句话?” 屈意衡躺在那里,摸了摸自己肩上的纹身。 那个地方又被姚湛咬红了。 “嗯。” 姚湛的手指轻抚着那白皙的肩膀上纹着的黑色文字,他问:“是什么意思?” 屈意衡没有说话,姚湛便不再多问,只是凑上去,在亲昵间开始了下一轮。 这个人让姚湛体会到了什么叫食髓知味,他完全没想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屈意衡会这么吸引他。 两人契合得恰到好处,甚至连做这事儿时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贴合他的喜好。 声音很好,回应的力道很好,甚至连眼角几欲掉下又被枕头蹭去的眼泪都很好。 姚湛想,可以了,知足了,遇见这么一个人,不仅仅是填补了青春年少时候的幻想,更是自己三十几岁的意外之礼。 一个专属于成年男人的礼物。 屈意衡那天晚上还是坚持回了家,哪怕已经十二点多,哪怕姚湛真的问了他要不要留下。 对于屈意衡来说,姚湛再特殊,两人也只是床上关系,一旦留宿,会变得过于暧昧。 他有点儿害怕这种暧昧,因为很显然,姚湛身边的人并不知道他是gay,那么也就意味着,在某些方面,姚湛未必就比他那两个前男友来得靠谱。 对于这样的人,他只能接受跟对方身体上的往来,更多的还是不要了。 暧昧多了,对谁都不好。 “对了,有件事儿差点又忘了。”姚湛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什么都没穿,蹲在行李箱前翻了翻。 他再站起来走向屈意衡时,手里拿着一把雨伞。 “上次你落在我车上了。” 这把伞是屈意衡在酒店租的,上面还印着酒店的名称。 “我给忘了。”屈意衡接了过来,道了谢,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抬头说,“那我先走了。” 挽留的话姚湛只说了一次,既然对方要走,他没必要强留。 “嗯,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告诉我一声。” 屈意衡开门离开,走时对他说了句晚安。 门关上了,姚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床边坐下,点了支烟。 他面对着浴室的方向,看着玻璃映出的自己,也只有他自己。 屈意衡到家的时候窦郁聪还没睡,听见开门声刷着牙就跑了出来。 “怎么还不睡?”屈意衡随口问了句。 窦郁聪回到洗手间把嘴里的牙膏吐了,漱了漱口,问他:“你怎么这么晚?” 屈意衡没有回答,把雨伞放在了门口柜子的抽屉里。 他还是不太舒服,只要一动就能想起姚湛带给他的感觉,不是那种感觉让他不舒服,而是对方实在太猛烈,事后他需要时间恢复。 窦郁聪从洗手间出来,看着他慢慢悠悠往房间走:“喝酒去了?” “嗯。”屈意衡路过窦郁聪,直接进了卧室,“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他房门关上了,但窦郁聪疑惑地看向了他关门的方向。 就在刚才,屈意衡路过他,飘进他鼻子里的不是酒气跟烟味儿,而是清新的沐浴露香气,明明是说出去吃饭喝酒,回来身上却好像刚洗过澡,这说明了什么? 窦郁聪又趴在门上,小声问:“你真去喝酒了?” “是。”屈意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觉得有些累,一动都不想动。 “跟你那个老同学?”窦郁聪接着问,“叫姚湛的?” 屈意衡没有说话,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闭眼睡觉了。 他做了梦,梦见十几岁的自己跟三十几岁的姚湛在学校的体育馆做那种事,那些男生打篮球的声音就在他们耳边,他们俩却好像什么都不怕。 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屈意衡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姚湛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一点多的时候姚湛问他到没到家。 七点多的时候姚湛说自己去上课,晚点联系他。 屈意衡这时候才想起来对方让他到家告诉一声,结果他回来倒头就睡了,衣服都没脱。 他觉得有点儿抱歉,给姚湛回了条消息。 换了睡衣,开了房门,屈意衡觉得这一宿睡得身上黏黏糊糊,要赶快洗个澡。 上午八点多,窦郁聪不在家,屈意衡也没问他去哪儿了,洗完之后又睡了一觉。 十点多的时候,屈意衡被电话叫醒,打电话来的是他老师,还是那件事,问他作品准备得怎么样了,想没想好要不要参加。 屈意衡看了一眼自己的画板,上面那个男人他还没画完。 “我还没想好。” “我说你什么好呢?”老师叹了口气,“你得走出来,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其实也是我的错误。” “执拗!那么多话我都白说了!”老师气得牙痒痒,“不管了,别想,什么都别想,现在马上开始准备作品,你给我去参加!” 老师挂了电话,屈意衡却始终保持着之前接电话的姿势,盯着那幅画看。 画上是一个男人,躺在水面上,你不知道他是死了正漂浮在水面上,还是正准备沉入海底。 画还没有完工,他不确定自己画不画得完。 他想起昨晚姚湛问他肩膀上那句纹身是什么意思,他没回答。 意思是,答案在风中飘扬,可它对于屈意衡,又不仅仅是一行字那么简单。 关于这个纹身的故事,他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而知道那件事的人也并不知道他有这个纹身,这是他的秘密。 他从床上起来,把手机放在一边,几分钟后,在画上又加了几笔。 这样的作品,从开始创作到完工,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而在这个过程里,落下的每一笔都融入了创作者的灵魂。 很久以前老师就说过,他们不是用笔在创作,而是用灵魂。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屈意衡的灵魂离家出走了,游走在rou体之外,他没办法创作出一副令自己满意的作品,所以他屈服了,认命了,自甘堕落了。 他接一些杂志社的约稿,价格便宜,快餐似的创作,他以此来维持生计,甚至把创作重心放在了那个上面。 他忘了自己的创作初衷,忘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时候对老师说自己要成为最让他骄傲的学生。 现在的他,配不上过去的那个他。 他又想起姚湛,又想起十几岁的自己。 突然觉得,原来走过的每一步,都在把他往另一个世界推,不仅姚湛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也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屈意衡。 12.第 12 章 屈意衡收到姚湛信息的时候,正准备给窦郁聪打电话。 今天星期日,不上班,也没听对方说过要加班,而且他们之间的习惯是,就算出门也会告诉彼此一声,可今天一早屈意衡起床的时候窦郁聪就不在,说明对方很可能是临时出去的,没来得及告诉他。 一天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虽然说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不至于就那么丢了,可是屈意衡总觉得他是当哥哥的,哪怕这个弟弟就比他小一岁,他还是偶尔会不放心。 更何况,窦郁聪最近失恋,尽管他只是喝醉了那天抱怨了几句,骂了几句脏话,但屈意衡明白,六年的感情一朝成了笑话,任谁都不会好过。 他怕窦郁聪出什么事儿。 手机刚拿起来,信息就进来了。 姚湛说:我快下课了,晚上一起吃饭吗? 可以毫不避讳地说,屈意衡等这条信息等了一天,虽然不至于坐立不安,但他确实会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确认对方是否发来了消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迫切的在等某人的感觉了。 屈意衡给他回复:好,我们哪里见? 他很确定,自己对姚湛的渴望和期待并非因为感情,而是因为rou体关系。 这段时间,他的创作灵感枯竭到他连下笔都费劲,以往到了这种时候他就去打耳洞、做纹身,关于这点,他没有骗姚湛。 但是最近,他找到了另外的发泄方式,就是跟姚湛zuo爱。 两人肌肤相贴的时候,他经常会觉得血液倒流,同时,恍然间会有灵感迸发。 那种感觉很美妙,就像自己的身体有一个开关,只有姚湛能打开它。 他爱上了跟姚湛zuo爱的感觉。 屈意衡给姚湛回复完消息之后就打电话给窦郁聪,然而打了两次对方都没接,他开始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儿。 姚湛告诉了他自己下课的时间,屈意衡觉得反正现在没事做,不如提前出门,去等着姚湛下课。 他又仔仔细细把自己收拾得像那么回事儿,然后出门了。 姚湛上课的地方是一所大学的老校区,现在那所学校已经搬走,只剩下几栋教学楼租借给各种培训机构。 屈意衡下车之后直接进了院子,没人拦他,没人理他,他沿着年久失修的塑胶跑道往里面走,找了一棵茂盛的大树,站在了树荫底下。 他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那时候他不会这样在外面等着姚湛下课,但有好几次,在室外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就这么站在树下看着姚湛跟男生们打篮球,一局结束,姚湛下场,俩人一个对视他就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还有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想到这些,屈意衡笑了,其实那段日子也还是有值得回忆的片段,因为有姚湛,所以不至于那么无趣。 姚湛收到屈意衡的信息之后就开始无心听讲,他时不时就往窗外看,早就心猿意马了。 托着下巴往外看的时候,他也想起上高中的时候,屈意衡成绩不好,邵威就拉着他给对方补课。 其实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姚湛注意到屈意衡的,在那之前,这个话不多,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从来没有引起过他的注意。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说话,屈意衡似乎有点儿怕他,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会儿他没耐心,给屈意衡讲题讲一遍对方听不懂他就会不耐烦,会生气,会让邵威给他讲,然后自己去一边抽烟。 当时没觉得什么,后来再回忆起屈意衡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男生说话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只是看起来胆子太小,怯生生的。 姚湛就这么往外看着,回忆着,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牛仔裤的男人走进了院子里。 他知道那是屈意衡。 姚湛眯起眼睛往外看,因为距离实在有些远,只能看见对方大致的打扮,今天的屈意衡比昨天见面时看起来更青春些,大概是因为穿了浅色系的衣服,远远看过去,倒真的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姚湛看了眼手表,还有十三分钟下课。 屈意衡站在树荫下,偶尔有风吹过,还是热的。 他开始怀念那座城市,那个地方,不管太阳底下多热,一旦走到树荫下,立刻就会凉爽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点儿想回去。 等待的时间里,屈意衡一直在胡思乱想,期间姚湛时不时发来信息,说看见他了。 屈意衡就转过去,挨个窗户寻找有人的教室,他一步步往前走,逐渐听到了有人讲课的声音。 在教学楼靠右侧的地方,他站住了脚步,对着教室里面的人笑。 姚湛也看到了他,趁着老师转过去在黑板写字的工夫,抬手和他打招呼。 这场面让三十几岁的屈意衡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青葱少年时,他看着姚湛,觉得能有这么一场重逢真的挺好的。 姚湛跟屈意衡打完招呼之后,拿起手机给他发信息。 姚湛:你今天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屈意衡就站在窗户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回:可是我都三十多岁了。 姚湛:看起来年轻,哪儿都年轻。 这句“哪儿都年轻”有了**的意味,屈意衡觉得耳朵热得烧了起来,他抬头看姚湛,对方正冲着他笑。 之前的时间过得很慢,但自从屈意衡来了,姚湛觉得这十几分钟竟然一点儿都不难熬了。 老师一说下课,他第一个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走,好在,这种培训不像以前上课,老师才不会管他们那么多。 姚湛第一个出了教室,快步往外面走,而且越走越快,从教学楼出去的时候差点儿就没稳住,跑起来。 屈意衡见他们下课之后,从窗户边换到楼门口去等姚湛,他站在台阶下面,看着对方快步走出来,笑着说:“上课辛苦了。” 姚湛也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讲课讲了一天。” 俩人相视一笑,肩膀贴着肩膀地朝着大门口走去。 “晚上吃点什么?”姚湛问。 “我……”屈意衡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不好意思。” 他道了个歉,掏出手机,发现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屈意衡皱了皱眉,他本来就不喜欢打电话,更何况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上次前男友打来的那一通电话加剧了他对陌生号码的恐惧,索性按了拒接键。 “不接吗?”姚湛问。 屈意衡说:“嗯,应该是打错了。” 这让姚湛有些好奇,电话已经打过来了,一般人拒接的原因就是两种,一种是认识但不愿接听,另一种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号码并且懒得跟人说话。 他不知道屈意衡是哪种。 然而,打电话的人似乎格外执着,这边才刚拒接,那边就又打过来了。 “接吧,”姚湛说,“没准儿有急事儿。” 他都这么说了,屈意衡只能按了接听键。 “你好。” 屈意衡接电话的时候看向了姚湛,然后听见电话那边的人问:“请问是屈意衡吗?” “啊,是我。” “你认识一个叫窦郁聪的人吗?” 屈意衡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窦郁聪正坐在那儿擦鼻血,脸色难看得可以。 “怎么回事儿?”一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屈意衡立马就往这边赶,对方说窦郁聪跟人打架,已经调解完毕,让他过来签字交罚款。 窦郁聪见他哥来了,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委屈巴巴地看着屈意衡说:“哥,我让人揍了。” 他话刚说完,旁边有个男人开了口:“你别恶人先告状,是你先动的手。” 屈意衡看向那个男人,发现对方脸上也挂了彩。 他转回来质问窦郁聪:“为什么打架?” 窦郁聪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会儿在他哥面前仿佛一个打架斗殴被家长逮到的小学生。 他说:“我本来不是跟他打。” “跟谁打也不是好事儿。” 窦郁聪抬头:“那跟狗b打呢?” 屈意衡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所谓“狗b”,就是他那个出轨的前男友。 “回去再说。”屈意衡丢下这么一句话,跟着小民警去办手续了。 他走了窦郁聪才注意到之前跟他一起进来的男人,高个儿,宽肩长腿,长得倒是帅。 窦郁聪眯眼看了看对方,几秒钟之后恍然道:“姚湛?” 姚湛一愣,心说,您哪位? “幸会幸会。”窦郁聪笑着跟姚湛握手,自我介绍说,“我是屈意衡他弟,我叫窦郁聪。” 姚湛有点儿蒙,刚才屈意衡急着来这儿,只是说自己弟弟出了点事儿,姚湛见他着急也没问哪儿来的弟弟,这会儿看见窦郁聪,愈发觉得这个弟弟有猫腻。 要真是一家的,那这兄弟俩可有意思了,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也不一个姓,弟弟比哥哥高出那么多。 “姚湛。”姚湛说,“我跟意衡是中学同学。” “知道知道,”窦郁聪笑着打量着他,“他跟我提起过你。” 姚湛有些意外,或者说,有些惊喜:“真的?他说我什么?” 窦郁聪神秘一笑,挑了挑眉,没说话。 13.第 13 章 屈意衡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孩子犯错误被叫到学校接受批评教育的家长,就是他这个“孩子”有点儿太大了。 交了罚款签了字,屈意衡跟人家民警连连道歉,说给人家添麻烦了。 他办好了手续回来找窦郁聪,发现那人正跟姚湛聊着什么。 屈意衡下意识皱了皱眉,莫名有点儿觉得不舒服。 他跟姚湛的关系,如果让窦郁聪知道了,对方会怎么想?这么多年的兄弟,他却始终没有承认自己的性向,窦郁聪会生气吧? 他走到那两人身边,下意识更靠近姚湛。 屈意衡对窦郁聪说:“可以走了。” 窦郁聪笑笑:“哥,你没生气吧?” 屈意衡没说话,先一步走了出去。 见屈意衡走了,姚湛紧随其后,窦郁聪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俩人,笑了笑,跟着出去了。 “你先回家吧。”到了门口,屈意衡回头跟窦郁聪说,“有事儿咱们回去说。” 窦郁聪点头:“行,不打扰你俩约会。” 姚湛在一边笑了笑,屈意衡皱着眉头说他:“别闹,赶紧回家。” 窦郁聪瞄了一眼姚湛,抬手说:“那拜拜了大帅哥,以后有机会再见。” 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又开了车窗问姚湛:“咱们还有机会见的吧?” 姚湛笑了,看了一眼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的屈意衡,对窦郁聪说:“那得看你哥怎么安排了,我听他的。” 窦郁聪也笑:“成,那我走了,拜拜!” 出租车驶远了,屈意衡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哪儿的话,他还挺有意思的。” 姚湛说完,屈意衡警觉地看向他。 “咱们也走吧,你饿了吧?”刚好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旁边,姚湛拉开车门,让屈意衡先上。 上了车,屈意衡报了一个地名,然后转过头看着车窗外。 他在想姚湛的话,在想,刚才那俩人的对话。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个弟弟?”姚湛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问,但他还是忍不住。 很明显,那个窦郁聪是个弯的,刚才姚湛打眼一看就看出来了。 其实同类之间真的会有一种默契,绝大部分时候对视一眼就能知道大家是同一种人,而且很少出错。 “他是我继父的儿子。”屈意衡说,“后来我妈和继父去世了,我们就一起生活了一阵子。” “你们现在也住一起?” “嗯。”屈意衡说,“之前没有,前阵子他分手了,没地方去,就来我这儿了。” 这回轮到姚湛多想了。 人这种生物真的很敏感,姚湛听了他的话,竟然开始怀疑那两人的关系。 他想起窦郁聪打量自己时候的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像是非要从自己身上看出点儿什么端倪来。 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喜欢猜测,索性装作无意地说:“像你们这样不是亲兄弟还感情这么好的,倒是不多见。” 屈意衡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之后才说:“嗯,我们互相照顾着。”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家人。” 本来屈意衡都做好了今晚不回去的打算,但因为晚饭前的那个插曲,他总觉得不安心。窦郁聪那边的事他还没问清楚,而且对方知道他是跟姚湛出来的,难免多想。 屈意衡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他不怕被窦郁聪知道自己也是同性恋,可重点是,他觉得这件事应该由自己说出来而不是被对方捉贼一样发现,那种感觉并不好。 简单吃了口饭,姚湛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问他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屈意衡明白这所谓的“去休息一下”是什么意思,可他没了心情,找了个借口,先回家了。 其实挺可惜的,姚湛只来这么一个星期,这次之后再什么时候见面实在有些难说,按道理,他们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做该做的事,毕竟他们不是慢条斯理细水长流地在谈恋爱。 可屈意衡没办法,他没心情的时候,硬都硬不起来,太扫兴了。 分开前,屈意衡说:“今天实在对不起,明天我好好补偿你。” 姚湛无奈地笑了:“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欠我什么。” 两人就此道别,姚湛站在原地看着屈意衡的车转了弯之后才转身往回走。 他想了想,还是给屈意衡发了条信息:你不用因为这种事和我说对不起。 屈意衡握着手机,最后也没给对方回复。 回到家,窦郁聪洗完澡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他一见屈意衡回来还有些惊讶。 “这么早就回来了?” 屈意衡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坐在沙发的另一边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儿?” 窦郁聪坐了起来,抓抓头发,又揉了揉鼻子。 “我气不过,”他说,“他来这儿找我,意思是想跟我好好谈谈,他说他对我很坦诚,所以我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种错,犯了一次就绝对不是一次那么简单。” “嗯哼,你看,你都知道。”窦郁聪说,“我给他个狗屁的机会,现在想起那张脸我就觉得恶心,跟那条内裤一样恶心。然后他没完没了地跟我磨叽,我彻底烦了,就把他给揍了,揍他的时候有人拦着,那我就顺手把那人也揍了。” 窦郁聪摊手:“就是这么回事儿。” 屈意衡没说话,窦郁聪用脚踢了踢他:“哥,我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他往前凑了凑,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嘴角还泛着青,看得出来这几个人打架的时候都没手下留情。 “你说。” “那个姚湛......” 听见这个名字从窦郁聪嘴里说出来,屈意衡突然有些紧张。 他又想起两人之前有些微妙的对话,下意识就开始想,万一窦郁聪看上了姚湛,他该怎么做? 把自己的pao友让给弟弟?还是怎么办? 不过他想太多了,窦郁聪只是说:“那个姚湛,他是个gay。” 屈意衡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我有同类雷达。”窦郁聪说,“真的,你信我。” 屈意衡对他这个所谓的“雷达”有些觉得好笑,心说要是真的值得相信,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是觉得我是直男? 但他没这么说,只是问:“所以呢?” “所以什么啊,没有所以。”窦郁聪说,“我就是觉得他对你目的不纯。” 这句话,又让屈意衡笑了:“不是你对他目的不纯吗?” “啊?”窦郁聪觉得巨冤,“这哪儿跟哪儿?” 屈意衡站了起来,往洗手间走:“之前谁刚一见着人家就问是不是还能再见面的?” 窦郁聪知道他哥误会了,从沙发上下来,光着脚跟了上去:“我那就是逗他玩儿。” “你跟人家都不认识,逗人家玩?”屈意衡洗了把脸,总算把那种燥热给洗掉了。 “哎,你怎么好像吃醋了似的。”窦郁聪靠着门框看他哥,“你喜欢他啊?” 屈意衡愣了一下:“别胡说。” “我觉得也是,你不是直的么。”窦郁聪嘟嘟囔囔地去接水喝,“哎,反正我可是提醒你,那人对你有想法,你们直男吧,在这方面可能少根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到时候真惹上麻烦,别怪弟弟没有提醒过你。” 屈意衡擦干了脸出来:“能有什么问题?” “他追求你呗。”窦郁聪好笑地看着他哥,“你也太迟钝了。你说到时候他追你,还是你老同学,你不是gay肯定不能答应,这么一搞,朋友都没得做。就你这人,难得有个走得近的朋友。” 屈意衡没说话。 “总之吧,你自己掌握好那个度,这朋友要是想继续交下去,你就多琢磨琢磨怎么处理。” “他不会喜欢我。”屈意衡进了卧室,准备换衣服。 窦郁聪喝着水看他哥,半天才开口说:“男人心,海底针,你可别这么早就下结论。” 因为屈意衡提前走了,姚湛完事无事可做,索性在酒吧待得久了点儿。 他来的还是上次屈意衡带他来的那家,gay吧,不算乱,但也没好太多。 他自己坐在那儿喝酒,时不时跟屈意衡发发信息,顺便还关怀了一下那个因为打架斗殴被逮进派出所的弟弟。 “哥哥,请我喝杯酒吧。” 他这边正发着信息,一抬眼就有一个穿得挺招摇的年轻男孩坐在了他对面,男孩挺漂亮的,一双凤眼还挺勾人。 姚湛打量了他一下,对方穿着条很短的短裤,上身的t恤领子大得快看见ru头了。 “为什么?”姚湛不是吝啬的人,但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请。 这男孩好看,而且一看就知道在床上会很厉害,只不过可惜了,不是姚湛喜欢的类型。 他估摸着,就这小子,上了床能把隔壁叫得报警。 他嫌这样的吵。 “没有为什么啊,”男孩趴在桌上,撒娇似的扭了扭,“就是想跟你喝酒。” “那就自己去买。”姚湛往后靠了靠,实在有点儿受不了这男孩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儿。 男孩不高兴了,起身干脆走到了姚湛身边,手在他身上乱摸着:“那要不这样,我请哥哥,喝完了,哥哥陪我跳舞去。” 姚湛笑了,把他手拿开:“不了,我怕跳得不好,给你丢人。” “才不会呢。”男孩往他身上倚,“哥,你真帅,身材真好,你就往那儿一站我就长脸了。” 姚湛推开他,心说这酒也是喝不下去了。 他让男孩好好站着,自己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宝贝儿,哥哥不好你这口,先走一步了。” 出了酒吧,姚湛立刻点了支烟,想把自己身上那男孩的味道给盖一盖,站路边抽烟的时候,他突然就在想,还是屈意衡讨人喜欢,话少又干净,怎么都让人舒服。 这么一琢磨,他还有点儿想那个人了。 14.第 14 章 屈意衡第二天老早就给姚湛发了信息,问他是不是还在那个地方上课,是不是还是那个时间下课。 相当有“弥补”对方的自觉。 姚湛看着他发来的消息,心情好了不少。 本来一大早他接到他妈的电话,又唠唠叨叨说了好多关于找女朋友的事儿,这搞得他早饭都没吃下去。 他给屈意衡回复:下午半天假,你要是不忙,我中午结束去找你? 窦郁聪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屈意衡一个人,他环顾四周,别的地方倒是还好,但他的房间......桌子上的东西摆得乱糟糟的,画具随处都是,床单被罩甚至柜子上都是油彩。 之前窦郁聪看不下去要给他收拾被他拒绝了,说是收拾完自己就找不到东西在哪儿了。 现在,他有点儿后悔。 屈意衡很讨厌别人闯进自己的生活,对于那些交往不深的人,他绝对不会想让对方来家里,但是对于姚湛,有些不同,他跟姚湛在某方面算是“交往很深”。 说白了,他想让姚湛来。 可现在眼前这状况,要真是让姚湛来了,他觉得太丢人,难不成俩人在沾满油彩的床单上滚?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算着姚湛还能在这里待几天,然后给对方发:还是我去找你吧,我去等你下课。 往那边去的时候屈意衡竟然有种自己在学生时代谈恋爱的错觉,那时候他跟自己的初恋谈得正甜,到了大三,对方在一家画室做兼职,他每天在学校忙完就穿越半个城市去找对方,那时候也是天特别热,偶尔他舍不得打车就挤公交,当时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反倒觉得心里挺甜的。 都多少年了,一晃他跟那人分手都快十年了。 十年过去,竟然恍惚间又有了那种感觉,还是在去找自己pao友的路上。 这感觉挺有趣的。 他看了眼手机,姚湛问他:到了没? 屈意衡笑了,有个人盼着自己等着自己的感觉真挺好的。 俩人中午碰了面,姚湛故意跟他抱怨:“看见你心情还好点儿了。” “怎么了?” 姚湛这话有点儿暧昧,听在屈意衡耳朵里,酸酸甜甜的,他突然就不好意思看对方了。 “你那个弟弟,不知道你性向吧?” 屈意衡点了点头:“我们没聊过这件事。” 姚湛笑了笑:“但他是,对吧?” 这让屈意衡想起昨天窦郁聪说的“雷达”,他惊讶地看对方:“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姚湛笑了,“有时候能看出来。” 屈意衡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不说了。 “那你们俩住一起,还方便吗?”姚湛说完这句话之后自觉有些过分,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屈意衡倒是没多想,但对于姚湛对窦郁聪这么感兴趣,他觉得有点不太高兴。 “你今天怎么了?”他转移话题,“心情不好?” “嗨,一早我妈就打电话来絮叨那点事儿。”姚湛说,“我还没跟家里出柜。” 屈意衡站住了脚步。 以前的经历让他对这种事很敏感,虽然知道自己没资格没立场对姚湛的事情指手画脚,可他就是觉得像有什么哽在了喉咙里。 “怎么了?”姚湛走出两步发现对方停下了,回头看他。 “没事。”屈意衡的好心情都没了,他重新走到姚湛身边,装作没事一样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以后结婚?” 姚湛笑了:“我还不至于那么不是人,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我可不干。” 屈意衡看向他,突然觉得姚湛虽然变了很多,但骨子里还是年少时候那个纯粹的他,这样很好,至少在这方面没让他失望。 “嗯。”他说,“你做得对。” 姚湛笑了:“你这么说话,特像咱们以前化学老师。” 屈意衡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么,我都不太记得了。” 他紧着往前走,到了路边伸手拦出租车,姚湛站在他身后,突然问:“那以前的事儿,你还记得什么?” 一瞬间,当年他们躲起来做那种事的画面又涌入了脑海里,屈意衡咽了咽口水,回头看着姚湛:“该记得的,都还记得。” 虽然两人是没有挑明的炮友关系,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一见面就打炮。 吃完午饭,姚湛提出要随便逛逛。 既然是随便逛逛,屈意衡就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功课一一背出来让他选。 然而姚湛却说:“你是在这儿上的大学吧?带我去你学校走走吧。” 这让屈意衡始料未及,他怎么都没想到姚湛会想去他学校。 自从毕业之后,屈意衡一次都没回去过,并不是说那所学校不好,也不是说他对母校就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主要是,在那里他发生过太多并不愉快的事情,甚至其中的一件事几乎让他一蹶不振,直到最近两年才开始过得好一些。 大都是不愉快的经历,为什么非要去故地重游呢? 但屈意衡没拒绝,就像以前他拒绝不了姚湛的抚摸一样。 艺术学院在城南,他们从城北过去。 一路上,姚湛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屈意衡聊天,两人聊得也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后来实在无话可说,姚湛靠着屈意衡竟然睡着了。 夏天真的很热,哪怕车里开着空调屈意衡还是觉得热。 因为姚湛靠着他,他不敢乱动,整个人绷直了身子看着窗外,偶尔车开得不稳,他还要伸手去护住对方。 姚湛的呼吸会扑在他的脖子上,那感觉痒痒的,从脖子痒遍了全身。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跟人这么亲近了,不是上床**的那种,而是生活中自然而发的这种亲近。 他本以为自己很抗拒这种事,却没想到,竟然有些享受,甚至希望车开得慢点,让这条路无限延长。 姚湛其实没怎么睡着,他就是闭着眼睛混时间,但靠在屈意衡肩膀上的感觉很好,让他不想起来。 感觉虽然好,但时间久了脖子也疼,毕竟他比屈意衡高出大半个头去。 下了车,他揉着脖子,看着校门的几个大字说:“你们学校够气派的。” 屈意衡笑笑:“毕竟是个重点艺术院校。” 他们俩一起往校园里走,偶尔有路过的学生,个个儿都打扮得个性十足。 姚湛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屈意衡,问他:“你大学的时候也这样吗?” “什么?” “留长发,打耳洞,戴首饰。”姚湛想象着那样的屈意衡说,“没见过你那样。” 屈意衡笑了:“我是比较没有个性的那种。” “但你耳洞还挺多。”姚湛突然凑过去数,嘴唇离屈意衡的耳朵很近,传进对方耳朵里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性感,“好像就上次看你戴了一次耳钉。” 那声音弄得屈意衡起了鸡皮疙瘩,他抬手揉了揉耳垂说:“现在不怎么戴了。” 姚湛点点头,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揽了一下屈意衡的后脑勺,手指还撩了一下那已经红透的耳垂。 “其实你跟高中时候比,变化不大。” 因为姚湛的动作,屈意衡已经觉得双腿发软。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之间关于性的关系要更深一些,所以他非常受不了对方的肢体接触,这人就好像是专门针对他的chun药,让他随时都可能失态。 尽管已经这样,屈意衡还得装出没事的样子:“是么,可是我都三十多了,还是老了。” “是吗?”姚湛突然挡到屈意衡面前,迫使对方停住脚步,他微微倾身,看着屈意衡,“让我看看哪儿老了。” 屈意衡脸红了,从脸红到了脖子。 路过他们的学生有人在对他们侧目,其实在这样的学校里,同性恋人十分常见,没人大惊小怪,只是,那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屈意衡倒还好,姚湛往这儿一站,完全不像学生,倒像是风度翩翩的老师。 而他们俩人组合,与其说是来这里闲逛的老友,不如说像是散步的情侣,还是格外有故事的师生恋。 “你看起来跟那些学生也没差多少。”姚湛说,“比他们还好看。” 对视间,屈意衡猛地想起有一次他给姚湛用手lu的时候自己整个人被圈在对方的怀里,那时候他们躲在图书馆的厕所隔间里,姚湛含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本来这件事屈意衡已经忘了,没想到在今天,在这个时候,想了起来。 “发什么呆呢?”姚湛已经转身往前走了两步,他回头叫屈意衡,见对方没动,索性伸手拉住了对方。 “手这么凉?”这是夏天,屈意衡的手却冰凉。 姚湛牵着他,不自觉地就十指紧扣了。 屈意衡已经回了魂,也知道自己此刻被人牵着手,但他没多问,没甩开,就任由对方拉着,慢慢悠悠地朝前走着。 以前,总觉得牵了手就是告白,接了吻就是恋爱。 可是现在,谁都没那么单纯了,知道了并不是相爱才会牵手,也知道了并不是只有恋人才会接吻□□。 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无法定义的事情,如果非要给所有行为都下一个定义,那就是矫情。 屈意衡不想当矫情的人,他知道自己该做的就是和姚湛把这场游戏一直玩下去。 直到两人中的一个玩腻为止。 15.第 15 章 屈意衡觉得很奇妙。 上大学的时候谈恋爱他都没这么明目张胆地跟恋人牵着手在校园里走,现在三十多岁了,竟然和一个男人手牵着手逛校园。 时值仲夏,又是温度最高的时段,两个人走在路上,有种热气从地底下升腾起来的感觉,头顶的太阳烤着他们,底下的路面又蒸煮着他们,这样闲逛,其实难受得很。 但是他们谁都没说要结束。 艺术学院很大,楼很多,而且每一栋楼的设计都非常有趣。 屈意衡带着姚湛从大门口慢慢悠悠地往里走,给他介绍每一栋楼都是做什么的。 路过一栋褐色的只有三层的小楼时,屈意衡说:“这栋楼全都是画室,学校专门给我们学院的。” 他们沿着石板小路走到那栋楼前面,透过窗户看见有学生在里面画画。 姚湛看着里面的人,问屈意衡:“以前你也来这儿?” “嗯,大家都喜欢到这里来。” 屈意衡算了算,毕业也有差不多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它走得不留痕迹,可是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无数痕迹。 姚湛望着那一间间屋子,想象着还是大学生的屈意衡在这里画画的模样:“我都没见过你画画。” 屈意衡笑了笑:“以后有机会,可能会看到吧。” 从那栋楼离开,不太远的地方是音乐学院的琴房,他们远远的就听见了钢琴声,这样踩着音符走在校园里,倒是真的有些浪漫。 两个人在学校逛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实在太热,屈意衡带着姚湛进了一栋教学楼。 楼里冷气开得十足,瞬间舒服了不少。 说来也巧,这栋教学楼的大厅正在办画展,一幅幅作品挂在墙上、悬在空中、立在架子上。 “艺术学院就是不一样。”姚湛随口感慨,“看看?” 屈意衡对这些其实已经不感兴趣,但姚湛提出来了,他不可能说不。 转了一圈,姚湛自嘲道:“我这个人俗人对这些完全不懂。” 屈意衡笑着说:“我们学院以前流传着一句话,赏画的人总觉得自己看不懂画中世界,但其实,画它的人也不懂。” 姚湛被他逗得大笑:“反正就是越抽象越高级呗?” 屈意衡扭头看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姚湛这样笑,他回忆了一下,哪怕是在中学的时候,姚湛也很少会这样,那时候他总是装酷,对谁都冷着一张脸。 “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屈意衡稀里糊涂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 姚湛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便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不一样才对,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他们之间有十五年的空白,在这十五年里,都经历了太多的事、遇见了太多的人,他们看了很多风景也遭受过很多挫折,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不可能还是以前那个自己。 对于这一点,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我以前会怕你。”屈意衡觉得自己可能中暑了,说话的时候都不加思考,不再像之前那样,先把想说的话筛选一遍,一部分说出来,另一部分咽下去。 他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此刻两人还牵着手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那种错觉来自心底深处,让他觉得他们彼此很亲近。 实际上,这是不对的。 可尽管不对,他也说了。 “怕我?”关于这一点,姚湛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当年他跟屈意衡交流不多,或者说,只有身体接触比较多。 哪怕邵威总是说那会儿屈意衡跟谁都不亲近,唯独和姚湛关系好一些,但实际上,他们俩在一起也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做那种事儿。 既然都能做那种事儿了,怎么可能会怕呢? “为什么?”姚湛问。 屈意衡抿了抿嘴,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怎么了?你这意思是,现在还怕我?”姚湛微微倾身,嘴唇几乎贴在了屈意衡的耳朵上,“怕我吃了你?可是我已经吃了。” 这句话太撩人了,屈意衡受不了。 他后退半步,不再看着姚湛,而是转头看旁边的画:“那时候觉得你话少,还有点儿凶,所以很怕你。” 姚湛笑了,站在他身侧,眼含笑意地看着他:“我可真冤枉,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我的呢。” 屈意衡的手心出汗了。 那时候吗? 他想,我不知道,那时候谁知道什么叫喜欢啊。 闲聊了一会儿,也算是头一次好好叙叙旧。 屈意衡继续带着姚湛在这栋楼里闲逛,他说:“这栋楼是我们以前最常来的,其实现在有好几栋楼当时都还没建完。” 他们上了四楼,屈意衡指了指前面:“再往前就是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愣住了。 姚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睛盯着不远处墙上的一副画在看。 “怎么了?”姚湛问。 屈意衡松开了姚湛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那幅画下面,然后仰着头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姚湛跟过来,也看向那幅画。 他不懂艺术,看不懂画,只能看出来那是雨后的城市,画上的每一处都潮湿微凉,但却干净,画面整体是冷色调,但在右下角的地方却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雨里,这一抹红色点亮了灰暗的雨天。 姚湛发现这幅画的下面贴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作者的名字和其他一些信息。 “获奖作品啊。”姚湛对这些奖项完全没有概念,但他见屈意衡一直盯着这幅画看,想必对方很喜欢,“蛮好看的。” “你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吗?” 姚湛看见那卡片上印着名字,便回答说:“《雨中》。” 屈意衡笑了,突然拉住姚湛的手,带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说:“这幅画叫《答案在风中飘扬》。” 答案在风中飘扬? 姚湛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画明明画的是雨,为什么叫“在风中飘扬”? 他们没再继续逛下去,是姚湛提出离开的,因为他发现自从看见那幅画之后,屈意衡的兴致就没有之前那么高了。 他们依旧牵着手,从舒适凉爽的教学楼里重新回到了被炙烤着的户外。 姚湛说:“你们学校很不错。” “表面的平静罢了。”屈意衡带着他往大门口走,“海面下的暗潮汹涌,你们这些外人是看不见的。” 姚湛突然有一种被屈意衡带着重新走过对方二十左右岁时的人生的感觉,只是他走在这里,却有了更多的谜团,他们中间的十五年空白,真的是补不回来的。 那天晚上,屈意衡留在了姚湛这里没有回家。 一整晚,他们放肆地索取和释放。 姚湛很迷恋屈意衡身上的纹身,尤其是肩膀那句他看不懂的文字,这次他又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屈意衡只是回答说:“一句西班牙语。” 两个人折腾到后半夜,因为第二天姚湛还得去上课,他们不得不洗干净好好睡觉。 姚湛洗澡的时候,屈意衡躺在床上隔着透明玻璃看他,用视线把对方的身体描摹了一遍。 他想起自己那幅还没完成的画,想着这两天加快速度,一定要在这人走之前画完。 屈意衡已经很久没和别人一起入睡又一起醒来了,他睡着前被姚湛抱在怀里,睁眼时对方正站在窗前喝咖啡。 “几点了?”屈意衡的声音有些哑,都是昨晚情不自禁的结果。 “七点四十。”姚湛见他醒了,放下杯子走到床边,他弯腰,在屈意衡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本来留宿已经过分暧昧,这一吻更不得不让屈意衡有所触动。 温馨得有些过了。 屈意衡突然害怕起来。 “我准备走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姚湛说,“房卡我给你留下,一直到十点都有早餐。” “那你怎么办?” “我不吃了,而且晚上反正咱们一起回来,房卡你拿着就行了。” 姚湛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屈意衡缩在被子里,沉默了片刻说:“我和你一起走吧。” “别了。”姚湛没让他动,“你那儿昨晚弄得有点儿严重,我刚才下楼买了药膏,来不及给你上药了,你等会儿自己弄一弄。” 他拿起自己的包,重新回到床边,有些抱歉地说:“昨天晚上怪我,跟你道歉。” 屈意衡眨着眼看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先走了,你可以上了药再睡会儿,下次我温柔点。” 姚湛在屈意衡鼻尖留下一个吻,又摸了摸他的脸:“晚上见。” 屈意衡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不然为什么这一切都这么奇怪? 他和姚湛是心照不宣的pao友关系,但刚才那一幕,仿佛是恋人之间的对话。 这让他十分不安。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药膏,叹了口气。 姚湛走了之后,屈意衡没有继续睡,他上好药之后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跟姚湛的关系。 其实屈意衡很清楚,自己对姚湛是有特殊感觉的,那感觉现在还不能定义为爱情,没那么深,可好感是有的。 只是,他们两个在不同的城市,又多年没见互相并不了解,更何况,姚湛说了,他还没跟家里出柜,更重要的一点是,不管姚湛表现得多么温柔体贴,但从来没有和他讨论过两人之间如何定义这段关系的问题。 当一个男人不想负责但又贪恋那份温存的时候,便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交往,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屈意衡觉得心烦,他心烦的最主要原因是,当他意识到姚湛极有可能并不想为这段关系负责的时候,他很难受。 16.第 16 章 其实男人之间谈什么“负责”有些可笑,或许用“为这段关系正名”更准确。 总之,在屈意衡看来,姚湛是没这个打算的。 他们都不小了,哪怕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可能和异性恋一样结婚生子,但他还是希望如果还能开始一段感情,那么久稳定且长久。 那种没着没落的恋爱让他觉得很累,累过之后又没有结果,伤神伤心。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三十几岁的人跟十几二十岁时不一样了,对待感情更慎重更保守,可以上床,可以没有节制地**,可是真的要说用真心去爱谁,没那么大胆了。 屈意衡羡慕那些三十好几依旧敢爱敢恨的人,因为他不敢。 他坐在床上抽了根烟,收拾了一下,八点多就离开了。 回家又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开始画画。 老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问他的作品进度。 屈意衡看着眼前的这幅画,深知自己要是真的准备拿作品去申请,现在必须着手准备了,而且,肯定不能是这幅luo男。 他应付了老师两句,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把手头这一幅画完。 屈意衡翻箱倒柜找出半包烟,点了烟,叼在嘴里,开始干活。 今天他难得状态好,已经好久没这么专心了,从九点多开始,一直到下午,没吃饭没喝水,只在中间去了一趟厕所。 他太喜欢这种状态了,就好像回到多年前在学校时一样,心无旁骛,跟画笔融为了一体。 说到底,他还是喜欢画画的,创作带给他的快乐大于一切,哪怕他曾在这里被欺负得很惨。 因为那件事,他一度厌恶创作,每次拿起画笔就觉得焦虑,可就像老师说的,都过来了。 虽然这几年很难,可是这一刻,他重新找到创作快感的一刻,屈意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正在慢慢走出那个阴影。 人生充满了丑恶和遗憾,习惯就好,习惯之后就不会被这些打倒。 姚湛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屈意衡的信息,到了下午,他开始有些担心。 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担心自己的举动过于暧昧,让屈意衡觉得不舒服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姚湛趴在桌子上闭着眼回忆,就在昨晚的某一个瞬间,他突然想一直抱着屈意衡不放手,甚至希望,如果可以回到中学时代,他想那时候就跟对方在一起。 对,是在一起,而不是单纯地**。 很久以前姚湛听人提起过说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需要一个契机,很可能只是某个瞬间的某一个动作刚好击中了你的内心,从此爱就燎原了。 姚湛其实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上了屈意衡,三十好几的人了,睡了几次就说爱,有些草率,但他确实有点儿不想放手。 屈意衡哪里都过分贴合他的胃口,好像就是上帝为了匹配他的喜好而创造出来的一个人,沉静、好看、神秘。 屈意衡好像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都让姚湛着迷。 他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对一个人这么好奇了。 其实他真的是打算跟屈意衡以pao友的关系一直相处下去,直到对方喊停,毕竟成年人需要一定的xing生活,而他们这样的交往对彼此来说都不亏。 但姚湛开始有点儿贪心了。 这才几天? 不算过去,俩人从上次在车浩的葬礼上见面到现在,一共也没过多久,可他的yu望如同被灌溉起来的小树苗,开始茁壮成长了。 有时候他会情不自禁,会想对屈意衡做出一些亲密的举动,就像今天早上那两个落在对方额头跟鼻尖的吻。 尽管如此,姚湛也没准备这就表白,他得等等再说。 可是,屈意衡这一天没有联系他让他觉得自己可能就这么凉了。 姚湛给屈意衡发了两条消息对方都没回,他突然想起自己早上说的那句“反正晚上我们也是一起回来”,实在是自信得有点儿过了,人家现在用实际行动打了他的脸。 这么想来,屈意衡还是挺有脾气的。 姚湛苦笑了一下,继续在课堂上受煎熬。 屈意衡终于从他的世界里回到人间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他放下画笔,看着眼前的作品,心情大好。 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他听得不真切,像是有人在吵架。 他放下画笔,不打算看热闹,但准备休息一会儿。 倒在床上,突然一惊,拿起手机发现竟然已经四点二十多分。 姚湛四点半下课,他这一天都没和对方联系。 他打开微信,发现姚湛今天发了两条信息给他,一条是上午发来的,问他有没有上药,一条是一点多,问他在干嘛。 屈意衡有些懊恼,有种错过了什么的感觉。 他立刻给姚湛回复信息:不好意思,我忙了一天才看到微信。 发完这条,觉得还不够,紧接着又发了一条:你是不是快下课了? 姚湛正走神,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吓了他一跳。 一看手机,他松了口气,屈意衡理他了。 突然之间他觉得他们俩还真有点儿像暧昧期的青涩少年,你来我往,互相猜测,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没马上回,一直拖到了下课。 姚湛有了新的盘算,他走出教室才给屈意衡回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下课了,还问去哪儿跟他见面。 屈意衡犹豫了好久,最后自暴自弃似的说:那要不你来我家吧。 姚湛得逞了,他等的就是屈意衡的这句话。 屈意衡给他发了个地址,让姚湛到了告诉他,他下楼去接。 因为这个,心情烦躁了一天的姚湛终于觉得舒服了,走出大门的时候总有种这会儿的天都比刚刚更蓝的错觉。 屈意衡给姚湛发完消息就开始收拾屋子,把没完成的画用布遮住,把床单被罩都换成干净的,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进箱子藏起来。 客厅和其他地方倒是不用他操心,有窦郁聪在,家里只有他这一块儿是乱的。 他忙得一身汗,收拾完之后问了一下姚湛到哪儿了,姚湛回复说还得十来分钟。 既然还有十几分钟,他就有时间简单冲个澡。 屈意衡手忙脚乱地翻出换洗的内裤,跑进了浴室。 冲澡冲得也匆忙,只是消消汗,再涂一层沐浴露,让自己看起来、闻起来都干净清爽些。 擦身子的时候屈意衡觉得自己很好笑,约pao约得像谈恋爱,不仅把pao友带回家,还为了pao友收拾屋子、收拾自己。 这要是让窦郁聪看见了,指不定又笑话他什么。 想到窦郁聪,他愣了一下。 屈意衡赶紧从浴室出来,拿起手机问窦郁聪几点回来。 平时窦郁聪都是六点半下班,到家差不多快八点了,其实这个时间足够他跟姚湛在家吃个饭聊会天然后出去找地方喝酒干那事儿的。 没错,他没打算在家里做,因为怕被窦郁聪撞见。 现在毕竟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他一个人生活,家里还有个大活人,带人回来zuo爱,怎么看都不好。 窦郁聪没有回他,他琢磨着要不给对方打个电话吧...... 结果就在这时候,家里的门开了。 屈意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整个人都有点儿懵,他看向门口,竟然发现,窦郁聪带着姚湛进门了。 “哥,我在楼下正好碰见他,给你带上来了。”窦郁聪换完鞋一进来就看见他哥头发湿漉漉脸还微微泛红地站在那儿,不用问都知道他刚洗完澡。 姚湛也跟了进来,笑着说:“我是不是应该先告诉你一声再上来?” 屈意衡是真的有些尴尬了,他甚至不敢看那两人的眼睛。 窦郁聪说:“哎我操,我东西落车里了,我回去拿。” 他转身又把鞋穿上,出门前对屈意衡说:“哥你好好招待客人啊!” 门关上了,屋子里的两个人还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先动。 姚湛看得出来他的尴尬,自己也有点儿尴尬了,他本来是打算联系屈意衡的,没想到在楼下遇见了窦郁聪,对方直接就叫他上来,他没多想,可现在才意识到,确实唐突了。 平时姚湛不是这么不知深浅的一个人,这会儿有点儿犯浑了。 “那个,你先坐。”屈意衡觉得自己需要去平静一下,“我去个洗手间,马上出来。” 他转身进了厕所,里面还热气腾腾的,镜子上还一片雾气。 他抬手擦了擦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深呼吸。 手机突然响了,来电人是窦郁聪。 窦郁聪说:“哥你没生气吧?” “为什么要生气?” “啊,没有就好。”窦郁聪说,“我闪了,你们聊吧,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你去哪?” “就随便找个地方玩去呗。” 屈意衡沉默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跟你想的不一样,等改天我们再聊,你去车上拿完东西就到超市买点菜回来,今天晚上你下厨。” 电话那边的窦郁聪笑了:“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屈意衡说,“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窦郁聪没说话,屈意衡又说了一遍:“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快点儿回来做菜。” 电话挂了,屈意衡长出了一口气。 他跟姚湛确实不是那种关系,不是恋人的关系。 17.第 17 章 跟窦郁聪通完电话,屈意衡回到了客厅,不管他情绪怎么样,就这样把客人丢下不管,实在有些没礼貌。 他出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家里太久没有来客人了,除了窦郁聪之外,这栋房子得有一两年没见过第三张面孔了。 他说:“那个,我让我弟去买菜了,他做菜挺好吃的,晚上他下厨。” 姚湛看着他笑了笑,对方尴尬,搞得他也拘谨。 他是很想来看看屈意衡生活的地方到底什么样,就好像多往前这么一步,就能多了解“屈意衡”这个谜题一些。 可是很显然,这让对方有些不舒服。 姚湛想道歉,但想着,来都来了,说那些没用的反倒影响气氛。 “我做菜也不错。”他说,“我们单位花大价钱雇的厨师都不如我手艺好。” 屈意衡终于笑了:“是么?那等会儿你也露两手。” 他走过来,问姚湛:“喝点什么?” 姚湛招招手,让他离自己近点。 家里只有他们,很安静,只有空调发出的嗡嗡声。 屈意衡走到姚湛身边,两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对方。 他们右手边就是窗户,在这里做什么,对面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屈意衡不在乎,因为那些人他根本不认识,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去在意? 两人越靠越近,屈意衡干脆一抬腿,跨坐在了姚湛身上,他的膝盖贴着沙发,怕对方觉得自己重,双手撑着椅背,不敢坐得太实。 姚湛圈着他的腰问:“我是不是让你不自在了?” 还是问出来了,姚湛发现自己面对屈意衡的时候,完全没办法显得像个社交老手,竟然时不时犯点儿低级错误,显得很愚蠢。 屈意衡笑了。 刚才进门时的那一幕他确实尴尬到恨不得让世界暂停,然后他抹去所有人的记忆。刚才的他看起来太可笑了,本来是打算收拾得干干净净出去接人,却没想到,就那么十分“原生态”的被撞见了。 更尴尬的是,窦郁聪也在。 本来他很不想提起这件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姚湛这么一问,他竟然觉得心头一软,好像又没那么难受了。 他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笑着趴在姚湛怀里,用侧脸蹭着对方。 姚湛被他的动作蹭得心猿意马,手心摩挲着他的背。 “刚洗完澡?”姚湛明知故问,他嗅了嗅,“很香。” 屈意衡被他这话弄得面红耳赤,无论两人做过什么,做过多少次,但这么天光大亮的时候对方搂着他说这样的话,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脸皮薄,经不住撩拨。 屈意衡说:“今天对不起。” “怎么?” “我忘了去等你。” 姚湛在他耳边笑了笑,那笑声像是羽毛,搔得屈意衡心尖都在抖。 “我接受你的道歉。”他说,“那你今天是不是要好好弥补我?” 屈意衡不自觉地在他怀里动了动,很轻很轻地说了句“嗯”。 这气氛太暧昧了,暧昧到两人仿佛是正在热恋的情人。 画了一天画的屈意衡其实很累,他以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趴着,渐渐的竟然觉得那些疲累都得到了缓解。 他想:姚湛不愧是医生,手到病除。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可笑,很傻。 窦郁聪是个聪明人,唯独迟钝的就是这么多年竟然没看出来他哥也是个gay,这事儿让他觉得无比挫败。 要不是刚才在门口时感受到了那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他可能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被糊弄过去了。 但他哥说不是那么回事儿。 窦郁聪结账的时候想:怎么可能不是那么回事儿,你俩把暧昧都写在脸上了。 他被他哥勒令出来买菜回去做饭,跑路是不敢跑路的,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给那两人创造独处的时间。 他现在特别懊恼,本来六点半才下班,到家怎么也得快八点,可是今天下午他出来开会,开完会领导说给他半天假期,让他自由支配。 既然可以自由支配,那当然是回家睡觉。 就这样,打扰了他哥的好事儿。 窦郁聪只希望他哥别记恨他,美好的兄弟情谊一定要长长久久! 窦郁聪回家的时候,屈意衡跟姚湛已经做好了米饭,就等着厨师先生回来炒菜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根本和想象得不一样。 本来窦郁聪以为自己做菜那俩人去他哥房间亲热,结果最后竟然变成了屈意衡洗菜、姚湛做菜,他站在一边十分多余地看热闹。 他说:“你俩把活儿都干了,那我能不能去自己玩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我?” “你把盘子再冲一冲。”屈意衡生怕窦郁聪觉得他跟姚湛有什么,非要把人留住。 窦郁聪哀嚎一声,觉得他哥真是没救了。 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个人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屈意衡跟姚湛挨着,窦郁聪自己坐在另一边。 “真是稀奇。”窦郁聪说,“姚哥,我哥这么多年,还没叫谁回来吃过饭呢。” 姚湛一听这话,心里得意得不行。 “是么。”他笑着看了一眼旁边闷头吃饭的屈意衡,“那我很荣幸。” 屈意衡的动作顿了一下,扭头看他。 对面还在情伤中的窦郁聪偷偷翻了个白眼,决定今天晚上要么自己出去,要么这俩人出去。 “姚哥家在外地?”窦郁聪开始跟姚湛套话。 想从屈意衡那里知道点儿什么太难了,对方要么不说,要么就跟他打马虎眼。 “嗯,不过也不算太远。” “不会在c市吧?”窦郁聪知道他哥一家以前在那边,既然对方是他哥的老同学,搞不好现在还留在c市。 “嗯,c市。” 窦郁聪惊了:“那还叫不算太远?大哥,一千多公里啊!” 他很想说一句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但怕他哥生气。 “不过c市真挺好,”窦郁聪说,“景美人美山水好,要不是有这么份工作拖着我,我就辞职去那边享受生活去。” 这话是说到了姚湛的心上,相比于这里,确实c市的生活更舒适些,起码温度不会这么折磨人。 “那欢迎你过去。”姚湛说,“我们很多老同学都留在了c市,你要是去那边,不愁没朋友。” 窦郁聪看看他哥,笑了:“那好,以后我去的话,姚哥罩着我。” 就像姚湛说的,他厨艺确实很不错。 再早几年,姚湛真就是那种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人,本来工作就忙,单位又有食堂,他没必要想不开自己做饭。 但后来有一天心血来潮想去健身,既然要健身,自然也要注意饮食,于是就拿着菜谱学了起来。 只不过没坚持多久,因为工作实在忙得他根本没空健身,健身卡就那么浪费了,可是却找到了做菜的乐趣,只要不算太忙太累,他都尽可能自己做菜。 可话说回来,那会儿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第一次做菜给别人吃,对象竟然是屈意衡。 吃完饭,窦郁聪说什么都不在家待了,找了八百个借口出了门,前脚一走,后脚就给屈意衡发了信息:哥,我晚上不回来了,明天见! 他没多说,但是他知道屈意衡肯定懂。 反正不管人家俩人晚上是不是留在家里,他肯定不能留。 他哥都光棍儿这么久了,整个儿一个枯萎的玫瑰花,好不容易有人来施肥了,他得给人创造机会啊! 电灯泡走了,留下屋里的俩人大眼瞪小眼。 这要是在酒店,俩人肯定二话不说就脱衣服上床了,可这是在家,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那个......”屈意衡见时间还早,俩人就这么尬聊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便提议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虽然姚湛很想吐槽这里晚上的温度,但屈意衡说了,他也只能照办。 两个人下楼在小区里随便逛着,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姚湛说,说毕业之后邵威他们的破事儿,说自己工作上的事儿,说这次来学习的事儿,然后问屈意衡:“你弟干嘛去了?” 屈意衡一愣,回答说:“他朋友找他喝酒,今晚不回来了。” 这一句“今晚不回来了”让姚湛立刻领会了屈意衡的意思,他笑笑说:“你弟挺有意思的。” “三十多的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你平时有个人陪着也挺好,我看要不是他,估计你都不会主动和谁说话。” 姚湛说的是对的,要不是因为窦郁聪,屈意衡很可能一天到晚都说不上一句话。 两人转了两圈,直到天黑了才回家。 进屋后,屈意衡在前面走,姚湛跟在他身后。 他们贴得很近,屈意衡甚至能感觉到来自姚湛身上的热气。 他问:“走了一圈又一身汗吧?要不要去冲个澡?” 姚湛直接上前半步,从后面圈住了屈意衡,他把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嘴唇蹭着对方的耳朵:“你也热吧?一起洗?” 之前刚到酒店的时候姚湛想过他们俩会在酒店的浴缸里一起洗澡,那画面还挺有情趣的,但他没想到,在酒店的时候屈意衡没和他一起,俩人第一次在浴室,竟然是在屈意衡的家里。 水温刚好,人也刚好。 屈意衡紧贴着瓷砖墙面,对他说:“慢点......” 18.第 18 章 姚湛觉得还是家里舒服,在酒店,不管怎么都觉得像是偷情。 虽然很多人会觉得偷情的禁忌感会让人觉得刺激,很多人喜欢这样的刺激,但他不,他更喜欢踏踏实实地抱着一个让他觉得踏实的人好好睡一觉。 留在屈意衡家里这一晚,他们没怎么折腾,主要是,他受得了屈意衡也受不了。 两人已经连续做了三天,后来他看着屈意衡那个地方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禽兽,真是憋久了,不知深浅不知节制了。 两人在浴室闹了一番之后就擦干净躺在了床上,没再互相撩拨,安安稳稳地躺着聊天。 姚湛看着这个房间,屋子不大,东西倒是不少。 深色的床单被罩,深色的窗帘,一块深色的布盖在屋子里那个画板上。 “你平时就在这间屋子画画?”姚湛说话的时候,屈意衡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结果被对方的声音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 “嗯。”他说,“之前在另外一间,后来小聪来了我就把东西搬到了这屋。” 姚湛翻了个身,把人往怀里搂。 屈意衡也不扭捏,任他搂着。 其实屈意衡很喜欢姚湛的怀抱,哪怕热了也不愿意推开对方,他是喜欢肌肤相贴的,但挑人。 姚湛身上的味道让他总是晕晕的,他喜欢这种感觉。 “你对你弟是真挺上心了。”姚湛的下巴抵着屈意衡的鼻尖,“跟亲弟没差别了。” “嗯,他也当我是亲哥。”屈意衡觉得鼻子有些痒,抬手揉了揉,然后就被姚湛亲了指尖。 又是浑身过电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他觉得自己可能没法对姚湛产生免疫,永远对对方的撩拨有反应。 “那你们就打算俩人这么过下去了?”姚湛话里有话,他当然知道窦郁聪也是个弯的,这俩人住一起,朝夕相处的,毕竟不是亲兄弟,谁知道哪天会发生什么事儿? 按道理来说,这事儿轮不到他操心,名义上,或者说彼此默认的关系中,他跟屈意衡是pao友,pao友之间,他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做的事儿也够超过了,“pao友相处原则”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他现在在明知故犯。 “至少暂时这样吧。”屈意衡大概能明白姚湛的意思,可是他不懂姚湛的心。 屈意衡以为姚湛只是单纯的在操心他跟他弟会不会发生什么,可实际上,姚湛想的比这个更多更深。 pao友不像恋人,彼此之间是排他性关系,所谓的“独占欲”不该出现在他们中间,可是很遗憾,姚湛不合时宜地对屈意衡产生了这种**。 他没法想象屈意衡躺在别人怀里是什么样子,他觉得不行。 姚湛这么大个人了,这意味着什么他其实很清楚,但也正是因为自己岁数不小了,要考虑的问题也更多。 他拉住屈意衡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突然问他:“你单身多久了?” 他明显感觉到屈意衡身子紧绷了起来,要是放在之前,这种问题他不会问,就算问了,发现对方是这样的反应他也会先道歉然后立刻转移话题。 可这次他没有。 他就是很想知道。 “大概,”屈意衡想了想,“两三年吧。” “时间不短了。” “还好。” 姚湛睡不着,丝毫没有睡意。 他轻轻拨弄着屈意衡的手指又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屈意衡不想回忆。 “那你呢?”他反问姚湛,“你单身多久?” “那时间可长了。”姚湛笑了,“还是我刚工作的时候。” 姚湛是大三才确定自己只喜欢男生,那时候他确实有好一阵子都很怀念屈意衡,看遍了大学的男同学也没发现一个比屈意衡更好看的。 这事儿姚湛明白,不是说屈意衡真的长得天上有地下无,而是他带着“滤镜”呢。 有些人在另一些人眼里,就是完美得谁都比不上。 可那会儿屈意衡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所有同学,甚至邵威都连不上,没办法,姚湛就只好把这人从自己脑子里挤出去。 后来大四上学期,他谈了场恋爱,没多久,就两个多月,对方太能闹了,什么事儿都要跟他闹一场,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爱作,他受不了。 那时候他又开始想屈意衡,下意识拿这俩人对比,觉得还是屈意衡的性格好。 后来分手,也没什么感觉。 工作之后也谈过一个,又是没到三个月就分手了,这次这人倒是还不错,甚至有那么点儿屈意衡的影子,但是对方嫌他工作太忙,总是动不动就跑去加班。 分手之后就一直单着,姚湛都懒得算自己单身的年头了。 “那后来为什么不找了呢?”屈意衡仰着脸看他,两人离得很近,他只要再稍微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 姚湛说:“没有喜欢的。” 屈意衡看着他说:“我也是。” 年纪越长就越难喜欢上谁,大家都是利己主义,在这个年龄已经学会了趋利避害。 他们要求越来越高,但凡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一律不纳入考虑范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本来圈子就小可选范围就窄,索性闭上眼,不选了。 屈意衡说:“一个人其实挺好的。” 姚湛总这么对他妈说,但那是为了应付他妈给他安排的相亲。 他还是希望有个人在身边的,但这个人选要慎重又慎重。 “一个人不寂寞吗?”姚湛问。 屈意衡笑了:“你说哪方面?” 他把自己的手从姚湛手里抽出来,又抚上对方的腰:“心里的话倒还好,习惯了,身体上......” 他笑了笑:“现在不是有你了么。” 屈意衡笑得很真诚,话说得也真诚,可听在姚湛耳朵里,不是那么回事儿,有点儿酸。 姚湛看了他几秒钟,然后突然把人紧紧地抱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亲吻着,说了一句:“睡吧。” 屈意衡听见了姚湛强有力的心跳声,却没听出对方对他的喜欢。 姚湛第二天老早就起了床,本来以为自己会比屈意衡先醒,没想到他起床的时候对方都做好了早饭。 “从这边去上课路况还可以,不算堵。”屈意衡给他倒了杯牛奶说,“但是小区门口不好打车,等会儿得早点出去。” 姚湛昨晚其实没怎么睡好,有半个晚上他都在想两人的关系。 说句实在话,他动心了,而且不想放走屈意衡。 说来也怪,两人都多少年没见了,就算这些年里,屈意衡时有时无像是影子一样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但谁都知道,记忆是最不可靠的,记忆会美化脑海中的那个人。 他更清楚的是,现在的屈意衡跟十五年前那个屈意衡不一样了,哪怕两人已经脱光了做了好几次,可心理上的防线他从来没有突破过。 在他面前,屈意衡还穿着厚厚的伪装。 但他就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 这种情感的萌发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姚湛甚至无法追究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刻对屈意衡认真了。 可能是昨晚,可能是前一晚,可能是屈意衡在教室外等他的时候,也有可能是那个雨天,他们相隔十五年之后第一次对视时。 总之,就是这么发生了。 “怎么了?” 屈意衡意识到姚湛一直盯着他看,有些茫然:“煎蛋是不是凉了?我重新煎一个。” 姚湛说:“好。” 他就那么喝着牛奶看着屈意衡为他煎蛋,有种两人在享受温馨的恋人生活的错觉。 “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姚湛突然问。 屈意衡愣了一下,差点儿被油溅到。 “说不好。”他说,“说不上来。” 姚湛笑了笑,没再多问。 从屈意衡家一离开,姚湛立刻给邵威打了电话。 邵威正在送儿子去幼儿园的路上,孩子不愿意去,在车上哭得不行。 “你一大早净给我添乱。”邵威摆弄了一下孩子问,“有事儿说事儿。” “屈意衡那个前男友,你还知道什么?” 邵威一愣,乐了:“哎呦,上心了?” “有点儿吧,”姚湛说,“我觉得他自己不愿意说,甚至挺避讳的,打听打听,别聊天聊到他雷上,再给踩炸了。” 邵威儿子哭得不行,他又要管孩子又要开车,这会儿是真没空搭理姚湛:“我送你干儿子去幼儿园呢,等会儿给你回电话吧。” “那算了。”姚湛说,“等我回去请你吃饭,当面聊吧。” “也成。”邵威问他,“你哪天回来?” “周六。” “妥了,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姚湛坐在出租车上琢磨屈意衡的事儿,还有三天他就要回去了,下次俩人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才是他们之间最难解决的问题。 他翻着微信,自从他出来,屈意衡就没联系过他,他寻思着别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人家不放,屈意衡什么时候找他,他再什么时候发信息吧。 姚湛点开班级的那个微信群,那帮人又在聊十一出去玩的事儿,都开始商量去哪儿了。 他想了想,在群里发了一句:订好了去哪儿告诉我一声。 他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笑他说:你还是算了,我们都十一七天乐,你这大忙人估计出来一天就得被招回去,我们不带你。 19.第 19 章 姚湛去上课了,屈意衡在家看着那幅没画完的画发呆。 他又没有感觉了,画不下去了。 以前上学那会儿大家总爱开一个玩笑,说有人吃青春饭,有人越老越吃香,但他们这行靠的是灵感,没有灵感的时候,技巧再牛逼也是一副空壳子,“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没有灵魂的东西就是丑陋的东西,是不值得一看不值得深究的东西,大家都想努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创作的时候没有灵感没有灵魂。 其实每个人都在怕。 屈意衡以前也怕,后来就不怕了,不是因为灵感一直有,而是因为习惯了。 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直接对创作失去了热情,什么灵感不灵感的,想都不想。 现在,想再好好拿起画笔,却有心无力。 像昨天那种情况,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他知道这样不行,可是不知道该怎么扭转这样的局面。 看着那幅画,脑子里都是姚湛。 床上已经没了那个人,可他总觉得自己还能闻到对方的味道,和他一样的沐浴露的香味儿,但又比他身上多了点儿什么。 屈意衡看了一眼台历,知道姚湛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而那个日子越近他就越焦虑,很显然,他不想让对方走。 手机突然响了,是窦郁聪发来的信息。 窦郁聪:哥,你跟那谁在一起? 屈意衡知道他说的是谁,回复了一个:我自己在家。 信息刚发过去,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屈意衡直接就问:“你昨晚干嘛去了?” “哎,上来就问这么尴尬的问题,让我怎么答嘛!”窦郁聪笑嘻嘻地说,“我给你打电话可不是为了让你审我,你昨天跟我说的,你跟姚湛的事儿改日聊,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 “你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屈意衡觉得有点儿好笑,哪有人为了听八卦专门上班时间打电话过来的。 “对啊,我这是关心你。”窦郁聪收敛了笑,有些严肃地说,“哥,其实你一直都是弯的,对吧?就是没告诉我。” 关于这事儿,窦郁聪是有点儿伤心的。 他们兄弟俩这么多年,真的比亲兄弟还亲,窦郁聪知道他哥什么性格,整天担心他哥被人欺负,担心他哥遇不到好姑娘,结果呢,他哥根本不需要姑娘,还在外面有了男人。 这种你掏心掏肺对人家好,人家却跟你藏秘密的感觉太难受了。 但他倒不是生屈意衡的气,谁都有点儿不愿意坦白的事儿,他理解,只是不愿意接受。 “我不是有意瞒你。”屈意衡知道这事儿是自己不对,他也怕窦郁聪多想,无奈之下只好解释,“我一直没机会和你说。” 窦郁聪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至于上纲上线,他刚想说什么,结果同事叫他去开会。 “晚上你在家吗?” 屈意衡迟疑了一下说:“嗯,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那行。”窦郁聪着急开会,不能再和他继续多说,“要是出去也没事儿,咱俩不急,不用特意等我。” 挂了电话,屈意衡一抬眼又看见了那幅画。 这幅画刚开始画的时候他没想送给姚湛,是后来,突发奇想,总觉得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 其实这画的寓意不太好,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劲儿,但除了这个,他再没什么能给姚湛了,而且这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唯一稍微觉得满意一点儿的、可以被称之为作品的画。 屈意衡还是拿起了画笔,在上面又加了两笔。 姚湛真的开始惦记屈意衡了,但惦记归惦记,他不敢冒进,怕惹人烦。 再加上,他来这边是学习的,虽然说当初答应副院长过来完全是因为屈意衡,但该学的都得弄明白了,他还担着任务回去得汇报呢。 这几天在屈意衡身上他算是“吃饱喝足”了,上课的精神头都足了不少,中午的时候他给屈意衡发信息,问对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却没想到,屈意衡给拒绝了。 姚湛从来没被屈意衡拒绝过,这头一次,把他给弄蒙了。 他担心是自己哪里做得过火让屈意衡别扭了,可对方却说不是因为他,说是晚上临时有事,明天再来找他。 自从收到这条信息之后,姚湛就开始坐立不安,他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了,也没为了谁这么焦心过,这次算是体验了一把年轻人所谓的茶不思饭不想。 有时候人很容易陷入一个怪圈,一旦开始在乎某个人,反倒没办法好好跟对方相处。 姚湛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这样。 在之前,他和屈意衡无论是聊天还是zuo爱,都很自在,而且他很肯定,对方对他这个pao友也很满意,可是现在,当他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屈意衡的身体之后,他开始束手束脚,开始小心多虑。 姚湛挺烦自己这个劲儿的,不敞亮,犹犹豫豫磨磨唧唧的,都三十多岁了,优柔寡断的,一点儿都不痛快。 下了课,回了酒店,他又给邵威打电话,也没说自己怎么了,就是闲着没事儿打听一下他干儿子在幼儿园玩儿得怎么样。 邵威说:“你可别跟我这儿装了,你打电话为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么!” 他嘲笑姚湛:“你他妈也有今天!” 姚湛还真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以前多少人追他,男男女女的,他没一个看上眼的,那时候邵威还说呢,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入了他姚湛的眼。 没想到,十五年过去,还是那个屈意衡。 姚湛从来没跟邵威说起过他跟屈意衡上学时候的那点事儿,那太**了,他倒是不在乎被人知道,可他怕屈意衡在乎。 可是邵威不瞎,精明着呢,当年屈意衡唯独愿意跟姚湛说话,姚湛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屈意衡,虽然那时候谁都没往那边想,但现在回忆起来,可不就是有点儿暧昧么。 邵威问他:“你以前就看上他了?” “没吧。”姚湛说,“不知道。” “但是我可跟你说个事儿,”邵威说,“本来我没注意的,可是你今早上给我打了电话之后我一琢磨,你以前的对象可都跟屈意衡挺像的。” “像吗?我怎么没觉得。”姚湛怎么可能没觉得,但他不能那么说。 “是像,长得有那么点儿意思,但是跟屈意衡不是一个劲儿。”邵威只有那天在陵园跟屈意衡说了几句话,没多接触,可是这么多年他最厉害的就是看人的眼光,姚湛之前的那两个小男朋友他都见过,第一个还好,到了第二个,眉眼间还真挺有屈意衡的意思,但是性格大相径庭,屈意衡半天不吭一声,那个男生打从他们见面就见缝插针地说话,两个极端。 “估摸着你自己都没注意,你就是喜欢他这样的。”邵威说,“我们那合作项目结束了,屈意衡那前任昨天晚上的飞机回去了。” 姚湛皱了皱眉:“那前任什么来头?” “也没什么来头,混得也就一般。”邵威说,“对他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就合作伙伴,不过我听说的是,他半年前离婚了。” “都结婚了?” “已经离了。”邵威点了根烟,“我估摸着,这小子当初可能是甩了屈意衡结婚去了,结果这婚姻也没维持下去,给离了。” 姚湛听见他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 “操,那小子该不会回去找屈意衡复合吧?”邵威琢磨了一下,“这么说吧,虽然我觉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相比之下,你还是赢他的。” “是兄弟吗?你说的什么话?” “实话。”邵威说,“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我看屈意衡那样,怯生生的,你们真不一定合适。” “合不合适得处过才知道。”姚湛说,“但问题是,未必处得上。” 邵威抽了口烟:“这事儿我管不了。” “知道。” 俩人都沉默了,对着电话抽起烟来。 “你家我阿姨最近催你没?”邵威突然提起这茬,“以前没目标的时候你拖着行,现在还不打算去坦白?” “迟早的事儿。”姚湛说,“屈意衡要是真愿意跟我好,我立马和我妈摊牌去。” “放你的屁吧,你也就嘴上说说。” 姚湛没开玩笑,这么多年他之所以没急着跟家里出柜,一来是因为担心他妈身体,二来就是没遇见一个值得他冒险的人。 如果屈意衡真愿意给他个机会发展一下,他也愿意为了对方迈出这一步。 感情这种事儿,彼此都要做出牺牲,都要为对方努力。 “等会儿你找他去?” “不找,我回酒店了。”姚湛没告诉邵威自己当年跟屈意衡的事儿,也没说最近俩人见面都做了什么,“本来今晚我要找他吃饭,他给拒绝了。” “哟呵,真出息。” “脾气还是有的。”姚湛笑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翻翻今天上课的笔记,早点睡。” “行,忙你的去吧。”挂电话前,邵威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我估计屈意衡最忌讳的就是出没出柜这事儿,你自己琢磨,我不多说了。” 俩人约了回去见面,之后挂了电话。 姚湛走到窗户边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雨了。 他跟屈意衡重逢那天就是个雨天,对方的伞还落在了他车上。 他想起昨天晚上他问屈意衡前任是什么样的人,屈意衡没说,大概是真的受了伤,从此不愿意再提起对方。 姚湛拉开房间通往阳台的拉门,雨声瞬间灌进耳朵里。 他看着外面的雨,抽着烟,想着不知道这个晚上,屈意衡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会不会想他。 20.第 20 章 下雨的时候屈意衡也站在阳台抽烟,家里最后一支烟,还是窦郁聪买的。 已经八点,窦郁聪还没到家,他就是为了对方才拒绝了姚湛今晚的邀请。 当然,他觉得偶尔拒绝一次也挺好的,这几天两人太腻歪了,像是一把火烧得有点儿过,是时候都冷静一下了。 雨下得很大,但温度却不低,他看着外面,看见窦郁聪的车停到了楼下。 窦郁聪进来的时候屈意衡已经掐灭了烟开始给他做饭,他换了鞋,骂骂咧咧地进屋换衣服。 “这雨说下就下啊!”窦郁聪拿了条毛巾擦头发,“我从停车位到楼门口,就那么几步,快湿透了。” “谁让你车上不留把伞。”屈意衡说他,“等会儿吃饭,你快点儿收拾。” “本来有的。”窦郁聪嘟囔了一声,不说了。 他进了厨房,坐在餐桌边,问他哥:“准备好坦白了吗?咱家坦白就能从宽。” 屈意衡笑说:“怎么?我不坦白,你要对我从严?怎么个从严法?” “那倒也不能,顶多我失眠几天。”窦郁聪说,“我真是觉得奇了怪了,我这个识别同类的小雷达挺好用的,怎么到你身边就坏了呢?” 说到这个,屈意衡也觉得有趣。 姚湛跟窦郁聪彼此见过一次就看出来对方都是弯的,唯独他,这么多年了窦郁聪都没感觉,这说明什么?他弯得不明显? “其实我跟他真没什么。”屈意衡把菜倒进盘子里,又去给窦郁聪盛饭,“上学的时候我就跟他关系还过得去,但这些年也没联系了。前阵子我不是去参加了个同学的葬礼么,刚好遇见了,就联系了一下。” 他说得轻飘飘的,重点全没讲,可窦郁聪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俩人一碰面那个气场,他再迟钝都看得出来有猫腻。 “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窦郁聪说,“还是你俩正在搞暧昧?双向暗恋啊?” “真没有。”屈意衡笑了,“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总觉得有些羞耻。 “你俩睡过吗?” 同性恋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家总是传他们的生活多糜烂,交往有多混乱,窦郁聪身边有不少瞎混的朋友,算不上**,但起码没那么自律。 不过话也说回来,成年人你情我愿的发生关系又碍着谁的事儿了呢? 这些年他有恋人,他专一,他始终觉得既然有恋人那就一定要严于律己,那是对对方的尊重,所以,多年来,恋人是他唯一的xing伴侣。 他会瞧不起出轨的人,但没有伴侣的人完全有权利跟别人睡觉。 他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屈意衡听他问得这么直白,不说话了。 他一沉默,窦郁聪自然也明白了:“那就是睡过。” 他端起饭碗,吃了一口:“你厨艺进步了啊。” 屈意衡抬眼看看他,没说什么。 “你觉得你了解他吗?” “我不需要了解他。”屈意衡说,“我们的关系就到这里了,不会再继续发展。” 窦郁聪笑了:“傻。” “不对,”他又改口,“天真。” 屈意衡不明所以地看他,窦郁聪说,“我是该说旁观者清?至少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你想多了。”屈意衡说,“而且过两天他就回去了,我们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窦郁聪看看他,塞了满嘴的饭说:“那你好好珍惜这几天,异地恋不容易。” “......都说了不会。”屈意衡不再跟他胡扯,起身回了房间。 餐桌边,窦郁聪想着他哥刚才的话,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俩人在以pao友的名义谈恋爱。 姚湛觉得自己太可笑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睡觉睡落枕,早上起来头都动不了。 他给屈意衡发信息:我落枕了。 当时屈意衡正在洗漱,看见他这条消息笑得差点儿把牙膏咽下去。 他赶紧漱口,然后给姚湛回复:动不了了? 姚湛:嗯。 这一个“嗯”字还挺委屈的。 屈意衡笑了,给他发:慢慢地活动活动,下午就好了。 姚湛揉揉脖子,觉得倒霉,这要是下午不好,晚上他跟屈意衡还能发展床上运动不? 要培训的课程还剩下一天半,姚湛捞干的整理了一下笔记,觉得回去交差算是没问题了,他唯一犯愁的就是,回去之后,他和屈意衡会不会就此又断了联系。 他感觉得到,屈意衡就是那种你不联系他他很少会主动联系你的类型,时间一久,关系就淡了,他不想淡,可是也有点儿拿不准屈意衡的意思。 毕竟是异地,三十几岁的人要挪窝到另一个城市,成本太高了。 他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工作来这边,又凭什么要求人家放弃自己的生活去那边呢? 对于一份不知道会维持到哪天的感情,最喜欢计较利弊的成年人很容易退缩。 他愁。 姚湛明白,要是他二十几岁遇见屈意衡,哪怕对方不喜欢他,他也敢上去追,可现在不行了,要考虑的太多了。 下课的时候屈意衡照例在外面等他,两人各怀心事,没吃饭,直接去喝了点酒回了酒店。 本来姚湛想着这两天都别做了,前几天他把人家祸害得挺惨的,让人家养养,等到他走之前再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可是,他一看见屈意衡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以前每次有人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就会不高兴,但现在看来,人家说得对。 下面那个“脑子”不受上面这个脑子的控制,一看见喜欢的人就先摇旗呐喊,恨不得横冲直撞撞得对方哭喊求饶。 姚湛以前也一直都觉得对于人类来说,性和爱是完全可以分开的,他跟一个人zuo爱未必意味着自己爱这个人,可是现在他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只有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格外想要占有他,并且不止一次。 他还是把屈意衡带上了床,做完之后看着对方难受的样子又愧疚。 他搂着屈意衡,有些疼惜地问:“是不是疼了?” 是疼。 屈意衡觉得自己可能走路都费劲了,但他没说,他还是逞强地笑着看姚湛:“挺好的。” 姚湛看他口是心非,更觉得自己是个禽兽了。 “对不起。”他揉着对方的头发说,“我憋太久了。” 屈意衡笑了:“不就昨天一天?” “是遇见你之前。” 两人都不说话了,屈意衡听着姚湛的心跳声,睡着了。 遇见屈意衡之前,姚湛挑来捡去,没一个看上眼的,好不容易遇见他了,抱着就不想放开。 姚湛睡不着,抱着怀里的人也不敢乱动,怕吵醒了对方。 半夜的时候他听见又下雨了,雨声很大,他觉得很烦。 之所以觉得烦,是怕它们吵醒这个自己都舍不得吵的人。 屈意衡本来没打算留宿,哪怕窦郁聪已经知道了他跟姚湛的关系,整晚不回去,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奇怪。 但稀里糊涂就那么睡着了,也没办法。 睁眼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一动那里就疼,他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扭头看见了床头柜上的早餐和纸条。 姚湛走的时候给他买了早餐回来,还写了纸条告诉他自己中午就结课,让他醒了联系自己。 屈意衡看着那张纸条,看着姚湛的字。 医生也不是所有时候写的字都让人无法辨认,他这么想着,笑了。 他摸过手机,突然很想听姚湛的声音,但是这会儿才发现,这么久了,两人一直都是微信联系,彼此连手机号码都没有。 但就算有,他也不会打过去。 且不说对方在上课,哪怕知道那人此刻很闲,他也不好意思。 打电话说什么?就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屈意衡给姚湛发信息告诉对方自己起床了,发完之后等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回复了说下课回来找他,他才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屈意衡坐在床上吃早餐,突然就觉得很恍惚,好像自己是一个被人养在家里的金丝雀。 这个念头把他自己给逗笑了。 姚湛回来的时候屈意衡已经又睡着了,屋子里开着空调,床上的人紧紧地裹着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盯着屈意衡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看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傻。 他脱了衣服,上了床,隔着被子把人抱在怀里,叹了口气,准备也来一场午睡。 哪知道,他刚闭上眼,屈意衡醒了。 本来屈意衡也只是浅眠,被人一碰自然就醒了过来,他轻声问:“所有课程都结束了?” “嗯。”姚湛见他醒了,也不再怕了,干脆地搂紧对方,“明天我就回去了。” 这话说得屈意衡心头一紧,之前他一直没意识到自己这么不愿意让姚湛走,大概是这几天过于温存,搞得他竟然真的开始舍不得。 他翻了个身,看着姚湛:“几点的飞机?” “十一点。” “那我明天去送你。” 姚湛轻轻“嗯”了一声,问他:“还睡吗?” 屈意衡摇摇头:“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不饿。” “那我们再躺一会儿吧,等你饿了再出去。” 21.第 21 章 温存永远都是短暂的,屈意衡老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一个下午过得很慢也很快,他总觉得彼此之间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对话都像是电影的长镜头,把整个世界都拉得很长很慢也很浪漫,好像一切剧情都要无限延长,可实际上,这部电影一共也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 傍晚的时候,屈意衡给窦郁聪发信息,告诉他自己今晚也不回去了。 窦郁聪只给他回复了一个神秘的笑脸,没说别的。 关掉手机的时候,屈意衡看了看时间,下意识地就去倒数自己跟姚湛还有多少相处的时间。 这最后一个晚上,姚湛温柔得差点儿把屈意衡融化掉,明明已经在一起这样度过了好几天,但却仿佛怎么都不够。 屈意衡后身不舒服,可姚湛无限体贴,最后二人还是一起享受到了最容易也最难体会到的快乐。 姚湛轻抚着屈意衡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问他:“累吗?” 屈意衡笑笑,笑得眼角的泪滑了下来。 “还好。” 他往前凑了凑,两人就这么相拥着,竟然睁眼到了天亮。 这是姚湛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不想离开一个地方,不想离开一个人。 真的很妙,他们分别十五年,日夜相处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天,可是他竟然对这个人如此心动,这感觉前所未有。 他其实很想认真想想,究竟是不是像邵威说的那样十五年前他就对屈意衡有意,只是那会儿自己没意识到,后来的这些年,感情的种子一直都在,只是生长得慢了些,迟迟没有长成树苗,也就不知道树干上刻着的是谁的名字。 可他没空多想,他现在要忙着记住眼下屈意衡的一切。 “我有东西要送你。”六点多的时候,两人起床收拾,屈意衡穿好衣服之后说,“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回我家一趟吧。” 姚湛很惊喜,他哪儿想得到屈意衡会送他东西。 两人拖着行李去屈意衡家,一进屋,窦郁聪还没走。 “哟,这是准备住进来吗?”窦郁聪看着姚湛的行李箱随口调笑道。 “我倒是想。”姚湛和他开玩笑,“等会儿的飞机,得回去了。” 窦郁聪了然地看看他,又回头看了看进了卧室的他哥。 “可惜了。” “可惜什么?”姚湛问。 “没事儿。”窦郁聪今天加班,要来不及了,赶紧收拾东西出了门,他走之前问姚湛,“帅哥,你以后还来吗?” 姚湛迟疑了一下:“大概吧。” “那行,你得说话算话啊。”窦郁聪跑了,留下姚湛在那儿琢磨,是不是屈意衡跟窦郁聪说了什么。 屈意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画筒,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姚湛说:“其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重要,可能你也不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姚湛笑着接过来,“我得回去看看再说。” 屈意衡笑了,也松了一口气。 姚湛没有为了哄他开心随口就说“喜欢”,那样的话他可能会觉得更尴尬。 “你画的?”姚湛没有打开,跟着屈意衡拖着姓李准备去机场。 “嗯。”屈意衡说,“画得不好。” “你说不好那不客观,得我来。”姚湛看看他,“等回去了,我好好看看,给你一个客观的评价。” 屈意衡笑了,笑得脸色绯红,耳朵也跟着红了。 机场人很多,屈意衡有些烦躁。 姚湛早早办完了值机手续,托运了行李,但是那幅画他就背着,舍不得跟着行李一起托运。 俩人站在安检口,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后来姚湛说:“之前你弟问我还来不来。” 屈意衡身子顿了一下,然后故作轻松地说:“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会啊。”姚湛抬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你要是想去,我也很欢迎。” 屈意衡抬头看他,笑了笑。 “对了,还有事儿,很重要。”姚湛掏出手机,“咱俩也算熟人了吧?我能有幸留个你电话号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看屈意衡,看得对方心里说不好是什么滋味儿。 屈意衡开始报自己的手机号码。 姚湛存下来,又给他打了过去。 “那,你也存一下我的?” 屈意衡点点头:“好。” 没什么要说的了,姚湛准备去安检。 “你回去吧,”姚湛说,“最后抱一下?” 屈意衡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机场人很多,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会很奇怪。 姚湛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上前一步,抱住了屈意衡。 他贴着屈意衡的耳朵,柔声说:“答案在风中飘扬,对吧?” 屈意衡僵住了。 “好了,我走了。”姚湛直起身子,对他说,“下次见。” 姚湛走了,屈意衡没有立刻回家。 他在机场找了个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还趴着睡了一觉。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回去。 他趴在桌上看着外面起飞的飞机,知道载着姚湛的那一架早就飞走了,而且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一天他坐着某架飞机再降落这里。 屈意衡明白,他哪儿是不愿意回家,他是舍不得姚湛。 这几天就像是一场梦,他从来没这么放肆过,现在,对方走了,有点儿热闹过后的冷清,他需要缓缓神。 屈意衡坐在咖啡店里刷着班级群的聊天记录,大家已经订好了十一出游的地方,说是要去罗马。 邵威在统计能去的名单,屈意衡没搀和。 他本来就不打算去,那么多人,自己都几乎不认识,凑什么热闹?而且,他连护照都没有。 这些年,哪儿都不去,国内还好,出国的话,什么证件都要临时办,他更不愿意了。 姚湛在这里的一个星期,他几乎没怎么看过群消息,这会儿对方走了,他坐在这里,一条一条看下去,看到午饭时间已经过去。 下午一点多,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次不是微信,不是短信,而是电话。 来电人是姚湛。 看着那个名字的时候屈意衡紧张到心尖都在抖,他估摸着对方这会儿刚好下飞机,却没想到那人会立刻打电话过来。 他很紧张,不知道接了电话之后应该说什么。 “喂。” 姚湛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下飞机了。” “嗯。” 那是从一千多公里之外传来的声音,隔着电波,好像跟姚湛本来的声音不太像了,但是,又一听就知道是他。 屈意衡不自觉地笑了笑,问对方:“累吗?” “累。”姚湛说,“在等行李,待会儿回去洗个澡睡一觉。” 屈意衡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在干嘛?”姚湛问。 “我......”屈意衡回过神,撒了个谎,“准备画画。” 姚湛听着他那边的声音,觉得不太对,但也没多想,问他:“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屈意衡赶忙说,“不打扰。” 姚湛笑了,他听得出来屈意衡的紧张。 既然紧张,是不是说明对方很在意自己? “我们这边又下雨了。”姚湛说,“没带伞。” 屈意衡抿抿嘴,半晌开口说:“那,机场有卖伞的吗?” 姚湛笑了,笑出了声:“邵威来接我。” 屈意衡听见他笑,又不说话了。 行李出来了,姚湛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拿着电话,肩上还挂着屈意衡送他的画。 “上次你来的时候没见着邵威的儿子,特胖一小子,特可爱。”姚湛说,“下回你来,领出来给你玩玩。” 屈意衡笑了:“我跟小朋友相处不来。” “没事儿,那是我干儿子,怎么揉捏都行。” 姚湛的话逗得屈意衡直笑:“你这说得好像孩子是玩具。” “差不多,小孩儿比玩具还有意思。”姚湛从出口出去,看见邵威抱着儿子在外面等他。 他快走了两步:“我看见邵威了。” “那我们回头再聊吧。” “先别挂,”姚湛说,“你等一下。” 邵威父子俩也看见他了,小胖子死活不让他爸抱了,叽里咕噜地滚下来,跑向他干爹。 姚湛拉着孩子靠边站,蹲下来跟小胖子说:“麒麒来跟屈叔叔打个招呼。” 小胖子扯开嗓子就朝着电话喊:“曲叔叔好!” “是屈叔叔。”姚湛纠正他,“重来。” 小胖子哼哼一声:“屈叔叔好!” 姚湛笑了,满意地掐了一把小胖子的脸,然后把手机放回了耳边:“听见了吗?” 屈意衡在这边笑得眼睛都弯了:“好可爱。” “长得也可爱。”姚湛说,“你什么时候来,让他当面给你请安。” 屈意衡笑渐渐淡了下去,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邵威走了过来,帮姚湛拖着行李。 姚湛跟屈意衡说:“那先这样,我们准备回去了,晚点联系你。” “嗯,好好休息。” 电话挂断了,姚湛脸上的笑还在。 邵威“啧”了一声,跟他儿子说:“看见没有,你要有干妈了。” “少说屁话。”姚湛抱起小胖子往外走,小胖子好奇地拨弄那个画筒,邵威问:“啥玩意儿?” 姚湛回答说:“麒麒干妈给我的定情信物。” 22.第 22 章 但凡是热闹,总有退潮的一天。 就像,姚湛来的时候,就已经手握离开的机票。 他走了,屈意衡的生活回归到了原本的样子,早睡早起,按时吃饭,整天窝在家里,不修边幅地面对着空白的画布。 送走姚湛的那天晚上,屈意衡答应了老师的建议,决定开始准备作品去申请参展,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无事可做。 有时候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名和利对某些人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屈意衡知道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画一幅可以被称之为作品的画了,他不确定这一次自己能达到什么水平。 他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三个月之后申请截止,他要赶在那之前拿出作品来。 可是三天过去,他一笔都没落下。 窦郁聪看着又开始沉默的屈意衡,有些担心。 “哥,要不你出去走走。”他问,“喝酒吗?我去买点儿。” 窦郁聪还以为他哥之所以突然这样,是因为姚湛的离开。 “过段时间中秋节,我有几天假期,要不咱俩出去玩啊?” 屈意衡想起那些人在班级群里策划的十一出游,没想到一晃已经九月份。 都说金秋九月,可是这座城市现在的温度跟八月时没什么两样,还是热得要死,不肯放过大家。 “再说吧。”屈意衡的作品没有灵感,他实在没心情讨论这个。 窦郁聪这几天绞尽脑汁地哄他哥,但完全没有效果,晚上,他哥躲在房间里,他自己趴在沙发上想:姚湛在干嘛?为什么还不看看那个可怜的老男人? 姚湛在忙。 他回来之后确实没怎么跟屈意衡联系,不是不想联系,而是真的几乎一刻不停的在忙。 那天下了飞机本来是要跟邵威爷俩吃饭的,结果才走到半路,连饭香还没闻到,同事的电话就打来了。 大家都知道他今天回来,直接把他叫回了单位。 幼儿园集体食物中毒,忙得他不知今夕何夕。 这事儿闹得挺大,医院里面不光挤满了孩子的家长,还有电视台和各家报社的记者也堵满了走廊。 医院最烦这种事儿,本来就够乱了,那些人还来添乱。 姚湛见谁都没好脸色,可还是时不时被围着问这问那,几天下来,他头疼得吃药才能继续工作。 好不容易忙完,记者都散去了,姚湛也终于能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了。 他想起前男友说的话,说他太忙,跟他谈恋爱跟守活寡似的。 话糙理不糙,姚湛突然就不敢联系屈意衡了。 他在家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邵威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顺便还问了一句十一怎么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姚湛说,“不加班就不错了。” 他起床,觉得还真饿了:“你在哪儿呢?一起喝点吧。” 喝酒解乏,每次连续加班之后姚湛都喜欢喝一杯。 跟邵威见了面,对方问他:“这几天跟屈意衡怎么样?” “没联系。”姚湛说,“忙得脚尖点地,脚底生风,哪有时间联系。” “拔diao无情。”邵威说他,“这词儿用你身上太恰当了。” 姚湛喝了口酒,觉得无奈。 “实话说,不联系也挺好。” “怎么说?” 姚湛放下酒杯,还挺深沉地说:“我一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你还记得以前那个为什么和我分手吧?” “那是你本来也不在乎人家。”邵威问,“你想他吗?我说屈意衡。” 姚湛能不想么。 忙着的时候没空想,一休息了,睡前醒后脑子里都是他。 “咱都三十多岁了,能遇见一个合心意的都不错了,你还犹豫什么呢?” “就是因为三十多了犹豫的才多。”姚湛说,“他在那边挺好的,就算我要追他,那我们异地的问题怎么解决?我有什么立场让人家放弃现在的生活来这边?” “操。”邵威灌了一口酒,“当个成年人真他妈的累。” 姚湛笑了:“谁说不是呢。” 屈意衡在姚湛走的第四天在画布上下了第一笔。 他前一晚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溺水,被水草缠住了脚踝,但最后他没死,一个面目模糊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救了他。 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他醒来之后觉得那是姚湛。 因为那一个梦,他仿佛抓住了灵感的一个小尾巴,准备动笔试试看。 家里关窗关门,窗帘也没拉开,屋子里开着空调开着灯,屈意衡面无表情地画着画。 从早上七点多到晚上十点多,他放下画笔的时候觉得身子都僵了。 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窦郁聪正在客厅看电视,一档综艺节目,电视是静音模式,窦郁聪憋笑憋得脸通红。 “画完了?”窦郁聪见他哥出来,立马丢了零食站了起来,“累了吧?” 他十分狗腿地跑过去,给他哥捶背:“辛苦了啊帅哥。” 屈意衡觉得他不对劲,狐疑地问:“你有事儿?” 窦郁聪嘿嘿一笑,说:“哥,中秋我三天假。” “我不去。” “啧。”窦郁聪轻轻拍了他一下,“知道你不去,我这跟你请假呢。” 屈意衡不明所以。 “我一朋友,约我中秋一起出去玩。” 屈意衡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搞得这么神秘,他摆摆手,去接水喝:“我又不是你监护人,爱去就去吧。” 窦郁聪仿佛得到特赦的小学生:“感谢领导批假!” 他溜回了自己房间,关门前探出头来说:“哥,你不准备出去走走吗?” 屈意衡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睡觉。 夜深人静,屈意衡自己坐在客厅里,电视还在播那个综艺,静音模式下看着他们大笑大闹,显得更可笑。 一天没休息,但他的脑子现在处于兴奋状态,睡不着,也不想睡。 他摸摸手机,它已经好几天没响过了。 姚湛失眠了,这是近十年都没有过的。 平时累得不行,他没空失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抽烟,站在阳台,看着小区那些树的叶子在半夜趁着没人偷偷掉落。 吞云吐雾间,他开始想屈意衡。 这个时候要是对方在就好了,哪怕不**,就一起抽烟聊聊天也是好的。 姚湛生平第一次觉得他妈说的那句“一个人怎么都不如有个伴儿好”是真的。 抽完一根烟,他回到屋里,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一点半。 屈意衡肯定睡了,但姚湛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以前屈意衡在家的时候不喜欢开机,大家找他经常都是关机状态,平时就算开机也大都是震动模式,但这几天,或者说开始跟姚湛接触的这段时间,他从来没关机,也改成了铃声模式。 这无意的举动暴露了他有多害怕错过姚湛的电话和信息。 深夜里,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系统自带的铃声,突兀又清脆。 屈意衡正看着电视发呆,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发现来电人竟然是姚湛。 他又惊又喜,赶紧接起来,去了阳台,生怕吵醒了窦郁聪。 “睡了吗?”深夜里姚湛的声音很低沉,很性感,撩拨得屈意衡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没有。”屈意衡迷恋上了这个声音,他希望姚湛多说几句。 姚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点了支烟,笑笑说:“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没事。”屈意衡轻声对他说,“我还没睡。” 两个人,在相距一千多公里的两座城市的两间屋子里,一瞬间,却好像紧邻着对方。 “这几天一直在忙,所以没联系你。”姚湛说了句,“抱歉。” 屈意衡竟然觉得欣慰。 他不是没猜想过对方不联系他的原因,思来想去无非就是对方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了,既然对方想断了,他自然也没有非要继续的必要。 pao友跟情人一样,得是双方互相愿意的,一方想结束另一方纠缠不清就不好看了。 失落是有的,否则他不会梦见姚湛。 但屈意衡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把姚湛放在了特殊的位置上,他开始自欺欺人。 这么骗了自己几天,可一听见姚湛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有一个词叫沦陷。 到底怎么就对这个人动心了呢?屈意衡实在搞不懂自己。 或许还是寂寞得太久,一旦遇见一个在某方面跟自己契合的人就迷失了。 “现在,忙完了吗?”屈意衡小心地询问着。 “忙完了。”姚湛说,“接下来这段时间不出大事儿的话应该能好一些。” “那就好。”屈意衡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靠着阳台的扶手,闭上眼,仿佛能听见电话那边那个男人的呼吸。 “其实我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姚湛掐灭了烟,躺在了沙发上,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声说,“就是特别累还睡不着,想听听你说话。” 以前不觉得,但现在姚湛发现,有时候心上人的声音就是一剂良药,屈意衡跟他说说话,他什么毛病都没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屈意衡说过这样的话,他突然觉得这一句,胜得过千万句情话。 “对了,”屈意衡说,“我看群里他们在计划十一出去玩的事,你去吗?” 姚湛没想到屈意衡竟然会注意这个,苦笑着说:“去不了,十一我大概只有三天假,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回去加班。” 医生是真的辛苦。 屈意衡轻轻叹了口气。 “你呢?你去吗?” “不啊。”屈意衡说,“我都不认识了。” “那你要不要来我这边?”姚湛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很紧张,他怕被拒绝,“上次你回来,我们说要回学校看看都没进去,这次可以再试试。” 屈意衡沉默了好久,久到姚湛觉得他可能是用这种方式在拒绝自己。 “要是勉强的话……” “好啊。”屈意衡说,“反正我没事。” 23.第 23 章 别的城市都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但屈意衡家里这边并没有,九月末几场雨下完,还是闷热。 二十几号中秋假期,窦郁聪跟那个神秘的朋友出去玩了,屈意衡也开始准备去c市找姚湛。 本来两人约好十一过去,但姚湛说反正什么时候都一样,不如早点来,避开十一假期的出行高峰。 屈意衡觉得有道理,让他赶在十一的时候面对那么多人,很可能他到了机场转身就回家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屈意衡没有告诉窦郁聪自己去哪儿,那人前脚一走,他后脚也出了门。 行李带得很少,他没打算长住。 去机场的路上屈意衡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人家万一只是客套一下结果他就当真了,怎么办? 但现在再回头的话,他又不愿意。 出租车离机场越来越近,屈意衡闭上眼,不再胡思乱想。 姚湛那边,特意下午跟人窜休,明明屈意衡三点多才下飞机,他中午吃完饭就到了机场。 他坐在机场咖啡店里给屈意衡发信息的时候,对方甚至还没登机。 姚湛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他,只是说:我来接你,放心吧。 这种心思太有意思了,姚湛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十多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三十几岁玩儿暗恋,好笑。 飞机的起飞和降落都让屈意衡心里莫名紧张,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他全部用来思考自己这一趟旅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从来都不是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但这次,对方甚至还没对他怎样,他就先跳进了漩涡里。 哪有这样的pao友,才多久不见,就思念得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屈意衡看着外面大片的云朵时,闭着眼,幻想自己和姚湛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zuo爱,在飞机狭小的洗手间里,紧贴着对方。 很新奇,很刺激。 飞机一落地他就开了手机,本以为过会儿就能见到姚湛,却没想到进来的信息显示:实在抱歉,我临时要回单位,把家里地址发给你,你自己过去吧,要是到了我还没回去,就在小区外面的咖啡店等我一下,真的对不起。 他看着这段字,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觉得抱歉,可他也是真的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的时候,甚至不愿意抬头看那些接机的人,那里面没有姚湛,可是本来应该有的。 屈意衡觉得自己过分矫情了,三十几岁的大男人,竟然在计较这点事儿。 他走出一段路,眼看着就到了出口的尽头。 “下午好。” 屈意衡站住脚,抬头的时候竟然看见姚湛带着笑意站在自己面前。 “你不是回去了吗?” “逗你玩。”姚湛过来把他的行李箱接过去,带着人往外走,“车停得有点儿远,得走一会儿。” 屈意衡走在姚湛斜后方,一直看着对方。 “怎么了?生气啊?”姚湛笑着回头看他,“真生气了?” “没有。”屈意衡快走一步赶上他,“就是突然觉得你这么忙,我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姚湛笑着揽住了他的肩膀,“我求之不得。” 从机场到姚湛家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路上姚湛一直在跟他说自己最近工作上的事,见屈意衡不怎么搭话问他说:“我絮絮叨叨说这么多,你是不是挺烦的?” “没啊。”屈意衡喜欢听他说话,难得有个人在耳边不停地说他却不觉得厌烦,“很喜欢听。” 姚湛随手开了音响,放音乐,车里的气氛也更放松了。 屈意衡说:“平时我在家里工作,小聪出去上班,一天下来也没人能和我说上一句话。” “我一直以为你挺享受那种生活的。” “是。”屈意衡说,“习惯了,真挺好。” “所以我特别意外你会答应来这边。”姚湛笑着扭头看他,“是为了我吧?” 屈意衡心虚地垂下眼睛不敢看他,但耳朵却红了。 “反正我就当是了。”姚湛心情不错,“你多住一段时间吧,好不容易来一次,等十一之后邵威他们都回来了,咱们一起见见面。” “再说吧。” c市在九月末已经正式进入了秋天,满地落叶,一片金黄,温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屈意衡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来了这里,虽然没说,但他确实是为了姚湛来的,否则很有可能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再过个十五年他也未必会过来。 和姚湛在一起的时候屈意衡时而紧张时而放松,对方一说话他就绷紧神经,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应答显得有趣些,这挺累的,但他又觉得挺好的。 偶尔屈意衡偷看姚湛,他还以为对方没发现,结果第四次看对方的时候,姚湛笑着问他:“好看吗?” “啊?什么?” “我说,我好看吗?”姚湛扭头看着他笑,“偷看我被我抓到了。” 屈意衡羞得不行,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 这样的屈意衡在姚湛看来像一颗还未长熟的青桃,让他觉得心痒。 对方不应答,他伸手捏了捏对方裹在牛仔裤下面的腿。 “跟我还不好意思?”姚湛拍拍他,“快到家了。” 姚湛住的小区离他单位不远,是前年买的,房子不算太大,装修得也很简单,两室一厅,他原本的计划就是一间自己住,一间当客房。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他妈劝他买个大点儿的,说是以后一家三口住着方便,多几个房间往后来了客人也有地方住。 但姚湛打从知道自己性向那天起就没指望着什么一家三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觉得自己到老可能都只会一个人。 他带着屈意衡上楼,开门的时候说:“你可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当然,这个所谓的“带回家”不能算邵威那些狐朋狗友,那些人有时候直接拎着酒来他家,喝多了直接住下。 屈意衡有点儿受宠若惊,说实在的,他不信姚湛在他之前没有过pao友,或者不说pao友,平时约几个好看的男孩子肯定会有,但他不会去追究那些事儿,归根结底,他没那个立场。 “你家蛮好的。”屈意衡跟着他进了屋,看着姚湛直接把行李箱拎进了卧室。 姚湛问他:“你箱子这么轻,没带什么东西吧?” “嗯。”屈意衡说,“怕麻烦。” 姚湛把箱子放下后出来,看见屈意衡还在门口站着。 他走过去,突然就搂住了对方的腰。 屈意衡不是千里迢迢只为了过来zuo爱,但他们俩可以说是因为zuo爱才凑到一起的,无论是十五年前还是现在。 所以,一见面,难免会有冲动。 姚湛把他抵在门口的角落,两人紧贴着:“累不累?” “还好。”屈意衡微微仰头看着他,没一会儿,他们俩都起了反应。 “我其实不应该这么做。”姚湛说,“你刚下飞机,应该好好休息一会儿然后去吃饭。” “我不累。”屈意衡的手已经开始解姚湛的衬衫扣子,“也不饿。” “那刚好。”姚湛猛地用力,竟然把人抱了起来。 屈意衡很瘦,也没有姚湛高,抱他起来并没有废太大的力气。 这一个动作搞得屈意衡吓了一跳,紧紧抱住对方的脖子,生怕摔下来。 “放心吧。”姚湛抱着他往卧室走,“我自己摔了也不会摔了你。” 屈意衡看着他笑,在姚湛抱着他走路的过程中就凑上去索吻。 姚湛太喜欢屈意衡这样,平时看着少言寡语容易害羞,但一旦打开身上那个开关,不矫情不扭捏,要做就做个痛快。 屈意衡的背轻轻贴上柔软的大床,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已经被压着亲吻。 两人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却好像一年未见,激烈得扯坏了姚湛的衬衫扣子,扯坏了屈意衡的腰带。 屈意衡又觉得有些神魂颠倒,直到被人咬了肩膀才回过了神。 姚湛问他:“喜欢吗?” “嗯。”他把对方抱得更紧了些,好像这样才让自己的“嗯”更有说服力。 “喜欢什么?” 屈意衡以为姚湛要让他说那些下流又令人兴奋的话,他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姚湛吻他,碰他,问他:“喜欢我吗?” 猛地一下,屈意衡的眼泪出来了,他下意识把对方圈死在怀里,咬紧牙关不出声。 姚湛没有得到回答,有些不甘心,可他又不能逼着对方说喜欢,只好叹气。 等到结束,他轻抚着屈意衡被自己咬得渗了血的肩膀,眼神深沉地看着对方。 屈意衡缩在被子里,把那句“嗯”闷在了对方听不到的地方。 喜欢。 屈意衡也想叹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喜欢了对方。 不是说好当pao友吗? 入秋之后,天黑得也早了。 两个人穿戴整齐出门准备去吃饭,结果刚走出来屈意衡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 “冷了?” 屈意衡没想到这里的晚上已经这么凉了,但逞强说没有。 去吃饭的时候他们又路过学校,姚湛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晚上放学,咱们俩就在那个花坛后面……” 在花坛后面做什么,姚湛没说,但屈意衡知道。 那会儿俩人凑到一起就只是做那种事儿,哪怕当时高考临近,却还是几乎两三天就一次。 十八岁的他们,做了很出格的事,总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可实际上很多事情根本看不清。 “那时候我太笨了,有几次差点儿咬到你。” 姚湛笑了:“你还记得?” “嗯。”屈意衡回忆着,“都十五年了。” “你那时候不傻。”姚湛说,“很好看。” 24.第 24 章 入了秋的c市夜晚很凉,本来姚湛想带着屈意衡随便逛逛,两人晚上散步还挺浪漫的,但看着那人冷,索性还是开车去吃饭。 很久以前姚湛听过一首歌,歌里写大家的爱情归根结底都是吃饭和睡觉,日复一日,如此往复。 那这么看来,他跟屈意衡其实和恋爱没什么区别。 姚湛带着屈意衡去了他常去的餐厅,老板跟他都熟了,见了他亲自拿着菜单过来了。 “姚大夫,好久没见着你了。” 姚湛笑了:“忙啊!” “你们当大夫的太辛苦了,”老板说,“这位帅哥是您朋友?” 姚湛看着屈意衡笑了笑:“对,好朋友。” 那老板听他这么一说,来劲了:“难得姚大夫带朋友来,今天这单我请了。” “别啊徐哥,你这样那我以后都不能来了。” 屈意衡听着这俩人聊天,没想到姚湛竟然人缘这么好,饭店老板都对他这么热情,要知道,十五年前的姚湛在学校,那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上眼的。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姚湛让屈意衡点菜,他摇摇头:“还是你来吧,我不了解。” 最后,姚湛点了几道自己觉得很不错的招牌菜,那老板说:“你们等着啊,姚大夫朋友来了,我得亲自下厨给你们做。” 屈意衡笑了,道了谢,看着老板走了之后他说:“这老板好热情。” 姚湛说:“徐哥人特别好,以前我就总来这儿吃饭,后来有一次马上春节了,他女儿突然生病,但医院挂号要排队,就给我打了电话,我那天刚好休班,就过来看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小孩儿么,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扛不住,我给开了点药,陪着去诊所打针,徐哥这就记住我的好了,每次来要么不收钱要么送几道菜,说真的,要不是你,我都不能带人来。” 屈意衡还能记得当初给他讲题时动不动就不耐烦的姚湛,没想到这人现在竟然成了这么个“医者仁心”的好大夫。 “看不出来。” “什么看不出来?” 屈意衡笑了,在橘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说:“以前你对我可不是这样的。” “哎呦,”姚湛也笑了,“那你说说,我以前对你什么样儿?” 俩人很少正经地去追忆往昔,这会儿屈意衡突然很感慨。 “那时候我学习不好,尤其是数学,假期的时候邵威拉着你一起给我补课。”屈意衡问,“你还记得吧?” 姚湛当然记得,那会儿他们已经高三,就在姚湛十八岁生日那天被邵威拉到学校,任谁都不愿意。 可也是那天,他第一次好好打量班里这个存在感不高的艺术生,屈意衡一个星期只有一半的时间来学校上课,其他时间准备艺考,在那天之前,姚湛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 而那之后的某一天,邵威有事没去,辅导功课的成了屈意衡跟姚湛两个人,就是那回,他们第一次做了那件事。 所以,姚湛不可能不记得。 “那时候,我是不是挺烦人的?”想起那时候,姚湛竟然觉得有些愧疚,当初他应该对屈意衡温柔点儿的。 “没啊。”屈意衡小口抿着茶,带着笑意说:“很帅,很酷。” 这一顿饭吃成了他们的“回忆餐”,俩人一边吃饭一边叙旧,重逢这么久,第一次好好的聊起过去。 屈意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又回到了这座城市,所以突然之间有很多话想说,他没喝酒,但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中学时候的事。 “那时候真的挺有意思的。”屈意衡说,“体育课解散之后,你先跟男生们打会儿篮球,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下课的时候就去找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微微泛着红,想起当初,他还是会觉得脸红心跳。 要么怎么说十几岁的时候胆子最大呢,现在让他们在除了家和酒店以外的地方做那种事,他都不敢想象。 “那时候你对我什么感觉?”姚湛问他,“是不是觉得我色死了?” 屈意衡笑得不好意思抬头:“要说这个,咱们俩不是彼此彼此么。” 稀里糊涂凑到一起做了那种出格的事儿,又稀里糊涂把那段关系维持到高考结束,屈意衡突然想,要是后来自己没有跟姚湛断了联系,他们的pao友关系是不是很可能一直维持下去? 不过,即便那关系断了十五年,现在又给续上了,也算是,有缘吧。 他突然觉得姚湛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壶酒,当初新酿出来的已经让他微醺,如今,珍藏了十几年,再拿出来,尝一口就晕了。 “实不相瞒,”姚湛说,“我还挺期待哪天咱们俩故地重游的时候,再昨日重现一下。” 屈意衡惊讶地抬头看他:“你说去学校?” “就这么定了。”姚湛很得意,“一定很刺激。” 姚湛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追求刺激的人,但他总是觉得从屈意衡身上索取得还不够,他想带着那人尝试各种地方,尤其是母校,那里是他们之间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屈意衡没有反对,姚湛索性当晚就带着他去了学校。 上次两人来的时候被门口的大爷拦住不让进,这会儿是晚上,他们把车停在路边,姚湛带着他往后面的小门走。 中秋假期,高三学生却没放假,一楼的教室依旧灯火通明。 “上回咱们没进去,我后来来踩点儿,发现后面其实有个小门,能钻进去。” 屈意衡跟在姚湛身后,笑着说:“没想到我们三十多岁的时候又开始钻小门。” 以前上学,有些人为了逃课方便就在学校后院的铁栏杆处动了手脚,卸了两根铁杆,可以钻出去。 那时候他们没钻过,屈意衡本来就不怎么去学校,姚湛懒得翘课,他不爱出去玩。 两个人还真的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小门”,姚湛问他:“怕不怕?” 屈意衡笑了,先一步钻了进去。 屈意衡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冒险喜欢胡闹的人,可是跟姚湛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变得不像自己,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较劲,还是希望引起对方的注意。 两个人就这么进了校园,直奔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门口也有看门的大爷,但这个时候大爷正喝茶看报纸,他们俩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大爷只瞟了他们一眼,没细看,还以为是哪个班的老师。 俩人快步走过,直接上了二楼。 当年他们的教室在二楼,现在高三的班级绝大部分都搬去了一楼,只有两个班被安排在了这里。 走廊很静,光线很暗。 一拐弯就是他们曾经相处了三年的那间教室。 两人站在门口,里面黑漆漆的。 “还真有点儿吓人。”屈意衡笑着说,“学校没人的时候太可怕了。” “难怪好多恐怖片都喜欢在学校拍。”姚湛牵住屈意衡的手,“走吧,咱们干正事儿去。” 他说话的时候还轻轻挠了挠屈意衡的手心,性暗示简直不能更明显。 被牵着手往前走的时候,屈意衡开始紧张,明明两人已经做过那么多次,可这会儿他甚至开始冒汗。 大概是因为,真的想起了从前。 他们以前最常去的体育馆这时候锁着门进不去,两人只能在教学楼里找地方。 二楼的尽头是一排排摆放信箱的区域,当初上学的时候学生们都喜欢交笔友,信件寄到学校之后,收发室的大爷会分好班级,挨个放进各班的邮箱里。 他们走到这边,姚湛特意看了一圈:“没有监控,这么多年,这地儿还真是不被领导重视。” 当年两人在这里做过一次,当然只是互lu,可今天不一样,他们都清楚。 信箱一共有三排,每排一个年级,像是三个大书架。 姚湛拉着屈意衡到了最里面的,一侧是信箱,一侧是墙。 他把屈意衡抵在墙上,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他低声问:“紧张吗?” 屈意衡的手搭到姚湛腰间,轻轻靠上去,趴在对方怀里,他感觉得到对方加速的心跳,像是当年上学时开运动会,鼓乐队走过时的鼓点声。 “紧张。”他说,“你要帮我放松一下吗?” 姚湛笑了,咬住了他的耳垂。 这么多次了,姚湛还是受不了屈意衡的撩拨,加上此刻地点特殊,他们很快就像两团火,烧了起来。 这一块区域只有感应灯,时亮时灭,不知情的人大晚上看到这里的灯如此变换,估计会被吓得转身就跑,可实际上,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灯下有两个人,在寻找他们十五年前落在这里的回忆。 姚湛牵着屈意衡的手离开学校时,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本来打算在那里痛快做一次,却忘了没有润滑剂,最后还是屈意衡用腿帮姚湛解决,虽然都没吃饱,但也算是刺激痛快。 上了车,俩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姚湛凑上去吻屈意衡,很快又都有了反应。 “回家吧。”姚湛听着屈意衡逐渐变粗的呼吸,轻吻着他的耳朵说,“明天上午我休息。” 25.第 25 章 屈意衡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xing欲这么强,过去的那几年空窗期,也不是一点儿没想过,可是自己动手解决一下之后愈发觉得索然无味,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xing冷淡。 可是遇见姚湛之后,哪怕已经因为频繁zuo爱身体不适,但他还是止不住想往对方身上贴,想不停地索取,把他弄坏也没关系。 他以前在一本书里看过一句话,那是书中一个人物,常年活得压抑,用手yin来缓解压力,那个人说:可能没人理解,但在手yin的时候,我能释放我的恐惧和不安。 那时候屈意衡真的无法理解,相反的,在那种时候他会格外焦虑,但现在,当他不知节制地跟姚湛做这种事的时候,突然好像懂了。 人总要把情绪寄托在什么上,当一个人无法承载自己的情绪,就要给它们找一个寄居的地方,那个男人把手yin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而他的精神寄托,不是zuo爱,而是姚湛。 屈意衡太清楚了,哪怕之前不清楚,现在也想明白了。 谁都不笨,到了这个岁数很多事说是看不懂其实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当屈意衡不再跟自己闹别扭,他终于能坦白自己就是喜欢上了姚湛。 可他决定不说。 两人回家的路上已经急不可耐,到了小区楼下,姚湛把车刚停稳就凑上来吻屈意衡。 这时候时间不早了,小区里人少,尤其是停车的地方,旁边是个小广场,这时候遛弯儿的都已经回家,差不多算是四下无人。 姚湛趁着吻他的时候,调节了座椅,大有在车里做下去的打算。 屈意衡被他弄得有些兴奋,但终究还是害羞,硬是把人推起来说:“回家。” 姚湛笑了,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在这儿怎么?不喜欢?” 屈意衡摇摇头,姚湛也不强迫他,给他把衣服整理好,又亲了一下,下车了。 他的举动让屈意衡心里一暖,这个人不强迫他,不做他不愿意的事。 他笑了笑,坐起来,开了车门出去。 外面温度更低了,他刚一下车姚湛就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快跑,太冷了。” 姚湛搂着他,俩人在秋天的晚风中朝着家里跑去。 有那么一瞬间,屈意衡突然觉得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很久,跟姚湛朝夕相处,每天一起起床一起睡觉,偶尔出来散步,天冷了就这样跑回家。 这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平凡也最难得的生活,如果有幸,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真的拥有这样平凡平淡又可贵的人生。 两人又是后半夜才睡,姚湛搂着屈意衡,一起抽一根烟。 “哎,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点儿纵yu过度了?”姚湛看着他笑,屈意衡抽了口烟,扭过头不看他。 “明天开始真得补补了。”姚湛又逗他,“要不没到十一我就死在你身上了。” 屈意衡被他说得脸通红,他自己其实知道他们有些过分了,这样对身体不好,但是,他心里清楚不代表姚湛可以说出来。 他想还嘴,可是不知道说什么。 “这烟不好抽。”姚湛把烟送到他嘴里,“你抽一口我再抽。” “不是不好抽吗?”屈意衡从他手里干脆把烟拿过来,“那别抽了。” 姚湛笑了,轻轻咬着他的耳朵说:“你抽一口再给我,就好抽了。” 两人zuo爱之后那股yinmi的余韵还在,脑子都不是很清醒,姚湛骚话连篇,屈意衡偶尔也能堵他两句。 姚湛很喜欢在这种状态下跟屈意衡聊天,就好像因为zuo爱,他打开了这个人的某个开关,不仅仅是身体的还有心理的。 只有在这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屈意衡才会没有顾忌地跟他说笑。 “对了,差点儿忘了一件事儿。”姚湛突然掀起被子,把正在抽烟的屈意衡拉了起来,“大事儿。” 两个一丝不挂的男人从床上下来,姚湛牵着屈意衡的手进了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并不很准确,这房子本来只有两室一厅,但因为是顶层,当初买房子的时候附赠了一个小阁楼,阁楼不算大,但可以放张桌子安置几个书架,姚湛索性就把这里当做了书房。 之前屈意衡一来两人就zuo爱,他都没空带着对方在家里转转。 这时候,夜深人静,他们俩踩着木质楼梯往上面走。 “看看。”姚湛领着他到了阁楼,开了灯。 屈意衡看见自己之前送姚湛的那幅画被装裱起来挂在了书房的正中间,画很大,是一个luo男仰面躺在水面上。 “好看。”姚湛就着屈意衡的手抽了口烟,“这画往这儿一挂,直接拉高了我这书房的档次。” “哪有那么夸张。”屈意衡笑了,扭头问他,“你喜欢吗?” “不喜欢我干嘛挂这儿?”姚湛说,“这画框我定制的,贵着呢,大几千。” “怎么弄了个这么贵的……” 姚湛搂着他,抽着烟眯眼看着那幅画,他说:“这才能显示出它对我有多重要。” 秋天,北方的屋子里还没供暖,后半夜很冷,但屈意衡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凉意都被这句话给驱散了。 他贴着姚湛,轻声说:“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画几幅。” “画可以,”姚湛笑着说,“但这幅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屈意衡不明所以,姚湛说:“因为是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如果不算你的身体的话。” 屈意衡不好意思了,推开姚湛自己下楼了。 姚湛说了第二天上午他休假,屈意衡还以为他们能一觉睡到中午,结果九点多的时候姚湛被一个电话叫走,饭都没来得及吃。 “没事儿我习惯了,”姚湛出门的时候屈意衡皱着眉头在门口看着他穿鞋,“家里食材都准备好了,你等会儿饿了自己做点儿什么,我估计今晚就算回来也得挺晚,你不用等我。” “你经常这样吗?” 姚湛穿好鞋,拿起钥匙笑着凑过来,捧着屈意衡的脸,亲了他一口:“我的生活日常,行了,你再去睡会儿,渴了喝水饿了吃饭,我忙完了联系你。” 他转身出门,屈意衡站在门口看他。 “听话。”姚湛哄孩子似的按完电梯又回来亲他,“外面冷,你穿个睡衣站这儿受不了,快点儿回去。” 屈意衡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电梯来了,姚湛随手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发:“乖,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他进了电梯,屈意衡在电梯关门前说了一句:“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因为屈意衡的一句话,去加班的姚湛也没觉得心情差,反倒很开心,一路上一边开车一边跟着广播唱歌。 到了单位,姚湛穿上白大褂就进入了工作模式,忙得不可开交,到了下午饿得胃疼也没空吃点儿东西。 之前有个孩子被误诊,不是他的患者,但那个医生现在不敢出面,只能由他来顶上。 姚湛跟着副院长去见那个孩子的家长,对方情绪激动,拉扯间抓破了姚湛的脸。 就这么个事儿,闹到天快黑才结束,医院当然得赔偿,毕竟是他们给误诊了,但好在那孩子现在已经恢复,后续的治疗费用也由他们医院来承担。 送走了孩子的家长,副院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就说这儿不能离了你!” 这起误诊事件就是在姚湛出差学习的那一周里发生的,当时他不在,同科室的一个大夫给孩子查完之后觉得只是普通的发烧感冒,开了药就让家长带着孩子去打针了。 “邹院长您别这么说。”姚湛现在一跟他独处就害怕,生怕这位领导给他介绍对象。 “看看吧,这事儿本来跟你没关系,结果还得你来给他们擦屁股。” 姚湛尴尬地笑笑,心说,可不是么,我心肝儿还在床上呢我就起来上班了。 “对了,等会儿没事儿吧?”副院长看看他,“上次你做的那个学习汇报,很不错,本来我说找机会跟你好好聊聊,结果一直忙也没空,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你放心,咱们就聊工作。” 怎么可能就聊工作。 副院长想干嘛其实姚湛心里很清楚,但领导发话请客,那是给你面子,你要是拒绝就有点儿不识好歹了。 医院这个地方,你想往上升,也不是说工作做得好就能升上去的,人精扎堆儿的地方,事儿多着呢。 “这怎么好意思,”姚湛恭恭敬敬地说,“我请您,您选地方吧。” 俩人一边商量着一边往回走,到了三楼,还没等到姚湛办公室门口,他就看见了一个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屈意衡找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儿科诊室,他站在门口询问:“请问姚大夫在吗?” 诊室里穿着白大褂的一个年轻姑娘告诉他姚大夫出去了,他刚道了谢转身要走就看见姚湛回来了。 看见姚湛的时候屈意衡其实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只是他给姚湛发信息对方没回,在家怎么都觉得不安心,出来本来只是想随便走走,没想到打了个出租车来了这儿。 姚湛惊讶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还没等屈意衡回答,旁边的副院长就拍拍姚湛的肩膀说:“你朋友?那你们先聊,我回办公室等你。” 姚湛尴尬地跟副院长说了句“好”,看着屈意衡突然有些左右为难。 “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屈意衡看出他似乎不太高兴,“那个,那你先忙,我回去了。” 屈意衡被这气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懊恼至极,他绕过姚湛,往外走。 姚湛快步跟上,看着屈意衡这副受伤的模样也觉得不舒服。 “我没觉得你不应该来,”姚湛解释,“就是没想到。” 屈意衡低着头:“对不起啊姚湛,给你添乱了。” “这是哪儿的话。”姚湛笑了,他凑上去,也没管有没有人看见,抱了一下眼前的人,“我忙了一天,你能来看我我特别开心,但是等会儿我们副院长找我吃饭,我没法推辞,回家等我好吗?” 屈意衡终于肯抬头看他:“嗯,那你少喝点酒。” 他皱了皱眉:“你脸怎么了?” 姚湛一怔,被屈意衡这么一提醒他才觉得脸上被抓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没事儿,刚才一患者家属情绪有些激动。”他看着屈意衡关切的眼神心情竟然有些好,身子前倾,在屈意衡耳边说:“担心我?心疼我?” 屈意衡耳朵红了,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姚湛双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带着笑意看着那人走远,心说,挺好,你应该也喜欢我的吧? 26.第 26 章 姚湛一直躲着副院长,生怕对方想起他,结果这次是真的躲不过了。 送走了屈意衡,他回去在科室又转了一圈,确认没他什么事儿了,这才脱了那白大褂,简单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准备去找副院长。 往副院长办公室走的时候,姚湛脑子里乱成了浆糊,平时也算是挺明白事儿的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副院长给脸,给他介绍自己外甥女,他拒绝那就是打了人家的脸,可要是接受,他又做不出那事儿来。 且不说家里还有个屈意衡,就算没有屈意衡这茬儿,他也不可能明知道自己是gay还去祸害人家姑娘,干这种丧良心的事儿,太不是人了。 快到副院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姚湛给屈意衡发了条信息。 姚湛:真想回家和你吃饭。 屈意衡正坐在出租车上,他其实因为刚刚的事儿一直情绪低落,不管姚湛表现得如何,他来这里找人家就是不对,一个pao友还真把自己当正宫了。 屈意衡自嘲着,动了回去的念头。 本来他到这座城市来就不对,何况现在闹了这么一出。 他手机响了一声,低头一看是姚湛的信息。 对方连发两条,最后一句是:晚上困了就先睡,我还不知道几点能回去。 屈意衡觉得很恍惚,分明就能感觉到并不是他一个人把这段关系搞得愈发暧昧,俩人都有责任,可是暧昧之后呢?还是没有之后,就一直这样? 给屈意衡发完消息,姚湛觉得心里踏实了点儿,他敲了门,副院长直接开门出来了。 “等你好一会儿了。”副院长跟着他一起往外走,“脸处理过了?” “嗯,小赵给我处理了一下,谢谢邹院长关心。” 副院长在走廊上笑得爽快:“你们啊,一个个跟我都这么客气,太有距离感了。” 姚湛开车,两人去了邹院长选的地方,倒不是什么太高级的酒楼,不过装修不错,人也不多。 “咱们就简单吃一口。”坐下后,邹院长也不急,先问了一些姚湛他们科室最近的情况,然后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移到了他姚大夫的个人生活上。 “你这每天忙活到这么晚回去也没一口热饭吃,忒可怜。” 姚湛尴尬地笑笑:“还行吧,我经常都是在食堂吃完再走,有时候太晚也没胃口了,回去倒头就睡。” 邹院长点点头:“这你说,要是家里有个人等着你陪着你,日子能好过不少。” 姚湛很想跟他说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就很好,而且家里还真有个人等着他。 但没等他说话,邹院长已经开了口:“小姚啊,我一直都挺看好你的,你这岁数也刚好,医院的中流砥柱。” 姚湛还真不敢当,他自己什么样儿自己心里有数,是想往上升的,哪有男人不希望自己事业有成,但问题是,要想往上升,需要付出的和牺牲的也多,没那么单纯,他有一些自己的原则不愿意打破,有时候宁愿留在儿科科室当一个“哄孩子”的大夫。 “你能力强,为人处世也有自己的一套,挺好。”邹院长前句在夸他,后句一个急转弯,“但是你也三十多了,三十多的男人还是单身,且不说咱们院那些单身护士惦不惦记你,就说这流言蜚语啊……你也明白吧?” 姚湛正端着酒准备用它堵住邹院长的嘴,结果对方来了这么一句,直接让他一愣。 “院长,我还真不太明白。”姚湛一头雾水,“什么流言蜚语?” 邹院长叹了口气,跟他轻轻碰杯喝了口酒。 “今天来找你那个,是你朋友?” “对,同学。”姚湛说,“以前的同学来这边出差,本来我们约了今晚吃饭。” “哎呦,那因为我把人家的饭局推了,实在抱歉。” 姚湛笑笑:“您哪儿的话。” 邹院长抬眼审视着姚湛:“真是同学?” 姚湛心头一紧:“是啊。” 他突然脊背发凉,赶紧解释:“前阵子我们有个中学同学去世了,大家就都回来参加葬礼,十来年没见了,所以说趁着这次大家也聚一聚。。” 邹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姚湛笑了:“院长,您说的流言蜚语,什么意思啊?” “我也觉得不可能,你就是眼光太高了。”邹院长喝了口酒,“也不知道谁乱传,说你作风有问题,搞同性恋。” 副院长喝酒姚湛正陪着喝,结果这一口差点儿呛死。 他转过去咳嗽,脑子嗡嗡响。 好在副院长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终于进行到了这顿“鸿门宴”的主题上:“对了,上次我跟你说我那个外甥女的事儿,你们最近太忙了,我也没空和你说。” 来了。 姚湛给副院长倒酒,自己却觉得上头了。 “那边她已经同意见面了,你看看你哪天没班,我给你们约着见见面。”副院长十分热心,“我就喜欢看你们这种年轻有为的俊男美女往一块儿凑。” 今天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是赶在这时候拒绝,搞不好“搞同性恋”的传言就这么在副院长心里从传言变成了真的。 姚湛没法拒绝见面了,除非他真的打算牺牲掉自己的工作。 这些事情来得都太突然,他还没想好对策,只能暂时硬着头皮应下来。 “行啊,”姚湛笑着站起来敬酒,“那我先谢谢院长了。” 姚湛叫了代驾,先送副院长回去,然后自己再回家。 往家里去的时候,姚湛心情很差,他突然觉得活着是真累。 都说人活一世总会遇到身不由己的事儿,现在他才觉得,活着本身就已经很身不由己了。 十几岁的时候他是真的很肆意,想怎样就怎样,说话做事的前提都是自己开心,那会儿的他从来没想过十几年之后自己变成了一个如此无力又无趣的大人。 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段隧道,代驾开得很快,恍惚间姚湛觉得自己好像通过这里就能回到十五年前,体育课上一扭头就能看见树下站着的屈意衡,只要他愿意,就能牵着对方去任何地方。 那时候他从来没珍惜过,也没思考过为什么偏偏是屈意衡,到了现在,想明白了,却有了太多的身不由己。 姚湛到家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他小心翼翼地开门,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吵醒屈意衡,没想到,一开门,客厅的灯还亮着。 屈意衡一直没睡,坐在客厅看书等姚湛。 当对方站起来有些惊喜地对他说“你回来了啊”的时候,姚湛突然心里很难受,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儿终于到家了。 他关好门,换了鞋,走过去把屈意衡手里的书抽出来丢在沙发上。 他抱住了眼前的人,趴在对方脖颈间叹气。 “想你。” 屈意衡先是一怔,然后笑了,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没少喝酒吧?味儿好重。” “那你烦不烦我?” “不烦。”屈意衡温顺地轻抚他,“明天早上还要去上班吗?” 姚湛点了点头。 屈意衡也叹气:“太辛苦了。” “我想和你在家躺着。”姚湛耍脾气似的说,“要不我辞职吧。” 屈意衡笑了:“好啊,然后花光积蓄就喝西北风。” 姚湛趴在他身上笑着,最后长出一口气,站直了身子。 “怎么没睡?不是说了别等我吗?” “我不困。”屈意衡看着他说,“你不回来我觉得不踏实。” 这太像情人间的对话了,姚湛看着他到了最后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对谁都这样吗?” 屈意衡眨眨眼:“还有我弟。” 姚湛笑了,拉着对方陪自己洗澡。 这一晚两人没做,只是相拥而眠,睡前姚湛说:“真好啊,喝多了家里还有个人等着让我抱。” 屈意衡觉得姚湛情绪不太对劲,但也不多问,只是轻轻地拍他,仿佛在哄一个不安分的小孩子入睡。 姚湛的嘴唇贴着屈意衡的脸,呼出的酒气让屈意衡微醺。 第二天一早姚湛正常上班,起来后觉得头疼,低声骂了一句。 “我做了饭。”屈意衡过来叫他起床,“你吃完再走吧。” 姚湛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半天才问:“你能不能不走了?” 屈意衡听见了他的话,但还是问了一句:“什么?” 姚湛没有再重复,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早饭很简单,白粥鸡蛋,还有点儿屈意衡在楼下买的小咸菜。 “我今天应该能早点回来。”姚湛说,“到时候看看几点,我给你打电话,你直接到我单位找我,咱们出去吃饭。” 屈意衡坐在他对面,拿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好。”屈意衡抿着嘴偷偷笑了,他知道姚湛是故意的。 昨天他去医院找姚湛,对方毫无准备,大概是觉得那反应有些伤人,所以今天才想着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 屈意衡从昨晚到刚刚的低沉情绪突然因为这么一句话一扫而空,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让他很讨厌,可是又没法控制情绪。 “我去找你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姚湛快速吃完了碗里的粥,笑着说:“我唯一怕的是那些单身的小护士一看见你,就忘了我是谁。” 27.第 27 章 屈意衡之前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毕竟是个为了避免跟发型师说话能自己在家剪头发的人,但是跟姚湛凑到一块儿之后,他不仅开始注意形象,还非常注意形象。 来c市的行李很简单,他只带了那么几件衣服,可这并不妨碍他在家准备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姚湛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可以出门了,不过今晚吃饭的不仅他们俩,还有邵威。 姚湛说:“这事儿没定,我琢磨着得问问你的想法。” 屈意衡当然更想和姚湛独处,可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肯定得说没事儿。 “那我们还是在你单位见面吗?” “对,你来找我,然后咱俩去给邵威接孩子,再带着孩子去吃饭。” 屈意衡笑了:“是你说的小胖子?” “人家还跟你打过招呼呢,特胖,好玩儿。” “行,”屈意衡说,“那我现在就准备出门。” 屈意衡答应和邵威一起吃饭,姚湛其实还挺惊喜的,他知道对方不喜欢热闹,而且相对来说邵威也已经很陌生,他还以为屈意衡会委婉地拒绝。 挂了电话,姚大夫心情大好,看了眼时间,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等屈意衡来找他。 坐他对面的赵大夫见他一脸春风得意,开玩笑说:“晚上相亲去?邹院长那个外甥女?” 说起这个姚湛就愁,副院长把见面时间都给约好了,就这周末,不见都不行。 “不是,”姚湛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儿的不情愿,还得假装很期待,“周日呢,今晚晚上跟老同学吃饭去。” “老同学?”赵大夫闹他,“怕是老情人吧?” 这会儿科室里已经没了患者,俩人在那儿互相开玩笑。 姚湛心说这赵大夫挺厉害,看出来他等的是老情人了,不过,老情人是屈意衡,现在的情人也是屈意衡,没差。 屈意衡到医院的时候正好赶上门诊要下班,可患者还是不少,他逆着人流往楼上走,很快就找到了姚湛的诊室。 他走到门口敲门,刚好听见姚湛和同事在说笑。 姚湛听见敲门声看过去,见是屈意衡,立刻不闹了,站起来脱了白大褂,换上了自己的外套。 赵大夫看了一眼屈意衡,笑着说:“哎呦,还真不是去相亲。” 这一句话让姚湛跟屈意衡都愣了一下。 姚湛有些尴尬地跟赵大夫说:“你忙着吧,我先走了。” “行。”赵大夫也开始收拾东西,“明天下午我家里有点事儿,请假了,就辛苦你啊!” 姚湛笑笑:“妥了。” 他生怕赵大夫再说什么,赶紧往门口走,准备带着屈意衡离开,没想到,他的速度还是没赶上赵大夫说话的速度。 “这周日是你值班吧?我跟你窜一下,”赵大夫说,“周日你相亲去,我来顶上。” 姚湛没说话,看着屈意衡,对方转身先走了出去。 屈意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是个骗婚的gay,所以这辈子遇见的无论是恋人还是pao友最后都走了那条路,这算是报应? 他还记得姚湛非常坚决地跟他说过不会那样,可现在是他亲耳听见姚湛的同事说他要去相亲。 这周日。 相亲。 屈意衡觉得,不如自己现在就走吧。 “意衡!” 屈意衡越走越快,心里的那股火快把他自己烧成废墟,他不敢听姚湛说话,也不敢看对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发脾气。 他不能跟姚湛发脾气,因为没有立场。 他们是pao友,不是恋人,他无权干涉别人的生活。 但他觉得恶心,觉得失望,觉得难受,他明明觉得姚湛挺喜欢他的,他也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姚湛,本来以为这场游戏还能玩一阵子,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gameover了。 “意衡!”姚湛快步跟上来,在门诊大楼门口,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屈意衡用力抽出来,压抑着怒火说:“你车停哪儿了?咱们不是得去接邵威他儿子?” “我想解释两句。” “好。” 屈意衡站在那里让他解释,过往的人互相推搡着,把他撞到了一边。 姚湛叹气:“去车上说。” 两人往停车场走,姚湛无奈地抬起手使劲儿揉着太阳穴。 这事儿他本来是不打算让屈意衡知道的,反正自己也能解决掉,何必告诉他让他跟着心烦呢? 邵威之前跟他说过,屈意衡的两个前任都跟女人结婚去了,这事儿太伤了,对于屈意衡来说肯定是心结,这回好了,他直接把蝴蝶结系成了死结。 上了车,屈意衡一言不发地系好安全带,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 “我必须得解释一下。”姚湛侧过身子看着屈意衡,伸手去拉对方,可屈意衡硬生生给甩开了。 姚湛被这动作弄得有些难受,他说:“你转过来看着我。” 屈意衡不动。 “你不相信我?” 姚湛盯着屈意衡的侧脸看,看见对方嘴角都在发抖。 “我们副院长,挺长时间以前就说要把外甥女介绍给我。”姚湛努力让自己冷静,这事儿要是解释不清,他跟屈意衡就真的完了,“我一直都躲着,可是上次没躲过,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没办法直接拒绝他。” 屈意衡的呼吸愈发粗重,他想装作云淡风轻地笑着说不需要和他说这些,跟他没关系,但他说不出来,他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姚湛又试图握他的手,屈意衡干脆躲得贴到了车门上。 “我的打算是等见面了,我表现得冷淡一些,女孩子都要面子又被动,见我没有表示,她肯定也就觉得算了。” “那要是她觉得可以呢?”屈意衡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抖,“你就顺水推舟,继续下去吗?” “不可能。”姚湛眉头紧蹙,认真地说,“我不会那么做,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屈意衡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姚湛死死地握住他的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会辜负你。” 这话说得屈意衡想笑,他想问问对方,他们俩之间有什么可辜负的,不是pao友吗?pao友用得着说这样的话吗?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特别道貌岸然?”姚湛说,“但是你要知道,我真的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我也真的在努力寻找平衡,你给我点时间。” 屈意衡抽出了手,重新把自己的手心覆在了姚湛的手背上。 他低着头,轻声说:“你不需要我给你时间,这是你的事,我没资格指手画脚。” “你有。”姚湛把手心翻过来跟他十指紧扣,“屈意衡,有件事儿,要不我干脆直说吧。” 两人的手心都在出汗,屈意衡看着他,仿佛已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我……” 姚湛突然收声,甚至放开了屈意衡的手。 屈意衡一愣,手搭在那里,不解地看向对方。 之后,他顺着姚湛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远处有个男人正朝着这边走来,那个人他见过,就是姚湛说的那个副院长。 “我们等会儿再说。” 屈意衡轻声应了一下,然后问:“这就是你说的身不由己吧?” 那天晚上他们俩没有跟邵威吃饭,帮邵威接了孩子送去邵威公司,然后就回家了。 他们没有心情见朋友,没有心情把酒言欢。 邵威的儿子看见屈意衡之后很喜欢,一直让屈叔叔抱,甚至都不爱搭理他干爹了,有孩子在的时候两人气氛还算可以,等孩子一走,各怀心事,都想快点到家。 进了家门,开灯换鞋,屈意衡往客厅走,姚湛拿了两罐啤酒过来。 他坐在屈意衡身边,把酒给了对方。 “之前没说完。”姚湛说,“咱们俩继续。” 屈意衡已经平复了很多,伤心肯定是伤心的,可是他终于用了几个小时时间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再跟人闹脾气。 “我说你有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姚湛说,“指手画脚这个词不好听,我们换一个。” 他想了想,喝了口酒,点了烟:“脑子不够用了,没想到能换什么。” 屈意衡安静地喝酒,只听不说。 “咱们认识多少年了都?十五年的空白期,加上高中三年,十八年了,但其实,谁也不了解谁。”姚湛说,“zuo爱的时候我现在可以很快就找到你的敏感点,可是你心里的那个点我始终都碰不到,你挺神秘的,什么事儿都不说,我也不敢问,怕你烦我。” 他转过去,叼着烟,对着屈意衡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怕你烦我吗?” 屈意衡低头捏酒罐,不说话。 “因为我爱上你了。”姚湛笑了,他一笑,烟灰掉在了沙发上,“邵威都看出来了,我以前找的男朋友多多少少都有你的影子,他说我可能中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但我自己就是不知道。” 屈意衡整个人都已经定住了,他停止思考,却没办法停止接收信息。 “我现在一点儿都不了解你,可是我爱上你了,你能明白吗?要是可以的话,我都恨不得咱们一起回到中学的时候,从那会儿开始我就追你,我使劲儿对你好。”姚湛掐断了烟,放下了酒,他蹲到屈意衡面前,说,“你以前谈的恋爱不愉快是吧?没事儿,以后我跟你谈,咱俩好好谈,你要是答应,我这就跟家里出柜去。这就是我的态度,说什么相亲,确实身不由己,当时副院长的话都放那儿了,医院人多嘴杂,很多时候工作不仅仅只需要我们工作而已,但是去见面,我也只是想当面跟对方说清楚,不告诉你也是觉得没必要让你因为这件事和我一起烦心。没想这么快跟你说这些的,你总觉得我们互相不了解,在我身边估计也不会安心,但没办法了,我怕今天不说你就跑了。你最清楚,这个社会没那么包容,我可以立刻向家里出柜,但单位那边,人际关系复杂,我得想想办法,给我点时间好吗?” 28.第 28 章 成年人说爱远比少年人更难,他们身上扛着的担子太重了,一个“爱”字看似简单,可背后的故事总是多到让人斟酌再三才敢说出口。 当然也有很多说不出口的。 他们这个年纪,早就不是敢爱敢恨的时候了,更不是肆意妄为的时候。 姚湛还没跟家里出柜,一旦挑明,绝对是一场腥风血雨,另外,单位那边,已经莫名其妙谣言四起,这社会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高,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只能一直瞒着,后患无穷。 姚湛如今能对屈意衡说出自己的感情,已经是重大突破,他没办法了,他怕屈意衡真的就走了。 十五年前的一别,他们错过了彼此十五年。 大家总说,人生一共能有几个十年,他想说,人生一共能有几个十五年。 十五年啊,那不是十五天,他们已经从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到了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年龄,三十几岁了,要是这次再错过,那下次什么时候遇见就难说了。 再来一个十五年吗? 姚湛不要。 世界这么大,大得多少人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能遇见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得多难,他清楚着呢。 姚湛做不到为了爱情放弃一切,他没那么洒脱,但是他希望屈意衡给两人一个机会,他们就一起在城市边缘守着彼此的秘密度过余生,这很好。 “姚湛。”屈意衡抬起头看他,“可是我们并不了解对方,你知道的。” “不了解并不影响我爱你。” “影响的。”屈意衡说,“我这个人不怎么样,很无趣,你可能只是现在觉得和我在一起挺好的,但时间长了你会受不了,越是了解越发现我这个人身上的毛病,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后悔自己今天说的话。” “大家都一样。”姚湛说,“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我也没假设你是个完美的男人,我更知道在未来的相处中我们会在无数个瞬间受不了对方,会生气,会吵架,甚至搞不好两个男人在一起还会打起来,但那又怎么样?世界上这么多情侣这么多夫妻,本来就不存在一辈子和和睦睦没有矛盾的情况,我们要在一起,肯定要慢慢磨合慢慢接受,要包容和理解。” 这些道理屈意衡怎么可能不懂,可他还是不敢点头。 倒不是以前的感情不顺让他不再相信爱情,只是他觉得,爱情很美好,可终究会走到底,那时候,收场的时候会很累。 他不太想再重蹈覆辙了。 这大概也可以叫因噎废食。 “姚湛,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屈意衡说,“你不觉得吗?” “你觉得好吗?”姚湛双手撑在沙发上,把屈意衡圈住,“你的表情和眼神跟我说你并不觉得这样是好的。” 屈意衡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是真的。” 姚湛泄了气,他知道屈意衡在逃避。 “好吧。”他站起来,重新坐回去,把酒都喝光,“你太固执了。” “你看,我的缺点已经开始显现。” 姚湛被他的话逗笑了:“你故意的?” “不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随便你。”姚湛说,“我不跟你争,但是我们之间......” “还是pao友。”屈意衡第一次当着姚湛的面把这个词说了出来,“如果你觉得可以,就继续,不行的话我明天可以走。” 姚湛觉得自己真是要被他气死,伸手使劲儿掐了一把他的脸说:“行,我又不吃亏。” 这一晚上,姚湛发了狠,把屈意衡弄得连连求饶。 其实他感觉得到对方是喜欢他的,屈意衡不会掩饰,老早就露了马脚。 姚湛发现了,屈意衡这人得“磨”,反正不急,慢慢来吧。 屈意衡没走,还留在姚湛家,但相比之前话更少了些,也不会去姚湛单位找他了。 周日的时候,姚湛还是去赴约了,见了那个副院长的外甥女,对方很漂亮,气质很好,一看见他就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其实今天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清楚的。” 姚湛很意外,他没想到这件事解决得比他预想的更顺利。 人家姑娘在国外有男朋友,只是男朋友年龄小她好几岁,还在读书,她家里人觉得她要是等下去,最后搞不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于是就让二人分手,给她介绍了姚湛。 姚湛一听,高兴了,和姑娘交了个朋友,顺便鼓励她一定要努力争取自己的真爱。 姚湛说:“能遇见彼此喜欢的不容易,等一等怕什么,只要两个人始终看着同一个方向,肯定能一起走到终点的。” 姑娘笑着看他:“你这么开心,是因为你也不愿意和我相亲吧?” 姚湛笑了:“实不相瞒,还真是。” 那天回家,姚湛心情很好,屈意衡在厨房熬汤,他直接过去下巴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解决了。” “什么?”屈意衡其实知道他什么意思,假装不记得罢了。 周日,屈意衡把姚湛去相亲的事儿刻在了脑子里,自从对方出门,他就惴惴不安,他怕自己被焦虑吞噬,索性出门买了排骨回来炖汤。 给自己找点事做,总比在家胡思乱想要好。 “副院长的外甥女,”姚湛说,“长得很漂亮,人也很好,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吃饭。” 屈意衡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我跟她说我有喜欢的人,”姚湛亲了亲他的耳朵,“你猜是谁?” “不猜。”屈意衡躲开他,面红耳赤。 不猜就不猜,姚湛也不逼他,都说了慢慢来,那就耐下性子温水煮青蛙。 “青蛙。”姚湛故意闹他,“这什么汤,这么香。” “啊?”屈意衡扭头看他,“什么?” 姚湛靠着椅子笑:“青蛙。” “……不懂你。” 看着屈意衡满脸问号的样子,姚湛大笑着去换衣服了。 屈意衡在这儿的几天也不是跟被包养的金丝雀似的每天只等着姚湛回来跟他zuo爱,他除了变着花样地给辛苦的姚大夫做饭之外,还开始准备自己的作品。 要画什么,要以什么样的形式去呈现,他每天脑子里塞得满满的。 有时候他会去书房,看着那副自己画的luo男发呆,或者翻看一下姚湛书架上的书。 姚大夫书很多,但大都是专业书籍,屈意衡看不懂,仅有的几本文学类书籍一看就是新的,被放在最边上的小书架上,看起来从来都没被翻开过。 屈意衡挨个看了一遍,有时候也能从书中捕捉一些灵感出来。 他很享受躲在这个小阁楼的感觉,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困了就把书往旁边一放,扯过椅子上的毛毯盖住,睡一觉。 很惬意,好像凡尘杂事都忘了。 姚湛绝大部分时候都回来很晚,他特别忙,屈意衡其实有些心疼。 有一天晚上,姚湛抱着他叹气,屈意衡问怎么了,姚湛说:“有个孩子被送来,身上全是伤。” 屈意衡没继续往下问,只是轻轻地抚着姚湛的脸,医生不容易,面对得多,承受得多,苦了累了却常常没处说。 周末的时候,邵威终于见到了屈意衡。 他领着儿子,直接来了姚湛家,进门时屈意衡正在洗菜,等着姚湛做。 “屈叔叔!” 邵威还没跟屈意衡打招呼,他儿子已经树袋熊似的抱住了屈意衡的腿。 屈意衡瘦,被这小钢炮似的小胖子一扑,差点儿没站稳。 他笑着擦干手,弯腰抱起他。 “你还记得我啊?” 小胖子圈着屈意衡的脖子说:“我爸说你是我干妈。” 邵威尴尬得直抓头,嘿嘿地笑着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哈。” 屈意衡回头看姚湛,姚湛却得意地冲着小胖子眨眼睛。 邵威是少有的几个知道姚湛性取向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姚湛对屈意衡心思的,吃饭的时候,他倒是没多嘴两人的关系,只是跟屈意衡叙旧,聊聊以前那点事儿。 这么一聊,屈意衡突然发现,其实以前很多事情他都没有注意过,甚至有些同学他都人名跟本人对不上号了,毕竟十五年了,他只能记得对自己格外重要的人。 邵威给屈意衡讲当初他跟姚湛干过多少混蛋事儿,打架、抽烟、追姑娘,当然,那会儿是姚湛帮邵威追姑娘。 “那是我妈。”小胖子吃得满脸都是油,“邵威中学的时候就把我妈娶到了。” “吃你的吧!”邵威使劲儿扒拉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屈意衡笑着看孩子,然后说:“真好,初恋就能遇见相伴一生的人。” 姚湛给他夹了块儿肉:“说来,你们给我定义一下初恋呗。” “嗯?啥意思?”邵威问。 姚湛说:“初恋,究竟是俩人恋上了算初恋,还是单相思、暗恋都算初恋呢?” “我觉得得恋上。”邵威说,“初恋,初次谈恋爱,是这么个意思吧?谈恋爱就得俩人谈。” “那你觉得呢?”姚湛问屈意衡。 屈意衡看向他,想了一会儿,回答说:“只要是动了感情就算吧,第一次动心,我觉得那就是初恋了。” 姚湛笑了,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送走了邵威父子俩,他们站在小区楼下,姚湛紧挨着屈意衡的肩膀说:“这么说来,你应该算是我的初恋了。” 虽然那时候,自己并没意识到。 29.第 29 章 屈意衡喜欢听姚湛说这种话,但他又怕对方说。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就像姚湛说的爱,他想伸手握住,可是又怕以后失去了,白白给自己身上加一道伤疤。 姚湛说:“那我算不算你的初恋?” 屈意衡看看他:“走吧,回去了。” 他避而不谈,姚湛也不气,就笑意盈盈地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就拉着他的手。 “我过几天得回去了。”屈意衡说,“之前答应了老师要去参加一个画展的申请,必须准备起来了。” 他说要回去的时候,姚湛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准备哪天走?”姚湛问。 屈意衡想了想:“后天吧。” “这么突然?” 电梯门开了,屈意衡往外走,姚湛却站着不动。 屈意衡把他拉出来:“我也有自己的事,不能总是赖在你这里。” 姚湛不说话,心脏像是一块儿海绵,先是充满了水,这会儿又被人压干了。 原本他以为屈意衡能在这里留到十一假期之后,没想到,假期还没来,这人就要走了。 “那……”姚湛开了门,俩人进屋后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你在这儿不能画吗?” 屈意衡被他问得笑了:“你家里什么都没有,我怎么画啊?” 姚湛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可笑,放开屈意衡的手,自己去阳台抽烟了。 “我们离得太远了。”屈意衡走到他身边,把他的烟拿过来抽,“不然还能带着画板来你这里画。” 姚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笑了。 不管屈意衡是说真心话还是仅仅想安慰他一下,他都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 “太远了。”屈意衡说,“1353公里。” 姚湛可以肯定,屈意衡爱他,但就是嘴硬不承认。 晚上他们躺在被窝里,他亲吻着对方的肩膀,对他说:“你为什么有那么多事儿瞒着我?” 其实没多少,屈意衡心里有数,可是他不想说。 姚湛说他神秘,神秘往往是爱情的催化剂,一旦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就会发现,里面其实无趣得很,爱情也很快就散了。 屈意衡感觉到姚湛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纹身,他说:“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没必要提起。” “不重要吗?”姚湛说,“可是你把它们都纹在身上了。” 以前有段时间屈意衡喜欢把自己所有的经历都以某种形式记录下来,最开始是画画,后来是纹身。 他觉得,哪怕有些经历并不愉快,但也都是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把它们纹在身上,像是命运给他的勋章,时刻提醒自己值得感恩的一切也记住别再犯愚蠢的错误。 他指了指自己锁骨下面的一个纹身,说:“这是一个日期。” 姚湛看向那个地方,一串数字,他当然知道是日期,从第一次看见之后他就无数次猜想那个日子对于屈意衡来说意味着什么。 “纪念日?”他问。 “嗯。”屈意衡说,“我第一次获奖的那天。” 这是愉快的经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支撑他走下去的一段记忆。 姚湛用手指轻抚着那不起眼的一串黑色数字,说:“那年你大一。” “对,刚上大学没多久,那会儿我是老师的宝贝。”屈意衡笑了,说,“当时得了奖,特别兴奋,觉得自己好像马上就要成为众人皆知的艺术家了,那天对我格外有意义,所以就去纹了这串日期,这是我的第一个纹身。” 他笑,姚湛就看着他笑。 “那第二个呢?” 屈意衡凑上去吻了他一下,没回答。 两人睡了,或者说,都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 屈意衡身上有五处纹身,今天是他第一次给姚湛讲它们的来历,他只讲了一个。 他想起那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姑娘为了活命,每天晚上给残暴的国王讲故事,不一次讲完,吊胃口,后来,国王离不开她了。 屈意衡躲在姚湛怀里笑,他突然想试试,看看自己讲的故事有没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姚湛不止一次告诉他爱他,可是爱不是用嘴说说而已,要让他相信并且愿意接受,需要他们彼此的信赖和依赖。 很显然,现在他们依旧不了解对方。 屈意衡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贪恋温存,他现在有不能接受姚湛的理由,但他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屈意衡说走就走,哪怕姚湛表现得再不情愿,他还是看起来毫不留恋。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姚湛送他去机场的时候眉头紧锁,烦躁得不行。 本来以为他们有一段悠长的“假期”,却没想到,屈意衡突然宣布“假期”结束,两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姚湛实在不愿意想象等会儿回家只剩自己的场景。 这么说来,屈意衡真是挺狠的,让他见识到了两人生活的美好,然后又头都不回地离开。 中学的时候屈意衡怕他,现在看来,风水轮流转了。 “不知道。”屈意衡说,“我接下来的日子得全力以赴准备作品,这个展五年一次,很多人都想尝试。” “那总有个期限吧?”姚湛说,“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 他觉得不行,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都不行,虽然行动上没太多表示,但他确实在追求屈意衡。 或者说,还在想,应该怎么追。 “至少三五个月吧。” 姚湛想抽烟。 三五个月,要是在这么长时间里屈意衡不见他,那估摸着俩人就真的没戏了。 他很烦躁,很想跟屈意衡说让他干脆来这边画,可是又想起之前跟邵威的对话,他们这个年龄已经在各自的城市扎了根,他贸然对屈意衡提出这样的要求或者请求,其实很过分。 “好。”姚湛没再说别的,而是打开了车载音响。 屈意衡很意外,因为那首歌是《答案在风中飘扬》。 他很快沉入了这首歌里,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想起自己难捱的那些日子。 那段时间,要是姚湛在就好了。 可是如果那时候他们就重逢,屈意衡大概并不会跟他发展出任何关系。 机场的人都一脸匆忙,屈意衡站在安检口跟姚湛道别。 “我下了飞机会给你发信息。” “打电话吧。”姚湛说,“人不在这儿,起码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屈意衡低头笑了笑,说:“好。” 他转身要走,结果被姚湛一把拉住了。 “等会儿。”姚湛拉着他往洗手间走,步子很大,速度很快。 屈意衡不明所以地跟着,然后被姚湛拉进了厕所的隔间里。 “外面有人。”屈意衡头一次这么慌,他没想到姚湛胆子这么大。 “管他呢。”姚湛搂住屈意衡,不管对方的挣扎,吻了上去。 屈意衡受不了这样,使劲儿推开了他。 “姚湛,你不能这样。” 姚湛叹了口气,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你想多了,我就是想亲亲你。” 他说:“我不至于在这儿跟你做,就是一想到你要走了,舍不得。” 屈意衡看着他,对方不看自己,而是转过身去摸口袋里的烟。 突然间,屈意衡心里像是被什么充满了,胀胀的,像是花苞猛然开放,里面有蝴蝶飞了出来。 他笑了笑,凑上去,把姚湛拉过来,仰起头,主动吻了上去。 两人吻了好一会儿,直到屈意衡脸颊绯红。 他们放开彼此,屈意衡问:“可以了?” “不行。”姚湛皱着眉说,“但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什么都留不住你,不知道要隔多久才能再见面,也不知道等再见面的时候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不想让你走,贪恋你身上的味道和温度,但没办法了,你一定要走。 “走吧。”姚湛抱了他一下,先一步出了隔间。 屈意衡很怕出去之后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所以等了好一会儿才出去,他到了洗手间门口,发现姚湛就那么站在那里等着他。 “你有空的时候欢迎去那边玩。”屈意衡这话说得很官方,听得姚湛直苦笑。 “你能不能换个风格?”姚湛问,“就算是给我点儿安慰。” 屈意衡看着他,突然就笑了,笑得还有点儿宠溺的意思在里面。 他说:“我要是太久没来,希望你能去看我。” 姚湛小孩儿似的被哄开心了,又趁机抱了他一下:“行,走吧。” 上一次是屈意衡送姚湛离开,这次换成了姚湛。 看着对方越来越远的背影,姚湛第一次知道原来送人走的滋味儿这么不好尝。 他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他没理会,刚才他妈就来电话,可他跟屈意衡在一起,没法接,因为他跟他妈聊天,不可避免的会提到女朋友的问题。 姚湛觉得,出柜这件事儿得提上日程了。 他对屈意衡承诺过,只要对方愿意和他在一起,他立马去跟家里坦白,对方现在没答应,但他得拿出诚意来。 屈意衡已经过了安检口,看不到人了。 姚湛掏出手机,果然,他妈第一句就是问上次相亲的那个副院长外甥女怎么样。 “我周末回家吧。”姚湛说,“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他给屈意衡发信息,没说别的,直接告诉他自己打算周日回家出柜。 信息刚过去,屈意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啊。”姚湛说,“我准备了十好几年。” “可是你之前……你不是身不由己?” “那是在单位。”姚湛找了家咖啡店坐下,“单位人多嘴杂,很多事情不好处理,当然要瞒着,但是家里这边,我都跟你说过要出柜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屈意衡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他第一次遇见一个愿意因为他出柜的人。 他说:“姚湛,要不你再等等,这种事父母不好接受,你慢慢来。” 30.第 30 章 姚湛准备对他妈发动“润物细无声”攻势,先试探他妈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然后一点点透露自己的性取向。 屈意衡说得对,他得慢慢来,直接上去就告诉他妈他是个gay,估计俩人得一起进医院。 他妈是被他气的,他是被他妈揍的。 周末的时候,姚湛回了家,在母亲的关爱下,吃了一顿大鱼大肉,被迫形容了一下自己的相亲对象多漂亮多有气质多知书达理。 是真的知书达理,他们俩一见面一拍即合,彼此交个朋友,回去各自谈自己的恋爱。 姚湛他妈心情很好,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 “八字儿没一撇呢。”姚湛说,“我前天遇见我一朋友。” “嗯?谁啊。”姚妈妈成功上钩。 “你不认识,他跟他男朋友正准备移民。” “哎呦,这是要移到哪儿去?咱国家不是挺好的?” 姚湛说:“荷兰,那边同性婚姻合法。” 姚妈妈不说话了,过了会儿,端了杯水过来,往桌上使劲儿一撂:“少跟那种人来往。” 她这么一说,姚湛知道了,自己出柜的路,道阻且长。 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心情有点儿沉重,豪言壮语已经放给了屈意衡,但是实际操作起来,真的很难。 姚湛给邵威打电话喝酒,邵威说:“你是应该跟我喝点儿酒,我有消息给你透露。” 屈意衡回家之后,真的一头扎进了作品里,他照例关机,只每天睡前给姚湛发一条信息。 编辑找他救急,屈意衡竟然说了“不”,他突然发现,拒绝别人也没那么难,虽然没了这笔稿费,但他并不觉得可惜。 这些日子窦郁聪也不敢打扰他,以前两人一起住的时候他没赶上他哥的创作欲**,那会儿的屈意衡根本连画笔都不想拿。 他发现他哥沉浸在那个世界里的时候真的特别帅,帅到很多次他端着咖啡在门口看,再想起来喝咖啡的时候,杯里的咖啡都凉了。 他偶尔偷拍几张照片,想找人分享,但找不到合适的人,他并没有姚湛的联系方式。 窦郁聪觉得可惜,这么好看的屈先生,姚大夫看不着。 屈意衡回来的第二个星期二上午,窦郁聪上班去了,他依旧是早上才睡,但不到十点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他稀里糊涂地过去开门,随口问了句:“哪位?” 外面的人没说话,脑子还没清醒的屈意衡直接开了门,然后他就后悔了。 屈意衡赶紧关门,但对方已经挤了进来。 “阿衡。” “我会报警。” “阿衡,我离婚了。” “不走吗?”屈意衡转身进屋,拿起了手机。 紧跟着他的男人无奈地笑:“不至于吧,你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会管。” 屈意衡二话不说,直接打了110。 男人没想到他真的会报警,赶紧上前一步抢过了他的手机。 “阿衡,我今天就是来说一句话。”男人挂断了电话,把屈意衡的手机攥在手里,“我离婚了,为了你离的,我没有你不行,真的。” “出去。” “好,你别生气,我这就走。”他后退两步,“我明天再来看你。” 男人把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转身要走的时候,看见了画架。 “你又开始画画了?” “跟你没关系。”屈意衡挡在自己的画前,“出去。” 男人笑了笑:“好好好,别生气,我走了,你继续吧,但是,别逼自己,我知道,你一直很抗拒这个。” “你知道个屁。”屈意衡难得说脏话,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想碰这个男人,没有动手推对方,只是说,“给我滚。” 男人想抱他,被屈意衡躲开了。 “行,我等会儿也有事儿,刚才就是正好经过,知道你住这儿所以上来打个招呼。” 男人走了,在门口的时候跟他说:“阿衡,我特想你,特别怀念你在我身上画画的时候。” “滚。”屈意衡说得咬牙切齿,他对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没有一丝的留恋。 男人笑着点点头,走了,还贴心地给屈意衡关好了门。 从他走,直到中午,屈意衡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多小时。 上一次接到这个人的电话他已经够恶心了,没想到,这人竟然找到了他家。 当初为了躲他,屈意衡搬了两次,这个人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是有过好时候,就像那个人说的,当初他们恋爱,屈意衡最喜欢的就是在对方身上画油彩,那时候对方身材很好,只有那会儿他才有创作的**。 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恶心。 屈意衡突然特别想姚湛,果然人受委屈的时候格外想有个人依靠。 窦郁聪回家的时候发现他哥不对劲,没在画画,蜷在沙发上抽烟。 “真是出息了。”窦郁聪过去看了一眼他腿上放着的烟灰缸,里面的烟灰已经堆成了一个小山。 他伸手上去掐断屈意衡的烟,盯着人看了会儿,问:“怎么了?姚哥出轨了?” 屈意衡看他:“胡迪来了。” 窦郁聪歪着头疑惑地问:“胡迪是谁?” 屈意衡脸色很难看,他皱着眉,闭上眼,摇了摇头。 “哥,你没事儿吧?” 窦郁聪特别害怕他哥露出这种表情,他都不知道怎么哄。 “没事。”屈意衡把脸埋在手臂里,片刻之后,又说,“有事。” 人总有那么一点儿恐惧的事情,屈意衡整天装出一副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里从来没轻松过。 当初分手,他走得很潇洒,因为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对方在那之后彻底暴露出了人性丑陋的一面。 恋爱的时候,总是对对方没什么防备心理,直到分手了屈意衡才知道自己的luo照已经在他们的交友圈里人手一份了。 那些照片都是对方趁着他睡着时拍的,看见照片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睡觉的时候是这样的。 屈意衡是个很要面子的人,那之后他跟所有以前认识的人断了来往,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些人眼中的笑话。 他没想过去告胡迪,只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 这两年,他不跟人接触,安安静静地独自生活,本以为自己躲过去了,没想到,噩梦又回来找他了。 在窦郁聪的印象里,他哥永远都是跟他说“没事儿”“没关系”的那个,当年父母意外去世,他几乎崩溃,是他哥一手把他拉回来,带着他好好过日子。 可是,那个总安慰他的哥哥现在正有气无力地说“有事”。 窦郁聪过去抱住他,像小时候他妈哄他那样,轻轻地拍他的背:“哥,我在呢。” 屈意衡的手死死地攥着衣服,他说:“我好恨啊。” 姚湛听邵威说屈意衡的那个前男友回去了,而且据说因为工作出了问题,被开除了。 “那你们那个项目没受影响吧?” “没有。”邵威说,“就是换了一个负责人,好多事儿得重新对接。” 邵威跟他喝酒,告诉他:“有个事儿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 “你说。”姚湛问,“关于意衡的?” 邵威抬手把杯子里的酒喝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狠了狠心,说了。 “那人叫胡迪,不是什么好东西。”邵威说,“我不是因为他是屈意衡前男友才这么说的,这事儿我也是听他身边人说了才知道,真假不确定,你自己判断。” “别废话,赶紧说。” 邵威搓搓脸,看着姚湛:“胡迪身上的烂事儿不少,跟他老婆离婚的时候,他老婆去他公司闹过一次,说他是gay,骗婚,后来离婚了,他也就不避着人了,甚至手底下还招了一个关系不清不楚的男的,俩人有一次在公司搞,还被同事撞见了。” “我操,这都没开除他?他老板够意思啊。”姚湛想不明白,屈意衡怎么能看上这种人。 “不知道他老板那边怎么回事儿,反正他后来明面上是收敛了些,但私底下还是不干好事儿。”邵威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个事儿,你听了给我稳住,冷静,知道吗?” “......你想说什么?”姚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个胡迪一定祸害屈意衡了。 “他手里有一堆屈意衡的luo照,好几年前拍的了,现在还存着。”邵威说,“还给同事看过。” 姚湛听了,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在这五分钟里,他什么都没想,大脑一片空白。 “姚湛,跟我说这事儿的人之前和胡迪关系还行,胡迪告诉他,这么多年就惦记照片里那人,早晚还得睡回去。”邵威说,“他回去了,肯定会找屈意衡,本来这事儿我不应该跟你说的,但我觉得,搞不好会出事儿。” 姚湛拿起手边的酒瓶,一口气,把大半瓶啤酒都喝了。 金黄色的透明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浸湿了衬衫。 邵威看着他,把纸巾往他面前推了推。 “我信屈意衡没干过什么错事儿,就算这些年没见,互相都不了解了,但是我也信他。”邵威说,“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姚湛放下了酒瓶,掏出手机,直接订了机票。 他说:“我出去给我同事打个电话,换个班,明天我过去找他。” 第31章 第 31 章 姚湛打不通屈意衡的手机,他急得开始自己吓唬自己。 邵威送他回家的时候,担忧地说:“我看你要不今晚就走算了,你这样,我估计你晚上也睡不着。” 他一语中的,一整晚,姚湛根本担心得睡不着,不停地给屈意衡打电话,对方始终都是关机状态。 手机打得没电了,那就充一会儿继续打,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机场。 上次来这里是送屈意衡走,早知道有这么多事,他就不该让对方离开。 姚湛候机的时候,闭着眼睛想屈意衡,想起自己跟对方说觉得他有很多秘密,不知道那时候屈意衡心里在想什么。 他又想,要是自己被拍了那样的照片被人四处拿给外人看,又会是什么心情。 姚湛想,要是他还好,他可以当即找到人渣打得他妈都不认识,然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可屈意衡比他敏感脆弱得多。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姚湛觉得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前男友拿着他的□□给别人看,他还能问问对方对自己身材有什么看法,可这事儿放在屈意衡身上就是灾难。 姚湛突然有一种负罪感,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屈意衡。 当然,他其实明白,这跟自己没关系,屈意衡和胡迪恋爱的时候,自己正被工作烦得头疼。 那时候,他们活在两个世界里,谁也看不到谁。 等待登机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他还是在试图联系屈意衡,但无果。 他看向窗外,看着起飞的飞机,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实现。 屈意衡状态不好,窦郁聪不敢把他自己留在家里,请了假,在家守着他哥。 他眼睁睁地看着天亮了,满脑子都是昨晚他哥跟他说的那些事。 他哥让他自己去艺术学院一个学生自己做的小论坛看,去找几年前的帖子。 窦郁聪找了,看见了一张他哥的照片。 手边杯子被窦郁聪摔碎了,笔记本被他丢到了一边,他揣着自己二十来岁出去旅游时买回来的瑞士军刀,准备去找胡迪。 那个论坛上只放了屈意衡的一张照片,而且在关键部位打了马赛克,但屈意衡说:“他大概拍了上百张。” 从窦郁聪认识他哥起,也十多年了,最开始俩人也互相较劲,可最后成了彼此最亲的亲人。 以前都是他哥安慰他,现在他想护着他哥。 屈意衡不让他走,拉着他:“我不知道他在哪,可能死了。” “他最好是死了。”窦郁聪靠着屈意衡,俩人就这么睁眼到了天亮。 “我给你做点吃的。”窦郁聪去了厨房,煮了粥。 六点多,两个人看着面前的白粥,谁都吃不下去。 “操。”窦郁聪脾气比屈意衡爆多了,自己前男友出轨,被他打得住了好几天的医院,相比于那个,屈意衡的前男友更让他受不了。 “他要是再敢来,我就让他走不出这个门。” 窦郁聪手机响了,来电人是最近和他正暧昧的人。 对方问他:“怎么请假了?” 窦郁聪瞄了一眼屈意衡,压低声音说:“家里出了点事,我走不开。”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窦郁聪顿了一下,又说,“可能需要,我万一防卫过当弄死了谁,到时候你帮忙看看能不能让法院少判我几年。” 对方一听,有些紧张地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窦郁聪说:“没事儿,这个你别搀和,等我解决了再和你细说。” 挂了电话,窦郁聪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他哥:“这事儿你告诉姚湛了吗?” 听见姚湛的名字,屈意衡皱起了眉。 “没必要和他说。” 窦郁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靠着他哥,默默地坐着。 快十点的时候,屈意衡越来越紧张。 昨天就是差不多这个时间胡迪上门来的,对方说了,今天还会来。 他站起来,往卧室走,他说:“小聪,你去上班吧,我睡一觉。” 窦郁聪怎么可能丢下他自己去上班,索性缠着他哥,撒娇似的说:“我也一宿没睡,我和你一起。” 俩人躺在床上,屈意衡死死地闭着眼睛。 十点半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窦郁聪那会儿有点儿迷糊,他是真的有些犯困了,敲门声把他惊醒,坐起来要去开门。 “别去。”屈意衡一把抓住他,祈求似的说,“胡迪。” “那正好。”窦郁聪笑了,搂着他哥拍了拍,“让你见识一下你弟健身的成果。” 窦郁聪下了床,光着脚拿着刀,去了门口。 他站在门前,没好气儿地问:“谁啊?” 外面的人说:“我是姚湛。” 屈意衡看见姚湛的时候,眼泪突然就出来了。 他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精神紧绷,仿佛面对着一坐时刻都会雪崩的山,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崩溃。 他害怕极了,以为等来的会是胡迪的胡搅蛮缠和威胁,却没想到,姚湛来了。 姚湛站在他面前,看着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屈意衡心疼得像是有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心脏,他故作轻松地说:“我都来了,不抱一下吗?” 屈意衡丢开被子,两人抱在了一起。 在门口看着的窦郁聪手里还拿着他的瑞士军刀,他觉得自己又成了灯泡。 姚湛来了之后,屈意衡明显好了不少,之前做的粥姚湛热了一下,窦郁聪又炒了两个菜,三个人坐下来其实都没胃口,但都强迫着自己得吃点。 吃完饭,姚湛跟窦郁聪说:“我跟你哥单独说说话。” “行。”窦郁聪说,“我去睡觉。” 他回了自己房间,姚湛拉着屈意衡也进了卧室。 “你怎么来了?”屈意衡其实还是很慌,甚至一想到很有可能姚湛会跟胡迪遇见就更害怕,可他还得装出一副还好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现在整个人都混乱了。 姚湛说:“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我忘了开机。” “担心你所以就来了。”姚湛没有提那件事,既然屈意衡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 陪着就好了,看着他安全没事儿就好了。 “我跟同事窜了两天的班,在这儿陪你。”姚湛说,“受不了了,想你,无心工作。” 屈意衡笑了,笑得时候还带着点儿悲哀。 俩人正要说什么,只听对面的房间一阵响动,窦郁聪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 姚湛跟屈意衡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发现窦郁聪正在门口跟人说话,屈意衡下意识以为是胡迪,却不经意间听见窦郁聪说:“哎呀,我真的没事儿,你瞎担心什么啊!” 这话显然不是说给胡迪的。 “小聪,有客人吗?”屈意衡再怎么心情不好,也得看看弟弟在搞什么名堂,他走过去,发现门口站着的是窦郁聪的部门总监。 屈意衡之前见过这个总监,就那么一两次而已,但印象蛮深,因为窦郁聪时不时就提起来。 “我今天请假,领导担心员工,就来看看。” 屈意衡跟姚湛看着他胡扯,没拆穿他。 “程总进来坐吧。”屈意衡说,“小聪,你去给人家倒点水。” 窦郁聪无奈,只好让人进来,还特意嘱咐:“你不要乱讲话。” 四个人,围着餐桌喝茶。 窦郁聪没话说,可是觉得自己应该活跃一下气氛,于是,绞尽脑汁,讲了一个笑话。 没人笑,很尴尬。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屈意衡看了看时间,“吃完饭下午你跟程总回去上班吧。” 窦郁聪觉得挺好,反正姚湛来了,这儿真的没他什么事儿了。 但又有点儿担心胡迪真的会来,倒时候姚湛要是临时叛变,没人护着他哥了。 他的担心实在有点儿多余了,因为他们午饭还没吃,胡迪就来了。 屈意衡从来没想过自己家有一天会这么热闹,五个人堆在门口,气氛紧张到仿佛这里有一颗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 胡迪说:“阿衡,这都是你朋友?” 屈意衡说:“胡迪,我们之间的事改天再说,我家里有客人。” 胡迪看了看紧贴着屈意衡的姚湛,眯眼挑眉,挑衅似的说:“你离他远点。” 姚湛笑了:“朋友,你喝多了吧?” “你说谁呢?”胡迪面露不善。 “你。” 姚湛要上前,被屈意衡拦住了。 胡迪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火气上来了,他背靠着门,不管不顾地说:“你是他新欢啊?也就那么回事儿。” “我确实很一般,”姚湛说,“但比你强多了。” “你他妈说什么呢?” 胡迪还没来得及动手,窦郁聪已经一拳打了上去。 他直接冲着胡迪门牙去的,一点儿力气没留,对方被打得特惨,门牙直接松了。 胡迪懵了,没想到真有人动手。 他骂骂咧咧地朝着窦郁聪就挥拳,当时窦郁聪还在低头揉手,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胡迪门牙松了,他的手也没好到哪儿去。 窦郁聪没注意到胡迪的拳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拳被他们程总给接住了。 程鹤童是用脸接的。 “我操!你他妈打谁呢?”窦郁聪这回彻底怒了,他一把拉过程鹤童,把人甩到身后,然后扑过去,直接压着胡迪打红了眼。 姚湛看那两人打做一团,把屈意衡也往后推了推,然后一把抓起胡迪,把人拖到了客厅。 窦郁聪要继续打,姚湛拦住他说:“揍他这种事儿,得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老板们!那我防盗一天了啊! 第32章 第 32 章 姚湛挺多年没打架了,上学那会儿他和邵威他们几个跟别的班级打篮球最后都能变成打架,可自从上了大学,大家就都成了和平主义者,有什么事儿君子动口不动手,工作以后更是了,医患关系本来就紧张,就像之前,家属闹,不管对方有没有理,他们只能躲,不能迎战。 所以,这会儿揍起人来手生。 姚湛手生的结果就是打人格外狠,把屈意衡都给吓着了。 程鹤童捂着脸跟窦郁聪说:“拦着点儿吧。” “没事儿。”窦郁聪说,“姚哥是大夫,打人有准头。” 姚湛知道哪里不能打,知道打哪儿疼但是不会有大事儿。 他这是第一次看见胡迪,都说相由心生,这胡迪长得不错但那面相看着就让人不舒服,俩人撕扯,但胡迪打不过姚湛。 窦郁聪看得过瘾,跟着在一边骂。 最后,还是屈意衡过去,拉开了姚湛。 胡迪被打得缩到了墙边,抬手蹭蹭嘴上的血,骂出来的话极其难听。 “你他妈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舌头割了。”窦郁聪挥着自己那把小军刀,蹲在了胡迪面前,“看见没有,多少人给屈意衡撑腰,你想占便宜啊?怕你吃不消!” 胡迪瞪向屈意衡,姚湛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他,”姚湛说,“你不配,劝你赶紧滚。” 屈意衡看着姚湛和窦郁聪,突然觉得原来自己真的不孤单,也不用怕什么,人最感动的时候大概就是遇到事情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时,感动多过感谢,因为他知道,能这样挡在他身前的人,为的都不是他的一句“谢谢”。 他走过去,站到了胡迪的面前。 “屈意衡,你他妈真行。”胡迪说,“你以为他们会一直护着你?他们看过你那些......” 他话还没说完,被姚湛一脚踢了肚子。 “我看你真不想要你那个猪舌头了。”窦郁聪拿着刀在他鼻尖前面晃,被屈意衡拉到了一边。 “胡迪,”屈意衡很平静,因为自己身后站着的那些人,他终于觉得有了底气,他说,“当初是你害我,是你要去结婚,我不答应继续跟你保持关系,然后你就到处说是我甩了你,是你偷拍了我的照片到处给别人看,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一个不检点的人。” 屈意衡说:“我当初应该告你的,可我没有,是我懦弱,是我没用,但是,你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你拿着那些东西作恶,我真的会报警。” 胡迪愤恨地看着他,然后笑了:“报警?行啊,你试试呗那就。” 他掏出手机,对着姚湛说:“兄弟,你睡了他没有?你知道他多浪吗?我手机里都是他luo照,想看吗?便宜卖给你。” 姚湛攥紧了拳头,还没出手,就听见一直站在一边没怎么说过话的程鹤童在打电话:“你好,这边是明珠苑三栋五单元1705,有人持刀闯进来,我报案。” 在场的几个人都看向他,程鹤童一脸坦然:“对,1705,我们刚巧人多,现在把他给制服了,警察小哥,他拿着刀,我们打他算正当防卫吧?” 胡迪一听,扯着嗓子喊:“我他妈没刀!” 窦郁聪见势,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我这是从你那儿抢来的。” 他凑上去,趁着胡迪发慌的时候,抓着对方的手在刀上握了一下,然后赶紧又收了回来:“妥了,指纹也有了。” “你们他妈的......” 程鹤童看向他:“你说的,报警试试,我已经报警了,他们应该很快就来。” 胡迪本来就已经被姚湛打得浑身是伤,打算赖在这儿不走的,结果一听报警了,费好大力气站了起来,抬脚就要走。 “干嘛去啊?”姚湛笑着说,“你不等警察叔叔来啊?” 胡迪心虚,头都不回地往前走。 姚湛快步上去,挡住他的去路,伸出手说:“手机。” “手你妈个b!”胡迪对着姚湛骂,还吐了他一口,结果吐出来的血里带着一颗牙。 姚湛衣服脏了,但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看着地上的牙就笑了。 “你不给我,那我就动手了。” 窦郁聪跟姚湛把胡迪的手机抢了过来,姚湛拿着,问他:“密码。” 胡迪不说,姚湛笑着看他:“你要是告诉我密码,我就只是删个照片,你要是不说,这手机你也别要了。” 胡迪这会儿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想着警察要来,他得赶紧走。 “860502。” 这是屈意衡的生日。 姚湛意外地看向屈意衡,对方也回望向他。 他走过去,把手机给了屈意衡:“你自己删吧。” 屈意衡看着他,过了几秒才接过了手机。 胡迪没骗他们,他的手机里全都是屈意衡的照片,这些照片屈意衡在几年前也没仔细看过,他受不了。 他一张张删过去,到最后手都在发抖。 姚湛没看那些照片,他只是一直盯着屈意衡,然后抱住了他。 “没事儿。”他轻声说,“结束了。” 屈意衡删完照片,把手机还给了胡迪。 胡迪落荒而逃,走时还丢下一句:“照片我都有备份,你们删了手机里的也没用。” 窦郁聪骂他:“滚吧,狗b。”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玄关的地上还留着胡迪沾了血的牙。 窦郁聪跑过去问程鹤童脸还疼不疼,又问他:“你真报警了?” “没有,”程鹤童的脸都肿了,但还是笑着说,“我吓唬他呢。” 几个人都笑了,姚湛关好门,把地上的脏东西给收拾了。 屈意衡从冰箱里拿出冰块用布包上递给了窦郁聪,让窦郁聪拿去给程总冰敷。 “程总,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屈意衡过去道歉,觉得自己今天这场热闹真是一时半会儿都消化不了。 “这是什么笑话?”程鹤童说,“你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他这话一出,窦郁聪心虚地眼睛四处瞄。 屈意衡看看两人,笑了,没多问。 闹了这么一出,下午窦郁聪也没去上班,四个人在家,俩俩一伙聊着天。 窦郁聪在那边给程鹤童又是端茶又是递水,一会儿关心他脸消没消肿,一会儿担心他有没有其他的伤。 程鹤童说:“我没事儿,但是你以后别那么鲁莽,我要是不给你挡这一下,现在脸肿的就是你。” “是我就是我呗。”窦郁聪说,“总好过你被打。” 程鹤童笑了:“我舍不得。” 另一边的房间里,屈意衡跟姚湛说着自己那些糟心事。 “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屈意衡说,“让这么个人折腾得成了这副鬼样子。” “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姚湛趴在床上,让屈意衡给他擦红花油。 跟胡迪打架的时候,对方下的都是死手,虽然没被打到几下,但仅有的那么几拳也够他喝几壶的了。 屈意衡看着他的伤说:“还好今天你来了。” 姚湛回头笑着看他:“那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屈意衡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晚上吧。” “哈哈哈哈你想什么呢?”姚湛笑了出来,“亲我一下吧。” 他侧过身子看着屈意衡:“亲一下就行。” 很多时候,一个亲吻比什么都让人动容,他们之间,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轻轻的一个吻却格外让他们心动。 姚湛舔了舔他的嘴唇,笑着说:“我痊愈了。” 晚上屈意衡留程鹤童在这里吃饭,窦郁聪自告奋勇,直接进了厨房。 程鹤童问屈意衡:“我估计那家伙不会这么就算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屈意衡还没想那么多,他还没来得及想。 胡迪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永远都是不依不饶的,否则也不会两人都分开这么多年了一离婚又回来闹他。 屈意衡握着茶杯,摇了摇头。 “我刚才打听了一下,这个胡迪今天之所以听见我们说报警就跑了,其实不是怕今天的事儿,他私刻公司印章,还在外面签了合同,搞出了事儿。”程鹤童说,“我的一个朋友认识胡迪之前公司的老板,他胆子也真挺大的,自己都一身腥了,还敢来找你。” “那我们举报他,直接把他丢监狱去不就完事儿了?”窦郁聪探出头来插了一句话。 “问题是,现在没人能找到他。”程鹤童看向屈意衡,“下次他再来,你可以真的报警。” “意衡,你跟我走吧,回c市。”姚湛突然开了口,“我只有两天的假期,单位那边肯定不能总不回去,但是我实在不放心你。” “吃饭吃饭吃饭啦。”关键时刻,窦郁聪跑出来叫大家吃饭。 程鹤童站了起来,笑着说:“你们先聊,我帮他把碗筷摆好。” 屈意衡明白,程总是在给他们俩留空间。 姚湛坐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我对你,不用再多说了,你考虑一下,我真的希望你能跟我回去。”姚湛说,“你不想跟我住在一起也可以,我帮你找房子,你要是觉得别扭,我甚至可以不每天和你见面,但是你留在这儿,那个胡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哪怕你说你在自己能应对,但为我考虑一下,我担心你,没办法好好工作。这次算我求你,别让我担心。” 屈意衡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他犹豫许久,半晌才开了口:“姚湛,我再想想吧。” 第33章 第 33 章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看透的。 朝夕相处的人你都未必了解他到底什么样,更何况是十五年没见、如今见了大部分时间都在zuo爱的人。 屈意衡不是不愿意相信姚湛,他可以确信,姚湛是个很不错的人,但是,不是人好就能感情发展顺利,这就跟无数人去相亲但不是对方什么都不错就真的可以成为一对儿是一个道理。 人们选择伴侣,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的未来进行宣判,要慎重再慎重。 姚湛冲动之下脱口告白,屈意衡相信他是认真的,而且,没有一个人会无聊到大老远跑来确认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安危。 姚湛喜欢他,他清楚。 他也喜欢姚湛,他也清楚。 只是,这喜欢没有经过打磨,太脆弱。 他很想立刻逃离这里,现在他坐在这间屋子就好像闻得到胡迪的气味,他觉得窒息。 屈意衡十分犹豫,他真的很想和姚湛离开,但是,那会让他觉得自己过分依赖别人,成了姚湛的附属品。 他不希望自己是那样的。 “我再想想。”屈意衡说,“明早我给你答复。”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持冷静,然后认真考虑姚湛给他的建议。 “好。”姚湛轻轻把他拥进怀里,安抚似的说,“不用勉强,但是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个好的交待。” 晚上,姚湛没有和屈意衡睡在一起,而是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他知道,屈意衡需要独处,他有很多问题要考虑。 这一宿其实大家都睡得不安稳,窦郁聪那边一直跟程鹤童发信息,两人在聊怎么才能找到胡迪,直接把人丢进监狱去,而屈意衡,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直在想他跟姚湛的事以及他到底该去哪里,姚湛睡不着自然是因为他知道屈意衡一定也没睡。 后半夜两点多,突然有人撬门。 在客厅的姚湛最先发现,他立马从沙发上起来,拿起了窦郁聪放在茶几上没收起来的瑞士军刀。 撬门的声音很大,在卧室的屈意衡跟窦郁聪也出来了。 姚湛用口型告诉窦郁聪报警,三个人都有预感,可能是胡迪又回来了。 窦郁聪把屈意衡塞回屋子里让他去打电话,自己跟着姚湛到了门口,两人对视一眼,姚湛用手数了个“三二一”,然后猛地推门,外面的人直接被撞倒在地。 意外的是,眼前这个摔在地上的人竟然不是胡迪。 来不及多想,姚湛直接上去把人按倒,深更半夜,几个人搏斗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 警察来得很快,其中一个小警察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盗窃惯犯了。 警察给他们做了简单的笔录,然后就押着人走了,帮警察抓了小偷的三个人站在门口送走了那些人,窦郁聪说:“我竟然觉得有点儿遗憾。” 他回头看向他哥:“今天晚上这要是胡迪,一准儿给他擒了。” 好好的夜晚被搅合得大家更没有睡意了,回到客厅里,窦郁聪接水咕嘟咕嘟地喝。 屈意衡突然问他:“如果我搬走,你怎么办?” 窦郁聪差点儿呛着,问他:“你决定了?” “我只是问问。”屈意衡说,“很烦。” 他不确定胡迪还会不会回来,其实大家都是男人,就算对方回来,大不了两败俱伤,他还不至于弱到被人压着欺负。 只是很烦。 因为胡迪,他又没办法安心画画了。 窦郁聪看看那俩人,坐到了沙发上。 “其实我前几天就想跟你说了,但是你一直画画,我没打扰你。”窦郁聪说,“那个,我打算搬走了。” 屈意衡皱着眉看他:“你搬去哪儿?” 问完之后,他想起了那个程总。 “你跟程总?” 窦郁聪嘿嘿地笑:“有点儿快哈。” 岂止是快,屈意衡记得他刚分手没多久。 “怎么回事?”屈意衡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窦郁聪往姚湛那边靠靠:“姚哥,你看我哥,多凶。” 屈意衡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哥,你怎么回事儿啊,我都三十多了,还跟管小孩儿似的管我。”窦郁聪说,“我以前跟狗b在一起的时候鹤童就喜欢我,但因为我有男朋友,他就从来没说过,后来我分手了啊,我情伤啊,他就趁虚而入啊,然后我觉得他挺好的。” “因为觉得挺好就决定在一起了?”屈意衡有点儿不能理解,“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人总得冲动一下才能推动剧情啊!”窦郁聪说,“他喜欢我,我们相处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的,那就试试在一起。” 屈意衡一直都知道,在感情上,窦郁聪比他更勇敢,当年为了恋爱果断搬去和男友同居,发现对方出轨立马斩断联系,现在,遇到了一个还不错的人,他也愿意走出过去的阴影投入到新的感情里,窦郁聪是个乐观且勇敢的人。 “而且。”窦郁聪眯眼笑笑,“这次,很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屈意衡担忧地看着他。 窦郁聪突然搂住姚湛,笑得嘴角都裂开了:“这次,我是姚哥。” 他拍了拍姚湛的肩膀,笑着溜走了。 “他什么意思?”屈意衡没懂,一头雾水地看着姚湛。 姚湛明显是懂了,但没直说,只是说:“你弟真是出息了。” 晚上折腾了那么一场之后,屈意衡还是拉着姚湛进屋睡觉了,两人什么都没干,就那么相拥入眠,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姚湛自己。 他从床上下来,看见客厅里屈意衡跟窦郁聪说着什么。 “姚哥早。”窦郁聪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上班,他歪着身子越过屈意衡对着姚湛说,“我哥有要事宣布,我走先!” 他开门跑了,家里就剩下屈意衡跟姚湛。 “怎么了?”姚湛睡得迷迷糊糊,过来下意识就亲了屈意衡一下。 屈意衡一愣,然后抬手给他理了理头发,说:“这几天你能不能帮忙在c市找个房子?我想搬回去。” 他说得太平静,就好像在说等会儿喝粥吃咸菜一样。 这导致姚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 “你同意了?” 屈意衡点点头:“在这儿我没办法安心画画。” 他说:“胡迪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我不怕他,但是他会影响到我的情绪,我时间很紧,而且这画很重要。” 昨天胡迪的话让他想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胡迪始终不看好他的作品,那会儿屈意衡确实没有好好画,只是零零散散接一些活儿维持生活,胡迪看不惯,觉得他这种“工作”不是长远之计,说他去餐饮店打工都比闷在家里做艺术梦实在。 那时候屈意衡喜欢在胡迪身上画彩绘,胡迪会说画在他身上的比画在那些纸上的好看得多。 当时觉得浪漫,现在想起来,屈意衡只觉得很恶心。 他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选过的人,从小他就懂一个道理——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可不后悔不代表他不想改变,他改变不了过去,就只能改变现在。 他不想再被人否定,否定他这个人、否定他的作品,都不可以。 既然决定重新开始,他就全力以赴,他不想被打扰。 “交给我。”姚湛很激动,他一直觉得让屈意衡做出决定很难,没想到对方这么果断,“我这就给邵威打电话,他认识的人多,尽快定下来。” 屈意衡看着他如此兴奋,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他大可以在这座城市再找一处新的房子,没有必要跑那么远,一千三百多公里,他就这么答应了。 原因,当然是姚湛。 昨天晚上,他听着姚湛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他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当时,他偷偷睁开眼睛看了姚湛很久,然后对自己说:往前迈一步吧,给彼此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他已经很久没放开胆子去做什么了,而这段时间,他做了两个重要的决定。 一个是重新开始认真创作,一个是给自己和姚湛一个机会。 他们都已经三十多岁了,窦郁聪说得对,人生都过去三分之一了。 “姚湛,”屈意衡说,“以后可能经常要麻烦你了。” 姚湛心情好得不行,拿着手机就要给邵威打电话:“你尽可能的麻烦我,想怎么麻烦就怎么麻烦!” 他拨了号:“我给邵威打电话。” 屈意衡笑着看他:“我去给你煎蛋。” 邵威在那边一听屈意衡要搬回c市,当时就嗨了:“哥们儿,你行啊,这是得手了啊!” “没有。”姚湛站在阳台,回头看着厨房的方向,“我觉得他是对我有好感,但这事儿还没成。” “**不离十了,人家都为了你跑这么远了,”邵威说,“牛逼,还是你牛逼。” “行了,反正这事儿你给我上上心,离我家近点儿,我明天就回去,有空的话我过去看房子。” “没问题啊,”邵威说,“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一起给解决了,你俩结婚领证钱要不我给出了吧,就当随份子了。” “滚你的。”姚湛笑了,“且不说我俩结不了婚,就算能结,你想九块钱打发我俩?做梦吧,九万都不够你出的!” 俩人随便扯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姚湛转身看向窗外,这里的秋天也来了,秋高气爽,他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岁,突然觉得生活特别有奔头。 第34章 第 34 章 邵威动作很快,说找房子不到半天就找到了。 他给姚湛打电话的时候,这边的俩人正在收拾屋子。 “搞定了,就在你家旁边的那栋楼,我刚到这儿,等会儿拍几张照片给你。”邵威说,“一室一厅,新房子,装修了三年多了,但一直空着,本来人家没想出租,我朋友他姐的,给个面子,行个方便。” “靠谱。”别的不说,这个地理位置姚湛就喜欢,“房租怎么样?” “你这小区一室一厅每个月均价四千五,但咱这不是有关系么,三千拿下。” “邵哥,厉害啊。”c市虽然算不上经济水平顶尖的一线城市,但房价一直都很高,房租自然也不低,尤其姚湛住的地方,位置好,房租更贵。 他之前问过,屈意衡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到时候租出去,每个月能有个四五千,这么一来,那边的房租就不成问题了。 “那行,先这样,挂了电话我给你拍图。” “成。”姚湛跟邵威挂了电话,把这事儿跟屈意衡说了。 “太不好意思了。”屈意衡说,“一个月少收了一千五,不少呢。” “没事儿,反正是他欠的人情。”姚湛倒是大方。 屈意衡笑了:“可是我欠了他的人情啊。” “跟他你就别客气了,”姚湛说,“等你搬过去,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事儿求你呢,你等着吧,没两天就得把孩子往你那儿塞。” 姚湛想了想:“不行,那小子太黏糊人,你还得画画呢,不能让他去。” 屈意衡看着姚湛在那儿嘀咕,看着看着就笑了。 “姚湛。” 姚湛抬起头看他。 屈意衡手里还拿着拖布,站在那儿看起来怪有意思的,他抱着拖布杆,笑着说:“谢谢你。” 搬家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省事儿的事情,尤其是搬得那么远。 还有几天就是十一假期,姚湛回去前告诉屈意衡先收拾着,然后等十一他过来,到时候一起搬。 窦郁聪点头:“行,反正我也不急,这几天我跟我哥住,那个姓胡的狗b要是敢来,我就阉了他。” “我劝你还是别滥用私刑。”姚湛说,“报警,他身上有事儿呢,报警抓了他,咱们就彻底省心了。” 屈意衡不想再聊这个,索性催姚湛快去安检。 “那我走了。”姚湛有些舍不得屈意衡,但更多的是担心。 “嗯,到了告诉我。” 窦郁聪见俩人在那儿暗送秋波,自己灰溜溜地往一边躲。 姚湛满意地冲他眨眨眼,然后凑到屈意衡耳边说:“过几天见,还有,我真的喜欢你。” 他说完,轻拥了一下屈意衡,转身走了。 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屈意衡觉得浑身发热,这种热不是欲火烧起来的热,而是从心里一点点燎原的温柔之火。 姚湛的“我真的喜欢你”被屈意衡攥在手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姚湛回去之后就开始忙,他没时间总关注屈意衡,但告诉对方,一定要定时给他报平安。 屈意衡笑他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儿,姚湛说:“你要是小孩儿就好了,我天天走哪儿都带着你。”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但屈意衡还是每天睡前给姚湛发信息,两人也不说太多,就是道句晚安,也就安心了。 十一前两天,窦郁聪下班回来就开始帮着屈意衡收拾东西,家具都不用管,锅碗瓢盆到那边买新的,主要就是屈意衡的衣服和画具。 窦郁聪一边给他收拾一边笑他:“你现在是不是有种新媳妇要过门儿的感觉?” “别胡说。”屈意衡瞪他,“我到那边也是自己住。” “你就是太矜持。”窦郁聪说,“看我,你什么时候能学学我呢?” 说到他,屈意衡问:“你跟程总是认真的吗?” “当然认真了,要不是认真,我敢搞我的领导吗?” 屈意衡皱皱眉:“你注意一下措辞。” 窦郁聪笑了:“好吧,我注意一下,但是我俩特别认真,你想啊,我都不小了,跟一个狗b都能谈六年,说明我这人专一,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屈意衡想想也是,程鹤童虽然看着年轻,但都三十五了,到了他们这个岁数,都想有一段稳定的关系。 “鹤童挺好的。”窦郁聪说,“你就放心吧。” 屈意衡抬头看他,带着审视的意味。 程鹤童个子不算矮,能有一米八,但问题是,窦郁聪一米八七,而且看着比程鹤童壮一点,屈意衡无法想象那样的程鹤童把这样的窦郁聪按在床上这样那样。 “哥,你想什么呢?” 屈意衡从脑补的世界里惊醒,羞愧得脸红了。 “哎,我跟你说个事儿。”窦郁聪盘腿往地上一坐,面对着同样坐在地上的屈意衡,他神秘一笑,然后说,“我跟你说,你可以试试在上面,搞搞我姚哥,没准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他的这段发言让屈意衡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真的,经验之谈,很爽。” “……你快点儿收拾,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屈意衡跑了,窦郁聪笑得倒在了卧室的地毯上。 他跟程鹤童第一次做的时候,发现俩人竟然都是0号,尴尬了几分钟之后,窦郁聪想,我总不能让我领导受委屈吧! 于是,职位低人一等的窦郁聪不得不含泪做攻,没想到,竟然还挺爽。 他做攻做上瘾了,本来想着,好东西兄弟俩一起分享,结果他哥还不愿意。 窦郁聪觉得他哥太没有实践精神了。 俩人收拾到晚上十点多,屈意衡催着窦郁聪去洗洗睡觉,毕竟第二天他不上班,可窦郁聪得去上班。 “真羡慕你。”窦郁聪晃晃荡荡进了浴室,“鹤童要是愿意包养我就好了,我就不去上班了。” 屈意衡笑他:“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儿正形儿呢?” 一个洗澡,一个去厨房把米泡好准备明早熬粥,屈意衡这边米还没洗完,就听见有人敲门。 自从上次胡迪的事情之后,他对敲门声很恐惧,门一响就吓他一跳。 在洗澡的窦郁聪也听见了敲门声,探出头来说:“谁啊,这么晚来敲门。” 屈意衡站在厨房门口,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没事儿,”屈意衡说,“可能是邻居,你继续洗吧,有事儿我叫你。” 窦郁聪犹豫了一下,关上浴室的门,没再洗澡,擦了擦,开始穿衣服。 屈意衡到了门口,问:“哪位?” 外面的人不说话,不停地敲门。 他凑到猫眼往外看,但猫眼被人堵住了,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就胡迪了。 屈意衡准备拿手机报警,谁知这时候对方开始疯狂地踹门。 外面的胡迪开了口:“阿衡!开门!” 大晚上,他这么嚷嚷,实在有些扰民,从浴室出来的窦郁聪直接进了卧室,把刀踹在了口袋里。 “哥。”窦郁聪走了过去,“我来。” 屈意衡拉住他:“别理,我去报警。” 他转身去拿手机,刚一进了卧室,窦郁聪就打开了门。 门外的胡迪看见窦郁聪笑了:“哟,搞了半天,你他妈才是他新欢。” “新欢你个头。”窦郁聪问他,“你又来干嘛?挨揍没够啊?” “我这不是怕阿衡想我么。”胡迪说,“不过吧,我也没空和他叙旧,今天来就是借点钱,不多,十万块他有吧?我拿了钱就走。” “哇操大哥,你好牛逼啊。”窦郁聪发自肺腑地感叹,“大晚上来找理都不理你的前任借钱,你脑子坏掉了吧?” “少他妈废话。”胡迪没了耐心,一把推开窦郁聪挤了进来:“屈意衡!出来!” 屈意衡这边正打电话,听见门口的声音有些慌,他不怕别的,就怕窦郁聪太冲动弄出什么事儿来。 他抓紧时间说了自己家地址,挂了电话就从卧室跑了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那俩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跟上次不同的是,胡迪手里拿着刀。 “胡迪!”屈意衡慌了,他看着被刀抵着喉咙的窦郁聪吓得脊背都是汗,“你到底想干嘛?” “借钱。”胡迪说,“坦白讲,我不想伤他,但这小子跟我不客气,真当我今天也没准备啊?” 窦郁聪看了一眼屈意衡,示意他自己没事儿,然后趁着胡迪跟屈意衡说话没注意自己的时候,手伸到后面,握住了自己藏起来的刀。 “你借多少。”屈意衡现在只希望稳住对方,希望警察赶紧来。 “十五万。” “大哥,”窦郁聪又开了口,“你刚才说十万。” “我他妈现在要十五万!”胡迪说,“十五万,你给我,我把你照片都删了行不行?” 窦郁聪嗤笑一声,骂了一句:“傻逼。” “你他妈闭嘴!”胡迪急得红了眼,窦郁聪觉得他再瞪眼珠子就要弹出来了。 “大哥,我家阿衡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你说借就借?”窦郁聪说到这里的时候,刀尖已经抵在了胡迪的腰间,“宝贝儿,咱俩现在势均力敌,要不我数个三二一,一起捅,看谁先死呗。” 说完这句话,窦郁聪感慨了一句:“老子好他妈帅。”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忘了,这篇的正文我已经存稿完毕,接下来要继续写番外,各位老板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我,手动鞠躬,啾咪。 第35章 第 35 章 窦郁聪被自己帅得不行,胡迪却气得够呛,而另一边的屈意衡担心得皱紧眉头看着那俩人。 “十五万。”屈意衡突然开了口,“我手里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那有多少?” 窦郁聪不乐意了:“有多少关你屁事?” 胡迪被他气得直瞪眼,自己冒着好大的风险出来,准备找屈意衡要点儿钱跑路,没想到他家里还有这么个麻烦精。他想用刀吓唬吓唬屈意衡这个“新欢”,结果自己手里的刀一往前,窦郁聪那把也扎得更用力。 “你他妈有病啊?”胡迪不想闹出人命,他的麻烦事儿已经够多了,现在只想拿钱走人。 “胡迪,你冷静点。”屈意衡说,“我这里有点现金,还有两张卡,我去拿给你,但是你别动他。” 胡迪笑了:“真是深情。” 窦郁聪翻着白眼骂胡迪:“狗b。” 屈意衡转身进了屋,他走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个很小的塑料喷雾瓶,他攥在手心,然后从一个双肩书包里拿出了钱包。 “胡迪。”他冲着外面喊,“现金只有五百块。” 他走出去,拿着喷雾瓶的手隐藏着,他说:“你放开他我再给你。” “少骗我。”胡迪盯着他的钱包,“你给我我就放开他。” “哥们儿,你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窦郁聪说,“咱俩现在是势均力敌你明白吗?” 胡迪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阿衡,你先出去。” 屈意衡跟窦郁聪对视了一眼,然后绕过那两人,站到了门外。 “我不会伤害你,你知道我爱你的。” 胡迪说完这句话,窦郁聪憋笑快憋出内伤。 “所以呢?”屈意衡问。 “我数三二一,我跟他同时放手,我关门,你把钱包给我。” 窦郁聪十分怀疑胡迪的智商,也难怪,在公司搞事被发现现在正准备跑路,这种人脑子真就好不到哪里去。 “你数吧。”窦郁聪说,“还是我数啊?” “你给我闭嘴。”胡迪很急,他买了今天晚上离开的票,特意找票贩子买的,没敢用自己的身份证,再这么耗下去,他就没有时间了。 屈意衡往后退了退,他说:“胡迪,其实小聪是我弟弟,你说你爱我,我又何尝不爱你呢?” 窦郁聪一脸震惊:“哥!你疯了啊?” 他震惊,可胡迪感动啊,恨不得扑上去强吻屈意衡。 关于他爱屈意衡这事儿,他真的没说谎,虽然不是人的事儿干了不少,但爱也是真爱,他还以为屈意衡对他没感情了,结果突然来了这么个惊喜,整个人都晕了。 胡迪感动地说:“阿衡,真的吗?” “真的。”屈意衡说,“其实我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想去找你,但不知道你在哪,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帮你。” 他把钱包举到身前:“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快走,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 胡迪突然开始痛哭,他猛地推开窦郁聪,反手就关上了门。 下一秒,他扑向屈意衡,本来是想拥抱对方顺便再接个吻,结果,一阵喷雾喷到他眼睛上,又辣又疼,他顿时靠在一边开始惨叫。 屋门开了,窦郁聪探出头来:“哇靠,哥,啥玩意这么牛逼?” 屈意衡笑了:“自制防狼喷雾。” 窦郁聪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从家里找出他平时健身用的拉力绳,把胡迪给捆了。 这边刚捆完,那边警察就来了。 一晚上,折腾完,屈意衡跟窦郁聪从派出所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窦郁聪看着收拾了一半的屋子,问他:“这回胡迪不会再来烦你了,那,你还搬吗?” 屈意衡看了看自己这个住了好几年的家,对他笑笑说:“搬啊,我都答应姚湛了。” 姚湛夜班,刚忙完一个患者回到办公室,他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半小时前窦郁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窦郁聪说:姚哥,喜报。胡迪落网,但我哥依旧决定搬去c市,为啥你自己想吧,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不用谢! 姚湛心情大好,要不是因为怕打扰屈意衡休息,他立刻就得打电话过去。 十一假期第一天,姚湛一早就上了飞机。 在医院上班,其实哪有什么假期,但他跟同事窜了几天出来,起码前三天不出大事的话时间是自由的。 他落地的时候屈意衡已经在机场了,同时在机场的还有窦郁聪跟程鹤童。 姚湛见到他们笑着说:“没想到我这么受重视,大家一起来接我。” 屈意衡看着他笑,俩人一对视,竟然真有点儿甜蜜的感觉。 四个人回家,程鹤童开车,窦郁聪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回头跟姚湛说话。 “姚哥,那天你不在太可惜了,”他说,“我跟我哥勇战狗b,那家伙恶狗似的,竟然想强吻我哥!” 姚湛看了一眼屈意衡,屈意衡抬手捂着窦郁聪的脸让人转回去。 窦郁聪不死心,抓着他哥的手继续说:“我哥演戏一绝呢!你别看他平时不言不语的,把胡迪哄得痛哭流涕!” 姚湛一听,有点儿吃醋了。 他问屈意衡:“你怎么哄他了?” “我没有。” “他有!”窦郁聪瞎搅合,“他跟胡迪说自己还是可爱他了,然后胡迪感动得嗷嗷哭!” 姚湛看着屈意衡,屈意衡瞪了窦郁聪一眼,让他转过去。 开车的程鹤童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摸着窦郁聪的脸让人转过来好好坐着。 后排的两个人,一个盯着另一个,那个被盯的低头玩着手指头。 “给我讲讲?”姚湛带着笑意说,“你怎么对付胡迪的?” 屈意衡斜眼看看他:“没什么好说的。” 姚湛拉过他的手:“别抠了,一会儿抠脱皮了。” 他不依不饶:“你要是不说,我就让郁聪给我讲,他不光能讲,还能演。” 屈意衡哪儿敢让窦郁聪说,那人添油加醋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他自己坦白:“我是骗他呢,骗他说我想帮他,给他钱,他就信了。” 姚湛握着他的手,靠着椅背说:“他还真挺爱你的,你说什么都信。” 屈意衡觉得姚湛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觉得还挺想笑。 姚湛捏捏他的手说:“你跟我说什么我也信。” 这话一出,屈意衡还没表示呢,窦郁聪先坐在前面“咦”了好一会儿,然后他问程鹤童:“我说话你信不?” 程鹤童笑着看前方,回答他:“一半一半吧。” 窦郁聪哀叹一声,感慨自己真心付错了人。 搬家是个大工程,四个人两天没闲着,行李都找物流运走了,然后又给窦郁聪搬。 当程鹤童报出自己家地址的时候,屈意衡才发现,自己弟弟“傍上了一个大款”。 程鹤童住的地方是他们这边有名的别墅区,房价高,房子大,别说房子他们这些工薪阶层的人买不起了,就连装修费都得几百万。 几个人跟着搬家公司的车一路开到程鹤童家小区门口,人家物业直接派人来帮忙搬东西,非常专业,专业到姚湛都感慨有钱就是好。 屈意衡笑:“咱们的日子过得也挺好。” 姚湛冲他挑眉:“是,咱们的日子。” 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愈发升温,姚湛觉得他们只差临门一脚了,只是,他妈那边他还没解决,他打算处理完那些事再逼着屈意衡确定一下两人的关系。 说到底,他不想让屈意衡再因为这种事受委屈了,而最能表现出他诚意的,就是搞定自己的家人。 有时候姚湛真的挺羡慕异性恋的,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些人可以在情到深处的时候激情领证,领了证就合法了,就受法律的保护了,谁想拆散他们也得多考虑考虑了。 可他们不行,他们是不被法律保护的一群边缘人。 “走吧。”屈意衡轻轻拍了他一下,“最后两个小箱子,咱们给拿进去。” 他们俩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往里面走,姚湛说:“你等着,以后我发财了也给你买大房子。” 屈意衡笑他:“你就安安稳稳的当你的医生,发财什么的,都是命。” 姚湛问他:“你会羡慕窦郁聪吗?” “羡慕他个子高还是嘴皮子溜?”屈意衡笑了,看向姚湛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自己的路,我从来不羡慕别人,因为我觉得我遇见的就是最好的。” 他其实只是在安慰姚湛,三十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最好的人。 “姚湛,”屈意衡问他,“那你呢?” “我?我羡慕别人干嘛?”姚湛笑了,“别人睡得到你吗?我看我才是会被人羡慕的那个吧。” 他说完,快步走向了程鹤童的房子,屈意衡一个人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觉得心里开了朵花,花上还落了一只漂亮的蝴蝶。 他真的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爱情果然还是甜的,是那种最可口的水果,健康又美味。 他看着姚湛的背影,对方逆着光,好像正走进太阳里。 那人周身一圈柔和的光,屈意衡突然想,或许应该再画一幅画给他,不要溺水的男人,而是一个沐浴着柔光的神。 “姚湛。”他突然开口叫前面的人。 姚湛回头看他,他说:“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第36章 第 36 章 姚湛看着屈意衡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他幻想的“有话跟你说”是来自屈意衡的告白。 当然,他也知道这个几率太小,可能是他想太多。 果然,屈意衡说:“你还记得我肋骨上的纹身吗?” 他身上的每一处纹身姚湛都记得清清楚楚。 “一条鱼。” 屈意衡笑了:“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他身上有五处纹身,每一处的图案都不一样。 “有一年我过得不太好,不出门,不见人,也不工作,”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后来我的老师实在不忍心看着我这样,就来找我,带我去潜水。” 屈意衡回忆着当时,那时候他确实过得不好,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所有不愉快的回忆都只是回忆而已,后来屈意衡总是告诉自己,日子不可能比那时候过得更差了。 “潜水的时候我看到好多可爱的鱼,”屈意衡说起这一段的时候,眼睛是带着笑意的,“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需要在那些鱼的身上去寻找生命的迹象,其实挺可悲的,但对我来说,看到了,就是一件好事。后来我回来,当天晚上就去找纹身师在我肋骨的地方纹了这条小鱼。” “你的每一个纹身都有一段故事。”姚湛很想问他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那么痛苦,但既然屈意衡不说,他就决定慢慢等,他有自信,总有一天屈意衡会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他。 等到那天,他们之间也就达到了屈意衡想要的了解。 屈意衡说:“我习惯用这种方式记下对自己来说意义重大的事情,因为我怕有一天我把它们给忘了。” 姚湛笑了笑,对他说:“那要不你考虑一下把我纹在你身上,我怕你哪天忘了我。” 十月三号的上午,姚湛跟屈意衡准备飞回c市。 在机场,窦郁聪开始舍不得他哥。 “要不你还是别走了。”窦郁聪说,“这些男人我都不放心,干脆你还是跟我过。” 然后,程鹤童看了他一眼。 他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吧,那个,你懂的。” 程鹤童看他这样,笑了。 “c市我也有不少朋友。”程鹤童对屈意衡说,“你到了那边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 姚湛看着那俩人,心说:你们这话哪是说给屈意衡听的,明明就是说给我的。 他抬手搂住屈意衡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儿的。” 窦郁聪看看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长叹口气说:“行吧,姚哥,这是我亲哥,你一定给照顾着。” 屈意衡无奈地揉揉太阳穴说:“各位,我也是成年男人,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好像我是个小孩儿似的?我不需要谁照顾。” “你是不需要,但我们爱你,担心你。”窦郁聪冲他挤眉弄眼,“不过我也提醒你,别嫁到那边去了就把弟弟给忘了,我想娶媳妇儿连聘礼都没有呢。” “又胡说八道。”屈意衡瞪了他一眼,又扭头去看程鹤童的表情,意外的是,对方竟然还挺受用,正笑着看窦郁聪那个没正形儿的家伙。 “行了,我们得走了。”姚湛说,“你们也早点回去吧,不是下午还有事儿呢么。” “那,”窦郁聪还是舍不得,“哥,你到了告诉我,没事儿就经常回来看看我,或者我们过去也行。” “放心吧。”屈意衡拍拍他,“照顾好自己。” 窦郁聪撇撇嘴,跟他们俩挥手。 转身离开的时候屈意衡觉得这一切好像特别不真实,十五年前他跟他妈来到了这座城市,他在这里上学、生活,妈妈在这里又找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男人。 十五年之后,他因为一个契机,又遇见了年少时关系暧昧不清的人,因为这个人,他又回到了那座城市。 好像是一个轮回,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可事实上,他们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屈意衡回头看窦郁聪,他这个弟弟正搂着身边的人笑着跟他挥手。 三十多岁,告别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去开始一段新的旅程,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屈意衡希望这一次自己没选错,这一步他迈得艰难但是也坚定。 邵威给租的房子很不错,家具齐全,而且都是新的,他们来之前,房东已经找了保洁公司的人彻彻底底清扫了一遍,家里也非常干净。 屈意衡跟姚湛到这边的时候,他们找物流公司运过来的东西还没到,不过暂时在楼下买点儿备品,这几天还是应付得过去的。 “去趟超市吧。”姚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起码得把牙刷之类的买了,还有吃的,冰箱不能空着。” 邵威靠门站着,笑盈盈看着这俩人,觉得竟然还真有点儿般配。 之前他不太看好他们在一起,毕竟屈意衡真的太闷了,你跟他说十句他可能就回应一句,他估摸着姚湛受不了,但没想到,屈意衡竟然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不怎么跟他们说话,和姚湛话倒是不少。 “反正你俩看吧,我有事儿先撤了。”其实邵威没事儿,但想着人家俩人刚回来,新家啊,得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晚上一起吃饭呗。”姚湛说他,“你急着走什么啊?我儿子不是让你送他姥爷那儿去了吗?” “那是我儿子!我还不行有别的事儿啊?”邵威说,“跟我媳妇儿享受二人世界呢!” 他转身要走,走前甩给他们俩一句:“你们俩也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邵威走了,姚湛扭头一看,屈意衡竟然又脸红了。 这人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脸皮薄这一点是丝毫没变。 “咱俩也走吧。”姚湛轻轻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对面就是超市,哥哥带你逛超市去。” 屈意衡有点儿受不了姚湛自称“哥哥”,对方一说,他就有点儿浑身酥酥麻麻的,之前有一次俩人在床上,对方正用力顶弄他,突然贴着他耳朵问“哥让你舒服吗”,当时屈意衡就she了。 他对这人本来就没什么抵抗力。 有些关系最开始就是从**开始发展的,所以,不管之后变成什么样,“xing欲”都会成为他们中间很重要的一环,他们之间的xing吸引力占了很大的比例。 屈意衡跟着姚湛往外走,这栋楼离姚湛家很近,两人去超市的时候还路过了他家。 “过家门而不入。”姚湛回头笑着看屈意衡,“以后估计会经常发生。” 屈意衡故意闹他:“是吗?但是我不一定给你开门。” 姚湛特别喜欢看屈意衡跟他开玩笑,因为实在太难得,这人不到心情非常好的时候,才不会这样。 他凑过去,在屈意衡耳边问:“为什么不给开?怕我这只大灰狼吃了你这只小白兔?” 屈意衡笑着推开他:“我是老白兔了。” 大灰狼跟老白兔一路嬉笑着去了超市,买备品,买碗筷,买食材,买安全套和润滑剂。 结账的时候,收款的姑娘瞄了他们俩一眼,屈意衡害羞得不好意思抬头,耳朵都红得要熟了,姚湛却搂着他的腰跟他说:“你去装袋,我付钱。” 这要是搁在平时,屈意衡绝对不会让姚湛付钱,但这会儿他害羞得脑子都不转了,乖乖地拿着塑料袋装东西。 姚湛那边付完钱,收银的姑娘说:“购物满288加10块钱可以换购,有需要的吗?” “有什么可以换购的?”姚湛问。 姑娘拿了个小卡片给他看,上面都是可换购的商品图片。 “这个吧。”姚湛指着一个安全套套装说,“要大号的。” 屈意衡的脸直接烧了起来,也不等他,拎着袋子就跑了。 他走到转角处等姚湛,对方就那么拿着一大盒安全套过来找他,笑着问:“你跑什么?” 屈意衡撑开袋子让他把东西放进去,然后说:“你怎么又弄了一盒?我们都买了。” “没事儿,”姚湛接过袋子,俩人往外走,“这东西用得还不快么,你要是愿意,咱几天就能都用完。” 从超市回来的一路上屈意衡脸上的红色都没褪下去,姚湛后来都不敢看他了,因为实在可爱,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当街就强吻屈意衡。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家,屈意衡拎着袋子去厨房,准备把东西放进冰箱里,姚湛跟着进来,跟他说:“东西你先放下。” 屈意衡不解地回头看他,还没来得及问对方怎么了,猴急的姚湛已经凑上来搂着他的腰接吻。 屈意衡毫无准备,没站住,往后退了两步,直接靠到了餐桌上。 两人这段时间虽然见面频率很高,但其实并zuo爱,很多事儿闹得他们没有心思做,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所有恼人的家伙都解决了,是时候思一下yin欲了。 屈意衡双手环抱住姚湛的脖子,对方拖着他的屁股一用力把人抱到了餐桌上。 姚湛笑着看他,轻抚他,然后说:“看起来新家第一顿饭,就要开餐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老板,我昨天晚上二更了,你们看见了吗? 第37章 第 37 章 屈意衡一直觉得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是件很难的事,人们总是更喜欢躲在已经习惯了世界里,迈进新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来之前,想过最坏的结果,他觉得很有可能姚湛很快就发现了他并不如自己想象那样值得被喜欢,于是逐渐生厌,到最后两人也不过成为了仅有短暂回忆的路人。 他其实很怕这个,但后来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跟初恋刚认识时,对方和他说:“但是,有回忆就没白活不是吗?” 虽然初恋那个人已经被屈意衡在心里跟那几年的回忆一起贴上了封条,可是不能否认,对方说的这句话其实很对。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长久的,生命不是,记忆也不是,爱大概也不会是,但有一段回忆等到时过境迁,自己老得头发花白行将就木的时候,回忆一生,也算是没完全虚度。 屈意衡知道自己这么想有点儿过分悲观,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去开始新的挑战。 姚湛把他压在餐桌上进入的时候,屈意衡问他:“你怎么这样?” 姚湛含着他的耳朵,笑着问:“怎样?” “兴奋。” “你说呢?”姚湛反问他,“你说我是为什么?” 新厨房,新餐桌,新的锅碗瓢盆,屈意衡觉得自己被这些家伙看光了,它们见证了他的汗水和呻吟。 两人在厨房折腾到屈意衡筋疲力尽,姚湛抱着他回卧室,跟他说:“以前看过一个片儿,俩人一大早起来就在餐桌上做,我当时还在想,有饭不吃,真是浪费,现在明白了,能吃人干嘛要吃饭。” 屈意衡缩在被窝里笑:“说得好像是食人魔。” “我这个食人魔只吃你。”姚湛亲了亲他,“我去收拾一下,给你做饭。” 屈意衡是真的有些饿了,他点点头,看着对方出去了。 窗外的夕阳笼罩着这个世界,屈意衡扭头看出去,觉得像是有一只大手把新鲜的橙汁洒了下来,空气里都是酸酸甜甜的气味儿。 他心满意足地用被子挡住脸偷笑了一下,许愿这样的日子可以无限延长,梦不醒来。 自从屈意衡搬过来,姚湛就几乎没回过自己家,每天下了班就往屈意衡这里跑,晚上干脆就留宿。 两个人也不是每天都要zuo爱,天天那样,纵欲过度,谁都受不了。 经常是吃完晚饭屈意衡继续画画,姚湛就拿本书看,不过经常都是看书看着看着变成了看屈意衡。 当然,绝大部分时候是他来了就睡了,医院依旧忙,糟心的事也一件接一件。 之前的患者家属又来闹,医院赔了不少钱,可还是没个头,这事儿说到底不是姚湛的责任,他只负责出面安抚家属,结果每次受伤的都是他,挺倒霉的。 不仅这事儿让他烦,还有副院长那边也搞得他头大。 之前他无奈之下跟副院长的外甥女见了面,俩人聊得挺好,聊成了朋友,俩人心里都清楚,这个相亲不过是走个形式,结果,姑娘那边的父母非看上姚湛了,姑娘怎么说不合适都没用,那边的父母催着副院长再给联系见面。 这事儿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屈意衡说,怕对方多想。 一个多星期来,姚湛过得挺难,但屈意衡这边的工作进度喜人,因为状态好,心情也好了不少。 周五晚上,姚湛实在无奈,被副院长拉着去跟他那个外甥女见面,本来想着好不容易下班早点儿,打算回去给屈意衡做饭,结果,泡汤了。 十月份,c市正式入秋,天气转凉,尤其到了夜里,风也大了起来。 姚湛在外面吃饭,吃得心不在焉,姑娘也是,从头到尾没有过笑脸。 俩人各怀心事,唯独副院长不停地说他们有多合适,姚湛陪着笑,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可耻。 他想起屈意衡,想到对方那么信任他,他却在这里做这样的事,一时间羞愧难当。 姚湛洗了把脸,在洗手间拖了好久,可最后还是回到位置上坐下,继续跟副院长说笑,这就是他的人生,为了工作讨好领导。 他想起屈意衡问他这是不是就是他的“身不由己”,当时姚湛没回答,现在越想心里越难受。 饭局结束,姚湛主动提出要送姑娘,他一来是表现给副院长看,二来是想单独跟姑娘聊聊,一起想想对策。 姑娘倒也愿意让他送,看起来也有话跟他说。 他们先看着副院长离开,然后姚湛带着姑娘走到自己车边。 姑娘笑着说:“不好意思了,你的副驾驶不应该我坐。” 姚湛挺喜欢这种明白事儿的姑娘,他笑着说:“走吧,好好聊聊。” 他们没有另找地方坐下聊,姚湛开车,刚好回姑娘家的路上路过江边,索性靠边停车,俩人沿着江边边走边聊。 姚湛问:“介意我抽烟吗?” 姑娘笑着说:“介意我也来一根吗?” 两个人慢慢地吹着江风走着,姚湛说:“你也挺为难吧?” “我倒是觉得更为难的是你。”姑娘说,“我准备下个月就出国了。其实我跟我男朋友都是希望能回国定居的,毕竟,外面的月亮再圆也没有家里好,可是,我回来之后,家里人让我觉得我已经不是自己了,我的人生并不能由我自己做主,那么既然这样,我选择离开。” “那你家人怎么说?” “我是成年人啊。”姑娘笑了,“他们管不了我。” 姚湛想起他承诺屈意衡的事,到现在,他出柜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段时间又是忙屈意衡的事又是忙单位的事,他甚至没回家。 “你呢?”姑娘问,“你什么打算?” 姚湛心说,你撤了,我这边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再说吧。”姚湛不打算跟她多说,毕竟两人也只是认识而已。 他不说,姑娘也不多问,姚湛后来跟她说:“其实有点儿羡慕你,说走就能走。” 姑娘却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只不过我们都以为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晚上回去,屈意衡在客厅看书等姚湛,姚湛进来之后,抱着他说:“你放心吧,我都会处理好。” 屈意衡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好像很累,也没多问,让他早点睡觉。 姚湛轻吻着他,想着明天星期六,不如回去跟老太太摊牌,虽然屈意衡现在还没松口答应和他在一起,但这件事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放不下心来。 早就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姚湛一早就准备回去看他妈,结果还没出门就被同事的电话叫去单位了。 一忙又是一天,好在,周日是真的不用过来了。 姚湛下班的时候给屈意衡打电话,俩人聊了几句,决定趁着这个时候出去喝点酒。 自从屈意衡来了他们就没出去喝过,一个整天闷在家里画画,一个被工作搞得焦头烂额,姚湛说:“那我回去接你。” “不用了。”屈意衡回房间准备换衣服,“你直接过去吧,我自己打个车就行。” 距离上一次来y已经过去好一阵,姚湛带着屈意衡进去的时候,酒吧来了新的酒保。 “小莫走了?”姚湛靠着吧台,跟新酒保搭话。 “没啊。”酒保小哥说,“你是小莫哥朋友?” 姚湛笑了:“他人呢?” “我给你叫去。” “不用了。”姚湛没让他去,他跟屈意衡是来喝酒的,不是来找小莫他们闲扯淡的。 点了酒,姚湛拉着屈意衡往里面走,在最深处的角落找到一个空位。 俩人坐下,姚湛问:“还记得这儿吧?” 屈意衡笑笑:“我没那么健忘。” 姚湛看着他,看着酒吧里的暧昧光线落在屈意衡脸上,把这人衬得更诱人了,也难怪上次在酒吧这家伙被别人搭讪,就这骨子禁欲又勾人的模样,谁能不喜欢? “哟哟哟,让我看看这是谁?” 两杯酒被放在桌上,同时出现的还有嬉笑声。 姚湛笑着扭头看过去,只见杨侃搂着小莫的腰,俩人黏黏糊糊地凑了上来。 “行啊杨老板,”姚湛说,“还是把小莫弄到手了。” 小莫瞪他:“哥你这话说得不好听,是追到手。” 他看看旁边坐着的屈意衡,歪头惊喜地说:“这不是那个小帅哥么!你俩真好上了啊?” 姚湛含笑看向屈意衡,对方抿着嘴不好意地笑着。 “我俩怎么就不能好?”姚湛说,“就行你俩厮混,不行我们恋爱?” 听到“恋爱”两个字,屈意衡看向了姚湛。 “行!”杨侃一拍桌子,“这么的,为了庆祝我兄弟多年铁树终于又开花,今天你们随便喝,我请了。” 他一拍小莫的屁股说:“宝贝儿,去给你这俩哥哥调几杯好酒。” 小莫搂着杨侃的脖子亲了一口,然后站起来说:“行,你们等着。” 过了会儿,小莫端着酒回来了,笑眯眯地递给屈意衡,说:“小帅哥,我们湛哥这真是好多年没跟谁好了,这回让你给收了,多少小骚零的心都碎成了渣渣呢!” “行了,你别废话。”姚湛把酒推到屈意衡手边,跟杨侃他们说,“你们俩赶紧闪一边儿去,我们这儿谈恋爱呢,你俩别来烦我们。” 第38章 第 38 章 姚湛没少说喜欢,但这些日子一直没提想要确定关系的事儿。 这个屈意衡本来就不着急,他觉得他们应该慢慢相处,慢慢来,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姚湛毫不避讳地跟朋友说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屈意衡心里甜蜜得像是回到了情窦初开时。 两人都心情不错,小莫的酒调得也好,姚湛想起之前自己在酒吧被一个妖里妖气的男孩缠上,那时候他就想,不管做什么,都还是跟屈意衡在一起更舒服。 酒吧很闹,很吵,姚湛去了个洗手间,在洗手间门口碰见一人,有点儿眼熟,对方也盯着他看,但没说话。 他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姚湛回头,发现是刚才看他的那个人,对方挺年轻的,看着好像还是个大学生,笑着凑过来,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我们认识?”姚湛觉得自己记性挺好的,但实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那人笑了笑,手竟然就摸了上来,摸着姚湛的胳膊,来回很暧昧地轻抚:“原来你也是,我早该知道的。” 姚湛倒吸一口凉气,心说大哥你可别摸了,等会儿我家小宝贝儿看见了我怎么解释? 他后退半步,抓住对方的手腕:“抱歉,我有伴儿。” 姚湛放开他,转身要走。 “有什么伴儿啊?”对方不依不饶,“今晚我跟你走吧。” 姚湛觉得头疼,这种他以前不是没遇见过,太常见了,放在以前,调戏两下也行,可现在不行了,他眼里心里就只有屈意衡。 “别了。”姚湛说,“这满屋子壮汉,你就别挑我这个有家室的了。” 姚湛甩开了那个人,回来之后从对面的位置换到了屈意衡身边,两个人紧贴着,姚湛贴在屈意衡耳边和他说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无聊话,可屈意衡听得很开心。 看着对方喝酒的时候,屈意衡注意到姚湛抖动的喉结,觉得这男人性感得有些不像话。 他想到对方跟他说过的话,十五年前姚湛就说过他好看,十五年后,姚湛说喜欢他。 屈意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喝酒喝多了,竟然有些冲动,想干脆和对方确定关系,拖拖拉拉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都说感情里暧昧的阶段对撩人也最珍贵,小说跟影视剧里观众们最喜欢的就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情愫暗生你来我往的桥段,可是,身处其中的人却总是急的,他们希望消灭掉一切不安定因素,让随时可能生变的感情趁早尘埃落定。 屈意衡之前犹豫是因为觉得彼此还不够了解,但其实,他们老早就认识了不是吗?这么多年不见,就算缺席了对方很重要的十五年,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并非陌生人。 屈意衡说:“姚湛,我们回家吧。” 他想回家,安安静静的,跟姚湛把话说清楚。 他真的动摇了,当小莫说姚湛空窗多年,终于被他收了的时候,他心里的雀跃根本压制不住,他就是喜欢姚湛,哪怕姚湛是个恶人,他现在也喜欢上了。 喜欢,所以想在一起,名正言顺的,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 其实,屈意衡再清楚不过,他一直都在等自己愿意迈出这一步,他渴望这一天,毕竟,谁不渴望爱呢?谁不希望和自己爱的人好好在一起呢? 爱情并不都是美好的,甚至于,经常都很让人糟心,可偶尔还是有幸运的人,屈意衡觉得自己倒霉了这么久,这回该轮到他幸运了吧? 屈意衡主动拉住了姚湛的手,两人挤出人群,离开了酒吧。 回家的路上,屈意衡始终没放开姚湛,他们紧贴着彼此,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司机师傅偶尔会从后视镜看他们,但屈意衡毫不避讳,坦荡地回看对方。 姚湛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茫然,但他太喜欢这样的屈意衡,舍不得移开眼睛,一直盯着看。 从酒吧到小区门口,一共用了四十五分钟。 两人下车,牵着手快步往家走。 他们的手心都出了汗,吹着冷风,明明觉得夜晚很凉,可心里那把火却烧得旺盛。 屈意衡是因为他准备等会儿主动跟姚湛告白,而姚湛喝了酒**正盛,又被眼前的屈意衡勾得魂儿都要没了,满脑子只想着回去痛痛快快做一场。 姚湛家临近小区大门,屈意衡本来想回他家,但姚湛把人拉回了自己那儿,哪里都一样,屈意衡不介意,跟着他上了楼。 在电梯里姚湛就开始管不住自己,搂着屈意衡像一只大型犬一样又是抱又是蹭。 屈意衡知道,小莫给调的酒度数很高,姚湛本来就没他酒量好,这会儿估计酒劲儿上来了。 他笑着搂住姚湛,轻声说:“忍一忍,到家再弄。” 难得屈意衡没觉得尴尬,反倒觉得这样的姚湛有些可爱,男人喝酒之后撒娇索吻的样子,跟小动物无异,真的很可爱。 到了家门口,姚湛一边吻屈意衡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他已经ying得不行,迫切想压着人做个痛快。 门开了,姚湛直接把人往屋里墙上推,门还没来得及关就吻着对方伸手去扯人家的衣服,他闭着眼,酒意又正浓,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可屈意衡发现了。 客厅的灯是开着的。 “你家有人。”屈意衡用力要去推姚湛,可对方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身后,继续□□他的耳垂。 屈意衡有些慌了,挣扎之中,看见姚湛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姚湛怎么也没想到他妈会不打招呼直接过来,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妈已经震惊地看着他跟屈意衡接吻不知道看了多久。 大概也没多久,他想,反正他们进屋一共也没有几分钟。 屈意衡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觉得从墙壁传来的凉意蔓延到了他全身。 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一直那么犹豫要不要跟姚湛确认关系,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多年不见互相不太了解,更大的原因是,姚湛并没有跟家里出柜。 姚湛看着他妈愈发愤怒的表情,把屈意衡护在了身后。 “妈。”姚湛努力让自己平静,“你怎么来了?” 他妈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她说:“我不来,能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吗?” 她说:“我真没想到,原来你一直不找女朋友是因为这个。” 姚湛之前试探过他妈对同性恋的态度,知道他妈不接受,当然,这种事放在谁家都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他得安抚他妈,得劝说他妈,得把他的事儿跟他妈说清楚,可是同时,他不能让屈意衡受伤。 姚湛回身,拉住屈意衡的手,轻声说:“你先回家好不好?这里我来处理。” 屈意衡看着他,微微仰着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小半头,总是哄着他的人,听着几米之外那位女士歇斯底里的骂声,第一次意识到,出柜对于他们来说是多难的一件事。 他自己没有过这种为难,所以,总觉得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实际上,要难得多。 他安抚似的拍了一下姚湛的手臂,然后跟姚湛妈妈说:“阿姨,对不起。” 姚湛妈妈到底是个知识分子,她再生气也只是冲着自己儿子发火,看着屈意衡,气归气,但没多说什么。 屈意衡走了,姚湛关上了门。 隔着一道门,屈意衡听见了来自姚湛妈妈的哭声,那一瞬间他突然很难受,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伤了人家的心。 屈意衡一个人在楼下走了很久,他不想回家,也不敢上楼去问问姚湛怎么样了。 他很担心,既担心姚湛妈妈的情绪,也担心姚湛,他甚至开始害怕,怕姚湛因为跟母亲沟通失败而放弃他。 屈意衡坐在没人的小广场,风很凉,凉得他好像提前进入了冬天,他看着没人的秋千,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姚湛已经比过去的人强了,至少他为了他试图去跟家人坦白和沟通。 就这样一直坐了一个多小时,屈意衡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又过了一个小时,他给姚湛发了条消息:还好吗? 姚湛没有回复,屈意衡就盯着手机屏幕看。 屏幕暗下去他就按一下键子,暗下去他就按一下...... 后半夜三点多,屈意衡终于站起来,揉了揉已经有些僵了的腿,慢慢往家里走去。 都说造化弄人,他觉得这句话挺有意思的。 之前姚湛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他都端着不肯跟人讨论一下二人的关系,到了今天,他想突破了,可是却闹了这么一出。 到现在姚湛也不知道他的心意。 屈意衡有些担心,万一姚湛不需要知道了怎么办? 他走到姚湛家楼下,仰头看着楼上,他数着楼层,找到了姚湛家的窗户,其实很好找,因为这个时间只有那家灯还亮着。 灯亮着,说明姚湛跟他妈妈还在聊。 屈意衡很想上去说点什么,可是知道自己的出现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拖着步子往家走,几百米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很久。 小区里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一座坟墓,屈意衡想,但愿我还没开始的恋情不要被埋葬在这个坟墓中。 姚湛是四点多才把他妈哄得去睡觉,关上房门的一刻,第一次觉得身心俱疲。 屈意衡走了之后,他妈彻底情绪失控,对他又打又骂,最后抱着他哭。 姚湛知道,他妈不接受这个,这在之前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不是一个人的学历高就思想更开放,很多时候,越是高知思想越保守,他妈就是这样的人。 但好在,他妈愿意听他说话。 姚湛觉得这一晚上自己嘴皮子都磨破了,可他妈听进去的没几句,他妈不懂,不理解,不接受,只是哭,骂他学坏了。 姚湛一边哄她一边担心屈意衡,对方临走时的眼神还有跟他妈说的那句“对不起”都让他没法安心。 最后,终于劝得他妈先去睡觉,等睡醒了再说,他出来,拿起手机,发现屈意衡大半夜也没睡,发信息问他怎么样。 姚湛看着屈意衡发来的消息,觉得对不起他,明明说好了不让他受委屈,可是现在闹成这样,谁心里都不好受。 他去阳台,给屈意衡打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第一句就是问:“姚湛,你还好吗?” 第39章 第 39 章 姚湛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有些幸运得过分了,明明是他自己没做好,让家人跟喜欢的人都受了委屈,但反过来,屈意衡还主动安慰他。 姚湛说:“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在跟屈意衡相处的时候,哪怕还没确定关系,但他也应该趁早出柜,更何况,这一次是他妈跟屈意衡直接碰面,还在这么尴尬的情境下,实在不应该。 可这句话听在屈意衡耳朵里变成了另一个意思,他以为姚湛放弃他了。 “对不起,我食言了”,七个字,变成七把刀,一点一点地对他剥皮削骨,他觉得疼,哪儿都疼,站在客厅里,被烟烫了手指头。 “意衡,今天是不是吓着你了?”姚湛还没意识到对方误会了,揉着眉心,无奈地说,“真的对不起,但我会尽快处理好。” “没事。”屈意衡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姚湛笑了:“谢谢。” 两人都沉默着,心情却截然不同,屈意衡因为手指被烫到,丢掉了烟头,还没熄灭的烟头掉在了地摊上,把新买的地毯烫出了一个洞来。 那味道飘进屈意衡的鼻子里,他低头看过去,却无动于衷,只是看着。 “你还没睡?”姚湛问,“是因为我吗?” 屈意衡不知道说什么好,伤心大过于愤怒和失望。 他对自己说,没关系,屈意衡你不是都已经习惯了么?因为同样的原因已经被抛弃了两次,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次了,你怕什么? 他说:“我准备睡了。” 说话的时候,他声音颤抖,话刚一出口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屈意衡觉得自己这几年眼泪太多了,三十多岁的男人,这样很丢人,可他控制不住,不管怎么自我开解,都还是很难过。 他以为姚湛不一样,却没想到,其实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屈意衡想:我的错,是我的错,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哭了?”姚湛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疼起来,屈意衡本来就敏感,以前在这方面又有过不愉快的经历,他早该想到,对方不会比他好过,“意衡,我这边没事,很快就能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屈意衡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成为自己都讨厌的那种人。” 姚湛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姚湛,”屈意衡仰起脸,想把眼泪收回去,可是,眼泪顺着眼角一路流到了脖子上,他说,“我之前对你充满期待,还以为终于逃过了那种……” 他停顿了一下,最后说:“不过这也不都是你的错,但我希望,我真心实意地劝你,我不是非要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希望你也成为最可耻的那种人。” “啊?”姚湛彻底蒙了,“哪种人?” “骗婚。”屈意衡说,“我不是因为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所以才说这种话,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害人害己。” 姚湛沉默了好半天,最后才意识到,屈意衡可能误会他了。 他苦笑道:“你说什么呢?我骗谁?骗你吗?我想明媒正娶,你要不要嫁我?” 屈意衡愣住了,眼泪都忘了流。 “你在家?” “嗯。” “等着我,”姚湛说,“不许哭了,虽然你哭也好看,但是,不许哭。” 屈意衡开门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一宿没睡,姚湛跟他一样,看起来都惨兮兮的。 他说:“你不应该来。” 姚湛挤进门,抱住他,把脸埋在了屈意衡的颈间。 “我来找点儿勇气和力量,”姚湛说,“我妈不太好对付,你不让我充充电,我会被她折磨死。” 屈意衡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鼻尖通红,眼睛通红,像只感冒了的兔子。 他拍拍姚湛,说:“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你可能真的有点傻,”姚湛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为什么要去骗婚?” “不是你说的么,你食言了。” 姚湛恍然大悟,喟叹一声说:“笨啊,咱俩的默契被你吃了吧?” “啊?” “我是说,”姚湛吻了吻他的耳朵,柔声说,“我对不起你,因为最近和你恋爱太甜蜜,把出柜的事儿忘到了脑后去。” 再没什么比这句话更让今晚的屈意衡安心了,他真的以为他跟姚湛还没开始就这么走到了终点。 “对不起,我误会了。” 姚湛笑了:“你没反驳我。” “反驳什么?” 姚湛放开他,在他面前站直,两人对视一眼后,又上前含住了屈意衡的嘴唇。 吻过之后,姚湛舔了舔对方的嘴角,然后说:“我刚刚说我们在恋爱。” 屈意衡眼神闪烁一下,微微低下了头。 “你也喜欢我对不对?”姚湛轻轻地捏着屈意衡想下巴,迫使对方看向自己,“爱我是吗?” 屈意衡看向他,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说:“对。” 凌晨五点的秋天,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姚湛一把抱住对方,紧紧地箍在怀里。 他们谁都没说话,彼此都心跳如雷,屈意衡感觉到姚湛身体的反应,他一边抚摸着对方,一边问:“急着回去吗?” 虽然很有罪恶感,但屈意衡想要。 两个人,从门口到卧室,散落一地的衣服宣告着二人对彼此的渴望。 屈意衡觉得很奇妙,他从来没这么贪恋一个人的拥吻,他跟姚湛从xing开始,但在xing里,找到了爱的甜蜜。 在这个凌晨之前,他们做过很多次,用过很多姿势,甚至已经熟悉了彼此最敏感的部位,过去的每一次都做得畅快淋漓,但那只是**上的,再痛快都没有这个凌晨更让他们满足。 卧室里的大床上,两个男人让房间里的家具都羞红了脸,月亮跟太阳交班,交班时还交头接耳,讲了一会儿关于这两人的八卦。 屈意衡被姚湛带着,攀上了云端又潜入了水底,一会儿觉得醉氧,一会儿觉得溺水,他发出求救的声音,可很快,这声音被另一种声音掩盖,那种声音来自他身体和灵魂的最深处,跟姚湛的呼吸相互映衬,成了一曲缠绵悱恻的交响乐。 xing与爱完美融合的时候,人生最逍遥。 姚湛是七点多走的,他必须得回去看看他妈。 屈意衡没留他,反倒是劝他多点儿耐心慢慢来。 屈意衡现在唯一的家人就是窦郁聪,他自己不存在出柜的压力,可他明白,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无论是什么,大家最渴望的就是家人的支持。 在一段感情里,如果家人始终不认可,那么,感情悲剧收场的可能性会很大,因为始终有什么横亘在那里,让两个人的心总是没办法痛快。 家人,爱人,都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缺了哪个都是遗憾。 姚湛走了之后,屈意衡进浴室洗澡,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身上被留下了好多吻痕,他笑着用手指在上面戳了戳,很喜欢。 洗澡的时候,屈意衡想,让这些吻痕永远都不要褪去吧,让它们一直跟着我,成为我生命永远的标记。 姚湛回家的时候他妈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 “怎么没多睡一会儿?”四点多躺下,七点多就起来了,姚湛估摸着他妈也根本就没睡。 “你上哪儿去了?” 他走过去,给他妈接了杯温水:“妈,我们好好聊聊。” 昨天晚上,他妈一直哭,一直骂,情绪太差,根本没法好好聊,现在好多了,至少愿意坐下来了。 “聊。”姚湛他妈拿起杯子,把水一饮而尽,“你是不是找他去了?” 姚湛心说,还是您聪明。 “是。”他很想循序渐进,但现在已经这样了,只能有一说一,“妈,我一直都是同性恋,瞒了您这么多年,对不起。” 姚湛妈妈听见儿子的话,眼泪唰唰地流,三十多年了,他儿子头一次这么认真地跟她说对不起,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啊?”他妈问,“那么多好姑娘,你怎么就非得找男的呢?” “不是我非要找男的。”姚湛说,“唉,说非得找男的也对,我确实没办法,我就只喜欢男人。” 姚湛又接了杯水,给她放在茶几上:“我知道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理解不了,我们慢慢来行吗?同性恋也不是什么毛病,跟异性恋一样,很多大道理我不跟您讲,您都明白,本来我想再瞒着您几年的,但是,昨天晚上您也看见了,我找到爱人了。” “就那男的?”姚湛妈妈哭得满脸泪水,她真的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儿子会是同性恋,一点儿苗头都没有,怎么就同性恋了呢?她想不通。 “是不是他招惹你的?”姚湛妈妈问,“他勾搭你?把你带歪了?” 姚湛无奈地笑笑说:“实不相瞒,要非说谁带歪了谁,那可能是我带歪了他。” “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姚湛收敛了笑容,非常认真地对他妈说,“我们是中学同学,高三的时候,我拉着他给我kou交,妈,你说,我俩到底是谁带歪了谁?” 第40章 第 40 章 所有的事情,当我们没有经历时,我们所做的一切预期都只能是假想,只有事情真实发生之后才知道那感觉究竟如何又究竟该怎样去应对。 这么多年,姚湛已经在生活中混得游刃有余,什么事情他都能从容应对,唯独稍微慌了神儿的就是副院长抓着他给他介绍女朋友,还有今天这一出儿毫无准备的出柜。 “你说什么呢?”如果说刚刚姚湛他妈只是激动,那现在已经是歇斯底里。 “我说,我一直都是同性恋。”姚湛单膝跪在他妈面前,对她说,“我知道,您什么都懂,我不多劝,说多了您还跟我生气,您要是愿意打我,那就使劲儿打,愿意骂咱就骂,打完了骂完了,我还是您儿子,我还好好孝敬您,您也试试去接受我,还有我的爱人。” “爱什么人啊爱人!”姚湛妈妈哭得跟泪人似的,她太慌了,太蒙了,到现在她都缓不过劲儿来。 哪个当妈的受得了这个,好心好意来给儿子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结果大晚上,看着他跟一男人亲得热火朝天的,而且很显然,俩人是要干那事儿,一问,这俩人中学的时候就凑在一块儿了。 “妈,”姚湛说,“我本来是想慢慢让你接受的,但没想到会突然出这么个事儿,从小你就跟我说,做人做事讲究一个良心,那我今天就在这儿摸着良心跟你说,不管怎么样,我是同性恋这一点改变不了,我喜欢他这一点也改变不了。妈,我们十五年没见,差一点儿我就遇不着这个人了。” 说出这话,姚湛都觉得鼻酸。 是啊,他跟屈意衡差一点儿就错过了,十五年,上下嘴皮子那么一碰就说出来了,可是人生一共能有几个十五年。 “非得是他不可吗?”姚湛妈妈哭得头晕,想起儿子的话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她靠在沙发上用手挡着脸,张着嘴呼吸,“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非得是他不可。”姚湛说,“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说,就算我不找男人也不会找女人,但现在,我有了想一直在一起的人,我就非得是他了,别人都不行。” 姚湛认定了屈意衡,哪怕屈意衡有一天不愿意了,他也有信心再把人追回来。 可前提是,他得有那个底气去追,他不能自己这边乱成一锅粥,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去说爱别人? “我不行,”姚湛妈妈说,“我不接受,不行,明天我就找人给你介绍女朋友。” “妈,你别这样。”姚湛皱起了眉,语气也变得更凝重了,“咱们别那样行吗?我觉得咱们家一直都挺互相理解的。” “但这事儿我理解不了!”姚湛他妈朝着他大声地吼,“不行就是不行!” 姚湛闭上眼,叹了口气。 “你要是还认我是你妈,就赶紧断了。”姚湛妈妈说,“今天开始我就住在你这儿,我就看着你,你下了班哪儿也不准去,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跟你小时候送你上学接你放学似的,我倒要看看咱们俩到底谁更丢人!” “妈,你冷静一点。”姚湛心里像是装着一个气球,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一直在吹气,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从里到外炸开了,“我们说好了要好好聊聊的。” “这事儿没得聊。”姚湛妈妈抽出纸巾擦了擦脸,强装镇定地说,“就这样了,没得商量。” “妈。”姚湛拉住她,“你真的非要把咱们逼得没法好好过日子吗?我是同性恋我就不是你儿子了?我是同性恋我就不能有自己爱的人了?我是同性恋我就是丢人的是变态是不被社会接纳的?外人这么想就算了,你是我妈,你也这么看我吗?” 姚湛妈妈突然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大哭着说:“就因为我是你妈我才这样!除了我,谁还会管你?你是同性恋,你走到外面去,知道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吗?他们会戳着我们的脊梁骨说我们一家的闲话,说你是变态,说我没教育好!你现在年轻可以,一时冲动找了个男人,以后呢?你们能结婚吗?你们有保障吗?你们能生儿育女吗?以后老了,你们怎么办?谁给你们养老?这些问题你们想过吗?” 她吵得姚湛耳朵嗡嗡作响,却已经没了力气去安抚她暴躁的情绪。 “妈,你以前不这样的,”姚湛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 “我当然讲道理,可也得看是什么事儿,我就是太宠你了,不然你也不能走上邪路。” “邪路?”姚湛的脸被那一巴掌打得火辣辣的疼,可更疼的是他的心,外人怎样他都可以不在乎,外人不理解不接受甚至谩骂他都可以不管,可是,他自己的亲妈这样,他真的觉得特别无奈。 他说:“妈,我看今天我们也聊不出什么结果了,我先送你回去,我们改天再聊。” “我不回去。”姚湛妈妈往卧室走,“我就住这儿了,你也别想走,哪儿都不能去,我看着你。” “我三十三了,”姚湛说,“我有权决定自己去哪里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姚湛妈妈站住了脚步,回头看他,她突然就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她说:“你到底被灌了什么**药?怎么非得跟一个男人做那种事儿?你就不能让我多活几年吗?” “妈,其实我很想跟你说对不起,我也确实应该说,因为我惹你生气了,但是,我不会对我的性取向感到抱歉,这个没什么可说对不起的。”姚湛很坚定,他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对他妈说,“你要住在这里也行,打电话告诉我爸一声,别让他担心,我出去透透气,买点菜,家里冰箱是空的。” “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姚湛妈妈快步跟了上来。 姚湛笑了:“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去找他,咱们家的这事儿没解决,我没脸找他。” “没脸?你也知道没脸?” “我是说,我没处理明白自己的事,我没脸去见他,”姚湛说,“同性恋是边缘人群,但我们为什么被边缘化呢?因为歧视,因为很多很多人歧视我们,有些人觉得这是病,有些人更可笑,觉得同性恋还会传染,这个社会对我们的歧视无处不在,所以我们才不敢光明正大地在路上牵手跟接吻,但是,我们没错,为什么非逼着我们去低头认错呢?我不觉得同性恋是什么丢人的事,丢人的应该是那些明明是同性恋却不敢承认甚至去骗婚的人,他们又蠢又坏,我不想做那样的人。” 姚湛穿上鞋,准备出门:“我去超市,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不在家你看不见我可能冷静得会比较快。” 他轻轻关上门,长出了一口气。 姚湛很想屈意衡,他想抱着屈意衡让对方哄哄自己,或者自己哄哄他也行。 他想跟屈意衡说,咱们什么都不怕,不能结婚不怕,没有法律保护不怕,老了没人给我们养老也不怕,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没什么可怕的。 这个社会不是歧视我们么?那我们就过得更好,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本事。 这个社会不是不接受我们么?那我们就非要在一起,而且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姚湛下楼的时候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在遛狗,小狗在前面蹦跶得欢,老大爷絮絮叨叨地跟它说着什么。 姚湛突然间就开始幻想几十年后,他跟屈意衡都老了,到了那时候,家里还是就他们俩,估计那会儿屈意衡还在画画,可他已经退休了,那他就也去学画,屈意衡画画的时候他就画屈意衡,专门画luo体,然后挂满整个家。 想到这个,姚湛笑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屈意衡家的方向,但却走向了另一条路,他去超市,去买食材,不管怎么样,他妈这关总是要过的。 屈意衡洗完澡之后又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他还是觉得不踏实,又给姚湛发了条信息。 姚湛很快就回复了他:晚上我过去,放心吧,没事。 屈意衡盯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有姚湛这句话,他就能安心继续画画了。 自从搬到这边来,他作品的进度快了很多,那天跟窦郁聪打电话的时候聊到这件事,对方笑他说这是爱情的力量,还让他好好犒劳犒劳姚湛。 当时屈意衡害羞得不行,还嘴硬不承认,但其实,他心里却觉得对方说的大概是真的。 因为姚湛让他感到踏实,那种踏实前所未有,就好像生命中一些繁杂琐事都被橡皮擦擦掉了,他只需要关注眼前的自己就好,只有在这种彻底没有忧虑的时候,他才能真的静下心来创作。 这一次,他的主题是纠结了很久才定下来的,这是一次对过去的自己的挑战。 灵与肉,过去的自己和今天的自己。 以前,哪怕是他状态巅峰的时候都没画过这么抽象的主题,他想表达一种更深层次的碰撞,而这个灵感完全是在某一次跟姚湛zuo爱时突然迸发的,所以说,他现在能站在这里拿着画笔,姚湛也有很大的功劳。 屈意衡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他突然觉得,不管这一次能不能入选,自己大概都不会觉得失落跟遗憾,尝试过了,努力过了,其他的就交给命运吧。 就像爱情一样。 第41章 第 41 章 姚湛原本说晚上过去找屈意衡,结果晚饭还没吃完就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单位。 他换鞋要走的时候,他妈跟过来,姚湛实在受不了了,问她:“要不你干脆买条牵狗的绳子系在我脖子上算了。” 出门时,他妈没跟着,但姚湛依旧觉得疲惫。 开车往单位去,他给屈意衡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临时过去加班,等回来再去找他。 屈意衡说:“阿姨还在你那儿吗?” 姚湛其实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边的情况,现在毫无进展,告诉了屈意衡也只是徒增烦恼。 “还在。”他说,“可能在我这儿住几天。” 他没挑明情况,但屈意衡听得懂。 屈意衡想了想说:“姚湛,我能理解阿姨,这种事谁家的父母都不好接受,你慢慢来,不要着急。” 他劝姚湛:“这几天不方便的话就别来找我了,我要是……想你了,就给你发信息。” 姚湛笑了:“你刚才说怎么我?” 屈意衡不好意思了。 不管两人是同学、炮pao友还是情侣,屈意衡始终都还是脸皮薄,说句想他都能脸红。 “没事儿。” “再说一遍。”姚湛说,“我想听。” 屈意衡在这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腿,下巴抵在了膝盖上,低声说:“我要是想你了,就给你发信息。” 姚湛烦闷的心情终于稍微放了点儿晴,他隔空给了屈意衡一个吻,然后说:“这几天我们辛苦一点,等过阵子,我好好补偿你。” 当初屈意衡说“补偿”姚湛,结果是俩人zuo爱做得到最后一个she不出来一个腿合不拢,这次姚湛说要“补偿”屈意衡,他下意识就开始想那种事儿。 “你好好开车吧。”屈意衡说,“我去继续画画了。” 姚湛听着他的声都知道他现在肯定面红耳赤,这样的屈意衡太惹人疼,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扒光了丢床上。 挂了电话姚湛想,这从打炮开始的恋爱就是不一样,俩人的生活里,充斥着“肉味儿”。 屈意衡的作品还在进行中,但为了吃饱饭,他不得不又开始接出版社的稿子。 编辑打电话来的时候问:“屈老师,上个月给您打电话一直都打不通,您还好吧?” 屈意衡听着她的声音,笑着说:“没事,上个月太忙,总是没空接电话。” 他那时候一直在挣扎,关于创作的问题,还有关于姚湛的问题,所以,哪是没空接电话,只是不想接而已。 当然,他也是有点儿不高兴,这些出版社,每次找他都只是救急,几乎没有一家是在最初就跟他约稿,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不是那些人画得比他好多少,只是因为他没有名气。 现在这个时代,名气比实力更重要。 搞艺术的都有点儿心高气傲,屈意衡要不是为了吃饭,也不会每次都答应短短几天就稿,不眠不休,也没几个钱赚,最后还是个备胎,何苦呢。 只能说,生活让人无可奈何。 这一通电话,屈意衡又接下了一个“急救”,他突然发现自己跟姚湛的工作性质竟然有那么一点儿像,姚湛去救人命,他救出版社的命。 赶稿的两天屈意衡没怎么联系姚湛,他给姚湛发了信息说明了情况,对方那边也忙,工作忙,家里还得应对他妈,还有一件事姚湛没告诉他,怕他担心。 “小姚啊,上次我就跟你提过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传这个谣言,影响挺不好的。” 副院长把姚湛叫到办公室,喝着水,皱着眉。 自从自己外甥女又任性地走了,副院长再没跟姚湛提过介绍女朋友的事儿,他确实挺欣赏姚湛的,但这个年轻医生有点儿太过于安于现状了,他们院里有点儿什么名啊利啊的事儿,姚湛都不争不抢,他觉得年轻人这样不行,很想拉姚湛一把。 这些年,姚湛什么资质都满足了,刚巧过阵子他们科室要提个新的主任,副院长有意让姚湛争取一下,结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谣言起来了。 “咱们都这个年代了是吧,同性恋也不是什么太见不得人的事,毕竟同性恋人家也没犯法,但是你也知道,保守的还是大有人在,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也相信你,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副院长犯愁,“今年你要是提不上科室主任,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你三十三了吧?多好的机会,想先办法,这谣言不能就那么不管,耽误事儿啊!” 姚湛明白副院长的意思,也知道他很看重自己,这次确实赶上了一个好时机,多少人熬了好多年四十多了可能才当上主任,他这才三十三,也算是运气好。 “邹院长,这谣言我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开的,但是我会注意一点的。” 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姚湛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流年不利,谈恋爱顺利了,结果其他事儿都不顺了。 这会儿他特别想抱着屈意衡耍耍赖,搂着对方在床上滚几圈。 他回到科室,比他小两岁的那个赵大夫一看见他就凑了上来。 “姚大夫,刚才药房有人来找你。” “药房?” 赵大夫点了点头:“我没见过那人,可能是前阵子新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补了一句:“一年轻的,男的,说等下班了再过来。” 药房那边确实有个姚湛还挺熟的,不过那是他师哥,人都奔着四十去了,年轻的男的,显然说的不是他。 姚湛没再多想,毕竟让他心烦的事儿已经够多了。 又打仗似的一直忙活到挺晚,姚湛看了眼时间,都八点多了,他换了衣服拿了钥匙准备回家,想起回去之后还要应付他妈,觉得心里这块儿大石头是搬不走了。 姚湛出了门,直接往停车场去。 远远的,他看见自己车前站了一个人,对方挺瘦的,个子不算高,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往那儿一站倒是挺好看。 不过,好不好看跟他无关,姚湛只想赶紧回家。 他掏出手机一边给屈意衡发信息告诉对方自己下班了,一边往车子那边去,发完收起手机的时候,已经离车不远,自然也离那个人不远。 姚湛看了看,突然觉得也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姚大夫。”对方笑着看他,跟他打招呼,说话的时候,还不自觉地扭了扭身子。 猛地,姚湛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之前他跟屈意衡在酒吧的时候,厕所门口非缠着他要跟睡的那个么! 他怎么在这儿? 姚湛突然想起这段时间单位关于他的谣言,有想到赵大夫说的“年轻的,男的”,他无奈地揉揉眉心,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谣言的源头来自哪里。 “还记得我吗?”那人走过来,带着笑意站在他面前,“我也刚忙完,等了你差不多五分钟吧。” “你找我有事儿?”姚湛假装淡定。 “嗯……” 眼前这人一直笑着看他,说话的时候很喜欢拖长了尾音,黏黏糊糊的,每一声都像是娇吟。 “有事儿明天上班了再说。”姚湛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 “那不行。”对方抓住车门,或者说,抓住了他的手。 姚湛看了一眼这人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有些不悦地抽出来,靠着车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直说。” “想追你。”这人歪着头看姚湛,“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叫什么?索方希,好听吗?” 姚湛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说:“不好意思,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啊,我都看见了。”索方希说,“我看见你跟一个男的牵着手从酒吧出去了,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你还亲了他。” 姚湛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惹上这样的麻烦,而且看起来这个索方希很难缠。 “最近的谣言是你传的吧?” “谣言?”索方希笑了,“我可没有故意传谣言,就是有一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跟同事聊到你,我说我看见你跟一个男人接吻。” 他又抬手摸上了姚湛的胸口:“姚大夫,我刚来医院的那天就碰见你了,你穿着白大褂,送一个患者家属出来,特别帅,我当时隔着老远就看ying了,但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也是,我天天幻想你,就幻想你穿着白大褂干我,我想想都腿软。” “……朋友,醒醒。”姚湛说,“你怕不是有臆想症吧?” “我要追你。”索方希说,“我还没追过谁呢,你是第一个。” “别了还是,且不说那天你是不是看错了,就说咱俩,不合适。”姚湛坐进了车里,对他说,“麻烦让开,我怕我车技不好撞到你。” 索方希笑笑:“车技不好?” 他拦着姚湛不让他关车门,弯腰凑到姚湛耳边:“床技好就行,我现在就受不了了,要不是因为那边有人看着咱俩,我一准儿钻车里给你**。” 姚湛皱紧了眉,一把推开他,然后狠狠的关上了车门。 他开车离开的时候,看见保安大哥正往这边溜达,姚湛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索方希,觉得回去之后身上这件衣服都得扔了。 他把车开出医院大门,停在路边,抽烟的同时给屈意衡发了条信息,就俩字儿:想你。 第42章 第 42 章 姚湛回家的路上开着广播,黄金时段的女主播在念读者来信。 来信的人是个深受困扰的年轻人,大学刚毕业,工作很一般,女朋友的父母觉得他没什么前途,不同意两人继续在一起。 姚湛苦涩地笑笑,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在婚恋方面,都有苦恼。 他关掉了广播,没再继续听女主播的开解,那些话越听越觉得是局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开车快到家的时候,开始放缓了速度,他不想回家。 像他这样的人,该工作忙,压力大,一般来说,下了班恨不得眨眼就到家好好睡一觉,可是现在,他害怕回去,害怕一进屋就要面对他妈带来的更大的压力。 他开车进了小区,停好车之后坐在里面抽了两根烟才下来。 意外的是,他刚一下车就看见了屈意衡。 对方正笑意盈盈地看他。 “好看吗?”姚湛笑着走向他,站到他面前。 屈意衡点点头:“好看,我看了半天了。” 姚湛更意外了:“那怎么不叫我?” “就是想看看你。”屈意衡说,“我六点多就在这边等了,你一直都没回来,本来打算再等半个小时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回家了。” 姚湛不明白,怎么能有人这么招人疼。 “累不累?”他问,“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呗。” “不想打。”屈意衡说,“我就看看你,看完了我就回去了。” “现在看完了?” “看完了。”屈意衡看着姚湛的时候,甚至有些舍不得眨眼,他能明显感觉到姚湛的疲惫,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屈意衡心软,虽然出柜这种事儿在他这里向来都是没得商量的,可看着姚湛现在这么为难,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快回家吧。”屈意衡说,“阿姨是不是等你呢?” “我还没看完。”姚湛趁着没人,拉了拉他的手,“上车,让我好好看看你。” 屈意衡原本没这个打算,他是真的就想看看姚湛,说两句话,就这样就满足了。 但现在,姚湛直接站在这儿诱惑他,他根本就抵抗不住这样的诱惑,乖乖上了车。 “你是不是瘦了?”俩人坐在车里,姚湛捏着屈意衡的下巴反复端详。 “哪能呢,”屈意衡笑着说,“咱们才多久没见,就算瘦了也不至于这么明显能看出来。” “你肯定是因为担心我所以寝食难安,”姚湛凑上去,嘴唇抵着对方的鼻尖,“因为想我,所以瘦了。” 屈意衡拿他没办法,只好说是。 “我也想你。”姚湛搂着屈意衡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亲一下吧,渡口气给我。” 屈意衡主动含住他的嘴唇,舌尖撬开了对方的牙齿。 两人在车上吻得缠绵,没一会儿就起了反应,要不是因为在外面,姚湛肯定不管不顾地脱了裤子就来一场。 “还是人工呼吸管用。”姚湛轻舔着屈意衡的嘴角,“本来一想到要回去见我妈,我都要不能呼吸了,你这个小护士救了我。” 屈意衡被他说得脸红心跳,推开对方,抿了抿嘴:“好了,回去吧。” 两人整理了一下,下了车。 “送你到家门口?”姚湛挑着眉问。 屈意衡笑笑:“别了,你先走。” 他推了推姚湛:“去吧,太晚了,阿姨会惦记。” 姚湛趁机拉着他的手亲了一下手背,然后不情不愿地说:“那我走了,大晚上你别在外面晃荡,回去早点睡。” 屈意衡笑着点头。 “我这边的事尽快解决,到时候就能理直气壮地同居了。” 屈意衡歪着头看他:“不急,慢慢来,我们有很多时间,不怕。” 姚湛发现,屈意衡跟之前相比勇敢多了,他不知道对方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这样,也不知道完全是因为他,屈意衡才会这样。 姚湛走了,一步三回头,他停车的地方离楼门不算远,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他挥挥手,屈意衡也对他挥手,姚湛突然觉得这场面很好笑,好像是早恋的小学生怕被家长发现不得不搞地下恋情似的。 好笑又心酸。 姚湛回了家,他妈继续盯他。 他洗漱完,本来想早点睡觉,但想了想,还是又回去客厅,坐在了他妈旁边。 依旧是老样子,不行不理解不接受。 姚湛说累了,耸耸肩,回屋了。 过了一会儿,姚湛妈妈过来敲门,问他:“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爸爸妈妈改变一下呢?” 姚湛皱着眉头打开房门,对她说:“我的性取向是天生的,这不是跟体重一样说改变就能改变的,就像我生来就是男人,生来就两只眼睛一张嘴,你让我怎么改?” 他妈妈不说话了,低着头叹气。 姚湛说:“妈,我看见书房电脑的浏览记录了,这两天你一直在查这些东西,我知道你也想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改变是不可能的。我这辈子,要么单身一辈子,要找屈意衡一个,我很认真地在说这件事。” 姚湛妈妈摆摆手,不说了,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 晚上睡前,姚湛给屈意衡打电话,他躲在被窝里,听着对方说:“我困了,你怎么还不睡?” 屈意衡带着困意的声音黏黏糊糊的,黏住了姚湛的心,没一会儿就透出甜味儿来。 “明天我还要早起。”姚湛说。 屈意衡一笑:“那还不快睡?” “你说句爱我我就睡。” 他这无赖耍得像小孩儿,但屈意衡听了,无奈之余更多的是甜蜜。 谁能想到,三十来岁的人了,谈起恋爱来也是这样,撒娇耍赖,这事儿出了被窝让别人知道,都得被笑掉大牙。 屈意衡说:“你快睡吧。” “你不说我就不睡。” 没见过这样的,屈意衡想,这人跟之前怎么一点儿都不一样呢? 不一样,但还是喜欢。 他笑了笑,轻声说:“爱你。” 因为害羞,说完立马挂了电话,屈意衡把脸埋在被子里,偷偷地笑。 因为前一晚的甜蜜告白,姚湛做了个美梦,第二天上班心情也不错。 没想到,他刚一进科室就看见一大束玫瑰花放在他桌上,包装精美,还夹着一张卡片。 “行啊你,”赵大夫笑着跟他开玩笑,“人生的春天来了啊!” 他凑过来八卦:“上回邹院长给你介绍他外甥女,成没啊?这又来了一个追求者,姚大夫桃花够旺的啊!” 姚湛笑着瞪他一眼:“别闹,什么桃花,估计是送错了。” 他拿起花里的卡片,打开一看,皱起了眉头。 这花是那个索方希送的,卡片上画了一个非常赤luo的男性生殖器。 他把卡片塞进大褂口袋,拿着花往外走。 这会儿医院还没开门,患者都没进来,就他们来得早,大家都在准备开工,姚湛去了厕所,把花扔进了大垃圾桶里,然后走进厕所隔间,把那张卡片撕了个粉碎,丢进马桶里冲走了。 姚湛出来之后,洗洗手,照了照镜子,他想着索方希写给他的话,觉得心烦。 下午的时候,索方希来找他,俩人去了楼道,姚湛说:“你到底想怎么着?” 索方希靠着墙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撒娇似的说:“姚大夫,我在追你。” “谢了,”姚湛说,“没这个必要。”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追了,你答应跟我好?” “你真够厉害的。”姚湛说,“脑子不清楚吧?要不去楼上看看?我给你挂号去。” “姚大夫,我昨天晚上又在想咱们俩的事儿,我觉得我自己想不行,我得让你也想,所以就写给你了。” 姚湛心说:哥们儿,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sao的。 这索方希胆子是真的大,在送姚湛的卡片上写的是:姚大夫,就穿了个白大褂在你办公室等你,方便你干我。 姚湛觉得这人可能有xing瘾,脑子都坏了。 “咱们还是尽快把话说清楚,”姚湛说,“我跟你不可能,你长得挺不错的,就别在我身上费工夫了,换个目标一追一个准儿,我……” “姚大夫,”索方希打断了他,“我听说最近你们科室要选新的主任,风评挺重要的吧?” “你这是威胁我?”姚湛挺生气的,他把人抵在墙上,压低声音说,“你这些谣言已经散布得够广了,你就不怕把你自己也带沟里去?” “我不怕啊,”索方希笑着摸他的脸,“我就怕你不跟我好。” 他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一定非要你一心一意对我,我知道你那边还有个人,没事儿,我不介意,谈恋爱多没意思啊,不如我们当pao友?” 姚湛笑了,甩开他的手,鄙夷地看着索方希:“第一,我选pao友也挺挑的,不是谁都能当我的pao友;第二,你的威胁对我不管用,不过就是个科室主任,大不了不做。” “那你不怕丢了工作吗?”索方希说,“我有得是办法。” “那你还真是下作。”姚湛说,“你要是这样,我更不能搭理你了。奉劝你一句,以后追人的时候学聪明点儿,别总使这招,容易把人吓跑了。” 姚湛说完,转身就走了,把楼梯间的门摔得震天响。 索方希一个人靠墙站着,脸上带着笑,过了好久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清明假期要出去,今天开始二更到完结。 第43章 第 43 章 姚湛最近总是想起屈意衡问过他的那句话:“这就是你的身不由己吗?” 他们很难,因为喜欢的是同性,所以遇见相爱的人很难,被家人接受很难,被周围的人认可也很难。 那天下了班,姚湛实在心烦,没回家,去了酒吧。 y还是老样子,生意兴隆,老板忙着谈恋爱,把这里交给小酒保去管。他点了酒,去了很角落的一个位置,没找屈意衡,也没想找别人。 他就是想在人群里坐一会儿,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看这个花花世界,他看着小酒保端酒过来,看着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说笑喝酒,看着两个人从进门就开始接吻,这个世界真实又不真实。 他给屈意衡发了条信息:我要是失业了,你养我怎么样? 屈意衡当时手机在客厅,人在卧室里画画,没看到信息,等看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睡觉前。 他突然担心起来,有种不好的预感,怕姚湛那里出什么事。 自从姚湛妈妈来了,屈意衡又开始不敢给姚湛打电话,两人通话前他得先发个信息问问方不方便。 他一个信息过去,姚湛的电话打了过来。 “没事儿,”姚湛说,“就是最近单位事儿太多了,累了,有点儿干够了。” 屈意衡笑他:“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你怎么样了?”姚湛问,“最近我没去吵你,是不是进度挺快的?” 还真挺快的,屈意衡觉得这幅画比他预计得画得快,而且效果比预期要好。 “你要来看看吗?”屈意衡算了算,俩人又三天没见了。 过去,十五年没见也没想起几次,现在,三天不见就想得不行。 “行啊,”姚湛说,“周日吧,我去之前给你打电话。” 姚湛说周日来,不过,屈意衡没等到姚湛,等到了姚湛他妈。 因为姚湛说周日过来,屈意衡想着,不管对方有多长时间,他都得做好准备。 于是,好几天没出门的屈意衡去了超市,买了食材,回来之后洗了个澡,把自己从里到外都给准备好了,就等着姚湛吃饭那个饭再来吃这个“饭”。 等到下午,姚湛突然发信息,说自己又被单位叫去了,不过应该几个小时就能回来,一再保证晚上一定过来。 屈意衡倒是不会生气,只是有点儿小失落,他让对方安心工作,他回复:我等你。 姚湛看见这条消息,想起之前俩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有一回屈意衡也是大晚上不睡觉,一直在客厅等到后半夜。 有个人等自己的感觉真好,外面不管有多少糟心的事,一想到那个人在等着他,什么都觉得没那么难熬。 姚湛去了单位,他刚走没多久,姚湛妈妈也出了门。 从姚湛家到屈意衡家,一共没多远,姚湛妈妈轻轻松松就找到了。 要么怎么说女人的侦查能力相当厉害呢,只要女人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东西。 她上了楼,敲了门,里面的人问:“你好,哪位?” 她倒是不虚,直接说:“姚湛他妈。” 屈意衡对此毫无准备,他愣在那里甚至忘了开门。 姚湛妈妈等急了,敲了敲门:“不给我开门吗?” 屈意衡回过神来,赶紧开了门。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屈意衡还清楚地记得上一次见面的场景有多尴尬。 他紧张地看着门外站着的人,怯怯地说了句:“阿姨,您怎么来了?” 姚湛妈妈脸上没什么表情,问他:“就站门口说?” 屈意衡赶紧侧过身子让她进来,关好门后说:“我给您倒水。” 姚湛妈妈进了屋,四处打量。 房子收拾得蛮干净,茶几上放着一本食谱。 她问:“你叫屈意衡?” 屈意衡接了水过来,轻轻地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面,顺手又把随手乱放的食谱跟几本书给收了起来。 “是。”屈意衡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屈意衡。” 姚湛妈妈抬眼看他:“坐下聊聊,我不是来吵架的,你也别害怕。” 这明明是在自己家,屈意衡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看也不敢看她。 “你们怎么认识的?” “中学同学。” “那时候就好上了?” 屈意衡想,应该不算。 “没有。”他回答,“阿姨,我知道我们这样不好,但是......” “你先别跟我说那些,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她的语气特别像屈意衡上学时候的老师,很有威严,很吓人。 屈意衡本来就有点儿怕生人,现在这气氛搞得他有点儿呼吸不畅。 “你以前就是同性恋吗?” 屈意衡微微低着头,轻声说:“嗯。” “你们俩怎么好上的?多久了?” 每一个质问都让屈意衡紧张得手心出汗,他不可能说他跟姚湛是从pao友开始的,那么一说,估计姚湛妈妈对自己的印象会更差。 不管事情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也不管对方最后会不会接受他,他都希望自己至少在人家面前是个还不错的形象。 屈意衡想了想,决定避重就轻地回答。 “几个月前我们一个中学同学去世,我来这边参加葬礼。”屈意衡说,“那天我们遇见了,后来就联系了一下。” “你家还不是这儿的?”姚湛妈妈有些意外。 “本来是这边的,”屈意衡如实回答,“高考结束之后我们就全家搬走了,我前阵子才搬回来。” 为什么突然决定搬回来,姚湛妈妈觉得都不用问了,人家肯定是奔着自己那个儿子来的。 她坐在这里也难受,她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孩子是个不错的人,但这要是个姑娘,她就直接拍板让俩人结婚,可这是个男人,俩男人能有什么结果能有什么好呢? 这几天来,她每天上网去查那些同性恋的事情,本来国家就不支持,没有任何保障,他们现在一时冲动在一起了,那以后怎么办?以后后悔了,想分开了,可是也把彼此都给耽误了。 姚湛妈妈心里不是滋味,孩子很小的时候她就教育姚湛,身为男人得有担当,现在好了,人家为了他来了这边,这要是真把人甩了,岂不是把自己的脸都打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决,可姚湛每天情绪多不好,她也感受得到。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完全没法接受,脑子炸了一样,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难听的话说了,难看的事儿做了,把姚湛逼得不愿意回家,她能舒服么? 孩子一上班,她就打电话给自己老公哭,电话那边,姚湛爸爸比她还气,说着就要来收拾这不成器的儿子,但是她给拦住了,她说谈谈再看。 姚湛那边很坚决,分手就是不行,她想着,那不然就从这边下手好了。 她有一天跟着儿子,看见儿子进了这里,找过来很容易,可是对着这个孩子说重话挺难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让你一看见就有点儿狠不下心伤他。 “你是做什么的?”姚湛妈妈问,“那边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 屈意衡:“我是自由职业。” “自由职业?”这在姚湛妈妈听来,就是无业游民。 “嗯,画画的。”屈意衡说,“我平时接一点出版社的稿子,最近在准备参加一个画展的展出申请。” 姚湛妈妈想起姚湛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还挺大一幅,没羞没臊的。 “姚湛书房那画,是你画的?” 屈意衡一下就脸红了,他有点儿懊恼,应该送姚湛一幅“高雅”点儿的。 “是……” 姚湛妈妈无奈地把脸转向一边,然后又问:“那你一个月能赚多少?这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一个月……不太稳定,有时候多点有时候少点,但是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屈意衡逼着自己多说话,一边说一边心跳快得他得大喘气,“这边是租的,但是在那边我有一套房子,现在在出租,刚好跟这边的房租能抵消。” 姚湛妈妈看向他,最后说:“孩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条件找个姑娘结婚的话,人家父母都未必同意,要什么没什么,稳定的工作也没有,你说,你要是跟姚湛真的在一起,以后你们俩日子怎么过?指望着他那点儿工资吗?” “阿姨,我能赚钱。”屈意衡皱起了眉,“我不用他养。” “说是这么说,但你们画画能赚几个钱?老早就听说过,最穷的就是作家跟画家,你们现在年轻还行,以后呢?两个老头喝西北风吗?” 屈意衡越听心里越难受,他知道自己应该对姚湛的妈妈客气一些,对方说什么他就听着就好了,可是,这话让他太难受了。 “阿姨,我不是寄生虫,也不是为了找个人养我才赖着姚湛,我是真心爱他,不然我也不会隔着一千多公里来找他。”屈意衡说这些话的时候,本以为自己会很委屈,却没想到,意外的痛快,他从来没跟人这样说起过他跟姚湛的事,他给别人的感觉永远都是软柿子随便捏,今天,这颗软柿子终于强硬了一回。 屈意衡说:“您说的没错,我条件不好,可是我的条件再不好,姚湛也爱我。我可以努力赚钱,他也在努力,我们现在三十多岁,未来的人生路还很长,我现在是失败的,不代表我以后也失败。” 他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女人说:“阿姨,我知道您来和我说这些都是为了姚湛,其实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爱他,都希望他好。我愿意问他他想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我愿意为了他放弃我原本的生活,我也愿意接受他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爱他。我爱他,所以他怎样我都爱他支持他。我相信您也是爱他的,既然这样,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最真实的他?他就是个同性恋,就是喜欢男人,哪怕今天我跟他分手,他也不可能喜欢上女人,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他,是您的儿子,您既然爱他,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去接受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章 第44章 第 44 章 屈意衡太了解自己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勇敢的人。 从小到大,什么事他都喜欢躲,也不太会跟人相处,能不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说话,他跟姚湛在一起已经是近几年来少有的勇敢了,屈意衡自己都没想到会当着姚湛妈妈的面说出这些话来。 他只是想维护自己爱的人,只是想维护他们身为同性恋的权利和尊严。 “阿姨,对不起,我可能看起来很没礼貌。”屈意衡说,“但是,我们是认真想要好好谈恋爱,虽然很抱歉,但我希望,您能理解。” 姚湛妈妈也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种情况,刚进门时看这个人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好劝的主儿,没想到,直接把她说出去的话全都给顶了回来。 “我理解他,他怎么就不理解理解我?” 屈意衡想说的话、能说的话都说完了,低下头不出声了。 之后的半个小时,几乎都是姚湛妈妈在说,屈意衡听了一半开始走神。 在屈意衡面前,姚湛妈妈没说太多过分的话,只是让他好好想清楚这么坚持下去的害处,屈意衡不愿意想,如果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之前还得权衡利弊的话,那还是爱情吗?他觉得那样的爱情不纯粹,他很不喜欢。 姚湛妈妈不停地说,她也忍着,不能跟外人发火,不能在外人面前掉眼泪。 其实屈意衡能理解她的心情,长辈们一时间接受不了很正常,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他们当年受到的教育和影响就是这样的,有些观念在他们的思想里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想让他们改变,需要时间。 屈意衡不怕等,但是怕等不到结果。 他不愿意看见姚湛因为这个跟家里闹得四分五裂,家庭对于一个人来说永远都是非常重要的。 姚湛妈妈在那边说,他在这边想自己的事,门铃突然响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屈意衡先反应过来,站起来有些慌神:“阿姨,可能是姚湛。” 这回轮到姚湛妈妈慌了,本来儿子现在就在劲头上,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背着他来找自己的小情人,那不得闹得房盖儿都给掀了。 “那怎么办?”姚湛妈妈站了起来,四处看,“不行,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儿!” 屈意衡也急,他想了想说:“阿姨,您介不介意先在阳台躲一下?等会儿我把他支开,然后您偷偷出去?” 姚湛妈妈觉得这事儿太可笑了,自己竟然当着这个人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可是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跟儿子碰上。 她很懊恼,真的不应该来。 “就这样吧。”她没办法,无计可施。 门铃还在响,门外的人已经在喊屈意衡了。 就是姚湛,他的声音屋里的两个人都再熟悉不过。 “等一下!”屈意衡说,“等我!” 他拉开阳台的门,让姚湛妈妈先躲进去,然后拉上了窗帘。 屈意衡不擅长说谎,演技更是差得可以,他心里有鬼,开门前做足了心理建设。 “你怎么来了?”屈意衡开了门,说话的时候有点儿不敢看姚湛的眼睛,“不是去单位了?” “处理完就过来了。”姚湛进门就把人搂进怀里,没注意到对方的反常,“太累了。” 屈意衡抱着他,关了门,轻轻拍着他的背说:“怎么了?有什么麻烦?” “没有。”有麻烦姚湛也不会跟屈意衡说,他不想让对方跟着他操心,“就是事情多,累了。” “那要不要先去躺一会儿?”屈意衡故意带着人往卧室去,“你躺一会儿,我给你做点儿吃的。” 他笑着说:“我这几天买了本菜谱,学了好几道菜,就等着你来了让你尝尝。” 姚湛有些惊喜:“真的假的?” “真的啊。”屈意衡笑着亲了亲他的耳朵,“真的,你最近事情多我知道,所以得犒劳犒劳你。” 姚湛搂着他亲,亲得黏黏糊糊的,搞得屈意衡心惊胆战,生怕被姚湛妈妈看见,他推开姚湛说:“你去歇会儿吧。” 姚湛是累,但他更想跟屈意衡亲热一会儿。 他搂着人说:“那你陪我。” 屈意衡哪儿敢啊,家里还有个人呢,他得赶紧想办法把人放出去。 “你要是不想歇着,那去帮我洗菜。”屈意衡说,“我都饿了,咱们一起,还能快点儿做好。” “行啊!”姚湛倒是愿意陪他一起,俩人做饭,甜蜜着呢。 “那你去换身衣服,”屈意衡把人往卧室推,“别穿着衬衫,弄得都是油烟味儿。” 姚湛搂着他腰把人往屋里带:“你给我找衣服。” 屈意衡实在甩不开他,只好跟着进去,翻了件t恤给他,然后说:“衣柜里有新买的家居裤,你换上,我去个洗手间。” 没等姚湛反对,他已经出来了,这时候姚湛妈妈也从阳台出来,俩人无声地对视一眼,姚湛妈妈叹了口气先走了。 关门的时候声音有些大,姚湛出来问:“怎么了?” “没事儿。”屈意衡说,“我要去厕所,结果发现刚才门没关严。” 姚湛没当回事儿,去洗了个手,准备进厨房。 屈意衡松了口气,他觉得这种事儿真是太可怕了,无间道似的,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姚湛妈妈从屈意衡家出来之后直接回了儿子家,进了门,在沙发上坐着发呆。 她躲在阳台上什么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透过窗帘的缝隙,该看的也看见了。 虽然她也觉得这样不好,可自己儿子在里面,她不可能不看。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儿子抱着别人撒娇,那种全心全意扑在对方身上的样子,她从来都没见过。 在家里,姚湛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什么事都不太愿意跟她说,但永远都让她很放心。 今天听见儿子抱着屈意衡说累的时候,她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是真的难受,她一直希望姚湛找一个能让他觉得安心踏实的女人,希望他们好好过日子,却没想到,那些希望都在一个男人身上实现了。 姚湛抱着屈意衡亲他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到了她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什么不懂,她看人还是看得准的。 那俩孩子是真心想在一起,他儿子也是真心粘着对方。 是他儿子主动的,她再也没法否认,从两人的互动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儿子对那个人的爱,多于那人爱姚湛。 别人说千句万句,都抵不过自己亲眼看见的几分钟。 那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事实摆在面前,她再怨再气都没用。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突然想起了古时候的那些棒打鸳鸯的故事,觉得自己就是那不通人情的家长,非要拆散相爱的人。 可是,这对儿相爱的人本来就是被社会边缘化的,他们真的能过好吗? 姚湛妈妈很矛盾,她想不明白,她心里不是滋味。 天快黑的时候她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去了个洗手间,然后回到卧室收拾东西,她准备回家了。 不接受,但是也不想再面对什么了。 姚湛没在屈意衡那边过夜,主要是屈意衡不让。 关于姚湛妈妈来过的事情,屈意衡当然也不能说,他不能挑拨人家母子关系,本来事情就已经很难了,他得想办法化解。 屈意衡把姚湛赶回了家,目的很明确,就是怕姚湛妈妈觉得他抢了自己儿子。 一进家门,姚湛就看见了门口的那个旅行袋。 “妈。”姚湛愣了一下,关了门换了鞋,发现他妈在给他洗衣服,“怎么了这是?” 他妈看了他一眼:“吃饭了吗?” “在单位吃了。” 姚湛妈妈瞪他,但是没戳破他的谎话。 “明天我回去。” 姚湛妈妈的态度不好,但说出的话让姚湛笑了。 “怎么了这是?”姚湛凑过去,帮她晾衣服,“不要我了啊?” “不要了。” 姚湛晾好衣服回来,拉着她过去坐:“说说吧,您是想开了还是打算跟我断绝母子关系?” “我问你,”姚湛妈妈看着儿子,眼睛还泛着红,“非得是他?” “非得是他。”姚湛很坚决。 “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 姚湛妈妈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说:“你自己不后悔就行了,以后出了什么事别埋怨我。” “妈,你什么意思?”姚湛有种预感,他妈可能终于要松口了,可是又不敢盲目乐观,怕到最后让自己失望。 “就这个意思。”姚湛妈妈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和肩膀,“给你洗衣服累死了,以后别让我洗,让你找个老婆你不找,非得找个男人,我倒要看看你们俩到底能过成什么样。” 说完,她不理儿子了,回了卧室。 客厅里,姚湛用了好半天去理解他妈的话,最后大声喊:“妈!你是同意了吗?” 他妈没理他,但姚湛觉得一定是。 他拿起手机,兴奋得手都有些出汗,他给屈意衡打电话,跟对方说:“意衡,我妈不反对了。” 屈意衡刚收拾完屋子,听见姚湛的话也是一愣。 他还记得白天的时候姚湛妈妈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还记得自己口无遮拦地回嘴,还以为肯定成不了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这个消息。 “真的假的?” 屈意衡没注意到,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真的。”姚湛突然很感慨,他柔声说,“亲爱的,我以后能更有底气地爱你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姚湛妈妈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早上给儿子做了顿饭,连嘱咐他注意身体这句话这次都没提,母子俩一起出门,姚湛来不及送他妈,只能看着她自己上了出租车。 “我放假就回去。”姚湛知道,他妈这关勉强算是过了,他爸那边他还得自己出面去解释解释,总不能只让他妈在中间传话,不是那么回事儿。 “随你便吧。”姚湛他妈上了车,也没太搭理儿子,让司机开车走了。 姚湛看着她离开,虽然不算圆满解决,但至少行山过半了。 他回去取车,往单位去。 到了科室,又是一束玫瑰。 都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单位关于姚湛的传闻也愈演愈烈,不过谁都不知道送花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所以那些传闻真真假假,大家听着也不一定都信。 传到姚湛耳朵里的就有三种说法,一种自然就是姚湛是同性恋,在被男人追,一种是姚湛被他们医院的一个小护士追,还有一种是说一个患者家属看上姚湛了,每天送花献殷勤。 索方希最近倒是不怎么来缠着姚湛了,但花总是每天到得比他早,他来了就扔花,撕卡片,最近那人也学乖了,写卡片的时候不写太过分的话,只是一些暗示性字句,别人也看不出个名堂来。 姚湛前阵子心烦,没空搭理他,现在觉得,得把这颗□□给赶紧拆除掉。 因为科室主任的事儿,副院长找了姚湛好几次,但姚湛咬死了不承认自己作风有问题。 副院长说:“我是信你的,要不当初也不会把你介绍给我亲外甥女,而且,咱们也不是顽固不化,同性恋什么的,又不是犯罪,我们得包容,得理解,可问题在于,我这么想,不是人人都这么想,一个传一个,最后传成什么样儿不好说,我是真的看好你,这次机会这么好,别因为这个耽误了前途。” “邹院长,谣言这种事,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做不了主么。” 姚湛也挺无奈,这时候就格外想掐死索方希。 “你堵不了别人的嘴,但是你可以证明给他们看。”副院长敲敲桌子,“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都不用我告诉你,眼看着就换届了,你心里得有数。” 姚湛点点头。 “对了,竞聘准备都做好了吧?”副院长最近看着他就愁,自己最得意的一个年轻人,可不能被风言风语给耽误了。 “在准备了。”其实姚湛并没有写竞聘稿。 “行,那你去忙,有什么问题我们及时沟通。” 从副院长那里出来,姚湛去外面抽了根烟,他最近开始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姚大夫。” 一听这声音姚湛就皱起了眉,他掐灭烟,转身就准备回去。 “别走啊。”索方希跟了上来,打量着他,“姚大夫,实不相瞒,你穿白大褂的样子特别禁欲。” 姚湛不说话,快步往前走。 “做好竞聘准备了吗?”索方希笑盈盈地看他,“现在你的绯闻可是传得各种版本沸沸扬扬,我在药房都听到不止两个版本了。” “那还不是得好好谢谢你。”姚湛站住了脚步,看向了他,“造谣有意思吗?” “我造什么谣了?”索方希倒是坦然,“你是gay我说错了吗?” “索方希,你这样就真的没劲了。” “怎么?怕这事儿耽误你当主任啊?”索方希笑,“哎你说,我要是跟大伙儿说你睡了我,那后果是什么?” 他往前凑了凑,含着笑看姚湛:“我肯定不能说是我自愿的,要不这么说,就说我被你在你们科室强jian了,你说你这个主任还能当上吗?” “索方希你他妈有病吧?”姚湛气急了,一把揪住了索方希的领子,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人按在地上揍。 “你生气都这么帅。”索方希说,“我都ying了。” “操,恶心。”姚湛放开了他,像看一坨狗屎一样看着索方希。 索方希:“姚大夫,你怎么就那么执拗呢?你要是跟我好了,什么得不到?你别跟我说不知道我跟这家医院什么关系,不就是一个科室主任么,你想当什么不行啊。” 姚湛疑惑地看向他:“说什么呢你?” “你还真不知道啊?”索方希笑了,“宝贝儿,你想想我姓什么,再想想院长姓什么,我这个姓挺少见的吧?” 姚湛明白了,他去年就听说院长儿子要来上班,他向来不关注这些事,怎么都没想到这人就是索方希。 “索院长有你这么个儿子真是倒霉。” “还好吧。”索方希笑,“他确实挺为我操心的,昨天晚上还问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你恶不恶心?” “不恶心啊。”索方希歪着头笑得露出两个小虎牙,有走过的路人看见他,甚至还为他侧目。 索方希长得很好看,有些阴柔的长相,笑起来格外勾人,只是可惜了,现在的他在姚湛眼里还不如一坨狗屎。 “我是在追你嘛。”索方希说,“第一次追别人,难免不知轻重。” “别说废话了,我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个主任我也不要了,你别拿这种事来威胁我。” 姚湛要走,又被索方希拦住了。 “主任可以不要,那工作你不会也不要吧?”索方希说,“姚大夫把我叫到他们科室,说找我有事儿,结果我一进去他就反锁了门,他扯坏了我的衣服,把我按在桌子上弄,好疼啊,我怎么求他他都……” “放你妈的屁。”姚湛被他恶心得早上饭都要吐出来了,他说,“索方希,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咱医院有精神科,要不你去看看?” “对啊,我就是心理变态,我爱你爱得都变态了。”索方希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单纯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没空跟你多废话,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索方希拉住他,微微踮脚在他耳边说,“我哭着求饶,但姚大夫还是she在了我里面。” 姚湛推开他,愤恨地看着他说:“我去你妈的。” 姚湛一身怒火地走了,索方希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依旧挂着笑。 晚上回家,姚湛又是直奔屈意衡那里。 现在,他妈不管了,姚湛也不用偷偷摸摸了,开始打算让屈意衡干脆搬到他那儿,还能把这里的房租给省下来。 “等我画完吧。”屈意衡把饭端上来,“就快了。” “嗯,那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反悔。” 屈意衡托着下巴笑着看他:“不反悔。” 吃饭的时候,屈意衡问起他关于提主任的事儿,姚湛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筷子,踌躇片刻,说:“我准备换个工作。” “嗯?怎么了?”屈意衡看他这样,十分不解,前阵子姚湛还很开心地跟他说自己很可能这次可以提上主任,怎么今天就突然要换工作了? “出什么事儿了吗?” “那倒没有。”姚湛说,“我想了想,咱俩总不能一直都偷偷摸摸的吧?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要搞地下恋情,忒委屈。” 屈意衡笑笑:“所以你就不想干了?” “换个地方,去个诊所什么的,没这么多事儿,相对也自由些。”姚湛说,“大医院不一样,凡事儿都有人盯着,我要是去了诊所,咱俩约会被遇见别人也不至于在背后搞什么鬼。” 屈意衡不算聪明,但也不傻,从姚湛的话里听出了端倪。 “是不是你们医院有人知道咱们俩的事儿了?”屈意衡皱着眉,想起他们之前在外面确实也挺不小心的,在酒吧就接吻,还跑去学校zuo爱,岂止是不小心,简直就是嚣张。 “没有,你别瞎想。”姚湛怕他担心,这种事儿都不肯告诉他,“就是得往长远了打算,我们一辈子呢,总不能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跟防贼一样防别人吧?” 屈意衡笑了:“其实,我们这类人的生存现状就是这样的啊,姚湛,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我都支持你,但是我不希望是我影响了你原本的人生规划,我会有负罪感。” 姚湛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说:“你要是有负罪感,今天晚上就好好补偿我。” 这段时间两人zuo爱次数明显下降,前几天事情多工作忙,姚湛来了就睡,最多抱着亲两口,今天赶上时间还早,当然要痛痛快快解解渴。 两个人钻进浴室,水一淋下来,姚湛的亲吻也落在了屈意衡身上。 他从后面抱着屈意衡,在对方肩膀的纹身上咬了一口,下身动起来的同时问:“这句是怎么来的?” 姚湛查过,这句“答案在风中飘扬”是一首歌的歌名,屈意衡身上一共五处纹身,其他四处都已经给他讲过了来历,唯独这个,迟迟没说。 “再等等。”屈意衡被他弄得趴在墙上喘息,“再过一阵子我就告诉你。” 想要的答案没要到,姚湛不逼迫屈意衡,但在身体上开始发狠,他们从浴室到卧室,把床单都滚得湿透了。 最后,姚湛贴着满身是汗的屈意衡说:“人生规划这东西,什么改变不改变的,从咱俩在车浩葬礼上遇见开始,你就已经改变了我的人生规划。” 屈意衡翻了个身,抱住他。 姚湛说:“你就在我的人生里,就算把以前的规划改得面目全非,我也甘之如饴。”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 第46章 第 46 章 屈意衡一直都是个胆小的人,他很怕承担什么人生风险,更怕的是影响别人的人生。 他从来不给别人出主意,怕对方后悔,怕对方埋怨自己。 胆小的他觉得肩负着自己的人生已经很累了,再扛着别人的担子,他会垮掉,搞不好还会拖着别人一起垮。 所以,在听见姚湛那句很动人的告白时,他感动之余还有担忧。 他轻抚着姚湛的背,对他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过得不好。” 姚湛笑他:“是真傻啊你。” 这一晚,两人睡得都有些不安,但姚湛心里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第二天一早,姚湛去了副院长办公室,坦然地说决定这一次不参加科室主任的竞聘了。 “怎么回事?”副院长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了,原来这二十多岁的差距,代沟真的大到惊人。 “就是觉得自己还不能胜任,”姚湛说,“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如果单说工作,我有信心做好,可是科室主任要承担的更多,我还是太嫩了。” 副院长看着他,气得不行:“姚湛,你有点儿让我失望啊。” 姚湛抱歉地笑笑:“邹院长,真的很对不起您一直以来的青睐,我知道这次机会难得,可是,我确实能力不够。” 他都这么说了,副院长也没办法再说什么,还能架着人家上去竞聘不成? 副院长摆摆手:“你回去忙吧。” 姚湛道了谢,转身走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放弃竞聘主任会觉得遗憾,没想到,走出副院长办公室的时候竟然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压在他身上的大石头已经松动了些,接下来只要处理好索方希的事,那么以后,他还是他。 姚湛退出竞聘科室主任的事儿大伙儿很快就知道了,赵大夫问他:“怎么了?那么想不开?” 姚湛说:“我这明明是想开了。” 下班的时候,他们俩一起往停车场走,赵大夫说:“你是不是因为最近那些风言风语觉得心里不得劲?嗨,你别当回事儿,大家传个八卦,今天说你明天说他的,领导不也没表态么!” 姚湛没好意思跟赵大夫说副院长已经跟他提过好几次这事儿,更不可能告诉他索方希的事情,大家都是同事,人心隔肚皮,各自为政吧。 “跟那个没关系,”姚湛说,“我能力不够,竞聘也未必上得去,而且就算上去了,往后日子也不好过,我这人没什么野心,就这么混着吧。” 俩人走到了姚湛停车的地方,道了别,他开车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索方希在。 姚湛紧张地看了一眼赵大夫离开的方向,庆幸这脑子不清楚的家伙刚才没出来。 索方希看着他笑笑,转身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姚湛疑惑地看着他,但很快上了车,索方希不招惹他,是他求之不得的。 车还没开出医院后院,手机响了。 来电号码他没存,但认得是谁的号。 姚湛没接,按了拒接键。 他转弯的时候,发现后面一辆车一直跟着他,一开始他没注意,直到对方跟他并驾齐驱才发现那是索方希。 索方希又打过来,姚湛扭头瞪了他一眼,接起了电话。 “你不竞聘主任了?” “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吗?”索方希笑,“我把你吓住了?”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姚湛说,“别跟着我。” “今天找你是有正事儿,看你跟别人一起过来我都没出现,表现得是不是挺好?” 姚湛快被他烦死,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我听说你退出竞聘了,觉得很可惜,说真的,你们科室那些人,就你最突出,这么好的机会放弃了,多遗憾。” “我怎么不信你这么好心来劝我呢?”姚湛说,“直奔主题吧。” “国外学术交流,去不去?”索方希笑着说,“两个名额,我跟你。” “……朋友,你有病吧?你是药房开药的,学术交流?” “开药的怎么不能去交流?两个名额,只要我想去就能去。”索方希说,“这对你来说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回来之后都不用竞聘什么了,自然有更好的职位等你。” “好意我心领了,”姚湛说,“不过很遗憾,我不打算去,祝你玩儿得开心。” 姚湛一脚油门,在信号灯变色前冲了过去,而索方希被红灯拦住,看着驶远的姚湛,低声骂了句脏话。 姚湛回家的时候心情很好,他在楼下又接了杨侃的一个电话,说是下个月月底打算出去玩,问姚湛要不要一起。 杨侃给的理由很简单:“我跟小莫俩人出去到时候想打麻将都凑不够人,你带上你那个小帅哥,咱们一块儿。” 姚湛说他:“下个月月底的事儿呢,你现在就开始找人了?” “那不都是因为你么,你个狗b忙得找不着人,不提前约能行么。” “我问问意衡吧,”姚湛说,“他不太喜欢热闹,而且最近他也挺忙的。” “行,等你消息,尽快啊兄弟,你这儿要是不行,我俩就找别人了。” 进屋之后,姚湛闻到香味儿,直奔厨房。 屈意衡知道他今天没加班,刚好在对方进门前做好了一桌子饭菜。 “这也太贤惠了吧!”姚湛凑过去搂着他的腰亲了一口,“你怎么那么好?” 屈意衡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往后躲了躲说:“我的画快完工了。” “这么快?”姚湛真的很意外,之前一直听屈意衡说自己画得慢,他还以为得画上几个月,没想到,这就要完事儿了。 “嗯,最近状态好。” 姚湛笑着亲了一下他鼻尖:“知道了,爱情的力量。” 俩人坐下吃饭,姚湛提起杨侃的邀约,屈意衡其实是不太好意思跟别人一起出游的,而且也觉得会很别扭,但是,他很想多接触一下姚湛的朋友,多了解一下姚湛生活的世界。 虽然现在两人确定关系了,可还是有大段大段的空白,他还有秘密没有告诉姚湛,姚湛也有他不清楚的事,彼此都不够透明,而这些面纱,都是要在日后的相处中一点点掀开。 “好啊。”屈意衡说,“如果你时间可以的话,我们就一起。” 姚湛被他这句“好啊”惊得都忘了咬送到嘴边的肉,直到屈意衡笑他,他才放下筷子说:“你真的不用因为我勉强自己。” “不是勉强。”屈意衡说,“我是真的想去,我想多见见你的朋友,让他们也记得我。” 这是屈意衡在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占有欲,姚湛听懂了。 他们这样的关系,说到底还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能告诉的亲友很少,在不熟悉的人或者同事面前,他们永远都只能用“朋友”来形容彼此,所以,跟同类在一起不用顾虑那么多,可以毫无负担地以恋人相处就格外重要。 他们也想在别人面前亲热恩爱,但这个“别人”可选择的范围太窄。 姚湛看得出,屈意衡很想让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只不过种种原因,他们做不到。 “行。”姚湛说,“那我等会儿就告诉他,让他俩别找别人了,而且争取下个月月底前别分手。” 屈意衡笑了:“别闹,上次去酒吧,我看他们感情很好的。” 是挺好,姚湛心说,但谁都没有咱们俩感情好。 姚湛无所顾虑地答应杨侃下个月的出游,原因之一就是,他准备跳槽了。 从研究生毕业那年开始姚湛就在这家医院,一步一步走过来,而且发展前景不错,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想着离开这儿,多少人想方设法进来都找不到门路,谁会愿意走? 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研究生时候的一个关系很好的同学自己开了诊所,规模还算不小,不久前刚好问过他有没有意愿去一起做。 那个同学当然不是单纯让姚湛来上班,那太没劲了,他承诺给姚湛的可是“副院长”的职位,而且实际利益上来看,也很值得一去。 对方刚提出这个的时候,姚湛跟屈意衡才刚重逢没多久,打过一炮,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炮。 那会儿姚湛给拒绝了。 不过,最近对方又来问他,姚湛在跟邹院长坦白退出竞聘之后,答应了自己老同学的邀请。 他需要换一个环境,不仅仅是因为现在被索方希搅合得很烦,更重要的是,如果一直在这里,他跟屈意衡或许有一天,会被发现,这件事不仅会影响他的工作也会影响到两人的感情。 医生不一定非要在大医院,去哪儿都是看病救人,没差别。 辞职信已经写好,就等着他递上去了。 “跨年的时候咱们俩单独出去玩吧,”姚湛说,“以前你跨年的时候都干嘛?我这一年年都在医院过去了。” 屈意衡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问:“姚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 “被你看出来了?”姚湛吃了口饭,喝了口水,笑着说,“你男人还是有点儿失败,科室主任竞聘没选上,你是不是对我特失望?” 屈意衡的表情越来越委屈,看得姚湛都后悔骗他了。 “你很优秀。”屈意衡说,“虽然我对工作中的你不了解,但是我觉得,你以后一定还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 姚湛笑了:“宝贝儿,你太耿直了吧,‘虽然我不了解你,但我觉得你很棒’,这话说得跟我那个‘虽然我们互相不了解,但我还是爱上你了’有一拼。” 他说完,问屈意衡:“你还记得我那句话什么时候说的不?” 屈意衡怎么可能忘呢?那是最开始姚湛跟他表白时说的话,当时他惊讶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第47章 第 47 章 当初姚湛进这家医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同届来实习的不少,只有他一个人留下,多少人羡慕嫉妒,姚湛心里很明白。 写辞职信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到最后搞不好会没勇气交上去,毕竟,这么一来,他原本计划的人生真的就此完全打乱,所有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的地方他却主动离开,这事儿要是让他妈知道,又得闹一场。 不过,当他真的把那封辞职信交出去的时候,非但没觉得遗憾,反倒很轻松。 那一刻他好像跟这个世界彻底脱离了关系,换一个环境,能做一个更坦荡的自己了。 这份工作好不好?肯定是好的。 他喜不喜欢?肯定是喜欢的。 如果没有索方希那么闹,他会至少再做个几年,可是索方希让他觉得,他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别的不说,单说索方希跟这家医院的关系就让他没法继续留在这里,哪怕那人现在收手不再折磨他,他也觉得别扭。 碰上这样的人,只能惹不起躲得起了。 交完辞职信之后的几天,姚湛频繁被找谈话,他头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这么被重视。 只不过,不管多少人和他谈,不管和他谈话的是谁,他的态度都非常坚决。 姚湛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年,那个还没被现实打磨得时时刻刻“身不由己”的自己。这很好,成年人的世界很累,但认真想想,人生也不过就短短几十年,为什么要为了追求那些名利而把自己的一生搞得那么疲惫呢? 他突然就想开了。 下班的时候,他给屈意衡打电话,让对方收拾一下,准备出来吃饭。 “不在家吃吗?”屈意衡问。 “今天有大事儿宣布,”姚湛说,“我们需要有点儿仪式感。” 屈意衡其实挺害怕这些“大事儿”的,对于他来说,无事发生才是最好的,可是听着姚湛的语气,不像是坏事儿,所以也就不自己吓唬自己了。 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自己马上完工的作品,给老师回了个消息。 在家收拾了一下,屈意衡出了门,此时c市已经入冬,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月。 往外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穿少了,之前那些年,m市过冬并不需要太厚的衣服,他搬回来开始到现在,几乎不怎么出门,自然也没去买新衣服。 他自己往外走,整个人缩在大衣里,突然想起这边夏天刚结束的时候他来找姚湛,晚上,温度低,一下车姚湛就把衣服披在了他身上,然后那个晚上,他们俩牵着手往姚湛家里跑,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屈意衡一个人走着,回忆着两人之间发生的点滴,觉得人生就一直这样往前吧,现在就是他能想象得到最幸福的生活了。 屈意衡到餐厅的时候,姚湛已经在等他,原本姚湛是想回去接他的,但赶上晚高峰,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估计两人在车上就饿死了。 他看见屈意衡进来,招手叫对方。 屈意衡本来是皱着眉走进来的,一看见他就笑了。 “饿了吧?”已经七点多,姚湛估计屈意衡自己在家一整天就又吃了一顿饭,有时候他忙完会想着给对方打个电话提醒他这个一开始画画就什么都忘了的男朋友吃饭喝水,但经常他自己都忙得没空吃饭,俩人最近就总半夜一起胃疼。 “还好。”屈意衡一坐下就好奇地问,“怎么了?” “嗯?什么?” “你说的大事儿。” 姚湛笑了,屈意衡这人心思细,你跟他说一个字,他能脑补出一篇万字文章来。 “等会儿一边吃一边说,”姚湛让他点菜,“总之是好事儿。” 饭菜上来之前,姚湛跟屈意衡讨论过段时间跟杨侃他们出去旅行的事儿,看了一眼屈意衡的外套,突然问他:“你就穿这个出来的?” 屈意衡正喝水,被他一问,点头说:“嗯,有点儿冷了。” “等会儿吃完饭咱们去趟商场,”姚湛说,“过段时间跟他们出去得准备点备品,你再买两件衣服,我看衣柜里你都没什么厚衣服。” “你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 每天姚湛下班回来,屈意衡都会观察他的状态,对方是真的心情不错还是故意装给他看的,其实他都看得出来,只不过很多时候没有直截了当地去戳穿对方,每当姚湛并不是真的开心时,屈意衡就会格外温柔,想着法儿地哄对方开心。 今天的姚湛是真的心情很好,他看得出来,很轻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状态了。 “是特别好。” 说话间,两人点的菜上来了,姚湛说:“先吃吧。” 其实他有在想要不要等自己去朋友那边上班了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屈意衡,可是思来想去,觉得不跟对方商量就这么辞职已经挺过分了,继续瞒着他,姚湛心里不安。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准备跳槽么,”姚湛尽可能把这事儿说得没那么严重,“事情已经基本上敲定了,我朋友的诊所,我可以投资,也算是老板之一。” 屈意衡咬着筷子看他,问:“我不太懂这些,但是,我一直以为你在单位做得还挺开心。” “还好吧,”姚湛说,“工作是我喜欢的,但大医院人际关系太复杂,很累,其实我早就打算以后出来自己干的,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挺好。” 屈意衡从毕业到现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经历过正经的职场生活,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在家工作,可是想想也能知道,跟人打交道有多累多烦,他是受不了的。 “那,阿姨知道这件事吗?” 屈意衡还是很在意姚湛的妈妈,那时候她说他们俩没有保障,说他不赚钱靠着姚湛,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姚湛换了工作,从那么好的地方出来,他怕姚湛妈妈知道以后,觉得是他耽误了姚湛的发展。 “还没跟她说。”姚湛给屈意衡夹了块儿肉说,“你操心的事儿还挺多,没事儿,她对我工作向来不管,当初我都上班好久了她跟我爸才知道我在哪家医院。” 屈意衡松了口气,笑着说:“那就好。” 姚湛是挺期待新工作的,他想尽快结束这边的一切,离那个索方希远点儿,不怕别的,他怕索方希影响到屈意衡。 说到底,姚湛还是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的是自己保护不了屈意衡,让他受委屈。 吃完饭,两人开车往商场去。 屈意衡不仅在这边没逛过商场,以前在m市的时候也哪儿都不去,那会儿窦郁聪偶尔会拉着他出门,可他都没什么兴致,但今天和姚湛一起,去商场的路上屈意衡竟然觉得挺好的。 很久以前他看一部电影,关于一对儿同志恋人的故事,那两个男人住在一起,衣服都是混着穿,每天早上为对方打领带,其中有一个镜头是他们俩一起去逛商场,一个人看中了条纹衬衫,另一个人看中的是纯色衬衫,因为太贵,不能都买,于是俩人石头剪刀布,输了的人服从赢了的那个,最后买了纯色衬衫回家。 这样的生活让屈意衡向往了很久,可以跟自己爱的人去商场,两人一起选衣服,买回来之后可以一起穿。 不过话说回来,姚湛想跟他穿同一件衣服有点儿困难,因为姚湛比他要穿大一码。 晚上,商场楼下的停车场爆满,他们排了好久才进去。 屈意衡觉得商场这地方堪比迷宫,他根本走不明白,没一会儿就逛懵了。 姚湛笑他不记路,笑完之后,凑到人家耳边说:“但是你记住了走到我心里的路。” 屈意衡被酸得不行,警告他以后不要总学别人说这种话。 但其实,嘴上嫌弃,屈意衡心里还是喜欢的。 两人转了好几圈,都买了两件外套,姚湛又逼着屈意衡买了一件跟他去年买的那件毛衣款式差不多的,美其名曰“情侣款”。 两个男人手提着好几个袋子,屈意衡问他:“我们要回去了吗?” 姚湛指了指楼上:“去买几条内裤。” 屈意衡以前买内裤都是到超市一买一包,都是同一个款式,从来不会去挑什么,但这回,姚湛拉着他进了一家店,刚一进去他就觉得耳朵发烫。 “这是情趣商店啊!”屈意衡小声嘀咕,然后拉住姚湛,“你穿吗?” 姚湛拉着他往里走:“咱俩一起穿。” 这家店的店员是个白白净净的男生,一见到他们俩立马凑上来开始介绍新款,姚湛特别坦然,跟对方聊得火热,从款式聊到颜色,从材质又聊到了舒适度。 姚湛选了几条非常生活情趣的内裤,问屈意衡:“怎么样?” 屈意衡快害羞得晕过去了,他摆摆手:“你随便。” 姚湛笑了:“那我可真随便了。” 他选了三个款式,每个款式把两人的尺码都买了,付完钱,店员小哥笑眯眯地说:“祝你们玩儿得开心哟。” 屈意衡听见了他的话,没等姚湛,自己先出去了。 姚湛看着他“逃跑”,笑得不行,追出去逗他:“这么害羞?那等你穿上,岂不是脸红得得滴血?” 屈意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热气儿了,他嘟囔:“在外面别闹。” “行,不闹。”姚湛笑,“回去再闹,回去你亲手把这内裤给我穿上,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老板,下午还有一章。 第48章 第 48 章 姚湛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买内裤回来的那个晚上,拉着屈意衡做尽了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儿,到最后,屈意衡实在受不了,趴在他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抬头了。 看着他这样儿,姚湛喜欢得不行,把人当宝贝似的亲,亲得对方又粗喘连连。 怀里的人还穿着那条黑色蕾丝内裤,姚湛一边轻抚他,一边又吻了一下他肩膀的纹身:“所以,现在能告诉我这个纹身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吗?” 《答案在风中飘扬》这首歌,姚湛已经听得歌词都记住了,他在脑子里给屈意衡脑补了好多剧情来,可到底是哪个,或者哪个都不是,得由屈意衡来宣判。 只是,人家死活不肯开口。 “再过一阵子吧。”屈意衡说,“我想再等等。” 姚湛无奈,只好点头:“行吧,你这个人我十五年才等来,我有得是耐心。” 屈意衡讨好似的亲他,其实自己心里是有点儿过意不去的,两人关系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总是有事儿瞒着姚湛,屈意衡觉得自己很过分。 但他真的想再等等,等到时机成熟再给姚湛讲那段他其实并不很想回忆的故事。 “生我气了吗?”屈意衡翻了个身,压在对方身上,“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不是生气,”姚湛说,“是嫉妒,嫉妒这个世界上有别人知道你那段秘密,可我跟你这么亲密,却还是不知道。” “很快了,”屈意衡吻他,“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姚湛当然相信他,他现在最相信的就是这个趴在他身上吻了一下他下巴的男人。 前一晚闹得太欢,第二天早上姚湛不想起床。 屈意衡做好了早餐过来叫他,结果被人一把抓进了被窝。 “不想去上班,”姚湛抱着人耍赖,“当大人太累了。” 屈意衡笑他:“可是当大人也有很多乐趣。” “哪有?” 屈意衡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合法zuo爱。” 姚湛笑了,搂着人亲了一会儿,问:“嫌弃我吗?还没洗漱。” 怀里的人笑得不行,拉着姚湛起来说:“刚才不嫌弃,但是你要是继续赖床就嫌弃了。” 男人一谈起恋爱就变得很幼稚,这一点屈意衡以前没体验过,不知道是对方过分成熟还是真的没爱到像姚湛这样毫无保留。 他以前很少会撒娇耍赖,但现在偶尔也会任性一下,姚湛还挺吃这一套。 姚湛洗漱的时候,屈意衡就靠在洗手间门口看他,姚湛笑着说:“我刮胡子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帅?” 屈意衡倒是不吝啬对他的赞美:“你什么时候都特别帅。” 姚大夫开心了,回头就亲了一口屈意衡,结果弄得人家一脸的剃须泡,最后得一起挤在洗手池前面洗脸。 屈意衡擦脸的时候从镜子看姚湛,突然说了一句:“姚湛,谢谢你。” 这话听在姚湛耳朵里有点儿莫名其妙,但屈意衡并不是没有原因才这么说的,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姚湛一直都在付出,他从来没被人如此对待过,很感激也感动。 爱情在姚湛这里变得很柔软,毛茸茸的,像是只肥嘟嘟又可爱的小猫,这只小猫被姚湛抱过来送到他怀里,让他的生活变得鲜活充满生机。 “客气啥呢?”姚湛搂着他的腰,“走了,吃饭。” 家里很甜蜜温馨,到了单位又是腥风血雨。 姚湛刚换上白大褂,索方希就怒气冲冲地来了。 赵大夫一见他,愣了一下,问:“你找谁?” 索方希没理他,直奔姚湛就过去了。 他站在姚湛面前质问:“你辞职了?” 赵大夫看两人气氛尴尬,说了句:“我去厕所。” 科室里没有别人了,索方希瞪着姚湛问:“你为什么辞职?” “我为什么辞职你心里没数?”姚湛其实并不都是因为索方希,但故意这么说,挤兑这人。 “我没想真让你走!”索方希急了,急得眼睛都红了,“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国你就说,我不勉强你还不行吗?你要是还想当主任,我给你想办法,当就是了。” 姚湛好笑地看着他:“索方希,你真当这儿是你家了?当我们这些大夫护士的,都是你圈养的宠物?” 平时自信骄傲又强势得有些病态的索方希这一次不说话了,看着姚湛的眼神甚至有些受伤。 姚湛说:“做人,你太失败了。” 索方希问:“怎么样你才会不走?我不让你走。” “我脚长在自己腿上,去哪儿我自己说了算。”姚湛说,“我真心实意劝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要是没病,以后就好好做人,有病的话就趁早看病去。” 姚湛很少对人说重话,尤其是不熟的人,可索方希真的让他实在厌恶,就算这人现在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他还是心软不起来。 他的宽容大度不是给这样的人的。 “你还不回去?不工作了?” 索方希抬手蹭蹭眼睛:“姚湛,我不让你走。” 姚湛笑了:“我希望你赶紧走。” 门外,赵大夫在那儿听得一脸震惊,他没想到姚湛还真的跟男人牵扯不清。 索方希出来了,眼睛通红,他本来长得就白净阴柔,哭过之后倒是有几分招人怜惜,可姚湛是不可能怜惜他的,门口的赵大夫钢管直的一个人,对他也怜惜不起来,索方希一路往药房走,越想越委屈。 索方希回了药房就请假走了,一大早没有酒吧开门,心里的憋闷无处发泄,他坐在车里翻着手机,叫了两个人,开房去了。 赵大夫其实是个好人,就是那种典型的心眼儿不多老实巴交但也坦率敞亮的直男,平时他跟姚湛关系不错,俩人同事这么长时间,彼此算不上是朋友,但相处得很好。 前阵子他是听说了姚湛辞职的事儿,还觉得挺可惜的。 索方希一走,他进了科室,偷瞄了姚湛一眼,然后怕尴尬,假装无事发生地说:“这一大早厕所也太味儿了!” 姚湛丝毫没有因为索方希影响自己的心情,他算是发现了,跟那种人生气真的犯不上,自己气坏了屈意衡还得心疼。 他收拾着自己桌面的东西,笑着跟赵大夫说:“听见了就听见了,我也不能说什么。” 赵大夫不好意思了,嘿嘿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回来刚好碰上,我以为他能走了呢。” “没事儿。” 赵大夫见姚湛不在乎,凑上来八卦:“我可认识他,该不会是他追你把你给追跑了吧?” “哟,没想到啊,院长的公子你都认识?”姚湛故意闹他,反正自己要走了,开玩笑也不像以前那么谨慎了。 “你都说了是院长的公子,不认识就怪了。”赵大夫说,“但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么,前阵子那些花,就是他送的?” 姚湛笑笑,不置可否。 “厉害了。”赵大夫一脸震惊,坐下之后,缓了缓神儿,犹豫了好半天才说,“姚湛,反正你都要走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嗯,你说。”姚湛见他认真起来,自己也收敛了笑容。 赵大夫说:“我说这话可能有点儿多管闲事儿,但是我当你是哥们儿才说的。” 姚湛点头,表示明白。 赵大夫不放心,到门口看看周围没人,然后关了门小声说:“我女朋友不是药房的么,她跟我说这个索方希不太正经。” 索方希不正经姚湛太清楚了,他不仅不正经,还不正常。 但姚湛假装不知道,问:“怎么个不正经法?” “好像总是跟挺多男的不清不楚的,我女朋友闺蜜生日她们去酒吧,看见他跟一男的就在酒吧厕所干那事儿。” “等等!”姚湛笑了,“你女朋友,去男厕所?” “哎呀,她们喝多了走错了,一推门还没进去就给吓出来了,你说那俩人也不避着点儿人,你搞倒是进隔间里去啊。” 这种事儿其实不少见,杨侃的酒吧管理得好,不让客人乱搞,但不少酒吧,不仅仅是同志酒吧,都会出现这种事,只不过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就觉得都是特例。 “玩儿得还挺嗨。” “是呗。”赵大夫说,“咱俩同事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样人我大概清楚,我多嘴说了这么几句,多的不废话了,反正,你明白就成。” “明白。”姚湛竟然还有点儿感动,没想到这赵大夫还挺向着他,“谢了兄弟。” 赵大夫笑笑:“愁,往后你走了,我这压力更大了,出了点儿什么事儿都没人帮我扛着了。” 姚湛笑着拍他肩膀:“自己扛,没准儿以后这科室都得你扛起来呢。” 姚湛在医院上班的最后一天,屈意衡来接他下班。 站在医院大门口,屈意衡突然有些怅然,他想起姚湛的话,对方说为了他改变自己的人生觉得甘之如饴,可屈意衡总是怕有一天姚湛后悔,觉得不值得。 感动,又担心,这些情绪围绕着他,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自己也变得更好些,让对方一直爱他,不要厌倦他。 姚湛出来了,跟同事一起。 屈意衡跟他摆手,姚湛笑着跟赵大夫说:“我朋友来了。” 赵大夫往屈意衡那边看去,也笑了:“这小哥儿不错,干干净净的,这不是你那个老同学么。” 俩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儿,笑了。 赵大夫说:“行了,那我不送你了,我得回去加班,你这一走,我估摸着又得脱层皮。” “加油,”姚湛说,“白衣天使辛苦了。” 赵大夫走了,一身轻松的姚湛走到屈意衡面前,跟他说:“这位患者,哪里不舒服?” 屈意衡笑了:“哪儿都不舒服,可能是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多久没见着你心上人了?”姚湛搂着他的腰笑着问。 屈意衡想了想,说:“11个小时。” 11个小时没见,很想你。 第49章 第 49 章 让屈意衡来医院,姚湛是有私心的。 以前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别人觉得俩人关系不一般,后来流言蜚语漫天地传,姚湛更不敢让他来了,现在好了,他要走了,就算流言坐实了他也不在乎了。 俩人站院子里肉麻兮兮地说了一会儿话,姚湛带着屈意衡去取车,路上姚湛跟屈意衡计划着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到杨侃那边喝酒顺便商量下过段时间出游的事儿。 这是屈意衡第一次跟姚湛出去玩,还有姚湛的朋友,他有点儿期待也有点儿担心。 “没事儿,杨侃你也见过两回了,他跟小莫都是挺有意思的人。”姚湛说,“到时候他们闹你,你觉得尴尬就不理他们,我给你骂回去。” 屈意衡笑了:“不至于。” 俩人到了姚湛停车的地方,聊得开心,直到走近了才注意到姚湛车前面站着个人,还是屈意衡先看见的,毕竟姚湛的眼睛都黏在屈意衡身上了。 屈意衡拍了拍他:“那是找你的吗?” 索方希冷着脸看着那两个人走过来,亲密程度不用说,看得他像是硬生生嚼了一颗柠檬。 “这就走了?”索方希先开了口,“都不跟我道个别吗?” 屈意衡听他的语气看他的表情,觉得不太对劲,皱着眉看向了姚湛。 姚湛开了车门,让屈意衡去车上等他。 “别啊,”索方希说,“让他听着呗,还是你不敢让他知道咱们俩的关系?” 这话说得,任谁听了都得多想,屈意衡扭头看向姚湛,刚才的好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姚湛握住屈意衡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后,跟他说:“我等会儿跟你解释,相信我。” 屈意衡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听他说完这句话也并没有表态。 姚湛转过来,火气已经窜到了头顶。 这人怎么闹他都行,但惹得屈意衡不开心了,姚湛受不了。 对于姚湛来说,屈意衡就是最新鲜的一朵玫瑰花,他就是花农,自己整天想方设法地呵护着,掉一片花瓣儿他都得心疼死,现在,眼前这小玫瑰花都快蔫了,他能愿意么。 “索方希,我不是让你去看看脑子,你去了吗?” 索方希笑了:“没,不过我去看了肛肠科。” 姚湛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但他不能打人,至少得当着屈意衡的面儿把事情说明白了再动手。 姚湛说:“看出来了,你脑子长屁股里了。” “姚湛,你太过分了。” “说这话你好意思吗?”姚湛真心觉得眼前这根本不是人,就是一坨小垃圾,他就是赶时间,否则还真想替索院长好好管教一下儿子。 “我对你真心实意,掏心掏肺的,”索方希开始走苦情路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姚湛笑了,还直接笑出了声:“你醒醒,我为什么要回报你?” 姚湛往前半步,咬牙切齿地说:“是谁在单位散布我的谣言?谁用升职威胁我?谁跟我说‘不在乎科室主任,但至少在乎这份工作吧’?都是谁说的?谁明知道我有男朋友还天天粘着我,没羞没臊没脸没皮。” 姚湛又回到屈意衡身边,十分坦然地说:“反正这工作我已经不要了,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是这儿的人了,你威胁不到我,我也不用碍于索院长的面子再对你客气,本来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但是索方希你听清楚了,离我远点,离我们家人都远点。” “我这里,”姚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你。” 索方希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这么说,以前姚湛就算拒绝也不会说得这么狠,更何况是当着他情敌的面儿,索方希差点儿扑上去咬人。 “没别的事儿了就麻烦让一让,我跟我男朋友晚上还要去约会。”姚湛在气人这方面其实非常有天赋,这一点,十五年前屈意衡就见识过。 那时候,姚湛主要气人的对象是老师,但当时他成绩好,老师生了气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最后的结果就是,这家伙的脾气越来越臭,不过,长大以后倒是好了不少。 屈意衡本来以为自己再也看不着那样的姚湛了,没想到,今天又见识到了。 这两人之间的事儿,屈意衡大概明白了,他也看得出姚湛内心的坦荡,因为,但凡这俩人之间有过什么,姚湛都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这么羞辱索方希。 让屈意衡不高兴的是,这个索方希的追人手段似乎有点儿下作,追求就好好追求,哪条法律也没规定不能追求有男朋友的人,但问题是,追人的时候自己也得像个人。 姚湛拉着屈意衡走,没走出两步,索方希又挡在了他们面前。 索方希说:“姚湛,你得给我个交代。” 姚湛嗤笑一声:“躲开。” “睡了我什么都不说就想走?” 姚湛都被他气笑了:“你他妈做什么美梦呢?你说说老子那根东西的尺寸,你见过么你?” 索方希被他说得终于被逼出了一丁点儿的羞耻心,但还装模作样地说:“他在这儿,我不想跟你说这么多,咱们俩的事,单独解决。” “不用了。”这一次是屈意衡站到了姚湛前面。 姚湛跟索方希都愣了一下,屈意衡很平静地说:“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妄想症,但是,麻烦不要再继续污蔑我的男朋友。” 他这话一出,姚湛都意外得半天没回过神。 屈意衡是什么样的人?遇到事情,能躲就躲,能不面对就不面对,十五年前就是这样,到现在也没怎么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竟然站在情敌面前如此坚决地维护他,姚湛感动得特别想立刻抱住这人接吻。 “你怎么知道我是污蔑?”索方希也没想到屈意衡会站出来,这会儿干脆把矛头指向了他,“你知道你这个男朋友每天在单位什么样儿吗?他把我拉进他们科室干我的时候,你知道吗?” 屈意衡低头抿了抿嘴,再抬头的时候说:“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首先,他尊重他的职业,绝对不会在工作的地方做这种事,其次,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不喜欢你,最后,他说他爱我,让我相信他,我爱他,所以信任他。” 屈意衡握住姚湛的手,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姚湛这会儿正后悔呢,他后悔没把屈意衡的话给录下来。 “宝贝儿,咱走,约会去。”姚湛不管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搂住屈意衡,干干脆脆地在对方脸上亲了一下。 屈意衡绕到另一边,坐上了副驾驶座,姚湛上车后开了车门,问外面站着的人:“喂,麻烦让让,好狗不挡道。” 姚湛这话依旧很过分,但说什么话要看对着的是什么人,对方不值得被他尊重,他干嘛还要把对方当人看? 索方希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直到姚湛的车已经开出停车位,他才赶紧上了自己的车,跟了上去。 “你想什么呢?”去餐厅的路上,姚湛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笑,屈意衡看着觉得特别不安,“在笑什么?” 姚湛今天实在太惊喜,本来就不错的心情,这会儿更好了,恨不得饭不吃了酒不喝了,直接回家zuo爱去,做个痛快,让屈意衡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招人喜欢。 “采访你一下,”姚湛说,“刚才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我还真没想到你怼人这么有一套,平时隐藏得挺好的啊。” 屈意衡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生气。” “生气了,所以发动了进攻,不错,这样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俩人话都聊到这儿了,屈意衡干脆也不乱猜了,直接了当地问他:“你换工作,是不是跟他有关?” 姚湛迟疑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事儿确实跟索方希有一定的关系,但也不都因为他,不说得明白点儿,容易让屈意衡误会。 “这么说吧,”姚湛说,“我本来是打算再过三四年再走,那时候我应该能努力打出名号了,到哪儿去都能混得不错,只不过因为他,把这个日程给提前了。” 屈意衡面露不悦:“太可惜了。” “有失有得,”姚湛伸手去握住了屈意衡的手,“你看我今天多痛快,直接在单位院子里亲你,要不是因为我跳槽了,咱俩还得偷偷摸摸至少三四年,憋屈。” 屈意衡知道姚湛在安慰他,拉着对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姚湛问他:“你刚才吃蜂蜜了?” “没有啊。”屈意衡不解,“为什么这么问?我身上有什么味儿吗?” “不是身上,是嘴上。”姚湛笑着看了他一眼,“你亲我这一下,从手背甜到心坎儿,抹了蜜似的。” 屈意衡笑了,刚巧红灯,姚湛停了车,屈意衡扭过身子,凑上去亲了一下姚湛的嘴唇。 “这回呢?还甜吗?”屈意衡问。 姚湛抱住他回吻,然后说:“甜,甜得我现在就想脱裤子跟你来一场。” 男人这种动物,激动的时候,就只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爱意,有点儿蠢,但也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屈意衡摸了他那个地方一下,故意挑逗似的动了动,然后说:“绿灯了,好好开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老板,我来跪着道歉,本来说好了二更到完结的,但是因为一些不能描述的原因,今天开始还得恢复到一天一更,实在实在抱歉,不过离正文完结不远了,还有11章,之后有一个俩人十五年前学生时代的番外,还有一个弟弟和程总的番外。 我再次手动鞠躬道歉,对不起各位老板了。 第50章 第 50 章 姚湛说想立刻跟屈意衡来一场,是真的。 之前在停车场,屈意衡前所未有地护着他,让他有点儿心潮澎湃,澎湃到浑身力气不知道该往哪儿使。 开车的时候,他拉着屈意衡的手心挠了挠,问:“懂我意思吗?” “不懂。”屈意衡揣着明白装糊涂。 “xing暗示。” “你这是明示吧。”屈意衡笑了,“别闹了,不是都跟杨侃他们约好了么。” 要是搁在平时,回家也就回家了,今天他都打好了跟杨侃他们见面时该说什么的腹稿,再说了,因为这种事儿跟人爽约,太没出息了。 “主要是你今天太迷人。”姚湛毫不吝啬对屈意衡的赞美,“头一次有人站在我前面替我挡事儿。” 他这话说得屈意衡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想起之前别的大夫医疗事故,他被推出来跟家属道歉,道歉也就算了,还被抓破了脸。 那次是屈意衡刚好遇上了,这么多年,他没遇上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姚湛能扛事儿,所以大家有什么事儿都先让他顶着,他顶不住了再考虑换别人,没人问过姚湛累不累疼不疼,顶多最后说一句谢谢。 “怎么了这是?”姚湛笑着看他,“夸你还把你夸得难受了?” “没,”屈意衡笑着看他,“因为一直都是你挡在我前面,我也想护着你。” 说到这个,姚湛突然问他:“你当时就没有一点儿怀疑我吗?万一我真跟他有事儿,你怎么办?”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动摇了一下。”屈意衡心虚的时候就开始轻轻地抠安全带,“但是你跟我说让我相信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得信你。” 屈意衡始终相信一个道理,信任比爱更重要,在一段感情里,两个人彼此相爱却总是互相怀疑,那么这爱迟早会支离破碎,只有彼此信任,才能靠得更紧,走得更远。 “你说,我怎么命这么好,”姚湛忍不住,拉着屈意衡的手亲了亲他的手指,“都十五年了,又遇见你了。” 所以说,命运真的很奇妙,如果说这个世界就是神在下的一盘棋,那么每个人就都是棋子,未来走向哪里,全凭神的一念之差。 屈意衡也觉得自己幸运,如果不幸运,他不会在经历那么多之后遇见姚湛,不会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他想要的生活从来都不是锦衣玉食纸醉金迷,他只想两个人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生活,每天睁眼时和对方说早安,闭眼前跟对方讨一个晚安吻。 这是最寻常的生活,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 他拥有了,他足够幸运。 屈意衡看着窗外,偷偷地笑,姚湛看了他一眼,也无声地笑了。 两人在车里甜言蜜语的时候,有一辆车跟在他们后面,开车的人愤恨地盯着他们,已经盯了好久。 姚湛跟屈意衡去吃饭,又是徐哥的小饭店,晚饭时间,店里生意红火,他们到了的时候需要等位。 姚湛拿着排号的小票,一回头竟然看见了正走向这边的索方希。 他一愣,屈意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那人的时候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我们换一家。”姚湛拉着屈意衡要走,结果被屈意衡又给拉了回来。 “为什么要走?”屈意衡竟然跟自己这个情敌置起气来,反手握住姚湛,跟对方牵着手就坐在了等候区的椅子上,“我们先来的。” 姚湛是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屈意衡了,他惊喜得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屈意衡看向他。 “你这样特别可爱。” “我三十多岁了。” “我知道。”姚湛捏着手里的小票,一边玩儿一边低头笑着说,“三十多也能很可爱。” 索方希这人还真的挺执拗,坚持不懈的,碰了一鼻子的灰也不抬手擦擦,还往前蹭。 他取了排号小票之后,直接坐到了姚湛旁边,屈意衡扭头一看,跟姚湛说:“我们换一下位置。” 屈意衡觉得自己特别幼稚,但是,今天他打算幼稚到底了。 姚湛憋着笑,站起来跟他换了位置。 这回,索方希跟屈意衡挨在了一起。 索方希不乐意了,站起来又要窜到另一边去,屈意衡突然拉住他说:“别折腾了,你换过去我也得换过去,换来换去的,不累吗?” 姚湛憋笑快憋死了,他拍拍屈意衡的手背说:“我去外面抽根烟,你一起吗?” “我不去了。” 姚湛刚站起来,索方希也跟着起来了。 “你别走。”屈意衡挡在索方希前面,“我们聊聊。” 姚湛得意地拍了拍屈意衡的后背,觉得他这个宝贝儿真是难得,今天竟然如此ying气,还是索方希厉害,活生生把一只小兔子逼成了小豹子。 索方希不想跟屈意衡说话,但姚湛在后面狠狠地指了指他,他最后没跟出去,坐回了位置上。 屈意衡见他坐下了,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姚湛正在点烟。 他坐好,跟索方希说:“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索方希好笑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儿?” “关我的事儿,”屈意衡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我是他男朋友。” 索方希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去咬住了嘴唇。 “我不知道你是一时兴起觉得有意思才这样对他,还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是前者,我没什么想说的,随便你折腾吧,不过姚湛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不会任人摆布。”屈意衡说,“但你如果真的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才追他,首先,因为他有我了,所以你一定追不到,其次,你追人用错了方法。” 这是屈意衡第二次被激发出说话的潜能,上一次,是面对姚湛妈妈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那么废物,敌人来了,还是能扛枪上阵的。 “我因为什么追他不用你管,再说了,”索方希不屑地看他,“你怎么就那么自信我追不到?” “我能说出他身上有多少颗痣,能说出他的敏感带在哪里,能说出他的尺寸,能说出他所有的xing癖,能说出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能说出什么事情能让他开心什么事情会让他心烦,能说出……” “你他妈跟我在这儿秀什么优越?”索方希急了,咬牙切齿地看着屈意衡。 屈意衡笑着说:“我就是在秀优越,因为他主动跟我告白说他爱我,而且一直到现在都非常坚定地在爱我,他为了我向家里出柜,为了我离开医院。” “他离开医院是因为我。”索方希多多少少也要争点儿什么,哪怕,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只是他离开的一个催化剂,就算没有你,他也不会一直在那里工作。”屈意衡铁了心要气死这个人,“因为在那里,他就永远都要因为我们的关系而小心翼翼,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影响我们的感情。” “你别放屁了。” “他不喜欢太粗鲁的人。”这点姚湛其实没说过,屈意衡故意在惹恼对方,“他就是不喜欢你,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在拒绝你。但是,索方希,你现在不仅被他拒绝,还被他蔑视。姚湛是个很会尊重别人的人,他不会轻易去伤害对方,但是你让他说出了很多难听的话,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没等索方希说话,屈意衡直接说:“因为你太过分了,就算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爱他,想追求他,但你用的方式只会吓跑你爱的人。这次是姚湛,算他倒霉遇见了你,如果以后你再遇见其他喜欢的人,在开始追求前,多想想应该怎么做。人与人的尊重是相互的,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是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尊重过他。” 姚湛抽烟回来了,凑到屈意衡面前问他:“烟味儿重吗?” 屈意衡笑着闻了闻,回答说:“我喜欢。” 索方希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觉得既羞辱又痛苦。 他爱姚湛吗?其实**多于爱。 他很喜欢姚湛这种类型的男人,就算不谈恋爱,上个床也不错,而且,真的要认真恋爱的话,他怕是很快就会腻烦。 索方希其实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偏执,无非就是得不到,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是不甘心,到最后,有些魔怔了。 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好像是个笑话,紧追不舍的一个小丑,当众为他们表演。 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人他就是得不到,有些人他就是赢不了。 他站了起来。 姚湛跟屈意衡根本就没有看他,没有理会他,他站在那两人面前,就像姚湛说的,他们眼里根本就看不见他。 索方希恨得嘴唇几乎咬出血,最后,他妥协了,撕掉了手里的小票,转身出去了。 索方希出门的一刻,屈意衡抬头看向了他的背影。 其实挺落寞的,但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 姚湛问:“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这么老实就走了?” 屈意衡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低头笑笑,然后轻声说:“没什么,就是告诉他,我很爱你,你也很爱我。” 第51章 第 51 章 好多年前姚湛总是会想自己以后到底会跟什么样的人终老,谈了两次恋爱之后,给自己的答案是孤独终老。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不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我的人,更不是那种有耐心和精力去陪对方、给对方“擦屁股”解决麻烦的人。 可是直到遇见了屈意衡,他算是明白了,之所以以前那么想,是因为遇到的人还是不够爱。 当你真的无可自拔地爱上一个人,你会愿意为了他牺牲一切,而且并不觉得这是牺牲,不是牺牲,是奉献。 牺牲跟奉献,是不一样的。 而且,相爱的两个人并不总会一个人在奉献,而是都在为了对方做着努力。 尽管屈意衡不说,但当时隔着窗户姚湛看得到那两人说话时的表情,屈意衡很认真,不停地在说,而索方希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可以想见,向来不善言辞的屈意衡用了多大的胆量去跟自己的情敌对战,单打独斗,并且,赢了。 姚湛觉得骄傲,他爱的人为了他,总是会变得很勇敢。 那天他们吃完饭去见了杨侃跟小莫,四个人坐在一起聊了没一会儿姚湛就张罗着回家了,杨侃以为他回去有事儿处理就没拦着,可屈意衡知道,这人要“处理”的“事儿”,是他。 因为要开车,姚湛没喝酒,他把车开得飞快,只不过没直接往家里去。 “这是去哪儿?”屈意衡看着路边陌生的街景,不明白姚湛在打什么算盘。 姚湛笑笑:“把你拐到山沟里去,一辈子跟我zuo爱。” 屈意衡低头笑了,笑他的不正经。 姚湛开车到了一个开放式的公园,这边傍晚和早上经常有很多人遛弯儿,只不过天黑之后就很少有人来了,树多路灯少,大家都不爱过来。 他把车停到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解开了安全带。 屈意衡紧张地看向他:“在这儿?” 他说话的时候,姚湛已经凑了过来。 原本屈意衡是很介意在外面做的,他会极度不安,根本没办法投入进去,以前姚湛也有过几次想直接在车上做,但都被他给拒绝了。 “别......” 姚湛的手已经伸进他的衣服里,屈意衡挣扎了两下,听见对方在他耳边说:“没事儿,有我呢。”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紧张很焦虑,可姚湛说了这句话,瞬间让屈意衡平静了下来。 好像对方说没事儿就真的没事儿,好像姚湛说什么都是对的。 姚湛含住他嘴唇,轻吻了一下,问:“可以吗?” 屈意衡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点了头。 这算是意外之喜,姚湛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这边出去不远就有一家酒店,他原本的打算是,屈意衡要是拒绝在这儿做,他们就直奔酒店,反正回家是不可能了,他根本等不及。 从医院的停车场到徐哥的餐厅,再到这里,这一晚上,姚湛忍得太辛苦了。 “我以为你会说回家。” 屈意衡安慰似的摸摸姚湛的脸,再放下手的时候,解开了对方的腰带。 在姚湛震惊的注视中,屈意衡俯下身子,之后,姚湛仿佛浸泡在了最令人舒服的温泉里,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每一寸皮肤都在兴奋地息。 姚湛想起了当年,他们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青涩的两个人紧张又兴奋地度过那些争分夺秒的日子。 他轻抚着屈意衡的脸,把人拉起来,疼惜地吻了上去。 “说说话呗。”开车回家的时候,姚湛第三次说这句话。 他家这个男朋友实在有意思,zuo爱的时候很放得开,结束之后立马换了个人似的,因为害羞,看都不好意思看他。 “车zhen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完这句话,姚湛眼睁睁地看着屈意衡的耳朵又红了。 他太喜欢逗屈意衡了,没人比他眼前这人更可爱了。 “以后还做吗?”姚湛问。 屈意衡赶紧摇头。 其实在车里做确实刺激,屈意衡自己都感觉得到这比他们之前在家的时候状态还好,可是一想到这是在外面,他就总觉得会被人看见。 “那下次咱们换个地方。”姚湛故意闹他,“酒吧怎么样?” 屈意衡转过来嗔怒地看他,姚湛倒是笑得很嚣张。 笑声充满了车子封闭的空间,一起被关在里面的,还有两人的爱意,以及浓浓的欢爱之后的味道。 屈意衡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一周提交了作品,提交那天,他紧张得又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自己画得很糟糕,干脆不要参加了,一会儿又觉得应该拼一拼至少努力过。 姚湛在家陪着他,看他这样,索性拉着他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播撒爱意”,免得他想东想西。 屈意衡被他折腾得四肢无力,泡在浴缸里问:“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啊?” 姚湛正在擦身子,回手抓住屈意衡的手腕就咬了一口。 “怎么着?这么快就厌倦我了?” “不是厌倦,”屈意衡揉了揉自己被咬红了的手腕说,“咱们俩再这么继续下去,很快就要进医院了。” 姚湛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不会,你男人身体好着呢。” 他出去了,去给屈意衡做饭,屈意衡自己躺在浴缸里想:你身体好,可我扛不住啊...... 吃饭的时候屈意衡的老师打来电话,无非就是询问进度。 “老师,我的作品今天已经送上去了。” 电话那边的人听见这话,高兴得不行,对他说:“你总算是走出来了,老师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走出来了吗?屈意衡不确定,但他知道,他愿意跟过去和解了。 屈意衡的作品交了,姚湛要元旦之后再去上班,两个人一下子都松懈下来,整天就是在家里腻歪,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能蹭起火来,然后就滚到床上、沙发上或者地毯上。 两人跟杨侃他们约好的出游时间到了,前一晚姚湛粘着屈意衡一起收拾行李,屈意衡觉得既然是出行,那就带最舒服的装备,但姚湛说:“其他都可以以舒服为主,但是,丁字裤一定要带着。” 屈意衡瞪他。 姚湛说:“不带也行,你直接穿着。” 因为这个,两人闹了起来,结果谁也不收拾了,在行李箱旁边的地上做了起来,被冷落的行李箱,格外的可怜。 因为闹了一宿,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屈意衡有些不舒服,本来都走出去了,姚湛愣是把人抓回来扒了裤子上药。 “出去这几天不要做了。”屈意衡说,“被人听见怪不好意思的。” 姚湛掐了一把他的臀尖肉:“你放心吧,那俩人绝对比咱们还放肆。” 屈意衡是个内敛的人,唯独跟姚湛zuo爱的时候很放得开,他觉得他们俩大概已经是极限了,但是之后几天的经历确实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嫩了。 “杨侃,我觉得你说话就是放屁。”下飞机的时候姚湛还在抱怨。 本来说好是出国去玩,结果后来杨侃说他跟小莫算账的时候发现刨除要开新店的预算,没多少钱了,于是,国外七日游变成了丽江三日游。 “八年前咱俩就来过。”姚湛接过屈意衡递来的太阳镜,看了眼搂着小莫腻歪的杨侃。 杨侃说:“咱俩来过他俩不是没来过么!我跟你们说,哥哥我选这地方是有原因的。” “可不是有原因么,便宜啊。”姚湛笑他,“咱还命好呢,赶上旅游淡季,这都没多少人,更省钱。” 屈意衡听着他俩斗嘴,在一边偷笑。 “啧,便宜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原因!”杨侃说,“玉龙雪山,传说来过这儿的情侣都能白头偕老!” “真的假的?”屈意衡看向他,问话的时候,竟然一脸的天真。 姚湛搂着他往前走:“别听他胡说八道,你不知道,以前杨侃的兴趣爱好是写小说,整天瞎编乱造。” 四个人到了杨侃提前定好的民宿,在住的这件事儿上杨侃总算没节省,定了一套四人房,套房有三个屋子,两间卧室,一间活动室,除此之外客厅也蛮大,四个人别说打麻将了,在这儿蹦迪都行。 “姚老板还满意不?”杨侃拍拍小莫的屁股说:“宝贝儿,你选,咱住哪间?” 小莫跟姚湛算是很熟的,但毕竟和屈意衡第一次一起出来,他打了一下杨侃,然后说:“帅哥,你先选。” 屈意衡一开始没意识到小莫是在叫他,直到姚湛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发现大家都等他的指示呢。 “我们都行啊。”屈意衡哪儿好意思先选,出来这一趟都是人家俩人做的攻略,他跟姚湛纯粹是跟着混。 “那我们就这间了。”小莫随手指了指身后的那间屋子,杨侃立马拎起行李箱进屋了。 姚湛笑着骂他:“杨侃,你狗腿得有点儿过了啊!” 小莫靠着门笑,美滋滋的。 杨侃说:“我对我媳妇儿狗腿,我乐意啊!” 他出来,搂着小莫就亲,亲完了,冲姚湛挑眉:“说明我爱他。” 小莫掐了一把他胸口的肉:“别啰嗦了,收拾一下,等会儿出去吃饭了。” 屈意衡看着他们俩,也跟着笑了。 姚湛拉着他往里面走,进屋之后,关上了门。 “怎么了?” 屈意衡看着姚湛躺在了床上,直接过去,趴在了对方身上。 “累了?” “嗯。”姚湛其实不累,就是刚才看那俩人黏糊,他也来劲了,“你给我解解乏?” “别闹,小莫说等会儿出去吃饭呢。” “你放心吧,那俩人绝对不会比咱俩先出来。”姚湛说,“我们就简单亲热一下,他俩我估摸着,天黑都不带结束的。” 屈意衡还没给姚湛什么反应,已经被人解开了衣服扣子。 当他被压在床上这样那样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隔壁传来的呻吟。 姚湛笑了,说:“我说什么来着?就那俩人,搞不好这趟旅游的唯一景点就是那张床。” 屈意衡不懂了,zuo爱在家做不行吗?他们出来,难道不是为了玩? 后来姚湛告诉他:“咱们正经人是出来玩的,但杨侃,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姚湛说这话的时候,正压着屈意衡换新姿势,屈意衡懒得说什么,但在心里吐槽:你以为你现在像个正经人?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这些是在我分手的那几天写完的呢~~~~~~~~~~~~~~~~~~~ 第52章 第 52 章 姚湛跟屈意衡洗完澡出来之前特意给杨侃发了条信息,问要不要等他们。 杨侃直接回复:明天见。 于是,四个人的旅行变成两两一组谈恋爱,姚湛甚是满意。 以前工作忙,别说出来玩了,就是一个完整的休假都很少,现在终于有空出来一趟,姚湛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两个人走在丽江的小路上,这会儿不是旅游旺季,游客虽然也不少,但绝对算不上多,并着肩,走路时偶尔碰到彼此的手,姚湛总是会趁机摸一把。 屈意衡笑他说:“偷偷摸摸的干嘛?” 姚湛冲他一笑:“找一找年轻时候初恋的感觉。” 提到初恋,屈意衡又想起之前姚湛问他觉得到底怎么样才算是初恋,是确认了关系,还是单恋也算。 “中学的时候,你有喜欢的人吗?”上次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姚湛说屈意衡算是他的初恋,尽管当时彼此都没意识到那就是喜欢,现在,屈意衡聊起这个话题,明知故问,就是想听姚湛说爱他。 “你说呢?”姚湛抬手顺势把人搂进怀里,“故意的吧?” 屈意衡低头笑,笑得眼角有花瓣飞出来。 阳光从头顶泼洒下来,包裹着他们,如此悠闲又自在的时刻,让姚湛心动不已。 他突然理解了别人说的“最好的时光”,最好的时光不是被万人敬仰千人歌颂,而是和自己心爱的人,无所顾虑地走在阳光下。 “意衡。”姚湛轻声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屈意衡扭头看向对方,姚湛出其不意,一个吻落在了眼前人的嘴角。 周围有人侧目,但两人谁也不在乎,他们看不见其他人,眼里只有彼此。 姚湛跟屈意衡漫无目的地闲逛,路过一家酒吧,屈意衡驻足盯着那木质的牌匾看。 “哟,这么巧。”姚湛说,“blowinginthewind.” 答案在风中飘扬。 “进去喝一杯?”姚湛提议。 屈意衡点点头,两人推开了门。 此刻,店里正在放鲍勃.迪伦的这首歌,他唱:“howmanyearsmustonemanhavebeforehehearpeoplecry.” 这首歌对于姚湛跟屈意衡都熟悉无比,不过,屈意衡有自己的原因,而姚湛的原因则是他。 酒吧很安静,只有这歌声最清晰,所有人聊天都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自己发出的哪一个音节破坏了这旋律。 他们找了一个空位坐下,点了两杯酒。 彼此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完了这首歌。 姚湛看着屈意衡,屈意衡盯着面前的酒杯。 过去种种,早就死在了昨日,可如今一切故事涌到眼前,本来以为永远都无法释怀的那些事情,现在再想起竟然如此平静。 歌曲换到了下一首,姚湛开了口。 “你是因为刚才那首歌,所以纹的那个纹身?” 姚湛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问起关于那个纹身的问题,可过去的每一次,屈意衡都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回答,只是说,时候还没到。 “算是吧。”屈意衡说,“我以前,有过一段很难熬的日子。” 姚湛放下了酒杯,准备认认真真地听屈意衡给他讲这一段,他等了好久了,虽然从来不急,但他知道,这格外重要。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不好,很糟糕,糟糕到每天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厌恶世界。”屈意衡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关于别人的古老的故事,“在我最痛苦难熬的日子里,每天是听着这首歌度过的,从早到晚,从睁眼到睡着。” 屈意衡轻轻地哼唱:“howmanytimesmustamanlookupbeforeheseethesky.” 这是姚湛第一次听他唱歌,声音清清淡淡的,跟那些专业歌手去比,肯定比不了,但这一句却像是泉水一样,流进了他的心里,然后,跟他的血液融为了一体。 姚湛觉得自己能从这简单的一句中听出屈意衡的情绪,他的苦涩和煎熬,都好像从过去搬到了他眼前。 姚湛本来以为他会继续讲下去,毕竟,他到底为什么才过得那么艰难还没说,可是,屈意衡的讲述到此就为止了,他说:“姚湛,再等等我,很快了。” 好。姚湛想,那我可就继续等着了。 屈意衡跟姚湛回民宿的时候,刚一进门就被杨侃拉进了屋,进的当然是姚湛他们的房间,这人神神秘秘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姚湛挡在屈意衡前面,不让杨侃靠近,“我们俩正经谈恋爱,不玩儿群p。” “啊?”杨侃一愣,然后打他,“你他妈把兄弟当什么人了?” “臭流氓呗,你别说你不是,小莫都快让你弄死了吧?”姚湛牵着屈意衡的手到沙发上去坐,翘起二郎腿,大爷似的问,“说吧,装神弄鬼的,想干嘛?” 杨侃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轻轻打开门,四处瞧了瞧,确定外面没有人偷听。 “你是不是出轨了怕被小莫抓?还是小莫真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就赶紧叫救护车,我是儿科医生,治不了他那个病。” “你可把嘴闭上吧!”杨侃重新关好门,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屈意衡跟姚湛的面前,“我有事儿。”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 “我操,”姚湛笑了,“我男朋友在这儿呢,你跟我求婚不合适吧?” “你能不能闭嘴啊?”杨侃快被他气死,“我这是给小莫的!” 屈意衡看着他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躺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哟,杨哥这是要演哪一出儿?”姚湛把那戒指拿出来端详,“不便宜啊这个,你不是没钱了吗?” “你悠着点儿,别给我弄坏了。”杨侃说,“没钱了,但该办的事儿也得办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这一趟么,因为我跟小莫认识那年他就说他想去玉龙雪山,孩子也不知道看什么看的,非得说那是爱情圣地。我就琢磨着,行,你说是爱情圣地,那哥就带你到那儿去,顺手求个婚,把爱情圣地这个名号给它坐实了。” “浪漫啊!”姚湛没想到杨侃还能做出这事儿来。 他俩认识挺多年了,杨侃人不错,但是总给人一种浪荡公子哥儿的感觉,这些年也没跟谁好好谈过恋爱,但一直和小莫不清不楚的,知道俩人真的在一起的时候,姚湛还想呢,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来真的。 现在看着,钻石戒指都买了,那肯定是真的了。 “你要求婚啊?”屈意衡问。 “对,”杨侃说,“这事儿,需要你俩跟我打一个配合。” “不是,你等一下,”姚湛打断了他,“你求婚有什么用啊?咱国家,谁承认啊?” 这是他们这些人共同的遗憾。 有了爱人,有了相伴一生的决心,可是,他们永远不可能是合法的伴侣。 都说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想要什么,很多异性恋觉得婚姻是牢笼是枷锁,是埋葬自我的坟墓,很多人抗拒结婚恐惧结婚,但人家不想要的,却恰恰是他们这些人可望不可即的。 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自己的,恨不得在对方身上盖一个专属自己的印章。 深爱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想成为彼此名正言顺、合情合法的伴侣。 都说一纸证书代表不了什么,爱情在他们心里就够了,可是,很多时候那只是自我安慰,巨大的遗憾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不用别人承认,”杨侃说,“我们自己承认就行。” 他掏出两个小本子,通红的,上面写着“结婚证”三个字:“我在淘宝买的,十块钱一个呢,比真的都贵。” 屈意衡笑了,说了一句:“好用心啊。” 姚湛看了看屈意衡,看出了他眼里的羡慕,伸出手去,手心覆在了屈意衡的手背上,他问杨侃:“那你什么打算?” “就搞个惊喜。”杨侃说,“这事儿暂时瞒着小莫,明天咱们出发去玉龙雪山,我要在那儿求婚,完了你俩吧,我这儿有个东西给你们。” 他拿起刚才被放在地上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色的东西。 “……土死了。”姚湛接过来,跟屈意衡一人捏着一边,打开了那个土味十足的条幅,“恭喜杨侃求婚成功,祝杨侃先生梁小莫先生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屈意衡笑出了声:“挺好的。” “是吧!”杨侃觉得屈意衡懂他,“本来我的计划是拉着这个条幅去民政局门口拍照,那样看着不是更真么,但是既然来这儿了,那就在这儿拉吧。” 姚湛看着那红红火火的条幅,问:“那你想没想过,万一小莫拒绝你呢?” 杨侃摆摆手:“放心吧,不可能的,刚才小莫睡着之前还说要给我生孩子呢,我们家小莫,爱我爱得那叫一个深沉!”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杨侃为姚湛和屈意衡讲述了他家小莫对他如何深情,最后,他是被姚湛赶出去的。 杨侃被赶出去之后,打电话过来嘱咐他们:“明天出门一定一定别忘了带条幅,哥们儿的排面就靠你们撑着了!” 第53章 第 53 章 给人撑场面这事儿屈意衡以前没做过,挺新鲜的,明明是别人要求婚,这一晚上把他紧张得够呛。 早上起床的时候姚湛笑他:“杨侃求婚你都这么紧张,那以后咱俩结婚,你不得紧张得上不了台?” 屈意衡明白,他俩这辈子怕是都等不到结婚的那天,可是姚湛这话,听得他开心。 “有可能。”屈意衡冲他笑笑,先去洗漱了。 往玉龙雪山去的路上,杨侃十分平静,演技非常在线,仿佛只是陪着自己的小男朋友来旅行,一路上东拉西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正在谋划着大事儿。 几个人刚下车,小莫就拉着杨侃背书似的说了一大堆关于这事儿的传说,杨侃竟然老老实实地听着。 他们运气不错,赶上一个人少天气好的日子。 屈意衡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笑,姚湛问他:“笑什么呢?” “我一直觉得杨侃好像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但是他对小莫就真的百依百顺。” “我对你不也是么。”姚湛笑笑,“你说要就要,你说让我慢点我就慢点,我还不够百依百顺吗?” 屈意衡被他说得脸红了,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就往前走,可嘴角还挂着笑。 买了票,杨侃又买了四个小氧气瓶,做好一切准备,上了大巴,往缆车的方向前进。 越往上海拔越高,尽管大家都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都开始有些出现了高原反应。 姚湛担心屈意衡,在他眼里,像屈意衡这种整天闷在家里搞艺术的宅男,能出门旅游已经是极大的突破,身体素质不行,到这种地方来纯属遭罪。 他本来不想让屈意衡来的,俩人在丽江逛逛也挺好,但屈意衡非要来,尤其是知道杨侃要求婚之后。 姚湛隐约能猜到屈意衡为什么执意要来,大概是羡慕。 他抬头看了眼前面的俩人,心里琢磨着,不如自己也安排一下吧,别人有的,他家屈意衡也得有。 他们坐大索道直奔玉龙雪山山顶,谁也没想到高原反应最强烈的竟然是杨侃,而小莫只是稍微有些不舒服,最后几乎是他把杨侃拖下去的。 姚湛嘲笑杨侃:“你还真不是男人。” 杨侃觉得自己都要厥过去了,挂在小莫身上,骂姚湛:“你他妈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不是男人,我家小莫知道就行了。” 骂完了还不甘心,亲了一口小莫问:“宝儿,我是不是男人?” 小莫像看傻子似的看他,笑着让他闭嘴。 姚湛担心屈意衡,不过好在,相对杨侃来说,起码人家屈意衡还能自己好好地站在这里。 一直以来屈意衡都对大自然有一种敬畏之心,甚至很多时候,畏惧更多。 他是习惯了把自己关死在钢筋混凝土制造出来的现代城市里的人,他对人群都已经很畏惧,对更加原始的大自然更是害怕,因为身处这种情景中的时候,会让他有一种自己渺小如尘埃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在被吞噬,在被融解,在被消灭。 此时此刻站在玉龙雪山的顶峰,所有人都在惊诧于这里的壮阔,唯独他,一言不发,望着远方手指冰凉。 姚湛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往他身边又靠了靠,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姚湛担心地问,“不舒服?” 他还以为屈意衡是高原反应强烈,想着要么快点儿下去。 “没有。”屈意衡转过来看他,“我们接吻吧,就在这儿。” 就算今天游客不多,但除了他们也还有其他人,屈意衡问:“你敢吗?” 姚湛笑了,有什么不敢的。 他没回答,直接凑上去吻住了屈意衡的嘴唇,两人的嘴唇都因为低温而冰凉,姚湛轻抚着他的脸,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这里没人认得他们,他们可以不顾任何人的眼光去做自己想做的,去光明正大地对心上人表明爱意。 屈意衡抱住姚湛,觉得那吻抖落了一地的花瓣,铺天盖地的玫瑰花在这个寒冷的地方盛开了。 “你俩干啥呢!”杨侃凑了过来,费劲地喘着气,“抢我戏份啊?今天我才是主角!” 吻得正热烈的俩人听见他的声音才分开,对视一眼笑了。 “不好意思。”屈意衡乖乖道歉。 姚湛问:“怎么着?现在来?小莫呢?” “快点快点,他马上回来了。” 杨侃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小莫在那边跟导游说话,杨侃问:“条幅带了吧?” “带了,不敢不带,怕你把我俩推下去。” “你知道就好。”杨侃拍拍姚湛的肩膀,“哥们儿今天能不能上头条就看你们的了。” 他说完,甩开膀子朝着小莫走了过去,期间,还差点儿摔了。 “cao哈哈哈,”姚湛搂着屈意衡跟着他往前走,大笑着说,“等会儿不会掉链子吧?” 事实证明,杨侃关键时刻还可以。 他们仨人朝着小莫过去,姚湛跟屈意衡像是杨侃的两个跟班小弟,小莫见他们过来,招招手,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杨侃在他面前单膝跪地。 小莫问:“你又犯什么错误了?” 姚湛凑到屈意衡耳边说:“看出来没有?杨侃总跪。” 屈意衡觉得他们这种相处方式倒也挺有意思的,原来真的每对儿情侣都不一样,但大家都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 杨侃说:“哎呀,没犯错误!你对我怎么那么没有信心呢!” 这会儿他们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小莫说:“那你大庭广众的跪什么跪?都看你呢!” “看呗。”杨侃开始翻口袋,“等会儿他们看完了老姚记得收钱。” “……你这是当自己耍猴戏啊!” 杨侃终于在兜儿里找到了那个戒指,他掏出来,打开,还没说话呢,小莫哇得就哭了。 他这一哭,屈意衡吓了一跳。 “没事儿吧?”屈意衡问姚湛。 “没事儿。”姚湛靠着他笑着看热闹,“这是感动的。” “哎呦,宝儿,你别哭。”杨侃也没想到他能哭,赶紧说台词,“我这还没表决心呢!” 小莫骂了他一句,让他有话快说。 屈意衡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群众们已经纷纷拿起了手机。 “宝儿,我知道你一直都挺信不着我的,我整天想,怎么才能让你信我,思来想去的,就只有这招了。”杨侃说,“虽然国家不承认,但我承认,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一结就是一辈子的。你要是觉得不踏实,我名下所有银行卡和店全都交给你,身家都是你的了,你能不能信我?” 小莫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呗,一会儿眼泪再冻上,我还得给你舔化了,怪冷的。”杨侃把他们都给逗笑了。 小莫过去,自己把戒指戴上,同时,专业撑场子的姚湛跟屈意衡扯开了准备已久的条幅。 “恭喜杨侃求婚成功,祝杨侃先生梁小莫先生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那么一瞬间,屈意衡觉得,虽然这事儿挺甜蜜,但尴尬也是真的尴尬,而姚湛,直接低声说了句:“妈的,丢人。” 不是别的丢人,主要是这条幅实在太有年代感,他决定以后他跟屈意衡求婚的时候,绝对不搞得这么土。 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杨侃也如愿成了网络红人,他跟小莫求婚的照片、视频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我国网友也是真的厉害,几个人还没下山呢,他俩的微博已经被人找到了,等到他们回到民宿,已经有人私信来问他们要不要签宣传公司了。 “牛逼啊,”杨侃搂着小莫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坐着,“哥们儿这么帅的吗?” 小莫拿着手机正在看视频,就是当时跟他们一起在山上的人拍的求婚视频,他看得开心,顺手保存了下来。 “杨哥心情好,搓几圈麻将?”姚湛挑眉问了问。 “不搓。”小莫放下了手机,“今天日子特殊,我刚才订了一个qing趣酒店。” 杨侃眼睛都亮了:“我宝儿真是贴心。” 小莫美滋滋地笑了笑,拉着杨侃站了起来,两人往外走的时候,他回头对姚湛他们说:“愣着干嘛?快走啊,**一刻值千金呢!” “我们?”屈意衡一脸茫然,“你们俩玩吧,我们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小莫笑得眉飞色舞,丢下杨侃不管了,过来拉屈意衡:“帅哥,你当然不能凑我俩的热闹,但是,你俩也有热闹啊!” 他又回头叫姚湛:“湛哥赶紧跟上啊,我人美心善,给你俩订的那间主题名字叫——制服诱惑。” “我们真的要住在这儿?”屈意衡站在酒店房间里,觉得后背都是汗。 姚湛看着圆床上摆着的两套衣服,哭笑不得。 一件白大褂,一条护士的连衣裙。 “小莫尺度这么大的吗?”屈意衡咽了咽口水,“我觉得累了一天,我们应该好好睡觉。” 姚湛轻笑一声:“你说得对,但是睡觉前,得先好好解解乏。” 他拿起那条护士群在屈意衡身前比了比:“不错啊,尺码都合适。” 屈意衡的脸红得都要滴血了:“真的要穿吗?” 姚湛看了看他,其实他不想勉强屈意衡:“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也不是不愿意,屈意衡跟姚湛zuo爱的时候,还真没担心过什么,他也并不抗拒穿裙子,只是觉得害羞。 “那你想看我穿吗?” 就这么一句,姚湛已经ying得不行了。 屈意衡低头看了一眼他的dang部,笑了笑,接过了他手里的裙子:“等我,要是换上不好看,我们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就要出发去玩耍了,未来几天都是存稿箱小朋友跟大家见面,每天九点,请各位老板好好爱它,鞠躬,啾。 第54章 第 54 章 屈意衡长得瘦,人也白净,他穿着护士的裙子出来的时候,姚湛眼睛都看直了。 “假发你要戴吗?”姚湛问这话的时候,终于体会到了一次什么叫yu火焚身,他家屈意衡一直讨他喜欢,两人zuo爱什么姿势也都试过,但裙子还真就没穿过。 大概是因为职业的原因,姚湛其实很介意穿着白大褂做这种事,他对自己的职业是敬畏的,觉得身为医生,要尊重那身衣服。 所以,之前索方希不要脸地说幻想姚湛穿着白大褂在办公室干他的时候,姚湛是很气愤的,可今天,他看着这样的屈意衡,非但没觉得别扭,反倒很兴奋。 “你想看我戴吗?”屈意衡刚才是不太愿意走出来的,他穿着贴身的裙子,浅粉色,裹着他的身体露着腿,他不适应,这会儿站在姚湛面前,觉得无比羞耻。 虽然自己觉得羞耻,可姚湛要是喜欢,他还是愿意把假发戴上。 屈意衡觉得自己很多时候可能是那种讨好型人格,不管什么事都先考虑别人喜不喜欢,以前身边那些人,习惯了他这一点之后会干脆不再询问他的意思,直接做所有的决定,可姚湛永远都会先问他的意见。 他手里摆弄着那顶假发,其实最难的不是让他接受自己要戴这个东西,而是应该怎么戴。 “我好像给弄乱了。”他低头皱着眉捋顺着那长长的假发,觉得这东西还真是麻烦。 姚湛上前,拿走了假发丢在了沙发上。 他圈着屈意衡的腰,把人搂进怀里:“不戴了。” 他轻吻着屈意衡的脸颊,柔声说:“你又不是女人,也不是异装癖,我也不好那口,现在已经足够刺激了。” 屈意衡笑了笑,抱住了姚湛的脖子。 他贴着对方,听着对方强劲的心跳,他就知道,姚湛永远爱他敬他。 那个晚上过得的确刺激,这种房间的设计就格外暧昧cui情,隔音效果又好,完全不用担心会被隔壁听见,两个人在里面极其放肆,姚湛甚至逼着屈意衡叫他“哥”。 其实屈意衡比姚湛还大上那么几个月,这声“哥”叫得不合理但却合情,干这事儿的时候屈意衡叫了这么一声,弄得姚湛差点儿当时就“交待”了。 事后,姚湛说:“以后你还是别管我叫哥了。” 屈意衡趴在他怀里问:“为什么?你不是挺喜欢听的?” “喜欢是喜欢,”姚湛笑着捏捏他的pi股说,“但你那么叫我,我容易早泄。” 刚到丽江的时候姚湛吐槽杨侃他们俩,说他们俩的这趟旅行,可能唯一的景点儿就是酒店的大床,结果,自诩为正经人的姚湛在旅行的最后两天愣是没让屈意衡下床,他们跟杨侃那两口子一起,直到最后一天才从qing趣酒店里出来,回民宿取了行李办了退房,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飞机上,杨侃说:“爽啊!” 旁边的小莫靠着他睡觉,一副被折腾坏了的模样。 姚湛骂他是禽兽,杨侃越过他,问屈意衡:“这几天,玩儿得开心吗?” 屈意衡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没说话,红着脸转向了外面。 本来姚湛计划元旦之后再上班,没想到从丽江回来的第二天就被一个电话叫去诊所开工了。 那天屈意衡陪着他一起,去诊所的路上,屈意衡还有些忐忑。 “我跟着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姚湛说,“这人是我大学最好兄弟,家不在c市,这诊所他出百分之七十的钱,另外百分之三十我出,然后平时我在这儿管理,他偶尔过来一趟。” “我不是说这个,”屈意衡说,“毕竟咱俩这关系,还是别让大家知道得好。” 屈意衡没进过职场,以前在这方面没多想过,但经过之前的事情,姚湛因为被传是同性恋甚至不得不放弃竞聘科室主任,他突然就意识到,他们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 姚湛知道他的顾虑,捏了捏他的手说:“别担心,就说你是我朋友,谁也不会多想。” 屈意衡希望是这样,他不想再因为性取向的问题让姚湛遇见什么路障。 “更何况,这次是咱们自己家的生意,谁看不惯,那就打包走人,你不就业不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 姚湛愿意放弃医院的工作来这边,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可以不用顾虑太多,他不想给自己这份感情太大的压力,相对于工作,他更珍惜屈意衡。 工作没了还能找,但爱情走了,再想找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那个作死的胡迪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从家开车到诊所,倒是不算太远,比姚湛以前上班方便多了,两人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停好车,站在诊所外面看了好一会儿。 “还不错。”姚湛之前来过两次,诊所一共三层,已经经营了一阵子,效益也挺好,医护人员都挺年轻,但个个儿优秀,他那兄弟挑人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比我想象得大很多。” 姚湛笑了:“你是不是以为你男人以后是在那种居民楼里的小诊所混日子啊?也太瞧不起我了。” 屈意衡笑笑,没说话。 他还真就是这么以为的,不然也不会觉得那么可惜。 “走吧,进去看看。”姚湛带着他进门,推开这扇门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像是自己开启了另一个人生阶段,还真有点儿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感觉了。 以前屈意衡还以为姚湛从大医院出来之后会轻松些,结果没想到,他比以前还忙了。 作品已经交上去就等着结果出来的屈意衡在家实在无聊,偶尔跟窦郁聪打打电话,问问他那个弟弟的近况,偶尔接一接出版社的应急稿,每天过得都有点儿无聊。 窦郁聪说:“无聊了你回来看看我呗,我都想死你了。” “等过阵子吧,姚湛现在太忙,我得照顾他。” “哟哟哟,这话说得,他都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了,又不是三岁的孩子。”窦郁聪闹他,“你太宠着他可不行。” 屈意衡被弟弟揶揄了一番,也不生气,就甜甜蜜蜜地笑。 “你别傻笑了,”窦郁聪说,“他对你到底好不好?” “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窦郁聪在电话那边叹气:“担心你呗,你啥都好,就是有点儿傻,其实那时候你跟他走了我就开始惦记,怕他对你不好,那我简直就是把你推进火坑了。” 屈意衡被他弟这操心模样逗笑了:“挺好的,而且越来越好了,你刚才说姚湛都是三十多的大老爷们了,我不也是么,不用担心我,你跟程总好好过。” 一说程总,窦郁聪开始嘿嘿笑,屈意衡都不用多问就知道俩人感情好着呢。 “哎,我有个电话进来,先不和你说了。” 平时给屈意衡打电话的人很少,他看了一眼,来电人竟然是老师。 “那行,你忙去吧,没事儿就多给我打几个电话,没多少钱!” “好,我改天打给你。” 挂了窦郁聪的电话,屈意衡客客气气地跟老师问好。 “怎么样?”老师上来就是这一句。 “嗯?什么怎么样?” “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啊?”老师说他,“快去,查邮件去!” 老师这么一说,屈意衡想起来了,12月15号,公布参展作品名单。 屈意衡赶紧从沙发上起来,跑向卧室,打开了电脑。 他说:“老师,我等会儿给您回电话。” “行,”老师停顿了一下,跟他说,“不管结果怎么样,只要你努力了,用心了,咱们就是成功的。” 屈意衡这一路走过来有多辛苦,他的这个老师是最清楚的,现在,对方这么一说,他突然鼻子就酸了。 “谢谢您。” “去查吧,有了结果告诉我。” 屈意衡把手机放在一边,心跳快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有他也没关系,可他还是希望能被眷顾,希望自己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那些幸运的或是不幸的经历在他等待电脑启动的二十几秒钟里,全都涌现出来,他记得自己答应姚湛会告诉他那个纹身的来历,他甚至已经幻想出了当时的画面。 他应该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然后给姚湛讲这个纹身是如何被纹上去的,他希望那个画面能成真。 屈意衡打开网页,登录邮箱。 有时候,明明一切都与平时无异,但因为心境不同,总觉得这一刻是特别的,就像,每天都一样的网速,今天却好像在登录邮箱的时候格外缓慢。 几秒钟变成了几个世纪,屈意衡觉得自己从黑发等到了白头。 邮箱登录了,收件箱的地方显示有十几封未读邮件。 他平时很少发邮件,看也不看,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自己苦苦等待着的那一封。 他握着鼠标点上去的时候,手都在发抖,点开,等待列表出现。 然后他眼泪就流出来了。 屈意衡点开那封邮件,看着上面的内容,从无声流泪变成了泣不成声。 虽然很渴望成功,但其实,他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他以为曾经老师说的天赋和灵气早就离开他了,他以为自己再怎么努力画好也不会再有机会了,但是,他入选了。 他拿起手机,拿起钥匙,穿上大衣,冲出了家门。 这个消息他要当面告诉姚湛,他终于可以确定,他不是没用的废物。 第55章 第 55 章 当你迫不及待要见到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觉得路变得格外漫长。 屈意衡跑出小区,打车直奔姚湛的诊所,去的一路上,他的手心一直在出汗,半途中,猛地问自己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他用手机再次查阅邮件,反复确认每一个单词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作品确实入选了。 他突然想起14年前自己的作品第一次入围,那时候他并没有进入最后的展出,时隔这么多年,中间隔了两届,规则改了,时间变了,展览的艺术馆换到了另外一个国家,而他也从19岁走到了33岁。 很多很多年前有个人开玩笑似的跟他说梦想就是用来破灭的,他深以为然,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并非如此,梦想是用来支撑他更好地走下去的。 姚湛的诊所就在眼前了,屈意衡付了钱,下了车,依旧是跑着进了诊所。 他之前来过两次,姚湛给大家介绍说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一进门,前台接待处的女孩见了他就热情地笑着打招呼。 “衡哥,你找姚主任?” 这里的人都管姚湛叫姚主任,之前跟窦郁聪打电话的时候说起这件事儿,窦郁聪回吐槽这称呼显老,但屈意衡知道,这是对姚湛的补偿,明明他现在应该是大医院的科室主任。 “他在忙吗?”屈意衡在前台站住,他家姚大夫还真不是想见就能立刻见到的。 “今天患者有点儿多,最近流感很严重。”女孩说,“你到他办公室等他吧,我去告诉他一声。” “没事儿,别跟他说了,我不急,我去等他。”屈意衡怕因为自己来了惹得姚湛着急,给人看病这事儿,得耐心和细心。 他直接往三楼去,姚湛的单人办公室在那里。 屈意衡推开挂着“主任办公室”的玻璃门,进去后先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他刚刚太急着想见姚湛了,这会儿终于稍微平静了些。 一口气一杯水下肚,屈意衡丢掉纸杯,给老师打电话。 他突然有点儿羞愧,老师明明说了有消息告诉他,可真的查到之后,第一时间他只想着姚湛。 他想立刻跟自己最爱的人分享自己最幸福的瞬间,就好像,一份幸福两个人一起分享就能加倍一样。 电话通了,老师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激动得在电话那边哭了起来,五六十岁的人哽咽着说:“孩子,你总算没辜负自己,没浪费了这一身的才华。” 后来的屈意衡一点儿都不敢去想什么才华不才华的问题,好几年里,他画不出像样的作品,他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词。 可是现在,他终于又能挺直了腰板告诉别人自己是个用画笔吃饭的人。 “老师,谢谢您。”屈意衡真心感谢这位老师,如果不是他,不可能有屈意衡的今天。 “要是真感谢我,以后就继续努力,一次的成功只能证明你站起来了,但你需要的不仅仅是站起来,明白吗?” “明白。”屈意衡笑着说,“站起来,然后向前跑。” 人生总有跌倒的时候,不管是自己失误摔倒还是被人绊倒,重要的是还有勇气站起来朝着前面跑,一蹶不振只会抱憾终身。 挂了电话,屈意衡站在窗前,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外面,那些车来车往和来去匆匆,然后等着他的姚湛过来和他分享自己最幸福的时刻。 姚湛忙完的时候,助手给他订的外卖都已经凉了,他原本打算找个地方随便吃一口,但前台的女孩过来说:“姚主任,衡哥在楼上等你。” 姚湛完全不知道屈意衡来了,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来的,前台的女孩说:“两三个小时了吧。” 他拎着外卖的袋子上楼,推开门的时候只看见了屈意衡的背影,对方站在窗前,像是在发呆。 “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 屈意衡吓了一跳,终于回了神。 他转过来看着姚湛,眼角带笑,嘴角上扬。 姚湛见他这样,关好门,把手里的袋子放下,过去亲了他一下:“今天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姚湛,”屈意衡拉住他的手,“我入选了。” 姚湛对于屈意衡的那些事不甚了解,但知道他画了一幅画,送去参加一个类似比赛一样的活动。 “入选了?”姚湛还没搞清楚这个展对屈意衡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毕竟,屈意衡那些被藏起来的过去,迟迟没有讲给他听,“恭喜你。” 他的恭喜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看得出来,因为这件事,屈意衡很开心。 “这个展五年一次,国际性的,入选的作品都可以参加展出,我上一次入围但没有入选,那已经是14年前了。” “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展。”姚湛是真的不懂。 屈意衡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笑了:“是的,虽然你可能搞不清楚这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姚湛抱住他,轻吻着他,带着些疼惜。 他能感受得到屈意衡有多热爱他的艺术,也能感受得到在创作中的屈意衡有多陶醉,当然,他也发现了在两人相处中,很多时间里屈意衡在因为创作而困惑,他不止一次想,那个迟迟不肯说明来历的纹身一定跟他的创作有关。 大概是因为在这方面两个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屈意衡从来没有尝试着让姚湛去了解他的这个世界,与其说是不愿,不如说是不敢,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屈意衡都开始无法理解自己的世界了。 可是现在,他终于可以底气十足地牵着姚湛的手走进去,告诉他自己对创作如何充满热情,对艺术如何充满敬畏和热爱。 他终于可以开始带着姚湛一步一步在他的艺术地图里行走,不用担心自己不够资格把爱人引进来。 屈意衡说:“跨年那几天你有时间吗?陪我一起去看展,好不好?” “没关系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坐下一趟航班。” 两人下午的飞机,中午的时候姚湛还在单位忙活,屈意衡来找他,准备直接从这边去机场,结果,因为姚湛实在走不开,出门的时间比预计晚了半个多小时。 “那整个计划就都打乱了。”姚湛有些抱歉,“对不起。”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赶得上看展就好了。” 年底最后几天,姚湛安排妥当了一切,跟着屈意衡前往巴黎,两个人最主要的目的是看展,那个会展出屈意衡作品的艺术展。 不过,既然去了肯定不能只是看个展就回来,刚好赶上跨年,他们打算在那边多玩儿几天。 出门晚了,但好在路上不赌,两个人到机场办完值机手续过完安检,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 这一次出行对于屈意衡来说意义重大,心情也比上次他们四个人去丽江更紧张和兴奋。 姚湛看出他的焦虑,跟他开玩笑:“怎么办?要去见证我宝贝儿的高光时刻了,我这个粗人突然觉得配不上你了。” 屈意衡靠着椅背笑:“别闹。” “真的。”姚湛凑过去,两人离得很近,任谁看了都觉得暧昧,他说,“你以后会不会嫌弃我?我可是个连世界名画好在哪里都不知道的艺术盲流。” “没关系啊,不懂的人很多,没有人什么都知道的。”屈意衡被他闹得真的以为姚湛在担心这个,还安慰他,“如果非要这么说,那很多医学常识我都不懂呢,我也配不上你了。” 姚湛看着他笑,越看越喜欢。 他旁若无人地握住屈意衡的手,在对方手背上画了一个心。 “你懂我就行。”姚湛说,“我虽然不懂艺术,但是我希望我能懂你。” 爱也好,喜欢也好,信任也好,珍惜也好,在这中间还隐藏着一个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懂得。 相爱不一定懂得,在一起的两个人,虽然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完全不同的喜好,完全不同的追求,但如果他们彼此懂得,那爱才更难得。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姚湛说。 屈意衡:“什么?” 姚湛笑了笑:“这次展览之后,你就算是业界大佬了吧?那你以前送我的那幅画,是不是瞬间增值了?” 屈意衡不好意思地笑:“我不知道。但艺术是不能用金钱去衡量的。” “对,”姚湛说,“艺术不能用金钱衡量,更何况,那个luo男可不仅仅是艺术。” “什么?”屈意衡没懂他。 姚湛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挑着眉说:“那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不仅仅是艺术,还是你对我的爱。” 艺术不能用金钱衡量,爱更不能。 姚湛搞不懂艺术中的各种流派,弄不清楚那些名画到底好在哪儿,可是,只要是屈意衡的,对他来说就是最无价的珍宝,是他攥在手心里亮晶晶的星星,哪怕屈意衡没有入选,哪怕屈意衡的画只是印在发行量不高的杂志上,哪怕摆在画廊里无人问津,可对他来说,这些诞生于这个人笔下的作品,就是世上最难能可贵最难得一见的名画。 “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画个人体彩绘?”姚湛说,“我这个人胜负欲很强,在这方面,也不能输给那个小垃圾胡迪。” 屈意衡笑了,低声抱怨他:“你怎么幼稚得跟小孩儿似的,和他计较什么呢?” “那你到底给不给我画?”姚湛凑到他耳边,“或者,你要是信得过我,我给你画,在你屁股上,画一颗我的心。” 第56章 第 56 章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两个人靠着彼此入睡又醒来,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薄薄的毯子下面,屈意衡跟姚湛的手始终握在一起。 姚湛有种感觉,像是去参加自己爱人的授勋仪式,他身边这个总是小心翼翼又永远不太自信的人这次之后,大概能慢慢接受自己其实是个很优秀的人这个现实了。 这挺不容易的。 有一段时间姚湛跟医院的一个特聘心理咨询师关系还不粗,两人偶尔聊天时,姚湛说自己不会安慰人,别人遇到什么挫败,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对方觉得好一点儿。 那时候,那位心理咨询师说:“当一个人遭遇挫败的时候,能让他好起来的只有他自己,那种失败感是从内而外的,别人无论怎么告诉他其实他很不错也挽救不了他对自己的不认可。” 所谓自信,是自己真的对自己建立起了信心,这一点,别人再怎么努力都未必帮得上忙,就像姚湛恨不得每天贴着屈意衡的耳朵说一遍他很优秀,但对方还是不相信。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屈意衡,看向外面的世界时眼里也是闪着光的。 他们下飞机的时候正是傍晚,两人先去了姚湛提前预定的酒店。 12月末的巴黎比c市稍微暖和些,屈意衡跟在姚湛身边,突然觉得很恍惚,他一个没事的时候足不出户的人,现在竟然跑了这么远来看展。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画展有他的作品,他才不会来。 很久以前屈意衡看过一部电影,主角是一个对巴黎十分向往的年轻人,在那部电影中,身为作家的主人公在巴黎竟然被带到了一个派对上,更神奇的是,他在派对上遇见了海明威、菲茨杰拉德等人,那是一趟奇妙的旅程,屈意衡觉得自己好像也是来这里赴宴的,他将在这里遇见毕加索、达利和高更。 他们到了酒店放下行李先预约了晚餐,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屈意衡一直以来都觉得每座城市其实都大同小异,但那也仅限于国内而言,当你离开一个国家到了另一个国家时,文化上的差异总是让人意外又欣喜。 他们俩走在路上,感受着异国的晚风。 姚湛说:“还真没想到,咱们俩跑这儿来了。” 想起上次出来旅行,本来计划着到国外度假,结果变成了四个人的丽江游,那次出去玩的几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qing趣酒店度过的,这么想来,还挺没出息的。 屈意衡笑笑说:“我也没想到。”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远处走过的人:“如果我的作品没入选,或者说,我现在还是一个人生活,大概我根本不会来。” “你这话是不是意味着,我跟你的艺术可以平起平坐了?”姚湛虽然不懂艺术,但也能明白,在他们这些人心里,艺术是至高无上的,先是艺术,再是爱人,姚湛也不去争宠,但要是有幸能跟艺术在屈意衡心里搞一个并列第一,他就当是额外奖励了。 “你还吃这个醋?” 屈意衡偷偷地勾了勾他的小手指:“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画不出来好作品。” 他不是在恭维姚湛,不是在故意哄人开心,这是实话,因为这幅入选作品的灵感就是在两人zuo爱时萌发出来的。 姚湛是个大功臣。 “行吧,”姚湛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那我就收下今日份的示爱了。” 两人在巴黎的街道相视一笑,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浪漫的花香。 姚湛说:“不愧是浪漫之都,我现在看着你,恨不得变出一整座城市的玫瑰来。” “变那个干嘛?” “求婚啊。” 屈意衡惊讶地看向他,姚湛笑笑,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不过也就那么说说,咱现在手里没有玫瑰也没有戒指,不能这么草率就求婚,怎么也得比杨侃有排面。” 屈意衡低头笑笑,心里有了个小算盘开始噼啪作响。 海明威把巴黎比作“流动的盛宴”,屈意衡觉得巴黎是浓度很高的红酒,当然,调酒师是姚湛,这位调酒师调出来的酒让他还没喝就已经微醺了。 来之前,屈意衡幻想过很多次两人在这里旅行的画面,现在,那些幻想竟然都成了现实。 因为姚湛,屈意衡的旅行变得浪漫又自在,每一帧都奇妙且珍贵。 他们走过著名的香榭丽舍大道,去了名声在外的同性恋夜店letango,甚至还跟着当地人参加了一次公园的活动, 姚湛知道屈意衡的喜好,特意安排出时间陪他逛各类艺术馆,看着屈意衡沉浸在一幅幅传世作品中时,姚湛心里也是难得的平静和满足。 屈意衡作品展出的日子是新年第一天,他们俩的计划是1号去看展,2号就返程。 画展前一天,也就是31号的下午,姚湛跟屈意衡无意间走到了书信手稿博物馆,这是他们计划之外的行程,屈意衡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屈意衡记得姚湛家阁楼的书架上有一本菲茨杰拉德与妻子泽尔达的书信集,他原本对此是不感兴趣的,但那时候第一次去姚湛家,对方上班了,他在家里无聊,把书架上仅有的几本文学类书籍都给看了,最后看的才是这一本。 他以前总是以为书信集都是些无穷无尽的絮叨和琐碎的生活碎片,却没想到,那本书带给他的震撼甚至超过了之前看的那几本小说。 屈意衡永远记得泽尔达写给菲茨杰拉德的信里写到她在接到菲茨杰拉德电话之后的两个小时里都好像怀抱着他的爱,“像抱着一把太阳伞,生怕一撒手就摔倒了”。 那时候他抱着这本书,躺在阁楼柔软的地摊上,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包裹着他,而他想着的是那间阁楼的主人。 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姚湛的爱就已经蔓延到了全身,爱意融进了血液,只是他没有去刻意追究。 当时他有一种冲动,想写封信给姚湛,然后藏在阁楼书房最隐蔽的地方,看看姚湛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它。 不过后来他没写,一拖就到了现在。 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在这间博物馆里,他们看着那一封封或者柔情或者深刻或者冷峻或者激昂的手稿,看着那些泛黄到看起来无比脆弱的纸张,突然觉得自己正走在时光隧道里,他们遇见了很多伟大的灵魂,听见了很多奇妙的声音,震撼过后,回过神来,看向对方的时候,竟然真的有些恍惚。 姚湛笑着问他:“想什么呢?” “想给你写封信。” 想把所有要说给你听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情话都写在纸上,希望那张纸永远不腐坏,无论是十五年还是一百五十年,都完好地保存着,让它和以后发现它的人共同见证自己对你的爱。 “姚湛,我觉得写信好浪漫。” “那我们也写。”姚湛牵着他的手,两人慢慢走出这间博物馆,他说,“咱们这就买纸写信去。” 跨年的这个晚上,屈意衡跟姚湛没有去参加那些跨年活动,而是回了酒店,各自趴在桌子上给彼此写信。 外面很热闹,还有半个小时巴黎就要进入新年,而这个时间,中国早就已经跨入了下一年。 屈意衡觉得再不会有比这更浪漫的时刻了,在新旧交接的时候,他坐在台灯下面把自己所有的爱意付诸笔尖和纸页,让它们把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心事转述给他的爱人听。 姚湛在房间里放了音乐,一首上了年纪的爵士乐,这让这个夜晚更加浪漫。 在信的最后,屈意衡引用了菲茨杰拉德写给妻子泽尔达的一句话:只要有你的爱,万事皆有可能,我伫立于成功的沃土之上,惟一的信念与希望就是你与我同在。 在这个夜晚,他终于开始明白,原来人生来就是在寻找,寻找一个能把残缺的自己拼凑完整的人,然后,一脚泥泞的他从此走上了光辉的正途。他们并着肩,牵着手,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走,在这被称为“人生”和“爱”的旅途当中,两个人也愈发真实愈发丰满愈发充盈愈发充满希望。他以前一直在寻找这样一个人,如今才真正找到。 就像屈意衡说的,要不是因为有姚湛,他不可能再画出好的作品,他何其有幸,在跟那个人失散了十五年之后,又走回了对方的身边。 放下笔的时候,屈意衡发现信纸上竟然有泪痕,在写信的过程中,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哭。 他没有写任何有关过去辛苦难捱的故事,他哭只是因为感激。 屈意衡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他在信封上写:给我最爱的人。 右下角,他标注了日期。 写完的一瞬间,外面有钟声响起,新年来了。 姚湛也抬起头来,转过来看向屈意衡,他说:“宝贝儿,新年快乐。” 屈意衡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俯身下去跟对方接吻。 姚湛抱着他倒在了床上,两个人紧紧相拥,在新年来临的第一分钟,吻得柔情且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有你的爱,万事皆有可能,我伫立于成功的沃土之上,惟一的信念与希望就是你与我同在。——这句话引用自菲茨杰拉德与妻子泽尔达的通信集《亲爱的,和最亲爱的》 第57章 第 57 章 屈意衡从来没有向姚湛透露过自己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在他创作的那段时间里,始终保持着神秘。 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可以牵着恋人的手走进展馆,走向自己的作品,然后骄傲地告诉他:“这幅画是因为你我才创作出来的。” 来看展的人很多,但很安静,所有人都静静地享受着这场艺术盛宴。 屈意衡带着姚湛一起寻找他的画,从门口一路沿着挂着画的墙壁走过去,姚湛虽然看不懂太深层次的内容,却能隐约感受到每幅画传达出来的力量。 他们在一幅画前面站住了脚步。 姚湛先是莫名地看了一眼屈意衡,随即恍然大悟,转过头去看那幅画。 说真的,他看不太懂,层层叠叠的油彩,左下角有几缕发丝。 他说:“问个很蠢的问题,这是什么意思?” 屈意衡站在他身边笑:“你看看这幅画的名字。” 姚湛往前半步,看见下面的介绍写的是“blowinginthewind”。 “答案在风中飘扬?”他想起屈意衡肩膀上的纹身,隐约觉得有什么要浮出水面了。 屈意衡点了点头:“还记得那次在我学校的墙上看到一幅画吗?标出的名字叫《雨中》,但是我说,它原本叫《答案在风中飘扬》?” “记得。”姚湛当时还觉得奇怪,那幅画画得是雨中的街道,名字叫《雨中》直观又恰当,可屈意衡却说名字不对。 他那时候就好奇,可屈意衡一副不想提及的样子,他便没再多问下去。 “那幅画是我大三那年一个很重要的比赛的获奖作品,原画是我大二时画的。” 姚湛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幅画的署名并不是屈意衡。 “那时候我有一个老师,非常欣赏我,我每次画完一幅画都会拿给他看,他会很耐心地给我指出我的问题。”屈意衡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画,“一开始我们相处得非常好,他也骄傲于我的进步,他有一间自己的画廊,会把自己的,还有他学生的一些画都挂在那里出售,有一次,一个好像蛮有地位的人来选画,他给对方力荐自己的新作,但对方却选中了我的。” 姚湛大概能猜到之后的发展,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师却开始心态失衡。 以前总听说“文人相轻”,其实各行各业都是这样的,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晚辈超越自己,哪怕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学生。 屈意衡说:“其实那件事对我来说确实挺开心的,那是对我能力的一种认可,而且那个人给的钱很多,对于还是学生的我来说,真的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我为了感谢老师,把那笔钱全都拿去给他买了礼物,他收下了,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可是后来我们的相处越来越奇怪,我拿作品给他看,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耐心指导,而是不停地讽刺我羞辱我,他说我骄傲了浮躁了,说我没有灵气了,说我不认真、敷衍了事,说我还不如几年前画得好。” 屈意衡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姚湛再清楚不过。 他这样的人在自己最热爱的领域被人贬低得一文不值,该有多难过。 他握紧屈意衡的手,以此来安慰他。 “我这个人很要强,当我被人否定的时候,就会比以前还努力,想证明自己其实可以做好。我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只有当别人都喜欢我都觉得我很优秀的时候,我才能稍微觉得自己是个还算不错的人。” 这是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明显表现,姚湛越听越觉得心疼。 他开始后悔当初大学的时候没再努力一下联系到屈意衡,他会幻想,如果当时他在,是不是屈意衡会觉得好过些。 “大概像我这样的人,太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了,所以,十句夸奖也抵不过一句斥责,我每天被那位老师嫌弃,逐渐就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而我这个废物画出来的东西全都是垃圾。”屈意衡闭上眼,回忆着那段时间,“很痛苦。我越是努力就越是觉得痛苦,我总觉得我能超越自己,可是每一次得到的评价都是摇头。” 姚湛揽住他的肩膀,捏了捏,心里难受得不行。 “我一直都很信任那位老师,所以当时真的把他的话当圣旨来听,他说我画得不好,我就觉得我确实画得不好,每天都经历着别人的否定和自我否定,时间久了,心态也就崩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很久,那些日子真的很难熬,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会害怕,看见画板也会害怕,甚至一度不敢拿起画笔。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些画具,觉得毫无才华的自己侮辱了它们。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彻底对人都失去了信心。”屈意衡说,“学校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是我那位老师画得没错,可是,我是大二时拿给他看的,他在我大三时参加那个比赛,用几乎一样的画,拿了奖。” 屈意衡扭头看向姚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姚湛终于懂了屈意衡为什么当时说那幅画原本叫《答案在风中飘扬》,因为他给它取的名字是这个。 而那个《雨中》,是剽窃。 “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去找了那个老师,结果不仅被羞辱,还被反咬一口,他当着其他老师的面说我……总之,那个老师从那天开始宣布我不再是他的学生,跟我划清了界限,他甚至说,这个圈子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屈意衡笑了笑,“十多年了,现在我还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在做什么。” 最后这一句,实在很解气。 姚湛仿佛能看见屈意衡曾经被人踩在泥土里,而后又艰难地爬了起来。 “后来我的另一位老师一直在鼓励我,他应该和你一样,都是我的贵人,如果不是你们,我的作品不可能在这里被展出。” “那你肩膀上的纹身,就是那时候纹的?” 屈意衡点了点头,这些事,他瞒了姚湛这么久,目的就是希望再聊起这些的时候,他能以一个成功者而不是失败者的形象站在对方面前。 他知道自己总是太软弱,总是被姚湛护着,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想让自己更强大。 “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每天听着这首歌度过,‘一个人要抬头多少次,才能看见天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哪怕外面晴空万里,我也觉得黑云压城,我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遭遇这些,我被人否定被人欺骗,被我最信任最尊敬的人如此对待,我不停地想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得不好,我也不停地问,我到底应该往哪里走。” “那首歌唱:theanswer,myfriend,isblowinginthewind.” 过去的故事讲完了,屈意衡对姚湛说:“这幅画是有一次我们zuo爱的时候突然来的灵感。” 姚湛惊讶地看向他,屈意衡和他对视一眼,满眼都是浓情和蜜意。 “所以说,因为你才有了这幅画。”屈意衡告诉他,“这幅画叫《答案在风中飘扬》,它想表现的是一个迷茫的年轻人,站在呼啸的风中,不知道如何定义自己,不知道应该往哪儿去。他思考着关于灵与肉的问题,人到底应该受灵魂的支配还是**的支配。” “没有人能给他回答,”屈意衡说,“答案在风中飘扬,需要他自己伸手去捕捉。” 至此姚湛才看明白,原来这幅画大面积的色彩都是风。 “那时候我们zuo爱,我总会有一种被撞击的不仅仅是我的身体的感觉,每次你在我身体里动,就好像牵连着我所有的神经,你的进入和离开,都深深地影响着我除去**之外的那一部分。”屈意衡说,“就是那种感觉才诞生了这幅画。” 姚湛笑了,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所以说,你在画画的时候,其实一直在回忆我们zuo爱的感觉?” 屈意衡耳朵发烫,但还是点了头。 离开展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巴黎又下雨了。 雨不大,他们牵着手走在街头,没有打伞,感受着雨和风。 姚湛问他:“喜欢这里吗?” “喜欢。”虽然没有遇见毕加索也没能和高更喝一杯咖啡,但屈意衡还是很喜欢这里,梦幻又浪漫。 “喜欢我吗?” 屈意衡扭头问他:“你觉得呢?” 一阵微风吹过去,两人脸上都粘着雨水,姚湛说:“你爱我吧?” 屈意衡问他:“那你呢?” “咱们俩,彼此彼此吧。” 这答案,再甜蜜不过。 “那既然这样,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屈意衡打开随身背着的双肩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信?”他们俩在跨年的时候给彼此写了信,但说好了回去再看。 “不是。”屈意衡说,“你打开看看。” 姚湛接过来,先捏了捏厚度:“红包吗?” 他开玩笑似的说。 屈意衡点点头:“真的是。” 姚湛不信,打开了那个信封。 信封里装着的是两个结婚证,纯手绘,还画着他们俩的头像。 屈意衡说:“我已经签完字了,你呢?愿意和我结婚吗?”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嗷 第58章 第 58 章 姚湛一直以为这句话应该是他对屈意衡说出来的,却没想到被对方抢了先。 雨水变成了花瓣,雨声变成了音乐,姚湛把人搂在怀里,不管不顾地接吻,吻过之后,他心满意足地说:“那以后,你是不是要管我叫老公了?” 路过的人在冲着他们吹口哨,两人看过去,那也是个亚洲人,对方指了指姚湛手里的“结婚证”然后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一段被陌生人祝福了的“婚姻”,姚湛暗自计划,以后的每一年都要来这里庆祝结婚纪念日。 “求婚”成功的屈意衡跟姚湛牵着手往酒店走,姚湛问他:“怎么想的?抢了我的戏份。” “计划了好一阵子,”屈意衡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拥有婚姻的,它不属于我们,我们也不属于它。这很遗憾没错,但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两个人相爱,是否有一纸证书并不重要,那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可是之前杨侃跟小莫求婚的事很触动我,我想要这么一个形式。” “那咱们俩还缺一场婚礼。”姚湛跟他十指紧扣,心里膨胀得不行,他能感觉到身边这个人对他的爱,“这件事交给我吧,别人有的,咱们也一样不能少。” 姚湛这个人就是倔强,认准了就一定要做,既然屈意衡在意这个,他就全力以赴去满足,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让自己的另一半开心幸福更重要的呢? 如果说爱情真的是一场催眠,那被催眠的人,其实很幸福。 离开巴黎的时候,屈意衡是有些不舍的。 在这里的几天他们仿佛是生活在世外桃源,毕竟远离自己熟悉的土地也能暂时抛下那些包袱,可就像是梦终会醒,旅行也终会结束,他们不是流浪诗人,而是必须踏上归程的旅人。 姚湛说:“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再来吧,以后每一年都在这里跨年,你每年写一封情书给我。” 屈意衡听了一愣:“你已经看过了?” 姚湛心虚地笑笑:“忍不住嘛。” 两人原本是约定回去再看,可爱人的信在手里,哪儿忍得住。 屈意衡也笑了:“其实,我也看过了。” 姚湛在信里写如果能把人生重新走一次,他要在中学时代第一眼看见屈意衡的时候就去跟他表白,要在那些已经失去了的春夏秋冬陪着他去画画,在那些已经过去很久的年轻岁月牵着他的手赶跑所有的追求者。 姚湛写:我希望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能在你身边,把我的肩膀给你靠,把我的手给你握,你要是愿意,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是我的就够了。 看这封信的时候,屈意衡躲在浴缸里哭得稀里哗啦,那时候姚湛在外面催他,问他什么时候睡觉。 被爱着的感觉好得有些过分,屈意衡握着信纸,幻想着如果十五年前两个人就在一起,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象不出来,但他知道,他们现在就很好,很知足。 从巴黎回来,屈意衡突然就忙了起来。 以前那些只找他救急的出版社竟然要跟他约稿一整本画集,当初只肯给他知名画师十分之一稿酬的编辑来问他可不可以出一本谈话集。 对于他们的行为,屈意衡其实完全能理解,出版社很多时候并不是看你的作品究竟有多少价值,而是看你这个人能带来多少收益。 只是,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时间让屈意衡有点儿不知道怎么招架。 “势力!”姚湛不乐意了,“太势力了,当初你没钱吃饭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多给几百块稿费?” 屈意衡抱着抱枕笑着看他:“你不要这样,以前没人知道我是谁,没办法给他们带动销量,很正常。” 屈意衡脾气好,什么都理解、接受,可姚湛看不惯,总觉得以前他家屈意衡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坐过去,搂着他的大艺术家问:“那你答应他们了吗?” “没有。”屈意衡说,“我只想安心画画,至于赚钱,我的画现在很值钱。” 姚湛抱着他笑:“是,现在我妈不能再说你要靠我养了。” 屈意衡一愣:“你知道了?” 之前姚湛妈妈来找屈意衡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屈意衡一次都没跟姚湛提起过,他不能挑拨人家母子之间的关系。 “你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姚湛疼惜地在他颈间蹭了蹭,“我妈要是不说漏嘴,我都不知道你们见过面。” 屈意衡也叹了口气,拍拍他:“不要和你妈妈吵架,她也是为了你。” 姚湛闭着眼,轻轻地嗅着爱人发丝的香味,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运气好,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何德何能遇见这样的屈意衡。 “我会好好护着你。” 屈意衡在他怀里蹭了蹭,笑着说:“好啊。” 一月份一到,年关也近了,屈意衡因为那个画展,开始广受关注,很多人联系不上他,就联系了他的老师,有人要买画,有人要跟他谈合作,也有人提出要赞助他办巡回画展。 老师很开心,说他总算熬出头了,问他对这些有什么想法。 屈意衡说:“老师,可能我又会让您失望,但是,这些人,我真的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应对,我只想安安静静在家里画画。” 老师听了他的话,不怒反笑,对他说:“你要是因为这个就浮躁起来,那我才是真的会失望。这么多年,我最看好的一个学生就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屈意衡不敢乱猜,便问:“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是站在艺术这一边的。”老师说,“有些人,他创作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为了名利,那样的人很容易迷失,但我知道你不会,你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才是永恒的。好孩子,老师很欣慰。” 人生路漫长,名和利有来有去,唯有自己才能陪伴自己一生,唯有艺术本身才能永垂不朽。 屈意衡开始新的创作,这一次,这幅画,他不为了参展,不为了售卖,而是给他爱人的新年礼物。 还有半个月就是农历新年,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屈意衡觉得这很重要。 c市的一月下旬开始接连下雪,一个星期,雪就没停过。 腊月二十九,诊所还没休息,姚湛刚送走一个患者,他妈就打来了电话。 “明天几点回来?” 姚湛一愣,这才意识到明天就是春节了。 “还不知道,”姚湛突然有些纠结,随口应付说,“我尽量中午回去吃饭。” 中午去陪他爸妈,然后下午就能回家去陪屈意衡。 倒不是说他有了爱人就忘了父母,问题是,在这边,屈意衡只有他一个,别人合家欢聚喜气洋洋地过年,让屈意衡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度过,姚湛实在做不出这种事儿。 “行啊,”姚湛妈妈听儿子说回来,心情大好,毕竟上次见面因为她不小心说出了自己见过屈意衡的事儿闹得不欢而散,那之后儿子再没回家,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两句,“那我让你爸提前准备好,你回来咱们就开饭。” “嗯。”姚湛心不在焉地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琢磨着怎么跟屈意衡说这事儿。 他在这边纠结呢,屈意衡在家接到了他弟的电话。 “我今天放假了!”窦郁聪心情相当不错,语调都比平时高了几度,“你干嘛呢?” “明天过年,我收拾一下家里。”从巴黎回来之后屈意衡就搬到了姚湛这边,之前租的那套干脆给他专门画画用,当做工作室了,前几天他整天泡在那里,现在眼看着过年,家里乱糟糟的,姚湛又忙,没空收拾,只能他来。 “哎呦,可真出息。”窦郁聪永远都忘不了他刚搬到他哥那儿去的时候屋子里乱成什么样,“爱情还真是魔鬼,把我哥都变成田螺姑娘了。” 屈意衡笑了,让他别胡说八道。 “你春节怎么安排?”窦郁聪问他,“去姚哥家里吗?” 说到这个,屈意衡沉默了片刻,他跟姚湛还没聊起过这事儿,但他心里清楚,姚湛得回家,而那个家,不可能欢迎他。 “不去吧,”屈意衡说,“这种事父母不好接受,大过年的,我别去给人添堵了。” “哎,你早说啊!”窦郁聪抱怨,“这么着吧,我等会儿让鹤童看看机票,明天我们俩过去陪你。” “你们俩过来?程总那边方便吗?” “怎么不方便?他爸妈都移民了,他也一个人,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来不来,但是刚一琢磨,我怕姚哥到时候舍不得你,反正我们俩没什么事儿,他还没去过c市,就当去看看雪景。” 屈意衡原本纠结成一团乱麻的心突然舒坦了,虽然他习惯了一个人,但是,春节这个日子一个人过,怎么都显得很可怜。 而且有窦郁聪他们陪着,姚湛也不会担心他,也能跟父母过一个好年。 “行,”屈意衡说,“程总有什么喜欢吃的菜,你先跟我说说,我等会儿去超市买食材。” “那行,等会儿我给你发信息,你按着我给你的清单买,他挺挑食的,这个弟媳妇儿你就多担待点儿!” 屈意衡被“弟媳妇儿”这个称呼逗笑了:“好,那我等着你们来。”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三! 第59章 第 59 章 姚湛以前一直觉得单位那边才是他最大的“身不由己”,可是换了工作之后,突然明白,其实在他跟屈意衡的这段关系里,最难解决的是父母那边。 工作,可以换。 可是父母,说“换”这个词太不合适,想都不能想,只能慢慢劝,慢慢磨合。 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姚湛他妈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但姚湛他爸根本就拒绝和他谈这件事,其实,在生活中,任何事只要有沟通的余地就还好,怕的就是这种连沟通的机会都不给的。 腊月二十九这天,姚湛回家很晚,他回去的时候屈意衡正抱着一本书躺在沙发上看,见他回来,立刻起身问他吃没吃晚饭。 看着这样全心全意为他的屈意衡,姚湛有些愧疚。 他抱着对方,想说句抱歉的话,但又不希望屈意衡为此担心,最后,忍住了,亲亲他爱人的耳朵,轻声说:“你怎么还不睡?” 屈意衡知道他辛苦,拍拍他,安抚似的说:“在等你,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怎么都行,说睡就睡,失眠也不会是因为谁,习惯了一整天都按照自己的节奏度过,习惯了只考虑自己,但是,自从有了另一半,两个人住在一起,有半颗心就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在做任何事的时候会考虑那个人,计划里永远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对方不回来就饭不愿意吃觉也不想睡,一定要他在,才觉得踏实。 这是正在爱着一个人的感觉。 “你晚上吃的什么?”姚湛知道屈意衡自己在家的时候吃饭都偷懒,之前就觉得他太瘦,还想着他们在一起以后得把人养胖点儿,可是,他自己忙,根本不顾上屈意衡,在一起几个月了,还是老样子。 “楼下的砂锅粥。”屈意衡说,“本来不想吃的,但是实在无聊,你说回来得要晚一点,我就出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跟姚湛在一起之后,屈意衡也改变了不少,虽然还是很闷,宅得让人难以置信,但偶尔会愿意出去透透气了,而且,他搬到姚湛家之后,每天都必须得去之前住的房子画画,那里现在是他的工作室,出门是免不了的了。 姚湛觉得这样才好,整天闷在家里一点儿新鲜空气都不接触不到,人是要闷坏的。 “好吃吗?”姚湛搂着他倒在了沙发上。 “还可以,”屈意衡说,“我回来之后找到了砂锅粥的做法,以后可以给你做。” 姚湛笑着亲他,屈意衡说:“明天就是除夕了。” 是啊,除夕。 家家户户都开始挂上了灯笼和小彩灯,c市的习俗是除夕当天早上才贴春联,但很多店铺老早就贴好了,刚刚进小区的时候发现物业在小区里也做了装饰,到处都红红火火,还真有过年的氛围。 “你明天什么安排?”屈意衡问,“还要去诊所吗?” “嗯,上午还得过去。”聊到这里了,姚湛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屈意衡说自己明天得回一趟家。 屈意衡不是不懂事的人,他非常明事理,姚湛知道,自己说出口之后,对方不会有任何异议,可是他心疼。 屈意衡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什么朋友,就算有那又怎么样?过年了,哪个朋友会来陪他?人家都跟家人团聚去了。 “那你下午是不是得回你爸妈那儿?” 姚湛没开口,但屈意衡先说了:“你也好久没回去了,过年跟他们好好的,别吵架。” 姚湛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想让我陪你吗?” “想啊,”屈意衡笑着看他,“但是这些日子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每天都在陪我,过年了,回去好好陪陪他们,他们也很想你。” 当恋人太懂事,往往让人很心疼。 “可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过年。” 屈意衡笑笑:“谁跟你说我一个人的?今天小聪打电话来,他和程总明天的飞机来陪我过年。” 屈意衡拉着姚湛的手亲了亲:“其实我没那么孤单的,我也有家人,不用太担心我。” 说着这样的话,可姚湛更觉得心疼了。 他抱着屈意衡,两人在沙发上好久没再说话。 除夕中午,姚湛离开诊所后没直接回家,而是陪着屈意衡去机场接窦郁聪跟程鹤童,他打算把人送回去之后再回去看他爸妈。 “姚哥,好久不见还是那么帅啊!”窦郁聪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箱出来,身后跟着正在打电话的程鹤童。 程鹤童笑着跟屈意衡、姚湛点了点头,算是也打过了招呼。 “他要忙死了,”窦郁聪吐槽,“大过年的也不消停。” 姚湛带着他们往停车场走:“毕竟是领导。” 自从屈意衡搬到c市来,窦郁聪还没见过他哥,三个多月了,他把人打量了一圈之后说:“姚哥,你也不行啊,我哥一点儿肉都没长。” 姚湛非常干脆地道歉,说:“这事儿怪我,你教育得是。” 回去的路上窦郁聪一直拉着他哥问这问那,生怕他哥一个人在这边受了委屈,姚湛说他:“没看出来啊,原来你这么信不着我?” 窦郁聪倒是理直气壮:“我哥这人,受了委屈都不说的,我这当弟弟的,能不担心么。” 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过,虽然那会儿也都已经成年了,但窦郁聪总是觉得,要是没有屈意衡一直拉着他,他失去父亲的那段时间会过得更痛苦。 所以,屈意衡对他来说就是亲哥,他这个亲哥总是受委屈,他肯定不放心。 屈意衡从副驾驶座回过头来说:“我们很好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就是,”姚湛说,“你等会儿啊,到家了给你看个宝贝!” 一说宝贝,窦郁聪来劲了,期待得恨不得一眨眼就到姚湛家。 回程的路很通畅,大过年的,这座城市都快空了,姚湛把他们送到,本来立马就准备走的,毕竟早去早回,可是想起还得给窦郁聪看“宝贝”就跟着他们一起上了楼。 “我哥手艺不错啊!”窦郁聪看着姚湛得意洋洋地拿出“结婚证”,算是知道了他说的宝贝是什么,他回头跟屈意衡说:“哥,你给我跟鹤童也画一个呗!” 程鹤童正收拾东西,接话说:“不用麻烦,我们去国外领证就好了。” 这下,姚湛又嫉妒了。 把客人都接回来了,姚湛准备走了。 他跟屈意衡嘱咐了几句,然后说尽可能赶回来。 “真的不用,”屈意衡说,“好好陪他们,反正我们每天都在一起。” “怎么的?”窦郁聪探出头来,“姚哥要走?” “嗯,他得回他爸妈那儿。”屈意衡把窦郁聪塞回屋里,关上了门,转过来跟姚湛说:“今天过年,千万别和他们吵架。” 姚湛笑着搂着他的腰说:“怎么我在你眼里就跟不懂事儿的小孩儿似的。” 屈意衡不是这个意思,可他就是不放心。 因为两人的关系,姚湛跟父母之间变得很紧张,这让屈意衡有一种罪恶感,总觉得是自己影响了人家。 当然了,也确实跟他脱不了干系。 “你过年陪他们是应该的,我这儿不也有家人么。”尽管在这个日子屈意衡也希望姚湛在自己身边,但是,他知道轻重,也必须多为姚湛考虑。 “那我先走了,”姚湛在楼道里亲了他一口,“晚上我看情况再说,回不回来都给你打电话。” “嗯,”屈意衡送他到电梯口,“多吃点儿好吃的,新年快乐。” 送走了姚湛,屈意衡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才回去,他一进屋就听见窦郁聪抱怨:“姚哥不是说好了负责解决他爸妈的问题吗?都拖了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事儿得慢慢来。”屈意衡进去给他们俩找杯子接水,“咱们没有这个负担,但对于他来说,这一步很难走,得理解他。” 屈意衡不想一直把矛头指向姚湛,于是就问程鹤童:“程总家人那边对你们的事了解吗?” 程鹤童接过他递来的水,道了谢,回答说:“我高中的时候就跟家里出柜了。” 屈意衡有些惊讶,窦郁聪说:“鹤童还是混血呢,他从小就在国外长大,那边十几年前同性恋婚姻就合法化了,很开明的。”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羡慕又能怎么样,羡慕过后还是要继续面对艰难的现实。 屈意衡很希望未来能有机会跟姚湛的父母一起过年,不管怎么说,家里有父母在,才真的有过年团聚的感觉。 “对了,你们是不是都饿了?”下了飞机就直接回来,到现在三个人坐着说话,一看时间都已经两点多了。 “还行,”窦郁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哥你是不是买菜了?我去看看,等会儿我下厨吧。” 屈意衡带着窦郁聪去厨房,程鹤童也跟了过来。 “行,我知道了。”窦郁聪把食材拿出来,先用水泡着,“你们俩出去聊天吧,要是没什么聊的就把春联都贴上去,过年了,咱们也得有点儿过年的样子,这里交给我,让本大厨给你们好好露一手!” 作者有话要说:倒计时二!明天就正文完结啦! 第60章 第 60 章 屈意衡以前其实也没一个人过过年,最开始跟父母一起,后来是跟窦郁聪。 当初窦郁聪跟男友搬出去住,可是春节的时候还是会来陪他,兄弟俩聊聊天,喝喝酒,那座城市不像c市一样禁烟花爆竹,他们俩不放,但会站在阳台上看别处放烟花。 他本来以为今年跟弟弟相隔两地,而对方也有了新的恋人,他们不一定会再聚到一起了,没想到,家人就是家人,家人永远都不会让你孤单。 窦郁聪在厨房忙活,屈意衡跟程鹤童到门口贴春联。 别人家一早都贴好了,但早上窦郁聪打电话过来,说什么也要屈意衡等着他们来了再贴,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意思是得全家人到齐才能贴春联。 可是,全家人,三缺一,姚湛不在。 屈意衡还是有些遗憾的,可他理解,不抱怨。 两个人拿着春联跟胶带到了门口,一个负责贴,一个负责看春联歪了没。 程鹤童说:“我已经五年没跟别人一起过年了,时隔五年,总算是感受到了一点儿年味儿。” 屈意衡有些惊讶:“程总,那你之前都是自己过?” 程鹤童低头笑笑,撕下一块儿双面胶递给屈意衡:“我家人都在国外,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我从小在国外长大,但每年都会庆祝国内的除夕,已经成了习惯,只不过来这边以后没办法回去和他们一起,到这里的头一个春节,除夕当晚,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孤独。” 屈意衡看着他,突然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曾经有过一段寂静到万物冬眠的日子。 “那年我自己在家,空荡荡的房子,家里除了我的呼吸声再没别的声音。”程鹤童说,“我看书到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外面开始放烟花,放爆竹,很突然,我还被吓了一跳。” 屈意衡笑了:“大家都喜欢掐着新年时间放烟花,很热闹,不过c市从前年开始就禁了烟花爆竹,咱们在这边,年味儿可能没那么重了。” “但是有人一起还是很温暖,不是吗?”程鹤童看向他,“那是我第一年到这家公司,没什么熟人,公司里的同事把我当做上司,从来不会和我走得太近。那年除夕,我收到大家的拜年消息,都是那种……你知道的,就都差不多的那些。” 屈意衡笑了出来:“群发消息,大家都这样。” “对,”回忆起那个时候,程鹤童也笑着,“不过郁聪不一样,他给我发了一张饺子的照片,跟我说‘程总,新年快乐’,就是很有人情味儿。” 屈意衡手里还拿着“福”字,一瞬间恍然道:“所以,你五年前就喜欢上他了?” 程鹤童倒也不扭捏,点了点头说:“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郁聪是不是同,也不敢轻易表现出来,可等我发现我们是同类时,也发现他有男友。” 两人继续把“福”贴好,屈意衡说:“小聪看着精明,其实很容易相信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程鹤童:“喜欢了谁就一心一意扑在对方身上,除非那人真的伤及了他的底线,否则他绝对不会对不起对方。” 程鹤童明白他的意思,看着屈意衡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能和他在一起,我很幸运,我会好好珍惜的。” 很多话,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轻易就说出来了,说的时候可能是真心的,但这真心能维持多久,全凭运气。 屈意衡跟窦郁聪都曾经遇人不淑,但是他希望这一次,他们都没有看错人,希望这一次,他们都有好运气。 窦郁聪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还特意拍了照发给姚湛炫耀。 姚湛在家,也刚吃完饭,他准备混到傍晚的时候找机会就溜。 “你啊,工作本来就忙,好不容易休息了,就别看手机了。”姚湛他妈端了水果过来,让儿子陪着她看电视。 姚湛坐在她旁边,开始跟她东拉西扯。 今天吃饭的时候姚湛才告诉爸妈自己换了工作的事情,二老把他训斥了一顿,但听说他现在的诊所效益不错之后,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就是嘱咐他注意身体。 这会儿,姚湛他爸进屋睡觉去了,姚湛他妈问:“你换工作跟那谁是不是有关系?” 姚湛装傻:“谁啊?” 他妈瞪他:“就你谈的那个小朋友。” 姚湛笑了:“他跟我同岁,人家还艺术家呢,什么小朋友。” “还艺术家,不就是画画的么,那画的是什么,我都看见了。”屈意衡画的那副luo男在姚湛妈妈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姚湛剥了一个橘子塞到他妈手里,说:“他可不是普通画画的,人家的画上个月在巴黎展出呢,你都不知道多少人要给他办画展。” 姚湛妈妈一脸的不相信。 “不信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俩人已经把话题扯出来了,姚湛妈妈就有意无意地往屈意衡身上聊。 “那孩子回家了?” “没有,”姚湛啃着苹果说,“他爸妈都去世了,也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 “那他自己过年?” 姚湛侧过身子,跟他妈说:“妈,人家因为我来的c市,现在大过年的,我把他自己丢在那儿了。” 姚湛妈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说:“我也去睡一觉。” 姚湛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想着不管怎么样,晚上他得回去。 以前每年春节都是屈意衡跟窦郁聪一起包饺子,今年多了一个程鹤童,但程总打小就在国外长大、生活,让他做意面可以,但让他包饺子就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我学学吧。”程鹤童还挺有兴致的,换了身家居服,撸起袖子就跟了过来。 窦郁聪倒是愿意让他凑这个热闹,给他系上了围裙。 两人没有刻意在屈意衡面前表现得多恩爱,但屈意衡看着人家两个人,难免会想念姚湛。 他们把塑料面板拿到了客厅放在茶几上,三个人围着面板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 春晚很无聊,但窦郁聪跟程鹤童玩儿得很开心,屈意衡就在旁边看着他们笑,然后想着不知道姚湛在做什么。 屈意衡想起姚湛给他写的那封信,信上说:现在一切都还很难,但我希望你相信,如果有可能,我恨不得立刻让我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如果真的能实现该多好,屈意衡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埋怨这个社会还是埋怨自己不是女人。 姚湛应该在和父母一起看春晚吧? 姚湛应该正和他们轻松地聊着家常。 屈意衡难以自制地想念姚湛,越是知道自己不应该,越是想。 手机就在一边,他擦干净手就可以打给对方,但是他不敢,不敢打扰那一家人。 他不知道还要这样度过多少个春节,只希望起码有一天可以守着对方一起听新年的钟声。 姚湛推门进来的时候是十一点五十三分,他站在玄关,刚换了鞋进去,发现里面的三个人都在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回来了?”屈意衡惊讶到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完了,这回自己真是跟姚家的爸妈抢儿子了。 姚湛放下钥匙过去看了一眼他们已经摆在桌上的饺子,笑着问了一句:“什么馅儿的?” “三鲜,”窦郁聪说,“还有纯肉。” 他站起来拿了个小餐盘给姚湛:“姚哥,这大晚上的,挺有心啊。” 姚湛接过餐盘放下:“我先去洗手。” 他去洗手间,屈意衡直接跟了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屈意衡问,“又跟阿姨吵架了?” 姚湛转过来亲他:“没有,我妈同意的。” 屈意衡不信,认定了他就是又招惹人家两人了:“不是说好了今天不和他们吵么,一年就一个春节,你何必呢?” 姚湛洗完手,擦干,把屈意衡搂进怀里使劲儿亲了一会儿,一吻结束,十二点了。 开着的电视,春晚大舞台上的人们都嗨得不行,各个儿嘴里说着拜年的话,姚湛用鼻尖蹭了蹭屈意衡的鼻尖,说:“一年就一个春节,我也不能让你在看别人秀恩爱中度过。” 姚湛说过,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下屈意衡。 他觉得,自己多少算是做到了。 “宝贝儿,新年快乐。”两人站在洗手间互相拜年,姚湛说,“既然是新年,那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屈意衡心里隐隐期待着什么,跟姚湛突然回来有关,但理智提醒他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怕落空。 姚湛说:“我妈让你明天去我家吃饭,大年初一,新年的第一顿饭,要团圆。” 屈意衡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半天没给姚湛什么反应。 “想什么呢?”姚湛问,“你这是要拒绝我妈?她为了说服我爸,可是嘴皮子都磨破了。” 下午的时候,姚湛跟他妈聊天,直到这时候才知道,他妈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天天说着反对的话,可实际上一直在帮姚湛给他爸做思想工作。 晚上三口人吃饭,姚湛直接提出十二点前要赶回来,他爸发了一通脾气,可是最后,竟然随他去了。 姚湛很意外,出门的时候他妈跟了上来,告诉他,要是屈意衡愿意,明天带他过来。 所以说,无论孩子做出怎样的选择,父母到最后,还是会让步。 不然能怎么办呢? 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说,明天早上咱们俩得早起,”姚湛咬了一下屈意衡的嘴唇,“本来想今天晚上跟你做个痛快,看起来是不行了,你得养精蓄锐,明天应付我们家老头老太太。” 屈意衡眼睛红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问:“真的假的?” “真的啊,”姚湛看着他这样,又是喜欢又是心疼,“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下一秒,屈意衡抱紧了姚湛,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你为了我做出的这些努力。 谢谢你把最好的爱情带到了我的面前。 谢谢你让我知道,尽管我们是被边缘化的人,可也有家庭愿意接受我们。 人生最温暖,大概就是这样了。 那一晚,尽管姚湛说了为了早起不会折腾屈意衡,可是两人还是没忍住,直到天快亮才睡,两个小时之后,他们被闹钟叫醒,洗澡、换衣服,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留了一张字条给隔壁还睡着的两人,然后牵着手出门了。 门口贴着春联,贴着“福”字,他们小心翼翼地关好门,下了楼。 姚湛说:“我之前一直在想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我送点儿什么新年礼物给你才有意义,所以,这个礼物,你还满意吗?” 屈意衡扭头笑着看他,没有说话,但姚湛从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心。 他们兜兜转转了十五年,遇见过错的人,也吃过不少苦头,到最后,三十三岁,虚无缥缈的“爱情”有了实体,爱情就是对方,就是此刻自己眼前的这个人。 这一刻,无论是姚湛还是屈意衡都很清楚,他们是幸运的,爱情是个好东西,别急,慢慢等,总有一天它会来找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老板,正文完结了。 明天开始更新番外,计划中的番外有两个,一个是姚湛跟屈意衡十五年前的故事,一个是弟弟跟程总的故事。 最后再拉一把预收的新文《前夫来电》,同性可婚背景,离婚之后谈恋爱的甜文,走过路过可以收藏一个,这个月就开坑。 手动鞠躬,明天见。 第61章 番外一 十五年前 01 姚湛在班里算是个奇葩,用邵威的话来说就是:“你看过那种青春校园偶像剧没有?里面极尽装逼之事的那种男主角,要是让姚湛去拍,那一准儿的本色出演。” 十七八岁,少男少女们的大好年华,此时各个儿春心萌动躁动不已,偶尔传个小纸条,偶尔暗送一下秋波,常事儿。 但姚湛这人,几乎没有女生给他写情书,当然,也没有男生给他塞纸条。 这不是因为他长得不行或者有什么缺陷,相反的,姚湛人帅成绩好,父母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按道理,不应该。 可这世界上不应该的事儿太多了,姚湛还真就没人来勾搭。 原因邵威也总结了一下:“长了一张x冷淡的脸,才这个岁数就x冷淡了,谁敢招惹你?” 其实就是姚湛性格有点儿傲气,看谁都不入眼,换种说法,其实就是中二病。 高中这几年,姚湛唯一的朋友就是他们班班长邵威,邵威跟姚湛是两个极端,遍地都是好兄弟,到哪儿都爱呼朋唤友。 邵威说:“老姚,你总这样不行,太不合群了,作为班长,我很担心你的身心健康啊!” 姚湛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劳您担心,我挺好的。” “要不这样吧,”邵威说,“最近班主任给我安排了一活儿,你跟我一起,也算是锻炼一下与人沟通交流的能力。” 当时姚湛正在买烟,穿着校服,超市的大爷还劝了他一句小小年纪少抽烟。 “干嘛?”姚湛问。 “咱们班那个艺术生,他文化课落下太多,老师让我给补补。”邵威说,“我跟他也不熟,单独相处还挺尴尬的。” 姚湛当时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可架不住邵威磨叽,最后无奈地说:“到时候再说吧。” 那个艺术生叫屈意衡,姚湛知道班里有这么一个人,一周就来个两三天,还经常只在班里上半天课。 那男生挺老实的,话不多,长得白白净净,还很瘦,经常背着画板来教室,这是当初的姚湛对屈意衡仅有的一点儿印象。 姚湛生日那天他爸妈都加班去了,其实一直以来他对这个日子倒是没多在意,可是,总归是希望父母陪着的。 上午九点多,蛋糕店送来了他妈提前给他定好的蛋糕,一个人面对着蛋糕,姚湛吃不下,也并不觉得开心。 十点多的时候,邵威打电话来,先是祝他生日快乐,随后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反正是周末,姚湛在家也只会越来越郁闷,索性出了门。 没想到,邵威这家伙满嘴跑火车,拉着他吃了一碗麻辣烫当“长寿面”,然后直接去了学校。 “以后我再信你的鬼话,跟你姓。”姚湛坐在出租车上,一百个不乐意。 邵威笑着道歉:“我这不是怕尴尬么!” 姚湛心说:就你还知道尴尬俩字儿咋写?我怎么不信呢。 虽然是周末,但本校学生还可以进去。 他们一下出租车姚湛就看见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的男生背着个双肩书包站在大门口的花坛边,天很热,那人就那么在太阳底下晒着,也不知道避避暑。 “嗨!”邵威先一步上前打招呼,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俩吃饭慢了点儿。” 姚湛看着那个男生,对方看向他的时候明显一愣,然后把目光转向在说话的邵威,腼腆地一笑说:“我也刚来。” 在这天之前,姚湛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叫屈意衡的男生,现在这么看过去,倒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让人看着挺舒服的。 他们三个人往教室走,邵威走在中间,姚湛跟屈意衡像是左右护法一样,一边跟着一个。 一路上都是邵威在说话,从刚才吃的麻辣烫到昨天下午老师讲的练习题,想起什么说什么,也不管身边的两个人搭不搭理他。 他们奔着自己教室就去了,邵威有班级钥匙,开了门,半天不吭声的屈意衡问了一句:“咱们坐哪儿?” “就坐你那儿吧。”邵威看了一圈,“哎,你坐哪儿?” 高三班级的座位都是每周轮换的,不管成绩好的还是成绩差的,不管是老实的还是调皮捣蛋的都能坐到第一排和最后一排,这么看来倒是挺公平。 那周刚好轮到屈意衡坐在最后靠窗的位置,他们过去,屈意衡刚放下书包,姚湛就开了窗户坐到了窗台上。 “先来数学吧。” 邵威说话的时候,屈意衡正看着姚湛发呆,他一出声,姚湛也转了过来,两人就这么对视了。 姚湛看过去的时候,屈意衡立刻别开了眼睛,慌里慌张地去翻书包,一股脑把里面的练习册都给拿了出来。 姚湛轻笑了一声,摸了摸口袋想抽烟。 “你哪儿不会?”邵威看着翻书的屈意衡,问了这么一句。 屈意衡一愣,抿了抿嘴,一脸为难。 “啊,我明白了。”邵威拍拍脑门儿,“就是那种你也不知道自己哪儿不会的状态,是吧?” 屈意衡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姚湛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耳朵都红了。 还真是容易害羞。姚湛这么想着,又笑了笑。 邵威从课本上的公式开始给屈意衡讲,他讲得耐心,屈意衡听得认真,全程没有姚湛什么事儿。 姚湛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琢磨着等会儿这边完事儿了,拉着邵威去打台球。 “明白了?” 屈意衡点了点头。 邵威打开练习册,圈出几道题让屈意衡先试着做一做,屈意衡皱着眉,咬着嘴唇闷头做题,邵威跟姚湛去教室外面抽烟。 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喜欢做叛逆的事儿,后来三十几岁的姚湛都几乎把烟给戒了,可十几岁的时候却总是在外面偷偷抽烟。 他们俩一人抽了一根,回去的时候屈意衡还没做完。 邵威去黑板前面乱写乱画,姚湛一手拿着烟盒,一手揣在裤兜儿里走到了屈意衡面前。 屈意衡抬头看看他,脸也是通红。 姚湛看了他一眼,跨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趴在椅背上,小声说:“没事儿,不用管我,你继续做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更番外,一天两章,下午我再来一下。 第62章 番外一 十五年前 02 姚湛觉得实在无聊,要不是邵威把他骗来,他才没心思看别人学习。 面前这个屈意衡,看起来怯生生的,做题的时候都要皱着眉头抿着嘴。 姚湛看看他,再垂眼看看题,嘟囔了一句:“你做错了。” 他这一句“你做错了”,弄得屈意衡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把写完的答案全都划掉了。 姚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全错,不用全都划了。”他的手指点了点第三个步骤,“从这儿开始错,你再好好想想。” 屈意衡不好意思看姚湛,低着头咬着中性笔的笔帽盯着题看,可是他越看越迷糊,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他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笨,笨到在人家面前自惭形秽。 “刚才邵威给你讲这个公式了吧?”姚湛从他手里把笔拿过来,又扯过一张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公式,“你把这个公式套在这道题里,好好想想。” 姚湛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话说到这儿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屈意衡依旧皱着眉,半天没下笔。 姚湛偷偷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扭头看着黑板的方向打了个响指:“邵威,你来。” 邵威正在黑板上乱画,听见姚湛叫他,丢下粉笔拍着手上的粉笔灰就过来了:“咋了?” “这公式你给他说了吧?” 邵威低头看了一眼:“说了。” 他瞄了一眼把头埋得极低的屈意衡,“啧”了一声推开姚湛说:“你一边凉快去吧,把我徒弟都吓着了。” 邵威自封了一个师父,坐下给他这个脑子已经不转了的小徒弟继续讲题。 那天天很热,教室里的风扇呼呼地转着,可是并没有让这三个男孩觉得凉快些,相反的,屈意衡因为紧张,后背的汗都打湿了t恤。 他们在教室一直待到五点多,期间姚湛还出去了一趟,买了三根雪糕回来,递给屈意衡的时候,屈意衡连着说了三遍“谢谢”。 姚湛觉得这男生挺有意思的,他一直以为艺术生都是那种特别放荡不羁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敛到仿佛含羞草一样的人。 “你数学这样不行啊,”姚湛依旧坐在窗台上看他,“都高三了,再不恶补来不及了。” 邵威扭头骂他:“你知道个屁,人家有艺考加分,跟咱们不在同一个起跑线。” 姚湛耸耸肩,扭头看着外面继续吃雪糕。 屈意衡始终不看姚湛,他小口地咬着姚湛给的雪糕,舌尖小心翼翼地舔着那冰凉的奶油味道,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在心里悄悄地冒出了头。 那天之后,邵威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拉着姚湛一起给屈意衡补课,一般来说都是邵威先给他把课本内容说一遍,然后让他做题,做完以后再把题讲一遍,还真有当老师的样子,屈意衡觉得不好意思,可邵威却乐在其中。 至于姚湛,他就是传说中的“买一赠一”,偶尔邵威想抽烟了或者去厕所了,姚湛就来溜缝,不过也说不了几句,点到为止,其他的让屈意衡自己想。 就这样,这种“小灶”一直开到了十月份,学校开始安排他们进行每月一次的月考。 上次月考刚好屈意衡去外地参加一个什么考试,人不在,邵威还觉得挺可惜的,他一直都挺想看看屈意衡的成绩,有对比才知道有没有进步。 这次月考,屈意衡非常认真,他总觉得自己虽然笨,但有人那么努力地在帮他,如果还没有起色,他就真的对不起邵威和姚湛。 可是,考试这种事儿有时候挺玄学的,你越是重视,越有可能出现问题。 屈意衡的成绩虽然比之前进步了,但跟他预计的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卷子发下来一看,好多题明明邵威都给他讲过类似的,可他考试时想偏了答错了。 发试卷的那天是周五,那周班级座位轮换,姚湛跟屈意衡坐得很近,他拿到试卷之后就看向了屈意衡,发现那人始终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他站起来,走过去,从对方手里抽出卷子,看了一会儿皱起了眉。 “周一老师应该会讲,”姚湛把卷子还给他,“这周末我跟邵威先陪你把整套试卷重做一遍。” 听见姚湛的话,惊讶的不仅仅是屈意衡,还有跑过来看他试卷的邵威。 “老姚什么时候被唤醒了爱心?”邵威笑着拍屈意衡,“你姚哥很关心你啊!” 屈意衡看着姚湛,对方没说话,转身走了,可是他的耳朵都好像要烧起来了。 三个人约了周六还在学校见面,结果邵威周六临时有事儿来不了,只剩下姚湛跟屈意衡。 “那……那我们还学吗?”屈意衡有点儿怕姚湛,他觉得每次过来,姚湛都挺不情愿的,现在邵威都没来,估计姚湛转身就得走。 “来都来了。”姚湛双手插着兜儿往里面走,“不能白折腾一趟。” 然而两人到了教室门口才想起来,邵威没来,他们没有教室的钥匙。 姚湛皱着眉,低声骂了一句,他其实是在骂邵威,结果屈意衡误会了,立刻道歉。 姚湛笑了:“你道什么歉?” “浪费你时间了,对不起。”屈意衡懊恼得不行,觉得肩上背着的书包都变得更沉了。 “没事儿,”姚湛带着他往外走,“去看看别的地方吧,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干。” 本来他们想着不如去校外的奶茶店,结果路过体育馆,发现门开着。 “这儿?”屈意衡一脸茫然。 “对,”姚湛一笑,“三楼篮球馆观众席后面有一排座位是有桌子的,咱们去那儿。” 屈意衡想说还是别了,在奶茶店不是挺好的,但是看着姚湛这么有兴致,他也不好反对。 两人进了体育馆,二楼有人在打羽毛球,到了三楼,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屈意衡跟着姚湛找到了他说的那一排座椅,这地方设计得很特殊,好像是专门给人休息的,座椅都是软的,而且设置在看台凹进去的部分,还挺隐蔽。 “就这儿了。”姚湛往那儿一坐,拍拍桌子让屈意衡把试卷拿出来。 在体育馆学习,这倒也算是一次新鲜的体验。 屈意衡坐在姚湛身边,两人离得很近,他把书包放在另一边,从里面掏出了试卷。 “你回去之后自己看过吗?” “看过了,”屈意衡昨天晚上特意熬夜把错题都重新做了一遍,有些真的不会,他还做了记号,“我改了一些,还有些不太会。” “嗯。”姚湛手肘拄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看他,半晌,开口问他,“哎,你来之前吃什么了?” “啊?什么?” “你嘴角,粘了一粒小芝麻。” 第63章 番外一 十五年前 03 “你嘴角,粘了一粒小芝麻。” 这句话,让屈意衡的心跳瞬间加速,整个人都忘了呼吸。 姚湛看着他,见人没什么反应,伸手把他嘴角的芝麻粒儿给拿了下来:“偷吃被抓住了。” 被姚湛碰过的嘴角好像起了火,屈意衡眨着眼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姚湛倒是没在意,他又像刚才那样,等着屈意衡把卷子摊开,然后讲题。 过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人还是没动静,姚湛奇怪地看向他,发现他还在看着自己。 眼前这个男生本来白白净净的,这会儿脸通红,看着他的时候那眼神炙热但又怯懦,很矛盾,但又真实发生着。 “有事儿?”姚湛问。 屈意衡摇了摇头,转回来看着试卷。 他看试卷的时候,姚湛就眯着眼看他,这个男生给他的感觉很微妙,好像永远欲言又止欲拒还迎。 有意思。 他们开始讲题,姚湛竟然难得的有耐心,不仅把屈意衡答错的题讲了一遍,还把他写对但是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对的题也给讲了一遍。 姚湛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吃错药了。 全部讲完,两人都累得够呛,姚湛靠着椅背说:“其实你不应该只得这么点分的,挺多题你都不应该错。” 屈意衡其实算不上是一个受不了批评的人,从小到大学画,没少被老师训斥,更何况,他自己也已经自我检讨一晚上了,如果他再仔细一点儿,这一次至少能多得四五十分。 四五十分,这很多了。 “对不起。”可屈意衡还是低着头道歉,越想心里越难受。 “你不应该跟我道歉,”姚湛说,“跟你自己道歉。” 屈意衡不吭声了,咬着嘴唇,越咬越用力。 他突然很瞧不起自己,明明就是做得不好,人家说两句还委屈上了。 姚湛这人神经线条粗得很,没注意到身边人的情绪,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吧,饿了,吃点东西去。” 他转身就往外走,走出几步之后才意识到屈意衡没动。 姚湛转过去看他,发现那人竟然坐在那儿低着头哭了。 他头一次看见男生哭,有点儿想笑,又有点儿尴尬。 这要是别人,他肯定嘲讽一句“哭个屁”然后转头就走,可是面对着屈意衡他竟然说不出任何一句重话。 姚湛回去,站在他身边,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把对方的脸转向自己。 “哭什么呢?”姚湛问,“因为我说你了?” 屈意衡觉得自己这样特别丢人,他不好意思看姚湛,使劲儿想把眼泪憋回去。 别人都不知道,其实他压力真的很大,文化课本来就落下很多,还有几个月就要艺考了自己最近在那方面也没什么长进,万一到时候自己发挥失误,他很可能就上不了那所学校了。 人家邵威跟姚湛都是义务帮自己,都高三了,有几个人愿意这么浪费自己时间的? 可他还是搞砸了。 “还哭呢?”姚湛笑了,用手指给他擦了一下眼泪,弯下腰,凑到对方面前,“你这一哭……” 屈意衡的视线终于移向了姚湛。 “还挺好看的。” 屈意衡愣住了,眼泪都忘了流。 姚湛说完整个人也像是被定住一样,他们就那么对视着,两人近在咫尺。 几秒钟之后,姚湛莫名其妙不受控制地微微向前,竟然吻住了屈意衡的嘴唇。 空旷的体育馆,摄像头拍不到的角落,姚湛慢慢往前,最后把屈意衡堵在了柔软的座椅里。 那次对于他们俩来说都是奇妙的体验,短短的人生十八年,头一次与人接吻,还是跟男生。 屈意衡的手抵在姚湛肩膀上,不知道是要推开还是想抓住。 姚湛越吻越深,足足十几分钟才终于放过屈意衡。 面前的男生眼睛湿漉漉的,嘴唇湿漉漉的,额头也渗出薄薄的汗来。 姚湛故作镇定地问他:“还哭吗?” 屈意衡喘着粗气,摇了摇头。 “不哭了就走吧,”姚湛先一步往外走,“吃饭去。” 那天晚上姚湛跟屈意衡吃饭时彼此一句话都没说,吃完之后,屈意衡发现姚湛正盯着他看。 “怎么了?” 姚湛说:“看看你嘴角粘了芝麻没。” 可是他们那顿饭,根本就没有芝麻。 从小餐馆出来,两人站在路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本来应该各自回家或者去别的地方,但竟然都在回味不久之前的吻。 姚湛老早就意识到了自己跟邵威他们完全相反的性取向,他喜欢男生,xing幻想的对象都是同性,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身边这个男孩,刚刚那个吻并不能说明什么,一时冲动而已,谁都有过冲动的时候。 他承认屈意衡长得很好看,尤其是哭起来,那种漂亮又怯懦的样子让他很想欺负一下,于是,就凑上去吻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没有拒绝,没有逃跑,反倒是笨拙地迎合着他。 这说明什么? 而屈意衡,他是去年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原因还是老师找来一个人体模特,那人背对着他脱衣服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什么苏醒了。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那一次之外,他再没对别人有过xing冲动,刚刚是例外,姚湛吻他的时候,他ying了。 屈意衡是个腼腆的人,他逼迫着自己把**压了下去,并且不去问对方为什么吻他。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在路边站着,姚湛抽了根烟,然后问他:“要不要去打球?” “啊?”屈意衡看向姚湛,犹犹豫豫地说,“我不会打篮球。” “乒乓球会吗?” 屈意衡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又回到了体育馆。 体育馆晚上九点关门,楼下的保安告诉他俩看着点儿时间。 上楼的时候,屈意衡跟在姚湛身后,觉得自己的心跳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他们到了二楼乒乓球室,屈意衡放下书包之后突然意识到他们并没有球拍。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都笑了。 “那做点儿别的吧。” 姚湛环顾四周,突然抓住屈意衡的手腕,把人带到了摆着空球筐的角落里。 这个角落比楼上篮球馆的还要隐蔽,姚湛把屈意衡堵在墙角,问他:“害怕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章 第64章 番外一 十五年前 04 “害怕吗?” 后来这句话出现在屈意衡的梦里不止一次,可是梦里他听见这个声音却看不到对方的脸。 乒乓球室的这个角落光线很暗,可因为彼此贴得很近,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表情,不仅能看见表情,还能听见心跳。 是那种青春勃发的强有力的心跳,是让屈意衡紧张又向往的心跳。 屈意衡先是看着姚湛发呆,时间久到姚湛觉得他们或许应该停下来,再往前一步就要越了雷池,对方不回应,那跟拒绝无异。 姚湛不是那种会一头热勉强别人的人。 他等了会儿,屈意衡还是没表态。 姚湛放弃了,虽然有点儿不悦,可还是后退了半步。 “走吧。”他转身要走,可是被屈意衡拉住了。 对方的手心汗涔涔的,很潮湿,握住他手腕的时候很用力,却在发抖。 “不让我走?”姚湛笑了,转回来面对着屈意衡。 屈意衡的手越握越紧,生生把姚湛拉回了自己面前,他们再一次靠近,几乎黏在了一起。 姚湛故意不说话,就等着屈意衡表态。 他发现眼前这个男生是个很矛盾的人,想要又胆小,腼腆又热烈。 反正也没事儿做,那就陪着等着,看看这人到底要拉着自己走到哪里去。 外面的灯光无法直射到这里,时间越晚,他们身处的角落环境越暧昧。 屈意衡看着姚湛,想起了自己当初画人体时的感觉,男性的身体让他渴望又着迷。 挣扎了好久,最后他无力地靠在了姚湛怀里。 姚湛无声地笑了,抱住他,把他抵在了墙角。 之后,这个偏僻隐秘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角落发出种种暧昧的声音,有人的拉链被拉开,有人咬着牙把低吟吞回肚子里。 那是姚湛第一次碰触到同性的身体,也是屈意衡第一次被人抚摸。 那个晚上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经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都莫名其妙却又疯狂尽兴,那是一脚刚刚跨进成年人行列的他们对神秘世界的探索,不彻底,却新奇。 当时他们谁都没想到那一次会演变成很多次,那一个多小时的余韵会绵延到十五年之后。 姚湛回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他跟屈意衡在校门口分开,对方坐上出租车,他自己叼着烟又去网吧打了会儿游戏。 回家的时候他爸妈还没回来,他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喝了一罐可乐,然后站起来,去洗澡。 脱衣服的时候,他盯着自己的内裤看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屈意衡的手伸进去时的样子。 他们只是用手互相抚慰,可对于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他来说,已经足够刺激。 洗澡的时候,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来,姚湛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屈意衡,对方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息,温热的呼吸打在他脖颈,弄得他浑身酥麻。 姚湛想着对方,笑了,心说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屈意衡那么会勾人。 周一早上去上学,姚湛其实挺期待在教室看见屈意衡的,他觉得那家伙一看见他肯定瞬间脸红,那模样挺有意思的。 他揣着这样的幻想进了教室,结果一天下来,屈意衡根本没出现。 他还问邵威:“屈意衡怎么没来?” 当时邵威叼着自己小女朋友给买的面包,笑着问他:“哎呦,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他了?” 虽然姚湛一直当邵威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朋友之间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要毫无保留,更何况,那事儿还牵扯到别人,他自然不会提起。 “不关心。”姚湛说,“就随口问问。” “他每周一都不来。”邵威说,“不过也不一定,最近他来上课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不过前几天我听他说等年后艺考结束他应该能每天都来上课。” 姚湛转着笔发呆,邵威闹他说:“怎么着?上周末单独辅导,辅导出感情了啊?” “滚你的。”姚湛把邵威赶走,翻开了练习册。 他们俩再见到面是周二,屈意衡只来上午的半天,一进教室就低着头回了座位,看都没看姚湛一眼。 上课的时候姚湛没控制住自己,回头看他,发现屈意衡也在盯着自己看,被抓包之后,都赶紧错开了视线。 那一上午,两人没说话,中午姚湛看着屈意衡背着书包出去,想了想,跟了上去。 其实,姚湛跟上去也没做什么,甚至都没说话,只是陪着屈意衡从班级走到了校门口,他突然好奇去上什么美术集训课的时候屈意衡都做些什么,好奇这人画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屈意衡一直都没抬头看他,明知道姚湛跟着自己,他也不说话,可心脏像是要跳出来,耳朵像是熟得已经冒烟。 他在门口等着出租车,车来了,姚湛伸手帮他开了车门。 屈意衡总算看了一眼姚湛,对方跟他说:“明天见。”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屈意衡只要一想起姚湛就会想到当时两人做的事,很羞耻但又很痛快,他从来都是那种听话老实的人,长这么大都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就好像大家都有的青春叛逆期到了他这里就失效了,他没有个性没有锋芒,隐藏在芸芸众生里,是一棵永远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狗尾巴草。 但是姚湛不同,在屈意衡心里,姚湛是所有人都想靠近却不敢靠近的那一种男生,很尖锐,很冷漠,很优秀,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注意到,但没人敢打扰他。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做了那样的事。 屈意衡既觉得骄傲又觉得羞愧,矛盾得脑子生疼。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他也有想过姚湛为什么跟自己做那种事,得出的结论是,对方一定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他才做,而他应该也不是唯一跟姚湛做过这件事儿的人。 他不会觉得委屈,相反的,那成了他后来几天里时不时回味的纪念。 在那一个多小时里,他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姚湛,霸道又充满力量,把他抱得很紧,握得也很紧。 屈意衡有那么一会儿被他弄得很疼,但那种疼都让他觉得刺激。 坐在出租车上,他闭着眼睛回忆姚湛,觉得手心又出了汗。 而姚湛,送走他之后站在路边也同样在回味,他对比着平时冷淡的屈意衡和那天沉浸在**里如同一只发情的小猫一样的屈意衡,突然在想,这大概就是压抑太久的人心里不为人知的**终于被激发的表现,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在沉默中爆发”。 姚湛喜欢这种爆发,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欣赏到了别人都没欣赏过的艳丽美景。 第65章 番外一 十五年前 05 姚湛开始享受他跟屈意衡之间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两个人相处,话依旧不多,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甚至连邵威也没意识到。 眼看着快要艺考,屈意衡不得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专业集训上,他们每周的补习暂时停了下来。 补习停了,但姚湛跟屈意衡的关系却发展迅猛。 并不是谈恋爱,就只是默契地互相抚慰。 屈意衡在学校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可周末,姚湛会去他画画的地方等他。 天越来越冷,姚湛穿着厚厚的呢子大衣站在已经光秃了的树下,抽着烟,一般来说,当他抽到第三根的时候,屈意衡会出来。 他们俩不至于去开房,还没到那一步,屈意衡会带着姚湛去他美术集训那栋楼的储物间,那里堆满杂物,平时不会锁门,却也没人来。 每周差不多一两次,他们躲在那个地方,拉上窗帘,反锁房门,握着彼此从来没给别人看过的那根东西,一言不发地做着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 照理说,学生时代值得回忆的事很多,多到数不过来,可是很多年以后姚湛跟屈意衡再回忆自己的高中时代,能记得清楚的就是两个人偷尝禁果的这些场面。 虽然没做到最后,但应该也算是禁果。 从秋天到冬天,他们就这样相处着,谁也没要跟对方讨一个说法,就好像都清楚自己对对方来说只不过是用来发泄年少时汹涌澎湃的**的工具。 春节之后,屈意衡参加了艺考,再开学,他算是彻底回归校园了。 屈意衡是否彻底回归校园对于其他同学来说跟以前并没什么区别,这个男生没有关系亲近的朋友,在班级里也很少和人说话,尤其是到了高三下学期,以前爱玩爱闹的人也都安静下来,时不时来和他聊几句的就剩下邵威。 有邵威,自然也就有姚湛。 他们学校的体育课都是前半堂课老师组织他们跑步或者走走方队做做操,后半节课就自由活动,到了自由活动时,男生们凑到一起踢球打球,女生到一边聊天或者也玩点什么。 没朋友的屈意衡就无聊地在树下坐着,有时候会去学校的小超市买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手里,一边喝一边远远地看着篮球场。 他们一周两节的体育课,一节在室外一节在体育馆,不管是在哪儿,总之解散后屈意衡唯一的活动项目就是看姚湛打球。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姚湛打球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局之后立马下来,随便扯一个借口,然后去体育馆或者教学楼。 在去之前,他会路过屈意衡,看他一眼。 第一次的时候屈意衡并没有领会到姚湛的意思,只是喝完奶茶想去厕所,对方朝着教学楼走的时候他顺势也跟了上去。 那一次,他刚上完厕所就被一直站在后面抽烟的姚湛拉进了隔间,当时屈意衡很慌,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姚湛跟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屈意衡特别震惊,他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生日。 很多时候人都很容易被感动,一旦被感动,就想方设法回报对方。 于是那天,屈意衡第一次蹲下来,含住了姚湛那个他已经很熟悉的部位,那感觉很奇怪,他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边觉得这自己这么做有些过了,一边又觉得刺激。 他的举动让姚湛惊讶到不敢相信,像他们这些年轻气盛的人哪个说自己没看过几部小电影那都是唬人,“电影”里这种场面屡见不鲜,可是姚湛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会这样对自己。 他先是惊讶,之后沉浸在了屈意衡带给他的快感中。 那天结束之后,他跟屈意衡说:“不用这样。” 屈意衡去洗了把脸,然后说:“我愿意的。” 这一句“我愿意的”,姚湛一直反复咂摸,直到晚上回家睡觉,躺在床上还在想屈意衡。 在姚湛看来,屈意衡这男生已经不仅仅是有趣那么简单了,就像是一个人你一直以为他是个和尚,但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竟然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看起来纯粹禁欲的人一旦打开某个世界的大门,简直就像是吃了催情的药物。 或者说,对于姚湛而言,屈意衡本身就是催情药。 有几个年轻人受得了这样的引诱呢? 姚湛跟屈意衡的这种隐秘关系一直持续到临近高考,两个人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大胆,因为屈意衡之前的那一句“我愿意的”,导致后来姚湛也不再畏首畏尾,想要什么就直接索取。 他们再没接吻过,唯一的一次就是最开始时在篮球馆的那一个吻。 偶尔姚湛会看着屈意衡的嘴唇出神,但他始终控制着自己不去吻对方。 因为一旦接吻,意义又会变得不同。 很久以前他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男主角说接吻只会发生在相爱的人之间,那部电影讲的是什么姚湛已经不记得了,可是这句话给他的印象很深,深到奉为真理。 所以,即便屈意衡湿漉漉的嘴唇让他觉得很可口,他也没有更进一步,去做更多的尝试。 有一次邵威突然说:“我发现你最近跟屈意衡走得很近啊。” 当时姚湛一愣,问他:“怎么看出来的?” 姚湛并没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暴露了什么,他和屈意衡的秘密藏得还算是不错。 “我听说他是同性恋。”邵威笑着看姚湛,“我补习班一个同学跟他一起美术集训,说之前他们上课的时候总有一个男生去找屈意衡,俩人牵手被他看见了。” 姚湛直接笑了出来,骂了一句:“瞎jb扯。” 他刚刚是紧张了一下的,因为他猜测,对方口中的男生就是他,但听见那人跟邵威说他和屈意衡牵手,就可以断定,这事儿大多是那些人的猜测。 既然是猜测就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没人能说他跟屈意衡如何如何。 “我是觉得这种事儿无风不起浪,他那模样,倒是挺像的。” 姚湛蹲在花坛边,他听见邵威这么说,叼着烟扭头眯着眼看向对方:“哪样啊?” 邵威用力抽了一口手里的烟,吐出一个烟圈,又抬手给挥散了。 他说:“白白净净的,长得挺清秀,不说像女生吧,但是比女生长得还好看。” 姚湛沉默片刻,烟灰掉在了地上。 半晌,他开口说:“是吗?我怎么没觉得他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章番外一就结束啦 第66章 番外一 十五年前 06 姚湛是故意那么说的,事实上,他觉得在他遇见的这么多人里,无论男女,屈意衡长得最好看。 他只是不愿意坦率一点。 像是在跟邵威闹别扭,听见对方夸屈意衡,仿佛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占了去。 可他心里也明白,屈意衡根本就不是他的。 那天又是体育课上,两人躲到乒乓球室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的地方,屈意衡像之前那样蹲在姚湛面前,在这期间,姚湛第一次摸着他的脸,对他说了一句:“你长得真好看。” 这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撩得屈意衡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 那个时候的他们从来没想过两人的关系到底应该如何去定义,没想过他们这到底算不算是被无限美化的、如同传说一样的浪漫初恋。 他们都觉得无论是自己对于对方,还是对方之于自己,都只是稍微特殊了一些,是他们无聊枯燥的高三生活里一味绯红色的调剂,他们迟早是要各奔东西的,他们也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没错,当时的姚湛跟屈意衡都很明白,高考结束之后,他们将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在他们很亲密的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有想过打探对方的去向。 直到有一天,姚湛发现,屈意衡消失了。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中国有963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而地球的表面积大约是五亿一千零一十万九百三十四平方公里。 中国有14亿人口,而全世界的人口已经达到76亿之多。 姚湛站在校门外喝光一罐冰镇可乐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屈意衡了。 他们从来没有聊过有关未来的话题,从来没有互相交换过联系方式,从来没有真的打开心扉去接纳对方。 他们的关系复杂又简单,**又纯粹。 因为他们学校在高考放红榜时不会把艺术生的录取信息也登上来,所以,姚湛甚至没能在那张红色的榜单上看见屈意衡的名字。 他隐约还记得屈意衡在某次考试进步之后对他跟邵威说:“其实我特别期待高考,到时候我的名字总算能跟你们出现在同一个页面上了。” 当时姚湛还想了一下,屈意衡文化课跟艺考成绩一加,搞不好真的会考得很好,可是现在,他对那个男生彻底一无所知了。 其实也可以去问老师,老师一定知道,但问了又能怎么样呢?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不是早就做好了告别的准备吗? “听说屈意衡举家搬迁了。”邵威说,“也不知道搬哪儿去了,昨天我往他家打电话,没人接,后来听肖老师说的,搬走了。” 姚湛突然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那个人只是来他们的世界打一个照面,像是旅途中的一个旅伴,走到某一个叉路口的时候,对方毫不留恋地转向了另一条路。 姚湛看着红榜上自己的名字时是有些怅然的,他遗憾的不仅是没好好告别,还包括,自己甚至没来得及跟屈意衡真枪实弹地做上一场。 这真的很值得遗憾。 屈意衡离开之后的那个夏天,姚湛觉得日子过得索然无味。 他偶尔被邵威拉着去跟同学们吃吃喝喝,告别仪式进行了一次又一次,但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在小区的篮球场打球,一个人去网吧打游戏,一个人去打台球,一个人站在路边抽烟喝可乐。 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孤单,只是有些落寞,时不时想起屈意衡,尤其是在路过学校的时候。 不可否认的是,那个男生在他的青春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怀念他的。 后来,姚湛大学开学了。 大学生活丰富得让人闲不下来,姚湛认识了很多新的同学,性格也慢慢不像高中时候那么冷漠了,中二时期已过,他开始试着参与各种活动,试着跟身边的人交朋友。 他从十八岁到了十九岁,又慢慢晃晃荡荡地走到了二十出头。 他开始变得也爱说爱笑,跟所有这个年龄的男生没有太大的区别,他成绩很好,研究生读完就去了市里最好的私立医院实习。 从上大学到开始工作,他谈过恋爱,分过手,时间久了发现自己好像不太适合跟别人在一起。 说到底,无论他表象如何,骨子里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待人冷漠,不会为别人考虑,很怕麻烦,甚至觉得谈恋爱都是麻烦事。 他实习转正的第一个周末,邵威结婚,娶的是他们中学时候的同学,邵威的初恋。 姚湛被迫去做伴郎,陪着邵威一桌一桌去敬酒。 婚宴结束后,邵威问他:“你什么打算?就这么单着?” 大学的时候姚湛就跟邵威坦白了性向,自己之前的两任男友邵威也都见过,现在,又恢复到单身,他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可兄弟结婚的时候,还是挺羡慕的。 他又想起十八岁时想过的那个问题,中国那么大,世界那么大,几十亿的人,能遇见一个跟自己相爱的人,难度系数大概不亚于没长翅膀却飞上天。 邵威无疑是幸运的,那时候的姚湛想:我大概,没法拥有这份幸运。 可是后来,他发现,其实老天待他不薄。 三十三岁。 那天下着雨,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撑着黑色的伞,去了郊外的陵园。 他们的高中同学车浩意外去世。 姚湛跟车浩上学那会儿算不上是走得近的朋友,但工作之后有过不少往来,甚至在车浩去世前一周他们还一起喝过酒。 上次见面还鲜活的人再见却已经睡在冰冷的坟墓中,这让姚湛觉得人生难测,他开始害怕。 虽然口口声声说爱情这东西对他来说一文不值,可谁不想加班回到家时有个人给自己抱一抱呢? 只是,姚湛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他不愿意将就,也迟迟没有等来合适的人。 生命短暂,或许一生都等不到。 可是,就在那场葬礼上,他竟然看见了那个人。 对方也穿着一身黑,站在伞下,看起来瘦弱又清秀。 屈意衡跟十五年前相比几乎没怎么变,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姚湛沉睡许久的关于青春里发生的那些画面突然醒来了。 一开始,他没意识到这次的遇见会带来什么,他们只是喝酒、上床,像是要弥补当年的遗憾,做了个痛快淋漓。 可是后来,爱情在他们心里扎了根,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转了好大的一圈,竟然在爱里重逢了。 十八岁。 三十三岁。 十五年。 那些年错过的,还好后来没错过。 【完】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一结束啦,明天是一发窦郁聪跟程总的番外,然后这篇文就彻底可以end噜! 第67章 番外二 窦郁聪x程鹤童 01 程鹤童被调到中国分公司的时候其实有些茫然。 他自小跟着父母在国外生活,所有人际关系也都在那边,三十多年,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突然要调到这边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那年程鹤童三十岁,也算是小有成就,否则总公司也不会派他来,但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适应能力强的人,相反的,面对新事物的时候他首先升起的是不安和焦虑。 即便这样,程鹤童还是没拒绝这份差事,他想的是,男人总归要去面对一些挑战。 于是,他落地m市,这座他来都没来过的城市。 程鹤童从那半球飞到这半球,从夏天飞到冬天。 他一落地就被冷空气冲了个满怀,然后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来接他的是m市分公司的一个年轻员工,名字挺难记的,对方举着个印有他名字的牌子在出口处张望着,那模样倒是有意思。 程鹤童是个话少的人,但对方爱絮叨,从接到他开始,一路上给他介绍公司的情况,还顺便打听了一下他这位新领导的食宿安排,程鹤童让他直接带自己去公司。 程鹤童觉得他很有趣。 新官上任,程鹤童把给他负责的部门做了一个彻底的整改,忙前忙后,一个多星期就在公司住着,连当初来时带着的行李箱都没送回公寓。 等到他忙完,终于能松一口气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中国的农历新年快到了。 在国外的时候程鹤童家里也会庆祝中国的新年,他爷爷说不管人在哪儿,都得记得自己是谁,那时候每逢春节爷爷奶奶亲自下厨,做一桌子家乡菜,所有亲戚都聚到他家来,热热闹闹地庆祝自己国家的春节。 只是今年,家人们依旧在一起过年,他却只能一个人在m市看着万家灯火倍思亲。 程鹤童是个很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没事儿做了,他就工作,反正工作是永远没有做完的一天。 腊月二十九下午,公司开始放假,大家中午走之前他刚巧买了饭上来,每个人看见他都恭恭敬敬地说一句“再见”再加一个“新年快乐”。 程鹤童挺喜欢这种氛围的,毕竟是他第一次好好在国内过年,真正地感受到了春节对于这个国家的意义。 当然,如果今天晚上他不是一个人的话,他会更喜欢。 拎着午饭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刚巧遇见那个叫窦郁聪的,就是之前接他来公司的男生,程鹤童对他印象挺好,聪明又勤快,不管交代他做什么事儿都能让人放心。 “程总!不走吗?”窦郁聪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书包,看起来就像个朝气满满的大学生,他怀里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起来是要送人的礼物。 “嗯。”程鹤童没多说,但告别的时候跟对方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程鹤童在公司一直工作到八点多才走,他出门的时候楼下保安大哥正在看春晚。 他本来都走了,路过便利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进去买了好多吃的,转回去送到了保安室。 他去的时候,恰好赶上保安大哥的媳妇儿来给他送饺子,那大哥没想到楼上新来的总监会给自己送吃的来,还受宠若惊,非要拿一盒饺子给程鹤童。 程鹤童本来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人家两口子在一起吃饺子,自己拿走一盒算怎么回事儿,可是那保安大哥追出来给他,让他觉得特别温暖。 这是他在中国的第一个春节,突然觉得今晚不难熬了。 公寓挺大的,公司对他着实不错。 只不过,屋子太大显得更空旷,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时候,显得他这里格外冷清。 程鹤童跟家里通了电话,那边跟这头有好几个小时的时差,但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儿都等着跟国内一起跨年。 挂了电话,程鹤童打开电视,屋子里瞬间被春晚的声音充满了。 屋子里有声音了,好像温度都高了几度。 客厅开着电视,他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继续处理文件。 从九点多一直到新年来临前。 春晚的主持人一起倒数时间的时候,程鹤童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靠着柔软的抱枕,笑着跟那些人一起倒计时。 三,二,一。 新年好。 程鹤童在第一时间跟自己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他的手机突然涌入好多信息,一水儿的拜年微信和短信,他逐条看过去,发现好多人发的都是一样的。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群发拜年消息”。 虽然是群发,程鹤童也觉得挺开心,至少大家的“群”里有自己。 他慢慢往下翻,然后发现了一条不太一样的。 那个叫窦郁聪的男生发来一张饺子的照片,跟他说:程总,新年快乐。 这条信息在那些群发消息里过分惹眼,程鹤童把照片放大,把那些饺子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给观察了个遍。 后来他想,他大概就是那个瞬间突然在意起了窦郁聪。 程鹤童十几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在他生活的国家,同性婚姻是合法的。 他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环境,同性恋可以大大方方地恋爱,可以在街上牵手拥抱和接吻。 但是很显然,国内不行。 在程鹤童看来,国内的人思想趋于两个极端,一边的人越来越保守,一边的人努力想自由。 这两种人互相拉扯着,彼此都不认可,也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自从春节那一条祝福信息之后,程鹤童愈发关注起窦郁聪来。 这个人爱笑爱闹,这个人人缘很好。 这个人很讲义气,这个人好像有伴侣。 程鹤童没想到自己的暗恋这么快就不得不终结,因为情人节那天,窦郁聪收到了一大束玫瑰花。 那花很漂亮,但对于程鹤童来说有些扎眼。 于是,那天他准备好的礼物从此躺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直到五年后才又被拿出来。 02 程鹤童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专情又执着的情圣,作为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他向来都是及时止损。 只不过,他发现窦郁聪对他的吸引力过于强烈,导致他后来无论遇见谁都会下意识去跟窦郁聪做对比。 其实,窦郁聪没那么完美,小他几岁,从很多方面来看不仅稚嫩而且幼稚,程鹤童在这五年里遇见的人,也并非都不如窦郁聪,只是很奇妙的是,窦郁聪就是霸占着他心里的位置,死活不肯给别人让位。 后来程鹤童也不挣扎了,随缘了,既然放不下那就不放了,端着,等着,没准儿有一天自己就等来机会了。 五年一晃就这么过去,五年里窦郁聪的恋爱谈得都好好的,每年情人节都有一束玫瑰送到公司来,像是特意告诉程鹤童他们还好着。 在这五年间,程鹤童也发现了窦郁聪的秘密,那就是,这人其实也是个gay。 对于这一点,他其实挺开心的,至少他没作死地爱上一个直男。 其实等到后来程鹤童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了,他觉得人家感情稳定,要是能一直稳定下去也挺好的,而他对窦郁聪那种藏在心底里的好感就老老实实藏着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窦郁聪那边竟然还真的分手了。 一开始程鹤童不知道,直到某天晚上他闲来无事一个人去喝酒,恰巧遇见了窦郁聪。 那家伙酒量不好,当时已经喝懵了。 程鹤童过去,本来想送他回家,结果窦郁聪倒豆子似的抓着他吐苦水,一口一个“狗b男人”,把那点儿心酸往事都说给了程鹤童。 当时程鹤童挺心疼的。 他一直以为窦郁聪跟他男朋友特别幸福,到那时候他才意识到,真的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天晚上,窦郁聪拉着他喝酒,问他:“程总,你说这狗b是不是不值得我原谅?” 程鹤童向来觉得出轨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可是面对窦郁聪的时候,他决定保持缄默,否则就有为了自己追求人家而故意破坏对方感情的嫌疑。 虽说,那感情也确实不值得珍惜了。 背叛过一次,原谅了,难保不会有下次。 程鹤童看着喝得醉醺醺一脸委屈的窦郁聪,心想:这个人,我想得都得不到,竟然那个人不珍惜。 他问窦郁聪:“你想跟他和好吗?” 窦郁聪笑着趴在桌上:“和好?我不剁了他就不错了。” 不管这是不是一句酒后胡话,程鹤童都当真了。 他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当时喝得上了头的窦郁聪根本没注意他们程总的这句话,后来才明白,人家程总,开始追他了。 程鹤童上一次追求别人还是中学的时候,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他对窦郁聪的追求很低调,在公司根本看不出来两人有什么私下的联络,这让窦郁聪觉得至少是舒服的。 一开始窦郁聪其实挺抗拒,只是,相处下来,竟然越来越觉得跟程鹤童在一起心里踏实。 他还暗骂自己变心变得快,实在有点儿不是个东西。 但他也清楚,自己是真的被伤透了。 程鹤童第一次跟他说喜欢他是在他醉酒后的早晨,他是在程鹤童的公寓醒来的,只不过他睡床上,程鹤童睡的是沙发。 窦郁聪都惊呆了。 那天早晨,程鹤童站在睡得头发跟鸡窝一样的他面前,非常认真地说:“既然你分手了,那我就告白了。喜欢了你五年,算不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程鹤童的第二次告白是在除了他们之外再无别人的公司,那天他们留下加班,结束之后,程鹤童说:“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和我试试看?” 那时候他们已经暧昧了好一阵子,期间一起去旅行过,他还帮程鹤童搬了家。 “上次我忘了跟你说希望你做我男朋友,”程鹤童说,“现在补上吧,你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当时窦郁聪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想:妈耶,程总也太直接了。 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很草率,但窦郁聪真的想试试。 爱情这东西,重在参与。 03 虽说重在参与,但窦郁聪万万没想到,在这场恋爱中,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程鹤童长得很好看,虽然三十多岁了,但看着特嫩,俩人走一块儿,要是不注意他身上贵到让窦郁聪都倒吸凉气的衣服,简直就像是两个大学生在谈恋爱。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花了点儿时间去磨合。 两个人年龄不同,成长环境不同,身为地位也不同,所以在对待很多事情的时候,态度和观念相差很大。 程鹤童带窦郁聪去的都是全市数一数二的餐厅,这所谓的“数一数二”并不是说菜做得有多好,而是价格让工薪阶层的窦郁聪想都不敢想。 一顿饭两个人,吃个几千块都是常事儿,最开始那会儿窦郁聪不知道,直到某次窦郁聪抢着付钱,服务生报了价格之后他直接就愣了。 当时程鹤童给他打了圆场,抢过他手里的单子笑着说:“别和我抢!” 那天从餐厅出来之后,窦郁聪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吃饭还是做什么,其实没必要非去计较谁花钱更多,他们向来都是你来我往,今天吃饭你出了钱,那看电影就我来买票,可是他没想到这一顿饭吃了他半个月的工资。 那是窦郁聪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跟程总的差距这么大。 他其实很清楚,程鹤童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他他们去的地方这么贵是为了他考虑,但心里依旧不舒服。 程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天晚上,他们围绕着这个话题聊了很久。 程鹤童说:“我是希望你不要有负担,一顿饭对我来说造不成什么压力,我想给你最好的。” “你已经把最好的给我了。”窦郁聪说,“最好的不是你这个人吗?” 程鹤童本来以为因为今天的事儿窦郁聪会生气,绞尽脑汁想了好多道歉的话,却没想到,窦郁聪对他说这个。 “我知道你条件比我好得多,可能一顿饭上千块对你来说真的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但是我们是要过日子的嘛,过日子的话,虽然不至于非要精打细算,但是我们也不能太铺张浪费。”窦郁聪说完,觉得这话不太好听,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浪费,我知道那可能就是你的习惯……” 看着他慌张解释,程鹤童笑着抱住他,竟然有点儿像是撒娇一样,问他说:“那以后没什么特殊情况,我们都在家做饭好不好?你教我,我做给你吃。” 大概就是这个瞬间,窦郁聪明显感觉到了爱情的重量。 在一段健康的爱情关系里,从来都不需要争个你对我错,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没有对错的,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两个人愿意去磨合。 消费观念不同的两个人也可以谈恋爱,那之后,他们偶尔也会出去吃一顿大餐,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下了班一起去买菜,回家之后给对方系上围裙,在厨房里说笑着,做一顿温馨的晚餐。 当然了,这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面对的重大问题还不仅仅是消费上的,另一个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型号撞了。 程鹤童跟窦郁聪在一起半个月之后还没上过床,两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竟然还都挺矜持,谈恋爱的日常就是吃饭聊天偷偷牵手,偶尔蜻蜓点水似的接个吻。 都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儿。 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程鹤童生日那天,准备好了一切的程鹤童拿着酒杯,笑得勾人,对窦郁聪说:“要不你今晚留下吧。” 这就是□□裸的邀请,窦郁聪早就想这么干了。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浓情蜜意地许愿吹蜡烛,浓情蜜意地切蛋糕互相抹在鼻尖上,浓情蜜意地越靠越近开始接吻,浓情蜜意地抚摸着对方进了卧室。 程鹤童搂着窦郁聪的脖子躺在床上,接吻时两人都挺激动的。 然而更进一步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都是0号。 一瞬间,俩人全都愣住了,程鹤童看着窦郁聪,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嘴唇,然后说:“那要不,我来?” “别啊。”窦郁聪咬了咬牙,心说:那不能让你受委屈。 那是窦郁聪第一次做上面的那个,一开始不熟练,俩人没忍住,还笑了出来。 程鹤童搂着他说辛苦了,窦郁聪亲了亲他,带着笑意说:“为程总服务。” 这么多年来,程鹤童从来没想着试试做上面的那个,能被人伺候,谁还愿意费那么大力气去“犁地”? 可是面对窦郁聪的时候,他其实是觉得可以的,有了这个想法时他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特别爱窦郁聪。 而窦郁聪的做法也让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容易,可喜可贺,苦尽甘来了。 毕竟,这人都为了他愿意做1号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爱就对了。 爱对了。 04 程鹤童觉得窦郁聪是他的意外收获,当初他被派到这边工作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会收获一份爱情。 窦郁聪总说:“我这是走了什么黄金狗屎运啊,竟然被你捡来了。” 程鹤童就笑:“别这么说,是我运气比较好。” 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很多事情早就看透也看轻了,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程鹤童都觉得他不会再像十几二十岁时那样对了爱情冲动疯狂了,可是后来才明白,只不过是没遇见合适的人。 他们搬到了一起,住在一起之后,各种各样的小矛盾也时常会发生,但是,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一旦看见恋人身上让自己不悦的地方就开始减分,减到不及格就果断分手。 在面对窦郁聪的时候,从来没有减分一说,甚至那个打分表都已经不存在了。 小矛盾也被他们变成了无聊生活的调剂。 两人在一起有一阵子之后,程鹤童的外公八十大寿,家里人都知道在他国内交了个男朋友,外公勒令他带着男友一起回去过生日。 程鹤童对此倒是很开心,要知道,过去那些年,他从来没有带男友回过家见过家里人,最开始的时候是对待爱情的态度没那么认真,等到真的开始想认真恋爱了,却遇不到真正值得爱的人了。 现在这个人终于来了,他很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喜欢他的爱人。 窦郁聪说:“真的假的?我去啊?”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找个借口退辞掉。” 窦郁聪看得出来程鹤童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想去,只是紧张,还有点儿小害羞。 “别啊,别推啊。”窦郁聪在被窝里用腿勾住程鹤童,“身为你的正牌男友,这种场合不出席哪儿成,但是我紧张,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程鹤童笑他傻,说:“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程鹤童的家人让窦郁聪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大家族,外公八十大寿,沾亲带故的人都来了,礼物都堆了一屋子。 窦郁聪说:“你们还真是大户人家啊。” “还好吧。”程鹤童牵着他的手,“外公等着我们呢,走吧。” 窦郁聪来了几天,深受老爷子喜爱。 程鹤童的外公年轻的时候腿就受了伤,到老了几乎就坐在轮椅上,自从窦郁聪来了,每天他都推着轮椅带着外公出去遛弯儿,两人关系好得跟亲爷孙似的。 到了外公生日这天,老爷子兴致高,特意叫人给准备了两套搭配得相得益彰的西装,还叮嘱程鹤童跟窦郁聪,必须穿着这两套衣服给他过生日。 窦郁聪早上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还跟程鹤童开玩笑,说:“外公也太有意思了,该不会是打算顺便把咱俩的婚事儿给办了吧?” 有时候,窦郁聪真的觉得自己的嘴巴开光了。 外公叫他们俩过来,屋子里只有他们仨。 外公说:“童童,你想好了,就是小窦了?” 程鹤童给外公倒了杯水,坐在他身边:“早就想好了。” “那你呢?臭小子。” 窦郁聪跟外公混熟了,整天给外公讲国内的事情,偶尔还学会了开玩笑,外公喜欢他,连称呼都亲昵了。 “外公,您这么问,我压力就很大了。”窦郁聪勾了勾程鹤童的手指,说,“我跟鹤童私定终身好久了。” 外公笑了,笑得很大声,两个小的也跟着笑。 程鹤童握着外公的手,说:“外公,从小您就最疼我,总是不放心我,现在好了,我遇到良人了。” “行吧。”外公把杯子递给程鹤童,让窦郁聪把自己推到桌边,他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酒红色的绒布盒子,“咱们家也没什么传家宝,但是外公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他打开盒子,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两枚戒指。 “定制的,刻着你们的名字,这俩戒指啊,这辈子只能是你们俩戴。”外公招呼程鹤童过来,“童童来,你们戴上看看合适不。” 窦郁聪没想到外公竟然会送戒指给他们,有些激动,但也有些不好意思。 “外公,这本来应该我准备的,我……” “嗨,谁准备又能怎么样呢?”外公笑着看他们把戒指戴在手指上,说,“一份心意。” 他握着两个孩子的手,说:“童童从小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懂事儿,会疼人,从来都没让我操心过,以前我总觉得,这孩子找什么样的对象我都舍不得,我可舍不得我们家孩子到别人面前受委屈去。” 窦郁聪看着程鹤童笑了。 “他以前还真没少受委屈,我估计啊,他都不能跟你说。”外公拍拍窦郁聪的手背,说,“不说就不说吧,我这老头儿也不多废话了,你们俩,要是真心相爱就好好的,未来的路看起来还长,但其实,也没那么长,在一起,少闹别扭,多互相考虑,遇见什么事儿,别固执,婚姻里别太计较得失,都去付出,就都有回报。” “我知道的,”程鹤童蹲下来,趴在外公腿上笑着说,“所以,您这是准备让我们订婚啊?” “啊?订婚吗?”窦郁聪震惊了一下,他从小到大都在国内,同性不能结婚这事儿在他心里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 “你想吗?”程鹤童扭头问窦郁聪。 “做梦都想啊!”窦郁聪还记得他在他哥家看到的那个手绘的结婚证,当时程鹤童说如果他愿意,他们可以来这边结婚。 那时候窦郁聪还以为对方只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真的可以。 就像以前他哥说过的那样,在异性恋才能随心所欲想结婚就结婚的大环境下,很多人其实非常抗拒婚姻,但是,像他们,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 他本来以为这种渴望会最终变为遗憾,没想到,生命中是有惊喜。 那天,在外公的生日宴上,窦郁聪跟程鹤童站在外公的身边,站在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前。 外公说:“今天双喜临门,老头子我八十大寿,我最疼爱的外孙订婚。” 窦郁聪乐得嘴角扬上去就没落下来过,他跟程鹤童牵着手,在对方的家人面前,接受了最温暖的祝福。 当天晚上,宴席结束,两个人一进房门就开始接吻,领带被丢到一边,衬衫被丢到一边,内裤被丢到一边…… 窦郁聪压在程鹤童身上,贴着他的耳朵说:“已经订婚了,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嫁给我?” 程鹤童笑着抱住他,往他耳朵里轻轻吹了口气,然后说:“不如,就现在?” 【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感谢各位老板一路的支持,这几天会开《前夫来电》,我们下个故事见吧。 手动鞠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