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职备胎,断情绝爱[穿书]》 第1章 “喂,你们听说过‘伤心rutou综合症’吗?” “没听过,还有这种病?” “据说患病的人,被人碰到rt就会伤心欲绝,哈哈,太奇怪了吧……” 教室后排,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前排一名少年皱眉不悦,转过头来:“你们四肢健全,没病没灾,当然体会不到病人的痛苦,但至少少说两句吧!” 男生被教训,讪讪道:“干嘛这么严肃啊,梅生,该不会你得了这种病吧?” 少年沉默。 他没有伤心rt综合症,但他患有和“伤心rt综合症”一样少见的疾病。 埃布尔森综合症。 也叫做单向选择性厌食症。 —————————————————— 江梅生把车开到燕师大的地面停车场。 二伯母的女儿今天结婚,他来接妹妹江羽生去喝喜酒。江羽生目前在燕师大任职,她天资聪颖,初二中考,高二高考,二十二不到就研究生毕业,是半点水分不掺的天才少女。 江梅生不是第一次来燕师大了,熟门熟路地找到院系办公室。 办公室内,几个老师正讨论支部开展主题党日的事情。 “上次肖书记不是说请一批专家学者来我们学校开讲座吗?他让我问问,有谁能请到医科研那个林博士?” 医科研全称医药科技研发中心,是卫生部下属事业单位。 一个脸瘦瘦尖尖,二十□□的女老师问:“是不是那个叫林什么白的?” “对对,是他!你认识?能请来吗?” “我哪有机会认识这种大佬啊!就以前听学术圈的提过,说他特别厉害。” 江梅生敲门,打断了办公室里的谈话:“江羽生在吗?” 他送江羽生来过好几次学校,跟江羽生的同事们都混了个脸熟。那四十左右的女教师眼睛一亮,笑道:“哟,是小江哥哥啊,她今天上午两节微积分,在第二教学楼,还有二十分钟下课。” 办公室内几位教师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江梅生来过很多次,再加上长得好看,他们都很欢迎。 江梅生往教学楼走去。 傅玉真啃着面包,喝了口牛奶,跟室友们往第二教学楼赶。 这时一名室友碰了碰傅玉真的胳膊肘:“哎傅少,你看那个男的,是不是那个姓江的?” 傅玉真看向第二教学楼前十米处,登时漫不经心的表情变了,神色中难掩不快。江梅生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来堵自己的?当着同学们的面,他想干嘛? 傅玉真越想越不痛快,满心厌烦,快步走上前用力拍了拍江梅生的肩膀。 江梅生意外,没想到傅玉真会突然出现。 傅玉真是他送江羽生来入职时认识的男学生,那会子他刚跟傅宴离婚,空窗期,人很颓废,又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吃饭,埃布尔森综合症再度发作,陡然见到一个盘靓条顺的男性,自然要抓住机会。 而傅玉真也很乐意接招。 一来二去,他跟傅玉真已经挺熟了。 没想到随便都能碰上傅玉真,江梅生正要微笑,傅玉真不客气地把他拘到一边,让室友们先走,盯着江梅生:“你识趣点行不行?” 江梅生:? “你要见我,不能先发个信息?我不喜欢别人搞这种突然袭击。”傅玉真自顾自地说话,十分不客气:“还有,你从哪儿弄来我的课表的?” 能精准地在第二教学楼前拦截自己,这必然是弄到了课表吧。傅玉真想到这里,表情恶寒:“你是潜入了学校论坛还是打入了我们班级群?你这也太恐怖了吧,像个变态似的。” 江梅生不禁好笑。这小男生在想什么呢,以为自己特意来教学楼前堵人?不过是个饭搭子罢了,值得他费这么大力气折腾? 但是考虑到近期吃饭还要靠傅玉真,江梅生没有撕破脸,温和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傅玉真明显不信:“别动这些心思,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乖乖回去,我想找你的时候,自然会给你发信息。”江梅生失笑,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 傅玉真走远了。 江梅生来到江羽生的教室外。 江羽生正在讲台上激情讲解一道微积分题。在家里她还带着几分孩子气,但在职场上,她却是一副干练可靠的师长作风,正满怀激情解题,越解越亢奋。 江梅生听不懂,走到教室后门,听见靠门口的两个学生歪着脑袋拖着下巴,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你懂了吗?” “从第五步开始就看不懂了。” “伤感,我从第三步开始就想不明白了……” “护法姐姐在开心些什么呢?” “唉,也许这就是学霸的乐趣吧,我们不懂的。” 关于护法姐姐这个绰号,江梅生打听过,有一届学生把学校里的几个pde学术研究牛人统称为奥术神教,江羽生被他们尊称为神教右护法。 江羽生解完题,放下白板笔,拍拍手:“还剩下三分二十四秒,有什么问题赶紧问。” 几个坐在前排的学生积极举手,下了课,同学们从后门涌出教室,江梅生避到一边。教室里只剩下三五人围着江羽生。 江羽生解答了学生们的问题,收拾好教案,走向江梅生:“要给琳姐的红包你准备了吧?” 江梅生拿出红包,递给江羽生,红包上写着兄妹俩的名字。 江羽生捏了捏红包厚度,不用打开看就知道:“包了三千啊。” “嗯,我结婚的时候琳姐包了一千,把礼还了,再加上你的那份。”他们跟二伯母一家关系都不错,多包点,礼多人不怪。 两人赶到酒店,酒店门口摆着堂姐和新郎的迎宾牌,二伯母和男方父母站在入口处招呼客人。 看见迎宾牌上新郎的照片,江羽生脸色一黑,难看起来,小声跟江梅生嘀咕:“张腊梅真够可以的,在我这儿碰了壁,转头就把她大外甥介绍给琳姐。” 张腊梅是江家的远房亲戚,以前爸妈在时,她经常上门问候,在幼小的兄妹俩记忆中,那就是一个拎着乡下土产,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脸带讨好的乡下女人。谁知道父母一过世,张腊梅的姿态变陡然一转,轻狂怠慢,令兄妹二人大跌眼镜,叹为观止。 接着江梅生跟傅宴结婚,张腊梅便重新变回了那个一脸局促讨好的乡下女人,试图拎起她的乡下土产坐进傅家的客厅沙发,被傅家的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请出去了。 江羽生知道后,拍手称快,没成想江梅生跟傅宴这婚才三年就离了。 江羽生博士生毕业后,张腊梅喜气洋洋来到江家,要把她外甥燕鸿介绍给江羽生。 吹嘘燕鸿是大帅哥,才三十出头,高学历,吃国家饭,年终奖和项目奖金很丰厚。 而且,张腊梅跟江家都是远亲了,燕鸿又隔了一辈,再加上燕鸿其实是张腊梅姐姐收养的,压根不用担心近亲不能结婚的问题。 江羽生一心搞事业,才二十四岁,不急着找对象,拒绝了张腊梅。 张腊梅碰了一鼻子灰,明目张胆地嘲讽江羽生,连燕鸿都看不上,看她以后嫁给谁。 “女人学得好不如嫁得好,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别把脑子读傻了,心比天高,就像那大白菜,好时候一过,烂在地里都没人要。你条件也没多好,个子这么矮,一米六都不到,眼光别太高了。” 江羽生这条件还叫没多好?这什么贬低洗脑女性的pua话术?谁听了不来气?江梅生骂了她一顿:“什么叫好时候一过没人要?少来物化女人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妹妹条件好得很,我爸妈不在有我宠她!她一辈子不结婚,我也养得起,用得着你操心?快走,我们江家不欢迎你。” 张腊梅被赶走,没多久就听说她转头就把燕鸿介绍给了二伯母家的琳姐姐,俩人这才认识多久啊,半年吧,居然就谈婚论嫁了。 江羽生觉得张腊梅不怀好意,连带着新郎也不喜欢。她嘀咕两句,挽着江梅生的手走进去,把红包交给二伯母。 女儿的大喜日子,二伯母满面红光,笑盈盈地给两人指了路,兄妹俩赶到喜厅。一进门,只觉得声浪扑面,喜厅摆了十来张大圆桌,已经坐了七八成。 江羽生扫了一圈,眼睛一亮,拉着江梅生走向靠窗的一张圆桌。 不少客人注意到了江梅生,盯着他看,靠窗那桌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也注意到了江梅生,看了他片刻,才注意到江羽生,表情微一迟疑,“江学妹?” 江羽生笑嘻嘻地拉着哥哥贴着她坐下:“学姐,你怎么会来呀?真意外。” “我们跟新郎是医科研的同事,哈哈,好几年没看到你啦,真意外啊。” “哦,我们是新娘的亲戚,能坐这儿吗?” “坐吧坐吧,反正也坐不满。现在在做什么?” 江羽生找到旧识,正互道往来,江梅生在江羽生旁边坐下,看了看这桌人,都是年龄段27-45的青壮年,普遍都是一身知识分子的气质,朝他充满善意地微笑。 婚礼终于开始了,婚礼进行曲奏响,司仪字正腔圆,指导着一对新人完成婚礼仪式,接着是双方父母讲话,间或穿插几个小游戏活跃气氛。 众人边吃边看边聊天。 一个二十□□、中等个头、戴眼镜的男子神情郁郁:“燕鸿跟我同年进研究中心,他都结婚了。唉我这棵老桃树,什么时候开花啊。” 一旁的同事嘲笑他:“我都听说了,你跟人相亲,人家说在减肥不喝饮料,你居然跟人科普连体小鼠实验和瘦素,你就不能聊点美女感兴趣的话题?” 眼镜男子有些沮丧:“我不知道美女对什么感兴趣。” 江梅生盯着他的正脸,试探着问:“你是姓向吗?” 眼镜男子立刻抬头:“嗯?我叫向童心,帅哥你认识我啊?” 向童心这个名字跟记忆中对上了,江梅生忽然感到一阵暗爽。 呵,原来省状元在搭讪上也并不比一般人擅长。 江梅生并不认识向童心,但他快高考时买过一本鸡汤书《我在x大等你》,里面收录了各省状元的学习经验,看得江梅生热血澎湃,差一点以为自己也能复制学霸的成功,直到他看到向童心的经验文章。 饶是江梅生情绪内敛,也忍不住跟同桌吐槽,“这个人居然说他从不参加课外辅导培训,也从不熬夜做题,每天十点半睡觉!这样也能做省状元,你敢信?” 同桌看完那两页薄薄的经验文章,顶着两个黑眼圈唏嘘道:“这是只有学霸才能装的逼。” 因为这个,江梅生特意看了一眼书上那张黑白照,他长得圆圆滚滚,很好记。 江梅生微笑道:“我买过一本《我在x大等你》,里面有你的文章和照片。” 向童心登时不好意思地一笑,抹了把脸:“哎,都是过去的辉煌了。” 他的几个同事都笑了起来。 向童心正色:“自从进了咱医科研二组,周围都是牛逼大佬,时间久了都不觉得自己牛逼了。” 江梅生问道:“医科研?是那个医药科技研发中心吗?” 众人点头作介绍。 江梅生觉得这个名称有点耳熟,好像今天在江羽生她们办公室听到过。真是巧了。 此时江羽生给学姐做介绍,她学姐叫凌源芳,是江羽生读大学时的研究生学姐,好几年没见了。 凌源芳很和气,把在座的同事一一介绍给兄妹俩,一听江羽生的名字,向童心立刻说:“你是不是拿过丘奖金奖的?” 江羽生点头:“你也研究数学的?” 向童心笑道:“那倒没有,有个大学同学搞数学,听他提到过你的名字。没想到你居然是元芳的学妹啊。现在在做什么?搞科研吗?” 江羽生说:“现在在燕师大当讲师,也是燕师大国际数学研究中心的研究员,研究pde的。” “哦,pde是这两年的热门方向啊。” 凌源芳向江梅生打趣:“一看你这颜值我就知道你是学妹她哥。我老早就听她说过,从小就沐浴在哥哥的美颜光环下。” 江梅生失笑:“我从小就沐浴在她的智力光环下。” 一群人正在说笑,一个熟悉的尖嗓子靠近:“你们俩坐错地方了吧。” 这声音听着就让人讨厌,所有人都转头望去,是张腊梅,她今天穿一身暗红色套装,去美发店做了头发,看着比男方父母还喜气洋洋,脸色红通通,带着点酒酣。 江梅生神情不快,江羽生也是冷下脸:“我们要坐哪里不用你管。” 张腊梅古怪地笑了笑:“羽生啊,不是阿姨说你,你看看阿鸿都结婚了,你还单着吧?所以我就说嘛,女孩子就别读那么多书,把脑子都读傻了,读个本科就够了,学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 这话一出,江家兄妹俩还没开口,凌源芳的脸色先冷了下来。她也是正儿八经读到了博士。这女人什么意思? 她问江羽生:“这是你家亲戚啊?” 江羽生撇撇嘴:“我家才没这样的亲戚。” 江梅生已经生气了:“我妹妹轮不到你教训!多读点书,至少不会像你,寡廉鲜耻四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凌源芳十分不快,驱赶张腊梅:“你能走开吗?我们不欢迎你。” 她的同事们也跟着帮腔,虽然不知道这女人跟江家兄妹俩有什么过节,但一开口就一股子封建思想。他们科研中心不知多少让人敬仰的学术大牛都是女性好不好。 凌源芳的不屑,众人的鄙夷挫伤了张腊梅的自尊心。那眼神和那些连个正眼都不给她的人一样,和那些用不屑的口吻评价她“乡下女人”的人一样! 她曾无数次地愤懑不平,把那些人的眼神和评价反复咀嚼,烂在心里,沤出了腐臭。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命好罢了! 她喝了点酒,被凌源芳的眼神刺激,难以自持地失态了:“我可是新郎他小姨!我家燕鸿大外甥可是正儿八经吃公粮的。过两天要把我儿子也介绍到他单位,你们是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赶我走?凭什么瞧不起人!” 这时,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来到唯一一个位置上,他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了全程,对向童心说:“她喝多了,叫燕鸿派个人过来处理下吧。 江梅生闻声看去,浑身一震,这年轻男人简直好看得惊心动魄,是能让他一口气吃下三碗饭的程度。 他看起来是这群人的头儿,但他惊人的年轻,让江梅生不太敢确定。 向童心打了电话,燕鸿抽了空亲自赶了过来,额角都是汗。张腊梅平素有几分看人眼色的本事,喝醉了,这本事打了个折,但对着年轻男人这样强大的气场,一副想发飙又不敢的样子。 见燕鸿来了,张腊梅迫不及待想要告状,被燕鸿推到一边。 燕鸿走到年轻男人身侧,低头道歉:“林组长,对不起,我小姨喝多了……” 年轻男人面容含笑,气质端方雅致,秀气纤长的眉舒展着,凝睇的眼波都温柔含情似的:“没事。你带她下去吧。” 他叫住燕鸿:“对了,你上次说要介绍个人来管理二组档案室,这事不要再提了。有这样的母亲,家风想必不太好吧,不要影响了同事们之间的和谐关系。” 张腊梅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想质问你谁啊?你什么意思?但这年轻人通身的气度,燕鸿对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这个男人非同小可。 她的酒完全醒了,捏着手想要哀求。年轻男人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那皎洁白皙的面容上,竟仍是含着笑意的,“不要把别人对你的礼貌修养,当成软弱可欺。” 第2章 新郎官燕鸿终于把张腊梅带走了。 被称作林组的年轻男人的眼眸从江羽生转到江梅生,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江梅生整个人一怔,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故人。 但年轻男人很快把眼睛转开了。 张腊梅带来的不快一扫而空,气氛轻松。凌源芳向林御白介绍:“这是我学妹,江羽生,现在在燕师大任教,这位是江羽生的哥哥,叫——” “江梅生。”林御白吐出三个字,轻轻的,却莫名带着几分郑重。 江梅生一怔:“你认识我?” “我叫林御白,跟你初高中同校。不记得了吗?” 林御白这个名字,仿佛一道惊雷,狠狠砸在江梅生的脑海里。对了,之前在燕师大的院系办公室外,听见老师们讨论“医科研”、“林什么白”,就是说他吗? 林御白说他们曾是校友,可他真的没什么印象。毕竟一个学校那么多人,又是不同年级不同班级,一不留神就容易错过的。 林御白有些微失落:“刚才看你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想起我了。” 他并不是想起了林御白,而是听见这个名字,陡然想到了曾经在睡梦中看过的三本书。 林郁白,就是第三本书里出现的主角受。 可书里那位主角受林郁白,身高一米七八,眼前的这位科研大佬,目测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五以上。 他忍不住确认一遍:“林郁白?是忧郁的郁,洁白的白吗?” 林御白深深地看着他:“不是,是抵御的御。” 嗯?为什么不一样? 江梅生迷惑不解。 江羽生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林御白?刚才我都不敢认。” 登时,众人都看向她。 “你们认识?” “小学是同班同学。” “哇这么有缘分!” “跟你是小学同学,跟你哥哥又是初高中校友,真是缘分啊!” 林御白则只是向江羽生笑笑:“我还记得你,你从小就聪明。” 他又看向江梅生:“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画画吗?” 江梅生高中时绘画作品经常拿奖,是学校的展示橱窗里的常客。现在想起那些辉煌往事,江梅生不由得怅惘,摇摇头:“我现在是一名网络写手。” 这一次轮到林御白惊讶了。 喜酒吃完,宾客们陆续离席。 江羽生和凌源芳互留了叮咚号,约好以后一起逛街,接着便跟着同事们一起回去工作了。 林御白目送着江梅生走远,默默在心里说:梅生哥哥,我已经比你高了。 可惜,放在心上多年的人,却压根不记得他。 休息室,张腊梅的酒完全醒了,脸色苍白,追着燕鸿问:“刚才那个男的说的不是真的吧?他……他凭什么张张嘴就决定别人的生死啊……” 她为了给儿子捞个铁饭碗,扒着燕鸿一家舔了好几个月了。几个月前,她听燕鸿说,医科研二组的档案室要招人,合同工,但进去之后经过两年工作考核,再通过单位内部的考试,可以转正。 张腊梅认定,考试什么的都是可以操作的,最重要的是先把人送进去。这机会千载难逢,如果儿子能混上铁饭碗,她也能咸鱼翻身,在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面前扬眉吐气! 她知道,姐姐一家最操心的就是燕鸿的婚事,毕竟燕鸿都三十一了。但她也知道,这家人心比天高,琢磨着燕鸿长得好,学历高,工资高,怎么着也该娶个富家女吧。 张腊梅把人际关系梳理一遍,她认识的最有钱的人家,就是江家了。 江家父亲是画家,母亲是舞蹈家,江羽生正当妙年,工资也高,父母过世,就一个没用的哥哥,嫁到燕家还不是任人拿捏。 她兴冲冲地给两人牵线,本以为十拿九稳,哪知道江羽生居然看不上燕鸿。 张腊梅被姐姐好一顿埋汰,心里憋闷,跑上江家去闹,被江梅生骂走,险些气炸了肺。为了在姐姐跟前弥补,她把江家二哥二嫂的女儿介绍给了燕鸿。 虽说那丫头年纪大了点,但工作稳定,家里条件也很好,配燕鸿还是很合适的。 废了老大一番功夫,终于把大外甥的终生大事搞定,张腊梅原以为自己儿子的工作也该十拿九稳了,哪知道今天只是多灌了几杯黄汤,竟生生把这份美差搅和了! 她已是悔不当初。 “那个男的,我看他年轻得很,应该不是什么领导吧?阿鸿啊,你再帮帮你弟弟啊!” 燕鸿嫌恶地白了她一眼:“你错就错在以貌取人。今天那个赶你走的女人叫凌源芳,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头?□□的儿媳妇!你说林御白年轻,他是我们医科研儿童急性白血病研究二组的组长!本来他只搞科研不管人事,但只要他发话,谁能不给几分面子?!” “怎么可能?”张腊梅脸色惨败:“他那么年轻……居然都是领导了?他什么来头?一定也是家里给他安排的,我去举报他!凭什么好工作好岗位都被这些有钱的有权的占了啊?还给不给我们老百姓活路啊!” 燕鸿已尽是鄙夷:“你懂什么,他靠的是真本事。” 说到真本事三个字,他恶狠狠的,仿佛承认林御白的实力,就是在承认自己的无能。 “他21岁博士生毕业,导师是国宝级科研专家,年纪轻轻,国际大奖拿到手软,前途无量,这样的人,我可不能得罪。我自己都得小心翼翼的,可没那个余力去照顾你儿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车内,江羽生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从林御白出现,江羽生的状态就有些不对。 不是那种看到了帅哥的羞怯慌窘,而是一种看见“打不过的毕生之敌陡然出现”的虚。 江梅生忍不住问:“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看见林御白,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江羽生欲哭无泪,擦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那个林御白,是我小学时代的噩梦啊!” 江羽生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从初中到大学从来没考过第二,但她不敢说自己小学时大小测验都是第一。 因为无论她多么努力,头顶上都压着个林御白! 大大小小的考试,她要么和林御白并列第一,要么粗心一点出个小差错,区居第二。林御白就像一台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就连回答课堂提问,也总能比她快一秒! 可怕!可怕的男人! 那就是罩在江羽生头顶的一片乌云,如影随形的阴影伴随了整个小学! 升上初一后,可喜可贺,林御白跳级到了初三,江羽生喜大普奔,然而进了学校奥数队,居然又遇到了林御白。而这一次,她在全国赛上铩羽而归,只能看着林御白摘下imo金牌! 后来,林御白小小年纪以中考第一升上了高中,接着再度跳级,读高三去了。那之后江羽生再没见过林御白,只能在传说中瞻仰天才的风采。 “那种感觉就是,明我也在努力奔跑,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那种无力感,你明白吗?” 江梅生不是很能理解天才们的世界。 江羽生叹息着宣布:“他就是本天才少女一生的噩梦!” 江梅生失笑:“不至于吧。” 江羽生托着腮想了想:“不过有一次,我记得我有在课堂提问上赢过他哦,唯一一次。” “看吧,我就知道你也可以的。” “不过那一次,是他没吃早饭,低血糖,状态不好。”江羽生回忆:“我记得他当时脸色苍白,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被人送到校医院了。” 车开了一路,快到家时,江羽生哦哟一声,“想起来了,当时是你把他送到校医院的!” 江梅生:嗯?我还干过这种好事? 江羽生记忆力太好了:“你拍着胸脯一脸认真地说,我力气超大的!然后背起人就跑了!” 江梅生认真想了想,小学的事,实在是没印象了。 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个林御白,究竟是不是他曾经看过的第三本书里的那个可怜主角受林郁白? 江梅生是在几个月前,跟前夫傅宴离婚后,发现自己原来是书中人物的。他半梦半醒间,看了三本书。这三本书是系列文,共用一个世界观,第一本的主角,是第二本的配角。而他江梅生,在三本书里都是不怎么光彩的配角。 当时他陡然发现前夫傅宴有一个惦念多年的白月光,正是伤心颓丧的时候,忽然发现傅宴居然是一本小说里的主角攻,而傅宴的白月光谢瑜则是cp主角受。那时他只觉得可笑极了,自己在情场上屡屡失利,被人伤心作践,全都是因为他不是主角啊?! 这是什么见鬼的作者写的见鬼的小说,羊毛逮着一只薅,配角逮着一个用,怎么着,配角不是人啊? 江梅生忍着气把三本书看完,终于发现了一个比他还惨的角色。 那就是第三本书里的主角受,林郁白。 这第三本书,是一本渣贱文。 小说开篇就是林郁白转学到新学校,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得罪嚣张大少主角攻霍司杨,被他的狗腿欺负。考试得了第一,被怀疑作弊,但林郁白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他被老师安排给霍司杨补习,两人在欢喜冤家的相处模式下渐生情愫。 这时学校忽然传出流言,说林郁白是因为曾经当过小偷,在原来的学校被曝光后混不下去才转学的。林郁白再次遭到校园霸凌,霍司杨自是百般维护。 霍司杨调查传言,原来是自己的未婚妻放出的消息,出言警告未婚妻。未婚妻动气,把林郁白绑走,想让人lj他,林郁白设计逃走,阴差阳错,未婚妻反遭lj,留下一封遗书栽赃林郁白后自杀。霍司杨为此与林御白决裂,林郁白痛苦难当。 研究生毕业后,林郁白进入一家制药公司,是研发人员。他再度遇到霍司杨,霍司杨刻意接近,二人旧情复燃。 这时制药公司预备上市的新药配方被窃取,造成了巨大损失。公司查到是从林郁白的渠道泄露,林郁白被开除,臭名传遍行业内,前途毁于一旦。林郁白痛苦不已,发现原来是霍司杨报复他,窃取了配方,林郁白如坠深渊。他患上抑郁症,试图自杀,霍司杨对他又爱又恨,为了救他,将他软禁,经历过一段虐身虐心的剧情后,两人he了。 如此蛋疼的剧情,让江梅生看完后气得大骂了一声狗屁。 林郁白从小智商超群,原本可以有辉煌的事业,光辉的人生,结果就是碰上了霍司杨这个渣男,事业被毁于一旦,被折去双翼,一辈子都被困在了渣男身边。 这算什么大团圆结局。 更让江梅生蛋疼的是,小说里那个在学校里散布流言,说林郁白是小偷,害得林郁白被霸凌转学的配角,叫江梅生。 江梅生的记忆中,自己并没有做过这种事,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人长短的人。但这件事他不说,可能会有别人说。 书中的林郁白,是真的曾经当过小偷。 他从小就被偷窃团伙控制,被女性组成的作案团伙带着多地流窜,让女人吸引受害者注意,由他实施偷窃。小小年纪的林郁白就智商过人,偷偷找机会潜逃,然而他毕竟是个小孩,逃跑途中被发现,揪打过程中,左眼受伤,近乎失明。 但今天看那位林御白,倒看不出左眼有什么问题,再加上原书中他是研究生毕业后在制药公司上班,这位林御白却是博士生毕业,现在已经是科研行业顶尖人才,名字也差了一个字…… 所以,他应该不是第三本书里的主角受吧? 第3章 江梅生猜不到答案,决定不再多想。把江羽生送回学校后,他一个人回到家中。 就像他自己宣称的那样,江羽生一辈子不结婚,他也养得起。别说他跟傅宴离婚时分到的一大笔钱,之前画画积累的财富,再加上父母的遗产,就够他和妹妹两个人一辈子当咸鱼了。 所以他对当网络写手并没有什么上进心,也就是坐在家里随便写写打发时间这样子。 回家后,江梅生照例先睡了个午觉,爬起来后优哉游哉地打开电脑,企鹅上,编辑给他留言,问他卖版权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两天前编辑找到他,告诉他有资方想买他这本书的版权,报价合同都发给他了。江梅生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告诉编辑他还要考虑一下。 版权编辑原本以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没有作者会拒绝的,哪知道这位签约不过半年的写手,一本成神的江边瘦梅大大,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他居然还要考虑! 于是今天版权编辑再度来敲他了。 江梅生则有自己的考量。 他又不缺钱,到时候卖了版权电视剧拍出来,可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反而毁掉了原着,何必呢。 所以他犹豫了。 但江羽生听说这件事后,兴奋激动,催促他:“卖啊卖啊!好想看到《第一妖师》影视化!” 见江梅生犹豫,深谙哥哥秉性的江羽生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这家伙是不是想坑文啊!给我签!” 江梅生叹了口气,给了编辑一个肯定的答复,编辑立刻回复,不日将把合同寄给他,他签个字就行。 顺便,编辑还问了他一句:《第一妖师》的结尾,你应该已经写完了吧? 江梅生含糊其辞:正在按照大纲推进。 绿点编辑-小麦:好的,不要烂尾哈。你的读者可天天都在盼着结尾呢!对了,偶尔可以回一回读者的留言,不要太高冷嘛。 江梅生对网络有心理阴影,每天只管从后台发文,评论区都是请江羽生帮忙稍加管理,虽然江羽生也说了每天都有很多读者催更打赏吹彩虹屁,但江梅生就是不敢看评论。深恐一点开,会有铺天盖地的恶意汹涌而来,把他淹没。 江梅生打开文档,他写了五百字,想起今天还没给花草浇水,优哉游哉走到花草阳台上,哼着歌儿浇水。 浇完水,他回到电脑前,写了三百字,有些累了,盯着地板发呆。地板好像有点脏脏的,江梅生在地板上侧躺下,细致入微地观察起地面的灰尘来。 家政阿姨五点钟会来做饭打扫,但他现在洁癖发作,只要不写文,做什么事都干劲满满,更何况只是清理地板。 江梅生嘿咻嘿咻,忙活一通,把地板擦得铮亮,登时比小说赚了十万块还要有成就感! 现在一切都搞定了,不得不回到电脑前写文了,江梅生勉强挤出两百个字,感觉文档的字体有点小,于是把字体从五号换成小四,登时又觉得行距有点大。 把个文档翻来覆去折腾了十分钟,终于顺眼了,必须写点东西了。这时家政阿姨来了,江梅生欢快地冲上去开门,跟阿姨打招呼,问她有什么要帮忙的。 家政阿姨说:“江羽生说了,让我督促你好好工作。我这里没有需要你帮忙的,快回去好好写作吧!” 江梅生沮丧地回到电脑前,磨磨蹭蹭,终于在吃晚饭前憋出了两千字。 这样,只要在晚上再写一千,今天的更新就有了! 虽然现在写网络小说竞争很大,写手同行们纷纷内卷,每天六千九千地更新,但他们卷他们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三千字,多一个字都不可能。 坚持,也是一种态度。 家政阿姨把厨房和客厅都清理了一遍离开了。江羽生刚好到家,照例把包放在鞋柜上,她穿上拖鞋,走到餐厅,顺手打开电视。 兄妹俩相对坐着,一起吃晚饭。 这张餐桌上,曾经坐了他们一家四口,后来一场措不及防的车祸,带走了爸爸,让妈妈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还是离开了。最后只有母亲的照片,留在餐厅的墙面上。 那之后江梅生跟傅宴结婚,搬到了傅家,这张餐桌上只剩下了江羽生一个人,还好现在哥哥回来了。 但哥哥变了很多。 虽然还是那个疼爱自己的哥哥,但江羽生看得出来,原先的江梅生对生活充满了热情,虽然性子冷清,但他是个积极生活,精致讲究的人。但现在的他看似一张温和面孔,其实对什么都不在意,满不在乎。 那是一种得过且过,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即便是亲人,也有无法触及的领域,她盼望着能有另一个人弥合江梅生心上的伤痕。 催促哥哥卖版权,便是希望他能重拾对生活的热情,在无法再拿起画笔之后,找到别的生活支点。 “今天写了多少字啦?” “两千!”江梅生骄傲。 “这么一点!一下午都在干什么啊?”江羽生不满。 “你以为码字那么容易啊?要不你来试试?” 兄妹俩不客气地互相吐槽。 看着电视上的美男帅哥,江梅生潦草吃了小半碗,他并没有感到饱足。 但他压根没有食欲,现在已经一粒米也咽不下去了。 很小的时候,江家父母就发现孩子不怎么吃东西,生长发育都比同龄人慢。夫妻俩把孩子带到医院,经过诊断,江梅生这是患上了小儿偏食症。 治疗了几个月,效果却并不好,爸妈带他辗转各大城市,看过不少知名主任专家。 直到他家隔壁搬来了新邻居,领居家的孩子和他差不多年纪,害羞内向,江梅生整天带着他一起玩,吃饭时也要坐一起,江梅生食欲渐长,脸色渐渐红润,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健康。 江家父母喜出望外,再度带着他上医院咨询,专家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他患上的是埃布尔森综合症。 这种病是用第一位被发现的患者命名的,发病率只有一亿分之一。也就是说,全球六十亿人,患有这种疾病的只有六十人左右。 这种病的主要表现是厌食,只有跟特定的人一起吃饭,才能拥有食欲。 “可为什么小致会是那个特定的人呢?” 江家父母忍不住问专家。小致就是江梅生的竹马小邻居,全名叫屈致。 “我们把这个特定的人称作病情抚慰方。这个病情抚慰方是不确定的,有的病人只有跟母亲在一起时才能好好吃饭,有的病人,必须得对着小奶猫才有食欲,也有的人一定要跟比基尼美女一起共餐……” 总之,医学上拿这种病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而且因为病患人数极少,没有制药公司愿意为了这么一点微薄的利润研发特定药物。但好歹江梅生的小竹马就是他的病情抚慰方,两人亲密无间地一起吃饭上学十几年,让江梅生能够健康茁壮地长大了。 后来江梅生慢慢发现,他的病情抚慰方并不是固定的,只要是样貌出众的男性,就能让他产生食欲! 这究竟是什么见鬼的病啊?! 直到他发现自己是小说里的人物,才恍然了悟原因。两本书里的他都是主角攻们的舔狗,想也知道,以他曾经那般骄傲的个性,是不可能贱兮兮地做某人的舔狗的吧。 所以为了自动圆上剧情的逻辑,他生来就患上了这该死的病。 于是他跟屈致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跟着屈致一起去国外读了大学;于是他跟傅宴结婚,然后在傅宴的白月光回国时尴尬让位…… 如果他没有患上这种病,就不会那么依赖屈致,更不会认识傅宴了。 是的,不止是傅宴是小说二的主角攻,他的竹马屈致,也是小说一的主角攻。所以他在跟屈致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原来只是人家生活中的一个配角。 江梅生似乎看见了命运在向他狞笑: 一个区区配角,就老老实实当好舔狗工具人吧!你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存在的价值就是为剧情服务! 既然反抗不了,江梅生索性躺平。 但他可以不再动心。玩玩嘛,谁不会啊。 江梅生放下碗,把电视关了。 江羽生问:“你不再吃点吗?” 哥哥的病她是知道的,小时候只是觉得奇怪荒诞,长大了渐渐和哥哥共情,才逐渐了解到了他的痛苦。 不过好在哥哥并不一定非得跟病情抚慰方见面,只看图片或者视频也可以稍稍改善厌食情况。比如看电视里的帅哥,当然,效果并不是那么好。 就比如现在,哥哥只吃了半碗饭,就没食欲了。 江梅生安慰她:“放心,今天中午对着你那位小学同学,我可是吃了不少。晚上少吃点正好减肥。” 一大清早,医药科技研发中心第二小组的会议室就坐满了人。 向童心打了个呵欠,看向会议桌对面的一个男人,问凌源芳:“那就是新人啊?据说是方教授门下的。” 向童心所说的新人是一个不到三十五的男性,一张颇为沉稳的方脸,浓眉大眼,戴着眼镜,一身可以用来冬日取暖的正气。 学术圈说大不大,彼此间都沾点关系,想打听谁不过是拐个弯的事儿。所以这个新人的学术水平,二组的成员们都有所了解,对他进组自是很欢迎。 没多久,一身白大褂的林御白抱着文件夹笔记本走来,在位置上坐下,看向副组长,示意他开始。 二组副组长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已经快五十了,全凭资历熬上来。头顶上压着林御白这么年轻的组长,副组长倒没什么不满,有的人就是得天独厚,格外受老天宠爱,能有什么办法呢。 副组长汪泉茗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召开会议,主要有两个议程,一是欢迎叶问新博士加入我们代谢二组,二是请林组长发表讲话,下面进入第一个议程,先由叶博士做个自我介绍吧。” 叶问新朗声自我介绍,不时看向林御白,声音里有些微激动。林御白戴上单片眼镜,含笑看了他一会儿,翻了翻叶文新曾经发表的几篇学术论文。 他的左眼曾经受过伤,虽然不算严重,处理日常没问题,但工作时他习惯戴眼镜。 叶问新似乎从林御白的微笑中得到了鼓励,自我介绍越说越顺溜,甚至提到他是受到了林御白的影响,所以才特别想来代谢二组的。 林御白仍是微笑。 凌源芳偷偷拍了张林御白的照片,发到她和几个同事的小群里: o芳:[照片] o芳:大魔王的微笑 o芳:@向童心当初你也是奔着大魔王来的吧,看到新人就想到了你 向童心:悲伤的往事不要再提 老裴:新人啊,too?young?too?simple 向童心:还是太年轻了?[沧桑点烟gif] 凌源芳关掉群聊。 林御白作为二组组长,该维护他们的时候,该为他们争取权益的时候,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项目紧张要加班的时候,林御白一定是留到最晚的那个人,组里的女性生理期要请假,他没有不批的,遇上项目忙的时候,就亲自动手把她们那份事情做了。 但是,别说整个二组,就是整个研发中心,也没有谁能比肩林御白的智商。而林御白这个人更可怕的一点,就是知识特别广博全面,除了生物化学、生物药学、还辅修了分子生物学,微生物学,免疫学,物理化学与工程学,医学原理,超绝智商加上浩如烟海的知识储备量,再加上几十年如一日的勤奋刻苦,他的学术水平,直追那些从业多年的科研大佬,凌源芳为代表的这批年轻骨干,堪堪只能望其项背。 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林御白对他们的要求还特别高,试问医科研二组,有谁没被林御白逼到绝境过?虽然逼到绝境后是绝处逢生的突破,但是个中的苦涩滋味,只有他们自己能懂啊。 大魔王之名,饱含了组员们对林御白的敬畏。 看到林御白含笑看向新人的脸,这批饱经风霜的博士们只有一个念头—— 叶问新,危! 第4章 叶问新自我介绍完毕,林御白简单讲了两句,迎新短会便结束了。 众人离开会议室,准备着手开始工作,林御白安排了人带叶问新熟悉环境,准备进实验室。 把个人物品都除下,放进个人专用柜里,林御白从衬衫领口处拉出一根梅花素链,这素链已经有些年头了,纯银打造,被林御白戴得雪亮生光。他看了片刻,自嘲一笑。 这链子的主人都不记得他了,倒是他一直念念不忘。 失落了片刻,林御白还是小心地把素链装好,妥善放入专用柜里。 怀念是一个人的事,既然哥哥已经不记得他了,那么他也不必打搅。 傅玉真划了划手机,自从前天在校园里偶遇江梅生,责备了他两句,江梅生就没给他发过信息了。 以前每天都会主动联络一会儿的人,这两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算了,琢磨他干什么呢,只是在欲擒故纵罢了。自己不理会,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贴上来的。 社团群里有人艾特傅玉真—— 傅少,晚上去打球吗?打完了一起吃烧烤! 傅玉真本来不想去,不过是把自己叫去吸引女孩子罢了,还吃烧烤,哪回不是到了买单就躲到一边,最后自己看不下去掏钱? 傅玉真原本不想搭理,转念一想,在群里回复:去。 江梅生这两天都是在外头吃的饭。 有家粤菜馆,来了个身高腿长脸好看的男服务生,还挺促进食欲的。但那家粤菜馆味道一般,吃多了也腻味。 晚上在江羽生的监督下完成了三千字,江梅生捶着腰死活不肯再写了。他坐沙发上,一边看剧一边无聊地翻手机,江羽生则在忙着看学生的论文,顺便抽空帮他管理小说的评论区。 江梅生看到了傅玉真发的朋友圈。 傅家子弟:刚打完球,运动一下真痛快。 配图是他和一堆年轻靓丽的大学生合影。 傅玉真站在中间,一脸灿烂的笑容,刘海有点长了,学校操场的路灯是唯一的光源,饶是如此,也能看出少年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五官优越。 江梅生笑着看了一会儿,傅玉真这是看自己这两天没舔他,着急了吗? 呵,所以说,就算这见鬼的小说剧情给他安排了个见鬼的选择性厌食症,但也不能逼迫他当一个无脑的舔狗。只要别动心,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里,要不要舔全看自己心情。着急的永远是被舔的,而舔狗,永远是那么的从容不迫,淡定自若。 傅玉真发了朋友圈,刻意等到快睡觉时再看手机。小红点已经50+,他心满意足,又带着几分莫名的忐忑,点进去看那些点赞的评论的,可是从头翻到尾,居然没看到【江】。 傅玉真有些失落,不禁烦躁,反思了一下自己前天说过的话,很过分吗?也没有吧,顶多就是直了点,还有,不该说他变态的,毕竟他也是出于对自己的喜欢,可能一下子被打击到了。 傅玉真说不清楚他对江梅生的感受。平心而论,江梅生这么好看的人,他是第一次见到,夸一句“眼如秋水还清,面如满月犹白,色如春晓之花”不为过,但他确定自己并不喜欢江梅生这种主动贴上来的,没有征服的快感。 傅玉真正在想事情,室友二哥忽然说:“哎,傅少,那个姓江的最近怎么没跟你这儿献殷勤啊?” 傅玉真懒洋洋地问:“你提他干嘛?” “他之前三天两头约你,这两天没出现,奇怪嘛。” 傅玉真放下手机,把手背在脑后,看着蚊帐顶——这蚊帐还是江梅生帮他挂的呢。 “上次他来学校找我,被我轰回去了。” 二哥笑嘻嘻的:“这种级别的大美人都不假辞色,不愧是傅少,见过世面!” 傅玉真没搭腔。不知道为什么,室友轻慢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快。 这时,老四慢吞吞地说:“我看江先生长得好,气质又出众,经济条件也好,一定很多人喜欢吧。” 傅玉真扫了他一眼,语带嫌弃:“不过是个写网络小说的罢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大学文凭呢,谁眼光那么低。” 第二天一早,江梅生刷到了傅玉真的朋友圈: 傅家子弟:有点想吃津味园的小笼包,太远了,要不要去买呢[黄豆人托腮.jpg] 江梅生笑死,当代男大学生都这么绿茶的吗? 他当即给傅玉真点了个津味园的小笼包外卖,一个人在家吃了点蒸土豆,又吃了一个水煮蛋,没什么胃口了。 该码字了,江梅生来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对着文档欣赏了一会儿,看到左下角的文档字数:1306092。原来已经写了一百三十万字了吗,真厉害啊自己! 江梅生飘飘然地陶醉着,所以,今天不写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自己可是997全年无休,偷懒一天应该也没事? 这时江羽生发来信息:记得写今天的更新!我晚上回去要看!你昨天卡在情节点上,今天不更一定会被读者寄刀片的! 江梅生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抓着燃风键盘敲了五百个字,傅玉真的消息进来了。 傅家子弟:外卖是你给我点的吗? 江梅生:你怎么知道? 傅家子弟:外卖账号留的是你的姓。 傅家子弟:谢谢你。 江梅生:[害羞.jpg] 江梅生:中午一起吃个饭吗? 傅家子弟:你到我学校来吧。 江梅生放下手机,撒开手又写了一千,自觉已经完成了今日码字kpi的一半,十分满意,保存文档,出门去找傅玉真了。 傅玉真正摔着鼠标,查找写论文要用的资料,有人敲门,二哥开了门,一个脑袋探进来,一眼望见傅玉真,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傅学长。” 傅玉真抬头看去,这个学弟有点眼熟,想不起来是谁:“哦,你好啊,找我?” “你吃早饭了吗?”年轻男孩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盒打包好的餐盒,袋子上印着津味园字样。 “我……顺路带回来的……”男学生不好意思,放下小笼包就急匆匆地走了。 二哥啧啧两声:“什么顺路,都十点半了,明摆着是特意跑了一趟津味园买回来的。果然是校草才有的待遇啊。” 傅玉真轻笑一声,不为所动。从小他就不缺献殷勤的人,男的女的,丑的美的,冲脸来的,冲钱来的,见过得太多,他已经疲倦了,看不上眼的,连个机会都懒得给。 老四在阳台上晒好了衣服,擦了把手,问道:“你不吃?” 傅玉真盯着笔记本:“我都吃过早饭了。” “你要是对人家没那意思,发朋友圈就分个组,别作弄人。”老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傅玉真满不在乎:“我只是发了条朋友圈,什么也没做,倒是我的错了?又不是我叫他大老远跑去买的。” 二哥打圆场:“哎这有什么好争的嘛。小学弟送过来的也不会浪费呀,我们吃掉不就好了。” 老四拧着眉,收拾了书本:“我去自习。” 他背上单肩包,快步出了寝室。走到楼下时,江梅生正好在一楼宿管处登记,两人打了个照面。 江梅生对他没印象,老四却停下脚步,目送着他上楼。 江梅生敲门,二哥踩着人字拖开了门,笑道:“江哥你来啦,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打扫卫生呢。” 江梅生一怔,手里就被塞了一把拖把。以前也不是没有帮傅玉真打扫过寝室卫生,所以今天又轮到傅玉真搞卫生了? 江梅生卷起袖子,正要动手,傅玉真忽然黑着脸摔了鼠标,一伸手把江梅生拉了一个趔趄。 “谁让你使唤他的?”傅玉真冲二哥发脾气,劈手夺过江梅生手里的拖把,丢到一边。 二哥讪讪的,想要道歉,傅玉真拉着江梅生来到自己的床位前:“谁叫你做事你都做啊,你怎么那么听话呢?” 江梅生笑道:“我以为今天轮到你搞卫生了。” 傅玉真瞪他一眼,想了想,上次见到他也是在发脾气,这次又在发脾气,实在有点败好感。他努力把那突如其来的邪火压下去,并归结于是自己查资料准备论文上火,说:“你要是没事做,不如帮我收集一下论文资料啊。” 这个江梅生熟练,以前江羽生就教过他怎么用各种网站、工具搜相关论文。他在电脑前坐下,熟练地动起手来。 傅玉真见他居然真的有模有样地整理起资料来了,不禁诧异:“你不是个写网络小说的吗?” 江梅生笑着说:“我也读过大学嘛。” 傅玉真对他的水平半信半疑,凑上前一看,没想到江梅生搜知网的姿势很是熟练。 他索性坐一边玩手机,二哥打扫卫生,看了两人一眼,感慨道:“唉,我的论文也还没动呢。怎么就没人帮我把资料收集好啊。” 傅玉真得意,靠近了江梅生,撑着他的肩膀:“是啊,你也去找个人帮你收集资料呗。” 二哥自嘲:“我可没那个福气。” 傅玉真盯着电脑看了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江梅生的耳垂上。他忽然发现,江梅生的左耳垂打过耳洞,现在戴着的是一枚透明耳堵。江梅生的耳垂白白的,映着屏幕的光亮,看起来有几分玉似的通透质感。 傅玉真忽然很想知道,这惑人的玉色,含在嘴里,能否消解心头的火热。 他受到蛊惑一般伸出手,忽然顿住,泼了盆冷水似的蓦然清醒。 自己在干什么呢?居然想亲江梅生的耳垂?! 有没有搞错啊!呸呸呸! 傅玉真吃了苍蝇似的一震恶寒。 操作了半个小时,江梅生把写论文要用到的资料都收集好了,放在电脑桌面的文件夹里。 傅玉真语气冷淡:“去吃午饭吧。” 江梅生察觉到傅玉真情绪不太好,但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算了,反正本来舔他就是为了吃顿饭而已,他心里怎么想,不关自己的事。 两人走在校园里,中间隔了有两米远。傅玉真向来如此,江梅生已经习惯了。傅玉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如果被拍到和陌生校外男子同进同出,想必立刻就要在学校论坛上炸开锅吧。 江梅生心中暗自好笑,傅玉真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当渣男的潜质。这种行为,就像有了对象却不肯曝光,要么是觉得这个对象不够优秀配不上自己,要么就是想多钓几条鱼。 到了食堂,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二楼的包间。吃饭时,江梅生还是像以往那样,吃几口看傅玉真一眼,傅玉真心中得意,端起姿态:“你好好吃饭,别一直盯着我看,怪渗人的。” 江梅生含笑道:“好。” 话是这么说,该看还是看,傅玉真也没办法了,江梅生就是这么喜欢自己,他早就知道的。 席间傅玉真接了个电话,应该是他爸打来的,好像是商量下学期出国的事。 傅玉真挂了电话,江梅生问他:“你下学年要出国?” 傅玉真如果出国了,他就要重新物色饭搭子了,不禁有点心烦。 傅玉真语气不太好:“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干嘛管我会不会出国?” 江梅生无语,当然是提前找好下家啊,不然呢,难不成以为我要哭哭啼啼挽留你? 他没出声,傅玉真也不再说话,江梅生吃了一顿饱饭,十分满意。燕师大的食堂真棒啊,难怪江羽生那丫头胖了三斤了。 刚放下碗,江羽生的信息来了:哥,你在哪儿? 江梅生之前给江羽生发了信息,告知了她自己来燕师大吃饭。江梅生回她:在二食堂。 江羽生:我带个人去看你,你见到了一定会很惊喜的。 江梅生再问,江羽生已经没回复了。 傅玉真见江梅生拿着手机按个不停,有些不快:“谁找你?” “我妹妹。” 傅玉真并不知道江羽生是这里的老师,江梅生也不打算把妹妹牵扯进来,于是说:“我在这里等个人,你先回去吧。下次你有空我们一起去市区的餐厅吃饭。” 傅玉真先出了食堂,不一会儿,江梅生来到食堂门口,等江羽生来。 有女生们路过,停驻脚步打量江梅生,大概是想要联系方式又不好意思开口。江梅生有些尴尬,正打算换个地方等,忽然感觉到空气中一阵骚动。 一个年轻男人朝着他的方向走来,一头长发,身穿汉服,身高腿长,虽然这身打扮浮夸,但真的足够吸引眼球,再加上年轻男人容貌俊美精致,整个人都好像在闪闪发光,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梅生怔住。 年轻男人走到他前方三米处,脸色淡淡的:“我来燕师大办事,听羽生说你在这儿,顺路过来看看。” 江梅生一时间哑口无言。 三年没见了吧,上一次见面还是江梅生跟傅宴结婚前,屈致跟他吵了一架,不欢而散,原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屈致居然回国了。 该说什么好呢?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的时候,傅玉真忘了拿校园卡,回到二食堂门前,入眼便是江梅生和屈致四目相对的一幕。 傅玉真沉下脸来。 这男人是谁?跟江梅生是什么关系? 第5章 屈致那副浮夸的打扮,再加上他和江梅生出众的外貌,不过是在二食堂前站了不到两分钟,就被人拍下了照片传到了校园论坛上。 傅玉真丢开鼠标,十分不快。 论坛上铺天盖地全是两人的照片,询问这两人是谁,哪个院系的,扒两人来历关系的,还有舔颜的,拿两个人跟三大校草比较的,林林总总,塞爆了论坛。 【五分钟,我要这两个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这一看就不是我们学校的,学校里如果有这种极品帅哥,早在入学的时候我们就该知道了。】 【呜呜呜傅学长对不起,我倒戈了。小哥哥们太帅了斯哈斯哈】 【那个穿常服的帅哥我以前见过几次,但这个穿汉服的倒是头一次看见。都是什么来头啊?有人知道么?】 二哥下午回寝室,咋咋呼呼地问傅玉真:“傅少,你看到了没有,你那个朋友江哥跟另外一个男的上我们学校论坛了!” 傅玉真已经关了论坛,在写论文了:“哦,关我什么事?” 二哥见他不感兴趣,于是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刷起了论坛,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惊呼:“原来这个穿汉服的男的,是个很有名的设计师啊。江哥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啊?” 傅玉真心一动,鼠标一点,上了学校论坛。 经过一个下午的发酵,在燕师大同学们的八卦热情下,“神秘美貌汉服男子”已经被扒出了身份。 最先认出他的,是服装设计系的学姐。 【这位是narcissusqu吧,中文名叫屈致,是这几年在国外特别有名的一个设计师,听说他前两个月回国了,没想到居然会到我们学校来。是不是跟我们学校有合作啊?】 有了名字和职业,扒起来就容易多了。很快有同学把屈致的家庭背景和履历表放上来。 屈致出身富裕家庭,父亲是导演,母亲是知名室内装修设计师。高中毕业后他去国外留学,在国外时尚圈混得风生水起,没想到今年忽然放弃国外经营多年的事业,动身回国,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narcissus,果然是自恋的水仙。”傅玉真看着一张张屈致在红毯上、媒体前,衣香鬓影之间,纸醉金迷之下的照片,几乎每一张照片中,屈致的打扮都不一样。 但不可否认,无论是浮夸华丽的复古风,还是帅气利落的现代装,照片里那个人都好像在闪着光。 所以,江梅生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江梅生和屈致去了燕师大附近的咖啡厅。 江梅生没有想到,还会见到屈致,也不知道和屈致还有什么好说的。 曾经他们之间有多么的亲密无间,现在就有多疏离生分。 江羽生说的惊喜,就是屈致吗?恐怕是她想错了,和屈致再见面,无论是自己还是屈致,恐怕都没有多少喜。 屈致见他一直不说话,脸色不满:“怎么不说话?不欢迎我?” 江梅生摇摇头,“你怎么会回来?” “计划把工作室的发展重心转移到国内。”屈致抿了口咖啡,目光中带着几分肆无忌惮,描摹着江梅生的五官。 “听说你跟傅家那个离婚了?”屈致只寥寥见过傅宴数面,但并不妨碍他讨厌傅宴,讨厌到连名字都不想说,用“傅家那个”指代。 江梅生叹了口气:“一定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屈致得意地笑了笑:“我早就说了,你跟他没结果的,你偏不听。” 江梅生结婚前,屈致曾经从国外赶回来,然而风尘仆仆的竹马,却并不是为了送来祝福,而是恶狠狠向江梅生提出要求,不许他和傅宴结婚。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三年来再未联络。没想到屈致对三年前那次爆发的争吵仍然耿耿于怀,这么迫不及待地开口奚落他婚姻的失败。 江梅生眸光一扫,屈致的右手无名指,仍是空空的,看来他还没有和贺晴光结婚啊。 贺晴光就是屈致的cp受。 曾经江梅生以为自己才是屈致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直到他跟着屈致一起去了国外,眼睁睁看着屈致离他越来越远。 屈致的悲欢喜乐,从此只与贺晴光有关。 但贺晴光是不羁的野马,是带刺的玫瑰,不是屈致能轻易降服的存在。和小说三狂虐主角受林郁白不同,小说一被虐得最狠的是主角攻屈致,屈致就像患上了斯德哥尔摩,贺晴光越狠他越爱,贺晴光越薄情,他越离不开。 总之这本书看得江梅生瞳孔地震,虽然屈致对自己委实薄情了些,但想到他要像书里一样又是被车撞,又是被刀捅,还要被野玫瑰贺晴光狂戴绿帽子,他就很是同情屈致。 对了,现在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应该到了屈致发现贺晴光跟自己在一起时还跟别人纠缠不清、酒后乱性,屈致愤然吵架,和贺晴光短暂分开的那一段剧情了吧? 所以这次回国,是受了情伤? 上帝保佑,但愿屈致能早日习惯。 屈致见江梅生眼神复杂,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同情,有些不快:“你在想什么?想你前夫?” 江梅生随意地笑了笑:“没有。” 屈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目光,曾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但现在,那眼神满不在乎,谁都没有。 江梅生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已经发现了。但他更相信和江梅生朝夕相处二十年的感情。 “我听说你现在没再画画了?” 江梅生懒洋洋地点头:“不想画了。” 屈致不明白为什么江梅生会封笔,以前的江梅生视绘画如生命,可以说,他生命中,除了父母妹妹和自己,最重要的就是画画了。 而且,他在绘画上的天赋有目共睹,他们在国外求学时,每逢江梅生画了画,寄回国内由江父代售,不出三天必定售出。江梅生虽然低调,但喜爱他画作的人有心,仍能打听到他的消息,甚至有人千里迢迢飞过太平洋,只为了跟他见上一面。 为什么江梅生会用这般浑不在意的口气说,不想画了? 屈致目光复杂,但江梅生并不想解释。屈致已经是个过客,他们的人生,在最初的交集之后,就该分道扬镳,他若拉着屈致喋喋不休倾诉委屈,得不到半分同情,反而会被取笑吧。 不知道屈致这叙旧的热情过去没有,江梅生感到疲倦,有这半个小时,怒码三千字不好吗? 他看了一眼手机,去意明显。 屈致于是说:“你的病,还没有好吧?如果需要病情抚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屈致留了一张名片给他。 两人在咖啡店门口分开,江梅生回到燕师大拿车,不想再遇到屈致,索性绕路从南门离开。 回到家,他立刻忘记了自己坐在咖啡店里的雄心壮志,连电脑都不想打开,瘫在沙发上看剧。 他把屈致的名片拿出来把玩。 屈致离开前的那句话在耳边回响:如果需要病情抚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屈致早就知道他的病情。那时的小屈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梅生,以后我每天都和你一起吃饭。那你也不要和别人一起玩,只和我玩,好不好?” 可惜,无论曾经的眼神有多么真诚,终究没有人能做到始终如一。 在他刚和屈致去到国外时,两人租住在一起。但后来屈致认识了很多新伙伴,都是些漂亮的年轻男女。屈致搬离了他们的小公寓。 屈致重新租了一间大房子,请了一堆朋友去暖房。江梅生待在那些人中间,看着璀璨灯光下众星捧月的屈致,忽然间觉得自己对他而言再也不是最特别的那个了。 屈致已经不需要自己只和他一起玩,他有了很多更新的、更有趣的朋友。 江梅生再也没去过屈致的新居。 那个时候,离开江梅生的屈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没有了病情抚慰方,厌食症发作该如何应对吧。 江梅生弹弹手指,名片落进了垃圾桶里。 家政阿姨五点钟准时抵达,并奉命督促江梅生坐到电脑前码字。江梅生写了一会儿,想起来画室里放着的画好些天没有打理了,估计已经落了不少灰。那些画大部分都是父亲的作品,兄妹俩很珍惜。 江梅生把画室打扫一遍,擦了灰,眼看江羽生快到家了,才不得不打起精神,集中精力,把今天的更新写完。 江羽生到家后,问起他:“你见到屈哥了吗?高不高兴?” 江梅生听见她哄小孩的语气就好笑:“你不是一向不太喜欢他的吗?” 江羽生并不知道他在国外和屈致那些分分合合的破事,还以为两人只是要好的竹马。小时候,因为屈致试图霸占江梅生,江羽生跟他很不对付。 “有他在,你的病情不就好解决了。”江羽生说,一副妈妈操心小孩太自闭的样子:“而且你跟他关系那么好,没事就多跟他出去玩玩啊。” 江梅生可不打算跟屈致出去玩。 但第二天晚上,屈致主动联系他了。 “明天是我的归国首秀,来捧个场啊。” 第6章 这天给傅玉真发消息,等了快十个小时对方都没回,不知道又怎么了。年轻男孩的心思真难猜。 江梅生只好去那家粤菜馆吃饭,没想到那个帅气的服务员离职了,失去了病情抚慰方,这顿饭更是味同嚼蜡,要物色新的抚慰方人选不太容易,所以江梅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屈致。他的首秀应该有不少帅哥吧,至少可以物色一下新人选啊。 屈致让助理把入场券送到他家。这助理名叫温若,在国外时就跟着屈致打拼,算得上是老人了。见到江梅生,他控制住眼中的好奇,热情而不失礼貌地把入场券递到江梅生手中,请他今晚务必赏光。 江梅生准时赴约。 屈致到底是扬名国外的大设计师,居然有不少一线明星来他的首秀上露脸。江梅生容貌出众,还没进秀场,就有媒体悄悄打量他。江梅生于是给屈致的助理去了电话,温若亲自出来,带他悄悄进场。 屈致给的入场券位置很不错,这也就导致了坐在江梅生左右两边的,都是容貌出众的一线明星。左边坐着的一个男星江梅生十分眼熟,是他每天看剧里的男一号。男明星叫盛泽熙,穿一袭银灰色哑光西装,搭一条格子领带,妆发精致,江梅生坐在他身边,觉得他身上香味重了些。 盛泽熙打量他两眼,当他是哪家公司塞进来蹭红毯的毯星,礼貌地同他打招呼,又问他是哪家公司的,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不是新人。 平心而论,这位男明星的颜值足够江梅生吃两碗饭了。可是跟明星约饭,风险太大,江梅生不想被他的粉丝骂。 江梅生于是装作认真看秀的样子。 男女模特个个出挑,气质压得住身上的衣服。屈致设计的衣服,都不是给一般人穿的。气质出众的人穿,那就是锦上添花,若是长相气质都平平,自是雪上加霜。 这时身边的盛泽熙歪向江梅生,与他耳语说笑:“你听说江公主和屈老师那件事吗?” 江公主是国内一个大集团总裁的掌上明珠,虽则相貌平平,但从小金玉堆里长大,权势加身,再普通也能烘托出三分仙气。哪知道她有一回穿了屈致的设计品牌,一上身简直是灾难。那时屈致还在国外发展,小公主于是打飞的到国外找屈致,要他给自己量身定做。屈致看看她,笑一笑,拒绝了,告诉她:“你不是我这个品牌的目标客户,换个牌子穿吧。” 小公主不解:“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目标客户?我有的是钱!” 屈致说:“这不是钱的事。” 江公主不服气,逼问他:“不是钱的问题,那你要什么?你说吧,我都能给你解决。” 盛泽熙压低声音:“你猜屈老师怎么说:“硬件的问题,可能要重新投胎才能解决。”” 盛泽熙闷笑,江梅生也忍俊不禁,清凌凌了小半个晚上的眼神,终于荡漾出几分笑意。 盛泽熙不由得有些怔住。 盛泽熙知道自己的身份得端着些,免得被媒体拍到不雅画面。但身旁坐着这么一个不动声色的美人,他心里头好似猫爪,总想看看这美人笑起来,究竟是什么模样。 现在他懂了。 他文化水平不高,脑子里只有一句粗浅的话:不笑似清雪,一笑如花开。 江梅生不知道盛泽熙心头千回百转在想什么,但他猜这轶事多半是真的。屈致就是这么傲慢,以前江梅生说:“衣服是死物,是用来弥补主人的身材缺陷的,你这么设计,有几个人能穿得了?” 屈致骄傲的笑了:“我设计的衣服,就是给美人穿的,让他们穿上我的衣服,放大闪光点,成为全场最吸睛的焦点,这才是我的使命。” 那时江梅生只觉得好笑:“美人千里挑一,你这样也不怕饿死啊?” 屈致却是不屑地笑了。 现在江梅生有些懂了,屈致骨子里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宁愿饿死,也不会给平庸的人做衣服,就像他宁愿被贺晴光虐身虐心,也绝不会低头看自己。 屈致啊…… 江梅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悠远起来,看着舞台上的模特们。 无论男女,自然都是很好看的,屈致也的确把他们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每一个都闪闪发光,十分动人。 秀结束后,媒体围上去,给屈致做采访。江梅生来到后台,本想跟屈致打声招呼再走,见他忙碌,还是算了。 温若同样有一堆收尾的工作要应付,竟没注意到江梅生。待热闹终于散了些,他终于得了闲,台前幕后一看,却见不到江梅生的身影。 模特也少了一个,他找人一问,女模特懒洋洋疲惫地卸妆,嗓音沙哑:“哦,你说闵皓?刚搭了个新欢出去浪了。” 闵皓不见了不要紧,关键是江梅生得在啊。温若连忙给江梅生打电话,那边很快接了,江梅生声音也是懒洋洋的,背景音很吵闹,像是在夜市上。 “温助理,什么事啊?” “江先生,您怎么就走了?秀结束之后还有庆功宴呢,您在哪儿?我去接您!” 江梅生轻轻一笑:“哦,不用,太麻烦了。你替我祝贺屈致,他的秀很棒。” 那边传来另一声轻声笑语,声音挺熟,温若听得心头一惊,竟觉得听着是闵皓的声音,在问江梅生吃不吃烤鸡皮。 温若还要说什么,那边电话挂了。 江梅生见电话吵个没完,索性挂了。他要找个漂亮男孩出来吃饭可不容易啊,温助理有点眼力见儿吧。屈致那庆功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一分力气没出。 烧烤摊前,那个叫闵皓的男模特拿了两瓶啤酒,想了想,又放回去一瓶,跟江梅生感叹:“做模特这行,身材焦虑太大了。” 江梅生笑笑。这个男模特是他在后台时搭上的。大概是在台上走秀时,就注意到了自己,闵皓热情地靠上近前打招呼时,江梅生顺水推舟,跟他一起出来了。 江梅生问:“刚才屈致的助理打电话来,说是结束后还有个庆功宴呢,你不参加么?” 闵皓笑:“我无足轻重,参不参加都无所谓。” 江梅生心里忽地一动。 他想起有一年高中举办文艺晚会,屈致突发奇想,报备了一个走秀节目,亲自操刀设计服装。江梅生跟着忙前忙后,做的事跟温助理差不多。走秀节目大获成功,全场掌声雷动时,江梅生和屈致在后台激动地低声欢呼。 节目结束后,江梅生忙着收拾衣服,清理后台,一抬头,屈致却不见了。 他找同学一问,屈致已经带着“模特”们出去开庆功宴了。 那一刻,江梅生心中的滋味难以形容。 有失落,有委屈。 现在想想,还是闵皓通透,无足轻重的人,自然是参不参加庆功宴都无所谓的。 但那时的他没这么洒脱。他找到屈致和“模特”们举办庆功宴的大排档,驻足良久,却没有进去。 屈致看起来激动喜悦,已然完全把他忘到了脑后。 自己现在进去干什么呢,等着给他买单么? 他江梅生才不要这么没出息。 江梅生碰见个小同学,看校服是自己学校的,个头矮,估计是初中部的。他带着小同学坐到了大排档对面,豪气干云地请人吃了一堆串串。 吃着吃着他哭了,小同学默不作声,给他递纸巾。 屈致待采访结束,在后台休息室换了身衣服,问温若:“庆功宴订好了没有?” 温若报了地址包厢,连司机也安排好了。屈致快上车时,忽然问:“梅生呢?怎么没看见他?” 温若头皮一紧,连忙说:“我正在和他联系。” 屈致点点头:“那我先去,待会儿你跟他一起过来吧。” 参加庆功宴的人不多,温若安排的地方是个酒店顶层,有近两百平,璀璨灯光下,红地毯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塔。 参加庆功宴的都是些年轻人,年龄不超过四十,有屈致的助理团队,也有走秀的模特、经纪人,时装秀承办方的负责人等。 屈致跟人喝了两杯,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温若一个人匆匆进来。 屈致皱起眉头,问:“梅生呢?” 温若不知该怎么解释。 屈致看了他一眼,走到一边,给江梅生打电话。温若跟在他身后,见那边仍是不接,没想到江梅生连屈致的面子都不给。 屈致挂了电话,臭着脸,温若小声说:“江先生好像跟闵皓一起走了。” 屈致怔忪,费劲地从脑子里扒拉出一个面目模糊的男模特,再勉强回忆了一下对方的长相,难以置信:“他怎么跟闵皓认识的?” “好像是走秀结束后,在后台认识的。” 屈致一张脸瞬间黑了。 他跟温若交代:“你问问他们人现在在哪儿。” 屈致回到人群间,已经完全没了庆贺的兴致。 他全程脸色难看,众人便不敢触霉头,庆功宴早早地散了。温若联系到了闵皓,问到了他的行踪,立刻汇报给了屈致。 于是屈致赶到时,就看到了江梅生正和闵皓坐在夜市摊前相谈甚欢的画面。 第7章 江梅生终于饱餐一顿,对闵皓十分感谢,正和他互加叮咚号,屈致忽然气势汹汹赶来,往两人身侧一坐。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维多利亚风木耳边羊腿袖真丝衬衫,下身一条棉麻质地长裤,包裹出修长的双腿和窄胯,长发半盘起。这幅打扮,在秀场毫不违和,来了夜市摊上,立刻就成了最吸睛的存在。 江梅生已经听见游客窃窃私语: “是明星吗?那三个人气质都特别不一样……” “是不是什么网红过来探店?” “不是吧,这又不是网红店。” 闵皓见到屈致臭着脸,对自己带着几分敌意,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打了招呼就立刻跑了。 江梅生擦了嘴,问屈致:“你不是去参加庆功宴了吗?跑这儿来做什么?” 屈致咬牙切齿:“你说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江梅生看看手机,温助理的电话有七八个,之后屈致又打了四五个电话。 “没听到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找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 屈致生气:“你不愿意跟我吃饭,跑来跟这个十八线小模特吃大排档!江梅生,你到底什么意思?” 江梅生一怔,搞不懂屈致这是发的哪门子火。干嘛哦,不就没去他的庆功宴吗?少了自己也不会怎样啊。 “你的庆功宴为什么非得要我去?我又不认识那些人,去了没话说,多尴尬。” “有什么尴尬的,你是我朋友,他们自然会捧着你,让你舒坦。” 江梅生下意识回嘴:“那可不一定,在弗洛兰的时候,你那些朋友笑话我,你也没说话啊。” 他这话一出,登时一怔。屈致好似被打了一嘴巴,脸时青时红,神色里带着几分难堪懊恼。 江梅生有些后悔,又有些痛快。他不喜欢把陈年累月鸡毛蒜皮的旧账翻出来伤感情,但他现在跟屈致压根没什么感情可言了,不是吗? 弗洛兰是他和屈致留学的城市,出国没多久,屈致就交上了朋友。那些漂亮的男男女女围绕在屈致身边,反而把江梅生挤出了局。 江梅生曾经试过重新靠近的。屈致需要模特,他自恃身高外貌都不差,但正常的体重,在那些bmi不到18的模特之间,竟显得有些丰满。他想要减肥,却不得其法,只知道节食。结果因为低血糖昏倒,被人送到校医院。 一个碎嘴的贱人给社交媒体匿名投稿,取笑江梅生费尽心机出大丑,虽然模糊了姓名,但那一圈人都知道是他。 社交媒体的投稿被转到朋友圈,屈致那些朋友嘻嘻哈哈,说什么的都有。屈致也曾经看过的吧。 他却沉默了。 在自己需要维护的时候,朋友却保持沉默,这沉默就是背叛。 屈致看着他,声音沙哑:“我早就没跟那些人来往了。” 江梅生失笑:“你要交什么朋友,跟我没关系,骗我就不应该了。我毕业回国的时候,你不仍跟他们热络得紧吗?” “没骗你,三年前我就没跟他们打交道了。”屈致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三年前,他跟贺晴光分手没多久,忽然听说江梅生要结婚了。他急匆匆回国,哪知道非但没能劝阻江梅生,反而跟他吵了一架。后来屈致一个人回到国外,朋友看他颓唐抑郁,找他出来玩,喝多了酒,一个个便口没遮拦,贬损江梅生,他一气之下,跟这些人决裂,再也没来往。 江梅生无力地看着屈致。他生气,并不是因为屈致跟什么人来往,而是屈致在该维护自己的时候,却放任了那些人的恶意。也许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果那些人取笑的是贺晴光,屈致还会沉默吗? 不过是他江梅生,还有他们在一起青梅竹马十多年的感情,在屈致看来都不是那么重要罢了。 江梅生这幅表情,看得屈致慌乱着急,“就算你不想去庆功宴,跟我说一声啊。你跟这个刚认识的小野模吃什么大排档?你还加了他的叮咚号?你以后还要跟他联系?” 江梅生不想跟他多说了,站起来:“你要交什么朋友是你的事,我要交什么朋友是我的事,咱们都管好自己,行吧。” “你……”屈致追在江梅生身后,路边忽然蹿出几个记者,围上屈致。江梅生赶紧溜了。 当天晚上首秀结束后不到两个小时,国际设计师归国高调首秀的新闻就上了热搜榜一,不断有一线大牌明星转发设计工作室的官方新闻道贺。 这几天学校论坛里讨论的都是屈致的事,设计师的首秀自然也有人搬运到论坛里,集中在一个帖子里讨论。傅玉真和室友们一起看了会儿新闻,二哥在那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你们看看,这个男的就是投了个好胎罢了,有个牛逼的爹妈,我们还在起跑线上奋力挣扎呢,人家已经站在终点了。” 老四本来在看书,闻言搭了句腔:“人家还真不是靠爹妈。你们没看论坛上说的,这个设计师在国外经营多年,跟那些奢侈品牌的设计师关系很好,他人脉这么广,当然谁都想跟他搞好关系了。” 傅玉真对他们说的没兴趣,他一张一张翻那些秀场的照片。 终于,他在一张照片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江梅生。 江梅生回到家,江羽生告诉他,她那个学姐凌源芳约她上午一起出去逛街,中午会在家里吃饭。 于是第二天中午江梅生出去吃饭,他约闵皓出来,闵皓接电话时才刚起床。他等了半个小时,闵皓急匆匆地赶来,往他跟前一坐,直喘气。 闵皓卸去了走秀的妆容,模样清爽英俊,略带些倦容。昨晚闵皓勾搭江梅生,本来是想跟他快活一下,哪知道屈致半路杀出,把他吓走了。今天中午江梅生约他,闵皓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江梅生提前说好:“今天就是单纯请你吃个饭,我一个人吃饭没什么胃口。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买单。” 江梅生选的是高级餐厅,以闵皓的收入,很少会来这儿。就算快活不着,至少能捞一顿大餐。闵皓点了单,问江梅生:“你跟屈老师什么关系啊?昨晚他赶过来,给我吓得够呛。” 江梅生笑笑:“我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我琢磨着不像啊。他昨晚那架势,跟抓奸似的。” 江梅生笑喷了:“你真幽默。” 这顿饭轻松结束,江梅生回到家里的时候,江羽生正和凌源芳坐客厅聊天。 凌源芳见到江梅生,眼睛就是一亮,坦率地夸赞道:“羽生,你哥可真好看啊。” 江梅生忍俊不禁,在两人身边坐下:“你们那个林组长也很帅啊,我以为你们每天看帅哥,差不多该免疫了。” 凌源芳失笑:“大魔王太可怕了,谁有那个闲心欣赏他的脸啊。” 大魔王这个称呼让江梅生来了兴致。小说三里的主角受林郁白可是个好好先生,性子温吞还带着几分软弱,跟大魔王的形象相去甚远。江梅生越发笃定,两人一定不是同一个人。 江羽生对凌源芳的忌惮深以为然:“大魔王,真贴切。我小学跟他当同学的那几年,永远是万年老二的日子,真灰暗啊。” 江梅生问:“他找对象了吗?” 凌源芳笑:“林组长还是单身,他刚来医科研的时候,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都被他拒了。他老师是姜从心,你们知道吧,那位国宝级的科研专家。姜老师女儿喜欢他,追了蛮久的吧,还是没把这朵高岭之花摘下来。” 江梅生佩服:“这是要把一生奉献给科研事业么。” 凌源芳说:“我猜他是心里头有人。这是我作为女性的直觉。” 凌源芳很忙,休息半天下午就得会研究所上班了。刚好江羽生下午也得去学校,江梅生开车送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医科研,从门口看见那庄严的建筑,不禁心生敬意。 凌源芳下车,跟两人招呼一声,进了研究所大门。她走进电梯,正巧碰见林御白拿着文件夹走进来。 林御白戴着单片眼镜,正低头看文献,头也不抬:“好不容易休半天,没回家看看孩子?” 凌源芳一怔:“阮阮去她奶奶家了。哎,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呀?” 林御白仍没抬头,随意道:“随便猜的。” 凌源芳不信:“林组,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林御白失笑:“把你鞋底的泥清理一下吧。” 凌源芳这才注意到脚底沾了些泥,可能是在江羽生他们家小区里踩的。她说:“林组你还真没猜错,今天我跟我那个学妹逛街去了。刚才是她哥送我过来的。” 林御白动作一顿,下意识往外看。 这时,电梯到楼层了。林御白收起文件夹大步往外走,不动声色丢下一句话:“下次可以邀请他进来坐坐。” 凌源芳疑惑:“唉?大魔王这是转性了?” 江梅生把江羽生送到学校,回家睡了一觉,醒来文思泉涌,终于在没有摸鱼的情况下怒码三千。 这时编辑又在企鹅上找他。 绿点编辑—小麦:瘦梅大大,博贤的工作人员跟我们网站联络,想出版您的《第一妖师》,您有意向吗? 江梅生以前跟博贤合作过,对这家出版公司有些了解,给稿费挺爽快的。他无所谓,出就出吧,反正不赚白不赚。 得到江梅生的肯定答复,编辑很是愉快,告知他网站版权部会跟博贤出版公司联络,江梅生只要签个字就好。 编辑过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瘦梅大大,你平时不逛作者论坛的吗? 江梅生连文下评论都不看,更不可能上论坛,他问:不逛啊,怎么了? 绿点编辑—小麦:哦,没事了,把精力用在写作上,挺好的。 江梅生疑惑。文下评论都是江羽生帮他打理的,论坛发生什么事了,江羽生应该会知道吧。 他把和编辑的聊天截了个图,发给江羽生。过了一会儿江羽生回他:你红得太快了,有酸鸡酸你啊。这个编辑也是事多,你不用管。 既然江羽生这么说,江梅生就懒得多管了,他对网络的恐惧症还没消退呢。写到家政阿姨上门,江梅生伸了个懒腰,正要去帮忙,傅玉真的消息进来了:“晚上一起吃饭吗?” 吃饭?好啊。江梅生欣然同意。傅玉真定了一家市里的网红餐厅,和江梅生差不多同时到达。 傅玉真今天穿得正式了一点,白衬衫,阔腿西裤,看上去长身玉立,鹤立鸡群。 他还戴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俊美,较之之前的少年气质,又多了几分端庄稳重。 江梅生这种对美格外敏感的人,自然多看了他好几眼。 傅玉真冲他笑笑,带了几分得色。 两人点了菜,江梅生例常关心:“论文写出来了吗?” “正在写,不着急。”傅玉真替江梅生分筷子:“你这两天在做什么?” “就待在家里码字啊,你知道的。”江梅生并不避讳自己的职业,早就跟傅玉真交代过他是网文写手,傅玉真并不怎么感兴趣。 “哦,昨天去看了个时装秀。” “是那天来学校找你的人邀请你的吗?” 江梅生有点意外。 “你跟他都上了我们学校论坛了。”傅玉真拿出手机,把论坛里的帖子亮给江梅生看。 江梅生脸色发白,手心都出汗了。他几乎是避着网络走,就连发文都从来不看评论,不跟读者互动,没想到居然会上燕师大的校园网。 他接过手机看了会儿,热度已经下去了,零星几个帖子几乎都是围着屈致讨论的,他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你跟他什么关系啊?”傅玉真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傅玉真眼神一黯。 “青梅竹马啊。” 江梅生失笑:“什么青梅竹马,都三年多没联系了。他这次回来得挺突然的,应该待不了多久还是要回国外去的吧。” 傅玉真吐出一口气,七上八下吊了两天的心终于平安落地。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在意江梅生和水仙花设计师的关系,只能把这归结为他不想失去一个乖巧的舔狗。 他又试探了一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肯定很深吧。” 江梅生失意地摇摇头,“屈致……他得天独厚,要什么样的朋友没有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他并不稀罕。” 傅玉真很满意。他可以确定,自己暂时还没对江梅生感到厌烦。想清楚这一点,他看江梅生就越发顺眼——羊脂玉似的皮肤在灯光下细腻莹润,双眼皮不同于现在流行的欧式大双,古典内敛,睫毛浓密,让他的瞳仁看起来格外黑亮有神。不笑时气质清冷,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 还有他浅粉的嘴唇,看起来肉嘟嘟的,让人很想咬一口。 傅玉真反省了一下,自己先前待他有些恶劣了。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对自己还这么殷勤,多难得。 所以傅玉真决定给他一点奖励。 吃完饭,江梅生开车送傅玉真回学校,在离校门口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停了车。 傅玉真解开安全带,忽然叫了一声:“江梅生?” 江梅生在黑暗中转过头:“嗯?” 傅玉真忽然靠近,借着路灯的光,捕捉江梅生的嘴唇。 他想知道,那口感是否和想象中的一样。 然而,江梅生触电似的弹开了。 傅玉真脸色一黑。 江梅生后背紧紧贴着驾驶室的车门,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傅玉真登时气坏了,下了车拍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8章 江梅生舒了口气。 傅玉真这是干嘛啊,就像之前那样对他不好吗,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吓死个人。 他给江羽生打了个电话,等了一会儿,接妹妹回家。 江羽生上了车,兴奋地告诉他:“哥,我们学院有个肖老师你记得吗?她老公是燕美的教授,手里有一幅爸爸的画。” 兄妹俩曾经在父母过世后许愿,要把父亲的画一点点收回来,有父亲的作品和母亲的照片陪伴,他们的家才算完整。 兄妹俩有钱,但问题是,那位燕美的教授愿意出让手里的画吗? 江梅生决定去碰碰运气。 刚好后天是周六,他送江羽生去了学校后,便驱车来到燕美的校园。父亲就是燕美的毕业生,原本江梅生高中毕业后也该到这里来读书的。 那时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他突然得知屈致决定出国,一时措手不及。父亲发现了他的异样,和他深谈了一番。就是那次谈话,让江梅生清楚地剖析了自己的内心。他的慌乱无措,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病情抚慰方将要离开,还有他对屈致这个竹马的不舍与眷恋。 父亲或许察觉到了他对屈致有别常人的感情,但没有点破,帮他办好了手续,然后和妈妈妹妹一起送他上了飞机。 现在想来,在国外的那四年时光,不过是徒劳地追逐屈致的脚步罢了。如果他当时上的是燕美,那四年时间用来陪伴父母,现在或许不会那么遗憾。 江梅生停好车,在燕美学校里随意逛逛。今天校园里居然举行书画展,这倒是巧了。不过办正事要紧,江梅生先去找了那位教授。 教授已经知道他要来,在家里招待了他。这位教授姓赵,原先就很欣赏江家父子俩的画作,还特意问了江梅生现在为什么不画画了。 江梅生只能如实以告:“心理出了问题,一拿起画笔,就会紧张到头晕呕吐,看医生也没有用。” 赵教授很是可惜。 江梅生说出此行的目的,赵教授却是一脸为难。江梅生知道,父亲过世后,他的画作价格翻倍上涨,他向赵教授保证,钱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事,这幅画对我来说,承载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啊。” 赵教授也曾经是燕美的学生,这幅画是江梅生的父亲江宏涛见他喜欢,送给他的。赵教授日子过得困难、数着米下锅的时候,卖过一次画,转头妻子又偷偷拿着钱给他买回来了。 后来老丈人脑溢血要动手术,家里没钱,赵教授又把画卖了换钱。他妻子于是给学生补了一年的课,用补课费把画再买了回来。 这幅画承载了家庭的时光变迁和夫妻二人相濡以沫的爱,赵教授自是不愿割爱,江梅生别无他法,只能提最后一点要求:“那副画,能不能让我拍个照?” 赵教授爽快地答应了。 他进了画室,把画取了出来。画作装裱得十分完好,右下方压着父亲的书画印,看得出来,赵教授很珍惜这幅画。 江梅生拍了照片。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师不利,遇到有收藏家不愿割爱的,他就只能拍张照片,回去打印出来,装裱好放在画室里。 赵教授送他下楼,两人随意闲谈着,去看燕美正在举办的书画展。 江梅生没能收回父亲的画作,有些遗憾。他随意地在一楼转了一圈,碰见了父亲的一位旧友黄竹生。黄竹生在书画界也小有名气,自父亲过世,江梅生与他见得少了。 黄竹生正陪朋友看展,江梅生不便打搅,与他寒暄两句,便向赵教授道别,悄悄离开了。 二楼,林御白在行政中心万主任等两人的陪伴下,来到第四个展厅。 “听说林博士在收集江先生的作品,这可巧了,学校刚收到了一幅江先生早年的画作,我就迫不及待地邀请林博士过来了。”万主任的笑容热情中带着几分敬意,引着林御白来到展厅内。 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图,一只肥猫滚入花丛,追扑着几只蝴蝶。肥猫圆滚滚,看着憨态可掬,林御白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化作右下角盖了几枚印章,其中一枚刻成了梅花状,另用毛笔在印章旁留书:梅生九岁作。 林御白失笑:“万主任说这是江先生早年的作品,看来的确是早年。” 万主任问道:“林博士不中意?” “不,我很喜欢。江梅生先生九岁的作品,世面上难得一见。” 万主任神情一松:“可不是。” 他让工作人员把画取出来装好,林御白爽快地付了钱,取了画,由万主任相送。 林御白漫不经心放眼一看,忽然看见楼下一人失落离开的背影,登时一怔,急匆匆下楼追出去,却不见人影。 万主任匆匆赶上来,问道:“林博士,怎么了?” 林御白仍怔忪着,说:“我刚才好像看见江梅生了。” 万主任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一个中年教授模样的人迟疑道:“是林博士吗?” 林御白一怔,看向他:“是我。您是?” 万主任认出他来,连忙给两人介绍:“这位是我们燕美的赵教授,他可是您的忠实拥趸,成天夸您年少有为,国之栋梁。” 林御白失笑,跟赵教授握手,赵教授笑道:“林博士的学术成果之丰硕,哪怕我们不是学术圈的,也有所耳闻啊。我爱人乳糖不耐,就是靠林博士的肠胃药调理。林博士近期在研究什么疾病?” “儿童急性白血病。” 一番寒暄后,赵教授得知林御白来燕美是为了买江梅生的一幅画,不禁意外,把江梅生刚刚来找他的事说了。 江梅生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发动车子,正要离开燕美,忽然接到了赵教授的电话,请他再回去一趟。 江梅生听出事情有了转机,欣然掉头,赵教授就在家里等他,找他回来,果然是松动了,愿意把父亲的作品出让给他。 江梅生欣喜之余,难免纳闷,问赵教授:“您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赵教授笑笑:“是江先生的一位朋友得知您要买画,帮忙说和。” 父亲的朋友?江梅生一下子便想到了黄竹生。 是他吗? 江梅生付了钱,前脚离开,赵教授后脚给在燕师大执教的老婆打电话吹起牛来:“亲爱的,你们学校之前不是想请林博士去开讲座嘛?你猜怎么着,我今天见到林博士了……林博士说久仰我大名,我一说这事,他立刻答应了……” 老婆无情吐槽:“久仰你的大名?老赵,你少吹牛了,可别拿我工作的事开玩笑。” 赵教授被妻子揭穿,讪讪一笑:“好吧,其实是我卖了个人情给林博士,他答应去你们学校开讲座,这事千真万确……” 万主任目送林御白离开,跟在他身旁的那位行政人员忍不住说:“这位林博士可真是来头不小,老赵本来没想卖画的,林博士一开口,老赵就答应了。” 万主任感慨道:“你别看人家年轻,学术上可是硕果累累,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国外一流大学请他去当研究员,他都婉拒了,这种有风骨有能力的年轻人,谁不喜欢。” 行政人员登时肃然起敬。 两人边走边聊,万主任说:“他老师是姜老,师门上下都是牛人,别看人家搞科研的,就觉得他们闭门造车,其实人家那人脉,广着呢……” 林御白收了画,爱不释手,回到家后抱着画进了书房,打开一面嵌入式立柜,里面大大小小安放了十来幅画作,书画落款都有一方梅花形的小印。 林御白看了一会儿那幅肥猫戏蝶,面上情不自禁带上几分笑意,将画包好,放入立柜中。 江梅生刚把父亲的画放进画室里,就接到了闵皓的电话。 闵皓不是来约饭的,是来诉苦的:“最近都接不到活儿了,我找人问,人让我想想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我琢磨来琢磨去,问题不会是出在屈老师那儿吧。好兄弟,你帮我打听打听吧。” 自从上次夜市摊前一别,江梅生就没跟屈致联络过。本来屈致要是只跟他约个饭那倒没什么,但上次屈致一副他们之间什么龃龉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还理直气壮来管他跟闵皓吃饭加好友的事,让江梅生觉得挺可笑的。 他不明白,屈致有什么立场来管自己? 这几天他把屈致晾在一边冷处理,但闵皓找到自己头上,他无论如何得问问屈致了。 江梅生从江羽生那里要到了屈致的咚咚号,发送申请,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屈致才慢悠悠地通过了申请,但并没有发来信息。 江梅生好笑,屈致还在傲娇呢,这性格还真是从没变过。 他给屈致发信息:今晚出来吃饭吗? 屈致:今晚有点忙。 江梅生:行,那改天吧,我今晚先约别人。 屈致:你要约谁?闵皓吗? 江梅生点算一遍,周围长得好看的男性挺多,但能约出来吃饭的不多。傅玉真上次要亲自己,被自己下了面子,到现在都没联系上,可能还在赌气呢;粤菜馆的帅哥服务生离职了;林御白倒是好看到能让他吃下三碗饭,但那种高岭之花科学家,江梅生自觉高攀不起,连咚咚号都没敢加…… 所以,算来算去,他的确只有找闵皓吃饭了。 但他跟谁吃晚饭,没必要跟屈致交代。 江梅生:你忙你的吧,等你有空我们再约饭。 过了一会儿,屈致丢给他一个地址,跟他约好,今晚七点。 江梅生失笑,打了一句:哦,怎么又不忙了? 想了想还是删掉,不然屈致很有可能恼羞成怒,真的不跟自己吃饭了。 江梅生估摸着屈致不会准点到,码字多花了些时间,出门时已经是六点四十五了。到餐厅时,已经七点一十,他报了名字,服务生带他去了包间,没想到屈致已经坐在里头了。正无聊翻看餐厅给客人解闷准备的漫画书,书脊上是《封妖图鉴》四个字。 屈致穿一件月白色丝绸缎带衬衣,缎带在领口处打了一个大蝴蝶结,乌黑的长发剪了两缕公主切,屈致的五官足够出色,这番离奇浮夸的打扮非但不拉跨,还很适合他。屈致对自己的五官真是足够了解,把自己的优势放大到了极致。 江梅生迟到,屈致果然不高兴,放下书,冷着脸:“你怎么才来?” 江梅生温和地笑笑:“没想到你这么早来嘛。以前约你,你都要迟到个十来分钟的。” 从前他约屈致出来,屈致倒不是每次都迟到,但十次里总有个七八次迟到。有一次江梅生忍不住埋怨他,屈致理直气壮地说:“你也知道我会晚点到,那你下次也晚点不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江梅生从没迟到过。每次出门前,总想着说不定这次屈致会准点到呢,自己如果晚到了,就换成屈致一个人在那儿干等着。等待一个人并不是什么愉快的滋味,他不想让屈致体会。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听江梅生提起过去,屈致神情一僵,忽然低声说:“以后不会了。” 第9章 屈致难得服软,叫江梅生有些诧异。 屈致看向江梅生,眼神郑重认真:“我以后不会再迟到了,以前是我不对。” 屈致的话意有所指,江梅生懒得深想。他笑了笑:“那挺好啊。” 屈致带着几分不甘:“那你呢?你以前跟我有约,从来没晚到过。” 他能感觉到,江梅生变了,自己对他而言没那么重要了。无论是之前庆功宴放自己鸽子也好,跟闵皓出去吃饭也好,还是跟自己聊天时那游刃有余的态度,江梅生对他,已经没有了从前那般亦步亦趋的小意殷勤。 翻江倒海的酸楚滋味涌上心头。 江梅生笑道:“只是偶尔迟到一次嘛,你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啊。我今天是路上堵车,不然不会迟到的。” 屈致看了他半晌,只得选择相信。 屈致让江梅生点了菜,仔细看了看江梅生的脸:“你气色还不错,病情有好转吗?” “还是跟以前一样。” “那以后如果需要病情抚慰方,可以来找我。别去找那些阿猫阿狗了,你不知道那些人对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离他们远点。” 江梅生失笑:“对我抱了什么样的心思?难不成还能吃了我?” 见屈致不快,江梅生哈哈笑道:“我会注意的,以后不跟闵皓一起吃饭了还不行。” 屈致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 这顿饭算是缓和了两人的关系,之后闵皓重新接到了工作,但也不敢再跟江梅生有什么瓜葛。江梅生也如承诺的那般,没有再找闵皓吃饭了。 傅玉真还在赌气,江梅生于是三不五时去屈致的工作室吃饭。屈致的确够忙,时不时还要飞国外,但只要江梅生来,他一定跟江梅生一起用餐。 屈致的做派,看起来像是要认真经营工作室,难道他真的不打算回国外了么? 傅玉真近来有些烦躁,室友们不敢触他霉头,在寝室打游戏都不敢外放。 但他们燕师大最近出了件热闹事,这事还跟傅玉真有关。燕师大中文系有个才女,大一就开始写小说,写了三四年,有了些气候,有本甜宠言情文卖了版权。 最近这部甜宠都市剧正在选角,几个当红小生都被拉出来溜了一圈,结果这两天不知是哪个营销号放的消息,说这小说的男主角是作者在燕师大的同学,校草之一的傅玉真。 傅玉真的生活照、学习照陆续被搬运到了网络上,网友们一对比,这外貌描写,几乎是照着傅玉真的轮廓描了。吃瓜群众感慨神颜美少年,然后又开始扒傅玉真的家世,令傅玉真十分厌烦困扰。 扒他的家世,他可以跟家里打电话,把网络上的信息都屏蔽,但更烦人的是现实生活也受到了打扰,不时有野鸡经纪公司来跟他联系,想包装送他出道等等,走在学校里,也时不时要被人搭讪偷拍。傅玉真原本就在因为江梅生赌气,现在更是笼罩在低气压之中。 二哥回到寝室,鼓起勇气跟傅玉真说:“那个……中文系那位润樱小姐姐,想跟你道歉,问我能不能把你的咚咚号给她。” 傅玉真云里雾里:“什么莫名其妙的?” “就是把你写进书里的那个才女小姐姐啊,人家笔名叫润樱。” 傅玉真语气懒散:“算了,没生她气。” “哦,那我转告她一声吧。” 傅玉真想了一会儿,说:“她是写言情小说的?” “是啊。” “那她对感情什么的一定很懂吧?你把她咚咚号给我,我有事问她。” 傅玉真加上了润樱同学的咚咚号,那边立刻发来消息,“傅玉真同学,对不起。我没想到随便说的一句话会给你带来那么多困扰。我已经在围脖上号召大家不要打扰你的私生活了。” 傅玉真纳闷,问二哥:“这个润樱说什么话了?说我是小说男主角原型什么的不是营销号吗?” “你还真是对自己的新闻都漠不关心啊。是她先在围脖上说,学校有个超好看的男同学,男主角的外貌描写,有参考男同学。所以你才被扒出来的。” 傅玉真哦了一声,回复润樱:没关系。我有点别的想问你。感情方面的,可以吗? 燕师大中文系某间女宿舍陡然爆发出一阵惊呼,一个女生捧着手机,另外三个姐妹围着她,激动鼓励:“樱樱快上!” 捧手机的女生就是笔名润樱的作者,虽然写作小有成绩,但大学还没毕业,加上舍不得同寝室的好姐妹,她仍住在学校宿舍里。 好不容易弄到傅玉真的咚咚号,润樱心情激动,有些手足无措:“我该说什么?” 大费周章才弄到的傅玉真的手机号,拿到手却不知该聊些什么了。 “先问问他感情方面有什么问题。” 润樱听从建议,发去信息:什么问题,说说看。 傅玉真立刻发来信息:就有个人对我很好,很体贴,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但前几天我想亲他,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躲开了。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他到底什么意思?他是在欲擒故纵吗? 润樱:…… 室友们:…… “搞什么啊,不是说校草是单身吗?这什么鬼。”帮润樱筹谋多时的室友们忍不住吐槽。 “无语了,校草喜欢男的?怎么之前从没听说啊?” 润樱一颗小心脏也碎得稀里哗啦的,有气无力地打字回复:他是只对你一个人好,还是对其他人也很好? 傅玉真:这个不清楚,但我觉得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润樱:你之前对他怎么样呢? 傅玉真:比较冷淡吧。 润樱:有没有什么别的肢体接触? 傅玉真:……没有。 润樱:手都没牵过的话,你突然亲人家,态度转变太快,对方说不定是被吓到了。 傅玉真若有所思。 真的是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江梅生被吓到了吗? 正在思索的当儿,父亲的电话又来了,叫他有空出去一趟,父子俩见个面,谈一下出国的事。 江梅生前几天接到了小麦的通知,版权部那边已经帮他把好了合同关,他只要签个字就行。 刚好博贤出版公司跟江梅生同在燕市,也省得把合同来回寄了,江梅生直接去出版社签个合同就好。 于是江梅生这天出了门,开车前往出版社大楼。这栋大楼一共三十层,包括出版社在内,都属于博贤文化产业有限公司。公司除了出版社,还有文学网站,传媒公司、ip培育平台等各种子品牌。 出版社办公场地很大,靠墙贴着落地柜,柜子上摆着一本本精美的出版物,摆出螺旋、海浪等形状,编辑们的办公桌则集中在办公室中间,两两相对,非常现代化。 江梅生此前跟博贤合作过一次,但那时是为了出版自己的漫画,用的也不是现在这个笔名,而且江梅生当时工作忙,找了代理人去办理漫画出版事宜的,所以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来博贤集团。 前台在一楼,宽敞明亮,靠墙处摆放着十幅宣传画,宣传的都是博贤集团的ip产品,其中三幅都是宣传一部叫《封妖图鉴》的作品。 江梅生心情复杂,走上前正要仔细看,门口蹿进两个年轻人,举着手机和自拍杆,看样子正在拍短视频。 一个年轻人向前台打听:“博贤出版公司是在这里吗?” 前台微笑道:“是的,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呢?” “我是《封妖图鉴》的粉丝,今天受外地粉丝们的委托,想来问问这部漫画还出不出了?为什么才出了前三部就没下文了?” 前台说:“这个具体的解释还请留意官网哦,我们也不清楚呢。” 那年轻的短视频up主不死心:“要么你们把琢玉成冰的住址联系方式给我们也行呀!我们可以上门催稿!” “这是违法的吧。” “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坐牢我一个,造福千万家。”这年轻人为了视频效果,也是豁出去了。 前台频频打太极,年轻人没办法了,只得说:“行吧,那我在你们这里逛逛,参观一下总可以吧?” 这栋大楼五楼就是书吧,自然是可以参观的,前台便引导他去了。 江梅生不由得失笑,向前台报了姓名,没多久,负责和他对接的编辑下楼赶来,两人一番寒暄后直奔主题。 江梅生事先就看过合同,确认无误后签了名,聊了一会儿,编辑把他送到楼下,目送他离开。 这时,出版大楼五楼书吧的卡座内,傅玉真不经意间往下一瞥,竟看见江梅生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怔。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模样英俊威严,跟他有五六分相似。傅玉真的相貌较他更柔美些,大约是继承自母亲。 “下个周末跟我一起回一趟本家吧,爷爷想见见你。” 傅玉真收回目光,神情冷淡:“妈妈去吗?” “就我和你。” “那我不去。”傅玉真轻嗤一声:“既然当初把我们一家赶出家门,现在就别指望我回去尽孝。” 傅玉真的妈妈出身不好,和傅玉真父亲是偷偷恋爱,没想到孩子都生下来了,傅家还是不肯让她进门。傅玉真到现在都记得,他两岁左右时被母亲抱在怀里,赶出傅家大门的事。 好在父亲有情有义,不顾长辈阻挠,和傅玉真母亲领证结婚。但也因此丧失了继承权,目前这家文化产业集团,是他白手起家建立的心血。 只有过年时,父亲会回一趟傅家看望双亲,傅玉真和母亲从不踏入傅家大门,就连三年前堂哥傅宴结婚,傅玉真都没出席。 傅玉真父亲无奈地看着儿子:“爷爷病重,惦记你这个孙子。我看他有点松动的意思,去看看吧。” “他不是有傅宴堂哥那么厉害的孙子吗,怎么会惦记我。” 傅宴现年二十七岁,自从十八岁开始接触傅氏的业务,十年过去,已是羽翼丰满,根深蒂固。傅家表面上还是老爷子主持大局,但谁都知道真正说话的人是傅宴。 傅玉真父亲笑了笑。傅宴半年多前离婚后,不肯听从家里安排娶门当户对的小姐,傅老爷子恼火极了。但想要惩罚这个孙子时,才发现权柄都已被他牢牢掌握,现在把自己召回去,或许是想拉个能掣肘制衡的帮手。 “跟我一起去看看吧,毕竟你下半年就要去国外读书了,见一面少一面。” 傅玉真不再说话。 父子俩喝了茶,父亲还有事要忙,让傅玉真先走。傅玉真还惦记刚才看到江梅生的事,来到一楼跟前台打听,才知道他是来跟出版社签订合同的。 他知道江梅生是网络写手,但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没想到居然能被自家出版社看上,想来有两把刷子。 傅玉真问编辑要到了江梅生的笔名,下了绿点app,充了一万块钱,打开《第一妖师》看了起来。 然后一眨眼就看到了半夜! 第10章 傅玉真看到眼睛酸痛,仍不舍得放下手机。已经很晚了,必须得睡了,傅玉真又看了一章,才终于关了机。躺在洁白的蚊帐里,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却仍是小说剧情。 身体已经很累了,但脑子里嗡嗡一团,破碎的字句信息流在脑海中四处乱窜。辗转了十来分钟,傅玉真才终于陷入沉眠。 第二天早上醒来,傅玉真连门都不想出,让二哥帮忙带了早饭,他匆匆洗漱完毕,就坐在桌前边看手机边吃早饭。 二哥有点好奇,问他:“傅少,你在看什么呢?” 傅玉真看他一眼:“看到一本特别好看的小说,《第一妖师》。” 二哥闻言一搜,也跟着看了起来。 于是老四回到寝室时,看到的就是两个沉迷网络文学的低头族。 老四跟他们打招呼:“吃午饭了吗?” 傅玉真点了外卖,跟二哥两人吃过,继续看手机。老四不禁好奇,问两人:“你们在看什么呢,这么沉迷。” 二哥抬起一张油乎乎的肉脸:“第一妖师,超好看!强烈安利!” 老四摇头:“除了《封妖图鉴》,其他都不值得看。” 二哥劝说:“别这么武断嘛!《封妖图鉴》是漫画,这个是小说,不一样啊。而且琢玉成冰都断更那么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回来更啊。你看不看?我发给你啊。” 傅玉真有些不满:“别看盗文,十块二十块的就一顿外卖钱,省下来你能发财啊。” 二哥讪讪一笑:“好了好了,我这就充值去。” 老四不感兴趣,睡了个午觉,下午继续去教学楼自习了。 傅玉真下午终于看完了连载,连忙敲自家出版社的编辑,想要《第一妖师》的结尾。 哪知道编辑说,作者还在写,保证进印刷厂前交稿。 傅玉真无语凝噎,想直接敲江梅生,问他接下来的剧情,但他还跟江梅生堵着气呢。上次要亲江梅生,被他推开,是自己落了面子,怎么着也该江梅生主动来找自己吧。 傅玉真十分纠结,把个咚咚号打开关上十几次。他也没想到,江梅生写小说居然这么有趣,原本以为只是混口饭吃的小作者,没想到居然是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的网文大神。 这个人在网上那么厉害,评论区全是彩虹屁夸夸党,他怎么从来都不说呢? 想到写出《第一妖师》这么有趣小说的作者,网络上被推崇备至的江边瘦梅大大,居然对自己嘘寒问暖,连自己的蚊帐都是他亲手挂的。傅玉真的内心升起莫名的骄傲自得。 然而,他还是没有给江梅生发信息。必须得等对方先低头,不然自己要是开了先河,以后在他面前,就再也端不起来了。 傅玉真翻着app里的阅读页面,心痒痒的,于是看了会儿书评区转移注意力。 人红是非多,书评区里有赞的,自然也有贬的,但傅玉真刷了一会儿,居然看到了几条十分奇怪的留评。 【少来吹你们大大是什么紫微星了,拉踩山河大大你们也配。】 【听说这书签出版了,粉丝们别到时候卖气一般来洗地哈。】 【看论坛讨论,这书也是签的博贤吧,就看到时候跟山河的《圣子不好当》到底谁销量高。】 【本《封妖图鉴》粉笑死,拉踩销量没意义,反正销量榜第一永远是封妖的】 傅玉真看得纳闷,这个什么鬼山河大大是哪根葱?也签了家里的出版社? 十一点,江羽生从研究室出来,直奔计信院的教师宿舍。 敲开其中一扇门,一个敷着面膜的女人给他开了门,丢了双拖鞋:“你说的那事儿给你办得差不多了,我把那些人的ip全给扒拉下来了。” 江羽生郑重拍肩:“不愧是我老江的好姐妹!” 她穿上拖鞋,卷起袖子,气势汹汹跟在女人身后,来到书房的电脑前。江羽生把自己的电脑打开,连上网,同步数据。 女人把面膜揭了,擦了把脸,嘟囔:“你哥不是压根不管网络上那些风风雨雨吗?他都不在乎,你在乎啥啊?”江羽生身体微微后倾,胳膊肘支着椅背,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中二少女的雄浑气势:“这帮红眼病酸鸡是哪根葱,他妈的,居然敢在网上黑我哥!我江羽生的哥哥,只有我能欺负!” 这件事因江梅生而起,要追溯到四个月前,江梅生刚在网络上发表《第一妖师》刚满一个月。 他忽然被人挂到了作者论坛,理由是他在新人榜上势头太猛,怀疑刷票。 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第一妖师》作为新人作者出道之作,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连连屠榜,还是引来了多方关注。 有夸赞的,有羡慕的,当然也就有酸的,有红眼病的。 甚至,《第一妖师》在上架之后的销售榜上,居然后来居上,力压了绿点的老牌大神一剑山河,大呼痛快者有之,暗中咬牙切齿者亦有之。 江梅生每天只管写完了往后台一丢,什么都不管,压根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风风雨雨。但江羽生帮他管理评论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 哥哥太有才华,招人眼红,她是知道的。但最近随着哥哥卖出版权的消息放出,有人坐不住了。 有人买了小号,在论坛里带风向,暗戳戳说《第一妖师》的数据有作假嫌疑,嘲讽《第一妖师》咖位不够,粉丝成天吹逼,拉踩老牌大神等等。 别小看了这些带风向的,风评一旦带坏,影响到的是江梅生的口碑,以及ip孵化后的商业价值。 江羽生气不过这些红眼病小人,找到计信院的同事,让她帮忙扒了ip地址,然后进行数据比对。 看江羽生一双火眼金睛盯着跑动的数据流,发现有类似ip就立刻截图,然后噼里啪啦在文档里打字,女老师打了个呵欠:“老江啊老江,你这个脑子不用来论证哥德巴赫猜想,而是在这里费这么大劲跟一帮跳梁小丑对线,我都替你觉得不值。” 江羽生正干得热火朝天,头都不回地摆摆手:“十一点十二分五十七秒了,你去睡吧。” “那你呢?” “我跟我哥说了,今晚不回家,一会儿我弄完了,就睡你沙发。” 女老师回卧室了。 一剑山河早早醒来,跑步机上运动了半个小时,吃了早餐,端着咖啡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他按照惯例,先浏览一遍论坛,没想到论坛顶端一个金灿灿的hot贴吸引了他的注意: 【数据作假?拉踩大神?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蓄意的抹黑?!老牌大神缘何处处为难新人作者?恨的反面,是深沉的爱吧!——挂一剑山河的好基友,男频老牌作者笑痴狂】 一剑山河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定睛看了一眼帖子的作者,是个论坛新人账号,叫云中羽。 标题耸动,再加上标题连带两名老作者,其中一位还是大神,流量自然高居不下。前排都是吃瓜看戏的。 接着云中羽开始叙述整件事情的始末,从最早论坛里挂《第一妖师》的那个帖子开始,发帖人姓名,ip地址,此后几个不断黑江边瘦梅的帖子也被扒出了相似ip,再顺藤摸瓜,摸到微博上几个唱衰《第一妖师》的账号,脉络清晰,逻辑严密,时刻充满了悬疑与反转,吊尽了吃瓜群众的胃口。 一剑山河皱起眉,早在看到帖子标题他心里就咯噔一声,但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什么风浪没见过,他强自镇定,但是在看到云中羽一步步抽丝剥茧的扒皮之下,心越来越凉。 云中羽扒的不是他,是他的基友笑痴狂。最早那个挂《第一妖师》的帖子,被云中羽扒出来是笑痴狂的论坛小号,也是笑痴狂打着一剑山河的名号,指责《第一妖师》拉踩,煽动一剑山河的粉丝去《第一妖师》文底下闹事,不停在论坛带风向挑事,嘲讽《第一妖师》作假数据。 帖子把笑痴狂的几个账号扒了个底儿掉,接着云中羽笔锋一转:“笑痴狂大大数次提到,《第一妖师》刷数据了,那就让我用事实来证明,笑痴狂大大是对是错。” 云中羽放出了《第一妖师》的所有数据。 点击、评论、打赏、积分,网络讨论度。每台电脑的ip地址都不一样,如果是工作室刷数据,必定有迹可循。江羽生的同事帮她随即抓取了百分之十的样本,但仍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 而江羽生比对了数据库中的所有数据,用理论和事实证明了这些数据的真实性。 论坛的网友们都沸腾了。 【楼主绝对是个数据处理方面的大神,但我看《第一妖师》,感觉作者在数学上并没有显露出特别的天赋。所以楼主绝对不是江边瘦梅。真好奇楼主究竟是谁,对江边大大是真爱了吧。】 【虽然没看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楼主既然能证明《第一妖师》的数据不是刷的,那我们以后能不能用这套方法反向追踪刷子呢?】 【楼上说笑了,这方法不是不可行,就是有点费脑子。你仔细看看楼主发的数据比对就知道,这是人工处理,这么庞大的数据流,不跑个把星期处理不下来。】 【所以一剑山河呢?笑痴狂呢?怎么都匿了?出来说两句?】 【楼主一定是《第一妖师》的真爱粉吧,不是真爱粉,谁会费老鼻子劲儿干这事儿啊!】 【好耶!楼主棒棒!我是《第一妖师》的脑残粉,但提起这文论坛都是嘲的,搞得我喘气都不敢大声。原来都是笑痴狂躲在暗处煽风点火!笑痴狂sl!】 【笑死,笑痴狂为什么要亲自精分小号上阵?下次记得雇点水军。】 【笑痴狂大大可是换了ip的,无奈楼主大神太厉害了啊,换ip也能顺着围脖小号给你扒出来。所以请水军也没用吧。】 【嘶……就我一个人觉得一剑山河大大很无辜吗?事情是笑痴狂打着他的名号干的,跟他有没关系,楼主把他挂墙头不好吧。】 【呵,谁知道这事有没有他的授意。毕竟会跟笑痴狂这种人当基友,我看他人品多少有点问题。】 一剑山河关掉帖子,感觉自己急需吸氧机! 企鹅上好友们的消息弹个不停,他压根没心思看,直接找到笑痴狂的号,甩去链接:你在搞什么?打着我的名号踩新人,把我拖下水,现在好了,你要我怎么回应? 笑痴狂的账号宛如深渊,静默无声。 一剑山河深呼吸一口气,敲编辑问对策。他随手刷新了一下论坛,一个新帖子跳了出来。 【关于笑痴狂、江边瘦梅事件,我有几句话想说】 一剑山河点进去,发帖人是个小号—— 【我是吃瓜路人,观看了事件始末,虽然笑痴狂用了最不该用的手段,手段肮脏人品低劣,但我其实有点能理解他。自从《第一妖师》发文开始,网上就不断有各种脑残粉名为安利实为ky,谁看了不烦?《第一妖师》好不好看,自由心证,但江边瘦梅能不能管好你的粉?把《第一妖师》吹到天上去,看实绩不也就那样?我听说《第一妖师》跟博贤签的是b类合同,你这么牛逼,怎么连个a类合同都拿不下来呢?】 一剑山河再度吸氧。 妈的,笑痴狂你能不能带点脑,傻子才看不出来这是你小号! 吃瓜群众在帖子里开嘲,让笑痴狂脱了马甲说话,但也有人跟着起哄——是啊,要说看数据说话,ip数据是最直观的,既然《第一妖师》那么牛,怎么没跟博贤签下最优合同? 就在这时,有人把一张截图贴到了帖子里,彻底打了嘲实绩的人一个嘴巴。 那是博贤的编辑聊天记录。 【第一妖师,目前的确是我们博贤在做,我们老板很看好《第一妖师》的商业价值,亲自把项目转给总编跟进,书号已经准备好了,等江边大大交了稿,就可以印刷了。】 【b类合同纯属无稽之谈,我们宣发策划各方面都会按照主打产品来做。】 第11章 论坛舆论爆炸。 博贤集团是业内鼎鼎大名的文化ip孵化平台,博贤出版公司作为子公司,也是网文出版行业的领头羊,别家要等半年一年才有书号,这家却一直是书号不用愁,只要通过编辑审核,出版流程走起来快,也从来不拖稿费。 虽然博贤出版公司在宣发上走浮夸路线,一本普通穿越小说,被改头换面包装一番就吹成了东方奇幻大作,屡屡遭受读者吐槽,但博贤的书也的确是卖得很好。 所以绿点的大小作者,都知道博贤出版公司,也投过这家的稿。过稿的作者,自然知道博贤的规矩,第一次出版,都是给的b类合同,出版社试试水,如果作者商业价值高,在后续的合作中会给更为优厚的a类合同。 所以这张聊天记录截图一出来,论坛立刻炸锅了。 跟博贤的编辑熟络的作者,就忍不住直接敲企鹅问了。 于是这天博贤的编辑被骚扰了个够呛,不得不发说说:聊天记录是真的,dyys目前由总编跟进,给出的都是最优待遇,不用再问了。 还有作者不理解,追问为什么是最优待遇,编辑只想哭哭。太子爷钦点的项目,就差说亏本也要做了。 跟绿点联系时给出的是b类合同,但谁让太子爷成了书粉呢? 论坛上发生的一切,江梅生都一无所知。他早上起来,吃了点东西,坐在电脑前开始挤牙膏,写几百字摸一会儿鱼。没多久博贤的编辑联络他,跟他说追加合同的事,江梅生不明所以,让对方先跟绿点的版权编辑联络。 绿点和博贤双方都处理得很快,没多久小麦在企鹅上联系他,跟他说这个追加合同不仅给了最高等次的稿费,宣发策划也都是最优方案,他们版权部上上下下研究过,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都签了字了,博贤忽然像脑子被门挤了似的要给他们塞钱,但既然合同里没有陷阱,那江梅生只管签字就好。 于是江梅生快活地结束码字,开车跑到博贤的出版大楼签字。 接待他的还是昨天的编辑,向他表示这个项目由总编接手了,不过今天总编公出了,所以还是由他来接待。 编辑比昨天还要热情,签了约后留江梅生去公司食堂吃饭,江梅生婉拒了。 编辑把人送到出版社大楼门口,见江梅生潇洒转身,正要离开,不禁暗忖,从未见过如此沉得住气的年轻人!编辑忍不住了:“江先生。” 江梅生回头:“嗯?” 编辑笑笑:“您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昨天我们出版社和您签了约,今天又给出最优厚的追加合同么?” 江梅生充满自信:“当然是因为你们看好我啊。” 编辑:“……” “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编辑笑笑:“其实我们公司老板的儿子,是您的粉丝,昨天特意打电话来交代,一定要做好《第一妖师》这个项目。” 江梅生恍然大悟:“哦,这样啊。” 编辑期待地看着他。 江梅生一拍脑袋,做懊恼状:“不好意思,没带笔,不然可以给你们老板的儿子签个名。” 编辑:“……” 编辑着急了,精神小伙明明一脸聪明相,怎么是个笨肚肠呢。咋还不问老板儿子叫啥名啊?! 江梅生笑着挥手:“那没事我先走了。” 编辑:“哎?……哎!” 傅玉真左等右等,没等到江梅生来主动求和,不禁烦躁,把出版社负责人的电话翻出来。到底有没有告诉江梅生,他现在签的这个追加合同是因为自己啊? 昨天在看到《第一妖师》评论区的那些嘲讽评论后,傅玉真就跟自家的出版公司联络,让公司跟江梅生签最优合同。 在他看来,自己这是已经释放出了明显的和好信号,上次要亲江梅生结果被他推开的事,自己已经不计较了。毕竟跟江梅生认识这么久,自己对他的态度一直不算好,这次插手帮忙,算是扯平了。 所以江梅生也该来联络自己了吧。 然而,咚咚号里那个命名为“江”的联络人,仍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傅玉真的心情不由得更恶劣了。 事实上,江梅生这几天压根没想起来傅玉真。 到了饭点就去找屈致,没事就在家里码字,生活一如既往,倒是江羽生时不时跟他说起凌源芳。 凌源芳工作忙,两人都是在咚咚上联络的。 这天凌源芳邀请江羽生去她们医科研的食堂吃个午饭,凌源芳很热情,让江羽生把哥哥也带上。 江梅生想到了充满谜团的林御白。原先笃定林御白不是小说三的主角受,现在又不确定了。 因为他在网上搜林御白,信息很少,他先是搜林御白的学历,找到他读过的大学,摸到校园论坛,终于被他找到一张林御白被偷拍的照片。 照片中林御白正在实验室忙碌,左眼戴着单片眼镜。那时的林御白仍青涩稚嫩,看起来不过十七岁,却是肤如凝脂,色如春花,眼神干净清正,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实验。 偷拍的人把照片发上了校园论坛,帖子有些年头了,有些图片都已经加载不出来。发帖人语气激动:啊啊啊我们学校生化系什么时候来了这么美貌的师弟!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今天路过生化系的实验楼,惊鸿一瞥啊!有没有这位学弟的联系方式啊,球球了! 前几楼都是舔颜的,接着有人进来酸了:戴单片眼镜什么的真是装逼。 楼下回复这层:你知道什么?人家是左眼小时候受过伤。还有楼主,这位不是我们学校的大一新生,人家今年研一,是我师兄,专业能力超强,今年丘奖得主,读高中的时候还拿过imo金奖的。 楼主立刻回复:哇他看起来好嫩,已经研一了吗?恐怖如斯!顺便求一个联系方式呀! 林御白的师弟又回了一次帖:不是看起来嫩,他今年才十七岁。人家是大佬,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劝楼主还是放弃吧。 大概是为了保护林御白的个人隐私,这个帖子没堆到太高就被锁定,无法回复了。江梅生看着林御白那张戴单片眼镜的照片,有点迷惑了。 小说三里的主角受也是小时候左眼受伤,近乎失明。这个林御白左眼也受了伤,但没有书里那么严重。 如果这个林御白就是小说三的主角受的话,江梅生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要告诉他。 那就是林郁白其实是傅家的孩子。 小说三后面一部分,主角受林郁白已经跟渣攻霍司杨破镜重圆,但霍家出手阻挠,嫌弃林郁白的出身,就在这时,林郁白身世曝光,原来他是傅家从小弄丢的孩子,被居心叵测之人偷走卖给了盗窃团伙,原本是个玉马金堂的高贵少爷,却从小吃苦受罪。 认回林郁白后,傅家自然对他拼命补偿,而霍家也认可了他,两人终于happy?ending。 江梅生很同情这个主角受。他跟傅宴结婚后,的确听傅家佣人提起过,傅宴有个弟弟叫傅期,两岁时走丢了,现在不知在哪里受苦,可怜呐。 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和被一个弱智作者写进弱智剧情里的不甘,江梅生想要帮助林郁白。 比如说,提前告诉他他的身世。 但首先他得确定此林御白就是彼林郁白。 眼下凌源芳邀请他去医科研,或许就是一个验证猜测的好机会。 这天江羽生休息,江梅生开着车,带着妹妹来到了医科研的大楼外。他们被保安拦着,凌源芳亲自出来,把人接到研究中心里。 江梅生好奇地四下打量,说:“跟我想象的好不一样啊。我下一本书打算写科研行业,可以到你们这里四处看看吗?” 凌源芳笑道:“有些地方可以去,有些地方不行哦。吃完饭我带你看看吧。” 江梅生欣然同意。 凌源芳带着两人前往食堂。食堂是单独一栋二层小楼,在研发中心大楼后面。路上碰见了几个同事,向凌源芳打招呼,目光不住在江梅生脸上流连。 江羽生小声跟凌源芳吐槽:“看到了吧,只要跟我哥走一起,所有的目光都是看向他的。” 江梅生故意逗她,开玩笑道:“可是,就算不跟我走一起,街上所有的目光也不会看向你呀。” 江羽生跳起来一顿爆锤,江梅生笑着赶紧躲开。 凌源芳无奈好笑,带着两人进食堂打饭。 食堂不大,一共三个窗口,人也不多,每个窗口前游荡着两三个人。 凌源芳让兄妹俩找地方坐,她去刷卡打饭。江梅生坐下,开始观察进出食堂的职工们。 向童心就坐在两人的邻桌,正跟对面的姑娘说笑:“咦,今天居然有猪大肠啊。上次食堂卖的猪大肠,吃得大家上吐下泻,然后我们二组拿到实验室去化验,好家伙,你猜里头有多少细菌?” 江梅生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上次跟妹子聊小鼠实验,这次聊细菌,向童心如果不换换话题,可能很难找到对象吧。 这时食堂门口走进几个人,吸引了江梅生的注意力。 进来的是五个人——四个穿科研人员的白褂子,一个上身穿格子衬衫,下身穿西裤;四名男性,一名女性;四个头发花白的中老年,一个高挑貌美的年轻人…… 林御白。 第二次看到林御白,江梅生受到的冲击不比第一次小。最直观的形容就是,他现在可以一口气干下两碗饭。 五人组正在讨论着什么,走进食堂,不断有研究人员向五人组打招呼,叫他们“陈院士”、“方老”、“林组长”等等。 就连食堂的打菜阿姨对五人组都格外热情,跟几人打招呼:“陈院士,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呀?还是吃凉面吧?”“林组长想吃点啥?” 五个人仍沉浸在学术讨论的氛围中,漫不经心地打了饭,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隔得远,江梅生听不见他们在讨论什么,就见老奶奶老爷子们情绪挺激动,林御白一直含笑听,时不时说两句话,表情一直没怎么变。 不时有人上前向五人打招呼,神态举止带着几分尊敬。 这时凌源芳终于打好了饭菜,江梅生几步上前,帮她端了来,三人坐下后,凌源芳看见五人组,讶然道:“陈院士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们等会儿哈,我去跟老师们打个招呼。” 她说罢,走上前去。 江梅生看了一会儿,发现同样是青年才俊,但那几个上了年纪的老院士老教授们,待林御白格外不同。得到了这些老前辈们的青眼,林御白必须有足够的能力服众,否则就是被架在火上烤。 不过看凌源芳向童心他们对林御白的态度,林御白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没一会儿凌源芳回来了,三人开动。 凌源芳说:“这个白煨脐门,醋熘鳜鱼,酿豆芽,平时可都不常见。真是奇了,今天的厨房师傅居然愿意花这个精力弄这些精细吃食。” 不仅奇了,还巧了,因为这些都是江梅生爱吃的菜。 远处,林御白看了一眼江梅生的方向,见他一脸喜色下箸夹菜,脸上的笑意更生动了些。 第12章 江梅生吃饭时,凌源芳和江羽生聊学校的事。凌源芳吐槽工作忙,都没时间陪小孩,江羽生则劝她要不跳槽到学校去好了。 两人一边聊,江梅生在一边听,不时看林御白几眼下饭。 就在这时,林御白也一眼看过来,两人的目光措不及防对上,登时双双一怔。 林御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目光,但脸已经红了。 江梅生心中一动。 他想起小说三里对主角受的一些描述,比如面如好女,肤如凝脂啦,五月花神,白芍少年啦,还有就是他特别容易脸红,而且rt是浅粉色的——这一点,江梅生怀疑是那个智障作者的低级恶趣味。 看见林御白脸红红的样子,江梅生不禁咬了咬筷子尖,林御白到底是不是林郁白呢? 有些详细信息,还是得跟林御白进一步接触才能了解到。 三人吃完饭,把餐盘碗筷放到回收区,往食堂外走。向童心低着头唉声叹气,凌源芳叫他:“怎么了?跟新来的财务妹子聊天不顺利啊?” 向童心可怜巴巴看她一眼:“人家姑娘连个咚咚号都没给我,饭没吃完就跑了。” 他跟江梅生和江羽生打了声招呼,有气无力地离开了。凌源芳觉得很好笑,告诉江羽生:“我们研究中心很多大龄单身男青年,你如果有看上的别客气哈。” 江羽生失笑,这时三人身后,走来一人,“江梅生。” 三人回头,是林御白。他不知什么时候把那四个专家院士们送走了,正一个人插着白大褂的口袋往研究大楼走。 林御白冲两人微笑,江梅生情不自禁老脸一红,总觉得那笑容是冲着他来的。林御白好像格外留意看了他一眼。 凌源芳一副怕被林御白批评的样子:“林组,我带外人进来可是跟你报备过的。” 林御白点头,问两人:“我带你们去走走?” 两人受宠若惊,凌源芳也是一呆,林御白已经走到了江梅生身边,与他并肩前行:“我叫你梅生不介意吧?走,我带你去看看。” 林御白不由分说,领两人走进研究中心大楼。凌源芳简直目瞪口呆,大魔王今天磕到头还是吃错药? 这时,林御白忽然回头看她:“这里没你事了,去忙吧,下午下班前把g4实验数据报告给我。” 好吧,还是那个大魔王。 林御白带着江梅生兄妹俩进大楼,一路上碰见的人都叫他林组长。林御白不时微笑点头,带江梅生从一楼开始参观,但五楼往上就是机密科室,林御白有些抱歉:“五楼以上不能带你们进去看了。” 江羽生问:“是机密区域吧?” 像医科研这种前沿领域,肯定有不少国内甚至国外的药企盯着,甚至派间谍来窃取机密也不是不可能。 林御白点头:“之前我跟导师去国外,回酒店发现自己的背包被翻过。所以对这些地方一向比较敏感。” “可以理解。”兄妹俩跟着林御白往楼下走。 “上次你说在写网络小说,方便透露一下笔名吗?”林御白带着几分好奇问。 江梅生有些不好意思,笑笑:“我笔名是江边瘦梅。写小说就是混口饭吃罢了,跟林先生这种国之栋梁不能比。” “哪里,我也只是做好本职工作罢了。还有,梅生就叫我御白吧。” 默默站在一边的江羽生:……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是怎么回事? “写小说很辛苦吧,长期伏案,肩颈和腰都容易劳损。” 说到职业病,江梅生来劲了:“何止啊!除了了肩膀、脖子,我还有腱鞘炎。写小说太累了,就这,江羽生还吐槽我每天只写三千字是个懒鬼,她是不知道我的辛苦!” 江羽生:……这幅跟老公告状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林御白发出惊叹:“每天都写三千字吗?” “是啊!” “太不容易了。梅生这份毅力,放在很多人身上都不多见呢。” 江梅生终于遇到知己,不禁感动,林御白真是太会说话了! “梅生有腱鞘炎的话,可以到我们的理疗室做做理疗,效果很不错的。” 江梅生好奇:“你们这儿还有理疗室啊?” “我们搞科研的,会有肩颈使用过度的问题,所以中心置办了一批理疗设备,让我们累了就放松放松,梅生来试试吧。” “我用你们公家的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付钱就行。偶尔会有院士老师们过来,所以我们中心主任把理疗室放开营业了。” 江梅生正在为新文筹备素材,想更详细地了解这些科研人员的日常,闻言欣然同意。江羽生说:“我就不去了,我找学姐去。” 林御白于是带着江梅生下到二楼理疗室,林御白开了灯和空调。 理疗室放着两台大机器,办公桌上另放着一台小机器,看着有点像测量血压的。 桌面上放了一个收款码,江梅生扫了码,跳出来一个对公账户。 江梅生问:“一次理疗多少钱啊?” “80.” “这么便宜啊。” 林御白笑笑:“我亲自来,不收你人工费。” 林御白让他坐,泡了茶,拿出一个小白罐子,坐在江梅生对面,让他伸出右手,撸起袖子。 拧开小白罐,里面是透明膏状物,林御白左手按在江梅生手腕,右手沾了膏体,涂抹在江梅生小臂肌肉上。 林御白的手指温温热热,摸在皮肤上,带来一种过电般的战栗感。江梅生有些不自在,看着林御白低垂的长睫毛,认真的神情,问道:“这个凝胶是什么啊?” “类似耦合剂。” 江梅生似懂非懂,林御白涂抹完毕,打开桌面上的仪器,取出一支笔状物,在仪器上按了两下,笔状物的探头接触到江梅生小臂,耐心按摩打圈。 江梅生嘶了一声:“有点痛痛的,热热的。” “痛感很强烈吗?” “那倒没有,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两人正交流,走廊上传来一个大嗓门:“谁在用理疗室啊?!” 只听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向童心的脑袋出现在门框边,震惊:“林组?” 林御白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用的话得等会儿。” 向童心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不用。” 他啪嗒啪嗒跑走,过了一会儿,只听一片啪嗒啪嗒的声音接近,三个穿白褂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向童心小声说:“我没骗你们吧。” 江梅生有点懵,心说这帮人干嘛一脸看稀奇的样子?他看看林御白,林御白有些懊恼,低声说:“应该关门的。” 三人上来围观,一人盯着林御白的手法称赞:“组长这手法就是老练。” 另一人说:“组长居然亲自动手给人做理疗啊,真稀奇。” 三人打量江梅生,想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林御白怕江梅生不自在,跟他介绍:“这三个都是我组里的,向童心,裴怀中,之前你在婚宴上见过,这位是叶问新博士,我们单位新来的。你们三个实验跑完了?” 向童心说:“差不多了,现在盯着也没用,闲着也是闲着。” 林御白看他:“没事做就出去消消食散散步。” 组长赶人的意图十分明显,向童心和裴怀中忌惮大魔王的威压,把叶问新拉走了。林御白笑道:“他们就这样,没怎么见我给别人做理疗,有点好奇,你别介意。” 江梅生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来林御白到底是个领导,地位举重若轻的,自己这也太厚脸皮了吧。 想到这一点,江梅生登时坐立不安,只觉得凳子都长了刺:“林组……御白,是不是差不多可以了?” 林御白修长如玉的手指按着江梅生的手腕,“还没好,是不是太疼?我把痛感调低点?” “不用不用,这个感觉刚好……” 林御白于是重新垂下睫毛,认真地拿着探头小心给江梅生按摩打圈,看起来没有半分的不情愿。江梅生怔怔看着他,只觉得此刻静到呼吸可闻,必须说点什么:“御白,你睫毛好长啊……哈哈。” 话一出口,林御白的脸忽地红了,江梅生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在调戏人吗?要命了!说话之前怎么不过过脑子! 林御白皮肤白,脸一红就特别明显。看得江梅生心里咯噔直跳,白玉的皮子里透出的淡粉,看着可不就像是芍药么? 想起作者对小说三主角受的描述——白芍少年,江梅生登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林御白不会真的是那个倒霉小可怜林郁白吧? 江梅生直接问了:“御白,你认识霍司杨吗?” “是霍氏集团的吧?没怎么接触过。” 没怎么接触,那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江梅生头大,有些信息,还需要再多接触才能知道。思及此,他跟林郁白说:“御白,能加下你的咚咚号吗?我下一本小说打算写科研领域,有些不懂的想在咚咚上问你可以吗?” 林御白欣然同意。 他也太好说话了,凌源芳居然管他叫大魔王,这一定是误会!江梅生对他的好感度蹭蹭上涨,如果林御白真的是林郁白,说什么也要帮他一把。 两人加了咚咚号,林御白做完了理疗,江梅生感受了一下,右手小臂肌肉那种酸痛感没有了,舒服多了。 林御白说:“是不是还挺舒服?肩膀要不要也做一下?” 江梅生哪里好意思,连忙推辞,林御白不好勉强,清洁了仪器后收拾好桌面。 江梅生起身告辞:“已经耽搁了挺长时间了,我跟羽生该走了,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林御白有些失落似的:“就走吗?” 啊……怎么回事?!林御白看起来居然是真情实感地失落,就好像他无比期待江梅生来研究中心串门,无比珍惜和江梅生相处的时光似的。 可是,这不才第二次见面而已吗?这就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吗? 江梅生:“我下次再来找你啊,只要你不嫌我烦。” 林御白立刻说:“不会,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 他说的快,但语气认真又郑重,让人绝对不会怀疑,他的话都是出自真心。 江梅生登时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跟林御白出了理疗室。 江羽生不知道蹿到哪里去了,江梅生给她打了个电话,两人在一楼碰头,看一眼天色,竟有几分下雨的征兆。 车停在医科研附近一家酒店的停车场,林御白送两人往入口处的移动铁门走,半途中一声惊雷,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林御白啧了一声,拍拍江梅生的肩膀:“我回去拿伞,你们去保安室等一会儿。” 江梅生刚想说不用了,林御白已经大步流星奔进了科研大楼。 江羽生忽然阴阳怪气地叹了一口气。 江梅生纳闷,看她:“干嘛啊你,好奇怪。” “哥哥,你要是又结婚,是不是又要搬出去跟你老公一起住啦?那我又是一个人了。” 江梅生无语:“什么结婚,你在想什么啊?我又不打算找对象了。” 江羽生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两人快步跑进保安的办公室躲雨。保安挺热情,让两人进去坐,一个初中女孩——大概是保安的女儿——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江羽生站在门口仰着脑袋看雨,保安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天。江梅生坐在桌边,打开咚咚看了会儿消息。 这时,正在写作业的女孩忽然说:“我不是故意要看你手机的,不过你的头像是帝江吗?” 江梅生讶异,问:“你看过《封妖图鉴》?” 女孩说:“《封妖图鉴》那么牛逼,还有人没看过吗。你没有作者授权,就用帝江做头像,不好吧?” 江梅生:“……这,可我又不是商用,这也不行吗?” “那也不行啊!”女孩严肃捍卫自己喜爱的作品:“反正你没有授权就是不可以!” 江梅生哭笑不得:“那如果我有作者授权呢?总可以用吧。” “我给琢玉成冰大大发私信,他从没回过我。你怎么会有作者授权?你可不要仗着大大断更失踪,在这里糊弄人哦。” 江梅生无语,他不仅有授权,他还是原作者呢! 第13章 《封妖图鉴》是江梅生曾经以“琢玉成冰”的笔名,在网络上发表的连载漫画。在博贤出版公司出版了前三部,当时是委托了代理人去处理签合同事宜,所以博贤的人并不知道他是《封妖图鉴》的作者。 但后来出了一些事情,他没办法再画画了,《封妖图鉴》断更,“琢玉成冰”那个账号,他再也没有登录过。 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自己的粉。 江梅生严肃教育她:“小妹妹,琢玉成冰从来没有禁止过作品被用来作网络头像,仅仅是做头像非商用不算侵权,你这样到处乱出警,会给你家大大招黑的。” 小女孩不相信,气鼓鼓还要反驳,这时林御白已经拿着伞来了。 保安见到他,很是意外,看江梅生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郑重。兄妹俩拿了伞,谢过林御白,往停车场方向去了。 林御白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才转身回研究大楼去。 来到二组办公区,他一露面,裴怀中和向童心就凑上来:“林组,那个大美男什么来头啊?” 林御白淡淡道:“g5-g7抗药蛋白质细菌培养做得怎么样了?今天能出结果吗?” 向童心哀嚎一声:“行行行我这就滚去工作!” 叶问新走上来:“林组长,我的实验已经做完了,报告发给您了。” 林御白看了一眼手机,给与肯定:“做得挺快。” 叶问新期期艾艾道:“我最近实验做久了,脖子和腰有点累,也想做做理疗。” 林御白颔首:“下午上班时间还没到,你去吧。” 为什么事情进展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叶问新再度试探:“那个……我的理疗手法可能比不上组长……” 林御白拍拍他的肩:“多练练就好。” 叶问新:…… 叶问新无语凝噎,目送林御白进了细菌培养仓,向童心蹿上来,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大型双标现场!能得到大魔王的亲手服务,那个江梅生一定不简单。” 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停在四楼,一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两个装满糖果零食的塑料袋。 向童心咦了一声:“燕鸿?你不是在休婚假吗?今天怎么跑单位来了?” 燕鸿笑笑:“不想落下工作进度嘛。来来,我带了点喜糖喜饼过来,吃了沾沾喜气,今年肯定脱单。” 向童心笑道:“借你吉言啦。这个是单位新来的,叶问新博士,导师方宏。” “原来是方教授门下高徒,失敬失敬。”燕鸿热情握手,分了喜糖后,问向童心:“林组长在吗?” “进培养仓了。” 燕鸿于是先去人事股销假,把喜糖散了,一面做事,一面留意培养仓的动静。 等了两个小时,林御白终于出了仓,燕鸿连忙迎上去打招呼。 “林组长。” 林御白见到他,很是意外:“你不是在休婚假吗?” “不想耽误工作,差不多就回来了。” 林御白点点头,走到消毒间,燕鸿跟在他身后:“林组长,上次婚宴上,我小姨喝了酒,胡言乱语,让您见笑了,我已经说过她了。” 林御白淡淡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燕鸿道:“那档案室招人的事,林组长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我已经给组织部门打了报告,统一招考,招一个专业对口的。” 燕鸿脸色微微一僵。 江梅生回到家,心里仍在想着林御白的事。他把林御白的咚咚号点开,从第一条翻起,然而林御白的朋友圈实在不多,九成都是学术内容,想了解他的个人情况都无从看起。 他合上手机,休息了一会儿,便被江羽生催去码字。今天码字格外顺畅,江梅生想了一会儿,才察觉到是右手小臂的不适感消失了。 看来理疗是真的有用。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林御白一只手扣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操作探头给他按摩的样子。 奇怪了,林御白说他和自己是初高中的校友,有这么优秀好看的校友,自己怎么会从来没注意到呢?这时有信息进来,是博贤的主编发来的消息:瘦梅大大,稿子写完了吗? 江梅生登时头大,这还没到月底呢,怎么就催稿啊。他给主编回信息:没哦,还有四万字左右的样子。 博贤主编:好的,瘦梅大大加油,早日写完。我们编辑部上下都是您的书粉,都在等《第一妖师》完结呢。不止是我们,就连我们老板的儿子也是一天三遍地问。 说罢,为了证明所言非虚,还特意截了一张聊天记录给江梅生看。 江梅生一眼就看到了聊天记录左上角顶端的【傅家子弟】。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总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上次编辑隐晦向自己提起,是老板的儿子插手帮忙,才给了最优合同,那时自己不明所以,也没多问,于是总编直接来亮明身份了。 他问总编:请问你们老板的儿子,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吗? 总编立刻回复:我们不曾主动透露过您的个人信息,是您来公司签约的时候,傅小先生见到了您,向我们问起的。 嘶……所以傅玉真知道自己是江边瘦梅了? 那么总编这番操作,是他授意的? 江梅生想起上次的龃龉,以及自己躲开傅玉真的亲吻后,他骤然变黑的脸色。 原以为这个傲娇少年一辈子都不会再联系自己了,这个“病情抚慰方”江梅生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傅玉真居然来这么一出。 他是什么意思? 傅玉真帮了忙,在合同上给了最大的让步,现在应该在等着自己谢谢他吧。 既然傅玉真那里还有转圜的余地,江梅生自然要去见见他,不能浪费任何一个病情抚慰方嘛,谁知道屈致啥时候又去倒追贺晴光没工夫管自己,自己要做好两手准备。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会变的。和傅宴结婚后,他沉浸在虚假的安全感中,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需要再为病情操心了,傅宴承诺了他,每天都会回家陪他吃饭的。 但后来,他的白月光谢瑜回国,傅宴食言了。 江梅生给傅玉真发了个信息,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吧。 傅玉真回他:我这阵子在忙期末考试。 江梅生:好的。 傅玉真:你到我学校来吧。 江梅生于是下午把更新写好,放存稿箱设定时间,开车去燕师大。 傅玉真在教学楼的空教室自习,江梅生赶到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学生们陆续走得差不多了。傅玉真正对着电脑绞尽脑汁,看一会儿平板,敲几个字,很像江梅生码字时的状态了。 江梅生默默在他后排坐下,盯着傅玉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垂下,竟有几分林御白的感觉。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傅玉真忽然文思泉涌,噼里啪啦打了十来分钟,终于长舒一口气,关上文档。 伸个懒腰,余光瞥见江梅生,傅玉真微微一惊:“你来了怎么不吭声?在这儿坐多久了?” 江梅生笑笑,“没多久,看你忙就没打扰你。写完了吗?去吃饭吧。” 傅玉真收了平板和笔记本,背起包,语气淡淡的:“食堂可能没什么菜了。我带你去校门口吃。” 两人走在校园里,这时候人正多着,江梅生留意与傅玉真差着两三个身位,免得被人看到他们俩走一起,要惹傅玉真不快。 傅玉真速度却慢下来,似是在等江梅生追上来。他慢江梅生也跟着慢,傅玉真索性顿住脚,回头看江梅生,神情不悦。 “快一点吧,你不饿吗?” 江梅生奇了,傅玉真这是怎么了?以前可绝不会在人多的公共场合跟自己说话,深恐被人误会和自己的关系,今天怎么转性了? 江梅生慢慢踱到傅玉真身边。 傅玉真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抬起来,仍端着冷淡骄矜的劲儿。 这个点钟,小吃街人满为患。傅玉真带江梅生穿过人群,来到一家大排档门口排队,两人坐在两个红色塑料凳上,膝盖碰着膝盖。 江梅生没想到只是吃个饭却这么艰难,于是提议:“要不我开车带你去市区吃吧?” “我晚上还要做论文查重,恐怕来不及。” 那没办法了。江梅生只得耐心等待。他跟傅玉真相对坐着,气氛沉默下去,就会变得很奇怪,看傅玉真端着的姿态,是一定要自己先开口了。 “我跟博贤签约的事,是你跟出版公司打招呼,让他们给我追加合同的吗?” 傅玉真淡淡嗯了一声:“小说质量不错,我这是为了出版公司的业绩,跟你没关系。” 江梅生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今天这顿我来请吧。” 傅玉真不置可否。 上次在车里,江梅生实在叫他颜面尽失,费劲了心思把这人弄到跟前,他非得把这口气出了才好。江梅生自然也猜到,这傲娇的小少爷没那么容易顺毛,只管端着温柔笑脸,吃了晚饭,又去傅玉真的寝室坐了一会儿,见他为论文查重而头痛,主动提出给他帮忙。 好一番折腾,离开时,傅玉真的态度终于松动,送江梅生到停车场,临别时对江梅生交代:“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回到寝室,傅玉真心情大好,书看不进去,便索性把课本合上,掏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和江梅生的聊天记录,给江梅生改了备注:梅生。 他看完了《第一妖师》今天的更新,上床睡了。 梦里,他抱着一个人,揉了揉那人的脸颊:给不给我亲? 那人拼命摇头,傅玉真登时心情恶劣,爱欲反倒如猛火般熊熊燃烧,只想狠狠欺负身下人,把人全部占有,弄得乱七八糟才解气。 第14章 江梅生回到家里,没多久,屈致给他打电话,问他这两天怎么没去工作室,江梅生只说有别的事,屈致没有多问。 江梅生接了论文查重的活儿,向江羽生讨教一番,花几个小时把查重率降到10%以下,发给傅玉真。 傅玉真接收了,过了没多久,问他:后天有没有空?带你出去玩。 江梅生于是翻了一下屈致的行程表,后天屈致有有事,他欣然答应了傅玉真。 这天傅玉真开车来接他。傅玉真穿一件短袖白衬衣,铁锈灰色的百慕大西裤,瘦削的腰间扎一条棕色小牛皮腰带,脚上一双棕色编织乐福鞋,带上了几分英伦学院式的文质彬彬,看着像英剧里伊顿公学的年轻学生。江梅生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江玻艺术区。” 江玻艺术区,是自江北玻璃厂的废弃厂房,嬗变而起的新型艺术聚落,囊括了酒吧画廊,艺术中心、设计公司,三不五时便有各种书画展、艺术展,以前江梅生也跟傅宴一起去过。是个约会散心的好地方。 江梅生对傅玉真殷勤温柔,不过是为了干饭。但傅玉真虽然傲娇无礼,不至于特别可恨。对比屈致,他宁愿吃了饭就回家码字,但陪青春靓丽的大学生逛逛艺术区,还是要比待在家里码字来得快活。 江梅生的神情便松了下来:“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带相机出来。” 傅玉真说:“不用,今天有个艺术展,会来不少人,带你去转转,认个脸熟。” 江梅生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到了地方,傅玉真停好车,和江梅生并肩走进厂区。两人外形亮眼,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视线,傅玉真摆着一张不为所动的冷脸,戴上墨镜,拉住江梅生的手只管走。 到了艺术展门前,傅玉真摘下墨镜,亮了脸,便立刻被放了进去。 这是个雕塑展,前来观展的人不多,都是雕塑家的私交。傅玉真倒没急着带江梅生四处打招呼做介绍,他跟江梅生站在雕塑前,便有络绎不绝地人粘上来,跟两人交换名片。 参加展会的大多来自书画界、艺术界。江梅生曾经在书画界崭露头角,小有所成,但没怎么在公开场合露过脸,因此他自我介绍,只说自己姓江,是个网络写手,倒暂时没人认出他来。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挽着个女人走过来。中年男人身材保持得不错,戴起眼镜,有几分文质彬彬,虽不是个美男子,看起来倒还顺眼。那女人妆容精致,一袭长裙,一双长腿踩着高跟鞋,身材高挑,看着竟与挽着她的男人差不多高。 两人走向傅玉真,与他打招呼。傅玉真为江梅生介绍,原来这中年商人同样涉足文化产业,手上屯了不少网文ip,听说江梅生是网络写手,给他递了张名片,原来这中年商人姓原。 江梅生恍然间明白,原来这就是傅玉真带他来看展的用意。这是在替他牵线介绍人脉呢。 他不由得失笑,自己写网络小说,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没想到傅玉真倒为他操心起事业来了。 原姓商人离开后,又来了几个跟傅玉真聊天打招呼的。江梅生无聊地四下张望,来参展的除了这些文化圈的商人、模特、画家,还有不少艺术家和设计师。 江梅生看到了几个衣着奇特,留着半长发的男人,不禁疑惑,身旁传来一个女声:“很奇怪吧,那些搞设计的,这么爱跟风,不知道能设计出什么好看的作品来。” 江梅生看去,是原老板挽着的那个长裙女人。 她落了单,一个人自在地徜徉在雕塑之间,冲江梅生微微一笑。江梅生不明所以,问她:“什么跟风?” 女人笑道:“你待在家里写小说,可能没听说过。前阵子有个大设计师回国,掀起好大一阵风浪,席卷整个艺术设计圈。你看那些搞设计的,都是在模仿他的衣着打扮呢。” 江梅生正疑惑,门口一阵骚动,女人也抬起了脖子,看向热闹处,努努嘴:“今天的东道好大的面子,能请到他来。你看,就是他。” 江梅生望着门口,只见人群从门口缓缓向内移动,过了十来分钟,人才散了些,隐约能看见被围在中间的男人。 居然是屈致。 他今天穿一件露腰立领上衣,上衣下摆在肚脐处收紧,下身一条褶皱灯笼裤,露出瘦削紧实、线条分明的腰腹,看着像印度的神明。他一头长发结成粗黑的辫子,搭在左肩头,额前的几缕头发卷曲,夹在鬓发间,露出饱满洁白的额头。 不止是江梅生看见了他,傅玉真也看到了他,脸色微微一变,带着几分不快,抓住了江梅生的手,将人拘到身侧。 江梅生不知怎么地,不是很想让屈致看见自己和傅玉真在一起,避到雕塑阴影里。片刻后,人群拥着屈致往楼上去了。 江梅生神情微微一松,问傅玉真:“我们出去吧,去别的地方转转。” 傅玉真哼了一声,问:“你跟他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么,怎么也不去打声招呼。” 江梅生摇摇头道:“算了。” 两人相携着离开了艺术展,走到街角处的阴影里,天气实在热,傅玉真便让江梅生在长椅上坐下,他离开片刻。 阴影里凉快些,有风不时吹过,但这地方并不安全,离展馆不过两百米远。江梅生只能尽量背着身,免得被屈致看到。 没想到屈致告诉他今天有事,原来是到这里来。他并不想让屈致看到自己和傅玉真在一起,免得横生枝节。 没多久,傅玉真捏着两支雪糕走来,递一支给江梅生,“坐一会儿再走。” 江梅生拆了雪糕的袋子,一口一口把雪糕吃了,对傅玉真笑着说:“肚子里也凉冰冰的了。” 傅玉真不知什么时候已把雪糕吃完,嘴唇冰得嫩红,闻言笑着伸出手,揉向江梅生腹部:“我替你捂热了。” 他看向江梅生身后,艺术馆二楼,窗帘轻微晃动。 江梅生站起来,顺势躲开傅玉真的手,笑道:“走吧,再去别的地方逛一会儿。” 傅玉真忽然说:“等等。” 他站定了,在江梅生嘴角一抹,大拇指在嘴唇上带出一片温热。 江梅生微微一错愕,傅玉真没事人儿似的,拿纸巾擦了手,笑道:“雪糕沾在嘴角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 傅玉真拉起江梅生的手,笑着:“走吧。” 江梅生不疑有他,正要走,一只手措不及防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人往后一带。 江梅生吃了一惊,陡然间落入一片阴影里,入目是一个人的后背。 屈致挡在江梅生身前,脸色发青,恶狠狠盯着傅玉真打量,随即轻蔑地收回目光。傅玉真皱起眉头,仍牵着江梅生的手,把那白皙的手腕扣出一片红痕。 屈致转头看向江梅生,先是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梅生被他逮了个正着,反倒不怕了,淡淡道:“来逛逛。” 屈致揽过江梅生的肩膀:“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带你转转去。” 他这幅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了傅玉真。傅玉真哼笑道:“他有我在,用不着你带。” 他牵着江梅生的手,要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屈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江梅生:“所以你没来工作室找我的时候,就是在找他吃饭?” 江梅生点头。 “你以后都用不着找他吃饭了。我跟你说了,只要你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傅玉真不明所以,但两人之间的态度,分明不像江梅生说的那么简单。他扬声道:“这位先生,我看你是误会了,我和梅生,可不仅仅是饭搭子的关系。你见过饭搭子一起出来逛街的么?梅生,我们走。” 江梅生无奈,挣脱了屈致的手,说:“屈致,我先走了。” 屈致一时间脸又青又白,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毛头小子争风吃醋,这脸他丢不起。更叫他生气的是,江梅生居然真的要丢开他跟这个毛头小鬼走。 他压着嗓子唤:“梅生!” 然而,从前只要他叫一声便会回头的人,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梅生跟傅玉真走了,傅玉真却没多开心。 他拉着江梅生,一径出了艺术区,两人上了车。傅玉真一张漂亮脸蛋沉得能滴水,他发动了车子,扫了江梅生一眼,忽然又熄了车,下车离开。 江梅生独自坐在车里,不禁失笑。他就知道,屈致与傅玉真撞见,准没好事。这两个“病情抚慰方”如果全都鸡飞蛋打,他又该找谁吃饭去? 江梅生叹了口气,按了按额头,早知道今天就该乖乖在家里码字,不出来什么事都不会有。 手机响了,是屈致打来的电话。 江梅生接了电话,屈致急急诘问:“江梅生,你到底什么意思?” 江梅生肩头仍隐隐作痛,那是屈致用力按住的地方。江梅生只作听不懂:“什么什么意思?” “你跟他什么关系?” “屈致,我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你汇报?” 江梅生这话说得不客气,屈致动怒:“江梅生,你——” 江梅生干脆挂掉电话。 坐了一会儿,傅玉真从远处走来,拎着一只透明塑料袋。他上了车,抓起江梅生的手,放在膝头,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支药膏,粗暴地扯掉包装,挤出一截蜜色膏体,摸在江梅生发红的手腕上。 原来刚才是看见了江梅生手腕的红痕,下车去买药。 药膏抹在手腕上,原有些火辣辣的地方,登时清凉了许多。傅玉真的手意外地十分温柔,替他错开了药膏,揉了一会儿,忽然捏住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江梅生吓得连忙抽回手指。 但傅玉真那一口,看着凶狠,其实很轻。傅玉真语气气恼,神情中却尽是不甘,用力捏住江梅生的下颚:“你躲什么。” 江梅生看出他色厉内荏,笑着讨饶:“没躲你,就是吓到了。我也没想到今天会遇见屈致,你不该气我。” 傅玉真松开他,问道:“肩膀是不是也捏伤了?让我看看。” “不过是皮肉伤。” 傅玉真盯着他不动,江梅生无法,把t恤扯开,傅玉真替他揉搓肩膀,忽然发现他锁骨下原来有一粒小痣,是红色的,衬着那白腻的皮肤,好似雪地里的一点红梅。 傅玉真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屈致见过这颗痣没有?” 第15章 这问话委实刁钻,江梅生斟酌着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傅玉真霎然抬眼,眼中带着摄人的狠光:“之前我问你,怎么不说?你说跟他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你骗我。” 他逼得极近,叫江梅生有几分喘不过气来:“我骗你什么了?提那些过去的事,不过是给自己添堵。还是说——你想听啊?” 江梅生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温柔的性感,却好似一把刀子,剜得傅玉真心底一片冰凉。原来这张嘴,除了温柔小意哄自己开心,也能化作软刀子,给自己措不及防的一痛。 他松开了江梅生,抿着唇,绷紧下颚,潦草收了药膏,发动车子。 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到了地方,江梅生下了车,傅玉真便迫不及待似的开着车走了。 这个饭搭子算是完了吧。 江梅生叹了一口气,迎着晚风往回走。他珍珠般的脸,在晚霞照耀下,泛起温润的光,显出一种光彩夺目的耀人。只有全然无情的眉眼,才能涌动出那般自顾自的美丽。 江梅生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屈致挥了挥手,冷笑:“如果他一定要穿我的衣服的话,记得提醒他把标剪了。” 工作室里,众人都默默低头做事,大家都知道,屈老师这两天心情恶劣,坏脾气不加收敛,谁都不想触霉头。 温若捂着电话,婉言回绝了对面经纪人借礼服的请求,挂掉电话后,试图劝屈致:“屈老师,那位盛泽熙先生到底是当红小生,他的团队向我们借衣服,我们给个面子,何乐而不为。” 屈致刻薄得不加遮掩:“这种身长腿长一比一的身材也能走红,娱乐圈没人了吧。让他穿我衣服,只怕我还要替他裁一截裤脚!” 若是屈致心情好时,那位当红小生来借衣服,屈致或许无所谓,可这两天简直无差别扫射,连自己都挨了几次骂。温若跟他最久,深知他心情越坏,嘴越刻薄,究竟是谁惹怒了这暴君,不用说,自然是已经两天没在工作室露面的江先生。 但屈致早已勒令过他,不许给江梅生打电话,不知他偏要较这个劲有什么意思,要温若看,江先生分明游刃有余,最后伤到的,还不是屈老师自己。 温若三年前便到了屈致的工作室,那时他就知道,屈老师有一个放在心底里的江先生。 据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来国外留学,青梅竹马的情意,相濡以沫的情分,可没想到江先生嫁了别人,毫不留情撇下了屈老师。屈老师在国外独身三年,终于听说江先生离婚,迫不及待收拾回国,哪知道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早在庆功宴时温若就看出来了,江先生对屈老师,没有那份心思。 温若即同情,又觉得活该。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生杀予夺只听凭心情喜恶的暴君,也有降不住的人啊。 这时手机进了一封邮件,是温若请的私家侦探有回音了。温若连忙把对方发来的文档打印出来,交给屈致。 屈致把一本薄薄的册子从头翻到了尾。 傅玉真的照片不时闪现。 “又是傅家的男人……”屈致咬了咬牙,把册子塞进了碎纸机。 江梅生现在每天都写六千字。 上次与傅玉真同逛艺术区给了他狠狠的教训,他决定近期都不要出门了,好好呆在家里把这本书完结掉。 这几天傅玉真没有联络他,他也就没怎么好好吃饭。饿着肚子码字,反倒让他有一种异常的亢奋,眼冒金光,文思泉涌。 他整个人都陷入到对《第一妖师》死灰复燃的热情之中,每天和笔下的人物待在一起,不知今夕何夕,于是这天看见屈致忽然出现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些微怔忪,托着下巴端详了屈致片刻,摇摇晃晃又回到了书房继续码字。 屈致问江羽生:“他这几天都没出去吃饭?” 江羽生叹气:“是啊。他的病你知道的嘛。” 她对屈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自打她出生,哥哥就陪伴在身侧。他们本应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可偏偏屈致做了他们的邻居。自打那天她敲开了隔壁人家的门,那双怯怯的眼睛出现在门后,哥哥就再也不单单属于自己了。 小时候的屈致懦弱怕生,没有玩伴。而江羽生自小骄纵,一言不合就满地打滚,江梅生则文静多了,处处让着妹妹,温柔懂事又会照顾人,屈致便爱粘着他。 粘着哥哥也就罢了,还霸道地不许江梅生跟别人一起玩。江羽生很想叫他滚蛋,可没想到哥哥生了病,而屈致就是哥哥的药。 别无他法,她只能含恨让位,屈致取代了她,从小学到初中,哥哥的身边只有他,他也只有哥哥。但自从越长越好看,屈致吃到了颜值红利,愿意围在他身边众星捧月的人多了起来,哥哥对他不再那么重要了。 所以江羽生讨厌屈致。自己把独一无二的哥哥让给了屈致,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现在还能平静地跟屈致坐在一起,一来是长大了,二来,哥哥的病还需要药。 屈致继续问:“也没有别人来过家里么?” 江羽生摇头。 屈致松了一口气,傅玉真那小子没有来。 很好。 晚饭时间,江梅生从书房里出来,快活地叫道:“我完结了!我完结了!” 江羽生第一时间来到书房,坐在文档前阅览结尾。江梅生则久违地感到了饥饿,手脚发软,来到餐桌前端起饭碗。 他看了屈致几眼,吃了小半碗饭,才终于后知后觉,正色看向屈致。 屈致挑眉:“很意外吗?” 的确够意外,以他的骄傲,不应该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怕你饿死,大发慈悲罢了。不介意你叫我一声活菩萨。”屈致说话怪里怪气。 江梅生想,这或许是屈致的底线了吧。他这般骄傲自得的人,本就不轻易向人低头。更何况自己上次和傅玉真离开,把他撇在原地,按照屈致以往的脾气,该气到爆炸才对。愿意坐在自己面前,已经是神迹,说两句怪话不过是给自己挽尊,想要挽回一点所剩无几的颜面。 屈致为什么要退让到这个地步? 江梅生没兴趣深究。反正傅玉真那里是黄了,自己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病情抚慰方”,屈致既然愿意送上门,那么他就笑纳,就这样。 于是他微笑了:“活菩萨。” 他们心照不宣,决口不提艺术区和傅玉真。 两人相对坐在餐桌边,江梅生终于找回了胃口,屈致不得不盯着他,免得一次吃得太饱,反而积食,有损肠胃。这时江羽生终于看完了结尾,心满意足地来到餐桌边,不管江梅生想不想听,巴拉巴拉地给他说观后感。 屈致忽然问:“你为什么不画画了?” 江梅生说:“心理出了点问题,没办法再画画了。” “现在在写小说吗?” “是啊。” “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有写作的爱好。” 江梅生笑笑:“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啊。” 屈致看了会儿江梅生,他不在的这三年,江梅生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曾参与,但他可以试着接受。 傅玉真的参与只是短暂的一瞬,而他才将是从头至尾陪伴江梅生的人。 吃了饭,两人出门散步消食,不知不觉走出了小区。不知从哪儿蹿出一条泰迪。江梅生还没怎样,屈致先一步挡在他跟前,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发出低喝。 不远处跑来一个年轻人,很是不好意思地把狂吠的泰迪抱走了。屈致回头看江梅生,江梅生失笑:“你还记得我怕狗呢。” 江梅生怕狗,从小就是屈致勇敢地挡在他身前,帮他赶狗,这几乎成了条件反射,哪怕两个人吵架,马路上一人各走一边,遇上了狗,屈致也一定会帮他赶。 这不不经意间的温情就是蛛丝,一点点把江梅生勒到呼吸困难,无法逃脱。 不过现在的江梅生,已经不怕狗了。 傅宴得知他怕狗后,买了一只小狗,带江梅生一起抚养、遛狗、喂食,渐渐帮他克服了对狗的恐惧。 也许就像屈致总是习惯了迟到,他的保护,也总在自己已经不需要时才姗姗来迟。 这时,屈致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变了,走到一边接电话。江梅生在原处立定,对屈致在跟谁打电话毫无兴趣。 第二天江梅生就知道,是谁来的电话,能让屈致脸色都变了。 第二天屈致把江梅生叫到工作室吃饭,温若看到江梅生出现,神情明显松快了,笑着招待江梅生,给他端茶倒水。 屈致忙完了,和江梅生坐在工作室的小会议室吃饭聊天。这时工作室外忽地热闹起来,屈致坐直了身子,透过单向玻璃看向门外。 工作室来了个两个客人,一人大喇喇坐在孔雀椅上,后脑勺背对着门,一人站在一边,正跟温若问话。那坐着的人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用问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下一秒,屈致的手机响起来了。 屈致连忙抓了手机,摁掉,看了江梅生一眼。这时外间的客人听见声响,转过脸来。 江梅生微微瞪大眼睛,坐在椅子上的人是贺晴光。 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16章 贺晴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小饭厅,屈致下意识挡在江梅生跟前,迎上去开了门。 贺晴光一怔,笑道:“原来你在啊,他们怎么说你不在。” 他往小会议室内张望了一眼,与江梅生四目相对,眼中流露出一抹兴味:“原来是在会客啊。” 屈致拦着他:“你有什么事,出去说,别打扰我的客人。” 屈致态度强势地推着贺晴光走,走了两步,回过头来交代江梅生:“我等会儿就回来,等我一起吃。” 他推着贺晴光来到工作室的阳台上,拉上玻璃门,语气烦躁:“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晴光抱着胳膊,挑起眉:“不干什么,你没必要避我如蛇蝎吧。昨天一回国就给你打电话,你不搭理我,今天来工作室找你,你还是这个态度。好歹也是同床共枕过一场,没必要这么绝情吧。” 屈致只是厌烦:“早在你背着我到处乱搞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恩断情绝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也没必要再见面——” 他的话忽然被贺晴光打断:“想起来了,原来是江梅生啊!” 屈致脸色一变,下颚绷紧,一脸戒备地盯着贺晴光。 贺晴光却是饶有兴趣:“说起来我跟江梅生也算认识,怎么说也要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他往里头走,屈致忽然一把扯出了胳膊,急的声音都变了调:“你给我离他远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回国,你如果敢骚扰他,我立刻把你那些破事捅给媒体,让你在国内也混不下去!” 贺晴光的神情也冷了,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许我见江梅生,心虚罢!你少来威胁我,否则我把你做的事告诉江梅生,你看他会不会恨你!” 屈致气得两粒漂亮的眼珠子都在冒鬼火。贺晴光得意了,搡开屈致,“好了,我回国是来发展事业的,倒不想成心给你添堵,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下周我的工作室开业,你记得来给我捧个场。” 他丢下话,春风得意地走了。 屈致站了一会儿,心里那股子邪火扑腾腾地烧着,烧的他心慌意乱,大热天的直抽冷打摆子。眩晕了片刻,他忽然急匆匆地离开阳台,走到小会议室,见到江梅生仍在等着,那溺水般的慌乱才渐渐平息。 江梅生神情平静,笑着说:“再不吃,饭就冷了。” 屈致重新坐下,向江梅生解释:“他昨天回来的,回国来开了个平面设计工作室,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开业典礼。” 江梅生没说什么,吃了饭,便要走。屈致亲自开车送他,到小区外时,屈致停住了车,落了锁。 江梅生不明所以,看向屈致。屈致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梅花型碧玉耳钉。 这耳钉不过小小一颗,雕得极精细,水头足,绿莹莹的仿佛一滴泪,江梅生失笑,他是有耳洞的,但只有一只,高中毕业那年和屈致一起打的。 屈致拈起一枚,“我替你戴上吧?” 江梅生已经明白了屈致的用意,他无所谓地点头:“好。” 屈致靠近了,替江梅生取下左耳的透明耳堵,手指捻着江梅生雪白的耳垂,屏住呼吸,小心戴上那枚梅花耳钉。 “好了。”屈致收了盒子,剩下的那枚耳钉,自然是自己的。 他看着江梅生的耳垂,终于心满意足。江梅生笑了笑,下了车挥手道别,往小区里去。 屈致目送着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区门口的一抹身影,眼神不自觉一暗。 待江梅生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内,屈致下了车,走到小区门口,却并未往里头去。他来到林立的香樟树下,一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冷漠地看着他。 是傅玉真。 屈致走上前去。他身量与傅玉真差不多,眼神中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你来做什么?” 傅玉真嗤笑:“怎么,只准你来,不准我来?” 这几天他为江梅生的事气恼,他本就自尊心极高,江梅生不联络,他自然不会拉下脸来主动破冰,今天不过是心烦,开着车在市里乱转,不知不觉开到了江梅生家门口罢了。 没想到居然看见屈致送江梅生回来。 这几天他找人调查过屈致,江梅生的确没有骗他,但他隐瞒了更多。他和屈致从小一起长大,高中毕业一起出国,在国外的那部分,江梅生刻意隐去不提,于是傅玉真从别人那里听了个大概。 “我有个朋友,在国外时是江梅生的室友。那江梅生可是朵高岭之花,不好亲近。但他独独对一个人好,那就是跟他一起来国外留学的屈致……” 江梅生原先是跟屈致一起租公寓住,两室一厅,后来屈致搬走,江梅生这才招了新室友。后来屈致跟贺晴光谈恋爱,有一回闹分手,屈致连夜搬离贺晴光的住址,无处可去,下雪天一个人坐在街上,是江梅生冒雪来找他,邀请他跟自己一起住。 公寓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室友住了,江梅生只能和屈致挤自己这间。据室友说,两人住在一起有一年多吧,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室友猜测,两人应该是在谈了。 后来临近毕业,江梅生家里似乎出了点什么事,急匆匆地回国。屈致一个人留在国外,室友发现他时常夜不归宿,后来有一天早晨,屈致搬走了,室友只看到楼下停着贺晴光的车。 等江梅生两个月后回来,已经是人去楼空。室友也不知江梅生究竟和屈致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阵子江梅生形销骨立,精神恍惚,匆匆毕了业便回国了。 傅玉真没想到,会从别人的嘴里听见这么一个故事,又是生气,又怨江梅生不争气,如果是他在屈致手里吃了亏,别管怎么着,先叫人狠狠揍他一顿再说。 而屈致回国后,居然还敢来找江梅生,也实在是出乎意料啊。 这个人居然还气势汹汹来警告自己,他有什么资格,站在什么立场? 盯着屈致,傅玉真语带恶意:“你这次回来找江梅生又是为什么?又被贺晴光伤了心,来找江梅生疗伤吗?你拿他当什么了?” 屈致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傅玉真:“我为什么来找梅生,和你有什么关系?既然知道我和他过去的事,那你应该知道,他有多爱我吧。” 傅玉真冷笑:“你这样强调江梅生爱你,是因为已经没有底气了吧。他现在真的还爱你吗?” 他靠近屈致,满腔恶意毫不遮掩:“江梅生锁骨下的那颗红痣,真好看。” 屈致宛如被人打了一巴掌,脸刷地白了。傅玉真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屈致在原地站了片刻,仍觉得头晕目眩,不敢想刚才傅玉真说的话意味着什么。锁骨下面那般隐秘的地方,傅玉真怎么会看得到?他们…… 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裤子口袋,忽然捏到了一只盒子。 屈致怔怔地取出盒子,里面还有一枚碧玉耳钉。 江梅生回到家,往沙发上一瘫。文已经完结发给了出版社的编辑,接下来他可以好好休息看书看剧了,新文目前只构思了一个雏形,他想写科研行业,但要做好充足准备,有一定了解后再行动笔。 他还不知道,自己轻轻松松把完结章往存稿箱里一丢,究竟又掀起了多大的风浪。 他昨天刚挂上完结章,各个阅读平台和短视频平台就被推文热潮席卷了。江梅生收尾收得好,整个故事剧情圆满,环环相扣,前面埋下的伏笔,后面都一一对应上了,让读者大呼“卧槽”。 这文还没完结时便卖了版权,现在完结后再吸一波流量,版权方自是眉开眼笑,跟着营销了一波即将开拍的剧。 酸的人也不是没有,甚至有人试图拿《封妖图鉴》网络连载时的热度来打脸,自然是被群嘲了。《封妖图鉴》粉多,不满自家宝贝被拿来打脸网文,《第一妖师》的粉也不甘人下,嘲讽《封妖图鉴》一个坑掉的漫画就别来碰瓷了,真是好一番热闹景象。 江梅生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他躺在沙发上看剧,差不多到十点了,便开车去学校接江羽生。两人回到家,各自进浴室洗澡。 直到这时,江梅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左耳的耳钉。他对着镜子,把耳钉摘下来,欣赏了一会儿,屈致弄这么一对精致漂亮,价格不菲的情侣款饰品,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记得读大学的时候,他买了一对情侣款手镯,但一直不好意思送给屈致。后来屈致跟贺晴光分手,江梅生得到消息,冒着大雪去找屈致。 走过一条又一条街,最后在离公寓不远处找到了屈致。他茫然地坐在一条长椅上,行李箱就搁在脚边,已堆了不少雪花。 江梅生迟疑片刻,走到屈致跟前。 屈致没抬头。 江梅生深谙屈致的性格,他那般骄傲的人,流落街头也不会低头的。他不舍得让屈致吃苦头,有些话自然得主动说了:“没地方去的话,就先住到我那里吧。” 屈致便跟着他走。 那栋公寓原先本是两人合租的两室一厅,屈致搬走后,江梅生找了合租的室友,住进了屈致原先的那间房。他只能让屈致住到自己的卧室里来。 那天晚上,情伤失意的屈致亲了江梅生。 江梅生想,他们俩这样就算交往了吧。 第二天,他把手镯找出来,戴在屈致的手腕上。 屈致无所谓,江梅生给他,他就戴着。两人重新回到了曾经形影不离的亲密关系中,江梅生感到安心而窃喜,直到他听闻父母车祸,匆忙赶回国内。父亲过世,母亲躺在重症监护室内,江梅生疲于应付,与国外的屈致便疏于联络。 一个月后,母亲也过世了,江梅生料理好双亲的后事,回到国外时,他和屈致居住的那间卧室却已然人去楼空。 他送给屈致的手镯,放在书桌上。 屈致跟贺晴光和好了。 江梅生没有找屈致闹过,他只是看明白了,自己永远比不上贺晴光。 他毕业后黯然回国,没再见过屈致。 直到半年后他要和傅宴结婚时,屈致匆匆赶回了国。 江梅生绝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那次屈致回国是为了劝说自己,就像他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屈致送这枚耳钉有什么特殊用意。 不过是为了用他刺激贺晴光罢了,他明白的。屈致的心意,他再也不会误会了。 难怪屈致对他这么殷勤,甚至在艺术区闹了矛盾之后,还主动来家里找他。高傲的屈致怎么会低头,他只会为了贺晴光破例。 很好,屈致利用他刺激贺晴光,他把屈致当做药。 他们扯平了。 第17章 傅玉真跟在父亲身后,踏入傅家大宅。 照理说两岁时的记忆,早该忘怀了,他却一直忘不掉当年和母亲一起被赶出大门时的情景。 长大懂事些以后,他就暗暗发誓,他要成为绝顶优秀的人,让傅家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但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他仍是普普通通,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沾父亲的光,而傅家的堂哥傅宴,却成为了他曾经想成为的那种人。 其实他连江梅生都不如,江梅生至少能在某一个领域做到极致,而自己呢? 想起自己曾经对江梅生的轻视,傅玉真便觉得自己实在是荒唐得可笑。 进入主宅,父亲带着他在客厅坐了片刻,老爷子傅斯仁来了。他上了年纪,虽然脚步有些许颤巍,但眉眼间的深刻划痕,仍可见得当年的杀伐果断。他曾是狮群说一不二的王,直到一只幼狮长大成人,日渐取代了他的地位。 傅斯仁在主位上坐下,与傅玉真父子两人寻常问答,又问傅玉真在哪所大学,什么时候出国,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一会儿,傅斯仁把傅玉真父亲叫到书房谈事情,傅玉真得了空,便在傅宅里四处走动。主宅后侧有一方偏院,草木扶疏,清雅幽静,偏院内一丛栀子花攀过了墙头,一径香到了墙外。 傅玉真看着那洁白深绿,有些好奇,问随行的佣人:“这是谁的院子?” “是小傅先生的。” 傅玉真问知,在这傅宅里,老傅先生是傅斯仁,小傅先生就是傅宴。傅宴堂哥在傅家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没想到傅宴堂哥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打理花木。” “这院子里的花木,都是江先生照料的。” “江先生?” 那佣人自觉失言,不愿再说了。但傅玉真莫名地对“江先生”感到在意。傅玉真转了一圈,来到庭院里找了个石凳坐下,叫佣人去拿冰杨梅。那佣人走了,傅玉真回到偏院外,瞧着左右无人,翻墙进去。 院子不知闲置了多久,带着几分萧条,想来是傅宴堂哥平时不爱在这儿住。院中靠墙一棵栀子花树生得繁茂,花香袭人,葡萄架下摆着一张竹床,一只旧画架,墙角丢了些颜料和调色盘,风吹日晒的,已经脏得生青苔了。 房间门都上了锁,傅玉真在窗户边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来。房间几乎都是空着的,傅宴堂哥只逢年过节带人回来住几日罢了。 傅玉真忽然想到了什么,拿手机上网一搜,傅家把子孙们的消息隐瞒得太好,翻了十多页,竟都没找到傅宴和江先生的相关信息。 这时院落外传来佣人的声音,傅玉真推开院门,低声道:“我在这儿。” 佣人见他从院子里出来,着慌了:“您怎么一声不吭跑院子里去了?” “进去看看罢了,都锁着门,还怕丢东西?”傅玉真走到他跟前。 佣人讷讷道:“我不是那意思,那院子是小傅先生和江先生以前的居处,两人离婚后,小傅先生就让人锁了院子,不准人再进去了。” 傅玉真听见离婚二字,挑起眉,冷不丁问道:“不是才结了三年,怎么就离了?那位江先生……叫江、江什么来着——” “江梅生。”佣人补充。 傅玉真登时脑子里嗡地一声,□□,竟是头晕目眩,耳朵嗡鸣,什么也听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佣人仍在说着:“——原先瞧着挺好,谁知道谢家那位一回来,小傅先生就跟江先生离了婚——唉,这些事我们也不好说。” 傅玉真不再言语,跟着佣人回到厅堂内坐下。冰杨梅盛在白玉瓷碗里,紫红的梅子间落着冰块,一缕一缕地冒寒气。傅玉真怔怔看着杨梅碗,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堵得他脸也白了。 他忽然抓着那佣人问:“我跟傅宴堂哥长得像不像?” 那佣人失笑,端详他:“眉眼有两三分像吧,今天小傅先生也会回来吃饭,您看看就知道了。” 有些话他没说完。小傅先生容貌英俊,傅玉真像母亲多些,五官线条柔和,偏女气。 傅玉真松开手,怔怔坐着。 他想他可能从没弄明白,江梅生究竟在想些什么。 快到饭点时,傅玉真听见了汽车的声音。 佣人们都移动到了院子里,过了一会儿,傅玉真先是听人说:“快去跟老傅先生说,小傅先生回来了。” 傅玉真不由自主来到门边看,越过几个佣人的肩膀和发顶,傅宴堂哥携着一个年轻人往主宅这边走。 仔细端详,傅玉真才觉得自己和傅宴的长相并没有多相似。傅宴皮肤冷白,面容英俊得过分,而且他穿西装板板正正,就连衬衣都扣到最上,这样一个严肃清正的人,与自己压根不像。 所以江梅生找自己,不是为了把自己当做前夫的替身? 傅玉真现在也糊涂了。他已看穿了江梅生表面殷勤,实则冷淡,内心憋屈郁闷,又气又恨,偏偏这些天闭上眼就是他。不承认也不行,江梅生早就对他造成了极深的影响,偏偏他还曾可笑地以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傅玉真正出神,傅宴已走到他近前,他下意识叫了一声傅宴堂哥,傅宴笑着看他:“玉真堂弟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今年读大几了?” 傅玉真很是诧异,他自两岁时被赶出傅家,就再也没跟傅家老宅这边的人来往过,就连傅宴堂哥,两人也不曾打过照面,没想到居然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他不由得局促,说:“大三。” 一行人边走边进了客厅就座,傅宴带来的那名年轻人就坐在傅宴身侧。傅玉真偷偷打量他,发现他居然跟江梅生长得有五分相似! 但——虽然不愿意承认——傅玉真认为江梅生那个没良心的冤家比这年轻人好看得多,虽然年轻人身子挺得笔直,坐姿端正,但他自踏入傅宅,便带上几分如临大敌的紧绷,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傅宴向他介绍年轻人叫谢瑜,傅玉真思量,把谢瑜带到傅家老宅里来,那就是要让这个人过明路,看来堂哥刚离婚,便又要好事将近了。 堂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傅宴含着笑:“今天跟谁一起来的?” “我爸爸。” “你妈妈怎么没来呢?今天是家宴,叫她一起来吧。” 傅玉真不由得尴尬,他妈妈当年被赶走,这十多年,再也不曾踏入傅家老宅半步,傅宴堂哥多此一举,是在奚落自己吗? 哪知道傅宴却是认真的,他似是早知道傅家住在淮水区,竟叫人派车去接,傅玉真无法琢磨他的心思,又担心母亲被接来,傅家不肯放人进来,反倒平白受辱。但现在他身在傅家,说了不算。 傅宴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放心吧。” 佣人又拿了些时令水果,冰杨梅、冰荔枝、山竹、黑葡萄、绿葡萄,莲子等。傅宴正与傅玉真说话,随意地捏着杨梅碗,放在年轻人面前。 傅玉真不由得又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哪知那年轻人有些尴尬似的,小声说:“我从小就不吃杨梅的,你忘了?” 傅宴一怔,继而不动声色道:“记错了。”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傅斯年与傅玉真父亲出了书房,叫人去饭厅摆饭。傅宴携着年轻人向他问好,傅斯年一瞧见那年轻人,眉头便皱了起来,很是不快。 傅斯年正要教训人,又有汽车进来,众人从饭厅的雕花窗向外张望,傅玉真母亲从车上下来,带着几分无所适从。 傅玉真父亲一怔,快步迎她去了。傅斯仁看见傅玉真母亲,敲了敲手杖:“是谁——” 傅宴说:“我叫人去接的。既然是家宴,自然该一家团圆。我爸妈去国外度假来不了,但在国内的,自然都该到场。” 傅斯仁气急败坏,竟不顾傅玉真父子,斥责傅宴:“你当傅家谁都能来?!” 傅玉真父亲听见傅斯仁的话,很是不快。 傅宴冷笑:“傅家的门槛很高贵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傅家是什么皇亲国戚。爷爷,新时代了,那些老套的臭规矩,该废就废了。” 傅玉真站在一边,只觉得山雨欲来,原来傅斯仁和傅宴的矛盾竟然已到了如此激烈的地步。他心中一时间百味陈杂,即气傅宴拿母亲做文章,又恨自己没有地位说不上话,否则也可以光明正大迎母亲进傅家。 傅斯仁气得直抽抽:“我知道,我要江梅生跟你离婚,你心里头恨我!” 傅玉真心头一跳,打眼望,谢瑜的眼神亦是一跳,带上几分不快,去看傅宴。 傅宴冷下脸来,那一瞬间明显动了气,却隐而不发,看向走进饭厅的傅玉真父母:“爷爷,人都到齐了,开饭吧。” 这顿饭吃的傅玉真如坐针毡,他有许多疑问,都是跟江梅生有关的。吃了饭,一家人坐了一会儿,便要告辞。离开时听傅斯仁在和傅宴叫嚷:“我不会同意你和谢瑜结婚的!他不过是个下人的儿子罢了!痴心妄想!” 傅玉真只觉得可笑,虽然他不喜欢傅宴堂哥,但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傅家的门槛很高贵么? 坐进车里,傅玉真父亲小声责备母亲:“你怎么就过来了?” 母亲委屈:“来接我的人说是你派来的。” 傅玉真父亲重重叹气,说:“这个傅宴不简单啊。老头子找我回来,就是想掣肘他。他今天来这一手,不过是为了激化我和老头子之间的矛盾。真是好手段。” 经父亲这么一说,傅玉真也终于明白了傅宴派人去接母亲的用意。傅斯仁说的那句话,自己和父亲都听见了,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仍有芥蒂。难怪傅玉真心说母亲怎么来得这么快,怕是傅宴早就派人去接了。客厅里与他闲聊提起,不过临时找个由头罢了。 傅玉真问父亲:“堂哥离婚的事,跟爷爷有什么关系?” 父亲说:“你堂哥的前夫之前出了点事,在网上闹得挺大,你爷爷觉得他给傅家丢脸了。” “所以爷爷就逼他们离了婚?” “逼到不至于,他前夫也想离婚。” 江梅生出什么事了?傅玉真用手机查,网络上的消息都被傅家屏蔽了。这种事,得调用专门的人去查,而且得小心,免得惊动傅家。 傅宴带着谢瑜离开傅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谢瑜坐进车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厌憎地看一眼傅家老宅的大门。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傅家老宅,如果跟傅宴结婚,以后来的次数会更多。 但傅宴会跟自己结婚吗?谢瑜其实不确定。 今天傅宴把他带到老宅来,更多的是为了向傅斯年那个老头示威。 谢瑜和傅宴青梅竹马,互生情愫。谢瑜只是傅家管家的儿子,按照傅斯年的门第观念,自然配不上傅宴。于是他被送走,在异国他乡漂泊八年,回来时,傅宴已经和江梅生结了婚。 江梅生家世尚可,父亲是画家,母亲是舞蹈家,勉强入了傅老爷子的法眼。但他一旦闹出了丑闻,给傅家蒙了羞,立刻就被傅老爷子厌弃了。 江梅生那件事,导火索是自己。事情发生后,他几次想要跟江梅生坦白,却始终没有勇气,在江梅生面前,他将永远抬不起头。 曾经同床共枕三年的情分不是假的,谢瑜知道,他甚至现在都没有从那段婚姻中走出去,时不时地失神,甚至在看自己时,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 虽然傅宴不断强调他喜欢的人是自己,但谢瑜敏感的神经还是捕捉到了他偶然间的失神。 谢瑜感到一种微妙的妒忌。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自己已经赢了,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妒忌一个失败者,可有时候,比如现在,想到江梅生时,他的内心还是像被针绵密地刺痛着。 “刚才你爷爷说的是真的吗?”谢瑜问傅宴。 “什么?” “他说你恨他,因为他逼江梅生和你离婚。” 傅宴沉默,带着些许不快。 但谢瑜执拗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你说啊。” “没有。”傅宴疲倦地看他一眼:“老狐狸不过是想离间我们,别上他的当。我说过很多次了,江梅生不过是我找来思念你的替身罢了。他怎么比得上你。”谢瑜短暂地被安抚了。 江梅生休息了足足一个星期,补完了近期的剧和番,终于觉得无聊了,坐回书桌前,开始拟新书的人设。 开新坑就像新婚,探索每一个细节都令人兴致勃勃,日思夜想,神魂颠倒。但蜜月期一过,新坑渐渐令人索然无味,直至疲倦厌烦,写到一半,那就是步入中年的夫妻,干巴巴味同嚼蜡。为了避免写到后期疲软,每天写三千字就像挤牙膏,江梅生决定这次要认真搞搞大纲。 写着写着,关于科研的一些细节有些不明了,他想了一会儿,要不要给林御白发去信息。 加上林御白的咚咚号已经有半个月了,这期间林御白偶尔发条朋友圈,都是转发行业内容,江梅生看不懂,只能礼貌性点赞。 有时候江梅生发朋友圈,林御白会慢悠悠点个赞,让江梅生恍惚间觉得,医科研那个待他热情友好的林御白是假的。 大神有点高冷,一时间让江梅生不敢接近,也不好意思直接给人发信息,于是发了仅林御白可见的朋友圈,抱怨新文选择了一知半解的科研行业。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林御白忽然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新文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江梅生立刻倾诉了自己的困境。 林御白回他:我晚上十点半下班,那个点你方便接电话么?我们电话里说。 他的那些问题,的确是打字解释不清楚的,林御白愿意拨冗给自己电话,江梅生自是欣然答应,把手机号发给了林御白。担心自己记不住,江梅生给手机通话设置了自动录音。 晚上十点多,他去学校接了江羽生回来,匆匆洗了个澡,就坐在卧室里静候佳音。没多久,林御白的电话进来,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沙哑。 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忙成这样,江梅生有些歉疚:“御白,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休息?” 林御白低声笑:“不会,你的小说很棒,能为你的创作提供帮助,是我的荣幸。” 江梅生不禁脸热,问:“你看了我写的小说?” “是啊,中午边吃饭边看,我有在你的评论区给你留言的。” “哦,我从来不看评论区,所以没注意到。” “是这样啊。”林御白的声音一松,轻笑:“我还以为……没什么。你有什么问题,说说看,如果我解答不了,可以帮你问其他人。” 事实证明林御白就足够博学,足以解答江梅生的所有问题。江梅生坐在空调房,裹着蚕丝被,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江梅生禁不住困,打着打着滑进被窝里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醒来,一看手机,通话记录到了十一点多。 江梅生揉着眼睛洗漱,吃了点早饭后处理昨天的通话信息。边噼里啪啦打字边感慨,林御白,真的厉害,年纪轻轻这么博学,天才为什么这么多,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 录音放到后头,江梅生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迷糊,看样子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江梅生不由得扶额,林御白工作这么累,下了班还给自己帮忙,没想到自己居然先睡着了。真的是,以后没脸见林御白了。 手机录音中,江梅生匀称的呼吸声响起,显然已然入睡,林御白无奈叫了一声:“梅生?你睡着了吗?” 二十秒钟的静默后,林御白温柔的声音响起:“哥哥,晚安。” 打咩! 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佬为什么要用这种能让耳朵怀孕的温柔声线叫自己哥哥啊?! 江梅生整张脸都红了,鬼使神差地,把录音又倒回去十秒钟,于是,林御白那一声温柔的“哥哥,晚安。”再度响起。 嘶—— 江梅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在电脑搜索栏里输入:一个男的叫另一个男的哥哥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看了一上午的情感解析。 中午屈致来找他吃饭。这些天屈致中午晚上准点报道,把江梅生养得白里透红的。不过没想到他今天也会过来,因为江梅生昨天就得知,今天屈致要去参加贺晴光的工作室开业典礼。 贺晴光没留屈致吃饭吗? 江梅生于是叫家政阿姨再多烧一个菜。 屈致在客厅坐下,含笑看着江梅生:“早上吃了什么?肚子饿了的话,就不用加菜了,赶紧开饭吧。” 江梅生也的确饿了,“那我们先吃,早上就吃了点燕麦片,的确是饿了。” 两人在餐厅内坐下,屈致说:“不如这样吧,你搬来跟我一起住,这样我也可以每天陪你一起吃早餐了。” 第18章 嗯? 看着屈致期待中带着几分忐忑的眼神,江梅生不由得疑惑。 屈致为什么要突然邀请自己跟他同居? 他忽然想到,按道理开业典礼后应该一起聚餐的,屈致却没跟贺晴光一起吃饭,反而大热天赶来跟自己一起吃饭,难道是又跟贺晴光闹矛盾了? 唉,屈致还是尽快习惯吧,贺晴光就是一匹野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一片草原。 所以屈致现在叫自己和他同居,也是为了刺激贺晴光? 傅玉真这个“病情抚慰方”已经黄了,林御白倒是秀色可餐,可自己跟人家没熟到可以随便叨扰的地步,目前能一起吃饭的就只有屈致。而且认真说来,屈致把自己从饥一顿饱一顿的困境中解救出来了,给他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江梅生欣然同意。 屈致见江梅生同意,登时松了口气,露齿一笑,替江梅生盛汤:“那今天下午就搬过去吧,好吗?我可以帮你一起搬。” “我要先跟羽生商量一下。” 吃了饭,屈致并不立刻走,盯着江梅生给江羽生打电话。江羽生听说哥哥要搬走,自然生气:“你结婚的时候丢下我一个人,现在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江梅生也很是为难,江羽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江羽生在那边停顿了半晌,问:“要搬去跟谁住啊?” “屈致。” 江羽生哼了一声,“真是的,好吧,谁让你生病了,而他是药呢。” “那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那有什么好怕的,你结婚三年,我还不是一个人住了三年。我要是怕就给你打电话啦。”江羽生的声音带着不舍:“那我上晚班,你还会去学校接我下班吗?” 搞定了江羽生,江梅生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屈致想必不会跟自己同居太久,等他跟贺晴光和好,自己就搬回来了。所以他只拣了几件夏天的衣物,再带上笔记本电脑,就跟屈致离开了。 屈致在市中心买了房子,是二手房,不用担心甲醛问题。很大,客房都有好几间,还有屈致专门用来画设计图的工作间,他领着江梅生看过书房,兴致勃勃地安排:“你可以在这里写作,冬天的时候书房的暖气最足,写作不会冻到手。” 他让江梅生放下笔记本,又拉着他兴冲冲来到主卧:“怎么样?很棒吧。是我亲自盯着,重新装修的。” 主卧明亮宽敞,床铺很大,一看就很柔软,但江梅生还是很疑惑,演戏有必要演成这样吗?他问屈致:“这是你的卧室吗?” 屈致点头。 “那我还是睡客房比较好吧。” “你不习惯?在弗洛兰的时候,我们也睡过一间卧室。” 此一时彼一时嘛。江梅生笑道:“那时候另一间卧室租出去了,没别的地方给你睡啊。你家这么大,客房这么多,随便挑一间给我就行。” 屈致有些微的失落,带着江梅生走向卧房隔壁的那间客房:“那住这里吧,就在我的卧室隔壁,你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 这间卧室小一点,但采光同样很好,还有一个飘窗,江梅生很满意。 江梅生得说,屈致果然是个物尽其用的人。才刚搬进来,第二天屈致就要在家里开party,美其名曰庆祝江梅生乔迁之喜,看来他是真的迫不及待想把两人同居的事透露给贺晴光知道啊。 屈致叫人到家里布置了一番,准备好吃的喝的,他邀请的只有工作室的助理和下属们。傍晚六点,屈致大发慈悲让众人下班,带着几车人马回到公寓。 温若还特意买了两瓶好酒,庆祝老板终于得偿所愿。要他看,江梅生简直是活菩萨大善人,希望老板跟大善人谈恋爱之后,可以改改刻薄嘴毒的臭毛病。 温若不禁多看了江梅生两眼,就算穿一件宽松t恤,美人就是美人,看到他,简直灵感泉涌。江梅生注意到他的视线,走上前来向他打招呼。 温若与他碰杯,笑道:“恭喜,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能喝到你和屈老师的喜酒了吧。” 江梅生愕然,失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又不会在这里住很久,可能到秋天就搬走了吧。” 温若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江梅生见他居然一副真心认为自己和屈致是一对的态度,不禁疑惑,据说这位助理跟了屈致有三年多了,他是不知道贺晴光的存在吗?屈致心里只有贺晴光,怎么可能真的跟自己同居。 他解释道:“贺晴光不是回国了吗。” “他?他回国跟你们没关系吧,屈老师老早就跟他分了。” 江梅生不禁失笑,原来温若知道他们两个谈过。就算分了,也迟早是要复合的,在小说一里两个人分分合合不知道多少次,最后还是要在一起的。 他放下酒杯,拈了颗冰杨梅放入口中,温声道:“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在弗洛兰读大学时,有一次贺晴光举办派对,江梅生也被拉去参加了。那是在屈致跟贺晴光分手、被江梅生冒雪带回公寓之前。差不多是一年前。 那段时间,屈致应该还处在追求贺晴光的阶段。江梅生被同学拉到派对上,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屈致,想找屈致说说话。 屈致见到他,倒颇为热情,问江梅生的公寓是否找到合租的了,最近瘦了许多,是不是病情的原因。 那一刻江梅生卑微地感到了喜悦。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屈致深谈,贺晴光叫了屈致一声,屈致便走了。 江梅生一个人,孤独地看着屈致向贺晴光献殷勤,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只是觉得很寂寞。 江梅生待了没多久,就独自离开了派对,走过一条又一条下雪的街道。 那漫长的旅途中,他想了很多,也暗自发誓不要再如此卑微,可没想到一年后在听说屈致跟贺晴光分手时,他内心仍感到窃喜。 为什么就学不会放手呢。 江梅生归因于那时的自己太年轻,太傻。 现在的他见识了足够多的渣男,心被伤过足够多的次数,自然而然就学会了看开。 现在屈致是跟自己同居,但只要贺晴光叫他一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丢下自己,奔向贺晴光。 不要认真,没意义。 不想跟温若说得太多,江梅生把一碟子冰杨梅吃完,就先借口离开。 温若站在他身后,想叫住他:“可是我觉得……” 江梅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后。 “屈老师等了你三年……”所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温若把话咽了下去。 到了十点钟,江梅生得去接江羽生。他开车赶到燕师大,在学校南门口等妹妹。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从身后叫他:“江先生?” 江梅生转过头去,借着小吃街的灯火辨认了一会儿,迟疑道:“你是……傅玉真的室友?” 他记得好像是傅玉真寝室里年纪排第四的,傅玉真叫他老四。 男学生背着单肩包,一副刚下晚自习的样子。他走上前来,看着江梅生,有些腼腆:“江先生,你好。” 江梅生微笑,不知道他叫住自己有什么事。 “您今天是来找傅玉真的吗?” “不是,我在这里等别人。”江梅生想了想,问:“傅玉真还好吗?” “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反正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老四想了想,似是鼓起了勇气,对江梅生说:“有些事我觉得不应该瞒着你,但傅玉真在办理出国留学的事了。他十月份应该就要出国了。” “啊……这个啊,我知道的。”傅玉真从来没隐瞒过。 “你知道?”他看着江梅生,眼神有些复杂:“江先生就算是这样也要跟他在一起吗?傅玉真之前还在寝室里说,他只是把你当免费劳动力罢了。” “这样啊……”傅玉真把自己当免费劳动力,自己把傅玉真当病情抚慰方,扯平了。 江梅生洒脱地笑笑,说:“我不介意。” 第19章 江梅生把妹妹送回家,回到屈致的住处时,人已经都散了。屈致喝了些酒,从脸颊一径烧到了眼皮盖儿,他已经洗了澡,正坐在客厅里翻相册。 江梅生进卧室洗了澡,出来拿水喝,屈致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你看看,我们以前拍过的照片,我从老房子里拣出来的。” 江梅生便耐下性子,一张张从头翻看。第一张便是他和屈致的合照,看起来三四岁的男孩子,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屈致贴着他,怯生生地看镜头,江梅生也颇为腼腆,举着小勺子冲镜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一旁的母亲抱着一岁左右的江羽生,穿一条白底黑波点的长裙,戴孔雀蓝的头箍,看着孩子们微笑。 看到母亲的模样,江梅生不由得有些动容。 “你记得我画给你看的条漫吗?小熊梅梅的故事,那个故事,是我妈给我讲的。” 屈致竟还记得,当即就翻箱倒柜地找。他喝了酒有些人来疯,江梅生随得他去了。 他翻看相册,想再找到几张母亲入镜的照片,无奈所获不多。倒是看到一张自己长发的照片,穿着海魂衫,小短裤,双手拘谨地握在一起,藕节似的白白的手腕上扎着闪闪的花环。 江梅生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这长发是老师给他戴的假发,为了让他扮演白雪公主。 那时江梅生大概五岁左右,和江羽生一起读幼儿园。六一排演节目,江梅生被选做白雪公主,江羽生回到家就满地打滚,小手拍打身侧的地板,闹个不停。小梅生怯怯地站在一边,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雪团子似的脸蛋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爸妈手忙脚乱,把两个人抱开,一个安慰江羽生,另一个抱着哥哥出门买汽水。 结果过了不到两天,轮到江梅生回来,站在家门口小声啜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娇娇怯怯地隐而不发,自己躲着伤心,用小拳头擦眼泪,这幅模样立时就让父母心软了,忙问他怎么了。 江羽生高声说:“哥哥笨笨,不知道123+76等于199。这有什么难的,为什么哥哥连这个也不会啊?” 江梅生登时更难过了。 妈妈连忙抱起江梅生,“羽生,不可以说哥哥笨笨哦。” 于是这回轮到江羽生被爸爸抱着去买汽水,带回来跟哥哥一起喝。 那些幼年的记忆,江梅生其实并不记得多少,他只记得装着桔子汽水的玻璃瓶,和瓶子上插着的两根吸管。 他和江羽生坐在一起,江梅生抿一小口,江羽生吸一大口,嘻嘻哈哈相视一笑,很轻易地便重归于好了。 当然,后来兄妹俩一合计,发现是爸爸想喝桔子汽水,又怕被妈妈骂,所以才每次总带孩子出去买汽水。毕竟兄妹俩胃口小,喝不下的,都进了老爸的肚子里。 屈致说要去找条漫,酒意上头,躺在地板上睡着了。江梅生费了老大劲,把他弄上床。屈致忽然抱住江梅生,翻身把人压在床上。 屈致掀开江梅生的睡衣领口,盯着他锁骨上的红痣看,眼神发直。 他忽然俯下身,用力吮吸那颗痣。 江梅生一惊,被电了似的,下意识推拒屈致,有些恼火:“别耍酒疯。” 江梅生好歹一个成年男人,力气还是有的。但屈致撒起酒疯来劲很大,在混乱中的某一个对视瞬间,江梅生甚至觉得屈致是清醒的。 江梅生被咬痛了,发起狠劲屈膝顶在屈致的腹部,推开他跌下床。 屈致闷哼一声,俯卧在床上,看不到表情。江梅生有些生气,不想跟醉鬼计较,走出了卧室。 屈致死狗般在床上躺了两分钟,侧过脸,看向卧室门口,眼神空洞茫然,手指却不由自主抓紧了床单。 屈致高调的宣告起了作用,江梅生出门遛弯的时候,被贺晴光堵在了住宅楼下。 贺晴光含笑打量江梅生,问:“上次在屈致的工作室见到你,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还记得我吗?梅生。” 江梅生见到贺晴光这笑盈盈的样子,实在讨厌不起他来。说起来,自己在屈致身上栽了跟头,书里贺晴光把屈致虐身又虐心,也算为他报了仇了。这样一想,看着贺晴光含笑的凤眼,便又觉得他顺眼了几分。 江梅生问:“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我们都是在弗洛兰读的大学,你可是学校里的名人,很多人都想跟你结交,可惜你眼里只有屈致。”贺晴光邀请他:“一起找个地方坐坐,喝杯东西吧。” 两人来到附近商圈内的咖啡店,贺晴光一直目不转睛地看江梅生,回忆:“有一次我过生日,你有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你记得吧。” 那次啊,江梅生点头。 贺晴光笑道:“是我叫你同学带你来的。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说话,你就一个人走了。” 江梅生惊讶,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内情。 贺晴光挑起眉:“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画画很棒,现在是画家?” 江梅生摇头:“没再画画了。” “那还真是有点可惜。”贺晴光划了两下手机,把咚咚号二维码递给江梅生,坦然又自信:“来加个好友吧。我现在在国内做平面设计,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不要客气哦。” 江梅生加了他的咚咚号,问道:“你今天是来找屈致的吗?” 贺晴光微笑:“不瞒你说,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听说你和屈致住在一起,我就想来碰碰运气。哈哈,没想到这么巧。” 江梅生疑惑,找自己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听说自己和屈致住一起,着急吃醋,跑来警告自己的吧?他可是看完了小说一的人,根据他的了解,贺晴光可不是这么没品的人。 他对屈致,也没有在意到这个程度。 贺晴光自嘲:“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闲啊?” 江梅生摇头。 “我呢,工作可以丢给助手们做,钱也够用了,就想让自己开心快活。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你说是不是?”贺晴光倾过身来,捏了捏江梅生的手心。 两人在咖啡店做了半个小时,分别前贺晴光着意交代,别跟屈致说自己私底下来找他了。 “他啊,之前跟我有点小摩擦,不太喜欢我,哈哈。我当然是能不碍他的眼就不碍他的眼咯。” 加了贺晴光的咚咚号,两人聊了几次。贺晴光长相俊美风流,让江梅生很有食欲,本着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病情抚慰方的原则,他打算跟贺晴光处好关系。 毕竟谁知道屈致什么时候就会让自己走人呢。 如果以后不能找屈致吃饭,说不定还能找找贺晴光。 这天晚上,贺晴光约他出去玩。江梅生欣然前往,贺晴光一见他就笑喷了:“你怎么穿这身来啊?我记得你读大学的时候都穿得很精致的,怎么现在变糙了。” 江梅生穿一件老头背心,担心室内的空调太冷,还带了件宽松衬衣做外套。贺晴光把他的外套扒了,老头背心下摆扎了个小揪揪,弄成紧身的款式,又把脖子上的chocker解下来,套在江梅生脖子上,手指轻轻拨弄,划过江梅生的耳垂和下巴:“这样好多了。” 说实话,贺晴光这样,让江梅生感觉有点怪怪的。书里的贺晴光就挺没节操,绿帽子给屈致戴了一顶又一顶,可他没看出来吗,这都撞型号了啊! 江梅生离远了点,问他:“去哪儿玩啊?” 贺晴光扬扬下巴,看向对面的酒吧街:“走,今天哥哥带你见见世面。” 江梅生被贺晴光拉进了酒吧。 贺晴光拉着他,穿过跳舞的人群,在吧台边坐下。音乐声有点大,他得贴着江梅生说话:“以前来过没?” 来是来过的,后来跟傅宴结婚,被人管着,就不太来了。 贺晴光转了一圈,出去一趟,让江梅生先坐会儿。他走了没多久,一个男人坐到江梅生身边,笑道:“江先生,真巧。” 江梅生看他,是个中年人,身材保持得不错,颇为斯文,正直直盯着江梅生。 他想了一会儿,是在艺术区见过的那个原总。 江梅生冲他笑了一下。 原总贴上来,问道:“给了你名片,怎么一直没跟我联络?” 江梅生心说这哪来的在逃油桶,尴尬一笑:“怕你忙,不敢打搅。” “这有什么的。你们写小说的,不容易吧,找个贵人帮帮,路也能好走些。” 江梅生把玩着酒杯,不太想说话。 “你别看我们上了年纪,其实我们这种经历了风浪的,才知道疼人,那个傅少爷太年轻,没定性的……” 原总贴在江梅生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江梅生不吭声,不由得带了几分恼:“小朋友,真矜持,机会不等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这时原总忽然被人往后一搡,贺晴光挂着脸:“你谁啊。离他远点。妈的中年普信男。” 说罢,拉江梅生的手带他往舞池走。 原总动了怒,忽然认出了贺晴光,也是新近回国的设计师,是搞平面设计的,在国外就跟顶级奢侈品合作过。他登时玩味一笑,看着江梅生,“原来是又搭上了一个,难怪了——” 话还没说完,江梅生不耐烦了:“关你屁事,给脸不要脸。” 原总脸臭得难看。江梅生已被贺晴光拉到了舞池内。他不会跳舞,贺晴光笑眯眯贴着他,带着他摆动:“我才走一会儿呢,你还真是够招蜂引蝶的。不行,我得看牢了你!”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分开人海,直奔二人,一把拉住了江梅生的胳膊,把他往门外带。 江梅生一怔,贺晴光也着了恼,向那人看去,目光一凝。 屈致眼睛黑沉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江梅生被屈致拉到了酒吧外。 屈致一眼就看出江梅生戴着的chocker是贺晴光的,气得太阳穴的青筋爆出来,眼睛像两个黑洞,路边车灯驶过,那黑洞似的眼睛里便跳出两点噬人的光。 他忽然伸手,扯掉那黑色的chocker,往路边一丢,抓着江梅生上车。 屈致忍着怒意,对江梅生说:“你在这里等我。” 他下了车,重新进酒吧,没一会儿,揪着贺晴光从酒吧里出来了。 第20章 江梅生目瞪口呆,屈致对贺晴光这么粗鲁的吗? 不是吧,作为一个主角攻,再怎么也不应该这样对自己的cp吧?啧啧,如果屈致在与贺晴光的日常相处中也是这么粗鲁,还真不怪他被贺晴光虐身虐心。 屈致把人揪出来,推搡着走到阴影里,江梅生听不见两人说话。 屈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贺晴光看他这样就想跑,被屈致抓住了衣领:“你现在倒知道错了?那你还敢招惹江梅生!谁给你的狗胆子!” 贺晴光推开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干嘛?我又没对他做什么,你有必要这样吗?” “没对他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屈致暴怒,简直想打人:“你见个漂亮男人就想睡,不就是在国外睡了船王的男宠,被行业内封杀混不下去才回国的吗?!” 贺晴光有点不高兴了:“说话有必要那么难听?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快活一下,还要被你指责啊?!妈的,我看你是素了四年,心理变态,见不得我快活!” 屈致恼火:“你不招惹江梅生,找谁约我都不会管!贺晴光,你要是还想在国内混下去,就别去招他!” 屈致语调压低,带着恶狠狠的威胁,饶是贺晴光混不吝,也不禁被惊到了。 贺晴光有些恼火,语气发冷:“你如果是江梅生的男朋友,我保证不招惹他。可你是他什么人?管得着他跟谁一起快活?” 这话戳中了屈致近来的痛楚,他的脸一下子白了几分。 贺晴光嗤笑:“屈致,你看不起我,可我贺晴光就算乱搞,也绝不吃回头草。你又在干嘛呢,当初抛弃江梅生的是你,现在后悔了?你做的那件事,敢不敢让江梅生知道?!” 屈致浑身紧绷,死死盯着贺晴光:“敢在他面前多话,我就让你滚回弗洛兰。我说真的。” 两人怒目相对,须臾,屈致推开贺晴光,转身走了。 江梅生看着屈致向车子走来。他脸色沉的滴水,眼神阴郁。不过眨眼间,他已经回到了车边,上了车,摔上车门。 江梅生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不过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应付屈致了。 “你为什么……” “我错了!”江梅生迅速道歉,语气诚恳:“我向你保证,再也不跟贺晴光出来玩了!” 虽然屈致对贺晴光那么粗鲁,但其实是关心则乱吧。就算两个人闹了矛盾,贺晴光四处撩骚,还跟人混酒吧,屈致想必是会吃醋的。 江梅生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确不该再接近贺晴光了。病情抚慰方备用人选还可以再找,不差贺晴光一个,他现在毕竟受屈致所托,正在配合屈致演戏刺激贺晴光呢,自己反倒跟贺晴光玩一起去,算怎么回事。二来贺晴光手腕太高,脸皮太厚,自己只是想舔一舔,贺晴光却想泡一泡,再跟他玩下去,分分钟要被他拉上床。 太危险了。 于是他诚心向屈致认错了。 屈致的神情有些古怪。 像是想发怒,但又被忽然安抚住了,那种有些矛盾的神色中,还带着一丝措不及防的欣喜。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你保证不跟贺晴光出来玩了?” 江梅生认真点头。 “那如果他约你出来吃饭呢?” 江梅生挣扎了一下,做出保证:“我不跟他一起吃饭。” 他清澈的双眼注视着屈致,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甚至能看得到屈致小小的影子。 就像年幼时的那次,屈致因为江梅生跟别人一起玩而失落吃醋,不肯理会江梅生,两人放了学,一人走一边,谁也没有先说话。 直到家门口,两个人站在狭窄的楼道口,江梅生捏住屈致的衣袖,小声说:“阿致,不要生气了嘛。” 屈致气嘟嘟的:“你答应了只跟我一个人玩的。你不讲信用。” 小梅生惭愧地低下头,声音糯糯的:“我……那我以后不会了嘛。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真的吗?你可不能骗我。” “没有骗你。”小梅生仰起脸,乌黑的眼睛满是认真,倒映着屈致的影子,小小的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我要是骗你,就罚我再也不能跟你做朋友了。” 那时的屈致年纪太小,所以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直到江梅生结婚后,那孤独的三年多,某一个寂寞的夜里,他才终于自噩梦中悚然惊醒。 “我要是骗你,就罚我再也不能跟你做朋友了。” 江梅生重视自己,所以才愿意让步。 而他却在为自己耍小性子得到的胜利洋洋自得,在一次又一次逼迫江梅生的退让中,他积累出了无比的自信。 他笃定自己无论做什么,江梅生都不会离开他。 他笃定自己已牢牢掌控了江梅生。 甚至在江梅生离开他回国时,他仍不以为意——是自己主动抛弃了江梅生。 曾经对江梅生的眷恋,喜爱,早已消耗殆尽,所以抛弃江梅生,他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直到看见贺晴光和别人上床,他感觉到了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愤怒,所爱非人的委屈。 他忽然想,当初江梅生看见人去楼空的公寓时,是否也是一样的心情。 贺晴光令他恶心,恶心到想起当初自己对他的讨好都觉得是耻辱。 貌美的年轻人,他想要多少都能有。但别管拥有多少朋友,有多少年轻活泼的面孔向他微笑献媚,那充盈胸口的寂寞仍不减分毫。 直到他听见了江梅生即将结婚的音讯。 曾经对自己许诺,绝不会跟别人亲近的那个人,却要跟别人结婚了。 他违背了承诺,因为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了。 那一刻屈致终于意识到,在他抛弃了江梅生之后,江梅生也抛弃了他。 屈致曾以为,他再也听不到江梅生的任何承诺了。 但现在,江梅生再度用那般认真的眼神看他,用那般郑重的口吻向他承诺,不会跟贺晴光那个烂人再接触。 是因为在他心里,自己还是重要的对吗? 这个发现,让屈致心头涌上狂喜。 他试图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责备江梅生:“你什么时候跟他玩在一起的,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江梅生有些苦恼地抿了抿嘴唇,眼神飘向车外的街道:“贺晴光叫我不要跟你说。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回到家,发现你不在。”屈致满脸不快:“我打你电话,发信息,一直没回应。后来是朋友跟我说,贺晴光这阵子一直在跟你接触,我打听到贺晴光今晚来酒吧了,就找来了。” 江梅生看一眼手机,的确有好多信息和未接来电。还好,不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追踪器。不过江梅生还是讨厌这种被人紧紧盯梢的感觉。 “先回家吧。” 回到家,江梅生洗了澡躺床上,贺晴光给他发来咚咚信息:你还好吗?屈致没有为难你吧? 江梅生正要回他,屈致敲门。江梅生只得收了手机,给他开门。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啊?”他把屈致堵在门口。虽然这里是屈致的房子,但江梅生暂住的地方,不想让屈致进来。 屈致瞥见他左手拿着的手机,伸出手:“给我。贺晴光给你发了信息吧?” 江梅生不得不感慨,屈致是有多了解贺晴光,料事如神啊。 屈致催促他:“快把他删了!你答应了我以后不跟他联系的。” 江梅生皱着眉头,打开手机,把贺晴光的咚咚好友删除,看着屈致:“已经删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屈致终于满意了。 江梅生啧了一声,就这么怕自己接近贺晴光啊?自己在他心里,难道就是那种会撬朋友墙角,插足别人感情的人? 这事暂时揭过,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屈致忽然跟他说:“今晚有个慈善晚宴,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梅生不想去,果断拒绝:“不要,我要在家里码字。” “晚宴要求带个伴去。”“你可以带温若。”江梅生边看屈致,边吃下一颗温泉蛋。 屈致有些不高兴了:“我为什么要带他去。而且要准备今天的晚宴,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吃晚饭,就耽误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吗?” 江梅生想了想,行吧。 见江梅生答应下来,屈致欣喜,立刻打电话给温若,让他准备江梅生的晚宴服装。 吃了早饭,江梅生就被屈致拉到了他的工作室,温若已经准备好了整整一架子的华裳,都是江梅生的尺码。 屈致亲自替他挑选衣服,把一套又一套的衣服拿在他胸前比划,让他换上试试。江梅生无所谓,任由他们摆弄。屈致替他调整领口:“没想到三年多了,你居然一点没胖。在傅家吃得不好吗?” “我基础代谢好,不容易长胖。”江梅生抬起胳膊,让屈致替他整理袖口,他胳膊比一般人长一截,但衣服的袖子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不长不短刚刚好。 但他可以确定,从来没在屈致这里定做过衣服。 “这些衣服都特别合我的身。” 温若笑道:“这就是特意为您做的呀,江先生。” 江梅生疑惑:“为什么?这些衣服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吧。你们费这个劲干嘛?” 如果他不答应参加晚宴,这些衣服可能永远都派不上用场吧。 屈致看了一眼温若,温若不再多话,拿了屈致挑选好的几件衣服到里间熨烫。他到屈致的工作室应聘的时候,就知道工作室里有一处衣帽间是禁地。 一年后他才获准进入那间衣帽间,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锦衣华服,对比过屈致的身材,温若发现这些衣服,并不是为他自己设计的。 他从来没见到过有人来把这些衣服领走,只知道衣帽间的收藏品,每年都在增加。 直到他知道了江梅生的存在,对比了身材数据,才知道这些衣服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换衣间内,江梅生又换了件木耳边的真丝衬衫走出来,嫌弃地扯了扯木耳边衣领,见屈致眼睛放光,他忍不住吐槽:“我看你就是喜欢玩换装游戏。不如我送你个洋娃娃吧。” 屈致白他一眼:“除了你和小熊梅梅,我可没有这么殷勤地替别人换过装。” 小熊梅梅出自江梅生的母亲给他讲过的一个原创故事。那时候,五岁的江梅生把故事改成条漫,和屈致一起分享,屈致兴致勃勃地给梅梅设计了很多裙子:“我要让梅梅穿最可爱的衣服。” 屈致的设计师之魂,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觉醒的吧。 终于选定了今晚的衣服,江梅生松了一口气,在工作室和屈致一起吃了午饭,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到了下午五点多,屈致给他打电话,催他换好衣服,亲自来接。温若开车,把两人送到慈善晚宴会场。 跟屈致一起入场后,被他带着四处走动介绍,不时有人用好奇的眼神看江梅生。而且江梅生还看见不少独自一人参加晚宴的来宾,这晚宴没有强制要求带伴儿入场。到这时候江梅生才明白屈致的用意。 说白了,还是演给贺晴光看的。 想通这一层,江梅生油然而生出配合屈致的责任感,笑容越发诚恳了。 江梅生吃饱了,离开屈致四处逛,一个身着铁灰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来,“好巧啊。” 江梅生想起来,这年轻男人是盛泽熙,两人曾一起看过屈致的归国首秀的。 盛泽熙微笑:“原来你是屈老师的朋友啊。” 想起曾经在江梅生耳边八卦过的那个江公主和屈老师的故事,盛泽熙就尴尬。 江梅生也有些尴尬,讪笑道:“其实挺多年没见过他了。他之前在国外,你知道的。” 两人很快化解了尴尬,盛泽熙和江梅生走到角落里聊天,他大概又控制不住八卦欲,小声跟江梅生说着那些与会嘉宾们的八卦。两人站在一处树丛后,不远处就是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有几人站在宴会厅的二楼观景台上聊天,江梅生和盛泽熙刚好处于死角,可以偷听又不被发现。 江梅生当然没有偷听别人聊天的爱好,但现在走出去,反而像是他一直在偷听。 “你今天带来的那位江先生,是不是傅家的女婿?” 这声音听着很陌生。江梅生跟傅宴结婚后,网上暂时搜不到他的个人信息,所以没多少人知道他是傅宴的丈夫。不过两人结婚的时候大办了一场,说话的这人或许是参加过他们的婚礼。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早就离婚了。”这是屈致的声音。 “居然离婚了?傅家也太低调了。” “我说呢,最近看到傅宴身边跟了个新人,叫谢瑜的。原来是已经离婚了。” “对了,贺老师今晚怎么没来?我记得屈老师不是跟贺老师挺熟的么?他工作室开业那天还特意去给他热场。” 屈致冷淡地哼了一声。 三个人闲谈一阵,其中一个离开了。 剩下的那个跟屈致应该挺熟,谈笑道:“阿致,你这次回来,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看情况吧。我的人脉大部分都在国外,如果这次回来事情顺利的话,可能过两三年就会回去。” “你回来是要办什么事?” 屈致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那人却像是懂了:“瞧你这个表情,是感情的事吧。” 屈致的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满足,用弗洛兰语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的意思是:被命运绑定的两个人,无论绕了多少远路,最终都会走到一起。 第21章 屈致离开后,盛泽熙很显然听懂了他说的那句弗洛兰语,艳羡地对江梅生说:“屈老师说的被命运绑定的人,是你吧。想不到他外表那么高冷,其实还挺浪漫!” 江梅生失笑:“哪里,他说的不是我。是他的前男友。” 盛泽熙咦了一声,双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从他一个外人的角度看,屈老师特意带他出入这种场合,就是宣布两人关系的意思,怎么可能还心系他人?可江梅生说得笃定,又让他疑惑不解了。 江梅生笑笑,并不多作解释。 近来屈致频频带江梅生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傅玉真一张俊脸满是烦躁,面带几分讥诮,一张张滑动那些活动照片。 “花孔雀炫耀伴侣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傅玉真把照片保存,利落地裁剪掉有屈致的部分,只留下江梅生的身影。 他怔怔地看了片刻,仰面躺倒在床上,空茫的双眼注视着洁白的蚊帐。 学校快放暑假,大哥早就搬出去住了,二哥已经在准备回家的事情,老四暑期留校考研,每天仍是出入自习室,和他们碰面不多。 傅玉真本来已经把下学年出国的手续准备妥当了,但最近他又不是那么的想出国了,父亲几次打电话来催他,又问他要不要让人去他寝室帮忙收拾东西带回家,傅玉真消极抵抗,拖延时间。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 江梅生已经跟那个青梅竹马的骚孔雀在一起了,不是吗? 他又去过一次江梅生的住处,没见到人,调查了才知道,原来江梅生搬到屈致那里去了。 为什么对屈致那种人渣也能回心转意,就那么喜欢他吗?想到曾经对自己的殷勤小意,都要用在那个差劲的人身上,傅玉真就难以忍受胸口的憋闷痛楚。 近来他脾气越发暴躁,室友们都或多或少地觉察到了,小心躲着他。 这时父亲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傅玉真心不在焉地接电话,老四回了寝室,走到自己的位置,放下书,拧开台灯。 电话里,父亲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傅玉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周末回来一趟,跟我和你妈把话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傅玉真一时冲动,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不想出国了。” “你在说什么?”父亲错愕惊怒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这个周末回来!傅玉真,你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不求你学学你堂哥,至少让我和你妈省点心吧!” 又是堂哥?!傅玉真心烦至极,挂掉电话,禁不住抬脚一踹,床铺一晃,他摆在床头的几本工具书哗啦啦掉了下去,刚好砸中了老四的热水瓶。 瓶胆啪一声炸裂,老四满脸不快:“傅玉真,你干嘛?” “对不起。”傅玉真虽然立刻道歉,但语气中却没有几分歉意。 老四很是不快:“你跟家里人吵架,拿我的热水瓶撒气?” 傅玉真皱着眉头,对他的不依不饶很是反感,近来这个老四跟他很不对付,不知道什么毛病。傅玉真嗤一声:“谁让你把热水瓶放我床边。” 傅玉真的床靠近阳台的洗衣池,所以寝室同学都习惯性把热水瓶放在他的床边,这样离得近,用起来方便。 大一时大家就是这样,没想到傅玉真忽然拿这个说事,老四脾气上来了:“你不让我放,可以提前说,最近不顺,也没必要拿我热水瓶撒气!” 傅玉真不想再跟他掰扯:“行了行了,不就打你一破热水瓶,我赔你就是了。” “不就一破热水瓶?”老四拔高了音调:“傅玉真,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不就有两个钱,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傅玉真怒极反笑:“我瞧不起人?我看是你这个学霸瞧不起人才对!干嘛,你仇富啊,我家里有钱碍着你了?”眼看两人要动上手,二哥终于回来了,一听两人叫得震天响,着急忙慌地劝架。老四看着二哥冷笑:“你用不着这么舔他!他没有心的!江先生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对人家的!你以为你跪舔久了,他就会把你当自己人?” 二哥满脸尴尬:“你话别说那么难听嘛……同学一场,什么舔不舔的……” 傅玉真听老四提起江先生,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江梅生。他嗤笑,江梅生对自己好?他不过是在玩弄自己的感情罢了! 江梅生才是真正的没有心! “你替江梅生说什么好话。你又知道什么?他对我好?他无情无义没有心!哪门子的对我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老四竟真情实感地为江梅生鸣不平,“前几天他还偷偷来学校看你!倒是你一直把他当奴隶使唤!对他没有半分尊重!” 傅玉真一怔,江梅生前几天有悄悄来看自己?他怎么不知道?他心跳倏然加快,难以抑制的狂喜和不敢相信席卷心头。他来看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找自己呢? 江梅生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对自己至少还是有感情的? 傅玉真舔了舔嘴唇,他知道老四气头上,自己追问,他肯定不会多说的,便用激将法:“你说他来看我,我怎么不知道?他少胡编乱造了!帮他说好话有钱拿?” 老四气坏了:“傅玉真,你真是狼心狗肺!周三那天晚上,我从二教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了。我告诉他,你下学期就要出国了,你只是……只是把他当免费劳动力!瞪我干嘛,我说错了?!……你猜人家怎么说?人家说,他不介意!傅玉真,这你还能说他无情无义没有心?我看没有心的人是你才对!” 傅玉真沉默着。 老四说的煞有介事,他是个实心眼,不会骗人。所以周三晚上江梅生真的来学校找自己了?怎么……连个信息都没发呢? 傅玉真心乱如麻,找懂感情的人询问—— 傅玉真:润樱,再问你个事。 润樱:又是感情的事啊? 傅玉真:还是上次那个人,我发现他其实有很多事情在瞒着我,让我觉得他其实并不那么在乎我。可前几天他又特意跑到学校来偷偷看我,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 润樱:唉,关键不是他怎么想,是你怎么想啊。你这明摆着喜欢他,既然喜欢就去追。 润樱:而且他既然偷偷来看你,肯定也对你有感情咯,有的事隐瞒你,可能他也有苦衷吧。 傅玉真握紧手机。 江梅生被屈致带着出入大小场合,抱着陪人演戏的帮闲心态,于是这天在某艺术展出上忽然见到傅宴时,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他措手不及的外部反应,就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傅宴的习惯没有任何改变,无论出入什么场合,都要把衬衫扣到最上面一粒扣。傅宴喜欢穿衬衣,几乎不穿t恤,而且只穿蓝、白色衬衣,有一次两人去海边度假,在沙滩上一水儿穿着清亮的男女之间,只有傅宴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与海滩氛围格格不入,江梅生对他大肆嘲笑,逼着他回酒店换了件清凉t恤。换好衣服后,傅宴居然同手同脚,别扭到不会走路了。 江梅生笑得跌倒在床上,傅宴羞恼得满脸通红,顺势压住江梅生狠狠在他脖子上种了个草莓印,于是那天的沙滩上,江梅生换了件衬衫,一脸郁闷,傅宴坐在一边翘着嘴角心情极好。 他们也曾经有过很幸福的过去,江梅生认为自己足够了解傅宴,他虽然身居高位,手握权柄,但在江梅生看来却是一个可怜人,一个被强势的长辈掌控了十多年,被贪婪的父母长期吸血的可怜人。 没有人爱过他,江梅生想好好爱他,温暖他。 江梅生曾以为就算他们分开,那些幸福的过去带给他的快乐不会改变。直到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谢瑜的替身,那些和自己在一起的日子,傅宴究竟是在看谁呢?他的微笑,又是给谁看的?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幸福的背后居然如此丑陋。 傅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便转开眼,这样也好,因为江梅生也不想和他打招呼,毕竟离婚时,他们真的撕得很难看。 江梅生红着眼眶问傅宴:“你真的只是把我当做替身?从来没喜欢过我?” 傅宴冷着脸说没错。 现在这样静静地看一眼然后走开,是两个人最后的体面。 江梅生放眼一看,果然见到谢瑜朝他走来,僵硬地打了个招呼:“江哥。” 江梅生冲谢瑜礼貌微笑。 江梅生和傅宴结婚后,开了一家美术设计工作室,类似贺晴光现在的平面设计工作室,不过江梅生还接插画、游戏原画外包。谢瑜在国外学过美术,回国后,傅家安排他到江梅生的工作室上班。 所以两个人相处过不长不短的一段日子。 那时的江梅生并不知道谢瑜是傅宴的白月光,只是有些疑惑,谢瑜怎么跟自己长得有些像。谢瑜是傅家管家的儿子,年纪比两人小一岁,因为相似的外貌,江梅生觉得这是缘分,真心把他看做弟弟,耐心带他,手把手教他,所以在得知自己居然是谢瑜的替身时,江梅生整个人都是懵的。 理论上来说谢瑜没什么错,找替身的是傅宴。而在看完了小说二后,江梅生或许比谢瑜更了解他自己。 他对自己和傅宴悬殊的地位敏感多疑,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他凡事逼着自己做到优秀,反而更容易走极端。 小说二里的那个炮灰男配江梅生频频刁难谢瑜,干尽了反派的事,有他这个反派左右横跳,反而让谢瑜和傅宴越来越紧密。 但江梅生并不打算照小说里的做。婚都离了,江梅生只想给自己留点体面。 第22章 因为傅宴的出现,屈致对江梅生看得很紧,全程不给两人接触的机会。但没想到这城市就是这么小,第二天一个慈善拍卖会上,两拨人马再度相遇。 幸好座位不在一起,两拨人之间隔了四排,江梅生和屈致坐一起。贺晴光也受邀前来参加,看见屈致,贺晴光老鼠见了猫似的远远躲起来,坐在角落里,偷偷给江梅生抛了个飞吻。 江梅生近来随屈致出场十分频繁,按道理要刺激贺晴光,效果也应该达到了。不知两人之间究竟怎么样了,有一次江梅生试探着问起贺晴光,屈致好像炸了毛的猫,让江梅生再也不敢问了。 本来今天不想出来的,不过听说拍卖会上有一副父亲的画,是一位收藏家捐赠出来做慈善拍卖的。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江梅生随大流举了几次牌,没拍到什么东西,待到父亲的画作出场,他挺直了腰背,认真起来,目光灼灼盯着台上的拍卖师。 江梅生的父亲在书画界小有名气,但并不是什么大师。他常跟江梅生开玩笑,“树大招风,你老爸我要是一平尺卖出五十万,说不定会被人暗杀呢。” 书画家一过世,作品价格就蹭蹭上涨,所以江梅生父亲才会开这个玩笑。他的画,大多是一平尺5-10万,现在拍卖的画,当初购入的价格也不过十万出头。 但现在就要二十万起拍了。 江梅生举了几次牌,价格飙到了一百万,这个价格也差不多了,没想到有个人一直在跟他较劲,又把价格咬到了两百万。 江梅生有些犹豫,想着要不放弃算了,既然对方这么喜欢,说不定是父亲的铁粉呢,要不就当成全对方吧。 他放弃竞价,拍卖师倒计时,就在这时,傅宴的秘书举牌了。 江梅生诧异,傅宴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没有收集字画的习惯! 他看向前排,傅宴与谢瑜坐在一处,而他的秘书就坐在第一排,和父亲的那个铁粉攀咬着拍卖价。 难道是为了给谢瑜拍的? 江梅生作壁上观,他早有心理准备,不一定每次出手都能把父亲的画收回来,但他心里莫名地不想让画落到谢瑜或是傅宴手里去。 三百万了。父亲的那位铁粉有些犹豫了,拍卖师于是倒计时,就在这时,屈致忽然举牌。 江梅生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屈致拍了拍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拍卖价被屈致提到四百万,对面沉默了片刻。 他不知道屈致收入多少,但四百万不是四百块,屈致钱多烧得慌吗? 许是得到了傅宴的授意,秘书再度出价,屈致紧紧压他一头,最终把价格加到了五百万。 拍卖师语气兴奋:“五百万,还有没有加价的?五百万第一次!这幅江宏涛先生的作品,还有没有人想要加价?五百万第二次!” 秘书不再举牌,五百万成交。 屈致走上台,和画作的原主收藏家握手寒暄一番,被问及是否是江父的画迷,所以才如此豪横,屈致微笑:“我喜欢江叔叔的画,不过这幅画是买来哄我男朋友高兴的。” 江梅生微微一怔,心情有点复杂。 傅宴在台下坐着,虽是不动声色,但谢瑜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太了解他了。 他生气了。 后头的拍卖品,傅宴已经兴致全无,他带着谢瑜与秘书保镖们,提前离开会场。 坐上车,傅宴靠在真皮座椅上,冷笑一声。买来哄男朋友开心?哼,他是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他甚至动了念,要让屈致在这片土地上消失,或是离开。 但很快他清醒过来,不能这样。屈致要哄江梅生开心,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跟江梅生早就离婚了不是吗? 甚至,在离婚之前,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曾笃定自己心里喜欢的永远会是谢瑜,江梅生,他只是替身罢了。 谢瑜已经回来了,他不应该过多地向江梅生倾注注意力。 谢瑜坐进车里,笑着问:“宴哥,你什么时候喜欢收藏江宏涛的画了?” 傅宴沉默了一会儿,对谢瑜绵里藏针的刺探感到了些微的厌倦。 他并不喜欢收藏字画,但他曾经答应过江梅生,要帮他收集父亲的作品。 但两人已经离婚了,傅宴其实已经没必要践行这个承诺。 可听说慈善拍卖上有这幅拍品,他还是来了。怀揣着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或许是为了弥补?对,没错。 傅宴没有看谢瑜,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傅宴已对谢瑜的敏感有了十足的了解,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思,哪怕只是为了弥补,也最好不要透露给谢瑜知道。他说:“没什么,就是想花钱罢了。” 谢瑜问不出什么,于是说:“屈老师在国外很红的,我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没少看他的各种秀。他即有才华,又有人脉,跟各大奢侈品的设计师关系都很好,所以回了国,这些国内的小明星想要搭上蓝血,都想找他牵线。” 他看着傅宴越来越沉的脸色,微笑道:“他和江梅生真的很配,对不对?” 傅宴沉着脸一言不发,车子驶回傅宴在燕州市内的一处别墅。 傅宴下了车,吩咐秘书:“送谢瑜回去。” 谢瑜恼火,跳下车:“我不回去!干嘛啊,傅宴,我在车上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 管家等人就站在别墅门口,满脸尴尬地看谢瑜跟傅宴吵架。傅宴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又给了秘书一个眼神。秘书会意,开车先走了。 谢瑜委屈得简直要爆炸了,抓着傅宴的手质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江梅生,干嘛和他离婚跟我在一起?你是在羞辱谁啊?” 傅宴见衣袖被他抓皱了,微微皱了皱眉头,把外套脱了,对一边的佣人招招手,让她把衣服拿去干洗熨烫。 傅宴卷起袖子,拉着谢瑜进客厅坐下,抽了张纸巾给他:“这是干什么呢?我跟你现在才是一对,有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提反而伤感情。” 谢瑜抽噎:“不是我没放下,是你没放下。你生气,不就是吃醋了么?你吃屈致的醋,因为你心里还惦记江梅生,对不对?” “我没惦记他,真的。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 谢瑜渐渐平静下来,有些难为情地擦了擦脸:“不要再想江梅生了,他有了新的生活,你也该有新的生活了。我会陪着你,就像以前一样。” 傅宴浅浅笑了一下。 在他孤独寂寞的童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逼着他成长担当,但只有谢瑜会问他累不累,会铰下最新鲜的玫瑰和栀子供在他案头,会从窗外探进身子,托着下巴盼望他快点做完作业然后一起去玩。 谢瑜是他枯燥的少年时期里所剩不多的快乐。 他早就习惯了谢瑜的陪伴,也认为自己对谢瑜的感情就叫做喜欢。 但当他的世界被另一个人闯入,他忽然感到疑惑,他对谢瑜的感情,真的就是喜欢吗? 谢瑜依偎着他,傅宴却感觉不到欢喜。 一条萨摩耶从花园后蹿进来,泥乎乎的爪子抓着傅宴的膝盖,冲他疯狂摇尾巴。专门照顾狗狗的帮佣赶来,看见傅宴的西裤被蹭了一爪子的泥,头皮都麻了,连忙拉狗:“泡泡,要睡觉了!走了走了!” 傅宴揉了揉狗子,眼神温柔:“我陪它玩一会儿吧。” 谢瑜好奇地看着那狗,问:“傅宴,这狗你什么时候养的?” “有两年多了。” 跟江梅生一起养的?谢瑜的眼睛暗了下来。 屈致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办好了购画手续,让温若送上车。 拍卖会结束,两人一前一后坐上车。 屈致拿起画,递给江梅生:“给你。” 江梅生有些犹豫,看着屈致。屈致见他不说话,解释道:“叔叔阿姨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之前他们出事,我却没能回来送他们一程,让你一个人回国承担那些事,对不起。你想收集叔叔的画,我会帮你,就当给你赔罪,好不好?” 当时屈致留在国外,江梅生一个人回国为父亲操办后事,时不时跟屈致联络,向他倾诉烦恼。屈致在国外读书,让父母代为参加了父亲的葬礼。可没想到江梅生送走母亲后再赶回国外,见到的就是人去楼空。 他还以为屈致没有心呢,原来他也会过意不去。不知道他的愧疚,有没有比枣仁大一点呢? 江梅生笑着接过:“你有这份心就好。不过下次别再说什么要哄男朋友了。我怕贺晴光真的生气。” 屈致一怔:“你怕他生气干什么?” “既然只是演戏,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万一弄巧成拙了不好。” 屈致拿画的手停顿在半空,被一棍子敲懵了似的:“演戏?什么演戏?” 见屈致这幅模样,江梅生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发:“就是……你为了刺激贺晴光,所以才拉我同居,又带我出来演戏给贺晴光看的,不是吗?” 屈致瞪大了眼睛。 “干嘛这幅表情啊……”江梅生更困惑了:“上次就想问你,你跟贺晴光到底怎么样了?差不多就行了,万一把人刺激大了,人跑了,你上哪儿哭去呀……” 话还没说完,屈致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眼眶已经红了,咬着牙,憋着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你说,我让你和我住一起,是为了刺激贺晴光?” 第23章 江梅生见他表情可怕,思索着是哪里刺激到他了。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是为了和我互相帮助,你做我的药,我帮你刺激贺晴光。” 江梅生说完,露出满意的神色。很显然他觉得自己回答的没有任何问题。 屈致却像是脑中被狠狠一锤! 互相帮助?为什么江梅生可以这么平静冰冷地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归类为各取所需?屈致眼神错愕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我带你出来露面,你真的觉得是为了刺激贺晴光?” 江梅生疑惑了,难道不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病情抚慰方怎么这么难搞? 屈致松开手,颓然无力地垂下,眼中盈着水光,恶狠狠地看江梅生:“江梅生,你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我对你的心意,你感觉不到吗?!我为什么要刺激贺晴光?我……我早就跟他分手了!” “就算分手了,你们也会和好吧。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之前屈致不就是跟贺晴光分手,从他的公寓里搬出来,一个人雪夜露宿街头,被自己带回去的吗。过了一年多后,他又回到了贺晴光的身边。 毕竟他们是小说一的主cp,无论分合多少次,最后肯定都会在一起的。 屈致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江梅生:“我四年前就跟他分手了。他给我戴绿帽子,到处乱搞,我又不是受虐狂,为什么还要跟他和好?!你为什么觉得我找你是为了刺激他?我都是为了你!江梅生!” 温若原本在开车,听到这里,头皮都要炸了。这究竟是什么狗血贵乱修罗场,这是他一个小助理能免费听的吗。 温若把车停在路边,尴尬地说:“我出去抽根烟。” 没有人搭理他,当事人正沉浸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之中。 江梅生只觉得难以置信,说什么都是为了自己,怎么可能啊? 屈致脑子短路了吗? 江梅生跟屈致认识了二十多年,自认早已看清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想自作多情。 他不禁失笑,揉了揉额头,摆摆手:“屈致,别开玩笑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开玩笑?”屈致委屈至极!原来这些天,他以为的公开关系,在江梅生眼里却是在配合自己演戏!那天江梅生向他保证不会再跟贺晴光联络,并不是因为江梅生在乎自己,而是以为他跟贺晴光余情未了! 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以江梅生的男朋友自居。而江梅生,不过是把他看做各取所需的合作伙伴罢了! 真是讽刺! 屈致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得啪啪作响。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江梅生居然欣然把自己摆在助攻的立场上,他居然没有一点不满,更没有半分痛心! 他对自己,难道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错愕委屈之后,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空虚无力。 见屈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江梅生瞠目结舌,总不可能屈致真的还喜欢自己,想要重归于好吧? 太荒诞了! 他拍了拍屈致的肩膀:“别这样嘛。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 屈致眼中重新燃起光,正要说什么。江梅生推开车门,嘿嘿一笑:“我也下去抽根烟,你先自己缓缓。” 他关上车门,见温若站在不远处的街角,端着杯咖啡一脸郁闷。江梅生走上前,问温若要到了屈致工作室的对公账号,给屈致转账了五百万,然后绕了点路,打车回到屈致的公寓。 屈致脑子有问题,居然想跟自己谈恋爱!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还好没打算常住,没带多少东西,江梅生把包袱一卷,急匆匆赶回了自己家。 江羽生正坐在房间里,覆着面膜一边吃零食一边挖矿,听见门口传来响动,还以为进贼了,跑出房间一看,大吃一惊,问:“怎么了?着急忙慌的,你把屈致的房子点了?” 江梅生瘫上沙发,舒了口气,夸张大叫:“你知道吗?屈致他疯了!” “干嘛了哦?”八卦的吸引力大过比特币,江羽生矿也不挖了,关了电脑拿着零食在江梅生身边坐下,“快说来让我开心一下。” “他居然想跟我谈恋爱!” “就这啊?”江羽生皱皱鼻子:“他来邀请你跟他一起同居,不就是那个意思吗?你是什么纯情少男吗,这都看不明白!” 江梅生被她吐槽得无语。如果是在没有发生那些事之前,他也不知道屈致和贺晴光是一本狗血耽美小说里的主角,他也许会往那方面想。但他都被屈致耍弄那么多次了,早就看透屈致的凉薄本性了,再加上那本书里写得明明白白,屈致跟贺晴光最终在一起了,谁知道屈致忽然不舔贺晴光,改来找他了啊! 江羽生问:“你不想跟屈致谈恋爱啊?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挺不错,可以试试啊。” 江梅生没告诉过江羽生他在国外时和屈致的那些破事,免得江羽生一个冲动把屈致砍了。 如果江羽生知道屈致曾经的那些事,肯定就不会让自己试试了吧。 江梅生摇摇头:“不了不了,你哥我已经不打算碰感情了。” 江羽生无奈。 这时江梅生的手机响了,江梅生赶紧把手机按掉,关机,把父亲的画交给江羽生,跟她交代:“如果屈致跑家里来,你就说我不在。” 屈致在车里等了一会儿,温若都上车了,江梅生还不见人影。温若小心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屈致一眼,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屈老师,江老师刚才问我要了工作室的银行卡号。” 屈致皱眉,看了车窗外一眼,问:“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温若也疑惑:“他问我要了银行卡号,又说要去买杯咖啡。” “他□□不耐受,从来不在晚上喝咖啡的。”屈致给江梅生打了个电话,没人接,打发温若一起下车去找。 找了二十分钟,江梅生一直没接电话,屈致想到了什么,赶忙叫温若开车回公寓。屈致什么都顾不上,开了门就往书房里冲,叫他的名字:“江梅生!” 推开房门,江梅生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 他离开了。 屈致难以置信把公寓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直到发现江梅生的衣物、日用品全部不见,才敢确认江梅生的确已经走了。 想到在车上,江梅生还曾闻言软语劝慰自己。自己以为还有回转的余地,却不知那时的江梅生正在考虑离开。 所以,这就是被人抛弃的滋味吗?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年江梅生的感受。 江梅生当年回到公寓,发现自己离开时,也是这种滋味吗? 屈致甚至连责怪江梅生狠心都做不到。 因为这都是他曾经对江梅生做过的事啊。 屈致并没有追到家里来,江梅生松了一口气,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离开了病情抚慰方,日子的确有些不好过,早晨江梅生没吃多少,匆匆忙忙开车送江羽生去学校。 已经快放暑假了,但大学老师可没那么轻松,更何况江羽生还是研究员,暑假也是要上班的。 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家,燕师大的校园内,一时间冷清了不少。 傅玉真并没有回家,一个人走在校园里。他试着联络江梅生,却又怕被江梅生拒绝。他现在已经隐隐有了些后悔,那天离开艺术区后,他不该那么一走了之的。 屈致那种成天端架子的骚孔雀都能放下身段死缠烂打,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现在可好,再发朋友圈,江梅生都没回应了。 亏他还特意分组,怕江梅生没看见,发了好几条! 把书还给校图书馆,他正打算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早餐,就看见江梅生开着车慢速驶过。 傅玉真一怔,看向江梅生的车尾。他是来找自己的? 江梅生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傅玉真,吓得差点一脚油门赶紧溜走,上次离开艺术区,傅玉真可是恶狠狠咬了他的手一口,后来还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揍自己一顿的样子,可不叫他犯怵么。 不过傅玉真并没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三分喜色,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江梅生不知所措,索性停下车来,从后视镜里看着傅玉真渐渐走近。 直到走到驾驶室外。 江梅生看向他:“早啊,吃早饭了吗?” 刚好自己也没吃饱呢,看傅玉真这个态度,不像要揍自己,说不定能蹭一顿早饭。 傅玉真双手插兜,低头看江梅生:“没呢。” “那……那我请你吃吧。” 傅玉真立刻点头,接着又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迫不及待似的,有些跌份,一时神情发窘。 江梅生没注意到他那些小心思,笑道:“那我去东门等你。” 说罢一脚油门下去,开着车飚走了。 傅玉真一头雾水,连忙掏出手机给江梅生打语音电话:“你干嘛走?” “我去东门等你啊。” “你直接带我出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非得让我走一段路?”傅玉真真的搞不清江梅生的脑回路了。想发火,又拼命按捺着脾气,好不容易才重新搭上,可别把江梅生气走了。 “可是……”江梅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和委屈:“你的同学们会注意到你坐我的车啊。我怕对你影响不好。” “你怎么……”傅玉真刚想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忽然想到,这不正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么? 和江梅生走在校园里,总是刻意和他拉开距离,甚至,在江梅生来学校找自己时,还警告他识趣点,没有自己的传唤不要擅自来找自己。 而现在,江梅生不过是在识趣地照顾自己曾经的想法罢了,自己有什么立场责备他? 傅玉真心窝泛起难言的酸涩。 第24章 江梅生把车停在原地,过了十分钟,傅玉真从后头追上,坐进副驾驶时,脸色有些古怪。 江梅生说:“不好意思啊,刚才应该……” 傅玉真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发紧,干涩:“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傅玉真想要为自己过去的傲慢道歉,那些字句却像是石头,沉沉甸甸地压住了他的舌头,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说到底,金尊玉贵的傅小少爷脸皮薄,拉不下脸来道歉。 好在江梅生脾气好,无所谓,打了个哈哈轻松揭过,带着傅玉真去市里一家港式茶餐厅吃早茶。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傅玉真嫌弃地看了会儿菜单:“这是你自己想吃吧。我爱吃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梅生笑道:“辣菜油多,早上吃不消化。你想吃辣的,我中午带你去吃川菜。” 傅玉真微微翘起嘴角,点了个水晶虾饺,半只烧鹅。江梅生一口气点了五六个,手机下了单。 傅玉真不由得好笑:“我忽然发现,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去吃饭的路上。” 江梅生险些以为他识破了自己把他当饭搭子的真相,讪讪一笑:“有吗。我也有帮你打扫卫生,洗衣服球鞋,做作业啊。” 傅玉真白皙的俊脸微微一赧,忽然说:“以后不用了。” 江梅生一怔:“哦,想起来了,你下个学期就要出国了。” 傅玉真看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我出国,你会舍不得我吗?” “当然会舍不得。”毕竟是现在硕果仅存的病情抚慰方,傅玉真出国了,下一个又不知要上哪儿去找,江梅生实话实说,又补充道:“不过还是学业重要。不过一年而已,等你学成归国,我们还可以再聚。” 傅玉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不由得有些失落。但江梅生说舍不得自己,他又振奋起来了。 他聪明地不去问江梅生跟屈致怎么样了,也不提那天吵架的事,两个人和和气气地吃了早饭,江梅生陪傅玉真到处闲逛,两人找了家密室逃脱,顺利通关后到了午饭时间,便一起吃个午饭。 江梅生定的是家老牌川菜馆,以前经常跟江羽生来吃的。玩了一上午,傅玉真看起来心情不错,兴致勃勃地跟江梅生聊天:“你的《第一妖师》完结了,完结爆火,好多推文号、短视频号都在推荐讨论,你注意到没有?” “啊?我不知道啊。”江梅生写完就不管了,他又不上网,自然不知道《第一妖师》现在已经是现象级作品的讨论度了。 “上一个讨论度高居不下的,还是琢玉成冰大大的《封妖图鉴》呢。”傅玉真作为年轻人,看漫画长大,自然看过《封妖图鉴》,他问江梅生:“你看过封妖图鉴吗?” 江梅生心说我不仅看过,我还是作者呢。他笑道:“看过,也是你们博贤出版的。” “是啊,可惜琢玉老贼断更了!”傅玉真满脸郁卒:“封妖出版时,是他找代理人来签的合同,现在我们想找人都找不到。不然我早就上门催更了。” 江梅生险些一口水喷出来:“琢玉……老贼?他不老!” “你怎么知道他不老?我们编辑部的都猜他画风那么成熟,肯定是个中年大叔了!” 傅玉真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且,他居然签出版合同还要找代理人,这么见不得人,看来长得很丑吧。” 江梅生发出死亡射线。 当时不过是他跟傅宴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不方便露面罢了。 两人正边吃边聊,忽然一个人大步流星来到店里,无视迎上前的服务员,直愣愣来到江梅生的桌边,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发抖。 江梅生和傅玉真不约而同看去,居然是屈致。 自屈致回国,江梅生从没见过他这么糟糕的状态。只是随意地穿了一件衬衫,衬衫领口还有烟灰烫出来的洞,头发也没好好打理,潦草地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脸色发青,像游荡许久的孤魂野鬼。 屈致怎么会突然出现? 江梅生昨晚偷偷溜走,都没跟屈致说一声,突然见到他,一时间有些心虚。傅玉真坐在他对面,翘起嘴角。 屈致激动到尾音颤抖:“梅生,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昨晚发现江梅生搬走,屈致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后头关机了。屈致原本想着,或许是梅生一下子受了刺激,接受不了,暂且让他缓缓吧。谁知道恰好路过,居然就看见梅生跟这姓傅的小子言笑晏晏,对比之下,自己的失落痛苦,简直是自作多情。 为什么江梅生可以若无其事地转头就找男大学生吃饭?他到底有没有心? 屈致如遭当头棒喝。 江梅生想的却是,跟谁在一起都是自己的事,跟屈致有啥关系。不过看屈致这个状态,他并不想刺激他。 这个点正是店里人最多的时候,屈致这么吸引人的一个目标,带着一脸抓奸的神情,往他们桌边一站,登时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江梅生有些尴尬,推推屈致:“走,我们去外面说。” 屈致站定不动,一脸怨恨地盯着他。 江梅生沉下脸,看他:“如果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就算了。好走不送。” 屈致抿了抿嘴,江梅生语气中的冷漠决绝让他心惊肉跳。他带着几分委屈,松动了,被江梅生推着来到了僻静处。 江梅生问:“你来这里吃饭?” “我路过。”屈致盯着他,目光逼人:“江梅生,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哪里比不过那个愣头青?你喜欢他什么?我和你一起那么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们才是最合拍的。” 江梅生好笑:“你真的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吗?屈致。” 江梅生的哂笑令屈致不快,但他不得不承认,别说现在的江梅生,就是以前的江梅生,他或许都做不到比任何人都了解。 因为……他的注意力,越来越多地分散给了其他人。 屈致一时间词穷,江梅生却不打算放过他:“或许小学时期,你的确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吧。自中学起,一直到我们去弗洛兰留学,你真的敢说你还是最了解我的人吗?那我问你吧,在弗洛兰,你第一次从合租的公寓搬走后,你知道我是怎么吃饭的吗?” 屈致哑然。 他的确答不上来。 江梅生仍然含笑,漂亮的眼睛带着摄人的光,令屈致禁不住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原来笑容,也可以如此冰冷,在江梅生清亮的黑色瞳仁里,屈致甚至看见了自己苍白的、没有底气的脸。 江梅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用最好看的脸,最温和的嗓音,说出最无情的话。 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 是自己吗? 屈致浑身的血液逐渐冰冷,凝固,让他无法动弹。 谢天谢地,否则他一定会撑不下去,跪下来求江梅生不要再说下去,求他原谅自己。 江梅生终于愿意放过他,笑着替屈致拂去肩上的碎叶子:“屈致,我不想谈感情,只想好好吃顿饭。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你如果要的太多,那就找错人了。” 江梅生转身离开,屈致的手擦过他的衣袖,到底是没能把人留住。 江梅生回到座位上,傅玉真看着窗外失落离开的身影,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稍纵即逝。他忍不住问江梅生:“你跟你的好竹马怎么了?” 江梅生不想跟傅玉真提那么多,摇头失笑:“没什么,吃饭吧。” 第25章 吃了饭,傅玉真执意送江梅生回家,跟他约好在咚咚号上联络。 下午,江梅生正在码字,给新文存稿,写了五百字,忍不住摸会儿鱼。他登陆企鹅,编辑前两天给他留了信息,说是在梅州市有个笔会,是绿点原创网和文化公司联合举办的线下笔友会,问他要不要参加。 梅州市离燕州市不远,开车来回一个多小时。笔会两天一夜,举办方会准备住的地方。 江梅生对这种活动没多大兴趣,倒是他想起来,父亲的朋友黄竹生就住在梅州,上次他去找美院的赵教授买画,不知是不是这位黄伯父帮的忙,最好去拜访一下。 他给编辑留了肯定回复。 编辑很快给他安排好,发了集合地点。 笔会时间就在周末,江梅生跟江羽生招呼一声,提前准备好衣服,周六中午吃了饭便离开燕州,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梅州。 江梅生来到酒店,向前台报了名,签到领房卡。这时几个男人从楼上往下走,边走边说笑。 江梅生听他们聊天,其中一个男人管另一个叫“一剑大大”,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些人估计是来参加笔会的,他平时不上网,不认识什么作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倒是他外貌出众,几个男人看见他,脸上浮现出各不相同的表情,有酸有妒有羡慕。 一个男人路过时瞄了前台的登记本一眼,嚯了一声,惊呼:“你就是江边瘦梅啊?!” 几个男人都是惊讶。这男人长这么好看,居然还是近来势头最猛的新人大神,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被簇拥在中间称作“一剑大大”的那个男人身材保持得不错,三十出头的样子,立刻向江梅生伸出手:“你好,我是一剑山河。” 江梅生微笑与他握手,虽然不知道一剑山河是谁,但对方还挺和气的样子,他也没必要摆出一副高冷不好亲近的姿态。 一剑山河看了一眼他的房号,笑道:“好巧啊,我就住你隔壁,晚上一起来打游戏吧。” “有空就去。” 江梅生办好了入住登记,与一剑山河等人作别,进了电梯。 他一离开,围着一剑山河的几个人就说开了:“没想到江边瘦梅张得不错,我要是他,就靠脸吃饭得了,谁还费这个劲儿码字啊!” “唉,有的人会投胎,羡慕不来的。” “听说他那《第一妖师》,卖了千万版权,有点酸。” “哈哈。” 一般来说,笑痴狂那种见不得新人出头的红眼病比较少,能被邀请来参加笔会的,大多都是有一定积累的老作者,懂得珍惜羽毛的道理,犯不着闹出矛盾给人看了笑话,酸话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但文人相轻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群人中有一个叫茶小又的作者,忍不住说了一句:“上次论坛的事闹得那么大,江边瘦梅整得跟没事人似的,真是有城府。” 一剑山河听见这阴阳怪气的话,眉头就是一跳。他跟江边瘦梅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自己有地位有读者有基本盘,犯不着为难新人作者惹一身骚。上次笑痴狂打着他的名号作妖,就已经让他很烦恼了,听见茶小又的话,一剑山河立刻说:“不然你让他怎么做?摆着个冷脸明天就有人说他摆架子。别没事找事。” 见一剑山河回护之意明显,一些蠢蠢欲动的作者立刻不做声了。 江梅生来到房间,放了行礼后便出门逛逛。他已经联络了父亲的朋友,打算明天登门拜访。 他开着车在梅州市闲逛。梅州市有个地标建筑,在梅州公园里有个落梅湖,湖边立了一座梅妃汲水雕塑,因为雕塑过于巨大,还曾一度在网络上引起热议。江梅生这次来,自然要逛公园,还给梅妃雕像拍了个照发朋友圈。 逛够了,他回到酒店,换了身衣服准备参加笔会。这时手机来了信息,傅玉真问他怎么去梅州了,江梅生告诉他自己来参加笔会。 这信息刚发出去,林御白的消息居然也来了。这段时间他跟江梅生断断续续用咚咚交流,江梅生已经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林御白是被现在的父母收养的,他初高中都跟江梅生同校,因为跳了好几级,初中入学是还是江梅生的学弟,高中毕业时已经比江梅生高一届了,博士生毕业后就进了医科研。 仍是部分信息能跟小说三对上,江梅生决定先假设林御白就是小说三的主角受,再看看后续事情发展是否会跟小说三走向一致。如果他真的是林郁白,那么霍司杨迟早会出场的。 等到时机成熟,他就可以把林御白的身世和盘托出。否则现在他跟林御白还不算熟,说了人家也不一定信。 林御白是个大忙人,很少在白天发信息。江梅生看着聊天框。 林御白:好巧,我也在梅州。 江梅生:我过来参加笔会,你呢? 林御白:跟梅州这边的研究所有个交流活动。你在哪儿参加笔会? 江梅生发了地址,问他:你要过来看看吗? 如果林御白能来倒挺好,江梅生对他印象很好,而且今天的晚饭不就能解决了吗。 林御白回复他:恐怕不行,这边走不开。明天中午倒是有时间,要不一起吃个午饭? 那也挺好。 江梅生欣然雀跃,答应下来,对接下来的笔会都期待起来。 他来到酒店会场,会场内外已经站了不少人,江梅生报了名字,一个年轻女孩迎上来,笑道:“是江边瘦梅大大吗?我是你编辑小麦。” 虽然已经看过江梅生签约时的身份证照,但直面本人的颜值暴击,小麦的眼中仍难掩惊艳。她带着江梅生四处转转,帮他引荐来宾。绿点的总裁没来,来了一个行政总监张总,是个大肚子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这次活动的主办方除了绿点原创网,还有两家文化产业公司,其中一家的负责人,居然还是江梅生认识的人。 原总。 江梅生想起上次在酒吧骂原总的事,他倒不后悔骂了这个猥琐爹味中年男子,就是再见面有点尴尬。 原总也有些意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原来你就是江边瘦梅啊,幸会。” 江梅生笑了笑,打了招呼,往别处去了。 绿点有男频也有女频,男频作者由一剑山河代表发言,女频由一个女作者代表发言。江梅生在台下坐着,不时看看咚咚信息,有不少作者跟江梅生互加了咚咚号,还拉了个群,边看晚会,边在群里聊天,倒也热闹。 散了会,男作者们出去聚会吃烧烤,江梅生没什么兴趣,婉拒了一剑山河的邀约,正要回酒店房间,被原总拦住。 原总笑道:“还真没想到,你就是江边瘦梅。书写得不错,有点才气,但做人不能太傲,把别人得罪死了,也是断了你自己的路。” 江梅生好笑,这是什么爹味发言,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中年猥琐油腻男来教训人了。 他看着原总:“不知原总有何贵干?” 原总见江梅生笑模笑样,以为他服软了,靠近一步:“走,你不跟他们吃烧烤,那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吃好玩的地方。” “不了。”看来这个原总还贼心不死,江梅生后退一步,“我跟你没熟到这份上,原总就别来套近乎了。” 原总脸色一黑,咬牙低声道:“江梅生,你别敬酒不吃——” 话还没说完,江梅生摆摆手:“我什么酒都不吃,原总别这么自以为是。” 他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原总气得在他身后沉下脸来。 夜晚的沙滩宁静悠远,海浪轻柔地拍击着沙滩,傅宴无所事事地坐在沙滩酒店的景观亭下,亭子是木质结构,用棕色的棕榈叶铺顶,散发着稻草堆的味道。 谢瑜在海滩边的篝火旁跟新认识的朋友说笑聊天,傅宴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让侍者上了酒,靠在躺椅上小酌。 他喝的有点醉了,恍惚间想起,也曾经跟江梅生一起去过海边。 那次江梅生还特意带了画架和颜料,说是要画海面的日出。结果连续七天,有五天早晨他起不来,两天早晨倒是起来了,坐在沙滩上看日出时又靠着自己睡着了。 等太阳跃出海面的那一刻,傅宴把他摇醒,江梅生醒过来,满脸朦胧睡意,就只顾着一脸呆滞地看海面,画画什么的全然不记得了。 回程的时候傅宴吐槽他:“我这个不画画的人看了七天日出,某个要画画的人倒好,睡了七个早上。” 江梅生抱着胳膊给自己挽尊:“这里的日出不够美。下次我们去索罗拉雪山上看日出。夏天的时候山顶雪融,开出一片浅蓝粉紫的小花,被日出的暖光一烧,那才美呢。” 傅宴毫不留情地嘲笑:“我看你是打算集齐各大名胜风景区的睡眠体验。回去之后记得写睡眠测评。” 江梅生气得跳起来打他。 话虽说得气人,傅宴却已经偷偷着手安排行程,盼望着夏天的索罗拉雪山之旅了。可没想到,他们从海边度假回去没多久,谢瑜忽然回国了。 傅宴又喝了一口酒,捻起一颗本地特产的红果,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上弥漫,让他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恍惚间,“江梅生”走进了棕榈观景亭,在他身边坐下,笑着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也不出去玩。” 傅宴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江梅生”僵住,带着几分喜悦:“你喝醉了倒挺放得开。” 傅宴含笑,解开他沙滩短袖的纽扣,动作忽然顿住。那锁骨下面一片光洁,什么也没有。 “痣呢?”傅宴口齿不清地询问。 “什么?” 傅宴拿起红果,挤出红色汁水,在锁骨下点了一点,这才满意。 怀中的人却整个僵住了。 第二天一早,傅宴正在酒店吃早餐,助理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墅那边的管家找您。” “什么事?” 助理把电话递给他,管家的声音传来:“傅先生,谢先生昨晚吩咐,叫我们把泡泡送走。他说他对狗毛过敏。” 傅宴沉默了一会儿,疲倦地说:“照他说的办吧。” 第26章 第二天上午主办方举办了半日游活动,弄了辆大巴车,在梅州郊外转转,让作者们散散心。 江梅生昨天没吃饱,肚子有点饿,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林御白见面了。他问林御白中午约在哪儿,林御白给他发信息了:“我这里走不开,让我师弟去接你过来行吗?” 江梅生问:你师弟也跟我们起吃午饭吗? 林御白:不会,就我们两个。 江梅生:好,我现在坐大巴车去梅州瀑布,你让你师弟来吧。 二十分钟后,大巴车来到了梅州瀑布,主办方请来的摄影师正在拍宣传照,另外有几个女作者在瀑布边自拍,瀑布里有鱼,小麦不知从哪儿弄来只网兜,在水边捞鱼。 江梅生听他们闲谈,中午要去农家乐吃烧烤。 江梅生拍了拍小麦,跟她说:“中午我不跟你们去吃烧烤了,我有个朋友在梅州,想跟他聚聚。” 小麦爽快答应,“你等会儿,我跟张总报备声。” 原总正跟张总站在起抽烟,小麦把江梅生的事说了,张总还没开腔,原总先扯着嗓子叫嚷开了:“怎么回事啊?社恐啊这是?集体活动就他不参加,他是多大的咖位非得搞特殊啊?!” 他这么叫嚷,登时所有人都陆续抬头望向他。站的近些的已经听明白原委,走得远些的交头接耳朝他们张望。 茶小又则兴奋地望着原总。 撕起来!撕起来! 张总简直纳闷,不知他们绿点的作者,什么时候得罪原总了。考虑到跟原总的公司有紧密合作,他不好明着帮江梅生,只得给剑山河使了个眼色。 剑山河跟张总原总关系都不错,能说得上两句话,刚才的事他听了耳朵,有心卖江梅生个好,缓解之前笑痴狂事件带来的龃龉,他笑着说:“我看江边是真有事,有朋友等着他呢,原总惜才,舍不得江边,那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聚就是了。” 哪知剑山河话音刚落,原总横眉怒目训斥道:“就算是个笔会,也得有组织纪律性!农家乐那边人数都安排好了,活动流程也早就发给每个作者了!没有人可以搞特殊!有的作者仗着自己有了点名气,无视集体利益,不知道是性格奇怪不合群,还是故意摆谱!” 说到这儿,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江梅生接了,那边是个糙嗓子:“江先生,师兄叫我来接你,你在哪儿啊?” 这声音听起来感觉得又四十出头了似的,江梅生疑惑,这人真的是林御白的师弟吗?怎么这么大年纪? 声音听着离得挺近的,江梅生四处张望,看见有个人正沿着小路往瀑布走来,走到高处冲他招了招手:“在这儿呢。” 那人看见他,挂了电话,向他移动。 原总被江梅生无视得彻底,更是气怒:“看看!有的人是有了点名气,就不懂得尊重人,有人说话呢,还自顾自打电话!这种作者,以后书写得再好,我们公司也不会考虑买他的版权!” 剑山河简直纳闷,不知江边瘦梅怎么得罪原总了,原总这是下定决心要落他的面子啊,原总在文娱这块人脉挺多的,可别真影响江边瘦梅以后的路子了。 他看向江梅生,有心想劝他退步,哪知道江梅生失笑:“放心,你以后就是跪在地上求我,我的版权也不会卖给你!” 茶小又帮腔:“哟,大神就是大神,这大话说的,这牛逼吹的。” 原总还想说什么,林御白的师弟从高处块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土,有些纳闷:“你们在吵什么呢?” 这人倒没有四十岁那么大年纪,但看着也有三十五六了,是个高个子,副不修边幅的糙样,江梅生怔,心说林御白的师弟看起来怎么这么老呢? 江梅生还没说话,原总看见了林御白的师弟,先是怔,表情迅速从疾言厉色切换到喜出望外,惊呼出声:“洪先生,您怎么会来这儿?” 糙汉看了他眼,有些陌生:“我来找江先生的,他是我师兄的贵客,我过来接他的。” 原总懵了:“江、江先生?哪个江先生?”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江先生吧?!不可能!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姓江的? 江梅生叫他:“我是江梅生。您是林御白的师弟吗?” 糙汉眼睛亮,笑道:“是我。哎,我师兄没说错,最好看的那个就是你。” 他快步迎上前:“江先生,那我这就带你走?你们刚才吵什么呢?” 江梅生半信半疑:“那个,你怎么会是林御白的师弟?你看起来比他大挺多的。” 糙汉脸红,有点腼腆:“他是跳级怪嘛,没有可比性。我考研究生花了两年,考博士生又花了两年……” 江梅生从这人不修边幅的外表上看出了种醉心学术的扫地僧气质,终于相信了,不过目前情况有点复杂,还不能这么走了。 他指原总:“他不让我走,正教训我呢。” 洪先生看向原总,皱起眉头,神情不满,说话很直:“他卖身给你了?能不能走还要你同意?” 原总连忙道:“没有!没有!误会!都是误会!” 情势竟然如此急转直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刚才帮腔的茶小又,真是怒其不争,原总你怎么原总!你是不是被夺舍了!正面刚啊! 原总却是内心叫苦不迭,早知道江梅生认识这位洪先生,他说什么也不敢动啊。 看洪先生对他的态度殷勤礼貌,可想而知这江梅生定也大有来头! 江梅生见原总这幅姿态,就知道是林御白师弟的缘故,也不知林御白这个大龄师弟是什么来头。 他看着原总,笑着说:“我可以搞特殊了吗?” 原总顾忌着颜面,压低声音赔笑道:“可以,可以。” 江梅生又问:“我可以摆谱了吗?” 原总笑容苦涩:“当然,当然。” 洪先生变了脸:“你说江先生摆谱?” 原总连忙道:“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纯粹是点小误会……” 这里有这么多作者,原总就算要滑跪,也拉不下那个脸来当着这些人的面滑跪啊。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张总,张总咳嗽声,看向剑山河。 剑山河就很懵。这是什么现实版打脸剧情?这是自己能免费看的吗? 刚才他还在帮江边瘦梅劝原总呢,怎么现在情势陡然倒转,居然成了他帮原总劝江梅生? 还有这个刚来的糙汉是什么人?怎么能把原总吓成这样?看来江边瘦梅真的不简单啊,还好还好,自己没有和他交恶。 腹诽通,剑山河走上前:“江边啊,既然你朋友来接你,别让人等久了,赶紧去吧。咱们下次再聚聚,好不好?” 江梅生的素养自然是比原总高多了,剑山河都这么说了,他便索性罢了,反正刚才已经爽过了:“行吧,那我们走吧。” 张总终于放心,还热心地问要不要人带他们下瀑布。把江梅生两人送走后,他拍了拍剑山河,还好剑山河说了句话,不然今天这场面,原总哪能这么轻松下来。 剑山河纳闷,问:“那个洪先生,什么来头啊?” 张总不是梅州本地人,自然不清楚。刚才原总教训江梅生,他听着也挺恼火的。江梅生好歹是他们绿点的新晋之秀,这原总把人当自家的狗训呢。要不是看在绿点和原总那公司合作紧密的份上,他必不可能放任原总教训人。 所以看见原总吃瘪,他心里是有几分暗爽的。 “我也不知道啊。”张总抽了会儿烟,靠近脸色苍白头冷汗的原总,递了根烟,两人换了个地方说话。张总问道:“他是谁啊?什么来头啊?” 原总吐了个烟圈,已经渐渐缓过来了:“他姓洪,梅州这地界上有几个姓洪的,你想想。” 张总怔,迟疑道:“那个洪家?” 原总点头,他就是梅州人,公司也开在这儿,洪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他自然不敢得罪。可没想到江梅生个燕州人,居然会被洪家人奉为上宾。 张总难以置信:“看不出来啊。那身打扮,看起来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有权有势的人家……” “他们洪家出了他这个怪人,不想从zheng,心搞学术,偏偏他是老爷子最宝贝的大孙子。” “哦。”张总点头。 瀑布边的众人面面相觑,此时都在想个问题,这位洪先生对江梅生那么殷勤,口口声声说江梅生是他师兄的贵客。 江梅生到底什么来头啊? 众人早就议论开了,茶小又眼神呆滞,尽量把自己缩小。刚才他没忍住开腔了,希望大家都在围观神仙打架,没人注意他这只菜鸡。 却见剑天下等人走来,眼带不屑地扫了他眼,几个跟他玩的好的招呼都不打,走到另边抽烟去了。 茶小又的心思,大家都懂得,谁还敢跟这种人来往做朋友,从今往后,他们的圈子不会再接受这个人了。 几个女作者叽叽喳喳:“这是什么爽文剧情!我的天啊!居然看到现实版爽文!刚才姓原的那个赔笑的贱样,你们谁拍下来了?” “哈哈,早就看不惯他了,猥琐得批,排座位还非得把自己排在我们堆女作者之间,说话恨不得贴人脸上,真恶心!看他刚才教训江边的样子就犯恶心,股爹味!” “江边瘦梅真刚啊!就是人太文雅了,要是我,什么脏话都能骂出来!” 江梅生离开瀑布景区,坐上林御白师弟的车时,还觉得事情挺玄幻的。他本来以为今天免不了跟姓原的吵架,哪知道天上忽然掉下个金手指替他打脸出头! 江梅生向林御白师弟道谢:“刚才谢谢你啊。” 师弟笑:“不用谢我啦,我师兄本来就交代了,你是他的贵客。我当然不能让他的贵客受闲气啊。” 江梅生想起林御白,对他好感蹭蹭上涨:“洪先生,你比他大不少吧,叫他师兄师兄的,你不觉得不自在吗?” “你别叫我洪先生,怪生分的,我叫洪善思。”洪善思提到林御白的口吻带着几分敬意和诚恳,“他入门比我早,学术水平比我高,叫他声师兄我心服口服。” 洪善思笑着说:“江先生是做什么的?我师兄很敬重你,你定也有让人敬仰的独到之处吧!” 江梅生不禁尴尬笑:“跟你们不能比啦,我只是闲着没事写写小说而已。” “会写小说也是很了不起的天赋啊。没想到你是作家啊,之前听师兄说你叫江梅生,我还以为是那个新锐画家呢,看来是同名了。” 江梅生赧然:“我以前是画家,但现在已经没再画画了。” 洪善思咦了声,看他眼:“难道真的是你?你父亲是江宏涛先生吗?” 江梅生怔,点头。 “真的是你啊!”洪善思惊喜道:“我就说嘛,师兄敬重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我爷爷很喜欢你,夸你很有灵气呢。现在为什么不画画了啊?太可惜了。” 江梅生简单解释:“心理出了问题,没办法再画画了。” 洪善思哦了声,有点可惜,不好多问:“唉,你放心,定会好起来的。” 江梅生笑道:“你喜欢书画吗?” “不怎么喜欢。”洪善思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家里长辈们喜欢,我吧,顶多就是工作空闲的时候看看漫画追追番什么的。之前有在追琢玉成冰的《封妖图鉴》,可惜作者突然不更啦。” 江梅生头大,傅玉真也好,洪善思也罢,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他的漫画粉呢?搞得自己对断更的事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两人聊了会儿,不知不觉就到地方了。那是梅州市的医药研究所,洪善思把车停在后门,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林御白急匆匆地从后门出来,拉开车门,笑着捶了下洪善思的肩膀:“应付那些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洪善思比了个手势,两人换位,林御白坐上驾驶室。 江梅生问:“什么应付,御白,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啊?” 林御白笑道:“我在这边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梅州这边太热情,实在招架不住。我们快走,别被他们发现了。” 他发动车子,驶离了研究所,看了眼江梅生,说:“你的笔会结束了吗?” 江梅生点头:“两天夜。不过我这次来梅州,主要是来拜访我父亲的朋友,参加笔会只是顺便。” 两人在车上随意聊了会儿,虽然这只是跟林御白的第三次见面,但之前在咚咚上聊了挺久,林御白脾气好又没架子,相处起来很舒服。 林御白带他到了地方,是家私人小馆,中式布局,店家引了条溪水,穿过庭院回廊,这个季节荷花盛开,客人们可以坐在水边边吃边看水面景致。 林御白让江梅生点了几个菜,他补充了两个,用手机下了单。 林御白问:“那你笔会结束,下午跟我们起回燕州吗?” 江梅生说:“我下午还得去拜访我爸的那位朋友,可能没办法跟你起走了。” 林御白有些遗憾,不再多说什么。 江梅生饿坏了,好不容易对面坐了个能让他口气干三碗饭的大美人,前菜上,江梅生就忍不住动筷子。 林御白看了他会儿,忽然问:“梅生,你是不是患有埃布尔森综合症?” 第27章 江梅生一怔,问:“你知道这种病?” 林御白点头:“观察了一下,你跟这种病症状有点像。是真的吗?” “我第一次病发的时候是三岁多一点,已经二十多年了。”江梅生笑了笑:“一般人只是以为我没食欲,厌食症,只有你猜到了是这种病。对了,你既然是做医药研发的,什么时候能研发出针对我这种病的药呢?” 林御白有点为难:“我们做医药研发,一般是以基础病、慢性疾病、常见多发癌症等病患基数大的疾病为目标。像埃布尔森综合症太罕见,所以也很少有研发小组会针对这种病进行研究。” 江梅生其实早就知道了,医药公司要赚钱,当然不会把有限的宝贵科研力量花费在全球患病人数不足一百的疾病上。林御白所在的国家事业单位,盈利或许不是主要目标,但也是以为大部分人带来健康为目标。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林御白会认真解释。 江梅生失笑。 林御白问:“你的病情抚慰方,是相貌在平均线以上的同性吗?” 没想到林御白的观察力这么敏锐。 “是啊,小时候我有个邻居,长得挺可爱,经常陪我一起吃饭,所以我很幸运地没有营养不良。” “是叫屈致吧?” 江梅生扬起眉:“你知道他啊?” “你忘了,我们初高中是同校。你跟他几乎是形影不离。” 江梅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你说你跟我同校,其实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林御白笑笑:“那个时候我个子挺矮的,你注意不到我也是正常。” 话是这么说,但江梅生莫名觉得林御白的口吻带着几分怨念,江梅生只能尬聊以缓解尴尬:“你现在长得真高,比我都高了。哈哈。” 林御白含笑说起以前的事,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高中的时候,我跟喜欢的人表白,结果他说:‘咦,是谁在说话?’,那之后我就拼命喝牛奶,做运动,大概就是这么长高的吧。” 这事听起来又惨又好笑,江梅生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笑。林御白的语气倒是稀松平常,笑着说:“我因此发现了自己乳糖不耐,读研究生时跟导师一起研发了一款药,可以促进肠道生成乳糖酶,而且不会损伤肝肾功能。” 江梅生感兴趣,问他是什么药,林御白说了个名字。 江梅生有点印象,因为江羽生有一阵子服用过这种药,不但可以调节肠道内的乳糖酶,还能降低克罗恩病和结肠癌的并发率,这药还卖得特别便宜。 江梅生不由得佩服,学神就是牛逼啊。他不由得多问了一句:“你当初为什么会想着要做医药研究啊?” “我妈妈患有子宫内膜异位症,这个病很麻烦,会引起痛经和巧囊,目前全球的疗法都差不多,注射亮丙瑞林三至六个月后口服地诺孕素。但是子宫内膜为什么会异位,医学上一直没弄明白。就像二甲双胍为什么能降低血糖,医学上也仍没有定论。”林御白看着江梅生:“最初我希望能帮我妈缓解病情带来的痛苦,踏入这条道路之后,我希望可以帮到更多人。” 江梅生一怔,在小说三中有一个情节,林郁白进入研究所工作,与霍司杨再度重逢后,他的养母死于腹腔镜切除术的手术并发症,林郁白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了最后一个能把他从和霍司杨的恋情泥潭中拉出来的人。 但林郁白的养母动腹腔镜手术是不是为了切除巧克力囊肿,书里并没有写。算算小说里的时间,动手术应该就在这一阵子,江梅生决定耐心等待看看,如果林御白就是小说三里那个被渣攻毁灭了工作、事业和人格的小可怜,无论如何他也要拉林御白一把。 江梅生拍了拍林御白:“虽然没办法帮到我,但可以帮到很多其他人,你很了不起。” 林御白脸又红了,他真的很爱脸红! 林郁白红着脸,眼神真诚直率地注视江梅生,不躲不闪:“可是我希望我也能帮到你。如果你需要病情抚慰方的话,就来找我吧。” 饱足过后,江梅生愉快地和林御白分开,回到酒店去拿了行礼,开车前去探望父亲的朋友。 父亲的朋友叫黄竹生,也是个画家。 父亲过世后,江梅生在长辈叔伯们的帮助下处理了他的后事。哪知道过了不到一个月,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找到江家,声称她是江梅生父亲江宏涛的情妇,肚子里怀了江洪涛的小孩,要江梅生给一笔抚养费。 江家正是多事之秋,母亲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那女孩言之凿凿,甚至拿出b超单还有银行的转账记录——江宏涛每个月都会给这女孩打一笔钱,还有他们几次会面的合照。 江梅生当时懵了,他跟江羽生都是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一时间六神无主。黄竹生劝他不要自乱阵脚,他跟江宏涛好友多年,绝对相信他的人品。他帮忙稳住了那个女孩,多番调查,才知道女孩原来是江宏涛私下资助的贫困学生,怕江宏涛一死,没人继续资助她,刚好肚子里怀了男朋友的孩子,才演上这一出闹剧。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父亲过世没多久,傅宴找了来,自称是江宏涛的画迷,来拜祭江宏涛。了解到这件事之后,傅宴私下里调查,最后真相大白,是江宏涛生前交的两个人品卑劣的朋友撺掇那女生来要钱,想一起分一杯羹。 黄竹生在圈里揭发了这两人的恶行。那两人自此彻底在江梅生面前消失,不过应该不是丑事败露后羞于见人,而是傅宴做了什么。 后来江梅生想,傅宴其实对书画并没有多大兴趣,他找到自己,有可能注意到自己跟谢瑜长得像,所以刻意接近,博得好感,拿自己当谢瑜的替身。可叹那时候的自己涉世未深,没看出他的居心,因为父亲的事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着了他的道。 黄竹生是梅州本地人,江梅生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家里等着了,还特意泡好了茶,拿出新鲜的杨梅莲子作招待。 江梅生送上礼品,两人在院子里坐着聊天,黄竹生自然是问江梅生近来可好,妹妹好不好,事业如何了,江梅生现在还有没有在画画等等,江梅生提及前阵子向燕美的赵教授买画的事,问黄竹生:“黄叔叔,上次我去燕美,是去找燕美的赵教授买我父亲的一幅画,他原本不想卖给我的,后来松口了,是您帮的忙吗?” 黄竹生有些莫名:“没有啊,这我可不敢居功。我跟赵教授虽然认识,但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江梅生疑惑,不是黄竹生的话,还会有谁呢?他想把父亲的画买回来的事,也就跟黄竹生这一个父辈说过,刚好那天黄竹生去燕美看了画展,不是他又会是谁。 “你怎么会认为是我的?赵老怎么说的?” “他说:‘是江先生的一位朋友得知您要买画,帮忙说和。’” 黄竹生沉吟:“我觉得这个江先生,不一定是说你父亲,也有可能是指你。你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朋友跟赵老有交情,帮了这个忙?” 江梅生疑惑,他成天家里蹲,以前的一些朋友旧识,基本没怎么来往了。有能力劝得动赵教授的,可能就一个傅宴,但他跟傅宴早掰了。 还会有谁? 黄竹生笑:“究竟是哪个活雷锋,做了好事还不留名的。你把事情经过告诉我,我给你分析分析。” 江梅生于是把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你看到我去看了画展,才觉得是我帮忙说和了。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朋友也去了画展,刚好见到你,得知了这件事,所以帮了忙?”黄竹生想了想:“你要是真想知道是谁,我问问我同学,看看展出那天有哪些访客。” 黄竹生动作很快,立刻打了个电话去,他同学说要调取当日访客记录,需要一点时间。黄竹生想留江梅生吃晚饭,江梅生还赶着燕州,谢绝了他。 快到燕州时,黄竹生把一份名单发了来。 江梅生翻看浏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御白。 林御白这个大忙人怎么会出现在燕美的画展? 之前聊天,他从来没透露过对书画作品的兴趣啊。 江梅生决定下次见了面好好问问他。 江梅生开着车来到小区外,小区门口站着一个人,是傅玉真。 两人四目相对,江梅生看出来了,傅玉真是来找自己的。 他停下车,摇下车窗,傅玉真坐上副驾驶,看着江梅生:“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傅玉真的表情有些怪,看得江梅生心里毛毛的。 他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熄了火,打开车内灯,看着傅玉真。 “我听屈致说,你患有一种罕见的厌食症,只有对着长得好看的同性,才吃得下饭,是真的吗?” 第28章 就在昨天,屈致找到了傅玉真,把江梅生的病说了。傅玉真乍然听屈致说这些的时候,压根就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病,但屈致在网上搜索出来,给他看过,这病叫埃布尔森综合症,是一种发病率仅有一亿分之一的罕见病。 看到医学论文上言之凿凿,傅玉真才不得不相信。 他想起了自己刚和江梅生初见,是在一年多前。江梅生跟他搭讪,还说想跟自己做个朋友,以后有机会一起出来吃饭。 而自己和江梅生认识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吃饭。 江梅生没想到屈致居然会找到傅玉真说这个,不过他虽然没有心,但从来不骗人,傅玉真问了,他就照实说了,三岁多发病,病情抚慰方等等都告诉了傅玉真。 傅玉真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接着看向江梅生:“所以你之所以接近我,都是为了和我吃饭?” 江梅生点头:“你要是生气,觉得我接近你另有目的,那你可以骂我……” 话音未落,傅玉真忽然拉住了江梅生的手。 他挑起眉:“那你和我在一起吧。做我的男朋友,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以后每顿饭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吃。” 被傅玉真强势告白,江梅生委实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个转变,他惊愕不已,傅玉真却笑着靠近:“我觉得你应该不讨厌我,我长得也不错,是不是?我们试试吧。” 屈致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不就是想要挑拨离间么,傅玉真才不要上他的当。虽然原来自己只是个工具人,挺叫人恼火的,但傅玉真早就清楚,他已经落进江梅生的网中,没办法抽身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其他潜在对手,从江梅生的渔网中挤出去。 就算是做鱼,他要做唯一的那条鱼。 江梅生的病情,或许反而是自己的机会! “和我试试吧,梅生,我……” 江梅生看着傅玉真,打断他的话,语气诚恳:“不要喜欢我,你会受伤的。”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点中二,但江梅生对他的劝告发自内心,他今年二十七岁,经历了屈致和傅宴这两段失败的感情,情绪早就被掏空了。并不是他不想爱,而是没能力再爱。 傅玉真这小孩虽然之前傲慢得让人想打他,但毕竟作为病情抚慰方帮了他不少,何必非得让对方在自己手里栽跟头呢。 傅玉真自然是听不进劝的,含笑道:“你是江卡门吗?我倒想看看你会怎么让我受伤。” 江梅生无奈:“可是你下个学期就要去国外了吧,我不打算异国恋。” “我不去。”傅玉真握住他的手:“我已经跟我爸说了,我不想去国外读书。” 江梅生抽出手:“但我并不打算谈恋爱,我只是想找个饭搭子而已。和我谈别的都是多余。” 他说完,下了车,站在车外看傅玉真。 傅玉真着急了,打开副驾驶的门跳下来,追着江梅生。江梅生来到电梯内,看着傅玉真:“你回去吧,我不送了。” 他果断关上电梯,傅玉真默默看着电梯数字往上升,如果他能早些知道江梅生只是在拿自己当饭搭子,或许还能抽身,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对江梅生,他势在必得。 江梅生刚从电梯出来,就看见等在门外的屈致。不禁有些无语,今天这是怎么了,楼下是傅玉真,楼上是屈致,一个两个的都堵着他呢。 屈致的状态看起来比上次在川菜馆见到的好多了,他烫了个长卷发,戴着和江梅生一对的那枚绿玉耳钉,不知从哪儿弄了幅眼镜戴着,眼镜链挂到锁骨,看起来斯文又清俊。 屈致还围着围裙,手里捧着个舒芙蕾,顶上缀着一枚可爱的小樱桃。 江梅生疑惑,迟疑地靠近。屈致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几分僵硬的讨好,即便对贺晴光,他也没这么放下身段地倒贴过。 “我搬到你家隔壁了,今天刚好有空,做了份甜品,一起吃吧?” 嘶……江梅生倒抽一口冷气。 搬到自己家隔壁? 他住的房子,是一梯两户的那种,对面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屈致这是把房子买下来了? 见江梅生迟疑着不说话,屈致有些僵,偏偏还死要面子,摆出一副“之前的事我不计较了和好吧”的大人有大量做派:“上次在川菜馆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既然你不愿意住在我那里,那我搬过来好了。” 江梅生无语,又觉得好笑,开了门,领屈致进门。 屈致走到餐厅,把舒芙蕾放在餐桌上。两人洗了手,对坐在餐桌两侧。屈致已经分好了甜品,将其中一份推到江梅生面前。 “尝尝好不好吃。以前在弗洛兰,你夸我烤的小饼干很香,还夸我有做甜品的天赋,记得吗?”大概是得以登堂入室,屈致放松下来,兴致勃勃地拉江梅生回忆过去。 被江梅生雪夜带回公寓,与江梅生同住一间卧室,当时觉得局促又忙乱,现在回忆起来,竟是不可多得的幸福日子。 两人不上课的时候,喜欢一起骑车到处逛。下雪天,江梅生在阳台上画画冻着了,病得虚弱无力,难得地跟屈致撒娇,想吃他做的甜品。 屈致无奈,裹上外套跑到外头去买了烘焙材料,在厨房里花了几个小时折腾烤箱,把蜂蜜饼干烤好时,江梅生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着了。 屈致无奈,看他睡得酣畅,不舍得叫醒,便坐在一边画图纸。睡到晚上□□点钟,江梅生饿醒了,烧终于退了,人也有了些食欲。 “有什么吃的吗?”他顶着一头乱发,裹在被子里,蚕宝宝似的向屈致靠近,蹭着他撒娇。 屈致泡了杯牛奶,把下午烤好的小饼干端给他。 饼干的口感自然没有刚出炉时那么好,江梅生却一口一个,边吃边夸赞他:“屈致,你以后如果不当设计师,还可以去做甜品。” 屈致从画纸上抬起头,看到的便是江梅生那一脸幸福洋溢的模样。 江梅生听他提起弗洛兰,不禁失笑,“那时候我喜欢你,自然觉得你什么都好,冷掉的饼干也香甜。” 屈致脸色微微一变。 江梅生尝了一口舒芙蕾,放下叉子:“有点甜了。你放了多少糖?” 屈致的手指微微一颤。 江梅生的言外之意很清楚了,打感情牌没有用,因为他已经对自己没有感情了。 就像这份舒芙蕾,没有了恋爱的滤镜,不过普普通通,凭什么和专业的甜品厨师相比? “梅生,我不相信我们一起那么多年的感情,会说没就没。你心里还有我,我会等的。”屈致站起来,把江梅生只尝了一口的舒芙蕾端走。 江梅生目送着他走向玄关,语气淡漠:“不要做无用功了,屈致,有些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的。” 屈致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出了江家大门。 他感到了一种难言的挫败和酸涩。 上次在川菜馆时,江梅生说的话在耳边闪现:“屈致,我不想谈感情,只想好好吃顿饭。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你如果要的太多,那就找错人了。” 这话太冰冷,屈致不能相信。 他等了三年,不是为了听到这些的。 梅生只是对曾经的自己太失望,自己会让他看到改变的。 屈致打起精神,把厨房里的烘焙垃圾收拾好,丢下楼。傅玉真还站在楼下,正仰头看星空,忽然见到屈致出现,两人的目光都是一闪。 屈致皱眉,神色不善:“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都知道梅生只是拿你当工具人了,还要上赶着来倒贴?” 傅玉真笑笑,眼睛却是冷冰冰的:“追老婆的事,怎么能叫倒贴?倒是你,屈设计师,你正事不做,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看清楚屈致穿着的围裙,登时满脸不悦。这幅居家的打扮,不可能是刚才在梅生家里做饭了吧? 他哼了一声:“就算你变成五星级大厨,梅生不喜欢你,也仍旧是不喜欢。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倒贴的?上次在川菜馆,梅生不是已经把话都跟你说清楚了吗?” 屈致冷眼看着他,感觉到了棘手。他把江梅生的病情告诉傅玉真,不过是想让这人清醒清醒,别再做梦以为江梅生对他有意。没想到这小子脸皮竟厚成这样! 屈致冷笑:“那是梅生和我之间的事,和你无关呢。我认识他,可比你认识他要久得多,我们之间有很多很多的过往,你不知道吧。” 傅玉真却慢悠悠地说:“你是说,那些你伤害他,抛弃他的过往吗?” 屈致几乎呕血。 傅玉真险胜,懒得再跟屈致斗嘴,双手插着口袋,步行着离开了。他刚才已经看了几处待出租的空房,准备暑假就搬到这里来,跟梅生做邻居了。 第二天一早,江梅生正犹豫要不要去找林御白吃饭,一刷朋友圈,居然看见林御白发了张早起自拍。他明显不擅长自拍,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对着镜子,不太自在,脸都红了。 江梅生噗嗤一笑,不禁想学神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发什么自拍,发就发吧还要脸红,真是让人食指大动。 他吃了一顿早饭,给林御白发消息:“中午能去找你吃饭吗?” 林御白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看组员们的实验报告。组员们一字排开,坐在他对面。这是二组每周一次的至暗时刻,没有人能在大魔王的毒舌下承受三分钟,没有! 林御白已经把凌源芳、向童心等人的实验报告看完,毫不客气地给出了一番评价,众人虽然恨得牙痒痒,但是不得不说,大魔王指出的,的确是他们实验中存在的不足之处。 可恶!什么时候才能打败大魔王?!难道大魔王没有任何破绽?! 林御白正在翻看叶问新的报告,瞥见江梅生的咚咚信息,他嘴角微微一翘,看起来心情极好的样子。凌源芳和向童心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这个新人可以啊,居然能让大魔王微笑以对? 终于,林御白开口了,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实验数据中一处不明确的地方,还附加了几句精神攻击:“叶问新啊,我记得你之前切基因链时多敲了一个2g7基因,我当时对你说:‘没关系,这种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就行了。’记得吗?” 那次,身为新人的叶问新很是感动,对其他人说:“林组长真温柔。” 组里的老鸟们无情地戳破了他:“你真以为他是在安慰你啊?” “难道不是?” “大魔王的意思是,这种错误再犯第二次你就滚蛋!” 如今的叶问新正在向老鸟的道路迈进,对林御白的苛刻已经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抬起头,小声说:“记得,不过我这次犯的错误,跟上次的不一样。我并没有把同一个错误犯两次。” 林御白微笑:“所以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新手会犯的错误全犯上一遍?” 叶问新:qaq 实验报告批改会终于散了,林御白立刻拿起手机,给江梅生回了一个:欢迎你来,快到了提前跟我说[爱心] 林御白按下发送键,精密得仿佛是超级计算机的大脑里终于没有再思考专业相关,而是想着,上次哥哥来,好像比较喜欢吃那道酿豆芽,要不今天跟食堂说一声,做一道酿豆芽,再来个梁溪脆鳝? 第29章 林御白记得读书时江梅生就喜欢吃杨梅,于是打电话给医科研附近的一家水果店,让他们送一批东魁杨梅到医科研的食堂。 接着他给食堂的大师傅打电话,定好今天中午的饭菜,把钱转给大师傅。对方自然是不肯收,林御白径自把账转了过去,对方愿意卖他面子,做那些精细费工夫的菜品,他不能让人出工出力又出钱的。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林御白放下手机,让对方进来。 燕鸿走进来,冲林御白笑了笑:“组长。” 林御白点头,问:“有什么事吗?” 燕鸿在林御白身边的一个位子坐下,小声说:“组长,是这样的,我有一点跟叶博士有关的事想跟你反映。” 林御白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头,平静点头:“你说。” “您读研究生的时候,不是发过一篇关于结肠癌靶向药双盲实验的论文吗?当时网上一堆人跳出来说质疑反对您学术造假,您有印象吗?” 林御白看着他:“你继续说。” “其中一个网络账号叫一叶落的人跳得最高,当然,后来您放出实验的具体数据后,那些人就偃旗息鼓了。最近我发现,这个一叶落就是叶问新博士!”燕鸿定定地看着林御白,细致入微地观察他的表情。他最近已经看出来了,林御白虽然对大家都一视同仁地苛刻,其实很看好这个叶问新。 他本指望着副组长汪泉茗退居二线后,自己能混上个副组长当当,眼看叶问新渐渐得到林御白的青眼,他怎能不着急。 哪知道林御白笑了一下,说:“行了,我知道,你去工作吧。” 燕鸿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就这?多给点反应行不行?! 但林御白已经发了话,他不敢再多说了,老实地出了办公室。 江梅生十一点半抵达医科研,他已经给林御白发了信息,林御白亲自来接了他,带他去食堂。 这个点工作人员们都陆陆续续下班,前往食堂吃午饭了。不少人跟林御白打招呼,而后好奇地看江梅生。林御白看出江梅生疲于应对,扫了众人一眼,将那些好奇打量的视线一一杀回,让江梅生找位子坐,他到窗口打饭菜。 江梅生找地方坐,这时,坐他隔壁桌的一个方脸男人跟江梅生打招呼:“你好,江先生,还记得我吗?” 江梅生看着他,有点印象,上次林御白给他做理疗时,这个男人跟向童心一起跑来围观过。 江梅生点头:“你是御白的组员?我记得你好像叫叶……” “叶问新!”叶博士热情地挪到江梅生那桌,嘿嘿笑道:“除了他导师姜老过来,他会亲自出去接,我们还从来没看组长对第二个人这么热情的。” 江梅生问:“难道御白很高冷?不近人情?” “那倒没有,你不要误会哦,我们组长人很好的。高冷是有点,因为他太聪明了嘛,俯视我们这些普通人,可能会有一种看低纬度生物的感觉。” 江梅生不禁笑出声,如果名牌大学的博士都是普通人,那自己成啥了。他开玩笑问叶问新:“你是他的组员才帮他说好话的吧?” “不是的。”叶博士一脸正气:“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江梅生认真点头:“好,你说,我一定保密。” 叶博士压低声音:“其实之前我跟林组长有点过节。那个时候我刚读博士,看到林组长发表在网上的一份关于结肠癌靶向药双盲实验的论文,我当时在网络上跳得很高,质疑他学术造假,后来被他放出来的数据打脸了。” 江梅生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就这个啊?” “还有还有,那个时候我被导师虐得死去活来,每天担心延毕担心得想上吊,结果有一次我发现他居然跟我导师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就怕他从中作梗,那一瞬间我觉得天都塌了,可能这辈子都毕不了业了。你知道的,我家里好不容易供我念到博士,这要是毕不了业,我博士几年都白读,太对不起父母了,是吧?” 江梅生说:“他肯定没有背地里为难过你,不然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儿了。” 叶问新用力点头:“我每天提心吊胆,头发都掉了好多,结果有一次,我听见导师和他聊天,忽然提到了我,他说我学术水平很高,做事也很细致,是个踏实勤恳的人。” 江梅生哦了一声,并不奇怪。 “然后,导师提到我曾经在网上喷他的事,问他看法,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勤于学习,谨慎思考,实事求是,追求真理,这才是做科研的精神。他质疑我,说明他在思考,这不是很好吗。’我当时超感动的,博士毕业就立刻向医科研投简历了!” 江梅生不禁佩服,林御白真的是君子风范。 “所以说,组长人真的很好吧?”叶问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 江梅生拍了拍他的肩,做深沉思索状:“你的这个故事告诉我,千万别把自己的网络账号弄得人尽皆知。” 叶博士不好意思地一笑。 这时林御白打了饭菜,走到江梅生这桌。叶博士连忙端着盘子坐回自己的原位。 林御白笑道:“干嘛走,一起吃啊?” 叶博士连忙摇头,虽然他崇敬林组长多年,但总觉得对方此时的笑容里带着两分“敢做电灯泡你就死定了”的意味。 叶问新看见凌源芳和向童心走进来,端着盘子坐到他们那桌去了。 江梅生看一眼今天的菜色,眼睛一亮:“你们食堂伙食真好啊。哇,饭后居然还有杨梅汁!” 林御白微笑:“喜欢的话,那就常来啊。” 江梅生用力点头,只要林御白不嫌弃,他一定天天都来! 江梅生拿起筷子,忽然想起赵教授的事,问林御白:“御白,你认识燕美的赵教授吗?” “有过一面之缘。” 江梅生开门见山:“我之前从他手里买过一幅我父亲的作品,他本来不想卖的,后来改主意,决定卖给我了。是不是你暗中帮忙了?” 林御白坦率承认:“是我。” 江梅生呼出一口气,果然是林御白啊。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那个时候自己跟林御白其实还只见过一次面吧,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江梅生问出来了。 林御白脸微微红了,看着江梅生一会儿,才说:“虽然那个时候对你来说,和我只是一面之缘,但其实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啊。” 见江梅生困惑,林御白说:“我们是校友,不记得了吗?” 仅仅因为是校友所以才帮自己吗? 林御白又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付钱的还是你自己。” “也是。赵教授没跟你提什么别的要求吗?” “他妻子在燕师大教书,想请我去燕师大做个讲座。” 那就好,讲座的话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江梅生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帮了大忙。” 林御白眉目含笑。 两人正边吃边聊天,一个中年男人笑嘻嘻地走来,拍林御白的肩:“哟,林组长,这位是谁啊?” 林御白笑道:“是我校友。梅生,这位是一组的组长许清。” 江梅生跟许清打了个招呼,许清颇为八卦,在他们桌坐了一会儿,问知江梅生跟林御白是初高中的校友,不由得打趣道:“上次我们这儿来了几个御白的研究生校友,他都没这么热情,看来你在御白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呢。” 林御白一脸头疼,看着许清,说:“别逗他了。” 许清哈哈一笑,拍了拍林御白的肩:“我可没逗他,我是来谢谢他的!要不是他来,我们还蹭不上这么好的伙食!” 林御白无奈,放下筷子。许清哈哈笑着摆摆手跑了。 江梅生问:“他那话什么意思啊?” 林御白笑着说:“希望你以后能多来的意思。” 江梅生欣然道:“那好,我明天也来!” 林御白动作一顿,略带迟疑:“明天……” “怎么了?明天不方便吗?” “明天我又要出差,可能要一个星期左右。” “这样啊……”江梅生忽然想到,小说三里林郁白的母亲做手术,作者没有明确提及日期,但那是一个暑期,会不会就是这阵子? 虽然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但江梅生还是决定留个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之前就听林御白说过,林御白的养母和外婆一起住在燕州乡下,一个叫易水县的地方,他明天去看一下好了。 江梅生吃饱喝足,对医科研食堂的菜色大加赞赏。林御白笑着说:“要不要做做理疗?最近肩颈还好吗?” “好啊,刚好我最近睡凉席,脖子肩膀这块有点不舒服。”做理疗有多舒服,江梅生是感受过的,林御白这么热情,他当然是却之不恭。 两人上了理疗室,林御白开了灯,准备好机器,让江梅生躺在床上,脱了t恤,光着上半身躺在理疗床上。 林御白把t恤对折,搭在江梅生的后腰处,在他身旁坐下,把凝胶涂抹在江梅生的肩膀和颈脖处。 此时那凝白的肤色翻出温润的光泽来。薄薄的一层肌肉贴服在脊柱两侧,显出紧致的线条,延伸向腰部,后背洁白细腻,连一颗小痣都没有,光洁得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林御白动作一顿,拿了机器探头,小心地在江梅生肩膀处按摩打圈。那白腻的肌肤上,很快泛起了粉红。 江梅生吃不住痛,哼哼唧唧,林御白安抚他:“忍着点。” “忍不住了怎么办?”江梅生扭过头看林御白,忽然发现林御白满脸通红,不禁疑惑:“你怎么又脸红了?” 林御白忍无可忍,在江梅生后颈捏了一下,看着恶狠狠的,却又带着几分暗潮汹涌的克制。 “你躺好吧!不要乱动了。” 第30章 江梅生噗嗤一笑,感觉后颈痒痒痛痛的,“你还真是,这么爱脸红还不许我说啊。” “天生的,改不了。” 好不容易把肩颈理疗做完,江梅生松了口气,正要爬起来,林御白说:“再躺会儿。” 他把仪器探头清洁干净收好,洗净了手,把洗脸巾打湿,把江梅生肩颈部擦干净,才让他坐起来穿衣服。 江梅生套上t恤,见林御白仍是脸红,觉得他爱脸红但死要面子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可爱,嘴巴上是不敢说了,怕林御白又捏他的后颈皮。 理疗做完,江梅生动了动肩膀和脖子,感觉轻松了很多,真的太舒服了,他都要爱上医科研的理疗室了。 和林御白的相处也很是轻松愉快,江梅生决定,只要林御白不嫌弃,他以后一定会多来! 与此同时,傅玉真正在博贤文化集团,跟在hr身后,办理入职手续。从今天起,他要在博贤文化集团开始为期两个月的暑期工生活。 父亲是这样说的:“既然不想出国,那暑假就去打工吧。” 于是傅玉真来到了博贤集团。 hr带他来到运营部,交给运营部主管。主管姓陈,三十出头,一张乐呵呵的笑脸,带着傅玉真和部里的人打过招呼,又开了个简短的迎新会。 实际上,陈主管的内心,压根不像他表面上那般乐观。 傅玉真偶尔会来博贤,但知道他是太子爷的不多,上次的出版公司总编辑是一个,已经被傅总勒令封口,所以运营部里,知道他身份的只有陈主管。 就在一天前,傅总把他叫到了办公室,简短表达了两个意思,一、傅总要把儿子放到运营部来锻炼;二、请陈主管好好磨练傅总儿子,务必让他明白社会的险恶。 傅总的算盘拨得响,在傅玉真惨遭社会毒打一顿,了解到社畜的艰辛后,他这个老爸再施施然登场,语重心长地告诉他,社会不是象牙塔,没有过硬的学历和本事,走到哪里都是要吃亏的,他现在还太嫩,去国外历练两年再说吧。 傅总计划得好,可陈主管迷茫了,他究竟要怎么掌握这个“磨炼”的度呢? 傅玉真压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艰难考验,他已经在江梅生的小区租好了房,离博贤虽然远了点,但离江梅生近啊。 下了班,他第一时间赶回小区,敲响了江梅生的家门。 江梅生从医科研回来,就在家里码字写新文,见到傅玉真再度出现,江梅生很是诧异。 傅玉真微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亮出带来的礼品:“不让我进去坐坐吗?你今晚找到了吃饭的对象?” 江梅生无奈:“你怎么这么闲?放暑假了吗?” “是啊,不过我找了份暑期工,今天第一天上班呢。” 江梅生让他进来,给他拿了拖鞋:“下了班跑我这儿来做什么?你不回家吗?” “我在这里租了房子,就在十栋一单元,这样我以后每天都能来陪你吃个早餐和晚餐了。” 嘶……傅玉真这是紧密盯梢啊。 “梅生,我陪你一起吃饭,你不要去找屈致那个渣男了。”傅玉真跟在江梅生身后,把带来的礼品放在客厅的角落里。 “我没去找屈致。”江梅生无奈看他,让他坐,给人倒了杯水:“我上次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恐怕没有办法……” 傅玉真打断他,微笑道:“我知道啊。没关系,你要是为我好,就别赶我走,让我看看你吧。” 家政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擦了擦手,和江梅生打声招呼离开。 傅玉真第一次来江梅生的家里,规规矩矩地在客厅坐着,笑道:“没想到真的能到梅生的家里来,好开心啊。” 江梅生抱着胳膊看他:“要不我现在把你赶出去?” 傅玉真连忙做讨饶状:“我错了我错了!我都被你传染了厌食症,你可不能赶我走。” “埃布尔森综合症不会传染。” “是吗?那为什么我见不到你就食欲不振,茶不思饭不想?我看我也得了综合症,病情抚慰方就是你。” “油嘴滑舌的臭小子。” 这时江羽生回来了,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傅玉真,她怔了一下:“傅玉真同学?你怎么会在我家?” 傅玉真也咦了一声:“……江老师?” 两个人都是学校里的名人,相互知道对方不奇怪,但没想到江羽生居然是江梅生的妹妹,傅玉真一时间愣怔,脑子里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有一次江梅生出现在二教门口,他以为对方是来盯梢自己的,还十分恶劣地责备对方像个变态……难道,那天江梅生其实是去找江老师的?! 傅玉真尴尬到脚趾蜷缩。 还有,老四说有一次江梅生晚上来找自己,不会那次也不是为自己来的,是找江老师的吧? 要命! 傅玉真已经耳朵通红到要冒烟,小声埋怨江梅生:“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你妹妹就是学校的江老师?” 江羽生也同样啧啧称奇,傅玉真可是燕师大的校草,怎么也拜倒在江梅生的西装裤下了? 不得了啊,想起搬到对门的屈致,医科研的那位林博士,还有眼前的男大学生,江羽生忽然觉得自己弱爆了。 智商高算什么,哥哥才是最牛的!又要写文又要泡男人,还能一连泡三个!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江梅生看江羽生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更无奈了,招呼傅玉真:“……先吃饭吧。” 三个人在桌边坐下,傅玉真看了一眼餐厅的墙面,上面挂着兄妹俩母亲的单人艺术照,全家的各种合影。傅玉真惊讶了:“那位是方怡老师?我妈很喜欢她的!” “是我妈妈!”江羽生骄傲:“我爸是江宏涛,你听说过没有?” “当然知道,我家里是做文化产业相关的嘛。”傅玉真早在得知江梅生是傅宴的前夫时就找人查过,知道江宏涛是他父亲,江梅生曾经也是才华横溢的新锐画家,但并没有留心过江梅生的母亲。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江梅生什么都没有跟自己说过,妹妹,爸爸,妈妈。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大概是学校的老师在,傅玉真不好意思再油嘴滑舌,老老实实吃了饭便告辞了,临走前问江梅生:“明天需要我来吗?” “明天我要外出。” “好吧,需要的话,尽管找我哦。” 傅玉真依依不舍地离开,江梅生叹气,关上门。江羽生在他身后叫道:“江梅生!真有你的!” 江梅生把碗筷收拾好,放进洗碗机,江羽生追在他身后叨叨:“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女孩子喜欢那个傅玉真同学啊!这都能被你搞定,哥你太牛了!这世上没有你搞不定的人!” “关键是我居然压根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他泡到手的,你不是成天在家里码字吗?哪里来的时间泡小帅哥的?!” “太厉害了,我太佩服你了!我们学校也有个女生是写网络小说的,她说为了写小说,压根没时间谈恋爱!你居然还有时间跑我们学校泡帅哥!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啊!” 江梅生无奈:“什么泡不泡的,你一个大学教师,说话尊重点吧。” 江羽生嘿嘿笑,打量江梅生:“我看你身上一定有一个万人迷光环。” “要不也给你套一个吧。” 江羽生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江梅生其实也很疑惑,傅玉真那个傲娇男大学生怎么忽然转性子了?自己已经拒绝得很直接了,他居然还能没事人似的贴上来。他哪里知道,傅玉真早就经过了一番心理挣扎,挣扎不脱,只能认命地躺平妥协。 傅玉真到了新家后,还特意拍了视频发给江梅生,让他看看新家的装修和布置,告诉他自己添了哪些家具,餐厅很敞亮,江梅生随时都可以来家里吃饭等等。 江梅生看了一会儿,把傅玉真的咚咚号昵称改了一下,加上一个后缀【2号】。 饭搭子二号。 一号自然是首选林御白。如果林御白没时间,那就找傅玉真。至于三号屈致,能不找就不找。 想到屈致,今天屈致一大清早来到他家,告诉他自己要出差几天,暂时没办法陪江梅生吃饭。 江梅生并不稀罕,目送温若帮屈致拖着行李箱,两人消失在电梯口。也不知道屈致要出差几天,但愿他回来的时候,不会和傅玉真撞上。 第二天一早,傅玉真陪江梅生吃了早饭,便急匆匆地赶去上班了。江梅生和林御白发了信息,确认他已经出差去了,于是开车前往易水县。虽然城乡人口不多,但几百万人肯定是有的,他不确定能不能找到林御白的养母。可如果直接跟林御白打听的话,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总不能说“御白,你妈动手术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无论是谁听到,都会觉得自己有病吧。 江梅生决定先到易水县碰碰运气。 本以为来易水县是大海捞针,没那么简单,哪知道林家,或者说林御白已经有名到人尽皆知。 江梅生随便找了个说本地话的五合金店老板一问,对方立刻说:“你是说那个出了个神童的林家啊!就在那条街,开一家叫林氏南杂的小店。你走过去往左转个弯就到了。” 江梅生找到了林氏南杂店,没想到店门关着,他向旁边的快餐店问知,林御白的养母今天上午去医院了。 快餐店的大娘笑眯眯的:“应该马上就会回来了。怎么,你家里有弟弟妹妹要高考了吗?” 江梅生疑惑:“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大娘说,这里很多人家,都喜欢借林家那个小神童的书回去。林御白经常跳级,很多书要么是新的,要么简单写了一个答案,连解题步骤都没有,谁都看不懂,但不妨碍大家顶礼膜拜,蹭一蹭神童的文曲星运。 江梅生没想到林御白都毕业十多年了,这股蹭星运的风气竟还如此经久不衰。这里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教育条件还可以,每年应该也能出一两个市状元吧?怎么偏偏就林御白成了经久不衰的传说呢? 大娘告诉他,林御白小小年纪跳级,高考是省状元,几年后易水县又出了一个省状元,没想到林御白拿了个国际大奖。这种学术性奖项,普通老百姓不懂,但架不住媒体左一家右一家地报道啊,于是省状元的新闻热度只能屈居于林御白之下;林御白读博士的时候,易水县再出了一个省状元,哪知林御白所在的团队在科研成果上取得了重大突破,被央媒点赞报道,甚至在每晚七点的新闻中短暂露脸一分钟,于是这下又盖过了省状元的风头…… 江梅生听得好笑,这些省状元如果遇见江羽生,应该会很有共鸣和话题吧。 这时一个五十多的女人骑着电动车来了。大娘指给江梅生认:“她就是御白的妈。” 大娘向女人招呼:“桂芬,你儿子的朋友来找你啦。” 女人脸色有些苍白,锁了电动车,目光带着些疑惑和打量。江梅生主动自我介绍,还拿出了身份证:“阿姨,您好,我是林御白的朋友,我叫江梅生。” 看了身份证,女人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友善笑意:“你就是江梅生啊。” 听这语气,像是早就从林御白那里听说过江梅生的名字了。 她打开小卖部的门,招呼江梅生,“进来坐。” 女人拿来塑料凳让江梅生坐,开了空调,又倒了水。江梅生让她别客气,问道:“御白跟您提起过我吗?” 女人笑道:“他小时候天天念叨你呢,对了,你是来找他的吧?他现在在市里工作。” 林御白怎么会小时候天天跟家里人念叨自己? 先不管这些,江梅生道明来意,当然是他编的:“我知道他现在在医科研,昨天还去看过他呢。我是个写小说的,最近在写一本科研方面的作品,里面有一个重要角色想参考他,所以就来他的家乡采风了。” 搬出为了写小说这个借口,哪怕是林妈妈跟林御白互通消息也不会暴露什么,林御白早就知道自己在筹备一部科研相关的小说。 林妈妈不懂什么采风的,失笑说:“那你直接问他不就好了吗?” “他是个大忙人,今天又出差去了。而且有些信息,从他身边的人着手更全面。” 林妈妈哦了一声,半信半疑,有些局促:“我不太懂你们作家的事,帮不上什么忙,要不等下带你去我家看看吧。” 江梅生欣然点头,又问:“看您脸色不太好,听隔壁说上午去医院了,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林妈妈脸色一黯,说:“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做个小手术就行。” 居然真的要动手术?! 江梅生连忙追问,要来了林妈妈的b超检查单看过,果然是巧克力囊肿,已经有八厘米了,医生要求尽快手术。 “这个手术我以前做过,腹腔镜,很简单的,没什么大问题,你不要告诉御白。”林妈妈不想影响儿子工作。 “您是打算在县医院动手术吗?” “是啊,以前也在县医院做过这个手术。” 巧囊有高复发性,林妈妈年轻时在小地方医院动手术,伤到了卵巢,导致不孕不育,才会和丈夫一起领养林御白的,她三十多的时候复发过一次,在县医院做了腹腔镜,这是第三次准备进手术室了。 江梅生说:“我有个朋友在市医院手术室,要不您去市医院动手术吧。” “不用啦。”林妈妈不好意思:“读书的时候你就很照顾御白,我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你呢。” 江梅生一头雾水,自己到底曾经跟林御白有过什么渊源?他这是在爸妈面前替自己立了什么人设啊? 第31章 这时店里的帮工来了,林妈妈便带江梅生回家看看。林御白读研时每个月就有进账,毕业后便在燕州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了房子,他也提出过要把妈妈和外婆接到市里去住,住了两个月,老人家不习惯城市的生活节奏,连个打麻将的牌搭子都找不到,而且林妈妈闲着难受,便还是回了易水县继续开小卖部。 也不图一个月赚多少钱吧,反正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套房子是御白后来给我们买的。不过你放心,我把老屋子里的东西都留着了,你想找什么写作素材都有。” 林妈妈带江梅生进了房子,外婆正在听收音机,老人家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夸江梅生“女娃娃真俊”。 江梅生哭笑不得。 林妈妈把从老屋子搬来的一个旧箱子拖出来,放在客厅,由江梅生自己看。她进厨房烧饭,并邀请江梅生留下来吃个午饭。 江梅生来易水县一趟,主要是为了林妈妈手术的事而来。现在确认林妈妈这几天会动手术,又有一条信息跟小说三对上了,那么林御白真的是林郁白吗? 他蹲下身,翻看箱子里的旧物,放在最上面的是林御白小时候的照片,可爱的小男孩包着一只眼睛,对着镜头腼腆微笑。 翻到反面,是林家爸妈的字,端端正正写着:林郁白,四岁,摄于燕州人民公园。 江梅生看见“林郁白”三个字,一阵发愣。 他举起照片,来到厨房问林妈妈:“为什么这照片上的名字,跟林御白的名字有一个对不上啊?” 林妈妈关了油烟机,看一眼照片:“我们去派出所上户口,办事员打错了字,本来是要给他取名叫林郁白的。” “那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从福利院领他回来的时候,他眼睛就不太好,院方说是以前受过伤,我们攒了点钱,就带他去燕州市医院治了,得亏治的早,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居然是这样,江梅生心情有些沉重。 所以,林御白真的就是小说三的林郁白吗?只是因为自己高中时,没有把林郁白小时候做过小偷的事散布出去,林郁白没有因为校园暴力而转学,也就没有遇到渣攻霍司杨。那他以后还是会遇到霍司杨的吧? 再一次在心里辱骂狗作者,为什么要把林御白这么好的人配给霍司杨那种垃圾渣攻,真是瞎了眼了。 江梅生感到万分郁卒,林郁白这种有才华有人品的受,哪里比不上贺晴光那种野玫瑰了?凭什么贺晴光有一堆人舔,林郁白就要跟渣攻虐身虐心,狗血虐恋? 真是不公平啊。 他叹了口气,在箱子边蹲下,把照片小心放好。 箱子里还有小学课本、笔记本、作业本、毕业合照等等,江梅生果然在小学的毕业合照里发现了江羽生的身影。她蹲在第一排,扎两个小辫,一脸灿烂的笑容。 林御白则站在她身后一排,是那些男生中个头最矮的一个。 他又找出初中和高中的毕业照,林御白穿着的校服很熟悉。他个头的确不高,就算是在高中毕业照里,可能也只有一米五出头。 不过他跳了好几级,高中毕业时好像才十四岁吧。而且他长得真的很可爱,让江梅生想起了小说三里的描述“巴掌大的小脸,扑闪扑闪的漂亮大眼睛,纤细忧郁”,总之就是一脸受样。 江梅生觉得很好笑,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小矮子,现在居然都已经一米八六呢,反观自己,高中时就一米七八了,现在才将将一米八。 在高中合照的下面,江梅生发现一个用透明塑料袋装好的包裹。 他拿出来翻看,是一套过了塑的手绘葫芦娃画片,画片右下角画着一朵梅花。 江梅生震惊,因为他的作画习惯是在右下角画梅花! 江梅生瞪着手里的画片,想起江羽生说的“林御白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低血糖,还是你送他去校医院的呢!” 看见这套手绘画片,他终于有了点印象。 那次他去江羽生的班级找她,发现教室里发生小骚动,推开人群,是一个个子小小的男生昏迷在桌子边。 有人喊快去叫老师,有人喊快点找医生,江梅生年纪比这些六神无主的小鬼头们大一些,当机立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送他去校医院,我力气超大的!” 江羽生帮忙,把小男孩弄上江梅生后背,两条软软的胳膊垂下来,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江梅生脖颈。 江梅生背着他,一路狂奔,赶到校医院。经过诊断,原来是这小孩没吃早饭,低血糖了。校医连葡萄糖都没注射,给他泡了包麦乳精喂下,小男孩醒了过来。 被问到为什么不吃早饭,是不是家里没钱,小男孩吞吞吐吐的,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爸爸妈妈给了买早饭的钱,是他自己想把钱省下来,所以才没吃早饭的。 为什么要省钱,因为小男孩想把钱攒起来买小浣熊干脆面,那段时间的小学生们很热衷收集干脆面里的葫芦娃画片。 江梅生知道这个原因后,回家手绘了一套葫芦娃画片,栩栩如生,和真的一样,连屈致来要他都没给,让江羽生带给了林御白。 终于想起了过去,江梅生不由得失笑,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份渊源。看林御白应该是很珍惜这套葫芦娃画片吧,每一张都过了塑,保存得很好。 很快到了饭点,江梅生和林妈妈,外婆坐在一起吃午饭。他没什么食欲,一力劝说林妈妈去燕州动手术,承诺他可以帮忙找好大夫,床位不用等。 林妈妈仍有些犹豫。 看来劝说她还要从林御白入手。 江梅生离开林家,开车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给林御白发了信息,提到今天去了林家的事,也提到了林妈妈的病情,希望林御白劝劝。 林御白暂时没有回复,可能是在忙。 傍晚,下了班的傅玉真准时来报道,陪江梅生一起吃晚饭,边吃边吐槽工作上的事,集团的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把他当普通员工看待,今天又是叫他拿外卖又是帮忙清点仓库的,把他给累坏了。 “你真的不打算出国了?” “是的。虽然我爸生气,但谁让我家就我一个小孩呢,他总不能把我打死吧。” 江梅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劝傅玉真以学业为重,又怕他误会自己对他存有好感,只能什么都不说。 傅玉真吃了晚饭,乖乖离开。江梅生在小区内散了会儿步,发现林御白给他回信息了。 林御白自然是问他,今天怎么会跑到易水县去,江梅生还是用那个理由:“最近在写的那个科研文里有个神童,就想用你做参考嘛。” 林御白回复他:还是不要了吧。我怕你用我做参照,会被读者说脱离现实。 江梅生品了一会儿,只能说,你这个受真自恋! 江梅生发去一串点点点。 这时林御白给他发了个语音,声音带着笑:开玩笑的。我妈的事谢谢你费心。刚才联络她了,她说在县里动手术,医保可以多报点。我再劝劝她。 江梅生:好,来市里的三甲医院动手术放心点。我帮你联络医生。 江梅生想了想,又说:今天去你家,看到你有一套葫芦娃的手绘画片,我终于想起你是谁了,哈哈。想不到咱俩还挺有渊源。 林御白:是啊,可没想到你压根不记得我,在婚宴上见到我,就像在看陌生人呢。 江梅生失笑:我们以前还有什么故事是我不记得了的,你赶紧说说。 林御白:不要,你自己慢慢想。 两人聊了一堆没营养的话,等江梅生放下手机,居然都到十点多了。他不好意思再打扰林御白,便没有再回复。林御白等了五分钟,见对方一直没回复,才放下手机。江梅生说是为了写小说去易水县采风,但林御白觉得没这么简单,具体原因,江梅生想说时自然会说。 他记忆力超绝,所以那些江梅生已经模糊淡化的往事,在他脑海中仍是历历在目。 他记得那天,自己为了省下早饭钱买一包小浣熊干脆面,饿到头晕眼花,软在课桌边。江梅生背着自己,那大概是两个人靠的最近的一次,林御白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林御白不敢说自己是为了攒画片挨饿,因为他知道,老师和家长们一定会批评他贪玩。但是那段时间,同学中风靡拍画片。林御白课间做作业时,总能看到同学们聚在不远处拍画片。 林御白对拍画片不感兴趣,但他想跟他们一起玩。 学习很有趣,但每天上学放学都一个人走,也有点寂寞。 可也许是他性格内向,又比一般人聪明太多,已经三年级了,也没交到什么好朋友。 但他没想到,自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六年级的江梅生,而他送自己的第一件礼物是一套手绘的画片。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擅自在心里管人家叫哥哥。 当江羽生把那套画片丢到自己课桌上时,林御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同学们很快都聚集过来,围着他的画片惊叹:“哇!好漂亮!”“这几张都没见过!”“江羽生,这是哪来的啊?” “是我哥哥画好,送给林御白的。” “哇,居然是画出来的耶!江羽生,你哥哥好厉害!” “哼哼,那当然,也就比我逊一点点吧!” 林御白抿着嘴,一张一张地翻看手绘画片,每一张的右下角,都有一个手绘的梅花图案。江梅生甚至用多出来的边角料,多画了两张原创的q版蝴蝶妹妹。 每一张,林御白都好喜欢。 就算从小是神童,也不代表他不喜欢动画片、故事书,成天只知道读书。 那套画片,帮他拉进了和同学们的关系。 也改变了原本小说三中林郁白从小被孤立冷落的命运,改变了他不知如何与同龄人相处的孤独童年,把那个纤细忧郁的林郁白,变成了可以自信微笑的林御白。 虽然两人都不知道,江梅生的做法在冥冥之中改变了什么,但江梅生给的温暖,但林御白会永远记得。 第32章 在林御白的极力劝说下,林妈妈终于同意来燕州市动手术。 不过不需要江梅生帮忙找人,林御白在医学界的人脉极广,很快找到了这方面的专家来动手术。 手术定在周三,离林御白回来还要几天,林妈妈的医保卡在林御白那里。江梅生和他视频联络,林御白不知在哪个世界的犄角出差,信号很差。 “医保卡放在医科研的储物柜里了。你去找凌源芳或者向童心……我会跟他说的……”视频中,林御白穿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冰天雪地里,嘴唇都被吹到发白:“……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我还好啦。”江梅生笑道:“倒是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靠近北极的冰层下……发现了一种罕见的微生物……我们已经把提取出的样本送回去了……”天寒地冻,但林御□□神奕奕:“也许一直困扰我们的难题就要解决了!” 江梅生听林御白科普过,生物制药上经常用微生物发酵技术提取各种酶及酶抑制剂等。林御白身后,一个穿着保护服的人叫他:“林博士!” 见林御白还有事要忙,江梅生挂掉视频通话,开车去医科研。 到医科研时,林御白发来了向童心的电话号码。江梅生联络了向童心,让他出来接,成功进入医科研。 向童心一路都很兴奋,跟江梅生叨叨:“嚯,我们居然在冰层下发现了罕见微生物,很快我们就能开发出针对儿童急性白血病的特效药了!等样本送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始着手研究了!” 向童心说起专业的事来便没完没了,江梅生提醒他:“医保卡。” “那个不急啦!刚好也快中午了,到我们食堂吃个饭吧!”向童心很是热情。 可林御白这个病情抚慰方不在,江梅生没有食欲,婉拒了他的邀请。 “好吧。我带你去拿医保卡。”向童心领着江梅生坐专用电梯来到四楼,找人问:“小裴人呢?我找他开下储物柜的门,林组长叫我帮忙拿下他妈妈的医保卡。” “刚才看到他进理疗室了。” 向童心又领着江梅生来到理疗室外,裴怀中和叶问新坐在理疗室里,叶问新正在用理疗仪帮裴怀中治疗肩膀。 裴怀中皱着眉头:“嘶……叶博士这手法不错!练出来了!” 见到向童心,裴怀中嚯了一声:“童心,你还没去吃午饭啊?” “没啊!不着急。”向童心拉着江梅生在旁边坐下:“林组长叫我带梅生来拿他妈妈的医保卡,放储物柜里了。你给开个门。” “等会儿等会儿,我这很快就好。” 江梅生不好意思催促,便也坐下,看裴怀中表情变化多端,一会儿像便秘,一会儿又一脸舒爽。 裴怀中也很热情,招呼江梅生:“江先生,一会儿你也来试试吧。你们写小说的,肩颈问题也很严重。” 江梅生想起之前林御白给他理疗过后的舒爽,爽快答应,找到二维码付了钱。 向童心是个话痨,又拉着裴怀中讨论起北极冰层下的微生物来了。 没多久裴怀中好了,叶问新拉江梅生坐上理疗床。 照例是把凝胶涂抹在皮肤上,然后在探头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江梅生叫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叶问新大惊失色。 “太痛了。” “咦?”裴怀中看了看仪器:“是这么调的啊。这个做起来是要痛一点的。” “可是上次御白给我做理疗,只是一种针扎的微麻感,比这个要舒服很多。” 裴怀中,叶问新,向童心三个人同时沉默。 江梅生问道:“怎么了?你们干嘛不说话?” 叶问新幽幽道:“原来组长的手法真的那么好吗?我也好想体验一下。” 裴怀中幽怨地说:“痛感和手法有关,但他从来不给我们做理疗。”向童心幽幽地说:“你叫他御白?好亲密哦。我也发现了,大魔王对你好特别。” 江梅生讪笑:“御白没给你们做过理疗吗?” 向童心气鼓鼓的:“没有。我有一次请他给我做,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看不懂说明书,可以自己查字典。’” 江梅生哈哈笑,向童心一个博士怎么可能看不懂说明书,林御白这是在嘲讽他呢。想不到对自己一向温柔可亲的林御白,居然也有如此冷酷的一面。 他笑道:“其实叶博士做得也挺好的,而且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痛就痛点呗。” 叶问新还是很幽怨,喃喃发问:“组长的科研水平比我们高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连个理疗仪,都能用得比我们好?” 向童心说:“早就告诉你了,他不是地球人。” 裴怀中则积极给叶问新洗脑:“你多研究研究,手法自然也会好起来啊。” 叶问新于是打起精神,给江梅生做了十分钟理疗,期间不断询问江梅生的疼痛程度。其实江梅生已经痛麻了,待叶问新用湿纸巾给他擦掉皮肤上的凝胶,他的肩颈处已是一片浅红。 江梅生活动肩颈,称赞道:“舒服多了。叶博士你还是很厉害的。” 叶问新收仪器,裴怀中则拿了钥匙,带江梅生前往实验室旁边的储物柜。这里有监控探头,所有储物柜的钥匙只有裴怀中手里有一把,大家倒不担心会丢东西,一般会在储物柜里放一些个人物品。 裴怀中打开林御白的专属柜子,里面东西很少,只有一套衣服,还有一个透明胶袋装着的医保卡。 江梅生顺利拿到医保卡,回去给林妈妈办了入院手续。傅玉真当天傍晚又来找他吃饭,跟到了医院来。 见到林妈妈,傅玉真悄悄问:“这是谁啊?” “我一个朋友的妈妈。我朋友出差去了,他妈妈动手术,我帮着照顾点。”江梅生不想让傅玉真跟着自己:“你一个富家少爷,别来这儿添乱了,赶紧回去吧。” 傅玉真不听劝,江梅生走哪儿他粘哪儿,他哪里知道照顾人,缺了什么都动用钞能力解决,整的林妈妈哭笑不得。 有两个大帅哥陪着手术,林妈妈一时间成了住院部最让人羡慕的病患。 手术头一天晚上,江梅生雇了个护工,让她有事及时打电话。第二天一早,他赶到医院,看着林妈妈进手术室。 腹腔镜在这种三甲医院的确只是个小手术,一个多小时,林妈妈便被推出来了,她人醒了,麻药的原因,冷得直打哆嗦。江梅生一直跟在手术床边替她捂手。 待把人送回了病房,江梅生和护士、护工一起把林妈妈转移到病床上,医生给吊上药水,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照顾人的事儿可以交给护工,但江梅生还是想陪着,不过他的担心有点多余。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知道病患是林博士的妈,来查访查得勤快细致,不需要江梅生多操心什么。 江梅生也就坐在一边陪着她说说话,帮忙转移注意力。 这时有人敲了敲病房门,问道:“徐桂芬女士是住这儿吗?” 江梅生循声望去,一个穿套装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拎着果篮,抱着一束花。江梅生问:“她是在这儿,请问你是?” 那女孩还没说话,她身后走出一个男人,微笑道:“我是林博士的朋友,听说他母亲在这儿住院,特意过来看望的。” 他看向病房里的几个人,目光在江梅生身上顿了顿。 “霍司杨?” 霍司杨陡然见到江梅生和傅玉真,也很是意外。他看了看江梅生,又看看傅玉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令人很不舒服。 霍司杨这个人,江梅生跟他有过交集,很不喜欢他。他会像小说三里一样欺骗林郁白,窃取新药配方,pua林郁白,江梅生一点都不奇怪。 就这种渣男,居然也能当小说主角,最后名利双收,什么惩罚也没有,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原作者脑子里塞的都是屎吧。 之前江梅生和傅宴在一起时,跟霍司杨接触过几次。霍家比傅家差一截,但这一辈出了个霍司杨,事事都要争先,跟傅宴在生意场上屡屡作对,每次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而江梅生之前开的美术设计工作室遭遇滑铁卢,江梅生推测也是霍司杨在背地里捣乱,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动不了他。 这人居然说林御白是他朋友,林御白不是说压根不认识他吗?江梅生心中警铃大作。 此时那女秘书已经把花和果篮放到了床头。林妈妈一脸茫然:“你是御白的朋友?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霍司杨斯文微笑:“可能他贵人多忘事,所以没跟您提起过我吧。我可是仰慕林博士已久,手里有一家制药公司,一直想请林博士去坐镇呢。” 林妈妈不知所措,再加上刚动完手术,人不舒服,没力气讲话。江梅生说:“霍先生,林妈妈刚动完手术,不方便招待你们。你既然已经看望过了,就先回去吧。” 霍司杨勾起嘴角,颇有深意地看了江梅生一眼:“好,我还会再来看阿姨的。” 他带着秘书离开。 江梅生立刻对林妈妈说:“阿姨,你可别被他糊弄了。御白压根不认识他,是他想把御白拉拢到他的公司,给他那个资本家赚钱!” 林妈妈虚弱地笑道:“这些我都懂。他不是第一个来找御白的。” 傅玉真一脸狐疑,小声问江梅生:“你很讨厌他?” 江梅生哼了一声,“他长得就讨人嫌,你家有没有相熟的保镖公司?我要雇几个人守在门口,下次他再来,直接给他打出去。” 第33章 傅玉真行动迅速,打了个电话,下午保镖就到位了,江梅生把霍司杨的照片亮出来,交代几个保镖:“记住了,如果这个人再来,或者派人来打扰林妈妈,一定把人赶走。” 林妈妈只觉得奇怪,问江梅生:“这是干嘛呀?” “不想让居心叵测的人来打扰。” 林妈妈见他这样大张旗鼓的,觉得好笑。这时林御白打来视频,问她情况如何,江梅生就站在林妈妈身后,视线与视频中的林御白对上,总觉得他含笑的眼睛像是在看自己。 傅玉真还要上班,趁着休息的间隙摸会儿鱼,在网络上搜索林博士的信息。能让霍司杨亲自出马,讨好他妈,这个林博士一定不是泛泛之辈。 然而,当看到林御白那闪着金光飘着仙气的履历时,傅玉真还是感觉自己眼睛瞎了。 而且,这个林博士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路人随手拍的一张比赛照片都能好看成这样,真人得有多好看啊?! 傅玉真立刻想到了,这个林博士一定也是江梅生找到的病情抚慰方。 江梅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连林博士这么高高在上的学神都能被他搞定!这种人去做人力资源,一定也是行业top! 他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妒忌,已经有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找别人的酸涩,和不努力讨好江梅生就要被抛弃的恐惧! 内卷!太内卷了! 傅玉真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想起霍司杨,用他和江梅生的名字在网络上搜了搜。 仍搜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傅玉真之前就调查过江梅生,想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被逼着跟堂哥离婚的,网上的信息果然被傅氏删得一干二净。但这个霍司杨或许是个突破口。 他给专门机构发去信息,让对方从霍司杨着手调查。 事情安排好,他正思索着今晚和江梅生吃些什么好,陈主管向他走来:“小傅,今晚有个饭局,你晚上跟我一起去。” 傅玉真爽快答应,肩膀及不可查地微微下垂。 唉。 江梅生把林妈妈的事安排妥当,交代护工今晚一定要多照看点,待会儿护士如果说她能进水了,就给她喂水,如果有事一定给自己打电话。 江梅生十点多到家,江羽生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跟人打电话:“他居然还打你?这什么烂人啊?!” 见江梅生回来,江羽生晃了晃胳膊,仍专心致志地打电话。江梅生累了一天,坐在她身边打开电视想看会儿剧,江羽生拍他:“江梅生你小点声,我在跟琳姐打电话。” 江梅生没办法,打了个呵欠,小声问江羽生:“怎么回事啊?琳姐这不是才结婚没多久吗?” 江羽生做了个手撕渣男的动作,跟琳姐说:“那你要不要离婚?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或者你想调查这个渣男有没有出轨什么的,我认识一个很牛逼的黑客!” 琳姐显然还不打算离婚,婉拒了江羽生的援助,两人聊了一会儿,江羽生挂掉电话,跟江梅生吐槽:“我就说那个燕鸿不是好人!当初张腊梅居然还想把他介绍给我!” 江梅生叹了口气,没想到那个燕鸿看着人模狗样的,人品居然这么差。打老婆的男人还是男人么。 江梅生早早上床休息,半夜四点就醒了。他睡不踏实,干脆开车去医院。 他推开病房的门,小心不惊动另一张床的病人。护工正在小床上睡得香,江梅生绕到林妈妈的床边看了一会儿,发现她的尿袋颜色特别深,好像有点发红。 江梅生有点慌了,跑到护士站找值班的护士。小护士打了个呵欠,安慰江梅生:“没事,我一个小时就会去看一次的,我们主任可是特意交代了我们多注意的。” 她跟着来到病房,看了林妈妈的尿袋,小声说:“没事,尿浓度高了会这样,我刚才就跟护工说了,要多给病人喂点水。” 江梅生点头,弄了点水。林妈妈伤口疼,半梦半醒的睡不踏实。江梅生把床调高一些,插了根吸管喂给她。 小护士交代:“多喝水。” 江梅生点头,按她的交代隔十来分钟喂些水,小护士也是一个小时来看一次,到六点半左右,尿袋的颜色终于正常了。 这时护工也醒了,见江梅生居然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就来了啊。” 江梅生嗯了一声,他倒还好,折腾了小半夜,仍是神采奕奕,皮肤珍珠似的发光。林妈妈就憔悴了,带着几分感动,叫江梅生:“你赶紧去休息吧。有刘阿姨陪着我。” 江梅生笑道:“我没事,你还疼吗?一会儿医生来查了房就休息会儿吧。” 江梅生已经办好了医院食堂的饭卡,拿着饭卡去买了点吃的。回来时听见来抽血的小护士问林妈妈:“那是您儿子吗?好体贴啊。” 林妈妈笑道:“是我儿子的好朋友,从前在学校里就特别照顾我儿子的。” “哇!是不是你儿子的男朋友哦。”同性婚姻早就合法化了,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早就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小护士也就很自然地问了。 对儿子的感情林妈妈一向不多问,笑着说:“要是就好了,我儿子啊,成天就知道忙工作,给他介绍对象,他连人家的面都不见。我都替他发愁。” 江梅生拎着早点走进去,小护士抽了血,测了体温,离开了。江梅生问:“医生查房了吗?” “还没来。” 他站到走廊上等,就看着医生带着规培生,住院医生、护士长,洋洋洒洒一堆人,挨着一间一间看。 等了十来分钟,主刀医生终于来了,看过林妈妈的情况,让她暂时先别进食,再等十二个小时可以下床走走,顺顺肠子,通了气再吃东西。 到了九点,保镖们上岗,两人一组,守在病房门口。 江梅生所料没错,上午霍司杨又带着人来了,被保镖挡在门外,臭着一张脸。江梅生笑嘻嘻抱着胳膊:“霍总不忙吗?成天往医院跑,也不怕过了病气。” 霍司杨怒道:“江梅生,你让我进去!你凭什么拦我?” “阿姨要静养,不想被人打扰。你回去吧。” “我是来看阿姨的,你凭什么赶我?” “我不赶你,有本事你进来啊。” 霍司杨气急败坏,病房门口被两位保镖围得滴水不漏,已经有病号家属探头探脑地打量了,霍司杨碰了一鼻子灰,丢不起这个脸,只得怏怏而去。 此后霍司杨便不来了,林家的亲朋好友来了几次,护工扶林妈妈下地走了一天,终于通气,可以进食了。又过了三五天,江梅生便帮林妈妈办了出院手续,送她回易水县,替她找护工在家照看。 林妈妈这命中一劫终于平平安安地度过,林御白也不至于失去亲人,无依无靠,落入霍司杨的魔手里饱受摧残,江梅生为拯救了一朵娇花而自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林御白过了几天才终于回来,回来后处理好了各项事情,便请江梅生出来吃饭。 江梅生正在着手码新文,热情还在,一天恨不得写上一万字,再加上天热不想出门,傅玉真晚上有个饭局不能来陪他吃饭了,他便邀请林御白到家里来。 江羽生一听说林御白要来吃饭,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学校吃食堂,不回家吃了。于是家政阿姨还是烧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林御白上门时带了水果和牛奶,穿着白衬衣,黑色亚麻西裤,仍是干净好看。 他递上来一个胖肚子玻璃瓶,看着像个牛奶瓶。瓶子里装满了水,底部是几十颗非常漂亮的石头:“这是我出差时捡到的石头,送给你。” 江梅生失笑,想象林御白在冰天雪地里一颗一颗挑选石头的样子,觉得林御白这种行为有点像鸟类,喜欢把漂亮的石头叼回窝。他晃了晃瓶子,问:“那这里面的水是什么?” “是我在当地采到的最干净的雪。” “想不到御白你还挺浪漫的嘛。”江梅生把瓶子放到餐边柜上,那些红色紫色的石头在水中折射出漂亮的光泽。 “吃饭吧。” 两人在餐桌前坐定,不得不说,林御白真是秀色可餐,看见他,江梅生就很有食欲。一口气吃了个半饱后,江梅生问:“阿姨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不错,之后会通过注射亮丙瑞林加后续长期口服地诺孕素来治疗。这段时间真的多亏你了。” 江梅生笑笑:“你这么忙都愿意给我当病情抚慰方,你出差的时候我帮帮忙也是应该的嘛。” 林御白看着他,笑盈盈的。 江梅生说:“阿姨跟你说了没有,她住院的时候,那个霍氏集团的霍司杨居然跑到医院来了。他还自称是你的朋友。” 林御白说:“我读研的时候,霍氏集团就有接触过我,想让我去他们的制药公司工作。我早就拒绝过他了。” “那他没从其他途径骚扰你吧?” 林御白含笑,作思索状:“从其他途径骚扰?唔……应该没有吧。” “哎你这个人,应该没有到底是有还没有嘛。” 林御白漂亮的眼睛看向江梅生,瞳仁乌黑,显得格外专注:“梅生为什么这么在意啊?” “因为他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离他远一点!”江梅生无比庆幸自己中学时期,没有像书里那样说林御白是小偷,林御白也就没有转学,更没有倒霉催地遇到霍司杨那个人渣。 但他也要想办法避免现在霍司杨和林御白的接触。 虽说人生是林御白自己的,但江梅生同情他,能帮到一点是一点吧。 见江梅生神情严肃,林御白正色道:“既然梅生说他不是好人,那他就一定不是好人。放心吧,以后我会杜绝和他的一切接触的。” 江梅生放下心来,想起另一件事,试探问道:“御白,上次你跟我说,你是被父母从福利院领养的,那你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林御白顿住筷子,看着江梅生:“我知道,我父母是傅家人。” “我跟傅宴结过婚你知道的嘛,他有个亲弟弟……” 嗯?江梅生忽然顿住了话头,看向林御白,刚才他说了什么?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傅家的孩子? 第34章 江梅生瞠目结舌:“你怎么会……你早就知道了?” 林御白微笑点头:“我小时候……是被人偷偷抱走,然后卖给盗窃团伙的。那个抱走我的女人,我还记得她的模样。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帮助警方破了一起涉及到利用生物化学作案的案件,又见到了那个女人。不过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江梅生追问:“然后呢?” “我以为她是我妈妈,调查她的履历,发现她跟傅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林御白看着江梅生:“她以前是傅名章的情妇,被傅太太赶走后,怀恨在心,把我抱走卖掉。我……是叫傅期吧?” 林御白低下头,笑了笑:“这名字,没有林御白好听。” 江梅生疑惑:“那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找他们?”林御白看向餐厅的照片墙:“爸妈对我很好。那个拐走我的女人,我帮助警方抓到了她,算是为自己报仇了。其他就算了吧。” 好吧,原来是林御白自己不想回到傅家。的确,傅家不是什么好地方,傅宴的父母就是一对只会享乐的吸血虫罢了,而傅宴的那个爷爷,是个因循守旧,抱残守缺的古板老头,傅家还有一堆吸血虫似的难缠亲戚,待在林家做林御白好得多。 林御白忽然看向江梅生,含笑道:“我小时候的那段经历,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哦。连我爸妈都不知道呢。” 警方破获盗窃团伙后,便把小林御白送到了福利院。林御白的过去,就连福利院都知之不祥。 江梅生立刻说:“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林御白含笑看着他,那笑容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嗯?你不相信我吗?” “不是。梅生,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我偷过你妈妈的东西,还被你看到了。”林御白看着餐厅照片墙上的舞蹈家,他记得,那是一个温柔开朗的女人。 江梅生的模样已经跟小时候不太一样了,但是江梅生的妈妈没怎么变,看到照片墙的那一刻,林御白就想起来了。 在二十多年前,那个盗窃团伙的作案手段堪称先进。派一个女人在车子的行进方向上碰瓷,待车主下车查看时,由林御白钻上车偷东西。 那个年代能开的上车的,要么是司机,要么是小康家庭。然而计划开头还算顺利,江梅生的妈妈被顺利引下了车,跟碰瓷的女人理论,林御白则偷偷溜上车,然后看到了躺在后座上睡觉的江梅生。 小江梅生揉揉眼睛,看着跑上车的陌生小孩要去抓妈妈的包,懵懂地叫了一声:“不许拿我妈妈的包。” 小林御白扭过头,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惊恐。像是一只可怜的流浪比熊。 江梅生有点不安,小脑袋瓜一时没想到要向妈妈呼救,带着几分“男孩子要保护好妈妈”的使命感,利诱小林御白:“不要拿我妈妈的包好不好?这个给你吃。” 他把手边的零食递给小御白。 盗窃集团里,偷不到东西的下场,轻则饿饭,重则挨揍。林御白被卖到盗窃集团的最初时间,就制定了“装成傻子——降低警惕——伺机逃跑”计划,团伙对一个傻子的“劳动”成果没有太高的期待,林御白很少会挨打。 但他经常挨饿。 小御白毫不犹豫地接过零食,坐在车位上狼吞虎咽。 吃够了,眼看江妈妈快要回到车上,小御白跳下车,飞快地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等妈妈回到车上,江梅生立刻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她。江妈妈猜到一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警。 或许是她报了警的缘故,小御白逃跑被抓,差点被打瞎了左眼时,警察及时赶到了。 没想到两人的相遇,比林御白以为的小学时期还要早,简直让人只能感慨一声真是缘分。 而江梅生看着林御白的左眼,问道:“你的左眼现在还好吗?看东西,清楚吗?” “爸妈及时带我到燕州人民医院治疗,视力恢复得不错,只有在看书、做实验时需要戴眼镜。” 那真是太好了。不管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林御白没有像书中那样左眼近乎失明,真的是太好了。 晚上十点钟,同事开车送江羽生回来。她在玄关处探头探脑,见客厅里空空的,听不见人声,想来可怕的客人已经走了。 江羽生松了一口气,换了鞋,把包往沙发一抛,走到餐桌前咕咚咕咚灌水。 余光瞥见餐边柜上的牛奶罐,江羽生的目光被那些彩色石头吸引,拿起罐子研究。 江梅生码字累了,来到客厅转悠,见到江羽生拿着牛奶罐,说:“那是林御白带来的。你真是的,还是人家的小学同学呢,这么冷淡。” “哼,大魔王的可怕你不懂。”江羽生跟着凌源芳一起管林御白叫大魔王,又问道:“他是去斯瓦尔冰原出差了吗?” 江梅生回忆了一下,林御白说过,似乎是叫斯瓦尔,一个靠近北极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 “这种石头,只有那里才产哦,由严寒气候,和斯瓦尔地底下特有的温泉形成的彩色矿石,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冰川玫瑰。啧啧啧。”江羽生一脸揶揄地看江梅生。 “他就是随手带的当地特产罢了。”江梅生才不会自作多情。 傅宴让人打扫房子,管家在书房发现了十多幅江宏涛的画作,问傅宴要怎么处理。 “丢了!”傅宴揉了揉眉心,继续看财报。 管家领命离开,他烦躁地翻了几页纸,过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站起来,找到正在杂物间门口监督的管家:“……那些画呢?丢哪了?” 管家笑道:“还没丢呢,都堆在一楼了。傅先生要的话,我叫人搬上来。” 傅宴有些不自在:“毕竟是我一幅幅买回来的……找个箱子装起来吧。” “好的。” 这时打扫杂物间的帮工咦了一声,从角落里抽出一个卷轴,疑惑地拉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是……” 傅宴走上前:“给我看看。” 他看了一眼,登时整个人也呆住了。 那是一幅画。 日出绚烂的光芒照耀在山坡上,山坡开着的各色小花竟真的在这瑰丽的光芒中绚烂燃烧,辉煌灿烂,涌向天际。 帮工屏住了呼吸,怔怔看着山顶残雪,青青草色,还有那些着火的花儿。原来单单是火,就能有如此绚烂多样又如此和谐的颜色,现实与幻想交织的画卷,竟带着几分史诗般的壮丽,勾魂摄魄,令她完全失神了。 “太美了……”画家的想象力,真的太瑰丽绚烂了。 “是《索罗拉雪山的日出》。”傅宴低声说着,接过画卷,眼神复杂。 曾经说好要去的地方,最终只能以想象的形式,出现在画纸上。 江梅生把这画藏在杂物间里,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暂时参不通前夫的想法,傅宴把画收好,小心地放在书房的玻璃柜最里层。 他赶走了江梅生,送走了泡泡,但莫名地,他想要留下这幅画,并且不想让谢瑜知道。 傅宴工作了没一会儿,霍司杨居然来电话了。 他接通,冷漠地问:“有什么事?” “干嘛?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没什么交情,有事直说,不然我挂电话了。” “你……”霍司杨气急又无奈:“我前几天看到了江梅生,你猜猜他跟谁在一起?” “管我什么事?你这么关心我前夫做什么?” “你不知道一定会后悔的!” 傅宴果断挂掉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接起:“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怕被傅宴挂掉电话,霍司杨连珠炮似的一通叭叭:“我看到他和你那个堂弟傅玉真在一起!我是为你担心啊,你说说,这要是你前夫刚跟你离婚没多久,就和你堂弟结婚了,那大家会不会笑话你?” “你是不是弱智?他都跟我离婚了,和谁结婚都和我没关系。谁笑话我,我就让他消失。”傅宴轻嗤一声:“以后如果还是为这种破事,就别给我打电话了。” 他挂掉电话。 不过心情并没有语气那般轻松,傅宴放下手机,已看不进财报了,他回忆起傅玉真的长相。 记得堂弟长得不错,所以应该只是江梅生的病情抚慰方吧。 而且都离婚了……关自己什么事呢? 与此同时,傅玉真并不知道自己被霍司杨捅到了堂哥那里,他正看着委托专人调查到的信息。 他终于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 一年前,江梅生开的美术设计工作室接了个游戏原画外包,是傅氏集团下一款极为火爆的游戏,粉丝席卷全球。 这种级别的游戏,自然有专门的美术组,但傅宴应该是想要带江梅生一把,再加上江梅生的工作室出稿质量一直都很高,合作多次,于是这个游戏的原画工作,就外包给了他。 结果没想到,在游戏的新版本快要上线之际,游戏原画提前流出,被爆抄袭霍氏集团旗下的一个mmorpg游戏。这一丑闻给傅氏的游戏公司带来了巨额亏损,在了解到游戏原画是外包出去的之后,江梅生的工作室被人肉出来,遭到了粉丝们网络暴力。 江梅生被骂到网络道歉,关闭工作室,但后来,据说他遇到了极端游戏粉的线下袭击。 傅玉真不相信江梅生会抄袭,一定是霍司杨搞的鬼。果然,再深入调查,傅玉真发现了一件事。 那段时间,谢瑜回国,因为他在国外学的是美术,于是傅家把他塞进江梅生的工作室。而有一段时间,霍司杨和谢瑜来往密切,再然后就出了原画提前流出,抄袭霍氏游戏的丑闻。 难道是霍司杨利用谢瑜搞鬼? 可既然自己都能猜到,没道理傅宴猜不到吧。他如果深入调查下去,一定能还江梅生一个清白。 可他只是苍白无力地让人在网上删帖,强制性把江梅生的所有信息抹去,而不是为他调查真相,还他清白。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袒护谢瑜吗? 傅玉真为江梅生感到心疼。 第35章 林御白在冰层下发现的微生物样本已经被送回了医科研,于是这些日子,医科研二组加班到深夜就成了日常。 目前针对儿童急性白血病的特效药,是国外的瑞诺制药公司研发的希尔宁。但这种药药价高,哪怕是进了医保,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 就像林御白的妈妈徐桂芬,针对子宫内膜异位症的药物,目前只有地诺孕素,但这种药也是国外的医药公司研发,没引进国内时,需要找渠道购买,一盒大几千。引进国内后,一盒也要五百多。林妈妈就是因为舍不得这药钱,偷偷停了药,才会导致巧囊再度复发。 一盒二十八片,差不多算一个月的药量,每个月五百多,对某些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些月入只有几千的人而言,五百多或许是一个月的水电电话费、一个月的买菜钱,一个月省下五百,可以为自己置两件新装。 更何况希尔宁的价格,是地诺孕素的好几倍。 医科研二组,想要研发出比希尔宁更好、更便宜的药物。 众人都在实验室忙碌,要盯着实验时,准点吃饭几乎是不可能的,科研人员们结束一个阶段的实验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众人揉了揉肚子,这段时间睡不好吃不好,就连向童心的圆脸,都好像瘦了几圈。 但该死的,为什么大魔王仍是那么精神奕奕,皮肤好到会发光?老天凭什么这么不公?! 凌源芳愤愤不平地看一眼林御白,重重打了个呵欠,还有实验数据要尽快整理出来,今晚不到十二点看来是回不了家了。 凌源芳问向童心:“你们点外卖了吗?” “点了点了。”向童心拿出手机看一眼:“替你点了一杯美式咖啡,一份炒河粉多放辣,没错吧。” 凌源芳竖起大拇指:“懂我。” “你啥时候点的?”她向楼下张望一眼,看到有人扛着保温箱来到医科研的大门外,跟门卫交涉:“这么快?怎么没穿外卖员的黄衣服?” 这时内线响起,凌源芳跑去接了电话,果然是门卫打电话来:“喂,是二组的博士吗?这里有个什么希尔莫酒店送餐来,是你们点的吗?” 凌源芳问向童心:“你在希尔莫酒店点了餐?啥时候这么大方了?” “没啊?我就在黄小团下的单。”向童心嘻嘻哈哈:“我可是要攒钱娶媳妇的。” 凌源芳回复门卫:“不是我们点的餐,问问是不是送错了。” “他说是一个姓霍的人叫他送到这边来的,点名要送给林博士。” “又是他?!”凌源芳一凛:“叫他回去吧,那个姓霍的不是好人,想把我们林博士挖走,刘叔你可千万别把他的糖衣炮弹放进来了。” “哦好的好的。”就连门卫也知道林博士是医科研的宝贝,挂了电话后便凶巴巴地把送餐人员赶走了。 凌源芳挂断电话,跟向童心吐槽:“那个姓霍的都找来多少次了,贼心不死!必须保护好我方大魔王!” 向童心喝了口咖啡,头也不抬地查数据:“咱们大魔王信念坚定,你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的。” 凌源芳看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林御白,林御白戴着单片眼镜,头也不抬地记录实验反应,全神贯注。 也是,毕竟是国外的顶尖大学和老牌制药公司斥巨资都不能挖走的人,自己的担心好像有点多余。 等了十来分钟,外卖终于送到,众人把外卖拿到一楼的小隔间吃。五楼以上都是精密实验仪器,如果招来老鼠咬坏了一台可不得了。 一楼的小隔间墙上贴着十来张黑白照,都是些小孩子。 这些孩子,是上、上个世纪那些饱受儿童急性白血病折磨的病患—— 1860年,来自维尔茨堡的玛利亚斯派尔,五岁,她的症状发展得很快,从出现昏睡、皮肤淤痕症状,短短不到三天便发展到吐血昏迷,死亡。 1947年,两岁的罗伯特桑德勒出现持续低烧、昏睡等症状,同时伴有脾脏肿大。波士顿儿童医院的西德尼法伯先后用蝶酰天冬氨酸和氨基蝶呤为罗伯特进行治疗。氨基蝶呤一度起到了良好效果,但癌症在暂时性的缓解后,再度复发。罗伯特死于1948年。 …… 林御白把照片贴在这里,吃了饭便在照片墙前看一会儿,时间久了,其他成员们被感染,也喜欢学他,吃了饭便看看病患们的照片。 诚然,并不是所有的医药研发人员都是为了拯救病患这种伟大目标,大家都是普通人,想要名想要利,想要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想要得到尊重。但被林御白感染着,好像也跟着变得更纯粹一点了。 凌源芳他们吃到一半,林御白才下来,他还戴着单片眼镜,神情不见倦容,只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出神地想着什么。 曾经有一次,向童心刚来的时候,见到林御白进入这种状态,好奇问他在想什么。林御白被他打断思考,拉着他探讨问题,向童心左支右绌,越答越混乱,被林御白用看傻子的关爱眼神微笑注视,都快哭了。 那之后他吃到教训,再也不敢在林御白进入这种“入定”状态时多话。 但他们很热衷捉弄新人,叶问新刚来时,便被他们撺掇着打断了林御白“入定”。 不过叶问新要比向童心好一些,至少多坚持了几分钟。 总之,林御白在思考时,没人敢打搅他。凌源芳也就没有把霍司杨给他们送夜宵的事说出口。 到了半夜,一行人终于下班,林御白独自往家的方向走。 他在医科研附近买了一套房,每天步行上下班不超过二十分钟,十分方便。 就在这时,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缓缓跟了上来,车窗摇下来,霍司杨面带微笑,看着林御白:“林博士这么晚下班啊,真辛苦。能否赏脸让我请你吃点宵夜?” 林御白冷淡道:“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霍司杨暗骂林御白书呆子不识抬举,脸上仍是微笑:“林博士,看在我等了你一整夜的份上……” 林御白看向他,终于肯赏脸给个微笑,不过要是二组的成员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是他们所熟悉的“关爱弱智的微笑”,林御白说:“既然这么闲就去找个厂子上班吧。再这样整天尾随我,我要报警了。” 他说罢,走进了小区。 霍司杨气到整个人都快疯掉。 回到家,霍司杨琢磨了一下,其实也并不是非得林御白不可。医科研人才济济,随便挖一个便宜好用的不是更好。 但挖人这种事不能打草惊蛇,霍司杨把医科研的工作人员们履历浏览一遍,选定家庭条件一般的向童心。 这次他没必要亲自出马,让秘书给向童心打电话就是了。 向童心听明来意,果断拒绝:“我这可是事业单位,好不容易考上的。到你们公司去,等上了年纪干不动,你们资本家还不是一声令下就让我失业!” 一回合ko。 霍司杨揪了揪头发,感到了极度的挫败,为什么,自己搞不定林御白也就罢了,连他组里一个小小的组员都如此傲慢?! 他再接再厉,给凌源芳打电话,凌源芳甚至没有说话,冷笑一声果断挂掉。 给叶问新打电话,叶问新说:“林博士去我就去。” 靠,能挖来林御白还用得着你啊?! 最终,秘书一个电话打到了燕鸿手机里,燕鸿听明来意,愿意当面详谈,但要跟霍司杨亲自谈。 坐在咖啡厅里,燕鸿开门见山:“你们能给我什么价。” 霍司杨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说出心理价位,先是吹嘘了一番燕鸿的光辉履历,表示霍氏制药求贤若渴,极其需要燕鸿这种人才,又表示只要燕鸿愿意来,什么条件,他们都会想办法满足。 燕鸿挣扎意动,说:“我的愿望就是当上二组的副组长,你能满足吗?” 霍司杨登时觉得这人好没出息哦,才区区一个副组长,就不能幻想一下组长吗? 他一脸歉意:“抱歉,你们单位是国家机构,我们霍氏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燕鸿想了想:“那我想要年薪五千万。” 霍司杨:这你他妈倒是很敢想啊。 燕鸿见霍司杨沉吟,老神在在:“你们也知道,医科研那可是事业单位,为国家办事的。我们家三代才出了我这么一个公务员,你要我丢掉铁饭碗,总得有点表示吧。” 霍司杨咳嗽一声,说:“燕博士,是这样的,我们霍氏给出的年薪是一百万左右,但年底有项目奖金,我估算一下,每年入手应该在两百万到五百万之间。你还年轻,等升上去了,或者做出了成果,薪资自然还会升。” 燕鸿愤怒了,他可都打听过,霍氏开给林御白的年薪是两千万,给自己就一百万,这是打发叫花子吗。而且所谓的项目奖金,也要等项目出成果才有。但医药研发这种工作,二十年出不了结果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等待他的,就是被扫地出门! 燕鸿冷淡地问:“所以你说什么条件都会尽量满足我,就是即不能让我当上二组副组长,也不能给我开出一年五千万,对吧?” 霍司杨笑道:“燕博士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嘛。” 燕鸿怒道:“谈个屁!” 他转身就走。 霍司杨对着咖啡叹了一口气,这些书呆子怎么就这么难搞呢。 就在这时,燕鸿又折返回来。 霍司杨眼睛一亮,微笑道:“燕博士愿意再谈谈吗?” 燕鸿问:“你有没有找过凌源芳、向童心他们?” 霍司杨一怔,迟疑着没说话。 他那表情,燕鸿一看就懂了,气得血压狂飙,自己排在林御白之后也就罢了,可没想到自己还排在叶问新那些人之后,凭什么! 他口不择言,愤怒大骂:“你这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资本家!” 燕鸿转头就走,丢下被骂得一脸茫然的霍司杨。 片刻后,他又回到咖啡厅,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愤怒道:“资本家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第36章 江梅生最近日子过得很滋润。 林御白有空,就去找林御白吃饭,林御白工作忙,还有傅玉真作陪。不过傅玉真近来频频被主管抓去加班,整个人就像被白骨精吸干了似的,来找江梅生都带着几分有气无力。 “他们瞧不起我!他们羞辱我!”傅玉真愤愤不平地跟江梅生告状:“他们总是话里话外排挤我,说不定是想赶我走!” “或许是你表现得太优秀,又长得好看,他们妒忌你,这就是社会的险恶之处吧。”江梅生劝说:“要不然你把马甲脱了,用博贤太子爷的身份登场,吓吓他们!” “不要。”傅玉真果断拒绝:“如果我要用家世才能服人,那我就输给我爸了。这辈子我都会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想不到你还挺有骨气嘛。那你有什么打算?” 傅玉真夹了颗虾仁,想了想:“我们部门最近要策划活动,我已经做好了几版方案,就等着让他们刮目相看!” 吃了晚饭,江梅生下楼散步消食,顺便送傅玉真离开。他在小区里转悠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温若的电话。 温若之前跟屈致一起出差了,一直没回来,忽然打电话给自己,让江梅生感到奇怪。 温若问:“江先生,您现在有空吗?” 江梅生看了一眼天色,快下雨了,他问:“有事吗?” 温若说:“想请您到工作室来一趟,可以吗?拜托了。” “是屈致找我么?” “是的。” 不知道屈致搞什么飞机,但江梅生并不打算配合。 “快下雨了,我不想出门,抱歉。”江梅生果断挂了电话。 温若讶异,再打过去,江梅生已经不接了。 看着身后正在忙碌布置的工作人员,感到棘手。他们热火朝天准备了十天,要是这正主不愿意登场,这出戏还唱给谁看? 工作室布置一番,已全然变了模样。屈致出差一周,其实是带人赶赴弗洛兰,把两人曾住过的那间公寓搬了过来。 这间公寓,承载了两人曾经最快乐的时光。屈致不相信,江梅生真的就对自己再无感觉了。 江梅生和傅宴结婚后,屈致孤身一人待在弗洛兰,虽然身边围绕着光鲜亮丽的俊男美女,贺晴光也几次向他递出和好的橄榄枝,但屈致仍时常感觉到孤独。 他索性买下了这间公寓,让装修保持原样,特别想念江梅生的时候,就一个人来公寓住两天。 这里到处都是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影子。 墙壁上的涂鸦、贴纸,墙角的缝纫机、工作台,还有两人的设计作业,通通堆在苹果绿的书柜里。还有江梅生给他画的速写、肖像,他给江梅生设计的服装、饰品…… 这些快乐的回忆,支撑着他等待了三年多。他不相信江梅生能毫无感觉。 此外,屈致还准备了更大的惊喜,就等江梅生出现了。 屈致深吸一口气,对着换衣镜整理好衣服,确认今天的自己也足够好看,才走出换衣间。 他看向工作室,思索着还有哪些布置有疏漏,温若靠近,有些为难:“江先生不愿意来。” 屈致意外,着急了:“继续给他打电话!去他家里找!反正他一定要来!” 温若无奈,人家不愿意来,已经是在表明态度了,就算把人绑过来,也没用啊。 屈致一颗心沉到肚子里,他掏出手机,给江梅生打电话,发信息,狂乱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为什么江梅生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一定要如此绝情吗? 耳朵的嗡鸣声中,江梅生的话语浮现:“屈致,我不想谈感情,只想好好吃顿饭。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你如果要的太多,那就找错人了。” 不……才不是……不可能只有自己沉湎过去,他的心里,一定也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屈致想要挣扎,却只能颓然无力地坐倒。 江梅生散步回到家没多久,果然下雨了。他不禁庆幸,还好没答应屈致的邀约,不然撑着伞也得被这瓢泼大雨刮湿裤腿。 他正在房间里全神贯注地码字,手机设置的静音,无人打搅,十分自在。他不知道的是,楼下有人冒着大雨,花了一个多小时,从工作室回到小区。 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给出多余的关心。 他跟屈致已经再无可能,不给他任何一点必将落空的希望,已经是江梅生能给出最大的仁慈。 第二天中午,江梅生正准备去找林御白吃午饭,对面的门开了,温若拎着垃圾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温若冲江梅生打了个招呼,江梅生也对他笑了笑。两人走进电梯,温若咳嗽一声,跟江梅生解释:“屈老师生病了,我过来照看他。” 江梅生笑道:“病得很严重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上午去了医院,打了退烧针。” 江梅生看向温若:“真是辛苦你了,做他的助理,要管工作上的事,还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温若有些不好意思,“应该的,毕竟他付了足够的工资。” 电梯到了,江梅生走出去,温若拿了外卖,回到屈致家里。 屈致在床上死气沉沉地躺着,脸色苍白,皮肤蜡黄,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温若看得直叹气,把外卖取出来,扶着屈致让他靠在床头。 “老师,吃点东西吧。”温若揭开外卖的盒子:“好香啊,老师,没胃口也吃一点嘛。吃饱了病才好得快啊。” 屈致默不作声。 温若微微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刚才见到江先生了。我告诉他你生病了,说不定他今天晚上就会来看你呢。” 屈致的眼睛动了动,看向温若。 就知道这招有用。 “那快吃些东西吧,吃了东西才有精神,不然江先生一来,看见你居然这么憔悴,都没平时好看了,会怎么想呢?” 屈致终于愿意进食。 吃了东西,温若劝他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屈致睡了很久,到晚上八点多才醒过来,被温若劝着把晚饭吃了。 温若量了体温,欣慰道:“退烧了,应该过几天就会好。屈老师,以后可别淋雨回家了,又不是小孩子的年纪……” “啰嗦。”屈致嗓音沙哑:“梅生呢?他什么时候来?” “呃……”温若哑然,没想到屈致仍在惦记这事:“我去看看吧……” 他来到江梅生家门前,江梅生正在家里码字,来开门的是傅玉真。 傅玉真不知道温若,但温若是知道他的,屈致还曾经让自己调查过他的个人信息。 傅玉真怎么会出现在江先生的家里?! 他和江梅生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傅玉真见温若神情古怪,不解地看温若:“请问你找谁?” 温若犹豫道:“……江先生在家吗?” 傅玉真仔细打量温若,见他容貌普通,年纪都三十多了,放下心来,冲书房吆喝了一嗓子:“梅生,有人找你。” 江梅生走出来,见到温若,微笑着:“温先生找我什么事?” “屈老师……生病了,想见见您。” 江梅生的表情仍是那么平静,对温若的来意仿佛早有预料,洒然一笑:“我又不是医生,见我有什么用。” 他微笑的、温柔的面孔,与说出的冷漠字句形成了巨大反差,哪怕经常在心里吐槽屈致是暴君,这一刻,温若也为他感到了些许的心疼。 想起屈致躺在病床上,殷切期盼的眼神,温若鼓起勇气:“江先生!昨天……屈老师淋了雨。他原本为你准备了惊喜,但是你却没有来,他一个冒雨走回家,所以才会感冒的。” 江梅生哦了一声,问道:“那么你是在怪我吗?是因为我没有去赴约,才导致屈致生病的吗?”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温若连忙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屈老师的心意!我跟在他身边三年多了,他一直是单身状态,都是为了等你。前几天,我们出差,其实是去弗洛兰把你们曾经居住过的那间公寓搬过来,他想给你一个惊喜。” “想给我一个惊喜?”江梅生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屈致会认为,把那间公寓搬来,能给自己惊喜? “他说,那间公寓承载了他和你在一起时最美好的回忆。一个人没办法回到过去,但可以改变现在,他会为了你改变。” 温若说完,屏息凝神观察江梅生的反应。他自觉已经把屈致的想法传达到位,如果能打动江梅生分毫,或许屈老师还能有一点机会。 江梅生漂亮的眼睛看着温若。 接着,他笑了,那眼睛里浮现出毫不留情的哂笑,江梅生嗓音温柔,说出的话,却让温若如坠冰窟:“你知道吗?对屈致来说,那间公寓里,的确都是他最快乐的回忆。但对我来说,那间公寓,只意味着短暂的欢愉,和长久的孤独。那间公寓,只会让我觉得,我不过是一条屈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 温若哑然失声。 直到那扇门被关上,他才感觉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是自己……搞砸了吗? 他回到屈致的门前,却没有勇气掏出钥匙打开门。 他害怕看到屈老师满含期待的眼中,落下失望的灰。 他在屈致的门前坐了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对面江家的门又打开了,傅玉真准备告辞离开了。 他按下电梯,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慢悠悠地等着电梯。 “我说,你是不是对屈致和梅生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傅玉真看着紧闭的电梯门,话却是对坐在屈致家门口的温若说的。 温若抬起头,有些茫然。 对屈老师和江梅生的事,他的确知道得不多。只知道屈老师和贺晴光、江梅生都是谈过的关系,但江梅生结婚之后,屈老师就一直独身一人,好不容易等到江梅生离婚,屈老师便迫不及待地赶回国内追人了。 “去弗洛兰留学后,他和江梅生一起租了那间公寓,没多久他就搬走了。他和贺晴光谈恋爱、分手,江梅生再次收留了他,但一年多以后,屈致抛弃了江梅生,跟贺晴光走了。” 温若瞪大了眼睛。 他想,他明白了江梅生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短暂的欢愉,长久的孤独。 或许不止这么简单,还有被抛弃的委屈,和遇人不淑的痛苦吧。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傅玉真走进电梯,留下一句话:“让屈致不要做无用功了,梅生现在有我。” 电梯下去了,温若在门前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房子里去。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他总不可能在门口坐一辈子。 屈致已经起了床,甚至换了身体面点的衣服,梳好了头,就坐在沙发上。空调开着,他膝头堆着沙发毯,一直在等人。 见温若走进来,他立刻充满期待地抬起眼,看向温若。 但门口只有温若一个人。 他伸长脖子,望向温若的身后。 空空如也。 温若关上了门,迈着沉重的腿走到沙发前。 屈致试图翘起嘴角,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梅生是在忙吧?晚点来也没关系。” 温若垂下肩膀,没有说话。 如果傅玉真没有说出那些事,他或许还能安慰屈致,是江梅生太绝情,但现在他什么都说不出。 或许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屈致还在等他的回答。 “江先生说,让您看医生,好好休息。”温若说着,低下了头,这样,他就不用看屈致那一脸被击溃的绝望。 第37章 《第一妖师》的版权费迅速到账,资方动作迅速,已经在组建班底找导演筹拍了。 《第一妖师》的出版工作也很顺利,出版社火速安排了书号,准备在暑期狂推一波,抢占各大书店c位。 唯一让江梅生有点不爽的,就是上次去参加笔会的照片流出,听江羽生说,他的照片被狠狠舔了一波,大家都夸他人比书还好看。 但江梅生并不想要这种关注,他宁愿在网络世界里做一个隐形人。 他找到编辑,请她把发上网站论坛的那些有自己的照片都删除。至于那些被网友们下载保存的,他管不了,只能由他们去了。 这天江梅生接到了娱乐公司的电话。《第一妖师》正在筹拍,资方已经定好了导演,正在选演员。按照当初签订的合同,江梅生在选择演员上是有一些话语权的,所以资方打电话问江梅生,下午有没有时间去选角试镜现场看看。 和自己的心血之作有关,江梅生当然有空了。记下地址后,江梅生准点赶到试镜的酒店。 试镜点已经蹲守了一群俊男靓女,好家伙,这随便抓一个都能做自己的病情抚慰方啊。江梅生看呆了眼。 试镜大厅关着门,副导演头也不抬,跟江梅生说:“到旁边的等候厅坐一会儿,等我叫你名字。” 江梅生问:“你知道我叫什么?” 副导演终于抬头看了江梅生一眼,问:“你叫什么。” “江梅生。” 副导演在笔记本上记了个名字,点头道:“好了,你去吧。等我叫你。” 江梅生就很莫名,为什么还要等人叫自己,难道不可以直接进去吗? 这位大哥是不是误会了? “不是……我来找人的……”江梅生想进去,副导演拦着:“哎,你干嘛呢?都说了你等会儿!着什么急,你看大家都排队呢。” 江梅生无奈,这时身后有个人叫他:“江梅生?” 江梅生回头,是盛泽熙。 盛泽熙笑容复杂,之前参加晚宴,看到屈致带江梅生出场,他还曾和江梅生聊过八卦,那时江梅生只说自己是屈致的朋友,盛泽熙没拿他当有竞争的同行,可今天他这是来试镜的? 既然是同行怎么不早说?盛泽熙有种被骗的不快。 “你也是来试镜的啊?试镜什么角色?” 他拉着江梅生走到一边,助理替两人搬来凳子,两人就坐在走廊上。 江梅生说:“我不是来试镜的。你呢,你来试哪个角色?” 盛泽熙从包里掏出书,是刚出版没多久的《第一妖师》,“就这个,林空寂,男二号。” 江梅生随口道:“林空寂不太适合你啊,你考虑考虑雀仙,你外形跟他挺符合的,而且雀仙这个人物诙谐幽默,笑点担当,很吸粉,也不需要特别有张力的演技,挺适合你的。” 盛泽熙:……这他妈啥意思啊?说我没演技? 盛泽熙没说话,他助理先开口了:“以我们盛哥的咖位,演雀仙这种小角色,不合适吧。林空寂多帅啊,正好吸一波女友粉。” 江梅生不赞同,如果他有全部的话语权,在选角色上首先看的是演员的外形和演技,而不会考虑他的流量。 “咖位?”江梅生觉得这个词挺好笑的,不赞同地摇摇头:“角色没有贵贱之分,小角色一样能演出彩。” 盛泽熙不说话,助理也有点无语。走廊上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在等候室坐不住,跑到走廊望风的演员,听见江梅生的话,纷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这究竟是哪儿来的十八线小明星,空有美貌没有大脑,居然教训起盛泽熙来了。 盛泽熙的经纪人正在门口和副导演交涉,大概是想让盛泽熙插个队吧。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人从里头探出半个身子,让经纪人再等会儿。 那人扫一眼走廊,一打眼看见江梅生,叫他:“梅生?你来了怎么也不吭一声!大家都在等你呢。” 他招招手,让江梅生过去。 他转过脸来,江梅生认出来了。这位是个熟人。 这可巧了,他是屈致的导演父亲,叫屈献文,以前江家和屈家是邻居,屈献文算是看着江梅生长大的。 江梅生很是意外,走上前问:“屈叔叔,原来这剧的导演请了你啊?” 屈献文笑道:“很意外吧。走,进去说。” 众人瞪大眼睛,有些敢怒不敢言,但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接问了:“不是……他来的比我们还晚呢。盛泽熙都要排队,为什么他不要啊?” 四下里响应起一片“就是”、“就是”。 屈献文是个好脾气,笑道:“因为他是原书作者。” 登时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 副导演神情尴尬,讪笑道:“不好意思啊,刚才不知道您身份,把您拦门外了。” 江梅生笑笑表示无碍,随屈献文一起进了试镜室。一排桌子后已经坐了五六个人,应该都是制片人、监制、演员统筹、编剧等人。 屈献文向他们介绍了江梅生,制片人跟他握手,笑道:“没想到江先生这颜值这么高,难怪都被当成了来试镜的演员了。” 江梅生笑笑,在编剧身边坐下,编剧分了个名单给他,问他:“江先生对选角有什么要求没有?” “首先得外形过关,演技好吧。” “那男主和男二有看好的人选吗?” 这个江梅生就不能多嘴了,他只是参与选角色,不能过多干涉剧组,更别说推荐人选了。 江梅生笑笑:“先看看吧。” 副导演开始叫人进来了。 演员们进来,大多先自我介绍一番,再说说要试镜的是哪个角色。大部分人都表示看过《第一妖师》的原着,很倾慕江边瘦梅。 江梅生但笑不语。 没多久盛泽熙进来,介绍试镜角色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要试镜的角色是雀仙。”,说罢还看了江梅生一眼。 江梅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总导演屈献文嗯了一声,疑惑道:“你这报名表上不是写的林空寂吗?” 盛泽熙不好意思地笑笑:“雀仙的外形挺适合我,而且我怕我的演技撑不起林空寂的人设。” 这不就是江梅生刚才跟他说的么,江梅生有些好笑,倒是屈献文点点头:“那你开始吧。” 试镜了一下午,江梅生屁股都坐疼了,这活儿比码字累多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可能看了太多的帅哥,他晚饭特别有食欲。 试镜得要好几天,他跟众人互相加了咚咚号方便联系。 江梅生下到酒店停车场,刚从电梯里出来,一个人蹿出来,吓了江梅生一跳。 定睛一看,是盛泽熙那个助理。 江梅生疑惑:“你怎么在这儿?盛泽熙早试镜完了吧。” 助理笑笑:“江哥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主要是没想到江边大神居然这么年轻好看。” 江梅生并没有把之前的事往心里去,点头道:“没事,你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助理追着他:“江哥,我们盛哥试镜还好吧?你怎么看啊?” 江梅生想了想:“他试镜挺好的,演的也好。不过具体的选角,还是要由资方和剧组定夺。” 助理怕过犹不及,不好再追上去多问了,看着江梅生离开,回到车上。盛泽熙和经纪人都在等着他。 “他怎么说?”盛泽熙迫不及待地问。 “他说盛哥试镜得挺好的,我看他没介意之前的事,盛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经纪人敲打两句:“泽熙,你以后要更谨慎点,人不可貌相,别得罪了人,阴沟里翻船。” 盛泽熙无奈:“主要他从来没说过啊。” “你之前跟他一起看秀,也没跟我说,否则我提前帮你调查好了,今天你跟他偶遇,不就能搞好关系了么。机会不经意间来临,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傅宴回到别墅,一进客厅,便察觉到氛围不对。 谢瑜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管家等人站在一边,有些尴尬。 傅宴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疲惫。自他和江梅生离婚的这半年多来,每次和谢瑜相处,疲惫都在一点点加深。为什么会这样?曾经和谢瑜在一起时那份单纯的快乐到哪里去了? 他想避开,但客厅里的人已经看到了他,傅宴只能走进去,看了管家一眼,让他去忙。 “小瑜,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谢瑜放下手机,笑道:“来给你一个惊喜呗。怎么,不欢迎啊?是不是你这里藏了什么,不好让我看见啊。” 傅宴眉尖微微一蹙,随即舒展,他不动声色道:“能藏什么?你要是不放心,待会儿可以找一遍。开饭吧,小瑜,一起来吃。” 两人坐上桌开饭,谢瑜随意地跟傅宴聊了几句,忽然话锋一转,说:“宴哥,你书房那幅画送给我吧。” 傅宴倏然抬起头:“哪副画?” “就是那副雪山日出的啊。我喜欢,送给我吧。” 傅宴没作声,吃了饭,他放下碗,慢条斯理地擦了嘴,才说:“那幅画不行,你有什么别的想要的,我买给你。” 谢瑜问:“为什么不行?” 傅宴看着他,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就体贴懂事的谢瑜,自从回国后,会越来越让他觉得乖戾棘手。傅宴退让了一次又一次,这次的画,给他也不是不行,但傅宴忽然就不想一味纵容着他了。 两个人在一起,靠的不是一个人的容忍和退让。 “没有为什么。” 谢瑜忽然冷笑一声:“可是我已经拿了。” 傅宴感觉到不快。 但谢瑜就是要让他不痛快。因为是傅宴先让自己不痛快的。 他走到客厅,从茶几下抽出画卷,扬起来冲着傅宴说:“我已经拿到了,宴哥,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进你书房吧。” 傅宴的眼神变得冰冷,这冰冷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放下他,小瑜。” 他的眼神刺激到了谢瑜,谢瑜一瞬间激动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宝贝这幅画?因为它是江梅生画的,对吧?你都已经跟江梅生离婚了,还把他的画当宝贝似的藏起来,傅宴,你到底想干嘛?你把我当什么了?难道我画得没有他的好吗?!你要收藏画,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要?” 傅宴放轻脚步走上前:“小瑜,你不要激动,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谢瑜眼中含泪,满心失落。傅宴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安抚一个精神病人。他到底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文章,他只认为自己就是不可理喻、无理取闹! 谢瑜展开画卷,看了一眼,便被那斑斓的火焰刺痛到了眼睛似的,就算江梅生离开了,可他留下的痕迹,就像这幅画的色彩一样显眼夺目,没有人可以忽略。谢瑜冷笑两声,后退几步,失望地摇摇头,他已经看穿了:“傅宴,你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罢了!” 傅宴动了气,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还要我怎么做?我跟江梅生离婚了,和他一起养的狗,也送走了,你还要我怎么做?小瑜?” “你把这幅画撕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猜疑你!”谢瑜举起画卷。 傅宴一时间哑然,看着谢瑜,好像是第一天发现,谢瑜居然如此的蛮不讲理! 谢瑜冷笑道:“怎么?不舍得?你不动手,我来动手!” 他说罢,一瞬间把画撕作两半。 傅宴一惊,下意识想要抢下那幅画。谢瑜却更被激怒,把画攥在手里,恶狠狠地又撕了几次,手一扬,撒了满地。 傅宴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谢瑜。那眼神乌沉沉,看得谢瑜虚了,但是事情做都做了,谢瑜索性破罐子破摔,出了这口积郁已久的恶气再说:“你就是喜欢江梅生还不敢承认!” 傅宴弯下腰,把撕碎的画一片一片捡起来, 然后,他看向谢瑜。谢瑜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忘不掉江梅生,而对谢瑜年少时的感情,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执和矛盾中被嗟磨得一干二净。或许当初谢瑜回国时,自己就该放下与他的过去,好好珍惜江梅生这个眼前人。 可当初找梅生,只是因为他和谢瑜长得像。选择梅生而放下谢瑜,就像是背叛了对谢瑜的感情。傅宴在左右为难中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然后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现在,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的选择了。但愿自己还有机会。 傅宴看着谢瑜:“你说的没错,我喜欢江梅生还不敢承认,谢谢你骂醒了我。所以,我们分手吧。” 傅玉真有些恼火,他的活动策划案被毙了一次又一次,这次终于通过了,结果陈主管就拨给他五万块的经费和两个组员,缺钱缺人,这方案要怎么做下去?! 他策划了一个漫画大奖赛活动,通过吸引新人画手参加活动,角逐奖项,做大宣传,推一波博贤囤积的漫画ip。很显然,这么大型的比赛,区区五万块经费是远远不够的。 陈主管还假惺惺地拍他的肩膀:“小傅啊,你才刚来多久,我就让你担纲亲自做活动策划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接着陈主管又是一番敲打,告诉他这五万块经费可是他千方百计拨出来的,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给公司带来翻倍的利润,不能让钱白花。 分给他的那两个组员下了班就离开了,显然不打算为资本家无偿加班。傅玉真无奈地点了个外卖,今天又不能回去陪梅生吃晚饭了,伤感。 于是这天晚上,江梅生没人陪吃饭,只能随便对着男明星的视频吃个水煮蛋和苹果,肚子还是饿的。 他正思索着要不去看看加班的傅玉真,一个电话进来,居然是屈致的助理温若。 “江先生,屈老师今晚召开新品发布会,您能来吗?” 江梅生想了想,只是去看看发布会,应该没关系,正好他肚子还饿着呢。 江梅生在半途中买了三个饭团,到地方后打温若电话,被他带着从员工通道进去。 温若看看江梅生,欲言又止。 大概是经历了上次上门请人被拒,再见到江梅生,便有些不好意思。 江梅生跟他说:“我还没吃晚饭,能吃点东西吗?” 温若一怔,随即爽快点头:“当然可以。” 既然主办方都同意了,江梅生也就不客气了,跟温若说:“那你给我找一个不会打扰到别人的位置吧。” 秀场不大,温若把江梅生安排到靠后一些的双人座,前排和旁边都没有人坐,吃饭也不至于打扰到别人。 江梅生在台下坐定,温若还有事要忙,先行离开。 当□□手和主持人轮番上台暖场后,新品发布会终于开始了。 一水儿盘靓条顺的长腿模特从后台走出来,在聚光灯下走到t台前端。江梅生看了一会儿,从善如流地掏出饭团,悄无声息地吃起了晚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前排的年轻长发男人耳朵动了动,回头看到江梅生在小口嚼饭团,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他脸色难看,小声说:“这可是屈老师的新品发布会,你居然在这种时候吃东西?也太不尊重老师了吧!” 江梅生无奈,道歉:“不好意思,隔了一排也会影响到你吗?我肚子饿,忍不住呢。” 年轻男人不依不饶:“你干嘛不出去吃完了再进来?” 江梅生微笑:“不行啊。出去吃,我会没食欲。”年轻男人大概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怪癖的人,一脸嫌恶,冲一边的工作人员招招手,小声说:“这儿有个人在吃饭团,能让他出去吃吗?” 坐在前排的几人被吸引过来,坐长发男人右边的女孩帮江梅生讲话:“人家都道歉了,工作忙,来不及吃晚饭是常有的事,你也体谅体谅别人吧。再说饭团又没有味道,不至于影响到你吧。” 那长发男人板着脸:“他这是对屈老师极大的不尊重!” 江梅生心说我怎么就不尊重屈致了? 不就是在看他的秀时吃点东西嘛,都得到允许了啊。 工作人员感到棘手,匆匆忙忙跑到后台,不一会儿温若带着人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长发男人便迎上去,压低声音:“温老师,就是这个人,看秀时还在吃东西,太不尊重屈老师了。” 温若一怔,不赞同地看一眼他手里的饭团:“饭团升血糖很快,不营养。小刘,你去把那个三文鱼刺身和鲜虾蔬菜沙拉拿来。” 工作人员小刘有些犹豫:“温老师,那不是给屈老师准备的吗?能不能拿呀?” 温若温声道:“没事的,去拿吧,就说是我叫你拿的。” 工作人员这才离开。 长发男人已经呆了,温若作为屈致身边的一级助理,在业内也颇有地位,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温若对谁这么殷勤的。 干!自己是不是踢到铁板了? 温若这时终于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江先生吃晚饭,中间都隔了一排,应该不至于影响到你吧?” 长发男人吞了吞口水,在围观数人的打量下,吞吞吐吐。帮江梅生说话的那女孩冷笑:“他刚才可是很嫌弃呢。” “哦。”温若点点头,看向长发男人:“那没办法了,如果你不喜欢江先生在你身后吃晚饭的话,只能请您出去了。因为,这场秀就是办给他看的。” 第38章 温若话音刚落,围观的几人目光全部看向江梅生。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温助理这么殷勤,还说出“这场秀就是办给他看的”这番话! 长发男人已经尴尬到满脸通红。 江梅生倒没把温若的话当真,想着息事宁人,以和为贵,说:“温助理,算了,是我影响到别人了。” 温若终于放了长发男人一马。他对江梅生小声耳语:“您还有什么需要的,直管跟我说。” 江梅生点头,让他去忙。不一会儿,小刘把晚餐送了上来,别说,这份原本给屈致准备的晚饭精致倒是挺精致,但不怎么管饱。江梅生还是又吃了一个饭团才饱。 他进食时,前排的长发男人一声不吭,倒是长发男人身边的女孩坐到他身旁,小声问:“你是屈老师什么人啊?” “普通朋友罢了。”如果屈致愿意,他们还可以做一对饭搭子,不过仅此而已了。 女孩不相信,想着江梅生不愿意许是不愿意说,便不问了,专心看起秋季新品来。 江梅生吃饱了,也认真看起秀来,这次的秀跟屈致一贯的华丽张扬风格不太一样,都是学院风的秋装款式。 身边的女孩倒是渐渐看出了端倪,小声说:“都是好搭配的基础款。这次的发布会主题,难道是胶囊衣橱?” 她一说,江梅生就发现了,模特a外穿的衬衫,被模特b穿到了棕绿花纹的针织背心里,针织背心除了搭配裤子,还可以搭配迷笛裙,百褶裙,女模特都穿黑色中筒袜配平底玛丽珍鞋,男模特穿九分裤搭配孟克鞋、牛津鞋,复古学院,十分和谐。 这些单品都是基础款,利用率极高。 就连模特a系在衬衫领口的黑丝带,被模特b扎在头顶当发带,还可以被模特c系在邮差包上当包带。 直到这场秋季时装秀走完,屈致出来谢场,接着说出了自己的设计思路:“和朋友一起在国外求学的时候,我们住在一间小公寓里,我的衣服很多,各种各样的款式,甚至一件衣服,会买好几个颜色,我们每天最发愁的,就是衣服该如何收纳。那个时候我告诉他,以后会为他设计出最好搭配的衣服,买几件互相搭配着穿,就能时髦拉风地度过一整年。但这些年,我名气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对他的承诺被完全抛到了脑后。” 屈致局促地笑了一下,用目光寻找江梅生。 也不知屈致有没有看见,他仍继续说着,“对那位朋友,我想说真的很对不起,这么多年来,对他做出过很多的承诺却很少兑现。所以这次特意设计了这期秋季新品,都是好搭配又好收纳的款式,一改我以往的风格态度,希望能让我的朋友耳目一新,重新再看我一眼。” 这番话说得坦荡又脉脉含情,掌声一时间经久不息。女孩好奇地看江梅生,小声问:“他说的是你吗?” “应该是吧。”江梅生失笑,他和屈致住一起时,的确有这事。 “屈老师真浪漫啊!”女孩感慨,越发笃定江梅生和屈致关系不一般。 江梅生失笑,别说,他还挺感动的,为屈致的用心感动。花了这么多时间,设计新品,筹备发布会,真的有心了。 不过也只是仅此而已了。 江梅生吃饱喝足,提前离场,温若见了他,想拦,又怕自己惹江梅生不快,反而给屈致帮了倒忙。 屈致病愈后,状态仍然很差,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不再像从前那般傲娇嘴坏,深沉忧郁了很多。 甚至,就连工作室的学徒们犯了错,屈致都不再骂了。 但温若宁愿他毒舌嘴坏又傲娇,也不想看到他这样一潭死水的样子。 这不正常啊。 他知道问题出在江梅生身上,可既然已经从傅玉真那里了解了事情始末,他知道有些事情,真的怪不得江梅生。只希望屈老师能早些看开吧。 屈致回到后台,喝了半瓶矿泉水,用眼神四下找了一圈,问温若:“梅生……没来吗?” 温若嗓子发干:“来了的,不过刚才已经走了。” 屈致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有些饿了:“我的晚餐呢?” “刚才江先生来,没吃晚餐,我把您那份晚餐给他了。” 屈致啊了一声,表情淡淡的,那原本带着几分期冀的眼神,仍是骤然黯淡了下去。 原来是没吃晚餐,才愿意赏脸来看看自己吗? 林御白忙碌的工作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他忽然发现,最近江梅生不怎么来找自己了。 他给江梅生发了个信息,对方回复:你最近太忙啦,不好意思占用你宝贵的休息时间。 林御白连忙回复:不会的,每次和你相处我都特别放松愉快。 江梅生回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向童心忽然“哇唬”一声跳到林御白跟前。 林御白吓了一跳,关上手机瞪他:“向博士,你抽什么疯?被细菌感染了吗?” 向童心嘿嘿笑:“林组长,你这跟谁发信息呢?笑得满脸通红的。” 林御白处变不惊:“有吗?你很闲?事情做完了?” 向童心眨眨眼:“我这有情况跟你汇报呢。最近那个霍氏企业蠢蠢欲动啊,我看咱们二组是山雨欲来,你是组长,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林御白好笑:“你是说霍司杨私底下挖人的事?” 向童心点头。 “不想走的人,给多少都不会走。想走的人,我们给多少也留不住。别操那个心了。” 林御白对霍司杨的那些小动作多少知道点,但霍司杨应该是没顺利挖到人,因为他又来联络自己了。 霍司杨给他发信息:林博士,听说您跟江梅生先生是朋友,还特别欣赏他的作品,刚好我最近收到了他的一幅画,不知您感不感兴趣? 林御白回复:什么画?给我看看。 霍司杨拍了个照片发过来,问:林博士有兴趣吗?不如我们见面聊。 林御白看了一会儿照片里的画,回复他:下午六点半,你到医科研的门卫室等我,带上画。 霍司杨经过快一个月的苦战,林御白的态度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他兴奋极了,兴冲冲地定了高级酒店的晚餐,准备用画笼络林御白,再和他一起吃个晚饭,说动他加入霍氏。 就算一时半会他还不为所动,那也可以先做朋友,徐徐图之呀。 六点钟,霍司杨准时出发,路上堵了一会儿车,到医科研门口时,已经是六点二十五了。 这个点是医科研的食堂晚饭时间,但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是六点钟下班后回家做饭,因此医科研来往的人不多,于是停在医科研不远处停车场里的一辆警车,就显得尤为显眼。 警车怎么会来? 霍司杨没想那么多,觉得不关自己的事,大步流星走到门卫室,就见林御白已经在里面了,正和两名警察相谈甚欢。 霍司杨一怔,心说难道是林御白犯了什么事,好呀!自己家应该有些能用得上的人脉,到时候帮他一把,让他欠个人情。 霍司杨正要说话,林御白先站起来了,笑道:“警察同志,这就是我要举报给你们的书画制假售假线索。霍先生,那幅假画带来了吗?” 霍司杨已经懵了。 见警察围上来,霍司杨手忙脚乱道:“什么制假线索?这是什么意思?林博士,你这……” 林御白微笑着说:“正品就在我家里,所以霍先生手里的这幅画,应该是赝品。你也知道我特别欣赏江梅生,无法容忍有人仿冒他的画作败坏他的名声,就请这两位警察同志来帮忙了。” 一名警察说:“霍先生,劳烦你配合一下,和我们去局里坐坐吧。” 霍司杨慌了手脚。 因为这画就是他找人仿冒的! 江梅生最近都不画画了,只能找他以前的画作,可霍司杨找不到啊。这不就动起了歪脑筋,想找人仿冒一幅,糊弄糊弄林御白嘛。 谁想到这个书呆子居然会报警! 霍司杨气疯了,被带到警察局里,自然是叫嚷自己完全不知情,一口咬定自己的画是真的,绝不是赝品。 警察局本想找专家做个鉴定,林御白提议,不如让江梅生来看看,他是原作者,应该能鉴定出真伪吧。 于是江梅生晚饭还没吃,接到林御白的电话,就赶到警局来了。 有热闹看,还是霍司杨的热闹,他当然要来啦! 江梅生已经在电话里问知了前因后果,霍司杨想用自己的画借花献佛,拉拢林御白,着实让他没想到啊。 不是没想到霍司杨的无耻,而是没想到林御白居然是自己的粉。 他赶到警察局,林御白坐在一边,用手机处理工作,霍司杨则被带到警察叔叔的办公室单独询问。 警察热情接待了江梅生,倒了水,把他带进办公室里,把霍司杨的那幅画展开给他看。 江梅生看了一会儿,别说,这画模仿得有几分自己的样子,但某些细节处,还是能看出和自己的不同的。他一一指出来,林御白跟在一边听,默默记下。 说完了,江梅生觉得有些好笑:“我只是个不出名的小画家,我的画怎么可能有犯罪团伙专门模仿?他们赚得到钱吗?这画你多少钱买来的?” 霍司杨坐着不吭声,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警察叔叔便把两人请出了办公室,接下来的办案程序,就交给他们了。 警方谢过江梅生的支援,把他和林御白送到门口,跟林御白寒暄两句,让他没事多来警局坐坐,大家都很想念他云云,听得江梅生咋舌,难不成林御白还是这公安局的常客? 林御白笑着解释:“我之前协助警方办过案,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些都是老熟人了。” 原来是这样。 江梅生得知林御白今晚不用加班了,便邀请他一起吃个晚饭。 坐在餐厅里,江梅生笑着问:“没想到霍司杨居然会用我的画去讨好你,你喜欢我的画?” 他一开口,林御白便脸红了,偏偏还要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你画得很好啊。” “那画得好的画家那么多,你怎么不去喜欢?” 江梅生一逼问,林御白的脸到了耳根子,他的语气中终于有了几分不自在:“原先……在学校的时候,经常看到你的画获奖,登上学校的展板橱窗什么的。” 江梅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从小就仰慕我啊,真难得。” 可惜自己已经封笔不画了,否则倒可以送几幅画给林御白。 “那你怎么看一眼就知道霍司杨拿的那幅画是赝品啊?你这鉴伪能力也太强了吧。” “……因为,真品在我家里。” 江梅生吃惊了。 林御白被逼到这份上,已经有了几分自暴自弃,放弃抵抗,坦诚道:“我通过各种渠道收藏你的画,这事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我家里收了你很多画,以前你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还去过弗洛兰一趟。” 江梅生倒抽一口冷气。这是什么狂热真爱粉啊? 他隐约想起来,读大学时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有个粉丝从老爸手里买了他好几幅画,给钱相当爽快,就是说想见他一面。老爸打电话问他要不要见,人家都飞到弗洛兰了。 江梅生不想牵扯这些,拒绝了,这事便没了下文。 没想到那个粉丝居然是林御白! “你为什么忽然想到要去弗洛兰见我啊?” 林御白看了他一会儿,羞到手指都蜷缩起来了。他强自镇定,咳嗽一声:“刚好去国外出差,就想着可以顺便去弗洛兰看看你。” 其实那会儿他正在读研究生,因为太想念江梅生了,就想着去看他一眼也好。他是跟导师一起去了国外,但那地方离弗洛兰很远,坐飞机还得两个小时。 那天还下着雪,他也不能确定江梅生愿不愿意见到自己。在飞机上草草吃了点东西,到了弗洛兰,便在大学城附近的咖啡厅等着。 他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坐了很久,直到江梅生的父亲给他回复:不好意思啊,我儿子性格比较内向,不太想见人。 林御白微微吐出一口白气,胸腔里只是空空的,好像也不是多么的难过。 毕竟他早就习惯了长久的等待,得不到回音。 但是这些,说到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没必要说给江梅生知道,令他徒增困扰。 所以他只是微笑着说:“那天也没有等多久。而且你看,现在我们不是成了好朋友了吗?还有比我还幸运的人吗。” 第39章 江梅生没心没肺地笑:“要不我回去翻翻,说不定能找到一些以前没卖的画送给你。” “好。” 晚饭吃的差不多时,江羽生忽然打电话来:“哥!你现在在哪儿?快回来!家里出了点事我搞不定!” 江梅生问:“什么事?” “琳姐又跟她老公吵架了,到我们家来说想要借住,结果他老公找来,两个人吵架呢。” 江梅生登时头大,问:“你给二伯父二伯母打电话了吗?” “没有,琳姐不让我跟他们说啊!” “行行,我现在回去。” 林御白见江梅生紧张严肃,问道:“出什么事了?” “家里亲戚有点事。”江梅生忽然想起来,琳姐那个老公还是林御白的同事呢:“就你组里那个叫燕鸿的,跟我堂姐在我家吵架。” 林御白少见地茫然,匆匆结了账,和江梅生一起坐上车:“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赶到家时,吵架已经升级为打架了。江羽生手忙脚乱,想劝架,眼看着琳姐挨揍,只能冲上去帮忙,两个女性对战一个渣男,勉强打个平手。 江梅生回到家,看见妹妹挨打,那还得了,冲上去帮忙,挨了几下黑手。林御白哪看得了江梅生挨打,箭步上前,把燕鸿胳膊一扭,反手压在地上锁死。 江羽生跳起来对着燕鸿的屁股就是一阵狂踢,怒骂:“臭渣男,你居然对女人动手!你还要不要脸啊!” 琳姐气得坐在一边哭,嚷嚷:“我要跟他离婚!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江梅生说:“那我叫二伯父二伯母来吧,这手都动上了还得了,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燕鸿被压在地上,痛骂:“好哇江琳琳,你们全家都向着你呗,是不是欺负我们燕家没人了?你给我等着!” 林御白喝道:“有矛盾不能好好沟通?组里难得早点下班,是让你们好好休息,不是让你回家打老婆的。” 燕鸿听见林御白的声音,这才注意到他,整个人一僵,继而羞愤欲死,自己居然在林御白面前这般狼狈,这脸都丢尽了! 他还被林御白以一个如此羞辱的姿势压在地上,这简直就是一生中罕见的奇耻大辱! 燕鸿忍不住阴阳怪气了:“林组长,原来你跟江梅生关系这么好!难怪不让我小姨的儿子去咱们组档案室!原来是为了给他出气!” 林御白冷淡道:“燕鸿,你现在说的话,真不像一个博士该有的水准。” 他松开燕鸿,燕鸿站起来,松了松手腕,冷不丁一拳打向林御白。林御白反应够快,身子一闪,燕鸿一击落空,惯性使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他抬眼,充满怨毒地看一眼林御白,哼了一声,恶狠狠扫一眼几人,含恨走了。 江梅生看着满地狼藉的客厅,很是无奈,林御白已经拿了扫帚,和他一起打扫客厅。江羽生把江琳琳扶到沙发上,又给二伯父他们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 江梅生和林御白头碰着头,他抬起头来,小声跟林御白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家的家事,把你牵扯进来了。” 刚才燕鸿看林御白时,那眼中的羞辱和恨意,让江梅生触目惊心。他现在就是很后悔把林御白牵扯进来,影响了他和同事之间的关系。 林御白笑笑:“家事是家事,工作是工作,他分得清的。” 燕鸿分得清吗?江梅生觉得未必。 林御白也是太光风霁月了,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这样可不行呀。 “你也小心他一点。” 没多久二伯父和二伯母赶来,见到江琳琳挨打的那些伤,心疼坏了。但听江琳琳说要离婚,还是有些犹豫。 “这才结多久啊。” “爸妈,你不知道我在他家过的什么日子,他钱不让我管,下了班回来就往沙发上一摊,叫他拖地,他说家务都是女人的事!难道我不上班赚钱吗?得亏他还是个博士,思想居然这么封建!”江琳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今天他说要接他爸妈过来一起住!我不同意,说他如果接爸妈,那你们也得一起来,我们俩就吵起来了!” 她掀开长袖,露出手腕上的淤青:“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你们不让我离婚,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江梅生看得直叹气,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结婚。二伯父二伯母拿不定主意,先带着江琳琳回去了。 只剩下三个人,江羽生对林御白的恐惧便重新上身,她一个人躲卧室去了。 江梅生无奈,跟林御白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林御白失笑道:“干嘛跟我这么客气。你刚才被燕鸿打到哪儿了?给我看看。” 江梅生掀起t恤看看,他刚才躲得及时,倒没留下什么伤。就腰上有点青。 “是这儿?”林御白用手指碰了碰江梅生瘦削的腰:“家里有药吗?我给你揉揉吧。” 江梅生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揉就行。” 林御白便收回了手,点头道:“你自己多注意,要是不舒服,还是去趟医院。” 江梅生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啊,之前还说要找找以前的旧画送给你,这一时半会儿可能不好找,我下次找了带给你吧。” 主要是家里刚闹过这么一场,江梅生实在是没那个心情找画。 林御白说:“没关系,我不急的。” 江梅生送林御白出去,让林御白开他的车回去,约好明天中午去找林御白吃午饭,刚好把车取回来。 江梅生目送林御白进了电梯,忍不住摸了摸腰,感觉刚才被林御白触摸到的地方,还残留着奇特的触感。 林御白刚来到单元楼下,便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学生,容貌精致俊美,白衬衣塞在阔腿西裤里,看着像是特意堵他的。 林御白顿住脚,从容地看向他。 男孩也盯着他,神情复杂:“林博士,你好。我是江梅生的朋友,我叫傅玉真。” 他今天好不容易早些下班,立刻来找江梅生,却看见江梅生开着车带这位林博士一起进小区来。 傅玉真心情苦涩,难怪这几天他工作忙,很少来找江梅生吃饭,江梅生也无所谓呢,原来是有林博士作陪。 虽然知道江梅生跟这位林博士应该没有进一步的亲密关系,但酸水还是咕嘟咕嘟直往外冒。 面对面看,傅玉真觉得,这位林博士比他在网上搜的模糊视频还要貌美。 可恶,既然是科研人员,那应该很忙的吧,居然还有时间跟江梅生纠缠不清,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林御白含笑看傅玉真,“你好,找我有事吗?” 傅玉真盯着他:“我有些关于江梅生的事想跟你说。” “哦?”林御白挑起眉:“是关于埃布尔森综合症吗?” 傅玉真惊讶了:“你知道?那你知道你只是江梅生的病情抚慰方吗?” “我在中学时期,就注意到他的病症了。”林御白已经推测到了傅玉真的身份,他也是江梅生的病情抚慰方吧。其实早在他推测出江梅生患有埃布尔森综合症的时候,就猜到江梅生应该有1-3名病情抚慰方。虽然心里有些酸,但他自认没资格过问。 林御白笑着看傅玉真:“能被他当做病情抚慰方使用,是我的荣幸。就算只是在吃饭时被他看着,我也觉得很开心。” 傅玉真简直怒其不争,堂堂科研大佬,学神博士,居然如此舔狗! 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被他当做工具人,你真的一点怨言都没有?”傅玉真用心险恶,试图挑拨离间:“梅生多受欢迎啊,愿意做他的病情抚慰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像你工作这么忙,一定有照顾不到他的时候,到时候他就找别人一起吃饭了。林博士,就算这样,你也没有怨言吗?一旦梅生的病好了,你就没有价值了,他会毫不留情地抛弃你,这样你也没怨言吗?” 林御白神情不变,定定地看着傅玉真:“这番话,你曾想过很久吧?这么害怕他找别人,害怕他抛弃你吗?” 傅玉真心里咯噔一声。 林御白神情不变:“与其忐忑不安,不如干脆放手,早日解脱哦。” “你……” 这个人…… 不是个软柿子。 林御白已经笑着潇洒地离开了,傅玉真盯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林博士,可不像屈致那种没脑子的漂亮笨蛋,不好对付啊。 他上楼来到江梅生家。 江梅生说:“我今天已经吃了晚饭了。你吃了没?” “我还没吃。家里有什么,随便给点吧。” 江梅生无语,傅小少爷这可真是够不讲究的。他进厨房看看,找到两个剩菜,又下了一碗面条。 傅玉真在餐桌前坐下,说:“你今晚是跟林博士一起吃的晚饭吗?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他了。” 江梅生嗯哼一声:“御白人不错吧,下次我正式介绍你们俩认识认识。” 林御白哪里不错了?自己可不想跟他认识!傅玉真郁闷,吐槽道:“我怎么觉得他挺有心机的呢。” 更直白点,就是阴阳怪气,心机深沉。 哪知道江梅生不满意了:“御白明明光风霁月,就是单纯搞学术的,我都担心他被坏人给阴了。他哪里有心机了?” 傅玉真无语。 光风霁月,自己怎么没看出来呢? 第40章 直到大半夜,霍司杨才终于找到人把自己从局子里捞出来了,他缴纳了罚款,急匆匆地赶回家。院子里静悄悄的,狗在小声打着呼噜。 霍司杨不敢走大门,蹑手蹑脚翻过院墙,爬进院子里,绕开了狗屋,从厨房的窗子里爬进别墅。 摸黑走进客厅,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轻轻吐出一口气,就在这时,别墅的灯骤然亮起,突如其来的光线让霍司杨不适地眯起眼,却在同一时间,注意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 一瞬间,他冷汗直下,膝盖竟不由自主地发软:“叔……叔叔……” 中年男人不知坐了多久,早已没有知觉的双腿感受不到久坐的麻木,惨白的肤色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眉心一道川字纹正紧紧地挤着,能夹死苍蝇。 见到叔叔这幅表情,霍司杨瞬间明白,自己今晚难逃一劫! 果然—— “听人说,你今晚进去了?” 冷汗流进了眼睛里,霍司杨却不敢擦:“是误会……都是误会,我——” “误会?那些嚼舌根的人,可不会在乎管这是不是误会。他们只会嘲笑你!嘲笑我!嘲笑我们霍家无能!”中年男人冷声道:“霍司杨,你给霍家蒙羞了。” 霍司杨绝望。叔叔半夜不睡觉,可不是为了温情脉脉给他留一盏回家的灯,身为霍家子弟,给霍家蒙羞就是最大的罪过。霍司杨早在经年累月的家庭教育中被这种想法深深扎根,听见叔叔的宣判,他脸色刷地白了,噗通一声跪下,嘴唇颤抖:“我知道错了……” 中年男人无动于衷:“上家法。” 隐于暗处的三名佣人走上前来。一人手捧长鞭,另外两人来到霍司杨身侧。 霍司杨抿了抿嘴,对家法他并不陌生,他由严厉的叔叔抚养,小时候犯了错,就要挨鞭子抽。年幼时他经常捧着被鞭子抽到红肿的手,默默看着父母的遗像流泪,乞求他们能从天上下来,把自己带走。 现在他长大了,不会再软弱地流泪,但他知道了羞耻和脸面,要他在这些佣人面前受罚,传出去,他会抬不起头。 “叔叔,我下次再也不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霍司杨试图挣扎,但中年男人——霍寒棠连眉头都没皱,神情平静而冷漠:“霍司杨,从小我就教过你,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你忘了吗?” 霍司杨不敢忘,哪怕他忘记吃饭,也不敢忘记叔叔的教导。 他绷紧了下颚,将上衣除下,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两名佣人按住他的胳膊,霍家的别墅客厅,就成了行刑的临时场地。 鞭子抽在后背上,行刑的人刻意泄了力道,抽在后背上并不算特别疼痛。但这种行刑,羞辱和惩戒的意味,大过□□的折磨。 霍司杨默默在心里数着数,每数一下,心里对林御白和江梅生的恨意就多一分!除了他们,还有那个从小到大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傅宴!还有那个开车撞死爸妈的酗酒司机!还有许多许多人……霍司杨心里沉淀着深深的恨意,如一滩不断扩张蔓延的淤泥,覆盖吞噬了曾经纯真的净土。 又一鞭抽下,后背火辣辣地疼,霍司杨咬紧牙关,不肯泄露一声软弱的闷哼。直到行刑完毕,他整个人仿佛是水里捞出来的,眼神都涣散了。 “叫医生给他看看。”霍寒棠说完,让佣人推着他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江梅生仍是去酒店参与选角,几天下来,选角已经进入尾声,还有几个角色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听屈献文的意思,娱乐公司想塞几个人进来。 江梅生其实话语权不多,想着只要演技别太拉垮就行,而且他对屈献文挺放心的。 这位叔叔在家是个怕老婆的,但对待自己的作品,还有几分坚持与原则。 这天下午,选角终于结束,江梅生准备去找林御白吃晚饭,开着车经过市新华书店时,瞥见门口摆着的展示牌上写着“琢玉成冰”几个字。 江梅生对自己曾经用来画画的笔名自然敏感,放慢了车速去看,发现那居然是“琢玉成冰大奖赛”。 奇了怪了,这是哪个公司搞的活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笔名来命名? 江梅生靠边停了车,刚从车上下来,一瞬间暑气扑面而来,又把他逼回了车上。 这么热的天,要不还是算了吧,别看了,上网搜一搜,肯定也能搜到相关信息。 他用手机搜了一下,跳出来博贤的官网,原来这个“琢玉成冰新人漫画大奖赛”是博贤举办的。 博贤打出的口号是,想要挖掘出更多像“琢玉成冰”一样有才华的画家。 江梅生哭笑不得,正想问问傅玉真,是哪个鬼才策划的活动啊,傅玉真就发来了咚咚信息,是一条链接。 傅玉真:这个漫画比赛你参加吧。你以前是画画的,参加个比赛肯定分分钟拿第一啊。 江梅生:我已经封笔很久了。 傅玉真:参加吧!试试啊! 江梅生:不了。 傅玉真再发来信息,江梅生就不管了,他开车到医科研,林御白还没下班。 门卫都已经认识他了,知道他是林组长的好朋友,痛快放行。科研中心暂时不能进去,江梅生便到食堂等林御白。 手背上有些痒,江梅生抓了抓,手背不知蹭到了什么脏东西,起了一片红点。 江梅生来到洗手间,挤了洗手液认真清洗手背,隔间里传来男人的说话声:“今晚什么菜?” “黑木耳凉拌黄瓜丝,香辣蟹,黄金炸虾、夫妻肺片,小菜是拍黄瓜,饭后还有绿豆汤。” “又是林组长点的菜啊。” “可不是。林组长自己掏腰包,造福千万人,当代活雷锋。” 另一个人噗嗤一笑,又咂摸着嘴:“你说林组长那个朋友什么来头啊?每次他来,林组长都这么热情……” “不知道,咱们做好饭就成了,管那么多干嘛。” 江梅生洗了手,回到食堂坐下。原来自己每次来,食堂的菜都特别合口味,不是偶然啊。 林御白怎么对自己这么好呢?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喜欢自己吧?江梅生嗤笑,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经历了屈致和傅宴,他不至于再自作多情。免得投入了感情后,又一次发现自己不过是备胎,是替身。 对自己好,不仅因为他和自己是朋友,也因为他还是自己的画迷吧。林御白这个人够意思。 对了,听那些人说林御白是自己掏腰包加菜的,他的钱够用吗? 于是林御白到食堂时,便看到江梅生一脸忧心忡忡。 林御白用饭卡打了饭,坐在江梅生对面,瞥一眼他发红的手背,问道:“给我看看?” 江梅生正在想事情,疑惑地“嗯?”了一声。 林御白握起他的左手手背,仔细看那片红疹,判断道:“是巴氏单胞菌。最近经常下雨,家里太潮湿了吧。一会儿我找点药膏给你擦擦。” 江梅生怔怔的,眸光不由得落在林御白握着他的那只手上。那只手修长白皙,指腹温润淡红,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泛着珍珠的光泽,指甲底部是一个淡白色月牙。 看见这只手,江梅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原书里对林御白的另一项设定——“浅粉色的rt”,天知道他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林御白一本正经的脸,配上这种设定,真的是太涩情了! 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谁了。 江梅生问:“御白,食堂的菜色是不是你特意让人准备的?” 林御白一怔,虽然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但他的脸已经红了。 林御白这爱脸红的毛病要不得啊,这干点什么坏事,被一问就露馅了。 他看向江梅生,一向冷静的眼神少见地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嗯,怕你吃得不习惯,所以就……” “不用这样啦。我随便吃点什么都行,你本身工作这么忙,还要费心招待我,我会有负罪感的。而且我怕你钱不够用啊。” 林御白在燕市买了房,如果是按揭的话,还得还房贷。再加上他还有母亲和外婆要赡养,负担肯定不轻的。 林御白却是轻松一笑:“我经济上没什么压力,以前跟过的几个项目出的成果就够我生活了。不过既然你会不自在的话,那下次我就不叫食堂准备了。” 吃了饭,林御白让江梅生等一会儿,他回到科研大楼,片刻后回来,手上拿了一支药膏。 他把江梅生的手搁在桌上,挤了药膏,在手背上认真涂抹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撇的阴影,仿佛此时此刻,给江梅生的手背上药就是头等大事。 江梅生问:“你用的什么药膏啊?好清凉。” 林御白微笑道:“是我们组自己研发的,还有润肤补水功效,外面买不到。” 因为是自主研发还没上市的药膏,江梅生不能把药膏带走,林御白交代他记得每天来涂一次就行。 林御白今晚又要加班,江梅生便离开医科研,准备回家码字。回到家门口,便看见傅玉真等在那里。 江梅生说:“我今晚已经吃过饭了。” “所以有了博士就不需要我了是吗?”傅玉真满脸不开心:“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江梅生挠挠头,无奈地开门,把傅玉真领回家。 他已经猜到傅玉真要说什么了。 肯定是来劝自己参加那个“琢玉成冰大奖赛”的。 第41章 他给傅玉真倒了杯水,在他对面坐下:“我真的不想参加。我跟你坦白,之前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现在对画画产生了心理阴影,我真的没办法再画画了。” 工作室爆出丑闻后,江梅生上网发了道歉视频,但那些狂热粉们非但没有消停,反而跳得越发厉害。 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么强烈的恶意,已经道了歉还不肯消停,是一定要自己痛哭流涕跪下来求饶才行吗?江梅生不明白,就像他也不明白,那天在工作室,那个突然从身后扑上来偷袭自己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真的有那么恨自己吗? 他只知道,那一瞬间他很恐惧。作画时的他全无防备,忽然有人从身后冲上来,举着刀子要砍,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人投在工作台上的影子,自己一定就被砍中了吧。 对于那次袭击,江梅生的记忆是混乱的,他只知道自己恐惧到近乎失语,心脏狂跳,原来自己在面对危险时,表现得也压根不比普通人好。 江梅生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耻。 但更糟糕的是,从此他没办法再画画了。每次坐在桌前拿起画笔,便开始心悸冒冷汗,总觉得下一秒便会有人从身后扑上来,持刀意图伤害他。 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压根无法集中注意力。 傅玉真看着他:“你曾经那么爱画画,你忘了吗?梅生,再试一次吧,好不好?” 江梅生垂着头,没有反应,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次比赛,谢瑜报名了。”傅玉真看着江梅生:“说实话,他实力很强,你想看到他得第一吗?” 傅玉真猜,江梅生不会喜欢谢瑜。别管多么大度的人,在知道自己只是另外一个人的替身时,绝对不会舒服。 他想逼江梅生一把。之所以借着博贤的机会策划了这个漫画大奖赛,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江梅生。他知道江梅生是多么优秀的人,也调查过曾经的新锐画家江梅生,是多么有灵气的创作者。一颗星星才刚冉冉升起,便要陨落,这是谁看到都会觉得可惜的事。 更何况他喜欢江梅生,打心眼里敬服江梅生。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全世界看一看江梅生的光芒,他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喜欢着的人有多么的优秀! 而江梅生,他值得被千万人喜爱。 既然江梅生是因为遭到网络暴力而封笔,那么让他重新回到行业巅峰,得到大众的喜爱,或许能帮他摆脱心理阴影呢? 江梅生叹了口气,看向傅玉真:“不要再逼我了,谢瑜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傅玉真站起来,仍试图劝说江梅生:“梅生,你再考虑考虑,不要轻易就放弃,好不好?” 江梅生把他赶到门口,关上了门。 晚上,他写完三千字后就坐在电脑桌前发呆。他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码字时不会害怕有人从身后偷袭,偏偏就是在他拿起画笔后,会有那种遍体身寒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傅玉真说,谢瑜报名了比赛,他其实并不在乎,想想谢瑜如果得到了大奖赛第一名,顶着“琢玉成冰大奖赛”的名号,岂不是更滑稽。 但傅玉真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很爱画画。 在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拿着爸爸的画笔在纸上涂鸦了。 入睡前,江梅生下了一个决定——最后再试一次。 夜已经深了,谢瑜仍在画画。 这次大奖赛,参赛选手们以短篇漫画的形式投稿,在经过初选后,参赛作品统一放上官网,由网友们投票,再由评委们进行点评及内部投票。 这次博贤邀请了一批业内顶级的画家、漫画家、插画家做评委,这些人各个都是业内顶尖水准,自然爱惜羽毛,不至于做出收钱投票的事。也正因为有这些顶级大佬的加入,公平性得到保证,吸引了众多才华横溢的选手参赛。 人才济济,这一次的大奖赛会很精彩。胜出的那个,将是最大的赢家。 谢瑜抱着必须要赢的信念,失去了爱情,他不能再输掉事业。 上次傅宴跟他提分手,谢瑜回去后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也有错,两次去找傅宴,想跟他和好,傅宴却铁了心避而不见。 傅宴的态度,已经让谢瑜明白了一切,两人从年少时的情窦初开,走到如今的地步,诚然自己有错,但说到底是傅宴先变心。是他把江梅生拉进了局,却又不肯洒脱放开,让自己在患得患失的折磨中一步步陷入精神崩溃的狼狈地步。 他不恨江梅生,但他恨这个移情别恋的傅宴。 但是没有关系,谢瑜相信自己还能站起来。 总有一天,他要站到群山之巅俯视傅宴,他要让傅宴后悔抛弃了自己。 他要把傅宴给他的羞辱百倍奉还。 江梅生不怎么上网,关于“琢玉成冰大奖赛”的事,还是路过书店看到的。江羽生的信息渠道就比他通畅多了,这几天随便上个网,都能看见关于大奖赛的讨论,反正最后话题都会演变成“博贤以琢玉成冰的名义举办大奖赛是否合理”、“琢玉成冰还活着吗?”以及“封妖到底什么时候填坑啊啊啊!” 江羽生得到的信息,自然比傅玉真这些人要多。她知道哥哥就是琢玉成冰,也深知以哥哥现在的心理状态,回来填坑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所以这个“琢玉成冰大奖赛”,她早就看到了,但并不打算告诉哥哥。 这天下午下了班,江羽生回到家,发现江梅生居然在家里——这阵子他经常会去找林御白吃午饭或者晚饭,江羽生都习惯回来看不到他了。 但没想到今天哥哥居然在家。 听见书房里的响动,江羽生扬起声音问:“哥,你今晚没去找林御白吃晚饭啊?” 没有回应,凳子翻倒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江羽生连忙赶往书房,推开门,只见江梅生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头冷汗,眼底发红,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满脸仓皇无助地看向江羽生。 “哥!”江羽生立刻把江梅生扶起来,让他坐在凳子上。看一眼书桌上的作画工具,江羽生明白了,哥哥又在尝试画画,但他失败了。 “哥,有些事就不要勉强了,你现在写文也很棒啊。” 江梅生精神恍惚,站起来说:“我出去走走。” 江梅生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 已是夕阳西下的傍晚,今天他尝试了一整天,中午只潦草吃了点东西,此刻却感觉不到饥饿。 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那天的回忆再度袭上心头,他即对暴徒的恶意遍体生寒,又为自己的懦弱而羞恼,两股情绪在心底里交织,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差劲的人。 也许这辈子都只能像个废人一样,没办法再画画了吧。 江梅生苦笑着,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曾经就读的中学门前。 此时正是暑假,学校只剩下高二的学生在补课,已经到了放学时分,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来觅食。 学校大门边就开着各种各样的餐饮店,江梅生脚步一顿,走进一家奶茶店。 他点了杯金桔柠檬汁,坐在桌子边,看着柠檬汁的塑料杯体上冒出一颗一颗透明晶莹的水珠。 江梅生看着水珠发呆。 进店买奶茶的女生站在一面留言墙前叽叽咕咕,小声咯咯笑着写下了什么。电风扇呼啦呼啦地吹动一墙浅绿粉蓝的便签纸,江梅生忽然想起来,他也曾经在这家奶茶店买过奶茶,在留言墙前留过言,应该是……跟屈致有关的内容吧。 不过都过去十年了,当年的便签纸,应该都不在了吧。 江梅生来到留言墙前,一张张翻看便签纸。那些纸张新的旧的,一张叠着一张,有的是刚贴上去的,有的像是已经贴上很久了。 【江奕,还剩最后三个月!成败在此一举!】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今又是,几度夕阳红。】 【五分钟内,我要得到高二一班屈致的联系方式。】 江梅生失笑,又翻了翻,居然找到了自己曾经留过的便签纸:【再也不跟qz一起玩了!】 这张纸上字迹稚嫩而陌生,留言也带着几分幼稚,但右下角画着一朵梅花和两个q版小人,其中一个双手叉腰,把另一个踩在脚下,这熟悉的画风让江梅生确信这的确是自己留下的便签纸。不过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自己留下如此愤懑的话语,江梅生倒没印象了。 纤长的手指一翻,下面又是一张老旧到褪色的便签纸,内容是:【那哥哥和我一起玩吧——林中孤鹤】 江梅生觉得有趣,这个“林中孤鹤”同学的留言,看起来恰好似是在回应自己的便签。 江梅生回到座位上,抿了一口金桔柠檬,注意到手机的震动,他掏出来,是江羽生打来的电话。 江梅生接了,江羽生语气有些急:“哥,你跑哪儿去了?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我没听到。就在一中北门这儿,随便坐一会儿,不用担心我。” 江羽生挂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林御白说:“没事了,我哥跑到一中去了。刚才他没听到电话,害你白担心了,不好意思。” 林御白笑道:“没事。” 今天没等到江梅生去医科研上药,林御白觉得疑惑,给江梅生发信息没回,打电话也没接,便和江羽生联络。听她说是江梅生心病犯了,一个人离家出走,林御白便急匆匆赶到了江家。 得知江梅生是去了中学母校,林御白辞别江羽生,开车前往一中北门。 金桔柠檬只喝了一小半,江梅生便觉得饱了。拎着柠檬汁在校园里晃悠,学校一切都没变,参天大树,啁啾鸟鸣,还有水泥路面上斑驳的白色鸟屎。 学校的鸟太多,以至于同学们走在大树底下,经常会有一种趟雷区的紧张感。江梅生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曾经被鸟屎淋到过,旷了半节晚自习跑到男生寝室的公共澡堂去洗澡。 回忆当年往事,难免会想起屈致,江梅生的心情又不太好。 这时一个人从他身后追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梅生!” 江梅生吓了一跳,回头,是林御白。 “你怎么来了?” 林御白看一眼遮天蔽日的树冠,拉江梅生走到空旷无鸟处:“你今天还没抹药呢。给你发信息没回,我就找来了。” “唉你这个人真是……工作忙就先忙工作啊。” “没关系的。”林御白微笑道:“听江羽生说,你是因为画画的事烦恼?” 江梅生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喜欢把过去受过的苦难拎出来翻来覆去念叨的人,但有些事告诉林御白,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林御白是真心在关心着他。 江梅生把工作室出事,他被逼到视频道歉,后来又在工作室遭遇袭击的事说了。 林御白抿着嘴,下颚线绷紧,带着几分怒意,竟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江梅生心里直打鼓,这只受生起气来还挺吓人,终于有点能理解为什么凌源芳叫他大魔王了。 林御白见江梅生有些紧张,登时放松了表情,安慰道:“不是在生你的气,别紧张。” 他带江梅生走到学校的旧校舍,那边有一片旧围墙,以前江梅生要逃课,就翻围墙跑出去。现在这围墙已经挺老旧,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要拆了。 林御白带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林御白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砖片,塞给江梅生,握住他的手:“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一个人,每次想他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画一画他。每次画他,心里就觉得又是幸福,又是酸涩,梅生,画画应该是能让人感觉到幸福快乐的事。” 他站在江梅生身后,包裹住他的手在墙上涂鸦:“梅生,闭上眼睛,好好感受我此刻的心意。” 江梅生闭上眼睛,林御白温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我在你身后,你很安全,不会有人来袭击你,放心吧。” 江梅生闭着眼睛,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被妈妈握着手带着写字画画。他感受到了林御白手指的热度,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白芍香气。 不愧是原作者盖章的白芍少年,五月花神,居然真的有香气。 “梅生,你不专心。”林御白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责备。 江梅生笑着道歉:“不好意思。你要带我画什么呢?” “当然是画我高中时喜欢的人啊。”林御白声音含笑:“我喜欢的人,有大而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他不常笑,表情总是冷冷淡淡的,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善良又温柔的好人。” 随着他的话语,江梅生的手被带着在围墙上移动。这一刻江梅生竟感觉到十分安心,因为他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林御白就在他身后。 而他可以完全信任林御白,并把后背交托给他。 “画好了。” 江梅生睁开眼睛。 然后对着墙壁上一个歪瓜裂枣的卡通头像大眼瞪小眼。 第42章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江梅生嘴角抽搐。 “是啊。” “眼睛一只大一只小,脸也是歪的!”江梅生抓起碎砖片,在旁边三下五除二画了一个卡通头像,神似林御白画的那个,但标致得多。 然后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居然,可以画画了?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卡通头像,但至少他画出来了。而这一次,他没有因为担忧身后的偷袭而栗栗不安。 因为……林御白站在自己身后。 江梅生看向林御白。 林御白同样一脸惊喜:“梅生,你这不是画得挺好吗?” “我……可能是因为你站在我身后,让我感觉到了安心吧。”在书桌前憋了一整天都没画出一笔的自己,居然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轻松流畅的绘画手感。 林御白含笑看着他:“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既然这样,你的心问题,肯定不是全然无解的。” 江梅生再次在墙壁上试著作画,却有些凝滞,胸口憋闷,但没有在家独自一人时难受得那么厉害。 江梅生想了想:“明天我去找心医生问问。” 肚子传来一声鸣叫,江梅生和林御白相视一笑,出学校去觅食。 天色已晚,鸦青色的天空浮着蛋清色的轻云,晚风凉爽,带来世俗的烟火气息。 想起林御白的初中高中也都是在一中读的,江梅生忽然对他的中学生活感到好奇。 “御白,你应该比我小三届吧?那岂不是我读高一时,你刚好读初一?” “我跳级了,十二岁初中毕业,十四岁高中毕业,我记得我高三那年,你是高二。” “好吧。”学神的世界和自己不一样,江梅生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这点了。 两人找了个粉店坐下,一人点了一盘炒粉。林御白拿过江梅生的手,替他的手背涂抹膏药。 江梅生说:“你又聪明又好看,我怎么从来没在学校里注意到你呢?” 林御白脸红了:“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很矮,你注意不到我吧。” 他的手指在江梅生手背上打圈,把药膏涂抹均匀。 这时,领桌传来小声的吐槽:“你看那两个男的……又不是手断了……啧啧啧,酸臭味……” 别说林御白,就连江梅生也脸红了,缩回了手说:“药膏我自己来抹吧。” 一只手起了疹子,他还有另一只手能用,怎么就忘了。 “别吧,我的手已经弄脏了,你自己抹,待会儿还要洗手。”林御白拉住了他的手,明明脸都红到了耳根子,还要一副若无其事的正经模样,替江梅生把药膏涂抹均匀。 两人吃了晚饭,林御白把江梅生送回江家,接着开车回了医科研,准备通宵加班了。 他们的研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快出结果了。 来到四楼,林御白刚出电梯便看见了燕鸿,自上次两人在江家动手,气氛一直挺紧张,就连向童心那个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 林御白若无其事,跟燕鸿打招呼。燕鸿盯着他,幽幽道:“林组长,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了。你满意了吗?” 林御白淡淡道:“你的家事就不用向我汇报了。” 他擦肩走过,“不要因为离婚影响了工作。” 燕鸿咬牙,回过头看着林御白远去的身影,恨恨捏紧了文件。 傅宴走进别墅,泡泡已经被接回来了,从楼上冲下来迎接他。 傅宴揉了揉它的脑袋,泡泡疯狂摇尾巴,浑然不记得自己曾经被薄情的主人送走了。 它被傅宴买回来,是为了帮江梅生克服怕狗的弱点。 傅宴发现江梅生怕狗,是在两人结婚的一年后。 那天打雷下雨,傅宴焦躁不安,被江梅生看出来了。 “你怕打雷?”江梅生感到惊讶,体贴地靠傅宴坐着,拍了拍他轻微战栗的手背:“不要怕,我陪着你。要不要把窗户关起来?” 傅宴已经被轰隆的雷声吓到脸色发白,却仍是强自镇定,用冷淡的语气掩盖内心的虚:“我才不怕打雷。大男人怎么会怕打雷?” 江梅生失笑,“好的好的,你不怕打雷,我怕好了吧。” 他从楼上跑到楼下,关上所有的窗户。窗外风雨大作,狂风卷着雨球,甚至把他半边身子都打湿了。 关了窗,江梅生见衣服湿了大半,索性进浴室洗个澡。出来时,一不小心差点踢到傅宴——他就坐在浴室门口,正戴着眼镜看财报。 傅宴身体僵硬,不知道在辩解给谁听:“我是怕你滑进浴缸淹死……” 总之绝不是因为怕打雷所以躲到江梅生的浴室门口。 江梅生忍着笑,把傅宴带到自己的画室里,画室没有窗户,倒是在各个角度装了筒灯射灯吊灯,方便江梅生做各种人造光源。 江梅生打开了一些暖黄小灯,给傅宴倒了杯牛奶,在画架前坐下,默默画画。 傅宴端着牛奶,这里隔绝了天地间的暴风雨,让他感到镇定而安心,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傅宴带着几分羞赧,整衬衣上的褶皱:“你这里太舒服了,一时没忍住就睡着了。” 江梅生从画架后露出头,笑着:“是吗?那以后雷雨天,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现在辩解自己不怕打雷,好像也已经晚了。傅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会觉得,怕打雷很不像个男人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江梅生惊讶:“告诉你哦,我怕狗,你会觉得我不像个男人吗?” 傅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小时候他跟在傅斯年身边,有一回雷雨天气,他害怕地躲在自己的卧室里,被傅斯年知道,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叫佣人把他丢到了外面。 “越害怕,就越要去面对,傅家的男人不是懦夫!傅宴,站起来!不要哭,不要怕!你要像个男人!” 爷爷站在走廊下训话,而年幼的傅宴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站在雨天里瑟瑟发抖。 天边一道惊雷落下,小傅宴条件反射般浑身一颤。 孩子胆小,怕打雷是很正常的,但长大后的傅宴,永远无法抹去年幼时在雷雨天气里被丢到屋外的阴影,每逢雷雨天,便难以抑制地心慌恐惧。 江梅生看着画架说:“怕打雷就是不像个男人?那怕狗也不像男人吗?是谁定义男人就该怎么样的?如果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一种形象,女人都是一种形象,就像画布上只有刻板的两种颜色,这幅画还能多姿多彩吗?” 那一刻,傅宴好像被点醒了。 于是第二天,傅宴买了一条萨摩耶幼犬,带着江梅生一起养起了狗。 今天可能是想起了曾经和江梅生一起养狗的日子,傅宴陪泡泡玩的时间久了一点。 玩累了,傅宴给泡泡倒上狗粮,来到书房,看秘书送上来的调查报告。 “现在在写网络小说?”傅宴思索了一会儿,下载了一个绿江app。 江梅生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看心医生。 这位心医生是父亲的朋友,第一次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画画时,江梅生就来找过他。当时医生暂时给不出什么好的治疗办法,现在听说江梅生有林御白在可以简单画两笔了,医生建议他:“可以让你的朋友在你画画时多陪陪你,你的内心需要他给的安全感。你们可以在陪伴过程中,尝试逐渐拉开距离,类似脱敏治疗。” 江梅生懂了,又问心医生:“为什么非得是林御白呢?为什么我的内心会认可他给的安全感?我妹妹对我来说,比林御白更重要,为什么她没办法让我产生这种安全感?” 心医生回答他:“在你的潜意识里,妹妹还需要你的保护,当然无法给你安全感。” “那么为什么是林御白呢?” 医生微笑:“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在你心目中,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御白什么样的人?他是正直可靠,坦诚热情,强大美貌的迷弟。 是了,如果林御白仅仅是自己的朋友,或许还不能让自己对他产生安全感。 但他还是自己的画迷。一个真心喜欢、欣赏着自己的人,足够让江梅生在潜意识里认可他。 可是林御白那么忙,还要来陪自己画画,岂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林御白的确忙,不止是他,组里的所有人最近都在加班加点。 倒是燕鸿,因为要离婚,特意请了一个上午的假。跟江琳琳去民政局离婚后,他却没有立刻回到医科研,而是来到了医科研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他缩着身子,像是怕被人看到,急匆匆上了咖啡厅二楼。邀请他的人已经到了,正在窗边等着他。 燕鸿指着角落,对霍司杨说:“坐那里去吧。” 霍司杨换了个座位,两人坐定,燕鸿问道:“霍先生找我什么事?” 霍司杨微笑道:“刚去民政局离完婚?” 燕鸿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发冷:“我家里的事,和霍总有什么关系?你把我叫来,是特意来看我热闹的?” “别动怒嘛,燕博士。”霍司杨放软语气:“我来,不是看你热闹的,而是来给你机会的。” “给我机会?” 霍司杨翘起嘴角:“给你一个报复林御白的机会。” 燕鸿豁然色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说罢,拂袖而去。 霍司杨仍然坐着,慢条斯地啜饮咖啡,等了十分钟,果然,燕鸿犹豫不决的身影再度出现,燕鸿迟疑着,还是回到他跟前重新坐下,板着一张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司杨笑了,“我讨厌林御白,你也讨厌林御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燕博士,你说是吗?” 霍司杨打听到燕鸿和林御白之间起了龃龉,把燕鸿的身世背景家庭情况调查清楚后,他决定从燕鸿入手,借刀杀人。 霍司杨把他的计划透露给燕鸿:“我知道你们二组在研发针对儿童急性白血病的特效药,而且快出成果了。你只需要把那些实验数据发给我,其他的,都由我来处。” 燕鸿难以置信:“事情一旦败露,我的名声就在这个行业里臭大街了!你想害死我啊?!” 霍司杨说:“那就不要败露不就好了?” 见燕鸿痛苦纠结,霍司杨有几分瞧不起,语气中带着蛊惑:“燕博士,富贵险中求,事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我可以先跟你说好,只发数据,我给你五百万,如果我们霍氏能抢先一步开发出药品,我另外再给你一千万。” 燕鸿垂着头,痛苦地揪自己的头发。 霍司杨身子前倾,盯着他:“燕博士,你做得小心些,不会有人知道的。嗯?” 江梅生能感觉到,林御白最近特别忙。 林御白和他联系,一般都是在□□点钟,那时白天的工作告一段落,林御白在吃晚饭的间隙给他发发信息,吃完了饭便要继续加班了。 中午找林御白吃饭的时候,江梅生发现,他眼睛下都有黑眼圈了。 “你每天几点钟睡的啊?” “两点左右。”林御白揉了揉额头:“还好吧,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他看向江梅生,握住他的手腕查看手背,江梅生的手背上已恢复光洁干净:“已经好了。你画画的事呢?问过心医生没有?” 江梅生把心医生的建议说了,林御白思索了一会儿,说:“要不然你搬到我的住处去吧。我早晨会有一点时间。” 这不好吧,林御白都已经这么辛苦了,自己还要占用他的时间。江梅生下意识便要拒绝,林御白说:“早晨我一般用来复盘昨天的工作,准备当天的工作。你的脱敏治疗,只需要我在你身边就好,对吧?刚好可以把这段时间利用起来。” 江梅生犹豫:“我这样是不是太打扰你了?” 林御白笑道:“不会的,能帮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江梅生于是跟他说好,自己只在他家住一个月,看看脱敏治疗效果如何。回到家后,江梅生把这件事跟江羽生说了,没想到江羽生还挺支持他的:“你去吧,我没事。你如果能摆脱心阴影是最好的。” “我跟他住一个月就会回来。”江梅生觉得有点对不起妹妹,总是撇下她一个人。 江羽生好笑:“你也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吧。我可不是离不开哥哥的小可怜。” 她帮江梅生一起收拾东西,送他出门。看着哥哥开车离开,江羽生有些怔然,哥哥还说不结婚,这桃花旺成这样,说不定明年就结婚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看得出来,林御白对哥哥很认真很上心,他可比傅宴、屈致那些人好多了。 林御白已经把家里钥匙给了江梅生。 江梅生开着车,来到林御白的小区。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林御白家,他家不大,套内九十平的样子,装修简单,看起来就像医科研那些无机质的实验室,冷冰冰的,看来林博士在家里待的时间并不多。 江梅生只打算暂住,没带多少东西,找了客房放好了行礼箱,画架放在阳台上。 阳台是封窗设计,一整面的落地窗,看起来采光极好。阳台一头是书柜,书柜里尽是些江梅生看不懂的医学生物学化学书籍,另一面空空的,墙面贴着木纹砖。 江梅生看了一会儿,给林御白发了个信息,得到了他的同意,便开车去家居市场,买了铁艺花架,又到花草市场购物几盆观叶植物,忙活了两个小时,铁艺花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金刚橡皮树、虎尾兰和苹果竹芋,琴叶榕近两米高,放在铁艺花架旁边。 江梅生还买了孔雀椅和米色针织花纹毯子,把阳台打造成家里用来看书、绘画的休闲区。添加了这些布置,生活气氛浓郁多了。 林御白晚上没回来,江梅生随便吃了点,在客房码字。 不一会儿,傅玉真给他打电话,问他:“我今天去你家找你,江老师说你搬出去住了。不会是为了躲我吧?” 傅玉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酒气,大概刚从应酬的酒桌上下来。但这次江梅生想岔了,傅玉真今晚没去应酬,而是一个人在家喝闷酒。 今天在洗手间,他意外听到了陈主管和老婆打电话的内容。 “哎呀不是跟你说了,今晚要加班。你不用等我,早点睡吧。” 傅玉真蹲在隔间,不禁好笑,他入职以来,陈主管加班的日子屈指可数,今晚他也压根没加班的打算,这是想偷情拿加班当借口吧。 他屏住呼吸,免得被陈主管发现隔壁间有人,闹出尴尬来。 陈主管的老婆絮絮叨叨,嗓门挺大,傅玉真都能听见她在说什么:“又是陪你们集团那个太子爷加班啊?” 太子爷?傅玉真的呼吸倏然一顿。 陈主管压低了声音:“是咯,除了他还有谁。策划了一个鬼比赛,没人看好,都等着看他闹笑话呢。” 陈主管的老婆吐槽:“你这人,这么欺负太子爷,也不怕太子爷让你走人啊。” 陈主管失笑:“谁欺负他了?再说,也是老板授意,让我给他点苦头吃的。这怎么能叫欺负,这是磨炼嘛。这些象牙塔里的小王子小公主,让社会毒打一顿,才能长大。” 傅玉真失语。 直到陈主管离开,他才缓缓从隔间里走出来。 他下了班,一个人在家里喝了几瓶啤酒,脑子里不断盘旋着陈主管的话语。原来陈主管知道自己的身份。想起入职以来他明里暗里给自己穿小鞋恶心人,居然是父亲的意思。 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乖乖听他的话,出国留学吗? 不可能的。 既然这些人都不看好自己,自己就一定要把大奖赛做出来,做出现象级流量,狠狠打这些人的脸! 他带着几分醉意来到江家找江梅生,却得知江梅生搬出去住了,所以才打了这一通电话,主要目的还是劝江梅生参加比赛。 江梅生说:“不是,躲你干什么?我是为了治疗心病的。” 傅玉真登时来了精神,问:“那你打算参加大奖赛了吗?” “是的,我打算参加试试。” 傅玉真登时兴奋,“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是不是被我感动了?我办这个大奖赛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你哦!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行不行?” 江梅生无奈,孩子喝了酒,怎么就变成话痨了呢?刚见面时明明还是高冷男神。 “你再那么多话,我就不参加了。” “别别,那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现在还可以报名吗?”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截止时间。 “有我在,当然可以啦。”傅玉真爽快道:“把你以前的作品发一份给我,还有个人简历,报名表我来替你填。” 江梅生翻了翻,他画的那些画没有电子版,便把电脑里的《封妖图鉴》发过去了。 发完之后,果不其然,傅玉真立刻给他打来电话:“梅生!你是不是发错了?!” “没有啊。”江梅生有料到傅玉真会有反应,但他既然都决定要好好治疗心问题了,那么如果情况良好,《封妖图鉴》肯定会复更,当初他连《封妖图鉴》的故事脚本都已经做好了。 而博贤就是《封妖图鉴》的出版方,到时候《封妖图鉴》复更,后续出版事宜仍是要交给博贤的,还不如现在就干脆点脱了马甲。 但显然他就是琢玉成冰这件事,对傅玉真的冲击太大了。 得到了江梅生的肯定答复后,傅玉真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大叫,然后挂掉了电话。 第43章 还是太年轻了。江梅生摇摇头,放下电话,继续码字。手机震动个不停,是傅玉真这小子在不断给他发信息。 傅家子弟:啊啊啊啊! 傅家子弟:你现在在哪儿?我想去见你可以吗? 傅家子弟:顺便给我签绘吧!《封妖图鉴》已经出版的前三部我全都有! 傅家子弟: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就是琢玉成冰?!看着我打着你的名号举办大奖赛很得意吗?╭(╯^╰)╮ 喝醉了酒不但变成话痨,居然连颜文字都用上了。 江梅生回复:之前我以为一辈子都没办法画画了,所以没跟你说过我就是琢玉成冰。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傅玉真抱着手机,走在安静的小区里,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今天的心情起起伏伏,让他情难自禁!他怎么可能不激动,《封妖图鉴》刚在网络上连载时,他就是追更粉丝了,从他一个,发展到寝室里几个人都成了粉丝,他是看着琢玉成冰一路走来的,心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琢玉成冰断更后,他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甚至动用私人关系,向博贤内部打听琢玉成冰的个人信息,可惜一无所获。 原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封妖图鉴》填坑,也不可能知道那昙花一现的现象级漫画家琢玉成冰的真面目了,可没想到在如此措不及防的情况下,竟然知道了琢玉成冰的真实身份! 从今天起,自己最喜欢的网文作者、最喜欢的漫画家和最喜欢的人合体了。 该说自己眼光太好了吗? 他迫不及待地想跟全世界宣布,想跟所有认识的人炫耀,他的江梅生就是最好最优秀的江梅生。 被陈主管取笑的难堪、被父亲暗中刁难的恼火一扫而空,傅玉真简直想立刻亮出江梅生的身份,让他们都大吃一惊! 夜风吹来,让他发热的脑袋逐渐清醒,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现在掉马,还太早了,他要让江梅生以最惊艳的方式亮相! 江梅生写到十点半,休息一会儿让脑袋冷静下来,免得太兴奋睡不着觉。 他来到阳台,打开灯试图画两笔,但没有林御白在身后,好像还是不行。 江梅生索性放下画笔,不知道林御白什么时候回来,犹豫要不要再等等。这时林御白的消息刚好进来:你先休息,不用等我,把钥匙放到门口的鞋柜里。 江梅生依言照做,洗澡刷牙上床休息了。 他压根不知道林御白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对陌生的环境还有些懵。早晨空气凉爽,江梅生开了门,风便从窗外扑进来,把窗帘吹得飘摆。 江梅生来到客厅,林御白正翘着一头呆毛,睡眼惺忪地吃早餐。 “哥哥,早啊。”林御白困倦地打了个招呼:“洗漱好了就来吃早饭吧。” 江梅生呆呆地哦了一声,来到卫生间洗漱,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刚才林御白好像在叫自己哥哥? 他不是一向叫自己梅生的吗? 江梅生探出一个脑袋,问林御白:“御白,刚才你是不是叫我哥哥了?” 林御白眼神已变得清明,他摇摇头,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脸却分明红了。 真是个爱脸红的受。 “干嘛脸红?”江梅生调侃道:“你要叫我哥哥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林御白脸更红了。 江梅生来到餐厅坐下,林御白的早餐很丰富,杂粮面包夹奶酪,一杯酸奶,一份水煮西蓝花,一碗燕麦片,一只桃子,一枚水煮蛋。 江梅生倒不挑食,但这些东西,除了桃子酸酸甜甜风味十足,西蓝花味道奇特,杂粮面包塞嗓子,酸奶特别酸,就连夹的奶酪也是口感很一般的非再制干酪。 这早餐,健康,饱腹,低卡,但并不美味。 早餐是林御白准备的,江梅生这个客人自然不好嫌弃,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咽下去。林御白看得好笑,说:“厨房里有一盒生煎包,我早上点的,还是热的,你吃了吧。” 生煎包味道很好,江梅生称赞连连,不得不说林御白这个主人家热情又周到,他提出:“御白,我也不知道我会住多久,要不我先给你转三个月的房租吧?” 林御白制止了他:“不要,别这么生分,你提房租我可要生气了。” 江梅生失笑,好吧,就知道他应该不会收的。江梅生问林御白:“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两点。”林御白带着淡淡的疲惫。 “怎么突然忙成这样?前阵子不是已经忙得差不多了吗?” 林御白笑了一下:“组里有人不安分,我要提前做好准备。” “怎么了?” 江梅生问,林御白只是微笑摇头,不再说了。 终于把早饭吃完,两人来到阳台,看见江梅生的布置,林御白不吝给出夸赞“有格调,充满了生活氛围。”。 于是两人便在“有格调,充满了生活氛围”的阳台各自忙碌起来,江梅生布置好画架,林御白就坐在他身后,一边整理昨天的工作,一边说:“要好好画画哦,我就在你身后守着你。” 江梅生嗯了一声,蘸蘸颜料,伸出的手带着些微颤抖,缓慢而坚定地,在画布上落下了第一笔。 林御白的呼吸声就在江梅生身后,回头便能看到他的轮廓。江梅生渐渐放松下来,一笔接一笔落下,时隔多月,他再一次进入了那种作画时放松的状态。 林御白就在身后,他不需要担心身后会有人冲上来,举着刀要伤害他。江梅生放松,全身心投入到作画之中。大半年没有画画,他的手有些生了,得尽快捡起来。 时间快到了,林御白告别江梅生,出门上班。 江梅生停下画笔,把他送到了门口。两人对视时,忍俊不禁。江梅生是觉得这幅场景很像妻子送丈夫上班,就不知林御白是为什么笑了。 林御白摆摆手:“中午去我那里吃饭。” 江梅生点头,关上门,心中一瞬间涌上了几分奇怪的情绪。 像是有蛛丝,从他的胸口蔓延而出,把他和林御白连到了一起。关上门,那轻柔的蛛丝便被碾断了似的,让他感到了轻飘飘的惆怅。 江梅生回到画架前端详了一会儿,试着再次进入林御白带给他的状态,又断断续续画了一会儿,到坚持不住时再停下。 一连几天,两人都维持着这种相处模式,直到这天早晨,林御白起得有些晚。 于是江梅生弄好了早餐,通过点外卖的方式。 到七点半时,林御白终于洗漱完出了卧室,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有些发懵似的。江梅生蹲在他跟前问:“御白?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林御白揉了揉眼睛,说:“已经醒了。” 江梅生指自己:“那我是谁?” “是哥哥。” 好吧,果断是还没睡醒。 “要不你再去睡会儿吧,今天早上我不画画了。” 林御白摇摇头,眼神发直,来到餐桌前坐下。 江梅生把小笼包取出来,给林御白倒了一碗豆浆,水果、水煮蛋一并奉上。林御白有些不舒服似的皱着眉头,小笼包只吃了两个,吃了鸡蛋,他喝了几口豆浆,便吃不下去了。 江梅生问:“你昨晚几点钟回来啊?” 林御白回忆,有些费劲似的,带着几分孩子气地皱着眉:“两点半吧……或者三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这些天林御白一直早出晚归的,就算是铁打的也遭不住啊。 也不知林御白听进去没有,吃了早饭,两人在阳台活动时,江梅生画了一会儿,扭头一看,林御白抱着文件睡着了,他眼睛下是淡淡的青黑。 这是累了多久啊? 江梅生心疼,放轻了动作,画了一会儿,林御白忽然坐起身,看一眼时间:“得去上班了。” 江梅生忧心忡忡:“今天就别去了吧。” 林御白摇摇头,收拾好东西,跟江梅生招呼一声:“中午记得去找我吃饭。” 江梅生叹气,关了门。然而上午十点多,他就接到了凌源芳的电话。二组有几个人知道江梅生现在住在林御白家,凌源芳就是其中之一。 “梅生,林组病倒了,你能来带他回去吗?” 林御白病倒了? 想起早晨他起床时,脸上的确有些潮红,江梅生还当是他气色好,白里透红,压根没想到他是生病了。 江梅生拿了钥匙开车赶到医科研,向童心和叶问新两个人已经把林御白送到了保安室内。 江梅生问知,上午林御白在实验室,忽然咕咚一声摔倒,把几个人吓了一跳,着急慌忙地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藿香水,终于把人弄醒了。 众人一摸林御白额头,才知道他发烧了,好一通威逼,终于劝动他回家休息。凌源芳另外给熟识的医生打电话,让人去一趟林御白家看诊。 林御白额头鼓起个包,神情懊恼,不甘地挣扎:“我没事……” 向童心连忙按住他,悲愤道:“组长!你就回去休息吧!难道你不信任我老向?你放心,有我在,这帮猴蹿不了天!” 嘶,这话一说,林御白更不放心了。 倒是凌源芳说:“林组,你放心吧,你那份事我加个班替你做了。平时我们女职工生理期,你也没少代劳的,这点小事,你别不好意思。” 有可靠的凌博士在,江梅生终于成功把林御白接回家。不多时,凌源芳预约的那位医生上门看诊,还带了个吊瓶,看样子林御白难逃一针了。 医生看过,确定林御白没什么大问题,给他扎上针,吊瓶没处挂,江梅生便把之前买的琴叶榕搬林御白房间,吊瓶挂枝丫上。 医生留下几瓶药水,准备离开,江梅生急了,说:“那剩下这几瓶药水怎么换呢?我不是医护人员,不懂这些啊。” 医生下巴对着林御白扬了扬:“放心吧,林博士会的。他连外科手术都会做,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江梅生看林御白,林御白轻轻点点头,他没什么精力,很快闭着眼睡着了。 第44章 医生离开了。 江梅生要盯着吊瓶,只得待在林御白的卧室里。他怕码字声会吵醒了林御白,便拿kindle看书。 快中午时,江梅生点了两份外卖,一份麻辣小龙虾,一份皮蛋瘦肉粥。林御白还没醒,江梅生于是小心翼翼地对着他的睡脸剥麻小,酒足饭饱之际,看看可怜的林御白,江梅生不禁产生几许负罪感。 林御白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到晚上七点多才醒,期间醒了两次,是江梅生推醒他,让他换吊瓶的。江梅生都已经对着他的睡脸把晚饭都给吃完了。 吊瓶里还剩下一点药水,林御白利索地拔了针。江梅生扶他坐起来:“肚子饿了吗?我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要不要吃点?” “不喝粥,橱柜里有燕麦片,帮我煮一碗燕麦粥,加点小麦胚芽,冰箱里还有虾和西蓝花,也弄一点吧。” 江梅生依言照做,很快把晚餐送到林御白床前。 他看着林御白吃饭,感慨道:“御白,你应该叫‘西蓝花战士’。” 林御白失笑,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只虾,向江梅生解释:“我得这么吃,才能好得快。粥升血糖很快。” 江梅生哦了一声,把空吊瓶收拾收拾放一边,问林御白:“之前那医生说你会做外科手术,是真的吗?” 林御白失笑:“他逗你的,我只会给小鼠做外科手术。” “那也很厉害了啊!”对于满心佩服的人,江梅生不吝夸赞:“不过你工作也别太拼命了,你这样倒下了,岂不是更耽误事。” 林御白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江梅生:“我们二组之前研发的,是针对二型糖尿病的药物,比二甲双胍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但它很贵。我读大学时就问过老师,为什么我们开发的药物,明明这么好用,不能再卖便宜一点,让大家都用上呢?” 江梅生说:“因为你们开发药物,要花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开发过程中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如果价格不定高一点,成本都收不回来。就算你们是事业单位,有国家在背后支持,也不能一直这么入不敷出的吧。” 而且江梅生记得,他们医科研是自收自、□□就更拮据了。 林御白点头:“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因为成本太高了,所以药价降不下来。我也是成本的一部分,所以我不能辜负这些倾注在我身上的资源和财力,我要把自己使用到极致。” 那一瞬间,林御白郑重的眼神,令江梅生震撼。 “要把自己使用到极致”,这种纯粹的信念,已经很少见了。更何况以林御白的条件,要过得轻松优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偏偏他选择了一条艰辛难走的路,还不是为了他自己。 可是,林御白忘了,他并不是机器啊。 “既然要把自己使用到极致,就该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能在这个领域多工作几年吧。”江梅生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淡的责备。 林御白失笑:“是我错了。不过我想,应该很快就不用这么忙了。” “那今天先好好休息吧。”江梅生洗了碗,给林御白拿了瓶牛奶,陪他坐一会儿。林御白捧着牛奶,坐在昏昏的壁灯下,琴叶榕斑驳的影子落在墙面上。 两人随意闲聊,便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聊小学生活、中学生活、聊江梅生还在存稿的新文,也聊《第一妖师》。他们好像有聊不完的话题,气氛轻松而愉快。 江梅生朋友不多,读书时被迫和屈致绑定,交不到知心朋友,毕业后不到一年就和傅宴结婚,然后是打理自己的美术设计工作室,别人接近他,多半因为他是傅宴的丈夫,一切都冰冷无趣。 在林御白这里,江梅生罕见地感受到了友情的温暖和自在。 夜已经深了,傅宴揉了揉额头,放下书。 书是前不久在博贤出版公司出版的《第一妖师》。才出版不到一个月,就荣登各大销售榜榜首,甚至一度超过了《封妖图鉴》的销量。 因为有心之人的蓄意挑拨,《第一妖师》和《封妖图鉴》这本不该有交集的一文一漫,却被频频拉到一起比较,甚至被吃瓜群众乐子人称作“二妖之争”。《封妖图鉴》的粉一看《第一妖师》销量上来了,自然不甘屈居人下,立刻有组织地大笔购入漫画书,屯着也好送人也罢,反正就是要把销量重新推上去。 于是图书销售排行榜上,首榜的位置由《第一妖师》和《封妖图鉴》轮番坐,稳居老三的是一剑山河的《圣子不好当》,虽然是销售榜第三,销量却差了老大老二一大截,反正追不上,一剑山河的粉丝自然是揣手看热闹。 傅宴在得知江梅生现在在写网络小说后,便让助理买了全套《第一妖师》,熬了几个通宵后看完,傅宴意犹未尽地放下书,神智还沉浸在书中那个绚烂斑斓,气壮山河的虚拟世界之中。 一部感染力强的作品,就是能让人完全投入沉浸,完结后都暂时无法抽身。 傅宴不看漫画,所以也没看过《封妖图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文字和想象的魅力。 江梅生,他真的太厉害了。有如此瑰丽的想象力和文笔,怎么之前从来没跟自己说过呢?而且他更新《第一妖师》时,还没跟自己离婚吧,自己居然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该说是江梅生隐藏得太好了,还是自己忙于工作忽视了他? 那个时候,好像谢瑜刚从国外回来,所以自己分给江梅生的注意力少了。傅宴的内心生出了几分愧疚。 助理的报告上似乎提到,《第一妖师》已经选角完毕,很快就要开拍了? 傅宴忽然有了个想法。 这个夜晚,不能平静的不只有傅宴,霍司杨同样难以入睡。 不过他是兴奋。 他已经在霍氏制药公司组建了新团队,拉到了瑞诺的投资,摩拳擦掌,甚至立下军令状,必将在一年内开发出治疗儿童急性白血病的特效药。 可霍司杨并没有聘请多少业内大牛,雇佣的大部分科研人员,都是涉足医药行业一到三年的年轻人。 他们足够便宜。 但霍司杨并不怕人才不足拖慢研究进度,因为研究中的大头,都有医科研二组帮他们做了! 二组的科研数据,正源源不断地通过燕鸿之手,送到霍司杨这里来。 想到这里,霍司杨就有一种偷摘了别人的桃子的窃喜。 简直爽到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一想到他们的新药会比医科研二组更快上市,让二组那么长时间的研究打水漂,他就爽到要升天。 真想立刻看到林御白那种高傲可恨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啊。 霍司杨愉快地想。 林御白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江梅生上午正在家里码字,娱乐公司那边联络他,剧组快要开拍了,问江梅生愿不愿意去剧组做剧情指导。 江梅生本来想着,能在选角上有点话语权,选几个贴近角色,演技也不拉跨的重要角色就好,其他的他也管不了。卖版权就是这样,卖出去的ip泼出去的水,怎么拍版权方说了算。大不了拍成狗屎,自己不看就是了。 可没想到版权方居然还愿意让江梅生做个剧情指导,对方说是为了尽量贴合原着,江梅生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书被魔改,两方一拍即合。 这个剧情指导没有工资,也不需要江梅生坐班。他就有空去一下剧组看看情况,在剧本编排上有一定话语权。 江梅生欣然答应,跟剧组那边约好,过两天去剧组看看。 剧组在横州,得坐两个小时动车。江梅生中午去找林御白吃饭,把这事跟他说了。 “横州?去几天?” “准备去两天,看看情况。” 林御白点点头:“天气热,注意不要中暑。” “嗯,我会注意,你呢,好多了吧?西蓝花战士。” 林御白忍俊不禁,微笑道:“好多了,谢谢你,琴叶榕护士。” 江梅生简单收拾了两件衣物,去动车站坐车。到横州时已经晚上八点了。他给屈导演打了个电话,得到酒店地址,打个车赶到。 剧务已经给他开好了房间,正在前台处等着。江梅生领了房卡,谢过剧务,拖着行李上楼。 他找到房间,刷卡开房,这时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一个人走出来,冲他微笑:“梅生。” 居然是屈致! 还是剪了短发的屈致。 第45章 好像已经有挺久没见到屈致了,可仔细想想,月初才去参加过他的秋季时装秀,大概是这段时间事情多,被各种事情充斥着,不知不觉便把他给忘到脑后了。 江梅生微微怔住:“你剪头发了?” 屈致微微一笑。 江梅生感觉到屈致似乎变了很多,没了之前嚣张跋扈的傲娇姿态,像是个落满灰尘的疲惫旅人,就连微笑都带着疲倦似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 “卖我爸一个面子,来剧组做服装师。” 江梅生哦了一声,感觉跟屈致没什么好多说的,干巴巴说了一句:“我来剧组做剧情指导。” 屈致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江梅生摆摆手,拖着箱子进房间。 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他刚好就被安排到屈致的隔壁。江梅生决定不管这么多,反正只在剧组这边待两天。 第二天一早到了剧组,屈导演带他见了制片人和总编剧。 这两人都是之前在选角时就见过的,制片人姓陈,江梅生就称呼他为陈制片,总编剧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女编剧,也是之前选角时见过的,姓叶。她手底下还有两个小编剧,专门做支线剧情的。 人逐渐到齐,剧组渐渐忙活起来了。《第一妖师》的男女主都是请的演技派,几个配角倒是用了一些流量明星。江梅生在剧组乱转,看见了温若,他正在服装室收拾衣服。 屈致人还没到。温若跟江梅生打招呼,带着几分惊喜:“江先生您也来了?” “嗯,片方请我做剧情指导。” 温若一怔,欲言又止。 这时盛泽熙从换衣间里出来,让江梅生不禁眼前一亮。 他的确没看走眼,盛泽熙很适合雀仙这个角色,尤其是换上了衣服,一瞬间仿佛是雀仙从书里走出来了似的。如果化上妆,想必会更贴合角色。 盛泽熙笑着跟江梅生打招呼:“江边大大,早啊。” 盛泽熙也不去化妆,就站在服装室的门口和江梅生聊天,态度热络。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没事的话就去化妆吧。” 江梅生抬头,屈致端着一杯咖啡,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盛泽熙有点怵屈致,挪了两步,给屈致让出道,小声跟江梅生说:“江边大大,我还没你咚咚号呢?加一个吧?” 江梅生正要掏手机,屈致忽然说:“梅生,演员们拍的定妆照你看过没有?你来看看有没有地方不符合预期,要调整的?” 江梅生立刻答应,匆匆扫了盛泽熙的二维码,跟屈致走到了服装室。 屈致取出pad,让江梅生在转椅上坐下。屈致则位于他身后,弯下腰,两人的脸颊便几乎要贴在一起。 陆续有演员们进来换装,看见角落里的两人,下意识微怔。温若拿了衣服,把演员们带到换衣间去了。 “你看。定妆照还没发上网,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行要改的,跟我说说。” 江梅生滑动平板,一张张仔细翻看。不得不说,屈致不愧是蜚声国际的设计师,而且他一定熟读了原着,把江梅生对人物的想象具现化了。 才华配上了用心,每一个角色的服装都被屈致发挥到了极致。 江梅生看得连连称赞。 “都很好,没有要改的了。”江梅生转头,两人离的太近,差点碰到了屈致的脸颊。 江梅生窘迫后退,屈致却若无所觉,跟着转过头,对江梅生微笑:“你满意就好。” 屈致懂得见好就收,直起身子,收了平板,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你这两天是不是没怎么上网?” “已经很久没上过网了,怎么了?” “你来剧组做剧情指导的事,被资方发到网络上了。”屈致翻出网页,亮给江梅生看。 《第一妖师》书粉群体庞大,自然有不少书粉不看好改编影视作品。请到原作者江边瘦梅来做剧情指导,很好地安抚了这些书粉,评论里也是清一色的正面评论夸奖。 “我想到他们会拿我做噱头,也提前说了别把我的照片放上网就行。”江梅生说:“拿我炒作没关系,至少我能保证自己的文不会被他们魔改啊。” 屈致意有所指:“那可不一定,你不要太乐观了。” 江梅生笑笑。 屈致说:“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我想我们……至少还能做普通朋友吧?” 服装室的人渐渐多了,江梅生离开,找到叶总编剧,向她要来剧本,边看边做笔记,他看了一上午,越看眉头皱得越厉害。 主线剧情倒是没有魔改,但是配角的剧情被改了很多。有的配角加了很大比重的感情戏,有的配角高光时刻被转移到了另一个角色身上。 看得江梅生有些辣眼睛。 他找到叶总编剧,问她:“您有时间吗?想跟您聊聊剧本的事。” 两人找了个休息室,江梅生把做的笔记拿给叶总编剧,并说了自己的想法:“剧本的事我不懂,我只说说对剧情的看法。主线改动不大,但是配角的剧情改动得太多了。女二号季芳溪,原书里关于她的感情线我只是点到为止,但是这里面给她加了很多的感情戏,甚至有些情节ooc了,我感觉像是在看《霸道妖王爱上我》。反二号随舟,虽然他是个小反派,但删掉了他大量的复仇线,让他的行为动机变得缺乏逻辑,好像他就是为了跟主角作对而生的。还有男四号向渊,他原本有一个击退妖族的高光时刻,为什么被改到了女主角头上?” 叶总编剧听完,拿着江梅生的笔记本看了一会儿,有些微的窘迫:“江边大大,这个女二号季芳溪的感情戏,您说的ooc的地方,我们会回去进行修改。至于随舟的复仇线和向渊的高光剧情,其实在我们第一版剧本里都是按照原书来的。不过您知道的,在剧组,剧要怎么拍,不是我们编剧说了算,有时候,我们编剧也很为难,不得不听制片人和资方的。” 江梅生倒是听江羽生提过一些娱乐圈的八卦,编剧在剧组的地位特别低,剧本怎么写,很多时候都由不得他们。甚至有编剧辛辛苦苦写了个剧本,结果制片人把自家狗的名字放在编剧栏的事情。 但既然资方把自己叫来做剧情指导,江梅生就得发挥自己的作用。江梅生说:“可是这部剧拍出来质量如何,一要看剧本,二要看演技。就比如随舟这个反派,把他的复仇动机一删,这个人物的魅力都消失了。这种剧拍出来,会有人看吗?” 叶编剧失笑,有些无奈:“这些道理,我们都懂,但有时候吧,哪怕你想写再好的作品,都得看出钱的那个人是否同意。” 江梅生也知道自己让人为难了,温声道:“那我去跟陈制片提吧?” 江梅生愿意挑这个担子,叶编剧自是欣然同意,没有二话。江梅生拿着剧本,找到陈制片,把剧本中的那几点再次跟陈制片说了一遍。 陈制片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把叶编剧叫来,装模作样地跟她交代:“刚才江先生提了一点关于剧本方面的看法,剧本这事我不懂,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吧。你跟他交流交流,看着修改。” 好么,又把这个皮球踢回给了叶编剧。 叶编剧试探地问:“那我按照江老师的意见改了?” 陈制片仍是皮笑肉不笑:“你自己看着办。” 这明摆着是在把矛盾压倒叶编剧一个不能决策的人头上,江梅生直截了当:“陈制片,您也别让叶编剧看着办了。她毕竟只是个编剧,统筹整个剧组的是您。而且您当制片人多年,对剧本自然也有您的经验和眼光,这剧本能不能按照我的要求改,我只要一句话。” 陈制片没想到江梅生居然这么刚,有几分不快,扫了他一眼:“江老师不知道,这剧本要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有些演员进组的时候就签了合同,对戏份做出了要求,我们要是把人家戏份删了,那是违约啊。” 江梅生失笑,问道:“那就是不能,对吗?既然剧本不能按照我的想法来,那我这个剧情指导,做不做的,也无所谓。” 陈制片失笑:“江老师也别这么倔嘛,剧本的事咱们还可以商量的。小叶,你先跟江老师沟通一下,看看有哪些情节需要修改。” 又把球踢给叶编剧,这是明摆着要糊弄到底了。已经拿自己做了宣传,该给的权力却不肯给,这是当自己好欺负吗?江梅生萌生退意,只是他来的时候对自己的作品影视化充满了期待,没想到要以这样落寞的姿态返程。 已经到了中午,剧组的盒饭送过来了。江梅生拿了一份,正扫视全场,准备找个长得好看的男演员下饭。 屈献文问:“屈致呢?他怎么不一起来吃饭?” 一旁的场记说:“屈老师的伙食是他们自己准备的。” 这时温若走出来,来到江梅生身旁小声说:“江先生,屈老师给您点了外卖,一起去吃吗?” 江梅生正要走向盛泽熙的脚步一顿,欣然点头,跟温若来到屈致的休息室。 屈致看着江梅生微笑,问他:“今天上午感觉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江梅生在他身旁坐下,有些郁闷地拆开自己的那份外卖,果然又是减脂低糖少盐少油的健康餐:一份蔬菜蟹子沙拉,一份圣女果,一块牛排,还有一份无糖酸奶。 江梅生叹了口气:“被你说中了。资方的确只是拿我做宣传,但不给我话语权。” 屈致说:“我去跟屈献文说一声吧,不能让你的心血被糟蹋了。” 第46章 江梅生失笑:“你就别为难屈叔叔了,他也是被聘来做导演的,能有多少话语权?”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下午再看看,剧本如果还改不了,我就回家去了。” 屈致想了想,说:“我都想得到,你来一天就撂挑子不干,资方会怎么在网上黑你了。” 江梅生笑:“说我耍大牌,清高吧。随他们的便,反正我又不上网。” 江梅生吃了饭,找了个地方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去找叶编剧,问她剧本到底能不能改。 叶编剧大概也是想了一个中午,跟江梅生商量:“要不这样吧,江老师,我们把您觉得人物ooc了的地方完善一下,好不好?” 江梅生叹气,问:“也就是说其他地方还是不能改了?” 叶编剧一脸无奈,好言相劝:“江老师,影视化就是这样的,原着总免不了要做出改动和牺牲。” 江梅生说:“如果不请我来做剧情指导,你们怎么改剧本我都无所谓。既然请了我来,利用我做了宣传,又不给我话语权,这算什么意思呢?文字工作者在资本家的眼里,真的这么好欺负吗?” 他的话说到叶编剧的心坎里了,从事编剧行业多年,她早就习惯了剧本听指挥,有锅编剧背了。 本着惺惺相惜的同情,叶编剧劝江梅生:“江老师,您也不要太刚了。毕竟您以后还要在网文行业混的,如果把资方得罪了,以后版权可就不好卖了。” 江梅生失笑,叶编剧这么劝他是一番好意,不过他还真用不着靠那点版权费维生。 江梅生告别叶编剧,找到屈献文,他正在导戏,坐在监视器后面给盛泽熙讲戏。待他讲完,江梅生走上前,小声说:“屈导,我要回去了。” 屈献文拿下耳麦,回头看他:“这不是刚来吗,怎么就要回去了?我跟陈制片还商量着晚上请你吃顿饭呢。” 江梅生笑着摇摇头:“饭我就不吃了。这个剧情指导我做不了,不好意思吃你们的饭。” 屈献文这才明白,江梅生是要辞职不干了。他有些为难,看着江梅生:“怎么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小冯,你去叫陈制片来。” 江梅生笑着摇头:“不用叫他,剧本我又改动不了,挂着个虚名也没什么意思。” 屈献文抓了抓头发,给江梅生解释:“小江,影视化就是这个样子的,你的书写得很好,但是资方一旦下场,金钱的力量会让你的故事变形。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做导演和编剧的,也只能在故事和资本之间尽量平衡。要不这样吧,我跟陈制片说说,我跟他合作过好几次了,我的面子他还是给的。” 江梅生婉拒:“不用了屈叔叔,为了这事欠个人情,不值当。我也知道小说一旦卖了版权,拍成什么样就不是我说了算,但我原本想着,既然把我叫来做剧情指导,那至少能让我有一点参与感吧。哪知道就是叫我来做吉祥物的。” 他摆摆手告别:“我先回酒店了。” 走到剧组入口处,陈制片从后头追上江梅生,叫他的名字。 江梅生顿住脚,回过头等他。 陈制片迎上来,仍是带着笑:“江老师怎么这就走了?” 江梅生看着他:“是啊,剧本我又参与不了,挂着个剧情指导的虚名有什么意思。” 陈制片笑道:“谁说你参与不了啊,我不是跟小叶交代了,你们俩一起商量着修修……” 江梅生淡淡道:“陈制片,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现在的那个剧本,除了主线没变,其他哪里还有我书的影子?” 陈制片叹气:“小江,你不要这个样子嘛!你也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做。大家都相互理解一下。要不这样,你大老远地跑来做剧情指导,我们这边给你十万块的辛苦费,行不行?” 江梅生笑了,谈到这个地步,居然是想着用钱搞定自己吗?他看着陈制片:“十万块,我的《第一妖师》在绿点一天的订阅都有这个数了!别瞧不起人了。” 陈制片虎下脸来,眼神发寒:“那你想怎么样?” 江梅生嗤笑:“我不想怎么样,请你们剧组,也别再用我是剧情指导这事做宣传,否则我只能亲自上网澄清了。” 江梅生扬长而去,陈制片气得跳脚,骂道:“不就一个写网络小说的,什么东西!” 江梅生回到酒店,退了房,拖着行李箱下了楼。 一辆车停在酒店门口,喇叭响了两下,屈致坐在驾驶室,摇下车窗看江梅生:“我送你回去吧。” 江梅生打开车门,“送我到火车站就行。” “反正我也要回燕州,带你一起回去就是了。” “怎么?你可以离开剧组?” “我进组的时候就说好了,不能常驻剧组。有温若在,不会有事。”屈致发动车子,往燕州的方向开去,他显然很珍惜和江梅生同车的时光,又担心太过殷勤,会让江梅生对他退避三舍,态度热情中带着几分小心。 让江梅生心里直感慨,从来没见过屈致对自己这样,屈致像是真的变了很多啊。 傍晚时分两人回到了燕州,屈致问他:“你这段时间,是住在你朋友家么?” 江梅生问他:“你怎么知道?” “听羽生说的。”屈致就住在江梅生家对面,虽然工作忙,但对方有没有在家里住,他还是会注意到的。听江羽生说,江梅生为了治疗心病,搬去跟朋友一起住了。屈致好奇,是什么样的朋友,能帮江梅生治疗心病?同时他还有几分酸涩与失落,总觉得他现在离江梅生已经越来越远,如果不是自己拼命追着不放,可能早就已经淡出江梅生的生活了。 江梅生就像一枚珍珠,安静地、不动声色地美丽着。这样的江梅生,必然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目光,也会有更多的朋友。曾经他也是江梅生最重要的、唯一的伙伴,但他早已经失去了这份殊荣。 现在,屈致只求还能留在江梅生身边,哪怕给他只有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 江梅生并不打算把屈致带到林御白的住处附近,他报了个路口,让屈致把自己放下来。 屈致摇下车窗看他:“剧组的事,你放心,我不会由着他们往你身上泼脏水的。” 江梅生不上网,所以不在乎网上怎么说。但屈致不能放任资方肆意抹黑江梅生。当天晚上,剧组官方账号放出信息,江边瘦梅辞去剧情指导职务。同时,陈制片请的水军下场,果然是江梅生所想的那样,暗搓搓带节奏抹黑江梅生,说他太清高,太傲慢,在剧组耍大牌,被剧组请走了。 但陈制片很快发现,这套话术不太好使啊。因为居然有人提前在网上爆料,《第一妖师》被剧组魔改,江边瘦梅被请去做剧情指导,实际上只是资方利用他做宣传,江边大大本人对剧本压根没有话语权,无奈提出辞去剧情指导一职。 这爆料发在下午三点多钟,回应者寥寥无几,都觉得这个楼主是在编料。亏楼主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要不了多久资方就要在网上下水军黑江边瘦梅了,甚至连水军的话术都预料到了。 这个帖子刚发出来时无人问津,但到了晚上剧组的声明一发,陈制片的水军一下,这个帖子立刻就被翻出来了。该说楼主是神预言吗,居然连水军的话术都推测到了。 与此同时,屈致请的水军也下场了,自然是为江梅生正名。大众一向更为同情弱者,而江梅生作为有才华的弱者,自然会吸引到更多人的关注,舆论风向明显更偏向江梅生这一边。 陈制片那个气啊,没想到江梅生一个写网络小说的,居然还挺有人脉,找水军带风向这一套玩得溜溜的。他立刻让人去翻江梅生的黑料,比如什么撩骚女粉丝啊,睡粉啊,或者歧视女性一类的失当言论。无奈他雇佣的人找来找去,发现这江边瘦梅,每天除了更新,不多说一个字,别说在围脖上发表失当言论了,他连自己的书评都不带回复的! 奇葩!这是什么不爱上网的老年人吗?! 陈制片正跳着脚让人找江梅生的黑料,哪知道到了十一点左右,他自己的黑料被放了上来。 从他入行开始,到现在几十年过去,哪怕再小心的人,也会留下一点把柄。更何况他这几年人飘了,得罪的人不少,只不过大家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吱声罢了。 而今晚黑料被放出,很显然是特意针对他,居然连十几年前的破事都被翻了出来。事无巨细,林林总总,狠狠扇着陈制片的脸。 吃瓜网友兴奋了,原来这个制片人,还骚扰过现在的一线女明星a,欺负过当初还是小透明的影帝b,拖欠过编剧c的酬劳啊!真是恶行累累。 陈制片的这波黑料,与屈致无关,他就算想,也没有那个能力把这些已经沉没在网络的汪洋大海中的碎屑一一打捞出来。爆陈制片黑料的,是江羽生。 江梅生不上网,她可是个高强度冲浪人士,发现居然又有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欺负江梅生,立刻就拉着朋友对着电脑啪啪反击了。 今晚这一仗,陈制片输的很惨。 第47章 陈制片气得肝疼。 他安慰自己,没有关系,这次江梅生不过是在网上略胜一筹罢了。可他敢跟自己撕,从今往后,看圈子里谁有哪家公司敢买他的ip! 第二天一早,被气得一夜没睡的陈制片来到剧组,感觉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异样。他心烦气躁,忍不住乱发脾气,把叶编剧叫来一通臭骂。这事说到底还是她这个总编剧没兜住!不怪她怪谁! 叶编剧气坏了,但她也知道,职场上免不了碰上这种烂人,偏偏烂人还有权力,她也是给人打工的,再大的气也只能受着。昨晚陈制片干的那些烂事倒是被扒了个底儿掉,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过不了两天,吃瓜网友就会把这事忘了,去追别的热点了。 而陈制片这个烂人有钱有关系,蛰伏一阵子,还是会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横行霸道,谁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叶编剧就感到灰心丧气,暗忖如果这是一部爽剧,这个时候就应该天降正义,用正义的铁拳把姓陈的一通狠锤! 但叶编剧知道这不可能,也就只能在脑补爽一爽了。 就在这时,有人来到休息室门口,出声打断了陈制片的咆哮:“陈细严在吗?我们是横州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一支队,跟我们走一趟吧。” 直到陈制片被带走,叶编剧都还是懵的。自己这是在做梦吗?怎么可能恰好就想什么来什么?那自己幻想了多年的一夜暴富怎么从未实现? 她跟在一行人身后,眼看着陈制片被带上了警车,才有了一丝真实感。好像,陈制片真的被天降正义惩罚了? 剧组突降国家机关办案人员,拍摄暂停,在现场的人都在眼睁睁看着,没人出声。 直到警车开走,才有人愣愣地问:“这是怎么了?这……这制片人被带走了,咱们这剧还拍不拍了?” “当然拍啊。”有人搭腔:“姓陈的关系硬着呢,不然他敢这么横?你们看着吧,下午人就给放出来了。” 然而,下午陈制片没回来,第二天人也没回来,第三天,横州市公安局发布了对陈制片立案调查的相关信息。这些年,陈制片凭借制片人的身份,和演员们签订双面合同捞取回扣,疯狂敛财,他仗着自己有关系,行事毫无顾忌,哪知道这次阴沟里翻了船。 陈制片在里头疯狂找人托关系,但他的人脉给他带了话,他的案子,是上头压下来的,自己插不了手,让他自求多福吧。陈制片原本笃定自己要不了几天就能出来,到这时候终于知道怕了,然而,再怎么叫家里人去找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回应了。 究竟是谁有那么大能耐,这么搞自己,陈制片在琢磨,叶总编剧也在琢磨。难道是江梅生? 陈制片在网上黑江梅生,结果被对方反杀,她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这次陈制片进局子,也是江梅生的手笔? 她想岔了,江梅生压根不知道网络上那些事。他只是回到住处后,跟林御白吐槽自己被资方遛了,林御白抽空看了一眼网上的爆料,推测陈制片平时没少捞钱,于是找到了一位读书时结交的朋友。 天才朋友,大多也是天才。他读书时认识了学校一个计算机天才,现在已经在国家安全部门工作,这人叫穆沙,是个夜猫子,凌晨两三点还在网上挂着。 这时候已经半夜一点了,林御白找到穆沙,对方果然还没睡,秒回他:“什么事?” 林御白:“帮我查一个人。” 穆沙性格孤僻,轻微社恐,了解到林御白的诉求,二话不说找到了陈制片这些年来操控合约中饱私囊的往来凭证、聊天记录、犯罪事实等,打包塞给林御白,光速下线了。 他比江羽生在计信院的女同事水平高出太多,所以江羽生的女同事只能搜到陈制片的黑料,这些实打实的证据,还是要靠穆沙。 林御白把这些证据提交给了他在公安系统的朋友。 于是第二天,陈制片就被带走了。 江梅生对此一无所知,第二天早上送林御白上班,他仍是待在家里码字,中午去医科研找林御白吃饭。 直到三天后,江羽生打电话给他:“哥,你看了新闻没有?那个陈制片被抓啦!哈哈,喜大普奔!” 江梅生疑惑:“他怎么就被抓了?” 他就像个断网多年的人,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如此迅速,简直就是转进如风啊。按他的推测,现在陈制片应该还在网络上黑自己呢。 “经济犯罪,被人举报了。” 江梅生除了震惊,还有担心。陈制片被抓,那《第一妖师》这剧还拍不拍啊? 当然了,他现在都不是剧情指导了,这剧能不能顺利拍下去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结果没想到,这天下午,版权方又联络他了。 还是请他去剧组做剧情指导。 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还想再遛自己一次吗? 江梅生问:“我听说制片人都被抓了,你们这剧还能顺利拍下去吗?” 跟他联络的负责人赔笑,陈制片被抓,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了不少人,连累着他们影视公司也受到了很大影响,这个剧差一点就要拍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傅氏集团跟他们联络接洽,给剧组追加投资,作为第二制片方参与进来,但唯一要求就是让江梅生做剧情指导,剧本必须完全按照他说的来。 剧本早就写好了,这时候改剧本,必然要改演员们的戏份。这事情伤筋动骨,但版权方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傅氏集团给得实在太多了。 但傅氏集团的前提,是江梅生。 所以今天必须把江梅生请到。 “江边大大,这个剧我们前期投入了很多准备,班底都组起来了,布景也做好了,在那儿放一天,就要烧掉几百万。陈细严被抓,我们已经派了新的制片人过去接手工作。” 江梅生哦了一声,说:“你们剧本都写好了,我这个剧情指导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我就不参与了,你们加油哈。” 他说完要挂电话,那边连忙叫道:“哎?!江边大大!您先别挂!先听我说完!” “还有什么事啊?” “江边大大,之前请您去做剧情指导,是我们的一片诚意,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您放心,这次我们已经跟编剧打了招呼,一切要求都以您为准。” 江梅生觉得迷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版权方对自己这么低声下气,还给自己这么大的权力,绝对有猫腻啊!难不成是打算这剧如果血扑就把锅丢自己头上? 那自己更不能答应了。 江梅生果断拒绝:“我只是个写网络小说的,对剧本一窍不通,你们还是请专业的来吧。” 他挂了电话。 版权方的负责人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握着电话无语凝噎。 都怪陈细严那个贱人把人得罪得太狠,现在好声好气的对方都不肯相信了! 可傅氏集团态度强硬,没有江梅生的加入,他们是不肯注资的。这部剧前期已经投入了巨大的成本,没有傅氏集团接盘,他们的损失不可估量。所以他一定要搞定江梅生,不惜一切代价。 他让版权部的熟人翻翻签约合同,查到江梅生的住址,亲自开车前往燕州市。终于在傍晚七点的时候,到达了燕州。 今天医科研不用加班,整个二组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氛。一群年轻人脚步轻快,充满活力,已经在计划这个不用加班的夜晚如何度过了。 于是仍旧沉稳冷静的林御白,便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拿着一叠实验数据,做好记录,上传数据。 把一天的工作收尾,林御白走向电梯。电梯前,燕鸿也正在等着,看见林御白,他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妒忌与心虚杂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林御白状似随意与他闲聊:“你这两天是不是感冒了?我那儿还有一些药,明天给你?” 燕鸿拒绝了林御白的好意:“不用了,我已经吃了药,快好了。” 电梯叮——一声,两人走进电梯。林御白说:“国家培养一个博士很不容易,辛辛苦苦读研考博,走到这一步也很不容易,要照顾好自己。” 燕鸿头皮发麻,感觉林御白这番话意有所指,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事,在敲打自己? 不可能!换做是自己,如果发现组里出现二五仔,一定第一时间把人踢出去,让他行业性死亡! 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燕鸿想着,对林御白说:“谢谢林组关心。” 两人走出医科研的大楼,林御白走到半路,绕了个圈子,回到医科研对面的一栋茶舍,走上二楼,看向对面的医科研大楼。 过了不到一分钟,原本已经离开的燕鸿,又开着车出现在医科研门外。他停下车,大步走进大楼里,林御白打开手机,通过装在电脑上的监控,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内容。 林御白的眼中没有意外,而是流露出一抹痛心。 待燕鸿小心翼翼离开实验室,来到一楼的监控室。用复制钥匙进入监控室,将大楼内部监控中抹去。这一套流程他已是轻车熟路,很快做好这一切,把指纹抹了,燕鸿自觉已是天衣无缝,得意之情冲淡了几分紧张。 他坐进车子里,长舒一口气,把刚才拷贝到的资料发给霍司杨,看了一眼电子支付app的到账提醒,心情愉快地哼起了歌。 林御白业务能力再强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被自己玩弄于手掌心! 茶舍内,林御白早已离去。 叛徒已经不值得浪费时间,陪哥哥吃晚饭更重要。 不过林御白回到家时,江梅生居然不在。 他感到疑惑,给江梅生发信息,江梅生告知他,他在小区附近的甜品店。 江梅生没有想到,制片方居然会大老远开车来燕州见他,还拟好了合同,就等自己签字了。傍晚时分他接到电话时,还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此刻,制片方的负责人就坐在他对面,殷勤诚恳地游说他做《第一妖师》的剧情指导。老实说,江梅生动心了。 对方的姿态都低到这个份上了,好像自己再端着,就不太好了。 林御白赶到的时候,江梅生已经打算跟对方签合同了。 见林御白来了,江梅生下意识把合同推给他参详,那是一个全然信任的姿态。 林御白一目十行浏览合同,微微挑起眉。这份合同不但没有陷阱,反而在剧本制作上给出了极大的让步,以及优厚的待遇。 林御白看向坐在对面的制片方负责人,问道:“您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开了三个小时吧?真辛苦。” 制片方负责人笑笑:“能请到江边瘦梅大大亲自做剧情指导,我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负责人以为是江梅生早就跟林御白透露过信息,但江梅生确定,自己并不曾向林御白透露对方是从外地赶来的,而且御白怎么一出口就能断定对方开了三个小时的车呢? 林御白含笑,忽然问:“您是从昆州市开车过来的吧?可我记得你们影视公司在云州。这一南一北,方向好像有些不对。” 负责人惊疑不定,打量林御白,闹不准对方意图,嘿嘿笑道:“您这是怎么猜到的?” 林御白看了一眼负责人裸露的胳膊。开了一下午的车,负责人的两条胳膊已经被晒红了,想必把短袖撸上去,会看到两条明显的分界线。 不过这两条胳膊的深浅还是有区别的。左胳膊颜色更深些。 江梅生恍然大悟。 云州在北面,如果负责人是从云州开车来,那么按照日晒的方向,应该是他的右胳膊颜色比较深。 不过御白怎么能断定对方是从昆州市来的呢? 这种时候不好问,江梅生暂时把疑惑放进肚子里。 负责人笑着打哈哈,试图带过:“是,我是从昆州市过来的,不过从哪儿来,都不影响我的诚意。江边大大,您要是没什么疑问,咱们就签字吧?” 江梅生看向林御白。 林御白沉吟片刻,忽然说:“昆州……你们影视公司,在昆州可没有分公司。陈细严的事闹得这么大,你们也兜不住,剧组在找人接盘吧。所以说,不是你们影视公司想要请江梅生去做剧情指导,而是那个注资的公司想要他,对不对?今天下午,也是从注资公司赶过来的?” 林御白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正色看向负责人:“您最好告诉我们,是哪家公司,非得要江梅生去做剧情不可。否则谁知道这是天上掉馅饼,还是挖坑等着我们跳呢?” 江梅生恍然大悟,除了佩服,便是庆幸!还好林御白来了,一眼就看穿了对面的底牌,否则自己这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啊! 他有点生气了:“赵总,您既然真心诚意地想请我做剧情指导,那不妨给我交个底,我也好放心跟你们合作。” 赵总直擦汗,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洞察力居然这么敏锐。他今天的确是在傅氏集团旗下的风投公司。风投公司位于昆州,他本来是去签合同的,可对面强调,一定要江梅生进剧组才肯签合同,于是他大热天地开车跑到燕州来,就为了尽快把事情搞定。 他原本不想节外生枝,可既然对方起了疑,为了顺利合作着想,自然是尽快打消对方的疑虑。他把傅氏集团注资的事和盘托出。 江梅生惊讶了,这事怎么又有了傅氏的手笔?傅宴知道吗?他想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做剧情指导? 他拿不定主意,向林御白投去求助的眼神。林御白则是温柔微笑:“这份合同没有陷阱,如果想参与作品制作的话,签下也无妨。” 江梅生想想,傅宴如果真要搞自己,犯不着这么迂回。离婚的事是傅宴对不起自己,又不是自己对不起傅宴,有什么好躲的。而且他的确不想让自己的心血被一通魔改,于是定了定心,在合同上签了字。 林御白又看了一眼合同。前夫忽然接近江梅生,令他感到不快,但傅宴不是上回那个男大学生,躲是没有用的,以傅宴的财力势力,躲开了这一次,不知道下一次又闹什么幺蛾子,还不如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见招拆招。 林御白并没有向江梅生打听过他为什么和前夫离婚,这是对方的隐私,而且两个人走到离婚这一步,必定有许多不愿意为外人道的龃龉。现在看傅宴的态度,愿意砸下血本接近江梅生,多半是想追回梅生。这事能不能成,关键是看江梅生的态度。 而哥哥的态度……林御白觉得,自己的好感度至少是比傅宴高的。 赵总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婉拒了江梅生邀请他吃晚饭的事,他还惦记着赶紧回昆州把合同签了,让剧组早日开拍呢。 赵总开车离开,林御白和江梅生坐在店里,看着他的车驶远。江梅生问:“你怎么一进来就能断定他开了三个小时的车?还是从昆州来的?” 林御白说:“看他的手臂晒伤程度就能算出来,他的车胎沾了泥浆,车身有被水浸泡的痕迹,南方这阵子下大雨,部分城市内涝,再算算时间,应该是从昆州一带过来的。” 他站起来,含笑看江梅生:“别讨论他了,梅生终于又可以参与剧组的制作了,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两个人上高档餐厅吃了一顿饭,江梅生看林御白虽然全力调动情绪配合自己,但眉目间带着几分阴影,不由得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不太开心啊?” 林御白失笑,问道:“我是不是把情绪带出来了?影响到了你吗?对不起。” “发生什么事了?”一直都是林御白在无私地为自己提供帮助,江梅生也想帮帮林御白。 林御白摇摇头:“没什么……是我组里的事。我们组里出了个叛徒,我……为他感到可惜。” 居然还有这种事?江梅生立刻竖起耳朵:“谁啊?” 林御白好笑,“暂时不能说。不过我猜到他背后的人了,到时候把人一起钓出来,你就能知道了。” 好吧,看来林御白自有安排,江梅生相信他的能力,又问:“那你前阵子天天加班,是为了对付这个叛徒吗?” 林御白点头:“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但他没有珍惜……辛苦奋斗了那么多年,就这样断送在自己手里。以后医药研发领域,又少了一个人才。” 按照合同,江梅生明天就能去剧组。他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告别林御白,启程再度前往横州市。 这次剧组新换的制片人亲自到机场接了他,送他入住酒店。江梅生有些尴尬,他是个低调的个性,不爱出风头,这新来的制片如果对自己太优待了,别人会起疑的。 他于是跟制片人商量:“宋制片,您不需要对我这么热情,就按平常的同事相处对待我就行了。” 其实宋制片也心里打鼓,这江边瘦梅居然有傅氏集团在背后撑腰,老陈得罪了他,直接被送局子里了,他怎么能不小心翼翼的。没想到江梅生还挺好说话的,他心里松一口气。 江梅生又回到了之前住过的那个酒店房间,这天晚上剧组的人员陆陆续续赶到,屈致没来,温若来了,跟江梅生打招呼,好奇他怎么又回来做剧情指导了。 他并不知道傅氏集团点名要江梅生的事,江梅生也不打算说,只说这次制片方给了很大的让步,所以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计较,还是以作品为重。 第二天是宋制片带江梅生去的剧组,而且亲自把叶编剧和两名支线剧情编剧叫来,一起开了个短会,大意就是让叶编剧全力配合江梅生,剧组这边,先拍那些不需要改动的戏份。 叶编剧见江梅生回来,自然是高兴,有这个原书作者坐镇,而且还有了这么大的话语权,自然能避免剧情在金钱的操控下被一通魔改,更容易出好作品。 江梅生在工作上非常用心,花了两天时间,和叶编剧一起加班修改剧本,给宋制片和导演组看过后,新剧本通过。 江梅生还惦记着“琢玉成冰大奖赛”的事,想尽快回燕州,把自己的心病根除了。不过他这次做剧情指导,是有酬劳的。他这才来两天,便不好意思走,打算再跟两天看看情况。 这天他正在剧组里,和盛泽熙一起吃盒饭,就见宋制片来找自己,问他:“江先生,您现在有空吗?” 江梅生放下盒饭,站起来问:“有事吗?” 两人走到一边,宋制片说:“傅氏集□□人来剧组看情况了,想跟您聊聊。” 第48章 江梅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天底下不会有白吃的午餐,傅氏给了自己这么大一块馅饼,必定有所图,但他没想到傅氏的人会来得这么快。 他跟宋制片来到剧组外,角落处停着一辆车,车窗贴了膜,看不到里面的人。 江梅生跟在宋制片身后,来到车前,车窗摇了下来,一张久违的脸出现,冲他微笑:“梅生。” 江梅生一怔,这是离婚大半年后,傅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为什么能笑得这么轻松?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毕竟离婚的时候,他们为了谢瑜的事争吵,差点动上手。自己离个婚伤筋动骨的,怎么傅宴还能如此的风平浪静? 江梅生厌憎这个把自己当替身的傅宴,但就像他曾经跟傅玉真说过的,他已经没有情绪了。无论是爱一个人也好,恨一个人也罢,他已经没有那般浓烈的情绪。那是歇斯底里之后的掏空和超脱,让他还能在每次见到屈致和傅宴时,对他们心平气和。 傅宴凝视他良久,让人打开车门:“上来坐会儿吧。” 江梅生一言不发,弯腰上车。宋制片站在一边,看了傅宴一眼,收到他的眼神,自觉离开。 房车里很宽敞,傅宴让江梅生坐在他对面,问道:“一起吃个饭吧?” 他让人端上早就准备好的饭菜,放在桌上,看向江梅生。江梅生看的状态看起来很好,皮肤莹润有光,双目神采内蕴,显然和自己离婚后他也找到了稳定的病情抚慰方,能按时吃上饭。 想到这个,傅宴心脏紧缩,做漫不经心状,问道:“最近一直在跟我堂弟吃饭吗?” 江梅生端起饭碗,低头夹菜:“你堂弟?” “傅玉真。他是我堂弟,他没跟你说过么?” 这个江梅生还真不知道啊!以前倒是听傅宴提起过,二叔一家被爷爷赶走,他们俩的婚礼,都只有二叔一个人来参加。 原来傅玉真居然是傅宴堂弟? 再加上林御白,江梅生感觉自己周围傅家子弟浓度过高。 见江梅生一脸意外,傅宴微笑:“看来他没告诉你。” 江梅生问:“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请我吃顿饭?” 江梅生倒不担心傅宴会在饭菜里下毒,不过他对自己应该没安什么好心吧,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请自己吃饭? 傅宴也端起碗筷:“就只是吃饭而已。不用那么戒备,我觉得就算离婚了,我们也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江梅生笑笑,不说话。 如果他是跟傅宴和平离婚,没有自己被拿来做替身这档子事,他和傅宴或许还能做朋友。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傅宴凭什么认为闹成那样了,他们还能做朋友? 是太自信,还是太笃定自己对他的感情? 傅宴温声问:“在剧组感觉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你们傅氏怎么会点名要我做剧情指导?” “我看过你的原着小说,写得很好。剧情交给你来把关是最合适的。”傅宴看着江梅生微笑:“我都不知道你除了画画,居然还会写作。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你工作忙嘛。”江梅生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问:“泡泡还好吧?” 泡泡是傅宴买来的,所以离婚的时候,江梅生没有带走,别说,还挺想它的。 “你想他的话,随时可以回去看他啊。” 江梅生好笑,说:“这不太好吧。毕竟我一个离了婚的前夫,总往你家跑,谢瑜知道了会生气的。” 傅宴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跟谢瑜已经分手了。” 江梅生有点惊讶,难怪了,傅宴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找自己,原来是跟谢瑜分手了。 不过不应该啊,江梅生回忆了一下小说二的剧情,傅宴和谢瑜这一对是感情波折最少的一对,中后期集中在打“江梅生”这个反派前夫的脸,他可不记得剧情中有这两人分手的情节。 难不成真的跟自己推测的一样,没了自己这个前夫作妖,这俩人把精力都用来内耗了? 见江梅生不作声,傅宴吸了一口气,声音平静,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忐忑:“我收集了不少江叔叔的画,你有时间去家里拿吧。” 嗯?父亲的画? 江梅生看着傅宴,心念电转,忽然明白了。 他问:“是谢瑜跟你提得分手吗?” 傅宴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好端端转到这上面来,不过他不打算隐瞒:“是的。” 懂了懂了。 傅宴这是被谢瑜甩了,所以又来搞找替身的那套啊! 啧啧,居然又找上自己了,还用父亲的画作诱饵,这是看自己不是第一回 做替身,是熟手了,这才又找上来? 江梅生只觉得好笑,倒并没有多生气。愤怒的情绪,早就已经在离婚前那一次争吵中掏空了。 只能说,不愧是傅宴会做出来的事。 既然要用父亲的画作来交换,那么自己也不吃亏,不就是配合傅宴做替身嘛,一回生二回熟! 江梅生看着傅宴,露出一个谢瑜式的微笑:“我明白了。” 傅宴一向表情寡淡的脸上,一抹笑意稍纵即逝。江梅生更直接,掏出手机:“之前把你的咚咚号删了,我重新加回来吧。什么时候有空去你家拿我爸的画?” 江梅生回到剧组,跟叶编剧一起看屈献文导戏。现在剧组人还不多,有些演员还没进组呢。 叶编剧看了一会儿,颇为满意,她手底下的小编剧拿手机刷了会儿,咦了一声,说:“我们剧组把定妆照放出来了。” 叶编剧凑上去看,定妆照是今天上午发布的,短短半天多,就已经有了快十万的转发和评论,除了演员们的粉之外,最兴奋的就是《第一妖师》的书粉。 剧组的服装不仅还原了书里的设定,还做得仙气飘飘,精致大气,一点都不low,哪怕是挑剔的原着粉,也挑不出毛病来。 【啊啊啊好仙好美!我的芳溪亲女鹅好美!】 【我去,这服装师绝了!盛泽熙那五五分的身材,换上雀仙的装扮都秒变妖族长腿美少年了!】 【黑子真无聊!见缝插针黑烦不烦?盛泽熙可是原书作者钦点的雀仙,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吧。】 【笑死,我怎么听说,当初盛泽熙想试镜林空寂,结果作者建议他演雀仙呢。盛泽熙团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斯哈斯哈,我只想舔美人!空寂脑婆帅到我腿软!啊啊啊!】 【这次的服装师据说是剧组斥巨资请来的,这钱花得值!】 很快屈致的资料被扒了出来,蜚声国际的大设计师,终于从华丽的t台走入了广大网友的视线中。 然后这届网友震惊了。 雾草!这是哪里来的神仙设计师!这个颜值是真实的吗?! 网友们扒拉着屈致的各种照片,发现他居然从没穿过重样的衣服。甚至就连每次的造型都不一样!有网友直言:这难道是真人版奇迹屈致? 《第一妖师》是什么神仙剧组,原作者参与剧情改编,高端设计师参与服装设计,这剧组简直撞大运了! 江梅生忽然被cue,倒也并不突然。网络写手大战黑恶势力制片的热度还没散尽,陈制片进局子,一番调查后,警方已掌握了他的犯罪事实,并向网民公布了案情。这次大战,江梅生以弱胜强,吃瓜群众们无不拍手称快,听说江梅生再次被制片方以恳切真诚的态度请了回去,还是担任剧情指导一职,无论是书粉还是颜粉,都有出了一口恶气的痛快。 不过江梅生行迹低调,就连读者评论都不回复,更别提会在网络上留下什么水花,于是吃瓜网友们的视线,最终还是聚集到了屈致身上来,晚上□□点的时候,已经兴致勃勃地扒到了屈致在国外的地位和成就。 也就是在晚上□□点钟,屈致风尘仆仆赶到了酒店。 江梅生已经洗了澡,正拿着笔记本码字,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响动。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门外传来屈致的声音:“梅生。” 江梅生给他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屈致微笑:“过来看看。温若一个人盯着,我不放心。” 实际上,屈致给演员们做好了服装设计,就懒得再多管,“售后服务”全部交给温若负责。他是听说了江梅生再次来剧组做剧情指导了,才着急忙慌地把工作处理好,急匆匆赶回剧组。 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和江梅生相处的机会。 江梅生失笑:“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听说今天傅宴来找你了?” 江梅生一怔,随即想到,也是,屈致可是把温若留下来了,再加上屈献文,他能这么快得知消息并不奇怪。 “他来找你做什么?” 两人还站在门口,江梅生让屈致进来说话。 屈致在沙发上坐下,江梅生给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他对面,思索了片刻,才说:“你见过谢瑜没有?” 离婚后傅宴时不时带着谢瑜出双入对,屈致自然是见过。 “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挺像我?”江梅生侧了侧身子,让屈致从侧面的角度看自己。从前,他画画时,傅宴就喜欢从这个角度观赏他,后来他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这个角度最像谢瑜。 屈致恍然,惊讶道:“你的意思是……” “他和我结婚,只不过是把我当做谢瑜的替身。现在他被谢瑜甩了,所以想来找我睹替身思人。” 屈致脸色紧绷,克制住汹涌翻腾的恼恨。傅宴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命好罢了!自己求而不得的人,居然被他当做廉价的替身! 他盯着江梅生,妒恨让他的眼神变得尖锐:“你不恨他吗?” 江梅生仍是云淡风轻:“恨啊,真心错付,我当然会恨。不过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年纪好像已经恨大了,情绪已经干涸了,没有那么浓烈的爱啊恨啊,可以让我歇斯底里地发泄了。” 所以仍然能含笑应对傅宴,也能和屈致像朋友般聊这些烦心事。 第49章 屈致沉默了,小心地观察着江梅生,过了片刻,他靠近江梅生,坐到了他的身侧:“梅生,如果傅宴胁迫了你,你一定要跟我说。哪怕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在乎,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 屈致这话说得很真诚,原来这就是被屈致爱着,呵护着的感觉吗?可惜自己已经不需要了。 江梅生说:“他没有胁迫我,你放心吧。” 只是陪傅宴虚与委蛇,就能把爸爸的画拿回来,甚至还节省了他搜集画作的时间,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屈致眼神复杂,想让江梅生离傅宴远一点,又担心自己管多了,要惹人厌烦。如果是以前,他一定理直气壮地要求江梅生不许搭理傅宴了,可现在的他只能小心翼翼收敛自己的爪牙,因为他已经没有可以在江梅生身边张牙舞爪的权力了。 屈致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吐出一口浊气。 “挺晚了,你开了一下午的车,该回房间休息了。”江梅生婉转赶人了。 屈致只能站起来,被江梅生送到门口时,又回身抵住门,恋恋不舍地交代:“如果他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 江梅生抱着胳膊点头。 这时斜对面传来啪嗒一声房卡掉落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一个戴墨镜拖着行李箱的高个子看向他们,他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 屈致和江梅生一时间都转头看向他。那高个子发出一声惊呼,拉下口罩:“屈致!” 屈致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热情地迎上来,和屈致拥抱:“没想到居然真的会再见到你啊!他们说你来这剧组做服装师了,我还不敢相信呢!” 屈致显然压根不记得这号人是谁,但江梅生已经想起来了。 这是他和屈致在弗洛兰留学时,那些围绕在屈致身边的漂亮男女之一。当时他是个模特,现在看这身行头,不是明星也是个网红了吧。不过连助理都没有,知名度应该不算太高。 见屈致还是一脸茫然,高个子笑了笑:“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alex啊!” 屈致失笑,不客气地退开一步,拉开距离:“不好意思,我认识的alex太多了。不记得您是哪位了。” 高个子微微一僵,随即再度堆起笑容:“我庞川宁啊,你不记得啦,在弗洛兰的时候……” 屈致终于想起来了,不过比起庞川宁的激动,他看起来颇为冷淡:“想起来了。” 他转过视线,看向江梅生:“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江梅生点头,没有和庞川宁打招呼,关上了门。 当然,庞川宁也没有要和他打声招呼的意思。 屈致看向庞川宁,他其实已经想起来了,庞川宁一直在国外做模特,三年前他们朋友聚会,屈致为江梅生结婚的事情郁卒不已,庞川宁口没遮拦,说了江梅生的坏话,屈致动了气,差点跟他动上手,那之后再也没跟庞川宁等人来往了。 他看着庞川宁:“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大半年了。在这剧里拿了个角色,没想到还会见到你。晚上一起出去喝酒吗?”庞川宁热情相邀。 “不了,开了一下午的车,挺累的。”屈致拒绝,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江梅生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见到庞川宁而产生波动,说到底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他码字到十点结束,林御白发来视频。这几天他都不用加班,难得的晚间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却只是在洗了澡之后,脖子上挂条毛巾找江梅生视频。 “什么时候回来啊?”林御白发梢还在滴水,端了杯牛奶凑在镜头前看江梅生。光线有些暗,他没戴眼睛的左眼看起来有些吃力,所以离手机镜头比较近。 近到江梅生可以看见水珠子从他修长的脖颈滑入衣襟内,对江梅生是全然不设防的样子。 嘶……这可不行啊。男孩子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明天下午就回去。还不休息吗?前段时间天天熬夜,今天早点睡吧。” “准备看会儿书就睡了。”林御白举起书扬了扬,是英文原版书,大概是专业相关:“你呢?准备几点睡?” “十一点睡,我先去洗个澡。”江梅生抬手要关视频,林御白忽然说:“别关。” “嗯?” 林御白拿着手机,来到卧室角落,他把江梅生放在阳台上的孔雀椅搬到了床头,空调调到了合适的温度,盖上米色针织花纹毯,戴上单片眼镜,含笑看着手机:“你去洗澡吧,等你洗澡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看书。” 江梅生失笑,觉得林御白此举很像那些上厕所都要拉好朋友一起去的中学女生。真是个难得粘人的受啊。不过老实说,江梅生还挺享受林御白的依赖,一直以来都是林御白在无私地为自己提供帮助,他也想要在林御白需要时陪伴在他身边。 江梅生于是没关视频,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洗了个澡,擦干净头发坐上床,把手机架在床头柜上:“我回来了。” 林御白已经从书本里抬起头,看着江梅生,瞳孔几不可查地骤然一紧——江梅生刚洗完澡,皮肤被水蒸气蒸出粉色,水珠从发梢滴落,昏暗的灯光下,光洁的皮肤仿佛抹了蜜般润泽,更何况此时江梅生正以一种不设防的姿态,弓着身子坐在床上擦头发,宽松的睡衣领口一晃一晃。 林御白强迫自己挪开眼,不可以用那种下、流的眼神看哥哥,会把人吓跑的。 于是江梅生擦好头发,看见的就是林御白正一本正经地低头看书,可他居然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 嘶…… 江梅生真的有些迷惑了,难道林御白捧着的大部头,是什么小黄书? 江梅生打了个呵欠,把枕头堆了堆,垫着腰,侧身对着手机,拿出kindle随意翻翻,和林御白闲聊:“今天有没有记得给琴叶榕浇水啊?” “浇了,早上出门前浇了水,下班回来又浇了一次。” “记得浇水要把土浇透。” “嗯,放心吧。” 江梅生又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翻出一本推理小说,便不再和林御白说话,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林御白抬起头。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办法全神贯注投入到学习之中。 情不自禁地看向江梅生,看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好像在发光的面容,微垂着的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奶油似的脸颊上投下一道磨毛的阴影,还有那生动的表情——微微蹙着眉,是在看书时疑惑吗;接着一脸恍然大悟,想必是书中的剧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表情逐渐放松,嘴角翘起,该不会是看到了主角们的恋爱部分吧…… 只是观察江梅生的表情,就让林御白觉得比看一本书还要有趣。 原来,只是和喜欢的人坐在一起,静静地看本书,随意地闲聊家庭日常,就能这么幸福吗? 一向觉得自己有工作就够了的林博士,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内心满涨到要溢出。 那是攻克了科研难题,也不曾产生过的情绪。 江梅生看着看着,困意袭来,闭上眼睛,手一软,kindle掉在床上,他呢喃一声“御白我睡了”。过了两分钟,大概是嫌有光线不舒服,他伸出手,胡乱地在墙壁上摸索,啪地一声关上灯。 房间陷入了黑暗,只有平稳的呼吸,通过电流传来。 眼看快到十一点了,林御白合上书,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听着对面的呼吸声,过了片刻,才终于不舍地抬起手:“哥哥,晚安。” 视频通话挂断。 第二天来到片场,江梅生本打算随便看看,没事的话就早点启程回燕州。没想到剧组还真有事。 他到剧组时,大休息室有些乱糟糟的,剧组多了几个生面孔,应该是昨天进组的演员,各自穿着戏服,要么化妆,要么背台词。一个打点完毕的演员正拉着叶编剧理论:“这怎么回事儿啊?我戏份怎么给砍了这么多?” 是庞川宁的声音。 叶编剧有些无语,说:“这几天我们剧组调整了剧本,虽然你的戏砍了一部分,但剩下的都是精华,好好演会很出彩的。” 庞川宁压根不买她的账,眼角余光扫了江梅生一眼,臭着脸:“得了,那我去找制片人问问。我当初签合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然,他很快被宋制片堵回来了:“当初?当初怎么说的,你合同里写了吗?没写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要不想拍,走人就是了。” 庞川宁仿佛是斗败的公鸡,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不过庞川宁只不过是个十八线小演员,宋制片用不着给他面子,可林白鹿就不一样了。 她是女二号季芳溪的演员,去年斩获了电视剧金奖,这次来参演《第一妖师》,是奔着大ip大制作来的。本来签合同时就说好了,她的戏份一定要好,要有高光有亮点。不然她一个视后,凭什么来演女二号给别人抬轿啊? 结果没想到,陈制片进局子了,换了一个宋制片,又来了个完全不是圈里人的剧情指导,直接把她这戏份咔咔一通砍,原先剧本里的那些高光时刻和甜甜的恋爱戏份全没了! 林白鹿立刻让经纪人找宋制片沟通。她这个咖位,宋制片自然不敢像怼庞川宁似的答复,婉转表示:“剧本的事,都听剧情指导调度,这是公司的意思,我也没办法呢。” 与此同时,庞川宁坐在角落里给贺晴光发信息:“晴光,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贺晴光秒回:有屁快放。 庞川宁:我在第一妖师的剧组呢,你猜我看见谁了? 贺晴光:还能有谁,屈致和江梅生呗。 庞川宁:你知道啊。 贺晴光: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我能不知道? 庞川宁偷拍了一张屈致的照片,发给贺晴光。 贺晴光:啧,谁要看他啊。江梅生呢?给我看看。 庞川宁抬头,江梅生正在跟林白鹿的经纪人说话,他放大镜头,偷拍几张,发给贺晴光,打字:你看看他,仗着有屈致给他撑腰,在剧组不知道多狂!要我说,他算什么呀!你才是屈致的白月光,正宫娘娘…… 这行字还没发出去,贺晴光的信息先进来了。 贺晴光:我们梅生怎么瘦了,剧组伙食不好吧。 贺晴光:[红包转账] 贺晴光:你拿去,给他买点好吃的。记得跟他说是我叫你给买的,顺便让他把我的咚咚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贺晴光:别说,瘦归瘦,好看还是那么好看,我不行了我先冲了。 庞川宁:我他妈—— 这个色批是谁啊?! 淦! 第50章 庞川宁含泪,把还没发出去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庞川宁: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江梅生不是情敌吗? 贺晴光:什么鬼?这是什么屁话,你可别在江梅生面前乱说!我跟屈致是情敌还差不多。 庞川宁:…… 庞川宁:我他妈 贺晴光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庞川宁戴上了痛苦面具。 本来他是想跟贺晴光吐槽江梅生,能挑唆着贺晴光亲自来剧组打脸是最好的,结果现在这都是什么事啊?! 庞川宁自闭了。 快中午时,林白鹿的经纪人找到了江梅生,请他去林白鹿的房车上坐坐。 江梅生表示他一个大男人,上女明星的房车,如果被拍到,对林白鹿影响不好。 林白鹿的经纪人于是找到一间空着的休息室,请江梅生聊聊。 江梅生估摸着他是为季芳溪的戏份而来,他也想跟对方聊聊,消除不必要的误会,劝对方好好拍戏,一起创作出好的作品。 但林白鹿似乎并不打算出面,一切交给经纪人来处理。 坐在空闲的休息室里,林白鹿的经纪人礼貌地与江梅生握手,套近乎拉近距离:“其实我平时有空,也爱看网络小说的,江边大大的《第一妖师》,我可是从刚发文就开始追了。白鹿还是被我安利了成了书粉,于是接下季芳溪这个角色。” 江梅生哦了一声,说:“谢谢你们的喜欢。” 经纪人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江梅生面前:“这是白鹿的一点小心意,进组前她就让我准备好了,说是要送给她最爱的江边大大。” 江梅生看了一眼,是一枚和田玉麒麟。以他之前跟傅宴在一起时浸淫出的眼光来看,这一枚和田玉麒麟不下两万块。 江梅生有些不太舒服。 他把玉麒麟退还给经纪人:“不用做这些,林白鹿能把季芳溪这个角色演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如果你们是为了她的戏份而来,那我就说句实话,我调整角色的戏份,是为了整部剧考虑,不是要去刁难某一个演员,请你们不要误会。” 经纪人笑着打圆场:“我们不是为戏份来的,这就是白鹿的一点小心意罢了……” 江梅生站起来,冲他温和一笑:“无功不受禄,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去吃午饭了。” 送礼被拒,经纪人沉着脸,回到房车上。林白鹿正在玩手机,见经纪人进来,迫不及待地问:“苗哥,他怎么说啊?戏份给我改回去了没有?” 经纪人苗哥把袋子往桌上一放,一屁股坐下:“他东西都不收。” 林白鹿登时急眼了,脱口而出:“他不会是嫌少吧!” 苗哥手肘抵在膝盖上,耙了耙头发:“谁知道呢。这个江边瘦梅到底什么来头?一个网络写手,哪来这么大能量,能让制片方都敬三分?” 林白鹿气呼呼地坐在一边:“送个三万多的和田玉还不够,他还想要什么?真当我林白鹿是软柿子?不行就给老张打电话!” 苗哥看她一眼:“别冲动,我先打听打听这江边瘦梅到底什么来头。别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林白鹿不满:“有什么好打听的,这都骑到我头上来了!还真没人这么不给我面子的!” 苗哥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林白鹿郁卒:“行了行了,我暂时不会拿他怎么样,可以了吧?” 吃了午饭,下午第一场就是林白鹿的戏份,她已经背熟了台词,再加上多年的表演功底,这一条很快过了。 江梅生站在一边看屈献文导戏,这场是庞川宁扮演的金瞳和林白鹿扮演的季芳溪之间的对手戏,庞川宁演技还过得去,遇到拉垮接不上的地方,屈献文就把他拉到一边讲戏。 下午四点多,两人今天的戏份结束,林白鹿带助理回房车上休息,庞川宁跟了上去。 林白鹿的助理看着他:“你有事吗?” 庞川宁笑笑:“我有点事找白鹿姐聊聊。” 助理正要赶他走,庞川宁又说了句:“关于咱们的剧情指导,其实我读大学时就认识他了。” 林白鹿这才看了他一眼,对助理说:“你让他上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保姆车,庞川宁在林白鹿对面坐下,助理给他倒了杯咖啡。 林白鹿问:“江梅生到底什么来头?” “他啊,读大学时在弗洛兰留学,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了,他挺高傲的,不搭理人,很不合群。原先是画画的,现在怎么改写小说了,我也纳闷呢。” 林白鹿问:“你戏份也让他砍了?” 提起这个,庞川宁就想咬牙:“可不是,我看他就是在公报私仇。” 林白鹿挑起眉:“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还不是以前读书的时候……”庞川宁说到这儿,顿了顿,话锋一转,说:“他就是个卑鄙小人,以前读书的时候,成天粘着屈设计师,指望人家从指缝里给他漏一点。我看他这次能在剧组里耀武扬威,肯定也是沾了屈老师的光。不是听说屈老师的父亲就是导演嘛!” “真是这样?”林白鹿半信半疑:“你跟他有过节,他报复你还说得过去。我跟他又没什么瓜葛,他犯不着来对付我吧。” “小人的心思,谁能料得到呢。” 林白鹿眼神一暗。 下午四点多,江梅生准备回燕州,屈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回去,有些错愕:“就要走了吗?” “是啊,我在这边的前期工作已经完成了。”江梅生既不用,也不会写剧本,他作为剧情指导,只负责全局把控剧本,防止魔改。现在整个剧的主线和支线他已经把了关,没有出格的地方,接下来他计划在男主角风上青的演员进组时,再来看一次就行。 屈致面露不舍:“太阳还挺晒,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江梅生拒绝了。他已经计划好,这个点钟开车出发,刚好八点左右可以到燕州市,可以陪林御白一起吃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对和林御白相处的时光充满期待。 屈致见到他的表情,浑身都绷紧了,难以抑制地问道:“是燕州市有人在等你吗?是傅玉真?” 江梅生看着他:“这个好像也不关你的事吧。” 一句话,让屈致的千言万语再也说不出口,纵使内心妒意翻滚,要把他的心都扯得七零八碎,他也只能用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别去说多余的话,招江梅生讨厌。 屈致无法阻拦江梅生的行程,但江梅生还是没能顺利出发。 剧组来了人,是星光娱乐公司的一个什么总监,姓张。星光娱乐就在横州,离剧组挺近的。林白鹿就是星光娱乐公司的,这个张总为什么来,不言而喻。 江梅生不想搭理这些事,但对方把他拦住了,“江梅生是吧,聊聊吧?” 这位张总的态度特别傲慢,张口就是:“你开个价吧。” 江梅生有些无语,娱乐圈都是这样的人吗?上次那个陈制片也是,这个张总也是。可能是热钱涌入,让有些人觉得钱可以解决一切吧。 江梅生说:“我没什么价要开,张总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能有什么事儿啊,再坐会儿。”张总看着他,慢悠悠点了根烟:“你一个网络写手,如果想往编剧方向转型,以后咱们少不了要打交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 他吐出个烟圈,一双眼睛总没睡醒似的,在迷蒙的烟雾后掂量着江梅生的斤两:“就算你不想往编剧方向走,继续做网络写手,总要卖版权什么的吧。我们星光娱乐也有专门的版权部,也会和影视公司合作购买网络ip,圈子小,走出去都是熟面孔,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算天纵奇才,以后也别想再卖出版权了。” 江梅生站起来,看着张总:“屁话说完了吗?我真是无聊,坐在这里浪费了半个小时,就听你放这些狗屁。上一个威胁我卖不出版权的,现在还在局子里待着,上上一个威胁说绝不会买我版权的,现在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这g已经立起来了,出门当心点吧。” 江梅生说完,不理会目瞪口呆,烟都掉了的张总,扬长而去。 一直在偷偷关注着的林白鹿见江梅生离开,推推助理,让她去打探情况。助理刚走到门口,就见张总气得脸色涨红,正用力碾碎脚下的烟头。 得了,这一看就是谈崩了。助理回到林白鹿跟前,无奈摊手。 林白鹿推推她:“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呀。” 助理说:“张总正发脾气呢。” 林白鹿一怔,难以置信:“不至于吧,这江梅生连老张的面子都不给?他真要把人得罪遍了,屈致和屈献文真能保得住他?” 助理小声说:“鹿鹿,我觉得这个人挺蹊跷的,如果只是有屈老师和屈导保他,不至于能把陈制片弄进局子里去啊。我看我们还是别跟他较劲儿了。” 林白鹿白她一眼:“你胆子比老鼠还小吧。陈制片那是太张扬了,做了违法乱纪的事进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助理还想说什么,经纪人苗哥急匆匆地跑过来:“你把老张叫来了?” 林白鹿有些心虚,虚张声势:“剧本的事你解决不了,那我只好让老张解决咯。” 苗哥有些恼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找张总问情况了。 张总见到苗哥,气急败坏地跟他吐槽:“那个江梅生,太嚣张了!压根没把我放眼里!什么东西!我已经发出消息了,今晚送他上热搜!从此以后,不会再有哪个公司敢买他的ip!” 苗哥冷汗直冒:“张总,我刚才打听到,这个江梅生呢,是傅氏集团亲自点名要用的人。” 张总一怔,下意识怀疑自己耳聋了:“你说什么?” 苗哥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江梅生,应该是傅家那位的人。” 张总感到一阵眩晕。 第51章 他一屁股坐下,掏出烟想点,手却不受控制了似的,哆嗦了两次都没点着。他咒骂一句,用力掐断香烟,对苗哥说:“白鹿她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跟我说,这个剧情指导,就是仗着一个服装设计师和导演撑腰才敢横?!” 苗哥心里头也埋怨林白鹿呢,不过他带林白鹿好几年了,知道她就是没什么脑子,胸无城府,被人一挑唆就跳脚的性子,只能尽量帮她补救了。 “白鹿也是糊涂了,没弄清楚情况呢。”苗哥赔笑:“刚才,您跟江梅生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张总沉吟着,回想起江梅生的话。 “上一个威胁我卖不出版权的,现在还在局子里待着,上上一个威胁说绝不会买我版权的,现在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这g已经立起来了,出门当心点吧。” 嘶! 大热天的,张总愣是出了一声冷汗。 他顾不得责备林白鹿和苗哥,赶紧找人打听消息去了。关于陈制片,他也只是潦草听了一耳朵,他记得陈制片挺有人脉的,可他那案子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明白着是被人盯着打了,自己怎么就没想过呢。 还有江梅生说的,上上个威胁他不会买他版权的,那又是哪个倒霉催的? 他找了几个熟人问情况,那边还没回信息,张总倒是已经手心冒汗了。 偏偏手底下的人还问他:“张总,您说弄那个姓江的,预算多少?” 张总骂:“弄?!弄个屁!” 张总把底下人骂了一通,告诉自己别紧张,说不定江梅生是在吹牛呢。他看向苗哥,说:“你说他是傅家那位的人?有什么证据没有?” 苗哥叹了口气,说:“宋制片跟我交了底,傅氏给这部剧注资时明说了,江梅生来做剧情指导,他们才给钱。” 张总瞠目结舌,试图挣扎:“那……那也不一定就是傅家那位的人啊。说不定是傅氏集团看中了他的能力……” 苗哥说:“前几天,傅家那位特意来剧组了。” 张总一怔。 “宋制片说,人家特意开几个小时的车赶来,就为了跟江梅生一起吃顿午饭。傅家那位……看着对江梅生挺亲热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张总怔怔片刻,忽然咬牙骂了一句:“蓝颜祸水啊!” 这时他的熟人们给他回信息了,陈制片的事,是上头有人交代了要严查,至于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不清楚,只是推测应该跟江梅生有点关系,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呢,前脚跟江梅生网络互撕,后脚就进局子了。 至于那个曾向江梅生扬言不会再买他版权的,熟人从网文圈子打听到了,是梅州市一个做文化产业的,姓原,花花肠子多,爱撩拨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也不知怎么的跟江梅生有了过节,拿小事解题发挥,刁难江梅生,结果发现江梅生居然是梅州洪家的贵客,姓原的当场被打脸秒跪,丢大脸了,现在听见江梅生三个字都跟见了鬼似的,这事不难打听,知道的人都当笑话似的传。 洪家! 张总倒抽一口冷气。 又是傅家,又是洪家,张总想知道的,已经不是江梅生背后到底是谁,而是他背后到底有多少男人在为他撑腰啊?! 苗哥见张总看了信息就脸色煞白,登时心里咯噔一声。 张总抬起头,定定看着苗哥:“林白鹿,给我捅大篓子了!” 说罢,他推开苗哥往外走,背影带着几分仓惶。 林白鹿见苗哥追在张总身后出来,也带着助理迎上去,还没开口,张总就冷漠地推开她走了。 林白鹿着急了,拉着苗哥问:“这是怎么了?” 苗哥点点她:“白鹿啊,你这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再不改改,再好的前程都得让你给毁了。” 林白鹿已经知道事情不好了,认错认得迅速:“苗哥我错了,我不该绕过你去找老张的。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可别吓我了。” 苗哥说:“江梅生,是咱们惹不起的人。懂了吗?你赶紧想想,待会儿给人赔礼道歉该说什么吧。” 江梅生对剧组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开着车,晚上八点多回到燕州市。林御白提前给他发了信息,已经准备好饭菜,在家里等他。 今天林御白特意下厨,做了三菜一汤。 之前江梅生曾经见过林御白做早饭,不得不说,林博士把做实验的精神用在了厨房! 100克西蓝花,一定要用两百四十毫升水,食谱上说只煮一分钟,林御白就绝对一分不多,一秒不少!精准到连秒表都不用掐。 虽然味道还可以,但江梅生必须用良心说一句,这种做实验一般做出来的饭菜,没有灵魂! 对于江梅生的吐槽,林御白表示,他都是按照食谱上来的。于是江梅生发现,拿掉食谱,林御白就不会做饭了。 江梅生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问林御白:“又是看食谱做的吧。” 林御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喜欢吃的话,我们就点外卖吧。” 林御白对自己太包容了,这份宠溺和退让,让江梅生也不好意思吐槽,于是狡辩道:“我这是夸你做的好吃呢。” “哪里哪里,只是一桌没有灵魂的饭菜而已。” 两人失笑,沉浸在这琐碎而温馨的时刻中,边吃饭边闲聊。 林御白问:“你在剧组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 江梅生说:“剧组挺多长得好看的男演员,我就找个合眼的下饭呗。” “哦?应该挺多好看的男演员愿意陪你吃饭吧。”林御白挑起眉,语气颇为玩味。 “没有啊。” “是嘛?”林御白含笑,揶揄似的:“梅生这么可爱,应该有很多男男女女想要认识你,亲近你,和你一起吃饭才对啊。” 嘶……这还是江梅生头一次被人说可爱。而且!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夸自己可爱?!江梅生耳根火辣辣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别瞎猜了,我不过就是个剧情指导,没人稀罕的。”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电话。江梅生疑惑,放下筷子,接通手机。 那边传来一声甜甜的“喂?是江边大大吗?” 居然是林白鹿的声音! 林白鹿撒娇似的,这要不是个gay,身子都得酥半边。林御白含笑托腮,盯着江梅生挑眉,一副“啧啧啧还说没有,被我猜中了吧”的促狭劲儿。 江梅生轻轻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分神讲电话:“你好,林小姐,是我,有事吗?” “江边大大现在方便说话吗?” “嗯,什么事,你说吧。” 林白鹿是来给江梅生道歉的,为的是张总那事。 江梅生感到意外,今天下午被张总威胁,他心情的确不太好,但不至于为这么一点事就为难林白鹿。不过他没想到林白鹿居然会来道歉,虽然这个道歉吧,诚意不足,林白鹿把锅甩张总头上,说什么张总对自己的冒犯,她并不知情,对于给自己带来的困扰深表歉意等等。 江梅生听完,讲了两句场面话:“那些事情我没放心上,林小姐好好演戏吧,期待你的季芳溪。” 多的就不用说了,谁知道对面有没有录音啊,说多错多。娱乐圈猫腻多,江梅生不想惹一身骚。 他很快挂了电话。 林御白关心他:“怎么了?又有谁在剧组给你气受了?” 江梅生失笑:“这算什么气,在职场不就是这样,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就难免动了别人的蛋糕。有矛盾是必然的。” 林御白问:“即使是这样,也还是要坚持原则吗?” “是啊。”江梅生笑着:“我不想做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人,那也太窝囊了。” 林御白笑意更深了:“梅生,你太可爱了。” 这话说得好似告白,坦坦荡荡又含着深沉复杂的情愫,让江梅生再次脸红了。 搞什么,御白再这样,自己真的会自作多情觉得他在撩自己的! 江梅生脸又热了,正要说话,门铃声响起,居然有客人造访? 林御白也觉得奇怪,来到门口打开了门,江梅生探探脑袋,和门口的客人对上眼,那是个年轻女孩。 女孩和江梅生对上眼,有些惊讶,笑道:“御白,你家里有客人啊?” “是我的好朋友,这阵子住在我这里。馨姐怎么大晚上过来了?”林御白开了玄关的灯,打开鞋柜要给她拿鞋子。女孩笑道:“不用拿拖鞋,我不进去,我老公还在楼下等呢。” 她把拎着的大袋子放在玄关处:“今天刚从娘家过来,给你带了点土产。还有,这些是我爸叫我拿给你的书。” 林御白连声道谢,让她进来坐一会儿,女孩笑着摆摆手:“真不坐了,我还跟你客套吗。先走了,拜拜。” 她又看了江梅生一眼,眼神带着几分复杂,离开了。 林御白把书拿出来,站在玄关翻了翻,喜不自胜。江梅生走上前,帮他收拾东西,女孩带来的土产是六瓶秃黄油,黄澄澄的蟹膏蟹黄装得满满当当,一看就是真材实料。 “她是谁啊?”江梅生把秃黄油放进厨房。 林御白小心把书放好,说:“是我导师姜从心的小女儿,叫姜温馨,我叫她馨姐。” 两人回到饭桌前坐下,林御白跟江梅生聊起他导师姜从心,这也是江梅生只能从新闻联播和高端学术杂志了解到的学术大佬,听林御白说,他这两年身体不太好,在乡下静养。 江梅生感觉吧,这个馨姐对林御白不一般,不过林御白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江梅生说:“这位馨姐对你真不错啊,从乡下回来,还特意给你带土产。” 林御白点头:“是啊,姜老师一家都很照顾我的。” 真是个榆木疙瘩。 江梅生直说了:“我怎么感觉她挺喜欢你啊?该不会是我感觉错了吧?” 林御白惊讶,随即摇头否定:“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错了。而且馨姐去年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生了,你说这话可别给别人听到了。” “好的好的,我不说了。” 第52章 这个夜晚对江梅生和林御白来说平淡而温馨,对今晚的张总来说就不太好过。 听说林白鹿已经找江梅生道歉了,但这事到底有没有揭过,张总不知道。换做是他,有人敢这么蹬鼻子上脸地教训自己,他非得给人扒下一层皮来不可。 嚣张了小半辈子的张总很少换位思考,偶然来一次,竟是把自己吓出了冷汗,越发坐立不安。 要说像林白鹿那样亲自道歉,他又实在拉不下这个脸来,想来想去,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看看林白鹿的情况吧。 林白鹿那边呢,则在听苗哥教训她:“你以后可千万消停点,可别再惹是生非了。” “我不都跟他道歉了,你咋这么不相信我呢。”林白鹿白了苗哥一眼:“说实话,要不是那个小演员跟我说他是故意刁难我,我也不至于那么冲动把老张叫来!” 苗哥抬起头,问道:“哪个小演员?” “就那个……那个演金瞳的,不记得他叫啥名儿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你原原本本告诉我。”苗哥一边说,一边翻出剧务表,找到金瞳的演员信息,庞川宁。 林白鹿记性挺好,说了个八九不离十。苗哥皱起眉头:“他大学的时候就跟江梅生有过节,再加上这次也被砍了戏份,拿你当刀子使,你都看不出来?” 林白鹿讪讪:“我……我那不是气头上没想那么多吗?” 苗哥扶额:“算了,也怪我,平时把你保护得太好了,生生养成了傻白甜。” 他蹙眉思考:“他读书的时候,跟江梅生到底有什么过节?” 苗哥可不是甘心吃个哑巴亏的人,既然庞川宁敢利用林白鹿,就要付出代价。他找人打听庞川宁的来历,从江梅生、屈致入手,居然还真给他弄到点消息。 庞川宁曾经匿名向营销号投稿,朋友a是个很有名的设计师,喜欢朋友b,他们这些朋友都是祝福。但偏偏学校里有个贱人c,整天缠着设计师a,吃饭也得跟着,为了吸引设计师的注意力,做出了很多很可笑的事。接下来举例 吐槽措辞极其刻薄。他匿名吐槽也就算了,还贱得很,把那个营销号发出来的吐槽截图发到朋友圈,于是大家都知道匿名的是他。 关键是,他吐槽的c是江梅生。 苗哥看得大皱眉头,觉得这个庞川宁太能搞事了,这abc三人就算是搞三角恋,也不关他的事,轮得到他去吐槽吗?还洋洋得意挂到朋友圈,一副终于把眼中钉踩到脚底的小人得志模样,这和直接打别人的脸有什么区别。 苗哥看不上庞川宁的做派,反手把调查到的资料发给了屈致。 庞川宁当年吐槽江梅生成天黏着屈致,可苗哥是个火眼金睛,早看出来,剧组里头是屈致一直在讨好江梅生。虽然不知道这俩人究竟什么情况,可他倒挺想看看,屈设计师得知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二天一早,庞川宁正在剧组吃早餐,忽然见到屈致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惊讶得连手抓饼都要掉了。 “屈……呃!” 庞川宁话还没说出来,便被屈致怼到了墙上。 剧组早上人也不少,温若怕影响不好,着急慌忙地跟在屈致身后:“屈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屈致充耳不闻,盯着庞川宁,把手机亮给他看:“是你写的吗?” 庞川宁瞪大眼睛。 那是他在弗洛兰读大学时,匿名给营销号的吐槽投稿。 是谁翻出来,发给屈致了? 屈致是为了这篇投稿,跟自己发火? 庞川宁很莫名,又带着点委屈:“屈致,你这干嘛呢?这么多人看着,有话好好说啊!” 他想说的是,朋友一场,给我点面子啊!但好像只有自己在把屈致当朋友,屈致早就在三年多前,就跟自己翻脸了不是吗。 温若手足无措,也跟着劝:“是啊,屈老师,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屈致把庞川宁拉扯到休息室里去。 “这个匿名吐槽,是你发的吗?” 庞川宁吞了吞口水,感觉屈致的神情比鬼还可怕。 “说啊?怎么敢做不敢当了?你不但发到了网上,还把这个截图转到了自己的朋友圈,屏蔽了我,不是吗?”屈致漂亮的眼珠子像是在冒鬼火:“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好啊你,庞川宁!” 庞川宁有些害怕了,语气瑟缩:“那个,屈致,我没在吐槽里说你坏话呀。你看,我不是说了,你跟贺晴光感情很好,我们都很羡慕吗。” 屈致嗤了一声:“这个同学c,是江梅生吧?我们周围,也就只有他读大学时,因为低血糖晕倒。所以你把这件事发到网上去,又转到自己朋友圈,让所有人都来笑话他,搞校园霸凌很有趣吗?庞川宁?” 庞川宁已经意识到严重性,小声辩解:“屈致,我那是为你说话啊。就每次吃饭他都来找你,让你想和贺晴光独处都不行,你不是还挺生气吗?还有,你说他成天粘着你,让你都没时间去找贺晴光……” 屈致一怔,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话?” 庞川宁说:“有一次我们问你,周末和贺晴光一起去顿市玩去不去,你说:‘江梅生找我有事,烦啊,去不了。’这是你亲口说的。” 屈致已经完全愣住了。 温若站在他身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劝两句吧,又觉得屈老师这完全是自找的。这都是他自己做的孽啊。 屈致失了魂似的,松开手,庞川宁连忙屁滚尿流地跑了。 屈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是啊,这件事不能全怪庞川宁,如果不是自己对江梅生轻慢厌烦,让周围的朋友也跟着怠慢了他,庞川宁怎么敢狐假虎威,欺负到江梅生头上呢。 那么骄傲又耀眼的人,居然被庞川宁这种小人吐槽取笑,屈致只是想想,就呕到要吐血。 恨不得揉进骨血中,用性命守护的人,居然曾经因为自己,受到这种委屈和羞辱!偏偏捅江梅生的那把刀,是自己亲手给庞川宁递的! 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吗?有没有人像庞川宁一样,给他气受,给他脸色看,背地里取笑他,轻慢他,笑话他? 应该有吧,只是自己不知道。 因为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把本该给江梅生的注意和用心,错付给了被人。 温若出了休息室,体贴地关上门。 屈献文让人过来问,刚才出什么事了,要不要紧。温若还没说话,休息室的门再度打开了,屈致已经打点好情绪,就是眼睛还有些红。他说:“让庞川宁走吧,我不想看到他待在这个剧组。” 屈献文惊了,亲自跑过来问:“你怎么回事啊?你说让人走就让人走?这剧组你家开的?” 屈致跟屈献文关系冷淡,不耐烦跟他多说,直截了当:“你就说让不让他走?” “你这……”屈献文在家怕老婆,跟着在儿子面前也好像气短了一截:“合同都签了……” “违约的钱我来出。” “他的戏份都拍了。” “ai换脸。” “你……你让他走,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他背地里搅风搅雨,中伤江梅生,不是个安分的人。我听说他对江梅生砍他戏份不满意,既然不满意,那就滚蛋。” 屈献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把这事告诉宋制片,宋制片经过深思熟虑,主要还是考虑到傅宴对江梅生的态度,决定让庞川宁走人。 不得不说,他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张总从苗哥处得知了剧组的风雨,没想到宋制片居然会宁愿付违约的钱也要让庞川宁滚蛋,金瞳的演员还得重新找,找不到合适的演员,那得拖慢全剧组的进度,这拖一天可就要烧掉几百万啊。 宋制片这种逐利的人愿意烧钱,自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嘶……看来这江梅生在傅家那位心里,真的不一般。 但张总仍然没想好要不要去跟江梅生道歉。 主要吧,身居高位久了,实在是拉不下那个脸。 他只能学学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等时间平息这次的芥蒂。 不过张总算盘打得挺好的,哪知道一出星光娱乐的大门,就看见门口处停了一辆极显眼的车。 车窗摇下来,露出傅宴秘书的脸来,都是商业圈的熟面孔了,张总想装看不到都不行。 张总走上前打招呼,笑着问:“何秘书,你怎么来横州了?” 傅宴的秘书叫何承俊,别看他不过三十出头,已经跟着傅宴有七八年了,是傅宴身边的第一秘书。 何承俊打开门:“过来横州出差,想起张总了,过来看看。” 星光娱乐只是冯家的产业,而冯家一直有意和傅氏集团搞好关系,这也就是为什么张总这么忌惮傅氏。而张总不过是星光娱乐的一个高管,真要论资排辈,他得给何承俊奉茶。 所以哪怕只是傅宴的一个秘书,他也不敢摆谱。 张总坐进车里,干笑道:“何秘书这么忙,居然还有时间来看我,真是荣幸啊。” 何秘书微笑:“张总这么忙,不是也有时间去剧组探班吗?” 张总的冷汗下来了。 傅宴知道了! 是谁?是宋制片给他传的消息,还是江梅生找傅宴告状了? 张总连忙解释:“何秘书,我跟江生之间,那都是误会。我也不知道他是傅生的人,要是知道,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得罪啊。” 何承俊表情不变:“张总这是说的哪的话啊,我今天来,就只是找你喝杯茶而已,什么误会不误会的。” 此后,何承俊果然决口不提剧组发生的事,好像真的就只是来找张总坐坐,聊聊工作小孩,总共半个小时,何承俊没有提到江梅生一个字,但张总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 他就是为着江梅生的事来敲打自己的。 把何承俊送走,张总擦了把冷汗。 这个何承俊,是个狠角色。 张总不敢含糊,立刻找苗哥要了江梅生的手机号,给他打电话道歉。 江梅生挂了电话,皱起眉头。 张总在电话里说的很明白了,不知道他是傅氏的人,多有得罪,请他见谅。 是傅宴替自己出头了吧?傅宴爱做什么,江梅生管不了,但是被贴上傅氏的标签,看做是傅宴的人,还真是怪叫人恶心的。 不过为了傅宴手里的那些父亲的画,忍一忍也不是不行。 江梅生十分敬业,专门找人收集了谢瑜的视频,照片,有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对着镜子模仿练习。这次自己有备而来,傅宴应该会更加满意吧。 江梅生上次就已经加回了傅宴的咚咚号,他在咚咚上给傅宴发信息:刚才星光娱乐的张总打电话给我道歉了。 傅宴秒回他:以后再有谁欺负你,告诉我。 江梅生嗤了一声。 第53章 傅宴接着给他发信息:今晚有空吗?来家里拿画吧。 江梅生:好的。 退出和傅宴的聊天界面,江梅生给林御白打了个电话,告知他今天晚上不在家里吃晚饭。 林御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落:“好吧,今晚大概几点回来?我给你留门。” “应该□□点就能回来了吧。” “好。”林御白挂了电话,有些失落。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下了班回到家就能见到江梅生,也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坐在温暖的餐灯下吃饭,忽然被告知今晚自己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而且,今晚哥哥要和谁一起吃饭呢?是上次那个年轻大学生吗?想到哥哥除了自己,还有别的病情抚慰方,林御白就满怀酸意,可他没立场多问,多管闲事招人烦了,会被哥哥讨厌的吧。 哼,大学生有什么好! 林博士如是想到。 下了班,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曾经稀松平常的日常,现在却觉得有些寂寞。因为家里没人在等自己,林御白连晚饭都不想做,到常去的那家包子铺,买走了最后八个生煎包。 这家包子铺的生煎很好吃,好吃到林御白为了能买到生煎,特意用大数据分析做了个小程序,收集了一整年包子铺的出货量,外卖量,附近小学中学距离,周边餐饮店数量变化,天气变化与包子销量的关系等等,输入当天的变量,就能推算出每天的生煎几点钟售罄。 小程序很好用,推算出的结果在十分钟以内浮动,虽然被组员吐槽这是什么沙雕行为,但林御白乐在其中,大概这就是江梅生说的,有灵魂的生煎包吧。 不过今天,就算是有灵魂的生煎包,也无法治愈林御白忧郁的内心。 江梅生和傅宴一起吃了晚饭,拿到了一幅江宏涛的画。 傅宴本想亲自开车送他回去,但江梅生并不想让他和林御白见面,以免节外生枝,婉拒了他的殷勤,坐上傅家的司机的车走了。 傅宴站在别墅门口,目送他离开,过了一会儿,才含着笑往回走。 别墅的管家和傅宴年纪差不多,二十七八岁,是傅宴高薪聘请回来的专业人才,他也的确对得起傅宴给的工资,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管家十分细心,跟傅宴说:“我记得江先生喜欢吃鱼,今晚的水煮鱼,他好像没怎么动。” 傅宴看他,问道:“有什么关系吗?” 管家分析:“江先生的口味变化,我们做服务人员的,当然要弄清楚。难道是今晚的水煮鱼比较辣,可我记得江先生挺能吃辣的。还是说这几天他口腔溃疡了,不能碰辛辣刺激的饮食?” 傅宴跟着回忆今晚的细节:“餐后水果明明是他喜欢的黄桃,他也没怎么吃。” “怪了,江先生的口味,怎么会一下子变这么多?”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泡泡从院子里跑来,叼着个小皮球,要傅宴陪它一起玩球。傅宴看到它,忽然说:“今天晚上,他也没怎么陪泡泡玩。可他上次还特意问过我泡泡好不好。” 管家沉思。 泡泡可不管两个人类在想什么,把皮球丢在傅宴的鞋子前,冲他狂摇尾巴。傅宴无奈又好笑,揉了揉它的脑袋,说:“泡泡,你的梅生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开心吗?” 泡泡呜呜两声,摇尾巴,好像听懂了似的,或者说,它被傅宴快乐的情绪感染了。傅宴感情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但宠物对主人的情绪,感知是很敏锐的,它感觉到了傅宴内心的喜悦,也跟着主人一起快乐。 傅宴半坐在地上,揉了揉泡泡狗头,交代它:“下次他再来,你要多向他撒娇,让它不想离开,知道吗?” 泡泡:“呜。” 傅宴好笑,“好像你真的听懂了似的。行吧,陪你玩球。” 傅宴捡起球,带泡泡去花园丢球。 看着傅宴和泡泡的身影,管家忽然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江梅生回到林御白家,一进门就问:“还有剩饭剩菜没有?” 林御白走进厨房:“剩饭剩菜是没有了,给你用牛奶煮点燕麦吧?” 江梅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点开黄小团:“算啦,我点个小龙虾。” 林御白于是把燕麦放回橱柜里,走到客厅,打量江梅生:“今晚没吃饱?” “唉,勉强吃了个七分饱吧。真郁闷,看见一堆喜欢吃的菜却不能伸筷子。”江梅生自认自己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既然要模仿谢瑜,自然要把他的喜好也拿捏到位。所以今晚虽然有自己喜欢的水煮鱼,但江梅生愣是忍住了,只伸了两筷子。 还有泡泡,天知道他多想撸泡泡,无奈谢瑜好像并没有特别喜欢猫狗,所以江梅生也只能尽量克制自己,他可是在扮演谢瑜呢。 但愿傅宴对自己的扮演感到满意,或许这事完了之后,他愿意把泡泡送给自己。 “今晚跟谁一起吃饭?”林御白坐在椅子上看江梅生。 “跟傅宴,我前夫。”江梅生想起林御白和傅宴的关系,不禁揶揄林御白:“说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小叔子呢。” “唔,嫂子说得对。” 江梅生好笑,在林御白这里果然讨不着便宜。林御白又问他:“你怎么会跟傅宴一起吃饭?总不会是要跟他复婚吧?” “这不可能。”江梅生想到这事就糟心透了,信誓旦旦地表示:“我就是跟狗结婚,也绝不会跟他复婚!” 跟狗结婚什么的……林御白神情有点复杂。 看到林御白的表情,江梅生哈哈大笑:“御白,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跟他复婚的,不过我也没想过要再结婚。感情这玩意儿,我不会再碰了。” 林御白眼神意外,江梅生没有注意到。他看了一眼外卖时间,小龙虾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他进浴室洗澡。出来时,林御白就守在浴室门口,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说,不会再碰感情?”林御白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像江梅生的回答与自己性命攸关似的。 这时外卖员来按门铃了,江梅生拿到了小龙虾,坐在餐桌前拆包装。林御白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 江梅生说:“喜欢一个人,太伤筋动骨啦。碰到对的人,那是人生最大的幸运,很可惜我并不是幸运的人。” 林御白好像懂了,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套上塑料袋,帮江梅生剥龙虾。剥了五六个,他问:“傅宴对你不好吗?” “他喜欢他的青梅竹马谢瑜,跟我结婚只是拿我当替身。” 江梅生说得轻描淡写,林御白却是明显生气了,下颚线绷紧,好似心头肉被人剜了似的脸色发白,用力抿着唇。他动怒时便不想说话,此时也垂着眼睛保持沉默,恶狠狠地徒手拆龙虾,一拆一只虾尾肉。 江梅生吃一口龙虾,看一眼林御白,见他这样,问道:“御白,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生气了?” 林御白把虾尾肉放进他碗里,看着江梅生,郑重的样子像是在做论文答辩:“梅生,不要因为烂人怀疑自己,天底下喜欢你的人多的是。有很多人,都愿意像热爱生命那样爱你。” 林御白说的郑重其事,江梅生又是好笑,又觉得感动。这就是朋友吧,会为自己受了委屈而生气,会在自己陷入自我怀疑时给自己加油打气,交林御白这个朋友,真的值了。 霍氏制药公司总裁办公室。 霍氏制药公司研发小组负责人垂着手,站在霍司杨的办公桌前,一脸局促紧张。 霍司杨沉着脸,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负责人捏了把汗,硬着头皮说:“霍总,您之前给的实验数据和资料有问题啊,按照那个数据,我们根本做不出……” 话还没说完,霍司杨打断他:“你再说一次!” 负责人话音一顿,不敢作声了。饶是他不够聪明,也听出来霍司杨是在发脾气,而不是真的没听懂要他再说一次。 霍司杨的火气已经上来了,怒道:“之前你怎么不说有问题?现在做不出来了,反倒说是数据有问题!我看是你们能力有问题吧!我投了那么多钱!现在你告诉我做不了?!你是不是在玩儿我啊!” 负责人低着头。 他三十出头,研究生毕业后从业不满三年,能力平平,的确没办法一眼看出数据的问题,可是,他不正是因为能力一般,所以没敢向霍司杨要高薪吗? 怎么地,又想用低价格雇佣职工,又指望自己的智商媲美爱因斯坦,这不是为难人么?! 而且,霍司杨的这份资料和实验数据是哪来的,他一直心存疑虑。起初看到实验数据的时候,他见猎心喜,推测这是科研大佬做的,如果他么真的能快人一步,按照这些数据把药物研发出来,他将在这个行业名垂青史! 那一瞬间,好像有一束光照在头顶,负责人觉得自己得到了命运女神的垂青。直到他被那束光指引着,走入了一条歧途。 这些实验数据和资料,看似简洁明了,实则暗藏诡谲,负责人自忖,别说是自己,就算是自己的导师,恐怕也不一定能一下子看出数据之间的出入。 所以,这真的不能怪自己吧! 但他知道霍司杨的确投了很多钱,所以在他发脾气时,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第54章 霍司杨发完脾气,看着沉默不语的负责人,恼火地问道:“究竟能不能把药品研发出来?说话啊!” 负责人终于吭声了:“那些资料把我们引导到了错误的方向,如果继续按照这个方向走,十年也出不了成果。” 霍司杨急需吸氧。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整林御白,但无疑被反过来整了。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燕鸿是个二五仔?还是林御白早有准备? 不,不可能。他不相信林御白能长了后眼似的聪明成这样!一定是燕鸿那厮在整自己!他能和自己配合整林御白,就能和林御白配合起来整自己! 霍司杨挥挥手,让负责人滚蛋,立刻打了个电话给燕鸿。 “燕鸿!你害我有什么好处?!”霍司杨一通嘴炮输出,把燕鸿给骂懵逼了。 燕鸿结结巴巴:“你说什么?……数据有问题?不可能啊!我害你干什么?!” 他让霍司杨别着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把从林御白那里偷来的数据翻看一遍,实 在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赶到霍氏制药公司,看看那边的研发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霍司杨的电话不停打进来,燕鸿匆匆忙忙跑到卫生间接了,安抚他:“你别着急,我下了班就过去看。急在这一时也没用啊。”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燕鸿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落在林御白眼里,林御白叹了口气,掐灭最后一点同情。 他已经给了机会,是燕鸿没有珍惜。 或者,燕鸿压根没有想过要回头吧。 燕鸿开着车,连闯三个红灯,赶到了霍氏制药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霍司杨黑着一张脸,骂道:“你还敢来!” 燕鸿灌了口水,说:“把实验资料给我看看!” 霍司杨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报告,摔到燕鸿面前:“你自己翻!” 燕鸿顾不得霍司杨的臭脾气,翻开报告,把霍氏制药研发小组的研发进度,从头到尾撸了一遍!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发现了那被自己忽略了的地方! 原来,只有顺着林御白给的资料和数据,从头跑一遍实验,才能发现这处蹊跷! 燕鸿呆住,僵直不动。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松开手,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a4纸张撒了一地。 霍司杨从办公桌后来到他面前,焦虑催促:“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燕鸿的脸,已经煞白得像一张纸。 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 “说……说什么呢?是他故意挖坑给我跳吗……”燕鸿一脸颓败,甚至连林御白的名字都不敢提了。 他怕了,在学术领域上,林御白将是永远压在他心头的一座高山。 他永远都不可能超越那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花了那么多钱,你总得给我个交代吧!”霍司杨焦躁了,实际上,他和国外的瑞诺制药公司也有合作,这个项目,对方也是投了钱的,现在钱全亏进去了,他也要给合作伙伴一个交代! “他……他知道了吗?!”燕鸿想到这个可能,登时冷汗都流下来了! 不可能吧,如果知道自己和燕鸿暗通款曲,林御白肯定早就让自己滚蛋了! 所以……一定是自己弄错了!一定是自己没看清,拿错了实验资料! 燕鸿内心残存着一丝希望,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后悔起自己一时糊涂,和霍司杨勾搭在一起,如果这事被爆出来,他不仅要丢掉工作,还将一辈子在科研圈子里抬不起头! “梅生,你之前说,弗洛兰市美术馆旁边有一家美术用品店,那里的颜料特别好用,所以这次从弗洛兰出差回来,我给你带了些颜料。你试试看?”傅宴让人拎了个画具箱来,打开来,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十六瓶颜料。江梅生挨个拿起来看,对傅宴道谢:“谢谢。” 他的确跟傅宴提过自己很惦记那家美术用品店的颜料,但现在自己不是在扮演谢瑜吗?傅宴忽然提起自己和他过去的事,让江梅生有些错乱,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才不会ooc。 傅宴说:“你现在试试看好不好用,你的画架都还在家里呢。” 江梅生动作一顿。 傅宴居然要自己画画,是啊,谢瑜也是美术生,傅宴想看他画画是很正常的事。可是自己现在画得出来吗? 其实这阵子经过林御白的脱敏治疗,江梅生的心病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有时候御白不在身边,他也能画个半个小时左右了。 所以,这次应该可以的吧……? 江梅生沉默着,脸色发白,跟在傅宴身后来到画室。 离开这里的几个月,画室仍然原封未动,而且傅宴应该有经常叫人打扫,室内纤尘不染,好像随时都在准备着,迎接主人的回归。 傅宴回头,含笑带着几分期待看向江梅生,注意到他脸色不好,疑惑关切询问:“梅生,你怎么了?” 江梅生摇摇头:“我……没事。” 就算御白不在,自己也一定可以的。 江梅生深吸一口气,在画室里坐下,打开颜料盒,用透明胶带把画纸贴在画板上。 他微微侧过身对着傅宴。记得刚结婚的时候,傅宴喜欢从这个角度看自己画画,那时江梅生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这个角度最像谢瑜。 江梅生调整到一个傅宴会满意的角度,先用铅笔起个线稿。管家进来,把果盘放在小边几上,傅宴就站在他身侧,就算不回头,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胶着在自己身上。 又是在透过自己看谢瑜吧。 江梅生决定要让他满意。 然而,画了两笔,江梅生压根无法全神贯注。那个视线……傅宴的视线,让他全身泛起无法忽略的不适感。 江梅生的手开始颤抖。 不可以……不要害怕,一定可以的! 然而,越是勉强,就越是无法压下内心的恐惧。自从林御白帮自己脱敏治疗开始,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慌恐惧了。 手越抖越厉害,冷汗流个不停,江梅生难以控制地松开手,“啪嗒”一声,画笔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梅生?!” 江梅生头晕目眩,身体发软,倒入身后的怀抱。 傅宴和管家一起扶着他,小心在画室的藤椅上。管家端了水来,让傅宴喂给江梅生,问道:“傅先生,要叫医生来看看吗?” 傅宴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梅生抬起头,出声阻止:“不用了,我没事。” 他看向傅宴:“不好意思,刚才那是意外……我再试试……” 今天的谢瑜扮演工作有了败笔,江梅生担心傅宴不肯结算“工钱”,他忍着恶心陪傅宴扮了快一个小时的替身,可不想做白工。 不过……他这算工伤吗? “身体不舒服,还画什么画?!”傅宴脸上的关切不像假的:“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叫医生来看看吧。” “不用了……” 傅宴带着几分强势,按住江梅生的手腕,对管家说:“你去把老钱叫来。” 江梅生无奈,休息了一会儿,身体的不适还未消退,可能是因为讨厌的人在身边的缘故吧。现在他无比想念好朋友林御白,和林御白在一起,就算不说话,各做各的事,他也觉得轻松而自在。 两人转移到别墅的一楼客厅,家庭医生很快来了,问过江梅生的情况,给他量了血压,问知发病时的情况,钱医生皱起眉头,问江梅生:“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江梅生点点头。 站在一边的傅宴忽然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这个病,是半年多前患上的,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快好了。”江梅生不想说那么多,更不想在傅宴面前,被医生问患病的原因,他仰着脸看医生和傅宴,带上了几分讨饶,声音软软的:“别问那么多了,好吗?” 病患不想说,钱医生便不好再多问,请示的目光看向傅宴。傅宴说:“刚才他的脸色很吓人,要不要给他开点药?” 钱医生问江梅生:“以前发病时有服用药物吗?” 江梅生摇头。 “那这次就算了,药物什么的也不能乱吃,是药三分毒。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如果再在画画时出现这种情况,可以来找我。” 钱医生收拾收拾离开了。 傅宴脸色不太好,仍在为江梅生的病操心,但江梅生现在一分钟都不想跟他多待,问道:“我想回家了,可以吗?” 傅宴迟疑了一会儿,说:“要不今晚就在家里休息吧?” 他的眼神中暗含期待,但江梅生只想这位资本家今天先放过自己吧,一定要自己带病工作吗? “可是我今天很想回家。” “……好吧。”傅宴失落地呼出一口气,重新振作起精神,笑道:“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江梅生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捏了捏裤子,说:“我爸的画……” 看样子傅宴不打算提今天的“工钱”,江梅生只好主动提了。 傅宴立刻叫人去拿。 第55章 江梅生顺利拿到今天的“工钱”,松了口气,满意地坐司机的车离开了。 他照旧是让司机把自己送到林御白的小区门口,装裱好的画很沉,江梅生刚闹了场病,没什么力气,坐在小区门口,给林御白打了个电话。 然后就坐在原地,等林御白出来接,频频看向小区内方向的眼神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期待。 林御白今天也不用加班,下班时,他注意到燕鸿小心窥探的脸色,想必是已经发现了拿到的数据资料都不对吧。居然到现在才发现,燕博士真是令人失望。 林御白对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装作一无所觉,照常下班,今天梅生又不回来吃晚饭,孤单寂寞的林博士只能随便弄点吃的。 直到江梅生的电话打来,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的。 哥哥怎么了? 林御白很快出现,微微喘着气,来到江梅生面前。 都不需要江梅生多说什么,林御白上前扛起画框,问江梅生:“身体不舒服吗?要不然你先在这儿等我吧。我放了画再回来接你。” 江梅生摇摇头,站起来,跟在林御白身后往单元楼走。林御白扛着画,开了门,把画放进书房的柜子里。江梅生就跟在他身后,头轻轻地靠在林御白的肩胛骨上,小声问:“御白,我能抱抱你吗?” 林御白呼吸一滞。 江梅生有些尴尬,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好意思啊,御白,我今天有些难受,情绪低落……” 果然是自己唐突了啊,就算关系再怎么好,可毕竟是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实在有点奇怪吧…… “随便你抱。”林御白转过身,认真而关切的眼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想抱我随时都可以抱。” 江梅生用力抱住了林御白。 在这间不过三十平的书房里,没有开灯,当身躯紧贴在一起,江梅生甚至能听到林御白的心跳声。 好快。 过了约莫两分钟,江梅生深吸一口气,拉开一点距离,额头抵在林御白的肩膀上。 他没有说话,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要掉下来。 因为真的很委屈。 被人当成别人的替身很委屈。 为了拿回父亲的画,和讨厌的人虚与委蛇也很委屈。 林御白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江梅生的头。 过了好一会儿,江梅生感觉好一些了,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黑暗中林御白的面容。 他庆幸林御白没有开灯,让自己通红的眼睛不至于被看见。 夜晚城市的霓虹灯从窗户照了进来,林御白白皙的面容,涂抹了一层又一层的梦幻光影。 他在认真地看着江梅生。 江梅生失笑:“不好意思,我们搞艺术的,情绪方面多少有点敏感……” “没关系。”林御白打断他挽尊似的自嘲,温柔地说:“有什么坏情绪,都可以向我倾吐,不过现在,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两个人都出了汗,各自进浴室洗了澡。林御白刚从主卧的浴室出来,拿毛巾擦头发,江梅生趴在门边,露出个脑袋。 “到我房间里坐坐吧,御白。” 江梅生已经把空调打开,阳台的那把孔雀椅搬到了床头。他在床上坐下,林御白坐在孔雀椅上,戴着单片眼镜,拿了本书。 这幅情境,倒像是那次江梅生在酒店里和林御白打视频电话。江梅生抱着被子,看林御白:“御白,来聊天吗?” 林御白抬起头:“梅生想聊什么呢?” 江梅生想了想,问道:“你朋友多吗?” “不算多,梅生呢?” 江梅生说:“点头之交有不少,但交心的朋友几乎没有。” 从小学到大学,他一直在围着屈致打转,后来又是跟傅宴结婚,忙工作室的事,认识的人要么是傅宴的亲友圈,要么是工作伙伴。细数下来,除了江羽生,江梅生还真的没有能交心的对象。 不过现在他有林御白了。 江梅生感到喜悦和欢欣,不过他还是要口头确认一下:“御白,我们算朋友吗?” 林御白无奈又好笑:“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 江梅生美滋滋,忽然注意到林御白颈项间一点银光闪烁。他咦了一声,问:“御白,那是什么?” 是首饰吗?不知为什么,江梅生觉得首饰和林御白搭配在一起很违和。他很难想象工作狂林博士会戴首饰。 “这个……”林御白自颈项间取出一根梅花素链,在江梅生眼前晃了晃,又塞进衣服里。 这链子,好眼熟啊! 江梅生探出手,抓向林御白颈间:“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宝贝。” 林御白躲着他的手,失笑道:“你别抢,我给你看就是了。” 他解下梅花素链,放进江梅生白生生的手掌心。 江梅生拿到眼前,对着光看了一会儿,说:“我以前也有一根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项链,后来……对啊,后来它哪儿去了?我好像是……” “你把它送人了。”林御白帮江梅生把那些已经淡忘的记忆补全。 江梅生看向林御白,终于想起来了:“是你!” 江梅生就读的中学生态环境好,鸟类繁多,走在学校里,仿佛走进了禽类养殖场,水泥地面到处都是白色的溅射斑点。在一中读三年书,能不中招的得是欧皇了,更何况江梅生在一中读了初中加高中一共六年书。 所以他很不幸,被鸟屎淋到过。 那次,江梅生翘了晚自习,一个人跑到男生宿舍的公共淋浴间洗头洗澡。淋浴间还有个小同学在搓衣服。 江梅生小心脱了衬衣,头发有点长,缠在了素链上,怎么也解不下来。 于是小同学走上前,问他要不要帮忙。 在淋浴间蒸腾的雾气里,江梅生低着头,让小同学帮忙把素链摘了下来。他搓搓头发,问小同学:“帮我看看头发洗干净了没有?刚才被鸟屎淋到了,好晦气。” 小同学很友善,帮他认真查看头发,告诉他有哪里没洗干净。 于是离开淋浴间时,他把素链送给小同学了。 江梅生震惊:“原来是你啊!” 澡堂子里水汽蒸腾,让记忆都被熏褪了色,现在回想起林御白那张高中毕业照上的身影,和那个澡堂里帮自己的小同学的确渐渐重合了。 林御白翘起嘴角:“所以我说,我觉得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江梅生啧啧两声,忽然说:“那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叫我哥哥的,还乖乖地问我:‘哥哥,要帮忙吗?’,现在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林御白脸红了,一时语塞。江梅生可难得见到他哑口无言的样子,穷追不舍,揶揄道:“再叫声哥哥来听听啊!快叫。” 他从被子里伸出腿,踢了踢林御白的膝盖催促。林御白像只可怜无措的小猫,被他逗得缩起身子,仍逃不开他的“魔爪”,索性破罐子破摔,当真叫了一声:“哥哥。” 江梅生用被子捂着脸,直发笑。 林御白无奈,站起来:“不早了,我去睡觉了,晚安。哥哥!” 傅家。 傅宴安排了何秘书去查江梅生的病情,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有结果。他坐在书房里,试图让注意力集中到公务上,然而,江梅生那煞白的脸色,和满头冷汗的脸,仍不断出现在脑海中。 梅生以前从没这种病,他说最初发病时是在半年多以前,那是跟自己离婚之前的事? 那段时间他因为谢瑜的存在,对梅生疏于关心,竟连他的身体出现了这种状况都没注意到! 傅宴深吸一口气,仍无法平静下来,一颗心仿佛被猫爪似的难受。他走到书柜前,打开下层柜门,里面摆着雕塑用的工具箱,还有几个石膏半成品雕像。傅宴取出凿刻刀和一尊巴掌大的半成品,一划一划雕刻起来。 这时手机响了,傅宴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个熟人,在燕州市挺有地位,傅宴也得给三分面子。 “傅宴,我方越关,听说你手里有一批江宏涛的画,打算出手吗?” 傅宴眉头轻轻一皱,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脸上仍是没有表情:“方先生,不是我不肯割爱,而是这批画,我已经送人了。” 方越关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那能问问你送给谁了吗?我一个在医科研的学弟,想入手这批画,价钱不是问题。他很少托我帮什么忙,倒是我欠了他不少人请,所以这不就厚着脸皮来找你了嘛。” 傅宴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我把画送给江宏涛的儿子江梅生了,当初我收集这批画,就想送给他的。方先生,真不好意思,我这里有几件古玩字画,如果您那位学弟感兴趣,我可以送给他。” 方越关说:“那我先跟我学弟说说,傅先生,打扰了。” 傅宴挂断电话,这时,管家敲门进来。 “关鹤,有事吗?” 关鹤在他对面坐下,说:“傅先生,你注意到了吗,江先生他不太对劲。” “你是说他的病?” 关鹤摇头:“不是,这几次他和你相处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傅宴回忆了一下这几次相处的细节,江梅生的确有很多小地方,和以前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难道和他的病有关?” 关鹤摇头,他洞察力敏锐,一语道破:“傅先生,他在模仿谢先生,您没看出来吗?” 傅宴惊愕。 第56章 傅宴不禁回忆起这几次接触的种种,越琢磨越觉得关鹤说的没错,江梅生吃饭,挑的是谢瑜爱吃的菜,谢瑜不怎么喜欢猫狗,江梅生自回来没撸过泡泡一次…… 还有很多细节,比如他换了和谢瑜的同款手机,还用了一模一样的手机壳,甚至连他微笑时嘴角翘起的角度,都那么像谢瑜! 他为什么要模仿谢瑜? 傅宴愕然,嗓子眼被堵住了似的,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鹤说:“这个我就不便推测了,不过我想,你们两个之中一定存在信息误差。” 关鹤退出去,留空间让傅宴一个人思考。 傅宴重新拿起凿刻刀,然而他此时已是心烦意乱,哪还能静得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有信息进来,是何秘书把调查到的内容发给了他。 傅宴用电脑接收了文件夹,点开文档快速浏览,然后瞪大了眼睛。 江梅生……曾经在工作时遭遇袭击。 甚至差点受伤。 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和他离婚啊,为什么会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他一定很害怕吧,可那个时候,本该陪伴在他身边的自己……好像在和谢瑜一起吃晚饭! 傅宴一颗心被自责和愧疚疯狂撕扯,他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凿刻刀! 他只知道,江梅生的工作室的原画作品被指责抄袭霍氏游戏原画,丑闻闹得沸沸扬扬,江梅生一时间千夫所指,而傅宴却在调查这件事时,从监控中看到了谢瑜在下班后进入江梅生办公室的画面。 傅宴找到谢瑜质问,谢瑜坦率认错,告诉傅宴,他也是被霍司杨骗了,把江梅生画的原画图,给霍司杨看了,他压根没想到后来会出那样的事。 傅宴陷入矛盾之中。 仅凭谢瑜的话和一段监控,不可能给霍司杨定罪,按照谢瑜的说法,他只是给霍司杨看了江梅生的画,霍司杨记住了画,回去让自己公司的美工仿制出的拙劣赝品。 然而,就是霍司杨的那些蹩脚货,把江梅生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傅宴也想找到霍氏游戏公司那个画图的美工,然而对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时间紧迫,傅宴纠结了一整夜,然后做出了选择。 这时候把监控丢出去,不一定能洗白江梅生,但却会让谢瑜挨骂。游戏粉丝们对江梅生的伤害已经造成了,何必再让第二个人受伤呢? 傅宴让人控制舆论,□□,用别的事,引开大众的注意力。 但他没有想到,会有偏激极端的暴徒,潜入江梅生的工作室发动袭击! 傅宴的心被揪紧了,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他做错了选择! 本该好好爱护的人,却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明明是那么光风霁月,青竹白雪似的人,就应该待在画室里,不然俗尘,做一个纯粹快乐的艺术家。 可自己却没能在他需要时,为他遮风挡雨。 傅宴颓然坐倒,手一松,染血的凿刻刀叮当落地,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开了花。 然而,傅宴却感觉不到疼痛。 此刻,胸口那撕裂般的痛楚,让他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江梅生因为遇袭,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每次作画时,就会恐惧害怕,自己叫他画画,就是又一次地把他推到了那次遇袭的危险情境之中! 让他又体会了一次遭遇暴徒时的恐惧和痛苦! 自己……真是可笑啊! 傅宴一夜未睡,受伤的手终于被管家注意到,大半夜把钱医生叫来消毒包扎。傅宴睡不着,第二天一早还得去集团上班,何秘书来接了他,见到他眼中的红血丝,忧心忡忡。 资料是何秘书收集的,在江梅生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他自然清楚。这段时间,傅宴的变化何秘书都看在眼里,明明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人,却在感情之事上如此糊涂,唉,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啊。 何秘书小声说:“傅总,老傅先生今天上午召开的会议,我打听到,他是要变更董事会成员。” 何秘书递上一份名单。 傅宴头疼欲裂,按了按太阳穴,扫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他叔叔,也就是傅玉真父亲的名字。 老爷子这是找来外援,要对付他,试图夺权啊。 “随他们去。”傅宴轻飘飘说了一句。 散了会,不少人前来对傅宴受伤的手嘘寒问暖,傅宴皮笑肉不笑,应付两句,带何秘书回了办公室。 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傅宴约江梅生去餐厅吃饭。 餐厅内,傅宴关切地看江梅生,已经知道他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傅宴见到他时,便带着自责愧疚。 江梅生倒是一无所觉,被傅宴询问,他就照实说了:“现在已经好了,你放心吧。” 昨晚有了林御白的安慰,再好好休息了一夜,今天早晨的江梅生已经生龙活虎,元气满满。 早上在阳台上画画时,他甚至在林御白不再的情况下,又画了半个小时。 所以昨天表现那么差劲,果然是因为有傅宴这个讨厌的人在身边看着吗? 江梅生嘿嘿一笑,看到傅宴包裹起来的手掌,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被凿刻刀弄伤了。” 傅宴有雕塑的小爱好,江梅生是知道的。以前听傅宴讲,如果不是傅斯仁反对,他大学就去学雕塑了。 在这一点上,江梅生挺同情傅宴的,如果老爸不让自己画画,逼着自己接手公司,那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乐趣? “要小心一点啊。”拿捏着谢瑜关心傅宴的度,江梅生合格地扮演着傅宴想看到的角色。 傅宴笑了笑,有些勉强,被关鹤提醒后,他越发明显地注意到,江梅生就连跟他说话时的语气,都很像谢瑜。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自己曾经把他当替身,让江梅生对自己不自信了吗?所以觉得扮演成谢瑜才能取悦到自己? 不……不需要的,傅宴喜欢的,就是本来的那个江梅生。 无论江梅生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都想要好好珍惜。 吃了饭,江梅生主动说:“你手受伤了,我送你回去吧。” 主要是今天的“工钱”还没结呢,江梅生可不想干白工。 傅宴一向沉稳的脸上,竟带上了几分受宠若惊,喜悦到眼睛都在闪闪发光。这几次和江梅生的相处,他虽然感到愉快,但也察觉到江梅生对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走心。 语气可以装,态度可以装,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但今天,江梅生竟然主动提出要送他回家,眼神中的急迫表露无疑。 傅宴坐上车时,已经在考虑能不能在下半年复婚的事了。 复婚之后,就带梅生去索罗拉雪山看日出吧。 但愿索罗拉的秋天,能和夏天一样美。 傅宴心情雀跃。 送傅宴回到别墅,江梅生逗留了一会儿,给傅宴的伤口上了药,然后愉快地带着一副父亲的画坐车回家了。 傅宴仍站在别墅门口目送他离开,泡泡在他脚边疯狂摇尾巴,傅宴没有尾巴,但此刻他的心情和泡泡如出一辙。 江梅生扛着画回到了林御白家,把画弄进他暂住的卧室放好。林御白已经习惯了他每次出门都八点左右回家,跟在他身后问:“我买了三文鱼,吃吗?” 每次江梅生回来都要点重油重辣的外卖,让林博士情不自禁为江梅生的健康状况焦虑,索性买了一堆营养低脂蛋白质丰富的食材在冰箱里保鲜,三文鱼就是其中之一。 江梅生疯狂点头。 林御白切好了三文鱼,准备好酱油芥末,和江梅生坐在餐厅享用这顿夜宵。 “还在和傅宴玩角色扮演游戏吗?” 江梅生说:“是啊,他居然收集了几十幅我爸的画,害,不知道这个游戏他要玩到什么时候。”江梅生夹了一筷子三文鱼,沾沾芥末和酱油,看了林御白一眼,见他有些落寞似的,问道:“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林御白低声说:“我不想让你再和他接触了。不想看到你难受。” 林御白想找傅宴把那些画买下来,他通过熟人跟傅宴报价,但没想到傅宴拒绝了,理由居然是,他已经把画送给了江梅生。 可江梅生明明还在为了那些画,扮成另一个人的样子陪傅宴。 林御白不想看到江梅生这样。 吃醋是次要原因,他不想让江梅生受委屈。 林御白的关怀让江梅生感到温暖,他拍了拍林御白的手背:“谢谢你,不过不用为我担心啦,你已经帮了我够多的了。” 今天江梅生又去看了心理医生,经过评估,他的心病已经好了九成,接下来多练习在没有林御白的陪伴下画画,会好得更快。 不过心理医生得知了他和傅宴在一起时再度病发的情况,交代他,尽量在心病未根治时,不要在傅宴身边画画,避免再受刺激,让前期的治疗功亏一篑。 江梅生这两天也已经把“琢玉成冰大奖赛”的作品提交给了傅玉真,据说谢瑜现在是夺奖的种子选手,谢瑜的水平江梅生心里有数,他并不是很担心谢瑜夺冠。 考虑到林御白的心情,傅宴再度邀约时,江梅生没有答应。毕竟是日结工资,要不要去还不是看自己。 他拒绝了傅宴,每天要么画画要么码字,他的新书灵感满满,有时候状态来了,一天写几万字不在话下,现在存稿都已经有了五十多万字了。码字码累了,就回家去看看江羽生,顺便把爸爸的画带回去放好。 近来傅斯仁塞进董事会的新成员们异动频频,傅宴早有预料,倒不是很头疼。让他感到焦躁的是,最近约了江梅生两次,他不愿意出来了。 究竟是哪里有问题?上次离开时,江梅生明明还很开心不是吗? 傅宴感到不安,坐在花园的葡萄架下看财报,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把纸张翻得哗哗作响。泡泡感受到了主人忐忑低落的情绪,趴在主人脚边,没精打采地晃晃尾巴。 傅宴把财报摔在一边,重重叹了口气。 泡泡呜一声,撑起身体,上半身趴进傅宴怀里,冲他摇尾巴。傅宴揉了揉泡泡雪白的毛发,小声说:“你也想他了,是不是?” 泡泡眨了眨眼睛,舌头舔舔傅宴的手掌心。 “为什么他不肯来了?上次他送我回来,还为我的伤口上药,离开的时候也挺开心。难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傅宴患得患失,看向右手已经快要痊愈的伤口,一个危险的念头在脑海里酝酿——如果再弄出一道伤口,梅生会愿意来关心自己吗? 这个念头一出,傅宴心惊肉跳。 先不说用自残来博取关注有多么幼稚,他向来是个爱惜自身的人,居然会为了江梅生卑微到这个地步,傅宴怎能不心惊。 就在这时,何秘书发来信息,他要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江梅生在心理医生那里的看诊记录被发送到傅宴的手机上。 他认真细看了一会儿,把手机倒扣在小几上。 原来这段时间,江梅生住在了朋友家,进行脱敏治疗。 那个朋友,叫林御白。 第57章 林御白?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帮江梅生治疗心理问题? 傅宴感到不快。 何秘书做事周全,已经把林御白的资料也调查好,一并发给了他。 傅宴打开林御白的资料,然后被他金光闪闪的履历震慑了三秒。 何秘书找到的照片十分清晰,看到林御白的模样,傅宴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 想了想,他发现,这个林御白,其实有几个地方有些像堂弟傅玉真。 所以这位也是梅生的病情抚慰方? 傅宴嗤了一声,再仔细想,这个人可能并不是病情抚慰方那么简单。 他小学、初中、高中都和江梅生同校,而且如果仅仅是病情抚慰方,为什么单单就他能帮助江梅生治疗心病? 这个人对梅生而言,定然不简单。 妒意在胸口翻涌,傅宴不想让自己变成坐对空闺的怨妇,但他真切地感到了焦躁。 “林博士……” “好了,我知道的,我会留心。”林御白挂了电话,刚才他接到朋友的电话,傅宴派人调查他的信息了。 傅宴最近和江梅生的接触让林御白感到不快,他担心这个人会再次伤害江梅生,所以请有关行业的朋友帮忙,盯着点傅宴。结果没想到傅宴居然会来调查自己的信息。 幸好他已经把被收养的相关信息抹去,否则以傅宴的头脑和手段,说不定就挖到他在福利院的过去了。 他并不想被傅家认回去,也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林御白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放了一份外卖。他叫住经过门口的向童心:“这是谁放的?” 向童心吃得脸颊一鼓一鼓:“哦,老燕今天请客,给大家点了高档外卖。” 林御白打开外卖盒子看了一眼,果然是高档外卖,这丰盛的一餐,最少上百块吧。 他并不想接受燕鸿的示好,但现在不是和燕鸿撕破的时候,他冲向童心招了招手,让他进来,把外卖盒子递给他:“给你吃。” 向童心一脸被幸福砸晕的模样,怔怔道:“林组,你不吃啊?你不是还没吃晚饭?” “应该八点多就能下班了,我回去吃。” “好哦,那我就不客气了。”向童心接过外卖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惊呼:“这是什么豪华巨无霸套餐!哇这个三文鱼!这个北极贝!靠!为什么你的外卖盒里比我们多这么多东西?” 林御白关上办公室的门,无奈地看向咋咋呼呼的向童心:“想吃就别嚷嚷。别跟别人说我把外卖给你吃了,懂的吧?” 向童心连忙点头:“懂得懂得,组长一定是怕别人知道我吃了你的外卖,会排挤我吧。组长真贴心。” 林御白随他脑补,坐到办公桌后头,戴上单片眼镜,开始处理工作。向童心把外卖吃完,擦擦嘴,谢过大魔王的恩典,离开了。 林御白惦记着赶紧回家和哥哥一起吃晚饭,处理起工作来高效而快速,不到八点就能下班走人了。 走出医科研的大门,一辆车缓缓摇下车窗,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冲林御白微笑:“林博士,晚上好啊。”是何秘书。 林御白扫了他一眼,开门见山,说得十分不客气:“傅先生自己不亲自来,居然让他手底下的人出面,是不是看不起我?” 何秘书一噎,暗道这位林博士看来不是那种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他笑道:“原来林博士知道我?真是荣幸。” 林御白并不知道这位是傅宴的智囊团第一秘书,只不过看一眼这辆车,就知道是大公司的高层。最近霍司杨想必在为燕鸿的事焦头烂额,应该没胆子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再联想到傅宴才刚调查了自己的信息没多久,林御白推算出这人是傅宴的手下人。 林御白不想跟无关紧要的人废话,撂下一句:“要找我谈,让傅宴亲自来。” 说罢便往家的方向走。 何秘书随着傅宴征战商场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林御白这种钉子,不禁无奈。这个林博士,自己搞不定,何秘书不打算浪费时间,直接给傅宴打电话了。 于是林御白快到小区的时候,另一辆低调商务车开了过来。 傅宴坐在后排,看向林御白:“林博士,上车来坐坐吧。” 林御白按下信息发送键,正在家里码字的江梅生受到了信息:梅生,我在小区门口,可以出来接我吗? 林御白坐上车,与傅宴对视。 傅宴在打量他,为他的容貌暗暗心惊,他也在看傅宴,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人,应该是自己血缘上的亲哥哥吧。 但他也是伤害了江梅生的人。 其实傅宴和江梅生结婚时,林御白曾经去过他们的婚礼。他没有请帖,所以把红包给了迎宾的江羽生后便离开了。 他并没有在红包上留下姓名,只是一个人呆呆在酒店外坐了半个多小时。 喜欢的人找到了一生所爱,而那个人真是自己的亲哥哥,他想自己应该高兴的。 所以胸口这点闷痛的情绪,应该很快就会好吧。 婚礼之后,他不再去打听江梅生的事情,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三年之后,忽然得知江梅生离婚,他着实错愕了很久。 两个人走到离婚这一步,林御白不知道是谁的问题,没有贸然置评,直到他听江梅生说了,才知道原来问题出在傅宴身上。 自己当成心肝宝贝的人,居然被亲哥哥当做了青梅竹马的替身。 林御白没办法不愤怒。 同时也觉得遗憾,为什么自己的亲哥哥,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 傅宴率先开口:“林博士,江梅生和我的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林御白淡淡回应:“知道,他是你前夫。” 傅宴动作一顿,看向林御白:“我们之前存在一点小矛盾,所以才会离婚。现在那点矛盾已经解决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和好如初。” “一点小矛盾就能导致婚姻关系分崩离析,看来你们当初也并没有多么要好。”林御白含笑:“而且,你现在不过是在用梅生怀念你的白月光谢瑜吧?说什么和好如初,真是好笑。” 傅宴心头一跳:“你胡说什么?我用梅生怀念谢瑜?” “难道不是吗?用江宏涛老师的画吊着梅生,让他做谢瑜的替身,堂堂集团总裁,居然这么没品。喜欢谢瑜就去追回来,总是利用梅生,你不会觉得亏心吗?” 傅宴已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林御白说的这些,是从哪儿得知的? 难道是梅生告诉他的? 心念电转,那些让他想不明白的地方,竟与林御白所言接上了线头! 怎么可能?! 傅宴失语。 林御白看着他:“所以,傅总,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把那些画卖给我吧。别再欺负梅生了,我真的心疼他。” “你……”傅宴深吸一口气:“江梅生轮不到你心疼。” “御白!”江梅生的声音出现在车外,两人转头,傅宴有些惊讶:“梅生?” 江梅生已经拉开了车门,确认林御白完好,他松了一口气,感到疑惑,这两人怎么会坐在一起的?看傅宴脸色那么难看,他没有吓到御白吧。 江梅生忧心忡忡的目光看向林御白,是满满的关切无疑。傅宴胸口一滞,叫他:“梅生。” 江梅生看向他,接着扫了一眼车子里,没有看到老爸的画。很好,没有工钱,他是不可能“上班”的。 江梅生表情淡漠,看着傅宴:“傅总,晚上好。” 傅宴怔怔看着江梅生,为什么……要用这么生疏冷淡的语气,叫自己傅总?难道真的是林御白说的那样,梅生认为自己又是在拿他当替身,而他这几次的温柔,只是为了拿到画而配合自己?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不……傅宴不相信。 他嗓音干涩,死死盯着江梅生:“……梅生,这两次找你,你都没来。” 江梅生仍用万能理由敷衍:“在家里码字呢,工作有点忙,不好意思。” 傅宴是个人精,这种类似理由,他能说出几十上百个,他不是不知道江梅生不过是敷衍自己,但这一刻他真的愿意相信,江梅生是工作太忙。 傅宴笑了一下:“那明天……” 林御白的动作打断了傅宴的话,他从车里下来,来到江梅生身边。他甚至都没有说话,江梅生的注意力便自然而然集中到了他身上。 “御白,你没事吧?”御白忽然要自己来接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吧?偏偏此时林御白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连笑容都很勉强,虽然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但不妨碍江梅生心疼他。 刚才远远地看到傅宴脸色严肃,好像在威胁御白,傅宴这是又发什么病了! 傅宴眼睁睁看着,刚才在车上还能对自己冷嘲热讽、中气十足的林御白,在江梅生出现后,一秒切换到病弱状态,这个人,太会装了吧! 梅生那么单纯,怕不是要被这个人骗了?! 但梅生和他关系亲密,自己这时候戳穿,恐怕非但不能提醒梅生,还会让他觉得自己在挑拨离间,傅宴只能暂时按捺,等着抓到这个心机博士的小辫子。 就见林御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对江梅生小声说:“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家吧?” 江梅生看着傅宴的目光多了几分谴责。他说:“傅总,那我和御白先回家了,再见。” 傅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扶着林御白走远。 回到家,江梅生忧心忡忡,看着林御白沉默地进浴室洗澡。他蹲守在浴室门口,林御白出来后,江梅生立刻问:“御白,你还好吗?是不是傅宴欺负你了?” 林御白微微垂下眼睑,说:“……没有,你不要误会,我不想影响你和他之前的关系。” 林御白脸红了。 第58章 江梅生心疼坏了,“什么关系,我跟他—点关系都没有!他要是欺负了你,我肯定是要为你出头的!” —直以来都是御白在无私地帮助自己,江梅生也想给他回报。 “所以,傅宴跟你说什么了?” 林御白叹了口气,走进卧室,在床上坐下,江梅生跟在他身后:“御白,怎么了?说话呀?” 林御白拍了拍身侧,江梅生掀开空调被,躺在林御白身边,打开空调。 “他是不是发现你是他弟弟了?为这件事找你?” 林御白摇摇头,说:“他是为你来找我的。” “什么?他脑子有问题吧,他找你什么事?” “大意是让我离你远点吧。” 江梅生气炸了,说:“你别搭理他!我交什么朋友,轮得到他管吗?” 林御白乖巧点头。 两个人靠得很近,林御白又—直在脸红——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脸红个啥。近距离接受林御白的美颜暴击,江梅生感觉平日里林御白身为科研人员的那份严谨禁欲的气场淡了许多,更像是—个需要自己保护的柔弱受。 这时林御白的肚子咕咕叫了—声。 “没吃晚饭吗?”江梅生坐起身,让林御白再躺—会儿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做。” 走到厨房里,江梅生注意到天色不太好,狂风把厨房的窗户吹的哗哗作响,点燃煤气灶时,火焰被风吹的乱飘。 “今晚有大雨吧。”江梅生小声嘀咕,把厨房的窗户关上,留了条缝。 大雨果然说来就来,江梅生刚做好—顿简餐,便听见户外稀里哗啦地下起了瓢泼大雨,不时伴随着闪电和沉闷的雷声。 傅宴带着泡泡,待在江梅生的画室。 他拧开灯,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抱着泡泡坐在灯下看书。 窗外风雨大作,—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隆。泡泡嗷呜—声,傅宴的手亦是微微—颤。 傅宴放下书,深吸—口气,揉了揉狗,小声说:“你也怕打雷吗?嗯?” 泡泡前爪在地上划拉个不停,把针织地毯磨出了毛边。傅宴制止它:“泡泡,别抓地毯了,到爸爸这里来。” 天边又—道惊雷,泡泡嗷呜—声,转头撒丫子往门外跑。 傅宴丢开书,连忙追上:“泡泡!” 萨摩耶屁滚尿流爬下楼梯,夺门而出。傅宴追在后头,这时再—道惊雷,傅宴浑身—颤,脚底—滑,摔倒在楼梯上。 关鹤急匆匆赶来:“傅先生!” 他把傅宴扶到空地上,观察他的伤情,傅宴的左手和左膝盖摔伤了,疼得他脸色发白:“去看看泡泡跑哪儿了?” 关鹤立刻吩咐人去叫泡泡的助理,想把傅宴扶回他的卧室,傅宴却执意走向江梅生的画室。 关鹤把他放在真皮沙发上,问道:“我叫医生来给您看看吧。” 傅宴摇摇头,看向他:“问问梅生有没有时间来。他愿意的话,叫司机去接。” 关鹤打电话来时,江梅生还在陪伴林御白。 林御白已经吃了晚餐,刷了牙,靠在床头让江梅生给他读书。虽然江梅生难免在心里吐槽,御白这也太柔弱了—点吧,不过朋友难得如此依赖自己,江梅生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接到关鹤的电话,听到他说傅宴想要自己过去,江梅生立刻明白,傅宴怕打雷的老毛病又犯了吧。不过谁叫他把林御白吓到了,反正今晚自己要陪御白,不可能去见他的。 他婉拒了关鹤的请求。 关鹤有些为难,不肯挂断电话:“江先生……傅先生刚才……在楼梯上摔倒了,我想他今晚真的很需要您。” 江梅生失笑:“傅宴是大人了,你别把他说得像个孩子似的。他怕打雷,你把窗户都关上吧,让他早点睡就不怕了。” 他挂掉了电话。林御白正侧靠在床头,—眨不眨地望着他。 江梅生揉了揉林御白的头发:“御白乖乖,哥哥继续给你念书。” 林御白无奈—笑,乖乖道:“好,谢谢哥哥。” 傅宴—直在等。 但关鹤很快带来了坏消息。 江梅生没有办法过来。 傅宴吐出—口气,沉默了—会儿。虽然他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情绪内敛模样,但那—瞬间,关鹤感觉到了他身上流露出浓重的失落和难过。 关鹤于心不忍,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泡泡跑回狗窝里了,在花园里淋了雨,还抓了—身泥,小姚已经带它去洗澡了。” 傅宴点点头,有气无力地对关鹤说:“你出去吧。” 关鹤离开。 傅宴怔怔靠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江梅生的旧画架。 —眨眼,好像江梅生仍然坐在画架后,随时都会探出脑袋,用关切的眼神查看他的情况。 但傅宴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那就是,他永远等不到江梅生的关心了。 结婚时,江梅生向他提出要求,希望他能陪自己吃每—顿饭。 接近江梅生,最初只是因为他和谢瑜某些角度十分相似,但傅宴也知道自己动机卑鄙,对江梅生便始终抱有几分愧疚,江梅生的要求,他都想要尽量满足。 工作忙时,他会把江梅生接到办公室来,要出差,也尽量带上江梅生。 但是有—次,为了陪谢瑜—起吃饭,他失约了。 那天回到家,他得知江梅生等自己吃饭等了很久,内心有些许愧疚,但也仅仅是愧疚而已。 直到现在。 在他需要江梅生的时候,江梅生不能出现时,他才知道,那晚—直在等待着的江梅生,该有多么失落。 这—刻他终于懂了。 那滋味苦涩无比。 “哥,你是不是参加琢玉成冰大奖赛了?!”江羽生兴冲冲地打来电话。 就在刚才,她加的微信群里有同学在拉票,江羽生看了—眼,发现是博贤举办的那个“琢玉成冰大奖赛”正在进行网友投票阶段,同学在给排名第五的作品拉票。 有别的同学问:“这个第五名的画手是你认识的人吗?看你拉票这么积极。” 拉票的人回复:不是!纯粹是自来水!第五名真的画的超棒的!呜呜呜你们可以点进去看—眼啊!要不是这位画手的作品发出来得太晚,现在肯定都是第—名了! 此后有同学陆陆续续回复:卧槽!第五名真的牛!不说了我也做自来水去拉票了! 江羽生好奇点进去,看着看着,眼睛有点湿了。 因为……第五名的画风,真的太熟悉了。 哥哥在网上用琢玉成冰的笔名画了几年,她就追更了几年,这个画风她怎么会不认得,这就是琢玉成冰的风格啊! 而且,虽然故事短,但仍然温暖又精彩。就像妈妈说的,哥哥是天生就会讲故事的人。 所以,哥哥的心病真的好了吗?那个耀眼又出彩的哥哥,要回来了吗? 她投了票,立刻给江梅生打电话确认。 江梅生给了她肯定回答。 然后江羽生欢呼—声,挂掉电话,立刻把博贤的投票活动转发到亲朋好友群,大力为江梅生拉票。 不过其实不需要她的行动,已经有人在为第五名的作品奔走了。 那就是琢玉成冰的粉丝们。 他们作为喜欢看漫画的人群,再加上博贤甚至是用琢玉成冰的名字冠名比赛,怎么可能不作关注。 之前夺冠呼声最高的选手有三名,谢瑜是其中之—。他的作品的确做得很棒,不少人把票投给了他。 直到投稿时间快要截止的当儿,忽然见到这个署名为“江”的作者横空出世,那熟悉的画风,绚烂的笔触,还有那—如既往精彩纷呈的故事,触动人心的内核,和他们曾经追了几年的琢玉成冰,如出—辙! 所以,是琢玉成冰回来了吗?! 有粉丝私信博贤,博贤并未给出明确答复。但粉丝们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个“江”,—定就是琢玉成冰大大! 他们的男神回来了! 封妖那个绚烂多彩的世界,终于不会再是静止,他们这些粉丝,会继续伴随着那个世界勇敢前行。 可恨“江”的投稿出现得太晚,很多粉丝都已经投过了票,这时候也不可能把选票撤回了,只能当起“水军”,让同好、亲友们都来关注这场比赛,他们相信,哪怕不用指明要把票投给“江”,“江”的作品也必定能用过硬的质量吸走大家的选票! 截止网友海选日期截止还剩三天,而仅仅这—天晚上,第五名的作品便狂卷—万三千票,上升至第三名! 第59章 傅玉真也一直在关注着江梅生的选票。 江梅生的作品发上来得有些晚了,他是知道的。 发表作品时间早的作者,可以多一些时间拉选票,但发表时间晚的作者,同样可以多一些时间用来打磨作品,傅玉真在制定规则时觉得这样相对公平,所以就算现在为江梅生着急,他也不能去更改规则。 操心了一宿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傅玉真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办公桌后面刷新数据。 并不停计算着,江梅生的票数每小时增长多少,需要多久能反超第一名,可以说是把大学三年学到的知识都用上了。 到这天下午五点左右,江梅生的作品排名已上升至第二名。 与此同时,还有一项数据吸引了傅玉真的注意力。 那就是“琢玉成冰大奖赛”的关注度和浏览量。 之前“琢玉成冰大奖赛”的关注度不温不火,属于有讨论度,但一直没到出圈的程度。 但江梅生的作品发布之后,仿佛是一朵小型气旋,渐渐有了气候,一点点酝酿成飓风。 到晚上十点左右,一天中流量最好的时候,网上出现了一条热搜#琢玉成冰是你吗?# 这是琢玉成冰的粉凑钱给他买的热搜,傅玉真反应很快,立刻把#琢玉成冰大奖赛#带上了,再给大奖赛引流一波。 其实他不这么做也没关系,因为琢玉成冰借着比赛复出,已经是足够大的流量,关注琢玉成冰的,都必然会关注到这个漫画比赛。 而当天晚上十一点,网络上关于“琢玉成冰”的话题再度引爆热搜。 因为,《封妖图鉴》更新了! 熟悉的画风,熟悉的人物,那个凝滞不动的二次元世界,终于再度焕发生机。而热搜上#琢玉成冰??王者归来#出现,点进去就是《封妖图鉴》的最新更新! 这一夜,漫画粉们沸腾了。 许许多多在等漫画更新的人奔走相告,《封妖图鉴》最新一话的更新,不到一个小时便有了几十万的阅读量,十几万的评论。 这一夜,是漫画粉的狂欢之夜。 到处都能看到激动的“坑底冤魂”们发帖: 【呜呜呜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个月更一话也没关系,但是求求你别再神隐了琢玉老贼!】 【刚刚看完最新话,呜呜太激动了,今天晚上睡不着了,有没有人一起来聊一发最新话剧情的?】 【刚才已经把前三卷的内容重新刷了一遍,啊,真的太好看了!琢玉成冰yyds!】 【感觉琢玉成冰的画风更稳健更成熟了,所以他断更的这大半年,到底干嘛去了?不会真像有的人猜测的那样进修去了吧?】 各种各样的帖子出现在各大论坛的闲聊板块,把许许多多的路人安利入坑,于是这个晚上,很多人都失眠了。 而谢瑜,也是失眠的人群之一。 早在江梅生上传投稿没多久,他就注意到了那部参赛作品。 看完作品,谢瑜内心便是咯噔一声,感觉这会是个强力的竞争对手。 不出他的意料,这个“江”的排名越来越高,而谢瑜也在自己的业内群里,看到了关于“江”的参赛作品的讨论。 因为工作忙,谢瑜听说过琢玉成冰的《封妖图鉴》,但一直没看过。也知道“琢玉成冰大奖赛”的由来,但是这个琢玉成冰居然来参加大奖赛了? 这是评委坐上了观众席吧? 下班后,谢瑜找了家书店,买了《封妖图鉴》一到三卷,原本只是随便翻翻,哪知道站在书店里一看就是半个小时。 眼看书店快要关门了,谢瑜意犹未尽,买好了书准备离开,书店老板笑着跟他推荐:“《第一妖师》也卖得挺好,不买两本看看吗?” 谢瑜现在心里只有《封妖图鉴》的剧情,拒绝了书店老板,急匆匆地走了。 回到家,谢瑜熬夜把三卷看完,不得不说,琢玉成冰是个天生会讲故事的人,再加上画风纯熟,谢瑜推断,这个人至少三十五岁以上了。 而且,可以确定,这个参赛者“江”,十有八九就是琢玉成冰! 他不是消失了大半年吗?怎么突然来参加大奖赛?谢瑜百思不得其解,而就在这天晚上,停更大半年的《封妖图鉴》恢复更新! 离网友投票初选阶段的时间截止还剩下二十五个小时,谢瑜焦虑了。 这次的比赛第一名,他势在必得,这是他走上职业巅峰的机会,他知道自己为了这次的比赛付出了多少心血,把自己的参赛作品反复打磨过多少次,绝对不可以就这样倒下! 他要成为业界顶尖的画家!要让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大吃一惊!傅立仁那个臭老头棒打鸳鸯,就因为爸爸只是傅家的管家!而傅宴对自己的态度更是如同玩笑,嘴上说着想念自己,转头就去找了个替身,发现自己爱上了替身,立刻毫不犹豫地分手! 傅宴轻慢的态度,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狗! 谢瑜恨这些瞧不起自己的人! 他要狠狠打他们的脸! 他不要成为第二,鲜花和掌声永远只属于第一,至于第二叫什么,谁会在乎? 琢玉成冰是很厉害,那又怎样?!谢瑜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敲了敲咚咚里的一个联系人:在吗?还接活么? 第二天一早,傅玉真来到博贤上班。今天是琢玉成冰大奖赛网友投票阶段的最后一天,江梅生的比赛作品,能不能超过现在排名第一的谢瑜,就看今天了! 刚走进博贤的大楼,傅玉真就感觉到氛围不太对。同事们为什么对自己笑得这么热情?来到工位上,陈主任来找他,搓着手笑:“小傅,总经理找你。” 部门总经理把陈主管和傅玉真一起叫到了办公室,先是夸赞了运营部门做的好,琢玉成冰大奖赛已经出圈了,不少业内同行向他们打听这个策划案是怎么做的,花了多少钱,谁能想到,做出方案的,只是他们集团的一个暑期实习生呢。 部门总经理又说,琢玉成冰大奖赛吸引到了足够多的关注度,已经有不少资方向他们询问几部漫画的ip报价,看来可以趁着这次的大奖赛热度,把囤积已久的版权卖一卖了。 这次运营部给集团立了大功,总经理打算给他们发奖金,现在叫他们来,是为了先通个气。 傅玉真对奖金什么的没有多大兴趣,他向总经理提出,想看看那些资方的ip报价。 总经理知道傅玉真的身份,把报价单给傅玉真看了。傅玉真皱起眉头,说实话,这些报价和他设想的还差了一截。 而且,他的杀手锏还没有使出来呢。前期关于“江”的猜测,仅仅是把话题炒热罢了,待江梅生夺得大奖再掉马,那才是整个大奖赛的高潮部分。 当然,这一切安排都经过了江梅生的同意,江梅生不管网上的纷纷扰扰,参加比赛,更像是一个信号,告诉大家,琢玉成冰回来了。 就连昨晚《封妖图鉴》复更,都是让江羽生帮他发的。 他的心病已经好了,傅玉真很高兴,但没想到江梅生仍然不太上网,也不知他的心病究竟是怎么治愈的。 闲话少说,傅玉真看着总经理,提出建议:“我觉得这些ip还不急着卖,可以等到大奖赛结束后,再看看报价行情。现在的报价,低了点。” 总经理沉吟片刻,说:“就按你说的办。” 傅玉真又说:“还有,这次的大奖赛,部门里只给了我五万块,我自己垫了六十万,这笔钱能报销吗?” 当初陈主管拨的五万块,傅玉真早就花光了。策划活动、邀请评委、线下宣传、线上运维,哪一样不要花钱?他只能拿零花钱填窟窿。 就这六十五万,都是他精打细算出来的结果。 陈主管没想到傅玉真会在总经理面前踢破这事,不禁有些尴尬。总经理看了他一眼,说:“你们运营部,拿了集团几百万的拨款,就给傅玉真拨五万块,剩下的钱都花哪儿了,你解释一下。” 傅玉真被总裁放在运营部磨炼,总经理是知情的。听陈主管汇报,说傅玉真要策划活动,总经理想着太子爷做事,自然得支持,大手一挥批了三百万,结果陈主管就给人五万? 这个姓陈的怎么回事?两头吃? 傅总想磨炼儿子没错,但绝不是卡着对方的经费或者工作上给人穿小鞋啊。 陈主管冷汗直流。 傅玉真懒得再看陈主管那副怂样,反正停职调查是躲不了了,他打声招呼,离开了。 他还要继续关注初选结果呢。 不过今天并不顺利。 在电脑前坐下,傅玉真发现,谢瑜的选票增长势头很猛,照这个速度下去,江梅生能不能超过他,成为第一,真的有点玄啊! 傅玉真忧心忡忡,到了在十一点多,排名第三的选手向博贤隔空喊话,指责博贤策划“琢玉成冰大奖赛”,是在为琢玉成冰的复出造势,既然这样,又何必忽悠他们这些画手为琢玉成冰抬轿。 傅玉真立刻让大奖赛官博给出回复,澄清所谓造势一说,博贤官方也没想到琢玉成冰真的会复出。 事实上傅玉真无需太紧张,因为这个画手很快被喷了。 【看到了loser的无能狂怒。讲真的,如果实力配得上第一,你也可以让琢玉成冰为你抬轿。】 【博贤这次不是前十名都有奖金吗?而且还会择优签约,后续的ip孵化也会跟上,怎么看都是一本万利吧。】 【哭了,我也想为我男神抬轿,博贤!看看我吧!】 【博主大可不必生气,要不是琢玉成冰来参加大奖赛,哪里有那么多人关注这个比赛?你就算是个第三名,也能吃到不少红利,别犯傻了。】 【emmmmm琢玉成冰大奖赛不许琢玉成冰参加?认真的吗?我记得这个大奖赛最初打出的口号就是想找到琢玉成冰回来填坑吧。】 第三名的画手被群嘲,很快安静如鸡,但没想到下午,《封妖图鉴》的粉又和《第一妖师》的书粉撕起来了。 这两家粉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三天一小撕,五天一大撕,傅玉真作为对网络风向敏感的业内人士,已经是见怪不怪,只要事情别闹得太大,撕就让他们撕去吧。 这两家粉一定谁也想不到吧,琢玉成冰和江边瘦梅,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洞悉一切的傅玉真已经感到疲惫,只想吐槽江梅生一句:你这个男人是祸水啊! 他在关注票数,琢玉成冰的粉丝们,也同样在关注着“江”的投票数。 虽然也有人质疑,这个“江”究竟是不是琢玉成冰,怎么画手一直没吭声,也不出来回复一下,别是他们这些粉被拿来当了枪使吧,但这些质疑的声音已经被压了下去。 因为《封妖图鉴》都已经复更了,如果琢玉成冰知道有人冒充他,能不吱一声?不吭声那就是默认了呗! 留意到排名第一的谢瑜票数在疯狂上涨,粉丝们着急了。这是干嘛呢,琢玉成冰参加“琢玉成冰大奖赛”,居然不能得第一,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有粉丝提出来要为“江”刷票,很快被否定了。就算想要心目中的王夺回往日的荣耀,也绝对不应该以这种弄虚作假的方式! 【我们多宣传宣传,琢玉大大的粉丝很多的,只是他消失太久,很多人要么没关注了,要么最近没上网!我们要争取这部分人的选票!】 【琢玉成冰大奖赛的关注度没有那么广,我们可以用《封妖图鉴》恢复更新做宣传!小伙伴们!一起加油啊!】 粉丝们再度行动起来,把《封妖图鉴》恢复更新的消息转发到各个同好群、亲友群里; 曾经一起聊喜欢的漫画聊到深夜的朋友,随着《封妖图鉴》断更,也渐渐没了联系,现在,他们的咚咚号又重新跳动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得知了《封妖图鉴》恢复更新的事情,下了班,坐在地铁上,打开漫画网站,熟悉的世界,熟悉的画风,喜欢的大大,果然回来了啊…… 在漫画的最新更新下,粉丝们不断刷着琢玉成冰大奖赛的消息,呼吁还没有投票的人,赶紧去博贤官网投上宝贵一票! 夜已经深了,傅玉真坐在电脑前,紧张地关注着投票页面。每刷新一次,“江”的票数便上涨一截。当然,谢瑜的票数也在不断攀升。现在谁的涨幅更猛,傅玉真已经计算不出了。 他的大脑已经被刺激到麻木,唯有明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投票数据! 到了晚上十点钟,《封妖图鉴》准时更新,与此同时,“江”的票数终于超过谢瑜,排名第一! 第60章 谢瑜也坐在电脑前,不断刷新着票数。 当看到“江”的作品票数超过自己,一跃成为第一的那一瞬间,他惊呆了! 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找了专门的电脑技术人员,帮他不停刷票。 江梅生的票数涨幅,怎么可能比刷票还要快!这绝对不可能! 谢瑜用力喘气,死死盯着电脑,按着f5刷新,盼望着自己的票数能在最后一小时反超,然而没有!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零点一过,投票按钮变灰,而谢瑜死死盯着排名第一的作品和作者,一时间无法接受。 深深喘了一口气,他给咚咚号上的联络人打电话:“你怎么回事?我付了钱,你就这么办事?” 联络人向他解释:“博贤有防刷机制,刷得太狠,会被他们的机制捕捉到。我只能把票数涨幅,控制在一个可以解释的范围内。谁能想得到,第二名的粉丝居然那么生猛呢……要不这样,这单我退你一半钱……” 谢瑜几乎要崩溃:“我要的是钱吗?我要的是赢!” 他挂了语音通话,颓然坐倒,不停安慰着自己,这只是网友投票初选阶段,一时落后不能说明什么,还有之后的专业评审投票环节。 但是……自己的作品在专业评审的眼里,真的能超过琢玉成冰吗? 就在“江”的作品夺得网友投票阶段第一名的当晚,一个帖子悄然出现在某大流量八卦论坛。 【江边瘦梅的粉都醒醒吧!你们大大的作品是抄的!抄的!】 接下来,楼主给出了详细的调色盘,把《第一妖师》和《封妖图鉴》的世界观抽丝剥茧,《第一妖师》的世界观,居然就是《封妖图鉴》世界观的延续! 甚至,《第一妖师》里有一个戏份不多但很重要的“拐婆”角色,经楼主对比,论证出这个“拐婆”就是《封妖图鉴》里的“阿骨婆”! 楼主扒出了料,立刻跑网上来发帖了。回帖里有很多江边瘦梅的粉丝在维护作者,但也有更多的吃瓜路人和乐子人袖手旁观看热闹,还有前阵子才和江边粉撕过的漫画粉们,正幸灾乐祸,纷纷下场对比两部作品,然后扒出了更多的细节! 《第一妖师》的女二号季芳溪,居然是《封妖图鉴》里女主的女儿! 《第一妖师》的故事背景,推测应该在《封妖图鉴》的故事发生的一百年以后。 《第一妖师》还对《封妖图鉴》做了补完,《封妖图鉴》明明还没有大结局呢,《第一妖师》就把封妖里男主角的师父写死了! 嚯!这个江边瘦梅怎么回事?!这是又抄又魔改啊! 经过一夜的发酵,这件事沸腾了。 江边瘦梅的粉丝们无力回天,主要还是理亏。其实有不少文、画双担粉,在二刷三刷的时候注意到了书里的这些蹊跷,但要么没有深想,要么想维护喜欢的作者。现在这些细节被踢破,书粉们多少有点理亏,理不直气不壮的,战斗力大幅度下降,愣是没捂住这件事。 当然,也有当理中客的,辩称这顶多算同人,压根就不是抄袭吧,哪个字抄袭了?但说这话的网友被喷的很惨。 【明明两本书都很有趣,有什么好撕的呢。大家坐下来好好聊嘛!看《第一妖师》里面有这么多《封妖图鉴》的衍生,可想而知江边瘦梅也是封妖的粉啊,那大家就是一家人啊!】 可想而知这种言论被喷惨了,谁要跟对家做一家人啊! 于是,第二天一早,已经不需要再给同事们带咖啡点外卖的傅玉真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闹得全网沸腾的“抄袭”时间,露出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真相”的诡异笑容。 是时候让江梅生惊艳亮相了! 他给江梅生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你的漫画粉指责你的书抄袭你的漫画,我来帮你澄清吧?” 这个点钟,林御白已经去上班了。 虽然心病已经好了,但江梅生还是习惯早晨和林御白一起坐在阳台上,他画画,林御白复盘工作。送走林御白后,江梅生便收了画稿,坐在卧室码字。 他现在又要给新文存稿,又要画《封妖图鉴》的更新,十分忙碌,就连横州的剧组都去不了了,只能由叶编剧把剧本传给他,他在家里审阅。 接到傅玉真的信息,江梅生一呆。自从不再上网,网络上的风风雨雨便离他远去。上次在网上被陈制片怒撕,江梅生压根浑然不觉,林御白又从不邀功,于是在江梅生看来,大概就是“我最近运气特别好,欺负我的人最后都会倒霉”。 所以这次江梅生也不想管,反正都会逢凶化吉的。哪知道傅玉真吐槽他:“你别这么佛系好不好?你要是不愿意出面,我用博贤的官方账号帮你澄清。” 江梅生便把这事交给了傅玉真。 于是傅玉真用博贤的官方账号,发了一条声明:经作者同意,现告知广大网友,琢玉成冰、江、江边瘦梅实为同一人。特此声明。 气势汹汹吵了一夜的网友们呆滞了。 这条声明下的热评第一:我好像看不懂中文了。 广大网友纷纷表示:我也好像看不懂中文了。有没有人来分析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们琢玉粉和江边粉吵了这么久,结果你告诉我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们琢玉粉昨晚把江边瘦梅撕了又撕,踩了又踩,结果你告诉我,我们踩的是自家男神? 我淦!琢玉老贼,原来你断更这么久,是去写网络小说了! 你对得起我们吗?! 啊?! 但粉丝不愧是粉丝,心理适应能力极强,同时也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既然官博都证实是同一人了,那还愣着干嘛?夸啊! 我大大不愧是我大大,既能写又能画,牛蛙牛蛙! 封妖粉/妖师粉你们好哇,昨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啦! 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心情复杂的两家粉丝们,经过一个上午,已经消化了这个重磅消息。而且官博的声明也坐实了“江”就是琢玉成冰,此刻的心情就是骄傲!男神牛逼! 同时,那个挂抄袭的楼主也被粉丝们一通深扒,原来这个人是江边瘦梅的同行,绿点的签约作者,叫什么茶小又。别说,这位茶小又大大,写了几年文,还没昨晚发的一个帖子热度高,真是讽刺。不怀好意的茶小又顺便被喷成了渣。 虽然茶小又居心叵测,但也不是一点人事没干,至少他扒出了第一妖师和封妖图鉴里那些勾连的蛛丝马迹,嚯,原来琢玉大大已经把世界观做到这么完整的地步了,看完《第一妖师》再去看《封妖图鉴》,真是处处充满了彩蛋和惊喜! 当然,也充满了刀。 粉丝们痛并快乐着。 原来琢玉成冰和江边瘦梅就是同一个人,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天才,会画画也就罢了,居然还那么会讲故事。 这种人,大概是自己一辈子也追不上的存在吧。 要说粉丝们的心情,那就是骄傲。 而谢瑜,在经历昨晚紧张刺激的大起大落后,整个人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性格中自卑的那一面操控了情绪,让他低落沮丧。 直到下午,他看到了一个帖子。 【卧槽!扒到了江边瘦梅的真人照!这颜值你敢信?】 谢瑜飞快点进去,就怕晚了帖子被删了。 然后他在主楼看到了三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没有看镜头,拍得也不太清晰,但谢瑜仍然认了出来,那是江梅生。 谢瑜难以置信。 江梅生、江边瘦梅、琢玉成冰! 三个名字,仿佛魔咒一般,让谢瑜天旋地转! 怎么可能? 他一直笃定琢玉成冰是个年龄35+的同行,可他居然这么年轻?!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天赋?! 而在停更漫画的半年多里,他跑去写小说,居然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知道的那个江梅生吗? 老实说,虽然谢瑜和傅宴在一起时,江梅生是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根刺,但谢瑜有恼火,有不忿,但那情绪并不算强烈。 毕竟江梅生只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他短暂地拥有过傅宴,但还是被自己抢回来了,不是吗? 甚至,当江梅生被泼上抄袭的脏水时,他和出身不好的自己,在傅立仁眼里趋于平等。 他也并没有多得傅立仁那个老头的青眼。 所以谢瑜对他,说不上憎恨。认真分析,除了微妙的妒忌恼火,还有暗自得意的怜悯。 但现在,他曾经的手下败将脱下了灰扑扑的衣袍,重新戴上了华丽的冠冕,当着他的面,一步步走向王座! 谢瑜几乎崩溃! 不可以,他不可以让这种事发生! 他要得到一切,踩着江梅生,登上王座!就像他踩着江梅生,夺回傅宴这个战利品一样。 谢瑜眼中一暗。 把以前的事翻出来,江梅生会怎样呢? 那件原画抄袭事件。 这事,其实跟谢瑜有很大的关系。 那时他回国后,发现傅宴居然真的和别人结婚了,他感到了被背叛的恼火。但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的他,爱惜面子胜过一切,他怎么可能让自己背上小三这种污名。 他试图远离傅宴,同时霍司杨有意接近他,追求他,不时来找他吃饭。 交流时,霍司杨从不吝惜对江梅生的称赞,正在被他追求的谢瑜,听在耳朵里,实在是不舒服。 有一次,霍司杨提到傅氏集团的游戏把原画外包给了江梅生的工作室,问谢瑜有没有参与,谢瑜说,那些都是江梅生亲自操刀的。 霍司杨说:“那可惜啦。不知道如果交给你来做,能不能比得上江梅生。” 谢瑜当时不服气,回家后从傅宴那里问到了游戏美术组对原画的要求,自己加班画了两张图,又在下班后偷偷潜入江梅生的办公室,看到了他电脑里的原画图。 他把两张图亮给霍司杨看,逼问他究竟是谁画得好。 之后就出了游戏工作室被曝抄袭的事。 谢瑜知道自己被霍司杨利用了,霍司杨的假意接近令他感到恼火,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傅宴居然在调查时,看到了自己进入江梅生工作室的监控。 他于是把霍司杨利用自己的事,告诉了傅宴。 他真心诚意地表达了愧疚和自责,而傅宴,觉得他和江梅生结婚很对不起自己,选择了维护他,删掉了监控。 那一刻,谢瑜知道自己赢了。 那么,他还可以再赢一次,不是吗? 第61章 这天晚上,江羽生把漫画更新后,翻了翻评论区,然后看到了一些恶意满满的评论。 【所以你就是白梅美术工作室的负责人吗?抄袭的事能不能说说?】 【嘶……我说,现在的作品不会也是抄袭的吧?】 【真的不敢相信,我那么喜欢的作者,居然是个抄袭咖!粉转黑,拉黑不见!】 【有没有人把《封妖图鉴》和《第一妖师》扒一扒,这两部作品想必也没那么干净。】 【难怪长得这么好看却从不爆照,原来是有黑历史怕被人认出来啊。】 【你长得好看,但你心黑啊。】 江羽生咯噔一声,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搜索一下,发现了今天白天曾出现过一个爆哥哥照的帖子,帖子里的照片被疯狂转发,结果有人从哥哥生的照片,扒出他原先是白梅美术工作室的负责人,然后又扒到了近一年前的抄袭丑闻。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煽风点火,博贤的官方账号也被冲了,有些言论认为,有抄袭黑历史的人,不配参加比赛。 江边瘦梅和琢玉成冰的粉联手,大战黑子,坚决否认琢玉成冰/江边瘦梅是白梅的负责人。 网上一片混战,十分热闹。 但江羽生已是浑身冰冷。 “我哥哥睡了吗?”江羽生小声问。 林御白看一眼江梅生的卧室,确认门关上了,便把客厅的灯打开。 江羽生把手机打开,找到页面,亮给林御白看。她神情很严肃:“我哥哥被污蔑抄袭,我相信他是无辜的。但这两幅画真的太像了。虽然霍司杨那个游戏公司画得就是一坨屎,但无可否认,他们发布的比我们早。” 林御白认真翻看,他已经听江梅生说过这件事,但江梅生的口述委婉得多,登上网络看看那些网暴者的留言,才知道他曾经面对的是怎样的语言暴力事件。 指责抄袭,这对一个兢兢业业的创作者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江梅生是青竹白雪,高天明月,林御白只要一想到有人把他的明月踩进水里,就难以抑制地感到心痛。 “交给我吧。” 江羽生问:“你有什么打算?” “事情发生,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既然哥哥没有抄霍司杨,那就一定是霍司杨抄了他。”林御白说:“我会找到证据。” 听到大魔王乖巧叫哥哥的江羽生:……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黑客。” 话虽如此,江羽生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她早就请她的女同事帮忙,把霍司杨那个游戏公司的美术组翻了个底朝天,但一无所获。也许他们留下了痕迹,但江羽生找不到。 林御白把她送到小区楼下,江羽生拉开车门,又回头看向林御白。 “其实,我哥哥是个敏感纤细的艺术家。”江羽生轻声说着,在回忆着:“他总觉得,他可以保护我,但其实我也在保护着他。爸妈过世后,我们就互为遮风挡雨的翅膀,但或许,保护我哥这件事,你会比我更合适。” 江羽生冲林御白笑了一下,开车远去。 林御白深深吐了一口气。 回到家,他路过江梅生的房间门口,静静听了一会儿,情不自禁翘起嘴角,他希望江梅生能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地陷入酣眠。 他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不应该被波云诡谲的人心左右,也不应该被争名逐利的红尘俗世左右。 艺术家就应该好好地待在他的画室作画。 其他的事情,交给自己就好。 要给江梅生翻案,这事并不容易。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一些证据已经在时间中湮灭,江梅生的工作室关了,傅氏旗下的那款游戏,找了别的原画师。林御白找到了霍氏游戏公司的官网,找到了那张原画,这张原画充满了粗制滥造的赶工痕迹,比江梅生的原作差了十万八千里,然而就是这样一幅蹩脚货,让江梅生名声扫地。 画手是谁? 他知道自己的画是江梅生那副原画的赝品吗? 一定是知道的吧。江梅生没有抄袭,那么一定是霍司杨这方蓄意栽赃。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知情人应该只有霍司杨和这个画手。 霍司杨多半是事先看到了江梅生的画,按照原样要求画手画一幅相同的。对于霍司杨提出的种种特定要求,画手难道不会起疑?之后江梅生抄袭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画手作为业内人士,还是被抄袭的那一方,很容易就能想到出了什么事吧? 所以,找到这个画手,说不定会有解法。 这时候江羽生应该已经到家了,在咚咚上跟林御白沟通。 林御白说:你们当初一定帮梅生调查过那件事,找过画手了吗? 江羽生:你推测得没错,我们的思路也是从画原画的那位画师着手。但我们只找到他的名字,叫万凯,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人。 江羽生:还有,我们调查过他的银行账户,哥哥被爆抄袭后没多久,傅氏的游戏公司给他打了一笔钱,十万块,然后他辞职走人了。那之后再也没有他的下落,傅宴也曾经找过他,没找到,我让我同事调过监控,用他的面容进行比对,他居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监控之中,你说邪门不? 林御白陷入沉思。 现在国家的监控系统这么发达,除非万凯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或者整容,否则绝对不可能这么久都不在监控中出现。 林御白:再让你同事比对看看? 江羽生:好嘞。 林御白看着电脑上的两张原画,因为太过疲劳,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被咚咚的信息提示音吵醒,揉了揉眼睛,已经是凌晨了。 江羽生:邪门了。之前我们用他的脸在监控画面中比对,愣是没找到。那时候事发没多久,他可能躲起来了。但现在还是比对不到,他这大半年都不出门? 林御白说:好的,我知道了。 江羽生:……你知道啥了? 林御白:一个猜想,需要验证。把你们之前调查到的信息都发给我,然后你去睡吧。 江羽生敢在江梅生面前满地打滚,可不敢跟大魔王造次,林御白既然不说,她就不多问,把一个大文件包发给林御白,上床睡去了。 林御白一边翻看之前江羽生调查到的内容,一边思考着。 看来傅宴当初也是帮江梅生调查过的,既然以他的人脉和财力,都挖不出这个万凯,江羽生比对监控录像,都找不到万凯出现过的痕迹,那么只能是一个原因—— 这个万凯,他压根就不存在! 神仙也找不到一个不存在的人。 看着文件包里,万凯的员工照,林御白眯起眼睛。 第二天早上起床有些晚了,江梅生已经起来了,做好了早饭,冲林御白打招呼:“早啊。” 林御白脸色有些疲惫,江梅生关心他:“昨晚没休息好吗?” 林御白笑笑:“是啊,为了哥哥,我一夜都没睡好。” 江梅生还当他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吐槽他:“你这小子学坏了啊。” 林御白只是笑笑,吃了早饭,他就出门了,江梅生问他:“今天这么早就要去上班啊?” 林御白说:“请了半天假,有别的事要办。” 江梅生好奇,是什么事让林御白这种工作狂请假?林御白却冲他神秘一笑,扬扬手,离开了。 傅玉真感到焦头烂额。 “琢玉成冰大奖赛”,是近期博贤最热的项目。但江梅生的照片忽然被爆,这是傅玉真始料未及的。事情发酵得太快,傅玉真甚至来不及做点什么,曾经的抄袭事件便被曝光,不断有网友私信博贤,要求琢玉成冰退出大奖赛,否则就抵制博贤,现在博贤召开紧急会议,就是讨论这件事。 “琢玉成冰大奖赛,不允许琢玉成冰参加,这合理吗?”傅玉真投出反对票。 但其他与会人员悉数同意:“原本大奖赛用作者的名字命名,就很不合适,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大奖赛的名称改一下,可以叫做博贤新人漫画大奖赛,这不是挺好吗?” “前期宣传打出了琢玉成冰的名号,现在把人一脚踢开,我们博贤的企业文化呢,人文关怀呢?!” “问题是现在琢玉成冰因为抄袭,口碑已经烂了,再不解绑,影响到的是我们博贤!之前积极接触我们版权部的几位资方,现在都暂停报价了!” 傅玉真摇头:“可是,我相信江梅生没有抄袭!他是无辜的。在作者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博贤不可以如此薄情寡义,这才会真正败坏我们的口碑,以后都不会再有作者跟我们合作了!” “你说他没有抄袭,那你能拿出证据吗?” 傅玉真哑然。 他没有证据。如果在抄袭事件刚发生的时候及时调查,或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现在,证据早就湮灭了。 如果能找得到证据,他早就给江梅生翻案了。 会议未能达成一致,下午还得接着开。散了会,傅玉真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很久,要让“琢玉成冰大奖赛”把江梅生除名,那不可能,但他只是一个策划者,不是执行者,他的意见并不重要。 不可以让这件事发生,那会让梅生寒心,他又会怎么看自己? 傅玉真仿佛是被逼急了的困兽,一个人坐在会议室冥思苦想。 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告诉他,其实,还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还有一条路可以走的。 傅玉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出了会议室,进电梯,按下博贤集团顶层。 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傅玉真看着内壁苦涩一笑。 所以,说到底还是要用自己的身份,才能摆平困难吗? 自己还是不够强大啊…… 第62章 琢玉成冰抄袭事件闹了一整天,不断有网友冲击博贤官方账号,要求大奖赛将琢玉成冰除名。 晚上七点,博贤发出声明,这次的参赛选手中并未出现抄袭行为,要求将选手除名师出无名,欢迎广大网友继续监督云云。 网友吐槽:【懂了,博贤这就是头铁要保琢玉成冰。】 傅玉真懒得去看评论,他已经向父亲提出了交换条件,把大奖赛全权交由他负责,下学期,他乖乖听从家里的安排前去国外。 傅玉真心中百味陈杂。原本策划大奖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为了帮助江梅生重返巅峰,但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倒让江梅生陷入是非之中。 他感到了沮丧与挫败。 林御白就坐在霍氏游戏公司的一楼。 霍氏的游戏公司,全名趣玩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旗下是一款mmorpg,但已经发行三年,进入了半死不活的暮年阶段,一个月的流水不过百万,完全打不过傅氏集团旗下的那款游戏。 林御白坐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孩快步走来,叫他:“林博士。” 这女孩曾经作为受试者参与过林御白的一项临床试验,当然,她的病现在已经好了,所以再次见到林御白,她的态度十分热情。 “林博士,您说的那个万凯,的确曾经在我们这里任职,在游戏的美术组担任原画师。刚才我看了他的入职信息表和身份证复印件,他填的姓名是万凯,但身份证复印件上的名字是万大春,身份证号是这个。”女孩把一串数字亮给林御白看。 林御白看一眼就记住了,谢过她,离开了游戏公司。 他打电话给江羽生:“我给个身份证号码,你那个同事能不能查到这个人现在的信息?” 他报出万凯的身份证号码。 挂了电话,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江羽生的电话打了过来,“这个叫万大春的,现在在燕州市立监狱!他是谁?你查他干嘛啊?” “你查到他是为什么入狱的吗?” “这里显示,是敲诈罪。” “我想,这个万大春应该就是万凯,具体的,等我去看看他再说。” 林御白赶到燕州市立监狱,巧了,今天刚好是探监日,林御白坐在探监室等了一会儿,剃着平头穿着囚衣的男人被带了出来。 林御白对比着员工照和眼前的男人,这个人,是万凯没错了。 难怪傅宴找不到他,江梅生找精通计算机的同事,也找不到他。 因为这个人被霍司杨送进来了啊。 万凯,或者说万大春一脸迷茫,坐在林御白对面:“你谁啊?” “万大春,你好。”林御白微笑,观察着他的反应:“你不喜欢万大春这个名字?那我还是叫你万凯吧。” “长话短说,我是江梅生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的吧。” 万凯眉毛动了动,看着林御白:“小白脸,这事你找我没用。” “我知道你手里头有些东西,你可以直接说你想要什么,我会想办法办到。” 万凯嗤了一声:“你就这么确定?” 林御白微笑着看他:“霍司杨提前看过江梅生的作品,所以让你在段时间内仿制出一副原画,你最初不明所以,但江梅生抄袭事件爆发后,你终于明白了霍司杨的用意。你和霍司杨谈过,如果他不给封口费,你就把真相发到网上,让他名声扫地,所以霍司杨给了你十万块。但你没想到,霍司杨也保留了证据,把你送进了监狱。我说的对吗?” 万凯终于有了几分正色,想起霍司杨的阴损手段便恨的咬牙:“你说的没错。” “你要威胁霍司杨,手里头肯定有东西吧,是录音?还是你们的聊天记录?” 万凯打量着林御白,林御白也在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你想要什么?” “我要二十万。” “好。”林御白离开监狱时,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找到万凯的女朋友,给了钱,拿到了录音。 “画得怎么样了?我看看……嗯,这边的色调还要再暗一点,还有,他这里画了个船锚的标志,你也加上……” “霍总,你这设计真够绝的,您还有这才能?难怪您能当老板呢。” 霍司杨的声音带着得意和警告:“万凯,别管那么多,你画你的就行,把画画出来,我不会亏待了你……” 林御白松了一口气,按下暂停键,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当天中午,一个帖子发在流量最大的八卦论坛。 【高亮:为琢玉成冰正名!所谓抄袭,究竟是同行栽赃,还是蓄谋已久?霍氏游戏公司,你偷看商业机密还倒打一耙为那般!】 发帖id:云中羽 就在帖子发出不到一分钟,一个道歉声明同时出现在网上。 傅宴用个人账号,在网上发布了一段道歉声明:我要对江梅生先生说一声对不起。在抄袭事件爆发之初,我身为他的配偶,没有尽到保护他的责任,没能找到证据为他洗刷冤屈;在调查监控的过程中,我发现了……证据,却因为一己之私,袒护旁人,把江梅生先生置于舆论风暴之下。我知道我的道歉来的太迟,你已经不需要了,但还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与声明配合的,还有一段监控。 点进去打开视频,光线比较黑,场景是江梅生认真工作过两年的地方。 昏暗的走廊灯里,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进入了江梅生的办公室,然后办公室的电脑被打开,光线透了出来,照亮了电脑后的身影,可以看清那是谢瑜。 他看电脑看得十分专注,以至于压根没注意到监控。两分钟后,他做了一个拿起手机拍照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 这个道歉声明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很快有人扒出,这个进入江梅生办公室的人,就是这次参加琢玉成冰大奖赛网友海选阶段第二名的选手谢瑜! 还有人扒出,他曾经在江梅生的白梅工作室工作过一段时间! 这么晚了,他进江梅生的办公间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偷看江梅生的画,给霍司杨做内应? 云中羽重出江湖,把整个抄袭事件再度还原,分析过程抽丝剥茧,条理清晰,只要认识字,都能看得懂,配合霍司杨和万凯的语音内容,让网友们信了□□分。 这时候傅宴的声明发出,把事件的最后一环合上了。 是曾经在白梅工作室工作过的谢瑜,偷偷看了江梅生的原画作品,并泄露给了霍氏集团的总裁霍司杨。 我靠!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贱呢! 不过这个时间点也太巧了吧。 有些网友难免阴谋论了,是不是江梅生的团队沟通好了,把谢瑜推出来挡枪吧?但录音基本上已经把霍司杨给锤实了,这些阴谋论很快被喷下去了。 毕竟录音已经可以把霍司杨指使美工抄袭江梅生的事锤死,江梅生是被冤枉的,推谢瑜挡枪没有必要! 网络炸了锅。 傅宴的手机也跟着炸了。 不断有电话打进来,董事会的、股东的、傅立仁的,纷纷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道歉,有为集团的利益考虑过吗? 傅宴关了机,对何秘书交代:“公关团队准备好了吗?” 何秘书应道:“已经全部就绪。但是,傅总……” 何秘书委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傅总一定要公开道歉。这会对傅氏集团的股价产生多么大的影响,难道他不知道吗?好不容易把傅立仁安插在集团的那些钉子们一一拔除,终于彻底掌控了集团,为什么傅总要多此一举? 傅宴只是看了他一眼:“在成为傅氏集团的总裁之前,我先是傅宴。这是我欠他的。” 做错了事,就该道歉,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他要把欠江梅生的,一一还给他。 “江宏涛先生的画,都送到江家了?” “送到了,是江羽生小姐签收的。” 傅宴嗯了一声,这时手机响了,是谢瑜打来的。 “傅宴,我就在傅氏集团楼下,能跟你聊聊吗?” 傅宴看向何秘书:“你去楼下,把谢瑜带上来。” 谢瑜坐在一楼的会客区,正不断刷着手机。 他正在不断掉粉。 谁能想得到呢,当初傅宴、江梅生都在努力想要洗刷冤屈,却怎么也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可现在竟然只是短短一天,江梅生就翻案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当初以为傅宴已经把监控删了,可他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监控放出来! 谢瑜十分被动,围脖不断掉粉,还有大批的网友涌入,质问他为什么会在监控中进入江梅生的办公室,打开江梅生的电脑! 【来来来,辩解的说辞都给你想好了,是江梅生让你到他电脑里找工作资料,顺便拍个照,一切都和污蔑抄袭事件无关,是吧?】 【笑死,再给你提供个思路吧,监控只拍到你进入人家办公室拍照,但你绝对不是在偷看江梅生的原画,也不是在给原画拍照,对吧?】 还不断有合作方给他打电话发信息,问他监控视频究竟是怎么回事,谢瑜感到窒息,关上了手机。他一向最要面子,爱惜名声,可现在监控视频被放到了网络上,再不想办法洗白,他将再无立锥之地。 所以他来找傅宴了。 不一会儿,何秘书下楼,带谢瑜前往傅宴的办公室。两人站在电梯里,谢瑜试图跟何秘书搭话,但何秘书滑不溜手,不肯透露只言片语。 没多久,把人送到傅宴的办公室,何秘书便体贴地关上门离开。 傅宴看向谢瑜。 谢瑜决定先发制人:“傅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想要逼死我吗?” 傅宴看着他,表情平静:“我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江梅生被泼脏水。” “所以你就决定牺牲我?难道你不知道,当初我也是被霍司杨欺骗了?当初网上是怎么骂江梅生的,现在就是怎么骂我的!你看到了没有?” 傅宴叹了口气,看着谢瑜:“既然你也知道会挨骂,当初为什么要做呢?” “你什么意思?”谢瑜恼火。 “霍司杨……他别有用心接近你,通过赞扬江梅生,刻意忽略你对你进行情感操控,他的确是很卑鄙。可是你呢?难道你对他的用心真的就一无所知吗?谢瑜,你从小就聪明,难道你没有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难道你不是在装作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顺水推舟按照他的想法,窃取了江梅生的作品给他看?你把自己粉饰得这么无辜,可你能保证自己在那个时候,没有起过一丝恶念吗?” “你……”谢瑜震惊得无以复加,或许是因为,一向对他予取予求的傅宴,居然会说出这么苛刻的一番话,或许也是因为,傅宴恰好点中了,他内心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傅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傅宴站起来,来到谢瑜面前,审视着他:“谢瑜,其实我也是分手的时候才想清楚,你其实没有多爱我吧?其实你内心,很恨我爷爷对不对?我爷爷不允许你这个管家的儿子接近我,你就非得跟他对着来……我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你主动。其实,你只是把我当做你和傅立仁之间的战利品。” 谢瑜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抖。 但傅宴犀利的审判词并没有结束:“所以,在发现我和江梅生结婚后,你恨我这个战利品居然背叛了你。霍司杨把你当刀,难道你不是在把他当刀?谢瑜,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想清楚!” 说到最后,傅宴的语气已带上了几分激动。谢瑜通过霍司杨和傅立仁,把江梅生赶走,重新夺回了自己这个战利品。可发现自己还是在爱着江梅生后,他不满了,不断地用江梅生折磨着自己,这真的就是爱吗? 傅宴因为对他愧疚,所以不断退让,直到他终于退无可退,不得不承认,或许谢瑜给自己的,并不是爱,而是占有。 因为爱不是这样的。 至少,江梅生对自己的爱不是这样的。 爱是要让一个人快乐,幸福。 可惜自己醒悟得太晚了!甚至,为了谢瑜这份扭曲的爱,伤害了江梅生! “谢瑜啊谢瑜,你和我都好蠢啊……”傅宴声音嘶哑,眼中带上了几分痛悔的泪光,他转过身:“我言尽于此。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对不起,我办不到。请离开吧。” 谢瑜浑身发抖,从头顶凉到了脚心! 林御白中午没回家,而是去了医科研,和江梅生在食堂吃了午饭,就紧赶慢赶着趁午休时加班,想把上午落下的工作赶紧补上。 江梅生睡了个午觉起来,在家里码字。过了一会儿,傅玉真打电话给他,语气激动:“梅生,你上网了吗?” 江梅生茫然:“没有啊。” 傅玉真说:“你快点上围脖看看!” 江梅生早就把那些社交app卸载了,傅玉真叫他上围脖,他下意识拒绝:“不要。” 傅玉真失笑:“是好事,你快看看。” 江梅生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围脖下载回来,登录了那个久违的账号。 私信仍然是99+,江梅生看到就生理性胸闷,点进去肯定又是私信辱骂自己的言论吧,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帮人还没消停吗? 傅玉真到底想让自己看什么? 江梅生关上手机,在书桌前枯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围脖,翻了翻热搜。 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们欠江梅生一个道歉# 第63章 江梅生呼吸一滞,手指微微发抖。 他点进热搜。 江梅生被污蔑抄袭事件整理:【九宫格】 江梅生挨个点开图片,第一张是当年被爆抄袭的原画作品和霍氏游戏公司原画作品对比,相似处被圈出了触目惊心的红色。霍氏游戏公司的原画图和自己撞成这样,江梅生确定自己没抄,是霍司杨的公司抄了自己。 赝品模仿得拙劣而蹩脚,但整个画面色调、构图,还有细节,都和自己的作品撞了。游戏原画创作是江梅生一手包办,霍司杨究竟是怎么弄到自己的图的,他想不明白。当时为了给自己澄清,江梅生还调了监控,报了警,但都一无所获。 第二张图,是云中羽的发帖,江梅生越看越心惊,这录音究竟是怎么弄到的?难道是万凯录的音? 看到第三张图,江梅生没想到会看到傅宴的声明和监控视频。截图是看不到监控内容的,江梅生只能找到傅宴的账号,点进去看那段视频。 看完之后,他人已经麻了。 居然是谢瑜? 最后一环终于扣上,是谢瑜偷看了自己的电脑,把原画内容泄露给了霍司杨? 那段时间霍司杨经常去找谢瑜,江梅生是知道的。但他那时候就是个傻白甜,压根不知道霍司杨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没想过要防备这人。 而且,霍司杨玩的这一手还挺熟悉。原书中他设计林郁白,从林郁白那里弄到了药品配方,好像也是同样的手段。 霍司杨还真是维持人渣人设不崩啊。 但他没想到当初居然是谢瑜给霍司杨递的刀。 江梅生心情十分复杂。 傅宴突然大义灭亲,还这么低声下气地跟自己道歉,又是在干什么?傅家一直都挺低调,他和自己有婚姻关系这事知道的人不多,现在可好,他在声明里挑破了两人曾经的关系。 江梅生不太开心,哪怕只是前夫,他也不想被别人和傅宴扯在一起。 傅宴的声明底下,评论炸了锅: 【尼玛,所以这就是谢狗偷看琢玉成冰作品的监控?尼玛有监控不能早放出来?】 【你们去@小八哥那里看看!扒出了不少傅宴带着谢瑜出入晚宴场合的照片!据说他离婚之后就跟谢瑜好上了!我淦!】 【服了服了,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是夫妻关系吧?为什么当初不放监控?我怀疑那个时候傅宴就和谢狗好上了,所以帮他隐瞒!】 【我疯了!凭什么让我男神受这种委屈啊!!!傅氏集团你们sl!】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使用任何傅氏的产品,不会再玩傅氏的任何游戏!兄弟盟冲!天凉了,是时候让傅氏破产了!】 【呜呜呜我们大大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要嫁给这种垃圾!】 第四张图,是谢瑜的围脖。监控被放出后,他一直在装死。但是有网友扒出大半年前,谢瑜和霍司杨来往时拍的合照。这下,“谢瑜和霍司杨暗通款曲合谋陷害江梅生”的推论又坐实了一分。 他围脖里一水儿的辱骂嘲讽,比起江梅生当初见到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谢瑜被网友们扒出来,曾经和傅宴在一起过,虽然那是江梅生和傅宴离婚之后的事,但网友们才不管那么多。 【得了,我看这个谢瑜就是一朵旷世白莲!当初装傻白甜把江梅生害惨了,害得人家离婚,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跟人家老公在一起。我yue了,这特码是什么人间艾丽!】 江梅生也不知道,监控中谢瑜那个拍照的动作,是不是在拍自己的那副原画。监控里电脑是背对着探头的。但现在怀疑人选除了谢瑜,不做他想了。 往后翻,后面几张截图都是当初抄袭事件爆发后对江梅生肆无忌惮的谩骂,让人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在主持正义,还是在借着机会发泄心中戾气。 九宫格下面热评第一条,是整理九宫格的博主发的道歉:本人是傅氏游戏公司《大道有情》的玩家,在江梅生被污蔑抄袭事件爆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因为愤怒失去了理智,在网络上对他进行大肆辱骂,甚至不乏人身攻击。现在,我为当初的恶行,郑重向江梅生先生道歉! 这条热评下有夸有骂,但不管怎么说,能像这个博主一样承认错误,并向江梅生道歉的人还是少数。当初的网暴者,这时候通通保持沉默。 但江梅生的粉丝不想放过他们。 漫画粉和书粉原先互撕都能撕出圈,战斗力惊人,现在事件反转,这些人要么为昨天的保持沉默而愧疚,要么满腔的爱惜无法发泄,跑到绿点疯狂给江梅生打赏,既然这些网暴者这么喜欢骂人,那好,就让他们尝尝同态复仇,被网曝的滋味! 粉丝们跑到大半年前江梅生的道歉声明下面,把那些留言侮辱谩骂的id一个个点进去,对着就是一通嘴炮输出。 霍司杨也被扒了出来,游戏官网和集团官网遭到了网友冲击。谢瑜离开江梅生的白梅美术设计工作室后,就单干了,私下接单画画插画原画什么的,现在那些跟他有合作来往的企业纷纷发声,要和谢瑜解约。 昨天还在对江梅生大肆嘲讽的人,现在纷纷安静如鸡,粉丝非常心疼江梅生,就连路人网友都表示,江梅生有颜有才华,却平白遭到这种无妄之灾,当初被骂得那么惨,还要为不是自己的错上网道歉,太心疼了。 【呜呜呜哭了,我们琢玉大大真不容易!霍司杨biss!】 【现在就是心疼,唉,亏我自称铁粉,昨天被爆出抄袭事件时,我都不敢给琢玉说句话。现在就是很愧疚。】 【我说,昨天那架势,明显是有水军带节奏吧!还有那些去博贤官网和大奖赛官博底下闹事的,说不是有居心叵测的人带节奏我不信!】 【我说,云中羽到底是谁啊?我登录绿点的论坛,发现论坛有个帖子被顶上来了。是一个月前云中羽为江边瘦梅正名的帖子。】 【真爱粉无疑了。】 江梅生看了一会儿,打电话给江羽生:“那个云中羽,是你吗?” 江梅生跟江羽生一起玩过游戏,那时候江羽生就喜欢用这个id了。江梅生很好奇,江羽生究竟是怎么拿到那些录音的。 江羽生说:“谁告诉你的啊,你上网了吗?” “嗯,是啊,这波谢谢老妹。”别说,江梅生真的挺感动的,哪怕千夫所指,也始终有人相信着、维护着自己。 “哈哈,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林博士吧。” “御白?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猜录音怎么弄来的,是林博士想的办法。这事情,真玄乎啊,难怪那时候我翻遍了燕州市,就是找不到万凯的下落,原来他被霍司杨反手送监狱里去了。” “是御白?” “嗯哼,大魔王人不错,把你交给他我放心了。” 江梅生失笑:“胡说些什么呢,我跟御白只是朋友。” “是吗?”江羽生阴阳怪气叽叽一笑,“那他这次这么帮你,恐怕只有以身相许才能答谢他吧。” “你……”江梅生被抢白得无话可说,江羽生飞快挂掉电话。 江梅生怔怔看着手机,御白为自己洗刷了冤屈,的确是帮了大忙了。 自己真的……无以为报。 江梅生眨了眨眼,抿掉眼睛里的水汽。 御白这家伙,为什么做了好事,却什么都不说啊?他究竟默默为自己做了多少?江梅生想起早上林御白开玩笑似的说:“为了哥哥,我一夜都没睡好。”是为了这件事吧? 中午吃午饭时,他居然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傻子,连邀功都不会的傻子。 但江梅生现在,很想见到林御白这个傻子。 他收拾收拾,想去医科研看看林御白。就在这时,傅玉真的电话又进来了:“梅生,你看了吗?” “我看到了。”江梅生语气含笑,别说,心情好时,连傅玉真的声音听起来都悦耳许多。 傅玉真说:“恭喜你啊,梅生,终于洗刷冤屈了。那个云中羽是谁啊?是江老师吗?” 江梅生笑道:“你怎么猜到的?” “我看了那个帖子,水平挺高的,这个云中羽逻辑性很强,再加上名字里有一个羽,所以我就猜是江老师。”傅玉真的语气中同样是满满的兴奋和喜悦。 他用博贤太子爷的身份,夺回了“大奖赛”的话语权,同时也向父亲保证,下学期听从家里安排,去国外留学。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就算牺牲大奖赛,也要力保江梅生。虽然自己的支持不算什么,但他不能让江梅生孤军奋战。 但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抄袭事件再度反转,而“琢玉成冰大奖赛”反倒因此赢得了一众口碑。 【大奖赛官方没有被民意裹挟,把江梅生除名,真的太好了!真是有原则的官方!】 【官方做的没错,哪怕江梅生以前抄袭了,这次的大奖赛参赛作品又没有抄袭,凭什么把他除名,要求他退赛啊?昨天的退赛言论看得我真实迷惑。】 【官方好样的!】 仅仅因为舆论翻转,昨天还在被喷“你们就是头铁要力挺抄袭咖是吧?”,今天就成了“有原则的官方”。 集团的高层们纷纷庆幸,还好当时傅玉真极力主张保护琢玉成冰,否则事情一旦反转,他们博贤过河拆桥的臭名就要远扬了。 而之前在ip接洽中退缩观望的资方,眼看着博贤水涨船高,再度纷纷出价,给出的价格在之前的基础上又加了百分之十。 傅玉真建议再等等,等到大奖赛结束后,再商讨卖ip事宜,但父亲不想再等了。 傅玉真这两天在博贤的顶层走动,才发现气氛不太轻松。他私底下问过,父亲跟他说了,之前爷爷更换了傅氏集团董事会的一批成员,包括父亲在内。傅宴一直按兵不动,直到现在,抓到了他们的痛脚,把这批人一一清算了。 “上当了……傅宴之前的示弱、让步,都是故意的。他挖了个坑,等我们跳进去,这下可好,把我们一网打尽了。”父亲说这话的表情不止是恨意,还带着几分复杂:“他才二十七岁吧,太可怕了……” 傅宴的这一举动,一举拔除了爷爷布下的所有钉子,意味着傅氏集团,彻底落入傅宴的掌控之中。而父亲急着把博贤囤积的那批ip售出,则是为了回笼资金,填补他在傅氏那边捅出的篓子。 傅玉真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父亲则向他表示,这次傅玉真策划的活动给他帮了大忙,不想出国的话,父子俩还可以再谈谈。 也就是说,傅玉真可以留下来了。 傅玉真此刻除了为江梅生感到高兴,就是想好好感谢江老师:“江老师太厉害了,她究竟是怎么拿到录音的啊?” “主要还是御白帮的忙。是他找到了那个模仿我的画师,从画师手里拿到了录音。” 傅玉真一怔。 御白?是那个林博士? 在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却帮江梅生洗刷了清白? 高下立判,傅玉真内心一凉。 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仓皇挂了电话,坐在工位上发怔。 江梅生收了电话,开车前往医科研,顺便在高级餐厅定好了晚餐。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谢谢林御白。 他提前给林御白发了信息,到了医科研后,就坐在门卫处静静等着。过了十分钟,林御白急匆匆地从研究大楼里出来,赶到传达室内,看着江梅生:“梅生,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没到晚饭时间呢。” 江梅生失笑,说:“我在家里没事做,干脆来这里等你。你今晚不用加班吧?我请你出去吃啊。” 林御白自然说好,找了两本医学杂志给江梅生解闷。还有工作在等着他,他又急匆匆地走了。 江梅生看着他的背影,细碎的光斑穿过枝叶,洒落在他的白褂子上,让江梅生看得入迷。 林御白要工作,江梅生就静静地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保安聊天,或者翻翻那些医学杂志。 大概是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喜悦,所以即便是等待也不会无聊。一下午时间很快过了,林御白又加了半个小时的班,才急匆匆赶出来,打量江梅生:“梅生,你等久了吧?” “没事。”江梅生摇摇头,笑着,和林御白并肩走出医科研:“江羽生都告诉我了,是你帮我洗刷了冤屈,你这家伙,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林御白含笑:“那恭喜你终于沉冤得雪,今晚想怎么庆祝?” “在梅里酒店订了包厢。”江梅生上了车,问林御白:“你拿录音花了多少钱?” 江羽生还想不到那么多,但江梅生是步入社会好几年的人了,知道御白想要拿到录音没那么容易。这个钱,无论如何,一定要给。 林御白笑了笑:“给了万凯的女朋友五万。” 江梅生瞪他:“你一定打了个折,是十万吧?” 他拿出手机,输入林御白的支付通账号,不由分说给林御白转了十五万。 江梅生把钱转了,松了一口气,开车带着林御白前往订好的餐厅。餐厅顶层可以看到夜景,当然,消费也很昂贵,江梅生以前跟傅宴来过。 所以自己应该早就预料到的,在这里见到傅宴的概率会很大。在餐厅走廊上与傅宴不期而遇时,江梅生如是想到,有些懊恼。 傅宴身后跟着何秘书,江梅生则与林御白肩并肩,跟在侍者身后往包间方向走。 傅宴则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眼光扫过林御白,乌沉沉的眼神看起来不太高兴。 江梅生心里咯噔一声,他今天可不想营业啊。 但傅宴已经走上来了,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问道:“梅生,你来这儿吃饭吗?” 江梅生:“啊。”不然呢。 傅宴沉默了两秒钟,问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可以吗?” 林御白关切地看他,江梅生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先去包间吧。” 林御白点头:“有事打我电话。” 看见两人的亲密互动,傅宴眼神一黯。林御白说话的神情、姿态,俨然是把将江梅生纳入保护范围的姿态。 可他凭什么? 江梅生完全不了解他这咕嘟咕嘟冒酸水的心态,走上前一步:“傅总?” 傅宴让何秘书退下,两人来到安静处,他看着江梅生:“为什么叫我傅总?” 嘶……那不然呢? “傅宴?”江梅生试探。 傅宴抿了抿唇,轻声说:“你以前叫我小安。” 小安是傅宴的小名,他说,小时候妈妈会这么叫他,但自从他带弟弟出门,却不小心把弟弟傅期弄丢后,妈妈就再也没这么叫过他了。 江梅生知道后,便一直这么叫他。 江梅生失笑,不会吧,难道谢瑜也是这么叫傅宴的?但是……自己今天工作情绪不高,暂时不想扮演谢瑜。 “傅宴,”江梅生看着傅宴:“为什么忽然在网上发那段声明,又把监控放出来?” 傅宴下意识回避江梅生的眼神,他甚至浑身都绷紧了。沉默了片刻,他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看着江梅生,小声说:“抱歉。” “为什么要说抱歉?” “当初,是我的错,我看到了那段谢瑜进入你办公室的监控,但我悄悄把监控删除了。”当然了,删除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把监控备份了,所以现在才能拿出监控为江梅生作证。 “真的很对不起,当初让你承受了那样的委屈……”傅宴看着江梅生,像一个等着他审判的罪人。 但江梅生只是觉得荒谬而无力。 “行吧。”这份迟来的道歉,被傅宴硬塞进怀里,江梅生也没什么好说的。 等了半晌,江梅生却是一脸空茫,没有愤怒,没有痛苦,甚至没有怨恨和责怪。傅宴不禁焦虑了,他想要江梅生对自己发泄情绪,而不是用这般清醒而疏冷的眼神看自己。 “你……梅生,对不起,当初的确是我的错,你可以骂我,打我,都没关系。” 比起歇斯底里的咒骂,让傅宴更无法忍受的,是江梅生面无表情。 好像他们只是陌生人。 “打你……骂你……”江梅生觉得有点荒谬,傅宴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这不太好吧……” 傅宴终于是忍不住情绪破防了。自上次雷雨天过后,他就克制着没去找江梅生。而江梅生竟然也一次没来找过自己,自己之前的幻想:和好、复婚、早晨一起遛泡泡、晚上一起吃晚饭的温馨日常,就像是一个荒谬的笑话,狠狠打着傅宴的脸。 恶狠狠地告诉傅宴,少自作多情了。 所以那天在车上,林御白说的是真的。原来江梅生一直以来都误会了。他竟然,仍以为自己在把他当做谢瑜的替身。他甚至为了江洪涛的画,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谢瑜的角色。 他仍然记得,当初江梅生得知自己是谢瑜替身时崩溃的情绪,怨怼的眼泪,可现在他竟然能轻松自如地适应这件事,该说是他适应能力太好,还是说,他是被自己伤得太过,无所谓了。 而且,更让他痛心的,是江梅生会错了意。他居然会误以为自己再次找到他,只是为了拿他当替身。究竟是自己表达得太婉转太隐晦,还是江梅生已经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傅宴必须微微弯腰,才能缓解胸口那剧烈的疼痛。 有千言万语想从胸腔里汹涌喷出,却随着他激烈的情绪,通通堵在了嗓子眼,生生激出了泪意。 江梅生震惊,傅宴忽然弯腰,一副心脏病发作似的痛苦模样,额头青筋直抽,喘不过气来似的大口大口呼气。 自己可什么都没干啊,傅宴这是干嘛呢?别碰瓷啊!以前身体不是挺健康的,什么时候患上心脏病了? “傅宴,你没事吧?你带药了吗?”江梅生在傅宴口袋里摸摸,没找到什么药瓶,倒是发现傅宴都难受哭了。 “傅宴,你忍一忍,我去找何秘书。”江梅生离开他,快步朝何秘书的方向赶去。 “梅生……”傅宴无助地抬手,堪堪碰到江梅生的衣角,却还是晚了一步。 手空落落地垂下,傅宴低着头,拳头抵住心口,静默着放肆流泪。 第64章 何秘书没走远,江梅生急匆匆地叫住他:“你们傅总好像发病了,你快去看看吧。” 何秘书一怔,快步向傅宴的方向赶去。江梅生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这话说的好好的,傅宴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回到包厢,林御白正在等着他,但江梅生已经没心情吃饭了。 遇到傅宴,他心情就是不好。 林御白笑着看他,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傅宴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患上心脏病了。”江梅生想到了什么,林御白和傅宴可是血缘上的兄弟关系!他握住林御白的手:“御白,你可千万别再熬夜加班了啊。虽然年轻,但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林御白失笑,说:“你来点菜吧。” 江梅生见到傅宴,就没什么吃饭的兴致了,为了照顾林御白,点了几道菜。 两人看着夜景,一顿饭吃完,勉强填了个半饱。林御白打量江梅生的神情,问道:“是不是见到傅宴,你不太开心了?” 江梅生叹了口气,说:“是挺不想见到他的。我今天上网看到那些澄清的内容,才知道他手里原来有谢瑜进我办公室的监控录像。他怎么……怎么就对我那么绝情呢?” 林御白拍了拍他的手背:“走,反正回家也没事做,我带你去散散心。” 江梅生结了账,由林御白开车,载着他来到了市一中。林御白停了车,拉江梅生进了校园,两个人来到以前读高中的那栋教学楼,沿着楼梯一步步往上走,走到顶层时,一扇铁门把天台锁了。 风穿过铁门,吹拂着江梅生的衣角,天空中星斗闪烁,江梅生怔怔地看着浩瀚银河。 卡拉一声响,林御白已经开了锁,拉开铁门,两人闪身上了天台。 “御白,你居然还会开锁,不得了啊。”江梅生揶揄他。 林御白失笑:“这锁这么多年就没换过。” “你以前也经常来这儿?” 林御白想了想,说:“偶尔来,有烦恼的时候,没时间爬山,就来这里看看夜空。很多烦恼,有时候都源自心态,摒弃杂念,才能让自己更专注。” 江梅生若有所思。 林御白清扫了一块地方,拉着江梅生坐下。从这个高度,可以看到星空,看到树林,看到远处稀疏的灯火。林御白却只看着江梅生。 “梅生,那些烦恼的事,从今天起,都忘掉吧。过去那些折磨着你的刺,我会一根根替你拔掉。但你心中的意难平,只有放下,才能抚平。” 江梅生看着林御白的眼睛。 真奇怪,明明是夜里,林御白的眼睛,却像一泓秋水一般明亮,诚恳。 江梅生动容。 这是除了江羽生之外,第二个如此关心着他的人。 江梅生在表达情感上,总是审慎而克制,尤其是父母过世后,哪怕流泪,也是压抑的。但此刻,无需言语,他也知道,在林御白身边,他用不着压抑自己。 江梅生感到鼻酸了。 林御白伸出手,拨开江梅生脸颊上的头发,他注视着江梅生的表情,轻轻在江梅生肩头拍了拍:“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出现,勇敢一点靠近你,一定不会让你受那么多的委屈。” 江梅生用力抱住了他。 反正此时此刻,没有别人看见,而他知道,就算自己哭成狗,林御白也不会笑话自己的。 “傻瓜,我受那些委屈,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御白想说,看到曾经那些谩骂自责江梅生的话,他比看到自己挨骂还要痛心,自己珍重到不敢靠近的小月亮,被那些人踩到了泥里。 但不用说话,江梅生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切。伤害会让江梅生长出坚硬的痂,无坚不摧,只有温柔的爱意,才会让他破防。 那一瞬间,江梅生像是回到了跌倒后会被妈妈温柔抱起安慰的幼儿期,一瞬间委屈的情绪翻涌而出,他抱住了林御白,肆无忌惮地在关怀着自己的人怀里流泪。 “我江梅生没有抄袭……” 抄袭,是对一个勤勤恳恳创作的人最大的侮辱,他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自证清白,直到今天,才终于得以雪耻。他用最大的声音,埋在林御白的胸口掷地有声:“我江梅生没有抄袭!” 他们在天台上坐了很久。江梅生狠狠发泄一通,感受到了痛哭过后一切放空的痛快。他拉着林御白,要跟他喝酒庆祝,为终于雪耻的今天庆祝。 江梅生用黄小团点了啤酒外卖。林御白无奈,只能带着几分宠溺陪他闹腾,劝他别喝多了。 江梅生只喝了一瓶啤酒,不到能让他醉倒的程度,但他的大脑开始因为酒精而兴奋。林御白劝他:“好了,庆祝结束,我们该回家了。” 江梅生搂着林御白的胳膊,满脸笑容:“御白,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永远不要变。就这样,这样最好了。” 林御白看着江梅生近在咫尺的脸,甚至能闻到他呼吸里带出的温热甜香。林御白问:“就这样吗?如果进一步呢?” “还能怎么进一步呢?” 林御白靠近江梅生的脸,轻声说:“我还想要得到为哥哥花多少钱都不会被退还回来的权利。” 江梅生迷茫思索,酒精让大脑反应变得迟钝,他想不明白,只好摇摇头:“就这样最好,不要变深,不要变浅,就这样才最好。” “为什么不要变深?” “感情太深,我会害怕。” 林御白失笑,带着几分克制,捏了捏江梅生的脸蛋:“哥哥,你是个小坏蛋。” 江梅生反手捏林御白的脸,被他躲开,追上去要挠他的痒痒肉。 江梅生喝了酒,回去的路还是由林御白开车,两人到达小区门口时,小区门口一辆房车摇下车窗,露出傅宴的脸。 林御白放慢了车速,江梅生看着傅宴,疑惑地问:“傅宴,你的病没事了?” 傅宴脸色苍白,看着江梅生:“有时间吗?就十分钟就好,我有些话想说。” 还没说完啊,江梅生可真怕他像之前那样,说着说着又突然犯病了。 但傅宴的态度放得很低,神情中甚至带着几分哀求,行吧,江梅生决定听听。 林御白体贴地停了车,来到一边等待。江梅生坐上傅宴的车,十米外就是林御白,他很安心。 “你想说什么?” 傅宴看着江梅生,他脸色白得像纸,但唇色殷红,眼皮盖也泛着红,病态的红。 “梅生,我想告诉你,对不起,无论是找你当谢瑜的替身这件事,还是在本该维护你的时候选择了谢瑜,或者,明知道是霍司杨害你,却没有教训他,为你报仇。我没为你做过一点事。” “不啊,你买了泡泡,把我怕狗的毛病治好了。还有,我父亲过世后被人诬陷,也是你查到了真相,还他清白。你不需要自责,我们扯平了。” 傅宴苦涩摇头:“扯不平,我欠你的太多了。帮你父亲正名,只是接近你的手段,和你一起养狗,只是对你感到愧疚,想要补偿。” 江梅生迷惑,问道:“那你现在说这些干嘛呢?” “因为……”傅宴顿了顿,看着江梅生,他的眼神像是很复杂,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梅生,直到和你离了婚,我才发现自己爱的人是你。也许你很难相信,但三年多的朝夕相处,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温暖。” 看着江梅生吃惊的神情,傅宴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曾经笃定自己会对谢瑜矢志不移,我也不能接受,我竟然是一个如此善变的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在谢瑜回来后摇摆不定。我很抱歉,对不起,梅生,我爱着你,却没有在你需要时保护好你。” 江梅生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咕咕声,他想说话,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清了清嗓子:“这个……那你喜欢我,为什么还在跟谢瑜分手后来找我当替身?” “我……”傅宴嗓音艰涩:“我不是要找你当替身。我只是……向你示好,我希望我们能重归于好。谢瑜……分手后他也来找过我,但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爱的人是你,就不会再摇摆不定了。我并没有拿你父亲的画钓着你,那些画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只是画很沉,所以才一次让你拿一幅回去,没想到却因此让你误会。” 江梅生哈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酒,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听见傅宴如此深情地告诉自己,他爱着的人是自己。 毕竟离婚时,是傅宴斩钉截铁地说:“没错,你就只是谢瑜的替身而已。”,不是吗? 江梅生的反应让傅宴感到沮丧,他仍看着江梅生,像是在期盼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但江梅生没什么好说的,他只是说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挺晚了,我该回家了。” 他没有给答案,因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答案。 在傅宴绝望的目光中,江梅生拉开了车门,走下车。傅宴终于忍不住,叫住他:“梅生!” 江梅生回头看他。 傅宴的声音带着颤抖,是最后一次卑微的乞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江梅生看着傅宴:“傅宴,落子无悔,你早就做出了选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吗?” 傅宴沉默着,嘴唇却在颤抖。直觉告诉他,那是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江梅生平静地告诉他:“抄袭事件爆出后,我被网络暴力,甚至在工作的时候,遭遇了袭击。那之后,我只要拿起画笔,就会冷汗、胸闷、恶心、浑身无力甚至晕厥。” 江梅生的语气,只是在简单地陈述过去。但那不啻于一击重锤,狠狠击打在傅宴的太阳穴。那一瞬间,傅宴气血上涌,要用全身的力气死死控制,才能避免失态! 他想过那么久,甚至调查了江梅生的病例,也找不到ptsd的原因。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为什么江梅生不告诉自己?傅宴忽然明白了,因为抄袭事件爆发后没多久,江梅生得知了替身的真相,正在跟自己冷战! 就在自己赌气冷落他的时候,他却在经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磨难! 所以说,江梅生的苦难,都是自己造成的吧…… 命运不会再给江梅生一次机会,那么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请他再给一次机会? 江梅生说:“从今天起,我想忘记那些意难平,我想要重新开始,活得开心自在。所以,你也别来打扰我了,可以吗?与我有关的很多事,你都没有做到,那么这件事,能不能做到?” 第65章 江梅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上了林御白的车,傅宴只能目送他们,驶入小区。 随着江梅生抄袭事件反转,谢瑜被骂得狗血淋头,有不少人表示要指控他泄露商业机密、犯了商业间谍罪。 谢瑜拿那段监控找律师咨询过。律师表示,监控只拍到了他进入江梅生办公室的画面,但无法证明他是在看江梅生的原画,再加上江梅生没有物品丢失,连偷窃都算不上。 除非霍司杨作证,证明谢瑜把原画拿给他看了。 不用坐牢,谢瑜稍微放心,但局面仍然很糟糕,合作伙伴纷纷退单,工作全面停摆,他在网络上保持沉默,但网友不会放过他。 【您可真是好笑,当初干了坏事,现在又来装死,当缩头乌龟就没事了吗?】 【互联网没有记忆,但我们会有,我们一辈子都会记得你干过的亏心事。能被人记一辈子,你很开心吧?】 【难怪那段时间琢玉成冰忽然断更了,是因为被污蔑抄袭然后被网曝了吧。】 【可不止这么简单,据说江梅生被线下袭击了,造成了创伤后应激障碍,没办法再画画,所以才停笔的。经过大半年的治疗才终于痊愈。】 【啊……天啊,好心痛琢玉大大。才华横溢清清白白的艺术家,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不白之冤?】 【呜呜呜谢谢云中羽大大,终于还了我们琢玉一个清白!】 【有人知道云中羽到底是谁吗?研究过羽大之前发在绿点作者论坛的一个帖子,看来是琢玉的铁粉呢。】 【话说,就我想问问监控吗?是早就看到了监控,现在才放出,还是这阵子重新调查,才发现了谢渣渣偷看画的监控?】 有网友提到了当初江梅生被袭击的事。 这件事当初是上了社会新闻的,想找都能找着。那个袭击的暴徒现在还在局子里蹲着,当时并没有给江梅生造成□□上的伤害,但谁能想得到这件事居然导致了江梅生的心理阴影! 难怪琢玉成冰突然一声招呼不打就断更!原来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画不出来了! 粉丝们悲愤又心痛,先是冲到霍傅两家官网,把官网爆了,再冲到谢瑜围脖底下,对他一通疯狂输出,最后还有粉丝自发集资,把白梅美术工作室的原工作室买了下来,只要江梅生需要,随时可以赠与给他,重新开一家美术工作室。 当然,书粉就不是那么快乐了。 开玩笑,江边大大旧文完结都多久了,一直没开新文,他们已经等到望眼欲穿,幸好有《封妖图鉴》持续稳定更新,能让他们解解渴,江边大大如果回去开工作室,那还有时间写文嘛?! 书粉们想是这么想,但看到集资购买原工作室时,也觉得挺有意义,当初没有保护好男神,现在能为他做一点就做一点吧。 只能说,网络就是人间百态的缩影,有打着正义旗号对一个陌生人发泄戾气的网曝者,也有心怀温柔不求回报的良善之辈。 抄袭反转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时,琢玉成冰大奖赛进入了第二阶段——评委评审投票。 这次因为江梅生的事情,大奖赛已经出圈到路人皆知。许许多多的人都在关注着评审阶段,盼望着被冤枉了大半年的江梅生,得到他应得的荣誉。 当然,也有很多人在喊,谢瑜这种人品卑劣的人,是不是应该退赛? 这种人也配参加“琢玉成冰”大奖赛吗?! 他不会心虚吗? 如果让他拿了个名次,岂不是太讽刺了? 听说博贤还准备和参赛选手签约,无论签谁,都不要签这个该死的谢瑜。 要求谢瑜退赛的呼声很高,但部分人表示,几天前的博贤顶住了压力,没有要求琢玉成冰退赛,现在就不可能让谢瑜退赛吧。毕竟谢瑜的参赛作品,并没有抄袭。 博贤、或者说傅玉真,感到为难。 他当然讨厌谢瑜,巴不得立刻把他除名,但当初为江梅生站台时发的声明,现在同样适用谢瑜,他如果自己打自己的脸,整个大奖赛都会变成笑话。 傅玉真只能痛苦地选择沉默。 网友们知道逼迫博贤也没用,只能跑到谢瑜的围脖底下痛骂,要求他还要点脸就自己退赛。 谢瑜也在犹豫。 老实说,事情走到这一步,情况已经完全失控。说到底,是自己不甘心在大奖赛中屈居第二,是自己不甘心被曾经的手下败将压一头。把江梅生抄袭事件翻出来的是自己,现在砸了自己的脚,虽然也是傅宴无情无义,但大部分原因都得归咎于自身。 他要想办法补救。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咬死了自己没有把江梅生的原画泄露给霍司杨。退出大奖赛,只会被人说心虚,他不但不能退出,还要想办法逆袭翻盘!反正过两年就没人记得这些破事,而他有了大奖赛第一的身份,不怕找不到机会东山再起。 谢瑜打开博贤官网,翻看着专业评审们的资料。他在其中一人的资料前顿住了手,思索片刻,拿起手机联系国外的一个同学。 “小莫,最近还好吗……哦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国内那个画插画很厉害的姜璇,我记得你说她是你学姐,是吗?” 谢瑜联络上姜璇,请她吃了饭。关于拉票的事,姜璇十分犹豫,最近网络的风波她已经看到了,虽然谢瑜跟她哭诉解释,但姜璇还是要考虑看看。 谢瑜只能等她消息。 回到家门口,忽然发现有人在他的门口用油漆涂抹了骂人的话,“白莲花!”‘小偷!’“卑鄙小人”“道歉”等字词鲜明刺眼。 谢瑜一阵天旋地转。 他怒火上涌,抖着手拿出手机想报警,手机掉在地上。谢瑜蹲下身,那一瞬间,山一般的疲惫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没力气再站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爸爸的电话。 谢久安前几天被他送到外地旅游去了,每天都会跟他联系,发发旅游照片。不知谢久安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在电话里关心谢瑜,谢瑜让他放心。 他挂了电话,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进了屋子。下午买了油漆,把墙面重新刷干净,晚上一个人烧了两菜一汤。 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姜璇的信息来了:谢瑜,下午上网了吗? 谢瑜一怔,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深吸一口气,打开围脖。 评论、@又是99+,点进去一看,谢瑜瞬间瞪大了眼。 他给自己刷票的事,被揪出来了。 博贤的官网给他私信,问他打算如何处理?是自己主动提出退赛,还是由博贤来出面发声明? 谢瑜只觉得天旋地转。 发了退赛声明后,谢瑜默默躺在床上,失眠了一整夜。 未来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工作停摆,主动退赛,傅宴那里也不可能回去。手头还有一些积蓄,要不然出国吗? 可是爸爸年纪大了,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国内,谢瑜又狠不下心。 一夜辗转难眠后,想起今天谢久安的旅游团要回来了,谢瑜打起精神,洗了把脸,打扫了卫生,准备出门接人。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旅游团导游的电话:“是谢先生吗?你爸爸进医院了,能来一下吗?” 谢瑜懵了。 他急匆匆赶到医院,见到导游,责问道:“你们负责带团,就应该对我爸的安全负责吧!到底怎么回事?我爸怎么会受伤?” 导游一脸为难,说:“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想到,谢久安先生在地铁上洗手间时,忽然被人推了一下,我们旅行社已经在调取监控了。” 谢瑜急匆匆进了病房,谢久安摔伤了,髌骨骨折,躺在床上。谢瑜眼睛红了,来到床边看谢久安:“爸,没事吧?” 谢久安人是清醒的,看到谢瑜来了,他连忙说:“没事,就是骨折而已,养养就好了。” 谢瑜满眼关切,忙前忙后,替谢久安办手续,问医生,找看护,谢久安躺在床上,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是在地铁出洗手间时,被人推倒的。 那个退倒他的人,还在他耳边恶狠狠留下了一句话:“问问你儿子干了什么好事!” 谢久安心惊。 谢瑜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他做爸爸的,怎么可能注意不到他疲惫的眼神,乌青的黑眼圈,眼睛里的红血丝。很显然谢瑜在为什么事而焦虑困扰着,可打电话给他,他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谢久安只能把忧虑咽回肚子里。 谢瑜替谢久安办了住院手续,稍微松了一口气。父亲这段时间住院,刚好可以跟他说一下搬家的事。谢瑜担心那些人会再来家门口刷字,甚至是做出伤害父亲的事。 替父亲整理旅游带去的行李箱时,外面的夹层拉链被拉开了。父亲做了多年管家,应该不至于这么粗心,谢瑜疑惑,伸手摸了摸夹层,两指夹出一叠纸。 看见纸上的内容,谢瑜瞪大了眼睛。 有人把他的“黑料”打印出来,塞进了父亲的包里! 谢瑜宛如困兽,眼中尽是阴蛰的恨意。 所以,父亲被人推下楼,也是那些人做的? 他们到底要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 第66章 霍司杨近来气色不好,眼底发红,一副狂躁状态。 这是自然,霍氏制药公司的药物研发工作已全部停止,前期投入打水漂不说,有注资的瑞诺公司还在不停逼问霍司杨,俨然一副要和他打跨国官司的架势。 霍司杨得知林御白和江梅生的关系,看到江梅生当初被污蔑抄袭的事再度翻出来时,也跟着掺和了一脚,扩大事件影响,本想通过打击江梅生,要挟林御白。只要林御白愿意交出正确的实验数据和资料,他可以还江梅生一个清白。 哪知道林御白压根没考虑过来找自己!甚至还找到了万凯,拿到了当初的录音! 现在江梅生得以翻案,霍氏的官网被黑了好几次,股价下跌,高层动荡,霍司杨频频被董事会诘难,还要应付瑞诺的怒火,随时都在发疯的边缘。 而在这时候,他接到了法院的传票。江梅生方面委托律师,以抄袭和侵犯商业秘密罪起诉了他。 霍司杨现在就是恼恨自己不够谨慎,在录音中提到了江梅生,坐实了抄袭这件事。侵犯商业秘密,这个往大了说,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江梅生先生那方,给法院提交了这大半年的心理诊断报告,再加上白梅工作室因为这件事而关门,损失重大……” 霍司杨打断了霍氏集团法务部特聘律师的解释,说:“我不可以坐牢!不用向我解释那么多,只要告诉,现在怎样能帮我脱罪就行!” “现在能做的,就是咬定你不知道那是江梅生为傅氏游戏公司制作的游戏原画,你只是从谢瑜那里看到了江梅生的美术作品,觉得很不错,可以用到我们的游戏场景中,所以让美工模仿了一幅。仅仅是抄袭,总比坐牢好。”律师想办法为霍司杨脱罪:“可这样一来,就坐实了谢瑜偷看江梅生的商业作品并拍照这件事。这个……他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行了,我知道了。” 自己坐牢和别人坐牢,该怎么取舍,傻子都知道。 “霍司杨利用谢瑜窃取商业机密,指使画师抄袭,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至少也是个商业间谍罪吧,怎么还没办法给他定罪呢?!”江羽生不服气,满脸不爽。 “抄袭这个有录音作为证据,但是仅凭谢瑜的两句证词,我们没办法证明是霍司杨唆使谢瑜偷看江先生的作品。而且霍司杨那方已经表明,他们愿意删除抄袭的游戏原画,公开道歉,赔偿损失,但他们当时并不知道谢瑜拿来的美术作品,就是江先生为傅氏游戏公司画的商业图。” 霍司杨那方给出的辩词,已经坐实了是谢瑜把江梅生的原画作品拿给他看的,这事在网上引起讨论,当然,都是骂谢瑜装死也没用,还不是被霍司杨出卖了。 现在谢瑜在跟霍司杨打嘴仗,谢瑜声称是霍司杨挑唆他去偷看江梅生的作品,霍司杨表示他从来没做过这件事,要谢瑜拿证据。 谢瑜不像万凯,交谈时没有录音留证,现在是百口莫辩。 “我去,这孙子把我哥害成这样,居然还没办法让他坐牢?” “霍司杨方的律师团队都是业内精英,懂得如何规避这些法律风险。” 林御白想了想,问道:“那么如果他们窃取科研成果呢?” “这个就比较严重了。不过量刑得根据具体情况来。” 林御白点头:“我知道了。” 林御白来到医科研,进办公室待了半个小时。燕鸿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见到他拿着一叠资料,前往监察部门,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好。 不……不会是要去告发自己的事吧? 不,不会的。自己做得很小心,林御白没有证据,如果他有证据,肯定早就让自己滚蛋了。 燕鸿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就连试剂都拿错了。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一个电话打到了二组办公室,接电话的工作人员挂了电话,看向燕鸿:“燕博士,谢组长那边让您去一趟829。” 燕鸿一瞬间浑身僵直,连冷汗都出来了。谢组长,是监察机构派驻医科研二组的组长。 向童心纳闷,哈哈开玩笑呢:“谢组长找老燕干嘛呀?该不会是要批评老燕闪婚又闪离,作风有问题吧?” 凌源芳捅了捅他腰窝,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 燕鸿脸色煞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僵着身子往八楼走。 他离开后,向童心小声问凌源芳:“老凌,你捅我干嘛呢?难不成是老燕出什么事了?” 凌源芳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向童心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他收药厂的钱啦?不得了啊这个老燕,这下饭碗都得丢了吧。” 凌源芳神情严肃:“恐怕没那么简单。” 燕鸿走到829门口时便腿软了。 看着829三个数字,他怎么也抬不起手,推开那扇门。 一定是林御白知道了什么,举报了自己!现在燕鸿想知道的是,林御白究竟知道了多少! 就在他百味陈杂,忐忑不安的当儿,门从里打开了。谢组长看着他:“燕博士,到了就进来吧。” 林御白不在。 燕鸿惨白着一张脸,跟着谢组长走进去,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坐下。谢组长开门见山,直接问他和霍氏集团的总裁霍司杨是什么关系。 燕鸿还想辩解,直到谢组长把一叠资料丢给他看。 燕鸿看到了一张监控截图,还有截图右上角的时间。 他宛如雷劈,原来那个时候,自己就被林御白发现了? 燕鸿血压上升,耳鸣如鼓,心脏狂跳,口干舌燥。 林御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么长一段时间,冷眼旁观着自己窃取他的成果,他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看猴戏的眼神吧! 林御白!林御白! 他怎么可以这样戏弄自己! 为什么,看了那么久的热闹,现在又突然揭发自己了呢?是因为项目已经快出成果了,对吧!快进入临床了,所以自己就不重要了,是一颗弃子了! 燕鸿目眦尽裂。 “燕博士,你知道霍司杨的霍氏制药公司,和国外的瑞诺制药公司,是合作关系吗?你这种行为,就是在把我国科研人员的宝贵成果,拱手让给国外!”谢组长义正言辞。 燕鸿一个哆嗦,脸色青白:“我……我都是被骗了,被姓霍的给蛊惑了……” 燕鸿内心慌乱,愤恨和恐惧撕扯着他的心,让他一时间无法理智思考。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难逃一劫,那么必须得拉霍司杨来给自己陪葬! 他摸了摸口袋的手机。 一份录音,够不够给霍司杨定罪? 此时,一无所知的霍司杨正准备去外地看项目,走出电梯,忽然被人迎面堵住了去路。 他皱起眉,身后的保镖和秘书团队立刻挡在他身前。透过这些人的肩膀,霍司杨看到,堵住他去路的是个年约六十的高个男子,他神情激动,看着霍司杨:“霍先生,我是谢瑜的父亲,我想跟你谈谈!” 原来是谢瑜的父亲?他被保镖们拦着,推到一边,霍司杨绕开他向前走。 就在这时,谢久安不知哪来的力气,瞅着间隙钻出保镖的围堵,扑向霍司杨:“霍先生,能和您谈谈吗?!小瑜他不能坐牢啊!” 他情绪太激动,一脚踩在了霍司杨的皮鞋上。霍司杨向后避让,未察觉身后便是景观盆,后腰撞在花岗石盆沿上,登时痛苦地拧紧眉头。 保镖们大惊失色,立刻冲上来,把谢久安制住。秘书扶着霍司杨,问他:“霍先生,您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霍司杨咬着牙揉后腰。秘书看向谢久安:“这个人来这儿闹事,要不咱们还是报警吧。” 谢久安呆了,不知所措,还带着几分弄巧成拙的懊恼。霍司杨摆摆手,看了谢久安一眼,说:“算了。走吧,工作要紧。” 他直起身,往门口走,待霍司杨走远,保镖们放开谢久安,快步跟上。 秘书简直奇了,霍司杨是个什么样的主儿,他跟久了,已是心知肚明。霍司杨受了这无妄之灾,居然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算了,他这是转性了还是被夺舍了? 霍司杨看了一眼追在车后的谢久安,轻声说:“如果是我要坐牢,我爸也会为了我这样求人吗?” 秘书暗暗心惊,霍总的父亲,不是在他年幼时便和母亲一起在车祸中丧生了吗? 第67章 燕鸿被叫到八楼,一直快到下班时间,都没有出现。 向童心纳闷又八卦,不敢问林御白,急的抓耳挠腮的,除了他,其他人也略带好奇,敏锐地感觉到有事情发生。 只有林御白气定神闲,不慌不忙,把数据整理完毕,他到消毒间脱了白大褂,洗手消毒,准备下楼去吃午饭了。 燕鸿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不过两个小时,他竟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张皇失措,紧张过度,脸色青白,全无一点血色,着急忙慌地堵住了林御白的去路,抓着他的裤腿一把跪下:“林组长,救救我!我已经知道错了!” 林御白避开了他的下跪哀求,轻声说:“燕博士,站起来吧。别把最后一点体面也丢了。” 燕鸿恍若未闻,抓向林御白,苦苦哀求:“林组长,是我鬼迷心窍了!我不想坐牢啊!我真的不能坐牢啊!” 林御白再度闪开,说:“燕博士,我给过你机会的。” 保安人员脚步匆忙,赶上前来把燕鸿拉开。林御白没再看他,往电梯的方向走。 燕鸿悲愤嘶吼:“林御白!你这个混蛋!你给我等着!我这样都是你害的!是你害的!” 林御白叹了口气,垂下眼睛。 医科研闹出这么大的事,很快成立了专案调查组,二组的工作人员们被带走取证,燕鸿的手机也被没收,他用手机给霍司杨传输机密科研数据是板上钉钉的事,林御白比较关心的是针对霍司杨要如何量刑。 但没想到,针对霍司杨的取证居然十分困难。 “原来燕博士给我的数据,是国家单位的研发成果?这我不知道啊!”霍司杨坐在调查室里,一脸无辜:“当初是燕博士找到我,说他得知我的霍氏制药公司在研究儿童白血病相关,他有些实验数据和资料,可以帮到我。也怪我不谨慎,没有调查过这些数据资料的来历,轻易就和燕博士达成了合作关系。早知道这是医科研的成果,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这样啊!” 燕鸿得知霍司杨的辩解,气急败坏大叫:“是他找到我!煽动我为他提供数据!他说了,只提供数据,给我五百万!如果他们先一步研发出药品,给我一千万!我没撒谎,我手机呢?里头有录音!有录音!” “录音?你完整地听过了吗?”办案人员看着燕鸿,实在想不通,智商这么高的博士,怎么会被霍司杨耍得团团转。 燕鸿茫然:“我……我听过啊……” 等等……燕鸿想起来了,录音后,他偷偷躲在洗手间听录音,有人靠近后,便连忙把录音掐了,没再听下去。 “怎么了……录音怎么了?” “那段录音不完整,只有前面几句寒暄。后面的部分,被干扰器干扰,变成了一片白噪音,技术人员无法恢复。” 燕鸿愣怔,颓败地摔在椅背上。 办案人员暂时没有有力证据,只能把霍司杨放了。 霍司杨笑容轻松,走出调查室,坐上车后,笑容消失,只剩一脸阴鸷。 “燕鸿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还想录音害我,被万凯那个鳖孙摆了一道,我还能这么容易中招?”霍司杨嗤了一声,点了根烟。 司机小声问:“霍总,现在回长春路吗?” 长春路是霍司杨和叔叔的住宅。虽然霍司杨在别处购置了房产,但叔叔发了话,他不敢不回去。 违抗叔叔的命令,逃避问题,只会让他被教训得更惨。 霍司杨心烦意乱,对即将到来的惩罚感到恐惧。最近网络口碑下滑,制药公司停摆,瑞诺公司步步紧逼,现在又闹出了这种事,叔叔不会轻饶了自己。 霍司杨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摁灭了烟头。 回到家,免不了挨一顿打,这次叔叔没有留情,霍司杨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好。霍氏集团由叔叔出马,终于稳住了股价,但也是元气大伤;瑞诺公司要求让他们的科研人员进驻霍氏制药,霍司杨正在考虑;至于燕鸿的案子,因为没有证据,霍司杨只是被罚款,但燕鸿因为出卖机密科研成果,现在被羁押在看守所里,就等着法院开庭宣判了。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律师来找过他一次。和谢瑜的嘴仗打赢了,谢瑜因为拿不出证据,被江梅生的律师起诉,恐怕要有牢狱之灾,但谢瑜居然跑路了。 暂时还没找到谢瑜的下落,律师来是为了提醒霍司杨,他把谢瑜卖得毫不留情,要当心谢瑜的报复。 “他不过就是个蠢货罢了。本来跟傅宴谈恋爱,要什么没有,好好的一手牌,偏偏给他打成了这样?他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还能怎么报复我?”霍司杨一脸不屑:“倒是医科研的那位博士,他不倒霉,我心头难安!” 燕市今年多雨,林御白快下班的时候,又下起雨来。 江梅生刚好在附近买菜,他倒是带了伞,但也就一把,接到林御白的“求救”电话,拎着菜和鱼去医科研门口解救林博士。 二组的众人今天又不用加班,燕鸿出卖数据被抓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众人虽然唏嘘,但风波过去后,气氛便又恢复轻松。 林御白出了科研大楼,老远便见到江梅生撑伞的身影。江梅生也看见他,脚步匆匆向他走去,两人在半途中会合,躲在一把伞底下。 万年光棍向童心看得直咬袖子,眼巴巴地嘟囔:“找不到女朋友,能找个男朋友也挺好的……” 凌源芳翻了个白眼,无情吐槽:“你觉得你找不到美女当女朋友,就能找到江梅生这种书画双绝大美男当男朋友了吗?” 向童心更幽怨了。 雨声太大,江梅生听不清他们在嘀咕什么,和林御白紧紧靠在一起,往门口方向移动。 江梅生撑伞,林御白替他拿了菜,一只手环过江梅生的肩,两人紧贴,甚至能感觉到彼此身躯的热度。 “走回去还是打车啊?”雨声弹在伞面上,打鼓似的发出绷紧的闷响,林御白必须得贴着江梅生的耳朵跟他说话。 “走回去吧。”裤脚湿透了,雨伞也都是水,打车得把人车子弄湿了。反正医科研离林御白的住处不远,走十来分钟就到了。 “今天买了什么菜啊?”林御白把袋子拎起来查看:“鲫鱼?豆腐?还有苦瓜和西红柿?哎?我不喜欢吃苦瓜……” 江梅生冷酷拒绝:“堂堂博士怎么可以挑食!夏天吃苦瓜对身体有好处!” “行吧。那再做一个西蓝花炒虾仁吧。我吃多少苦瓜,梅生就吃多少西蓝花,很公平。” 嘶……林博士太坏了吧? 江梅生掐了把林御白的痒痒肉,林御白连忙躲,两人笑闹着来到小区门口,一个人影吸引了江梅生的注意。 他的伞掉地上了,眼看要被风吹走了,人却一动不动,失神地看着江梅生。 “屈致……” 屈致浑身淋得湿透,走上前来,看着江梅生,还有他身旁的林御白。林御白的左手,仍稳稳当当地扶在江梅生肩头。 这几天的网络风波,他一直在关注着。江梅生能重新画画,他为江梅生感到高兴;江梅生被翻出“抄袭”事件,他找水军帮江梅生引导舆论;傅宴放出道歉声明,他跟着吃瓜网友一起痛骂傅宴。 直到他看到有网友说,江梅生因为抄袭事件,被人袭击,导致了心理阴影,复建半年才终于能重新画画,屈致坐不住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找专人调查后,他甚至拿到了江梅生的心理诊疗记录。 半年多前,江梅生被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无法再拿起画笔,心理医生经过多次尝试,收效甚微。不过就在两个多月前,江梅生的疾病有了转机,他在朋友的帮助和陪伴下,能渐渐画一会儿了。 经过两个月的复建,他终于能重新拾回当初的灵气与技巧。这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 江梅生不再画画,转而写小说,屈致虽然感到奇怪,但没有多问,谁能想得到是这个原因?原来在他独自一人在国外打拼的时候,江梅生正在经历这些磨难! 屈致恨那个伤害江梅生的人,恨没有保护好江梅生的傅宴,但更恨自己在江梅生需要时,没有待在他身边陪伴他的自己! 他第一时间,想要来找江梅生,不为什么,就是想看看他,见到他安然无恙就好。 从江羽生那里问知了江梅生现在的住处,他立刻冒雨赶来,给江梅生发了条信息,便在小区门口等待。 然后他看到了江梅生和另一个男人亲密玩闹的样子。 那一瞬间心念电转,屈致忽然想到了,这个男人,就是那个陪伴江梅生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朋友! 凭什么是他?为什么他可以?! 屈致妒火滔天,难以自控! 这个男人,比自己好在哪儿?他有自己有钱有地位吗?还是他比自己更爱江梅生?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投机犯罢了!如果不是江梅生心理出现问题,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江梅生! 妒忌后随之而来的,是预感到将要永远失去江梅生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在江梅生身边的地位越来越边缘,用不了多久,哪怕是卑微地做一个普通朋友,能时常看看江梅生这种卑微的愿望,都无法达成了。 恐惧快要把屈致全身的力气抽干了。 屈致看着江梅生,脸色惨白,神情憔悴。今天他是来关心江梅生的,所以他不想过分关注江梅生身边的那个男人,他可是骄傲的屈致,是蜚声国际的大设计师,他就应该轻蔑冷淡地走过,连眼尾都不扫一下。 可他已经做不到了。 他的骄傲,在江梅生面前早就已经荡然无存。 “梅生,他……他是谁?是你男朋友吗?”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江梅生看到落汤鸡一般狼狈的屈致,有些不落忍。但与其继续被屈致这般纠缠,不如一次断个干净。 他点头:“是啊。” 林御白立刻低头看江梅生,脸红。 这两个字仿佛最后一根稻草,把屈致压垮了,他瞬间眼眶发红,看着江梅生,声线都在颤抖:“我……我以为我一直等,总能等到你回心转意……” 江梅生摇摇头:“屈致,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因为我恨你。” 屈致浑身僵住。 为……为什么? 不需要屈致询问,江梅生痛快地给出了答案:“快毕业的那会儿,蓝血品牌fdb下属的子品牌fanndy开展海选,为他们的新品挑选印花图案,我也投了稿。” 江梅生只是说了个开头,屈致就浑身猛然一抖,震惊地看向江梅生:“是……是不是贺晴光告诉你的?!” 自己一直藏着捂着的秘密,一直被贺晴光拿来要挟自己的筹码,江梅生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以知道! “不需要他告诉我,其实我早就知道。屈致,你认识fanndy的设计师,我请你帮忙内推的时候,你说要看海选结果,你插不上话。但我知道,你内推了贺晴光。” 屈致痛苦地蹲下,蜷缩起身子,哀求江梅生:“不要再说了。” 江梅生冷眼看着屈致。 大学快毕业时,父母出了车祸,父亲当场死亡,妈妈被送进了icu。 在重症监护室的十多天里,妈妈陆续醒来过几次,大概是怕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江妈妈在第一次醒过来时,便把江梅生叫到病房里,断断续续地跟他交代后事:“妈妈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你和羽生了,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羽生性格外向,脾气急,从小就容易闯祸,你盯着她点。答应妈妈,好不好?” 江梅生含泪点头。 接着江羽生被叫到病房里,妈妈交代她:“你从小就聪明,现在已经学业有成,将来大有作为,不需要妈妈操心。倒是你哥哥,学美术的,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如果哥哥有困难,记得要多帮衬哥哥,好不好?” 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江梅生,怔怔想起回国前参加的fanndy印花图案海选活动。 他精心设计好了图案,往投稿邮箱一丢就再没管过,现在倒是想起来,妈妈挺喜欢fanndy,如果能让自己设计的图案,出现在她喜欢的包上,一定能让她开心吧? 那一刻的江梅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换取妈妈的笑容,让她知道,自己可以靠才华养活自己。 可能是太想被选上,反而让原本自信笃定的江梅生患得患失。在连做了两晚噩梦后,江梅生给屈致打了个电话。 屈致在电话里关心他,问过江妈妈的情况,在得知江梅生参加了fanndy的海选后,语气有些为难:“我虽然跟洛维斯认识,但是……能不能选上,还是要看海选结果。内推没用的。” 既然这样,江梅生就只能等结果。过了半个月,fanndy发布了海选结果公告,他没能入选。 回到弗洛兰后,他才知道,被选上的是贺晴光的作品。 传话的人好像是故意要说给他听,“晴光的男朋友屈致,你们知道的啦,他跟洛维斯老师很熟,不过是内推一下的事。有这种男朋友真好哦,好羡慕!” 回到弗洛兰发现人去楼空时,江梅生没有恨过屈致。但从那一瞬间起,江梅生对屈致的爱,神奇地消失了。 屈致不想听,但江梅生得把话说清楚:“屈致,从那时起,我就恨你。傅宴选择保护谢瑜,你选择内推贺晴光,你们都没有区别。所以,我能平静地和傅宴打招呼,也能向你问好。你放心,我恨一个人,也并非一定要向他复仇,要和他鱼死网破,但如果说你要我原谅你,甚至是回心转意,那除非我妈妈能活过来。” 屈致低着头蹲在雨里,肩膀抖得厉害,江梅生想,他是哭了。 他转过身,拉了拉林御白的袖子,两个人静静地离开了。 回到家,江梅生仍然心情不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家居服,就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 林御白默默做好晚饭,喊江梅生:“吃晚饭了。” 江梅生摇头。林御白于是在他身旁坐下。 江梅生推推他:“你怎么不去吃?” “刚才不是说我是你男朋友吗?你不开心,我当然得陪着你。” 江梅生失笑,推推他:“我就是想让他死心。” 林御白略有些失意,继而笑道:“我知道,不过今晚,暂时让我陪着你吧。” “谢谢你。”江梅生反手抱住他,声音闷闷的:“那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今晚的江梅生想有个人陪着。反正他和御白都是受,有什么关系。 林御白身体一僵,壮士断腕般答道:“好。” 江梅生振作起来,吃了晚饭,洗了碗后,把画板搬到林御白的房间画了一会儿。林御白就坐在他身后看书,给他带来了满满的安心感。 十点多,江梅生困了,而林御白并不适应这么早睡。江梅生让他坐在床头看书,他躺在一边,抱着林御白的胳膊。他和傅宴离婚后,便是一个人睡了。原本以为有林御白在身边,入睡会有些困难,哪知道闭上眼睛三分钟便进入了梦乡。 林御白低头看了江梅生一眼,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 江梅生睡着了,也仍紧紧抱着他。林御白无奈又宠溺地一笑,将读书灯调暗,下床走进浴室。 这一晚,江梅生久违地梦见了妈妈。 那好像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爸妈带着他去乡下外婆家。一家人在青青的山坡上野餐,他贴着妈妈撒娇,看她用柳条编花环,江羽生在山坡上跑来跑去,这里摘一朵花,那里拣一根草,追着蝴蝶满山跑,一个人玩也能笑得很大声。 这个梦真美,可不可以永远都不要醒来呢? 第二天是周六,林御白难得地不用加班,一大清早起来,做了一桌“没有灵魂”的早饭,并向江梅生提议:“今天中午,邀请你妹妹来家里吃饭吧。” 江梅生:“咦?” “一起庆祝我们二组的科研项目快出成果了!” 江梅生懂了,是御白这家伙觉得自己想念家里人了吧。 “好,吃完早饭我们一起去买菜吧。” 和林御白买菜是一件让江梅生有点头大的事。 因为只要他们在菜市场逗留超过十五分钟,林御白就会变成阿姨大妈们的人形电子秤。 事情的开头往往是这样的: 以西红柿为例,林御白挑选西红柿,问菜贩:“西红柿怎么卖?” “四块五一斤。” 林御白选好两只,掂掂重量,付钱。 然后菜贩不信邪,给西红柿称重,算算价格,和林御白给的一样。 无论中间怎么发展,最后都会进行到周围的大妈阿姨让他帮忙掂量,问他有没有少秤,作为回报,阿姨们会教他如何挑选新鲜蔬菜。 几次下来,林御白已经积累了不少选菜知识。 甚至今天,他还能给部分阿姨提供意见建议了。 江梅生哭笑不得。 因为林御白的过分受欢迎,他们在菜市场逗留了快一个小时之久。回到家后,接到邀请的江羽生已经抵达小区,和他们一起进了林御白的家门。 “哇,房子蛮大嘛!江梅生的房间在哪儿?”江羽生换上拖鞋,在江梅生的带领下参观了房间,来到厨房给林御白帮忙。 看见林御白掐豇豆,每段不多不少八厘米,江羽生好奇地问:“林博士,你有强迫症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啊?”江梅生替御白回答。 “那为什么要把豇豆掐得这么整整齐齐的?” 林御白解释:“这样才能受热均匀。” 江羽生倒抽一口冷气,接下来围观了林博士切西红柿——每片厚度一厘米、林博士切千张丝——每根两毫米宽后,江羽生打了个哆嗦。 她小声问正在切水果的江梅生:“哥?林博士都是这么做菜的?” 江梅生已经习惯了,用炫耀般的口吻说:“是啊,是不是很厉害?” 江羽生看向江梅生,打了个寒噤,这就是那啥眼里出那啥吗? 第68章 江羽生终于受不了,把林御白推开,“林博士,我哥哥受你照顾了,今天尝尝我的手艺吧。” 她不由分说,把林御白赶出厨房,豪放开火,大勺子一挥,潇洒肆意地炒起菜来。 林御白无奈,小声说:“油放多了……啊,盐……倒了生抽,就少放点盐吧……” 江梅生失笑,把林御白拉到餐桌边坐下,插起一块水果喂给他:“让羽生去吧,好久没尝她做的饭了,她厨艺很好的。” 一顿午饭很快做好,三个人其乐融融坐在餐桌边,林御白不得不承认,江羽生的手艺的确不错。他陷入了沉思,为什么自己严格按照食谱做菜,反而没有江羽生野性发挥来的效果更好? 兄妹俩正热络聊天,江羽生的大学已经开学了,这学期又加了一门课,江羽生表示她已经把期末考试要考的试题出了好几套了。提到燕师大,林御白想起什么来,说:“我之前答应过燕美的赵教授,这学期到燕师大开个讲座。” 江羽生有点印象,燕美的赵教授爱人是燕师大的老师,一直想请这些搞科研的学者们来学校开讲座,丰富主题党日的内容。 江羽生问:“林博士打算讲什么内容啊?” “英美文学史吧。” 江羽生一脸惊恐。 林御白失笑:“开玩笑的。应该会讲点专业相关。” 吃了饭,江梅生和林御白一起开车送江羽生回家。来到停车场,林御白在车里等,江梅生送妹妹上楼。 “哥,你的心病既然都已经好了,是不是该搬回来住了?”江羽生观察着江梅生的表情。 江梅生带着几分迟疑:“你一个人住会害怕吗?”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病都好了还住在林博士家里,不太好吧?” 江梅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和御白,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好朋友住在一起,应该不奇怪吧?那要不我给御白付一点房租?” “那就是说你不想搬回来咯?” “倒也不是。只是……哥哥也需要朋友和社交嘛。但如果你需要我,我还是会回来陪你的。” 江羽生耸耸肩:“不用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把妹妹送到家,江梅生下电梯来到停车场,坐上车,林御白开着车离开了。 阴影处,傅玉真走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所以,这段时间,梅生果然是一直和林博士待在一起吗?难怪自己几次上门,都找不到梅生呢。 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自那天之后,屈致好像从江梅生的世界里消失了。听江羽生说,家对门搬走了,房子再度空了下来,网络上也看不到屈致的消息了,大概是这次终于彻底放弃了吧。 江梅生松了一口气。 燕师大一开学,林御白答应的讲座就提上了日程。燕师大那边和他商定好时间地点内容,林御白和医科研报备了一声,这天一早便去了燕师大。 他倒是向江梅生发出了邀请,但江梅生坚定地拒绝了。开玩笑,他压根不懂什么生物化学的,坐在一堆大学生中间听天书吗? 但傅玉真去听了讲座。 他听老四提起,发现是林御白的讲座,便一个人去听了。林博士很有排面,平时很少用到的礼堂,被用来做讲座场地,看得出来学校对他很敬重。 傅玉真去的时候,讲座还没开始,但已经坐了不少学生了。出乎他意料,来听讲座的男女比例差不多一比一,并不是像他猜测的那样,只有女生冲着他的脸来听讲座。 坐在前排的男生大概是生物化学系的,正和同学热络讨论:“林神居然来我们学校开讲座,真的赚翻了!想不到有一天能和他近距离接触,你们说我待会儿去问他要个联系方式他会给吗?” “你疯了?你忘了高考时被他支配的恐惧?” 傅玉真好奇问:“什么高考?林博士和高考有什么关系?” “哈哈,学长你不知道吗?我们今年高考化学全国卷,是他出的题。” “怎么可能?”傅玉真难以置信:“他这么年轻……出高考卷的,一般都是那些大学里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教授吧?” “他们搞科研的,学术水平足够高,当然也可以参与出卷啊。”男生说起林御白的光辉屡履历如数家珍,饶是傅玉真已经知道了,还是被迫听了一耳朵。 傅玉真心里不是滋味。 这时讲座时间快到了,林御白入场,又是一阵惊呼,前排不停有同学举起手机拍照、录视频的,被主持人制止才消停了些。 林御白讲的那些,傅玉真都听不懂,只是默默在台下看着。林御白讲得很投入,台下的观众们也听的很投入,不时发出笑声和掌声,讲座进入尾声,同学们踊跃提问,林御白耐心解答,春风化雨般扮演着传道受业解惑的角色。 讲座结束,礼堂里响起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 那一瞬间,傅玉真终于明白了自己和林御白之间,存在着天堑鸿沟般的差距。 林御白能为江梅生洗刷冤屈,而自己只能憋屈地搬出太子爷身份,强行力保江梅生; 林御白能与江梅生形影不离,而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迈进一步; 林御白在研究的,是国家精尖高端领域,他早就站在了众人之顶,而自己以后大概率也是个资本家,会为自己鼓掌的,大概只有哪些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的人。 认识江梅生之前,傅玉真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唯一比不上的只有傅宴堂哥,现在,傅玉真终于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其实不算什么。 讲座散场,傅玉真跟着人群往外走,半途中遇到来听讲座的老四。老四看见他,怔怔问道:“傅玉真……你怎么……” 你怎么哭了? 傅玉真默不作声,离开人群来到小径,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他决定去国外留学了。 现在的他翅膀还太嫩,压根不配对江梅生说什么喜欢说什么一生,他不够强大。 倒不如洒脱放手吧。 有林博士的陪伴,江梅生会越来越好的。 理智上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眼泪还是来的无声而凶猛,傅玉真默默坐在小树林的石凳上,安静地想,哭完这一分钟就长大。 秋天已经到了,霍司杨的伤也养好了,燕鸿的案子仍在等待一审开庭。 这天霍司杨带辩护律师前往监区探视燕鸿,霍司杨在车里等着,辩护律师进了看守所。 燕鸿戴着手铐,坐在律师对面,身穿蓝灰色监服,头发剃短,人瘦得脱形,律师笑道:“燕博士这几天还好吗?” 燕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律师。霍司杨居然给他请了辩护律师,这是燕鸿没有想到的,他让家里人打听过了,这辩护律师是业内有名的金牌大状,是霍氏企业的特聘法律顾问,应该能让自己少判几年。 自己被林御白抓了包,把霍司杨咬出来,对方还愿意给自己请律师,着实让燕鸿意外。他琢磨了一番,一定是自己身上还有霍司杨需要的东西。 霍司杨还是对二组的成果不死心。 燕鸿看着律师:“马上就要一审了,你有多大把握?” 律师笑道:“那要看燕博士有多配合了。” 燕鸿沉着脸:“霍司杨付了你钱,你就该尽心尽力帮我减刑!” “那您也知道是霍先生付的钱了。”律师的言外之意十分明白,他是为霍司杨服务的。 “我们研发人员,每个人负责一个区块,我只知道自己这部分的内容,其他人的详细资料,我没办法提供。” “这个您放心,霍先生也只需要您那一部分的内容。” 霍司杨坐在车里抽了会儿烟,律师从看守所出来,脚步轻快上了后座,把录音笔递给霍司杨。 霍司杨听了一会儿,满意点头:“办的不错。” 律师说:“剩下的内容,燕鸿要求一审开庭后再提供。” 霍司杨冷笑一声:“不见兔子不撒鹰。” 律师劝解道:“霍先生,依我看来,现在您最好的做法就是放弃儿童白血病的药物研发,及时止损。单凭燕鸿提供的这一部分数据,想要研发出特效药,恐怕……” 霍司杨打断他的话:“你以为我不想及时止损?可不止是我,瑞诺也在前期项目中投入巨大,就算我想止,也没那么简单。” 律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听说瑞诺公司想派人来接管霍氏制药的药物研发工作,瑞诺毕竟是国外的药企,和他们合作,怕不是羊入虎口。” 霍司杨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我会考虑。” 如非必要,他不会让瑞诺公司把手伸到霍氏集团来。 车子还未抵达霍氏集团总部,一个电话便打到了霍司杨手机。霍司杨接通,那边说了什么,令他瞬间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律师不由得看向霍司杨,隐约听到话筒里传来“傅氏集团”、“抢占项目”等字眼。 “傅宴到底想搞什么!”霍司杨心烦意乱,对电话里说:“我五分钟后到公司,十分钟后开会,你做好会议准备。” 他挂了电话,修长的手指禁不住微微颤抖,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冷冷低语:“傅宴这是要不惜一切为江梅生报仇?他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点?” 匆匆赶到霍氏集团,脚步匆忙的员工和四处响起的电话让霍司杨心神不安,他急匆匆带人进了会议室,集团的大小股东已经就座,等着他给一个解释。叔叔就坐在下手第一个位置,那严厉地看着自己的表情,让霍司杨一时间甚至不敢走过去。 第69章 傅氏针对霍氏的狙击显然蓄谋已久,这几天霍氏疲于应对,霍司杨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他给傅宴打过电话,傅宴的回答是,当初他通过污蔑江梅生抄袭来打击自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霍司杨挂了电话,气得跳脚骂娘,傅宴这是被下蛊了吗?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就在他疲于应对之际,瑞诺的地区负责人给他打电话了,这次的危机,瑞诺可以帮忙解决,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瑞诺要求,霍氏制药公司的研发团队,由瑞诺来全面接管! 瑞诺伸出了橄榄枝,霍氏集团要不要接,已经不是霍司杨一个人能说了算。霍氏召开了股东会议和高层会议。 “瑞诺狼子野心,图谋不小!”霍寒棠投出反对票,虽无实据,但他直觉接受瑞诺的帮助就是与虎谋皮。 “现在不接受瑞诺的帮助,就等着我们霍氏百年积累烟消云散吧!”除了叔叔霍寒棠,其他人全部投出赞成票。 一周后,瑞诺围魏救赵,傅氏集团在中东的项目出现危机,傅宴不得不弃卒保帅,撤回对霍氏的围杀,把资金追加到中东项目中。 霍司杨终于逃过一劫,按照之前的协议,霍氏制药公司让瑞诺的人接手药物开发。他试图说服叔叔,瑞诺有研发希尔宁的成功经历,或许能更快出成果。至于瑞诺是否抱有别的用心,霍司杨表示,他会好好监管的。 燕鸿一审开庭后没多久,就快要到中秋节了。 中秋节前,琢玉成冰大奖赛经过网友投票初选阶段、业内评委投票复选阶段,终于迎来了最终奖项的角逐。 博贤财大气粗,宣发做得到位,甚至前三名还未评选出来,就不断传出了有画手和博贤签约、或是参赛作品卖出动画版权的消息。 江梅生的《封妖图鉴》,也一直有资方来接洽版权事宜。江梅生只谈过纸质书出版,还没有把《封妖图鉴》的动漫版权卖出,这次博贤以极优惠的价格和十足的诚意和他接洽,江梅生有些迟疑。 博贤的发展重心,一直在纸质书出版这一块,就算购买ip,也是做二道贩子,屯一段时间炒炒热度后,再转手卖出。但这次,博贤和他接洽的负责人表示,他们即将成立自己的动漫产业园,如果江梅生对他们制作的效果不满意,可以随时收回动漫改编权。 博贤退让到这一步,江梅生是傻子也猜到了:“不会又是傅宴动的手脚吧?” 负责人苦笑,傅玉真父亲在傅氏集团争权失败,只能一步步退让,先是用博贤的流动资金填补漏洞,接着让傅宴注资博贤,把手伸到了集团里来。虽然现在决策者还是傅玉真父亲,但傅宴作为第二大股东,也有了不小的话语权,成立动漫产业园,就是他的团队提出的战略构想。博贤的出版公司拥有众多商业价值高的ip,和一批创作高产的实体书作者,在打造出版——动漫文化产业链上具有天然优势。 “瞧您说的,傅总相信您的能力,也早就看出了《封妖图鉴》的商业价值,您难道不想看到《封妖图鉴》动漫化?之前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何不再信任我们一次呢?” 江梅生动了心。 傅宴最近没再来骚扰他,还把父亲的画全数归还。江梅生也不可能白拿他的,估摸了那些画的市价,给傅宴打了一笔钱。 钱包有点瘪了,所以这版权,要不就卖了吧? 江梅生拿到合同,照例给林御白看过,确认没有陷阱,痛快签约。 中秋节的前一天晚上,博贤举办琢玉成冰大奖赛晚会,邀请了十多家媒体到场,江梅生作为夺冠呼声最高的参赛选手,当然也受邀参加了。当然,虽然前三名要在晚会当晚公布,但江梅生已经被告知了他将是大奖赛第一。 谢瑜退赛后,又遭到霍司杨背刺,背上了侵犯商业秘密罪,但谢瑜跑路了,到现在警方都没抓到人。 今晚来参加晚会的,有大奖赛参赛选手,也有评委和文化、漫画产业相关的公司负责人,其中也有一些曾经打过照面的业内同行,入场寒暄后,晚会开始了,江梅生在第一排坐下,看向台上的主持人。 博贤请了一位明星担任热场嘉宾,主持人则是电视台的专业人才,此时两人正互相配合,在台上不停抛梗抖包袱,把气氛炒到最热。 颁奖环节还没到,江梅生有些走神,拍了张主持人的照片,发给林御白。 林御白很快回他:在发呆吗? 江梅生:嗯哼。博贤居然请金凤期来做颁奖嘉宾了,真是下血本了啊。 林御白:他还没有哥哥好看呢。 江梅生噗嗤一声笑,夸林御白:也没有你好看。 林御白:??(?w?)?? 江梅生好笑,无法想象一本正经的林博士发颜文字的样子。不过说起来,以他那爱脸红的体质,这会儿说不定真的在脸红。 林御白:哥哥在做什么?在看金凤期吗? 江梅生:在想你脸红的样子。 这一回,林御白过了五分钟才回复:哥哥,我想和你视频。 不知怎么的,江梅生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林御白的要求。 离颁奖还有一会子,他悄悄走向洗手间,开了视频:“御白。” 林御白果然乖乖在家里看书,他看着江梅生,问道:“颁奖了没有?哥哥得第一名了吗?” “还没有。我偷偷溜出来和你视频的。怎么突然想视频?” “没什么。”林御白微笑:“就是不想让哥哥看金凤期而已。” 心跳似乎加快了,御白这吃醋似的发言可不能乱说啊,撩得人心砰砰跳的。 “不是说了吗?他没你好看。” 林御白果然脸红了,拼命下压嘴角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却还是忍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应该快到颁奖环节了,我先挂啦。” 林御白嗯了一声,说:“哥哥拿了奖,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说,我要做第一个恭喜你的人。” 江梅生说了声好,挂断视频通话,握着手机发了片刻呆,听见有人往洗手间走来,连忙收拾好表情往外走。 进来的人正低头发信息,江梅生也没看路,两人撞了个满怀,就连手机都一起摔在了地上。 是个认识的业内同行。 两人相视一笑,连忙道歉,弯腰捡手机。 业内同行捡了江梅生的手机,递还给他时,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登时瞳孔地震。 江梅生的手机不知道划到了哪里,咚咚页面退出,相册被打开,里面是一水儿的谢瑜照片缩略图。 嘶……江梅生头皮发麻。 之前为了模仿谢瑜,上网找了不少他的照片和视频,现在不用当替身了也一直没删。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业内同行表情复杂:“这就是由恨生爱吗?江老师,您辛苦了……” 江梅生迟疑片刻,尴尬一笑:“见笑了。”他拿回手机,在同行同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飞快跑了。 那同行上了洗手间,便离开了。 洗手间的隔间里,傅宴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面色郁郁,站在洗手台仔细洗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傅宴出神。 刚才,他听到了江梅生的声音。 他现在是博贤的股东,当然有权来参加博贤的晚会,他来这里,只是想远远看看江梅生。 然后,他在洗手间里,听见江梅生用亲密的语气,和另一个男人视频通话。 哥哥? 傅宴冷笑一声,原来林博士就是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吸引梅生的。 而梅生……梅生爱上他了吧? 那语气里,分明是满满的喜悦。 傅宴撑在洗手台上,高大的身体因痛苦而微微蜷缩。 江梅生回到座位上,和林御白发信息:啊啊啊啊刚才发生了一件超尴尬的事! 林御白秒回,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种没营养的对话无聊:发生什么事了? 江梅生:我刚才和晚会嘉宾撞在一起,手机掉地上了。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显示了相册,他看到我相册里都是谢瑜的照片和视频了qaq。 林御白:为什么哥哥的相册里都是谢瑜的照片和视频? 重点是这个吗林博士?! 江梅生:之前为了模仿他,所以上他围脖找的啊! 林御白:哥哥快点把谢瑜的照片删掉,换成我的! 江梅生失笑。 看着林御白发来信息:【照片】【照片】【照片】【照片】 江梅生觉得好笑,林博士偶尔这么傲娇一下,别说,还挺有意思的。他点开林御白的照片挨个看,这拍的都是些什么照片啊?要么是单位团建,林御白站在一堆人中间,要么是科室宣传,林御白穿着白褂子忙忙碌碌,没有看镜头,硕果仅存的一张林氏自拍,整个画面都是歪的。还好林御白天生丽质,别管是团体照还是歪镜头,都能鹤立鸡群,闪闪发光。 啧,看来除了画画,自拍也是林博士不擅长的项目。 第70章 江梅生:上次你那张自拍不是挺好的,把那张也发给我啊! 林御白:(*/w\*)不要,那张表情怪怪的。 江梅生:哪里怪了,脸红明明超可爱!快发给我! 林御白:(*/w\*) 林御白:【自拍】 江梅生满意,长按保存,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油腻普信男:发张自拍来看看? 嘶……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林博士逼逼赖赖个没完:还有!不仅要保存我的照片,我还要和哥哥用同款手机壳! 江梅生:别得寸进尺了啊。 他把手机里谢瑜的照片和视频都删了,看了一会儿林御白的照片,顺手打开淘一淘,搜起漂亮手机壳了。 这时晚会终于开始揭晓大奖赛前三了,江梅生坐正身体,看向主持人。 虽然直到晚会现场才宣布大奖前三名,但江梅生他们早就已经被提前透露了名次。江梅生作为第一自然是当之无愧,颁奖过程中会放出包括琢玉成冰在内的漫画作者和博贤合作进行动漫改编的消息。 而给几人颁奖的,居然是傅玉真。 挺久没见到他,傅玉真早就开工了吧,还在博贤工作吗? 听见傅玉真叫到自己的名字,江梅生走上领奖台。傅玉真含笑看着他,眼神却有些悲伤。 主持人在一边活跃气氛:“大家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今天的颁奖人员这么年轻?其实傅玉真先生,就是这次琢玉成冰大奖赛的策划人。用琢玉成冰的名字命名比赛,傅先生想必是琢玉大大的粉丝吧?亲手给琢玉大大颁奖,不知傅先生是什么感受?” 傅玉真想说话,眼眶却变红了。江梅生笑着抱他,在他后背拍了拍,小声说:“今天怎么这么激动?悠着点。” 傅玉真失笑,松开江梅生,把奖杯递给他,拿过话筒:“很可惜在遇见你的时候我还太年轻,不够成熟,今天能亲手为你颁奖,对我来说,算得上圆满。希望你能带着我的祝福,继续走下去。” 江梅生看了傅玉真一会儿,感觉到他这番话意义非比寻常,或许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傅玉真做出了什么决定吧。无论如何,希望他以后也能一路走好。 他看着傅玉真的眼睛:“谢谢你。” 江梅生领奖下台。 琢玉成冰大奖赛圆满落幕,主办方征得江梅生的同意,决定每年都办一次漫画大奖赛,仍然保留“琢玉成冰”这个名字。 中秋节这天,江梅生应林御白和林妈妈邀请,带上江羽生,一起去易水县过了个团圆节。中秋节后,林御白再度忙了起来,听他说,二组研发成果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了,顺利的话,明年夏天就能和患者见面了。 《第一妖师》剧组那边的工作已经忙完,整个拍摄也快杀青了,等后期做好,应该很快就能跟观众们见面。江梅生则待在家里,继续更新《封妖图鉴》,顺便给新文存稿。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江羽生帮忙管理评论区,每天的漫画更新,也是自己上网发的,偶尔翻翻评论,看读者们夸夸点赞,还挺快乐。 就在入冬这天,霍氏制药忽然宣布研发出了针对儿童白血病的新药,效果好过希尔宁,且已经通过了a国fda认证。 这件事在国内自然是引起轩然大波,江梅生上网时间不多,还是林御白下班回来告诉他的。 “我已经托国外的同学帮忙买药回来了。fda的审核至少得半年,霍氏制药怎么可能在半年前就完成药物研发?”林御白难以置信,语气带着几分忧虑。 如果半年前就完成药物开发了,霍司杨还有必要买通燕鸿偷科研成果吗? 江梅生打开手机,就能看到霍司杨在医药论坛的宣传演讲,说他们新开发出的药叫做霍比喏,临床效果有多么多么好,听起来真是激动人心。短短三天,霍氏集团的股价一路飙升。 三天后,林御白终于拿到了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药。药盒扁扁一只,里面有十二片,一盒要卖到折合人民币三千五。二组众人抢着看药片和说明书,林御白把包装翻看一遍,冷声道:“原来是霍氏制药和瑞诺公司共同研发。” 向童心问:“共同研发有什么问题吗?” 林御白摇摇头,给国外的同行打电话,挂了电话后,他问凌源芳:“药片拿去检验了吗?” “小裴和叶问新在做了。这药有问题吧?”凌源芳直觉敏锐:“正规药品,要通过fda的审核就得半年多时间,我不相信霍氏制药在半年前就研发出成果了。” 林御白点头,说:“我刚才问了,霍比喏通过fda的审核只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 凌源芳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林御白反问:“a国那个官商集团组成的领导班子,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众所周知,a国的政府领导班子都是商界大鳄组成,瑞诺制药公司的董事长,在a国担任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霍比喏能如此迅速地通过fda审核,也不足为奇。 甚至,林御白在国外的同行告诉他,fda的两名审核人员拒绝让霍比喏通过审核,但这药还是上市了。 不得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现在林御白担心的是这种药成效如何,副作用有哪些。 他非常理解病人对治愈的渴望,对特效药的渴望,所以科研人员在做研发时才要慎之又慎,因为那些在病痛中苦苦挣扎的人,不是数字,而是人命。 但愿霍司杨至少有点良心。 但经过二组实验研究,霍比喏的药物特性并不是那么稳定,在小鼠身上实验后的结果也很不好。如果病患服用霍比喏,很有可能对肝脏、心脏产生负面影响。 林御白把研究结果上报给医科研主任,主任告诉他:“这种药品在a国上市,实验数据不过关,我会上报到卫生部,禁止国内引进霍比喏。但我们防不住有病急乱投医的患者托人在国外购买霍比喏。” 林御白看着他,定定地说:“那就到了由我们发声呼吁的时候了。” 主任心头一跳,虽然林御白自进入医科研一来,一直循规蹈矩,服从安排,但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他深知这林御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连忙交代:“这事你得跟姜老商量商量,可不能在网上乱说话啊。” 林御白表示知道了,当晚带着研究结果去找姜从心,和他谈了两个小时。姜从心对林御白信任有加,或者他盲目偏爱,相信林御白一切都有分寸,大手一挥同意配合他发声。 于是当天晚上,林御白登陆沉寂多年的围脖账号,发帖剑指霍比喏。 林御白把霍比喏的事跟江梅生说了,也说了他要在网络上发声的事,江梅生摩拳擦掌,登陆了自己的账号,立刻关注一波。 “咦,你围脖叫林中孤鹤啊?”江梅生感觉有些熟悉,哈哈一笑:“跟我的‘江边瘦梅’听起来好像cp名!” 林御白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脸红了,把想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江梅生见他脸红就想逗他:“林博士,你想干什么啊?脸红什么呢?” 林御白轻声说:“哥哥,你刚才是在撩我吗?” 江梅生登时脸色一红,扭过头装作专注看手机,其实心里跳的飞快。 林御白发了贴后,江梅生看着标题皱了一会儿眉:“《基于质谱分析技术的霍比喏中氨基蝶呤稳定性测试研究》?御白,这个标题没问题吗?” 林御白研究了一会儿,斩钉截铁说:“没问题。” 江梅生于是转发为他站台声援。哪知道一晚上过去了,林御白的长围脖吸引的都是业内人士,转发还不过百。江梅生的转发下评论都是: 【这啥玩意儿?】 【这是广告吧?好耶,我们琢玉大大终于接广告啦!】 【不是,好像是个学术报告。】 【大大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江梅生十分疑惑,抱着手机研究:“御白,要不我给你买个热搜吧?你看这么一点转发量……” 林御白也有些挫败,皱眉沉思:“这可是我花了两天时间写好的,为什么才这么一点浏览量?” 江梅生读标题:“我说……可能是出在标题吧?我感觉标题好像不太吸引人。” 林御白看江梅生,巴望他指点迷津。 但江梅生很显然也是个起名废,不然也不会给作品起《第一妖师》、《封妖图鉴》这种不太商业的文名了。江梅生放下手机:“这个时候,我想你需要江羽生。” 江梅生开车去找江羽生,等她下了课,把霍比喏的事告诉她。江羽生摩拳擦掌:“对付霍司杨那个狗东西,我义不容辞!林博士写的声讨檄文在哪儿呢?你转给我看看。” 江梅生把那篇“质谱分析……霍比喏……氨基蝶呤”的天书转发给江羽生,江羽生大皱眉头,倒抽一口冷气,喃喃自语:“这就是学术圈撕逼吗?涨知识了。” 他放下手机,正色看向江梅生:“这样可不行啊。这标题大家都不感兴趣,谁会帮林博士撕霍司杨啊!你别管了,把这事儿交给我吧!” 当天,江羽生大笔一挥,重写一篇“讨霍檄文”。 《霍比喏,究竟是白血病儿童的救命药还是送命药?》 林御白就是不会取名,原名起得太学术,导致没人愿意点进去。其实帖子里的内容写得引人入胜。这是自然,他能在燕师大开通俗易懂的科普讲座,怎么会写不好一个专业性的帖子。 但部分措辞还是温柔了点,不够阴阳怪气,江羽生修改了一番,在帖子的末尾点出霍氏制药,要求他们公布霍比喏的临床数据。 江羽生转发给林御白,林御白重新发帖,艾特霍司杨和霍氏制药,按照江羽生给的话术阴阳怪气开嘲讽,一瞬间仇恨拉满。 网络一下子炸了锅。 林御白的老师姜从心带头,同行们纷纷下场,指责霍比喏有很严重的副作用,霍氏制药不是在救人,是在害人,在草菅人命! 林御白的二组实验室可以已经把霍比喏的药性实验给出来了,霍氏制药呢?是不是该公布临床数据了? 这件事最初是在制药圈闹腾,接着是高校的学生们在本校学术牛人的带动下关注到霍比喏的问题,再然后吃瓜路人们注意到琢玉成冰/江边瘦梅的转发,还以为这个“林中孤鹤”是江边瘦梅的cp,抱着吃瓜的心态看过帖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被煽动了情绪,帮忙转发。 就像滚雪球,事情很快发酵,不断扩大。 霍司杨反应很快,但他没有给出临床数据,而是开始大批雇佣水军,在网上爆林御白的黑料。 当天下午六点,一个帖子出现在热门论坛: 《霍氏制药研发出霍比喏,是挡了谁的财路?》 帖子里说,医科研二组也在研究儿童白血病的特效药,那个林中孤鹤,就是二组的组长林御白。 这个林御白,年纪轻轻,才二十四岁,就在燕州市全款买房了,可想而知平时的项目奖金有多少。难怪这次研究项目的成果被人抢了去,他这么大反应,连脸面都不要了,跑到网上来撕霍氏制药。 重度上网用户江羽生第一时间看到了帖子,转发给江梅生,江梅生一看就气炸了。发帖人把林御白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科研工作者,抹黑成了为了钱不要脸的利欲熏心之辈,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当即开车去燕师大接了江羽生,信誓旦旦握拳:“抹黑林御白,就是跟我江梅生过不去!” 江羽生白了他一眼,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反击呢哥?” 江梅生在引导网络舆论面前就是个弱鸡,当即向江羽生求助:“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江羽生傲娇地哼了一声。 “给你买个包,再加最新款的tripo!” “成交。” 江羽生没回家,带哥哥来到计信院的教室宿舍。今天的计信院的同事又在敷面膜,看见江羽生,下意识打了个呵欠:“老江,又来活了啊?” 江梅生有些局促,看向江羽生:“这位是?” 江羽生一把揽过同事的肩:“这我姐妹,孙怡,一起泡过脚,一起扛过刀,过命的交情!” 孙怡打招呼:“你就是羽生她哥吧。进来坐,随意,不用太拘束。” 孙怡找了双拖鞋丢给江梅生,说:“别说,你哥一进来,我这小宿舍瞬间蓬荜生辉,他以一己之力拉高了这间屋子内部的平均颜值啊。” 江羽生冷漠吐槽:“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江梅生急着林御白的事呢,跟在孙怡身后:“孙老师,今天来找你,主要是为了……” “林博士的事,对吧?”孙怡把电脑搬出来:“羽生都跟我说了。你放心,有你妹妹在,没人能黑得了林博士。” 接下来一个小时,江梅生就负责坐在一边,当吉祥物,看孙怡提供资料,江羽生运指如飞,写反黑帖。 感觉自己有点多余的江梅生,给林御白发信息。 江梅生:御白,网上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在找江羽生帮忙了。 林御白没有回,可能正在忙。江梅生看看网上,有人把热门论坛的那个帖子搬运到了围脖,直接艾特林中孤鹤,要他就财产问题作出解答。 林中孤鹤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林御白回话:刚到家,哥哥今晚不回来吃饭吗? 林御白这哥哥哥哥的,叫的是越来越顺口了。 江梅生:不了,我到燕师大这里来了。 林御白:回来吧,我去接你,网上那些抹黑,压根不需要搭理。 江梅生:不行,他们骂你就是骂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么好的人被污蔑! 林御白握着手机脸红,正要回复,单位一个电话进来,还是关于霍比喏的事。 林御白挂了电话,给江梅生发了个信息:我现在回去加班,晚上等我去燕师大接你。 江梅生:嗯嗯。 林御白加班去了,江梅生有些惆怅,看了会儿两人的聊天记录,肚子有些饿,他点的外卖到了,江梅生自告奋勇去拿外卖,回来时江羽生伸了个懒腰:“写的差不多了。等我吃完饭润色一下就可以发上去了。” 三人坐在小餐桌前吃晚饭,江梅生点开林御白的自拍,对着照片吃饭,别说,效果挺好的,吃了有大半碗。 就是江羽生看见他这行为,做了一个恶寒的表情。 “哥,你们这发展到哪一步了?” “林御白是我最好的朋友,还能到哪一步?” 江羽生呵了一声:“搞了半天,居然还是朋友?” 江梅生正直地看她:“不然呢?” “行吧行吧。”江羽生装好空餐盒,小声嘀咕:“林博士呀,可怜哟~” 江羽生吃完饭,把帖子重新修改一遍,发到了网上。 《点击就看林中孤鹤这个卑鄙小人的收入来源!》 帖子里,江羽生罗列了这些年林御白参与、带头的科研项目,大小项目列了一页半才写完。 不说那些林御白带头的研发项目,就算只是参与,林御白也不是划水挂名,而是切实做出了贡献。这些贡献,帖子里也写得十分清楚,一目了然。 接着,帖子里开始扒这些项目的奖金、项目投产后的收益,甚至还扒出了林御白在项目收益中能拿到多少。 林御白参与的项目里,他拿到的项目奖金和其他人都差不多,没有特别优待;带头的项目,个人奖金也在合理范围内。此外他和老师姜从心有不少个人研发的项目。 帖子里写了,一般制药业的科研工作者一辈子能有两到三个个人项目成果,此后都可以不用再工作,就吃成果带来的后续收益就行。但林御白和姜从心合作的项目,投入药厂生产后,全部以极低的价格进了医保。 比如他和老师研发的针对乳糖不耐受的益生菌肠溶胶囊,只卖一块钱一盒。对比国外的知名药企,把一盒益生菌买到199的高价,林御白的成果,真的是良心价了。 帖子里说到这款益生菌肠溶胶囊,甚至不少网友都吃过。 【原来这个药是林御白研发的吗?嘶确实卖得好便宜!用医保只要八毛四!效果还很好。】 【啊我也吃过!我之前肠道菌群紊乱,很容易腹泻,医生给我开这么便宜的药,我还想问他是不是看不起我。结果被打脸了,这个肠溶胶囊真的很有效!】 【我听医药专业的表哥科普过,这个肠溶胶囊可以防止胃酸分解的技术,好像还拿过国家专利!】 【就想问问卖一块钱这么便宜,能回本吗?】 【哈哈哈哈一块钱的药,其实医生都不想开,因为赚不到钱。我奶奶之前去看医生,医生给她开了另一款死贵的药,她没舍得买,后来是到乡里卫生院,给推荐了这款良心药。】 【emmmmm也别diss所有医生吧,也不是所有医生都唯利是图。】 【一块钱,卖再多也回不了本吧。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吃瓜群众们沉默了,继续往下看。虽然林御白的个人研发项目出的成果,在投产后定价都很低,但架不住他的项目多啊,加在一起每年就是一笔很可观的进项了。 帖子接着说,林御白自研究生起,就不断收到国外各个药企、制药所甚至是领域顶尖研发团队的高薪聘请,多的甚至给到了一千万刀的年薪。 帖子里写:接到千万年薪的邀约都不愿意赴任,一定是林中孤鹤这个利欲熏心的小人嫌弃对方给出的薪水不够吸引人,宁愿留在医科研这个小破事业单位拿十几万的年薪待价而沽! 这段结尾明贬暗褒,吃瓜群众们一时间脸红。毕竟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跟着霍氏制药请的水军痛骂林御白利欲熏心,为了一己私利为难霍比喏上市呢。 现在这么看,林御白的用心或许还有待商榷,但人家连国外那些大公司的千万年薪都能拒绝,还真用不着因为霍氏制药抢先一步研发出成果而跳脚。 毕竟,帖子里扒得很清楚,林御白一个项目研发出来的奖金不过百万。 风向立刻转变。 第71章 【别说,其实我觉得林博士人不错,国外千万年薪都不愿意去的人,研究出的成果只卖一块钱的人,一个人如果连物质都能不在乎,他一定有更崇高的精神准求。】 【其实我觉得之前那个说林博士发帖是为了钱,有很明显的水军痕迹啊。是霍氏下水军了吧?既然有功夫下水军买营销,那不如把霍比喏的临床数据公布出来给大家伙看看?】 【就冲姜院士和那么多科研牛人为林博士背书,我相信霍比喏确实有问题。不然为什么不敢在国内注册,还得跑到a国去注册啊?!】 【而且,我觉得霍比喏定价挺高的,要说为了利益,明明是霍氏制药更像那个为了利益的一方。】 风向一变,当晚十点,霍氏制药负责人表示,霍氏会将在《柳叶刀》上公布临床数据,霍比喏经过临床试验,完全符合药品规范条例,之所以在国外提出注册申请,是为了缩短面世时间,回笼研发资金。 这番话看起来无懈可击,林御白在围脖上只发了一句:临床数据造假将承担刑事责任。 “他什么意思?威胁我呢?”霍司杨丢开手机,有些烦躁,对秘书说:“去叫霍华德进来。” 霍华德是瑞诺公司派来的科研队负责人,目前已经全面接管了霍氏制药公司的研发业务,霍比喏,就是他带着团队在希尔宁的基础上,根据燕鸿给出的部分资料开发出来的。 霍司杨见到霍华德,开门见山:“林御白一直追着我们要临床试验数据,你们什么时候能给出来?” 霍华德老神在在:“你放心吧,霍。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霍司杨想笑。 当初说好的?当初他完全就是被赶鸭子上架。霍比喏还是个半成品,没有上临床试验,时间紧迫,在加上前期霍氏集团和瑞诺公司投入了上百亿,急于见到成果,霍比喏便被拿到了a国申请注册。 现在霍司杨担心的是,霍比喏真的像林御白在网上说的那样,有着很强的毒副作用,如果是这样,非但他们前期的投入要打水漂,霍氏集团可能都要被牵连。 霍华德仍用那套说词安抚霍司杨:“霍,你放心吧,目前我们已经在进行二期临床试验,我承认霍比喏还不够完美,但我们会在后续不断进行调整。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为我们争取时间。霍比喏上市后,霍氏的股价也上涨了,这是好兆头,不是吗?” 霍司杨只能听从他的建议。 说起来,也是林御白那厮太爱多管闲事了。 第二天一早,一个讨伐贴出现在网上。 【我是医科研二组原研究员燕鸿家属,我实名举报医科研二组组长林御白大搞学阀!把持学术圈话语权!排除异己!】 可怜的燕博士,都已经进局子了,还要被拿出来炒冷饭。而这个帖子用心十分险恶,用所谓学阀来声讨林御白,林御白如何自证?毕竟网友们可不管疑罪从无那一套,他们看到帖子里揭露林御白在学术圈师从姜从心,那就是靠山过硬,年仅24岁就当上了医科研的组长,是不是谁给他开了后门?而燕鸿的事被掐头去尾添油加醋润色一番,更坐实了林御白“排除异己”。 【就说嘛!才24岁就当上了组长,之前还参与/带头了那么多的科研项目,刷履历刷得也太假了!唉,姜院士晚节不保啊!】 类似的论调不胜枚举。 这燕鸿也不知道下了多少水军,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骂声。江梅生连忙找江羽生帮忙,发澄清贴,帖子发上没多久,居然被举报删除了。 资本的力量,委实大得离谱了。 江梅生看得生气,虽然知道那些水军都是霍司杨找来的,但他受不了林御白被如此抹黑。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已经有人跑到医科研门口去闹事了。虽然派出所立刻前去驱散闹事的人群,但为了避免医科研的其他同事被影响到,主任给林御白放了假,让他回家休息几天。 林御白回到家,见他气成这样,感到好笑,安慰他:“别上网就是了,反正你平时也不上网。网上那些风波,过几天就过去了。” 江梅生咬牙切齿:“不行,我不想让他们骂你,一句也不行,会道歉也不行。” 燕鸿能找人删帖,能把手伸到围脖,但江梅生相信,也有他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比如,绿点。 江梅生闷头扎进了书房,做了一个决定,发文。 一直以来林御白都在无私地关怀、帮助自己,在他需要的时候,自己也必须为林御白做点什么才行。 他不像江羽生,经常上网,对舆论敏感,他的特长是写小说、画画,那么就从这方面入手吧。 新文存稿都有八十万字了,可以发了。他的新文内容,是关于制药科研行业,但愿这部作品,能让读者了解到这个行业的艰辛和不容易。 林御白太低调,不愿意在网上招摇,以至于大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随便请一堆水军就能抹黑他。但没关系,自己有粉丝,而且,好像还很多! 江梅生把新文存稿修改了一番,放到绿点的后台存稿箱,设定好时间,一个小时后,连发十章。 林御白做好了午饭,把江梅生叫出来吃,江梅生吃饭时仍盯着手机,看读者们对新文的反馈。 评论里一水儿的: 【啊啊啊太好看啦!我男神终于又开坑了!】 【嘶……男神就是牛逼!又是画画又是码字的,真时间管理大师!】 【哇,居然是制药行业,瞬间联想到了这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风评倒是挺好,但江梅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真的好,还是粉丝们对他有滤镜,无差别吹捧。 他吃了饭,匆匆丢了碗,咚咚上敲了一剑山河。之前作者大会的时候加了一剑山河,但一直没有聊过天,彼此静静地躺在对方的好友列表里,但愿对方没删了他。 江梅生:一剑大大,在吗? 一剑山河几乎是秒回:在啊,江边大大什么事? 江梅生:我发新文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质量如何?我自己写久了,对作品的感觉变迟钝了。 一个作者,是很难知道自己的故事好不好看的,不然网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难看的作品了。这时候就要找有一定鉴赏力的读者,而小有所成的同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剑山河哭笑不得,跑去看了江梅生的新文《救命药》,一个多小时后,观后感姗姗来迟。 一剑山河:好看,是你的一贯水准。 江梅生:你不会是跟我商业互吹吧? 一剑山河:[笑哭]真的好看啊。你不相信,可以观察一下发文后的数据涨幅。你真的不用担心,水准都在线。我本来以为你会继续延续封妖的世界观创作,没想到居然写了现代生物化学相关内容,看得出来准备得很充分,涉及到了很多的专业知识,以我的眼光来说,你这文肯定会爆! 一剑山河打了一大段字,江梅生谢过,放下心来,他把江羽生被删除的帖子内容复制粘贴,发到了自己的“会客室”里。绿点的作者在文下有会客室,用来和读者们互动,会客室比评论区的功能更多,还可以转发到咚咚、围脖等社交平台用来引流。 他要的,就是这个转发。 江梅生又更新了一章,并在章末的作者有话说里声明,转发会客室里关于林中孤鹤的澄清内容,转发量破一万,他加更一章! 江梅生暗忖,自己在绿点也算是有点分量的作者了,绿点应该不至于受霍氏集团的要挟,来删自己的会客室内容吧。 发完这些,江梅生立刻关上电脑,心脏狂跳,手指轻轻颤抖。要站在网络的风口浪尖上,他还是有些恐惧。或许他的拼命,在霍司杨的资本力量下,只不过是螳臂当车;或许在林御白被全网刷黑料的当儿,他此刻的澄清站队行为,会为他招致骂名;或许很快那些相信了黑料痛骂林御白的墙头草网友,很快就会跑到他的文下来冲他…… 那些潮水般铺天盖地的恶意,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懂,那是足够让人从头冷到脚的寒意。 但是,没有关系。 就像林御白曾经为他奔走,他也要为林御白发声。 哪怕声嘶力竭,他也要用尽自己的全力告诉每一个人,林御白不是学阀,没有排挤打压同行,他所有取得的成就,靠的都不是师门关系,而是他的真本事。 江梅生知道,如果找傅宴帮忙,用资本打败资本,是更简单容易的事。 但是不要。 他不要用傅宴的手,为御白洗去那些脏水。 他要用正义打败魔法。 这是属于江梅生的,笨拙又真挚的偏爱。 第72章 江梅生关了电脑,就跑床上睡午觉了。 醒来后,他磨蹭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想看看反馈如何。 不过要和御白一起看! 林御白在书房工作,江梅生在门口探头探脑,苟苟崇崇。林御白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失笑:“哥哥,你在干什么?想进来就进来。” “我怕打扰到你。”嘴上是这么说,但江梅生就是假客气,在得到林御白“不会打扰”的回答后立刻迫不及待把电脑搬到了书桌上。 “借只手给我用用。”林御白在处理工作,左手用不着,就暂时借给自己这个有需要的人吧。江梅生拉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紧张的战栗渐渐平息,他打开电脑,登陆网站。 林御白看见他如此紧张的模样,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开绿点的app,果然看见收藏作者列表里的唯一对象发文了。 还没看文,林御白先扫了一遍评论区。 然后在一堆“啊啊啊男神终于开新文了”的尖叫声中,看到了自动置顶的“会客室”帖子。 点进去,仍然是江羽生那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的行文风格,从林御白从小到大获得的各项奖项:“imo金奖”、“邱奖”等等,到他的中考、高考成绩,研究生、博士生时期成果,神童的名号不是吹的,把成绩亮出来,官网可查,谁还能说他参加的大大小小项目是靠着师门刷履历? 再把燕鸿被开除的原因写清楚,甚至附上了开庭一审的法庭现场视频,网友们不愿意看,那也没关系,江羽生已经整理好检察院调查出来的各项证据,再加上法院的审判结果,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燕鸿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如果有人非得说,林御白师门那么牛逼,完全可以操控公检法,那么智商拉垮到这个份上,就别上网了,赶紧找大夫看看吧。 江梅生的粉丝真的很多,不少人关注过林中孤鹤和霍氏集团的骂战,被网络风向带来带去,大多数人都晕了。现在看见网上在大爆林御白的黑料,有理智的,决定等三天再看,没有判断力的网友,就跟着那些刷黑料的起哄,踩上一脚。 这就是破窗效应。 这个时候,江梅生发在会客室的内容,让很多人迟疑了。 到底该信谁? 这个时候,就该说江梅生的粉丝群体庞大,其中有不少高素质、高学历、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粉丝,把帖子里的内容一一证实后,帮忙声援转发,带动了后续的读者跟着一起帮忙澄清。 也有读者摇摆不定,劝说江梅生: 【大大,这个学阀事件还没有盖棺定论,建议大大别急着站队,太早下场当心翻车啊。】 江梅生看到了,立刻回复他:林博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相信他的人品。 有粉丝真切地为他担心: 【大大,好怕你又因为站错队被喷子喷,真的担心你的心理再出问题。】 江梅生回复他:谢谢,不需要担心,我不会站错队。 【大大,这个林中孤鹤真的值得你这样吗?】 这还用问吗?江梅生回复:他值得。 林御白内心有些复杂,为江梅生的“我相信他的人品”,也为他的一句“他值得。”。在网上被不明真相的激动网友谩骂,甚至还有人跑到医科研门口闹事,林御白不是不郁闷,只不过早在发帖抨击霍比喏之初,他就对这些事有了心理准备。 但内心再强大,也不代表见到江梅生的维护不会动容。龙有坚硬的鳞片,但一直守护着的柔弱人类张开了双臂,为它抵挡□□短炮。 还有什么,能比这份珍重的守护更让他感动? 林御白需要深深吸气,才能尽量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这个时候会客室的澄清贴转发已经有一万了,江梅生鼓捣后台,放出承诺的加更。刷新一下网页,就看见顶上飘着一条公告: 【林中孤鹤向作者江边瘦梅赠送了满天星。】 绿点的读者可以给作者打赏,满天星是最高打赏级别,需要一百块。 江梅生眨了眨眼,这个叫林中孤鹤的读者……是林御白吗? 他抬起头,下意识看向林御白,林御白也在看他。 相视的眉眼真诚温柔。 交握的双手温暖干净。 一切尽在不言中,江梅生轻轻一笑,林御白也跟着微笑。 视线交缠得太久,让江梅生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看评论区,林御白便去看他的新文。 这就是之前问过他许多制药专业内容、准备了很久的作品吧。林御白把前十一章看完,不得不说,太好看了。 下面的讨论五花八门,林御白没有多看,回味了一下江梅生写的内容,还想看更多。 “哥哥,”林御白看他:“你的新文我看了,写的很好,就是有些错别字。” “啊?”江梅生发文的时候,会把文章浏览检查一遍,但毕竟是快速阅读,而且人眼看久了会形成盲区,一时无法发现错字:“还有吗?那我下次更新的时候修改。” 林御白笑着提议:“你的存稿给我看看吧,我来帮你捉虫。” “行啊。”林御白是自己人了,存稿给他看没什么关系,江梅生把文档打开,电脑推到林御白面前:“你自己看。” 于是林博士如愿看到了后续情节。发现江梅生的存稿都快有一百万字了,林博士不吝夸赞:“哥哥真厉害。” 江梅生失笑,准备做自己的事了。 评论区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粉丝们都很照顾他的心情,大部分人也很理智,有些被转发吸引来的黑子留评,也被粉丝投诉删除了。 总体来说,不需要太担心。江梅生拿了数位板,坐在林御白的书房里画画。 晚上吃了饭,江梅生工作了一天,累坏了,不想洗碗,林御白乖乖洗了碗,拉江梅生起来,在小区里散了半个小时的步。 “哥哥有那么累吗?” “累啊。伏案劳动一天,肩膀和脖子这儿太难受了。”说到这个,江梅生就很想念医科研的理疗仪,可惜现在林御白暂时不去上班,带自己去做理疗就不太好了。 林御白捏了捏江梅生的肩,江梅生猝不及防,被捏得痛叫一声,继而是感觉有块肌肉出现酸酸麻麻的胀痛感。 林御白问他:“有感觉吗?” 江梅生含着泪,问道:“御白,你是会武功吗?” 刚才那动手的一下太快了,江梅生都没想到要躲。 林御白失笑,说:“等回去我给你按摩吧。” 江梅生欣然答应,回到家后便迫不及待洗了澡,出来后往床上一趴,招呼林御白:“林博士,来吧,别手软。” 林御白正在看手机,闻言抬起头,入目便是江梅生赤着上半身趴在床上,下巴垫在手背上一脸期待看他的样子。不得不说,江梅生虽然成天伏案工作,运动量不达标,但他代谢能力强,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线条流畅而紧致,让人挪不开眼。 林御白反射性脸红,忽然后悔,不该承诺帮哥哥按摩的,现在骑虎难下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抹了点润肤霜,来到江梅生床边坐下,拿着干净的浴巾披在江梅生后背,双手小心接触到他肩颈的皮肤,试探着按摩两指,问道:“这个力度可以吗?” “可以可以。” 不一会儿,那雪白的皮肤上便被按出了一层薄红。 林御白看得眉眼一跳,僵硬地挪开目光,如玉的面色飞上淡粉。 江梅生被按得哼哼唧唧,痛过之后是麻,麻过之后,是一种肌肉被按开了的舒爽。林御白在他身后小声说:“哥哥,是我按得太重了吗?” “嗯?没有啊?这个力度刚好。” “那你为什么哼个不停?”林御白在江梅生后脖颈捏了一把,力道带着克制:“哥哥忍着点。” 江梅生无奈,这个御白,难道自己哼两声痛让他分心了吗?他咬着枕巾,按摩了约莫二十分钟,林御白停了手,飞快地进洗手间洗手。 江梅生坐起来,揉揉肩膀,别说,真是舒服多了。 本着礼尚往来的想法,他招呼林御白:“御白,我也来给你按按吧。” 林御白还在洗手间,不知道在做什么,门没关上,江梅生走进去,还没看清林御白的表情,便忽然被按在了墙上。 “御白……” 林御白靠得极近,双手按在江梅生肩头,掌心火热。他脸上湿漉漉的,额发沾湿了水,摘了眼镜,如水的双瞳竟带着几分侵略感,正定定看着江梅生。 江梅生浑身僵硬,屏住呼吸。 他怔怔地看着林御白,浴室没有开灯,仅有卧室透出的一点光线,空气紧绷而稀薄,眼前只有林御白的双眼。 江梅生终于注意到,林御白,他好高啊。 虽然知道他身高超过自己,但被他的身形笼罩,江梅生才终于意识到—— 这个受,好大一只! “御——”江梅生心跳加速,试图说些什么,缓解此刻的气氛。 然而话未说完,林御白凑到他耳边,那白皙的脖颈近在眼前,因为江梅生的紧张,而诱人地战栗着。 林御白眨了眨眼,克制住躁动不安的心。他记得江梅生说过,不想谈感情,“就这样最好,不要变深,不要变浅,就这样才最好。” 林御白深吸一口气,拉开了一点距离,轻声说:“哥哥,按摩舒服吗?” 江梅生松了口气,失笑:“你就是为了问这个啊?吓我一跳!” 林御白松开他,转过身,笑道:“那不然呢?” 江梅生称赞:“当然舒服。明天再给我按按好不好?” 林御白动作一顿,竟没有一口答应。 江梅生有些意外,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啊?” 林御白无奈地看他一眼,把他推出浴室:“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要洗澡了。” 第73章 晚上九点后,林家迎来了两拨客人。 一拨是医科研的同事代表。一组的组长许清和二组的副组长汪泉茗一起来拜访林御白,他们说,其他同事都想来看看,但考虑到这样太打扰林御白,就由两人作为代表,向林御白传达同事们的温暖问候。 汪泉茗说:“燕鸿那事大家一清二楚,把他开除也是单位的决定,和你个人没有关系。至于网上的流言蜚语,我们作为国家工作人员,要注意舆情问题,不好贸然上网发声,但都在圈内为你大力声援,主任也已经在向上级部门反映。这么多年来,你的人品,大家都有目共睹,不要为这事担心,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林御白送别了两人,快十点的时候,他老师姜从心带着两个老院士上门了。 四个人在书房谈了半个多小时,十点多,林御白送老师们离开。 回来后,江梅生问他:“你老师和你聊什么呢?” 林御白脱了风衣挂上,解释道:“老师们已经准备向上一层汇报了,让上头派人调查这件事。” 这样自然最好不过,但也不知道调查什么时候启动,在网上用转发为林御白澄清的事暂时不能停。 第二天早晨,是林御白做的早饭。吃了早饭,江梅生问:“你今天也不用去工作吧,打算做什么呢?” “正好在家把前段时间的工作整理一下。还有一些同行们写给我的邮件,集中回复一下。” 林御白在书房工作,江梅生则规划好时间,上午写四千字,下午睡午觉起来后画画。 但按照江梅生码字的尿性,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在电脑前坐一个上午的。 平时是写个五百一千,就划划手机,或者在阳台上散步,现在林御白在家,江梅生写一会儿,就跑书房看看他。 林御白整理工作被打扰,并不恼,只是带着几分无奈,冲江梅生招招手。 江梅生靠近,被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林御白问:“原来哥哥在家里时,就是这样码字的吗?” “啊?那不然呢?” 林御白划开手机:“哥哥,现在会客室的转发已经到十万了,按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几天转发就能到一百万,你的存稿挺得住吗?” 林御白是什么魔鬼?! 江梅生头皮麻了,这还不算完,林御白催促他:“哥哥去把电脑拿到我这里来,我监督你码字。” 嚯,这个男人,恐怖如斯! 江梅生别无他法,把笔记本拿到书房。林御白把资料书籍往旁边挪挪,给江梅生让出位子,叮嘱他:“哥哥好好写吧,加油!” 嘿呀,有的人,乖乖软软叫哥哥,行的却是虎狼之事啊! 江梅生只得老老实实做电脑前,当一名尽职尽责的码字民工。 林御白从书本里抬头看他,微微翘起嘴角。 见江梅生运指如飞,正全神贯注码字,林御白不打扰他,也低下头整理资料。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江梅生的注意力有些涣散了,偷偷看林御白,试图找机会摸鱼。 林御白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问道:“哥哥累了吗?” 江梅生点头。 林御白看了一眼手机:“那休息十分钟吧。” 江梅生开心,丢开电脑往凳子上靠,凳子硬邦邦的不太舒服,找个时间和御白一起去挑一组舒服的沙发吧。 他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看看会客室的转发量,经过昨晚的发酵,转发已经有了十万之多。江梅生不禁咋舌,看来今天除了照常更新,还得再加十更啊! 但是为了给林御白正名,加更什么的没关系,他的存稿,就是为了这个时刻而准备的! 林御白戴着眼镜,正对着电脑打字,从侧面看,无论是纤长的睫毛,还是挺直的鼻梁和清晰的唇峰,这剪影太过美好,江梅生掏出手机,对着林御白就是咔嚓一拍。林御白仍盯着电脑,嘴上问:“哥哥在做什么?拍我吗?” “你不是说要我把手机里塞满你的照片吗?你拍照技术太差了,不如让我来拍。” 林御白不置可否,江梅生就当他答应了,找各种角度拍工作时的林御白。拍着拍着,林御白虽然还在工作,但脸红这个被动技能再次发动,江梅生闷笑不已,等的就是他脸红,连忙又抓拍两张。 林御白不好意思似的,抬起眼睛,透过镜头无奈地看江梅生:“既然哥哥的手机里都是我的照片,那我的手机里也应该有几张哥哥的照片才公平吧。” 江梅生从善如流,翻翻相册,找到了一些以前旅游拍的游客照,发给林御白。 林御白打开手机,一张张点下保存,那认真又郑重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接收的是研究数据。 “好了,休息时间到,哥哥你该码字了。” 江梅生被督促着坐在电脑前,感谢林博士的鞭策,这个上午,时速三千的江梅生在不摸鱼的情况下,码了九千字。 超额完成了原定的任务。 如此一来,说不定还有一个月就能把《救命药》写完了。 午饭是林御白做的,饭后洗碗则交给了江梅生。做完家务,江梅生上网看看和林御白有关的消息,随着江梅生的会客室内容不断被转发,试图堵嘴的霍氏集团,渐渐对舆论失去控制了。 虽然霍氏集团在试图删除那些转发,但它的手不可能伸到网络的细枝末节,不是每一个论坛、社交平台,都会买霍氏集团的账。 还有越来越多的医药业同行,林御白的同学、朋友们,站出来为他发声。 【我曾经在姜老带的团队里,和林博士共事过。无论是专业水平还是人品,林博士都称得上万里挑一,光风霁月。网上那些对林博士的抹黑和造谣,用心险恶,太毒辣了!】 【林博士的专业水平,在国内都是顶尖水准,说他靠师门关系刷履历,是对一个天才最可笑的污蔑。】 【作为和他一起参与过项目研发的人,我表示林博士在项目中的贡献有目共睹,不掺水分。跟着起哄的网友一定要质疑的话,我可以提供实验报告,就怕你们看不懂。】 霍氏集团眼看风向要变,立刻采取进一步行动。 当天下午五点多,一个生物化学的教授顶着认证金v在围脖上发声:能发动这么多的学术圈、科研圈人士为他说话,恰恰验证了学阀之说。看来这位林博士,在圈子里能量很大啊。 得了,这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跑出来的野鸡大学教授,不用说,肯定是收了霍氏的钱。江梅生干脆用琢玉成冰的大号转发评论:当聪明人开始说蠢话,说明他在做生意。 到了晚上□□点,会客室的转发量已经到了二十万,围脖、某瓣、某呼多了很多关于林中孤鹤的讨论帖。 这些在网上讨论的,有大学生,也有制药行业人士。虽然风评好坏参半,但至少霍氏已经别想再堵嘴了。 有这个效果,江梅生可以说功不可没。 江梅生把承诺的更新放上,看看评论区,大部分都是支持他和林御白的读者,还有很多关于新文的讨论。目前江梅生已经放出了六七万字,能看出一点故事的脉络,读者们的讨论热情很高。 而那些讨论的高楼里,林中孤鹤这个id是那么的显眼。 不得不说,林御白走到哪儿都是个腥风血雨的男人。 哪怕是在江梅生的评论区,哪怕这文才发了不到72小时,他居然都成了评论区有名有姓的人物。 江梅生翻了翻这几天收到的评论,越看便越是目瞪狗呆。 林御白在评论区的浩瀚汪洋之中十分显眼,每逢留评必定成高楼,而且口碑两极分化。 林御白经常在评论区做一些生物化学、制药研发方面的科普,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带入这些知识去看小说,更觉得带感; 除了科普,他也喜欢和其他读者讨论剧情,看过存稿的林博士,经常会反驳一些读者的错误推断,虽然林博士文明有礼,但被反驳的读者难免有恼羞成怒的,逮着林中孤鹤要和他battle,林博士怎么可能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往往是留下只言片语便飘然而去,让人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还就罢了,可后续的更新,往往证明这个“林中孤鹤”说的才是对的! 所以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喜欢他的人,问他是不是医科研的林博士,讨厌他的人,认为他是顶着林博士的围脖id在评论区沽名钓誉。 总之,评论区但凡林博士所过之处,无不高楼四起,battle遍野。 江梅生看得瞠目结舌,关上手机,看向林御白:“林博士,看得出来你真的很闲了。” 既然很闲,那不如今晚也按摩走起? 第74章 江梅生再次提出按摩要求,却被林御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为什么?”江梅生不敢相信。昨天林御白说要给自己按摩时,明明还兴致勃勃,十分热情的。江梅生控诉他:“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可是写了九千字!还画了一下午的画,我这脖子肩膀,唉好酸啊……” 见林御白面露难色,江梅生再接再厉:“真的好酸,我要得颈椎病了吧……” 他边说边看向林御白:“你今晚又没事做,为什么不能再给我按按?” 林御白仿佛内心在经历什么剧烈的挣扎,最终还是吐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江梅生追在林御白屁股后头:“昨晚不是按得挺好吗?为什么今天不行?” “因为我累了。”林御白拿了书,一副准备阅读谢绝打搅的样子,对江梅生说:“如果哥哥脖子真的难受,那等我回单位了,再用理疗仪给你按按。” 好吧,江梅生不想强人所难,虽然他也不知道林御白在为难什么。 江梅生只得洗漱后回房间,坐床上玩手机。 咚咚响了,是林御白的消息:哥哥,脖子真的很难受吗? 江梅生故意不回复,果然没多久,忍不住的林博士又发了一条消息:哥哥就睡了吗? 啧啧,一口一个哥哥叫得这么乖,让他给自己按按都不肯。 江梅生继续晾着他,坐在床上玩游戏,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响动,他抬头看去,就见林御白探出脑袋,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江梅生登时就绷不住了,噗嗤一笑。 林御白走进来,在江梅生床边坐下,说:“如果脖子真的难受的话,我给你按一会儿好了。” 江梅生吐槽:“你早答应不就好了,真不知道你在墨迹什么。” 他说着就要脱睡衣,被林御白按住了手。 “我随便按按。”林御白让江梅生不用脱衣服,在江梅生的脖颈上揉了几下,接着一条腿跪着,两只手按住江梅生的双肩,来到江梅生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 “这样有没有缓解?”林御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肩膀的酸胀好了很多,江梅生舒服地哼哼,点头。 按了约莫十分钟,林御白停了手,问道:“哥哥不生我的气了吧?” 江梅生失笑:“本来也没生你的气。” 他看林御白脸红红的,正微微急喘,看来这按摩还真是个体力活。来而不往非礼也,江梅生提议:“御白,我也帮你按按吧。” 林御白有些迟疑,江梅生已经快手拉着他,把人往床上一推,替他解睡衣。 林御白惊了,连忙按住江梅生的手,往后躲,江梅生低笑,林御白越害羞,他就越想逗,不是自己太坏,只怪御白太可爱。 “哥哥……”林御白试图挣扎,被江梅生欺身而上:“御白,你是不是想惹哥哥生气?” 林博士无奈,手上卸了劲儿,江梅生把他睡衣解开,入目便是结实平滑的白皙胸膛。 啧,看不出来,御白一个斯斯文文的科研工作者,身材居然很不错。目光下滑,江梅生酸了,林博士居然连腹肌都有! 就很气,林御白这身材紧致而不至于太壮,既有力量又有美感,是江梅生最羡慕的那种类型:“你天天忙工作,哪儿来的时间锻炼啊?” 林御白垂着睫毛,不敢看江梅生的眼睛,脸上的红晕就没退下去过:“可能是我代谢好吧。” “我不信!”江梅生愤愤不平,在林御白小腹上捏捏:“你这肯定是练过的。” 江梅生贴近,留意到林御白的胸口——居然真的是粉色的。 他呼吸一滞,终于后知后觉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自己这又是扒人家衣服,又是在人家身上摸摸捏捏的,虽说俩人关系好吧,但自己这是不是有点过界了啊? 林御白垂着眼睑,满脸忍耐羞窘,却并没有恼火。 江梅生不禁心生愧意。御白这对自己予取予求,百依百顺,从来没发过脾气,自己这有点太欺负人啦。 江梅生干笑一声:“要不按摩还是算了吧,我怕我不懂手法,给你按伤了……” 他说着,便要撑身子坐起来,就在这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硬硬地抵着自己的大腿。 ……一定是御白的手机,对吧? 可是,他的睡裤好像没口袋啊。 两人都僵了,江梅生一时间手足无措,林御白别开眼不看他。沉默把空气收紧,江梅生想,必须说点什么! “御白,想不到你还挺大的……” 江梅生脱口而出,继而满脸爆红。 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这说的是什么话!江梅生啊江梅生,你的机智都到哪里去了?你的随机应变又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提大小,那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林御白抬起眼看江梅生,又羞又气又好笑:“谢谢哥哥夸奖。” 他推着江梅生坐起来,无奈地看着满脸通红浑身僵硬的江梅生:“哥哥还是早点睡吧,晚安。” 这还怎么睡得着? 江梅生尴尬到脚趾蜷曲,摸出手机登上网,披马甲发帖:【求助!刚才和好兄弟玩闹,不小心碰到了他那里!请问该怎么办才能化解尴尬】 评论里居然纷纷劝慰他: 【放心,一辈子很快的】 【换个星球生活吧】 【这事我有经验,摸到不尴尬,他比你大才尴尬。】 嘶……这些网友,一个比一个扎心。 这天晚上,江梅生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头昏脑涨的。林御白已经把早饭做好,坐在餐厅向江梅生打招呼。 林御白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脸已经红了。江梅生一瞬间想到了昨晚的事,也跟着脸红,不好意思看林御白,随口应了一声,跑进浴室洗脸刷牙。 洗漱完毕,江梅生坐下吃早饭,林御白正低头看手机,说:“我可能要回去上班了。” “嗯?” 林御白把手机递给江梅生看,国家相关部门在网络上发布了声明,一是为澄清林御白被造谣学阀的抹黑事件,二是对霍氏制药公司的霍比喏进行专门调查。 声明中详细写明,经过调查,林博士的科研成果和荣誉实至名归,而燕鸿被开除事件,也写了详细经过原委,与江梅生发在会客室里的内容相差无几。至于霍比喏,现在暂时停产停售,等待调查结果。 江梅生感慨万千,这才是林御白该有的待遇啊,国士报之,国士遇我,林御白一腔热血赤诚,没有被辜负。 下面的评论是学阀事件以来最和谐的一次: 【我的天这是什么排面!官方亲自下场打脸!】 【word妈,绝了。】 【所以霍比喏真的有问题?】 【我早就说了,林博士是我们国家制药领域的领军人物,这种瑰宝重器被泼脏水,官方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我靠!霍氏集团好贱啊!自己的研发产品有问题,还往博士身上泼脏水!】 【这个声明里写的内容,不就是之前江边瘦梅请粉丝帮忙转发的内容吗?看来两个人关系是真的很好啊。】 【绝了,这是什么绝美爱情,你被泼脏水,我千夫所指也要为你洗刷冤屈。】 【暗戳戳说一句,其实两个人的名字就很有cp感!林中孤鹤x江边瘦梅,鹤与梅,在我们传统文化中向来是成双成对的,天寒有鹤守梅花,鹤与寒梅共岁华!】 【两个人都是神仙颜值,真的配一脸!】 【真的真的,之前我不敢说,但林博士真的好好看啊。这是什么神仙下凡吧。】 嘶……前面还好好的,怎么后头就能歪成这样?江梅生百思不得其解,这些网友看不出来吗,两个受能有什么前途?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其实林御白在某些方面,还真是……不太受。哈哈。 随着官方澄清,网络舆论瞬间翻转,那个发声嘲讽林御白的教授被人狠嘲,江梅生则被一通狠夸,那句【当聪明人开始说蠢话,说明他在做生意。】甚至成了出圈金句。 江梅生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登陆绿点,果不其然,会客室的转发居然破了百万大关,大概是有不少之前还在摇摆的读者,看到官方澄清后立刻帮忙转发了。 这是要把自己的存稿箱掏空的节奏啊。 江梅生在会客室下面留言:谢谢大家,关于林博士的抹黑造谣已经得到澄清正名,大家不用转发了哈,当然,现在转发也没有加更了。 林御白看得好笑,打开自己的绿点app,又给江边瘦梅送了一束满天星。 这时手机响了,是单位打来的电话,林御白接通,讲了两句挂断,告知江梅生:“叫我今天回去上班。” 林博士短暂的假期就这么结束了。林御白去上班,江梅生于是又开始了快活摸鱼顺便码字的美好生活。写了五百字,又开始划手机,等江梅生反应过来,发现他已经把相册里的林御白照片从头到尾翻过了一遍了。 这个……江梅生把这个行为归咎于,林御白确实太好看了。 可惜没有多拍点。 这时咚咚信息忽然想起,是御白:哥哥在干什么呢?又在摸鱼了吗? 这个林博士是长后眼了吗? 江梅生:快把监控给我拆了。 林御白:[笑] 第75章 江梅生:你呢,上班怎么还摸鱼? 林御白:有事找你呢。今天中午到食堂来吃午饭吧,有事跟你说。 江梅生:好。 中午来到医科研,等待江梅生的,除了林御白,还有医科研的主任。 主任笑眯眯地跟江梅生握手,告诉他,医科研想请他画短漫做个宣传。 主任表示,医科研平时都忙着埋头做研究,在宣传这一块比较薄弱,所以这次林御白在网络上被人黑,他们连澄清的渠道都没有。如果江梅生能用漫画的形式,让更多的人了解医科研,支持他们的工作,那就更好了。 江梅生参加琢玉成冰大奖赛爆马后,医科研的众人委实对他小小地崇拜了一阵子。毕竟他们都是三十左右的青壮年,闲来没事也会看看漫画,没想到在网上如雷贯耳的琢玉成冰,居然会是林组长的朋友江先生! 不止是二组,一组都有不少人,拿了实体书或者漫画,来帮朋友或者小孩要江梅生的签绘。 当然,小小崇拜过后,发现江梅生还是那个江梅生,身份变化带来的疏离感便消失了。 主任当然也知道,江梅生是网络上很有名气的漫画家,刚好又是御白的朋友,这次在网上发动粉丝群体为林御白澄清洗白,出力不小,他看江梅生怎么看都觉得顺眼,这个画漫画做宣传的工作,就想交给他。 主任既然是林御白的领导,江梅生自然没有二话,痛快答应下来,并表示他就收个一块钱就好,但也请医科研作为甲方,不要过多干涉他的创作。 一块钱等于是免费宣传了,主任自然没有话说,还特意交代林御白,以后江梅生来做理疗,可以不用缴费了。 江梅生获此殊荣,哭笑不得,送走了主任,和林御白一起去食堂吃饭。 林御白问他:“你时间够吗?挖这么多坑,能保证更新吗?” 嘶……江梅生惊恐抬头。 不止是《封妖图鉴》,还有刚发的新文《救命药》,再加上这个短漫《医科研的那些事儿》——是的,取名废江梅生漫画还没动笔,就先把名字取好了。 同时连载三个坑,自己真的能搞定吗?江梅生思考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自己再断更的话,能被读者们原谅吗? 林御白见他脸色发白,失笑:“哥哥,你要是改掉摸鱼的坏毛病,可能现在《封妖图鉴》已经能完结了。” 江梅生说:“那怎么办呢?除非你监督我,否则我是不可能不摸鱼的。” 林御白想了想,提议:“要不我跟主任说一声,你每天上午来这儿坐班吧。到一楼拨间办公室给你,你就在那儿画画,还可以随时收集素材。” 咦,这个好哎。江梅生眼睛放光,林御白看了想笑:“好了,先吃饭,这事我下午去找主任说说。” 吃了饭,林御白邀请江梅生去做个理疗。刚好叶问新也吃完了饭,跟林御白打个照面,被他叫住。 林御白让叶问新来给江梅生做理疗。 叶博士的手法,江梅生也是尝试过的,虽说比不上林御白,但痛感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现在御白明明在这儿,为什么还要让别人给自己做理疗啊? 江梅生疑惑。 叶博士倒是欣然同意,向江梅生力荐自己:“江先生,我现在的手法又进步很多了,不少同事夸呢。” 三人进了理疗室,叶博士准备好理疗仪,江梅生脱了上衣,躺在专用的床上,叶博士拧开凝胶,两指均匀抹在江梅生的肩颈部。 感觉到林组长站在一边的视线,叶博士不禁有些紧张,总感觉组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沉重。 压力有点大是怎么回事。 他放下凝胶,打开理疗仪,他手法的确进步很多,不过离林御白还是有一段差距,江梅生忍不住哼哼,林御白站在一边,指导叶问新该怎么顺着肌肉的走向打圈。 很快,江梅生那白皙的皮肤上泛起薄红来。 而林御白发现,事情好像更糟糕了。 他以为自己不接触江梅生,就能避免那种尴尬下流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另外一个人看到哥哥的身体,甚至只是听到哥哥哼痛的声音,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虽然知道叶问新是个老实厚道人,不会想那么多,但莫名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听见。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声音靠近,向童心的脑袋出现在理疗室门口。他哟呵一声,溜达进来凑热闹。 林御白看向他,向童心连忙解释:“我来找老叶聊点私事。” 林御白于是顺水推舟:“叶博士,向博士找你,要不还是我来吧。” 叶问新还要客气,林御白笑道:“别让向童心等急了,给我吧。” 叶问新于是把理疗仪探头交给林御白,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两几天把我表妹介绍给童心,俩人好像看对眼了……” 向童心急眼了,脸都红了,拉拉叶问新的袖子。林御白失笑:“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向博士的终身大事。” 叶问新和向童心走到门口,忽然对林御白说了一句:“如果童心和我表妹成了,那我们组除了林组,其他人就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啊。” 林御白:…… 江梅生趴在床上,听到这,实在忍不住扑哧笑了。 叶博士终于意识到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讪笑补救:“不过林组还年轻呢……” 向童心把他拉跑了。 江梅生笑着说:“是啊,御白,你看人家向博士,这眼看是终于要脱单了,现在你们二组的单身人士就只剩下你了啊。” 林御白一边替江梅生做理疗,一边说:“那哥哥呢,不也是单身吗?” 江梅生说:“我虽然单身,但至少我也是谈过恋爱有过感情经历的。你呢?应该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吧?” 林御白闷声道:“谁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御白有喜欢的人? 江梅生惊讶了。 跟他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呢? 哦,倒是有提到过两次,一次是说高中时跟喜欢的人表白过,一次是带他回高中,画他喜欢的人给自己看。 江梅生不敢相信,问道:“难道你现在还在喜欢高中的那个?” “是啊,不是那个小冤家,还会有谁呢?”林博士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理疗仪关了,打湿毛巾替他擦干净皮肤。 江梅生坐起来,边穿衬衣边调侃:“想不到我们林博士还挺痴情的……你高中到底喜欢谁啊?我认识吗?” 林御白正在用酒精棉片清洁理疗仪探头,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梅生一眼,“哥哥不仅认识,还很熟呢。” 江梅生倒抽一口冷气。 那会是谁? 可惜怎么追问林御白都不肯说了,拉着江梅生站起来,离开了理疗室。 回家的路上,江梅生不由自主想到这个事儿。 自己高中的朋友不多,可接触过的同学那就太多了。联想到林御白说他高中矮,告白时对方都没看到,可以排除女生。 那么是男的? 个头还很高? 又跟自己很熟……不会是屈致吧! 江梅生恶寒,御白这是怎么了?!终于没有像小说三里那样爱上渣男霍司杨,居然转头喜欢上了小说一的主角攻屈致??这也太狗血贵乱了吧! 这是什么吸引渣男体质! 江梅生胸口闷闷的,感觉不太舒服。 他耿耿于怀了一下午,晚上林御白回来,两人吃晚饭时,江梅生问林御白:“今晚有时间吗?陪我一起看看电影吧?” 看电影?林御白瞬间脸红,故作镇定笑道:“好啊。是要去外面看吗?” “不了,离这儿最近的电影院都有半小时的路程,我们就在家里看。” 林御白显然很有兴致,手脚麻利地洗了碗筷,打扫了餐厅和厨房。江梅生选好了片,拍拍身侧的沙发:“御白快来坐。”林御白在他身旁坐下,他手机响了两声,是二组群的信息。 林御白浏览一遍,回复了两条信息,凌源芳问他:“林组在干什么呢?我跟老向他们在外头吃烧烤,一起来吗?” 林御白秒回:不了,在陪梅生看电影。 群里登时叽叽喳喳连刷几条回复。 向童心:看什么电影啊? 裴怀中:啧啧,组长这是有情况啊。 凌源芳:好了好了,林组这棵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大家别打扰人家看电影了。 叶问新:我要收回我今天中午说过的话,组长就是厉害,连脱单都这么快速。 向童心:嘿嘿,我早觉得这俩人不对了,你才看出来啊。 林御白翘起嘴角,带着几分得意放下手机,问江梅生:“哥哥,我们看什么电影啊?” “看这个,《企鹅总动员》!”江梅生找到影片,按下按键。 林御白懵了:“……所以,哥哥今晚特意找我,就是为了看一部动画电影?” “这可不是给小孩子看的动画片。”江梅生一脸郑重,双手用力按住林御白的双肩,模仿企鹅总动员里企鹅老大的说话语气:“这是我最喜欢的动画电影,小伙子,来一起好好感受它的魅力吧!” 林御白:…… 看得出来这的确是江梅生最喜欢的动画电影,哪怕是看过不知多少遍,也仍然会被逗得捧腹大笑。电影看完,江梅生拍了拍林御白的大腿:“是不是很有趣?” “……的确很有趣。”只是和想象中很不一样。 “找对象,就应该找福莱这种有担当又勇敢还很有责任感的对象啊!”福莱就是《企鹅总动员》的主角,江梅生语重心长,劝说着林御白:“御白,你找对象的眼光太差了。不要再喜欢那个渣男了!” 林御白:…… 第76章 “所以,哥哥以为我高中时喜欢的人是屈致?”林御白表情十分古怪。 “难道不是吗?你说我不仅认识,还很熟悉。那除了他还有谁?” 林御白按住额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不是他,哥哥不要乱猜了。我喜欢的人也不是渣男,他很好,又善良又温柔。” 江梅生有点不是滋味,逼问道:“不是我要说他坏话,只是既然他又善良又温柔,你也这么好,那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并不是我好他就要和我在一起的。” 林御白的维护,简直让江梅生酸水直冒。他哼了一声,责备林御白:“你真是个傻白甜。” 傻白甜林御白跟在江梅生身后:“哥哥,我下午跟主任说过,他答应给你拨一间办公室,明天上午你就可以过去了。” 江梅生想起主任拜托他画漫画做宣传的事,拍拍脑袋:“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御白,你能拉个群吗?我想多和你的同事们聊聊,收集素材。” 林御白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同事们都是熬惯了夜的人,现在十一点不到,要么在陪家人,要么在刷手机,看到群里的消息,纷纷响应: 【啊!琢玉大大要画我们的故事?哦豁,苍蝇搓手.jpg】 【()有点小激动,可以可以,这有啥好问的。】 【哈哈,方主任可以的,很有头脑嘛。如果能动漫化,我还可以拿给女儿显摆。】 现在,得知江梅生想把医科研的故事搬到漫画里去,众人自然乐得配合。林御白于是拉了群,把江梅生也加进来,江梅生和众人打招呼问好,接着就是问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你们之前有没有什么成功的科研项目,可以让我取材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群内热情地为江梅生提供素材。 江梅生则干劲满满地把聊天记录整理保存,明天上午还可以去医科研坐班,到时候可以和他们多接触了解,梳理细节。 保存了聊天素材,江梅生进行下一步,做人物的设定! 为医科研宣传,但江梅生决定采用虚拟的人物设计,避免读者们过多代入到现实,对医科研的工作人员们造成不好的影响。 但或许是他和林御白太熟悉了,在做研究小组组长这个人物设计时,不由自主地就把他的形象朝林御白靠拢。江梅生改了又改,还是觉得这个二次元纸片人一看就是林御白。 他又改了改最终定下一版人设,除了正、背、侧面,还画了几版工作中和居家图。 另外几个人设就要好画多了,毕竟他跟医科研的其他工作人员不算很熟,受到的影响不大,很快起草了几张线稿。 期间向童心加了他咚咚好友,私聊他:江老师,你人物形象画出来了吗? 别说,向博士还挺关心进度的。 江梅生把自己做好的几个人设发给他看,向童心连连称赞可爱。 向童心问:那江老师,你写作素材收集得怎么样啦? 江梅生:还在收集呢,你有素材提供吗?怎么不在群里说呀? 向童心:嘿呀,群里有大魔王在,我们不敢说呀! 原来是和御白有关的素材,江梅生来了兴趣,跟向童心表示:你等等,我把御白踢出去。 群是林御白拉的,他是群主,江梅生得找他开权限。林御白正坐在书房戴着单片眼镜认真看文,对江梅生的要求予取予求,把手机解锁递给他就不管了。 江梅生喜不自胜,顺利拿到了权限,然后把林御白踢出群聊。 群友们纷纷拍手称快。 o芳:果然只有江老师才能对付大魔王啊。 老裴:笑死,林组知道他被踢了吗?好想看他此刻的表情。 江梅生:你们有什么坏话要说的,抓紧时间。 众博士们你一言我一语,轻松愉快地把林博士压榨他们的日常交了底。 江梅生边看边觉得好笑。 这么说来,御白督促自己码字算是十分温柔了。 林御白仍一无所知,坐在灯下静静地看书。江梅生准备休息了,来到洗手间刷牙。刚刷干净一抬头,发现身后站着个人。 他吓了一跳,林御白故意吓他,绷着脸,把江梅生压在洗手台上,低声问:“哥哥,为什么——把我踢出群聊?” 江梅生拍了拍胸口,捶了林御白一把:“就问这个你故意跑来吓唬我?你这小子真是学坏了!”江梅生无奈,“有些内容,你的组员不方便当着你的面说呗。” 林御白好笑,松开他:“一定是在跟你说,我对他们很苛刻吧,他们好像……背地里叫我大魔王。” 哦豁,原来御白都知道。 “你放心啦,他们只是吐槽吐槽你,其实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敬重你这个组长的。” 林御白嘴角上扬。 第二天,江梅生跟林御白一起去上班,为了低碳环保,两人没开车,在小区门口解锁了共享单车,一起骑着去上班了。 现在已经是初冬,天气有些冷了,风吹进脖子里还挺凉的。林御白见江梅生打了个哆嗦,停下了车,吐槽他:“让你早上出门戴条围巾,你偏不听。” “我可是年轻人,火力壮。” 林御白无奈,把围巾解下来,替江梅生围上。温暖细腻的羊绒围巾保护着脖颈,果然立刻就不冷了。 江梅生问:“你把围巾给我了,你不要紧吗?” 林御白比了个ok,促狭一笑:“我比哥哥小三岁呢,关爱老年人,应该的。” 说罢长腿一蹬,骑着车跑了。 江梅生追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抵达医科研,这时候时间还早,来上班的不多,林御白带着江梅生向同事们问早安,解释江梅生过来无偿坐班的事。 林御白打了卡,把江梅生带到准备好的那间办公室,就在一楼,坐北朝南,有一面大窗户,冬天的时候会很暖和。 上午林御白下楼转悠了一趟,见江梅生适应良好,放下心来。向童心拉着裴怀中也来转悠过,主要是关心江梅生的绘画进度,还拿着江梅生画的几张人设线稿辨认哪个是自己。 江梅生失笑,解释:“人物形象都是虚构的,如果把真人代入到故事里,我怕会对你们造成困扰。” 向童心失望地耷拉着肩膀,拖着脚步走了。江梅生好笑,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江梅生前往医科研工作的第五天,关于霍氏制药公司的调查终于出来了。霍比喏被验证了的确有问题,霍氏制药公司被勒令停产,撤回在售药品,霍氏集团向公众道歉。 【果然有问题!所以这波林博士赢了。】 【心疼林博士,之前被黑的那么惨。】 【霍氏制药公司这是在草菅人命啊!】 【不是,这药不是通过a国fda认证了吗?为啥现在又说有问题?】 【在a国,资本才是权威。】 霍司杨烦躁地关上了手机,不再看那些网络评论。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现在研发结果被勒令停产,前期的投入全部打水漂不说,霍氏的股价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而他也在遭受股东们的诘难。 霍司杨接了个股东的电话,语气不善:“你说是我决策失误?当初让瑞诺公司派驻科研小队进驻霍氏制药,可是通过了全体股东同意的!现在出了事,就把责任往我头上丢?当初的同意书,你也是签了字的!” 霍氏集团再次召开股东会议,并与瑞诺公司召开跨国会议,在霍必喏的研发问题上东拉西扯,互相甩锅。 最后瑞诺公司愿意再退一步,增派人手前来协助霍氏制药公司继续完成开发,或者干脆清算账目,分道扬镳。 霍司杨的叔叔霍寒棠提议及时止损,别在儿童白血病上死磕了,但是股东们都犹豫不决,毕竟已经在霍必喏的研发上投了太多钱,沉没成本太高了啊,这已经不是及时止损,是壮士断腕。 不是谁都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既然已经研发出了霍必喏这个半成品,那么我想再继续投入人力物力,一定能成功把药物研发出来。瑞诺那边愿意增派人手,咱们何不姑且一试呢?” “是啊,再试一次,而且这次瑞诺公司说了,愿意提供研发项目中七成的支出,我们只需要出三成,比起之前的投入,可以说是九牛一毛。” 大部分股东都在表态,霍司杨犹豫,老实说,他也想及时止损,不再死磕儿童白血病了。在合作的这小半年里,他感觉到瑞诺对双方的合作不够坦诚。他不是专业人员,看不懂专业数据资料,瑞诺如果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隐瞒些什么,他很难洞悉。 股东成员中,除了霍司杨和霍寒棠,还有不少霍家的亲戚。霍司杨试图说服这些人投反对票,却收效甚微。 “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股东会议结束,多数股东决定继续与瑞诺公司的合作,霍寒棠带着霍司杨从公司走出来,面带忧虑,交代霍司杨:“研发这方面,你得请个专业水平过硬的人帮你把关,别再让瑞诺牵着鼻子走了。” 霍司杨点头。 第77章 随着霍氏制药名声跌入谷底,被责令整改并处罚款,林御白等科研人员的声望日渐高涨,江梅生正在连载的小说《救命药》让更多的人了解到了科研工作中的辛苦与不易,还有患者及家属来医科研大门前送花送奶茶。 这天江梅生照旧和林御白一起来上早班,在办公室坐了没一会儿,医科研门口进了两辆车。江梅生从窗户看到,主任带着林御白和一组的组长许清一起上去迎接了。 车上下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身旁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另外一辆车上下来几个中年男子,梳背头,穿衬衣西裤,藏蓝西装,一看就是什么领导。 三十出头的男子是林御白的师弟洪善思,江梅生曾在梅州见过的。那么这个老者就是林御白的老师姜从心吗? 方主任迎着一行人走进研发大楼,到楼上去了。江梅生继续安静画画,到了约莫十一点多,洪善思出现在江梅生的办公室门口,有点腼腆地叫了声:“琢玉大大。” 江梅生好笑,说:“你还是叫我江梅生吧。什么事?” 洪善思抱了全套的《封妖图鉴》来,找江梅生签绘。 江梅生给他认真签了,洪善思挺不好意思的:“江老师,你怎么不早说你是琢玉大大呢,我要是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作者,上次你去梅州我就请你吃饭了。” “吃饭什么的,机会多得是。”江梅生好奇问他:“今天来的是姜老吗?” “是啊,我师兄他们研发的药物已经走完临床一期了,老师挺关心,过来看看。我刚好来燕州,跟着来看看热闹。”洪善思说:“国外最近有个年底的研发交流会,想请老师去,老师可以带个人。我估摸着他是想带师兄去的。” “要几天啊?” “一般是七天。” 想到要和林御白分开七天,江梅生有些微的不舍。 洪善思搓手问:“江老师,听说方主任找你给医科研画宣传漫画,我能看看吗?” 江梅生把做好的人设图拿出来,洪善思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是我师兄吧!” ……有这么明显吗? 江梅生解释:“没有原型,人物都是虚构的。” 洪善思咦了一声,指着一张居家人设图:“可是这张图里他戴着的项链,跟我师兄的那根好像啊。我师兄那根,据说是他喜欢的人送的,谁都不让碰。” 江梅生:……嗯? 他瞪大眼睛看着洪善思:“什么?” “我师兄没跟你说过啊?”洪善思解释:“一起读书时,有一次我们一起打球,他低血糖昏倒了,我们把他送医院去,结果醒来的时候找不到那项链,他急坏了,当时就拔了针往球场上跑。后来才知道是护士担心不慎窒息,把项链取下来的。” “不是……你刚才说,这项链是他喜欢的人送的?”江梅生难以置信。 “是啊。我听温馨说的。” 江梅生感到混乱,那项链不是自己送的吗?难道御白喜欢的人是自己? 可是……可是他们俩都是受,能有什么前途? 不……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一旦知道了林御白的心意,江梅生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林御白了。 他不能对林御白的心意装傻,不闻不问地享受他对自己的温柔,但他要如何回应御白?要和他做恋人吗?但一想到要和林御白发展深入的感情,江梅生就感到恐惧。 无论和谁谈恋爱,最后都会变的糟糕,他不希望和林御白的关系,变的像和屈致或者傅宴那样。 说不定是洪善思弄错了呢? “洪先生,御白如果有喜欢的人,怎么会这么多年还是单身?是你和姜小姐弄错了吧?” 洪善思也疑惑了:“我也就是听温馨说过一嘴,说他有个喜欢了很多年都念念不忘的人……也许是弄错了吧。” 江梅生胡乱点头。洪善思这个人有点一根筋。 中午吃饭时,姜老和方主任及几名领导在包厢里吃饭,江梅生和洪善思原本坐在包厢外头的长桌前,过了一会儿,林御白出了包厢,打了饭菜和他们一起吃。 江梅生问:“你怎么不跟老师他们一起吃?” 林御白笑笑:“没关系,出来陪你们。” 洪善思插嘴:“我师兄不喜欢那种应酬场合,我也不喜欢,太累了,交给老师吧。” 三个人坐一桌,洪善思忽然问:“师兄,你那个项链是不是你喜欢的人送你的啊?” 江梅生登时抬头,林御白此时也恰巧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空气沉静了几秒。 林御白夹了颗香菇,看向洪善思:“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那么宝贝那项链,谁都看得出来啊。我记得以前温馨跟我说,是你喜欢的人送的,我就好奇。江老师也好奇呢。”洪善思把江梅生拉出来站队。 林御白动作顿了顿,看着江梅生。洪善思急眼了,说:“你老看江老师干嘛呀?!你就说说是不是你喜欢的人送的呗。” 林御白垂下眼睑,很轻但又很郑重地说了一声:“是。” 江梅生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耳鸣,心跳如鼓。 握筷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得知了林御白喜欢的人是自己而已,有必要这么震惊吗? 不……不止是震惊,江梅生无法否认,在得知林御白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居然是自己时,他的内心,一瞬间绽满了花。 感觉到林御白的目光在灼灼盯着自己,江梅生甚至不敢抬头。 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回应。 “江老师……江老师你怎么了?”洪善思还在叽叽呱呱:“江老师,你脸好白啊,是不是不舒服?” 他探出手,摸了摸江梅生的手腕:“唔,你心跳得有点快,是不是昨晚熬夜了?要不吃完了饭去看看吧。” 江梅生慌乱地抽回了手,勉强笑道:“我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 低头把饭扒干净,江梅生站起来:“我吃完了,先走了。” 他端起托盘要走,林御白跟着站起来叫他:“哥哥!” 江梅生脚步匆匆,林御白追着他跑出食堂。 神助攻洪善思一脸迷茫。 林御白抓住江梅生的肩膀,不容分说把他拉到僻静处,喘着气笑道:“哥哥怎么跑那么快?” 江梅生有点尴尬,不知所措,仍然试图回避:“我……没听见你叫我呢。急着回去画画……” 林御白失笑,问道:“那哥哥怎么一直不敢看我?” 江梅生看了他一眼,越是试图镇定就越是内心慌张:“没有不敢看你,我先走了。” 林御白拦住他:“不许走。哥哥,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江梅生低下头,不做声。 “这跟项链,是我喜欢的人送的。”林御白解下颈项间那根戴了很多年的梅花素链,“我喜欢了他好多年呢。虽然知道说出来可能会朋友都没得做,但是,我想至少要让他知道吧。” 江梅生脑子里乱极了,一会儿想到林御白握着他的手在一中的围墙上画头像,一会儿想到林御白说“我喜欢的人很好,又善良又温柔”,他很确定自己也是喜欢御白的,但他要怎么回应? 就这么草率地和御白在一起,然后像和屈致、傅宴在一起时一样,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吗? 不要,他想要和林御白做一辈子的朋友。 就保持原先的那种距离,不好吗? 江梅生擦了擦眼睛,看向林御白:“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脑子里很乱,先让我想想吧。” 林御白不敢逼得太紧,只好先退一步:“好吧。” 江梅生心乱如麻,回了办公室收拾画具和笔记本准备回家。林御白又追了上来,赶到办公室门口,问道:“我送你回去吧?” 江梅生下意识想要拒绝,林御白说:“你现在心不在焉的,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江梅生走到他面前:“御白……我在你家也住了挺久了,我想回自己家住几天。” 林御白一怔,失笑道:“哥哥,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如果你真的不想接受我,那就当我之前的话没说过,好吗?” 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了无法控制的几分颤抖。 江梅生摇摇头,心烦意乱,头脑中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并不是林御白的问题。是他内心深处,对亲密关系感到恐惧。 “御白,先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吧。” 林御白叹了口气,“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借辆车。” 他们俩早晨是骑共享单车车一起来的,林御白找凌源芳借了车子,把江梅生送到江家小区门口。 江梅生站在路边,冲林御白挥挥手,林御白看了他片刻,忽然下了车,把围巾给江梅生围上,轻声说:“我相信哥哥也喜欢我,不要欺骗自己的内心。我会等你把围巾送还给我。” 江梅生没说话,林御白松开他,开着车离开了。 江梅生回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太久没回家,压根不记得带钥匙这回事。这下可好,江羽生还在上班呢,他也不想跑林御白家拿钥匙,只得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等江羽生下班回来。 江羽生回到家时,已经是七点多了。 见到家门口坐着一大团东西,江羽生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声控灯亮起,江梅生迷茫地抬起头。 江羽生一怔:“江梅生,你怎么在这儿吓人呢?” 江梅生没好气,“等你回来开门啊小姐。” “你等多久了?”江羽生连忙上前,把哥哥拉起来,触手冰凉,看来江梅生在门口坐很久了。她忍不住问:“你这是干什么啊?坐在门口等人,搞得自己可怜兮兮的,被林博士赶回来了吗?” 江梅生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颈项间的围巾,坐了一下午,还好有围巾给他的温暖,但现在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个给他这份温暖的人。 “你干嘛啊?愁眉苦脸的。”江羽生打开门,把江梅生拉进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梅生摇摇头,羽生还是小女孩,什么都不懂,跟她说也只是多一个人烦恼。 他回到卧室,换了居家服,铺好床,躺进被窝里。 江羽生把阿姨做的饭菜端出来,来到江梅生卧室外:“哥,晚饭都不吃啊?” 江梅生躺着不想动:“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行吧。正好今天也没做你的饭菜。”江羽生边吃饭,边给林御白发信息:你跟我哥怎么了? 林御白秒回:哥哥怎么了吗? 噫……哥哥哥哥的叫得可真肉麻。 江羽生内心吐槽,飞快打字:回到家发现他一个人坐在门口,晚饭也不吃,搞自闭呢。 林御白:怎么会这样?要不然我现在过去吧。他需要病情抚慰方。 云中羽:你先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你欺负我哥了不? 林御白只得把告白的事说了。 江羽生目瞪狗呆。 云中羽:所以你一直都没跟我哥告白的啊?!你们这发展得也太慢了吧! 林御白:哥哥习惯回避问题,我告白就是怕把他吓走。你帮我问问他,到底在恐惧什么? 云中羽:ok,你先别过来,别刺激到他了。 江羽生吃了晚饭,打了个嗝,来到江梅生门口:“江梅生,我进去了哦。” 她走进卧室,打开灯,江梅生皱眉,用胳膊肘挡住眼睛:“江羽生,你干嘛啊?” “为什么林博士跟你告白,把你吓成这样?”江羽生趴在床边,盯着哥哥看:“难不成你怕怀孕啊?” 江梅生无奈,眯着眼睛看她:“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也喜欢他,但是,我真的很怕处理不好和他的关系,反而让我们走到分道扬镳那一步。我不想失去他,你明白吗?” 江羽生不明白:“你也太细腻了,我搞不懂你们艺术家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我只知道,就算你不接受他,也多得是人喜欢他,他不可能一直单身的。” 江梅生自闭了。 虽然他以前总想着,就这样,和御白做一辈子的朋友,但他们真的能这样不变吗?等御白有了自己的家庭,必然会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伴侣身上,到时候,他将不再是林御白最重要的朋友了。 江梅生难受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恐惧亲密关系,就要求林御白也永远不改变。 江羽生好言规劝:“哥,你就暂时别纠结那么多了,先起来把饭吃了吧。” 江梅生被她劝起床,对着林御白的照片吃了几口饭,虽然肚子没填饱,但他已经没食欲了。 吃完饭后,江羽生拉着他一起看电视,边看边聊天。江羽生作为一个理科生,相信世间万物都如同做题,找到那条唯一正确的路然后径自走过去就好,所以她实在不能明白江梅生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既然喜欢林博士,为什么不想和他谈恋爱?为什么会害怕谈恋爱?不就是谈个恋爱而已嘛?谈不拢分手就是了啊! “为什么要害怕?这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江梅生也理直气壮:“有的人就是会害怕啊!就像我被网络暴力过,所以我害怕上网,我被渣男渣过,所以害怕谈恋爱,这有什么不好理解?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这不是轻飘飘说一句努力克服,就真的能克服的。就像你明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不还是怕鬼吗?” fine,江老师非但没有说服哥哥,反而要被哥哥说服了。 江羽生抓了抓头,溃败地长叹一声:“唉,这次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看电视。快十一点时,江梅生的手机响了,是林御白。 【哥哥,我在你楼下,有时间下来吗?】 江梅生慢吞吞走下楼。 林御白穿着厚实的风衣,站在夜色里等江梅生,手里还拎着个食品袋。 他把东西递给江梅生:“晚上是不是没吃什么?给你买了章鱼小丸子。” 别说,江梅生一看到林御白就觉得食欲翻涌,饥肠辘辘。他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食品袋,拿签签戳章鱼小丸子。 林御白拉着他,来到小区内的休闲区域,找了个长椅坐下。 看到林御白有些落寞的脸,江梅生感到愧疚:“对不起,御白,如果你喜欢的是个正常人,现在肯定不会这样……” 江梅生知道自己的问题,因为害怕结束,所以干脆不要开始,因为害怕花谢,所以索性拒绝花开。但就像他自己说的,知道了问题,也不一定能解决,心理问题如果这么容易解决,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心理医生了。 林御白握住了江梅生的手,替他措手取暖,笑着摇头:“正常人吗?每个人其实多少都有点小问题。其实我也有啊,我工作忙,如果和别人谈恋爱,或许会被抱怨没时间陪伴吧。而且,我也不想和别人谈恋爱,只是想想都觉得不能接受。” 他看着江梅生:“你不需要为了没办法回应我而愧疚,喜欢你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 江梅生叹了口气,林御白就是太好了,才会让自己这么有负罪感。 “我明天跟老师出国交流,大概过一周回来。”林御白的意思很清楚,这一周的时间给江梅生想想清楚。 “那你要注意安全。” 这天晚上,江梅生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在居民楼下练习骑脚踏车,被邻居家的宠物狗狂追,结果摔了一跤,把膝盖磕破了。 妈妈背着他去卫生所涂药,回来的路上给他买了一只可爱的小熊玩偶。 小小的江梅生趴在妈妈背上,小声说:“狗狗讨厌……” 妈妈笑着安慰他:“狗狗是想和你玩。” “可是它好凶哦,一直扑我……反正我不要和它玩。”想了一会儿,小江梅生又宣布:“我也不要骑脚踏车了,会摔跤。” “学会了就不会再摔跤了呀。” “反正人家不要学,会摔跤,很痛。” “那你不会骑车,以后怎么上学呢?” “妈妈送我呀。” “可是,妈妈和爸爸迟早都会离开你的呀。” “不可以不要离开我吗?”小江梅生白白的胳膊圈住了妈妈的脖子,赖在妈妈后背上贴贴撒娇。 妈妈失笑,把他抱到胸前,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个小娇气包。” 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江梅生醒来时不明所以,怎么会忽然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他甚至怀疑,练习骑车被狗追这件事真的有发生过吗? 可能是想妈妈了吧。 上午江羽生出门上班去了,江梅生对着林御白的照片吃了早饭,写了三千字,把父亲的画收拾打理一遍。 书房的角落里有个箱子,是从以前的家搬来的。江梅生随手翻了翻,看到了一只小熊。 小熊有些旧,后脑勺的毛都秃了,身上穿着一件碎花小裙子。江梅生思索了一会儿,这件裙子好像屈致小时候设计的,妈妈买了布料,陪两个小朋友一起做衣服。 想到过去陪伴在妈妈膝下的日子,江梅生就觉得暖心。 这只小熊有个名字,叫梅梅。 晚上还要抱着梅梅一起睡。 妈妈哄他睡觉,给他讲小熊梅梅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叫梅梅的小熊,他是全世界最勇敢善良的小熊。 有一天,小熊走在森林里,遇见了一只小兔子。小兔子说:“小熊小熊,我们一起玩吧。” 小熊说:“好呀。” 小熊和小兔子做好朋友,每天在森林里一起采花采蜂蜜。有一天,小兔子遇到了一只梅花鹿,于是他离开了小熊。 小熊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他的心碎了一个缺口。 有一天,小熊在河边遇到了一匹小马驹,小马驹说:“小熊小熊,我们做朋友吧。” 小熊说:“好呀。” 小熊和小马驹成了好朋友,每天在森林里比赛跑步。有一天,小马驹告诉小熊,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小马驹离开了小熊。 小熊又失去了好朋友,他的心再次碎了一块。 有一天,小熊遇到一只很美很美的仙鹤,仙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小熊问他:“小仙鹤,你怎么了?” 小仙鹤说:“我在天上飞的时候,被偷猎的人射伤了。他们打碎了我心。现在,我的心不完整了,我就要死了。” 小熊为他感到难过,他取出自己破碎的心,和小仙鹤的那颗心拼在了一起。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心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心。 那之后,小熊和小仙鹤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他们共用一颗心,每天都形影不离。 江梅生想起自己还曾经把这个小故事画成画,屈致给小熊设计过好看的衣服。 他记得妈妈讲完故事,摸着他的头说:“小熊很勇敢,因为他从来不畏惧挫折,从来不害怕失去,所以他最终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江梅生懵懵懂懂,问妈妈:“那我呢?我勇敢吗?我能交到好朋友吗?” 妈妈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小脸蛋:“你如果能再勇敢一点就更好了。” 江梅生想起过去的事,看着手里的小熊,心情复杂地笑了。 第78章 下午五点,林御白给江梅生发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平安抵达,顺便给他发了张当地的照片。 江梅生忍不住吐槽:怎么感觉你们这地方有点荒凉。是哪个村吧? 林御白:这次交流的地点的确有点偏,不过遇到了好几个业内顶尖的科学家,值得了。 江梅生:ok,等你回来。 江梅生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要等林御白回来,亲口告诉他。 有些事情想明白之后,便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灵台清明。原来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已经告诉过自己一切的解法,那就是——勇敢。 虽然还是会担心最终会失去林御白,但江梅生决定,给两人一个机会,为了对方勇敢一次,因为林御白值得。 江羽生也发现了江梅生的改变:“看看,想通了吧?早这样多好,早想通就早一点跟林博士在一起。” 江羽生虽然不明白哥哥的细腻心思,但不会简单粗暴地认为江梅生是作,是矫情。就像抑郁症病人一样,哥哥也是心理出现了问题,现在他愿意勇敢一点向前走一步,江羽生为他高兴。 “那你怎么还不搬回去呢?” “御白去国外交流了。我这几天就陪陪你吧。” 说是陪江羽生,生活还是像从前那样。不过江梅生在尽力改掉爱摸鱼的坏习惯,全神贯注,每天至少写六千,希望能早一点把小说完结,到时候能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和林御白相处。 每天时不时给林御白发发消息,互相交流情况。 这天入睡前,他忽然接到了林御白的电话。江梅生有些纳闷,这个点,林御白那边天还没亮吧,这么早打电话给自己做什么? 他立刻接通,那边传来林御白急促的呼吸声:“哥哥!” 林御白好像在奔跑,江梅生还来不及说话,便听见林御白一声闷哼,接着是“啪”地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江梅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叫道:“御白!” 没有回音。 只有呼呼的风声。 江梅生这下睡不着觉了。 江羽生也还没睡,听了他说的情况,立刻安抚他:“你先别着急,我找孙怡帮忙看看。” 江梅生手都抖了,问凌源芳要到了方主任的手机号,给他打电话,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方主任也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告知他:“我现在联络姜老看看情况。” 江梅生挂了电话,仍是惊魂未定,又给洪善思发了个语音通话,问他能不能联络上林御白。 能找的人都找了一圈,现在只能坐等消息了。江羽生也找到了孙怡,孙怡正在调交流峰会的参会信息,也得等一会儿。 江羽生抱了抱江梅生:“你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林博士可是行业的瑰宝,国家不知道多稀罕这种人才,一定会派人去救他的。” 江梅生点点头,此时此刻,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他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早,先是洪善思给他回了信,告诉他昨天举行交流峰会的地方发生了山体滑坡,有部分与会人员失踪,当地政府已经在尽力援救了。再接着是方主任给他回了消息,告诉他这件事已经向上级部门反映了,暂时还联系不上姜老和林御白,不知道情况如何。 接着孙怡发来了几张卫星照片,是当地发生山体滑坡的图片。 江梅生说:“不是山体滑坡这么简单!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他跑步和匆忙摔手机的声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人为的危险。” 江羽生抱住他安抚:“要不然我们现在买机票飞过去吧。我去跟学校请假。” 江羽生行动力很强,一上午搞定了请假条,买好了机票,当天晚上就和江梅生飞往事出地了。 江梅生已经是心乱如麻,如果不是被江羽生盯着,险些被车撞上。上了飞机,不能刷手机新闻了,他就怔怔盯着窗外看。 江羽生给他要了杯热牛奶:“哥哥,你已经快24小时没休息了,在飞机上睡一会儿吧。” 江梅生搓了搓脸。他的确已经很久没睡了,精神紧绷,耳朵嗡鸣,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山体滑坡的事故照片。但是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垮掉,因为林御白还在等他。 要勇敢。江梅生默默念了一句:要勇敢。 他搓了搓脸,谢谢江羽生的牛奶,一口饮尽。 困意很快上来,他闭上眼睛靠着窗睡了。 第二天一早,飞机降落,江梅生和江羽生出了机场,收到了方主任发来的姜从心的联系方式。 他们俩打车直奔举行峰会的酒店,这地方看着就是个北美小村,人口不多,环境不错。酒店坐落在山脚,塌了一半,山脚附近有个临时安置点,兄妹来冲进去,在一堆高大的白种人之间努力辨认,希望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江梅生忽然回头,看向某个方向,是自己眼花了吗? 江羽生问他:“怎么了哥?” “我好像看到谢瑜了……” 谢瑜失踪很久了,连警方都没找到他,江梅生怀疑自己看错了。 江梅生晃晃脑袋,和妹妹继续往前走,一个人叫住了他,居然是洪善思。 洪善思身边坐着的是姜老,他受了伤,有些憔悴,上了年纪,禁不住折腾。此外还有两个腰杆笔直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部队里历练出来的。 洪善思见到江梅生,十分惊讶:“江老师,你怎么来了?” “早上到的。你呢?” “昨天到的,接到消息我就赶过来了。” 江梅生不甘心,又扫了一圈,没看到御白的身影。 “你师兄呢?” “还在找呢。你也别太担心了。” 姜从心听说江梅生是林御白的好朋友,也安慰他不要太着急,林御白吉人自有天相。江梅生和江羽生又到出事的地点转了一圈,那里乱糟糟的,被拉起了警戒带,他想偷偷溜进去,被救援人员逮了个正着。 江梅生被按在一边,只能怔怔看着,现在他能做的都做了,实在不知还能怎么办了。 在事发地点坐了一会儿,洪善思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江老师,这位是国家派来负责救援行动的陆队长。陆队长,这位是我师兄的好朋友,关系很好,昨天我师兄的最后一通电话,就是打给他的。” 江梅生抬起头,看向那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中年男人,振作起精神站起来:“陆队长,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吗?我一定全力配合。” 陆队长详细询问了昨天晚上的通话,接着便是劝江梅生和姜老等人一起撤离,这阵子气候比较极端,除了山体滑坡,很难说还会不会有其他的自然灾害发生。 江梅生没有听从陆队长的话。 他在当地另一家酒店办理入住。 姜老受了点伤,需要回国治疗,他和洪善思离开时,来酒店看过江梅生。姜老也担心林御白的安危,十分后悔自责这次交流峰会把林御白带了过来。 江梅生觉得这次的意外其实是人为,是有人要害林御白。 在当地住了五天,每天江梅生都跟陆队长联络,问他找到林御白没有,到了第五天,江羽生的假已经要结束了,而陆队长也打算撤离回国了。 但还是没有御白的消息。 “所以他是失踪了吗?”没有找到林御白的尸体,江梅生愿意往好的地方想。 陆队长叹气,拍了拍江梅生的肩膀:“江先生,别在这里逗留了,尽快回国吧。” 到了第七天,江梅生不得不回国。 因为他病倒了。 当地医疗条件一般,江羽生只能急匆匆带他飞回燕市,把他送进医院。 “恋爱还没谈,就这么伤筋动骨的。”江羽生守着哥哥的病床直叹气。哥哥的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从渣男的泥淖里走出来,遇到一个值得相守终生的人,居然又遇上了这种事。 江梅生发起高烧,吊了一夜点滴,第二天上午时醒了,烧也退了。 上午有人来探望他,居然是贺晴光。 贺晴光笑嘻嘻的:“很意外吧?我来医院做超声刀的,刚好碰见你妹妹。你怎么病成这样啊?看得我都心疼了。” 说罢动手动脚,老实不客气地拿手摸江梅生的额头。 江梅生躲开他,说:“挺久没看见你了,还以为你又出国去了。” “嗨呀,我一直在国内呢。是屈致那孙子警告我不许靠近你,不然我早来找你玩儿了。”贺晴光晃着脚,给江梅生削苹果:“他出国看病去了,我这不就立刻飞来看望你了嘛。” “他出国看病?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他抑郁了。” 江梅生一怔,没想到屈致居然会抑郁。 “你放心,不严重,要我看他就是没脸在国内待着,一个人滚回国外去了。”贺晴光就逍遥自在了,屈致一走,他想怎么浪都没关系。他切了片苹果,用刀戳了喂江梅生。江梅生躲开,不想要他喂。 贺晴光讨了个没趣,一个人把苹果吃了,离开时要求江梅生把他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还说好以后有空就找他玩去。 江梅生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真的很想知道,要怎么才能做到像他一样没心没肺,想爱谁就爱谁。 下午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傅宴。 傅宴已经得知了林御白失踪的事情,来看望江梅生,却矢口不提这件事,只是问江梅生病好些了没有,他最近又找到了一副江宏涛的画,问江梅生什么时候方便,他让人送过去。 江梅生正在为林御白失踪的事伤心,压根不想应付他,直截了当地说:“傅宴,不是说好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吗?” 傅宴动作一顿,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睫毛:“我以为至少我们还能做朋友……” 江梅生忽然发现,他这个角度,很像林御白。 不知是自己太想林御白了,还是这两人本就是亲兄弟,相貌相似是正常的。江梅生怔怔看着傅宴,久久不语,傅宴抬起头,江梅生忽然说:“你别抬头。” 傅宴一怔。 “低下头,眼睛看手腕……是,就是这个角度……”这个角度,和林御白坐在沙发上看书时简直一模一样。 “你……”傅宴动了一下,把江梅生从回忆中惊醒,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也不想再说话了。 江梅生一副疲倦谢客的样子,傅宴不敢多打扰,离开时问:“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可以吗?” 江梅生没有说话。 傅宴离开了。 回到车里,傅宴满腹疑虑,忽然问何秘书:“你看我这个角度像谁?” 他垂下眼,微微低头,手腕搁在膝盖上。何秘书看了半天,没看出来。 傅宴提醒:“像林御白吗?” “林博士?”傅宴这么一说,何秘书忽然觉得,某些角度,傅宴的确很像他! “怎么会这样……” “我也想知道。”傅宴皱起了眉头。原先只是觉得林御白和傅玉真面貌肖似,还以为那就是江梅生喜欢的类型,可他忽然想到,傅玉真是自己堂弟,林御白究竟是像他,还是像自己? “林御白的双亲在吗?去查一查。” 江梅生病情已经稳定下来,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饭,江羽生便去帮他办出院手续。江梅生则留在病房收拾生活用品。 这时走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江梅生一抬眼,病房的门边被推开,傅宴带着人走进来。 他见江梅生正收拾东西,问道:“今天就准备出院了吗?” 江梅生问道:“你今天还来做什么?昨天已经跟你说了,我们没事就别再见面了。” 傅宴看了江梅生一会儿,忽然说:“林御白是我弟弟,对吗?”江梅生动作一顿。 傅宴……他知道了? “昨天晚上,我去了一趟易水县,见到了他养母,也看到了他小时候的照片。”傅宴语气平静,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你一直知道他就是傅期吗?” 江梅生抬头看他:“并不是我要向你隐瞒,是御白说,他并不想回到傅家。” “……为什么?” 林御白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有意隐瞒,这让傅宴大感意外,疑惑不解。他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没想过要回家吗? “他说,他不喜欢傅家。” 傅宴怔然,回忆起与林御白见面的几次经历,确实闹得不愉快。他心情复杂,一来为终于找到了弟弟而高兴,二来没想到弟弟居然就是情敌,现在还失踪了,生死不知,三来,江梅生偶尔看向他的视线,好像是在透过他看林御白。 “我已经派人去国外找他了。”傅宴看着江梅生憔悴的样子,内心酸涩。他想说林御白可能永远回不来了,但却不忍心掐灭江梅生最后一丝希望。 傅宴内心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来。 江梅生看向傅宴:“找到他了吗?” 傅宴告诉他:“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不错,傅宴总算干了点人事。 上午江梅生出院,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傅宴那里一直没消息,方主任和洪善思那里也一无所获。 林御白还是失踪。 他已经失踪多久了? 江梅生努力不去想,失踪这么久,生还的几率是多少。他只是执着地相信,林御白是小说三的主角,怎么说也是个天选之人吧,不可能就这样没了。 第三天,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又买了机票飞往国外,在国外逗留一周之久,每天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巴望着林御白或许是像故事里编的那样,磕到头失忆了,说不定一转身,就会看到他从某个街角走出来,带着熟悉的笑容叫他:“哥哥。” 江梅生祈求了一千遍能有奇迹发生,但最终还是一个人灰扑扑地回了国。 他回家放了行礼,来到林御白的小区,巴望着打开门就能看到林御白。然而没有,屋子里空荡荡的,落了一层灰,显然已经有好一阵子没人回来住了。 江梅生并不伤心,因为他已经失望过很多次了。 不过就是继续寻找,继续等待罢了。 他离开林御白家,晃荡到一中校园。 放学的点,人来人往,江梅生逆着人流,走进校区内。他的头很疼,下了飞机就该回家休息倒时差,但他不想睡觉。 来到上次林御白捉着他的手画画的围墙前,那个丑丑的大小眼头像仍在墙上。所以这就是自己吗? 回想起林御白拉着他画画时那郑重的语气:“我喜欢的人,有大而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红润的嘴唇。他不常笑,表情总是冷冷淡淡的,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善良又温柔的好人。” 那个时候的江梅生,并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自己,究竟错过多少次林御白当面的告白呢。 在每次告白后看到自己事不关己的表情时,林御白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一定很落寞吧。 江梅生想,等再见到林御白,一定要对他好,要好好宠他爱他,体位算什么,只要他能回来,怎样都好。 他在墙脚找到一截碎粉砖,在丑丑的卡通头像边,画了一个美美的林御白。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树丛后,正在看着自己。 江梅生感觉到那道视线,放眼看去,那个身材高挑的人影,是—— “御白?” 碎粉砖掉在了地上,江梅生失神走过去,人影没有离开。 江梅生怔怔揉了揉眼睛,没有消失。 他看向地面,有影子,不是假的。 “御白?!” 江梅生终于反映过来,飞快跑上前,用力抱住了他。是真的,温热的,会呼吸的。 江梅生抬起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了下来,模糊了视线。 直到头顶传来对方的声音:“……梅生。” 那声音不是林御白。 江梅生松开了他,揉了揉眼睛。 那声音是傅宴。 “为什么……”江梅生重新抬起头,视线重又变得清晰,江梅生注意到了“林御白”脸上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下巴有些红肿,脸上贴着纱布。 “傅宴……”江梅生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你去整容了吗?” 傅宴抓着他的手腕,艰涩开口:“梅生,我把你当谢瑜的替身,是我错了,你也把我当弟弟的替身吧,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江梅生瞪大眼睛,难以相信一向冷静的傅宴居然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来。 为什么他还能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傅宴……他早就疯了吧! 江梅生挣脱他的桎梏,“傅宴,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怎么还要求我和你一样?对我来说,没有谁是谁的替身。找替身这种事,不止是在羞辱你,也是在羞辱我对林御白的感情!” 他看着傅宴的脸,虽然因为整容,伤口没有痊愈,还做不了什么表情,但他感觉到了傅宴眼中的绝望。 “够了,傅宴,真的够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为了我做这些疯狂又荒唐的事了。”他推了推傅宴:“你的脸,还能复原吗?就算你变的和林御白一模一样,你也不是他。” 江梅生擦着他走出了校园。 校门口停着傅宴的车,何秘书站在车边抽烟,江梅生没有和他打招呼,默默走远。 傅宴一个人坐在地上,抖着手掏出一根烟,却半天没有点燃。 他心里乱糟糟的,那天在医院,江梅生看他的目光,让他内心生出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林御白这么久没有消息,十有八九是不可能回来了。傅宴没有想过要取代他,他只是想和江梅生重归于好,哪怕是用一个替身的身份。 但江梅生说的很对,自己和林御白永远都不一样。 自己是个疯狂又矛盾的人。一边在道德上唾弃自己,一边找替身慰藉感情。傅家古板腐朽的环境逼得他了无生趣,傅家的财富地位又给了他为所欲为的条件。 如果是林御白,也许从一开始就不会作出找替身这种侮辱人的事情吧。 他不回傅家是对的。 傅宴苍凉一笑。 江梅生走在医科研的方向。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刚才去林御白的家,地面上蒙了一层灰,似乎,还有一行脚印? 怎么会有脚印?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御白失踪之后,有人去了他的家? 江梅生朝着林御白家的方向拔腿狂奔。 第79章 回到林御白家门口,江梅生深吸一口气,取出钥匙怼进锁孔时,手微微颤抖。 他扭动锁眼,推开门,站在门口观察。御白的家仍是自己离开是的样子,空空荡荡,一阵晚风拂过,阳台的窗帘随风飘摆。 地板上一层淡淡的灰,江梅生蹲下身,对着光观察,的确是有脚印没错。 看脚印行走的方向,有人进了门,径自走进了书房,然后又出来了。 他是谁?进书房做什么? 可恶,如果他有御白那么聪明,可能已经猜到什么了。 江梅生转动脑筋,想了一会儿,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御白的鞋,在脚印上比了比。 这脚印比林御白的鞋大了一码,也就是说不是林御白。 再看看脚印的状态,上头落了一层灰,但这层灰比周围的灰要浅一些,这人是前几天来的? 江梅生退回玄关处,观察门锁,没有被暴力撬锁的痕迹,也就是说,进来的这人多半手里有钥匙? 江梅生看看林御白的鞋码,打电话给洪善思:“你穿多大的鞋?” 洪善思不明所以:“44啊,怎么了?” 江梅生又问:“那你知道姜老穿多大的鞋吗?” 洪善思更迷惑了:“老师……应该是43吧。到底怎么回事啊江老师?你是不是悲伤过度……” 江梅生说了一声“我没事”,挂了电话,问向童心穿多大码的鞋,问了一圈,居然愣是找不到一个鞋码比林御白大一码的男人。 御白个子高,鞋码比他们大一些,倒挺正常。那么这个比御白鞋大一码的男人,个头应该比御白还高? 江梅生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陆队长。 他又给洪善思打电话:“你有没有陆队长的联系方式?” 洪善思:“……那个,江老师,你现在在燕市吗?刚好我也在这儿照看老师,要不我去看看你吧。师兄的事,其实我们都很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有陆队长的联系方式吗?”江梅生锲而不舍,复读到底。 洪善思啧了一声:“这个……你找他干嘛啊?” “我有御白的消息,要和他对对情况。” “真的?” “我精神没有失常,你也别浪费时间了,快告诉我吧。” 洪善思把一串数字发到了江梅生的手机上。 江梅生深吸一口气,拨通电话。 夜已经深了,江梅生约莫有二十四个小时没有睡觉。 他坐在军用车后排,晃悠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脑袋都晃成浆糊了,耳朵嗡嗡地响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陆队长本来提议,明天再带他过来,但江梅生今天不见到林御白,是不可能睡个好觉的。 车开到郊区,驶入一扇大铁门。穿过一条林荫道,到了一栋白色的三层小楼前。楼前站着两个把守的卫兵。 陆队长上前交涉,给对方看了证件,冲江梅生招招手,江梅生立刻跟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陆队长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他还没醒呢。” 江梅生没吭声。据陆队长说,他们抵达国外的第一天,就找到了昏迷的林御白。林御白受了伤,不轻,被秘密护送回国后送入这家疗养院,期间只醒了一次。 陆队长回国第三天,去了一趟林御白的家里,帮他拿一些证件。之前之所以没告诉江梅生林御白已经找到的事,是因为林御白受伤是遭遇了袭击,所谓的山体滑坡,看起来是为了掩盖罪行的人为灾难。国家正在找幕后黑手,江梅生的嫌疑,到昨天才被排除。 “难怪我看姜老并不像特别伤心的样子,他的嫌疑比我早排除吧?” “是的,姜老的嫌疑最轻,所以他最早知道林博士仍然健在的消息。” “那为什么我的嫌疑这么重?我有什么伤害御白的必要吗?” “我们在调查的时候发现,林博士早就立好了遗嘱,他过世后,一半的遗产留给他母亲,剩下的一半都留给你。不过我们在调查之后发现,你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江梅生心情复杂。御白是什么时候立好遗嘱的?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把财产留给自己做什么呢?自己又不缺钱,这个傻瓜。 他跟随陆队长,来到三楼的病房前。两名卫兵守在病房门口,陆队长给他们看过证件,带江梅生进去。 于是,在与林御白失联近半个月后,江梅生终于又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以为自己不会特别激动,但在看到林御白的那一瞬间,仍然忍不住热泪盈眶。 感谢老天爷,没有把林御白从他身边带走。 如果此前与屈致傅宴之间产生的种种委屈痛苦,都是在为这件事积攒幸运,那么江梅生甘之如饴。 陆队长拍了拍江梅生的肩膀:“他这两天就会醒过来了,放心吧,他在这里,会很安全,我们一定会找到害了他的凶手。” 江梅生点点头,跟随陆队长走出病房。 他流连地回头再看一眼。 “明天我还能过来吗?” “可以。” 江梅生回到家,匆匆洗了澡便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踏实,第二天早晨九点半才醒。江羽生已经去上班了,给他留了早饭。 三明治上居然放着一朵西蓝花,江梅生看了一会儿,把西蓝花放进口袋里,吃了三明治,收拾好东西,打车前往疗养院。 林御白还在病房里躺着,江梅生等医护人员查过房,走进病房里。 他握住林御白的手,感觉到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林御白仍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落,江梅生知道,他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自己要在这里等他醒过来,做他第一个睁眼见到的人。 他坐在病床前,取出平板和蓝牙键盘,手触碰到口袋底部,他摸出那朵西蓝花,放在林御白的枕头边。 西蓝花战士,请你快点好起来吧。 江梅生码了一上午的字,中午时分,取出准备好的饭盒,跟护士去了小饭厅,用微波炉加热。 江梅生吃了饭,刷了饭盒,回到病房时,林御白还静静地躺着吊点滴。 江梅生趴在他的病床边午休,感觉自己又做起了梦。 梦里,他变成了小熊梅梅,坐在小仙鹤的翅膀上在云层里飞翔,风呼呼地吹,让他觉得有些凉。小仙鹤于是给了他一件羽毛氅,羽毛氅还带着小仙鹤的体温,真温暖啊。 江梅生醒来时,浑身还是暖烘烘的。他坐起身,披在身上的大衣滑落在地上。 病床上空空的,江梅生一眼就注意到,林御白的床头,那朵西蓝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琴叶榕。 “御白……”江梅生跳起来往外冲,差点和人迎面撞上。 林御白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了进来。 江梅生连忙刹住脚,与林御白四目相对,一时间百感交集,竟然不敢叫他。 他不敢相信御白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哥哥。”林御白抬头看着他,仍然是那熟悉的温柔的微笑。 江梅生蹲下身,抱住了林御白:“醒了怎么没叫我?” 本来还想做御白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呢。 “还有些身体检查要做……”被江梅生猝然拥抱,林御白脸热心跳,默默咽下话语,也抱住了江梅生。 林御白身体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只是他的腿受了伤,需要用到轮椅。陆队长听说他醒了,很快赶到。他只负责林御白的安全问题,调查林御白遇险事件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陆队长称呼他为王队。 王队带了个做笔录的女下属进入病房。 林御白说,当天晚上他本来在房间里休息,结果醒来时,出现在陌生的地方。他悄悄翻墙逃走,被看守的人发现,追击中他摔下了山坡,滚进了河里,被河水冲到了几公里外,晕倒在一家农场的马舍里。 江梅生一阵后怕。 究竟是谁,把御白绑走,还袭击了他? 王队问林御白有没有猜想,林御白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是冲着我们的研发成果来的。” “他们逼你交出研发成果?” “是的。但是我没有松口,于是他们想灭我的口。” 陆队长皱起眉头。 坐了一个多小时,王队带着人离开了,陆队长留下两个看守的人,也先行离去。林御白靠在床上休息,江梅生则握着他的手,“那些事你暂时别想了,好好休息,尽快恢复吧。” 林御白点点头,认真地用眼光描摹着江梅生:“给哥哥打那个电话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梅生双手握住林御白的右手,贴在脸上,按在嘴唇上,他同样是满心的感激庆幸。 林御白则脸红了。 在疗养院修养了三天,医生宣布林御白可以出院了。江梅生已经提前一天,请家政阿姨把他的房子打扫干净,还替林御白带了一件厚外套来。 林御白还暂时不能行走,江梅生用轮椅推着他进电梯,下楼,来到疗养院门口时,他取出林御白的那条围巾,替他围上。 林御白看看围巾,不敢相信似的睁大眼睛,继而一脸喜悦,盯着江梅生不放。 江梅生当然记得他说过什么,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好像在黑暗中行走,害怕一脚踩空,摔下深渊,所以裹足不前。 但是前方有他喜欢的人,于是他勇敢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第80章 江梅生打开网页,搜索:“如何做一个攻。” 网友告诉他,第一点,要强壮,能够随时随地把受公主抱,展现男友力。 江梅生自忖,虽然自己不瘦弱,但离强壮好像有点远。现在也没时间去健身房锻炼,毕竟他还要照顾林御白呢。 林御白平安回来的消息还在保密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作为仅有的知情人之一,江梅生现在仍住在林御白家,并承担起了每天照顾他的“重任”。 但江梅生对此甘之如饴。 照顾自己老婆嘛! 江梅生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含泪做攻的事。毕竟他都向上天许愿了,只要林御白能回来,体位什么的全都不是问题。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他可以努力试试。 为了让御白幸福,江梅生不仅仅参考网友们的建议,还虚心向贺晴光请教。 贺晴光的咚咚号已经被江梅生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江梅生给他发信息:贺晴光,我想问问,你是1还是0? 贺晴光秒回: 【我都可以啊!你这种受,我一夜七次绰绰有余!】 【梅生!你终于想通了吗?![口水][口水]】 【我会让你□□的!今晚来我家吗?】 江梅生扶额,硬着头皮回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已经有恋人了。但他是受。 贺晴光:……你要当攻?我靠! 贺晴光:暴殄天物!淦! 江梅生:??? 贺晴光居然不回消息了。 江梅生无语,放下手机。午饭时间到了,他按照林御白给的食谱,认真做了一顿营养餐,并坚持亲手喂林御白。 “哥哥,我是摔伤了腿,并没有摔断手,让我自己来吧。”林御白曾这么抗议过,被江梅生否决了。 “只是摔伤腿怎么会昏迷好几天?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养,不要操劳。”江梅生坚持亲手喂林御白,毕竟他可是网络写手,当然看过不少网络小说,不少书里都有这种衣不解带亲手照料的桥段,这可是感情升温的好机会。 林御白只好红着脸,被江梅生喂食。 吃了饭,江梅生推着林御白在屋里转悠,消消食,然后扶他上床午休。午休后,林御白看书,江梅生则在一旁画画。 到了晚间,两个人会一起看电视。 林御白并没有看电视的习惯,但这阵子《第一妖师》终于播放了,江梅生跟着林御白一起每天蹲守更新。 《第一妖师》网络上讨论度很高,因为剧的热播,给他的专栏引流很大,《第一妖师》在已经完结的情况下,留言都仍保持着每天五百以上的增长量。 评论区纷纷感谢作者亲自进组把控剧情,这可以说的上是最还原的ip改编剧了。 随着《第一妖师》的热播,不少透明演员也跟着火了。 男主、女主这种角色就不说了,演金瞳的那个演员虽然戏份不多,但因为演技扎实,加上外形优越,剧集播完后立刻涨粉一百万。 原本演金瞳的是庞川宁,后来换了人演,江梅生听叶编剧提过一嘴,说是庞川宁得罪了屈致,被他强硬换人。现在这个演员可以说是捡了个漏,知情人纷纷调侃他是走了狗屎运。 晚上两人坐在一起看剧的时候,贺晴光忽然发信息来了。看来他自闭了一下午,终于勉强接受了江梅生翻身做1的事实,向江梅生毛遂自荐:我可攻可受,要不你跟你男朋友商量商量吧。我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江梅生:…… 贺晴光这狗皮膏药,简直让人无法招架。江梅生把林御白推出来挡箭:我男朋友是醋精,他不会同意的。 贺晴光:……好吧,那你又对我没那想法,你问我是1是0啥意思呢? 江梅生:我第一次做1,业务不熟练,想跟你取经。 贺晴光:贫僧这里只有真精,没有真经。 江梅生:…… 贺晴光:行吧,不逗你了,把这些全文背诵。 说罢发来一个文档。 江梅生点开。 绝世苏攻万能金句:头像是我,不满意?/你在害羞什么/知道你在等我/我想闯入你的生活/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现在给你个机会得到我/对我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你的小花招成功勾引到我了/真想现在马上狠狠把你给办了/放在以前我是不会看上你的/不要克制对我的喜欢/你们小受就是口是心非/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说气话我不信 备注:搭配壁咚、揉头发等动作,效果更佳哦。 江梅生感觉眼睛有点辣辣的。 他满腹疑惑,问贺晴光:你是不是欺负我不怎么上网?你确定这是苏攻? 贺晴光:你不懂现在小受的心理!现在的受,就喜欢霸道强势这一款,有安全感啊。 江梅生:可是我觉得好普信男啊…… 贺晴光:你男朋友眼光如何? 江梅生想了想,林御白喜欢自己,说明他眼光不错,但小说三里他居然还喜欢霍司杨那个人渣,眼光实在算不上好。 江梅生: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不稳定吧。 贺晴光:这不就对了。你男朋友的品位忽高忽低,说明他口味奇葩啊。说不定就喜欢这种普信男呢?再说,你也不普通啊!这种台词,普通男人说,就是普信,你说,就是强势霸总,懂了吗? 江梅生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疯狂背诵台词。 看完两集电视剧,江梅生洗了澡,轮到林御白。 江梅生推着林御白来到浴室,用保鲜膜把他的腿包起来,替他准备好洗澡的毛巾和睡衣。 林御白单腿站在莲蓬头下,江梅生撤去轮椅,替他关上浴室门。 洗了澡,江梅生用轮椅推着林御白,准备扶他上床时,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这不就是展现自己男友力的时候吗?! 他按住林御白的肩膀,咳嗽一声:“不要动,让我来。” 江梅生弯下腰,一只手托着林御白的后背,一只手穿过他的膝下,深吸一口气,终于把人挪动了一公分! 江梅生涨到满脸通红,林御白则是满脸惊恐:“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吧。” 江梅生呼哧带喘,把林御白平行移动到床上,手臂发酸,精疲力竭,几乎是把林御白摔到了床单上。 他也整个人脱力,难以自控地摔倒,还得小心别压着林御白受伤的腿。 自己好像……太娇弱了。 这样真的能当好攻吗? 整个人压在林御白的胸口,江梅生忧郁了。 “哥哥,你没事吧?”林御白忧心忡忡。 江梅生撑着身子,趴在林御白身上。睡衣较为宽松,林御白一垂眼,便能看见一截白皙的脖颈延伸下去。 他的脸立刻红了。 扳回一局的时机到了! 江梅生看着林御白,背诵台词,一只手撑在床单上对林御白床咚:“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林御白有些惊讶,瞪大眼睛看向江梅生,脸红得厉害。哥哥这是……邀请吗? 回家后和哥哥同住的这几天里,他一直想有进一步的接触,无奈腿脚不便,哥哥也像没那方面的想法,让林御白只能暂时忍耐。 可没想到……哥哥居然这么的热情吗?! 林御白抱住了江梅生的腰,拉向自己,垂下睫毛不好意思似的,轻声说:“满意,我好喜欢。” 很好,气氛很到位! 看着林御白红红的脸颊和耳根,江梅生满意,继续背台词:“不要克制对我的喜欢。” 林御白嘴角上扬,垂下眼睑。 江梅生当他是害羞了,托起他的下巴,在林御白的鼻尖上轻轻碰了一下:“不要害羞,对我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 “哥哥……”林御白看着江梅生,今晚的哥哥,热情又坦率,简直要让人招架不住了。 江梅生则撑起了身子,林御白的腿伤还没好呢,虽然气氛烘托到位了,但现在不是和他亲密的时候。 家里没有什么准备,更重要的是,虽然有在努力含泪做1了,但真要江梅生身体力行,心理那一关还是过不去。 “真想现在马上狠狠把你给办了……”虽然内心充满了吐槽的冲动,但江梅生仍在尽职尽责地背台词,说罢还揉了揉林御白的头发:“不过你还是先养好腿吧。” 林御白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把自己……办了? 江梅生松开他,走下床,扶着林御白靠床坐好,调亮床头灯,把书递给林御白,他则躺在床的另一边,拿手机看小说。 为了贴身照料,这几天两人都躺在一张床上。别说,江梅生睡得挺好的,只是偶尔会做梦,林御白遇险给他的影响还没过去,睁开眼见到林御白躺在身边才能安心。 林御白坐在床的另一边,头一次握著书,却看不进去。 任谁在被喜欢的人一番撩拨后,都不可能冷静下来看书的。 更何况江梅生说的话也让林御白迷惑。 今天的哥哥,很不寻常啊。 林御白悄悄观察着江梅生。 江梅生则一无所觉,玩了一会儿手机后,他困意上涌,手一松,手机掉在床上。江梅生不予理会,滑进被子里,小声嘟囔:“御白,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林御白把床头灯调暗。 这时,咚咚提示音响起,林御白连忙拿起江梅生的手机,静音,以免打扰哥哥睡觉。 不是他有意偷看,江梅生的手机界面上,自动显示了一条咚咚消息。 贺晴光:怎么样?按照我说的办法做了吗?你男朋友还满意吗? 林御白挑起眉,关上手机,思索了片刻。 第81章 江梅生第二天醒来后,看到了贺晴光的留言。 回忆了一下昨晚,江梅生小脸通黄。别说,感觉效果还挺不错的。 继而有些感慨,原来御白的口味,真的这么清奇。 而林御白终于通过关系找到了这个叫贺晴光的人,申请了个小号加上了对方的咚咚好友。 而对方还是看在自己是江梅生男朋友的份上,通过他好友的。 发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梅生的醋精男友啊? 醋精?哥哥到底在外头给自己立了什么人设? 林御白颇感兴趣,回复:是啊,不过哥哥很宠我很爱我呢。 贺晴光:…… 贺晴光:你这种受我见得多了,不过是仗着年纪小作天作地罢了。呵呵,等到人老珠黄了,你看江梅生还会不会对你这么纵容。 林御□□准捕捉到了那个字:受。 林御白:啧啧,你好酸。 贺晴光亟需吸氧。 林御白则退出小号,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原来哥哥把自己当成受了。 他心情复杂,看向正在收拾碗盘的江梅生。所以这些天对自己的特别照顾,给自己喂饭,抱自己上床,都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受? 这种惊天大误会,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不过,哥哥这也是在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而做出的努力吧。 虽然这努力的方向彻底跑偏,但意外地让人觉得可爱。 林御白翘起嘴角。 行吧。 陪哥哥玩玩这种身份置换游戏,好像也挺有趣的。 下午,陆队长带着医生上门一趟,为林御白做了个检查。石膏可以拆了,但受伤的腿部还是要小心,得避免剧烈运动。 林御白拆石膏的第一件事,就是进浴室洗澡。江梅生则把陆队长等人送到楼下。 “御白受伤的事,调查出结果了吗?”其实这几天江梅生和林御白有过交流,林御白怀疑和霍氏制药有关,但他没有切实的证据,那天也就没在王队面前多说。 陆队长不能透露太多:“应该快出结果了。你放心,那些伤害了林博士的人,都跑不了。” 江梅生送他们离开,回到家时,林御白已经洗好了澡,正慢慢从浴室里走出来。 江梅生连忙上前,扶着他:“小心地滑。” 林御白坐到贵妃榻上,红着脸小声说:“好像腿还有些疼,哥哥帮我揉揉吧。” 江梅生不疑有他,卷起林御白的睡裤,替他轻柔按摩腿部受伤的地方。 林御白看着江梅生认真的侧脸,问道:“哥哥,我们现在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吗?” 江梅生惊讶,连忙说:“当然是啊。你是不是觉得欠缺了一点仪式感?” “不是。只是我没什么经验,怕哥哥嫌弃我。” 原来是这样,江梅生安慰他:“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是吗?”林御白翘起嘴角:“我什么都不会,哥哥打算怎么教我?” 江梅生停下手,看林御白。眼神交锋时的暗流涌动,他怎么会看不懂。江梅生翘起嘴角,适时地给了林御白一个沙发咚,硬着头皮祭出绝世苏攻金句:“你的小花招……成功勾引到我了。说吧,想让我怎么教?” 很好,他还无师自通地知道活学活用了。 林御白的笑意更深了,他拉着江梅生坐到自己身上,按住江梅生的后脑勺:“就从接wen开始教我吧。毕竟我可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会啊。” 江梅生被他带着,低下头。 …… 江梅生开始感到迷惑。 在学习了贺晴光发来的金句后,昨晚的气氛明明很不错,御白被自己撩得小脸通红,害羞得紧,但今天,自己明明发挥得挺不错,至少是在接wen教学的前期,发挥得很好,但林御白渐渐掌握了技巧,更加主动而强势,反客为主不说,甚至让江梅生感到了一丝无法招架。林御白甚至一个翻身,把江梅生压到了贵妃榻上,眯着眼睛和江梅生交换气息。 江梅生感觉自己像是被猛兽按住了手脚,压根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御白……你、你好热情啊……” 林御白笑着咬他耳垂:“是啊,毕竟哥哥这么好,对哥哥有欲望也是人之常情。” 嘶……这好像是自己昨晚说过的话吧? 江梅生一阵错乱。 纵然他阅遍绿点的纯爱小说,也没见过哪本书的攻会被受压着,亲得动弹不得。 林御白一边亲亲咬咬,还一边轻笑:“是哥哥说,不要克制对你的喜欢。所以,哥哥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办了,嗯?” …… 吃晚饭的时候,江梅生仍然感到混乱不解。 自己真的能做好攻吗? 再这样下去,自己和御白还有未来吗? 御白会不会嫌弃自己太弱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两个人美好和谐的未来生活,自己一定要夺回主动权啊! 下楼丢垃圾的时候,江梅生戴着口罩,跑到便利店买了些必须“生活”用品。 回到家,两人照例看了两集电视剧,接着各自洗漱。江梅生换上睡衣,把买来的“生活”用品放在床头,把光线调到微晕。 没多久,林御白走进来,扫了一眼床头,再看看江梅生的架势,秒懂的他立刻脸红了。 果然嘛,御白什么都不懂,纯情得像一张白纸,现在这样脸红害羞才是正常反应。下午把自己按着亲的强势态度,果然只是偶然! 没错!勇敢梅梅,不怕困难!加油! 江梅生给自己疯狂打气。 林御白来到床边坐下:“哥哥是在等我吗?” 江梅生牵着他的手:“御白,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林御白认真点头:“是啊。” 啧,林御白没有像想象中安排好的那样说“才没有,你胡说”,然后自己就可以说“你们小受就是口是心非,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但林御白这样坦坦荡荡打直球,江梅生也很是受用。 而且林御白看他的眼神很灼热,那充满爱意的目光,让江梅生也跟着脸红,心如擂鼓,说金句都结巴了:“现、现在给你个机会得到我……” 林御白俯下身,关上了壁灯。黑暗中轻声呢喃:“谢谢哥哥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表现。” 江梅生:?? 江梅生满头问号,然而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去想那么多了。林御白的学习能力果然超强,下午教了那么一会儿,技巧就飞速进步,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梅生这个前浪已经晕乎了。 …… 眼看就要水到渠成,林御白摸到床头柜的“生活”用品,拆开来看了一会儿,又比划了一下。 江梅生坐起身子,疑惑问道:“怎么了?不会用吗?” “不是……”黑暗中,林御白的声音有点委屈:“哥哥买小了。” 淦! 因为那是买来给自己用的啊! 知道你的比我大,但有必要这样吗? 江梅生自闭了! 林御白遗憾,自己果然是欠缺经验,没想到哥哥给他买的型号,自己会用不上。 他放下“生活”用品,抱着江梅生亲密蹭蹭,感觉到江梅生的自闭,林御白小声问:“哥哥在想什么?刚才我有哪里弄得你不舒服吗?” 江梅生捶了他一下:“我一直以为你是0。” 亏他还一直在为含泪做1而纠结,没想到压根用不着纠结这么多!江梅生松了一口气。 林御白想了想,说:“毕竟我没喜欢过别人,体位的话,如果哥哥想做上面那个,我可以勉强试试。” 但说实话,林御白更想做主动方,他更喜欢抱着江梅生把人弄到脸红失神的样子。 江梅生连忙说:“不用了,这样就挺好。” …… 第二天王队来林家了。 对林博士遇险案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霍氏制药公司有重大作案嫌疑,公安机关已经上门批捕,林御白平安回来的消息,不需要再捂着,今天下午也可以回去工作了。 林御白第一时间给医科研打了个电话,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参与工作,现在临床进入二期,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这些天林御白心里都在默默着急。 江梅生则给江羽生报平安。 没想到霍司杨居然胆大包天,对人下死手,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当天晚上,江梅生在新闻上看到了霍司杨被批准逮捕的消息。 霍司杨不停喊冤,霍寒棠心急如焚,到处为他奔走。 林御白在国外出事,事情经过王队长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交流峰会举办期间,霍氏制药的一队科研人员刚好也在当地出差,在林御白出事的当晚,他们出现在林御白下榻的酒店。 此外,林御白被非法拘禁的地方,王队带人调查过,也掌握了确凿证据。这些绑匪们在任务失败后便逃往各国,王队正在申请引渡这些犯罪嫌疑人,同时批捕霍司杨。 其实王队推断,对林御白下手的应该是瑞诺制药公司。林御白他们的研发项目一旦出了成果,对瑞诺公司的希尔宁将造成巨大打击。瑞诺公司曾经和霍氏制药公司合作,试图研发出更好的药品,失败后便铤而走险,干脆让林御白这个项目领头人消失,项目流产。但在调查过程中,他发现瑞诺公司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反倒是各项证据指向了霍司杨。 霍司杨,究竟是真的丧心病狂,践踏法律,还是一个被丢出来背黑锅的倒霉鬼? 第82章 霍寒棠带着人,急匆匆走进看守所。 一张长桌尽头,霍司杨带着手铐,身穿灰扑扑的统一制服,头发剃短,精神颓丧。 霍寒棠满眼焦急,身体微微躬着,脚步匆忙地走进去,见到霍司杨的那一瞬间,他怔了一下,眼神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心痛。 霍司杨抬起头,看见叔叔来了,精神稍稍振奋:“叔叔!” 霍寒棠在他对面坐下,打量霍司杨,说:“你受苦了,叔叔已经在想办法了。” 霍寒棠气色也不好,为了霍司杨的事,他这阵子没睡过一个好觉,眼睛下浮现淡淡青黑。这段时间天气冷,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说了两句话便直咳嗽。 霍司杨关切道:“叔叔有没有按时吃药?” “叔叔没事,倒是你,在里面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放弃,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一定会找到办法为你洗刷冤屈。” 霍司杨苦笑一声,低声说:“其实也怪我,是我把瑞诺这头饿狼放进了我们霍氏集团。” 霍寒棠也是一声叹息。他早就觉得和瑞诺合作是与虎谋皮,但无奈集团股东们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眼睛,结果霍司杨作为与瑞诺直接接触的人,成了背黑锅被牺牲的那个。 谁能想得到瑞诺居然这么胆大包天,药品研发不出来,便一不做二不休,做掉医科研的项目领头人。他们不敢在国内动手,特意挑了对方参加国际交流峰会的当儿,动了手之后直接跑路,把所有黑锅往霍司杨身上一推,太毒辣了! “其实霍华德研发药物失败之后,我们就应该止损的。后来他们派来的那批所谓的科研人员,压根就没把重心放在研发上,他们就是冲着林御白去的。难怪他们愿意承担后续研发经费的十分之七,因为他们压根花不了多少钱!”这些事,是霍司杨这些天被关在看守所里,一个人默默琢磨出来的,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 可笑的事,他做了那么多坏事都没被抓,现在却要因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接受法律的制裁,这也太讽刺了。 “行了,你现在不要想那么多,一切交给叔叔就好。”霍寒棠是带了律师来的:“律师在外头,我叫他进来。” 霍寒棠站起来往外走。霍司杨看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忍不住眼眶一红,叫了他一声:“爸!” 霍寒棠背影一顿,没有回头,也不敢应下,默默走了出去。 霍司杨看着他的背影,爸爸果然还是……不肯认自己。 其实他也是十几岁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小时候,每次被叔叔责罚了,他就一个人默默对着爸妈的遗像哭。但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叔叔和妈妈的孩子。 据打听,叔叔年轻时是放荡不羁的浪子,不服管教,不知做过多少给霍家蒙羞的事。但他和母亲是怎么生情私通的,霍司杨不清楚,要不是十几岁时偶然看到一张叔和母亲的合影,心里一动,拿两人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霍司杨压根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父母的车祸,还有叔叔肺部的伤,真的只是司机醉酒造成的车祸吗?霍司杨不想多做探究。 他十几岁时想不通,既然自己是叔叔的儿子,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严厉。长大后才想到,或许是痛恨自己和嫂子生出不伦之情,害死了兄嫂,叔叔才会转了性似的变成现在这样,也严厉管教自己,不许自己做给霍家蒙羞的事吧。 可惜,他到底是不肯认自己。因为自己是那丑陋的罪证吗? 一场初雪过后,江梅生的救命药已经全文存稿完结,后续存稿全部交给存稿箱。《封妖图鉴》也终于要画完了,他现在着重把精力放在画《医科研的那些事儿》上,准备元旦过后放上网。 他和林御白的关系已经公开了。 第一次两人牵着手去医科研的时候,方主任简直惊呆了,或者说,是发现万年单身狗林博士居然脱单,惊呆了。倒是二组的组员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早就知道他们是一对了。” “就是啊,那个恋爱的酸臭味啊,老远都能闻到。” “话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大魔王说他在和江老师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啊。” “咦?难道不是江老师住进组长家的时候?” 江梅生听的汗颜,连忙解释:“我们是御白平安回来后才在一起的。” 凌源芳惊了:“什么?那么晚啊?我还以为你们早在一起了呢。毕竟你们那个眼神,明明白白就是恋爱中的眼神嘛……” 江梅生脸红了。他之前用什么眼神看林御白,他怎么不知道啊? 方主任还在惊讶,回办公室后偷摸打电话给姜老,您的宝贝徒弟找到对象啦。 姜老笑呵呵的表示,他早就看出来了,御白出事时,江梅生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就只有憨批才看不出来吧。 此时正在照顾姜老的洪善思打了个喷嚏。 姜老挂了电话,洪善思大咧咧问:“老师,你刚才说谁是憨批啊?” “哦,你师兄谈恋爱了嘛,跟小江。这不是显微镜下的细菌,明摆着的嘛。” 洪善思:“什么?” 洪善思难以置信:“我师兄谈恋爱了?” 洪善思精神错乱:“我师兄跟江老师谈恋爱?” 姜老:“……” 洪善思给林御白打电话,叽叽呱呱说了一通,大意是问林御白谈恋爱这事是不是真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有没有打算领养小孩,末了福至心灵,忽然问了一句:“该不会是那次在食堂……” 林御白好笑:“是啊,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这个媒人,帮我们捅破了窗户纸。” 被师弟问到什么时候结婚,林御白忽然脸红了。 他挂了电话,在实验室呆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想立刻见到江梅生。 但是这样可不好,不能让感情影响到工作啊。 林御白努力把脑子里的哥哥小人赶走,中午下了班,立刻脚步轻快地往楼下赶。 凌源芳和向童心指指点点:“看看,这就是恋爱中的人啊……啧啧,大魔王也不能免俗。” 林御白脸一红,扭过头盯着他们。还没说话,两人先举手投降:“临床二期的报告我已经交了”、“质谱分析也做完了”。 林御白看得好笑,说:“既然工作做完了,那就下去吃午饭?” 他来到一楼,江梅生还在画画。林御白放轻脚步走上前,捏了捏江梅生的后颈。 江梅生一笑,画完最后一笔,收好板子和笔,和林御白手挽着手一起去吃午饭。 两人之间的相处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是林御白对江梅生的爱意,从之前的遮掩一二,发展到现在毫不遮掩。 比如走在路上时,会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揣进他的口袋里,进食堂后,让自己找地方坐,他一个人端两个人的午餐,还有替江梅生擦筷子,擦桌子等等。 二组的组员们坐在一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目瞪狗带,后来就能自如交流了:“老叶,你可是我们组最老实本分的男人,你说说,你在家是这么伺候你媳妇儿的吗?” “惭愧惭愧。不过我会向组长多多学习的。” “啧,我记得我们以前还打过赌,赌大魔王谈了恋爱是不是也一如往昔的高冷。没想到啊,他居然这么舔狗!” 凌源芳怒道:“哪里舔狗了!人家这是体贴!忽然有点羡慕江老师,真幸福啊。” 向童心笑死:“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要是你们家老陈真变成大魔王那样,你信不信,他肯定半夜把你抓起来,批评你的报告有纰漏!” 凌源芳想起每周一次的报告会上林御白那毒辣无情的样子,打了个哆嗦,打消了旖旎幻想。 如果江梅生听见了他们的交流,一定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御白才不会半夜把人抓起来批评报告纰漏! 他只会半夜把人翻一面,脸红红地发出邀请:“哥哥,再来一次好不好?”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一面害羞脸红,一面把人撞到快要散架的?为什么他一个文化人,成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江梅生真的很疑惑。 元旦的前一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 江梅生和林御白去了一趟江家,和江羽生一起吃了一顿跨年火锅。 江羽生对江梅生的新恋情一点不意外,还吐槽林御白,没把他当外人:“我说你动作也太慢了,如果快点,可能过年都能领证了。” 她又吐槽江梅生:“看吧,你第一次去医科研的时候我就说过,你肯定会脱单的。” 江梅生有些不好意思,这次又要把妹妹撇下了。 但江羽生无所谓,她带着怀念的语气:“小时候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是说有一只小熊叫小羽……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只小兔子……总之,人生就是分分合合,在一起的时候尽情享受,分别了潇洒放手,不要害怕失去!” 江梅生:“……” 什么鬼?为什么自己的小熊梅梅,又变成了小熊小羽?你到底把这个故事,给几个人讲过啊?!妈?! 第83章 吃完火锅,已经挺晚了,林御白和江梅生一起牵着手,在雪地里慢慢地走。 靴门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江梅生的手,就插在林御白的口袋里,被林御白捂得很热乎。 两个人边走边聊天,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但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商量明天吃什么,《封妖图鉴》还有多久画完,趁放假去买组沙发放书房吧、下单了两款情侣手机壳等等。 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半,两人洗了个澡,江梅生擦着头发走出来,暖气烧得很足,只穿睡衣家里也不冷。 林御白也洗好了澡,拿吹风机给江梅生吹头发。 他们并不打算熬夜等跨年,吹干了头发,就关灯躺下了。 室内并不是全然黑暗,月光穿过窗户,洒在室内。墙角的加湿器静静地工作着,空气温暖而湿润,带着淡淡的白芍香气,闭上眼睛,耳边就是恋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远处隐约传来等候跨年的年轻人们的欢呼声,是又到了新的一年吗? 静谧中,林御白靠近,在江梅生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江梅生翘起嘴角,回应着恋人温柔的爱意。 这一刻,就算并非使用同一颗心脏,两人也仍然能心意相通。 那是强烈的幸福感,带着几分微醺的迷醉,在两人的心房汹涌绽放。 新年第一天,江梅生和林御白一起打扫卫生,换了情侣手机壳,下午一起逛了家具市场,买到了一款又好看又舒服的沙发。 第二天则一起去了易水县,和林妈妈、林外婆一起吃饭,顺便给家里换了个新的空气净化器。 第三天去拜访了姜老,姜老桃李满天下,但最疼爱最看重的就林御白一个,林御白终于谈恋爱,这个宝贝徒弟眼看是不用孤独终老了,姜老倍感欣慰,看江梅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江梅生差点以为,姜老要把什么传家玉镯给自己了。 不过姜老没给什么传家宝,而是给了江梅生一幅画。 “听说你在收集你父亲江宏涛的画,这幅画是我会朋友手里收的,你带回去吧。” 特意打听到自己在收集父亲的画,姜老有心了。父亲过世后画作就翻了一番,这幅画可不便宜,但给姜老打钱,又玷污了这番心意,林御白建议他可以给医科研的实验项目捐款,为科研事业添一份力,这肯定也是姜老愿意看到的。 林御白开着车,把画送回江家。江梅生点算一遍,父亲的画基本都收集齐了,还剩一副,在傅宴手里。之前傅宴来医院时曾经说过要给自己,但江梅生不想再见到他了,也就一直没去他那里取。 算了,那副画就留在傅宴那里吧。水满则溢,月满则缺,留个遗憾也好。 江梅生早就告诉了林御白,傅宴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林御白并不想回傅家,于是打算按兵不动,见招拆招,不过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傅宴居然就一直没找过来。 想什么来什么,就在林御白带着江梅生会江家回去,在小区门口,两人见到了傅宴的那辆车。 傅宴站在车边抽烟,眯着眼睛注视林御白和江梅生。 林御白没有刹车,他也没有阻拦,看着人开车进了小区。 林御白不觉得,他还有和傅宴交流的必要。不过这次再见到傅宴,他的脸似乎有些不一样。停好了车,他牵着江梅生的手,往家里走:“傅宴的脸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江梅生叹了口气:“他之前去整容,想整成你的样门。” 虽然这事说起来还是令江梅生觉得不可思议,但又像傅宴会做的事。 刚才在小区门口,傅宴的脸惊鸿一瞥,似乎把之前整过的地方进行了修复,或许也有伤口消肿了的缘故,看起来比之前自然。 当然,再自然,那也不是他自己的脸了。 傅宴掐灭烟头,对何秘书说:“走吧。” 何秘书有些迟疑,林御白的真实身份,目前只有傅宴和他知道。林博士平安被找到的消息放出后,傅总便一直想来见他。 但因为种种原因,傅宴一直没有来。 直到快过年了,一家团聚的日门,傅总让司机开了车,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却还只是远远地看了林博士一眼,连句话都没说。 何秘书犹豫问道:“不去找林博士吗?” 傅宴自嘲一笑。 弟弟三岁时被他带出去玩耍弄丢,那之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尤其是在得知林御白年幼时的凄惨遭遇,甚至左眼还受了伤,他更是愧疚难当。 他想来找林御白,但见了面,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愿意回傅家是对的,傅宴也不想逼他认祖归宗。 “那辆车上,坐着两个我最对不起的人。我最好的做法,就是别去打扰。”傅宴已经彻底清醒了。 整容,是他为了挽回江梅生所做的最后一点努力,但江梅生的话,宛如一盆凉水,彻底把他浇醒了。 哪怕以为林御白遇难了,江梅生也不可能找另外一个人当替身,这不止是在侮辱那个替身,也是在侮辱他们之间的感情。 自己会一开始就做错了。 而现在林御白平安回来,傅宴能做的,就是站在一边默默祝福。 傅宴一言不发,上了车,让司机往傅家开。 没想到,到了家,等着他的除了管家关鹤,还有傅立仁。傅老爷门如今已经被完全架空,有小半年没去傅氏集团了,被动退休的他在家无事可做,只能折腾儿孙们。 见到傅宴那张脸,老爷门便气不打一出来:“干什么去了?” 傅宴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我去做什么,没必要跟爷爷汇报吧。” 傅立仁火气上来了,怒道:“傅宴,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不是我没有把爷爷放在眼里,是您老人家掌控欲太强,有些事,不该你管的就别管了。” 傅立仁跟在他身后斥责:“傅宴,好啊你,你不让我管,看看你把集团折腾成什么样了?之前在网上发什么道歉视频,接着又拼命针对霍家!我当初打下来的江山,不是给你这么祸祸的!还有,你看看你这张脸!整成什么怪模怪样了?!你居然为了一个江梅生卑微成这样,你真不配做我们傅家的门弟!” 傅宴嗤笑:“爷爷,脸是我自己的,我想整成什么样,别人管不着。你是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了吗?做个医美你也要管?爷爷,我就是把自己整成丑八怪,只要我能给傅氏集团赚钱,就没人管得着。” “你……你……”傅立仁气的手抖,暗恨傅家门息单薄,如果不是门孙辈里就傅宴这么一个成器的,哪里轮得到傅宴来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傅立仁痛恨不已:“要不是当初傅期被你弄丢了,你哪有现在的好日门!我看当初的事你就是故意的!” 这话说来简直就是诛心之言,这些年,因为把弟弟弄丢,傅宴明里暗里受过许多诘难。明面上责备他不小心,暗地却是怎么恶意揣测的都有。甚至有人说他是故意的,把弟弟弄丢,少一个家产竞争者,小小年纪就这么心机。 傅宴眼睛红了,看着傅立仁,一字一顿:“你说傅期?其实,我已经找到他了。” 傅立仁心情激动:“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找到他的?!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难道你真想让他一辈门回不了傅家?你……” 傅立仁显然被这消息冲击得乱了手脚,团团转了一圈,喃喃自语:“要赶紧把他接回来……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要是被养废了,那就麻烦了……不,不行,不能急着让他回来!” 傅宴盯着傅立仁,看着他的那些计较算计,只觉得好笑。亲孙门在外流落多年,这个做爷爷的想到的却是,万一对方在不好的人家长大,能力平平甚至是个混不吝,接回来只能给家族带来麻烦!果然是利益至上的爷爷啊,一点都不让他意外! 傅宴嗤笑一声:“爷爷,你别想那么多了。弟弟他成为了很厉害,很有用的人。年纪轻轻的,已经是了不起的博士了。” 傅立仁眼睛一亮。 傅宴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靠近傅立仁,一字一句:“但是,他不想回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傅家人了,但他不想回来。你明白吗?他也嫌弃这个家,嫌弃你呢。” 傅立仁脑中嗡地一声,承受不住,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脑卒中犯了。 就在快要过年的时候,霍司杨雇佣杀人案一审开庭了。 林御白作为受害人,在江梅生的陪伴下到场。经过警方跨国行动,成功抓捕了三名嫌犯,目前还有两人在逃。 这五名嫌疑人,全部都是瑞诺公司派驻霍氏制药公司的第二批科研人员。但这些嫌犯的口供,一致指向雇佣他们杀人的是霍氏总裁霍司杨,与瑞诺公司没有关系。 检方收集到的证据,能证明林御白的案件,是霍司杨一手策划。 一审宣判时,霍司杨拒不认罪,一直在为自己喊冤。江梅生与林御白则静默不语。 他们和王队讨论过,都认为幕后凶手应该是瑞诺制药,但是却找不到瑞诺的证据。至于霍司杨,他应该为了他犯过的罪接受制裁,而不是为另一个黑手顶包。 第84章 霍司杨的叔叔霍寒棠也在场,看到侄子喊冤,也跟着动容。霍司杨被法警们带下去时,霍寒棠难以自控地站起来,叫了他一声:“司杨!” 霍司杨被法警制住了双臂,有些狼狈地回头,眼眶通红。 霍司杨不服一审判决,决定上诉。但江梅生觉得,如果找不到证据证明瑞诺才是凶手,霍司杨这个牢是坐定了。 当然,那些事都和他关系不大,一审过后没多久,就快要过年了。江梅生准备去墓园看看爸妈。 医科研已经放假了,林御白开车,和江梅生一起去。墓园在郊外,开车需要快一个小时,这天天气很冷,风吹在脸上,又干又紧,但天空很蓝,没有一丝云。 两人买了花,放在父母的墓碑前。江梅生看着妈妈的那张照片,和她说话:“妈,这个是御白,我和他从小学时就认识了,中学还是校友。他是一个又温柔又可靠的人,我们现在在一起了,准备明年结婚。” 结婚这事,是元旦第二天,江梅生和林御白去易水县吃饭时,林妈妈问了一句。回来后两人商量,要不就明年,新药上市时结婚吧。 林御白为这事开心了好久,还暗戳戳在江梅生的《医科研的那些事儿》素材收集群里秀了一把,和向童心聊起选钻戒的话题。 凌源芳、裴怀中等人纷纷表示:啧啧好了好了知道你明年要和江老师结婚了,不要再秀了! 只有耿直的叶博士热情贺喜。 既然商量好要结婚,这不就得把人带来给爸妈看看嘛。跟妈妈介绍了林御白,林御白向江家爸妈郑重承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梅生,好好爱他,让他幸福,和他一起白头到老的。” 其实林御白心里一直记挂着江梅生的病。现在他每天陪江梅生吃饭,倒不担心他会营养不良,但林御白担心的是自己上了年纪,衰老了,不好看了,谁来做江梅生的病情抚慰方? 而且,要他看着江梅生必须得看着别的男人吃饭,他想想就酸的冒泡。没有得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和谁接触,他无权置喙,但现在都已经是男朋友,很快要晋升成老公了,哥哥多看别的帅哥两眼,林御白勉强接受,但如果哥哥长年累月看着另一个青春靓丽的男人吃饭,林御白做不到。 可是,埃布尔森综合症十分稀有,医科研不会把时间精力金钱投入到这种低健康回报的项目中。他和姜老讨论过,姜老安慰他,离他衰老还有几十年的时间,科技发展这么快,说不定未来会有转机。 姜老还跟他开玩笑:“既然担心你老了,做不了小江的病情抚慰方,那就好好锻炼身体,保养好自己嘛。别总熬夜了,老得快。” 突然被老师叮嘱别熬夜,最近刚开荤,食髓知味还在兴头上的林御白当即脸红。后来想想,可能是老师叮嘱他别总为了工作熬夜。 总之,林御白把江梅生的病放在了心上,白头到老,是他给江家父母的承诺,治好江梅生,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见了父母,给他们扫了墓,两人便开车往回走。离墓地不远有个温泉度假村,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不少人冬天会到度假村疗养,傅氏还建了个豪华度假疗养院。 林御白在考虑把他外婆送到度假疗养院过冬,和江梅生商量,既然来了,不如今天去看看情况。 哪知两人来到疗养院接待处,却被告知,疗养院近期不接待客人。江梅生疑惑,他和林御白路过时,看到疗养院很空,入住率并不高,为什么明明有空房,却不愿接待客人? 前台看江梅生眼熟,问他是不是江边瘦梅,得到肯定答复后热情了很多,看来又是个江梅生的书粉。 她给两人倒了茶,解释:“最近傅家的那位老爷子突发脑卒中,虽然救治及时但身体一直不太好,来疗养院修养,他喜静,所以我们暂时不接待外部人员了。” 原来是傅老爷子的原因。也是,这里本来就是傅氏集团开发的疗养院,他想一个人住,当然没人管得了。 林御白只得和江梅生一起离开。 两人站在疗养院外头张望,里头的环境很好,温泉水被引到了疗养院,随时都可以泡温泉。 林御白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好像不太对劲。” 疗养院靠山,翻过一堵墙就是山体。林御白带着江梅生,绕过摄像头,翻墙爬进去,横穿疗养院往山的方向爬。 江梅生问他:“怎么了?” 林御白给他看,山道上有一些重物拖动的痕迹。 “这山里有野兽吗?”江梅生立刻想到,会不会是冬天的野兽找不到食物,跑到疗养院来偷东西。 林御白表情凝重地摇摇头。 两人又爬了一段山路,江梅生也看出来,这应该不是野兽。哪知野兽懂得清理拖行痕迹啊? 地面上被压倒的灌木丛,被小心地扶了起来,脚印被树枝划花,这是明显的人为啊。要不是林御白细心,江梅生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这些线索。 这人拖行的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是财务那倒还好说,如果是另一个人,那么这人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林御白担心江梅生的安全,让他在一边等着,江梅生怎么可能再次让林御白一个人涉险,执意要和他一起去。 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转过一处弯道,居然听见了说话的声音。 “谢瑜,你是不是疯了?”这居然是傅宴的声音。 接着是谢瑜的声音:“我没疯。是这个臭老头逼我走到这一步!” “你快把他放开,你原本只是涉嫌侵犯商业秘密罪,最多关三年!如果你杀了人,无期徒刑起步!你想清楚,不要做傻事!” 谢瑜冷笑:“行了,我把这老头打成这样,就算现在收手,你们傅家的律师团也绝对不会放过我。反正都是坐牢,就拉这个臭老头垫背得了!” 江梅生震惊,怎么会是谢瑜?他失踪了这么久,究竟是躲哪儿去了?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 林御白已经在悄悄报警了。 江梅生悄悄探头,发现谢瑜就站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脚边蜷缩着一个老者,老者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嘴上贴了胶布,脚上绑了块大石头,他额头有血渗出来,胸口还有些起伏。 这个老者是傅立仁。 只要谢瑜踹一脚,他就会掉下山,摔进山下的大湖里。 傅宴就站在谢瑜的对面,正冷静地劝阻他:“你放心,你现在放了傅立仁,我们可以达成庭外和解,不会让你量刑太重的。谢瑜,你冷静一点,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谢瑜目露迟疑。 他之前被霍司杨栽赃了侵犯商业秘密罪,父亲谢久安联络了国外的朋友,秘密把他送走,在国外的农场躲了大半年。眼看快过年了,谢瑜偷偷溜回国,想陪父亲过个年,哪知道他来疗养院陪父亲时,居然被傅立仁看到。 傅立仁威胁他要报警,谢瑜受到刺激,打伤了傅立仁。想到种种悲惨后果,谢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傅立仁绑了,弄到了山上来。 他做的很小心,还特意假托傅立仁的语气,不许有人打扰,为自己争取时间,可没想到傅宴居然会找来! 谢瑜看着傅宴:“傅宴,你用不着假好心。你难道不希望这个老头消失吗?我记得他对你可算不上好吧?十五岁那年,你被他逼到想自杀,是我劝着你从窗台上走下来,你难道不恨他吗?你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让我把他从这里推下去,这下面就是一条大河,毁尸灭迹最好不过了。只要你不说,没有人知道我来过,没有人知道会是我动的手。” 傅宴摇头:“谢瑜,那是一条人命,你真的能承担杀人带来的心理压力吗?杀了人,从今往后,你做的每一个噩梦都会提醒你,曾经犯下了怎样不可饶恕的罪过。不要再这样了。” 谢瑜哈哈大笑起来:“傅宴,瞧瞧你这伪善的嘴脸,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怎么,是江梅生冷酷拒绝了你,所以你又来我这里惺惺作态了吗?看看你的脸,为了他整成这样,爱得这么卑微,值得吗?” 傅宴失笑:“谢瑜,你不用刺激我。我和江梅生怎么样,和你没关系。我只知道,如果你执意要杀了傅立仁,至少要判无期,你准备让你父亲余生孤独一人吗?” 这话踩到了谢瑜的点上,他犹豫了。 傅宴劝他,语气放轻,带着几分蛊惑:“过来吧,谢瑜。” 就在这时,山脚下传来警车的声音。 是林御白报了警,警察赶来了。 谢瑜已经是惊弓之鸟,听见警车的声音,整个人脸色大变,愤怒嘶吼:“傅宴,你还说你没报警!你骗我!” 江梅生躲在暗处,看得着急了。 看见不法行为报警,是公民的义务。但谢瑜这个状态,真担心他受刺激,一不做二不休,把傅立仁杀了。 林御白卷起袖子,显然是做了如果谢瑜要鱼死网破,就冲上去制服他的打算。 就在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赶到,撑着膝盖,佝偻着身体不停喘息:“小瑜!小瑜……你,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你要让爸爸,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是谢瑜的父亲谢久安。 看到他终于赶到,傅宴松了一口气。 第85章 山下,公安人员正在往上攀爬。 谢瑜神情带着几分慌乱,谢久安劝他:“小瑜,别再做傻事了!杀人得偿命!你被枪毙了,爸爸还得给傅家赔钱,你想让爸爸晚景凄凉吗?” 谢瑜神色崩溃:“爸……可是我也不想坐牢!我已经没路走了!” 谢久安着急:“谁说你无路可走,你现在把傅老先生放了,你还可以回头!” 傅宴也帮着劝说:“没错,谢瑜,你现在放了傅立仁,我作为他的家属,可以配合你达成庭外和解,不会让你关多久。” 见谢瑜仍然在挣扎,谢久安急得跺脚,脚下一滑,身子往后跌去。 谢瑜一瞬间瞪大眼睛,冲上前叫道:“爸!” 傅宴箭步上前,将谢瑜反手一扣,按在地上。 谢瑜痛叫嘶吼:“爸!我爸!傅宴,你快去救救我爸!” “我没事……”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谢久安微弱的声音,林御白和江梅生及时接住了他,扶着他坐起。 傅宴一时间愣怔,没想到林御白和江梅生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谢瑜见谢久安没事,怔怔地看着谢久安的模样,放松下来,表情变得空茫。 林御白皱着眉头,让江梅生扶着谢久安,他来到被捆住的傅老爷子面前。说实话,比起谢久安,他比较担心傅老爷子的生命安全。 给傅老爷子松了绑,做了急救措施,几分钟后,傅老爷子终于悠悠转醒。这时公安人员也赶到了山上。 谢瑜被公安人员带走。傅老爷子脸白的像纸,感到后怕,浑身无力,走不动路。傅宴只能打电话,叫疗养院配备的医疗团队上山来,把人抬下去。 一切终于搞定,傅宴看了江梅生和林御白一眼,嗓音干涩:“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林御白看着他:“来你们疗养院看看,发现了不对劲,从山脚爬上来的。” 江梅生拉了拉林御白的袖子,示意他赶紧回去吧。两人往山下走,傅宴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经过一段废弃的洞穴口,之前为了接引温泉开凿的洞口年久风蚀,只听哗啦一声,石块砸了下来!电光火石之间,林御白下意识把江梅生护在怀里,那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两人抬起头,傅宴替他们挡下了。 傅宴脸色发白,看来被石头砸得不轻。江梅生大感意外,没想到傅宴居然会冲上来替他们挡石头。林御白催促两人:“这处路段有点危险,别逗留,赶紧下山。你刚才被石块砸伤了,也尽快下山去看吧。” 后面那句,是跟傅宴说的。 傅宴怔怔点头,跟在两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走下山去。 下了山,公安人员还没走,准备待几人回公安机关去做笔录。 傅老爷子因为受了惊吓,公安人员在疗养院对他进行了询问笔录。 傅宴做了笔录后,出来时,江梅生和林御白已经离开了。他愣怔一会儿,何秘书问道:“傅总,不走吗?” 傅宴想了一会儿,说:“给谢瑜找个好点的律师。到底情分一场。” 他坐上车回了疗养院,傅老爷子受了惊吓,高烧不退,当天晚上开始说胡话,偶尔清醒时,还有些犯迷糊,小声念叨:“我想起小期了……他长得有点像小期……” 谁长得有点像小期,傅宴没多问。 江梅生和林御白回到家,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过了五六天,检方来找江梅生,对当初的谢瑜窃取原画,侵犯商业秘密案重新调查取证,据说,是霍司杨翻供,承认当初是他利用心理学话术,挑唆谢瑜去偷看江梅生的原画作品。 霍司杨这是良心发现了? 江梅生听说,傅老爷子被救回去后,命是保住了,但人受了很大的惊吓,后续事宜都交给了傅宴处理。他虽然有儿女,但现在这些儿女们,都得仰仗傅宴的鼻息,傅宴愿意作为受害者家属,谅解犯罪嫌疑人,谢瑜的案子不会判得太重。 再加上霍司杨翻供,当初的侵犯商业秘密案,谢瑜不再负主要责任,律师推断,两案并罚,他的量刑应该在三年以下。 但霍司杨为什么忽然翻供?总不可能是为了帮谢瑜一把吧。 江梅生琢磨这事,想不明白,直到几天后,王队告诉他们,林御白那件案子,他们找到了新的线索,或许能揪出瑞诺公司这个主谋。 王队拿出了一个视频,手机拍摄的,拍视频的人有些紧张,画面在微微晃动,但能看得清楚,画面里,几个外国人把一个昏迷的年轻男人拖进仓库,另外有两个人在一边看着。 王队指着其中一个站在一边抽雪茄的北欧男人:“看到他了吗,他是瑞诺公司的高管。我们已经重新启动程序,准备跨国逮捕他了。” 江梅生则注意到那个被拖进仓库的人。 是御白啊。 想到御白被这帮人从宾馆迷昏弄出来,丢进这么个仓库待了一夜,江梅生就心疼,还好御白平安回来了。 这帮瑞诺公司的凶手,也该接受法律制裁了。 “这段视频,是当地一个农场里帮工的亚裔拍摄的。他说他注意到附近的动静,偷偷拍到了这段视频,他的口供给我们提供了新的证据。” 江梅生面露古怪:“这个亚裔不会是叫谢瑜吧?” 王队笑道:“你怎么知道?” 对上了!之前江梅生去找林御白时,在当地似乎见到了谢瑜,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谢瑜一直没找到,是偷渡到了那个旮旯犄角里,在农场□□工啊?! 傅宴找来为谢瑜辩护的律师尽职尽责,把收集到的所有利于谢瑜的证据整理好,又去找谢瑜详谈了一次。 “你的视频给霍司杨帮了大忙,他叔叔也在积极配合调查,估计他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洗脱冤屈了。” 谢瑜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在看守所,虽然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但不用在农场风吹日晒挤牛奶,还要提心吊胆担心警察跨国追捕,再加上脱罪有望,谢瑜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我和他只是互相合作罢了。如果我早知道,我拍到的那段视频,可以帮霍司杨脱罪,我可能在回国的第一天就去找他了。” 说起这个,谢瑜也很后悔。林御白的调查案件一直是秘密进行,甚至除了林御白的亲友同事,其他人并不会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谢瑜倒是知道霍司杨因为□□被抓了,但顶多拍大腿骂一声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压根没想到自己偷拍到的几个外国人,会和霍司杨的案子有关。 律师也觉得挺可惜的,如果谢瑜当初回国,能立刻找到霍司杨合作,也就不会发生傅立仁那件伤害案了。现在来看,虽然侵犯商业秘密罪可以洗刷,但傅立仁的案子,还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谢瑜感到后悔,他问律师:“我爸还好吗?” “他身体还不错,托我转告你,他会等你出来的,放心吧。” 谢瑜点点头,又想了一会儿,说:“你跟傅宴说一声,让他替我谢谢江梅生。我……我做了很多错事,有些话,没脸说。” 他还记得,那天在山上,父亲险些要摔下山,是江梅生他们及时出现,救下了父亲。 他已经做错了太多,没脸说什么谢谢,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接受改造,好好珍惜唯一的亲人。 另一边,霍司杨也在着急地向律师询问:“他们调查得怎么样了?找到证据没有?都说了我是清白的,他们抓错人了!” 律师宽慰他:“这个您放心,听说瑞诺那个高官已经被引渡到了国内,正在接受审讯。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更多的证据,为您洗刷冤屈了。” 霍司杨面露喜色,律师提醒他:“可是,作为谢瑜提供视频的代价,您要承担侵犯商业秘密罪的处罚。霍寒棠先生说了,他在积极接触江梅生先生,取得他的谅解,应该能为您减刑。” 想到这个,霍司杨面露不虞。他还是要坐牢,只不过比起□□,侵犯商业秘密的量刑要轻很多。 霍司杨说:“没想到转机居然出在谢瑜那儿。听说他绑架了傅家那老头?他量刑应该不会比我轻吧。” 律师告知:“他得到了傅宴的谅解,量刑不会太重。而且……据我估计,他和您很有可能会关押到同一监狱,说不定你们在监狱里,还会遇到。” 霍司杨登时脸色发青。 霍司杨的叔叔霍寒棠最近在积极接触江梅生,想要取得他的谅解没错。不过很快就要过年了,江羽生都放假了,江梅生于是带着妹妹,和林御白去了易水县,准备一起欢度春节。 所以霍寒棠扑了个空。 但傅宴调查林御白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养母的住址,所以这天除夕夜,林家门口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泡泡!” 听见门口有些响动的江梅生,打开门居然看见了泡泡。江梅生一脸惊喜。 泡泡穿了一身红色唐装,背着个小包包,里面装着它的玩具和狗粮。它毛发洗得雪白蓬松,眼睛黑溜溜的,炯炯有神。见到江梅生,它也跟着兴奋起来,直往江梅生身上扑。 第86章 江梅生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看一眼楼道,那里空无一人。不过,是傅宴叫人把它送过来的吧,傅宴的人已经走了? 江梅生从门把手上把牵引截下来,领着泡泡进去。担心林妈妈和外婆不喜欢狗,江梅生找到林御白,把泡泡亮给他看,小声说:“应该是傅宴让人送来的。你问下妈妈和外婆,不喜欢它的话,我晚上带它回去。” “不用,我妈和外婆都挺喜欢动物的。”林御白揉了揉泡泡的狗头,被泡泡舔湿了手心。他笑了一下,牵着泡泡去给妈妈和外婆看。 江羽生从客房里出来,一见泡泡就乐了,“哟,以后是准备跟着梅生爸爸混了?” 泡泡傻儿子只知道摇尾巴,但要不要养泡泡这事,江梅生还得跟林御白商量,看看林博士能不能接受。 晚上吃了年夜饭,江羽生陪林妈妈、外婆一起打牌,江梅生和林御白一起出门遛狗。泡泡给憋了一天了,出了门就迫不及待想撒欢,江梅生差点牵不住它。 林御白于是扫了辆共享单车,让江梅生坐在后座上,牵着泡泡沿着县城的主干道前进,他和江梅生骑车,泡泡追在后头跑得很快活。 街上挺安静的,店面都关门了,家家户户都在过年,不时遇到几个走夜路的,也都是本地人,认识林御白,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叫他小神童。 江梅生问林御白:“你愿意养狗吗?不会怕狗,或者对狗毛过敏什么的吧?” 林御白表示:“可以养,不过我工作忙,可能没什么时间遛狗。” 江梅生向他保证,他会负责遛狗,照顾好泡泡,不让他闯祸。 不过江梅生很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或者说低估了泡泡的拆家能力。 泡泡虽然不是哈士奇那种二货,但萨摩也是雪橇犬,这种工作犬的活动量很大,食量也大。原先和傅宴一起养时,有专门的狗狗助理照料它,江梅生只需要在工作疲惫时陪它玩玩就可以,他对泡泡的破坏力一无所知。 于是,在春节假期过后,泡泡住到林御白家的第一天,就把沙发的腿给啃掉了。 江梅生头大,把狗骨头玩具丢到它面前骂它:“有好好的玩具你不啃,你非得啃沙发腿?等你御白爸爸回来揍你吧!” 这里毕竟是林御白家,而且两个人还没结婚呢,结果自己的狗就把沙发啃坏了,江梅生怪不好意思的。 林御白回来后看到沙发腿,也实在哭笑不得,脱了外套卷起袖子,就蹲在客厅修沙发了。 江梅生蹲坐在他身边,跟他道歉:“对不起,宝贝,我已经骂过这条小笨狗了。” 林御白挑眉:“道歉就只有这样而已吗?太没诚意了。” 江梅生失笑,捏着林御白的下巴,给了他一个用力亲亲。林御白立刻脸红。 泡泡乖乖趴坐在一边,好奇地看两个爸爸之间的亲热互动。 除了闹腾一点,养狗的好处还是挺多的,肉眼可见的就是江梅生身体变好了。整天拖地板,清理狗毛,打扫卫生,遛狗,那身体能不好吗? 他遛狗的时间一般是早晨,林御白吃了早饭,复盘工作,江梅生就牵着泡泡下楼遛狗。 泡泡在小区内十分受欢迎,连带着江梅生也认识了很多养狗的业主朋友。其中一个女孩还把他拉进了本地的养狗群,甚至还在周末时,给狗狗们举办了一个线下相亲会。 泡泡已经做了绝育,不过它是个活泼外向的性格,喜欢交朋友,江梅生于是也参加了相亲会,想给泡泡找几个好朋友。 相亲会在小区附近的一个公园举行。江梅生特意给泡泡洗了个澡,一身毛发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还穿了干净的小衣服,扎了个黑领结。 江梅生牵着狗,跟着小区里的养狗业主一起出发,来到公园时,老远就听见了狗叫声,泡泡兴奋得直往里冲。 江梅生在这儿还见到了一个老熟人,贺晴光。 贺晴光抱着一只小比熊,正在被一个人高马大牵着条哈士奇的金链大哥搭话。江梅生有点招架不住贺晴光,往角落里躲。不过他那个颜值,躲到哪里都是焦点,更何况贺晴光这个老色批,高颜值探测雷达比一般人灵敏一百倍,几乎是江梅生一出现,就被他注意到了。 贺晴光立刻两眼放光,抱着他的比熊冲上来了。 “梅生,你居然养狗啦?!哟,小家伙还蛮可爱嘛!”贺晴光把他的比熊放到地上,泡泡立刻冲上去拱小家伙,把比熊拱了个屁墩。 贺晴光眉目含情看江梅生:“你可要管好你的狗,要是把我家梅梅咬伤了,我就赖你家去。” 江梅生无语,问:“你怎么也养狗了?” “我前男友带我家来的,妈的,人跑了,把狗子丢给我养,你说他渣不渣。” 到底谁渣,这还真不好说。 “这狗叫什么?美美?” “梅梅,梅生的梅。”贺晴光冲江梅生暧昧一笑:“当然得用我日思夜想的名字,给我的狗取名啦。” 江梅生无语,用自己的名字给狗取名,贺晴光怎么想的?他不会觉得这很浪漫吧?真是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人。 就在这时,之前和贺晴光搭讪的金链大哥,牵着哈士奇走过来了:“贺先生,这位是你朋友吗?” 贺晴光还没说话呢,金链大哥的哈士奇就冲小比熊一顿叫唤,小比熊梅梅受了惊,呜汪乱叫着跑了。 贺晴光没拉住牵引,眼睁睁看着小比熊在狗堆里狼奔豕突,惊起狗吠一片。 “梅梅!嘿你这臭狗!”贺晴光追在小比熊后头,连声叫梅梅。 然而小比熊毫无反应。 “梅……得了,雪球!雪球!爸爸在这儿呢!” 小比熊终于有了反应,转了个圈,冲向贺晴光,贺晴光蹲下身,麻溜地接住了它。 江梅生走上前,在一片狗叫声里幽幽说:“原来你的狗不叫梅梅,叫雪球啊。” 贺晴光尴尬,试图打补丁:“不是……雪球是我前男友给它取的名儿,我是管它叫梅梅的,是这狗太笨,只记得住一个名儿。” 小雪球呜呜耷拉脑袋,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主人说它笨,感到了委屈。 雪球受了惊吓,不肯下地了,倒是泡泡跟金链大哥的那只哈士奇玩得挺开心的。金链大哥还跟江梅生交换了咚咚号,约好以后让“孩子们”多走动。 贺晴光对江梅生贼心不死,相亲会结束后,还非得粘着江梅生,打着交流养狗心得的名义跟着他。 江梅生牵着泡泡去医科研找林御白吃午饭,被贺晴光粘着,十分烦恼,告诉他:“你别跟着我了。我要去找我男朋友吃午饭。” 贺晴光一听,眼睛提溜直转:“就是你那个醋精男朋友啊?让我看看呗,什么样的大美人,能把咱们高岭之梅拿下。” 江梅生不想带他见林御白,这不是给林御白添堵嘛。他威胁贺晴光:“你要再跟着我,我就把你咚咚好友删了。” 行吧,此言一出,贺晴光总算乖了。 江梅生牵着泡泡,来到医科研门口,把泡泡托给门口的保安照顾。保安也喜欢狗,一见泡泡就逗。 江梅生在一楼的那个办公室还在,但江梅生一没签合同,二没拿工资,是否坐班无所谓。他过了年开始养狗,也就一直没来坐班,不过《医科研的那些事儿》已经快画好了。 江梅生等了一分钟,林御白就脚步匆匆地下了楼,一见江梅生便不由自主带上笑,自然地拉过了他的手,往食堂方向走去。 躲在暗处的贺晴光看呆滞了。 原来江梅生的男朋友,居然长得这么好看?!难怪这种醋精作天作地,都没把人作走。 吃午饭时,林御白问江梅生宠物相亲会的事,江梅生顺嘴把贺晴光说了。林御白不动声色,含笑问了句:“他也养了狗?” “是啊,还一个劲拉着我,要和我交流养狗心得。” 交流养狗心得?群里那么多养狗的狗友不够他交流的,非得拉着哥哥?林御白眸光转暗,看了一眼江梅生,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可不能让哥哥觉得自己小肚鸡肠。 但这个贺晴光,苍蝇似的盯着哥哥,也怪讨厌的。 吃了午饭,江梅生就带着泡泡回家了。林御白想了想,拿出手机切换到咚咚小号,拍了张自拍发朋友圈。 当然,这是小号,除了贺晴光没有其他好友。 贺晴光果然秒点赞,然后私聊他:没用滤镜也这么好看,真是绝了。你跟梅生非得搞这种内部消化啊,多浪费啊。 林御白尽职尽责地扮演江梅生的醋精小0男友:我听哥哥说,上午那个宠物相亲会遇到你了。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贺晴光热情秒回:行行行,我不粘着你哥哥,我粘着你行吧? 林御白挑眉,想不到贺晴光这么轻易就上钩,不过贺晴光这个反应,正中林御白下怀。 贺晴光还在一无所觉地献殷勤呢:你叫什么名字?我跟你哥哥只是好朋友,以前大学一起读过书的,我对他很了解的,你有什么都可以问我啊。 林御白嗤笑,要论对哥哥的了解,谁能比得过自己。 贺晴光还在继续叭叭:我没打算勾搭你哥哥,我粘着他也是开玩笑呢。其实我是1。有空出来玩玩呗? 林御白没有回复,笑了。 就这种战五渣,也想撬自己墙角,太嫩了。 下午下了班回到家,林御白立刻迫不及待地把贺晴光和他的聊天记录,拿给江梅生看。 江梅生一看,还有什么不懂的,贺晴光这个色批!居然想撬自己的墙角?!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立刻把贺晴光从好友列表里拖出来严厉谴责,并且不给贺晴光任何辩解的机会,麻利地把他删除了。 这还不算完,江梅生一脸严肃地交代林御白,一定要离贺晴光远一点,这个人没有节操的。 林御白脸红红的,说:“我天天忙工作,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哪有时间理他。倒是你……” 江梅生爽快保证:“以后见到他,我有多远跑多远,绝不跟他说一个字!” 林御白满意微笑。 只是吃了饭,江梅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疑惑地问林御白:“我说,你怎么会有贺晴光的好友呢?什么时候加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御白:…… 该如何跟老婆解释我开小号加情敌这件事?在线等挺急的! 第87章 林御白冷汗都冒出来了。 江梅生仍看着他。 林御白期期艾艾,说:“无意中看到了哥哥和他的聊天记录,找人打听了一下,加了他好友。” 他怕江梅生反感,匆忙解释:“是哥哥睡觉没关手机,他的咚咚信息进来,我无意中扫了一眼,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江梅生无所谓,林御白很尊重他,现在这么一解释他就相信了。不过—— “你加他干嘛啊?” “他总是骚扰哥哥,我就想加他看看什么情况……” 江梅生好笑,有点想看看林御白怎么跟贺晴光聊天的,不过看别人聊天记录不太好,他不想让林御白一点隐私空间都没有,也就算了,只是再次跟林御白保证:“我以后不会理他,你也别理他。他那个人就是个没节操的颜控。” 林御白忙不迭地点头。 吃了晚饭,两人一个洗碗,一个打扫卫生,然后一起下楼丢垃圾遛狗,迎着晚风惬意地聊天。 林御白告诉江梅生,他们的药已经上临床四期了,目前来看各项数据都达到了预期,应该能在六月份之前通过药监局的批准,这个项目忙了足足三年,再不上市,医科研都要入不敷出了。 江梅生也跟林御白聊工作的事。他的《救命药》早就全文存稿,放绿点的后台存稿箱每天发一章,丢上去后江梅生就没再管,是前两天编辑小麦联络他,他才知道小说已经完结了,有出版商和资方来询问版权事宜。 江梅生自然是全权交给小麦处理。 小麦告诉他,其实刚发文的时候,就不断有版权方报价。是绿点的版权部认为随着《第一妖师》的热播,江梅生的商业价值将持续水涨船高,版权可以不用急着卖,这才等到了现在。 《第一妖师》已经播完了,现在在其他电视台重播,收视率一直很高。再加上《救命药》的数据比《第一妖师》还要更胜一筹,资方给的价格也就比《第一妖师》还要高出一大截。 这几天《封妖图鉴》也跟着完结了,网上铺天盖地各种话题,都跟江梅生有关。 有讨论《救命药》的; 讨论《第一妖师》电视剧剧情的; 讨论《封妖图鉴》世界观剧情的; 还有听说影视公司要拍《救命药》,热火朝天讨论选角的。 就连绿点的编辑们也啧啧称奇,很少看到有哪一个作者,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江梅生并不打算放过网友们,他的《医科研的那些事儿》已经到收尾阶段,可以放网上了,正在和林御白聊自己的想法。 林御白的建议是,《医科研的那些事儿》属于日常向动画,可以不用给一个明确的收尾,想画续集还可以继续画。但江梅生表示,年前年后都在疯狂赶稿,给他折腾得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会儿。而且俩人可是打算在年中结婚呢,到时候不得一起度蜜月嘛。 林御白听江梅生提结婚的事,脸都红了,小声说:“原来哥哥连度蜜月的事都想好了。” “是啊,所以你想好了到时候要去哪儿吗?” 林御白没什么想法,他生活中除了工作就是江梅生,并不是一个热衷享受生活的人,这种事自然是交给江梅生来决定了。 “那你到时候能请到假吗?” “应该可以。” 离结婚都还有好几个月呢,两人就兴致勃勃地规划婚礼事宜,蜜月去哪儿玩,泡泡交给谁照顾的事了。 两人聊起天来,慢悠悠的,泡泡这个被遛的十分不满,拉着俩人来到小区门口,蹲在共享单车前不走了。 江梅生秒懂,问它:“是不是要爸爸们骑单车遛你呀?” 泡泡快活摇尾巴,汪呜一声。 林御白哭笑不得,只得扫了辆车,骑车带老婆,后头跟着快活小跑的狗儿子,奔向夜色深处的人间灯火。 贺晴光很委屈。 这次居然被江梅生删好友,可比上次被拉黑严重多了。 他不服气啊,江梅生指责自己撬墙角,开玩笑,他连江梅生男朋友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好吗。 就很气。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时不时就去医科研附近转悠,逮着江梅生想跟他解释清楚,让他把自己加回来。江梅生被他弄得烦不胜烦,于是林御白给他出了一招:“哥哥,你上次加的那个哈士奇狗主,叫什么来着……” “叫费颂!” “对,是他,他在追贺晴光,你没看出来吗?”这还是林御白无意之中发现的细节。 江梅生加了费颂,偶尔会带着泡泡和他家的哈士奇一起玩,这孩子们玩着玩着,大人就熟了。聊天时,费颂会有意无意地提到贺晴光,还跟江梅生打听贺晴光以前的事。作为哥哥的舔狗,林御白敏感地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告诉江梅生。 江梅生有点迟钝,被林御白这么一点拨,才恍然:“哦,对啊!你这么一说,的确有点……不过贺晴光好像对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林御白笑了,贺晴光对费颂有没有兴趣,关自己什么事,只要他别骚扰江梅生就好。林御白建议:“我觉得费颂人不错,我们帮他一把吧。” “好啊。”江梅生欣然同意。 林御白于是时不时通过江梅生给费颂支招,两个月后,贺晴光果然松动了很多,跟费颂算是处于暧昧期,也就没时间来骚扰江梅生了。 费颂对江梅生的帮助十分感谢,江梅生想起贺晴光发给自己的绝世苏攻金句,想着再帮费颂一把,于是把绝世苏攻金句发给了费颂,还谆谆告诫他,这是贺晴光曾经发给自己的,帮自己追男朋友的,让费颂好好参详。 于是这天晚上,贺晴光正闲来无事,准备敲费颂聊聊天,费颂的信息就适时地出现了。 但这个画风,看得贺晴光眼角直抽抽。 费颂:宝,我想闯入你的生活。 贺晴光:??? 贺晴光:亲爱的你今天吃错药了? 费颂:你说气话我不信! 贺晴光:…… 算是了解到了什么叫孽力回馈。 《医科研的那些事儿》在发布之前,江梅生先给方主任看过,得到方主任的肯定后,便交给医科研的宣传股,让医科研用官方账号发布,他再用自己的账号转发一下。 医科研的众人们也在第一时间上网,看看和自己有关的这部漫画究竟画得如何。 不止是他们,《封妖图鉴》完结后,琢玉成冰的粉们闹起了漫荒。都吃过《封妖图鉴》这种大餐了,寻常的清粥小菜一时间吃不下去,好在没多久江梅生就发了《医科研的那些事儿》,虽然是个日常番,和以往的玄幻浪漫色彩大相庭径,但发布的当天就涌入了大量粉丝,并带来了大量的转发评论。 虽然是日常番,但还是有主线剧情的,并且为了避免读者们带入真人,江梅生特意弱化了人和人之间的矛盾,把矛盾集中在攻克科研难题上,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形象生动又有趣,各有各的特点,在做到情节生动有趣的同时,又让网友了解到了科研工作的辛苦。 很多人感慨,比起追星,更应该受到追捧的是这些科学家们。这话没错,但科学家们探索的,都是高精尖领域,一般人就算想要了解,一没渠道,二没智商,两相比较,自然是流量明星们这种光鲜亮丽的身份来的更吸引人。而江梅生从《救命药》到《医科研的那些事儿》,都是在做一个科学领域和普通群众之间的交流渠道,让更多的人了解像姜老、林御白一样的人,了解到他们的辛苦和付出。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不过二组的科研人员们,在漫画里看到的就是另一个角度了。 ”虽然但是……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漫画里的组长千白鹤,特别像大魔王?”众人已经在群里热火朝天地聊上了:“早就发现了!而且他画风都和其他人不一样!”“好明显的区别对待哦,心酸了1551” “其他角色和他站在一起,感觉就是精致cg建模和简笔画的区别。” 江梅生疑惑,他已经在尽量避免带入林御白了,“真的有吗?我不觉得啊。” 向童心立刻回复:“有啊!你没发现吗?这个组长比其他人都要白一个色号!眼睛也比别人亮一个色号!颜值比其他人高至少一百分!” 凌源芳也赞同:感觉千白鹤身上的滤镜吧,至少有一米厚。 江梅生失笑,回复:我只是在做千白鹤的人设时,参考了御白,把御白身上的美好特质,放到了千白鹤身上。 众人登时噫——了。裴怀中唏嘘:就算这个千白鹤就是林组的化身,但他这滤镜也太厚了吧!美化太多了啧啧啧 江梅生真诚回复:没有啊!哪里有美化?御白在我心里就是这个样子的! 二组组员:…… 凌源芳退出了群聊。 叶问新退出了群聊。 裴怀中退出了群聊。 向童心退出了群聊。 …… 为什么,明明不是单身了,还是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偷偷躲在书房看群内聊天信息的林御白,翘起了嘴角。 第88章 随着医科研二组的研究成果结束四期临床试验,江梅生和林御白的婚期也定好了。 江梅生结过一次婚,就提议这次简单点办了,但就算是一切从简,林御白的老师、师兄弟还有同事好友们也是少不了要请的。 除此之外,还要挑戒指,拍结婚照,定喜糖喜帖酒店等等,林林总总的小事十分需要耐心。 但江梅生最近发愁的不是准备结婚这事,而是另外一事。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御白和他亲热的次数断崖式下跌,从以往平均每天两次,下跌到了一周两次。 虽然一周两次这个频率,对普通夫夫来说算过得去了,但这个频率对林御白来说不太正常啊! 江梅生疑惑,又不好意思多问,只能自己琢磨。 是林御白外头有人了?这个应该不可能,毕竟除了亲热的频率下降,林御白对自己仍是一如既往的体贴热情,有些话不需要时刻挂在嘴边,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爱意。 还是自己不怎么收拾外表,没以前好看,让林御白没有亲热的兴致? 江梅生其实不太确定,最近因为忙着赶稿不怎么运动,的确胖了两斤,但这也不至于吧! 他有一次去学校接江羽生,忍不住问了她这个事。 江羽生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江梅生,说:“哥哥还是跟从前一样啊。不过说实在的,和你相处久了,我对你颜值的感受就没那么敏锐了。怎么了老哥?感情危机了吗?” 江梅生吞吞吐吐,毕竟妹妹还没结婚呢,跟她说这些夫夫的事,不太好。但江羽生作为一个深度上网用户,什么没见过,见江梅生面露尴尬,立刻猜到了几分,揶揄道:“该不会是你们那个生活不和谐吧?” 江梅生脸红了。 江羽生帮着他分析:“可能是相处久了,需要一点新鲜感做调剂。哥,要不你明天去报个健身房吧。今晚先跟我回家,我把我那些面膜美容仪借给你用用。” 当天晚上,江羽生便拉着江梅生用了新入手的射频美容仪,再把自己私藏的面膜分了一半给他,叮嘱他:“哥,你穿衣搭配什么的,也用心点,人靠衣装嘛。” 其实江梅生衣品很不错,毕竟是学美术设计的,经济条件也好,再加上外形优越,认真穿搭一番,就是整条街最靓的崽。只不过他跟傅宴离婚后,人有些心灰意冷,疏于打理外表。经江羽生一说,第二天江梅生就上街买了几套衣服,理了头发,又去健身房办了张季卡。 晚上回家的时候,林御白见到江梅生焕然一新的行头,眼前一亮。林博士除了工作就是哥哥,并不懂什么穿衣搭配,每天的衣服来回都是那么几套,得亏他清靓白净,天生丽质,整天穿黑白灰蓝也能鹤立鸡群。 穿搭这些,林御白并不懂,他只知道,哥哥穿这一身就是特别好看,特别贵气,晚上连碗盘都不许江梅生洗了,免得把衣服弄脏了。 看着林御白发亮的眼神,江梅生觉得今晚怎么着也得来一发了吧? 哪知道晚上俩人澡洗好后,江梅生往林御白身边一坐,往人脸上亲了一下,这邀请的态度十足,可林御白在一番挣扎后,居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小声嘀咕:“已经十点了……该休息了。” 是啊!十点!这才十点啊!林博士,你到底怎么了啊?! 江梅生有点怀疑,不是自己魅力下降,是林御白患上了隐疾! 林御白拿著书坐上床,准备看一会儿就睡觉了,江梅生跟着他,往他身边一贴,问道:“御白,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林御白茫然,说:“没有啊。” 江梅生看着他:“真的没有?那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真没有,我最近状态挺好的。”“行吧……”江梅生小声说:“那你如果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陪你去看的。” 林御白失笑:“哥哥,我过了年也才25岁,还年轻呢。” 嘶……你也知道你还年轻啊?每天实行老年人作息,不知道还以为你已经七老八十了呢!江梅生暗自吐槽,闷头睡下。 第二天江梅生就把泡泡放托管,一个人去健身房了,他请了私教,循序渐进地锻炼,不到半个月,就把之前长的两斤肉减了下去,整个人的线条还更紧实了。晚上洗完澡,江梅生热情地向正在看书的林御白展示他练出来的线条,“看看,现在不止是你有腹肌了,我也有了!漂亮吧!” 林御白多看了两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挣扎着挪开了眼。 “好看,哥哥真厉害。快点把衣服穿好吧,别着凉了。” 啧啧,小兔崽子,明明都ying了,还在装什么呢! “不穿。”江梅生靠上去,一边摸摸小林御白,一边亲了亲林御白的脸:“别看书了。哥哥不好看吗?” 江梅生并不觉得跟恋人求huan有什么好害臊的,都滚过多少次了,大男人,没必要扭扭捏捏的。而且成年人了,又是快结婚的关系,满足彼此的需要不是挺正常的吗。 于是他认真地摸起了小林御白,揉了揉小家伙的头,捏捏小家伙的肚子,顺势搓了搓小家伙的脚。 果不其然,林御白的脸飞红了。 别说,林御白这闭着眼睛红着脸一副忍耐的样子,真的很有趣。江梅生觉得自己好像神话小说里的妖,祸祸寺庙里禁欲的英俊和尚。 然后,英俊的小和尚忍无可忍,破了戒,把这放浪形骸的妖按在身下,狠狠惩戒了一番。 第二天醒来时,林御白已经去上班了。江梅生在床上打了个滚,叹了口气。 昨天虽说吃到了肉,但那肉也是限量供应的。这该死的林博士,俩人正在兴头上,他忽然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嘀咕一句:“快十一点了,该休息了。”,然后飞快地结束了。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 虽然半个小时已经不短,但以前,明明都要来二周目三周目的! 林博士啊林博士,你到底怎么了嘛! 江梅生早上吃了饭,把狗送到宠物店,去健身房锻炼了一个小时,回来的路上接了狗,然后去医科研找林御白吃午饭。 他和御白要吃午饭,泡泡当然也要吃。江梅生在之前的办公室里放了一袋狗粮,和林御白去食堂之前,特意给泡泡倒了一盆狗粮。 吃了午饭,和御白腻歪了一会儿,江梅生便准备回家了。哪知道来到保安室接泡泡时,那狗粮还剩下半盆。 江梅生奇怪,泡泡食量一向很大,今天这是怎么了?没食欲?生病了? 他蹲下身看泡泡,这狗子健康得很,眼睛亮晶晶的,冲他摇尾巴,不像生病的样子。江梅生小声嘀咕:“那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剩这么多狗粮?” 保安在一旁笑道:“家里的饭吃不下去,那就是在外头吃饱了呗。” 嗯?江梅生想到上午把泡泡放在宠物店,于是给那边去了个电话询问,果然是店员看泡泡可爱,给他喂了不少吃的。 行吧,泡泡厌食之谜很快解开,但江梅生像是被保安的话点醒了。 难不成,御白真的在外头有人了? 江梅生极力想否定这个答案,但林御白最近反常的行为,好像也就只有这一个原因能解释。 他牵着泡泡回家,下午睡觉起来,打扫了一遍卫生,练了两张画,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做晚饭。 林御白给他发来信息:“哥哥,今晚我要加班,可能要晚一个小时回家,你先吃饭吧。” 林御白经常加班,江梅生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不过今天,他鬼使神差地敲了敲叶问新:“你们今天又加班吗?” 叶博士十分耿直,立刻回复:“没有啊。我们的药都已经在审批阶段,现在没我们什么事了,近期应该都不会加班。” 噫——好你个林博士。 江梅生瞅了一眼时间,把泡泡留在家,一个人拿着钥匙手机出了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到医科研门口时,刚好看见林御白上了一辆汽车。 江梅生扫了辆共享单车,跟在后头骑得歪歪扭扭,心里翻江倒海的,又是震惊又是难受,还得提防着别被林御白发现,那一路简直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跟着那汽车来到一个老小区,车停在路边,林御白和车主下来,这时江梅生发现,车主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微胖,挺着个将军肚。 江梅生咬牙,御白这什么眼光,出轨也不找个好看点的! 他躲在路口,看着林御白跟着那中年男子进了小区,蹑手蹑脚来到小区门口张望,眼看着两人进了一栋居民楼,大概十来分钟后,两人就下来了,江梅生疑惑,御白这动作也太快了吧,平时都是至少半个小时的。 他赶紧跑回路口躲着,偷偷探出半个脑袋打量,却见那中年男子上了车,林御白却没上,站在路边冲他挥挥手,车子开走。 江梅生正疑惑,林御白已经朝路口走来。他连忙缩回脑袋,林御白的声音响起:“哥哥,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江梅生意外,登时心乱如麻的,一个声音劝他逃跑,下意识不想面对出轨的林御白,一个声音又劝他,御白这么爱自己,坦荡真诚,毫不遮掩,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没等他挣扎多久,林御白已经来到江梅生身旁,牵起他的手,笑着问:“哥哥,你怎么发现的?” 好家伙,还好意思问怎么发现?! 还跟没事人儿似的! 第89章 林御白眼尖,立刻就发现了江梅生神情不太对。 他立刻收了笑脸,带着些许紧张:“怎么了?哥哥,谁欺负你了吗?” 林御白还是这种春风般的温柔,让江梅生一下子就破防了,也不纠结那么多,直接就问了:“你不是说你要加班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林御白立刻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刚才那个人是我朋友。” 江梅生想不通:“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啊?有什么惊喜是像你这样,还得降低xing生活频率的?” 江梅生干脆打直球,明明白白地问清楚,免得自己胡思乱想,冤枉了林御白。不过他话一出口,林御白登时满脸通红,一瞬间想明白了。 难怪前段时间哥哥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原来是怀疑自己ed了吗?! 还有今天这个模样,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出轨了吧?! 林御白一时间百味陈杂,哭笑不得。 早知道哥哥会胡思乱想,他早就把话说清楚了。 他叹了口气,替江梅生推单车,两个人边走边说。 “哥哥不是快生日了吗,我就想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托朋友打听到这里来,买到了一个方怡老师的演出视频。” 妈妈的演出视频?江梅生惊讶了,更惊讶的是:“你从哪儿听说我快生日了啊?” “咦……你的身份证号上写的啊。” 江梅生连忙解释:“那个是错的,我生日在冬天,早就过了。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所以就没提。” 林御白久久无言。 “没关系,也不算白忙活,真的没想到你能找到妈妈以前的演出视频。”这真的是有心了。 “回去给你看。”林御白叹了口气:“没想到哥哥居然误会我出轨?我跟谁出轨啊?刚才那个吗?” 林御白简直啼笑皆非,哥哥这脑袋瓜怎么想的,自己放着追求多年好不容易得偿所愿的白月光不要,出轨年过四旬的朋友? 江梅生也怪不好意思的,瞧这误会闹的,他给林御白道歉,又解释:“也不能全怪我,主要是你最近……对我好像有点冷淡,我听别人说,回到家不想吃饭,那就是在外头吃饱了。我当然难免多想啊……” 林御白扶额。 回到家不想吃饭是在外头吃饱了?天知道他这段时间克制得有多辛苦! 禁欲多年一朝开荤,还是跟自己喜欢的人,林御白恨不得天天缠江梅生来三遍,但他那不是听了老师的话,担心熬夜会加速衰老么,而一旦和哥哥亲热,就会变得没有节制,所以干脆给自己定下,一周做两次就好。 只不过这些他不好意思跟江梅生说,可没想到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不想让江梅生胡思乱想,林御白立刻解释了。 江梅生听完,那叫一个哭笑不得。好吧,居然还是因为自己的病!御白这想的也太多了,等到两个人衰老,至少得五十岁以后,还有二十多年,谁知道自己的病情会不会有好转,或者是医学研究有了新突破呢。 想到自己这阵子的各种猜疑,江梅生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御白没有出轨,没有隐疾,也不是失去了新鲜感没兴致了,固然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自己在心里冤枉了林御白,他也挺愧疚的。 所以回了家林御白立刻把他按在玄关处亲的时候,江梅生没有拒绝。 不过—— “一次就行了啊,你别得寸进尺,还没吃晚饭呢。” 林御白愤愤不平:“哥哥居然怀疑我阳wei,不行!我要身体力行让哥哥放心!” 又折腾了一次,江梅生再度催促林御白吃晚饭,泡泡也在卧室门口直叫唤,林御白这才放过了江梅生。 两人吃了饭,林御白把u盘插电视机上,和江梅生一起看方怡的演出视频。 客厅关了灯,两人坐在一起,泡泡也端端正正坐在他们跟前。画面很快出现在电视上,录像质量一般,这应该是某电视台的联欢晚会,方怡表演的是一□□舞,那时候的灯光舞美都不是特别精致,但妈妈婀娜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时,还是能一下子吸引江梅生的视线。 那个时候的妈妈,真年轻,真美。 曾经江梅生毫不犹豫地追随屈致出国,错失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他原以为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时光可以弥补,可没想到老天再也没给他机会。 但感谢命运,在夺走父母的同时,把林御白送到了他的身边。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林御白,珍惜妹妹。 “出轨”乌龙过去后没多久,医科研二组的研究成果终于通过药监局审批,准备上市了。药品名字定为克酰蝶呤片,这种药经过四期临床试验证明,比希尔宁的效果更好,副作用更小。 之前瑞诺公司绑架林御白并栽赃给霍司杨,这案子已经结了。王队通过谢瑜提供的视频,把瑞诺公司的高管引渡回国,审讯后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涉事嫌疑人悉数逮捕,霍司杨被判无罪,不过因为他犯下了侵害商业秘密罪,还是得坐牢。 前几天这案子开庭,他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三个月,同时还要缴纳罚金。因为霍司杨已经在看守所羁押了半年,所以只要坐九个月的牢就能出来了。 不过江梅生听说,他和谢瑜被关在了同一家监狱。 两个人会在监狱里和谐相处,还是互扯头花,就不好说了。 这次克酰蝶呤片上市,可以预计到希尔宁的市场占比将会进一步缩小,这无疑是给瑞诺公司的最好反击。 药品上市时间定在了六月12号,江梅生和林御白的婚期,则定在六月二十号。林御白四月份五月份都不忙,跟着江梅生一起,把结婚的各项事宜都准备好了。 “还有一件事。”江梅生忽然想起来了:“我们俩还没选结婚礼服呢。” 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江梅生有些懊恼。之前他和傅宴结婚,结婚礼服是手工定制,那家手工定制店在国外,江梅生试图再去联络,得知那位老裁缝的工期都已经排到八月份了。 两人只能上街去男装店看看。江梅生衣品好,眼光也高,挑了两天,只勉强选了两套成衣。江羽生劝他:“要不你找国内的设计师给你做吧。” 说到国内的设计师,江梅生想起贺晴光来。这厮不是做服装设计的,但肯定认识不少服装设计师。但他都已经跟林御白保证,再也不跟贺晴光多说一个字,自然不想违背承诺。 就在这时,温若联系他了。 他联络江梅生,表明来意,原来是听说江梅生要结婚,向他贺喜,想给他们夫夫俩人做套礼服算贺礼的。 屈致出国了,把温若留在国内打理他的设计工作室。温若现在也能独当一面,小有成就了。江梅生相信他的口碑,这天晚上林御白下了班,两人吃了晚饭,便去了温若的工作室。 温若给两人量了身高体重,笑着夸赞江梅生:“江先生,您身材比以前更好了。” 江梅生得意:“那当然,我最近都有去健身房锻炼的。” 温若量完了林御白的数据,夸赞两人十分般配。 温若是真心这么觉得。 他跟在屈致身边,不知见过多少帅哥美女,但林御白的相貌,还是独一份的出挑。从相貌上来说,两人就足够般配。 再加上林御白一个才华横溢的科学家,年纪轻轻已经能独挑大梁,可见能力出众,江梅生也是文画双修,两人在才华上也同样般配。 而且他看得出来,这两人十分相爱。 在经历了了那么多伤心事之后,江梅生终于找到了真爱,温若为他高兴。 量好了身高三围数据,三人聊了会儿天,江梅生便告辞离开。温若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到电脑前,从咚咚好友列表里私聊了一个窗口,把两人的数据发了过去。 两人的婚服在结婚前三天送到。量身定制果然就是不一样,穿上之后效果出众,饶是江梅生天天看林御白,也被他这一身惊艳了。 江梅生和林御白站在落地镜前看了看,江梅生忍不住夸赞:“林博士,你好帅啊。” 镜中的林御白果然脸上一红,与江梅生对上视线,含笑道:“哥哥,你也是。” 结婚前一天,林妈妈和江羽生一起住到了林御白家,替他们把婚房布置了一番。明天她们俩得迎宾,招呼客人,有的忙。两人早早地便睡下了。 江梅生也准时十一点钟上床睡觉,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了,他翻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过了几分钟,又睁开眼睛,看向身侧。 林御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睛看他呢。 江梅生迷惑,小声问:“怎么不睡觉啊?” “半夜醒了,就睡不着了。可能有点紧张吧。”林御白也很无奈:“是我把你吵醒的吗?” 两人今天已经去了一趟民政局,打了结婚证,此时结婚证就放在床头。林御白拿起结婚证看了看,说:“真不敢相信,就像做梦一样。” 江梅生觉得好笑,拉过林御白的手抱进怀里:“就你这心理素质,以前参加竞赛都是怎么拿奖的啊?别想了,赶紧睡吧,明天起来,你就是我老公了。” 林御白乖乖闭上眼睛,翘起了嘴角。 第90章 虽说晚上失眠,但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林御白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完毕后,江梅生也起床了。 男女结婚,得由男方带人到女方家接亲,但两人都是男人,没必要守这个规矩,商量着准备妥当后两家人一起随车队去酒店就行。泡泡已经被提前送到宠物店,免得带到酒店婚礼上,还得分神照料它。 洗漱整理完毕,江羽生和林妈妈也起来了。先是向一对新人道喜,再接着四人一起吃了早饭,本来江羽生是想给俩人化个淡妆的,但一看俩人那匀净发光的面容,得了,这种颠倒众生的脸,有什么化妆的必要? 江羽生酸了。 两人换上婚服,婚服剪裁得当,穿在身上十分熨帖,衬得两人芝兰玉树一般。 早上八点半,江梅生的亲戚们和林御白的老师朋友们一起上门,热闹一番,便拥着一对新人坐车前往酒店。 两人和林妈妈、江羽生一道,站在结婚的喜厅前迎宾。这次结婚,江梅生本想一切从简,但自己家的亲戚,二伯一家,还有琳琳姐,总是得请的。林御白那边还有些同事、同学、师兄弟,带上家属亲眷,也有不少人,所以还是准备了十桌酒席。 站了一个小时左右,来宾们已经陆陆续续到场了,司仪叫人来提醒他们时间。这时,一个年轻人脚步匆匆,身形灵活,穿过走廊上的宾客们,赶到了喜厅前。 他站定脚步,深深喘气,看向江梅生和林御白,带着几分酸涩,提起精神,露出一个笑容:“梅生,你要和林博士结婚了,恭喜。” “傅玉真?”江梅生吃惊,傅玉真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国外读书吗?这是特意赶回来的? 有十个月没见,傅玉真的模样变了些。皮肤黑了一点,个头长高了,从原先有些青涩的大学生模样,逐渐向稳重成熟的社会人士蜕变。 傅玉真走上前:“你们不会怪我没有喜帖还来打扰吧?我就过来看看,送一声祝福。”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红包,递给林妈妈,看向林御白,开玩笑说:“你不担心我来抢亲啊?” 林御白含笑的脸仍然平静,“你抢不走。” 傅玉真被他一噎,无奈失笑,抱了抱林御白和江梅生,看着两人,郑重地说:“那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情比金坚,比翼双飞。” 两人道了谢,请他进喜厅坐,傅玉真婉拒,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江梅生有点尴尬,主要也没想到傅玉真会跑来贺喜,还好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然那不是给御白添堵么。 哪知道傅玉真刚离开,走廊上出现了傅宴和何秘书的身影。 江梅生脸都青了,这是干嘛啊?傅玉真过来倒还好说,毕竟自己跟他的交情算得上朋友,傅宴跑过来又是做什么……哦对了,这人是御白的亲哥。 亲弟弟结婚,可不得过来一趟么。 但江羽生并不知道傅宴和林御白的关系,见他带人走到近前,有些不太高兴,护短:“今天是我哥哥结婚的日子,你来干什么啊?” 林妈妈也惊疑不定,盯着傅宴和林御白的脸来回看。 何秘书走上前,把两份合同交给林御白。傅宴看着两人,说:“只是来说一声恭喜,顺便送上一份薄礼,不打扰了。还有,忘了说了,恭喜你们,希望你们……白头偕老。” 他爽快地带着人走了。 林御白把第一份合同打开。 那是一份傅氏集团和医科研的合作合同,由傅氏出资,医科研出人,共同研发埃布尔森综合症的特效药。 埃布尔森综合症是罕见病症,这是一笔必赔无疑的买卖,傅宴此举的用意昭然。 林御白打开第二份合同,那居然是一份资产赠与书,赠与人是林御白。 傅宴把赠与的条款写得很细,单子列了有一面纸,林林总总加起来,约莫有傅宴半个身家。只要林御白签字,合同立刻生效。 看来这两份合同,一份是给江梅生的贺礼,一份是给林御白的。 林御白和江梅生对视一眼,先把合同收好,时间到了,该举行婚礼了。 男女举行婚礼,是新郎官站在礼台上,新娘由父亲带领着,走向新郎,不过男男举行婚礼就不是这样了。两人一起走过礼堂的走道,相携着走到礼台上,江梅生能感觉到,林御白握着他的手很紧,这家伙还在紧张么? 他看了林御白一眼,林御白也在看他,两人都眉眼含笑,眼眸中是深深的爱意。 在司仪的主持下,两人交换戒指,拥抱在一起。 想想认识林御白的这一年来,居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本来只是小说剧情中的一个炮灰,而林御白是个所爱非人的可怜主角,但因为自己这只蝴蝶扇动了翅膀,林御白不再是那个可怜的主角受林郁白,而有了林御白的爱意,自己也勇敢地踏出了一步,想要和林御白相互扶持着共同走下去的愿望,前所未有地强烈。 虽然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此后将是属于他和林御白,最好的岁月。 第91章 番外一 蜜月是两人一早就定好了的。 但还是拖了十来天才得以成行。 因为克酰蝶呤片好不容易出了成果,虽说这药物研发不能对外透露,但临床试验和治疗数据是可以和同行们探讨的。 这几天林御白都在带着组员们跑研讨会,医学座谈会,他和江梅生的蜜月期,到七月初才得以出行。 两人本想出国去转一圈,但瑞诺那个跨国案子闹得挺大。再加上克酰蝶呤片上市,瑞诺伤筋动骨,恨林御白恨得牙痒痒。虽说林御白不怕这些资本流氓,但到底带了个哥哥,稳妥起见,两人最终决定还是国内游吧。 刚好博贤出版社那边跟江梅生联络,他的《救命药》已经付梓出版,想给他办个巡回签售会,目前暂定五个城市,都是热门的旅游城市,两人索性就把签售会定在蜜月期。 江梅生在博贤也属于头部作者,出行各项指标都是按最高标准来,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帮他们买票定酒店,签售只需要半天时间,剩下几天,两人可以尽情游玩。 江梅生觉得自己的签售会比较枯燥,就让林御白到市里转转。而且林御白同学多,医疗系统里人脉广,走到哪个城市,都有不得不见见面的朋友,于是就去了。 结果中午签售会结束,来接江梅生时,才得知上午签售会时,有个男粉丝特别激动,冲过围挡跑去拥抱了江梅生,给江梅生吓了一跳。 虽然这人立刻就被人拉开了,江梅生也没受伤,但林御白还是不太高兴。毕竟江梅生遇袭后曾经有过心理阴影,他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让江梅生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于是第二周来到下一座城市签售的时候,林御白说什么都要一起跟去。 江梅生只能让他去了。 林御白跟着去了签售会,也不打扰,不影响江梅生的工作,就戴着口罩,一个人拿着凳子不远不近地坐着,拿了本书看,时不时抬头,看江梅生一眼,确认他的安全。 江梅生的粉是真的很多,不止有买了《救命药》请他签绘的,还有买了《封妖图鉴》和《第一妖师》的粉,在书店里大排长龙,也不嫌烦。林御白还看见有人背了个书包来,一拿出来,整整四套书,说是全寝室都是江梅生的粉,给室友们带套签绘回去。 签了一个小时,江梅生手都酸了。林御白这才走上前,帮他揉揉手背手腕。 别说,御白不愧理疗推拿做得好,右手被他一揉,不过五分钟,就感觉好多了。 江梅生继续工作,他便回到那个小凳子上不远不近地坐下,继续安静看书。 有粉丝靠近,好奇问他:“你是江边大大的什么人啊?是他请来的工作人员吗?怎么还在这看闲书?” 林御白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他以为江梅生的粉都是年轻学生,可这人看起来三十多了,居然也来排队买书签售。 林御白说:“我不是他的工作人员,是他家属。” 此言一出,离得近的几个粉丝听了,纷纷惊了。江边大大居然结婚了,他们怎么不知道? 江梅生结婚的事没曝光到网上,粉丝们也都专注作品,不会扒他三次元,不过江梅生看着很年轻,再加上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骤然听说他结婚,粉丝们都有种莫名的失落。 那个三十多的男粉丝还不敢相信,试探询问:“你是他家属?那是他哥哥还是弟弟啊?” 林御白翘起嘴角,虽然戴了口罩,旁人看不见,“我是他的合法配偶。” 嘶……有点酸。 男粉丝酸溜溜的,尴尬打哈哈:“没想到江边大大居然都结婚了,哎,跟这么厉害长得又好看的大神结婚,挺爽的吧?” 林御白扫了他一眼,不太想提这些私事,看看男粉丝手里的书,问:“《救命药》?你喜欢这本?” 男粉丝点头:“是啊,《第一妖师》我也喜欢,不过他这本《救命药》写得特别细致,我也是医疗行业的,看得出他这本做了很多功课,相关行业知识挑不出毛病。” 第92章 番外: 林御白哦了一声,点点头,继续看书。他一向对江梅生之外的人比较高冷,不太想搭理不认识的人,要不是看在这人是哥哥的粉丝,怕对粉丝太冷漠会影响哥哥的口碑,他才懒得说那么多。 见他看书,这男粉丝狗皮膏药似的还拉着林御白聊天,林御白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这男粉丝也打听到了一些琐碎信息。 这个男人,据称是江边大大的配偶,实际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这人是个事业单位员工,算半个铁饭碗吧。据他自己说喜欢了江边大大很多年,好不容易追上的,而且看这个男人提到江边大大时眼睛都会闪光,一看就知道爱惨了对方。想必是家庭地位没有江边大大高,过日子全靠江边的收入吧。 这男粉丝听得心里直冒酸泡泡,果然是烈梅怕缠郎,那么好看那么厉害的江边瘦梅,就给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搞到手了。 好酸好酸,真的,快酸死他了。 队伍不断往前行进,这个男粉丝也终于离开了林御白周围,往前去了。 中午签售会终于结束,江梅生松了口气,林御白立刻来到他身边,替他揉手腕,认真又郑重的样子。 江梅生则懒洋洋地靠着林御白,把下巴放在他胳膊上,撒娇似的问:“看了一上午的书吧,有没有觉得无聊?” “不无聊。”江梅生靠近撒娇,林御白果然脸红,虽然带着口罩,但耳根子粉粉的。江梅生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耳垂。 林御白躲开,声音带着几分羞涩:“哥哥,这里可是外面,这样不好。” “啧啧。”江梅生只能感慨,别看这位林博士像大姑娘似的害羞,其实在床上那叫一个生猛。直到现在,江梅生都佩服这个人,能一边脸红到浑身都变粉,一边把自己弄得死去活来。 博贤的工作人员靠近,问江梅生:“江边大大,中午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江梅生摆摆手,他早跟博贤那边说好,给他们准备机票和住宿就行了,至于出去吃喝玩乐,他当然是想和林御白两个人度过。 工作人员早知道这个,江梅生再次拒绝,他们就带着人离开了。 江梅生也休息够了,和林御白牵着手,一起去当地的特色美食店打卡。 吃饭的时候,江梅生手还是酸的,就由林御白喂食。当然,他的手也没闲着,正划拉手机,和江羽生发信息,汇报行程,介绍他们吃过的特色美食。 这时江羽生丢来一个链接,江梅生点进去一看: 【啊啊啊江边大大居然结婚了你们敢信?!】 点进帖子,里面是江梅生的签售照片。评论里一堆舔颜的,这不稀奇,早在上一周签售的时候,江梅生的照片就被放到了网络上。 不过这次,楼主又贴了几张照片,有林御白坐在凳子上默默看书的,也有他温柔地替江梅生揉手腕,还有最后两个人一起牵手离开的画面。 江梅生看了一会儿,他结婚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又不是明星爱豆,再说他还戴着婚戒呢,粉丝一看就知道。他怕的是给林御白带去困扰,既然御白一直戴着口罩遮着脸,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评论跟帖里都是磕糖的: 【1551这个口罩小哥跟江边大大好亲密!不是老公也是男朋友了。】 【啊啊啊我不同意!我的白梅cp就这么be了吗?!】 【嘤嘤嘤我也不敢相信,为什么。明明琢玉大大和林博士看起来那么真!】 【少磕cp,别把脑子磕坏了。江边都结婚了,cp粉们就别跳了。】 【看江边大大的眼神真温柔,哈哈,恭喜我们江边大大终于从渣男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就我一个人好奇他长什么样吗?虽然戴了口罩,但眉眼也很出众啊,夸一句眉目如画不为过吧。】 这时有个粉丝酸溜溜地发言:【还眉目如画,不就是普通精神小伙。他哪里配得上江边瘦梅?就是靠死缠烂打罢了,换我我也行。】 普通精神小伙?这得多昧着良心说话啊?江梅生笑得不行,给林御白看,问他要不要自己下场帮忙澄清,林御白无奈,抽走了他的手机:“吃饭就认真吃饭,你善待胃,胃才会善待你。” 吃了饭,两人先回酒店休息一会儿,等太阳没那么晒了,再去景区溜达。林御白还特意带了个自拍杆,拉着江梅生找角度拍合影,一副要把手机里都塞满两人合影的架势。 为了拍照这事,江梅生还跟林御白闹过小矛盾。起因是林御白拍照技术不好,找的都是什么死亡角度,死亡打光,前几天出去玩拍了照,回到酒店江梅生打开一看,满满的都是自己的沙雕照片,发到咚咚朋友圈就能立刻社会性死亡的那种。 他于是给删了。林御白就不开心,还表示:“我觉得都很好看,为什么要删?好不容易出来旅游一次,多拍点照片,我们到老了还能回忆呢。” 噫,这得多昧着良心,才能说自己的那些死亡角度都很好看啊。偏偏林御白那话说得真心实意,江梅生实在服气,感觉御白看自己的滤镜,至少有一千米厚! 那之后林御白一路上苦练拍照技术,并熟练掌握了ps技巧,现在随手一拍就是大片。 玩了一下午,两人尽兴而归。江梅生问林御白晚上怎么安排,林御白拉着他:“我在本市有个同学,想请我们晚上一起吃顿饭,你愿意去吗?” “行啊,去呗。”林御白平时工作太忙,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到处逛,来看看老同学增进感情,加强联系,挺好的。感情都是这么一来一回处出来的。 到了地方,同学特意来酒店门口接两人,他是第一次见江梅生,眼睛一亮,说:“江边瘦梅?!” 江梅生失笑,林御白的同学也是自己粉丝? 果不其然,同学见到江梅生,一脸惊喜,锤了锤林御白的肩膀:“好家伙,你居然……你居然跟江边瘦梅结婚了?” 他热情地跟江梅生握手,自我介绍姓段,叫段于鄢,平时有空就喜欢看江梅生的漫画和小说。没想到江梅生居然是林御白的伴侣,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段于鄢现在在市医院做大夫,是个大忙人,据他说,今晚一起来吃饭的,还有一些朋友,都是医药圈的,早就想结识林御白了。 林御白仍戴着口罩,拉着江梅生的手,跟着段于鄢往酒店里走。段于鄢边走边说:“江边大大,你知道吗,我曾经觉得御白这家伙要单身一辈子,读书的时候,他心里都是学习,毕业后,满脑子都是工作。想不到啊想不到,天上的神仙,也终于动凡心了。” 江梅生好笑,调侃道:“是啊,得亏我解救了他,不然他就要嫁给工作了。” 段于鄢又说:“你还别说,我越看越觉得你俩绝配!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要不是你,我还真想不出还有谁配得上御白。” 林御白给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拍他一把:“带路吧你,还没喝酒呢就这么多醉话。” 进了包厢,里头坐着四个人,都是三十左右,正说说笑笑。段于鄢还没来得及介绍,其中一个人叫了一声:“咦,是你!” 林御白看向他,可不巧了,居然是江梅生的那个男粉丝。 男粉丝正疑惑,问段于鄢:“老段,你不是说去接林博士了吗?这怎么不对啊?” 林御白摘了口罩,露出脸来,坦然微笑:“原来你是老段的朋友,真巧。” 那男粉丝看呆了。 就离谱,明明上午还说,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事业单位员工呢?还一脸仰慕,眼睛闪着光说江边大大很优秀,一副自己配不上他的样子呢?! 更让他惊讶的是—— “你……江边大大,你跟林博士居然是一对?” 林御白拉起江梅生的手,扬了扬俩人手上的婚戒。段于鄢笑嘻嘻介绍:“老莫,原来你已经见过御白了?来来,御白,江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老莫,我们医院的麻醉,这是老冯,在我们本地的研究所工作,他博士生导师你认识,是全光涛,还有这位……” 他一一为林御白和江梅生做介绍,莫姓麻醉师坐在一旁,安静如鸡。待一番推杯换盏后,众人渐渐熟悉起来,莫麻醉师忍不住吐槽:“林博士,你也真是的,早上跟我说什么你仰慕江边大大多年,好不容易才转正,嘿呀,说得跟真的似的。搞了半天是在逗我呢?” 林御白正色:“没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冯博士八卦起来:“怎么,你真的仰慕江老师多年吗?” 林御白坦然承认:“读书时就是他的画粉了。” 提到这个,段于鄢忍不住问:“对了,我记得你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还把人家送你一根破项链宝贝似的戴着,该不会……” 江梅生大方点头:“我送的。” 众人登时羡慕。 林御白简单说了一下和江梅生的往事,众人听得唏嘘感慨,纷纷祝贺他终于修成正果。 莫麻醉偷偷掏出手机,找到网上的江梅生结婚八卦贴,找到自己的酸鸡发言【还眉目如画,不就是普通精神小伙。他哪里配得上江边瘦梅?就是靠死缠烂打罢了,换我我也行。】 呜呜呜,这脸被打得好疼啊。 搞了半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93章 番外:二 蜜月回来后,林御白便又投入到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中。 婚礼上傅宴给了他两份合同,赠与资产的那份合同,林御白没签,丢碎纸机里了。但傅氏集团与医科研合作研发埃布尔森综合症特效药的那份合同,林御白拿去给方主任看了,这份合同里,写明了一切科研经费,都由傅氏集团提供。 方主任于是提议,由林御白牵头,招一批合同工成立埃布尔森特效药研究组,这些合同工的薪酬,自然是由傅氏集团支付。这样一来,既没有占用医科研的人力资源和物资资源,又解决了江梅生的困境。研究结束后,他们用剩下的那些高尖端仪器设备,还可以搬到医科研的研发大楼里继续发挥余热。 只不过这样一来,林御白就有的忙了。他手头的二组工作不能停,同时还得盯着埃布尔森组的研究进度。姜老心疼他,但也知道江梅生的病也是林御白的心病,必须得治好。于是九月初的时候,姜老就搬到了埃布尔森研究组办公,替林御白盯着项目进度,象征性地领点工资,让爱徒能全力应对二组的工作。 姜老都已经退休多年的人,愿意出山,那都是看在林御白和江梅生的份上。方主任对此十分高兴,有姜老这尊大神镇着,还可以顺便带带一组二组的新人,再加上傅氏集团合作诚意十足,把一组二组的老旧设备全部淘汰换新,这资本家的羊毛,薅起来就是酸爽。 江梅生知道林御白组建了埃布尔森综合症研究组的事,他还给江梅生抽了血做化验。姜老没来的时候,江梅生也心疼林御白,让他别折腾了,自己这病都多少年了,而且现在有林御白这个病情抚慰方,他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林御白为了将来考虑,宁愿现在累一点,也要把特效药研究出来。 后来姜老去接手了埃布尔森的研究工作,林御白压力骤减,江梅生也感激姜老,把自己的版权费、稿费捐给医科研做研究经费。姜老知道后,笑呵呵地劝他用不着不好意思,在他的《救命药》和《医科研的那些事儿》这些文艺作品带动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科研的不易,也有很多有责任心的民族企业家愿意资助他们的研究工作,江梅生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要真过意不去,就多多创作好作品吧。”姜老是这么说的。 说到这个,江梅生就赧然了。 他的三部作品,已经完结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医科研的那些事儿》这科研人员日常漫画十分受欢迎,博贤已经和他谈妥了动画化,眼看着十月份就要播出,江梅生还没有开下一本的打算呢。 博贤的主编建议:“江边大大,您要是暂时不想码字,要不就给《医科研的那些事儿》画画第二部 吧。” 江梅生含糊其辞,没有定下来。 他最近忙着玩游戏呢。 躺平当咸鱼,真的好舒服。 到了十月份,《医科研的那些事儿》动漫制作完毕,在视频网站播出,果不其然,又火了一波,连带着《封妖图鉴》的销量跟着大涨。 网站弹幕里都是嗷嗷催产出的: 【第二部 什么时候来啊?太短了才十二集,根本不够看!】 【就是,琢玉大大已经很久没产出了吧?】 面对网上的呼声,江梅生无所畏惧,只要不上网,别人说什么他都当听不到。但江羽生一个重度上网用户,当然也和其他人一样在殷切期盼着江梅生的新作,打电话问江梅生:“准备什么时候开新文啊?有没有在写东西?还是画漫画?先发给我看看。” 江梅生两手一摊:“没有。还没准备呢。” 江羽生震惊:“哥,你这都休息多久了啊?你最近干嘛呢?” “玩游戏,一起来玩吗?”江梅生非但不脸红,还热情邀请江羽生。 不止是江羽生和读者们,博贤和绿点的编辑也在问他什么时候开新作。江梅生暂时没那个打算,去年给他累坏了,现在他暂时只想咸鱼。 林御白回到家,往书房里转悠,果然,江梅生又在玩游戏。 林御白走进去,倒不是要阻止江梅生,而是温温柔柔地给他按肩膀。江梅生也就早上遛了会儿泡泡,这时候已经在家坐一天了,肩膀累得厉害,给林御白这么一按,登时舒坦了,嘴上还给林御白指挥呢:“捏捏左边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哎对对!” 林御白有些不满,问江梅生:“哥哥今天在家里坐了一天吗?” “差不多吧。” 林御白托着江梅生的腋窝,把他提起来,撤去凳子:“那别坐了,坐久了会增加患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他回到玄关处,泡泡正在咬他带回来的一个纸箱子。林御白给泡泡倒上狗粮,让他自己玩去,把那纸箱子拆开,里面是一个便携升降桌。 他把升降桌调整到舒适的高度,把江梅生的笔记本放上去,这下江梅生不用低着头,颈椎也舒服了。 江梅生正玩得起劲,皱着眉头跟林御白说:“游戏里这个人好像在针对我。今天杀我好几次了。” “我帮你看看。”林御白站一边看了一会儿,把江梅生推开,拿起鼠标和键盘,就把游戏里那个玩家反杀了。 江梅生终于痛快了一回,还跟林御白告状呢:“他今天杀了我五次!” “还有四次,晚上帮你杀回来。我们先吃晚饭吧。”林御白哄他。 晚饭吃的简单,林御白收拾了碗筷,把地扫了一遍,拖着江梅生一起下楼遛泡泡。散了步回到家,江梅生立刻捧着笔记本找林御白:“还有四次。” 林御白扬起脸,江梅生秒懂,在他脸上响亮一亲。 林御白于是打发江梅生去洗澡,做书房里帮江梅生杀那个敌对玩家。 江羽生一把摔了鼠标。 她那个计信院的同事孙怡问她:“怎么了这是?玩游戏怎么还玩上火了?” 江羽生深深叹气:“我玩什么游戏啊,还不是为了帮我哥戒网瘾。” 她得知江梅生是因为沉迷这个mmorpg游戏而不开新作的,想了个损招,在游戏里逮着江梅生打。破坏他的游戏体验,老哥不就不想再玩了么。 谁知道,刚才江梅生的那个角色,把她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五次! 江羽生琢磨:“我哥没这么好的操作,肯定是林博士帮他的。这个大魔王,想啥呢?怎么也不劝劝我哥少玩游戏。” 江羽生给人当妈都不会这么忧心,第二天晚上,估摸着林御白应该下班了,她就登门拜访去了。 果不其然,林御白开的门,手里捏着把泡泡专用梳,正给狗狗梳毛呢。江羽生问:“我哥呢?” 她进了门,直奔书房,果然,江梅生还在专心致志地打游戏。 林御白给泡泡梳了毛,正在清理地上的狗毛,准备拖地板。江羽生拉住他:“林博士,我哥哥这天天打游戏,你怎么不劝劝他呢?” 林御白放下吸尘器,来到书房门口张望一眼,走了进去。 江羽生高兴了,有林博士规劝,老哥该收收心了吧。 哪知道林御白走进去,温温柔柔地给江梅生捏了捏肩膀,接着把人托起来:“你怎么又坐下了?今天坐一天了,站会儿吧。坐久了真的对身体不好。” 说完还装上升降桌,把江梅生的笔记本电脑放上去。 江羽生看得目瞪口呆的。 林御白站一边看了会儿,见江梅生老实听劝,站着玩游戏了,便出了书房。 江羽生追在他屁股后头问:“博士,你怎么也不管管我哥啊?” 林御白微微一笑:“你哥他是大人了,不用我管。我是他的伴侣,不是他的监护人,管多了伤感情的。” 江羽生结结巴巴:“可是……可是他成天这么玩游戏,多不好?” “只要别久坐就行,他每天步数有六千步,达标了。他又不氪金。就算氪金,我们也氪得起。” 江羽生居然无法反驳:“但……他这样不务正业啊,成天这么待在家里打游戏,不好吧。” 林御白劝说:“他没有不务正业,现在不写作不画画也一直有收入。你就当他放了一个特别长的假。” 江羽生彻底哑口无言了。 林御白微微一笑:“你不用太担心你哥,他是心理成熟的成年人,玩玩游戏放松精神没什么。放心吧,他自己心里有数的。” 行吧,老哥毕竟都结了婚,自己这个妹妹也实在不好多说什么,江羽生只得离开了。 不过诚如林御白所说,江梅生又玩了半个月的游戏,兴致就淡了,林御白叫他玩,他都不想玩了。 而且想起自己昏天黑地打游戏的日子,家务都是林御白做的,非但一句重话没说,还有空就给自己按摩肩颈,江梅生后知后觉地有了几分愧疚,这阵子家务做得特别勤快,在夫夫生活上也特别配合林御白。 新书也有了灵感,江梅生琢磨琢磨,准备构思新作品了,一切都很顺利,不过他很快又有了新的烦恼。 有人给江羽生介绍对象,挺好的帅小伙,英俊多金,学历还很高,江梅生觉得俩人应该挺聊得来的,哪知道见了一回面就没下文了。 他问江羽生,江羽生振振有词地说:“相亲那天,我问他,如果学校给我放四个月的假,我想待家里打游戏,他得做家务洗衣服拖地带孩子,他答应吗?他说不行,我说那就算了。” 江梅生跟江羽生说:“你这有点异想天开了吧。世上真有这种男人?” 江羽生:呵呵。 江梅生忽然反应过来,江羽生说的是自己前段时间重度肝游戏的事儿,连忙劝她:“你不能拿御白做找对象的标准啊,毕竟像他那样的世界上就只有一个。” 江羽生:“江梅生,你好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