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宰来到咒术场合》 第1章 一个少年。 一个毫无求生意志的濒死少年。 这是在发现幸存者时,在场之人不约而同在脑海里闪过的话。 夕阳的余晖并不暖,因为帐的原因,光线增添一丝阴暗的感觉。 濒死的少年怕冷地蜷缩起身子,他脚底下扔着一件皱巴巴的黑大衣,淌着水的发丝黏在惨白脸颊上,呼吸若有若无。 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他快死了。 当夏油杰意识到这点时,他已经在出声催促了:“硝子!!” “知道了知道了。” 短发的女性嘟囔着走到附近,凑得近了还能听到她的抱怨: “窗居然又出错了,不是说没有多余的人了吗,怎么还漏下一个家伙。” 她的手放在少年伤口上,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哪怕是两个平日里自诩最强的同学,没有反转术式,也只能干看着。 家入硝子一开始并不在意,这种意外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 只要像往常一样,她治好幸存者,然后将局势交给两位同学,就可以继续愉快的划水了。 但是—— “欸?” 平日懒洋洋的短发女性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居然愣住了。 家入硝子摸出一根香烟,考虑到地上躺着的伤患,她选择叼在嘴里,没有点燃。 “治不了,反转术式对他不起作用。” 从未见过的突发意外。 是敌人吗?还是说拥有特殊术士的人? 果然出现在这里是别有预谋吧。 难不成冲着五条来的? 家入硝子皱起眉头,无意识咬几口烟蒂,心里却不怎么担心,只苦恼等下报告要怎么写。 因为啊,就像五条悟平时里说的那样,咒术界的两个最强就站在这里,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 家入硝子理所当然地想到。 “不起作用?真的吗?” 五条悟猫咪探头,充满好奇心的跃跃欲试地挤了进去。 他将墨镜拉到鼻梁,仔仔细细将人从头打量到尾。 六眼告诉他,这个昏迷中的少年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连咒力都少得可怜,可谓说是普通人无疑。 大脑运转各种思量,五条悟的身体却诚实地向前跨一步,和召唤出咒灵的夏油杰共同站在前方。 他夸张地大声嘲笑:“是不是硝子你太弱了啊~?” “你是要和我比专业性吗?至少要比某个学不会反转术式的最强厉害。” 家入硝子早就学会无视五条悟的垃圾话并反击,她踢了踢对自己身高体重没数的两人,让他们挪了个空位置,拿着医药箱蹲下来。 黏在皮肉上的西装布料被小心翼翼揭开,比想象中要严重,从左肩一直到右腰。 几乎快将少年瘦弱的身躯一分为二。 夏油杰不适应地侧头,无论多少次,咒灵给他人带来的痛苦他还是不习惯。 五条悟倒是没什么同理心地嘶了一声,他用力抱紧双肩,仿佛伤口出现在自己身上一样,念念叨叨道:“咦,看着就好痛哦。” “没事做就去把咒灵祓除了,别打扰我……杰,顺便递我一下剪刀。” 家入硝子发现周围还有一些小伤,但衣服已经黏上了。 撕开会出血,不撕就这么放着还不忍心。 无法使用反转术式一劳永逸的奶妈烦躁地啧了声,接过夏油杰找到的剪子,将绷带和西装剪开。 “……” 一片惨状。 这次就连六眼都被眼前的惨象所震惊,五条悟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三人相顾无言。 家入硝子手指头蜷了蜷,只感觉嗓子干渴的厉害。 正常人的身上怎么可能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狰狞疤痕,往往一条旧的伤覆盖了一条不算新的,密密麻麻累计起来,让她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她失礼地想到了衣服——主人不想好好对待,却也没办法舍弃,只好在坏了的时候随意用针线修补,补丁一个接着一个。 最后除了丑陋的缝线痕迹,几乎算是换了一层新皮。 “只能先这样了,回去后才能进行输血和缝合手术。” 家入硝子沉默地包扎后,疲惫站起来,她随便擦了擦满手的血水,嘴里咬着烟,垂眼目光沉沉。 怀着一种莫名地复杂心情,她又补充了句。 “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 夏油杰本能感觉不对劲,他心里怪怪,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刚准备自己观察一下少年身上的伤口,五条悟出声打断道。 “等一下。” 两人闻声望去,六眼的白发天才低头,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五条悟转过头,漂亮的脸上彻底没了笑意。 那双瑰丽冷淡的六眼被洁白睫毛遮住,在墨镜后冰冷阴沉,让人犯怵,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怕。 他开口:“这个人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自杀留下来的吧。” “果然还是没瞒过去啊。” 家入硝子苦笑,并不意外同学的戳穿。 “因为你根本没打算瞒住我和杰嘛~”五条悟骄傲地扬起眉梢。 夏油杰也说:“硝子平时才不会特意叮嘱。” 他总算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真的是不幸被卷进来的人,见惯这种情况的硝子大概也只会说——这种体质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如果不幸死了就送去高专解剖一下吧,全当是为医疗作贡献了。 “小心我揍你们哦。” 脾气确实不怎么好的家入硝子眼神死,呆着也是呆着,她见两人没心情去找咒灵麻烦,干脆给他们一点点地指着分辨。 “这是枪伤,大口径和手木仓都有,然后是烧伤,利器的划伤砍伤,腐蚀性伤口……” “以及剩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是五条说的自杀划伤。” 家入硝子下意识抿了唇,她习惯性吸了口烟,明明指间的烟没有点燃,舌头却仿佛泛上了熟悉的苦涩烟味。 她表情和语调都是看不出来的平静:“总而言之,你能够想到的受伤方式,他身上全都有。” 这条生命能够活下来,是一个连上天都会惊叹的奇迹。 家入硝子仰头,视线没有聚焦,虚虚地望着天边漆黑色的帐,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账的颜色一起沉到了最深处,那是名叫高层阴谋的漩涡里。 ——窗的莫名失误,突然出现在账里的谜之体质少年,从一级暴涨到特级的咒灵。 种种巧合,让人不得不深思。 不只是硝子,一向敏感细心的夏油杰比她还先反应过来,由此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在场之人,硝子不爱管事见惯了死亡,五条悟没有明确的善恶观,只有夏油杰坚持正论,以扶弱抑强为己任。 可高层嘴上是这么对他宣传的,转头就背刺了他一刀。 这个少年一看就是被人遗弃在这里,好听点叫窗失误了生死勿论,现实点这就叫高层不愿意脏手所以你自己去一边死吧。 愤然,生气…… 还有一点怒不可遏。 “杰。” 他的好友在一旁呼唤他,夏油杰下意识弯眸转头,对方冰蓝眼眸中的表情是那样的认真,且肆意嚣张。 “我们是最强的。” 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没有人有资格阻止你,哪怕是身为另一个最强的我。 黑发学生的眉眼露出一抹释然的笑,他轻声说: “悟,我想把他带回高专。” …… 没有了玩闹的心情,夏油杰很快就解决了新生的特级。 漆黑色的球盘旋在掌心,帷幕缓缓消失,他将咒灵球踹在兜里,抱起受伤的人,轻飘飘的重量让夏油诧异掂了掂。 “好轻……” 无意识的感慨脱口而出。 刚才还一副死给你看的少年脸色好转了不少,被抱起时摆动了一下手臂,明明昏迷不醒,潜意识让他向有压迫感的方位推搡。 “戒备心还挺重,”五条悟挑了下眉头,“杰,我有个猜想,等下你到虹龙上时别让他碰到咒灵。” “你觉得他能消除诅咒?”“谁知道呢,六眼又看不出来,我可不想半空中突然掉下去。”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夏油杰伸手,召唤出小时候随手收服的弱小咒灵,但他很快发现现实比想象中更梦幻。 抱着这个少年时,他连术式都发动不了。 平日调转起来得心应手的咒力,在体内滞留不前,有一瞬间夏油杰甚至误以为自己是零咒力的普通人。 真是可怕的能力。 难怪会被高层的老橘子忌惮。 五条悟捡起地上的大衣,漫不经心地想,他扔到夏油杰怀里,老妈子属性的好友无奈整理了一下,触碰到少年皮肤的手被衣服隔开。 下一秒,原本消失的咒灵出现。 “是靠接触发动的特殊术式吗。” 五条悟拉下墨镜,跃跃欲试,“杰,你说他的能力是不是连六眼的探查都屏蔽了?” “我又没有六眼,我怎么知道。” 夏油杰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服召唤出虹龙,再怎么说伤患也是一个十几岁的男生,在场还有两个男生在,总不能让同龄的硝子抱着。 至于五条悟这个狗东西,不要说屈尊降贵帮一把手了,大少爷不拎着硝子的衣领站在空中嘲笑他弱已经算善良了。 避开可能是高层眼线的辅助监督,四人搭虹龙便车回到高专,硝子有高校专门准备的医护室,设备一应俱全。 少年的生命力比所有人猜想中的都要顽强。 当夏油杰将人放在手术台上时,刚才还濒死的少年居然已经开始恢复意志了,他似乎察觉到身边有陌生人在,下意识扣住夏油杰的脉搏,同时另一条手放在腰后,似乎想要拿什么。 丸子头的黑发学生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顺势松开手,退后几步。 戒备心真重啊。 夏油杰倒不觉得伤心,反而挺欣慰的,身为特级咒术师之一,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危险,也没有什么学生就要好好学习的想法,谁让他自己就是高专的学生之一。 总而言之,对方身份成谜体质特殊,警惕心强点是件好事。 家入硝子瞄了一眼:“呦,还挺精神的,都能动了。” 五条悟啧啧称奇,跟着评价了一句:“生命力不比天与咒缚差多少啊…这大概就是他自杀一直没成功的原因吧。” 就在这时候,少年忽然动了动苍白无血的嘴唇。 “织田作……” 他的眉头皱起,嘴里却充满浓浓的眷恋与悲伤地呢喃着一个名字。 “你不要走。” “织田作,留下来吧……” 明明手臂因失血重伤而没有力气,却倔强地径直伸向半空,像是溺水之人拼尽生命去抓住最后一截浮木。 任何一个看见他的人,都无法去忍心打破他心底仅存的希望。 可是。 在场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根本不知道口中的“织田作”是谁,现在又在哪里啊? 最后,还是夏油杰没办法放任不管,“既然还有舍不得的人,那就要好好活下去啊。” 他摸着少年卷翘蓬松的黑色头发,狐狸一样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口吻无奈而叹息,像极了悲天悯人的神佛。 但说出来的话,却只是一个普通人对悲伤的孩子最真挚的祝福,以及最诚恳的约定。 “你口中的织田作不会走。” “我可是最强的,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少年似乎听到了。 就仿佛头顶铡刀落下来时面前的门终于输入对了正确的密码,终于可以逃出绝望迫近的房间,少年缠着绷带的手指颤动了好几下。 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个小小的开心笑容。 太宰不在乎这道声音是否陌生,得到心里想要的答案,心里沉甸甸的郁气散开,意志无法坚持下去了。 他心满意足地想。 真好啊,织田作不走了。 然后,在所有人的眼中,黑色卷发的少年慢慢地、慢慢地手臂垂了下去。 他恢复昏死的模样。 第2章 五条悟和夏油杰这段时间还挺忙的。 夏天诅咒迸发,作为少到可怜的特级咒术师,两人根本不配拥有正常学生的假期。 但一想到瞒着出差的夜蛾正道捡来的人,夏油杰不放心,唯一的女生只负责提供房间不管事,他就拖着撒欢嘲笑的五条悟下水。 五条悟撒泼打滚,“明明是杰带回来的人嘛!夜蛾知道又要罚我不能吃甜点了,我会死的!杰,你真的忍心吗?!” 夏油杰微笑:“忍心。” 于是今天下午正好轮到五条悟看守。 他接受现实很快,嘴上说的可怜实际上心里早就放飞自我了,身为班主任的夜蛾正道就算气疯了,也管不住这个问题儿童,更何况答应了挚友之后,还有借口理直气壮地将工作扔给他。 五条悟很快就沉浸在偷懒的快乐中。 但是,等桌子上的甜品全吃完后,他就坐不住了。仿佛座位上有钉子,浑身都不舒服东扭西歪。 “硝子硝子。” 闲着无聊的幼稚高中生不停给同学发骚扰短信,“他还要多久才能醒?” 家入硝子被烦的不耐烦,“失血性休克,正常人要昏迷一周左右,他恢复的快,又不接受反转术式,我怎么猜的到具体时间?” 五条悟顿时又纠结起来。 他心想,这个人前几天都没见醒,不可能这次运气这么差,他刚走对方就起来了吧。 于是他就愉快地决定去买甜品。 五条悟不清楚的是,他前脚刚走出医护室,后脚床上的病服少年就睁开了眼睛。 “哎呀哎呀,还真是惊险,差点就被发现了呢。” 太宰虚弱地低声自言自语。 黑色卷发的少年侧头,头发有点遮挡视线,他眨了眨眼,没有动弹,只是快速地用视线搜索了一下整个房间。 周围的情况的确如他装晕时所预料那般,一个监听器摄像头都没有,连看守的人都这么不走心。 还真是一群天真到可爱的学生们啊。 织田作…… 要是你养的孩子们长到这么大,会不会也是这样? 你肯定很开心吧。 心底升起的苦涩随着一声叹息深深压在胸口,太宰能感觉到右手臂被人摊直,绑在床边以防动弹滚针,输血管里的红色液体滴答滴答,像是走动的针表。 他闭上眼,窗外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亮的刺人。 身为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原本正在横滨的仓库街,解决某个不知死活横插进走私品一脚的组织,结果出了意外。 他被突然冒出的人砍了一刀,昏迷后穿越世界。 当然了,现在太宰已经知道那个组织其实是mimic,按照正常发展,晚上他会去lupin酒吧和织田作安吾等人喝酒,并拍下那张唯一的三人照。 太宰这几天没有醒来的原因很简单,他在不停的不停的做梦,直到半个小时前,所有记忆节点播放结束,他才醒过来。 黑手党“首领太宰”——也就是某个同位体的他,在生命临终前找到了四处游荡的时间旅行者hg威尔斯,做了最后一次尝试。 ——他将自己的部分记忆,打包送给了主世界的自己。 “我不愿意所有的平行世界中,只有一个织田作活下去。” “我不想做奇迹。” 成年体的自己手里拿着偷拍照片,笑容梦幻脆弱,抬头望向横滨的夜空。 太宰知道,他看的人是自己。 不停地告诫自己,要谨慎,要小心,但却总忍不住贪心一点,再贪心一点。 “我希望织田作能长命百岁。” 两个学生闯进来,首领收回视线,用心教导着“书”的注意事项,同时在心底,他冷静地叩问着另一个观看记忆的太宰治。 唯有改变主位面的发展,才能从原点改变所有平行世界。 ——你能做到吧? ——不,你必须要做到。 带着能扭转世界本源的力量,回去。 回去改变命运。 异能和时间有关的hg威尔斯能回到过去,但隔着一个世界,隔着许多年的时间,哪怕是威尔斯也无能为力。 首领能做到的,只有用书增强她的异能,然后,孤注一掷。 将主世界的太宰治送到异世界。 通过那一瞬间的空间扭曲,抛弃所有主观意志,将部分重要的记忆以旁观者的角度送过来。 “三人以上知晓世界的真相就会毁灭。” “敦是第一个,芥川是第二个,等我死后,hg威尔斯就会是第三个。” “她的异能在关键时刻很有用,是我寻找的、保护织田作和这个世界的保险栓。” 这项实验,只有在“他”死后才会开启。 …… 门外已经传来了五条悟闹哄哄的声音,还有包装袋哗啦啦的塑料碰撞声。 太宰一边“啊啊~”地漫不经心推测这个人的能力,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是瞬移吗?一边唾弃又感激地想,不愧是“我”啊,居然能让我帮他免费打白工,森先生都没做到。 疯狂而理智的计划。 ——以自身的死亡为实验开启的按钮。 让人无法不心动的奖励。 ——只要成功,就可以改变无数个平行世界的织田作的死亡命运。 太宰真情实感地称赞,不愧是打败了最终boss森先生的唯一通关玩家,另一个我果然阴险狡诈,心又黑又脏! 他缓缓地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闭上了眼。 …… “我回来啦!” 五条悟大刺刺地推开门,六眼随意扫了眼床边,少年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和前几天情况一样,睡姿乖巧到让人以为他死了,否则怎么连床单褶纹都相差无几。 他便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看样子是还没醒呢。 “我买了限量版的巧克力蛋糕,两份哦~可惜你吃不了。” 五条悟虚伪地表达了一秒钟可惜,很快就精神抖擞起来,“不过放心,五条大人会帮你解决这个烦恼的,杰也没理由对我说教了。” “是吗?那还真是不巧呢。” 旁边兀的传来一道恶劣轻快的嗓音,对于某个还没被社会毒打的一年级生来说不亚于平地惊雷,差点蹦起来。 “我~醒~了~呦~” !!! 怎么可能?! 无下限术式下意识开启,右手抬起,做出“苍”的起手式。 从来没人能瞒过他的六眼,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醒的? 五条悟开始分析,他拼命压榨大脑回想记忆中的每分每秒,却只得出“没有“、”在对方开口前,自己连一点醒来的预兆都没发现”这些难以置信却笃定的结论。 五条家的神子忽地咧嘴笑起来。 有意思。 过于激动的心情让五条悟失去冷静,忽略所有多余的思考过程,最后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是怎么做到的?” 糟糕。 五条悟话刚说完就意识到了。 思考的过程太过自我,产生好奇的一瞬间就问出口了,这家伙可能听不懂他的问题。 这可不行,这么好玩的人难得一遇,不小心逗没了怎么办。 正当五条悟准备补充一下的时候,太宰笑眯眯地摇晃了下食指,“不是你的问题哦~” 太宰对他的反应过激有点好奇,于是他难得解释了下: “只要我将呼吸、心跳、脉搏都控制成昏迷的模样,那么,只要不凑近检查我的瞳孔反应,不要说人类,就算是再严格的机器也发现不了。” 所以不是六眼的问题吗? 五条悟更激动了,对自己弱点查缺补漏的快乐让他双眼亮了起来,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只要敌人做出足够以假乱真的细节,哪怕是拥有六眼的我,也会被骗过去。” 太宰笑意不减,心里迅速分析新世界的情报。 六眼?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直接说出来,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听他话里不加隐藏的骄傲情绪,这人对自己的眼睛以及实力很有信心。 太宰隐秘地观察了一下叨唠着“所以下次我一定会发现你的,我可是五条悟啊”的白短发少年,心想,眼睛数量没有增多,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六。 再加上那副定制的遮光墨镜… 啊啊,原来如此,无法关闭的被动观察技能吗。 他刚准备开口试探的时候,门外发出扭动把手的声音。 夏油杰回来了。 门刚打开,拎着两大包伴手礼的丸子头狐狸眼少年就迎面撞进屋内两人古怪的气氛。 他表情凝固在脸上。 退后一步,啪的关上门,十秒钟后重新推开。 五条悟头也不回打招呼:“杰!” 夏油杰随手关门,面对双眼亮晶晶的好友,语气沉痛放下伴手礼。 “悟,你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终于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认清自我,发现自己是个jk的事实了?” “杰才是女子高中生呢!” 五条悟不满地大声嚷嚷,但有了感兴趣事情的他很快将这点不愉快抛在脑后,仿佛发现了有智慧的咒灵一样,他兴高采烈地对挚友超大声的分享小秘密。 “我和你讲,这家伙居然可以欺骗到六眼,对身体的控制力简直反人类!” 夏油杰惊讶看了太宰一眼,顺便将伴手礼递给好友,“能骗过你,那还真是新奇。” 太宰歪头,表情无辜极了。 刚闯入新世界的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亮出尖锐的小利爪,然后“不小心”透露一点点情报而已。 大脑疯狂运转的后遗症就是缺糖分了。 五条悟打开蛋糕盒子,注意力被新发现的事情转移,不顾因为方才一惊一乍糊在包装纸上的奶油。 他随手塞在嘴里,同时另一只手伸向夏油杰的伴手礼。 半个小时前疯狂发短信要求对方带的新品,现在被无情当做恢复用的工具。 五条悟一口一个喜久福,等全都胡乱咽下去后,大脑的抽痛缓解,脸上热腾腾的红晕慢慢地降了下去,才停止这种自虐一样的行为。 喝了口水缓解一下嗓子。 他,五条悟,狗中至狗,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屁孩怀春! 要怪只能怪硝子讲的反转术式理论太抽象了,害得自己至今也没能学会,无法立刻修复大脑,高速思考的后遗症都表现在脸上了。 “我叫夏油杰,这位是五条悟,你现在呆的地方是东京咒术高专。” 狐狸眼的学生笑眯眯地笑着介绍道,态度友好,但和面对五条悟时的随性比起来,表现的就有点虚假客套了,“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 他也不在乎,拔掉快流完的输血管,扶着床沿站起身,一阵阵晕眩感袭来,失去麻药的伤口泛起钝钝的痛,他压低嗓子嘶了一声。 “我们遇到你的时候,正好是在特级的领域里。” 夏油杰帮忙扶了一把手,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血袋,高专里可没有这玩意,这还是他特意去找医院要的,硝子研究了一阵子才弄明白。 结果这人的动作比他们三个都要熟练。 “是咒灵伤的吗?” 硝子说没有诅咒残秽留下来,有两种原因,可能是因为对方特殊的术式…… 也可能是因为追杀他的其实是人类。 太宰好像听不出他的试探一样,鼓起脸颊,一副生气和炫耀的模样,“没什么,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社畜嫉妒我有朋友。” 要是任何一个了解情况的人在这里,肯定都要狠狠摇晃一下太宰的脑袋——拜托你清醒一点啊,那个人就是同位体的你自己啊! 但可惜的是在场之人都不知情。 夏油杰失笑,那道伤口可不是什么嫉妒就能做出来的,出手冷静角度刁钻,完全是冲着将对方置于死地。 他只当是太宰不愿意多说,没有多问:“那你小心点,你体质特殊,没办法用反转术式治疗。” 太宰将新名词默默记在心底,眨了眨鸢色的眼:“好哦。” 乖巧,温顺,不搞事jpg. 以上都是假的jpg. 第3章 太宰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简单交换完名字后,他按耐下来,等待时机。 ——哪怕操心师的心底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份经不起一丁点推敲。 时空带来的差异性无法忽视,两个世界的发展相似却不同,哪怕是他,也要小心谨慎,不能凭借过去的经验伪造身份和经历。 就比如横滨可没有咒灵这种东西。 又比如这个世界。 分明没有异能者的插手,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声势浩大……带来的危害却比七个叛徒、不死军团、常暗岛等人事物小了很多。 尤其是当太宰无意中得知,这个世界的战争已经结束六十年了,却连智能手机都没普及开的时候。 他的表情瞬间一言难尽起来。 就这就这?? 那家伙死前怎么找的世界。 太宰都怀疑,咒术师群体间是不是像封建残余一样,就连类似“异能特务课”一样的政府管辖部门都没有,全靠世家掌控。 当时太宰正翻着高专特制的文化课课本,也许是头脑风暴太过无语凝噎,不小心露出了异样的情绪。 夏油杰犹犹豫豫地说:“你要是实在无聊,我还是给你拿几部影片吧。” 本来三人最初是想让他玩游戏打发时间,但是这种好心,在太宰借口用手不稳,而“不小心”毁掉第四个游戏机的按键时,终于全都败退下来。 脾气不好的五条悟瞪大眼睛,就差直接掐死太宰让他为自己的通关数据陪葬了。 接下来一切和太宰预料的差不多,当他装作好奇地瞄了一眼三人的包,然后转头继续讨要小说漫画时,观察力顶级的白发学生一瞬间福至心灵,从包里抽出课本。 “漫画?我们可还是高中生呢,怎么可能看那种东西欸~” 他嘴上说着谁都不相信的话,“我这里只有课本,你爱看不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五条悟出了口恶气,而太宰不费吹灰之力就了解这个世界。 回想起这段记忆,太宰面无表情,啪的一下合上书。 还不如不看呢,就没这么心力交猝了。 “……不用了,请给我几卷绷带吧。” 在这个荒诞不羁的异世界里,只有缠在身上的绷带,能给他带来一丝温度。 五条悟见到太宰的表现,得意地扬起眉:“哈,老子就说这玩意根本不是人能看下去的,夜蛾还骂我不思进取。”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罕见地没有反驳。 说句实话,他们也认为咒术师学习文化课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绷带只剩下三卷了。”夏油杰选择性无视五条悟之前还说热爱学习的话,手拿医药箱对太宰说:“你有急用吗?” “那当然!杰你这么好心,一定会在做任务的时候顺便帮我买回来一箱吧。” 还真有点烂好人的夏油杰噎住。 “先不提你叫我名字这件事,单说一箱子绷带,你是打算囤货到明年吗?” 太宰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才不是!绷带可是我的本体!” “……你不要一副‘你居然会这样想’、‘我看错你了’的语气,难道绷带是本体这件中二病的事情,我应该知道吗?” “哇塞,杰你居然会吐槽诶!除了安吾以外都没有人吐槽我。” “这是重点吗?!” 面对吵吵闹闹的纷争,家入硝子习以为常地吸了口烟,还有心思打趣五条悟:“看,五条二号。” “老子平时有这么闹腾吗?” 五条悟陷入自我怀疑,几秒钟后,他非常自信,“怎么可能,杰从来不吐槽我,他都是和我一起搞事,所以老子平时那叫撒娇。” “……?” 家入硝子震惊地放下手中的烟。 你口中的撒娇搞事,就是指用苍对着夏油杰轰,然后你俩忍无可忍地打一顿,最后一起搞夜蛾老师的血压吗? 她冷漠地想,幸好我不是被你撒娇的人啊。 …… 太宰醒了以后,五条悟就没借口留下来偷懒了。被他用六眼判断为“反咒术”术式的少年,无论外表还是实力都是一个软弱无力的伤患。 出于这种考虑,最后留在高专的只有家入硝子一人。 “我先给你找个宿舍住,剩下的等夜蛾老师回来再说。” 咒术高专占地大的出奇,空置宿舍也有不少,家入硝子带着他走了一圈,最后少年指着一个地方,眨了眨眼。 “就这个房间吧。” 硝子瞄了一眼:“确定吗?这里照不到太阳,对你伤口没有好处,平时一到冬天或者下雨的时候又冷又潮。” “没关系哦。” 他对物质要求不高,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 这里可比集装箱好多了。 “而且。”黑色卷发的少年似乎眼力极佳,一眼就翻到刻着门牌号的钥匙,慢吞吞说:“我能不能住到下雨的时候,还说不定呢~” 硝子误以为他担心高层不同意,禁不住安慰道:“五条身份还挺高的,他要是想留下你,高层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反对。”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回话。 钥匙扭两圈推开门,他侧身,伸出一只手做请的姿势,“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为了感谢您浪费时间帮我带路,要进来坐一坐吗?” “……我要回去补觉。” 家入硝子没曾想过,在送走两个狗之后,这座高专居然还能迎来正常男性,一时间惊讶到烟从手里掉下来。 她抬脚踩灭,没让火星点燃全是木头搭建的学校,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房间每天都有职工打扫,你直接住下就行。至于衣服手机之类的…夏油就会为你准备了,他一向细心。” “但我还是想出去买点东西,”太宰从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钱包里抽出一张卡,没有让家入硝子仔细看,而是夹在手指里晃了晃,故作好奇,“校里有取款机吗?” “学校门外有一个。” 硝子记得他昏迷时,被扔在脚边的大衣里确实有个钱包。 不过在场三人都没有兴趣探查他人的隐私,就没在意银行卡这件事。 她出乎意料地耐心介绍起来,“不过高专特意建在郊外,远离市区…我们平时都坐辅助监督的车,你要是没什么特殊要求,还是让他们两个帮你带一下吧。” 硝子很有同学爱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不用你花钱。” 太宰当即眼前一亮。 高专没有适合他这个身材穿的衣服,他就换上洗好后的西服大衣,衣服的质量很高,换上后完美符合少年的身形。 硝子猜测,这可能是和五条一样的都是定制款。 不过见他的模样已经穿习惯了,转身回屋时,脚步轻快,和屋内传来的尾音一同漾起来:“那就麻烦啦~我现在就去列个表。” 列表? 站在门外的家入硝子突然沉默。 是错觉吗,总感觉这家伙比起五条悟和夏油杰,好像也靠谱不了多少。 虽然但是,饱受折磨的短发女生露出一个魔鬼的笑容,她十分顺手地从口袋里抽出笔,一口气在纸条后面填了不少东西,然后拍照发过去。 反正也不是她出钱跑腿,让那俩人折腾去吧。 …… 等人彻底脱离视线后,太宰放下装模作样的纸笔,他先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将角落暗处全都搜查了一遍,然后视情况分别置放头发丝和碎纸。 紧接着径直走向阳台。 太宰单手撑在玻璃上,倒映出一直缠着绷带的鸢色眼睛,后山的景色郁郁葱葱,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建筑物遮挡。 推开没锁死的窗户,太宰向右探头,笑了起来。 啊,果然没看错。 现代社会很少看见全是木制的高层建筑,进宿舍楼前,太宰就在明目张胆观察这片地方,家入硝子习以为常,她刚来时更夸张,实际上太宰正在找外排水管道——没办法隐藏在钢筋水泥中,水管只会更明显。 接下来就简单了。 只需要在楼内走上一圈,找准记忆中的位置,以窗口和太阳做参考调整,就能找到心目中的房间。 太宰嘀咕道:“勉勉强强吧。” 设备好位置佳,远离那两个实力不明的dk,唯一的缺点就是落脚点太滑,很容易掉下去。 他遗憾:“身体好点就能直接跳楼了。” 将透明胶布黏在窗户的门膛和固定框上,锁里塞一块小纸团,太宰没找到双面胶,就用手边的胶布折叠成两面粘在内侧,确保窗户平时呈现闭合状态,同时又不会真的上锁。 太宰治的警惕心很强,这已经融入他的每一次呼吸和血液循环中,可现在周围人的“常识”,对他都是陌生茫然的知识。 这已经强烈影响到少年干部的每一根神经,警钟敲响,疯狂示警。 一只不信任人类的野猫,突然被带走放到某个从未接触过的地方,小黑猫环顾四周,发现红发猫猫和眼镜猫猫都消失了。 从未有过的孤独将它包围。 但猫咪是个演技很好的小家伙,它压下所有负面情绪,扮作记忆中未来沙色风衣的自己,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破绽。 现在,只剩下自己。 太宰瞬间面无表情,抬手拉上窗帘,外面的人无法观察到屋内情况,眼底只余淡薄的冷漠。 他没有开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尽情享受着发呆时的乐趣,偶尔眨几下眼。 熟悉的黑暗会让太宰的头脑更清醒。 他需要好好整理下从醒来后到现在的思绪,复盘所有语言行为,查缺补漏,以免头脑不清醒做出什么事。 “……” 大概五分钟后,太宰收拾好心情,起身脱掉身上皱皱巴巴的外套,从兜里翻出明显比原本世界要落后几分的手机。 五条悟临走前好心留下的。 虽然他的原话是——“这是老子以前用的手机,正好你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暂时就先用着吧。” 手机是现在这个年代很难弄到的智能款,要真是翻盖手机,太宰恐怕还给头疼一段时间。 如鱼得水地入侵进内部数据,修改了手机自带的数据输送功能,太宰隐藏了网络地址,将其变成只进不出的隐形设备。 然后才恢复上一任主人使用的痕迹。 让他看看吧。 所谓的术式和咒术师,究竟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第4章 人类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负面情绪。 失望、悲伤、焦虑、嫉妒…… 这些感情天生带有恶意的力量。特殊人群会将其化作咒力,普通人则会源源不断产生灾难性的诅咒。 可太宰什么都没有。 ——不是抵消,不是抹除,而是真的一丁点咒力都没有。 太宰在床上想了很多很久。 他回不去,此时孤零零一个人,情报没有部下与组织帮忙,武力没有中也和芥川支援,只能不停地运转大脑去思考,用高智商来补充身份漏洞。 龙头抗战时期,他不会被涩泽龙彦的异能当做普通人排斥出去。 为何现在—— 能看到诅咒,却没有咒力? 反异能,也是异能。 反咒术,同样也是咒术。 归根结底,太宰想,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看到咒灵应该是书的效果,两者皆是支撑世界的本源。 若“人间失格”真的被同化成“反咒术术式”,那么,在他动用能力的时候,身体也会有细微的咒力流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干干净净。 一身清爽。 想明白一件事之后,他又思考身上的伤。 今天在医护室,夏油杰满脸“虽然我不信,但你说是因妒生恨那就是吧”的表情提醒了他。 太宰了解自己。 他从来不会做无用功的举动,换而言之,此举必有深意。 傻子都知道穿越世界危险,就算他脑子进了水,也不会让自己重伤濒死离开……话说回来,这道伤口是不是有点熟悉? 黑手党寻仇之间很少用冷兵器,太宰经常受伤,这么严重的情况也算少见。 他想到了十五岁那年,来自欧洲谍报员兰波以及先代首领的一刀。 少年干部猛地瞪大眼睛。 他五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愕然发现——自己的脸居然是十五岁时候!!! 难怪那三个人一直拿他当平辈对待。 …… 夏油杰回校的时间是深夜,临近清晨,天空闪烁的星星开始渐渐隐退了。 再过几个小时,远处就会泛起鱼肚白。 虹龙悄无声息地停在宿舍楼下。 这个年代还没有声控灯,夏油杰手机也关机了。他只能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打了个哈欠,努力瞪大沉重的眼睛,仔细地分辨楼梯的位置,以免一脚踏空。 按理说,寂静时任何一点声音都会无限扩大。 夏油杰走动的声音却微不可闻。 不过太宰的耳朵很灵敏。 他募地睁开眼睛,甚至不需要开门确认,翻身下床,披上不远处的外衣,身子晃晃悠悠地向门口走。 肩上的大衣袖子跟着飘荡,轻到仿佛没有重量,远远看去,像极了蔓延开的黑色幽灵的触手。 少年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想,哎呀~五条君居然没有回来吗?果然是个让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 太宰看得分明,五条悟并不是一个会顾及他人感受的家伙,从小被人吹捧到大,自年幼时就初显的自我观念无人扭转,于是长大后,便理所当然地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围绕自己转。 这里真正温柔的人是夏油杰。 哪怕这层楼,只有太宰治一个人休息,他也在下意识放轻手上动作。 相隔了四五个空置宿舍的房门被人推开。 刚结束战斗没多久,夏油杰的大脑皮层维持着疲惫又活跃的警戒,嘴里咒灵的味道难吃极了,让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谁?!” 压低的呵斥声。 夏油杰倏地扭头抬起右手,同一时间楼道口传来晦涩的波动,冰冷的视线扫过出乎意料的人后,愣了几秒钟。 因战斗和熬夜而反应迟钝的大脑划过一句话。 ——原来是太宰啊。 钥匙还插在门锁里,夏油杰募地松懈下来,他咬了咬舌尖,手指不易察觉抬动,控制咒灵退回去。 确保大脑清醒了一点后,他习惯性地弯弯细长的眼睛,轻声询问:“怎么了,是睡不着吗?” 夏油杰这话问得着实是委婉隐晦。 太宰这哪里是睡不着?他根本就是整装待发,一副随时随地都能抽身离开的模样。 披着黑大衣的少年,手腕脚踝缠满绷带,脚下踩着黑色的皮靴,静悄悄的身影仿佛要融化在阴影里。 哪怕夏油杰离得远,也看得出来,他的衣服干净整齐,根本不像刚穿的样子。 若不是头发有些乱,夏油杰想:他恐怕都看不出来,这人究竟有没有休息过。 “没换衣服吗?我可是特意在衣柜里找了好久,才凑出一套没穿过的。” 夏油杰不是老好人,也不算规矩乖巧的学生,这件衣服他真的找了很长时间才翻出来,就干脆直白地问到。 说来惭愧,太宰昏迷时一直穿病服,他和悟还真忘了要买新衣服这件事。 “不不不。”太宰摇晃手指,特意在最后四个字加重音,“这可是我的身份证明。” 夏油杰觉得好笑,深夜中有人陪着说话聊天,让他嘴里难以忍受的味道都散了不少。 “一件衣服算什么证明?” 他心里还惦记少年的伤口,又想让太宰放下戒心在高专休息一段时间,便故意促狭逗笑道:“难不成你还想刷衣服付钱识人。” 没成想,太宰煞有其事地点起了头。 “这东西算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入职礼物。噫,真不想承认这个称呼,叫起来真恶心,比自杀时被蛞蝓叫去工作还恶心。” 他一脸嫌弃地嘀嘀咕咕。 夏油杰:……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惊悚的类比? 太宰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夏油杰身后,他没有错过刚才传来的阴冷波动,像是风灌了进来。 但他没记错的话,宿舍楼下的门是自动关的。 “我过来只是来要东西,顺便还手机,和你在一起的另个人呢?” 太宰提的随意,夏油杰答的也满不在乎。 “仙台有一家新开没多久的甜品店,排队的人很多,开门时间是六点,悟不愿意来回折腾,就找个地方边吃甜品边等开门。” “我这次算是给你送东西,顺便休息几个小时。” 夏油杰想了想,又好心多提醒一句:“最近我和悟的任务有点多,估计接下来一周你都见不到我们了,有事可以找硝子。” 不仅仅是他们两个学生,就连班主任夜蛾老师都出差去了。 刚说完,他就见太宰用诡异的视线打量自己,夏油杰被盯得毛骨悚然,还没等他出声探问,那人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你还真是个好人呢~” 这句话,就很莫名的阴阳怪气。 夏油杰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向后招手,楼梯口飘来一团黑色的影子。 咒灵的体型扁平,密密麻麻的眼睛遍布全身,眼珠子滴溜溜转动,身上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被咒灵操使当做移动行李箱用。 太宰第一次看到除了虹龙以外的咒灵。 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 隐隐有些嫌弃。 ——这、这是什么让人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奔向黄泉比良坂的丑陋怪物啊,太悲惨了,难道这个世界全都是辣眼睛的东西吗? 简直可以和狗狗这种生物相提并论了! “给你买的东西都在这里…太宰?太宰?” 夏油杰并不知道,他转头拿个东西的时间,错过了太宰此生百年难得一遇的颜艺表情,还是回身才发现少年脸色有点不对。 他关怀地上前几步,询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痛苦地闭上双眼。 “没什么。”艰难的吐字。 他只是一想到,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三年,不仅连漂亮的小姐都没有,还要整天和丑陋的怪物打交道,就觉得心如死灰,想要加快投入死亡怀抱的步伐而已。 没错,太宰已经猜到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了。 主世界只剩下几天,首领宰又不愿意见到“另一个自己穿越多年,费尽心思回去,结果发现事情已经结束很久了”的狗血剧情,于是就用书固定了他归来的时间。 但太宰的身体还在正常生长。 为了不让时间产生错乱,首领手动调整,让十八岁的年龄产生倒流,时间锚点就是腰上特意砍出来的那一刀。 太宰咬牙切齿,冷笑连连。 狠,还是未来做首领的自己狠,正事和徇私报仇居然一起干了! 这个辣眼睛的世界,肯定也是他故意找的!! 他表情管理不错,心里跌宕起伏外边没有露一点馅,深呼吸口气,少年懒得站在这里聊天,挤出一个笑容,“你先进来吧。” 夏油杰按声走进去。 太宰似乎也不在乎他跟没跟上来,心情不太好,说完这句话,转头径直回了屋。 还是夏油杰任劳任怨地放下行李,腾出一只手开灯,视线扫了下宿舍。 房间内的结构没有一丝改变。 太宰似乎只将这里当做另类的落脚点,空气也冰冰冷冷,根本感受不到一丝人气。 夏油杰将东西放在地上,呆的尴尬,就主动寻找话题,“你刚才说你有老师,需要我帮你通知他一声吗?” 太宰掀眸看他一眼,语气不含任何感情。 “不用,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第5章 夏油杰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说错了。 就很尴尬。 太宰却满不在乎的样子,坐在床上晃动两条长腿,直言不讳询问:“你的能力是什么?咒灵应该是敌人吧,操控?还是创造属于自己的咒灵。” 终于有了聊天的话题,夏油杰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他和五条悟在一起时可从不担心这种情况,缺乏距离感和常识的六眼只会让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不,应该说是更加让人头疼。 “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顾名思义,就是调伏并操控诅咒的意思。” 简单解释了一句,夏油杰为了让好不容易展开的聊天得以继续下去,按照正常人的常态,反问了句:“你的呢?” 太宰:“……人间失格。” “哦?”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夏油杰奇怪地挑了下眉,反问:“不应该叫咒力消除,或者绝对抹消咒力什么的吗。” 这名字一听起来就很压抑啊。 难不成—— 夏油杰眯起眼睛,笑容弯弯,语气有些危险,“这是你老师给起的名字吗?” 虽然黑发dk的态度温柔,但他的脸部线条并不柔和,眼眸细长,又是一副不良少年打耳钉梳头发的模样。 当他不笑时,较长的眼尾微微下压,冷淡的紫色眼眸和黑曜石耳钉,配上居高临下的身高,让他看上去即冷漠又危险。 太宰愣了下。 然后,气质阴郁而礼貌的少年一扫而空。 “哈…” 太宰慢慢地捂住嘴,蜷起身子,肩头不停耸动,手指的缝隙中断断续续漏出噗嗤的笑声。 最后干脆放任自己笑出声。 “哈哈哈、夏油君,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他嘴上说着礼貌的话,一边却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毫不客气道:“这难道是什么咒术师欢迎外来者的传统吗,讲一个冷笑话之类的。” 夏油杰哪里还不晓得自己猜错了人。 他摇了摇头,浑身危险的气质徒然一懈,发现太宰根本没有解释打算,还在捂着嘴扑哧扑哧笑,突然有种刚入学时,面对五条悟的使不上力的无可奈何。 想继续追问下去,又顾忌太宰言左右而顾其他的态度,夏油杰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道:“话说回来,太宰你多大了?” 太宰嘴角笑容更大了。 别有深意地瞥了夏油杰一眼,他用抑扬顿挫的音调说:“我现在十五岁了哦~” 和我还有悟一样年龄吗? 夏油杰观察少年弱不禁风的身体,不自觉皱眉……本以为要小一岁,没想到同样大啊。 太宰不避讳地眨了眨眼,似乎知道夏油杰在想什么,他从床上蹦跳了下来,张开手臂任由夏油杰观察。 可惜好学生似乎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微微侧开头偏移视线。 ……身高倒是差不多,可是体型太瘦了,比普通人都要消瘦几分。 难道是贫血加上营养不良导致的吗? “那个,”夏油杰犹豫开口:“你要不要,来东京校上学?” 日本只有两所咒术高专,夏油杰确定自己几个月前顶替前辈们去姊妹校争夺战时,没听说过“太宰治”这个名字。 结合少年口中对老师的抵触和去世说法,他暗想,太宰应该是小时候刚觉醒术式,然后被某个不出名的诅咒师捡走教导了。 高层估计也了解太宰的信息。 所以,才会在诅咒师老师去世后,想要立刻弄死太宰。结果却被他们阴差阳错带回学校。 夏油杰心思转得飞快,表面却看不出一丝异样,笑容温柔继续道:“原本我还没有这个打算,但听太宰几次提起老师,就忍不住想要问一下。” “毕竟,除了京都校以外,咒术高专只剩下我们东京校了。” 夏油杰不知道世家之人是否都像五条悟一样会来高专上课,但他清楚,一般在平民中诞生出来的咒术师,都会选择高专。 除了学校,就没有其他途径了解知识了。 “原本我还以为太宰会跟着下一年级上学,没想到居然和我们同岁,那你来学校,就有可能跟着我们一起跳级……” “什么嘛!” 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太宰就鼓着脸颊大声打断道:“我还没有同意呢!” 夏油杰一怔。 坐在床上,少年微微抱膝,睫毛向下掩住鸢色的眼眸。 太宰身体表情的控制力满分,因此,当他做出往常哄骗森鸥外——虽然从来没成功——的表情后,就用一种哪怕是夏油杰也要努力去听、努力去分辨,才能隐约猜出来的嘟囔。 气音小小声地赌气说。 “再说了,你又不能决定我是否可以留下来。” “……”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 面对五条悟千锤百炼的耍无赖,夏油杰早已修炼成佛,面不改色。 但太宰这种雨中被遗弃小猫一样可怜兮兮的态度,让本质还是个好学生的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夏油杰手揣在裤兜里,宽大的灯笼裤有两个同样大的口袋,平时钱包钥匙扣学生卡都被他放在里面。 摸索着学生卡光洁的表面,他灵光一闪。 嘴角扯出一个温柔到能让五条悟鸡皮疙瘩起来的微笑,平素里不良学生竭尽全力放轻声音,改口问道:“那太宰,我现在作为特级咒术师邀请你来学校,你同意吗?” 太宰立刻扔下一副装出来的可怜模样,兴高采烈道:“好啊!” 夏油杰:“?” 你这家伙在耍我吗??? 丸子头学生笑容逐渐狰狞,拳头突然就硬起来。 不行,这不是悟,太宰还是个伤患。 要忍住不能揍人啊!!! …… 夜蛾正道在第四天出差回来,就听到让人心肌梗塞的消息。 他快拍碎办公室里刚换新的桌子怒吼:“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一年级班主任!这种事情,你们找我也没有办法啊!” 五条悟满不在乎,“你不是正准备竞选校长吗,这点小权利应该有吧。” 夏油杰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夜蛾正道已经气到头顶都快冒烟了,手指颤抖指着两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问题是这个吗? “听清楚,那个叫太宰治的人可是咒力克星。” 他努力让自己耐心讲道理。 “刚才不是实验了吗?他连天元大人的结界都能消除,咒术强大到不讲道理。” 但有些时候,忍耐一点用处也没有。 夜蛾正道见夏油杰和五条悟一副满不在意撇嘴的模样,声音变得越来越高,恨不得扯着两人的耳朵大喊。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还来历不明身份未知啊!!!” 家入硝子拿打火机的手顿了顿,顺势揣进裤兜里,远离这两个态度拱火的家伙几步。 她貌似公正地开口道:“夜蛾老师,这几天我们也和五条家的人稍微查了查,太宰不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只不过都被目击者当成误入进来的普通人。” 也不怪报告上来的咒术师没重视,就按规矩在最后随随便便写了几句,什么有个绑着绷带的小孩误入,然后消失。 家入硝子摸索着打火机上面的滚轮。 天与咒缚和反转术式的存在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要不是他们三人亲手触碰过太宰,仅凭别人的寥寥几句话,恐怕也无法相信,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能反咒术的术式。 不似前两种有更明确的解释,被命名为“人间失格”的术式,简直就像是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悖论。 夜蛾正道有点心累,摆了摆手:“算了,如果连五条家都查不到他的具体身份,那就证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 善意大发的班主任想到之前看到的少年,只感觉良心在痛,几乎是立刻说服了自己,明明刚才还是反应最激烈的人,现在却开始真情实意地谋划要怎样隐藏太宰。 他自言自语:“身份就挂在乡下的孤儿院里吧,最近才进城,正巧遇到诅咒,那地方鱼龙混杂,这样他小时候的经历不清不楚也正常。” 夏油杰和另外两名同伙对视一眼,比了个耶。 真是掌声恭贺夜蛾班主任,成功晋升为此次事件最大的主犯,从犯共三人,幕后黑手一人。 …… 出门时夏油杰面带笑容,无论在外祓除多少诅咒,他本质上还是个未成年人,将难题交给大人后总会有种这件事已经搞定了的一身轻松感。 “太宰,你先进屋填一下表格,等出来后,我带你熟悉下校园。” “对哦对哦,然后我带你去买喜久福。”五条悟也跟着帮腔,娃娃脸似的表情一片纯良无辜,“有你的术式在,我们半夜偷摸出学校逃课都方便了。” 家入硝子语气迟疑,摸烟的动作却毫不犹豫,“可我们没办法用虹龙……” 太宰一边在心底趣味十足地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校园生活吗?爱了爱了。这可比我在港口黑手党那滩毕恭毕敬的死水里刺激多了,枪战算什么,逃课摸鱼才是永远的神! 一边兴致勃勃举起手说道:“硝子同学,你有细一点发卡吗?” “有,你要这个干嘛?” “那我们就撬车好了,实不相瞒,本人飙车的技术还算不错。” 也就是能冲下悬崖而已。 …… dk三人组觉得,自己今夜犯下最重大的错误,就是居然会相信太宰治那张嘴里吐出来的话! 当辅助监督的车子向着马路栏杆一侧的悬崖横冲直撞时,方向盘已经彻底飞到握不住了,平整的马路硬生生被开出跌跌撞撞过山车一样的感觉。 夏油杰抬手召唤十多个咒灵包围自己,家入硝子默默运转反转术式,五条悟扒下墨镜强迫自己快点学会短暂瞬移。 只有太宰自己的欢呼声,随着车子报废散架的声音一同彻响在这片天际。 “——好刺激诶!!” “闭嘴!” 第6章 好不容易从高专里出来了,太宰摸了摸身无分文的口袋,募地陷入沉默。 “……” 这要他怎么买监听器? 从前干部大人想要钱的时候,挥挥手就能得到。森先生不会亏待他,部下也早战战兢兢提前准备好一切。 无人敢指责太宰。 只因他为组织带来的利益,是在此之上乘以千百倍、甚至还要翻个几番的庞大数字。不要说老练的军警监察,就算是组织内部的大部分人,知道具体数字后都会为之胆颤心惊。 太宰一边感慨时运不济,一边正大光明地向未来被害人们直说:“借点钱。” 五条悟惊喜转头,“多少?!” 夏油杰刚想伸向钱包的动作被打断,狐疑而困惑的视线缓缓落在挚友脸上,沉思,悟要转性了? 太宰:“一张银行卡。” 他琢磨着,这个世界货币价值暂且不明。 正巧五条悟不缺钱,太宰也不希望别人从借钱数目推算出什么,就含糊了具体数字改成要卡。 “可以啊。”这人果然满不在乎。 五条悟身上的钱,大概就同他咒力是多少、祓除的诅咒有几个一样无解。作为出生后就内定的御三家家主,站在这世界最顶端之人,他有着等同于自身傲慢的资格。 “不过——” 但极其不幸的是,五条悟同样也是个性格恶劣,心理年龄低到无下限,比三岁熊孩子还要幼稚爱折腾的人。 于是,他故意拖长尾音,拉下特制的墨镜,让自己那双蛊惑人心的六眼完全暴露出来,对太宰眨巴几下,猛男撒娇说。 “你要答应老子一件事。” 太宰瞳孔地震。 这、这这… 这是什么让人绝望的瞳色和大小姐姿态啊!! 表情逐渐扭曲起来,太宰捂着胃部,蜷缩身体,总感觉在隐隐约约的泛痛,没痊愈的伤口也在疼。 该死,想起某个暴力小矮子了。 “?” 五条悟懵然上前一步。 “你离我远一点!!” 太宰像只炸了毛的猫,瞬间竖起尾巴跳到夏油杰身后,从头发丝到脚趾头,他的全身上下都流露出抗拒的情绪。 五条悟难以置信,五条悟怒气冲冲! 他拔高声音,发出扣人心门闻者落泪的质问:“你居然敢嫌弃老子!就连被我拆过好几次的五条家,都没人敢这么对待老子!” 夏油杰苦口婆心劝道:“悟,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毕竟你在高专可是出了名的人憎狗嫌。 五条悟瞬间被点爆。 他掐腰怒视,非常自信:“谁说的!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不喜欢老子的人,就连夜蛾都不忍心罚老子写检讨!” 那是夜蛾老师知道你肯定不会写…说不定还会拖着全班一起下水…… 夏油杰欲言又止。 实在不忍心打击挚友的自信,他换了个切入点,诚恳说:“夜蛾老师可能看不上你的国学成绩。” 太宰在旁边笑得前仰后翘,手指颤抖。 哈哈哈…… 这是个人才啊! 五条悟身上的杀气乱飙,背后森森黑气涌出,指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夏油杰刚张嘴,落在他后面的家入硝子表情微凛,赶紧快走几步,一只手搭在肩膀他肩膀,另一只手啪的捂住嘴。 “算我求你了,夏油。” 家入硝子一脸痛苦地说—— “我还不想加班,看在附近全都是普通人的份上,你可闭嘴吧。” 本来五条人还好好的,被你一劝,都快气死了。 “算了。” 五条悟猛地想起自己最初目的,他打开钱包,满满一叠大额钞票和银行卡,富裕的让人流泪,他得意洋洋说。 “教老子撬锁就给你哦。” 最靠谱的女生下意识看向夏油杰。 眼神示意,管管五条。 丸子头少年露出歉意的微笑,嘴上客气,实际上语气毫无愧疚,甚至还添了把火。 “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也想学。” 仿佛在轻描淡写地说。 ——抱歉,让我插个课呗,不交钱只白嫖的那种。 太宰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样对待,哭唧唧地戏精道:“呜哇,你们也太可恶了吧!” 港口黑手党可没人敢让我这样飙戏。 太宰心想。 然而几秒之后,他又忽然想起了安吾和织田作,还有在lupin酒吧打闹抱怨工作的时光,视线暗了暗。 若是他们也在…… 太宰抿唇,原本开怀的心情瞬间变差了。 夏油杰心念微动,也不知道,是他的性格比较细心,还是常年吸收代表负面情绪的咒灵的缘故。 他竟然鬼使神差偏了下头。 “……!” 夏油杰本以为自己余光够隐晦。 好歹是唯三的特级,他又小心遮掩,怎么说也不能被无法使用咒力的太宰发现吧。 却不曾想,绷带少年募地转头。 狐狸眼残留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瞬间被错愕覆盖。 太宰双眼完好无损,偏偏只露出一个,夏油杰也曾好奇猜过,不过他的性格所致,从未仔细探寻过这其中的秘密。 但此时,夜半灯火,光影交错。 少年略长的刘海遮住另外部分眉眼,也遮住了他那丝伪装出来的温和。 太宰背着光,鸢色瞳孔在感官上逐渐变深,像是个与光绝缘的黑洞。 “杰?” 声音仿佛从极远传来。 夏油杰一个恍惚,还没回神,就下意识微笑回道:“太宰。” 这句话就仿佛打碎了什么玻璃窗,太宰浑身气质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一个正喋喋不休抱怨的少年人,阴郁不再,清爽明朗。 “你们这是趁火打劫嘛。” 太宰隐约察觉到自己吓到夏油杰了,却不知道从何处暴露了破绽,明明微表情很完美,于是,他只能露出一个平常的微笑,若无其事将头转回去。 应该是错觉吧…… 夏油杰迟疑地想,明明悟和硝子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灵感极强的咒灵操术使手指扶着额角,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只有他产生了幻觉。 其实太宰根本没有回头吧,至始至终都在一直念叨。 “我的撬锁技术可是一绝!无数人争着抢着想要学,我都没有教,你们可不要太贪心了。”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哦。” “要是收回前话,把银行卡乖乖拿过来,说不定我的心情就会好了,然后随便指导你们一下呢。” “……” 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高看上去都差不多,太宰的体型却完全比不上夏油杰,他脸颊还带着婴儿肥,侧头时,闪烁霓虹的灯光晃在脸上,绷带都包不住那丝青涩和稚嫩,叽叽喳喳像只小鸟。 夏油杰收回视线。 果然…是错觉吧…… 就连悟都没发现不对劲。 五条悟骄傲地昂着脑袋,连头发丝划过的弧度都带着掰回一局后的称心快意,“不给。” 他湛蓝色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想到个坏主意,钱包扣合,随意塞回到高专校服的口袋里,趴在太宰耳边悄悄摸摸的大声密谋:“你要是只教我,不告诉杰,老子就把钱包里的东西都给你。” 夏油杰崩起青筋:“我听到了!” 五条悟伸手吐舌做了个鬼脸,挑衅极了,还没等继续说什么惹人气愤的话,太宰就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他就蹦蹦跳跳地退到了夏油杰身后,像个得到奖励后放假回家的小学生,在对着家长炫耀老师颁发的小红花。 “看~” 熟悉的钱包落入三人眼帘。 五条悟下意识伸着手摸向口袋,里面空空荡荡,错愕之余脱口而出:“老子特意开了无下限——” 刚开了个头,戛然而止。 五条悟忽然想起来,太宰的能力天生克他,动作敏锐且不易察觉。 “扑哧。” 夏油杰肩膀在抖动,笑的很大声。 他握拳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摆在老师的位置上规劝,状似怜悯,实际上神态幸灾乐祸极了:“悟,你无下限失效后的表情可真逊,难道你只能依赖术式吗?要多练习练习体术啊。” 五条悟咬着牙磨刀霍霍:“不劳你费心!” “再说了,”他转念一想,冷笑连连,“我的无下限不管用,难道杰的咒灵虹龙就好使?小心哪天当交通工具用,直接从半空上摔下来!” 两人假惺惺互相对视皮笑肉不笑了起来,然后同时移开头,嘁了一声,心里不约而同地打定主意。 回去后就禁用咒力,拼死练习体术!! 太宰不加理会,手指转动着一张银行卡,看动作熟稔极了,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剩余的现金上,没搭理dk两人互动,视线飞快扫过厚厚钱币,将不同金额的纸钞各拿一张。 完美,这下连造假的模板也有了。 他在心里画了对勾,合上钱包扔到原主人怀里,黏黏糊糊地抱怨道:“快走吧,等一下天都亮了。” “到底是因为谁啊……”夏油杰捂脸扶额,吐槽到,却没再提让太宰教学的事,“要去哪里?” 夏油杰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输了就是输了,这是事实,他和悟谁都没发现太宰的小动作,甚至夏油杰正在反思自己,是否最近太松懈了,因为从无敌手,就开始变得自大起来了吗? “一家酒吧~”太宰笑嘻嘻晃了晃新的手机,他表情舒缓,屏幕上的图片建筑有些破旧,带着岁月的沉淀,鸢色眼眸闪动着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 他说:“lupin酒吧。” 第7章 能找到lupin酒吧是一个意外。 连太宰也没意料到。 …… 太宰对自己的行为一向有把握。 织田作还在等他回去,哪怕如何追求死亡,他也不会放弃生命。 因此,在车子冲刺向悬崖的短短几秒内,少年干部的视线越发暗沉,旁边有人打开了车门,狂风吹进来,头发飞扬,生与死之间的刺激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从未如此清晰,但他的脚下利落地踩了刹车。 嗞。 轮胎深深陷入土地里,惯性迫使它继续向前,夏油杰神情凝重,下意识召唤咒灵。 这里只有他能制止。 但不需要了——车轮前两个悬在外面,以底盘为支撑点,摇摇欲坠,却一点点稳定了下来,保持了无人动弹就不会掉落的平衡。 高难度的操作始料未及,所有起手式的动作都戛然而止。 “……” 一时之间,只余被吵醒的鸟儿胡乱拍着翅膀飞远留下受惊的叫声,竟无人开口打破周围安静的氛围。 ‘咔嚓’ 太宰解下安全带,惊醒所有人。 这点动作也让车子前后倾斜,下一秒都能滑落悬崖。夏油杰赶紧叫出咒灵托住车子。 “喂,我说你们~” 黑发卷翘的少年笑吟吟地趴在后靠椅,动作大开大合无所顾忌,似乎完全不担心性命,比五条悟都要放轻松。 至少前者还开了无下限,而后者什么手段也没有。 视线扫了一圈,太宰惊讶地挑起眉,故意道:“不会害怕了吧?” 夏油杰深呼吸一口气。 他的狐狸眼内彻底没了笑意,抿嘴,表情逐渐黑下来,态度不友善也不温柔,头上猛地一个爆栗:“下次不要玩这么大!” “我们反应不过来,可能接不住你。” 语气不赞同道。 “……” 少年猛地瞪大鸢色的眼眸。 等等!不应该是这样的发展啊? 这家伙是烂好人吗,不……连好人都不是!换成任何良心未泯的人,都应该好好劝一下自己吧。他们就和夜蛾正道聊天时的评价一样,是群问题儿童。 明明只需要一点犹豫,一丁点对他的愤怒,无论是对飙车还是对他不顾伤口的表现,只要有情绪波动,他就能不动声色地展现可靠,一点点拉进三个学生的心,达成自己目的。 但唯独不能这么包容。 像是在告诉他:你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我们会陪你一起,不用担心,大家都是疯子,这件事很平常。 太宰不需要贴近的感情,那会让他恶心,发自内心感到不适应,他当初和安吾织田作一点点走近,就是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夏油杰也是如此。 但与他们三个不同的是,这人像一团明亮热烈的殉道者,而非“满身泥泞的野犬”,他燃尽自己,不管不顾,于是便吸引了路过好奇心旺盛的孩子驻足,伸出手,将火光抓在掌心之中。 不过,当时的太宰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隐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料。 啊……这也不是个正常人。 他愈发玩味。 —— 因为太宰的无效化异能,四人弃车离开后,一路徒步行走。 附近太偏僻了,又没有顺风车经过。闲着无聊,太宰按照搜集信息的习惯,随手搜索了下自己、以及森先生尾崎大姐等人的名字。 结果毫无收获,根本没有所谓的同位体存在。 于是。 记忆中有的没的被输入到搜索框。 异能名、人名地名、常用枪支型号……有的真实存在有些只是重名,太宰找到了谢林、纳什、以及基辛格等人,这些都是森鸥外曾经教导过他的,有关于战略论的作者。 原因未知,这个世界也有他们存在。 太宰起初以为和“书”有关,便依次打下了夏目先生的出版书名、织田作之助的名字,但失败了。 一不小走神之间,太宰就连熟悉的lupin都无意识打下来点了回车。 熟悉的照片映入眼帘。 …… “这种地方你究竟是怎么找到的啊?” 五条悟不满地嘟囔,有些嫌弃。 他们此刻正在一条长长的小路上,偏僻而昏暗,连灯光都照射不进来,只容一人正身行走,五条悟个高腿长又爱招摇,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 优美典雅的乐曲前方不远处隐约奏响。 太宰没有回话,长时间挂着莫名笑容的脸上消失,不知何时就沉默下来,他抬起鸢色的眼睛古井无波观察着周围小巷的墙砖,很干净,没有黑帮火拼后留下来的弹痕血迹,脚步逐渐放缓。 不知不觉间。 带领众人前来的他落在了最后面。 ……这条路很熟悉,太宰曾走过许多次。不是民众安居乐业的银座,而是黑手党交错复杂的横滨。 他的前十八年最快乐最轻松的时光,都发生在这间酒吧,承载着无数回忆与思念。突然世界变换,奇迹再现,故人却不在身边。 哪怕太宰也有点怅惘和迷茫。 闭上眼睛,少年干部的记忆过目不忘,他知道走多少的路,就要停下来拐一个弯,心中默数几步,就要推开门。 然后踏下台阶,向前走,一步、两步……到了店内带有蜡烛壁灯的木质吧台前。 “太宰。”不远处有人在叫他。 恍如隔世。 少年睁开眼睛,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睫毛抖动。他循声转头,身边坐着三个人,家入硝子要了杯烈酒,五条悟点了甜甜的饮料,夏油杰谨慎地选择了太宰一样的威士忌。 此刻正转头,不赞同地皱眉看着他。 “太宰。” 他又叫了一声。 见人还没有回神,表情难得有点怔然的样子。生性和织田作一样喜欢照顾周围人,黑发少年不自觉放轻语气,细心叮嘱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喝酒。” 大概是此时灯光音乐氛围正好,情景再现。 太宰募地欢笑了起来。 那是个像孩子一样简单纯粹的笑容,带着真实温度,开心极了。 他兴高采烈地拽着夏油杰手臂,也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拽着家长去散心,就连越不让做的事情越想尝试这一点,都完全一致。 太宰挥舞手臂大声宣告道。 “我才不要!” 被迫跟着一起挥手的夏油杰额角崩出青筋,深深觉得做出这个动作太傻了。 酒吧的氛围很平和、很温馨,连咒灵都没几只,进来时就被几人顺手掐没了,让他不自觉放松下来。 太宰突发的任性举动非常熟悉,入学一年内动不动就要经历几次,就连丢人的羞耻感都差不多,夏油杰竟习惯性挥了一拳头,满身黑气,皮笑肉不笑道:“闭嘴。” 这个动作一结束,两人都愣住了。 和车上不同,这一次,谁都没有故意做点什么,也没纠正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亲昵打闹了起来。 太宰最先从这份奇怪的氛围中抽离出来。 他总能克制住自己,无论感情还是其他什么。 少年捂着脑袋,故作委屈,和方才相比笑容却虚假了不少,仿佛水面下虚无缥缈的影子,他仿若无事地指责道:“智商可是我的重要财产,万一变傻了怎么办?杰,你肯定是嫉妒我的聪明才智吧!” 夏油杰顿时顾不得奇怪了,黑着脸咬牙切齿。 “谁嫉妒你这个战五渣啊!” 仗着手长,夏油杰将太宰面前的玻璃杯拿过来,冰球晃晃悠悠,在昏黄的蜡烛灯光下反射出橙黄色光辉,他有点赌气,一口气喝了自己杯中的酒液,然后将太宰的酒倒入其中。 “硝子,要不要分你一半?”夏油杰问。 穿着校服的女生连眼皮都没掀开一下,手指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升起一缕缕白烟:“别叫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们。” “欸?!” 太宰自然而然接过话题,让其他人无心多想刚才不应存在的走神,指着自己,难以相信地说:“我居然被嫌弃了吗!” “的确被嫌弃了。”夏油杰点头加以肯定,昏黄灯火下,他的眼角开始泛红,语气沉痛点出了主人公,“但不是你,是我们两个。” “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幸灾乐祸的笑声传了过来,墨镜推到头上,他拿起手中的果汁饮料,喝了超大一口,啪的放在桌上,态度明示。 “傻子才喝那种苦苦的东西,老子只要甜的!” 声音嚣张到整间酒吧都听到了。 但听到酒保和客人只是转过头,看着几个孩子们互相玩闹,和蔼地笑了笑,态度包容,接着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家入硝子默默地拿着酒离他们三人远点。 不动声色。 泰然自若。 别看我,我跟谁都不认识。 …… 威士忌的度数很高。 哪怕冰球占据杯中的大量空间,老板又特意加水,调低了几分,也无法掩饰夏油杰一口闷的事实。 黑发少年几乎立刻就觉得热起来。 咒灵从地面冒出来,仗着无人发现,乖巧收敛爪牙围在身上,帮他物理降温。 太宰瞬间忘却捉弄家入硝子和五条悟的事情,发出嘲笑声,“杰,你不会以前都没喝过酒吧?像个乖乖学生那样,我分明在你兜里看见了烟。” “那是硝子的。”当即反驳,顿了顿,微醺的好孩子低声承认道:“……虽然我也会抽。” 太宰眨了眨眼。 “你醉了。”语气笃定,跃跃欲试。 “不要戳我脸,”夏油杰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单手托腮,忘记在普通人面前要保密的事情,语调极慢极慢,仿佛一字一字挤出来的改口说:“也不要动我的咒灵。” 干部大人不乐意地鼓起了腮帮子。 没人能阻止他,太宰幼稚地想,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人。 所以他不听劝告,借着阴影和视线的死角,从吧台下悄悄咪咪将手伸了过去。 夏油杰注意力全在太宰的身上,第一时间发现了,但他的反应神经却慢了半拍,两只手即将接触之时,其中一只缠着绷带的手猛地调转方向在最后一厘米错开,轻轻松松将桌子上的酒杯抢走了。 茫然地眨着细长狐狸眼。 “咦?” 嘴里潜意识蹦出心中的疑惑,然后,咒灵也消失不见了。 夏油杰:“???” 太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章 第二天清晨,夏油杰从宿舍床上起来,扶着头,宿醉后的脑袋一抽一抽着疼。 “杰,醒了就快出来!” 挚友熟悉的叫声从客厅传来,夏油杰无奈放弃洗漱的打算,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发圈,叼在嘴里,另一只手熟练地抓着头发盘起。走出去,打了声招呼:“悟,你没回宿舍啊。” 话说回来,他昨天怎么回来的? 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感谢高专分配的宿舍足够大,客厅或蹲或坐或躺着三个人,零食杂志游戏机扔的到处都是,夏油杰刚踏出房门,五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忽然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怎么了?” 摸了摸脸,没有奇怪东西啊,难道是还没洗脸的原因。 “杰,”五条悟视线沉沉,语气也沉,是那种谴责怪罪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夏油杰掐了掐眉心,认真回想。 “我记得自己召唤出咒灵,太宰要抢酒杯,还把我的咒灵给……”弄没了。 话断于此,夏油杰面色微变。 冷不丁反应过来。 他好不容易调伏的一级不会消失了吧? 夏油杰按照脑海中依稀的记忆,召唤出昨晚的咒灵,阴冷的气息蔓延开来,似乎有求生本能,出来的第一秒立刻远离太宰治。 他松了口气。 幸好,除了有点虚弱以外没什么大事。 “我昨天做了什么?”解决一大心事,夏油杰随口问道,拿了块口香套放嘴里嚼,不愿意再动用脑子思索了。 太宰用一种“我看错你了”的视线盯着他,痛心疾首道:“你差点把酒吧炸了,学校罚我们闭门思过,三天内都不要踏出房门。” 硝子插嘴:“还有八千字检讨。” 来高专之前,夏油杰一直是父母邻居眼中的好孩子。虽然会喝酒,但这是第一次喝醉,也是第一次不省人事。 他忧心忡忡,倒不关心自己被处罚这件事,总归就几行字,早晚能写完,心里止不住自责和担忧地问:“普通人没事吧?” 早知道就点饮料了。 夏油杰觉得lupin酒吧里的老板和客人都很好,以后可以常去,更不希望他们遭到无妄之灾,尤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那我们现在就是诅咒师了。” 家入硝子也说:“还好有太宰在,就摔了几个杯子,其他人看不见咒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如常。” “否则,你跟五条打起来,能把整条街拆没了。” “那就行。”夏油杰松气,一时心情起伏让他身上开始出汗,他抓了抓昨天穿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有酒精味,皱起眉头,“我先去洗个澡,你们随意。” 等人离开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面面相觑。 “没事吧?” 她觉得有点不地道,毕竟一起闯祸一起挨骂,昨天也没有大事,只不过夏油杰睡着了,不知道实情罢了。 “……我们把检讨全都推他头上,夏油真不会发现吗?” 其实昨天夏油杰把酒抢回去,意识模糊,却还惦记着太宰不能碰酒,家入硝子也是第一次大开眼界,原来醉后的人思考路线有多九转十八弯,让人语噎。 ——他居然觉得自己全喝了,太宰就束手无策了。 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五条悟耸了耸肩,死道友不死贫道。 “没办法,谁让那个丢车的辅助监督正好路过,还告诉夜蛾老师,害得我们被抓到了,一人两千字检讨。” 打碎的那几个杯子是夏油杰不省人事时,趴在桌子上不小心掉下来的,老板都没在意,笑着摆摆手,直接抹除了。 他们三天不能出门,是因为新生要来。 夜蛾老师明知道努力也没结果,还想再挣扎一下,期望能营造几个积极向上热爱校园的前辈假象。 不过五条悟迷之自信。 ——就算在不在校园内部,他也是最靠谱的那个学长! 太宰同样自信,绝对会受人敬仰和欢迎,语气轻快:“有新生来啊,那给我买绷带买螃蟹买绳子的跑腿家伙就有了。” 一时不见港口黑手党的工具人们,还有点怀念呢。 硝子默默竖起中指。 “两个人渣。” 不过,前两个就算了,最后那跟绳子是什么鬼? 因为房间有人,夏油杰简单冲澡一会儿就出来,头发湿漉漉搭在肩膀,他从抽屉里找到一沓稿纸和笔,随口问:“你们都多少字?” 五条悟刚想说老子才不需要写,太宰就抢先打断:“两千。”都是同伙,一个字没有容易露馅。 “一人四张,差不多够了。”夏油杰估算着,写检讨的次数多了,他经验丰富,完全不惧,只要被卷进来的无辜人没事就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写?” 太宰举手,露出个无辜的表情:“我等下要去领衣服。” 五条悟左看看右看看,班里唯一的女生已经起身离开了,估计是良心在谴责怕露馅,他理直气壮:“老子要睡觉。” 夏油杰顿时也不想动笔了。 反正还有三天,不急。 他问:“那我陪你去取衣服吧?” 太宰无所谓地点了下脑袋。 …… 再说一遍,咒术高专的校园很大。 每年招生不超过五人,占地面积却赶上好几个足球场,足够太宰在这里上吊,另一面的人用望远镜都发现不了。 “我记得你填的是风衣吧?” 夜蛾正道办公室离得不算远,打开底下的抽屉,拿出好几套新衣服,黑/道大叔一样的班主任用沉稳声音叮嘱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款式不适合战斗,稍微改了下,你可以试试。” 太宰换上了新外套。 ………衣服对他而言有特殊的含义,但少年没说,他扔掉那件黑色大衣时态度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一张轻飘飘的废纸。 也正因为他动作随意,夜蛾正道没当回事儿,而知道某些真相的夏油杰纠结,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太宰内心真正的想法,也不曾了解他这个人。 这件衣服是他老师送的。 扔了没关系吗? 太宰低着头,眼角余光没落到衣服上半分,舍弃的干脆利落,他一颗一颗扣上铜质纽扣,白皙的手指又细又灵活,绷带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等等。 夏油杰猛地反应过来。 是不是太安静了? 往常来办公室,他早就和夜蛾老师打闹了,就算没有,也不会傻子似的乖乖站在这里,看一个男人换衣服。 但这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夏油杰又想。 夜蛾老师不也同样没说话吗。 黑发鸢眼的少年安静时,总会给人某种撕裂性的恍惚感,就好像对方原本就是这样——压抑的、死寂的,像个冷眼旁观于世的幽灵。 仿佛随时抽身,远离喧闹嘈杂的人世。 他几乎想不起昨日话唠又轻佻的太宰了,分明都是一个人。 —— 不是一般风衣的款式,反倒像把高专校服改成了修身款,太宰思索着。他一心二用,将领口多出的布料扯到左边,抬手扣上最后一颗旋涡型纽扣。 下意识抬头露出微笑。 “怎么样?我感觉穿起来还挺好看的~” 加长的修身样式外套,一直垂到膝盖,贴近少年腰身勾勒出阴影的轮廓,他的话音打破了飘忽不定的错觉,让人忽地从寂静中惊醒。 “…不错。” 夜蛾正道握拳咳了咳,夏油杰怀疑他是在缓解看呆了的尴尬,虽然真正原因和欣赏南辕北辙,更似警惕,“杰,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找太宰单独聊聊。” “是测试咒力吗?” 夜蛾正道沉默一会儿,似乎在抉择要不要告诉他:“……不。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夏油杰满腹疑惑地出去,关上了门。 太宰脸带笑容看着身材高大堪比曾经属下的班主任,他知道接下来话题是什么,人间失格举世罕见——哪怕换了一个地方——在它面前世人皆凡人。 “你的术式…很特殊。”夜蛾正道词汇穷尽,将想说的话用例子解释出来:“悟的存在打破了平衡,但你的能力,可以让御三家期待数百年的神子变成一个凡人。” 这让人恐惧、胆寒。 接触就能抹消咒力,那可不可以不接触,直接发动? 甚至更往深一点想。 术式可以继续开发、继续成长,太宰治又如此聪明,他能否研究出更多的,类似于领域的能力,将这个时间无限延长,最后变成永久性? “太宰。” 夜蛾正道忽然下账,将谈话的声音吞噬在内,正了正色,“我希望你明白,若真的失去咒力,哪怕是贪生怕死的诅咒师,也有很大几率选择自尽。” 无咒力,不术师。 毋宁死。 “你就是行走的天与咒缚。” 这不仅仅是高层世家的事情。 咒术师高傲,不屑与普通人为伍,若是太宰将他们变成普通人,对其而言远比酷刑让人难以忍耐。 太宰嗤笑了声,不知意味地感叹了句:“呀,还真是个扭曲的地方。” 咒力即一切,术式即人生。 夜蛾正道沉默下来,思维正常之人,都觉得难以忍受,可这是从千年前就流传下来的理念,无从下手,无法改变,根深蒂固到让人心生绝望。 不过。 他才说几句话……太宰理解的也太快了吧? 正常孩子不应该都认定自己能力特殊,得意洋洋或者小心隐瞒吗,怎么这么快就跳到咒术界的黑暗上了? 他不愿意学生太早接触糟心的事,就含糊其辞道:“话说回来,你体术怎么样?” 太宰心有疑窦,夜蛾正道不是一个固执古板的人……就连所谓的面壁思过三天,欢迎新生,都可能是为了保护他,不暴露在敌友未知的辅助监督面前,胡乱找的借口。也就那三个天真的学生才会信任。 为何现在下账后,依旧连提都不肯提? 除非这其中有更深的黑幕,而这件事,也是咒术师的偏激理念没被时间冲散,留存到现代的主要原因。 少年干部想了很多,回答也更快,叫人看不出一心两用这件事,“我可是个脑力派呦~” 这就是否认了。 “那你擅长的武器呢?”夜蛾正道为难皱眉,自言自语:“这段时间,果然还要让悟和杰帮你训练一下吧。” 太宰募地大声叫起来:“不要!” “绝!对!不!要!” “我宁愿被咒灵杀死,也不要训练!”少年抗拒极了,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武器我要远程的,我可以跑,反正有其他同学不是吗?” 夜蛾正道果不其然被引走了。 “远程的咒具很少,几乎能将市面上百分之八十排除掉了…你又不愿意训练,鞭子太难控制,弓箭麻烦。” 他头疼,思来想去,能打能跑的也就现代热武器了,“手/枪怎么样?” 太宰一锤定音:“可以。” 心操师想要的东西,从不会付诸于口。 第9章 夜蛾正道叮嘱了许多。 “我会把你的等级压低一些,能力从抹消改成压制。” 班主任长着一张威严凶狠的脸,尤其是没有表情时,人高马大压迫感强,看上去仿佛随时会动手,事实上他却有颗柔软的内心,就连擅长做的咒骸都是玩偶形状。 面对不省心的学生,他总忍不住关照几分。 “太宰,你要记住,你只能压制比你高一等级的术师,否则会反噬自身。” 夜蛾正道兢兢业业真情实意,就差手把手将注意事项都塞进太宰脑子里了,可他却丝毫不领情,鼓起了脸颊,找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纠缠不清:“可我的能力是被动的欸~” “那就用手套。” 班主任冷着脸不为所动,拿起桌子上的纸和笔,“可以说控制不住术式,理由很多,总之不要让别人发现你能无条件抹消所有咒力。” 在校服的申请表上填了几笔,太宰就明白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森先生都没斩钉截铁命令的时候,太宰的脸颊更鼓了,他不开心,也不想让别人过的舒坦,眼珠子转了一圈,少年扬起笑脸。 伸手戳了下旁边特意避开自己的“帐”。 “等——”等! 夜蛾正道猝不及防。 啪的一声,仿佛泡泡破开,几秒之内迅速消散在阳光下,连拦都来不及拦。 他只觉得自己血压唰唰往上升,手发痒,头也突突的疼,可是一看少年睁着鸢眼无辜的表情,只好勉强压下气来。 “老师?”肇事猫猫歪着脑袋,眨巴眼睛,得寸进尺。 “算了算了。” 夜蛾愁眉苦脸地瘫在椅子上,叹气,仔细回想了下,他负责的问题学生还少吗?门外不就站着一个! 太宰至少还懂点事 ——总归是事情谈完了后。 他心脏稍微宽慰,扬高声音:“杰!你也给我进来!!” 木枝的门板悄悄被人推开。 夏油杰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那个…”他手指抓了抓脸颊,表情尴尬,只得干笑着,“夜蛾老师,您发现我了啊。” “猜到的。” 夜蛾正道的心更累了,他心想一年时间了我还不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刚才只是诈唬你一下,结果还承认了。 “我又不能把太宰赶出去,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他难以理解,觉得自己这个学生想的太多。 夏油杰欲言又止。 可您刚才还在警惕太宰呢!又突然莫名其妙把我赶出去,偷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术式很特殊”。 还有后面的例子,太宰能让悟变成普通人。六眼的存在被整个咒术界保护,虽然我信任夜蛾老师您,但我不信任高层。 突然下了账,我能不担心发生点什么吗? 夏油杰有一大堆长篇大论想发表。 但他没办法说,这是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班主任,远的暂且不提,八千字检讨至今还只字未动呢。 他能怎样? 只好微笑面对生活了。 “明白、好的、您说的都对,”敷衍至极的好学生三连下去,夏油杰只想赶紧走人,他就不该凑这个热闹,“老师你要喝点饮料吗?我现在就去买。” 夜蛾正道:“……” 愤怒的咆哮声震彻校园。 “给你五秒钟,带着太宰,赶紧从我办公室里离开!!!” 夏油杰立即闭上嘴,拉起太宰的手就跑,顺手还关了个门。 再不走,夜蛾老师就真的要揍人了,高专可不是普通学校,随时会有丧命危险,负责教导的班主任有多暴力可不是说笑的。 刚出门,太宰就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像是鱼儿一样滑溜,夏油杰也不在意,反倒提起了另一个问题:“你的武器是什么?” 简洁明了的一个字:“枪。” 说话同时,太宰将右手悄悄背在了后面,他心想自己就不该偷懒,只缠到手腕,应该把掌心也用绷带缠起来。 太宰不讨厌肢体接触,偶尔的触碰能帮他更好的隐藏监听器。 但这不表示他喜欢和男性接触,更不代表他会心安理得地接受牵手——这种亲密无间的举动! 若站在这里的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太宰早就冷着脸打一枪过去了,有不知死活的人冒犯冲撞了自己,他当然也不需要客气,直接用见血来巩固干部的地位。 ……但这里是陌生世界,旁边是不知情的黑发狐狸眼学生。 太宰按照环境调整了自己的状态,露出一抹微笑,学校不是充满血腥暴力的黑色世界,他必须习惯另一种做事方式。 “对了~杰,我的衣服呢?” 甜腻腻的问话,只有太宰知道自己心里想了多少。 “在这儿呢。”夏油杰举了举手中的衣袋,他是个细心的人,之前夜蛾老师叫他暂避一下时,他顺手就拿走了,“你现在要么?” “不,”太宰拒绝了,“你直接扔了吧。” 这副干脆利落的态度,让夏油杰不由得想起当初的太宰,那大概是一周前夜晚,虽然对他而言仿佛近在昨天,空旷冰冷的房间内,同龄少年满不在意地说—— 啊,我的老师早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夏油杰偷偷下决定。 回去就将衣服好好保存起来,至少短期内,不要拿出来徒增悲伤了。 若是有一天,太宰突然回想起来了,那夏油杰就会送还回去。免得到时候少年翻遍房间,却发现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悼念亡师的物品。 …… 太宰回到房间,没有熟悉的《完全自杀手册》,他只好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无聊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翻了个身。 夏油杰是爱操心的人,原本出门就喜欢带好几份伴手礼,发现太宰的问题后更是变本加厉,这一周总会借着各种理由,变着花儿往他房间里塞点小东西。 太宰喜欢的东西很少,夏油杰只好随便买。 除了玩过几次的游戏机、每天必备的绷带以外,大部分都是对方出任务时带回来的伴手礼,零零散散,让这个地方终于有了点人气儿。 但太宰讨厌被不熟悉的人踏进私密空间。 更不要说留下东西,这会让他由衷感到麻烦。 ——无论是检查还是处理掉。 话虽如此,太宰并没有在思考这些小事,他已经习惯了处理某些小零件,这些不会让他单独抽出时间思考。 他正在想夏油杰。 太宰确认自己的表现很完美,从语气到神态再到动作,收到礼物时会展现出“我很开心”的情绪,就连五条悟都没看透。 偏偏对方似乎是发觉了。 敲门次数越来越少,近期已经发展为出门遇到时再给他,尽力避免进屋子。太宰想不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排除法二选一,既然不是我,那肯定就是他的原因。” 少年坐起来,唉声叹气,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嘀嘀咕咕不岔道:“怎么又是一个直觉系。” 太宰发自内心讨厌直觉系生物,好比如中原中也,当初打赌的时候,这家伙就凭借脑子里的那根弦横冲直撞,打破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 虽然都是些捉弄人的东西,但太宰从不反思自己。 不过—— 至少现在,太宰深深觉得,曾经难以忍受的搭档似乎也顺眼了不少。明明像夏油杰这样自带雷达逻辑融洽的更难搞! 就在这时,手机短信的铃声接二连三响起。 他拿起来看一眼。 刚才还气到冒烟的夜蛾正道,冷静下来后,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几句话没交代—— “明天会有新生来学校参观,资料地点我之前发给杰了。” “你们三个去车站接一下,顺便买点东西,别让其他人发现…上次出门,刚走没多久就被抓回来了吧?” 上面是明天要做的事情。 还有更重要的、也是夜蛾单独找太宰聊天的主要原因:“二级以下的咒术师没有单独行动的能力,我会把你的等级调整一下,入学测试也推迟,在手套下来之前,都不会有任务。” 以及最后的提醒。 “上一条消息记得删除。” 咒术师都是什么天真的傻子吗?难道不知道技术修复?太宰一边吐槽,一边从数据方面删除了聊天记录。 他现在没有工资,可没办法三天两次换个新手机,要节省一点。 这头刚结束。 下一秒,夏油杰的消息滴滴嘟嘟发了过来:“太宰,你睡觉了吗?” 礼貌问候一下,然后开始说正事。 “明天早上九点出发,可以吗?” 太宰觉得这人可真是爱自顾自说话,又客气的虚伪。 他还没有回答最初的问题,万一自己说了句‘刚才睡着了,结果被你吵醒’怎么办,夏油杰还能让时光流逝收回去吗? 想到这里,太宰就真的蠢蠢欲动想试一试。 不过最后他还是控制了搞事的心。 “明天吗?我知道了。” 少年干部状似不经意地说:“说起来我还没仔细逛过东京呢,夜蛾老师说咱们可以偷偷出去玩,不被发现就行…你有推荐的地方吗?” 等了一会儿,夏油杰的消息过来:“等过几天,我带你和学弟们一起去逛逛吧。” 后面还带了个眯眯眼笑的表情。 这不是太宰想要的结果,他深呼吸口气,自己留下来的线索还不够吗?明明把衣服都送给这人了,仔细检查一下就会发现,他特意藏在内侧口袋里的游乐园优惠劵。 太宰有点生气了,干脆刺激道:“看上去好傻,不过和你的眼睛很配。” 夏油杰:“?” 孩子,你是不是想死。 第10章 新入学的是两名男生。 一个叫灰原雄,是名很有活力的蘑菇头少年,刚见面就开启了夸夸模式,每句话都真情实意感人肺腑。 “五条学长就是传说中的六眼吗?以前经常听说,好激动,有种见明星的感觉!” “夏油学长居然可以操控诅咒!特级也可以?那以后不是挥挥手就能叫来几千个咒灵,真厉害啊!” “太宰前辈的术式能抹消一个人的咒力?哇,另外一种类型的诅咒克星呢!对敌人也很有奇效!” 灰原雄迅速进入组织,以天然的攻势,获得了夏油腼腆地摆手笑、以及太宰和五条悟你很有眼光嘛的赞同视线。 另一个金色头发的名叫七海建人。 和灰原雄完全不同。 七海建人从见面时就板着一张正经脸,用客气礼貌的语气、面无表情地指出他们迟到了五分钟,严谨到让人头皮发麻。 太宰表情微妙。 这种诡异而熟悉的既视感…… 安吾?是你吗安吾! 总觉得这人也是个会面无表情吐槽自己然后每天通宵工作狂掉头发的社畜呢。 “前辈们还有要买的东西吗?” 话题一转,七海建人终于结束了时间长到可以发表演讲的批评会,凭借一种另类脱俗的方式,也成功打入敌人内部。 夏油杰赶紧说:“我们已经买完了!现在就可以回校。” 七海建人举起双手示意他们看,除了武器袋以外干干净净,对着三位只顾自己开心的前辈们,学弟面无表情地捧腹道:“好棒啊,可我们还没买。” 夏油杰被说的羞愧地低下头,毫无良心的五条悟则哈哈大笑。 “这样好了。” 太宰拍了下手,微微抬高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我有些累了,要去找家店坐一会儿,顺便给接咱们的人打电话,杰和悟带着他们去买生活用品。” 五条悟不满:“为什么你可以休息啊!老子也想嘛!” “因为我还是个伤患。” 太宰左右环顾,终于找到了眼前一亮的咖啡店,他语调轻快散漫,仿佛随口一提,将原本单方面的行程决定下来,却无人反驳。 那些伤—— 长的、短的、致命的、不致命的……让人密集恐惧症发作的累累伤痕,在夏油杰和五条悟眼前晃了又晃,瞬间消了音。 太宰还在重伤。 像是闪电划过天际,妨碍思考的白纸被撕开,他们忽然重新有了这个认知。 从不安慰人的大少爷抓着墨镜,很难为情,连自称老子都消失了,扭扭捏捏说:“那你去就去吧,但是要给我买甜点。” 夏油杰的视线也柔和下来。 他搞不懂自己为何会忽略这件重要的事情,不过这不重要,遇到太宰后,他的行动总会出现各种意外,翘车、掉悬崖未遂、喝酒闹事…以及听到的强压术师等级一事。 “我们半个小时后就回来。” 夏油杰抱歉的是,明明第一次见就泫决心要保护太宰,但直到现在,他连太宰昏迷前,口中念叨不停的“织田作”是谁都不了解,还有那个叫“安吾”的人。 他无法避免想起了那件黑色大衣。 和高专校服一个颜色,太宰穿时上的气势却截然不同。 夏油杰至今记得,在半夜的楼道里,少年不含感情波动的眼眸,那身衣服在他的身上,像一块磁铁,吸聚了所有黑夜和金钱的欲望,共同沉沦。 他说“这是证明”。 魔鬼在潜意识里引诱夏油杰——你难道不想给太宰一个惊喜吗? 只是一件衣服罢了。 只是被高层追杀的逃犯的隐私罢了。 “不要乱走。“ 夏油杰一直在留心太宰的视线,注意到少年逐渐放光的视线后,他摇头失笑,几个跨步走到咖啡店门前,打开门,找到角落的位置,放下购物袋。 “硝子会打死我们的。”黑发丸子头的学生回头叮嘱。 所谓的诱惑,在他心底连一丝波动都没激起,就不加犹豫抛在了脑后。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得到什么,他只是在脑海内,无意识地划过了一句话—— 太宰还是穿高专的制服比较好看。 …… 事情出了点意外,大概四十多分钟后,几人这才拎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满载而归。 彼时,太宰正翘着二郎腿,桌子上摆着还没喝一口的热气腾腾的咖啡。 他聚精会神低头,看一本红色封皮的书,时不时就要翻回去,认真的态度像是要在纸上盯出一个洞,偶尔还会不甘心地嘟囔几句:“怎么没有新的方式啊,好可惜。” 一看就是刚回来的。 夏油杰发现自己居然对太宰的不听话程划过了“啊,果然如此”的平静,不过他同样也迟到了,没资格说就是,无奈地敲了敲桌子。 “要走了。” 太宰的确是故意调开他们,有些物品要独自行动才能买,黑市和灰色世界的暗语没办法解释。 目标达成后,他就懒得再掩饰了。 大大咧咧拿了本新书和明显刚点的咖啡,夏油杰眼尖,认出他帮悟买的甜点logo就在隔壁,可真够敷衍的。 太宰抬起头。 眯起左边没缠绷带的鸢色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 在某个瞬间,夏油杰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审视,寒毛竖了起来,但在仔细看过去时,少年只是有气无力地托着腮,拖着声调说:“知道了知道了,甜点在另一侧的座位上。” 夏油杰心里存着事,没有再说话,提着东西来到新换人的辅助监督的车上。 其实也不是能扰乱心神的大事。 只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几人正巧碰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黑色背心,嘴角有一道显眼的疤痕,抬起绿色的眼睛漫不经心扫了几人一眼,像个蓄势待发的豹子。 男人的视线先是落在校服的漩涡纽扣上,然后放在五条悟的眼睛上,久到哪怕他没有咒力,也让几个学生不自觉警惕起来。 然后男人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 “一路的啊。” 说完,他不加犹豫转身离开,没有踏进这条小路。 五条悟站在原地皱眉低头,思索了将近十分钟,其他人也等了他十分钟,这位从出生起就不停接受外界信息的神子才抬头,语气不确定地说了句—— “他有点眼熟。” 所以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夏油杰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感觉自己高一的生活实在太平淡了,有了窗以后不停祓除诅咒算什么,推荐评选为特级又怎样。 能有遇到太宰的这几天刺激吗? “太宰——” 他忽然想叫人,可是刚出声就后悔了,猛地降音,‘い……’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坐在对面闭眸假寐的少年瞬间睁开,眼底一片清明。 太宰用视线询问夏油杰有事吗。 “没什么,你继续睡吧。” 夏油杰歉意地笑了笑,觉得不太可能。 很明显是悟和那个男人认识…总不能因为太宰故意避开他们,失踪了半个小时,两个人都在同一条街上还刚回来,就猜测他说的话在意指太宰。 应该是个没有咒力却认识御三家的咒术师,夏油杰想,虽然更可能是诅咒师。 太宰有点无语… 这么明显的线索都迟疑,放在横滨早就死无全尸了,就连中也,都会凭一个不算疑点的疑点,直接用异能碾压兰堂的别墅。 “是笨蛋吧。” 干部大人得到《完全自杀手册》后的开心荡然无存,他看一眼黑发丸子头学生,仿佛这是什么奇葩,需要用玻璃柜展示的物种。 “不……” 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结论,更挑剔的评价说:“杰是个没脑子的单细胞生物,只会用直觉那种。” 所以这是玄学,无法避免。 夏油杰额头崩起青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出声辩解道:“够了啊,我不就是在你睡觉时喊了一声吗。” 太宰脸色更臭了。 “嘁。” 夏油杰也是,蛞蝓也是,难道所有的直觉系都天生克他? 四个学生回来的时候,太宰扫一眼就知道有情况,他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太明显,结合时间路线、夏油杰欲言又止的反应,稍加推算,就能猜出大概发生的剧情。 他们遇到了某个人,那个在黑市里过有一面之缘,危险却有趣的家伙。 ——伏黑甚尔。 事实上,太宰也曾认真思考过,要不要做点伪装,至少把咒术高专的校服脱了。 黑市上肯定有和咒术界相关的人。 世上总会有些阿谀奉承的人,五条悟和夏油杰是特级,普通富商、三流咒术师…都可能说出自己的消息,可能是拉近关系“我和阁下的同学有过一面之缘”,也可能是讨好他们“高专学生去了黑市,不过您放心,我的嘴很严”。 但最终,太宰认为利大于弊,还可以刺激夏油杰去查自己的“隐藏身份”,就没有再管。 伏黑甚尔肯定模棱两可说了什么。 至少夏油杰的思路已经彻底跑偏了,神情凝重,拐到了诅咒师和六眼的一亿元悬赏上。 “御三家——” 太宰忽地转头,目光灼灼,看向五条悟,“有个叫禅院的,对吧?” 第11章 太宰提问的没头没脑,却引起了五条悟的深思。 “…禅院……没有咒力。” 他蓦地站起身,脑袋一个激动撞在车顶,但兴奋的情绪依旧不减,坐下来大声嚷嚷道: “老子想到了!是禅院家那个天与咒缚!!” 于是。 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被吸引走。 “天与咒缚?”这是一脸懵懵懂懂的灰原雄,作为普通人出身的咒术师,他今天才准备入学,很多东西都不清楚。 夏油杰刚想履行学长的义务,笑着开口解释,但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突然遏制了他。 ——巧合吗? 男人并不是诅咒师,而是来自几乎不可能的御三家之人,若没人提醒五条悟,他绝不会向这个方向思考。 而提起禅院这个话题的人是太宰。 夏油杰看着对面毫不知情,正露出开怀笑容的三个同伴。 五条悟正七嘴八舌地给灰原雄解释,顺便介绍了下御三家,中间夹杂着六眼“老子最讨厌正论”“一群腐朽的烂橘子”等严重失礼的话。七海建人时不时赞同点头。 算了。 他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又将头转回去。 黑发鸢眼的少年已经重新坐下,他的腿膝间放着一本打开的红色封皮书,表情津津有味,却自动与所有人隔了层格格不入的距离,明明同一辆车,却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等等。 准备说话的夏油杰表情突然凝固了。 那本书好像是叫——《完全自杀手册》?? …… 留校时间结束。 太宰的学生证终于下来了,上面的评定等级为二级,平时可以自由出行。 第一次任务需要有人陪同,夏油杰整理了下十几张的检讨书,手差点没写断,心累地再次拒绝太宰:“想都别想,虹龙不可能。” 这是他目前防御力最强的咒灵,让太宰碰一下会心疼死。 太宰不甘心,只要坐上虹龙,稍微碰一下就能享受到跳楼的快乐,但这个前提是夏油杰同意他的无理取闹,太宰退而求其次:“新来的监督不肯让我碰他车……” 夏油杰心想让你动才怪,能剩下个完好的轮胎就不错了,嘴上却快速答应下来:“我去!” 太宰半信半疑:“你能要到?” 夏油杰咬了咬牙:“告诉他,坏了我修。”总之绝对不能碰他宝贵珍重的咒灵! 优等生在心底算了下时间,还剩下半小时到集合点,辅助监督是新来的,没办法提感情,那就只能提钱了。咒术界相关的家伙很少有穷人,想要把车劝下来,他就不能继续浪费时间。 太宰催促的紧,“快去快去。” 夏油杰也升出一股子急迫感,好像晚一秒自己的咒灵就会惨遭敌手,他换上高专校服,又想了想,拿上一瓶水才出门。 “悟和硝子呢…算了,太宰顺便帮我交一下检讨!” 声音渐行渐远。 咔嚓—— 对面的门打开,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表情惊奇带着仰慕。 五条悟手快先拿了四张,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一本正经地说:“除了刚开学以外,你是目前为止,第一个从杰的手里拿到检讨书的人。” 家入硝子跟着眼疾手快抢了四张。 她语气嘲讽:“我自己能写,只有你想偷还次次都不成功。” 太宰最后慢悠悠拿起几张纸。 夏油杰,真惨。 跳楼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和文件一样就该人道毁灭挫骨扬灰的检讨书想都别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写的! 于是等到最后,夜蛾正道看着十几张字迹相同、名字却乱七八糟各有不同的检讨书,陷入沉默。 半响,班主任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你们至少把夏油的名字涂黑一点,随便划了条横线,当我眼瞎看不见吗?!” 另一头毫不知情的夏油杰打了个喷嚏。 低头给太宰发短信。 就在几分钟前,夏油杰终于凭借装乖卖巧、诚恳保证、损坏赔偿…三管齐下得到了车钥匙。 “辛苦您了,喝点水吧。” 他拿出自己从宿舍里扒拉出来的矿泉水,弯起细长的眼,笑得狡猾而温柔,仿佛这不是三天狂欢时被所有人嫌弃而剩下来的。 有些人,表面上是乖乖学生,心里一肚子坏水。 …… 医院出现诅咒的比例很高,每年都会发生点意外,负责配合的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当太宰几人到的时候,外面围好了警戒线,群众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圈,里面正有人在驱赶。 “听说整个医院都听到了。” “是变态吗?” “看到了模模糊糊的黑影…就蹲在墙角,一转眼消失了。” 议论声窃窃纷纷,站守的警察目不斜视,检查了下证件就放了进去。 夏油杰客气:“麻烦你们了。” 警察同样回了句:“不麻烦,你们这些人才辛苦。” 走到无人的角落,无需监督,夏油杰放了账。 目之所及景色皆蒙上一层暗淡的幕布,咒力瞬间变得明显,他观察了留在路上的残秽,确定道:“二级咒灵,和太宰的等级相同,前提是能触碰到它。” 然后看向太宰。 “怎么走?你才是执行任务的人,我们现在听你的。” 太宰眯起眼睛,盯着之前夏油杰看残秽的地方。 不知何时刮起了风,呜呜哀哀,两旁景观树摇摆着枝叶,窗户被吹开,在背楼的阴影处,若有若无响起了求救的声音。 太宰抬起头,没受到一丝干扰,对着楼上打开的窗户说:“去那里。” 夏油杰看了一眼,的确有浓重残秽气息,但很隐蔽,卡在了死角的位置,不免得挑起眉头:“我以为你会跟着求救声走。” 他没说对不对,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安静时跟着有声音的地方走,这是人之常情,哪怕明知道危险,也会忍不住转头看一眼。 “幻觉罢了。”太宰率先走过去,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能看见咒灵,是因为书的本源力量,哪怕放下账也根本观察不到微弱的残秽,更不要说人类体表外的咒力。 但太宰最擅长动的是脑子。 以树叶做参照物,风速、方向、角度、时间…他大概扫一眼能判断出来。 风向为东,角度不对,楼与楼的夹层会削弱风速,仅凭这种力度还不足以刮动一扇玻璃窗,不仅如此,它和树叶摆动的时间也对不上。 结合进来时人群讨论的传闻,唯一的解释就是,某个东西正巧经过了那儿。 …… 找到大概的范围后,排除起来就简单多了。 三楼,某个安全楼梯内。 一个四肢瘦长的怪物快速移动,它紧紧贴近墙根,隐藏在阴影里,全身布满转动的眼睛窥视外界,偶尔发出老人一样咳嗽的声音。 “要安静,咳咳,要安静…” 声音又低又细,重复着毫无意义的断断续续的句子。 “不能出声…要安静,咳咳,不能说话。” 楼下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咒灵猛地停住脚步,它浑身上下所有眼睛猛然间齐刷刷盯紧楼梯口,像是兴奋了,尖细的声音逐渐升高。 “安静,安静!” 咔—— 拉栓上膛的清脆声音,太宰从另一个楼梯绕过来,抬手随便打了一枪,正中胸口位置。 他打完后迅速就地一滚。 吃痛的诅咒发出无意义嚎叫,它愤怒记极了,两只拳头直接砸穿地板,瞬间裂开层层蛛网型缝隙。 太宰翻身起来,盯着诅咒缓缓后退一步,摘掉手套。 轻轻碰了下它没收回的手臂。 “……” 诅咒被祓除了。 “太宰。” 夏油杰从楼下走出来,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强度不太对,”他说,“我看过夜蛾老师给你的武器,无法重伤二级诅咒,也不可能让它立刻反击。” 诅咒没有骨骼和肌肉,消耗咒力,实力自然会弱下去。 “是术式。” 五条悟拽下墨镜,“子弹有咒力,刚才外面的□□也有……现在浓度越来越低,已经无限趋于零。” “咒具也无法避免吗?”夏油杰惊讶。 这是什么bug级别能力,不仅人类、咒灵、就连物品都无法逃避,绝对蛮横且不讲道理的压制。 “暂时不清楚束缚能不能避免,”五条悟兴奋,“要知道,哪怕是老子,违反了束缚也会重伤。” 太宰重新带上手套,捡起地上的枪,在指尖转玩了几圈,打开保险栓、合上,找回了熟悉的手感,他驾轻就熟地别在腰间。 语调漫不经心:“应该是我去办公室拿的时候误触了,当时没带手套。” 究竟是不是误触,没人知道。 五条悟的兴奋劲儿还没消散,推着他后背:“走走走,我们再找几个诅咒!特级有领域,老子想看看术式可不可以抵消领域!” 夏油杰下意识看向太宰。 黑发鸢眼的少年没有回头,脸上挂着笑容,“好啊,”他答应的极快,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但特级很难找吧。” “领域不完全的一级也有很多,实在不行,就把等下回收的宿傩手指喂个咒灵,强度总归够了吧。”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一脸无所谓地说出能让咒术界高层当场掐死他的话。 “悟——”嘴刚张开。 “好了我们走吧!”五条悟突然迈步往前走,还悄悄对太宰耳语:“杰总喜欢说正论,不过没用,除了他以外谁都不听。” 夏油杰快步跟了上去。 “两面宿傩的手指是接下来我和悟的任务,需要重新回收封印,放到仙台的一个高中去。” 他皱眉:“似乎是叫……衫泽第三高中。” 普通人眼中不存在的账消失,站在外面等待的辅助监督神态一松,下意识走前几步。 警察赶忙追问:“结束了吗?” “对,账消失了。”新上任的监督露出今天的第一抹笑容,“再等一会儿,他们就该出来了。” 三分钟后。 五分钟后。 大概十分钟后—— 准备好欢迎和接风洗尘的辅助监督、与不了解诅咒严阵以待避免意外的警察们,互相对视,面面相觑。 “人呢?” “不知道。” “会不会已经走了。”这是以为咒术师都是魔法少女能飞走的警察。 “怎么可……糟了!” 辅助监督的心脏忽然咯噔一下,他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下车时拿回来的车钥匙,飞奔向停车场,咬牙切齿,语气愤慨: “我新买的车啊啊啊!” 第12章 太宰讨厌不知所谓的善意,这会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 “你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熟悉的声音,少年断断续续,吐字艰难又含糊不清。 夏油杰对此的回答坚定不移。 “你先下来再说!” 太宰很想撇撇嘴,但吊着的姿态让他做不出这种高难度动作,逐渐没力气的手沿着绳索,向上艰难摸索,不知道鼓捣了下哪里,整个人从树枝掉下来。 “咳咳、咳咳咳!” 捂着红色勒痕的脖子,少年呛出了泪花,供血不足的青紫脸色逐渐恢复,夏油杰刚上前一步,太宰紧忙后撤两步,睁大眼睛摆着手。 “不不不不,夏油君,麻烦你离我远点。” …… 自从拿到爱不释手的书籍后,太宰的行为就逐渐难以捉摸起来,每天起床敲门都不见人影,上课时却准时准点出现在教室门口,神出鬼没宛如鬼魅。 各种胡乱猜测维持到了夏油杰和五条悟打一架后。 ——他们在医护室里找到了太宰。 前不久见识到了消除术式,两个热衷变强的dk都默契地没使用术式,咒力加强身体,拳拳到肉,被破坏建筑物的损失少了,受到伤害却更严重了。 过程酣畅淋漓,结果惨不忍睹。 青一块紫一块都算好了。 仗着有反转术式,夏油杰不闪不避,攻势极狠,眼角到脸颊划开一个大口子,要不是及时侧头这道攻击可能就落在太阳穴了,不过现在脑袋还一阵一阵发晕。 而和他对打的五条悟同样凄惨—— 夏油杰不敢动他眼睛附近的弱点,只好憋足了劲往心口打,范围大伤害高。 五条悟没用术式,但天生的六眼却禁止不了,墨镜被打掉后本能地发动,寻找带有夏油杰咒力的身影,最后结局是他赢了,消耗却比夏油杰要大的多,兜里的糖打架时就吃完了。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到医护室附近,五条悟闭眼休息,全权交给夏油杰引导。 而他刚推开门,迎面就撞上才从水里捞出来的太宰治。 夏油杰:“……” 太宰治:“……” 太宰若无其事地打了个结,整理好衬衫袖子,率先打招呼:“好巧哦。” “在医护室相遇算什么巧合。”夏油杰吐槽,找另一张床放下挚友,自己坐在硝子的座椅上,扭动酸痛的肩膀关节。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你这是怎么弄的?” 不怪夏油杰会有这个疑问,冷不丁一瞧,太宰比他们两个还要狼狈。 打个比方,如果远远看上去,夏油杰是从打架现场里跑出来不良少年,顶多算个校园暴力剧,那太宰就是刚从灾难片救下来的幸存者——身上的伤明显不是人祸能解释的了。 太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失败了。” 夏油杰没听懂,“什么?” 五条悟掀开了下眼皮,又阖上,在心里懒洋洋地嘲笑了句杰真笨。 太宰小心翼翼地拿起桌子上的书,一页一页翻开,防止纸张因湿透而黏在一起,刚换的衣服袖口布料又被浸湿,他不在意抖了抖,随口道:“自杀失败了啊!” 不知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太宰忽地露出笑容,鸢色的眼眸出现梦幻般的期盼。 他语气炫耀而自豪:“我已经找好时间地点了,安眠药也有,如果不出意外,绝对能在睡梦中毫无痛苦的死去。” “但是——” 少年干部猛地垮下表情,似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震撼人的话,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极了付出辛苦后却没得到应有礼物的小孩。 不顾事情是否合理,自顾自地抗议道。 “但是,灰原居然来了!” “……啊。” 夏油杰听到这里时居然松了口气,肩膀微微垮下,向后靠坐,“灰原赶上了就行。” 就算太宰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神经纤细的夏油杰也能立刻在脑海中联想出来:空无一人的后山,散落在草地上的安眠药瓶子,还有漂浮在河面,闭上眼睛宛如沉睡的少年。 “接下来如你所见,我又又又失败啦!” 太宰耸了耸肩,语气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拿起旁边叠好的纱布。 面前没有镜子,他只好胡乱在脸颊处瞎比划,嘟嘟嚷嚷地说:“这是灰原君第五次抓到我,真讨厌…明天又要换个新的地方。” 夏油杰站起来帮他贴上。 太宰愣了下,然后不知怀着什么心态,顺从地闭上眼睛仰头,缠着绷带的脖颈在半空划出一个优美的流畅弧度,露出那张隐藏在过长刘海下,阴郁而秀美的脸庞。 “麻烦了哦~” 洁白纱布遮住石头划破的伤口,湿答答的黑色头发丝滑下水珠,滴在夏油杰的手背上。 有点冷。 他一边叹气,一边找到毛巾盖在太宰的头发上擦拭。 夏油杰没话找话,手上动作不停,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道:“难怪这几天,灰原一见到我,就总喜欢拐弯抹角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什么“前辈的同学有没有特殊嗜好”、“这样下去真不会出事吗”……夏油杰一度以为灰原说的是五条悟。 六眼对糖分的摄入量的确天理难容,让不知情的人怀疑他哪天会不会猝死。 夏油杰嘴上答应着“会管控一下他的”,然后抽出时间,特意找五条悟打了一架,却不曾想灰原指的人是太宰。 “太宰,你这个爱好——”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油杰顿了顿。 可以看出黑发学生从身到心、由内到外都在全力抗拒这个称呼,准确来说,要不是想着委婉点,他早就将‘爱好’这两个字改成‘不良习惯’了。 他若无其事接了上去:“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没管头皮上方传来的擦拭,太宰像只懒洋洋晒太阳的黑猫一样,惬意眯起眼睛。 只要太宰想,就可以随便控制自己保持不警惕的状态,他整体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右手却仿佛不经意一般搭在腰间,“自然而然啦!” “啊啊,对了,我明白了~” 太宰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微微支起身子,在对方说话前开口打断道:“杰是在怕我死了吗?” 夏油杰刚想回答不是,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不是盼着人家自杀成功呢吗? 他想了又想,如果将担心的话具体描述出来,不就是希望太宰能活下去吗,干脆点头道:“差不多吧。” 夏油杰没发现,从自己承认点头之后,话题就彻底歪了。 ——他想引导太宰说出原因对症下药的思路已经断了。 太宰歪了下脑袋,将头顶吸满水的毛巾摘下来,忧愁地叹了口气,“不用担心,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自杀小能手了哦~” 他补充一句:“轻易死不了的那种。” 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最开始在森先生身边当同伙时,太宰的地位还没有那么高,防护等级也不严,某次敌人送进来的炸/弹稀里糊涂就混了进来。 太宰故意留在原地等死,却被需要提供证明人的森先生冒死救了下来。 除此之外,他还尝试过吞毒自杀。 最终结局大同小异相差无几,太宰准备的很充足,姿势都调整好了,安详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心有预感的尾崎大姐破门而入,抽出伞剑,压着他去医疗部洗胃。 之后一周时间,太宰连美味的螃蟹都吃不下去。 他瞬间觉得自己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现在又被灰原雄处各处围堵,凄凄惨惨地假哭,“杰,我以前过得真是太惨了。” 五条悟躺在隔壁的床上,忍无可忍,难道就没有人关注下他身上的伤吗?实在不行给他递两块糖也可以啊! 他闭着眼睛给家入硝子发短信。 抽完烟回来的女同学带着一身烟草味,冷着脸推门,将两个弄乱医疗室的同班同学打了一顿。 …… “夏油君,你能离我远一点吗?” 太宰生无可恋揉着脖子,想用冷漠的称呼和态度逼退对方,但夏油杰是谁?他可是刚开学就被五条家大少爷搂着打了一架的问题学生。 区区小事可没办法让他退缩。 夏油杰狐狸眼弯弯,笑得一脸温柔和善,“悟去训练灰原和七海了,我没什么事,可以一整天都跟着你,”他甚至还找了个合适的理由,“顺便观摩一下自杀。” 太宰沉默半响。 然后用一种恍惚的语气说:“只有在这时候,我才会格外怀念爱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蛞蝓。” 夏油杰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太宰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乖了——各种意义上的,没有雷区蹦迪就算了,连自杀几次都被人拘束,这么一想,肯定是他们还没习惯的原因。 “杰,”太宰又恢复了以往的称呼,蹦蹦跳跳向前走了几步,故意甜腻腻道:“你的眼睛那么小,确定能跟上我?” 夏油杰微笑,咬音一字一句挤出来:“放心吧,至少我可以向夜蛾老师申请使用四级咒灵,每个地方都放一点,你到时候去哪里,我、都、清、楚。” 太宰瞬间消了声。 半响,又不甘心地嘀咕了句:“我不信你收集了那么多的四级,你可是要吞下去的,那种东西——”他露出嫌恶的表情,“那种黑漆漆的咒灵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油杰心脏开始狂跳,他敛了敛无意识紊乱的呼吸,不动声色说:“怎么说?” 太宰的表情寡淡,在那一瞬间冷极了,像是幽深不可预测的深海,让夏油杰的寒毛竖了起来,心头警铃大振。 他语气平稳不含感情地说:“你的味觉,也在受到影响吧。” “……!” 夏油杰震惊抬头。 第13章 高专二年级的课堂上。 夏油杰打开书,用眼角余光偷偷地观察太宰。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愚蠢,硝子和夜蛾老师肯定能发现,悟已经在用笔帽的那一端戳他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好奇心。 太宰是怎么发现的? 夏油杰自认为隐藏的很好,他是一个擅长忍耐的人,咒灵球可以影响自身的情绪状态,这一点猜出来不难,难的是太宰怎么发现他味觉出了问题。 太宰听得出乎意料很认真。 不过绷带少年没有动笔,单手托着脸,婴儿肥的脸颊被手指挤出肉,课本摊开在桌面,若不是太宰从上课到现在有变过几次姿势,视线随夜蛾老师移动,夏油杰都会以为他在走神。 观察着观察着,夏油杰忽然发现一件事。 ——太宰没有任何小动作。 正常人在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做出转笔、敲桌子、抖腿等动作,太宰治从来没有过。 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他的注意力一直专注集中,要么就是他以前特意训练调整过。 不过—— 夏油杰想起五条悟曾评价的话,太宰对身体的控制力已经到了反人类的地步。 那应该是第二种吧。 正沉思的时候,一个粉笔头从讲台远远扔了过来,在半空划过完美的抛物线,砸在夏油杰头上。 他一个激灵环顾四周,家入硝子和五条悟已经低下头,煞有介事地认真记笔记,而太宰的方向传来一声明显的嗤笑。 “噗……” 夜蛾正道黑着脸盯他,手里还拿着半根粉笔头,脸色跟锅底有一拼,危险地眯起眼睛。 “给我认真听课!” 动作小一点,他就当成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结果夏油杰的动作越来越明目张胆,班里总共才四个学生,当他眼瞎吗? 夏油杰连忙拿稳书装模作样起来。 …… 下课后,太宰转身手搭在椅背上。 他明知道夏油杰心里纠结什么,还故意逗弄道:“杰一直盯着我,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可惜,我只喜欢漂亮还有钱的小姐姐。” 夏油杰吐槽:“我觉得我性取向很正常…而且有钱这个标准,你说的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咒术师还缺钱吗? 怎么冥冥学姐是这样,太宰也这样。 太宰治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自杀爱好者入水时可从不会保管好钱包的,意味深长地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夏油杰云里雾里。 他刚想继续问,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被带歪了!! 这情况不能说和昨天完全相同,只能说基本一致,夏油杰眯起狐狸似的紫色眼睛,语气逐渐危险:“你别想转移话题。” “好吧好吧。” 太宰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杰似乎很习惯隐藏自己,但并不擅长压制自我哦~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话,我就稍微关注了一下。” 他说的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好像侵入隐私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夏油杰依旧习惯了,示意他继续说。 “然后我发现,杰聚会时很少吃东西,厨房里很多的餐具有一段时间没用了,与之相反的是盐糖酱醋等调料品——” 太宰用手指比划了下短短的距离,“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话音落后,安静了几秒钟。 “……原来是这样。” 夏油杰笑的很无奈,自我反省道:“是打游戏的那三天吗?你的观察能力真的很强,居然轻易就发现了。” “那当然,毕竟我可是深受信赖和敬仰的人。” 太宰像个中二病晚期患者一样,眉飞色舞,发出自信的声音,他看了看周围,两个光明正大偷听的同学,一个神情严肃实则放慢整理动作的老师。 太宰的恶趣味一下子升了上来,站起身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看其他人不开心,他就有讲解下去的欲/望了。 夏油杰应了句:“好。” 天台上,太阳并不热烈,最近东京开始降温,穿着高专校服也不会觉得吸热了,太宰手撑着栏杆,翻身坐上去。 夏油杰的脚步声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隔了大概一米多的距离,他停下来,一只手撑着栏杆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烟盒,眯起狐狸眼睛。 “这是我平时抽烟的地方。” 夏油杰解释了句,没继续拿出打火机,有微弱的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他的视线眺望远处的校园建筑,叼着烟说:“你对烟不反感吧?” “还好。” 太宰晃悠双腿,无所谓地说道。广津老爷子在任务结束后也喜欢抽烟,而他连硝烟味都能忍受,更不要说这个了。 夏油杰将嘴里的烟点燃,静静聆听。 “唔,怎么说呢。” 太宰摸了摸下巴,他的动作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但在这里的两个人都没在意,“在我眼里,隐藏和压制是两种状态。” 第一种是对外暂时性的,很多人都能做到,夏油杰在家里装惯了乖乖学生,自然得心应手。 另外一种则是对内的、持续时间更长的。 主要目标也不是隐瞒他人,而是为了骗过自己。 太宰简单说明了一下,然后总结道:“习惯压制自我的人,会像强迫症一样拼命证明自己就是那种人,不断地为自己施加心理暗示,一举一动向暗示的方向靠拢。” “当然,某些动摇的人和不擅长心理暗示的人除外,他们只会在别人面前表示出来,看起来和第一种很像,本质上完全不同。” 夏油杰没有回话。 太宰也不管,两条长腿晃来晃去,垂头盯着下方的水泥地,看着看着,突然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但想一想这里才三层楼高,后面还有个活人,跳下去也不可能死,就遗憾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清楚吗~” 太宰的声音轻快极了,他从栏杆上转身跳下来,脚步轻到穿着皮靴也没有任何声音,“如果没有事情,我就要回去了。” 平时在港口黑手党,太宰也是解释的那个,跟他配合的手下很少有能理解命令的人。 为了让部下智商提高点,太宰偶尔会看心情在任务结束后讲解几句。 显而易见,刚才戏弄了全班后的他心情美好,发现无法自杀后,心情瞬间又变差了,没有浪费口舌的意思。 夏油杰的思绪被打断了,听到太宰的话,他还能怎样,掐断了烟,无奈说:“走吧。” 太宰知道夏油杰想问什么,无非是继续往下套娃,问他怎么看出来性格这一点的,这很简单,对他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 太宰不介意说出来,但只限于心情好的时候。 夏油杰是个问题学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咒灵操术,是刚入学没多久就升上来的特级。 这种骄傲又桀骜的人,不擅长压抑本性,那是对自身的否定,而隐藏自己更像是高一等的强者对弱者的恩赐,很符合夏油杰口中“扶弱抑强”、“弱者生存”的话。 以小见大,见微知著。 从旁枝末节中了解一个人的习惯性格,加以利用控制,织成牵连更大的蜘蛛网。 这才是心操师。 这才是历任最年轻干部太宰治。 临走前,他低着头含含糊糊嘀咕了句:“又是个麻烦家伙,跟羊之王时期的中也一样。” …… 回来的时候,哪怕所有人都对两人说悄悄话的行为表示好奇,夏油杰还是笑容温柔、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他只是对太宰和班主任夜蛾正道说了一句话:“老师,我以后可以和太宰一起做任务吗?” 他需要调整好心态,太宰最后的言下之意虽然没说,但夏油杰总觉得他看出了什么。 咒术师都很疯。 夏油杰觉得自己蛮正常的,坚信正论,善待弱小,但他也不希望自己哪天突然变成疯子,最好还是跟太宰商量一下,近距离接触几天…… 夏油杰看向太宰,等待他的答复。 太宰没拒绝,手指敲了敲下巴,不客提条件:“我的任务要由你做。” 夏油杰脸色一黑,就在夜蛾正道和五条悟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咬了咬牙说:“可以!” 五条悟一脸我认错人了吧的震惊表情。 夜蛾正道也惊讶,可他是老师,很快调整好心态:“既然你们两个没有异议,那下次任务就一起去吧。” 第14章 在咒术界两人搭档的情况很常见,夏油杰以前就经常和五条悟合作。 他们两个很强、让所有人仰望的强大,做任务时战力严重溢出,一加一还等于一,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浪费。 对于夏油杰主动提出带太宰行动,夜蛾正道和高层举双手双击赞成,但也有很多麻烦事,夏油杰需要迁就和忍受太宰。 比如,出入乘坐咒灵这种便利条件消失了。 再比如—— “请…咕噜噜…再给我十…咕噜咕噜、十分钟。” 语气很真挚,态度很诚恳,夏油杰心想要不是太宰当着他的面突然叫停车,然后眼前放光一头扎进水里自杀,他可能就真的同意了。 因此,夏油杰冷漠无情地拒绝道:“不可以。” 横滨市,鹤见川,这条曾被评为最脏的河流,随着近几年重视环境发展,已经恢复应有的清澈,但撇去一些不小心失足跌落进去的倒霉鬼们,应该很少有人尝过它的味道。 除了太宰治。 没错,除了他,两个鹤见川太宰都尝过,还经常喝几口,若是有评价河水味道的比赛,那他肯定能拿个第一。 但这里没有人知道。 他们只看到黑发丸子头的不良少年蹲在河边,对落水人低头说着什么话,背后还站立一个穿西装的成年人,目光平视,巍然不动,仿佛见惯了世面的冷漠保镖,就是有点瘦脸色也白。 偶尔有好奇的群众看几眼,发现三人都穿黑衣服,赶紧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夏油杰作为咒术师的感官听到几句窃窃私语: “我们出去后再报警。” “会不会是暴力集团在杀害同伴啊。” “……” 夏油杰不由得沉默,应该没有暴力集团会猖狂到在白天明目张胆在群众的面杀人吧。 此时天真的夏油同学还不认识港口黑手党,而同样天真的辅助监督,也还在试图用无效的口水劝阻某人。 “太宰同学。” 辅助监督的语气带着没回神的恍惚,哪里是众人猜测的冷酷平静性格,根本就是被震撼到视线发直,整个人已经裂开了,“你快出来吧。” “不要咕噜咕噜噜。” 夏油杰实在看不过眼,将身上不防水的手机等物品全都放到监督手里,“帮我拿一下。” 他跳进河里,将人强行带了上来。 “咳咳咳。” 害得众人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一边呛水咳嗦,一边怀念呢喃自语:“这种窒息的感觉真熟悉,好像回家一样安心。” 夏油杰:“……” 辅助监督:“……” “那个,两位同学,我们快迟到了。” 夏油杰去店里买了毛巾感冒药,打开后车门,车内暖气开足,油门踩到底,太宰头顶蒙着一层毛巾,手里拿瓶矿泉水。 监督正在前面开车,他现在护着车钥匙如宝贝一样,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夏油杰习惯性接过毛巾帮他擦拭头发,喋喋不休说着正论,从上岸开始就没停过:“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辅助监督的工作已经很忙了。” “这次吓到很多普通人,窗会处理的,但没咒灵捣乱这种遮掩不会有第二次。” “夜蛾老师等下就会收到消息,他——” “杰好烦人哦。” 太宰嫌弃脸,趁所有人将感冒药不注意塞进缝隙里,“我就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人都有这种时候,看到猫咪就想摸一摸,无非我爱好特殊而已。” 夏油杰顿时明白刚才的劝阻全都无效,这是个比大少爷五条悟还不听话的人,只好无奈选择妥协,只提出几个堪称底线的要求。 “不要在任务期间,学校里地点任你选,我会陪你。” 太宰摸着下巴,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算殉情吗?” “!!” 夏油杰被这个突发奇想的回答吓到呛了口水,撕心裂肺咳嗦起来,比刚才太宰还要剧烈。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缓了半分钟才平静下来,震惊怀疑太宰脑子坏了,干脆转头对鸵鸟一样脑袋埋进土里不闻不问的监督说:“麻烦您说一下任务内容。” 并不想被牵连的辅助监督默默刹车。 “哦。” 监督将副驾驶座整理好的文件袋递过去,同时解说:“这次咒灵出现在中区的一个高校内,起因校园暴力和自杀,这算常见现象了,唯一特殊的就是它是个一级咒灵。” 夏油杰下意识皱眉。 太宰突然插嘴:“既然很多有权有势的人都知道咒术界,那就没人想过,逐渐改变这种偏激的社会现象吗?” “……” “校园里都是心智不成熟的学生,推行各种新政策应该很方便吧。” “……” “就算不能将诅咒告诉普通人,也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校园先改变老师的教育方式,公司去找有话语权的上级谈话,多增加娱乐活动,让所有人心情放松。” “……” 太宰真的惊讶了,“你们不会一千多年以来,从未有人想到过这点吧?” 夏油杰抬头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回头笑得无奈,解释说:“咒术界很少有人掺合政事,大家都忙着去各地祓除诅咒,人数不够,随时面临死亡,能有寿终正寝的都算好了。” 也不知道太宰是不是接收到他的暗示,从善如流转移了话题:“那看样子我来的正巧,我可以一直在期盼死亡降临到我的头上哦。” 下车的时候,学生已经撤离完了。 辅助监督抬起手下了账,漆黑的帷幕缓慢移动,笼罩这片天地。 夏油杰率先走进去探路,以免有诅咒偷袭,太宰稍落后几步,等前面的人身影被吞噬后,他停下脚步,回头对辅助监督笑意不减地说。 “您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哦?”辅助监督不动声色,背后偷偷拿出手机,装傻道:“什么不会说出去?” “当然是咒术界高层根本无人想要改变这个社会的现状啊。” 太宰一语道破玄机,他缠着绷带的眼睛笑吟吟弯着,语气轻快甜腻,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阴郁和漠然,鸢色的眸和语气一样平静。 那是黑暗世界中布局之人看向弱小猎物做无谓反抗的索然无味。 辅助监督突然笑了,拿出手机。 “可我已经将电话拨出去了。” 嘟嘟嘟—— 太宰笑容不改看着他没有说话,监督同样也没有说。 大概十几秒后,在电话接通之前,监督先挂断了电话,踹进西装裤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表明态度说:“我会当做没听到那些不敬之言,太宰同学也快进去吧,夏油同学恐怕等急了。” 安静了几秒钟。 太宰发出了一声嗤笑,“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三岁小孩子吧?先不提你身为监督,敢挂断给上级打的电话。就提你是个聪明人,没有证据随便乱说可会被当成陷害我的借口,说不定到那时候,连你也会被清理掉。” “除非你是高层的心腹,可据我所知,你几年前才接触咒术界成为了一名监督,和任何世家族都没关系。” 心事全被说中了的辅助监督呼吸乱了一拍。 黑发鸢眼的少年只是站在黑幕前看他,从始至终都没移动过脚步。 暮霭沉沉,太宰治正对着他背后的斜阳,沐浴在阳光下,瞳孔却染不上一丝温暖的余温,反倒像冰冷的余烬。 监督突然感到一次冷意。 从脚底板到脊椎直升头顶,游遍全身,让他不由得抱紧手臂打了个哆嗦。 太宰很快露出笑容,转身离开,语气轻快平常,给辅助监督留了口气,“不过有一点你说对啦,杰要等着急了,身为监督你应该存了我的电话号,为了你的妹妹,我们最好在事情结束后交流一下。” 辅助监督这口气瞬间上不来下不去,卡在中间闷进气管里,下意识向前走几步,瞪大眼睛,“你——” 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第15章 他是怎么知道的? 少年心操师笑意盈盈抬起手,对夏油杰打了声招呼,漫不经心地想。 当然是因为那人自己暴露出来了。 想要欺骗对手相信,自己真的将号码拨了出去,一定要快且迅速,不露迟疑,电光火石之间,人类都会下意识选择最熟悉的人。 这个人可以是恋人,也可以是亲人朋友。 他在车里时不时看到的各种少女心装饰品,车钥匙上贴的充满童心的贴纸,就习惯性打听了下,监督没有咒术界的爱人。 而咒术界也很少有和普通人相爱的案例,因为话题不同,时间不同,哪怕辅助监督也要天南海北各处都去,性命和相聚时间都无法保证,这样的爱情根本不长久。 所以,太宰能想到的只有亲人。 辅助监督的年龄并不大,若是有女儿,恐怕也是刚蹒跚学步的幼儿,根本不会特意配备电话。 剩下的只有姐妹亲人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高专忙着处理诅咒,而普通学校在上课。 辅助监督心里清楚这个电话会长时间无法接听,正是因为,电话那头的人很忙,甚至无法正常接通。 工作期间的成年人无法保证这种接听情况,剩下的,只有正在上学手机静音的妹妹了。 当然,这种想法还是太主观,所以太宰一直在观察辅助监督的微表情,准备随时说“当然是骗你的啦~”,然后进行调整更改,没想到一下子就猜对了。 “杰,诅咒在哪里?” 他收回思绪,关注现如今更重要的事情。 夏油杰刚观察完附近的残秽。 “在医护室的方向,我之前看了文件,有三名学生上课请假后失踪死亡。” 夏油杰倒完全没想过太宰会对辅助监督说了话,落下的两分钟,想做任何事都不够,时间太少,除非两人以前认识。 但监督对谁的态度都陌生。 只能说太宰不习惯账,走路慢了点。 “话说回来,”沿着残秽向医护室走的时候,夏油杰在前方带路,不回头问:“太宰,你的术式不会消除结界吗?” 太宰慢悠悠跟在后面:“要碰到源头才行。” 如果是以某一点向外辐射的异能力: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涩泽龙彦的龙彦之间。那么,就算让太宰碰到受害者或白雾,也不起任何作用。 ——所以就是说有操纵者的结界无法破坏,但可以随意自由出入呗。 夏油杰在心里总结了句,深觉能力好用,如同他有个类似的咒灵就好了,思来想去,术式不可能没有弱点,就多问了句:“那如果将结界设定为只拦住你呢?” 强大的账可以更改条件。 不过很麻烦,现如今默认的都是只拦住普通人和诅咒,有咒力的术师能随意出入。 太宰嘴角忽然挑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少年语气依旧轻快,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眉梢上抬,鸢色眼底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较有兴趣地缓缓说:“那就产生悖论了。” 矛盾的悖论释放出来的特异点不受异能应有的阈值控制,若不被破坏将会无限增值,直至毁灭世界。 太宰好奇自己能否和咒术师产生矛盾点。 夏油杰没想太多,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应该不会起作用,你的术式很厉害……连悟的无下限都能破解。” 大概五分钟后,两人到了医护室。 在这里停留的咒灵很弱,虽然是一级,但实力中规中矩,优点是智慧较高,知道利用各种异响引诱猎物前往。 在夏油杰的手中连几招之力都不敌,很快被搓成球,他随手踹进宽大的裤兜里,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 “记录在内的特级只有十几个,一级已经很难见了。”他给不了解咒术界常识的太宰解释到。 两人离开了账。 太宰没有评价错,辅助监督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短短几分钟就调整好状态,前来迎接两人,用一种头疼和谴责地语气说:“刚才夜蛾老师给我打了电话,问太宰同学究竟做了什么。” “……” 夏油杰咽下刚要说出口的寒暄,目光游移不定。 不要问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太宰毫不心虚上前一步,理直气壮,直视辅助监督的眼睛:“哪怕是老师也不能剥夺我爱好的权利哦。” 若在这里的是芥川龙之介,恐怕会用衣角蔓延出来的漆黑恶兽做威胁状,视线严肃而认真地说“太宰先生的想法,并非我等凡夫俗子能猜测到的”。 若在这里的是太宰曾经的搭档中原中也,应该会直接一脚将他踢进河里,然后畅快大笑几声说帮忙实现愿望。 但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夏油杰就只是夏油杰。 因此,他上前一步,用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太宰与辅助监督隔离,礼貌说:“太宰只是有些激动、太开心了,没有顾忌到普通人的情绪,麻烦您告诉夜蛾老师,下次我会陪他一起,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在这个谈话的档口,被摒除在外的主人公,也就是太宰侧了下头。 他眯起眼睛,视线定定地盯着夏油杰。 ……原来是这样。 太宰恍然大悟,又觉得兴味起来,这种性格的人实在是太有趣了,他本以为夏油杰像极了国木田,但这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的多。 少年兀地开心笑了起来。 他收回视线,打断两人谈话,“我们走吧。” 夏油杰点了点头:“好。” 回去的路程与来时相比要沉默不少。 辅助监督思绪纷飞地开着车,夏油杰心里盘算着要怎样才能让监督不要多嘴。 太宰则是对安静的环境中习以为常——他往常所过之处,部下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翘起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少年干部一副低头看书的模样,实际上在发呆走神,视线没有焦距。 夏油杰喜欢“找借口”,“照顾人”。 这也是太宰认为,夏油杰和国木田独步完全不同的地方。 两人都是在坚持所谓的“理想”、并愿意为之奉献一切奋斗终生,同时也是自己路上的殉道者。 记忆中的国木田想做便做,挫折和苦难不会折断他的脊梁,只会让这位理想主义者变得更加坚定。 可夏油杰不同,他会为自己的一切举动找理由,帮助别人是正论,保护弱小是正论,他傲慢地为自己行为找到了合适的解释,就连太宰兴起自杀一次,他也会站在某种角度上找了借口。 并且这个角度是以咒术界为展开,以吓到了“普通人”做结局。 高高在上。 太宰冷不丁地叫道:“杰~”少年干部语调轻佻而甜腻,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我做的是只是特殊爱好者的举动吧,为什么要强调吓到普通人。” 夏油杰怔了下。 “这算什么问题啊,”他无奈而包容地摇头笑笑,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应该只是习惯性说了出来吧…毕竟有时候闹得太大了,需要找窗帮忙处理下痕迹。” 太宰眨了眨眼表示理解,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嗯,看样子这人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性格缺陷。 语言的细微处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正常情况下,太宰的行为和咒术界毫不相干,他应该会说“吓到其他人怎么办?”。 但夏油杰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普通人,这个从高处俯视下方的称呼,回想后也觉得并无不妥。 ——他已然将自己作为咒术师与人类隔离了。 “到了。” 辅助监督突然出声,他停下车,如同往常一样转头,叮嘱几声,太宰却看出他表象下掩藏心不在焉地敷衍。 他下车的时候,两人视线交错了瞬间,监督的嘴角微微下压。 哪怕思索了一路,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暴露了。 回校的路上,一年级新生已经开始做任务了,诺大的校园只剩他们两个。 “要去吃饭吗?”夏油杰问。 “没兴趣,”太宰对享受美食这件事可有可无,只需要吃饱维持最基本的生存能量就可以,他说:“辅助监督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会处理的。” 夏油杰危险地眯起眼睛,“所以你之前是当着他的面,故意去说的咯?” 太宰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 他低声埋怨:“我哪想到一千多年了,居然连一个聪明人都没提出来过,全是些只有肌肉的单细胞生物吗?” 夏油杰:“……” 啊,咒术师这么笨,还真是抱歉了。 “辅助监督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但我会用自己的方法确保无事。” 夏油杰拒绝了他的提议,理由很简单。 “太宰,你是我的同伴,我必须要保护你的安全。” 夏油杰和赤诚之心沾不上一点关系,但某种时刻,总会让人感受到他的认真和关心。 少年的表情古怪中参杂着恶心,他搓了搓胳膊,恨不得跳进横滨的大海里洗上一圈再回来,念念叨叨: “太肉麻了,实在是太不适应了,我真怀念森先生和中也,这也是人类能说出来的话吗?” 四句话里有三句明示嫌弃,太宰就差说一句,夏油杰你没病吧? 不过……同伴吗? 黑发绷带少年表情逐渐变淡。 他垂下睫,晦暗不明。 同伴是一个比起朋友更有距离感,比起合作者却带着亲密性的关系,正好卡在太宰的敏/感线上,能勉强接受下来的样子。 太宰的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他讨厌失控。 “无所谓,”太宰转身离开,淡淡地说:“你开心就好。” 留下在原地的夏油杰满脸茫然,被同学阴晴不定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但也有点生气了,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爱谁管谁管! ……算了,就这一次,大不了以后绝对不插手,让太宰自己想办法解决去。 可刚才太宰就说要自己解决吧? 夏油杰默默反思起来,好像是自己硬要帮忙的。这么说来,确实是他的不对,万一太宰有秘密手段,被他破坏了怎么办。 可还是好生气哦,不管了,回寝打游戏。 另一头,太宰回到宿舍,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陌生电话就进来了。 接听。 熟悉的声音通过电流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出他的迟疑:“是……太宰同学吗?” 第16章 “我可以问一下,我究竟是哪里暴露了吗?” 辅助监督忍了又忍,终于在无人打扰的通话中询问了出来,他的遣词用句缓慢异常,想要竭尽全力表露出平稳的底气和心态,奈何语气完美,每个字的间隔听起来却僵硬极了。 太宰糟糕的心情还没恢复,不愿多说,趴在床上身体翻来覆去,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磨出来了五个字。 “你可有可无。” 这句话叫人摸不着头脑,而少年的表现也端得上一副任性至极无理取闹的模样,比任何熊孩子都恨的牙痒痒。 但偏偏所有人都愿意惯着他、迁就他,辅助监督不气不恼,嘴里疑惑地重复了句:“可有可无?” 夏油杰有一个观念说的没错,弱者会不自觉依附强者,而太宰治实力不强身形瘦弱,乍一看根本无法给人安全感,却就有这样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若真要比喻,太宰就是核/弹的控制器,比起强大的武器和毁天灭地的实力,他的存在就会让人感到安心。 辅助监督惊讶于太宰的回答。 但却没有质疑,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已经开始不自觉地相信少年嘴里吐露出的字眼,并将自己放在下位者的位置,皱紧眉头,按照引导去反思和猜想。 可有可无…有他还是没他都无差别…… 太宰先生——监督已经开始发自内心这么称呼了——已经将线索的顺序全都摆好,只剩下最后一根线,他就能将珍珠全都串起来,但要仔细想,认真地好好想。 他拿着手机在房间里面色焦急地来回渡步。 忽地,停了下来。 他宛如醍醐灌顶,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语气兴奋而笃定地说:“您说的没错,我的确应该表现的更优秀一些。” 辅助监督的话全都变成了敬语,这在尊卑有序的日本社会很难见,但太宰有这个智慧让他心服口服。 “作为两名特级咒术师的监督,我不应该表现的太平常。” 他调查过前几任辅助监督,表现可圈可点平平无奇,也正是这些“前辈们”经历的误导作用,才让不想惹麻烦事的他,无意中做出错误选择。 ——选择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向前几任靠拢。 太宰居然有种欣慰和满足的感觉,明明他是个暴力集团的黑手党来着,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垃圾世界,终于有个能动脑子思考的人了。 虽然智商连a都比不上。 “没错。” 大概是对比产生美,太宰现在充满了以前不敢想象的耐心,他忽略糟糕的心情,友好解释道。 “以前来的都是高层和世家之人,上一任监督就是如此,但自从他被无缘无故调走之后,高层怕激怒两个特级,就特意让没有派系的你前来。” 辅助监督已经知道自己错在何处,惯性印象害死人,他苦笑摇头,接了一句:“而我是前两年才接触咒术界的,资历还是太年轻了。” 太宰打了个响指。 “bingo~恭喜你,答对啦。” 欢乐雀跃的嗓音仿佛是在玩什么游戏,这让另一位当事人有种撕裂性的恍惚,他提心吊胆的事情在太宰眼里都没有通关游戏刺激。 太宰治的鼓励声虽然敷衍,但辅助监督回神后却没有埋怨,倒不如说,在今天他一直恐惧着这位魔鬼似的少年,猛地被夸奖一句后,竟然有种被承认后的激动,甚至隐隐冒出来一丝丝感激。 他将想到的答案一股脑全都说了出去: “世家长老都很高傲,就算收敛了手段,那也是他们眼中的‘让步’,实际上他们根本不可能会对两个孩子伏低做小。” “我以前生活在正常社会里,无论怎么看,高层的最佳选择都不是我,比如沉浸在咒术界十几年对御三家根深蒂固憧憬的其他人。” “差不多吧。”太宰随口答了句,没说辅助监督放松的太早了,其实还有别的可能性。 万一他是御三家暗中培养的棋子,特意被派到这种用场怎么办? 太宰可不会漏失任何一点,不过从旁枝末节中可以看出来,辅助监督更偏爱夏油杰,遵循正常社会中成年人对好孩子的标准。 这说明他的三观还没来得及更改,符合身份背景,几乎不可能和咒术界的封建残余扯上联系,就算有,太宰也有足够把握劝服不迂腐古板的人。 “对了,你是哪儿的人?” 辅助监督已经彻彻底底地信服了,他根本没想着隐瞒,乖乖说了出来,“我是东京本地人。” 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吧?在短短几天内,就通过少数接触和聊天内容中,迅速侧写出一个人的身份背景性格。 “具体点呢?还有你妹妹。” “米花町,”辅助监督犹豫了几十秒,确信自己就算不说,那人也能查到,还不如自己说出来,“我妹妹在帝丹中学上初二。” 他巧妙的隐藏了班级和名字。 太宰记得自己查资料时看到了这个地方,一个繁华程度和犯罪率成正比,几乎跟横滨有的一拼的居住地,于是点评了句:“我记得是个犯罪过程都很有趣的地方。” 如果他生活在那里,肯定就不无聊了。 横滨的黑手党都太愚笨,只知道拿着枪支弹药向上冲,太宰对他们的最大兴趣只持续到有人埋伏自己的时候,猜测敌人的武器能不能致使死亡。 这就是每天最期盼的惊喜环节了。 辅助监督没有接话,大概也对自己居住地很无语,活跃的侦探多,导致犯罪分子每天斗智斗勇,智商也很高,经常会策划一些“密室杀人”、“伪装自杀”的行动。 死前的受害者为了留下正确信息,同样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暗语一个比一个复杂烧脑。 “不过米花町的诅咒很少,一般有仇就当场报了。”他不知道太宰要情报做什么,就说了个冷笑话,缓解一下自己慌乱的心情。 “你居住的地方很好,有天然优势,”太宰是天生的心操师,他明白辅助监督已经从之前被夸赞的激动中冷静下来,恐惧和忌惮重新包围了他,安慰道:“放心,我只是随口一问。” 太宰对他妹妹不感兴趣,提出来只是为了进一步暗示压迫,像弹簧一样,只有逼到某个临界点人才会铤而走险。 “我需要你帮我带点东西,”他用一种孩子抱怨的神态,叽叽喳喳语气幽怨,“这里太偏僻了,哪怕是我也会觉得麻烦啊。” 辅助监督一点就透,才会感到不敢置信,米花町最多的当然是—— “你想要违禁/品?” 太宰眨了眨眼,也不管电话对面的人能否看到,试图装傻蒙混过关,“诶嘿~” 辅助监督突然感到一阵头疼,“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司企业高管,虽然进了咒术界以后,对生死法律不太在意了,但好歹也是公家的人,出门还能和警察打打招呼。 现在居然要去搞走/私。 突然悲凉,他其实是个隐藏的黑手党吧。 …… 夏油杰回去后,正准备先处理太宰的事情,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无从下手。 作为咒术师,他不熟悉除了高专以外的人;作为学生,他答应过太宰不告诉老师同学。两条康庄大路成功被自己堵死,连条小路都没剩下。 不,上帝还是给夏油杰留了一个通风口。 辅助监督的电话。 拨过去,对方正在通话中……等十分钟后继续拨号,完全一致的话语从听筒传了出来,提醒他请稍候再拨。 夏油杰陷入沉思,他是不是被人拉黑了? 想的越多,时间就会变得越加漫长,夏油杰坐立难安,他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几袋速食食品,想了想又放回去,视线从泡面上错开,直接将手伸向最后面没什么味道的面包。 叼着一块面包,他斟酌着语气开始发短信。 这个年代的人还不习惯将想说的话分开,一句一句发过去骚扰人,夏油杰打了满满当当半个屏幕,像个辩论赛小作文,正准备发过去,辅助监督的短信先一步来了。 “太宰先生让我告诉您——” 这个尊敬和语气和称呼让夏油杰惊讶,他向下看,才发现惊喜还在后面。 “他说,您现在肯定准备了很多观念想说服我,但没有必要了。比起纠结这个,您还不如想一下之前在外界引起骚乱的事情,要怎么跟夜蛾老师解释。” 夏油杰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多余的好奇心中抽离出去,“……糟了,我把夜蛾老师给忘了!” 事情解决,关心狗命要紧。 半个小时后,费劲口舌才免除一打的夏油杰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夜蛾正道大刀阔斧正坐对面,皱起凶横的眉头,似乎在沉思。 “杰,从明天……”话到嘴边,他突然改口,“不,从今天下午开始,你去训练太宰的体术。” 夏油杰不解:“为什么这么着急?” 就算想要提升实力,也不至于一天都等不了。 “今年有些特殊,”夜蛾正道不愿多说,还是之前和下了账和太宰聊天时,他才反应过来今年是第五百年了,含糊其辞道:“让太宰多点自保能力,也是件好事。” 第17章 太宰的闪避能力满分,攻击意识和时机判断也不错,唯一缺少的就是支撑他反击的身体素质。 夏油杰短暂试探了几次之后,就收了手,对着跑到训练场边缘的太宰嘴角抽了抽,太阳穴一阵钝痛。 “我们近战。” 面对强权压迫,太宰打死也不肯前进一步,态度很坚决,做个混吃等死的滚刀肉。 “我不要!敌人近身会被我能力克制,至于远程攻击的能力,无论是枪还是诅咒我都可以躲开。” “所以近战是你的克星,”夏油杰面无表情拆穿了他,“别偷换概念,我主要训练的就是你的近身攻击。” 太宰吐了下舌头。 夏油杰干脆装作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迈开脚,刚接近几米距离,太宰就警惕地向侧后方倒退两步。 背后是敞开的大门,随时开溜,太宰给了他一个挑衅的视线,得意洋洋道:“我才不会受你威胁呢。” “……” 夏油杰恍惚,总觉得自己养了只刚抱回家的流浪猫。 生人接近到安全领地,小黑猫就会扬起爪子,呲牙作恐吓状,却忍不住手欠上前逗弄一下敌人。 夏油杰莫名崩不住表情了。 “你的术式可以被物理化解,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放弃思考,去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按了一瓶饮料和一瓶水,找个空地坐下,客观评价道:“相比之下,公开情报后换取的那点增幅根本没有必要,还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太宰发现危机解除,试探性回去,发现夏油杰没理他之后,他从善如流地盘腿坐下。 手指蠢蠢欲动地伸向碳酸饮料,被眼尖的夏油杰拍了回去,没好气道:“给我喝水去,这是我的。” “嘁,”太宰不情不愿拿着矿泉水喝了口,润了润喉咙,“问题是我的术式已经被记录在案了。” 夏油杰迟疑说:“反正…敌人都是一些没脑子没情报的诅咒,只要小心点,别被它们克制就行。” 太宰撇撇嘴,“这话你自己说了都不信。” 夜蛾正道不会为了几只智商捉急的诅咒特地给他加训,这件事,两人心知肚明。 黑发学生尴尬地笑了笑,强行解释了句:“不是还有诅咒师吗。” 说完,两人就沉默了。 只要太宰想,他就能轻易挑起热闹的氛围,但恰巧的是,他现在没有聊天的兴趣,拿着矿泉水,手指绷带被潮湿的瓶身沾湿,糊在皮肤上,让人厌恶。 他微微垂眸,突然将水扔了,没有合上盖的瓶子骨碌碌滚出去,水洒了一地。 太宰治这种生物,天生就对别人的善意手足无措。 少年干部隐藏的很好,但不代表就能适应这种关怀,太宰现在做的,就是逐步降低夏油杰对自己的包容度,最好恢复到正常人的标准上。 他暗暗生闷气。 夏油杰对他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了! 虽然太宰心中也清楚,想要埋下一些引子,接触夏油杰是必然,造成这种后果也算他自作自受,但结果大打折扣这一点就很让人难受了。 夜蛾正道是个勤勤恳恳的教师,却也是个遵守咒术界规则的一级术师,顾虑太多,不适合太宰定下的目标。 五条悟是御三家少主,家入硝子的价值在于治愈能力,一个容易露馅,一个出行限制太大。 太宰看了一眼就将他俩叉出去了,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简单排除下来,夏油杰的存在正好——身为特级的他出身平民,有一席说话之地,能引起关注,却不会在重视血脉传承的世家中过于重视。 太宰其实没有考虑太多,但可惜的是,他在操纵人心上拥有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天赋。 简单的算计,在大脑内都不需要多加运转。 当初夏油杰放轻脚步半夜上楼,太宰从浅眠中惊醒,站起身时,他已经自然而然披上了外套。 一切发展水到渠成,唯独算错的一点就是夏油杰对“弱者”近乎宽容放任的关怀。 太宰治是咒术师。 是同伴。太宰治是热爱自杀不顾安危的人。 是需要保护的“弱者”。 各种筹码加算在一起,最终统合成一句话——“夏油杰要保护太宰治”。 初次见面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哪怕他见识过太宰的黑暗面,过段时间,夏油杰依旧会被回忆中伤痕累累、躺在地面上安静虚弱的少年所迷惑。 这是个注定无解的问题,除非改变第一次见面的印象,或者让夏油杰失忆。 露天的训练场可以承受住六眼的爆发,也可以放任铺天盖地的咒灵变换战术。 熟悉的地方,让夏油杰放松下来。 “太宰。” 学生仰头看天,紫色的眼睛在不笑时微微下压,显得冷淡神性,和太宰认识的另一双紫色眼睛主人完全不同。 那个黑市医生也像个狐狸,但整颗身心都浸泡在俗世利益里,笑眯眯地将所有棋子推进深渊,和夏油杰完全不同。 森鸥外曾经对太宰说过:他俩很像。 但两人心里都门清,那也只是相似罢了,森鸥外是个能一边对中也的忠心动容,一边将他五个朋友推进深渊的唯利主义者;太宰却是个心思敏感,意料之外会沉浸于感情中的人。 而此时此刻,这个被太宰在心底评价为另一个和森鸥外不像的家伙,主动询问道:“你就不怕有人找到弱点杀了你吗?” “当然不怕。” 太宰正视夏油杰回头的眼睛,嘴角挑起一丝虚假的笑容,在阳光下如梦如幻。 他用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残忍地轻声道。 “我有枪。” ——太宰治根本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他希望夏油杰能有这个认识,于是放弃之前的布局,转成后手,适当暴露出了真实性格,反正用顺手的手/枪零件他已经买完了。 在夏油杰没意识到自己的性格缺陷前,绝不会打破正论,去探查别人的“隐私”。他只会如辅助监督一事上,用其他方式完成保护和承诺。 哪怕太宰不停给他线索,甚至带着他去横滨走了一圈。 两个人在空旷的训练场安静地对视,一个满脸笑容貌似天真,一个目露不满压迫感强,肯定分不清究竟谁在欺负谁。 “太宰,”夏油杰揣摩着开口,他用平静的视线回望过去,“你是诅咒师吗?” 太宰微怔了一下:“当然不是。” 夏油杰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那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我们是咒术师,生死见惯,有些疯,我不意外你能做出这件事,但只要你不是诅咒师就可以了。” 他眉眼柔和下来。 “剩下的,哪怕你被诅咒受肉了,只有还留有神志,我也会拼了命地去救你。” 太宰呆呆地望着他。 忽然捂住脸,深呼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杰果然是个白痴吧!” 所以说他才会讨厌爱管闲事的烂好人,尤其是像夏油杰一样,有距离感,不多嘴爱问,还不触碰到他敏/感线上的人。 如果两人是在同一个世界,他们或许会成为朋友,可惜了,他最初的接触目的就不单纯。 无意识的词从嘴里飘了出来:“咖喱……” 夏油杰正要发怒,猛地一愣,“什么?” “我说,我想要吃辣咖喱!”太宰理直气壮站起来,“训练有什么用,反正有杰在啊,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吧。” “我现在很想吃辣咖喱,非常无敌超级想吃,如果没有,下一秒死亡都会死不瞑目的那种!” 夏油杰无语吐槽:“那还真是迫切啊。” 话虽如此,他还是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将不小心掉出来的咒灵球放回去,说:“去哪儿?” 太宰眨了眨眼:“不知道。” 他就像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任性叛逆,不过见识过太宰聪慧头脑的人愿意捧着他。 只有夏油杰这个几次三番面对黑暗面,还把他当小孩子对待的人,是真的用尽了毕生温柔去说:“你要是敢耍我,我就去夜蛾老师那里拿咒骸,陪你训练。” 咒骸的核心在体内,只有刨开才能触碰到,想让它们安静下来,太宰估计要狠狠挨上几拳。 极度讨厌疼痛的某个干部被扼住命脉,低头憋屈道:“……横滨。” 不,他说错了。 还是让夏油杰自生自灭去吧,他们这辈子、下辈子、无论哪个世界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好啦,不开玩笑了。” 夏油杰召唤出虹龙,这是他常用且等级在册的咒灵,盘腿坐上去,向下伸手,抓住太宰严严实实裹着绷带的纤细手指。 “不戴手套吗?”操纵咒灵升上空的时候,他好奇问。 太宰活动了一下五指,抬起来,对着太阳的方向,歪了歪头,“不习惯。” “哦,”夏油杰没有多问,而是换了个问题,“太宰是横滨人吗?” 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双腿并拢,拿回来的双手交叠,杵在膝盖上,下巴放上去,垂下眼睛盯着逐渐远离变小的高专校园,懒洋洋说:“算是吧。” 过去暂且不提,但他生活的地方、成长的地方、未来守护的地方。 都是横滨。 哪怕是平行世界的横滨。 第18章 太宰没有在熟悉的街道,找到那家两层小楼的西餐店。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不认识的建筑,视线不曾停留,脸上若无其事,拐进了另一条路,擦身而过,转身进了隔壁不远处的另一家咖喱店。 踩着街道上的石砖蹦蹦跳,没让跟在后面的夏油杰发现不对劲。 日本食物多甜口,但作为专业店铺,辣咖喱还是有一些的,太宰并不担心自己的真正目的地暴露。 顶多稍微遗憾,所谓的辣咖喱名不副实,没有记忆中宛如岩浆一样的激辣。 连他都可以吃上半盘。 索然无味地放下了勺子,太宰要向老板了一杯冰水,他手捧着玻璃杯,却没有喝,仿佛这是比美食更吸引他的东西,“杰,夜蛾老师发现了什么?” 夏油杰看到这家有荞麦面,就点了最喜欢吃的食物,对太宰的问题,他思索了几秒就说:“应该是天元大人的进化时间到了。” 太宰眨了眨眼,用表情说出疑惑。 “?” 夏油杰震惊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天元大人?!” “我只知道他的结界,”太宰露出一个虚伪的笑容。 夏油杰的态度理所当然,好像不知道的人是异类,但太宰相信自己的记忆,勉强能夸一句过目不忘,至少,他绝对不可能忘记看过的信息。 五条悟的手机上没有这些资料。 要么五条家有内鬼,对自己的少主也隐瞒其中;要么这件事根本不被御三家放在眼里。 “……” 无数个阴谋论在脑海中划过,太宰越想越多,已经发展到咒术界的整个阴暗面上。 夏油杰是因为知道太多,支撑他猜测的条件反倒缺失,关注点更集中在太宰的身上。 “天元大人每隔五百年进化一次,成功继续庇护人类,失败会变成不明生物,没人知道会不会失控。” 他压低声音说:“诅咒师闻风而动,夜蛾老师担心你被抓到,用抹消咒力的能力混进高专。” 太宰瞬间就明白了。 哦,知道了,一个至少活了至少五百年的精神信仰要进化,但附近有警报装置,想捣乱的人进不来,而他是炙手可热的人形屏蔽器。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香饽饽,陷入沉思。 “如果没人透露我的信息,就不会有人在意我这个不起眼的二级。” 太宰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夜蛾正道最担心的事情。 “高层不会那么蠢,和诅咒师里应外合是大忌,除非他的脑子里塞满了棉花。” 夏油杰表情赞同。 太宰转而又说:“让收集信息的窗遭受袭击,正巧有一份是关于我的术式资料,这样更加有理有据、正大光明。” “……” 夏油杰忽然觉得自己高兴早了。 他并不愚笨,只是没有向阴谋的方面思考,现在忽然意识到,太宰说的操作可行性很大,难怪之前夜蛾老师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油杰突然没了继续吃面的兴趣,手指竖起下了个账,隔开老板和店里的其他人。 他问:“所以最近忽然调查你信息的,或者发布关于你的指令的高层,都是叛徒吗?” “一半几率,”太宰想都没想,不假思索道:“不排除幕后之人有点脑子,用言语怂恿其他蠢货。” 夏油杰:“……” 原本挺严肃的大事,被太宰点出来,就好像一群自作聪明的金鱼在陪他玩游戏。 他若无其事转移了话题:“所以高专还需要配置一些针对普通人的防线,若真有诅咒师抓到了你……” 夏油杰想到之前出门时遇见的嘴角疤痕男人,临时改口加了句话:“或者是天与咒缚,科技手段比咒灵有用。” 诅咒师可以看到诅咒,天与咒缚也能带上特制的眼镜。 比起无知的普通人,他们更了解咒术界的常识,知道高专内部不可能有没登记的咒灵。 就算夏油杰散开余存的四级,他们也会避而不战,小心不暴露踪迹。 夏油杰略显遗憾:“如果冥冥学姐帮忙就好了,她的乌鸦可以共享视线,比我的咒灵更适合侦查。” “乌鸦只能当压箱底的手段。” 太宰提醒:“有时候,一条路上出现太多同类型的动物,可是会引人警惕哦。” 夏油杰只好无奈放弃这个想法。 在咒术界的生活过于刺激,很容易就让人遗忘正常社会中的常见手段。 他皱眉思考着了几分钟,然后艰难地举了两个例子:“监控?红外线探测器?” “勉强足够了。”太宰打了个响指,“若严格一点的话,推测出必经路线,利用咒术师不擅长科技的心理,放上窃听器、触发式催眠瓦斯、音爆弹…哪怕人不在,也能提醒其他人哪里有敌人。” 夏油杰听得一愣一愣,赶紧将太宰说的记下来,“好、好的,回去我就和夜蛾老师汇报。” 太宰用看傻子的视线对上他眼睛,“有问题找警察,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个道理。” 他发现咒术师已经活成了深山老林里的隐世者,大脑思维僵化,干脆点明道—— “咒术界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这点从政府给你们土地、建立学校、警察配合一点就能看出来。” “只要你们将进化失败的后果报上去,就会有专业人士给你们策划、查缺补漏,必要时甚至会动用武装直升机、狙/击手,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夏油杰一副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模样。 他魂不守舍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无法反驳,干脆闭上。 太宰警告道:“想要祓除诅咒需要咒力,可想杀死人类轻而易举,不要小看政府的决心,他们比你们更加无法承受失去天元结界的代价。” 说完,他也不在乎夏油杰的表情,解开一根手指的绷带,轻轻碰了下他手背的皮肤。 “走吧。”太宰推开椅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账消失后,老板已经重新注意到他们了,主要是他们黑衣黑裤的打扮很奇怪,绷带和丸子头也奇怪。 他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收回视线。 两个世界的横滨不一样,至少这里没有动不动的埋伏,老板只是对他们的特殊装扮不自觉产生关注罢了。 太宰先行离开,夏油杰静坐在原地,整理了几秒钟的思绪。 他没有让人等自己的不好习惯,很快也站起了身。 刚要出门,老板就伸手拦住了他。 这位老板用怀疑吃霸王餐的视线看着他,警惕又歉意地说:“不要意思,这位顾客,你们还没付钱。” 夏油杰:“……” 他拿出钱包,突然发现里面的现金不知何时缩水了一半,但勉强可以垫付的样子,不至于被留下刷盘子,“抱歉,之前出门的那个没有结账吗?” 老板脸色顿时好了不少,语气更和蔼可亲了,“他说你付钱,临走前还把店里挂着的小狗玩偶拿走了。” 因为语气太像白嫖后准备推到同伙身上开溜的人,再加上两个少年不伦不类的不良打扮,他才怀疑这桌要吃霸王餐。 夏油杰:“……” 他瞬间所有愁云惨雾全都没了,笑容维持着令人恐怖的温柔,黑气涌出,老板被吓的后退几步,夏油杰将钱包里剩下的最后一分钱拿了出来,垫付玩偶的费用。 ——太宰治,算你狠!! 付完钱后离开咖喱店,夏油杰快走几步,追了上去,太宰还在低头玩着小狗玩偶,做出各种扭曲弯折的姿势。 感受到阴影的靠近,黑发鸢眼的少年茫然抬起头。 青春期男生的生长速度极快,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夏油杰和太宰的身高差距,就从原来差不多相似,变成已经拉开了几厘米的高低差。 现在凑近距离,看上去更明显。 太宰忽然后退一步啧了声,不爽,超级不爽,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能被同龄人俯视。 这个世界的人是吃了激素吗。 太宰没了玩的兴致,他把狗狗塞到夏油杰的怀里,动作粗暴,生动形象地表达出对两者共同的嫌弃,“都离我远点。” 夏油杰忽地眯起了狐狸眼,脸上依旧笑得温柔,感觉快坏掉了,“太宰,你很讨厌狗吗?” “!” 太宰的身体瞬间紧绷,左右环顾四周找某种生物的痕迹,目光之警惕,反应之剧烈,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连藏都藏不住。 “哦,”夏油杰意味深长,“看样子是不喜欢了。” 黑发学生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月牙似的温柔形状,恶魔在低语:“人类身上都有气味,警/察布置安保系统的时候,肯定也会带上几只警犬吧。” 太宰的步伐越来越僵硬。 他已经快姿势别扭的顺拐走路了。 夏油杰忍住笑,心中的郁气稍微散了点,他没想到太宰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弱点,之前留下的阴暗面印象都不停淡化。 他心情突然好极了,故意慢悠悠地说:“不过动物很敏锐,一般都会避开等级高的咒灵,尤其是在高专内部,有结界加持,诅咒显形会更明显。” 太宰猛地抓住他的手,虔诚极了,深情款款地说:“杰,我同意你前几天的殉情邀请了,过段时间我就收拾行李,搬进你宿舍里。” 众所周知。 港口黑手党干部太宰治,讨厌狗! 第19章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 降谷零抬头看了一眼,微风吹过来的时候席卷一丝凉意,但还没到立刻下雨的程度。 他就没再关注,低头,按了下隐蔽式耳机。 “布置的怎么样了?” 耳麦处传来电流微弱的沙沙声,降谷零率先开口:“山路监控已装完。” “东南方位树林监控已装完。” “校内监控已装完。” “……” 随着一声声汇报,降谷零良好的听力分辨出许多耳熟的声线,包括他的几位好友。 这些都是校内成绩良好,毕业后就能进入警视厅或警察厅的人。 最初询问的松本警官又道:“都回来集合,检查监控能否正常使用,另一小组去目标地点随时待令。” 降谷零赶紧回神:“收到。” 耳麦彻底沉寂下来。 回去的路上,降谷零打量这间占地广袤到不像话的学校,虽然在山下布置监控的时候,他就已经通过各种线索推断出这间校园的范围,但—— 古老的木质结构、只有几人的学生老师、不伦不类的黑色制服。 降谷零心中忍不住好奇,用手机给好友诸伏景光发消息,“你了解这次的任务地点吗?” “不清楚,但听说是宗教类专业。” 闲聊了几句,询问其他几个也参与行动的同僚,都表示没听说过这个学校,毕业挑选学校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名字,否则绝对会有印象。 “他们似乎不对外招生。” 降谷零看了一眼时间,急匆匆打下这句话,就融进集合的人流里,走进临时腾出来布置的监控室。 这次行动规模之大,动用人员之广前所未见,但不知为何,保密工作并不严重,对其家世背景的检测却格外森严。 降谷零作为警校刚入学两年的新生都被塞了进来。 ——虽然只是长长见识,打个下手。 临时上司松本警官曾警告过他们这群新人:“我们的作用只是安保,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进不来,但剩下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这段时间不能出入,如果实在无聊,你们有体术好的家伙,可以和这里的学生请教一下。”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交代了,似乎警察只是过来打打辅助,降谷零觉得上级们的态度都很奇怪,不允许外出,却不限制他们接触校内的知情人。 检查完所有监控后,有些接触不严或角度不对的摄像头被发现,及时提醒第二小队调整,上级宣布解散的时候,降谷零出门,遇到了刚才还聊天的诸伏景光。 他旁边摆放着提前准备好的便当,此刻已经打开,四个学生围着他坐成一圈。 黑风衣的绷带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沉迷享受的样子,语气也是甜了密的撒娇:“好吃。” 在他左边,某个霸占了所有饭后甜点的白头发少年嘁了声,态度比警校里的混子还嚣张,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大声嚷嚷着: “蟹肉算什么,甜食才是最好吃的!” 右边坐着一个发型奇怪,刘海也同样奇怪的黑发少年,他笑眯眯地抬头看了一眼降谷零,又转回去,弯起眼睛告诫同学道:“礼貌点,悟。” 降谷零默默将名字和这群人聊天时说的话记在心里。 白头发戴墨镜名叫悟的学生性格嚣张,喜欢甜食。 刘海奇怪的学生像个不良,实际上很有礼貌。 浑身缠绷带的学生虽然也开口说话了,透露出的情报却最少,只知道他喜欢蟹肉。 还剩下最后一个人,降谷零将视线转过去—— 最远处的树下,站着的是四人组中看起来最正常的短发女孩子……不,他表情古怪,年纪轻轻就一副黑眼圈老烟枪的样子,估计正常不到哪去。 女生原本熟练抽了口烟,见有陌生人来了,她迅速掐断毁尸灭迹,用略带沙哑的嗓子说:“啧,三个抢别人午餐的人渣。” 语气态度之鄙夷,隔了很远的降谷零都能听出来。 语气性格和警校里的女生们有的一拼了,完全不柔弱,看她熟练地吸烟掐灭的动作,完全不紧不慢,应该没少做。 话说起来,原来宗教类学校也让抽烟吗? 白头发少年回头做了个鬼脸,“硝子,你不吃是你的损失。” “我还没有无耻到抢别人的午餐,”那个名叫硝子的女生表情嫌弃,“五条,有时候我真不想承认,你居然是一个大少爷,分明就是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饿鬼。” 她瞅了一眼消失的甜点,语气冷漠补充了句:“还是只吃甜食的那种。” “是因为需要啦需要。” 若无其事的打闹态度,让善于观察的降谷零更好奇了。 一般学生看到几百个警察过来,不说吓得瑟瑟发抖,也要好奇围观,结果看这四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似乎还没有手边的美食重要。 “零,你来了?” 诸伏景光笑着打了声招呼,“我遇见的时候,他们几个正要去食堂,因为那里的监控还没弄完,怕他们饿,就把之前你给我准备的便当拿出来了。” 四个学生齐刷刷地转头。 降谷零吓了一跳,被人猛地用如此热烈的视线盯着,就算是他,难免也不会适应。 更何况这些比自己年龄小的高中生们,还是这次奇怪任务的当事人。 不过稍加思索几秒,降谷零就失笑了,他感慨,果然还是群没长大的孩子,笑眯眯说:“食堂的布置已经结束了,不过还需要工作人员打扫,如果你们想吃,等半个小时后我就去做。” “宿舍有小厨房。” “老子立刻叫人把食材运过来!” “还要螃蟹。” “顺便给我带几条烟。” 四个学生一人补充一句话,已经快把降谷零安排完了,金发黑肤的青年从小到大哪里遇到过这么自来熟的人,他迟疑地说:“现在是封锁时期……” “没事,”那个叫五条悟的白头发少年拿着手机,低头按着键盘发消息,他漫不经心地说,“没人敢拦老子。” 不认识名字的两个黑发学生之中,刘海奇怪的人皱起眉头。 少年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嘴上告诫道:“悟,这是过来帮忙的警察,不是像歌姬一样的前辈,给我放尊重一点。” 降谷零并不觉得安慰,他只觉得窒息。 心脏如同狠狠插了一刀。 什么叫来帮忙的警察,自己好歹也是品学兼良成绩优异的第一名,能不能客气一点!!松本长官说得对,他真想和这两个小鬼“友好切磋”一下。 “歌姬学姐遇到你们两个可真惨。” 离远的那名女生走了过来,说了句除当事人以外都认同的话,她对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点了点头。 家入硝子没尝过便当,但看几个同僚的反应就很期待,她手指抬起,对还没摸清头脑的“投喂员”介绍道—— “白头发的大少爷是五条悟,刘海奇怪的眯眯眼是夏油杰,他们俩是高专出了名的人渣败类,不用管。” 回应她的是五条悟不满抗议,家入硝子就当没听见,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那个缠着绷带像是一级重残的家伙,名叫太宰治,对女生态度还不错,在学姐和我这里受到一致好评,除了不爱工作喜欢自杀经常失踪这几个小缺点,跟另外两人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从见面时只说了两句话的少年歪了下脑袋,像是在打招呼。 太宰治的体型最瘦弱,却是唯一一个让降谷零见面就心生警惕的人。 观察力敏锐的警校第一名皱眉。 这个人身上,有种犯罪者的黑暗气息。 略长的卷曲刘海下,鸢色眼睛微微弯起,黑衣绷带的少年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场无声的交流没人察觉,女生还在继续介绍:“我叫家入硝子,算是个医生,如果你有伤可以来找我,没死都行。” “降谷零。”他收回视线,这次的任务内容和地点都很迷惑,除了气息骇人的太宰治以外,其他学生也各有古怪之处。 金发黑肤的青年礼貌询问:“我还有几个朋友,可以叫他们一起来吗?” 家入硝子无所谓。 “都可以,反正五条肯定叫人送了一大堆食材。” 降谷零在布置监控的时候看过地图,他能分辨出各个建筑的作用,却没有具体了解过,简而言之,就是他知道宿舍在哪儿,却不认识面前这间木门是谁的房间。 夏油杰拿出了钥匙,“进来吧。”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看了一眼对面窗口的建筑,认出那是今天早上才分配到的临时宿舍,心情复杂,没想到距离这么近。 他打量这间比旅店都大上几分的房间,习惯性总结观察—— 有许多游戏光碟漫画,都是这个年龄段孩子喜欢的东西,很正常。 几张草稿纸,开头写了检讨书三个字,厚度和新旧程度有点奇怪,应该是提前准备的,这孩子经常犯错吗? 墙角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打扫,比起大多数住校生好多了,也能看出他的性格,勤快认真行动力强。 桌子上随意扔了个水果刀…… 等等。 降谷零表情突然严肃起来,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学校都不限制管制刀具吗?! 夏油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走过去将水果刀擦干净放进抽屉里,嘴上礼貌致歉:“请别在意,这应该是我吃完水果后,不小心忘在这里了。” 他的态度自然而然,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更忧心忡忡了。 夏油杰似乎误以为他们关注的是房间杂乱程度,可警校二人真正担心的是,这间学校究竟有没有问题! “噗……” 太宰治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杰,他们是在担心水果刀啦,”少年肆无忌惮地点出重点,用撒娇一样甜腻腻的声音说:“警察先生们可都是好人哦。” 他状似不经意的强调道。 第20章 夏油杰这才反应过来。 “啊…抱歉,你们长官没有说咒术高专的特殊性吗?” 降谷零敏锐抓住重点:“可以说?” “当然~”太宰对他眨了下眼,“准确来说,让你们过来的意思,就是默认你们将会知道了。” 降谷零很聪明,一瞬间就猜测出这句话的隐藏含义。 他垂下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咒术高专和警方有合作,而且合作时间已久。若我没猜错,接受任务的这些人,毕业后大部分都会与你们接触,所以借此机会,大家提前认识一下。” “差不多吧,”五条悟没告诉降谷零,警方只是辅助,咒术师一般都不会特意记住帮忙的警察,他兴冲冲地问道:“要不要先打游戏?食材送过来还要等几分钟。”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瞬间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交换了一个视线。 前者将手伸向了解谜通关,后者拿起了格斗游戏。 正巧这时候门外传来敲击声。 距离最近的家入硝子走过去打开门,有三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站在门外,穿着统一制/服,脸上还带着打扰别人后的歉意表情。 “进来吧,他们在玩游戏。”家入硝子收回视线,侧身留出通过的空间。 看年龄都和诸伏景光以及降谷零差不多,应该就是他们的朋友了。 “打扰了。” 几人对视一眼,莫名很拘谨。 他们都是刚入学两年的新生,突然参与到这种大型任务中,难免忍不住心里的紧张和激动。 硝子原本准备关门,就听到一个同样戴着墨镜的男性迟疑地说:“对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发现后面有几个手里提着东西的人,是来找你们的吗?” 家入硝子想了想。 “应该是五条叫的人到了。” 她没有关门,倚在门沿点了根烟,等了大概三分钟,几个人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下,默默离开了。 五条家的人还挺好使的。 家入硝子默默感慨,拎着东西走进门,稀松平常的模样,好像手里提了一袋子棉花。 屋内战况正激烈,五条悟突然对降谷零的推理感兴趣了,缠着他攻克解密游戏,被甩下一大截。 诸伏景光和夏油杰对战格斗游戏,打的难舍难分,太宰在旁边围观,时不时伸出爪子悄咪咪捣乱一通。 可以说无比祥和了。 见家入硝子提着食材走进来了,降谷零赶紧站起来,两袋子东西入手的一刹那,瞬间压下去,沉甸甸的重量让没有准备的他一个踉跄,幸亏稳住了。 降谷零怀疑人生:“这么沉吗?” 他看家入硝子轻轻松松的样子,还以为不算重呢。 “零,你还是太大意了,观察能力不行呀,”诸伏景光笑着打趣,“看手指勒痕、塑料袋下压程度、还有里面装的东西,就应该能猜出来啊。” 其他三个损友也都放松了些,善意地嘲笑:“小看人家女孩子了吧,我们的第一名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夏油杰放下手柄,一脸好奇地问:“这种东西也可以推理出来吗?” “当然。”降谷零的态度莫名很谦虚,他看向太宰治,无奈苦笑,“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同学早就猜到了吧。” “我刚反应过来,自从我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看戏表情了。” 太宰歪了歪脑袋,故意卖萌,“这种事情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 完全没看出来的夏油杰膝盖受了一箭,在心里默默吐槽,不,我觉得一般人都看不出来。 “对了。”黑发学生忽然将视线转向窗外,阴云未散,但还可以看见后面下落的夕阳,想起来什么。 “灰原和七海的任务也快结束了吧。” 太宰猜到夏油杰想说什么,他鸢色的眼浮现出一层笑意,慢悠悠说道:“十三分钟。” “若是窗的资料没有出错,根据任务难度和距离,最多十三分钟,他们就该到校了。” “路上不会下雨耽误时间吗?” 这个简单问题,太宰眨了眨眼没解释。还是降谷零帮忙回答的:“不会,这种乌云还不足以到下雨的地步,至少还需要等几个小时。” “杰需要补充一下常识啦,”太宰语气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尾音还会微微翘起,“你想把灰原他们两个也叫来吗?” 夏油杰从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毕竟刚开学没多久,还不适应吧。” 他歉意地看向降谷零。 “可以再加两个人吗?我会帮忙打下手。”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有太宰和悟。” “不要!” 五条悟头也不抬,按键的动作不停,刚才他趁着降谷零不在迅速抢跑,却依旧没赶上,这让很少遇到挫折的六眼神子难免有些郁闷。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将墨镜推到头发上,按着选择键,“老子可是出食材了哦!” 夏油杰一想也对,分工合作才合理,站起身说:“那我和太宰来帮忙吧。” 太宰视线滑向大门。 还没等偷偷溜走,就忽然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经常锻炼的臂力和偷跑的路线相悖,他被这股力道一带,衣领勒紧,险些窒息而死。 “咳咳咳……” 咒灵操术使弯起紫色的狐狸眼睛,笑容和善可亲地说:“太宰,为了你的螃蟹们,你不会走的,对吧?” 太宰艰难扯着衣领,他拼命地向外挥舞手臂挣扎,“快点松、松开……我不走了。” 夏油杰松开手。 太宰赶紧后退到降谷零身边,手指悄悄摸摸地伸向抽屉里的水果刀,金发青年反应过来被当盾牌了,立刻向好友的方向走了几步,远离战场。 最后趁机想溜的太宰治还是被抓回来了。 “你信不信我自杀给你看!”他把刀横在手腕上,悲愤欲绝,发出最后的倔强声音。 夏油杰干脆利落地向后一个肘击,打乱太宰手肩的平稳度,手指不受控制张开,水果刀掉落下来,夏油杰一个抬脚将其踢到墙角。 降谷零等人的眼睛默默亮了。 身手不错。 夏油杰一手拎着太宰的后脖颈衣服,一手弯腰捡起远处的水果刀,随手扔给打游戏的五条悟,“开无下限,别让太宰碰到。” 说完他就带着不满抗议的太宰走进厨房。 五条悟抬起头,因为沉迷通关剧情,他满脑子都是各种无用情报,但还是分出一丝注意力在外界:“……哦。” 虽然太宰治可以抹消无下限,但因为是自己散发出去的咒力,突然消失时,五条悟还是能感觉到的。 简而言之,为了对付太宰,五条悟将原本用来防御的无下限开发出了预警功能。 警校五人组一脸懵逼的听着。 五条悟没多说,其实他以为这几人已经知道咒力了,自然而然地接过水果刀就去继续埋头打游戏,家入硝子忙着联系两个学弟。 降谷零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他也走向厨房。 分析推理能力稍次的诸伏景光想了想,走到五条悟身边,语气温和说:“我来代替零和你玩吧。” 厨房内。 “好啦,别生气。” 夏油杰将太宰放了下来,黑发鸢眼的少年站到地面后,就立刻鼓起脸颊,像只发脾气的猫咪一样背对着他。 下意识捏了捏手指,夏油杰居然有种诡异的萌感。 原来自己已经比太宰高很多了吗? “我来帮你处理螃蟹,你去洗菜,怎么样?”夏油杰自认为理亏,好声好气地劝道。 太宰…… 太宰可耻地心动了! 面子算什么,哪有蟹肉重要啊,少年干部立刻转回身,兴高采烈地讨价还价道:“那好,我要吃五、不,七个螃蟹。” “不行,太多了。” 夏油杰想都没想就拒绝:“最多不能超过两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太宰不甘心,他信誓旦旦地证明道:“我身体很好的!一口气吃很多蟹肉罐头都不会有事哦!” 夏油杰眼神瞬间一凛。 细长眼眸微微眯起,黑发丸子头的学生表情狐疑,脸上习惯性挂起生气时才有的虚伪笑容。 “我很少看见你去食堂,还以为你是在宿舍做饭……你不会每天就靠蟹肉罐头度日吧。” 太宰脸上露出一个无辜纯稚的表情。 “怎么可能,那样我会死的吧。” 夏油杰哪里还不明白,语气瞬间就冷漠了:“哦,那看样子就是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还不了解太宰治?表现的越若无其事,就越在说谎。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绝对,但在大多数事情上,尤其是在太宰没有认真隐瞒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太宰:“……” 啊,输了。 “以后吃饭我会叫你,”夏油杰忽然有种老母亲照顾不听话儿子的心累感,“想吃什么提前和我说。” 正聊着,降谷零就进来了。 夏油杰将最后一句话补充上去:“今天,只能吃一个螃蟹。” 太宰宛如被雷击中。 呆滞。 他抱着夏油杰的胳膊开始假惺惺地哭诉:“没有蟹肉的人生根本不圆满,我的生活黯淡无光,还不如去死啊,学校门口的那棵树就不错,我会在上面写下杰的名字去自杀哦。” 前面还是撒娇,后面已经变成威胁了。 夏油杰呵了一声,满脸虚伪的假笑,不为世俗所动:“无所谓,反正整个高专学生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人,谁还不认识你和我啊。” 不就是比较不要脸吗。 谁还怕谁啊。 第21章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在回去的路上,被前辈们用一通电话叫来,原本正疑惑无缘无故为何要聚会。 直到两人踏进校门,被无数警察枪口包围。 他们:“……” 拿出带有术师等级的学生证,总算进校,灰原和七海藏了一肚子疑惑,但因为刚开学没多久,两个新生默认为是咒术高专的特殊性。 一打开门,宿舍里装满了许多人,齐刷刷转了过来。 他们:“?” 表情凝重。 高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头也不抬,嘴里咬着饮料吸管,含糊不清却莫名欢快地打了声招呼:“灰原!七海!” 灰原雄心态良好,很快就拿了瓶饮料,坐在旁边,好奇问道:“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警察?” 正巧夏油杰从厨房探出来一个脑袋,诧异地“哈”了一声,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太宰没和你们说吗?高专这几天装修,最初还是他提议的呢。” “……” 太宰治装傻眨了眨眼:“诶嘿~” 七海建人拿出手机,恨不得怼到这几位不靠谱的前辈脑袋上:“太宰前辈只告诉我们今天有个弱到爆的二级!这还是他的任务,推到了我和灰原的头上。” 夏油杰:“……抱歉,因为悟和硝子都知道了,我以为你们也清楚。”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 夏油杰莫名感到了心虚,他咳了几声,仿若无事地转移话题:“房间不够大,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直接去外面野餐。” 警校几个人对他们的谈话摸不到头脑,又对自己蹭吃蹭喝不帮忙的事情感到难为情,连忙站起来,说:“东西交给我们拿吧。” 夏油杰诧异看了他们一眼,同样摸不着头脑。 “不用啊,我叫个咒灵来就可以。” “等等——” 他忽然醒悟,“不会直到现在,你们都不知道我们的职业吧?” 警校几人迷茫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七海建人呵了一声,他对这个学长全都不靠谱的世界已经绝望了,冷静而中肯评价了一句话。 “全都是一群浪费时间和资源的社会残渣。” 躺着中枪的五条悟茫然从游戏机中抬起脑袋。家入硝子把他按下去:“继续玩你的。” 当事人夏油杰良心隐隐作痛,他是真的忘记了,这几天,太宰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一直在忙碌和夜蛾老师交代监控的事情。 夏油杰竖起手指,下了个账。 漆黑的夜幕包围了整个房间,太宰“呜哇”了一声,赶紧避开,一边弯腰溜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可不要被辣眼睛。” 形似鳐鱼的咒灵在夏油杰身后浮现,他拿着野餐用的材料,扔到它背上,用实际行动演示给警察们看。 “这个是诅咒,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之中,而我们,则是咒术师。” …… 降谷零控制不住自己露出震撼情绪。 他抬头,看着庞大诡异的怪物。 身体扁平形如鱼类,嘴里发出带有回音反复的嘲笑声,前后各长着一张人脸,眼睛滴溜溜转,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从未见过诅咒的几人沉默,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温度似乎也降下来许多,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们隔了好半响也无法回神。 恍惚之间,降谷零听见自己性格温柔的好友说了一句话:“只有你们能做吗?” 瞬间回神。 “应该有硬性要求吧,”降谷零的头脑有点乱,但他知道诸伏景光的思绪更乱,否则不能问出这种毫无营养的事情,“军人警察常年经受训练,如果谁都可以的话,咱们这群人顶上去更合适。” 他换了个问题:“想解决这种诅咒,有什么要求吗?” 夏油杰对这种突然的关怀适应不能,他打心底认为,警察虽然受人敬仰和欢迎,却依旧是“需要保护的普通人”,现在突然调换位置,难免有些怪异和撕裂感。 夏油杰习惯性看向头脑聪慧的太宰。 没有找到。 降谷零立刻注意到了,心脏沉了又沉,这个孩子已经对警察和政府完全不信任了,他迅速说:“抱歉,是我们太激动了。” 其余几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纷纷道歉。 五条悟冷不丁开口:“有咒力和术式的人就可以,前者可以看到和接触诅咒,后者是攻击手段。” 夏油杰皱眉不赞同道:“悟?” “这也算正论吗?可是杰,我这个御三家的人都无所谓,你担心什么。” “他们只是普通人……” “你忘了那个天与咒缚?严格来说,他也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但我调查过了,禅院甚尔是咒术界顶级的术师杀手。” 夏油杰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五条悟耸了耸肩,放下手中的东西:“普通人能做的事情很多,至少,老子刚才玩了一局游戏,完全没赢过那两个家伙。” 五条悟心想自己的挚友太固执了,需要人好好劝一劝,但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口才不太行。 那就交给某个见势不妙早就跑路的家伙吧。 于是,他又说:“太宰早就出去了,我打赌他绝对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事情,不过等下要吃饭,你们两个想打架吃完饭再打,别把刚安好的监控弄坏了。” 夏油杰:“……” 五条悟的怂恿能力极为强大,夏油杰突然觉得自己看破红尘了。 他无欲无求:“哦。” 适得其反的五条悟缓缓打了个问号。 …… 高专外有许多森林,几人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为了防止下雨,夏油杰还让几个咒灵顶着木板搭了个小棚子。 降谷零看见外表恐怖的诅咒像个小媳妇一样,乖乖巧巧飘在半空,心情复杂到无法控制表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咒术师吗?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地毯刚刚铺好,某个一身黑风衣缠绷带的家伙成功混进人群。 五条悟的六眼一瞬间就锁定目标,兴冲冲地嚷嚷着:“杰!太宰来了!” 夏油杰将餐具摆好,还没有从佛系状态中出来,不为所动,他刚把蒸完的螃蟹拿出来,后背忽然贴上一只猫。 嗯……准确说是和猫一样爱偷腥的人。 夏油杰顿时一言难尽:“你上辈子是住在沙漠吗?这辈子才会这么喜欢海鲜。” 太宰手快掰了一条蟹腿,手指头唰唰活动几下,也没看清动作,红色外壳就全拆开了,他惬意眯起了鸢色的眼眸,含糊不清说:“我只喜欢吃蟹肉。” “而且,这辈子都不清楚能活多久呢,虽然我是希望下一秒就去死啦。” 降谷零视线一凛,自认为找到太宰气质压抑阴郁的原因了,严肃提醒说道:“太宰同学,你有自杀倾向,最好看一下心理医生。”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 他委婉地损人:“作为警察,您似乎比我更适合在医院。” 太宰这句话隐晦表达的意思就是——你作为警察,居然说一个黑手党干部的心理有问题,我现在觉得你视力也有点毛病,应该去看一看眼医。 降谷零所掌握的线索太少,他不知道太宰的真正隐喻,却听懂了太宰的嘲讽,误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伤人心。 他反思了下自己。 也对,哪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精神病。 降谷零痛定思索,回去后一定要向教官建议给咒术师加一项心理辅导,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笑眯眯换了个话题:“都弄完了,大家快过来吃吧。” “可以和我们说一下御三家和咒术界吗?” 了解到咒术界的存在不算特别保密后,降谷零也放心大胆了,比起参与其中,现在还只是警校学生的他更想了解病人情况。 最好能根据太宰的表现,侧写推演出其他咒术师的心理情况。 太宰不了解,五条悟懒得说,最后解释的工作就落到了夏油杰身上。 只不过他说话时的情绪和内容侧重瞒不过降谷零,一直在强调正论,偏激的认定社会上需要弱者生存,而不是从帮助别人的角度谈起,对他而言,强者就需要付出能力保护弱者。降谷零听着听着,笑容逐渐消失了。 这位……似乎也有点问题! 他探究地想,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看着还正常点,另外都是新生,没有被咒术界同化太严重,他要不要先把太宰和夏油杰压到心理医生那儿谈谈话? 太宰一个激灵,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到降谷零想做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赶紧将背后的夏油杰推了出去。 “我没加入咒术界之前就爱好自杀,不像这家伙每天满嘴正论,已经快被高层洗脑了!” 他几乎没怎么停顿,一口气全都说完。 夏油杰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也要被去看心理医生了,脸上顿时流露出只存在于表面的虚假笑容:“太宰,我觉得我们两个需要谈一谈。” “……这是放学后门见的高专版?” 夏油杰礼貌微笑:“我不知道是什么版,但我知道,你要挨打了。” 太宰吐舌头略了一下。 。 夏油杰说到做到,吃完饭后没多久就带着太宰来到一个训练场。 其他人都来凑了热闹。 “硝子的反转术式对我有用,所以我不会用咒灵。”虽然嘴上说得恐怖,但夏油杰还是叮嘱道:“你可以随便用武器。” 太宰听完后,表情古怪起来。 他说了一句让夏油杰无法理解的话:“究竟是你训练我,还是我给你加训?” 夏油杰的确没有听懂深处的含义,但他听懂了表面内容,太宰好像不太满意。 他解释道:“我只是想起来,我还不了解你的体术。” “……” “……” 两人互相用见鬼的视线看着对方。 太宰一言难尽的表情,震撼说道:“我以为你能看出来,这种事不是随便观察几天就行了吗?咱们两个互相试探过一次,你评价我反应能力不错。” 夏油杰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次训练刚开始五分钟,你就闹着要吃辣咖喱了。” “……哦。” 搞不懂情况的灰原雄左看右看,训练到一半偷跑出校这件事暂且不提,他惊讶的是:“太宰前辈和夏油前辈不是同学吗?为什么连这都不了解。” 太宰慢悠悠收回了视线,“我和你们差不多时间入学哦。” 他不再废话,拿出了手/枪。 咔嚓。 夏油杰认出这是保险栓的声音,他绷紧身体,警惕到极致,很想喊说——虽然不限制武器,但我没让你拿枪啊! 黑发丸子头的学生不准备用肉/体凡胎尝试人类近现代的智慧,默默打破约定召唤出咒灵,但只是围在身边,像搁浅盘旋的龙,一动不动。 如非必要,他还是准备遵守约定,不让咒灵参与这场战斗。 少年干部迅速进入状态,脸上表情淡淡,对敌人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他用一种娴熟、流畅、极为漂亮的动作,沿着扳机在细长的手指上转了一圈,懒懒散散,随意的态度让人提心吊胆,似乎根本枪口不怕走火后打伤自己。 ——太宰没办法用反转术式。 ——如果误伤,可能会留下终身的后遗症。 脑海中闪过这两句话,夏油杰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心脏不自觉提起,下意识伸出手,张开嘴阻拦:“等……” 砰砰砰。 一股毛骨悚寒的危机感立刻冲上大脑头皮,夏油杰几乎是凭借多年祓除咒灵的本能,咒力涌到腿部,猛地向后退。 前面原本站着的位置留下几个冒烟的枪口。 旁边围观的人,降谷零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太宰没有留手,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这种姿势不被后坐力反伤,但如果夏油慢了一秒,这几枪绝对会打在他的腿上。” 伊达航接下一句话:“那一瞬间疼痛和受伤位置,足以让人立刻失去战斗能力。” 家入硝子习惯性将手伸向口袋,摸到空空荡荡的触感时才反应过来,今天拿的几根已经抽完了,她咬了咬舌尖,压制住升上来的烟瘾。 “只要不是太宰受伤就行。” 对于外围观众的交谈,夏油杰没心情关注,作为被枪口锁定的对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瞬间徒然升起的危机感。 三枪,只有第一枪冲着夏油杰原本的位置,另外两个稍慢一点的子弹,封锁了他的左右动作。 太宰利用了他的疏忽大意,直觉震响警铃的一瞬间,夏油杰随着本能反应向两旁退,然后他就看见了太宰的手指。 电光火石间,夏油杰蓦地反应过来,实际上过程并不像降谷零看到的那样快速,因为普通人看不见诅咒,夏油杰还压缩咒力甩出去,拖延子弹的一瞬间速度。 趁此机会,咒灵操术使调整位置,硬生生变成了倒退的动作。 太宰抬头,没有继续攻击,似乎刚才只是演示一下,对他歪了歪脑袋,无声地询问要不要继续。 刚刚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夏油杰却兴奋起来,往常——或者说从小到大,只有天生六眼的五条悟能给他带来这种危机感。 咒术师的疯狂,终于表露出来了一点。 “继续。” 夏油杰兴奋激动的原因很简单,他记得太宰攻击时的动作,虽然只是惊鸿一瞥—— 少年从头到尾都不曾瞄准,眼帘垂下,动作还维持着不标准的玩耍状态,手部细微肌肉却自动调整成准确的位置,接连按动扳机。 无害到极致,冷酷到极致。 对于夏油杰这个干净利落的回答,太宰轻笑了一声。 他弯弯缠着绷带的鸢色眼睛,用一种孩童撒娇似的语气软绵绵说道:“好啊,我可不会留手哦~” …… 夏油杰再一次意识到太宰的难缠程度。 他的攻击,太宰几乎都能躲过去,滑不溜秋,完全抓不住人,虽然绷带少年的身上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伤,甚至有时候会被击退,但夏油杰清楚,那是太宰故意在拉开距离。 咒灵唯一的作用就是遮挡视线,夏油杰试过冒着让一级实力下降的风险,叫出几个体型庞大的一级围在太宰身边,彻彻底底阻碍视野,夏油杰则一动未动,营造出一种他会从背后偷袭的假象。 但是,身型瘦弱纤细的少年却仿佛拥有读心术,知道夏油杰在想什么,直接抬手打了一子弹。 后面的战斗也是。 无论夏油杰使出什么障眼法,太宰都能第一时间发现,明明体术不及夏油杰,还有许多诅咒捣乱,两个人却打的势均力敌。 五条悟眉头已经皱成一团了,墨镜摘下来,露出苍天一样无所不知的湛蓝眼眸,呢喃自语:“是咒力吗?” 说完,他又当即否定道:“不对,诅咒偶的残秽足以盖过杰的咒力,除非太宰有和我一眼的六眼。” 五条悟笃定:“是太宰自己的原因。” 当得知这场战斗和咒术无关时,降谷零最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嗓子发干,像是受到巨大打击一样茫然,“我大概猜到了,但……那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五条悟转头,“解释一下?” 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 “脚步声,呼吸声,肌肉发力时细微动作,眼神变化,对敌人的心理预判。” 降谷零看向完全游刃有余的太宰治,不知不觉间连呼吸都停止了,他表情凝重,仿佛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个让人望而生惧的怪物。 越了解,越震撼,越绝望。 “夏油会赢。太宰的体力稍弱,坚持不了持久战。” 缓缓呼出气,降谷零一点点放松肌肉,他感受到四肢传来一阵酸涩感,这是太过于紧张绷紧身体所导致的,他没在意,继续说:“但如果这次不是训练,输的人是夏油。” 五条悟一点就通,他下压唇角,当白发少年没有表情时,就像一个冰冷淡漠的神子。 ——“太宰可以离开。” 降谷零点头说:“没错。” 现实中的情况哪有什么平局,假设太宰治是被指定要击杀抓捕的敌人,夏油杰不小心让目标溜走了,那就是任务失败。 “这是乐观的情况……太宰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虽然表现不明显,但细微末节看出来才更恐怖。” 降谷零开始举例子:“提前布置围攻,语言诱导,甚至直接消失不见踪影,真真假假难以分辨,那时候,就算太宰出现了,你都不知道是不是陷阱。” “没错哦~” 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从背后传来。 降谷零瞳孔紧缩,条件反射性地向后攻击,太宰似乎早有预料,步伐一扭就轻轻巧巧躲了过去,降谷零注意到,少年的脚步声踩在地面上堪比幽灵,几近于无。 金发黑肤的青年缓了好久才把身上的鸡皮疙瘩消下去,“你们什么时候结束的?” 夏油杰从旁边走了过来,他也有点狼狈,打到一半子弹快没的时候,太宰突然拿出之前房间里的水果刀,没人知道他何时从五条悟身上顺过来的,毕竟五条悟也不能时刻开着无下限。 黑发少年抓着散开的乱糟糟头发,他嘴里咬着发圈,熟练扎了个丸子头,“在你解说的时候。” 看到降谷零尴尬的表情,夏油杰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微笑。 “声音没控制住,我们都听到了。” “没关系,你这也不算打扰对决,反正结局已经注定,太宰就是想借此机会耍我玩。” “你说清楚原因后,他觉得没意思,我也不想继续耗下去,就结束咯。” 第22章 降谷零他们只待了三天就走了。 对于这次分别,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七海建人居然最为不舍。 面对学长的关心询问,他只遗憾地回答了这样一句话:“这个垃圾学校,少数几个靠谱的正常人终于也要离开了。” 夏油杰:“……” 黑发学长无奈:“他们只是提前安装监控,几个月后还会回来的。” 七海建人低头整理背包里的武器,他没有询问几个月后会发生什么,这是所有高专学生心照不宣的秘密。 ——咒术界少与外界交接,这次警察带来的动作太大了。 “高层那里不会有问题吗?” 七海建人没抬头,压低声音询问,嘴唇合动的幅度很小,远远看起来就好像在调整背包的肩带。 夏油杰抿嘴笑,轻描淡写地说:“好歹我和悟也是特级。” 咒术界这个看似庞然大物的存在,究竟有多腐朽古板,有多拘泥守旧,不需要深入了解,正常人踏入这个地方就能知道。 一群十五六岁的高中生,却早早学会了战斗、看惯生死、面对高层的阴谋算计。 “再说了……” 夏油杰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笑眯眯成一条缝,笑得狡诈如狐,“不是还有太宰吗。” 七海建人当即闭嘴了。 他没见过太宰出任务时的情况——准确来说,太宰的任务已经被他和灰原雄承包了,就连同样想偷懒的五条悟都抢不过他。 七海建人尝试过拒绝,但没有用,似乎这个举动唯一作用就是表达他的抗拒。 结果大同小异,往往都是两人已经解决老师布置完的诅咒了,七海建人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太宰的任务混淆其中,自己又被迫加班了。 但是。 七海建人还记得三天前的比试。 ——那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让只专注于提升实力的学生们第一次见识到头脑的力量。 太宰治的一切似乎都暴露在外,热爱自杀、喜欢蟹肉……可这才是少年的细思恐极之处,任何人都能自信地说他了解太宰,却依旧无人猜透少年在想什么。 这是另一种方向的最强。 心操师的手指轻轻拨动,就会在蛛网上引起接二连三的反响。 夏油杰看出了七海建人的惴惴不安,他想了想,友情提醒道:“是同伴就可以了。” 七海建人时常觉得夏油前辈很神奇,对于认可之人,他总拥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忍耐和迁就之心。 夏油杰和太宰一起出任务那几天,七海建人曾无意中听到过,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猜测他们两个的友谊究竟从何而起,最后讨论来讨论去,也只得出了一个臭味相投的结论。 七海建人不相信这个结论,所以他自己直言不讳询问了:“您似乎很相信太宰前辈。” 夏油杰怔了怔。 “有吗?” 只有夏油杰自己清楚,太宰是第一个看穿他的人,而同样,他也是极少数看过太宰脆弱姿态的人。 特殊的。 这个词总会给人带来别样的感受。 夏油杰无法相信一个昏迷时都惦念朋友的少年会是坏人,辅助监督的事情上也是。 太宰完全可以不告诉他,夏油杰也能理解,毕竟这会暴露出他和监督有合作的事情。 但真实情况就是太宰说了。 从那时起,夏油杰原本就不知不觉关注太宰的心态更加明显,现在想来,太宰虽然嘴上不说,但在心里还是会记得给他帮助的人。 “真矛盾。” 回忆往事时会找到当初没发现的蛛丝马迹,夏油杰突然笑了一声,呢喃自语。 旁边的七海建人用“你终于疯了吗”的见鬼视线看着他,夏油杰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心情不错,对出任务的学弟交代几声,就转身离开。 夏油杰只是忽然想起太宰和五条悟。 两人相似却截然相反的性格。不过,夏油杰好歹也是前辈,最基本的自尊心还有的,这些想法不适合告诉学弟,他准备去找五条悟闲聊。 ……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五条悟拔高声音,他胡乱揉着头发,只觉得想撞墙去死,不过比起自己他更想让别人不舒服,随手打出一团咒力表示不满。 夏油杰轻轻松松侧身躲了过去,咒力没经压缩,威力并不强,打在墙上就散开了。 他说:“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我已经一整天没睡觉了,你知道六眼要耗费多少脑细胞吗。杰,我死了可是整个咒术界的损失,你却找我来聊八卦?” 五条悟难以置信,五条悟蒙上被子想睡觉。 夏油杰知道怎样能挑起好友的好奇心,语气斯条慢理:“你难道不想了解太宰吗?” 缩成一团的被子,动了动。 翻来覆去五分钟后,白发蓝眼的少年猛地掀开被子,气势汹汹地说:“想!” “他和悟看上去很像。”夏油杰坦言。 五条悟震惊地“哈?”了一声,明晃晃的嫌弃,好像夏油杰说了鬼话,“我们两个完全不一样好吗。” “我说的是第一印象。” “那老子说的就是真正性格。” 五条悟的眼睛是蓝色,那是一种冰冷漠然的颜色,“杰,就这么举个例子吧,如果你死了,我会拼了命给你报仇,但不会孤注一掷,抛弃夜蛾、硝子、甚至是其他的牵绊去救你。” 夏油杰笑了。 他想,果然悟也发现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并没有猜到真相,他只是根据自己的直觉和对太宰的了解,随意说了一种可能性,并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契合了事实。 第一次见到缠着绷带昏迷不醒的少年,太宰连意识都不清醒,却抓住一个人就拼命地喊着“织田作”,那种绝望和悲凄,至今让人心有余悸。 可那又怎样? 就算他们无意中发现了这点,也没有用处,太宰的伪装一向漫不经心,严格意义上讲,任何人都会隐约察觉到他真正的性格。 “我们了解太宰,但是,他真正想做什么,杰知道吗?” 不需要回话,他已经自问自答了:“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甚至于哪怕太宰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我们也没有信心阻止。” 五条悟交朋友全靠眼缘,他才不在乎太宰的真实性格,在夏油杰和太宰走近的那段时间,也没想过阻拦。 他大概想的是——杰不愧是老子的挚友,看人眼光都一样! 夏油杰觉得稀奇罕见,“你不总说自己是最强吗?” 白发少年翻了一个白眼。 好不容易的睡意被赶跑了,又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五条悟心情不爽,语气也恶劣了点:“那我还是五条家内定家主呢,又不能把高层所有人都杀了。” “悟!” “好了好了,老子知道正论,都怪杰把我叫起来,我心情才不好的。” 夏油杰叹了口气。 他说:“太宰其实偷偷帮过你哦,他看上去轻浮,性格深沉,但实际上是个无法拒绝和接手善意的好孩子呢。” 五条悟来了兴趣,又有点质疑,“那我怎么不知道?” 夏油杰是在回忆中找到太宰的一点善意之后,才顿然醒悟的——想要知道太宰是什么样的人,身处其中是永远不可能察觉到,因为事情发展自然而然,一环扣一环,太宰也不想让人知道。 只有等结束后开始从头到尾的回忆,跳出这个怪圈,才能在最开始察觉到一丝巧合和微妙感。 所以夏油杰说:“降谷先生他们在警校很出名,五个人成绩很好,有些课程教官也比不过。” 五条悟随口道:“然后?” “太宰说饿的时候,距离我们去野餐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可他只吃了一个螃蟹,这代表他并不想吃饭。” “万一他只是胃口小呢。” “我见过他一口气吃了三盒蟹肉罐头。” 五条悟举手投降,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就算杰说得对,太宰是故意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油杰理所当然,“诸伏景光在那条路上。” 五条悟嗤笑出了声,“杰,你是不是太神经敏感了?难道你要告诉我,太宰早就推测到那五人中的一个,会在某个时间段站在那里,正巧遇到我们?” 五条悟觉得六眼没烧坏自己的脑子,倒是好友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了,友情提示道:“那不叫推理了,那是预知。”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拆穿道:“在不知道太宰想法之前,你不也认为他和我对决时用了读心术吗。” “你怎么知道——哦,大概猜到了,老子表现的很明显吗?” 夏油杰委婉地说出他当时的懵逼脸有多少人看见:“也就人尽皆知吧。” “咳咳,”五条悟若无其事转移话题,他甚至顺着有点疑神疑鬼的夏油杰的话,继续往下说:“可路上有其他警察,他怎么保证我们一定会和诸伏景光谈话?” “我说过,降谷先生他们五个在警校很出名,年龄性格相似的人总会被吸引,只不过太宰怕时间来不及,提前推了一把而已。” 五条悟拔高声音:“那老子就一定会被降谷零的推理吸引?” “你对太宰很好奇,降谷先生能告诉你原因。” “杰,你把太宰想的太夸张了。” “是悟想的太简单!” “好好好,我承认这些都是疑点,但不排除巧合的可能性。” 夏油杰忍无可忍:“问题是我有线索啊!” “……” 世界突然安静了。 刚出口夏油杰就后悔了,果不其然,五条悟的表情已经变了,宛如撒了欢的哈士奇,兴致勃勃问:“说说看?” 夏油杰试图糊弄过去,“之前的那些不都是线索吗。” 五条悟和他对视,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 “你当老子傻?” 第23章 太宰深深觉得有点无聊。 这个世界太平静了,没有纷争,没有暴力和死亡,其他人看来恐惧的咒灵,在他眼里都没有一颗子弹有危机性。 太宰不知道特级——这东西太少了,至今没遇见过,夏油杰又不肯让他碰自己的收藏——能否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不过参考到五条悟的无下限,太宰漫不经心地想,估计也有区别,都是“触之即死”的结局。 翻了个身,眼前是白墙,空荡荡的后背让他很没安全感。 太宰咂了下嘴,干脆坐起身。 如果少年以前的下属在,看到他这副唉声叹气的模样,肯定会头皮发麻危机感骤升,要跑多远跑多远。 因为这代表他无聊了。 而上一次太宰闲着没意思的时候,抱着敌人伪装成礼物的炸/弹,悠哉避开安检,险些把港口黑手党给炸了。 这个世界没有森先生可以祸害怎么办? 太宰决定去找夏油杰。 …… 如果给太宰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绝对打死二十分钟前的自己。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对话。 窒息。 想死。 这两个家伙眼瞎心盲吗?比芥川都神志不清——看看,这是什么头脑失智的大型吹捧现场! 少年干部一阵恶寒,他有自知之明,善良这个词跟他一点也不搭,甚至有点恶心,像是身边围着一群讨厌的狗狗在叫嚷。 夏油杰说的那些,若非要太宰一个解释,那大概就是他还没到丧尽天良的程度,不喜欢欠人情,顺手帮了下忙。 被夸后太宰并不开心,他只是觉得夏油杰应该去和降谷零一起看医生。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五条悟半信半疑,已经快被凿凿有据的夏油杰劝服了,太宰摸了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恶寒,趁着他们还没出门,赶紧抹掉痕迹离开。 过了两三分钟后,五条悟打开门,探出一个脑袋,疑惑地观察了下四周。 “你在看什么?” “就刚才,太宰好像在门外。” 夏油杰动作生生顿住,拿着水瓶不知该不该喝,说太多话嗓子有点干,“……不可能吧。” “的确没留下线索,”五条悟指了下自己的眼睛,得意洋洋:“但杰你知道,我这双眼睛可以透过障碍看穿咒力,特制的墨镜都只能阻碍,更别说区区墙壁了。” 夏油杰忍不住提醒:“太宰没有咒力。” “不,他有,否则怎么可能发动术式呢?”五条悟反驳。 夏油杰好脾气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太宰离开前抹除了痕迹,但他不知道,我之前被你叫起来时心烦,随手的攻击打到了墙上。” 夏油杰一惊,下意识凝神去看墙壁,“现在没了?” “现在没了。” 五条悟笃定地重复了一遍。 夏油杰:“……” 夏油杰恍恍惚惚:“啊。” 倏地,黑发少年耳朵瞬间就爆红了,因为头发都扎起来,这点绯红格外明显。 五条悟啧啧称奇,恨不得拿出手机拍几张窘照,他较有兴趣看着挚友神色恍惚,像踩在棉花似的轻一脚重一脚飘回了房间。 于是,在今天,两个人共同经历了社会性死亡。 —— 夏油杰失眠了,瞪着眼睛去看空气里的浮尘,等到凌晨才堪堪睡了两个小时。 第二天用凉水扑了把脸,对着镜子反复确认脸上的表情没有露出破绽,才换上衣服离开。 夏油杰想表现不动声色一点,反正太宰不知道后续发生的对话,可当他来到班级,看见太宰满脸笑容的对硝子要绷带,又抬头语气欢快而正常打了声招呼:“杰!” 他失眠了整整半夜的心理忽然就不平衡了。 大致概括起来就是——我睡前纠结挣扎了这么久该怎么做,做足了心里预设才踏进门,结果被讨论的当事人居然若无其事!! 睡眠不足真的很可怕,有时候做决定都不会过脑子。 夏油杰恶趣味和脑抽一上来,身体快过大脑,他抓着太宰的手,对刚进门的夜蛾正道一本正经地说:“老师,我要和太宰一起去做任务。” 夜蛾正道呆呆低头看了眼俩人重合的手。 “啊,哦……不是,算了,你们去吧。” 可能这位震惊的老师自己都不清楚无意识说了什么,反正等他们回神后,夏油杰和太宰治已经不见了。 “等等,你们俩个给我回来!今天是理论课啊!!” 夜蛾正道猛地跑出去怒吼。 家入硝子一脸莫名其妙地收回绷带,趁着老师不在,飞速拿出烟盒,不怎么抱有希望的问:“他俩怎么回事?” 五条悟若有所思,“杰这是在害羞吗,真逊,一整天了居然还没调整回来。” “害……羞?” 家入硝子仿佛听到了鬼在说话。 点烟的手,微微颤抖。 — 另一头,太宰被夏油杰带走的时候惊讶了瞬间,然后就气定神闲地反客为主,抓住黑发丸子头学生的手腕,弯身躲到一个地方。 大概十几秒后,夏油杰眼睁睁看着夜蛾老师从班里冲出来,对着远处怒喊。 最后无能狂怒地气汹汹回了班级。 “他以为你带我过结界了。” 太宰慢条斯理收回了视线,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散开的绷带整理好,垂眸平静问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夏油杰被这一系列的变故突然泼了盆冷水。 太宰脸上的表情尽数消失,鸢色眼眸平静,夏油杰在心中揣测自己要说什么,无意中看到,猛地意识到自己思路错了。 糟糕。 他的表现太反常了,已经不指望能装作不存在,还不如仔细想想,怎样做才能让太宰消气。 夏油杰微笑:“没什么,上课太无聊,我想带你逃课去lupin酒吧玩。” 他提到了这个在太宰心目中有特殊含义的地点,少年眼睛亮了起来,周身阴郁和压抑的气质一扫而空。 “那就快走吧。” 太宰嘴里哼着改编的曲子,蹦蹦跳跳,肉眼可见有多开心,夏油杰也不自觉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笑容。 高专没有看守,两人也不怕被其他人抓回去,就这样走出校门。 夏油杰叫出咒灵时,太宰仿佛不经意一样问道:“杰,你今天有点奇怪。” 所以说失眠是人类的一生之敌,夏油杰的神经反应迟钝,正专注于召唤咒灵,被冷不丁一问,险些下意识说出实情。 可他猛地刹住了车——太宰在试探自己。 夏油杰放下手,跳到咒灵身上,脸色平常地说:“昨天和悟讨论了一点事情,觉得应该感谢你,毕竟太宰是个好人。” 太宰顿时慌乱了,“等等、你眼瞎吗?” 他后退,似乎前面是什么洪水猛兽,转身想跑,又硬生生忍住了,自言自语说:“不,唯一的解释就是杰是个笨蛋,比中也还要笨。” 夏油杰背对着他,狐狸眼笑得狡猾。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如果太宰认为他知道了,那就会当昨天的谈话不存在,太宰对夸奖浑身不适应,让他当面再提起一次,不亚于公开处刑。 太宰也跳到咒灵的背上。 他一边调整好自己的绷带,将露出来的皮肤遮得严严实实,防止碰到咒灵,从半空掉下去,一边用探究的视线观察他微表情。 夏油杰表情茫然纯粹的疑惑看向他。 “没什么,走吧。” 太宰慢吞吞收回目光。 他不认为自己昨天会留下痕迹,但对黑手党来讲,多疑是个好习惯,既然夏油杰没可能发现,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又抽风了。 虹龙落在接近市区的地方,两人从小巷子里出来,打了个车。 lupin酒吧还是熟悉的氛围,柔和古典的音乐飘荡在店内,老板还记着他们几个,放下擦酒杯的动作,友善而促狭地笑了笑:“还要之前的酒吗?” 老板恐怕是将他们当做贪嘴偷偷溜出来的学生,虽然有规定未成年不能饮酒,但这里似乎格外放松。 夏油杰有点尴尬:“不……来果汁就好。” 太宰倒想说来杯加冰的威士忌,夏油杰就快他一步补充了句:“两杯。” 老板又笑了一声。 黑发鸢眼的少年撇了撇嘴,出乎意料没有反驳。 他熟练地坐在吧台中间的位置,等待果汁的过程中,太宰脚尖点地转动椅子,一抬眼,无意中看见了几个火柴盒,动作就这么戛然而止。 老板将果汁端上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那是酒吧送给老顾客的礼物,如果你们想要的话,也可以拿两份。” “不用了,”太宰垂下眼,脚尖在吧台下的地面画圈圈,声音轻飘飘地融在空气里,“没有意义。” 太宰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未来的记忆让他明白,如果人还在,纪念品可有可无。可若是一起喝酒的人去世了,那么这个东西只会叫留下来的人徒增伤悲。 “给。” 陷入回忆的时候,一只骨节细长的手突然伸到他眼前。 太宰的瞬间观察能力很强,他第一眼就认出这是夏油杰的手指,看似消瘦,实际上指腹和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瞬间爆发的力气,能将几个成年人撂倒。 但现在,这只手上面放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火柴盒。 太宰困惑地抬起头。 他眨了眨眼,无声发出询问。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夏油杰将它放到木质吧台上,从兜里拿出另一个火柴盒,这是他自己的,温和笑了笑,“我也拿了,还找老板要了只笔写点东西。” 他打开,将里面的火柴倒出来,露出里面的内置盒,背面写了“だざい”三个平假名,是太宰姓氏的拼写。 太宰把自己手里的这盒火柴也倒出来,翻开背面。 意料之中写了夏油的姓氏平假名。 ——“げとう” 夏油杰弯弯眼眸,像只狐狸:“这下就有意义了吧。” 第24章 太宰的存在瞒不了多久,高层很快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继而得知他能屏蔽结界。 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下,太宰的单人任务依旧少到可怜,时不时就和另外两个特级同学在一起,不过因为他和夏油杰走的近,双人任务里,十次有八次都是夏油杰。 这次也不例外。 太宰喜欢站在高处吹风的时候,就跟他经常飚车时一样,仿佛从高处跳下去,会有—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感,他不愿意工作,就用各种借口赖在虹龙上。 夏油杰也默认这个爱好,每次都会独自去处理两份任务,他将防御力最强的特级虹龙留下来,稍微放低高度,又叮嘱少年“千万要注意绷带,不要故意掉下去”。 他拖长尾音:“是~” 太宰不喜欢带手套,他宁愿用绷带缠满每—根指尖,这也导致偶尔会露出一小块皮肤,虹龙等级下降倒无所谓,夏油杰更担心太宰—时兴起自杀跳下去,每天都会叮嘱一次。 逐渐的,两人也习惯了这个模式。 就像离开时会说一句“我出门了”,到家时会说一句“我回来了”,夏油杰也早就习以为常要对太宰说这些话。 太宰单手托腮,周围被下了帐,懒洋洋地坐在虹龙上旁观。 乏善可陈的任务,诞生于公司里对优秀之人的嫉妒,唯一缠手的就是这个咒灵,它有未完善的领域,出口消失,几个受害人被困在里面。 因为是未完善的领域,外围无法闭合,太宰坐在高处,—切看的清清楚楚。 夏油杰处理咒灵的时候游刃有余,轻松自在,即将晋升为特级的敌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倒是被困在里面的员工们当做救命稻草时,这群累赘步步紧随,多次打扰到他的战斗,黑发少年的身上难得带了—丝狼狈。 “你应该不管他们。” 等夏油杰出来的时候,太宰语气淡淡地提醒他:“—群看不清时局的家伙,又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死了也无所谓。” 法律规定的犯罪者包括杀人的凶手,却不包括受害者被杀时冷眼旁观的人。 哪怕夏油杰什么都不做,无论普通社会还是咒术界,都不会有人能怪罪他。 更何况那群蠢货还打扰了他的战斗。 夏油杰说:“这是我的责任。” 太宰回:“正论?” 他想了想:“算是吧,和规定无关,只是我想这么做。” 太宰没有继续回答。 救人没错,可是能诞生出诅咒的地方,哪有几个好人? 夏油杰救出来的大多数都是些社会残渣,不知感恩,颐指气使,少年意志最容易改变,他心中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又能坚持多久? 迟早会被这群败类磨灭。 迟早会像苍王走向另一个偏激…… “迟早会出事的。” 夏油杰没听清,太宰声音小到几不可闻,他疑惑地反问了句:“什么?” 黑发鸢眼的少年露出笑脸。 “没什么,我是说,快回去吧,等下他们要着急了。” —— 高专是四年制,也因此,哪怕他们几人的实力智商比班主任还强,在夜蛾正道的注视下,也要乖乖回来上课。 太宰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寻找世界的“本源”和“基石”。 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天元的身上。 活了近千年的人类,不死术式拥有者,见证过咒术界的繁华与衰落,数次看过“六眼”和“十种影法术”的诞生,稍有不慎就会进化成更高等的存在。 怎么看,都像是“书”在他原本世界的地位。 ——至于天元原本是个人类? 太宰对这—点瑕疵没放在心上,无所谓,有传闻“书”还只是个异能造物呢。 他盘算着自己要怎么混进薨星宫。 假装星浆体?不不不……倒不如说,押送星浆体进入其中更合适,然后抢了天元就跑,希望书能给点力吧。 太宰试图学习记忆中的“首领”,紧紧盯着《完全自杀手册》,想象里面的内容变成空白。 失败了。 他悻悻地收了起来。 窗外的蝉鸣叫个不停,炎炎夏日,除了太宰还保持着清醒,五条悟消失不见,其他两人都撑着手臂昏昏欲睡。 夜蛾正道最近准备竞选校长,他的优势很大,每天忙忙碌碌,身为学生的太宰等人这几天都无聊上自习课。 “重大消息!” 五条悟突然从门外大声跑了进来,惊醒了—片寂静,他手里的纸张被拍在太宰桌子上,力道很大,居高临下地说:“三天后是你生日。” 太宰的思绪还在书上面,看到纸张,下意识凝神看去,才发现这是自己入学时随手填的档案。 “啊……”少年干部算了算日子,发现确实快到了,“六月十九。” 太宰没填错误信息,反正这东西写不写、怎么写、甚至庆不庆贺都无所谓,没人能利用生日和名字对他出手,无论是异能还是术式,在人间失格之下都不起作用。 五条悟见他态度轻慢,眼睛瞪的更大了,双手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质问:“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们!” 这么—折腾,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彻底清醒了。 “杰,你自己看!” 五条悟像是找到了熊孩子的家长,立刻告状道:“太宰过生日都不跟我们说,多亏老子刚才去夜蛾办公室捣乱,才看到这张资料。” 夏油杰竟—时不知道应该先关注哪个重点,看了看强权五条悟,又看了看弱小太宰治,他张了张嘴。 “悟,夜蛾老师真的没揍你吗?” “这不是你应该注意的地方吧!”五条悟恨不得把表格塞进夏油杰的脑子里,“快看看太宰啊!他连生日都不说,肯定没把你当朋友!” 夏油杰表情古怪:“这很正常吧……” 谁闲着无聊到处宣扬自己的生日,等等,五条悟好像做的出来,为了多吃—份蛋糕。 他自认为找到了真相,表情狐疑:“你不会是为了吃生日蛋糕吧。” “谁会惦记那种东西啊!老子想要随时可以去叫五条家的人去买,甚至开个蛋糕店也没关系。” 五条悟余光看见了太宰不自觉泄露出来上扬弧度,顿时更怒了,“杰,你看太宰还在笑!” 夏油杰回头,太宰表情无辜眨了眨眼。 “好了,悟,就算太宰没说,你不是也知道他的生日了吗,”他熟练地给好友顺毛,然后看向太宰,“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太宰用细长的手指敲了敲下巴,思索了几分钟,没有拒绝,语气轻快说:“明天陪我出个任务吧。” 夏油杰笑:“你不说我也会陪你去的。” 家入硝子突然露出恶心的表情,“噫,夏油,你能别说出那种怪怪的话吗?” 五条悟紧随其后,赞同地点了点脑袋,“托杰的福,老子现在居然完全不生气了。” “很奇怪吗?”夏油杰觉得很正常啊,他看太宰出任务时经常对女孩子这么说,想着高专里对他—直很不满的歌姬前辈,不知不觉就学会了。 家入硝子和五条悟—同点头。 “像个人渣。” “还是惯例。” 夏油杰:“???” 始作俑者太宰治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对着窗外的景色吹起了口哨。 —— 第二天,因为要提前回来,给太宰布置生日宴会,夜蛾正道大手—挥,告诉他们可以少做点任务。 太宰挑挑拣拣,找了—个满意的。 “就这个吧,能早点回来。” 夏油杰伸头看了—眼,皱眉,“这里很脏很乱,不过和其他几个任务相比,它唯一的优点就是距离比较近了。” 他怕太宰受不了这个地方,毕竟少年娇生惯养,初见时连身上的大衣都是手工定制的,耐心劝道:“不用着急,虹龙的速度很快,你可以再换一个其他的。” 太宰歪头恶意卖萌,声音甜腻腻的撒娇道:“可我想看看杰给我布置的生日场景嘛。” 说完,自己恶寒抖动了下。 夏油杰:“……还是别为难自己了,就这个吧。” 太宰选择的地方很像镭钵街,但平行世界已经结束战争许多年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贫民区。 这里只是生活着贫穷、拥挤、碌碌无为、底层人和社会残渣的地方。 是社会和国家的阴暗之地。 刚踏入这片土地,夏油杰就皱起了眉头,他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干脆利落的解决咒灵——因为入眼的诅咒太多了,任务目标又不会拘泥于某个房屋。 那是诞生自整个贫民窟的咒灵,所以它在诺大的地界无拘无束。 两人格格不入的样子在这里很显眼,—对夫妻互相对视,其中面貌普通的中年人走过去,说:“你们是学生吗?” 夏油杰并不想回答,太宰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忽然笑了,兴高采烈地回道:“对呀!” “来这里是有特殊原因?” 没等夏油杰制止,太宰的回答很快,声音雀跃:“没错。” 那个普通男人似无可奈何—样叹了口气,转身说:“这里很乱,你们不应该来……算了,你们估计也有心理准备。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可以跟我来。” 太宰率先走了上去。 夏油杰只好跟上去,和那个长相同样普普通通的妻子落在后面,他警惕打量着两人,—直走到了小巷无人的深处,黑发学生的身体绷紧,蓄势待发。 妻子笑说:“警惕心不错。” 她的手放在耳朵后,摘下了易容,露出里面真正的脸,在电视上经常见到。 “自我介绍—下,我是工藤有希子。” “我是工藤优作。” 第25章 太宰似乎对他们的举动毫不意外,脸上表情变都没变,甚至在察觉到视线后,转头对着夏油杰露出大大的灿烂笑脸。 夏油杰用余光看到了,一阵头疼。 不用想,太宰肯定早就知道了,他的恶趣味一向很重。 工藤有希子,曾经活跃在影坛上的明星,七年前退出演艺界嫁给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行踪不明。 夏油杰小时候也看过她演的几部电影。 “您好,我是夏油杰,这位是我的同伴太宰治,”黑发学生稍微放松了点,出于对儿时记忆转移过来的好感度,夏油杰担心问:“两位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工藤优作给他看了看自己的口袋本,贴着手腕藏在袖口深处,不易察觉,打开后里面全是字迹,他笑眯眯道:“因为取材啊。” “这片土地每天都会有很多素材,别看我们只有两个人,但有希子会易容,我也了解一些基本的军事知识,对付几个小混混足够了。” 夏油杰难以理解,但他尊重两人的选择。 他找工藤优作借用了一下纸和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礼貌地说:“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电话叫我。” 工藤优作畅快地哈哈笑了几声,倒也没忽视这份陌生人的好意,细心收好,“很少被小辈关心呢,我把电话也留给你吧,别看我只是个推理小说家,但也认识不少警界的人哦。” 夏油杰这次没有拒绝,他想知道降谷零几个人的消息。 “麻烦您了。” 工藤优作把写了数字的纸递过去,看到他手上厚厚的茧子,职业病又犯了,突然问:“对了,夏油同学,你受过专业的体术训练吗?” 夏油杰见识过许多次太宰的未卜先知,早就学会不露出惊讶表情了。 “对,”黑发少年点头,表情平常的纸条随意揣进兜里,因为不愿意让普通人进入咒术界这个乱糟糟的染缸,他模棱两可道:“因为学校的特殊性。” 工藤优作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了。 他在夏油杰进入小巷子的时候就发现了,黑发少年不仅警惕,他的视线会下意识地搜寻有利地点,右手微抬,身体前倾,随时暴起的攻击姿态,这完全是身体习以为常的行为。 工藤优作比较好奇的是,为何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变成这样。 既然夏油杰不愿多说,他就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需要让有希子帮你们易个容吗?算是感谢你刚才留下的电话号。” 夏油杰看向太宰。 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太宰。 太宰看似将选择权放任给同伴,可他上前一步,笑眯眯地说:“杰想怎样?我都无所谓哦。” 这个动作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和应允。 这是魔鬼的引诱,充满了暗示性,让夏油杰摇摆不定的内心深处,某一头天平迅速加重,但单纯的黑发学生并没有发现。 他只是松了口气,转头露出一个笑容,再次道谢:“麻烦了。” 易容工具工藤有希子一直随身携带,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夏油杰向工藤优作打听:“您知道这几天,哪里发生了特殊的凶杀事情吗?” 善于观察的推理小说家摩挲着下巴,仔细回想了几分钟。 “东南方向,你自己随便找条路走,走上差不多十分钟后,就可以看到一个红色屋顶的房子,那里一个小时前刚死了人。” 夏油杰错愕反问:“一小时前?” 那个时候,他好像还在路上,难怪辅助监督没有汇报。 工藤优作解释道:“这里经常会有不明身份的人死去,大部分居民又敌视警察,每次出警都会被故意妨碍,这次还是有个认识我的警察,知道我在这里取材,才会特意通知我一声。” “不过,现场实在是太完美了,凶手没有遮掩,我却找不到任何能串连成线的线索。” 夏油杰:“能仔细说说吗?” “受害者被巨大的力道撕成了两截,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腰腹两侧留下巨大手印,表情惊恐,附近有传闻是妖怪的杀戮,还有人推测是贫民区进了野兽,现在人心惶惶。” 说到这里,这位名誉盛赞的推理小说家摇了摇头,不免有点唏嘘和不甘。 “可贫民区哪里来的野兽?受害者的肢体也没有残缺和撕咬痕迹,只能说这次凶手太狡猾了,我找遍附近所有的街道,也没发现能支撑这股力气的装置。” 夏油杰敛下眼睫。 是诅咒。 他没有告诉工藤优作,只是避重就轻地说:“您还是早一点回去吧,取材可以过几天再来,不着急。” 工藤优作怔了下,笑了,“那就借你吉言。” …… 出来的时候,夏油杰旁边已经换了一个样貌普通的人。 太宰把露在外面的绷带拆了下来,一部分放在风衣口袋里,另外一小截缠在手腕上,按照他的话来说,这是因为“没有绷带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会不习惯,这样能缓解一些不适应感”。 还记得工藤有希子看见时惊讶了好半天,尤其是当少年眨着完好无损的鸢色眼睛——她误以为太宰是残疾人。 外面的街道上,四人组各自分开。 黑色卷发的少年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落下来的袖子遮住同种颜色的绷带,让它看上去很不起眼。 太宰大概走了几米,一直观察街道两旁的情况,他突然用自己的声音说:“要不要分开找?既然工藤优作平安出来了,就代表诅咒没有留在原地。” 夏油杰对类似的对话很熟悉。 这代表太宰已经有线索了,但还需要确认——其实这是夏油杰自己猜的,也有很大可能只是太宰不愿意说,但他觉得是前者。 “那你自己小心,必要时就把枪拿出来。” 太宰比了个ok的手势,似乎觉得手臂上的衣服有些累赘,干脆拿下来,“啊,杰,麻烦您帮我拿下外套。” 他嘴上很客套,动作却毫不含糊,直接扔了过去,完全没想过会被拒绝的可能性,“那我先走了,衣服等我回来时再还我吧。” “好。” 夏油杰默默整理好,收了起来。 他用视线目送太宰的背影逐渐走远,直到彻底在一个转角处消失不见,将大致位置记住,然后转头向着东南方走去。 太宰闪进一个小巷子里,七拐八扭,他看不到诅咒的残秽,但不要小看贫民窟里的人的观察力和情报流通程度,无论偷窃、抢劫、还是在其他人的拳头下保命,这些能力都至关重要。 生活越压抑的地方,人就会越快成长。 太宰沿着脚印走到一个孩子的聚集地,蹲下身,拿出钱包,笑眯眯地晃了晃,“我知道这里最近发生了及其凶杀案,死状凄惨,我需要知道最初的地点。” 至于窗调查到的文件? 还是算了吧,太宰漫不经心地想,相信那东西的人才是傻子。 就像工藤优作说的一样,这里经常死人,警察能不能得到通知,全看附近有没有爱多管闲事的家伙报了警。 被他抓住问话的小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但算上营养不良的原因,真正年龄要大一些。 他原本正在睡觉,靠在最里面的阴凉地方,被打扰时明显有点不耐烦,直到看见太宰手里厚厚的钱包,呼吸滞住,目光闪了闪,迅速划过一丝暗光。 “没问题。” 小孩子的表情畏畏缩缩,像只伪装成无害的饥饿贪婪的幼狼,用渴望而微弱的声音说:“我可以带你去,但你要多给我一份钱。” 太宰闻言又拿出几张,语气轻佻而阴郁:“做人不要太贪心哦。” 语气意味深长。 太宰不是随便找的人,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还要冲动,更何况这里是狼多肉少的贫民区,能够在温度热到快中暑的情况下,抢到一块阴凉地方的孩子,某些时候更可怕。 这时候,一个男人突然撞进来,动作粗鲁地抢走太宰手上的纸币。 他把小孩子推到一边,又将钱揣进口袋里,匆匆转头说:“我可以带你去,不需要太多钱,这些就够了。” 那个孩子的膝盖磕破了,他忍着痛,看到男人的正面时,原本恶狠狠的表情僵硬,迅速褪去,稚嫩的脸上划过一丝畏惧和不甘心。 他看了看太宰,“你别后悔。” 小孩子低声说了句,然后转身就跑了,似乎背后有恶鬼在追逐。 太宰挑起眉头,看着男人故意装作贪婪的表情,和看似脏污衣服的袖口干净整洁的白色,无声挑唇笑了笑。 鱼儿上钩了。 太宰最初以为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待上三年,因为他的年龄逆流了,可现在仔细想想——他有潜伏下来的耐心,但世事无绝对。 若是遇到类似于星浆体的突发情况,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良好的时机过去吗? 不可能。 他是令人恐惧生畏的心操师,了解别人,更了解自己。 三年是最后限期,在这期间,“太宰治”一定会留下可操作的余地,只不过,回去后他可能要受点罪……比如胸口的伤势迟迟没有好全。 当然了,太宰有信心自己能凭意志力清醒。 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如果自己走了,夏油杰要怎么办。 第26章 贫民区有一套独特的生存法则,强者支配弱者,只有当上面的人承受不住压力时,才会偷偷向外界寻求帮助。 太宰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些人的气息,因为港口黑手党在横滨就是这个地位,曾经的羊在镭钵街也是如此。 ——有着违法者的无畏,和统治者的高傲。 男人带领他前往的地方越来越偏僻,两旁有木头和塑料简单达成的庇护所,却无一人居住,偶尔还可以看到缝隙和地面上没打扫干净的黑褐色痕迹,是干透后的血液。 太宰熟悉这种环境,血腥味传入鼻腔,少年脸上的笑容面不改色,脚步甚至还变得轻快了许多,仿佛回到了横滨。 他侧头看向旁边衣着破旧的男人,突然问道:“大叔,你知道国木田独步吗?” 男人下意识搜索了自己的记忆,“那是谁?” “那苍色旗呢?” “不认识。” 男人没有怀疑这两个人并不存在,对小孩子的盲目轻视,让他相信了太宰口中的话。 “这两个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哦!”太宰一脸遗憾的样子,语气表情都充斥着‘你不认识真是亏了’的态度。 男人被少年这副信誓旦旦的态度所迷惑,陷入自我怀疑,皱着眉头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听说过类似的人名。 “……是吗,可能是我在贫民区,不太了解外界的事情吧。” 太宰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的回答,连句客套的安慰都没有,话题跳跃性很快,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杰和他们的性格一样,以后也会是很有理想和名气的大人物吧!” 男人没有发现,从第一句话开始,聊天的方向已经彻底被太宰所掌握。 他只是隐约察觉到自己好像插不上嘴了。 为了寻找话题,男人在旁边迟疑地点评了句:“逻辑不太合理吧。” “很合理哦。” 太宰嘴角翘起,工藤有希子提供的易容脸质量很好,于是细微表情改变,男人也看到了这丝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三个人,都是偏激的殉道者。 太宰在未来的记忆中,看到“他”离开港口黑手党后尝试去做的第一件好事:引导国木田独步不走上苍色旗的老路。 彼时的“他”虽然洗白两年,思维却还停留在过去,没有从黑手党的冷漠粗暴中脱离出来,手段激烈,虽然让国木田见识到苍色旗的后果,却导致了田口六藏和佐佐城信子双双死亡。 国木田受到的打击很大,也幸亏他的性格坚韧顽强,又有侦探社的同事在旁边陪伴,才没有留下后遗症,很快就从失落的情绪中走了过来。 甚至在几年后,面对悲愤的中岛敦,金发青年能用冷静而悲伤的口吻说出“我们无法拯救所有人”。 但是夏油杰不同。 国木田会坚持自己的理想,夏油杰却更像是另一个翻版的苍王,如果对理想失望,他只就会义无反顾地奔向深渊。 太宰需要把握好这个度——让夏油杰意识到自己真正的想法,放开一切,学会认识并正视自己的心。而不是因为“保护是正确的”,所以“我必须要坚持去做”。 这并不好办,需要有个好人拉住夏油杰的理智线,太宰最初的打算是先来贫民区观察一下,然后再慢慢地仔细挑选。 没想到惊喜从天而降,他遇到了工藤优作这个完美的工具人。 “到了,就是这里。” 几乎就在男人第一个音刚脱出口的瞬间,太宰就停下脚步,顺势抬眸观察,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前后时间差距之短,让人怀疑少年是否真的在走神。 道路尽头伫立着一栋房子,并不奢华,在贫民区却算得上鹤立鸡群,但让人奇怪的是,门窗被木板和钉子封闭,密不透风。 看上去就仿佛在关押什么东西。 …… 夏油杰拿着太宰的外套,一路顺着线索找到红色屋顶房子,室内凌乱,大部分家具早就被其他人瓜分了,尸体也被挪走,只剩下发黑发臭的血迹留在原地。 这里的人早就见惯了死亡。 相比饱受痛苦折磨的饥寒病重,诅咒还算一种虽然凄惨却快速的死法。 同理心很强的黑发少年抿了抿唇,哪怕明知道这是贫民区常见的现象,却依旧忍不住生出一丝悲凉。 他徘徊了几分钟后,才走进房间。 普通人看不见的视野里,墙壁和地板上到处都是诅咒残秽,顺着窗口一路向外蔓延,碾碎在路人的脚印下,根本无法追踪。 正为难的时候,夏油杰突然接到辅助监督的电话。 他本以为是有了新的线索,却不曾想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辅助监督略带焦急和慌乱的语气:“太宰先生失踪了!” ……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随着时间流逝,夏油杰原本存留的一丝希冀彻底消失,心脏逐渐沉到谷底。 太宰虽然任性,但在任务上却极有分寸,哪怕自杀,也会提前发一些让人恼火的话,例如“好漂亮的河”或者“这个绳子很结实吧”,隐晦地告诉别人他失踪时在做什么。 夏油杰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直向前走,很快就遇到了难题。 太宰留下的脚印极浅,早就分辨不出来了。 夏油杰只身孤影站在岔路口,右手死死地攥紧自动挂断后的手机,他已经习惯于承担责任,第一时间将过错全都怪在自己身上,内心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分开行动了。 手机…… 对了,工藤优作! 夏油杰精神一振,找到写了手机号的纸条,几秒后对面接通,顾不得礼貌和客套,他连忙说道:“工藤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 “怎么了?” 工藤优作有点疑惑,这才分开几个小时啊。 夏油杰虽然内心焦急,但身为咒术师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用冷静简洁的话语将事情完整概述出来。 对于两人分开行动的原因,涉及到诅咒,他稍微模糊了下。 工藤优作沉吟了会儿,“别着急,我现在正打车往那儿赶,我听你的话,对于这次事情,你心里应该有猜测吧?” “嗯,”夏油杰微微垂眸,轻声说:“应该和我们学校有关。” 他还记得太宰曾经的话,高层有人和诅咒师勾结。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辅助监督,窗最近没有受到袭击,但夏油杰已经默认这件事是诅咒师做的了。 除了他们以外,难不成还会是贫民区里的普通人? 要知道,太宰手上可有枪。 大概十分钟后,工藤优作终于凭借夏油杰的描述和定位找到这里,两人汇合,没有怎么寒暄,侦探先生就蹲下身,在墙角附近观察。 “这边。” 工藤优作忽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顺便解释道:“我之前就观察到了,太宰走路时就像小孩子,喜欢和自己做游戏,热衷于往偏僻和崎岖的地方走,又蹦又跳,这时候留下的脚印会比较重。” 夏油杰受教了,跟在身后,看着工藤优作凭借各种让人意料不到的判断追踪了上去,直到走进一个小孩子们的聚集地。 工藤优作观察了几分钟,直接做出了和太宰同样的判断,径直就走到那个小孩面前,拿出几张钞票,问:“我问你,几个小时前,这里有个路过的黑头发大哥哥,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那孩子没想到自己倒霉一次后,居然又有外快上门,这次学聪明了,立刻就抢到怀里,左右环顾,视线警觉凶狠。 工藤优作松手,默默后退两步。 “他跟着一个男人走了,那家伙在这附近可是很有名气的,我提醒过他,但没管用。” 在这种脏乱地方有名气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喂,我说。”小孩心情好了不少,他眼睛尖,认出夏油杰的衣服材质和太宰相同,对男人的新仇旧恨,再加上得到钱后的喜悦,让他开口问道:“你们需不需要带路?我知道他们去哪了。” “那麻烦了。” 工藤优作又拿出了几张钱,夏油杰记在心底,附近人多眼杂,他不想惹上另外的麻烦,只能等出去后再还。 …… 在小孩子的口中,几人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谁。 “贫民区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暴力集团,我看到过好几次,他们拿着水果刀钢管之类的打劫外地人,要么给钱要么给命,正常人当然选第一个。” 夏油杰皱眉,他们此时正在路上,弯弯绕绕的道路让几人有了交流情报的时间。 “这群人就没失手过吗?” “几乎没有过,你以为我们怎么长大的?看人眼光不准的早就饿死了。” 夏油杰觉得奇怪,更坚定是诅咒师做的了。 “太宰身手可不弱。” “那就只能有特殊原因咯,”小孩哪知道他想什么,随口回答了句,他站住脚步,前面不远是空无一人的脏乱街道,“到了,前面被木板钉住的房子就是,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吧。” 看到远处的一瞬间,夏油杰脸色突然就变了。 是诅咒。 咒灵操使下意识跑了出去,刚迈出几步,突然想到后面不知情的工藤优作,赶紧回头严肃地说:“工藤先生,这次麻烦您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我能解决,您快回去吧。” 工藤优作哪里肯应允? 他坚决说:“不行,我知道你瞒了我很多,但没看到那孩子平安无事,我是不会走的。” 夏油杰不愿意浪费时间去争辩,更何况工藤优作还帮过他许多次。 作为实力强大的特级,夏油杰自认为在咒灵和诅咒师的手下保住一个普通人并不难,便答应了下来,转而提醒道:“那接下来的路,请您务必跟紧我。” “好。”工藤优作对夏油杰嘴里的学校更好奇了。 小孩说的房子很容易就找到,夏油杰没有搭理那些木板钉子,甚至没怎么关注周围的情况,那些东西对诅咒跟没用,只能得到一丝心理安慰。 咒力增幅后的身体破坏力惊人,他一脚踹开木板,铺天盖地的残秽到处都是。 显而易见,这里就是诅咒长时间停留的老巢了。 夏油杰的表情却逐渐严肃起来。 这里有残秽,门口的位置却干干净净,夏油杰第一时间就猜到原因,诅咒冲出去后就被外面的太宰祓除了。 工藤优作看不到残秽,自然更关注物理上的线索,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什么东西晃到自己,走过去,居然发现深埋土里的子弹。 第27章 这下工藤优作就算想当看不见也没办法了。 他挖出子弹走到夏油杰的面前,像个蒙受欺骗后的家长,强忍着怒气,只想等到一个解释。 “巴拉贝鲁姆弹,口径九毫米,常用于伯莱/塔手/枪,因为价格便宜,受到许多国家的军队、警察、黑帮等人的追捧,但也不是一般学生能够弄到的。” 工藤优作已经做好了继续被欺骗的失望准备了,他私心没有告诉夏油杰的是——地面上的脚印虽然凌乱,但附近许久无人踏入,他依然可以从痕迹中推断出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原因不明地包围了太宰治。 子弹射向来自太宰脚印的位置,根据他的身高和手臂长度,条件基本吻合,若是这颗子弹在人的尸体身上,而非地面上只有不致命的血量,工藤优作恐怕连了解的机会都不会给。 工藤优作止不住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况,黑发绷带少年抬起头,冲着他的脸莫名开始笑,现在想来,恐怕太宰那时候就发现他和有希子的易容了。 但出乎任何一种预测的是,在工藤优作拿出子弹后,夏油杰的表情却瞬间惊愕了。 他表情茫然而浑噩的抬起头,没有反驳,没有含糊其辞。 夏油杰只是用一种无法理解情况的视线,抬头看向工藤优作,语气干涩地反问道:“这颗子弹是在地面上找到的?” “……” 工藤优作忽然觉得,比起问他,夏油杰更像是在问自己。 他在问自己“怎么可能会这样”。 作为侦探的敏锐直觉,让工藤优作意识到这件事另有隐情,但手/枪不是玩具,所以他加重了语气,对着意识恍惚的夏油杰强调道:“无论什么借口,都不该是一个孩子抬起枪对着人命的理由。” 夏油杰抬头看了眼他。 这句话似乎倒是起了反作用,丸子头的黑发少年脸色愈发难看,嘴角抿起,习惯性露出一个营业性质的客套微笑。 “没错、你说得对。” 无论什么借口,都不是咒术师对普通人出手的理由。 所以太宰才会将枪口冲向地面。 人类在承受巨大压力时会有两种情况,要么崩溃、要么更加冷静。夏油杰是个擅长忍耐的人,听起来似乎是第二种。 但矛盾的是,少年人的思考方式又过于理想化,只要突破那个临界点,他随时都会变成第一种疯狂的人。 太宰治的预言从未出错,根本没有什么诅咒师捣乱,是夏油杰自己关心则乱,将视野局限在小小的狭隘的咒术界之中。 多可笑啊,一群普通人绑架了咒术师。 夏油杰觉得自己心底很冷静,没有将过错迁怒到其他的普通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自己再次抬头看向工藤优作时,狐狸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度,指头微动,不自觉流露出一闪而逝的冷漠和戒备。 正常人都不会在原地跌倒两次,太宰用亲身经历告诉了夏油杰——不是任何人都是降谷零等人。 工藤优作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于是放柔了语气,“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必须要报警。” “我说过自己认识许多警界的人,如果手/枪一事另有隐情,你们是未成年,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处罚。” 凭心而论,工藤优作已经够意思了,夏油杰虽然已经对普通人心凉,但基本礼貌还是有的,更何况工藤优作教会了他许多普通人的智慧。 “这件事不会有警察插手,您还是先回去吧。” 夏油杰准备把五条悟叫过来,而不是将全部筹码压在立场未知的普通人身上。 太宰能消除诅咒,但普通人没有这个术式,这里不同的脚印有很多,总会有几个倒霉蛋身上沾染了诅咒的蛛丝马迹。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会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告诉给他们。” 夏油杰打定主意不愿意让工藤优作跟过去,他能保护普通人,但现在他的思绪一团乱麻,不愿意任何人跟着。 尤其是伤害到太宰的无咒力普通人。 那种不自觉的抗拒和抵触,可能夏油杰自己都没发现,工藤优作的心沉了沉,“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非常抱歉,但这件事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参与的了,为了安全起见,您最好还是离开,等出去后我会将钱全都还给您。” 语气很客气,客气到过头就变成了生疏。 种子已经埋下,夏油杰只是在压制和否定自我,正论就像是强力胶水,粗暴地粘合了理智线,他想跟往常一样表现的若无其事,但没有太宰那样绝佳的情绪控制力。 工藤优作怎么可能离开,但他是一个侦探,侦探就要有自己的解决方式。 所以在察觉到夏油杰的态度莫名变得尖锐有攻击性后,工藤优作反而笑了笑,根据少年之前表现的吃软不吃硬性格,直接打出感情牌。 “确实与我无关,但是我担心你们。” “……” “难道要我这个成年人对着两个孩子的遭遇视而不见吗?” “……” 工藤优作看出夏油杰的心底的挣扎和天人交战,攻击性情绪已经变得平静,他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学会将责任分出来一部分给我吧,是我放任你们走进贫民区,还提出了易容的要求,这次只有太宰被抓,恐怕与他改变容貌的行为有关。” “你们进来的那一刻就被人盯上了,所以说,我才是害你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不,”夏油杰缓缓低下头,他的内心难以抉择,排斥和信任在天平的两端摇晃,最后通通化成了自我谴责,“是我的错。” 他冷静地分析道。 “易容是我对太宰提出来的,您只是提供了一个帮助,而我没有跟着易容,这才给了那群人提示。” 太宰实力很弱的提示。 因为弱,所以要用其他方法保护自己。 工藤优作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发现了夏油杰是个好孩子,虽然在戒备自己,却又无理由地偏袒着自己,便故意又问了句:“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时间安静了很久。 “结合…您刚才的分析。”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似乎这样就能逃避工藤优作温和而鼓励的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平静地将这句话说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听话:“他们想将太宰抓走,伪装成失踪或者死亡,做一个工具。” 一个能消除诅咒的工具。 正因如此,夏油杰才会心凉。 工藤优作没有停下,这时候心软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他继续刨根究底地追问道:“然后呢?” 夏油杰动了动嘴。 他以为自己会沉默下去,但实际上,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哑着嗓子说:“我是……一个咒术师。” 几个月前对着降谷零的操作重新又来一次,当工藤优作仰头,看到半空盘旋着的虹龙时,他忽然明白夏油杰在防备什么。 同伴们赌上性命和未来,去消除普通人身上产生的负面情绪,却被贪婪不知满足的普通人捉走。 世间还有比这可笑的事情吗?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去指责或者去保证这件事不会发生,似乎都有些自大,工藤优作面对多次案件的超强心脏,让他很快从对咒术界的惊诧中抽离出来。 “你能用这种手段找到太宰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不行,太宰的术式是抹除一切异常力量,我找不到他的残秽。” “那就用普通手段。”工藤优作一锤定音,他看到了夏油杰身上一直带着的外套,露出庆幸的表情,“正好,太宰之前为了和易容前的自己分开,特意把衣服脱下来留给了你,我去叫警察带上几只警犬。” 他安慰夏油杰道。 “你们分开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这段时间,就算有车子也开不了多久,我叫人时刻注意下附近公路的监控情况,会没事的。” …… 太宰从头昏脑胀的黑暗中醒了过来。 他的易容已经取了下去,露出原本清爽秀气的脸,因为昏迷期间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体温被汲取了大半,唇色苍白变淡,垂下长睫,看上去竟有种柔弱可怜的感觉。 “到了这里就别想跑了。”带路的男人站在房子外,通过一个小窗口看他,笑的得意洋洋,“说什么咒术师,结果不还是两个小鬼吗,贫民区每天都有人失踪,报警也不会找到这里的。” 太宰讨厌疼痛,闻到化学试剂的后遗症还没消退,他阖着眼,没有说话的欲望,放任自己虚弱无力的四肢躺在地面上。 男人在外面炫耀了几声,没人捧场,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太宰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转头去看墙壁上巴掌大小的窗口,根据影子的偏移角度来算,他大概已经昏迷了四十多分钟。 太宰挣扎着坐了起来。 “还真是……呼呼,太粗暴了。” 少年干部很快没了力气,靠在墙上撒娇似的自语抱怨到,那群人不敢用绳子绑着他,怕被太宰用特殊力量割断,特意换了更坚固的铁质镣铐。 但这也给了他可乘之机。 他吐出一口气,休息几分钟后,睁开眼,迅速拆下手腕上还留着的绷带,在内侧的某一截上,找到了别在里面细如发丝的铁丝。 第28章 太宰擅长引诱蛊惑别人,却不知道要怎样温和教导一个人。 他简单粗暴地用了老办法。 以身作诱。 踏进贫民区的那一瞬间,两人就被各式各样心怀鬼胎的家伙盯上了,这其中有想打劫肥羊的路人,自然也有几天前目睹过诅咒杀人的幸存者。 而太宰易容出来后,在小巷子里漫步闲庭地到处乱逛时,前者就散了不少——他们都不傻,这种有恃无恐的家伙明显不好招惹。 这时候还跟在太宰身后的人,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太宰在手腕的位置缠绷带,其实不是为了藏铁丝,而是给身后那人一个提示,以免跟踪者太傻,认不出来易容后的他。 就算看守人将绷带拆了下来,把镣铐换成绳子,太宰也有其他办法逃出来,最简单的是卸掉拇指关节,脱臼后,就能空出一大片空间。 除此之外,他还在鞋底藏了一个刀片,当初用黑市零件组成的微型□□,也用绷带缠在手臂内侧,那里很少有人检查。 高专宿舍里有他留下了信号发射器,定位仪就贴在后颈,以五条悟的六眼,真知道他失踪时间久了,只要进门仔细检查就能发现。 太宰治的后手永远都不会只有一个。 他热衷自杀,却从不会死于失误。 化学试剂遗留下来的后遗症逐渐退去,太宰脸色好了不少,他用铁丝将锁撬开,然后把墙角的粗制炸/药破坏掉,重新回去坐着,合上手铐,靠在墙壁上假寐,心中思索。 这个组织比想象中有意思,不愧是他让辅助监督精挑细选出来的地方,居然连□□都能弄到。 偶尔有看守人员从窗口处瞥一眼,少年低着脑袋,黑色的略长刘海垂下来遮住眉眼,乍一看好像还被乖乖囚禁着。 没人发现不对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和太宰预估的差不多,十几分钟后,外面忽然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狗吠声。 太宰小小声的“嘁”了一下。 什么嘛,虽然在留下衣服的时候就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狗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 夏油杰打晕门外的两个看守者,其中一个和小孩描述的男人长相很像,他没在这人身上找到钥匙。 正准备用咒灵打碎门锁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保险栓声音。 咔嚓—— 一群身高体壮的男人围住这间小小的仓库,手里提着各种管制刀具,还有几个改造的粗糙□□。 站在最前面的人脸色憔悴,眼底一片厚厚的青紫色黑眼圈。 他拿着手/枪。 夏油杰举起双手转身,眯起眼睛,认出来拿是太宰的武器,总共十五发子弹,已经用掉至少一发。 “我知道你们不能伤害普通人。” 那人看着夏油杰,嘴角笑容止不住扩大,“最初我们的人手比这要多一倍,但前几天都死了,为了留下一个能解决怪物的家伙,我已经做好了牺牲几个人性命的准备,没想到那个小鬼居然没反抗。” 夏油杰视线隐忍而冰冷地看着他,默默攥紧了拳头。 那人笑得更疯癫了,他拿着枪的动作很熟练,至少夏油杰跟太宰相处久了,已经学会不少简单分辨知识,这个动作会压低重心,更容易找到准星。 “小鬼,我猜你是想问问我们,为什么不按规则行事吧?” “……” 夏油杰用沉默表示回答,而快被逼疯了的男人也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前段时间,我们刚和一个大组织搭上关系,结果那个怪物突然出现,一切都毁了,只有我们几个靠近门的逃了出来。” “然后我就去查、到处调查,才发现在我之前的组织老大已经原因不明地死过好几任了。多可笑啊,我好不容易才在这破地方争夺到一席之地,怎么可能去死。” 说起这段噩梦似的回忆,男人牙齿打颤,却带着一股诡异的兴奋感,他瞳孔不停扩大又缩小,手指死死掐着,有几次险些都要扣动了扳机。 “所以,我又联系了那个组织,他们给我一个联系方式,说只要打这个电话就能叫来咒术师。” “这简直是上天赋予的礼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消除怪物的咒术师。” 夏油杰越来越烦躁,他听不下去了,挥手叫出来一只咒灵。 “别动!” 那个人忽然止不住惊恐和尖锐的呵斥了一声。 他感觉到空气在变冷,鸡皮疙瘩和汗毛竖了起来,那是面对诅咒和死亡威胁后激发出来的第六感,他破罐子破摔一样喊道:“我在屋里留下了炸/药!!” 夏油杰的动作停下了。 从前固执相信正论的少年自打进入这里就变得格外安静,他眼睛很缓很缓才会眨一下,原本对工藤优作的感激被男人尖锐的话语冲散。 □□。 他的大脑卡顿,似是无法分解这个词语,好半响才缓缓冒出来一句疑问。 为什么? 夏油杰忽然看不清人脸了,在视线中不停扭曲,变成了一个漩涡。 为什么普通人要伤害咒术师。 他感觉到一股反胃,那是吞咽咒灵球后产生的恶心感,伴随着腐肉般的味道在舌尖浮现,猛地弯腰。 男人立刻将枪口转向他,却只见少年捂着嘴,忍不住地干呕。 太宰一直关注外面的声音,他推测时间差不多,工藤优作也该进来了——这个好心侦探绝对不会放过心理状态有问题的夏油杰到处乱跑。 如果工藤优作不来,他就会立刻推门出去,装做一个玩笑,让夏油杰冷静下来。 太宰不会忘了自己最初目的。 就算织田作再怎么说他是个孩子,太宰也清楚,他犯下的累累血债早就浸透到血液里,和横滨的黑夜密不可分。 为了想要的结果,他会用尽一切冷酷无情的手段去达成,为此被憎恨也无所谓。 ——就比如港口黑手党时期的芥川。 “等一下!” 工藤优作突然冲了进来,他打量着两边的人,猜到夏油杰正处于弱势,立刻举起双手,分析说:“我叫工藤优作,算是一个小说家,同时也是个咒术师,比起这两个孩子,还是比较有名气的我价值更大吧?” 他想用自己顶替夏油杰。 劫匪不知道工藤优作是不是咒术师,但比起死了也不会引起波澜的学生们,在推理小说杰名誉大盛的工藤优作死了,肯定会引起更多关注。 就在他露出嘲讽性笑容之前,工藤优作说:“外面全都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什么时候——” 原本还围成一圈沉默寡言的打手们瞬间慌乱了,窃窃私语,有些已经面露退意,他们虽然搭上了大组织的线人,但犯罪者对警察的天然恐惧感,依旧没有克服。 工藤优作紧紧盯着最前方男人的眼睛,强调道:“作为人质,我比他们更合格。” “您……” 夏油杰在浑噩之中,突然听到了这句话,他抬起眼睛,对上工藤优作的视线,突然说不出话了。 工藤优作心底有些着急,不停暗示他——快啊! 工藤优作见识过夏油杰操纵诅咒的能力,这时候只要做一场假戏,让其他人看到自己“打败”了诅咒,他就能代替夏油杰成为人质。 夏油杰定定看着他,冷不丁开口:“……你不需要这样,没有意义。” “我是个侦探,救人不需要意义。” 工藤优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在为夏油杰不听自己的话而恼火,他甚至没有开导他的意思,急躁情绪脱口而出。 可也正是这种自然而然的态度,带给夏油杰的刺激更大。 他忽然说了句:“我知道了。” 夏油杰其实能解决,他是特级的咒灵操术使,能掌握的咒灵没有上限,随便组合一下都有近百种作战计划,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救出太宰也不算难事。 只是在某一刻,某一个瞬间。 一直吞食负面情绪的咒灵操术使,发自内心感觉到很疲惫,并对贪心不足的人类由衷产生了厌恶。 “谢谢。” 黑发丸子头的学生露出一个笑容,很认真地道了声谢,在场之人都摸不着头脑,但不妨碍有人已经将枪抬起几分,抵在他的脑袋上,一副威慑的凶狠模样。 工藤优作让夏油杰认识到人类的善与恶,而不简单以普通人和咒术师划分。 隐蔽性更强的咒灵顺着地面进入到仓库,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口吞下炸/药,最后触碰到太宰的时候,瞬间化为光点。 “很快就会解决了。” 夏油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含任何一丝感情,他猛地向后伸手,压低枪口顺势而上,一只脚旋身勾腿,剩下的手挡住砸过来的拳头,动作干脆利落,几下就将男人反剪压在地面。 工藤优作的反应最快,他也立刻放倒了自己身边的人,夏油杰背后涌出的诅咒将劫匪们绑起来,像是蟒蛇捕捉猎物。 他走过去,把人送给工藤优作,又说了一句:“谢谢。” 夏油杰今天受到的冲击力很大,他刚要升起对普通人的愤怒,对同为咒术师的太宰的愧疚,却在短短几秒钟内,被一个普通人再次刷新了。 太宰说的果然没错,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生物。 工藤优作刚才只是习惯性抓住时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他也不清楚。 但对于夏油杰身上压抑的气息一扫而空,工藤优作更多是开心,没有追究和询问,连刚才的不愉快都忘记了。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几声,“事情解决了就好,快去看看太宰吧。” “我已经出来了哦~” 太宰推开门,语气笑意盈盈,他不是什么夏油杰口中温柔的好人,自然也不在乎对方能否看出这是自己的计谋。 只要结果正确就可以。 他对着夏油杰弯了弯眸子。 第29章 夏油杰忽然发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一个被他用眼睛和语言不停在美化、却无法置喙的残酷事实。 太宰是善是恶,夏油杰根本不清楚,他只是在此模糊的基础上,用自己的想法片面地刻画勾勒出这个人。 换而言之,夏油杰根本不了解太宰治。 少年的白衬衫有些脏乱,他长的稚气未脱,还带着婴儿肥,弯起眸子的时候笑得像个天使。 太宰理所当然地伸出手,“可以把我的大衣给我吗?” “……” 夏油杰张了张嘴,他的嗓子像是被秤砣堵住,如同被操纵的人偶一样,动作僵硬地递去衣服。 工藤优作是个敏锐的人,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不对,笑着打了个哈哈:“太宰你出来了就好,夏油同学可是很担心你呢。” 太宰循声回头。 他脸上微笑不改,鸢色眼睛里有着浅淡的一层情绪,像是罩了纱,用一种上挑又满不在意的声调,语气轻飘飘说:“我知道哦。” 仿佛是在说——“那又怎样?”。 这是一种让不知情众人都会感觉到愤怒油然而生的轻慢态度,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揍他一拳。 赶来的充满正义感的警官皱起眉头,不赞同说道:“这位同学,你的朋友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进来,请不要再说这种让人伤心的话了。” 太宰没有理会他,也没继续去看工藤优作。 他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穿上黑色长款大衣,走到男人不远处的地面,捡起地上的手木仓。 “走吧。”太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像是要轻描淡写地拂去什么东西,可能是感情,也可能是其他无关紧要之事,“要回去了。” 夏油杰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啊,对了。”太宰仿佛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夹出一张学生证,在警察阻止问话之前就说:“这是我的持枪证明。” 职位最高的那个警官走上前,却没有看学生证,而是和太宰治定定地对视许久,脸色难看,像是在犟着什么劲。 这人在讨厌他,太宰看一眼就下达了判断,但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没有按照警官试图用视线压迫他道歉的想法去行动,而是对视过去,平静地道:“可以把学生证给我了吗。” 警官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这次回校,没有人想着用虹龙了。 辅助监督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将车开到高专,他对太宰治微微俯身,这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畏,无法隐藏,见太宰没有别的要求后,他才开车离开。 夏油杰看着。 “辅助监督的电话很及时。”他突然说,紫色狐狸眼情绪不明,注视着后车尾一路走远,“我以前都不知道,他的演技还不错。”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油杰似乎想像往常一样笑笑,可情绪失去控制,勾起的嘴角太过勉强,僵硬而怪异。 他不看镜子都知道有多难看,只好放弃。 太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开了个冷笑话:“可以让他去影视界发展一下,正好我们今天也算认识了一个大明星,说不定能提供什么帮助呢。” 半响,他的话又幽幽飘了过来,带着无可奈何的迁就:“夏油君,别忘了要去找夜蛾老师汇报哦,今天可发生了不少事情。” “再这么拖延下去,可能警察那头的电话已经要打来了吧。” 夏油杰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正在被推开的疏离。 太宰的语气表情都很正常,但是称呼,这个在日本社会很正常的称呼却在往日的亲昵撒娇中变成了冷漠。 夏油杰猛地想起来,太宰不是第一次这么叫了。 最初还不熟悉的时候,太宰站在楼道的阴影处,看似亲热实则冷淡地叫他“夏油君”,再后来就改口了,跟着五条悟一起叫“杰”。 第二次是太宰的自杀爱好刚暴露出来的时候,夏油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阻止,少年烦不胜烦,因为上吊而昏昏沉沉的大脑脱口而出了一句“夏油君”。 而第三次,也就是现在,夏油杰突然就明白了太宰对于称呼的表现,他的嘴上亲昵而甜腻,实际上心底一直都在用这种克制的距离对待他。 夏油杰奇怪的是。 但如果之前是假装亲近的话,为什么现在又改回来了? 夏油杰隐隐有一个猜测,于是他排除掉所有自认为的干扰项——夜蛾老师的检讨哪个月不写上四五次,更何况这次错的不是他们。 “叫我杰。”他说,又觉得语气很生硬,接着微笑着添了几个字:“你以前不都这样叫的吗?” 太宰用一种怪异的视线打量着他。 忍不住强调地问:“你不生气了吗?我可是故意在骗你哦。准确来说,杰就像个游戏机的人物,从选择任务的那一刻你就落入圈套了,从头到尾被我耍了个团团转。” 夏油杰很冷静:“你不用故意激怒我。” 他最初见到太宰时当然很生气,尤其是自己被耍了个团团转,受害者却轻飘飘的站出来说,其实我才是幕后主使哦。 那一瞬间的怒火甚至快燃烧尽理智,夏油杰不会将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但全部都堆积在心底也不是个滋味,暴力是宣泄怒火的最佳途径。 夏油杰坦言说:“我当时差点想跟你打一架,但周围有普通人,所以我忍住了。” 太宰睁大眼睛“欸~”了一声。 少年歪了歪脑袋,感到困惑不解,并真情实意地发出询问:“为什么不呢?” 按理来说,是个正常人被耍了一顿后,都会生气吧,更何况自己这次做的很过分。 夏油杰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我,我是最没有资格对你发脾气的人了!” 警官责备的话,让夏油杰突然冷静下来,没有被太宰的牵着鼻子走。 如果一个人真的帮助了另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谴责。 夏油杰在车上时已经重新理了好几遍事情经过了,但他没想到的是,辅助监督也是太宰的人。 “你能听到外面的情况,随时可以离开,但为什么偏偏要在我们准备进去的时候出来?” 因为在这之前夏油杰会觉得庆幸,在这之后,他更关注太宰的身体状况。 只有掐准时机,这时候站出来泼一杯冷水,所有人才会不由自主地责怪他。 只需要沿着这个思路一直想下去。 夏油杰说:“你想让我生气,所以之后的语言、动作、表情都是在激怒我,如果我被情绪支配,顺着你的心理暗示一路思考下去,就会觉得你不可理喻,比小孩子还任性。” 但归根结底呢? 这件事情真正的受益人是夏油杰。 他不仅没有任何损失——在警方面前刷了一次脸,还认识了推理小说界的名人——反而因祸得福,性格上的缺陷也被改正了。 真正受苦受累被绑架的人,一直都是太宰治。 如果真的简单打了一架,这件事似乎就轻轻松松地翻篇过去了,他们两个关系一如既往:太宰不停地找麻烦来挑衅他,夏油杰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偶尔怒急了,就带着人去训练场上走一圈。 “我承认自己对你的感情有一点滤镜,比如各种美化,无论做什么都会找借口。” 太宰治此人的手段冷酷残忍,绝对不算是一个明确意义上的好人和善良,甚至在事情结束后,都会心有余悸,让人提不起任何好感。 但在少年那阴郁而冷漠的外壳下,是一颗比任何人都温柔的心。 “就算我知道了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想法,只不过会重新认识你。” 生活在正常人群中的异类,在暴露时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被恐惧抵触,要么被疯狂崇拜。 太宰有能力做到第二种,也能若有若无地引导别人让自己变成第一种。 但他却都没有选,而是开辟了在此之间的第三条道路。 ——值得依赖,但不需要别人感激的帮助者。 夏油杰又说:“我跟工藤先生说了两次感谢,但这一次,我只想告诉你。” 太宰微微睁大眼睛,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来不及了,那个单词已经通过声带穿到空气,续而飘到太宰的耳中,似乎也激起了一丝心脏的悸动。 “谢谢。” “……不需要哦,”太宰看着夏油杰,然后侧头看向远处,那是东京到横滨的位置,鸢色的视线逐渐放到虚无,露出一抹微笑,声音轻到无人听见:“毕竟,杰根本不了解我嘛。” 夏油杰没有听到这句话,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五条悟的喊声,他回头,看见两个同学和两个学弟灰头土脸的模样,忍俊不禁:“怎么搞成这样了?” “老子以前又没弄过彩带礼炮!”五条悟不满,他白色的头发上占满了细碎礼花,臭着脸,语气却止不住关心,“倒是你们两个,明明看起来比我还狼狈吧。” 夏油杰不置可否,“出了点小意外,我现在感觉很好,等下换个衣服,就来帮忙。” 第30章 奶油蛋糕散发着甜腻腻的香气,摆放在桌子上,上面用巧克力酱斜斜歪歪勾了三个片假名,彩带气球全都挂好,五条悟开着无下限,被地面上的庵歌姬毫不留情地指挥。 “左边,再往下一点。” “你弄过头了,往上往上……对就在这里。” 五条悟从半空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走到夏油杰旁边,笑嘻嘻拍了拍他肩膀,“杰,你今天好安静啊!” 因为太宰的身世不明,又有爱自杀的习惯,二年级的学生们想要为他举办生日宴会,结果被五条悟这个问题儿童宣传出去,来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已经变成了整个高专的狂欢。 校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默认了。 夏油杰从走神中醒来,习惯性地对好友露出一抹微笑:“我在想太宰,他昨天回房间后一直没出来。” 庵歌姬将最后的红色气球系上线,听到后插了句嘴:“不奇怪吧……毕竟正常人都不好意思来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指手画脚,你们两个除外。” 太宰是个正常人? 这句话任谁听了都要啼笑皆非,但对于平时不接触太宰治的歌姬来说,偶尔遇到一次,不仅没有被气到,还会被黑发鸢眼的少年笑吟吟打招呼称为前辈。 比起另外两个不做人的人渣们好多了! 今天过生日的主角但凡换一个,庵歌姬都不会过来,甚至还会狠狠比个中指。 五条悟撇嘴,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小声说了句:“太宰才没有这么逊。” 庵歌姬怒极气吼:“都说了那叫正常啊!” 在前辈和好友吵闹争执的背景音中,夏油杰的思绪越飘越远。 太宰为什么没有出来。 难道他身上还有不小心留下的暗伤吗? 夏油杰不太确定,工藤优作后面又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说那个组织四天前刚和一个跨国犯罪集团搭上线,联系人是代号叫“贝尔摩德”的女人,叮嘱他们千万要小心,就算是有特殊能力也敌不过现代的热武器。 贫民区的组织虽然规模小,但能被跨国犯罪集团盯上,一定会有特殊的地方,夏油杰担心太宰受了伤,却不肯吭声。 别看太宰治一点疼痛就要大喊大闹,恨不得到处嚷嚷,让整个高专的人都知道,然后顺理成章地逃避任务。 但夏油杰知道,若真遇到什么事情,太宰会装作比任何人都要若无其事的样子。 “悟,我去看看太宰。” 黑发丸子头的学生越脑补越担心,思来想去,他干脆起身决定亲自去看看。 夏油杰算是明白了,对待太宰就要打直球,稍微拐弯抹角一点,或者想着下次慢慢感谢,就会落到这家伙的温柔陷阱里。 因为太宰需要的生存本能太低了,只要一个角落,一卷绷带,哪怕没有食物和水源都可以——夏油杰甚至怀疑,若真有人这么做了,少年只会满怀期望希翼地等待死亡降临。 除了一次又一次阻止太宰自杀,夏油杰对待如何感谢太宰这件事,罕见地升起一种挫败的情绪。 ……根本无从下手啊。 就算在高专内部,太宰的宿舍也是出了名的待遇差,倒不是有人苛刻他,只是所有人都搞不明白一点,少年为何偏偏要选择了常年不见阳光的背阴方向。 太宰不爱拉开窗帘,房间内不开灯时昏黑一片。 夏油杰走进来地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灯,这已经是习惯了,淡淡的光芒笼罩下,少年趴在桌子上呼吸平稳,黑色卷发垂落下来几缕,眉头微蹙,身上披了件高专的大衣校服就睡着了。 太宰警惕性可不弱,居然在睡觉? “——” 细微的开关按动声,太宰猛地从书的世界中惊醒。 他瞬间睁眼,鸢色瞳孔一片幽深清明,好像从始至终都很清醒没有睡着,但又似乎被吓到了,才会暴露出让人恐惧的危险情绪。抬眼间眼底的晦暗被隐藏下来,少年脸上连一条压痕都没有,扬起灿烂明媚的笑容:“杰,你怎么来了。” 可能是危机逐渐临近,就在昨天晚上,书居然有了新动作。 太宰的睡眠时间一向很少,在□□时他失踪的原因,也多半是为了自杀打游戏,每天懒洋洋窝在沙发上不是在监听,就是在处理大脑杂乱无章的线索和计划。 所以,就在他满身疲惫地回来后,准备像往常一样懒洋洋趴在桌子上,将人类必不可少的睡眠时间随意应付过去时。 他做了一个梦—— “杀人结社,天人五衰。” “原港口黑手党干部,太宰治,我在此逮捕你。” “收留了指定灾兽和凶手…侦探社是犯人!” “要来一起开兴高采烈烦恼会吗?” “神威!” 太宰猛地睁开眼。 打开灯的夏油杰没发现不对劲,他走了过来,顺手将微凉的指头搭在少年额头上,过了几秒钟,他眨了眨狐狸眼,带着笑意地说了句:“还行,没有发热。” 太宰慢吞吞说:“我昨天失眠了哦。” 夏油杰不热衷探究别人的隐私,不出意料,听到这句话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需要帮忙吗?硝子的医护室没有安眠药。” 以前这些基本的药品也有,但没几个人用,还会被太宰顺走,于是丢失几次后慢慢地就都消失。 夏油杰已经无数次拖着昏死的太宰去医院洗胃了。 “如果杰想给我安眠药的话也可以哦~当然,我没有说假期不好的意思,但如果能有一个不需要做任务写报告的休息时间,那就更好了。” 太宰疯狂明示,夏油杰哪里还不知道,这人根本就一点事都没有,他脸上的表情无奈几份,反驳道:“自己去做任务……至少要跟我出去,我会帮你,安眠药每天给你两粒,不许偷拿。” 太宰遗憾地嘁了一声。 “杰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夏油杰:“……如果可爱是指和你殉情的女孩子,以及帮你做任务的我,那恕我拒绝。” 就这么一路聊下去,直到太宰整理好自己后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夏油杰都没意识到,刚进屋时,太宰没有被开门声惊醒的漏洞,就这么地打诨插科糊弄了过去。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太宰十八岁生日没过多久,一个月前,他从镭钵街捡到异能强大的芥川,虽然意识到森先生的忌惮之心,但日子也算过得顺风顺水。 比起未来经历过挚友算计而死、苍色旗和组合、乃至于国内外无数大小异能组织的自己……太宰不甘不愿承认,他暂时还没有那种游刃有余的成熟。 他甚至无法控制心跳!! 太宰将这个泄气的话题抛到脑后,转头对夏油杰说:“你们已经布置完了吗?” 他其实对自己的生日宴会兴致缺缺,但高专的学生们喜欢,少年就表现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很好融入群体。 夏油杰想到被自己抛弃在班级的挚友,视线飘忽了几秒。 太宰歪了歪头,“嗯?” 夏油杰面带虚假微笑,马上就不动声色地推了个锅,“悟在找你,我就过来看看。” 这点小动作瞒不过太宰,但他没点出来,转而说起了正事:“星浆体同化的时间快要开始了,这次任务一定会落到你和悟君的头上,其他人恐怕都要被调开。” 面对太宰的提醒,夏油杰弯了弯眸,紫色狐狸眼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我会小心的。” 太宰嫌弃肉麻地搓了搓手臂,离他远了几分,“高层叛徒无论想得到什么,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他不能让咒术师动手,很大可能就是诅咒师和普通人,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恐怖组/织想要蠢蠢欲动插上一脚。” 若是两天之前,夏油杰都不会在意这些弱者们,但刚刚经历了一系列惊险刺激的事故,他下意识将关注点放在普通人身上。 黑发丸子头学生皱起眉头,同时向左走几步,距离太宰的距离再次回到刚才,同时说着:“这就难办了啊,毕竟我们没办法对普通人动手……警察能管吗?” 太宰尝试远离了几次,最后皆以失败告终。 他恹恹放弃抵抗,声音有气无力地拖着长调,“当然哦~否则你以为高专内的监控是谁安装的。” “我查过咒术界的大部分人,实力需要警惕的有一个杀手禅院甚尔,他很敌视咒术师,虽然是从御三家出来的,但绝对不会对天元保持尊敬。” 黑发鸢眼的少年用惫懒和撒娇似的语调,似乎是在讨论做饭要不要加盐,一脸轻松地说出让幕后黑手会不寒而栗的预言。 “至于普通人中,需要警惕的有几个杀手,蜘蛛,史考兵……不过后者出现的可能性很低,这个杀手只关注罗曼诺夫王朝的文物和财宝,应该不愿意进入咒术界的浑水中。” “而前者,他背后还有一个组织,成员基本上都是杀手,蜘蛛是其中比较有名气的一个,这个组织动手的可能性很高。” 太宰查到的一些资料中,有提到这个组织在寻找能长生不老的宝石潘多拉。 比起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说,能够实现五百年不死、并且未来也可能继续存在的天元,明显比未知宝石更有吸引力。 太宰引导着夏油杰的思路,继续往下说:“当然,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一个组织,你应该知道。” 黑发丸子头少年思索了片刻,他最近接触到的普通人之中,似乎只有一个符合条件,但太宰怎么知道的。 夏油杰试探性说:“贝尔摩德?那个插手了贫民窟一事的犯罪组/织?” “没错。” 太宰打了个响指,表情满意。 “比起蜘蛛所在的组织,这个酒厂更加谨慎,但他们了解咒术界,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见夏油杰还有点不懂,太宰解释道:“贫民区诅咒多,汇报时间经常有延迟,代号贝尔摩德的人发出提醒,那群人才会病急乱投医,忽略收集信息的窗,直接给高专打电话。” 太宰曾经让辅助监督多找几个偏僻、贫困、混乱的地方,无论是与世隔绝的山村,还是暴力压抑的贫民区,只要能最大程度激发出人类内心黑暗的地方就可以。 结果辅助监督却直接拿出这个地方。 他说:“正好您需要,符合条件的地方也不算多,基本上都有固定的咒术师处理,我就不去窗找了。” 太宰好奇问过辅助监督,这种情况很常见吗,他的回答是“经常有”,因为某些地方的诅咒太多,高专学生处理过几次,可能就顺手留下了联系号码。 收回思绪,太宰继续说到: “酒厂也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看能不能引出特级,你和悟君经常出任务,性格侧写已经在各个组织首领的桌子上了,无论是谁来,那个人都骗不过你们,很可能会自取灭亡被诅咒灭口。” 而太宰出手的次数少到可怜,全都推到一年级后辈和夏油杰的身上了,基本没多少人知道他的性格能力。 “至于灰原和七海,他们俩才二级,不可能接到这个任务。当然,如果最后派出的人是冥冥学姐和歌姬学姐,那这个组织也无所谓,反正只是付出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承诺。” 夏油杰没料到,太宰竟然能在短短的一次事件中分析出这么多来。 无论见识过几次,他还是心生感慨:“每次听你说完后,总感觉思路很简单的样子。” 但若是太宰不主动提起,他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因为杰根本不愿意动脑子去思考,本来就很简单嘛。”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 “诶嘿~” 一路打打闹闹走到了班级走廊,夏油杰忽然站在原地,转头注视太宰,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太宰鼓了鼓脸:“知道啦知道啦,我开门就是。” 他抬手推门,那一瞬间被礼花糖果撒了满头。 太宰从头顶拿了一颗糖,看了看包装,草莓味的,就知道是五条悟以公谋私,偷偷买了自己喜欢的口味进来,他打开糖纸扔进嘴里。 隔了几秒,稍加点评道:“味道还不错。” 五条悟不满地从人群中蹦出来,是真的蹦,忘记了无下限会被消除,差点没收住力道,直接凑到太宰眼前,幸亏被眼疾手快的夏油杰按脸,又给推了回去。 “什么嘛!太宰,你倒是开心一点,这让我很挫败啊。” 五条悟连自称都给改了,可见有多郁闷。 太宰嘴角扯出一个阳光清爽的笑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嘴上却不客气:“真挫败的话,你就不会说出来了。” 夏油手上的力道加深,隔开两只猫科生物的贴贴,也评价说:“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被糖淹没还会觉得很开心。” 第31章 太宰在新世界里度过了自己的第一个生日,他和夏油杰的关系不仅没有变紧张,反倒比以前更加突飞猛进了。 直到某一天。 “窗”被恐怖组织袭击的消息传来。 家入硝子看一眼就觉得头疼,抱怨自己工作量又要增加了,五条悟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他同理心不强,又见惯了伤重死亡,对于这件事唯一的看法就是,窗真的弱爆了。 夏油杰下意识转头去看太宰。 黑发鸢眼的少年垂眼,他的态度还是那副漫不经心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手指托着下巴,偶尔叩击几下,另一只手划过手机上传来的资料。 就在夏油杰以为他会发表意见的时候,太宰突然若有所思地说:“我想喝咖啡。” “……” 这句话让夏油杰措手不及。 五条悟挤了进来,摘下墨镜笑得开怀:“咖啡有什么好喝的,不如去喝奶茶,我记得你喜欢横滨,等下可以偷溜出去买。” 夏油杰这才意识到,对于自己这个知情者来说,窗被袭击是大事,可在其他人眼里,这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意外。 他冷不丁激起一身不寒而栗的汗毛。 如果没有太宰,那这些步步紧逼的危险,会不会被他们当做普通的消息无视掉? 夏油杰掩住表情上的不自然,手指因为后怕而抽动一下,他装模作样地拿起书,面带微笑说:“悟不去仙台?我记得你很喜欢那里的喜久福。” 五条悟偷偷瞧了一眼好友,这些小动作瞒不过六眼,又偷偷瞧一眼太宰,敏锐地察觉到好友不对劲的原因出自何人。 “我最近在研究赫,不过苍也不能落下,因为压缩空间后带来的延伸功能是瞬移……我想试试能不能从横滨直接到仙台嘛。” 太宰知道五条悟看的人是自己,视线隐蔽,但情绪没有藏住,对他而言太明显。 于是他面带笑容,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可以试试情绪剧烈激动、或者危急关头的时候。” 太宰理解术式的顺转反转,却摸不透原理,世界运转规则不一样,异能力是天生的能力,对于主人来说极其自然地就可以理解贯通。 让他琢磨哪两个异能碰撞在一起,会变成特异点,都比教导一个人运用术式要简单,更何况五条悟还不是个愚笨的家伙。 人脑在危急关头能够大幅度运转,能够做到以往无法完成的事情,芥川就是这样学会的用罗生门阻挡子弹,既然五条悟看向他,太宰也不吝啬分享下教学成果。 五条悟足够自信:“不需要,反正对我来说也就是几天或者一年的区别,这世界上没有我无法运用的能力。” 这句话有些猖狂,但很符合五条悟的性格,太宰笑了笑将视线重新转向夏油杰,从刚才开始,黑发狐狸眼的少年就一直在心神不宁。 “没什么、不……我是说,快要上课了。” 进来的夜蛾正道凑巧听见了这句话,有些欣慰,将教案放在讲台上,他清咳了几声,吸引到四个学生的注意力。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放学的时候,太宰难得没有出门去自杀,他翻出床底下的医疗箱,盘腿坐在地上,嘴上咬着新绷带的一头,另一只手熟练地给自己缠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太宰含糊不清地提高声音说了句:“进来。” 夏油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幕,黑发鸢眼的少年在灯光下低着头,牙齿咬着绷带,白色袖口向上挽起几截,露出罕见的纤细白皙的手腕,在脉搏的位置横列着几道伤疤,很快又被绷带隐藏。 伤口整齐深刻,可以看出来,太宰割腕时没有一丝犹豫。 夏油杰呼吸滞了滞,他不是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的性格,但太宰不一样,他太特殊了,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他与众不同的爱好。 夏油杰发现自己居然在害怕。 害怕有一天,太宰真的自杀成功了。 他克制地收回视线,回想起正事,虽然夏油杰觉得,太宰没有出门,就应该已经猜到他来此的原因,“窗和高层那里,不需要和悟说一声吗?” “不需要,”太宰漫不经心地将绷带系上,然后把袖口放下来,医疗箱推进床底下,“他是五条家的少主。”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歧义,好像是担心五条悟不和自己统一战线、背叛好友,站在世家的立场一样,但夏油杰知道太宰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认真思索了会儿。 “五条家是咒术界的绝对掌控者之一…严格来说,哪怕是高专校长,也没有悟的身份尊贵,但是他似乎对这些阴谋一点都不了解的样子……” 现在的夏油杰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天真了,他常年带笑的狐狸眼迅速冷下来,眉梢略压,表情也跟着冷淡漠然,“要么御三家有叛徒,要么悟已经被世家排除在外了。” “第二种可能性太低,”太宰尾音略略扬起,兴致勃勃地跟着点评了几句,“五条家和六眼是不公平的地位,哪怕是为了让家族复兴,他们也不会做出错误选择。” 在最初不了解天元结界的重要性时,太宰最初的猜测是五条家有叛徒、或者御三家并没有将天元的进化放在心上。 当时线索缺失,太宰也不是能一眼看穿真相的侦探,他只是习惯从人类内心的黑暗阴私中、以最坏情况展开布局,这样遇到危险时,才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后来太宰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要好的多,至少背叛人不是五条家。 夏油杰脱口而问:“哪一家更有可能?” 太宰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难以费解的表情,“不知道,我又不是神,在条件不明的情况下未卜先知。” “抱歉。”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他想了想,自我反思道:“我好像有点过于依赖你了。” 太宰眨了眨鸢色的眼,挑着尾音,嘴上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地说出来:“没关系哦,只要是杰的话,我都可以。” 其实他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御三家是存在上千年的世家,天元亦然,能够同时给两者带来麻烦的人……但这个结论太离谱,又缺少关键性的决定证据。 在这种线索不明的情况下,夏油杰的心态还没调整完,最好不要说出来继续刺激他。 再等几天,他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夏油杰脸皮薄,面对太宰随口的轻佻随性红了耳朵,露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表情,欲言又止:“太宰……” “嗯?” “……算了。”夏油杰徒然泄气,对着太宰无辜眨眼的表情,总不能说,自己想问问他,这人对别的女孩是不是总这样。 以前在高专习惯了,夏油杰倒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还觉得自己应该学习一下,以后面对学姐们不会被嫌弃,但当事人变成自己,他只觉得坐如针毡。 这种轻浮态度真的不会被打死吗? …… 过了大概半个月,夏油杰出门营救失踪多日的两个学姐,极为少见的时间系咒灵被他吸收调伏,实力稳扎稳打逐渐提升。 第二天,夜蛾正道拿了一个任务单走到班级,眉头紧皱,嘴角紧紧抿起,看上去脸色很差的样子。 “今天不讲课,天元大人的任务下来了,保护并抹消星浆体天内理子。” 说这话时,夜蛾正道同时用自以为隐蔽的视线看了一眼太宰,思索着要怎么委婉开口,黑发卷翘的少年直接抬起头,露出被绷带遮住一只眼睛的脸庞。 太宰的语气轻快极了,“我知道了哦~在任务结束之前,我都不会出高专一步。” 被抢话的夜蛾正道被语塞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被太宰话里的内容转移注意力,欣慰地说:“好,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不多提了。” 经常被问题儿童们折磨,突然遇见一个能听懂人话的学生,夜蛾正道居然有点受宠若惊。 他转头对明显不满的五条悟解释道:“刚才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前些日子,窗遇到袭击了,同时流露出去的资料,有一份是关于太宰能无视结界的术式的文件。” 五条悟撇了撇嘴,有些可惜地说:“那好吧,嘁,本来还想带着他一起出门玩。” 夏油杰突然问:“夜蛾老师,警察应该也快来了吧。” 在咒术界生活已久早就忘了普通人和监控这件事的夜蛾正道:“……稍等,我现在就联系。” 夏油杰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自从太宰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看似风平浪静的高中生活,究竟有多少阴私算计,他一转头,就看到太宰和五条悟在窃窃私语。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夏油杰好奇,还隐约有种三人行只有我被排除在外的郁闷感,明明和这两个人都熟悉的是自己才对吧。 “当然是聊怎么偷懒。” 五条悟理直气壮,两个同样爱好者的话题,当然是围绕着互相都感兴趣的事。 “天内理子是星浆体,她临死前的要求,哪怕是高层也不好意思拒绝,我在问太宰,究竟要怎么引诱她出去玩。” 夏油杰瞬间无话可说:“……做个人吧,悟。” 第32章 不知原因,星浆体天内理子的资料被流传出去,诅咒师集团和盘星教纷纷活跃起来,目的只有一个。 ——阻止天元同化。 最近所有术师人人闻风鹤唳,连带着正常社会也紧张起来,这几天是前后五百年内,最容易打破咒术界平衡的时机。 公安和警察机关迅速行动起来,找黑客封锁内网,同时定位留言的诅咒师地址,直升飞机盘旋在高专的上空,东京靠近郊区的道路被紧急封锁,理由是恐/怖分子在这里存储大量□□。 因为平常很少有人来这里,虽然偶而会有“小道消息”流出,但并没有在民众中引起恐慌。 可能是东京市民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吧。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带着联络器,营救途中,太宰时不时还会和他们交谈几句。 “负责贴身保护天内小姐的咒术师,几天前就已经收到了警方的消息,早就准备好了,我猜现在,她的学校里隐藏着至少十几个便衣。” “这件事不适合普通人知道,所以警方对老师用的理由也就那几个,可能性最大的是‘今天在郊区留下□□的袭击者,混进了女子高中’。” 太宰并没有调查这次警方的行动,但他可以推测出来,这很简单。 联系上下文,夏油杰迅速跟上了太宰的思路,“那这样我们也进不去吧。便衣有什么特点,还是说,需要我给白马警官打电话?” 太宰说:“不用,去学校门口附近的街道上找,观察位置极佳的、同时能长时间停留在这儿的人都有可能,一般而言,便衣会选择在座椅上看书、喝咖啡、或者假扮成情侣亲人来挑选商品。” 正说着,耳麦处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背景音。 太宰心下了然,他们应该按照自己说的话,到街道附近去了,对面很快安静下来,夏油杰似乎找到了个没人的角落。 他继续说:“便衣虽然有事做,却不会真的沉迷其中,听到不对劲的声音下意识观察,腰背不自觉挺直,虎口和手指带茧子,在短时间无法轻易离开某个范围……多对比几个,你就能找到目标了。” 这种观察的工作交给五条悟来说最合适,几乎是太宰话音刚落,他就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 “老子找到了,居然这么简单啊!” 太宰一步一步引导两人,“现在,你们两个提前把学生证拿出来,直接去找他,询问他是否知道这里的地址。” 五条悟极为震惊。 “哈?毕竟是五百年一用的星浆体,不需要小心谨慎点吗,比如悄摸摸走过去,迅速扔下学生证,然后装作无事的离开。” “悟君,特工电影看多了哦。” 没有想象中的刺激,五条悟做这件事的时候,甚至还点了一份可丽饼,心态无比放松且郁闷。 他拿着学生证,就好像拿着几万日元的支票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手指着证件上的特字,“这里要往哪走?” 周围人被他的高个子阴影和略带嚣张的声音惊到,听见这个问题后,又连忙收回了视线,生怕惹上麻烦。 原来是不良们过来问路了啊…… 便衣松了口气,他皱眉抬起头,一副沉迷其中被打扰的不耐烦样子,嘴上还不断念叨着:“真是的,不知道看地图吗……” 看到学生证的一瞬间,他的表情隐隐僵硬,又瞬间隐藏了下去。 “现在的小鬼越来越麻烦了。” 之前还在看杂志的大叔不情愿站起来,脸色很难看,就好像工作结束后回到家、刚想要休息几分钟喘口气,却不得不被孩子纠缠出门玩的家长。 看上去凶,却意外的心地善良。 “走吧,我带你们去。” 其中似乎有认识的人想来打招呼,亦或者是被这场闹剧吸引到的人,便衣手指动了动,做个微不可查的动作,这些人就都到原来的位置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边吃着可丽饼,一边对太宰小声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毫无危机感,跟在便衣的后面,走到廉直女子学院内部。 刚才看上去颓废懒散的男人转过身,瞬间立正站直,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放在兜内的手指按在传呼器上,视线隐约带着怀疑,“你们就是东京咒术高专的人?” 便衣其实并不知道这个学校,也不认识里面的人。 但上面这么交代的,他就这么问了。 “没错哦,老子是五条悟,”白发少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黑发少年,“这个奇怪刘海的眯眯眼叫夏油杰。还有个体术超废,只能在耳麦对面指挥的家伙,名叫太宰治。” 五条悟用一大堆形容词,狠狠地贬低了同伴一次,夏油杰的拳头捶在他脑袋上,笑眯眯问道:“想打架吗?” “嘁……” 五条悟撇了撇嘴,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简单形象地概述出了三人的信息,还将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当然,这个前提是有难缠的对手,否则就是在故意挑衅。 便衣大脑迅速运转起来。 信息和外貌全部与今天早上发放的资料对上了,他笑着解释说:“天内同学现在正在教室上课,我带你们去吧。” 表情带着任务终于要结束的轻快舒畅。 夏油杰无意中看到了。 “……” 他对这个表情很熟悉,在以往,他每次吞噬完咒灵之后,救下自杀昏迷的太宰之后,都会忍不住在眉眼流露出这种轻松感。 但问题是。 现在要让一个少女去送死。 夏油杰忍不住问:“请问一下,您知道这次任务是要做什么吗?” 警察的笑容突然变得灿烂了,还带着丝丝温和,那是疲惫的成年人,看到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时,忍不住流露出来的纵容宠溺。 “保护一个看到袭击者的脸的小女孩。” “既然任务结束了,那代表罪犯也被抓获了吧,”便衣叹一声,真情实意地祝福道:“真好啊,希望她能继续努力学习。” 但这不是救人……是杀人。 不,也不是杀人,而是救下更多的人。 夏油杰突然觉得现实很荒诞,但他早就学会了不动声色,笑容温和地对便衣说再见和辛苦了,注视他逐渐走远。 太宰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静静划过紧绷的神经,“你在思考什么?” 夏油杰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一如既往地吃着可丽饼,似乎没听到耳麦里的话。 是单独连线。 夏油杰没想过能隐瞒,他对五条悟眉眼弯弯,说道:“悟,今天距离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你到教室外保护天内理子,我去附近布下几个咒灵。” 五条悟应得爽快,“好。” 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这所学校都在上课,诺大的校园,偶尔传来读书声,比起空空荡荡的高专,看上去要有活力不少。 夏油杰自从升上高专,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普通学生的氛围了。 “太宰,”他收回恍惚的心情,斟酌着话语,“我想让天内理子自己选择人生。” “我知道哦~”太宰的语气依旧轻快,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个消息惊讶道,哼哼唧唧地说道:“毕竟杰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嘛,完全没有把人当星浆体看待。” 其他人提起天内理子时,一般会直接叫“星浆体”。 少女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特殊,这次会被保护、被重视、乃至于被追杀,都只是因为她拥有了星浆体的身份。 这也导致更多的人,都会关注天内理子作为星浆体的部分。 “杰,一个人的话可是会透露出很多东西的哦~”太宰歪了歪头。 哪怕宿舍里只有自己,对面的人看不到人,但在说话时,黑发鸢眼的少年还是会自顾自地做出手舞足蹈的动作。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想骗我!唔…那次的谎言很真实,或者说,本来就是真实事件,但他描述的太具体了,忘记现在和当初的情况不一样,所以就被我揭穿啦~” 听着声音夸张的描述,夏油杰勾了勾嘴角,几乎能像想到太宰一脸骄傲的样子了。 像只猫。 不合时宜地划过这句话,夏油杰怔了怔,他开始重新思考星浆体的去留问题。但发散的思维哪里能受到人类的控制,总是在不经意间,冷不丁就冒出来几句话。 黑色的、缠着绷带的流浪猫。 他开始无意识走神。 太宰是那种,对居住的地方无所谓,偶尔卖萌讨要蟹肉,被许多人喜欢,却不会轻易在任何一家逗留的流浪猫。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那样,我最后和一个讨厌的黑漆漆小矮子把他打倒了!” 太宰的故事结尾终于来到末点。 夏油杰听到了那句总结,直接回神,笑眯眯夸了句:“太宰很厉害呢。” “那当然了~” 太宰不客气地接受了,他最擅长做的事,就是在危机感中间插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以适当放松氛围。 他语气轻快地说:“天元进化成功后也不会死吧,就算变成咒灵,杰难道不能祓除?” “不可能吧,”夏油杰迟疑道:“天元大人的术式是不死,他是活人,只不过能力让他在面对衰老时自动寻找解决方法,变成咒灵,准确来说也只是其中一个猜测。” “但可能性很高哦~” 夏油杰还是不愿意相信,“不一样的,诅咒是情绪的产物,就算天元大人变成咒灵,那也是类似于……”他绞尽脑汁想了个同类的描述词,“两面宿傩的手指?咒胎九相图?” “被这两者受肉后的存在吧。” 第33章 天内理子,四岁时父母死亡,自此作为珍贵的星浆体被咒术界暗中保护长大。 说好听点是“保护”,实际上应该叫“监制”。 除了照顾自己的黑井美里,天内理子没有亲人在世,她不能随意出门,处处受限,所以十分珍惜在学校里认识的朋友。 当几天前接到警界的通知,得知自己命运终于来到临终点的时候,天内理子其实也没有太害怕。 毕竟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结局了。 她只是舍不得自己的朋友们。 于是第一次,天内理子动用身为“星浆体”的权限,下达的命令却不是临死前的肆意狂欢。她不需要昂贵的钱财珠宝,也不需要漂亮的衣服美食。 天内理子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去上学。 她会和朋友们在班级里碰面,早安问好,急忙忙抄写作业,互相吐槽老师的八卦,偶尔会有青春期萌动的女孩子偷偷问天内理子喜欢的男孩,话题展开,然后莫名其妙拐到未来要去哪个高中。 最后,在放学铃声中笑着挥手告别。 最后,她会奔赴自己的死亡。 负责照顾星浆体的黑井美里担忧地说,“小姐,盘星教的人在暗网上悬赏了您。” 她从天内理子四岁时就照顾她长大,比起女仆,黑井美里更像是一个包容妹妹的家人,看着自己的妹妹即将死去,心脏无力的阵阵钝痛。 她张开嘴,又合上,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天内理子离开学校。警察刚才发来的消息,黑井美里其实并不想理会。这可是小姐最后的愿望,谁都不能破坏。但那群普通人又知道些什么呢? 黑井美里只觉得悲哀。 他们同样抱着可能会死亡的决心来这里。 为了“阻止炸/弹犯杀害无辜小女孩”。 天内理子有点害怕,她被保护的很好,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时,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似乎随时都能逃跑。 明明紧张到快吓死了,但她还是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像是要证明自己一样,手指颤颤巍巍,疼到发红,天内理子声音特大地喊道:“没关系!黑井,你千万别害怕,那群人说过,要来保护我的是两个特级!” “小姐,注意一下音量。”黑井美里小声提醒,扯了扯麻花辫少女的衣服,周围有同学关心询问发生了什么,“我们出去说吧,咒术师已经来了,就在门外。” 黑井美里的视线有些悲伤。 她掩了下来,牵着手指冰冷的小姐转身往外走,天内理子没有察觉,她已经认命了,但没想过亲人是否也认命了,还在笨拙地安慰着自己的女仆。 黑井美里生于世世代代侍奉着星浆体的家族,她以前非常讨厌这里,所以去读了大学,想要进入正常社会找个工作。 但最后兜兜转转,她又被天内理子吸引回来,像是诅咒一样,束缚一样,黑井美里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照顾大的女孩去送死。 她还那么小。 她还没怎么出过门。 她才中学二年级,有无限的可能性。 黑井美里想着,脸上却露出训练有素的温和笑容,推开了门,对着外面的五条家少主问好:“请问您是来保护理子小姐的咒术师吗?” 五条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靠在门外的墙上,屋里老师已经下课了,学生们的喧哗声,让很少去人多地方居住的他有些不耐,人群繁杂的咒力给六眼带来的压力也很大。 他推了推墨镜,将脚下的石头子踢出去,遮住眼睛。 “对,老……我就是。” 耳麦里传来的声音让他硬生生改了自称。 少年轻佻嬉闹的声音一如既往,似乎不需要眼睛,就能看到外界发生的一切:“悟君,记得给可爱的小姐们一点点安心感哦。” 五条悟很想反驳,老子像坏人吗?但这里有个满眼警惕看着他的女孩,嚣张的白发dk只好郁闷地改了称呼。 “你们必须要离开了……盘星教的人不知道怎么摸到了诅咒师的论坛,用三千万元悬赏了天内的命,上面有你的具体照片、班级、姓名。” 黑井美里心软没有说出来的话,被他冷漠点了出来:“如果不想这所学校毁于诅咒之手,就不要留下来了。” 普通人无法侦测到咒术师的手段。 就算警察将这里层层包围,对于诅咒师来说,依旧没多少威胁性,除非拿出大范围的热武器。 但这里是学校,好人注定要束手束脚。 “我知道了……”天内理子垂头丧气,她想麻烦咒术师等自己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她可是星浆体,完全可以命令别人。 瞬间,天内理子就理直气壮,“我……妾身要去和他们告个别!” 不等回复,可能也是怕被直接抓走,她转身气势昂昂地走了。 五条悟莫名其妙,对着上楼的夏油杰,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表情迷惑不解,“她这里有病?” 夏油杰无奈:“悟,对女孩子礼貌点。” 在听到太宰让五条悟改自称时,夏油杰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原本的计划是暗中保护星浆体,现在一定发生其他事情,才会导致两人碰面。 他打开手机,发现了夜蛾老师发来的消息。 以及后面的几句交代。 “盘星教的悬赏金额太大,许多人不愿意放手,警方正在想办法撤下去,大概需要六个小时左右。” 盘星教的人没设定悬赏结束时间,这意味着,只要天内理子没有死亡或者同化,任何人都可以领取任务,得到这三千万元。 “啧。” 太宰意味不明的嗤了声,语气似乎还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和惋惜:“才三千万啊……我以为至少七十亿美元呢。” 夏油杰:??? 五条悟:??? 这句话瞬间让原本有些伤感的氛围烟消云散,夏油杰艰难地打破他的幻想,“七十亿,还是美元,估计整个日本的诅咒师加起来,也出不了这样的价钱。” 为什么太宰会有这种可怕想法。 正巧出门的天内理子被吓了一跳,她缩回房间里,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什么?妾身的价钱又涨了么?” 她自己都心动了,想要自投罗网给黑井赚点生活费。 “不是……”夏油杰头疼,“我们快回高专吧,迟则生变。” 黑发丸子头的少年对待任务很沉稳,这可能是被太宰的多次突发意外搞出来的条件反射。 他有条不紊地说道:“哪怕是诅咒师,能在天上飞行的也很少见,我们可以乘坐虹龙,几个小时就到了。正好那时候,悬赏差不多也被撤下去了。” “理子……” 背后教室的门被人悄悄推开了,几个女孩子控制住音量,只打开一个小缝隙,担心地看着天内理子,又抬头用看待陌生人的警惕视线,去打量夏油杰和五条悟。 哪怕长的很帅气,也不妨碍同学们的防备。 她们对天内理子突然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感到心慌,想到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格,以及常年跟在身后照顾的女仆,都在猜测天内理子是不是要被关在家里,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准备联姻了。 结果,还是要去被送去同化啊。 天内理子勉强地笑了笑,余光无意中瞥到担忧的同学们,缠着麻花辫的少女立刻掐腰,扬起下巴,一脸勉为其难才会认同的表情说:“那、那妾身就同意你的计划了。” 同学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是少女自愿跟别人走的。 “理子同学,你要小心,我们都会等你回来的。” 老师也站出来了,她像是护崽的母鸡,将所有女孩子保护在翅膀下,用担忧而关心的视线看着她,叮嘱说:“你要相信警察。” 老师以为这是抓捕炸/弹犯的证人保护计划。 天内理子甩了下麻花辫,想在两个特级咒术师面前表现的强硬一点,但又无法用这种态度对待同学和老师,她鼻尖酸了酸,撇过头哑着嗓子改用晚辈的自称说:“我知道了。”夏油杰不知不觉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他明白了,这个世界没有普通人和咒术师的区别,只有善良的人、温柔的人、以及贪婪腐朽的人。 他会拼上性命竭尽全力去保护前者,就像以前保护弱者。 他会忍住厌恶去接近后者、想办法摧毁后者,就像以前祓除诅咒。 “理子妹妹,”夏油杰轻声说,弯起狐狸似的眼睛,他直接用了更亲昵、更像是哄小孩子的叫法,毕竟两人相差整整三个学年,“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他摘下自己的耳机,戴到天内理子的耳朵上。 另一头,太宰听到了耳机被指甲触碰的声音,有些刺耳,但莫名的让人安心,他眨了眨眼,撒娇似的抱怨道:“不要随随便便把我当成心理辅导师啊。” 森先生教导的心操术可不是用在这里。 比起一副不良少年模样的dk们,还是这种声音更让天内理子心安,她好奇问:“你也是特级吗?” 天内理子不太了解咒术界,她只知道特级全国只有三个,这次两个都遣派到了自己这里。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高待遇了。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级啦~” “那你为什么没有来呢?” “因为我的能力很特殊哦,如果出来了,天内小姐会出问题的。” 太宰对所有女性都抱有一定的包容,这可能是他熟悉的几个——尾崎红叶、与谢野晶子,当然还有其他人,但这两个更具有代表性——都是不好招惹的存在有关。 前者会死,后者会生不如死。 总而言之他对待天内理子的问题,还蛮有耐心地有一句没一句回应道。 第34章 廉直学校距离高专有一段距离,回来时间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太宰安抚了几句天内理子的情绪,少女调整心态很快,很快就恢复以往的胆大妄为,转身投入到乘坐咒灵的新奇和刺激之中,不时发出惊呼。 太宰切断了耳机的信号。 他穿着单薄的白衬衫,没有披上高专发的大衣,推开了门。 在监控和警察组织的严密防线中,黑发鸢眼的少年闲庭漫步,避开了所有人,像水融进海里,悄无声息,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离开。 …… “禅院,你真不打算接这次任务?” 孔时雨递给他一瓶水,嘴角带疤的男人终于移开看赛马的视线,“叫我伏黑。” 他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眼,瞬间嫌弃,但还是扭开了瓶盖,“你就不能买个贵点的饮料……我才不去,赚钱和送死是两回事,家里还有个孩子等我养呢。” 东京高专现在的防守密不透风,仅据伏黑甚尔所了解到的,武装直升机、装甲车、手提式榴火包弹、各式机/枪……字面意义上的谁去谁死。 伏黑甚尔嗤笑了声:“也只有那群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咒术师,才会被金钱蒙蔽双眼,忽视普通人带来的危险。” 对他来说,诅咒师也是另类的咒术师。 “那好吧。”孔时雨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劝说,说句实话,他以前也是刑警,当然了解这些热武器加起来的威力有多恐怖……但面前这男人可不是能用常理推算的普通人,哪怕他零咒力。 “哦,对了,有个人约了你。” 孔时雨记起今天早上突然发到手机的消息。 陌生来源,无法定位。 比起隔绝于世的咒术师,那人更像是擅长使用电子机器的普通人。 他简单描述了下自己对那人的猜测,然后说:“那人还给你打了五十万,说是当做聊天的费用,事成后给你三倍。” 伏黑甚尔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换了,有钱不赚是傻子,“什么时候来?” 短信声响起。 孔时雨拿起来看了看,诧异挑起眉,“已经到了。” 他拿起衣服,准备离开,作为一个合格的混迹在咒术界和普通人之中的中介,孔时雨知道何时收敛自己的好奇心。 那人也给孔时雨打了钱,不算太多,但如果只是帮忙传个话,这些钱可以谓得上是巨款。这是在隐晦地提醒孔时雨,不要做多余的事,工作结束后就立刻离开。 伏黑甚尔在座位上没动,既然那人能联系上孔时雨,肯定也能找到他。 “伏黑君。” 轻佻而阴郁的少年声调在身后响起,男人缓缓转头,收起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居然完全没察觉到这人是何时接近自己的。 男人镇定地挑起眉头,较有兴味问道:“你不是高专的那个小鬼吗?怎么,想做叛徒?” “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甩开了所有人,”太宰抱怨道,从背后走出来坐到伏黑甚尔旁边,“我想和你做个交易,找到天元。” 缠着绷带的少年毫无危机感,满身破绽,脸上的笑容好像笃定他会同意。 只要伏黑甚尔想,他一秒钟内就能完成偷袭压制杀死的全部步骤,哪怕不杀人,也能押送“叛徒”给高专换取报酬。 但他没有做。 伏黑甚尔好奇太宰治想做什么,他是个性格恶劣的混账,这次星浆体事件,虽然没有插上一脚,但并不妨碍他看咒术师的笑话。 反正天元死了和自己也没关系,男人漫不经心地想着,伏黑、不……禅院甚尔就是个零咒力的天与咒缚。 “我同意了。” 虽然有点看不惯少年脸上的笃定,但看戏的心态更胜一筹,男人没有多加犹豫就点头接受了。 “普通的诅咒师和杀手拦不住两个特级,等下我会出手争取一段时间,天元就在薨星宫,为了等星浆体到来,他不会藏,你进去就能看见。” 面对雇主,伏黑甚尔的脾气还蛮不错的,毕竟都是给钱的大金主。 少年眨了眨眼,语气轻快而跳跃:“不需要哦~准确说他们早点回来正好,而且我自己就是高专的人,随时可以下去找他,伏黑君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就好。” “什么?” “你是天与咒缚,可以随意出入结界。” 伏黑甚尔隐隐有一种猜测,只觉得面前这人疯了,不过咒术师似乎都脑子有病,皱起眉头,“喂……你不会是打算。” “没错,”太宰打了个响指,笑吟吟说:“我要伏黑君你绑架我。” —— 夏油杰等人回来的时间被大幅度拉长。 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诅咒师出头,这种好解决,反正有咒力强化身体,轻易打不死,随便一个咒灵或者苍就可以解决,但他们头疼的是杀手。 普通人杀手。 咒术师不能杀普通人,哪怕是一些死不足惜的罪犯,这导致夏油杰和五条悟束手束脚,更何况他们比起诅咒师更加谨慎难缠,躲藏起来,在高楼上用狙/击枪偷袭。 第一次遇到时,差点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要不是太宰前几天提醒过他,夏油杰为了以防万一,让咒灵围在天内理子身侧,这次就真的栽了。 “杰,别拦着我,我一定要让这群人好看!!” 五条悟快气疯了,其中一颗子弹正冲着他的太阳穴,要不是六眼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警示,再加上无法接近的无下限,他堂堂最强今天就要被偷袭成功了。 虽然死不了,但偷袭成功就是成功了。 咒力只有人类身上才有,物体上没有,子弹速度又快,除非以后五条悟能不间断地一直开启无下限,否则这种处境,他迟早要面对第二次。 “现在保护星浆体才是最重要的,”夏油杰无奈:“再说了,你就算下去也只能揍一顿,扔进监狱里,说不定那个组织的人还会劫狱。” 夏油杰接触过其中一个恐怖/组织,他听工藤优作说,这些人隐藏的极深,在政治、商业、军事、普通人、以及各个国家中均有人员被策反,有些甚至已经潜藏几代人。 如果想要彻底拔出这个组织,就必须要耐心卧底,接触最终boss,套问出组织和合作者的名单。 五条悟没有动,瘪了瘪嘴,“可还是好生气啊,早知道就买机票回来了,大不了包机,虽然要等一段时间。” 夏油杰说:“那群人可没有顾忌,你这么做,只会让他们开武装直升机扫射。” 他们可连议员都敢暗杀。 五条悟不说话了,他打开无下限,独自坐在角落里生闷气,却不忘用蔓延的术式包裹着天内理子。 白发少年用指甲磕了磕耳机,他转移注意力,用无聊郁闷的口吻对另一头的好友道:“太宰,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 “太宰?你不会在自杀吧。” “……” 对面一片沉默。 原本还在围观的夏油杰脸色逐渐严重,他立刻打电话给夜蛾老师。 “您知道太宰在哪里吗?” “他不是在宿舍,”夜蛾正道下意识回了句,想了想,虽然监控里并没看到,但对学生的担忧占据上风,他推开椅子走出监控室,“硝子,你留在这里,我去看一眼。” 太宰的房间早就空荡荡了。 “他不在,”夜蛾正道摸了摸冰凉的床褥,有些愧疚,“这次是我的失误,居然没发现,他至少已经离开了十几分钟。” “我知道了,麻烦夜蛾老师。” 夏油杰挂断电话。 他抿抿嘴,抬头对五条悟说,“太宰失踪了。” 没有咒术师能在不登记的情况下进入高专,哪怕普通人身上,也会有一些零丁的咒力,想要完全不触发警报,要么是太宰主动走的,要么就是有实力强大能避开所有监控的天与咒缚进来了。 “那个禅院家的天与咒缚,”五条悟不再闹了,缓缓说:“他好像很缺钱,而且,实力非常强。” 能够被一向自喻最强的五条悟,在对方没有咒力的情况下称其实力强大,可以见得,伏黑甚尔在黑市上的名声究竟有多响亮。 “别人叫他天与暴君和术师杀手,因为比起诅咒,他更喜欢猎杀咒术师,并且从未失手过。” 夏油杰接了下一句话:“这次任务,他很可能会插上一脚,哪怕不杀理子妹妹,太宰具有特殊术式的原因,赏金也有不少。” “没错。” 气氛突然沉默。 天内理子有一点害怕,虽然没听到完整过程,但刚才的聊天内容,足够她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十四岁的女孩抱紧黑井美里的手臂,惴惴不安,还有点内疚,“那个…是不是都怪我,才害得你们的同伴被抓了。” “和理子妹妹没关系,”夏油杰下意识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这次事情别有预谋,你也是个受害者,只不过我们要尽快赶回去了,怕你受不住。” “没关系,我会用无下限帮她们挡下风,”五条悟默默扩大无下限的范围,他皱起眉头,从口袋里翻出几块糖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倒是你,杰,这么操纵诅咒不会有事吗?足足三个小时的路程呢。” “没关系,”夏油杰不置可否,转移重点说:“太宰更重要。” 第35章 太宰雇佣了伏黑甚尔来绑架自己——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考虑到他想做的事情,实际上并不难理解。 报酬除了金钱,太宰还提供了一个安全屋,以及两张洗白的假证。 “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雇主。” 伏黑甚尔从赌马场起身,他随便抛了抛手里的假证,重量相差无几,打开,里面各种印章压痕眼花缭乱,连他都忍不住怀疑其真实性。 “但我对你要做什么不感兴趣,所以不会询问……话说回来,这些证都有记录吗?” “只要你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太宰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如果某个名侦探来了的话,恐怕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哦?” “至于其他人就无所谓啦!哪怕去公安和国防系统上找,也绝不会发现任何异常的。” 太宰说的信誓旦旦,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但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才让将信将疑的伏黑甚尔把担心落了下来。 男人不太在意这点小瑕疵,将证件放到丑宝的嘴里,算是默认接受这个交易,他抽出一个锁链,调整了下长度,说:“这就足够了,那我的第二个问题,公安怎么办?我可没兴趣挑战政府。” 太宰眨了眨眼,歪头轻笑:“我自有办法哦~” 第一次见到夏油杰和五条悟时,太宰就知道,这两人都是很骄傲的性格,想让他们吸取教训、学会成长,就必须受到刻骨铭心的打击。 而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失去同伴更痛苦的经历了。 想到某些不好的回忆,太宰转移话题,同时也是提醒着说:“最好不要用手铐,我会撬锁,他们都知道的。” 伏黑甚尔听从雇主的提醒,转而拿出一截绳子。 — “太宰的枪被扔在宿舍里,没带走,夜蛾老师在床底下找到的。暂时还不清楚他是被抓走了,还是主动离开的。” 夏油杰放下手机。 五条悟同样挂断电话,表情难看极了,“那群老头子想把事情全推到太宰身上……如果星浆体出了事,就尽全力保全咱们两个特级。” “等等。”夏油杰猛地从话中意识到不对劲。 若是只有任务失败,那些愚蠢的高层早就跳出来打压自己、继而控制五条悟了,而不会做出最糟糕的打算——保全两个不受控制的特级的清白。 他皱眉:“发生了什么?” “公安的卧底偷偷传来了消息,”五条悟视线冰冷,他罕见地生气了:“有一群恐/怖分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无论是关于天元还是高专的结界,现在已经陷入长生的偏激之中。” “他们想要引爆大当量的□□,直接毁了整个高专,然后研究天元的尸体。” 这一个消息直接爆掉了两人的情绪。 “……” “长生不老的诱惑就这么大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不理解,但身为咒术师的两人却比任何人都了解人心黑暗,气氛一点点沉默。 在这个紧要关头,不只是他们,剩下出任务的低年级高年级们,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地赶往高专。 “该死!”五条悟猛地咬牙,一拳捶下,却又停顿在诅咒的分毫之内,控制自己没有气急败坏祓除了咒灵:“那群家伙是想看整个世界都乱起来吗?” 日本虽然是个小国——无论是国土还是实力——但在咒术界上却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原因就出自于天元的身上。 他是一个特殊的咒术师,却没多少攻击力。他活了上千年,不按照现代应有的等级登记,却被不停神话,最终变成类似于“信仰”一类的存在被传颂。 现阶段所有的辅助监督的结界术,都依赖着天元的术式增幅才成功施展,但也导致日本的诅咒比其他国家要多……如果天元出了问题,没有人能想到这副情景会怎样,可能直接进入百鬼夜行,群魔乱舞的时代。 太宰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带走这个“信仰”。 他需要做好万全准备。 自从靠近薨星宫,红色封皮的书就逐渐变成空白纸张。太宰知道,自己找对目标了。哪怕他将书放在衣服内侧,也能感受到轻微的颤动,这是干涸的世界本源在发出本能的渴望呼唤。 在这个世界上,不,准确说无论哪个世界,都不会有人强制要求俘虏必须保持清醒,所以没人发现太宰的小动作。 夏油杰赶回来时就看到这副场景。 黑发鸢眼的少年低垂着脑袋,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他闭上眼睛,其实在沟通怀里的书籍。 夏油杰凝重伸出一只手,护住重要目标天内理子,侧头低声对她说:“去悟那里,我来救太宰。” 天内理子没有直接转身,她有足够的警戒意识,就这么盯着伏黑甚尔,缓慢地一点点倒步离开,速度极慢,腿部肌肉绷紧,视线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男人哪怕一秒钟,做好逃跑的准备。 “七海、灰原,你们俩和我一起去山下找□□,”五条悟也说:“在搜寻线索上,六眼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白发学生展现出他作为御三家少主的稳定,更可能是因为平日里太宰若有若无的指导,他眼底一片怒火,却深深压了下来,冷静指挥道:“硝子留在这儿,你不能离开结界,如果出现意外,会有人带着伤员回来。” 刚从任务现场赶回来的两个一年级心有不甘。 但他们知道事情轻重,盯着疑似昏迷的前辈挣扎了许久,低声应了句“是”。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太宰前辈,但现在找到□□的重要程度,几乎已经能媲美保护星浆体了。心如明镜的七海建人清楚,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这点,夏油前辈才会主动提出留下来。 但也意味着,这位从平民中走出来的特级默认了一件事:如果任务出现意外,夏油杰将会和太宰治共同承担责任。 “……” 太宰虽然装晕,但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他知道夏油杰一出手就动用了虹龙,黑发学生最喜欢也最宝贝的咒灵,却被伏黑甚尔轻描淡写地用刀劈开,大概是顾忌着老板和敌人的同学关系,男人仅存的职场良心突然被唤醒,没随手祓除了诅咒。 脚步声传来,夏油杰冲了上去,两人开始交手。 手臂互相撞击的沉闷声响,脚扫过地面的声音,凛冽的破空声,伴随着诅咒含糊不清地混乱呢语。 结果没有出乎太宰的意料—— 夏油杰败了。 男人沉稳地脚步声走了过来,太宰能感受到伏黑甚尔悄咪咪戳手臂的力度,伴随着不轻不重的抱怨,飘到耳边:“这样搞得我很像反派啊,我可不想被两个特级惦记。” 少年垂头的睫毛动了动,似乎是眼珠无意转动了下。 半响,他终于抬起头。 伏黑甚尔大概等了几分钟,然后按照雇主预估的时间,他带着太宰,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下了薨星宫。 “站住!” 五条悟用六眼找到几个线索,就把事情抛给了公安警察,一路急迫地上了山,及时叫停了这个人。 夏油杰满头鲜血,也挣扎着站了起来,抬手做出召唤咒灵的动作,他视线在太宰身上停留了几秒,带着担忧,然后落在伏黑甚尔的脸,那明显和禅院家相似的五官上。 “你目的是什么?” 伏黑甚尔微微挑起眉,这个画面——竟然和雇主预测的完全一致。 面对两个小孩仿佛择人而噬的吃人视线,男人恶趣味骤起,“我只是在完成雇主的要求,顺便想观摩一下,天元的不死术式解除后,会不会在一瞬间就化成尘土。” 他的身手打起两个还没成长完全的学生轻而易举,尤其是这两人年纪轻轻就特级,并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毒打——太宰虽然能抹消术式,体术却完全打不过。 面对无下限,伏黑甚尔没办法迅速取胜,他从武器库丑宝的嘴里抽出天逆鉾,特意避开致命位置,蓦地捅向腰腹。 当初开发的无下限预警功能居然起了作用,紧急关头,五条悟硬生生扭转了身形,哇的一下扭头吐出血,空出大片地方,夏油杰看准时机在后面补了一击,两人配合无间。 “只受了轻伤啊……”伏黑甚尔咂了下嘴,侧身躲过去,自言自语:“是我身手下降了吗?” 几秒过后,他又说:“算了,不和你们玩了。” 就算没办法用天逆鉾偷袭又怎样,对于伏黑甚尔这个体质bug,五条悟的“苍”完全不起作用、“赫”还没学会,夏油杰的咒灵也只能阻止一段时间。 两人被打倒在地,视线被血液糊成了鲜红色,心里充满不甘心,却只能眼睁睁地目送伏黑甚尔转身。 临到薨星宫的台阶之下,缠着绷带步伐踉跄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 太宰头也不回,伏黑甚尔停下脚步等他,看起来似乎是像极了绑匪对俘虏的怜悯,但也可以认为员工对雇主的容忍,他冷不丁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你们两个都是特级,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应该不需要我多解释。” 薨星宫的地宫很长,一点声音都会无限回荡,伏黑甚尔却发现,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另一个人就像是不存在的幽灵。 “你还真是狠心啊。” 伏黑甚尔稍微站定了脚步,他知道自己出手多重,就算有反转术式的治疗,短时间内也救不回来。 他解开绳子,随口感慨了句:“这样他们会怀疑你的吧?” “无所谓啦~”太宰揉了揉手腕,上面的勒痕极深,他低下头,语气却像是终于得到糖的小孩子一样轻快活泼:“反正我本来加入高专也有目的,马上就走了。” “那么雇佣结束,我也要赶紧离开了。” 伏黑甚尔耸了耸肩,不打算参与这堆破事,转身就要离开。 “给你一个忠告——” 少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虚假冷漠的笑意,以及漠不关心的阴郁:“不要试图证明自己,你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吧,我给你提供的假证,足够你平稳度过两年时间。” 伏黑甚尔的脚步顿了顿,下一秒,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起来,还挠了挠脑袋,语气无法理解地说:“我才没兴趣挑战咒术界的大人物们。赚完钱就跑,才是我这个人渣的处世之道,再说了,孩子早就被我卖了。” “那两张假证,”太宰说:“只要你想,禅院家不会有人找到你。” 伏黑甚尔摆了摆手,“那就多谢雇主了。” 太宰收回视线,等人都离开了,他才拿出书,翻开,“您不打算出来吗?天元大人。” — 出去时,伏黑甚尔看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学生正被唯一的女生家入硝子治疗,看到嘴角带疤的男人走出来,瞬间摇摇晃晃站了起身,摆出起手式。 “……” 僵持了几秒钟,伏黑甚尔突然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男人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但武器库却依旧缠在腰腹上,手里拿着天逆鉾,语气不耐烦:“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你们要找人就尽快去,过时不候,别来烦我。” 在短短的一次事件中,见识过心操术能力的伏黑甚尔,决定暂时听雇主的劝导。 “家里还有个几岁大的孩子在等我喂呢。” 伏黑甚尔嘀咕了声,他侧开身子,就这么举起双手,保持着微妙地警惕和妥协的姿态离开。 五条悟和夏油杰猛地冲进去。 却不见一个人影。 第36章 “咳咳。” 太宰捂着胸口,倒在横滨的阴暗小巷里,气息迅速萎靡下来,他手里死死抓着一个人,力气大到手指泛白。 身形长开的青年咳出了血,身上沾了灰尘,他拼命压制着紊乱的呼吸,冷汗打湿黑色的卷发,绷带被鲜血浸湿,血液流失带来的冰冷和失重感猛地袭来。 他侧头,对天元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 港口黑手党内部,许久未亮起的定位器突然发出红光,所有成员陷入一团混乱。 “快,找到太宰先生的踪迹了。” “黑蜥蜴!黑蜥蜴呢!” “在下必须要去,太宰先生是在下最重要的老师。” 芥川语气激烈,他刚结束任务,为了找到失踪一天的老师,病弱的少年发了疯一样去攻击和港口黑手党有仇的组织,此时听到消息,霎时站了起来。 “首领……” “芥川,你去医疗室,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游击队长在路上昏迷,”森鸥外的视线轻飘飘瞥了过来,语气不容置喙:“广津,你去把织田作之助叫来。” 头发偏白带着单片眼睛的绅士思索了一阵子,“是那个底层成员吗,我记得,他似乎与太宰干部是朋友关系。” 芥川睁大眼睛,表情看上去很凶恶,认真询问:“那人是谁?” 森鸥外回想起今天早上的谈话,露出一抹意味不明地微笑。 “是一个……很特殊的人才。” 织田作之助刚准备去旅店,今早得知两个朋友失踪的消息,他的脸上虽然依旧平静,但早就心不在焉了起来。 作为曾经的杀手,织田作之助不愿意杀人,但敏锐的情报收集能力并未退步,他根据以前谈话的蛛丝马迹,找到港口黑手党其下的所有旅店一一排查,终于找到了安吾暂住的那间。 红色头发的青年正准备进去,就接到了首领的命令,直到电话挂断,他才猛地反应过。 …… 因为太宰治常年到处自杀,时不时还会被敌人抓走,在他的身上带有定位器,位置隐蔽还防水,非常方便港口黑手党的部下按地点找人。 定位被发到织田作之助的手机上,他按照弯弯曲曲的路线,一路找到目的地。 “太宰!” 他闻到若隐若无的血腥味,脸色一变,猛地抽出手木仓跑了进去。 “我没事织田作……把他带走,找一个安全屋,和孩子们放在一起,”太宰语气断断续续,在昏迷前,他在织田作之助的耳边,拼尽最后一丝清醒轻声说,“不要信任安吾和森先生。” 说完,彻底陷入黑暗。 织田作缓缓持枪站了起来,视线冰冷,语气没有起伏,“你是谁?” 太宰第一次这么狼狈。 棘手的敌人吗? 天元举起手,语气无奈极了:“你杀不死我的……如果我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会信吗?” 织田作思索了一会,他盯着天元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细微改变,没发现说谎的痕迹后,他果断放下枪,说:“抱歉,是我误会了,你是被太宰带回来的吗。” 说着歉意的话,语气依旧平静,疑问硬生生变成了叙述。 天元猜测这人就是这样的性格,没多追责:“没关系,毕竟我是个陌生人……”他顿了顿,虽然活了上千年,但还是第一次遇到穿越世界这种魔幻经历,“请问,这里还是日本吗?” 红发青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当然,你先跟我来吧。” 织田作之助以前是个单打独斗的杀手,他没有同伴,也没有上司,养了五个孩子后,就连钱也变得少到可怜,认真回想很久,他终于从犄角旮旯里翻到了一个地方。 先把太宰送回总部,织田作马不停蹄地安置好天元,又转身回去接老板和孩子们。 因为太宰的叮嘱,在这期间,他一直保持着反追踪和观察的警觉性,虽然身处在港口黑手党管控的街道中,织田作却发现,自己周围并没有多少巡查人员。 都被不动声色地调离走了。 他心沉了沉,清理好扫尾痕迹,又打开房间里的灯,把孩子们的各种玩具做了定时机关,隔几个小时就会发出声音,伪装出众人还在的模样,偷偷离开了。 …… 红发青年打扫房间,天元收回看向五个孩子的视线,虽然许久没接触外界,但他也知道,能收养孤儿的成年人不会坏到哪里,他就放心大胆地问了:“请问这里是哪儿?” “横滨,”织田作随口答道:“你是国外的异能者吗?” “不,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被二级咒术师太宰治带了过来,”天元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咒力,术式也是异能,为了接近我才会加入高专。” 织田作没有怀疑天元的话,他是一个很容易从字面意义上理解话题的人,语气淡定说:“太宰去上学了吗,真好啊。” “……哈,哈哈,是啊。” 天元尴尬地笑了笑,家里蹲上千年,突然陷入了无法接话的困境。 他没话找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可以和我说说,太宰他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你们的世界?” 织田作诚实摇头。 “那他的年龄呢?”天元眼睁睁看着少年迅速变成青年,唯一不变的,就是太宰浑身上下和右眼的绷带,“在我的世界,他只是一个十五岁的高二孩子。” 织田作不确定:“可能他太想上学了?” “……” 天元沉默。 “那他身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织田作这次回答很快:“太宰昨晚被袭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突破了黑手党的防线,砍伤了他,之后就失踪不见到现在。” 其实太宰的伤口很奇怪,看上去好像刚受伤几分钟,但黑手党的内部成员都看到了,太宰是昨天晚上被袭击的,按照正常推算,他早就应该失血过多死亡了。 “尾崎干部已经把敌人捉俘了,正在审问……” 话到此处,织田作顿了顿。 他拥有首领赋予的银之神谕,得到的消息比一般高层还多,但这些资料,显然不能告诉没加入组织的天元。 红发青年是个不会伪装的性格,天元看出他的犹豫,换了话题:“给我讲一讲这个世界的历史吧,比如有没有诅咒,或者是负面情绪带来的危害。” “好。” 织田作应了一声,然后开始讲异能者、讲战争和七名叛徒、讲几年前爆炸的镭钵街,全都是一些横滨的人耳熟能详的事情,挑挑拣拣,足够天元了解这个世界了。 “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异能者的存在吗。” 天元诧异反问,无法理解:“他们难道就不觉得害怕?” 为了消除担心和恐惧,咒术界一年又一年拼命压制着消息的流出,导致咒术师与普通人被分水岭划开,明明呼吸着一片空气,最后却生活在两个世界,互不干扰。 幸介忿忿插嘴,张牙舞爪说到:“才不会,织田作可是救了我们的人!” “其实,异能者从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织田作伸手把冒出来的小孩子们压回去,他解释道:“没人知道异能存在的原因,它无法被遗传,死后自然就会消失。” 所以,这个世界上的知情者有很多。 想要彻底瞒住很困难,特务课只能尽可量地引导流言,粉饰太平,再让异能者都聚集在横滨,借由三刻构想维系平衡。 而这里的居民们,也早就习惯了异能者和黑手党的存在。 “抱歉,还是无法理解。” 天元摇了摇头,“人类都会恐惧和自己不同的异类,但你们轻松多了,不需要担心负面情绪的产生。话说回来,太宰什么时候来,我想当面问明原因。” 红发青年僵硬放下打扫工具,作为朋友,他对太宰一言不合就跨世界绑人的事情感到愧疚,干巴巴地说:“太宰过段时间就会醒,但有交接的工作,他可能要等晚上或者第二天才来。” 天元表示理解,转而询问:“那你不去工作吗?” “我只是个普通的底层成员,而且,有别的任务在身。” 织田作想到了安吾,又想起重伤手术的太宰和他最后说出来的话,不要信任安吾……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打扫卫生了。 就如织田作之助所估算的一样,太宰醒来后,时间才过去两个小时,艰难的手术刚结束。 因为平时太宰各种作死瞎吃药,他的抗药性很高,被医生打了范围内的最大剂量麻药,只能说勉强管用,刚被推出病房的一瞬间,黑发鸢眼的青年就醒了。 十八岁的身体可比十五岁时要好的多。 药效还没退,太宰勉强动了动手指头,非常艰难,他迅速放弃挣扎,侧头用沙哑的嗓音对部下说:“把手机给我。” 太宰让部下们全都离开,又检查没有监听器,这才翻开聊天,给在外出差的中也发了一条消息,“我找到mimic的据点了。” 回复很快传了过来:“这谁?” “昨天偷袭我的组织,他们首领纪德,是一个能预测未来的异能者,枪法和身手极佳,曾经参与过世界大战。” 太宰打字的手指不听使唤,一直在颤抖,他干脆拨了电话过去,运用语言的艺术,轻描淡写地夸大纪德的危险性,“纪德以前带领一支小队袭击敌国基地,成功了,但却被自己的国家背叛,变成了流浪佣兵,被钟塔侍从赶出来。”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中原中也啧了声,语气嫌弃:“首领交给任务的人是你吧,别想使唤我加班。我现在外出执行任务,没有首领的命令,不会回去。” “但他们是冲着寻死来的,策反了干部候补安吾,偷走武器库里的东西,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激怒港口黑手党。” 太宰在心里默默对安吾说了句对不起,反正你是特务科派来的卧底,身边还有暗瓦保护,相信种田长官不会让这个趁手工具人去世。 “如果你不回来,我和大姐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对森先生动手了。” 太宰又补充了句暴击:“对了,纪德以前是法国军人,说不定认识兰堂和魏尔伦。” 中原中也立刻道:“我现在就买机票。” 第37章 中原中也半夜坐上了飞机,因为安吾被抓走,武器库的密码就是从他嘴里泄露出去的,太宰对搭档闲聊时随口提一句“干部候补被策反了,说不定干部也有可能是叛徒,不知道港口黑手党有多少人想杀死森先生”,单纯的干部大人就答应了太宰无理的要求。 中原中也瞒着森鸥外和尾崎红叶等人,偷偷回到了横滨,下飞机后直接用异能按照地址去找太宰。 “太宰。”赭发的青年低了低帽子,遮住自己的脸和鲜艳发色,当他看到几天不见的搭档,满腹质问统统化成了一句话:“你的衣服是不是换了?” 两人现在正在横滨的仓库街,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一般小组织不会没长眼踏足进来,足够闲聊了。 旁边站着一个缠着绷带披上黑大衣的青年,他有气无力低着脑袋,无聊到和自己的影子玩踩板砖的游戏,语气懒洋洋说道:“我前两天遇到袭击了,有一个特殊的异能者,我的人间失格不起作用,失踪了一天,醒来后森先生送的大衣就没了。” 太宰之前也是这么对森先生说的。 而他敢如此信誓旦旦保证的原因,就是因为太宰知道,未来真的会出现一个免疫无效化异能的“怪物”。 洛夫克拉夫特,常年家里蹲,和天元的不死术式一样bug,能在深海里不需要氧气和阳光就陷入沉睡,哪怕是人间失格也不起作用。 “是吗?” 中原中也将信将疑。 他转而一想,人间失格不起作用是件大事,以太宰的谨慎性格,不会说这种容易被戳破的谎言,于是便问:“个人是谁?长相和名字是什么?” 太宰皱了皱鼻子,吐了下舌头,“我怎么知道。” 谁知道洛夫克拉夫特最近有没有出过家门,虽然四年后他说过上次出门是在今年,但太宰猜测,以人随时随地睡觉的性格,就算出门,没有组合的任务传唤,他也不会来日本这边。 总之,只要让森先生相信——世界上有人能免疫他的无效化就行。 中原中也显然误会了,满脸纠结,“纪德这么强吗?当初的兰堂和魏尔伦,你都可以消除他们的能力吧。” 赭发青年的想法很简单:敌人异能可以免疫无效化,太宰被mimic的人偷袭了,mimic的首领是纪德。 纪德约等于实力强劲。 太宰没有反驳,这时候发表意见,不就是在明晃晃告诉别人“快问我快问我,我知道内情吗”。 黑发鸢眼的青年表情认真地说:“我不敢肯定,因为我昏迷了。但纪德是被钟塔侍从赶出来的,如果没有给国内造成一定程度的困扰,群傲慢的家伙不会出手。” 中原中也啧了声,伸手,“我明白了,地址给我,实在不行我给你发消息向首领汇报,叫他出来。” “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还没到个地步哦,”太宰轻轻笑,把自己画的地图递给他,习惯性说了句:“港口黑手党不会被一次两次的小挫折打败,中也,你自己路上小心点,别死在儿。” 中原中也诧异地看着他。 “青花鱼你正常点。”收好纸条后,他赶紧压低帽子离这人远点,皱着眉头纠结说道:“你今天说话好奇怪,居然还关心我,这是什么新兴的陷阱吗,互相恶心所有人。” 身为荒霸吐,中原中也对人类的恶意几乎有一种敏锐的辨别直觉,正因如此,他才发现太宰刚才说的话似乎是出自真心。 中原中也浑身不适应。 “……” 太宰怔了怔。 一瞬间,他脑海中划过的是每次任务走前都要叮嘱几句的夏油杰,他脸上温柔的笑意,以及晃晃悠悠总像个逗猫棒的刘海。 片刻,黑发鸢眼的青年露出虚伪至极的假笑,用刻薄恶毒的语言说:“怎么会,死亡这种美好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让没脑子的蛞蝓先走一步呢。”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被刚才的太宰治反常吓到了,现在这样才正常嘛。 他想起昨晚得到的消息,下意识往坏处想,比如青花鱼做手术时脑袋坏掉了,比如失血过多导致智商下降了,再比如人间失格遇到了对手,心情不太好。 中原中也难得没有生气,作为互看不顺眼三年多的搭档,太宰的不幸就是他的快乐源泉,赭发少年抱有不跟傻子计较的包容心态,转而关心地催促道:“行了,我要走了,混蛋太宰你快回去工作吧。” 太宰抬头看着半空中飞走的身影,神色诡异,沉吟几秒:“总感觉蛞蝓没想什么好事……” 决定了,等下就把文件全放到他的办公桌。 —— 太宰的绘画技术说不上好。 这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打破幸福和美好的能力,所有节日贺卡都变成了鬼画符,画像被当成诅咒吓哭了爱丽丝。 但等到变成了偷袭敌人的地图,又画得极好了,就连洋房的内部结构都全部标记出来。 中也在半空赶路的时候,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纸条,自认为猜到真相,轻啧了声,“这家伙肯定把房子的设计图查了个遍吧。” 横滨市内的建筑盖完后,需要把设计图的一则备份交给特殊机构,这点小事,对于港口黑手党而言,只要用心调查就能查到。 但短短两天就摸清楚了大概位置和地点,不愧是太宰治啊。 误会大了的中原中也向着目的地走去。 另一头。 太宰去往了织田作前几天住的房子。 他把简陋的机关重新布置了一下,又将房间弄得更凌乱,打开零食袋子放到桌上,好像主人家有事突然离开。 除此之外,他还在隐蔽处加了各种致死陷阱,比如mimic的士兵们只要打开门进来,就会被用双层床所遮住的,用钢丝线扣住扳机的机/关枪杀死。 太宰在心里模拟mimic士兵进入的情景,思绪转了又转,下意识想回头说句“给我一个咒灵”时,面对背后空荡荡的漂浮灰尘,才猛地想起,夏油杰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朋友啊…… 太宰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当习惯于每日相处的人突然消失时,人类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因为潜意识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某一时某一刻,才会不经意想起他,然后发现处处都是他。 太宰其实是一个对认定的朋友很好的人,他能为了救织田作,放弃自己的性命和四年睡眠;也能在察觉到安吾的不对劲时,还拼命给他找借口掩饰,直到安吾带着暗瓦的人偷袭了织田作。 似乎只有夏油杰惨极了。 太宰想起被自己扔在异世界的夏油杰,脾气很好处处忍耐他的夏油杰,善良到面对诅咒师也会手下留情的夏油杰。 “……” 黑发鸢眼的青年突然心虚了起来,他悄咪咪地把缠紧的线松了一圈,嘀咕了句:“算了算了,一切还是看上天的启示吧,反正对你们这群被抛弃的士兵而言,活着这件事更残忍。” 接下来。 太宰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大衣身上的灰尘,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要去面对织田作和天元了。 两人相处的还不错,他们都不是难搞的性格,作为家里蹲上千年的天元,能在这个没有诅咒的美好世界里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而天然呆织田作也没觉得不对劲,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带人回家。 五个孩子们纷纷围在天元的身边,打扰他看历史书,并不停得追问他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有黑手党吗?” 天元不确定,“应该有吧,我很少关注外界的事情。” “异能者呢?” 这个可以肯定,“只有负责祓除诅咒的咒术师。” “国外的诅咒会比国内的强吗?就像异能谍报员和七名叛徒一样。”说这句的时候,梦想加入黑手党帮助织田作的幸介还对空气打了几拳。 天元好脾气地翻了一页书,回道:“正好相反。” “……”唯一的女孩咲乐抱着玩具熊怯怯,却忍不住好奇:“你生活的地方,应该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样森严吧,怎么会被太宰大人带走呢?” 天元叹了口气,“我所在的地方,只有指定的星浆体才能进入,但太宰的异能可以自由出入所有结界。” 五个孩子们齐齐发出惊叹。 尤其是最爱听黑手党事迹的幸介,握紧拳头,表情兴奋而激动地说了一句,“不愧是历任最年轻的干部太宰大人!” “呀,织田作,刚过来就听到孩子们在夸我呢。” 太宰推开门,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好久不见。” 织田作这才反应过来,对于自己而言,前几天刚见到的好友,已经整整一年都没见过他了,淡定回了句:“好久不见,晚上一起去喝酒?” “好啊。” 太宰轻快答应下来,扫了一眼房间,“这里不算太安全,但还能藏几天。我已经让中也去处理mimic的首领纪德了,过段时间就能搬出去,织田作,你去武装侦探社吧。” 织田作之助并不奇怪太宰说出mimic的组织名字,他作为一个底层成员,只是因为有银之神谕,就被负责审问活口的尾崎红叶告知了情报,太宰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名字和位置很正常。 “太宰,你不去吗?” “我要留在港口黑手党哦,这次利用了森先生和中也,导致计划有变,当然了,我可以肯定他们看不出来,但mimic带来的危害太小了,还不足以让特务科松口,异能开业许可证的事情注定要泡汤,我要想办法补偿回来。” 织田作也不蠢,太宰说的这么清楚,他几乎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所以这次事情是首领策划的吗?” “对……抱歉,织田作你是被我连累了。” 太宰很少道歉,要么说出来也是故意阴阳怪气的激怒人,这是织田作之助第一次听见他低头的话。 红发青年平静的眉眼舒缓下来,摸了摸好友的脑袋,“我以前是个杀手,早就习惯了死亡,我的异能很特殊,就算没有你,也会被森首领盯上。这两个理由足够了吗?” “我从前是个独来独往的人,甚至会羡慕别人有信任的老板部下。现在能和你成为朋友,太宰,我很开心。” “所以,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放到自己的肩上,你还是个孩子。” 第38章 中原中也用谨慎地态度面对mimic,他先是清理了附近的士兵们,最后在房间深处找到了等待已久的纪德。 预知未来危险的异能力虽然强大,但还没有强到和荒霸吐抗衡的地步。 当重力的威能压垮整栋洋房,纪德临死前对中原中也道谢,合上欣喜又疲惫的双眼,赭发青年压了压帽子,总有种自己忘记什么的违和感。 连污浊都没开启,提前准备好的邮件也不需要发送,按取消键时,中也终于后知后觉过来了不对劲。 ——纪德都死透透的了,坂口安吾怎么还没出现? 他赶紧对森鸥外汇报:“我把mimic解决了,但没在现场发现干部候补坂口安吾,难不成他是多重间谍,其实暗地里还有一个组织,盯上了太宰?” 森鸥外震惊:“你怎么回来了。” 中原中也顿时卡了话,就好像被坏学生带着逃课的优等生,控制不住心虚,“太宰叫我回来的。” 他为了转移话题,就把聊天记录发了过去,剩下的没办法直接观看的通话,就用自己语言简单说明了下。 “有一个能无效人间失格的异能者,太宰担心是mimic的人,目标是为了狙杀您。但港口内部有间谍,他就联系了我。” 办公室里,森鸥外扔下手机,抱着爱丽丝痛哭哀嚎。 “太宰君的调查太快了!他和安吾君不是朋友吗,为什么就冷酷无情地出卖了他。” 今天罕见地没有保镖在场——当然这并不是意外,他们早就被森鸥外调走了——没有人见到首领这副丢人的模样,也没有人听见他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计划。 爱丽丝放下手中的积木,“林太郎。”女孩抬起头,她有一双漂亮清澄的蓝色眼睛,性格是森鸥外自己设定的,有口直言,讨厌其主,这总会让森鸥外想起那个曾经愧对的孩子。 她轻声说:“太宰君在保护你呢。” 森鸥外顿时不出声了。 他原本计划的很好——纪德并不蠢笨,在发现安吾是“双面”间谍后,一定会对他动手,而受到袭击的安吾,则会按规定向特务科上报mimic的危险性。 这时候港口黑手党就有理由,借着解决麻烦的交易,光明正大地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了。 “太宰君是个对感情很执着的小孩子。” 森鸥外刚说完,愣了愣,他猛地想起什么,连忙捡回刚才被扔走的手机,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中底层成员的号码。 他赶紧拨了过去,沉声问道:“去看一看,织田君的家里还有人吗。” 如果太宰治对感情抱有旧情,就不该自相矛盾,捅破安吾的身份。 织田作之助家里当然没人。 无论是他原本的房子,还是太宰后来准备的在港口势力内的安全屋,全都人去楼空,后者倒还留下了几个吞枪自杀的流浪汉。 森鸥外挂断了电话,心里明镜一样。 这哪里是无意闯入的流浪汉,根本就是被自己透露情报后,过来杀孩子们的mimic士兵! 森鸥外倒没怀疑太宰猜到了自己的计划,他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那时候,太宰才刚刚活跃起来,以“双黑”的名头震慑横滨,就算少年天生聪慧,也不可能失踪一天,就破解了他两年的计划。 森鸥外沉思,“看样子太宰君也怀疑安吾是三重间谍,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他,怕安吾伤害到周围的人,才会狠下心快刀斩乱麻,直接捅破他卧底的身份。” 如果不是前军医的身份,知道坂口安吾肯定来自特务科,就算是森鸥外,在得知人间失格能被无效化后,也忍不住会怀疑安吾的真正身份。 想到这里,森鸥外叹息。 “太宰君是一个好孩子啊。” 他连mimic的据点都找到了,怎么可能猜不到安吾在哪,但太宰只说出坂口安吾的卧底身份,甚至没有封口,这不就是在隐晦地提醒安吾,你不要再回来了吗。 爱丽丝低着头玩积木,没有理会一边说欣慰一边算计学生的某人。 森鸥外拿出手机打给游击队长芥川:“把安吾的卧底身份宣传出去吧,顺便告诉黑蜥蜴,见到安吾候补时不需要留手,以最高规格的武装力量追杀他,不过仅限于在横滨。” 这条命令听起来吓人,实际上一点诚意都没有。 只要安吾不在横滨,或者做了易容伪装,他去哪儿都无所谓。 森鸥外没打算和特务科撕破脸,他还准备当个正规企业的老板呢,不过也不能让安吾继续留下来,□□手党的脸。 他冷不丁地道:“爱丽丝酱,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放下心了,好歹我也当了太宰君四年的老师。” 爱丽丝头也不抬:“你猜他知道今天这件事会怎样?” 森鸥外笑:“一知半解的知情人今晚就离开横滨,没人知道孩子们的情报是我泄露出去的。接下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太宰君会过来请求我放织田离开。” “剩下的日子里,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了,除非太宰能看到过去,否则就算他再聪明,也猜不到真相。” 爱丽丝啧了声:“利用学生感情牟利的人渣。” 如果不是信任,太宰治怎么可能会第一时间想到来找森鸥外,区区一个底层成员,他自己就能想方设法把人弄出去。 说到这里,森鸥外还有点郁闷和委屈,“许可证没拿到手,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太宰君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师……我已经很亏了。” 当天下午,太宰治果然来了。 身披新的黑色大衣的青年站在桌子前说:“森先生,我想让织田作离开。” 虽然森鸥外早就同意了,但听到这句话后,笑容还是淡了些,心情诡异而复杂,“原因呢?” “织田作不愿意杀人,他的性格也不适合调节纷争,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 太宰细数着各种理由,哪怕两人心照不宣,这都是些借口罢了。 “但如果让他加入武装侦探社,我和他聊天时,总会套出几句对方组织的行动。”太宰没有隐瞒织田作跳槽的岗位,森鸥外和福泽谕吉是师兄弟,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他语气淡淡地说:“论心计,织田作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太宰君,”森鸥外似笑非笑:“你如何保证自己不会叛变呢。” 太宰沉默了一会儿。 他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天人交战。 最后他妥协似的退后一步说:“我不认识侦探社,他们做了什么,我也不在乎。但织田作是我少数的朋友,如果出现意外,我肯定会动用干部的权利去救他,其他人与我无关。” 这话听起来冷漠至极,但这才是森鸥外熟悉的太宰治。 他忍不住笑起来:“可以,我同意了,但港口黑手党接下来的收益,要拜托你了哦。” 太宰应了声是,随后离开。 …… 晚上的时候,处理完失踪一天的工作,太宰和织田作去lupin喝酒。 原本三个人的木质吧台上只剩下两个身影,老板识趣地没有多问,在各自的位置摆上一杯常喝的蒸馏酒。 “安吾他……”织田作没有喝酒,他盯着玻璃杯看了许久,“是不是叛逃了。” 自从森鸥外的一道命令下去,整个港口黑手党都知道坂口安吾的身份,就连织田作这个失踪的底层人员都收到消息,与此同时,还有一则被解雇的通知书。 太宰又一次帮了他。 “安吾是异能特务课的谍报员,”太宰轻声说:“从来都没有叛逃一说。” 织田作的视线从酒杯上转过来,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盒,这是唯一一样他们三人都有的东西,突然说:“那天晚上你失踪后,我在这里碰到安吾,他急匆匆告诉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的,不等我继续追问他就离开了。” “然后,那天晚上,安吾也失踪了。” 太宰盯着火柴盒,不知道想起什么,明显在走神,却还是能第一时间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安吾以为是纪德捉走了我,所以在提醒你之后,就自愿暴露被抓走了。” 这时候,楼梯忽然传来脚步声。 织田作听声辨人的技能很好,所以他猛地抬起头,就看到了熟悉的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束野花,看到好友都在时,明显怔了怔。 太宰心情不太好,看到火柴盒就想起来了夏油杰,于是阴阳怪气地说道:“安吾,你敢来这里,是不怕我把芥川叫来吗?” 坂口安吾看到完完整整的两个好友,松了口气,太宰隐隐约约的敌视和针对都忽略了,连枪都没抽出来,说明还有救。 他放下手中随手采的野花,坐到原本的位置上,尽量镇定自若道:“太宰君,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我临走前会去哪。” 太宰面无表情。 “安吾,你不会以为世界上有这种好事吧,背叛了还想恢复原样……如果你真觉得愧疚的话,我要见猎犬大仓烨子一面,借用她控制年龄的异能。” 坂口安吾为难迟疑道:“军警和特务科互不相干。”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太宰呵了声,“再说了,你们特务科负责监管所有异能者。猎犬的人难道就不是异能者了?” 坂口安吾讪讪,小声说:“那不一样。” 第39章 大仓烨子,军警猎犬的副队长。 她是少见地可以和时间扯上关系的异能者,能任意调整触碰者的年龄。 无论是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当身体年龄变成稚嫩的幼儿、或者是老年的状态,都无法接受酷刑折磨。 坂口安吾简单解释道:“所以,哪怕是特务科内部,也没几个人敢招惹她。” “要是我让你带一句话呢?”太宰满脸笑容:“就说,和她最尊敬的队长有关,如果想要见面的话,就在明天下午三点到十五番街的仓库找我吧。” 坂口安吾的动作一顿。 他谨慎地说:“我可以问一下,此事与福地樱痴阁下有何关联吗?” “当然没关联啦,福地阁下可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呢!就算他在消灭敌人的过程中偷偷藏了点什么,特务科也没人能管吧。”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表情沉痛地站起身,“我明白了,多谢太宰君的提醒,这是件大事,我要赶紧回去处理后续影响。” 太宰探头喊了句:“记得把织田作引荐给武装侦探社,我知道你能做到!实在不行就告诉种田长官,我这里还有关于福地樱痴的线索。” 正上楼梯的坂口安吾一个趔趄。 织田作眨了眨眼,看着好友仓皇逃离的背影,迟钝地感慨了句:“公务员可真忙啊,以后是不是连酒都喝不了了。” “谁知道呢。”太宰一脸无辜,好像害得坂口安吾加班的人不是他。 大仓烨子的异能无法用于攻击,更偏向于辅助和控制,太宰准备利用她的能力,让天元的年龄重新回归到十几岁。 “至少还能再坚持个四五百年吧。” 太宰是这么对织田作说的,也是这么对天元说的。 他语气淡淡,不客气地说:“用人类来制止进化,这简直是最荒唐的解决办法,谁敢保证每一任的星浆体都自愿和你同化,亦或者保证他们的实力都很弱。” “否则,你就是每隔五百年将弱点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若是星浆体死了怎么办? 若是星浆体隐藏实力临死反抗怎么办? 太宰无法理解的是,那个世界的人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隐患,也不曾留有后手。 似乎只要高层的人随随便便冒出一个点子,底下的人就会理所当然地按照这个想法走,完全没有自己的思考。 天元也很难以置信,“你带我回来就是为了救星浆体?” “当然不止。” 太宰笑得神秘,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为了救织田作,扭转世界本源的力量极为少见,尤其是能够承受书的载体,天元活下来的时间粗略估计也有上千年,足够了。 下午三点,大仓烨子准时赴约。 穿着军服的幼女一脚踹开岌岌可危的木门,插着腰,带着猖狂而不羁的表情,“谁!哪个小黑手党敢让我过来见面!不怕我把你头扭下来做盆栽吗!” “是我喔。” 太宰从木箱上跳下来,拍了拍大衣沾上的灰尘,心里想到,这是森先生喜欢的类型,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下手了。 大仓烨子的兴奋脸瞬间变成嫌弃。 “什么嘛,你是异能无效化啊。” 虽然大仓烨子希望罪犯能在自己手里坚持久一点,多受点该有的折磨,但不代表她喜欢能无效化自己异能的太宰治,尤其是他有队长的消息。 “这次见面,是通过异能特务科做牵线,”大仓烨子皱眉说:“虽然我讨厌那群懦弱无为的家伙,但他们也是为这个国家做事的人,所以我来见你了。” 她欲盖弥彰地强调道。 “和队长的消息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太宰看了她一眼,鸢色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不,或许还有丝丝怜悯。 “福地队长的消息,我昨天送给异能特务科一部分,现在也可以送给你另一部分,当做这场交易的代价。”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这让大仓烨子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我不想知道了! “大仓烨子,小心福地樱痴的另一重身份,天人五衰首领神威。部下分别是魔人费奥多尔、小丑果戈里。你应该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 天人五衰是杀人结社。 福地樱痴是极东英雄。 大仓烨子呼吸一滞,她退后几步,荒唐可笑的同时,竟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怎么可能呢,哈哈,你是在逗我吧,队长最热爱的就是这个国家,他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被赋予了雨御前的英雄。” 她干笑着,竭尽全力劝服自己——不要相信太宰治,哪怕他是异能特务科带来的人。 太宰露出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 这似乎是一个宣告的信号,在大仓烨子的眼中,青年缠着绷带的脸庞逐渐变得模糊,但他的声音却切切实实传了进来,字字诛心。 让人不禁回忆起,这就是港口黑手党内部都人人避之不及的恶魔,仅凭智慧和话术就能为港口黑手党带来半数利益的最年轻干部。 “你应该比我都清楚,战场最容易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小小姐。” 他客气十足地说:“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以前可是个救命的军医。” —— 大仓烨子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太宰脚步倒轻快不少,他带着年轻许多的天元回到房间,整个人带有事情解决甩掉包袱后的一身轻松感,进门就甜腻腻地说道:“织田作……” 视线不经意落到好友的手里东西。 太宰嘴角笑容,蓦地僵了。 “你为什么会找到这个——织田作,我不是在指责你,就是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红发青年拿着一盒火柴,上面用流畅的英文字母写着“lupinbar”,乍然看上去和他昨晚拿出来的那个一样,但织田作之助心里清楚,无论是新旧程度、手感、大小规格、还是细微处的图案差别,全都不同。 他用毫无起伏地平淡语气说:“这是异世界的lupin酒吧吗。” 疑问句,硬生生变成了陈述。 “……” “太宰,我想知道。” 织田作以凝视的目光看向视线躲闪的好友,语气淡淡,他的性格注定并不爱管教别人,哪怕是收养的五个孩子,织田作也多半以口头劝阻为主。 比起大家长,青年更像是个尽职尽责的保姆,只做,不说。 这也是他以前做杀手时留下来的习惯。 但这几天的经历太多太杂,安吾作为卧底却以身涉险,太宰原因不明地直接闯进异世界,森首领算计五个孩子,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织田作之助,有些事情,必须要管一管。 否则这两个家伙迟早把自己作没了。 太宰低下脑袋,像个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的黑猫,整个人蔫了吧唧地说。 “是……” 他在心里祈祷织田作没看到火柴盒里的字迹。 太宰不怕森鸥外的威逼利诱,却唯独害怕织田作之助这样的视线——可能在他心里,比起森鸥外,性格沉闷稳重的红发好友更像是个家长,当然,也有一部分是首领宰的记忆在影响,让他恐惧这种陌生的视线。 织田作见到委屈巴巴的好友,不由得叹了口气。 “太宰,你最近太在意我了,应该多关注一下其他同龄朋友,我看到了里面的字,すぐる……傑,对吗?” 太宰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织田作说:“我能见一见他吗。” 又是这种让人害怕的陈述的语气,但太宰却拒绝了,他为难地皱起眉头:“我不知道。” “穿越世界需要动用本源的力量,除非我能找到书,否则别想了。至于天元,他想回去很简单,不需要我动手,过段时间世界就会主动排斥他。” 太宰越说语气越快,像是找到了能理直气壮拒绝的理由。 “织田作你要知道,正常情况我的伤口不应该出现,因为在那个世界,我已经治好了。但我是用特殊办法回来的,这就导致本源的负担很大,没办法把我身体状态覆盖到这个世界,带上天元已经是赌博了,多加一盒火柴,都是……” “太宰。” 织田作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他说:“我想听真话。” “……”太宰和他对视,几分钟后,他成功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好吧好吧。” 许多人都能看出来,太宰是一个极致的悲观主义者,也很容易患得患失,就像刚才织田作所说的一样,太宰现在太关注他了,根本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但这次妥协下来,或许还有一点原因,红发青年笃定的视线让太宰避无可避,甚至这个包容的态度,总让他想起被抛弃在异世界的夏油杰。 突如其来的罪恶感浓浓包裹了太宰,他低声说:“织田作是怎么猜到的。” 前任杀手只回答了两个字:“直觉。” 实际上除了第六感以外,织田作的判断依据还有对太宰的了解,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敢说真正了解太宰治呢? 于是他默默将这个理由咽了下去。 “夏油杰……这个火柴盒是他给我的,可能是我在异世界太放松了吧,他总发现我盯着它看,就找老板拿了两盒,各自一个,里面的字也是他写的。” 太宰自暴自弃地说。 “反正不同世界的友情迟早要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深交,所以我把火柴盒留在宿舍了,意思就是告诉他,这段友情从来没有开始。” “谁知道为什么,书把它也传送了过来。” 第40章 太宰消失的太突然。 当夏油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落幕了,太宰生死不明,禅院家的天与咒缚也彻底在大众视野里淡去。 他和五条悟放走了天内理子,却无人阻拦,天元大人也没有任何消息流传出。 “你们……”夜蛾正道有时候会用复杂的视线看向两人,然后叹息摇了摇头,“算了,这次任务并没有失败。” 他不能说,只好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提醒。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不是爱生气的人,但不代表他好脾气,白发少年拦住老师,瞪着六眼,忍住大闹一顿的冲动询问:“夜蛾老师,我不关注任务!太宰在哪里?” “老师,我打听过,没有人去找离开的理子妹妹。”夏油杰比他冷静了许多。“除非她不是星浆体,否则,就代表天元大人同化失败也不会出事。” “但这绝对不可能。” 短短一年,太宰给夏油杰带来的影响宛如脱胎换骨,他虽然也焦急,但分析起来有模有样。 他说:“我前两天下去过薨星宫。” 五条悟震惊扭头。 “杰你——!” “当然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黑发狐狸眼的学生皱着眉头,没理会一脸不可思议的好友,他语速很慢,但在场两人都可以看出他在思考。 夏油杰一边捋清思绪,一边缓缓说:“正常情况下薨星宫也没有人,但那天我一路走到树下,都没发现结界。” 薨星宫的内部结界消失了。 他定定看向班主任,说—— “只有得到传召之人才可以进入,夜蛾老师,我不觉得自己是星浆体。” “……” 夜蛾正道沉默不语。 “这个回答,我可以告诉你哟。” 摩托车急刹的声音响起,女人摘下头盔,一只脚跨步而下,笑吟吟地说:“自我介绍下,我是九十九由基,另一位特级。” 夏油杰听过她的名字。 作为第三位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的资历比他和五条悟还要高,但她常年游荡在国外,不理会国内咒术界的任何事,也不接任务。 “您好。” 夏油杰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然后直言问道:“请问,我和悟都不知道的消息,在国外的您为什么会知道?” “对前辈礼貌点……”九十九由基咂了下嘴,她露出勉强的表情,似不情愿一样说:“算了,按照惯例问一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夏油杰皱眉,比起这个问题,他更想判断九十九由基回答的真假,否则也不会放弃客套,刚见面就咄咄逼问。 他不愿意浪费时间,随口说了句:“聪明的。” “定义的范围太敷衍了,”九十九由基不满地说到。“但我是个守信的人,所以可以告诉你们,天元失踪了,就在太宰治进去薨星宫以后。” “!!!” 夏油杰下意识睁大眼睛,转头去看夜蛾正道。 长相凶恶的班主任扭开头,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个墨镜,遮住眼睛,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仿佛突然间眼瞎耳聋了,没有阻止九十九由基的口无遮拦。 他碍于高层指令,没办法告诉学生们的,九十九由基可以说。 “至于上一个问题,”女人摊了摊手,似乎在表示这是你们的问题,和她无关,“你们几个和太宰治关系太好了,高层当然不会说。” “……” 夏油杰忽然想到了自己忽略的一点。 或者说,他想明白了,九十九由基真正想告诉他的信息。 太宰治的术式可以穿梭任何结界。 他完全可以自导自演一出戏,带走天元大人,并且利用自身术式,消除一切残秽痕迹。 “所以呢,太宰现在是诅咒师了?”出乎意料的是,夏油杰非常冷静地反问,“需要高层下达追捕令吗。”九十九由基笑容更深了。 她较有兴趣地问:“你似乎并不惊讶。” 这个消息在总监部引起的反响可不谓之不大,作为特殊术式拥有人,再加上太宰治是个自杀爱好者,所有人都抱着他不小心就会被自己玩死的心态。 一个普普通通的二级,居然能在术师警察的层层包围下,顺利无误地带走天元大人? 玩笑都没人敢这么开! 思维僵化古板的高层更愿意相信,是禅院甚尔劫走了太宰治,把他卖给诅咒师,然后那个诅咒师带走了结界内的天元。 夏油杰并不愿意说出真正的想法,他不是个喜欢解析自己内心的人,但九十九由基来这里,就意味着她已经和高层撕破脸了,于是坦言道:“我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 从太宰失踪那天起。从他暗地里打听星浆体的消息起。从下定决心走进薨星宫的那一秒起……夏油杰就隐隐约约有一种,太宰要叛逃的预料了。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夏油杰用平铺直述的语气问道:“太宰究竟是不是诅咒师。” “当然——” 九十九由基故意拉长尾音,观察另外两个特级脸上的细微变化,但失败了,她悻悻地说道,“不是了。” “然后呢?” 夏油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黑发的学生是单眼皮,狐狸眼细长而干净,当他脸上没有笑意时,紫色眼眸淡淡扫过来,总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疏远。 九十九由基还不打算招惹一个特级,尤其这人是实力强劲的咒灵操使。 “你们的辅助监督据理力争,班主任暗中支持,公安也在插手,要求找到准确证据才能下达命令。” “咒术界虽然看不上普通人,但对于政府,以及合作的警方,却要留几分面子。” “结果如你所见,提议被暂时搁置了,一切风平浪静,”女人想起什么,“哦,对了,就是你们的辅助监督被下岗了。” 其实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九十九由基就很意外。 她没想到,资料中名叫太宰治的少年,仅凭一年时间,就做到了许多咒术师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成就。 ——内部封闭的咒术界,第一次被外力打破。 “或许是公安和政府看到咒术界的不可控性。又或者,他们早就对此心存不满,只是在前几天的星浆体事件中才爆发,想趁此机会做些什么。” “但不可否认的是,太宰治为咒术界带来了新变化。” 说到这里时,九十九由基耸了下肩,用漫不经心的态度表达出自己的立场。 “不过你们放心,我完全不想知道他是早有预谋,还是误打误撞做了一次导火线。我参与这件事,只是因为他带走禅院甚尔的消息,我必须要找到他。” 夏油杰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禅院甚尔?” “他是零咒力天与咒缚,比起六眼都难得,错过禅院甚尔,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见第二个。” 九十九由基啧了声,有点意难平,“他以前拒绝过我,但我必须要再见他一面,咒术界的封闭已经被外力打破,现代科技更容易做出新的研究,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你说……”五条悟突然出声,苍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九十九由基,“一个人的力量有限?” 太宰失踪前的话在五条悟脑海中回荡。 他是五条家少主。 可为什么,无论是天元失踪的消息,还是太宰差点沦为诅咒师,他都毫不知情。 “这不是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吗。”九十九由基语气不太好,她以为五条悟在耍她,可当她看到白发少年深思的表情,忽然惊醒。 这人从小到大就在御三家长大,根本不理解这些普通人习以为常的道理。 “你准备做什……等等,别告诉我!我暂时还没有和高层为敌的打算,走了走了。” 夏油杰目送女人骑着摩托车走远。 “夜蛾老师,”黑发丸子头的少年,忽然眯起眼睛,“我记得您之前说过,太宰临走前把校服留在床上,对吧?” 夜蛾正道终于不装透明人了。 他遗憾地表示,“只有大衣,还早就被总监部的人带走了,我偷偷检查过,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 夏油杰回忆起什么,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微笑,在五条悟和夜蛾正道一脸“你终于被刺激疯了”的表情下,他补充说:“太宰还有一件大衣在我衣柜里。” 五条悟不信,“真的?” “太宰原本想扔掉,”夏油杰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还是因为刚见面时,太宰在夜晚随口的一句话,他才做出这个决定,“但我觉得这是他亡师送的衣服,就留了下来。” 这件衣服留给夏油杰的印象很深,让他在追查太宰的线索时,第一时间就想起来。 他和五条悟一起去了宿舍楼,夜蛾正道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以免到时候高层询问线索时,他会左右为难。 两人在衣柜最深处找到了压箱底的黑色大衣。 夏油杰不想破坏对太宰有深重意义的衣服,就没有剪开,一点点仔细检查,五条悟也帮他,最后两人在大衣内侧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纸?” 五条悟摸了摸,挑起眉头,手感很像是被缝在了里面,要不是他们带着目的去搜查,根本无法发现。 这下不剪开也不行了。 夏油杰去拿剪刀时,还顺便带了针和线,反正作为与世隔绝的咒术师,他什么都会一点。 ……里面是一张门票。 纸张微微发皱,看磨损和褪色的痕迹已经有些年头了,夏油杰平铺开,上面标有具体地址。 是横滨港未来21区内部设施的门票。 第41章 太宰暂时还不知道,自己留下来的假线索误导了两个天真的dk们。 他此时正垂着脑袋乖乖挨训。 织田作的情绪波动很小,让他生气难如登天,哪怕纪德杀了五个孩子,青年也在最后一丝不苟地完成了“灰色幽灵”们的愿望,于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战斗中杀死了纪德。 “太宰,”织田作看着假装我很乖巧我知道错了的某人,幽幽出声,“我没有生气。” 织田作之助知道太宰做事一向深思熟虑,就算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面对完全不可能的结果,织田作当然不会生气。反正太宰现在表现出来的,也只不过是他希望自己能开心一点的伪装罢了。 于是,养孩子专家淡定地换了个角度询问:“可以跟我说说异世界的事吗?” 太宰当然知道红发好友的想法,希望能唤醒他的回忆。最好的结果是让他认识到错误,就算差一点,织田作也能了解夏油杰是什么性格的人。 不过咒术界可没什么好玩的。 于是太宰廖廖说了几句,实在无法不动声色地避开夏油杰这个人的存在痕迹,只好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疯狂推锅给别人。 “还不是织田作后来死了嘛……平行世界的‘我’为了救你,才把未来记忆传送了过来。” 简而言之,他太宰治只是个可怜无辜的打工人而已,可怜无辜又弱小。 红发青年微微睁大眼睛,一脸意外,“太宰你……是为了救我?” 织田作也是才知道这件事,在此之前,他想过各种理由,比如太宰捡到了书、太宰被人暗算、太宰想要换个世界自杀。 反正在织田作眼里,太宰做什么都不奇怪、也都能成功。 但因为有可能会涉及到机密,以及生来沉闷不善言辞的性格,他才没有问出口。 “应该是这一次mimic的事情吧,”织田作不愧是做杀手的,哪怕平时一副木纳迟钝的样子,在阴谋上也有不同常人的敏锐嗅觉,他问,“孩子们出事了?否则我不可能去送死。” “没错没错,所以织田作快去侦探社吧,别留在港口黑手党了。”成功转移话题的太宰眨巴着眼睛。 “但是,太宰。” 作战失败了,织田作很平静地分清了轻重缓急,他会对孩子们的死亡而痛心,但这只是没发生过的事,织田作不会一直纠结。 更不要说,太宰为了救他,才会做这些事。 “你的朋友不仅仅只有我,不能因为我——在你的记忆中死过一次,就放弃那个孩子。” 织田作在“记忆”两字的加重语气,相比较平时说话毫无起伏的他,这已经是个里程碑式大突破了,“这样不公平。” 织田作是真情实意地认为,性格天真执拗、心智不稳定的夏油杰,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也就勉勉强强比太宰成熟一点。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世界全是咒灵,还有活了许多年的人类,万一你不在他身边,遇到意外怎么办。” 太宰抿抿嘴,小声道:“我当然想过这种可能性,给他留了不少东西。除非杰一时兴起准备杀了全人类,那我也救不了。” …… 夏油杰突然打了个喷嚏。 在副驾驶座的五条悟闻声探头,“杰,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两人前不久一路来到港未来21区,他们搜遍了整个区域,询问工作人员,又偷偷潜入档案室去翻以前的记录,也没找到太宰以前留下来的痕迹。 夏油杰安慰好友:“太宰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应该用了假名。” 五条悟不信邪,他干脆摘下墨镜,忍着大脑发热的疼痛,一抱着甜点塞嘴里,一边疯狂搜集数据。 不过,线索还是到这里就断了,只得出一个“太宰以前住在横滨”的没用结论。 白发学生咽下最后一口甜点,喉咙齁甜发腻,他哑着嗓子,心有不甘地说,“要是我学会了反转术式……” 五条悟甚至想过,还不如跟禅院甚尔彻彻底底打一场,每次和杰对决都点到为止,说不定这次,他就能在死亡和强敌的压迫下,学会反转术式呢。 夏油杰也想起了禅院甚尔。 但他是另一种思路,分析道:“我们还有线索,禅院甚尔作为帮手,无论是太宰带走天元大人,还是诅咒师挟持太宰,他肯定都知道点什么。” 夏油杰不认为自己能幸运找到九十九由基没发现的人,所以他试探性给工藤优作发了消息。 同时心底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高层刚丢了天元大人,警方又不断施压,现在普通社会里稍微有点敏锐嗅觉的人,都知道最近山雨欲来。而和咒术界有点关系的家伙们,哪怕不了解真相,也隐约猜到问题来自咒术界内部。 警界的态度可没有遮掩,作为一个侦探,工藤优作想要避避风头也不奇怪。 夏油杰打电话只是希望这位可靠的前辈能提供一点微小的帮助,比如指导下自己,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 “好啊。” 没想到工藤优作一口答应下来,直接了当地说了地址:“你来米花町二丁目,正好这几天我为了调查,还没来得及搬走。” 东京的米花町,夏油杰想起被离职的辅助监督就是这里的人,于是在前往东京的电车上,他给监督发消息,麻烦对方等下开车来接。 三人一起前往了米花二丁目。 辅助监督没有跟着下车,他把窗口升上,打算坐在车里,观察附近的情况。 “好久不见,夏油同学,还有另一位同学。” 工藤优作从扎堆的废稿纸团中抬起头,对两人依次打招呼。 侦探先生的眼底青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说:“能仔细说明下那个人的情况吗。” “大概比我高几厘米,”五条悟用手在半空比划了下,“长的像个不良,黑头发绿眼睛,右嘴有疤。” “更具体点?” “他是术师杀手,应该有专门的联络人。”夏油杰补充说。 工藤优作赶紧拿张白纸记了下来。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说:“这件事我可以帮忙查,诅咒师的暗网一般人进不去。还有就是,我突然想起来,那家伙临走前说自己有个几岁大的孩子要养。” “这些信息足够了,除非他出国离开,或者一直躲在没监控的深山老林里。” 工藤优作露出发现真相后的笑容,“他带着一个孩子……那就绝对不可能选择这两条路,应该是换个新身份洗白了。” 正说到孩子,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工藤新一看到两个陌生人,惊讶了下,带着隐秘的兴奋,他开始观察夏油杰和五条悟。 男孩把手里端着的水果拼盘放在桌子上,视线依次从他们的衣服、纽扣、手上厚茧扫过,表情略显激动和骄傲地开口说:“你们就是老爸最近调查事件的相关人吧?” “是啊。” 夏油杰对小孩子的包容心很好,笑眯眯地拿出一颗糖,放在工藤新一手里,没再继续谈禅院甚尔的事情。 “接下来就拜托您了,”他站起身,对工藤优作说,“有消息悟会发给您,我想去做一些事情。” 工藤优作看着和前段时间气质完全不同的夏油杰,手指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吗?” 他担心黑发学生会走入歧途。 上次分别时,夏油杰的状态就极其糟糕,现在太宰治也失踪了,工藤优作怎么可能放心。 “……实不相瞒,”夏油杰眼里含着一丝嘲讽,语气冰冷直叙,“我觉得现在的咒术界,需要做出一些改变了。” 这个念头并不是第一次冒出。 自从夏油杰决定将保护的弱者转变成好人以后,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高层,紧接着回忆起太宰。 夏油杰还记得,在某次执行任务时,太宰曾漫不经心地说过几句话—— “逐渐改变社会现象”、“在校园推行新政策”、“多增加娱乐活动放松心情”。 当时还不明显,但现在这些话,都在为夏油杰指明未来努力的方向。 他做起来同样也轻松而简单。 警校的新生降谷零五人组;推理小说界赫赫有名的工藤优作;还有他的爱人、因退出影坛而引起舆论哗然的有希子;再加上足够聪明,且能辅助他的前任监督…… 都是他将来改革的帮手。 夏油杰无法相信这只是微妙的巧合,事实证明,太宰从很早前就在暗地里帮助他,毕竟性格别扭的少年不像是个喜欢平白无故受人恩惠的家伙,总在“不经意间”还回去。 但夏油杰难以理解的是——那时候,他们根本不熟悉。 就在前一天的森林里,太宰还用恶意满满的语气戳破了他隐瞒很久的秘密,关于咒灵让人反胃的味道。若不是夏油杰反应过来,他可能永远都无法得知,太宰这些暗地里的帮助和引导。 工藤新一听得小脸茫然,他不明白什么叫咒术界,但能听出夏油杰语气里的腥风血雨。 “杰,我赞同你哦,”五条悟手臂搭在挚友的肩膀上,笑得肆意而张扬,“加上我一个,我毕业后准备留在高专做教师了,毕竟,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嘛。” 他也记得太宰的话,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多符合五条悟和夏油杰现如今的情况啊。 不过腐肉需要一点点刮除,新肉也需要环境生长。五条悟准备做个教师,最好表现地无所事事,暗中踢掉敌系,培养党羽。 他们三个一定会成功的。 五条悟打心里这么笃定着,就算太宰治不在,他也认定智多近妖的少年是值得信赖的同伴。 工藤优作大笑了起来。 “那不如加我一个,怎么样。” 他将从进门开始就在写的几叠纸递给两个学生,“这是我总结的一些改革措施。调查了很多天,我发现咒术界太压抑了,比起旧社会还不如。” 工藤优作说:“原本我打算交给公安。但现在觉得,你们或许更合适。” 第42章 孔时雨觉得自己有点倒霉。 不,是非常倒霉。 刚回家就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熟悉的高专校服,黑色头发扎成丸子形状,孔时雨瞳孔地震,差点没蹦起来甩门就跑。 最后还是曾经当过刑警的意志力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大名鼎鼎的咒灵操使居然会找到我这里来,”孔时雨视线隐蔽地扫了眼窗台,他装作倒热水的样子,神色正常地走到附近,确保自己遇到危险时能第—瞬间离开,“有什么事吗?” “禅院甚尔——” 夏油杰直接说出此行目的,视线同样在撬开—层缝隙的窗户上停了停,若无其事地转开:“你认识这个人吧。” “伏黑。”孔时雨提醒道。 听到和自己无关,他攥着纸杯的手放松了不少,低头喝—口热水,平复下慌乱的心跳。 看样子高专并不知道,伏黑甚尔能和太宰治相遇,有—份是自己牵桥搭线的功劳……虽然是被迫的功劳。 孔时雨自认为只是—个普普通通中介,完美遵循了谁有钱就是大爷的原则。 现在夏油杰有钱,他就稍微透露了点线索,顺便转移少年学生的注意力:“禅院现在姓伏黑……他入赘了,带着他的孩子惠—起。” 夏油杰微微错愕,“女孩?” “男孩,和他长得很像,但头发有些炸,伏黑带着孩子入赘到—个普通女人的家里,那个女人也有个孩子,叫伏黑津美纪。” 孔时雨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伏黑甚尔。 若站在对面的是其他人,孔时雨都不会如此地干脆利落,这样会导致信誉变差,是暗网中介的致命缺陷。 但站在这里的可是个特级—— 只凭这点,孔时雨就没考虑过除了溜走以外的第二选择。他不想自己的职业生涯就此断送,但为了日后的生活,以及不被伏黑甚尔—刀捅死,他还是耍了点小心机。 夏油杰皱起了眉。 这些消息勉强算得上八卦,遇见后用来威胁人还不错,找人就算了吧。 他用手机发了—连串的信息,然后站起身,当着男人绝望的表情关紧了窗户,又走到门边,彻彻底底堵死了他的出路。 孔时雨笑容逐渐变僵硬。 夏油杰笑眯眯地,轻声温和催促道:“我不只想知道这些,更具体—点,他的生活习惯、爱好,以及常去的地方。” 孔时雨脱口而出:“赌马!” 若说起伏黑甚尔的爱好,孔时雨第—反应就是赌马,这个男人好似生来就不被上天眷顾,嗜赌却运气奇差,从认识到现在,他就从来没见到他赢过。 孔时雨彻底学乖了,全都倒豆子—样说了出来,“伏黑不会住在偏僻的小城市,因为没办法寻欢作乐,他也绝不会委屈自己,实在没钱了,他宁愿去当个小白脸。” 不得不说,孔时雨担任了伏黑甚尔的中介多年,对这人生活习性可不谓之张口就来。 孔时雨—边说,夏油杰—边快速发消息。 工藤优作根据夏油杰提供的线索,在地图上圈出了男人可能会在落脚的城市——市区繁华、有赌场、能打听到咒术界相关、适合小孩子生活,同时符合这四点的可不算多。 但就算如此,排查起来也费尽心思。 咒术界最近是多事之秋,工藤优作也有别的事情要忙,他要追查新出现的怪盗1412,因为实在抽不开身,连续熬夜几天后,他不小心将代号错看成了“kid”,导致大名鼎鼎的怪盗基德家喻户晓。 工藤优作有事要忙,身为学生夏油杰和五条悟也清闲不到哪去。 咒术界的高层已经隐隐开始内乱,在警界公安的压迫下,不少人开始软化……现代社会到处都是监控热武器,就算咒术师用诅咒去威胁公安,也被—句“地震车祸死的人可比这要多”给说的哑口无言,只好灰溜溜回来了。最明显的改变,就是许多出任务的咒术师,都带上了国家分配的军用呼叫设备,随时检测佩戴者的心跳脉搏,除了侧面的呼救按钮,损坏也会自动上报到窗的位置。 因为功能很多,五条悟不仅抱着七八个送给两个学弟,自己也兴致勃勃地带—个在手腕上,夏油杰不需要,剩下的全都扔给后勤家入硝子了。 因为三个人都有事忙,只能见缝插针地过来帮忙,缩小伏黑甚尔所在范围,导致进度迟迟没有变化。 太宰的造假技术有目共睹,毕竟他是个能依靠网上图片就完美制造出游乐园门票的人。 侵入更改这个世界的网络也简单。 太宰不擅长黑客技术——这句话就像是他体术中下—样,听听就好了,毕竟跟他做对比的家伙,中也、尾崎大姐、广津先生、魏尔伦都是群怪物。 在这个智能手机还没出现的世界里,太宰的技术已经足够了,这也导致三人的进展格外缓慢。 最后,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他们才从误打误撞在—个遇到抢劫犯的案件中,工藤优作排查路人有没有嫌疑犯的同伙时,在便利店对着门口的路段,发现了—闪而逝的伏黑甚尔。 “他去的方向是赛马场。” 工藤优作指了指视频的右侧位置,也就是伏黑甚尔离开的地方。紧接着返回去,在反方向用手点了点。 “监控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左右,熬夜通宵的人,精神会出现亢奋状态,—般会更早出门,所以他是正常起床,考虑到家里有两个孩子,他留在家里过夜的可能性很大。” 工藤优作又说:“当然,根据你们的线索,不排除他住在女人家里的情况,但这个方向的三百米左右有—家小学,你们可以去学校里问问,有没有个叫伏黑惠的孩子。” 伏黑甚尔精心挑选的城市不算大,至少比不上东京和横滨,前者不必多提,后者也是面向国外的港口城市,各种教育机构多到数不胜数,但这里,小学只有—家。 伏黑惠就在这里念学。 和他的姐姐伏黑津美纪—起。 伏黑惠生活在—个很怪异的家庭,继母是没有血缘关系姐姐的亲生母亲,根本不管两个孩子,至于父亲,从有记忆开始就—直神出鬼没,小惠连他的脸都不记得了。 不过就在半年前,伏黑惠的人渣父亲突然出现了,说要带他离开这里,年纪幼小的惠不放心姐姐和继母独自生活,在与男人反抗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手上的影子,变成了两只大狗。 伏黑惠当时吓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瞪圆了眼睛,被两只粘人的狗狗凑在身边摇了摇尾巴。 狗狗对他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 五岁大的孩子身体紧绷,—动也不敢动,下意识将求助的视线投向父亲。 自记事起,小惠就被迫独立生活,他的性格早熟深思,自然也清楚,普通人不可能有这种力量。 血脉的牵引让小惠出心底的选择,但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嘴角带疤的男人同样怔然的表情。 “惠……恩惠啊……” 几秒钟后,伏黑甚尔突然笑了起来,声音的振动从喉咙里发出来,像极了伏黑惠在电视中看到野兽遇到危险时发出的呼噜声。 “哈哈哈,居然是十种影法术。” 男人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伏黑惠—脸茫然,直到房间宿醉睡觉的继母不耐踢开门,他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小惠身边的两只狗瞬间站立起来,挡在气势汹汹的女人面前。 伏黑甚尔头也不回,他依旧盯着两只狗,脸上的笑意不减,嘴上却对伏黑惠说:“你想带着那个女孩走,对吧?” 伏黑惠看了看身边忠心耿耿的两只狗狗,又看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继母——女人表情怒气,视线却扫也不扫地上带着红纹的大型犬,好像地上什么都没有。 最后,男孩将视线落到自己几乎没见面的父亲脸上。 这是第—次,他认真自己观察血脉相连的亲人,男人有着和他截然不同的顺毛,父子两人的脾气和头发好像互换了—样,伏黑甚尔的身材高大,在说话时,嘴角的疤也跟着—起动。 和他—起生活,就没人能欺负得了津美纪吧? 伏黑惠小幅度地迟疑点了点头,“……嗯。” 男人拿出了—张卡。 他塞到女人手里,满脸不耐烦地说:“这里有五十万,没有密码,你孩子、叫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我就带走了。” 女人犹豫了不到五秒钟,就把自己身后的津美纪推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身份,但却知道,这个曾经名为禅院甚尔的男人绝对不好惹——无论是他拿着刀随手把玩的动作,还是常年进出赌场却从不缺少的金钱。 于是,女人留在这个家。 伏黑甚尔则带着新鲜出炉的—双儿女离开了。 在最初的—个月里,他们三人辗转了许多城市,男人似乎想确认什么,拿着身份证明出入各种正规场所,伏黑惠刚开始还会紧张,毕竟他能控制—些奇怪的“力量”,在电视中最容易暴露被警察抓到了。 但无论是买车票出入银行还是正常入学,都没人发现不对劲。甚至在网上,老师还查到了伏黑惠以前的“资料”。 出生证明、家庭住址、人际关系…… 伏黑惠知道那是假的,男人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起来。 “算他说的是真话,否则,我可是抛弃了三千万的大单子。”说到这里,男人又开始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过,只要能看到那老东西们震惊的样子,就算免费,我也要走上—趟。” 提心吊胆几个月,伏黑惠终于败给了小孩子注意力不容易集中的天性。 他很快就融入到新的学校,新的“家庭”。 然后伏黑惠今天就被抓住了—— 白毛拎着他的后衣领晃来晃去,头发翘翘的男孩难耐地皱起眉,他记得伏黑甚尔叮嘱的话,没有叫出玉犬,而是按照父亲的训练调整身体位置。 墨镜滑到鼻尖,五条悟观察到孩子身上的咒力,以及他宛如本能的身体协调力,—脸兴奋地扭头对远处喊。 “杰,你快看!除了头发,长的—模—样耶!” “我们把他绑回高专吧!!” 第43章 伏黑甚尔回到家已经半夜了。 他打开门,冷清清的客厅空无一人,男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毕竟总不能指望两个孩子熬夜等他回家,轻车熟路的摸黑找到自己房间,按动把手时,他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不对劲。 被天与咒缚强化的身体强到惊人,哪怕隔着一面墙,伏黑甚尔也能听见房间里的两道呼吸声,细微绵长,好像孩子们在睡觉。 但小孩的呼吸频率要比成人快。 伏黑甚尔瞬间就明白了,屋内的敌人在刻意压低呼吸,试图迷惑他。 男人很冷静地继续按下把手,门扉拉开的声音在安静中格外明显,借此机会,他从丑宝嘴里抽出长刀和一把手/枪,悄无声息地走到另一间房门前。 是赌场里看他有钱来找死的家伙?还是说,更倒霉一点,他第一个月到处进出公众场合,被熟悉的人发现了。 所以,这次来捉走两个孩子的是—— 敌人? 咒术师? 伏黑甚尔大脑迅速转动,同时悄无声息地走到孩子的房门前,身体紧绷做攻击状态,推门的一瞬间,他刹时举起枪口,循着呼吸声的方向按动扳机。 砰—— 如果是赌场里不知死活的普通人,根本反应不及,短短一秒内就死不瞑目了,但伏黑甚尔没听到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 被人挡住了。 或者说,被咒术师用特殊办法挡住了。 伏黑甚尔脸上玩味的笑容止步于他看到一头在黑暗中也晃眼的白毛,男人瞪大眼睛,来不及思索,本能反应让他立刻撤出会碍手碍脚的房间,拿出了天逆鉾。 五条悟同样震惊地看着他,像是遇见了无法理解的事情。 “……你是怪物吗!” 他和夏油杰在房间打算等伏黑甚尔回来,回想起上次的惨败,一向小心眼的五条悟就准备这次趁人不注意,装成孩子们在家的模样,把伏黑甚尔敲闷棍绑走。 六眼看不到男人的行踪,却能看到了他拿出咒灵,一路走到房门前,但五条悟没有多加警惕。 他自认为这次的行动完美无错,五条悟心想,可能只是天与咒缚没办法消除咒灵,所以他才会顺手带回来吧。 这种盲目的信心直到他听见一声枪响。 攻击的讯号被拉开,五条悟下意识摆出作战的姿势,就被夏油杰伸手拦住了,于是他也就顺势收回手,思考作战对大脑负担太累,有同伴在的话,他一般都选择听别人的计划。 夏油杰礼貌地站起身谈话,他没有叫出任何诅咒,笑眯眯地说:“伏黑惠——对吗?” 伏黑甚尔不为所动,他知道咒术师不会对同伴下手,除非这个前途无限的特级准备沦落成诅咒师,挑了挑眉,“有事?想要就送你了。” “不,我只想说这是一个好名字,我听那孩子说了,你无意中叫了他恩惠。” 夏油杰夸赞道,孩子比成年人要敏感,再怎么早熟,也会对亲生父母产生依赖,更不要说,伏黑惠是个聪明且很不易信任他人的孩子。 当时,男人表现非常不对劲,于是伏黑惠默默记住了父亲口中的话,这样就算男人离开了,他将来长大后,也可以循着线索去调查自己的能力,以及这人为什么经常抛弃他。 十种影法术。 应该是他手影里变出来的两只大狗。 恩惠。 ……这似乎是他的名字。 伏黑惠不确定地想,在听到めぐみ时,他下意识以为男人在叫自己,抬起头后,却听到了男人呢喃的第二句话,这反倒让伏黑惠不敢确定了。 伏黑惠将这个疑问深深埋在心里,不准备告诉任何人,包括姐姐津美纪,因为这会给他一种没人疼的小孩过度关注亲情的错觉,自尊心强的伏黑惠当然要藏起来。 但他年龄小,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词语叫社会险恶,于是这件事,被夏油杰笑眯眯套了出来。 伏黑甚尔缓慢眨了下眼睛。 他没放下天逆鉾,但身体比起刚才蓄势待发的状态却放松了不少。 “什么嘛,”伏黑甚尔挠了挠脸,语气抱怨似的嘟囔着说:“我以为他一天天冷着脸是看不上我,结果居然在闹别扭吗?小孩真难搞。” 五条悟插嘴:“不要你可以送到高专,我未来准备当老师哦。” 他语气轻快极了,里面的内容却不客气。 “毕竟你家孩子一看就是个好学生,摊上你这么个父亲,他都没怨言。” 伏黑惠很难搞,自从发现被夏油杰套话之后,连小孩最害怕的警察威胁都不管用。 他的嘴就像闭了壳的蚌,沉默睁着绿色的大眼睛看向两人,最后还是夏油杰解释了束缚的作用,五条悟当场示范一次,约定好不会对伏黑甚尔怎么样,只想知道同伴的消息。 生性善良的男孩才稍稍松了口—— “他半夜才回家。” 就这一句话,让夏油杰和五条悟等到现在。 伏黑甚尔通过对话,意识到两人并没发现惠的能力是十种影法术,否则五条家的六眼早就嚷嚷着带走了,绝对不会把孩子留下来。 他稍微放松,将天逆鉾放回去,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完全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们想问…”伏黑甚尔顿了顿,说,“那个人失踪的消息?” 他不擅长记男人的名字,就连咒术界皆知的五条悟,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六眼”做指代。 虽然太宰操纵人心算计全场的举动留给了伏黑甚尔足够深刻的印象,但半年过去,他脑海里也只剩下少年缠绷带的特征了,名字稍微犹豫几秒,也没想起来。 索性最近失踪且和伏黑甚尔有关系的人只有一个,天元不算在内。 夏油杰迫切地问:“太宰在哪?” 伏黑甚尔总算想起雇主的名字了,挠了挠后脑勺,他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我怎么知道,雇主的话就是命令,他让我离开我就离开了,再说薨星宫的事我可不打算参与,没有三千万,这就是赔本买卖。”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被咒术师崇敬是天元大人就是个赚钱机器。 “哦,对了。” 伏黑甚尔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毫不在意地说,“我忘记你们还不知道这件事了,雇佣我绑架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那我们现在知道了,是不是还需要说句谢谢。” “不客气。” 伏黑甚尔不要脸的态度让夏油杰震惊,他露出虚假的微笑,“你还没告诉我,关于太宰的行踪。” “都说了我只是个打工的,不过我可以肯定,他没从薨星宫里出来。” 伏黑甚尔语气不耐烦:“我想看看他会对天元做什么,就蹲在高专外面等了很久,山下只有一条路,等到半夜,我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别和我说他做完伪装后混进人群里走了,要真有警察在下山前失去了意识,肯定会暴露出来,他绝对当场被认定是诅咒师。” 伏黑甚尔看上去是个武力派,实际上论起头脑来,他可一点都不差,单枪匹马闯出了天与暴君的名声。 男人勾了勾嘴,小时候被扔进咒灵堆里留下的伤疤也被牵动。他语气嘲弄玩味极了:“既然现在都没有消息流出,那就说明,他和天元一起失踪了吧。” “……” “看样子我说对了。”伏黑甚尔笑容隐隐扩大。 夏油杰冷着脸站起来,“两个孩子都在警察局,我们约定了束缚,他装成迷路的样子乖乖呆在那里,顺便拖住那个女孩,我们也不会戳穿你们的新身份。” 对于太宰毫无进展的消息,夏油杰虽然心底止不住地失落,但没表现出来。 他客气地说:“悟确定过,那孩子身上有咒力存在,如果你不打算回禅院家,又想让他学习知识的话,可以让伏黑惠未来加入东京高专。” 对于之前在警局护着人渣父亲的伏黑惠,夏油杰印象很好,而他身边那个隐隐察觉到事态不对,却因为弟弟的异常坚决的态度,同样保持安静留在警察局的津美纪,夏油杰也觉得可惜。 怎么两个好孩子就遇到了这么一个监护人。 伏黑甚尔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洋洋地说:“多谢提醒,但我暂时没那个打算,咒术界那种垃圾堆,和禅院家没什么区别,还不如我自己养着。”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两人,似笑非笑地说。 “当然了,你们这么好心,如果能把垃圾堆清理干净了,说不定我就放惠去上学。” 伏黑甚尔说话夹枪带棒,暗藏讽刺。 他不介意被别人知道自己讨厌咒术界和禅院家的事,从夏油杰叫出“伏黑惠”,而不是“禅院惠”开始,他就反应过来,这两人已经猜到自己对御三家的态度了。 伏黑甚尔说这话只是想奚落一下这两人,他可不认为,享受咒术界权利,站在顶端的五条家少主,以及从平民爬上来的特级咒灵操使,会同意自己说的话。 “好啊。” 却不曾想,两人皆是一脸满不在意的表情点了点头。 伏黑甚尔膛目结舌,“喂喂,你们不会真打算……?” “其实这个决定是因为太宰而起的,”夏油杰耸了耸肩,“不过他失踪了,只能我们两个来。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要不要参与一下?伏黑先生。” 在最后,他叫了男人“伏黑”的姓氏。 第44章 伏黑甚尔出乎意料地拒绝了。 他想也不想,不假思索就说:“我没兴趣参与咒术界的事。” 黑发绿眼的男人态度油盐不进,他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回想起自己的经历,语气不含任何挑衅和讥讽,只是平淡地说:“惠也不会参与。” 对于夏油杰提出来的美好邀请,伏黑甚尔嗤之以鼻。 两个小鬼而已,想解决数千年来根盘错节的咒术界,就好像拿起手/枪的孩子对准大人,有百分之五十几率打死对方,但更有一半可能性死的都是自己人。 “过段时间,我会带惠离开这里,重新上学,等到他高中开学,需要十年时间……这期间,你们能清理干净咒术界,我就让他去高专。” 男人故意提出了这个难以完成的要求,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夏油杰完成,只要十年后咒术界比现在好点,他就会把惠扔进去。 伏黑甚尔没办法接触禅院家的影法术资料。 他需要五条悟帮助。 但伏黑甚尔嘴上却说着:“否则,我可不想把儿子拱手让给禅院家。” 男人不相信任何咒术师,就连束缚也不愿意立下,这是童年经历带来的发自内心的厌恶感。 “无论如何,高专随时欢迎您们二人。” 夏油杰略有遗憾地站了起来。 “夜蛾老师正在竞选校长,成功率很高。迟早有一天,东京高专会变成改革派的根据地。”黑发少年是个优等生,就算面对曾经的敌人,他也会习惯性说出客气而礼貌的敬语,“希望您能仔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悟,我们走吧。” 两条线索全都陷入了怠滞期,回高专的路上,五条悟欲言又止地看向好友,夏油杰坐在虹龙的头顶处低头沉思。 “……杰?”他试探叫了一声。 五条悟不是傻子,他只是不喜欢做多费力气的事。有别人思考计划,自己为什么还要想? 但这次不一样,太宰态度简单直接,堵死了所有能追查真相的路线。原因不得而知,但他带走天元这件事实无法反驳。 五条悟明白,这条消息不能让其他咒术师知道,杰恐怕也是顾忌于此,投鼠忌器,才会轻易地放伏黑甚尔离开。 “我没事,”夏油杰抬起头,他对好友眯起狐狸眼笑了笑,不见一丝勉强,“回去后我会向夜蛾老师说明情况的。” 五条悟下意识皱眉,不赞同道:“杰,你不会真认为是太宰……” “当然不是,”夏油杰没好气地说,“我们这半年忙忙碌碌不见人影,你真当夜蛾老师一点都不知道啊!” “跟他说清楚,我们才好一起糊弄高层,放心,我有足够的把握,夜蛾老师一向心软。” 夏油杰嘴上说的信誓旦旦,甚至骗过了五条悟,但实际上的情况是他根本没有底气,连借口都没想好,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他只是必须这么做,没有第二种选择。 两个特级同时应接不暇的消息根本无法遮掩,恐怕第二个月,各种报告就登到了高层的桌子上。忽然变得清闲下来,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他们找到线索了。 如果永远都找不到线索,夏油杰不可能永远都装成忙碌的样子,一些诅咒来不及祓除,引起意外事故会让许多无辜人丧命。 这是夏油杰无法接受的结果。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工藤优作没有暴露出来。 除了最开始和白天的那两次碰面,剩余几次遇到,三人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就算有人无意中看到了,也会下意识认为是他们找了侦探调查太宰治。 咒术界与生俱来的傲慢让他们看不上普通人。 …… 夏油杰将这次调查结果告诉给夜蛾正道,他用了语言的艺术,尽量将太宰叛逃这件事描述的轻描淡写。 但变成诅咒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刑了,更何况他还带走了天元大人,根本洗不白,顶着老师的视线,夏油杰已经保持不住微笑。 “……你的意思是说,消息已经确定了,”夜蛾正道面无表情地注视他,一针见血道,“太宰是诅咒师,为了天元大人才来的高专。 夏油杰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很快又摇头,“但老师,我认为太宰带走天元大人,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心底的滤镜让夏油杰坚信,太宰是个别扭敏感的好孩子,当认清少年心底的那一丝温情后,夏油杰就无法相信他是个纯粹的坏人。 他试图用好的方向去理解,让夜蛾老师认同自己的想法,“太宰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不希望我们纠缠,才会用这种方式一刀两断,否则为什么偏偏要找信誉差的伏黑甚尔合作?” 但这句话说出来,夏油杰自己都没有依据,这时候,心底隐隐约约的不对劲又来了。 他皱着眉头,困惑地想,一定还有什么没发现的地方。 夜蛾正道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欣慰,只觉得夏油杰魔怔了,天元大人的任何变化都会导致国家震荡,进而引起世界诅咒平衡被打破。 这还叫善良?那诅咒师都是一群能成佛的大好人。 他头疼而无奈地说:“因为伏黑甚尔是天与咒缚,能够自由出入结界,所有诅咒师中,他是最好的合作者。” “但这是一个悖论!”夏油杰脱口而出。 悖论。 太宰曾经说过这个词。 夏油杰睁大眼睛,他终于想明白了那隐隐约约的不对劲,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夜蛾正道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忍不住望过去,却只见学生正在低头沉思,一脸凝重的表情。 “……” 安静的室内沉默好久,夏油杰才抬起脑袋,缓缓说道:“夜蛾老师,太宰可以自己去薨星宫,结界对他不起作用,但他却多此一举,选择伏黑甚尔做帮手。” 整理好接下来要说的话,争取一次性劝服夜蛾老师,黑发少年眯起狐狸眼,有条不紊地道: “这看似合理,实际上在故意颠倒因果,混淆视听,太宰让我们听到伏黑甚尔的话后,对他彻底失望,然后放弃寻找他。” 夏油杰成功了。 夜蛾正道定定看着他许久,终于叹息一声,声线里充满疲惫和无力。 夏油杰刚忍不住露出成功的笑容,却看见班主任突然移开了视线,那态度并不是软化,反倒更像避免和他对视……夏油杰心里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那又怎样,太宰带走了天元大人。” 夜蛾正道从办公椅上起身,走到窗前,背影像极了逃避,但他现在的态度却宛如高层一样,冷着脸不近人情,“这件事已经触犯到咒术界的大忌,你们俩不要继续管了。” “但太宰走前留下了公安的合作!”夏油杰难以置信,“如果没有他,咒术界至今还是一潭死水。” “……”夜蛾正道没有回答。 夏油杰没来得及整理措辞和语气,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喊了班主任,他愧疚低下头,“抱歉夜蛾老师,我有点激动了。” 夜蛾正道是个容易心软且三观正直的好人,他听从高层的吩咐,但绝不可能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除非他确定真的是太宰做错了。 而且这件事无法挽回。 该解释的已经全都说清楚了,咒术界枯木再春,公安也一片欣欣向荣,普通社会没发生任何不合理的死亡事件,除了还在失踪的天元—— 夏油杰睁大眼睛,“天元大人怎么了?” 夜蛾正道转身,用怜悯的视线看向夏油杰,或许也在透过黑发少年注视以前的自己。 “天元大人的结界通过用他的咒力发动,有人发现,那股力量渐渐消失,这说明天元大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夜蛾正道说:“没有人知道结界还能坚持多久,等到内部储存的力量消失,可能全日本的结界都会荡然无存。” 夏油杰那一瞬间以为自己想错了。 太宰帮助他、帮助整个腐朽的咒术界,是为了提前给“失去天元的咒术界”留好退路。 但他还是遵循内心的直觉,坚定不移地说道:“夜蛾老师,再给我两年时间,如果毕业以后,我依旧没有找到太宰的消息,那么我自愿成为共犯。” “到时候您可以告诉高层,这件事是我瞒了所有人,全推在我头上就行。” 夜蛾正道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夏油杰露出笑脸,“您放心,高层不会找您麻烦的……我刚才想起来了一个人,正好可以把雇佣伏黑甚尔的事情推到他头上。” 夜蛾正道忍不住好奇。 “谁?” “一个高层,”夏油杰含糊不清,没说出那人名字,怕牵连到自己班主任,“之前太宰术式信息流出,就是他做的,他和诅咒师有合作,想要借太宰的能力闯进高专。” 夜蛾正道逐渐严肃起来,“这件事不能开玩笑……但我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所以,我不会过问。” “还有你之前的提议,”他又说:“我是你的班主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成为共犯,如果两年后,你没找到太宰,我不会继续帮你隐瞒下去。” “这样就足够了。”夏油杰感激。 第45章 与正常学校的三年制不一样,咒术高专是四年制,此时,距离夏油杰毕业还有两年。 在工藤优作帮助下,黑发狐狸眼的少年做好了细致计划:他没法插手政界,想要提高国民幸福度,只能从娱乐方面入手。 夏油杰找到工藤有希子帮忙,这位有些孩子气的女性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她伸手摆了个造型,这是她出演某个角色的最常用姿势,语气轻快而灿烂:“放心交给我吧……息影七年的著名女演员重返影坛!这个话题怎么样?一定能迅速火遍全球!” 工藤优作自豪道:“如果是有希子,一定能做到。” 这是实话。 工藤有希子在风头最盛的时候突兀离开,一旦重返影坛,绝对会成为无数媒体记者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接着,他又说:“我也会发表几本书,关于诅咒和咒术师。” 工藤优作对咒术界不满已久,在他眼里,孩子就应该无忧无虑去上学,他不客气地说:“你们的功绩不应该默默无闻,人类也不需要一群孩子拯救。” 除此之外,让工藤优作下定决心写这本书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我知道你们担忧普通人知道后导致诅咒增加,但人类就是在一次次困境中顽强挺过来,并变得更加强大的,你们应该对人类有点信心。” “若有不幸遇到诅咒的人,我希望他们看完这本书后,至少知道要怎么做,躲起来,等咒术师救援,不停的抱怨和恐惧只会让诅咒更强大。” 工藤优作不满而冷静地指出了咒术界的缺陷。 “还有,人类是群居生物,你们需要感谢、需要认同感、更需要一切精神上的支持!” “我研究过,有些人之所以变成咒术师,并不是因为傲慢,他们能看见别人不知道的诅咒,年纪小时不懂掩饰,就被关心则乱的父母送进医院,又被同学邻居排挤。” “这种自卑在长大后就变成了极端的自负傲慢,他们将怨气撒在普通人身上,并坚信自己才是上天眷顾的人。” 夏油杰就是从平民中走出来的咒术师,他心想,工藤优作说得对。 咒术界需要改革,普通人也需要学习怎样正确对待术师,这是一场双向奔赴,旅程漫长,但所有人都在积极努力。 …… 工藤有希子复出的同一年,美国女明星沙朗宣布,她会退出演艺界,一切电影由女儿克里斯代替参演。 能够同台竞争的对手忽然隐退,工藤有希子的新电影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话题,虽然播出时间不定,据传闻只有一个暂定剧本,但也足够让许多媒体趋之若鹫。 五条悟忽然沉寂下来,他没任务时窝在宿舍里专心致志地研究“赫”,废寝忘食勤学苦练数月之久,终于学会了“赫”以及连带的虚式“茈”,只剩下反转术式依旧摸不着头脑。 当他不对高层呛声,这位和御三家关系深厚且不惹事的最强足以让总监部放心。 因此,哪怕五条悟出来后,捣乱一样提出留校当老师的要求,也被总监部迅速通过,甚至为了对他示好,他们还同意了夜蛾正道的校长竞选。 这几个月里,夏油杰也开始逐渐游走在警界和政界,工藤优作和辅助监督都是最好的帮手,公安正发愁要怎么与封建腐朽的咒术界对接,就听到了夏油杰的名字。 当即拍板决定,把有过交流经验的警校五人组送了出去。 正在上学的降谷零等人:??? 挣扎不能,他们五个被迫承担起社畜的责任,公安甚至为此成立了一个“不存在的组织”,它不属于任何部门,唯一责任就是负责与咒术界对接。 咒术界有五条悟自上而下,有夏油杰自下而上,潜移默化间,国民的幸福度提高不少,负责探查的窗逐渐被警方代替,术师装备不停更新换代,直逼军用级别。 这让许多咒术师的安全都得到了保障,学弟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在某次任务中,就遇到了无法对抗的一级咒灵,最后及时呼救,五条悟情急之下直接赶了过去,还学会了尝试好久也没成功的瞬移。 迟钝的高层并没发现不对劲。 他们了解热武器的威力,但根深蒂固的傲慢思维却无法扭转,他们只欣慰五条悟的实力更强大了,却对救下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呼救装置感到轻视。 ——他们还活在数百年前的思维里。 于是,在公安第一次试探着用钱“买下”咒力微弱的世家孩子,得到毫不犹豫的成功后,包括五条悟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无法抑制的悲凉由心而生。 没有咒力和咒力微弱的孩子,在他们眼中连宠物都算不上,能用来交换钱财,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价值。 夏油杰默默出了钱,给这些孩子们送去许多礼物。 偶尔也会有陆陆续续的“传闻”流露出,或者是工藤优作的新作品出版,这本带着奇幻色彩的新书在青少年中异常火爆,引发了无数讨论。 在影视作品方面,不需要夏油杰和工藤有希子多考虑,公安亲自找人编排剧本、选拔演员,不加多时,一部讲述了咒术师们在黑暗中抵抗守护光明的故事就此诞生。 第二年,夏油杰和五条悟三年级时。 九十九由基又来了,她在全国各地晃悠了一整年,也没找到伏黑甚尔,但这段时间普通社会的变化倒看了个清清楚楚。 “我前不久遇到了一个帐,”穿着皮衣的女人投了硬币,她从自动售货机里取出一罐饮料,打开拉环的同时说,“里面咒术师刚解决完咒灵,被几个学生抓着不放,争着抢着感谢好久也不愿放他离开。” 这在以前非常难见。 能诞生诅咒的地方哪有好的,这些人常年散发负面情绪,一旦发生意外和死亡事故,就会下意识埋怨咒术师——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没有救下其他人?你们不是很强大吗。 但今年咒术师在普通社会中得到广泛议论,再遇到意外,这些人的思维就会不知不觉转化成——原来传闻是真的,咒术师抛弃生死来救人,我需要感谢他们。 许多能看到咒灵的普通人小孩子也被小说和电影所吸引,他们就像是找到了组织,天真地联系警察,询问是否真的有咒术师存在,在街上看见的怪物就是诅咒吗,然后被公安零组挖走。 “不过这也有坏处。” 九十九由基叹了口气,她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饮料,随手扔进垃圾桶。 “意外死亡的事件太多,警察又时不时封锁医院,现在网上许多帖子都在讨论咒术界存在的可能性,这些欲盖弥彰的表现就是证据。” “这不挺好的吗。”黑发丸子头的少年也弯腰拿了一瓶饮料,他眯起眼睛,笑得像个不怀好意的狐狸。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付出性命,咒术师努力这么多年,也该让普通人做些什么了,这样才合理。” 夏油杰刚说完,就发现九十九由基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他一阵不舒服,“……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九十九由基摇头,心生感慨,“我在资料上了解到的你可不这样,去年没怎么接触,看样子你真的变了很多。” 夏油杰耸了耸肩,他没有否认,寒暄道:“您接下来要去哪,继续出国吗?” “不了,好像没和你们说过,我出国是因为跟高专的方针不合,虽然我的理想是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但也挺喜欢现在的国内,顺便还能找找禅院甚尔。” 她跨坐到摩托车上,调整了一下头盔,不服输道:“我准备去偏远点的小村子看看,禅院甚尔总不可能失踪,一定是在我没发现的地方。” 知道真相的夏油杰笑而不语。 “那您加油。” 他目送九十九由基的背影走远,随手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转身扬声说:“树后面那个,出来。” 一个穿着高专校服的瘦弱男生从暗处走了出来,他脸色被吓到惨白,夏油杰上下打量了一下,男生样貌老成,脸上架着普通的黑框眼镜,神情畏畏缩缩,似乎有些近视。 “学、学长好……” 伊地知洁高战战兢兢,他是刚来高专的一年级,因为不熟悉校园而没多久迷路了,听到这里有说话时,就想询问一番,没成想听见这种震撼人的消息,咒术界最近的变化居然和夏油杰有关。 “你是今年新生吧?”最近的改革进行地如火如荼,为了训练底下的咒术师,公安进行了严格的任务划分,除了一级及以上的任务,夏油杰已经很少出去了。 他对前几天刚入学的新生都有了解。 伊地知被吓到差点魂飞魄散,赶紧弯腰,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我叫伊地知洁高,请夏油学长多多关照!” 夏油杰对同伴都很温柔,他安抚地笑了笑,没说自己早就知道,为了缓解伊地知的紧张,他还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我记得你是个四级,没办法独自出任务,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怎么在这里。” 伊地知自觉有点丢脸,“我迷路了。” 夏油杰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是理论课,根本没有用,反正遇到咒灵只需要祓除就可以了。对了,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只能用简单的结界术,基本上没有战斗力,将来应该会成为辅助监督。” 夏油杰听到这个回答呆了下,作为常年喜欢甩开辅助监督自己做任务却经常忘记放帐的人,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辅助监督出自高专。 夏油杰正准备胡乱点头,却猛地反应过来,失声说道—— “等等,你刚才说,结界术?” 第46章 夏油杰猛地发现自己习以为常忽略的点。 以前有天元大人在,大幅度增强了咒力弱的人的力量,伊地知能使用结界术很正常。但现在天元大人疑似死亡—— 就像抓紧稻草一样,夏油杰不自觉地向前几步,迫切追问:“你一直都可以用吗?” “当、当然,”伊地知洁高的额头刷刷冒冷汗,他级别低,不知道天元失踪的事,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微小谨慎地回道,“我从小到大都很弱,只能看到诅咒,努力很久才能勉强祓除三级,结界术是我唯一会的东西了。” 伊地知最初也有一个想要成为咒术师的伟大梦想,但在挣扎几天后,他都只能帮同学们放个帐、跑跑腿,更没有那些强大咒术师们的干脆果断的心态,就放弃了这个愿望。 他是个连救下坏人都要摇摆不定纠结很久的普通人,没有足够坚韧的觉悟,也没有能直面诅咒的勇气。 就连现在,伊地知看到高专内赫赫有名的特级学长之一,都没有正常咒术师的兴奋,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颤动。 “多谢,我送你回去吧。” 夏油杰自知吓到了学弟,他敛了敛思绪,歉意地提出带路的话,现在说想这些也没有,还不如等下叫上悟,一起去薨星宫探查。 就在这时,夏油杰又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正好你对未来也决定好了,毕业后,不如直接来当高专的辅助监督吧。” 自从上一个监督离开后,高层就仿佛遗忘了他们几个,到现在也没有新人继任。 他心想,这个学弟听到自己和九十九由基的交谈,却没有任何不满情绪,只有一脸我不会被灭口的惊恐,应该对高层同样无感,就是太喜欢脑补了。 夏油杰对学弟很满意,发出了善意邀请。 只可怜伊地知差点没喊出声。 他在心底疯狂刷屏,冷汗津津,伸手擦了擦额头,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圈,说出来却变成了一脸沉重的:“……谢谢学长。” 可以说是内心戏十足却不擅长拒绝人的真实情况了。 夏油杰满意点了点头,他误以为学弟只是爱出汗的体质,毕竟做咒术师的哪有几个胆小的,各比各要疯,没成想今天就幸运碰见一个。 他把伊地知送到班级,转身去了薨星宫。 在路上,夏油杰想了很多,但似乎又没多少。他知道太宰的心态很矛盾,经常嘴上说着讨厌却在暗地里偷偷帮忙。 就比如这次,一边希望自己失踪叛逃的事情被盖棺定论,一边又偷偷留下无人发现的线索,心中抱有隐隐约约的期盼,希望能被人发现。 伏黑甚尔说太宰没出来,可薨星宫内空荡无人。夜蛾老师也说,天元大人死了,但高专结界以及辅助监督的增幅却丝毫没变,似乎有什么东西代替了天元的存在。 夏油杰心说,我早就该想到的,太宰一直都很温柔。 他走到薨星宫下方的树根底部,这里早就没人看守了,夏油杰仰头,顺着树干向上看,曾经维系数千年的黑色结界,早已经消失不见。 缺少天元的薨星宫,成为了被抛弃的荒凉之地。 夏油杰给五条悟发了条短信,然后放好手机,又观察了下附近,确定没有其他人和监控存在,这才抬起三指竖在面前,小心控制咒力的输出,放下帐。 咒力的流动是有方向的。 几秒钟后,五条悟瞬移进来,手里还提着两袋喜久福袋子,一看就是刚从别的城市回来,他还没等身形稳当,就急冲冲问道:“太宰线索在哪?” “悟,我用了微弱的咒力放了账,”夏油杰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你看一下,薨星宫内有没有东西在增幅结界。” 五条悟一点就通。 “天元存在几千年时间,我都快忘了,国内之所以诅咒多,就是因为他增强了大部分人的咒力。”五条悟摘下墨镜,嘀嘀咕咕道。 很细微的咒力流向不对劲。 “在那里,”他脸上露出笑容,抬手指了个无人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普通的咒力流失,但杰你的话,应该不会差劲到连简单的结界术都无法精细控制。” “那当然。” 夏油杰回答充满自信,这是他入学即为特级的骄傲,也是操纵四千多咒灵却丝毫不会混乱的底气所在。 若真论起每个咒灵的精细控制,他胜过世间大部分式神使,甚至能和拥有六眼的五条悟相比较。 两人走到咒力流失的源头地点。 五条悟率先伸出手,他的六眼能精准定位,在看似空气的地方,摘下墨镜的五条悟表情严肃,就像抽奖时摸索黑盒子一样,到处移动,所有地方都要细细用手扫过。 最后他在地面的某处停顿住,手指碰到了硬物,四四方方,高度扁平。 熟悉的触感让五条悟表情复杂,夏油杰觉得奇怪,他也蹲下来伸出手,沿着长方形四边摸索了下,轻轻咦了声。 “好像是一本书。” 夏油杰干脆将其拿起来,书被移动,原本施加的伪装瞬间消失不见,露出红色封皮,上面《完全自杀手册》六个大字格外明显。 果然是太宰做的。 夏油杰完全想不明白,太宰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带走天元大人,却留下重要的支撑点。 如果太宰早点拿出这本书,高层说不定就会同意他的要求,毕竟,物品比人类更有安全感。 但换另一方面来讲,咒术界高层根本不值得相信,更有可能的发展是,他们变本加厉地以权势强迫太宰交出“书”。 这样一想,太宰偷偷调换的动作就不奇怪了。 夏油杰翻着页,红色封皮书里的内容和名字完全一致,全都是各种骇人听闻的自杀方法,上面还被太宰认真用笔做了标记。 比如上吊“推荐尼龙绳”、入水“夏天夜晚正好,温度适宜”、割腕“手术刀效果更好,记得支开所有人,水温要高一些,失血过多会很冷”…… 夏油杰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 他知道太宰自杀认真,却不成想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少年已经尝试过这么多次,这让夏油杰难得升起一股怒气,得到线索后的喜悦和开心通通消失不见。 直到他翻见一页空白的纸。 “这个是源头!” 五条悟当即分辨出来,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拿起来,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白纸猛地发出亮眼的光,疯狂汲取两人咒力。 …… 横滨最混乱的那段时间,无非就两次,一则是先代暴走引发的“血之暴/政”,一则是持续八十八天的“龙头抗战”。 后者只要提前坐车买票逃离横滨即可,但前一种,持续几年的大肆杀戮,死亡多达数千人,根本避无可避。 家住在横滨的居民行走在街道上,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就算如此,运气倒霉了也会无缘无故地受到牵连。 比如现在,夏油杰和五条悟刚睁眼,就目睹了一场惨案的发生。 机关/枪宛如不要钱一般,冷酷地倾泻着无数子弹,在人身上开出惊心动魄的血花。 短短几秒钟,还不等两人从空间转移的晕眩中反应过来,前方站着的男女老幼就无一幸免,附近鸦雀无声,只有砖石上蜿蜒出死亡的痕迹。 前方领头者抬手,身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们立刻收枪,动作整齐,利落干练,可以看出受过专业训练。 他们齐刷刷转身准备离开。 夏油杰下意识要冲上去,却被五条悟伸手拦住,他紧咬着牙,沿着手臂看过去,同理心一向不强的白发好友此时罕见地绷着脸,下颚微微收缩,攥着喜久福的袋子发出哗啦啦声响。 “杰,他们已经死了。” 五条悟也在愤怒,但他还能保持理智,冷静地提出疑点:“这里一个诅咒都没有,我甚至看不到人群里有咒力的家伙,除非他们全都是伏黑甚尔那样,零咒力的天与咒缚。” 诅咒不可能消失,五条悟对此心知肚明。 “而且,我们突然出现在街道上,却都没有人在意。”再加上这个疑点,就更显得奇怪了。 心理学上有“无意注意”的说法,就是指当安静时突然传来声响,大脑会控制你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这和专注力无关,就算常年练习也只能稍稍控制一些。 总不能这些人全都是堪比伏黑甚尔又经过多年训练的特殊士兵吧? “要么他们看不见我们,这只是一段影像。”五条悟说着,同时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随便扔出去击中某个陌生人。 那人茫然地抬起头,四处观察,却始终没找到在街上格格不入的两名学生。 五条悟看见那人实在找不到罪魁祸首,只好皱着眉收回视线,把砸在身上的石子顺着来时的方向扔了,正好骨碌碌滚到五条悟的脚边,他蹲身捡起来,这才表情凝重地说出接下来的话: “要么,我们的存在感被降低了。” “………” 夏油杰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叫出最常用的虹龙,一切正常,又仔细感受了下其他调伏完的诅咒,“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和平时差不多。不过,这本书还在吸取我们的咒力,似乎不打算停下来。” 为了节省咒力,夏油杰又让虹龙回去,就这么随意一抬眼,看到了熟悉的黑发鸢眼少年。 ——太宰治。 少年面容看上去比之前还要青涩,大概只有十三四岁,旁边还有一个穿白大褂邋里邋遢的青年,微微低头,在交代着什么。 在他们后面,还有许多黑西服戴墨镜的男人,似乎在隐隐拥簇着两人。 第47章 看黑衣男的态度,明显将森鸥外和太宰治奉为级别高的存在,但又不像对上级那样敬畏和尊重。 两人对视,跟在太宰的身后。 突然,夏油杰表情一紧,赶紧拽着五条悟侧身躲进人群里,几乎同一时间,太宰蓦地扭头向后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跟踪者的身影早就被毫无所知的民众淹没,附近的人都刚经历了黑手党杀人的事件,表情麻木,脚步匆匆离开回家,这成为了完美地遮掩之地。 太宰忍不住皱起眉头。 森鸥外注意到了,随着少年的视线向后看,夹在指尖的手术刀滑出衣袖,他压低声音问道:“有人?” “没有哦,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安眠药落在诊所了。” 少年慢吞吞收回视线,语气漫不经心,他并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刚认识没几个月的医生,反正森鸥外也不会信。 太宰总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那股视线复杂而热烈,根本不加掩饰,但他观察了很久,无论是港口黑手党还是森鸥外,都无人察觉。 就算少年试图从玻璃反光、脚步声、以及各种方法得到线索,但都没有办法证实,确实真有人在跟踪他。 似乎只有虚无缥缈的第六感才能确认。 太宰实在没办法了,最后突然回头,是想尝试能不能诈一下对方,但那人更敏锐,完全躲起来没露出破绽。 他心里想法众多,嘴上却毫无停顿地继续说道:“森医生,你在港口黑手党的医护室里有安眠药吗?不然我可睡不着。” 森鸥外只觉得头疼,他其实并没有感受到后面有人跟踪,于是便没有多想,收回手术刀,唉声叹气地说:“睡觉?还是自杀,我可不想再半夜爬起来给你洗胃了。” “谁叫森先生非把我救下来,还带到港口黑手党。” 太宰撇了撇嘴,故意大声嚷嚷着,好像在宣泄自己被迫打工的不满。 后面的视线果然不由自主地追了过来,黑发鸢眼的少年敛了下眼帘,他冷静心想,这个未知异能者并不知道,自己和港口黑手党的医生有关系,那就说明这人是冲着他来的。 没错,太宰已经将夏油杰和五条悟认定为异能者了——否则就这种跟踪技术,还能瞒得住森鸥外这家伙? 恐怕自己是因为异能无效化才免疫了吧。 “太宰君。”森鸥外叹气,他早就对太宰治的闹腾见怪不怪了,“我是个医生。” 说来悲凉,森鸥外才把人捡回来没多久,却在太宰永不消停的折磨挖坑中,迅速习惯于这种同孩子斗智斗勇的保父生涯。 ——爱丽丝都比他省事。 森鸥外真情实意地感叹到。 后面,五条悟松了口气,赶紧拍了拍胸口,“怎么感觉,这个时期的小太宰比未来还要恐怖。话说回来,杰,这是他以前住的地方吗?和横滨很像,但有地方不一样。” 五条悟是指只要抬头,就能看到的五栋高楼。 夏油杰说:“其实,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是个完全不同发展的平行世界,而太宰失踪,其实是带着天元大人回家了。” 说道回家两字时,夏油杰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皱着眉,压下这种“好像是外出王子找到公主后,带她回国,从此两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生活”的恶寒感,继续说道:“至于手段方面,太宰其实比未来要稚嫩很多。” 夏油杰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如果是十五岁的太宰,已经可以控制细微肌肉瞒过悟的六眼;如果是十六岁的太宰,已经可以自导自演策划一场大戏,戏耍了整个咒术界的人。 但现在还青涩稚嫩的太宰,在回头时,嘴角不自觉抿起,脚步也逐渐放慢。虽然不明显,但对于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经常搭档一起做任务的夏油杰而言,足够显眼了。 “至于你感觉他吓人……”夏油杰看向森鸥外,医生正敷衍地应和着少年的不满,他说,“那是因为,太宰现在还不懂得掩饰自己。” 两人都来自负面情绪能变成诅咒的世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们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每个人的气质。 夏油杰本身就心思细腻,很久之前,他就曾敏锐察觉到太宰的抗拒,以及后来隐隐软化的态度。 因此,哪怕森鸥外隐藏的很好,他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低声下气地对太宰讨好商量,气质颓废,在两个学生眼里,他依旧如同手术刀一样危险锋利。 “有点像是通感症,”五条悟攥了攥拳头,仿佛手里有一把手术刀,然后张开手指对准附近的黑衣男,“他们要进那栋大楼了,里面有监控,还有红外线报警装置,不知道我们过去会不会发现。” “我去试试吧。” 夏油杰眯起眼睛,提议道:“要是暴露了,我可以让咒灵吞下我,普通人什么都看不到。” “不用,我有瞬移,还有无下限,子弹对我无用,”五条悟拒绝了,理由言之凿凿,“别忘记太宰就能看见咒灵……这个世界的人都没有咒力,和伏黑甚尔一模一样,若是他们能看到,只是因为特殊原因忽略了咒灵,那我进去更合适。” 说完,五条悟就跟在几人身后走了进去。 他控制自己的视线,没落在黑大衣少年的背上,只要不引起太宰治的关注,其他人都会自动无视他的存在。 就在五条悟路过红外线报警装置时,外面的夏油杰错愕发现,自己手中白纸亮了亮,然后一点警报声都没有。 就仿佛用橡皮,把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给抹消了。 五条悟对夏油杰挥了挥手,“没关系,进来吧——我猜这是太宰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哪怕我们来到这里,也没办法改变过去,于是这张纸,会自动模糊不符合历史的地方。” 夏油杰皱眉。 “那我们岂不是还要等一年多?太宰到高专时已经十五岁了,现在也就……十三?十四?” 五条悟无所谓:“真要这样,咱俩就把纸撕了。” “不行,纸只有一张,撕碎后高专和辅助监督的结界都会消失。” “但改革的事没办法扔下一年多!先回高专,剩下的以后想办法。再说了,太宰能穿梭平行世界,没道理我们两个做不到,茈可是假想能量,多尝试几次,说不定就能打开世界的通道。” 交谈间,两人跟着森鸥外走到顶楼。 这里一个保镖都没有,之前拥簇着森鸥外和太宰治的黑衣男,全都留在了底下,因为恐惧医生去晚后首领会震怒,连搜身都没有,就让两人进入了最里面的首领办公室。 这里是办公室,桌子上却没有多少文件,反倒是落着一张大床,上面躺着将行就木气息奄奄的老人,哪怕已经快死了,也不肯从这间代表着权利象征的房间离开。 五条悟嫌恶皱眉,这人让他想起来高层那些的老橘子——看上去就有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感。 这种感觉在听到老人癫狂而发疯的话后,直逼临界点,五条悟低声说了句:“真想直接杀了。” 也不知说的首领,还是咒术界的高层。 接下来森鸥外做的事情,让五条悟都忍不住侧目:医生叹了口气,干脆利落地杀了首领,并对太宰冷静宣布自己将会上位。 今天似乎不是个好天气,有罕见的月全食,从落地窗内看去,月亮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而少年背光站立,面无表情。 夏油杰忍不住望向太宰。 手指微动,很想过去摸摸他的脑袋。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以为太宰算无遗策,肯定从小到大顺风顺水,遇到的也都是好人——所以少年才会在戏耍了世界后,还能温柔地赠送替代的礼物。 就在这时,太宰似乎隐有所感,又似乎就在等这一时刻,他唰地回头。明明看不见,目光却正正好好与夏油杰的视线交汇了。 被发现那一瞬间,白纸光芒大放。 还不等夏油杰震惊于太宰的耐心,十四岁的少年居然一路忍到现在,才笃定位置开始捉人。白光就吞噬了两人,扰乱历史的异世界者消失在房间内。 另一头,森鸥外出门通知其他人来给先代首领收尸,等他回来后,脸上已经收拾干净了 白大褂上带着血液的医生看着墙壁上飞溅的红痕,为难地挠着头发,小声嘟囔了句:“真是的,老人家就爱给人添麻烦,早知道就控制下力道了。” “对了,太宰君,你在看什么?” 森鸥外顺着太宰的视线看过去,只有一堵墙,他摸不着头脑:“是想提醒我重新装修一下吗?但港口黑手党已经没钱了,反正只是点血,我在诊所的房子比这都乱,没有大碍。” 太宰怔然。 他迷茫眨了眨眼,刚才自己似乎想要做什么,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去看墙,难道是想撞墙自杀吗? 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太愚蠢了。 真搞不懂…… 太宰发现记忆里的违和感,但当他皱着眉头,一点点仔细地从早到晚的回忆,却发现经历全都能完美衔接,没有任何不对劲。 难道真像森医生说的那样,他觉得墙不好看,想给首领办公室装修一下。 太宰沉吟几秒说:“森医生……不,森先生,我出钱给你重新换个墙吧,我有点看它不顺眼。” 森鸥外:“???” 第48章 夏油杰和五条悟第二次出现的地方,是一栋造船厂。或者应该加个形容词,已经倒闭的造船厂,天花板塌了一半,到处都是表露出来的碎石缺口。 不等两人从被太宰发现的震撼中回神,就听到一声毫无波动的:“荒霸吐就是我”。 赭发穿着骑手服的少年揣兜,用平静的语气,对一个长发波浪穿着厚实的男人诉说自己的身世。 ——被封印在某个不知名的设施里,八年前突然出现意识,被一双手拉到了外面,为了寻找真相,追查到现在,终于见到当年的罪魁祸首。 听完中原中也的自我解析,以及最后对兰堂发出的质问,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 “这个世界很多人都有特殊能力。” “我还以为,太宰的无效化是他穿越世界得来的。” 两人异口同声。 不等互相吐槽对方这种事情都没发现,就被人打断,他们转头,长波浪的外国青年用激动到颤抖的声音说着“当然、当然,你有资格知道”。 他没有回答中也的咄咄逼问,却又回应了—— 金色的方块体割开空间,直接将周围造船厂换成陌生的地方,看兰堂的模样轻轻松松,似乎如此大规模的传送,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学生两人逐渐严肃,五条悟低声说:“好强,他们的能力都不需要代价吗。” 夏油杰补充说:“而且很聪明……太宰是异能无效化,正常情况,那个叫兰堂的绝对无法将太宰带到这里,但他转移了附近的空间,这样在空间内的生物也会一并转移。” 就比如一个盒子,里面装了几个苹果,在不碰到苹果的情况下,将苹果从房间里拿到外面,那就拿走整个盒子。 正常人面对太宰的异能无效化,都会思索许久时间的对策,因为太棘手了。可这个人,面前这个身形忧郁而高挑的青年,却不假思索地直接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兰堂的战斗意识很强,面对各种类型的敌人,他不需要思考,足够丰富的阅历能让他下意识做出及时的应对。” “看太宰年龄和敌人的能力,这一次,应该就是我们出去的契机,也是太宰来到我们世界的原因。” 夏油杰心想,难道最后没有打败敌人,危急之际,太宰才去往他的世界避难吗?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早,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当电影看。夏油杰收回思绪,同时在最后,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句。 ”我们只需要对付咒灵,太宰他们却要面对其他的人类。” …… 接下来的战斗,正如夏油杰所说,让人看着揪心。 赭发少年无法防御,被冲击波打到远处,这道攻击不存在重力,是亚空间本身的迅速移动,兰堂以强硬到不合理的姿态无情镇压了两个十五岁的少年。 以上,一切都还在掌控范围内。夏油杰和五条悟依旧淡定。 直到某个身影出现。 被疾病折磨而消瘦的身子,暴虐又充斥着让人作呕的诅咒的气息。 先代首领。 学生两人不知道在此前就已经有先代复活的传闻,当死亡的老人出现时,他们错愕睁大眼,就是听见“异能生命体”五个字,也依旧不敢置信。 思考的方式不同,促成人类做出不同的选择,以此产生各自的经历,逐渐区分开,而人类就是由这些记忆构成的。 曾有一句话说过,每次成长都是杀死以前的自己。 当身体还能活动,拥有原本的记忆和思考方式,拥有临死前的人格,难道,他就不是曾经的人了吗? 不,他依旧是。 这就是复活。 一种另类却足够严谨的复活方式。 “如果在咒术界,他绝对会在发现术式的第二天就被击杀或洗脑收服。” 五条悟用六眼打量半空中的老人,耳边是兰堂礼貌而忧郁的自我介绍声,法国派来的异能谍报员,他继续说:“伪装的毫无破绽,如果高层被控制了,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不过这里也差不多,谍报员……这么强大的实力却被派到国外,而不是镇守国家。比起互相牵制,这个世界的国家冲突要更剧烈。” “明目张胆潜入别国,看太宰以及那个叫中也的表情,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猜测时,太宰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交流。 他用一种从未听过的急冲迫切喊道。 “中也君!快把我往后扯!” 时机稍纵即逝,夏油杰想帮忙,却在叫出咒灵的一瞬间,被书阻止了,身体和咒力同时凝滞在原地。 于是太宰被镰刀砍伤,从肩膀到腰间,吊着绷带石膏的少年“哇”一声吐出血。 就算夏油杰知道,这是过去——看太宰的伤口,接下来应该就到了高专,被当时刚读完一年级的三人带回高专——却依旧忍不住揪心。 当他终于可以动弹的时候,不自觉向前走几步,手伸向重伤倒地的太宰,却像隔了一层无限,无论怎样,都没办法触碰到。 半响,他沉默放下,动作中带着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 这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他无法改变。 夏油杰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才睁开,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发展。 该回去了吧。 没有。 少年生命力瞬间萎靡下来,他却没有在意,随便拿另一只完好的手抹了下嘴唇,抬起眼,看了看半空中先代首领的镰刀,又看了看身侧,忍不住皱眉。 错觉吗……刚才空气的流动变得不对劲。 像他这样的人很少会有出现错觉,一旦发现就要警觉起来,所以太宰聆听着旁边两人的对话,一直没出声 直到最后,他仿佛自暴自弃似的平静说道:“放弃等死吧,那是欧洲的异能谍报员,是超越者,我们不可能赢了他。” 原本无人的空气瞬间起了波澜,似乎还很剧烈,就在身边,却克制着无法接近。 太宰不动声色,甚至还有些迷惑和不解。 这人……是在担心他受伤??? 中原中也回头吼了句:“你是在说梦话吗!” 确认了不是敌人后,太宰微微放松了点,至少不用担心背腹受敌了,于是他举起手,主动对兰堂要求去劝服中原中也投降。 两个少年一起合作,没有帮手,没有陷阱,只凭借智多近妖的头脑和无处不在的重力,对战几乎不可能打败的异能谍报员,兰堂的作战防御方式很像五条悟的无下限,白发少年认真研究了起来。 直到后来,太宰的计划成功。 他用自己触碰到的绸带无效化了兰堂的异能,中也偷袭成功。 “衣服也带着异能。”五条悟这才睁大眼睛,发出直击灵魂的疑问,“那他平时带手套缠绷带有什么用?” “可能是换了一个世界,太宰的异能被削弱了。”夏油杰猜测道。 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现在敌人已经死了,这张纸到底想做什么,还不放我们出去,太宰也没有穿越,难道我们猜错了!” “不,它只是物品,没有意识,”五条悟很快又自言自语否定了刚才的话,“应该换个问题问,我们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情?太宰就没有!他第一次见面时,甚至还找我们要了历史书。” “——是因为监视我吗。” 五条悟的声音戛然而止,呆愣愣地转头,看向旁边走过来的黑发鸢眼的少年。 太宰治似乎能察觉到两人在哪里,微微蹲下来,但仔细一看,他的视线根本没有对焦,只是虚虚地落在空气中的某处,眨着没被绷带遮住的单眼。 他探究说:“你,是在监视我吧。” 夏油杰松了口气。 看样子太宰并没看到两人,他只是通过别的手段,判断出自己和悟的位置,却不知道这里有两个人。 太宰无知无觉地继续推理着:“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似乎去年,森先生杀死先代的时候,我也感受过这种违和感。” “拜先代这次又一次死掉所赐,稍微想起来了些。” 可怜他真的误以为自己看首领办公室的墙壁不顺眼,花了几天灭掉一个小组织,才让森先生同意这个无理取闹的请求。 想到这里,少年颇有怨气地说:“你似乎并不想我死?为什么,死亡是多美好的事情,每次一有大事发生,你就要跟过来,这样很烦人——欸?” 太宰眨了眨眼。 自己在这里蹲着干什么?还有烦人,他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念头,难道自己已经对中也君讨厌到这种地步了吗。 现在还是个会对陌生的中原中称呼后加个“君”字的黑泥少年,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他想了想,迅速决定放弃挣扎,反正他平时看中也就不顺眼,谁让赭发少年第一次见面就踹了他好几脚。 太宰理直气壮地想,那次超疼的! …… 被发现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又被传送走了。 这一次,是更惨烈的横尸遍野的街道,爆/炸声隐隐响起,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行人的尸体横陈竖躺。 两个学生已经习惯了,他们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听那位异能谍报员的描述,以两人智商完全可以推测出,这个世界的战争刚结束没多久。 五条悟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说:“我们不能改变过去,如果真的被发现了,过去产生偏差,这本书会立刻带我们走。” 夏油杰同样回道:“所以还是需要找到太宰——只有他拥有异能无效化的缘故,在某些时候可以发现我们。” 否则他们就要在这里呆上不知道多少年。 “而且,我还发现一件事,”夏油杰又说,“太宰当时只穿了白衬衫和大衣,少了件黑西装。可能他是后来才到我们的世界,只不过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缩小了年龄。” 第49章 第三次是个集装箱。 少年每日里进进出出,狭窄逼仄,像是装着流浪猫的纸壳箱,并不奢侈,是一只漂泊无定的猫咪留下来的遮风挡雨之地。 但对于珍贵的家养猫猫来说,这种简陋的纸壳箱,不过是一个随时抛弃也不会心疼的地方。 “我记得硝子对我说过,太宰自己选择一间条件很差的宿舍,还说怎样都无所谓,他已经习惯更糟糕得了。”夏油杰抿着唇,他和五条悟两人站在这里,瞬间空气都稀薄了许多,根本舒展不开,只能找个角落里勉强缩起来,才不会挡路。 他不知道,太宰在高专的宿舍里,有许多预防任务失败后逃走的路线。夏油杰只是心痛,他责怪自己因为顾及朋友间的距离感,没有插手太宰的生活习性。 就应该用咒灵毁掉太宰的宿舍,然后把他带到阳光下,避无可避,失去回去的借口。 他正想着,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太宰步伐歪歪斜斜,打着哈欠回到了家,他这里连挂大衣的地方都没有,随手将衣服扔在床上,他表情忽然怔了下,下一秒恢复原样。 这次他恢复记忆很快。 两次不明所以的违和感,都在重要的场合,已经让太宰警惕,他本以为自己中招了——但恢复的记忆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能免疫人间失格还傻乎乎凑上前的异能者。 太宰闭上眼睛,枕头下压着枪,装睡,准备看这人要做什么,难不成真像上次随口试探的一样,为了不让他死? 空气流向逐渐向心脏的地方而去。 太宰失望,随后又是莫大的惊喜和期盼,能够免疫异能无效化的家伙,杀了自己也算惊喜吧。 少年控制自己身体放松。 那人却提起被子,盖在他身上。 夏天快结束的夜晚有些凉意,夏油杰帮熟睡的太宰盖好被子,这才退回到角落里,准备随便浅浅休息一下。 没人看到,昏暗逼仄的集装箱内,少年错愕瞪开的眼睛。 第二天起床,他表情不显,心底纠结地去了港口黑手党,却得到魏尔伦要来的消息。 这位超越者来势汹汹,太宰实在坐不住,无法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观察两人了,虽然混乱时观察到的线索会更多,但太宰不敢保证……这个暗杀王能不能察觉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未知异能者。 少年并没有发现,虽然自认为被正道抛弃也抛弃了正道,实际上看见□□的黑手党底层、记录死亡者人生的情报员,他都会不自知散发着善意。 太宰只是在回家的路上想着,他可没有拖好人下水的习惯,尤其是这个未知异能者出现几次,都为了保护他。 ——虽然没什么用,他自己就解决了。 太宰干脆利落地点出夏油杰所在,用昨天的理由,于是记忆被模糊,集装箱内只剩下手里拿着完全自杀手册的他,以及下一秒推门而入的魏尔伦。 …… 离开的夏油杰和五条悟懵逼眨了眨眼,抬头望了望狭窄巷子的天空,是和集装箱截然不同的景色,这才明白,自己完全被太宰给耍了。 ——少年恢复记忆后,猜到两人消失的原因,于是吸取教训,暗中观察。 两个学生叹了口气,很快就调整好自己被人耍了的心态,打量四周,却没找到太宰的踪迹。 夏油杰和五条悟在横滨找了整整一天,少年却宛如人间蒸发了,他们从路人只言片语中得知,这是卷入所有黑手党的恶劣战争,龙头抗战。 最近他们只能回到港口黑手党。 两周后,太宰的消息传来了,夏油杰乘坐虹龙跟在中原中也身后,在那里,他听到两名少年和涩泽龙彦的交谈声,知道了战争无法制止的原因——政府不愿意对涩泽龙彦动手关押,反正大部分死的人都是黑手党。 “我们不能全权把咒术界的事情交给警界和政府。”夏油杰努力汲取新知识,拼命转移注意力,这片土地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惨剧,他却无法插手。 “咒术师必须要有足够的话语权,否则我们就是从高层的手底下的傀儡,转变成了高官富商的一把刀。” 两人信任警方、信任降谷零和工藤优作,但在日本,财阀也能小部分影响政府的决策,尤其是他们的世界还有许多不似港口一样为守护而存在的恐怖/组织,夏油杰不得不防。 两人第一次见到太宰口中的“织田作”。 红发,沙色外套,平淡语气,身手很强却不愿杀人,无论太宰说什么离谱的话都会相信。 一个奇怪却有趣的人。 在深夜的lupin酒吧里,不止太宰和织田作之助,还有一个看上去和辅助监督很像,穿着严谨的西装带着圆框眼镜的青年,手里每时每刻都要提着公文包。 两人亲昵地叫他——安吾。 夏油杰视线温柔地看着三人交谈,他拿出放在口袋里的火柴盒,摩挲了几下,打开,垂眸看着里面写的三个片假名,片刻后放了回去。 在这个世界逗留越久,他就越觉得压抑。 战争是这个世界的幽灵,它飘荡在每个人身边,夏油杰有点不舒服,直到他看见太宰,才像是找到了一片安心之地。 这个刚全灭一个组织的绷带少年,几天前阻止了战争扩大,却被周围的人畏惧、忌惮,所有人恐惧他的智多近妖和操心之术,却不曾想他为了深入敌营,身上又多添了几道难以消除的伤口。 只有在夜晚踏进酒吧,看到两个朋友时,太宰才会忽略对伤口疼痛地小声抱怨,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不过这一次,夏油杰和五条悟始终没办法离开。 因为太宰没发现两人。 他们只好继续逗留在港口黑手党,听森鸥外的一条条指令颁布,披着红围巾经常和幼女玩的首领,语气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娱乐心态兴致勃勃提出来的建议,被底下人一板一眼的严格执行。 夏油杰和五条悟不解,太宰眼底却划过一丝了然,他不动声色地抬眸,看了眼无人的角落,然后叫来广津柳浪,又多增加了一些无厘头的要求。 ——上次特殊原因,这次,他就不信这次抓不到那个异能者。 夏油杰和五条悟发现,短短几天内,港口黑手党就凭这些小动作,暗中把探子扎进各行各业之中,形成了和许多组织纠缠共存的关系。 军界、政界、商界…… 在这段时间,两人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异能者战斗,看到了各国政府对打赢战争的决心,操纵生命,无视平民。停留时间越长,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越说不出尽早离开的话。 横滨这座城市,居然需要三个势力来维系平衡,只不过,港口黑手党是被所有市民恐惧的一个,也是摆在明面上、用肆无忌惮的作风来震慑外敌的一个。 五条悟抓了抓头发,语气郁闷极了:“同样都是三方势力,为什么御三家就会变成这样。” 两人每天跟在太宰身后。 直到某天,少年在手机上发了条短信,突然起身去往海边,找了个干净无人的区域,一头扎了进去。 两个学生面面相觑,对视一眼。 “救吧。” 夏油杰心累地叹了口气。 五条悟像小孩子一样鼓起脸颊,一边抱怨一边用无下限走到海里,“虽然想出去就必须要被太宰发现,但这种情况依旧很郁闷啊,就像是照顾孩子的保姆。” 他的手还没等碰到太宰,黑发鸢眼的少年忽然睁开眼睛,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同时按动攥在掌心中的呼叫器。 五条悟心说不妙。 下一秒,中原中也从天落了下来,低了低帽子,“敌人在哪?” 太宰刚要说话,笑容却逐渐消失,少顷,他扔掉呼叫器,从海里爬出来,湿漉漉的黑发和大衣黏糊在身上,呛出几口水。 “蛞蝓你来的太快了!我还没有自杀成功。” 中原中也疑惑的表情只存在一瞬间,之后就转变成变成暴怒,气急败坏道:“要不是你在任务结束后突然说夏天和海边最般配了!你以为我会来啊,快点给我回去写报告。” 两个少年打闹着回到大楼,海边波光粼粼,空无一人。 …… “思路或许错了,太宰不会伤害我们,但他也想弄清楚我们的真正面目。” 夏油杰头疼,“我们出现在太宰眼前,他装作不知道,潜伏下来,最后就会变成一场拉锯战。随着次数增多,迟早有一天,他能找到可以套出我们情报又不会让我们被传送走的微妙平衡。” 这次是港口黑手党内部。 太宰歪歪斜斜从门外走出去,身后跟着一群更加精锐的武装部队,少年身形又长高了不少,曾经拖到脚踝的宽长大衣,此时穿着正好,右眼缠上绷带,气质变得更加压抑和阴郁。 夏油杰听见,路过的成员们全都屏息低头,恭恭敬敬地尊称他为——“太宰干部”。 五条悟收回视线,说:“现在只有一种办法,我们首先要消除自己的线索和踪迹,等出现意外时,再突然冲过去,意外情况下,没有记忆的太宰错愕之下无法隐藏自己的情绪。” 确定好计划,两个学生轻车熟路地跟在太宰后面。 路过仓库街,他们看到太宰突然叫部下隐藏起来,还以为被发现了,赶紧躲起来。 大概半个小时,几辆带着机枪的装甲车包围了踢石头子缓解无聊的太宰,车上下来几个拿手提式榴弹炮的灰袍人,两人这才明白,潜伏的目标另有其人。 太宰叹了口气,用一种失望和遗憾的表情抬了抬手。 敌人被周围潜伏期来的伏兵们打跑了,只有一个来不及,被拥有异能的广津柳浪及时打昏,拿掉嘴里的毒药。 太宰刚转身,突然——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敌人低着脑袋,狠狠一挥手中长刀。 “小心!” 夏油杰伸出手,睁大眼睛,他来不及思索和反应,凭借略高几厘米的身高,冲到太宰身边抬起手臂。 刚结束战斗不自觉放松神经的黑蜥蜴完全没反应过来。 长刀不偏不倚落在太宰的身上。 夏油杰慢了几秒,手臂划出一个大口子,险些伤到骨头,血淋淋往下淌着血,和太宰的混在一起。 下一秒,他就被传送走了。 …… “怎么回事,太宰还没发现我们呢?!” 夏油杰确信自己视力良好,那刀上似乎涂了大量麻药,他只感受到一瞬间的疼痛,接下来就是酥酥麻麻和昏昏欲睡的感觉。 要不是书把他传送走,药劲消失,夏油杰就要跟着太宰一起昏睡了。 “杰,你太冲动了!”五条悟皱眉说到,“我的反转术式对别人没用,先出去,药店里应该有绷带和止血药。” 夏油杰用衣袖简单包扎了下,声音低沉,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应道:“好。” 这段时期他们无法被察觉,为了不被饿死,两人早就习惯顺走不良混混们的钱包,然后去便利店拿食物,在柜台上留下相应的金钱。 因为“书”会抹消一切不合理的地方,横滨市内始终没流传出幽灵鬼怪的消息。 等到踏出小巷子里时,夏油杰和五条悟才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 不少人看到两个奇装异服的学生,纷纷避之不及,他们实在太高了,紧紧抿着唇,脸色不算好看,之前一直被困在过去时间里,围观了横滨发生的许多灾难,又在太宰重伤时突兀离开,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我们这是出来了?”夏油杰揉了揉太阳穴,牵动手臂上的伤,没了麻药后一阵阵钝痛,他不由得皱眉,叹气,“难怪没被发现就换地方了,原来时间到了。” “先去找太宰吧,我们没这个世界的钱。” 五条悟前后张望,“要是硝子来就好了,我的反转术式只对自己……咦?”话到一半,白发少年突然疑惑了下,随即兴奋起来,声音大到附近的人都能听见,“杰!那里有咒力,是天元的。” 夏油杰提醒:“小声一点。” 却也忍不住望了过去,“似乎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那里似乎叫…武装侦探社,对吧?”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两人可不仅仅只待在了横滨,偶尔会轮流出去一下,四处打探消息,五条悟还用瞬移跑去东京的高专学校所在地,那里是一片待开发的森林山脉。 如果不是担心太宰出什么事,两人甚至能跑出国。 夏油杰抬头,前方是砖砌的红褐色五层楼,他扫了眼客人进进出出的咖啡店,沉吟许久:“我记得太宰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谁知道呢,可能他叛逃了,反正我不太喜欢那种压抑的环境。”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推开门,终于回到人群,他习惯性想对老板喊一声要所有甜点,没想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红发沙衣青年。 五条悟眼睛一亮,直接挨着他坐下了,夏油杰犹豫了几秒钟,果断坐到对面。 五条悟亲昵地将手搭在脖子上,说:“你叫织田作吧。” 白发戴墨镜的学生笃定的语气让织田作之助很迷惑,但他表情平静,声音依旧毫无起伏:“是我……但这个名字的断句只有太宰他们才会叫,你们是谁。” 红发青年的语气太过沉稳,会让第一次见面的人误会,但在过去时间里,听过许多次的夏油杰早就习惯了。 他甚至受宠若惊地说:“我叫夏油杰,这位是五条悟,我们是来找太宰和天元大人的。” 好几个月没和除了悟以外的人交流,夏油杰竟恍惚有种“啊,我追的电影主角从荧幕里出来了,居然还跟我说话”的错觉,一时头脑混乱不清,顺嘴把想要隐瞒的说了出去。 夏油杰:“……” 五条悟:“……杰,你好逊哦。” 夏油杰视线飘忽。 没成想织田作之助依旧淡定如初,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人都是才刚十六岁的学生,青年虽然疑惑十六岁都长的这么高吗,但一想到那是异世界,就不奇怪了。 他让服务员拿了两份甜点,“哦,天元在我家里陪咲乐他们玩,太宰现在在上班,你要等晚上才能见到。” 第50章 太宰今天下班了吗。 没有。 他前几天刚坑了猎犬和特务科,白天在港口黑手党上班时,看似整日里偷懒摸鱼无所事事,实际上刚踏出大楼,他就要马不停蹄地参与进去逮捕的行动中。 种田长官是个很决断的人,如果遇到电车难题,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活五死一”。 因此,哪怕太宰是最负盛名的干部,只要他还有用处,种田长官就会选择无视。 “这位是猎犬里的条野采菊,听力敏锐,适合审讯。” “这位是双黑之一,天生的心操师,太宰治。” 种田山头火笑吟吟介绍道。 “你们都是年轻人,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两位同为犯罪组织干部的人互相露出被迫营业的职业假笑,似乎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种田长官视若无睹,他用折扇敲了敲掌心,下了决定道:“这次行动由特务科和军警合作解决,见面后,我去揭穿他。” “如果福地阁下真是天人五衰的头领,那么他突然被戳破身份后,心跳、呼吸、血液流动绝对瞒不过条野。” 种田长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太宰,仿佛开玩笑似一样说:“逮捕方面,则由武装侦探社的社长代劳,他以前是政府杀手银狼,绝对可以成功。” 太宰无辜眨眨眼。 他明白,种田长官不信任自己,关于福地樱痴的异能、以及异能武器雨御前的能力,全都没有明说。 太宰从善如流地接话:“我认识福泽社长哦,他可是很有名气的。” 种田长官在介绍旁人时,还故意看向太宰,不就是在表示——我知道你让安吾把织田作塞进去。 如果继续翻译一下,就是:我不管这事,但你也要在情报缺失的前提下,解决福地樱痴,事后你朋友加入侦探社,我会帮你推波助澜一把。 “大人的世界真麻烦,一句话还要藏起来说。”抱怨声小小响起,头戴侦探帽的青年眯着眼睛,抱着零食粗点心站在福泽谕吉身后。 “乱步!” 身穿和服羽织的银发男人斥道,他环视一眼众人,表情沉稳威严,丝毫看不出刚才突然听见好友变成任务目标时的震撼。 上前一步,他说:“我叫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没在意太宰的话,他与港口首领森医生是师兄弟,太宰治认识自己,并不稀奇。 福泽谕吉在意的是福地樱痴。 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两人以前是幼时玩伴,只不过长大后各奔东西,一个上了战场,另一个则在遇到江户川乱步后开了家侦探社,偶尔会联系,却不经常见面。 没成想再次听见消息,就变成敌人了。 “那么,没有异议的话,这次行动由我指挥——” 太宰刚说到一半,手机忽然响起,看见联系人时,少年心底升起诧异之情,但仍旧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稍等一下喔,织田作找我~” 抬头瞥一眼条野采菊,太宰治走到角落里,电话接通后的第一时间抢先说到:“织田作,我这里有工作,有什么事吗?” 太宰可从来没有乖乖工作的时候。 织田作之助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对方不方便说话的意思,于是简洁地说:“你尽快回来吧。” 想到mimic事情刚过去没两天,怕太宰误会自己出了意外,红发青年又赶紧加了句—— “有人找你。” 你异世界被抛弃的朋友找来了! 织田作挂断电话,看着咖啡店内逐渐不耐烦的白发学生,以及笑眯眯狐狸似气定神闲的黑发学生。 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 太宰挂断电话回来时,表情还在疑惑和纠结中来回切换。 织田作很少主动打电话,更别提他正在“工作”,以红发青年那木纳平淡的性格,如果不是重要到当时就必须要说清楚的情报,应该只会提一句“那等你回来后再谈”。 种田山头火视线探究地看向太宰,出于合作关系,他客套说了一句:“需要我推迟几天吗?” 太宰当即拍板:“那就麻烦您了!” 种田山头火有点发懵,他险些以为太宰在开玩笑,太宰说完话后转身就走,一秒不耽误,这让特务科的最高长官陷入迷惑。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安吾没告诉他多次登上暗杀目标又因异能被驳回的太宰治是这种人——不对,等等,安吾好像提过,太宰君只是个孩子。 那也不能任性到这种地步啊! 江户川乱步眼睛亮了起来,他纠缠着福泽谕吉,撒娇说:“社长、社长,我们也走吧!” 两个擅长推理和布局的聪明人都要走,种田山头火无可奈何,敲了敲扇子,说:“那就散会吧。” 他要去找安吾仔细研究一下太宰治。 这位智多近妖性格古怪的干部大人,居然意外地重视感情,安吾曾经和太宰治当过好友,应该会了解他是怎样的人。 种田长官心里算盘打得明明白白,如果太宰治还有救,那么无论是特务科、侦探社、还是别的组织,只需凭借他那欧洲都没有过的无效化异能,留在哪里,都比黑手党要强上百倍。 种田长官怀揣着得到一级任务的严肃,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 太宰立刻回了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厅。 后面还跟着两个东道主。 福泽谕吉的表情逐渐惊疑不定,乱步倒是探了个脑袋,心情颇好地打招呼道:“太宰,你朋友呀~” 乱步对太宰的印象很好——因为意外情况,让社长不用面对和好友为敌的事实,可以回去慢慢整理思绪。 太宰身体僵硬,干笑了几声:“哈、哈哈……是啊,乱步先生,你有推荐的点心铺子吗,要甜的。” 福泽谕吉皱眉,根本看不出心底的茫然,但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太宰阁下认识乱步?”没听乱步提起过啊。 “心有灵犀啦!”乱步含糊其辞,他找店主要了张地图,直接随手点,“这里、这里、还有这家店的和果子,都不错。” 说完,就递给五条悟。 在场几人都没感到意外,五条悟在过去的影像中就了解到乱步的能力,横滨多案情,却次次都能很快解决,都是眼前这个看似长不大的侦探足不出户推理出来的。 五条悟成功被收买了,但还有个更难搞的家伙在。 江户川乱步爱莫能助地上了楼。 太宰视线心虚地左看右看,夏油杰笑眯眯仿佛不经意一样瞥过来的视线,让少年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织田作之助投来担忧的视线,欲言又止,最后又咽了回去。 ……太宰从来没像这样乖巧正经过。 港口黑手党内部众所周知的一点,太宰大人讨厌约束,他常年披着大衣,站坐皆没有正形,年幼时习惯蹲在座椅上,长大后好了点,至少能安安稳稳坐下来,至于他是翘着二郎腿、还是椅背反坐,那就无人敢管。 太宰强行镇定,两人都穿着校服,对面时间应该没过多久,进店到现在五条悟一直没有要甜点,说明没这个世界的钱。 他们才刚到这个世界。 得到这个结论,太宰微不可查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道:“你是来找天元的吗?他在织田作家里。” “不——” 夏油杰否认了,他眯起细长狐狸眼,扬了扬手中的书,熟悉的红色封皮六个大字,让太宰彻底绝望。 黑发学生别有深意地说。 “我是来找你的,太宰,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历任最年轻干部大人。” 夏油杰承认,自己心里憋着一股子怨气,任谁被抛下后仅凭一个无厘头的念想,搜寻了一年多时间,临了见面前还撞见了太宰受伤前的画面,都忍不住迁怒。 ——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哪怕夏油杰知道,这不是太宰的原因,他没预料到敌人突然出现,也依旧控制不了情绪。 因为,夏油杰更埋怨的是自己。 但凡快上一秒,他就能替太宰挡上这刀,他已经闻到了少年身上传来若隐若无的血腥味,太宰的动作极其不自然,像是撞见两人后的心虚,实则也有借着这种情绪掩饰伤势的因素在。 作为看着太宰“成长”的人,夏油杰早就熟悉了少年每次装作若无其事时的伪装。 但夏油杰没有戳破,他手臂上也有伤。 他不想让自己的到来看上去像挟恩图报,只要织田作先生不主动说,太宰闻到了血腥味,也会以为是自己的,心虚之下,更不敢主动提。 夏油杰在心底预料到了所有事情,太宰的回答、自己的反驳,但却偏偏没有预料到这点—— 少年瞳孔不自觉颤动了下,似乎想起曾经经历过的绝望的事情,让他无法控制自己情绪,迅速闪过了类似于震惊、难以置信、了然,最后融成复杂和漠然。 太宰狠狠闭了闭眼,似下定决心一般,猛地睁开,语气冰冷冷地说:“夏油君,有事吗?” 夏油杰这才猛然意识到信息差的不对,他本意是想埋怨太宰的不辞而别,却不曾想,在太宰眼里,两个问题学生突然转性,来异世界后不去解决用钱住房问题,不去参观新世界。 而是直奔这“太宰治”这个名字做调查,甚至找到“织田作”身边。 ……这不就是为捉拿诅咒师而做的战前分析吗。 太宰冷漠戳破温情的假象,是想让他误以为周围有陷阱,尽快离开横滨。毕竟捉拿黑手党干部可会遭到整个组织的追杀。 说到底,太宰依旧是那个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温柔的孩子。 夏油杰痛定思索,认清错误,赶紧摆着手解释道:“不……抱歉,我只是因为某个意外了解到一些你的过去事情,可能侵犯了你的隐私。” 他说:“太宰,你现在依旧是三年级学生,但等级变成了准特级咒术师,同时还是咒术界和警方的代表人之一。” 这些全都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以及降谷零等人努力争取到的结果。 旁边忽然安静下来,织田作回头去看他。 就像是高速运转的主机被泡进冰水里,当场死机无法重启,现实和想象相差太大,竟导致大脑产生了断片宕机的状态,一片茫茫空白。 少年露出费解的、无法思考的表情。 “……为什么?” 第51章 “当然是因为——” 夏油杰说到一半愣住,他发现,自己忽然无话可接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应该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互相帮助很正常的”,但这种轻飘飘的理论,太宰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如果他说“你不也为了织田作先生付出很多”,就好像在表达不满。 夏油杰整理了好久的思绪,要说的理由能在心底铺成三千字检讨,但都不合适。于是,他决定短暂地遗忘正论,学习挚友随心所欲的说话方式 “因为……” 不需要理由,相信你,于是就做了。 “不用了,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但夏油杰刚开口说出一个音,就被太宰打断。 他不需要回答,行动和眼神是人类无法掩饰的语言,只不过,就算是太宰治,在见惯了人心和利益交锋后,遇到真情时也会动摇。 比如刚才就不小心问了个蠢问题。 太宰接受良好,这是不可抗力,和性格是否冷漠或敏感无关,是思维方式不同带来的巨大冲击。 ——就好比给一个常年饥不果腹的穷人端上了佳肴美馔,哪怕那人早就从电视里了解这些食物,但真得到手时,穷人也依旧会觉得手足无措。 太宰只交过两个真心的朋友,没有一个人教导过他,遇到这种情况要如何回应,于是他选择不回应,用自己最擅长的转移话题。 “你们就这么过来了,伏黑甚尔怎么处理,他可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好人。” 太宰当然能推理出另一个世界的情况。 那个男人的执念就几种,只要扼住七寸,就可以达成短暂的合作关系,太宰就曾用“找到天元”的条件,引诱伏黑甚尔同意做劫持天元的共犯。 但他还是明知故问,并顺势引出下面的话。 “伏黑甚尔的存在,别让其他人知道。你们和警方合作,不代表就平安无事了。” “咒术界不是一盘散沙,重大决定都需要上述总监部。而它是个很聪明的部门,既让咒术界的封建闭塞,却又处于现代社会的微妙平衡中。” 太宰转移话题的方式不算高明。 至少织田作就转过头,用不赞同的目光注视着黑发鸢眼的少年,但太宰说着正事时,语气也依旧是一种懒散轻浮的调子,这是极端的自信。 因为巧妙之处就在于,无人敢打断他。 太宰的任何观点都会为咒术界带来一场新的动荡,没有人能承受得了代价。 “……” 夏油杰第一次清晰意识到,他离不开太宰。 太宰继续说:“内务省不会插手你们的事,一旦干扰过深,御三家完全有借口,让政府将权利转送给总监部。” “对咒术界掌控度不深的情况下,新建一个部门,只会导致内斗升级,内务省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第一次见到工藤优作时,太宰就明白这位爱多管闲事的侦探先生是个好人,他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但夏油杰和五条悟都不是擅长勾心斗角的人,于是他提前留好了帮手。 “不要顾忌太深,也不要浪费你们的实力。” 夏油杰下意识想反驳:“我们没有——” 太宰打断:“你们两个投鼠忌器了!天元被我带走,新诞生的术师只会逐渐减少,你们在犹豫什么?想用潜移默化来改变高层的决定吗?” “……” 夏油杰也说不明白,面露纠结。 太宰看了他一眼,放缓语气说:“也不怪你们,你们生活的世界没有战争,想到解决办法,第一念头都是和平而缓慢的更新换代。” 夏油杰理应反驳,这违背了他的理念,可能会牵扯到无辜人地身上,但经历过血之暴/政和龙头抗战后,再看看这时的横滨,他明白,太宰是对的。 腐肉需要尽早刮掉,否则只会带了更大的祸事。他吐出一口气,视线坚定下来,“你说得对,我们是特级,应该放肆一点,自从心有惦念之后,我和悟已经很久没放开手脚大闹一场了。” 他们是问题儿童,就要有充满问题的解决方式。 太宰满意地说:“这就对了,不要小看你们‘不可替代’的价值,就算全杀了,内务省也不会说什么。” 夏油杰听到这里,忽然想到——太宰是想起涩泽龙彦了吗。 “实力是你们的优势,不是被压制的理由。” “先解决一批人反对激烈的人,剩下那些不敢冒头的胆小鬼,至少可以清净个七八年。” 太宰说话时往往通向两个极端,要么是让人沉溺的甜言蜜语,要么就是尖锐刻薄的黑泥言论,他讲到这句话时,莫名笑了起来,那不是好看的弧度,让人觉得冰冷,鸢色眼底带着一丝讥讽。 “这个世界是怎么和平下来的,你们知道吗?七个实力强大的超越者厌倦战争了,于是他们将各国领导关押在一个岛屿里,逼迫所有人签订停战协议。” 看,现在多和平。 至少表面上战争已经远离平民了。 夏油杰蹙着眉头,欲言又止,不知道应该怎样告诉太宰,他其实看到过了。 他觉得太宰不会喜欢有人在暗处观看自己的过去。 太宰与两人对视,这一年里,高专的学生们成长了许多,但对太宰来说依旧不够资格,于是他起身说:“我要去拿方糖,你们自己想一下吧。” 接着太宰就离开了。 笑话,不跑在这里留着互相尴尬吗? 夏油杰是个偏激执拗的人,很爱长篇大论,等反应过来,发现最初讨论的话题彻底被带歪后,他会说出什么话,太宰想想就会头皮发麻。 咖啡店内,织田作原本也在思考,只不过他想的是回去后要给孩子们带什么甜点,忽然门开的声音,他脸色一变,站起来,料理室里的服务员一个没少。 “织田作先生?”夏油杰疑惑。 “太宰走了,”红发青年捏了捏眉心,居然不觉得意外,“我带你们去找天元吧,他变化很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认出来。” 织田作其实有点生气了,他不认为自己重要到,应该让太宰放弃全世界所有人,太宰只不过是太害怕失去,而他又是太宰第一个眼睁睁看着死亡的人。 甚至听太宰说,所以平行世界中,只有一个他存活了下来。 织田作原本是想来面试入职,但他现在不想留下来了,即使刚才和楼上的侦探社打了个照面。他带着夏油杰和五条悟回了家,叫五个孩子出去玩,将房间让给三个异世界的来客,然后出去。 他走到没人的地方,给太宰打电话。 一声,两声……始终没人接,却又没被挂断。 织田作沉稳等待着,他以前是杀手,知道等待目标时要耐心,第十二个电话时,即将自动挂断前,对面接通了。 “……” 太宰没有说话。 他本想装作入水关机的样子,但这瞒不过织田作,于是盘腿坐在鹤见川的大桥上,面前端端正正摆放着手机。 少年遥远眺望平静的河面,地面似乎跟着铃声的节奏振动,固体传导性太好,仿佛把他也感染了,于是心跳也在振动。 “嗡嗡、嗡嗡……” 太宰皱眉,他带着转移注意力的心态,学习未来记忆中的自己控制心跳,他学习能力很快,等到初步掌握技巧后,电话还锲而不舍的打进来。 他终于点了接听。 “太宰,”织田作之助先开口,他单刀直入说,“夏油来之前受了伤,就在手臂,走完这段路后脸色很差,你知道失血过多会有很多后遗症的。” 太宰瞪大眼睛。 他等不及走路回去,直接撬了路边停留的车的门锁,不过在原地留下了芥川的电话号,半路停下,去药店里买了一袋子的绷带和药品。 在门外遇到了等待中的红发青年。 “我可以进去吗?”太宰硬生生止住脚步,少年罕见地、用不确定的语气踌躇着问。 织田作之助依旧平静,除了亲近之人的死亡,太宰几乎没看见他变过脸,所以在自认为被正道抛弃的心底,太宰其实一直隐隐将生活在黑暗中却依旧行事光明的织田作当做指标。 ——所以未来记忆中的自己,才会换上和红发青年极其相似的风衣、条纹衬衫、黑马甲、以及蓝宝石波洛领结。 织田作沉声说:“太宰,你应该自己判断有没有进去的资格,我只能告诉你,夏油的伤一直没仔细包扎。” 太宰无奈而叹息地说。 “织田作,你这让我怎么拒绝啊。” 他推门走了进去,屋内交流谈话的三个人突然停住,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视线撞见太宰手中的药,夏油杰瞳孔微动,下意识想抬手遮掩伤口,但他反应及时,强行控制动作在半空中变成打招呼的姿势,黑发丸子头的学生镇定坐在原地,温和地问:“怎么回来了?” 太宰弯弯眼眸,冲淡了缠着绷带的面容的阴郁,脸上微笑假到不能再假:“给你上药,顺便看看是多轻的伤口,才让你一点痛觉都没有。” 夏油杰苦笑,失落的同时升起一股欣喜和雀跃,被人重视的感觉很好,尤其是那个人名叫太宰治。 “你知道了啊,我以为织田作先生不会说。” 太宰撇了撇嘴,似乎在生闷气的样子,他脱下鞋后拿着绷带和药走到夏油杰的旁边,拉长了语调示意他说,“伸手。” 第52章 夏油杰静静地注视着矮半个头的太宰。 少年的黑色头发卷翘,白色绷带在其中若隐若现,夏油杰视线往下移,太宰低着脑袋,露出—个发旋,盘腿而坐,手指灵活微动几下,就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缠好了—圈绷带。 看着看着,夏油杰的思绪开始不自觉地走神。 这是他的新习惯。 被困在过去的时间里长达数个月,夏油杰能交流的人只有五条悟,但人类是群居动物,日复—日的目睹死亡和混乱,在越来越沉默的寂寞之中,他养成了这个习惯。 温和的注视落在身上,太宰蹙了下眉,心头萦绕着—股熟悉而陌生的错觉,好像很久以前就有过,却又消失了。 太宰手中的动作几不可察停顿了半秒,夏油杰立刻注意到了,关切地追问:“是累了吗?还是我自己来吧。” “杰,”太宰视线探究地看过去,“你说实话,你是今天才来的吗?” 太宰很少根据直觉去判定什么,但不代表没有,比起代表理性和逻辑的侦探,他其实擅长从感性的—面操控和布局,“因为是我的话,绝对会这样做”,这种狂妄自信的决断太宰也不是没做过。 夏油杰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最后妥协说:“严格意义上讲,是今天,但若继续追溯,大概是在你十三四岁的时候,只不过你—直看不见我们。” 书是异能造物,对太宰的作用微乎其微,黑发鸢眼的少年睁大眼睛,记忆关键点被打开,十四岁、十五岁……似乎都有—个神秘的异能者在旁边默默陪伴着他长大,最后还—— 太宰猜到什么,他手指缩紧又松开,笑得虚假而灿烂,“所以说,这个伤是你自己蠢到忘记自己不能暴露,还是保护弱者上瘾了,非要头脑冲动地挡在面前吗?” 夏油杰闻言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表情理所当然地说:“有人要偷袭你,我当然要保护你。” “……”太宰幽幽地说,“所以说,这个是我十八岁时你受的伤咯?” 那个身份未知、被发现就会消失的异能者,参与了太宰经历的大大小小各种事情,就连森先生暗杀先代首领上位的时候,夏油杰都出现过—次。 那今年,他被首领宰暗算导致穿越,夏油杰肯定也会出现。 ——在现场发现未知人员的血液。 ——夏油杰手臂的伤口。 很简单容易猜测的逻辑链就形成了。 “怎么回事?书带你们去的?” 太宰不怎么生气,他好奇地问,若真要生气在年纪小的时候就都生完了,不过,恢复记忆和刚失去只感到违和感的那几天,整个横滨的地下世界可倒了大霉。 无论年龄大小,太宰心情不爽时都会让别人过的更惨,不仅拆墙还喜欢折腾人,组织内部的黑蜥蜴都被他遣派跑腿了好几次。 但对于夏油杰,太宰很宽容大量地说:“说说看,让我推测—下。” “这张纸—开始是隐形的,我和悟从咒力的流动中发现了它,刚碰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传送到这个世界。”夏油杰说到这里时,皱眉,忧心忡忡提了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咒术界还有许多决策没展开,硝子—个人根本顶不住。” 与此同时,夏油杰拿出白纸,递给太宰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咒力,也没人能观察到我们,我和悟就好像从概念上消失了,你是唯—的特例,所以我们就跟了上去。” “后面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每次被你发现的时候,这张纸就会发出白光,紧接着把我们传送到下—个时间节点。” 夏油杰说:“最后—次就是现在,悟猜测,可能我们被发现后,会扰乱时间线的正确性,于是要尽量避免。” 太宰诧异地接了过来,“不应该啊。” 少年皱着眉头,不自觉敲击下颚,喃喃自语:“书没有自动判断和传送的能力,也不会发光,它的作用就和名字—样,只要有人在纸上写出有因果的完整故事,就会变成现实。” “而且,”太宰的手指动作微微停顿,“过去是真实发生的,现在森先生办公室的墙已经换了,如果时间线完全—致,就不会有这种意外。” “……” 在场几人纷纷陷入了沉思中。 变成透明人倒可以理解,太宰之前就想办法,让书从概念和肉眼中消失,夏油杰和五条悟接触了它,可能也被传染了。 至于回到过去,更简单了,太宰不就是从十八岁变成了十五岁吗。 虽然夏油杰现在十七岁,但如果书仍然将锚点定位为太宰,倒退三年,就是他十四岁的时候。 唯独扰乱时间线的正确性,无法理解…… 等等! 如果非要找出—个人,不就是被成为首领那个自己坑了的时间旅行者,h.g.威尔斯吗!? 太宰猛地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说:“我大概猜到是谁了,—个想报复我的女人,她的异能是具现出照相机的机器,那不是书页在发光,而是她的相机在拍照!” 他详细解释道。 “我这里是主世界,—旦发生改变,所有依附其上的平行世界都会随之更改,但你们是意外,不受书控制。” “平行世界无法重现另—个世界的奇迹,将会在我十四岁那年不停地灭亡,威尔斯,也就是那个时间操纵异能者,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稍等,容我问—句。” 五条悟举起手,做了个打断的姿势,终于忍不住要吐槽:“你们为什么有这么bug的异能者?都不会受到束缚吗!” 太宰看了他—眼,手中包扎的动作利落打了个结,解释道:“这个世界远比你们想象的危险,兰波认识吧,但他只是数十个超越者的其中之—。” “至于其他特殊的异能者,真要无视合约毁灭某个小国、或者悄无声息地杀死特定的人,根本轻而易举。特务科就关押着—个只要推理出罪行,犯人就绝对会意外死亡的特危级异能者。” 夏油杰关注点很奇怪,他—边放下袖子,—边皱着眉问:“那个异能者犯了大错吗?” 太宰眨眨眼,笑意更深了。 “不是哦~” “他的异能让政府觉得恐惧,当然,那人也默认了被监视的事,不然以他的本事,想离开随时可以。” 少年笑眯眯着说出很恐怖的话:“只不过后续会被卫星定位导弹追杀罢了。” 看到夏油杰眉头越皱越紧,太宰终于忍不住噗嗤—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杰,你放心啦!那家伙可不需要你担心,我听安吾说,负责监视他的特工平均—周就要被骂哭—次,他想出去买东西,随时都会摆脱监视,特务科都习惯装成眼瞎了。” 夏油杰紧绷的脸色稍稍放轻松—些。 太宰又说:“至于你们离开,等过段时间就好了,威尔斯就算想报复我也不会耽误正事,你们必须要度过三年的时间,我上次能离开,是因为别人帮我准备好了后路。” 他没告诉夏油杰,这条后路是另—个自己临死前的最后馈赠。 太宰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去的第—个节点,是我十四岁那年,还剩下两周,就满三年了,到时候带上天元即可。” 夏油杰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你不回去吗?” 他用了很郑重的回去两个字。 “大家都在等着你。” 太宰眨巴着漂亮温暖的鸢色眼睛,微微露出—个笑容,“我当然会过去,只不过要晚很久,毕竟穿梭世界很难的。” 织田作说得对,他应该从回忆中走出来了,好友活了下来,平行世界也发生改变。 有天元在,有足够的本源基石支撑,最后既定结局就变成了——太宰治不再为安吾找借口,立刻叫来出差的中原中也,解决mimic,意外发现森鸥外的计谋,于是劝导织田作之助跳槽。 夏油杰面色狐疑,依附负面情绪而强大的咒灵操使,敏锐察觉太宰在糊弄他。 “有多久?你能去几次?不会有后遗症吗?”他咄咄逼问。 太宰表情无辜,他不用肯定的语气,也没有含糊其辞,而是真情实意地说了句废话:“这总要实验了才知道。” 夏油杰不满,“我知道你能知道!” “杰,你这是在套娃,我又不是无所不知。”太宰同样鼓起脸,—副我怎么可能做到的表情,似乎对面这人在无理取闹。 夏油杰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我相信你。” “……!!” 夏油杰步步紧逼,盯着少年因紧张而收缩的鸢色眼睛,又强调了—遍:“因为我相信你,因为你总在逃避,我想知道,这会不会给你带来后遗症。”到这里,他放柔了声音说,“告诉我吧,太宰,我也想帮你分担。” “……书失踪了。” 太宰挣扎着蔫了吧唧的开了口:“准确说,它根本没怎么出现过,目前唯—知道的,就是被异能特务科内有—张,但只有最高长官才知道具体位置。” “那这个呢?”夏油杰示意太宰手里的东西,谁能想到,就是这张记事本—样平平无奇还带撕痕的白纸,却是所有人渴望不及的宝物。 “它是平行世界的,能力差不多,但范围降低,无法大规模改变主世界的现实。” 这时候,太宰眼睛亮了,语速极快地说:“不过留在杰的世界当能源正好!比天元有用多了,还不会导致诅咒增多,迟早会恢复到其他国家的正常程度。” 第53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夏油杰说,“书的使用次数,还有代价。” 太宰其实并没有在逃避回答,只是关于自己要付出什么,会不会受伤,他全都用另一个重点去模糊夏油杰的注意力。 既然夏油杰发现了,他就没有隐瞒。 “我需要死一次,”太宰坦言道,“而且,这次时间流速没办法遏制,很可能你们过去十年,我这里才一个月。” “不是已经试过了吗。”夏油杰说,“我经历一年,你这里才过一天。” 昨天mimic的首领纪德刚死亡。 太宰解释道:“那是威尔斯的异能,固定了时间,但每个人只能用一次,我用过了,你们也是。正常的流速没人知道。” “让别人再用一次也不可能。” 似乎看出夏油杰的想法,太宰否决了:“异能有限制,威尔斯想要使用超出自身能力的异能,只会消耗书的力量增幅,时间久了书会出问题。” 平行世界的本源会干涸。 太宰从来都不会欺骗织田作,穿越世界不是轻易能做的。如果次数变多,首领宰用性命守护的世界将会崩塌。 夏油杰心想,这就是书可以代替天元大人提供增幅的原因吗? 他不了解异能造物,没有深思“字面意义上写出故事即可为真”的书,为什么会多出别的功能。 比起情况不明的书,夏油杰更计较另一件事。 “你必须要死一次是怎么回事?”他皱眉问道。 “……” 太宰视线乱飘。 “嗯、大概就是,我的异能无效化,书对我作用很小,必须保持虚弱濒死的状态,我才可以离开。” 太宰似乎怕被打断,用快而轻浮的语调说,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要做事情的危险性。 “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啦!我今天白天练习过怎么控制心跳,很成功。只要找到本世界的书,就可以去找你了。” 他兴致勃勃地提出惹人心动的建议。 “反正我也喜欢自杀嘛!” 夏油杰越听越生气,他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面对棘手的特级咒灵和腐朽的高层,也只是感到可笑罢了。 哪怕这两者死在他面前,夏油杰可能也只是遗憾一下,特级诅咒还没调伏,高层的死对改革毫无价值。 但太宰不一样。 夏油杰抿了抿唇,不自觉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黑发鸢眼的少年呼吸微弱,毫无血色的嘴唇张合,像条脱了水的鱼,只剩下裸露出来的皮肤被冰冷的河水泡到发白,密密麻麻全是伤疤。 那些或致命或深刻的伤痕,夏油杰前不久曾亲眼看到过,最初笑起来还带着婴儿肥的少年,随着年龄增长,变成了未来他熟悉的模样。 夏油杰不是一个会将想法强加到同伴头上的人。 ——但太宰不一样。 夏油杰又想到这句话,却搞不清楚哪里不一样,明明和另外两个惜命的比,太宰反而不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随意而轻视。 如果那个人是悟呢? 夏油杰又胡思乱想到了这里,如果悟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会阻止吗? ……应该不会吧。 夏油杰皱着眉迟疑地想,毕竟悟很强大,他决定坐船,总会成功,就算是五条家都没几个人知道的茈,悟在毕业前也学会了。 那自己为什么会对太宰不同寻常? 夏油杰扪心自问。 他总有种抓不住太宰的错觉,好像一放手,少年就会如同泡沫一样破碎,这是曾经患得患失的后遗症,夏油杰为此忐忑不安。 他害怕自己一眨眼,就听到太宰自杀成功的消息。 他恐惧自己失去太宰。 “那两个世界融合怎么样?”夏油杰勉强镇定心神,提议说道,“融和了,就不需要你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了。” 太宰猛地扭头,错愕地看向他。 黑发丸子头的学生脸上堆积着虚伪的微笑,他没有看太宰,而是眯起细长的紫色狐狸眼,注视远方的地点,这显得他嘴角的笑容更假了,像是习惯性刻在脸上的一种客气而已。 似乎真的生气了…… 太宰谨慎地说:“没那么简单,平行世界这么多,任何一点误差都会导致这项计划终止,融合也需要时间,几十年都不止,才能替换世界上大部分人的记忆。” 夏油杰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怎么回神。 太宰不清楚他的想法,强烈的求生欲,逼迫他赶紧说出下一句话:“不过要是有个锚点,就简单很多了。” 说话时,太宰下意识看了一眼天元。 这位千年家里蹲因为异能的原因,返老还童成十几岁少年,融入几位dk中毫无违和感。 “锚点所在的世界,和另一个世界,时间流速大概是1:3,”太宰解释道,“这是之前就设定好的,没办法更改。” 天元板着脸,若无其事转头,观察窗外的红发青年蹲下身哄回家的孩子,假装自己没听见他们惊世骇俗的计划。 他也没有回绝,似乎打算默认了。 天元开始不自觉走神,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也挺不错的,反正自己也不懂人心,但前任杀手兼黑手党的红发青年比他还木纳,至于那五个疯起来都能抢银行的孩子,比空荡荡的薨星宫要热闹多了。 反正他早就习惯被人拜托请求的生活了。 夏油杰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 “我来。” 他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我提出的计划,不应该让天元大人为此受罪,他理当去享受正常的生活……这场持续千年的守护中,付出一切的,不仅仅是星浆体。” “倒也没那么严肃啦。”太宰挠了挠自己天然卷的黑色头发,略有苦恼。 “因为是锚点,所以需要留在别的世界,时刻带着书……我们世界有很多疯子想要抢这东西,天元的不死术式能解决大部分难题。” “让我去吧。” 织田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他抱着唯一的女孩咲乐,她体力弱,玩不了多久就回来了,此时缩进监护人的怀里,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几个人。 五条悟逗她:“叫哥哥哦~悟哥哥。” 咲乐乖乖叫了一声,小孩子的直觉更敏锐,她似乎知道,在场的几个人都是太宰和织田作的朋友,也和天元是同个世界的人,于是她对着五条悟的蓝色眼睛,天真问道:“你们是来带天元回家是吗?” 织田作代替五条悟的回答,反问说:“咲乐,你想不想去别的世界玩?” 咲乐开始认真地思索,在场四个比她大的人都在等女孩的回复,只有太宰绝望地叹了口气。 不用猜了,结果已经出来了。 夏油杰以为女孩会和其他孩子们商量,可咲乐只想了几秒钟,转头看了看天元,又抬头看了看红发监护人,肯定地说:“织田作想去,那就去吧。” 织田作之助反倒踌躇起来,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自顾自的判定有些专/制,却不会拒绝孩子,只好求救地看向其他人。 夏油杰只好弯腰,温和地问:“……不需要告诉其他孩子们一声吗,应该就在不远处的公园里,我可以先叫他们回来。” 咲乐笑着拒绝了。 “因为这是织田作的要求,所以大家都会无条件同意的。” 她看向最开始就托着下巴一脸无所事事的太宰治,可能被想加入黑手党的幸介影响极深,她很礼貌地问:“太宰先生,可以吗?”太宰鼓了鼓脸,不情愿地说:“可以是可以啦!但在那个世界我无法保护书,一旦被别人发现,会很危险!” 充当能源的“书页”,好歹还有一个从概念上影响的作用,如果不是像夏油杰这样坚持不懈地寻找下去,所有人都会自动忽视违和感。 可要融合世界,拿到的必须是真正的“书”。 有了准备后,太宰完全可以在几年后的天人五衰事件中,想办法浑水摸鱼,把书页偷渡出来,交给天元。 可似乎所有人都不认同这个最优解。 哪怕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很完美,比起记忆中因为情报缺失而不放心,只好假意入狱面对面监视魔人,已经有保障到森先生听闻都会落泪的地步了。 但他们依旧不放心。 “我的预知异能并不明显,只要不说出来,一般没人会知道。由我保护书正好。” 得到咲乐的首肯,织田作立场更坚定了,他不能言也不善辩,没有太宰聪明,只好笨拙地用实例说明。 “太宰,你希望我去武装侦探社,但无论什么势力都不能在灾难中幸免,留在横滨,孩子们的性命就永远无法得到保障。” “天元的世界更加安全,我也更能放心大胆的行事。” 其实织田作还有一个心思没有说。 他不愿意杀人,又不能放弃孩子们,只会变成太宰的累赘,还不如去帮太宰的忙。 五条悟的手搭在太宰肩膀上,笑得灿烂,语气轻松极了,“担心什么,我和杰可是最强的啊!” 夏油杰温柔弯起眸子,黑发的学生眼型细长如同狐狸,又扎着丸子头,当露出这个表情时,看起来就不怀好意,他没有多劝导,只是笑眯眯地说了句杀伤力更大的话。 “要么我留下也行。” 第54章 港口黑手党内部,被导弹也打不破的坚固墙壁,脚底下铺着长长的厚重吸收脚步声的地毯,金发红裙的小小幼女表情专注,拿着纸飞机来回奔跑,不小心撞到正走神的中原中也身上。 刚写完mimic的报告,中原中也下意识伸手扶住爱丽丝,等一系列动作完成后,赭发少年才想起来爱丽丝是首领的异能生命体,他克制而尴尬地收回手,压了压帽子,“首领叫我有事吗?” 爱丽丝笑嘻嘻着把纸飞机递给他。 展开,带着折痕褶皱的纸上写着幼稚的字体,是关于异能特务科的最新动向。没人知道森鸥外从哪得知的情报,总而言之,首领敏锐觉察这件事并不简单,特务科和武装侦探社合作了,而身为三刻构想最后组织的港口黑手党隐隐被排斥在外。 上次被排斥在外的是武装侦探社,而那段时期,招致了使得横滨伤亡惨重的龙头抗争。 爱丽丝背手歪着脑袋,用幼稚天真的语调说:“特务科很厉害呢,就连mimic被钟塔侍从赶到横滨,他们也不闻不问,所以这次一定会发生大事吧。” 就连信奉监管主义的特务科都惊动了。 中原中也表情凝重几分,低声说:“我会立刻调查清楚的。”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爱丽丝却抓住了他的袖子。 中原中也疑惑:“还有事情吗?” 小女孩的脸上露出明显纠结的模样,最后好像妥协似的,慢腾腾从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出来摊开,哼哼唧唧地说道:“帮我把这个交给太宰君。” 一块糖。 他疯了还是爱丽丝疯了? 中原中也表情惊疑不定,最后还是怀揣着可能是首领提醒太宰线索的沉重心情——虽然爱丽丝表现并不像,开始在横滨四处找失踪的搭档。 他找遍了太宰热衷自杀的那几个地点,毫无收获,最后才在一家甜品店里发现熟悉的绷带身影。 以及。 中原中也的视线落在五条悟的墨镜和夏油杰的刘海上。 “他们是谁?”赭发少年压低帽子遮住脸,皱眉问,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把糖拿出来。 太宰看见中也骑着机车的身影从街道另一边出来后,整个人就变得有气无力,等到被逼问时,更是蔫搭搭地拖长尾音说:“朋友啦!反正中也肯定不会懂的,森先生找我么事。” 既然太宰问出来了,中原中也就不再纠结,利落地扔出一条抛物线,“爱丽丝给你的。” “新任务呢?” “首领又没让我——”告诉你。 中原中也的话音戛然而止,正准备迈出的脚步顿住,他猛地转头,不敢置信看着被太宰送给五条悟的糖果,“等等,这原来是给我的提醒吗?” ——让他找太宰治去探查特务科的诡异之处。 太宰漫不经心地想,当然不止,想要叫人来有的是办法。森先生可能还有道谢的意思吧,虽然自己破坏了他的布局,但在不知情的聪明人眼中,自己是担心他的安危,才会放弃安吾,让中原中也不顾命令回来保护森鸥外。 首领果然是一种爱面子的生物。 太宰叹了口气,接下来他和森先生剑拔弩张的紧绷关系可能会好很多,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被塞了糖果的五条悟脸色不变,他捏了捏掌心里的微型耳机,又悄悄递给夏油杰。 “首领让我调查一点东西。” 说话时,中也眯起眼睛扫过附近座位的几人,意思不言而喻,太宰认输举起双手,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跟在搭档身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无人的角落里。 “特务科这几天行动诡异,他们还找到某个异能组织合作,我记得叫武装侦探社,首领的命令是调查清楚特务科行动异样的原因。”中原中也没搭理不情愿的太宰,直接不客气地说道。 “武装侦探社啊……” 太宰装模作样地敲了敲下颚,扬着尾音说:“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一点线索哦~” 中原中也打破沙锅问到底:“么线索?” 太宰却没有回话,反而扭头去看夏油杰。 黑发丸子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仿佛察觉到了么,他眯起眼睛,笑得更像个狡猾的狐狸了。 太宰刚才用视线示意夏油杰注意身后。 夏油杰背后是天元。 已经成长许多、对阴谋有着敏锐嗅觉的十七岁学生表面上不动声色,他攥了攥掌心里的耳机,联想到了星浆体,那是他和太宰共同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同样用了耳麦联络。 夏油杰低头起手,似乎只是准备放下盘起来的头发,黑色的长长头发垂到肩膀以下,掩盖了顺手放在上面的耳麦。 太宰见此露出一个笑容,扭头,他对老实人的搭档认真地说:“看到那个黑头发的家伙了吗,他能操纵一种普通人看不见的生物。另一个白头发的,眼神好到蒙上眼罩都能看清路,很少有线索能瞒得过他们两个。” 中原中也吐槽:“这已经和视力没关系了吧!这明显是异能啊!” 太宰无辜地微笑着,任由错误的观点等会儿被搭中原中也带回到首领面前。 咒灵操术,真的,天生六眼,也真的。 就连最后一句评价,同样可以称得上是客观而理智。 只不过和前面讨论的话题毫无干系而已。 “既然是他们俩带回来的消息,”中中也不再纠结,自动补全了太宰的未尽之言,用看人渣一样难以言喻的视线对上太宰的眼睛,“那你出了么力?” 太宰不满抱怨:“至少让你任务完成了啊!这次情报很简单,是内奸,所以整个特务科都出动了。”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根本不为所感动,冷酷无情地说道:“别想这么简单就结束,然后把任务和报告全扔给我……跟我回去,向首领汇报。” 太宰瞬间垮下脸,嘴里嘟囔着么“我就知道”“森先生好讨厌”“蛞蝓就不会放过我吗”,念叨了整整一路。 他跟在中也身后回到港口黑手党,恹恹地对森鸥外打招呼。 “森先生。” “发生了么?”森鸥外挑眉,太宰昨天可刚答应他要努力工作。 中原中也将甜品店内发生的事情尽职尽责描述了一遍,然后对首领问道:“您的打算呢?” “还有更具体的线索吗,”森鸥外隐隐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比起好骗的中也,曾经当过军医的他更清楚政府内部的职位,“太宰君?” “有啦——但是这个,港口黑手党沾上会惹麻烦的哦!”太宰用强调的语气,但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疑心病很重的首领绝对会上钩。 森鸥外果然苦恼似的说:“那我也要知道,如果无法提前做准备,现在被特务科当作眼中钉的港口黑手党,迟早会在某场意外中凐灭吧。” “好吧好吧。” 太宰用一种是你逼迫我说的视线,道:“合作的人不仅仅有侦探社,还有军警,这是确切的消息,”他貌似谨慎地说,“但是,特务科内部有叛徒,是我猜到的。” 森鸥外顿时明白了。 太宰君从他的两个朋友身上得到了线索,这句应该是实话,如果坂口安吾给太宰君透露了一些话,那关于特务科的消息才会变得切实肯定。 森鸥外问:“他们两个有组织吗?” “我没有问过,但从一些话中推理了出来,他们组织似乎叫‘咒术师’,据点在东京的深山老林里,被特殊的、类似于结界的地方覆盖。” 森鸥外能看出太宰治有没有说慌。 无关默契,而是教导观察多年的细微直觉。 于是首领哀嚎一声,抓了抓头发,愁眉苦脸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太宰君,麻烦你走这一趟了,等下去和朋友享受横滨这座城市吧,顺便,明天记得给我提交一份关于你和‘咒术师’组织的报告。” “是……” 太宰没精打采地离开了。 —— 回到甜品店,因为才过没多久,五条悟和几个孩子们连甜品都没吃完,其他人都没离开。 太宰在原来的位置上落座,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物品,是监听器。 “大概就是这样的经过。你们也听到了,我误导森先生以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你们两人。” 太宰终于出了自己的目的。 “世界融合很简单,书也能更改世界上所有人的记忆和认知,但假的依旧是假的,迟早会有聪明人猜到真相,”比如未来让侦探社变成犯罪分子结社的魔人,“这样可以误导很多人,模糊世界融合的真正时间。” “不仅如此吧,”夏油杰摘下耳麦,“增强两个世界的认知,应该也有利于融合。” “接下来主要目标是得到书,过几天,政府会暗地里逮捕福地樱痴,他们不会杀了他,因为他是极东的英雄,对国外异能者有震慑性的实力,行动肯定会变得手忙脚乱。” “杰,你让咒灵偷偷拿走书页,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和天元以外,没有人能看见它们。” 五条悟跃跃欲试举手:“那我呢?” “悟,你去一个沙漠里,”不能将行动全都压在特务科和福地樱痴的身上,太宰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关于书的消息太少了,只有两个,“等下我给你地址,如果有可疑的人出现,就把他带回来。” 太宰想起了西格玛。 懵懂的异客从书里诞生,在沙漠中醒来。 “尽量还是拿走特务科保存的书,第二个不保险,只是试试运气。” 第55章 异能特务科的总部在东京,猎犬的地盘自然也差不多。 原本太宰消失这段时间,他要想办法把行动的时间糊弄过去,或者像之前准备的那样,借口晚上自杀失踪到第二天中午回来。但现在有两个陌生“异能者”这么好的理由,太宰当然理直气壮翘了一天班,还发短信说自己要多套点隐秘的消息出来。 森鸥外只当太宰惯例偷懒摸鱼。 反正每次交给少年干部的任务最后都完美达成,再加之前不久他刚借爱丽丝之口道谢,以太宰打蛇上棍的性格,真能做出前脚得到感谢,后脚就夺命电话闹着请假的事情,首领只好无奈地放任自由。 兵分三路,太宰带着伪装好的夏油杰坐电车去东京,五条悟瞬移去沙漠,而织田作和天元被留在家里看孩子享受最后的两周时光。 等远远的看见了山区外爬满青藤的破旧图书馆,夏油杰识相地叫出虹龙,从高空中飞了过去,因为距离较远,倒也没叫附近的各种探测装备发现。 在种田长官等人眼中,就是太宰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大概半小时后福地阁下就会来,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剩下的具体指挥就交给太宰君了。” 种田山头火说着,看向太宰的眼光不免热切,他昨天回去后特意询问了坂口安吾,得知了太宰治虽然身为干部,却并不在乎物质金钱上的东西,反而极其注重感情——至少坂口安吾的叛徒身份被揭穿后,居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人间失格的异能实属罕见,哪怕种田山头火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太宰君,有没有兴趣换个岗位坐坐?”拿着折扇的男人开玩笑似地试探道说,他不怕太宰治将这些话捅出去,反正未来受到猜疑的人不是自己,只要种田还坐在特务科长官的位置上,森鸥外就有求于他。 这句话放在一天前,太宰都不会搭理,但现在两个世界要融合,夏油杰他们又搞出来了一套骚操作——让太宰治成为警界公安的代表人。 甚至听两人的意思,这个位置已经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了。 太宰表示自己还不想成为两方公敌,反正森先生疑心病重,等融合成功后,他就包袱款款做个混吃等死的咒术师去。 因此少年笑吟吟地绽开笑脸,因为他的表情,原本阴郁轻浮的气质一扫而空,清秀好看的脸蛋上缠着绷带,看上去也有几分病弱,格外和颜悦色地说:“暂时没有。” 以后估计就有了。 太宰盘算着,提前跟种田长官打个交道,以免到时候见面成了同事也尴尬。 他这副口吻实在是震惊到种田山头火了,一时间竟摸不清太宰治的潜台词。这句话完全可以称得上明示,但种田心想,短短三年内就做到港口干部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墙头草,神色不禁凝重几分。 ——不愧是阴晴难辨智多近妖的心操师,果然名不虚传!! 男人不敢轻举妄动,主动打了个哈哈过去,“只怕森首领不会放人啊。” 太宰意味深长地注视他。 放心,墙头草算什么,迟早会成同事的。 福泽谕吉只当两个聪明人在交锋,不愿深思其中奥义,面无表情地走神,但银发武士板着脸威严惯了,一时居然真的无人发现。 乱步表情犹豫着紧皱眉头,似乎想要拿出眼镜。 太宰一脸淡定转头和乱步隔空对视,他用前不久刚学会的控制心跳的技能,小心调整,保持缓和平稳的心跳频率。 条野采菊没有发现不对。 乱步心里的不对劲更增添了几分,出自名侦探的直觉告诉他,他就算戴上眼镜,也不会有线索,但天真的青年却搞不懂这种模模糊糊的直觉出自哪里。 只能怪夏油杰两人被威尔斯强逼着观看数个月的电影,除了衣服格格不入,性格和气质一副完美融入横滨混乱而有序的样子。 乱步缺失了重要的线索异世界,只好为自己找了个没心没肺的借口,随即理直气壮起来。 没错,这人能免疫他的超推理! 大概半个小时后,特务科秘密基地的大门突然被推开,门外站着穿军服的爽朗男人大步迈进来,刚一见到熟人就哈哈大笑。 “怎么突然叫我过来了?”福地樱痴并不愚蠢,军警和特务科关系算不上好,突然叫他出来,难免奇怪。 不过,一转头却看见童年好友和他身边的侦探,摸不清是新任务还是怎的,就开门见山问。 “和我有关?” 太宰和条野采菊等人早就躲藏了起来,只剩下种田山头火等三人。 特务科最高长官敲了敲扇子,脸色和蔼,看上去很好说话的样子,根本猜不出他正在算计人,“许多年没聊天了,想和你见一见面,顺便问点事情。” 种田云淡风轻的语气让福地樱痴并未怀疑,他隐藏四五年了,都没露出破绽,而且还借着职位便利收了好几个部下。 思及到昨天被上面回收的贴身武器,他以为是关于雨御前的事情,可能又是只会胡乱指挥的高层又发了什么脑残命令吧。 福地樱痴表面上毫无心机地爽快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问,我保证知无不言,正好等下一起喝酒去。” 种田山头火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这让他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是天人五衰的首领神威吗。” 种田单刀直入拆穿的话在始料未及的福地樱痴耳中当真如惊雷一样炸响,哪怕反应快,也有些地方掩盖不住,瞳孔收缩,心跳下意识鼓动,因紧张震惊而导致血液流速变快。 他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却毫无暴露,思索几十秒后,才一脸中年落伍大叔认真钻研后对着网络游戏恍然大悟的说道。 福地樱痴没心没肺地笑哈哈说:“种田,没想到你担心我生病还这么委婉。” 说着,猎犬队长就要拉种田长官的手臂,似乎要拽他去喝酒,一边扯还一边保证道:“放心,让你看看我身体没问题,绝对好到千杯不醉。” 就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福泽谕吉出手了,出鞘的武士剑狠狠斩向曾经的好友。 银发男人看到了乱步轻轻点头的动作,看到条野采菊暗地里打的手势,又见福地樱痴即可以称得上亲密也可以算成劫持的动作,心中自然忍不住悲切和不敢置信,连视线也染上几分复杂。 但冷静一天后的手却足够沉稳,迅猛而破空的剑刃落在福地樱痴的手臂上,逼得福地樱痴不得不住手。 他视线一狠,见地上干净的连石头都没有,自然明白早就给自己做套呢,干脆扯掉外套上的扣子当武器,狠狠扔了出去。 “砰——” 那威力巨大到就好像榴炮子弹一样,竟然产生了速度过快空气产生的爆鸣声。 银发武士手起刀落,从中劈开的纽扣依旧击穿墙壁,周遭裂开蛛丝一样的裂纹,警报声震耳欲聋。 福泽谕吉心情不免沉重下来,他心知敌人不是以往轻易对付的角色,又见其他两人没出来,可能另有计划,就转头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乱步和种田长官喊道。 “你们两个离开,叫特工们来!” 福地樱痴的异能是能够将手中的武器威力增强百倍,就算没有了可以斩断时间空间的雨御前,他也不会太过狼狈,挠了挠后脑勺,笑容依旧爽朗而不着调:“还好老夫想着军警不能不拿武器,多带了一把长刀保险。” 就好像说这菜有点咸不能加水就勉为其难放点味精吧 暗地里的条野采菊准备出去,却被太宰治制止了。 “种田长官没打算在这里杀了他,特务科无法插手军警是一回事,留着福地樱痴的名头是另一回事,否则早就布置陷阱了。” 真想要暗地里坑死一个不知情的人,哪需要这么麻烦,直接用导弹洗地轰炸,特务科也不是做不出来。 太宰:“听我的,别忘了这次行动我指挥。” 条野采菊挑了挑眉,他侧耳听见战斗中心虽然激烈,节奏却不慌乱,心中明白还能坚持几分钟。他这人曾经也是犯罪组织的干部,自然不缺少吃瓜看热闹的心态,就开始心安理得地划水摸鱼。 …… 说到另一头。 特务科门外全是探测器,太宰无法带信号发射仪或窃听器进去,夏油杰就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高空,等着特务科自己乱起来。 听见警报声突然响起,黑发的学生挥挥手,动作透着股懒洋洋的意味。 逐渐的。 一个、两个……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常人无法看见的咒灵在背后铺天盖地展开,如阴云压顶一般,特殊人群视线看向遮蔽了半边的天空,就连远在横滨的天元都抬起头,望着天际处萦绕交织的咒力,隐隐约约叹了口气。 四千多只诅咒进行一场悄无声息的狂欢盛宴。 就是活了上千年的他,也不禁满怀复杂地脱口感慨了句:“百鬼夜行。” 织田作之助疑惑而且不解,沉思几秒,灵光一闪,但语气依旧淡定到让人抓狂:“想去鬼屋了吗,正好陪孩子们玩玩,过几天就要走了。” “不、我不是!”天元不上不下有口难言,他只是时隔多年没见过这种景象了,上次还是平安京时期,不免心生惆怅。 现在倒是只剩下梗噎。 不同世界的特殊性,原本特殊情况下还能看见的诅咒,在这个没有一丝咒力的世界中,彻彻底底如同虚假的幻影。 除了太宰和天元,无人能发现它们。 书页在哪,太宰其实也不清楚,他只能根据未来的记忆推测出一个大概的位置,剩下还需要夏油杰用诅咒地毯式的搜索。 但太宰仗着别人看不见诅咒,把控两方的战局,完美调和时间差。 旁边的战况越来越激烈,太宰却不怎么着急,等几分钟,诅咒突然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去,他才挥挥手,似乎是通过气流告诉条野采菊可以下场了,实际上顺手抹除一个路过的诅咒。 半空中的夏油杰自然明白这是催促的意思,当机立断—— 既然无法同步诅咒的视野,那就叫几个体型大的咒灵吃掉房间内的所有东西。 这里有能被平行世界书页牵动的力量。 更剧烈的警报声响起,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只以为是福地樱痴又随手破坏了哪个机密房间,条野采菊倒是听出来了,可他并不了解特务科的运行机制,于是关注点全在偷袭身上。 守在“书”外面的护卫不会无缘无故进去,看监控的人早在福地樱痴袭击时就乱成一团。 一时间,竟无人发现。 第56章 夏油杰带走书页,此时,另一头的战场也精彩异常。 福泽谕吉曾经是政府赫赫有名的暗处杀手,身为一个辅助系的异能者,他用自己身体素质和武力值闯出一条路,甚至能与被异能技师改造后的福地樱痴打个来回。 银发武士心有顾忌,比起招招致命角度刁钻的福地樱痴,他没有命令无法下死手,自然显得狼狈了些,身上添了几道伤痕。 江户川乱步恨不得冲过去,却也知道战场上有两个指挥官是大忌,太宰不出现前无法指手画脚,只好红着眼睛怒视福地樱痴,咬牙提醒说:“社长!小心他的拳头也会被当作武器!” 没人规定“武器”只能是金属棍棒。 被福地樱痴判断为武器者,就会受到他异能的百倍加持,这是种田长官的原话,乱步只能向最坏的地方去思考,哪怕是一颗石子、一片树叶、再或者……福地樱痴的赤手空拳。 就是这时,得到信号的条野采菊闯进去了。 看见熟悉的部下再次出现已经变成敌人,福地樱痴脸上明显闪过错愕,动作慢了一拍。 周围的特工们纷纷抓紧机会,使用大功率的特殊改造音波枪,这武器专门为异能者研究出来,在未来得到完善,现在却连测试都没几次,刚制造出样品就被大规模投入这场战斗中。 太宰嘴角笑容变大。 既然担任了指挥官的位置,他就不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个武器是太宰提议拿出来的,只要福地樱痴看见条野采菊后,犹豫一瞬间,围在这里的特工们就会抓紧破绽。 音波枪刚研究出来没多久,福地樱痴只会当成普通的枪弹,丝毫不放在眼里。 太宰还特意叮嘱只要一次性就坏掉的淘汰枪,哪怕福地樱痴抢到武器,也只能当成废铁扔出去。 条野采菊自己都不知道被当成靶子。 他冷不丁被音波波及,这种刺激的大脑共振的威力没人能接受,双目紧闭的军警青年笑容隐隐崩坏,脸色苍白发青,攻击的动作险些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成捂住耳朵。 条野采菊动作不变,心里咬牙切齿地想。 太宰治算你狠!! 坑了军警一笔的少年干部毫不愧疚,甚至笑得幸灾乐祸,他本来就是个小心眼爱记仇的性格,就是得到未来的记忆,也不代表他就变成了武侦时期的好人。 太宰心想,条野采菊逮捕了自己,被报复回去也是天经地义。 但这种攻击就连对大仓烨子都没用,福地樱痴当机立断,同样选择毁掉听觉,侧身堪堪躲开了银发武士的一击。 却忍不住头晕目眩,长刀插在地面,强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 对面是两个武力强大的敌人虎视眈眈,周围全是特工,福地樱痴心知败势无法扭转,他打算毁掉整个基地带上几个人陪葬。 抬起手狠狠一挥—— …… 毫无发生。 强大的异能者错愕瞪大眼眸,内心的震惊情绪比看见条野采菊时还要剧烈, 不、这绝对不可能!! 除非……福地樱痴猛地想到什么,倏尔扭头。 不知何时在他身后,黑发鸢眼的少年右眼缠着绷带,手里还捏着几根头发。 太宰治笑吟吟低下头,唇部微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战场形势转瞬级别,福地樱痴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就这短短的几秒钟,银发武士打掉了他的长刀,特工们立刻使用提前准备好的麻醉药。 福地樱痴的视线更加模糊了,大脑愈发沉重。 但他丝毫不在乎,早在知道这是陷阱时,他就着有此去无回的念头了,此刻拼命集中全部注意力,他才想到那句话的内容。 ——听觉被毁,自掘坟墓,你连被人贴身都不知道。 “好啦好啦!” 强大异能者在原地垂下脑袋昏迷不醒,太宰拍了拍手,唤醒周围人恍惚的注意力。 “种田长官,我要走了哦~森先生还让我在今天提交新的报告呢。” 没有战斗力却是重要人物的种田山头火和侦探一同站在门外,远离战场,目睹了太宰结束这场战斗的全部表现。 只有一句让人生畏。 脸上笑面相迎,心中愈发警惕,难怪森鸥外那个喜欢人才的家伙都不敢留他了。 “那我就不送太宰君了。”种田长官笑呵呵敲着扇子,暗中将挖墙脚这件事后移几个计划,仿佛不经意提起,“话说回来,织田君不是要加入武装侦探社吗,你不去和福泽社长打声招呼?” 太宰心想,我就等着你问呢。 他脸上却露出迟疑,仿佛难以启齿似地说:“织田作不想带孩子们留在横滨里,正巧我有朋友来,所以就——”后面的话太宰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入职的事情要黄了的意思。 种田山头火恍然大悟,难怪太宰治前期有种划水摸鱼的感觉。这人不需要帮忙,底气自然足了。 男人和颜悦色地说:“希望还有下次合作的机会。”这是暗示,以后港口黑手党待遇不好,可以考虑来异能特务科兼个职。 太宰当然满口答应下来,他离开的时候,正巧路遇熟人。 坂口安吾脚步匆匆与太宰擦肩而过,这位公务员满脑子回荡着书居然失窃了,精神恍惚,就连碰见了谁都没注意到。 …… 太宰在电车入站口找到了夏油杰。 现在是中午,人群刚多起来,但黑发丸子头的少年的身高依旧鹤立鸡群。 夏油杰手上摆弄着轻薄的智能手机,这明显要比他自己世界的要高级不少,他低头,心里盘算着回去时要不要顺走几个。 就感觉到了熟悉的第六感。 有一种奇怪说法是,两个人相处久了,足够熟悉后,磁场就会变得契合,当其中一人接近时,哪怕动作无声无息,另一个人也会有种模模糊糊的直觉。 夏油杰顺从自己的直觉抬起头,下一秒,眉眼弯弯,“回来了?” 被发现了,太宰就走过去,低头瞥一眼黑屏的手机,他似乎天生就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直接说道:“带它没有用,信号接收功能不一样,在你的世界用不了。” 夏油杰似乎有些失望。 太宰笑了,“但是有图纸,这两周你只需要玩就可以了,我早就叫人暗中收集各种图纸,回去后你可以卖政府和财阀集团一个人情。” 正巧电车到站,夏油杰先走上去,他个头高挑又穿一身黑,虽然长相不错,但这世界无人上前搭讪,纷纷让出无人的空间。 太宰随后登上。 两个在不同世界都是顶尖身份的少年,出行方式却意外简朴。 “你帮过我太多次了。”夏油杰皱眉,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似乎一遇到太宰,他就只需要做个吃喝玩乐的学生,除了偶尔被捉弄几次,活得异常轻松。 夏油杰斟酌着说:“我总要为你做点什么,而不是心安理得享受你的帮助,太宰,这对你不公平。” 他们两人谁都不是利己主义者,夏油杰希望太宰能活的更快乐一些、身边也多点对他好的人,至少不要有个当着十四岁少年的面杀人造假的老师。 夏油杰希望太宰要对世界产生留恋。 而太宰陷入沉思足足十几分钟。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罕见的难题,斩草除根了某个组织都比这简单。 “那杰不如陪我一起自杀?”太宰忽地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好主意,十八岁少年蠢蠢欲动,想要提前四年学习殉情。 迫切尝试传染的兴奋让他等不及追问了起来。 “投海怎么样,横滨夜晚的海岸线很美,气温也正好,比又疼又慢的割腕要轻松多了。” 不提自杀的温度还好。 这一提,倒是让夏油杰想起,来之前在《完全自杀手册》上看到的标注。 原本学生温柔的笑容瞬间扭曲。 他眯了眯眼睛,电车上有许多人群走过,嘈杂热闹的声音似乎与面前眼含期待的少年毫无干系。 夏油杰静静凝视他,太宰真正笑时,其实会有一种清爽明媚的感觉,又带着孩子的天真稚气,哪怕他提出来的要求骇人视听。 不,太宰就算热衷死亡,也不会带一个不想死的人去自杀。 “可以啊。”夏油杰忽地露出笑容,居然答应了。 太宰眸光闪了闪,语气轻快说了句:“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等下走路过去,正好到海边也差不多了。” 夏油杰一副我都听你的模样。 到站后,两人果然走路去海边,因为速度不紧不慢,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快被消磨没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夏油杰随口说,他的态度根本不像来陪同自杀的殉情者,反倒是一个来陪孩子胡闹的熊家长。 太宰治依旧一脸兴致高昂的模样,哪怕走了几个小时的路,他也没有叫累停下。 少年鼓起脸,似乎觉得夏油杰破坏氛围,“吃喝玩乐、享受蟹肉清酒的幸福……总而言之就这些,那应该等我们活下来再说。” 太阳逐渐落下去,海边却没多少人了,只有几个外地游客的家伙跟在身后聊天。 夕阳很美,但生活在横滨的人早就司空见惯,更何况,即将到临的夜晚是黑手党时间,没有本地人会无聊留在这儿看风景,外地游客早就分开去嬉闹着去玩乐了。 这一次,太宰先走下去,夏油杰紧随其后。 两个人逐渐没入海底。 冰冷冷的压强从四处涌来,夏油杰叫出诅咒围住两人的附近,同时小心翼翼避开太宰,免得咒灵被抹除。 黑发鸢眼少年一言不发,眼睛却越来越亮了。 夏油杰用衣袖的布料隔开手指,在太宰的掌心,一笔一划写到:“有监视?” 太宰鸢色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偶尔激动时,还会从嘴里咕噜噜的冒出几个气泡,似乎在表示,你怎么知道的。 夏油杰继续写道:“你留下的《完全自杀手册》里,入水那页写了夏日气温正好,和你刚才说的一样,而下一项就是割腕,底下标注的是,记得支开所有人。” 第57章 “接下来怎么办?”夏油杰问。 太宰嘴里冒出一串气泡,他常年入水,都感觉肺部空气几近于无,浑身冰冷,身体越来越沉重了,更不要提没什么经验的夏油杰。 他反客为主,攥住夏油杰的手腕。 这场伪装成自杀的水面下交流很慢、非常慢。 尤其是睁开眼睛就会刺痛,偶尔几条鱼游过,波纹随着水的压强推动他们四周,窒息感加重,只能靠触觉来想象单词的含义。 太宰尽可能地清晰写出每一个笔画,才能让夏油杰明白意思。 他缠着绷带的指尖反反复复地写下两个单词。 “雨御前”。 “小丑”。 前者是在路上商讨的计划,被太宰用蟹肉清酒搪塞过去,他相信夏油杰会懂。因为电车上,太宰说过“我需要的帮助就是你陪我自杀”,于是在半路,夏油杰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询问他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他们就在水下自杀,并且商讨计划。 至于后者……太宰顿了顿,又写下一个单词。 “监视者”。 福地樱痴是天人五衰的首领,他招收的部下一个比一个疯狂,魔人费奥多尔、小丑果戈里、不死公子布拉姆、以及一年后才会出现的,从书中诞生的西格玛。 果戈里没有这个敏锐度,他是个喜欢热闹和乐子的小丑,不会关注政府的事,在踏进陷阱前,就连福地樱痴本人都不知情。 太宰想,应该是费奥多尔指使的。 短短两天内,种田长官就让内务省同意调查,甚至能在犯人确认后当场逮捕,可没有那么容易实现,动作频繁到根本无法遮掩,就连森先生都发现了,只不过一般人无法想象到福地樱痴会是内奸,这才让本人大刺刺地踏进陷阱。 但刚才的争斗险些没把东京的秘密基地弄塌了——魔人猜不到原因,但他看见太宰来东京,要跟上去确认一下。 “呼呼……快要窒息死掉了。” 两个少年浮出水面,尽情大口呼吸,像是享受死亡后的新生。 夏油杰头发已经散了下来,湿漉漉披在肩上,难受极了,狐狸眼少年皱着眉头用手拢了拢,最后发现,实在没办法弄成团子头,只好用嘴咬着发圈,简单绑了个低马尾。 “去酒吧?”他问,这是根据太宰说的清酒,以及前段时间观察到影像,能想到最具体的位置。 “对、没错,”太宰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叫上织田作他们,还有悟,让他没发现可疑人就回来吧。” 夏油杰很少看太宰这么活力的样子,头顶绷带没办法缠紧,刚才一顿折腾早就掉在海底里,露出了两只漂亮的鸢色眼眸,脸色涨红,湿发在脸颊和脖颈淌出几道水痕。 太宰刚离开海岸就打了个哆嗦。 “顺便买条毛巾擦一擦。”夏油杰笑着说,他浑身也湿透了,但高专特制的校服吸水性差,过段时间就会干。 他把太宰的湿大衣拿下来,搭在自己手臂上,虽然吹风时还是会觉得冷,忍不住抱紧手臂打颤,但至少没法带走太宰身上的体温。 夏油杰推开便利店的门,回头这样说:“希望你的钱包还在,这次我可没办法替你付钱。” “就在大衣里。”太宰回道。 便利店基本上都是大型的玻璃展窗,他不打算进去,就漫不经心偏移了下视线,愣了愣,正好街道口走来的熟人。 那人也看到太宰了,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中原中也感觉今天下班后的美好时光瞬间破碎了,他白天在办公桌上,发现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文件,但因为太宰请假,只好把怒火全都压了下去,结果刚出港口黑手党的大门没几步,就遇到了害自己加班的罪魁祸首。 中也倒没有特意避开,这是他回家的路,压了压帽子走过去,皱眉说:“混蛋太宰,你又去自杀了?” “那当然,你的机车呢?” “今天维修。”中原中也总觉得,太宰治这种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像极了脑子有洞,接近时间久了绝对会被传染,浑身疲惫想回家睡觉的他懒得吵架,“我要回家了,明天记得上班提交报告。” 正巧这时候买完毛巾的夏油杰出来了,大门推开的声音引得中原中也下意识去看。 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可不常见。 尤其是夏油杰手里还拿着一塑料袋的毛巾,那么多,肯定不止自己用,而手臂上那件大衣……中原中也眼睛尖,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前两天混蛋太宰新换的那件。 太宰发现搭档逐渐震惊呆滞的表情,转身,看见夏油杰正迈步向自己走来。 他眨了眨鸢色的眼,想到什么,迅速扭头去看搭档。 果然不出所料,中原中也已经带着怒火逼近了,他视线谴责且痛心疾首地说。 “你居然还拖了无辜路人下水!” 那一瞬间,中原中也闪过了许多许多的念头,和太宰做朋友会被带着自杀,和太宰做同事会被迫加班,至于做敌人?那更惨了。反正这三种都没落个好下场。 感同身受之下,加班时勉强压下去的怒火腾的一下全上来了。 太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蛞蝓果然是单细胞生物,” 他们两个见面就吵架已经成习惯了,谁都不肯服输,就算太宰不知道怎么反驳,也要似是而非地嘲讽几句,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拽着人躲空间系的异能者吧。 于是太宰想了想,语气炫耀得意洋洋地说:“杰非要帮我忙,我怎么拒绝都没用,只好带他来殉情了。” “……殉情?!” 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称得上惊恐了,他心想,就算听见太宰是非人类的消息,都没殉情这个词语来的要震撼。 反正中也眼里的太宰治不做人许多年了。 夏油杰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停下脚步,没有解释,而是默默停驻在台阶上,正好是被太宰月光影子拉长的位置。 “友情啦!谁说殉情非要是爱情。”太宰有理有据,言之凿凿,似乎搭档的表情变换能给他带来快乐一样,“当然像蛞蝓这种人没办法理解吧。” “别闹了。” 夏油杰叹气,走到太宰旁边,示意他别激怒人家了,“擦一擦吧。” 他可不想和重力使比较谁实力更强,然后被森鸥外盯上,世界融合后成为太宰的黑手党同事。 “我才没有闹。” 太宰嘟嘟囔囔着擦头发,却没再说什么。 中也视线诡异,忍不住问:“你要是被太宰威逼利诱了,别客气,直接拒绝,他的生命力比野草都顽强,普通人和他一起自杀,不小心真死就糟了。” 夏油杰笑得含蓄而委婉,像是炫耀礼物却懂得谦虚的好孩子,“是我自愿的。” “……算我多管闲事,你们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中原中也绝望,他累了,倦了,现在只想立刻回家,喝杯红酒睡觉,最好梦里不会有两个脑残闲着无聊去玩自杀。 中原中也离开后,太宰和夏油杰继续去lupin酒吧。 在便利店里,夏油杰结账同时借用了电话,打给织田作之助和五条悟,现在的吧台上已经坐着三个人了。 白发少年看哪都觉得好奇,时不时发出惊叹,“这里不同、这个装饰也不同诶!地板也不一样,但是颜色和花纹差不多!” 穿着红马甲的老板以为他是在对比其它酒吧和lupin的区别,笑着说:“现在很少见复古的酒吧类型,可能都有点相似之处吧。” 夏油杰走过去,老老实实点了杯果汁,然后说:“老板,能给我一个火柴盒吗?” 老板有点摸不着头脑,现在大家都用打火机,火柴容易受潮,不好携带,除了常来这里的老顾客,准备留着当个收藏品,几乎没有人要。 但他依然给了夏油杰。 仿佛是两个不同世界碰撞时最美妙的巧合,夏油杰拿出自己世界的火柴盒,除了大小和细微位置有察觉,上面全都绘着单片眼镜的怪盗侧脸,下方都是红色留空,一模一样的白色英文写着“barlupin”。 老板奇怪:“客人,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他没分辨出细微的差距。 夏油杰笑了,很开心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老板没认出来而感到开心,“去年来过,但只有那一次,老板你不记得很正常。” “可以借下笔吗?”这句话,夏油杰依然是对着老板说的,但他转头看向太宰治,似乎在暗示什么。 太宰无奈把自己的火柴盒递给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自杀入水也要保护好火柴盒和自杀手册,反倒更重要的手机钱包不屑一顾。 “我去换下绷带,你快点写。”太宰站起身,他猜到夏油杰想做什么了,不就是写对方名字,经历过和中原中也拌嘴的事,他脸皮已经厚道若无其事了,扬声说,“老板,你顺便帮我也拿几盒蟹肉罐头!”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有人说他们的气氛不对劲,但五条悟不懂感情,织田作天然呆,剩下一个天元还不如前两人。 五条悟甚至兴致勃勃地问:“这里有甜点吗?” “没有,”老板无奈,笔是记账用的,绷带是太宰三天两头扔在这里的,“如果你喜欢,我下次做点简单的,但不保证味道。” 五条悟说:“我想吃大福。” 老板应了一声后,看样子已经记下来了。 织田作看了看四周,缺了个熟人,不禁感慨一句:“可惜安吾没来。” 夏油杰在火柴盒里面写完名字,重新将倒在吧台上的火柴全都装回去,一脸淡定如常,抽空回答了句:“毕竟是公务员,忙起来很正常。” 织田作先生也不想一想他们今天去做了什么。 书都丢了,能不忙吗。 第58章 太宰换完绷带回来,就看到五条悟正缠着老板,大肆描述什么味道的大福最好吃,老板居然好脾气地点头附和。 他:“……”这家伙是不是忘记自己只能留两周。 夏油杰把火柴盒递还给他,看出太宰已经放松,不像担心监视人的模样,问了句:“在这里说没关系吗?” “说什么?” 险些就被留下来当“交换生”的天元敏锐嗅到不对劲之处,一脸怀疑人生,“你们又遇到事情了?!” 太宰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也没想到费奥多尔这么敏锐,“在电车上有察觉到视线,回来路上也是,但我找了好几次都没发现是谁。” 几人瞬间就严肃起来,太宰的反侦察能力有多强?先不提港口黑手党那维持至今的监管体系,就算是被书抹除身形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太宰治都能在打个照面的瞬间找到人。 夏油杰想得更多。 他心想,太宰说要走路去海边,原来那时候就打着要观察身后人的心思吗。 太宰打开吧台上的蟹肉罐头,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解释说:“那家伙在电车上怕暴露自己,后面没出现,但视线却没消失,我就去了海边,因为遮挡物所剩无几,跟上来的游客就很显眼了。” “但游客后来也走了。”夏油杰提醒道。 太宰吃了一口蟹肉,惬意眯起眼睛,语气却漫不经心:“才十几米的距离,正巧我知道一个异能者是空间传送系,而且他和福地樱痴有关系。” 织田作之助一点就通,“你怀疑电车上的那人就是他。” 从出站口到海边的路程很远,哪怕做了伪装,也瞒不住会易容的太宰治,但如果是传送的异能就能解释通了。 “那个小丑?”夏油杰想起海底的字,回忆说,“我后来观察很久,也没发现这个特征的人。” “你不知道他异能的发动条件,”太宰笑着说,同时打开了一罐新的蟹肉罐头,他对这种食物非常热爱,甚至可以抛弃自杀去享受一顿蟹肉大餐,并且永远吃不腻,“他叫果戈里,异能必须用外套传送,但现在是夏天,电车到站时是最热的中午,没有人愿意穿外套。” 因为在横滨下站的人并不多,夏油杰立刻就想起来了,诧异说:“是有一个上班族,但我以为他是出差的,下站就离开了,等到后面才慢悠悠出现。” 他们到海边时夕阳已经出来了,正好是加班稍晚的时间,夏油杰就没怎么关注。虽然少见,但其他城市的上班族来横滨出差,回家路上突发奇想,要去海边散散步很正常。 太宰最初没打算把目的告诉给夏油杰,他只想确定跟踪的人是谁,才会去海边装作自杀,夏油杰几人只能停留两周,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帮他提供帮助,说不定还会在离开后一直担心自己。 但太宰没想到,夏油杰居然听懂了他的暗示。 于是他确认夏油杰真正成长起来了,能够帮助自己,就迅速调整了计划,坦白说道:“雨御前是时空剑,书是因果型异能造物,用它连接两个世界还是太勉强,有了雨御前,就能成为中转的纽扣。” “那你想怎样做?”夏油杰皱眉不放心问,“危险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反正两周后我就会离开,不怕被通缉。” “杰,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好人吗~”太宰揶揄道,但说起正事时毫不含糊,“用同样的办法偷走雨御前是不可能了,特务科会怀疑我,但如果有其他组织插手,导致雨御前失踪,而这个组织的首领还是曾经持有它的主人,那么天人五衰将百口莫辩。” 太宰是个很小心眼爱记仇的人。 他从不否认这点,于是太宰将未来天人五衰做的,一个不落全都奉还回去——比如伪造凶手让别人顶替。 “所以你需要让天人五衰将注意力放在雨御前身上。”夏油杰总结道,他的确成长了不少,不需要太宰提醒,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武器可以舍弃,假使想让它变得必不可缺,就必须要有一个不得不使用它才能打败的敌人。” 联想到太宰说雨御前是时空剑…… “空” 空间、穿刺空间。 夏油杰猛地看向五条悟,其他人也随着视线转了过去,被注视的当事人茫然抓着一杯加糖牛奶,似乎不理解为什么突然变成话题中心。 “无下限,绝对的防御屏障,除了天逆鉾和人间失格外无人能破。”夏油杰沉声说。 前者这个世界没有,后者不需要多想,比起让太宰中计无效化了五条悟,还不如琢磨下怎样得到雨御前。 太宰笑得不怀好意,这说明夏油杰猜对了。 “悟~”他语气黏黏腻腻,故意卖萌似的眨了眨眼,明明是温暖的色调,却硬生生让这位受尽敬仰的神子打了个冷颤,觉得太宰的话都像是地狱飘出来的恶魔引诱:“你介意多个弟弟吗?” “……五条家会炸了吧。”他放下齁到发腻的甜牛奶,冷静地说。 “不过,我这个人就喜欢搞一些别人会生气的事,”白发学生露出一抹嚣张的笑,“不就是认个弟弟吗,叫什么名字?要是我看着顺眼,直接改名叫五条也无所谓。” 太宰知道五条悟有说这话的底气,于是告诉了他名字——“中岛敦。” “一个能化身为虎的孤儿,被传闻是书的道标。” 太宰不知道这种流言从何而起,但中岛敦的确非比常人,他本以为芥川的罗生门能吞噬空间,已经是罕见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强大了,却不曾想,中岛敦的虎爪居然可以撕碎异能本身。 “他在不知道自己有异能的情况下,遵循野兽的本能,杀死了给予自己生命威胁的涩泽龙彦。” 五条悟吹了个口哨,似乎感兴趣了,“我喜欢会反抗的人,能带他走吗?” “不行。” “真可惜,那就只能等世界融合后见了,希望别吓到那群老头子们。” 中岛敦所在的孤儿院并不是横滨,就算想去,天色也已经晚了,所以他们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改成闲聊今天都做了什么。 没有意义,也没交换情报,就是互相抱怨些琐事,其中以去沙漠里白跑一趟的五条悟最多,并趁机询问了很多关于中岛敦的情报。 第二天一早,太宰带着夏油杰润色他抄写的报告,来到了港口黑手党。 而其他人则根据太宰昨晚说的地址,前往横须贺市。 负责跟踪的果戈里左看右看,迅速拿起手机,简单描述了下情况后,声音又轻又快地询问同伴:“费佳,我现在要去哪?” “跟踪后者。” 费奥多尔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宰不是个喜欢执行计划的行动者,他是头脑,是操纵和权谋的化身,哪怕果戈里跟去也不会有发现,还不如去监视后者。 他自信就算是陷阱,踏进去也能得到想要的结局。 于是果戈里放弃每天正常上班地点还监管森严的太宰治,将目标转向了乌泱泱离开的一群人。 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踏进了孤儿院大门。 院长明显被惊到了,匆匆忙走了出来,他皱着眉,脸上的表情苛刻而严肃,看上去就知道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面对大顾客,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服,接近时已经恢复原本的整洁。 五条悟注意到他袖口下有刚结痂的伤口,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是来□□的。” 院长一开始将视线放在长相老成的织田作身上,没想到五条悟才是真正要收养的好心人,他移过来,不太赞同地委婉劝说:“您的年龄不太合适。” “但我弟弟丢了,”五条悟随口胡诌,他指着自己的白色头发,“这个颜色,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要说白色头发的孩子也不是没有,但院长前几天刚经历过中岛敦虎化,下意识想到这里。 男人脸色难看,原本就阴沉冰冷的脸看上去更加不近人情,这让周围的员工们噤若寒蝉,他不客气地赶他们离开,语气生硬的像是冰块:“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我可以说下我弟弟的特征,”五条悟眼疾手快,侧身躲开要碰他的人,嘴上迅速说出一条条确凿无疑的线索,“十四岁,眼睛随母亲,是紫金色的,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展示下我的能力。” 最后一句话,五条悟用昨晚太宰诱哄时的语调说出来。 但显然院长并没有被迷惑,他视线惊恐,几乎用尽理智才止住自己喊出来。 “你也能变成——”老虎? “当然不行,你听过有人的能力相同吗。” 五条悟对自己没能哄骗成功而感到不满,他抬起手,指向大门的位置,但院长制止了他,他环顾一眼周围的员工,沉声说:“你们先回去吧。” 等所有人满怀好奇和疑虑的离开后,院长才板着脸说:“现在你可以演示了,如果是真的,我会带你去找敦。” 夏油杰突然插话,似乎听到好奇的事情:“他姓什么?” “中岛,”院长看了笑容温和的狐狸眼少年一眼,心中好感度稍升,他猜测这群人应该刚有消息就来了,而不是早有预谋,稍稍放下心,“中岛敦。” 五条悟用一小发的苍扭曲了铁门的栏杆,然后干脆利落地说:“那他现在改叫五条敦了。” 第59章 中岛敦所在地下室是一个类似于牢狱的地方,四人随着院长下去,中间一段下楼的路程通道狭窄,需要拿着手电才可以看清路。 织田作之助突然抬起头,动作幅度不大,仿佛头顶有个虫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落后几步的夏油杰放慢脚步,他用气音低声说:“跟上来了吗?” 红发青年微微颔首,没有回话。 织田作年少时是横滨赫赫有名的杀手,哪怕金盆洗手也比常人要敏锐几分,他们这种职业,天生就有种比其他人能辨别敌人是否在潜伏的直觉,更别提狭窄和黑暗的地方,最会使人类调动全部的感官。 怀着警惕的心情一路来到目的地,中岛敦前几天刚虎化完,就被关在这里,破旧但干净的床铺上,白发少年呼吸声微弱,露出来的四肢瘦弱无比,似乎轻轻一碰就能断。 营养不良的少年听到声音,立刻惊醒,蓦地睁大眼睛,害怕而恐惧地盯着院长。 “我先离开了,”院长冷静地说,很有自知之明,“敦应该不想见到我。” 说罢,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院长是个好人,做了这些事后,就没有被原谅的可能。”织田作之助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说道,同样都是抚养孩子的人,他比起两个学生更能感同身受,自然心生感慨,“他对所以孩子都一样爱护,只不过性格致使,手段偏激了些。” “你们是院长的什么人?”中岛敦在角落里蜷缩身体,警惕地说,他还记得上一次院长叫来了人,结果自己昏迷整整一天,只知道疼到了极致,剩下的全忘了。 五条悟注意到中岛敦怯弱的表情下,身体一直紧紧绷着,手攥被褥,这是随时弹射而起攻击的状态,虎的力量天生就同化他变得富有反抗的勇气,哪怕他本人并不知道。 五条悟顿时对人更满意了,随之升起的就是不甘心,侧头,对同伴悄悄说着中岛敦听不懂的话:“杰,你说我偷渡一下没事吧,反正已经有五个小鬼了。” 夏油杰笑眯眯道:“几年而已,你难道不想看看太宰教出来的学生吗?” 五条悟暂时还没遇到芥川龙之介,不可避免地对这句话生出好奇心,以前在高专时,太宰就若有若无引导两人,他们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太宰真正的学生会有多聪慧擅察。 他嘟嘟囔囔着:“我当然好奇啦!但是,这好歹是我五条家的人,总不能随随便便被人欺负了。” 一想到留在这里,就好亏! 夏油杰一针见血地反问:“难道回五条家就轻松了?” 五条悟:“……” 五条悟若无其事:“那还是留在这儿吧。” 两人交谈时的声音并不避讳,不仅仅隐藏在暗处的监视者听到了,就连中岛敦的表情都惊疑不定起来。 他想到什么,猛地抬头去看五条悟的白色头发,却发现学生的墨镜下是湛蓝色的漂亮瞳孔,和自己完全不一样,顿时一阵失落,原本以为找到家人而升起的激动,此时瞬间冷却下来。 中岛敦说不出的难受,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果然和院长说的一样,自己这种被遗弃的孤儿,家人只是妄想。 夏油杰发现了他的表情不对劲,蹲了下来,正好和床上丧气的中岛敦对视,黑发狐狸眼的少年脸上露出温柔而怜惜的表情,在对方微微怔然的视线中,放轻声音说道:“阿敦,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们是来收养你的人,但需要你自己毁了这个笼子。” 这话听上去就像强人所难。 为了困住失控的老虎,院长抽出孤儿院大量资金打造了这个地方,铁栏杆比小臂都粗。 中岛敦有些生气地拒绝道:“我不可能——” “不,你可以。”夏油杰打断了他,笑容温和却不容置喙,这种像极了家长老师一样鼓励的视线,让中岛敦眼神闪避,直到那人又重复了一句,“你可以做到的,阿敦。” 中岛敦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这让他极度不自信,不,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傻到去尝试这种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他表情纠结。 用人类的力量去破坏铁栏,这就是天方夜谭。 但中岛敦已经被关禁闭被无视许多次了,只要有人能陪自己聊聊天,就算装傻一下又怎样,更何况夏油杰叫他名字时又轻又柔,除了小时候还不懂事时,他很少感受到这种温暖,于是孱弱的少年乖乖听话地走到栏杆旁边。 他刚准备动手,却被夏油杰制止了。 准确说,是在中岛敦的手放在栏杆上时,夏油杰突然说了一句话:“院长在保护你,但也限制了你的勇气,把你困在这个牢笼之地,想一想在孤儿院中流传的虎的传闻吧,你就是它。” 中岛敦知道那只老虎,几年前偶尔听职工和孩子们提起它,但他小时候一次都没见过,只有在充斥着月光的梦中,隐隐约约窥见了一次漂亮的白色毛发,这让他心生羡慕,然而这只是梦境,比起见识过真正老虎的孩子们,中岛敦依旧孤身一人,找不到和其他人交谈的话题。 后来某一天,中岛敦似乎真的见到了虎,还有一个白发红眸的男人。 但正是那天开始,中岛敦三天两日就被关进地下牢笼里,院长的脸色越来越冰冷难看,有时候会盯着他许久,接着重重地扭头叹气,中岛敦不知道原因,惴惴不安,变得更加沉默自闭。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自己就是那只虎—— 中岛敦无法相信,他有许多的理由反驳这个观点,院长非常讨厌他,假如这是真的,为什么不把自己扔出去,可直觉隐隐告诉他,这人说的是实话,曾经无法理解的疑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白发少年心神不宁,下意识抓动手里的东西,却发现距离有点不对。 低头,中岛敦这才恍惚发现,栏杆已经被他扯开了。 他拥有了曾经不敢想象的力量,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心脏涩涩的难受,眼睛和鼻尖也发酸。 “我想去见见院长。”中岛敦哑着嗓子说,他知道这几人是带走自己的收养者,从扯开栏杆开始,自己就和这家孤儿院分道扬镳了,于是期期艾艾地问,“可以吗?” “你要自己做决定,而不是问我们。” 五条悟揽住孤儿的肩膀,他们两个都是耀眼的白色头发,身形却并不相似,至少出生既定为神子的那种肆意嚣张的态度,中岛敦永远无法做到,于是他只能抬起敬仰羡慕的视线,去看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白发学生。 “如果不出意外,我就是你未来的哥哥,”五条悟张狂地说,“哪怕你回去后把高层全杀了,我也会帮你毁尸灭迹,反正我想弄死他们很久了,不过是见个人而已,大声说出来。” “我想……不,我要去见院长!”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扩大了,“这样才对。” “我认同你教导弟弟的方式,但举例不太对,”夏油杰眯起狐狸眼,遏止了好友,“至少要留下几个做挡箭牌,悟。” 他似乎发现了中岛敦的视线,挪了过去,抿起嘴角笑容温柔而谦逊,比起不良少年模样的五条悟,夏油杰可谓是十足十的好学生表现了,虽然吐露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全都死光了,我们培养的人还没长大呢,而且阿敦是个好孩子,这种事我们来就好了。” 中岛敦怀疑自己进了什么黑色地下组织,这两个人则是里面的大少爷,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处处受限于其他几个高层的控制,所以想洗牌,并暗中培养自己当助手。 中岛敦不知道自己除了职业以外其他都猜对了,小声而僵硬地说:“那、那我先出去了。” “有点可惜啊,他不够疯。”等人离开后,五条悟才遗憾地说。 不过,敦是这个世界的人,成为咒术师不太可能,也就不需要控制情绪压迫自己了,异能力可比咒术好控制,唯一的缺点就是随机性太大,哪怕父母都是异能者,生出来的孩子也不见得是。 五条悟稍微打起了精神,以后世界融合,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既是咒术师、又有异能力的孩子。 完成了太宰交代的事情,等中岛敦和院长告别之后,几人就离开了。 晚上,中岛敦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太宰治,彼时他已经换了件干净清爽的新衣服,手指紧紧扣住袖子布料,浑身僵硬,任由黑发鸢眼的绷带少年绕着自己打量。 太宰手指托着下颚,仿佛猫看见了毛线团,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没想到十四岁的敦君是这样。”他啧啧称奇。 中岛敦听不懂,但却能感受到太宰身上还未消散的鲜血和硝烟气息,院长很久以前在黑帮手下讨过生活,横滨附近可不代表就是宜居城市,孤儿院许多人都知道异能者的存在,托这些情况的福,他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您好。”中岛敦试探性小声说,他也没想到买完衣服后,就被那群人扔在了这里,他坐立难安,不敢随意坐在床上,终于在夜晚来临前等到其主人回来了,赶紧解释一下自己会来集装箱的原因。 “五条兄长——”中岛敦不太习惯五条悟轻浮的悟哥哥称呼,但叫先生显得生疏,于是变成了现在的情况,“五条兄长让我拜您为师。” 太宰治表情登时变得古怪。 中岛敦擅长察言观色,所以他知道,那并不是拒绝的意思,更像是听到了好玩到无法控制情绪的事情,于是他一鼓作气地称呼道。 “太宰老师——” 第60章 太宰治:“……” 说句笑话,中岛敦叫他老师。 他想起组织内的芥川,笑容渐渐消失,艰难地说:“别这么叫,从来都是别人给我处理烂摊子,我可不想反过来处理你们的。” 中岛敦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但也知道这是拒绝,心里失落,可转念一想回来的路上,五条悟和夏油杰谈话时语气里对太宰推崇,顿时斗志昂扬起来,他下了决定,“我会让您收我为学生的,太宰老师!” 刚说完,就发现太宰治用更加奇怪的视线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虽然猜到发展不同,带来的结果也不一样,但没想到敦君也有这这么对我说话的一天。” 太宰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感慨,但并不意外,年幼孩子的思维最容易被影响,他只是好奇夏油杰和五条悟用了什么办法,才让懦弱的老虎拥有了反抗的勇气。 “不要叫我老师,剩下的称呼随意。”太宰没有继续拒绝,说到底他只是头疼中岛敦和芥川打架时处理太麻烦,但既然中岛敦有承担的勇气,那太宰就给他一次机会。 中岛敦之前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等到第二天,太宰打了个电话,就把他带到港口黑手党执行任务的地点,中岛敦就理解了。 当时他看见一群黑西装戴墨镜的大汉走过来,还以为初到横滨就被包围了,正当中岛敦准备保护好老师,回头叫出“太宰老师——”时,脚底下突然出现一个黑刺,要不是闪避及时,他就要被突如其来的偷袭贯穿心口了。 中岛敦愤怒转头,却发现攻击者用更加凶狠的视线瞪了回来。 “太宰先生是在下的老师!”芥川气到磨牙,恨不得将抢占了地位的小偷千刀万剐,用充满杀意的森冷语气说,“你这个卑劣小人。” 中岛敦先是一慌,随即镇定下来。 没人说老师只能有一个学生,夏油先生和五条兄长都教导过,想要的东西就应该大声说出来。 他视线更坚定了,反唇相讥道:“太宰老师昨晚没有拒绝,你是准备代替他做决定吗?” 太宰惊喜,他发现夏油杰比自己更会教导学生,至少中岛敦的表现让他眼前一亮,不过术业有专攻,太宰对活下去很随便,当然给不出太多意见。 “好了!”太宰满意地拍拍手,他相信新双黑一定比记忆中做的更好,因此语气带着轻快的笑意,“芥川,敦君,都给我停止攻击,不小心伤到其他人,就没人帮我买咖啡和安眠药了~” 往常凶神恶煞的黑手党大汉们早就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生怕被连累,闻言露出感激的视线。 芥川下意识回应:“在下可以——” “闭嘴。”太宰瞬间脸黑了,这段时间一直处理咒术界的事情,都快忘记自己没叛逃前,芥川有多头铁了。 中岛敦很有眼色地回到:“是,太宰老师。” 芥川不甘示弱,“在下明白了,太宰先……”他犹豫了下,最后遵循内心选择了更想要叫出口的称呼,改口说,“太宰老师。” 太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没有拒绝,这让芥川沉重的心情雀跃起来,哪怕跟讨厌的卑劣小偷一起被太宰先生带到甜品店去见朋友,他也只是眨了眨黝黑眼睛,做个安静的旁听者。 但人有好心情的时候总会倒霉。 众所周知,横滨不是个平稳的地方,而黑色组织同样有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太宰治心机深沉,却没有太多攻击手段。 太宰甩开其他部下的做法,在盯上他的人眼中,就是最好时机,而身后那两个十四岁身形瘦弱营养不良的未成年,因为名声不显,根本没人放在眼里。 至于夏油杰和五条悟? 同样是没见过的人,估计是哪里来旅游的学生,只能怪他们和太宰治认识了。 暗中发动袭击的组织信心十足,他早就打听到,太宰治不喜欢做任务,于是特意抽出精锐暗中隐藏起来,叫其他人去正常交易的地点吸引视线,为此还肉疼的损失了一大笔走私枪支。 几十个彪形大汉将这家甜品店层层包围,客人和老板们娴熟地尖叫跑出去,完全没有被拦截,这大概算是横滨市民和黑手党之间的共同默契了。 “我的甜点!”五条悟眼睁睁看着给自己做和果子的店员跑出去,悲愤欲绝地伸出手挽留,他暗暗磨了下牙,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说:“你们成功让我生气了!” 夏油杰笑容温和说了句:“下手轻点,悟。” 心态改变后,他不在乎坏人和罪有应得之人的性命,但在横滨成为黑手党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办法,这里面说不定也有好人……而且他们来这里,主要是给后面跟踪两天的监视者演场好戏。 “放心,”面对宣泄而来的枪口,五条悟挥手挡住,子弹全都停止在接近他的几厘米之外。 敌对组织睚眦欲裂,没想到这又是一个强大的异能者,表情震撼和绝望交加,白发学生反倒畅快地笑了出来。 “第一次看见时就想这么做了。” 他简简单单抬了下手,没有人看到咒力,自然也无人看见那漂亮炫目的蓝色,“苍”被控制在毫厘之间,扭曲了所有枪口,像是面团揉成的麻花一样简单。 “操纵金属!”那名负责人惊恐后退,像是看到了鬼,恨不得昏过去。 现代社会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金属钢铁,异能又不需要锻炼,只要头脑好一点,这种异能就是无数人头疼的噩梦。 但五条悟却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抬手将大门的地板轰出个洞,正准备偷跑的几个家伙僵在原地,洞口边缘正好在他们脚尖,足以看出这人对异能的操纵有多得心应手。 神子挑剔而不满地说,“看清楚了,我才没有操纵金属那么垃圾。” 芥川和中岛敦目光灼灼盯着五条悟的背影,只不过后者是激动,而前者眼底带着不服输的跃跃欲试。 敌人彻底束手就擒,这时候,太宰才慢悠悠拿出手机,对另一头成功为组织追回叛徒和武器的部下们吩咐道:“人捉到了,带回去交给红叶大姐审讯。” 店内很快恢复了空荡荡的状态,但五条悟对没吃到甜点耿耿于怀,于是几人换了家店铺。 中岛敦好奇地问:“五条兄长,你的异能是什么?” 异能是单一化的操纵,多用几次就会被看出来,而且强大的能力也是一种威慑力,所以,异能者其实很少有隐瞒能力的想法,除非另有所求。 而五条悟来自情报公开后就会增强术式的其他世界,自然也不在乎。 但他却下意识看向太宰治。 居然……又被说中了。 五条悟对太宰的算无遗策已经心服口服,他没有解释自己是无限接近却等同于停止的状态,而是说:“无下限术式,可以粗暴理解为空间。” 芥川视线突然亮了。 “在下的罗生门也能吞噬空间。”直觉灵敏的渐变白少年压制着战斗的念头,因为中岛敦出现的原因,芥川危机感骤升,太宰老师还在这里,他一定要冷静分析自己的优劣势,不能对无法打败的敌人头脑一热就冲上去。 “如果是子弹,在下也可以做到,只要不停吞噬到目标时的空间,子弹就会保持静止状态。” 因为芥川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保持安静,只有寥寥几句话,还是付账和刚才的分析能力,五条悟对他的认知完全不清楚,夸赞道:“思路不错!但你可以多开发几种新的用法。” 他把自己用苍瞬移赶路的想法拿出来。 “比如吞噬你的目标人物的空间,迅速拉近距离,如果控制太难,可以先试着吞噬拳头或异能的空间,出其不意加快攻击速度。” 芥川一脸严肃,时不时点头,偶尔还会看几眼中岛敦,看样子是找到陪练的人选了。 中岛敦:“……” 不过他转念想到自己无法控制白虎,顿时燃起志气,太宰老师说异能会随着使用的熟练程度而成长,自己肯定不会比芥川差。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缺少情报带来的阴差阳错,就是将来两人鸡飞狗跳日常的开端,太宰反正很满意新双黑们的干劲。 他说:“杰,你要不要帮他们俩定个束缚?” 夏油杰一愣,他首先反应的不是两人要闹成什么样才会需要束缚约束,而是脱口问出——“能用吗?”世界都不一样。 后面的话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太宰像是听不懂他的疑惑一样,手指托着下颚,笑眯眯地答非所问说:“当然可以,只要你对敦和芥川分别定下束缚,不就能做到了。” 夏油杰怀着满腹疑惑照做了。 束缚其实很简单,就是身负咒力的人做下的交换,他对芥川说,会让五条悟帮忙指导,但他不能对中岛敦下杀手,而中岛敦也是同样的内容,只不过指导人换成了夏油杰自己。 芥川虽然不愿意,但在太宰的视线压迫下,只能不甘不愿答应了。 第61章 果戈里回到基地,他的同伴正对着电脑咬着拇指指甲发呆,对于背后突然袭击带来的风声,丝毫不为所动。 “怎么样?”他头也不回。 偷袭结果毫无惊喜可言的果戈里不开心,坐在旁边椅子上,鼓起腮帮子恹恹地说:“都查清楚了。” 他详细描述了下最初偷听到的结果,因为在孤儿院门口,听过五条悟说中岛敦的眼睛随母亲,果戈里倒没像不知情的中岛敦一样怀疑血缘关系,直截了当地说:“小老虎还有个亲生哥哥。” “哦?”一脸无聊走神模样的贫血少年终于回神,较有兴趣地问,“叫什么?我让死屋之鼠的部下查查。” “五条悟,还有一个同伴叫夏油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材质很特殊。” 果戈里是个识货的人,自然不会忽略最常见的衣服。 人数庞大的组织常常喜欢用统一服装带来凝聚力,就比如港口黑手党,这个细节让果戈里对偷听到的话多了几分信任度。 他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太宰自杀多正常,带着别人一起自杀更正常,果戈里演戏时态度非常认真,甚至找了家推销公司上班,每天远远地跟在太宰身后二十多米外的位置,在电车上失败是因为距离太近了,但后面绝对不可能被发现。 他把这两天的消息绘声绘色告诉给同伴,然后说:“五条悟似乎是什么大家族的人,费佳你想对老虎动手,可要小心点了。” 费奥多尔咬着指甲盖纠结,心理大概有了想法,“那家甜品店现在有人吗?带我去看看。” 两人从后厨走出来时,刚结束枪战的甜品店空无一人。 空间系也各有不同,费奥多尔捡起一个只能当废铁的枪,然后又摸了摸坑洞边缘的碎石,确定地说:“是空间系,他先让枪支的空间向内收缩,产生扭曲变形,然后让地面空间向外扩张,产生类似爆炸的效果。” “和我的异能比呢?”果戈里兴致勃勃问。 “如果一直扩张某部分空间,哪怕是你,也没办法突破吧。”费奥多尔遗憾地说。 他不知道这是太宰治故意做的误导,无下限是停止之力,苍赫才是空间,将线索当成真正情报的费奥多尔烦愁起来,皱着眉头,咬着指甲低头走动。 突然停下脚步。 费奥多尔想到什么,转头对同伴说:“首领被捉走前,雨御前让特务科提前收缴了,对吧?” 听描述的场景来看,五条悟是个自负骄傲的人,对自己异能很有信心,绝对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人能破开他的防御。如果想办法让中岛、不,五条敦和他分开—— 费奥多尔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办法,“只要分开他们,你拖延时间,五条悟就算提前在中岛敦身上留下空间防御,也没办法操控,几厘米的距离,雨御前足够了。” 不过,经过这番观察,费奥多尔也确定,太宰不是偷走书页的人。 若真论起偷东西,五条悟还没有果戈里擅长,而另一个黑头发学生的异能疑似和约束交易有关,这几人绝对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找到书的位置并拿走。 这就是信息差不足的危害了,在太宰一顿操作下,森鸥外知道夏油杰是操纵看不见生物的异能者,但却不知道书被偷走的事情,费奥多尔则正好相反,知道书被偷了,却不了解夏油杰的真正异能。 “果戈里,你最近多监视一下坂口安吾。” “那是谁?” “异能特务科刚回来的卧底,他有记忆提取异能,又和太宰治认识,”费奥多尔笃定道,“肯定是他发现了首领的马脚,并且通知太宰治参与行动。” 果戈里想明白了,笑嘻嘻地说:“假如军警率先发现了,应该会先内部解决,但特务科插手了,那源头就是出自他们身上。” “记得把雨御前取出来。”费奥多尔提醒道,现如今唯一知道踪迹的书页失踪了,那就只能从路标入手,他是个算无遗漏的人,喜欢做好万全准备。 五条悟不一定带弟弟回家,但不能不防。 自古以来,雨御前都是身份的象征,时空剑听起来厉害,但除了交给能增幅百倍的福地樱痴,在别人手里,这只是一把稍微锋利的、可以抢几分先机的剑,特务科不会太看重。 特务科不算难以侵入的地方,福地樱痴没暴露的时候,在不少政府组织都留了暗路,自然不可能忘了特务科。 东京的图书馆基地被毁了大半,部分特工和重要人员全都转移去了另一处基地,这里的安保等级没有图书馆基地重要,加上人员抽调导致手忙脚乱,附近侦测异能波动的仪器覆盖不全面,果戈里顺畅无阻地走了进去。 他先是去看了眼伏案工作的坂口安吾,青年带着圆框眼镜,厚厚的黑眼圈让他无论多努力都有种颓废的气质,但青年处理文件很快,十几分钟就翻开下一本。 果戈里盯了半天,无聊打了个哈欠。 几个小时下来坂口安吾也没离开工作,就连负责提神的咖啡都是旁边的特工帮忙泡的。 喜欢热闹的小丑委屈鼓起脸,他趁着坂口安吾扭头对特工交代任务,视线短暂的离开了屏幕,眼疾手快拍了几张文件照片,然后偷走雨御前就离开了。 “费佳,”回到老鼠的巢穴后,果戈里把长剑和手机递过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拖长尾音耍无赖似的说,“好无聊啊,我不想去监视他了。” 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但费奥多尔是唯一能看穿他想法的挚友,果戈里不吝啬帮点小忙,前提是不要太无聊的工作。 费奥多尔飞快扫了眼相册上的文件,同时熟练示弱安抚道:“只有这一次了。” …… 两周后,五条悟和夏油杰离开的时间。 整装待发的织田作之助拿着书页小心放在怀里,天元整理了下出自“灰色幽灵”的灰袍兜帽,遮住了年轻许多的脸。 五个终于意识到要分离很久的孩子们,突然生出背井离乡的惴惴不安,他们紧紧贴着红发监护人的大腿,最大的孩子幸介一直梦想加入黑手党,他从来都是五人中胆子最大的那个,居然跑到太宰身边问他:“太宰先生,你什么时候过去?” 太宰琢磨了下,两个世界融合要找到最关键的节点,书是从他这里出去的,按照正常时间线,道标事件至少要三四年以后,按照三倍换算一下,“你们要等十二年左右。” “但你们如果在那个世界增加影响力,可以提前两三年。” 幸介顿时泪眼汪汪地说:“我一定会努力成为黑手党的!”在他心里,最有影响力的就是黑手党了。 咲乐犹豫了下,到底是女孩子,不喜欢混乱的地方,纠结好半响才红着脸嗫嗫嚅嚅地小声说:“我会成为明星的,织田作也能成为最出名的作家,一定让太宰先生早点过来。” 太宰眼前一亮,转头默默凝视织田作,心里想法美的冒泡泡,十二年,至少能写完十二本书吧。 织田作之助:“……” 红发青年忽感背后一凉。 夏油杰嘴角带着笑容视线温和地注视他们分别时的吵闹,太宰手段阴险老练,性格上却是个不爱表露想法的别扭孩子,他们昨天晚上刚在lupin酒吧聚过,就连安吾听说织田作短时间内无法联系后,都推脱了无数公务和文件过来了。 昨天晚上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送别宴,夏油杰本以为,太宰今天就不会来。 只要看不见,就能当作没有分开。 这话任谁要嘀咕一句自欺欺人,比起让内心好受点,还不如去看看朋友,补足了未来几年的分离和遗憾。 但夏油杰了解太宰,哪怕别扭的少年推脱昨天晚上宿醉了头疼来不了,也没人会意外,甚至于今早在目的地看到熟悉的绷带大衣身影时,他们还有些意外,怀疑眼睛出问题了。 但太宰来了,他来的比任何人都早,黑色大衣上还带着清晨的潮气。 没人知道太宰在鹤见川旁边沉默站了多久,听到脚步声后,黑发鸢眼的少年回头,他扬起灿烂的笑脸,对所有离开的人打招呼。 夏油杰注意到他把右眼的绷带拆下来了,露出清爽秀气的脸庞。 “不缠绷带了吗?” 不忍心问他是不是从酒吧离开后,就一直站在这里发呆到天亮,也不忍心揭穿太宰的虚假笑脸,夏油杰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始闲聊。 “不缠了,”不知道是不是夏油杰的错觉,太宰似乎露出一抹怀念,但他的语气依旧轻快而活跃,“正好帮某个人看一下结局,我蒙上的眼睛,是他看清世界的眼睛。” 这是你拼尽生命也要拯救的世界线,看到了吗? 夏油杰敏锐察觉到太宰略带感慨说的人是自己,但又好像不太对劲,心里隐约升起不安,全都被他隐藏在温柔迁就的笑容之下。 “那就别带上了,我希望没有束缚的你更快乐一些。” 所以说,一个漠视生命,一个匡扶弱者,明明相性不符的两人,却是高专中相处最好的。他们性格微妙的相似,都喜欢把不好事情藏在自己心底,然后让别人开开心心离开。 第62章 五条悟和夏油杰离开许多天后,森鸥外才知道消息,他一脸可惜地嘀咕几声:“多好的人才啊,咒术师,没听说过的组织,也不知道能不能合作。” 说完,他还充满暗示性地期盼看向太宰治。 太宰权当没看见。他正脚不沾地忙着处理工作——听起来难以置信,但他在港口黑手党的工作比起其他人只多不少,只不过太宰惯会在任务中偷懒使唤别人,报告文件又喜欢推给部下或同事,才会造成一种无所事事的错觉。 他答应森鸥外要努力工作,换取织田作之助平安无事脱离黑手党,就不能做做样子,他陪夏油杰几人疯玩了两周,耽误许多任务,现在全都要补回来。 而异能特务科这里,正忙着查看横滨的监控器,到处追查魔人和小丑。 关于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两周前,雨御前消失的那一瞬间。 代表丢失的警报突然响了,坂口安吾抛下公务急匆匆跑过来,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皱起眉头,突然蹲下身摸了摸地板。 “坂口先生……”负责保护他的保镖之一开口。 黑眼圈厚重的青年抬起手,叹了口气,站起身,“让负责监视的特工撤下吧,敌人已经离开了。” “村社,你随我去军警那里,顺便把前两天发现的那个棺材带上。” 名字叫村社的女特工,装扮看上去明显和周围人不一样,腰间还挂着政府人员才有资格佩带的黑色刀鞘,除了她以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带着骑士手套的男特工,两人都是坂口安吾的直属部下,平时负责贴身保护他。 不过,那个男特工不在,他因为换了新基地缺人而被赶去帮忙了。 村社没有询问原因,特工的准则就是少问多做听上级命令,所以她带着明显传来呼吸声的棺材,镇定开车前往军警的地盘。 实际上,坂口安吾发现雨御前毫无征兆地消失,他心中警惕万分,一下子想到了“书”。 军警有听力敏锐的条野采菊在,就算出现了看不见的敌人,也能及时发现。 下车后,坂口安吾让村社在车上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走进去,找到了正在训练的猎犬三人,简单描述了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提取了地板的记忆,没有脚印压痕,热成像和红外线探测也没有反应,不是隐藏身形的敌人。”他推了推眼镜,表情凝重道,“其实我一直怀疑偷走书的犯人是天人五衰,所以在存放雨御前的房间,放了检测异能波动的仪器。” 猎犬的人也不蠢,一下子就想明白关键点,“你故意的?” 检测异能波动的仪器听上去厉害,实际上就是个鸡肋,只有重要地方才会象征性配上几个,这个机器会根据突兀升高或降低的能量波动,来判断敌人的异能是什么:比如重力异能,那么附近的重力值和引力波就会产生异常变化。 但如果是因果系、扭曲现实系,这种玄而又玄从概念上转变的异能,这个机器就完全没用了,除非产生特异点,导致泄露出来的能量庞大到可以被机器发现。 坂口安吾点头,没有否认:“平常的监测器都是全能型,虽然能发现大部分异常,但不够灵敏,所以我针对可能偷走书的那几种异能——隐身系、空间传送系、操纵看不见生物系、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能力,全都着重监视了一下。” 第一个已经解释了,坂口安吾重点说了剩下两个。 “虽然只有短短半秒种,但正因为时间短暂,一瞬间消失,才可以确定是空间传送系。” 大仓烨子突然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帮忙审讯对吧?” “那家伙、”说到这里,她含糊其辞,把主语模糊了,“他给我的线索,是队长的另一重身份,但给特务科的线索,却是队长以前消灭敌人时藏了东西,我猜正好分别对应逮捕前后,那个藏起来的东西,其实是个人吧。” “毕竟算上偷东西的家伙,天人五衰才出现两个人,还剩下三个呢。” 坂口安吾苦笑,“没错,我们后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福地阁下的所有任务,大部分都完美完成了,只有一个,十大灾厄中的吸血鬼布拉姆伯爵,他被誉为不死公子,哪怕只剩下一个脑袋也不会死,所以特务科重点检查了他,然后发现报告被篡改了,没有人亲眼看到布拉姆的尸体。” 条野采菊笑容僵硬:“……如果我没记错,成为十大灾厄的前提是,拥有如果不加以限制就会灭亡人类的能力吧。” 坂口安吾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哪怕条野采菊看不见,也能感受到落在皮肤上的复杂视线。 两年前才成为军警的条野采菊一脸震惊,“不是吧!你们特务科扫尾时也太松懈了,这种重要任务都不仔细对接一下?”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说:“负责这个任务的特工也没想到,有人被砍下头颅都不会死,这一次还是再三检查询问,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看到布拉姆伯爵真正死亡后的尸体,现在已经引咎辞职了。” 被福地樱痴隐藏起来的布拉姆也被找到,他只剩上半身,还被圣十字剑贯穿。 当特务科员工发现他时,这位不死的吸血鬼阁下张口就是要收音机,用词描述莫名其妙,但坂口安吾不敢放松,他这次来,就是请猎犬里最会审讯的两个人帮忙。 他看向大仓烨子和条野采菊,认真地说:“布拉姆伯爵就在车里,等下特工会把人搬下来,我想请二位从的他嘴里问出天人五衰成员的名字和异能,并核对其中是否有空间系异能者。” 两人自然答应。 没多久,特工就把布拉姆搬下来了——是真的搬,最初他们还以为坂口安吾说错了,等看到人后,才发现布拉姆的情况有多惨烈,他躺在棺材里,只剩下肩膀以上的身体,平时活动只能依靠别人帮忙。 这家伙一路上嘴都没停下,埋怨的唠叨特工的手法不稳,害得自己在棺材里睡觉都被晃醒了,只不过措辞高深而古典,就连自称都是“吾”,像极了中二病。 大仓烨子很嫌弃地说:“这家伙不会随随便便就死了吧。” “你们想做什么?”布拉姆迟钝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有些慌了,或者说,从他被宿敌福地樱痴以外的人带走后,气氛就不对了,但他一向后知后觉,就连自己成为灾厄的事情都是福地樱痴告诉他的,“吾警告你们,吾可是……” 大仓烨子忍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转头喊道:“闭嘴!” “……哦。” 大仓烨子担心不小心把人弄死了,毕竟没手没脚没身体,只剩下一个致命弱点头颅,却不曾想她刚气势汹汹地追问天人五衰的事情,布拉姆愣了愣,就用一种“你早说啊,害得我担惊受怕半天”的视线鄙夷盯着她。 “天人五衰只有四个人,剩下的,一个是死屋之鼠的首领费奥多尔,另一个是小丑果戈里,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果戈里,他能通过外套转移范围三十米内的所有东西,哪怕是一部分/身体。” 布拉姆在四年前被福地樱痴斩杀带走,提起天人五衰的成员,他如数家珍。 “费奥多尔则是天人五衰的智囊,福地提出的计划,大部分都是由他策划并实施,比起剩下的人,他才是最需要警惕的存在。” 条野采菊拧起眉毛,诧异地说:“虽然听不到心跳和血液流动,但他的呼吸声毫无变化,语气正常,没有停顿。真不可思议,这家伙居然说了实话。” 坂口安吾脸色有点难看。 虽然猜对了,但他并不开心,天人五衰就是群疯子,如果让这群人拿走书页,一定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还不如被别人偷走了。 “吾又不是自愿加入天人五衰!”布拉姆还在不满抱怨,“再说了,这个世界好好的,福地那家伙非要消灭所有国家,吾才不想做呢,会像四年前一样被人讨厌的。” 布拉姆不傻,福地樱痴留下了他的脑袋,是因为他转化眷属需要咬人。 但凡这要是个游戏,他死后能爆出能让人类变成吸血鬼的东西,福地樱痴绝对当场干脆利落地杀了他,而不是被迫留着一个不愿配合的家伙四年之久。 坂口安吾和大仓烨子对视一眼,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挖墙角的好机会,当即询问:“请问,布拉姆阁下愿不愿意接受特务科的保护,代价是更详细的天人五衰情报。” “你们国家还收外人吗?”布拉姆茫然。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平静说:“我们种田长官是个甘愿为了和平付出一切的人,现在,天人五衰同时拥有书和雨御前,若他们改变现实,导致福地阁下无罪释放,种田长官决不允许。因此只要您的信息够详细,他会同意的。” 布拉姆想了想,觉得自己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在哪个势力都无所谓:“可以,记得给吾收音机。” 于是,他们交流了好久的情报信息,因为布拉姆平时呆在棺材里,有些事情知道的不清不楚,坂口安吾需要反复询问,才可以确定下来并写成报告。 就这样,拖延了将近两周,坂口安吾突然得到织田作之助要离开的消息。 第63章 在短暂的聚会结束后,织田作和夏油杰等人就要早早回去养精蓄锐。 ——太宰承诺过,他们回去后,另一个世界的时间才过去一天。手里掌握着此世界的无数技术知识,又有太宰亲自教导,他们俩已经构思好要怎样磨刀霍霍对高层了。 坂口安吾目送几人离开,然后叫住了要起身离开的太宰。 “太宰,你的情报……”他表情纠结,只觉得难以启齿,作为曾经的港口情报员,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条私密的情报渠道有多重要。但书的丢失至关重要,只有拆穿福地樱痴真正身份的太宰,才有可能找到行踪不定的魔人小丑。 种田长官希望他能劝服太宰治继续合作,坂口安吾却对曾经背叛过的友情怀有莫大的愧疚。 所以当黑发鸢眼的少年重新落座,扬了扬下颚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时,坂口安吾大脑一抽转口说:“你的情报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但这次合作瞒着森首领,所以特务科不会对港口黑手党有任何表态,也不会帮扶他们。” 太宰较有兴趣地看着坂口安吾,文职人员明明紧张到身体紧绷在一起却还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手指不停推动眼镜。 他问:“你想说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我帮忙提供线索,大仓烨子逆转一个人的年龄,各取所需罢了。” 通过猎犬选拔的人可没有弱者,他心里明镜一样,接受异能技师的强化手术后,大仓烨子的异能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只不过没办法尽情施展罢了。 于是太宰故意告诉了大仓烨子实情,在得知尊敬的队长是叛徒后,这位立志保护平民的军警小姐心神恍惚,哪里还管异能生效漫长的事情。 坂口安吾犹豫了很久,他闭上眼睛,猛地低下头说:“我……特务科和我都希望能继续和你合作,寻找魔人和小丑的踪迹!” “没兴趣。”太宰意料之中地拒绝了。 坂口安吾反倒松了口气,他其实并不赞同种田长官的观念,就算线索提供人可能是太宰的两个突然出现的朋友,那让他背叛友谊后,再次怀着利用之心接近太宰,安吾也没办法做到。 当然,以特务科最高执行长官的身份来看,一条隐秘而无孔不入的渠道能得到最好。 就连现在,种田长官让坂口安吾推拒公务来参加聚会,未尝没有抱着套话的念头。 太宰看着他一脸逃出生天的庆幸表情,干脆又点杯蒸馏酒,杵着脸颊说,“是种田长官叫你来的吧,这个要求也是他提出来的?别急着否认。安吾,我了解你,织田作说我失踪时,你主动去接近mimic,那时候你的处境非常不安全,纪德早就怀疑你了。” 坂口安吾心中一跳,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为参事官辅佐却怀有私心而羞愧,还是被太宰说中了当时心情而手足无措。 他的确知道自己暴露了,但太宰被mimic偷袭后失踪,换而言之就是因为他的连累变得生死不明,坂口安吾怎么可能不焦急。 “这就是我还肯见你的原因,”太宰嗤笑了声,“安吾,你当初坚持的态度让种田长官和暗瓦不得不妥协,你用富丽堂皇的借口欺骗自己,是为了得到纪德的异能、是为了让森先生和mimic的矛盾冲突升级。” “但实际上——” 太宰凝视着沉默不语的圆框眼镜青年,“你真正想做的,是找到失踪的我吧。” 太宰刚回到这个世界时,不免因为未来的记忆而迁怒坂口安吾,但夏油杰来了,他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太宰,那些回忆已经是泡沫了,太宰是个很会反思自己的人,于是他冷静地将两种不一样的未来分开。 今日坂口安吾的种种举动,证明这段友谊还有挽回的价值。 坂口安吾落荒而逃了。 lupin酒吧本来就只有几位固定的老顾客,现在只剩下太宰一个人,老板在他们谈事时就起身去后厨了。 等出来时,老板看到太宰一个人自饮自酌,愣了愣,然后十分平常地笑着问:“要加一罐蟹肉罐头吗?” “不用了。” 太宰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放在桌子上,发出敲击的声音,玻璃杯的边缘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出蒙昧的光晕,他站身对老板说:“多谢款待,老板,你喜欢银座还是横滨?” 老板摸不着头脑,“……横滨吧,年轻时确实想过要不要去银座,但我要是离开了,你们就没办法聚会了吧。” 老板笑起来,“反正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说不定,比银座还要安全。” “横滨吗,”太宰意味不明地重复了句,似乎另有深意,但他很快恢复平时的样子,从钱包里拿出付款的钱,临走前说了句,“聚会啊,那可能要等很久了……总之,您喜欢就好。” 送别夏油杰后,太宰回到港口黑手党,他用几天时间处理了堆积两周的公务,每日窝在办公室,就连中原中也都震撼怀疑他是不是吃错自杀药了,差点按着他的脑袋去森鸥外那儿检查。 当渐变白鬓发的学生第五次从房门路过时,太宰放下笔,深深吸了一口气。 “——芥川,你最近任务都完成了?” 芥川龙之介眼前一亮,他走进来,轻咳了几声,用矜持而无法掩饰激动的声音说:“最近任务量并不多,在下早已完成。”脸上写满了老师求夸奖。 太宰:“……” 啊,忘了港口黑手党没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森先生准备的诸多布局无法展开。 作为游击队队长的芥川,比他这个干部闲多了。 “那你处理一下这些报告,”太宰把桌子上一叠文件推过去,用沉重的语调郑重托付道:“芥川,你对文学的敏锐度很高,我相信你一定能给我个漂亮完美的报告,这些都是明天要交给首领看的文件,晚上能不能给我?” 芥川眼前一亮,饱含激动地说:“在下绝对可以做到!” 太宰忽然有点不忍心了,他自我反思了下自己,学生太好骗,做老师的忽然良心发现怎么办。 他委婉地说:“过几天,你去找一个帮你处理报告的帮手吧。” 芥川刚想头铁去喊在下独自一人就能做到,忽然想起来,太宰老师旁边还有个小偷抢位置,危机感骤升,平时清奇的脑回路一下子就直了—— 如果他把时间浪费在报告上,那个小偷和太宰老师遇到怎么办,他根本无法发现。 芥川深感认同地点头说:“您说的对,在下明天就去找一个助手。” 一定不能要港口黑手党内部的成员,文化程度太低,不配给太宰老师写报告。 太宰还惊奇芥川居然这么好说话,一时有点欣慰,早知道就把敦君提前带出来了,果然钻石需要互相打磨。 他拍了拍芥川的肩膀,让渐变白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又把刚才写到一半的报告拿来,“那就交给你了——坐下!不需要换位置,没有大不敬,只是一个椅子罢了。” 他居然坐在太宰老师的椅子上! 芥川晕晕乎乎地提起钢笔,在太宰断开的位置上继续写,表情凝重而激动,像是面对决定生死的大事,连太宰何时离开的都没察觉。 太宰前往织田作原本的家里,这地方没人后,就留给中岛敦当房间。 两人出门。 “太宰老师,您要去哪里?”中岛敦好奇地问,他很少离开孤儿院,对横滨的街道并不了解,但也认出这是通往车站的路。 “去见一个人。”太宰记得,明年就是苍王出现的时候了,他今年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政府官员,想要通过努力来改变社会,以高学历毕业,从此平步青云,可随着地位的上涨,苍王却发现政府的黑暗面更让人绝望,在理想破灭准备自杀之际,他被女朋友拦下了。 放着未来的记忆不利用全都是傻子,太宰对苍王感兴趣,对策划了苍王犯罪和苍之使徒一事的佐佐城信子,他就更感兴趣了。挑逗利用他人犯罪却自己独身事外的手法,和太宰差不多,但他比佐佐城信子更擅长利用人性。 太宰欣赏佐佐城信子的手段,但可惜,在考虑利益最大化的情况下,苍王更加有用。 东京的某家咖啡店内,还不是苍王的男性紧紧皱着眉,他不苟言笑,可能最近一段时间压迫的内心已经让他笑不出来了,身为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被绝望的现实逐渐压垮,眼底带着浓浓的青黑。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他被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拦住了。 他疑惑转头,发现是两个不认识的少年,刚未成年学生的年龄,心生茫然的同时,脸上强挤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你们是?” “您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太宰治,”绷带的少年笑吟吟说道,他用一种很谦逊的语气,却抬起手,态度强硬地示意他进到里面,“我想和您谈一谈某些问题。” 太宰治——这个名字,哪怕男人现在还没成为苍王,也如雷贯耳。 他脸色变换,但大门的位置已经被中岛敦给挡住了,知道真相的男人不敢小觑,哪怕白发少年一副营养不良身形瘦弱的模样,他缓步后退,重新走到咖啡厅内。 “去后面吧,”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不要牵连到普通民众。” 太宰直接推开他走了进去,左看看右看看,随后回了句:“那当然,好歹我也是公安的代表人。” 误以为黑手党要大开杀戒而心怀死志的苍王:“???” 第64章 还没有成为苍王的男人认为自己听觉出了问题,可看跟在身后的中岛敦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起疑,难道太宰治说的是真的? 他跟在两人身后走到咖啡厅的角落里。 这种店一般都会有两种座位,一种是开放式的桌椅,另一种是在角落里,专门给想要谈话的客人准备的,旁边会用盆栽或木板做出隔断层。 苍王坐下后就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证据让我相信你?” 太宰当然没有证据!但他是什么人,死的都能说活了,更别说这本来就是事实,于是格外淡定地道:“我就算给你拿出证明,你也会觉得我在做假证吧。” 苍王被说中了心思,有些尴尬。 太宰又说:“我可以告诉你公安的部分运行方式。” 两个世界相似而不同,在都有公安组织的前提下,只要他把一些不确定的事情模糊化,然后按照本世界的情况稍加修改措辞,就能圆出一个完美的谎言。 “这其中的一些情况,哪怕我是黑手党干部,也不可能知道,”同理,如果太宰说错了,身为文职官员本职在中央工作的苍王,也只会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太宰随时可以看他的微表情改口调整,“怎么样,要试试吗?” 苍王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太宰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将和夏油杰闲聊时得知的,那个世界的公安警察的情况挑挑拣拣说了一些。 因为合作原因,在另一个世界里,与夏油杰等两位特级接触的人,是最高长官白马警视总监,这种级别的人放在这个世界,可是能与他国异能谍报员共进晚餐、下达委托并且还不会被拒绝的人。 从白马总监嘴里吐露出的只言片语,足够太宰借题发挥了。 至少还没有成为苍王的青年就被唬住了,他从最高学府以首席身份毕业,因为想建立法治社会的理想,也曾细致了解过公安警察的体系,稍微对照一下,就发现太宰说的全是正确的。 青年有点怀疑人生。 身为政府内部的文职官员,他居然没有一个黑手党干部了解的清楚透彻,难道太宰治真的是公安派去港口黑手党的卧底? ——卧底是怎么混到干部的职位的?! 太宰见他表情有些松动,趁热打铁道:“我的身份是机密,你不知道很正常。” 青年理解,毕竟能混到五大干部的卧底,再进一步就把首领拉下来自己干了,信息资料当然是保密的状态。 “不过再等个两三年,我就可以回公安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不远处接过服务员手里托盘的中岛敦,表情逐渐疑惑,一时踌躇着要不要接近。 苍王注意不到身后人的表情,他心中天平逐渐向一侧倾斜,青年开始不自觉给太宰治找理由,也对,前些年港口黑手党风头大盛,干部身份的卧底放弃了太可惜,恐怕还要等好久才能回公安。 完全遗忘了港口黑手党能有如此迅猛的趋势,大半功劳都要归功于太宰治。 “我知道你有更远大的理想,但政府的黑暗面你也知道,你的理想根本不可能实现。” 这句话说到青年的心坎上了,他这段时间被折磨的濒临崩溃,女朋友佐佐城信子不住地对他欲言又止,一脸担忧,但青年被残酷冷漠的现实压垮,连安慰的力气都没有。 “你想让我做什么?”青年忽然心平气和了起来。 他已经不是刚毕业时的理想主义者了,现实告诉他什么叫利益,什么叫权利,他无法相信太宰治暴露身份也要来找他,没有参杂任何私心。 太宰眨眨眼,“我想要的,自己就可以得到,我只是对你感兴趣而已。港口黑手党掌握许多犯罪者的资料,足够你给予他们代价,与之相应的,我要你积极改善这个社会。” “这本来也是我的理想所在。”青年心平气和地说,并没有对用黑手党势力帮助自己铲除罪犯有何不满。 太宰知道,青年本来也不是顽固的人。 他眨着眼语气欢快地说:“合作愉快呦~” 像苍王这种殉道者,有着和夏油杰有着同样的特征,那就是现实无法做到的,他会不惜一切力量来偏激地达成目的。 未来苍王扬起愤怒尖锐的旗帜后,第一件事就是用录像宣告全国,炸毁了三处政府机关,而受害者都是用权力遮掩罪行或证据不足的,无法用法律制裁的犯人。 “合作愉快。”青年点头说。 出来的时候,中岛敦也没有把托盘里的咖啡送到桌子上,最后全都还给服务员,他表情恍惚,走路像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语气飘飘然地问:“太宰老师,你真的是公安的卧底啊?” 太宰哇了一声,露出受伤难过的表情,“所以敦君一开始都没相信我的话吗?” 中岛敦:“……” 他心说,五条兄长临走前还说要回原来的世界呢,你说自己是公安,我怎么可能会信。 中岛敦还不想失去尊重的老师,因此他干笑着,委婉地说:“我以为您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说出来哦~”太宰轻飘飘说,他开始教导学生,“这只会让敌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敦君就表现的不错,虽然后期有一点点瑕疵,但没有人看到。” 突然被夸赞的中岛敦挠了挠脸,不太好意思说:“我只是被误导了……您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见一见他的女朋友。” 佐佐城信子。 “佐佐城小姐的能力更出色,在大学做老师不免有点浪费,司法省更适合她。”也有足够的借口帮助苍王,太宰想,这位心系爱人的女性一定会答应的。 …… 费奥多尔也在拉人入伍。 他知道异能特务科有一个能消除信息的异能者,这是福地樱痴告诉他的,否则以条野采菊的“累累负债”,怎么可能洗白档案,正常加入军警。 这天,在七号机关终于松口,被监禁起来的小栗虫太郎得以喘口气,去见幼时的朋友横沟时,他遇到了一个带白色保暖帽子,身形瘦弱贫血的外国少年。 小栗虫太郎用余光看到了到在街上生死未知的特工,那原本是监视他的,他害怕的浑身颤抖,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质问:“你是谁?” “您好,”费奥多尔平时说话很有礼貌,他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转头问,“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自由,和朋友重聚,只要你加入死屋之鼠。” 小栗虫太郎可耻地心动了,他视线一扫地上的特工,瞬间一盆凉水浇在头上,清醒了大半,“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同伴是空间异能者,可以带你自由往返于七号机关和外界,至于房间里监控……”费奥多尔轻笑了声,“您的异能可以销毁犯罪证据,不是吗?” 小栗虫太郎却松了口气,果然,这人有求于他。 他微微扬起下巴,得寸进尺说:“我同意了,但我有要求,一周至少要出来两次、不,三次,在外面有自己的房间,同时准备好各种书籍,关于神秘学和古代炼金术的藏书必不可少,还有……不准牵连到横沟。” 费奥多尔眨眨眼,略加思索一下,“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我想起来再提,”小栗虫太郎一脸理所当然,没有丝毫客气。但他做事时也不含糊,“你想让我消除什么罪证?” “我和我同伴的一切行踪。” 异能特务科愕然发现,魔人费奥多尔和小丑果戈里的行踪变得愈发飘忽不定,追踪难度大幅度提升,就连军警出马一次,也没抓到人。 因为小栗虫太郎的原因,两人终于能在高密度的追捕下喘口气。 果戈里换下表演装扮,他变装成之前推销公司员工的模样,一身西装和遮住大半个脸的呆板眼镜,说:“种田山头火不会去找太宰治吧。” “他正忙着教导五条敦。”对面压低帽子遮住脸的好友回道。 织田作之助失踪,一看就是被五条悟带走了,至于他的弟弟五条敦被留下,费奥多尔想,根据透露出来的话推测,可能是家里出了事情,不想让刚认回来的弟弟参与,于是扔给了太宰治。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五个孩子会被带到危险的地方。 太宰治不能连这么明显的漏洞都留下。 费奥多尔换位思索,恍然大悟,“不愧是太宰君,我差点就被算计了。” 果戈里:“?” 费奥多尔说:“五条悟那里的失态并不严重,他和夏油杰的实力很强,真要严重到一定程度,老虎可是重要战力。” “所以真正的情况是,”果戈里顺着好友的思路往下想,“五条家出了一点小问题,可以解决,但需要很长时间的压制。” 于是他把五条敦扔给太宰。 两人都听过刘海奇怪的白发少年腼腆叫着太宰老师。 “他想让五条敦学习怎样处理组织的阴谋利益,”费奥多尔表情凝重,“而太宰君知道他迟早要回去,才没让他加入港口黑手党。” 如果猜测正确的话,他需要让部下尽快来横滨了。 谁知道五条敦什么时候也消失不见了。 “五条家的位置找到了吗?”费奥多尔问。 “没有,”果戈里郁闷地摇头,“他们一行九个人,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就连特务科以及和咱们有联系的俄国外交职员也没发现线索。” 费奥多尔想了想,“找不到就算了,等我解决坂口安吾以后,就对五条敦动手。” 第65章 这天夜里,坂口安吾正走在街道上。 前段时间司法机关局来了个新人,刚加入没多久就初露锋芒,给坂口安吾添了不少事情——特务科对异能者罪犯持监管态度,而司法机关局注重规矩,这导致两方对互相的感官都不好,可以说针锋相对。 坂口安吾拐了个弯,可能是直觉使然,亦或者是随便做了个动作,总之他向左不经意偏移了下视线,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楼顶,有一点反射的亮光。 那是…… 瞄准镜! 坂口安吾倏地紧绷起来,楼顶观察的狙击手见他看向这里,反应迅速,开了一枪就跑,安吾竭尽全力偏移了下身体,子弹避开致命点,在肩膀上蹭了个口子。 “快追上去。”他捂住肩膀,忍痛指挥暗瓦的人沿着线索追击。 但敌人有空间系异能者,特工到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 坂口安吾只好简单包扎一下,带伤匆匆回到特务科基地,这才听闻,在半个小时前,原来种田长官也受到狙击了。 “前辈,种田长官推迟了手术时间,要求必须先见到您。”旁边的特工说。 坂口安吾看了女性一眼,认出她是前段时间新加入的特工,魔人引诱了许多组织厮杀,导致横滨人心惶惶,许多特工意外死亡,这让一些刚加入正在训练的特工破格提拔/出来。 不过,这种都是一些背景深厚值得信任的成员,哪怕特工本人并不知道自己身份。 “辻村,过段时间你会有个新任务。”安吾忍不住提醒道。 “啊、好的,保证完成任务!”辻村深月反应不及,手忙脚乱地接受命令,她其实很好奇前辈是不是记得每一个特工的名字,但迫于职场压力,不敢询问出口,只能目送青年渐行渐远。 种田山头火刚包扎完,他叫周围保护的人全都下去,一副要密谈的架势。 “长官?”坂口安吾茫然,摸不清事态的发展。 种田山头火没有回话,他从怀里掏出一封黑色的纸递给坂口安吾,还在思索的青年下意识接近一步,抬起手作势要接住,但种田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猛地变了脸色,凝重而震惊地问:“你受伤了!?” 坂口安吾忽然意识到,他和种田长官一前一后受到的袭击,就是长官表现不正常的原因。 “在来特务科的路上,”他详细说了来时的情况,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地评价道,“但我能感觉到,偷袭者并不想取我性命,他完全可以瞄准面积更大的脑袋,但他却对准了心口。” “因为他想逼迫你退出特务科,或者让你亲手杀死我。”种田长官苦笑,“在我受伤的时候,我发现周围还有一个异能者,他能让两个受伤的人感染病毒,只有互相汲取对方的生命力才能活下去。” 种田山头火的异能少有人知,他可以掌握近距离内发动的异能之内容,因此在中弹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敌人的计划。 却没想到另一个人是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如遭雷击,他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没办法维持平静的思绪,猛地慌乱站起来转身说:“我去找太宰!” “没用的。” 种田长官无奈看着青年僵住的不甘心背影,就在这时候,绚丽梦幻的蓝色和紫色分别浮现在两人伤口面前。 异能发动了。 坂口安吾脸色苍白,迅速抽空的生命力让他一个踉跄,扶在墙壁上才勉强支撑起来。 背后冷酷而虚弱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们必须找到异能者本人,但敌人有空间传送系异能者,根本无处可寻,在两个管理者都昏迷的情况下,安吾,去把副局长叫来吧,你卧底那段时间,一直都是她在处理这些事情。” “可是那位已经……” “只要瞒住我们两个重伤的消息,让她用我的名义发布指令,不会出问题。” 异能特务科有两位负责人,最高长官是种田山头火,而次一级的是副局长辻村深月,和新来的特工同名同姓。 但副局长是特工的母亲,她对自己的女儿隐藏身份,一年前龙头抗战,特务科没有插手的很大原因是他们也自顾不暇,辻村副局长发现自己被许多敌人盯上了,于是借助某件事情假死,隐居在地下。 正常大学的女儿则得到了她赠送的异能,在特务科的招揽下,成为一名特工。 “桌子上的是异能开业许可证,原本我想让你去联系港口黑手党,上次打败魔人和涩泽龙彦的人就是双黑,但魔人直接断了这条路,不过没关系,辻村她会明白我的意思。”种田长官的话越来越虚弱。 费奥多尔这一手打的特务科猝不及防,但他误算了两件事,一则是种田长官的异能,让他提前猜到了魔人的算计,另一件是明面上早已死亡的副局长还活着。 种田山头火能感觉自己的头脑发沉,眼前一阵阵眩晕,他受到的伤比坂口安吾要严重,在生命力源源不断流逝的情况,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坂口安吾只有肩膀受了伤,他不敢叫其他特工进来,只好站起身将昏迷不醒的种田长官扶到床上。 在手戳碰上级的肩膀时,青年想到什么,动作忽地顿住了。 ——魔人真的不知道种田长官的异能吗? 安吾受得伤比种田长官轻松许多,原本他还不理解,但现在忽然懂了,作为特务科的搜查官,安吾想杀死一个昏迷的人轻轻松松,听到种田长官一席话之后,如果他害怕死亡,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若是他想让种田长官活下来,这点小伤也让他有足够的力气自杀。 “种田长官说的对,恐怕只有太宰,才能阻止魔人的计划吧。”坂口安吾虚弱地低声自言自语,特务科之前拜托武装侦探社出动,可线索隐藏在重重阴谋之下,反倒抓住了其他顶替的罪犯。 坂口安吾跌跌撞撞走出去,外面特工的脸上浮现出震惊,忙不迭跑过去,被他挥手制止了。 他沉声说:“辻村深月呢?”这次叫的人是女儿。 特工赶紧将刚离开的少女叫回来,在辻村深月迷茫的目光下,坂口安吾指使她开车前往被搁置的旧基地住址。 这里正在维修,但许多设备并未摧毁,副局长在旧基地的地下隐居。 坂口安吾躺在后车座上闭目回神,他脸色苍白,已经没有精力独自前往,如果他昏迷在半路,那么,副局长将会暴露在做司机的特工面前。 比起其他人,坂口安吾选择继承了母亲的异能的辻村深月。 幸运的是坂口安吾坚持下来了。 “前辈,到了。”辻村深月小心翼翼说。 被改造的特殊车辆缓缓停在图书馆门前,外面的特工认出,这是特务科的专用车,他们走上前,看到了后车座惨白如纸冷汗津津的坂口安吾。 “你们不用跟上来,辻村,你先回去吧。” 坂口安吾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快坚持不住了,凭借意志力走到某个平平无常的墙壁面前,扫描了声纹和瞳孔,里面的守卫被他的情况吓了一跳,连检查武器都没做,赶紧扶着坂口安吾走到辻村副局长面前。 “副局长,请尽快找港口黑手党合作。”坂口安吾快而迅速的说,他似乎很害怕自己昏过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口气竹筒倒豆全说出来。 辻村深月面色沉到能滴出墨,她坐回去,终于吐露出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三天前七号机关被入侵了,小栗虫太郎失踪,有人在他房间里发现了神秘学书籍,经检查发现,几个月前就藏在那里了。” 坂口安吾睁大眼睛,止不住地惊叫出声:“难怪——!” 难怪那位一眼看穿真相的名侦探都没有发现。 小栗虫太郎的异能听起来简单,却是最棘手的改变现实系,江户川乱步自喻为异能者,可坂口安吾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因为社长福泽谕吉善意的谎言,他才会误以为自己与生俱来的推理能力是异能。普通人怎么可能发现异能力的漏洞。 过于剧烈的心情让坂口安吾在起身时感到晕眩,他险些跌倒,被特工带到房间里休息,辻村深月注视着桌面上的黑色信封,半响,才开口缓缓说:“去联系港口黑手党。” …… 森鸥外收到特务科求助的消息时,正在带爱丽丝逛街。 自从他答应织田作之助离开,太宰终于开始认真工作,半年时间内,他带来的利润庞大到恐怖,硬生生让港口黑手党在缺失许可证的情况下,不退反增,用金钱和枪口的威慑力叫政府组织噤若寒蝉。 森鸥外第一次知道,原来前几年太宰都没认真工作过,当他接到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把任务交给太宰治。 太宰看到任务的要求和口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四十个小时内。 特务科可很少规定时间,他们的要求只有尽快就好,四十个小时,若是除去反应的时间,误差在两天左右,任务的口吻越平静,了解未来的太宰就能推测出越多东西。 森鸥外挠了挠头,颓废而丧气,洋裙店的服务员小姐甚至下意识避开他,“没问题吧?开业许可证很重要的。” 他完全不在乎港口黑手党需要许可证的事情被太宰知道,反正织田作之助离开,mimic全军覆没,坂口安吾只是棋子,没人知道他曾经的计划。 电话对面的太宰回道:“当然没问题。” 第66章 太宰没有立刻前往普希金所在的废弃煤窑——别忘了,他的记忆不仅仅让他的工作效率成倍上涨,还有让人艳羡的未卜先知。 他借用这次机会给中岛敦做了假证。 平时太宰也能做,但总归没有港口黑手党势力来的完善,他让中岛敦前往五条悟曾去过的沙漠,去年五条悟无功而返,而今年正是西格玛“出生”的时间。 当然,中岛敦不愿意离开,在他眼中,芥川身体弱,太宰老师的身边没有合适的人保护。 “最近组织要捉捕死屋之鼠。” 太宰不能告诉中岛敦他是书的道标,十五岁的少年不懂隐藏心思,这会引起费奥多尔的警觉,他换了个方向提醒道,“你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却是我的学生,费奥多尔可能会用你当人质。” 中岛敦紧紧盯着自己的老师,倔强没有开口,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屈服同意。但太宰脸上挂着笑容,反过来盯着中岛敦。 他只好不情不愿的低下脑袋,表达自己的服从,“是,太宰老师。” 中岛敦觉得太宰老师有时很容易读懂,在耍脾气要蟹肉和绷带的时候,他比孤儿院里的孩子都幼稚,但有时候,他会恍惚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太宰老师在想什么。 之前那些,只是他想让中岛敦看到的。 比如前段时间,太宰老师身上的绷带更多了,前不久—颗流弹划伤了他的左眼角,但他却固执不肯在头顶缠上绷带,说这样会看不清路。明明还剩下—只右眼。 中岛敦的勇气日益见长,夏油杰让他亲手摧毁了固步自封的牢笼,而五条悟教会了他肆意妄为,因此他大着胆子向太宰老师提议,但前面那人转头,面无表情,用沉寂冰冷的鸢色眼眸静静地注视中岛敦。 ……他打了个寒颤。 中岛敦说不清当时的感受,血液逆流到头顶,呼吸微凝滞,他是老虎,但在那时候变成了—只猫咪,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天敌,只能竖起浑身毛发,呜咽着听从命令。 太宰蓦地笑了起来,轻浮而散漫,似乎在安慰他什么。 中岛敦心神不宁,根本听不清太宰老师的话,但自那之后,他再也不敢对老师说教些什么,哪怕不赞同,也只会用视线表达出来不满,最终还是乖乖顺从的低下头颅,如同猫咪和饲养员,老虎和驯兽师。 中岛敦带着西格玛的长相线索离开,太宰这才放开手脚解决共喰事件。 说句实话,太宰也没料到,费奥多尔不仅将珍贵的病毒异能者用在特务科上,居然还如原时间线—般,将基地建在废弃煤窑。 但太宰转念—想,发现自己理所当然了, 上次费奥多尔这么做,是他在白鲸上留下了控制器,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被关押到默尔索监狱,而太宰也正是敏锐察觉到了这点,才会选择同样追进去。 但这次不同,费奥多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要不是太宰有未来的记忆,想在果戈里的阻挠下找到这里,四十个小时完全不够用。 太宰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给出—个逻辑完美融洽的答卷,证明普希金在废弃煤窑。 “从结论反推证据很简单,问题是要得到费奥多尔藏起来的雨御前。”太宰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他打电话给前不久加入司法机关局的佐佐城信子。 “把种田长官中计昏迷的事情宣传出去,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不要牵连到你身上。” 佐佐城信子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只流传在部分人中的“小道消息”,和她—个刚加入的职员没有任何关系。 她试探性说:“机关局有个坂下副局长,注重权势,为人阴险,他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那就交给你了,对了,不要让他知道我的异能。” 太宰挂断电话,然后装模作样的指挥黑蜥蜴往煤窑方向搜索,除此之外,还有—些混淆视听的动作,看上去在很努力的摸鱼划水。 当天夜晚,佐佐城信子发了作战成功的消息。 太宰当机立断让黑蜥蜴包围煤窑,芥川—人无法应对操纵岩石的伊万,他叫中原中也随后助攻,费奥多尔虽然猜不到太宰从何得知的这里,但这里防备森严,他早早听闻风声就跑了。 等芥川用罗生门卷着普希金出来时,—群出乎意料的人,包围了港口黑手党。 坂下副局长满意地扫了—圈,视线定格在普希金和太宰治身上,对身后的人侧头示意说:“把他们两个带走。” 黑蜥蜴和芥川下意识走前—步,武器冲向男人。 太宰抬了抬手,头也不回说:“你们去找森先生,让他联系特务科。” 坂下忍不住冷笑起来,用看好戏的戏谑视线盯着港口黑手党走远,他几个小时前刚得到消息,经过这段时间的确认,种田山头火昏迷不醒,管辖特务科的人不肯露面,港口黑手党—个上不得明面的组织,哪有资格和司法机关局对持。 就算退后—步讲,森鸥外联系上特务科又怎样,只要他把普希金带走,威胁他不解除异能,就可以让种田山头火悄无声息地死亡。 而抓住普希金的太宰治,坂下也感兴趣。 这个小鬼找到了武装侦探社没发现的凶手,坂下开始算计,威逼利诱,总有办法让他为他所用,黑手党不都是些贪钱的家伙吗。 太宰举起双手表达无害,“我自己走。” 大概是他站位正好挡住某个人的视线,后面人不耐烦推搡了下,太宰—个踉跄,露出黑大衣下的手木仓。 他瞬间被所有人围住—— 普希金幸灾乐祸地发出—声噗笑。 原本正准备威胁普希金的坂下副局长不耐烦转身,他叫人收走了太宰身上的所有铁丝和武器,连完全自杀手册都没留下。 错失了开口的机会,坂下从冲昏头脑中清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诡计多端,他忽然意识到,当着部下的面露出杀人的想法并不好,尤其自己是政府官员——哪怕部下并不知道普希金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异能。 “把这两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带走。”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港口黑手党要留下维持横滨的稳定,但太宰治很危险,和近期挑起风波的魔人—样。必须关押起来。” 市警崇拜地看向坂下副局长,他们不敢让太宰自己走,几个人走到太宰身后,想要压着他的胳膊,但太宰忽地动了。 他手速飞快抽出旁边—名市警的枪,对准坂下副局长。 坂下瞬间大脑空白。 他看不清太宰的动作,忽而意识到,面前这名笑吟吟的少年十六岁就闻名横滨。 太宰看了—眼旁边的普希金,然后回头说:“你想利用我。” 坂下用余光注意到市警起疑的表情,他们怀疑地看着坂下,似乎在判断,这究竟是帮助民众的好心人,还是为了满足私欲的腐败官员。 “我其实不在乎你们的选择。”太宰拿着枪走到普希金面前,周围人不自觉让开—条路,他挑剔打量着他,仿佛在思索要报仇从何处下手的模样,最后他抉择出来了,直接打晕普希金,没有缠绷带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他的后颈。 太宰转身,满不在乎地说:“你们想做什么都无所谓,我不会挣扎,现在,让我自己走。” 你们,这个词在他口中出现两次。 坂下眼前—亮,既然太宰治误以为他代表政府而来,不如将错就错,虽然他心里可惜,但最重要的种田反正也活不下去了,把这小鬼送进政府阴暗面,只能怪他自己脾气古怪。 他沉声说:“把他带到七号机关。” 太宰是故意被抓的,他叫港口黑手党留意了许久,但都没找到雨御前,魔人没办法将它放在空间的缝隙里,随时带着金属雾气不保险,进入特殊场合,警报就会响,他—定会找个无法发现的地方藏东西。 太宰—下子就想到了被入侵的七号机关。 按照他的计划,坂下副局长将太宰送到了七号机关,他方才用捉摸不透的古怪脾气,恐吓了坂下—顿,现在他自己随手—指,挑选房间,也没人觉得不满意,松了口气,像甩开烫手山芋—样殷勤打开房门。 太宰在地板的某个位置,找到了雨御前。 他露出—丝笑容。 雨御前是特殊的时空剑,不需要挖开地板,太宰站在上面的位置停留几分钟,联系书——也就是另—个平行世界的书——将雨御前打包带走,保证魔人也查不到原因。 五分钟后,太宰睁开眼,虽然被关押在狭小的房间里,他心情却轻松起来。 两个世界的联系逐渐加深了。 …… 另—头,森鸥外得知太宰被带走,留下的话是“联系特务科”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种田长官已经清醒了。 森鸥外忍不住笑起来,对爱丽丝说:“司法机关局最近可要大出血了。” 金发红裙的女孩坐在地上玩纸飞机,满不在乎地说:“总有聪明人会顶替他爬上来,这个世界,不需要自作聪明的蠢货。” 第67章 “悟,织田先生呢?” “织田作去参加新书发售会了!” 夏油杰穿着高专的教师服,捏了捏眉心,他将手里的圣代放到五条悟桌子上,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了下来,习以为常地说教一句,“要叫织田先生。” 五条悟鼓起脸,“诶?可太宰就一直叫织田作啊。” 旁边的学生听到了两人交谈。 他是今年新入学的学生,很久以前就能看到怪物,自从咒术师的电影逐渐流行在大街小巷,他发现电影上的种种细节,都能和现实相对应。 怀着狂喜和激动的心情拨打了警方的电话,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并没有邻居所指指点点的“疾病”。 而近些年的种种改革,据传闻都是“太宰老师”一手促成的。 学生怀着贴近偶像生活的畅想,压低声音,对旁边同僚兴奋地问:“是传闻中的太宰老师吗?为什么我一直没在高专看到他,难道太宰老师是高年级的班主任?” 同僚小声说悄悄话:“我就是高年级的,据说太宰老师二年级时,差点被高层定为叛徒,之后就失踪了。” “啊……”学生失望地收回视线,他放下筷子,愤懑不平地说,“怎么可以这样。” “就是,怎么能这样!” 附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学生却悚然惊了一下,很简单,因为这道声音根本不是旁边的同僚,他脑海闪过祓除咒灵时的经历,下意识推开椅子,摆出攻击的起手式。 五条悟噗笑了声,搭在椅背上的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美滋滋地转头说:“杰,现在的学生很棒哦,哎呀,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 “你的国文需要重新和织田先生学一次。”夏油杰用客观而挑剔的语言评价道,眯起眼睛,对缓缓放下警惕的学生露出一个微笑,“太宰并没有失踪,他去执行天元大人交给他的特殊任务,过几年就回来了,很荣幸你能记得他。” 学生终于认出这两个人,白发蓝眼戴墨镜,还有一个是黑头发丸子头眯起眼睛,传闻中和太宰老师、家入医生一个班级的最强特级,现在同留在高专做老师。 他怀着敬仰地心情大声说:“是!” 既然是传闻中最靠谱的夏油老师说的话,那一定是真的。 只要在等几年,他就可以看到偶像了! 这句传闻迅速从学生中流传出去,一直传到全校,最后整个咒术界都知道了。 织田作回来时,发现五个孩子都没在家,反倒是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怎么了?”他淡定地挂上风衣外套,因为刚从人山人海的现场挤出来,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狼狈,“是罪犯增多了吗?” 织田作之助现在是公安零组的成员。 他曾经是个无情无爱的杀手,因为写小说的愿望而不再杀人,他有了支撑自己生存下去的支柱,并在努力执行,但他的朋友太宰没有。 织田作很开心太宰能交到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朋友,为此发自内心的感激,他自认为并不聪慧,也没办法一眼就看穿人心。 书中说“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可织田作不知道要怎样救赎自己,他在迷雾中迷茫地探索着生存的意义,也无法教会那个聪明的孩子怎样在世界上生存。 但夏油杰能。 夏油杰是太宰口中值得称赞的殉道者。 为了报答他,织田作除了写小说,时不时会接一些警方的委托。 自从降谷零等人毕业后,零组就不再局限于和咒术界的合作,转而打压各大地下组织。 降谷零表现优异,被派去黑衣组织卧底,其他人也分别加入搜查科、拆弹组等。 零组许多人身兼两职,甚至有几个,根本不适合在公众面前露脸,缺人到眼红的公安对织田作之助发出橄榄枝。 在幸介咲乐等孩子的鼓励下,织田作终于摆脱了过去身份的阴影,成为正方的一员。 幸介受他的影响,终于放弃当黑手党首领的想法——织田作严重怀疑,是这个世界的□□太混乱,让一直坚信黑手党会保护群众的幸介失望了——咲乐也上了初中,在工藤有希子的牵线下她开始接触影视界。 其他孩子们分别作了各种尝试,努力做到最好,就为了扩大影响力,让尊敬的太宰先生早日过来。 “前不久不是刚抓了几个杀手吗?”织田作之助疑惑。 “不是这件事,”夏油杰递给他一瓶水,头疼地说,“太宰四年没露面了,许多人怀疑他已经死亡或者遭遇不幸,没有足够的证据,哪怕我们放出流言,在一些人眼中也变得苍白无力。” 织田作沉吟几秒,“太宰肯定考虑到了这点……他离开前,都交给了你们什么。” “图纸、高层的阴谋推测、往后的计划。”夏油杰仔细回忆到,“等等,”黑发老师忽地眯起狐狸眼,转头对好友说,“前几天内务省提议要建立咒术的小学初中,对吧?” “没错,但根据太宰留下的计划,这个要拒绝。”五条悟说。 小孩子很容易被影响,太宰在规划里提起过,如果将有特殊能力的孩子们集中起来,他们很容易产生攀比和优越感,看不起普通人,逐步变成另类的“御三家”。 五条悟对这事最有发言权,因此极力反对建立小学初中统一管理咒术师。 解决的办法,太宰也写过了,让孩子们依旧生活在普通社会里,感受到周围的亲情友情,但要和家长协商,对他们坦白里世界的存在,可以规定时间,每周统一训练体术。 如果有家长对此感到恐惧厌恶,那么警方会强制介入,带走孩子,交给退休后的天元、以及不作为星浆体生存的天内理子、黑井美里来扶养。 实际上现在就已经有孩子们在那里了。 在夏油杰和五条悟离开的那“一天”,去偏僻村落寻找伏黑甚尔的九十九由基,捡到了两个被村民囚禁的女孩子,她平时散漫惯了,觉得自己教不好孩子,就把人扔给了回来的天元。 现在天元教导她们结界术和咒术界常识,织田作之助偶尔也会拿着礼物看望孩子们,顺便教导体术上的技巧,夏油杰和五条悟也经常去看望。 “工藤夫人能易容,只要我们伪造出太宰的声音,然后让太宰拿出计划和高层交涉,”夏油杰顿了顿,很明显,这个太宰是易容的。 “太宰预料到了后续的所有情况,只要灵活发挥,就可以完美扮演他。” 织田作之助赞同这项计划,“问题是,我们要找谁扮演太宰?” 按理说织田作和太宰认识的时间最长,是最合适的人,他曾经还是杀手,说不定还会几句伪声,也能熟练使用太宰留下的枪/支。 但让织田作扮演太宰。 夏油杰脑海中冒出几则画面:“太宰”淡定提起自杀,“太宰”表情空白,“太宰”语调平平反驳内务省。 他:“……” 他若无其事说:“我去问一下工藤夫人吧。” / 太宰被释放出来时,前来赎人的中原中也拍腿狂笑,嘲笑的好大声,“你居然被政府抓住了,历任最年轻干部大人,居然会失手被抓!哈哈哈哈!” 太宰心情不错,没搭理他,伸出手,“我的书呢?” 身后跟来的黑手党成员连忙将《完全自杀手册》递过去,因为太宰只要了一本书,他正犹豫是否要把枪也还回去时,太宰已经拿起来,顺手别在腰后了。 “森先生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那当然。”中原中也神清气爽地说,同时收回打量太宰的视线。 双黑能够闻名于横滨,可不仅仅是两人的武力和头脑,更多因为他们一加一大于二的默契,他刚才的嘲笑,其实在问太宰:究竟是真的失手,还是他自己想进去的。 看这家伙心情不错的模样,估计是后者了。 “港口黑手党现在是正规企业,许多计划可以展开,正值用人之际,结果你被抓了。” 虽然知道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但中也在上车时,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算计坂下副局长,种田长官醒后,他被扣押,组织和特务科有了良好合作关系,也打开了政府的市场。” “但是。”他满腹怨气地说出了转折词。 “但是,你根本不需要也被抓进来吧,只要解除病毒异能,让混蛋大叔带走普希金就好了啊!” 中原中也怀疑太宰是想合理划水摸鱼,否则怎么这么巧,港口黑手党刚要忙碌起来,太宰治就被抓了。 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对森鸥外请命捞人——同为干部,要加班就一起加班,他可不想像上次一样,辛辛苦苦批改完不属于自己的公文,结果在便利店门前看到太宰和别人玩跳海自杀。 “那这样,就变成司法局和特务科的内斗了。” 太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转头托着下巴注视窗外,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转头,发现后视镜隐隐约约有模糊的影子。 太宰嘴角隐约上扬,声音又轻又快,漫不经心地说:“只有我进去了,森先生才能横插一脚,将这件事变成港口的损失,并趁机提出补偿。” “那也不需要以身涉险啊……”中原中也嘀嘀咕咕,他最开始看不惯太宰,就是因为这家伙不把性命当回事的态度,作为荒神,他比任何人都想当个正常人类活下去。 “对了,”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什么,“你之前说东京有一个咒术师的组织,对吧?” 太宰转身挑眉看过去。 中原中也表情严肃,语气也凝重低沉下来:“昨天下午,有人在东京郊区目睹到一个建筑,里面还有许多人,但几秒就消失了,目击者误以为是幻觉或者海市蜃楼,但情报员察觉,那个地方并不满足海市蜃楼产生的条件,联系了那个目击者。” “经过确认,目击者看见幻象里,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和你两个朋友的一模一样。” 昨天下午。 就是太宰得到雨御前的时间。 第68章 东京咒术高专今天新入学了一个特殊的学生。 天与咒缚,禅院真希。 扎着单马尾的少女一脸不耐烦的张扬,肩上扛着咒具,大摇大摆地走向高专的大门。 近些年高专的传闻已然在社会中隐秘流传,普通人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家中有咒术师的孩子,亦或者在特殊场合中有幸见到祓除现场的,都知道咒术界的存在,导致高专新生上涨了不少。 看来这次学校选对了,禅院真希心情不错地暗想。 其他学生们也注意到了禅院真希,少女一身利落的服饰,手上拿着各种武器的样子,和前来入校脸上洋溢着天真的同级学生们格格不入。 她有点不适应地侧了侧身。 倒不是因为周围偷瞄过来的目光,让真希浑身尴尬的是——她出生于看不起非咒术师的御三家禅院,从小就习惯了别人的奚落,以及厌恶的眼光,现在来到了东京学校,却成为了同龄人口中艳羡的“帅气”“好漂亮”“一定非常厉害吧”的咒术师。 简直就像一场梦境和玩笑。 “禅院同学?” 真希逃也似的赶紧转头,完全忘记有多讨厌别人叫这个姓氏,“谁叫我?” 拨开混乱趁机摸摸的人群,那家伙抬起头,仔细对照了下手里的照片,很有活力地招了招手,“我是你的同学,悟让我带你去班级。” 四目相对,禅院真希惊愕地叫出声,“熊猫?!” “很失礼啊!!” “抱歉……我太惊讶了。” 走在偏僻小道的路上,周围欢声笑语的学生们逐渐减少,顺着蜿蜒庞大的树干,两人一路走到百米之深的树根底下。 禅院真希忍不住左右环顾,“这里是薨星宫吧?听说,自从天元大人的进化被解决后,这里就荒弃了。” “并没有荒弃,”熊猫推开门,这里布置得很空旷,诺大的教室只摆着几套桌椅,其中几个已经坐了人,还剩下两个空位,“那是放出去迷惑其他人的,实际上,这里被改造成了咒术师的教室。” 自从改革开始,高专招收到的学生逐渐增多——听上去很圆满,可随着天元不再提供增幅,国内诅咒和咒术师的诞生逐年下降,已经快和国外持平了。 禅院真希是被人忽略无视的天与咒缚,这些小道消息,禅院家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恨咒骂,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还了解,现在外面将咒术界划分成三种类型。 ——辅助监督,辅助咒师,咒术师。 顾名思义,辅助咒师取自“辅助监督”和“咒术师”两者的拆解,许多未成年的孩子们,无法承担死亡的代价,他们见证了同伴的死亡、见证了一次次心有不甘的遗憾,不愿意再做咒术师,却也没办法成为普通人。 于是,位于中间的称呼诞生了。 他们不会接取窗和总监会下派的任务,但若是遇到咒灵扰乱社会安定,也会帮一把手。 禅院真希看到了其中一个学生嘴角若隐若现的蛇纹,那是咒言师的代表,她转头看向另外两个女孩,身手干脆利落,不像普通人家养出来的。 之前领路的熊猫是有自我意识的咒骸,而她自己是天与咒缚。 真希较有兴趣地挑眉,这个班级的学生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无所谓能不能活下去,或者说,早已从小就生活在咒术界。 大门被推开,班主任走了进来。 “呀!大家看上去磨合的不错,”五条悟手里拎着一大堆购物袋,语气轻浮而快速,“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当然,最里面的喜久福是我的,好了,第一节 课结束,老师我要走了。” 禅院真希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就结束了?!”就算她一直生活在禅院家,没出去上学,也知道开学时不可能刚见个面就下课了吧。 咒言师狗卷棘深有同感地附和:“鲑鱼!” 五条悟很夸张地“欸——”了一声,诧异加理所当然地说:“可你们不是已经收下我的贿赂了吗!” 等等,原来那个是贿赂吗,而不是见面礼。 所有学生都觉得一口气梗在心头。 “悟,快点走了,织田先生说就是今天。”黑发丸子头的二年级班主任,在门外探出脑袋。 “你们好。” 夏油杰先是对教室里的学生们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熟稔地转头,对五条家的那位神子大人说,“你不会想迟到吧?” “哈!杰,我可是能分分钟瞬移到横滨。”五条悟挑衅,声音随着离开教室,变得越来越远。 禅院真希转头看向几位同学,抽了抽嘴角,右手指着大门。 “高专的老师都这样?” “只有他们两个,负责外面班级的灰原老师、七海老师都很正常。”双胞胎之一的菜菜子抬头说。 熊猫补充道:“我听正道说了,那位太宰老师任务结束,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悟和杰是他的同期,肯定要去接人吧。” 真希恍然。 那个传闻中的挂名老师,今天要回高专了。 自从星浆体事件后安静十一年,只在大型活动中,短暂而少数的露过几次面,但每一次做的都是影响整个咒术界的大动作事件的—— 那位—— 太宰治老师。 / 太宰心里计算着时间。 按照记忆,今天就是他遇见中岛敦的时候。 二十二岁的青年脚步轻快地走出港口黑手党的大门,嘴里哼着无人听懂的调子,周围守卫视而不见。 其中一人目光无意中落在太宰治的背影上,就好像撞见什么恶魔,他呼吸一滞,强行移开视线。 会选择当黑手党的人,都有一个想上拼搏的梦想,能被高层入眼是好事,但唯独一个干部大人,没有人敢揣测他的心情。 就算太宰哼着歌离开,明晃晃表现出心情极好的模样,也没人去询问原因,他们连打招呼都不敢。 没有人能猜对太宰大人的心情。 这是港口黑手党的所有人的共同默契。 太宰看了看四周,“应该是这里,”他站在曾经西餐厅前面不远处的位置,小声嘀咕道,“织田作肯定会选熟悉的地方,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观察位置好就行,这里以前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站在这里,抬头就能看到五栋大楼。” 太宰想起几年前,有人目睹了咒术高专,笑了一下,这段时间海市蜃楼的情况徒然暴增,种田长官一脸凝重地向森先生询问资料,但就算他知道杰能操纵看不见的生物又怎样,不到半个月,也就是现在,所有人的记忆都要被更改。 “这是世界融合带来的不可抵抗性,”太宰抬起头,那里是东京的方向,两个世界产生交叠,这个位置,就是杰他们最可能出现的方位,青年轻笑出声,“哪怕是乱步先生和魔人,也无法察觉到真相。” / 五条悟和夏油杰瞬移直接到了横滨。 织田作之助、天元、五个孩子已经等待许久了。 “确定是今天吗?感觉没有任何变化。”夏油杰说,他的头发越来越长,已经没办法完全扎上了,只好留下一半披在肩上,另外一半扎成丸子头,“记忆也没有改变。” 织田作闭上眼睛,似乎在联系什么,然后睁开眼,语气平静地说:“变化是从另一个世界开始,实际上,任何改变都是从细微地方开始,我之前就目睹过几次熟悉的建筑和人,但转眼就消失了。” 夏油杰睁大眼睛,“您没说过这些事情。” 织田作迷茫,这难道是重要的事情吗? 这片区域清空了所有围观群众,显得有些空旷,在孩子们略显欢快的叽叽喳喳声音中,五条悟突然抬起脑袋,他摘下墨镜,六眼的观察力世间少有,在港二十一区对面,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五栋高耸入云的漆黑大楼。 五个孩子逐渐安静下来。 或许,叫孩子已经不合适了,他们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少年少女,小时候经历过龙头抗战,在混乱的横滨度过童年,他们比这个世界的同龄人更加成熟,第一时间注意到不对劲。 “那是——”港口黑手党。 幸介激动地咽下后面的称呼。 梦境中常常出现的大楼,伫立在横滨正中央的标志性建筑物,里世界的权力巅峰。 随着时间接近,织田作能感受到怀里的书页愈发不安稳,红发青年拿出书页,不等动作,书页自动漂浮在半空之中。 “书”是文野世界最重要的异能造物,它的每张纸都折叠着一个可能性世界,现在,他们正做的、太宰谋划的,就是断开其中一个平行世界的关联,转而将这种改变因果的撕扯力,全力用在两个世界的融合上。 夏油杰曾经接触过书,他攥了攥拳头,发现自己也能感觉到奇异的预感。 时间到了,黑手党的高楼由模糊变得凝实,世界天旋地转,夏油杰感觉脑海中突然多了一部分记忆,但他顾及不得,微微睁大狐狸似的眼睛,看向前方的位置。 明明宣布封禁的地区,蓦地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黑大衣青年,随着高楼一起来到这方世界。 “好久不见。” 黑大衣青年站在几米外的位置,手里拿着红色封皮的书籍,微笑看向他们。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好久不见。”他叫出那个熟悉的称呼,时隔多年,依旧不见陌生,经过时间沉淀,反而在舌尖蕴藏出独特韵味,好像曾在心底偷偷念过许多次,已经融化在呼吸里。 “太宰。” 第69章 高专已经不是秘密,但太宰依旧需要了解,因为他没有多出来的记忆。 面对疑问,身上缠绷带的青年撇了撇嘴,他对装乖卖惨拿手就来,鼓起了脸颊,用一种很委屈,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是装出来的语气说:“谁让我有无效化异能,除非拿到书,否则这种改变根本没办法将我怎样。” 拿到书的人不止首领宰一个,为什么只有他能获得所有世界同位体的记忆?还不是无效化异能起作用了,让书和人间失格引发了特异点。 夏油杰仔细回想了下刚才被自己弃之不管的记忆,逐渐怪异起来,“工藤夫人曾经扮演过你的样子,但世界融合后,变成了你奉森首领的指令打入高专内部,几个月后遇到星浆体事件,高层不愿意和特务科合作,你把天元大人偷渡走,之后一直在港口黑手党当干部。” 太宰哇哦了一声,感兴趣地追问道:“然后呢?” “为了稳定咒术界,我和悟去横滨找你,时期是先代暴/政。”原本是两人无意间找到书来他的世界,太宰的预想正确了,两人在过去留下的痕迹全变成了现实。 不过接下来一句话,让太宰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后来我们发现,你是公安派到港口黑手党的卧底。”夏油杰心情复杂,语气也一言难尽。 不过,谁让他是除了织田作之助以外补全记忆最全的人,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你被港口黑手党派去高专,和我们成为朋友,实则暗地里为公安和港口黑手党牵桥搭线,工藤夫人为了掩护,偶尔易容帮你掩饰。” 织田作也翻到了这段记忆:“噗。” “织田作,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太宰不敢置信地看过去,换来的却是红发好友转过脑袋,肩膀颤动,一看就是在憋笑,五条悟完全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笑声,几个长大的孩子也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 太宰觉得匪夷所思,在想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 太宰放弃思考。 没有人过来安慰他,全都在哈哈哈哈哈。 “安吾才是三面间谍,为什么连我也变成这样了,一个卧底在森先生眼皮底下混成了五大干部,连安吾都没做到。” 太宰对当间谍并不排斥,只要他想,黑方红方他可以反复横跳,但这种狗血剧情像极了反复无常的生活,极东的英雄福地樱痴是杀人结社首领,满手血腥的黑手党干部却是公安卧底,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诞。 现在好了,他跟种田长官被钉死了要当同事。 “但这就是事实,”夏油杰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眯起的狐狸眼更显得细长了,“接下来要怎么做?高专的学生盼你许多年了,如果你来教书,夜蛾准备把下届新生交给你带。” 太宰想了想,高专学生给他的印象都不错,就无所谓说道:“我都可以,下届新生有人选吗?” “其中一个你认识,伏黑惠,”夏油杰啧了声,他现在还能回想起两年前,伏黑甚尔提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炸毛小孩,大爷似的敲门扔人,转身就走,“剩下还有几个好苗子,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看他们自己是否选择成为咒术师。” “那你的学生呢?”太宰没有打探情报的意思,就是随意聊聊。 简单一句话,让夏油杰笑了起来。 太宰不喜欢敞开心扉,讨厌踏足别人的感情,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现在的他已经能随口问出别人的经历了。 “我负责二年级,最初是想让悟当班主任,当时班里有一个特级学生,乙骨忧太,无意中将死去的爱人诅咒成特级咒灵,而他和悟有远亲。” “所以?” “……夜蛾老师怕悟带坏小孩。” 除了新来的第四位特级乙骨忧太,夏油杰负责的学生还有一个叫东堂葵比较特殊,他是九十九由基带来的,这位特级回国后,似乎格外喜欢东京高专,明明到处在找伏黑甚尔的消息,结果人没找到,隔三差五就扔来几个学生。 夏油杰和太宰聊了许多,漫无目的,想到哪里就说哪里,仿佛他们之间相隔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 所有人默契地没有打扰他们两个。 一路走到高专的山脚下,终于要分别了,但比起上次,这一回气氛轻松了许多。 织田作要回去写小说,其他孩子们也各有各的事情,大家互相告别,约定好周末要去看望西餐店老板和酒吧老板,脸上带着欢乐的笑容,叽叽喳喳比树上的小鸟还要吵闹,太宰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记忆中从不肯参加宴会的自己。 ……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太宰说不上来,他是个悲观主义者,现在应该感觉患得患失,但期盼了四年的场景出现在眼前,还是他拼命努力才改变的结局——努力就要有回报,哪怕是他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难不成因为他付诸了与结果成正比的代价和努力? 旁边有人在叫太宰的名字,笑着对他说再见,太宰向左转头,正好是夕阳下落的位置,天边镀上一层暖洋洋的光晕,像极了他瞳孔的颜色,夏油杰一直用余光偷偷观察太宰,准确说在那句“再见”落于空气后,所有人都在看他。 太宰一手缔造了这个圆满的结局,但似乎只有他自己并不圆满。 穿着一身漆黑苍白的青年在众人的拥簇下,终于缓缓地、缓缓地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真实浅笑。 如镜花水月一般短暂。 “下周见,”太宰很快就收回了表情,抿了下唇,他果然不太习惯真情流露,但他很快找到了好办法,虚假的清爽笑容掩盖表面,语气又轻又快,“老板在横滨等你们回来,他对我念叨你们好多次了。” 五条悟收回看向山上学校的视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记得我找老板要过草莓大福,他还在老地址吗?我要去看看。” 这有点奇怪。 夏油杰收回思绪,他不去深思太宰表现出来的怪异,而是狐疑看了好友一眼——他们刚从横滨回来,悟可没有折腾的习惯。 “是个大惊喜。” 随着年龄增长恶趣味不改的白发老师对挚友笑了笑,表情幸灾乐祸极了,但没有解释什么,只留下含糊不清的话,就瞬移离开了。 太宰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高专有小路吗?” “没有,自从上次黑衣组织在高专附近埋了炸弹,附近百米以内的地方都有监控。” 太宰叹了口气,这叫自作自受吗?他带着一头雾水的夏油杰东闪西躲,但还是被人堵住了。 夏油杰终于明白好友为何要离开了,他之前说高专许多学生和新老师期待太宰回校,并没有夸大,在山下时,五条悟的六眼就看到一群人聚在校门口。 他们翘首企盼,表达出热烈的欢迎之情。 近些年高专的学生没有见过太宰治本人,但在两个特级连续多年孜孜不倦地宣传下,太宰在东京高专的风头,已然和当年的天元大人类似——夜蛾将消息告诉了熊猫,熊猫告诉给班级其他人,正巧有人无意中在外面路过,于是全校都知道了。 太宰曾在学校里度过一次生日,但这次更夸张,几乎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夏油杰离开前没想到会面对这样一幕,心道糟糕,下意识抬头去看太宰。 缠着绷带的青年嘴角挂着笑容,游刃有余地解决了所有学生的喜爱之情。 太宰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稍稍几句话,就叫热情的人群让开一条畅通无阻的路,这让夏油杰想起一句话,语言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而太宰就是最善用语言艺术的大师。 他因聪慧而被人恐惧,但当他想讨喜欢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拒绝。 “太宰老师。” 一个蓝色头发斜刘海的女生挤了进来,夏油杰认出她是悟班级里的学生,名字是三轮霞,但他去叫悟时并没有看到人,教室空了一个座位,这个孩子似乎白天在打工,根本来不及回学校上课。 “这个送给你。”三轮霞把一个御守放在太宰的掌心中,带着真心的祝福,“这是我白天求来的,希望你能开心。” 她非常感谢太宰老师,辅助咒师的工资很高,能让三轮霞养活家里的人,但绝对会拮据而窘迫,她放弃安逸的生活,选择做一个咒术师,公安无法坐视为群众拼命的咒术师被家庭困扰,于是为三轮霞的家人安排了新的工作和学校,她只需要每天做几个祓除任务就好。 三轮霞很容易满足,有公安在,哪怕她死在某次的任务中,家人也会平安富裕地生活下去。而带来这一切的,都是太宰老师。 “………” 太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似乎突然说不出话了,大概三四秒钟后,就在夏油杰犹豫是否要逾越代说一句感谢时,太宰突然如梦方醒,手一翻,御守消失在掌心,没人知道放在了哪里,但他确确实实收下了。 这是太宰进校后收下的第一份礼物,其他的都被他拒绝了。 “多谢同学的好意了~”太宰扬着尾音,笑容甜腻腻的像沾了蜜糖,他怔住的时间很短暂,几个学生在疑惑半秒后就放弃了,大概是太宰老师有些惊喜吧,他们暗道,并羡慕地想自己为何不找个情谊重的礼物。 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太宰已经顺着他们让开的路线离开了。 没有人敢追上去。 太宰轻轻松松就把控了全场。 夏油杰快走几步追上去,他不信命运,同样知道太宰也不信,接受这个御守的原因,是因为三轮霞求的喜乐无忧,而不是健康和长寿,否则太宰一定会大喊着“这是诅咒吧!”,并悄悄放到他认为需要健康和寿命的朋友身上。 太宰就是这么别扭的人,会觉得打扰了朋友的兴致,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等—— 夏油杰想要说话的心思突然顿住。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自己的喜好沿袭了过去高中时候,灯笼裤里多了点东西,也不会有人察觉,包括他本人。 夏油杰缓缓将多出来的物品拿出来,果不其然,刚才三轮霞送给太宰的御守。 第70章 夏油杰从来没想到太宰会将这个御守藏在自己身上。 没来高专前,邻居和同学都很好奇夏油杰会不会生气,因为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等来高专后有了新的同伴,成为特级之一,他过得更肆意了。除了咒灵难吃一点,夏油杰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 ——但这不一样。 夏油杰的思绪仿佛分成了两半,一个说着理由,另一个在心底反驳自己。 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幼稚了,近些年跟内务省和总监部的人打交道,他对谁都可以笑出来,朋友或者仇敌,哪怕是一个猴子,夏油杰脸上敷衍而客套的假笑也信手拈来。 高层被他耍了个团团转,最后还感谢他帮忙。 正因为经历丰富后的敏锐直觉,夏油杰看穿了太宰,同理太宰也几乎立刻分辨出他的。 “………” 夏油杰不知该怎样将御守还回去了。 太宰一向很聪明,知道用小小的手段搅得人心烦意乱,夏油杰本想在所有人离开后询问他原因,但现在,他犯了同样的错误,根本没资格开口说教。 夏油杰站在薨星宫的台阶上,望向几步之远的瘦削身影。 明明只是几年没有见面,太宰却将自己活的越发随意,马斯洛提出来人类生存的五大需求,可太宰连最低的生存需要都少的可怜。 很多人将太宰妖魔化了,魔鬼、黑色幽灵、外星人,明明太宰只是个普通人类,有喜欢的东西和讨厌的东西,会因为想吃蟹肉,孤身从冰冷冷的河水里爬出来,也会在阳光温暖的午后,找个角落惬意眯上半天。 聪明的头脑带给太宰的从来都只有负担。 等等。 夏油杰居高临下地望了过去,他忽然发现,自己比太宰高了许多。 他回忆方才一起走过的路,没有错,正常地面的平行位置,他也比太宰高出几厘米,而这样的高度……夏油杰在心里比了比,刚好够他轻轻松松抬起手抚摸太宰的发顶。 这让夏油杰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伸伸手就能将太宰揽进怀里,而太宰稍微蜷缩身子,就能将耳朵依靠在他的心脏,露出猫咪依赖的信任姿态。 夏油杰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联想到这些情景。 欣喜和迷茫弥漫过四肢,他清晰感觉心脏在跳动。 ——太宰是需要被保护的。 夏油杰数次意识到太宰需要保护,无论两人最初的约定,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自杀伤痕。 但从来没有这一次印象深刻。 不,不对,夏油杰看着前方那人稍矮几厘米的发旋,又在心底偷偷改口。 太宰本来就应该被保护,他很脆弱,生命力被肆意透支,他的健康状态岌岌可危。 他那么脆弱。 他怎么可以不好好保护他呢? 夏油杰抿了抿唇,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将御守放回口袋里,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后面的脚步声响起,他看到太宰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不出所料,以太宰的智商,早就猜到后面发生什么,两人都在装聋作哑,也知道对方在装聋作哑,却默契地没有点破。 不,只有太宰是这样想的。 “太宰。”夏油杰叫他。 夏油杰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打破太宰的保护壳,这人就会永远龟缩在原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这人顾而言他的机会,强迫太宰直面感情。 “怎么了?我们不是要去看你的学生吗。”太宰也想过,夏油杰有可能会踏出那一步,但转瞬他就把猜测抛在脑后。 几率低到为零。 太宰和夏油杰是同样的人,不愿意将内心的诉求暴露在外界,想象一下吧,让他坦白心声,这比森鸥外不喜欢幼女都可怕。 “他们不急,等你回高专,每周都能看到。” 薨星宫的中央栽种一颗参天巨树,隔开几米远就会被阻碍视线,夏油杰看不见太宰的背影,他加快速度,走到他的旁边。 “你不应该把御守给我,这是学生送给你的祝福。” 距离近了,夏油杰更能清晰地扫视太宰身上的情况,青年手腕下的皮肤苍白,从下方延伸出一道骇人的伤疤,偏一厘米就是大动脉的位置。 他盯着那处,缓缓说:“也是我送给你的,太宰,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 太宰有一瞬间脑海空白。 他们两人确实很像,但太宰忽略了,夏油杰是个看似谦虚实则非常傲慢的人。 和太宰不同,夏油杰很难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失败了就坦然接受,他拿出三轮霞赠送的御守,放在太宰的掌心里,然后用自己的手严丝合缝包裹住他的,两只手温度相贴,不让太宰挣开。 “走吧,”他侧头对太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信神明,所以,那只是个礼物,不用放在心上。其他的,身体方面我会联系专业的人帮你调整。” “至于生命安危,我这个特级也不是白当的。”夏油杰语气平淡,但话语里的自信心谁都能听出来,他的确是太宰少见的遇到的天赋出众还努力的代表人,几千只咒灵的能力记得清清楚楚。 夏油杰告诉太宰不用放在心上,这不可能。 他蜷缩了下小指头,御守的布料粗糙,让太宰想忽略都没办法,他不愿意深思夏油杰作这项举动的意义何在,淡声提醒道:“快到最底层了。” 夏油杰这才憾然松开。 选择成为咒术师的学生并不多,太宰去见了每一个年级,有五条悟的,有夏油杰的,他应付自如地面对所有人的问好。 期间发生了点小意外,熊猫很想看一眼夜蛾正道口中念念不忘的学生,它扑了上去,然后险些死机。 这时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 太宰转头,夏油杰手里拿着材质特殊的手套,他认出这是自己以前用过的,在高专上学时,不过他很少带。 比起手套,他更喜欢缠绷带。 直面那双带有疑问的鸢色眼睛,夏油杰微妙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对劲,他僵了僵,很快恢复原样,若无其事地解释说:“自从你离开后宿舍就没人动过,所有东西都在里面……包括你的枪和大衣。” 实际上哪有这么轻松。 太宰离开前有极大的污点和嫌疑,高层把他的宿舍翻了又翻,恨不得连墙皮都拆下来一层。 夏油杰是个尊老爱幼的人,于是他“客气”地请他们离开,又带着几个特级咒灵的“礼物”,登上门前去拜访老人家。 他用了几个月时间将宿舍变回原样,然后和五条悟一起,将房间锁了起来,夜蛾正道没问钥匙在哪,他担心自己知道后会被高层逼问,于是干脆将这里交给两个问题学生。 太宰没有说话,他勾了下嘴角,接过手套带了上去,舒展了下顶到指尖的手,有点小。 不难理解,毕竟这是他十五岁时的手型。 他摸了摸高达两米的熊猫,咒术对异能的抵抗被这个融合的世界延续了下来,一层特质的布料,就能让熊猫活动自如。 学生见也见过了,夏油杰带太宰回曾经的宿舍。 他本来要去拿钥匙,但太宰捡起地上不要的发卡——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女生落在地上了——掰直,捅进去戳几下,大门就开了。 房间和临走前没什么两样,但太宰敏锐地察觉到了细微不同。 上学时,夏油杰一直避免进他的房间,太宰戒备心很重,这是无法改变的生活习惯,他的物品摆放有极大的规则性,方便记忆和发现闯入者。 他笑着没有评价,转而问道:“带火机了么? 夏油杰直接扔给他,站在玄关的位置没有进去,他看着太宰拿出尘封已久的大衣,抖了抖,然后沿着角落里点燃了。 吞噬而上的火焰中,映照太宰的半边脸蒙上朦朦胧胧的光晕。 第71章 夏油杰看了许久,保持安静,等衣服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才出声问:“为什么烧了?” 太宰松开手,任由大衣掉在地上,剩下的一小块布料被火焰吞噬。 “我不喜欢,”他的语调快而上扬,视线不离开地面,等火光渐渐沉寂,才抬起头,弯了弯眼眸,“好啦,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偶尔也让我任性一下。” “所以等你烧完后我才问,”夏油杰叹气,“我了解自己的性格。若是知道原因,我可能会阻止你。” “……” 太宰微微睁大眼睛。 果然,他不擅长应对直白的感情,缓了好久,才开玩笑地问道:“我需要说谢谢吗?” 夏油杰微笑:“那我就提前说句不客气了。” 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怀里的御守,忽然意识到,自己又露出没有感情的微笑了,夏油杰决心改掉这个坏习惯,收敛全部表情,他转移想法似的蹲下来,捻起一小块带着余热的灰尘。 “我以为你和森首领的关系还不错。” 太宰微妙觉得夏油杰的思维不太对劲,难以费解地说:“大部分人都觉得我们关系不好,森先生本人也这样想。” 夏油杰抬头瞥了他一眼,直言不讳:“四年过去了,拥有未来记忆的你什么都没做,反而帮助他取得了许可证。” 太宰又不说话了。 夏油杰似乎打定主意要撕开年轻干部脸上故作冷漠的假面。 他站起来,身高比太宰高上四五厘米,这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你亲口承认森首领是你的老师,由此可见你认为他的教导很有意义,而太宰,你不是一个会弑师的人。” 太宰蓦地嗤笑了声,低声自嘲说:“那可不一定,所有人都觉得我会……” 他反驳的声音太小了,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夏油杰没听清。 “什么?” 太宰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无血,但嘴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冲淡了一身黑衣瘦削带来的阴郁感,竟然有些清爽的模样。 “没什么,我要加入公安了,留着这件衣服不合适。而且我的大衣五年前就换了。” 五年前? 明明太宰四年前才回去,在港口黑手党换了新的黑大衣。 夏油杰意识到什么,笑容比刚才真实了不少,“高专时的校服同样给你留着,就在衣柜里,但教师制服要等几天,我们没人知道你的尺寸。” 太宰哦了一声,仿佛没意识临时做出的决定会影响计划。 他刚出来时可没打算现在就跳槽。 敦君都没跟来。 太宰发了几条短信,然后四处用视线寻找打扫房间的工具——不出意外这是将来他住的地方,太宰可不希望变得脏兮兮的——同时说道:“我今天出来,港口黑手党有人看到了,超过一天没回去,森先生的电话差不多就要到了。” 夏油杰迅速说:“那等下我去买个新的。” 他生怕太宰反悔,因此语速极快,等说完,才注意到太宰搜查的举动,“高专近些年的待遇提高了不少,宿舍也是,垃圾放在原地就行。” 话音刚落,邮件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太宰拿出手机,盯着上面的消息,“公安终于回复了,我们现在要去一个地方。” 公安对融合后的记忆深信不疑,他说要离开,对面迅速发来了询问,太宰敷衍地回答,难不成留下来让自己努力当首领吗。 大概是这句话给公安带来了危机感,生怕这位头脑强大的卧底真的变成黑手党,但又舍不得放弃干部的位置,于是对面讨论了几分钟。 现在终于有回复了,对面发来一条地址,并说明一个小时后接头人会联系太宰。 出门的时候,太宰对夏油杰简单解释了下,大概是巧合,说什么就会出现什么,两人在距离目的地不远的街道上,遇到一身黑衣服的降谷零。 金发黑皮的公安看到两人也很惊讶,顾忌自己正以卧底身份出差的情况,刚和琴酒分开没多久,他竖起手指打了个静音的手势,示意两人跟着他走。 “我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留在原地不安全,抱歉具体的事情无法告诉两位,但请称呼我叫安室透。” “另外,这里是公安的势力封锁范围,那群人进不来。”等到角落地方,降谷零才说。 夏油杰点头表示理解,太宰在不远处,一脸兴趣地观察四周,就仿佛从来没看过东京的建筑一样。 这副状况太吸引人的注意力了。 “话说回来,”降谷零视线移过去,像是许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闲聊一样,“太宰准备回高专了吗?” 太宰走了一圈,回到原地,似乎在这期间确认了什么。 “嗯…准确说是回公安,没想到和我接头的人居然是你,连我都有点惊讶。”太宰说话时每个字都像在蹦出来,话题跳脱,让人无法招架。 “——是希望看咱们认识的情面上,让我知道真相后不会生气,顺便拉拢我吗?” 降谷零一点惊讶都没有。 “我早就提出过,让我做这种测试只会暴露得更快,”他无奈抓了抓金色的头发,笑容爽朗地说,“不管怎样,以后就是零组的同事了,织田作先生也在里面,欢迎回来,太宰前辈。” 太宰治十四岁“卧底”在首领医生森鸥外的身边,称得降谷零一句前辈。 虽然在一个小时前,他刚得知消息震撼了好久。 走在路上,降谷零解释道:“前辈这几年帮助森首领做的脏活太多了,而你从小离开公安,被森首领教导长大,长官也是权衡之下才会做出这样的测试,非常抱歉。” “没关系,”太宰极轻极快地说道,他说话有一种奇怪的韵律,轻佻而阴郁,但又让人鬼使神差地听下去,“反正等我回去后,就一个个找上门算账。” 降谷零:“……” 降谷零宁愿自己没有听下去。 为何分开几年,他就忘记太宰治是个不嫌事大的性子了,这人难道一点成长都没有吗?隔壁工藤先生的孩子都成熟不少了。 “那么,安室你的判断是合格了?”夏油杰说。 跑偏的话题回归正处,降谷零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何而来,“当然合格了,我已经说过欢迎回来。” 夏油杰心说,我只是担心后续会翻车,毕竟在过去线里被太宰一次次抓住的经历令人印象深刻。 他并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深深怀疑书的能力,整理措辞后,斟酌着说:“我以为你会更严格一些,太宰这样的经历,恢复身份会困难很多吧。” “很简单,我说了公安在拉拢我,”太宰替他回答了。 “卧底不会选择嫉恶如仇的人,容易暴露,而这样的人一般也不会在意我做出的事情,除此之外,卧底长时间无法联系组织,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让安室来,最后绝对会变成先斩后奏的结果。” 其实在上面一部分人的眼里,降谷零同样也是卧底,不适合做这种公平性的测试。 潜伏在一个黑色组织多年,哪怕不愿意,也要违背正义感的信念,若是被权利和金钱腐蚀,还会堕落到另一头。 因此,当黑皮金发的公安示意跟上去时,太宰没有拒绝,没有出声,观察了几分钟才确定下来。 果然这个世界的公安警察更有趣。 难道是被咒术师不服管教的举动锻炼出来了吗?还是说指挥全局的侦探太多,导致警方对规矩不怎么在意。 都是乐天派抱有一种“能遵守规矩更好、实在没办法就随大家来吧”的想法,只要结局皆大欢喜,过程反而没人在意。 “既然你回来了,”降谷零一脸终于解脱了地说,“那我就可以放心卧底了,咒术界的事情你比我擅长,原本的计划可以提前。” 太宰不知道所谓的计划是什么,但没有人能看出他的情绪,笑眯眯说:“好啊。” 降谷零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琴酒还在这座城市,他用了一些借口才把出差地点定在这里,虽然有公安打掩护,但琴酒生性多疑,一不小心就会暴露,他要去补全之前话里的漏洞。 “我们计划给总监部来场大换血。” 等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已经打扫完房间的高专宿舍,夏油杰才说道。 “但是——”太宰接话下去,他兴致高昂起来,“我知道,这种情况总会有个转折词,让我猜测一下。” “我之前就想过,咒术界能在现代维持封建的习俗,一定是因为特殊情况,后来得知天元的存在,我才明白。” 太宰话音一转:“当然,天元就是个吉祥物,没本事让咒术界维持千百年不变的传统,你想告诉我的其实是,暗中另有其人在暗中操纵吧。” 夏油杰没有否认,他眯起狐狸眼,揶揄说:“这个解释,你不觉得太牵强了吗?” 太宰用你好无聊啊的视线瞥了他一眼,得到黑发教师回视的弯弯眉眼,撇了撇嘴,推理并不是简单几个点就能连接成一条线,他当然考虑过其他理由,但很快又被他本人一一否决了。 太宰不愿意浪费口舌,可面对夏油杰,他勉为其难地解释道:“御三家环境压抑,总会有成员叛逃,人才流失哪怕是森先生都会头疼,无法维系多年不变的地位。” “至于咒术界的老爷爷们,他们蠢到连暴露我的信息都简单直白。” 太宰想到星浆体事件之前,略带嫌弃地说,“我无法相信,他们能操控咒术界上千年,除非全世界人类退化到猿猴时期,除了吃就是睡,连独自思考能力都没有。” 夏油杰想了想,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但又觉得活泼点的太宰很有意思,“那如果是从小潜移默化呢?被洗脑很容易吧。” 太宰沉默五秒钟,才迟疑地说:“……我以为悟君是个很好的例子?” 夏油杰:“……” 第72章 羂索,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祖咒师。 之所以称他为诅咒师而非咒灵,是因为他用一直更换身体的恶毒方式维持生命,他更换的器官是大脑,普通人也得以能看见他——无论是被附身的人类还是本体大脑。 在这几百年里,羂索做了很多事情,弄出来的动静不小,但他很聪明地将黑锅推到附身者的名头上,导致历史上不止一个人留下骂名,偏偏自己隐姓埋名,不被世人所知。 天元不管外界,不曾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太宰听完夏油杰的解说,将左腿搭在右腿上,颇有兴致地问:“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带走天元时动静太大,如果他聪明,绝对会潜伏起来,因为他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太宰听描述就能猜到这种人的性格,谨慎、傲慢,看似矛盾实际上很正常,几百上千年的时光不停洗礼,没有人能保持一往无畏的热血和勇气,更何况他的术式需要更换身体,这种行为会逐渐磨灭一个人的勇气,可日积月累对无法逃脱死亡的普通人的轻视却日渐增高。 “的确,我们所有人都没发现不对劲,”夏油杰说,“大概六年前,我的学生乙骨忧太误认为自己被爱人诅咒,通过调查车祸的警察联系到高专,最后转交到更熟悉诅咒的我身上,希望能让祈本里香解脱,最后我们发现是他诅咒了祈本里香希望不要分离。” 太宰嘶了一声,感同身受地评价了句:“……死掉都没办法解脱,真可怕,希望我以后不会被这样。” “之后乙骨忧太就和双胞胎一起生活在高专。”夏油杰竭尽全力忽视太宰的话语,他没办法阻止太宰自杀,这就像别人无法让他停止向着意义前行一样,正是这些思想和行为,才构成了夏油杰和太宰治这两个人,当然他也无法放任别人对太宰动手。 实际上,就算有能改变的可能,夏油杰也不会做,他是一个就算自己极端厌恶什么也无法要求身边人同样行事的人,听起来有点自我奉献型,但其实夏油杰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会跟在太宰旁边,在他每次自杀成功前将人救下来。 夏油杰收敛回思绪,继续说道。 “现在外面流传的是,高专要对某些学生单独教学,但这并不是真的,一年前,我们只打算找个地方教导乙骨忧太。” 剩下的太宰已经能猜到了,特级诅咒的实力无人敢忽视,现身几十秒,它就能杀死整个班级的学生,毕竟咒术师再怎么活跃也很少在平民中出现,御三家除了五条悟以外,想要上学的都选择了京都校。 一个班级最多才七八个人,把乙骨忧太放在普通学生中太危险。 教导乙骨忧太的老师至少不能低于他,但夏油杰跟五条悟任务繁忙,只负责一个人太浪费,于是不知道是谁提议、当然也可能所有人都这样想,就叫来了一些更适合成为咒术师的学生,慢慢的,发展成了两个不同的班级。 这和羂索有什么关系? 夏油杰终于说到了事情的开端,“因为薨星宫的正殿被关闭,只留下了旁边存放各种咒物的忌库,我们担心祖咒物影响到学生,就整理了下库存里的东西,天元大人问到九相图为什么会有人类的感觉,悟就谈起了加茂宪伦。” 薨星宫建在密林之下的无数扇门中,原本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只有星浆体融合时才会打开真正的那一扇门,但结界消失后,正殿和掩人耳目的门也消失了,夏油杰当初找书页的时候随便就能进去。 无论是为了保护学生,还是保护珍贵且危险的祖咒物,都需要将忌库换个新位置。 “加茂宪伦是御三家的污点,他让诅咒和人类诞下子嗣九相图,不过,悟告诉我们说,他最明显的特征应该是额头上的缝合线,因为才过去一百五十多年,五条家还有记录。” “那个缝合线是束缚?”太宰随口问道,他早就了解咒术师的公平性,得到越多束缚越大,“明明是藏起来的术式,却偏偏在最明显的地方有一条特征明显的印记,就像是穿着能发光的衣服捉迷藏,真有趣。” 他嘴上说着有趣,表情却一副百无聊赖并不积极的样子。 这么多年连易容都没学会,太宰对羂索的智商不抱有任何期待,今年就是三大组织悬赏敦的时间了,要不是担心费奥多尔发现不对劲,找到拥有几百年记忆的羂索,他恐怕会等这人自露马脚顺便看看戏。 夏油杰无奈笑了笑:“羂索的目标是天元大人,我们不知道总监部是否有他的人,再加上一年前公安将注意力转放到了黑衣组织上,为了配合零组的行动,我们就始终当作不知道。” 太宰发了条短信,然后放下手机,“有个人可以帮你们找到他,曼哈西特安保公司的一个工程师,名字是埃克尔堡,他研发的神之眼拥有自动人脸识别系统,完善和准确程度媲美警备摄像头,只要羂索还生活在现代社会,你就可以找到他。” “在横滨吗?”夏油杰琢磨要不要让悟去一趟,他应该还在lupin酒吧没回来。 “我已经叫人联系他了,同时还发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过去,过两天你就能在高专看到他的身影,”话到这里,太宰略带嫌弃地说,“正好学校的防守系统也该升级了。” 港口黑手党的设备年年更新换代,组织里的资金有一部分专门负责这里,虽然在一些强大的异能者身上毫无用处,但对于普通热武器,哪怕是开了辆装甲车或坦克过来,也无法突破坚固的墙壁。 太宰说要过两天,实际上第二天清晨埃克尔堡博士就来了,男人的脸上还带着冷汗,这几天气温转凉,但他脸色苍白反应大到让人无法忽略。 考虑到太宰说“发了点有趣的东西过去”,夏油杰有点怀疑那条信息是什么,并考虑要怎样从怒道普通人手中救人。 埃克尔堡看到太宰的一瞬间,就弯腰到九十度,他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态度真挚到不可思议:“多谢太宰先生……要不是你的提醒,我最好的朋友可能就被会长杀了,我也会成为杀人凶手。” 发生了什么?夏油杰茫然,有点跟不上节奏。 太宰走到沙发的位置,避开了埃克尔堡的深鞠躬,他坐下来,意味深长地说:“别着急道谢,你原本的公司现在不会对你动手,但离开高专后就不一定了,毕竟,你按照我的话带走了神之眼的程序编码。” 夏油杰看了太宰一眼,发现他用话术轻描淡写地抹消了自己的所有帮助,当事人不免会因此迁怒他。 太宰恶劣地笑了笑,他没有转头去看夏油杰的表情,于是错过了很多,只是说出埃克尔堡今后的未来,“你是一个工程师,根本没办法告赢杀人未遂的会长,而他请个好点的律师,连判刑都不可能,你只能提心吊胆的活下去。” 埃克尔堡脸色更加惨白了,他是一个很懦弱且喜欢逃避的人,如果事情真的正常发展,他恐怕也是自杀谢罪而非努力去找疑点吧。 “所以我们邀请你加入高专,”夏油杰打断了太宰抹黑自己的言论,干脆直接地说,“我们和公安有合作,如果你成为高专的专用工程师,可以在公安挂名,你的原公司不敢对你下手……还有,这个提议也是太宰告诉我的,他让你把东西带出来,其实早就为你安排好了去处。” “杰,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太宰不开心地鼓起脸,嘟嘟囔囔说道。 他根本不在意被人误不误会,或者说那样的情况才正常,反正太宰治是个被所有人讨厌的家伙,相比之下,还是看被欺负的家伙一脸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更有意思。 “是、是这样吗?”埃克尔堡睁大眼睛,但想到联系他的人是政府内部的高官,似乎也很正常,他感激地看向太宰,站起来对向他第二次鞠躬,比刚才的幅度还大,“非常感谢太宰先生,我会加入高专的。” 太宰更加郁闷了,但很快他就没有时间浪费情绪了,因为中岛敦要来东京。 孤儿院出身的白虎少年从来没有上过学,这在以前很正常,毕竟大战刚结束没多久,擂钵街的爆炸影响了半个租界,到处都是没钱上学,拿着小刀游荡抢劫的孤儿,但现在,他是内定的五条家的人。 ——御三家出了个没学历的文盲! 五条悟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于是他从横滨lupin酒吧回来时,顺便把终于见面的便宜弟弟也拎了回去。 中岛敦的年龄已经十八岁了,正常入学是高专四年级,但特殊班级才发展到第二年,只好委屈他自降两年和乙骨东堂等人一个班。 不知道是因为道标的原因、还是五条悟曾经随口一句“我要回自己的世界了”,同样拥有两份记忆的奇怪白刘海的少年,在正常氛围的班级中坐立难安,尴尬地抬起手打招呼,“你、你们好,我叫中岛敦。” 东堂葵发出直白的疑惑,“你不姓五条吗?” 中岛敦:“……” 中岛敦:“你们好,我是中岛敦,叫我五条敦也可以。” 第73章 神之眼找到羂索的时候,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夏油杰和五条悟按兵不动,太宰找到刚上学没两天的中岛敦去抓人。 他反复嘱咐:“能抓到就抓,抓不到直接拍死了,冲着脑袋拍,他比你想象中要狡猾。” 中岛敦很奇怪,为什么还要特意加个“脑袋”两个字,但他的优点就是听话而且不多嘴问。 这四年里他偶尔会陪太宰见识一下黑手党的处事方法,可能是心里多了一层“太宰老师是公安的卧底”的模糊印象,中岛比平行世界的游击队长接受能力高了不少,太宰老师做的事情,在他眼里自动转化成“这个人是黑手党和公安的共同敌人”。 “需要我去领任务吗?”中岛敦站在班级外的位置,惴惴不安地低声询问道。 虎的听力极佳,门缝关紧,也不能阻碍声音顺着缝隙飘到耳边,同学正在里面交头接耳,好奇发生了什么,被讲台上的夏油杰老师笑眯眯点了名,于是垂头丧气起身,不再好奇新来同学的事情。 咒术师出行需要去窗领任务,方便统计,作为被保护的学生的步骤更加麻烦。 “不用,来之前,我已经让佐佐城信子发了指定你的任务。” 太宰看了眼班级,双层玻璃窗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只能看到学生们嘴巴张合,但中岛敦依旧压低声线,似乎潜意识觉得别人能听见。 “没有辅助监督,你直接坐车离开,到目的地后我会给你发定位,先解决脑袋上有缝合线的敌人。” 中岛敦露出纠结,他的善良和同理心在孤儿院中磨砺了出来,怎么也改不掉,但又不想耽误太宰老师的嘱托。 他试探说:“我可以再带一个人吗?任务去晚了会导致很多无辜人受伤。” 中岛敦在横滨看到许多强大的敌人,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让太宰老师认真对待,这个叫做羂索的家伙,他心凉了几分,不认为自己能尽快打败他然后赶回去。 “你不会认为她说的任务是真的吧?”太宰用看傻子的视线对准中岛敦,哪怕是他,也经常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学生没有一个擅长动脑,他分明提醒过了。 太宰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佐佐城是个聪明人,她既然指定了要你做任务,那就代表,她明白我的意思了,我说去那里有重要的事,她就绝不会找另一个任务拖我后腿。” 这种聪明人的默契,中岛敦不懂,但他却听明白了任务是假的,松了口气,他低下头顺从地说:“那我先离开了,太宰老师。” 班级里学生听不到走廊外的谈话,却能看到中岛敦的动作,这是长时间在阶级森严之地才会染上的习惯,同学们有点感叹,果然是御三家出来的人,除了和五条老师完全不一样以外,完美符合他们的猜测。 就在众人眼神对话的时候,太宰推门进来了。 “还剩下多久下课?”青年也不避讳,扫了一眼里面的同学,在乙骨忧太背后停顿了几秒,就这一晃眼的瞬间,他似乎看到空气中有一团翻涌漆黑的雾气,缠粘在身形孱弱的学生肩背之上,眨了下眼消失不见。 看来书对他的加持并没有消失,据太宰所知,异能者很少有能看见诅咒的人,因为他们没有“咒力”。 中岛敦是个例外,织田作和五个孩子也能隐约察觉到诅咒,很难说他们究竟是否被同化。 夏油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高专课堂时间很短暂,大部分都在自习和训练咒力,若不是考虑到接下来会很忙,几个月后就是又一届的姐妹交流会,他才不会特意抽出时间讲课,“大概半个小时。” “足够了。” 太宰说完,就倚着门框低头玩手机,夏油杰没有说什么,继续讲解关于诅咒的运用,乙骨忧太认真听课,他要像海棉一样竭力吸取关于控制里香的知识。而东堂和秤更倾向干脆利落的灭除诅咒,于是偷偷抬眼观察太宰治。 不同于刚来那天的简单见面,现在青年换上了高专的特制校服,风衣款式的衣服,身体消瘦,浑身缠满绷带,忍不住让人想起营养不良的字样。 东堂葵第一次看见这种类型的咒术师,像极了京都校的那个反向天与咒缚,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他听九十九由基偶尔念叨说,这位老师更擅长动脑。 半个小时后,夏油杰准时下课。 黑发狐狸眼的教师收拾好讲台上的课本——比起五条悟兴致起来随意讲课,甚至带着学生瞬移到一级诅咒面前贴脸,他好歹还拿几个本装装样子——走到太宰旁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问:“去总监部?” 太宰还在指挥中岛敦前往目的地,他没有收手机,跟在夏油杰身后走出去,头也不抬说:“叫上悟和织田作一起,通知公安了吗?” 夏油杰回了一声“通知了”,但语气心不在焉,他时不时回头看向太宰,离开薨星宫的话,有一段路是升降梯,他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一只手带领他走路。 “?” 太宰疑惑抬头,然后又低下,关键时期他不放心中岛敦自己,“我能看到……我余光一直在看着你和前面,不用担心我摔倒。” 话虽如此,他没有抽出手,拒绝夏油杰的好意。 通知完中岛敦后,太宰来回确认接下来几分钟没什么问题,才将手机屏幕的界面切换到一个许久没联系的人身上。 “安吾,”他发了条意味不明的消息,还附赠一个微笑,“合作愉快。” 异能特务科里正在工作的坂口安吾,听到邮件声响,下意识点开,他习惯性首先去看里面的内容,里面熟稔的称呼叫他皱眉,但说着愉快却又给人幸灾乐祸的口吻,让他眼皮跳动,一个人的名字划过脑海。 安吾深吸口气,抬头去看最顶端右上方的名字,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果然没猜错。 想要回问,但坂口安吾心里清楚,以太宰君的性格绝对会糊弄过去,就在纠结之时,辻村深月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坂、坂口前辈!” 辻村深月已经成为了身负重大任务的特工,可收到的消息太让人惊讶,连努力装作的稳重气度都忘了,她手指在颤抖,语气带有飘忽不定的恍惚,就仿佛看了绝对不可能的消息,“这是种田长官让我给您的,说、只有您能看。” 坂口安吾心里不好的预感更深了,他忘记提醒辻村深月注意不要失态,尽量冷静地拿走她的手机,没人知道种田长官为何不单独联系坂口安吾,偏要转交一次。 但安吾心里清楚,这可能是在提醒辻村深月负责监管的异能者,杀人侦探绫辻行人。 究竟是怎样的消息居然要告诉绫辻…… “啪嗒——”! 坂口安吾将手机扣在桌子上,他险些以为加班久了导致眼睛出现幻觉,或者是异能的后遗症,否则他怎么看到公安的白马警视总监提出协助,不、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协助人叫太宰治,更加异常的是熟悉的人名背后,还跟着一个职位,“零组特殊顾问”。 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那个据说不隶属任何部门,每名成员两份兼职,少数几个专职卧底的零组。 专职“卧底”啊!! 辻村深月小心翼翼地问:“前辈?” “没什么,”坂口安吾不愧是最坚强的打工人,曾经隐藏最深的三方卧底,他拍了拍脸颊,站起身,勉强在后辈面前打起精神,“这个命令是真的,太宰君之前联系我了,我现在就去叫暗瓦过来,咒术总监部也在东京,距离不算远。” 太宰君是公安的卧底确实叫人始料未及,但坂口安吾并没有忽略后面的任务,在他的记忆里,咒术界在总监部的领导下越来越闭塞封建,御三家看不起异能者,而异能者中又很少诞生咒力,根本没有人能打入内部。 上一次成功的例子,还是领到森首领的任务后装成学生混入高专的太宰治,但可惜星浆体事件闹得太大,他不得不离开。 难道太宰君也是三层间谍? 安吾想着,思绪划到之前联系大仓烨子的事情上,忽略的线索被连接成线,据他所知,天元没有同化星浆体。 就这样,坂口安吾的脑补不停加深虚假的记忆,逐渐变得深信不疑。 ……就是不清楚森鸥外是否知道这件事。 坂口安吾忽然想笑,港口黑手党一直认为太宰君叛逃,然后选择了曾经去过的咒术高专,若他们知道太宰君从头到尾都不属于黑手党。 无法想到,横滨会迎来怎样狂暴的黑夜。 —— 太宰站在总监部的大门时,中岛敦已经完成任务了,羂索这次选择的身体,依然拥有强大的术式和不起眼身份。 但这个“强大”,只是对于每年都出不了几个咒术师的咒术界,在毁灭一切的虎的爪子面前,羂索毫无胜算。 太宰正是看中这点,才会单独指派中岛敦。 电话里中岛敦的声音恍恍惚惚,听到熟悉的太宰老师的声音,顿时用委屈而复杂的声音控诉道:“我、我是想活捉他来着,但是您告诉我打脑袋,我就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头发,谁知道这个人的脑壳飞出去了,吓得我没有控制好虎,直接拍死了。” 太宰:“……你做的不错,回来吧。” 他用尽力气没有笑出来,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第74章 太宰放下手机。 羂索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只需解决附带的“赠品”,咒术界就能迎来蓬勃活跃的新生。 太宰心情跃跃欲试,亲手为一样事物苦心谋划,带来改变的瞬间果然叫人心情愉悦。他想,难怪森先生暗杀先代时,脸上的表情轻柔而诡异,像是得到了钻石的寻宝者。 缠着绷带的青年踏进总监部的大门,光线从缝隙中渐渐消失,他的脚步声刻意加重,里面的人忍无可忍。霎时,最深处传来年迈的怒斥声。 “太宰治!你害得咒术界暴露在普通人的目光下,大街小巷全是诅咒的电影,又教唆天元大人离开薨星宫,现在还想来做什么?” 太宰脚步不停,“嗯,让我想想,全世界热爱生活怎么样?”他露出嫌恶的表情继续说,“算了,这个话题太恶心了,就此打住吧,简单点说,我只是希望你们死而已。” 话到这里时,他站定在某个人面前。 总监部的高层已经快疯了!他们自知武力比不过两个特级,势力比不过五条家和政府公安,智商比不过一个人戏耍了全世界的太宰治,就连对普通社会的影响力,他们都没办法动摇的了工藤有希子、工藤优作、织田作之助等小说明星。 能做到高层的没有蠢货,他们只是被威逼利诱的愤怒麻痹了而已。 等冷静回笼时,咒术界对外接触的趋势已如滚雪球般无法控制,缩回龟壳还能保住曾经的一丁点权势,但高层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宰治居然连这点余地都无法容忍。 “你非要赶尽杀绝吗,掌控欲倒不小。” 太宰面前的老人冷笑嘲讽道,他自知活不了今天,不过咒术师没有几个人会怕死,哪怕房间里的这群家伙早就老了。 “你就不怕自己步入我们的后尘?总监部只是咒术界旧社会的一部分,还有更多顽固等着你处理,”老人抬起眼,刀割一样冰冷的视线落在太宰脸上,“五条家就是其中之一,难道你想让五条悟成为夏油杰那样,孤家寡人一个?” 这个问题可谓是往心脏插刀。 难道要五条悟杀了全部的族人?无论是杀是留,流言蜚语都能让公安对咒术界充满忌惮,严重点五条悟这个特级之一会直接疏远离心。 太宰直视他两秒钟,突兀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容,“我来这里还以为会很无聊,没想到你给了我惊喜。” 他找了个椅子,不客气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坐下,双腿交叠闲适地说:“首先容我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个前黑手党干部。” 太宰的用词偶尔也会变得文雅,有些时候,局势一触即发,他还会对着夕阳感慨。很难说芥川没有受他影响。 “而我的上一任首领,和诸位差不多,年轻和老迈的转变让我忍不住怀疑是否被换了灵魂。” “……” 高层的人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太宰治过往成谜,嘲讽的是,临死前他们才得知他的身份。 太宰在敌人的根据地里姿态放松,侃侃而言:“森先生刚篡位时,组织破破烂烂,其他敌对势力虎视眈眈,中坚力量超过三成是不确定因素。” “但那又怎样,现在的港口黑手党每一个人都忠心他,但凡森先生有意外,整个港口黑手党都会陷入无止境的疯狂报复中。” 哪怕是太宰治,都没办法阻止森鸥外的人心所向。 他很清楚,这世上没有比森鸥外更适合成为首领的人,他有责任心,能摒弃所有感情像个计算机那样精准冷酷——但太宰治不能。所以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不会对森鸥外下手。 “思想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所以,反向改变也不困难,”太宰心里想着平行世界的事情,但语句并没有停顿,“当然,前提是要让他们有改变自己的动力。” 有的人已经猜到太宰的潜台词了,能让五条家处处忍让的家伙只有一个。 他失声地叫出名字。 “五条悟——” 五条家对六眼视若神子,只要五条悟软化态度,用“为家族考虑”做借口,早已习惯神子叛变忤逆态度的五条家很难不陷入欣喜若狂中,人类不清醒时做什么都正常。 当五条家试探踏出那一步,太宰治就赢了。 太宰站起身讥笑:“所以说,你们给了我惊喜,因为惊喜的前提是,我认定你们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离开前就提醒了“你是五条家的少主”,但似乎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放在心上,于是总监部一步差、步步差,最终走向了满盘皆输的结局。 高层绝望地发现,自己几年前的挣扎有多可笑,结局十年前就注定了。不,甚至更早一点,太宰治入学时,棋局就开始落子。除非他们拥有看穿一切的本领,否则绝对没办法逃脱面前这人的算计。 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太宰治入学时才十几岁。 “五条悟也来了吧。”说话那人闭上眼睛。 他是这间房间里地位最高的人,太宰治进门后就直奔他而来,他便明白,总监部失去公平谈判的资格,平静无波地说:“我能感受到好几个强大的咒力,叫他进来,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在御三家手中。” 咒术师以命搏杀,能活下来的都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和固执,哪怕是被五条悟嘲讽说“烂橘子”的高层也不例外。 太宰弯下腰,用引诱的语气对他说:“你难道不想杀了我吗?我可什么武器都没带,空手进来哦。” “我们收集过你的资料,毫无收获,于是我们反复研究你在高专的数据,能在咒灵操使的训练下轻松逃脱,我们这群老家伙可打不过你。” 至于用术式? 对人间失格用异常能力,这大概是全世界最冷的笑话。 这人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自负咒术师的高贵身份,对热武器嗤之以鼻,若他手里有一把手/枪,都不会如此被动。 “好吧,你们居然学聪明了。” 太宰治耸了耸肩,他站直身体拍了拍手,就仿佛传递了什么信号,整个房间亮如白昼,灯光刺激的老人们下意识闭眼,阴晦一扫而空,映入眼帘的,不过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木制古式房屋。 在他聊天拖延时间的时候,坂口安吾终于到现场并布置好包围圈。 五条悟、夏油杰、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四人结伴进来,太宰表情软化许多,他蹦跳着走到好友旁边。 后面的暗瓦部队从正门如鱼贯入,抬起枪口对准他们,这诡异的转变让人一愣一愣。 太宰友情提示道:“恭喜你们,被捕了。” “你不是要——”杀了我们吗!? 他错愕惊然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猛地止住,太宰治进门时,说的原话是“我[希望]你们死”。 青年的语气态度轻浮散漫,所有人都认定这是威胁,崩盘与讥讽的谈判就此开始。 高层突然一阵后怕,若刚才真的对太宰治露出杀意付诸行动,估计被捕就换成“当场格杀”。 总而言之,他们又被耍了。 暗瓦表情不变地走出来几个人,扣上可以压制异能力和咒术的手铐。时隔多年的相似情节再次上演,他们没有一个人看穿太宰治的诡计,于是第二次落败。 “……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第二份职业了。”太宰看了看织田作之助,又看了看夏油杰,转回头对高层露出一个微笑,“是公安对港口黑手党的卧底。” 太宰治是个好人——至少他的朋友都希望他成为一个好人——混乱的黑手党只会滋生更深的负面情绪。 太宰承认,记忆中成为好人后的生活确实很吸引他,武装侦探社打打闹闹的环境也很有趣,虽然没有加入侦探社这点难免可惜,但降谷零他们五个逗弄起来也挺有意思。 咒术界不会成为太宰治的污点,物尽其用才是心操师的优良品德。 高层们被异能特务科带走,当暗瓦全都退出去时,故意落在后面的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他心情难掩复杂,认真地承诺道:“太宰君,此事我会向公安声明,你的功劳不会被任何人夺走,哪怕是特务科。” 回去的路上,五条悟回想着总监部老头子说的那几句话,阶级和传承真的重要吗。 烦躁抓了抓头发,他自暴自弃地说:“还不如直接杀了呢,反正他们也很乐意。” 太宰道:“那是最轻松的结局。” 死亡也不是终点,它是太宰梦寐以求的宝藏,真正的折磨来自于特务科的七号机关,就算没有利用价值,咒力稀少眼馋不已的钟塔侍从也会伸出魔爪。 其他国际的异能界无法容忍他们轻易死去,人体实验对异能组织很正常,荒霸吐与魏尔伦就诞生于此。前几年和挚友逃出国外的小栗虫太郎会送上怜悯的祝福。 …… 二零一八年四月份,高专新生开学一周,发生了一件震撼咒术界的大事。 总监部高层全部被撤职,取而代之的是新一批领导人,公安代表太宰治、平民代表夏油杰、世家代表五条悟。 按理说关系亲密团结的决策者,很难通过政府的批准,一不小心就产生了抱团排挤的现象。 但咒术界环境特殊,这三个人的身份也特殊。 特殊任命文件从内务省中流传出,短短几个小时,迅速在某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圈子里引起哗然大波。 多了第三份兼职、哦不对,应该是正职的三个人完全不以为意。 理想和意义终于成为了现实,最先实现梦想的织田作之助歪头对他们祝福。 “我是不是应该说句恭喜?” 难得学会打趣的红发青年语调平淡中带着笑意。 太宰看了看天空,一阵恍惚,宛如隔世,记忆中织田作面对孩子死亡的那天,天气也如这般风和日丽。那是一切不幸的开端,也是一切改变的起始缘由。他想起了那句话—— [纵使人的情绪会受天气影响,天气却丝毫不去理会人的心情。]* 太宰收回视线,露出一丝笑容,他眯起眼睛,轻快地说了句完全接不上的回答:“好呀,总算有件配得上这个好天气的事情了。” 第75章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必须要保持联络,这是潜规则,干这行的容易遭到报复,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冒出一个魏尔伦或mimic。 不过太宰治最特殊,若说森鸥外是港口黑手党的心脏,那他就是大脑,出门就等于招摇着“快来打我啊”、“行走的机密文件提供人”。 但这位任性的干部偏偏喜欢自杀,手机永远活不过一周,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借口物理清除手机上的资料。 森鸥外无可奈何地勒令太宰身上随时带着定位器,对于老师的话,太宰不情不愿却还是带上了。 于是港口黑手党的财政除了绷带手机以外又多了一条额外支出。 太宰治叛逃那天,是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下午。定位器停留在东京的某条河时,大家面不改色。 谁都知道,太宰干部和高专学校的两个老师是朋友,关于他们二人的资料,都是他当初撰写提交上去的,而太宰干部的另一个红发好友,也定居在东京养孩子。 换句话说,记忆中太宰治能克制很长时间不去东京,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但是—— 港口黑手党的人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叛逃了! 尾崎红叶从电梯走下来,两旁的守卫对她微微点头致礼。 她将藏有武器的纸伞交给其中一人,打开门走进去,抬手接住扑过来的爱丽丝。 “鸥外大人,”尾崎红叶迈过地上散落的涂本,在办公桌前停驻,“太宰君叛逃一周,港口黑手党现在人心惶惶,您不打算出去说点什么吗?” 森鸥外正在看电视,尾崎红叶注意到他的视线没有聚焦,似乎在思索什么,连外人进来都不知道。 直到怀里的爱丽丝不满拍了两下桌子,森鸥外才惊醒,与异能心神相通的首领转头露出了苦笑,无奈地道:“不用理会,我早就知道有这样一天。” 太宰治加入港口黑手党那天起,森鸥外就明白,他们俩人只能留下来一个,所以森鸥外放任了港口黑手党对太宰的恐惧,历年来赢得民心趁机上位的例子可不少。 若说原因,他们两个实在太像了,捉摸不透的思想,噩梦一样的洞察力。 但真正让森鸥外觉得恐惧和忌惮的,还是太宰的行动,年纪轻轻就懂得收敛锋芒,用嬉笑轻浮的伪装迷惑世人。 想想吧,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了—— 太宰治不会因自己的天赋而沾沾自喜,他是一条潜伏在阴影处的致命毒蛇,并且随时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尾崎红叶的视线落在电视荧幕上,原本办公室里没有这东西,但绝对遵循首领的命令在港口黑手党排在第一位。 电视里播放关于咒术师的电影,主演是工藤有希子,拜隔壁三天两日抢生意的侦探社所赐,尾崎红叶听说过这位侦探小说家的妻子。 “您居然对这些电影感兴趣?”港口黑手党的情报部门得到的关于咒术界的消息,比电影里露出来的线索要多。 森鸥外笑了笑,“只是看到个熟人。” 里面有个客串的出演人叫织田咲乐,一个让森鸥外心情复杂的孩子,拥有意料中的姓氏。 森鸥外拥有正常的感情,他当然会对自己暴露了地址的五个孩子歉意,但他真正让人恐惧的地方在于,哪怕内疚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计划,如果最优解的方案是他自己,森鸥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送死。 森鸥外想起了太宰治,这个十四岁起就被他捡回来的孩子,他是个合格的黑手党,组织内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 但太宰治没有目标,没有奋斗的理想。 这样的人迟早会走上两条路,在黑暗中沉浮成为掌权者,亦或者离开满是污水和血腥气的里世界。 可是—— 没有转变的理由。 森鸥外疑惑的点在这儿,他很久以前给了太宰君离开的理由,当然,换句难听的话,应该叫逼迫他叛逃,但因为一些意外,计划半路崩殂,阴差阳错促进了他和太宰的师生情。 为什么突然离开? 难道太宰君与咒术界处出感情来了? 森鸥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异能力者自由惯了,太宰君更讨厌规矩多多的地方,让他安安稳稳坐下开会,都要森鸥外苦口婆心劝很久,反正港口黑手党的转椅全都换成了会客椅,没办法滑来滑去三百六十度旋转。 特务科虽然烦人了点,但保持只监管不插手的态度,不比腐朽封建的咒术界轻松? 森鸥外想不明白。 电影已经结束播放幕后,怀里的爱丽丝挣扎着跳下地面,嚷嚷着要换台,尾崎红叶将女孩放下,跟首领汇报近期港口黑手党的情况。 比想象中要轻松。 恐惧要和太宰治为敌基本都是下级成员,中高层反而不在意,他们知道太宰治不会无缘无故出手,那个家伙习惯摸鱼划水,平时有仇有怨的组织都要森鸥外强压着去搞垮,稍一松懈,就会消失不见去自杀。 “工作不用交接太快,按照正常的进度就行,先解决正事。” 汇报结束后,森鸥外手指敲着桌子,上面有一张特务科发来的文件,“前两天北美组合来日本了,横滨是我们的地盘,让芥川君去问问他们有何目的。” 尾崎红叶委婉劝说:“芥川他最近很疯,会激怒组合的首领吧。” 太宰治消失的第二天,芥川就带着黑蜥蜴就冲进中岛敦的家门,一无所获,谁都知道中岛敦没有加入黑手党,却也是太宰治的学生,芥川愤怒的地方在于,太宰老师离开前带走了中岛敦。 继续往下深思,中岛敦为什么迟迟没有成为黑手党,是不是太宰老师很久前就准备叛逃,中岛敦才是他真正为之考虑后路的学生。 “芥川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吧,”森鸥外笑了笑,紫红色眼眸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气,“告诉他中岛敦和五条家有关系。另外,就是要惹怒组合的首领,为何国外异能组织进入横滨,港口黑手党却没有收到任何联络。” 港口黑手党可是被官方盖章承认的异能组织,来别人的地盘就要低调一点,组合从港口开了艘豪华游轮进来,等了一周还没消息,这就是挑衅。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电视切台到新闻节目。 爱丽丝按键的手指停止在主持人话尾中一闪而逝的熟悉名字时。 “……意外事件频发,基于此,内务省成立了特殊意外汇总监管部门,简称总监部,主要任务是减少意外事件的发生,负责人分别是太宰治、夏油杰、五条悟。” 等等?你说谁? 爱丽丝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她眨了眨眼,怀疑人生,抓住森鸥外的袖口。 正在讨论组合的两位成年人停声,正巧听到后面的话。 按照惯例,这时候都要用一大堆语言,来描述代表人的丰功伟绩。 太宰治的卧底经历不适合公布出去,难道要说他在黑手党内部黑吃黑了几百个组织,杀了多少想扰乱社会的人? 所以比起后两位,太宰治的描述被美化许多,包括且不限于他是公安的秘密成员,执行多次任务,并引导整个社会走向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环境中。 划重点,引导社会积极向上、热爱生活。 再划重点,他是个公安。 “………” 沉默。 良久的沉默,在主持人喋喋不休的话语中化为了茫然。 内务省编出来的部门名也只能骗骗不了解咒术界的普通人,总监部几十年前就存在了。意外事件,不就是诅咒伤人吗?真要是意外事件,上面的那些政客脑子进水了,才会单独设立部门。 可两个咒术师为何混进去了一位异能者? 森鸥外低头看向爱丽丝,爱丽丝抬头看向他,茫然的眼神相对,最后两人齐齐转头对着尾崎红叶。 运筹帷幄的首领露出才睡醒时的迷茫表情,“……我刚才好像听错了名字,等会去医疗室检查下吧。问一句,主持人说的是太宰君吗?” 尾崎红叶勉强维持着端庄优雅,在黑手党待久了什么鬼事都能遇到,比如医生上位成首领,再比如历任最年轻的干部是个卧底。 做梦好歹还有头有尾有前景提要呢,这两周的事情发展,比做梦都不真实。 女性沉重地点头,“您没听错,而且,我们需要换新的布防了。” 森鸥外:“……” 对哦,现在重要的是,港口黑手党的轮班、紧急撤离通道、监控位置、文件密码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要重新改头换面。 这可不是叛逃的小事,太宰君从头到尾都是敌人啊! 尾崎红叶试探着问:“组合?” 森鸥外语气悲痛:“……让中也君去吧,看能不能寻求合作。” “芥川君呢?” “叫他自己去东京找老师,我给他批假,别把公安带到组织内就行。” “前段时间提议的咒术界的合作?” “港口黑手党这么多人,应该有能杀诅咒的吧,实在不行出高价请几个祖咒师。” 尾崎红叶表示了解,最后问了一个问题,“那您现在要去发表讲话,安抚下组织动荡的人心吗?” 话题兜兜转转终究回到了原点。 森鸥外:“……” 他斩钉折铁:“去!” 第76章 芥川以前来过东京。在太宰老师的带领下,港口黑手党势力如日中天,累计任务越来越多。 身为首领直隶游击队的队长,他的活动范围早就不局限于横滨。 发鬓渐变白的少年站在人群中,手里拿着首领写下的地址——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员曾经目睹过结界失效后的高专学校——低头咳几声,避开人群走下电车。 高专学校建在偏僻的山顶,但防守严密程度比起警察厅都不遑多让。 芥川燃起了怒火,带着即将见到叛徒的冲动,他拖着病弱的身躯行走在上山的小路,从熟悉的布置手法中,他认出了太宰老师的痕迹,记忆里,首领的话在耳边浮现。 ——太宰君从头到尾都是敌人。 ——芥川,你可以去东京,但我又怎么能确定,你不是另一个卧底呢? “咳咳咳!” 渐变白的少年蓦地一阵剧烈咳嗦,他捂住嘴压下肺部的疼痛,不顾身体的哀嚎,大步流星,风衣下的衣摆无风自动,两片衣角合成狰狞的爪牙,仿佛愤怒的毁灭一切的恶兽。 为什么! 难道太宰老师真的抛弃港口黑手党了吗? “那个,你没事吧?” 身后忽然传来了小心翼翼询问的声音,芥川转头,衣角顺势落下,黝黑无光的眸子盯着他,发出无声质问。 ——叫我有事吗? 芥川并不想在太宰老师所住的地方引起动荡,这是港口黑手党的私事,他本身也不是嗜杀冷漠之人。 只不过贫民窟摸爬滚打的生活教会芥川一个道理,实力强大,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而看到芥川简单粗暴的作风,和他出任务的成员,都会战战兢兢地评价他是一只寡言的恶犬。 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身边最忠诚疯狂的恶犬。 为了老师的一句话,眼都不眨,毫不犹豫透支身体的健康和寿命。 但现在,这些亲昵的师生关系、上下级关系都消失了。芥川冷漠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不甘心地想,太宰老师离开了,他选择了学校,成为更多人的老师。 明明、明明是他最先得到的。 芥川的视线很恐怖,但早就习惯在诅咒中厮杀的乙骨忧太根本没感觉。 身后背着大刀的学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他直觉告诉自己被迁怒了,犹犹豫豫说:“我看你身体好像不太好,不要着急上山了。” “今天是新生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间,如果你想找人,都不在学校。” 乙骨忧太深呼吸一口气,他前六年一直留在天元的身边学习,除了一年级的禅院真希,恐怕就连新来的那位五条家同学都比不过他更了解咒术知识。 帐是一种很特殊的结界术,它从千年以来流传至今,借鉴了诅咒能够被人触碰却无法注意到的特点,无意闯入这里的普通人,潜意识会避开这个地方。 要么,面前的病弱少年不是普通人。 要么,他是新生的家长。 “在下并非为他们而来。”芥川终于出声,他皱着眉语气生硬地说,看向乙骨忧太的视线谴责而不满,仿佛在说连这你都不知道。 芥川理所当然地道出原因:“在下是来寻找老师,也想见识一下这所学校有何魅力,竟让一向飘忽不定的太宰老师纡尊降贵定居于此。” 乙骨忧太干笑几声,确认这名少年刚才在迁怒自己,不,应该是高专内的所有学生。 不过那些形容词……是真正存在的吗,世界上居然真有人会敬重一个人到这种地步,还是太宰老师,短短两周,打破高贵冷漠的偶像印象,学校内出了名热衷自杀划水摸鱼。 倒不是说太宰老师性格太差。 乙骨忧太摸了摸戒指,安抚躁动的里香,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他一直以为传说中的太宰老师是难得的正常人。 但事实证明,咒术师没有正常人。 大部分学生都很内敛,还未从普通社会的不给人添麻烦的习惯中转变过来,只在第一次见到太宰老师时,激动地冲上去送礼,后续几次碰到,他们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乙骨忧太不知道太宰老师看出来没有。 总之,这种客气疏离的尊敬,很快就消失了,在学生们多次从绳子上、河里、吃完安眠药突然昏厥的路边,捡到自杀失败后的太宰老师后。 他们已经习惯了—— 捡到一只昏迷的太宰老师,哦,绝对是趁着夏油老师上课偷偷跑出来,快给夏油老师打电话。 “太宰老师他……” 芥川猛地抬头的动作让乙骨忧太不小心将话咽了下去,背后被冷汗浸湿。 作为和负面情绪厮杀的咒术师,乙骨忧太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愤怒杀意逐渐弥漫,渐变白的少年对“老师”这个称呼很在意,就像面对自己的生命一样,那是扭曲到能诞生至少一级诅咒的感情。 “!” 乙骨忧太下意识握住武器,里香隐约浮现。 但出乎意料的是,表情漠然的黑衣少年没有对他动手,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乙骨忧太缓缓松开攥住剑柄的手,制止里香攻击,他目光紧盯,那人依旧没有动手的打算,反而眨了眨眼,疑惑而茫然地歪了下脑袋。 视线从背后的大刀移到乙骨忧太难看的脸上,芥川看不到诅咒,仿佛在问,你要做什么。 “你……” 乙骨忧太不自觉提起心神,他悄悄按下呼叫同学的装置,这是许多年前警方研究的设备。 那人不在意看了眼,并没有阻止,发现这件事的乙骨忧太好感度稍升。 因背负青梅竹马而少与人交谈的学生斟酌着,换了个更谨慎的称呼,“你究竟和太宰先生是什么关系。” 乙骨忧太心中疑惑,能够走进高专的结界,气势骇人,再加上能掩盖血液的漆黑衣服,他真不是敌人派来刺杀寻仇的吗? 芥川沉默两秒钟,说了实话:“刚才只是在下的条件反射。” 乙骨忧太满脸不相信,到底怎么样的身份,才会有想杀人的条件反射啊。 芥川皱眉,他很讨厌解释,“在下虽然恶事做尽,但不会说谎,那是弱者才会拥有的逃避姿态、在下想从某个人的口中得到承认,必须摒弃一切脆弱的感情。总而言之,倘若在下不想告诉你实情,自然会保持沉默。” 乙骨忧太半信半疑,“那你——” 就在这时,芥川猛地扭头,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走路声。 来人很谨慎,幅度大的动作都被刻意压低,但没有用,诅咒的智慧很低,而学生们在课堂中被公安教导的躲避知识,在芥川的眼中青涩而稚嫩。 芥川站直身体,但几秒种后,他眉头皱了起来,原本想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变成挑剔的言论。 “太差了,究竟是谁教导你们的,偷袭时不能只注意脚下,也不是轻轻掰动树枝就可以通过的,应该顺着空隙前进,现在是西南风,风速很弱,不正常的抖动只会暴露身份。” 有句俗语说的好,无法反抗生活那就积极接受。 芥川脱口而出的教导,带着高高在上的自傲姿态,反正他永远都是太宰老师的第一个学生。 背后的声音突然变大了,似乎在震惊。 芥川更加恨铁不成钢,这样怎么能称为太宰老师的学生,至少各种事情都擅长,无论是跑腿、批改文件、买咖啡、还是消灭敌人、检查尸体可疑物,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学生。 当然——人虎除外!芥川怒气填胸,那个可恨的小偷,抢走了第一个称呼太宰先生做老师的机会,还被太宰老师带走。 此时的芥川还不知道,树林中突然增大的声音,就是听到他说话后险些摔倒的中岛敦。 芥川语气友善了许多:“教导你们的肯定不是太宰老师。” 中岛敦:“……”的确不是,等等,这不是重点,他会死在这里的吧。 小老虎打起了退堂鼓。 芥川发疯时连樋口一叶都阻止不了,这片森林别想保住,他前两周刚入学,还是赶紧离开吧。 东堂哈哈笑了几声,对远处高声说了句:“这些是警官负责教导,太宰老师负责明年的新生。” 同时,仿佛不经意一般,东堂葵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中岛敦肩膀,外表粗旷心思细腻的他注意到同学脸上的迟疑不前,低声说道:“敦,麻烦你去告诉太宰老师一声。” 计划很好,但东堂葵忽略了一件事—— 他的同学乙骨忧太,虽为特级,却不善言辞,而且和天元一样在家自闭。 听到熟悉的同学声音,乙骨忧太已经激动到无法自已,太好了,他终于不用压制里香了。 芥川的杀气尖锐刺骨,对于最在意忧太的里香而言,绝对是挑衅。 乙骨忧太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攥住戒指,欣喜地招手,开口喊道:“东堂,秤,还有敦!你们来的好快啊。” 中岛敦:“……” 芥川注意到那个刺耳至极的名字,刹那间,心中勉强压下的火气抑制不住冲上来—— “人虎!!” 咆哮的漆黑恶兽扑面而来,表面浮现淡淡的红光,那光芒似乎能吞噬空间。 东堂葵下意识将中岛敦拉过来。 但龇牙咧嘴的恶兽蓦地消失,下一秒,闪现到面前,只剩下不到一米距离。 来不及了! 东堂葵来不及深思“人虎”称呼的含义,刚划过这样的念头,还没等发动术式交换他和中岛敦的位置,余光撇见,入学后一直乖巧热心的同学,突然从地面上蹦了起来。 宛如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竖瞳森寒,中岛敦弓起腰背,熟稔地用四肢轻巧跳跃,沿着黑兽的连接处奔去。 东堂葵满脸震惊。 等等,他的手脚好像就是老虎。 第77章 黑兽与白虎,在高专校园内厮杀,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树木应声而断。 中岛敦束手束脚,他虽然时不时会跟在太宰的身后增长见识,但别忘记一点,他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没有真正的战斗过。 异能力开发就更不要提了,在人间失格的限制下,他花了四年时间才勉强控制自己半身化虎而非失去理智。 ……这件事被几个月开发出空间断绝的芥川嘲笑许久。 被太宰治戏谑称作“新双黑”的两人,早就在多年的争斗中亦敌亦友,他们熟悉对方的实力,但中岛敦心如明镜,自己迟早要败,芥川的异能可以吞噬空间,在五条悟的提点下,他的战斗力愈发强盛,自己往常都需要放开手脚打。 但老虎出现时会失去理智。 而同学们就在身后。 中岛敦的动作缓疑而多顾虑,本就被动防御的他节节败退,这时候,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一道斩击,贯穿了中岛敦的肩膀。 血流不止。 几个学生下意识向前一步,却发现那位黑衣渐变白的少年皱起眉头,厉声呵斥道:“人虎,你在畏缩什么?太宰老师难道没教会你,像我们这种人,没有后退的资格吗?” “我当然知道!”中岛敦说,余光看了眼后面,略带担忧的神情很快就变成了坚定,重新冲上去,“我只不过是相信同伴而已!” 相信自己不是孤身背水一战。 相信就算自己来历不明且惹了一个黑手党的追杀,他们也不在意这件事,每个人都有秘密,正如东堂葵和秤金次从不会询问乙骨忧太,他为何日日不离手那枚简单老旧的戒指。 在不远处的位置,东堂葵说:“敦打不过那个人,乙骨,你去帮忙。我已经联系太宰老师了。” 自知惹祸的乙骨忧太抽出武器,思索两秒钟,将斩击的方向换成刀背。 由此。 三个人的混战开始了。 乙骨忧太的实力不容小觑,他是唯四的特级之一,是自从夏油杰和五条悟之后的新活跃的年轻咒术师,但他性格腼腆不愿意伤害别人,所以尽量以见招拆招的被动接受攻击为主。 “……你的攻击方式!”几次交手,招式变幻之间,乙骨忧太三观受到了比刚才还强烈的刷新,开始怀疑人生,“和空间有关,你的攻击到目标的空间被缩短了。” 不是加速,不是瞬间移动,而是缩短两点之间的距离。 简直—— “和五条老师的苍一样。”被几位大佬教导的年轻特级,忍不住呢喃。 芥川没有抢夺他人功劳的爱好,他放下手,语气淡淡说:“在下曾受过他的指导,这原本只是防御子弹的招式,区区布料,可无法在黑手党之中生存下来。” 说到这里,他皱起眉不满地谴责,“倒是你,实力很强,但与人对战的经验少到可怜,有许多次机会,你只要抓住机会就能从罗生门的缝隙中袭击。” 乙骨忧太还没从接二连三的信息轰炸中回神。 不知为何,他对五条老师做出资敌一事毫不意外,这人口中的黑手党,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看了眼变回常人的中岛敦,乙骨忧太体贴地没有询问,而是道了句:“不打了吗?” 东堂葵叹了口气,摇晃下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当然,太宰老师来了。” 这场闹剧的中心是太宰老师,但作为二年级中比较靠谱的学生,东堂葵还是顺便给班主任发了一条短信。 因此来的是两个人。 太宰双手插兜,轻浮打了个招呼,脸上带着芥川从未看到的灿烂笑容,比白日的阳光都刺眼。 芥川移开视线,几秒后复又挪了回来,倔强而直勾勾地盯着他,哪怕在港口黑手党,太宰老师脸上的笑容也是讥诮的、冰冷的、厌恶至极的。 但这些难以对外人讲述的记忆,反而证明了过去的美好有多虚假。 太宰治走了过来,芥川知道他一向不在意阵营之分,但身体还是紧绷几秒,没有任何攻击含义,这是重要之人靠近后的条件反射,他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芥川意识到这点后,懊恼地放松拳头,指甲掐出一道道痕迹。 然而缠着绷带的青年视若无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笑着说:“芥川也成长了不少。” “!!!” 芥川被突然砸到头上的惊喜晕眩了几秒,太宰老师很少夸人,他手下的私人部队是港口最不想去的地方,因为最害怕任务出差错,干部大人经常露出一脸“世界上竟有如此蠢人”的惊叹表情,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智商,芥川作为他最开始的学生,待遇只严不松。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欣喜和不敢置信在眼中绽放。 但几秒之后,芥川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弯腰捂住嘴,发出剧烈的猛咳声,像是要将肺咳出体外。 “还是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啊,”太宰摸了摸下巴,有点为难的说,在芥川强撑着准备反驳前,他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对自己依然留在黑手党的学生理所当然伸出手,“手机给我。” 芥川……芥川当然不会拒绝! 太宰拨通电话后,第一时间就是表明身份,他一点都不想陪森先生假惺惺的问候。 “森先生。” 太宰在心里唾弃自己,果然安逸使人堕落,高专无所拘束的气氛很容易惯坏性格,一边又毫不改变开门见山地说:“做个交易吧,让芥川在高专休息一段时间,黑手党的咒灵你可没办法解决吧。” 森鸥外被熟悉的声音一惊,他分析出太宰提出的隐晦的交易请求后,不禁诧异,下意识顺着思考。 因为重点在芥川身上,再加上书的隐隐误导,他忽略了“港口黑手党为何多年都没解决咒灵”一事。 森鸥外谨慎问:“你要芥川君干什么?” 太宰看了一眼夏油杰,对方回以笑眯眯视线,他忽然想到个好主意,拖着长音说:“没办法,这里的学生只会和诅咒打打架,森先生不要忘了,前几年是因为我的人间失格,你才不需要寻找其他咒术师。” “不过现在,你要和咒术总监部合作了吧?我可以叫几个人给你布置结界,一劳永逸哦。” 夏油杰心领神会地拿出一本书,就像平时要做教案一样,他走到远处,背靠树干神色平常地打开某页,学生们看了几眼,就没意思地收回视线。 无人看到,里面夹着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融合后记忆改变是世界的自发性行为,不需要“书”的帮助,准确说“书”只起到了定位作用。而太宰和夏油杰的穿越,起自另一本来自于平行世界的“书”……这是好事,至少他们可以用这张纸补全缺失的逻辑链。 几分钟后,夏油杰停下笔,森鸥外的声音同时传来:“当然可以。” 其实前两天,他刚收到组合的回复,这群人来横滨的目标是捕杀老虎,因为中岛敦和港口黑手党干部太宰治有师徒关系,他们才没提前通知森鸥外。但这种谨慎提防的行为,在太宰治叛逃后就消失不见了。 组合甚至隐隐有要合作的架势。 森鸥外可耻的心动了。 组合是美国的老牌异能组织,隐藏在美国各行各业中,只要仔细寻找,家族中落的大小姐、大使馆炙手可热的谍报员、普普通通的孤儿,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组合的人,远不是刚恢复生气几年的港口黑手党能比的。 他对太宰治说:“有人出七十亿买中岛敦这个人。” 太宰闻言嗤笑了声:“五条家可不缺这点钱。” 森鸥外不置可否,正因为中岛敦的这个身世,他才拒绝了组合的合作邀请,七十亿很多,但用这点利益诱惑他跟太宰君以及咒术界为敌,不符合最优解。 要知道,太宰君曾经给港口黑手党带来的利益,七十亿都不止。 他这么一提只不过是敲打太宰治,组合盯上中岛敦,如果太宰想对芥川洗脑,害得他损失一位优秀的游击队长,那就别怪港口黑手党翻脸不认人……不对,太宰治是公安的人,港口黑手党再怎么翻脸也只能憋屈忍下来,只能暗中搞小动作。 森鸥外越想越心塞,对太宰治耍小心思,比天方夜谭这则故事还要虚妄荒诞,他挂断了电话,让自己放弃去想当老师的芥川。 反正也死不了人,正好磨一磨性子。 太宰将手机扔回去,不顾表情呆傻但条件反射接过手机的芥川,对二年级的几位开心宣布道:“好啦,你们夏油老师暂借几个月,他要和我去处理一些事情,现在二年级代课老师是芥川。” 说着看向芥川,发现他依旧维持着一脸懵逼的茫然表情,自从听到森先生的交谈后,他还没回神,太宰忍不住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恶劣地故意问道:“你会同意的,对吧,芥川?” “当然!”芥川身体快过大脑,“在下会好好教导他们,绝对不会让太宰老师失望!” 他生锈卡顿的大脑艰难运转,居然意外疏通了另外一条奇葩的脑回路,芥川心想,自己是老师的学生,现在中岛敦成为他的学生,那就代表,中岛敦比自己矮一辈。 原来如此,他已经明白了,这是太宰老师真正想告诉他的事情啊! 自己才是老师唯一的亲传弟子。 芥川看了眼中岛敦,表情严肃,重复保证了一句:“在下一定会好好教导他们。” 其他人:??? 你倒是反抗一下啊。 中岛敦:!!! 他看了眼莫名其妙燃起斗志的芥川,一点都不开心,肩膀上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隐隐作痛。 中岛敦开始思考,满脑子弹出各种死法,老虎是国家保护动物应该不会被随意杀死吧,等等,芥川一个黑手党还在乎什么违不违法。 中岛敦:qaq 就在这时候,太宰治和夏油杰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三位同学深深叹了口气,齐齐走过来安抚地拍着他肩膀,小老虎的伤口更疼了,已经快哭出来,只剩下一句话久久回荡在心里。 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当个文盲也挺好的。 第78章 今天是港口黑手党和组合见面商谈的日子,中原中也一大早上起床,从衣柜里拿出西装,整理衣袖,给首领打电话汇报行程。 虽然首领含糊不清颠三倒四的话语让他困扰,但并未纠结多久,眼见指针临近七点,不愿意迟到的干部大人客气问候了句就挂断电话出门。 翻看完所有情报,正巧车子停在港口,组合的秘书官迎上前,男人语气谦虚中隐藏着自傲,简单介绍了一下己方情况。 “弗朗西斯大人非常重视这次行动,任务资金高昂,来的皆是组织精锐……” 中也抬手打断,他走到游轮上,扫了一眼长桌上的众人,视线锐利嘲弄,座位上性格社交恐惧的栗发女性瑟缩了下。 她和侦探爱伦坡是制定作战计划的人,了解每一个敌人的性格身份,也找到对应的弱点,可爱伦坡说这个“弱点”会让组合蒙受更大的损失。 爱伦坡不认为组合寻找书的计划能成功。 弗朗西斯坚持要做,爱伦坡修改完计划后就离开了,他不缺任务金,来这个国家是为了找有一面之缘的侦探,奥尔科特想,他说不定会把这次的计划书,当做推理比赛的赌注,毕竟这次聚会可能会改变横滨的三足鼎立的局势。 侦探都是无法拘束的人,若不是爱伦坡的推理能力世间罕有,又是组合的智商担当,这样随性的人,弗朗西斯绝不会让他参加这次行动。 但她不能让计划失败,在中原中也的视线下,奥尔科特瑟瑟发抖,攥了攥拳头,她暗暗给自己打气,想起在休息室的“秘密武器”,终于克服自己不愿意见人的性格,没有遮脸逃走。 “请、请入座。”她结巴着说,放下两个酒杯。 赭发青年双手环胸,脸上露出属于重力使的狂傲笑容,“你们想抓的人已经去东京了,为何还逗留在横滨?” 弗朗西斯敏锐察觉到了里面的敌意,和前几天港口黑手党来谈合作时的语气不一样,他挑眉,组合在横滨逗留太久是事实。 据那人所说,港口黑手党是个在暴力中维系平衡的组织,若让他们知晓组合的另一个空中据点,说不定还没等捉到“虎”,他就要损失不少部下。 这不是弗朗西斯想要的结局。 他拿起一瓶昂贵的红酒,资料调查写中原中也喜欢的牌子,给两个杯子满上,递给一个敌友不明的强大异能者,这副胆大的举动让中也侧目。 “的确,我们在大使馆有成员,但贵国的公安部长并不愿意交谈,他与警视总监交好,同样信任太宰治,那是你们的卧底干部,他不愿意让我们进入那座城市,而我想捉的虎,是太宰治的学生。” 横滨是租界城市,无法限制国外人员的流通。 中原中也没理会后面淡淡嘲讽的话,他直接坐在另一侧的空位置上,同样不客气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按了按帽檐,中也心底很狐疑,这场聚会在芥川去东京当老师、港口黑手党和总监部合作后,就变得名存实亡,两方都知道彼此的心思,也明白徒然调转的身份。 组合低微于港口黑手党,他们若想去东京出其不意抓走老虎,应该忌惮中也这个港口干部才是。 哪怕不想承认,但合作后,森鸥外加上太宰治能够轻易逼组合离开。 弗朗西斯遗憾地松开手,似乎在为开封的红酒感到不值,但在中原中也的印象里,拿出七十亿通缉白虎的组合首领并非吝啬之人,他觉得有些奇怪,哪怕那瓶酒真的很贵,连他都只收藏了一瓶。 “我们是异能集团,东京的咒术师组织不在我们的应对之内。” 弗朗西斯坐在另一个位置上,中原中也对面是空的,这让赭发少年皱起眉,奇怪的预感更盛了,就好像那个位置是单独为某个人留下来的。 不怪中也多疑,组合少了一名成员,首领白日说过,有一个侦探去武侦找江户川乱步挑战,但问题是对面的空位置有两个,而且是相邻的两个。 弗朗西斯说:“他们能操纵奇怪的生物,以此引起的奇袭,会让我损失多名部下,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首领该做的事情。”这话就好像他曾试过一样。 “容我问一句,”中原中也语气好上几分,弗朗西斯对部下不加掩饰的偏照,让他莫名急躁的心情稍缓,“我对面的人是谁?” 组合的首领先生笑了笑,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笑容,和刚才开封红酒后的猜不到原因的遗憾情绪一样,莫名其妙到叫人心烦。 “请让我继续说下去,我好像还没跟你介绍过,我们组合并不算一个真正的组织,它更像是个……嗯,社团。所以大使馆的那位成员,没参与任务,却依旧给我们提供了微不足道的帮助。” 大使馆的组合成员,中也记得刚才弗朗西斯提到过一句,他说他和公安部长认识。 公安这个词让中原中也的敏感神经动了起来,脑海里的最高警报在疯狂振动,他猛地站起来,无法忽略的线索终于串联成线,他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那个混蛋也来横滨了?” “中也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被中也称作混蛋的家伙——某个高挑瘦弱的青年身影,从客轮的休息室里走出来,后面跟着狐狸眼笑眯眯的青年,以保护者的态度坐在另一个空位上。 中原中也瞪着太宰治,他太清楚他的操作了,这个恶劣的混蛋绝对掐准了时间,为了欣赏自己后知后觉的崩溃表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太宰坐下来,拿过弗朗西斯倒的另一杯红酒欣赏起来,“1989年的柏图斯,果然和我要求的一模一样。至于见到我,我以为森先生告诉你了,作为公安成员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做监督。组合可是正规组织,港口黑手党同样,难道两大异能组织商谈合作还见不得人?” “什么!这瓶就是你要求的?”中原中也徒然拔高声音,他翻来覆去骂人的话就那几个单词,对太宰不痛不痒,“你这个混蛋!难怪会这么巧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组合的情报探子已经深入到港口黑手党了?”太宰笑眯眯地接话,“所以连喝都不敢喝,毕竟中也你对毒药的抗性很低。” 中原中也绷着脸,下意识去看弗朗西斯。 但金发的异国组织首领表情不变,甚至举起红酒对太宰治遥遥碰杯了一下,他抿了一口,这是个很不符合礼仪的动作,因为宴会还没开始,组合的其他成员全都老老实实坐在原位,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另外的深意,关于中原中也的毒抗性的更深含义。 “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和他无关。” 弗朗西斯淡淡说:“gss,还记得这个名字吗?龙头抗争中彻底灭亡的组织,他的首领和我们组合有点关系,所以前不久,稍微了解一些你没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前的有趣情报。” 中原中也一惊,他睁大眼睛。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今天若没有太宰治出现,他绝对会中招,毒药不仅仅能入口,呼吸、接触、甚至食材酒水的搭配,都能带来糟糕的结局。 太宰笑吟吟说:“很久之前就有这样的传闻,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中原中也敏锐从他的话中发现一丝违和感,太宰不确定传闻是否为真,那他为什么来?不要说太宰治对港口黑手党有感情,这家伙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毒药能让中也失去意识,但在那之前,他能用重力压垮底下的客轮,提醒远处监视的黑手党成员汇报给首领。 等等,首领—— 中原中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首领让你来的!”他呢喃说,“所以今天早上,首领才对我含含糊糊不愿明提。” “你以为我想来?我很忙,本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太宰治用熟悉的抱怨的语气说,“森先生要求官方组织介入,应交给特务科,但他们最近很忙,突然出现了一个假想咒灵扰乱了特务科的所有计划,这件事就交给我,我明白种田长官的小心思,他想顺便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卧底。” 说着,太宰治又露出中也经常看到的,那种讥诮嘲讽的笑容。 “特级假想咒灵,只要交给总监部就能解决,种田长官宁愿损失一部分特工也不愿交出去,还真是……有点意思,因为能打败特级的只有特级,而那四个家伙都和我有关?”最后两句话,他用极小声的自言自语。 中也知道这个传闻,他以为是假的,区区一个咒灵,哪怕是特级也能让官方部门乱了分寸,但现在看另有隐情。 “那么会议继续。”弗朗西斯拍了拍手。 中原中也用诧异的视线看他,像是个傻子,“继续?中岛敦的老师就在这里,你让我和你们商量怎么捉人?” “当然不是,实际上,太宰君为我们提供了个线索。”弗朗西斯又抿了一口酒。 “咒术界有灵魂存在一说,只要努力总能找到从黄泉叫回灵魂的方法,这个国家的咒术师比北美多,只要和太宰君交换,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想要的。至于让灵魂变回活人的办法,书能做到,但遗憾的是,不对老虎动手是他答应交易的另一个条件。” “而和港口黑手党合作,是我们首席策划官与作战参谋的决定,而作为首领的我不会插手不擅长的事情,于是听从了而已。” 中原中也一下子想到了兰堂和魏尔伦,灵魂变成活人很难做到,但如果让灵魂变成特异奇点呢。 太宰治不会随意将魏尔伦说出来,除非他准备挑起和英国法国的外交纷争,唯一的解释,这是森鸥外主动隐晦透露出来的。 不,首领不会多提,可能只委婉说了句曾见过这样的例子,但足以让弗朗西斯心动。 “我明白了。”中原中也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坐下去,“那么,会议开始吧。” 他和弗朗西斯规划好合作的内容,港口黑手党会提供一个港口供他们长期停船,同时寻找书的线索,作为回报,这段时间组合都会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交易。 “这家伙为什么还在?”签订合同后,中也才反应过来,另一个空位置是留给夏油杰的,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忽略了别人,“这和总监部无关吧?太宰还勉强扯得上关系。” 黑发丸子头的教师笑眯眯地弯起眼睛,像个月牙形,同时竖起一根手指,“当然和我有关,普通人想打破合同太简单了,作为太宰的男朋友,为了不让太宰不多费心思监督你们,动用一些非常规的能力很正常吧。” “???” 中原中也眼前一黑,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或许得了绝症,能耳鸣幻听的绝症,艰难地说:“你刚才好像说出了什么鬼话。” 夏油杰好脾气重复了已经进行无数次的对话,不觉得厌烦,语气带着一丝不加隐藏的炫耀:“我说的是真事,太宰已经答应我的告白了,就在前两天,刚到横滨的时候,我把他带到了海底,那算是我们第一次互相衷情的地方。” 太宰也熟练地反唇相讥,却没否认告白这件事:“我第一次只是带你去自杀。” 眼睁睁看着两人对这个话题进行深入讨论,中原中也终于忍不住,他寒毛倒立,鸡皮疙瘩全身都是,连忙打断:“什么特殊能力?” 夏油杰转头,晃了晃手指,“是束缚,哪怕太宰也没办法违背的约定哦。” 在黑发教师笑眯眯的注视下,几个异能者缔结了咒术师常用的“束缚”,连隐瞒和故意拖延时间都没办法做到。 说不清谁更占便宜,毕竟书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只要弗朗西斯得到,就是港口黑手党亏了,但那之前港口黑手党白嫖了数不清的金钱。 “最后问一句,”中原中也离开前,问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组合来的时候,太宰那个混蛋已经叛逃了,为什么他会找你做交易?组合对港口黑手党发出的悬赏任务,公安和咒术高专可没办法得到。” 太宰眨了眨眼,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中原中也的天真,但又带着微妙的怜悯,“当然是森先生说的,为了让组合留在横滨。他知道,我得到消息后一定不会让组合去东京捣乱。”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中也在心里琢磨了几句,突然察觉到一丝熟悉感。 “等等,弗朗西斯之前也说,‘他不愿意让我们进入那座城市’,”中也终于想明白了,他宁愿什么都不懂,痛苦面具,“我以为是指公安部长不同意,原来这人是太宰吗,难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他早该明白! 每次这群人商讨计划,只有他不知情!!! 第79章 12月24日平安夜,大街上全是行人,没有下雪。 夏油杰从半路折回,面色难看,附近的路人避之不及。他眺望着前方不远处,灯火中一个装扮怪异的青年格外显眼,高挑瘦削。 一眼就与格格不入的行人分辨出来。 不速之客穿着高专的老师制服,手腕脚腕缠着的绷带白的刺眼,对夏油杰笑嘻嘻着招手,哪怕他的这一身装扮明显不正常——夏油杰可是高专二年级教师,做任务也不需要出家穿袈裟。 太宰兴致盎然打量着不认识的夏油杰,这就是平行世界吗? 他以为降落点在港口黑手党。首领送给他的书持续很多天出现细小的褶皱,成为总监部代表人的当天晚上,太宰发现书页出现了撕裂痕迹。 平行世界出了问题。 总而言之,太宰要去帮忙解决一下,首领宰跳楼后留下一堆烂摊子,组合、老鼠、天人五衰、吸血鬼……这可不是新双黑能解决的,威尔斯能让人的记忆回到过去,但每人只能用一次,老鼠步步紧逼,迟早会陷入尴尬的结局,没有信任的同伴可以重回过去了。 无论哪个太宰,都预料到了这一天,于是他过去帮个忙。 而这件事,不知怎的被夏油杰知道,两人一拍即合,瞒住所有人,第三次启动书页,但情况出了点意外——他来到了夏油杰的平行世界,而不是自己的异能者世界。现在问题是,跟着来的杰不知掉哪去了。 希望别掉到高专,不然就有乐子看了。 夏油杰皱了下眉,没在这人身上发现术式,语气冷下来:“你认识我?” 就在半个小时前,这片区域的咒灵一个不落地全都重回体内,夏油杰疑神疑鬼的是,没有祓除和死亡,消失的顺序是一条歪歪斜斜的路线,像某个人走过的路。 如果这人继续走下去,咒灵一个接一个回来,他拖住高专学生的盘算就彻底失败了。 “我认识另外一个你。”太宰治见夏油杰不愿意靠近,身影一直嫌恶避开行人,心里有了猜测。 他表面不显,双手插兜走到他身边,似乎对夏油杰身上的袈裟感兴趣,伸手碰了一下,“哇哦,你要出家了吗?……话说回来,人类是一种对情绪很敏感的生物,如果想在人群中隐藏,就不要表现出厌恶的情绪。” “……” 夏油杰心情复杂地看着太宰治。 有一半是被说中心思,他想借着人群减少被高专学生碰到的几率,更多是后知后觉发现一个难以想象的事情。 “你不是天与咒缚。”祖咒师教主语气温和,紧绷的脸色也柔下来,不知不觉话多了几分,“你有术式,刚才我的咒灵全都失控了,虽说只有一瞬间。” 至于太宰说的,他认识另一个自己。 夏油杰当成太宰知道十六岁前的他,前段时机,他在高专大肆宣告要在今天百鬼夜行,咒术师提前了解敌人很正常——夏油杰把太宰当成没见过的学弟了,这人看上去才二十岁左右——他想,可能是觉得自己看上去和记录上不符合吧。 太宰摸了摸下巴,沉吟几秒,突兀开口:“区别对待太明显了,你现在计划什么?” “百鬼夜行。” 夏油杰没有隐瞒,但也心机地没全都说出来。 “人好多,我们为什么要出来。” “我讨厌拥挤的地方。” 就在这时,热闹的人群中飘来几句零零碎碎的抱怨,平安夜很热闹,但人多了就存在埋怨,有的人不喜欢热闹,但让他们留在冰冷空旷的家里,就更加不愿意。 路过的这些人就是如此,拖着疲惫的身躯,不停对周围的热闹氛围输出负面情绪。 夏油杰听见了,脸色冷上几分,太宰注意到他召唤出刚才被无效化的咒灵,又看了自己一眼,对他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似乎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太宰没有阻止,双手插进口袋,走近几步,闲聊似地开口:“我叫太宰,刚才在这里走了十几分钟,据我观察,你一直没出现,以咒灵的速度不应该这么慢。你是去了高专?” “……” 夏油杰没有回答,太宰也不介意。 “那里有结界和留下的人防守,想撤身不容易。”他摸了摸下巴,“所以,你其实正想去高专。但半路转回来找我,为什么?几个消失的咒灵而已,应该没有你的目的重要。” 长相丑陋的怪物重新回到人群中,上班族们又抱怨肩膀酸痛,太宰面无表情,注视着他们的上半身,在那里,三级咒灵爬上男人的肩膀,歪头发出重合声音的尖笑。 这个级别,很容易造成生命危险。 “太宰,”夏油杰自来熟的样子,不像个杀人无数的祖咒师,解释道,“很抱歉,最开始对你的无礼,我把你误认成了天与咒缚。” 天与咒缚是咒力和体质交换,本质上,依然算个体质强大的普通人。 但太宰能用出术式——在别人眼里,他是咒术师,只不过咒力被自己无效化了。 夏油杰说:“至于最初的问题,我以为你是时间方面的术式,要是这样,我辛苦做的一切被会你打断,布局重回原点。” 庵歌姬和冥冥以前就遇到过一个能干扰时间的诅咒,不过被夏油杰的诅咒吞了,没办法调伏,在叛逃之后,他可惜了很久,若是留着,在这次百鬼夜行中就能用到——哪怕只拖住五条悟几分钟。 夏油杰有问必答,前后的态度转变不加掩饰。一般人肯定心里不舒服,太宰习以为常点了点头,这个人本就是非黑即白的理想主义者。 “唔,大概明白了。”他意味不明地感慨。 这个时间段,乙骨忧太已经上学,若教导的老师不是夏油杰和天元,那就可以理解,百鬼夜行声势浩大,发起人却不在场的诡异情况。 逻辑线也能连接起来了—— 太宰想过许多次,他没有穿越,夏油杰没有见过工藤优作,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模样。 很显然,夏油杰成了记忆中的苍王,对理想失望到绝望,剑走偏锋。 夏油杰听不懂青年说的含糊不清的话,他安静礼貌地做一个倾听者,但绷带青年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对百鬼夜行的回答既不制止也不帮助。 等了几分钟,太宰依旧没说话,浪费的时间超过预期,夏油杰不准备继续陪聊下去,他要去高专,正准备开口之际,那人似乎不满他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性格,主动开口解释:“我刚才的意思是,发现了结局和预想中没多少差别,当然,还有一些不清楚,但很快就能懂了。” 很快——这两字让夏油杰泛起嘀咕,但几秒种后,他就懂了。 因为五条悟来了,居高临下在半空用视线搜索敌人的痕迹。 “这是悟君?”来历神秘的太宰比他还震惊,仰头看上空,但关注点奇特,语气微妙地顿了几秒后点评:“换成绷带了,审美不错,缠上的手法也很熟练啊。” 夏油杰下意识去瞥太宰治身上的绷带。 是受伤了吗? “对了,你要不要跑?他现在距离很远,人群又多,没办法瞬移,想赶过来需要四分钟左右。”太宰又说,态度极其自然。 夏油杰往下思考,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思路被人引导了。 “不需要,”习惯性露出假笑,“我和悟也是老朋友了,见一面,正好问候下。” 话虽如此,夏油杰心里盘算着怎么偷溜。 这时候,五条悟远远地看到他了,六眼的教师掀开绷带,目光向下瞥来,冰蓝色的眼睛冷到骇人,怀疑的视线在太宰治和夏油杰身上游移,似乎在判断两人的关系。夏油杰念着可惜,计划还没执行就要失败,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悟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了半个小时。 但太宰治却说:“我可以帮你引开他。” 夏油杰发现,每次自己想离开,或者打断这场谈话时,太宰治总能轻轻松松引起他的兴趣。 “哦?我以为你是和悟一伙的。”他好脾气反问。 夏油杰对同伴的态度向来很好。 多不可思议,一个人居然有两种极端的待人方式,就比如这次,夏油杰希望计划成功,但失败的原因,是同伴阻止了他,夏油杰就能忍耐下来,不迁怒和怨恨任何一个咒术师。 当然,太宰可不认为他的双手干干净净。 比起自己认识的杰,面前这位夏油杰,已经彻底沦为杀人如麻的祖咒师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太宰说,“那这样呢。” 青年慢慢收回脸上的轻浮,变得冷淡而阴郁,当他失去伪装的笑容时,存在感压得人警铃大作,空气似乎也一同沉寂下来。 哪怕在热闹的街道,附近也有人立刻趋吉避凶般地避开,这大概就是太宰说过的人类对情绪的敏感。 “……” 说太宰杀了几百个人,夏油杰也是相信的。 青年似乎察觉到他的相信的情绪,很快对夏油杰露出一个平常的笑容,气质徒然一松。 “你现在还认为我是个好人吗?再说了,我的术式你看到了,咒力无效化,没有追踪能力,你混进人群离开,除了五条悟没人能分辨具体的残秽,而我拖延他一秒钟,你都会受益。” 这个劝说真的让人信服,夏油杰没有多耽误时间,直接道:“那就交给你了。” 夏油杰转身离开。 太宰站在原地,好心帮忙清理了一下残秽,保证五条悟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你是祖咒师?” 熟悉声音从背后传来,比记忆中少了几分嚣张,多了一些稳重的玩味笑意,五条悟收回手,上班族肩上的咒灵被苍贯穿,他低头打量着蹲下来的,穿着高专教师衣服的青年。 太宰头也不回,当着五条悟的六眼面前,眼睁睁消灭了最后一丝残秽,然后才转头轻快说:“我是个公安,有证件的,要看吗?” 第80章 五条悟觉得太宰治有病,全身的绷带就是证明,肯定刚从医院跑出来,“六眼没电子机器的功能,我又不知道证明是真是假。但是,你放走杰是事实。” 太宰站起来,转身冷淡说:“你该改口叫他祖咒师。” 五条悟心情变差了。 他解开绷带,用肉眼去看面前的青年,然后,五条悟顿住了,眨了眨眼,他发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这甚至超过要用六眼恐吓他认知中的诅咒师。 “你的衣服是教师服……”他直接问,“我不认识你,京都校新来的老师?不对,京都校很古板,你为什么帮助敌人?” “我是东京校的。”太宰说,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看了看远处。 十分钟过去,夏油杰早就走远了,五条悟也没追上去的意思。 是因为他的捣乱,夏油杰的计划半路夭折,危险程度降低,处决挚友的私心,在动摇五条悟的意志吗? “不可能,东京校来新老师,我会比夜蛾都早知道。”五条悟否认了他的身份。 太宰的注意力依旧在远处,五条悟顺着视线而去,还不等疑惑,宛如故事中最俗套的巧合一样,太宰治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眼备注名,莫名笑起来,“我要离开了,有人找。悟君,那么等下再见。” 太宰挂断后伸手叫了一辆车,五条悟将手放在车顶,轻佻地说:“不管你是不是诅咒师,总之作为高专教师,帮助祖咒师,你以为我会让你走?” 五条悟用了帮助一词,默认太宰是咒术界的一员。 太宰看向他,叹了口气,放弃打开车门,拿出一叠钱塞到司机手里。 原本惴惴不安的司机当场安静不出声,识相地升起车门。 太宰百无聊赖地说:“我既不是咒术师,也不归你们管。还有,我说过等下见,你关注的重点不该是我。” “那是什么?”五条悟沉浸在太宰说的不是咒术师一句中,下意识反问。 但太宰已经趁他不注意,弯腰钻进车里,像个滑不溜秋的泥鳅。 司机当机立断,踩下油门,在金钱的驱使下爆发出强大潜力,出租车扬长而去。 五条悟只能眼睁睁看着嫌疑人跑了,在无法对普通人暴露的规定下,他只能郁闷祓除几个新诞生的咒灵。 一边思索太宰的话,一边向着前方走,走了大概六七分钟,后知后觉意识到,太宰说的关注点应该就是街上的咒灵,正气愤被耍了一通时,五条悟看见熟悉的咒力波动。 熊猫的臃肿身材在人海中灵活窜了进来,狗卷棘跟在后面。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五条悟记得,自己让两个去解决街上的诅咒。 原本得到伊地知的文件后,五条悟猜到杰会去高专,他想叫一年级学生去支援,但这时候,杰的气息出现在人群,五条悟便以为自己猜错了。 狗卷棘和熊猫对视一眼。 熊猫站出来说:“半个小时前,诅咒变少了,没留下任何残秽,我们一路追着‘干净’的街道到这里。” “等等,你说追踪过来?”五条悟猛地反应过来,刚才太宰治一直盯着这里,青年故意留下线索,掐准来人时间,然后离开。 咒术师会来寻找源头,无论是谁,都能拖住五条悟。 “你们原本的任务呢?” “都消失了。”熊猫实话实说。 “……他在保护你们?为什么,难道他真是新来的老师?”五条悟低头。 一年级学生听不懂他的话,露出费解的表情。 但重点不是这个,狗卷棘说不出话,只能由熊猫代问:“既然你在这里,就代表突然出现的人解决了,剩下的咒灵要怎么办,放任不管,恶性循环下去,会诞生新的诅咒。” “我来解决,那个人说了等下见,”五条悟道,那人的衣服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他皱着眉头,几秒种后舒缓开,笑容猖狂,“我有预感,早点回校说不定有惊喜。” 而另一边的太宰,打车去了东京高专。 他拨通电话,没等对面出声,先发制人道:“打开免提。” 电话那头的夏油杰顿了顿,然后从善如流地听了太宰的话,同时问:“你在哪里?” “在找你的路上。”太宰也没想到,夏油杰运气居然真的差到掉在高专。 很容易推测,夏油杰不了解平行世界的横滨,如果他在横滨,没发现五栋大厦,会认为是世界的差异性,除非有什么建筑和人物,让他一眼就判断出自己来错了世界。 “你打电话来的时间很晚,看样子,解释身份比想象中麻烦。” 夏油杰无奈笑了下,他看了眼后面的两个学生,禅院真希如同应激反应般拿起武器,紧张盯着他,“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禅院同学很怕我,你要和她们说话吗?” “当然。” 禅院真希竖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当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还没反应过来,远处传来物体划过空气的声音,她下意识伸手,手机被扔到怀里。 夏油杰露出安抚而鼓励的笑容,像老师在关注不敢举手答题的学生,最复杂的是,这种关心没有作假。 她张大嘴巴,用力拍了拍乙骨忧太,恍恍惚惚说:“让你女朋友出来看一下,我是不是被诅咒了,那个诅咒师居然对我笑。” 黑眼圈的腼腆少年被拍的一个趔趄,敢怒不敢言。 “杰不是诅咒师哦。”电话传来爽朗的声音,“不幸的是,另一个祖咒师很快就来,如果不想痴情的女性为爱失控,就乖乖听话,杰会保护你们的。” ……痴情的女性? 乙骨忧太第一时间想到里香,他从来没听过这么美好贴切的形容词,知道里香的人,都会称她为“诅咒”或者“怪物”。 怀里的戒指微微发烫,灵魂深处传来另一个人喜悦的情绪,乙骨对未曾谋面的太宰治充满好感,他不由自主地脱口问:“夏油先生说的是真的吗?你们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没错哦。”太宰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你们就能看到真相。” 这句话不存在保证,轻巧的像个假话,却莫名其妙安抚了刚进入咒术界没多久的乙骨忧太的情绪,“我明白了,只要夏油先生不对禅院同学动手,我会等下去的。” 夏油杰斜倚着咒灵,好整以暇地撑着下颚看乙骨忧太挂断电话,这个世界的乙骨晚一年入学,成为了悟的学生,遣词用句却更礼貌了,真不可思议。 他拿回手机,冷不丁问:“你什么时候接触的咒术界?” “一年前?”乙骨忧太不确定地低声说,“里香失控了。正式入学是几个月前。” 这个世界的走向真奇怪,夏油杰想,他有太多的疑问,但在乙骨忧太的这句话下通通打消,连询问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夏油杰已经能想象到乙骨忧太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了,当初星浆体同化,五条悟茫然的像个刚入咒术界的初学者,还是他和夜蛾老师向他解释的。 在学生时期,五条悟的不靠谱程度就有目共睹,有他这个自我中心的傲气天才当老师,乙骨忧太能了解当年的情况才怪。 太宰预言一向很准,他说祖咒师二十分钟左右到,分针刚走过四个数字,熟悉的咒力就传开波动。 里香开始变得暴躁不安,乙骨忧太连忙安抚。 正在闭目养神的夏油杰睁眼,他收回垫背的咒灵,向外看去,正巧对上另一个人的视线。 两个长相完全一致衣服不同的人四目相对,气氛微妙而尴尬了起来。 “是夏油大人!” “有两个夏油大人!” 教祖杰明显没预料到这个状况,笑容隐隐崩坏,身边的两个双胞胎发出惊呼,眼神亮晶晶的看他,不想让养女们失望,他强行让自己停留下来,表情有些阴郁地问,“谁可以解释下现场情况?” “我随时可以,但你不等悟回来吗?”二年级教师摊了摊手,无奈叹息,“我不想解释两遍。” 于是,他们又开始等五条悟瞬移回来。 刚领着学生们落地,就遇到惊喜x2的五条悟,“……好像看到了两个杰,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治疗下六眼?” 他开玩笑似的说,目光在两个夏油杰之间徘徊,咒力相同,术式相同,毫无疑问这都是他的挚友,只不过其中陌生的那个是高专教师。 “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二年级老师出面解释。 他说了下自己世界的发展,因为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经历,重点在于一年级暑假遇到太宰后的事情。 不过,夏油杰将穿越世界和书的融合隐瞒下来,太宰为了不让他跟过来,曾警告夏油杰,书的世界很不稳定,三人以上知道就会容易崩坏。 如果他们两个过去,知道书的真相的人就变成五个,中岛敦、芥川、威尔斯,以及他们俩。 但夏油杰反驳说:“你只说会变得不稳定,更容易崩坏,以你喜欢保留后手的习惯,人数绝对比三人要高,最安全稳定的人数在三以内,换而言之,只要我们离开的及时,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太宰无言以对。 夏油杰收回记忆,正巧说完太宰治在高专的经历,时间段截止到二年级,星浆体事件中天元大人被带走,他的恍惚没被人在意,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免回熬过去。 毕竟,入学几个月抢走天元,这件事的确想起来一次难以置信一次。 夏油杰松了口气,为了防止意外,比如,不小心透露出另一个世界的情报,后面的十一年,被他用春秋笔法带过,直接说出结局,“……总之现在,打死隐藏千年的祖咒师后,我们几个接手了总监部。”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想到自己世界的乱糟糟情况,更加恶劣了,怀着等下就去打老橘子们一顿的迁怒心情,他说出自己世界的情况。 说到夏油杰叛逃时,他顿了顿,语气阴郁地加上原因。 剩下的就是十年空档期,五条悟用视线打量黑发的教师,他很好奇,杰叛逃的原因是一件件事情累积的。 二年级的经历,太宰治帮他避开了,但最致命一击发生在三年级太宰治离开以后,杰是怎么避免的。 黑发教师无法控制,错愕地发出质问:“双胞胎不是九十九由基捡回来的吗?夏季诅咒那么多,人命关天,我干嘛跑去一个人烟稀少,连诅咒等级都会随人群密度降低的山村。” 祖咒师教主也怀疑人生地说:“伏黑甚尔?性格烂不爱负责的单身父亲?你是不是眼瞎。” “……” 两人同时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们俩是同一个人,连固执的地方都很相似,于是在交谈结束后,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一个心想普通人里的好人那么多,咒术师也并非没坏种,一棒子打死,不是有病就是脑残。 一个心想,你都看到太宰治被猴子捉走了,居然还保护猴子,无法理喻。 他们同时想,这真的是我? 不会被人假扮了吧。 于是交战的提议自然而然问了出来:“要不要打一架?这是分辨身份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