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一顾知阑珊》 第1章 她终究失去了他 第1章 她终究失去了他 季知澜义无反顾嫁给霍北行的那年,她二十岁。 二十七岁的这年,她被查出脑部存在肿瘤。 可是她爱的男人,已经不要她了。 “为了防止病情恶化,必须尽快安排手术。” 季知澜拿着诊断报告,失魂落魄地离开诊室。 “北行,我们的宝宝很健康呢。” 娇俏的女声传来,季知澜侧过头,就看见不远处妇产科诊室外甜蜜的一男一女。 是霍北行和叶可萱。 她的丈夫和小三。 叶可萱早已看到自己,示威性地朝自己一笑,紧紧地倚靠着身边的男人。 霍北行随着叶可萱的视线看过来,温柔的目光变得冷漠。 这个曾经予她一生一世承诺的男人,如今只对其他女人温柔。 早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看到这一幕她的心还是会止不住地疼痛。 季知澜垂眸掩去眼中痛苦,想留给自己最后一份体面,她转过身想要离开,却偏偏被霍被行抓住了手腕。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跟踪我?” 他的指控夹杂着深深的嫌恶。 季知澜呼吸凝窒,摇头否认,“我没有。” 可他却不信,“季知澜,不要再做让我恶心的事情!” 他说完蓦地推开她。 她受力不稳,直直往后倒去。 哐当—— 季知澜撞上身后的放药剂的推车。 药瓶碎成玻璃片,深深地扎入她的后背,传来钻心火辣的疼痛。 她想站起来,却有阵阵的眩晕袭来。 正如医生所警告的,她的病情在恶化。 “知澜姐,你没事吧!” 叶可萱假装好意上前,按着她双肩的手却暗暗用力,让玻璃更深地扎入她的背。 季知澜被疼痛激得反射性拂开她的手,叶可萱却是“啊”地一声惨叫往后仰。 霍北行及时伸手扶住叶可萱,用力扇了季知澜一巴掌。 “季知澜!可萱好意扶你起来,你还要推她,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季知澜被他扇得偏过头去,左半边脸火辣辣地肿起,头磕在旁边的金属长椅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流下,黏腻又温热。 “我没有推她。” 她苍白解释。 霍北行蹲下身,一把抓住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我亲眼所见,你还要狡辩? 给可萱道歉!” 她不动,只定定地看着他。 眼前这眉目英挺的男人,她深爱了七年,爱得失去了自我,失去了一切。 可下一秒,他却用力踢向她的膝盖弯,迫使她下跪。 季知澜“扑通”一声向膝盖跪在玻璃碎渣上,锐器刺破血肉,如若剜心。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想出手,却被他的保镖制止,不敢再劝。 霍大少的事情,没人敢插手。 “向可萱磕三个响头,我就饶了你。” “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磕头道歉。” 季知澜低声说道,抓着身边的长椅扶手想要站起来。 “北行,算了吧,也许知澜姐只是一时糊涂,”叶可萱有些难过地抚了抚小腹,“只是我们的孩子差点就没了。” 霍北行闻言,眸色一深,似是想起了什么,怒意更胜,上前抓住季知澜的后颈,按着她就欲往地上撞…… 。 第2章 我的时间不多了 第2章 我的时间不多了 三下响头,最后一下,季知澜被狠狠地甩出去。 身子软软地撞上墙壁,又滑了下去,疼痛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 猩红的视线里,她的丈夫带着其他女人离开。 她伸了伸手,又颓然地垂了下去。 她想起那年结婚,他问她,可愿跟他一辈子。 她自是愿意的。 可如今他早已不爱她,她的一厢情愿又有何用?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张诊断书,苦苦一笑。 季知澜回到家是一天后,带着满身的伤痕。 客厅一片欢声笑语,叶可萱窝在霍北行怀里笑意嫣然。 其乐融融的气氛因为她的到来而打破。 “北行,我想找你谈谈。” 玄关处的落地镜映出她憔悴而干瘦的狼狈模样。 和叶可萱比起来,她现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弃妇。 楼上,卧室的婚纱照已经被换下,扔在了垃圾桶里。 她伸出手,从一堆秽物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照片,如若珍宝般细细擦拭。 跟着上楼的霍北行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的额头和脸颊还高高肿着,原本清丽精致的五官现在布满触目惊心的伤。 他眸中有不忍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在对上她的视线时,又恢复冷漠。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比路边的女乞丐还要丑?” “我知道,”她全盘接受他的嘲讽,“北行,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我也没关系,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怪我,可无论你信不信,琳琳姐不是我害的。” 话音刚落,他突然暴怒伸出手将她拽了过去。 “你闭嘴,你不配跟我提她!” “虽然丑但好歹能用你说是不是?” 蒙住她头的布被掀开,他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她泪流满面的脆弱模样。 “哭什么? 觉得委屈?” 他放开她,“你听好了季知澜,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生不如死,永远痛苦。” 她一怔,被他眼底的恨意震慑,再说不出话来。 她裹着薄被颤颤巍巍地下床,却因为疼痛而摔倒在地上。 霍北行抽着烟,冷眼瞧着她摔倒的样子,毫不怜惜,“我要对可萱负责,你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明天收拾东西滚。” 她呆呆瞧了他一会儿,虽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心痛。 “北行,我剩不了多少时间了。” 可不可以不要在她最后的时光,对她这么残忍。 “你什么意思?” 霍北行的手一顿,烟灰落在手上也不觉。 他的脸隐在光影里看不清神色,但她能感受到他微微失态。 。 第3章 丧家之犬 第3章 丧家之犬 “我得了脑瘤。” 她缓缓说道。 他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季知澜,你再说一遍。” 她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放低了语气商量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可不可以等我死了,再——”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又恢复冷漠,打断她,“你以为我会因为你得了绝症而不娶可萱?” 他放开她,语气嘲讽,“季知澜,就算你现在死在我面前,我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他毫不在意。 连最后的温柔也不施舍给她。 是她奢望了,还以为刚才他的失态是因为爱她。 他恨她入骨,怕是最希望她死的人。 良久她才扶着墙勉力站起来,一瘸一拐走进浴室。 镜子里,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显得十分恐怖,季知澜望着镜子对自己苍凉地笑着。 出浴室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间他与叶可萱嬉笑缠绵的声音,她无声地对着白墙说了声“再见。” 季知澜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别墅,她的行李不多,一个小行李箱都塞不满。 离婚协议书她已签好放在桌上。 “北行,也不知道知澜姐会不会偷偷带走什么值钱的东西。” 叶可萱环视一圈别墅,伸手抚摸着高档的装饰品,嘴角一勾,这里的一切,包括霍北行即将都是她的了。 “你放心,她不会带走什么,已经让人去清点了。” 霍北行淡淡地说道。 霍北行对季知澜下意识流露出的信任态度让叶可萱隐有不安,她试探道:“不过知澜姐怕是季家也回不去了吧,要是流落街头可怎么办?” “那是她活该。” 霍北行面无波澜地说道。 叶可萱闻言,笑意更深。 …… 季家大门。 季知澜提着行李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这才想起她早已无家可归。 她当初为了霍北行放弃了引以为傲的学业,放弃了出国的机会,甚至与父母决裂。 再后来,她的父母死于车祸,季家遗产被亲戚瓜分的一文不剩。 她只剩下霍北行一个亲人。 可现在,她连霍北行都失去了。 真正的宛如丧家之犬。 “知澜,霍北行是个不能招惹的人。” 她还记得母亲去世前对她的提醒。 可她偏偏要飞蛾扑火,放弃大好前程,即使声名狼藉也要去爱他。 这是她的报应。 连日里的疲惫一涌而上,季知澜头一眩,倒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另一边,黑色轿车里,霍北行瞧着雪地里倒下的那抹倩影。 “霍总,要不要去救人?” 助理回头试探着问了一声。 这里是郊区别墅,人流量极少,在这里晕倒很有可能被活活冻死。 霍北行望着那渐渐被风雪覆盖的身躯,闭了闭眼,许久才冷然道,“不必。” 黑色轿车从季知澜身边呼啸而过,快速而决绝。 。 第4章 凌辱 第4章 凌辱 一个月后。 龙城本色酒吧。 季知澜将酒水摆放整齐,靠在工作隔间里休息,压抑住胸口要呕吐的不适感。 一个月前,她被酒吧经理救下,就在这里工作。 “又想吐了?” 同事看着季知澜的样子小声问道。 季知澜点了点头。 “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季知澜已经捂着嘴冲到了洗手间,她确实已经怀孕,在离开霍北行后才检查出来。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依然平坦的腹部,嘴角漫上一丝苦笑。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可是她却已经决定生下来。 即使医生警告她,如果要这个孩子的话,她就不能进行手术,病情也会恶化得更快,脑瘤已经压迫她的视觉神经,到时候很有可能会失明。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想留下这个唯一连着他与她的骨血的孩子。 “十二包厢的客人很重要,千万别得罪了。” 酒吧经理提醒季知澜。 “好。” 季知澜捧着酒水进了包厢,却是一愣。 在座的人,她认识不少,其中就有霍北行和叶可萱。 “哟,这不是季家大小姐吗? 怎么成服务员了?” 有人已经认出季知澜。 出声的人正是曾经追了季知澜多年的周燕南。 “周燕南,听说你当初可是追了知澜姐好几年呢,谁知道她最后没跟你。” 叶可萱依偎在霍北行怀里笑着说道。 “是呀,季大小姐眼光高看不上我,”周燕南邪笑着看着季知澜,“不知道季大小姐现在一晚多少钱?” 名流贵胄没有人不知道霍家与季家的那点恩怨与豪门私密,曾经季知澜是霍北行的妻子,没人敢拿她开玩笑,如今她被霍北行抛弃,又沦落至此,落井下石正是他们的乐趣。 霍北行就坐着云淡风轻地看着,并不出言阻止,一群人也就更加放开了嘲讽。 谁都知道现在霍北行的新欢是叶可萱,新欢面前踩旧爱,可是讨好霍北行的好买卖。 季知澜倔强的一张小脸苍白着,把酒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出去。 “别走啊,陪小爷几个喝几杯。” 周燕南拉住季知澜,用力一拽将她拽到酒桌前。 “周先生,我还有其他工作呢,抱歉。” 季知澜深呼吸几口气,扯出一个笑脸。 “陪我们也是工作。” 周燕南强硬地抱住季知澜,一双手在她后背抚摸着,季知澜只觉得恶心至极。 “周先生,请自重,我只是服务员,不是陪酒小姐。” 季知澜手脚并用用力挣扎反抗。 她身子单薄怎么抵得过人高马大的周燕南,反而被抱得更紧,周围的人嬉笑旁观着,没有人出手帮她。 霍北行冷淡地看着那张温婉的脸上流下屈辱的泪,暗处的手却是慢慢收紧。 “北行,若是知澜姐知道自己现在这个下场,也许之前就不会做那些事情了吧。” 叶可宣突然凑近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收紧的手听到这句慢慢松开。 “给小爷亲一个,这一千块就是你的了。” 周燕南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恶趣味地要往季知澜领口塞。 她越是反抗,周燕南越是有兴致,几番挣扎,人已被周燕南压在了地毯上。 “撕拉——”一身,季知澜的上衣被扯开,纽扣落地,绝望的情绪汹涌而上,她尖叫出声。 。 第5章 救救我的孩子 第5章 救救我的孩子 就在此时,包厢门突然被人踹开。 “霍北行你这个人渣,你怎么能让别人这样欺负知澜!” 面容俊秀的男子怒不可遏地指着霍北行骂道。 霍北行掀起眼皮瞧对方一眼,轻蔑一笑。 “怎么? 余轻书,你想英雄救美?” 霍北行踢了踢地上的季知澜说道,“瞧瞧你的情郎来了。” 季知澜被周燕南压得动弹不得,哑着声音哽咽道,“轻书,快走!” 他救不了她,而且他的出现只会让霍北行更加愤怒。 “走? 那可不行,得让你的情郎瞧瞧,你和其他男人苟合。” 他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说,拍了拍手。 守在包厢里的保镖一拥而上抓住余轻书,他身手再好也不能以一敌众。 周燕南得了霍北行的首肯,更加放肆起来。 他强硬扯开她的衣服,望着眼前美景,吞了吞口水,包厢里的人都兴致勃勃地围观着。 角落里的叶可萱悄悄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嘴角淬着阴冷的笑。 “北行,我求求你,放过我!北行!” 她哀哀地求饶,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奋力抵抗着。 她想要告诉他,她已经怀孕,想让他看着孩子的份上绕过自己,可是周燕南根本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他一连扇了她数十个巴掌,扇得她脸颊高肿起来再说不出话。 季知澜脑袋嗡嗡地想着,眼前视线模糊。 “你这个破落货话这么多!我让你叫。” 包厢里除了清脆的巴掌声,还有余轻书的嘶吼——“霍北行,你不是人!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 霍北行轻笑,看着满脸是血卑贱如蝼蚁的女人,“我最大的报应就是娶了季知澜,现在是她的报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对于季知澜来说都是酷刑。 余轻书已经从开始的叫骂变为了跪地哀求。 他用力磕着头,求霍北行放过季知澜一码。 他也曾是高傲的翩翩公子,为了她亦放下了尊严,而她深爱的男人却要推她入深渊。 季知澜竭力保持着清醒,想要向前逃开,又周燕南扯着头发抓回来。 “娘的,你还想跑?” 他朝季知澜的肚子踹下去。 撕心裂肺的疼,季知澜已经难受得有些恍惚,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她蜷缩在地上,视线里霍北行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 她只觉得下腹疼得痉挛,旋即身下有热流流了出来。 “救,救救我的孩子……”她惊恐地伸出手,抓住了霍北行的裤脚,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的求救,“北行,是你的,求你……” 。 第6章 现在我很脏 第6章 现在我很脏 她的声音很轻,霍北行没有听清,只看到她一开一合的嘴,而他身边的叶可萱却是听清了,神色一变,拉住霍北行哭道,“北行,知澜姐的样子好可怕好多血,我吓得肚子有点疼了。” 霍北行旋即关切地抱住她,“怎么了? 我送你回去休息。” 叶可萱咬着唇点了点头。 霍北行踢开抓着他裤脚的季知澜,头也不回地离开。 “霍少,那这人怎么办?” 周燕南讨好地问道。 “随你处置。” 眼见季知澜身下流出的血,周燕南也没了兴致,生怕惹出人命,酒局便散了。 人去楼空,余轻书哭着扑上去抱住季知澜,用外套将她的身体包住。 “轻书,救救我的孩子……”她抓着他,犹如抓住救命的稻草。 …… 许是上天怜悯季知澜时日不多,孩子保了下来。 代价是她的病情更加恶化,她的视力变差,并且经常感到头晕恶心。 医生说最坏的结果是,她最终会什么也看不见。 “知澜,你为什么这么傻!执意要生下他的孩子,他都这样对你了!” 余轻书愤然问道。 那年她嫁给霍北行,他黯然出国,没想到回国后才知道她在酒吧工作,去酒吧寻她,却看到了那样不堪的事情。 “轻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轻轻一笑,将所有的心酸和苦痛都抹去。 她知道霍北行恨她入骨,也知道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当年的温柔岁月了。 她只是想在这个世上留下一点点属于自己和他的痕迹罢了。 只为了当年的季知澜,和当年深爱季知澜的霍北行。 孩子的后路她也已经想好,霍家老爷子是个善良公正的,到时候她把霍家血脉交给他,也不怕孩子日后会受欺侮苦痛。 “知澜,我们把孩子打了做手术好不好? 医生说了,只要尽早做手术,你还有机会可以活下去。” 余轻书握着她的手苦声劝道。 她知道,他是真的为她好。 可是她要让他失望了。 “轻书,活下去与不活下去有什么区别?” 她望着窗外婆娑树影发呆。 这世上她曾经唯一想要护住的人就是霍北行。 可如今他不爱她了,也不再需要她。 她活着一天,他便多恨她一天。 她这副残破身躯,在这人间踽踽独行没有半分意思。 将来,他幸福美满、儿孙满堂,而她那时已成人间游魂,埋骨泥下。 “你不恨他吗? 他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欺侮你。” 余轻书怒吼问道。 季知澜一怔。 恨么? 怨么? 她已无暇去思考,她也曾想恨他,可一闭眼,全是那年柳絮纷飞时,他温柔笑着瞧着她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待她极好,视如这世间珍宝,千万珍惜。 后来,竟是不愿想起他冷酷模样。 现在想想只愿他好,只愿他放下仇恨,也能偶尔想起曾经有个女人视他如生命。 这就很好很好。 酒吧的工作是不能再做了,好在攒了些工资够她花费,季知澜出院后去老城区租了间房,又重新找了些零工维持生计。 “知澜,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余轻书见她生活在简陋阴暗的阁楼里十分心疼。 “轻书,你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不能总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轻声劝着,自嘲一笑,低低道,“而且……现在的我很脏。” 她不愿耽误他光风霁月的人生。 余轻书一愣,想到她那夜受到的凌辱,竟难过得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季知澜在热闹的老街区摆摊卖饰品,每天晚上出摊,一个人踩着三轮车往返于这座繁忙的城市。 买小饰品的大多是女学生,常常叽叽喳喳地聊天谈笑。 她好似也变成了那个处于无忧年纪的自己,而不是现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季知澜。 论苦中作乐的能力,她该是第一名。 “你好,随意选购哦,十元三个。” 她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低头将一个个饰品摆上摊。 视线里出现一双华贵的女士皮鞋,她微微一怔,看向来人。 。 第7章 十指连心的痛 第7章 十指连心的痛 “看你过得还不错?” 叶可萱一手撑着腰,一手抚着肚子,得意地看着如今潦倒又穷酸的女人。 谁能想到当初知书达理、高高在上的季家大小姐如今沦落至此。 身上穿着最廉价的地摊货,在脏兮兮的街道营生。 小摊旁挑拣饰品的客人都被她和她身后的保镖吓跑。 “叶小姐,我还要做生意,如果没事请离开。” 她快速低头继续摆好饰品,不想与她纠缠。 “是吗?” 叶可萱上前,抬手掀翻了她的小摊。 饰品“哗啦啦”落了一地,季知澜蹲下身去捡,叶可萱便踩了上去,尖细的鞋跟踩刺破手背,血珠冒出,季知澜痛呼出声,她今日才体会到什么是十指连心的痛。 “叶可萱,你已经得到北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究竟要如何她才肯放过她! “我要你和你孩子的命。” 叶可萱勾唇笑道,示意身边的保镖将季知澜拉到一旁的窄巷。 “叶可萱,你就不怕我把你当年做的事情告诉北行?” 季知澜瘫坐在地上护着肚子退到墙角。 “北行若是信你,就不会误会你这么多年了,季知澜,你斗不过我的!” 叶可萱恶狠狠地盯着季知澜的肚子,示意手下动手。 保镖上前将季知澜固定在墙角,眼看着拳脚要落在自己肚子上,季知澜狠狠侧头咬了一口身侧的男人,脱身就跑。 “废物,抓住她!” 叶可萱气急败坏地上前,想要扯住季知澜的头发,自己却脚下一绊,重心不稳。 闷响响起,季知澜回过头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叶可萱。 医院,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季知澜呆坐在长椅上,病房里传来叶可萱撕心裂肺的哭声。 匆匆赶到的霍北行脸色铁青地看一眼季知澜,“如果可萱和孩子有半分闪失,我要你陪葬!” 季知澜呆呆地看着走远的男人,手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两个多月了,再过不久她的肚子就会显形。 她想起那晚她倒在血泊里的苦苦哀求,霍北行没有半分怜悯的离开。 同人不同命,叶可萱和他的孩子就贵如珍宝,而她和她的孩子在他眼里便是命如蝼蚁。 她起身,慢吞吞地离开。 落地玻璃映出她狼狈红肿的一张脸,手掌心血肉模糊。 “你的手需要包扎一下。” 好心的护士叫住她。 季知澜礼貌谢绝,离开医院。 她根本没有钱再给自己医治了,她的钱还要存着生产的时候用。 …… 季知澜没想到叶可萱的孩子竟然没能保住。 “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可萱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你太狠毒了!” 季知澜被霍北行从她的出租屋拉了出来。 出租屋外,一辆豪华的黑色房车车门打开,霍北行上前揽住脸色苍白的叶可萱,看向季知澜时眼神却是阴寒。 他万万没想到季知澜会毒辣至此,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向可萱磕头道歉,磕到我满意为止。” 霍北行命令道。 “那天是她自己带人来打我,她自己绊倒,不关我的事情。” 季知澜虽然也为那个无辜的孩子可惜,但她绝不会低头。 她和他的视线相对,她倔强而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目光里没有半分愧疚,坦坦荡荡,如一株白梅孤立雪中。 霍北行眸色发深,有一瞬间的迟疑,似乎是他真的误会她。 “北行,不要怪知澜姐,要怪就怪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没有福气到这个世上看一看……”叶可萱梨花带雨地哭诉着。 霍北行脸色又变得冷酷,对季知澜道,“你不磕头是吗?” “怎么? 你又要按着我磕头?” 她凄凉一笑,没忘记那天在医院他的手段。 “这次我让你磕得心甘情愿。” 霍北行举起手机,示意季知澜看里面的内容。 。 第8章 卑贱 第8章 卑贱 手机正在播放一段视频,余轻书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形容削瘦。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霍北行。 细细回想,这几日余轻书确实都未出现,她以为他终于想通开始自己的人生,却没想到…… “你把轻书怎么了?” 他瞧着她,怒极反笑,“看到你的小情郎的消息就这么着急?” 她果然对余轻书有私情! “北行,你怨我恨我可以,但我求你不要伤及无辜。” 余轻书于季知澜是如她家人一般的存在,她怎能不着急。 “那我和可萱的孩子难道就不无辜了吗!” 霍北行低吼。 “跪下磕头认错!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和你的小情郎阴阳两隔!” 季知澜知道,霍北行向来说到做到。 她停顿了一会儿,麻木地朝叶可萱跪下,磕起了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霍北行冷眼瞧着地上那摊血迹和她红肿的额头,继续命令道,“大声说,你是贱人,你害死了别人的孩子。” 季知澜闭上眼,想起余轻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颤着声重复道,“我是贱人,我害死了别人的孩子。” 周围的人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些人听了季知澜说的话,纷纷朝她吐口水,扔垃圾。 “臭不要脸的女人,原来是害了人的。” “快去死吧,竟然对无辜的孩子下手,真狠!” “这种女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 腥臭的垃圾往她头上扔来,季知澜生生受着,更有甚者,朝她扔来石块。 石块打在身上,很快有血渍渗透出衣服。 霍北行看她为了余轻书做到这种地步,更是妒火中烧。 “够了,”他上前抓住她头发,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季知澜,你就是个当娼妇的料!” 他放开她,她瘫软在地上,耳边还有不绝的谩骂声,她的膝盖早已跪得麻了,双手撑地,仰头看他。 “你说过的,放过轻书。” 呵,这个时候,这个女人竟然惦念的只有那个男人! 霍北行忍下怒火道,“放心吧,我霍北行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 “轻书他……在哪儿?” 她虚弱地问道。 他面色铁青地示意手下给季知澜医院的地址。 季知澜拿到地址,想要起身,脚却早已没了知觉,只能慢慢地手脚并用爬回出租屋。 粗糙的地面将她的手脚磨破,地上拖出一段血痕。 身后还有人不断地往她身上扔东西。 叶可萱看着季知澜像狗一样卑贱地爬开,脸上尽是得意。 她不会让她好过。 季知澜在出租屋昏迷了一天,她知道自己的病情恶化得更加严重。 可是她不能倒下,还有余轻书等着她去照顾。 …… 龙城医院,季知澜守着病床的余轻书,另一边,叶可萱特地赶来奚落她。 “余轻书为了给你讨公道,不自量力上门找北行,结果被他的保镖打成重伤。” 叶可萱回忆着那个男人不要命的样子,嘲讽道,“季知澜,你倒是很有勾引人的本事,能让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季知澜没有理会耀武扬威的女人,只是默默地给余轻书擦拭手脚。 叶可萱见她没有回应也不恼,径自说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其实你没有杀死我的孩子,因为我的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季知澜蓦地停住动作。 。 第9章 人尽可夫 第9章 人尽可夫 “伪造怀孕很简单,如果我没有伪造北行也不可能这么快和你离婚然后娶我,”叶可萱笑道,“我们下周就举行婚礼,而这个不存在的孩子也正好由你来让它名正言顺地消失。” 原来,一切都是计划,而季知澜成了那个无辜顶罪的人。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告诉北行?” “现在北行恨你入骨,你觉得他会信你?” 叶可萱讽刺道。 季知澜一顿,闭了闭眼。 是啊,无论她说什么,霍北行也不会信他。 她说了又能如何。 “至于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叶可萱阴毒地望了一眼季知澜的肚子,“就算你有本事生下,我也有本事不让他活下来。” “叶可萱,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余轻书吧,知不知道,他就算好了,也会留有旧疾,这辈子再不能人道?” 叶可萱笑得刺耳。 “就算轻书留有旧疾,我也会守着他照顾他。” 季知澜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是她会倾尽剩下的时间陪伴他,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了。 病房外,刚刚赶到的霍北行正好听到季知澜这最后一句话,脸色铁青地推开病房,“真是情深义重,季知澜,你可真多情。” “北行,你怎么来了。” 叶可萱换上了无辜的面孔。 “听说你不在家,便来这找你。” 霍北行知道像叶可萱这样善良的女孩定是来看余轻书了。 “我是觉得知澜姐和轻书都挺可怜的,所以才来看他们,你会怪我吗?” 叶可萱泫然欲泣。 霍北行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你太善良了,你忘了她曾经害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 季知澜嗤笑出声,“北行,叶可萱的孩子根本不存在。” 啪—— 霍北行用力扇了季知澜一巴掌。 “不许你玷污我们的孩子。” 季知澜被扇得侧过脸去,嘴角有血迹流下,却是轻轻笑了笑。 她早知道结果的,为什么还要再试。 霍北行拥着叶可萱离开,季知澜擦了擦嘴角,慢吞吞扶着墙站起来。 浑身上下竟是无一处不疼。 季知澜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出租屋取东西却碰到了上门的房东。 二百余斤的肥胖女人轻蔑地打量她,上来便粗暴地要她马上搬走。 “哎哟,我原本看你一个女人不容易才把房子租给你的,可是谁知道你是这种人啊。 赶紧搬走吧,别脏了我地方!” 季知澜才知,原她已变成了众矢之的和整条街的笑话。 出租屋的墙外被贴满了小广告单。 广告单上,印着那夜她在酒吧被周燕南欺侮时拍下的照片,照片旁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辱骂语,标题是醒目的——“人尽可夫季知澜”。 这一切,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季知澜撕下墙上的广告单,可是整条街的广告单根本撕不过来。 周围有猥琐的男人拿着广告单朝着她暧昧地笑着,甚至有人过来和她搭讪问她如何收费。 出租屋里的东西已被房东让人清出扔在地上。 她在滂沱的雨中,呆呆地走着。 竟不知何处是归处。 “美女,让我爽一下,我给你地方住呀。” 嬉皮笑脸的无赖凑过来。 季知澜一惊,想要逃开,头却是剧烈地疼起来,她奋力挣扎着,还是被拖进了巷子。 。 第10章 她再也不想疼了 第10章 她再也不想疼了 “求求你,我已经怀孕了,放过我。” 季知澜惶恐地看着窄巷里的五六个无赖。 “行啊,大肚婆更有意思,有人花钱让我们玩你,不玩尽兴怎么行。” “告诉你吧,雇我们的人姓霍,你要是要报仇就去找姓霍的,可别来找我们。” 季知澜闻言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她想起霍北行那句要让她给叶可萱的孩子陪葬的话,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她不相信是霍北行,她那么爱他,他怎么狠心这么对她。 “你们说谎,你们都是骗子,北行他不会,他不会……”她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可笑至极。 自欺欺人,不过如此。 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认清霍北行已经不爱她的事实。 他不爱她啊,他想看着她卑贱地去死。 哭着求饶的季知澜渐渐止住了哭声然后似疯了一般大笑起来。 无赖们想止住她的笑声,拳脚落在身上,她却笑得愈发癫狂。 雨仍旧下着,大得看不清视线,疼痛如期而至,她麻木地望着天,承受着身体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她想,就这么死去吧,也好。 她不想再疼了。 季知澜被人发现的时候,她衣不蔽体地躺倒在水洼中,身下的鲜血把周围的水洼染成红色,红得触目惊心。 她知道,她的孩子没了。 她呆呆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天,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只是一片漆黑。 病情恶化,她已经瞎了。 没有人敢靠近她,只是拿着手机拍照和议论。 “就是这个女的,不检点,以前在夜店当陪酒小姐,后来害死人孩子。” “呸,不要脸的女人,报应!” “快把她扔出去,别脏了咱们这的地!” …… 巷口传来急促的刹车声—— 身姿挺拔的男人下了车,保镖们以更快的速度遣散围观的人群。 霍北行看着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季知澜,一向冷静淡漠的他浑身一震。 他以为看到季知澜如今的惨状他会痛快,可在这一刻,他竟觉无法呼吸。 他快速脱下外套罩住她的身体,嘶吼道,“去医院。” 医院,霍北行凌乱地于手术室外徘徊,他的白衬衫染上了大量的血迹,不少人都侧目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你是季知澜的家属吗?” 医生在手术室门口问道。 “我不是。” 霍北行否认道。 他们确实已经离婚。 “那她家属呢?” 他这才想起,季知澜在这世上似乎已经无亲无故。 “她没有亲人了,我是她前夫,可以吗?” 医生犹豫地瞧了他一眼道,“患者的孩子没有保住。” “怀孕?” 霍北行一愣,难怪她身下流了那么多的血。 只是,那是谁的孩子? 余轻书的? 还是他的? 霍北行的眼底掀起情绪。 “这个患者之前我就提醒她不适合要孩子,可是她为了生下孩子宁愿不做手术,现在病情已经恶化了,”医生摇了摇头,“她身体状况很差,脑瘤已经压迫了她的视觉神经导致她失明,最糟糕的是,她现在没有了任何的求生意识。” 原来她说的脑瘤是真的。 他一直以为是她为了留住他才编的谎言。 不!他不允许她就这样死了。 霍北行冲进手术室,对着病床上苍白着脸的女人吼道,“季知澜,你给我挺住,你欠我的还没还,你凭什么死,你要是死了我就让余轻书给你陪葬!” 病床上带着呼吸机的季知澜没有任何动静。 嘀—— 手术心率监控仪器发出警报。 季知澜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跳动。 。 第11章 她该是天真烂漫的 第11章 她该是天真烂漫的 “季知澜!” 霍北行绝望嘶吼。 镇静冷漠的他突然浑身颤抖起来。 他曾以为她若是死了,他定第一个拍手称快,可如今他却无法接受现实。 “霍先生,请你冷静!” 医生和护士将他架出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重新关上,隔出了两个世界。 霍北行红了眼,低低地呢喃她的名字,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年初见她的模样。 初见霍北行那年,季知澜十七岁,正是青春阳光的年纪。 名媛圈子里有名的季家大小姐,年纪虽小,模样却早已张开,出落得水灵精致,谁见了都要夸她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这样美的人,却没有一点娇气与小性子,而是家教良好,见了谁都是笑意盈盈,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错漏。 人人都在猜测,这样好的人究竟以后是谁好福气能娶到。 那一年霍北行十九岁,桀骜不驯,剪着寸头,眉目清隽,却透着股分明的傲气。 “北行,听说季家那位可是难得的美人,怎么样,找机会一起去瞧瞧?” 周燕南嚼着口香糖流里流气地问道。 他们这群二世祖,最喜欢的就是去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并且以谁能把到谁家的姑娘为荣。 霍北行向来不喜做这些小儿才做的事情,轻嗤一声道,“要去你自己去。” “据说是真的好看,上次和你打架打输了的那个张家小子见了她眼睛都直了,愣是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周燕南继续激道,“你要是把这季家大小姐把到手,张家那小子得气吐血。” 霍北行果然思索了一会儿,随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人好胜,自是不喜输人。 霍家在龙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要见季知澜一面并不难。 三月份白玉兰开满了枝头的时候,季家为季知澜举办生日宴。 霍北行跟着父母登门祝贺,这就见了被传得跟天仙儿似的季知澜。 黑色长发柔软地披在身后,眉是温柔的柳叶眉,眼是灵动的杏仁眼,望着人的时候盈盈似一潭秋水。 霍北行看着,不知怎么,心上就好像被击了一下。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那便是一见钟情。 整场宴会,他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追随她,鹰眸深沉,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他想,这么个灵动的人,该是天真烂漫的永远被人捧在手心的至宝。 他愿做那个小心翼翼呵护她的人。 那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几年后,她会被他伤得那样深。 宴会间隙,季知澜悄悄退出宴会场,自己一个人在庭院里透气。 乍暖还寒时,她紧了紧身上的天青色外套,低头小心翼翼地走在板路上,生怕昨日雨后的积水将身上的裙子弄脏。 “若是弄脏了,母亲肯定又要骂我。” 她喃喃自语,突然眼前出现了个人,她唬了一跳。 “知澜,生日快乐。” 季知澜抬头看向来人,旋即展眉一笑,“你来啦。” 。 第12章 始知锁向金笼听 第12章 始知锁向金笼听 来的人正是余轻书。 他带着一只画眉鸟来,橄榄色的画眉鸟在金丝鸟笼里上蹿下跳,活泼又可爱。 季知澜微微俯下身逗弄着它,画眉鸟也不认生,对她颇为亲切,惹得她咯咯地笑起来。 余轻书笑地望着她道,“这画眉鸟送给你,祝你年年岁岁永远快乐。” 季知澜接过鸟笼道了谢,两人便坐在石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余轻书是季知澜钢琴老师的儿子,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季知澜视他如亲哥哥一般依赖。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宴会的,人前要温柔懂礼事事谨慎,拘束得很。” 季知澜小声抱怨,瞧着笼子里的画眉鸟觉得自己与它也并无分别。 她突然想到那句诗——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不知是该可怜这画眉鸟还是该可怜自己。 “叔叔阿姨还因为之前的那件事不让你出去?” 余轻书小心翼翼地问道。 季知澜怅然地点了点头。 她曾经被绑架过,好在有惊无险,歹徒最终被警方抓住,她毫发无损回家,但自那以后,季家便不让她轻易出门。 “等我找了机会带你出去玩。” 余轻书郑重承诺。 季知澜却知道他也没有什么法子,季知澜的父母对她管教极其严格,哪里会允许余轻书带她出去。 她还是感激他的好意,温温柔柔地道了声好。 另一边,隐在树后的霍北行望着略带忧愁的她却是若有所思。 生日宴后,霍家的大小姐霍琳琳时常登门拜访,竟是和季知澜的母亲成了忘年交。 两人插花品酒,时常带上季知澜,以及霍北行。 淡漠清冷的少年对于她们的活动并不关心,他更多的时候是和季知澜的父亲一起下棋,抑或者就在一旁等着做自己的事情。 季知澜对于霍北行的印象便是个不爱说话的傲气少年,偏偏看着她的时候,让她觉得他像是在看猎物。 肆无忌惮,充满了侵略性。 她不敢和他对视,霍北行发现了。 他觉得她有意思,更想逗逗她。 “去哪儿?” 狭长的走廊里,霍北行拦住她的去路。 季知澜无措地低头,“我回房间休息。” 她母亲和霍琳琳正请了插花师来家里上课,她觉得无趣便想回房休息。 “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低声提议道。 季知澜蓦地抬头看他,“可是母亲不许。” 母亲一向不允许她外出,若是外出也定是好几个保镖跟着的排场。 “那就偷偷出去,他们估计还要两个半小时才能结束。” 霍北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可是万一被发现……”季知澜还是有些踟蹰。 “那就不要被发现,”霍北行无所谓地耸耸肩,问她,“走不走?” 季知澜这才鼓起勇气和他对视,思索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门有管家,霍北行带着她爬围墙,高高的围墙,他手长脚长地轻松跳上去,坐在墙头朝她伸手。 。 第13章 我是要娶你做老婆的 第13章 我是要娶你做老婆的 她咬了咬牙,握住他的手。 少年的掌心宽大而温暖,她心里一动,竟有了满满的安全感。 就好像握着这双手,去到哪里都不用害怕。 霍北行的跑车就在围墙外停着,他带她上了跑车,俯身帮她系上安全带。 “我们去哪儿?” 她好奇地问。 “去你喜欢的地方。” 跑车飞驰在道上,阳光透过树影细碎斑驳地落在他身上,季知澜侧过脸望他,意气风发的人总有一种特别的魔力。 三月的海边,海风习习,他将车开到海滩边上。 午后,海浪拍打礁石,季知澜兴奋地赤着脚跑到海滩上展开双臂。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海?” “猜的。” 霍北行抿唇睨她,还是一副酷酷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发。 “霍北行,谢谢你。”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有浅浅的梨涡。 他看着她,突然低头快速亲了一下她的梨涡。 季知澜一愣,竟不知如何动作。 他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又欲低头去亲,被她眼疾手快地抵住胸口。 “霍,霍北行,你干什么?” 她呆呆愣愣地问。 “做我喜欢做的事情。” 他理所当然地说。 她红了脸,低低骂了他,伸手擦了擦脸。 她家教良好,连骂人都只会骂“坏蛋”。 “你多骂几声,我多亲几下,如何?” 他难得好声好气地商量。 季知澜瞪大了眼睛看他,似是不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爸妈? 他们定不会轻饶了你。” “那你就去告诉他们,”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反正喜欢他们的女儿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说不定还能促成季家和霍家联姻?” “霍北行!” 她炸毛,吼他的名。 他一步一步靠近她,直至她无路可退。 “脸怎么这么红? 难道你也喜欢我?” 他深深地看着她绯红的双颊。 “谁、谁喜欢你。” 她皱眉,模样活像个被严刑逼供的小犯人。 经验不足,极易露馅。 “那你记住了,季知澜,我喜欢你,我将来是要娶你做老婆的。” 他声音低沉,却是郑重其事。 若是初见的惊艳让他一见钟情,那么连日的相处便是让他彻底沦陷。 季知澜闻言却是一震,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并未开玩笑,低头慌张地跑开,如同受惊的小鹿。 他笑意渐深地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没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 接下来,季知澜越来越经常看到霍北行,他几乎成了季家的常客。 他会在午后偷偷开车和她一起去她想去的地方。 去老城区的小巷子里吃黄豆糕,去郊区的小山坡放风筝,去山上的农场体验摘果子…… 和他在一起,季知澜便不是那个终日束手束脚养在闺阁里的精致布娃娃。 他给她的世界打开了另一种方式,注入了生气与活力。 她该是这样天真烂漫的,他想,他会让她这一生都无忧无虑。 。 第14章 不见不散 第14章 不见不散 一年后,霍北行出国留学。 她去机场送他。 “好好学习,我会经常回来看你。” 他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她红着眼点了点头。 “还有,离余轻书远点,那小子对你不怀好意。” 他俯身低声在她耳边警告。 季知澜无奈地推开他,解释道,“我和轻书没什么的。” “有我在,他敢和你有什么。” 他冷哼,示威性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季知澜,你要有以后当我妻子的觉悟。” 他这么句话,既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不远处随她前来的神情黯然的余轻书听的。 “霍北行,谁要嫁你。” 她白他一眼,生生止住了因为离别而伤感的泪。 “那我出国后你不想我?” 他调侃道。 “别说是一年,你就算两年不回来,我都不会想你。” 她赌气说道。 竟是一语成谶,他们再见面,已是两年后。 两年的时间,龙城发生巨大的变化。 龙城首富霍家因为一次突发的安全生产事故遭遇重大打击,霍氏集团股价暴跌,董事长霍盛廷急病倒下,这一倒,霍家便败落了。 变卖资产,抛售股份,到最后宣布破产。 季知澜还记得霍琳琳来她家求季知澜的父亲帮忙的场景。 瓢泼大雨,一向矜贵的霍家大小姐在雨中跪了一夜。 季知澜想去帮着劝劝父亲,季母却拦着她不让她出去。 “知澜,不要不懂事。” 季母严厉地责骂一意孤行的她。 “可是妈,那是北行的姐姐,也是您的好友不是吗?” “那是从前,知澜你要记住,名利场上从来就没有朋友。” 季母瞧着她重情义的样子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霍北行的事情,从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得和他断了联系,不要再来往了。” 母亲冷硬地留下这么句话便将她锁在房间里。 季知澜趴在窗户边上,看着霍家大小姐从庭院被父亲请入书房,过了很久后才失魂落魄地出来。 后来,便听说霍家大小姐病了,霍盛廷去世,霍家彻底败落,霍北行回国奔丧。 这是余轻书告诉她的消息,她已经被收走了所有通讯设备,不能联系到他。 “轻书,帮帮我,让我见见北行好不好?” 季知澜被锁在房间里焦急又担忧。 她担心温婉可人的霍琳琳的身体,也担心霍北行会伤心。 他向来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知澜,让我想想办法。” 余轻书看不下去她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决定豁出去帮她。 …… 深夜,霍家门外。 “知澜让你过来的?” 霍北行站立在路灯下,冷眼瞧着面前的余轻书。 “她想见你。” 余轻书说道。 霍北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她为什么不回复我消息?” 他无论是发短信抑或是打电话她都没有任何回复。 他甚至以为她和其他落井下石的人一样,看霍家败了便要和他分手。 “霍家和季家已经决裂,你以为她母亲会让她联系你吗?” 余轻书反问道。 霍北行手握成拳。 “其实我很不想她和你在一起,但是她喜欢你,所以我愿意放手,”余轻书开口说道,“明日我会带她出来,龙城湾八点,不见不散。” 。 第15章 现在还算不算数 第15章 现在还算不算数 霍北行最终没有等到季知澜,他在龙城湾等了一夜,只等来她的母亲。 那个高傲而冷漠的女人,轻蔑地警告他不许再纠缠季知澜。 一晃时光荏苒,季知澜二十岁的这年,白玉兰盛开的季节,香气浓郁地溢满整座城市。 她放弃了苏黎世艺术学院的邀请,只身一人离开季家。 “季知澜你怎么这么贱,就非要去找霍北行,他给你灌了什么**汤!” 季母在她身后歇斯底里。 “季知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出这个门,就再也不要回来!” 季知澜流着泪,没有回过头。 在鱼龙混杂的海鲜市场,她找到正在搬运货物的霍北行,身姿挺拔的男人,穿着粗糙的工装一箱一箱地搬运货物。 “霍北行,有人找。” 有人粗着嗓子喊。 男人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回过身就瞧见了两年未见的她。 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连衣裙,长发已然剪短齐肩,只那一双眼睛仍未变,望着他的时候像是盈满了一潭水。 她长得美,矜贵的气质和这腥臭的海鲜市场格格不入。 不少人朝他们这里望。 清高气盛如霍北行,第一次感到了窘迫。 可她却不觉,只是心疼,她红着眼问他,“霍北行,你说过要娶我,现在还算不算数?” 算,怎么不算。 他做梦都想娶她。 可他想,她这样好,不应该和他一样在这污泥里讨生活。 正如她母亲所言,他已不是那个风光无限的龙城首富的儿子。 “季知澜,当年只不过一句玩笑话你记这么久? 你不会是没人要便来找我接盘吧?” 他冷着脸企图吓走她。 她果然一愣,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积满,看着他,眼泪便流了下来。 “霍北行,你混蛋,你这个大混蛋!” 很好,她现在不仅会骂坏蛋了,还会骂混蛋了。 他撇过眼,提早收工,回了家洗去自己的一身海鲜腥味。 从浴室出来,一望窗外,她拖着行李站在门外,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他沉默良久,叹了口气,给她开了门。 一开门,她便抱着他不撒手,“霍北行,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喜欢你,我是要嫁你做老婆的。” 语气一如当年他在海边的承诺。 天知道她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有这样的勇气。 他无奈地企图拉开她,她却死死不放,生平第一次这样有勇气,只怕放开了错过了便是一生。 “季知澜,你知不知道霍家破产了?” 他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 她小声地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跟了我会过苦日子?” 他继续问道。 “我也知道。” 她声音虽小却是坚定。 “你好好看看我现在住的地方,连张多余的桌子都摆不下,你确定愿意现在嫁给一个穷光蛋? 跟着我一辈子?” 他语气自嘲。 “我愿意,”她抬头看他,“我和家里决裂了,所以我现在也是一个穷光蛋,我们现在扯平啦。” 霍北行一愣,他没有想到,她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 。 第16章 傻,但是值得 第16章 傻,但是值得 “季知澜,你傻不傻?” 他苦涩出声。 “傻,但是值得。” 为了他,一切都值得。 “霍先生,你愿意娶季小姐,在往后的生活里多负担一个她这样的小穷光蛋吗?” 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眸问道。 他瞧着她这般不顾一切的样子,心里又万般情绪漫开。 良久,他答道,“我愿意。” 得到答案,她对着他笑,又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 “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他好心提醒她。 “不反悔。” 她答道。 “知澜,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绝不让你受委屈。” 他紧紧地抱着她承诺道。 那时候的霍北行是真的深爱季知澜,他也是真的想护着她一辈子。 只是时间是最大的小偷,偷走了往日的信誓旦旦与回忆。 他们很快去领了结婚证。 在破旧拥挤的出租屋,他们简单地买了卤菜和啤酒,草草地完成了“结婚仪式”和“婚宴”。 没有婚戒,也没有亲友祝贺。 这一夜,他拥着她在那张小木床上,在昏暗的灯下聊天。 屋外是嘈杂的人声,楼下的大排档还有吵吵囔囔的划拳声。 季知澜却爱极了这种有烟火气的生活,因为有他。 “北行,你这两年有没有想我?” “有。” “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他亲了亲她的发顶,语气低沉,“比如一个人在异国街头的时候会想你,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也许我就不会那么难过,还有我姐姐生病,我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她埋首在他怀里,他渐渐地感到了胸口的濡湿,原是她哭了。 “霍太太,要不要我提醒你,今天使我们结婚的大喜日子?” 他拍着小妻子的背安慰道。 季知澜闷声道,“北行,我们错过了好多。 你难过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 “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他捧着她的脸,郑重承诺,“知澜,等以后有钱了,我再补给你婚礼,我还要给你买最大的钻戒。” 她望着他喝得通红的脸,抱着他,软软说道,“北行,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一直爱我就好了。” 世间千万珍宝她都不要,她只要他。 季家人最终还是知道他们领证的事情,一时间,季知澜成了令全家族蒙羞的笑话。 豪门娇女嫁给破产穷小子,谁都要骂她一句“不知好歹”,放着光明的前途不要,偏偏要往那火坑里跳。 季知澜的父母找到出租屋时,她正蹲在阴暗潮湿的洗漱间里洗衣服。 深冬没有热水,双手被冻得通红,而此时霍北行在外跑业务。 “你这个不孝女,你让季家丢尽了脸面!” 季知澜的父亲季天利气得脸色铁青,一脚踢翻了她的洗衣盆。 带着泡沫的洗衣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对上母亲哭红的眼。 她低下头,满腹五味杂陈。 。 第17章 我会对她好的 第17章 我会对她好的 “跟霍北行离婚,然后跟我们回去,我送你出国读书,你把这段忘了。 到时候回来我再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 季天利已为女儿想好了出路。 “爸,我不回去,我也不跟北行离婚,我喜欢他,我不怕跟着他吃苦。” 一向乖巧听话的她此刻意外地坚决。 啪—— 季天利狠狠地扇了季知澜一个巴掌,“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笑话我们的!” 她被扇得歪过头去,咸涩的眼泪落在红肿的脸颊边,火辣辣地疼。 “爸妈,对不起。” 对不起,请让她这么自私一回。 她朝父母跪下,只求他们可以体谅自己。 “对不起有什么用? 你马上就和我们走!” 季天利押着季知澜就往车上带,在汽车启动前,他们被人拦下。 接到邻居消息匆匆赶到的霍北行喘着粗气,面色沉郁地挡在车前。 “北行,你这是做什么?” 季天利下了车,颇为不满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曾经他十分看好霍北行,在一圈青年才俊里,他算是顶有能力的年轻人,但霍家败落,任他霍北行再怎么有能力,也难以重振家业。 季天利是个商人,权衡算计最是拿手,同时他也是一个爱护女儿的人,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跟着霍北行受苦。 “您要带走我的妻子,也要看看我同不同意吧?” 霍北行视线落在哭红了眼的季知澜身上,心上一疼。 “知澜是我的女儿,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娶了她,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兴师问罪起来了?” 季天利冷笑道,“难不成是霍家破产我没拉你们一把,如今要害我的女儿不成?” 霍氏集团破产,一向与霍家交好的季家冷眼旁观并且落井下石的事情,几乎人人皆知。 “不管您信不信,我从来不把家族恩怨扯进我和知澜的感情里。” 霍北行知道商场上的那些事情与季知澜无关,他又怎么会迁怒于她。 “那既然这样,就和我女儿离婚,你难道想让她和你过一辈子的苦日子吗?” 季天利一张脸生得威严,此时的语调更是严肃。 若是平常人,在他这样的语调气势下早已溃不成军,偏偏霍北行沉得住性子,不卑不亢,一脸冷静。 季天利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年轻人若没有生在破落的霍家,或许以后也是商界的风云人物。 只是可惜了,他是霍家人,是家境破败的霍家人。 “请您相信,我不会让知澜跟着我过太久的苦日子的。” 霍北行看着季天利郑重承诺,“给我几年时间,我保她衣食无忧。” 季天利望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年轻人和一脸固执的女儿,对峙良久,终于让步。 “好,我给你五年时间,如果你的事业没有任何起色,我必定带走知澜。” 霍北行的承诺很快实现。 他有手段也有能力,商业眼光和嗅觉更是灵敏。 季知澜陪着他创业,在最苦的日子里和他一起熬过来。 四年后,霍北行以上亿身家一跃成为龙城新贵,一时间全城哗然。 没有人想到当年霍家的那个儿子会如此出色。 更没有人想到,站在他身边的霍太太竟是季家的女儿。 。 第18章 怎么走到这一步 第18章 怎么走到这一步 再后来,霍北行的势力不断增强,商业版图不断扩大,甚至超过了季家的产业,霍家大少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实现了对她父亲的承诺,让她过上的衣食无忧的生活。 只是对她的承诺却没有实现。 他曾经承诺等到有钱了就补给她盛大的婚礼,还承诺要给她买最大的钻戒,这些他都没有做到,连像样的奢侈品都没送过她。 而那个永远爱她的承诺,他亦没有做到。 她陪着他度过最苦的日子,但最后却没有等到同甘。 “知澜,知澜……”霍北行哽咽地唤着她的名字。 如今她要走了,他才觉得痛彻心扉。 只是伤害已无法挽回。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打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霍北行忙站了起来。 “霍先生,病人抢救回来了,现在已转入icu继续观察,只是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霍北行长舒一口气,紧绷的情绪卸下,竟有些站立不稳。 一旁的秘书伸手扶住了自家老板,心中暗暗咂舌,竟不知道一向在商场上手腕狠厉、雷厉风行的霍总竟有这样的一面。 “去查一查今天伤害她的那些人的底细,究竟是谁做的。” 霍北行沉声吩咐。 …… 季知澜昏迷了很久,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后,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病人没有求生意志,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多和她说说话,或许能有些用。” 医生的吩咐还萦绕在耳边。 霍北行仔细掖好她的被子,望着她苍白的容颜,默默地伸出手,将她的碎发掩在耳后。 “季知澜,你就想这么死了吗?” “你醒来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霍北行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他和她感情的决裂在结婚后的第四年。 那一年,他事业起色,已经搬入了大别墅,同年,季知澜的父母发生车祸逝世。 季知澜一直觉得父母亲的车祸有蹊跷,一直在调查。 她虽然悲痛,但却很是照顾他的感受,主动提出将他母亲和姐姐一起接到别墅居住。 他们一起去疗养院接大姐霍琳琳回家。 那时的霍琳琳身患顽疾,整个人病恹恹的,见了季知澜却极度厌恶和反感她,甚至不惜以刀相向。 事实上,因为季家当年的落井下石,不少霍家人都视季家人为仇敌。 可是季知澜还是执意要亲自照顾霍琳琳,那时候他颇为自己有这样温柔贤惠的妻子而感到自豪。 霍家重振家业,不少青年才俊上门求娶霍琳琳,霍北行一直以来与这个唯一的姐姐感情甚笃,自然要为她细细挑选。 宋家二少宋明庆是个大学教授,待人温和有礼,最终和霍琳琳走到了一起。 却不想,霍琳琳在结婚前的雨夜意外死亡,她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有宋明庆的孩子。 她被人捅了数刀,推下楼而死。 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面目全非。 而当晚季知澜进入过霍琳琳房间,并且杀害霍琳琳的那把刀也在季知澜的梳妆柜里找到。 。 第19章 你去死吧 第19章 你去死吧 唯一的目击证人是叶可萱。 叶可萱是霍家管家的女儿,在霍家重振后便一直住在霍家别墅,她当晚亲眼所见季知澜因为霍琳琳出言不逊而杀死了她。 霍北行还记得叶可萱慌慌张张地到房间找他告诉他这一切的模样。 善良纯真的叶可萱被吓得连连颤抖,话都说不清楚。 那个时候的霍北行才知道,原来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是如此毒如蛇蝎。 那一晚,他当面找她对峙。 “季知澜,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唯一的姐姐? 你怎么下得去手。” 面对暴怒的他,她却很平静,望着他的时候神色哀伤,她说,“北行,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 夫妻四年,她控诉他从未信过她。 他却因她手段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家人而失去了理智。 “季知澜,我真后悔娶了你。” 若他没有娶她,或许大姐就不会死于非命。 自责与懊恼几乎要吞噬掉他。 “北行,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不后悔嫁给你。” “北行,霍琳琳不是我杀的,但是她死得不冤,我已经查清楚父母的车祸是她一手策划。” “北行,我若真要报仇,一定通过正当手段,而非——” 她话未说完,已生生受了他一巴掌。 那是他第一次打她,后来有了第一次,就有了无数次。 警方把她带走调查,却因为证据不足而释放,仅凭一把刀和叶可萱的证词,并不能判她的罪。 但在霍北行那里,她便是杀死他大姐的凶手。 只要看到她的脸,他就会想到大姐倒在楼下水泥地上那面目全非的尸体。 爱情的高台轰然倒塌,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恨意。 霍北行洗了把脸,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季知澜昏迷的这一个月以来,他不断地回想着他们过去的事情。 甜蜜的、仇恨的、酸涩的回忆交织起来不断地折磨他。 胡渣已经冒出,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出声。 他何时有过这种邋遢模样。 霍北行走出病房里的独立盥洗室,明晃晃的长刀突然从背后伸出架住他的脖子。 病房里沉默了两秒。 霍北行望着对面窗户映出的人影,轻笑,“余轻书,你还真是死心不改。 现在还妄想杀我?” “你闭嘴!” 大病初愈的余轻书举着刀低吼道,“若不是你,知澜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我一定要为知澜报仇。” 余轻书醒来后才知道了自己昏迷这段时间的事情,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季知澜时,他几乎要崩溃。 他小心翼翼对待的女人,却被霍北行这样糟蹋,他如何能忍。 如今,就算是死也要和霍北行同归于尽。 “霍北行,你去死吧!” 余轻书喊道,挥刀而下。 。 第20章 孩子是谁的 第20章 孩子是谁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霍北行守在病房外的保镖冲了进来,余轻书的刀“哐当”落地,被人死死地按压在地上。 霍北行伸出手摸了摸脖子,修长的指尖染上血迹,刀很锋利,已经割破了皮肤。 他注视着地上忿忿不平的余轻书,对手下吩咐道,“放他走。” 他还有正事要做,无暇顾及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霍北行,我一定要杀了你。” 余轻书咆哮着被拖走。 “等你有本事的时候再和我说这话。” 霍北行面无表情地转身,视线正好对上前来探望的叶可萱。 叶可萱提着食盒,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被拖走的余轻书,上前着急询问霍北行道,“北行,你受伤了吗?” 霍北行摇了摇头。 “知澜姐也还是没有醒吗?” 叶可萱担忧地问道。 “还没有。” 叶可萱随着霍北行进入病房,将带来的食盒放在桌上,温柔说道,“北行快来吃饭吧,这些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辛苦你了。” 霍北行揉了揉眉心,自椅子上坐下,叶可萱体贴地站在他身后为他捏肩。 “北行,你真好,知澜姐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你现在却还是不计前嫌地帮助她。” 霍北行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说道,“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 叶可萱咬了咬牙,仍温言软语问道,“嗯,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对了,我上周刚去给琳琳姐扫墓,北行你不用担心,家里的事都有我撑着呢。” 霍北行闭了眼,伸手拍了拍叶可萱的手,“可萱,谢谢你。” 叶可萱抿唇一笑,“谢什么,我们是要结婚的嘛,我们的婚礼——” “婚礼还是延期吧,最近事情太多,等一切结束了,再给你办一个大婚礼好不好?” 霍北行说道。 虽是商量的口气,却是不容拒绝。 叶可萱脸色一变,嘴上答应着好,却是瞟了一眼病床上的季知澜,恨不得她立马死了才好。 可她若死了,只怕霍北行更加放不下她。 叶可萱暗暗思索着,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霍北行收起对季知澜的怜悯之心,让他更加厌恶她。 “北行,知澜姐流产的那个孩子是余轻书的吧?” 霍北行闻言,顿了顿动作,“怎么突然这么问,你知道什么?” 关于那个死去的孩子,他也一直在猜测究竟是谁的。 “我之前不是探望过余轻书吗? 我听他和知澜姐说过这个孩子,”叶可萱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按照那个孩子的月份来推,怀上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还没离婚呢?” 霍北行的脸色不善地没有再说话,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季知澜一边说着爱他另一边却和余轻书早已暗度陈仓。 “北行,虽然婚礼延迟了,但下周能不能再陪我去看看婚纱? 上次设计师给我的那一版的腰身设计我有些不满意。” 叶可萱善解人意地说道,“当然,如果你要照顾知澜姐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我陪你去。” 霍北行果断答道。 叶可萱脸上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 第21章 再无瓜葛 第21章 再无瓜葛 季知澜苏醒那天,阳光正好,她睁大了眼睛对着病房的天花板,竟生出一种恍惚。 眼前是一片漆黑。 她其实最怕黑暗,但如今她不得不习惯这种无边无际的黑。 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醒来,噩梦仍在继续。 她伸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心中的悲凉一点点漫上来。 命运太过残忍,夺走了她的爱情,也夺走了她未出世的孩子。 那个孩子甚至还没有机会到这个世界上来看一看。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醒来,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死了。 死了,就不会再痛。 医生给她做完各项检查后,接到通知的霍北行匆匆从医院赶来。 “病人的生命体征平稳,只是她以后无法生育了,肿瘤的情况目前只能尽力控制住,虽然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但是如果尽快进行手术还是有希望的……” 季知澜听着病房外医生的话,麻木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刺耳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叶可萱和霍北行相继进入病房。 精心保养、一身奢侈品的叶可萱,和病床上枯瘦的季知澜形成鲜明的对比。 “知澜姐,太好了,你醒了。” 叶可萱挽着霍北行,一脸惊喜地看着季知澜,手却是暗暗握紧。 若不是因为季知澜,她和霍北行的婚礼早就举行。 霍北行的心里仍是有这个女人,即使这个女人现在又瘦又丑,像是干瘪的枯叶。 “知澜姐,你怎么看到我没反应? 天呐,你瞎了吗?” 叶可萱夸张又同情地说道。 季知澜没有理会她,她翻了个身,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 她不愿再面对不想面对的人,包括霍北行和叶可萱。 霍北行望着冷漠的女人,皱了皱眉。 “病人现在还是需要休息。” 医生提醒道。 霍北行点了点头,对叶可萱说道,“你先出去,我和她说几句话。” 叶可萱望着他欲言又止,最终退了出去。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季知澜和霍北行。 “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手术我已经派人和医院沟通,会尽快安排,你——” “我不做手术。” 季知澜出声打断他。 霍北行眉头皱得更深,“季知澜你不要命了?” “一个没了孩子的女瞎子要什么命。”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是让他心头一震,“你就那么重视你和余轻书的那个孩子? 你那么爱他吗?” 呵,她和余轻书的孩子,季知澜苦笑出声,他自始至终都不信任她。 “霍北行,你走吧,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怎么,你不想和我有瓜葛,想和余轻书有瓜葛是吗?” 霍北行嫉妒反问。 季知澜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 “好,我知道了。” 他双手插着口袋,走出病房,心中有万千情绪。 “北行,既然知澜姐醒了,那我们的婚礼是不是也要提上议程了?” 坐上车,叶可萱倚靠在霍北行的怀里斟酌着说道。 。 第22章 如果没有遇见她 第22章 如果没有遇见她 霍北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对于叶可萱有愧疚,特别是在发现自己对季知澜还有感情之后。 他已经要和叶可萱结婚,这个时候还对季知澜有感情无疑是对叶可萱的背叛。 也好在叶可萱大方懂事,能够容忍他这一个月一直在医院照顾季知澜。 这样好的女人,他不得不珍惜。 而至于季知澜,他只能在她最后的岁月里放下之前的仇恨,尽力待她好,也算是不枉从前夫妻一场。 霍北行长叹一口气。 “北行,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没有遇见季知澜该多好。” 如果没有遇见她,也许她依旧平安喜乐,和余轻书过着幸福的日子,不用受这些磨难。 而他也不会被仇恨与爱意折磨。 “是啊,没有遇见她的话,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叶可萱挽住霍北行的胳膊轻声说道。 …… 霍北行再也没有来看过季知澜,但她知道她的一切医药费都是他出的。 他甚至请了高级的护工来照顾她。 这是自霍琳琳死后,他第一次对她如此慷慨。 只是她并不需要他的这种慷慨。 “知澜,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全,医生说过最好尽快接受手术。” 余轻书着急地阻止想要出院的她。 季知澜一边摸索着一边收拾行李。 她的适应能力很快,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也能够生活自理,做些简单的事情。 她如同顽强的一颗草,随风摇摆,却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轻书,我得的是绝症,与其在医院等着死去,不如最后去做点想做的事情。” 活着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每天晚上她都会梦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带着淋漓的鲜血在喊“爸爸妈妈”。 “知澜!” 余轻书无奈地红着眼拦着她。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在消逝而无动于衷。 “轻书,生老病死是常事,而且死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 季知澜缓缓说道。 孩子没了之后,她已无活下去的勇气。 而她也终于知道,如今的霍北行已不是当初那个会偷偷带她跑出去看海的人,不是那个住着狭小的出租屋会在冬天帮她暖手的人。 那个深爱她的霍北行只存在在甜蜜的记忆里,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季知澜的手摸索到桌上的大红色喜帖。 叶可萱单独找过她一次,耀武扬威地跟她炫耀霍北行即将为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从此以后,叶可萱就是名正言顺的霍家太太了,而她呢? 她将悄无声息地死去,最终成为世间的一捧尘灰。 喜帖上的日期,就在今天。 季知澜拿起喜帖,犹豫片刻,放进了包里。 。 第23章 他的婚礼 第23章 他的婚礼 霍家的婚礼排场极大,包下了一整栋最豪华的市中心酒店,名流贵胄云集,媒体记者纷纷前来报道。 季知澜用围巾和帽子将自己包裹起来,戴着墨镜,由余轻书牵引着进入婚礼现场。 “霍总可是大手笔,光送给霍太太的钻戒就是请法国设计师专门设计的,大得吓人呢。” “霍太太真是好福气,就这排场,怕是无人能及。” …… ——知澜,等以后有钱了,我再补给你婚礼,我还要给你买最大的钻戒。 ——知澜,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绝不让你受委屈。 那年他信誓旦旦的承诺回响在耳边,季知澜坐在人群中,她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她能够想象得出今天台上的男人该有多帅气。 霍北行该是穿着一袭西装身长玉立,叶可萱该是依靠在他身边小鸟依人。 也许她该庆幸,自己成了什么都看不到的瞎子。 婚礼进行曲响起,叶可萱穿着一身华贵的婚纱走向霍北行。 “霍先生,你愿意娶叶可萱小姐为妻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是的,我愿意。”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一如当年在破旧的出租屋里,对她说出的那句我愿意。 ——霍先生,你愿意娶季小姐,在往后的生活里多负担一个她这样的小穷光蛋吗? ——我愿意。 婚礼台上浪漫又梦幻,台下,枯瘦的女人掩面无声哭泣。 霍北行端着酒杯和叶可萱一桌一桌地敬酒,接受众人的祝福。 人人都道“祝霍先生和叶小姐白头偕老”,好一个白头偕老,可只有霍北行自己才知道,他最想白头偕老的那个人并不是身边的这个人。 举杯交盏间,霍北行的余光扫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动作凝滞,竟移不开视线。 “北行,怎么了?” 叶可萱察觉到身边的霍北行的不对劲,低声询问。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容定在脸上。 她是给季知澜发了请帖,但也只是为了刺激她罢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来了。 “没想到知澜姐也来了啊,我们要不要过去敬酒?” 叶可萱尽量控制住语气,不去在意霍北行看到季知澜后一副意难平的样子。 霍北行没有答话,视线仍望着季知澜,神态怔怔。 她哭了,哭得很是伤心的样子。 为何要伤心,她爱的人不是余轻书吗? 难道他一直误会了? 霍北行握紧了酒杯。 季知澜从婚礼现场逃也似地离开。 “轻书,我想去一趟山上的墓园,带我去好不好?” 季知澜对身边的余轻书小声说道。 余轻书点了点头,意识到她看不到,才又说了声“好”。 身后热闹的婚礼现场还在继续,礼乐声不断,季知澜和余轻书搭上了去墓园的车。 季知澜的父母就葬在那里。 。 第24章 衣冠冢 第24章 衣冠冢 她在山下取了一捧土,在墓园旁的荒芜野地里做了个衣冠冢。 衣冠冢里埋着的是季知澜曾经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衣物。 只是孩子未能穿上,便已不再这世上。 “宝宝,这里风景很好,你应该会喜欢的,外公外婆就住在隔壁的墓园,你先去找外公外婆,他们会很疼你的,不久以后妈妈也会住过去的,到时候我们就团聚了,好不好?” 季知澜轻声说着,身后的余轻书却已是泣不成声。 他始终无法接受她的生命已然快走到尽头的事实。 “轻书,不要哭。” 季知澜听到哭声,转过身安慰道。 “生老病死实在是很平常的事情,我只是比别人不幸运那么一点。” 她缓缓展开双臂,抱住身前泪流满面的男人,“轻书,我真的很感谢你喜欢我,我也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家人。” “我死后,你就把我忘了吧,好好开始重新生活,找一个爱你的姑娘,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好不好?” “轻书,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她的嗓音温柔,表情平和,岁月蹉跎,他们都变了,只她还是那个温婉善解人意的季知澜。 不远处,树木掩盖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霍北行坐在车里望着季知澜和余轻书,表情复杂。 他身上还穿着婚礼上的礼服,他是匆匆赶出来的。 刚才在婚礼上看到季知澜的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这几日他都克制着自己不去见她,可是他能骗得了所有人他不爱她,却骗不了自己。 他还爱她,爱得发狂。 即使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杀了他的亲姐姐,杀了他和叶可萱的孩子,他也依然还爱她。 如果说对季知澜是爱情,那么对叶可萱就是责任,他深知不能背叛叶可萱,不能去伤害这样一个纯真无暇的女人,特别是这个女人还为他流过产。 可是他还是伤害了,刚才他不顾婚礼进行到一半便匆匆离席,叶可萱那受伤的表情一直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愧疚不已。 霍北行深呼吸一口气,放在副驾驶座的手机亮起,是来自秘书的电话。 “喂。” “霍总,伤害季小姐的那件事已经查清楚了,并且由这次事件牵扯出了当年霍琳琳小姐死亡的真相……” 霍北行皱眉,“两件事情怎么会有关联?” 更何况,两件事情之间相隔了多年。 “我们抓住了那天侵犯季小姐的那些人,那些人都是些地痞流氓,专门接杀人放火的生意,他们招供杀害霍琳琳小姐的事情也是他们做的,而且幕后雇主是同一个人。” “谁?” 霍北行在听到电话那头报出的名字时,手蓦地收紧。 。 第25章 我没有这样的福气 第25章 我没有这样的福气 季知澜把一束白菊放在父母的合墓前,摸索着缓缓蹲坐在地上,靠着墓碑,微微喘了口气。 她的身体在慢慢变差,连爬一小段的山路都觉得费劲。 余轻书送她上来后,在远处等她。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阳光洒在她身上,她眉目沉静地絮絮叨叨,如同儿时同父母撒娇,聊着生活琐事的样子。 “爸是不是还是抽烟抽得很凶? 妈是不是还是喜欢一边看韩剧一边埋怨爸不够浪漫?” “妈你也别老埋怨爸,其实、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至少你们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着走完了一生,很多人是没有这样的运气的。” 季知澜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地说,“我就没有这样的福气。” 她曾经以为霍北行是那个能够相扶一生的人,后来她才发现,这个男人的承诺也可以轻易给另一个女人。 “爸妈,你们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不听你们的劝一意孤行嫁给了北行?”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和你们见面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们道歉好不好? 爸妈原谅我好不好?” “这人间好冷好黑啊,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了。” 她蜷起膝盖,明明阳光明媚,她却仍觉得冷,一如霍琳琳死的那年。 那年她调查父母死亡的真相,最终才查到是霍琳琳故意制造了车祸。 多可笑,她的大姑子杀了她的父母,而当她那晚拿着证据去找霍琳琳对峙时,她却理直气壮地告诉她,她锱铢必报,当年季家在霍家破产后翻脸不认人,她自然是要一雪前耻。 “当年我父母于道义上确实有错,但你又何必取人性命?” 她痛苦质问。 霍琳琳只是轻飘飘一笑,“我父亲因为破产而抑郁而终,我自然也是要季家人体会这种痛苦。” 那时候,季知澜才知道,霍琳琳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可人的名媛,而是一个被仇恨蒙了双眼的疯子。 她拿着证据离开霍琳琳的房间,碰上了来找霍琳琳的叶可萱,后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了霍琳琳的死讯。 然后就是霍北行的质问,叶可萱所谓的证词。 她直觉叶可萱和霍琳琳的死有关,但苦于一直找不到证据。 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对与错,霍北行是否误会,她都不在乎了。 “爸妈,给我留个位置,再相见就是在地下了。” 她喃喃低语。 …… 霍家别墅,叶可萱手一推,将梳妆台上的物品扫到地上。 瓶瓶罐罐碎裂的声音响起,叶可萱还不解气,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朝门口的保姆掷去。 “都给我滚!” 她尖叫道。 她用尽心机,好不容易步步为营走到今天这一步,但霍北行竟然还是爱着季知澜,在婚礼上就那样把她丢下,让她失了脸面。 “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房间里突然响起低沉的男音。 叶可萱一惊,朝门口看去。 。 第26章 真相 第26章 真相 “你怎么来了?” 叶可萱奔到门口,快速把男人带进房间后关上门。 “放心,下人都被你吓跑了,没人看见我上来找你。” 男人懒洋洋地说道。 “你怎么进来的?” 叶可萱记得别墅的安保不错。 “我当然自有办法。” 男人嬉笑道。 眼前的人正是宋明庆——死去的霍琳琳的前未婚夫。 “你就不怕北行突然回来抓到你?” 叶可萱皱眉,她没想到这宋明庆这么大胆,敢明目张胆地来霍家和她私会。 “你放心,我做事精明着呢,我找人跟踪霍北行了,他扔下你这么个小娇妻去了郊区墓园,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宋明庆得意说道,“你以为我会像他那么笨,被我戴了绿帽子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娶了个全世界最纯洁的女人。” “滚。” 叶可萱翻了个白眼。 宋明庆从背后一把抱住叶可萱道,“别生气啊,我可是怕你难过特地过来陪你的。” 叶可萱神色稍霁,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落在脖子后的轻吻,“宋明庆,你后悔过没有?” “后悔什么?” “后悔和我在一起,后悔杀死了霍琳琳,你若是娶了她,现在霍氏集团你能拿到不少股份。” 叶可萱想到当年,她和宋明庆偷情的事情被霍琳琳发觉,为了自保,她和宋明庆不得不雇凶杀死了霍琳琳,再嫁祸给季知澜。 “不后悔。” 宋明庆笑着说道,“你这不是和霍北行结婚了吗? 你骗骗那个傻子,把他的钱骗来给我,那个傻子不是什么都信吗?” 叶可萱点了点头,“他确实很信任我,不过我也挺爱他的,我不可能和他离婚的。” “没关系,只要将来继承霍氏集团的,是我们的孩子就行。” 宋明庆邪笑着,将叶可萱抱起抛在床上。 两人嬉笑着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婚床上缠绵,床边摆着霍北行和叶可萱的巨幅婚纱照,照片里霍北行一脸怜惜地望着怀里的叶可萱。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暧昧,突然,房门被推开。 “可萱,北行这事做得实在太不应该了,你别生气,我一定好好骂他——”霍北行的母亲林美玲端着一盏燕窝进来,望见自家儿媳和陌生男人在床上衣不蔽体的样子,震惊地立在原地。 哐当—— 燕窝和托盘落地,林美玲瞪大了眼睛,颤抖地指着两人。 “你、你们……”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叶可萱匆忙穿好衣服。 “我的天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刚走了个不会下蛋的儿媳妇,现在来了个潘金莲!” 林美玲哭天抢地的扑上去打叶可萱,“你敢给北行戴绿帽子,我要跟他说,让他把你赶出去,让你跟那个季知澜一个下场!” 林美玲扯着叶可萱的头发不放,宋明庆一把冲上去扇了她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后,用胶布封住她的嘴。 “怎么办?” 宋明庆问叶可萱。 叶可萱惊魂未定地看着剧烈挣扎的林美玲,咬了咬牙道,“杀了。” 她不能让这个老女人挡了她的路。 。 第27章 万箭穿心 第27章 万箭穿心 霍氏大楼办公室内,霍北行望着面前的调查资料,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内容。 他一直以来以为纯洁无暇的叶可萱竟是杀害他亲姐姐的凶手,而季知澜被他误会了这么多年。 “假的,一定是你们调查错了!” 霍北行怒吼,“可萱那么好那么善良的女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霍总,我核实了很多次,没有错误。” 秘书擦了擦额上的汗,捡起地上的调查资料,工工整整地放在桌上。 “滚——” 霍北行颓坐在地上,不愿相信自己竟然错得这么离谱。 他没有颜面面对自己,也没有颜面面对季知澜。 ——北行,如果这样能让你心里好受点,那我也没关系,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怪我,可无论你信不信,当年的事情与我无关。 她的辩解回荡在耳边,只是当时他并不信她。 悔恨的情绪如潮水般一涌而上。 万箭穿心的疼痛莫过于此。 霍北行想起那年她说的那句——“北行,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一直爱我就好了。” 可惜他没有做到。 “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出声,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曾经承诺过要护她一生一世,可是如今回过头看,才发现他是伤她最深的人。 他不信任她,甚至将她推入深渊。 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绪,霍北行接起电话,又是一阵晴天霹雳。 …… 霍家别墅,叶可萱梨花带雨地坐在客厅哭泣,见霍北行进门,忙迎了上去。 “北行,妈没了,她留下遗书走了。” 叶可萱哭得双眼红肿,若是放在以前,霍北行定是要怜香惜玉地安慰她。 可是他如今只是神情阴郁地扫她一眼,接过所谓的遗书。 遗书确实是林美玲的亲笔字迹,信中介绍她早就患有抑郁症,因为霍北行已经结婚,所以她能够放心地离开,并且让霍北行不要找她。 霍北行深知自家母亲的脾性,她不可能有抑郁症,也不可能留下遗书就这么走了。 一双黑眸看了看遗书,又瞧了瞧叶可萱问道,“报警了吗?” “终究是不光彩的事情,所以我没有报警,”叶可萱摇了摇头,又加了一句,“我怕事情传出去,对股价有影响。” 霍北行冷笑出声,“所以我母亲的安危比霍氏集团的股价重要?” 叶可萱觉得今天的霍北行像是变个样子,不再如从前那般对她温柔,生怕他发现了什么,努力镇定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很担心。” “封锁别墅。” 霍北行吩咐身后的秘书,看也不看叶可萱就转身上楼。 叶可萱的指甲嵌入掌心,强装镇定地跟着上楼。 “北行,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妈一定会没事的。” 叶可萱换了套真丝睡裙,走到霍北行身边温柔地抱住他。 霍北行立在阳台目光幽幽地盯着楼下的花丛,曾经霍琳琳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在那里找到。 “宋明庆已经被我的人抓住了。” 霍北行话一出口,叶可萱脸色霎时发白。 。 第28章 百倍奉还 第28章 百倍奉还 叶可萱抱着霍北行的手慢慢放开,强装镇定道,“北行,你在说什么呢? 宋明庆以前是琳琳姐的未婚夫吧? 他和妈离家出走有关系吗?” 霍北行转过身,一把捏住叶可萱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叶可萱,愚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北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可萱仍旧不承认。 “我似乎忘记提醒你了,我的新婚小妻子,”霍北行的手在叶可萱的脸上摩挲,“我的房间里一直装有窃听器,所以你和你的情人私会实在不该在霍家。” 自霍琳琳死后,他就加强了家中的安保系统,叶可萱和宋明庆的对话都录在窃听器里,包括他们如何残忍逼迫他母亲写下遗书并且杀害藏尸的细节。 “北行……” 叶可萱“扑通”一声跪下,“北行,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糊涂才做下这些事情的,我被吓傻了才会对妈这样,我怕你不要我了,我实在没有办法。” “你是怕我不要你了,还是怕保不住霍家太太的位置?” 霍北行嗤笑出声,望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女人,只觉得恶心至极。 当初他是瞎了眼才会听信她的一番说辞,和季知澜离心。 这大概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要他的家人一个又一个死在叶可萱手里,要他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北行,这也并不全是我的错啊,如果你没有从婚宴上离席去找季知澜那个贱人,我又怎么会生气,宋明庆又怎么会来找我,妈又怎么会撞见我偷情而被我杀了? 这些事情你也有错!” 叶可萱见事情已无挽回的余地,开始不管不顾地指着霍北行的鼻子大骂起来。 如果霍北行能够一心一意地爱她,或许她就和宋明庆断了,就不会有接下来的那些事情了。 “你给我闭嘴,你没有资格侮辱知澜!” 霍北行一脚踢向叶可萱腹部。 叶可萱受不住被踢向了阳台的墙角。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霍北行又用力踢向她的胸口。 “噗——”叶可萱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个男人有多狠,她在季知澜身上是见识过的。 霍北行抓住叶可萱的头发,将手机举到她面前,“看看,这就是宋明庆现在的样子。” 叶可萱在看到屏幕上那个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时,尖叫出声。 “现在知道怕了? 当初你杀死我大姐诬陷知澜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怕? 你以我的名义去叫人伤害知澜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害怕?” “你都知道那些事情了?” 叶可萱伏在地上,绝望地笑起来,“你不会放过我的对不对? 你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 便宜了你,”霍北行双手插着口袋,冷冷说道,“你在知澜身上做了什么,我要你百倍还回来。” 。 第29章 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第29章 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霍北行,你以为你折磨我就能为季知澜报仇了吗? 若说要为她报仇,你最该折磨的人是你自己!” 叶可萱指着他嘲讽道,“你不过就是个被我耍得团团转的傻瓜,季知澜有今天全拜你所赐!” 啪—— 霍北行狠狠地扇了叶可萱一巴掌,双目因为怒意而染赤。 “怎么还不让我说了吗?” 叶可萱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继续道,“我再告诉你个事情吧,其实我根本没有怀孕,你这个傻子竟然还为了那个子虚乌有的孩子去羞辱季知澜。” “你知不知道,季知澜小产掉的那个孩子其实是你,那才是你的亲骨肉啊,可惜了,你也算是杀死那个孩子的元凶!你但凡重视一点季知澜,那个孩子也不至于死了。” 霍北行上前抓起叶可萱,“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过是个被我玩弄于鼓掌的傻瓜,你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了深爱你的女人。” 叶可萱看着霍北行渐渐失了血色的脸,得意大笑起来。 叶可萱说的是事实,最该死的人,其实是他。 霍北行闭了闭眼,“在我去向知澜谢罪前,我先解决了你。” 他取来房间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尖在灯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 “你说我是先挖了你的眼睛,还是先雇几个人来和你快活再把你扔大街上供人观赏?” 霍北行慢条斯理地和她商量。 叶可萱止住了笑容。 …… 悠扬的钢琴声飘荡在阳光静好的午后。 季知澜裹着灰色毛毯,坐在红木漆椅上,静静地聆听余轻书弹琴。 她已经很瘦很瘦了,病魔吞噬了她往日姣好的容颜与身段,她缩在宽大的椅子上,像一副干瘦的骨架。 余轻书知道,她随时有可能离开,她的身体已经差到了极点。 可是她拒绝接受任何治疗,平静地等待死神收走她的生命。 他只能尊重她的一切决定,陪她走完最后的人生。 一曲钢琴曲结束,余轻书转过头看她。 她仍沉浸在刚才的旋律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今天的钢琴声似乎有些沉郁的情绪在里面,轻书,你不开心吗?” 他确实不开心,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去死,他如何能开心。 “扶我也去弹一首吧,好不好?” 季知澜开口请求道。 她现在连行动都很困难,全身绵软无力,一动全身都疼痛得不行。 余轻书扶着她从红木漆椅挪至钢琴前。 她触摸一遍琴键,想了想,循着记忆里的琴键位置开始弹奏。 她七岁开始练琴,练的曲子无数,可她今天只想弹一曲,送给陪伴在她生命最后的余轻书。 她弹奏的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午后的旅行》,温暖的旋律从她指甲流出,像是能够抚慰痛苦与疲惫心灵的良药。 余轻书立在一旁听着,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以她的方式安慰她。 “轻书,愿你往后的时光,像这首钢琴曲一样阳光明媚。” “谢谢你,知澜。” 谢谢你自始至终的善良与温柔。 。 第30章 别碰我 第30章 别碰我 余轻书用轮椅推着季知澜到外面散步。 这是余轻书为季知澜租下的一处院落,据说风景很好,前任住户在庭院里种满了花草。 院落外是一片梧桐林。 季知澜伸手轻轻抚摸长满青苔的梧桐树干,感受着指尖的湿润。 一阵风过,树叶“簌簌”地低语。 天突然下起了细密的雨。 “我们回去吧。” 余轻书用手为季知澜遮雨。 季知澜深深呼吸,鼻尖满是泥土的芬芳,摇了摇头,“我还想再逛逛。” “那我回去拿伞。” “好。” 余轻书脱下外套遮盖在季知澜头顶,便折返回去拿伞。 季知澜等待着,突然有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 她瞪大了眼睛转向声音的方向。 来人没有回应,只是走近她,撑着伞为她挡雨。 季知澜突然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味——记忆里霍北行惯用的须后水也是这个味道。 雨仍旧下着,来人显然不想和她交谈,沉默如许。 季知澜没有再问,两个人静默相处,谁都没有说话。 她只当他是个萍水相逢的好心人。 过了一会儿,传来余轻书的脚步声,那人拿着伞匆匆离开。 余轻书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背影。 “知澜,刚才那个人是谁?” 余轻书好奇地问。 “不知道,可能是过路的人,看我可怜吧。” 季知澜摇了摇头,神态里却多添了一丝若有所思。 她心中有所猜测,又笑自己不自量力,霍北行怕是希望她立刻死了,怎么还会来看她。 这淅淅沥沥的雨势一直从午后下到了午夜。 肿瘤已经扩散到全身,季知澜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 她弓着身子缩在小床上,忍受着例行的折磨。 风撞开虚掩的百叶窗,雨丝飘了进来,季知澜扶着床沿坐起来,披上一件风衣,极慢极小心地握着拐杖想要走到窗户旁把窗户关上。 哐当—— 她不小心被床边的物品绊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额头磕在木凳上,疼痛让她暂时无法行动,只能伏在地上等待疼痛减轻。 突然有人紧促地从窗户口跳进来,奔到她身旁。 “你是谁,你别过来!” 季知澜警惕地摸到拐杖,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比划着。 深夜有陌生人闯入,她不得不害怕。 那日大雨被混混侵犯的记忆一涌而上,恶心与恐惧同时漫上来,她剧烈颤抖着,突然侧过头干呕了起来。 那人极为关切地蹲下来,轻拍她的背以让她好受些,但这个举动唤起了季知澜更深的恐惧。 “你别碰我!滚开!” 她尖叫道,用力挥舞着拐杖。 拐杖打在那人的身上发出闷响,但他没有退开,生生地受着。 “知澜,是我。” 那人终于出声。 话音刚落,季知澜停滞住了动作,似是不敢相信般呆了呆。 。 第31章 你走吧 第31章 你走吧 “霍北行?” 她出声询问。 “是我。” 霍北行望着眼前受了惊吓满脸泪水的女人,心疼到无法呼吸。 知道真相后,他酩酊大醉了一场,匆匆料理完母亲的丧事,他将自己锁在别墅里整整半个月。 半个月来,他不断回忆着和季知澜的过去,回忆着那些甜蜜的片段以及他对她残忍的伤害,他没有脸面来见她,更不敢奢求她的原谅,他通过一场又一场的酒醉来自我麻醉和折磨,他是个剥夺她幸福的残忍的刽子手,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你来做什么? 霍北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季知澜想到那场噩梦般的侵犯,想到那个未来得及来世上看一眼就死去的孩子,她的心就如针扎般疼痛。 而她对于霍北行已经彻底失望,她只求他能够让她安详地度过最后的时光。 霍北行看着曾经温柔如水的女人如今这般冷漠的姿态,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酿成的苦果,是他亲手一寸一寸斩断她的希望,是他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知澜,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但是那天去侵犯你的那些人不是我派去的,你相信我。” 他想,就是在那场意外后她对他彻底变了态度。 “霍北行,你闭嘴!” 她将拐杖扔向他,红着眼控诉他,“那些人分明告诉我他们的雇主姓霍。” “那是叶可萱捣的鬼,她以我的名义去雇人伤害你,我并不知情。” 霍北行痛苦解释道。 “即使这样,你也娶了她不是吗?” 季知澜轻笑道,“你从前不也纵容她伤害我吗?” “霍北行,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辜?” “你一点都不无辜。” 前尘往事,她没有忘,那些一件件让她伤心的事情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只是不愿想起他的不好,而不是忘了他的不好。 “知澜,我知道我该死,我也不奢求你原谅我,但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 霍北行苦苦哀求道。 当他偷偷去医院得知她早已放弃治疗出院时,他意识到他伤的不仅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弥补。” 季知澜伸手拂去脸上的眼泪,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若是从前,听到他这一番话她估计会高兴疯了。 可是啊,她等了太久,等了许多年,等到心已经死了。 她好累,没有力气再与他纠缠。 霍北行颓然地看着季知澜自己磕磕碰碰地上了床,留给他一个削瘦的背影。 他握了握拳,终究没再开口。 季知澜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她能感受到他还没离开,但是她已经无暇估计,身体的疼痛折磨得她冷汗直流。 病魔正在一点一点地啃噬她的生命。 额上突然有一阵清凉传来,季知澜一顿,是霍北行在替她擦拭额上的冷汗。 刚才碰撞到的地方已经高高肿起,他小心翼翼地用冰袋帮她冷敷。 “你不必如此。” 她开口说道。 虽然她看不见,但是也能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一个病入膏肓的瞎眼女人,受不起他的大恩大德。 。 第32章 物是人非 第32章 物是人非 他没有说话,动作仍旧继续着,极其轻柔,如若对待珍宝一般。 她突然想到了那年他们住在出租屋的日子,她被盛怒的父亲扇了巴掌,父亲走后,他到楼下的小卖部买来冰棍,用毛巾包着,把她揽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帮她冰敷。 冰敷过后,冰棍变成一滩糖水,她的心也融化为一滩糖水。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物是人非。 她蛾眉皱起,紧闭的眼角流下一滴泪,霍北行浑身一震,极其小心地为她拭去眼泪。 “我弄疼你了?” 他紧张问道。 她突然痛哭出声。 “霍北行,你走吧,我求求你,不要再来折磨我了。” 为什么他非要在她已经心死之后又来撩拨她的心弦,她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伤害了。 “知澜,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让我来照顾你。” 他的这番话多像他当初的誓言,可是他的誓言太过廉价。 往日的记忆纷至沓来,季知澜的情绪激动起来。 “你走啊,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接触!你说过的就算我死在你面前你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霍北行,我是人我不是玩具!不是可以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以为只要你示好我就必须乖乖地和你和好吗?”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保住我们的孩子做了多少努力,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抓着他又踢又打,他心疼地抱住她,任她打骂也不还手。 她一口咬上他环着她的手臂,铁锈味溢满整个口腔,鲜血流出,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仍旧紧紧抱着她。 她哪里有什么力气,没过一会儿便累了,停歇下来,她的泪浸湿了他的前襟。 霍北行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她本应有幸福美好的人生,嫁一个爱她护着她的男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是他害了她。 季知澜在泪水中睡了过去,霍北行抱着她,就这么看了她一夜,生怕她会突然消失,即使他心里也明白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天,晨光微熹,余轻书前来探望季知澜,便瞧见了在厨房忙碌的男人。 “你来做什么?” 余轻书对霍北行敌意甚深,一把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 门外,霍北行的保镖见状要上前,又被霍北行挥了挥手清退。 “我来照顾知澜。” 霍北行面不改色道。 “知澜不需要你照顾,你只会让她伤心痛苦。” 余轻书嘲讽道。 “但你也不能否认,她最爱的人是我,我陪在她身边,也许她会更快乐。” 霍北行的这番话,让余轻书无法反驳,虽然季知澜不许他提霍北行,但是他知道她心底仍是忘不掉那段过去。 也许让她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解开心结对她的病情也有好处。 余轻书闭了闭眼缓缓放开了手,说道,“霍北行,若不是为了知澜,我一定现在就杀了你。” 霍北行破天荒没有反驳他,他确实该死。 再怎么弥补也挽回不了他对于季知澜的伤害。 熬得浓稠的红豆粥从锅里舀出来,从前季知澜最爱吃他做的红豆粥,但他知道,她现在不一定想见他。 。 第33章 对自己仁慈 第33章 对自己仁慈 余轻书端着粥进屋,季知澜正坐在轮椅上发呆,怔怔地,没有声响。 “知澜,吃早饭了。” 她点点头,在吃到粥的第一口时,她便愣住了。 这味道太过熟悉,在破旧的小屋里,曾有一人天天下厨做给她吃。 “是他做的?” 她轻声询问。 “是。” “扔了吧,我没胃口。” 季知澜放下了勺子。 余轻书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见她坚决的态度叹了口气,将粥端了出去。 “她不吃?” 霍北行看了一眼几乎没有动过的粥愣了愣。 “你走吧,她不吃你做的东西。” 余轻书顿了顿又说道,“霍北行,把一个人的心摔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余轻书曾经以为自己看到霍北行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会觉得快意,但如今真见了却不如想象中的开心,因为季知澜病了。 心病,无药可医。 她整日整日躺在床上,不见人也难得说话。 他来看她,她也只是感谢他的好意,并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她依旧温柔,但余轻书知道,她是在等待最后的时间过去。 霍北行在季知澜住的地方另买了一处院子,成了她的邻居,但季知澜拒绝再和他接触。 “霍北行,如果你想让我快点死,就尽管来看我,我如你所愿。” 她一辈子没说过什么重话,对霍北行的这话却说得决绝,让霍北行再不敢踏门见她。 他只能终日住在她隔壁,默默守着她。 “知澜,你知道的,我比你更恨霍北行。 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过得快乐。” 余轻书对着病床上的季知澜耐心劝解。 “轻书,快乐太难了。” 她何尝不想快乐。 “知澜,并不难的,把他当做二十岁的霍北行,就当一切都没有改变,让他陪你去做那些你想做的事情。” “你让我原谅他吗?” “不是原谅,是对你自己仁慈。 你过得太苦了,我不想你带着这种苦离开。” 余轻书真诚说道,他爱她,便知希望她快乐顺遂,不愿她活在痛苦的记忆里。 季知澜对余轻书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是道,“谢谢你,轻书。” 余轻书叹了口气,说道,“我下午有事情要办,晚上再来看你。” 季知澜点了点头,“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下午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阵阵,季知澜躺在床上,膝盖处酸疼不已,她起身下床想找块药膏,还未穿好外套就听得不远处一声巨响,接着是四周邻里的哭喊声。 “发山洪了,快跑!” 呆愣间,已有人破门而入,霍北行冲了进来,“知澜,是我,别怕。” 他上前用大衣裹住她,背起她就跑,周围全是逃难的人慌乱的声音。 在他们跑出后不久,木屋小院轰然被洪水冲垮了一半。 他救了她一条性命。 季知澜伏在霍北行背上,渐渐反应过来,她虽未经历过山洪也知道山洪的可怕。 这个时候,速度就是生命。 “霍北行,你把我放下吧,你自己逃。” 如果不背她,或许他跑得快点还有一线生机。 。 第34章 不要救我 第34章 不要救我 霍北行恍若未闻,他背着她,尽力朝高处跑去。 水位越涨越高,已经漫上了他的腰,山路崎岖,他的手臂被沿途的树枝和碎玻璃划了很深的口子,鲜血横流,但他没有放开她。 “霍北行,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你不要救我,你快把我放下!” 季知澜哽咽喊道。 雨越下越大,她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体力不支,他已经背着她跑了太久了。 “知澜,抓紧我,我们都会没事的,我不许你死。” 霍北行喘着粗气背着她,无论季知澜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霍北行,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雨水混着她的泪水落在他颈肩,他察觉到她的哭腔,安慰道,“知澜,别哭。” 他已经弄哭过她太多次了,不能再让她为他哭泣。 雨势凶险,渐渐地,逃难的人群四散开来,不知过了多久,霍北行才找到一处高地。 他将季知澜抱上去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季知澜剧烈咳嗽起来,她浑身都湿透了,黑发纠结在苍白的脸上,身体因为湿寒和疼痛而颤抖。 “知澜,你有没有不舒服?” 霍北行着急地检查她的身体,发现她没有明显的外伤后才舒了口气,将绵软无力的她揽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她的身子。 季知澜推了推,没有推开他,却碰到了他身体的一处伤口,黏腻的血粘在手心,她愣了一下,鼻尖是熟悉的铁锈味道。 “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 霍北行云淡风轻地说道。 事实上,他的伤口浸泡在浑浊的水中太久,已经红肿不堪。 “还在流血怎么会是小伤?” 季知澜撕下长裙的裙摆,拧成绳子摸索着系在霍北行伤口上方为他止血。 “知澜,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霍北行握住了她的手腕。 季知澜沉默了一下,将手抽了出来。 她仍不原谅他。 “知澜,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霍北行苦笑着低下头目光触及潮湿的石面时突然脸色一变,一条长蛇吐着信子正在接近季知澜。 “小心!”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霍北行快速将季知澜抱起,那蛇一下咬中了霍北行的腿。 季知澜听见了身边的男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你怎么了?” 霍北行皱眉瞧了一眼被蛇咬中的伤口,语气仍保持着冷静地安慰道,“没有,没什么事。” 季知澜又确认了一遍,霍北行仍旧矢口否认。 他们两人此时就像在一座孤岛上,他一直在和她说话鼓励着她保持清醒,唯有保持清醒的意识才能有被救援的希望。 但是季知澜能够感受到他逐渐微弱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说话显然越来越吃力。 。 第35章 补偿 第35章 补偿 “知澜,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还没有知道真相之前,我也是爱你的,但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只能不断地欺骗自己不爱你,我好傻对不对?” 他缓缓说道,语气自责又愧疚。 季知澜拂去脸上的泪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知澜,我没有脸求你原谅,但如果我们能够从这场山洪中活下来,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霍北行牵起她的手哀求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知澜,我爱你,让我用余生补偿你……” 未及季知澜回答,霍北行便失去了意识。 季知澜察觉到他逐渐冷硬的身体,心中的恐慌汹涌而上,“霍北行,你怎么了?” 她不断地呼唤他的名,但没有人回应。 雨仍旧下着,大得迷了人的眼。 余轻书带着救援队找到他们时,季知澜抱着霍北行,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她怀里的霍北行已然嘴唇发紫。 …… “我们今天吃煎牛排好不好?” 系着围裙的男人拿着锅铲转身问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都可以啊。” 女人侧头温和说道。 “那就吃煎牛排,我再给你做一份溏心鸡蛋。” 霍北行的秘书进门给老板送文件时,看到昔日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的大老板突然变身家庭煮夫,还是愣了愣神。 “霍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两周前的那场意外,霍北行由于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季知澜也侥幸逃过一劫。 出院后,霍北行买下了郊区的一处小院落,并将季知澜接了过去。 他每天都会出现,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即使季知澜因为病情恶化,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她没有原谅他,但默许了他的存在,偶尔她也会回答他的几句聊天。 霍北行请了私人医生来为季知澜检查身体。 “季小姐的身体情况估计撑不过春天了。” 私人医生叹了口气对霍北行汇报道。 霍北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日历,不久就是除夕。 这可能是她过的最后一个除夕了。 手机屏幕亮起,霍北行接到了霍家别墅的电话。 “霍总,叶可萱跑了,看守她的人没看住……” “动用一切力量务必抓住她。” 霍北行冷冷吩咐道,挂了电话,揉了揉眉心,不知为何,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 除夕那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 霍北行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他本想带着季知澜出国旅游,但是她的身体条件已经不适宜长途旅行了。 他曾经答应过她带她去她一直想去的意大利,但是这个承诺再也无法实现了。 他们像是一对相处多年的夫妻,彼此寡言,却默契地生活在一起。 连日相处,季知澜渐渐放下心结,脸上的笑容多了些,亦不再抗拒他的示好。 她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原谅与不原谅,她开始欺骗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当年的霍北行,那个深爱她的霍北行。 活着太累太冷,她急需温暖。 。 第36章 烟花 第36章 烟花 霍北行帮季知澜梳好头发,她今天穿的是枣红色的大衣,衬着脸色好似红润了些,头发整齐地束起,添了几分精神。 霍北行买来春联和窗花,他从前几乎不做这些事情,但他记得季知澜似乎很喜欢,跟着他吃苦的那几年,再难再累只要到了除夕,她一定要把家里打扮得红火。 “这样才有仪式感嘛。” 她总是娇笑着说道。 现在想来,最苦最穷的那几年竟成了最快乐的几年。 电视里传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窗外已有人在燃放爆竹烟花,季知澜似乎也被节日的氛围感染。 “北行,我们出去看烟花好不好?” 从前她还是女儿家时便最爱看烟花,那么美好绚烂的东西,虽只有一瞬却足以让人难忘。 霍北行望了一眼她没有焦距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好。” 他回答道。 霍北行取来毛毯盖在她身上,又为她仔细戴好围巾才推着她出门。 门外,许多孩子聚在一起放烟火。 她静静地聆听着烟花绽放和孩童们嬉笑的声音,嘴角微微勾起。 她能够想象那烟花有多美。 霍北行买来几支仙女棒,点燃后,让她握在手里。 她笑得很开心。 “虽然看不到,但一定很美,对吧?” 她问。 霍北行看着她削瘦的小脸在夜色掩映中愈发温柔,回答道,“对,很美。” 他缓缓单膝跪下,执起她的右手,将早已准备好的钻戒套入她的无名指。 “知澜,重新嫁给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晕染开,坚定而掷地有声。 周围的孩子聚集过来,围着他们,大声起哄。 季知澜感受着指间那冰凉的触感,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向她求婚,明明她已经快要走了。 “你和叶可萱——”她迟疑道,声音里藏着苦涩。 “我已经和她离婚。” 在发现真相之后,他便和叶可萱离了婚。 季知澜却是摇了摇头,将指间的戒指褪下,“北行,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即使她欺骗自己忘掉那段痛苦的记忆,但他们也回不到曾经了。 她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事情,隔着一个死去的孩子,不久以后还要隔着生死。 她将戒指归还给霍北行,“北行,我走了以后,如果你碰到喜欢的人,请你一定要珍惜她,好好陪伴她。” 而她没有时间了。 霍北行握着那枚戒指,觉得掌心发烫,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大年初一,霍北行开车载着季知澜去庙会,他知道她其实很喜欢热闹。 庙会人头攒动,善男信女们争先抢着新的一年的头香。 寺庙门口有许多摊贩,糖葫芦、黄豆糕、灶糖的摊子前都是嬉闹的孩童。 季知澜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围脖,包得严严实实,霍北行推着她的轮椅走,他身姿挺拔,引来不少女性的目光,但他至始至终只关注着季知澜。 。 第37章 愿望 第37章 愿望 他们一起去祈福树下许愿,将愿望写在红丝带上再挂上枝头。 “要许什么愿望?” 霍北行提笔,低声询问季知澜。 她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愿我爱的人平安顺遂,一生无忧。” 霍北行落笔写毕将两个红丝带系于树梢上。 “北行,你许了什么愿望?” 季知澜好奇地问。 “我许下辈子我还能遇见你。” 下辈子他会好好兑现这辈子没有对她实现的诺言。 “真的会有来生吗?” “不知道。” 他更愿意相信来生是人们心中的愿景。 “若有来生,我们怕是也不认得彼此了啊。” 季知澜慨叹道。 喝了孟婆汤,便是把一生的爱恨悲欢通通忘却。 “那我一定会重新爱上你。” 霍北行笃定说道。 季知澜轻笑着摇头,神色里却有几分怅然与沧桑。 两人慢慢行于人群之中,季知澜的围巾被风吹散,霍北行俯下身为她重新系好,忽有快门的声音响起,霍北行皱眉侧过头去。 偷拍被抓包的摄影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啊两位,刚才我觉得这一幕太美了,所以不自觉拍了下来。” “拍我们吗?” 季知澜温柔笑道。 “对,你看,构图真的超美超有诗意的。” 摄影师兴致勃勃地把照片调出来递给季知澜看,发现她没反应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她是看不到的。 “对、对不起。” 摄影师局促说道。 “没事。” 季知澜大方摆手,偏过头朝身后的霍北行说道,“北行,说起来我们也很多年没有一起合照了。” “嗯。” 霍北行遗憾地点了点头,自从那年他们感情破裂,就再无合影。 “我能看看吗?” 霍北行朝摄影师伸手拿来摄像机,望向那张照片时,唇边绽出一抹笑意。 照片上,在热闹的背景下他俯下身神态细致地帮她系围巾,她亦仰起头,眉眼如包着一潭春水般细腻温润。 “我想把它买下来,你开个价吧。” 霍北行对摄影师说道。 摄影师有些惊喜,作品被人认可总归是件很开心的事,“要不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回去后把照片传给你,不要钱。” 霍北行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把相机也买下来。” 摄影师呆了呆。 霍北行报出了一个数字,那个数字远超相机的市场价格,甚至够再去买好几台更加专业的设备。 “其实,不用这么多……”摄影师嗫嚅道,被这笔飞来横财砸得有些晕。 霍北行直接拿出钱夹,付了钱。 “多余的钱,当你的酬劳,谢谢你。” 和摄影师挥手告别,他们又重新走入人群中。 季知澜抱着相机,嘴角抿着笑意,“霍总真是财大气粗。” 小摊食物的香气蔓延在空气中。 “吃不吃黄豆糕? 财大气粗的霍总请客。” 霍北行记得她是极爱吃的,从前他带着她偷偷溜出季家,就经常带她去城东吃那家黄豆糕,也不知道味道是否和当年一样。 “好啊。” 季知澜点了点头。 黄豆摊位前挤满了人,霍北行去排队,季知澜在一旁等他。 香甜软糯的黄豆糕装入食盒中,霍北行拿着食盒走出人群。 “知澜,好了。” 他转过身,却发现原地空无一人。 。 第38章 死得痛快 第38章 死得痛快 手机响起,是陌生来电,霍北行接起电话。 “北行,别来无恙啊。” 叶可萱甜腻的声音自电话那头响起。 霍北行皱眉,“是你做的?” 叶可萱“咯咯”地笑起来,“是啊,现在季知澜在我手里,你要是还想见到她的话,就按我的指示做。” “叶可萱,我警告你最好别伤害她。” 叶可萱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自己一个人过来富源街四号的这栋烂尾楼,要是敢让我知道你带了其他人和手下过来,我立马杀了季知澜。” 语毕,叶可萱快速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桌上,转身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季知澜。 “叶可萱,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要把北行牵连进来。” 季知澜双手被反绑着,气息微弱。 叶可萱勾唇鼓了鼓掌,“真是羡煞人间的神仙眷侣啊,你们可真恩爱。” “我是个快死的人了,你又何必煞费苦心这么做。” “你别着急,我这个人特别善良,不忍心拆散你和霍北行,他马上过来,到时候我就送你们两个一起上西天。” 叶可萱走近季知澜,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脸,“啧,你的这张脸现在瘦得都脱相了,霍北行怎么能忍受得了呢。” 季知澜没有回应她的侮辱。 “季知澜,我其实特别嫉妒你,凭什么你拥有那么好的出身还有一个爱你的丈夫,而我哪一样比你差了? 我却只能是霍家下人的女儿。” 叶可萱眯着眼咬牙切齿道。 “叶可萱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你记住,你的美好人生就是被我这样的疯子毁的。” 叶可萱大笑起来。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叶可萱扭头对上霍北行的目光。 “知澜!” 霍北行看到季知澜就着急地想冲上,叶可萱顺势拿刀架在季知澜脖子上,喊道,“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你别伤害她!” 霍北行生生止住了脚步。 “霍北行,你有没想过你也会有一天要这样求我?” 叶可萱得意地笑着。 “叶可萱,放了知澜,你要什么条件我都满足。” 霍北行沉声和她谈判。 “真的吗?” 叶可萱慢条斯理地问道。 她摘下脸上的口罩,原本精致的一张脸如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看起来又恶心又恐怖,“霍北行,我的这张脸完全拜你所赐,现在我如果要你和我一样呢?” “北行,你快走,你不要管我。” 季知澜呼喊道。 “闭嘴!” 叶可萱大吼一声,拽着季知澜一步一步退向烂尾楼的边缘。 “我数一二三,捡起你身边的那把刀,在你自己脸上划口子,划到我满意为止,不然我就把季知澜从这里扔下去。” 叶可萱一字一句阴恻恻地说道。 “不,北行不要答应她,你快走。” 季知澜哭着摇头,她看不见霍北行却听到了他拾刀子的动作。 “一。” “二。” “三。” 叶可萱话音刚落,霍北行拿着刀往自己脸上划去,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用力划,划深一点!否则我就杀了她!” 叶可萱叫道。 “北行!不要!” 季知澜哭喊着。 霍北行没有停下动作,原本俊逸的一张脸,如今血肉模糊,皮肉绽开,鲜血横流。 叶可萱满意地看着,笑得癫狂,“好啊好啊,曾经商界英俊风流的霍总如今变成了个丑八怪了,真是妙。” “你别……伤害她。” 霍北行忍着剧痛咬牙出声。 “好啊,你不停手我就不伤害她,”叶可萱笑着点头,神秘地轻声说道,“我让她死得痛快。” 下一秒,叶可萱将季知澜推下烂尾楼。 。 第39章 玉兰花开 第39章 玉兰花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霍北行冲了上来,抓住下坠的季知澜。 叶可萱扑上来要拽开他们,却脚下踩空,掉了下去。 “北行,你撑不住的,你快放手。” 季知澜流着泪求他。 “知澜……别放手,我一定救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霍北行才将季知澜一点一点地拉上来。 原本就身体虚弱的季知澜刚刚脱险,突然身体一阵剧痛,不断咳嗽起来。 “知澜!知澜!” 霍北行惊恐地看着季知澜吐出鲜血,当机立断抱起她就往车上奔去。 “知澜,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霍北行开车的手微微颤抖。 季知澜躺倒在后座,只觉得身体很累很累,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急诊室大厅,霍北行抱着她一路狂奔。 她听到了他的哭声,接着他的泪混着脸上的血水落在她脸上。 他是一个很内敛的人,竟为她哭了,是怕她离开么? 可是她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啊,季知澜叹息一声,伸出手帮他擦泪。 季知澜被推入抢救室,霍北行满身是血地跪倒在抢救室门口,那一刻,他希望以他的命来换她活下去。 这回,季知澜没能再出院。 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她的身体条件已经很差很差,需要住院维持。 霍北行一直守着她,她的意识偶尔清醒时一会和他简短交谈,但更多时候她只能戴着呼吸机躺在床上。 三月,玉兰花又开满了枝头,浓郁的香气从医院的花坛窜进病房。 季知澜身体有所好转,靠着病床,窗外洁白如玉的花瓣顺着风飘落在她手边。 她摩挲着花瓣,开口道,“三月了啊。” 她和霍北行的初见也是在三月。 “嗯。” 霍北行伸手帮她将碎发拢至耳后,眼眸里盈满了温柔,他亦想起了曾经的过往。 “我第一次在你的生日宴见到你,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 霍北行笑着说道。 “我那个时候想,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季知澜笑起来。 她想起了他第一次在海边亲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北行,再带我去一次海边吧,好不好?” 她开口哀求。 霍北行思忖道,“可是医生说——” “再带我去一次吧,就一次。” 季知澜拉住霍北行的手,犹如年少时央求他带她离家游玩时的神态。 他心一动,点头道好。 海边,海浪拍打着礁石掀起一阵一阵的声浪。 “春天快过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夏天了。” 季知澜坐在轮椅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已经太久没呼吸过新鲜空气。 “北行,今天是晴天还是阴天?” 季知澜问道。 “晴天。” 霍北行答道。 季知澜点了点头,“真好,我喜欢晴天,你第一次和我来看海的那天也是晴天。” “以后只要你愿意,我天天陪你来。” 霍北行说道。 “北行,抱抱我。” 季知澜忍着身体的疼痛对霍北行说道。 霍北行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很温暖,一如从前。 “我摸摸你好不好? 我想记住你的样子。” 她恳求道。 霍北行没有拒绝,他牵着她的手抚上他满是疤痕的脸。 “很丑。” 他自嘲。 季知澜摇了摇头,“我的北行永远都好看。” 霍北行在她心里永远是那个少年,那个会带她看海带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的少年郎。 阳光又英俊。 起风,海风吹拂起她的长发。 “风很大,我去车上给你拿围巾。” 霍北行低声说道。 季知澜温柔地点了点头,“好,去吧,我有点累,眯一会儿。” 霍北行替她扣好外套的纽扣,折返回车上取来围巾。 “知澜?” 他唤了一声。 季知澜没有回应,她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