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长明》 第1章 a市的体育馆最近新翻修了一遍,体育馆一直免费开放,刚刚一开就涌进来很争占场地的人,篮球场一直是热门胜地,想来都要提前预约,因这一翻修暂停了这么久,预约的日期都排到三个月之后了。 李琰在这里看了许久了,正在打篮球的这群男生里多了一个生面孔,好像是刚进来的新人。这支篮球队是大的篮球队,在几个校际联赛中屡屡夺冠,难逢敌手。 而刚进来的这名新成员打起来球来也十分凶猛,等到快结束时,才让对方进了三个球,没让对方体验光头的难堪。 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还有篮球撞击地面,进筐撞击的声响,交织一片。 等到结束,b大篮球队的队员无一不是汗流浃背,纯木色的地板上滴下的汗珠交汇成流。 而与这边气喘吁吁的球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这边的球员,有的只是脑门儿溢出来一些细密的汗珠,几名队员还有说有笑的互相抛送了几瓶矿泉水。 反观b大篮球队这边都目光不善或带着鄙夷或带着气恼,有人说大的篮球队之所以能这么厉害,是因为里面的富家子弟多,有的篮球队欺软怕硬,刻意放水,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或许有的队是这样,但大篮球队的自身实力却也是不俗。 但大篮球队的活动经费比别的队多出许多却也是事实。 几个人转过身小声骂骂咧咧,垂头丧气地走了。 场地里的一些ega下去了,给这群alpha擦汗的擦汗,喂水的喂水,要不是大家都贴着阻隔贴,这群alpha运动过后这体育场里的信息素味估计都没法进人。 杜霖用胳膊肘碰了碰林笙,然后对着观众席扬了扬下巴,正是李琰坐着的位置。 “那边那位今天这一场目光几乎都在你身上了。” 林笙往那处看了看,一个黑发,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有点瘦,眼睛很亮,其实如果不是杜霖特意让他看,这个男人其实是属于那种很普通扎到人堆里找不着,极其不显眼那种。 “怎么了?”林笙转头问道。 “这位可是篮球场的常客,那时候大冬天地面都结冰了,还来看呢,一般打得不好的他没什么兴趣,就会在那边的观众席上睡觉。”杜霖说到这还笑了笑,像是在给他分享一个新奇的事物:“都来看了两三年了吧,一个人来看,也不跟别人交流。” 杜霖再次打量了那男人一眼,觉得普通得再普通不过了,看起来应该不是个alphe,或许是bea的可能性更大,因为那肩膀体格并不如大部分的ega纤细。 杜霖又说:“这是你打得好,他才看你呢。” “我可不需要他觉得我打得好不好。”林笙脸上没什么表情,催促道:“还不赶紧换衣服,姑妈都打了几个电话了。” 等这群人冲完澡换完衣服出来,篮球场上基本没什么人了,因为也快要到体育场闭馆的时间了。 杜霖他们出来的时候,看见那男人还坐在那里,第四排,望着篮球场发呆。 李琰回去的时候后半段路是用跑的,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是陆溓宁回来的日子。 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三十五,比他规定时间迟到了五分钟。 李琰站在门口,看见管家已经在客厅备餐了。 他怀抱着一丝希望,小声问:“回来过了吗?” 管家没说话,只是眼神往上瞧了一眼。 正对着客厅长桌的上方的二楼走廊中间,是刚从卧室出来的陆溓宁。他好像刚刚冲了个澡,额前的发丝还有些湿,即使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棉质睡衣,整个人也因那低沉的脸色显得十分的气势凌厉。 站在那里的管家立马就感受到了李琰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嘴唇也紧紧抿住,只看了陆溓宁一眼就立马收回了眼神,低着头。 陆溓宁在二楼看着李砚低下头露出来的发旋,不由冷笑一声。 等他走到楼下,管家也识趣地退了下去。 “吱—”一声,是陆溓宁拉开凳子的声音,他声音没什么波澜:“还傻站着干什么,坐下吃饭。” 李琰心里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不跟自己计较迟到这事了。 他拉开凳子坐下,吃了两口,就听见陆溓宁的声音又响起:“今天去哪了?” 李琰慌忙把嘴里那口咽下去,回道:“去看打篮球的了。” 陆溓宁有些不屑似的哼笑一声:“天天去看,人家带你玩吗。” 李琰垂了垂眼皮,闷着头吃饭。 好在陆溓宁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许久,他很快吃完了饭,又给李琰盛了一碗汤让他喝完。 李琰其实已经吃饱了,但是陆溓宁给他盛的,他不敢不喝。 晚上在卧室里,李琰在浴室洗了个把钟头了,迟迟不出来。 等到了十点半,才磨磨蹭蹭出来,内心还祈祷着陆溓宁出差回来应该已经很累了,是不是该睡着了。 但是没想到他一出来,陆溓宁就半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拿掉了阻隔贴,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柑橘香,李琰吸了吸鼻子,他本身就是个bea对信息素不太敏感,但是这些年来跟陆溓宁生活在一起,过度频繁的标记使他对陆溓宁的信息素会有些反应。 第2章 2 李琰身子僵硬动作缓慢地靠近陆溓宁,几乎是他刚贴到床边,就被陆溓宁一把扯了上去。 陆溓宁直接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身下,手从宽松的睡衣下摆探了进去,从腰肢紧贴着皮肤摸到胸前,然后头埋进李琰的颈窝吸了一口气,发现他上次留下的味道已经非常淡了。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满,他一把扯下来李琰的睡裤..... 但是这一次却持续了好久,李琰最后都没什么意识了,最后能感觉到的就是陆溓宁将他抱起来,放进了温水里。 李琰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才醒过来,那个时候陆溓宁已经不在家里了,他工作很忙,他才刚刚接手陆家没两年,甚至听说还有一部分权利陆安凌还没放给他。 李琰觉得身体有些酸疼,中午一个人在长桌上吃午饭,管家在旁边站着给他往上端菜。 吃完午饭他就出了门,其实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但是他实在不想呆在那个家里,特别是陆溓宁回来之后。 春夏交接之时,午后的阳光直逼盛夏,他在西城城中的步行街路口处发现了老岳。 老岳盘腿坐在树底下,身上多了两件李琰没见过的破衣服,上面至少三个大补钉还是不同颜色的布料。他面前的碗的缺口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不过里面的钱倒是不少。 老岳正闭目养神,他手里脏兮兮的拐棍竖在肩头,仰躺在身后的大树上。 李琰慢慢走过去,靠近了他,缓缓蹲下,然后伸手探向老岳面前的碗,手指刚摸到底部的两个硬币,就被拐棍狠狠地敲了一下手背。 “嘶…你不是闭着眼睛吗?”李琰揉了下被敲的手背。 老岳眼神锐利地扫向李琰,语气强烈:“小兔崽子,还想偷摸我的钱”花白的胡子都跟着抖动,甚至作势想要拿拐棍再敲李琰两下。 李琰往旁边躲了躲,眉头皱起来:“怎么耍赖呢,这里面是不是应该有我的钱。” “哪来的你的钱,你的钱早被你自己买牛肉拉面花完了。”老岳急忙把自己讨钱的碗收到了自己手边。 “不可能,我只吃了两碗牛肉面,你忘了上个月我陪你在天桥底下演戏,说你身患重病无钱医治我在那里讨救命钱你答应我钱分我一半的事吗?” 老岳装聋作哑,并不接话。 李琰又再次提起:“还有上上次,你故意碰人家瓷让我讨要医药费,是不是说好三七分。” “得了得了,赔钱玩意儿,拿去拿去。”老岳听见他在这儿还要算账的架势,立马把那几枚硬币扔给了李琰。 硬币有几枚滚到了很远,差点儿掉进林荫道旁边的下水道的缝隙里,李琰过去一枚一枚捡回来,把上面的灰吹了吹。 日头正高,李琰左瞄右望,终于在重多奶茶店的商业街上找到了一家便利超市。 起初拿了一瓶四块的矿泉水,想了想又换成了两块的,拿了两瓶。 结果刚走回街口,就看见那树荫底下已经没了老岳的身影。四处张望一番,看见路中间竟然围满了人,李琰心里想着不会是又开始了吧。 结果就在靠近的途中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老岳那包了桨似的拐棍。 李琰一口气没提上来,赶紧挤了进去,车型都没看清呢,就先扑到地上对着躺倒在地不住呻吟的老岳大喊了三声爹。 删减微博见 第3章 3 “爹!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李琰扑到躺在地上的老岳身边,刚一喊开,面前黑色的保时捷上面就下来了人。 一位女ega,顶多十**岁的样子,肤白貌美,下来看见车前这状况,秀眉微蹙,大美人人美声甜,连急躁的时候声音都跟撒娇似的:“哥!你们还不快下来,这碰着人了!” 杜霖从后座出来,先是说道:“都说不让你开,非要来试试手。” 杜霖刚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那位体育馆的常驻嘉宾,再一打量地上的老岳,嘴里光在那呻吟,眼睛半眯着,离自己车车头还有这么远的距离,而且刚才那个距离根本不可能把这老头给碰倒,这八成是遇见碰瓷的了。 头枕在李琰腿上的老岳给了李琰一个眼神,李琰抬头就道:“你们怎么开的车啊,你看把我爹碰的…” 正说着李琰也抬头认出了杜霖,寻思老岳这次可宰着了个大的,又往车里扫了一眼,车里坐着的还有人,估计是赶着去有什么事,一般肯定会直接给钱了事,省的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 心里这么想着,李琰接着道:“你们得赶紧带我爹去医院做个全套检查,他这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万一要有什么好歹,这可耽搁不起啊!” 李琰这么一说,果然那位大小姐当即就不乐意了:“我们还赶时间呢,我给你叫救护车,多少钱说个数我们出就是。” 老岳一听,呻吟呼痛的声音更响了,这是高兴的。 “那也不是不行,看起来你们也确实有急事,拿两千块钱给我,我带我爹去医院就行,也不耽误你们事了。” 大小姐一听,不由不屑地嗤笑一声,才两千块钱也值当在这里浪费他们时间,立马就要从驾驶座上拿自己的钱包。 “等等,你说碰着你就碰着你了?”杜霖拦住了自家妹妹拿钱包的动作:“我们车上可有行车记录仪,是这老头自己摔倒的还是我们碰的,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岳的呻吟呼痛声骤然小了,半眯着的眼冲李琰眨了眨。 李琰也是急了,于是又退了一步:“两千不行,拿八百总可以吧,老头摔成这样,总得给个拍片拿药的钱吧。” 这时候那位妹妹也反应了过来,叫道:“哦!对啊,咱们有行车记录仪啊,我就说这老头怎么好端端从我前面过一下就倒地不起了,还趴在我车头前滚下去,装的跟真的似的,弄半天来碰瓷的!” 杜霖这时候瞧着还半抱着那老头演孝子的李琰,抱着手臂:“行了,别在这耽误时间了,把他扶起来,我们要走了,后面还有车要过来呢,可有点公德心吧你们。” 李琰咬着牙硬着头皮:“那不行,我爹现在站不起来了,你们最少要拿八百块钱。” 按理说这群富二代根本不差儿这百儿八十的,怎么今天偏偏在这儿较真起来了,比起这几百块钱,明明他们的时间更宝贵才对啊。 果然那女ega看见他这副无赖嘴脸,脸上露出不屑,从钱包里直接抽出来一沓子钱,刚要甩给他们让他们滚蛋,就一只胳膊阻拦了。 是林笙从车上下来了,他的目光先是在李琰身上停留了片刻,眉心微微皱起,然后脸色变得有些莫名古怪,最后开口道:“行,不是撞伤了吗,叫救护车来去医院检查,医药费我们出。” “林笙哥,小豪他们都在酒庄等着我们了。”ega对林笙的这个决定显然有些不满与意外:“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是来碰瓷的,带他们这种无赖检查什么啊。” 林笙的眼神落在了老岳身上,然后移动到了小腿处:“这不是受伤流血了吗,还不抓紧看看。” 李琰一看,老岳的小腿确实有一小道伤口,但是流出来的血都已经凝固了。 老岳在这种高等级的alpha的视线威压下,身子一抖,暗中掐了李琰一下大腿。 李琰当即说道:“不用,不用,不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了。”他看看老岳流血的小腿,估计是在车牌上挂伤的,总觉得总不能白流血了,于是又退了一步:“那要是实在不行,拿五百也行。” 林笙听他说完,直接转头跟杜霖说道:“走,带他们去前面的诊所。” 杜霖一愣,他看着林笙,有些琢磨不透他的举动意义为何,林笙绝对是比起他们更嫌麻烦的人,所以他不会做多余的事。 “哎呀,那老头那么脏,怎么叫他们上我们的车啊。” 李琰看他们这副不太愿意罢休的样子,真上了车被拉到哪里教训一顿才是真的倒霉呢。 “就是,就是,不用了,要实在不行你们就先走吧。”李琰扶起来老岳,又去捡回来他的拐杖,两人就要走。 杜霖看着林笙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也没再开口,几人又重新回到了车上,只是这次换成杜霖来开车了。 陆溓宁晚上回了陆家老宅,陆安凌在家里的沙发上看旧报纸,闵玲余把烤好的饼干端出来,看见陆溓宁回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让他快过来尝尝。 闵玲余并不是陆溓宁的生母,是陆安凌后来又娶的,很娇小温柔的ega,跟陆溓宁的关系不算太差,但是陆溓宁对她也并不是多亲近,总的来说明面上哈算过得去。 就像现在陆溓宁确实很给面子在她期待的目光下品尝了一个,有点甜,他咬了口确实味道还不错。 晚饭基本都是按照陆溓宁的口味做的,饭吃到一半,陆安凌突然说道:“宋家那个ega差不多也到了适婚年龄,老宋前阵子还跟我提过这事,你这周末抽空有时间跟他见一面。” 陆溓宁几乎是立刻回绝了,他甚至夹菜的动作都没顿一下:“不见。” 陆安凌不悦道:“不见?你都多大了,又没让你立刻结婚,先处处。” “我身边现在有人。” “那个bea?”陆安凌神色说不出来喜怒,但是常年属于上位者的姿态却是十足,眼神锐利:“你身边有人我不管你这些,但是差不多是时候要个孩子了,我记得他好像还比你大两岁。” “你在开什么玩笑,bea不能生孩子。”陆溓宁觉得陆安凌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不可思议又强人所难。 谁知陆安凌的目光也沉了下来,这表明他的绝对不是说说而已:“谁说bea不能生的?别的bea不能生,咱们家的想生难道还没办法?” 陆溓宁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陆安凌的意思,普通的bea确实是没有怀孕的能力,他们可以和ega结合,使ega受孕,虽然几率会比alpha与ega结合小一些,但也不是没有,只要双方努力一些,大部分的bea都可以使ega受孕。但alpha与bea在一起的,基本没有听说过bea怀孕的状况,但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他们这个阶层的,如果真的想玩,甚至使bea怀上自己的子嗣,可以给bea注射ega的催化剂,这原本是一些发育迟缓还有分化不完全的ega的专用药物。 是严禁给除了ega之外的人使用的。 原本baa的身体就没有生育功能,注射进催化剂之后,强制催生那萎缩未发育完全的生**进行二次发育,过程漫长且不说,即使怀孕也无法自然顺产,只能刨产。 其中过程bea受到的身体损伤与痛苦至少是ega的两倍之多。 陆溓宁撂下了筷子,冷笑一声:“今天专门把我叫回来就为了说这事?” “他今年就29了吧,越往后拖,越难受孕。” “你别想这件事,他身体不好。”陆溓宁提及此,语气也变硬。 陆安凌寸步不让,对这他这唯一的儿子嘴下毫不留情:“他身体不好?这会儿你倒是会心疼了,你当年对着人家使得那些手段你当我一点风声没听说?” 陆溓宁像是被人戳到伤处,脸色骤然变得僵硬,嘴唇也紧抿住:“那是以前了,再说那时候是他自己不听话。” 陆安凌并不理睬他这些嘴硬的话:“反正我不管你这些,你还是舍不得让他生,周末就乖乖跟宋家那位去见面,你自己考虑吧,别让我再催你,你不会喜欢我插手的。”他说完这些,就站起来了,背影冷硬,丝毫不给陆溓宁留下什么回旋的余地。 陆溓宁也是直接起了身,甚至想把刚才吃的那几口饭吐出来,一路车开得似要超速。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回到家看见李琰又在隔着家里的栅栏喂猫咪,黑白花纹的流浪猫,被李琰这几年喂得膘肥体壮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流浪,一幅营养过剩的摸样。 李琰蹲在那里,后面露出一小截腰,能看到他的细瘦的脊椎,腰上还有陆溓宁前天晚上掐出来的印。 陆溓宁看着他的背影,这就二十九岁了,今年年底过了生日,不就三十了,可是李琰的样子看起来跟他二十二岁初遇他那年没什么变化。 第4章 4 李琰算着日子,昨天做过了,今天就不会做。 他心里觉得松了一口气,陆溓宁叫他回屋的时候动作也没有再磨磨蹭蹭的。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觉得有点累,今天跟老岳一起唱了这么一出戏,还白费力气。 陆溓宁出来的时候看见李琰正侧着身子,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拨弄着床头灯。 流苏设计,小巧玲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工艺品,那是陆溓宁去年去欧洲带回来的床头灯。 他其实是很讨厌睡觉的时候有亮光的,以前用窗帘都要深色,要把光线遮得一分不露才好。 但是现在每天入夜,主卧里都至少要亮着一盏床头灯。 李琰听到陆溓宁从浴室推门出来的声音,回过神来,收回来拨弄床头灯上流苏的手,收进了薄被里。 陆溓宁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橙香,伸手把背对着他的李琰搂住。 陆溓宁不说话,李琰更不可能跟他主动说什么。 况且李琰今天本来就有些累,昨夜没休息好,现在躺在床上还觉得腰腿泛酸。 而陆溓宁今日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摸样,把头埋在李琰的后脖颈处,过了会儿又摸摸李琰的腰,又摸到胸口捏了捏。 李琰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他作乱的手惊得清醒,身子一缩,按住了陆溓宁的手。 陆溓宁这时候也将手收了回来:“你天天不好好吃饭吗?怎么感觉又瘦了?” 李琰半睁开眼,看着黑暗中盈盈亮起的小夜灯:“可能是最近天热吧…” 陆溓宁没说话,总觉得有些挫败,李琰随手喂的流浪猫都肥成了那样,他暗地里请了几个营养师制定菜谱,李琰也没见被他养肥几斤。 李琰已经习惯陆溓宁经常没事找事似的问话,但还是小心警惕的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回答他。 果然过了一会,一直扑在后脖颈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了。 这个姿势使陆溓宁呼出来的热气都扑在他的后脖颈处,被标记过的bea腺体有些发热,毕竟这才过去不到一天,里面还有未散尽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李琰有些不适,但又不敢动作,怕把陆溓宁弄醒,于是只得破罐子破摔似的往陆溓宁怀里又钻了钻,使得陆溓宁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的位置。 酒庄里的聚会才刚刚散场,杜霖喝的有些多,还假模假样的要扶着林笙。 他妹妹看他那副醉态在他身后跟一群朋友指着他嘲笑他。 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的时候都快到凌晨一点钟了。 等两个人都坐到车里,杜菲菲要去闺蜜家继续玩,就不跟他们一起了。 林笙打下来半边车窗,散散车里的酒气,手里的手机在手指头间转了三圈,状似不经意般:“你说的那个体育馆的常客,认识吗?” 杜霖听他一提,拍了拍醉酒的脑袋:“你说那个人啊,今天看你那样我就知道你有事,我也不认识他啊,我都说了他很奇怪的,常年一个人出入体育馆也从不见他跟谁交流,而且我跟你说,不管是多一票难求的比赛,都能有他的身影。” 杜霖继续嘟囔着:“倒是没想到他还是个碰瓷的。” 林笙皱了皱眉,然后紧接着说:“他身上那件衣服,是维娜特设计的,纯手工制作,总共只有五件,价格在两个月前炒到了十五万左右。” 维娜特,意大利知名服装设计师,自己的品牌很小众,但却又意外的投一些年轻人的眼。她是林笙的导师,也是林笙的这次回国来的原因,他跟他的导师分手了。 杜霖也是十分吃惊,冷风一吹,酒都醒了大半:“会不会是你认错了?或者他穿的假货也不一定啊。” 怎么可能会认错,那是他与维娜特合作设计,并且参与制作,维娜特当时还称这是她这些年来的灵魂之作,是林笙带给他的独特灵感。 但是林笙没有说这些,他只是半眯下眼眸说道:“不会,这么冷门的品牌听说的人都很少,况且我能认得出来是真是假。” 杜霖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碰瓷的都这么挣钱吗?” 他不提这件事还好,他一提林笙的脸色都变了几变。是的,这个人穿着他跟维娜特的灵魂之作在街上碰瓷耍无赖。 而他原本拥有的那件,被他半年前赌气回来时,扔在了维娜特的公寓楼里。 林笙说道:“真有意思,穿着十五万的衣服,碰两千块的瓷。” 杜霖这时候也来了兴趣:“可是a市就这么大,他这个年龄段的,a市这个圈子里的不应该听都没听说过啊,会不会是哪家有钱人的私生子啊,因为是个bea,不受重视没接回去?” 人的好奇心作祟,杜霖都开始为他编织好了背景,林笙这时候把车窗慢慢打了上去:“查查他,我想要那件衣服。” 两人这个时候连有钱人的私生子都想到了,却没有往有钱人养着的小情儿之类的的地方想。因为毕竟bea本身就不如ega身娇体软,虽然不排除有的人喜欢bea这一口,但是那位bea真的是挺普通的,说不上难看,容貌却也不够出佻,所以两人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第5章 5 杜霖到底也是喝多了,听见林笙要那件衣服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紧接着道:“这么喜欢那件衣服啊,人家穿了你也要。” 林笙深吸一口气:“我买过来烧了不行啊。” 杜霖又一副自以为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本只有五件价格就炒到了十五万,那你烧了一件价格岂不是更贵,对前女友也太好了吧,都这样了还不忘了给她抬高作品价格。” 林笙忍无可忍,要不是看杜霖那副醉态,差点儿想把他一脚踹下车去,他平复着心态,从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闭嘴!” 李琰从那天之后,怕在在体育馆再碰见他们那群人,跟老岳沿街呆了一个星期,实在是无聊,于是在一个阴雨天撑着老岳的破伞去了。 因为是工作日周一,半下午的时候体育馆还很冷清,一般都是周末的时候或者周五晚上人会爆满。 李琰找到第四排他经常坐的位置,篮球场上空荡荡的,灯光倒是打得极亮,照得地板明晃晃的。 李琰对着球场发了一会儿呆,外面的雨声渐大,他慢慢躺在了那排一座上,闭上了眼睛。 陆溓宁折腾他一夜,早上醒的倒是极早,醒过来就开始摸他眼皮,还自以为动作很轻,没把他弄醒。 就在李琰困意上涌,慢慢要睡着的关口,“砰”一声,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响起。 他猛地睁开眼,慢慢坐起打量了一眼,又赶紧躺下了,装作自己不存在。 这冤家路窄的,竟然真是那天碰瓷遇要拉他跟老岳去诊所的那位。 只不过这次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就他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是在这样的阴雨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球打起来的声音也显得很用力也很急躁。 李琰默默装作自己不存在,内心祈祷他赶紧打完赶紧走。 就这么过了得有一个半小时,李琰翻身都不敢大动作,半变身子都睡麻了,才听到那人走远的声音,李琰猜想他可能是去更衣室冲洗了,这是准备要走了吧。 差不多又过了十来分钟,又听到脚步声,然后渐行渐远的声响,李琰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了“噗通”一声,重物落地撞击地面的闷响,然后是一声压抑的呼痛声“嘶…” 那人摔倒了! 他可能在尝试起来,但是又摔倒了一下。 体育馆里安静的要命,除了外面的雨声,就是那人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李琰没办法再装作自己不存在了,他慢慢起身探出来脑袋,竟然是老岳的小破伞把他绊倒了,那破伞的伞骨破开,有一小截插进了他的小腿上,这都不知道怎么能变成这样。 这人是不是跟老岳犯冲啊! 李琰看着他那汩汩流血的腿,赶紧从座位上起来,跑了过去,声音有些虚似的:“你没事吧…” 林笙疼的脑门儿汗都出来了,看了看腿旁边倒着的小破伞,伞骨折了一半了,上面还生着铁锈,又看看李琰那张脸,眼神微冷,语气却极轻:“你一直在这儿?” 李琰勉强的挂着一个讪笑:“我这不是…不是怕打扰你嘛。” 林笙又说:“这是你的伞?” 李琰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 “这儿就你我两个人,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林笙胸口气血翻涌,这人是不是真觉得他特别好糊弄啊。 李琰赶紧岔开话题嘴里说着:“你这伤的不轻啊,我先扶你起来,先去医院吧。” 林笙没接话,倒是没有阻拦李琰扶他起来的动作,李琰把他扶起来又说:“你快给你朋友打个电话吧,这会儿雨正大呢。” “我手机关机了,你去地下车库把我的车开出来。”林笙把车钥匙从兜里掏出来丢给李琰:“会开车吧?” 李琰接住钥匙,点了点头,把林笙扶到一旁坐下,然后一路小跑去了地下车库。 车一路开到体育馆的正门,但是入馆口距馆内还有一段的距离,李琰淋着雨又跑回去扶起来林笙,把林笙的胳膊架到了自己肩膀上,扶着他出去,然后另一只手撑着伞。 林笙皱眉,他的脸色冷白,不知道是不是疼的。 “从哪又拿的伞?” “找门口的保安大爷借的,一会路过门口还给他。”林笙一个成年alpha,体重并不轻,他架着他,又要打着伞,好在馆口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 等两人坐进车里,都皆是呼了一口气。 李琰双手握上方向盘,瞧了瞧林笙说道:“我可很久没开过车了,今天又是雨天,你可坐稳着点。” 林笙撇了他一眼,不再跟他讲话,他的腿上伤口那块的痛感已经带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把那截断在里面的伞骨的另一端掰断了,剩下的这截他不敢妄然拔出来。 他的脑袋偏倚在座椅上,头发湿漉漉的,不知道是疼出来的汗还是刚才淋到的雨。 李琰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也着急,十五分钟左右开到了医院。 等挂上号,排上门诊,李琰也忙出来一身汗。 医生戴着口罩处理伤口,伤口创面小,但伤得深,等清理完伤口,上上药打上绷带,还要打针破伤风。 就在这个时候林笙发现原本静静坐在一旁的李琰神情突然变了。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然后浑身紧绷了起来,他移开了视线,那是一种很细微的变化,却十分突兀的感觉。 林笙把目光移到了医生的针头上,这个bea在害怕打针? 林笙有点想笑,但是没笑出来,他的目光落到了bea的脸上,这位bea看起来还很年轻,小麦色的皮肤,五官还算周正,要说唯一突出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了,眼睛很亮看起来黑白分明,细细看来左边眼皮上还有一小块不太明显的疤痕,一般人脸上有那么一小道印可能会显得很凶。 但他不是,他看着像是挨了谁欺负似的。 两人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笙的手机在医院冲了一会儿电,勉强算是开开了机,医生让他再挂两瓶消炎药,被他拒绝了。 他坐进车里,看着李琰站在车门外还不上来,于是把车窗打了下去。 李琰站在车外说道:“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林笙眼神扫过他:“这事儿你打算就这么算了?连医药费都是我自己出的呢。” “可是这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啊,那伞放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过去绊你。”李琰觉得林笙有些不愿意罢休的样子,于是语气也有些急,他可真的身无分文。 “那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可能是林笙脸色太难看,李琰没再呛声,于是声音低了点:“你快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吧,或者叫个代驾…我得先走了。” 林笙哪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于是伸出来胳膊一把拽住要走的李琰:“那你给我留个你的电话。” 李琰扯了扯被拽的衣服:“我没有手机。” 现在这个社会,而且还是李琰这个年龄,存在没有手机的可能吗! “你说这样蹩脚的谎有意思吗?你觉得我特别好糊弄还是怎么着啊”林生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手上的的劲一点儿也没松。 李琰挣了两下,看着全然暗下来的天色,心里越发的焦急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我还有事,真得先走了。” 林笙看他脸上焦急之色不似作伪,又觉得他好歹陪自己来了医院没放着不管,到底有几分良心,于是慢慢松开了手。 “行,你先走,你就算不给我联系电话,我想找你也会找到你的。”林笙撂完这句话,打上了车窗。 第6章 6 林笙坐在车里,目光凝在李琰飞快消失在夜幕里的身影,他动作很快,不到几分钟就消失在街角。 就在林笙跟李琰撂完会找到他的狠话之后的五分钟,林笙刚点开杜霖的电话,还未播过去,杜霖就来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就是杜霖比较惊奇的语气:“怎么接着么快。” 林笙说:“正要给你打来着。”还未等杜霖再说话,他又紧接着问道:“上次让你查的那位bea你查的怎么样了?” “哎,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他好像确实有点问题,社会关系,社会履历,亲属关系全部一片空白,查不到。” 林笙动作一顿,连杜霖都查不到,他的眉心微微皱起,这位bea果然没这么简单:“一点讯息都没查到?” 杜霖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觉得被林笙质疑了能力:“查到了名字叫李琰。” 对方甚至连编造一些假的社会履历都没有,直接给出一片空白,除了对方极度自信别人查不到之外是否还存在一丝警告的意味呢。 林笙心里突然被激发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探索欲,他对着杜霖说道:“这件事情你别查了,我在市中心医院门口,你有时间没,过来接我一下。” “市中心医院?”杜霖又开始大呼小叫的语气:“你怎么了,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别问了,到这儿不就知道了。”林笙情绪不太好,不想多说的样子。 被包场的西餐厅里,陆溓宁拿起来红酒往对面的ega的酒杯里倒去,只轻轻沿着高脚杯的杯壁倒进去一点儿,服务生就赶紧过来接过了红酒:“先生,我来吧。” 对面的ega不知道是被暖橘色的灯光照的脸色泛红,还是真的有些害羞。 ega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唇红齿白,手腕子细白,看起来只要稍微用力一握就能攥出来一道印痕。 “宋阮?”陆溓宁声音有些低,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十分低沉动听。 ega连忙点头:“是的。”他是这周末被父亲安排来见alpha的,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十分抗拒,听说陆氏集团从交到这个人手上之后,掌权人行事十分狠戾,陪他父亲最初创立公司的几位元老级别的人都被他用各种理由从公司清理的了出去,丝毫情面不留,对这些人尚且如此,对他的竞争对手更是不留余力。 宋阮偷偷打量着对面英俊的alpha,他看起来英俊的有些超乎想象了,还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 对面的alpha的眉眼俊朗,鼻梁高挺,唇形有些微微上翘,下颌骨的线条更是无比优越。 他看起来很温柔,不像是脾气不好的样子。 陆溓宁将手里的那盘牛排切好,然后一块块送进自己嘴里,觉得味道还不错,等有时间可以带李琰来吃,想了想又觉得李琰可能不太切得好牛排,到时候还得自己帮他切…… 正想着,突然被对面的人打断了思绪。 “陆先生。”宋阮红着脸鼓起勇气拿起来高脚杯。 陆溓宁没什么表情地端起酒杯,跟宋阮的酒杯碰了一下。 “这家餐厅我还没有来过,餐还挺好吃的。” 陆溓宁很体贴的笑笑,嘴角勾出一个让宋阮心跳加速的弧度:“你喜欢就好。” 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宋阮有些害羞,两个人在餐厅聊的并不多,时间过去,餐倒是下去了不少。 陆溓宁将牛排吃完,看了看时间,将刀叉放下了。 宋阮吃得慢,餐盘里的东西还剩下大半,陆溓宁换了个稍微比较放松的姿势,然后抬起眼来打量着面前的宋阮。 “今年多大了?你看起来年龄还很小。” 宋阮也抬起头来,对上陆溓宁的视线,又有些慌乱的低下头:“不小了,二十三了今年。” 陆溓宁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配菜又往宋阮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这个味道也不错。” 因为陆溓宁过早的结束了进食,宋阮又不好意思显得自己吃的很慢或者比较能吃的模样,也很快的放下餐具。 但时间还早,宋阮觉得他们或许还能有些别的安排,比如看个音乐剧,或者去看电影也可以。 “吃好了?”陆溓宁问道。 宋阮点了点头,很乖顺的样子:“是的。” 两人走到门外,来时下的细雨已经停了,空气里还有未散尽的潮湿气息还有汽车行驶过后的尾气混杂在一起。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今天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陆溓宁转头对宋阮说道。 宋阮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并未表现出来,他脸上露出笑容:“好的,谢谢陆先生的款待,期待下次与陆先生的见面。” 陆溓宁看着他坐进车里,脸上神情寡淡,只礼貌回道:“不客气。” 李琰回到家的时候,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七点半之前赶到了家,他原本以为今晚肯定要迟到了,但可能是因为阴天的缘故,天黑的比较早。 陆溓宁没在家,李琰吃饭的时候都觉得轻松很多,他照往常一样吃完饭去喂猫咪。 摸了一手猫毛之后回了卧室去洗澡,洗了一半身上葡萄味的沐浴露都没冲干净呢,就有人挤了进来。 不久浴室里就开始穿出来压抑的呻吟声,从浴室未关紧的门缝里,透出来完全将沐浴露味道掩盖住的浓郁的橙香。 第7章 7 李琰挨了老岳一顿臭骂,他在家里拿了一把通体漆黑,伞骨很大,质量看起来就远超老岳那把破伞的伞。 老岳拿了大黑伞作势要抽他,李琰往后躲着说道:“你那把破伞打着都漏雨,换把新的你该谢谢我,这把质量说是你那破伞的千百倍都不为过了。” 老岳气哼哼地:“你懂个屁,小兔崽子,那把伞陪我快二十年了,我有感情的,你这能一样吗!” “什么!?二十年了,你再用用这伞的年纪都要比我大了!” “比你大,比你大怎么了,我这人就是念旧!”老岳手里的大黑伞抽空气抽得啪啪响。 “哎呦,行行行,我这月不吃牛肉面了,算作补偿费好了吧。”李琰退到了墙根,摆着手一副认输的模样。 老岳这才收回来,仔细端详李琰拿过来的大黑伞,看李琰凑过来,又摆出来一副痛失爱伞的沉重嘴脸。 李琰拿他没辙,蹲在路边,望着老岳破碗里的零钱,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走了。 老岳看着他沮丧的背影,又看看旁边质量上乘,看起来比他拐杖都牢固的大黑伞,心里竟然有丝过意不去,刚想开口叫住李琰,正巧听见陆过的行人感叹了一句:“这个月过得可真快啊,这就结束了。” 老岳反应过来,今天就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这个月不吃牛肉面,是等明天过来吃吗! 这个小混蛋! 那场雨过了之后,又接着淅淅沥沥下过几次阵雨,雨一过,天气就立马变得不一样了,能够感受到夏季是彻底过去了。 李琰在体育馆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他原本还有些怕再碰见他们那群人,但是又觉得那人被伞骨戳伤腿,也不能算作是他的错啊,而且自己还冒雨送他去医院了,更何况他腿都受伤了,不应该这么快就恢复好,能来体育馆玩吧。 这才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事实证明,李琰实在是低估了alpha的恢复力。 他刚进到篮球场,就看见了杜霖那帮人正打得火热,不过没见别的队,应该是他们自己队在训练。 训练不在大的篮球场,偏要跑到市体育馆里来,李琰站在门口,看那群人只瞧了他一眼,又投入到篮球场里,于是松了一口气,找到第四排他经常坐的位置,坐下了。 就在他刚坐下的那一瞬间,站在队员身后距离他最远的林笙突然将篮球直直抛向了李琰。 李琰心里一惊,迅速伸手去接,这要是一球砸到脸上,按这个冲击力,他整个脸都得肿起来。 好在还是勉勉强强接住了。 队员都对林笙的这一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连带着杜霖也是,他愣了一瞬,然后自以为知晓了林笙的意思,也气势汹汹地望着双手接住篮球,傻站在那里的李琰。 “就是你把林笙的腿弄伤的?!”杜霖还往这边走了两步。 其他人一看是得罪了林笙的人,又是一个bea,也都纷纷作势要教训他一顿的模样朝李琰走来。 “什么!?还有人敢找咱们林哥的麻烦!?” “就是那个豆芽菜?” “那个bea啊,挺有种啊!” 原本体育馆里还有的其他观众看着这么一群气势非凡的alpha逼向那位可怜的bea,硬是没人出声敢管。 更何况那些alpha各个看起来都非富即贵的样子。 李琰傻愣愣地看着他们朝自己走来,喉咙颤抖:“误会…误会啊…” 怎么办,是道歉认怂吗?有用吗? 还是逃跑呢?但是对方可是alpha啊,怎么跑得过啊! 就在李琰不知道如何是好进退两难的时候,远处站着的林笙似乎是看够了好戏似的,慢条斯理的开口:“过来一起玩玩,天天过来干看着,摸过篮球吗?” 杜霖瞬间被这邀请弄得措不及防,转头看向林笙,林笙脸上表情淡定:“今天训练就到这儿,我带他玩玩。” 杜霖立马心领神会,寻思这是林笙要借口要人家那件衣服了,还牵扯前女友的情感回忆,得私聊。 杜霖又咋咋唬唬叫着这些摸不清状况的队员跟他转移场地,请大家去别的地方玩乐放松一下。 等人都走了,李琰还站在那里,双手抱着球,看着林笙。 林笙说道:“过来啊,傻站着干嘛,今天给你免费指导。” 李琰苦着脸,他能说自己不需要吗! 他抱着球,慢吞吞走到篮球场,篮球场浅棕色的地板似是在反光。 原本以为林笙是要借机教训他,没想到真的认认真真给他当起了教练,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砰砰响,李琰累得满头汗,在过去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在林笙的防守下进了一个球,虽然他怀疑这个球是林笙让的。 他粗喘着,走到一旁想要坐下休息。 林笙微微蹙眉:“你这体力也太差了。” 李琰心想哪能跟你们这群体力变态的alpha比。 男人之间一旦有了共同的爱好,再加上林笙有些微不足道的好奇心作祟,几场单人指导之后,两人的关系也近了些。 而跟林笙关系一旦近了,跟杜霖他们的关系就也近了。 更何况李琰自己不知道,但其实他的吃穿用度,全是陆溓宁一手包办,基本没差的,这群人也认得出来,只当李琰是哪家受欺负的有钱少爷,因为是个bea不受重视。 都是群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心思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甚至还有些同情。 后来有场训练结束之后,杜霖叫着李琰跟他们一块去吃饭,林笙在旁边也望着他。 李琰扯着嘴角笑着:“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这种拒绝的话一次两次三次之后,杜霖就开始不满了:“怎么回事,每次都是有事,你什么事这么忙,赶着去碰瓷啊!”一不留神,话赶到嘴边就脱口而出。 杜霖挨了林笙一个胳膊肘,杜霖神色讪讪的。 林笙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李琰这样确实太不给面子。 李琰脸上闪过挣扎,他觉得自己这样确实不太好,他从来到这座城市除了老岳之外就没有什么朋友,因此遇见林笙他们,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林笙他们新鲜有活力,活得肆意张扬,正值青春年少,跟他们呆在一起,总是十分吵闹的,将李琰那些心里的郁气与麻木都似乎赶走了些。 李琰最终答应去了。 聚餐的时候大家十分热情欢迎新朋友,李琰迫于情面喝下了递过来的酒,只喝了小半杯,还被呛了一下,他其实太久没喝过酒了。 后来还来了几位ega,菜还没上几道,气氛已经很热烈了。 李琰站起来跟大家碰了一杯,然后说自己要走了。 林笙坐在他旁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这次都没用杜霖开口,他转头问李琰:“什么意思啊?” 李琰喝酒有些上脸,也可能是太久没喝过酒的缘故,他又倒满了酒杯,然后说:“不好意思,我真得先走了。” 林笙看着他的表情,他想起来上次李琰也是这样着急要走,他试探似的:“怎么着?还有门禁?” 没想到李琰真的点点头:“是的,我七点半得回家。” 他刚一说完,桌上的几人都哄笑开来。 “哈哈哈哈哈,七点半,你在开玩笑吗!” 李琰攥着酒杯,眼神有些发愣,在这样的笑声里,显得有几分可怜。 只有林笙没笑,他说:“这么早就要回去吗?不回去又会怎么样呢?” 李琰睫毛颤了颤,回答说:“以前是八点的,后来因为我迟到过一次,然后提到七点半了,再迟到的话时间会往前提到七点。” 林笙说:“那我来送你吧。” 李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杜霖坐在旁边,突然看见李琰的脖颈儿后面贴着块什么,细细一看,竟然是阻隔贴。 他心里对李琰的不识抬举有些气恼,林笙几次给他台阶,他都不下,这时候情绪上头直接伸手就要去撕掉李琰的阻隔贴:“一个bea,贴什么阻隔贴,装什么alpha啊!” 李琰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伸手立马按住了,但是还是没能阻止那信息素的味道从被半揭开的阻隔贴中溢出。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像被按了暂停键。 alpha信息素之间具有互斥性,所以即使这个信息素的味道只散出来了一瞬间,几位alpha的脸色都是变了几变。 一位被标记的bea。 而且在杜霖撕开阻隔贴到李琰反应迅速的按住,之间不过一瞬,即使是这样,还能散发出如此浓度的信息素,更何况bea根本无法被完全标记,保持临时标记的时间也不如ega。 应该是最近发生的标记,而且对方注入了非常多的信息素,对着一个无法被完全标记的bea。 李琰有些慌乱的起身,几乎是是连招呼都没好好打就夺门而出了。 有人打着圆场:“我说怎么回去这么着急呢,原来是家里有人了,看得紧啊,哈哈。” 屋里还有ega在,大家赶紧开了窗户,又将空调开大了些。 杜霖还有些发愣,望着林笙:“他…他怎么…” 林笙这时候也站了起来,没给杜霖把话说全的机会,推门出去了。 林笙到了门外,看见李琰只剩下在街角的一个小影子了,他追了上去,然后拽住了李琰:“我送你回去,你喝多了。” 李琰脸上有些泛红,但他还是固执地说:“我没有。” 林笙拿出来手机又说:“七点十五了,你赶不回去了,我送你说不定还来得及。 像是被这句话戳到了痛处,李琰吸了一口气:“你也喝酒了,怎么送我。” 林笙说我叫了代驾了,这就到。 两人坐到车里一时间没人再说话,李琰说了一下大致的路线,然后就不再吭声了。 最后还是林笙先开口了:“原来你有alpha啊,这又没什么,现在alpha跟bea在一起的挺多的。” 李琰这时候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他头贴着冰冷的车窗,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灯流,闷闷的开口:“我是着急,怕回去了晚了而已。” “看这么紧啊,他应该很爱你吧。”林笙半眯着眼,望着李琰的后脑勺。 李琰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今晚可能确实喝醉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再过了五分钟,李琰开口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林笙勾着嘴角,车里灯光有些暗,显得他这个笑容也不那么有暖意:“怕他看到啊?” 李琰的回答是直接推开了车门。 他从车上下来,转头跟林笙很有礼貌的说谢谢,然后关上了车门。 结果没走两步,就抬头看见了陆溓宁的车回来了。 保时捷跟宾利擦身而过,林笙在后车镜里看到了黑色的宾利车开开了车门。 李琰低头坐了进去。 车内气压很低,李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将自己缩在一角。 陆溓宁一直没开口说话,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但凭借着李琰多年来在陆溓宁身边生活的直觉,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陆溓宁的不悦。 非常不悦。 李琰内心觉得很倒霉,他没想到能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撞上陆溓宁回来。 陆溓宁其实很少会回来这么早,他以前忙的时候甚至到深夜李琰睡着后他才回来。 车停了,陆溓宁先下的车,李琰磨磨蹭蹭到底也是要下来,跟在陆溓宁身后刚一进客厅的门,陆溓宁就脱掉了西装外套,随手甩到了沙发上,然后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立马带着佣人都退了下去。 李琰还跟柱子似的杵在客厅的门前,低着头瞧着自己脚前那块儿地。 陆溓宁伸手扯了扯领带,解开了两颗扣子,随即看着李琰说道:“过来。”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李琰还是听出了一丝寒意。 陆溓宁很明显在生气,他甚至都等不及回卧室再发作了。 李琰挪动着脚步过去,刚走到陆溓宁可以碰触到位置,就被他伸手拽了过去,站在陆溓宁的腿前。 “刚才是从谁的车上下来?”陆溓宁坐在沙发上,李琰站在他面前,明明是他的位置更低一些,偏偏他气势凌人,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睨视之感,李琰低着头手指攥紧着,像个犯错被罚站的小孩儿似的。 “一个朋友…”李琰垂着眼皮,不跟陆溓宁对视。 瞧瞧,又是这种姿态,陆溓宁看着他,李琰的眼睛这样低垂着的时候显得他特别温顺,配上那张普通的脸,甚至显得有些木讷老实,看起来从不会撒谎似的。 但是陆溓宁知晓他的真面目的。 他从鼻腔里发出来一个气音,嗤笑一声:“还喝酒了,交了新朋友挺高兴啊。” 李琰站在那里,不说话,身子发着细微的抖。 “紧张什么,我没说要限制你的交友啊。”陆溓宁轻笑着又继续问:“怎么认识的,跟我说说。” 这是想审完话再算账了。 李琰总不能说是碰瓷认识的,他磕磕巴巴地回答:“他腿受伤,被我撞见,我送他…去医院,然后就认识了。” 陆溓宁脸上笑意加深了:“哟,乐于助人呢还。”他伸手探进李琰的衣服里:“那我现在不高兴,你想想怎么帮助我别那么不高兴了。”刚摸上腰,李琰就立马后退了半步,隔着衣服捉住陆溓宁的手,喝酒时脸上漫上的红彻底下去了,他急声提醒道:“昨天…昨天已经做过了。” 陆溓宁的手在他的衣服里没拿出来,也没使劲,就那么任由李琰隔着衣服按着。 “哦?昨天做过了又怎么样?”陆溓宁的眼神逐渐变了,语气也变冷:“给你一天是让你休息的时间,既然你还能跑出去跟朋友玩,那不就是不需要休息。” 李琰又接着往后退,眼睛有些仓皇地抬起:“不是的,需要的,屁股…屁股还疼呢。” 接连的后退更是惹火了陆溓宁,他一把拽住李琰的衣服,将他扯回来,眼里的冷意与**混杂在一起,他压低了声音:“那行,裤子脱了,我给你检查检查哪疼。” 林笙在给他堂哥发了三条信息之后,过了二十分钟,接到了电话。 他正在阳台抽烟,一根烟刚点上,他一手接了电话:“哥,我让你查的人有消息了?” “阿笙,这个人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林哲的声音传来,那边的声音有些噪杂,他似乎走了几步,声音更清晰了些。 “为什么?” “那人是陆家现在掌权的那位很多年前带回来的,两人似乎还有些恩怨,带回来之后就没放出来过,后来听说人都给关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才放出来。”林哲说到这儿自己似乎也有不确定:“说陆溓宁很重视这人吧,也没见他带出去过,所以圈里很多人都没见过那叫李琰的,根本也不认识,要说不重视,又看得很紧,消息捂的很死,根本查不出什么。” 确实是查不出什么,林哲说的这些只能算是为什么查不出,而那李琰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又为何与陆溓宁扯上关系有什么恩怨还全是未知。 林笙手里的烟已经燃掉了一半,烟灰掉落到他的拖鞋上,燃了一块焦痕。 他的动作停顿在哪里,一整根烟已经燃完,却一口都没吸。 第8章 八 这晚到底没能免得了被陆溓宁教训,到了凌晨三点,李琰嗓子叫都叫不出来了,陆溓宁才算罢休。 结果本来就有些轻微感冒的李琰,跟林笙下午又打篮球出了一身汗,晚上喝点酒,再回来被陆溓宁这么一顿折腾,天微微亮时就起了烧。 李琰连眼睛都睁不开,陆溓宁感受着怀里人有些烫的皮肤,有些烦躁的一把掀开了被子。 他把这归结于这两天降温,李琰又不好好穿衣服出去乱跑导致的。 将近凌晨五点钟,陆溓宁翻箱倒柜找家里的退烧药,找了半天愣是不知道在哪,好在他不算轻的动作吵醒了管家。 连带着几位佣人也起来了,倒水的倒水,淋湿毛巾的淋湿毛巾。 李琰可能也是累极,或许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一直没醒,但是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还有一些细密的汗。 佣人换了毛巾,陆溓宁拿着药进来,把李琰半抱了起来,他沉着脸色,旁边的佣人都大气不敢出。 动作不算温柔地晃了李琰两下,李琰眉头皱着,一张脸烧的通红,陆溓宁视线在李琰眼皮上那块浅色的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伸手去拿杯子,又叫了几声李琰的名字。 李琰浑身冒着虚汗,一会冷一会热的,很费力的睁开眼,看见陆溓宁那张脸正沉着,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昏昏沉沉的,以为陆溓宁还没消气,刚张张嘴想要认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陆溓宁捂了两片苦药。 陆溓宁看他苦得脸皱着,像是想要吐出来,又把水杯递到了他的嘴边:“不许吐,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李琰眼睫毛颤动了一下,意识不大清醒的模样,陆溓宁把他又放了回去。 等给李琰换了三次毛巾,身体的温度才算下去点,李琰已经又陷入了沉睡。 佣人们都退出去,陆溓宁掀开被子又跟李琰躺在了一起,床外已经透过来晨曦的微微亮光。 他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又睁开,伸手摸了摸李琰的额头,把他踢开的被角又给他掖了掖。 六点半的时候陆溓宁下了楼,管家原本正在给跟做饭的佣人传过去今日的菜谱,看见陆溓宁下来走了过来。 “不用给他弄其他的了,让他睡醒,送上去一碗南瓜粥。”陆溓宁开口道。 管家称:“是。”又打量了一眼陆溓宁的神色说道:“时间还很早,少爷要不要再休息会。” 陆溓宁回道:“不用。” 管家是他来到a市,陆安凌派过来的,从小他在陆家老宅时就在家里管事,称他看着陆溓宁长大的也不为过,跟家里其他的佣人不一样。 陆溓宁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他最近是不是心情挺好的?” 这个“他”不用问就知道说的是谁。 管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回道:“他前天给花房里的花挨个浇了水,给那只猫开了一罐猫罐头拌进了猫粮里。” 陆溓宁沉默了片刻又开口:“我也不是说不让他交朋友,但是对方的底细我得查清楚,万一有什么别的企图呢。” 林笙挂了林哲的电话以后,在阳台重新点了一支烟,吸完了才进屋。 他烟瘾不大,却也吸烟,但是不能闻烟味,进了屋就把阳台隔间的玻璃窗紧拉上了。 陆溓宁这名字听着其实有些熟悉感,好像在哪听过,但是他又觉得自己这几年都在国外,应该是没机会接触到陆家这位陆溓宁的。 那这种怪异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呢。 林笙走到客厅,到了一杯冰水,心里那股烦躁感才算是被压下去了一些。 他从回国之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住在一个距离大距离不算远的公寓里。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想起来李琰今天走的时候慌张紧张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恩怨呢? 李琰那样的人,看起来那样好脾气又老实。 喜欢篮球却从没下来打过篮球,如果自己不把球抛给他,他大概会一直那样坐在观众席的角落。 没有手机。 也没有钱。 却有七点多钟就要回家的门禁 李琰是在下午两点多钟醒来的,醒来之后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 佣人送上来一碗南瓜粥,有点烫,他慢吞吞喝了半小时才喝完。 躺得浑身酸软,他起身换了睡衣,下了床。 窗外传来细雨滴落玻璃上的声音,又下雨了。 李琰只望了眼窗外就收回了视线。 半下午的光景,看起来像是五六点钟的天色,灰蒙蒙的。 管家看见他下楼,于是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支体温计:“少爷说让你醒来之后两一次体温,发给他。” 李琰接过来,坐在沙发上量体温。 管家看他不太精神的样子,又说道:“要不要看会电视。” 李琰说:“好。” 管家把遥控器找出来给他,然后就退到了一边去。 李琰很久没看过电视了,电视上那些眼花缭乱的综艺,还有电视剧,都让他有种很恍惚的脱节感。 漫无目的的换了十来个台,李琰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什么,他靠在沙发上,看见了财经频道里出现的陆溓宁的脸。 他的动作一顿,刚要换台,就看到了画面中出现陆溓宁在餐厅与一位ega共进晚餐的图,说是宋家的小公子。 原来现在有关陆溓宁的新闻都只出现在财经频道,而不是娱乐频道了。 这时候李琰面前的屏幕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了,管家提醒道:“李先生,到时间了,拿出来看看吧。” 管家接过来李琰的温度计,看了一眼说:“退烧了。” 李琰手里还攥着遥控器,身子很瘦,整个人像是陷在宽大的沙发里。 管家说完身子却没有移开,他微微弯了弯腰:“要不李先生去花房看看呢,少爷刚让人送来的几盆花,还没浇呢。” 第9章 9 李琰无可无不可的去了花房,花房里不知是否是因为阴天下雨的缘故,感觉格外的潮湿。 透明的玻璃上空可以看到阴沉沉的天空,滴落的小雨落在玻璃上,使得这样的天空在视线里也逐渐模糊扭曲成斑驳的色块。 管家进来的时候看到李琰躺在花房的躺椅上一动不动,走进了才看到他闭上了眼睛,哪怕已经退了烧,他看起来气色还是不太好。 花房里的花也只浇了小半排,后面的几盆越发显得垂头丧气。 管家给他盖上了一张薄毯,又轻轻退了出去。 银灰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按了两下喇叭。 直震得老岳一个哆嗦,蹲在马路牙子上的李琰也是一惊。 黑色的车窗打下来,露出来林笙那张脸,说不出什么神情,只是望着李琰:“市篮球总决赛怎么没来呢?” 李琰抬了抬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几天生病了,没出去,在家休息了。” 林笙神色变了些,脑海里不知道又联想到了什么。 “上车,这里没办法停车。”林笙蹙眉,从后车镜里看到又有车从他后面驶来。 李琰闻言也是一愣,他以为林笙是从这路过看见他了打个招呼呢,本来从上次跟他的朋友们聚餐,那样仓皇离场,他现在回想着还觉得很尴尬。 “快点。”林笙在那辆车催促似的按了一声喇叭时,对李琰说道。 李琰于是不得不拉开车门,上了林笙的车。 林笙继续往前行驶,稍微提了点速:“我还让人特意给你留了位置呢。” “啊?”李琰反应过来,还是在说市篮球总决赛的事,他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从上次他身上一个属于alpha的信息素那样泄漏出来之后,他不知道林笙现在心里到底怎么看他的。 但是现在看来林笙还依旧把他当朋友,而朋友对现在的李琰来说,着实是一个很奢侈的存在。 “谢谢你,但是实在不好意思。”李琰打量了一下林笙的神色,发现他视线十分专注的停留在正前方,他又补充道:“上次也是,很抱歉扫了你们的兴。” 林笙说:“没关系。” 车里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儿李琰才想起来问他:“我们去哪?” 林笙很简洁的回道:“吃饭。” 李琰看着林笙情绪莫测的脸,于是开口道:“那我请你吃饭吧,上次真的不好意思。” 林笙这时候才慢慢偏了一下脑袋,手里打方向盘的动作也缓了下:“哦?你请我吃饭?” 这句提议像是勾起了点他的兴趣“好啊,你想请我去哪吃?” 车的正前方不到五百米处就是新开业的一家装修豪华的川菜馆,这原本是林笙今天想带李琰来尝尝的地方。 但他此时改变了主意,毅然决然地调转了车头,按照李琰所指的方向驶去。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竟然是他们学校附近的商业小吃街里,这里人流量很大,林笙光是停车就费了老劲。 两个人下来走在小吃街里,中午这里人还很少,晚上应该会多一些。 眼看着李琰带着他越走越偏,到了最里面,结果又拐了个弯。 是一家很小的拉面馆。 李琰站在那很真诚地讲:“这家拉面很好吃,很不好找呢。” 林笙没说话,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后面进去,门头有些矮,林笙这样身高的alpha进去的时候不自觉地低了低头。 这样的旮旯地,竟然生意还真的很好,李琰左右瞄了一阵,终于发现有桌人吃完了正要走。 他拽了拽林笙的袖子:“咱们过去坐那。” 林笙穿着一件黑色的薄风衣,看了看那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小板凳蹙了蹙眉。 李琰打量着他的神色,于是撕了桌上的餐巾纸,给林笙擦了擦凳子然后才让他坐。 餐厅里地方小,人又多,十分的吵闹,林笙板着脸坐在那,心里想着这家的拉面最好真的像李琰说的那样好吃! 李琰其实也一直都能感觉到林笙的家里条件应该很好,非富即贵那样,应该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环境里吃过饭。 但是他又实在是没有钱,刚到手的五十块还是今天跟老岳软磨硬泡才分得的。 是他这两个周的牛肉拉面钱。 李琰看着林笙,他五官很出色,组合在一起第一眼就是不用多加思考的英俊,黑色的风衣衬得他脸色更白皙,周身有一种在成熟男人跟少年感之间的感觉。 但无论是怎么看,都有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林笙看李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口,但是林笙很怀疑在这样的噪杂的环境里他就算说话,自己说不定也听不清。 好在是他多虑了。 李琰没话找话似的:“你这衣服应该很贵吧……要不要不…找个凳子先放一下?” 林笙脸色古怪,他看了一眼李琰身上那件跟自己一个牌子的衣服,吐出两个字:“不用。” 李琰要了两碗面,过了十来分钟,店里人员忙不过来,李琰过去端了过来。 他递给林笙一双一次性筷子,坐下之后就开始夹面吃,吃了一口看见林笙还没动筷,于是催促道:“快尝尝啊,真的很好吃。” 林笙于是拆开了筷子,尽量不让自己的袖口沾到桌面,味道确实还行,他板着的脸缓和了些。 面吃到一半,林笙停下筷子,打量着李琰,试探似的问道:“李琰,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 李琰差点儿被那口面呛到,他背过脸去低咳了两声,转过头来,头似乎要埋进碗里:“没有什么工作。” 林笙又说:“你这个年纪有手有脚,不能老跟着路边老乞丐碰瓷吧。” 李琰心虚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微微抬头,面露窘色:“但是我也不会什么。” “我给你介绍份工作吧,我家的酒店缺人,你要不要过去帮忙?”林笙看着他:“工作也很清闲,你就在前台收个钱,记个账就行。” “那个…我前段时间弄丢了身份证。” “没关系,你只是去帮忙的,不算正式员工,但是工资照发。”林笙斟酌着措辞。 “那时间…我得晚上七点半之前…” “时间灵活,工资按你干得时长发。” 林笙说完,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新闻推送。 是有关陆氏集团陆溓宁跟宋家宋阮的订婚的相关消息。 而在陆溓宁跟宋阮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李琰在这蝇头小馆里高喊:“老板!加俩鸡爪,还有一盘毛豆,两瓶啤酒!” 第10章 10 陆溓宁进了卧室的门就看到李琰蹲在地上,在开床头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然后扒拉出来一个黑色的手机。 李琰把它扒拉出来之后,用手托住还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灰,找出来充电器充上电。 看到屏幕上面显示充电的图标,面上像是松了一口气,把他放到床头柜上。 这是陆溓宁最开始放他出去时给他的手机,上面只有陆溓宁一个联系人。 李琰也随身带着,但是他那段时间脑子不太好使,出去几次到了门禁时间,记不住回去的路,在家的附近乱转急得回不去,就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好心人过来给他指路。 后来他又在别的地方试了几次,总有陌生的好心人及时的出现。 于是当他熟悉了路线之后,再也没有用过这个手机了。 毕竟他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 李琰身上的睡衣是跟陆溓宁同色系的灰,很舒适宽松的棉质,裤子是松紧的很好脱。 跟陆溓宁身上的乍一看像是情侣款。 陆溓宁倚着墙看着他在那里给那手机开机,然后手指头乱戳,似乎有点不熟练的样子。 他走过去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要跟你的新朋友聊天?” 李琰摇摇头,抬眼看着陆溓宁说道:“我要定个闹钟,明早…明早起来锻炼身体,我觉得身体不太好,应该加强锻炼。”然后声音又放低了点:“你今天别弄那么晚,行不行…” 陆溓宁看着李琰,李琰这样抬眼看人的时候那双眼就会显得偏圆了些,让他整个人都有种不合年龄的天真感。 陆溓宁伸手把他扯回了床上,伸手解他的睡衣扣子。 他对李琰想要锻炼身体其实并不反对,李琰这些年身体确实不如以前,体力也不太行,让他很久没有做尽兴过了。 但他还是语气没显出什么退让的意思,只说:“那看你表现。” 于是那天晚上李琰就很主动,甚至还很是讨好似的去亲吻陆溓宁。 要知道李琰很少主动,他大多时候是很麻木的顺从。 那天晚上,只做了两次就休息了。 李琰去林笙家的酒店去上班了,用了三天的时间熟悉了业务,确实没什么花样的工作,他只需要收个钱,给顾客办个会员卡之类的。 酒店的装修风格偏北欧风,林笙说是他的同门师哥帮忙设计的,色系很柔和,让人有种回到家的舒适感,顶层还有音乐餐厅,可以直接看到中心广场的的灯光喷泉。 李琰工作得很舒心,隔三差五还能更林笙他们一起玩。 杜霖再见到他时还很吞吞吐吐地像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似的跟他道了歉,说上次太鲁莽了,对不起什么的。 李琰摇着头说没关系,他也确实没往心里去,在他眼里他们这群人都跟半大孩子似的。 这样的舒心快乐直持续了小半月就戛然而止了。 那天是陆溓宁带着宋阮进来,看见穿着工作服白衬衫的李琰还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脚步一顿,宋阮连带着都是一停,他挎搂着陆溓宁的胳膊,贴着他问:“怎么了?” 李琰当即冷汗直冒,这个a市这么多家酒店餐厅,怎么偏偏能碰见陆溓宁,陆溓宁为什么偏偏要这么早吃饭,他又没有门禁!林笙家的酒店为什么要这么高档! 李琰咽了口吐沫,克制住自己差点儿当场躲进前台桌下的冲动,陆溓宁很显然也不想当众让他的未婚夫难堪,像是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李琰挺直了腰板儿,给陆溓宁办了张会员卡。 陆溓宁的视线到过李琰,李琰把卡递给他,垂着眼里避免跟他视线相撞,陆溓宁这时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李琰当即身子一哆嗦,手里的卡就没拿稳。 卡掉到了桌上,李琰伸手又重新拿起来:“抱歉,先生。” 那样空晾了李琰十秒多钟,陆溓宁才在宋阮疑惑的视线下接过了卡。 当天晚上李琰到了七点二十八分还徘徊在铁门外,踌躇着不敢进。 等到时间快来不及了的时候,才推门进来。 陆溓宁回来的很早,李琰不知道他为何提前结束了跟未婚夫的晚餐,难到回来跟他算账真的比和未婚夫约会更重要吗。 李琰胆战心惊地推开卧室的门,陆溓宁正在那里翻他那个黑色的手机, 但他肯定翻不到什么,因为李琰是真的只把那当做闹钟使用。 陆溓宁听到门响,转过身来,将手里什么信息也没翻到的手机“砰”一声丢回了桌上。 李琰进来站在那里,干巴巴地:“回来…回来这么早啊…” “你想我回来的晚一点?”陆溓宁眼神冰冷:“可以,真是够可以的,撒谎骗我,还说什么锻炼身体,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李琰脸色白了几分,强撑着说:“我又没有违反你规定的时间回来,我为什么不能工作。” 李琰刚开始被陆溓宁允许外出的时候也想去找过工作,但是他的学历很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被陆溓宁压着身份证。 他找陆溓宁要过几次,陆溓宁话都没接他的,只把他往床上带,弄得几天没下床,再没提过要自己身份证的事。 “你没脑子吗!你一个三无人员,人家那种星级的酒店凭什么要你!林家那小子安的什么心你自己不知道吗!”陆溓宁越说心里越是憋火,语气饱含着怒意。 李琰听到这里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他姓林,你是不是又找人跟踪我!” 陆溓宁吸了一口气,根本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打算,他直接说道:“接下来一个月你不用再出门了。” 这句话直接砸得李琰脑子发懵,他才刚交到朋友,刚找到工作,刚感觉自己的生活似乎也还有着那么一些意义,就要被陆溓宁三言两语剥夺了。 “不要,凭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工作,明明你就订婚了…”李琰也忍不住语气激烈了起来。 陆溓宁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似刀:“所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给自己找下家了?”李琰这么久以来根本不敢跟自己这么呛声,现在瞧瞧那站在那里红着眼浑身戒备据理力争的样。 陆溓宁觉得这笔账不能全站在李琰头上,是那个叫林笙的,林家那位小儿子,是他不怀好意接近李琰,诱导他这样。 李琰这人以前虽然跟诡计多端些,但是被自己关那两年,跟社会断层,再出来脑子也不大好使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依靠他才能生存。 而他现在不仅对自己撒谎,骗自己去那个什么狗屁新朋友家的酒店去上班,和人家一起吃饭,去体育馆约会! 好在他还没有在李琰身上闻到过除了他之外的信息素的味道,要不然…… 陆溓宁的目光变得森寒而又冰冷,他的眸色变深盯着李琰:“陆家这么多公司养不下你了!?,非要跑到他林家去上班?”他又紧接着说:“行,工作,你不是想工作吗?你还回来跟着我,做你以前的工作。” “我不要!”李琰胸口剧烈起伏,晚上跟陆溓宁这样相处还不够,连白天也要限制在他身边,还能给人喘口气的余地吗。 李琰接连不断的不配合彻底惹火了陆溓宁,他抬手就直接将手边的一个东西摔了下去:“那你到底他妈想怎么样!去林家那小子的破酒店,在他眼皮子底下?你想都别想!” 他心里窝火的要命,眼神看着李琰:“我最近太惯着你了是吧。” 结果他看见李琰神色突然就变了,跟刚才那副害怕却有些不服气的样完全不一样,他眼里布满惶恐,然后蹲下来要去捡碎在陆溓宁脚边的东西。 那是那盏流苏小夜灯,小夜灯整个灯体都碎了,上面的流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李琰编了个小辫子,小辫子现在无力地歪倒在陆溓宁的拖鞋上。 第11章 11 陆溓宁当即喉头一窒,伸手去拽李琰,拽了一下硬是没给拽动,李琰还在用手捡那堆玻璃碎片,他长出一口气,放柔了点声音:“别捡了,还有备用的,别捡了。” 他这么重复了两遍,李琰才像是慢慢放松了戒备,让他把自己拉了起来放回了床上。 陆溓宁推门出去,找管家拿了备用的小夜灯。 管家也听见了里面摔东西的声音,看见陆溓宁出来要拿小夜灯,不由望了两眼。 陆溓宁揉了揉眉心,低声说了句:“真是本事见长。” 那天晚上两人之间没说一句话,李琰背对着他,暖橘色的小夜灯,只照亮李琰头顶那一块,陆溓宁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按。 李琰只挣动了一下,陆溓宁刚要发火,结果是李琰调整了个姿势,又躺那不动了。 陆溓宁那些威胁训斥的话就堵在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时间脸色几变。 李琰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门打不开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正给院里花树剪枝桠的管家,管家低下了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他顿时心下了然,知道是陆溓宁真的不让他出去了。 他有点儿后悔昨天跟陆溓宁吵架了,他想他应该乖乖认错的。 换回衣服蒙头睡了一上午,下午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想找胖咪玩,胖咪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等陆溓宁晚上回来,李琰认错态度良好,在床上让干什么干什么,到最后问明天能不能出去,陆溓宁还是没松口。 这样过去了一个星期,陆溓宁有天晚上突然回来让他换衣服说要带他出去。 李琰看着陆溓宁给他挑的衣服,很正式看起来质感很好的一套西装,看来出席的是一个很重要的场合。 而这种场合,陆溓宁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带过他去。 哪怕作为一个玩物男伴,李琰想,他可能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拿不出手。 陆溓宁看着李琰呆愣在那里,不由得催促道:“换衣服啊,你不是嫌在家里闷,现在带你出去你还不情愿?” 李琰在陆溓宁面前又从来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于是他很快换了衣服,跟着陆溓宁下楼,坐进他黑色宽敞的宾利车。 车大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他们才到了目的地。 是一家酒庄。 表面看起来很低调,枯木装饰的门牌。 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大的惊人,里面并不让车进,司机开车去地下车库,李琰跟着陆溓宁身后走。 走了两步被陆溓宁不太满意地拉了一下,拽到了旁边:“你是保镖吗。” 像是避免李琰再走在他身后,他伸手牵住了他。 两个人走了十多分钟才到了宴会的中心会场,李琰看到有的人在给门口侍应生看邀请卡,看来是有邀请卡的人才可以进。 但是陆溓宁不知道为什么不需要,他直接拉着李琰就进去了。 进去之后,里面的灯光如昼,a市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来了,还有几位常在电视看到的明星也在。 这阵仗,不知道是谁举办的宴会呢。 陆溓宁看李琰眼神四处乱飘,叫了他一声,把他领到偏角落点的长桌旁边,嘱咐道:“吃点东西,别乱跑,我一会过来找你。” 李琰点点头,说:“好,知道了。” 这样的宴会其实李琰特别不适应,他有些局促地拿了两块小点心,想去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吃掉,毕竟他确实有些饿了。 刚低头走了两步,就差点儿撞上人,对方惊呼出声,李琰赶紧稳住托盘里的两块蛋糕,怕蛋糕滑下去弄脏了别人的衣服。 李琰刚要说抱歉,就听见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李琰!?”杜霖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你这些天怎么失踪啦!林笙找你都找不到呢!” 李琰脸上扯出来牵强的笑:“最近在家里了,身体有些不舒服。” 杜霖不太满意的样子:“那你也不能这样吧,无故旷工总要说一声吧,林笙好心好意给你找的工作呢。” 李琰又连声说着抱歉,说要拜托杜霖见到林笙的时候替他转达一下歉意。 杜霖狐疑地说望着他:“你都到这里了,为什么不自己跟他说。” “李琰!”就在这时他们之间的对话被打断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 李琰扭过头去,看见是齐臻正笑眯了一双眼冲他遥遥举了杯,旁边站着冷着一张脸的陆溓宁。 齐臻是陆溓宁差不多从小一块长大的,陆溓宁的挚友,合作伙伴。但是要用李琰的话来讲,那是陆溓宁的狐朋狗友,而且他跟陆溓宁还不一样。 齐臻此人逢人就是三分笑意,看谁都温柔似水,像是谁都是他的亲朋挚友,其实骨子里跟陆溓宁是一样,奉行着一样的价值观,只不过他更虚伪。 杜霖也脸色变得很奇怪:“你怎么还认识他啊。” 李琰看他们要过来,怕一会更尴尬,于是他主动走了过去,跟杜霖说了声抱歉。 李琰过去之后,齐臻又笑开:“李先生,好久不见。” 齐臻眼里其实半点儿尊重也没有,以前的时候叫他小李,后来他跟了陆溓宁他就开始叫自己李先生,每次他带着调笑的意味这样叫他,李琰都觉得很难堪。 但是他不敢惹齐臻,而且陆溓宁还在这里。 陆溓宁把他拉到身边,微蹙着眉:“不是说让你在这边等我吗,怎么乱跑呢。” 齐臻在一旁接腔:“就是就是,叫我们阿宁好找呢。” 这么多年,只有齐臻叫陆溓宁阿宁。 以前有个陪陆溓宁玩的男孩听过齐臻这么叫他也学着这么叫过一次,被扇肿了脸。 李琰微微垂了垂眼皮:“去拿蛋糕了。” 陆溓宁视线落在李琰一路走过来都没放下的托盘里,又绕回李琰脸上,催促了一句:“想吃快点吃。” 李琰这时候听见齐臻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他把头又低了点,拿叉子在陆溓宁的目光下一口一口把蛋糕吃完。 陆溓宁看他吃完,脸上又露出些不耐,从口袋里抽出来方巾,动作不算温柔的把李琰嘴边蹭到的奶油擦了,嘴里还要说着:“真麻烦。” 李琰放下托盘,陆溓宁就拉着他去了宴会的后门,拐出去灯光突然一下子暗了下来,但也不至于没有。 葡萄长廊上挂着盈盈的小灯,像是落了一葡萄花架的萤火虫。 李琰突然有些紧张,陆溓宁感觉到了手底下身子的紧绷,于是手移到了他的后背,微微低头跟他讲:“前面有灯的。” 大部分的人都在宴会厅里,这里却没有多少人,李琰没看见,却又有听见一些很暧昧的调笑声从很里面传来。 李琰被陆溓宁也牵着往里走,他紧握了一下陆溓宁的手,偏头问他:“去里面干嘛呢?” 陆溓宁很快就用动作回答了他,他停住了脚步,伸手扯开了李琰的衬衫下摆。 李琰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但是他抵抗不了陆溓宁的力道,他被陆溓宁压在了一处花架的方形住上,他双手抵着陆溓宁的胸膛,内心慌乱至极,这里的位置还不算很里面,如果有人从后门过来,说不定真的会被看见。 他语气有些急:“别这样,陆溓宁,我们回去再做好不好…”陆溓宁这时候手已经伸到了他裤子里。 他一下软了腰身,闷哼一声,然后陆溓宁就托住了他的腰,李琰还在无力地挣扎,动作很是不配合:“我们回去再,要不然一会儿在车里也行…”他软了声音低声下气。 陆溓宁却动作没停,又像是嫌他吵,于是吻住了他。 唇齿相碰,陆溓宁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李琰嘴都合不拢,脑袋低在身后的架子上,胸口剧烈起伏:“唔…” 李琰连气都喘不匀了,陆溓宁才稍微撤开了一点,让他呼吸。 陆溓宁的大腿卡在李琰的双腿之间,软了身子的李琰往下滑却被抵住。 陆溓宁扣住他的肩膀,用嘴将他后脖颈的阻隔贴轻轻咬开了半截。 那股高阶alpha的信息素就在葡萄花架这里散开了。 宴会的正中央,林笙作为主角刚上去发完言,下来就被拍了肩膀。 齐臻那张笑脸就出现在面前:“是李琰的朋友吗?他也来了你的生日宴,这里这么多人他不好意思,说在后院等你,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呢。” 林笙看着齐臻那张被笑意伪装的脸,脸上波澜不惊只是轻声说:“你是他朋友?” 齐臻连声称是:“那是当然,我跟他可是认识很多年了呢!” “哦?没怎么听他提过你呢。”林笙勾了勾嘴角,转身往后远去。 齐臻听他这样不善的回答也不恼,眼里更是出现副看好戏兴趣盎然的样子。 林笙其实刚才上台前就听到杜霖跟他讲见到李琰了,但是他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这个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半个多月的人。 在葡萄花架那里林笙远远地就看见了两个交叠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橙香,是上次李琰被杜霖撕开阻隔贴时散发出来的味道。 林笙看着远处那两道身影,不由明白过来这份礼物到底是什么。 李琰这时候也听到了脚步声,他猛地往那处望去,看见了昏暗灯光下直直望着他的林笙。 那股被陆溓宁勾起来的热霎时间变得冷凉,他呆呆地望着林笙,知道此刻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被他尽收眼底。 陆溓宁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往那里看去,似乎是达到了目的,拘着李琰的劲也放松了些。 李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怪不得陆溓宁今天突然要带他出来。 原来是这样。 “可以了吗?”李琰声音有些哑涩。 陆溓宁皱着眉头,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想在这里真的逼李琰怎么样,于是缓缓拉开了距离,让李琰收拾好自己。 李琰慢慢把松垮的裤子拉好,又去扣衬衣的扣子,结果手却一直在发抖,扣了两下都没扣上了。 陆溓宁看他那样,把他的手拉下来就要帮他扣,那句到嘴边的“蠢死了”还没说出口,就被手里的温度惊住了。 “怎么这么凉?”陆溓宁这么问完又把李琰的外套先给他穿好。 这个过程间,李琰一动不动,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陆溓宁把他的脸抬起来,看到了那双眼里屈辱与难过还有悲愤混杂在一起。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李琰脸上出现这样的情绪了。 而这次是因为那个叫林笙的男人。 陆溓宁脸色沉了沉,整理好李琰的衣服之后牵着李琰往外走。 结果发现走过去林笙竟然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陆溓宁带着李琰从他身边走过,语气森冷警告道:“看在林哲的面子上,这次我不找你,别再自不量力靠近李琰,这是最后一次了。” 而就在陆溓宁拉着李琰走到宴会后门正要进去的关口,林笙突然开口了:“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陆溓宁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林笙一字一句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又说不出的挑衅:“我说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陆溓宁一把甩开了李琰,下一刻就要挥拳而上,却被李琰从后面紧紧搂住了腰,李琰的声音闷闷的:“我们回家吧,陆溓宁。” 陆溓宁心里火成一团,目光似要把这不知死活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林笙捅成筛子。 今天是林家的主办的宴会,庆祝林笙的生日,也算是把一直待在国外的林笙介绍给大家。 陆溓宁再怎么冲动不理智,也知道这里不是发作的场合。 他最后只冷笑了一声:“好,那你就试试看。” 李琰跟陆溓宁回到了车里,一路上没有人说话。 行驶了二十多分钟,陆溓宁才语气生硬地开口:“跟我闹脾气?” “就是因为那个狗屁林笙?”他越说似乎是越不满:“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况且我不是没做到最后吗。” 李琰一直望着车窗外,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个时候突然转过来头,像是平静了下来:“是,我没资格,你只是不想我好过罢了,毕竟我不是欠你的吗,我活该。” 陆溓宁本来气就不顺,被李琰这样的回答更像是噎住了喉口,最后才从齿缝里逼出来似的说道:“你知道你欠我的就好。” 第12章 12 五年前的h市的一个小区里。 一位穿着黑色短袖的青年从楼道里走出来,手上还有些不小心被漏出来的汤汁沾到的污迹。 炎炎夏日,正午十二点多,空气里的温度能达到三十**度,他身上的短袖已经透了些汗渍。 他头发极短,剃着个寸头,皮肤晒得黢黑,手臂上隐约露出来些流畅的肌肉线条,此刻正有些茫然的站在小区的门口。 他来回找了好几趟,都没发现他刚才骑过来送餐的电动车到底去哪了。 大约有半个小时,他望着小区门口歪着头的摄像头,上面都结了蜘蛛网,这是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 手机已经在响了,他猜测是老板打来的,毕竟这个小区距离他打工的餐馆骑电动车不过十分钟的距离,而他现在已经过来了四十多分钟还没有回去。 他最终还是接了电话,可能是因为喉头干渴的缘故,声音有些低哑:“喂,老板。” 那边态度不太好的嚷嚷着什么。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老板,电瓶车好像被人偷了。” 那边嚷嚷得更响了。 他只得稍微把电话拿得远了些,在高温下,吵闹的声音敲击着耳膜,他头脑都开始嗡嗡叫唤。 他最后被开除了。 他在这家餐馆刚刚干满三个月,在店里洗碗刷盘子送餐端菜。 老板最后扣了他一个月的工资,算是赔偿那辆破旧的电瓶车。 他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出租屋在很偏僻的地方,下雨的时候墙角有些溢水,但好在房顶不漏水,不然他的床铺可要遭了殃。 一张床基本就是他这个出租屋里的全部家具了,其他的一些水桶锅碗瓢盆热得快之类的生活用品都堆在墙角的一旁。 他躺在自己铺着一张凉席的床铺上,头顶是很昏暗的白炽灯,风扇半死不活地晃悠着,还有些吱吱喳喳的噪音。 夏季的夜晚比白天好了一些,却也没好多少。 他冲了两遍冷水,身上黏腻的燥热感才算退了下去点,躺到凉席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洗漱,碰到旁边住着的农民工。 农民工四五十岁的样子,看见他很热情地打招呼:“呦,小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小黑一开始不叫小黑,他以前也跟住在这里的人说过自己叫什么,但是今年在外送餐一个夏季,晒黑了以后,有人开始叫他小黑,这一片的人也开始跟着叫。 小黑虽然晒黑了,但是他那双眼睛显得他更精神了,黑白分明,看着赤诚的很。 小黑说:“我被开除了,我把老板的电瓶车弄丢了。” 农民工老大哥把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来擦了一把脸,然后转头跟小黑说:“哎,你别着急,要不你先跟着你嫂子去卖鞋油?去商场里,给人推销,她这个月可没少挣呢,拿的比我都多。” 小黑的眼睛微微一抬:“真的!?” “那还能骗你不成,你去我屋里看看,都是你嫂子那些鞋油,你要是觉得行就是先拿点去卖,回头找个工作,下了班也可以去卖鞋油,时间自由嘛。” 小黑经过二十多分钟的培训就背着一书包的鞋油出去了。 在人多的地方晃荡一上午,一开始还抹不开面儿似的,想起那位老大哥的媳妇说,像卖出去就得豁得出去脸皮。 在心里做了几番心理准备,终于在半下午卖出去三瓶。 然后他就背着装满鞋油的书包决定去找个新工作。 顾宸进来陪安菲逛商场已经逛了一个半小时,尽管商场里冷气很足,但是他因为昨夜处理陆溓宁闹出来的文章又熬了半宿,眼下已有明显的青黑。 他最后忍不住说:“安菲姐,我先去那边坐会,你试好了衣服跟我说一声,刷我的卡就行。” 安菲看他那一脸已见露疲态的样,也不再多为难他,接过来他的卡,大手一挥,让他一边去了。 顾宸找了一个人流量比较少的地方,假的巨树旁边有一小排沙发,他走过去坐下了。 拿出来手机回复了几个消息,他眨了眨有些酸疼的眼睛,觉得自己极需休两天假,特别是看到了陆溓宁把自己给他找的第三个助理也折腾走了之后。 他眼不见心不烦似的,把手机关上了。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好像被人按了一下,然后低头一看,一个小伙儿正半跪着往自己那双意大利手工定做的皮鞋上挤鞋油。 顾宸皱着眉头将脚往后撤:“你干嘛?” 那小伙儿抬头,露齿一笑,嘿,那牙白的都闪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过分黑的皮肤显的。 “先生,我给您擦擦鞋,不收费,不收费,您看擦的好能不能买一瓶,现在买一瓶送一瓶,十块钱就可以买两瓶!”话音一落,就开始卖力擦鞋。 顾宸想说不用了的话头都被堵住,这黑皮青年动作太快了,已经用那块擦鞋布把鞋油在他鞋上抹开了。 他叹了口气,任由他擦了,甚至还配合地伸出另一只脚。 青年这时候还半跪着,看他伸出来那只脚,还说:“先生,你看看,擦了我们的鞋油立马跟你那只没擦过的不一样,你看多锃亮啊。” 顾宸一看,那可不是,跟抹了层猪油似的。 “我其实是大学生自己勤工俭学不容易,先生买一瓶吧。” 顾宸从他那张晒的黢黑的脸到他压在地上的膝盖打量了一圈,然后问:“你平时只做这个吗?能挣多少。” “挣不多少,我还在别的地方搬货,搬完货才来卖鞋油。” “真的是大学生?” “……” “给你介绍一份工作你做不做?”顾宸打量着他那到现在都没抬起来的膝盖,然后又看了看他身上洗的发白的裤子。 小黑抬头问:“给多少钱呢?” 顾宸笑道:“你怎么不先问要你做什么?”他接着想了想回答:“至少是你现在挣的三倍,但是要签个合约,你至少要干一年。” 顾宸把小黑领到陆溓宁家前,给小黑买了套新衣服,又请他吃了顿饭。 小黑狼吞虎咽,又瞧瞧自己身上的衣服,顾宸去付钱的时候他没跟着,但是料子穿着很舒服,又买衣服又请吃饭的还要签合约,不知道的以为是送去什么虎穴狼巢呢。 顾宸带着他去了一个环境很好封闭性很强的小区,里面都是独栋的套房。 顾宸拿出来钥匙开开了门,里面亮着灯,从沙发上到地板上一直延伸到卧室门口,都一路散落着一些衣物。 顾宸听着那里传来的不加掩饰的甜腻呻吟,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里面的陆溓宁估计也是听到了门响,大约又过了二十来分钟,卧室的门才开开。 但是出来了两个人。 小黑呆站在那里,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那张脸是肖洺,他在送餐的时候有位客人点的饮料,饮料包装上是印的他的脸。 后面的那位小黑却是不太熟悉,他已经好久没看过电视之类的,也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 但是肖洺身后那张脸只能说比肖洺更加出色,是一种很抢眼的英俊,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状很好看,有点儿不笑自弯,显得整个人有些温柔。 肖洺看见顾宸来了,还有些吃惊,赶紧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叫声:“顾哥,你来啦。” 顾宸脸色不大好:“我都说了多少遍,这段时间不要来找他,他的那些负面新闻我都处理了多少天了,你这个时候还往他这跑,万一哪天被拍到了,你是嫌麻烦不够多吗?” 肖洺有些娃娃脸,头发微卷,过去笑着跟顾宸撒娇:“你饶我这一次嘛,我太想他啦。” 顾宸不吃他那套,把他衣服甩给他让他穿上赶紧滚。 肖洺嬉笑着套上衣服赶紧走了,临走看了一看呆站在那里的小黑有些好奇,但是顾宸黑着脸在那他只得先溜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陆溓宁从桌上拿起来冰水,大半杯下肚才转头看着坐在那里的顾宸,又看了看那里的小黑。 顾宸顺着他的目光说:“给你找的新助理,你可给我收敛点。” 陆溓宁目光落在小黑身上,又问顾宸:“什么情况?非洲兄弟?” 第13章 13 如果那天的顾宸能够料到他们之间后来会有那么多恩怨纠葛,他一定会在这天买两瓶小黑的鞋油,让他走,不会把他带到陆溓宁身边。 然而命运的线总是让人看不见摸不着,绊人手脚,也拖人上前。 陆溓宁很难伺候,这个认知在小黑任职陆溓宁的助理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就变得格外清晰。 就像在此刻,凌晨两点半,小黑给他跑了西城区三道街,终于在一家夜市买到了陆溓宁要吃的麻辣小龙虾。 他提着小龙虾,已经转秋的天气,风吹出来都是凉的,他却还是满头汗的模样。 站在陆溓宁住的地方的门前,按了三声门铃,却还没人来开门。 小黑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也还是没人接。 上面显示的陆溓宁给他发短信让他去买小龙虾送来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小黑看见里面还亮着灯,犹豫片刻,接着按门铃。 陆溓宁在卧室的床上蒙着头睡觉,被这坚持不懈的门铃声震醒,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甩到了床下,开着静音,屏幕亮了一阵又暗下去。 他一脸烦躁地一把扯开被子,完全将他给小黑发短信让他去买小龙虾的事抛在脑后,怒气冲冲地踏上拖鞋去开门。 他的头发因为睡觉刚起的缘故,有几根不听话的支棱着,皱着眉头一脸暴躁地开开门,看见是顾宸给他新找的呆里呆气的新助理。 “你他妈有病啊!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小黑手里提着麻辣小龙虾,有些油渍还沾在了他手上,面对着陆溓宁那张暴躁的脸,不太自然的攥了攥手,然后鼓起勇气说:“可是,可是是你说要吃小龙虾…让我去买的。” 他这么一提,陆溓宁似乎是稍微想起来了点。 他的目光往下移,落到了小黑手里提着的打包塑料盒,是麻辣小龙虾的味道。 陆溓宁收敛了一些脾气,转身往里走:“那还不快进来,这都几点了,你动作也太慢了。”对刚才吼小黑骂人家有病的事没有丝毫歉意。 小黑跟着他进来,陆溓宁被吵醒,吼了小黑又闻见小龙虾的味儿之后也清醒了不少。 他去卫生间洗漱,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从卧室走出来。 看见人已经把小龙虾给他剥皮剥好了,麻辣红油沾在一次性手套上。 陆溓宁不明情绪地哼笑一声:“你倒是会伺候人,顾宸给你开了多少工资?” 说到这,顾宸不知道是怕他走,还是看出来他缺钱,给他提前打了笔钱,小黑算了算,看起来像是预知了三个月的工资。 小黑思索着没回答,但是陆溓宁也像是随后一问,并不是真的想要个回答,毕竟他并不关心这些。 他以前顾宸给他找过来的那些助理,有的他连脸都没认太清,就已经受不了辞职了。 陆溓宁现在的注意力被面前的那盘摆好的小龙虾吓人吸引了,他拿旁边的钢叉戳了三个虾仁。 小黑看他开始吃,把剩的最后一点龙虾剥完,把桌上的垃圾收掉,去厨房洗手。 出来以后又把他沙发上的衣服都收了起来,放进洗衣机前的大篮子里。 陆溓宁去冰箱拿了瓶酒,加了半杯冰块,吃着小龙虾眯着眼看这新助理忙前忙后。 等到陆溓宁吃完,小黑把盘收了去厨房洗。 厨房有很多用具看起来很高级,他不太会用,第一次陆溓宁让他做饭的时候,他摸索了很久,挨了一顿骂。 他洗完盘子,出去看见陆溓宁正在打开客厅的占据半个墙面的屏幕,一只手拿着游戏手柄,这是要打游戏了。 小黑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收完完东西顺带着提了两袋垃圾出去。 小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陆溓宁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来着?” 小黑已经伺候这少爷半个月了,陆溓宁这时候却还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这个时候目光也在紧紧盯着屏幕,手里攥着游戏手柄,屏幕上炸开一片血花四溅,虽然没有看他,但是房间里又没有其他人。 小黑拎着两包垃圾,走到了门口停下来,回答道:“我叫陈淼,叫我小淼就行。” 少爷被伺候得还算满意,仰倒在沙发上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投入到游戏中去。 走出门的陈淼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三点四十,从换了这份工作之后,他就开始过上了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 陆溓宁刚拍完一部剧,然后跟女主角传出来了一些不雅绯闻,而他本来也想歇一阵,顾宸给他了一个月的假,最近也已经快到尾声了。 听说新的剧本已经送到陆溓宁手里过了。 陆溓宁一直不参加综艺,除了一些新剧的宣传会参加之外,除了演戏他别的都会拒绝。 他一直说自己想做的是演员,而不是明星。 而演员,他出道不到两年,其实在同时期的一众男星中,演技也不算太差,但是他那张脸太出色了。 刚演的时候演配角,把男一衬得像位路人,导演就说,在陆溓宁演技不到一种很炉火纯青很深层次的时候,长这样一张脸其实会比较吃亏。 观众会先看到的是你这张脸,再去看你演的是什么。 他的脸是一种特别锋芒毕露的俊美,很夺人眼球。 而这样演技不算上乘,综艺真人秀从不参加,不唱歌不跳舞,微博也没有,出道不到两年的陆溓宁只想演戏,并且手里还能源源不断接到戏。 公司的高层其实很为难,圈里人都知道这位是陆安凌的独子,陆家这么大的家业,陆安凌对他这儿子跑出来演戏的态度一直不明朗。 没明面上反对,却也没有任何要支持的意思。 高层的人怕陆溓宁不火,陆家那位不高兴,又怕他真的被捧起来火了,到时候不愿意回去,陆安凌这么些家业难道会给别人? 听说父子俩因为演戏这事闹的不愉快,都很久不说话了。 铭盛娱乐接了这块烫手山芋,捧也不是,不捧也不是。 好在陆溓宁很有想法,除了演戏别的一概不理。于是公司只要能给戏演,少爷挑挑本,高兴就行,火不火的也没那么纠结了。 陆少爷本人也不那么在乎。 于是除掉陆少爷闹出来的一些负面新闻要抽空帮他压一压,对剧本有些过于挑剔之外,别的也没什么了。 铭盛的顾宸是带过了两个影帝出来的人,结果陆溓宁交给他之后,忙的像个老妈子,陆溓宁真的是太不配合,跟上层反映过几次无果之后,慢慢琢磨过味儿来,也不再强求什么。 陆溓宁以后能不能演好,能不能拿奖,全凭自己造化。 大家久等了 第14章 14 临近深秋。 陈淼骑着个自行车拐进他住的那片廉租房的街口,四周安静的有些出奇。 只有他屁股底下的自行车在吱吱作响,自行车是他买的一一辆二手的,一百多一点。骑第一天的时候自行车轮胎就破了一次,紧接着第二周又换了个车闸,林林总总算在一起,差不多是花了二百块钱。 尽管这些年来陈淼对危险的警惕性已经得到了提高,这次还是有些防不胜防。 可能是最近真的过得有些安逸了,陆溓宁虽然难伺候,但是给的钱够高,他把那些包里的鞋油都还给旁边的农民工的老婆了,尽心尽力得为陆溓宁工作。 那卡里的数额,甚至让他轻轻稍微的放松了一口气,只有一点而已,他以为一切已经开始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有五六个壮汉从路的两旁围了过来,陈淼珍惜来不及停下车就被一棍子从自行车上抡了下来。 陈淼脑子里嗡嗡叫,像是有数百只蜜蜂在围绕着飞舞。 他只能本能性地抱住头,钢棍抡在身上的闷响在这片寂静的偏僻小道上听起来分外瘆人。 陈淼蜷缩起身体,抱住脑袋,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他知道这个时候越是痛叫出声反而越容易招起施虐者的兴致。 他的四肢都快没什么知觉了,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位,连呼吸都着阵痛,在被一人一脚踹向腹部的时候,他的喉口一甜,他受不住似的咽下去那口腥,语气破碎,艰难地出声:“别打…别打了,…咳…你们真把我打死,就真的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一直站在一旁没参与进这场殴打的alpha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指尖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这个时候才轻轻开口:“行了。” 那群人停下了动作,微微散开,那男人慢慢走过了,陈淼视线模糊一片,只能看到黑暗中恍惚的人影,还有那一明一灭的红色光点。 他抬起脚,踢了踢死尸一般的陈淼:“跑?你以为跑到这里来我们就找不到你了?” 陈淼很压抑的发出一声“嘶”的抽气声,哪怕这人的力道比刚才那些人已经轻了不少,但是还是牵动了陈淼身上的伤。 陈淼挣扎着说道:“不是…不是想跑,我是想来大城市,这里的挣钱机会多一点…”他低咳一声,喘着粗气:“也好…也好快点还你们钱啊。” 那人听罢,对陈淼这番狡辩感到好笑,他蹲下一把拽住陈淼的头发,嘴里的烟扑到他脸上:“我不管你这些,你要知道我们到哪里都可以找到你,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说还是还不上,别怪我们到时候不留情面。” 钢棍在地上拖走的声响最后响在陈淼的耳侧,他眨了下眼,前方半坏不坏的路灯彻底熄灭了。 他躺在那里,四肢都快没了知觉。 陈淼请了三天假,说是身体不适。 陆溓宁直接没回这条信息,三天未到,两天过后的晚上陈淼就又收到了陆溓宁的信息。 让他买盒避孕套送过去。 下午三点钟,窗外乌云密布,空气沉闷,天色昏暗。 不过可能是秋天的缘故,刮起来的风倒是透着凉意。 陈淼的伤大多在身上,脸上因为他死命抱住头的缘故只有一些擦伤,他肤色较深,其实看起来并不大明显。 他现在有经验的多,比起第一次被这群人逮到一顿暴打,躺了一个周相比,他现在已经更好的学会怎样挨打能减少对身体的伤害。 他去便利店买了一盒避孕套,去了陆溓宁家。 进门的时候,看见陆溓宁跟肖洺正在接吻,肖洺整个身体都瘫软在陆溓宁怀里,衣服已经解开了大半,细腻白皙的脊背直冲陈淼的眼帘。 陆溓宁听到声音,掀起来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伸进肖洺的衣服里不知做了什么,肖洺发出了一声很是让人脸红的呻吟声。 陈淼赶忙将手里的安全套递了过去,然后就要退出去。 结果门还没拉上,那盒安全套就直接被扔在了陈淼脚边:“买小了。” 空气里的一种很腻人的花香蔓延开来,陈淼吸了吸鼻子,发现肖洺的后颈没有带阻隔贴,他双目含水,搂着陆溓宁的脖子:“陆哥,别带了…直接进来吧…”他凑过去讨好似的细吻着陆溓宁的脸颊。 陆溓宁看起来并不受他的信息素影响,可能是因为他的信息素等级比较高。 结果陆溓宁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轻笑了一声,推开了肖洺,他说:“算了,你用嘴吧,等这蠢货再跑过去买,我也快没兴致了。” 肖洺其实听到那声意义不明的轻笑的时候就心里咯噔了一声,他赶忙听从陆溓宁的话,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跪坐在陆溓宁双腿之间。 陈淼这时候退了出去,将门关紧了。 结果听见陆溓宁又叫了一声:“让你走了吗,把晚饭做了!” 屋内的甜腻气息越发浓厚,陆溓宁眯起来眼,他想,肖洺的发情期是快到了。 到今天肖洺也算跟了他快小半年了,似乎有些太久了。 陈淼站在门口,吹着冷风,屋内的旖旎风光全被关进门内。 他的腿上有发片的乌青,有的地方还肿了,他有些想不好要不要蹲下来,又怕再起来的时候会更疼。 他只能在内心祈祷陆溓宁能够快一点。 陆溓宁显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期待,陈淼腿都都麻了,他才打开门让他进来。 陈淼这次再进去,陆溓宁看起来已经发泄过之后气顺了些,没再追究陈淼刚才办事不力的问题。 陈淼做饭算还行,陆溓宁嘴挑,他在此又不少下功夫。 陈淼看见肖洺还在这里,于是也做了他的饭。 他是不上桌吃的,把饭端上去让他们吃的时候,他就在沙发那边拖地,顺便整理那他两天没来就又乱七八糟的茶桌。 肖洺像是为了缓和刚才路溓宁不悦的气氛,故意挑话题似的:“你们家这新助理手艺可以啊,这鱼烧的,挺厉害的。” 陆溓宁没有夹鱼,眼神在陈淼身上一落又很快的转回来。 陈淼一般烧这个鱼的时候,会给他先挑刺,而今天他显然没打算过来挑。 陆溓宁敷衍似的:“那可不是,顾宸找的那几个可就数他会伺候人。” 他其实对陈淼还算满意,话少干活利索,虽然有点呆似的,但却也省事省心。 肖洺又嘻嘻哈哈的没话找话,说了一通,陆溓宁没怎么接他的,让陈淼过来开了两瓶酒。 过了会,递给了肖洺一张卡,语气平淡:“你也跟了我快小半年了吧,下个月我就要去拍新戏了,得有段时间不回h市了,你别再过来了,等我有时间回来再联系你。” 肖洺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等有时间再联系等于是一句让他不那么难堪的客套话。 但他还是心里有了准备,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没预料得到的,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他那些人认识的师兄弟里跟过陆溓宁的超过仨月都算是久的了,他这样的其实已经很厉害了。 他吸了一口气,嘴角继续上扬,伸手接过来那张卡:“谢谢陆哥,那我可等着陆哥的电话了,想我的时候一定要找我啊。” 饭桌上的两人,一个沉浸在一种说不在乎却还是不免有些受打击的怅然若失里,另一个皱着眉,加了一块鱼吃了两口又放下了,心里有些烦,但又不想在肖洺面前让陈淼过来剔鱼刺,显得他很不会吃鱼似的。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原本在一旁拖地的陈淼顿住了动作,视线停留在那张卡上,停留了好久。 第15章 15 肖洺很显然喝多了酒,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潮,望着陆溓宁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双眼似乎含了水似的。 肖洺吃过饭之后没有过多的逗留,想来真的心情不好,陆溓宁突然决定结束这段关系的决定着实有些让他措不及防,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思索回忆着他到底哪句话说错了,或是做了什么惹了陆溓宁的举动,又觉得他可能什么也没做错,只是陆溓宁单纯厌倦了。 这么想来,更受打击了。 他其实心里一直提醒着自己,要拎得清一点,没想到到此刻还是心里发堵,发闷。 毕竟撇去金钱不说,光是陆溓宁那张脸,他都觉得跟他睡这么久,还不知道是谁占谁便宜呢。 肖洺吃过饭,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显然是喝多了的一副醉态。 他走到门口,扯着嘴角,跟陆溓宁打了声招呼,拿着车钥匙就要走。 陆溓宁只是轻微点了下头,再没说别的什么。 倒是陈淼在听见一声关上的声响之后,骤然回过了神。 他把拖把拿到了一旁,脚底下那块地被他快拖了十分钟,干净的似要反光。 他开口犹豫地说道:“肖先生喝多了酒,不能开车…,万一要是出什么事…” 陆溓宁抬眼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些不耐,不知是嫌陈淼多事还是嫌肖洺麻烦。 陈淼错开跟陆溓宁险些对上的视线,继续说:“万一出了什么事,被拍到也不好。” “去拿他手机给他助理打个电话。”陆溓宁最终说道。 脸色冷漠,语气冰冷。 一个钟头前他们还如胶似漆,陈淼站在门外的冷风中不敢想象屋中是一副怎样的旖旎风光,而不过一顿饭的光景,陆溓宁对待玩腻了的小情儿倒是一点多余的温情都不留。 陈淼这时候赶忙开门追了出去,出去的时候正看见肖洺正在发动汽车。 他急忙拍了拍车窗,让肖洺停下来。 肖洺听见声响,打下了车窗,有些疑惑地看着陈淼,心里又隐秘地生出一种期待。 “怎么了?陆哥还有事?” 陈淼伸手拉开了车门,他说:“陆先生说您喝多了酒,让我开车把您送回去。” 肖洺的目光亮了一瞬,又很快的暗淡下来。 陈淼看着肖洺动作缓慢的从驾驶座上出来,有些站不稳的样子,于是伸手扶了一把。 肖洺坐进副驾驶,目光盯着车前窗发呆。 陈淼问了目的地,把车开出陆溓宁的小区,他的速度有些过慢了,但是肖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陈淼才鼓起勇气问出口:“能给多少钱呢……” 肖洺目光偏向陈淼那张看着有些木讷老实,晒得黑乎乎的小脸。 “你说什么多少钱?” 陈淼像是被老师提出了说不出答案的问题的学生。 有些难堪又有些羞赫:“就是你跟陆先生这样,然后他不是付给你钱吗……” 肖洺突然愣了一瞬,旋即捧腹大笑,笑得呛出眼泪,喘着粗气。 陈淼的脸在他的笑声中变得似乎很难为情。 好一会儿,肖洺才停住了,平复了一下情绪:“别告诉我,你也有这个想法。” 陈淼还真的在肖洺的视线中点了点头,咬了咬牙说道:“你能不能教教我,肖先生。” 肖洺显然不是一位好老师,而且他那天真的喝醉了,心里又各种情绪翻涌着五味杂陈。 不然他肯定会是一翻奚落加嘲笑,把陈淼打击到打消这个念头。 他的语调说不出的怪异:“啊,想跟陆溓宁,你这样可不行。” “那怎样才行呢?”陈淼一副真的虚心学习的模样。 看的肖洺差点儿又控制不住笑出来:“你想让他碰你,你总得让他先喜欢你吧。”他的眉头挑了起来:“他总不会去碰一个他讨厌的人。” 但是陈淼又又哪一点能够让陆溓宁喜欢呢? 他的相貌普通,是个bea,无法散发出诱人的信息素去吸引alpha。 肖洺容貌已是不俗,也足够乖巧懂事,识抬举,懂进退,可是陆溓宁腻了的时候不也是说丢就丢? 陆溓宁并不知这两人的这些对话,他在家里洗完了澡,出来发现陈淼还没回来,客厅里的餐桌就没人收拾。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陈淼才回来。 穿着浴袍的陆溓打量着陈淼,蹙眉说道:“你还跟人打架?” 陈淼已经在他家忙活了一晚上了,结果陆溓宁到现在才发现他脸上的伤似的。 陈淼摇摇头:“不是的,前几天不小心摔的。” 陆溓宁倒也不是真的关心,随口一问似的,然后又翘着腿吩咐:“把东西收拾一下,明天晚上我们就出发了。” 于是陈淼就去给他收拾行李,因为去的地方是山区,他想会有些冷,于是拿了几件厚衣服。 陆溓宁进屋看着他收拾,嘴里不时说着:“不要那件,拿出来。” “柜子里倒数第三件拿着。” “那双鞋也不要。” “……” 陈淼最后给他收拾出来两大箱。 第二天陈淼身上背着包,两只手推着两个行李箱,他只有身后背上那个以前装鞋油的破书包那么一点物品。 陆溓宁带着墨镜,带着口罩,深夜带着他奔赴了机场。 陆溓宁发现陈淼最近越发的会伺候人了,心细了很多,很多事情已经不用他说,只需要自己一个眼神就能知道自己想干嘛。 也不是说他以前工作不用心,但是最近比以前更加周到了。 他呆在陆溓宁的视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陆溓宁一开始还没察觉。 直到慢慢的,陈淼开始不再拘谨的叫他陆先生了。 他开始像肖洺一样叫他陆哥。 第16章 16 山区的条件有点艰难,陈淼明显感觉到山里比山下阴寒的多。 这部古风仙侠剧的导演是位极爱实景拍摄的,这处的选景也是经过了多方考量选定的。 古风仙侠大ip,原著作者亲任编剧,前阵子刚获得最佳新人演员的叶赫做男一,陆溓宁为男二。 原本顾宸还因为这个男一的角色跟导演争取过一番,但是因为叶赫刚拿了奖,演技上也算是一个认可,人气正旺。可陆溓宁闹出的黑料都不够顾宸处理的,而且综合考量,导演认为叶赫的形象更适合男一。 陆溓宁被来因为这事很是气恼,但又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这样的大ip剧还未开拍,已经在有原著粉开始造势,叶赫最近又风头正盛,自身又带有这么多流量,又是极具口碑保障的任栖导演。 陆溓宁最后还是没狠得下心放弃,他能感觉到,他这秒放弃,接下来就会有无数人挤破了头也要来抢这个角色。 而且男二的戏份其实很多,几乎可以说是双男主。 陈淼拿着新的智能手机,在快速的浏览着《浮玉》的相关信息。 山里的早上空中似乎弥漫着一层散不开的雾气,已是深秋季节,陈淼套了一件厚卫衣,站在外面还是觉得有些冷。 他看着远处陆溓宁穿着一袭白衣从竹林的白雾中走出,很淡的妆容,陆溓宁原本容貌底子就好,不过是几步之遥,却始终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疏离感,那种清冷高贵的气质,哪怕是挑剔的任栖此刻都没办法挑出什么毛病来。 叶赫在剧中饰演的是一位很天真烂漫的少年,得天独厚的家世,父母宠爱。 而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父母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愁容,尽管他们尽量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但是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 他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以为是家里的生意出现了问题,却没放在心里,总觉得他们家这么大的家业,就算是做生意赔钱要赔个精光也得好一段时间呢。 直到他的父母亲人开是接连的在一年间离奇遇害,连他的兄弟姐妹也相继遭遇不幸。 金枝玉叶的小公子不仅活在一种巨大的悲愤痛苦里更是时刻恐惧不安着。 在一次上元节时,合家欢乐的时刻,他却已经没有家了。 他流着泪,拿着从小伺候他的奴仆塞给他的盘缠,趁着人多,出了城。 初出茅庐的小少爷以前不问世事惯了,不过几天的功夫,那点儿盘缠就被骗的一干二净。 饿的跟路边小乞丐一起抢馒头,结果没人家身强力壮,还因为占了人家地盘被暴打了一顿。 小少爷含泪上山啃树皮,身世悲惨的他饿的站不起来在竹林倒下的时候看到了一袭白衣的贵公子,那副飘渺的姿态,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 他拼命拽住了飘过他眼前的一片衣摆,洁白无暇,他伸手拽住,泪糊了满脸,说他不想死,求神仙救救他。 头顶传来了冷清的声音,透着股不悦:“你把我师傅给我刚洗的衣服都弄脏了,把手松开。” 这场戏拍的是两人的初遇。 接下来就是二人小少爷死缠烂打抱大腿,跟刚从山上下山来历练的修为深厚的高人首徒一同经历挫折苦难陷阱,一路打怪升级,搜集线索的故事。 陆溓宁戏里端得那是一个清冷高贵,事事不用别人多管闲事的的姿态。 一段拍完,就开始摆着臭脸发脾气,嫌弃这嫌弃那的,剧里发的盒饭他只用筷子夹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直让周围的几个工作人员连带着正在一口口吃盒饭的叶赫都是神色一僵。 不过倒也是早听闻这位陆少爷演技不怎么行,脾气倒是数一数二,爱耍大牌。 陈淼在一旁也急出了汗,陆溓宁晚上还有场戏要拍,还要吊威亚,这时候不吃饭怎么能行。 后来为了伺候好陆溓宁那张挑剔的嘴,陈淼每天跑下山去在山下的农户那里给陆溓宁开小灶,煮了排骨汤用保温桶给他提到山上去。 顿顿都要炒几个小炒,温一个汤带上山去。 这可惹了剧组其他人的眼红,叶赫的助理眼睛撇了几次,一脸不满地跟叶赫低声说了句什么,叶赫听罢脸色不好,抬手让助理不要再说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对于陆溓宁在剧组这副作态,导演倒是一副视而不见的姿态。 对于陆溓宁,任栖只觉得他不耽误剧组拍摄,不妨碍进程,演技过得去就行。 陆溓宁自己不愿意跟剧组里的其他人处好关系,导演导戏,总不会还要去指导他这么大一个人处理人际关系。 陈淼的手艺可是说是被磨练的越来愈好了,陆溓宁用完餐,手里小口喝着陈淼给他煮的鸡汤。 拍摄从一个山头换了另一个山头,从深秋拍到初雪,整部戏的山林外景快要完成了。 第17章 17 别说是陆溓宁,就是陈淼也是第一次在山上过冬。 陈淼当时帮陆溓宁收拾的那几件厚衣服还被陆溓宁挑剔的拿了出来。 山里温度更低,这雪一下,气温也是急降。 陈淼看着陆溓宁还是戏里那一身单衣,飘渺的过分,端着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只不过那原本白皙的手指,指尖已经冻得通红。 陈淼弄了两个暖手宝,在那里充电,看到他这场拍完,赶紧拿着迎上去。 陆溓宁看着那带着花花绿绿图案的暖手宝,或许是真的冻得很了,脸色都有些发青,连那些挑剔的话都没说,眼神稍作嫌弃地看了陈淼一眼,就把双手伸进去了。 陈淼往他身上披了件厚的棉大衣,就这么裹一小会儿,还没暖热呢,就又要掀开了。 刚暖出来的热乎劲一下就又散开在冰冷的空气中,这么一掀开,感觉更冷了。 任栖这段时间赶进度催得紧,怕再等等要下大雪,到时候封山了,外景的拍摄本就接近尾声这几天更是要加班加点。 陆溓宁戏外脾气大,但是进入戏里也没那么多事,姑且算是敬业。 陈淼忙得差点儿一个人掰开两半使,因为山上有雪路滑,他的速度慢了些,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个他贪便宜买的两个暖手宝竟然炸了一个,连带着插板上的线都烧得黢黑,冒出一种刺鼻的味道。 另一个倒是没炸,但是伸手摸上去一片冰凉,压根儿没充上。 但是看这架势,就是能冲估计也要炸。 搭在这里的帐篷跟今天拍摄的地点有些距离,陈淼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边赶。 到那里的时候正看见陆溓宁一个人孤零零得披着黑色的厚棉衣,倚着后面的枯树环着手臂。 眼睫毛上都结了一层霜,嘴唇都没什么颜色了。 陆溓宁跟剧组里的人相处的不好不是一天两天了,成天端着副谁也瞧不上眼的表情,除了会给导演个面子,其他人他见面连招呼都不带打的。 陈淼看着那边一片其乐融融,分着烤红薯吃的剧组里的人们,叶赫坐在最中间。 他伸手掰开红薯,露出来里面橙红色的芯,冒着热腾腾的诱人的气息。 叶赫笑着转身递给他身后的助理半截,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挂着亲和的笑,还招呼着那边的摄影大哥也来一个。 那边的热闹景象跟陆溓宁这边一个人倚着枯木的孤苦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溓宁看见他来,动了动僵硬的肢体,看了陈淼一眼。 结果陈淼没动,再打量一下,发现他竟然两手空空。 陆溓宁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两团暖烘烘毛茸茸的玩意儿,看见陈淼竟然没拿来,他在这里冻了半晌儿,这会儿手都快没知觉了。 “那东西呢?”他的声音透漏出极度的不悦。 陈淼一咬牙走过去,慢慢掀开了自己的棉衣,然后说:“陆哥,暖手宝炸了,你先把手放进来暖会吧,我晚上下山再去买。” 陆溓宁眼神一闪,只犹豫一瞬就把手放进去了,隔着层薄薄的布料,能够碰到陈淼暖烘烘的肚皮,他在心里感叹,陈淼当真是天生伺候人的。 陈淼被冰得起了半身鸡皮疙瘩,牙齿都跟着一哆嗦,活像是怀里揣了块冰,冻得人五脏六腑都麻了。 过了不到十分钟,陈淼就开口说道:“陆哥,你把手先拿出来换个方向吧,你这样我衣服往里灌风,一会就不暖和了。” 陆溓宁说:“换什么方向?” 两人凑得极近,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对于陆溓宁来说,陈淼不过是一件难得趁手又好使的工具。 结果陈淼就这么在他面前转了个身,背对着陆溓宁,然后把慢慢握住陆溓宁的手,从衣服下摆塞回来自己的肚子上。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陆溓宁在从后面抱住他,陆溓宁感觉到手底下那层薄布都没了,陈淼直接这么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手底下是温暖干燥的皮肤,热腾腾的,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陆年宁鼻尖吸入的都是陈淼那股干爽的肥皂味。 “陆哥,你觉得暖和点了吗?” 他整个似乎都紧紧贴在陆溓宁身上,陆溓宁本来就这时候才慢慢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他心里几乎是蔓延出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可思议感,他就很想知道,陈淼这样的一个平庸普通的bea,怎么就这么色胆包天,又不自量力。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淼会有往他床上爬的心思。 但是转念一想,是了。 谁伺候人能这么卖力,这么豁得出去啊,简直周到细心的过分。 自己不过看他一眼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比起以前那些三天两头被自己气走的助理,陈淼那股儿拼劲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陆溓宁又继续想,或许陈淼是他的粉丝,或许喜欢自己很久了。 因为这样陈淼才这么能忍,从来都默不作声地忍耐着,听自己发脾气,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不是。 陆溓宁的手慢慢暖回了劲,他的食指在陈淼的肚皮上微微划了一下。 陈淼像是受不住似的,又往陆溓宁怀里拱了一下,有些含糊地叫了声:“陆哥。” 从以前到现在往陆溓宁身上贴的人,陆溓宁都记不清有多少了,他对这种事其实很敏感。 这样一个轻微的试探,几乎是立马落实了他的猜测。 他的手也暖好了,于是就收了回来。 陈淼转过身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眼眸湿漉漉的。 陆溓宁很缓慢地勾起来嘴角,那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陈淼心里有些发毛,又莫名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但是来不及细想,陆溓宁就又要开始拍戏了。 傍晚下了场大雪,把山路都堵了,好歹今天算是拍完了最后一场的外景。 但因为外景的戏已经拍完,大家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不能立马下山,也在山上清了片雪搞了场篝火晚会。 陈淼跟着工作人员搭帐篷,清雪,发现分给他们的只有一顶帐篷。 他犹豫着开口问了句。 那人却说只准备了这么些,让他跟陆溓宁睡一顶帐篷,说叶赫也是跟他助理住一起,两人一顶。 陆溓宁似乎也是觉得这段时间的拍摄不容易,这天的篝火晚会任栖亲自邀他,他难得给面子,点了头,喝了不少酒。 晚上回到工作人员给他指的那顶帐篷,看见里面亮着灯。 他走进去,看见狭窄的帐篷内,陈淼正在他的被窝里。 陈淼看见他进来于是解释道:“陆哥,这边没暖气,我怕你冷,给你先暖被窝。” 陆溓宁嗤笑一声:“陈淼,什么意思,你这是觉得伺候的不够周到,想把床上这块儿也包揽了?” 没想到陈淼还真的不懂看人脸色,声音虽低,但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帐篷内的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说:“那可以吗…” 陆溓宁脸上挂着的嘲讽的笑收敛了起来,他声音冰冷,显然是发火:“把衣服穿上,滚出去。” 陈淼挣扎着:“可是,我们只有一顶帐篷,我没有别的地方去。” 陆溓宁压根儿不信他这一套,而且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谁知道陈淼今天是不是故意把那两团暖手的弄坏故意来投怀送抱,让自己在那里冻了这么久等他。 而且陈淼这样心思不正的人,也应该吃点儿教训。 “滚出去!”陆溓宁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也比第一遍重了许多。 陈淼心里一哆嗦,于是动作很快的披上外衣,麻利地出去消失在陆溓宁面前了。 陆溓宁看着他披上外衣,发现他是穿着衣服钻进的被窝,他还以为他会脱光了呢。 而陈淼出来之后,蹲在了帐篷门口,正巧遇见过来给他送另一床被子的工作人员。 人家看他蹲在门口,问他怎么不进去。 他接过来,礼貌的道谢。 他又不能说是被陆溓宁赶出来,于是说道:“里面闷,透透气。”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帐篷,陆溓宁的一声轻笑传了出来。 陈淼对着那人尴尬地一笑,然后抱着被子披在身上不说话了。 他裹着被子就在帐篷口,望着已经只剩下些火星的篝火,厚雪覆盖在树上,觉得天黑的也不透彻,透着股蓝。 他望着那点星火出神,恍惚间终于想起来陆溓宁今天在枯树前望着他的眼神到底是在哪见过。 那是他老家小镇里,几个顽童用石子砸村头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时发出阵阵哄笑时的眼神。 那是一种未经苦恨单纯又天然的恶意。 第18章 1八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厌恶,或者说单纯的兴趣,那么一切还都不算太糟糕。 可偏偏是这种厌恶参杂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兴趣与好奇,陆溓宁是真的很惊讶于陈淼会对自己怀有这样的心思。 山区里的信号不太好,他刷着手机,有时候会出现一些卡顿,这个时候他就会抬起眼皮看看帐篷外陈淼像是小山丘一样的影子。 他想再过一会儿陈淼肯定会来求他。 毕竟山里夜间的温度根本不是失去挡风保暖的帐篷后还能很容易度过的。 帐篷外的陈淼确实很冷,他用力裹紧了棉被,将自己缩成一团,连脑袋都裹进去,但还是觉得冷。 那种无孔不入的寒气,从地面,从寒风中,从空气里都在蔓延着,侵蚀着他。 他的双腿几乎都冻麻了,有种难以忽略的刺痛感。 他过于专注抵抗这种寒冷的痛苦,都没听到靠近自己的两人的脚步声。 直到自己的棉被被轻轻拍了两下。 陈淼还以为是陆溓宁,于是动了动僵硬的臂膀,把棉被扯开。 结果竟然是叶赫和他的助理。 那助理看起来也年纪不大,看见真是陈淼,嘴角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来:“哈哈哈,当真是你啊,这陆大少爷的得力干将怎么搞的啊,刚才听那人说你在帐篷外,我们还不信呢。” 陈淼想那人可能是刚才过来给他发棉被的那位。 叶赫这时候给了旁边的助理一个胳膊肘,示意他别再说了。 然后弯下腰去问陈淼:“你要不要去我们帐篷里,虽然挤了点,但是总比外面强。” 他摸了摸陈淼那床棉被的表面,已经有一块被风吹过来的碎雪打湿了的。 “你这样,明天肯定会被冻病。”他总结一般说道。 他这么说完,然后状似不经意看了一眼陈淼身后的帐篷。 这样近的距离,根本陆溓宁不可能听不到。 里面却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陆溓宁这会儿也不盯着信号不好的手机看了,望着帐篷上那座小山丘慢慢拔高。 他其实是不大信陈淼敢跟叶赫走的。 他跟叶赫之间从剧没开拍就因为男一男二的事情有些不对盘。 结果他竟然听见陈淼沉默了一会,竟然说了声:“好,谢谢你。” 小山丘慢慢拔高了,渐渐消失不见了。 是三个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还有那聒噪的助理不停得叽叽喳喳的声音:“喂,你睡觉不打呼吧,别吵到我们啊。” ”你只能睡到靠着最外面那里,你知道吧。” “你怎么这么黑啊,以前挖煤吗?” “……” 再最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帐篷内的陆溓宁脸色彻底黑了下来,陈淼没有按他预料中发展让他十分的不满。 他最后泄愤一般把那时有信号时无信号的手机往远处一丢,钻进被窝闭上了眼。 陈淼第二天一早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尴尬,非常早的起了床,要是让外人看见他明明是陆溓宁的助理,却从与他不和的叶赫帐篷里出来,那可真的又要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他起来的时候叶赫跟他的助理还没醒,他一个人钻出来,外面天还没亮。 可能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到处白茫茫一片,天空微弱的光一照,远处的白雪都似在发着光。 陆溓宁是这群人里起来最晚的,外面收拾行李收拾东西的声响一片,他才睡眼朦胧的从帐篷里钻出来。 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 陈淼凑过去,有些局促不安地叫了声:“陆哥,我……” 陈淼话还没说完,陆溓宁就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直接从他身边目不斜视地略了过去,活像他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陈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跟在了陆溓宁身后。 剧组的早饭都凉透了,而且也是实在没人敢去叫陆溓宁起床,有部分人已经提前撤了。 导演安排了人过来把他们送到机场。 陈淼起来这么早没有事,也照例下山去给陆溓宁做了饭。 山路上的雪被一些伐木队的人清了大半,这让陈淼下山容易了一些。 结果等陈淼双手捧着保温桶递到陆溓宁面前,陆溓宁却还是依旧冷着脸不去接。 陈淼期期艾艾地又往前伸了伸,陆溓宁眉头一皱,伸手一把推开了他:“烦不烦啊!你!” 保温桶没扣紧盖,因为以前都是陈淼提前打开然后递到陆溓宁面前的,省得陆溓宁自己再动手开的。 滚烫的鸡汤就这么撒了一地,寒冷的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陆溓宁那一声声音有些高,再配上保温桶摔落地上的声响,四周突然陷入一片安静。 陈淼在那里手脚一时间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下面那一层是什么呢?我能尝尝吗?” 三层的保温桶,主食跟炒菜那两层都没洒出来,只有鸡汤被撒了一干二净,还有几块炖得香烂软糯的鸡肉。 陈淼的目光刚从窘迫与无法平息陆溓宁怒火的揣揣不安中露出一丝疑惑,就听到了叶赫又像是刚发现一般透着喜悦的声音。 “原来你也给我做了啊,我刚才都没看到呢,我可是馋陈淼你的手艺很久了,怎么光给咱们陆少爷开小灶呢,这么好的手艺该让大家也尝尝不是。” 他这么笑着,伸手接过来助理刚递过来的饭菜,只不过助理已经帮他分好倒进了碗里。 飘着一些细小黄油的汤面上还撒着一些葱花,旁边碗里的鸡腿菇炒肉丝也十分诱人食欲。 陈淼看着这部没拍完的戏的男主,他脸上的笑容这样的真诚,散发着喜悦,看着陈淼的眼神十分的亲切,像是真的很感谢陈淼今天也给他做了饭一样。 陈淼确实是给叶赫也做了一份,那是感激他昨夜收留了他一晚。 他放进扣紧保温盖,放进叶赫的帐篷里,那样显眼的位置叶赫应该一睁眼就能看到的才对。 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呢。 又怎么是偏偏这么晚等到陆溓宁起床,才刚好发现呢。 将有些失神的陈淼的神志拉扯回来的是一声闷响,然后是什么东西撞上上了陈淼身后的树干。 击落了枝干上的积雪,簌簌散开了一片,落下来。 是陆溓宁直接一脚将那保温桶揣过去了。 结果那保温桶质量竟然出奇的好,下面扣得紧紧的两层硬是没开,只是凹下去一块,在地上滚了两圈。 第19章 19 陈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陆溓宁轻轻吐出来的几个字:“你被开了,陈淼。” 陈淼在原地愣了很久。 周围的人看起来手头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却总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同情的,看笑话的,幸灾乐祸的…… 但无一例外的,没有人敢上来安慰他,同样的也没有人敢过来嘲笑他。 陆溓宁有关的事情,旁人总不敢那么随便掺和。 陈淼最后跟着剧组最后一批工作人员回去的,陆溓宁车上他不点头,其他的人更不敢自作主张让他上车。 陆溓宁回到h市四五个小时后,陈淼才到达。 陈淼内心其实是比较焦急的,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被弄成这样,跟没头苍蝇似的在自己的破出租屋里转了几圈,又查了查卡上的余额。 突然心口像是压下了一块巨石,在山区的时候条件虽然艰苦一些,但是他人却远比在h市轻松的多,那群催债的人总不能寻他到那么远的山区里去。 可现在回来了,而且…… 陈淼在自己的破床上抱着脑袋,最终还是决定去找陆溓宁。 他已经收了顾宸三个月的工资了,如果现在失去这份工作,是要把他这笔钱也还回去吗? 可是他已经还不回去了。 卡里的钱只剩下五百多一点,是他留给自己的饭钱。 而且如果他没办法再为陆溓宁工作,那他要干什么呢?继续回餐馆送餐,或者去商场卖鞋油? 那不够,远远不够…… 陈淼一夜都没睡安稳,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了。 已是冬季,他裹紧了那有些磨损的棉衣,往陆溓宁家去。 这个点陆溓宁肯定还没睡醒,他就蹲在门口等。 等天色大亮,陈淼就开始叫门,结果没人应他。 他不死心的按了几下门铃,终于在他的坚持不懈下他面前的门迎来一声重击,是什么东西砸到门上的声响,然后落到地上,隔着门也能听见破碎的闷响,伴随着一声暴躁至极的“滚”字。 陈淼慢慢收回来手,陆溓宁戏还没拍完,上午总要出门的。 结果没想到到了上午十点多了,陆溓宁的门才开,他头发有些乱,手里拿着车钥匙看都没看蹲在门口的陈淼一眼就去了车库。 陈淼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一路疾驰出视野范围内,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留给陈淼。 陆溓宁当天严重迟到,任栖在片场指桑骂槐的发了一通火。 陆溓宁更是烦躁的要命,当天的戏重拍了好几次,弄到深夜才算告一段落。 他回来的时候陈淼已经不在了,看着门口空荡荡的还觉得陈淼的认错态度根本不够诚恳。 而此时的陈淼正在顾宸的车里挨顾宸的训,顾宸脸色难看在电话响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大约过了十来分钟。 他的火气下去了一些,然后看着陈淼那副样子,有稍微放松了语气。 恩威并施似的,他将手里的钥匙递给陈淼:“这是陆溓宁家里的钥匙,你知道明天该怎么做吧?如果他明天再迟到,又或者说任导的电话再打到我这里,你就真的不用再干了。” “我知道陆溓宁脾气不好,人也难伺候了些,但是我给你开的工资,是不是比那些同行都高的多?” 陈淼点了点头。 顾宸又说:“他只要认真完成工作,别的什么多顺着他些。” 陈淼说:“本来就都顺着他的。” “那顺着他怎么会惹他这么生气?”顾宸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是陆溓宁先要开除自己的助理,而不是助理先受不了要离职的,这时候想起来也确实觉得新鲜,有点好奇。 陈淼突然诡异的沉默了,他也像是被顾宸点醒了症结所在。 而此时顾宸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着半晌儿闷不出一个屁的陈淼,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下车,另一只手接通了电话。 陆溓宁这天早上被很早的吵醒了,睁开眼的时候就听到客厅有声音。 他穿上拖鞋,随手披上睡衣推开卧室的的门,就飘来了一阵饭香。 他看到围着围着围裙的陈淼正往桌上端着一碗皮蛋粥,看见陆溓宁醒来,露出来一个干巴巴的笑,叫了声陆哥早。 陆溓宁几乎要被气笑了,他还抱着手臂看着陈淼:“谁让你进来的?你从哪弄的钥匙?” 陈淼没有丝毫犹豫的说:“是顾先生给的。” “那好,现在拿出来放到桌上,然后出去。” 陈淼低头揉了揉围裙上蹭上的面粉,然后说:“陆哥,我们得快点了,今天可不能再迟到了。” “你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我记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被开了!”陆溓宁几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陈淼的衣领,然后扯下来他的围裙,把他往门口推。 陈淼一个bea拼力量自然是抵不过陆溓宁这样的alpha,他被一路推搡到门口,陆溓宁一手拉开门,另一只手就要把他整个扔出门外。 陈淼抓紧最后的时刻一把拉住陆溓宁要关上的门,半个身子在陆溓宁要关门的时候挤进去,语气急切地说道:“对不起,陆哥,我以后再也不敢给你暖被窝了。” “你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陆溓宁扒拉陈淼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打量着陈淼那张似乎下定了决心放弃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稍显难过的脸 然后他的声音说不出情绪地问道:“真的?” 陈淼双手不舍地扒着门,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真的,真的不暖了。” 第20章 20 陈淼跟陆溓宁勉强算是和好了。 这个勉强勉强在哪里呢。 就勉强在陆溓宁虽然重新允许了陈淼在他身边继续工作,但是比之从前那副完全毫无感情的把人当工具人使,如今几乎可以撑得上是刁难。 “陈淼!这泡的什么茶!?想烫死我吗!” 陈淼又跑着赶紧去又换了一杯赶过来递给陆溓宁。 陆溓宁只喝了一口就又吐出来“太凉了,也太甜了,倒掉重新泡。” 陈淼又跑出去重新泡。 然后是玻璃杯重重的放到桌面的声音:“我不喝花茶。” 那以前那么多杯花茶都喝到了谁的肚子里去了? 光是为了一杯茶,陈淼跑的气喘吁吁,等到最后还是到了陆溓宁的戏份去拍戏了,他才得以解脱。 而到了吃饭的时候,陈淼做了饭带过来,陆溓宁只垂着眼皮扒拉了两口就又放下了筷子:“太咸。” 陈淼又打开旁边的汤,往他面前推了推,大冬天的热了一脑门儿汗,活像是在哪蒸了桑拿刚出来。 陆溓宁喝了一口又挑剔道:“太腥了,我喝不下去。” 陈淼说:“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你还说好喝。” 陆溓宁充耳不闻,又像是发现了陈淼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似的,用筷子挑起来碗里的一根鱼刺,蹙眉道:“你竟然没把刺剔干净!” “剔了的,剔了的,可能这一根是不小心……”陈淼在一旁急得要命,弯着腰解释。 “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陆溓宁上挑着眉眼,把那根鱼刺又丢了进去:“不想吃鱼了,你去给我烧个鸡块。” 这样的刁难折麽持续了大约有一个星期,陈淼都瘦了好几斤,大冬天的穿着一件破旧的黑棉袄,手腕子在里面显得很细瘦。 这天结束的晚,陆溓宁结束的时候都快十二点了。 他在休息室里往外望了一眼,没有陈淼的影子。 以前的时候陈淼都提前在这里等他,收拾收拾东西,再当司机把他送回去。 今天的晚饭他都没吃,又让陈淼给他重做的,结果到现在都没见着人。 受不了了这就? 还以为陈淼能坚持多久呢。 陆溓宁坐在休息室里,翘着二郎腿,沉着脸色,却在那里不动作,也不走。 他想,他再给陈淼十分钟的时间,如果他出现,他就不计较他今天的失职。 只可惜陆溓宁等了陈淼二十来分钟,都没见有人影出现在他办敞开的休息室门前。 陆溓宁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烦闷,他工作了一天忙到现在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陈淼竟然敢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玩失踪! 陆溓宁听着手机里提示对方已关机的声音,脸色彻底一黑。 他起身换了衣服,黑色的风衣外套更显的他身材挺拔修长,围巾很随意地往脖子上一挂,就往外走去。 走出门才看到外面竟然在下雪,陆溓宁的风衣敞着,刚从开足了暖气的休息室里走出来,冷风一吹让他霎时觉得浑身冰凉。 他又想起来,陈淼今天没给他提前把外套用暖灯烤一会儿再给他穿。 而他这时候抬眼,看到了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里面亮着灯。 他这时候快步走过去,长腿迈开,在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踩出脚印,风吹的他没系好围巾飘在空中,他冷着脸,颇为气势汹汹。 等走到了他的车前,他看着驾驶位上,陈淼在里面抱着保温桶睡得正香,脑袋歪在一旁,暖橘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陆溓宁几乎要被气笑了,他一巴掌拍在车门上,里面的陈淼突然被惊醒,陆溓宁一把拉开车门。 一股子冷气袭来,陈淼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还不忘先抱住他的保温桶。 那样子真叫人以为怀里是什么宝贝疙瘩似的。 陆溓宁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最底下的破损痕迹,像是他上次一脚踹到树上又滚下来那一个。 上面凹进去的那一块又被不知道用什么弄了出来。 陆溓宁这会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陈淼眼里再无半点儿困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从下往上小心翼翼地瞅着陆溓宁。 陆溓宁沉声:“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让你准备个晚饭,你给我准备夜宵去了!?” 陈淼连声抱歉,又赶紧把保温桶掀开:“饿了吧,你快先吃饭吧,还热着呢。” 陆溓宁接过来,那里面的粥果然还冒着热腾腾的气。 这保温桶质量忒好。 陆溓宁又说:“我在里面辛辛苦苦拍戏,渴了累了连着递茶的人都没有,你躲在这里开着暖气睡觉?” “对不起,陆哥,我下次不会了,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淼又赶紧认错:“我只是…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这段时间确实,陆溓宁这边任栖盯得紧,他每天拍戏都要很晚,第二天陈淼还要提前起来给他准备早餐,叫他起床,晚上的时候又要把他送回家收拾好才能回家。 陆溓宁居高临下打量着他,看见暖橘色的灯光下陈淼的眼睫毛竟然还挺长。 其实陈淼长得不算差,却也并不出挑,脸上让人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双眼睛,黑眼珠又黑又亮,看着人讲话的时候又爱咧嘴一笑,显的整个人很赤诚 陆年宁看着他,想着如果不是陈淼太黑了,他的眼下应该有一片浓浓的青黑。 因为他最近眼下就有了些淡淡的黑眼圈,化妆师今天还特意给他多遮了下。 “凉。”陆溓宁突然冷不丁的开口说了句。 陈淼慌忙接道:“不凉的,真的不凉的,陆哥,你尝尝吧。”这个时候再回去给陆溓宁重做,他今晚也不用睡了,直接在那里等天微微给他准备早餐好了。 陈淼已经好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目露恳求望着陆溓宁,陆溓宁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手凉。” 陈淼愣了一下,重复道:“手凉…”他那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脑子不太灵光似的:“哦,手凉……这样重复了两遍,他才下了车,然后把暖气又调高了些,从后座去翻找他买的暖手宝。 结果陆溓宁叫住了他:“我要现在就暖。” 陈淼抱着那团毛茸茸的花花绿绿的暖手宝,心里不住祈望陆溓宁别再难为他了,他放低了点声音:“陆哥,等等…十来分钟就好了,很快的。” 陆溓宁直接揪住了他怀里那毛茸茸的一团,想甩到外面去,又觉得陈淼肯定又会没出息的屁颠屁颠去捡。 于是他把那团东西丢进了车后座,心里觉得陈淼这样的木头疙瘩还敢妄想着爬他的床。 “我说我现在就要暖,你听不懂?” 陆溓宁蹙眉拽着陈淼的衣服把他扯过来,然后一声招呼不打就直接把冰凉的手塞进了陈淼暖哄哄的肚皮上。 陈淼被冰的一哆嗦,往后一缩,陆溓宁看他一眼,他又很快的又贴了上来。 天空中下着小雪,夜色已浓,周边一片昏暗,只有这里亮着车灯,细小的雪花有些看不那么清晰。 陈淼恍惚的想起,陆溓宁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非要吃他做的饭不可,他以前的时候经常使唤他去给他买哪里的吃食,可从他给他做饭开始,他就很少再使唤他去买别的,大多时候是在要求他做出他想要的味道。 暖手这件事也是,陈淼想他会不会这个冬天都要这样暖手? 陈淼被冰的很难受,他心里想着如果那天的暖手宝质量不那么差就好了,那么他就不会开这样一个糟糕的头。 陆溓宁看着他走神,原本以为陈淼会像上次一样整个人贴上来,却没想到他还站在那里直愣愣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1章 21 今晚的时间实在是太晚,陆溓宁到底也是饿了,坐在车里吃陈淼做的饭。 陈淼坐在车里,四周一片昏暗只剩他们这里亮着车灯,照亮前方一片白雪茫茫,空中的雪花似乎比刚才大些了。 很安静,车里飘着一些饭菜食物的香气,暖气打得偏高,陆溓宁一会儿又嫌闷,把车玻璃打下来一些。 陈淼坐在驾驶位上,能听到雨刷器摩擦车前窗的声音,把一层薄雪擦去后又很快覆盖上新的一层。 等陆溓宁吃的差不多了,陈淼把那保温桶收拾好,就开车送陆溓宁回家。 陈淼车开的很稳,路上雪越下越大,陆溓宁终于把车玻璃关上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陆溓宁回家换了鞋,往里走等倒了杯热水回来,发现陈淼还在客厅没走。 他抬抬眉毛:“有事?” 陈淼犹豫一瞬,然后说:“陆哥,我能不能在这里沙发上睡一晚,外面雪下的太大了,我早上要给你做早餐,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陆溓宁把喝了一半的热水放到了桌面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像留下来住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 陈淼连连点头:“知道的,知道的。” 于是陆溓宁就没再说什么,起身回了卧室。 卧室里的门没关紧,陈淼听到里面传来一些水声,稀里哗啦的,是陆溓宁在洗澡。 陈淼将陆溓宁家客厅的窗帘拉上,将那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遮盖住。 室内温度二十六度,陈淼躺到沙发上,沙发很宽大,也很软,比他的小破床舒服了不知道多少。 在陈淼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身上被甩过来一团什么东西。 陈淼一看,是一条薄毯,再往陆溓宁卧室门口望去,那里已经关紧了。 然后还有一声落锁的声音。 欲盖弥彰得要命,像是陈淼真的会在夜里偷偷摸摸进去似的。 陈淼苦笑,然后裹紧了外套,缩在沙发上不动弹了。 这应该可以说是陈淼入冬以来睡过的最舒服的一次觉,他的廉租房是在太阴冷了,又很潮,他唯一的一张薄被每每他回去摸上去,都觉得上面有很冰冷的驱不散的寒气。 他经常在夜里冻醒,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都是凉的。 陆溓宁很反常的早醒了,在陈淼过来敲他的门之前,他就已经醒了快有二十分钟了。 陈淼在厨房还在往餐桌上端着什么,陆溓宁洗漱完出来,走到餐桌前正好看见陈淼端上来的两个煎蛋。 还是心形的,蛋黄在中间,周围的蛋清有些轻微的焦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陆溓宁看着对面的陈淼,用叉子把那颗心从中间划烂,像是一颗破碎的心,然后把那半用叉子插起来,送进了嘴里。 陈淼个木鱼脑袋,竟还想着搞这些没用的小花样。 陈淼看着他非把那心形的煎蛋划拉个稀烂才插起来吃以为他不喜欢,于是后来就很少给陆溓宁做煎蛋。 快到年底,因为演员都算敬业,进度很快,任栖又催得紧,眼看已经快要到尾声,剧组更是加班加点。 而加班加点起来,直接导致了陈淼在陆溓宁家留住的次数也增加。 或许得益于陈淼第一次安分守己的表现,陆溓宁对于他留宿在客厅也没多说什么。 对于每天早上走的时候看到的在自家沙发上叠好的方方正正的蓝色小薄毯也开始见怪不怪了。 陈淼的头发长了,中午消失了一会儿,下午陆溓宁再见到他时,看到他头发剃的短的都贴着头皮了。 他皱着眉问他:“这谁给你剪的头发啊。” 陈淼一张脸上就显着一双大眼了,黑黝黝的小脸,加上这么短的头发,显得整个人虎头虎脑的。 陈淼听见他问,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自己。” 陆溓宁不明意义的笑了一声:“你还有这手艺呢。” 陈淼是嫌去剪头太麻烦,于是干脆直接用刀片都刮了。 这样还能节省一笔理发费,其实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方便省事又省钱。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在陆溓宁家留宿但却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陆溓宁终于不再对他三天两头挑刺,各种刁难折麽了。 陈淼这段时间跟他相处,也多少摸清了他一些脾气。 陆溓宁还要再说什么,但是已经到他的戏份了。 大结局这里,男二为男主挡了一剑,白色的衣襟上先是滴落两滴鲜红的血,晕染开了。 像是落在白衣上嫣红的花瓣,男主搂住他,双手颤抖,眼眶发红,一滴泪落在他的脸上。 然后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白衣少年脸上还有着男主滴落的泪,他脸色苍白,却还依旧是颇为嫌弃的语气:“你好吵……别在这里耽搁…,走!” 男生一把擦干眼泪,带着一身血与泪,只身提着剑柄,走向最终的反派。 接下来是男主跟反派决一死战的时刻。 而陆溓宁的戏份到这里就结束了。 剧组杀青的那天晚上,气氛很热烈,连十分不合群的陆溓宁都在杀青宴上被灌了酒。 许是终于拍完,心情也放松了些,陆溓宁对着那些笑脸迎来要跟他敬酒的人也并无推拒。 到了深夜,陆溓宁脸颊两侧都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喝酒喝多了还是热的。 陈淼被叫过去的时候,发现叶赫正在陆溓宁身边弯腰低头说着什么,他身子贴的及近,然后似乎是想将陆溓宁扶起来,但是陆溓宁没有丝毫掩饰他的不耐烦,直接伸手推开了他。 用的劲似乎不小,叶赫整个人向后趔趄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要进不进的陈淼。 陆溓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是陈淼,于是抬起脚步走了过去:“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陆溓宁完全当叶赫不存在,陈淼也只得很尴尬的打了声招呼,然后跟着陆溓宁往外走。 这次连导演都喝多了,副导演在那里安排指挥着找代驾找助理来送这些喝醉的人回家。 陆溓宁虽然脸看着红了点,但是他肤色本来就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热的还是醉了。 毕竟他看起来行动如常,不比以前话多,冷着脸带着陈淼往外走。 结果没想到陈淼跟他刚走出这群人的视线,陆溓宁就朝他身上歪了过去,陈淼赶紧扶住他,让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陆溓宁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穿着棕色格子的长外套,脸色白皙,脑袋歪在陈淼肩头,两人靠的及近,陈淼能闻到他散发出来的酒气。 走着走着,陆溓宁突然半眯着眼说:“热…”然后就开始伸手要扯外套的扣子。 陈淼赶紧按住他的手,觉得这人是真喝多,放轻了语气:“回去再脱,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结果两人正拉扯着,还没走到地下车库,刚到入口,陆溓宁就像是被什么惊醒了似的。 反应极快,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戴到了陈淼头上。 陈淼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抬头:“什么……” 是偷拍的,陆溓宁对这些有敏感性,但是陈淼并无经历,到现在没搞清楚状况。 他刚抬起头就被一张大手按住了,陆溓宁的手按在帽子上,陈淼能隔着帽子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又微微施力往下压了压。 陆溓宁的声音清晰的从旁边传来:“你这头剃的也太丑了。” 所以是怕一起被拍到会丢人吗…… 陈淼顺着陆溓宁的劲低下了头。 第22章 22 顾宸将手中的手机“啪”一声拍到陆溓宁面前。 陆溓宁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掀开眼皮看了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他跟陈淼那天杀青宴结束去地下车库入口时,他整个人与陈淼贴的极近,照片上看起来简直不是陈淼架着醉酒的他,更像是他搂着陈淼一些。 穿着棕色格子长外套的他,黑色的西裤,显得整个人身量修长挺拔,一只手按在旁边的人的脑袋上,将黑色帽子下压,目光冰冷又警告意味十足的对着镜头那边。 旁边那个穿着一件黑色棉袄的的人,只能拍到一个下巴尖,看到比旁边气势逼人的陆溓宁矮了小半个头,看着挺瘦,穿着黑色的衣服在陆溓宁旁边像是一道不太引人注意的影子。 陆溓宁往下划拉两下手机,看到有评论说“哇,这位陆大少爷又换人啦” “快看那个眼神,真的男友力爆棚哎!” “太a了,我受不了了,我在现场,是那顶帽子,陆少爷的手掌很温暖。” “这位到底是谁啊,是杀青宴之后的图,会不会是同剧组的人?” “这也太乱了,换人跟换衣服似的。” “……” 陆溓宁将手机又推回顾宸那边,顾宸看了他一眼:“这还不如不遮呢,不遮就算是陈淼被拍又怎么样,助理送醉酒的老板回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样一遮反倒是让人真觉得有什么似的。” 陆溓宁特别无所谓的语气:“你也说了嘛,我喝醉了。” 顾宸对他这样推卸责任不当回事的态度十分恼火:“你是觉得你现在名声很好吗?”他把手机收回来说不出是讽刺还是什么:“以前喝醉了不是都殴打偷拍你的狗仔吗,这次怎么先帮你这小助理遮脸了。” “你帮他遮还不如遮你的脸,你这拍的这么清楚,想说不是你都难,哪怕就算是真的解释说是你的助理,这会儿会有人相信吗?!助理有什么好怕被一起拍到的呢!” 陆溓宁被他念叨的不耐烦,直接起了身,说:“困了。” 顾宸最后被气的夺门而出,这次的照片也没帮他往下压,任由那张照片在网上传的满天飞。 陆溓宁这部戏结束正好赶上年底,顾宸也没再给他安排新的工作,年三十那晚,陆溓宁开车从外面回来,夜空中绽放出璀璨绚烂的烟花,到处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 他在房间里打游戏,把游戏音效开的很大声,仿佛这样就能遮盖住别人热闹的声响。 当他听到楼下有动静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等他打开门一看,真的是提着两袋垃圾的陈淼正站在他的客厅里。 两个人视线一对上,陈淼就先反应过来了什么,然后提着手里的黑色垃圾袋飞快地往门口移动,嘴里说着:“陆哥,我先走了,我就是来打扫一下垃圾。” 陈淼也是没想到年三十了陆溓宁没工作了,却还一个人在这里,在他的理解里,陆溓宁应该回家跟家人一起过年了。 “站住!”陆溓宁立马叫住了他。 陈淼只得顿住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然后还不敢转身面对似的,背对着陆溓宁。 这点自欺欺人微不足道的挣扎并不能真的使他躲避掉什么。 陆年溓一步步走过来,然后一把把背对着自己的陈淼扯过来,目光压迫性十足地扫过他全身上下。 然后才确定似的开口:“偷我的衣服穿?” 陈淼被这个字眼惊住似的,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是你拿给我说让我扔掉的。” 那是一件很厚的羽绒服,陆溓宁潇洒惯了,连冬天也不愿穿那么厚的衣服,说是太臃肿,穿了两次就甩给陈淼让他处理了。 陈淼可舍不得丢这么好的衣服,可是又十分明白陆年溓的脾性,于是从来都不敢在陆溓宁面前穿,只自己偷偷拿回家,夜里压在自己的薄被上。 原本以为年三十陆溓宁该走了的,没想到竟然被他抓个正着。 陆溓宁果然十分不悦:“我让你扔了,有让你给自己穿吗!”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伤人,意思是说宁愿扔了,也不愿意给他的。 陆溓宁觉得陈淼简直小家子气的过分,顾宸不可能是吝啬的人,给陈淼发的工资已经这么多月了,这陈淼成天身上还是那么来回几件破衣裳。 原本是真不稀罕那件衣服,结果看见陈淼穿着自己穿过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心里有些怪异。 那件衣服穿在陈淼身上显的很宽大,能直接盖住他的屁股。 陆溓宁心里突然蔓延出来一股想要逗弄他的恶趣味,对上陈淼那有些窘迫又闪躲的目光,说道:“那我以前的那些内裤你给我打扫房间都是怎么处理的?” “你不会也偷穿了吧。” 陈淼脸色一下涨红,他着急的都有些结巴了:“没有…,真的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脱了我检查检查。”他说着真的就去扒陈淼的裤子。 陈淼吓得连垃圾袋都松了,死命拽着自己的裤腰带:“真没有…,那些我都给你洗了!” “什么!?”陆溓宁这次才真的被陈淼惊到。 “在阳台那个洗衣房呢,你不信…你不信去看看就知道了。”陈淼在陆溓宁手底下挣扎着将被陆溓宁半扯掉的裤子提回来。 陆溓宁真的去了阳台的洗衣房,他从来不洗衣服,这些都有人来收拾,当然没事也不会去洗衣房里转悠。 等他真的进去,就能闻见一股薰衣草洗衣剂的清香,那晾衣架上还真的并排挂着三条陆溓宁穿过的内裤,黑色白色和灰色。 然后陈淼也小跑着跟过来,然后半蹲在地上,去拉旁边的一个储物架旁边的抽屉,然后展示道:“别的我都洗干净放在这里了。” 陆溓宁说:“你用洗衣机洗的?” 陈淼摇头说:“不是的,用手洗的。”还补充着说:“衣服是用洗衣机洗的。” 陆溓宁看着那迎风飘扬的三条内裤,听着陈淼一本正经的回答,这回换他涨红了脸,当然他自己不知道。 他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骂道:“陈淼!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然后又警告着说:“你最好给我收起来你对我的那些龌龊想法!” 第23章 大年三十这晚,陆溓宁一局游戏都没打通关,他盘腿坐在客厅的地上,心绪不宁。 游戏的音效声这么大,他怎么还能听到陈淼切菜的声音呢。 真是吵得要死。 当游戏屏幕上再一次出现,gae er几个血红的字幕时,他彻底没了耐心,直接退掉了游戏。 游戏刚一退出,巨大的荧幕上开始播放每个台都在转播的春节联欢晚会。 一片祥和热闹喜庆的红色,主持人正在念着新年贺词。 陆溓宁一回头,看见陈淼端着一汤盆出来了,围着的围裙上还蹭着些不小心碰上的面粉。 原本想关上电视的手停下了,他直接起身坐到了餐桌前。 陈淼很快的又拐回厨房拿了两个碗,给陆溓宁盛了满满一碗,放到他面前。 白瓷汤盆里满满的漂着大肚皮白的饺子,陆溓宁这次很反常的没有点评挑剔什么。 客厅的屏幕上已经开始了大型的歌舞表演,两个人沉默的吃着饺子。 一股很孤寂又热闹的诡异气氛。 陆溓宁目光又若有若无的飘到陈淼脸上,内心觉得这个其貌不扬,看起来十分普通的bea,果然手段高明。 他才二十二岁,而这个男人竟然在妄图营造一种“家的温馨感”的表象来迷惑他,他怎么可能被这样的假象绊住! 他心里嗤之以鼻,然后高举了把饺子吃的一个不剩的空碗,命令道:“再来一碗。” 明明汤盆离陆溓宁更近一些,就在他的眼前,却还偏偏要陈淼给他盛。 陈淼没多说什么,认命的给他又盛了满满一碗。 吃完饭又觉得无聊非拉着陈淼跟他打游戏,陈淼又不会玩,一连输了陆溓宁几局,陆溓宁才看起来像是心情愉快了点。 等到了很晚了,陈淼小心翼翼去够自己挂在门口的衣服,怕陆溓宁发现似的,结果刚一拿起来转身就看见陆溓宁正盯着他。 陈淼无奈讪笑,然后慢慢把手里的大厚羽绒服放下了:“陆哥,我不拿了,你要是不放心,就留给你扔了吧。” 他穿着里面一件单薄的毛衣,袖口还有些脱线,弯腰提起来那两包垃圾就要往门外走。 只走了两步,就被陆溓宁叫住了,他起身把那棉袄往陈淼身上扔去:“下不为例!你这样出去是想明天冻生病了好矿工吗!” 陈淼赶紧双手接住,套回了身上,露着大白牙笑着说:“谢谢陆哥。” 陆溓宁不耐的挥挥手:“赶紧滚。” 陈淼走到大门口,把垃圾扔在大垃圾桶里,然后手揣进口袋里往自己破廉租房走,走到一半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一看,是陆溓宁的信息,提醒他明天别忘了来做饭。 陆溓宁因为除了演习之外别的活动都不参加,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回去跑跑自己剧的宣传。 年后陈淼跟着他跑过几个地方,那段时间陆溓宁没再接新的本,顾宸跟他也没怎么联系,倒是每月工资有按时发。 在五月中旬,开始去做了《浮玉》的宣传,活动会上来了很多叶赫的粉丝,陆溓宁跟他一起站在中间,在台上不咸不淡的回答着主持的问题。 活动会晚上结束,陈淼休息室内等陆溓宁,门一响他抬头,却看见不是陆溓宁,竟然是叶赫。 叶赫这段时间没少参加综艺,还有几个户外的,看起来消瘦了些,网上不少粉丝心疼他,呼吁公司给他减少一些活动安排,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什么的。 陈淼对此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虽然说叶赫确实皮相可人,待人处事又周到到无懈可击的地步,但是从上次之后,他就难对此人心生好感。 哪怕他表面看起来就是这么亲切,脸上也时常挂着平易近人的笑容。 陈淼坐直了点身子,然后说:“陆哥还没回来。” 叶赫听罢笑了笑:“我不是来找他的,陈淼,我是来找你的。” 难得叶赫还能记得他的名字,陈淼内心有些拿不准主意,不知道叶赫到底什么意思。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叶赫笑意加深:“上次尝过你的手艺之后念念不忘,陆溓宁圈内有名的难伺候,不如你过来跟我吧,小淼。” 这就变成了小淼了? 陈淼心里一个激灵,直觉着叶赫哪哪都不太对劲,他的手艺他自然有数,至于说念念不忘,对于叶赫这种身份地位的,那真是在说笑了。 叶赫跟人说笑也不奇怪,但为什么偏偏要找他? 叶赫看他沉默不语,也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我知道你对我有点误解,但是我确实真心想让你过来为我工作,我没陆溓宁那么多事,而且可以给你更高的工资。” 就这这时,陈淼微微抬起来眼问道:“更高的工资是多少呢?” 叶赫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觉得似乎有戏,结果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陆溓宁推门进来,看着叶赫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惹人厌恶的臭虫。 叶赫似乎被这嫌弃的目光刺痛了,但面上还是很镇定,只不过是收敛了笑意,故意说道:“我找小淼来说点事。” 小淼!? 陆溓宁被叶赫这样叫陈淼的叫法恶心的够呛,当即脸色冷了下来,眼里的不悦也呼之欲出:“滚出去。” 原本在台上人气非常,圈内口碑也不错的新晋影帝,被陆溓宁如此不留情面的对待,却也不恼,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了。 只是那带上门的力气却是不小。 这边门刚一关上,陆溓宁就伸手扯开了打好的领带,然后往陈淼那走去,陈淼跟被教导主任抓住的逃课学生似的,从沙发上一下起了身。 “你为什么要让他叫你小淼?” “我没有让他叫我小淼”陈淼认真的回答。 “那他为什么这样叫你!?”陆溓宁蹙眉:“你跟他私下里还有联系?” 陈淼摇头:“没有,没有。” 陆溓宁还是不太善意的目光,扫过陈淼,又说:“最好是没有!” 陈淼觉得那目光如同实质,跟被猎鹰盯住的猎物似的,解释着说:“真没有,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进来。” 陆溓宁突然就想起来上次的事,于是脸色更沉了,颇有点想新仇旧帐一起算的意思:“他上次叫你去他帐篷里你为什么要去?” “可是上次陆哥……,你不让我跟你一起睡…” “我不让你跟我一起睡难道还不是因为你太淫荡随便!人家叫你你就去人家帐篷里了!” 陈淼不知道他怎么又会想起来这茬,头皮都麻了,又被陆溓宁的用词羞辱到脸色涨红,结结巴巴争辩着:“我没有……” 陆溓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控诉里。 陈淼看着他越发凶恶的眼神,心里想着他不会接着又要提上次的那顿饭吧。 结果果然陆溓宁开口又道:“还去给人家眼巴巴送早餐,你闲的吗?我给你发工资,你给别人做什么狗屁饭!” “我看你是工作不够忙!” “他怎么不找别人的助理,偏偏找你!?” “还小淼,真是恶心!” 就这么几句话,翻来覆去的控诉着说,说着情绪上来还要摇晃着陈淼的肩膀,质问着说:“你不觉得恶心吗?他这么叫你,你很喜欢!?” 不仅质问,还要陈淼认同他的说辞。 陈淼被逼的快要崩溃了,出了一手心汗,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恶心恶心,恶心透顶。” 第24章 24 陈淼坐在驾驶座上,陆溓宁从车前走过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陈淼发动车,黑色的保时捷驶入夜色里。 陈淼有些不自在,陆溓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在坐在后座了,就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位,跟监督他开车似的,他存在感又这么强,让陈淼开车时候也身体坐的笔直,跟开学第一节课在班里想努力跟老师表现自己的小学生似的。 等到了陆溓宁入住的酒店,陈淼在后面拉着陆溓宁的行李箱,哪怕已是人烟稀少的深夜,陆溓宁依旧是全副武装,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这几天要跑《浮玉》的宣传,他们明天还要起个大早飞去另外的城市。 陆溓宁这段时对叶赫的厌恶程度与日俱增,以前他虽然内心不悦,表明上并不会给对方过多难堪,而今已经丝毫不再掩饰对对方的反感。 第二天一早陆溓宁被陈淼敲门叫醒,他有些起床气,臭着一张脸坐进车里,陆溓宁递给他买的包子跟豆浆,他只伸手接过来包子。 于是陈淼一只手握着豆浆杯,另一只手把习惯给他插进去然后递过去,陆溓宁这才接过。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不由多看了两眼,结果正好跟陆溓宁对上视线又赶紧将目光移回正前方。 心里想着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陆溓宁早餐吃到一半,又打量一眼旁边的陈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穿来穿去还是这么几件衣服,顾宸没发给你工资吗?” 陈淼低头看看自己深蓝已经洗成蓝白的牛仔裤,没有讲话。 陆溓宁咬住吸管:“啧,搞得好像我们虐待你似的。” 好在陆溓宁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只这么说了两句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是《浮玉》的最后一场宣传,这场结束之后,陆溓宁又没再接新的剧本,应该会有一段休息的时间,陈淼这么想着,总算能够喘口气了。 这场宣传因为是最后一场的缘故,来得人特别多,而且其中竟然有一半之多都是陆溓宁的粉丝,跟叶赫的粉丝在台下嘶吼着,像是要比谁的声音能压过谁似的。 陆溓宁毕竟除了演戏,也并不参加综艺真人秀之类的,唱歌跳舞之类舞台表演更是碰都不碰,以前有一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邀请他,价码都高出他同时期的新星一倍之多,他都直接推了。 跟粉丝之间也很少有互动沟通之类的,毕竟刚出道没多久,只是一张脸凭着不太被认可的演技,加上丑闻不断,他其实粉丝量并不算多。 而这样的宣传在前几个城市都是其他主演的粉丝更多一些,在这里却偏偏有些反常。 陈淼却很迟钝的没有察觉到什么,忙前忙后的在后台帮忙。 直到活动的尾声,陈淼听到了一阵尖叫声,是粉丝在齐声喊“陆溓宁,生日快乐” 陈淼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陆溓宁的生日,他拿出来手机看了一下日期,然后在备忘录里记录下来。 因为是最后一场宣传,又是陆溓宁的庆生会,现场氛围浓厚,粉丝情绪激动,现场的保安们不得已又进来了一批维持秩序。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现场主持人在嘱咐粉丝回去注意安全,每位主演又说了一些告别的话。 晚上的时候导演跟几位主演为陆溓宁庆生,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推出来一个比今日在活动现场还要高出两层的蛋糕来。 陈淼远远的望着,看着陆溓宁在他们一众皮相出彩,身材姣好的明星中依旧是一种夺人眼球的好看。 陆溓宁的好看太直观了,他的好看跟含蓄淡雅毫无关系,就是一种明晃晃让人入目就十分震撼的好看,强势,**,具有压迫性。 像是察觉到了陈淼的视线,陆溓宁的头稍微往陈淼的方向偏了一下,陈淼看见之后不知怎么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再去看他,陆溓宁已经没有往他这里再看了,像是刚才是他的错觉一样。 陈淼从宴会厅里走出去,想要去上个厕所,结果在走廊一个穿着浅色衣服的醉汉直愣愣撞到了他身上,手里的红酒撒了一身。 陈淼嘴里低叫一声,扶住他,那人抬起脸来,是叶赫。 陈淼跟叶赫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旁,陈淼用一张湿巾帮叶赫擦拭那些污渍,酒红色的污迹染红了他半件衣服。 现在这样擦并不能真的把那些污渍擦干净,陈淼拧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红酒。 他抬眼望着镜子里的人,看到叶赫在从镜子里看自己。 阴魂不散。 陈淼脑海里浮现这四个字。 叶赫的只怕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已经将目的不纯四个字写在了脸上,他清了清嗓子说:“叶先生,不好意思,但其实刚才是你先撞到的我。” 叶赫没接他这句话,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或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脸上还带着些潮红,显的他白皙的脸蛋儿越发可人。 “我没说是你撞的我啊,别这么紧张嘛,小淼,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还能考虑的怎么样,陈淼脑海里又回荡起陆溓宁反复在念叨控诉的两个字“恶心” “我觉得我在陆哥这儿工作的挺好的。”陈淼礼貌地拒绝道:“况且叶先生也并不缺助理,就不要再找我了。” 叶赫被拒绝了也不恼,像是已经有所预料,他很突然的告诉陈淼:“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陆溓宁的初恋,只不过我后来做错了一点事,我们分开了,他不愿意原谅我,我这样找你也不过是希望你帮帮我。” 陈淼愣住,转而又想为什么要告诉我,而且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想要爬床还爬不上呢。 原来闹了半天还是个竞争对手。 陈淼打量竞争对手,从镜子里,从头发丝打量到下巴尖。 突然一阵挫败,想起来肖洺,又看看叶赫,最后目光落在镜子里自己那张小黑脸上,觉得要不然还是退出竞争吧。 原来爬陆溓宁的床都得是这个标准,他一阵恍惚,又被叶赫的声音拉扯回神来。 “我知道他现在看起来对我很反感,但是你也听说过因爱生恨这个词吧。”叶赫继续抛出橄榄枝:“你帮帮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陈淼很坚决的摇头,他觉得叶赫过于高估他在陆溓宁面前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定位,他压根儿不是能说上话的人。 要是他现在爬上陆溓宁的床了,倒是可以试试吹吹枕边风。 但是首先他得先摸到陆溓宁的枕头边。 这很困难,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 叶赫神色开始变得暗淡,一个ega这样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那你能不能帮我去我的车里拿一下我的衣服,外面这么多人,我总不好这样出去。” 这样的要求不算太过分。 但是陈淼还是觉得跟叶赫还是少牵扯为妙,他说:“怎么不让你的助理来送呢?” 叶赫掏出来手机向陈淼展示:“我的手机关机了,我记不住他的号码,找不到他人在哪。” 陈淼站着没动,闻到了空气里有些浓郁的红酒味,然后他说:“好吧。” 陈淼拿着车钥匙来到地下车库找到叶赫的车,然后也拿到了衣服,结果等他再回到那个厕所却发现已经没人了。 这家酒店今日他们这些人包了场,根本不会有别的客人。 陈淼在每个隔间前都敲了敲,然后叫了两声叶先生,结果空荡荡宽敞明亮的卫生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回音。 空气中还有未散开的红酒味,明明哪里都没了红酒的痕迹了。 陈淼手里拿着叶赫的衣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然后抽了些纸巾垫在衣服下面,把叶赫的衣服放到了暖风机上。 陈淼开始往外走,伸手放在卫生间门的把手上,拧了两下,发现竟然打不开了。 而在一间空着的休闲休息室里,陆溓宁双腿交叠躺在棕红色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听到有人进来,动作未动,质问道:“去哪了,你知道这都几点了吗?!” 叶赫微微笑着:“不是深夜刚刚好吗?” 陆溓宁这时候将那本杂志盖到了一旁,蹙眉冷声:“怎么是你?陈淼呢?” 叶赫伸手慢慢撕掉已经撕开半截的阻隔贴,一股浓到已经有些呛鼻的红酒味扑面袭来。 陆溓宁从沙发上慢慢起身,脸色沉的吓人:“陈淼呢?” 叶赫不满极了,嘲讽道:“我倒真没想到你在这里等他这么晚,陆大少爷,是童年缺失关爱还是生活不能自理啊,非要人二十四小时伺候着您啊?” 第25章 25 一股浓郁的ega信息素扑面而来,在这关上了门的休息厅内,陆溓宁被熏得眉心紧蹙。 叶赫朝他缓缓走来,一边慢慢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衣服掉落在柔软厚实的毛地毯上,只发出一点很很细小的声音,他的面上泛起坨红,白皙修长的双腿踩在毛毯上,像只喝醉了的乖猫。 陆溓宁看着他一步步贴近自己,那股很久以前曾萦绕在他周围的信息素的味道包裹着他。 可他本身信息素等级就比较高,而且还贴着阻隔贴,并不会像一些低阶alpha一样,只是闻到一点儿ega的信息素就无法自控的发情。 当叶赫走到他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儿的时候又仰着脸凑近他的嘴唇,要去吻他,他以为陆溓宁这是默许了的意思,结果没想到他的手刚碰到陆溓宁脖子后的阻隔贴,就被一只手狠狠压住了后脖子肿胀发热的腺体上。 那一块敏感又脆弱,那里经得住这样的手劲,叶赫当即软了身子,叫了一声又赶紧收声咬住了嘴。 陆溓宁颇为粗暴地扯着他,一路拽着他走到了窗户前,一把推开窗户,压得他半个身子都在窗户外面,叶赫不住挣扎惨叫着:“陆溓宁!你疯了!你放开我……” 陆溓宁不带丝毫感情地回道:“放开你?不是你刚才上赶着往上贴吗?” 冷风一吹,那股浓郁的红酒味信息素飘散开来,陆溓宁下半身紧抵住他,然后压着他的后脑,贴近他的耳边,声音又低又沉:“你说我把你这样丢下去,他们会接住你吗?” 红酒味的信息素肆无忌惮的从楼上的窗口处飘散而出,街道上一些alpha不由吸了吸鼻子,往那处看去,只是由于太暗,距离又远看不真切,但凭借着alpha对ega的信息素的敏感程度,还是能够很快的确定这位拥有着红酒味的的ega的方位的。 叶赫惊恐地望着正三三两两往这边聚集的alpha,不由惨叫着道:“你放开我!陆溓宁,你不要这么过分行不行!” 陆溓宁冷哼一声:“我过分?我说了不要再来烦我,你为什么总不是不听?觉得我脾气好?”没有人会觉得陆溓宁脾气好,叶赫也不过是因为是陆溓宁的初恋而自觉比他那些莺莺燕燕更特别一些。 没想到陆溓宁对他狠起来也是这么不讲旧情,关系断得也是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叶赫粗喘着,眼里被逼出泪来:“你放开我,我不惹你了,你快松开……松开!他们会看到我的脸的……” 陆溓宁终于在此时放开了他,叶赫整个人滑落在地毯上,脸上全是泪,如此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又冷又怕的模样,浑身发着抖。 他很勉强地爬起来,去捡起来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而他这边手刚打上门把,门就从外面开了。 一双泪水盈盈情绪翻涌的眼对上一双黑白分明干净澄澈的眼。 陈淼身上还有着不知道从哪蹭上的灰,上衣还被挂开了一个口子。 他看见叶赫说道:“我刚才没找到你,有人说你在这里。”他双手托着那件干净的衣服递给叶赫,然后看见叶赫身上已经不是被红酒洒上的那件了,他有些疑惑:“你已经换了衣服啦。” 叶赫一把夺下来那件衣服,撞开陈淼的肩膀快步走了。 陈淼呆楞了一瞬很快察觉到一丝不悦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刚才叶赫挡在门口,他根本没看见陆溓宁也在这里,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 陆溓宁冷着脸:“你去哪了?” 陈淼不知道怎么解释,含含糊糊地又觉得陆溓宁刚才都看见听见了,他怎么糊弄过去啊。 “就是……就是叶先生红酒洒了嘛,然后……他助理不在…就让我帮…” 这句话还没说完,陆溓宁就打断了他:“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陈淼卡了一下,很快说道:“陆哥,生日…快乐!” 陆溓宁被这毫无诚意的祝福气的够呛,走过去说:“你自己看看几点了!还生日快乐!这他妈早过点了……”而当他走到陈淼身边,突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这陈淼,下一秒他把陈淼拽近了些,在他身上轻嗅了一口。 叶赫的信息素的味道。 很浓,不是那种从他身边过一下就沾染上的味道。 他们独处过,而且时间并不短。 那有没有发生什么? 他想起来叶赫刚才在休息室内的那番表现,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看着陈淼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陈淼胆战心惊看着陆溓宁,不知道到底哪里又惹了他。 陆溓宁最后什么都没说,心里怒气翻涌,撞开陈淼也走了。 陈淼连门都没进去,就被门里两个人接连撞了两下,人快退到了走廊那边去。 他看着陆溓宁气势汹汹的背影,赶紧小跑着跟上去,然后小声道着歉。 陆溓宁一句话都不带搭理他的,只冷着脸往外走,等到了地下车库,他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却不让陈淼上车。 陈淼扒着玻璃窗问道:“为什么” 陆溓宁一边打电话叫司机眼皮微掀,眼里全是隐藏的森冷寒意:“你身上一股臭味,你自己闻不见吗?” 第26章 26 陈淼又被解雇了,他望着阴沉了一天的天空,一副雨将落未落的模样。 空气还不算太闷,他在街角的一家蛋糕店等了两个半小时,店主终于得空从烘培房里出来了,那是一位女性bea,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先生,今天店员请假,有点忙不过来,是需要什么呢?” 这家店其实店面很小,但生意却一直都不错,陈淼望着橱窗里展示出来的蛋糕,从第一排到第五排,目光又落到价格表上,颇为迟疑的模样。 店主这时候十分的善解人意,似乎是理解了一些什么,于是询问这位等待了许久的顾客:“请问是要订生日蛋糕吗?如果着急的话我这里有一个已经做好的,但是顾客临时说有事不能来取了,如果先生您需要的话,可以便宜点卖给您。” 陈淼当即答应了,他说:“好的,我能看看蛋糕什么样吗?” 店主微笑着说:“当然。” 她从里间端出来那个十二寸左右的蛋糕,上面铺满了珍珠,一位漂亮的小公主站立在蛋糕的中间,蓝色的奶油为主色调。 小公主层层叠叠的裙子占据了大半个蛋糕,仰着小下巴,看起来十分高贵优雅。 店主说:“这原本是一位店里的老顾客订给女儿的生日蛋糕。” 陈淼的视线在那个蛋糕上停留了许久,店主以为他会先问价格,没想到陈淼迟疑半天问了一句:“这上面的小公主,能换成小王子吗?” 陈淼拎着蛋糕走出来了这家蛋糕店,门口的风铃骤响,他扬脸望了望天空,终于一滴水滴落在他脑门上。 他把蛋糕放回了屋檐下,然后站在了越来越密集的雨中,任由雨水把他的衣服发丝都打湿。 店主在里面看着那位举止怪异的顾客,犹豫片刻,过去送了一把伞。 没想到他拒绝了,只要求将蛋糕的礼盒换成塑料的透明壳,想必是怕雨淋到。 陈淼拎着蛋糕行走在雨中,往陆溓宁家赶去。 雨越下越大,他到了陆溓宁家门口的时候,浑身已被淋了个湿透,门铃按了三下,里面亮着灯,却没有人来开门。 等了大约有一小时,陈淼还在坚持不懈按着门铃,陆溓宁似乎才真的忍无可忍了,一把拉开了了门,他头发散乱,似乎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但这还是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 陆溓宁看着浑身淋湿了的陈淼,又看看门外倾泻而出的大雨,这场雨算是到了此刻才真正的开始下下来。 他不由冷笑:“苦肉计?” 陈淼被一秒看穿,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伸手扒住门框,似乎是怕陆溓宁直接再一把关上门。 “陆哥,对不起…”他跟只在雨天被主人丢出去的小狗似的,浑身狼狈不堪,连叫都都不敢大声叫。 陆溓宁最后放他进来了,陈淼将蛋糕拎进来放到了茶几上,然后说:“我给你买了蛋糕来,昨天是我不好。” 陆溓宁听他提起来昨天,那股儿邪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谁他妈稀罕你什么破蛋糕?!你就拿这玩意儿敷衍我?” 陈淼耷拉下来眼皮,不敢抬眼看他。 陆溓宁越说越是来气,本来睡到一半被陈淼吵醒就十分火大,这会儿又想起来昨天陈淼明知他厌恶叶赫,却偏偏要跟他走的近。 他盯着陈淼嘴里说道:“你也知道是你不好?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去跑去给叶赫送什么狗屁衣服?” “跟着他来的工作人员那么多,怎么就稀罕着你去给他拿?” “你到底是我的助理还是他的助理!?” 陆溓宁看着他不吭声,心里越是憋火,随手就拿着旁边的一个摆件摔到了陈淼脚下:“你他妈聋吗,还是哑巴了!?” 陈淼一下惊得后退两步,陆溓宁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状态有多恐怖,那一件东西摔了之后,接下来就越加的一发不可收拾,从门口的室内景观花瓶,到架子上的摆设,还有那些茶杯,展示架,电视机…… 都无一幸免被陆溓宁砸了。 他眼睛都气得通红,对着陈淼一顿骂,觉得他分外不识抬举。 陈淼被他嚇住一般,就差贴着墙角站了,战战兢兢说着:“你别砸了……,对不起…,对不起…” 在这一片粉碎的狼藉中,伴随着一些摔得粉碎的物品在空气中飘起的烟尘,陆溓宁一步步走向墙角的陈淼。 其实命运走向在未发生时就已经悄悄露出来了些端倪,就比如陆溓宁在这一天发了这么大的火,理智全无一般的行径,砸了一个客厅,可偏偏陈淼拎过来的廉价蛋糕还呆在茶几上完好无损。 像是有一场毁灭性极强的风暴,却偏偏绕过了它。 他把陈淼抵在墙上,凑近了他然后说:“我这么讨厌叶赫,你靠近他,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引起我的注意吗?” 陈淼大气儿都不敢出,怕哪一句答得不对,就要被陆溓宁像是对待这一屋子物品一样,摔个稀巴烂。 他于是又小声说:“我错了。” 陆溓宁似乎是发泄过了一阵,心情比刚才缓和了些,虽然面色不悦,但总算平静了不少。 他慢慢伸手从陈淼衣服的下摆探了进去,摸上了陈淼的腰,完全不同于那些他以前摸过的那些ega的腰,没他们的软,缺摸着能够感觉到有些紧绷的肌肉。 他在紧张。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陆溓宁的动作就越加的放肆起来,他的膝盖抵在了陈淼的腿间然后手往胸前摸去,他说:“那既然知道错了,是不是该受点罚。” 陈淼任由他动作,乖巧的要命,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陆溓宁,陆溓宁微一抬眼,就能从里面看见自己。 他突然失笑:“我忘了,这其实对你来说算是奖励吧?” 他这么说着,就凑到了陈淼嘴唇边,陈淼很是识趣地扬起来脸,方便陆溓宁吻他。 在陆溓宁吻到他之前,他轻声说道:“谢谢,陆哥。” 如果陆溓宁此刻能够不那么自以为是,他就能够发现,陈淼此刻的样子与那天他甩给他那件他的大厚羽绒服时,笑着说“谢谢,陆哥”的状态并无二致。 那里面没有一切有关情动的情绪,只是单纯的一句礼貌的感谢。 第27章 27 陆溓宁俯下身去,手也十分肆无忌惮地探入陈淼的衣服里,陈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他摆布的样子。 他最终呼吸落在陈淼的耳侧,炽热的气息扑进陈淼的脖颈儿,他带着十足的调笑意味对陈淼说:“你不会以为我是要亲你吧。” 陈淼没说话,却也没有推开他,陆溓宁稍微跟他拉开了点距离,陈淼果然又望着他,叫了声陆哥。 陆溓宁没再多做犹豫,于是开始脱陈淼的衣服,扒他的裤子。 陈淼被他弄的有些站不稳,又不敢搂陆溓宁似的,双手攥着陆溓宁的上衣,有些慌乱的语气:“陆哥,陆哥,我们去床上吧,别在这儿……” 这时候的陆溓宁似乎有些好说话的过分,他嘴里说着:“事真多。”却还是一把抱起了陈淼,穿过了客厅一片狼藉碎片,带他一步步走向卧室。 完整版移步老地方 第28章 2八 陆溓宁醒来的时候先是闻见了一股儿饭菜的香气,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从枕头旁边摸出来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的手机,上面显示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十分。 他把手机又丢到一旁,随便扯了一件睡衣穿上,在洗漱时听见了客厅的门响。 陈淼在客厅做饭,他站在那里,脸色不太好,身上穿着件陆溓宁的衣服,不太合身,袖子太长,衣摆也是。 顾宸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景象,陈淼穿着件拖地的睡裤,锅里不知炒的的什么,一个客厅都香的过分。而陆溓宁正从卧室里出来,头发还有些微湿,看起来像是早起刚冲了个澡。 顾宸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看见陆溓宁出来于是走过去:“这个可是个大惊喜。” 陆溓宁抬了抬眼,顾宸一般不轻易说这种话,搞得他也有些好奇。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神秘?”陆溓宁接过来密封的严实的文件。 顾宸看了一眼在厨房做饭的陈淼的背影,又将视线转回到陆溓宁身上:“任栖的同门师兄,余棯的下一部戏。” 余棯跟任栖虽然同样是导演,但是余棯跟任栖不同,是一个非常有个性,又自我的人,家境好,并且对影视作品有着超乎一般的审美观,他不拍电视剧,如果说任栖还会为了投资商或者挣些钱之类用一些带资进组的演员,余棯就显得有些分外不食人间烟火。 对于他来说,拍电影是他进行艺术创作的一种表现形式,选剧本有时候很小众,观众不买账,电影上映的时候电影院甚至都不到十位观众,因为电影画面过混乱,台词晦涩难懂。可也曾脑洞大开,大刀阔斧改编过一部推理悬疑电影,甩同时期的商业电影了一大截,捧了数个奖杯回来。 任栖说他之所以能这么纯粹又随心所欲,是因为余棯的家世给他的底气。 电影的票房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能不能拍出自己想要的,呈现出自己独特构想,拍得高兴才是最重要的,他也不用考虑会不会赔钱,没投资商的时候就自己头,反正他也花不完,他这么说过。 三年前的任栖在一次访谈节目中,浅笑着摇头,最后说余棯能随心所欲,他不能,因为他还得生活。 所以说余棯这样的人选演员,根本不存在什么带资进组的,他选演员特别纯粹。 陆溓宁打开那密封的文件,是剧本,他简单大致翻了一下,发现并不完整。 可是也能看出来一些不知所云的内容,陆溓宁看着顾宸说:“这是一部文艺片。” 顾宸脸色变了变,伸手接过来剧本,也掀开看了看,男主是一位画家,漂泊无据。 “还真的是。”顾宸把剧本放到了一边:“我一开始的时候并未接到消息,是任栖联系的我,让我转交给你的。” 这任栖也是有够变扭的。 明明在片场并未给过他什么好脸。 陆溓宁双手交叠,笼在膝盖上,还未开口突然看见顾宸的脸色变得莫名,续而有些难看。 他顺着顾宸的目光望去,发现是陈淼端着烧的鱼出来了。 陈淼穿的是陆溓宁的衣服,领子开的有些大,那里啃咬的痕迹很重。 陈淼再是迟钝也无法忽视这样的目光,于是抬头也望了过去,叫了声:“顾先生。” 顾宸当即坐不住了,字眼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我让你来伺候,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啊,这是都伺候到床上去了?” 陆溓宁蹙眉,也回头看陈淼,对他这样大敞着衣领的行为极为不满:“谁让你穿我的衣服的?” 陈淼说:“我的衣服昨天淋雨了,今早才洗,还没干。” 陆溓宁又说:“你不能把衣服穿好吗?非得这样?你把最后剩的那颗扣子扣上!” 陈淼低头:“哦。”站在餐桌那扣扣子。 客厅里弥漫着饭香,屋里两个人一脸他们刚睡过的**痕迹,并且还不掩饰,而且完完全全将他无视个彻底。 顾宸差点儿气的眼前一黑,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老实木讷的陈淼也能爬上陆溓宁的床。 而且陆溓宁以前睡的那些情人跟陈淼完完全全都不是一个类型,陈淼真的是普通的再普通不过了,可这样的陈淼在陆溓宁家里,穿着陆溓宁的衣服,给他做饭。 看起来一切都自然又熟稔。 他以前可能是太小看陈淼了。 他到陆溓宁身边也不过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午饭是在陆溓宁家吃的,陈淼又多炒了一个菜。 清晨有阿姨过来收拾了客厅,又在冰箱里放了些新鲜食材。 顾宸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客厅里竟然少了很多东西,那些以前的珍贵摆件,竟然一个都没了。 他倒是没往别处想,只是看着陈淼的眼神越发古怪。 陈淼饭后从冰箱里拿出来昨天的蛋糕,切开了之后陆溓宁只尝了一口嫌弃的要命:“甜的腻的要死,你这是买的什么廉价奶油,陈淼你能不能给我买点好的。”他伸手把蛋糕上的塑料小王子拔了出来,嘴里说着:“这不会掉漆在蛋糕上吧。” 陈淼埋着头吃蛋糕,自己觉得挺好吃的,陆溓宁已经挑剔不似常人,他一口一口闷吃着蛋糕,心下走神儿。 陆溓宁不适合小王子也不适合小公主,他比较像白雪公主漂亮挑剔的恶毒王后。 第29章 29 陈淼从陆溓宁家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距离顾宸离开快有一个小时了,他没有想到还能在路口遇见顾宸,顾宸在驾驶座上,车停在路边的一根电线杆旁边。 一只狗路过在电线杆上抬腿撒了尿,陈淼蹬着破自行车哼哧哼哧骑过来,看见顾宸还没意识到顾宸是在专门等他。 笑得露出白牙,还打了声招呼,结果顾宸叫住了他。 陈淼上车的时候,顾宸点燃了一根烟,把只降了一半的车窗完全打下来。 他没什么掩饰地直接开门见山:“陆溓宁客厅里怎么空了这么多东西?” 陈淼情绪不明,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回道:“他发脾气,都摔了,阿姨上午没来及的让人往里添呢。” “他发脾气?”顾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惹的?” 陈淼嘴唇慢慢抿紧了。 顾宸接着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呢?肖洺当初往他床上爬你知道他费了多大劲儿吗?” 他把烟灰在车窗檐上轻磕了两下,烟灰顺着他的车身往下飘落。 “叶赫是陆溓宁的高中时期就在一起的人,入了圈以后觉得在陆溓宁身上捞不到好的资源,于是跟一个导演睡了,被陆溓宁发现了,所以陆溓宁现在对他这么深恶痛绝。” 这段话说得有些突然而且还有些不明不白,陈淼并不对叶赫有什么好奇,每次遇见他都没有过什么好事,但却也是被顾宸这话弄得有些疑惑。 “为什么跟着陆溓宁会没有资源?”陈淼抬起眼皮问道。 顾宸看了他一眼,眼里情绪复杂:“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陆溓宁一样,哪怕不跑宣传,不录综艺,除了演戏什么都不做还能源源不断接到剧本的,陆溓宁背靠陆家,哪怕现在陆家那位对他不理不睬,可是叶赫就不一样了,对待陆溓宁公司上层尚且态度模糊,不知该捧还是该打压,父与子往哪头靠现在看起来都不太明智,对待叶赫那是更不用说了,他根本没办法靠着陆溓宁拿到任何资源。而叶赫是一个目的明确又有野心的人,当然他后来确实很成功。这么些年来往陆溓宁身边凑的不在少数,哪怕没资源,至少也能得到不菲的一笔钱。陆溓宁至少还是有很多钱的。” 他将手里的烟尾巴按进车内的一个小盒子里,然后看着陈淼说:“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是如果说想走捷径,你已经爬上了他的床,我不多说什么,但是如果不是,那我劝你一定要清醒一点。” 那样一个类似于苦口婆心的语气,加上那样复杂的眼神,陈淼有些疑惑,听着这类似敲打的话。 他回到自己的廉租房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自己随便煮了点清汤挂面,呼噜呼噜吃完了。 坐下的时候屁股很疼,他又起身站了起来,结果动作有些猛,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结果到了要睡觉脱掉裤子一看,发现裤子上有血。 陈淼从床上起来,换了个裤衩子,为了省电,灯都没开。 他在沾满油渍的窗口前,在红色的塑料盆里,把裤子按在搓板上搓,抬头就可以看见半个月亮。 月光洒进窗口,他低着头往那裤子上的两小块血迹上打肥皂。 弯腰搓了两下,觉得屁股又疼,于是伴随着“嘶,嘶”的抽气声,还有衣服在搓板上摩擦的声音在夜里响起。 他想早晨起来还只是一点疼,估计是骑自行车回来的时候又扯到了。 陈淼心思恍惚,又回想起顾宸今日跟他说的那些话。 总觉得这样辛苦的事怎么也算做捷径了,他宁愿被陆溓宁反复刁难重复做十次饭也不愿遭这样一遭。 而此刻的陆溓宁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了两次身,回想起昨夜。 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一杯冰水下肚,才觉得好了些。 他有一个差不多十天的假期,决定去欧洲一个私人海岛上度假。 余棯的戏他准备接了,开机前不好好玩玩放松一下,开机后可有得忙了,根本没时间的。 他想了想,带谁去呢? 往常的时候都是带着肖洺去的,可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竟然都没有想着再找新的。 他又想起来陈淼,想起来他昨夜忍耐的低喘,又想起来他今早起来做的饭。 到底是陈淼个bea皮糙肉厚,给他折腾一夜第二天起来还能去做饭。 那些ega可是经常在跟他睡后在他怀里娇滴滴的喊疼,窝在怀里不肯起呢。 他把水杯放在桌上,于是决定就陈淼吧,方便。 陈淼跟着陆溓宁去了欧洲,在海滩上甲板上,巨大的落地窗旁,沙滩上,都留下了两人交缠的身影。 陆溓宁说是嫌他太黑,把带来的防晒油都抹到了他身上,几下摸蹭,就变了味。 润滑剂下了去了三四瓶,一瓶防晒油还没用完。 第30章 30 陈淼拿过来一个砍好的椰子,往上沙滩这边走,陆溓宁正好冲浪回来。 浑身**的,海水顺着白皙皮肤上隆起的肌肉一路下滑,他走到陈淼身边,甩了甩脑袋,湿发上的水甩了陈淼一声。 他这个时候才看到陈淼手里拿着的椰子,圆滚滚的椰子球顶部被开了个圆形的洞,上面盖着被取出来的那块,像个小帽子,插着一根塑料吸管。 陆溓宁也没伸手去接,陈淼往上抬了抬,陆溓宁低着脑袋吸了一口。 突然听到了一声“咔嚓”的声响,陆溓宁第一反应以为是狗仔,但是这样偏僻的私人海岛怎么可能会跟到这儿来,而且会这么明目张胆? 结果望过去发现是一位胡子花白的却精神头很好的老人,他很友好地朝陆溓宁笑笑,并且朝他招手。 陆溓宁走过去,他向陆溓宁展示他刚才拍的照片。 照片上俨然是一对爱侣的模样,两个人身子考的很近,一个举着椰子,另一个脸上的水还在往下滴着就低着头去吸他手里的椰汁,而且那位稍微矮一点的肤色比较深,微微敞开的领口还有漏出来的手腕上都有着一些暧昧痕迹,他望着旁边的alpha,侧脸也能看出来他弯着的嘴角。 陆溓宁听不懂老人说的话,比划了几下,才知道是在给他要联系方式。 看了那张照片几眼,陆溓宁又望向还站在沙滩边的陈淼。 后来回忆起这些时光,他们也不是没有过“好时候” 傍晚时分,漫天绯云,一路烧至天边的艳色。 陈淼低头用刚才陆溓宁用过的吸管吸手里的椰子汁,风吹过,把他狗啃似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 陆溓宁在老人的手机上留下了联系方式。 回去的飞机上,陆溓宁补觉,枕在陈淼的腿上,陈淼的腿都被他压麻了,很小心翼翼地动了动。 陆溓宁的容貌哪怕是他一直以来看了这么久,审美也不是那么敏感,但这种明晃晃的好看也不是他能视而不见的。 现在睡着的样子,又长又密的睫毛温顺的贴在下眼睑,脸上的皮肤白皙,鼻梁硬挺,嘴唇的形状也好看,唇角天然就带着笑意一样,可醒着的陆溓宁经常臭脸。 陈淼嘘嘘张开五指,对比了一下,心里想不明白,这次出来明明防晒霜全都是他用了,陆溓宁都没涂过,为什么陆溓宁还是一点儿没晒黑的痕迹,自己看起来却那么黑。 陆溓宁其实是在刚刚陈淼动的那一下的时候就醒了,他微微睁开眼看见那虚晃着五指的影子。 是想要摸他的脸? 还偷偷摸摸的,真是,他想陈淼最近表现的还不错,应该给可怜的陈淼一些奖励。 于是他又闭上了眼,而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黑手的陈淼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心里有些羡慕似的,慢慢收回了手。 陆溓宁闭上眼等了十分钟,都没见陈淼有动静,不耐烦的睁开眼的时候看见陈淼偏着脑袋,一副上眼皮碰下眼里的样子。 他从陈淼身上起来,把陈淼摇晃清醒:“别睡着了!就快到了!” 陈淼被猛的一晃,清醒过来,看了一眼时间,怎么就快到了,明明还有四十多分钟呢。 昨天折腾到这么晚,他自己倒是补好觉了,却不让他睡? 打量了几下陆溓宁的脸色,心里觉得他又是起床气。 陆溓宁回来之后的第四天,就进了组。 片名叫《碎窗》,听起来就很文艺。 讲得是一个画家流连于各个情人之间,情感与**还有艺术创作之间的故事。 这部片需要塑造的是一个外形美貌,消瘦苍白阴郁的男人。 每一位为他的外貌所倾倒而来的人,最后又都被他的古怪阴郁的性格给吓走。 他们不断的来爱他,然后收回,像是在他心上重重踩上了一脚,又轻飘飘地走了。 画家的情感被一次次的消耗,信任,然后被摧毁,然后重塑再摧毁…… 他瘦弱而苍白,眼神空洞,他最后才明白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是他的作品。于是他每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画板画画,用和爱人一样轻柔的语调跟作品说话。 邻居从窗户那里看到了一次,惊悚地后退,嘴里叫喊着他疯了。 那晚之后画家连夜砸碎了窗户,把窗户用木板钉死了。 从此他的世界被封闭了起来,他在墙上画,在地上画,在一间不见光的充满霉气与各种颜料夹杂着其他古怪味道看似绝望的房间里,创造幸福的,温暖的画面。 视觉上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感,画家看起来已经不行了,一副灯尽油枯之态,而他的画却欣欣向荣。 画面的最后他躺在一片向阳花丛里,一位漂亮的女人躺在那里,肚子那里却大大的隆起,他就蜷缩在那块位置平静地闭上了眼。 而一个星期后邻居报警,说是闻到一股儿恶臭。 当人们打开那间房屋,那股气味几乎让他们当场呕吐出来。 而房间的四壁上全是不成形的杂乱线条,原来画家的颜料已经用尽,那画笔已经磨损不成形状。 他躺在的那块似是人形的肚子里,那人五官模糊,看起来因为不完整还有些可怖。 这无疑是一部比较压抑的片子。 陆溓宁为了达到余棯心里的设想,于是疯狂减重,他吃不了的东西,陈淼都偷偷背着他吃,不敢在他面前吃。 如果让他发现,那定要发脾气。 陈淼给他准备的减肥餐,有一些水果,他都要切好了给陆溓宁。 拍外景的时候陈淼一个人能当两个人使唤,一手打着伞,一手给陆溓宁拿着小风扇。 走的时候如果看到陈淼没在休息室等他也要发火,入不了戏被导演骂也要陈淼来小声的哄。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似乎恨不得让全剧组的人知道他今年三岁! 第31章 31 《碎窗》这种大荧幕作品,又是余棯指导,自然跟任栖导《浮玉》时赶进度的商业大ip不一样。 余棯又不如任栖圆滑,任栖觉得陆溓宁戏烂的时候一般也不会明说的太直接,经常指桑骂槐似的,陆溓宁听着也撒不出来火。 但是余棯不一样,声音不大,却很一针见血又不留情面。 陆溓宁跟《碎窗》里的人物反差太大,光是为了塑造形象就吃了不少苦头,为了那种憔悴苍白感,经常饿得夜里醒来,白日又没办法集中精力,入不了戏。 那日一场戏卡了五次之后,余棯直接在这么多人面前把陆溓宁的刚才那段戏批得一文不值,陆溓宁身上的白色衬衫上全是颜料,味道难闻,他忍无可忍地跟余棯吵了起来,余家这位搞艺术的小儿子跟陆家这位对呛,任栖不在,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去劝。 陆溓宁最后一气之下扬言要罢演,手里台词甩到余棯脚下,让他另请高明。 余棯气得夹着烟的手都抖了,喊着那些去拦的工作人员:“爱演不演,让他滚蛋!” 陈淼从外面买了东西回来正好撞见一脸戾气的陆溓宁,从陈淼那里拿了车钥匙,谁也没搭理一个人开车走了。 陈淼是在一个半小时后之后在陆溓宁家里的最里面的房间里找到他的。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伸手倚着沙发脚,面前是一块巨大的荧幕,里面正放着一部电影。 他的脚边倒着一瓶空酒瓶,手里攥着另一瓶,已经下去了大半。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儿酒味,陈淼走过去,屋里关着灯,只有那占据大半个墙面的屏幕亮着光,音效声很小。 陆溓宁此时看起来有种十足的脆弱美,他偏头仰在沙发山,头发因为角色需要蓄长了些,盖住了半张苍白的脸,那有着完美线条的下颌线弧度完美,并没有因为脸颊的消瘦而改变什么。 陆溓宁很突然地问了句:“真的演得很烂吗?” 陈淼的眼睛回到了屏幕上,那正在播放陆溓宁以前演过的一部电影,在里面是个配角,没几句台词,却在当时被一些路人评论说把男主衬得像位路人。 陈淼对这样的陆溓宁显然很无措,陆溓宁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位需要安慰的人,他一直表现得冷漠又强大,性格也很强势。 他沉默了许久,但沉默在此刻十分的不合时宜。 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他的戏真的很烂。 就在陆溓宁无法忍受的时候,陈淼突然像是想到了安慰的措辞。 “你真的很好看。”陈淼那样真诚的评价道,他说不出来太花哨或者更能凸显出来陆溓宁容貌的词语,于是这样说着。 而余棯今天评价他的第一句就是他除了张脸能看之外,戏烂的像是河沟里的烂虾。 陆溓宁深吸了一口气,一把站着的陈淼扯了过来,身子压了上去。 陈淼挣动起来,伸手推拒着:“你别……,那边还打电话催着等着呢。”主角中途罢演,导演气的差点要砸摄影机,那边已乱成一团。 陆溓宁却不管不顾起来,一条腿压住陈淼乱动的腿,伸手去脱他的衣服:“管他们干嘛!你上面这张嘴不会说几句好听的,下面这张总得卖力点吧。”他边说边褪去陈淼的裤子。 像是一种甜橙泡入酒中的味道慢慢在着间房间里弥漫开来。 这件事最后的收场还是由顾宸跟任栖出的面,闹了得有一个星期,在那个周末陆溓宁跟余宸坐在了一个饭桌上,两个人对着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但是既然能来,就说明也并不是真的想决裂。 一开始这就是余棯亲自选的人,嘴里说着人家除了脸一无是处,但是他本来就是冲着人家那张脸去的,他想塑造的病态阴郁又有着让人惊艳的美貌的画家,让这么多人为他倾倒,哪怕最终离去,那最初对他如飞蛾扑火一般的热情还是源自他的美。 他也问过任栖,任栖只说了两个字“能演” 有任栖这句话其实就够了。 谁知道陆家这位大少爷,脾气这么恶劣,那段戏其实是陆溓宁按自己的理解演绎出来的状态,余棯一开始就不认可,卡了三四次,陆溓宁还是固执己见。 脾气恶劣,戏里戏外一样的任性。 余棯这么评价道。 那顿饭虽然食不知味,但是第二天陆溓宁也算是回到了片场,那场戏两人没再起争执,但却也并不是解决了,只是搁置了下来,先拍其他的戏份。 陈淼开车带他去影视基地,陆溓宁下车,陈淼把车停进地下车库。 半中午头,陆溓宁要他去买咖啡。 天气有些阴但是没下雨,陈淼也没带伞,于是只得加快了动作。 结果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肖洺,也在影视基地里,穿着一身古装,束腰显得腰身纤细得过分,活像是哪家才走出来的世家小公子。 陈淼看见他一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从袋子里掏出来一杯咖啡说要请他喝,还说谢谢他。 肖洺看着陈淼更是觉得一言难尽,他其实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不大相信。 两人坐在一个小餐饮店里,肖洺觉得咖啡苦,点了杯果汁。 陈淼要了杯白开水,先是跟肖洺道谢,肖洺听了两遍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感情是在谢谢他那时候的指导,现在回想起来那哪算什么指导呢,那分明是酒后不清醒的胡言乱语啊。 他也没想到陈淼这么争气,真就顶着这么一张脸,顶着个bea的身份就爬上了陆溓宁的床了。 肖洺神色莫名,很是敷衍得动了动嘴角,说不客气,有点儿走神的模样。 然后就听到了陈淼很小声跟蚊子哼哼似的说了句什么。 眼睛却是很紧张的盯着他。 肖洺心绪收回,问道:“你说什么,大声一点行不行,我听不清。” 陈淼只比刚才声音大了一点点,却足够肖洺听清楚了。 他问“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给钱呢?” 肖洺心里一道雷电闪过,震惊地望着陈淼那张看起来无欲无求老实寡淡的脸。 像是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想问为什么你跟陆溓宁睡了,他却没给你钱吗?”他非要问出口,确定一下似的。 陈淼打量了一下四周,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然后点点头:“是啊,我记得那时候他有给你……” “哈哈哈哈……”肖洺内心雷声大震,脸上的笑容也僵在脸上,陆溓宁自然不是缺钱或者睡人不给钱的人,跟过他都知道,他一向出手大方,送房子送车对他来讲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到了陈淼这里,不给钱,那是准备给什么呢? 第32章 32 天气阴沉的要命,空气闷热,还不如就痛痛快快下下雨来,好降一降这周围的燥意。 肖洺心里还是不大敢相信一般,有些不死心地开口:“那房子和车呢呢……或者其他方面呢?” 陈淼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迟疑了半晌:“好像…好像是涨了两千块钱的工资…” 肖洺还没说话,陈淼就已经陷入了一种好像被两千块钱包了月的难过里。 两人尴尬又沉默的对坐了许久,肖洺脸上颜色几变,很是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输给陈淼这样的人,他最后眼里闪过什么,放轻了点声音,身子也往前靠了靠,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为陈淼着想。 “陆哥嘛,你也知道的,工作很忙贵人多忘事嘛…不如你侧面提醒他一下呢?”肖洺柔和的声音落在闷热潮湿的空气里。 陈淼很难为情:“这……这要怎么提呀…” “就旁敲侧击嘛……提一下啊,你也不想白辛苦这么久吧,毕竟我也知道陆哥在床上特别那什么,你说是不是?” 陈淼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看着肖洺的眼神还有些敬佩的样子。 他这样的bea都觉得被折腾的非常吃力,肖洺看起来身量还要比他小一些,是娇软的ega,娇软的ega更加需要被爱护,这是陈淼一直以来的观念。 肖洺在陈淼那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的时候脸色就开始变得很难看,手里的果汁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起身就走了。 陈淼还没太反应过来的样子,又在身后大声喊了句谢谢。 肖洺活像是要甩掉什么瘟神一般,加快了脚步。 陈淼买回来的咖啡已经凉了,在果汁店软磨硬泡地请人家老板帮忙加热了一下。 回到片场的时候陆溓宁的戏份没在拍,陈淼左右张望了一圈,没发现陆溓宁的身影。 余棯看见了他,抬抬手里的烟尾巴,指了指:“顾宸来了,跟陆大少爷在休息室呢。” 陈淼听着这句似嘲似讽的陆大少爷,笑着露出白牙,点点头道谢。 他拐进走廊,找到了陆溓宁的休息室,门没关紧。 两个人谈话的声音从休息室里传出来。 “你跟那个陈淼到底怎么回事?你让他搬进你家里了?”是顾宸的声音,严肃又透着些不悦。 陆溓宁很是懒洋洋无所谓的态度,陈淼能够想象他此刻的样子,应该是躺在那棕红色的懒人沙发上翘着腿玩着手机,棕红色显得他的肤色很白。 那张简易的懒人沙发还是陈淼亲手拼装起来的。 “有时候弄得太晚就睡我这了,这不是方便吗,他本来第二天早上还要起来给我做饭啊。”陆溓宁回道。 “你明白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肖洺跟着你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留他过过夜呢?” 陆溓宁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啧,我不是都说了,留他过夜是为了他第二天早上更方便一点吗!而且陈淼一个bea更安全省事一点不是吗?又不会怀孕什么的,你也不用担心我带其他人回来闹出什么丑闻,这样皆大欢喜的事情,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顾宸看着陆溓宁这样的态度,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最后确认道:“那你对他没有别的什么吧?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陆溓宁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他像是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身上的台词掉了下来,一声闷响。 “顾宸,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泄欲的而已,也值得你这样耿耿于怀?你是觉得我像以前那样自己带ega回来更合适一点?” 顾宸脸色变了变,也不在多说什么,想要换个话题却突然眼神一瞥看到了门口灯光映照下的阴影。 “谁!”顾宸厉声问道。 陈淼丝毫没有一点儿被发现的惊慌,站在门口小心翼翼推开门:“我看你们在谈话,就没有进来。” 陆溓宁这会儿看见他眉心也是一皱:“你在门口多久了?” “我……我刚到,我什么也没听见,哈哈哈,买咖啡的人太多啦,我排了好久的队。”陈淼讪笑了两声,干巴巴的。 顾宸没在片场呆多久,跟陆溓宁谈完,又去找了余棯。 下午的戏陆溓宁状态有些不好,拍了三次,才过了一条。 余棯提前收了工,让陆溓宁自己回去好好找找状态。 大荧幕上的作品,一切细节都会被扩大,余棯原本就是很随心所欲却又对某些点有着莫名执着的人。 让他满意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陈淼送陆溓宁回去的路上,陆溓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车内的空间从未如此感觉如此的狭仄,气压很低的样子。 陆溓宁脑袋压在后椅上,双手交叠,目光不时漫不经心地瞥过正专心致志开着车的陈淼。 看着他攥着方向盘,手指有些用力,指尖的肤色都比别处的浅了些。 陆溓宁眉毛紧蹙了起来,一脸的郁闷。 陈淼也很是忧心的样子,他内心思忖着到底什么时候开口,又到底要怎么开口才合适…… 他有些难过的想,他可以很便宜但是两千块钱包月,一次才六十六块多,数字是挺吉利…… 陈淼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格外的深沉,也格外的低落。 陆溓宁从他那发紧的指尖又到紧绷的小黑脸来回扫过三遍,最终忍无可忍地出声:“想说什么就说!” 陈淼被猛地一惊,红了脸,颇难为情的样子,牙一咬:“没什么想说的。” 车厢里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直到快到了家,陆溓宁才像是彻底憋不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 “想说什么就说,这么摆着个脸色给谁看呢,我……我今天那话是故意说给顾宸的……,谁叫你自己偷听。” 只说了这么一句看似解释又不像的话,活像是要了陆溓宁半条命一般,车刚一停,就立马甩门下了车。 第33章 33 陈淼那天晚上不明白陆溓宁为什么莫名其妙又闹别扭,但是他并不惊讶,因为陆溓宁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自己生闷气,再莫名其妙自己好。 他把毛巾给陆溓宁递进浴室,又被一把拽进去时这么想着。 他接下来就会好了。 陆溓宁最近这段时间瘦了很多,特别是电影拍到后期的时候,他由于体重猛减,短时间内的暴瘦,似乎使用他抵抗力也有所下降,正值夏转初秋,已经很多年没感过冒的陆溓宁感冒了。 脸颊两侧消瘦的厉害,陈淼拿着杯子给他冲药剂,他只闻了一下就皱着脸推开了,陈淼又往前推推:“喝了吧,总有些用的,你不喝自己也不舒服。” 陆溓宁英挺的鼻梁两侧被卫生纸磨红了,说话声音鼻音很重,听起来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太难闻了,而且你昨天跟我说是甜的,为什么骗我。” 陈淼说:“我没有骗你,是有些甜的,你不信再尝尝?”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陆溓宁烦躁的要命,脑袋昏沉,嘴里泛苦。 余棯跟副导演坐在一旁,看见那边那副状态,余棯从喉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声。 副导演看着余棯的脸色,也是一副不太看得惯的样子:“这陆家这位大少爷真是惯的脾气够大的,炫耀什么呢,就他自己有助理还是怎么着啊。” 余棯有些讶异的样子,像是有些无法理解他的迟钝:“他这哪是炫耀他有助理,这不是在炫耀他被人爱着吗?” 这回轮到副导演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他跟他那个助理是那种关系吗!?” 余棯一脸的无奈:“都快半年了,你还没发现啊。” 副导演这时候不得不重新打量了一下陆溓宁身边那位不起眼的小助理,经常低着头,没什么存在感,像是陆溓宁的小尾巴,鞍前马后的,以前他还挺看不上那位助理的谄媚样,如今被余棯这么一说,再去看。 哪哪都不太是味。 《碎窗》的最后一幕在那一年的初冬拍完了。 最后一个镜头陆溓宁蜷缩在他幻想出的母亲的温暖的子宫内,周围是铺天盖地金黄色象征着希望与幸福的向日葵。 像是新生又像是凋落的枯黄渐变出镜头外。 陆溓宁站起来的时候陈淼在远处看着,看着他白色的衬衣布满褶皱,望向镜头的时候那眼神里的黯灭与哀绝,仿佛身上滴落的不是乱七八糟的颜料,是纵横交错的血痕。 关于那场与余棯有争执的戏,最终是余棯让了步,他当时评价说:“陆溓宁现在就是画家本人,如何演自然是按他的来。” 陆溓宁的全部戏份拍完的那天,一整个下午都呆坐在休息室里,没有跟任何人交谈,陈淼进去的时候摸了摸他冰凉的手,又看了看陆溓宁没换掉的沾满灰尘与颜料的服装。 他瘦得连眼眶都凹陷进去,显得他的五官更加的深邃 陈淼心想这余棯可比任栖会折磨人的多了。 陆溓宁虽然性格不太好,但是在拍戏上却是难得的纯粹,拍《浮玉》的时候那么冷,他穿那么单薄的戏服,也没说过多说过一句,导演怎么讲也没见发过脾气。 跟余棯起争执也不过是因为对戏的理解有不同的见解。 这部戏拍到最后,连余棯也没能多说什么,一个下午都在反复的看最后那场戏,跟工作人员商讨。 陈淼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那里的陆溓宁,很是突然的就想起来,家里的那口给陆溓宁煲汤的锅都快要落灰了,或许明天就可以拿出来。 杀青宴的这晚,陆溓宁缺席了。 陈淼的车开到半途,陆溓宁的手机响了,车内就那么大的空间,陆溓宁就坐在他旁边,他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十分欢快热情的声音,叫了一声“阿宁” 于是陆溓宁让陈淼调转了车头,驶入一片繁华的夜幕里。 陈淼其实知道陆溓宁今天很累,《碎窗》拍起来对他来讲无疑是个挑战,入戏难,出戏也不见得简单。 陆溓宁很少有如此平静的反常的时刻,他的脸上没有不耐,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陈淼突然说:“我们要不要回家?” 陆溓宁停顿了两秒似乎才反应过来,然后说:“不回,我朋友回来了,去看看。” 是多么重要的朋友,才会让他连杀青宴都缺席呢? 车停在了一个很隐秘的门口,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出来的锈迹斑斑,陈淼伸手去推的时候被陆溓宁攥住了手腕子,他说:“门不在这。” 从前院绕过,到了后面又往地下室下了两层,他们才来到真正的目的地。 陆溓宁伸手递给陈淼一个面具,自己也单手带上一个拉着陈淼往里走。 陈淼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里面除了带上面具的人穿得得体一些,然后就是一些穿着不如不穿的ega,一水的清纯漂亮,带着毛茸茸的兔耳朵,还有些小尾巴,皮质的胶衣紧缚着身体,却只遮挡了一些敏感的关键部位。 陆溓宁一路拽着陈淼往里走,进入到二层一个观赏台的包间里,里面的人一见到他都是一脸的惊喜兴奋。 “难得陆少爷赏脸来啊!” “你以为呢!都是大明星了,你想见就能见的!?”刘楷笑着给陆溓宁拉开凳子,又把目光落到陆溓宁身后的陈淼身上,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讶异,又很快的掩饰住:“感情咱们陆少爷还是带了伴来的?齐臻今天还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呢,说是你今天拍完戏,让你好好放松一下。” 陆溓宁却是并没有要多介绍陈淼的意思,他落座在刘楷拉开的位置上,陈淼就跟着站在他的身后。 他也不接刘楷的话,只是问道:“齐臻呢?这才刚回来就赶紧重拾旧业了?” “那可不是!你知道齐臻现在一场公调什么价位吗?”刘楷冲陆溓宁比划个数字。 陆溓宁很轻的骂了句:“操。” 几个人哄笑起来,陆溓宁拿起来身前倒好的酒喝了一小口,就听见场内突然一片喧哗。 地下一层的大厅内亮如白昼,中心的两米高台上一位穿着皮靴上一穿着很随意的一件黑色衬衣的alpha手里牵着一根锁链,锁链的那头是一位ega,四肢匍匐在地被牵着上了台。 陈淼的目光落在台上,今晚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让他有些不太真实又不太理解。 他不知道什么叫“公调”,也不明白台上的娇软珍贵应该被爱护的ega为什么要在台上演小狗,还要被皮鞭抽。 陈淼正看得入神,突然被掐了一下大腿。 “你别看!”陆溓宁突然语气恶狠狠地提醒了句。 于是陈淼像是很难为情似的,低头“哦”了一句。 齐臻只表演了一个开场就下来了,他在这里的人气应该是很高,退场的时候台下嘶吼一片,彩带礼花齐放,气氛热烈至极。 他带一个只遮住了半张脸的面具,进来包厢时就直接拿下了面具,扑到了陆溓宁身旁,笑得眼睛眯起来:“阿宁,好久不见!” 那是陈淼第一次见到齐臻,这个在后来成为了他与陆溓宁之间最大的恶意推手的人物。 他们最后换了场地,因为陆溓宁不喜欢那个场所,最后选择了一个附近的酒吧。 里面灯光昏暗暧昧,几杯酒下去,身旁还都搂着各色ega,还有的搂着两个。 陈淼在那里坐立难安,只把自己想象成个没有感情的物件。 到了凌晨,齐臻从舞池里衣服被扯开大半,嬉笑着出来看到陆溓宁像是喝多了,慢慢倒在了他身边那位不太起眼的男青年怀里。 男青年把捞了捞他的身子,让他以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枕在了他的腿上。 然后很突然的将手掌盖在了陆溓宁紧闭的双眼上。 接下来是一道暗红色的暧昧光线扫过他的手。 原来是在为陆溓宁遮光。 齐臻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了,哪怕后来很多人讶异为什么陆溓宁会跟这样毫不起眼,丢在人堆里找不着的陈淼纠缠不清这么多年,齐臻都没有觉得太意外。 陆溓宁这样的人,会跌在一个恨不得连头发丝都给他照顾熨帖的陈淼手里。 那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第34章 34 那天不知是因为陆溓宁喝多了又或许是刚拍完戏还未能够从那个状态里脱离的缘故。 他整个人显得极其不在状态。 紧闭着眼睛枕在陈淼的腿上,陈淼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十二点四十了。 而且他跟陆溓宁这些朋友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跟他们并不熟悉,而陆溓宁这副样子,着实让他很难办。 陈淼坚持到了一点钟,实在是受不了了,觉得这酒吧内空气浑浊,灯光混乱成一片,闷得要命,陆溓宁还睡死了一般,他低头俯在他耳边叫了那么多声,他都没一点反应。 陈淼最后决定跟那位坐在最中间的人说一声,他先带陆溓宁回去,他还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但是他知道陆溓宁今天是因为这个人才缺席的杀青宴。 他把陆溓宁半扶起来,alpha的体重并不轻,哪怕他这段时间因为拍戏已经轻减了不少。 “你好……,我先带他回去了,他喝多了…酒。”陈淼的声音在酒吧混乱的音效声里变得断断续续,不太清晰。 但是是只是这样距离的靠近,齐臻就闻到了由陈淼身上散发而出的陆溓宁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把还剩个杯底的酒杯放下,眉眼上挑,笑意盎然:“你好,还没跟你认识一下,我叫齐臻,阿宁的发小。” 陈淼于是也很礼貌的伸出手去,脸上表情严肃的要命,像是他们不是身处灯光昏暗暧昧混乱的酒吧,而是在什么铺着红地毯的重要场合,进行一次意义非凡的认识,双方握手。 那确实是很有礼貌的交流,双方的手一触即松。 而在陈淼没有看到的地方,齐臻一直紧盯着他半扶着陆溓宁出去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酒吧的门口,齐臻的视线才慢慢地收回来。 陆溓宁被陈淼放在了后座,陈淼把车开得很慢也很稳。 陆溓宁平常根本不会那么容易醉,今天也不知道为何,也可能是因为拍戏太累,心绪又没走出来…… 陈淼这么想着,结果在下个路口转弯的时候,陆溓宁醒了过来。 他看着自己一个人半躺在后座,脑袋都快偏到座椅下了,陈淼还在前面握着方向盘,都不知道关心他一眼。 他扒着陈淼的后椅座,叫了他一声,把陈淼吓得够呛。 “你醒啦?”陈淼心里无奈,真有意思,在酒吧这么吵他睡得觉都叫不醒,这会儿在车里街上都没多少人了这么安静,他反倒自己醒过来,亏得自己拖着他到车上,这么沉。 陆溓宁没说话,车一直开得很平稳,甚至比平常慢一些。 等到了家里,陈淼给呆坐在沙发上的陆溓宁煮醒酒汤。 陆溓宁望着端着碗过来给他的陈淼,抬眼望着他:“你说,那些人爱慕画家是因为画家长得好看,所以过来靠近他对他好。”他没去接那碗汤继续问陈淼:“那你呢?你是为什么?” 陈淼犹豫了一会儿说:“因为你付给我工资呀。” 陆溓宁并不喜欢这个答案,觉得陈淼在模糊其词。 “可是我的每一位助理我都付给过他们工资,可是他们都没你对我这么好。”陆溓宁今天竟然是格外的有耐心,他语气都十分的平静。 陈淼这时候才觉得陆溓宁是真的喝多了,对待酒鬼他有确实会放松一些警惕,他半蹲下身子然后把舀了一勺醒酒汤的汤勺递到他唇边,然后说:“那当然是因为我比他们都贪心一些,会想要更多。” 陆溓宁的眼睛亮了亮,他很显然对这个“更多”的理解与陈淼不同。 他开始微微扬了扬下巴,明明坐在沙发里,却还要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既然你也知道你贪心,那难道不应该更努力一点吗?” 陈淼很是受教的点点头,去亲了亲陆溓宁的下巴,讨好一样说:“嗯,我努力一点。” 年末的时候《碎窗》定档,继《浮玉》之后陆溓宁的又一高热度时期又到了。 任栖跟余棯曾在《碎窗》拍完时坐在一起交谈过,那时候余棯给任栖看最后一段的剪辑,两人闲聊到最后,任栖才猛然发现,投资商里竟然有盛蔺集团。 “盛蔺集团?”任栖突然皱眉然后扭头问:“陆家控股的那家公司?” 余棯不太在意的叼着根烟也没点,任栖不喜欢烟味,难得忙里抽闲来,他总要注意点:“啊,是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当初不是你跟我说陆溓宁能演吗。” “你想多了,我说陆溓宁能演是因为我本来就觉得他是有些天赋的,而且人也算努力,圈里面他还能什么都不做,只专注在演戏一件事上,跟你不是很像?我觉得你们应该能合得来才这么说的。” 余棯对这样的评价颇有微词的表情,然后绕回来接着说:“那陆家这态度不也是挺暧昧的么,嘴上不支持,其实还暗地里给自家未来少东家赞助电影。” 任栖笑着摇头:“陆家那位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两人那个时候还没多想,直到后来他们才发现陆家那位岂止不好说话那么简单,最后更是怀疑陆溓宁后来那么变态根本就是遗传! 第35章 35 陈淼穿着睡衣在厨房里围着围裙做饭,自从陆溓宁拍完《碎窗》他就开始变着法的给陆溓宁做饭,两个人吃饭四菜一汤是最基本的。 现在的陈淼可比以前得心应手的多,那边煲汤,这边炒菜。 陆溓宁半中午头伸着懒腰从卧室里出来,看见陈淼忙碌的背影,也觉得饿极,干脆就直接坐在餐桌旁玩着手机等他。 这陈淼像是非要把他身上瘦的那几两肉补回来似的。 在厨房里的陈淼突然手机响了起来,陈淼正在盛汤,腾不出手来,任由它响着。 等盛完汤,陈淼把手机拿出来,看见上面的号码,瞳孔骤然一缩,然后赶紧按掉了。 他把手机又塞回去,结果刚挂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关掉声音,手机就在口袋里一直震动,提醒着他。 陈淼最后推开了厨房的门,手伸进口袋里紧紧攥着手机,脚步有些慌乱地进了卫生间。 路过陆溓宁跟前的时候,陆溓宁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帘,又把目光落回到今日的热搜上,他连微博都没开通,也不经常上来看,如今闲暇时随意一点,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竟然在热搜上挂着。 陈淼在卫生间里打开了水龙头,又把门紧紧锁上,才小心翼翼拿出来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他很是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不是说让你不要给我打电话吗!?有什么事情发信息啊!” 那边语气似乎也很是激动,断断续续地说了半晌。 陈淼愣住了,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出现了空茫,继而是不可置信的惊喜。 “你是说……找到了捐赠者了?是这个意思吗?我没听错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陆溓宁的声音:“陈淼!你到底在干什么!” 陈淼本就精神有些紧张,情绪不稳,这么一声直接吓得他手机都掉到了地上。 而那原本就不剩多少电量的手机,被这么接连几个电话打的,现在摔到地上彻底黑了屏。 陈淼赶紧把手机捡起来然后塞进兜里,慌慌张张就又出去了:“怎么了?” “你没闻见吗!一股糊味啊!”陆溓宁拧着眉毛:“你到底在干嘛,菜做好了没?忘了关火?” 陈淼往厨房里赶,果然那个菜是糊了。 他过去飞快的把火关上然后把锅里那黑炭一样认不出原样的菜倒掉了。 扭头隔着玻璃看见陆溓宁还坐在餐桌前翘着腿等着吃呢。 于是陈淼把做好的饭菜先端了出去。 一直以来被四菜一汤伺候着的陆溓宁望着桌上的三菜一汤,又看看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的陈淼。 像是很随意似的开口问道:“谁的电话?” 陈淼筷子一顿,他还以为厨房里炒菜声又有抽油烟机在工作,加上门也关着,陆溓宁没听到呢。 陈淼回道:“一位朋友。” 这个回答很出乎陆溓宁意料,陈淼现在几乎是二十四小时都在为他工作,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有什么朋友。 陈淼给陆溓宁拿了个小碗盛汤。 看着陆溓宁一口一口吃着饭,自己都没怎么动筷子。 这样的视线让陆溓宁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而那天的陈淼确实被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刺激的失去了理智,他原本应该用一个更理智更妥帖的理由,也应该等陆溓宁把饭吃饭,他仔细好好平静地想一想再说。 可他实在是太心急了,于是在陆溓宁抬眼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时,他像是等待了很久似的脱口而出:“是的,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这让陆溓宁来了兴致,他继续问道:“什么事?” 陈淼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去组织好自己的逻辑和语言,只是稍一犹豫就说:“我……我想找你借钱。” 陆溓宁望着陈淼,陈淼身上的睡衣是他以前的,换下来的那些衣物都已经被洗褪了色,陈淼还在穿。 他自认给陈淼开得工资在同行业内也是只多不少,但是陈淼却对待自己还是一贯的节俭,他以前是以为陈淼是以前抠搜惯了,就是这样的性子,他看在眼里嘴上嫌弃几句,却也到底没真的说过什么。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为什么要借钱?”陆溓宁彻底放下了筷子,像要仔细听陈淼说出他的理由。 陈淼眼神故意错开了视线,看着陆溓宁放在桌面上白皙的手指,他的手指正无规律的轻敲着桌面:“借多少?” 陈淼声音很轻,像是有些底气不足,怕陆溓宁会拒绝他似的:“三百万?” 陆溓宁显然也是一副没想到的样子,他的目光扫过陈淼细瘦的手腕,再到陈淼紧张感十足的脸上。 一个像是为了省个剪头钱自己把头推得露着青的陈淼,张口就要借三百万。 陆溓宁此刻语气还能称得上是平静:“借三百万干什么呢?”他想起来刚才那个电话,害得今日的饭桌上都少了一个菜:“是你的那位朋友要借吗?”他很是怀疑陈淼其实被人骗了。 结果陈淼似乎并不愿意向他透露什么有关那位朋友的消息,他很紧张的样子,摇了摇头然后说:“不是的。” 有些急切的样子:“其实……其实是我以前爱跟人赌钱,输了很多。” 瞧瞧,他不仅有自己的小秘密,甚至还慌得连一个像样的谎都扯不出来了,陆溓宁语气称得上是柔和,他蓦得笑了望着陈淼:“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是个赌徒呢?” 第36章 36 《碎窗》这部影片在国外拿了奖,余棯表现得并不很吃惊,毕竟这也不是他拿的第一个国际电影界的奖了。 但是这对于陆溓宁来讲并不是一件可以忽略过去的事情,于是网络上开始了铺天盖地的有关陆溓宁的消息,吹演技的吹颜值的,拉踩年轻对比别的新星的,热闹非凡。 一时间陆溓宁的话题热度持续不下。 顾宸当时还觉得这是个好现象,不温不火的陆溓宁像是终于要火了。 这天的一个宣传活动才刚刚结束,陈淼开车带陆溓宁回家,刚拐进那个路口,就是一阵闪光灯,陆溓宁脸的瞬间就变了,嘴里骂了一句。 陈淼也反应迅速得掉头,后面竟然还有车往这跟了过来,真有够猖狂的。 脚下油门微踩,陈淼转了三条街才把那群人甩掉,而旁边的陆溓宁脸色已经难看的要命。 车在一个红灯路口,陈淼悄声询问:“我们去哪?还回…还回去吗!?” “还回去个屁啊!那都被人发现了,门口不知道蹲了多少狗仔呢!”陆溓宁烦躁的不行。 “那…去哪呢?”此刻前方红灯正好最后一秒。 他听见陆溓宁清晰地回答道:“去你那里。” 陈淼差点儿方向盘一打滑:“什么!?” 陆溓宁难得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去你家,听不懂吗。” 陈淼家的那个胡同根本开不进去陆溓宁的车,陈淼光是停车的地方就找了好久。 这一片鱼龙混杂,他生怕陆溓宁这车在这放一夜别给被人划了,或者明天过来少两个车轮子之类的。 陆溓宁倒是没察觉,他只能看见前方越来越昏暗,这块儿要好远一段距离才能有一盏不太明亮的路灯。 房屋建筑非常老式,破旧又低矮。 伴随着一些已经被拆掉的房子的碎砖烂瓦,那些低矮的房子在这片废墟里很坚强的残存下来一般。 车停好了以后,陆溓宁跟着陈淼下车,由于太昏暗,他不得已拿出来手机打光。 只走了一小段路,陆溓宁突然被绊了一脚,身子撞了陈淼一下。 陈淼于是回过头来伸手牵住他,回头时看见陆溓宁那张在暮色里都难掩惊艳的脸,他身后是一副如此破败昏暗的建筑,远处的灯也时明时暗,他站在这里格格不入,可却又实实在在地印入了陈淼的眼帘。 陆溓宁只是站在这里,哪怕随随便便拍一张,也会好看得跟副画似的。 陈淼这么想着,直到陆溓宁在他眼前晃了晃:“犯什么愣呢?” 一向挑剔的陆溓宁,竟然在此刻没有丝毫的抱怨与吐槽,甚至陈淼觉得他对自己的住处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 而陆溓宁果然也接着催促道:“快走啊!” 陈淼牵着陆溓宁来到自己的破廉租房。 两个人呆站在划痕无数斑驳破旧的木门前。 陈淼此刻简直表现得像是一个灰头土脸的穷小子带着富家大小姐连夜私奔,却又羞于让大小姐发现自己的窘迫似的。 陆溓宁的耐心果然只有三秒:“这是你家吗?” 陈淼点点头。 陆溓宁受不了似的,往那破门上砸了一拳:“那你还不开门!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陈淼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这一拳下去直接不用开门了,那许久不曾打开无人问津的破烂木门在这一锤之后直接倒了。 木门砸下去傍起来的灰尘呛得陆溓宁睁不开眼,一身刚参加完宣传活动而穿的高定这会儿都不知道已经沾上了多少灰。 陈淼故作镇定地带着陆溓宁进到屋里,去把许久不用的热水壶拿出来,要烧热水。 一个屋里只有一个小板凳,那么矮陆溓宁那长腿估计也伸不开,他把床上拍拍,讪笑着说:“要不你先坐床上吧……” 陆溓宁垂着眼皮,屈尊降贵一般,坐到了陈淼用手拍干净的那一块。 陈淼去自己的衣柜里想找出来一张干净的床单换上。 陈淼忙着给陆溓宁烧水,一段时间不会来住,这里还多东西竟然都落上一层灰了。 陆溓宁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一眼就可以望见全部,一个衣柜,一张床,一张板凳。 破了一小块的塑料大红盆,桌子上摆着俩碗还有一口铁锅,刷得倒都是很干净。 陆溓宁蹙眉:“陈淼,我一直以来给你开得那些工资你都花到哪里去了?” 陈淼沉默了一会儿,水也烧开了,咕嘟咕嘟响着,他把热水倒进碗里,然后笑着说:“上次不是说了嘛,生性贪婪,好赌。” 这是不打算说的意思了,陆溓宁心底冷笑,就算不说,他自己也能查出来。 陈淼故意岔开话题一样:“这么晚了,先睡觉吧……” 陆溓宁心里气不顺,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你这破地方让我怎么睡啊!这么硬的床,坐着都硌得慌!”他语气烦躁,脸色冷硬。 陈淼有些羞愧似的,低头很小声地说:“那要不然……,你睡我身上。” 陆溓宁直接坐不住了,那破坐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一声响,他猛地起身,说不出是什么邪火,咬着后牙槽一般恶狠狠盯着陈淼:“你怎么这么骚啊!” 陈淼又很难过一样,掀起来眼皮看陆溓宁:“可是是你说要让我努力一点的。” 陆溓宁完全遭不住陈淼这样的眼神,他简直有些恼羞成怒的模样,一把把陈淼扯过来,揪着后脖子把他按在了有着一扇高窗的墙壁上。 简直是不可理喻! 陆溓宁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恼陈淼,他发现只有陈淼稍微有一点勾引自己的意思,他浑身的细胞都似乎在叫嚣着让他得逞! 于是,陈淼又看到了那从他的廉租房的高窗里能看到的半轮月亮。 只不过这次透过窗,那月亮却忽隐忽现。 第37章 37 陆溓宁与陈淼在那间破廉租房里做到黎明破晓。 陆溓宁躺在陈淼身上,摸着他汗津津的腰肢,摸起来很有韧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一个狭小的房间内全是柑橘的味道,陆溓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陈淼说话,半垂着眼皮:“在你这做跟野、战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抬头看了看那破旧不堪的房梁,他说:“陈淼,你这根本没法住人,这真的不会塌吗?” 陈淼半晌儿才回过神来,然后说:“不会。”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但是下雨会漏一点雨,我要在屋里打伞才能睡。” 陆溓宁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了陈淼在床上打伞可怜兮兮又有点傻不愣登的模样。 “那是不是还是我家里舒服?” 其实平心而论,陈淼打心里觉得在陆溓宁家里睡得最好的一觉还是那次睡沙发的时候,真的跟陆溓宁滚到了床上,睡觉的时候其实很少。 这个想法微微略过脑海之后,像是提醒了陈淼一些事。 他问道:“陆哥,你什么时候能借给我钱……” 陆溓宁有点儿不高兴他在这样温情的时刻跟他谈钱:“你能说点别的吗!?” 陈淼愣了一下,然后说:“那要说什么?” 这样肌肤相贴,两人躺在时候的一片事后未散开的信息素和屋子里潮湿的霉气混杂在一起组成的特殊腥甜里。 陆溓宁冷下来神色,然后开始推开陈淼起身穿衣服:“算了。” 陆溓宁一边扣扣子,一边跟陈淼说:“想要我借给你钱,除非你一五一十把事情给我全部交代清楚。” 他说完就拿起来了车钥匙,应该是想甩门走的,结果发现这儿已经没有门了。 陆溓宁从那扇倒下的破门上踏过去,然后嘴里骂了一句。 觉得自己是发了疯好好的为什么要跟陈淼来这破地方。 那天之后的陈淼没有再出现在陆溓宁面前。 陆溓宁翘着腿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顾宸脸色有点不好看。 他拿出来手机然后递给陆溓宁说:“你自己看看。” 陆溓宁随手划拉了几下,很不以为意的样子,眼神颇有些嫌弃:“最近这是挣了多少,公司这么舍得为我买热搜?” 顾宸脸色古怪,然后看着陆溓宁似乎毫不知情的样子说:“公司没有买。” “什么!?” 这次就是陆溓宁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了。 距离电影节榆琳杯的颁奖活动还有半个月,陆溓宁的人气投票上一直稳居第一,甚至跟第二名出现了断崖式的数据对比。 而且这样已经持续这么久的井喷式热搜,这一切都让顾宸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特别是在公司没有为陆溓宁花钱买热搜买营销的前提下。 这件事就更惹人起疑了。 已经开始有些路人在骂陆溓宁了。 “博眼球,买热搜” “不想看却三天两头刷到,快吐了!” “捧不起来能不能不硬捧,头一次见热搜这么霸榜的,够大手笔的啊!” 陆溓宁翻过这些评论,于是也脸色变了。 他跟顾宸对视了一眼,心底均是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当然没这样的推广下,陆溓宁也吸了不少颜粉,跟那些路人黑粉在话题下骂得不可开交。 整个评论区乌烟瘴气的,营销号还在一水的吹着陆溓宁的颜值,演技。 “有查到是谁的动作吗?”陆溓宁问道。 顾宸摇了摇头:“一开始没有留意,以为只是普通的营销号博眼球而已,你那段时间《破窗》拿了奖,本来就话题性极高,没想到会持续到现在越演越烈。” “花点钱把热搜压下去。”陆溓宁有些心烦,招惹他这件事一般不会有人做得这么明目张胆,那些发他黑料的狗仔以及营销号也不过是吃口饭,不可能这样针对性的对他。 陆溓宁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然后说:“先查查是谁在背后搞得这些。”他伸手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然后拿出来一张银行卡往电脑上敲着数字:“对了,你以前是怎么认识的陈淼?” 突然“滴”的一声提示音响起,画面上显示账户已被冻结。 陆溓宁眉头紧紧蹙起,又换了一张卡。 顾宸站在窗口正在吸烟,扭头回答道:“在商场,他卖鞋油。” “滴”又是一声提示音响起,接下来第三张,第四张…… 陆溓宁突然吐出来一口气说:“不用查了,我想我知道是谁了。”那口气呼出来以后他脸上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轻松之像。 顾宸起身往前走去,看到陆溓宁屏幕上的画面停留在转账的页面。 “钱转不出去?” “三百万,你要给谁?” “你刚刚说你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这些动作了?” 接连三个问题,陆溓宁一个都没回答,久久的坐在那里沉默下来。 与此同时的陈淼在医院里,手里拎着保温桶在电梯的最角落里站着。 他带着黑色口罩跟帽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电梯停靠在十六楼。 陈淼走进去,房间内的倒数第一个床位上,躺着一个瘦弱的ega。 带着顶针织帽,是陈淼前段时间亲手织的,托自己找的护工带过来的。 ega脸蛋透着股儿不健康的白,但是能够看出依旧非常漂亮,秀气的眉轻蹙着,颜色有些浅。 看见来的是陈淼,于是瞪大了眼睛,很是一副惊喜的模样。 “你怎么舍得来了!我跟玲玲姐说了好几次让你来,你都不来呢!”ega坐起身,细瘦的手腕从条纹病号服里伸出来,环住陈淼的胳膊。 陈淼伸手把他拉开:“别闹,小瑜。”他把口罩摘掉然后拉上了旁边遮挡的窗帘,把保温桶拧开,一股儿饭香瞬间弥漫了病房。 陈瑜夸赞道:“你手艺越来越厉害啦!我姐那时候就超级喜欢你给她做的饭,我有次弄洒了一点儿,她骂了我好久呢。” 陈淼看起来情绪并不是很高昂的样子,抬起来目光沉静的脸说:“你知道了吧,现在有个捐赠者在跟你配型,我刚才跟你主治医生聊了聊,你毕竟很年轻,做手术的话有很大的几率能够康复。” 陈瑜看着陈淼,手里端着陈淼做的饭,嘴里虽然夸着好香,却是一口都没动。 “那手术费呢?手术费我们没有怎么办?” 陈淼起身把他的被子往上扯了扯,说:“手术费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你只要安心养好身体就好了,你会健康的活下去的。” 陈瑜很是突然的凑近陈淼亲了他的侧脸一口,苍白的脸上笑颜如花,陈瑜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像他姐姐了,陈淼一时失了神。 陈瑜说:“谢谢小琰哥。” 陈淼动作顿了一瞬以后,看着陈瑜说:“其实你不用这样,不用特意讨好我,也不用总是提起你姐,我答应她会救你,就不会不管你。” 陈瑜脸上的笑容定格,然后满满收敛住了,他本身不是很爱笑的人,可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会跟姐姐更像相似,所以他必须在陈淼面前这样表现。 陈淼又把自己的口罩带上,然后扣上帽子,扭头对着陈瑜说:“不想吃就放下吧,桶里留的给玲玲的。” 病床上坐着的少年收敛起刻意的笑容之后,不知是否是因为病痛的折磨,哪怕是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有一股儿阴郁之感。 他目送着陈淼走出病房,匆匆来,匆匆去,谨慎小心的像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他嘴角扬起来一个讽刺的弧度,把手里的汤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电梯口人有些多,陈淼排了很久在赶上,等到了第十层,电梯停了一下,下去了一部分人,又有几位上来。 齐臻走进电梯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那个从头到尾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他很是刻意得凑到了那人的身边。 语气很是热情:“陈淼是吗?你也来看病人?” 第38章 37 陆溓宁跟顾宸坐在车里,这段拥堵的路段里,车行进得非常缓慢。 前面一大群人拥堵成团,一辆救护车正呼啸着行来。 陈淼从人群中挤出来,进去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外套这会儿不见了,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打底衫。 原来是ega在街上突然发情,正道街现在都乱成一团,相关人员正在做着人员疏通。 顾宸突然语气不明的说了句:“他倒是还挺有爱心。” 陆溓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被打了抑制剂正被扶上救护车的ega兜头盖着一件黑色外套,正是陈淼的。 陈淼这时候已经不声不响消失在街角了。 陆溓宁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没做什么评价。 而ega被送上救护车之后,这条街很快被疏通开了,顾宸打着方向盘,缓缓开口问道:“有电视台邀请你去他们的跨年晚会做压轴。” 陆溓宁想也不想得就拒绝了,然后不满的问顾宸:“你怎么回事?不知道我这些都是不接的?” 顾宸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是要钱?” “我什么时候……”陆溓宁突然想起了那转账没转过去的三百万,而且从那天之后陈淼不知道一直在忙些什么,给自己请了几天假之后就不见踪影,今天竟然却在街上撞见他在这里爱心救助当街发情的ega。 陆溓宁心里一阵烦躁,这么爱心泛滥怎么不知道来关心关心自己的老板。 当车行驶到公司的时候,陆溓宁才冷不丁的开口:“跨年晚会要表演什么?” 陈淼是在蹬着自己的破自行车快到家的时候被拦下来的,是一辆黑色的宾利,下来了四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人。 脸上面无表情,语气也不掺杂着任何情绪一般:“是李琰先生吗?” 陈淼瞳孔一震,攥紧了车把:“你们认错人了。” 四位alpha私保看起来不为所动:“请李先生上车。” 陈淼犹豫了一瞬,于是把自己的破自行车放到了墙边,停靠住,又拿着车篮子里的锁把自行车锁上。 这排场看起来着实不像是那群追债人的人,陈淼坐进车里,心中几个念头来回转。 车停在一家私人庄园,进去就是大片的绿坪,连绵不绝的低矮假山。 进了里面,上到电梯里,到此刻陈淼都没碰见过一个除了这群私保以外的人员。 到了最里间的房间门口,一名保镖敲了敲门:“人带到了。” 里面的人开开门,陈淼走进去,屋内的保镖退出去关上了门。 陈淼抬眼看见一位alpha,穿着一身休闲服,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红茶,还冒着热气。 陈淼几乎都不用迟疑,这是陆溓宁的家里人,因为那张脸完全可以看得出一些陆溓宁的影子。 那人没动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陈淼,只说了一句:“李琰是吗?过来聊聊。” 好像是没什么耐心,对方直接开门见山得自我介绍:“我是陆溓宁的父亲,今天找你是想聊聊有关他的事情。” 陆溓宁的父亲!? 对方看起来还这么年轻,陈淼打量着对方,心里肯定着陆溓宁家里的家族基因。 陆溓宁五官这么出色,他父亲着实功劳不小。 陈淼对此行对方的目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莫不是要给他几百万,让他离自己儿子远一点? “你最近是陆溓宁的身边人吧。”是一个陈述句,对方声音不高,没什么高高在上或者不可一世的姿态表现在脸上。 真要说的话,那落在陈淼身上的视线其实有些过于冷漠与无感。 像是坐在那里的陈淼不过是一个物件,像桌子椅子那样。 他不会不尊重桌子椅子,也不会对桌子椅子发脾气,但也没什么实在的感情与态度,因为那很不必要,这点跟陆溓宁很是不同。 “这次找你来呢,是因为陆溓宁已经在这个年纪了,却还是很鲁莽又幼稚,让我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要腾出时间来管教孩子,实在是叫人见笑。”陆安凌嘴上微微勾起来一个弧度,但是任谁也没办法从双冷漠的眼里看到任何与笑意有关的东西。 陈淼着实有些信心不足:“事实上我觉得我和陆溓宁根本没算在一起。”既然这样,哪又存在着什么离开不离开的意义呢:“而且既然您已经知晓了我的名字,那么想必也已经调查清楚了我的情况。” 陆安凌打断了陈淼的自作聪明:“我并没有什么让你离开他的意思,一个床上玩物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总不会严苛到他这点乐趣都剥夺。” 他看了一眼陈淼普通的脸,一个bea爬到陆溓宁床上还能呆这么久,那必然是有些什么过人的手段。 “我是需要你劝他回来,他是我的独子,也该回来干点儿正事了。”陆安凌这么说着然后推给陈淼一张支票。 干点儿正事? 陈淼这时候才恍然明白,其实在陆安凌眼里,陆溓宁出来演戏,拍电视剧,拍电影,天寒地冻里拍打戏,冻的双手几乎没什么知觉,拍《碎窗》瘦得快要脱像,熬夜背词找感觉,都不过是不懂事的小孩出来瞎胡闹一样。 他回忆起那晚昏暗的房间里,大荧幕放着烂俗老套的剧情,半个荧幕的光都映照在陆溓宁那时显得分外苍白脆弱的却依然让人惊艳的脸上,满屋的酒气,他抬眼问道:“真的演得很烂吗?” 画面又转到他的破廉租房,他们在那里做到凌晨,朝阳透过高窗照射在他裸露的肌理上。 陆安凌继续说道:“他现在名下的时候所有资产都被冻结了,没有办给你想要的,陈瑜还等着做手术不是吗?” 陈淼很是突然得露出来一个苦笑:“他不见得听我的,您太高估我对他的影响力了。” 而事实上在陆安凌在见到陈淼本人以前,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手段了得的聪明人,才能爬得上陆溓宁的床。 但是陈淼犹豫态度模糊的样子,让他逐渐有些不耐,但是他还是决定多费一些口舌来引导他做一个聪明的选择。 “他其实一直只演戏,不接别的演艺活动的,但是在一个小时前,他接下了一场跨年晚会的邀请,要上去跳舞,你说他会跳舞吗?” 陈淼脸上刻意堆砌出来的勉强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了,他一直以来疑惑不解的,甚至最近刻意回避的,想不明白的,在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却不太敢明白。 就比如,为什么要在那天的肌肤相拥事后的凌晨,陆溓宁会推开他说算了。 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又为什么要让他说点别的什么。 为什么不能谈钱? 这点“别的”到底又是什么? 他其实很不想说算了,陈瑜还等着做手术,催债的人逼得他隐姓埋名,活得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他也想接下来陆安凌的支票,告诉他他一定苦口婆心规劝陆溓宁回到陆家,放弃那些电影梦,如果那天陆溓宁愿意和他谈钱,他也一定会接受今天这一切, 可是陆溓宁说算了。 于是陈淼也只能说:“算了。” 哪怕陆溓宁说算了的时候还带着一股潇洒的骄矜气,一样的高高在上,而陈淼的算了就是普普通通的算了。 但陈淼还是这么说了。 “让他做不喜欢的事情他会发脾气,他发脾总不太好哄。”陈淼这么讪笑着说完。 第39章 39 “真够能装的。”陆安凌喝了一口手里热腾腾的红茶,望着陈淼离去的背影这么点评道。 送陈淼走的是陆安凌的贴身助理,三十岁出头,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还是那辆黑色的宾利,只不过这次没有那四位alpha私保了。 拐进一个路口后陈淼说:“把我放在前面就好了,我的车在那里。” 前面的司机听到后在后视镜里与后面坐着的助理对视了一眼,助理点了点头。 车门开开,陈淼下来以后又合上,助理打下来半截车窗,递给陈淼一张名片:“如果李先生改变主意的话,可以再和我联系。” 陈淼接下来名片,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然后走到了他刚刚锁住的自行车旁边开开了锁,跨上去骑走了。 已经是十二月份的天气,陈淼本就把他的外衣给了街上那位突然发情的ega,这会儿从开了暖气的车山下来忍不住一阵瑟缩。 黑色的宾利车从陈淼身边驶过,带起一阵风。 助理从后车镜里看到他越来越小,卖力地蹬着自行车的身影,也是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陈淼嘴里的“车在这里”是辆这样破旧的自行车。 按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陈淼已经跟了陆家这位大少爷两年了,而他的资产被全部冻结是最近这一个月的事情。 既然是床上的人,评陆溓宁多年的行事风格,总不会苛待至此吧。 他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陈淼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是夜里十一点。 陆溓宁那边很是气急败坏的声音:“陈淼!你给我发的那信息是他妈什么意思!” 陈淼一下子被惊醒,咽了口吐沫然后说:“就是…辞职的意思,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辞职?为什么?就是因为你找我借三百万,我没借给你!?”陆溓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陈淼说:“那倒也不是,只是我实在是没那么多精力了,你可以…可以让顾宸哥再给你找一位助理…” 陆溓宁像是被气昏了头,他怎么也没想到消失了很久跟他不联系的陈淼突然跟他联系就是要辞职。 陈淼似乎听他很久没有说话,很是忐忑的又说了句:“你以后…要加油啊…”这像是他最后的祝福了。 陆溓宁很是不客气地回了一个字:“滚!” 然后挂断了电话。 陈淼在自己的房间里煮饭,自己吃完了以后开始往保温桶里倒锅里的那些。 他接到护工的电话的时候,手一抖,刚煮的热汤洒了一地。 他连收拾都没能来得及,就一路往医院赶去,大冬天的硬是出了一身汗。 他看着原本应该躺着陈瑜的窗外空荡荡的,请的护工在那旁边捂着嘴哭,断断续续哭着说:“他们…一群人…,不认识…就把小瑜拽下来拖走了……” 医院里的那些人对这欠着众多外债不交费用却一直住在这里占着床位的他们也是一阵唏嘘。 说是报警了,但是在警察赶来前,没拦住。 陈淼能够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他把手机掏出来,看到上面发来了一条新的短信,他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陈瑜只有他了,他要保护好他。 信息上面说“城东郊区,坞安三号仓库。” 陈淼在四十分钟之后赶到了那里,天色尽黑,寒冬腊月天,扑面就是一阵寒。 他只身走进去,看到了角落里被绑着的陈瑜,嘴里塞着块脏布,双手被反绑在身后。 刚走进去两步,就被人从身后一脚踹倒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紧闭着双眼的陈瑜突然惊醒一般,看见是陈淼,开始控制不住地挣扎起来。 陈淼先是被揍了一顿,直到直不起来身,那群人才散开。 出来了一个叼着烟,看起来是个小头头的人,过去踢了踢陈淼:“不是说分期还钱吗?” 陈淼闷哼一身,疼出来一身的汗:“有什么事找我,你们抓他干什么,又不是他借的钱。” “啧,瞧瞧你这话说的,你借钱还不是为了这个病秧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忍不住呗,你不去看他,我们也发现不了不是?真是有够辛苦的啊,改名换姓的,真以为自己能躲的掉还是怎么着啊!” “我不是还了一部分了吗!”陈淼单手撑着地,慢慢想要起身。 “你那才还了几个钱啊,听手底下的人说你傍了位明星?那该有钱啊!拖着兄弟几个在这儿不还钱,养你那病秧子啊!”那人说来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陈淼很勉强地捂着腹部,嘴角都是血。 “还……,我还,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给你一些时间?”那人嘴角扬起开一丝恶意的笑,回头望着陈瑜,又将视线移回来:“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住呢。” 陈淼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踉跄着过去,却又被拦住。 陈瑜挣扎着,满脸泪痕,一副进气儿多出气少的模样。 他霎时间血凉了一半,然后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撞开拦住他的那些人,扑到了陈瑜身边,对着那些还要过来阻拦的人嘶吼道:“他要死了,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 眼看着那陈瑜像是不行了,那群人脚步也迟疑了一瞬,他们当然清楚,陈淼当初是为什么借钱,陈瑜如果真的死了,陈淼说不定真的会跟他们鱼死网破。 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毕竟他们是来要钱的,不是来要命的。 不管是陈淼还是陈瑜的命在他们这里都不值几个钱,只有他们活着,才能去给他们更多的利益。 叼着烟的那人这时候也摆了摆手,让手底下这群人往后撤了撤,这陈淼眼眶子通红,显然是一副被逼急了的样,再往前一步似要拼命。 “啧,行了行了,瞧你也怪可怜的,我再给你最后的一周,下周一把钱连本带利还过来,要不然别怪我们到时候再邀请你家这小瑜过来。”他把“邀请”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十足的威胁。 陈淼把陈瑜搂紧怀里,怀里的ega身体滚烫,白皙的脸蛋上有着片片污狠,穿着单薄的条纹病号服,在这样的寒冷的冬天本就虚弱的身体起了高热。 那群人放下这些话之后就走了。 陈淼揭开陈瑜被绑着的双手,抽掉他嘴里的破布。 陈瑜一直没出声,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刻意忍住了。 陈淼蹲下身子,让他趴到背上,揽住他的腿弯,把他背了起来。 他小声安慰着:“小瑜不要怕…,哥这就带你回医院……” 陈瑜一点儿生息都没有,但是陈淼的肩头却湿了了大半,透过衣服,一片冰凉。 陈淼打了救护车的电话,可这位置实在偏僻,陈瑜的情况很糟糕,陈淼觉得此刻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煎熬,手心出了一把汗,他背着陈瑜,走在一条连路灯都坏了的街道上,寒风椎骨,他穿着粗气,小声叫着陈瑜的名字,跟他说话。 终于在走了二十分钟后,他们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陆溓宁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去参加了跨年晚会的彩排。 彩排结束后一出来,顾宸竟然连带着余棯还有任栖都在。 陆溓宁在休息室看着他们三个人,除了余棯神态看起来还十分悠闲之外,顾宸一脸凝重,任栖直接是从他一进门就叹了一口气。 陆溓宁这阵子本就处境艰难,现在根本接不到任何剧本,也没有人敢找他合作。 再加上陈淼还这个时候不知道抽什么风先是玩失踪后是闹离职的,更是惹得他十分恼火,但是又转念一想,好在陈淼看不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 陆溓宁走进去,开口道:“怎么着,今天凑这么齐?” 顾宸抬手揉了揉眉心:“你没看今天的热搜?” 陆溓宁随手划开手机,看到了被顶到热榜的“抵制陆溓宁”“陆溓宁滚出娱乐圈”等等相关话题都是在榜单前几。 余棯这时候从窗口透完气过来,难得鼓励一般得讲:“没关系,其实也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这不是还有个瑜琳杯的颁奖活动吗?今年的最佳男演员,十有**得是你。” 余棯这么讲不是没道理的,《碎窗》演到最后,余棯都没话讲,陆溓宁自己都许久出不了戏。 更何况《碎窗》在国际电影节获奖,陆溓宁今年能拿奖那也是实至名归。 陆溓宁刷了会儿热搜,然后很是平静得合上了手机,没有骂脏话,也没有发脾气。 任栖总没有余棯那股子天真的乐观劲,开口道:“他会不会干预瑜琳杯的颁奖?” 陆安凌的手会不会伸那么长,没有人敢说一句肯定的话。 但是陆溓宁摇了摇头,很清晰的回答道:“不会。”在他们三人听到回答目光转到他身上之后,陆溓宁继续说:“凭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应该更希望我获奖,然后再将我从高处扯下来,让我眼看着自己快要成功,只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再去亲手毁掉。”他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从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我以前喜欢养的一条小狗,他不喜欢,但是在我把狗接回来的时候他却没有阻止我,等我把狗养大了,跟狗有了更深的感情了,再让人把狗从我这里牵走,他说这样会更长记性。” 余棯对这样的教育方式不敢苟同,无法想象陆溓宁这么多年是怎么在他父亲的摧残下成长的。 按陆溓宁这样的话来讲,那么前段时间的热搜,还有投资电影,不过是陆安凌为了将他扯下来摔得更惨才先去将他往高处捧起,舆论造势。 三人突然一片静默,那天他们一同去吃了一顿饭。 酒桌上余棯喝多了酒,扬言下部电影还要找陆溓宁来拍,让陆溓宁不要怕他老子。 任栖笑他天真。 顾宸只一杯一杯的喝酒,沉默着不说话。 他们一同相处过这两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最后说:“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陆溓宁却没有反驳,的确是足够幸运了。 陆安凌还能够给他两年的时间让他出来,拍出自己想拍的戏。 他到底是跟余棯不一样,余棯被保护的太好,他上面还有几位哥哥,母亲又足够疼宠他这个小儿子。 而这些都是陆溓宁没有的,陆安凌就他一个儿子,那么大的家业争到手里,陆溓宁有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要走的路, 难道真的跟陆安凌争个你死我活,父子相斗?他倒是想,但是他那点儿能耐脱离了陆家,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陆安凌只需要动动手指,就似乎已经掐断了他的生路。 让他身无分文,圈里的各大公司也不可能会为了签他去跟陆安凌对着干。 而这一切应该还都是刚刚开始…… 而陈淼在这天晚上给齐臻打了一个电话。 “你上次说的一夜一百万,是不是真的?”陈淼刚出医院的门口,瑟缩着身体,天空里飘来了几片雪花。 电话里似乎传来了齐臻愉悦的笑声。 “三个晚上就是三百万吗?能不能提前预知一部分?”陈淼又继续问。 齐臻回答道:“当然可以,但是你不可以中途逃跑哦。” 陈淼说:“好。” 齐臻似乎像是在提醒:“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夜一百万你也应该明白会玩得有多过分吧。” 陈淼眼睛眨了一下,一片雪花融化在他睫毛上,他握着手机说道:“我明白的。” 挂掉电话的齐臻将这段通话的录音发给了陆安凌然后又转发给了陆溓宁一份。 做完这一切,他给陈淼发过去了一个酒店地址,连带着房间号码。 桌面上散落着陆溓宁让他帮忙查的陈淼的个人资料,齐臻在自己的转椅上伸了伸懒腰,神色里透着股遮不住的兴奋劲。 第40章 40 陈淼把毛巾在卫生间里拧干,然后把热腾腾的热水烫过的毛巾伸开,给躺在病床的陈瑜擦了擦脸。 陈瑜半睁开眼望着他,陈淼弯下腰离近了点像是安慰一样:“别害怕,你的主治医生跟我聊过了,手术成功以后,你康复痊愈的可能性会很大,毕竟你还很年轻。” 陈瑜的睫毛很长,灯光下,投在下眼睑一片阴影,他很是勉强的弯了弯嘴角。 陈瑜的情况来看肯定是越早手术越好,回来身体状况好了一点之后,就立马敲定了手术时间。 既然钱已经到位,那后来的这些肯定是安排的十分迅速。 手术的时间安排在下午,进手术室前,陈瑜握着陈淼的手,脸色苍白,手心里全是汗。 陈淼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说:“小瑜,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给你做手术的医生也很有经验,我呢,有点事要外初几天,到时候你做完手术出来,会有护工来照顾你,你安心养病,三五天我就回来了。” 陈瑜握着他的手没松,眼珠子转了转,视线凝在他的脸上,然后问:“我手术出来,你不在吗?” “护工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给她留了一些钱。”陈淼看着他又说道:“真的最多五天,我就会回来了。” 陈瑜最后闭上眼,然后松开了手说:“谢谢你,小琰哥。” 陈淼很轻的:“嗯。”了一声。 他目送着陈瑜被送进手术室,然后他站在那里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看了十来分钟,然后转身离开。 陈淼到达那个信息中约定的酒店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钟,陈淼进酒店大厅的时候被拦了一次,门卫要登记他的姓名,问他有没有预约。 酒店看起来隐蔽性很强,而且是会员制,大厅装修风格极尽奢华,中世纪的欧洲建筑风格。 从大厅的中心往上看能看到一层一层的旋转楼梯。 陈淼报了名字之后就被领着往二楼走去,进门的时候被搜了一下身,连手机也被拿走了。 搜身的那人走之前还很礼貌地对他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陈淼到底第一次经历这场面,有些紧张,对着漆黑的木门犹豫了会,才慢慢拧开。 他刚一进门,那位侍者就很迅速地在门外为他们拉上门。 里面正喝着酒,在沙发上歪倒着,看起来不大清醒的两人,听着声响在浴室里的还有一人。 陈淼紧贴着门,迈不动脚了。 心头剧震,目光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是三个人。 对面沙发上的两位alpha已经看到了陈淼,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半解开了,一身的酒气,屋里那股儿强烈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冲击着鼻腔。 他们看起来年龄都不大,相貌也不差,就是盯着陈淼的眼神跟饿极了的野兽群,却只抓到了一小块肉不够分似的。 棕发的alpha半裸着起身,望着呆站在门口的陈淼,招了招手:“过来啊,傻站着干什么呢。” 陈淼还是没动,躺在沙发上的那位alpha轻笑着说:“可别是吓住了啊。” “这还没开始呢,就开始害怕了?”棕发的alpha听着像是更来劲赤着脚朝陈淼走去拽着他往沙发这边来。 陈淼被扣着手腕子往那边拽,嘴里说道:“一开始没说,没说是三个人……,你们不能这样。” 他被拽过来才看清,沙发后面拐进去的卧室里,墙壁上挂满里一些面目狰狞,陈淼连见都没见过,却能察觉出十分淫邪的器具。 alpha按住陈淼挣动的身体:“你以为呢?这么高的价钱你以为随便玩玩就能行了?” 他掐着陈淼的脸让他面对着沙发上的那位alpha:“脸虽然挺普通的,身上摸着还挺有劲,到底是个bea,应该比那些ega耐玩一点。” 陈淼现在脑子都混乱成一团,整个人处在一种极度的恐慌中,他的目光惊疑不定的从那墙面上的各种器具还有床上的黑皮手铐上滑过,嘴里开始反悔道:“我不……我不做了。” 三个alpha这么玩三晚上,这三百万给他都没命拿了! 一个房间里全是肆无忌惮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陈淼用力挣开那个钳住他的alpha,就开始往门口跑去。 跑到半截儿就被一个alpha一脚踹到了腿弯上,微一趴下就被身后的两位alpha一个搂住了上半身,一个开始去分开他的腿脱他的裤子,那人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说反悔就反悔?老子定金都付了,你进了这个门不知道要干什么?装什么呢你!” 陈淼用力蹬着腿,还真的一脚踹上了那人的腰腹。 那人一恼直接拖着陈淼的两条腿就往床上去:“给他锁上!操!还敢踢老子,今天我非让他长长记性!” 就在这个时候,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那位alpha看起来比这两位都要年长一些,一双桃花眼,推开门带着一阵柠檬薄荷香:“啧,你们干嘛呢。” “这小子收了钱还想中途反悔!” 他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不住挣扎的陈淼,点了一根烟塞进嘴里:“这瞧着也确实不像个出来卖的。” 他坐到床边朝陈淼吐出一口烟,扣着陈淼的下巴让他往墙上瞧:“见过吗?用过吗?” 陈淼脸红脖子粗的:“没有……我不行,我不做了…” “不是圈里人啊?那还什么活都敢接?”那人笑了一下,然后说:“没关系,今天晚上让你试试,说不定以后会喜欢上的。” 陈淼衣服现在已经被扯掉了半截儿,那人很是故作体贴的递过来一杯酒,然后当着陈淼的面把一个小药片放了进去然后说:“喝了之后会让你更快乐也更好受一点。” 那两位alpha很是配合的一个压住陈淼的腿,另一个扣住他的双手,然后陈淼被掰开嘴,一杯酒就这么灌了进去。 陈淼挣动的很厉害,酒洒出来大半,还有部分呛进鼻腔,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位抽着烟的alpha朝那两人扬了扬下巴:“新药,正好可以试试效果,听说比上次那种药效更快。” 灌了药以后,这群alpha显然是放松了一些警惕,而且本身对陈淼一个bea就有些轻视。 他们觉得哪怕不灌药,陈淼自己一个bea还能在他们三个成年alpha眼前翻出来什么花来? 结果没想到那位alpha看着陈淼药效上来有些瘫软无力的样子手上劲刚卸一点,陈淼就直接从床上弹起挥了一拳,正打在棕发alpha的脑袋上。 那人捂着脑袋刚一阵眩晕骂了一声,陈淼就跟一头失去了理智的小牛犊一般,横冲直撞的抓到手边别管是什么就乱挥一统,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桌子茶杯什么的全都往他们身上挥砸而去,迅速扑到门旁边,拧开门就往外跑。 后面还传来alpha叫嚷着什么,还有脚步声乱成一团。 而这些声音在陈淼耳朵里全都像是被搅和成一片的杂音,视线里一片模糊,浑身上下都热得似要烧起来,血管都在发麻一样。 他踉跄着往楼下跑去,后面有人追上来,脚步声响作一片,前方还有一些穿着保安服的人往这边来。 陈淼已经分辨不出来方向,就在他跑到大厅的时候脚步一绊,摔倒在了地上。 陆安凌进来身后跟着陆溓宁,八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私保围在他们的四周。 陆溓宁面无表情一张脸,身上穿着一件银灰色的挺括西装,身材挺拔而修长,头发丝一丝不苟得像是从哪个盛装出席的新闻发布会上刚刚出来。 陈淼看见停在自己手边的一双黑色的皮鞋。 他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模糊的视线里,却不知为何将那居高临下睨视着自己的陆溓宁眼里的冰冷寒意看得格外清晰。 整片大厅骤然安静下来,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暂停键。 外面传来了阵阵闷响,是烟花炸开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陆安凌朝陆溓宁抛过去了一把钥匙,陆溓宁伸手接住了,是这家酒店的顶层房间。 陆安凌突然说道:“阿宁,新的一年希望你快乐。”他带着笑意,像是在彰显他的势在必得:“别玩得太晚,记得回家。” 第41章 41 陆溓宁拉拽着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的陈淼进了顶层包间的门,落地窗外的江景尽览于目。 绚丽灿烂的烟花点亮半个夜空,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陈淼已经被药效折磨得不清,脸色通红,基本是靠着陆溓宁支撑,才没有滑倒到地面上去。 他进来之后,被一杯冰水泼了脸上,将他意识唤回了几分,湿头呆脑得盯着陆溓宁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愣了会儿才声音嘶哑地道谢:“谢谢,陆哥。” 屋里的灯是暗色的橘,陆溓宁说:“谢我什么?” 有被吸进鼻腔的水把陈淼呛住,他揉了揉鼻子,那药的药效太猛,一杯冰水只能让他勉强理智回笼跟人交流,但却还是压不住那一股股窜上来的火。 陆溓宁朝他走近了些,用手抬起来他湿漉漉的脑袋:“不该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三个alpha?三百万,多好的买卖为什么要跑出来,是在欲情故纵吗?” 陈淼模糊的视线里陆溓宁的边缘轮廓都在发着光,他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不断开合的嘴,吐露着一些他无法消化的字词。 三百万? 这仿佛是提醒了他什么。对,三百万,他还需要三百万,他到底干了什么,他又把事情搞砸了,但是好像也没有把什么事情搞好过。 搞砸了,又搞砸了,又搞砸了…… 他浆糊似的脑子里不断回旋着这几个字,要怎么办,怎么办,陈瑜到底要怎么办! 陈瑜这两个字仿佛是按下了他身体的什么开关,他摇晃着身体推开陆溓宁就要往外走。 订金已经收了,陈瑜现在躺在手术室里,他跑了那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催债的那些人也不会,怎么办,现在要回去那个房间吗? 答案又被陈淼否决了,不能回去,回去真的会没命的。 那要带陈瑜跑吗?陈瑜的身体受得了吗?来得及连夜转院吗?下一个城市去哪呢? 这些问题似刀子似的不断的在他脑子里搅动,他眼睛里一片赤红,刚走到门口摸到门就又被陆溓宁一把拽回来。 “要去哪?”他的力道很大,陈淼的身体撞到桌子上。 陈淼说:“我得走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出去卖?”陆溓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里酝酿着一股压抑许久的风暴。 只不过陈淼没有察觉,他浑身燥热,头脑混沌,头一次对陆溓宁失了耐性似的:“你让开,不管你的事,我已经辞职了。” 陆溓宁被这话彻底点着一样,一把陈淼按到桌子上,伸手去扒他的衣服,他嗅到了他身上那股不同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沾染在陈淼身上,热得他几乎要发狂。 陈淼喘着粗气,望着陆溓宁被怒火扭曲的面孔,挣扎着去踢他:“不做,我不跟你做,我已经辞职了,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你来试试我能不能!”陆溓宁一把脱下来他的裤子,声音里透着压不住的怒火,动作粗鲁,不留余力。 陈淼这时候突然说了一句:“那要先给钱…,你要做就要先给我…”钱字还未说出口,陆溓宁就抬手一个耳光扇了上去。 被欺骗的,被伤害,被不信任被像一个傻子一样被陈淼糊弄,时至此时,陆溓宁那股压抑许久的火气彻底爆发开来。 他手劲很大,直扇得陈淼半张脸转过去,嘴角出血。 “你他妈!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贱!为了三百万!你命都不要!你没有廉耻心吗!”怒火彻底冲垮理智的围栏,倾泻而出。 陈淼被他推到地上,身体跟地板相撞的闷响刚刚响起,陆溓宁就已经一把抽出来裤子上的皮带,皮带滑过空气,抽到了陈淼身上。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陆溓宁此刻失去理智面目狰狞,眼底的赤色一片:“我让你出来卖!让你犯贱!” 陈淼蜷缩着身体,往前爬去,躲避着陆溓宁失去理智的施暴,本来就被下了药,四肢有些使不上力,被那一耳光扇得到现在都没回过来神就被推到了地上。 陈淼嘴里开始很无力得喃喃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好疼…” 陆溓宁丢掉手里的皮带,去拽瘫软在地上的陈淼,陈淼挣扎着呻吟出声,奋力往前爬,结果被陆溓宁拽着双腿往后一扯,陈淼伸手握住桌子腿,妄图挣动,结果晃动的力度使得桌面上的茶杯摔了下来。 玻璃碎片一地,陈淼一时松了手,就被陆溓宁轻而易举的扯了过去。 这像是一次彻头彻尾不含任何温情的惩罚。陆溓宁动作毫不犹豫,陈淼这时候像是也被逼入绝境一般,伸腿踹他,使劲浑身力气要逃离这个面目全非失去理智的暴戾alpha。 他这个时候已经被消耗了太多力气,只能发出一声很虚弱的闷哼声。 脸上很麻木,湿漉漉的,但是他应该没有哭,应该是流血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的,那种疼混杂在一起,使得陈淼都无法发出声音来了。 而陆溓宁在他的身后,或许看不到,也或许正被怒火欲火冲昏头脑,无暇顾及。 直到了一个小时后,陆溓宁那不断吐出侮辱性字眼的嘴才慢慢消停,动作也稍微收敛了一些,他开始察觉到一动不动的陈淼有些不对。 他身后把他翻过来,看到了陈淼半张脸上都是血,有一部分已经凝固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了陈淼趴着的前方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是一个晴朗的冬日,阳光明媚。 陆溓宁的演绎生涯在这个冬天彻底画上了句点,以一个彩排一些仓促的跨年晚会为结束。 那是一直在镜头面前冷着脸,不买那些娱乐媒体的账,自由随性的陆溓宁首次舞台演出。 动作很僵硬,看得出他不会跳舞,在一群穿着喜庆鲜艳服装的伴舞面前,动作与场面都稍有些滑稽。 而不知是从那个具体节点开始,陆溓宁的一切消息与视频都在网络上消失匿迹了。 第42章 42 下午三点钟的琳特莎庄园内,陆溓宁坐在沙发上,身上有着股烟酒气,头发有些长,盖住眼睛,他双手交握住,白色的衬衫上还有几滴不明血迹。 那副阴沉沉气压极低的样子,说是刚从什么凶杀案现场逃出来的都有人会信。 齐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仰躺着,往嘴里抛送着一颗葡萄,脸上带着浪荡的嬉笑神色,望着陆溓宁的模样,“噗”得一声笑出了声。 他伸手拿出来在身旁沙发上的文件夹,拿出来一小沓资料,算不上太厚。 然后很是做作的清了清嗓子:“李琰,乌景湾镇居民,母亲在他六岁时跑了,十岁父亲车祸去世,一直跟着奶奶生活,跟陈家是邻居,从小和陈瑜陈垭欣一起长大,两姐弟都是ega。” “三年前李琰与姐姐陈垭欣登记结婚,婚后不到一年半陈垭欣就因家族遗传性血液病去世,李琰原本是在镇里的秦六手底下当打手,后来因为跟陈垭欣结婚就离开了那里找了份工资稳定但不高的工作,给厂里运货,结果因为陈垭欣的病情,他借了一些高利贷,陈垭欣去世之后把弟弟托付给他,原本就是穷乡僻壤的地方没什么钱,他又欠的钱还不上,于是带着陈瑜来到这里,改了个名字,做了个假身份在这儿打工躲债,一边挣钱去给陈瑜治病。” 短短几句话,似乎就道尽了陈淼二十多年来的一切,齐臻翻了翻到出生年月那里,嘴里:“啧”了一声,:“天天嘴里陆哥陆哥的叫,搞这么半天还比你大两岁呢。” 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抛给陆溓宁:“社会经历还挺复杂呢,听说给不在那秦六手底下干了,是因为秦六想认他做干儿子,不单单是因为跟陈垭欣结婚。” 陆溓宁任由那几页纸滑过自己,然后散落一地,似乎刚才的那些都没听见,轻声重复了一遍:“结过婚?有过自己的ega?” 齐臻从沙发上起身,充满笑意一双眼看着陆溓宁的模样,摇了摇头:“阿宁,这样一个浑身把柄的人,未免太好拿捏,你怎么弄成这样?” 李琰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没开灯,但是窗帘没拉,外面微弱的灯光有些投了进来。 他看见陆溓宁坐在他的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琰觉得浑身很疼,针扎似的,特别是右边脸上火辣辣的,他觉得肯定是肿了,左边的眼睛有些不对,他眨了两下,抬手就要摸,结果被一旁一直沉默着没有动作的陆溓宁抓住了手腕。李琰现在模样着实有些过于凄惨,一只眼睛上蒙上纱布,另半张脸上高高肿起来,更不用说他被被子盖住的身体上,被陆溓宁用皮带抽出来的红肿伤痕,还有那隐秘处的撕裂伤口…… 陆溓宁先是很深的吸了一口气,李琰能够感觉到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李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是情绪也没有很激动:“我的这只眼睛,是瞎了吗?” 陆溓宁说:“没有,只是眼皮上方有一道割伤。” 气氛陷入一阵很诡异的沉默,陆溓宁目光扫过他的脸,然后突然说:“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李琰很显然并不是这么认为,他直挺挺得躺在床上,没有出离愤怒也没有委屈也没有质问,他偏了偏脑袋,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望着陆溓宁,他说:“你是不是应该赔我一点儿医药费。” 陆溓宁情绪险些控制不住,手心紧握,要攥出印来:“要钱?给陈瑜做手术还是要还债?” 李琰只呆愣了一瞬就很快的接受了:“你都知道了?”他收回目光望着天花板,他像是有些明白了陆溓宁昨晚的突然失控,于是解释道:“我并不是为了要骗你,我用假的名字是为了躲债。” 当然不是为了骗他,陆溓宁已经不能再明白了。 这个躺在床上叫李琰的人,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件事是为了他的。 不管是撒谎也好,骗局也好,那些细致体贴,那些温热的饭菜,那些床上的迎合讨好等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李琰想要钱而已。 因为那个叫陈垭欣的ega,他的妻子临终的托付,或者拜托他的一句话,李琰就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陆溓宁紧紧盯着李琰,声音几乎都要因这样的事实而愤恨到发抖:“你该去演戏的,你才是真是位出色的演员!” 他所以为的那些奔向他的跌撞步伐,不过是李琰被生活绊倒摔得跤,不是因为他特别,只是因为他刚好。 其实李琰不挑的,不管是谁,如果能够接住他,他应该都会去扑向那人的怀里。 就比如那一夜一百万的邀约,那确实是比李琰在这伺候他能够拿得多得多了,怪不得,怪不得要辞职…… 而他的去世的妻子,他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可以对自己好成这样,细致体贴至此的妻子。 如果还在世,李琰还不知道要把那ega疼宠成什么模样。 会给她把饭做好端到床边吗?会给她每次做鱼都剔出鱼刺吗?会让她在冬天时把手放在肚皮上暖吗?会为她做这原本只是陆溓宁以为自己是独有的一切的一切吗! 陆溓宁几乎要被这内心涌起的滔天妒意淹没了,他们交换过婚戒吗?他身上沾满过那ega的信息素的味道吗…… 他压抑不住得一把拽起来李琰的衣领,怒视着李琰,嘴里失去理智得嘶吼着:“如果那个叫陈垭欣的真的爱你!她死前就不应该把她弟弟托付给你!你能干什么!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bea!你怎么救他的命!” 李琰显然是半点儿受不得陆溓宁对陈垭欣的负面评价,他伸手去扯他拽着自己衣领的手:“你懂什么?这些又关你什么事!我都说了我已经辞职了!” 陆溓宁望着他被纱布裹住的一只眼,咬牙道:“你其实是双眼都瞎了吧!你他妈的到底能不能清醒一点!” 李琰说:“到底是谁不清醒?” 陆溓宁动作一顿,他从李琰那只露出来的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望见自己扭曲愤怒的一张脸。 对,到底是谁不清醒啊? 他看着李琰那被自己扇肿嘴角泛着青紫的半张脸,慢慢松开了手…… 李琰看着陆溓宁的模样,他喘着粗气,盯着李琰的目光似是李琰做了多么穷凶极恶的事。 “算了,我不要你的医药费了。”李琰这样说着,然后避开了那样逼人的视线,他尝试着挪动自己的身体,陆溓宁现在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他觉得他不能再呆着这里了,他昨天连怎么来到陆溓宁家的意识都没有,就算他骗过陆溓宁了,如今被他出气揍了一顿,说他活该那就活该吧。 可是陈瑜,昨晚刚做过手术,他必须得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的情况,而且他收了齐臻转来的订金,不知道昨晚他搞砸了之后会不会又来找他。 不管是陆溓宁还是这座城市,李琰此刻敏锐得觉得应该快点离开。 但是陆溓宁突然很冷不丁得笑了一声,他周身那股外露的戾气渐渐收敛起来,他望着李琰的目光慢慢归于一种刀枪不入冰冷至极的令人心生寒意的平静。 “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呢? 李琰心头涌上来一股惧意,伸手就要够陆溓宁离去的背影,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折腾着要下床。 结果很重得摔到了地上,他又叫了一声,叫陆溓宁的名字。 但是陆溓宁头也不回得走了,并且关上了门。 第43章 42 肯定已经不止五天了,陈瑜心里这么想着,他已经给李琰的手机打了都数不清到底多少个电话了,但是电话一直是处于关机的状态。 今天大概是第七天了,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过李琰的消息了。 但是李琰给护工留下了不少钱,陈瑜坐在轮椅上,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是不知是否是因为今日阳光格外灿烂的缘故,他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在医院花园式的翠绿草坪上,陈瑜用胳膊肘撑着下巴尖,盯着远处一个跑来跑去的小孩,小孩拿着根气球,前方还有他的母亲在朝他张着手,笑着要他慢些跑。 这时候前方的侧入口那里突然进来了一个身材挺拔修长的alpha,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露出来的半张脸也展露出了那完美的下颌线,还有有着优美弧度的嘴唇。 那位alpha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私保,陈瑜神色自若,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对方三人径直朝他的方向走来。 伸手的护工先是微微弯了弯身:“陈先生,你认识?来找你的?”要知道从她开始照顾陈瑜到现在,并没有什么人来探望过他。 陈瑜收敛了神色,把那随意撑着下巴的手放到轮椅的扶手上,那气势逼人的alpha已经走到了身前,很确定但是又有些说不出的轻佻的语气:“陈瑜?” 陈瑜没说话,但是对方这副架势,哪怕他现在想让护工推他回病房,估计也是做不到的。 “请问先生你是?”陈瑜扬起来脸,阳光照射到他那张容貌姣好白皙的脸上。 陆溓宁说:“你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他被墨镜遮住的下半张脸嘴唇紧抿:“这张卡里的钱应该够你后续的恢复治疗费用,还有你这辈子以后的生活费了。”他把那张卡递给陈瑜。 陈瑜有些讶异,旋即想到了什么,试探着说:“你是小琰哥的朋友吗?” 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瑜猛得明显的察觉到身边这位alpha的气势都变了,嘴唇紧抿的程度加深,那很显然不是一个很友好的信号。 “是,很好的朋友。”陆溓宁很突兀地将嘴唇扯起。 陈瑜是心思很敏感的人,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我给他打电话发短信都很久没回我了,他还好吗?” “好。”陆溓宁说。 陈瑜被这样简短的回答噎住,但是也并未多做纠结,伸出细白的手指,握住了那张卡,然后那张脸露出了一个十分甜美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小琰哥竟然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怪不得。”他像是表示了理解,对这位陌生alpha的慷慨。 陆溓宁突然轻声重复了一遍:“那你就放心了啊。” 陈瑜的笑意僵了一瞬,然后很快得掩饰过去,点点头:“对啊,他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我当然高兴。” “我这样的朋友?我是什么样的?”陆溓宁一把拿下来了墨镜,露出他那张冷漠无情又带着审视目光的双眼:“你高兴?高兴什么,高兴能拿到钱?” 他看着陈瑜那张露着虚伪又脆弱的笑意的脸,发出一声嗤笑:“你是不是就用这副样子死死扒住李琰救你啊,你怎么不问问他到底怎么凑够你的手术费的,又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能换来你今天这一切的啊?” 陈瑜的笑意再也无法维持,于是也不再伪装,他手里攥紧了那张银行卡,恢复了他本来就有些病态阴沉的样子:“那又怎么样呢?他心甘情愿的,我又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如果不接受,那他付出的这些岂不是白白辛苦了。我不过是想继续活着,他也希望如此,我总不好辜负他的努力吧。”他打量了陆溓宁一眼:“而且,我本来就厌恶他看我时那副出神失态的眼神,他不过是在我身上怀念我姐,填补自己没能救得了我姐的遗憾罢了。” 陈瑜是很聪明的人,他太清楚不过这些,并且对于李琰对他的付出,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就像他每次只跟李琰说谢谢,但是从来他没有过问过他身上那些伤,又或者是怎么样在短期内凑够了他手术的钱,他其实并不关心的。 而此刻的陆溓宁也是看清楚了这点,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李琰此人尤其。 于是他看着陈瑜那张毫无愧意,连虚假的关心都没再展露的脸说道:“他卖给我了,所以换到了这么多钱。” 陈瑜停顿了一瞬,然后看向陆溓宁,咧嘴笑着:“那也挺不错的,你看起来很有钱,小琰哥以后也算是……” “不是的,他不愿意。”陆溓宁打断了他的话,怀着一种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绝大恶意说着:“于是我就强迫他,他开始挣扎,我就用皮带抽他,他疼得受不了我就把他推到地上,弄得都是血。” 陈瑜脸色骤然惨白一片,牙齿咬在一起:“闭嘴!” 但是陆溓宁没有停:“你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久没跟你联系吗?因为他一直想出来看你,于是我就把他关起来了……” “我说闭嘴!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陈瑜身子猛得坐起,双手抓紧了轮椅的扶手,望着陆溓宁的目光充满怨毒。 “笑死我了!你这么看着我是干嘛?他一个高中就辍学的bea来到这里,怎么凑够你的手术费?你不问就可以当作毫不知情吗!?” 这其实真的是陈瑜没有预料到的,其实当时李琰那次来看他身上带着股alpha的信息素味道的时候他心里就隐隐约约有了些底。李琰是个bea,对信息素这事不太敏感,也不知遮掩。 但是陈瑜不一样,他几乎是很确定的,那是一位高阶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 他以为李琰是跟了alpha的,而那位alpha应该对他也很中意的,毕竟alpha跟bea在一起的比较少数,对方选择李琰总不会对他太差。 他怀着这样的自我说服的心理,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李琰为他提供的这一切。 他的胸口剧烈颤动了一下,然后看着陆溓宁,想要使自己镇定下来:“别白费力气了,你就算这样他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只会把他越推越远,他喜欢ega,不会去选择alpha的。” “他因为我姐柔软善良,就觉得所有ega都需要保护,对着ega有着近乎本能的保护欲,骨子里又传统……” 陆溓宁突然打断了他:“你理解错了,我并不需要他的喜欢,不过是一个床上的玩物,我是觉得他太不识抬举。”他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到陈瑜身上:“而且为了你这样的人,在我面前耍花招,太愚蠢了。” 他突得又笑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教他聪明一点。” 明明是艳阳下的一个笑容,又是那样五官出色的一张脸,陈瑜偏偏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陆溓宁说完,就把墨镜戴上了,他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太久。 陈瑜看着他要离去的背影,骤然慌了:“你站住!小琰哥到底在哪!?你不能这样……” “混蛋!我不要你这钱了!”他把那张卡朝陆溓宁的背影丢去,而由于情绪激动,身体奋力往前倾,他从轮椅上直接扑倒了草坪上,一声惊呼,护工赶来,他咬牙切齿满脸愤恨,而那被他丢过去的卡,连陆溓宁的衣服边都没有碰到。 身后在骂着什么,陆溓宁已经听不清了,那闹剧似的场面统统被他抛在身后。 第44章 44 陆溓宁回到家里,李琰从卧室中出来,脸上已经消了肿,眼皮上的纱布被拆掉了,但是还留着一道新鲜疤痕,暗红色的血痂,分外明显得横在眼皮上方。 陆溓宁是晚上十点钟左右回来的,他进门,有人过来接过去他的外套。客厅里开始有人往长桌上端菜,李琰看见陆溓宁,他看起来神色有些疲惫,但是气质依然是有些说不出的锐利。 这几日他都很少见陆溓宁,他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陆溓宁这栋房子里突然多了很多他不认识的人,守着门口,李琰出不去,如今好不容易逮着陆溓宁早回来一次,李琰立马就从卧室里跑出来了。 他其实真的摸不清楚陆溓宁现在不让他走是个什么意思,但是陆溓宁最近看起来很不想搭理他,李琰前几日在床上昏昏沉沉也就算了,如今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自然是要走。 他的手机陈瑜来过一次电话之后被陆溓宁挂掉拿走了,李琰往好处想,觉得陈瑜手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他往饭桌前凑过去,陆溓宁像是刚刚发现他一样,掀了掀眼皮问道:“你没吃饭?” 李琰点点头:“没有呢。” 陆溓宁似乎觉得他好笑:“故意等我呢?” 李琰没讲话,陆溓宁接着说:“那坐下吧,这些也够你吃的。” 李琰作下来,时不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陆溓宁,陆溓宁表明上一副风轻云淡,似是将他们那天发生的争执完全抛在了脑后。 筷子碰到瓷碗的声响,李琰食不知味,往嘴里几分钟才递一筷。 等到看见陆溓宁停了筷子,李琰才像是终于组织好了语言等到了似的,语气诚恳:“陆哥,其实我知道你很生气,我骗了你,但是我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且我收了你那个朋友的订金嘛,现在也没能力还上,如果说你因为这个不让我走,那我在这里其实也是挣不了钱的……”他到底心里有些着急,陆溓宁这么不声不响的晾他这么多天,他是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溓宁没接他的话,只是朝他脸上细细看了一眼,然后问:“身体现在也好了?” 李琰忙不迭点头,带着刻意到有些谄媚的笑容:“好了,好了…” 陆溓宁听罢,然后看着李琰说:“那就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最迟明天晚上就会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李琰看着他将要起身,也跟着站起来,板凳摩擦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得一声。 陆溓宁偏了偏头,告诉他:“其实以后去哪里对你来讲都不是很重要了。”他补充道:“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陆哥。” 李琰愣了一下,不太能理解陆溓宁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陆溓宁显然不是很有耐心再跟他解释什么。 于是李琰只能跟着上去叫他,慌忙用手拽住要上楼梯的他。 “等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陆溓宁身后把李琰拽住自己的手扯开:“字面意思,” 李琰几乎瞬间情绪就上来了:“我不可能跟你走的,陈瑜的手术刚做完,我到现在还没能够去看看他,而且我已经辞职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陆溓宁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意:“那你就当他手术失败死了吧,反正你以后应该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话音刚落,李琰就红着眼睛挥拳而上了,这拳来得又急又快,陆溓宁措不及防,也是心里着实没有料到他敢跟自己动手。 “混蛋!”李琰似乎对陈瑜的生死问题特别忌讳,也特别在意。 陆溓宁的脸被一拳打得偏向一旁,头发遮盖住眼睛,远处门口站着的私保这时候也发现了他们的争执,往这边聚来。 可是陆溓宁慢慢把头转回来,脸上的表情阴沉又夹杂着怒火喊了一声:“都站住,不许上来拦!” 他看着浑身上下紧绷着,攥紧拳头同样怒视着自己的李琰,说道:“怎么了?提到陈瑜就忍不了了?怎么不继续装乖了?” 他一把攥住李琰的衣领,扯过来,两个人竟然就在客厅里动起手来。 拳头与**撞在一起的闷响,夹杂着被撞到的餐桌上的玻璃碗,一个客厅一片混乱。 私保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真的没人敢上来阻拦,两个成年男性,在客厅里打得眼睛赤红,似要恨不得噬对方骨肉般的眼神。 李琰到底是个bea,而且身体也不过是刚能下床,如今跟陆溓宁一个alpha缠斗在一起,哪怕他先前打架挨揍的经验不少,时间一长还是逐渐落了下风, 最后陆溓宁把他打得摁到地上站不起来,客厅里一片狼藉,听得到粗重的喘息声。 李琰躺在地上,脸上又挂了彩,陆溓宁也不多承让,嘴角也是被李琰打破了,身上的高定西装还有着李琰踹出来的脚印。 陆溓宁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们明天早上就走。” “你没权利这样做!”李琰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叫,情绪激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这样太没道理!” 他的身体开始挣扎起来,陆溓宁压住他然后说:“李琰,你真的让我耐心全无了。” 第二天一早的李琰是被几个人按住打了一针镇定剂带走的。 李琰当时挣扎得很厉害,陆溓宁抱着手臂远远得在一旁看着,眼睁睁看着李琰僵硬着身子,然后慢慢软下去。 陆溓宁才迈开脚步,把他抱了起来,抱去了车上。 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陆溓宁没有回头,车里的李琰软着身子闭着眼躺在他肩膀上,原本就不太出色的脸,这会儿更是有些不能看了。 陆溓宁盯着看了一会儿,他总觉得李琰昨天下手是比他重的,怎么倒是李琰脸肿得比他还要高。 他把李琰的脑袋挪挪,放到了自己腿上,肿起来的那一侧朝外不让他碰到。 下午两点钟,他们到达了a市。 几乎是刚到,陆安凌那边就给他来了电话,说要让老宅的管家过来。 陆溓宁抱着李琰进到房子里,陆安凌安排过来的这群人无一不恭恭敬敬低着头,问声好以后连一个多余的打探性的目光都没有。 他把李琰放到卧室的床上,屋里的一切看起来如此崭新又熟悉,是有人精心打扫着保持着干净整洁的。 他走到窗前,向外望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建的人造古林,古老的树木组成林荫道,有几座小亭子点缀其中。 他原本觉得这次回来的还有些不甘,也有些仓促。他回头看着床上乖顺躺着的李琰突然就不那么觉得了。 在h市,中心医院里有个让李琰牵肠挂肚的陈瑜,所以李琰才会那样心急如焚得想要出去,但是在这里不一样了,这里李琰没有任何认识的人,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自己真的放他出去他又能做什么呢? 这里可是陆家能够只手遮天的a市,陆家最主要的产业几乎都在这里。 他原本是没打算放李琰出去的,但是这里是a市,如果李琰能够听话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把锁链放长。 李琰醒过来时候正好是晚饭的时间,他睁开双眼,完全陌生的房间,周围的人也是完全陌生的。 如果不是看到了陆溓宁那张脸,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他没睡醒来。 他觉得自己脖颈儿处很疼,是一种几乎无法忍受的疼。 其实应该没有这么疼的,他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他很小的时候发烧,被奶奶背着去镇里的一个赤脚医生那里打了一针,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他太紧张挣扎不断的缘故还是那赤脚医生本就技术不过关,那是李琰第一次打针,结果针头断在了里面,似是要把屋顶叫破的嘶嚎哭声响起,伴随着奶奶轻声的“不疼不疼”的诱哄声,胳膊那里被挑破,冒着血珠子,断进去的针被拔了出来。 从那以后李琰就打不了针了, 看见针头就心里发怵。 而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会在后来的日子里在陆溓宁手里挨下这么多针。 李琰醒来之后没吵没闹,但是晚上的饭没吃。 陆溓宁觉得他这样的消极抵抗太不够看,第一天刚到这里,他不跟他计较,以后的日子里有得是时间慢慢收拾他。 结果这天的深夜,陆溓宁醒过来,看见李琰站在他的床头,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似乎很紧张,手都在抖,像是他才是被刀抵住致命处威胁的人。 “你让大门口的那些人走开!我要离开这里!你别逼我!”李琰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双手握住刀柄,紧张的喘着粗气,想是更想让自己显得有底气一些,他把刀又往前送了送:“起来!让他们开门!” 第45章 45 陆家的别墅院内,整个庭院里灯火通明。 冰冷刺骨的寒风里,陆溓宁只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被李琰用刀锋抵住喉咙,一路从客厅挟持到院子里。 旁边的保镖不敢上前,李琰手里的刀在此时还拿得极稳,他身体紧绷着:“让他们再离远一点!”他往前望着近在咫尺的大门,铁栅栏还紧紧闭合着。 “让他们现在打开门!再给我一辆车!”李琰说道。 陆溓宁却并没有开口动作,旁边的alpha私保们都死死盯着这里,气氛紧绷。 李琰突然有些沉不住气,刀往陆溓宁的喉头一碰,那里迅速溢出血珠:“你不要逼我!” 他是从背后挟持着陆溓宁,所以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到底是如何的。 只听他声音似冰锥落在寒风里:“到底是谁在逼谁啊!” “你是真的想杀我那你就动手啊!”陆溓宁站在那里,脖子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沾染在一衣领上,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被人用刀威胁着生命的不是他一样。 “我看今天谁敢给他开这个门!”他的眼神森冷,扫视过一圈已经额头冒出冷汗的保镖们。 李琰深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刀也攥不稳了,他没想到陆溓宁会这样态度强硬,但是应该还有机会,他们这里的这群人肯定会优先保护陆溓宁的安全,总不会真的为了陆溓宁的命令而视陆溓宁的生命安全于不顾。 陆溓宁要是真出什么问题,陆安凌也不会放过他们。 而现在陆家的掌权人还是陆安凌,他们的直接雇主还是陆安凌。如此衡量之后,那群私保中的一名率先站了出来,望着李琰说道:“这位先生,请您不要激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他朝门口守着的那些人抬手做了一个手势,铁栅栏大门在缓缓打开。 李琰眼睛一亮,吐出一口气来,推着陆溓宁往那边移动,陆溓宁可以说是非常的不配合,他的声音掩藏着压盖不住的怒意:“我是不是说不准给他开这个门…” “陆少爷…” 如此争执气氛紧绷混乱,剑拔弩张的关口,李琰往着敞开的大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突然肩膀处一痛,然后阵麻痹的感觉从肩膀处一路迅速的往下蔓延。 不好,李琰的意识里只滑过这两个字,就身子软了下来,彻底攥不住那把被他汗津津的手握住的水果刀。 “哗啦”一声,水果刀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陆溓宁反应飞快得给了李琰腹部一记肘击。 李琰可以说是浑身麻木,使不出任何力气的,被陆溓宁轻而易举得挣脱然后踉跄着被击倒在地。 一群人迅速开始围了上来,李琰在那混乱的脚步中,侧着躺倒在地上,看见二楼的房间窗户那里,是以为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把手里的那把像是猎枪的物件往回收。 那是陆安凌今天刚派过来的管家,李琰甚至还没能跟他打个照面。 他被按到地上,陆溓宁从后面粗暴得揪住他的头发,然后李琰就看到了陆溓宁那张充满恨意与怒火的脸,他对上李琰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声音却是极轻:“你简直是出乎我意料的,不知死活。” 齐臻在家里的书房中坐在转椅上转了好多圈,才听到声响。 陆溓宁十分没礼貌的,连门都没敲就推门而入。 齐臻很是不满得抬头:“你可是迟到了不短的时间…”刚一抬头就看到了陆溓宁那张挂了彩的脸,顺着往下看,脖子上竟然还裹了一块包扎布。 齐臻惊愕至极,他倒是没想到还有人会往陆溓宁那张五官出色似艺术品的脸蛋儿上招呼。 再看看那脖子上包的纱布,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了! 据他所知,陆溓宁昨日才刚刚回到h市。 如果不是一点儿消息没听到,齐臻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人劫持了。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齐臻啧啧出声。 陆溓宁很是不客气的往他书房里的沙发上一坐,望着齐臻,很是平静又严肃的语气。 “李琰我带回来之后,不太听话。” 齐臻一愣,再看陆溓宁脸上:“这些都是他搞的!?” 陆溓宁沉默着没有回答。 齐臻心里得到了答案,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都要溢出来。 “阿宁,你有没有搞错啊!一个那样的bea,都他妈攥到手心里了,还能扎了手啊!” 陆溓宁被他笑得勾出火来:“闭嘴!你笑够了没有!” 眼看着陆溓宁逐渐变难看的脸色,齐臻认输一般,举着双手:“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他脸上带着收不住的笑意,然后问:“那你今天特意过来找我是要干什么?” 陆溓宁神色收敛起来,斜睨了齐臻一眼:“你不是专业的吗?” 只不过是一瞬,齐臻就反应过来了陆溓宁想要干什么。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阿宁,你以前说你不喜欢这些。”他伸手从手底下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像是金属保险箱一样的东西,说是金属保险箱,但其实也别迷你。 他把保险箱打开,然后推过去面朝陆溓宁展示:“市面上买不到的,我从圈内拍卖会拍过来的。 陆溓宁看见里面并排放着两拍玻璃管,他伸手过去拿起来一支,中间是透明的,边缘部分是淡粉色。 看起来无害极了,隔着玻璃陆溓宁望着里面的液体。 齐臻继续说:“拿给alpha用都没问题,更何况是只是个bea。” 陆溓宁把那只玻璃管放了回去,然后伸手就要合上,拿过来。 结果齐臻身后扯了回来,陆溓宁抬眼看他,齐臻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嬉笑:“这么大贵价钱拍到的,阿宁就想这样白拿走吗?” 陆溓宁说:“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陆叔叔家里那副画很久了,下个月我姨母过生日,我想要送给她。” 陆溓宁几乎没犹豫:“成交。” 齐臻睁大了眼睛,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明明陆溓宁跟陆安凌关系一直紧张的要死。 拿到了这箱药剂,陆溓宁就起身要走,都快到了门口,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问他:“这药有什么副作用吗?” “怎么?都到现在这地步了,你还在担心他的身体?”齐臻觉得这样的陆溓宁太过陌生。 陆溓宁眼神冷漠,嘴角泛起来一个冰冷笑意:“你想多了,我怕他太早被我玩废了,以后没得玩。” “啊,阿宁,如果说你真的想把他彻底驯服,那么就一定不能心软,如果说一开始不能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那么他时不时冒出来的爪子一定会抓伤你,你若是下不去狠手,不如现在就把他放了。”齐臻说:“哪怕是你能忍,陆叔叔也不可能放任一个这样会伤害你的人在你身边的。” 陆溓宁觉得齐臻这样的想法很可笑:“下不去狠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拿着刀对着我,恨不得下死手,现在跟我谈会不会心软?” 陆溓宁向来心高气傲,随心所欲脾气大,也十分的睚眦必报。 这些从小和他一起长的齐臻最是清楚不过。 他望着陆溓宁脸上的讥讽笑意,然后说:“那确实是我多虑了。” 第46章 46 李琰被严格控制了起来,他连卧室的门都出不去,会有人进来给他检查伤口,送饭。 除此之外,他甚至连陆溓宁都见不到了,他有尝试过跟送饭进来的人搭话,想要跟陆溓宁好好谈一谈之类的。 但是这群人都没有一个给他任何回应的,都低敛着眉眼,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就迅速退了出去。 大约过了有半个月的时间,李琰被检查肩膀处的伤口,那人看了之后朝门口的人点头示意了一下。 李琰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被那群人推着起身,他还以为终于能出去了,或者是陆溓宁愿意见他了。 编号0937的药剂,中间是晶莹剔透的冰晶色液体,边缘泛粉,一针下去不过六毫升,可以直接让alpha或者bea陷入无法自控的欲潮,像是被带入了假性发情一样。 李琰被从房间里带出,然后进入了二楼的第三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不一样,好像是被刚刚装修或者修整过,一片触目惊心的白,什么也没有,没有桌子椅子,有一张床,还有一个卫生间,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别的什么。 李琰刚刚端详一半,心里涌起来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开始往往外跑去,挣扎着喊:“不要,我要见陆溓宁!让我跟他谈谈!” 但是堵在门口的四位alpha直接将他拖回床上,按住四肢,锁住了。 金属闭合的声音在李琰的脑海里清晰的响起,李琰的手脚被紧紧锁住,他心里觉得特别不安,他喘着粗气,紧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胳膊上就突得一阵凉。 鸡皮疙瘩从背后沿着脊椎一路往上,他低头偏着脑袋看见是那位那天朝他打了麻醉的中年男人,在往他的胳膊上擦着酒精棉。 然后在李琰猛得紧缩的瞳孔中,以一种非常专业的手法,把粉色的玻璃管拿出来,打碎,针管插进去。 “不要!你们给我打得什么!?我不要打针!”李琰情绪激动,剧烈的挣扎起来。 这让他很不容易扎好这一针,管家朝一名保镖看了一眼,那位alpha就过来按住了李琰的那只胳膊。 针尖刺入血管,在灯光下显出**光泽的液体被推进去。 陆溓宁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面具又不像面具的东西,可以遮住眼睛,黑色的不透光的布料下方是金属的,连着下面的箍具,是扣住下巴插进嘴里的,可以压住舌根。 齐臻送过来了一大箱千奇百怪的器具,说是赠品。 那乱七八糟的一箱被陆溓宁丢在了角落,他看着最上面的这个物件拿了起来,又看着监控里李琰崩溃似的乱蹬,挣动着,整个人都在冒着汗。 于是他将手里的东西抛给了旁边的人:“去拿过去,让他戴上,别让他咬伤自己。” 要让李琰来形容的话,他对这段时光的记忆应该是很模糊的。 但是身体却记忆的很清晰。 一种能燃烧掉理智的热,虫子噬咬心肺般痒,像是被抛入什么岩浆里裹住,连吐出来的气都是能够灼伤人的热。 他奋力挣扎扭动,却不得解脱,在黑暗里,什么也没有,他只能听得到自己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等到他神志都开始有些模糊,四肢脱力一样,瘫软着。 就会听到一些脚步声,是陆溓宁走了进来,他的手有些凉,当他轻轻的,若即若离得触碰着李琰被欲火折磨得汗津津的滚烫的身体时。 天知道李琰有多么渴望他再碰一碰自己。 他脱力的身体会情不自禁的抬起,追逐着陆溓宁迎合着他的触摸。 时间恍惚间被拉的很漫长,陆溓宁每次都会等到他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才会给予他解脱。 一个房间里满是陆溓宁霸道的具有侵略性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 李琰把手腕挣出来很深的勒痕,脚把床单蹬得不成样子,喉咙里发出哭一样的哀鸣。 他听到陆溓宁坐在对面翻书页,或者报纸的声音。 他能够想象,陆溓宁是以一种怎样的冷眼旁观的姿态欣赏着他的狼狈不堪,他的丑态百出。 不知道是第多少天,李琰脑子里混沌一片。 那一天李琰手上的锁链被解开了,只在脚踝上扣住一个,锁链的距离能够让他在房间里活动。 陆溓宁来的时候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他慢慢走到床边,伸手去拽那条锁链,链子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陆溓宁弯下身子,去看床底下蜷缩着身体,只听到自己脚步声就吓的发抖的李琰。 然后他拽着链子,慢慢把他的脚拽出来,李琰整个人恐慌极了,他睁大着眼睛,看着陆溓宁:“不要!……我不要…” 陆溓宁扣住他的脚踝,毫不费力的一把把他从床底拉了出来。 李琰惨叫一声,被陆溓宁扯着抱进怀里,用手抵住嘴唇:“嘘。” 李琰真的被他折磨怕了,竟然真的紧绷着身体噤了声。 “从今往后,我不想听到从你嘴里再对我说出一个不字。”陆溓宁抬起来李琰的脸,对上他睁大了的,清晰的透露着惶恐不安的眼睛。 陆溓宁放轻柔了声音:“你想出去吗?” 李琰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张嘴的时候声音很哑,不太好听。 他望着陆溓宁缓和了神色的脸,迟疑着慢慢开口:“想……” 陆溓宁又继续说:“想出去干什么呢?” 李琰没有答话。 “想出去看陈瑜吗?他做完手术这么久,你都没有去看过他呢,你想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术后恢复的如何呢,有没有开始新的生活呢……”陆溓宁此刻看起来善解人意极了:“哦,对了你当时给自己编造假名字的时候为什么要姓陈呢?是想跟他们姐弟成为家人吗?” 像是很随意的跟李琰叙旧一样,亲和又温柔。 李琰眨了眨眼,已经停止思考了许久的大脑差点儿以为这是幻梦。 他紧抓了陆溓宁的手,眼神泛出来一些光:“真的吗?你愿意放我走?让我去……” 陆溓宁脸上的笑意收敛住了,他摇了摇头像是对李琰很失望:“不对,回答错误。” “你应该说,你不想见陈瑜。”他这么说完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把李琰放回了床上,按住手腕,扯上去扣紧了。 “陆溓宁!陆溓宁……,你别走,你别这样…”这四下安静什么生息都没有的环境快要把他逼疯了。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管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针。 陆溓宁走出去的时候,从快要被关住的门缝里溢出来李琰崩溃而绝望的声音。 他脚步顿了一瞬,又抬起脚来毫不犹豫的走了。 后续这样的问题会问过李琰很多遍,在打过针事后的第二天,陆溓宁会不厌其烦的问他。 如果李琰回答的不对,就会又开始新一轮的惩罚。 李琰的光明时刻很短暂,陆溓宁不进来的时候他大多会被蒙上眼睛。 渐渐的他对陆溓宁的到来会心生期待,可是他有身体本能的克制不住对陆溓宁的恐惧。 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李琰的错误逐渐的被纠正。 陆溓宁从齐臻那里一共拿过来二十针,打到第十七针的时候,李琰俨然已经再也承受不住了。 在那次陆溓宁要从他身上离去的时候,他紧拽住哭求他不要离开。 于是陆溓宁再次问他:“你想出去吗?” 李琰艰难的,仓皇不安的回答:“不…不想。” “想见陈瑜吗?” 这是李琰很熟悉的题目,他眼睛一眨,泪就顺着脸颊躺下来:“我不想…不想见陈瑜。” 哪怕脑子反应不过来,身体却记忆犹新,要趋利避害。 “那以后会听话吗?” 李琰低下了头,手里紧攥着陆溓宁的衣服不松,难过的喘息着:“听话……” 陆溓宁最后才说:“跟我道歉。” 李琰愣住,这是新的题目,他猛地抬起头来望着陆溓宁。 陆溓宁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像是失去了耐心,声音突然提高又重复了一遍:“李琰,跟我道歉!” 大约过了三秒钟,就在陆溓宁起身的那一霎那,李琰才声音抖着,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这道题目的差生。 “对…不起…,对不起…”李琰拽住他,哑了的声音从喉咙里破碎的传出。 于是,陆溓宁终于心满意足。 三十四天,十七根针。 李琰终于从那扇门中出来,他被陆溓宁抱着,半张脸埋在陆溓宁怀里。 左脚踝上还留着黑色的皮环,宽大的睡衣袖里露出来的胳膊上有着数个新旧成片的针孔。 第47章 47 陆溓宁在把李琰抱出来那个房间的第一个夜晚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把他放在卧室里,晚上回来的时候有些晚。 李琰窝在被窝里,耷拉着眼皮,不太有精神的样子。 陆溓宁洗完澡就关上了灯,没想到刚掀开被子,李琰就蹭了过来,呼吸很急促,有些紧张的样子,但是还是没有出什么声音。 陆溓宁伸手碰他,他又躲。 但是身子还是要碰着陆溓宁。 陆溓宁在外工作了一天,本来就有些心烦,那里经得住李琰这样磨蹭,原本那点想,体谅李琰刚从那房里出来让他休息一晚上的心思也没了。 不耐烦的把李琰往身下扯:“找、操呢。” 李琰在黑暗中紧抿着嘴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声,睁着眼睛承受着陆溓宁不太温柔的动作。 第二天一早的陆溓宁醒来,看见李琰的头发有些长了,盖住了眼睛,乱糟糟的。 侧躺在床上的陆溓宁用手拨弄了两下,不知是哪里又不合了心意,把李琰又晃醒,拉着人去了浴室里。 李琰从睡梦中惊醒,就被扯着去浴室,睁眼看着那雪白的瓷砖,恍然以为又回了那个房间,挣扎着不往里进。 但是他的劲实在又扭不过陆溓宁,惊慌失措的被按在洗手台前。 “老实点!”陆溓宁低声警告了一声。 李琰一抬眼就看见了镜子里那张肤色有些深,脸颊消瘦,从脖颈儿露出的地方全是暧昧的痕迹,还有很深的咬痕。 头发遮盖住眼睛,在漆黑凌乱的发丝间,露出来无神里透着仓皇的瞳孔。 陆溓宁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来一个推刀,贴着李琰的头皮开始推,不算细软的发质,毛茸茸的触感滑过李琰的脸颊,脖子,落到赤着的脚面上。 陆溓宁似乎很享受这个工作,他做的很细致,哪怕他凌晨四点钟才放过李琰,现在才不过早上七点钟,只休息了三个钟头,他表现得对这件事充满耐心,甚至看起来兴趣十足,他满意地看着李琰被推得透着青的脑袋,望着镜子里的李琰,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李琰其实很久没睡好过觉了,他没办法在黑暗里安眠,对于陆溓宁又过于神经质的恐惧,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无法思考的当机状态之中。 陆溓宁在他身边的时候,仅仅是克制住发抖就已经很困难,更何况是跟他去交流。 李琰只能睁大着眼睛从镜子里看见陆溓宁的嘴一张一合,他不知道到底是严重的缺觉让他听不到陆溓宁的声音,还是他过度紧绷的神经让他有些无法理解陆溓宁到底在说什么。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陆溓宁忍不住蹙眉:“讲话。” 李琰似乎很怕陆溓宁皱眉的表情,这往往意味着他在不满,而且很快就要发火。 他望着镜子里脸色已经有些沉下去的陆溓宁,很慌张得回答:“对不起。” 陆溓宁说:“不是这句!” 这句李琰倒是很熟悉,他可以通过陆溓宁的口型分辨出来,然后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回答出来另一个答案,他紧张的盯着陆溓宁在镜子中的脸,磕磕巴巴地:“不想…我不想见…陈瑜。” 陆溓宁突然沉默下来,他看着镜子里还在紧张兮兮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李琰,突得心头一堵。 那眼下是肤色都盖不住的青黑,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平常的李琰会很少这样跟自己对视,他会经常眼神闪躲。 于是陆溓宁决定宽容的,大发慈悲的不再逼问他,他伸手覆盖在李琰的眼睛上:“你是不是想睡觉?” 结果没想到李琰猛地退后了一步,惊弓之鸟一样,眼里布满恐慌,他又开始小声讲,重复着说:“不想…不想见陈瑜…” “闭嘴!”陆溓宁突然低吼一声,眼睛里情绪翻涌,他死盯着李琰,看着他被自己剃得秃不拉几的脑袋:“丑就算了,现在脑子也坏了!?” 陆溓宁当时并未当回事,以为李琰是被折腾的,没休息好,脑子不清醒。 第二天的晚上,陆溓宁更是凌晨两点多才到家。 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卧室里竟然还在亮着灯,陆溓宁进去看见李琰睡着了,于是很快的冲完澡,按掉了灯进去被窝。 结果没想到李琰竟然醒了。 他白天应该是有休息过,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猛地坐起来去抓陆溓宁的胳膊,语气有些急,但还是很小心的样子:“能不能……能不能不关灯…” 陆溓宁晚上了不少酒,跟陆安凌让他见的那些生意伙伴虚与委蛇了一个晚上,心情本就不好,看李琰睡着难得不想跟他发作,李琰还偏偏撞上来。 他冷声道:“别他妈刚出来两天就给我找不痛快!你没关够是不是?不关灯这么亮我怎么睡啊!” 于是李琰又把嘴紧紧闭上了。 像是很怕再说错话一样。 陆溓宁伸手把半坐在那里的李琰扯下来,动作有些粗暴的把他按进被窝里:“睡觉!” 结果半夜陆溓宁喉咙干渴,醒过来,竟然身边空荡荡的。 三更半夜,李琰竟然不在床上! 这能去哪,总不会他现在还有胆子逃跑吧! 陆溓宁坐起来,眉头紧蹙,咬着牙刚要发火,就看到卧室里的卫生间玻璃门上竟然透出微微的亮光来。 他走过去,拧开门。 发现李琰竟然在里面趴在马桶盖上睡着了,他双腿蜷缩着,顶着个被陆溓宁剃得秃也秃得不太均匀的脑袋。 看起来有点好笑,也有点可怜。 他身上的睡衣还是那天给他穿上的,不太厚的棉质睡衣,他扣到最上面一颗。 陆溓宁沉着脸色,伸手去拽他果然入手一片冰凉,真不知道这样是怎么能睡着的。 他把李琰晃醒,语气恶狠狠地:“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搞这些没用的鬼把戏!” 第48章 4八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吗!?”陆溓宁头发凌乱着盖住眼睛,横眉冷对。宿酒后又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他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况且他惯常对李琰没有什么耐心可言:“别做梦了,这很愚蠢,而且没有用。” 他说罢就伸手要把李琰拽起来。 李琰直愣愣地望着他,看起来不太清醒的样子。 该死的,他又听不到陆溓宁在说什么了。 脑子里回荡着火车呼啸而至的“呼呼”声,还有山体塌陷的轰隆声。 他逆着光看陆溓宁,发现这人怎么连面目都开始模糊。 直到陆溓宁开始伸手拉拽他,他才开始挣扎起来,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他的下半身都麻了,想来是睡觉的姿势不太对,但是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好时机。 他的两只胳膊开始奋力抱住了马桶,一只手被陆溓宁扯开拉住,另一只手就更拼命得抱住不放。 陆溓宁看着李琰,抱着马桶,难舍难分得像是在拥抱阔别已久的爱人似的。心中怄火的要死,嘴里又骂道:“你到底他妈什么毛病!” 李琰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面目满是怒意,一时间神志恍惚,看着他身后黑漆漆的卧室,完全分辨不出来陆溓宁这是要把自己拉去哪。 他脸上满是惊慌,不受控制地喃喃道:“好黑……好黑…,太安静了…” 真的像是一片寂静无声的深渊,除了一片漆黑跟苦痛难捱的热,什么都没有。 那种安静都快要把人逼疯了。 李琰像是回忆起什么,更加执拗的不肯放手。 陆溓宁离他这么近,一个卫生间里就他们两个人,他自然是听清了李琰嘴里在胡言乱语着什么,他动作猛地一顿,李琰抓住机会另一只胳膊也抽回来紧紧抱住了马桶,背对着陆溓宁,留给他一个紧张兮兮的泛着青的后脑勺。 李琰“没用的鬼把戏”耍了不到三次。 陆溓宁就骂骂咧咧在卧室里插上了小夜灯。 李琰至此才算是乖乖顺顺地愿意在主卧的床上过夜了。陆溓宁刚回来陆家,需要他忙的地方有很多,白天的时候基本不着家,夜里也是到深夜才回来。 他那段时间压力很大,在外伪装成无懈可击,高深莫测的少东家,听从着陆安凌的安排,去应酬,去接管熟悉陆家的产业,频繁的开会,做决定。 回来以后就会剥掉虚伪的外壳,对着李琰露出来凶残恶劣的一面,他近乎刻薄刁难地对待李琰,稍有不顺就要辱骂他,或者往床上拖去折腾他。 而李琰,脑子还算清醒的李琰应付性情恶劣的陆溓宁姑且算是能勉强哄住,顺毛,而脑子不太清楚的李琰,对着这样的陆溓宁只有挨欺负的份。 他变得很怕说错话,变得很沉默寡言。 这栋房子里的人,不管是保镖也好,还是佣人,都没有跟他讲话的,不知道是陆溓宁特意吩咐过的缘故还是那些人原本也对他无甚好感不愿搭话。 他渐渐的活得像是一个游荡在这栋大房子里的孤单单的游魂一般。 如果晚上回来的陆溓宁不找他麻烦,不朝他发作什么,那么他的世界里几乎安静的能听得到回响。 初春后的一个半下午,管家在院子里浇花。 他回过头来,看见那位肤色有些深的男青年站在敞着门的客厅那里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原本的神采像是被陆溓宁亲手一点点的擦去了。 管家手里拿着出水的水管头,扭头问他:“你要不要过来浇花。” 没想到李琰在听到他的话以后,突然转过身去,“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后来的一天管家跟陆溓宁在二楼的书房里谈话。 陆溓宁手里随意翻看着一本书,闻着李琰最近在家里的情况。 管家一一汇报,陆溓宁这时候起身来到了床边,看见李琰在院子里弯着腰,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个小铲子,在一株正在开着的花的根部戳弄着什么。 “他那是在干什么?”陆溓宁突然打断了管家与往常无二变化的汇报。 管家顺着陆溓宁的目光也往下望去,这个时候李琰已经起身去够地上正滋滋冒水的水管了。 他回答道:“浇花。”一点儿多余的赘述也没有。 “他主动要去浇的?” 管家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不是,我邀请的。”他顿了顿又说:“他好像有点讨厌我,我不在的时候才会愿意过去。” 陆溓宁目光落回到管家脸上来。 管家是从年轻的时候就待在陆家的老人,跟着陆安凌工作了半辈子了。刚回来的时候李琰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走,他脸上当时挂了彩,脖子上包着纱布。陆安凌看见过之后,一脸失望与不满,问他是不是离开陆家太久了,忘记了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人了。 陆安凌之所以放任李琰这样的人呆在自己身边,是觉得李琰此人对陆溓宁构成不了什么麻烦与威胁。他也愿意在陆溓宁不偏离轨道的情况下,给予一些让步,给父子情面也留些余地。 但是这余地并不包括让陆溓宁弄成那副狼狈模样。 他问陆溓宁需不要他来插手,陆溓宁当时语气阴狠,眼里是浓重的恨意,他说不用,说要自己来。 而从李琰被管家一枪麻醉打翻在地,到被关起来的三十多天。 陆安凌再也没有提过此事,陆溓宁更偏向于管家已经向他透露过消息,他对自己的处理结果还算满意,陆安凌记忆力很好,总不会是忘记了。 他似笑非笑盯着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嘴里发出一声轻哼:“他现在不过是讨厌你,对我应该是要恨死了。”他转过身回到书桌前,语气轻松又无所谓:“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 而没想到正赶上这几日降温,李琰身体不知怎么变得很差,只是出去吹吹风浇会儿花的功夫,竟然就起了烧。 陆溓宁一开始还以为他装的,毕竟以前的李琰被他从深山大雪里的帐篷中赶出来,在外裹着湿漉漉的被子这么久,他都一点儿事都没有,怎么现在成这幅较弱的样子了。 结果李琰还真就高烧两日不退,陆溓宁大发了一通脾气。 李琰那次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星期才起来,身体瘦得不成样子。 起来以后就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一个花房,花种繁多,郁郁葱葱,温度也是恒温如春。 但是陆溓宁不让他出去了,院子里也不行。 陆溓宁嫌弃他过于瘦得缘故才身体变差,请了几位营养师过来,调制菜谱,管家的任务又多了一项,要监督李琰吃饭。 于李琰而言,他是并为发觉这些的,他只知道家里的菜的味道变得有点怪,陆溓宁又小气了一点,连院子里也不愿让他待。 而陆溓宁。 陆溓宁还是永远对李琰恶语相向。 但是李琰的花房里的花也永远生机勃勃。 他从未让任何一朵花死在李琰面前。 第49章 49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难度过,哪怕立了春,又迎来了倒春寒。 夹杂着冰冷寒风的空气,一点儿也没春的气息。 但是这一切都跟李琰没什么关系,他还是只穿着件单薄的棉睡衣,在恒温的室内活动。 除了去给花房里那些娇嫩艳丽的花浇浇水之外,就是长时间的盯着窗外发呆,到晚上看到陆溓宁的车回来,有很快躺回被窝装睡,但是他经常会被识破。 然后就会免不了被陆溓宁一番冷嘲热讽,而由于李琰那段时间精神状态不是太好,会经常性听不到陆溓宁讲话,所以好像除了无聊点,然后忍受一下陆溓宁的臭脸之外,其他也没有什么事。 夜里陆溓宁做得太晚,他几乎整个上午都是睡过去的,睁开眼就要吃午饭了。 陆溓宁中午的时候不怎么回来,所以他经常一个人吃午饭,管家站在一旁,看他吃得少的话会提醒他再多吃一点,说要跟陆溓宁汇报的。 李琰其实不信的,陆溓宁现在这么忙,一堆人等着跟他做很重要的汇报,哪有什么闲工夫管这些。 况且,李琰看着管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想起来他给自己打过的针,还有他差一点儿就能逃走时他在二楼朝自己打得那枪麻醉…… 于是李琰很痛快地起身走了。 接连三次之后,陆溓宁那天晚上回来就骂了李琰一顿,把人抵在玻璃窗前,咬着耳朵训了半宿,李琰手掌抵着玻璃窗,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身体不受控制的朝陆溓宁怀里缩,他又开始小声地道歉了。 陆溓宁威胁说再有下次就把他关回那个房间去。 这招真的百试百灵。 因为李琰对那个房间的恐惧几乎可以说是有目共睹,家里二楼的走廊有两个楼梯口,他每次下楼,宁愿绕远一点去走廊尽头那个楼梯口下去,也不愿走近的,路过那个房间的门口。 李琰吃饭也变成了一件必须提起精神去对待的事。 而没想到这样之后,李琰竟然还真的被养出了几两肉来。 不再是刚从房间里抱出来时,一阵风就能带走的模样。 那一年的春季过后,初夏就紧跟着来了,天气回暖。 李琰身体也养好了一些,院子里的花开得很好看,陆溓宁没再限制他出来。 结果有天晚上陆溓宁回来,竟然看到主卧的床头柜上方,放着几朵被修剪的花,插在一个透明玻璃花盆中。 卧室里竟然还能在萦绕许久的柑橙味中,掺杂着一缕花香。 李琰或许是下午修剪很多花枝有些累,夜灯照到他的脸上,他的眼睛紧闭,呼吸均匀,睡得酣甜。 瞧瞧,这还伴着花香入眠呢。 像是为了避免李琰的快乐,陆溓宁没收了李琰的那盆放在床头的花,拿到了自己的书房去。 结果陆溓宁推开书房的门,发现自己的书桌上也亦然摆放着同样被修剪过的一盆花。 这样的李琰其实并不能称为陆溓宁养在家里的一朵娇气的花。 他像是被陆溓宁养在家里的一颗歪草。 叶面看起来已经枯了半截,破碎不堪了,结果再仔细一瞧,那里叶脉还连着呢。 稍不留神,他就又在发芽了。 从那盆像是李琰主动示好的花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是缓和了那么一点儿。 李琰看起来无比的安分,随着陆溓宁回到陆家的日子越来越长,陆溓宁逐渐也对他放宽松了一些。 大约在跟陆溓宁回来有一年半的时间,陆溓宁允许了他的外出。 他也有很遵守陆溓宁的规则,按照他约定的时间归来。 然后在第三个月,李琰逃跑了。 第50章 50 几乎是在李琰刚出a市的边界处时,陆溓宁就接到了电话。 那是在一个很重要的陆氏高层的内部会议上,陆安凌坐在中心的主位上,陆溓宁坐在他旁边。 手机在不断的震动,陆溓宁按掉了两次,第三次响起时,在陆安凌轻皱着眉头的视线中,陆溓宁出去接了电话。 电话来自林裎,是陆溓宁这段时间安排悄悄跟着李琰的人。 他说人跟丢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分,李琰还没回陆家。 陆溓宁的脸色在霎时间沉了下来,他攥紧了手机,觉得李琰简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范。 他没再进会议室,站在陆氏最高层的走廊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明灭的灯火。 三个小时后,陆溓宁的手机上就又传来了李琰的最新消息。 这毕竟是陆家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a市,世家大族,几辈人的基业,盘根错节,陆溓宁不想也就算了,他只要稍微露出了点什么风向的苗头,就有无数人上赶着为他效力。 在窗前站了几个小时望着窗外的陆溓宁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下来,远远望去,别人都要以为他是在欣赏什么优美风景。 他很风轻云淡的语气告诉电话那边的人,放李琰走。 林侺似乎是有一瞬的错愕,但是好在一开始就揣摩不定陆溓宁的意思,也未曾打草惊蛇,轻举妄动。 陆溓宁依靠在墙上,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我倒要看看他能去哪。” 李琰到底还是天真了些。 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对真实的陆溓宁有着误判。 而陆溓宁被切割掉理想主义的一部分情怀,远离了他的光影梦之后,陆安凌带领着他,也同时在同化着他,短短的两年里,他的内里几乎可以说是以一种恐怖的进行着蜕变。 他不再喜怒于行色,很少有什么表情,走到哪里都似乎是一张高深莫测的脸,让属下揣摩不透,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上个月他代替陆安凌去会见一个生意伙伴,那人笑着过来握手,说他远远望去,简直像是另外一个陆安凌。 他很淡地扯了一下嘴角,说不敢不敢。 他有时候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这样摆在眼前,他之所以能这么快地适应并且接受这样的规则,是因为他骨子里跟陆安凌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就比如他现在,在初开始知道李琰逃跑那一瞬的愤怒之后,他就又以很快的速度想好了报复手段。 他想,他一定会让李琰后悔。 痛哭流涕,刻骨铭心那种。 然后又想,是不是上次的教训不够深刻,才让李琰如此反复,他有记得齐臻说过的话。 果然是李琰善扮可怜,才叫他心软,没把二十根针打完。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陆溓宁手机上传过来一张照片。 有些昏暗的公路上,李琰坐在一辆大篷车上,车上运输着几头毛发有些脏兮兮的绵羊,车上还有些羊粪,李琰怀里抱着一只小羊羔,笑眯了一双大眼,手里拿着干草在喂羊。 照片的右上角可以看到在昏暗的夜色下耸立起的铁牌,显示出乌景湾镇几个大字。 陆溓宁垂着眼睛视线停留在李琰带着笑意的的脸上,或许是觉得自己成功逃离了,心情愉悦? 为什么诡计多端的,擅扮可怜的,总爱在自己面前耍些小聪明的李琰也会这样天真。 他觉得李琰好笑。 然后面无表情的,动手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他做了决定,要过一段时间再去抓李琰回来,要让他逐渐以为自己解脱了,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时候,再去把他扯回现实,亲手粉碎他的梦之类的。 省的他以后再轻易做梦。 而此刻的陆溓宁都未曾察觉到,他这样的行事手段跟那个故意暗中捧他,在他终于在演技上获得认可时,让他生生止步于与那个奖杯一步之遥的地方的陆安凌有多么相像。 李琰回了景湾镇。 这个他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逃跑不是计划很缜密的逃跑,但也并不是说毫无准备。 主要是他竟然在a市遇见了镇子里的吴叔,他几乎是行为无法自控地上前去,叫了一声吴叔。 吴叔热情又惊喜,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他,说他从离开乌景湾镇之后怎么就跟大家失去了联系,说很多人很想念他,说小琰怎么看起来还是没变样…… 李琰坐在他的大篷车后面,听着吴叔说很多,他一边回应,一边提醒他,说话就说话,不要回头。 如果逃得掉那就更好,逃不掉回去看一眼也值得。 李琰看着大篷车车尾冒出来的浓烟,屁股底下发动机很大的噪音,在气味不太好闻的被羊粪堆积的敞篷车厢里,露出了一个已经许久未曾展露的轻松笑意。 乌景湾镇段段几年间变化很大。 特别是他的邻居陈家,那像是突然拔地而起的三层洋楼,成为那一条街上最惹眼的存在。 李琰在自己老家矮旧的房屋前,呆楞了半晌,才抬脚走过去,推开门。 门发出一声很陈久的,不堪重负一样的吱喳声,扑鼻的灰迎面而来。 他用了一个小时简单地收拾了床铺,床头柜里放着一些旧物,他小时候的玩具,跟陈瑜陈垭欣的合影,跟奶奶的合照…… 进门时翻出来的蜡烛被风吹得倾斜,在墙照出不协调的影子。 那天晚上,李琰整个人处于一种很亢奋的状态里,他翻旧相册到半夜,才揉了揉眼睛沉沉睡去。 李琰这段时间里去奶奶的坟前扫了墓,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话。 去陈家看望了一下,陈家至今只剩下陈父一人,李琰过去敲敲门,结果开门的竟然是一个ega。 陈父变了样子,没有了那副为孩子身患绝症的悲苦,那原本灰白了一半的头发,不知何时又黑了回来,想必是染的。 陈父看见许久未见的女婿,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表情,跟李琰介绍了一下他的新ega妻子,李琰张了张嘴,对着那位看起来跟自己年龄相差不几的ega叫不出妈,也叫不出一声伯母。 他打量着陈家这栋里外都看起来有些豪华的房子,还有那价值不菲的家具。 许是看到了李琰这样打量探寻的目光,陈父一下来了精神,拍了拍李琰的肩膀:“你不知道,我们家陈瑜,现在可出息了,有好心人给他的移植做了捐赠,然后他就去上学,说是拿了很多奖学金,花都花不完,投资做了些小生意,又大赚了一笔。” 说起来陈瑜,陈父脸上神采奕奕,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那ega给他就赶紧添满了水。 “要不我怎么说小瑜就是命好呢!比他姐姐强啊!给我打了那么一大笔钱……” 李琰听着,跟听天书没什么区别。 陈瑜生活的应该挺不错的,可以照顾得了自己,还能照顾家人,让家人扬眉吐气。 就是这段出息了的日子,命好的日子,对于李琰这人只字未提。 像真的是陈瑜运气好,格外受命运的眷顾。 陈父还在滔滔不绝:“想当初咱们这条街上的,哪个看见我们陈家的人都退避三尺,生怕我们借钱,如今这两年快把我这刚砌起来的门槛踩烂了……” 李琰带着一种很恍惚的笑意,不断应着陈父的话:“那…那确实挺好的…” 第51章 51 回到乌景湾镇的日子过得很快,李琰在自家小院子里挪了土,栽了小半院子青菜。 恍惚过了仨月,李琰时常听到隔壁陈家喝酒聚会的声音,那些陈父以前多年未曾联系的友人又不时冒了出来。 明明那些年陈父四处借钱不得,打他们的电话都多是不通。 李琰那天晚上去超市买了两瓶二锅头,去了陈垭欣的坟头喝,原本趁着呼呼的北风似乎才更应景,但是那天晚上天气闷热,林子里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连一丝风也没有。 他半蹲坐在陈垭欣的坟头,伸手摸着她的墓碑上的碑文,上面还有些磨损的痕迹,周边杂草丛生。 他似乎是喝掉了一瓶半酒才有勇气开口一样,被呛了一下,一阵咳嗽,半张着眼睛视线停留在石刻的陈垭欣三个字上,小小的方块里的陈垭欣露出恬淡的微笑。 “我把陈瑜救回来了……”他吐出来一口气,脸上却全然没有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 “大家过得都挺好的…”李琰露出来一个笑容,不太好看,他有些磕绊,犹犹豫豫地说:“我也是。” 他稍微凑近了点,像是小孩子讲悄悄话一样跟陈垭欣说:“你呢?是不是也不会再痛了?” 这片荒芜人烟的深林里,除了李琰,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深更半夜来到这片密林。 但是李琰还是听到了一声很清脆的,很突兀的声响。 在噪杂的蝉鸣声中,响起一声脚踩断枯枝断裂的声音。 李琰瞬间就回了头,可是远处深林,树叶簌簌,那群吵闹的蝉似乎叫得更大声了。 他又慢慢回过头来,他心里其实是不害怕的,如果真的是陈垭欣,就算是鬼,他想他也会去拥抱她。 可是李琰的期待最后还是落了空,他执拗地望了一会儿,那里什么也没有。 一周后刘庆知道李琰回了镇里,吵嚷着要让李琰请吃饭,说这么多年兄弟,李琰一下子去大城市这么多年,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实在是铽不够意思。 结果李琰去了的时候,发现不仅是刘庆,当时在秦六爷手底下干活时那些关系好的兄弟几乎都来了。 李琰呆愣愣的,盯着刘庆半晌儿,冒出来一句:“这么多人,我可请不起……” 几个人叫骂开来,白酒啤酒接连往桌上抬,李琰被灌得够呛。 饭局的最后,刘庆拍着李琰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回来。 李琰醉的趴倒在桌面上,饭店的包间里的白色炽光灯在他的瞳孔深处投射入一是散发开来的光,刘庆那张留着青青胡子的脸不断在眼前晃悠。 李琰其实听到了他在说什么,但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接收到信号好似的,他本想拒绝的当口,脑海里有很突然的想起来那声树枝断裂的清脆声响。 电光火石间,他有了一个猜想,或许那天晚上他不应该把事情想象的像是去世了的陈垭欣来找他了那么美好。 他这次回来也没找工作,陈父现在似乎有些看不上他,给李琰拿了几百块钱,就开始经常使唤他。 李李琰那天晚上用了一个晚上做决定,又用了二十分钟收拾行李。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总不能不工作,回去秦爷那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最后的选择。 毕竟如果那天真的是陆溓宁的人在跟着自己,那自己要怎么办呢?逃往下一个地方吗?可是要去哪呢…… 他的家人朋友几乎都在这里,有时候人果然很贪心,逃回来的时候心里想着哪怕只是回来看一眼再被抓回去也值得,结果回来之后就想一直还在这里。 他之前在秦六手底下干活,说是当打手,其实就是看场子,毕竟秦六几乎可以说是当地地头蛇般的人物了,一般他的产业也根本没几个敢来闹事找麻烦的。 李琰是辍学之后就跟着他了,眼看着秦六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挣越多,李琰从看场子的升级了,跟在秦六身边端茶倒水打下手,不知道哪入了秦六的眼,说要认他做干儿子。 李琰当时没同意,而且陈垭欣一直很想让他换个工作,于是李琰拒绝了之后顺便也提出了要走的要求。 秦六当时没阻拦,但是其实也是有些不高兴,不然也不会在当时李琰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施以援手。 李琰这次回来去他那里,那哪是回去找个活这么简单,那根本就是回去认爹的! 李琰确实对危险有着足够的机警性,鼻子够敏锐,也有一些小聪明。 他有些像是一种野生动物,粗糙,天然,莽撞又足够敏捷。他有着一套自己应对困难的法则,但是那只适用于他的那片丛林,也只适用于他与他的同类之间。 而如果走出去,他这样的“有些小聪明的普通人”对上陆溓宁这样不是人的,就有些不够看了。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在退无可退时,他选择秦六去寻求他的庇护,因为在他眼中,秦六爷是一位特别讲道义,特别厉害的人物,有钱有手段,在年幼刚辍学时,李琰几乎是近乎崇拜他的,不然也不会刚出学校就去秦六的场子要跟着他干活。 陆年溓之所以对他这么肆无忌惮不过是因为欺负李琰的成本太低,他能够为所欲为,但是如果他回到秦六那里去,那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如果欺负李琰这件事变得很麻烦,陆年溓应该也会学会衡量,然后就放弃。 而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眼中无所不能,有手段有魄力的,走在街上人人都要叫一声秦六爷的人物。 陆溓宁在陆氏的办公室里随手将手中助理传过来的秦六的资料甩在了一旁,他用着一种很浅淡的语气评价那位年长他快有二十多岁的长辈:“小商人。” 第52章 52 李琰坐在吧台的最左侧,刘庆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酒保给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半。 他走过去,冲酒保打了声了招呼,酒保回叫了一声刘哥,递过了同样的一瓶酒。 这时候时间还早,酒吧里还没上人,人还比较稀少,前面台上刚来没几天的歌手正在调音。 刘庆坐在他旁边,手里的酒瓶碰了一下李琰的,玻璃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李琰回过神来看他,刘庆打趣道:“怎么了?这是不高兴了?” 李琰摇头否认道:“没有。” “啧,不就是认了个爹吗,你瞧昨个那秦爷高兴的,那大红包裹那么厚,咱们琰哥手该拿不下了吧…”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高兴了。”李琰被刘庆夸张的说辞惹得哭笑不得。 “他那是面上没露出来,心里高兴着呢。”刘庆一脸信誓旦旦,上去一巴掌拍在李琰肩头:“走,离晚上上人还早呢,咱俩先去吃完拉面去,在整几个串。” 李琰当即放下了酒瓶,问道:“哪家的拉面,吴叔那家还开吗?” “瞧您说的,还开吗,都开了仨分店了!”刘庆扯着他往外走。 李琰又回到了以前的自由快意的时光,跟着那群兄弟们,沾着一身烟酒气,喝酒打牌抽烟,醉倒了就直接睡在店里,反正这一片几乎都是秦家的产业。 晚上凌晨之后,位于f市区与乌景湾镇的交界处,热闹非凡,依然像是一座小型娱乐城,乌景湾镇最近这些年发展变化很大,其中秦六功劳不小,傍依着寸土寸金f市,引进来不少商业投资。 到了凌晨三四点钟,刘庆他们那群人又喊李琰吃夜宵,李琰看了眼时间说再等会儿这都直接能吃早饭了。 几个人劲头上来,吃完了饭了还非要打牌。 李琰看着人老实巴交的,其实牌技非常了得,打牌到了早上八点,赢了一桌子零钱,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一直到这一年夏季的尾巴,李琰都可以说是度过了一段久违的轻松肆意的时光。 那天是初秋的第一场雨,刮着大风,细雨绵绵,骤然降温,空气都沾着凉气。 天色已晚,萧瑟的风中,一辆辆黑色的昂贵轿车驶入了乌景湾镇,差不多有十多辆,车轮卷起泥水,有些溅到了车身上。 陆年溓打开车门,一辆辆黑色线条流畅的车里下来了很多私保,打着伞站在雨中等他。 他的视线往前望去越过黑色的大伞,看到了露着点点灯光的小楼房。 他收回视线刚要迈腿下车,突然看见了旁边保镖已经溅上泥点的裤腿和黑色皮鞋的皮鞋。 于是他又把脚收了回来。 亮着点点灯光的小楼房其实一点也不小。 快有四五百平米的庭院别墅,是秦六目前的住所。 陆溓宁的车停在这里,齐臻跟林裎,林侺都已经到了,看见后面姗姗来迟的陆溓宁那阵仗,齐臻忍不住笑,他走过去拍陆溓宁的车窗,保镖打着伞跟着他,雨滴哗啦哗啦地打在伞面上。 “什么情况啊,你这是来抓个bea啊,这阵仗来抄家呢来!” 陆溓宁打下来车窗,然后看了林裎一眼说:“你们先开始吧。” 林裎像是接到了指令,打开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齐臻在旁边听着,脸上露出兴趣盎然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兴奋:“原来真是来抄家的啊!阿宁!这样的事也不提前通知我!” 齐臻就差手舞足蹈,跟着就要去和林裎一起,走之前还奇怪的问陆溓宁怎么还不下车,陆溓宁没理他,也又等不急似的跟着林裎去砸店了。 那天晚上发上的事情,可以说是乌景湾镇后来茶余饭后数年都久久不能淡忘的话题。 当地一家独大的秦家,一晚上被连砸了数十家店。 秦家手底下这么多人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跟这群突然涌进来的陌生私保打了起来。 但是这群人跟经受过训练,陆家高价聘请来的私保比起来,还是有些吃亏。 事情见了血,酒瓶子,大理石台面,连带着水晶大吊灯全都被砸了一干二净。 价值不菲的一面酒架,更是被毁了个彻底。 三个小时以后,陆溓宁才迈下他价值不菲的轿车,脚踩在了一张铺得长长的黑色的绒毯上,几位私保拥簇着他,黑色的大伞撑在他的腿上,像是密不透风的将陆溓宁护送入了秦家的大门。 秦六已经得到了消息,家里的下人没再阻拦陆溓宁,他却是也很想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又肆无忌惮,到底是什么来头。 陆溓宁走进秦家的宅子,客厅里竟然已经围满了人,各种敞露着胸腹,纹着纹身,满目愤慨盯着陆溓宁的人。 看来着宅子不只一个门。 不然陆溓宁的车堵在正门口这些人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进来才是。 主位上坐着的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秦六了。 陆溓宁走到客厅前站定,没再继续往前走了,他的目光落在秦六身上,脸上的表情微动。 真的是年轻的有些超乎想象了,四十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完全不像。 秦六端着茶坐在主位的梨花雕木椅子上,不时抿上一口。 他看起来一身的温润文雅气息,身上一点儿匪气也没有,这跟陆溓宁刚看到秦六这人的生平简介时所想象的人物形象大相径庭。 齐臻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潮湿气息,啪嗒啪嗒在秦家光可照人的地板上踩出来几个泥脚印。 空气里的气氛应该是很紧张的,但是齐臻却像是根本无所察觉,他摸了一把脸,一脸兴奋去拍陆溓宁,然后他就看到陆溓宁微微蹙眉然后躲开了。 齐臻一愣,然后从上到下打量了陆溓宁一遍。 结果他发现陆溓宁从头到尾,都精致整洁的不像话,他一身长款西装羊绒大衣,显得身材十分的挺拔,脚上是纯手工制作的皮鞋,上面一尘不染,配上他那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一张俊脸。 显得非常高不可攀,不可一世。 他原本相貌上就十分的具有侵略性,这会儿那种攻击性就更明显了。 而出了陆溓宁,齐臻还有林裎林侺他们,都无一不是淌了半裤腿的泥水,身上带着潮湿的雨气。 他不过是来抓李琰回去,却要展露出如此的无懈可击,恨不得从头到尾都要完美,不愿意在此展露出哪怕一分一毫的狼狈。 齐臻心里感叹着,真是疯了。 大厅里其实很安静,陆溓宁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问:“李琰在哪?” 秦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望着陆溓宁,回道:“原来是找小琰的,我说怎么回事。” 他又续添上一杯烫水,热气散发开来。 “让他出来,我要带他走。”陆溓宁站在那里,嘴里吐出来这几个字,目光如刀,滑过秦六身上。 底下的人一下子沸腾起来,叫嚷开来。 “想都别想,我们不可能出卖自己兄弟!” “别做梦了!”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招惹上…” 秦六没有制止这种喧闹,只是沉默了下来。 他太清楚不过,对方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f市林家的林裎,在这人身边都得靠边站,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长久的沉默引发了陆溓宁的不快,他又一次开口:“是要继续吗?” 秦六在这里的店不止十家,除掉现砸的,还有一些与别人合伙的,余下的三家。 气氛突然躁动起来,有些人反应过来陆溓宁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气恼至极,脸红脖子粗的,就要上来动手。 就在这样的关口。 李琰出来了。 陆溓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李琰。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袖,带着黑色的帽子,嘴里还有一根吸了一半的烟,他从二楼走下来,人群慢慢给他让出来路。 旁边很多人叫着“小琰哥…” 刘庆脸色凝重,伸手拽了往前走的李琰一把,李琰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掌,安抚一样,然后拉开了。 他走过去,没给站在那里的陆溓宁一个眼神,只慢慢摘掉了帽子放到了旁边的梨花木桌上,然后动作有些缓慢地把嘴里的烟按进了烟灰缸,还剩下小半根,他动作犹豫像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做完这一切,然后走到了客厅的正中央,跪下来对着秦六磕了三个头,三声都带响,磕在秦家的地板上。 “给干爹添麻烦了。”李琰三个头磕完,就起了身。 主位上的秦六半阖着眼眸,没人能看得清他眼里的情绪,只听一直沉默不语的秦六,很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在回应。 李琰做完这一切,又重新走回到梨花木桌前,拿起来那黑帽子戴上了。 然后眼神平静的慢慢,一步步走向陆溓宁。 他走到陆溓宁面前站住,陆溓宁眼神落在他身上,然后伸手把李琰被帽子遮住的半张脸抬了起来,又看看主位上端坐着的秦六视线也落在这里,他无不恶意地开口问李琰:“干儿子?什么样的干儿子啊?” 李琰不回答,陆溓宁又在他身上闻到了烟味:“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还抽烟呢?” 李琰在这个时候骤然抬起了眼,他直视着陆溓宁:“以前为了给陈瑜省点钱治病,就戒了。” 话音刚落,陆溓宁就扬起了手。 李琰原本以为这一巴掌会落到自己脸上,但是陆溓宁只是伸手打掉了李琰的黑色帽子,帽子发出很轻微的一声“啪嗒”声,落在两人的脚边。 第53章 53 在那一刻,凝住的空气也仿佛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陆溓宁很缓慢地勾起了嘴角,眼里没有半分笑意盯着李琰笑:“故意的?迫不及待要我找你算账?” 他这样说着,脚也向前迈动了一步,更靠近了李琰,似乎不像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李琰双手攥紧,克制着自己不要往后退。 他声音紧绷着,黑眼珠乌黑发亮抬眼对上陆溓宁的目光:“陆溓宁,你不要太过分,我不欠你什么!” 陆溓宁这时候很是淡然地将目光越过他,说不出什么意味的望了秦六一眼。陆溓宁到底是个小辈,秦六年长他这么多岁,陆家他虽是招惹不起,但是正逢他接手陆家的关口,这么大阵仗的砸店抓人的强盗行径传出去总不太好听。 他收回视线来,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更高的立足点:“今天秦家的所有损失事过之后我会双倍赔偿,连带着给陈瑜手术费还有生活费四百三十万,还有你欠下的二百九十六万债款。”他总结完毕,看着李琰回答他说:“李琰,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李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被噎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陆溓宁,用了一瞬消化掉陆溓宁所说的一切,然后说道:“砸店不是我让你砸的,为什么要算到我的头上!” 陆溓宁摆出一副好像很讲道理的嘴脸:“我给陈瑜的生活费还有手术费也不是你让我给的,你想让我收回来吗?” 李琰胸口开始又堵又涨,看着陆溓宁那张冷漠无情的脸。 陆溓宁似乎还嫌不够,又补充问道:“或者你希望我也找人找他催一下债?他会不会已经差不多花完了呢?李琰?” 李琰到底是克制不住地退后了一步,牙齿咬得咯吱响。 陆溓宁表现得好像只要李琰点头,那这笔账就真的不会算到李琰头上一样。 但是其实不是的,大家都知道不是,陆溓宁有很多种方法抓他回去,更神不知鬼不觉更隐秘一些。 但是他偏要如此,踩在秦六的脸上来,带这么多人,雷厉风行气势汹汹,一连砸了十来家店,秦六却连句重话都放不出。 他就是要逼李琰自己出来,自己服软,一步步再走回他身边来。 让他认清现实,认清自己所以为的退路,其实根本还是在陆溓宁的手掌心里折腾。 就像他现在抛出的问题,李琰脑子里都快要缺氧了,要去回答陆溓宁吗?这样的事能点头吗?让已经重获健康不到两年,有着美好前途和富裕生活的陈瑜去过和自己以前一样被讨债的生活吗? 陆溓宁要是找人讨债,也会让那群人打陈瑜吗? 李琰短促的喘气,到底是没再发出来任何声音。 陆溓宁看他如此,露出来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然后伸手去把他扯过来,就要带着人走。 秦六这时候才从主位上起了身,把那杯凉透了却半口未尝的茶放下了:“赔偿就不必了,陆先生年纪轻,如此强人所难嚣张行事,到时候不后悔就行。” “那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有儿子孝敬就别总想着让别人认你做干爹了。”陆溓宁颇为针锋相对冷笑着说完。 他头也不回地拉着似乎已经丧失了语言功能的李琰往外走,门外的alpha私保很快地拥簇上来在他们头顶撑起来黑色的大伞。 齐臻跟着笑眯眯地跟那群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秦六那帮人挥挥手,拖着长音说:“拜拜~” 林裎和林侺跟秦六打过交道的,对着秦六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也跟着走了。 这场闹剧般的场面就此收尾。 李琰跟陆溓宁坐在车里,外面是轰隆隆的雷声,后半夜这雨才算是彻底下开来,噼里啪啦打着车身,车玻璃上。 李琰坐在车的后座,身子尽量在离陆溓宁最远的地方。 他仿佛是身处的枪林弹雨中,远赴一场终将执行惩罚的刑场。 陆溓宁他们到家的时候,别墅里的人竟然都没有休息。 管家过来伸手接过陆溓宁沾了雨水的羊绒大衣,李琰穿着一件短袖,被他从身后扯出来。 陆溓宁冷着一张脸,眼里是再毫不加掩饰憋不住的怒意,如今到了家里,那些虚伪客套强撑着脸面的人皮就再也扯不身上去了。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就拽着李琰往二楼去,走的是最近的楼梯道。 李琰后知后觉的开始惊醒,以为陆溓宁是要有把他关回那个房间去。 他的力量扭不过陆溓宁,更何况处在一种暴怒中alpha的力量也根本不是他一个普通bea能抗衡的。 “不要…,我不要……,混蛋!放开!”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模样,李琰似乎又回到了那种近乎有些绝望的境地里。 他是陆溓宁拉着他经过了那个房间的门口,过去了,并未停下。 如此,李琰的挣扎才开始小了一点。他心想大不了还是挨上一顿、操,还能怎么样呢。 但是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陆溓宁的变态程度。 陆溓宁说要他痛哭流涕,刻骨铭心,就真的不会让他轻易躲过去。 他把李琰亚在床上,然后捆住了双手,身子覆上去压住他乱蹬的两条腿,手就去扯李琰的裤子。 完整版微博 第54章 54 那天的陆家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在一楼听着二楼那间主卧里传来的凄惨叫声,从很低的呻吟声到无法克制的哽咽,还有那些时断时续,带着哭腔的听不太真切的求饶声。 陆溓宁是带着人凌晨三四点钟到的家,从进来就把人带进屋里了,如今已到白日的傍晚,那屋里的动静才渐渐弱得不可听闻了。 管家这时候才很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根旁边低着头的佣人吩咐道:“跟郑医生打个电话让他来一趟吧。” 李琰这次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起来,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身体消瘦得厉害,穿着棉睡衣站在走廊那里,睡衣挂在身上似的,看起来很容易灌风进去。 管家过去关上了窗户,再回来一看李琰已经不在走廊那里了。 那是一只从后院的墙上翻进来的一只猫咪,花色很好看,就是有点瘦。 李琰脸颊消瘦了以后显得脸上那双眼睛更大了,直愣愣盯着人看得时候甚至有点儿瘆人,他一路跌跌撞撞跟着猫跑,然后看见那只有些狡黠的猫钻进了二楼的拐角处的房间里,那里的门只敞开微微一条缝,那猫咪头一顶就迈着优雅的步伐进去了。 李琰也跟着进去,进去后里面没开灯,但好在是白天,光线有些昏暗,看事还是能够看得周围的东西。 占据两面墙的书架,旁边有一架梯子,书架与墙等高,书架上的书有很多李琰连书名都读不出来。 一张古木大桌在那,上面有一台电脑,正对着桌子的后面有一面置物架,上面有得物品已经落了一层灰了,这在陆家是不应该的,所以说这间书房陆溓宁肯定是不让人随意进来打扫的。 李琰收回来视线,半蹲在地上,对着已经攀爬上书架的猫咪唤道:“咪咪…” 那猫咪完全不理睬他,攀爬上旁边布料看起来很昂贵的窗帘后消失不见了。 李琰很不舍的样子追过去掀开窗帘后面,可是明明窗户紧闭着,这猫咪怎么也没了踪影。 “咔”一声,很突兀的门锁回弹的声音响起,李琰悚然一惊,望着走进来关上门的陆溓宁。 陆溓宁脸色说不上来好看不好看,视线落在李琰已经在发抖的身体上,很轻地问他:“想来找什么呢?” 李琰紧抿住嘴,很快得摇头。 他想出去,但是陆溓宁就堵在门口,他不敢过去。 陆溓宁这时候抬起来了脚步朝他走了过去,李琰克制不住得旁边躲,绕到了桌边,陆溓宁朝他这边走,他就绕着那边躲。 陆溓宁总是没耐心的,李琰不过躲了两次,他就沉下来了语气说:“过来!” 李琰看了看他的表情,又看看被陆溓宁进来时就紧关上的门,很害怕地开始摇头小声讲:“我还没有…我还没有好…” 陆溓宁根本不听他小声絮叨,只朝他伸出手掌:“过来!别让我再重复!” 陆溓宁站在那里不再去绕着桌子去靠近他,冷着脸要李琰自己乖乖过来。 李琰现在对陆溓宁恐惧至极,他很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来自己的手,那模样活像是有人要把他那只手剁了一样的害怕,但他还是慢慢放进了陆溓宁张开的手掌里。 几乎是刚一碰到,陆溓宁就握住了他,一把把他拽过来,面朝下推倒在了黑色的古木桌上,上面的东西七零八落散落一地,但是陆溓宁没有去管。 李琰还在垂死挣扎:“我真的…还没有好……” “你已经好了。”陆溓宁动作娴熟地去扯他的衣服。 陆溓宁把他抱起来,放到了书桌旁的漆黑真皮椅座上。 李琰很显然还没回过来神,他偏着脑袋倚在黑皮椅座上,陆溓宁没给他把裤子提上去 李琰被他的动作勾回神来,很是惶恐的又看着陆溓宁的手上动作。 “怎么了?不会是真的不行了吧。”陆溓宁故意这样讲着,然后看李琰果然变了脸色。 他不再废话伸手扯过来自己进门未来得及换换掉的西装外套,盖住了李琰的下半身就抱着出去了。 走过走廊的时候,看了一眼楼下往这看过来的管家,说了句:“先别往桌上上菜。” 管家了然地看着陆溓宁抱着人回主卧,看着桌面上已经上了一半的菜,又让佣人撤了下去。 陆溓宁这次动作放轻柔了点,刚才在书房动作确实有些太过急躁,他看了看李琰被磕出来的印子,到底是刚能下床,或许他应该稍微收敛一些。 免得李琰再生病了,一躺半个月,把他每晚憋得心里更烦。 但是哪怕他这次动作再怎么轻,李琰的却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做完这一次,陆溓宁就停下了,他不知为何心里也分外烦躁起来。 他也是没想到会真的给李琰玩废了。 第55章 55 “这样就不行了?你怎么这么不经弄啊。”陆溓宁的语气不太好,看着李琰睁着俩眼连话也不会说似的表情,又是一阵无名火起。 他端着很冷漠的一张脸,展现着他的恶劣:“前面废了就废了,反正后面还能用。”李琰的身体感受应该不在他所关心的范畴里才对。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扣上衣服起身出去了。 留下李琰一个人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至少陆溓宁出去得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他才缓缓挪动了身体。 他像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陆溓宁说的那些话,脸上的表情很是呆楞茫然。 他慢慢曲起来腿,做出来了一个跪趴在床上的姿势,脑袋抵在床上,然后动作很是犹豫地伸出来手,往身下探去。 但是还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他像是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难过和羞耻,那双眨也不眨的大眼睛很是突兀的流出来了泪水。 他慢慢蜷缩起双腿,像是想要遮住那羞耻的部位,淌了一脸的泪,当真是委屈极了的模样。 最开始只是很小声的抽泣声,渐渐地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哭得更狠了,想是压抑了许久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涨红了。 觉得自己又蠢又可怜。 陆溓宁头发有些凌乱,坐在沙发上,衬衫刚才弄得有些皱,一只胳膊撑在膝盖上,揉了揉眉心。 他转头跟管家吩咐道:“熬好的粥给他送上去些,再弄两个清淡点的菜。” 家里的菜早就在准备着了,陆溓宁话刚落地不到五分钟,管家就端着托盘上了楼,走到二楼的主卧门口,门没关紧,里面很压抑的哽咽声就传了出来。 管家顿住了要抬起敲门的手。 陆溓宁看着管家把饭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立马是眉心一拧就要发火:“他不愿意吃着!?” 管家面无表情地回道:“在哭。” 陆溓宁似乎也是有有些讶异,脸上神色微动:“他哭了?” “嗯。”管家回答。 李琰如果不是在床上陆溓宁刻意折腾他,其他时刻是从来没有见过李琰的眼泪的。 他看起来太不容易被伤害了,哪怕他做出来一副胆小害怕的样子,陆溓宁也从来没见过他为什么事情掉眼泪的样子。 陆溓宁再上楼的时候轻轻推开门,李琰已经哭着睡着了,脸上还有些未干的泪痕,旁边的床单还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了,看起来哭了不短一会呢。 他的两条腿蜷着露在外面,上面的睡衣扣子也扯开了几颗。 陆溓宁垂着眼皮看了一会,找了条睡衣裤子给他套上,盖上一张薄毯子,把室内的温度又调高了两度才放轻了脚步退了出去。 “不用叫醒他,等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送饭上去,昨天夜里也没睡好,这会儿可能困了。”陆溓宁到楼下这么跟管家吩咐道。 李琰最近夜里总是睡不安稳,总动不动惊醒,不知道梦见什么。 管家沉默着点点头。 陆溓宁往身上穿着外套,这是要出门。 人都快走到了门口,又突然停住,盯着管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次做得有些过分?” 管家很是答不对题地回了句:“这样关下去,怕是要关傻了。” 陆溓宁没讲话,嘴唇微抿着,整理一下衣领,迈开长腿出了门。 李琰一觉睡到半下午才醒,管家送饭上来,李琰精神很是萎靡,连床都没下,在那里半坐着扒拉着吃完了。 陆溓宁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回来这么早。 不过天刚一擦黑,七点来钟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他应该是在楼下用了餐,八点钟左右进屋里,看见李琰侧躺着故意背对着他,肩膀头瘦的在那支棱着,透过睡衣显露出来轮廓。 李琰先是听到脚步声,然后陆溓宁坐到了床上,身后探了过来。 几乎是那手刚碰到李琰的肩头,李琰就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的弹开了,他反过身来,紧接着后缩,目光透着怯意还有警惕。 陆溓宁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手,视线落到李琰身上。 “今天为什么哭?”陆溓宁头低了低,像是要把李琰的表情看得更仔细一些。 李琰很显然是不喜欢跟陆溓宁讲话。 陆溓宁看着他不配合,又开口嘲讽道:“不就是硬不起来了,怎么着?你不会到现在还做着能以后和ega在一起的梦吧?你觉得你需要用到前面吗?” 李琰的眼圈突得又红了,他很快地垂下来眼皮,不再看陆溓宁。 陆溓宁本来还想说两句,看他这样最后还是没说,吐出来一口气,语气稍微柔和了些:“叫我看看。” 李琰不动。 陆溓宁就直接伸手去拽他。 李琰突然就情绪非常激动地抓住自己的睡裤,一脸惊恐地望着陆溓宁,嘴里叫着:“不行…真的不能再做了……,我用嘴…,我用嘴帮你行不行。” “我没说要做,我说让我看看…” 李琰根本不听他这套说辞,只疯狂地后退,嘴里惊叫起来。 床再大也总有边的,李琰动作一个不稳上半身直接跌下去,脑袋“砰”一声磕在了床头柜角上。 陆溓宁只来得及拽住他,免得他整个人都摔下去。 李琰被陆溓宁拽回来,眼前一黑一暗的,脑袋里像是被搅乱了,视线都是模糊的,后脑勺那块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 陆溓宁又在咬牙切齿说着什么,他又听不清了。 他只看见陆溓宁靠近过来,然后一道黑影,像是他抬起了手。 于是李琰飞快地抬起来双手抱住了脑袋。 陆溓宁的动作顿在半空,他完全无法理解李琰为什么会有他一扬手就去抱住脑袋躲避的动作反射。 他打过他吗? 陆溓宁仔细地回想,其实打过的,两年前的那天晚上,他拿皮带抽过李琰的。 顿在半空中张开的手慢慢握住了,他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瑟瑟发抖抱着脑袋的李琰,克制着情绪:“把手拿开,我看看磕哪了。” “不看你下面了,让我看看你的脑袋磕成什么样了。” “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活该。” “人长得丑就算了,再磕傻了更招人烦了。” 陆溓宁自说自话似的说了这么多句,但是到底是没再轻易去碰李琰的身体。 “把手拿开,今天晚上就不做了。”陆溓宁觉得李琰如果再不配合他就真的要自己动手了。 这像是一个极有诱惑力的筹码,李琰动作缓慢的移开了手。 陆溓宁靠近了些,把他的头转过去,让他靠在自己腿上。 后脑勺上起了个大包,李琰的头发短得很,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 陆溓宁心里烦得要命:“躲什么躲!我就不信磕成这样你自己不疼!”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嫌不够似的骂李琰:“你说你成天除了会自讨苦吃之外还能干什么!” 第56章 56 陆溓宁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齐臻在办公桌那里仰躺着双手撑在脑袋后面,听完陆溓宁的话之后用一种很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陆溓宁的后半句话:“不让碰?” 紧接着他坐起了身,眼神分明是在怀疑这种话从陆溓宁嘴里说出来,是不是陆溓宁这个人被魂穿了,他觉得万分不可思议:“你到今天了,跟我说他的意愿?他愿不愿意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吗?你没毛病吧!” 陆溓宁心里烦躁的要死,听见齐臻这话更是觉得心中窝火,转而道:“你那次明明跟我说你的药不会有什么问题!” 齐臻看他是真的神色不悦,眼神甚至有点带着责问的意思看着自己,他也渐渐敛起了神色,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到现在也可以说我的药不会有什么问题。” “均价将近十六万三一支,使用之后顶多会觉得有些乏力,副作用微乎其微,他现在身体出现问题不是药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这样残忍的真相被齐臻如此不留情面的道破,陆溓宁也是愣了一瞬。 “那药再是没问题我也没让你三十来天给他打十七针,当时玩得时候爽了没想着谢谢我,现在玩坏了你来找我!?”齐臻颇为不满:“阿宁,你也太不讲道理。” 李琰最近状况非常的不好,他现在可以理解了当初陈瑜嘴里说李琰其实骨子里特别传统之类的话,李琰从那天之后就异常抗拒陆溓宁对他的任何触碰,陆溓宁稍微有点靠近他的意思,他就要尖叫着发着抖,不让碰也不让看的。 当然可以强着来,但是李琰挣得厉害,最近又瘦得吓人,陆溓宁夜里偷偷搂他都能清晰得摸出他的肋骨隔着薄薄一层皮肉,这事儿到底是陆溓宁做得过分,他也是个男人,李琰也不过二十几岁原本正该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年纪被他搞成这副样子,嘴上不说手里却到底下不去狠手。 李琰确实也有努力帮他用嘴帮他,但是陆溓宁哪里是仅仅用嘴就能应付的了的,李琰又不是很熟练,往往下巴都酸了,陆溓宁还分外不满的样子。 陆溓宁从齐臻那里回来,在书房呆了半天,后来去卧室,把背对着自己恹了吧唧的李琰翻过来正对自己。 李琰精神状态也很糟糕,他眼睛睁着但是眼神很神经质的乱飘,正对着陆溓宁中间仅隔着人的距离,瞳孔却并不聚焦,哪怕距离这么近,李琰还是不看他。 陆溓宁似乎也是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李琰说:“我们明天去看医生。” 李琰眼睛眨了一下,似乎还没消化陆溓宁的话。 陆溓宁又重复了一遍:“我带你去医院,我们让医生给你做个检查。” 这一遍李琰似乎是缓慢的听懂了。 他摇摇头,神色出现一丝裂痕,仿佛是陆溓宁现在就要抓他去医院一样去挣开陆溓宁的手:“不去医院……,我不看医生…!” 他在床上疯狂地往后退,手脚并用着,甚至踹到陆溓宁身上好几脚。 “你!”陆溓宁伸手去拽他,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李琰完全不配合,最后一脚踹在陆溓宁肚子上,陆溓宁才松了手。 陆溓宁衣服在这撕扯中变得有些皱了,他看着他刚一松开手就已经迅速缩回被窝里裹住自己的李琰心里气血翻涌。 他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李琰本来就不喜欢去医院,也身体本能的惧怕打针。 “你到底想干嘛!?你跟我说你到底在闹什么!惯出来毛病了是吧,不就是给你弄得很了不好使了吗!都说了给你治了还要怎么样!天天给我摆这么副嘴脸!故意找不痛快是不是!” 他嘴里恼火地骂了一句:“操!”迈开脚步就甩门而出。 甩完了门站在门门口又觉得十分气不过似的,又一脚踹门上,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卧室里躲在被窝里的李琰只露出来眼睛,浑身被这声巨响吓得一瑟缩似的,活像是那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陆溓宁的叫嚷声又隔着木门传来:“他妈的讳疾忌医是算怎么回事啊!” 在陆溓宁这个月第三次骂骂咧咧夺门而出时,他最终妥协了。 用与陈瑜的一个三分钟的通话作为交换,李琰跟他去医院。 医院是陆家的医院,陆溓宁带李琰出来,裹得人严严实实的,从宾利车上下来牵着人往里走。 这家医院是陆安凌很早期投资的私人医院。 进去之后刚下电梯,郑医生就迎了上来。 郑峙年龄比陆溓宁大不了几岁,求学的时候得过陆家资助,算是陆家半个家庭医生。 李琰这次的检查做得很全面,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检查做了个遍。 打针的时候又突然失控,陆溓宁过去按住人抽了血,李琰脸色很差,抽完还很害怕的样子,陆溓宁就脸色更差的坐在旁边给他用棉签按住止血。 这样一套检查做下来,李琰可以说是非常疲惫的,他现在体质不如从前,郑峙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里休息,他躺在那里竟然也能睡过去。 陆溓宁跟着郑峙去拿一些检查报告,大约过去一个小时,陆溓宁跟郑峙才回来。 郑峙手里拿着李琰的部分身体检查单,视线在陆溓宁身上到躺着的李琰身上转了个来回。 上次去陆家,这个肤色有些深的男青年被陆溓宁在床上折腾的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还记忆犹新,但是他还以为是陆溓宁的什么仇家把人恨不得弄去半条命去,现在又拖拽着人过来检查身体,甚至神色里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似的。 郑峙翻看李琰的单子,眉心皱起,他最后语重心长地跟陆溓宁说:“你如果照这个弄法,他以后岁数上来可是要吃苦头的。” 陆溓宁听罢,低哼嗤笑一声,紧接着咬着后牙槽似的语气凶恶:“岁数上来?等岁数上来我就不要他了,把他丢出去,我看到时候他又老又丑还废了有没有人愿意捡他。” 郑峙就算再是为陆家工作也到底是个医生,李琰的身体健康状况多项不达标,现在又听见陆溓宁说这样的话,忍不住脸色也变得不好看,心说你既然这样不在意又何必大费周章待人过来检查,折腾这样一天。 结果没等郑峙想要开口说两句,他就看见陆溓宁的目光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床上躺着的男青年。 男青年的眼皮抖动了一下,然后又有些刻意用力地紧闭着。 感情这是发现了这人装睡,故意说给他听的。 郑峙突然就不想多说两句了,一是陆溓宁轮不到他说,二是觉得这二人之间没那么简单,到最后谁吃苦头还真说不一定呢。 陆溓宁拉开车门看着李琰慢吞吞坐进去,然后自己也矮身进去。 余棯跟任栖在路对面的另一辆车里,任栖在车里嘴里先是:“啧”了一声,然后目光转向余棯:“不下去打声招呼?” 两人去做一个影视作品颁奖晚会的嘉宾途中路过a市,没想到竟然碰见陆溓宁,这得有两年多未见了。 陆溓宁摇身一变成为陆总到底气势非凡,出来一趟那保镖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余棯摇摇头:“算了,徒增尴尬…。”他神色有些莫名:“只是……” 任栖偏头看他欲言又止:“只是什么?” 余棯不卖关子把话说完:“只是他跟那陈淼之间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哪里怪了?” 余棯表情夸张,似乎觉得任栖非常有**为导演对情绪氛围捕捉的敏锐:“那陆溓宁以前跟陈淼在一起的时候跟那脾气大的富家大小姐似的,坐个车都要陈淼去把车门先拉开,然后自己再坐进去。”他像是再向任栖炫耀自己的细致:“你没发现吗?陆大小姐在剧组拍戏的那段时间里,他只坐陈淼的副驾驶。” 任栖似乎觉得余棯这个形容很有趣,紧接着问道:“那现在呢?” 余棯挑眉:“现在!?”他撇撇嘴:“现在那陆溓宁活像个被穷家小子追到的富家小姐刚要跟人私奔转头就被始乱终弃似的,啧啧,瞧瞧那眼神多大的怨气,从医院出来到车上他一路跟陈淼说着什么,陈淼可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不愿意搭理他呢!” 第57章 57 陆溓宁是在很意外的一次事件里知晓了李琰害怕打针这件事的。 李琰被猫抓了。 是那只多日未见的流浪猫,神出鬼没的在花房里突然出现。 身材有些瘦小的猫咪蜷缩着身子在花架的角落舒服得打盹儿。 李琰在那里观察了一会儿,没忍住想用手摸摸,结果没想到他刚伸出手来,那只警惕性极高的猫咪就睁开了眼,嘴里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哈哈的声音,目露凶光盯着李琰爪子上去飞快的抓了李琰的手背一下。 李琰手臂上一阵刺痛,他收回来手,手臂上几道血印子。 他很快地跑进厕所冲洗,但那只猫咪不知为何受了惊一样接连打碎了两盆花,管家以为是李琰出了什么事,进来的时候正撞上那往外逃窜的猫咪。 猫咪被捕了。 李琰手塞进兜里,在管家过来询问的时候摇头说没受伤。 管家点点头,当着李琰的面给陆溓宁打了电话,说李琰被猫抓伤了。 李琰大眼盯着管家一会儿,抿紧嘴巴,回了屋。 陆溓宁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路发火,从门口的保卫到里面的重金聘请的私保。 脸上挂着叫人心底发颤的冷笑,问这就是号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防卫吗?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连带着笼子里那只猫原本张牙舞爪的这会儿也夹着尾巴锁在笼子里不敢吭声了。 等这些安保工作的负责人过来点头哈腰地跟陆溓宁道完歉,陆溓宁才语气不善地叫他们滚蛋了。 第二天从门口到院内的私保全部都换了个遍。 这点李琰是没察觉到的,他一直在屋里,外面的这些私保他根本打不上照面。 陆溓宁那天晚上叫人过来给李琰打疫苗。 原本探头探脑在二楼望着楼底下那只被锁进小笼子里的猫的李琰又瞬间缩回了脑袋。 别说是李琰不想回忆,这几针疫苗打得也是让陆溓宁精疲力尽。 李琰几乎可以说是想尽办法得妄想要躲掉这几针,从书房的桌底把李琰拽出来的时候陆溓宁恼火的要死:“你是不是找死啊,那是一只流浪猫如果身上带病毒,你不打这个针,到时候发作了你就没命了!” 李琰冲着陆溓宁摇头,不愿意讲话。 他经常不愿意跟陆溓宁讲话,逼急了才愿意搭理上一两句。 从医院带回来后,陆溓宁就收敛了很多,郑峙把话跟他说得很重,他也不想把李琰真的早早的折腾废掉,每当看着李琰那副表情稍动一点儿恻隐之心,他又会去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不想轻易放过他,现在收敛克制把他养好一些,以后才能更长久的去折磨他。 陆溓宁最看不得他这样,攥着他的手脖子不松手,表情凶恶得要让医生直接过来就这样打针。 李琰再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岁的人,怕打针怕成这样,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一听陆溓宁要让医生来书房,他被拽出来胳膊半个身子都躲在桌子下面,这样打针,实在叫人笑话。 他很勉强得愿意爬出来,陆溓宁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抱到卧室去。 郑峙看见李琰那样也是觉得惊讶,一开始陆溓宁说的时候他还不信,这会儿真亲眼看见了才知道真是这样。 李琰被陆溓宁半抱在怀里,郑峙用酒精棉擦拭他的皮肤的时候他的胳膊上很明显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也克制不住得发抖,半张脸都埋进陆溓宁的怀里。 “这么大的人了,你以为你是小孩儿吗!”陆溓宁很嫌弃语气,把李琰的袖口往上拽拽,方便郑峙给他扎针。 郑峙语气轻柔的多:“你不要紧张,你绷得越紧,越不好打进去。”他又看着陆溓宁说:“应该是心理障碍,你可以跟他讲点别的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陆溓宁蹙眉:“又是心理障碍!?”他突然面色变得古怪,想起来把李琰关在那个房间的时候锁住他手脚打了那么多针,但是又被蒙住眼睛塞住嘴巴,不知道心里怕成什么样,却连求饶都不能。 陆溓宁慢慢放轻了一点语气,安抚一样的跟李琰说:“别担心,等你打完这几针,我就把那该死的猫的爪子给他剁了!” 经此安抚李琰浑身更紧绷了,还止不住哆嗦起来。 郑峙很无奈的看了陆溓宁一眼:“算了,你还是按住他吧,按紧一点别让他动,要不然还要挨第二针。” 李琰出不去这栋房屋,但是在房屋内的所有地方,陆溓宁都没有限制过他的活动。 这么几年的时间,李琰把这这栋房屋摸得很清楚,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听到陆溓宁要以如此凶残的手段处置猫,才让他偷偷摸摸去储物室救猫。 陆溓宁从监控录像里看着他穿着他今早刚给他套上的睡衣,紧张兮兮抱着猫笼,好像很谨慎的样子,把那猫笼抱紧了,一路回头三望似的进了二楼的后一个房间,是一间闲置的客房,收拾的很干净,他把小猫放进去之后又出来,去了了厨房拿水还有一些食物。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很隐秘,如果不是陆溓宁调出来监控录像,他根本无从察觉到李琰那不过是从厨房晃悠一下的步伐,甚至还路过了两名佣人,但是谁都没有察觉到异常,可是餐盘上的食物凭空消失了。 陆溓宁去问李琰,说猫不见了,问李琰知不知道。 李琰睁着眼睛望着陆溓宁,摇头。 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从里面都能清楚的望见自己的影子。 仿佛是最无辜最赤诚的人突然遭到责问。 陆溓宁看了管家一眼,管家去把猫笼拿了出来,走到了李琰面前。 李琰神色变了,里面的小猫状态很不好,那个笼子对于他来说太小了,它根本施展不开身体,李琰给它偷偷喂了一些吃的,但是它看起来健康状况还是很糟糕。 他伸手去碰猫笼,被陆溓宁抓住了手。 陆溓宁语气冷漠对管家说:“去埋了。” 管家低着头真的就要出去。李琰霎时间慌乱起来,他转身去拦住管家又被陆溓宁拽回来。 “不…不要。”他的声音有些哑涩,不太利索的样子。 “不要什么?忘记我说过什么了是不是。”陆溓宁攥紧了李琰的手腕骨,审问的语气:“为什么还要跟我撒谎,你怎么屡教不改。” 李琰低头躲开他的视线,他的手腕被陆溓宁攥的生疼。 “想要养这只猫?” 李琰点点头。 陆溓宁很不满意,又继续问他:“那应该怎么说?” 李琰试探一样缓慢地开口,声音里透着丝怯意:“陆溓宁,对不起。” “不对。”陆溓宁很是异常平静,拥有耐心,他一字一句清楚的告诉李琰:“应该是陆溓宁,我想要养这只猫。” 李琰已经很久没跟陆溓宁交流过,讲过这样长的句子,表达愿望。 这像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他吸了几口气,抬起来眼睛对上在他面前充满压迫性的陆溓宁:“我想…要养这…这只猫。” “还有呢?” “陆溓宁。”李琰缓慢但是没再磕磕绊绊的补充。 “这其实不是很困难是不是?”陆溓宁此刻语气耐心宽容的像个旁人:“那以后我跟你讲话,你要回答我。” 李琰点点头。 陆溓宁看着他不动,站在门口的管家手里的猫笼里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 李琰才反应过来一样,跟陆溓宁说:“好。” 第58章 5八 陆溓宁先是对着郑峙给他列出来的关于李琰的健康问题的单子烦躁得掀得啪啪响,觉得骗人的吧,怎么会这样,他虽然没对李琰有多好也从来没缺吃少穿或者虐待殴打过他吧。 虽是满目烦躁,但是又转念一想,万一是真的呢,他可没打算轻易放过李琰,或许会这样报复他一辈子也说不准,那要是这人早早的完蛋了,没办法跟他这样纠缠一辈子了怎么办? 像是基于这个考量,陆溓宁开始了长达半年之久的禁欲期。 难熬,但是效果不错。 李琰逐渐对他有了些信任,在床上的时候,陆溓宁伸开手臂,他会慢慢主动躺进去了,不像以前陆溓宁碰他一下就吓得发抖似的。 “今天晚上吃了些什么?”陆溓宁照往常一般,开着一盏小夜灯,侧过脸来问李琰。 李琰像是思考了一会,陆溓宁耐心的很。 然后李琰有些不太流利地讲:“喝了…粥…” 陆溓宁对上他睁着的眼睛继续问:“还有呢。” 李琰眼皮垂了下来,然后又回答:“清炒…虾仁…”然后没等陆溓宁催促他,他紧接着说:“喝了鸽子…汤。” 这段对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营养,配上李琰那磕磕绊绊的回答更像是在做什么语言康复训练一般。 可是陆溓宁用了一种近乎诡异的耐心,每日晚上回来的睡前都会询问。 李琰很少主动愿意跟陆溓宁讲话,但是这天晚上他很是突然地提醒陆溓宁答应过他的事。 关于陈瑜的那通三分钟的电话。 难为李琰现在脑子不好使,还惦记着这事。 陆溓宁神色寡淡地开口:“明天吧。” 李琰抿了抿嘴唇,陆溓宁从上个月就开始,每次都推脱,每次都忘记。 第二天李琰听到陆溓宁的车响,原本正在花房浇花,慌忙放下手里的浇水壶,跑了出去。 陆溓宁白天不怎么回来的,他总是很忙。 李琰跑到客厅,手上还沾了些水,他望着陆溓宁,手有些不自然的在裤子上蹭了蹭。 陆溓宁看他那样还有些意外,结果李琰热切地跑到他面前站定了以后,开口又提醒老是被陆溓宁选择性忘记的事。 “电话。”李琰眼眸黑眼球很亮,脸上的肤色这几年在家里没出去过捂白了些,但是他好像天生肤色就不是很白皙那种,比着陆溓宁的冷白,肤色还是有些深。 那其实并不是一个命令的语气的,甚至是带着一些渴求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 但是足够惹得陆溓宁不快了,他的神色变冷,眼神上下打量了李琰一会儿。 把李琰盯得有些害怕了,才慢慢抽出来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他递给李琰,似嘲似讽地:“这你倒是记得清楚。” 李琰双手接过来手机,上面已经是在拨通的状态了,陆溓宁站在面前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五声,那边才接起。 “喂?”陈瑜的声音响起来。 李琰神色变得有些激动,陆溓宁已经很少看到他情绪上有这样大的波动的状态了。 “小瑜,我是小琰哥。” 那边的声音似乎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变得有些不耐烦了:“小琰哥啊,怎么了啊,有事?” 李琰愣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哦…,我就是想问问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你…你继续回去上学了吗?身体呢…身体还好吗?” “好,我都挺好的。”陈瑜的声音透过听筒:“你还有事吗?我还在赶一个实验报告,明天就要交了。” “原来真的继续回去上学了啊……,那确实挺好的,你一直比较聪明,成绩也不错吧。”李琰抱着电话,还要絮叨着再说什么,结果陆溓宁这个时候伸手回来抽走了李琰手里的手机。 然后按断了。 画面定格在一分三十五秒,手机传来一阵忙音,然后跳回到了原来的页面。 李琰站在那里,眼睛瞪着陆溓宁,似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攥着拳头,语气激动:“你答应我的三分钟!” 陆溓宁怒极反笑:“跟我说话这么艰难,怎么跟他那么多话要讲?” “你不能这样!你明明答应…答应好的!”李琰喘着粗气,似乎也是气急。似乎是以为自己还有争取的余地,他又红着眼圈固执得提醒一遍:“我还有…还有一分半钟没讲完!” 陆溓宁再也忍无可忍一般,其实他原本也不需要忍耐。 他伸手拽住李琰的衣领,一路把他扯到窗户那里,李琰被他拽着身子歪斜,踉跄着几乎要跌倒。 “我不能这样?我不能哪样?我就是给你挂断了又怎么样!”陆溓宁手下没留劲儿直接把李琰的脸按到玻璃上。 “你自己看看清楚!只要我想,你这辈子甚至都迈不出这个门一步!”他的语气夹杂着怒火,他嚣张的,肆无忌惮的,毫不留情的告诉李琰这个事实。 李琰的脸被他按到玻璃窗上,陆溓宁手劲很大,他抬不起来,眼里门口的铁栅栏都模糊扭曲了起来。 他听见陆溓宁凑近了,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想对你做什么,就能够对你做什么,事到如今,你不会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吧?” 他压低语气,说完这句看着李琰那副似乎透不过来气的样子甩开了按压住他的手。 李琰双手撑在玻璃上扶了一下,不知道是气得还是这样屈辱的感觉让他浑身都在发着细微的抖。 他脸上有在玻璃上压出来的红印,看起来有些滑稽,他剧烈的喘息着,眼眶子赤红盯着陆溓宁。 陆溓宁总是很轻易得就被他招出火来,他目光阴冷回望着李琰:“你再用这个眼神盯着我试试看。” 李琰那很执拗的带着明显恨意的目光在陆溓宁紧接着的一声冷笑中,慢慢收敛了,他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在陆溓宁伸手又要碰到他之前,他猛得退后一步,半垂下了眼皮,拳头攥的死紧。 陆溓宁很粗暴的骂了一句,哪怕李琰已经低下头收敛了眼神,他还是一副不愿意善罢甘休的模样,上前一步把李琰拽回来,大声质问李琰:“陈瑜那样一只白眼狼,人家根本不想跟你讲话你听不出来吗!?他妈的他到底有什么好!不就是长了一张跟陈垭欣相像的脸吗!” 与此同时的陈瑜那边,他坐在一辆私家车里,脸色阴郁苍白,左右两边坐着两位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两位alpha把他夹在中间。 他把被挂掉的电话交给旁边的一人,伸手着住嘴轻咳了一声,语气不善地问:“可以了吗?” 两位alpha没说话,倒是坐在前面的以为带着金丝眼镜的助理模样的人开口回了句:“可以了,谢谢陈先生合作。” 陈瑜没什么表情,从车上下来,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着那辆黑色的私家车涌入车流,他的眸色越发阴暗起来。 陆溓宁跟李琰之间原本稍趋于缓和的关系又一次破裂。 李琰不愿意再跟陆溓宁讲话了,无论陆溓宁怎么逼他,他都不愿意再跟他讲一个字。 时间持续了一个月,家里的花房里的花李琰都不去浇水了,这周吃饭,李琰胃口不佳,逼着吃了点,却都吐了出来。 陆溓宁心里又急又恼火,想起来那时候管家讲过的话,又看看他呆楞着睁着眼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样子,眉头紧皱。 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想要作为自己言而无信又发脾气的补偿。 在春末夏初的一天清晨,陆溓宁愿意放李琰出去了。 像是熟知李琰不长记性的天性,陆溓宁坐在床边,提醒道:“如果说你再逃跑一次,你知道后果吧?” 李琰眼神飘忽,不跟陆溓宁对视。 陆溓宁把他的脸抬起来,正对着自己:“你想出去吗?” 李琰很缓慢的点了一下头。 “那就讲话。” 等了大约有三十秒钟,李琰才从哑涩的喉口吐出来一个字:“想。” 陆溓宁又重复一遍:“还会逃跑吗?” 李琰摇摇头,眼睛望着陆溓宁。 陆溓宁被他望的有些心软,但还是故意硬起来语气说:“以后要在八点之前回来,迟到一分钟都会有惩罚。”他边说边把一只新的手机塞到李琰手里:“这只手机里存的有我的号码,不可以跟别人打电话,我会查。” “你可以出去,但是我不会给你一分钱,饭要回来家里吃,也不会给你车,你自己要算好回来的时间。” 他最后问道:“听清楚了吗?” 这次的条件可比上次严苛的多,李琰停顿了一会,才讲:“听清楚了。” 李琰从上次被抓回来之后就没再被放出门过,他站在院子里黑色的铁栅栏那里,伸手试探似的推开,那一直紧闭着的大门就真的在他面前敞开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迈出去的脚步说不出的犹豫,跟第一次被放出去那种迫不及待完全不一样。 像是一只被圈久了已经不会飞的鸟。 他甚至还有些不安得回头望了一眼,管家站在庭院里,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这么几年以来管家的面部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是两鬓的头发已经有些细碎的花白。 管家突然说:“天黑的时候就可以往家里走了,前面新湖中心公园刚修了,可以去看看呢。” 第59章 59 放养的到底跟圈养的不一样,李琰从被放出去以后,除掉头几次记不住回来的路,在家附近都不敢走远。 随着“好心人”的几次指路之后,他记住了路线,也没再拿过陆溓宁给他的那个手机。 那已经是他们之间第四个年头了,在那一年李琰在大学城街边乞讨的老岳。 不算是太美好的初见,他们两人争抢一只空的矿泉水瓶。 李琰死死攥住不松手,老岳也不是吃素的,倚老卖老道:“你这小伙子身强力壮的找什么工作去不行,在这里跟我抢这些空塑料瓶,我说我最近怎么捡到的瓶子越来越少了,都让你小子捡走了吧。” 李琰皱紧了眉头,据理力争:“这个可是我先捡到的。” “尊老爱幼你没听过是不是!”老岳吹鼻子瞪眼。 “那你也不能抢吧!” 两人之间的塑料瓶子争夺战就这样开始了,结果是两败俱伤,李琰跟老乞丐抢瓶子,周围的人看到了都会声讨他,他最后脸憋的涨红还是松手让给了老岳。 而老岳每日把重点放到捡瓶子上之后,根本没他在街边乞讨挣钱。 最后两人闷头蹲在街边,老岳看着这个年轻的竞争对手,发现他也在面前摆了个破碗。 什么意思!? 这是要跟他抢饭碗抢到底啊? “哎,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干什么不行,非在这儿跟我较劲是不是?”老岳被气得喘着粗气。 李琰蹲在那不说话,一只脚蹲麻了,他把重心移到另一只脚上去。 老岳拿着拐棍戳了他一下。 啧,这一下,还挺疼。 李琰扭过来头,皱着一张脸:“你干嘛!?” “你干嘛的啊!?”老岳比他叫嚷得还响。 李琰沉默下来,想说卖屁股的,又想起来陆溓宁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他了。 看着李琰那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的样子,老岳拿着拐棍掀翻了李琰的破碗,这一掀翻了才认出来,老岳又是一顿臭骂:“你这是拿的我的碗啊!” 李琰受不了的样子:“我在垃圾桶捡的,你不要了的!”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想到后来会跟老岳同流合污,组团碰瓷去了。 陆溓宁在这一年受了伤,在他接管陆家,在陆安凌把权利放给他,陆溓宁彻底成为陆家新一代掌权人的前一个月,他出了车祸。 似乎还挺严重,李琰有半个月没见到过陆溓宁。 后来再见到他是他出席完董事会回来,似乎还喝多了酒。 李琰那段时间过得相对轻松一些的,陆溓宁不在家,他白天出去跟老岳斗嘴,磨下来钱吃牛肉面,晚上回来浇浇花,喂喂猫。 管家那天在院子里,远远地就看见李琰回来了。 他穿得其实有点厚,在这样的天气里。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李琰停下来脚步不动了。 管家带着手套正在修剪院子里的树枝,手上都是一些树枝上的碎屑,他停住动作,看着李琰,意思像是在问“有事?” 李琰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慢吞吞地从自己的厚外套的兜里掏出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是裹了塑料袋的烤红薯。 他拿着那外皮被烤得焦黑,裂开的缝隙里能看到里面烤得嫩黄的红薯,递给了管家。 管家似乎也是有些不敢相信,又询问了一遍:“给我的?” 李琰点点头。 管家接过来,李琰就进了屋。 陆溓宁应该是凌晨一点多左右回来的,浑身的酒气,他在外半个月不知道是忙什么又或者是在养伤。 但是这些李琰都不知道,他也并不关心的。 结果陆溓宁一回来就直奔屋里,看着已经睡熟了的李琰,伸手去晃他,想要把他叫醒过来。 “你今天给了管家一个烤红薯?” 这可真是天大的事了,李琰在心里腹诽管家,怎么能这个样子,他再也不要给管家任何东西了。 李琰又很会欺软怕硬,心里默默埋怨管家,面上死闭着眼睛,演死人,任凭陆溓宁把他的脑袋在脖子上晃的来转,就是不肯睁眼,还呼吸平稳。 陆溓宁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奇怪:“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李琰继续睡着。 过了要有好几分钟,陆溓宁都在他的床头没有动作。 李琰试探性的半掀开眼皮,发现陆溓宁已经不在屋内了,他刚才还不留余力得要把李琰晃醒,这会儿又轻手轻脚怕吵醒人一样出去了。 陆溓宁在拿了酒去了书房,喝了很多,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脸上涨热,他有些难受的把脸贴在冰凉的书桌上,然后他就出现了幻觉,做了一个梦。 李琰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那副样子,头发凌乱,一个书房里满是酒气。 他披着衣服慢慢走进他,陆溓宁看起来不是很清醒,看见他之后又突然猛地绷紧了身体,很突兀的动作,然后李琰就发现他手里其实攥的有东西。 他像是很怕让李琰看见,手也从桌面上变成藏在桌子下面。 可以放进抽屉里的,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宝贝,陆溓宁不太愿意松手的样子。 李琰慢慢试探着走近了,然后他就听到陆溓宁几乎是细不可闻的叫了一声:“陈淼……” 李琰顿住动作,他转头看向陆溓宁,陆溓宁也在望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李琰突然的笑了,一个阔别已久的,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的笑容,灿烂的要命。 他说:“陆哥,生日快乐。” 这次换成陆溓宁僵住了,他望着李琰,都不敢伸手去碰的样子,他怕他一动,这个梦就醒了。 他眼眶都变得赤红,望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笑意还未退却的双眼,仿佛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字眼:“还生日快乐!这他妈早过点了……” 那一瞬间,李琰几乎以为陆溓宁是要哭,但是他那双眼睛通红着到底没有落下泪来。 陆溓宁忍受不了一样伸手去把他扯进了怀里,就那样抱住了,他一声一声在他耳边叫陈淼,说着如同呓语般的话。 “我有点辛苦。”他这样讲,讲完又有些后悔,像是这样在陈淼面前显得自己不够厉害一样,又紧接着像是解释似的:“但是我都做好了……” 李琰被陆溓宁紧紧抱住,下巴在他肩膀上,听着陆溓宁说这些胡话。 安抚着讲:“是的,你一直很厉害。” 陆溓宁又在他耳边讲:“我的伤口也有点疼……” 像是在质问,他受伤这么久,却从来没被关心过,明明以前陈淼万事以他为先,吃鱼会给他挑刺,吃虾会给他剥壳,他说手冷,陈淼都会把他的手放在肚皮上暖…… 可是现在,他说他伤口疼,他都不理睬他。 他在医院里躺在那丢了半条命去,也不得半句话的关心。 李琰就这样默默任他抱住,没有挣扎,直到耳边渐渐没了声响,他才把陆溓宁轻轻推在了椅坐上。 这个时候,李琰才看清了陆溓宁手里一直攥住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廉价塑料甚至都已经磨损的掉了漆的小王子。 陆溓宁或许真的恨李琰,但是他也是真的很想念陈淼。 第二天早起,李琰从床上爬起,在窗口又看见陆溓宁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以一种全副武装的冰冷面孔又出了门。 像是永远无坚不摧,不会被任何事物打倒。 那个昨晚刚刚开完董事会,彻底接手了陆家,过完自己二十六岁生日喝醉了酒,红着眼叫陈淼的陆溓宁,也像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李琰不知道陆溓宁回来陆家以后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比他拍戏辛苦。 但是陆溓宁又从来不会跟他讲这些,他那样不近人情的,居高临下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他跟陈淼讲。 他跟陈淼讲他有点辛苦。 后来过去很多年,齐臻去问李琰,恨不恨陆溓宁。 李琰说不恨,齐臻以为他撒谎。 其实不是的。 因为陆溓宁确实应该很难接受,怎么上一秒会为他整理好一切,一切绕着他转,甚至喝口茶就要递到嘴边的人,下一秒也能拿着尖刀,直指他的喉口。 陆溓宁一直以为那是那晚的拥抱,那晚的祝福都是他酒后的隐秘的梦。 他那天是真的很受打击,才会去喝那么多酒。 陆溓宁还记得的,三个月前他进门,李琰原本在院子里的,结果他进来李琰就像是无法与他同处一个空间般恐惧,他在远离铲土,弄得一手的泥,就往床上钻。 陆溓宁那天很平静的没发火,把李琰拽出来,用湿毛巾一点一点把他的手指给他擦干净。 李琰如今这副样子,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知道自己每次一发脾气,李琰都要怕他很久。 他以为以前那个还算有些小聪明的,做事周到体贴的李琰已经被他一点点杀死了,他跟李琰现在的位置完全颠倒过来,轮到他照顾李琰了。 李琰已经失去关心人,照顾人的能力了,他连家都找不着还要人指路带着回来,你还能指望他做些什么呢。 但其实不是的。 李琰用他捡塑料瓶的钱也好,蹲在路边乞讨的钱也好,他攒下那些钱买了一个烤红薯。 但是没有给陆溓宁。 陆溓宁对李琰做那些事的时候他才二十岁出头,他太年轻,心高气傲,演戏的时候演不了男主都要发一通脾气,挣上一番,更何况是在李琰这。 他原本的初恋,叶赫本就给他开了一个不太美好的头,一个贪慕虚荣,因为不能带给他资源就弃他而去的ega。 但是李琰跟叶赫又不一样。 叶赫野心勃勃写在脸上,陆溓宁能看到,但是李琰,他那样老实木讷一张脸,穿着脱了线的破衣服,给予陆溓宁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人给予过他的好,陆溓宁对他毫不设防。 你让他怎么能接受,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李琰也是冲钱来的,他为了救别人才过来对他好的,在李琰的生活里,他不过也是一个悲剧戏码里的垫脚石,李琰为爱义无反顾完成亡妻的夙愿。 他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想要毁掉李琰,他也不过是想,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好吧,我就屈尊降贵和你谈个恋爱。 但其实李琰不要的。 那个幼稚的爱发脾气的恨不得要李琰的目光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他身上的陆溓宁已经是陆溓宁能够作为恋人最好的模样。 而那样的陆溓宁被李琰和他联手绞杀在旧时光里了。 第60章 60 陆溓宁在半夜醒来,屋里的小夜灯亮着盈盈暗光,李琰在旁边熟睡,陆溓宁侧过脸来看他,似乎跟以前也没什么变化,他的目光在李琰眼皮上的那块疤痕停留了片刻,又慢慢移开了。 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曾经问顾宸为什么会选择把李琰带过来做他的助理。 顾宸思考了一会,然后回答他说,因为李琰看起来很能吃苦。 而现在看起来很能吃苦的李琰,害怕黑,又如幼童般害怕打针。。 不过最害怕的应该还是陆溓宁。 陆溓宁有时候也想问,怎么就成这样了,怎么就把人养成这样了。 二十六岁的陆溓宁总要做点跟二十二岁的陆溓宁不一样的事情。 他在一个晴天独自回了李琰在乌景湾镇的破屋,搜刮了里面的一切,妄图寻找一些李琰从前的痕迹。 他也发现了那本陈旧的大相册,翻看的时候铺面扬起的尘埃都呛鼻。 相册里有三个小孩并排站着,其中应该是陈垭欣跟陈瑜的小时候,最左边站着李琰。 其实明明那两个白净精致的小孩更引人注目的多,但是陆溓宁视线还是视线落在了边角上那个笑得露着大白牙,黑黢黢像只小泥巴狗似的李琰身上。 这样对比看来,长大后的李琰还是要比小时候好看一些的,五官虽说不上多惊艳出挑,但也算得上周正了。 陆溓宁把那相册从头翻到尾,连同着那零零散散一些不值钱的旧物,全都带走了。 他试着去了解这些,去理解他与李琰屡次三番发生矛盾的源头,陈瑜到底对李琰来讲意味着什么。 撇去别的不说,他们三个原来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 陈垭欣去世,那么陈瑜对李琰来讲,应该是唯一的亲人。 他在卧室里很无遮无掩得拿出来那本相册,李琰磨磨蹭蹭从浴室里出来,果然看见他手里的东西之后快步走了上来。 他的手伸过去,盖在上面,但是没敢用力夺,少有的主动跟陆溓宁讲话:“这是我的。” 他其实内心有些害怕的,怕陆溓宁去发火,要当着他的面毁掉这本相册或者做一些其他的残忍的,让他难受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陆溓宁寡淡着一张脸,无可无不可地说:“是的,是你的。”他松开手,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和气的递给了李琰。 李琰当即双手搂住了,目光还有些不放心的不动声色打量着陆溓宁,完全摸不准陆溓宁如此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 真要问陆溓宁是为什么,陆溓宁应该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觉得李琰自己主动愿意给的烤红薯一定与他去夺过来的烤红薯味道不一样。 那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他得尝了才能知道。 他看着李琰紧张的抱着相册,于是又慢条斯理的开口说:“我去你的老家,特意给你带回来的。”他把特意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望着李琰。 李琰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陆溓宁发什么神经要去他家那破屋里,乱动他的东西,但是陆溓宁这样说了,还在等他说些什么。 脑子好使了些的李琰,试探着说了句:“谢谢。” 陆溓宁眉毛一挑,继续说:“这不够诚意。” 李琰又回忆起曾经用过的讨好伎俩,凑过去在陆溓宁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陆溓宁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克制住了表情,一副还不是特别满意的样子:“就只是这样?” 李琰抿了抿嘴,颇有几分绞尽脑汁没什么办法的样子,他最后迟疑着,有几分犹豫的凑到陆溓宁面前,然后低下了脑袋,露出了脖颈。 哪怕对于bea来讲,脖颈后的腺体无法被永久标记,那也是十足的脆弱的部位,不应该轻易向别人展示的。 陆溓宁这样一个憋了快有小半年的alpha,当场就是呼吸一窒,几乎要失控,想要去咬上那光洁的不带有丝毫防备的向自己露出,充满臣服意味与讨好意味的脖颈。 他呼吸都要稳不住了,眼睛迅速得充血到赤红的地步,骨子里那股被李琰一个动作就掀起的**热潮,以一种翻江倒海之势袭来。 李琰等了一会儿,看见陆溓宁原本随意垂在腿侧的手掌突然的紧握起来,浑身紧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刚一抬头,陆溓宁就一把把他推开,去了浴室,甩上了门。 稀里哗啦一阵水声,李琰呆楞茫然地望着那被甩上的门,明明陆溓宁今天回来的之后已经洗过了一次了。 等到陆溓宁带着一阵冷气躺进来被窝,反常的没有伸手去捞李琰。 李琰睁眼望着天花板,看着天花板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有些模糊的花纹,过了会儿,他就闭上了眼睛。 原本以为是错觉,但是那响在耳侧的粗喘声越开越急促。 陆溓宁浑身都在发烫,那股渴望去标记,去进入李琰的冲动简直要压抑不住。 可是时间还没到,距离郑峙说的那个时间还没到。 陆溓宁最终忍无可忍,他伸手过去,拽住李琰的手,往身子下面按去。 李琰被他炙热的掌心烫的一哆嗦,刚想说你是不是不舒服,就被陆溓宁按住手,压在了一个李琰十分心惊胆战的部位。 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在以最大的限度远离陆溓宁,唯独手还被按在那里,还不敢用力挣,怕事情越变越糟糕。 陆溓宁呼吸都全是乱的,他像是一只被关在笼里压抑久了的凶兽,字眼都是喉咙里艰难的挤出来的:“你给我…给我摸摸。” 李琰手里仿佛挨着一枚炸弹。 他浑身紧绷,身体除了那只手,全部都在外远离陆溓宁的位置挪,但是陆溓宁已经无暇在顾及他这些小动作了。 过了许久,李琰才皱着脸,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妥协了:“好吧,那就摸一摸吧。” 李琰应该是很珍惜那本相册的,他那天上午都很反常的没有出去,他原本是多一分一秒都不愿待在家里的。 他趴在大床上,翘着腿翻来覆去的看那本照片。 陆溓宁上楼在门缝里看见他从从床上抱着相册下来,然后自以为隐秘的,撅着屁股跪在地下把那本相册,藏到了床底下。 陆溓宁大发慈悲的没有推门进去,让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那个月的月末陆溓宁带李琰去医院体检。 到了要抽血的时候,陆溓宁板着脸半搂着要跑的李琰,那工作人员看见李琰二十多岁的青年小伙还要人搂着才能扎针,刚刚翘起来嘴角要说些什么,就被陆溓宁一个警告性的眼神打断了。 李琰似乎也是觉得十分难为情,整张脸都埋进陆溓宁怀里,不愿意抬起来。 郑峙后来拿着检查结果跟陆溓宁在办公室里聊,觉得也挺意外,说李琰身体恢复的不错,精神状况也比一年前还很多,但是以前玩空了底子,以后生活中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陆溓宁难得没去反驳什么,拿着比去年减少了一半的医嘱收起来了。 他走回李琰待着的休息室,看见李琰没有在床上休息,坐在床边,腿都没有放上去。 有点像一只不够精致漂亮讨主人欢心的呆头鹅。 陆溓宁推开门,叫了他一声他的名字。 李琰应该是极不喜欢医院的,陆溓宁一叫他,他就立马起身脚步有些快得凑过去,小声问陆溓宁,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陆溓宁似乎对这句话很是受用,他握住李琰的手,牵着他出去。 那年的年末陆溓宁去欧洲出差,回来的时候给李琰带了一盏设计感十足的流苏小夜灯。 李琰那天睡前还在那摆弄许久,陆溓宁一回来,他就又不碰了。 但是陆溓宁觉得他应该是喜欢的。 果然李琰后来没忍住,给那价值不菲的流苏夜灯编了小辫。 那一年李琰养的猫胖了一圈,像是一只营养过剩的小猪仔,在院里栽的观赏性迷你向日葵窜得老高,活像个变异品种。 第四年的末尾,陆溓宁有在尝试把自己弄碎的李琰修好。 第61章 61 在郑峙释放出来,“可以了”的信号之后,陆溓宁在那天回来的车上,几乎可以说是用尽了毕生的修养才克制住在车里就扒掉李琰衣服的冲动。 那天体检回来之后,时间还不到李琰的门禁时间,陆溓宁在家里,他还傻了吧唧妄想着收拾一下出门,结果刚进门就被陆溓宁圈着往楼上拖。 李琰看他突然发狂似的状态,惊慌失措得挣扎起来,结果还没等叫两声就被陆溓宁摸得起了反应。 他应该也是很惊讶,在这愣神的片刻,陆溓宁把他的裤子扒掉了。 陆溓宁“体贴”得在事后给他留了一天的休息时间,李琰还处在感官刺激突然过于强烈的刺激中久久回不过神来,满屋子弥漫的柑橙香,熏得他头昏脑胀,他在第二天没能起床。 李琰似乎终于回到了他的唯一用途上,在下不来床的傍晚,颤颤巍巍伸出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除了那憋久了的那回,陆溓宁在后来的床事上也没以前那么粗暴了,这可能跟李琰的脑子好使了些,更会看陆溓宁脸色了有关。 其实在克制脾气不跟李琰发火这方面,陆溓宁从很早的时候潜意识里就有过,李琰那次被他玩废了不愿意去医院,他气得半死,但像是怕自己再控制不住跟李琰动手,他把自己关在门外踹门。 但这其实给李琰造成的恐惧效果是一样的。 虽然现在陆溓宁对李琰还是看得很紧,很不放心,又很独裁,但是他有时候也会愿意听一听李琰的声音。 要知道以前,他根本不会让李琰发出声音的。 他觉得他跟李琰之间发生了很多错误,但是和李琰纠缠的一辈子应该足够漫长,他们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纠正。 陆溓宁觉得一切在慢慢变好。 然后半路杀出来个林笙。 一个青春有活力,皮相上乘,爱打篮球爱运动,脾气修养都要比陆溓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的林笙出现了。 李琰那天竟然为了这个人跟他吵架。 要不怎么说他胆子比以前大得多了,他以前哪敢跟陆溓宁那样讲话呢,他都低着头不敢吭声呢,陆溓宁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可是现在他不仅跟自己因为那个什么狗屁林笙闹脾气,甩脸色,还要跟自己说这些冷言冷语扯旧账噎住他。 在从林家晚宴回来的那天,陆溓宁坐在车里在心里不知道咒骂那不知死活的林笙多少遍。 睡觉的时候李琰似乎真的对陆溓宁把他带到晚宴里用那样的方法让自己难堪的举动十分难过。 陆溓宁也不大好受,觉得林笙最后说的那句话完全就是在挑衅,李琰竟然还要向着他。 为什么? 就因为那人会打李琰爱看的篮球吗? 他心里嫉妒得几欲呕血,但是因为晚上这事李琰确实很伤心到要跟他说那种什么“我欠你的,我活该。”之类的这种话。 忍了半晌儿,李琰背对着他只露出来一个小肩膀头,他不由在他背后冷冷开口:“怎么,又要一个月不跟我讲话?你就只会这一招吗,为了那个什么狗屁林笙?” 李琰身子骤然绷住,根本不准备搭理他。 陆溓宁觉得李琰简直太能给他招火了,他忍无可忍扒拉李琰:“讲话!你不要真的逼我跟你发火。” 李琰眼皮耷拉着,很哀伤的模样,他这么一垂眼,那块疤在这样昏暗的光下,竟然还是该死的明显。 陆溓宁深吸一口气,双手箍住李琰的肩膀,仿佛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陆家也有同样星级的酒店,你要是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去上班。” 李琰当然内心还是很怕陆溓宁,如果他不下这个台阶,陆溓宁真的生气发脾气,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备用的小夜灯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陆溓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关口,李琰才张开嘴问了句:“那有工资吗?” 陆溓宁横眉冷对:“你欠我这么多钱,还要跟我要工资?” 许是看李琰的眼神又忽然黯淡,陆溓宁忍痛说道:“那一周五十吧。”他语气不太好:“我早就想说你了,那家牛肉拉面不要吃那么多,你觉得他那卫生干净吗……” 话音未落,李琰就几乎要带着哭腔了:“你是不是找人……” 陆溓宁破罐子破摔似的,誓要做李琰生命中的大恶人:“是,我是有找人跟着你,你一周吃那家面再超过三碗,我就去把那家店砸了!” 李琰真的去上班了。 在陆家的酒店里,陆溓宁亲自领着人过去,工号都是亲手戴上去的。 陆溓宁走了之后,所有人都多李琰毕恭毕敬,他每天到那里,还有人还他专门准备好茶水,他那天没喝,可能又任何不合他的口味,第二天又换了一种茶。 终于在他桌面上的水果,还有坚果茶点摆放得快满了的时候,他旷工了。 逛了三个街头,才看到了大太阳底下的老岳,在啃半个西瓜。 李琰也过去蹲着,讨了半块西瓜来,在马路牙子上啃。 西瓜皮啃到一半,老岳突然慢悠悠开口:“那个小伙子,来找过你。” 李琰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林笙。 “怎么了,你欠人家钱啊,他来了好几趟了,还在我这摊钱等过你。”老岳拐杖敲敲李琰面前的地面。 李琰不信:“那你没赶他?” 老岳轻哼了一声:“他给钱了,我这儿按时计费呢。” 李琰低头一瞅,老岳的破碗都收起来了,也不知道林笙这是给了他多少。 李琰突然有些生气似的:“你干嘛要他钱啊!” 老岳被他一嚷下了一跳,手里的瓜差点儿拿不稳了:“喊什么啊,小兔崽子,他在我摊位上,给俩钱儿怎么了!” 李琰瓜也不啃了,猛地站起身来,把瓜皮扔进垃圾桶里。 老岳气急败坏地:“啃干净了吗!就扔了,浪费!浪费啊!不就要了他几个钱吗!分你一半总行了吧!” 李琰没理他,接着就直接走了。 他不好意思再见林笙,也不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林笙还要找他做什么。 总不会是要因为自己先前的隐瞒要揍自己吧。 但是林笙看起来不是那样好冲动的人。 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见林笙,不知道现在在林笙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本就是碰瓷认识的,又在宴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还是被有钱人冲着新鲜劲圈养的bea? 而且,自己的朋友老岳还找他又敲了一笔。 自己这样的人,他不应该早早的避而远之吗? 找自己做什么呢? 奔着这样有些羞愧的想法,他甚至有些刻意地在回避林笙,体育馆最近都不怎么去了。 但是在一个热闹的周末,林笙还是在那家偏僻的拉面店里堵到了他。 第62章 62 李琰颇有些急促不安的模样,他看着林笙,高高的身影杵在拉面馆的塑料门帘前,正直望着他。 这已经避无可避了,李琰只好干巴巴打了个招呼。 “故意躲着我?”林笙很突然地问道。 李琰挠挠脑袋,故意在那装傻:“没有啊,可能就是不太赶巧呢。” 林笙沉默地看着李琰一会儿,看得李琰败下阵来,他耸着肩膀说:“我不知道你还要找我干什么,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想要跟我交朋友,但是我却对你有这么多的隐瞒……” 林笙打断他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有几分严肃。 “不是,一开始我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要跟你交朋友,我也有所隐瞒。”他对着愣住得李琰说:“我从国外回来是因为和女朋友闹分手,她是一位很出色的服装设计师,我见你穿了她设计的衣服,是限量发售的款,我想要那件衣服,才故意接近的你。” 李琰解释道:“那不是我的衣服,那是穿的陆溓宁给的衣服。”李琰想要告诉林笙,他的希望落空了,就算接近他,他也给不了林笙想要的那件衣服。 可是林笙没有再去接他的话,继续有关这件衣服的话题,他只是突然凑近了李琰,轻声问了一句:“那我们既然对对方都有所隐瞒,那算是扯平了吧?” 李琰有一瞬间的茫然,林笙又很快拉着李琰往拉面馆里进:“上次是你请客,这次换我请。” 林笙请客果然不像李琰那般扣扣搜搜,不光拉面加肠加蛋加鸡爪,又要了一满桌子菜。 李琰嘴里吸溜着面条,眼睛很亮,咽下去那一口跟林笙聊一些有的没的,只字不提有关那天的事情。 “你今天没课吗?” “没有。” “哦,你们学校挺大的,我有次进去逛过。” “我们食堂的拉面也不错,下次带你去尝尝。” “好,谢谢你。” 林笙听着这句谢谢,挑了挑眉毛:“这么讲礼貌?” 李琰不好意思一样:“本来就觉得挺感谢你的。” 林笙有点儿较劲的样子:“谢我什么啊,我也没为你做什么吧。” 李琰不太善于这样语言上的纠缠,他最后讲:“谢谢你愿意跟我做朋友。”这其实是李琰很真心实意的回答。 这次换林笙沉默下来,他低下头夹菜,到饭局的结尾,他还是没忍住,看着吃着一碗拉面脸上就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的李琰说:“你知道吧,陆溓宁订婚了。” 进展太慢了。 宋阮不止一次在脑海里浮现这句话,已经这么久了,但是陆溓宁坐在他身边,还是很绅士很礼貌温柔又克制的模样。 仿佛不忍逾越半步。 宋阮第三次手在不经意间蹭到陆溓宁的手背上了,可是这位陆先生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怎么样,神情自若的走在他的旁边,就是没主动去伸手牵住他。 快要有四十分钟了吧,陆溓宁站在一副巨大的油画面前,看了看表。 宋阮走得腿都有些酸了,没想到来画展约会,看画展就真的是他们两个人并排走着观赏油画。 连一点儿亲密的举动都没有。 宋阮忍不住咬了咬嘴唇,他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 可是不满意,为什么又要约我呢,这次的约会也是这位陆先生邀请的啊。 “饿了吗?晚餐想去哪里吃?”陆溓宁有些低沉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打乱了宋阮的思绪。 “啊,都可以。”宋阮露出来很甜美乖巧的笑容:“听陆先生您的就行。” 陆溓宁也扯起来嘴角对宋阮笑了一下:“好,那我来安排。” 这次换了一家泰国菜,味道还算正宗。陆溓宁细心周到的帮宋阮拉开座椅,让他坐下。 宋阮皮肤很白嫩,又很容易害羞,经常会被陆溓宁一个笑容或者一个举动弄得脸颊泛红。 其实没什么话题好聊的,陆溓宁不是话很多的人。 但是吃饭的时候,光是看着对方那张英俊的脸,就足够下饭了。 饭吃到一半,宋阮去了卫生间。 他知道这家店被陆溓宁包场了,不会有别的人进来,望着镜子里那个目光如水,双颊有些泛粉的ega,宋阮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再主动一些。 陆先生这样温柔绅士的人,应该也很不好意思吧。 宋阮一咬牙,做了一件他二十多年来都没有主动去做过的事情。 但是他觉得很值得,毕竟他跟陆溓宁已经快要结婚了,现在接吻拥抱相互触碰,应该是很平常的事情吧。 但是陆先生太礼貌啦,或许他们之间应该有一点小小的意外来推进一下彼此的发展。 宋阮扯了扯后颈腺体上紧贴着的阻隔贴,故意扯松了一角。 陆溓宁吃到最后,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开始飘来一股淡淡的甜腻香气,像是奶油杏仁的味道。 他看着对面坐着的脸红的像是熟虾的宋阮,视线在他身上飘过,然后不露声色地皱了一下眉。 他把筷子放下,状似关心一般的语气:“怎么了?” 宋阮慢慢抬起来眼睛,望着陆溓宁说:“没…没怎么呀…” “那怎么停下了,继续吃啊。”陆溓宁把一盘招牌菜往前推了推:“尝尝这个,很好吃。” 宋阮呼气都有些急了,明明这包间里都已经散开了他故意放出的信息素的味道了,陆溓宁怎么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又不忍拂了陆溓宁面子,听话的夹起一筷子,食不知味的咽下去。 陆溓宁身处在ega甜蜜诱人的信息素中,泰然自若地向宋阮介绍菜品。 讲到第三道的时候宋阮彻底忍受不住了,他说:“陆先生,我有些不舒服,您能送我回去吗?” 陆溓宁虽然表情遗憾,但是还是没什么挣扎的接受了。 宋阮走在他身边的时候,脚不知是真的软了一下还是故意的,陆溓宁伸手扶住他,体贴道:“小心。” 等宋阮坐到车上,陆溓宁竟然还迟迟不上来,并且还关上了车门。 宋阮打下车窗来望着他,软声叫了一声:“陆先生。” 陆溓宁这时候伸手接过来饭店经理一路小跑送过来的阻隔贴,然后伸手撕开包装,然后按在了宋阮后颈上。 “下次别这样不小心了。” 说完,他冲司机点了一下头,司机就开车走了。 呆滞状态的宋阮从后视镜里看见陆溓宁迈开长腿坐进了一辆黑色的宾利车里。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颊,似乎还觉得贴着阻隔贴的后颈依然遗留着陆溓宁掌心的温度。 陆溓宁回到家里,李琰在床上半坐着给猫梳毛,看见陆溓宁进来,他赶紧打开窗,让胖咪出去了。 陆溓宁不让猫进屋的。 结果陆溓宁这一进屋竟然连看都没往这看一眼,飞快的脱掉衣服,进了浴室。 活像是身上沾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 李琰吸了吸鼻子,然后走近了陆溓宁脱掉的那件黑色大衣。 陆溓宁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李琰正抱着自己那件衣服,轻嗅着什么。 他走过去,非常粗暴的一把把那件衣服从李琰怀里扯出来:“你干嘛!?” 李琰被陆溓宁吼惯了的,他讲了一句自己的发现:“杏仁奶油的味道。”他眨了一下眼睛,夸赞道:“挺好闻的。” 他不讲还好,他讲完陆溓宁直接的打开门,把那件衣服扔了出去,叫着管家赶紧丢掉。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陆溓宁原本以为李琰已经睡着了,结果他又很冷不丁得说了一句:“他长得也挺好看的,我在电视上看见了。” 陆溓宁冷声道:“不想睡觉想找点事做是不是?” 李琰又突得收声了,在陆溓宁怀里小声嘟囔着:“困了,困了。” 第63章 63 林笙在家里的阳台手指间夹着一根燃掉一半的香烟,然后慢悠悠地递到嘴边,叼住了。 电话那边的林哲似乎对这个弟弟已经丧失了耐心劝服的念头:“一个普普通通的bea,你也脑子犯了病,上赶着跟那陆溓宁较劲!?” 林笙又不紧不慢地开口:“行,我刚回来嘛,你不帮我查,我就自己去查,到时候手脚不干净让陆家那位逮住找到你那里去,别说我没提前你打招呼。” “林笙!”林哲被林笙这幅态度惹出来些火来,刚要开口再教训些什么,林笙这边已经利落的挂掉了电话。 下午三点十分,林笙在教室听课,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是邮箱里传来的一份邮件,点进去,是来自一个陌生的i。 他到底是没能等到这堂课结束,就点开了那份文件。 是李琰的个人资料。 短短二十来年的生平主要事迹,林笙目光盯在屏幕上,半晌儿才滑动一下。 这简直像是一个人的灾难史,这个叫做李琰的bea,几乎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就这样跌跌撞撞又到了陆溓宁手里。 那节课下课之后,林笙坐在教室里对着手机沉默着坐了好久。 陆溓宁这天都走到了门口了,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偏头对管家嘱咐了一句:“最近这几天别让他看电视了。” 管家看着他,点点头。 二楼的主卧房间里门还紧闭着,早上八点钟的光景,屋里还睡着的那位应该会在九点半左右起床。 说来好笑,陆溓宁以前的时候,早上起床都要李琰三请四叫的,还有起床气,弄得李琰大气儿都不敢出。现在天刚一微微亮,他就能自己起来,还能轻手轻脚得,不吵醒被自己折腾了一夜的李琰。 管家本就对陆溓宁突如其来的吩咐有些奇怪,因为李琰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 结果没想到李琰这两天真的从楼上下来之后磨磨蹭蹭没出门,绕到了电视机前面去。 他有点不太会开,点了几个按钮屏幕还是黑屏的状态,求救似的目光望向管家:“我想…看会儿电视…” 管家站在楼梯口,不太自然地用手掩住嘴轻咳了一声:“电视机…电视机这两天坏了。” 十一月二十六日,陆溓宁跟宋阮的订婚宴。 宋家陆家都大肆宣传,几乎整个a市上流圈子都到场了。 陆安凌在开场的时候发表了致辞,宋家那位笑呵呵地坐在下面鼓掌。 一个订婚宴,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觥筹交错,还有几位当红的明星,连带着社交媒体的记者都拥簇在门外。 矜贵冷漠的陆溓宁挽着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宋阮入场,从头顶到脚尖都一丝不苟的出现在镜头前。 一个订婚宴,搞得像是一个商界大型的交流酒会。 李琰在市中心街角的马路牙子上捧在脸蹲着,目光凝在对面的巨型光幕上。 里面正在播放陆溓宁订婚宴的时况。 李琰看着那娇小可人的ega,依偎在陆溓宁手臂边,不时目光望向他,然后露出很羞涩的笑意。 这铺面而来的幸福感,真是慕煞旁人。 林笙站在李琰旁边,陪着李琰在那里看了一会儿,镜头这时候转到了陆溓宁和宋阮交握的双手上,他们手上各自带着一枚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情侣钻戒。 林笙这时候忍不住转头去看蹲在地上的李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李琰微微敞开的衣领处,还有印记不浅的牙印,那个角度,总不可能是李琰自己咬的。 许是李琰看向屏幕的目光过于专注,林笙思绪转动,然后问道:“怎么不在家里看?” 李琰回答说:“家里不让看。” 这回轮到林笙沉默了,他的目光再次飘过李琰领口处那个牙印上:“他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出乎意料的李琰没有说是,只是很平淡的语气,还有点感慨那意思:“哎呀,比头两年对我好多了啦。” 林笙心说,这还好多了,电视在家里都不让看,也不给钱,也不让工作,床上还给咬成那样。 这不是精神**的双层虐待是什么啊,这样都好多了,那以前陆溓宁岂不是对他更差。 李琰说完听林笙许久不回应,然后扭头望向他,可能是林笙的表情过于凝重,李琰故意缓和气氛一样的站起身来,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走吧,我们今天去吃火锅。” 林笙故意用眼睛撇他:“怎么?你有钱了?” 李琰笑着推了他一把:“都说了现在日子比以前好了你不信呢。”他像是证明一般,从兜里刷刷刷抽出来四张五十的,没说这是自己攒了一个月的。 “去吃哪家的火锅?”林笙跟李琰并排走着:“是要庆祝什么吗?” 这顿火锅最终也不是李琰请的,林笙噼里啪啦叫了杜霖连着他们篮球队的人都过来了。 几个人吃得热火朝天,李琰似乎真的心情很不一样,拿着酒杯跟林笙的碰了好几次。 晚上到了七点二十,他又猛地坐直了,现在也不跟林笙客气了,喝得醉乎乎的,拽着林笙:“快,快送我回去。” 林笙皱眉:“怎么了,他今天订婚宴回去的肯定晚,晚回去一会他也逮不住你吧。” 李琰苦着一张脸:“哎呀,你不知道,管家是个大嘴巴精。” 林笙有点儿没听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只看李琰真的有些急得拽他,他才顺着李琰的劲起来了,跟杜霖使了个眼色,跟这群人打声招呼就带着李琰走了。 这不是一个很高档的火锅店,没什么停车的地方,他把车放到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了。 李琰以为林笙又在为他以前走不高兴,还去拍了拍林笙的肩膀,劝慰一样的语气:“再过不久,我就能和你们一起玩很晚啦!” 林笙无语的要死,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是最可怜的李琰用安慰的语气跟他说出口。 他走到车旁边,按下车钥匙,银灰色的保时捷的车门拉开,司机已经站在那里了。 林笙先迈开腿坐进后座,然后李琰跟着坐进去,就在李琰身后拉住车门要关上的时候,车门的边缘卡进来一只手。 五指修长白皙,硬生生把快要关上的车门拉开了,李琰的视线停在那只手上,他都不用再细看,就认出来,那是陆溓宁的手,他无比清楚得细细体会过,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到底有多么有力。 车门拉开,陆溓宁望向车里的两人,冰冷的视线扫过,慢慢勾起来一个令李琰胆战心惊的笑容。 第64章 64 “这么晚了,要去哪啊?”陆溓宁眼神冰冷,皮笑肉不笑的。 林笙对这样可笑的话嗤之以鼻,他毫不客气得回道:“七点半,多么晚了,是比陆总的订婚宴结束还要晚吗?” 陆溓宁脸上挂着的那点不善的浅薄笑意也彻底消失不见了,他轻轻吐出来几个字:“不知死活。” 他伸手就去拽已经被目前的状况吓傻了似的李琰,沉声道:“你先给我出来!” 李琰被陆溓宁大力得拖拽住,半个身子都要起来,另一只手腕子又被林笙拽住了。 气氛一瞬间凝固,仿佛是被什么粘稠的胶状物固定住,李琰当下有些呼吸不畅。 林笙毫不示弱地回视着陆溓宁那恨不得要捅死他的目光,他也勾了勾嘴角对陆溓宁说道:“不就是欠你几个钱吗!连本带利一千万,我替他还了。”他还嫌不够似的继续说着:“至于天天这么折磨人吗,不让工作,不让交朋友,不让在家里看电视……” “这他妈关你屁事!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陆溓宁彻底撕破那层强装文雅的表皮,他拽着李琰往外扯,怒声道:“倒真是亲密好友啊,什么都跟他说!”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李琰的脸,对上他的眼睛,眼底一片阴沉:“你没听见吗!?他要替你还钱呢,你自己告诉他,你需要他替你还钱吗?” 这个时候,一辆车很突然地停到了林笙的这辆车前,林裎是率先下来的,后面跟着几名私保。 李琰手心冒出来汗,整个人都绷紧了,陆溓宁这时候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腕,只站在车门外静静等着李琰的答复。 李琰低着头,车里本就光线极暗,林笙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是他却动作缓慢得去拉开了林笙的手,林笙皱眉很不甘心的语气:“你不用怕他,他这样的人……” 未等林笙的话说完,李琰就打断了他:“不用,真的不用。”他这时候像是重新拾回了该有的表情,他看到在陆溓宁身后的一群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私保,知道陆溓宁这是根本没打算放林笙走的意思。 那是一副十分苦恼的表情,但是却是对着林笙,仿佛这个人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困扰:“我都说了我过得挺好的了,你别多管闲事了,你这样反倒给我造成麻烦。”他很不满的样子,这样的表情林笙从李琰脸上看到,异常的陌生。 “好啦,充当什么救世主嘛,我哪有这么悲惨。”李琰慢慢从车上下来,陆溓宁都不用动手拽他,他就自己走到了陆溓宁身边,不耐烦的冲怔怔还望着自己不知作何反应的林笙摆摆手:“快走吧。” 但是林裎他们开过来的车就那样横杵在林笙的车前,陆溓宁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李琰现在这样的表现有丝毫的缓和。 李琰吸了一口气,用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很勉强的笑意,他主动去牵陆溓宁的手:“我们回去吧……” 陆溓宁倒是没有甩开他,但是还是没有什么要善罢甘休的意思:“我给过你机会的!” “对不起,我错了…”李琰眼睫颤动,凑到陆溓宁身边,一句句道歉认错。 林笙的车门敞着,眼睛眨也不眨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陆溓宁一边听着李琰带着祈求的道歉声,一边轻扬着下巴,目露不屑的望着林笙。 似乎在笑他的自作聪明,明明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外人。 林裎这时候走到陆溓宁的身边,低声对着他说了句什么。 陆溓宁朝那边望了一眼,只看见一个已经遥遥远去的车尾灯,他确实订婚宴还没结束,他是从后门出来的,说不定真的有尾随过来的记者。 又或者他这个宴会的主人公突然消失,会有人出来找他,要是陆安凌的人倒也是罢了,万一是宋家那边的,事情就会变得有些麻烦。 陆溓宁当然把这笔账全算在了林笙头上,但是李琰到底算是挽回了一些,认错态度良好,又对着林笙说了那样的话,瞧瞧林笙那呆愣住的模样,陆溓宁在心底不屑嘲笑,而且今天确实时机不好…… “滚吧”陆溓宁直接一脚踹上了林笙的车的车门,车门陷下去一大块,李琰在他旁边身子明显得一抖。 那车门紧紧得合上了,看起来似乎没办法再打开。 陆溓宁转过身去,拉着李琰走,李琰有点儿跟不上似的跌跌撞撞的,他回头看见林笙那辆车还在那里没走,但是横在车前的陆溓宁这边的人的车已经离开了。 “要回宴会厅那里吗,那边有人在找了。”林裎跟在后面说道。 “不用,你过去跟他们说我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陆溓宁步速没有丝毫改变,一路带着李琰回到了订婚宴的酒店的地下车库。 刚才人还好好的,现在这会儿说身体不适,林裎轻轻皱眉,今天来的这么多人,光是陆安凌那边都不是那么好应付过去的。 他想再劝一句,结果陆溓宁已经拽着刚才那个bea坐进了车里,甩上了车门。 车还未驶出地下车库,陆溓宁就开始发作了,他伸手解开领口处的扣子,压抑着怒火一样盯恶狠狠盯着李琰:“你要是胆敢再让我逮住一次,我就让他彻底消失在a市。” 李琰以最大限度的远离陆溓宁,忍住不去讲话。 但是陆溓宁还继续恶语相向:“跟他告状?说我对你不好?有用吗你以为,秦六救不了你,他也一样。” 李琰听他又扯出来秦六,明明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跟他吵,还是忍不住回嘴:“我跟林笙本来就只是朋友,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他不过是好心……” “他好心个屁,你来告诉我,你们认识才多久,什么样的好朋友,出口就能替你还一千万!”陆溓宁咬着后牙槽,似乎在后悔刚才真被李琰哄过去,轻易放过了林笙。 “他那点儿心思还用我直说吗!我真不知道你脑袋瓜子里想得什么,我越不让你跟他来往你越要跟他凑到一起!?”陆溓宁越说越发火大:“你他妈的自己闻闻,我今天订婚宴都没你喝得酒多,你跟他去哪了!” 李琰被他的不讲道理也激起来脾气:“他只是想帮我!根本没有什么歪心思,你就是不想让我交朋友,是谁都一样!”他气红了眼:“你本来就是不想让我好过,要我痛苦,别人伤害你一点,你就要千百倍的还回去!” “停车!”陆溓宁突然厉声喊了一句,吓得前面弄不清楚状况的司机猛地一脚踩在刹车上,还在这段路比较偏僻,没什么人。 “你先下去!”陆溓宁满脸戾气,面色难看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怒意。 等车停下,司机也下去,车内只余下李琰和陆溓宁两个人的时候,李琰看着陆溓宁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狰狞的脸,才开始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 “你为了他吼我?!”陆溓宁气的半死:“就他是大好人,我就是不想你好过,睚眦必报的恶人!” 李琰不想面对似的不接他后半句话,争辩着说:“我没有吼你,我的声音还没有你大。” 陆溓宁这时候没再跟他废话,伸手过去扯李琰的衣服,李琰往后缩了两下又被拖拽过来。 他这时候再不明白陆溓宁叫司机下去要做什么,那他就是真的傻了。 司机在十一月的寒风中抽了好几根烟,等到他面颊被风吹的生疼,脚也站麻了,半包烟下去了一半,那边才打下来车窗叫了他一声。 再回去车里,司机差点儿被那股浓郁的alpha信息素味道呛得一个踉跄。 他赶紧打开前面的车窗,发动汽车,眼睛撇过后视镜,发现刚才在车里吵得激烈的两人这会儿周身的氛围变得不一样了。 那位bea失神得睁着眼睛,眼睛周围很红,他蜷缩着身子在车后座的角落里,呼气有些粗,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 司机收回目光,光是闻到这股具有强烈侵占意味的信息素味道他就已经很不适了,不知道那个bea作为主要的承载对象又是怎样的难捱。 陆溓宁发泄一通之后,已经没刚才那么恼火了,但是他向来小气,没那么容易消火,李琰都已经不敢吭声了,他还继续数落着林笙:“还在那里说什么要替你还钱,他学都没上完呢,手里半点儿实权都没有,还在那里逞英雄,一千万他还不是要找林哲拿,你以为他自己有吗。”陆溓宁非常看不起他的语气,仿佛李琰交了这样的朋友简直瞎了眼。 “因为这样的人跟我发脾气,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欠收拾。”陆溓宁这个时候偏过头来去看李琰, 看见李琰整个人都恹在那里,脖颈儿处被自己标记时啃咬破了,血迹就干在上面,沾到了衣领上。 李琰这个时候当然不会说。陆溓宁其实能够察觉的出来,李琰是真的骨子里特别传统,他不愿意跟陆溓宁在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方做这种事。 陆溓宁这人擅长掀桌搞破坏,等到他发泄完了,自会有人帮他收拾残局,如果没有,那也应该残局自己收拾自己。 但是目前的李琰看起来不太能收拾好自己,于是陆溓宁结束这一段的胜利者的耀武扬威,在司机一个拐弯,李琰倚在车窗旁的脑袋歪向一边的时候,陆溓宁很是顺其自然的把他扯向自己怀里。 他不太自然的语气,问像是被打了霜的李琰:“我给你咬疼了?”他把手很轻得拢在李琰被咬出血,还在发肿发烫的后颈。 第65章 65 李琰没做什么挣扎的被陆溓宁揽住,他眼皮半垂下来,很虚弱的样子,他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濒临崩溃的语气:“我真的受不了你了,没有人受得了你这样。” 陆溓宁当即手一紧,接下来李琰身体猛地一瑟缩,喉咙里也闷哼一声,想必是碰到了脖颈处的伤口。 陆溓宁脸色几变,恶言恶语已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很无法理解地望着怀里根本不想正眼看他一眼的李琰,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没有恢复好,把他那句“我给你咬疼了?”听成了“我想要再咬一口”。 然后才对自己说出这样重的话。 李琰从那天之后就心情不太好,窝在家里几天没出去,这其实很反常。 管家这时候得了陆溓宁点头,又在那里跟李琰提议要不要看看电视。 李琰就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往嘴里塞一个管家端过来的水果零食之类的。 趁管家去外面院子里的时候,李琰又抓紧了遥控器换台,想要从财经频道搜索到陆溓宁跟宋阮订婚之后的相关消息,比如说什么时候正式举行婚礼之类的。 结果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最后绕回娱乐频道,几个非常夸张的字眼横在屏幕上,陆氏集团陆溓宁与宋家宋阮疑似感情破裂!? 背景图是订婚宴的当天晚上,陆溓宁一个远远的昏暗街道处的背景图,旁边是一个矮他一头的看不清面貌的男青年,但是两人身体贴的非常近,手似乎也是牵在一起的。 尽管照片不太清晰,但也足够辨认出来那不是宋阮。 陆溓宁心情更是糟糕,他很是不明白,李琰为什么就被那该死的林笙迷心惑志了。 李琰还说受不了自己了。 明明他过来牵牵自己的手,摇晃两下,恳求似的道道歉,自己就很轻易的放林笙走了。 他那脚比起踹在林笙的车上,其实更想踹在林笙脸上的。 可是他们最近吵架的次数太多了,他不想再跟李琰变回之前那样。 司机停在路口等红灯,陆溓宁的视线停留在外面的高楼上的大屏幕上。 那是一对正在争吵不休的夫妻,好大的alpha与娇小的ega吵得面红耳赤,那看起来贤惠乖巧的ega正默默流泪。画面一转,这对夫妻怀里多了一个小婴儿,小婴儿柔嫩的手掌被两人轻拢在手心,这对夫妻相互对视着露出温馨的笑意,原本残破的被两人争吵时杂碎的家也重新散发出了温暖的色调。 红灯倒计时结束,司机开始往前开,陆溓宁顺着车窗玻璃往后看,那广告上浮现几个大字“孩子,让家庭更加和谐。” 是一则治疗ega不孕的医院的广告。 宋阮来陆溓宁家的时候李琰还在沙发上抱着胖咪喂着食物。 谁也没有想到宋阮会找到这里,他绷着小脸告诉拦住他的管家说他是陆溓宁的未婚夫。 管家最终还是放人进来了。 李琰很是慌忙得从沙发上下来,却赤着脚找不到鞋去哪了,猫从他身上跳下来,他绕了沙发一圈,最后还是管家去拿了一双新拖鞋给他了。 李琰怪不好意思的蜷了蜷脚,虽然管家爱告状了点,但是好歹也是一把年纪了,让这样年纪的人弯腰曲背给自己递鞋,总让他觉得特别脸热。 宋阮进来看见李琰,眼睛扫视了一眼,咬着嘴唇:“你是谁?” 李琰一个激灵,站直了身体,结巴了一下,但是很理直气壮:“我是…我是这里的厨子。” 宋阮很低的:“哦。”了一声,然后又抬起来眼睫问道:“陆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清楚呢,但是他中午不常回来的。”李琰觉得自己很是招架不了陆溓宁长相乖巧漂亮的ega未婚夫。 他朝管家使了好几个眼色,管家愣是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装看不见。 “那没关系,我等他到晚上就好了。”宋阮抿抿嘴,有点儿固执的样子。 又看呆在那里其貌不扬的李琰,命令李琰道:“你不是厨子吗?我中午要在这里吃,你不去提前准备吗?” 李琰怔住一瞬,又忙不迭点头:“好…好…,我这就去,宋先生请稍等。” 宋阮下巴扬着,恍若他已经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 李琰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他从被陆溓宁带来这栋房子,就没进过厨房一次。 好在有人过来帮他打下手,他到底以前做过这么久的饭了,重新捡起来也不是太难。 他给宋阮做了三个菜,打了一个甜汤,宋阮不要,他又跑回去打了个咸口汤送过去。 忙了一头汗,宋阮才在那里吹着汤喝了几口,剩了大半个汤碗。 宋阮的饭量很小,他每道菜只吃了一点,然后就放下了筷子,面色不悦得点评:“其实也很一般嘛。” 李琰听罢在旁边赞同的点头:“是是是,我其实已经快被开除了……” 宋阮坐在那里喉咙处意义不明得轻哼了一声,跟胖咪发狠时得感觉差不多,李琰觉得有些嗲,并没有觉得被威胁到。 宋阮说是等到下午就真的等到下午,他下午让李琰带他在这栋房子转了几圈,摘了几朵李琰在花房里栽的花,嘴里说看不出来陆先生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这话说出来,李琰也是想起来,陆溓宁这人这几年,他也不抽烟,酒也很少碰,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好像日子里唯一的快乐消遣就是折磨李琰。 但是也没见他真的多么肆意快活,他语气总是凶恶,脸色阴沉得对着李琰。 到了天色漆黑,陆溓宁还是没回来,李琰陪宋阮吃了晚饭,干巴巴得聊会天。 宋阮最后在沙发上等得睡着了,陆溓宁还是没回来。 等他醒来已经到了凌晨,但是这个家里的人没有一个要主动邀请他留宿的意思。 管家不表态,李琰是不敢自作主张。 好在宋阮提出来要走,睡眼惺忪得揉了揉眼睛,李琰看他摇摇晃晃走出去。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宋阮的身影显得很是单薄,李琰追出去送了一件外套。 宋阮在铁栅栏那里突然就哭了,他抬手打掉李琰手里的外套:“你骗人的是不是,没有管家会给一个厨子弯腰穿鞋的。” 李琰手足无措得解释:“不是的,你看错了,他只是帮我递过来的,我自己穿的,他比较热心肠。” 宋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极了,一张白嫩的小脸全是泪痕:“哄我做什么呢……我知道的,我见过他的,那是陆伯伯家里以前的管家,只伺候陆伯伯和陆先生的……” 李琰去捡地下的衣服,抖了抖给宋阮披上了。 “我父亲说陆先生想悔婚…,是因为,是因为你吗!?”宋阮边哭边说,眼圈子红彤彤的,泪水挂在下巴那里,又滴到地上。 陈瑜或者说叶赫之类的这样的ega,李琰还上有招架之力,但是真的碰见宋阮这种被保护的很好的天真烂漫柔软的ega,李琰应付不来。 他不得章法得安慰道:“其实嫁给陆溓宁也没什么好的……”他稍微放低了点声音,讲一些有真心实意的话:“他脾气不太好……” “骗子!”宋阮却突然很大声,但是好像他的字典里这已经是骂李琰最狠的话。他仰面哭着说:“陆先生最温柔了,他从来没有跟我发过脾气,大声讲过话。” 李琰于是沉默了下来,可能陆溓宁真的只对他自己最没耐心,惯性伤害。 第66章 66 陆溓宁回去的时候车灯远远的照亮前方的路,一个很娇小的身影裹着一件黑色的外套,行走在初冬的萧瑟风中。 等车驶向前走近了才看清楚,那身影果然是宋阮。 陆溓宁忍不住蹙眉,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点会在这里遇见宋阮,这条街的尽头就是他家,宋阮是刚从他家里出来?可是他怎么会找到自己住哪的啊。 车停下来,陆溓宁推开车门,迎向宋阮。 宋阮整个人看起来还未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眼睛停止了流泪,但身子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陆溓宁高大的身影就立在身侧,灯光太暗,有些辨别不出来神色。 宋阮抬起来湿漉漉的眼睫望着他:“陆先生……” 他脸上的泪迹还未干,在萧瑟冷风独自走着的娇弱ega,还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实话,有点危险。 陆溓宁的视线落在宋阮披着的那件外套上,于是开口问道:“谁告诉你我家的位置的?” 宋阮咬着嘴唇,有点倔的样子:“我自己找的。” 他真是自己能找到就怪了。 陆溓宁心底浮过一丝轻蔑,但是没表露出来,他对宋阮说不上喜欢或者反感,而且宋阮还是个ega,而且这件事说起来,宋阮也很无辜。 好像除了李琰的事,陆溓宁都能出其的讲道理。 “你在家里养着一个bea,对不对!?”宋阮这时碰见陆溓宁,很是委屈,也特别沉不住气。 陆溓宁有点儿不耐烦,但是还是忍住了,算得上是耐心得讲:“这其实和你都没多大的关系,你父亲可能没和你讲清楚……”他讲了两句,看宋阮还是那样望着他,陆溓宁觉得自己就算跟他讲,他也不一定能听懂。 于是陆溓宁很简洁地道:“总之在这次陆氏集团和宋家的这次合作方案里,陆氏会让利三个点。”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宋阮听到这句后知后觉的有了些反应,这算是补偿吗? 宋阮刚忍住的泪差点儿又流出来,他这时候已经有些恼了,白嫩的脸气得发红,吵陆溓宁讲:“那个bea长得那么普通,而且连信息素都没有!”为什么会喜欢他呢,明明alpha和ega才是公认的最佳结合不是吗? 陆溓宁有些不满了,总觉得这句话是在否认他的努力,于是他反驳道:“你没闻到吗?他的信息素的味道就是我的信息素的味道。” 这一句话把宋阮羞得脸色一阵青,脸上彻底绷不住,哗啦啦流下来泪水,他和陆溓宁出来约会这么多次,陆溓宁连手都不愿意牵他的,却在家里养着一个bea,身上沾满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做很多次亲密的给予。 陆溓宁看他哭,也有些烦躁,不知道李琰跟这宋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宋阮又是怎么会在今天突然找到他家里去。 时间已经够晚,陆溓宁决定不在这浪费时间。 他抬手朝宋阮伸过去。 宋阮有些失神地望着他,看见他的动作慢慢睁大了眼,他以为陆溓宁是看他哭心软了要摸摸他,安慰他。 结果陆溓宁只是伸手拿掉了他身上披着的外套:“李琰的衣服。”他这么说道,语气有些古怪,像是有些埋怨宋阮,怎么就随便拿了别人的衣服了。 宋阮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陆溓宁,而陆溓宁真的拿下来那件衣服,挂在了臂弯里,他冲宋阮讲:“上车,让司机送你回去。” 宋阮原本不想上去,但是陆溓宁神色不好,让他有些怕,而且这么玩的深夜,凉风刺骨,陆溓宁还把那外套拿走了。 陆溓宁又跟司机吩咐了一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看着宋阮乖乖坐进车里,他才迈开腿朝家的方向走了。 陆溓宁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原本闭着眼熟睡的李琰突然张嘴说道:“今天宋阮来了。” 陆溓宁没接话,不知道李琰提这话头到底想表达什么,有点儿担心,但是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期待。 “他以后会住进来吗?”李琰翻了个身面对着陆溓宁,抬着眼问他:“睡在这里?”他看着沉默不语的陆溓宁:“那到时候我睡在哪里呢?我可以搬走吧?他不是很喜欢我……” 陆溓宁突然低哼一声,目光在李琰那张脸上扫过:“搬出去?搬去哪?”他伸手把李琰往自己身前扯了扯,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一样的语气:“你就睡在这里,他要是不喜欢你,你就睡在床底。” 李琰掀起来眼皮看了陆溓宁好几眼,最后才像是有些害怕了低垂下来眼睫。 “可是我觉得,床底会有一点黑。” 陆溓宁几乎是要被李琰气笑了,他有时候真的想敲开李琰的脑袋瓜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有一台叫做“努力惹陆溓宁生气”的机器在孜孜不倦,永不停歇的运行着。 第67章 67 陆溓宁觉得李琰在某方面真的是挺厉害的。 就像他只字不提他对陆溓宁的毫不在意,但却又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讲他对陆溓宁的不在意。 就好像陆溓宁放狠话讲要让他睡在床底,而他和宋阮睡在床上,这件事里李琰最在意的却不是他和别人一起睡。 第二天陆溓宁没去公司,带着李琰一起去检查身体。 一路上李琰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最后耐不住了去凑到陆溓宁旁边问:“今年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怎么又检查呢。” 陆溓宁一边在手机上来回滑动,不知道在看什么,一边轻描淡写地:“我觉得你脑子没恢复好,查查。” 郑峙在办公室里看陆溓宁倚靠在桌边,抬起来眼问:“怎么样?” “还行,不算太差。”郑峙把手上的检查单翻了翻,也有些奇怪:“怎么又突然带过来检查。” 陆溓宁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讲:“我们准备要个孩子。” 郑峙也莫名翘了翘嘴角:“你们?” 在郑峙的视线下,陆溓宁有些不自然的把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去,重新更正了一下:“我准备和李琰要个孩子。” 郑峙说:“这我知道,年初的时候我不是建议你缓两年吗?”他看着陆溓宁有点郑重其事的模样又重新审视了一遍手里检查单,他皱着眉问陆溓宁:“你这么早透露出来要悔婚的消息,是不准备再往后拖了?” 陆溓宁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些心急了,他转而问道:“他现在开始注射催化剂,也要好几个月吧,只不过算是提前了半年,而且你不是说他身体恢复的不差吗?” 郑峙觉得陆溓宁挺好笑的,明明自己已经做了决定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问来问去,他提醒道:“你觉得现在来讲,最困难的是他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怀孕这件事吗?当时他被猫抓了,给他打疫苗那才几针,弄成什么样你不清楚?这个催化剂本来就是给ega打的,他一个成年bea,打这个针,你知道要打多久他才能促进他的萎缩的腔道再次发育?” 陆溓宁也是深出了一口气:“至少要多久?” 郑峙说:“一周一针,先打三个月吧,到时候如果不行还要继续打……” 话音刚落,陆溓宁自己也觉得棘手,他眉心紧蹙着:“那要是真的怀孕,他生孩子……” “得刨腹取,这个成功机率我是有把握的,但是看你这意思,他好像还不知情。”郑峙看着陆溓宁说道。 陆溓宁面色未变:“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知道。” 郑峙心说,你就装吧,人家知道愿不愿意跟你生还两说呢。 回去的路上陆溓宁一路脸色沉重,瞧得李琰心头忐忑不安。 他打量的视线有些过于明显了些,陆溓宁也看过去,对上他的视线,他脸色不好,语气倒是不常见比往常温和的多:“怎么了?” 李琰有些迟疑的开口:“我的检查结果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陆溓宁立马就接道:“当然不是!你好得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反常,李琰听完完全没有被安抚到。 陆溓宁在周一的时候出差走了,走之前跟李琰在床上弄到天亮才放人。 他每次出差前都总是这样,一夜不睡,到飞机上再补觉,下楼的时候还不忘安排管家不要吵醒刚歇下的李琰。 管家听得眼皮直跳,听这个打扰李琰休息的罪魁祸首去用很严肃的语气跟自己讲这种话。 李琰在家里歇了两天才缓过来劲,看看衣柜里少的衣服,他推断陆溓宁至少要出差一星期不回来。 他好久没有出去,没有脸再找林笙,又去马路边找老岳。 到了天黑往回赶,突然一辆车横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打下来,露出来齐臻那张挂着讨人厌的笑容的脸,他每次在冲李琰笑的时候,李琰都觉得心里发毛。 车都停成这样了,李琰还故作自然的往旁边绕。 齐臻瞧着这人还打算装没看见于是开口叫住他:“李琰!”他把盖住半张脸的墨镜摘下来跟李琰讲:“这么巧!走回去多远啊,上车来我送你。” 李琰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齐臻难缠的要命,铁了心要在李琰这儿乐于助人一把,大喇叭按得滴滴响,不紧不慢跟在李琰屁股后面:“哎呀,你这走着多累啊,叫阿宁知道了,我这在街上碰见你还装着视而不见,他可要生气的。” 这话可不就在说正在“视而不见”的李琰,他拿齐臻这样的人没办法,路边的行人已经有在往这边打量的了。 李琰最终无奈坐进齐臻的车里,跟齐臻讲:“那好吧,快到的时候把我放在路口就行了。”说完他还礼貌的补充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不知哪里逗到齐臻,他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冲李琰眨了眨眼睛:“不客气。” 车开了十分钟后,李琰就察觉到了不对,他故作镇定得提醒道:“不是走这一条路。” 齐臻充耳不闻,继续往一条与陆溓宁家背道而驰的路线上行驶,甚至还提了速。 这个时候李琰再察觉不出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偶遇,这个行为举止跟神经病似的齐臻是冲他来的他就是真的傻了。 李琰一下子绷直了身体,侧目问齐臻:“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第68章 6八 “大好的时光七点来钟回什么家嘛!阿宁不是出差了吗,我带你去玩玩。”齐臻十分热情的语气,方向盘打了个转,拐进越发偏僻的道路。 李琰皱着眉:“不行!我有门禁的……” 齐臻无所谓的样子:“你往我身上推嘛,就说我带你走的,阿宁不会怪你的。” 他车速变得很快,李琰往着周围暗下来的夜色和逐渐不见人烟的四周,否决的了自己跳车的可能:“你到底要干嘛,我不想跟你去玩。” “你这样讲话我真的伤心。”齐臻装模作样得摆摆手,嬉笑着讲:“别这么严肃嘛,怕我把你卖掉啊。” 李琰对这样的神经病想不出更好的交流方法,看齐臻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哼着一首曲调古怪的歌。 到达的地方是一出庄园,里面很静谧,齐臻下来之后就有侍应生过来恭敬得来带路。 但是齐臻很显然是常客,轻车熟路的模样,不时叫两声李琰,要他跟上。 李琰快步走过去,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走?” “玩一会儿就走了,不会让你回去太晚的,你怎么这么没劲。”齐臻拽着李琰:“走了,走了。” 齐臻到了庄园内的仿古堡式建造的十六层,推开门,里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李琰跟在齐臻后面,望见里面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有李琰认出来的,是齐臻刚回来那年陆溓宁的《碎窗》的杀青宴都没去,去找齐臻的时候在那个地下俱乐部见到的那群人。 他们每个人身边都至少有一个伴,有的甚至是两个,一手搂着一个,手不规矩得伸进那个ega衣服里,另一边跟另外的接吻。 灯光很暗,里面的酒已经开了几瓶了。 齐臻一进来,里面的人就嚷嚷开了:“怎么才来,这都有人等急了。”刘楷挤眉弄眼得伸手推了身边的一个娇软漂亮的ega过去。 “别别别,我今天可是带了人来的。”齐臻一侧身躲开了,笑着伸手把在门口不想进去的李琰扯进去。 这些人就算很多年前匆匆见过李琰一次,却也认不出来了。 “哟,换口味了?” “哎呦,那可不是,咱们齐臻不就好新鲜吗!” 几个人的目光扫过李琰,完全没有做任何停留,跟略过一件什么没有感情的物件一样。 李琰浑身不自在,被齐臻带过去坐下,混在一阵乌烟瘴气里,那些对李琰来讲很柔弱需要保护的,珍贵的ega,在这里攀附在这群alpha身上,任他们玩弄调笑。 到了这里,齐臻才慢悠悠端起来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看着李琰有些失神的模样开口道:“你还不知道吧,阿宁跟他老子开战了,因为他不愿意跟宋阮结婚,陆安凌那边给他施压,他这次出去出差就是因为前段时间谈好的合作方不愿意合作了,对方以前的合作都是跟陆安凌谈的。”齐臻的视线落到李琰身上:“没办法,阿宁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李琰听不懂为什么齐臻要跟自己讲这些,又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带来这里讲。 直到齐臻说完接下来的话:“你不愿意让阿宁结婚?可是这样会把很简单的事情变得很麻烦。”他这样的语气,就像是在告诉李琰,是李琰把事情变得麻烦了。 李琰有点明白齐臻为什么要把自己带来这里了,他应该是想提醒自己的身份,安分做好陆溓宁的小宠物,训乖了就不要干扰主人的决定。李琰跟这房间里的这些ega没什么两样,却没有应有的自觉。 “齐先生,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也很希望他和宋阮结婚,但是我在他面前没什么话语权的。”李琰解释着说。 齐臻语气有些奇怪:“哦?你说你也想让阿宁结婚?”他看着李琰那张不像是会说谎的脸,又问道:“那他现在不愿意结了,你是不是也很失望?” 李琰坦白的讲:“是有一些。” 齐臻露出来一个笑容,看着李琰视线在桌面上的酒瓶处凝住,他突然转头问齐臻:“有烟吗?” 李琰得到了一支烟,站在走廊拐角处的角落里抽烟,旁边是像是一个仓库,再往里是卫生间,里侧有一车未推进去的酒,或许是哪个员工刚从仓库推出来又要去上厕所或者忙别的什么忘记在这里的。 李琰漫无边际得想着一些与此情此景毫无关系的事情。 一根烟抽完,他伸手拿起来推车里的一瓶酒看了看,包装全是英文,他什么也看不懂,只认得一个毫升数。 他把酒瓶放下,没成想上面还印上了手指印,他又用袖口把那块儿擦了擦。 “别擦了,你那件衣服都够买这酒多少瓶你知道吗?”齐臻的声音突然出现,他站在距离李琰不到两米的距离,然后迈开脚步朝他走过来。 “可以走了吗?”李琰实在是不想回那房间里去,气味混杂,惹人不适。 齐臻现在看李琰的目光又跟刚开始时不同,他走近李琰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阿宁平常不让你抽?” 李琰回答:“是不让。” 齐臻慢慢靠近了李琰,这个距离其实已经有些危险了,他又用一种很上扬的语调评价道:“这么可怜?” 李琰没往后退,也没伸手推开他,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眼神平静:“我觉得的我刚才已经把话都讲清楚了。” 陆溓宁干什么,做什么决定,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为什么齐臻包括宋阮都觉得他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齐臻凑近了李琰的脖颈儿,在那块儿阻隔贴处妄图嗅到什么,他轻声喃喃道:“我只是……” 李琰替他把话说完:“你只是有点好奇。” 在李琰接完这句话的时候齐臻身子近乎紧贴着李琰了,手也更是放肆得往李琰衣摆下钻进去。 “你喜欢陆溓宁。”李琰最后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来,没什么起伏,也不带什么情绪。 齐臻闷笑一声,无遮无拦得承认道:“是啊,我是对阿宁有点儿别的心思,可是他脾气太大了,什么都要人哄着来,我可受不了一直为他伏低做小。”他另一只手已经摸索着要去解开李琰的裤子了,他低声在李琰耳边讲:“可是他那张脸又确实长得挺带劲的……唔。” 一声闷哼打断了齐臻的话。 两人近乎身体挨着身体,李琰这一提膝,膝盖骨撞击腹部的声音响起。 他肯定是没留劲儿,李琰到底是个成年bea,齐臻不得不退开了两步,伸手捂住了肚子,应该是挺疼的,他笑容都变样了,眼里邪气更重,嘴里说道:“仗着陆溓宁?” 他重新伸手去抓李琰,要把他扯过来,他脸上的表情让李琰直觉得恐怖。 在齐臻又一次要压住他撕扯他的衣服的时候,李琰伸手拿过旁边的一瓶酒,直接朝他脑袋上砸了过去。 “这才是仗着陆溓宁。” 李琰气喘吁吁说完,一把推开被砸了一头血的齐臻,朝另一个方向飞快得逃跑了。 第69章 69 齐臻这边的动静可算不小,一群人连带着酒店的工作人员听到那酒瓶碎裂掉落地面的声音就往这边赶了过来。 齐臻满脸的血,趁得他那张脸出奇的苍白可怖,在一群人的惊呼中,他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逐渐跑远了的身影,讲跟当年陆安凌初见李琰时一样的话:“够能装的。” 刘楷几人看见齐臻这副样子,语气吃惊:“是那小子砸的!?他可胆子够肥的啊!赶紧追回来!把人带过来!” “先打救护车啊,齐臻,你这赶紧……” 齐臻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他又用力擦了几下眼睛,抬手拦住那些保镖:“都回来!别追!那可是陆总的宝贝疙瘩,你们给吓着了怎么办!” 齐臻甚至还露出来一个笑容,转头跟刚赶过来的林裎讲:“你有没有发现,他只怕阿宁。” 林裎只见过李琰数面,但是凭他那股儿在陆溓宁面前的畏缩劲,真的是完全看不出是能轮着酒瓶子往人头上砸的主。 李琰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好久,气都喘不匀了都没敢停下来,结果等到他慢慢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的时候,他也不再强撑着没方向的跑。 等他停下来,打量一下四周,发现完全认不出来这是在哪。 这个庄园很大,他应该是还在庄园内,天色暗下来,他已经认不出来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了。 想找人问一下,又怕被抓住。 从刚才那种有些冲动的情绪中走出来,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些慌张。 他独自一人神经紧绷着走在完全辨别不出来是哪的道路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已经是一片空白的状态了。 身后亮起来灯光,直直的照着他,还像是怕他注意不到似的按了好几下喇叭,一路驶向李琰:“滴滴滴滴,我是送李琰回家的小司机~”齐臻打下来车窗,嘴里唱着新编的歌。” 李琰停住脚步,看向齐臻被简易得包扎了一下的脑袋,他的衣服上还有些未处理干净的血迹,脸上还带着兴高采烈的笑。 齐臻也跟着停下车,他的脑袋探出来,趴在车窗那里,邀请李琰上车:“快上来吧,你自己一个人走到天亮也走不回去的。”他看着绷着脸的李琰,上下打量一番,他的额头溢出来一些汗,手里竟然还攥着那被砸了的酒瓶的另一半。 他的手心紧攥着瓶口,断裂的参差不齐的玻璃散发着幽幽的光。 齐臻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补充着说道:“或许你应该先把手里的东西扔掉。” 李琰似乎也没反应过来,顺着齐臻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右手上,突然松了手,破掉的半截酒瓶“啪”一下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一幕其实看起来像是在什么公路惊悚片的现场,一个身上带着血迹的被砸烂了脑袋的怪司机,对着一位普通的男青年柔声细语,劝他扔掉手里的凶器。 李琰摇头拒绝上车,对着齐臻满脸的不信任。 齐臻对上他的眼睛:“你找不到路的,时间已经太晚啦,管家不知道有没有出来找你呢。” “你看我现在真的还能对你做些什么吗?我的脑袋还疼呢。” “上车吧,我都没带人过来抓你,你到底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琰眼看着齐臻,像是在表演一个充满善意的绑匪。 他最后讲:“你喝了酒,还受了伤,应该让司机来开车。” 齐臻就真的下来跟李琰在路边等司机来。 在这期间齐臻一直在试图和李琰搭话,李琰觉得他像个变态,跟他很刻意得拉开距离。 “那你不愿意上车,为什么我刚才开车过来的时候你不跑。”齐臻歪头问他。 李琰好像思考了一下,然后讲:“我怕你撞我。” 齐臻被他的逻辑说服,终于明白了一些陆溓宁为何这么多年执着于李琰。 因为李琰这个人,表面看起来非常普通又容易掌控和摧毁。但其实他是那种被人踹了一脚,直接站起来连身上的灰都不拍拍就继续往前走了的人,他永远固守着自己的逻辑和道路。 他很不容易被人留下痕迹。 而对陆溓宁而言,这种“不容易”会更像是一种时不时冒出来的软刺一般,越不容易,他就会越想做到。 坐在车里的李琰跟齐臻之间有大约一个抱枕的距离。 司机在前面心惊胆战的开车,不时从后车镜里看向自家老板那被白纱布简单处理了一下的脑袋,很是担心伤口再流出血来。 “这已经迟到太多了。”李琰又再次提醒齐臻说过的话:“你说过的可以推在你身上吧。” 齐臻很利索的回答:“是的,你当然可以推到我身上。” 司机车开得很快,但是还算稳当,李琰猜他是着急把他送走再去送齐臻去医院。 李琰视线在一次飘过齐臻那被自己打破的脑袋,抿了抿嘴,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又觉得是齐臻先找的事。 可是现在是齐臻受伤了,他什么事也没有。 虽然齐臻表现着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的样子,头上被酒瓶砸破跟手上被割了个小口一个样的感觉。 但好像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这样觉得。 于是李琰下车时候还有点不放心,他眼睛望着齐臻,这次这次声音稍微低了点:“你能不跟陆溓宁讲今天发生的事吗?”他强调着讲:“不止是回来晚了的这件事。”他的目光停留在齐臻的头上。 齐臻了然得点点头:“我才不是那样爱告状的人。”他又朝李琰笑笑:“而且,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忍我很久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裹得纱布。 李琰的回答是利落的甩上了车门。 李琰进屋的时候,管家包括家里的佣人都在客厅,院里的灯都亮着。 管家看见他回来,立马去打了电话,应该是让出去找的人回来。 李琰回到楼上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管家就进来了。 “受伤了吗?”管家问道。 李琰躺得板正,睁着大眼,否认道:“没有。” 然后管家就递给了他手机,李琰接过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陆溓宁。 他听见陆溓宁的声音,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手握着手机听他讲话。 陆溓宁似乎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先是骂了李琰一顿,李琰辩驳着说:“是他非要拉我上车。” “可是你们竟然还动了手!”陆溓宁语气不善,似乎极度不悦。 李琰心里又把齐臻骂了千百遍,这人刚答应他的话果真信不得。 “受伤了没有?”陆溓宁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 李琰也皱着眉,很努力得解释:“可是是他先动的手。” 陆溓宁沉默着不讲话。 这样的一言不发让李琰很是忐忑不安,甚至隔着电话他都有些透不过气来,觉得气压有些低。 他最后妥协一样的语气:“好吧,他是受了伤,他被我砸破了脑袋。” 陆溓宁这个时候突然猛吸了一口气,像是从李琰失踪就积压着的怒气一下被点爆了:“我他妈问的是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李琰抿紧了嘴,小声回答不知怎么又被惹火的陆溓宁:“我没有……” 陆溓宁那边却像是气极,啪嗒一下挂断了电话。 李琰呆愣得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隔了不到三秒那边就又打了进来。 “把手机给管家!” 李琰忙不迭把手机递给站在一旁一直都未出去的管家,神态像是在丢一枚即将燃爆的炸弹。 管家在那听电话,不知道陆溓宁在吩咐什么,管家不断回应着:“嗯。” 等电话挂掉以后,管家跟李琰说,要让他起来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李琰躲在薄毯下又重复着说:“没有。” 但是管家还是站在那里盯着李琰。 他最后终于把藏在薄毯下的手伸了出来,上面有几处被碎爆开的玻璃划破的地方。 管家拿来医药箱,给李琰的手涂药,处理了一下。 然后又拿出来刚才那个手机,拍了两张图,当着李琰的面给陆溓宁发了过去。 第70章 70 不对,不太对劲。 齐臻在车里望着车门的把手上的血迹,眨了一下眼睛,以为是自己额头上又溢出来血流了下来,粘在了睫毛上。 直到他凑近了,用手摸了一下,才确定真的是车把手上的。 而李琰刚才是从这边开开车门下去的。 他受伤了。 齐臻脑海里浮现出来这句话,他的脸上笑容消失,逐渐沉静下来。 不止是这一点不对劲,从齐臻第一次见到李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觉得他跟以前那些往陆溓宁身上贴的莺莺燕燕不一样。 颜色不够艳丽,不够生动有趣,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跟陆溓宁在一起,像一只高贵骄矜的大猫嘴里衔着的一只灰雀,明明一使劲就能咬死了,偏偏这么扑腾着,从嘴里扑棱下来,沾了一身的口水,愣是不见有印。 所以齐臻就想,怎么能够毁掉呢? 他去动手毁掉李琰不行,陆安凌去动李琰也不行,这都不能让陆溓宁真正的打消对李琰的兴趣,所以要怎么办呢? 齐臻在午夜时清醒,对了,要让陆溓宁自己亲手毁掉李琰,要让他自己把事情弄得不可挽回,要李琰一辈子都恨陆溓宁。 一个从小到大不知道道歉怎么写的永远倨傲盛气凌人的陆溓宁。 还有被陆溓宁亲手碾碎的,憎恨陆溓宁的李琰。 这样才对。 这样才对。 齐臻在心里这样默念了两声,停顿了数秒,眼睛又扫过车门把手上那,一点点轻微的血迹。 他突然出声:“送我去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刚才还吊儿郎当完全不把自己头上的伤当回事的人这会儿神色收敛,再无嬉笑之色。 齐臻又补充道:“把住院也安排上。” 司机也觉得自己老板这一阵一阵的,是有点病情加重的样子。 陆溓宁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赶回来的,风尘仆仆,脸上有些疲色,但是依旧盖不住那出色的五官。 李琰能听到他在浴室里洗澡,然后出来,越来越近走到床边。 他把被子掀开,却没有躺进来,碰了碰李琰的手,像是看了看,又把被子盖上了,之后又伸手摸了摸李琰留了疤的眼皮。 大约过了有十多分钟,响起来了脚步声,还有一声很轻的关门声。 竟然就这样出去了。 李琰闭着眼睛,他以为陆溓宁要出差至少一周,谁知道竟然这么早就回来,是赶着回来教训自己吗。 这样想来,陆溓宁的生活似乎是从某一个节点变得特别枯燥并且有迹可循。 每天都努力工作,然后回来跟李琰讲话,问李琰白天去哪里了,吃了什么。 跟李琰吵架,然后教训李琰,再自己好。 李琰还没事会去养养花,攒钱吃完牛肉拉面,但是陆溓宁好像没有一点儿别的生活。 以前还会跟宋阮约约会,不知道现在还约不约了。 李琰撇撇嘴,从床上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半。 齐臻并不觉得这是个看望病人的好时间,陆溓宁应该在阳光明媚的十点钟来看望他,最好再带点鲜花水果篮。 不需要太贵重,心意到了就好。 而不是像现在,窗外天色已经不够明亮,而陆溓宁的脸色阴沉,站在他的病床边上,活像是觉得还不够,想要再添上一拳。 齐臻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纱布,虚弱得跟陆溓宁笑着打招呼:“刚回来就这么着急赶着来看我,阿宁,你这样我真的很感动。” 陆溓宁看他一副想要粉饰太平的模样心里有些烦躁,但是齐臻足够会演,这么副病弱样来,陆溓宁脸色微变,最终他揉了揉眉心,跟齐臻说道:“你再这样,我们以后兄弟都没法做。” 齐臻脸色一僵,突得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笑得呛出来眼泪都能。 “阿宁,你不要这样不讲道理,是我先拉他走的没错,可是是他用酒瓶砸了我的头,现在躺在医院的人是我。”齐臻眼泪汪汪:“你不能这样偏心。” “你知道我不讲道理还要这样做?”陆溓宁脸色冷静:“我给你很多次机会了。” “他跟你动手,难道不是因为你先碰他!?” “我碰他又怎么样!?以前又不是……”齐臻话说到一半,陆溓宁就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直接把他按到了病床头。 陆溓宁似乎是在克制着自己跟齐臻动手的冲动,他目光冷冷得盯着齐臻:“差不多就行了,别真的惹火我。” “你真把我当兄弟?陆安凌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站他那边?”陆溓宁冷笑一声:“我刚跟宋阮悔婚,你就去找李琰?” “你怎么知道我找李琰就单只是为了宋阮。”齐臻直视着陆溓宁,眼里没有半点儿害怕的意思。 但是陆溓宁今天好像就是只是来找他算账的,他松手甩开齐臻,脸上很是不耐:“齐臻,收起来你那一套,这对我没用,当年李琰那一夜三百万那事,连带着陆安凌,我不管你有没有插手,或者说到底是插了几手,但是连算上这一次,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齐臻神色也微变,陆溓宁到底不是傻子,他当时被气昏了头,到后来总会慢慢想明白。 李琰着急用钱这么久,怎么刚一辞职这边就刚好有人给他介绍一夜三百万的买卖。 “他自己自愿选的,也要算在我头上?你都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有多感激我!”齐臻扯着嘴角望着陆溓宁,就像是在告诉他,瞧瞧这就是李琰,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为钱出卖尊严出卖身体的人。 这一拳到底还是砸到了齐臻脸上,他的话太踩陆溓宁痛脚,他恼怒得看着齐臻:“如果不是他自己选的,是你逼迫的,你以为我他妈会到现在才找你算账!?” 他放轻了一点儿声音:“他本来选我的,他找我借过钱的,但是我没能拿出来,然后你出现了,你告诉他可以出去卖!一夜三百万,刚好什么都解决了,我**的。” 话讲到这一步,齐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双方撕破脸皮一样,他也惹出来火来:“所以现在是都要算到我的头上,好减轻你的负罪感,你跟李琰走到今日,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让你关的他,我给他推进去的针,我带人去砸了秦六的店……” “闭嘴!”陆溓宁胸口剧烈起伏起来,听齐臻讲这一桩桩一件件,他怎么可能能把这些帐全算在齐臻头上。 那明明是他自己,他自己亲手一步步碾碎了李琰。 齐臻被陆溓宁这没留劲的一拳砸到脸上,半张脸都麻了,后知后觉才觉出疼,他咧咧嘴,尝到嘴里一股血腥味。 真成,真够可以的。 从小一起长大,以前陆溓宁碰过的他去要,陆溓宁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偏偏到这个李琰,什么都变了。 齐臻用舌头顶了顶口腔,他怀着恶意看难得露出狼狈像的陆溓宁,他语气平静得开口:“他本来从头到尾对你就没有真心可言,你对他做这些,又怎么能算是错呢,这难道不是他应得得惩罚吗?” 还不够,还不够。 齐臻满脸遗憾像是真为陆溓宁难过,他继续说着:“阿宁,我真替你不值。” 第71章 71 陆溓宁其实不是很能理解齐臻为什么会说出这类“值不值”之类的话。 就好像是他为了李琰付出了多少然后被辜负了一样。 他恨李琰,李琰也恨他。 一个心术不正的李琰憎恨一个手段残忍的陆溓宁,这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扯上“值不值”呢。 恨一个人不计手段折磨他,当然不需要考虑值不值了。 周末的晚上陆溓宁要带李琰外出,李琰不是很想跟他一起,主要还是上次陆溓宁带他出去参加宴会的事情给他留下了不是很愉快的记忆。 但是他的意愿陆溓宁从不顾忌。 这可以说是一场足够诡异的饭局,但是可能都碍于发起者是陆溓宁,没有人敢驳他的面子,所以这几位都来了。 坐在陆溓宁左手边的宋阮,右手边的李琰,对面的顾宸,斜对面纱布刚拆了的齐臻,还有郑峙,加上林裎。 估计除了陆溓宁自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大家要聚在一起吃这样一场饭。 饭桌上除了齐臻说几句不着调的话,跟郑峙你来我往着,宋阮从开始就神情低落,但是还是不时抬起来眼皮瞅陆溓宁一两眼,但是陆溓宁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顾宸已经很久没见过陆溓宁和李琰了,他望着李琰,当时多少听说了一些他跟陆溓宁的事情,但是事情后来演变成那个程度,也是他没想到的。 齐臻包括郑峙,林裎这些人都是后来通过陆溓宁把人带过来才知道的李琰,但是顾宸不一样,他是最开始把李琰领到陆溓宁身边的人,他见过他们俩最开始相处的模样。 所以他现在看见这样的李琰,心里才会觉得很惊讶。 他不知道陆溓宁到底做了什么,用了什么方法才会让李琰似乎完全定格在五六年前的那个时候。 他看起来完全没变化。 但是一个人不应该过了五年多了,整个人的状态却跟五年前一样,没有时间走过的痕迹。 与之相应的是陆溓宁,他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长居上位者的位置的原因,他周身气质凌厉更胜从前,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不肯让人在他脸上窥见他半点儿情绪。 但是很快顾宸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看见李琰还是那样神态有些畏畏缩缩的,凑到陆溓宁身边说了句什么,陆溓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眉毛却微蹙,也朝李琰说了两句,顾宸听不真切到底说了什么,他们俩凑得太近,声音太低。 但是想必并非是什么好话,因为在陆溓宁说完之后,他身边的李琰更加臊眉搭眼了。 他看见陆溓宁伸手用筷子夹走了李琰碗里最上面的一块排骨,然后李琰才低下头又继续吃了。 是吃不完?还是不想吃? 顾宸微微惊讶,推翻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李琰还是跟以前有所不同的,他以前身上的那种莽撞的粗糙感没有了,而且如果说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好像是陆溓宁在照顾他。 宋阮终于在陆溓宁给李琰的盘子里夹过去一块鱼的时候爆发了。 “陆先生可真是贴心得很啊,那盘子没看都快堆不下了…”宋阮这么说着,眼神很凶,却泛着红。 陆溓宁还没张口说话,齐臻眼神一亮,似乎来了兴致,其他几人都不吭声,看陆溓宁要怎么处理这档子私事。 然后李琰抢先开口了,他猛得坐直了身体,然后解释着跟宋阮说:“不是的…,他是想让我帮他把鱼刺挑出来,不是要夹给我吃的…” 他这么说着,真的把那块鱼挑干净了又夹给了陆溓宁。 他挑鱼刺的功夫还是很快。 但是李琰已经很多年没给他夹过菜,更别说是剔鱼刺了给他。 陆溓宁望着盘子里又被剔干净夹回来的鱼,停顿了半晌儿,视线落回到李琰脸上,李琰又避开了视线。 终于,陆溓宁在一阵沉默中发出一声嗤笑,然后动手把那块鱼吃了。 这顿饭吃得不明不白,饭桌上除了齐臻在那东拉西扯,几乎没人出来活跃气氛。 但是好像这样陆溓宁就满意了,除了那一声意义不明的笑,他从头到尾没有表露出任何一点儿不满的地方。 宋阮走的时候失魂落魄,他原本以为今天陆溓宁叫他出来吃饭是他们之间还有机会,原来是借机叫他清醒来的。 李琰看他那样,比陆溓宁还着急似的,看起来想去安慰宋阮什么,但是被陆溓宁拽回了车上。 “适可而止吧,李琰。”陆溓宁的声音还算平静,他望着李琰对着他说:“你知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都全写脸上了,以为我会跟宋阮结婚,然后你就解脱了?” “你做梦。”陆溓宁这样讲。 周一的早上九点多钟,这个时间点陆溓宁原本不应该在家里的。 但是郑峙来的时候,陆溓宁身上甚至连家居服都没换,他在卧室里推开门让郑峙进来。 郑峙进去的时候忍不住皱鼻,屋里一股儿很浓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还掺杂一些很暧昧的气味。 不用言说,就知道这间卧室里在不久前刚发生过什么。 而陆溓宁也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 床上躺着的闭着眼睛的李琰神色很疲惫,睡得很熟,大白天屋里还紧拉着窗帘,只开着一盏小夜灯。 他的脖子上有很多啃咬吸吮出来的暧昧痕迹。 郑峙打开提进来的箱子,然后打碎了试管,用针管抽出里面的液体。 他转身问陆溓宁:“打在哪?” 陆溓宁坐在床头,把薄毯掀开一点,然后把李琰的小腿轻放在自己腿上,睡裤撩起来,露出来脚踝,示意郑峙过来。 郑峙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这样打?你不怕他醒过来?” 陆溓宁回道:“喂了点药。” 郑峙不太赞同的表情,心里觉得不可思议,陆溓宁这样一个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甚至某种程度上做事有些不计后果的人,在处理李琰的事情上说不出的自欺欺人,几乎可以说是逃避的心态。 “怀孕这样的事情,你以为你到最后瞒得过去?”郑峙无法理解得地问他。 陆溓宁果然很是不愿提及这个话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郑峙敛着眉,然后讲:“灯光太暗了,我看不清血管。” 陆溓宁又只得让管家拿过来一盏灯在旁边,郑峙针扎进去的时候,李琰似乎是低哼了一声,但好在是没醒。 打完之后,三人皆是松了屏起的那口气。 郑峙还很是不赞同陆溓宁这样的做法,他又问道:“这要是第二天起青呢?”他一直都知道要李琰同意跟陆溓宁生孩子肯定是个问题,但是陆溓宁没花功夫去解决就算了,还竟然妄想直接越过问题。 郑峙不时问一两句这件事可能出现的漏洞的行为惹得陆溓宁心头不快。 但是他还需要用到郑峙,所以也只是沉下来脸色,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缄默了片刻,神态慢慢恢复自然,松开了帮李琰按住刚刚扎针位置的棉球,然后回答说:“他会以为是我掐的。” 第72章 72 扎在手臂上太明显,李琰一抬手可能就会发现打过针的痕迹,但是扎在脚踝处,就算是起了青,李琰也不会看太仔细,陆溓宁觉得这处位置选的挺好,助眠药效果也很好,这原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怎么到郑峙那就变得漏洞百出了。 他非常不以为意得看着管家送郑峙出去,视线又落回到李琰身上,他还正陷在沉睡中,呼吸平稳睡得端正,连翻个身都没有。 李琰这段时间在家里翻来覆去捣腾那台电视,把每个键的功能弄得一清二楚,娱乐频道换到财经频道,天天望眼欲穿的渴望再看见一点有关陆溓宁跟宋阮的有关信息。 管家再也没有阻拦过他摆弄电视机,而他也真的没有再看见有关此事的消息。 他就又在内心祈祷着可能是自己错过了。 陆溓宁把他那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却反常的没发作,还觉得李琰能在家里把心思放在捣腾电视机上总比天天跑出去跟那什么林笙,李笙之类的鬼混强。 陆溓宁这段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要比之前多,李琰就有点儿没以前那么自在。 吃饭的时候看见管家在桌前,李琰又不喜欢跟陆溓宁讲话,他饭吃到一半不知道脚碰到哪里,低头一看脚脖子上青了一小片,他就低声跟管家讲:“我这几天脚脖子一直有点儿疼呢。” 管家视线飘过陆溓宁,陆溓宁淡定得要命,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了句:“脚脖子疼,脚脖子疼你不会别老往野着往外跑,家里的饭养不下你了。” 李琰抿抿嘴,低下头继续扒饭,不再讲话了。 但是其实不止如此,他还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就比如他会经常在半夜里热醒,浑身燥热,他一开始以为是陆溓宁搂他太紧的缘故,后来又看了看室内的温度是不是调得太高了。 但是陆溓宁跟以前没多大差别,屋里的温度也是原来的度数。 但是就是热,骨子里的燥热感。 陆溓宁在半夜的时候被李琰的小动作拱醒,他变得耐心很多,偏过头来看李琰,他热的脸色涨红,眼神都有些不太对了,朦胧不清地望着陆溓宁,吐出的气息炙热,往陆溓宁身上蹭。 陆溓宁霎时间就清醒了,残留的困意顿时消失不见。 他问道:“怎么了?”说着身后从李琰的背后滑过,往下一摸就觉出了不对。 陆溓宁眼睛亮了一下,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被折腾的萎靡得很,不知道到底哪里又惹了他。 “我最近都没有怎么出门……”李琰难受得紧,紧接着讲:“我有哪里做错吗…,这是惩罚吗?” 陆溓宁沉默着没回答他,他就以为就是这样,但是他又实在是想不出到底哪里做错,于是只好先道歉,先认错。 可是陆溓宁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就又试探着开口:“是齐臻吗…,好吧,我去跟齐臻道歉……”他以为陆溓宁还在为他打破齐臻的头教训他。 在李琰再一次小声讲对不起的时候,陆溓宁才像是忍无可忍的憋出来两个字:“不用。” 说完之后他又继续跟李琰讲:“你不用跟他道歉!”他稍后又语气轻了一点:“跟我也不用。” 不用道歉的李琰却好像还是没有获得原谅。 但是与之相应的是,陆溓宁脾气比以前好了点,他好像在有意克制跟李琰发脾气了。 但是在打了催化剂两个半月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李琰发现了打针的事情了。 照例是一个周一的上午,但是家里哪里都找不到李琰的身影,可是管家确定李琰没有出门。 陆溓宁脸色难看,知道自己最近放松了警惕,明明还差两针就要到三个月了。 估计是李琰被他喂药喂出了耐药性,才可能在上次打完针之后提前醒来,察觉到了什么。 找了两圈,又掉了监控,发现李琰压根儿没走出卧室的门。 但是陆溓宁连床底都看了,人却不在。 他环顾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卧室里的高大的衣柜上,那里敞开着一点小细缝,非常的不易察觉。 陆溓宁的视线飘过卧室里亮着的大灯,脚步放轻了走到衣柜前。 然后动作很缓慢的拉开了衣柜的门,李琰果然正抱着腿坐在里面,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哪怕是留出来一道缝隙的光线,李琰待在很昏暗的环境里还是会很紧张。 他睁着大眼望着陆溓宁,呼吸有些急促。 陆溓宁知道他这时候神经紧绷,没轻易惊动他,他的视线落到李琰身上上下扫过,就又很快的定住。 他微微一愣,他们的衣柜里有一半李琰的衣服,一半是陆溓宁的衣服。而现在李琰缩在衣柜里却是窝在陆溓宁的那堆衣服中。 甚至还有几件被他扯下来坐在了屁股底下,身前还有散落的几件,被抓皱了。 他现在的潜意识里有在不自觉的依赖陆溓宁的信息素,但是他自己好像还很迟钝的没有察觉。 陆溓宁用了几秒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很若无其事的像是只是打开衣柜要拿一件衣服而并不是在找李琰一样。 他说:“你起来一下,坐着我衣服了。” 李琰果然一阵愣怔,然后也慢慢低下头看见了自己坐着的陆溓宁的衣服。 然后他就真的很乖的缓慢抬起来屁股,好让陆溓宁把那几件衣服抽走。 结果就在他微微起身的那一刻,陆溓宁伸手拽衣服的手换了个方向,手臂环过李琰的腿弯,把他从柜子里抱了出来。 李琰一下子就挣扎开了:“我不……,我不要打针....” 他挣动得很厉害,陆溓宁只好把他放到床上,按住他,想要让他镇定下下来:“别闹,李琰你听我说,你生了一点小小的病,需要打这个针。” “我没有病!”李琰浑身出了汗,气喘吁吁对着陆溓宁喊。 “你有的,你也察觉到有些不对是吧。”陆溓宁眼睛对上李琰,语气冷静得吓人。 李琰真的被他唬住,慢慢气势弱了下来,他确实有觉得自己身体最近有些不大舒服。 陆溓宁看他情绪放松下来,缓缓松开按住他肩头的手,又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李琰?” 他的呼吸还是很紊乱,但是情绪已经镇定不少,抬起来眼皮看了陆溓宁一眼,分明是十分不好受。 陆溓宁的手掌慢慢摸上了李琰的后颈,温热的掌心覆盖在那里被标记过的腺体上,他慢慢得散发出了一点信息素。 大约过了得有一个多小时,郑峙才跟着管家进来卧室里。 李琰被陆溓宁半抱着,很熟悉的打针姿势,郑峙看了一眼然后打开了提着进来的箱子。 李琰看他拿着针走过来,旁边管家还站在那里,脸上难堪得要命,克制不住得往陆溓宁那里躲。 陆溓宁把他胳膊处的睡衣袖子往上叠,姿势自然又娴熟:“不用躲,他们都知道,没有人笑话你。” 拿着针过来的郑峙听见这话微微一顿,看了陆溓宁一眼,似乎有些惊讶陆溓宁嘴里终于说出一句人话。 第73章 73 事情有在按陆溓宁计划中发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过于顺利。 差不多三月半的时候,在一次晚餐中,李琰吃着吃着猛得一起身,椅子发出一声“吱—”的刺耳声响,紧接着是他脚步慌乱跑到卫生间呕吐的声音。 陆溓宁眼睛微微扩张,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什么,跟管家对视了一眼。 管家立马去跟郑峙打了电话,要他晚上来一趟。 李琰怀孕的消息刚一确认,家里的气氛并未放松多少。 那天郑峙来给他做检查,查完了一言不发,只是没什么表情的对陆溓宁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就出去了,像是要讲一些不能让李琰听的话。 李琰真的有些紧张,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 陆溓宁对着他最近的态度都比从前好了很多,越是如此李琰就越是心里没底,觉得怕是自己时日无多。 但是他近来针也停了,除了有时候食欲不振,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不过陆溓宁突然把他那每周的五十块钱也没收了。 这让李琰挺难过的,但是他其实一直能察觉的出来,陆溓宁更喜欢他待在家里一些。 陆溓宁这些年来对李琰有些过度保护,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控制欲作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琰那两年在他手里养得很差的原因,他总觉得李琰格外脆弱,不大好养。 他觉得李琰吃外面那旮旯儿地沾满油污的店里的拉面一点也不干净,不卫生,吃多了就会生病,就会身体不好。 他应该吃陆溓宁从请来的拥有专业资格的营养师配备的餐食。 快四个月的时候李琰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 他在之前就有所察觉,他的小肚子慢慢鼓起来,一开始时候还不是很明显,他只是以为自己吃多了,后来时间过得越来越久,小肚子一点儿没消还越来越大了。 他是真的有些恐慌,夜里陆溓宁的胳膊环抱住他,他把他的手臂扯下来,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让陆溓宁自己摸摸看,像是要证明一些什么:“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夜灯不甚明亮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微颤打下来一道阴影。 陆溓宁力道极轻得摸了摸李琰的肚子,这种感觉很奇妙,李琰的身体温热,他抱在怀里热腾腾的,他的肚子鼓起来,怀得是自己的孩子。 “是肚子里长了肿瘤吗?”李琰又再一次问道。 陆溓宁被他扯回神来,轻皱了一下眉,又很快得舒展开:“当然不是,你的病已经好了,上次不是郑峙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吗?” 他的手搭上李琰细瘦的肩头,语态自然说:“只是吃胖了一些,你不要胡思乱想。” 像是怕李琰再做多余的事,陆溓宁都已经快要闭上眼睛了又突然睁开,他补充着讲:“但是不用减……” 李琰却还是有些不大相信,他又问:“真的?真的只是吃胖了吗?” 陆溓宁回道:“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像你吗!那么爱撒谎,撒谎精。”他语气比刚才重了些。 李琰怕他又扯以前的旧帐,于是只得闭了嘴,不再问了。 这一年的初雪来得比去年更晚一点,天气干冷干冷的,到了深冬季节才下了很稀薄的一层雪。 李琰这时候要出门,被管家拦下来,把围脖手套帽子戴上完之后才放人出去。 李琰穿着大厚棉服,被裹得这样紧,全身都臃肿,倒是不显得肚子了。 他走到市体育馆,坐在常坐的第四排,看了两场篮球赛,然后就看见林笙在新出场的那支队伍里。 李琰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林笙似乎也是往他这望了一眼,但是又飞快的收回视线。 隔了数月不见,李琰现在见到林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愧疚,又觉得可惜。 他真的觉得林笙是他不可多得的朋友。 而且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希望林笙已经消了气了,如果再加上自己好好跟他道歉,他应该会愿意原谅自己。 于是李琰抱着这样的念头,在体育馆坐到了最后散场的时间。 林笙打完球去后面收拾了之后就跟他的队员们要一起往外走,路过李琰坐着的那排,连一个眼神都没停留。 李琰只得厚着脸皮追上去叫他:“林笙,等一等。” 林笙继续往前走,李琰在后面叫了他好几声,周围的队员都开始微微侧目,目光有些奇怪。 林笙最后终于站定下来,李琰三两步就跑到了他面前:“别走呢,我有话要跟你讲。” “你们先走吧,我一会过去。”林笙的目光扫过周围的队员。 杜霖不在这里,这几个人听林笙这样讲,都打个招呼过去了,知道林笙这是要处理私事的架势。 “好久不见了,该放寒假了吧…,最近最近都没怎么见你呢。”李琰磕磕巴巴说着这些有些客套尴尬的寒暄话。 “最近没怎么见我?”林笙不客气地笑笑:“你这段时间有来过体育馆吗?”他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穿得很厚的李琰,眼里并不是很善意的目光。 李琰知道这是还没消气于是好生好气跟林笙道歉:“我知道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我气,但是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林笙听他道歉,面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他也确实知道李琰扭不过陆溓宁,但是这并不是李琰应该放弃抵抗的理由。 他看着李琰,思考这个可怜人走到这一步最开始的根源,他紧皱着眉,像是终于发现算错了的题目里最先出错的那个步骤:“如果你最开始没去借那三十万的高利贷就好了。”林笙真的很无法理解李琰为什么会去碰高利贷,明明知道那一旦还不上,就像是一个无底洞。 李琰一愣,有些恍惚,听林笙这样的话,定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苦笑着说:“你们这种人是不是想查一个人随便都能查得到啊。” 林笙不喜欢他这样的说辞,不知道李琰嘴里的“你们这种人”是把他跟谁归成了一类。 李琰也对林笙的话抱以同样的困惑:“可是我如果最初不去借这三十万,陈瑜早就在第一次发病时就救不过来了。”他又问林笙:“我该怎么做呢?我要去卖器官吗,我其实有想过的,但是我怕我死了,别人如果骗我没给钱,陈瑜也一样活不了。” 卖器官?林笙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很难以理解李琰的脑回路:“那只是三十万,想办法借借的话总能借到的吧。” 李琰这时候才渐渐发现那横在林笙与他之间很深的沟壑,林笙其实是跟陆溓宁一样的人,他们属于一个阶层。 但是林笙比较幸运,上面有几个哥哥,承担了责任,他可以随心所欲去学设计,也可以因为一场失恋就直接退掉很多人这一辈子都触及不到门槛的学校,说回来就回来。 他优雅从容大方礼貌绅士,拥有良好的家庭教育与出身。 也有足够的同理心,但是他总没有办法完全理解别人的悲苦,当然李琰也没有这样高的要求,不能要求一个出生在很高处的人去理解趴在泥土里生活的李琰的人生。 这是强人所难的事情,李琰不对朋友做这样的事。 可是林笙却没有罢休,他觉得李琰最开始选错了道路也就算了,又怨怪他的软弱:“那我要帮你还钱给陆溓宁你为什么拒绝?你难道不恨他吗?”明明他对李琰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李琰听的自己要帮他解脱,竟然会是那样的反应。 林笙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望着麻木的李琰:“你已经被他驯化了。” 被驯化,被陆溓宁驯化?不,其实不止是陆溓宁。 很多人应该都会觉得李琰应该很恨陆溓宁,其实不然,李琰是一个为了活着已经停止思考的人。 他已经记不清是在多久之前,他就已经停止了去问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在他六岁时离开,父亲为什么会在他十岁时出车祸,陈垭欣为什么会死,镇子里那么多人为什么他会借不出三十万…… 他不是不怨恨生活,也不是不想问为什么。 一是没有用,二是他没时间。 他晚借一秒高利贷,陈瑜就要死在病床上了,他晚抬起来手臂护住自己的脑袋,催债的钢棍就要落到头顶,陆溓宁拿皮带抽他的时候是很疼,但是有钢棍打在身上的时候疼吗,有那群人的脚踹在他肚子上的时候疼吗,有眼睁睁看着陈垭欣一点一点因为病痛的折磨慢慢死去疼吗? 他不怨恨生活,那么为什么要怨恨陆溓宁。 林笙一句被驯化,其实把李琰驯化的何止是陆溓宁。 但是他没有争辩什么,他知道林笙对自己的失望也是源于期待,他也并无恶意。他确实应该挺看不上这样的自己,如果不愿意做很好的朋友,那做个一般的朋友也很好。 李琰脸上从一开始的愣怔变为一种很勉强的笑意,他跟林笙又道了一次歉:“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他像是鼓起来很大的勇气又问林笙:“那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吃牛肉拉面吗?” 林笙对他这样默认的懦弱态度惹火,如果说李琰今天跟他讲让自己帮他,他还是一定会帮他,但是李琰没有,他就选择这样的被陆溓宁控制的,密不透风的,被人掌控的生活。 “不了,你既然这么选了,叫让陆溓宁陪你吃呗。”林笙冷冷说完又提醒道:“这都快七点半了,你不是有门禁,快点回去吧,别再迟到了挨罚。” 那语气里的嘲讽听得李琰头脑发懵,他望着林笙张合的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过了一会儿他呆着不动,林笙看他惨白的脸色,又有些于心不忍似的,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刚要讲些什么,李琰却突然转过身走了。 他走在深冬暗下来的天色里,在地上覆盖下来的一层薄雪上印下一串脚印,风把他的围巾吹起来,身上厚实的棉袄裹住他,像只小熊。 李琰走回去的时候精神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想找一个人一起吃牛肉拉面,都这么艰难。 林笙为什么要用那样失望的眼神看他,陆溓宁又为什么要把五十块钱收走。 他有强迫自己不要想,自己也不应该因为这样简单的事情难过的透不过来气。 他就那样走回家,迟到了十多分钟,到家的时候陆溓宁已经坐在客厅的餐桌的主位上抱着胳膊面色不善的在等他。 结果看见李琰走进来,原本正要大火的陆溓宁脸色突变,连带着管家望向李琰的目光都不太对。 “哭什么?”陆溓宁从餐桌边起身走过来。 李琰顿住,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竟然真的是湿漉漉的。 陆溓宁看他不回答又重新问了一遍:“问你话呢!到底哭什么!?今天去哪了!?谁惹你了?” 李琰放下手来,解释着说:“没有哭,外面在下雪,淋到了。” 陆溓宁这段时间少有这么难看的脸色,他顺着李琰的话皮笑肉不笑的:“是,下雪了,把眼也下红了。” 第74章 74 李琰呆站在客厅的门前,然后开始动手解开自己的围巾,脱掉帽子,突然又发现自己的手套少了一只,不知道是不是丢在路上了。 陆溓宁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充耳不闻他的话,他脸上阴沉沉的又说道:“你如果今天不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今天咱们这饭也不用吃了!” 李琰听见他拿这样的事威胁,又回想起来林笙那些伤人的话,他把手里那些帽子围巾一股脑儿塞给管家,吸了吸鼻子就要往楼上走:“不吃就不吃了!我一点也不想吃呢!” 他压根儿不敢轻易跟陆溓宁呛声的,如今不管不顾似的,这简直反常得过分。 陆溓宁看着他有有点儿犟似的要越过自己往楼上走。 “什么意思啊!在外面受了气了,回来我这儿撒?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陆溓宁转过身对着李琰已经上楼梯上到一半儿的身影,咬牙切齿般的:“赶紧给我下来把饭吃了!” “不吃了!不想吃了!”李琰头也不回就这么喊回去了,他还继续往楼梯上走:“你要罚就罚吧,本来就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声音有些哑,受好大委屈一样。 “你反了你了!你他妈赶紧给我下来!你今天迟到的事我没跟你计较就算了,你还来劲了是不是!?”陆溓宁朝楼梯口走过去,大有要上去把他拽下来的架势。 眼看着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得像是又要出事,管家看着李琰明显顿下来的脚步,于是过去劝了劝:“他这样走回来也累了,外面下雪天还冷,让他先回屋里休息吧,一会儿给他端上去吃点。” 陆溓宁盯着他的背影,咬着后牙槽,视线转到管家身上,管家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他像是在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冷哼一声,独自一人坐回了餐桌前。 而楼上的李琰听见又响起来拉椅子的声响,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楼上,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许是今天出去真的受凉,晚上被端到窗前逼着吃的那点儿饭夜里也吐了出来,李琰浑身出了冷汗,萎靡不振的躺在床上。 到了后半夜里竟然还起了低烧,喝了退烧之后天快亮才缓缓睡着,陆溓宁在旁边抿着嘴唇,看着李琰心里又气又恼,看见李琰今天回来那样,恼怒过后又觉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孕傻三年”而李琰现在怀着孕不说,本来脑袋瓜子变傻好了还没两年,外面的世界多危险啊,他跟人家相处,人家要真的对他有什么坏心思,他能玩的过人家吗?现在人家欺负他了,受挫了才能知道家里的生活多安逸。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他的情绪也变得有些反常。 因为李琰夜里起了点低烧,白天的时候郑峙又过来给他做检查,那时候他烧已经退了,但是陆溓宁还是大惊小怪的,跟他在书房里很严肃的描述李琰昨天的异常表现。 郑峙说:“他现在怀孕嘛,情绪波动大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没事多留意着点,别再跟以前那样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 郑峙医院里还有一堆病号等着,大早上医院都没去就被叫过来。 陆溓宁听出来郑峙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让让李琰,多迁就迁就他,陆溓宁脸上不显情绪,心说我现在要不是足够迁就李琰,李琰能敢像昨天那样跟自己说话嘛。 郑峙着急走,说上午医院里还有手术在等着。陆溓宁没出去送他,把李琰的被子往上扯了扯,出神得看了一会儿。李琰翻了个身之后,陆溓宁回过神来自己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从李琰夜里起烧他就一直没睡,到了他退掉烧才躺下,结果从躺下就一直心神不宁,完全没睡着。 李琰好像对陆溓宁慢慢收敛脾气这件事没什么反应,但是也能微微察觉,有时候在一些小事情上,陆溓宁变得好说话了一点。 李琰变得有些爱挑事,那天怎么讲也不想吃家里做的那些饭。 陆溓宁难得耐着性子问他想吃什么。 李琰眼睛亮了一下,跟陆溓宁讲:“要吃拉面。” 陆溓宁不太赞同的表情,还没开口说不行,就看见李琰睁着眼睛望着他,很少有的期待的目光。 陆溓宁拒绝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改了口:“行。” 结果等陆溓宁真请了拉面师傅过来做了碗拉面,李琰吃了两筷子,就又放下了。 他说不是这个味道。 陆溓宁气的要死,忍无可忍的跟李琰讲:“你到底闹够了没有,这就是你以前吃的那家拉面的师傅过来做的,你说说怎么不是这个味道了!桌子不够脏,环境不够差就不是味了是不是!” 李琰被吼得低下头,又去扒拉那一碗拉面,可是再怎么吃也没有吃出来以前的那种味道了。 辣油没有撒,料也没放全,颜色比他以前吃的时候淡了很多…… 但是陆溓宁表现得太理直气壮了,他就抱着手臂坐在对面看李琰吃面,跟监考老师监考唯一的学生似的,监督李琰吃那一碗改良版的拉面。 李琰半垂着眼皮很认真的吃面,不知道为什么在陆溓宁面前连吃拉面这样开心的事都变了味。 他知道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他肚子胖了这么多,陆溓宁还要一直让他吃很多大补的营养品。 郑峙最近手机响得很频繁,不管是他在做手术时,还是在开会时,他的手机总时不时震动一下,细心的同事发现郑医生已经连续好几日手机都是静音状态了。屏幕上弹出来消息,每当亮起的时候,有好奇心重的小护士打趣他:“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故意凑过去要看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 郑峙故作淡定地回答:“没有。”结果手又很迅速的按掉了亮起来的屏幕。 看起来十分的可疑。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郑峙坐进车里呼出一口气,拿出来手机,还未划开屏幕,这个时候正好又进来了一条消息。 “他今天晚上多吃了一只虾” “不太喜欢喝燕窝” 诸如此类的琐碎消息有很多,郑峙往上翻,继续看到“他变得好凶,今天很大声说我烦人” “还是想要出去,今天下这么大雪,我没让,跟我吵了一架,气得一下午没跟我讲话,脾气真大。” “夜里有些爱翻身,看起来睡不太好,有什么办法缓解一下吗?” “他今天小腿那里水肿,要怎么办?” 大约隔了十分钟,出现了一条“郑医生,你回的真慢,我已经百度到了。” 郑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机划回到刚才的页面,视线停留在那句“他今天晚上多吃了一只虾”上面,他忍着把这个头像设置为一个不太好看的廉价塑料小王子的人拉黑的冲动,然后尽量礼貌克制的回复了一句:“倒也不必如此详尽。” 他转而退出来聊天页面,然后下单了几本《孕夫百科全书》《好孕人生》《孕夫调节情绪的一百种方法》…… 他噼里啪啦买了数十本,然后填上了对方的地址。 第75章 75 管家签收了一箱书,陆溓宁抱进了书房,当天很晚都没有出来,等他晚上出来的时候李琰都已经睡着了。 陆溓宁这段时间待在家里的时间比之前大幅度增加很多,明明临近年关他应该更忙才对。 他在家里,那李琰就别想轻易出去,每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给院子里的花铲土,浇水,而且这样的活还很容易被管家抢去。 到了五个多月的时候,李琰夜里起来上厕所,他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意识还不大清醒。 等他上完厕所,走到洗手台那里洗手,突然感觉肚子里有东西动了一下,他一开始以为是错觉,望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突然停住,任手龙头里的水一直冲洗双手,热水浇得手都有些发红。 镜子里的那个男人,挺着个大肚子,胳膊还是以前那样细瘦,他往后退两步,看见自己的腿也跟以前没多大差别。 怎么就吃胖了只长肚子了,他脑子陷入一片混乱,他续而想起来那段时间经常在吃饭时呕吐,想起来陆溓宁的反常,想起来打的那些针,对了,还有……还有胖咪,已经好久都没看见过胖咪了。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自己的肚子上,他颤颤巍巍得,用手掀起来自己宽大的睡衣上衣,他用手覆盖在上面,然后肚子里那东西竟然又动了一下。 这次他完全可以确定并不是错觉,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一个可怕的事实浮现在了眼前,他呼吸很快就乱了,脚步慌乱得走出卫生间,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位罪魁祸首,还保持着刚才搂着他睡觉的姿势,侧躺着双臂那样伸展着躺在床上,在静谧的夜灯下紧闭着眼睛。 陆溓宁半夜里醒过来,就听到了一些很隐秘的声响,他难以想象这样轻的声音会把他吵醒,他的手臂动了动,旁边的被子里一片冰凉。 他猝然睁开眼睛,困意消散得彻底,他转过头望向发出动静的方向,呼吸都止了一瞬。 李琰坐在窗台那处的飘窗处,窗户大开,他抱着腿坐在那里。 陆溓宁知道怀孕这样的事最终瞒不过李琰的,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李琰神不知鬼不觉的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他只能尽可能得让这个时间往后拖延,用一个谎圆另一个谎,他不知道以前李琰对他撒谎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样的,有没有很忐忑不安过,他其实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自信,那样理直气壮。 可是要让李琰心甘情愿跟他一起生一个孩子,那样的可能性会是多少? 陆溓宁和李琰不一样,他不做毫无胜算的赌。 他慢慢掀开被子,迈开脚步走到李琰面前,然后过去先伸手关上了窗户。 李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里的泪就那样一滴一滴从脸上滑下来“吧哒吧哒”滴到他圆滚滚的肚皮上。 他缓缓抬起来眼睛望着陆溓宁,眼睛通红一片:“我是不是怀孕了。” 陆溓宁缄默许久,在这个时候没再瞒他:“是。” 眼里的泪流得更凶了,红着眼质问陆溓宁一样的语气:“不是撒谎精也会骗人吗!”他看着站在身前面色平淡的陆溓宁,好像是在回答很平常的一件事。 李琰得到这个答案,最后那块已经压到他心口一半的石头彻底落下,他闭了一下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陆溓宁,没有bea可以生孩子,你这是要我死。” 陆溓宁被他嘴里“死”这个字眼灼伤一般,他很快地否认:“不会。”他回答的太快,自己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顿了顿又组织好语言一样,像是想要让李琰安心:“我保证,不会有事。” 陆溓宁的保证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打掉,打掉行不行?”李琰突然起身去拽住陆溓宁,他哭着求着讲:“求你了…求你了…陆溓宁…我真的求你了,我不想生…” “我求你…我求求你了…”李琰哭得那凄惨,上起不接下气的。 陆溓宁站在那里不讲话,他知道李琰不是会用哭泣流泪撒娇讨饶的人,甚至恰恰相反,除了在床上刻意折腾他的时候,李琰很少哭。 陆溓宁伸手去擦他的眼泪,他已经哭得太狠喘不匀气一样,陆溓宁硬起来语气:“不许哭了!”他冷着脸想要像以前一样唬住他:“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向不会心软,再哭也没用!” 他伸手把李琰从飘窗台上抱下来,李琰浑身冰冷,不知道到底坐在这里吹了多久的凉风。 他把李琰放进被窝里,搂住他,把李琰冰凉的双脚捞上来,夹在自己的大腿处。 李琰却还在哭个不停,以前那些在李琰面前惯用的伎俩在今晚完全失效,陆溓宁擦他流不完一样的眼泪。 他有一种无比清晰的预感,在今后至将来的日子里,克制对李琰的爱意将会是一件比克制脾气更要困难的事情。 相爱的人就算争吵闹矛盾伤害对方也会会为对方留有余地,但是相恨的人不用。 他知晓自己以前对李琰做得事太绝,几乎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他又绝不承认自己做错。 他只有憎恨李琰,才可以永远的在李琰面前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块不败之地,终于在今晚李琰的眼泪下决堤溃散。 李琰没用多久就把他的肩头哭湿了,陆溓宁手环住他,在他背后帮他顺气一样,他在暖橘色的温馨灯光下试图说一些能够让李琰不那么伤心的话。 这对他来讲有些困难,他还无疑是位新手,他语塞艰难地讲:“只生这一个,以后都不会让你再怀孕了。” 他试图再抛出一些筹码,搂住李琰在他怀里抽噎的身躯:“我以后…我以后对你好一点呢……” 但是那一晚,李琰没有再对他多说一个字。 他突然恍然间明白,原来不是,原来他以为李琰是很传统的人,所以他们要一个孩子,李琰这样的人一定会承担责任,会与他一起养育孩子,处理一些繁琐惹人厌烦但是也同样温馨的关于孩子的小麻烦。 但其实,就只有他自己,是他想要与李琰共同生活,共同组建家庭。 二十七岁的陆溓宁在这一晚许下愿望,希望他们的孩子是一位小女生,最好是位ega,希望李琰能够多喜欢她一点,顺带着对她的另一位父亲可以不要那么讨厌。 第76章 76 李琰在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枯萎。 他的肚子在天天大起来,身体却在肉眼可见得消瘦,他不再愿意跟陆溓宁讲话,饭也不好喂进去。 陆溓宁心里急的冒火一样,无数次试图打着商量,希望李琰能够不要那么犟,生生磨软了脾气。 他蹲在床边,握住李琰瘦下来能摸得到骨节的手,他低下头来问李琰:“到底怎么样才能愿意生下来这个孩子。” 李琰觉得他这个问题很可笑,在昏暗的灯光下,头一次觉得陆溓宁英俊的脸在这一刻这么丑陋,他用这样商量的语气,搞得好像李琰真的有拒绝有选择的权利一样。 “你生完这个孩子以后,我就给你开一家拉面馆好不好?你以后每天都可以出去上班,挣得钱也可以自己花。”陆溓宁看着李琰的侧脸,揣摩着他的心意。 接着脸色也像是有点说不出口似的:“不过郑峙说你生完孩子最好还是先修养个半年,养养身体……” 李琰突然闭上了眼睛,像不想看见他。 “生完孩子……”陆溓宁顿了顿,然后讲:“以后你就不欠我什么了…” 李琰听到这句终于有了反应,他张开嘴,声音有些嘶哑,应该是这阵子没开口说话的缘故。 陆溓宁眼睛一亮,凑近了听他讲话。 “不欠你了?那……那以后你能放我走吗?”李琰眼睛半睁着,视线落在陆溓宁脸上,仿佛他已经手握着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陆溓宁最终还是沉默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太愿意对李琰撒谎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承受不住再一次谎言的发生再戳破了。 李琰终于被这样的沉默激怒,但是他这一次没有哭,他甚至脸上浮现了一种绝望的平静还夹带着深深的疲惫感,他问陆溓宁:“你到底想要什么?” 明明陆溓宁看起来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小孩子,喜欢照顾别人的人,甚至恰恰相反,他喜欢在所有的相处关系中永远的占据上风,做被偏爱的角色,如果不能,那就掠夺,如果再不能那就摧毁,再去重塑。 而李琰显然是个失败品,他没有办法被重塑,因为在认识陆溓宁之前他就已经支离破碎。 陆溓宁似乎也也是被李琰这个问题问住,他思考了一下,但是决定不再说谎了,他望着李琰声音低了一点坦白自己的愿望:“我想和你跟以前一样……”他讲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可闻。 但是李琰跟他之间还是离得太近了,李琰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得听清楚,以前一样?是多久以前? 是他半夜要去给他买小龙虾,冬天给他用肚子暖手,每天做饭,叫他起床,饭都要端到嘴边…… 是那个时候吗? 李琰得到不出意外的答案,他这一刻突然觉得陆溓宁好容易看清楚,他知道陆溓宁一直耿耿于怀什么,就算他真的做错,愿意赎罪。 但是绝不可能是愿意为他孕育一条新生命那样去赎罪,这太触及李琰的底线。 而李琰本来就不是很容易被触到底线的人。 他总是以一种自以为冷漠的态度固执得走自己的道路,但是也适时同情,他大多时候好讲话的厉害。 好吧,好吧。 虽然这个塑料瓶子是我先捡到的,但是老岳你这么大年纪啦,你想要就让给你啦。 好吧,好吧。 尽管管家那时候做这么多过分的事,但是家附近的公园确实景色不错,冬天这么冷,你也会喜欢吃热腾腾的烤红薯吧。 好吧,好吧。 虽然陆溓宁这样骄纵任性性情恶劣,但是他生日的时候一个人醉酒趴在书房看起来好可怜,那就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吧,希望他以后别再想陈淼啦。 李琰在这一刻听到陆溓宁这样的回答,终于决定把陆溓宁对他说过的话还给他,他一字一顿:“你做梦。” 下午三点钟,林笙在篮球馆里打篮球。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人还比较少,打完篮球到五点多钟,他从篮球场里出来,杜霖给他发来消息说晚上要陪学妹一起吃饭,就不跟他一起吃了。 林笙回了个“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走出校园门口,拐进一条商业街,多走几步就察觉到了不对,他他微微蹙眉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故意拐进一处人少的街道,那道身影竟然还在跟。 这地方人少,林笙干脆直接转过身去,望向了那距离自己不到十步远的身影。 是位漂亮的ega,穿着黑色的风衣,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他皮相不差,就是眼神有些过于冷漠阴郁了些,显得他整个人也极为不好相处。 他看见林笙转过身来,也不遮不掩,直直望了回去。 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十分坦荡,但是他刚才跟踪林笙的举动却也让林笙没什么好感,于是林笙这么看着他,没有先开口讲话。 那位ega在数秒的停顿中,朝林笙走来,他很刻意得露出来一个笑容,伸出来手掌:“你好,我是李琰的弟弟,陈瑜。” 郑峙在医院里碰见了一位老熟人。 两个人共同迈入电梯间,郑峙不得不打了个招呼:“齐先生,好巧。” 齐臻笑得热情:“你好你好,郑医生。” 两人打完招呼相对无言,但是电梯还没下到一楼,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些尴尬。 当然这种尴尬可能是只针对郑峙而言,齐臻这会儿开始了他的搭话:“对了,郑医生,我想跟你请教一些问题。” 他这个时候表现得像个正常人,郑峙不太好拒绝:“哦?什么问题?” 齐臻很语重心长,甚至脸上的表情都露出一种苦恼许久,饱经困扰的模样。 “我好像有一些心理疾病,就是…就是不太正常。” 郑峙惊讶于他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难得耐心:“我大学时期其实辅修过心理,具体什么症状你可以描述跟我说说,或者我也可以给你推荐专业的心理医生。” 齐臻脸上露出来感激的笑容,他紧接着讲:“我老是觉得别人拥有的才是最好的,我总喜欢抢别人的,就像是有两块儿一模一样的蛋糕,别人有我也有,但是我就是会觉得他的比我的甜,比我的更好吃。”他思索着继续讲:“还有……还有那句话怎么讲来着,对了,就是我的心碎成很多片,还分别爱上了不同的人…” 他好不容易认真描述完毕,突然电梯里一片静默。 他有些疑惑不解地转头问道:“郑医生?” 郑峙面无表情的目视着前方,没有回应他。 终于,齐臻后知后觉的低下来头,发现了夹在郑峙垂下来伸过来的手指间的一张名片。 “a市心理诊疗诊断中心” 第77章 77 齐臻回到家里,仰躺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沙发上,他看到茶几上还余留几个空酒瓶,还有没吃完的食物。他眼珠转动,恍惚中想起来收拾家务的阿姨好像请假回家了。 他起身回到自己的书房,上面堆积着一些杂物,桌面上正敞开摊放着关于李琰的资料,再旁边就是一封牛皮纸封好的信件,是要给陆溓宁的信,来自宋阮之手。 宋阮一个月前红着眼找到他,递给他一封信,拖他转交给陆溓宁。这封信自然没有落到陆溓宁手里,在齐臻的书房里躺了一个多月了,都落了薄灰。 齐臻无可无不可得拆开那封信,入目是很清丽端正的字体“尊敬的陆先生,我是宋阮,很冒昧打扰到你……”齐臻只大致略了几眼,眼睛从那“思念”“难忘”几个关键的字眼上滑过就很没耐心的看不下去了。 宋阮这个人恍若一张白纸,太过好懂。 脸蛋儿倒还长得挺乖的,而且家里很有钱,性格也比较好掌控,齐臻这么想着随手就把那封信甩扔到了桌上去,但是那封信碰到桌边,发出很清脆一声响就掉到了地上。 齐臻也懒得再去按腰捡,他又把视线落到书桌上立起来的照片上,是高中时期他和陆溓宁在学校里的合照。 那时候的陆溓宁的还透露着一种青涩的少年感,尽管脸色很冷,看起来不太喜欢跟他一起拍这样的照片,但是齐臻要求,陆溓宁最终还是站到镜头前了。 旁边的齐臻笑着搂着他的肩膀比着耶的动作。 齐臻半眯着眼睛陷在他的老板椅中,手机这个时候突然响起。 是来自最近玩过的小ega,刚收了没几天,有点腻了。 他按断电话,那边又紧接着一条条发来短信。 “怎么不理我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后面还附带了几个哭脸。 “对不起对不起,请主人责罚。” “好想要见你,呜呜呜。” “……”接下来的短信齐臻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他有些烦躁的阖上双目,觉得出奇的落寞孤寂,这种滋味真是叫人难过,不像陆溓宁,他这个时候肯定在搂着他的bea睡觉。 陆溓宁这时候在床上,看着李琰闭着眼,呼吸却不太稳,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凑过去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了?睡不着?” 李琰不回话,感觉到陆溓宁的身子又贴近了,他身上信息素得味道使李琰身体好受了一些。 李琰对自己身体上这种自然放反应,心里悲哀感变得更重。 大约在七个半月的时候,李琰在家里第一次尝试了自杀。 肚子里的孩子在逐渐长大,有时候还会踢踢李琰的肚子,他夜里翻身都变得比较困难,脸色很差,仿佛被肚子里的孩子吸收掉了所有的养分。 那天也是李琰睡不着,他最近经常失眠,成夜成夜无法安睡,有时候闭上眼会骗过陆溓宁,但是心力交瘁时总容易露出破绽一些。 陆溓宁推开门进来,坐在床边看他,然后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又开始尝试着散发出一些安抚性的信息素,但是没想到刚一放出,李琰就直接睁开了半阖的眼睛。 “熏得睡不着。” 陆溓宁愣了一瞬,没听明白的样子:“什么?” 李琰眼睛很亮,有点儿神经质,他又无比清晰得对着陆溓宁重复了一遍:“你的信息素的味道,熏得睡不着。” 陆溓宁突然抿紧了嘴,神情上好像很克制自己表露出什么,但是他紧接着就飞快的调整好了,然后故作自然得把握住李琰的手松开,说道:“那好…,那今晚我睡在客房,不跟你一起睡了。”他知道李琰现在厌恶他至极,该是没办法跟他同床安眠的。 他走到门口,又转头去跟李琰讲:“有什么事可以叫我,如果不想叫我,也可以叫管家。”李琰在管家送饭进来的时候有时会给管家一些面子,吃得稍微多一点。 他这么讲完,李琰却直接转过头去了。 陆溓宁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他有预料到李琰知道自己怀孕的真相时会反应比较大,但是没想到会这样强烈的抗拒。 他只能一遍遍骗自己,生下来就好了,等生下来就好了…… 李琰这段时间根本不愿意出门了,以前的时候陆溓宁总想他待在家里,如今他真的整日萎靡不振,窝在床上,神情跟失了魂似的,陆溓宁心里也不大好受。 他在客房,对李琰的状况又很过度紧张,但是李琰显然不看见他会心情好一点。 但是他忍到半夜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李琰到底怎么样,睡没睡着,被子会不会掀开,床头的水是不是已经凉了…… 结果他推开门,在床上却没发现李琰的身影。 他看见浴室里有亮光,还有“滴答滴答”轻微的水滴声,别的一切都很安静。 是一种很叫人毛骨悚然的静。 他心里涌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飞快的跑到浴室门前,推开门。 那一幕直到很久之后都叫陆溓宁无法忘却,李琰在冰冷的地面上,挺着大肚子,用玻璃划破了手腕,血已经蔓延了一小片。 陆溓宁霎时间手脚冰凉,跪在地下叫李琰的名字,抱起来他的时候甚至手都在打颤。 一种擒住心脏的窒息感,压得陆溓宁血管都像是在发疼。 整个陆家灯火通明,救护车来的时候,管家已经给李琰的伤口做好了包扎,送到医院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钟。 人倒是没大碍,就是精神状况太差了,陆溓宁发现的时候还比较早,失血并不过多。 但是陆溓宁却还是压抑住不的后怕。 如果那天晚上他没进去卧室看看李琰怎么样,或者在犹豫一会儿,晚去一会儿,李琰可能就真的没了。 虽然李琰这次救过来了,但是李琰会自杀这事确实对陆溓宁刺激很大。 李琰是什么样的人啊。 他刚落到陆溓宁手里的时候,被折磨得这么惨,他都没有说不想活,他逃跑被抓回来,陆溓宁教训他,他哭成那样,到被玩得废掉,他都没有要自杀过。 他在那样绝望压抑的环境里,他依然能够坚强的生活,发现生活的乐趣,脑子不清醒了还要救猫咪,会给花房里的花浇水,会给夜灯编辫子。 他这样的只需要一点点水分,甚至不需要阳光就能继续发芽生长的人。 他有一天,他不想活。 后来陆溓宁把李琰接回来,夜里不管李琰再怎么厌恶他,他都没有再离开过卧室,白天也要管家时刻注意着他。 家里的所有窗户都封死了,排气扇开始工作起来。 无比坚硬的陆溓宁终于在这样的李琰面前认作输家,他抱着李琰跟李琰讲他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讲过的字词,无比生硬的口吻。 他说:“对不起。” 李琰的眼珠动了动,最后落在陆溓宁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儿真心实意的悔过,他想他只是害怕。 害怕任由他玩弄反复碾碎的李琰,无法被彻底摧毁的李琰会真的死掉。 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口吻了,陆溓宁问他:“前面公园最近新修了喷泉,要不要过去走走?” 李琰不答话。 陆溓宁又试探着讲:“是不是不想被别人看见啊?我把人都清空了,我们周末去走走好不好?” “家里这么闷,老呆在家里也不好。”陆溓宁继续自说自话,但是李琰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终于在陆溓宁又开始把话题扯向描述他生完孩子之后的生活的时候,陆溓宁说:“我们以后好好的……”李琰突然打断了他。 “如果说我生孩子难产了,就不要救我了。”李琰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他眼皮垂下来,他说:“我好累,真的。” 他没有看陆溓宁的表情,并且把这漫长的沉默视作默认,按照他惯常礼貌,他又说了声:“谢谢。” 李琰出院之后,郑峙坐在办公室里思考了很久,最终下班的时候没按耐住,给齐臻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齐臻混迹在灯红酒绿里,看见自己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来自郑峙。 “我听说你去了那家心理诊疗中心了,有没有想过劝劝你的好兄弟也去看看?” 第78章 7八 陈瑜在林笙家里的二楼,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这真的是他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吗?”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正在陷在对面的沙发里捧着一杯热咖啡在喝的林笙脸上。 他们这几个月已经在那体育馆还有老岳的摊上,包括偏僻街道处的拉面馆蹲了很久了,但是完全不见李琰的身影。 林笙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兴阑珊,他把嘴里的那口咖啡咽下去然后说:“说不定是在家里已经乐不思蜀了呢,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看起来吃胖了不少。” 陈瑜说:“这不可能。”他站起身来,心理有些按耐不住:“我已经快开学了,不能再继续耽搁在这里了,我需要见他一面。” 林笙很快得否决了:“这不可能,陆溓宁那安保人员都快把他那栋房子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了,李琰不主动出来,我们根本进不去。” “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陈瑜的脸色立马变得更难看了,他霎时间想起了那时候他与陆溓宁第一次在医院里见面时陆溓宁说的话。 陈瑜望着林笙,他说:“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我得见他,如果事实真的像是你说的那样,那我更得拉他出来,那个陆溓宁根本和疯子没什么区别。” 春节后的第一个月,空气中还有未褪去的寒意。 下午四点半,李琰躺在卧室里,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房间里空调温度调得很高,而且还很安静。 陆溓宁是中午出的门,看着他把午饭吃下去才走。 突然间一声轻响,先是很细微,后来慢慢重了点,显得有些急躁。 楼下这个时候也传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李琰眉头一皱,慢慢睁开眼了眼睛,望向了屋内的发声源。 画面好像静止了下来,在他的视线与陈瑜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 陈瑜脸上先是出现了一片茫然,他敲窗户的动作都顿住了,望着李琰半坐起来,高高挺起的肚子。 李琰很快的反应过来,然后挪动臃肿的身体,到了窗前,用力去拉窗户,拉了两下看着纹丝不动的窗户想起来陆溓宁把窗户封死了。 陈瑜看着他,咬着牙,很快眼圈就红了,嘴里不知在说着什么,开始很疯了一样锤窗户。 但是那窗户很显然不是陈瑜一个身体不太好的ega能够锤破的。 李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拿起来床头柜上的台灯,轮起来那金属底座,砸向了窗户,陈瑜躲向一边,李琰砸了足足七八下才把窗户砸碎。 陈瑜的声音终于清晰得传来,那样充满愤恨咬牙切齿的声音,他看着大着肚子的李琰安全控制不住情绪,嘴里骂道:“这个畜生!我一定杀了他!”他骂完这句泪就从眼里掉了出来。 李琰眨眼望着他,恍惚间以为是个梦,抬手碰了碰陈瑜脸上湿热的一片,才像是有了些真实感,他颤声说:“小瑜…,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瑜吸气,强作镇定,他稳住声音:“走,我带你走…”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李琰和他一起从窗户翻下来的,但是李琰现在这幅样子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但是林笙带来的人不够多,他不知道能不能从前院出得去。 林笙跟杜霖坐在陆家后院附近的街对面的车里,林笙对着不时往外张望的杜霖道:“能不能别跟做贼似的,说不让你来你非凑这热闹。” 杜霖说:“这种事怎么能让兄弟你自己扛。”十九岁的少年甚至有些兴奋:“我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在这里上演救人的戏码。”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林笙的肩膀:“放心吧,他查不到我们头上,我可是七拐八转从外地找的一群人,而且……”他指指后面,车窗外穿着高跟鞋的杜菲菲刚把一串氢气球放到了陆家后院的监控上,彻底遮挡住了。 林笙瞪他:“胡闹!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吗?还把她也叫过来。” 杜菲菲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走过来,跟坐在车里的两位alpha打招呼:“哥,你们这是要干嘛啊!” 她脸上还挂着精致的妆容,人美声甜,不愧跟杜霖是兄妹,语气如出一辙的:“我们现在是在演什么烂俗小说的戏码吗?”她趴在车窗户边:“林笙哥!我真的很佩服你,怎么样,下一步是要带姓陆的那位的小情人私奔吗?” 林笙头疼的要死,望见陈瑜在那窗口竟然已经耽搁了十来分钟了还不下来,这有些异常。 就在陈瑜一把脱掉外套,把棉外套盖在那碎掉的尖锐的玻璃茬上的时候,卧室的门倜然被一把推开了。 李琰猛地一骇,抬腿就要翻上窗户,但是他的肚子都已经快要到生产的月份了,实在是不够灵活,只是这一个动作,他都十分吃力。 他看着管家进来,一如从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李琰瞬间冷汗冒出,连带着陈瑜脸色骤变,他不知道下面那几个人怎么回事,这么不能扛,又想他们似乎真的时间拖太久了。 管家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屋内紧绷的气氛。 “走前门吧。”管家的手都没从门把上移开,他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这么说道。 林笙他们在车上足足等了将近20分钟,才接到李琰和陈瑜。 几人都被李琰的样子吓到,非同一般的憔悴,而且肚子还那样高挺,林笙在目光触到他的那一刻就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他猛地坐直了身体,他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半晌儿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脏话:“他妈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陆溓宁能不是人到这个地步。 妈的,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一个bea搞怀孕的啊! 林笙还算克制,杜霖跟杜菲菲可就是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杜菲菲嘴里呼出来一句:“天啊…。”她紧接着就用手捂住了自己这句不合时宜的惊呼。 李琰这时候额角已经溢出来汗水,不过这几步的距离,他已经气喘吁吁,而且肚子里那东西也开始不老实的闹腾起来。 李琰往着林笙,视线又扫过他们这些人,最后又回到林笙身上。 “谢谢。” “对不起。” 李琰道谢的声音跟林笙声音紧绷的道歉声同时响起。 “时间很紧急,我们先走吧。”陈瑜这时候提醒道,现在这里真的不是什么聊天的好时机。 李琰这时候扶着车门说道:“不行,陆溓宁很快就会发现,而且会追过来。”他喘了一口气:“林笙,你们走吧,我和陈瑜离开。” 他再次道谢:“谢谢你们。” 林笙最后沉默了一会然后从驾驶位上下来:“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他又问陈瑜:“会开车吗?” 李琰坐进车里,很费力地扣上安全带,哪怕车已经在往外以很快的速度行驶,李琰还是对着一切的发生很没有真实感。 李琰原本不是那样的人的,但是从陈瑜握上方向盘,李琰就催促了快有三次,他说:“小瑜,快一点。” 陈瑜神经也紧绷着,他不知道李琰到底承受了什么,遭遇了多大的痛苦折磨,才让他如此像是逃离地狱般仓皇无措。 陈瑜本来就不常开车,他攥着方向盘的指尖已经用力握到发白的地步。 而果然如同李琰预计的那般,很快就有一辆黑色的昂贵轿车出现在了他们的车后,紧跟着不妨,并且在加速超过了几辆车直朝他们奔来。 陈瑜呼吸都不敢大口了,脚下开始提速,而李琰这时候从后视镜里望见那辆车之后整个脸色骤变。 而且不仅如此,道路前方这时候也出现了一辆车,黑色的宾利。 那辆车的车头偏横在那里,李琰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跟已经慢下来速度的陈瑜说:“走!别停!” 陈瑜也是有些慌乱,咬着牙问:“怎么走!?” 李琰这时候情绪克制不住一样,眼睛也变红:“走啊!他会让开的!”他声音一下子提高,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陈瑜在此时猛踩油门,一下子冲撞上去。 第79章 79 就在两车即将相撞的那一刹那间,黑色的宾利车车胎擦地猛地调转车头,车胎摩擦地面,陈瑜的车车速一直未往下降,两车不到分毫的距离相擦而过,发出刺耳的剐蹭声。 穿过之后,陈瑜大松一口气,但是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背坐得挺直,本就不常开车的他今天这一切已经是了极限。 突然余光看到李琰竟然脸色差的要命,双眉紧蹙,额角全是汗水,呼吸也很不规律。 “小琰哥?”陈瑜不敢分心,一边看着前方,一边慌张地问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的目光又瞥了一眼李琰的肚子,心里有个不太妙的预感:“小琰哥!你该不会是要生了吧!”陈瑜手心出了汗,在后视镜那里看到后面的车还在紧跟着不愿罢休的样子。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现在应该停车吗?让小琰哥再回到那里去吗? 不,这绝对不行…… 就在陈瑜心头混乱,车还一路高速行驶的关头,一辆路虎突然横冲而出。 陈瑜瞬间瞳孔一震,哪怕他以最快的速度踩了刹车,打转了方向盘想要避开,但是两车还是相撞到了一起,车头受到猛烈冲击,好在左侧承受得更多一点,陈瑜的头撞了一下,视线都有些模糊,第一时间往李琰那里看,却看见了一片模糊的血色。 风和日丽的一天。 齐臻开车去心里诊疗中心做常规的心理治疗,他甚至贴心得为自己的心理医生带了一小份茶点,包装精致。 算作他前两周缺席的小小歉意。 今天的谈话活动很是顺利,齐臻心里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完全融入一个正常的躯壳。 他坐电梯要离开的时候还一路吹着口哨,脚步轻盈。 结果没想到刚开车出来就远远的望见陆溓宁的车在紧追着一辆车,死咬不放的样子,旁边还紧跟着几辆陆家的车。 齐臻眼睛一亮,这样的事自然要他出手相助,他与陆溓宁这段时间关系紧张,这正是缓和关系的绝妙契机。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齐臻就下了这个决定,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当陆溓宁变扭地感谢他时需要回复的说辞。 两车相撞那一瞬间,竟然连带着陆溓宁那几辆都一起停了下来。 齐臻坐在车里疑惑,不知道以为这是连环撞呢,而且他撞的这辆车只被撞坏了车灯。 他推开车门下来,看着脸色已经沉的不能看的陆溓宁正脚步可以称得上是慌乱的往这边来。 “哎呀,我今天刚出来就赶上你们在这上演生死时速呢……”齐臻搞不清楚状况似的要去拍陆溓宁的肩膀,结果侧过身来余光一扫,看见了他撞到的那辆车的右侧车门那里竟然滴落下来两滴血,顺着车门缝隙。 陆溓宁完全无视过他,伸手过去拉开车门。 齐臻从他的身影空余出的空间望过去,霎时间震惊得张大了瞳孔,李琰半闭着眼睛,肚子高高挺起,屁股下面全是血。 陆溓宁拉开车门之后就扑上来一股儿浓郁的血腥味,连带着陈瑜崩溃似的叫声:“快叫救护车啊!” 齐臻也是被这一幕震撼到,怀孕了,这么久没见,陆溓宁竟然把他在家里搞怀孕了。 他望着那地下越来越多的血,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陆溓宁撑住车门的手背泛出青筋,喃喃出声:“操了……” 李琰的肚子开始一阵阵疼,但是他一直强忍着没说,他已经就快要得到自由了,不能在这样的关头被任何事绊住。 他的神经越绷越紧,但是果然他赌对了,陆溓宁不会让他在这样的时候再出什么事,他显然被自己上次自杀的事情弄得有些放不开手脚。 他好像很怕自己死掉。 但是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李琰有些记不清了,是撞上了柱子吗还是其他什么? 陈瑜开车好像还是一位新手…… 李琰的身体随着一震猛烈的巨疼,他甚至都没能叫出声,就已经疼得快要失去意识了,一股儿血腥味,还有什么…还有陈瑜在叫他的名字,救护车的响声,谁把他抱起来了…… 肚子疼的快要炸了一样,像是一种联通了血脉,浑身都在被这种疼痛感所笼罩住,挣脱不开一般。 李琰都没有办法听到自己虚弱的呼痛声。 周围实在是太吵了。 他其实有些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不真实的,只是一场幻梦,陈瑜没有翻窗来救他,林笙没有跟他道歉,没有一辆在那停着要带自己逃脱一切的车。 这应该是一场噩梦,应该是陆溓宁亲手编织的噩梦。 李琰知道,他很擅长这个,让他自以为就要解脱奔向自由了,在在最接近的时候把他一下拉扯回来,跌得更惨。 李琰意识一下子飘得很远,觉得身体也没那么疼了,恍恍惚惚之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陆溓宁半个身子上都是血迹,站在手术室外的门前,望着手术的门,像是要在空白的一面上盯出来窟窿。 他垂下来的手不时神经质得轻颤,那无疑是很修长白皙的一双手,但是现在上面凝结着血痕。 陈瑜在后面的座位上一脸的泪,他甚至都腿软的已经站不起来,今天这经历的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太过超出他的预知。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手术室内的等依旧亮着,陈瑜也像是到达了极限,他望着陆溓宁的背影,嘴里愤恨地骂出声:“混蛋!全是你!小琰哥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就是被你害的!” 陆溓宁转过身来,他头发凌乱,脸上看着陈瑜的表情称得上是可怖:“我害的?”他走上前两步,生来不知道谦让两个字怎么写的人,一把抓住了陈瑜的衣领,摔到墙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到他快要生产的时候过来要救他?” “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简直假惺惺得令我作呕,放寒假了?老师给你布置的实验报告赶完了?给你的钱花完了?你要是真的这么牵肠挂肚,怎么等了四年才来?毕业了,有时间了是吧,大把的时间过好自己的生活,抽空了来救他于水火。” 陆溓宁一双眼睛简直是要噬人,他攥紧了陈瑜的衣领,陈瑜被勒得透不过气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李琰最好是没有什么事,这样的话我才有可能放你们一马,他最近心情不好,我当作是哄哄他。”他最后一把将陈瑜甩开,嘴里字字透着凶狠的威胁道:“不然的话,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陈瑜瘫倒在地下,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原本就不是很健康的身体,刚才就有些腿软,这会儿更是站不起身来了。 “你……咳咳…你…”陈瑜眼睛被恨意逼得赤红,却连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陆溓宁一脸厌恶,叫护士把他抬走:“要死别死在这门前。” 到了郑峙推开手术室的门的时候,陆溓宁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迈开的脚麻了一瞬,但是并没有阻挡住他的脚步。 里面传来了小孩儿的哭闹声,他跟李琰的孩子被包在一条小毛毯里被抱出来。 陆溓宁望着郑峙,语气里已是再也掩饰不住的紧张:“李琰呢?” 郑峙脸色很是疲倦,他说:“手术还算成功,勉强算是保住命了,以后什么情况还很难说。”他望着陆溓宁说:“你们再这样搞下去,我真的要辞职了。”他把小孩一把塞到陆溓宁怀里。 陆溓宁呆愣了一瞬,心里重复了两遍,命保住了,命保住了。 还活着。 等手里那小东西哇哇闹开,陆溓宁才后知后觉望向他。 是alpha。 脸还哭得皱起来,红彤彤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看。 李琰会喜欢吗… 几乎是不用思考的问题了。 第80章 八0 李琰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第四天转到病房里,他在手术中出血量过多而陷入昏迷。 转到病房里的晚上才醒过来,先是很无力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然后逐渐睁开眼睛,但是精神状态还是很差。 瘦得显出骨骼的手腕前,输液针扎在手背的血管上。 随着意识回笼,术后的伤口的痛感也一并袭来,他望着洁白无尘的天花板,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是在哪,以为是在噩梦中没有醒来,又被陆溓宁关回了那个一片寂静空白的房间里去。 他猛地睁大眼睛,身子挣动一下,就迎来了一阵强烈的剧痛,来自他的腹部。 他刚刚清醒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发出的动静也很小,但是却也足够惊醒正趴在他床边睡着了的陆溓宁。 陆溓宁看他醒过来,瞬间就站起来,许是自己也是刚刚醒来的缘故,他甚至还来不及收敛脸上的表情。 “李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陆溓宁稍微凑近了点问他:“你有没有哪里感觉还不舒服,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李琰的眼珠转动,视线落到陆溓宁身上。 对了,是陈瑜来救他逃跑,然后陆溓宁在后面追他们,然后呢… 然后发生了车祸。 对,发生了车祸,陈瑜不知撞上了什么。 李琰张了张嘴,但是声音太微弱了,陆溓宁赶紧凑近了些,要听他说什么。 “陈…陈瑜怎么样了…” 陆溓宁瞬间脸色就变了,但是他还是很快得克制住,抿了抿嘴,然后说:“他没事。” 李琰好像安心了一些,他似乎极为疲惫,眼皮慢慢垂下来。 第二天醒来的李琰看起来比昨天好一些。 他看见陆溓宁抱着孩子进来,小小的一团缩在陆溓宁怀里,陆溓宁抱孩子的姿势看起来还似乎不是很熟练。 李琰看见那孩子之后,表情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随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什么,腹部的痛感也在提醒着他这一事实,瞬间的茫然之后他就很平静的接受了,继而又想起来另一件事,他提醒陆溓宁道:“不是答应我生孩子难产就不要救我吗?”他明明记得他好像流了很多血,鼻腔里都涌进血腥味。 陆溓宁把窗帘拉开,上午的阳光照进病房,给李琰病恹恹的脸色都打上一层暖意。 他跟躺了三天重症监护室,勉强保住命的李琰用很自然的语气说道:“没有难产呢,很顺利。” 他朝李琰走过去,然后弯下来身体,声音低了一点问李琰:“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宝宝?” 他从进门开始就在很刻意得去营造一种一个家庭刚刚迎来新成员的温暖氛围。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李琰的视线连向他怀里偏移半刻都没有,他望着怀里被毯子裹住睡得正香的小alpha,又去跟李琰讲话,脸色有些不自然:“虽然现在长得不太好看,但是他们都说新生儿都这样,皱了吧唧的,像个小老头一样,但是…但是以后会好看的吧。”他又觉得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李琰才不喜欢。 “而且alpha也很好,李琰你不要老是性别歧视。”陆溓宁这样讲着,看着李琰无动于衷的神色,渐渐的声音越来越低。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李琰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陆溓宁有一瞬间怀疑他根本没有在听。 “你是不是说过生完孩子就不欠你什么了。”李琰冷不丁得突然又问。 陆溓宁预感到李琰又要把话题扯向他不想听的方向,又故技重施要做粉饰太平的一把好手:“是啊,拉面馆我都给你装修好了。”他看着李琰的脸色继续说:“虽然不能立马过去工作吧,但是等你出院了我可以先带你去看看,不合你心了我可以让他们再改。” “不用。”李琰很简洁又直白的拒绝道,他原本一直透露着绝望而平静之感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望着陆溓宁说:“既然不欠你了,能不能让我走?” 从进来就一直被李琰一举一动反复伤害的陆溓宁终于在此刻绷不住了,他语气放轻:“走?去哪?”他的情绪彻底被激起来:“你走,我怎么办?!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我一分一毫!你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就问陈瑜怎么样!你为什么不能想想我会怎么样!我中午陪你吃了饭离开家里不过两个小时,下一刻再追上你又是你倒在血泊里的身影!”他的声音拔高,本就布着几条红血丝的眼睛此刻更是显得有几分骇人,他眼眶子赤红一片:“我们的孩子,你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就在李琰以为他又要像往常一样大吼大叫发脾气的时候,陆溓宁又突然得猛吸一口气,他像是在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 “算了,你身体还没好…,我不想跟你吵架。”陆溓宁这样讲着,又重新告诉李琰:“不放人是我的底线,其他的等你伤好了,我们…我们都可以再商量。”让步的话语陆溓宁不常用,他几乎是有些磕绊的把这句话说完。 这样的话语听起来陆溓宁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和让步,李琰并不知晓“都可以再商量”这一模糊概念里到底包含多少,但是这并不是李琰最想要的。 商量什么呢,又有什么可商量的呢?陆溓宁什么样的人他还不了解吗,到最后不还是像以前一样,李琰最想要的自由不给,却要商量别的,别的没有李琰想要的,却都是陆溓宁居高临下恩赐的。 李琰不愿意。 李琰从头到尾都不愿意。 但是他没权利拒绝,他脑海涌进来许多陆溓宁与他这些年相处的片段,那些恶语相向,凶狠的威胁,侮辱谩骂的字眼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李琰这个时候的情绪显然已经有些失常,但是他自己没有察觉。 往常隔绝负面情绪的屏障像是化作了纸糊的般,轻轻一划,就破开口子,倾泻而出瞬间就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你他妈到底什么毛病!” “丑就算了,脑子也坏了!?” “前面废了就废了,反正后面还能用。” “等到他岁数上来我就把他丢出去,我看他到时候又老又丑还废了有没有人愿意捡他。” …… 那些字字句句配上陆溓宁那张永远盛气凌人神情倨傲的脸,似乎要让这个叫李琰的人一辈子都要在他手心里苟延残喘。 李琰突然出声:“你别逼我。” 陆溓宁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样退让却换回来李琰这样一句话。 他愣住一瞬,恍惚中想起这样的话似乎以前也从李琰嘴里说出来过。 是什么时候来着? 他努力回忆起,好像...李琰上次说这句话的是在拿着刀尖抵住他喉咙的时候。 第81章 齐臻脸上挂了彩,左侧脸上颧骨的位置一片青紫,看起来对方下手很重,导致过了快一个周,脸上的被揍的痕迹还依然清晰。 他在医院的走廊尽头点燃一支烟,趴在开着窗户的窗台上,旁边是站着的脸色紧绷中难掩憔悴的陆溓宁。 齐臻吸一口烟,然后吐出来,侧过来脸问陆溓宁:“你在紧张什么?” 陆溓宁沉默了一阵,然后说:“李琰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割过一次腕。” 齐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一阵龇牙咧嘴。 “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他对跟你生孩子这件事很抗拒,所以说你现在怕他再去寻死?”齐臻朝距离这有一段距离的李琰的病房门口扬了扬下巴,那里的门口站着陆溓宁派过去的人:“看得这样紧。” 齐臻打量着陆溓宁的脸色,慢慢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把烟头掐灭,扔进了垃圾桶里。 “想死没关系,可以训到他不敢死,0937那个药我还有,当作赔礼这次免费。”齐臻脸上一副为兄弟排忧解难的模样,他声音放低了点,讲对陆溓宁来说应该具有十足诱惑性的提议:“不听话,关起来训到听话不就好了,你又不是没做过。” “齐臻!”陆溓宁脸上被激起来情绪,但是目光里没有半分感激的善意,甚至充满了警告意味。 齐臻突然觉得一阵无趣,他皱着眉万分困惑陆溓宁为何会这样。 “阿宁,李琰是什么样的人啊!你真以为他是什么普通人吗?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吧,借高利贷,改假名字,带着亡妻的弟弟逃跑,接近你要爬你的床,知道从你这弄不到钱之后一个三百万的活都敢去接!” “他骨子里跟陈瑜其实是一样的人,一种为了活着可以特别豁得出去的人!” 齐臻目光直直落在陆溓宁脸上:“你知道这样的人现在不想活,意味着什么吗?” 陆溓宁胸口吐出一口气来:“我知道…,但是真的不能…,真的不能再关了。”他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他没想到生孩子这件事会把他跟李琰彻底逼向死局。 或者说不是生孩子这件事,而是和他生孩子让李琰无法接受,换一个人,如果是陈垭欣怀孕,是他和陈垭欣的孩子,李琰还会这样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吗? 陆溓宁可以想象,如果陈垭欣没有死,李琰应该会抚摸着妻子的孕肚然后脸上露出温柔又期待的笑容吧。 真可惜啊。 真可惜陈垭欣去世,真可惜李琰遇到自己啊。 齐臻看着陆溓宁的表情突然失笑,他说:“阿宁,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他凑近了点告诉陆溓宁:“你就这样一副表情面对李琰吗?你知不知道李琰这样的人,在你第一次对他的死亡露出来怯意的时候就会被他咬死这一点一直反扑。” 他残忍的揭露这一真相:“阿宁,他如果继续寻死,一次两次三次,但凡有一次成功他就解脱了,如果没成功他就继续,你猜猜最后是他先死还是你先受不了决定放人?” 陆溓宁知道齐臻想要他做什么,可是…可是……。 陆溓宁不自觉喃喃出声:“可是他才刚生完孩子,他的身体那个样子…我下不去手了…” “下不了手就放人啊!”齐臻对着陆溓宁那张混乱又透着几分颓败的面露出怜悯。 他觉得现在在李琰面前的陆溓宁跟被拔了爪牙的狼似的,还没狗能咬。 齐臻跟陆溓宁不光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现在还是合作伙伴,有很多利益上的牵扯,齐臻自认为他十分了解陆溓宁,并且觉得他跟陆溓宁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而这样亲密的关系几次三番因为这个叫李琰的人心生间隙。 齐臻会对李琰产生好奇再正常不过,他把调查来的李琰的资料前前后后翻阅过很多遍。 说实在的,不应该是一个很难搞的人。 如果陆溓宁当时不是恨他恨的信誓旦旦,而是用这五年挖空了心思的去对李琰好,这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bea”不会这么难追。 那样的话他们就可能真的会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 独留从很久以前就对陆溓宁怀有了别样情愫的齐臻做一个孤独的人渣。 齐臻并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陆溓宁应该和他一起做快乐的孤独人渣,可是陆溓宁在李琰那里做完了人渣又不愿意孤独,要幸福,要美满。 所以才弄得现在人不人,渣不渣的。 齐臻从医院回来,开车到了自己家门口,发现路灯下竟然站着一个人。 身形有些娇小,齐臻的第一反应是最近缠他的那个ega,明明手机都给他拉黑了,怎么还能找到家门口来吗? 他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子吧。 结果那道身影看见有车回来,抬起来头,一双目光含水的眼睛望了过来,竟然是宋阮。 齐臻把车窗打下来:“怎么了?小宋公子。” 宋阮看见是齐臻之后快步走到他的车旁边,扒拉着他的车窗问齐臻:“你把我的信给陆先生了吗?” 啧,还陆先生,陆先生正忙着跟他不爱他的爱人生崽呢。别说是齐臻没给他,就算齐臻真的给了,陆溓宁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齐臻面不改色得敷衍道:“给了给了。” 宋阮看他那样的表情,嘴角撇下来:“你是不是在骗我!” 齐臻没什么耐心跟他讲话,陆溓宁擅自想要在李琰面前做个心慈手软的人这事让他有些伤心。 他想要开车直接进去,宋阮却很不会看人脸色,而且完全没有身为一位ega夜晚守在一位alpha家的门口堵人这件事其实很危险的自觉。 他紧扒着齐臻的车窗不放,给自己壮胆一样,还声音大了点喊:“你为什么要骗我!其实你根本没有给他对不对!” “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给我回信…啊…”齐臻的车拐进去一半,宋阮就绊倒了。 齐臻只听他短促的叫了一声,然后车窗外就传来了抽噎声。 宋阮的脸蛋儿白皙,还带着点婴儿粉,只哭了这两下脸颊就泛粉。 他还有点倔一样咬着嘴唇,不想哭出声,但是他从半下午等到现在,一个人吹冷风,好不容易等到齐臻想要兴师问罪,却被齐臻完全视作无物般对待。 齐臻垂着眼皮坐在车里看宋阮坐在地下哭,娇气的要命,真不知道那老宋到底怎么养的这宝贝。 他望着宋阮哭红的脸,手还蜷缩着攥紧着自己的衣服,眼泪挂在睫毛上。 别的不说,这张脸这样看起来确实挺招人的。 齐臻一挑眉,兴致上来,况且这么上赶着往嘴里送,不收不合适。 他推开车门,走到宋阮面前。 宋阮抬起来脸看着他,恶狠狠的语气,他还擦了一把泪,然后讲:“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把我的信还给我!” 这可是凶死了。 齐臻被吓得笑出来,伸手去拽他,柔声细语的:“地上凉,你到家里来哭吧。” 第82章 / 第83章 八3 陆溓宁站在医院病房的窗台口望着李琰远去的背影。 他一步步走向外面,身形单薄,没有回过一次头。 他的身影在陆溓宁的视野里逐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陆溓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凝望的姿势都没有改变。 他想,为何李琰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他的脚步这么不紧不慢,又坚定不移。 不该是这样的,此刻不应该是这样的。 此刻应该乌云密布,此刻应该全城停电。 在全部阴影的黑暗里,只余留下陆溓宁这里一点亮光。 这样怕黑的李琰离开的脚步才会迟缓一些,或许会重新躲回来也说不定。 可是没有。 陆溓宁从李琰离开的时刻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哪怕日头落下去,银色的月光重新洒到他的身上。 恍若一尊落了层灰的雕塑。 二十二岁的陆溓宁在这样的时刻应该会把整间病房里的所有器材物品全都砸个稀烂才能表达他的愤怒与悲怮但是二十七岁的陆溓宁只是这样呆站着。 李琰就在这样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节离开,迎接他的新生,他的充满光明自由阳光的新生活,独留下陆溓宁陷入永远的冰冷的寒冬。 不会有哪一年的春天会比今日的寒冷。 他站在这窗口,像是站在世界的风口。 直到凌晨时分,天边晨光熹微。 陆溓宁才动了动僵直发麻的身体,他躺回了李琰的病床,盖上了被子。 又把被子慢慢抱住,蜷缩起身体,妄想在上面在嗅到李琰的痕迹。 他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 可是就像他说的,李琰没有味道,李琰的味道就是他的味道。 于是真的就什么都没有。 他什么都没留下,也什么都没带走。 陆溓宁不愿面对的,恐惧发生的,还是终将发生。 避无可避的,从容不迫的,也要发生。哪怕真的乌云密布,全城停电,李琰可能还是要走。 于是陆溓宁转念一想,还好李琰没回头。哪怕李琰只回头看他一眼,他肯定又要舍不得,要去做回那个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恶人。 医院外的齐臻在医院的大门口抽了一夜的烟,烟灰落了一滴,猩红的烟火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直到他看到医院六楼一直伫立在窗口的那个身影消失不见,他才跺了跺发麻的脚,往自己的停车处走去。 他固执得守着陆溓宁,像小时候陆溓宁闯了祸他也要上赶着顶一半的锅。 李琰在傍晚的五点半回到了乌景湾镇。 陈瑜回了学校,走的时候给了李琰一张卡,说是一点儿零钱,李琰没有推辞。 他走到密林深处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脚下的枯草很深,踩起来声音有点吵。他一直强撑着不舒服的嗓子终于在此刻憋不住,他扶着一棵树,咳嗽起来。 这副身体仿佛是连半分凉气都受不住了,初春的天气其实并没有多么温暖。 缓了大约有五六分钟,他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陈垭欣坟墓前,他慢慢蹲下来,抬手摸了摸陈垭欣那张带着恬淡微笑的脸。 他不再愿意和陈垭欣说虚伪的过得很好的假话,他咳嗽的嘶哑的嗓音说出:“我好累……,或许当初我应该和你一起走……”他眼神悲伤,很疲惫的面容。 他吸了吸鼻子,眼睛又开始泛红,冷风吹过,掀起来他单薄的外套,他又用手遮住口鼻,剧烈得咳嗽了一阵,结果最后竟然呛出一口血来,手上余留一小片血沫。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般,跪倒下来,整个人佝偻着,背后的衣服都可以显出他的骨头的痕迹。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用这副给另一个男人生过孩子的残破身体死在你的面前,李琰又流下眼泪,他伸手又去碰那冰冷的墓碑,就在要触到的时候,又猛地看见手指上的血痕,像是怕碰脏了陈垭欣,他慢慢缩回手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脏,根本不配死在陈垭欣面前。 可是他就要死了,他只剩下这一个愿望。他又小声和陈垭欣道了一次歉,希望她不要生气,陈垭欣也向来是脾气很好的人,应该会原谅他。 他就睡倒在陈垭欣的坟墓前,希望落叶埋住自己,希望十天半个月后,或者更久以后会有人发现自己,然后看懂他的愿望。 把他埋在陈垭欣的坟墓旁边。 李琰从未有哪一刻内心如此安宁,他渐渐的感受不到寒冷,头脑昏沉起来,意识也不大清晰。 就在他以为他就此可以慢慢死去的时候,一束亮光突然照到了他的身上。 李琰的眼皮被光刺到,眉眼一皱,还未看清来到眼前的身影,就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些急促,脚底的枯枝败叶踩得“啪啪”响,刘庆有些气急的声音传来:“哟!你这来殉情是不是晚了几年了!” 李琰睁开眼睛,看见刘庆正咋咋唬唬的朝他走来,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看着满脸憔悴的李琰不满的“啧”了一声。 李琰刚才睡过去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刘庆手里的手电筒发出微微的亮光。 他目光呆滞的望着那亮光,半晌儿回不过来神。 刘庆叫了两声他的名字,他才迟缓得应了一声,然后问刘庆:“你怎么在这?” 刘庆看他那呆傻的模样,脸也泛红,他抬手摸向李琰的额头,嘴里骂了句:“操,这么烫,可别烧傻了。” 刘庆就这么扯着身单力薄的李琰一路回了李琰的家。 李琰屋里实在太破,几年没人回来,灰都不知道叠了几层了,水电都断了。刘庆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了一声猪脑子,然后带李琰回自己家。 这篇是he哈 站be的停在这章就可以了 接下来要追妻了 第84章 八4 刘庆带着李琰回了自己家,烧开热水,给他拿了药吃。 煮了点稀粥李琰被他看着喝了一点儿就吐了出来,刘庆没逼他再喝,只喂了药让他早早睡了。 许是身体真的不适,原本难以入眠的李琰在此刻昏昏沉沉的真的睡了过去。 刘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对李琰有点紧张,好想怕他一个不留神就真的又要不想活,拉着李琰跟以前那些朋友碰面。 李琰一开始还是很郁郁寡欢,后来半个多月过去情况好了一点。 他总不能一直住在刘庆家里,而且刘庆也已经结过婚了,老婆也在家里,挺不方便的。 他拍着李琰的肩膀,笑呵呵的:“你这也回来了,正年轻,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事,连命都不要了,得了,晚上别忘了过来,约了李叔他们打牌呢!” 他递给李琰一小兜药,然后把李琰送到家里,李琰家的电路老化,第二天才能有人来修,刘庆没办法,让李琰回去再住一晚,李琰不愿意,说已经麻烦他太多了。 最后刘庆又送来了一支蜡烛,用打火机给李琰点上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了提醒李琰:“保温杯里给你灌满了热水了,那兜药是你嫂子给你买的保健品,说你身子看着太瘦弱了,你可别忘了喝,浪费了她的心意。” 李琰点点头,露出很淡的笑容道谢。 他又被刘庆拉入了以前的生活,刚开始的一个月还没什么真实感,感觉跟做梦似的,后来打牌喝酒烤串拉面跟一帮兄弟约了几次。 李琰嘴里又尝到了原来乌景湾镇最老的那家拉面馆熟悉的味道。 在那一刻,也不是那么不想活了。 那一年的夏天陈瑜彻底从学校毕业,步入了社会,应聘了他上大学的城市里的一家公司。 这在乌景湾镇里走出大学生就已经很是难得,而且不仅如此,还能够在大城市里扎根生活下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收入来源,陈父几乎是逢人就炫耀,说下一个目标就是让小瑜在那城市里找一位当地的alpha。 李琰那天在家里煮清水面,盛出来吃了小半碗,过了二十分钟又倒了杯水,把刘庆那时候送来的那兜子称是保健品的药拿出来,按照贴上去的纸上面写的,每小瓶倒出来几粒。 上面贴的包装被他撕开一个角,看见下面还有一层,仔细看了又细心贴盖回去了。 李琰喝了口水,把那些药送灌下去。 中午陈家大摆宴席,陈瑜这次回来没少给陈父添置东西。 陈瑜也给李琰买了,李琰的屋太小,被那几箱牛奶,水果之类的占了半个屋去。 到了傍晚,日头下去,陈瑜从陈家出来,看见李琰蹲在自家院子里拿着小棍在戳着什么。 他走近了,看见李琰在戳他地里种的小青菜上的一条虫,那片青菜叶上已经被啃出了一个圆圆的孔洞。 陈瑜走过去在李琰的旁边蹲下来,视线跟他一起落在菜地里。 问他:“中午叫你去吃饭怎么不去呢?” 李琰回答:“不太想去,胃里有些不舒服,你们吃得开心就行,听说你大舅舅他们家也来了?” 陈瑜语气有些不耐烦:“可不是,带了一群小孩来,差点儿把屋顶给掀了去。”他转而又问李琰:“秦六爷那边不是说你要是想回去工作还可以回去吗,你这天天在家里闲着没事可以去啊,别这么…”陈瑜斟酌了一下措辞:“别这么提不起干劲啊。” 他看着李琰那副样子,风吹就能倒的身体,咬牙切齿的:“都怪那个混蛋,把你害得这么惨。”陈瑜越说越是气愤:“他是变态吗!?你知不知道我上学那阵他竟然还找人跟着我!”他说出来也觉得自己嗓音有些高,又安抚一样的语气说:“不过现在都好了,小琰哥,你不能老是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你应该走出来……” “别说他的坏话!”李琰突然打断了陈瑜。 陈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大敢相信的模样:“你说什么?” 李琰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手里小棍也扔到了地下,他又无比清晰的重复一遍:“我说陈家的房子都是花的他的钱盖的,你不要说他的坏话!” 他这么说完,直接进了屋。 陈瑜在门口愣住,过了半晌儿才也叫了一声:“你有病吧!你被他折磨疯了吧!你现在是在替他说话吗!” 回答陈瑜的是一声关门声。 五年后。 陆泽睿在学习里的课间很神秘的小声跟自己旁边的吴旭说悄悄话。 “我找到我母亲了。” 吴旭显然很是觉得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发现,他喊了一声:“真的吗!?”要知道陆泽睿的家长从来没有见过,大家只知道他爸爸是个大老板,很厉害,但是没有人见过他的妈妈。 学校里的家校互动活动他的家长也总是缺席。 每天放学只有一辆黑色的车来接他,没有任何人见到过他的父母。 不过陆泽睿很凶,上次有人说他根本没人疼,说他爸爸讲其实陆泽睿的爸爸也不喜欢他,把他丢给爷爷养了,他知道了以后过去把人家揍了一顿,打得那位同学嗷嗷哭,他还骑在人家身上往人家脸上砸拳头,最后老师来了才把他拉开的。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敢惹陆泽睿了。 陆泽睿太凶太皮,别的小朋友不怎么愿意接近他,吴旭是少数的愿意跟陆泽睿一起玩的。 陆泽睿此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在桌子下面展示给吴旭看。 一个深色皮肤的男青年,坐在敞篷的运羊的大车上,怀里抱着一只小羊羔在笑。 笑容很温柔,眼里泛光。 但是这个男青年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位ega,吴旭他们已经知道怎样辨认性别,于是他又很快嘴的说道:“会不会搞错了,他看起来不像ega哎。” 陆泽睿小脸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下来了,他说:“可是这是我从我爸爸书房里偷出来的,在那柜子里,放得很严密,压在最底层。” 他爸爸看起来可不像是会随随便便珍藏陌生人照片的人,这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陆泽睿再一次确定了:“他不是bea,他是ega。” 这样小的孩子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吴旭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他说:“你不信可以去问老师,她教过我们,她说的肯定是对的!” “问就问!”陆泽睿站起身来,迈开腿跑到刚进来的老师面前,把那张照片举起来,老师伸手去接,结果陆泽睿没松手,老师明白过来这是只想让她看。 “怎么了?”老师蹲下来身子问他。 老师的视线落在陆泽睿手里的照片上,照片上是一位黑发的带着温暖笑意的男青年。 “他是bea还是ega?”陆泽睿问道。 老师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从外形上看很有可能是bea呢。” 陆泽睿那天下午心情也很不好,放学回来以后把昨天在客厅堆好的积木小城堡一脚一脚踹倒了。 明明他昨天还很是为自己搭建出来的城堡骄傲。 陆安凌瞥他一眼,也没去管他,把手里的热茶放到旁边,跟陆泽睿说:“你父亲说晚上回来接你。” “不回去!”陆泽睿“蹬蹬蹬”跑上楼。 吃完饭的时候,陆溓宁打电话说要接他回去,陆安凌说:“他说不想回去,让他多在这儿住几天吧,你工作这么忙,顾得上他?” 陆溓宁沉默了一下,最后说了:“好。” 陆泽睿晚上睡觉的时候,半躺在被窝里,管家进来给他送杯水果汁。 突然瞥见陆泽睿手里正攥着的东西,他看起来正要撕了它。 “你从哪找到的?” 陆泽睿停下来动作,看着管家说:“家里翻到的。”他把那张照片在床头柜上铺平,像是为了让管家更好辨认一些,他用手抻了抻那张被他弄皱的照片。 “我父亲是因为这个人才把我母亲赶走的吗?” 管家很诚实的讲:“不是,他就是你母亲。” 陆泽睿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暗下去,他想起来老师说的话,又觉得管家在骗他。 “可是只有ega可以做妈妈,他是位bea。” 管家用念百科全书一样的语气回答道:“因为你父亲很厉害,所以bea也可以做你妈妈。” “怎么样厉害?” 管家说:“就像你先动的手把同学推倒到地上,鼻子磕出血,你还用拳头砸他,但是却依然是他的父母来家里带着他来和你道歉,这样的厉害。” 陆泽睿果然就很轻易的理解了这样不合乎常理的厉害,他点点头,宣布很重要的决定:“我要去找他。” 然后他用自己的手指指到照片上的铁牌路标上:“这是什么字。” 管家说:“乌景湾镇。” 第85章 八5 陆泽睿长得跟陆溓宁很相像,除了一双眼睛,其他的几乎可以说是个小号陆溓宁的翻版,而那双与李琰相似的有些偏圆的眼睛可以说是陆安凌最不喜的地方。他觉得这样的眼睛长得显得太天真,不适合于天生的上位者,藏不住东西。 陆泽睿在周五的晚上在客厅里看动画片,动画片里是主人公的妈妈在床头给他讲故事的片段,陆安凌看见了用遥控器给他关上了。 让他去一边玩积木。陆泽睿很不乐意,但是陆安凌的脸色有点吓人,他到底是个小孩,气势上总压不过陆安凌,最后只能气呼呼地:“我要回家,不在这里了。” 他去他的阅读室抽出来几本书,往自己的背包里塞,深蓝色带鹅黄小包的双肩包,里面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玩具,指南针,干掉的小花,蜗牛的壳。 现在又塞进去两本童话书,书本有些大,他很粗暴的把书简单对折,硬是塞了进去。 陆溓宁晚上没来接他,晚上管家照例来送果汁的时候他问管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管家说:“明天下午吧。” 两个人在床头对了个拳,陆泽睿提醒管家:“你可不要忘记。” 周六下午吃过午饭,管家跟陆泽睿偷偷摸摸从陆家的后院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拿着风筝走的,说是去放风筝,门口的人没有起疑。 陆泽睿坐在电瓶车的车后座,背着小背包,在管家的身后,他还是第一次坐电动车,有点新奇得踢脚,又问管家:“我们为什么不开车?” 管家说:“太显眼了。” 管家的车头插着一只蜻蜓状的风筝,电瓶车穿过车流,骑得很稳当,一路骑到车站。 管家牵着陆泽睿买完票抱着他上了车。 陆泽睿到底长得好看,肤色白皙,双颊还有些未褪去的婴儿肥,还故作小大人儿一样,都不知道自己那点紧张与好奇是多么明显。 惹得别的乘客都微微侧目,甚至还有热情的来跟管家搭话,问他孙子几岁了,还要上手捏捏脸似的。 管家都没来的及说话,陆泽睿就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那人手上,怪使劲,打红了一小片。 得,这也不用说了,直接给道的歉。 管家一脸无奈抱着他坐到座位上,陆泽睿坐在他的旁边,偏着脑袋望着车窗外,车子启动,他一会儿闹着说渴了,一会儿又饿了,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像是折腾累了,压在管家肩膀上睡着了。 眼睫毛又卷又长,在下眼睑那里打出一片阴影。 等陆泽睿一觉醒来,发现车还在行驶,窗外的风景已经变得很不一样,他问管家:“还要多久可以到?” “一个多小时。” 陆泽睿其实对“一个小时”到底是多久根本没概念,他有些坐不住的着急,不时用脚踢前座的椅背。 管家皱眉阻止了他:“快到了。” 陆泽睿听他这样讲消停了一会儿,又去问管家:“到了那里我见到了他,怎么证明他是我妈妈呢?” 他又想再确认一次管家不是在骗他,因为在班里备受崇拜追捧的老师讲性别的时候有说过妈妈的性别是ega。 管家说:“他肚子上有一块疤痕,你就是从那里被抱出来的。” 陆泽睿突然不讲话了。 李琰早上八点钟起床煮白粥,然后喝药,又去接水给院子里的小青菜小白菜浇浇水。 收拾完之后兜里揣着二十块钱出门了。 去菜市场买菜,没挑选很新鲜的,在那丢减价的恹了吧唧看起来失去了水分的摊前挑挑捡捡了些。 他提着一小兜菜回去的路上遇到水果摊,称了一点水果,结算的时候摊主让他扫码,他说没手机,摊主说送你一个橙子正好这几毛不找了吧,这会儿实在没零钱。 圆滚滚的大橙子满满一箩筐,李琰视线扫过去,抬手推辞掉摊主要往他塑料袋里塞的橙子,几乎是有些慌乱的:“不用……真不用…找不开就不找了吧……”他磕磕巴巴说完,拎着袋子就走了。 那个圆滚滚的大橙子从摊上滚落到了地上他都走得急没发觉。 傍晚刘庆来了一趟,抱了一摞书,各种杂七杂八,还有光碟。 他说:“六叔的书店关门了,这些都是处理掉的,你在家没事当个消遣,可以看看。” 李琰跟他道谢,然后说:“这些杂志留下就可以了,那些书我也看不懂,碟片我这也没法看,你都带回去吧。” 刘庆拍了拍书:“一人一摞,兄弟几个都有,你推辞啥呢,改明儿我闲了给你搬来个电视机,我家里那个你嫂子吵着要换呢。” 李琰这时候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没跟刘庆再客气,晚上做个小炒,煮煮稀饭,兄弟俩凑活吃了。 刘庆走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六点半,天色已经暗下来,李琰整理他那的那摞书,搬到最后“啪嗒”一下从一本书缝里掉出来一个东西。 李琰把书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弯下腰去捡,看起来是一张海报,折成书本的大小。 李琰展开那张海报,突然动作顿住,捏住海报边缘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发紧。 那是电影《碎窗》里陆溓宁的宣传海报。 异常英俊漂亮的男演员,躺在盛开的向日葵画上面。 年代太久了,海报的边缘都已经有些泛黄。 那时候的陆溓宁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面容虽然依然是很锋利的俊美但是还是比后来青涩的多。 就在李琰愣神的片刻,突然响起来一阵敲门声。 李琰慌忙把那张海报重新叠好,弯下腰来塞进床下面,动作神色紧张的活像是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赃物。 李琰把东西推进去才起身去开门:“谁啊?刘哥吗?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吗?” 他以为是刚走没多久的刘庆又回来了,他把门栓抽出来,打开门。 那一瞬间,李琰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望着眼前的小孩,当即呼吸一窒。 太像了,这小孩和陆溓宁太像了! 陆家的基因简直恐怖,几乎是不用开口询问的,李琰就能够确定这是谁。 陆泽睿看见他还抬头愣了一下,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皱了吧唧的照片,然后像是怕被发现一样飞快揣回了兜里。 就在他要迈开腿进门的那一刻,李琰撑起来手,推着他的小肩膀头,把他推了出去,然后“啪”一下关上了门。 他不信,不信这小孩是凭空出现的,陆家的小少爷,怎么会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乌景湾镇,这附近肯定有人在跟着他。 这会是陆溓宁又耍的花招吗? 李琰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外面那小东西开始用力拍门:“把门打开!” 李琰瞪着眼看着被关紧的门,陆泽睿看见叫不开门开始用脚踢门,踹的很响,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十分突兀。 至少要有十分钟了。 陆泽睿终于在脚踹疼了之后哭了起开,也可能不单单是因为踹疼了脚。 李琰听见这样闹腾的声响,告诉自己这样下去会吵到邻居,影响大家休息。 李琰最终打开门,让陆泽睿进来了。 小孩这时候进来还肩膀头哭得一抽一抽的,红着那双与李琰相似的眼睛望着李琰。 李琰沉默着绕到他的身后,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没有任何动静。 他谨慎得把门关上,把门栓插上。 陆泽睿这时候好像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装模作样的,像个小皇帝在巡视自己的领土,他走到屋里把自己后背的小背包卸下来,跟李琰说:“我是陆泽睿。” 他这样讲,好像只要自己这样介绍了,李琰就会有什么反应,知道他是谁然后后悔刚才的态度。 但是李琰没有参与过他的生活,对于他这样的名字也很陌生,做不出多余的反应,陆泽睿不用多介绍,他就能一眼看出来他是谁。 所以他对这样的自我介绍回应道:“我是李琰。” 陆泽睿说:“我知道你的名字。” 他对李琰这样的反应显然很不满意,他觉得他这样说完,李琰就应该知道他是谁了,然后应该过来抱他。 陆泽睿不太高兴,在屋里走了两步,他说:“李琰,你这里真破。” 但是李琰没有生气,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问:“你爸爸呢?这么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跑出来的。”陆泽睿的表情好像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回答李琰第一个问题:“谁知道我爸在哪,我好久没有见他了。”他的好久就是指他已经在爷爷家住了两个星期。 但是听到李琰耳朵里就又不一样了,李琰声音低了点:“他经常不管你吗?” 陆泽睿没有回答他,他被李琰立在床头的小蜡烛吸引了注意力,用手指头戳了一下:“我认识这个,这个是蜡烛。” 李琰没有因为他自以为丰富的知识表扬他,只把他从床边抱到凳子上,然后去脱掉他的鞋子。 陆泽睿的脚丫翘起来,被李琰扯掉袜子。 “要干什么?”他这样问。 李琰去端了盆热水,试了试水温,蹲下身子把他的一双脚放进去:“洗脚睡觉,太晚了。” 第86章 八6 李琰把陆泽睿放在床的里侧,自己躺在外侧,床很狭窄,本来就是个单人床,好在李琰很瘦,不太占地方,陆泽睿躺下来之后还翻两下身,他看起来很精神,可能是在来的时候的车上睡过了的缘故。 李琰把灯熄了,点燃了蜡烛,立在床头,明晃晃的暖橘色光。 陆泽睿凑过去看,被李琰扯回来:“不要靠这么近。” 李琰喝了药,困意泛上来,到了日常睡觉的点,上眼皮下眼皮打架,他脑子里也十分混乱,知道陆泽睿突然出现在他这里的事疑点重重,但是现在问陆泽睿也问不出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李琰都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他背对着的陆泽睿悄悄爬了过来,好像还自以为动作很轻。 陆泽睿慢慢伸手掀起来李琰的宽松短衫,李琰肚皮微微一凉,眉毛微蹙,但是并没有睁开眼睛,这样年龄的小孩他也没有带过,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陆泽睿在烛光下看着李琰肚皮上那一道疤痕,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原来是真的! 陆泽睿又重新躺回去,有点儿兴奋,又有点不安。 李琰感觉到他重新把短衫给自己扯下来了,好像刚才的一切动作都没有发生。 就在这个时候,陆泽睿在他身后突然小声叫了一声:“妈妈。” 声音很小,跟刚开始在门口叫门时那张牙舞爪的嚣张劲判若两人,像是怕吵到李琰一样。 李琰心底一震,猝然睁开了眼睛,一种说不出的酸软充充斥了整个心脏。 他感觉到身后那个温热的又小又软的身子贴了过来。 管家远远的观望着,直到屋子里灯光暗下去,亮起昏暗的烛光,他才离开。 乘坐上最后一班车,回了a市。 到达a市的时候已经凌晨十二点半,陆家老宅里灯火通明,管家把电动车停好,拿着上面的蜻蜓风筝往老宅里走去。 进到客厅,陆溓宁果然也在这,加上陆安凌也沉着脸坐在客厅里。 “小睿呢?” “放风筝累了,闹着要去找他妈,就送去了。”管家毫无起伏的语调讲像是在扔炸弹一样的话。 客厅里当即响起来两道声音。 “什么!?” “胡闹!” 陆安凌当即就眼底就漫上不悦,气势迫人。陆溓宁是直接从沙发上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管家把风筝线收拾好,又讲:“让进去了呢。” 客厅里突然陷入一片静默,陆溓宁目光死死盯着管家:“你是说他让陆泽睿进门了?” 管家点点头:“是的。” 陆溓宁那一瞬间几乎感觉到面目肌肉都失去了控制,他像是有些无措又焦急的,不知道怎么是好的抬起来脚步,绕着沙发走了半圈,然后立刻说道:“给陆泽睿办个休学先!” “立马让人把他接回来!” 陆安凌跟陆溓宁的声音又同时响起。 此时,父子两人的视线对上,客厅里的别的佣人汗都下来了,只有管家还在那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风筝收拾好了要往陆泽睿往常的玩具置放处走去。 客厅的空气都要凝固住,气压低的要人透不过气。 陆溓宁先是嗤笑一声,望着陆安凌:“怎么着?这个家你还以为还是你说了算?” 陆安凌在陆溓宁的面前拿出来电话,拨通号码跟那边直接下命令,陆溓宁二话不说直接迈腿往外走去,林裎他们还在外面等着。 这边正在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时候,乌景湾镇的李琰屋里,他终于翻过身来,仔细端详起了沉睡中的陆泽睿。 不得不说,这小孩醒着的时候虽说闹腾了点,睡着的样子却显得很乖,可能是天生长得好看的优势,他这会儿看起来很招人疼。 李琰没把他扒着自己的手拉下来,就这样样也闭上眼睡了。 乌景湾镇的风景是陆泽睿没见过的,白天五六点钟就醒了,跟着邻居二牛,还有妞妞一起追村口的大黄狗,跑回来的之后热了一身汗,鞋底踩的全是泥巴,精力旺盛的不像话。 晚上陆泽睿睡前才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去拿自己的小背包,掏出来被对折蹂躏的不成样子的童话书,然后塞给李琰:“给我念故事!” 李琰看着手里的书,李泽睿睁着眼睛望着他,眼睛干净的要命,李琰说:“好吧。” 念了一会了,又不太满意,把李琰的胳膊拉开自己躺进去,摆出来跟动画片里一样,母亲给孩子念故事的姿势一样之后才消停下来。 白天精力发泄得过多,这会儿一个故事念完,他很快就困了,小脑袋瓜一磕一磕的,就是在那硬撑着不睡,念完了以后他又说:“李琰,我还想听摇篮曲。” 李琰说:“我不会唱。” 陆泽睿嘴一撇,但是他其实本质上不是爱哭的小孩,不知道谁教出来的性子,红着一双眼盯着李琰,觉得李琰骗他,就是不想给他唱。 “可是别人都有,吴旭说他妈妈……”陆泽睿突然说到一半不说了,他想起来,李琰不愿意当他妈妈。 他才来的时候把他关在门外面,真正喜欢他,不会这样做的,小孩其实很敏感的,他在这个时候才真正觉得有些伤心了。 转过身去,不看李琰了。 他蜷缩着腿,那么一点点长。 李琰有些无奈的身后拍拍他,然后讲:“我唱的可能不太好听呢。” 过了许久,李琰才声音很低的给他唱了一首两只老虎。 周一的时候李琰牵着他走,要送他回学校。 陆泽睿还没玩够,李琰说:“周一了,你要上学了,你已经缺了半天课了。” 陆泽睿不太满意,但是也是知道自己要上学,他没问李琰他什么时候可以再来,直接告诉李琰他会放假了过来的。 李琰重新回到a市,把陆泽睿送到他指的幼儿园里,跟许多家长一样目送他进了校园里才转身离开了。 他想,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陆家这样的失误总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一个人买了车票,坐着车回到乌景湾镇。 他自己一个人吃的将就,陆泽睿嘴挑,李琰只能去买了很多菜还有肉,他来两天的功夫,顶上李琰自己一个月的开销了。 他跟邻居还有其他人解释说是以前朋友的孩子,别人都夸孩子好看,说那位朋友应该也长的模样俊俏。 李琰只是很浅淡的笑笑,没有再接话。 陆泽睿竟然真的在下一个周末来了。 这次换了个比上次大点的包,李琰以为是上次自己说不要这样把书都对折会把书弄坏,他听话的换了一个。 结果陆泽睿到了之后就满脸邀功兴奋的李琰面前拉开了包,里面竟然是一沓沓现金,他说:“李琰,你房子好小,还没有家里的卫生间大,我带了点钱给你换大房子!” 他边说还边用手比划了一下,像是要像李琰展示大房子要有多大。 李琰皱着眉,看着陆泽睿,根本不信这五岁的小孩能一次一次自己摸到这里来,定是有人送他过来的。 他抬手把陆泽睿从包里掏出来的钱塞进去,然后拉上书包,然后推给陆泽睿。 陆泽睿的礼物被拒绝,一时间有些愣。 李琰完全对他的礼物不做评价,问他:“你怎么过来的?” “坐汽车!”陆泽睿回答。又耿耿于怀问李琰:“为什么不喜欢钱?” 那李琰可真是太喜欢了,他有些无奈的说:“谁送你过来的?你爸爸?还是别人?” 陆泽睿还是觉得自己的礼物是很好的礼物,但是没有能够讨好到李琰,有些挫败:“可是我爷爷说了,大人都很喜欢这个。” 李琰声音沉下来:“陆泽睿!” 陆泽睿看他真的要生气,眼睛转动,只得讲:“我爸说不要我了,嫌我麻烦,让我来找你。” 李琰听他这样讲,慢慢抿紧了嘴巴:“嫌你麻烦?” 第87章 八7 管家被开除了。 他骑着自己的电动车刚出陆家老宅不到一个街区就被陆溓宁的车拦住了。 陆溓宁请他上车,让手底下的人把管家的电瓶车送回陆家。 管家坐在车上,陆溓宁给他包了个红包。 不到年终硬发年终奖,管家推辞不得,说兜太小,让陆溓宁直接转账。 李琰跟陆泽睿坐在桌边,李琰思索了片刻,视线落到陆泽睿带来的那包现金上,小孩子怎么会拿得到这么多现金,难道是陆溓宁让他带来的? 李琰这样想,也这样问了:“是爸爸让你带着钱过来的吗?” 陆泽睿看着李琰不太好的脸色,忙不迭点头,让李琰不高兴的礼物自然不能是他送的。 嫌陆泽睿麻烦,又让小孩带着一堆现金来,是抚养费的意思吗? 为什么这个时候送来,是又要和谁结婚了,觉得陆泽睿是个拖油瓶碍事吗…… 陆泽睿在李琰这里吃饱喝足,这几天缠着李琰变着花的给他做饭,馒头都要蒸成小兔子的形状,吃到最后剩下一个还不舍得吃了,要拿出去跟邻居家的妞妞和二牛炫耀。 结果人家俩小孩闹起来,逼得李琰不得不又蒸了一笼。 陆泽睿看见李琰竟然还给别的小孩做,气得跳脚,在那里胡搅蛮缠,霸着不让分,被李琰说了两句,觉得李琰生气了才消停下来。 周一的时候李琰照例送他回去幼儿园,陆泽睿一路闹着不想去,说他爸已经不让他上学了。 李琰被震惊到,但是不太相信,这学期已经过半,觉得陆泽睿已经上到大班竟然还能出现不想去幼儿园的问题,陆溓宁实属对他不太上心。 李琰硬是把他送到学校,然后跟他的老师讲让他放学的时候联系陆泽睿的家长。 李琰傍晚回到乌景湾镇,脑子乱的很,不知道陆泽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处理这件事,且不说他对陆泽睿这个孩子心态复杂,他的身体包括经济状况都没有办法支撑他再养育一个孩子。 他很少有的喝了一把药心里好像是长了草一般的烦躁不安。 而那边好像已经默认了陆泽睿每个周来这里过周末,工作日的时候在a市上学的事。 陆泽睿像只勤劳的蜜蜂,分次往李琰的狭窄破屋里运送自己的玩具。 直到李琰说屋里要放不下了,他才不情不愿的停止了。 三个月以后的一个雨天,陆溓宁开车独自来了乌景湾镇。 泥巴点溅了一车身,他从车上下来,往李琰的住处走去。 他想过很多种寻多年以后面对李琰的场景,用什么样的办法,通过什么样的奇迹,制造什么样的契机,他要如何表现,要依然造型完美一丝不苟还是要形容狼狈,他设想过很多种,但是都被自己再一一否决。 而如今这一天来到,他决定用李琰以前用过的招数。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他没有打伞,走进李琰家的小院,裤腿溅上泥水,他却没有再去顾及,他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在雨里望着李琰在院子里种下的小青菜还有小白菜。 突然一种没由来的胆怯与难过。 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月子没有做好有没有留下病根儿,身体还好吗,夜里还会做噩梦吗?还依然很怕黑吗,新的夜灯什么样…… 有想念过陆溓宁哪怕一瞬间吗? 在雨打湿他的小青菜的时候,风呼啸着卷过他窗口的时候,雪压在房顶铺满地面的时候,地里的小菜苗又一次发芽的时候。 在这么多的日日夜夜里有没有想到过自己,是一次都没有,还是依然厌烦他到想死呢。 李琰的庭院很小,不过几步的距离,陆溓宁却硬生生走了好久。 当他终于吐出一口气,走到李琰的屋门前,他慢慢抬起来手,敲了两下门。 李琰刚倒了一杯水,喝下药,一到阴雨天,他就腰酸,还会咳嗽,咳嗽起来没完,夜里也甭想睡安生。 他听到敲门的声音,把水杯放下,然后眉毛慢慢拧起。 他可不常有深夜造访的客人,更何况是这样的雨天,而陆泽睿敲门总不会这样礼貌,他总是火急火燎的拍门,嘴里要连声叫着李琰的名字。 就在李琰起身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门口那人的声音,他试探着似的,叫了一声:“李琰?” 李琰起身的动作顿住,他霎时间睁大了眼睛,是陆溓宁的声音,哪怕隔着门,外面还下着声势不小的雨,但是李琰还是可以瞬间听出来。 李琰许久没做反应,也没有答话,更没有去给陆溓宁开门。 于是陆溓宁站在门外又叫了一声李琰的名字。 李琰眼睫颤动,尽量稳住声音:“你来干什么?” 这次轮到陆溓宁有些迟疑,他发现李琰完全没有让他进去说话的意思。 他的声音有些发闷的传来:“我想看看你。” 几乎是立刻,李琰就回道:“不用。” 陆溓宁的唇线绷紧,你是当然不用,是我自己需要。 他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耐心的不像话:“我只是来见你一面,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想看看你,把门打开好吗?” 但是李琰却很冷漠地:“可是我不想见到你。” 陆溓宁在那一刻神色立马变得惨白,他的发丝被雨打湿,贴在额角,浑身的衣服都被淋湿了,非常不舒服。 但是这一切的不舒服,都抵不过李琰这一句话给他带来的不舒服强烈。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到脖颈儿,灌进衣服里,他后颈部的阻隔贴慢慢被水泡得有些松动。 一股柑橙香就悄然在着雨中弥漫开来,沿着李琰屋子的门缝,窗户缝就爬了进去。 在陆溓宁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未察觉的时候李琰就先一步敏感的叫了起来:“别把你的信息素放出来!” 陆溓宁瞬间抬手捂住了自己后脖子,他那一刻的反应简直像是一个在课堂上心里没有答案却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差生。 但是这真的不是他故意的,在李琰这样冷漠抗拒的态度下,陆溓宁也险些失去理智,他贴着门喃喃着问:“嫌我的味道腻了?” 但是这样的味道明明萦绕过李琰这么多年,是李琰离开之后他唯一的心灵慰藉。 睫毛上的雨水打下来,他开始讲一些未过脑子的话:“可是陈垭欣是个ega,她的味道肯定比我的还腻……” 李琰像是最听不得他提陈垭欣,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拿起来桌子上的搪瓷杯子朝门上砸了过去:“滚开!” 搪瓷杯砸到门上,发出清响,又落回地上,弹了两下,最终停在李琰的脚边,李琰喘着粗气,眼红的吓人。 门口的陆溓宁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像李琰的杯子根本不是砸在门上,是砸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他踉跄着后退,脚踩进水洼里,但是鞋早就已经湿透,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他只知道,他把事情又搞砸了,他从来没听李琰说过“滚”,但是现在他厌烦的让他滚开。 不是一点都不生气的,他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但是他没法跟李琰再生气,他对李琰的脾气早就在李琰离开的五年里,他抱着被子,慢慢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搂紧被子叫着李琰名字,辗转难眠的夜晚里,生生磨平。 屋里不再又动静,陆溓宁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再一次上前,用手掌贴着木门,这样单薄破旧的门,想放狠话说自己一脚就能踹烂,但是他其实今天来敲门的力道都很轻。 他深知他在李琰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筹码。 骄傲的骨头都在无限屈从着李琰的喜怒哀乐,他也想讲一些叫李琰开心的话,但是他在讨好人方面显然是太笨拙了。 他最后只慢慢将脸凑近了李琰屋的木门,那里有一道缝隙,但是只能看到李琰的桌子。 雨慢慢不再下了,过了一会儿月亮也从云后出来。 月光落在陆溓宁被雨湿透的肩头,哪怕他这么久都没走,胳膊与肩膀都酸疼,但是他始终没有把手从后颈部移开。 高傲的人终于低下头颅,愿剔出肋骨雕作人间庸俗求爱花,妄想从门缝里窥见他,思念与夜色等长。 原来这天底下爱而不得的人全都一个样。 第88章 八八 李琰这晚哪怕喝了药睡得也还是很浅,心神不宁。 直到第二天早上,晨曦的光从斑驳的玻璃处透过来,李琰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雨后泥土与潮湿的空气还有那股无法忽视的信息素共同发酵出来的苦橙香。 他不知道陆溓宁竟然在这里一夜都没走,他心里觉得不可能吧,但是紧接着过了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脚步离开的声响。 陆溓宁最开始来的还不是很频繁,从一个月两次,慢慢到三次,最后到每周一次。 李琰还是没有给他开过门,陆溓宁自己一个人在门口絮絮叨叨,讲一些李琰不想听的话。 但是时间长了,李琰也还是会有被他惹得勾出话的时候。 这天陆溓宁在门口跟李琰讲:“这都快三个月了,怎么陆泽睿来你就让他进门了,我就不行?” 李琰不理他,他就继续在那里自说自话,他现在好像对此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你是不是还很生气,在恨我?”陆溓宁语气放轻了些,然后又话头一转:“可是我后来是不是有改,有在变好?” 李琰听他这样讲,不提陈垭欣,像是要故意讲一些叫陆溓宁生气的话。 “可是林笙不用变就很好。”李琰这样淡淡的回道。 陆溓宁也果然被惹到,他心里恼火,又不敢朝李琰撒,最后自己在那硬憋了句:“我根本没有提林笙!你干嘛要跟我讲林笙!” 讲完这句好像才又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来干嘛的,自己好像对李琰又在对李琰吼一样。 李琰果然在屋里不再愿意接他一句话。 他自己在门口,又语气古怪:“林笙的信息素好闻吗?雪松味吗?还是沉木香?” “我也不想是果香,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自己能选的!” 最后看李琰还是不搭理他,自己把自己气跑了。 他现在经常这样,受挫了坏情绪上来,又不能在李琰面前表现出来,要跑到一边自己消化,等自己消了气,再过来继续骚扰李琰。 李琰有时候简直没法评价他。 后来有一天他想起来第二天陆泽睿要来,家里的菜还没有准备,太阳都下去了,他又赶忙出去买菜。 陆溓宁来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结果李琰屋里亮着灯,却没有人,他叫了几声,耳朵贴着门上,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 心下一震,没由来的慌乱,他有些急得叫李琰,“啪啪”得拍门,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力气太大,还是李琰的破门真的太脆弱,陆溓宁就感觉他还没怎么用力,李琰屋子的门就被他拍倒了。 木门砸到地上,溅起来一阵尘灰。 陆溓宁望着空无一人的房屋,又看看脚下的破门,又走回院子里去,吸了一口气,给林裎打电话,让他派人来修门。 “不用,不用换新的,就过来修门就行。” “门掉地上了。” “也不用修太好,中间裂的缝不用补,不用修整,重新安上就行。” “快一点。” 他正想说李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一定要赶在他回来之前把门给他重新安好,结果李琰就已经回来了。 陆溓宁的电话这时候还没挂掉,林裎在那边疑惑的“喂?”了两声,陆溓宁转头看见拎着肉和菜又买了一条鱼回来的李琰,半晌儿吐不出来一个字。 不知道跟李琰讲这门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倒在地上了李琰会不会相信。 但是他此刻看见李琰,真的是没法做出来任何反应。 他来了快有三个月了,这才头一回跟李琰正儿八经的打上照面。 这也瘦的太厉害了。 这都穿的什么啊这是,也不是很暖和的天气吧,就只穿一件这么单薄的外套吗。 其实在李琰面前扮可怜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因为他再可怜总可怜不过李琰。 而时至今日,他也不再在李琰面前总要保持一丝不苟的精致完美。 因为他可能再好看,在李琰眼里都不见得好看,李琰甚至都不愿意看他。 陆溓宁有点不太自然的把手机挂掉,然后收回兜里。 “我……”陆溓宁才刚刚开口,李琰就已经目不斜视的越过他回了屋。 陆溓宁紧跟着撵上去,到了门口,正踌躇着要不要在李琰面前迈脚进去,会不会再刺激到李琰什么,李琰就已经率先开口了。 “进来吧。” 陆溓宁在那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在控制着自己不要表现的那么受宠若惊。 他在李琰眼神的示意下,坐到了李琰家的他坐上去腿都伸不开的矮凳上。 李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也坐到了桌边。 他觉得有点累,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问陆溓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陆溓宁绷着脸,最后说:“我也不是故意想要伤害你的门。” 李琰觉得他是在故意回避问题,他又讲:“你一次又一次把陆泽睿送到我这里来,是不是不想养他了?” “当初是你想要的孩子吧,现在又不要他,不管他,让他一个小孩子背着这么多现金来找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李琰说着,情绪也有些不好。 陆溓宁听得直皱眉:“什么不要他,不管他?他这么跟你讲?”陆溓宁气得半死:“他自己说要给你准备礼物带过来,我怎么知道他给你拿钱,这也要怪在我的头上?” 李琰压根儿不信:“他还这样小,怎么拿到这样多的现金来。”他这时候站起来,把陆泽睿留下的包拿过来推给陆溓宁,让陆溓宁自己看。 陆溓宁根本不知道怎么跟李琰解释,陆安凌就是可以给陆泽睿这么多现金。 比起这件事,他更在意李琰误会他,他说:“你非得这么想我?” 李琰沉默着没说话。 陆溓宁站起身来要走,结果又被李琰叫住,他猛地一顿,以为李琰要挽留一下,结果李琰只是把那包现金塞给了陆溓宁,并且告诉陆溓宁,小孩要是实在嫌麻烦可以给他养。 陆溓宁气急败坏,开着车绕乌景湾镇绕了几圈都没消火。 最后车停在一家酒馆那里,一个人喝闷酒,林裎去给李琰修好门过去找他,陆溓宁喝的脸泛红,到车里又嚷着让林裎送他去李琰那。 他喝醉了酒,脚步踉跄着摸到李琰门口。 脸像以往一样贴着门上,结果什么也看不见,都说了不用修整,这怎么重新安上,合的这样紧了。 一条缝也不能留吗! 他难过的要死,整个人贴在门上,跟李琰讲话:“你走这么多年,你养的猫我都没养瘦,陆泽睿再怎么说也是我们俩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他?” “李琰,你是不是在歧视我?”他贴在门上滑下去,手按在地上,被硌了一下。 想拿石头在李琰的门上刻字。 就刻“这里住着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但是他最终只是歪歪扭扭站起来,走到了李琰的菜园,踢了一脚李琰种的白菜,又踩了两脚。 然后回到自己的车里,窝着身子睡了。 第二天陆泽睿过来,看见李琰院子里的头一棵长得茁壮的大白菜,被人踢歪了头不说,上面还有大脚印。 陆泽睿问李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李琰望着那大白菜,眼皮抽了两下,他想起来昨夜喝醉酒的陆溓宁。 不知道这人现在怎么闲成这样,不用工作吗? 李琰否认:“说没有人欺负我。” 但是陆泽睿却不相信,看见陆溓宁的车还在李琰的门口,问李琰:“他怎么在这?” 陆溓宁宿醉之后太阳穴都在突突得跳,陆泽睿在那里拍车窗,陆溓宁给他打开车门,他就立马爬了上来。 反常的说要回家。 李琰也愣住,不知道陆泽睿怎么要走。 但是走就走了,李琰也没有多说什么。 结果陆泽睿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就又回来了,拿了一把跟他身高一样高的玩具枪。 他穿着马丁靴,墨绿色的工装裤,大长枪立在脚边,认真绷着小脸:“妈妈的小白菜将由我来守护!” 第89章 八9 陆泽睿喊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叫了李琰什么,他突然有点儿紧张得赶紧去看李琰的脸色,结果李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低下了头,没说什么,用手去扒那颗白菜周围的土。 只不过他没发现,李琰的手都在发着细微的抖,陆泽睿只是小嘴抿起来,有点松口气,也有点说不出的失落感。 他其实有在很刻意得避免叫李琰妈妈,李琰不愿意做他的妈妈是他自己知道的事情。 小白菜头被踹破了,李琰把那些破损的地方扒去,然后拿回屋里,晚上做了一顿白菜豆腐。 陆泽睿晚上吃的时候有些兴致不高,吃了一小会儿就去门口踢石头子,到了晚上很晚了,李琰叫他他才回来。 李琰看他的样子,觉得他可能在这里住够了,这里到底比不上a市热闹繁华,没有游乐场,没有可以让陆泽睿挑选各种玩具的大商场。 他在周末的晚上就提前把陆泽睿送了回去,小孩一路情绪不好,不跟李琰讲话。 李琰不知道怎么惹到他,无措又无奈。 把陆泽睿送到陆家的小区,让门卫联系了陆家,等看见管家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李琰就转身走了。 李琰走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还没赶到车站,陆溓宁就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车跟在李琰屁股后面,打着大灯,过了一会儿又开到李琰身侧,陆溓宁打下来车窗,对李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李琰不愿意,继续闷着头走。 陆溓宁不厌其烦地:“反正我也要去,你这样等赶到车站也要错过最后一班车了。” 他继续讲:“搭我的车是不是还能省个车票钱?” “不坐白不坐。” “你可以坐在车后排,不想跟我讲话也可以不讲,我只是单纯顺路……” 他絮絮叨叨地,直到李琰真的走到车站,没买到最后一班的车票又从车站走出来,他站在车门前,给李琰拉开后排的车门,李琰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进去了。 他还是很礼貌,讲了一声:“谢谢。” 像陆溓宁真的是热心肠的司机,愿意免费载他。 但是谁都知道不是的。 不过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至少要有五个小时了,还没有到。 陆溓宁面色不改得环绕着乌景湾镇的外围绕了得有三圈了,就是不往里进,妄想再跟李琰多一些独处的时间。 在这样密闭的稍显狭小的空间里,陆溓宁很多次从后视镜里偷看坐在后排的李琰。 终于,李琰最后有些坐不住了。 “要不然,我还是下来走着吧。”李琰真的不是说说而已,他的一只手已经扶住了车门把手,像是已经随时准备跳车。 陆溓宁有些不自然得咳嗽了两声:“十分钟到。” 他把李琰送到门口,跟着李琰往里进,结果李琰在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开开门,进去之后站进门里,抬眼看一只手扒在门框上,像是在阻止李琰关上门的陆溓宁。 时间很是优待这个男人,他的眉眼褪去青涩,显得成熟内敛了不少,眼睛深邃,睫毛浓密,鼻梁笔挺,冷白色的皮肤,嘴唇的弧度在不笑的时候一样的气势逼人,也一样的出色动人。 他的皮相原本就好看的十分具有攻击性,叫人难以忽略,他以前还故意在李琰面前要放大这一点。 尽管他现在收敛起来,想要李琰对他不要那么抵触,但是很显然他还不得要领。 李琰的视线扫过他那只手,慢慢垂下来眼,然后好像很累的样子,问陆溓宁:“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溓宁也在思考着自己的措辞,他看着李琰,怕李琰很快失去耐心。 他说:“我现在真的有在改变,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跟我在一起。”他看着李琰的脸色:“如果现在没有想好,也可以想好了再回答,不着急的。” 李琰的视线再次落回到陆溓宁的脸上,听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 考虑考虑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五年过去,陆溓宁还是这样。 最初不过相处了一年半,便要纠葛数十年不放过? 陆溓宁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正常人,看看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吧,这样的人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但是他没有,他还拥有了一个五岁的乖巧的小孩,还依然站在一身病骨精神状况也不太好的李琰面前。 讲要在一起。 李琰这样想,他好幸运。 他这样想着,竟然也这样脱口而出了,他这样意义不明的一句话,却被陆溓宁当做了要和好的信号。 陆溓宁不可置信地望着李琰,手慢慢从门框上滑下来:“真的…真的吗…真的有那么幸运吗?” 就在他迈开脚步妄想上前一步去拥抱李琰的时候,李琰把门在他面前“砰”得一声关上了。 李琰的声音隔着门还依然很清晰得传来,他说:“陆溓宁,我们不合适。” 一瞬间心被提起,又被狠狠抛下来,陆溓宁几乎要当场崩溃,他调整了两下呼吸,然后叫了一声李琰的名字,但是张张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好像还是很没有长进,哪怕他跟李琰说自己有在改变。 但是在这三个月里,他把李琰的门弄坏,把李琰辛苦种的白菜头踢歪。 没有一件值得李琰心软或者心动的事。 李琰说不合适,那一定是他认真觉得不合适。 陆溓宁逐渐低下来头,他想起来李琰的前妻陈垭欣,他调查李琰那么多事情,想要把人牢牢抓在手心,那自然不可能越过这样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 陈瑜尚有陆溓宁置喙诟病的余地,但是陈垭欣,陆溓宁调查来的温柔善良温婉漂亮的陈垭欣。 村口的狗都不舍得对这样的人多吠两声的陈垭欣。 对比李琰这样的择偶标准,陆溓宁几乎没有一处贴边。 他这样的人与温柔善良毫无干系,他的爱也是这样,充满了独占欲,控制欲,总在贪得无厌的索取。 他在李琰眼里应该就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 他甚至连性别都不对。 陆溓宁突然被一种很浓重的自卑感笼罩住,他几乎是无力的在挣扎,跟门里的李琰讲:“陆泽睿幼儿园的老师都说了,性别上人人平等。” 他说:“李琰,你怎么这样。” 李琰在门里,听他这样的话,显得好像整个人都很委屈。 你瞧,他又在撒谎。 他永远不会改,他死性不改,千百遍的也要执着的捧着他卑劣的爱到李琰面前。 他还是偏执的自以为是的居高临下的来爱人。 哪怕他现在收敛起那些恶劣脾性,尖锐的刺,刷上一层温顺颜色的新鲜油漆。 但是太新鲜了。 盖不住。 第90章 90 李琰站在自己的屋里看着已经占据掉他房间一半的陆泽睿的玩具,他有些无力颓唐得靠在墙上。 真是头脑发昏。 真以为他叫了你几声妈妈,你就真的可以抚养他了吗,他这么亲近你,知道你其实根本不想生他,甚至生下来的时候还想掐死他吗。 他知道他是最后清账的筹码吗? 陆家没有不要陆泽睿,陆溓宁也没有要和别人结婚。 甚至他把陆泽睿抚养的还算不错,比别的同龄的小孩还要高出一个小小的头尖,他长得好看,模样讨人喜欢,应该在幼儿园里生活的也不错。 他跟着你能够得到什么呢,你甚至连大学都没有上过,不管是经济条件还是能够为他营造的教育环境,都差太远了,况且他在陆家,他是陆溓宁唯一的继承人,是陆家尊贵的小少爷。 和你呢,你要让他和你一起啃白菜叶吗? 叫你妈妈你敢应吗,他那时候那么小一点点,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无辜,你就要去结束掉他的生命。 李琰猛地闭了闭眼,吐出来一口气。 好在陆泽睿看起来也已经过了新鲜劲,在他这里已经住够了。 李琰这晚没在往常睡觉的点上床休息。他拿出来一个大麻袋,一个一个装陆泽睿的玩具,收拾到到最后,看见桌面上陆泽睿给他折的小跳蛙,犹豫再三,自己留下了。 就算是留作唯一的纪念吧。 这一切也早就该结束了。 李琰第二天去卖饰品的店里买了一枚戒指,价格不高,银色素环,款式简单没什么花样。 他付完钱拿起来戒指放进口袋,往外走去。 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从早上开始就是这样,空气也有些阴冷。 李琰把自己的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然后隐入人堆里,跟那些神色匆忙行人没什么两样。 他没有回家,去了那丛林深处,这里似乎更加阴冷,风吹过去,树叶哗啦啦响起来。 此处很少有人来,杂草遍地,有些不太好走。 他来到陈垭欣坟墓前,蹲下来身子,看陈垭欣永远定格在此处的照片,然后说:“这么多年了,也没能送你个什么像样的礼物。”说完,他陷入了一阵沉默里。 这时候天空中飘落了一些细雨,有些微凉。 他把戒指从兜里掏出来,然后扒了扒土,埋进去了。 雨这时候下得有些大了点,但是好在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是阴天,于是拿了把伞。 他把伞撑开,开始往家里走去。 雨打在伞面上,有些吵,原本在这样的噪音里,他应该是听不到其他别的声响的,但是就在他要迈出密林的时候,又是很清脆的一声踩断枯枝的声音。 李琰的动作顿住,他攥着雨伞的手猛地一紧,他瞬间回过来头,可是只看到一片枯木林,被雨噼里啪啦得敲打着。 树叶都被拍落了几片。 李琰继续往前走,差不多数十步的时候,又突然折返回去。 他这次的步伐可比刚才去的时候慌乱的多,几乎是一路小跑了。 等他气喘吁吁打着伞返回到陈垭欣坟前,他蹲下来用手去扒刚才埋戒指的地方,结果那里果然已经空无一物。 他有些不可置信得用手继续往里挖,指甲缝里全是泥土砂子,磨得他手指泛红,雨打湿的泥水顺着手掌往下滑落。 李琰用力抛出来一个比刚才更大更深的坑,但是还是寻不到那枚戒指。 他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然后手撑着地起身,重新撑起来那把伞往外走,脚踩在泥巴地里,步履艰难。 他一路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人越来越稀少,天色已晚,下这样大的雨,很快街道上就已经没有什么人烟。 是他回家的方向,但是还有一定距离。 他行走的步伐越来越慢,直到真的停住,就停在那里,然后他往回看,还是空无一人的街道。 最后他一把扔下了伞,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中,几乎不到片刻,他的全部的都被雨水打湿,他身体不好,受不了这样的凉气,冰冷的雨水往他的衣服里灌。 陆溓宁在下一刻从街角出来,快步跑到他的面前,抿着嘴巴,看着李琰装模作样得讲:“好巧,你没带伞?” 黑色的大伞把两个人都可以笼罩住,李琰的头顶被遮挡住,但是湿透了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水,他红着眼睛,望着陆溓宁,不给他任何装傻充愣的余地:“把戒指还给我!” 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陆溓宁与他沉默的对视,最后眼神变得有些闪躲,他回避过去说:“没见过,什么戒指?” 他把雨伞往李琰手里递:“你快回家吧,雨下很大,你这身子骨得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就不过去了,你…你走吧。” “我说让你把戒指拿出来!”李琰情绪被他彻底激起来,气红了一双眼,上去一把攥住陆溓宁的衣领。 陆溓宁望着他的表情,突然吐出来一句:“不拿。” 下一秒他被李琰扑倒在地,沉重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来一声闷响,溅起来一阵凌乱的水花,他的后脑勺磕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伞不知道被摔去了哪里,他们两个人很快被雨水打了个湿透。 他抬手擦了一下有些模糊的眼睛,看着依然表情愤恨攥着他的衣领索要戒指的李琰。 “你送给我过什么?掉漆了的塑料玩具?还是永远都他妈的迟到的生日祝福?”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眼红的比李琰还厉害:“你有给过我什么好东西吗?” “但是这些都没关系…,我原谅你,原谅你对我不好,原谅你永远对我都冷漠无情。”陆溓宁呼吸急促起来:“所以…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脸上就被李琰砸了一圈,他肯定用了全力,陆溓宁半张脸都麻木了,嘴里泛上一股儿血腥味。 “不原谅!不原谅!我不原谅!!!”李琰整个人像是都被这句话击溃,他嘶吼出声,拳头用力到发颤,攥得死紧,一只手紧抓着陆溓宁的衣领,像是还要砸下来第二拳,他喘得很凶,一副完全失控的模样。 陆溓宁在那一瞬间,仿佛被那三个字就地绞杀了。 这铺天盖地砸下来的不再是雨,是细密绵长的针,是锋利的刀刃。 将陆溓宁反复的凌迟。 将他灵魂唤回的是烫到皮肤的眼泪。 李琰的眼泪砸到他的脸上,陆溓宁在他以为他恨李琰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分见不得李琰的眼泪,在此时更是慌乱了起来。 他说:“李琰,你别哭。” 李琰听他这样讲,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他睫毛颤了两下,看见陆溓宁嘴角被砸出来的血,恍惚中才意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紧绷似弓的身体慢慢松了下来,他动作迟钝的放下来拳头,从陆溓宁身上起来,手撑着地面有些艰难的起身。 陆溓宁刚才摔掉的伞就在他的面前,但是他步履蹒跚的绕过它,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他走去了很久,陆溓宁还躺在雨里。 李琰哭了,李琰又被他惹哭,他好像永远做不了给李琰带来快乐的人。 他被这样的眼泪烫伤了心脏一般,简直可以说是一种生理上的疼,从心脏处蔓延开来,沿着他的血管,到达他的四肢百骸。 他像是一只被世界遗弃的可怜动物,要暴露在冰冷的雨里,直至僵死也不会有人来认领。 李琰回到自己的屋里,像是四肢都被抽走了力气。 他关上门,贴着门蹲坐在地上,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己刚才砸到陆溓宁脸上的手。 不是不恨吗? 那为什么不原谅? 你打他做什么? 李琰慢慢手垂下来,将脸埋在膝盖间哭了起来。 陆溓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的脚步声被隐没在雨声里。 他来到李琰的门前,贴着门跟李琰讲:“李琰,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事,我学不会,我罪该万死,我罪大恶极,你确实不应该原谅我,我也希望你可以继续怨恨我。” “你其实也知道吧,你现在可以轻而易举的伤害我,你可以还回来,只要你可以好受一点,高兴一点,可以跟我动手,可以骂我,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不要哭了,放过你自己,但是请不要放过我。” 李琰听到他这句,眼泪从愣怔的脸上滑落。 他没想到,多年以后陆溓宁第一次没有胡搅蛮缠,没有左右言他,没有推卸责任,袒露心声表达愿望的求爱语,是希望得到李琰的怨恨。 过了很久,外面没有了声响。 李琰慢慢打开了门,看到门口落着一枚银色素环。 是那枚戒指。 第91章 91 李琰把戒指捡回来,拿进屋里,久久的坐在那里不动了。 依着陆溓宁的性子,他不是什么抢到手就愿意轻易还回来的人。 应该是真的很挫伤他了。 李琰脑袋靠着墙面,视线落回了被自己整理好的陆泽睿的那麻袋玩具上。 陆泽睿周五的晚上就兴高采烈地来了,小孩子可能就是这样,上次气闷闷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闹别扭,这次来就又是一副很兴奋的模样。 要李琰给他打水果汤,要李琰给他烧小排骨。 他穿着毛绒外套,里面还有一件纯白的毛衣,烧排骨的酱汁滴落在他的衣服上,他用手拿着啃排骨,看见把衣服弄脏了,抬起来眼睛看着李琰。 李琰去找上次他在这里换下来的衣服,然后让他吃完,把他身上那件脱下来泡进洗衣盆里了。 李琰几乎没怎么吃,喝了一小碗甜汤就停下来了,一盘红烧排骨几乎都进了陆泽睿的胃里。 他吃完饭很快爬到床上,说要拿故事书,结果一看床头,一本书也没有了。 再一打量,占据了半个屋子的陆泽睿的“宝藏”都没有了,他刚才被排骨吸引到全部注意力,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的玩具呢!?”陆泽睿从床上跳下来。 李琰蹲在门口的地上双手泡进冷水里,洗陆泽睿的衣服,听见他脚步声“噔噔噔”得传来。 “收起来了,在墙角的袋子里。”李琰告诉他。 他用力搓洗着陆泽睿衣服上那片污渍,没有回头看他。 陆泽睿转回屋里,看见墙角真的立着一个大麻袋,他把口打开,脑袋探进去,发现真的是他那些玩具。 他有些失落,觉得李琰可能是在觉得他的东西碍事,或者根本是在嫌弃他碍事。 他又开始有些生气,刚吃饱了饭就开始找事一样:“就说你的房子太破太小了!” 他把麻袋扯拽下来,然后一个一个又把自己的玩具拿出来,摆得七零八落的,比刚开始还占地方。 像是恨不得叫一进门的旁人知道,这家有个乱丢玩具不听话的小孩。 李琰把衣服给他晾好,挂在外面的衣架上,进来的时候也被他摆的遍地都是玩具惊到。 他看着辛苦的满头大汗的陆泽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绕障碍物一样穿过那些玩具。 反正也是最后一晚了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明天陆溓宁应该会来接走他。 陆泽睿看李琰不搭理他,有些撒劲,兴致不高得凑到李琰身边。 李琰抬手擦了一下他额头的汗,热腾腾的肌肤跟他有些微凉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去打回来热水,给陆泽睿洗了个脸,用热毛巾擦干净。 又把他抱到床上洗脚。 陆泽睿这会儿好像心情又好了点,要跟李琰玩闹一样,用湿脚去踩李琰的膝盖。 李琰捉住他的脚,擦了以后,把他推到床里侧。 陆泽睿躺进去,在床上来回滚:“这么早,谁要睡觉。” “反正我不睡!” “李琰,我要看动画片。” 李琰把自己收拾好也躺到床上,跟陆泽睿讲:“我这里没有动画片。” “可以让爸爸给我们买个大电视机送过来!”陆泽睿眼睛很亮,像是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兴奋的在床上蹬腿。 李琰原本想说不用,看他那样子没说出口。 他去抽出来一本故事书,问陆泽睿有没有想听的,陆泽睿看李琰少有的主动要给他念故事,很会得寸进尺:“一点儿也不困,我还很精神,今天念完故事也会有摇篮曲吧?” 李琰很好讲话的样子,他说:“有的。” 很温馨的恬静时光,陆泽睿脑袋枕在李琰的胳膊上,闻到李琰身上的很清淡的肥皂香。 故事念了三个,李琰给他哼了一首歌。 陆泽睿很捧场的半垂下来眼,李琰这个时候跟他说:“下周开始,你就不要再来我这里了吧……” “来回快有三个多小时,也挺不方便的吧…而且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房子也很小,连你的玩具也放不下…” 陆泽睿原本半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不用来了?”陆泽睿突然坐了起来,大声喊他:“你以为谁真的很想来你这破地方吗!?” “其实根本就是不想要我对不对!”陆泽睿嘴一撇,眼圈就很快红了,他直接翻过李琰,爬下来床,就去把门打开往外跑:“我一点儿也不想在你这呢!” “我现在就要回家!”他边哭边跑。 李琰起身飞快得跟上去,没有想到陆泽睿反应会这么大,他原本真的以为陆泽睿已经在他这里差不多该腻了。 他追到院子里,陆泽睿跑得太快绊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李琰去扶他,他把李琰的手打开,很用力。 红着眼圈像只站不起来还很稚嫩的小兽,叫李琰不要碰他。 李琰却还是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陆泽睿就开始对着李琰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他不在憋着抽抽噎噎的哭,开始对着李琰喊:“我知道!其实你…其实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想要我,我爷爷根本就不让我来找你,他告诉我说你从我一出生就想掐死我…” 他身子很小一团,热腾腾的在李琰怀里乱扑腾,不愿意要李琰再抱他,脸哭得通红,气都喘不匀了,把李琰肩头的衣服打湿。 李琰听他讲这些话,手上的动作止不住收紧,瞳孔缩了一下,原来他知道…… “你就是全世界最坏的妈妈!”陆泽睿仰着脸哭成个泪人,对着李琰大声喊。 李琰被这句话击碎,几乎当场就要站不住脚。 他的呼吸乱了,不敢看陆泽睿的脸,喉咙里被什么堵住,上不来气,也吐不出半句安抚的话。 他跌撞得把陆泽睿抱进屋里,身上被陆泽睿踢出来好几个脚印。 陆泽睿在门外绊倒在石头上,膝盖被磕破,出了血。 李琰把他放到凳子上,把他的睡裤卷上去,去起身那消毒的药水的时候差点儿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陆泽睿这时候已经比刚才情绪稳定了些,但是还在止不住的吸鼻子,脸上哭出来的红还没退下去。 李琰去拿出来药水,半蹲在地上给他用棉签涂药,看着那白嫩的小膝盖上的破口,那么一道小口子,李琰手抖得像是一个癫痫病人。 陆泽睿这时候看见李琰头低下那片地都湿了,李琰给他很轻柔得上药。 陆泽睿突然也很没由来的难过,他想起来自己刚才对李琰说出来的话,眼睛里继续流出来眼泪,他跟李琰说:“爸爸说你不是故意的,他说你那个时候也生病了,觉得照顾不好我,想要带我一起走……” 他又开始哭起来:“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们谁说得是真的……” “但是……但是就算是爷爷说的是真的,那我也…我也原谅你。” 他伸手去抱住李琰,他觉得委屈至极,不明白李琰为何会会这样对他,为什么要赶他走,明明…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李琰还是会对他有天然的厌恶一样。 他抱着李琰蹲在那里的身体,撇着嘴哭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不怕…我不怕死…” 哪怕李琰真的想要杀掉他,他也要过来找李琰。 可是就算是这样,李琰却还是不愿意要他。 李琰蹲在地上,被陆泽睿抱住,彻底失去一个挣开五岁孩子的力量。 他搞不懂为什么。 陆溓宁难以理解也就算是了。陆泽睿他才五岁,一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如果他想,凭着陆家的条件,他可以找三个保姆绕着他转。 他还这样小,尚不能对“死亡”这一概念有很清晰的理解,不知晓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对“母爱”的认识甚至都是从别的同学嘴或者老师的口述,动画片的片段里获得的。 他看到别人这样做了。 就也要求李琰做同样的事,要他也要给他念故事,要听摇篮曲,要摆出来和动画片一样的姿势,在李琰的臂弯里才可以听。 李琰想想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些高价聘请的保姆,也可以做,甚至做的比他更好,摇篮曲更多,故事念得更轻柔。 可是陆泽睿却还是要来找他,非要李琰来做这些事。 像是天生刻在他们家基因里的因温情关怀的缺失而造成的执着偏执。 他才五岁,他过来跟李琰讲,他不怕死,他就要爱。 第92章 92 陆泽睿那天晚上被李琰搂在怀里,拍着后背,哄着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眼睫毛还湿漉漉的。 李琰把他放回床上,躺在他的身边,看着陆泽睿那张与陆溓宁相像的脸。 小孩子就是这样,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他这会儿委屈了,哭顺畅了,得了哄就又睡着了,徒留李琰一个人在那里辗转反侧。 第二天陆溓宁来接他,陆泽睿一个一个把自己的玩具又塞回麻袋里,拖着袋子往外走。 李琰在他身后跟着,欲言又止的。 陆泽睿看李琰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把李琰伸过来要帮忙的手打开了。 陆溓宁从车上下来就看见陆泽睿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有点儿不明所以。 李琰在后面跟着直到陆泽睿坐上车,陆溓宁说:“晚上风大,你进屋里去吧。” 李琰站在那没有动,等到陆泽睿把车窗打下来,李琰才过去扒着窗户问他:“下周…下周还会来吗?” 陆泽睿也不太想表现出来自己高兴的样子,那样的话李琰就不会继续哄他了。 他小大人似的,回答李琰:“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来的。” 反倒成了李琰的愿望似的。 李琰看着陆溓宁开车带着他走了。 自己一个人回到院子里,看着又一如既往稍显空荡的屋里,送走陆泽睿也没有一点轻松了的意思。 说来可笑,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这对父子争相过来和李琰说原谅,但是李琰根本就没有道歉。 最近天气降温,乌景湾镇本就常年多雨,越是到这样的时候,空气都是湿冷湿冷的。 陆溓宁在雨天出现的频率很高,经常在下雨的时候贴着门跟屋里听着淅淅沥沥雨声走神的李琰讲话。 这一天也是。 雨其实下得很小,李琰家里没东西吃了,推开门想要出去买菜,结果他刚一开开门,贴在门上的陆溓宁就顺着劲滑下来倒在了李琰身上。 身体沉重的alpha,差点儿把李琰压倒。 好在陆溓宁及时得退开了,他好像意识不大清醒,刚才是在门口睡着了? 李琰有些疑惑,看他神色有些憔悴,他肤色白,一休息不好眼下的青黑就会十分明显。 外面还在下雨,侧隐之心稍起,李琰看陆溓宁又不动声色退回了门外,到底没忍心,叫他进来了。 陆溓宁很少能进来李琰的屋子,而且上个周陆泽睿跟自己说李琰竟然要赶他走,要他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真的是陆溓宁没想到的事,如果说李琰已经厌恶他到没法接受跟自己长相像似,但其实什么都没做过,很无辜的陆泽睿,那就更不可能还会接受自己。 他坐在李琰屋里的凳子上,战战兢兢享受李琰这难得一遇的心软。 李琰说要出去买菜,然后就出门了,让陆溓宁自己在屋里。 他知道他现在就算是让陆溓宁自己开车回去,陆溓宁想必也是不会听的。 他总是这样,只听自己的声音。 李琰打着伞出去了,外面的雨其实很小。 他去买了一些肉还有一些水果回来,走到院子里把伞放下,蹲着去掐了两颗小青菜。 结果等他这边进屋,就看见陆溓宁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海报,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李琰瞳孔一震,是那张《碎窗》的宣传海报…… 陆溓宁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手里的海报“啪嗒”一声掉落到了地上,他整个人的呼吸絮乱,舔了两下起皮的嘴唇,骨骼僵硬得过来,抬手去抱李琰。 李琰被他猛地抱住,手里的青菜还有塑料袋里的食物都没来得及放下,刚要挣扎,就听见陆溓宁十分脆弱又紧张的声音传来。 “李琰…李琰…”他重复着问:“是不是珍贵的东西藏床底啊…”他想起来以前李琰把他拿回去的相册推到家里的床底下的事情,也万万没有想到李琰屋里现在竟然会有一张自己的海报。 他急于求证又分外恐惧,像是李琰手里已经紧握着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李琰…,是不是珍贵的东西藏床底啊…”他抱着李琰瘦弱的身子,不肯撒手,又不敢用力。 李琰在他的反复询问,脆弱焦急的询问声里,视线落到那张海报上。 占据很大版面的向日葵,还有青涩的美貌画家。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那金灿灿的一片黄,在陆溓宁炽热的怀抱里,交叠的追问中,神情恍惚得走神。 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晌午。 阳光明媚,照在陆家的院子里。 微风徐徐,胖咪在院子里的吊兰上趴着,揣着脚打盹儿。 李琰蹲在院子里种花的地方,手上正忙碌着什么。 管家路过他,问李琰:“你为什么老是要给向日葵施这么多肥,浇这么多水啊?” 李琰手里的东西突然“啪”一声都掉到了地上。 像以前被陆溓宁折腾惨了的时候,他会叫陆溓宁的名字,反复的叫,语气脆弱的,可怜兮兮地叫。 这样求饶。 陆溓宁这时候重复着叫他的名字也一样,他所有讨对方心软的方法,都是从李琰身上学来的。 李琰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却又不是那么熟悉。 是柑橙香,但是在泛苦。 他吸了吸鼻子,慢慢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陆溓宁高领毛衣遮盖住的后脖颈处有一块东西。 但是不是阻隔贴。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是一块纱布。 他这个时候才开始觉得哪里不太对。 太热了,陆溓宁的身体太热了。 他呼出来的气,扑在李琰的脖颈儿处,烫得吓人。 他在发烧! 李琰伸手把陆溓宁推开,语气也很慌乱,他把他推到床上,然后逃跑一样讲:“我去…我去叫医生…” 陆溓宁被李琰挣开,呆坐在床上,李琰到最后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李琰叫来医生的时候,陆溓宁已经窝着身子躺在他床上睡着了,也可能是烧昏了头了。 他真的看起来少有的狼狈。 李琰过去,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转过去跟医生讲:“他烧得挺厉害的。” 医生背着医药箱过来,看了看陆溓宁的样子,去拿温度计。 过了一会,量好温度拿出来,医生眉心一皱,这不通寻常的高热,感觉不太对。 李琰看着医生有些严肃的脸色,想起来自己刚才看到的,然后提起来:“他的…他的后脖颈处,好像受伤了…” 李琰把他脑袋翻过来,然后毛衣的领子扯了扯,那块儿纱布就露了出来。 医生把纱布拆开了,检查了一下伤口,告诉李琰:“伤口深,估计是腺体受损了,由此引起的高热。” “腺体受损!?”李琰愣住,陆溓宁这样的alpha,谁能伤得了他的腺体。 “这可以恢复吗?”李琰知道对于alpha还有ega来说,腺体有多么重要,几乎是等同于另一个心脏的存在了。 “难说,腺体损伤几乎都是不可逆的,信息素的味道也可能会改变……” 医生边说边给李琰留了点药,告诉李琰等人醒了把纱布重新换一下,再上上药,说等伤口好了,高热自然就会退。 原来…原来一开始闻到的苦橙香根本不是雨水和泥土的关系。 是他本身的信息素的味道就在变苦了。 医生走了之后,李琰就彻底站不住了。 他自己在床边坐在,发了半宿的呆。 他这样的人,好像就是真的不能询问一句为什么。 如果一旦有了第一句为什么,就会接二连三的浮现出更多的为什么。 他看着躺在那里喘息不均匀的陆溓宁,形容狼狈,憔悴不堪。 他又问自己,这样就高兴吗? 不是七百二十六万清帐,心怀感激吗?不是不怨恨吗?那为什么不原谅? 为什么可以平静的接受来自生活的一切困难,却不能接受陆溓宁成为那众多苦难里的一份。 你为什么要怨恨? 从小到大,一刻不停地奔波劳碌,被砸场子的人打,被放高利贷的人追,差点儿要跟医院的人跪下来求他们收陈垭欣。 你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怨。 你就只在陆溓宁这里要,要七百二六万,要自由,要尊严,要不原谅,要怨恨,要死又要活。 他说他请求你的怨恨,你就真的把善良坚强温柔不怨不恨无怨无悔的付出给别人,唯独把怨恨冷漠恨意留给他。 就像他问过的,你给过他什么好东西吗? 有钱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街上走过的那么多有钱,怎么没有一个人会去帮你? 陈瑜真的是你救的吗?那只流浪猫也是你救的吗? 陈瑜所有的医疗费用,后续生活里每个月的生活费,陈家高高盖起的楼房,每一笔的生意支出,那骨瘦嶙峋瘦弱的流浪猫,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胖成那样,吃的那么多鱼罐头,进口猫粮… 李琰做决定,陆溓宁来买单? 你怎么嘴上说着感激,却还在止不住得怨恨? 撒谎成性人会连自己也骗吗? 李琰真的救得了陈瑜吗? 如果不是遇见陆溓宁,李琰和陈瑜更可能的结局就是一个被高利贷的乱棍打死在街头,一个在医院的病床上因支付不了高额的手术费用冰冷的死去。 李琰不是计较细数苦难的人,却唯独在陆溓宁这里记数,和他算得清楚。 林笙是很好,但是他的好不是为李琰准备的,只有很差的陆溓宁是切切实实在他身上成长的。 这世间有千百万种好,那都不是为李琰准备的,只有那冰冷的心思叵测的恶意是命运给李琰的安排。 要把怨恨全都给陆溓宁吗? 李琰六岁时母亲跑了,是陆溓宁撵走的吗,十岁时父亲出车祸是陆溓宁开车撞的吗,妻子得了绝症是陆溓宁让她得的病吗。 其实李琰心知肚明,陆溓宁是他经历的无数厄运里,唯一的畸变。 他告诉李琰,可以还回来,赋予李琰伤害他的权利,请求李琰的怨恨。 在陆溓宁觉得李琰对他心冷无情,寻不得李琰留给他半点儿爱意的蛛丝马迹的时候。 其实细细看来,李琰的行为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不逃走,非要在这乌景湾镇吗?非要在这你曾经逃跑之后又被他抓回去过的乌景湾镇吗? 其实可以走很远的吧? 五年不送给陈垭欣戒指,就非要等陆溓宁来了送。 清理这么多次垃圾,丢不出一张海报去。 你说他不放过你,其实你也没有放过他。 不原谅也不放过。 第93章 93 陆溓宁到底是个成年alpha,身材高大,躺在李琰的小床上,可比陆泽睿占地方的多,一半多的地方都被他自己睡了。 李琰从旁边的凳子上起来,慢慢走过去,看见陆溓宁在烛光下显得神情温和的脸。 他看起来睡得很沉,李琰坐在那里觉得有些冻得慌,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看着陆溓宁,他倒睡得好。 他抬手把陆溓宁往里推推,留出来一小片空,自己过去蜷缩着躺下来了,把被子也扯过来一半。 陆溓宁在这个时候却突然醒了过来。 李琰眼还没闭上,这会儿直接身体都僵了,哪怕陆溓宁现在看起来很虚弱,毫无攻击性,但他依然还是给李琰带来很大的压迫感。 陆溓宁半眯着眼,看起来意识还不太清醒。 两个人视线对上,李琰大气儿都不敢出,不知道现在赶陆溓宁出去,他会不会情绪又失控。 结果陆溓宁望着李琰的神色看起来竟然还带着一丝困惑,没有兴奋激动,也没有心惊胆战。 他眨了一下眼睛,眼睫颤动,然后说:“这次没有要死吗?”他看起来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然后抬手去拽李琰的手腕,检查了一番。 李琰被他的动作弄得不明所以。 陆溓宁这时候显得好像心情舒畅:“竟然没有在我面前要死,也让碰吗?”他似乎想抬手去碰一下李琰的脸,李琰都还没来得及躲,陆溓宁就先缩回了手,他说:“算啦。” 然后他继续讲:“我从去找你之后就很少梦见你了。” 他竟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李琰不动声色地继续打量他的神色。 然后问他:“以前梦到我什么?” 陆溓宁回答说:“梦见你死在我面前,倒在血泊里,然后你告诉我都是我逼的。”他的表情露出来几分掩饰不掉的痛苦,然后望着李琰,喃喃出声:“感觉你每次捅向自己的刀,杀死的都是我。” 李琰沉默下来,不知道这样的事也给陆溓宁五年来留下这样的阴影。 “有时候很想见你,有时候却不敢睡。”他抬起来眼睛望着李琰,突然讲:“今天的李琰,不仅让碰,还愿意跟我讲话吗。” 他好像有点儿高兴,看见昏暗烛光里与自己一起躺在床上的李琰,像是擦了一根火柴燃出来的幻梦。 他眼睛动了一下,但是感觉自己不太会讲话,也不知道能和李琰聊什么,又去问以前最爱问李琰的问题:“今天吃了什么呢?” 李琰没有回答他。 他又不放弃地试探着:“今天出去都干什么了?” 这是跟陆溓宁以前生活在一起,他睡前最爱问的两个问题,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不厌其烦的问。 但是李琰那时候只觉得是陆溓宁想要控制自己,才会这样事事都要问。 陆溓宁在李琰的沉默中,神色逐渐僵硬。 但是他很善于接受李琰对他的冷漠,对他的不回应了。 他说:“李琰,你其实是不是一点儿也不想看见我啊。” 李琰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想到什么:“你的腺体…怎么了…” 陆溓宁皱了一下眉,然后讲:“不是你说不喜欢我的信息素的味道吗?我觉得现在这个味道好很多。” 他说“我觉得”却还是神色紧张的打量观察着李琰的表情,好像很怕他再露出什么厌恶的神情。 李琰又问:“用什么弄伤的啊?” 陆溓宁思考了一下,然后讲:“李琰家门口的石头。” 没用那石子刻字,反而划了一颗烂橙子。 李琰觉得他无可救药,眉头拧起来:“你知不知道腺体损伤是不可逆的啊。”这简直是胡来。 陆溓宁神色却很不以为然:“我知道啊。”他这样回答,然后又小心翼翼靠近李琰:“那失去李琰,是可逆的吗?” 李琰不接这句话,胸口像是被什么塞住,闷得要命。 陆溓宁这个时候已经靠李琰很近了,他很仔细地看李琰,李琰这时候没有再往后退,因为他后面已经没有位置了。 陆溓宁好像也不敢再靠近了,他就停在这个稍显的亲密的距离,怕再近一点就要把这个梦碰碎掉。 但是陆溓宁好像这样也觉得很满足了。 他偏过头来,继续跟李琰讲话,他声音很低沉,身上的高热还没退,热腾腾的气息:“李琰好难追啊,很难讨好…。” “我总学不会。” “会放一点水吗或者给一点提示吗?” 他看着不为所动的李琰,嘴里重复着念叨:“李琰,李琰,给一点吧,给一点吧……”就好像是在跟李琰讲。 给一点爱吧,给一点爱吧…… 李琰在陆溓宁这样毫不掩饰极度渴望的目光下,他终于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有些犹豫和迟疑,但还是清晰的说出了:“好吧。” 就像他每次向命运做自己无可奈何却又不太触及底线的妥协。 于是他又一次讲,好吧。 他原本以为他说完之后陆溓宁会讲什么。 结果陆溓宁只是单纯愣住,脸上神色定格,然后停了一会儿,他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说:“竟然还是个美梦。” 说完他就渐渐在李琰面前闭上了眼睛,或许腺体损伤对他身体的影响确实不是由他语气里透出来的那么轻松,他真的看起来太过疲惫了。 两人实在靠得太近,臭脸怪难得一见的笑容,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的光彩夺目。 李琰恍了一下神,想起来宋阮。 想起来并未被陆溓宁放在心上,却依然能为了他一张脸神魂颠倒的宋阮。 第二天早上李琰醒过来,发现陆溓宁已经不在了。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收拾了一番之后,简单吃了早餐,就出了门。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卖杂货的清仓大处理,他看见一团圆滚滚的毛线,大红色,颜色很喜庆。 于是买了回来,又买上织毛线的针,准备给陆泽睿打一条围巾。 这样毛茸茸的红色,应该很衬他的脸。 陆泽睿不在这儿,他自己也吃得将就,吃了以后没事就打围巾,进度很快,他想,这周末如果陆泽睿再来就可以试试了。 但是如果他不来,那就算了。 毕竟小孩上次确实气得不轻,连玩具也都拿走了。 不过周末的时候陆泽睿到底还是来了,进门跟李琰先点菜,跟李琰讲晚上还要小兔子馒头,要吃小汤圆,要吃炒虾仁,要吃鱼… 他这次拿过来一个飞机模型,很大一个遥控器,飞机模型也很精致。 李琰看着他炫耀似的操控着飞机绕着自己飞了一圈,有些无奈,又怕给他碰坏了。 他站在那里讲,给陆泽睿打了一条围巾。 陆泽睿有些惊喜,手里的飞机也不玩了,往旁边一推就跟李琰要围巾。 其实就是没什么花样的一条大红色的毛绒围巾。 李琰帮陆泽睿围上,打量了几眼,看起来长度刚刚好。 陆泽睿仰着小下巴,李琰要给他拿下来他都不让。 李琰看他围上之后就拿着飞机要出去,应该是要找邻居家的二牛和妞妞玩,李琰在后面喊他:“你这样围着跑出去太热了,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呢…” 陆泽睿得意忘形,在那讲:“不是说送给我了,我就喜欢现在围,我一点也不热。” 他噔噔噔跑出去,不理睬李琰的劝阻。 结果不到半个小时,精力旺盛的小孩跑回来了,热得满头大汗,解掉围巾放到了桌上,说要放在这里,李琰也不要碰。 李琰差点儿被他逗笑,抿着嘴继续煮饭。 结果没想到陆溓宁这个时候会过来,像是怕被陆泽睿看到陆溓宁一直都被李琰拒之门外,所以陆溓宁周末的时候都不会出现,会跟陆泽睿错开时间来。 他在门口磨磨蹭蹭的看李琰做饭,在那跟李琰搭话:“做得什么啊…” 李琰看他脚站在门外,半个身子都要倾斜进来似的,简直没眼看。 他叹了口气,然后看了他一眼说:“进来吧。” 陆溓宁得了他的肯许,然后迈步进来,首先就先看见了正放在桌上的大红围巾。 这总不是李琰自己要围的颜色,他总是着深色,或者灰不溜秋那样的。 陆溓宁眉眼一挑,拿起来甩了两下,围到了自己脖子上,神色有些激动,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样,扯正在做饭的李琰的衣摆:“我觉得有点儿短,但是我还是很喜欢。” 李琰看着围着大红围巾眼睛发光望着自己陆溓宁,手里的锅铲都忘记铲了,吃惊的半张开嘴。 这时候正好陆泽睿也回来了,进门看见陆溓宁围着李琰给他打的围巾,当场就闹开了。 “那是我的!”他跑到陆溓宁面前,像只好斗的小公鸡。 那一瞬间,陆溓宁脸上的表情出现了数道裂痕,他的视线从李琰身上又绕到陆泽睿身上,最后神色僵硬的把围巾解下来,放回了桌上。 他他失魂落魄问李琰:“所以真的是要对所有的人好,只对陆溓宁自己差?” 第94章 94 李琰没办法回答这句话,更无法理解陆溓宁嘴里这句“对所有的的人好”是从何而来,明明陆泽睿也是他的孩子。 他今天甚至都不知道陆溓宁也会来,自然也没有准备他的饭,他这样突然过来,饭都不够吃了。 陆溓宁情绪不高的坐在李琰家的小矮凳子上等着,这会儿陆泽睿也不嫌热了,在屋里硬是把大红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两圈,坐在陆溓宁旁边,故意气他一样。 李琰回过头来看见他俩,又默默转回身,把自己的饭匀了一半给陆溓宁,盛进碗里,给他端过去了。 结果等放到桌上,陆溓宁看见自己和李琰碗里只有小半碗,陆泽睿自己那碗里倒是很多,他才反应过来什么,于是他把碗往李琰那推推:“你吃吧,我吃过了饭才来的。” 李琰抬眼看了他一眼。 陆溓宁看起来十分受挫,他把碗里的饭给李琰,然后好像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儿碍事,他又看了一眼陆泽睿的大红围巾,突然起身说:“算了,我先走了,你们吃吧。” 他动作很快,起身就走,长腿迈开几步就出门。 李琰不明所以,他怎么又突然闹情绪一样,也跟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哎,你……” 结果等到陆溓宁走出门,把门关上,李琰停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有些难以理解地望着自己脚下这追出来的两步。 心里竟然蔓延开来一种恐惧感,就好像是他在陆溓宁面前后退的数十年,建立起的高高围墙,就被这迈出去的区区两步,毁于一旦了。 陆泽睿这会儿看见他走了,陆溓宁在这儿的时候不敢多讲,走了他才开始:“不仅要抢我的围巾,竟然还要分走李琰的饭!” 李琰停住动作,转过身看着陆泽睿那张跟陆溓宁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脸,默默又做回桌边,心不在焉扒拉着碗里的饭。 陆泽睿还以为自己讲的话惹的李琰不开心,这会儿也闭嘴了,闷着头吃饭,一张小嘴吃得油乎乎的。 他还不知道此刻的李琰心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怎样的塌陷。 周日的晚上陆溓宁没来接陆泽睿,是林裎开车来的。 李琰把陆泽睿送到车上,朝前面看了一眼,发现是林裎之后没多说什么,结果却刚好撞上了林裎的视线。 林裎说了句:“他今天有事了。” 李琰硬声说了句:“我又没问。” 他跟陆泽睿打完招呼,就转身回了屋。 等他晚上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有哪里不太对。 是什么味道。 他往床里凑过去,吸了吸鼻子,又拉过来被子。 苦橙香,苦橙香,全是铺天盖地的苦橙香。 这不对劲,怎么陆泽睿跟他一起住的时候没闻到,陆泽睿一走,这股儿味道就这样明显了。 是错觉吗?还是李琰的鼻子哪里出了问题。 终于李琰猛地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蹬上鞋,然后跑出门了。 刘庆大晚上就听见有人来敲他的门,走过去开开门,看见是拎着酒过来的李琰。 这可是稀客,而且近些年来,李李琰已经不怎么喝酒了,烟更是没怎么再碰过。 刘庆有些惊奇,但是还是先让李琰先进屋。 李琰抬眼看着刘庆,好像也觉得自己这样深夜打扰不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讲:“我想来找你说说话。” 刘庆很是爽快:“那有什么了,来找我就是了,正好你嫂子今天不在家,回她娘家去了,咱们哥俩儿,彻夜畅谈都没人管咱!” 俩人坐到桌边,刘庆去把李琰带来的酒打开,哼笑着打趣他:“你还自己去买了酒来,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李琰坐在桌边,看见刘庆把酒开好了,跟刘庆讲:“就是心里有些烦。” 刘庆说:“什么烦心事儿,说呗,兄弟给你开导开导。” 李琰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他最后下了决心一样,一把拿过来开好的酒,对着瓶口咕嘟咕嘟灌进喉咙里,直到快要见了底,李琰把空酒瓶往旁边一推,小声打了个酒嗝。 他跟刘庆讲:“我在给陈瑜治病那一年…遇见了一个人……” 刘庆一听这样的开头,就知道李琰要说的是感情问题,他也猛地提起了精神。 李琰眼睛眨了一下,像是陷入了回忆。 “就是脾气特别不好,但是开得工资太高了,我没办法,然后我为了叫他满意,一直都很努力,他那时候有包养的情人,我那时候也是急红了眼了,高利贷的天天在后面追我,我都不敢去医院看小瑜,他的手术费用我也凑不够,然后我就想我能不能也那样…” “结果我虽然最后成功了,但是他没给我包养费,他以前都给别人,我想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我特别不值钱。结果后来他爸爸来找我,我才发现他已经没有钱了,而且为了凑我给他借的钱,他去参加晚会的排演,他其实不喜欢参加这些的。” “我就觉得他对我可能有点儿不一样,我那个时候哪有闲心考虑这些啊,而且我们之间的差距真的太远了,我那时候就抓紧辞了职,想要不跟他再联系了。” “后来他有一个发小跳出来,说可以帮我凑够这些钱,小瑜那个时候被放高利贷的人发现了,我实在没办法,就接受了他那个发小出的条件,但是去了才发现跟说好的不一样,他们还给我灌了药,我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神智不清了。结果跑到楼下竟然刚好撞见他了,他就把我带走,我们发生争吵,他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然后他就跟我动手,骂我怎么可以这么贱什么的……” “我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很差,然后接连几次动手,我还打不过他,被揍了,也走不掉,就很着急,因为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小瑜到底情况怎么样了,但是他天天拦着不让我出去,我就很无法理解他那莫名其妙的气恼,后来他把我带到另一个城市,还是不让我走,我被逼急了就拿了刀威胁他,本来都可以逃走了,结果他们家管家太厉害了,我连门口都没能出就又被抓回去。” “然后他就彻底疯了,可能就是觉得我想杀他吧。”李琰说到这里情绪也低了下来:“他之后竟然把我关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一都不知道一片洁白也可以这么恐怖,而且还让人进来给我打针!” 李琰这时候似乎还能回想起那个时候的恐惧,他语气有些激动:“你都难以想象怎么会有这样残忍的人,把一个怕打针的人关起来天天给他打针!” 对李琰来说,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恐怖呢。 刘庆这时候彻底听不下去了,他大骂一声:“真是畜生!他给你打的什么针啊!” 李琰声音稍微低了点:“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什么针,但是打完之后就会特别热,然后……”他斟酌了一个词汇,继续讲:“然后就会特别想和他睡觉…”从李琰的表情来看,那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觉。 刘庆没来得及多思考一下,李琰就落实了他的想法,他可能酒劲已经上来,脸上有些泛红,对刘庆控诉起来:“而且他不直接跟我睡觉,要我求他他才过来跟我睡觉。” “他后来就让我讲一些违心的他想听的话,要是讲错了,就要继续给我打针,我后来就有些神智不清,有些崩溃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我实在受不住了才放我出来,我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为什么在那样一片洁白的房间,我出来以后会怕黑。” “他就真的好像是有病,我怕黑,我就睡不着,后来跑到卫生间里睡,他就又恼了,气了两三天在房间里给我留一盏小灯,结果他自己开始睡不着了,他应该是不习惯在有光亮的环境里睡觉,我夜里听见他翻身,好几次,大约要有一个月了,他才渐渐适应。” “他就是总做那种,虽然伤害了,但是自己也不见得多痛快的事,就莫名其妙的,他也不开心,他还继续做。” 说到这里李琰又想起来:“而且他真的是特别小气,你就没见过这么气量小的人。就有一次被他撞见我在院子里给管家种的花浇水,他后来就不让我去院子里,把我关在屋里,伺候他在花房里种的花,我也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会这么喜欢花,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 “自己弄这么多花,自己也不管,就非让我种,让管家督促我浇水,我就烦,我一点儿也不想种花,娇气的要死,我想种菜。”李琰又拿起来酒瓶灌了一口酒。 “但是好像真的特别喜欢,我给他剪了一些花放他书房里了,他那段时间就心情好了些,还让我出去了,那我能出去了,那我肯定逃啊。”李琰看了刘庆一眼:“后来你也都知道了,我回来之后去秦六爷那里,又被他找到。” “我被他捉回去之后,他就疯病又上来了,玩得特别变态,你根本无法想象。”李琰摇了摇头,脸上红得更厉害:“你就没法理解他怎么能这么变态,然后我就不行了…” “他就带我去看医生,然后医生和我说是心理问题,说是我自己怕好了之后被他再那样弄,然后就不敢,是心理障碍。” “但是我不知道医生怎么跟他讲的,反正那半年我们就没再那个,后来有时候路过他的书房,听见他在里面摔东西,然后又捡起来,在那里背医嘱。” 那是第四年,第四年李琰养的猫胖了一圈,像只营养过剩的小猪崽,院里栽的观赏性迷你向日葵窜得老高,活像个变异品种。 李琰每日出去看看篮球赛,周末吃完牛肉拉面,回到家里给猫喂粮,偷着把猫抱进卧室,装睡眯着眼看陆溓宁进来臭着脸收拾猫毛,再洗了澡躺到床上来,搂着李琰一起睡觉,就是什么也不做,一起睡觉。 卧室里的灯昼夜不熄,隔着卧室的的门都能闻得到花香,屋里永远是二十多度,雨天不会漏水,冬天不会寒冷。 李琰甚至在年尾收到了陆溓宁送的小夜灯。 李琰想起来这段时光,生命中难得平静的时光,不必再心惊胆战躲避街头的乱棍,不用再面对医院的高额账单。 李琰说:“那真的是很漂亮的灯,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了。而且他那样高傲的人,还帮我用嘴……没想到我真的好了,他就问我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琰脸颊发烫,在那声音越来越小。 李琰闭了闭眼,又讲:“结果过完年,我就看到了他要订婚的消息。”他双眼这时候有些失神:“我就清醒过来,他其实跟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差距太大了,他的那些以前的情人也是,非常的漂亮出色,根本就不是我这样的能比的,他那时候传过绯闻的被拍到登上娱乐新闻的也有,结果我跟了他以后一次都没有过,他可能是觉得我上不了台面吧,他经常会说我又老又丑…‘ 李琰有些难过:“其实我就比他大两岁…” “他的未婚夫是很好的人,长相漂亮家势好,我见过他,他找来家里了,给他没用全部的水平做了顿饭,但是他很好,没有刁难我,只让我重做了一个汤。” 李琰心里泛酸:“他真的是挺可爱的。之后我还用很高超的技巧试探了一下,他真的挺喜欢自己的未婚夫的,说以后他搬进来,就要搂着他睡在床上,让我睡在床底,他其实明知道我怕黑的,那会儿都喜欢的人家忘记了。” “我们那时候矛盾已经激化得非常厉害了,经常吵架,因为我交了朋友,他就天天疑神疑鬼,明明自己都有了未婚夫了,他总是这样,永远他自己最委屈,我们最开始的时候打架,我都躺床上闭着眼了,他还在我耳边跟我说什么觉得他打我都没使劲,我怎么对他下手这么狠……” “我真的受不了他那样了,没人受得了。”李琰这么重复强调着:“我就想着,好吧,他结婚也好,说不定放过我了,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吧。” 本来他与陆溓宁的关系,他都是最容易产生退缩情绪的那一方。 “结果后来他就不只怎么又不结婚了,又不喜欢人家了,但是我那时候已经非常讨厌他,我就没法再跟他一起生活,他因为交朋友的事也经常吵架,再后来他就更疯了,他竟把我弄怀孕了,一开始骗我说是吃胖了。” 李琰的眼里流露出痛苦:“我一个bea,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怀孕,我非常崩溃,完全没办法接受,我觉得他特别不尊重我,也不尊重生命。” 刘庆眼里这时候一片震惊,整个表情都要裂开一样,视线落在李琰肚子上,要说什么结果李琰又继续说了。 “我就被这么折磨,我后来不知怎么也疯了,我本来是一个特别渴望活着的人,结果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觉得世界都特别灰暗,一直想死一直想死,他就感觉被我吓到了,然后跟我道歉什么的,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原谅他。” “后来生完孩子,他就看我也疯得这么厉害,就放我走了,我当时走的时候把话跟他说得很绝,但是还是想死,既然他不让我死在他的面前,我就决定回来乌景湾镇,死在陈垭欣那里,宁愿当作一切没发生过,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就在一切都未曾开始的地方结束,我想我如果当初和陈垭欣一起走了,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么多叫人痛苦的事了,我就觉得我还很对不起陈垭欣……” 李琰说着:“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你就来找我了,我被你拉回家,神情清醒过来,又觉得你怎么会大半夜没事往深林的坟地遛弯呢,你肯定是去找我的。你怎么会知道我回来呢?”李琰的视线落在刘庆脸上。 刘庆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个所以然。 “后来你给我送药,我就彻底确定还是他,保健品瓶子揭开标签,下面就是抗抑郁的药。” “我就想,他原来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他害怕我死,后来我不死在他面前,他还是不愿意,他还是想叫我活下去。”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对我这么坏,又这么在意我了。”李琰眼睛一眨就落下来泪水:“我本不是爱顾影自怜的人,结果提起来他,却总是想要哭,心里又疼又闷得难受。” “感觉心都要碎了。”李琰这样讲,睫毛上还挂着泪,醉醺醺一张脸,对着刘庆:“对不起,我实在憋太久了,我也没有人可以说。” 他说:“你觉得我还应该和他在一起吗?” 他似乎想起来他跟刘庆讲得全是陆溓宁不好的地方,想要显得公平一点,他说道:“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他疯成这样,也没有人敢提醒他,他的朋友也是个神经病,他爸爸也不管他,不给他治疗,还每天都压榨他,他有段时间只能在家里睡四个小时就要去上班了……” “但是他现在好像比以前正常了些,可以勉强控制得住情绪了…” 李琰说完,再一次问道:“你觉得我们还应该在一起吗?” 刘庆听完,从“快要心碎”又到“总掉眼泪”再到“这个世界没人对我这样坏,又这么在意我”再再到“你觉得我们还应该在一起吗?” 他突然觉得有股儿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他叹了口气承认道:“确实是你回来前两天,有人来找过我,还拿了很多现金来,不过我没收,让他们滚了,但是留了药。” 李琰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桌面上,抬起来手抹了一下。 刘庆看着那眼泪,突然惊觉,这股儿熟悉感是从哪而来的了,是他从六叔关门的书店里抱回来的杂志里,他昨日蹲厕所看过的,情感栏的问答板块。 他飞快地寻借口尿遁,然后钻进厕所,翻到昨天那一面。 还没来得及看两眼,李琰在客厅里就不知碰到了什么发出撞到椅子的声响,紧接着是酒瓶炸裂的声音。 李琰往厕所这边来,酒喝多了,也想上厕所,刘庆推开门,把那本书连忙合上,然后快速说了句刚才瞅见的话:“真正做了决定的人是不会问的,反复的问就是说明心里还是不够坚定,追寻爱情是我们每个人……”刘庆话还没背完,李琰就跟他道谢:“谢谢刘哥,我明白了!” 他拍了一下刘庆的肩膀,推他出去。 第95章 95 李琰在刘庆家上了个厕所,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刘庆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叫了李琰两声,里面还是没声响,他一着急,宁开门进去一看,李琰脸红扑扑的趴在马桶上盖上睡着了。 刘庆哭笑不得,把李琰拉出来,放到床上去。 李琰第二天早上醒来,不经常喝酒之后酒量也变得不太好了,醒来之后怪不好意思地跟刘庆说抱歉。 刘庆说:“你这么客气就太没意思了哈。” 两人又多说了几句,李琰在刘庆家吃了顿早餐才走。 回到自己家的时候,远远的就望见有个人影在门口蹲坐着。 李琰走近了就看见是陆溓宁。 陆溓宁看见他,换忙得起身,他身上衣服皱巴巴的,眼睛里还有血丝,看起来有些憔悴不堪,一张脸更是苍白得很。 “你去哪了?”陆溓宁跟在李琰后面。 李琰宿醉之后,脑袋壳还是晕乎乎的,看见陆溓宁又摆那么一张脸,质问一样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李琰故意讲。 他推开门进屋,陆溓宁没被他邀请,现在也不敢随便进,好不容易李琰现在对他有点态度上的缓和,他可不想又重新毁于一旦。 陆溓宁就站在门外讲:“我很担心你,我在门口等了你一晚上。”陆溓宁唇线绷紧:“而且…而且你身上还有酒味……” 李琰回到自己屋里,躺回床上,陆溓宁的那股儿信息素的味道就又回来了。 他闭着眼躺进齐,铺天盖地的苦橙香,又听见陆溓宁在门口喋喋不休的,抱怨一样的。 “不用你管!”李琰说道,随后把被子一拉,背过身去。 陆溓宁沉默一阵,随后说:“我惹你烦了?你出去躲我?” 他最后轻轻把李琰的门拉上了,跟李琰讲:“不用躲,你要是嫌我烦,我这几天就不来了。” 李琰听见门被合上的声响,还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最后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就这么走了? 李琰闭上眼补觉,结果陆溓宁这会儿不在了,他倒困意也散了。 翻来覆去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眼神发愣,望着桌面上放的银色素环。 他慢慢低下头来,陆溓宁非常容易被他伤害到这件事,其实已经非常的明显。 陆溓宁最开始的时候妄图把李琰碾碎,然后重塑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但是被重塑的不止李琰,陆溓宁也是。 他很笨拙得掩饰自己身上的棱角,生怕哪一点再惹到李琰的反感。 李琰在悲苦的命运里一直被打磨,他身上一直都有很沉重的钝感,对爱恨都浅淡,只看自己要做的事就好了,别的都可以不用在意,也不用记性太好。 他一直没有还手之力,也顾不得还手。 遇见陆溓宁,要说是李琰苦难的一种,李琰又觉得不那么准确,因为他没办法预料命运,却可以笃定自己的车开向陆溓宁的车,那陆溓宁一定会让开,他在陆溓宁来的时候送给陈垭欣戒指,陆溓宁一定会伤心。 这样预判的能力,总归不是李琰的与生俱来。 是陆溓宁给予的他,伤害的能力。 李琰想,自己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的,为何总是抑制不住想要伤害他?是不是心里觉得委屈,觉得不甘心。 可是这样自己也不见得心情会好。 陆溓宁跟李琰学在雨天故意淋雨去讨心上人的心软,重复着低声叫对方的名字就是求饶,李琰就跟陆溓宁学用伤害证明爱? 李琰再一次在心底默念,李琰,李琰,你可学点好的吧。 这已经是第十年了,他们的孩子都五岁了。 陆溓宁还要再来乌景湾镇淋上几年的雨,在自己的腺体上划多深才可以让李琰心软。 李琰不是经常思考的人,但是他思考后的每个决定做了以后就不会再扭扭捏捏。 还能更差吗? 李琰的人生还会更差吗? 他根本不怕做坏的决定,他本就在底层,已经没办法再触底。 会有人指责他吗?去投入一个以前那样伤害他的人的怀抱? 可是在李琰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人出手拉过他,那么这个时候当然也不会有人出来对他进行道德指责。 李琰这个时候甚至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意,但是这个笑容刚刚扯起就又僵硬在嘴角。 没有人关心,应该不是一件值得轻松高兴的事。 刚拉起的嘴角又慢慢放下了,他又想起陈瑜。 陈瑜会骂他犯贱吗?可是怎么办,陈瑜的命都是他犯贱救回来的。 李琰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团红色的毛线上,只剩下一个小圆球了。 他伸出手去拿,要怪就怪陆泽睿的长得太小,毛线剩的太多吧。 陆溓宁开车开到半路,天空中飘起了雨滴。 滴滴点点打在他的车窗玻璃上,他神情低落的,打着方向盘,最终还是转弯,拐了回去。 陆溓宁的车停在李琰家的门口。 李琰家里亮着灯,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陆溓宁把暖气打开,去后面扯了一张毛毯,想要像往常一样,窝在车的后座睡觉。 结果雨越下越大,吵得不行。 不过他到底疲乏不堪,腺体受损之后,免疫功能下降,经常会莫起高热。 a市与乌景湾镇两头跑,要工作,还要来守着李琰,但是在李琰门口的车里,都是比自己在家里睡得好。 至少他没再做噩梦了。 他很快就沉沉睡去,睡着的时候还想,李琰最近好像已经在厌烦他,是不是来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明天早上醒来一定要在李琰开门前走才行。 结果不知道睡了有多久,突然一道惊雷从天边炸开,雨一下子铺天盖地砸下来。 陆溓宁突然醒过来,半坐起来,往窗户外望了一眼,雨幕下李琰的小屋十分模糊,但是竟然还在亮着灯。 陆溓宁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快到十二点了,这不符合往常李琰的作息规律。 他朝窗户凑近了些,结果看到李琰屋里的灯随着两声闷雷之后,闪了两下,就灭了。 或许是关了灯要睡了? 可是怎么没亮起来烛光!? 陆溓宁猛地一下清醒过来,推开车门,暴雨如注,直接淹没过他的脚踝,他顾不得许多,慌忙跑到李琰的门前,里面传来什么东西倒下的闷响。 陆溓宁急得拍门,大声叫李琰的名字。 李琰在屋里,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在出冷汗,蹲在地上整个人都完全动弹不得的模样。 他听到陆溓宁的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幻听了,结果接连几声响起,他才动了动发麻的手,撑着床慢慢起来,凭感觉扑到门上,拉开了门栓。 他刚把门打开,陆溓宁就伸手抱住了李琰,李琰这时候还处于很紧张的样子,眼瞪得很大,呼吸很粗,陆溓宁安抚地拍他的后背,平复着他的呼吸。 然后慢慢拉开距离,陆溓宁把外套脱了下来,然后跟李琰说:“去车里吧。” 李琰还没点头,陆溓宁就已经用大衣裹住他,然后直接把他拦腰抱起,一路狂奔至车边,拉开车门,把李琰放了进去。 李琰还跟没反应过来情况一样,呆愣愣坐在车里,过了半晌儿,才问从另一边车门处上来的湿漉漉的陆溓宁:“你不是…你不是走了吗…”走的时候还讲说不来了呢… 陆溓宁没有回答他,扯过来薄毯子裹住李琰,然后搓搓李琰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但是跟李琰比起来,不断在车里滴水,把车里弄得都是水的陆溓宁看起来才是被雨淋得更严重的那一个。 但是陆溓宁还是有些担心,他的袖口还在滴水,还在那很慌张地问李琰:“衣服是不是也被淋湿了,你冷不冷?” 他擦擦李琰的头发,又问:“身体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李琰眨眨眼,哪里不舒服,这只是几滴水而已,李琰哪里就会这样娇贵了。 可是细想起来,自己跟陆溓宁一起生活时,总会变得有些不一样,很不“李琰”。 李琰清水煮面都能吃,怎么在陆溓宁那就要挑食,就要这样那样讨价还价,还要被人督促了,怎么检查身体抽个血还要叫人搂着才行了,脚脖子疼也要故意在他面前和管家说。 其实这些很不“李琰”的行为,也不过是李琰在行使被爱的权利罢了。 陆溓宁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被冻住,探身去前面又要把温度调高一点,他把车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安慰一样跟李琰讲:“一会儿,一会儿就暖和了。” 李琰看着他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突然叫了一声:“陆溓宁。” 陆溓宁身体顿了一下,慢慢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李琰是被裹得严实,陆溓宁被淋得湿透,这会儿头发还在滴顺,顺着往他衣领里滑呢。 他发丝凌乱,有点无措的望着李琰。 李琰沉默着不讲话,车厢内有些门,渗着水汽,也有点儿潮湿的气息。外面雨淅淅沥沥,暴雨转中雨,这会儿温和了些,敲着玻璃。 李琰慢慢凑近了他,然后吻了上去。 陆溓宁的眼睁得更大了,他这会儿呼吸都忘记,被李琰的动作惊住。 他的心底炸开巨大的狂喜,整个淹没他,他呆望着李琰,动也不敢动。 李琰轻碰了一下他的唇,然后慢慢拉开距离,抬眼跟陆溓宁说:“是不是应该闭眼睛啊。” 陆溓宁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眼睛迅速得红了,他望着李琰,生怕这又是一场什么不切实际的美梦,他偷偷掐自己,却又疼得那样真实。 他很缓慢闭上眼睛,下巴微微抬起来,像是一个求吻的姿势。 李琰看见陆溓宁闭上眼之后,一滴水顺着他的浓密的眼睫毛滑落下来。 哪怕他再憔悴狼狈,还是掩盖不了他依然出色叫人惊艳的五官。 这次不再是白雪公主里的恶毒王后,像高贵的落泪的公主,站在即将被攻破的城墙上,还永远的头颅高昂。 李琰不可不承认,他会为这样的陆溓宁而动容。 他再一次吻上去,两唇相贴。 那是一个他们之间绝无仅有的无比虔诚干净的一个吻。 陆溓宁克制得几乎不像自己,他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李琰。 李琰感觉到很温热的东西碰触到了自己脸上的皮肤,他想应该没有雨水会这样温暖。 他睁开眼,看见陆溓宁在吸鼻子,连下眼睑都在发红。 此时不是阳光明媚,此时乌云密闭,骤雨不歇,除了他们这里,整个乌景湾镇都陷入一片昏暗。 陆溓宁在他们离别时祈祷的事情在此时真的发生。 可离别时没哭,重逢时泪流。 就好像他这一滴眼泪,五年前躲过去,五年后还是一定要为李琰流下。 李琰说:“陆溓宁,一个人坚持这么久,辛苦了。” 第96章(终章) 96 “以后可以一起去吃牛肉拉面吗?”李琰问道。 陆溓宁情绪还不是很平静,他红着眼睛,哑声说:“可以。” “也会一起去看篮球赛吗?”李琰再次问。 “会一起。” “那以后可以跟我讲话不要那么大声吗?”李琰思索着问道。 陆溓宁轻声说:“超小声。” 李琰慢慢伸出来手,然后张开,在他的手心躺着两枚戒指,红线编织出的圆环。 他去拉陆溓宁的手,陆溓宁带上了。 陆溓宁红着眼眶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他想李琰问的那几个问题,就好像仅仅只要做到那些,做到那样简单的事就可以成功的和李琰在一起,却被陆溓宁前前后后不得要领折腾了数十载。 第二天早上,天气已经放晴。 陆溓宁打开车门,让李琰回去,他要回去修整一下,换换衣服。 他回去a市,要把房子重新装修,把那个充满李琰痛苦回忆的房间直接拆掉了。 又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一番,抬起来手看那个红色的环,来回好几遍,想要拿下来看看,摘到一半又推回去了。 他甚至过了一夜还觉得不太真实,第二天一早伸着手去问管家,自己手上的是什么。 管家说:“我老眼昏花,要是没看错,应该是枚戒指。” 陆溓宁端着手睡一样的,放在胸前,心都跳快了,别的都挺好,就是跳得睡不着。 他处理了下积压的工作,周末的时候带陆泽睿又去乌景湾镇。 这会儿也不觉得陆泽睿的大红围巾有多好了,陆泽睿故意带着晃荡两圈,陆溓宁都没搭理他。 父子俩人到了以后,李琰家竟然没人,亏得他俩起一大早,天微微亮就起来了。 到了乌景湾镇的时候也不过八点半,这个时候李琰竟然不在家在? 但是父子两人都没太着急。 结果没想到这么一等就是一整天,李琰竟然中午也没回来,到了下午太阳都要落下去,李琰也都没回来。 会不会昨天夜里也没在? 陆溓宁眨了一下眼睛,觉得哪里不太对,莫不是反悔,又不愿意了,刚送完戒指,紧接着就跑了,像以前一样,示好之后让他放松警惕,再彻底摆脱自己? 就在陆溓宁情绪低落,脸色低沉,已经彻底像代入被始乱终弃的角色中去的时候,陆泽睿先憋不住了。 “全是你!要不是你来找他!他怎么会连家也不回了!”陆泽睿突然对着陆溓宁叫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是你缠的他,你觉得你自己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乖小孩吗?”陆溓宁冷笑以对。 “他本来就是讨厌你才走的吧!” 陆泽睿等了这么久,彻底哭闹开,对着冷脸的陆溓宁叫嚷着:“全怪你!全怪你!” 陆溓宁本来就气得半死,也是没底气,胸口剧烈起伏,被李琰高高抛起来,又扯下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会被陆泽睿又这么刺激,崩溃的要命,气得想揍陆泽睿这不听话的小孩。 结果没等他手扬起来,陆泽睿就死死瞪着他哭,挂了一脸泪。 他眼睛跟李琰这么像,这会儿倔得绷着脸哭。 陆溓宁半晌下不去手。 心里破个洞,陆泽睿就不怕死的可劲往里吹风,就他凉不透。 等到了红霞满天,天空铺满一片绯红。 陆溓宁才远远地望见路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李琰回来了。 他左手抱着一捧花,右手拉着一把镰刀,镰刀拖在地上发出不太悦耳的声响。 陆溓宁还没从悲苦的情绪里出来,以为李琰实在是受不了他们父子俩的纠缠了,这会不杀自己了,要杀了他,再拿一捧花给他送葬。 他望着李琰,李琰看起来也很疲惫,膝盖上还有蹭上的灰,灰头土脸的。 他走到陆溓宁面前,右手一松,镰刀就掉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声响。 他把花推到陆溓宁怀里:“生日快乐。” 陆溓宁整个呆滞住,他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可是李琰竟然记的。 李琰摸了摸脑袋:“这次总没过点吧。” 陆溓宁怀里抱着一捧花,望着李琰,像是彻底失去了语言功能。 李琰会错了意,想起来陆溓宁以前说过的话,是觉得自己没给过他什么好东西,觉得这不花不好。 于是李琰说道:“这不是普通的花,这是整个乌景湾镇开得最好的花。” 哦,原来不是普通的李琰,是整个乌景湾镇最好的李琰。 原来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是夺目璀璨,晶莹通透的钻石做的,然后摘下来,戴在了陆溓宁手上。 原来真的会有那么幸运。 陆溓宁由于太过激动,手抖得花瓣都落了。 他失神地望着李琰喃喃出声:“原来是乌景湾镇最好的李琰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说了这样类似于情话的话,李琰在旁边听得清楚。 脸上浮现一片红,微风吹过,他低下头,露出赫然的笑。 就好像很多年前就应该是这样。 李琰从命运蹉跎中走来,身姿落拓,那些苦难从他身上滑过,像尘埃一样被他拂去,不留痕迹。 他在落日后的傍晚,送给自己的年轻恋人一捧花,讨得一句情话,露出腼腆的笑。 一副已经幸福了很久的模样。 番外一 番外一 陆溓宁在周末的时候故意掐着饭点来的。 李琰听到门口传来汽车驶来的声音,从窗户那里探出头去,看见陆溓宁从车上下来,没有带陆泽睿。 李琰又把煮好的稀饭掀开锅盖,往里添了一碗水。 又拿出来番茄切,打了两个鸡蛋,准备再添一个菜。 陆溓宁现在已经获得了可以自由进出李琰家的权利,进屋里动作自然的把自己的黑色的羊绒大衣脱掉,随手一放,李琰在旁边炒菜,瞥见他一眼,提醒他不要放在凳子上,要垂到地上了。 于是陆溓宁又十分自觉的把大衣丢进了李琰的破衣柜里,顺便宣布了他今晚要在这里过夜的决定。 李琰把炒好的青椒肉丝,番茄炒蛋端过来。 陆溓宁坐在小矮凳子上,手摆在木桌上,姿势看起来还有点端正。 李琰问他:“不是周末吗?怎么没带陆泽睿呢?” 陆溓宁神色自若:“去他爷爷家里了。” 他起身去盛稀饭,看起来并不太想和李琰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刚坐下,动了两筷,就有人又风风火火的来了。 “哎,小琰,在家呢。”邻居家的刘婶突然造访,看见屋里两人正吃着饭,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脚已经迈进来了,人都叫了,哪有再退出去的道理。 刘婶有些不好意思地:“哎呀,正吃着呢,我以为你该吃过了,来早了来早了。”她打量李琰旁边坐着的那位高大的alpha,长得也太好看了,她还不知道李琰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气质非凡,容貌上乘的朋友,那种好看可以让你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完全注意不到其他东西。 有那么几秒,刘婶话到嘴边,就又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还好李琰一向是很礼貌很周到的人,也邀请刘婶赶紧进来坐,问她:“怎么突然过来?吃饭了没,锅里还有呢。” 刘婶也没跟他客气,进来就坐下了,毕竟她今天来可是有任务在身,她听到李琰的话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吃过了,在家里刚吃过。” “我长话短说,不耽误你们吃饭哈,咱们前街的吴老板的女儿回来了,就是你以前在他手底下干过活的吴老板啊,正好你和她女儿年龄也正合适,她女儿一开始年纪轻,去外面闯了几年,结果被人家骗了,现在回来了收了心了,吴老板人也不错,前段时间还跟我提起来你呢。” 她笑得合不拢嘴,眼看着自己要撮合成一门亲事:“怎么样,你要不要这周末有空跟他女儿见个面啊,那闺女我见过,长得可标致呢。” “到时候你要是真的愿意,吴老板说他那间小卖部就给你们俩经营呢!”刘婶眼里泛出来光,望着李琰。 李琰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刘婶怎么突然会在这个时候来提起来要给他相亲的事,他筷子一抖,看了一眼陆溓宁的脸色。 陆溓宁这会喝稀饭的表情跟品那价格昂贵的红酒似的,端着个脸,轻扬着下巴。 李琰着急在脑子里思考措辞,结果突然被蹬了一下,力道不算重,像是个提醒警告意味的行为。 他呛了一下,咳嗽两声,在桌子下面不动声色地往回收了收腿,又看着在桌面上跟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夹着菜的陆溓宁,背后一阵发凉。 “不用,刘婶…,真不用…” “怎么着,你还害羞啊!”刘婶打趣道。 李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有…有伴了…” 刘婶也是十分惊讶,望着李琰:“什么时候,我可没见你这来过哪家ega啊,你可别是来糊弄我。” “真有了…”李琰再次拒绝道。 “哪里的啊,咱这儿的吗?”刘婶看起来兴趣不歇。 “不是,是a市的。” “啊!?还是大城市的啊,家里不会还很有钱吧,小琰,你这样的可别跟人家在一起受气啊。”刘婶的表情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在担心:“人家愿意跟你来咱在镇子生活吗?你去她那a市的房子那么贵,怎么一起生活啊,到时候闹个小矛盾再给你赶回来怎么办,要我说…,你还是找个咱们本地的,知根知底,吴老板家里咱们还能信不过吗,大家都是相识十来年的人了…” “刘婶!”李琰这时候感觉桌面都突然震了一下,他慌忙叫了一声,然后说道:“真不用,我真有伴了,吴老板那边你就别再提这个事了…”他再次表明态度。 刘婶看李琰态度这么坚决,直觉李琰是被那个a市的ega迷了心智,又问他:“你现在女朋友长得怎么样,比吴老板家女儿好看吗?” 李琰咬着牙,脸都憋红了:“漂亮!漂亮的很!” 刘婶子摇摇头,失望而归,只道李琰已经被大城市里有钱人的漂亮女儿勾了魂。 等刘婶走了,菜也凉了大半,两个人几乎都没咋吃。 李琰起身要把菜倒进锅里热热,陆溓宁在那鼻腔里出气音,开始在李琰背后讲:“你这还挺受欢迎呢。” 李琰翻炒两下饭菜,又盛出来,看了陆溓宁一眼,两人对视几秒,陆溓宁闷头吃起来,不说话了。 晚上吃过饭,两人收拾洗漱完,躺在李琰屋里的窄床上,彼此的呼吸都凑得很近。 李琰睡在里侧,陆溓宁睡在外面。 床头的烛光明晃晃的,烛影打在陆溓宁的脸上,浓密的睫毛下,阴影打在下眼睑上,鼻梁高挺,李琰只看到这里,就又注意到他有些不自然绷着的唇线。 陆溓宁虽然现在不跟他发脾气了,就做出来这副样子,只差拿笔在脸上写“需要李琰看出来我在生气。” 李琰又想起来,他回答刘婶的那句“漂亮,漂亮的很”,其实这话在李琰心里一点儿也不掺假,明明看起来陆溓宁不管是长相还是其他方面都比自己要能招惹人的多,为何陆溓宁却还总是在他这里疑神疑鬼。 过了好久,李琰才伸出来手,覆盖在陆溓宁的手背上:“不高兴?我不是已经拒绝她了吗?”他为自己辩解:“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回来找我说这种事,这些年来根本没有人来找我要给我相亲,毕竟我什么都没有,并不是很好的条件呢。” 陆溓宁睁开眼睛,望着李琰,顺着他的话讲:“确实不是很好的条件呢,床太窄太硬,你要不要睡在我的身上?” 他又在学李琰讲话。 李琰气红了脸,好在光很昏暗看不太出来,李琰伸手推了陆溓宁一把,又没敢太使劲,因为床真的窄,怕真把陆溓宁一下子推下床,这人又要恼。 这把推的得不偿失,因为陆溓宁被推一下,又弹回来,贴得更近了。 第98章 番外二 这一觉睡得比想象中沉,陆溓宁这几年睡觉都比较浅,难得有如此一觉到天蒙蒙亮的时刻。 他是被手机吵醒的,在手机响起来的那一刻,他飞快地按住了,旁边的李琰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陆溓宁看见才早上五点多一点,是助理的电话,电话挂断后又发来了信息。 陆溓宁看着信息的内容,眉头慢慢皱起,然后又看看熟睡中的李琰,不到五分钟就做出了决定。 他抱起来李琰,然后随手扯了一张毯子,裹住他,脚步很快地抱上了车。 李琰被一阵轻微的晃动惊醒,身子一紧,半眯着眼睛看着雾蒙蒙的天空,他紧贴着陆溓宁的胸膛,是比较熟悉的很浅淡的苦橙清香,沾染在衣襟上。 他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然后问道:“去哪里呀…” 陆溓宁把他放进副驾驶的位置,然后把座位的椅背往后调,调成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把李琰裹着的毯子往上扯了扯,声音很低,充满了诱哄的意味:“去看篮球赛,不是说好的吗?” 李琰似乎还很困倦,点点头又一偏脑袋闭上眼睛了。 要不是没睡醒,看起来神志还不太清醒,要回a市该不是这样好讲话。 陆溓宁发动汽车,往上调了调空调的温度,往a市赶。 果然李琰在途中醒过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他坐起来身体,看着陆溓宁专注开车的侧脸,眨了下眼睛:“我们…我们这是回a市啊?” 陆溓宁神态自然:“是啊。” 李琰的毯子从身上掉下来:“可是…可是…”他结结巴巴憋了半晌儿,心里觉得有些突然,怎么就一觉醒来就在路上了,他最后对着开着车的陆溓宁讲:“我东西都没拿…” 陆溓宁说:“拿什么啊,家里都有。” 李琰最后不讲话了,沉默的望着窗外,已经看到a市的路牌指示标了。 时隔五年,再次回到这栋房子的李琰一阵恍惚,他没什么机会多做犹豫,就被陆溓宁牵着走进去了。 陆溓宁让人准备了早餐,自己却没吃,看着李琰坐下吃了两口跟李琰说要出去一趟,下午回来陪他去看篮球赛。 李琰坐在那里,看着立在旁边往桌上放餐盘的管家,还有刚进门就又要出去的陆溓宁。 他讲篮球赛,他讲下午他回来一起去看篮球赛。 而不是说,下午他回来之前看不到自己就要再把门禁时间往前调,或者说再关上一个月不许出门。 李琰垂下来眼皮,坐在椅子上,咬了两口煎好的春卷,有些烫。 头一次,好像有些期待陆溓宁可以早一点回来。 李琰吃完饭,管家问他要不要再回房休息一会儿,李琰其实不困,但是也还是选择了回屋里看看。 房间里跟以前一样,那盏流苏小夜灯也是,床上还是并排摆放着两个枕头,突然李琰像是发现了什么,走近了点,看见被子里露出来一角他以前穿过的睡衣。 纯棉质地,很宽松,陆溓宁有一套相似的,乍一看有些像情侣款,是很多年前的衣服了。 神使鬼差地,李琰扯了出来,靠近一点闻了闻。 霎时间李琰屏住呼吸,睁大了双眼,这味道是什么,是柑橙炸弹吗! 他被这股浓郁的香呛住,飞快的把衣服塞进被子里,像是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脸上迅速得涨红。 陆溓宁回来的很早,甚至都不到下午,两人还在一起吃了午饭,或许上午的急事解决得不错,陆溓宁看起来心情愉悦。 下午两点半,这次的春季决赛在a市的体育馆举行。 陆溓宁带着李琰入座,不太靠前也不靠后,是李琰以前经常坐的位置。 两人坐下得有十来分钟了,李琰还能看见前排的女生还在跟同伴嬉笑着交流着什么,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位女生拿起来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频频侧目,还自以为很隐秘。 是在偷拍陆溓宁。 陆溓宁突然察觉到李琰朝自己身上凑近了些,两人贴得极紧。 还未等这微微的惊喜扩散开,陆溓宁就发现了一件极其不愉快的事情。 他发现决赛里的一支刚上场的队伍里有林笙。 李琰很快也发现了,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最后他慢慢转过来头,在陆溓宁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声:“谢谢。” 他以为这是陆溓宁故意安排好的,带他来看林笙的这场比赛,见见多年未见面的老友。 他觉得陆溓宁果然变得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小气,无理取闹。 陆溓宁被这句感谢噎住,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看着李琰逐渐有了光亮的双眼,慢慢吐出来一口气,有些虚弱道:“不用谢,你开心就好。” 李琰对他很浅得一笑,眼里清澈见底,还依旧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 很容易满足,很容易就对别人表达谢意。 他很快地就进入了状态,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放不开,随着比赛进行到一半,双方比分咬得很紧,他身子也有些紧绷,坐直了身体,微微向前倾,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攥紧拳头,喊着加油。 他这样坐直了,身子也不紧贴陆溓宁了。 陆溓宁看着已经被赛场吸引住全部注意力的李琰,看着他都兴奋得出了汗,幽幽地问道:“好看吗?” “好看啊!”李琰少有的在陆溓宁面前丝毫不遮掩情绪。 随着林笙最后一个三分球投进去,在倒计时结束前,以一分之差取得了胜利。 他们纷纷鼓掌呐喊,嘴里喝道:“好!” 李琰也在那时喊出声,在周围雷鸣般的掌声助威声中,后知后觉望向自己身边有些安静的陆溓宁,看着陆溓宁无波无澜的神色。 李琰有些不好意思一样,低声也问陆溓宁:“不觉得打得很精彩吗?” 陆溓宁这时候慢慢抬起来僵硬的手,缓慢的跟着旁边的人一起鼓掌:“呵呵,精彩,精彩得很。” 李琰:“……” 陆溓宁到这个时候才察觉到,原来他们坐在了支持林笙那支队伍的位置,周围都是在喊他们队名称的,还有一些在喊林笙名字的,oomega居多。 散场的时候,李琰跟陆溓宁等人流走了大半之后才走,陆溓宁牵着他往外走,回头不动声色望了一眼跟队友正讲话的林笙,说不出滋味地问李琰:“不想去打个招呼?” 李琰也跟着回头望了一眼被拥簇住的林笙,不知道他见到自己兜兜转转又回到陆溓宁身边,牵着手来看篮球赛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李琰想了想,然后说:“以后吧。” 陆溓宁挑了挑眉,带着李琰出了体育馆的大门。 人潮拥挤中,他们好像跟人流中那些牵着手正在恋爱中来看一场篮球赛的普通情侣并无二致。 哪怕他们纠缠不清了数十年,孩子都已经五岁。 却好像才刚刚开始恋爱,互相摸索着,会耍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也同样会照顾对方的心情,想要叫对方开心一些。 阳光慢慢被云层遮掩住,又透出来微光。 绯红色的霞光照耀在体育馆门前的石碑上,上面刻有一些体育馆的历史痕迹。 李琰扫过一眼,看见六年前的日期上,翻新的体育馆的赞助商,盛蔺集团。 李琰脚步一顿,陆溓宁偏头回望他:“怎么了?” 李琰加快了脚步跟上他,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靠近陆溓宁,声音低了点:“你陪我做我喜欢的事,那我也可以陪你做你喜欢的。” 陆溓宁重复了一下:“我喜欢的?”他的眼里霎时间泛出来光。 看着李琰的眼神都变了,一路拉着李琰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去。 番外三 李琰第二天半晌午从二楼扶着墙慢慢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下楼下到一半,突然停住。 陆泽睿正在一楼的楼梯口仰头眯着眼望着他。 他带着个黄色的小渔夫帽,脚上蹬着一双深蓝色的小胶鞋,上面还有些泥水,身上背着个小书包,插着一杆捕蜻蜓用的网兜。 脸上也有些脏兮兮的,看着刚从卧室出来穿着宽松棉质睡衣的李琰,有些不大相信,他看着他,张嘴叫了一声:“李琰?” 李琰看他这副模样,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下楼:“你怎么弄的?” 陆泽睿这时候也顺着李琰的视线低下头,抬抬小脚,看见地板上已经被他弄了一片污泥浊水。 李琰抬手把他抱了起来,陆泽睿双脚蹬掉鞋子,伸手去拽李琰的衣服:“李琰,你穿的是爸爸的衣服。” 李琰脸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红,然后把他的手从衣领上拽开,怕他看见更多尴尬的痕迹。 管家这个时候进来,把陆泽睿的鞋子拎了出去,佣人上来把那块儿地擦干净了。 陆溓宁这时候从书房出来正好撞见李琰抱着陆泽睿,立马脸色一变,走过去把陆泽睿接过手,然后又放在地上:“多大了,还让人抱?!” 李琰这时候又问:“陆泽睿,你不是在爷爷家吗?” 陆泽睿仰起头来看李琰,有点儿骄傲自满的样子:“我去夏令营了!”他跟李琰比划着说:“我抓到了一只这么大的蝴蝶。”他用手向李琰展示。 李琰又去看陆溓宁:“我们得谈谈。” 陆溓宁挺受不了李琰这样的表情的,吐出来一口气,叫管家把陆泽睿领走洗干净。 他没想到李琰会醒来这么早,原本以为陆泽睿回来一趟换个衣服就要送走去幼儿园,跟李琰该打不上照面才对。 两人关门进了卧室。 陆泽睿还有些不死心地去扒拉门,被陆溓宁听见声响,叫了一声:“陆泽睿!”才慢慢消停下来,他到底是有些怕陆溓宁。 卧室里,陆溓宁还妄想岔开话题,问李琰:“怎么醒得这么早,身体可有不舒服?早餐想吃点什么?” 李琰推开他又要往腰上粘的手,很认真的跟他讲:“陆泽睿才这么小,你竟然送他自己去夏令营?!” 陆溓宁反驳着:“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很多小孩子,而且有大人跟着的。”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在爷爷家?” 陆溓宁在那脸不红心不跳地:“他先去了爷爷家,然后从爷爷家被送去夏令营。” 李琰又无奈地说:“而且现在根本还不是夏天。” “李琰,并不是只有夏天才有夏令营,而且他已经这么大了,可以自己做很多事情。”陆溓宁语气淡淡的。 又接着去问李琰想吃些什么,好像讨论陆泽睿的事情还不如这一顿的早餐重要。 李琰有些说不过他,感觉总被他绕过去。 陆溓宁看着他皱着眉头的样子,于是又说:“溺爱孩子并不是真正的对他好。” 这句话儿有点让李琰难过,他看着陆溓宁说:“当初是你最想要他的。” 他又在扯以前的事,陆溓宁心头警铃大响,被李琰的话封住喉口,他想辩驳些什么,比如他其实最想要的是李琰,比如他不是不关心陆泽睿,他只是才刚刚在李琰这儿尝到一点甜头,就要被陆泽睿抢走一半,他有些接受不了。 李琰看着他寡着脸,在这杵着。 又问道:“怎么不讲话?” 讲什么,有什么好讲的?讲出来全是你不爱听的,郑峙教过他,不会讲话可以不讲。 陆溓宁好像成熟了一点儿,他跟李琰说:“我不想跟你吵架。” 陆溓宁中午吃完饭外出了,汽车从门口驶出,李琰从二楼的窗口看到熟悉的景色。 管家在院子里拿着把剪刀在修剪树木。 李琰昨天夜里没睡好,这会儿午后阳光照射进来,一股儿疲乏劲就上来了。 等到日头落下起的时候,李琰醒过来,半撑起来身子,发现院子里那些他认不出品种枝桠长得猖狂的树被管家修剪成了小城堡的模样。 一栋栋地堆簇在院子里,夕阳洒在上面。 李琰吃惊地瞪大双眼,楼下的院子里的管家把那把剪刀放在手上转了一个圈,然后动作利落潇洒的投进远处的工具箱里。 李琰去幼儿园接了陆泽睿。 回来的时候老师布置了手工作业,李琰陪他在客厅完成之后,一起吃了晚餐,这时候陆溓宁还没回来。 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陆溓宁的车进了院子。 洗完澡之后上去二楼,发现李琰不在卧室里,他沉下来脸,去陆泽睿的房间,直接推开门,果然看见李琰在拿故事书在给陆泽睿念故事。 他黑着脸走进去,叫李琰出来,回卧室睡觉。 陆泽睿说:“可是李琰还没有给我念完故事,他今天就睡在我这里。” 陆溓宁冷笑一声,陆泽睿看着他,觉得他的身影已经跟故事书里身影高大会吃小孩的大怪兽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陆溓宁抬手在陆泽睿床头前摆着的一个小机器人的脑袋瓜上拍了一巴掌。 小机器人里开始传来声音了,念起故事来。 “这机器人跟你的故事书都是配套的,你自己听了几遍了都!还让人在这儿搂着你念!”陆溓宁语气凶恶,抬手去拽李琰:“回屋睡觉。” 谁知道李琰竟然挣开了:“你跟他计较什么?”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觉得陆溓宁简直发神经,在孩子面前非要这样。 “回不回屋?”陆溓宁看着李琰问,他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盯着李琰看起来又要发火一样。 “我只是给他念个故事,念完就回去。”李琰话音刚落,陆泽睿就又伸手抱住了李琰:“不要,我想跟你一起块儿睡。” 陆溓宁气急败坏:“你给我松手!”他伸手去拽李琰,想把他从被窝里扯出来。 李琰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泽睿就“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李琰听见他哭,抬手就去推陆溓宁:“我…我今天陪他一起睡一晚上。” 陆溓宁被气得半死,陆泽睿根本就不是那种爱哭的小孩,以前犯了错被罚,被他爷爷打了掌心,手肿了都不带掉眼泪的。 在李琰这就开始装模作样了。 果然他这边一走到门口,那哭声立马就停了。 李琰半夜听着陆泽睿呼吸平稳了,轻轻移开了陆泽睿压在他胸口的脑袋。 他慢慢推门进了他和陆溓宁的卧室里。 刚刚一躺下,就听见陆溓宁开口问:“不是今天陪陆泽睿睡吗。” 语气听着又是在不高兴,李琰不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还是在气得没睡着。 但是陆溓宁却先道歉了:“对不起。”他伸手去握住李琰的手。 两人在被窝里牵着手,李琰回握住他:“怎么道歉?” “你不高兴了,我想我应该道一点儿歉。”陆溓宁这样讲。 李琰在黑暗中看见他微微发亮的瞳孔,又问:“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陆溓宁复又沉默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他做什么,总是很轻易惹李琰不高兴的,需得小心翼翼一点儿,再及时道歉,省得被李琰记在心里累积起来。 路溓宁睫毛轻颤:“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卧室睡觉,却又不能像他一样,哇哇大哭。” 李琰看着他,陆溓宁当然不会像陆泽睿一样用眼泪做筹码,他一直以来这么冷硬强大,如果不是那次乌景湾停电的雨夜,李琰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有机会看到陆溓宁的眼泪。 “他还是个小孩,你跟他又不一样,老是跟他比什么?”李琰这话说得颇有点叹息的意思。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陆溓宁在李琰这里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他情绪开始有些不稳,不知道李琰这句话里又哪里刺到他。 “为什么我在你这里,永远跟旁人不一样!?”他侧过身来去问李琰,语气里全是是盖不住的伤心与不甘:“不管是陈瑜也好,林笙也好,现在的陆泽睿也好,每次在与我之间做选择的时候,我总被你放弃。”他去搂李琰:“我怎么总是次选,可是我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在任何人面前都是。” 李琰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总觉得难以理解,但是陆溓宁的难以理解是经常性的事情。 但是目前来讲,他哄陆溓宁,该是比陆溓宁哄他容易的事。 陆溓宁太笨拙了。 好在勉强学会了道歉。 他这样轻易就道歉,或许是因为…… 李琰心里闪过什么,问道:“还依然渴望我的怨恨吗?” 陆溓宁此时不再看李琰,也决定不再说假话,他用有些微弱的声音:“也会…渴望李琰的一点儿爱吧。” 李琰闭上了眼,说道:“我爱你。” 陆溓宁身子骤然一紧,握住李琰的手,把李琰的手骨都攥得生疼,他开始去很慌张地去吻李琰。 李琰被他吻住,身体被他缠上来。 陆溓宁的“对不起”和“我爱你”都太是难得,李琰以前与他道尽了这辈子最多次的对不起,两人在爱意还未明确的时候就已经首先坚信了彼此的恨意,做许多要用无数次的对不起来填埋的事。 陆溓宁在感情上太软弱,他的“我爱你”好难说,他是胆小鬼,可是李琰可以勇敢一些。 明明陆溓宁一个人爱了李琰十年,“我爱你”却是李琰先说出口。 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一个缠绵的吻结束,陆溓宁稍微拉开了些距离,他有些不自信,因为他在李琰这里总是很差劲,于是又想要反复确认:“真的吗?没有骗我吗?” 他又低下头很在李琰的额头到下巴,落下急促又细密的吻:“你再多说几次,我还想听。” 李琰声音有些哑了:“不是不信?怎么还要听,假的也喜欢?” “人家说,谎话说了很多次就会变成真的……” 李琰笑了一下,笑陆溓宁一如往常的胡搅蛮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等李琰说累了,停下来,陆溓宁也跟着沉默下来。 就在李琰以为他要睡着的时候,陆溓宁又突然在黑暗里开口:“不要一般的爱,要你给陈垭欣的那种爱。”他像是觉得还不够准确,又仔细说道:“是那种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的那种爱。” 李琰在这一刻心脏仿佛被人捏了一下,复又松开之后一阵酸软发麻。 他睁开眼看着陆溓宁,突然看懂了。 陆溓宁这样的人对“爱”的要求太过苛刻。 陈瑜当时为何要讨好李琰,为何要学陈垭欣那样对李琰笑?他怕李琰放弃他,病房里被推着离去的人太多了,他目睹过太多种“被放弃”。他不敢赌,赌李琰这样的普通人,真的能为他豁出命去。 而陆溓宁遇到李琰,原本以为那些温情关怀已经是极好,却又突然得知,李琰会对别人更好,拿别人一句话,就能甘愿付出一切。 哪怕他最开始被妒忌愤恨蒙蔽双眼丧失理智,咎其根本,也掩盖不了他其实更想要。 李琰最后很轻的声音答应了:“好。” 他开始明白,陆溓宁为何总是跟他较劲,总是不满,总是索取。因为他把李琰就放在排在陆安凌,齐臻,陆泽睿他生命里这些所有人之前的,他也渴望李琰把他放到同等的位置。 他把这一切归类划分的太过简单。 常人会划分亲人,朋友,老板,下属……等等之类的一系列关系。 但是陆溓宁把他的世界只划分为李琰和别人。 这也是为何陆溓宁明明知道陈垭欣在李琰这是个雷点却频频往上踩,头破血流都都继续。 果然,他又在说了:“如果我生病了,我肯定离你远远的,也不可能留什么话来拖累你。”他抱着李琰小声说:“我一定是比她更爱你的。”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提到陈垭欣而没有发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