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大师兄是个恋爱脑》 第1章 夜色黑沉，一块飞得摇摇晃晃的门板隐入夜色之中，绕过凌霄阁下了山。仔细一看，那门板上竟然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小姑娘，穿着朴素的嫩黄长裙，头发随意披散，简单梳了个发髻。她盘腿坐在门板上，上半身趴着在黄纸上画着让人看不懂的符文。 “这是最后一张了。”声音里满含不舍，折瑶拿起最后一张符，这是一张入梦符，不仅用完了她最后一张黄纸，也用完了她全身大半的元气。 “掌门，借我点遗产买黄纸吧。”她幽幽的说。 天一掌门脸上一僵，幽怨地望着她，看着自己的身躯还顶着门板飞行，满脸写着你不要脸四个大字。 已经到了山下。折瑶嘤地一声，飞快将朱砂等东西收拾好，就很后悔。“我就不该答应你让你入梦那么多次的，凌霄阁如此之穷，哪有那么多财产要交代噢！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骗我。” 天一掌门将门板放在地上，伸手把自己的头按上，青白的脸上纠结不已，然后期期艾艾道：“财产还是很多的，就是存放的地方比较多，不多交待几次我怕净明忘了。” 折瑶一个眼刀飞过去，敢情还真是骗她的！你们修仙之人能和普通人比吗，这么点东西还能记不住，说一遍醒来写纸上不就完了？ 天一掌门生前也是个体面人啊！如今竟然沦落至此！ 他讪笑道：“咳，是我对不住你。这样吧，其实我也有些遗产的，明日我就带来给你，作为交换，你买些黄纸给我折些元宝纸马如何？” 天一掌门自死后便经常下山游玩，认识了一大群孤魂野鬼，其中有受后人祭祀的，吃穿用度都让鬼羡慕！但他出自仙门，不兴凡间祭祀那一套，因而穷得十分没面子。 他知道折瑶的本事，不管是画符还是做纸扎，质量都是顶顶好的，眼馋好久了。 折瑶答应了。 也是没办法，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穿书，上辈子作为地府编外员工，工作勤勤恳恳，以为死后会在地府继续工作，结果醒来就成了她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女配。 原主父母因病双亡，性子比较软，被亲戚霸占家产后赶了出来，无依无靠只好来凌霄阁找未婚夫李朝堇了。 这李朝堇便是书中主角。这本书是男频文，李朝堇作为男主并未广收后宫，而是牡丹到结局。书里面给的解释和他的心法有关，因为心法来自全真教。 所以，李朝堇早就不满和原主的娃娃亲，之前就让家里去解除婚约，结果遇上原主父母双亡，顾忌面子并未提及此事。但李朝堇不知道。 所以原主一来凌霄阁，就被李朝堇退了婚。 折瑶就是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为了生存，折瑶查看了一下原主的全部财产，好家伙，可以说是一贫如洗了，原主的体质还不能修炼这个世界的功法，修炼玄学一道倒是可以，可这个世界没有元气！ 就在这个时候，折瑶看见了站在净明掌门身旁的越朝尉——凌霄阁首席大弟子，著名青年剑修。这越朝尉浑身都是元气，很利于她的修炼。 折瑶就想着不能白来，逝去的人已经逝去，可活着的还要继续生活呀！于是厚着脸皮说要退亲只能一换一，还只接受换成越朝尉。 当时凌霄阁诸位震惊讶异的神情，折瑶到现在都没能忘。 她抹了把脸，把门板藏好，就让天一掌门领着自己去找请自己帮忙的鬼。 说来这换亲的事情能成，都是天一掌门的功劳，到底是老掌门，在净明掌门心中很有威信，在梦里打了几天就老实了，净明掌门不仅同意换亲，收了自己做他的亲传弟子。 目前凌霄阁全体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友好，折瑶也不信任他们，一身本事一直藏着没暴露，反而为了吸取元气，还缠着越朝尉教自己练剑。 然而在这些剑修的眼中，折瑶就是一个不要脸缠着大师兄的人，可偏偏她已经是大师兄的未婚妻了，这感觉就跟吞了苍蝇似的。 事情发生已经大半个月了，剑修们努力说服自己接受折瑶这个小师妹的样子实在好玩，所以折瑶依旧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本事。 只有晚上才会出来帮忙托个梦或者抓个鬼啥的。 今晚，她就是偷偷跑出来帮人托梦的。 这附近的村子都不算富裕，折瑶心有不忍，有多少报酬收多少，毕竟普通人的陪葬品真的太少太少。 “是哪户人家，不会太远吧，远的话就得劳烦掌门你带我飞过去了。”折瑶捏着那纸符，摸着黑往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明儿我就要跟大师兄他们一起下山接任务了，回去太晚可不行。” “喏，到了。”天一掌门看了她一眼，“你还真去啊，刀剑无眼，你可别受伤了。” “我当然会保护好我自己。倒是掌门，你真不跟我去啊？” “不去了，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 折瑶没劝，耐心等着委托人找上门。直到脖子后面一凉，周边的气氛骤然变冷清，连树叶沙沙声都平静了下来。 她朝天一掌门一挑眉：“什么啊，是怨鬼？” “被人害死的。不过害人的活我可不接，这人因为心存怨气，躲过了牛头马面，但也因此没有头七回家的机会，这才找上你，想要托梦给家人。” 折瑶转身一看，那怨鬼站在大树底下，看她的时候眼神瑟缩，尽管怨气缠身，却也是个胆小自卑的人。 怨鬼飘过来，将自己捡到的一枚铜钱放在地上，声如蚊蚋：“我只有这么点，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折瑶：就没接过这么小的生意！ 亏本了。 她抹了把脸，看着对方希冀的眼神，把纸符往他身上一拍：“算了算了，你快去吧，记住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不出来会被困在梦境中的。” 怨鬼一喜，跪地拜了拜，随即消失不见。 折瑶呵呵一声，阴测测道：“又坑我。” 天一掌门火速逃离，不声不吭把门板抬了过来，折瑶摇摇头，捡起那枚铜钱爬上门板懒得跟他计较。 回去后，简单洗漱之后就躺下睡了。 入睡之前，折瑶忽然被自己的贫穷吓醒，叮嘱天一掌门：“不要忘了去拿你的遗产！” 第2章 “不好了，师祖的金像不见了！” 一大早，折瑶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闭着眼睛听了会，东拼西凑的也了解到了事情原委。 净明掌门给天一掌门塑的金像不见了。 在凌霄阁住了这么久，折瑶自己接触以及从天一掌门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净明掌门的事，总之，这位才上任半年的掌门，他的抠和天一掌门是如出一辙的。 居然有人这么大胆敢偷金像？折瑶啧啧几声，爬了起来，这人只怕是不想活了。 那可是净明掌门掏私房钱做的呀！ 阳光透过窗，落在桌上，折瑶被光线晃了眼，伸手遮了遮，定眼一看，这晃眼睛的哪里是太阳呀，明明就是放在桌上的金像嘛！ ……金像？ 金像！！！ 折瑶窒息了。 你妈的，作为一个大门派还是仙门的掌门，你的遗产就是弟子给塑的金像？ 天一掌门从房梁上飘了下来，笑容满面：“怎么样，惊不惊喜？这金像要是换成银子，买来的黄纸可以足够你用好久了吧？” “惊喜。”折瑶闭眼重新躺了回去，“何止是惊喜啊，简直是惊吓！我就当是在做梦，你赶紧给我还回去！” 还让不让人做人了！本来凌霄阁上下都觉得他们亲爱的大师兄适合更好的，如果爆出她偷金像，夭寿噢，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就算是穷人，那也是要脸的！ 天一掌门搓了搓手，飘到折瑶床边没有关照的地方，和蔼地解释：“这都白天了，我不能出去的，要不你就收下吧。” 折瑶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您让我怎么解释！这金像天天摆在凌霄大殿上，上上下下谁不认识？” 你当我不想要吗！我这是不能要啊！ 折瑶赶紧洗漱，想着在没人发现之前就把金像悄悄放回去，结果还没来得及把它包起来，房门就被人推开。 “我就知道！”净明掌门一眼瞧见那桌上的金像，顿时目眦欲裂，顺手把门一关，大步走来，“老夫掐指一算就算到了金像在你这，你要换亲，老夫都答应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偷东西！” 折瑶沉默了。 她想了想，觉得好像没有能够解释的理由，任由净明掌门一个人叭叭叭说了半天，这才有了动作。 净明掌门脑子里都想好了要怎么处置折瑶，本来换亲一事他就不乐意，正好趁此机会给退了，如此品性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朝尉！ 折瑶昨晚用完了最后一张黄纸，没办法了，只能拿了朱砂笔直接走到天一掌门面前，变脸一样，方才还淡然的小脸顿时黑如锅底。 “不要怪我啊掌门。”她咬牙呢喃。 被耳聪目明的净明掌门听到，怀疑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什么玩意儿还不怪她？偷东西还不让怪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扭头一看，发现折瑶在角落里举着一支笔不知道在干什么，心里一个咯噔，难道她被自己逼疯了？这么一想，他就有些慌了。 “你干什么！”天一掌门和净明掌门一同出声。 折瑶笑了笑：“其实，我画符也不一定要黄纸的，黄纸也只是个载体嘛，而魂魄本身也是一种载体。不过朱砂上身，害，可能有一点点痛罢了。” 说罢，朱砂笔第一笔落下，天一掌门脸色顿时扭曲。 他动又不敢动，只能在原地咆哮：“这是一点点痛吗，分明很痛啊！” 是真的痛。就仿佛有人拿着钻子在敲打灵魂，那种割裂感很让人难受。 明明只是几个呼吸就画完的符，天一掌门感觉自己仿佛度过了一辈子。 净明掌门脸色很古怪，早就听闻折瑶喜欢自言自语，还做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如今亲眼一看，还真是……像个疯子。 落下最后一笔，折瑶退了几步，吁了口气，直接在魂体上画符耗费的元气太多，她现在有种被掏空的难受感。 “只能维持一天，您老人家就亲自给掌门解释吧。快到约定的下山时间了，我就先走了。” 太难受了，她得去找大师兄回回血！ 折瑶一把抓起自己的行头，飞快逃离现场。 净明掌门木然地看着面前龇牙咧嘴，和自己师父长得一模一样的鬼，抱着金像的手一软，啪一下倒在了桌上。 天一掌门瞥了他一眼，忍不住骂道：“真没出息。” 折瑶期待这次任务很久了，她穿越之后一直在凌霄阁，而凌霄阁在山上，偶有偷偷下山，看见的也不是什么城镇，而是村子。 这次出门，就像是从贫困山区走入大城市，因此心情很激动。 折瑶不会御剑飞行，便和越朝尉共用，时不时的就摸个小手啥的，等填满元气后才规规矩矩坐在飞剑上。 路径昨晚折瑶接单的地方，她从上自下看去，那棵大树的阴影里坐了一个人，怨气消退了许多，正抬首对她招手。 折瑶笑了笑，也朝他挥了挥手。飞剑有一瞬间的凝滞，凌霄阁四师兄姐齐齐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各异，又掩饰起来，继续飞行。 众人一路向北，飞到晌午才停下来。 折瑶从飞剑上下来，不敢置信问道：“我们不进城镇吗？” 李朝堇解释：“进城镇太麻烦了，我们剑修出门从不拘小节，都是在野外解决吃住问题。” 她望着眼前的破庙，太久没人来了，到处都挂着丝网。 冉南上前一步，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只是上午在这里歇歇脚，吃点东西。晚上不会在这里留宿的。” 折瑶信了。 她给自己做了无数心理暗示，结果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找到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居然比中午的破庙还差劲。 这生活质量，简直直线下降。 折瑶：…… 看透了你们凌霄阁的剑修，说到底其实是没钱吧！这一刻，折瑶只恨自己没钱，不然可以和这伙人兵分两路，一路玩着去瀛洲！ 第3章 瀛洲位于大燕国的北方，临近滋养大燕国的母亲河九河，站在城南能看见九河浩浩汤汤的河水，清澈的水流拍打着河岸，水声清晰可闻。 瀛洲城位置便利，水路陆路发达，人口接近百万，来往商客众多，是北方最富饶的城市之一，皆赖于此处出了个好父母官。 此次的甲级任务，便和瀛洲城的冯城主有关。 冯城主的嫡子在五天前忽然陷入了昏迷。马上就是科考了，冯城主怕耽误儿子的前程，赶紧请来了灵隐寺的方丈，方丈一筹莫展，便请来了禅宗的佛修虚云大师。 和阳长老就是尾随虚云大师来到瀛洲，才知道这件事的。冯城主给出的报酬不少，要是能救好其子，奉上纹银万两。一万两的银子啊，还真是个大单子了。抱着给禅宗添堵的心思，也想着让凌霄阁赚一笔，这才把任务报了上去。 五人站在九河旁感受来自母亲河的……水花，刺啦一下，飞溅的水直接落在几人衣摆。 冉南拉着折瑶往后退了几步，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李朝堇，略带谴责道：“好好的不进城，看什么九河，我刚买的裙子裙摆都溅湿了，一千两呢！” 李朝堇摸着他手中破浪剑的剑疆，粲然一笑：“还是大师姐有钱呐，我刚换了剑疆，已经没有银钱了。” 冉南柳眉一扬，哼声道：“别想！我这个月月钱也用完了，没得借。” 李朝堇委屈巴巴看向二师兄。温润如玉的二师兄一袭白袍，站在河边和身后的河水遥相呼应，气质出尘，尤其是手中那柄竹扇，上面的青坊刻印尤其显眼，浑身上下的行头都透露着贵气二字。可他毫不犹豫地移开了视线，落在大师兄身上。 李朝堇搓了搓手，眼里充满希冀：“大师兄，这次的任务并非冯城主邀请的，今晚咱们得自己掏钱住客栈，我听说瀛洲住客栈一晚就得一百个铜板！能否借我一些，等此次任务完成了我再还给你。” 折瑶还想着原书男主怎么会这么穷困潦倒，一听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玩意儿还得自费！！！ 好在作为隐藏的有钱人，大师兄挺身而出，他神情淡淡，说话不急不慌，尽显高人风范：“今晚我来付。明天一早便去城主府，尽快把任务完成。”说完悄悄看了折瑶一眼，再不动声色望向汹涌的九河。 这话一出，其余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都自动打上滤镜，这一刻，大师兄的身影是这样的伟岸，脸颊是如此的俊美，让人有种想要认爹的冲动。 冉南戳了戳折瑶的肩头，羡慕道：“还是小师妹你会选。这两个人，一个穷得要死，一个抠门至极，也就大师兄又有钱又大方了。咱们赶紧进城吧。”说完就拉着折瑶往城门口去。 李朝堇的穷是肉眼可见的，可二师兄怎么就抠门了？折瑶忍不住回头，二师兄万俟尹看着是个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贵不可言，背地里也穷？ 李朝堇跟在后面大喊：“大师姐你也好意思说我！你还不是也没钱了，成天就知道买衣裳，我看青坊家的衣裳都给你包了！” 万俟尹温声道：“师姐言过其实了，我只是勤俭持家，怎会是抠门？” 风声里传来呵呵二字，李朝堇和万俟尹纷纷闭嘴。母亲河波浪宽广，波涛拍岸声忽而急促，水底好似有什么声音传出，化作水波很快被浪淹没，既而恢复平静。走在最后的越朝尉回头看了一眼，听到前方李朝堇催促，应了一声匆匆赶上。 折瑶沿路看见了一家香火铺子，想到来到瀛洲地界，该给城隍爷打个招呼。于是用了晚膳后就带了些自己折的纸扎偷偷出了门。 冉南趴在二楼窗前，看着那个隐没在人潮里的身影：“听说小师妹总爱自言自语，不少人曾看见她对空气说话。在瀛洲这陌生地界还敢一个人出门，还真是个怪人。” 万俟尹摇着扇子，姿态依旧好看：“师姐，不知真相，乱加议论可不是个好习惯。” 李朝堇努力将胳膊肘撑在越朝尉肩头，忽然发现屋中三人都看着自己，他有些羞恼道：“都看着我干嘛，我和她定的是娃娃亲，娃娃亲不知道吗？我从来没见过她，也不了解她。换亲一事可是大师兄自己同意的，虽然我也觉得配小师妹可惜了，可抵不住他自己乐意啊！” 越朝尉没说话，撇开李朝堇的胳膊肘，环抱着胸看着他们，一身正气带着压迫的视线让仨人心里莫名心虚。 冉南讪讪道：“小师妹也不是没优点的嘛，至少她……她长得好看呀！” 万俟尹看向窗外，惊咦道：“小师妹不见了。大师兄既放心不下，不如去看看？说实话，我也挺想知道小师妹这般神神道道的是为何。” 李朝堇奔过去一看，果然不见了，右手掐出一个手诀，几息后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好像是瀛洲有名的富贵街啊。” 瀛洲因商贾聚集，机遇多，很多本地人因此发了大财，随后修宅，不少这样的人巧合地聚集在同一条街上，因而这条街被瀛洲人戏称为富贵街。先辈奋发图强才置办了这些家产，后人却自甘堕落，现在被瀛洲人暗地里叫纨绔街，每家每户都必出败类。 李朝堇将由来说完，犹豫道：“小师妹不会出事吧。” 毕竟要看脸的话，真的挺危险的。 第4章 天色暗了下来，阴暗的小巷子里，鬼魂浮在空中，看着满是人气的大街。有的眼中茫然，无意识地游荡，有的嬉笑着趴在墙头对路人指指点点。 折瑶一路走来暗暗观察着，这些鬼大多数都是正常死亡，但有些也死得可怖的，最恐怖的就是受刑而死的，不过比现代鬼好多了，现代死法太多，看惯了现代鬼再看古代的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走到一个人烟稀少颇为偏僻的巷子，鬼都嫌不热闹，看不见几个。 一个流着血泪的姑娘站在一家府邸门前，抽泣着望着门前的石狮子，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怨气。看穿着并非寿衣，估计是死前尸体并未收敛好，鬼气不重没死多久，还是个新鬼。能有这么深的怨气，这家人是做了什么孽噢？折瑶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上写着孔府二字。 这姑娘怨气太重，应该是没心情买衣服的。折瑶摸着怀里的纸衣，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又看见了一个老鬼。正经的寿衣，急切地在门口飘来飘去的，和那个怨鬼一样被石狮子镇住了。 这也就是门第不错的人家，换了普通人家哪有条件摆石狮子镇宅。 折瑶走近了才听见老鬼在破口大骂，这家府前还刮着白灯笼呢，那老鬼应该是病死的，她都能闻到丝丝药味儿。 “杀千刀的石光，买的什么破烂玩意儿！质量差得不得了，说了不要在林氏香火铺买，要买方氏的！瞅瞅你个龟儿子给老子买的什么！害我丢了好大的脸。” 老鬼骂骂咧咧的，越想越气，用力往大门撞去，被弹了回来，还下意识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骂那个叫石光的人。“等你出来我非要吓死你不可！好吃好喝供你读书把你养大，爹死了就这待遇？”说着，他掏出一把印花歪歪扭扭的纸钱，简直悲痛欲绝，“我从未见过印花歪成这样的纸钱！还有那元宝，都什么玩意，老子就是扔了，孤魂野鬼都不捡的货色！” 他气得整个鬼都蹦了起来：“你这个不孝子！不孝！” 折瑶看乐了，这老爷子正好是她要找的鬼。“老爷子，那纸钱着实太差了，要不要在我这里买些纸扎？”说着，掏出一把元宝来，品相俱佳，上面还有着只有鬼才能感受到的元气，一看就是极品元宝！ 老鬼吓了一大跳，火速消失在原地，又迅速跑了回来。“你能看见我！”他激动得伸手去拉折瑶，却拉了个空。 这真的是个活人！ “请问，您有遗产吗？”折瑶想了想，补充道：“不是后人塑的金身那种，是铜钱银子之类的。”也是怕了天一掌门的小金像了。不过这石府看着很大气，府的上空盘旋着富贵气，家中应当是养着家仙，只是那富贵气有坠落的趋势。 老鬼激动的神情顿时一愣，遗产？ 折瑶再次问一脸茫然的老鬼：“你要是不买的话，我可就走了。” 急匆匆赶到的越朝尉站在隐蔽的巷子拐角，耳目具佳让他不想听也听到了折瑶说的话，神情一惊，小师妹这是……在强买强卖？ 微微探身一看，越朝尉收回了视线，背靠墙面，陷入沉思。 小师妹面前没人啊。难道是真有癔症才会自说自话？思及折瑶对于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未婚妻，越朝尉陷入了挣扎，他要是娶一个有癔症的女人回家，好像有些对不住爹娘。 “买买买！”老鬼急切地飘上前，“这位姑娘，你既然能看见我，能否帮我带几句话给我儿子？” 折瑶收起元宝，疑惑道：“你不是嫌弃你儿子给你烧的纸扎不好吗，带话可是另外的价钱了。” 老鬼底气十足地一笑：“纸扎我也要，价钱都好说。” 老人姓石，早年在东北那边认识了仙人，得了些机缘，才逐渐发家挣得偌大家业。去世之前他叮嘱儿子要好好对待他带回来的那位仙人，可打从他收到质量差劲的纸钱开始，他就隐隐发觉事情不太妙，儿子定然没有听从他的话。 这番话说得遮遮掩掩的，折瑶没有点破，心中明了。 能够进财的除了五大仙中的白门，不做他想。 上辈子折瑶鲜少与精怪打交道，生活环境使许多快要成精的动物早早死亡，她只见过一只狐仙，这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五大保家仙是真的，只是那位狐仙年岁已高，后来也去世了，还是折瑶亲自引着它去往地府的。 白门……是刺猬啊。 折瑶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撸刺猬视频，这么一想居然有点想将这只白仙收归己用，毕竟白仙不仅可以招财还可可爱爱的！ 于是爽快地接下这个委托，前去敲门。 本不该这么贸然就敲门，但折瑶想看一看这石家的白仙，顺便早些拿到报酬，这才动了心思。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房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漂亮姑娘，哟了一声，笑了笑：“姑娘可是来找小少爷的？” 小少爷？折瑶眼珠子一动，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第5章 折瑶用元气掩住石老爷的鬼魂，石老爷子只觉得浑身舒畅，心底里莫名觉得自己这次可以进去了，他默不作声飘在折瑶身边，竟真的顺利进去了。 这姑娘好像很厉害啊。 石老爷子看着门人一脸笑容，想到嫡孙干的那些荒唐事，老脸直接拉了下来：“姑娘还请径直走去主院，那不孝玩意儿肯定在那里。”正是用晚膳的时间，石老爷心知自己儿子再荒唐，也不会在用膳的时间落了主母的脸。 折瑶坦然问道：“你遇见的那位仙人住哪？” 门房四下看了看，确认只有自己在，回首疑惑道：“仙人？姑娘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 石老爷子叹了口气：“我走之前，是在主院，如今我也不清楚。我前脚刚走，后脚后人就被坑买到了质量极差的纸扎，家中只怕是……出了大问题啊！” 子孙荒唐，仙人不愿意保佑了，石老爷急得不行，只想回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房拐了个弯，是往石小少爷的院子去的，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声儿了。一看折瑶竟然是朝着主院去了！他急急冲了过来：“姑娘，姑娘！那里可不能去啊，若是惊扰了老爷我没法交代啊。您不是来找小少爷的吗？” “没错。”折瑶弯唇笑了笑，“我找的就是你家老爷。” “哟，这哪家的小娘子，身段真好。”流里流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折瑶和门房齐齐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锦衣的白面少年缓缓从门房先前走的路上走过来，眼底一片青色，脚步虚浮，看着不像正经人，八成就是这府上的小少爷了。 石老爷子背着手，看一眼就叹息一声，阴气飘着吹向了石小少爷。 门房见是小少爷，忙交待道：“小少爷，小的还以为这位姑娘是找您的。没想到进来之后竟说要见老爷。” 石小少爷一挥手，门房退下。他露出一个假笑：“这位姑娘，你莫非是我爹外头的姘头……？” 好家伙。折瑶瞥了一脸羞愤的石老爷子一眼，难怪白仙不愿意呆了，这家风啧啧啧。 “我和你爹不曾相识。”折瑶抱着胸，上下打量石小少爷，年纪轻轻就肾虚了，“我看你面色不好，有早夭之像。”说着掏出一张黄纸，手指迅速折了起来，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只笔，就着残余的朱砂画了一道符，“送你一道符给你补补阳气。” 石小少爷一脸懵逼地接过那张符，这字符瞧着竟然有自成一派的风范，随即他反应过来这女人是在说他虚！顿时恼羞成怒地要把符纸撕了，下一秒却又鬼使神差地只攥紧在手里。“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不是要见我爹吗，跟我来！” 年仅十六就被怀疑不行的石小少爷挺直胸膛，努力展现男子气概，雄赳赳领着折瑶往主院去。 “回去之后等一个天晴的日子，正午的时候将纸符烧掉，放水里喝就行了。”折瑶告诉他要怎么用。 石小少爷怒了：“还有完没完了！你一女人怎么和那些骗子一样爱咧咧！” “用不用随你。”折瑶淡淡看了他一眼，反正这符也不是白送的，我要拿你家的白仙换的。 这么一想，折瑶仿佛看见一根金手指在自己眼前晃悠，顿时脑子里只剩下暴富二子，心情不由大好。 石老爷子看在眼里，活了大几十年也是个人精，刚在门口折瑶卖纸扎，一看他没有买的意思就要走，这姑娘也是个无利不插手的人。只是他这嫡孙，好像也没什么可图的？如今有事求人家，石老爷子不敢翻脸，只小心问道：“姑娘，你为何平白送张纸符给这小子？要不，一会还是让那不孝子买一张吧。” 收都收了，现在才说，迟啦。折瑶摇头。 石老爷子心里越发忐忑了，他可别是给家里招祸了吧？ 不一会，两人到底主院。石老爷正陪着嫡妻用膳，低声下气地讨好着妻子，一抬眼就看见不省心的小儿子领了个漂亮姑娘来。 石夫人啪一下放下筷子，皱眉喝道：“你平日在自己院子里荒唐便也算了，今日竟然还把人往我面前领！” 石小少爷一下炸了毛：“娘，我哪里荒唐了！不就是画画美人图吗，怎么说得我跟爹似的。再说了，这位姑娘又不是找我的，是找爹的！” 折瑶可真是没想到啊，看门房和石老爷子的反应，她还真以为石小少爷喜欢那个啥，结果是请来美人自己作画？那怎么会虚成这样？ 她的疑惑被石老爷子看在眼里，石老爷子解释道：“这孩子为了作画已经日夜颠倒，尝尝通宵达旦的，身子骨都熬弱了。” 那边石夫人的手已经掐上了石老爷的耳朵，耳朵都被揪得发白，可见用力之大。“好你个石至令，我辛辛苦苦在家操劳家务，你家里收了四个还不够，还在外面乱搞！” “夫人误会了。”折瑶说，“我是受人之托来找石老爷的。” 她从小包袱里拿出一样样折好的纸扎，有衣有马有元宝，石老爷子作为一方富豪，自然是都要。 “行吧。一共就十样东西，就收你五百铜钱吧。”折瑶折的纸扎和一般的不一样，上面有元气，烧出来的品质特别好，以前给地府打工的时候有些鬼差都会托她亲手折一些。 石夫人和石老爷：姑娘你可是走错了？ 折瑶抬头一笑：“对了我忘了说，这都是你家老太爷订的货。” 老太爷可去世两个多月了，一个死人买的纸扎？在场所有人背后皆是一凉。石小少爷蹭地一下躲到他娘身边，妈的好可怕！他生平还未见过如此吓人的姑娘。 他们就看着那姑娘看向一个根本没人的方向，然后又朝着他们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本来挺漂亮一姑娘，现在他们看来就很诡异且渗人。 “你家老太爷就在这里噢。不付款的话今晚就会被托梦噢。” 一阵凉风飘过，石老爷和石小少爷双双惊叫，两人抱住石夫人瑟瑟发抖。 石老爷子：…… 趴在墙头围观的越朝尉：？ 第6章 石老爷子没想到折瑶居然可以帮他托梦！早知道就该多问问的，现在他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总觉得折瑶白给的纸符不是那么好拿的。 折瑶露出亲切的微笑，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威胁甲方爸爸：“还有一件事您家老太爷很关心，那位仙人现在如何了？” “姑、姑娘，有话好好说。”妻儿都很害怕，石老爷挺身而出，他抹了把脸，故作凶狠问：“其实你是老爷子流落在外的女儿吧？”什么鬼神之说，石老爷是半信半疑的，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所以只有这一个猜想，能够解释这姑娘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了。 折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您还是老实告诉我吧，我还想亲眼见一见的，看在这位仙人的份上，带话的钱你给一两银子好了。你家老爷子运气比较好，我这是第一单生意，没收多少，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一两银子搭五百铜钱？石小少爷从怀里拿出一把碎银子，从他娘身边勇敢地迈出步伐，很没有底气地放在桌上，说：“你看不起谁呢！我们石家有的是钱！” 折瑶已经不敢去看石老爷子的脸了，可怜噢，死了还要被后人气，这要不是是寿终正寝的，怕是真会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折瑶用惯了人民币，乍一看碎银子没有一丝真实感，按照原着的记忆，她从里面挑了一两半的碎银揣兜里。然后随便拿了个盆，将纸扎全扔里面，再点燃。 黄纸易燃，火焰猛然窜起来，随着火焰的焚烧，纸灰也飘了起来，可这纸灰并未四处乱飘，而是全朝着同一个地方飘去，如果不是有心去看，只怕也难以发现。 石夫人甩开抱着自己两条胳膊的男人们，比起不信鬼神的石老爷，石夫人本人每年都要去本地的灵隐寺捐香油钱的。她神情有些惶然：“这位姑娘，你要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人，只是一只刺猬而已。老爷疼如夫人，如夫人很喜欢小动物，因而老太爷刚走，就被送到如夫人院子里了。” 我说呢，富贵气摇摇欲坠的原因竟然在这。 石老爷子脸更白了，他一言不发跟着他们去往如夫人院里，他活着的时候从没觉得儿子迎几个小妾有什么，主要是他也管不住这儿子，万万没想到，石家的富贵，会因此截断。 好在石老爷子为人豁达，否则早就被不争气的儿子气死了，快到如夫人院子的时候，他徐徐长吁一口气：“姑娘，如果可以的话，这位仙人你带走吧。实不相瞒，我也看出来了，你如今日子不好过，这仙人恰好能带来富贵，以后若是有缘再见石家人，我只求请能够照拂一二。” 折瑶没见过其他石家人，知道自己误会石小少爷后，她特意仔细看了一下他的面相，是个有机缘的，福祸相依，能熬过去就能出头。“其他人我不管，你们家小少爷的话我倒是能答应。” 恰好听见折瑶低语的石小少爷惊恐万分，她在跟谁说话，跟空气吗？还是……！一下子，本就虚浮的脚更虚了。 折瑶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如夫人正在拿辣椒喂刺猬，那刺猬被关在鸟笼子里，实在不想吃，团成了一团，满是刺儿的背影很是凄凉。 别人都看不见，只有折瑶和老爷子看见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刺猬化作一个白衣少年，眉眼精致，红唇齿白，因为气氛白皙的脸上染着红。 谁料他一步过来，指着石老爷子就骂：“你们家人是不是有病！我一个刺猬，给我吃辣椒？之前还给我喂葡萄，呸呸呸，这是要害死刺猬啊！我没死在渡劫上，倒是要死在你家了！” 听说，白门天性温顺，极易害羞，轻易不会见人，鲜少出世，因而很少见。 这是……白仙？ 暴脾气的白仙，还真是活久见。 石老爷子一惊，他以前是见不到白仙的，只是听到过他的声音，如今一见这少年和自己似乎是一样的状态，大惊：“仙人，难道您已经死了吗？” 白仙眼睛一瞪，更气了：“你才死了呢，你全家都死了我都不会死！” 这话听着太吓人，石老爷子连忙道歉。 如夫人哎呀一声惊呼，站了起来，“夫人，老爷，你们怎么会来。” 从称呼可见家庭地位，石老爷到底过得什么日子。 石夫人看向折瑶：“姑娘，您看看是不是这刺猬。说实话，要不是如夫人实在喜欢，我们家是准备将它放了的，若是你喜欢，不如送你了？” 白仙气死了，保家仙做成这样他真的太没面子。 石老爷子连忙道：“仙人莫怪，小辈不懂事。我知道你我之间的缘分许是就到此了，若您没有好去处，不如跟着这位姑娘？” 折瑶没废话，把鸟笼子打开，也不管人白仙愿不愿意，扯了块布把刺猬包起来就往外走。“谢谢你们的刺猬。以后买东西不要图便宜，那种假货也敢烧给先人，真的会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石老爷还想狡辩，被石夫人捂住了嘴，她语气坚定道：“姑娘放心，以后不会了，我们一定都买最好的。” 石老爷子没跟折瑶一起出去，石狮子只会阻拦进门的鬼怪，出去倒是不妨事，他还想好好看看住了几十年的家。 折瑶将刺猬揣在怀里，拿着碎银子匆匆去买了几柱好香和一些材料，这才去了城隍庙，此时天色快暗下来。 白仙一路好奇地跟着，到了城隍庙前直接回归本体，安静得宛如一具尸体，一动不敢动。伪神见到正神就是这么卑微。 她手捏三炷香，站在城隍爷的石像前拜了拜：“前一殿阴司员工见过城隍爷，日后若有惊扰，还请城隍爷见谅。”虽然是个编外人员，但也算是员工了吧？折瑶说着，将三炷香插在了香炉上。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也没管石像是不是有什么异变，便匆匆离去。 石像隐隐有泛着白光，化作一个穿着红黄官袍，头戴冠、长胡须的中年男子，他望着折瑶的背影，喃喃道：“这就是上头派来的帮手，好像是个废材……？” 在折瑶回去之前，越朝尉先一步回到客栈，立刻就被三个师弟师妹包围。 李朝堇好奇心最重：“怎么样啊大师兄，有什么发现没有？” 三人皆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越朝尉神情莫辨，低声道：“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三人：你这么说，我们更好奇了呢。 第7章 越朝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看见的事情。 一开始他的确以为小师妹是在自言自语，看起来也是在是不太正常的样子，可在石府亲眼看见、听见的，似乎又在告诉他——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小师妹只是自言自语自己幻想，又是怎么知晓石家的一切的呢？越朝尉非常肯定小师妹从未来过瀛洲，她自小长在江南水乡，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凌霄阁。 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小师妹是个有秘密的人。 要接受这样一个未婚妻，越朝尉需要消化消化。 看着大师兄的背影，李朝堇惊了：“我怎么好像在大师兄那张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自闭？” 万俟尹点头表示同意：“难得，竟有这样的女子可以让大师兄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 冉南满头问号：“你俩是认真的吗，大师兄怎么可能会挫败至此？”还自闭，我看你俩是在拉大师兄共沉沦！ 李朝堇呵呵，傲气道：“大师姐你怎会懂，你从未和男子深交过。” “是极，还是男人最懂男人。”万俟尹微笑着收起折扇，“小师妹不会跑，咱们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别看这三人面上还能打闹，其实心里好奇得都想挠墙了，大师兄的八卦，十年难遇一件的大事儿啊！ 折瑶刚一关上客栈的房门，白门的小家伙就跳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蹲在床上，一双豆豆眼流露出一种我很高傲你不配的神情。 折瑶似笑非笑望着着小家伙，在城隍庙就怂得要死，在她面前还敢做高人风范？ “认识一下，我叫折瑶，你以后就跟我混了。” 白仙：？ 折瑶到了哈欠，这几日在路上都没睡好，直直趴在床上。白仙呆在原地，折瑶微微偏头，只看见一背影的刺儿，伸手往正脸上一戳，正好戳到湿漉漉的鼻子，手下的脸顿时一个瑟缩。 “哟，害羞啦？我看你在石老爷子面前胆儿可大了。” 白仙小小的背影顿时一僵，什么，她竟然能看见灵体？这岂不是说——她知道自己那些丢人的事儿了？尽管脾气和寻常刺猬不太一样，但白仙到底是刺猬，一股羞耻的情绪顿时涌了上来，紧接着是一股无力的羞愤，委屈得让刺猬想哭。 小胖团子转了过来，豆豆眼瞧着有些许自闭，然后在折瑶的注视中，将爪子们缩了回去，不算短的刺遮住了一切，只看得见一个湿漉漉的鼻子。 一抽一抽的蜷缩在那里，好像在哭噢？ ……怎么说也是入世几十年的老社会了，怎么脸还这么薄呢。 “好啦，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再说也不是你自愿的啊。你可是白仙，刺猬中的万里挑一！”然后抽泣的速度更快了。好家伙，哭得更狠了。 “……” 本以为是个狠人，结果白仙还是那个白仙。 折瑶爬起来，赶紧将买的香拿出来一些，那家香火店的东西都不算好，眼力不行的还挑不出来，质量好点的也贵，她买了些上佳的黄纸、香和制作香的材料一两半全给用完了。 回归贫穷，折瑶本不准备这么快就把香用掉的，为了哄白仙，也只能先拿出来用用了。 没地方插香，好在房里的桌子是一块块木头拼接的，用的时间长了有缝隙，往上面一插，折瑶就把白仙捧起来。“赶紧的，不要浪费香了！吸完咱洗洗睡。” 对于家仙们来说，吃可以随意，但香要好。自打石老爷子去世，白仙不仅被喂黑暗料理，还一根香都没有享用过，香火对于家仙来说诱惑力比吃食更大，味道也更好。 白仙犹豫了一瞬，舒展自己的刺，露出了小小的脸，鼻子凑在点燃的香旁边，陶醉地吸了起来。 古代的香虽然都是人工制作，但工艺也挺粗糙，到了现代制香的工艺很多都失传了。要不是折瑶被地府征兆，从地府里学来顶级香的制作方法，她也没办法。 “最近就先用着这种香，只要你工作认真，以后给你供顶级香噢。” 眼看白仙彻底舒展开身体，侧面都露出了肚子下的毛茸茸，折瑶伸出食指迅速撸了一把。 好软，好暖和，手感一级棒。 折瑶瞬间就理解那些喜欢撸毛茸茸的人了，好可爱噢。 白仙身体一僵，又故作不知，继续吸香火，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忧愁围绕着他，他真的很担心自己的未来啊！ 折瑶又戳了戳脸颊，这才放下白仙，看着时间还不晚，就把制香的材料拿了出来。 做好的香还得阴干，最近天气不错，折瑶将香摆好，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住在城里的感觉就是和山上不一样，喧闹的声音将折瑶吵醒，安城是座人间烟火气很浓重的城市，她推开窗子，小贩挑着担子在街边吆喝，妇人挎着竹篮匆匆回家，阳光照破薄雾，和现代完全不一样的风情让折瑶看入了迷。 白仙从被子里钻出来，打了个哈欠，随即吧唧了下嘴，跳上窗台，趴在窗前也看向外头。也没什么好看的啊，她怎么看得这么入神？ 叩叩—— “小师妹，起床没有，收拾收拾咱们要去拜访冯城主了。”冉南清透的声音传来，折瑶回过神应了声，随即收拾了一下，将白仙放在肩头就出了门。 楼下，越朝尉他们在用早膳，李朝堇和万俟尹坐一边，四方桌留的空位是给折瑶的。 折瑶脚步一顿，她知道因为换亲的事情，凌霄阁上下都对她不太满意，越朝尉太优秀了，按照原主的条件确实是不太相配，包括这几个优秀弟子。虽然掩饰得够好，但折瑶感受得到相处的时候的距离感——那是人在不自觉之间流露出的感觉。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第8章 折瑶笑了笑，加快脚步过去坐下，掰了一块油炸烩递给肩头的白仙。这白仙好像也认命了，目前还没和折瑶主动沟通，毕竟是个好面子的，昨天还在她面前哭了，八成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白仙抱起那块油炸烩啃了起来，吃多了黑暗料理，现在吃啥都觉得好吃。 冉南一口粥含在嘴里，直愣愣看着那刺猬，看到刺猬抱着油炸烩啃的画面，双眼一亮。 李朝堇大口咬着油炸烩：“小师妹，这刺猬哪儿来的。” 折瑶将油炸烩泡在粥里，泡软了才往嘴里放，清淡的白粥将油腻味儿中和，软软的口感吃着超香。“昨天捡的，以后就跟着我了。” 越朝尉抬眼一看，那刺猬就趴在折瑶肩头，离她的脸极近。他想了想，问：“小师妹，要给他买个木笼子吗？” “暂时不用，他挺听话的。” 冉南放下粥碗，看到白仙吃完了一块油炸烩，又从自己碗里撕了一块给他，谁料那刺猬居然不要！ 她不敢置信将油炸烩再次递过去，那小刺团子，直接转了过去，将屁股对着她。 冉南不禁有一丝怀疑自己的美貌，是她不够美吗，连刺猬都嫌弃？ 李朝堇毫不留情哈哈嘲笑：“小家伙真会看人，看我的。”说着，他也捏了一块递过去，小刺团子直接把脸都埋刺里了。 “……” 冉南噗嗤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 万俟尹眼里也带上了笑意：“小师弟可是高估了自己，你好像打小就不惹小动物喜欢呐。” 冉南笑眯眯道：“倒也不是所有的都不喜欢，那些成了精的其实挺喜欢小师弟的，每次出任务只要把小师弟带着，就不怕找不到任务目标。” 李朝堇闭麦了。 折瑶知道是为什么，毕竟是本书男主，有点特殊体质才能更好的得到奇遇嘛。不过她没想到白仙居然这么专一，拿着油炸烩戳了戳他：“出来吧，再吃点。” 毛茸茸的脸露了出来，抱着油炸烩，屁股背对着冉南继续啃。 冉南和李朝堇嫉妒的脸格外扭曲，狠狠咬着油炸烩，真是好可爱啊！为什么就不愿意理自己啊啊啊。 越朝尉一如既往的神色冷淡，只有万俟尹露出头疼的表情，每次跟这两人一起出任务都会莫名觉得丢脸就是因为这个。 用完膳，五人前往城主府，路经昨天折瑶看见过的孔府，屋檐的阴影下，女怨鬼还没走，怨气比昨天更深了，要是没人阻拦的话，过不了多久这石狮子也无法镇住她。 折瑶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是被害死的鬼，有时候人间的律法和道德都无法惩罚一个人的时候，也就只有冤魂报仇这一条路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看不得那不是东西的人还过得那么好，上辈子总爱去偷偷找五殿阎王下面的判官帮忙。五殿本来是一殿，因为经常放冤魂还阳，才被贬到五殿。一事不劳二主，反正阎王身上都压了那么多案子，多几件又能咋滴？所以说上辈子，折瑶不知道在背后给阎王扔了多少黑锅。 城主府。五人站在门前，隐约还能听见里面有佛修在敲木鱼，因为用上了灵力，声音传得格外的远，还夹杂着府中人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干什么？”李朝堇飞身上去看了一眼，发现府中所有人包括冯城主在内，都在叫着冯洋的名字。 “他们……难道是在叫魂吗？”折瑶有些惊讶，不是说仙门都不怎么信鬼神之说吗，道教出身的凌霄阁都没信呢。 折瑶一语叫破其中玄机，凌霄阁的几位都没啥大反应，知道她长在凡尘，耳濡目染这些事儿，知道一些也没什么。唯有越朝尉瞄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冉南好奇问道：“小师妹，叫魂是什么意思？” 折瑶道：“叫魂也叫喊魂，若是受了大惊吓因而失了魂，整日不清醒，便让高人施法，再辅以家人高声叫喊失魂者的名字，丢失的魂魄听到喊声就会回来，便能叫人清醒过来。” “听着还挺有意思。”冉南说。 李朝堇不屑道：“秃驴们总喜欢搞这种神神鬼鬼的手段，成功了就说是自己的功劳，失败了就会说是施主你心不诚。” 越朝尉前去敲门，片刻后，门房开门，两人交涉了几句，门房敞开大门迎他们进去。 白仙蹲在折瑶肩头，眼珠子到处看，鼻子嗅了嗅。折瑶侧头看他，低声问：“发现什么了？” 白仙的灵体跳了出来，化作白衣少年，双眼热切地到处看：“我嗅到了一股诱人的阴气！要是能得到此物，我的实力定会大增。” 折瑶落在最后，挑眉呵呵：“你是白仙，本职工作了解一下？”要啥战斗力，赚钱不香吗？ 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再不给我这个落魄户招财，我就要养不起你知道吗！ 白仙挠了挠头，飘到折瑶身后，往她脖子里吹气：“好了好了，你不要一直催我嘛，都没有正式供奉就要我努力……” 折瑶将收起来还没干透的香拿了出来，找了一块阳光比较好的地儿，将香摆上，吩咐了下人帮忙看着，不要让人动。 到了冯少爷的院子，院子里三个蒲团上三个佛修，为首的老头正是禅宗的虚云大师，身后两个中年和尚，三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木鱼，闭着双目敲出规律的声音。 折瑶惊讶地发现这三人身上虽然没有元气，但这木鱼声确确实实能够穿透时空，就和她的招魂玲似的，当然效果没有招魂玲强悍。 咚。最后一声落下。 虚云大师感觉到了剑修的存在，慈眉善目的脸上有些无奈，带着弟子起身，捻着佛珠转身，目光不经意扫过折瑶，顿时呆愣住。 折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躲在越朝尉身后。 虚云大师勉强收回视线，脑子里一片混沌，久久难以回神。他方才看着那姑娘，一时间竟然都看不清她的脸！只因她浑身上下都是功德金光，好大的功德，他此生从未见过这等人。 可惜入了凌霄阁！ 虚云大师看着越朝尉的脸色也很复杂。 禅宗和凌霄阁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发现越朝尉这个好苗子的，禅宗还更早些，可惜被越朝尉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虚云大师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憋屈。 第9章 那年越朝尉六岁，小小年纪性子就有了雏形，板着一张小脸。十分认真地仰头问当时还是小弟子的虚云大师：“当和尚的话，以后可以成亲吗？” 就这么一句，禅宗错过了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让凌霄阁的剑修给捡了个大漏！ “凌霄阁的各位，想必是收到和阳的消息来的吧。”虚云大师说着，眼睛还是忍不住去瞄折瑶，另两位佛修则是进了主屋去查探冯洋的情况。 越朝尉微微点头：“您可是已解决？” 虚云大师：“门房能带你们进来，自是因为还没解决。” 折瑶心道真是好诚实一大师。 沉默了片刻，虚云大师眼睛被折瑶身上的功德金光晃得眼睛一眯，还是没忍住问道：“这位姑娘老衲未曾见过，可是凌霄阁新收的弟子？” 越朝尉道：“是我未婚妻，也是小师妹。” “……”原来越朝尉是真的为了成亲才拒绝禅宗的吗！ “朝尉，此事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次的单你们凌霄阁碰不得。事关人命，老衲不会退让的。”虚云大师叹了口气，心情极度糟糕，面前这个两个，怎么看都合该是他们禅宗弟子啊！ 李朝堇阴阳怪气道：“怎么着，莫非你真以为这冯洋的失了魂吧？” 虚云大师神情严肃起来：“老衲知道凌霄阁的人都不信这些，可这世间的种种不止是有人，妖你们都能接受，又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一定没有鬼神呢？” 冉南四下看了看：“那冯洋人呢。” 在府中叫魂一圈的冯城主恰在此时进了小院，他嘶哑着声音问：“虚云大师，小儿可醒了？” 听到动静，两位佛修弟子声音透过门：“还未醒来。” 冯城主几宿没睡好，眼睛里的红血丝十分骇人。之前灵隐寺的方丈对此事便无可奈何，没想到请来了禅宗的大师也一样无果。难道，他儿命该如此？ 冯城主身体摇摇欲坠，脸色不大好看。管家扶住他，低声安慰：“老爷，大师在这里，总会有办法的，您莫要太心急，做事总得循序渐进啊。” 冯城主抹了把脸，口中称是，可双眼无神，显然已经乱了方寸。 折瑶戳了戳越朝尉，指尖挨实的时候，越朝尉身上的元气就会渡过来。折瑶为了准备那些纸扎，再加上昨日画了符，还制了香，体内元气差不多没了。 她心道看来还得找时间让大师兄教我御剑啊。 折瑶知道自己是个废材，学不了这个世界的功法，但为了吸元气，只能找借口和越朝尉亲近，比如说让他手把手教自己练剑，这一个月来她就是这样吸元气的。 “大师兄，咱们进去吧，看看是不是有妖魔作祟。” 距离冯城主最近的万俟尹说到自己一行人的来意，并提出想要去看看冯洋，得到首肯后，众人这才进入房间。 冯洋的房间里有一股药味，窗子开着都冲不淡这难闻的味道。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还显得有几分僵硬。折瑶只看了一眼，心底咋舌，这禅宗的和尚判断得还真没错，此人的确元魂出了窍，生魂离开□□六天，这身体已经快锁不住元气，要是还找不回魂魄，就是一个死字。 冯城主看到冯洋眼睛就湿润了，悲戚道：“今日瞧着，似乎更像个……” 死人。 不过六天未醒，只六天啊！冯城主心里止不住的绝望，若是还没有解决办法，只怕他很快就要白发送黑发，顿时悲从心来。 折瑶瞧这冯城主一身正气，头顶青气，是个好官，心有不忍，想着一会就找机会多吸点元气，把冯洋救回来。 要是招魂玲在就好了，不然还得辛辛苦苦画符做法。 越朝尉上前，双指放在冯洋额前，调集灵力，闭眼仔细感受了一番。 其他几人也没有闲着，用灵力检查房间的每一寸，看看是否有属于妖魔的气息。 白仙自打进来就没再说过话，一脸满是疑惑，甚至有些惊惧。 折瑶用眼神询问：你怎么了？ 白仙皱眉：“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不是人类的，但也说不准是哪个妖类的。味道我不熟悉，但是很可怕。” 妖与妖之间种族威压是很可怕的，有的可以用修为去抗，有的再怎么修炼也于事无补。 折瑶看向凌霄阁几个人，脸色正常，说明没有发现妖物。若不是妖，难道是正统的妖？ 这个世界的人能探查出来的，只有作恶过的妖，如白仙这种，入世不久没有做过坏事，气息纯净的妖他们的没法察觉的，除非白仙自己暴露。 然而掳走冯洋的灵魂，却还能保持气息纯净，这得出身多得天独厚的妖才能这么得老天喜爱啊。 “大师兄，有什么发现吗？” 越朝尉睁开眼，眼中颇为凝重：“没有妖气。但此人神智混沌，虽未醒来，但探查出来的结果竟然是个傻子。” 冯洋读书多年，甚至很快就要去参加科考，自然不可能是个傻子。 这让凌霄阁的几个剑修觉得有些不妙，实在是怪事。虚云大师叹息道：“此人主魂被拘，如今虽还活着，但神智全无，自然是傻的。相信你也察觉了，冯公子的身体十分衰弱，已经有了消逝的苗头。” “的确。”越朝尉拧眉，想到这种鬼神的事情，不由得看向了折瑶。若是真有鬼魂，那也就能解释小师妹为什么会‘自言自语’，还知道那石家的家事。 李朝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疑惑道：“大师兄，你看小师妹做什么，难不成她知道？” 我还真知道。折瑶意味深长看了李朝堇一眼。 虚云大师咦声道：“是极是极！老衲想到法子了！” 这女施主浑身的功德金光，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 第10章 虚云大师一双浑浊的眼珠一亮，看着折瑶的目光充满了自信：“若是能让这位女施主配合一二，一定可以将冯公子的魂叫回来。” 冉南翻了个白眼，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她调侃道：“那您说，要我们小师妹怎么配合啊？” 虚云大师态度诚恳道：“诸位不知，女施主身上有极深厚的功德，老衲需要借一部分分给冯公子，哄骗住那背后作祟之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折瑶低头看了看自己，什么都没有啊，随即小声问白仙：“我身上真有功德啊？” 白仙重重点头，清秀的脸上满是羡慕：“我要是有你这么多的功德，说不定就可以位列仙班了。”而不是现在还要给折瑶打工！ 折瑶一挑眉，伸手戳了戳肩头刺猬的肚子，小样，野心还挺大。 越朝尉果断拒绝：“且不说是否真有功德，借出去的东西还还得回来吗？若是还回来了，又怎能保证幕后之人不会再次下手。” 治标不治本的活，凌霄阁向来不做。 冯城主急道：“姑娘如何才肯借，我单独给你一万两如何？”为了嫡子，冯城主已经顾不得后果了，冯家世代当官，因不肯贪腐，攒下来的钱财不多，这一下就要拿出两万两，差不多掏空了大半家底。 一万两！折瑶呼吸一窒，好家伙，刚才进门白仙才给了她一口富贵气，现在就要应验了？ 不过功德诶，折瑶有些犹豫，这应当是她上辈子给地府打工攒的，本来以为会直接下地府，没想到穿越了，不过可信度很大，这就让她不太舍得用。 “唉。”她长吁一口气，看着冯城主脸上的焦虑和恳求，“我考虑一下吧。” 借功德是不可能的，但是先吸点元气搞几张招魂符纸倒是行。 招魂的符纸算是有些难度的符纸，和她昨天给石小少爷的补阳气的不一样，元气不够就很要命。 冯城主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几位可有住处？若是没有好住处，不如就住在府中，家里还有几个空院子。” 几个穷逼当然点头直道好，越朝尉对他们向来宽容，也没戳破他们的窘境。 折瑶和冉南同住一个院子，把东西一放，就去找越朝尉。 “大师兄啊，我好久没练剑了，你继续带我感受一下吧。我还是想试试能不能御剑飞行。”折瑶满脸恳切，越朝尉提着自己的鬼抄剑，领着她来到院子里。 李朝堇和万俟尹并肩站在屋檐下，看着越朝尉手把手教小师妹气势，一脸无语。 “不是说了连灵气都看不见吗，这是练的哪门子的剑。”李朝堇看得眼睛疼，要不是这俩人现在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他都要怀疑小师妹是在勾.引大师兄了。 万俟尹摇着扇子，噙着笑道：“这就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要是懂，当初也不会硬要退婚了。仔细看，小师妹长得真不错啊。” “你一说到这个，我就想起她昨晚去富贵街的事儿了，要不一会咱们去问问小师妹？”李朝堇丝毫不后悔退婚，他如今没有丝毫想成亲的想法，就是好奇大师兄昨晚到底看到了什么。 万俟尹啧了一声，道：“做男人要学会怜香惜玉啊小师弟，小师妹这会指不定很纠结，虚云大师不是说了，还要靠她呢，答应还是不答应，是个难题。” “不是吧二师兄，你也信那秃驴说的啊？”李朝堇一撇嘴，小声道：“你不会是没发现吧？” “反正大师兄肯定发现了。”万俟尹轻笑，看见折瑶握住鬼抄起势，大师兄手掌包住她的，两人贴得极近，掌控着剑的走向。 看得简直让人牙酸。 越朝尉在说什么，折瑶压根没听，她之前试图仔细听，结果听得想睡觉，想起了高中上课被老师支配睡意的恐怖，所以干脆只仔细感受体内的元气。反正越朝尉会带着她练剑。 等到感觉到元气满了，折瑶仰头看越朝尉，从她角度只看见一片光洁的下巴，越朝尉微微一低头，两人就对上了眼。 一个人太无聊，前来找人说会话的冉南，一进来就撞见了这场面。她非常自觉地伸手遮住视线，绕过这两个人走到屋檐下，然后和一直旁观的两个人并排坐下。 “大师兄，我忽然想起来我晒的香可能好了，要不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折瑶微微一笑，耳廓有些发热。 别说，越朝尉长得挺好看，离得近了还是有点不大好意思。 越朝尉低低嗯了一声，收了剑，目送她离去。 冉南捧着脸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大师兄不会是真吊死在一棵树上了吧，这才认识多久啊。” “你没听过什么是一见钟情吗？”万俟尹叹了口气，觉得师门这一个两个的，以后都不太可能找得到心爱之人。 冉南也不是一次两次被他这么说了，很是无畏地道：“真有一见钟情这玩意儿啊，我只在师父看的话本里见过。” 越朝尉转身看向三人，脸上有些迟疑：“你们听到小师妹说什么了吗，她说……香？” “好像是。”李朝堇想了想问：“小师妹买香做什么？” “买的香为什么要晒？”冉南也不解。 越朝尉想到昨晚看见折瑶在香火店买了很多原材料，就说：“可能是她自己做的。” 做香？ 三人都露出讶异的神情，难道小师妹已经穷到要做香来卖了？ 冉南望着李朝堇：“小师弟，虽说你不了解小师妹，可她家是干什么的你该知道吧。是不是家学渊源？” “她祖上没有制香的啊。”李朝堇以前是听说过娃娃亲那户人家就是一般的商户，生意做得也不大，“现在好像是卖布料的。” 越朝尉双唇微抿，眉眼间是显而易见的纠结。 万俟尹收了扇子，上下打量片刻，心中莫名震惊：“大师兄，难道你是在想怎么讨好小师妹吗？” 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频频流露出不符合他本性的神色，除了为情所困，万俟尹是真不知道还能是什么了。 第11章 越朝尉眉间一松，语气沉下来：“不是你们想的这样。”他只是对小师妹有些猜测罢了，怎就成了想要讨好小师妹了。 他深吸一口气：“总之，你们以后也不要这样了。我想，我有些知道了小师妹为什么那般神神道道的。晚一些，你们也会知道的，不要来问我。” 一句话打发了几个好奇心奇重的师兄师妹，越朝尉顶着崩塌的世界观，回了房。 折瑶先是回了一趟院子，将白仙带了出来。 “小家伙，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等这个任务做完，我就给你立牌子，请你回家。” 不得不说，白仙招财就是快。 “要不你再给我吹几口富贵气吧，这样我就有钱给你买更好的木头做牌位了。” 白仙呵呵道：“一万两还不够你买的？我才用多大点木头。” “谁说我要接这一万两了？”折瑶觉得这白仙有点心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智商低，问道：“你难道没发现我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吗？” “这么一说……”白仙整个刺猬都傻住了，“对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富贵气？” “所以我有别的方法能赚到这笔钱。”折瑶开始收香，蹲在肩膀上的刺猬也嗅了嗅，惊喜道：“这是极品香啊！” 然后它非常现实地飞速报了名字：“我叫白汀，以后就跟你混了！”顶好的香难遇，这香还是折瑶自己做的，这意味着只要他表现好，以后有的是香吃！ ……可太现实了。折瑶把香收好，抬头一看，正午了。也不知道那石小少爷有没有用那张纸符。 石府。 石小少爷盯着桌上那纸符，半晌，抬眼问对面的友人：“你不是在无极宗学画符吗，认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了没？” “没有。”对方坦然道：“这不是我们符修的路子，我完全感受不到上面的灵力，但是自有玄妙。这都正午了，要不你先用用，应该不会出事的。出事也没关系，我身上带着符纸，马上就能给你来一张。” 石小少爷：…… 他幽怨道：“我要是没了，你要的美人图也会没了。” 对方讪笑着保证：“我保证你一定没事！我身上还带了长老的纸符呢，你知道的，我们无极宗长老出手的东西质量很好的。” 石小少爷这才放下心来，于是按照折瑶说的方法照做，一口喝了下去，居然有种诡异的香甜感，喝完就躺在躺椅上。 因为常年日夜颠倒，石小少爷确实是有些体虚，气血不足，手脚容易冰冷，面色也略显苍白。 他躺了一会，没太大感觉。 “卓成河，我没什么感觉，不会是被骗了吧？” 卓成河摸着下巴走过来，仔细打量他的脸色：“你说，昨天那个姑娘告诉你这符纸是给你补气虚的吧？” “对啊，可我真没感觉。你也知道我这毛病，喝药也调不好。我就不该信那姑娘的，你们无极宗都没有这样的纸符，她给我的东西——” 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石小少爷啪一下坐了起来，握拳又放开，低头呢喃道：“我感觉我手在发热，不，不只是手，全身都在发热，尤其是腹部。” 他摸了摸小腹，整个人虽然在发热，但在大太阳照射下也并不会热到出汗的，这感觉很神奇，分明是能够热到出汗的程度，但他偏没有。 卓成河面色有些震惊，方才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石小少爷，只是几个呼吸间，脸色都红润了起来，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一道纸符？ 说来可笑，他虽是个符修，却从未见过作用这么奇怪的纸符，那上面的符咒他有些能看懂，有些看不懂。 竟然真的有用吗？ 石小少爷说什么来着，那姑娘瞧着才十几岁？ 十几岁的人，画得出这样的纸符？ 卓成河蹲了下来，面向石小少爷，他压抑着激动，问道：“你可知道那姑娘如今在何处？” “不知道啊。”石小少爷感受了一会身体的变化，忽而一拍脑门，大喊：“哎呀我给忘了，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事儿的。冯洋你知道吧？小时候还和咱俩玩过的，他在学院里颇为照顾我，听说他最近出事儿了，想请你去看看。” 卓成河失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百无聊赖道：“行呗，来都来了。”心里还挂念着那位姑娘，他倒没有多想，只是遇见高人情不自禁想要多学点东西。 “你说的冯洋，是不是冯城主家的？”卓成河想起一事，凌霄阁的越朝尉好像也带着人来了瀛洲，为的就是此事。 “对。”冯洋把他拉了起来，让人准备马车，就出了门。 卓成河好奇问道：“那你知道冯城主府上来了多少人，有没有凌霄阁的剑修？” “好像有吧。”石小少爷打了个哈欠，通宵时间太长，想早点睡都睡不着，只好又爬起来画画，天快亮才睡，现在有点困了。 卓成河笑了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越朝尉吗？” “剑修第一人啊？” “对。听说他有未婚妻了，是个废材，不知道此行他有没有把人带在身边。”卓成河来了兴致。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石小少爷拍了拍自己的脸，眼睛亮亮的，低声道：“你师父不是想和凌霄阁结亲吗，他知道后是什么反应啊？” 卓成河靠在马车上，嗤笑：“还能咋地，当然是天天骂凌霄阁掌门了，说他有眼无珠。好家伙，他老人家现在可是精神十足，天天就拿着通讯符找其他仙门的长老们聊天，一起嘲讽净明掌门。” 石小少爷心中为净明掌门点蜡，然后十分期待能在城主府见到那位传闻中的未婚妻。 第12章 折瑶打了个喷嚏，怀疑有人在背后骂自己。 白汀乖巧地蹲在她肩头，荡漾的神色从豆豆眼里看的一清二楚，要不是他是只刺猬，指不定就得蹭折瑶的脖子了。 “回去就给你尝尝这香。”折瑶揉了揉鼻子，还没往回走几步，就听到大门打开，随即听到一道很耳熟的声音。 “我请了位符修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石小少爷！这可真是麻烦您了，二位快请进。” 白汀和折瑶齐齐回头看，石小少爷不再苍白的脸映入眼帘，在他身后还有一个男子，瞧着也就二十岁的样子，长得不错，和石小少爷很熟稔。 符修啊。不知道谁的符更厉害。 石小少爷万万没想到他一出门就能遇见他的黑历史，昨天他在折瑶面前不仅被怀疑体虚，还被折瑶吓着了，其实内心一点也不想再遇见她。 可世事弄人，偏就让他遇上了。 他领着卓成河进了城主府，一抬眼就看见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肩头还蹲着只刺猬，两双眼睛齐齐望着自己。 石小少爷吓了一大跳，指着折瑶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门房连忙解释：“石小少爷，这位是折姑娘，乃凌霄阁的剑修。” 凌霄阁哪有姓折的剑修啊。卓成河用肩推了推石小少爷：“怎么，认识？” “那符就是她画的。”石小少爷只觉得头疼，他现在看见折瑶心里就发憷，那种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太好说，反正昨天经历那么一遭后，他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卓成河心里一喜，没想到想找的人就在此地，随即脑子一转，顿时如遭雷劈。你妈的，这不会就是越朝尉那个未婚妻吧？ 折瑶笑眯眯朝石小少爷挥了挥手：“哟，来跟我抢生意啊？” 石小少爷当场就想给她跪了：“……您的生意我怎么敢抢，我就是来看看冯洋，毕竟是我的好友。” “没看出来，你交友还挺广泛。”还以为是个宅男呢，结果这又是城主府嫡子，又是符修的。 好家伙，就这还有时间画美人。难怪年纪轻轻就一副虚样儿。 石小少爷莫名觉得折瑶的目光有一丝诡异，拉着没有反应的卓成河匆匆离去。 “哎哎哎别跑啊！那位符修的朋友，能不能借我几张黄纸啊。”折瑶买的黄纸是够的，但她好奇这种有系统学习的宗派用的黄纸是什么样的。 卓成河还没从越朝尉的未婚妻不仅不是个剑修，还很可能是符修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神情恍惚地从怀里掏了一把黄纸，石小少爷递给了折瑶，然后又拉着他火速离开。 折瑶摸着这沓黄纸，发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声音：“好滑啊！” 韧性也很好，还有淡淡的香味儿，不愧是符修用的黄纸，莫名的高大上呢。 她开心地收下这沓黄纸，丝毫不知道自己给两个少年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然后兴冲冲回了房，先给白汀上香，然后就掏出自己的家伙什，开始画符。 虚云大师显然也是有本事的人，他招魂都没招回来，这事只怕有些棘手。所以折瑶准备的不是简单的招魂符，而是准备用招魂符摆阵，以防魂魄回来被拦截。 折瑶的符都很好用，通常只需要一张就能搞定，但是因为要摆阵，画了足足嗯……十张。 符修给的黄纸还剩不少，但是元气快用完了，折瑶只好遗憾地收了起来，压在箱底，留着以后再用。 不得不说，用这种好东西画符，真是太爽了！而且还事半功倍。 落日西斜，折瑶和冉南一起用膳。 “小师妹，你做好决定了吗？” “嗯。”折瑶拿起旁边备好的手帕擦了擦嘴，扭头看向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走吧大师姐，我们去看冯洋。” 冯洋院子里，冯城主翘首以待，大门刚刚一开，就按捺不住希冀脚步往前动了几步。 石小少爷和卓成河也在这里等候，下午他俩本来是去找越朝尉的，结果别人家无情拒绝，就来看冯洋的情况。 卓成河对鬼神之说的态度和凌霄阁不一样，或者说，所有仙门里估计也就凌霄阁打死都不信。其他仙门或多或少还是信一点的，不然那万千道中，佛修凭什么脱颖而出？这一点，也就凌霄阁那群人看不清了。 所以当他没有检查出一点问题的时候，选择了相信虚云大师的判断。 “女施主可同意了？”虚云大师率先出声。 所有人都看着折瑶。 越朝尉动了动身子，挡住折瑶：“不管小师妹同不同意，你们都不能逼她。” 行吧。剩下三人也只好站了出来，把折瑶挡得严严实实。 冉南：“我们小师妹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会的，你们不要对她期望太高。” 卓成河脸色一变，凌霄阁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冯城主苦笑道：“我不会逼折姑娘的，只是，我作为一个父亲，恳求折姑娘试一试！错过这个机会，我儿可能就……” 后面的话在场的人都懂。 石小少爷急了，道：“折姑娘，一两银子的单你都接，没道理一万两都不要吧？” “我还真不准备要。”折瑶说话了。 她从几个师兄师姐身后钻了出来，看着众人脸上神情各异，挑眉道：“麻烦让我一下呗。”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何意思，石小少爷想到今天那纸符，顿时明白了。 “都让让，让折姑娘进去。” 虚云大师一脸茫然，被两个徒弟扶着转了个方向，给折瑶腾出路来。 折瑶看着彻底黑下去的天，外面的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一片热闹，挺好。 然后从怀里掏出画好的纸符。 卓成河呼吸一窒，不是吧，看材质好像是他给出去的那些黄纸啊，可……怎么可能啊！一下午画了一叠？就是他师父一天也才能画十张啊。 而凌霄阁的人就更迷惑了，那叠黄纸……莫非是卓成河给的？他认识小师妹？ 三人的目光落在越朝尉身上，不得了，小师妹和卓成河有秘密啊。 第13章 石小少爷常年画画，对纸质非常敏感，虽然天黑了光线不好，但他一眼就分辨出来折瑶手中那黄纸就是下午他递过的。 “这不是你的黄纸吗？” 卓成河擦了擦被自己猜想吓出来的薄汗，视线黏在那叠黄纸上难以移动，想要看清楚那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是我的。但是……不可能这么快就用掉这么多，除非都画废了。” 符修画符是个很消耗灵气的活儿，对符修本人的精神要求很高，要保持高度专心才能成功。在场除了冯城主不甚了解，其他人都大概知道这些。 所以在听到卓成河的话后，越朝尉几人皆是一惊。 李朝堇脱口而出：“小师妹怎么可能会画符！” “小师妹是剑修啊，虽然不能修炼，但也是我们凌霄阁的人。”冉南眯了眯眼，怀疑卓成河别有用心，“卓成河，那纸符不会是你送的吧？” 万俟尹：“小师妹是大师兄的未婚妻，你们无极宗没戏，死心吧。” 卓成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只给了黄纸好不好，还不是我送的，是她自己要的啊！”卓成河当时送完就后悔的，符修用的黄纸和普通的不一样，就算他是内门弟子，每个月能领到的数量都有限啊。 要不是当时太震惊，也不会傻啦吧唧就真掏出黄纸。 想到这里，卓成河瞪了石小少爷一眼，手那么快干嘛，都不给他一点后悔的余地。 石小少爷感受到那灼热视线，不由讪笑道：“我刚刚想起来了，昨天这姑娘画符就超快，就跟写字似的。” 越朝尉看了过来，昨晚他是看见过的，但他没想过那纸符真的有用！仔细一看这石小少爷的脸色，好像真的没有昨天那么苍白了。 卓成河觉得很丢人。 他才是正儿八经符修出身啊，为什么随便出来一个废材画符就那么厉害？ 虚云大师笑着摇摇头：“这是女施主的造化，诸位不必放在心上，这样的人百年难得一见。” 扎心了大师。 那边折瑶已经准备完毕，手里还剩下三张纸符，她转过身，看着这一片人，然后分别把符纸贴到越朝尉、卓成河和虚云大师身上。 这三个人灵魂比较坚韧，作怪的妖就算实力强横，也不一定能影响到他们三个。作为引路人再适合不过。 “麻烦虚云大师就呆在院子里，这位符修的兄弟站在壁影前。大师兄和我去外面走一圈。至于冯城主，叫上和冯洋血脉相连的人在家里喊他的名字吧。记住，只要血脉相连的人，其他人没用。” 话音一落，全程寂静。 冯城主有些惊讶，原来这位姑娘才是那几个剑修里最有本事的吗。 虚云大师也很疑惑，这姑娘浑身上下一丝灵气都无，那纸符也是，瞧着并不像是有用的样子，这就是她考虑了一下午的结果吗？ 冉南是女人，平时和折瑶走得最近，心里也没有看不起折瑶的意思，只是觉得她的确有些配不上大师兄。 但事情既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们又不是大师兄本人，不能代替他过这一生，因而都在说服自己接受折瑶的存在。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小师妹什么时候会画符了！ 她上前几步，站在门口一看，好家伙，冯洋身上贴了好几张。 愣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折瑶的额头，语气隐含几分担忧：“小师妹，你是不是病了？”这挣不到的钱不能强求啊。 折瑶：“我没事大师姐，你们放心吧。” 冉南还想说什么，越朝尉淡声道：“按照她说的做。”朝虚云大师行了一礼，“劳烦您配合一下，我相信小师妹不会无的放矢。” 石小少爷拍了拍卓成河的肩：“我觉得她还是有些本事的，正午你也瞧见了，不管怎么说，先试试？” 卓成河嘴角一抽，正午试试的人还是石小少爷，现在就变成自己了。低头看着胸口的纸符，行呗，试试就试试。 冯城主不懂他们之间的不解，只按照折瑶的吩咐，亲自去叫人。其他人觉得很神奇，于是留下虚云大师和他的两个弟子，全都跟着折瑶走了，到了壁影处卓成河也停住了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让人搬来一把椅子坐下，不由摸了摸山上的纸符，对折瑶说：“希望你的方法能有用。” “应该不会让你们失望。”折瑶笑了笑，“毕竟一万两呢。” 越朝尉和折瑶并肩走在前面，李朝堇几个抱剑走在他们身后，三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师妹，去哪？” 折瑶也不知道。冯洋的魂魄可能在这个城中的任何地方，她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探查出来。 “我们先去见一个人。” 不一会，五人来到了城隍庙。 冉南心里有些发毛，小师妹到底要干什么。 折瑶带了自己做的香，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只带着越朝尉一起进去，给城隍爷上了香。 “请城隍爷前来一见。” 越朝尉没出声，很快，他发现折瑶的视线在某一处停住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叨扰您了。”折瑶笑着又点了几支香，然后说：“冯城主家的冯洋主魂不见了，拜托您老给帮忙查查。” 越朝尉看不见，城隍爷抚摸着胡须正在享用香火，和蔼地笑道：“又见面了。”右手掐了个决，皱眉道：“这人怎么跑这么远，在城外南边。” “多谢。” “哎姑娘！你是上头派来的吧？”城隍爷叫住她，问：“你找到人没有？” “找人？”折瑶转身，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是单纯的穿越吗？于是小声问：“找谁啊，我稀里糊涂就过来了。” 城隍爷一脸你怎么年纪轻轻就糊涂的表情，以手掩唇说：“当然是转轮王了！” 第14章 转、转轮王？折瑶还以为自己的穿越是上辈子工作太好，特意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呢。 “您是收到了我会出现的消息吗？” 城隍爷把她当自己人，也没藏着话：“自然。转轮王转世后超脱于世，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不好找。上头说会派人去人世，昨日我听到你进香，是一殿的人，没有错的。” ……敢情地府上下都知道，唯独我自己不知道这茬？ 折瑶就窒息。 要知道她的编外工作还没丢，她何至于要赖在凌霄阁噢！地府兄弟万万千，随便一个都能啃老！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 “还有一事，其他殿主分析过，转轮王这辈子很可能是佛修，你有机会一定要去禅宗看看。” “可以没问题，我禅宗有熟人。” 虚云大师不在这嘛，等这件事搞定就去问问虚云大师能不能去看看，折瑶觉得虚云大师好像挺喜欢自己的，应该没问题。 这话引来越朝尉侧目，禅宗……熟人？小师妹的秘密怎么这么多。他深深地看了折瑶一眼，小师妹既然能带自己来城隍庙，也不对自己的能力遮掩一二，想来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这么想来，越朝尉觉得自己前两天还怀疑她实在不该，撇去小师妹的能力不说，她也只是个父母双亡的柔弱女子，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便是自己。 两人走出城隍庙，背后三人好奇心真的要爆炸了，强忍着没问，顽强地继续跟着他们。 朝着城南走去，一路走到城门口，大门已经关上了。 “大师兄，在城外呢，咱们悄悄飞过去。” 越朝尉没御剑，伸手揽住折瑶的腰，一跃而起。折瑶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半空中吓了个半死，立刻伸手抱住越朝尉的肩膀。 李朝堇看得目瞪口呆。 “大师兄厉害啊。”万俟尹仰头看去。 冉南捂住双颊，眼睛亮亮的：“好有男子气概啊，我也想被带飞。” 万俟尹微微一笑，伸手扛起冉南一飞，人还没落地，就迎来了冉南的一巴掌，灵巧躲开。 李朝堇在后面伸出大拇指：“二师兄厉害啊。” 万俟尹：…… “我只是让大师姐提前感受一下男子气概。” 冉南揉着胃，微微一笑，她都要颠吐了好吗！这种男子气概一点也不想要！ 折瑶抱着胸看着这仨人，小声问越朝尉：“大师姐和二师兄是不是……？”有情况？ 冉南和万俟尹从外貌上看那是相当登对，就是万俟尹是个风流性子，折瑶觉得自己怕是多想了，这俩人兴许只是单纯的感情好，毕竟是一起长大的。 越朝尉没能懂折瑶的意思。 好吧，自小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人，不指望他情绪有多敏感了。 冉南扯了扯裙摆，把褶皱抚平，又给了万俟尹一脚，这才没好气道：“看什么看，继续找啊。方才我们可是集体站你这边的，这么大费周章要是没作用可就丢人了。” 万俟尹用扇子敲了敲腿上的灰尘，温和地笑了笑，说：“如果棘手的话，不如我们这就离去吧。” 李朝堇点头道：“反正没拿钱。” 论剑修的风骨。 折瑶拉着越朝尉的衣摆继续走，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片银波，夜色下的九河十分漂亮，虫鸣声交杂着水声，不绝于耳。 白汀就在此时有了不同的反应，他的魂体趴在岸边，用鼻子嗅了嗅九河水，随即骇然跌坐在原地。 “怎么可能！” 叮铃—— 神情一片恍惚，属于夏季的声音里好似多出了一个不同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去捕捉，神志渐渐迷失。 叮铃—— 白汀的魂体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折瑶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越朝尉他们神志都模糊了，全部呆愣在原地，看着九河的水花，很有一跃而下的趋势。 伸手抓住越朝尉的手，一边吸元气，一边将元气转入声音之中。 “醒来！” 来自水底的声音戛然而止。 最先醒来的是越朝尉，他凝神望着水面，仿佛在透过水流看向水底。等到其他人清醒，他看清了水底之物，后知后觉发现折瑶竟然牵着自己的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折瑶一眼，发现她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满脸喜气。 折瑶很开心。 那声音很清脆，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瓷器之类，然而折瑶听声音就认出来了，好巧，这不是她的招魂玲吗！ 一下就能解释为何虚云大师的招魂没有用了，毕竟对方用的招魂铃，这等镇魂大器哪是普通人能够撼动的。 自然，身为它的主人，折瑶这才没有受到影响。 崽崽妈妈来了！ 此时此刻，折瑶彻底忘记了魂体被拐走的白汀，内心只有她的招魂铃。 她看向越朝尉，按捺狂喜道：“大师兄，快喊冯洋的名字！” 李朝堇三个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回忆中，就听见大师兄中气十足朝九河喝道：“冯洋！” 李朝堇：“……”所以自言自语的毛病是会传染的？ 冉南：“……”完了大师兄他也不正常了。 两人双双叹气，一齐看向万俟尹，却发现他正凝神望着九河，神情有一丝丝凝重。 这是怎么了？ 只见九河河水剧烈翻滚，激荡的水流从空中化作水滴落下，一个庞然大物正在缓缓浮起。 其他人只能看见那翻起的妖物，而折瑶还能看见冯洋的主魂正茫然地望着越朝尉，在他的身后，恰好是那妖。 她将元气附着在手指，讯速地从越朝尉双眼上划过，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来，视线之中，多出了一个人。 那张脸越朝尉见过，正是冯洋！一时间，心中不由得大震，虽说对小师妹的能力有了些猜想，可越朝尉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时候亲眼见识一番。 “快，继续叫冯洋的名字，让他回家。” 越朝尉定了定神，朝浑浑噩噩的冯洋喊道：“冯洋，还不快速速回府。” 冯洋的主魂一惊，顿时想起来了，他是冯城主之子，马上就要去参加科举了，怎会在九河呢？ 自小生长的地方，冯洋再熟悉不过，抬脚就要上岸，朝着瀛洲城大门而去。 水浪迸发，妖物腾飞，半身立于水面，月光之下鳞片闪着光，巨大的体型比起人大了几十倍不止。浑身散发着一股腥臭，两根长须在月光下抖动。 当看清妖物的那一瞬间，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折瑶想过是什么妖，一开始猜测柳门蛇妖，后来又觉得可能是狐妖，就是没想过…… 这竟然是一条龙。 第15章 “冯洋，你回来！” 青色的鳞片泛着亮光，硕大的龙目望着冯洋的主魂，声音仿佛是从人的心底里出现一般。 雌雄莫辩的声音。 冯洋回头看了一眼，惊慌失措地快速往前跑。青龙被他的动作刺激到，不算湍急的河水顿时变作骇浪，连岸边的土壤都湿了大片。 一根系着铃铛的手链从青龙口中飘出，包裹着的灵力一震，铃铛发出无声的清脆声音。 耳朵明明没有听到声音，但脑中却很清晰地能听见，就如同方才听到的那样，只是一听，就让人有种精神恍惚，想要追寻那铃铛而去。 轰隆隆，惊雷乍起。乌云迅速集拢，山风猛然狂舞。 折瑶心里一惊，她从未见过真龙，但听说过类似的说法，传说龙不能离开水，若是意外坠落，会在下雨时乘水而去。 这条青龙，莫不是想去追冯洋？ “都愣着干什么，做梦呐？”折瑶看着这几个剑修，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剑修是各大仙门中战斗力最强悍的，没想到居然也会有掉链子的时候，其他人傻了还情有可原，越朝尉都毫无反应这就有点过分了吧？你们可是凌霄阁最优秀的剑修啊！ 这让折瑶想起了原书中一些事情，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李朝堇目前还没有展露身为男主角的特殊，反而是越朝尉足够优秀。 可原书中的主角分明是李朝堇！ 看着面前的青龙，折瑶忍不住有了些猜测，恐怕越朝尉是英年早逝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死于这青龙之手。 做梦二字一出，四人如梦初醒。 李朝堇揉了揉眼睛，喃喃道：“对，我肯定是在做梦。这世上怎么可能会真的有龙啊。” 万俟尹叹息一声：“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居然是真龙。” 冉南叹息一声，半晌才说：“真漂亮啊。” 你妈的！ 雨水丝丝落下，折瑶抹了把脸上九河的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唠嗑？ 招魂玲的作用是极大的，冯洋的主魂到底没能进入瀛洲，等到大雨落下，只怕就是这青龙趁机追人之时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折瑶心知冯洋会遭此一难是和招魂玲有关系的，青龙离不开水，要捉冯洋的主魂没有招魂玲办不到。 叮铃的声音有规律的响起。 “冯洋！”青龙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脑中，带着不敢置信和暴躁。 狂风大作，伴随招魂玲的铃声，场面对于越朝尉几人来说很诡异。 李朝堇在风中大喊：“大师兄，怎么办啊？”这可是龙！且不说杀不杀得死，龙本身代表的意义就让李朝堇不敢动手。 越朝尉定了定神，拔出剑：“就算是龙，也决计不能让他伤害无辜之人。” 其他三人纷纷拔剑，四人二话不说直接飞跃起来，同那青龙开打，然而离招魂玲越近，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大。 眼看几人身形不稳，折瑶摇了摇头，还好这青龙运用不纯熟，不然还能让你们几人近身？招魂玲用得好足以媲美大杀器。 “招魂玲可不是这么用的。” 折瑶抹掉脸上的雨水，方才吸元气正好也够了，迅速盘腿而坐。 招魂玲是折瑶在地府立功后一殿奖赏的，意外地和她契合度非常高，宝物有灵，她这个现主人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其他人滥用！ 折瑶最大程度地运行着功法，很快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金色，流转之间隐隐有符文出现，瞬息之间却是千变万化。 对于招魂玲来说，灵气只能是退而求次，元气才是大补之物！ 铃声再次停止。 青龙一双炯目紧紧盯着折瑶，声音有一丝凝重：“你是何人？” 折瑶将左手举起，露出纤细且元气浓郁的手腕，喝道：“笨东西，还不回来！” 说来可笑，青龙唤冯洋数声都叫不回他，折瑶只一声就让招魂玲飞出了归心似箭的样子。 浮在空中平淡无奇的铃铛，忽然爆发出微弱的光，化作一道流光极速飞向折瑶。所有人都有些瞠目结舌，他们竟在一个铃铛上看出了喜悦？ 折瑶摸了摸手腕上的招魂玲，右手轻弹一声，叮的一声，比之前的声音更为清脆。 “白汀，还不快速速归位。” 白汀的灵体从水底飞出，回了本体，睁开豆豆眼，满眼都是惊恐，爪子死死扣住折瑶的肩头，显然是吓到了。 折瑶看向青龙，挑眉一笑，顺便晃了晃手腕上的铃铛，招魂玲在不用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没人告诉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要滥用吗？” 水势忽然停住，越朝尉等人谨慎地退了回来。唯有越朝尉站在了折瑶身边，其余几人都极有颜色地躲在了折瑶背后。 三人异口同声：“小师妹你没事吧？” 折瑶：“……”如果你们不站在我身后想必这关怀会更有说服力。 越朝尉低头看向她：“没事吧？” 这样一群怂货里，大师兄依旧很靠谱。 冯洋的魂体还在附近徘徊，折瑶站起来，一个没稳住径直倒向了越朝尉，被他一把揽住，身后一片倒吸气声。 ……脚麻，总是来得这样的不合时宜。 青龙都没眼看，尾巴一甩，一捧水花就照着两人的头扑了过来，被越朝尉用灵力挡住，顿时冷哼一声：“那东西是我捡的，有什么不能用的？” “你用就用，为何要拘冯洋的魂？”折瑶动了动脚，感觉麻痹的区域仿佛从双腿蔓延到了全身，难受至极。 缓了缓，她才继续说：“我看你对冯洋也没有恶意，再过不久就是科考，你将他的主魂拘来，是会耽误他的。让他回去吧！” 夜色之中，一个人影从水里爬了出来，仔细一看，是个长相极为清秀的女子，身穿蓝青色的薄纱裙，从水里出来浑身却是干的，只有一丝水汽。 “我都放他回去九次了！”那姑娘还没走过来就一脸暴躁地骂道：“冯家做个屁的好事！冯洋每一世都蒙祖宗阴德，死后几年就轮到他投胎。我和他相恋千年，就只和他相处过短短十年时间。” 信息量好大……！ 冉南迅速拂开李朝堇和万俟尹，和折瑶肩并肩，迅速占据最佳观看位置。折瑶顺手给几人开了阴阳眼。 青龙气呼呼地扯着冯洋回来：“不是你自己说要提前死，只为多陪我几年吗？你自己跟他们说！” 冯洋茫然无措半晌，看着青龙眼睛一亮，忽然红了脸，轻声说：“敢问姑娘家住何处，是否婚配？” 凌霄阁众剑修：“……？” 第16章 青龙深吸一口气，狂躁地扒拉了下头发，骂骂咧咧道：“什么破铃铛，招了个什么玩意儿！一天至少要问十次这种话！” 冯洋脸上有些急了，生怕面前的姑娘不理自己，于是再问了一遍。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我忘了你但下次依旧会爱上你？ “好一段凄美的爱情。”冉南捧着脸感叹。 万俟尹和李朝堇默默远离她，刚开了阴阳眼的世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冯洋现在的样子半透明，居然真的是魂魄。 折瑶在一边试图和这条暴躁青龙讲道理：“冯洋神志不清状态下说的话是不能作数的。你让他先回去，我找个时间安排你俩见一面，把事儿掰开了说成不？” 青龙虽说嘴里骂着招魂玲不好用，但内心还是忌惮它，不然也不会化作人形出来嗯……讲道理。 她一把将自己的袖子从冯洋手里扯了回来，顺势一挥手，乌云顷刻间散去，随即清了清嗓子道：“赶紧把他带走！这回要不能解决，我看我们还是一拍两散吧。” 冉南觉得有些可惜，话本里也写过人妖恋，但是像这种和龙恋爱的，真是话本里都没见过的！ “我觉得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你别这么丧气嘛，都坚持一千年了，这样放弃有点可惜。” 折瑶拉住她，对青龙点头：“我们还是尽量跟你解决，但是这个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本来我们的任务只是来找冯洋的主魂的。” “……” 青龙憋红了脸，毫不犹豫指着冯洋：“你找他，他若是愿意解决就让他给钱！我没有钱的，一个铜板都没有。”说完，亟不可待就跳进了水里，只留下一脸痴迷的冯洋。 万俟尹朝折瑶竖起大拇指：“小师妹真厉害。”居然敢伸手向龙要钱。 李朝堇神情恍惚，原来折瑶这么厉害的吗？ 冉南心情也略微复杂，凌霄阁全体都误会小师妹了，这么看的话，小师妹和大师兄真是天生一对，在不同的领域都是佼佼者。 此时此刻的剑修们还没有意识到等他们进城会遇见什么，于是众人愉快地和冯洋一路进了城。 然后，李朝堇带头，三个人贴在城墙边上，眼睛半闭，脸上怕得要死却还要偷偷看。 南城门对着的大街不算空荡，虽说到了晚上，但是瀛洲有夜市，灯光通明，来来往往商人路人不少。 方才出城的时候，大街上一片繁华，现在回来了，大街上空依旧一片繁华。 只见好多半透明的鬼魂在空中飘着，这里看看那里玩玩，有的还喜欢从人身体里穿过，还有的是死在刑场上的，死法各异，断头鬼在里面都算是比较体面的鬼了。 一眼望过去，这街上的鬼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 “小师妹。”越朝尉叫住折瑶，语气有些莫名打飘，“我们以后都会看见这些……” 他顿了顿，眼神瞥了一眼漫天飞的鬼魂，道：“鬼？” “一会就看不见了。”折瑶不经意一个回头，看见整整齐齐的三个人，“嚯，你们在干吗？” 冉南第一个举起手：“小师妹，我请求提前关上这双眼睛，我不想再看见魂魄了。” 李朝堇和万俟尹沉默了片刻，也举起手来。 ……原来是被吓到了。 剑修们真是又强大又脆弱。折瑶心里感叹了一句，走上前把他们的阴阳眼全关了。 城主府。 卓成河和石小少爷并排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 石小少爷奇怪道：“方才分明是要下雨的吧，雷都响了，怎么一下云全散了。” 卓成河眉头微微蹙起，不太确定道：“我刚刚好像感受到了一股纯净的妖气。” 强大的妖怪能够影响天地之间的风雨，这雨不像是巧合。 “不管了。”石小少爷撇了撇嘴，“你不是说冯洋房里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吗，可能那几个剑修就是遇上了。也不知道到底要等多久，他们还能回来吗？” 卓成河对越朝尉还是有信心的，只是……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黄纸，在看天之前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手贱扯下来这纸符，只是越看越觉得玄妙，偏偏真的一点灵力都没有，怕是不怎么靠谱。 “应该快回来了。” 大门幽幽打开，发出吱呀沉闷的声响。 两人齐齐看去，越朝尉和他的未婚妻站在一起，其他三人站在他们两侧，离得足有一米远，并且四个人都看着折瑶。 折瑶一脸菜色，很是后悔给冉南几个吃瓜群众开了阴阳眼，这一路回来，他们仨每走个一百米就要问一句附近是不是有鬼。 在这一刻，折瑶只想抱紧青龙大喊一声姐妹——这样被人烦不暴躁真的是圣人！ “这大门口有石狮子镇宅，大部分的鬼都进不来，你们进去吧。” 冉南和李朝堇二话不说率先跑了进来，万俟尹摇着扇子，脚下也不慢。 就在三人进去之后，只有折瑶看见的冯洋从越朝尉身旁一脸恍惚地飘了进去，与此同时，越朝尉身上的纸符自己烧了起来，在普通人看来便是那纸符自己变作灰烬，吹了一地。 凉风习习，在场所有人，浑身汗毛立了起来。 石小少爷一把抱住卓成河的胳膊，脸色不太好看：“这女人身上诡异的事儿多，哥你怎么看，那纸符你看明白了吗？” 卓成河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但符修自有傲气，于是他故作深沉道：“……兴许是江湖手段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风吹来，卓成河胸前的纸符也化作灰烬随风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是冯洋回来了。”李朝堇跳了起来，一把勾住万俟尹的脖子，躲在他身后不敢看。 万俟尹用力敲打他的手，艰难道：“小师弟，你快松开，我踹不过气了！” 冉南抱着自己，双眼发直：“早知道，还不如不关上阴阳眼了。”看不见比看得见可怕太多！ 石小少爷脸色惨白，手脚一并颤抖，呵呵一笑：“江湖手段？” 卓成河抹了把脸。 去你妈的江湖手段。 第17章 好巧不巧的，那落在地上的灰烬，很快出现了几个脚印，一个接一个出现，活像是真的有人在上面行走。伴随着府中不停叫着冯洋的声音，顿时让人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凉了几度。 卓成河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本着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受惊吓的想法，他拍了拍石小少爷，声音低沉：“看通向冯洋院子的那条路上的地面。” 石小少爷呵呵，捂住双眼：“小爷我又不傻。” 折瑶真诚地说：“我觉得你挺傻的。”提步跟在冯洋身后。 万俟尹好不容易把李朝堇拉了下去，结果李朝堇傻不拉几听到卓成河的话看了一眼……又嚎叫着挂上来了。 ……算了心累，不扯了。 看见折瑶走远，几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决定前去冯洋的院子里看看。 胸前纸符化作灰烬的那一刻，虚云大师睁开了眼睛，他虽看不见魂魄，但冥冥之中有一种感知。 下一刻，折瑶推开了院子大门，亲眼看见冯洋进了主屋，顿时松了口气。 “冯城主，明日冯洋就会醒过来了，您可以放心了。” 冯城主叫了很久冯洋的名字，嗓子已经沙哑得快说不出话来，闻言下意识看向虚云大师。 虚云大师从蒲团上起身，身形迅速地进了屋子，片刻后激动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回来了，主魂回来了！” 回来了？冯城主有些茫然，一时之间竟没能分辨出其中深意。 虚云大师笑道：“恭喜城主，冯少爷已无大碍了。” 考虑到冯城主的心情大起大落，可能受不住自家儿子和龙谈恋爱的事实，折瑶没有多说，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回去。 姗姗来迟的几人看着她的背影，有心进去看看冯洋，但折瑶不在又莫名没底气。 石小少爷叹道：“高人啊。” 卓成河神情复杂：“她在画符一道上天赋极佳，可惜……”竟是个剑修！ 隐约听到这话的虚云大师暗自点头，真是太可惜了，做什么不好做剑修？ 李朝堇不服气：“剑修怎么了，剑修……”话到嘴边竟然是说不出来。和有钱的符修比起来，剑修真是好穷。 冉南精神振奋道：“再有天赋，那不还是我们凌霄阁的人？卓兄啊，记得给令师带个消息，我们掌门可是忍很久了。” 卓成河闭嘴了，扯着石小少爷就走，心里寻思着这事儿还是不能告诉师父，怕他承受不住。 此时折瑶走到半路，忽而感受到一股阴气骤起，看了一眼那方向，戳白汀道：“看看，是不是石府附近？” 白汀在折瑶肩头直立起来，露出腹部软毛，点了点头。 报应来得可真快！折瑶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个怨鬼，只怕是她找到机会动手了。 回去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被遇见冉南，被她热情邀请同睡，笑眯眯的样子让折瑶背后一凉。 于是迅速地伸手拎起白汀的脚，将它扔给冉南，飞快溜走，声音隔老远传来：“大师姐这小家伙好像挺喜欢你的，就让它陪你睡吧！” 白汀：“……”默默团成一团，锋利的刺在昏黄的灯火下熠熠生辉。 冉南看着床正中间的一坨，她今晚该睡哪儿？ 第二日一早，冯城主精神奕奕领着已经醒来的冯洋来见折瑶。 冉南一晚上没睡好，但依然醒得早，起床之后去隔壁院子例行练剑，回来的时候撞见冯城主二人。 主魂回归的冯洋看起来挺聪明的，和昨晚那个傻憨憨主魂一点也不一样。冉南觉得挺惊奇的，就多看了几眼。 “冉姑娘，折瑶大师可在？”冯城主一见便问。 冉南推开院子门：“你们等会，小师妹在是在，就是可能还没起。” “那我们就不进去了。劳烦冉姑娘转告折瑶大师一声，我儿醒来后有些事情不太记得，似乎是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折瑶大师可否知道一二。”冯城主和气说道。 冉南噢了一声，猜到冯洋怕是把那青龙给忘了，毕竟昨晚冯洋主魂的状态不正常，发生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 忽然，城主府的管家疾步走了过来，额头冒着热汗，焦急喊道：“老爷！昨晚孔府死人了，孔家老太爷亲自请您来了。” 孔府在瀛洲名声极好，没人不知道孔家老太爷是个老好人，鲜少与人结怨，孔府竟会发生这种事。嘱咐冯洋就在此处等折瑶，冯城主便随管家快步离去。 冉南听了一耳朵便进去了。这瀛洲城富商多，行商之时也易得罪人，这种事并不稀奇。 折瑶早就被门口的说话声吵醒，迅速起床后把满脸幽怨的白汀接了过来。 怕折瑶感受不到他的怨念，白汀的灵体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清秀的小脸委屈巴巴的，目光时不时游离在折瑶放香的地方。 正在折瑶考虑给白汀点根香算是补偿，冉南瞧见那小刺猬，倚靠在门框上说：“这小东西看着可爱，但和它睡觉真要人命。” 可不吗，一身刺啊。折瑶诧异：“大师姐你昨天不会真的抱着睡的吧？” “那倒没有。这小东西睡在床中央死活不理我，我没敢躺床上，只好在椅子上凑合了一晚。”冉南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冯洋找你。他好像不记得主魂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 若非昨晚亲眼见过，冉南真不信那些鬼神之说，昨晚上也是难以睡着，一闭眼就老觉得身边有鬼。 折瑶却只听到了前半句，瞥了一眼白汀。要知道白汀在她这里的时候，只有睡床头边边的份！想吃香，下次吧。 白汀顿时就蔫了，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碎碎念。 没过多久，冉南将冯洋请了进来，结果冯洋一看见折瑶，就激动道：“我好像认识你！” 冉南忍不住道：“你莫不是想说敢问姑娘家住何处，是否婚配？”她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冯洋尴尬地摇头：“我对折瑶大师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而且家中就快要给我定亲了。其实不只是折瑶大师，我看见冉姑娘的时候也觉得很面熟。” 定亲？折瑶和冉南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第18章 想到青龙的脾气，折瑶忽然就觉得手上这事难办了起来。要不然……就让他俩好聚好散算了？ 冉南也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到底她比折瑶更心软，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冯洋的肩，语重心长地问：“冯公子，你觉得你品性如何，是那种会抛弃心爱女子的人吗？” 这话有些奇怪。冯洋迟疑地望了冉南一眼，这姑娘长相明艳，气质落落大方，就算不是出自仙门，只怕出身也不是冯家可以媲美。 难道他辜负了冉姑娘？ 只是一想，冯洋就被吓得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冉姑娘莫要吓我，我只是昏迷了七天，哪里就多了什么心爱的女子？” “你如实说吧，这关系到你的未来。”折瑶正了正神色，想着要是冯洋自己有心，还是帮他们一把吧，青龙等了千年挺可怜的。 冯洋不敢不从，他爹说这位折瑶大师是有大本事的人，既是自己有所求，自是不能隐瞒。 “若真有心爱的女子，定亲一事我会推掉的。”冯洋说罢，猜到她们之所以这样问只怕和自己的奇遇有关，便问：“可是我这几日魂魄离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冯洋震惊：“不可能！”他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对未来的妻子期待并不高，因而见到女子向来是心如止水。 冉南补充：“小师妹的话有一点需要纠正，那不是人，是条龙。” 冯洋一时没反应过来，理解之后表情顿时变得很难以理解，试问有人会爱上猫狗吗？就算是龙那到底也是动物啊。 “龙？”他小心翼翼开口，不太敢信。 “这世上既然有妖怪，有龙很奇怪吗？”冉南说得理直气壮，完全忘记昨日他们人都看傻了。 见冯洋一脸惊呆，目光都有几分呆滞。折瑶就和冉南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折瑶想了想，说：“其实我觉得青龙之所以勾走你的魂，很大可能就是听说你快定亲了。解决的方法其实也有，看在你俩也挺可怜的份上，我只收一百两，怎么样？” 冯洋短暂的几十年人生中，从来没发生过这么刺激的事情，他本以为魂魄离体已经算很奇异的事情，直到他从别人口中听见了自己的爱情故事。 ……真是好像话本故事。好在那位龙姑娘是有人形的，倒是更容易接受了。 “我……可不可以去见见那位姑娘？” * 冯洋无数次经过九河，却从未想过这水底生活着一条龙。三人站在九河边，河水还是那样湍急，时而拍打岸边溅起的水花打湿其中二人的裙摆。 冉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裙子，然后发现站在她视线范围内的冯洋连鞋尖都没湿，仿佛水花都避开了他。 “我们不一样。”折瑶痛心疾首，拉着她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朝九河大喊：“你这龙竟然厚此薄彼，说好的谈不来就一拍两散呢，散之前还心疼一波？” 九河急澈的水流忽然慢了下来，大气泡不断上涌。在冯洋的注视下，一个姑娘从水里爬了起来，正好就在他脚边上。 冯洋下意识伸手将人拉了上来，触手一片冰凉，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心脏猛然跳动，脑海里不停盘旋着一句话，正是方才冉姑娘说过的那句，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咽了下去。 青龙斜睨了他一眼，情绪比昨晚平和很多：“你想清楚了？” “我、我想见见你。”冯洋自小见过很多大场面，然在青龙的注视下，竟有些怯场。 “既然不是来送死的，找我干嘛？”青龙皱了皱眉，看向折瑶，“你没告诉他发生什么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暴脾气青龙。折瑶挑眉：“不告诉他他能来这里？你俩好好聊聊，我和大师姐先回去。城主府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不日就要回凌霄阁，冯公子要是做了决定，带着银子来找我便是。” 冉南觉得可惜：“我还想听听他们说什么呢。” “大师姐，这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咱们别瞎掺和。”折瑶压低声音，“要是冯洋无情反悔，以青龙的性格只怕会暴怒，咱俩在那里只能受无妄之灾。” “不愧是我们凌霄阁的人，真得掌门真传。”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万俟尹温润含笑的声音，又听见李朝堇喜气洋洋地喊：“大师姐，小师妹！刚刚冯城主差人送银票来了。” 折瑶还不大习惯剑修的风格，冉南就示意她抬头看，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御剑跟了过来，李朝堇手里正拿着一叠银票在甩，表情仿佛是在狂笑。 结果天上风太大，手里的银票吹走了一张。 李朝堇笑容凝滞：“……” 万俟尹灵气一泄，笑得脸跟抽筋似的，剑顿时飞得扭扭曲曲。 冉南无情嘲笑了一波：“我看见了，那一张就是一百两！小师弟怕是要心疼死。” 安置他们的两个小院子里都没有人，她俩的份被放在了各自房间，按理说是五人平分的，但是折瑶拿到手却有五千两。 冉南满足地将银票收好，解释道：“宗门抽两成，剩余的才是咱们分。但鉴于这次甲级任务完成得这么轻松都是因为小师妹你，所以我们一致决定多给你一些。” “这不好吧。一直以来瞒着你们这些事，我也挺过意不去的。”折瑶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拿钱的手死死捏住。 谁穷谁知道，她再也不想帮孤魂野鬼完成那些莫名其妙的委托了！ 在凌霄阁求生的日子里，折瑶从天一掌门手里接的委托五花八门。 比如山体滑坡坟垮了，死者拜托她跟后人说一声要迁坟，那时候连黄纸都没有，折瑶找上门差点被人当骗子打出来。 再比如，村里的赤脚大夫偷了刚死不久的尸体，尸主找到折瑶，拜托她把尸体拿回来。折瑶最后拿回来一堆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尸体，臭不可闻，回去之后还被人怀疑是不是掉茅坑了。 这世上，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 ——滴滴。冉南身上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狂响。 折瑶看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圆形石头，扁扁的，上面刻着好些繁杂的花纹，声音就是这里传出来。 “孔府，速来！有危险不要带小师妹。” 越朝尉的声音竟然从里面传了出来！ 折瑶眼睛一亮，她以前都没见过，这简直就是手机的替代品嘛！ 第19章 “小师妹，这钱是你该拿的，以往我们看轻你也是我们不对。”冉南将传音石收好，叮嘱道：“你就在城主府不要乱走，我去帮大师兄。” “大师姐！”折瑶不担心他们在孔府会有危险，冤有头债有主，伤不到他们，她现在心里只关心那个‘手机’，“刚刚大师兄通知你用的那是什么东西？” 冉南摸了个出来扔给她：“传音石。这是我以前用过的，款式已经淘汰了，你先拿着，不会用去找卓成河。我走了啊！”说着踏着剑蹭一下飞上了天。 “大师姐再见！” 卓成河折瑶有印象，这是个好人，黄纸说给就给。 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折瑶底气十足，她要去买一叠黄纸！太好用了，多花点钱也愿意。 折瑶说要买黄纸，卓成河是懵的。 符修专用的黄纸其他人又不能用，而符修全在无极宗，无极宗的黄纸是每个月定期领的，还真没人说要买——毕竟自己练习都嫌少，他现在想到那叠送出去的黄纸都还很心痛。 “折姑娘，这不合适，无极宗的符纸还没有对外卖的先例。”卓成河微微笑着拒绝，但他很馋折瑶画符的手艺，便说：“但是你要是教我你昨晚那道符纸，我这个月的符纸都可以送你！” 卓成河是想过的，一道无极宗没有的符换一叠黄纸很划算，那纸符到底为什么能招回冯洋的主魂，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折瑶不准备难为卓成河，而且她的纸符要用元气，灵气没用，于是掏出传音石：“噢，那请问一下你师父的传音石，我能联系上吗？” 内门弟子没话语权，但是他师父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老，在无极宗地位不一般，应该可以做主。 石小少爷一直在默默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结果听到这话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 卓成河摸了摸脸上溅到的茶水，想找个借口拒绝，结果又听到折瑶说。 “你要是不方便，其实我也可以去打扰一下虚云大师的。”折瑶忽然想起来了，“噢对，正好我找虚云大师有事。”她得去看看转轮王的转世有没有在禅宗里。 石小少爷憋着笑高声道：“卓成河，别扭扭捏捏的，你师父又不是不知道折姑娘。” 卓成河还想挣扎一下：“折姑娘，我对你那个纸符很感兴趣。”他把自己所有的存货都拿了出来，厚厚一摞黄纸看得折瑶眼睛一亮。 “真的，我就想知道是怎么画的。”卓成河伸手按住那摞黄纸，语气诚恳：“说实话昨晚那道符我已经背下来了，但是你也知道，画符最重要的就是先后笔顺，不同的起点会影响最后画成的效果。” “你倒是坦诚。”折瑶就喜欢这种人，毕竟她真的没想到白给这种事居然能发生第二回 ！ 她抓起一旁备好的朱砂笔，随便拿了一张黄纸，当着卓成河的面一气呵成画了道招魂符。 “好了，黄纸给我吧！” 折瑶本来是不想骗他的，但是卓成河这人自己硬要给她送钱，这就不能怪她了。 卓成河回忆着折瑶的落笔，然后凝神模仿起来，画完之后他沉默了片刻，拿起那张黄纸，手微微颤抖。 这好像根本没办法聚集灵气。 他暗自思忖，为什么折瑶画出来的自带玄妙气息，他一画什么用都没有？要不是昨晚亲眼见到纸符有效，卓成河都要怀疑折瑶是在诓他。 折瑶拿起那摞黄纸，悄悄溜达着去找虚云大师，结果虚云大师也去了孔府，没在。 “那怨鬼可以啊，居然惊动了这么多人。”折瑶和白汀唠嗑。 白汀心心念着极品香，飘到折瑶身后，朝她的脖子吐了口气：“什么怨鬼？” 下一秒，折瑶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铜板！ 这也太神了！ 弯腰捡起那枚铜钱，折瑶不禁感叹，难怪总有人愿意养保家仙，真是太好用了！ “听说捡来的钱得快点用，不然会倒霉。”折瑶笑眯眯道：“自来瀛洲后，我都没出去玩过。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咱俩出去玩吧。” 赚了钱，不就是为了花吗？折瑶兴冲冲带着白汀出了门。 而卓成河因为实在看不破招魂符的玄机，后脚就跟着出门去追折瑶。石小少爷自己有家，自然也不会一直呆在城主府，想凑热闹便和他同行。 成功带回冯洋的主魂，城隍爷也出了一份力。昨日越朝尉在，折瑶有许多话没有问出口，再加上意外遇见自己的招魂铃，她不免想起了她的另一大杀器——赶山鞭，想着城隍爷兴许知道，出来后就直奔城隍庙。 知道自己在地府的编制仍然在后，折瑶给城隍爷准备的香就是香火店那种粗制滥造的香。她自己做香要掺元气，做起来可累了，而且她和城隍爷勉强能算平级，倒贴钱的事她可不干。 有编制就是这么了不起。 城隍爷被那劣质香唤了出来，揉了揉鼻子就是一个喷嚏，看见折瑶惊喜道：“姑娘来得倒巧，恰逢午时，不如咱俩去来香楼吃顿便饭？” 折瑶抬头一看，确实是正午，她也有点饿。 “您请客吗？” 城隍爷沉默片刻，语重心长道：“我作为瀛洲当地城隍，一心为公，清廉至今，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入世。那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姑娘莫要看得太重。来香楼乃瀛洲第一楼，你难得来瀛洲一次，不尝尝这里的招牌狮子头岂不白来？” 别看这些地府公务员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的，其实个个都穷，只有逢年过节人间祭祀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肉。 不然就只能打熟人的秋风，折瑶上辈子就没少给这群阴官花钱。 第20章 只是这位一上来就是来香楼心里也太没数了吧，那地方是她消费得起的吗？ 只是在里面随随便便消费一下就得一百两银子起步，二十两银子普通人家都能过一年了！ 折瑶只好领着城隍爷来到了来香楼对面的食肆，地方不大，只有三桌，正要进去，恰好遇见前来寻她的卓成河。 无极宗，仙门中的富永代，生活水平远超于其他仙门，就连丹修门派天罗门都打不过这经济实力——因为丹药不可以乱吃，但符可以买着防身。 无极宗不仅赚各大仙门的钱，还赚普通人的钱。其名下的青坊产出不仅仅只有纸符，比如大师姐冉南的新衣裳就出自他家，小师兄李朝堇新换的剑疆也是他家的，还有二师兄万俟尹……他比较抠，没买，自己做的扇子也是仿的青坊的。 而卓成河，他是无极宗大长老的收关弟子，最得大长老宠爱，所以他可以缺黄纸，但他绝对不缺钱！ 片刻后，卓成河面不改色领着折瑶进了来香楼。折瑶这真是乡下人进城了，来香楼之所以被称为瀛洲第一楼自然是有原因的。 整栋楼建造在九河穿瀛洲的支流边上，景观极好的位置是价位最高的包厢，不过就算是在大堂用饭，也能听见水声，拂过水面的风凉丝丝的，让人心旷神怡。 来香楼的名字也有根据，楼后面是一片花海，风吹进来的时候会带进花香，雅致非凡。 而卓成河一进来就点了个景观最好的包厢，点完还问折瑶可不可以。 折瑶怀疑卓成河怕是想拿钱敲开她的嘴，因为卓成河那诚挚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恍恍惚惚落座后，折瑶才惊觉身后跟了个城隍爷，于是朝卓成河和石小少爷说：“南座就别坐了。” 古人坐位有讲究，尊者正向朝南。城隍爷是本地的官，虽是阴官，却也当坐南。 折瑶坐西，卓成河坐东，石小少爷不挑，紧着最后一个座位落座。 “折姑娘，为何要把北座空着？”石小少爷好奇问道。 折瑶瞥了一眼正在吸面前那杯热茶的城隍爷，想到石小少爷总爱作死，便伸手将那杯茶和石小少爷的对换，似笑非笑道：“你尝尝这茶。” 石小少爷不明所以，结果端起来发现是温的，可这茶刚刚才上啊！再一喝，顿时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茶怎么没有味道？” “因为已经被人喝过了。” 卓成河点菜回来，就看见石小少爷脸色苍白，端着茶杯的手抖啊抖的，茶水晃出来了都不知道放下茶杯。 “怎么那纸符还有时效？你一下就这么虚了？”卓成河开玩笑说。 石小少爷没理他，哆嗦了一下，小声问折瑶：“……真有啊？” 城隍爷好端端的坐在座位上，哼着小曲看着窗外的景。折瑶点了点头，石小少爷脸色更难看了一些。 折瑶好心掏出一根顶级香，说：“十两一根，要吗？” 在卓成河震惊的目光里，石小少爷掏了钱，他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十两拿去买香都能买一打。” 石小少爷深沉道：“你不懂。” 折瑶离开他家后，家里人总觉得家里凉凉的，可现在还没到入秋，正是热的时候，怎么会觉得凉呢？ 于是他爹第二天立刻买了一批好纸扎烧了，效果立竿见影，当即就觉得暖了起来！有些事，不自己亲历是不会信的。 他起身去找伙计借了火，拿着香朝南边拜了拜，找到桌缝插了进去，飘出的烟不散，凝成一条直线朝南，几息后才逐渐消散。 城隍爷笑眯眯地笑纳了，他轻轻一吸，发出一声喟叹，赞叹道：“姑娘你这香可真好吃，就是贵了些。” 折瑶笑而不语，她答应了石老爷子日后会拉石小少爷一把，可她不可能时刻呆在瀛洲，人总不能言而无信。 这当着城隍爷的面儿进香的效果和在庙里可不一样。 城隍爷和蔼地笑了笑：“我瞧这孩子明台清净，是个单纯的。这香我受用了，以后自会照看他一程。姑娘可放心？” 折瑶桌下的腿轻轻踢了石小少爷一下：“道谢吧。” “啊？”石小少爷心里正诽腹，下意识站了起来行一礼，“诶不对啊，为何我要致谢？” 恰逢上菜的来了，折瑶眼巴巴地望着上菜的伙计，敷衍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菜品还没吃到嘴里，只是看到卖相闻到味道就知道味道绝对很顶！ 饭饱喝足，折瑶夸了几句来香楼的饭菜，卓成河才慢条斯理从怀里拿出他画的招魂符。 “折姑娘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为何我画出来的一点效果都没有。” 毕竟是两套修炼体系，画符没效果挺正常的，只是白吃这顿饭折瑶有些不好意思，就说：“可能是这符等级比较高？”她当初学的时候学了半个月才学会呢。 要是把纸符分个等级，最高十级的话，这招魂符应当算四级纸符。 “无极宗教不教雷击符？最初级的那种。” 卓成河点头。折瑶让他简单画给自己看一眼，她也不馋无极宗的画符手法，只要看成品的样子。 这是低级的入门纸符，卓成河很快画好。折瑶看了一下，发现低级符果然有些共通之处，便画了自己所学的雷击符。 “你试试这个吧，不成功我也没办法了。” 卓成河道了谢，心里急着去买黄纸回去试一试，喊上石小少爷就走。 “折姑娘，我已经付钱了。还有几道甜点没上，你若是想吃就再等等，不想吃直接走便是。”随即匆匆离去。 折瑶咋舌，感叹道：“这就是有钱人啊！”几道甜点也得几十两银子了呢。 白汀的灵体趴在窗前看到底下河水翻滚，回头说：“龙带着冯少爷来了，就在这条支流里。” “让冯少爷自己上来找我。” 冯洋既和青龙一起来找她，只怕是上门送银子的。折瑶对城隍爷笑道：“您老人家也别急着走，我还有事跟你说呢。后面的点心我就不用了，您老多吃点。” 这话听得城隍爷面上笑容一僵，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第21章 趁着冯洋还未到，折瑶跟城隍爷闲聊：“说起来我昨日去救冯洋，发现了这个。”她晃了晃左手手腕，“招魂玲您知道的吧，我以前的武器。我想着招魂玲既然都过来了，那赶山鞭应当也在？” 新同事的资料城隍爷看过，当时还感叹一向抠门的一殿竟然舍得这两大至宝。 “当然在，只是目前我没办法帮你找到，但很有可能就在这瀛洲城内。宝物认主，姑娘自己多留意留意。” 折瑶觉得有些可惜，要是城隍爷知道她就能早日拿到赶山鞭，也多了一分自保能力，像昨日遇见青龙，她只能坐在后方。 好在青龙并没有真想和他们打，要不然非死即伤，可能是因为多了折瑶这个变数。 而按照原着马上就要走主线剧情，李朝堇即将去小拗山升级打怪。只是现在越朝尉并没有死，李朝堇也并未像原着那样承担起凌霄阁这个重担，如今依旧是个憨憨。 折瑶打算让越朝尉陪自己去一趟禅宗，把主线的奖励依旧留给李朝堇。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随即大门被推开。冯洋和化作人形的青龙手牵着手，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并肩走进来。与此同时，伙计将甜点都送上了桌。 青龙在九河守候千年，不单单只是等待冯洋转世，偶尔也会调和九河流域全部城镇的风雨，瀛洲能这样繁华，与气候稳定脱不开关系。 因此城隍爷没有驱赶她这样意义非凡的妖，两人见了面点了点头，气氛还算友好。 冯洋松开青龙的手，感激地朝折瑶行了一礼：“多谢折瑶大师成全。” “你决定好了？”折瑶将甜点都推向城隍爷，示意他赶紧享用。 白汀灵体蹲在城隍爷身旁，看着甜品流口水。青龙也是个嘴馋的，看见那模样好看的糕点眼睛都不挪动一下。 城隍爷只好将甜品分给这两个妖，自己只享用其中一小碟。 冯洋落座，略带惭愧道：“千年之前是我率先许下了婚约，谁曾想龙族成年时日太长，等青檬成年，那时我已经转世。青檬舍不得我，才在九河之下等待千年。” 想到青檬千年的等待，冯洋眼神坚毅，他不想让青檬再继续等下去。 “原来她有名字啊。”折瑶挺稀罕这姑娘的，毕竟是龙呢。 “折瑶大师，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一直在一起吗？”冯洋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面值百两。 青檬虽活了千年，性子却依然单纯，只是偶尔暴躁起来让人觉得一言难尽，此刻认真吃糕点的样子还有几分呆萌。 折瑶慢吞吞抽了五根极品香来，白汀看得都要流口水了，企图用刺猬身体去蹭结果被折瑶一袖子拂开。 “买吗？一百两。” 话音一落，城隍爷啪地一下站了起来，胡须微微颤抖，抬脚就想溜。青檬不傻，她一见到香，又思及城隍爷在此，折瑶还让冯洋买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起身拦住城隍爷。 努力嚼着塞满口腔的糕点，咽下去后，青檬认真地望向折瑶：“这老头真能帮我？” 冯洋虽然迷茫，反应却也迅速，二话不说掏了银票，迅速跑出去借了个火折子回来，点燃香后朝青龙拦截的方向拜了三拜。因涉及到他和青龙的姻缘，心格外诚恳，他点的香要比石小少爷更香。 城隍爷想吸又觉得自己被坑了，在吸与不吸之间纠结着。 折瑶见状，伸手就从怀里摸了几张从卓成河那换的黄纸，手指灵活地翻折，几下就折成了黄色的元宝，在桌上堆了一小堆。 拿了一个放在吃空的糕点瓷盘中，示意冯洋点燃，片刻后，城隍爷拿起桌上出现的金元宝，仔细查看一番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世间竟然还有品质如此之高的元宝！” 折瑶没解释，指着桌上剩余的元宝说：“你答应了，这些都是你的。” 城隍爷恨恨地望着她，片刻后没能忍住诱惑点了头：“行行行我受用了，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让他死后在本地做个土地公。”折瑶笑眯眯道：“冯洋身上有官运，此次上京就是去赶考的。冯家家风不错，他若当官，一定清廉爱民，是吧冯洋？” 折瑶的话给冯洋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土地公又称土地神，保佑一方土地及其村庄，那可是神啊！折瑶大师开口就索要一个神职？ 冯洋深吸一口气，态度严肃地保证：“小子一定会如折瑶大师所说，爱民如子，使百姓安居乐业。” 冯家家风确实不错，城隍爷也是放心的，只能捏着鼻子受了这极品香和金元宝，正要说点什么，忽而神情一凝，右手掐指一算，不太情愿的脸顿时笑了。 他乐呵呵朝折瑶道：“我一连帮了你两个忙，请你帮我一个忙不过分吧？” 折瑶让冯洋和青龙先走，叮嘱道：“一定要一心为民，最好就在瀛洲地界当官，不拘当多小的官，只要声望高，真心为民即可。等你死后成为一方土地神，到时候便可和青檬长相厮守了。” 冯洋神情凛然，分别朝折瑶和城隍爷行了大礼，才牵着青檬离去。 青檬被冯洋拉着，另一只手急忙抓了一大把甜品，也不知道她怎么用劲儿的，居然都没碎，走前还朝折瑶甜甜一笑：“谢谢。” 折瑶将剩下的元宝烧了，火舌舔舐着黄纸。 “您先说什么事，我考虑考虑。” 城隍爷一边把金元宝塞进怀里，一边解释道：“这来香楼的主家便是孔府，昨晚他家二房的小少爷死了，瞧着是个好的，暗地里坏事做尽，恶多善少，一殿那位亲批黑无常前来捉人。” “但黑无常竟然没能将人带走，托附近的土地将此事转告于我，请求我派人帮忙。”城隍爷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据说那死去的孔祥手握一长鞭，通体黝黑，阴气浓郁，再加上他身上背负着人命数条，煞气深重，黑无常这才奈何不了他。”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听着……”折瑶笑出了声，“怎么像是我那根赶山鞭呢？” 第22章 折瑶觉得自己可能流年不利，先是招魂玲丢了，被青龙拿来招老情人的魂，后又有厉鬼拿了她的赶山鞭，惹得黑无常都抓不住人。 给馋了一中午的白汀点了根香，折瑶支着下巴问他：“白汀你看我财气盛不盛？” 黑无常都没解决，再想到几个师兄师姐还有禅宗的虚云大师都去了孔府，只怕是棘手得很。 来香楼的主家……可比冯城主有钱多了。 昨晚爆发的一波阴气，想来是她前日晚上在孔府门口看见的女怨鬼所为，人家有仇报仇，折瑶没打算管。但是孔府如今遭难，只怕和那死去的小少爷脱不了干系。 白汀总算吸到了香，心情大好，跑到折瑶身后连吐好几口气。 “好了。我方才看你有破财的征兆，兴许是和孔府有关，不过有了我的富贵气，可能不会赚，但至少不亏。” ——滴滴，传音石响了。 折瑶拿出来一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就放在桌上，吸完香的白汀满足地回到体内，伸出小爪子在传音石某处一按。 “冉南，你可和你小师妹在一起？我有事要问她。”竟然是净明掌门的声音。 折瑶一想也是，都过去好几天了，想来天一掌门已经把事情说清楚，如今净明掌门也该接受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您有什么事儿？” 净明掌门许是没听出来折瑶的声音，居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小声说：“我跟你说，你小师妹她……她不正常！” “不正常？”折瑶觉得自己挺正常的，原来她在净明掌门心中是这个形象？不由好奇问道：“她干什么了就不正常了？” “哎呀怎么说，也不是不正常。就是能力有些特殊。”说到这，净明掌门哈哈笑了几声，“你说有意思没有，她居然能让我看见幻觉！还挺真实，把你们师祖的模样刻画得十分逼真。” 折瑶：“……” “您是不是做梦梦到的？”她试探着问。 谁知对面沉默了几秒钟，语气怅然说道：“我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感觉有点像做梦。你小师妹来了没有？” “我不就是吗？”对面是一阵窒息的沉默，折瑶微微一笑，“师父，可以很明确告诉您那不是做梦。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您记得保重身体。” 对面噼里啪啦一阵响动，而后声音戛然而止，估计是净明掌门情绪一激动挂断了‘电话’。 “还以为今天能好好玩一会的，啧。走吧，咱们去孔府。” 白汀迅速回刺猬身。 折瑶起身伸了个懒腰，赶山鞭是个大杀器，纯攻击类型的武器，得多做点准备才行。只是她刚才折元宝又消耗了不少的元气，这会元气告急，得赶紧去找大师兄。 孔府。 上次来孔府，折瑶只看见大门口有怨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阴气浓郁得几乎都看不见天空的颜色，整个孔府都被笼罩在其中，大门口的石狮子也失去了威慑的作用，浓郁的阴气挑衅一般不停在它们口中穿梭。 短短一天时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折瑶竟然有一点不敢进去了，冥冥之中她知道进孔府会有危险，但不会伤及性命。 想到越朝尉他们都进去了，至今还没出来。折瑶不仅有些担心，孔府的剧情原书里是没有的，孔府巨变和她的赶山鞭有大关系，很大可能是蝴蝶效应。 妈耶，凌霄阁的剑修不会在里面团灭吧？ 折瑶没贸然进去，她拿出传音石，问白汀：“你刚刚是怎么接通掌门的传音石的，帮我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其他人的传音石。” 毕竟是冉南给她的，以前说不定联系过越朝尉他们。 白汀乖巧地伸出爪子在传音石上按了几下，担忧道：“你要进去吗，里面看起来很危险。” “是……小师妹吗？”越朝尉沉稳的声音有些喘，似乎是在跑动。 背景还有冉南大叫以及李朝堇咋咋呼呼劝解的声音，听起来冉南像是失控了。 折瑶赶紧问道：“大师兄，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简明扼要给我说一下。” “……小师妹你进来吧，目前没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只是有些事情很奇怪。”越朝尉声音有些疲惫，“进来的人似乎出不去了，孔府的大门凭空消失了。” 那么多阴气笼罩孔府，周边的磁场早就被那女怨鬼和孔家厉鬼改变了，有这种变化正常。 可是为什么冉南好像发狂了？ 折瑶直接推开了孔府的大门，说来也怪，偌大孔府居然都没有门房看门，不知道是否和里面的怪象有关。 一脚踏进孔府，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自己合上。折瑶转身看着大门合上后一点点消失，一个眨眼，便成了一面围墙。 身后是一片花园，四季如春，鸟语花香，可现在不是春天，而是夏秋交接的时节。 这花园也很大，大到她一眼就瞧见了冉南提着剑在砍空气，李朝堇和万俟尹两个人都差点架不住她。 大师姐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的吗？ 一旁越朝尉和冯城主正在喝茶，还有坐着不停敲木鱼的虚云大师。 奇怪的是主人家竟然没有派人来陪客。 折瑶大步走了过去，近了才发现冉南那条红裙破了个大口子，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蕴含着火，挥剑时的气场骇人。 她下意识躲到越朝尉身旁，弱声问道：“大师兄，大师姐这是怎么了？” 越朝尉还没说话，李朝堇耳朵尖听到了，朝这边大喊：“小师妹你这可就不知道了吧，想要大师姐发飙搞她裙子就行了！” 这是什么毛病？折瑶咋舌。 越朝尉无奈解释：“她所习的剑法与天竹长老一样，名叫无上。只要触及到了逆鳞，灵力便会暴增，实力能翻好几倍。整个凌霄阁只有她们两人体质特殊，其他人若学无上剑法会被暴涨的灵力撑破身体。” 原来如此。顺势坐在剩下的那个位置上，折瑶友好地朝两位中年长辈打了个招呼。 冯城主看着她的目光又慈祥又敬畏。虚云大师的眼神就奇奇怪怪的，不过折瑶想到还要跟着人家混进禅宗，就回以一个标准的微笑。 然后扭头问越朝尉：“对了，大师姐的逆鳞是衣裳，那天竹长老呢？” 越朝尉想了片刻，说：“……听不得人骂她看的话本中的男主角。” 折瑶：？ 第23章 折瑶想到天竹长老手里总拿着一本书，起初她还以为是看得什么正经书，结果冉南告诉她天竹长老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话本，尤其爱看讲述情爱的话本。 倒是没想到，天竹长老对纸片人如此真情实感。 虚云大师呵呵一笑：“这小姑娘可真得天竹真传。” 折瑶又看了一眼，冉南似乎有所平息，拉着她的两个人累得跟狗似的，便喊道：“大师姐，那青龙名叫青檬，方才来找过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冉南帅气利落地收了剑冲了过来。没有地方坐了，就干脆运用灵力，盘着腿浮在空中，脸上挣扎过渡的绯红，语气有些激动：“怎么样，冯公子放弃没有？” 速度之快，李朝堇和万俟尹还保持着扒拉冉南的动作，看着手下的空气，两人齐齐长吁了口气，躺在草地上，耳朵悄悄竖起。 冯城主诧异地看向冉南，他儿怎么了？ 折瑶用一种节哀的眼神看着冯城主，说：“令公子决定和住在九河里的龙女相伴一生，他的婚事您可能无需再看。顺便，礼貌地询问一下，请问您还有其他儿子吗？” 毕竟是不同物种，冯洋这辈子可能不会拥有子嗣了，要是冯城主没有其他儿子，估计等出了孔府，等待冯洋的就是一顿毒打。 冯城主一脸茫然，他发现折瑶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他就无法理解。 冉南嘿嘿一笑，正要准备讲述冯洋和青檬的爱情故事，余光瞥到有丫鬟端着东西过来了，警惕地闭上了嘴。 托盘放在折瑶面前，她看见端着托盘的那双手白嫩纤细，指甲圆润粉嫩，抬头一看，是一张有些眼熟的脸，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丫鬟将托盘放下，端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笑盈盈道：“奴婢春香。老太爷让奴婢给贵客送盏热茶，诸位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寻奴婢。”说完姿态端庄地退下。 目送春香走远，折瑶才疑惑说道：“这春香长得好生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冯城主哈哈笑道：“这姑娘长得有福气，你瞧着顺眼罢了，大抵是这种人都长得有些相似吧。” “或许是吧。”冉南似乎不太喜欢春香，等人走了再次谈起冯洋的事情。 这下不只是冯城主了，就连虚云大师都忘了敲他的木鱼，两个中年人脑子都快不转了。 折瑶将热茶推到冯城主面前：“您别太焦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是冯洋自己选的路。” 冯城主端起热茶的手微微颤抖，喝下一口后，才缓缓说道：“我倒是还有一个小儿子。只是我儿不娶亲，难度不小啊。要知道当今圣上就爱给状元郎指亲。” ……您就这么自信冯洋能考上状元？ 折瑶只能惋惜地告诉他：“或许冯公子真能考上状元。可为了他的将来着想，最好让他只考进二甲，一定不要留在京城。” 冯城主沉默着不说话。作为一个父亲，要接受自己精心培养的孩子被迫落为平庸，无疑是不好受的。 所以，还是回去打一顿吧！ 冯城主越想越生气，他怜惜儿子生母早逝，从未对他动过手，毕竟他若不疼冯洋，难道指望后娘疼吗？只是这次的事情，他要是不动手出出气，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折瑶将对春香的熟悉抛开，想起进门时孔府连个门房都没有，问越朝尉：“你们进来的时候有门房开门吗？” “没有。”万俟尹翻了个身，手支着脑袋声音故作低沉，“所以，为什么孔府人会知道小师妹进了府中？” 李朝堇满脸嫌弃地挪远了一点，搓了搓被他一句话吓出来的鸡皮疙瘩：“二师兄你能不能不要天天吓我，自打昨晚见到百鬼夜行后，你总爱说这种话。” “小师兄，不是噢。”折瑶回头，语气轻飘飘的，“我进来的时候确实没有门房，大门一关上就不见了。” 李朝堇：“……”默默靠近万俟尹重新坐了下来。 冉南一拍桌子，郁闷道：“真是怪了，当时大师兄也是发现大门消失了，才喊我们进来的。结果我们一进来，这大门也不见了。” “我不信邪，四处去找都没找到，反而遇见了孔家三少爷，这家伙还把我裙子戳了个洞，气死我了。下次要是见到他，我一定把他的衣裳戳稀巴烂！” “老衲瞧着这位三少爷不似好人，诸位若是遇见了，尽量远离罢。”虚云大师忍不住说道。 冯城主诧异道：“大师何出此言？孔府这位三少爷读书颇有天赋，只比我儿差一些，也是因为他年纪尚小。冉姑娘裙子被弄破并非他有意，方才不是解释了吗？” 冉南回想起那位三少爷的眼神，撇嘴道：“我也觉得不是个好东西，小小年纪眼神就看得人心里慌。” 折瑶没当回事，她当初去石府可不是一个照面就把石小少爷当做那种人了吗？结果和她想得不太一样，这位三少爷或许也是如此。 “冯城主，孔老太爷邀请你们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也不甚清楚。”提起此事冯城主眉头皱起，早上管家十分急切来寻他，他还以为除出了大事，“进来之后孔老太爷对昨晚孔府死的那个人只字不提，反而问起大师和几位公子姑娘的情况。” 冯城主说着眉头皱得越紧：“后来便说想请虚云大师为死者超度，又怕死者亡灵作祟，一并也请来了诸位剑修。结果等越公子和虚云大师一进门，那大门便消失不见了。”现在想来这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一个城主，五个仙门中人，这孔老太爷到底要干什么？折瑶也不明白了，难道是那厉鬼控制了孔老太爷？ 第24章 丽嘉 不等折瑶多问，孔府的下人前来请他们去主院用膳。 “府中才用午膳吗？” 折瑶正午在来香楼吃了一顿，后来又见了冯洋，耽误的时间不少，可一般讲究点的人家用膳时间正午准时开饭，冯城主府上便是如此。 孔家，显然不像是不讲究的人家。 “小师妹你在说什么啊，现在才刚刚午时。”冉南上前几步，嘿嘿一笑，颇为期待地说：“来香楼的主家便是孔家，这府上的饭菜怕是要比来香楼更胜一筹。咱们今天可是有口福。” 午时……！ 折瑶心里一惊，居然连时间都改变了？赶山鞭可没这功能。 一想到那厉鬼手中很可能有别的法器，折瑶心里就没忍住连声握草。眼看马上就要到主院，对冉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几步上前和越朝尉并肩走着，握住他的手。 元气不足，为了生命安全着想，折瑶只能舍了脸面吸元气。 冉南：“……？” 越朝尉觉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手，表情有一丝丝疑惑。 白汀蹲在折瑶肩头，心里为折瑶觉得尴尬，爪子捂着脸没敢看。 “大师兄，我今日和卓公子交流了一番，发现大师姐给我的传音石我都不能用。”折瑶神情认真，语气也很是真挚，“我想着凌霄阁年轻一辈里就你最厉害，多接触说不定能快些开窍。” “有这个说法吗？”越朝尉更疑惑了。 “是卓公子告诉我的，反正我试一试也没什么大碍。”说完她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紧紧望着他，似乎怕越朝尉拒绝，语气紧张问：“大师兄你会配合我的吧？” 冉南内心十分震撼，她落后两步，回到属于她的单身队伍，小声说：“这一听就是胡诌的吧？” 李朝堇嗤笑，声音更轻：“大师兄肯定会拒绝，小师妹干点啥不行，居然骗人。” 万俟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作声。 下一秒，就听见越朝尉声音很轻也很低嗯了声，然后神情自若看向了前方，落在后面的三人清晰地瞧见越朝尉耳廓有些变红。 原来大师兄真吃这一套…… 冉南啧啧几声：“学到了。” 只有冯城主觉得这些人不对劲，折瑶大师和越公子不是未婚夫妻吗？亲密一点怎么还如此大惊小怪的。 折瑶自认脸皮不厚，但为了吸元气也别无他法，一直忍耐到一行人到了主院，才故作若无其事松开手，体内的元气正好吸满。 手心一空，越朝尉忘了折瑶一眼，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掌心。 还没回过神，就听万俟尹问冉南：“小师妹怎么会去找卓兄，他俩关系很好？” “我也不知道。”冉南俨然忘记是自己让折瑶去问卓成河传音石用法的，这会她就像条只有几秒记忆的鱼，脸上的不解清晰到了极点，“说起来我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卓成河舍得把他们符修特供的黄纸匀给小师妹。” 李朝堇啊地一声凑了过来，神秘兮兮说：“他不会真的看上小师妹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师妹有大师兄了……” 越朝尉加快脚步走了进去，一进大厅便有丫鬟领着他落座。 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一小桌，越朝尉的位置就在折瑶旁边，而他的对面正是孔府那位读书不错的三少爷。 三少爷端起酒朝他敬了敬，一饮而下，神情似在赔罪。 折瑶这才看见这位三少爷，孔府的公子，穿着自然是没得说的，浑身确实也透着一股子书卷气，五官只能说标志，但笑起来有一种另类的魅力。 最关键的是，这位三少爷才十八岁。年纪轻轻就这么会装逼，以后可不得了。 而且和冯洋的性格比起来，折瑶莫名觉得这位才更适合混官场，也许这就是虚云大师为什么会说他不是好人的缘故吧，毕竟能在官场上混的，哪个心不黑？ 直到开席之前孔老太爷都没有露面，而是如今掌家的孔大爷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开了席。 孔府请人吃饭的气氛格外冷清，孔府主家人也不交流，甚至也并未热情招待客人。 或许这就是食不言寝不语？ 折瑶吃过饭的，便把自己的那份分给了活像是几百年没吃过好东西的李朝堇，成功得到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大厅里用饭的孔家人只有六个男人，其中三个年纪颇大，应该是孔老太爷的三个儿子，剩下三个折瑶只认识一个三少爷，另外两人也不认识。 也怪她心急，想到赶山鞭可能在孔府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压根就没有想到找城隍爷问一问孔家的情况，以至于现在看见谁都不认识。 过了没一会，春香进来了，她停在三少爷身边，跪坐着给他布菜。孔家人中只有他让丫鬟布了菜，且孔家人似乎司空见惯。 用完膳之后，这回倒是没有让丫鬟招待他们了，孔三少爷亲自招待。 冉南看见他就不舒服，索性离得远远地，眼不见为净。 孔三少爷先是带着他们去住的小院看了看，因为人不少，给他们安排的院子有两个，不过基本都能看做单独的小宅了，三面都是房屋，两个院子住七个人绰绰有余。 也没什么消遣的娱乐活动，折瑶选了间看起来风水不错的屋子就关上了门自己忙去。冉南昨晚没睡好，去补觉了。越朝尉留在院子里练剑，万俟尹自己去逛孔府，李朝堇无聊至极就蹲在一旁看虚云大师敲木鱼。 冯城主觉得他们都不太正常，不愿意和他们呆在一块，就去了另外一个院子单独住开。 事实上他还是想出府，作为一城之主不能消失太久，但一切的源头都是孔老太爷，如今孔老太爷基本失联，冯城主除了指望这群仙门中人也没有别的办法。 碍于午膳气氛太尴尬，众人集体要求之后的几天都让人送饭到院子里，孔三少爷同意了。 暮色即将降临，孔三少爷竟是亲自带人送饭来了，谈话间还忍不住去瞄冉南，搞得所有人都不大自在，好在这位孔三少爷倒是知道分寸，没留多久便走了。 拿着筷子欢喜开饭盒的李朝堇，余光瞥见孔三少爷的背影，筷子啪的一下掉了。 第25章 万俟尹叹了口气，默默捡起那双筷子，他这个当二师兄的心真累。 “小师弟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折瑶推门而出，手里拿着厚厚一叠黄纸，十分引人注目。 她走到几人面前，将那一摞黄纸分成好几份，甚至虚云大师和冯城主都有份，给他们每人发了一部分，并将冯城主那份托给虚云大师。 越朝尉感受着手里至少十张黄纸，手感是符修用的那种，心里一个咯噔，顿时想起午时小师弟的话。 那卓成河，难道真看上小师妹了？ 抿了抿唇，越朝尉将纸符全塞进怀里，看都没看一眼。 折瑶没注意到他，她最近修炼进步很大，能够吸纳更多的元气，这才能画出这么多纸符。 李朝堇激动地翻着手里的纸符，一下就忘记方才看到的，虽然看不懂上面乱七八糟的符文，还是很给面子看到一张没见过的就哇一声。 一时间，整个小院子里只有李朝堇的一片哇声。 万俟尹手里还拿着他的一双筷子，被吵得脑仁疼，用筷子敲了下李朝堇脑门：“闭嘴，吃饭了。” 折瑶端起一碗饭扒了一口，含糊道：“这些都是攻击类型的纸符，孔府着实有些奇怪，你们拿着自保用。” “多谢小师妹了！”冉南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自己也吃了一口，刚咽下去，就发现自己吃不下去：“为什么到饭点了我还不怎么饿？” “老衲也不饿。”虚云大师眉心紧皱。 万俟尹抬头看向天，西斜的落日告诉他这会确实已经傍晚，可他也是一样，丝毫没有饿的感觉：“这不对劲，我也不饿。” 他们在凌霄阁睡觉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久而久之一到饭点肚子就会饿，因此，只要肚子饿了，必定是到了饭点。 越朝尉想起午时孔府下人前来请他们用膳时折瑶的反常，拧眉看向折瑶：“小师妹，你用了午膳再进来的？” 折瑶慢条斯理咀嚼着，她画符也很耗费精力，相当于脑力劳动，而且她现在的身体还年轻，饿得比较快，倒是能吃一些。 “我来之前在来香楼吃了一顿饭的。” 折瑶没敢吃多，就吃了些菜，便放下了筷子，笑眯眯道：“很遗憾地通知大家，据我观察，孔府的时间被控制了。” 联系饭点肚子还不饿，以及折瑶午时吃过饭进的孔府，可孔府又过了一个午时，众人大概明白时间被控制是什么意思。 在一群凝重的脸中，李朝堇勇敢发问：“什、什么意思？” “二师兄你给小师兄解释一下吧。”折瑶瞥了他一眼，怀疑若非男主光环，李朝堇这智商根本没可能拿到那么多金手指。 简直就是文化沙漠啊文化沙漠。 万俟尹微微一笑，捂住李朝堇的嘴：“小师妹，你继续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倒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们，这孔府最小的公子是哪一位？” 折瑶想找死去的厉鬼。 目前为止她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从外看孔府被阴气所包裹，但进来之后阴气却散了大半，她见过的那些人没一个像鬼的，连鬼气都没有。 不过要说对孔府的了解，他们当中只有冯城主最清楚，冉南起身便去将人请了过来。 冯城主收下纸符，说：“孔府如今年纪最小的少爷该是大房的孔玉。怎么了？” “他住哪个院子，你们有人去看过吗？” 冯城主说道：“我看过。下午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找了找孔府大门，不过还是找不到，倒是从他的小院路过几次。” “那地方有戒严吗？或者说，是不是整个院子都阴森森的？” 新死的厉鬼，再怎么厉害，自己住的地方掩饰不会百分百完美，常人能感受得到阴气。 “没有戒严。至于那个院子，我感觉没什么问题。”冯城主摇了摇头，孔府的嫡孙怎可能住阴森森的院子呢？ 折瑶没有细问，准备稍晚一点去一探究竟。按照这府中的时间流速，夜晚来临得很快的。 所有人都在院子里，静待黑暗来临，不过知道了时间不对劲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时方式，除了折瑶。 她一个现代来的让她看日头判断时间就已经很困难了，哪会什么别的计时方法噢？ 她只好摸鱼趁机吸点元气，终于等到了天黑。 走之前，折瑶叮嘱又叮嘱，让他们呆在院子里不要走动，这才带着小刺猬消失在夜幕之中。 然而折瑶前脚刚走，后脚李朝堇就招呼师门中人出了门。 冯城主忍不住问虚云大师：“大师，就这么让他们出去好吗？” 虚云大师心态还是挺稳，乐呵呵道：“不要紧。仙门之中经历过的事情不少，尤其是剑修，这也是对他们的历练。” 冯城主噢了一声，不知为何想起了冯洋，虽然难以接受，但这事已成定局，于是他忍不住向虚云大师请教该如何讨好一只龙。 “……” 虚云大师活了大半辈子，也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冯城主说什么来着，讨好一条母龙？ 可他是个和尚啊！ 折瑶一路小心翼翼朝着冯城主说的方向走去，好不容易避开到处行走的下人，来到了那位小少爷的院子墙边，还没来得及翻.墙，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阿娘，为何我今日写大字时，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好快，便没来得及写完作业，害得我又被爹爹打了手心。” “阿玉，你莫要说谎，平日时间都够，怎今日就不行？你是我孔家的长孙，下次莫要再说谎！” 说话的人俨然是一对母子，让折瑶震惊的是被称为阿玉的人很可能是孔玉，可听这声音十分稚嫩，语气也满是稚气，十八岁……也不是稚嫩的年纪了吧？尤其是放在古代这个环境。 ……只能是她找错对象了。 孔玉应该是孔大爷的孙子，而且他还是孔府长孙，孙辈里最大的就他了。 所以，城隍爷口中的小少爷是和孔大爷一辈的，今日出席的孔家人中，除了孔三少爷年纪符合，再无他人！ 折瑶万万没想到那厉鬼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最可怕的是，她真的没发现孔三少爷有什么不对。 第26章 匆匆回去，却发现院子里只剩两个人了。 “他们人呢？” 虚云大师如释重负，站了起来：“后脚跟在你后面出去了，你没遇见他们吗？” 折瑶一听，疑惑道：“没看见。既没跟着我他们能去哪？” 虚云大师忽而想起傍晚时三少爷送饭来，李朝堇掉了筷子的事儿，便说：“可能去找三公子了，李施主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折瑶道了声谢，问到孔三少爷的住处，便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也不知道那几个是不是在作死，晚上都敢出去，这是鬼魂力量最大的时候！ 毕竟她没有真正见识过剑修们的实力，出门之后又经常看见他们不要脸的一面，下意识就觉得可能实力也就那样？反正和书里写的不太一样就是了。 还没到孔三公子的院子，折瑶的身影就被冉南瞧见了，她从剑上一跃而下，身形极轻，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折瑶一惊，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冉南拉着上了剑，趴在墙头上。 万俟尹小声打了个招呼：“小师妹，来了？” 折瑶一眼看去，四个人都踩着自己的剑，在墙头偷看院子里面，尤其越朝尉居然也跟着爬墙。 “干什么呢？” 李朝堇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神秘道：“小师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折瑶踩在冉南的剑上，也趴在墙头，有一丝阴冷。房中透出的光亮照不到他们，黑暗之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双眼珠子。 “发现三少爷有问题？”折瑶顺着李朝堇的话说。毕竟是男主角，给他一点面子。 李朝堇的语气含着一种夸张的惊悚，他低声道：“我看见三少爷的影子在变淡！” 影子变淡？有意思。 活人当然有影子，但现在折瑶知道三少爷是鬼了，白天的一些细节现在回想过去便很突兀，比如这个影子。 鬼哪来的影子？白天三少爷不仅有影子，他的影子还随着时间的变化跟着变，估计到了晚上影子会彻底消失。 折瑶想起更有意思的一点，伸手戳了戳冉南：“大师姐，那三少爷傍晚来送饭是冲着你来的吧？” 中午用膳的时候，折瑶没吃，正好方便她集中精神观察孔家人，那位三少爷眼神不知道往冉南的方向看了多少次。按理送饭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的，但有所图可不一样。 冉南长得是真漂亮，那种明艳的美丽和折瑶的不一样，格外吸引男人的目光。 再加上这俩人一见面就闹了乌龙，勉勉强强也算的上是话本里的情节了，那三公子会意动也正常。 得到肯定后，折瑶啧啧有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这样的什么？”李朝堇好奇地问道。 越朝尉在黑暗之中的侧脸线条尤其好看，闻言不禁眉头微蹙，问道：“小师妹，难道孔府死的那人就是三少爷？” “嗯。所以我才说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鬼。”折瑶说着叹了口气，“我进来之前就收到消息，死的是孔府的小少爷。我本以为是孔玉，结果想岔了，这三少爷在他同辈中也是最小吧。” “这位三少爷名叫孔祥，乃孔二爷最小的儿子，最得孔老太爷喜欢。”万俟尹一看大家都望着自己，声音轻柔解释道：“下午我向府里打听过这位三少爷。” 几个脑袋齐刷刷扭了过去，看向院子里，里面很安静，没有下人走动，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平静得有些诡异。 李朝堇没有真实感，他们上次见到的鬼都是透明状的，可这位三少爷明明和活人没什么区别，因此也不觉得害怕。 直到春香来了。 春香并未发现他们几个在墙头偷看，端着一盘不知道什么东西低眉顺眼走进院子，径直来到三少爷房门前，停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才伸手敲了敲房门，随即进去。 片刻便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的破碎声，紧接着居然出现了三个人的争执声！ 三个人！ 李朝堇背后开始发凉，他们在这里看了许久，是见到三少爷一个人进了那间房的，随后只有春香进去，哪来的第三个人？ “为何有三个人的声音？”他忍不住问折瑶。 折瑶：“……我怎么知道？”她只是个地府编外人员，又不是所有关于鬼怪的她都知晓。 嗖地一声，鞭子的破空声响起，重重落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声音不小，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众人都吃了一惊，居然动手了？这还是冯城主口中的读书人吗。 万俟尹爱美人，尤其不齿三少爷这种行为，那一声声破空声传来，听得他心都揪起来了。 “难道就任由他这么打吗？”冉南按捺不住，起身想要跳进院子。 她刚从飞剑上站了起来，房间里的人似乎都动了一下，大门上印着人的剪影，那高一些身材壮一些的显然就是三少爷，他手里好似拿着什么，正勒在只有半截身影的春香颈间。 一个人的身影比冉南更快地飞进了院子，正是越朝尉。 他脚踏鬼抄剑，手上拿着一张折瑶给的纸符，用着巧劲儿扔出，那纸符本是软的，出手的瞬间却仿佛变作硬质纸，嗖地一下就朝着房内三少爷的位置而去。 穿透大门，纸符在里面爆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越朝尉紧急刹住了，但还是给余波吹得衣袍飘飘。 大门也被炸开，烟尘散去。春香躺在地上似乎已经了无生息，而三公子，他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右手握着一根黑黝黝泛着亮光的鞭子，只瞧上一眼都能感受到寒气。 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间传来，周遭顿时凉了许多，那声音越来越散开，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三少爷侧头看着他们，被炸伤的左手缓缓抬起，小手臂被炸掉了一截，露出森森白骨，可没有一滴血落下。 他眼神诡谲，面色苍白发青，脖子扭动的时候略有僵硬。 这一刻，所有人都确认无疑：这真的是一个死人。 三少爷伸出舌头舔在伤口上，就连那舌头都是白色的，右手则蠢蠢欲动。 李朝堇被恶心得连连倒退，一屁股从墙头摔了下去。 下一秒，鞭子一挥朝着越朝尉的鬼抄剑而去。 折瑶窒息了，她的赶山鞭啊！ 第27章 赶山鞭，传闻中能将山驱赶的神器，然而折瑶拿上手后从来只对恶鬼、厉鬼用过，对鬼的杀伤力是极大的。 然而，她没想到这鞭子和剑碰上也刚得厉害。 三少爷使鞭子还不纯熟，只会简单的甩，不过加上赶山鞭自带的属性，越朝尉用鬼抄剑挡了几次，脚步却是连连后退，有些不敌。 那鞭子在黑夜之中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极速朝越朝尉的头使去。越朝尉避无可避，一手拿着剑，另一只手掐了一个手诀，灵力猛然流转，化作折瑶都能看见的淡金色光芒，笼罩住那一人一剑。 就在折瑶以为越朝尉挡不住正掏出纸符的时候，鬼抄剑坚强地用剑身挡住赶山鞭，下一秒迅速调转了方向直奔三少爷的胸膛。 那三少爷本就是普通人，哪里比得上从小到大不知道打了多少架的越朝尉？拿着赶山鞭也不大会用，挡不住鬼抄剑的攻势。 “大师兄厉害啊！”冉南赞叹道。 下一秒，鬼抄剑前进的速度凝滞。 越朝尉的鬼抄剑是有来历的，品质极高，是上一掌门亲自授予，斩妖除魔从来都顺顺利利的。 可这次，鬼抄剑竟没能穿透三少爷。 折瑶瞧见了，顿时想起城隍爷所说，这三少爷作恶多端，手上人命不少，死后变作厉鬼有煞气护体，寻常武器没法伤他。 “他有煞气护体，大师兄不要硬扛。”折瑶喊道，心里也急，只是赶山鞭在对方手里，她赤手空拳的也没办法。 万俟尹神情一肃：“看来大师兄一个人搞不定。”说罢，他扭头看向冉南，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刺激她的话：“大师姐，你身上还穿着那件烂衣裳啊。没记错的话这件裙子得花了你一个月的月钱？” 好家伙，话音刚落，他就伸手一把拉住折瑶。折瑶还没反应过来，人就站在了二师兄的剑上，旁边已是空空如也。 只见那道红色的身影嗖一下闯进战局，一下就变成了以二对一的局面，且冉南下手比越朝尉疯多了，纵然煞气护体，三少爷也十分狼狈。 李朝堇爬了起来，三人缓缓飞进院子里，站在墙角观战。 “小师妹，这所谓的煞气应当不会难以损耗吧？”万俟尹抱着自己的剑低声问。 折瑶还没从‘居然这也可以刺激’中回过神，闻言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要不，你们一起上吧。这可是连阴差都没能带走的厉鬼。” 李朝堇两股战战，缩在两个人身后，可怜巴巴地说：“我我我我不行。” 一开始他还是行的，只是那三少爷打着打着就越来越过分，身上的尸斑都出现了，而且刀剑无眼，时不时的身上还掉块肉。 到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楚三少爷到底是实体还是鬼魂，反正他总觉得鼻端有股子臭味儿。 万俟尹摸了摸鼻子，只好掏出自己的竹扇，郑重其事交给李朝堇：“来小师弟，给我保管好。” 和折瑶对视一眼，一齐摇头叹气，李朝堇真怂。随即一个人提剑就冲，另一个绕过三少爷朝着地上的春香而去。 而李朝堇独自站在原地，发现他们打着打着好像就朝他这边打来了，顿时一个激灵，赶紧跟上了折瑶。 孔府里面的季节是春天，晚上温度低，风一吹那股子腥臭味似乎更加浓郁，几个人打斗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 折瑶伸手探春香的鼻息，已经了无生机了。又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里应该是个书房，到处摆满了四书五经，看得出来孔三少爷很认真在读书。 “小师兄，你觉得这位孔三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折瑶问。 李朝堇还沉浸在身边有鬼的恐慌中，闻言迷茫地抬头啊了一声，想到白日见到的那位三少爷，以及看见的书房的样子，便说：“确如冯城主所说，是个读书人。性格也很温和谦虚，其实他白天不小心弄破大师姐的裙子，也是因为他当时在担心春香……” 说话声停住。 春香，已经被三少爷亲手杀死了。 就算是个鬼，白天那般真情实感地担心自己的丫鬟，晚上又将人虐杀……真狠啊。一时间，李朝堇面上的神情颇为复杂。 知人知面不知心。 “恶多善少的鬼，死后可有数种惩罚等着的。”折瑶转身，故意将声音拉高，就看见三少爷的身影僵了一瞬，心里顿时有了底。 她又说：“小师兄，你说这么凶残的鬼，孔老太爷会不会早就被他杀了？” 三少爷忽然大叫一声，手下鞭子甩得更快了。 李朝堇也是看不懂她这波操作，找了床薄被子，将春香盖住，可惜道：“这姑娘是个好的，我们方才要是早些动手就好了。” 折瑶笑了笑：“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咱们的处境也不好，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那也没办法，估计不搞死这个厉鬼，我们也出不去。”李朝堇叹了口气，有些发愁，“你不是会很多神奇的符吗，连你也没办法？” 折瑶又到处走了一圈，敷衍地说道：“没办法。咱们怕是还要再住几日。” 李朝堇半晌没说话，抬手捂着肚子：“我忽然有点饿了。” 折瑶：…… 您心真大。 之前还嫌弃那鬼恶心，现在就有胃口吃饭了？ 一声巨响传来，风将粉尘吹了进来，两人看去，竟是先前他们趴的那堵墙倒了。 声音太大，已经引起了其他人发现，附近在巡逻的下人大喊着正往这边赶来。 折瑶当即拽起李朝堇就跑：“走！” 他们是来做客的，就算三少爷有问题，但是她觉得府中大部分人都是不知情的，从头到尾只有孔老太爷一个人掺和这事儿。 暂时没找到出府的法子，还不能惹怒孔家人，被抓现行就完了。 越朝尉大脑同样清醒，果决地伸手把杀红眼的冉南打晕，让万俟尹扛着，三人赶紧溜了。 一路躲过下人回到院子，啪一声将门关上。 后脚就有人来敲门，问：“今夜府中出了贼，贵客们可有被惊扰？主家说了，让贵客们千万不要乱走，以免被贼人伤到。” ‘贼人’们皆面不改色，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应了声听到脚步声远去才松了口气。 虚云大师伸手捻起万俟尹的衣摆，凑到鼻端闻了一下，大惊：“施主这是去哪了，莫非孔府里有坟茔？” “啊？”万俟尹一脸茫然。 虚云大师不解道：“若不是去挖坟，你身上怎会有尸臭味！” 万俟尹脸一下就青了。 第28章 李朝堇顿时就被恶心得没了食欲，恹恹道：“大师，这是孔三少爷身上的味道。他就是孔府死的那个人。” 冯城主惊了，背后爬上一股凉意，让他头皮发麻。 死、死了？ 虚云大师眉头舒展开来，恍然道：“难怪老衲白日见到他就觉得不对劲。” 折瑶提起之前几乎没人动的食盒，已经冷了，吃起来口感不好，恰好这小院子里带着小厨房，就让李朝堇给她打下手，点了火把饭菜热了热。 “都别愣着了，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刚才这么一折腾，折瑶饿得手脚都软了。 冉南闻到饭菜香味醒来，她也没问自己怎么晕的，大抵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面不改色拿起筷子就等着上饭菜。 虚云大师心里感叹，这姑娘跟天竹真的好像啊！ 万俟尹想到自己浑身的尸臭就想吐，别说吃饭了，没当着他们的面吐出来就是好事了。 “你们吃，我进去换身衣裳。”他面带菜色匆匆进了屋。 其他人则都围坐在一起，提筷用膳。 冯城主坐在中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群人是不是太淡定了？他自诩在官场浮沉多年，养气功夫足够到家，听闻三少爷是鬼后也难免心里发慌，更别说其实不只是万俟公子一个人身上有尸臭…… 是真的臭。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和他们一起吃了，别他没死在鬼手里，反倒把自己饿死。 院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动静越发清晰，似乎来了个主事的人，没过多久人就散了，恢复了平静。 折瑶吃了一口狮子头，含含糊糊道：“孔老太爷明儿该出现了。” “为何？”冉南疑惑。 “因为三少爷只是变作了鬼，但记忆还是在的。”折瑶手肘怼了下冯城主，“问您一件事，孔老太爷最喜欢孔祥，孔祥平日里对他应该也很孝顺吧？” “很孝顺。”冯城主斩钉截铁道，“说起这爷孙二人，也算是瀛洲美谈一件。” 具体怎么孝顺的折瑶没兴趣知道，噢了一声又说：“所以我今天污蔑他杀了他爷爷，明天孔老太爷很大可能会出现。” 李朝堇没听懂。 越朝尉在他问出来之前解释道：“三少爷在外名声那般好，在家中却是两幅面孔，这意味着此人是个好脸面的人。就算是变作鬼，也不能幸免。” 虚云大师摇摇头：“可悲。孔府会有这般变化，想来也是那三少爷不甘心就这般死去吧。” “他当然不甘心了。”折瑶满足地擦了擦嘴，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是被杀死的。” 万俟尹出来，身上不知道抹了什么，一股子香味将其他人身上的淡淡尸臭盖住。 “想来也是死有余辜。我打听过，孔祥生前就喜欢用鞭子抽人。” 折瑶赞同地点点头，又问：“你们觉得他今天手里拿的鞭子怎样？” “品质非凡。”越朝尉表情凝重，“很难缠。” “我感觉每次抽过来让我感觉很恐惧。”冉南咬着鸡腿，“分明我生气的状态下实力最强，很少会被外物影响的。” “很厉害。” 折瑶舒坦了。 她举起左手，露出招魂铃，笑容灿烂：“那鞭子是我的。” 冉南鸡腿都差点从嘴里掉出来，一个招魂玲就够狠的了，又来一个鞭子？ 万俟尹深吸一口气，走到越朝尉身后，拍了拍他肩膀：“大师兄，有件事我晚上一定要同你讲，你今天不要睡得太早。” 李朝堇就愁了：“这鞭子不好拿回来吧，不然你早就像之前召回招魂玲一样喊一声就拿到了。” “确实不好拿。”折瑶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可这三少爷不是好面子吗？” 李朝堇一愣，这有必然联系吗？ 吃完饭众人就散了，万俟尹进了越朝尉的房间，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第二日一早，天气晴朗，日风温和，孔府褪去了昨夜的阴冷，又重新变得平和起来。 因着孔府的怪事，没人敢睡懒觉，早早就起了床。 到了用早膳的点，有人来敲门，门一开，竟是春香。 春香笑容温和，举止大方，细声说道：“诸位早上好，老太爷让奴婢请大家未时在大堂一聚，有要事商议，希望诸位准时到。” 说完，她让几个小丫鬟将早膳端了进来，又叮嘱了几句话，施施然带着人走了。 李朝堇闭着眼叹了口气，实在不想提醒自己方才看见了什么。 那是春香啊！ 可昨晚他还亲自确认过，春香已经死了的。 折瑶将早膳分配好，打了个哈欠说道：“所以我说，眼见不一定为真。我好困啊，这怕是才寅时吧。” 所谓的下午，其实才是真正的早晨吧，孔老太爷年事已高，身体不如年轻人，那三少爷这般孝顺，怎么能让他受累呢？ 不管是不是真孝顺，反正表面功夫是要做好的。 冉南收了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奇怪，这春香难道丝毫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 “不清楚。”折瑶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说：“一会我要去找三少爷，有人和我一起去吗？” “都去。”越朝尉沉声道：“他很危险，你没有自保之力。” “行，那都去吧。”李朝堇本来还犹豫，他又怕又好奇，想知道折瑶怎么拿回那根鞭子。 这回连虚云大师和冯城主都不愿呆在院子里了，尤其是虚云大师，他用尽毕生所学，才勉强应付了冯城主，倒不如和凌霄阁几个小辈一同出门，他们佛修的能力正好克制鬼怪。 一晚的时间，坍塌的围墙就已经重新建好，不对，说是建好，不如说是仿佛没塌过，因为这并非新墙。 折瑶正要敲门，恰好遇见三少爷开了门准备出来。 所有人屏息看着折瑶。 折瑶微微一笑：“真巧，三少爷早。” “诸位早。”三少爷笑容温和，眼中有些疑惑，“你们这是……？” 折瑶淡定地说：“噢是这样的，本来贵府只请了我的几位师兄师姐并未请我，但我在外面听闻贵府近来收了一条黑鞭，描述与我丢失的那条一模一样，所以我才进来的。” “听府中下人说，那鞭子如今在你手中，便来讨回来，不知三少爷能否还给我？” 众人：？？？ 这也太不走寻常路了吧！ 第29章 万万没想到，折瑶会以这种方式拿回鞭子。 按照凌霄阁做任务的经验，通常遇见武器被捡走又无法证明是自己的时候，大多数会选择悄悄偷走或者老实点的就花钱赎回来。 本以为折瑶特意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来偷鞭子的。 结果恰好撞见了三少爷出门。 下一刻的操作又如此得……不平凡。 果然，三少爷露出了不太想交出来的神情，反问道：“那鞭子不是俗物，若是姑娘的，理当好生保管才是，怎会落到他人手中？” 他无奈地摊开手：“若这是活物倒也罢，会认主。可这死物姑娘如何能证明是你所有？” 好家伙，这是摆明不信，也不想给。 冉南掏出昨天中午揣在兜里的瓜子，每人分了一点，津津有味磕了起来。 三少爷看着自己院子门口片刻就满地瓜子壳，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折瑶对这群家伙也是没脾气了，这什么场合，嗑瓜子合适吗？她恨恨伸手从冉南兜里抓了一把出来尝了一下，孔家厨子自己炒的瓜子，真香。 呸地一声将壳吐了出来，折瑶昂首道：“你若不信，把鞭子拿出来，我叫它一声它能应我。” 噗。 喷了一片瓜子渣。 折瑶动作机敏，闪开了，三少爷就不太好了——他衣裳下摆全是渣。 他面色一下就难看起来，纵然外界再多称赞，到底也就十八岁，远不如闯荡江湖多年的仙门中人和官海浮沉的冯城主，脸皮厚都在装若无其事。 三少爷一脸阴沉地进去拿鞭子了，门砰地一声关上。 折瑶吁了口气，转过身痛心疾首道：“能不能有点公德心？差点就喷我身上了，还有这地上的一片瓜子，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凌霄阁的就这德性呢。” 冉南挑眉道：“我故意的！昨儿没能给我的小裙子报仇，今天能恶心他也不错。要是个人我还能留几分面子，一个鬼我让他作甚？” “女人真可怕。”万俟尹揽着李朝堇，“小师妹召鞭子估计就跟她喊那个铃铛一样，没什么好看的。不如陪我去见个人？” “见谁？” “孔府的大小姐，孔禅。”万俟尹声音不急不缓，解释道：“昨天下午我与她见了一面，这位大小姐如今管了府中各项事宜的一半，关于孔老太爷和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儿，想来是知道一二。” 李朝堇有些心动，他在这除了围观也帮不上忙，只是二师兄遇见这等事从来不会喊他的…… “走吧小师弟。”万俟尹微微一笑，手下一个用力，强行推着李朝堇走了。 冉南嗤笑一声：“定然是在那孔小姐身上吃了亏，这才喊小师弟去的。” 万俟尹喜欢和姑娘家一起谈心游玩，干这种事的时候从来都是想不起师门里还有一大波单身青年。 吱呀一声，门开了。三少爷拿着昨晚对战用的黑鞭子出来。 折瑶赶紧磕完手里最后几粒瓜子，拍了拍手，晃动起招魂玲来。 在折瑶还未接手赶山鞭和招魂玲这两件灵器的时候，它们一起放在地府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时间长了气息互相侵染，彼此会有特殊的感应。 三少爷拿起鞭子就不想交给别人，手握得死死的，哪知折瑶只是晃了晃手腕，这鞭子竟然有种自己在动的感觉！ 折瑶笑眯眯道：“三少爷可感受到了？若你是仙门中人，便会看见这鞭子浑身在发光，它在回应我的召唤。” 禅宗的和尚在凡尘名望颇高，虚云大师更是其中佼佼者，凡者大都听闻过他的事迹，说话极有威信。 虚云大师上前一步，看着赶山鞭急闪的光，很是眼热地说道：“折姑娘说得不错。三少爷，这鞭子的确是折姑娘的。” 三少爷心里一个咯噔，脸上笑容不变，抓着鞭子的手越发紧了。 “大师，并非我不信你，你们的说法实在太荒谬了。这鞭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难道就这样让我拱手相让吗？” 折瑶一把抓住鞭子的尾巴，也笑了：“三少爷说笑了，你们孔府怎么也不会亏啊！不是说府中死了人，怕亡灵作祟才请了我凌霄阁的剑修来吗？我做主了，这钱我们就不收了，把鞭子还我就行了。” 反正请人是假，等了结这里的事情后孔老太爷会不会付钱都难说呢，赶山鞭拿到手才是自己的啊！ 她用力拽着，笑容越发真诚：“三少爷，你可是要考功名的人啊，当着本地父母官的面儿拿着别人的东西，这样不好吧？” 冯城主也是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提及，无奈只得也出声劝了几句。 这下可一下戳到了三少爷痛点了，他心里一阵恍惚，是，他是要考功名当大官的人，何必和一个女子在这争一根鞭子呢？ 手下一松，鞭子便离了手，三少爷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子惶然，眼神中也带上茫然之色。 折瑶赶紧退后几步，道了声谢转身就跑。 直到他们都走了，三少爷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且他脸上没有生气愤怒的神情。 几人到了花园里，寻到回廊坐下，春风习习，越朝尉率先说话：“三少爷似乎并不记得晚上的事情。” “这三少爷不想死。”冉南肯定地说，“他把自己身为鬼的记忆全部藏了起来，假装自己还活着。也因此方才小师妹提起考功名一事，他好面子，才一时松了手。” 折瑶摸着鞭子唉声叹气，之前没摸不知道，这赶山鞭本来只有至纯的阴气的，结果在三少爷手里一折腾，现在都带上了煞气，只怕是三少爷的确用它杀过人。 虚云大师问她：“折姑娘这是怎么了？” 折瑶捧着赶山鞭，一脸萎靡：“上面沾染了煞气，不知何时才能祛干净。” 鞭脏了，她心累。 虚云大师微微一笑：“折姑娘不必担忧，若是放心，可把这鞭子交由老衲，放在佛前诵经洗礼，只需半月就能祛除干净。” 折瑶眼睛一亮，她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去禅宗呢，老和尚这是自己送上门啊！ “不要紧，我没什么别的事情，到时候我跟着您一起去禅宗可以吗？”折瑶说着，又小声问越朝尉，“大师兄，你陪我一起去？” “可。”越朝尉淡然点头。 禅宗也不限制外来客，虚云大师确实对折瑶本人很好奇，便也点头应允。 一旁冉南也想跟着凑热闹，身上的传音石却响了起来，接通之后是净明掌门，起身走到远处去接。 不一会儿回来了，惋惜道：“掌门派了新任务给我，不能和你们一道去禅宗玩儿了。” “没事的大师姐，以后机会多着呢。” 坐了一会，几人便结伴回院子去做准备，要知道三少爷手里可还有一件可控制时间的灵器！ 可没走多久，就遇见了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的李朝堇和笑意如常的万俟尹，李朝堇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压迫，蔫得不行。 “这是怎么了？” 李朝堇抬头一看是折瑶，伸手指着万俟尹，欲言又止。 半晌，才咬着牙道：“这家伙真不是人！” 李朝堇露出悲愤的神色，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他居然告诉孔大小姐我喜欢穿女装……” 众人：？？？ “……恰好孔大小姐就喜欢我这款男子穿女装，于是二师兄就把我带过去讨好大小姐！” 李朝堇当然是不肯从的，但为了万俟尹口中的重要消息，他勉强忍着穿了一套，然后狼狈地窜逃了出来。 “咦，那位李公子怎生跑得如此之快？真可惜，他穿那套碧色纱裙可好看了，我还想看他试试其他的呢。” 这又柔又温和的声音，想必就是那位孔大小姐了吧。 李朝堇面露惊恐，嗖地一下窜进了院子，头也不回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万俟尹摇着扇子微笑道：“我从大小姐口中套出了不少消息，不如咱们进去说？” 众人朝万俟尹露出谴责的目光，然后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干得漂亮。 第30章 在孔大小姐找过来之前，众人纷纷进了院子，并将大门关死。 刚一坐下，万俟尹就收了扇子，神情的难得的认真：“孔老太爷前天夜里病了。” 前天夜里，正是孔府死人的时候，孔家没能压住消息，第二天就传得沸沸扬扬。 可昨天孔老太爷还亲自去请了冯城主，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生病的老人坚持出门？ 万俟尹说：“我仔细询问了大小姐，她对前晚的事情很模糊，只知道发生了大事还有孔老太爷病了。而且她不知道孔老太爷第二天出了府。” 说着，他语气骤然低沉下来：“我怀疑自前天夜里开始，孔府的大门就已经消失了！而孔老太爷之所以能出来，很有可能是他在主动配合三少爷。” “孔老太爷专门出去一趟，就是为了把我们骗进来？”偷听半天的李朝堇啪一下推开窗子，满脸不敢置信，“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为何要这么做？” 众人一时间沉默了。李朝堇可是和万俟尹一起去的，他通过套消息得出的推论，他难道就一点没怀疑过吗？ 这智商直逼哈士奇。 折瑶倒是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了，这孔三少爷既然这么不甘心死亡，莫不是还想着重新还阳？ 虽然仙门中人修炼过的身体在折瑶看来并没有什么用，但在本土鬼看来，修炼的人身体被特殊能量洗涤过，若能吞噬或者祭天自然可以带来好处。 折瑶上辈子就见过不少这种事，每次受害者都是一些和尚道士，因为那时候也只有他们还学玄学这一道，确实要让鬼得逞的话，说不定真能扭转阴阳，可惜每次鬼总是失败的一方。 不过奇怪的是，孔三少爷是个才死的鬼，他从哪知道这些事情的？ “这事有点复杂了。”折瑶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末了说道：“这背后可能有人指导孔三少爷或者孔老太爷。”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孔府大门，尽早离开这里。”越朝尉一语敲定了方向，他目光沉稳面色淡定，并未对孔府的事情多加感叹和猜测。 “确实。”折瑶赞同地点头，指出下一步该做的事情，“孔府这样的变化全因执念，可能是孔三少爷的执念，也可能还有孔老太爷的执念在其中。总而言之，他们的目的就是复活孔三少爷。而我们接下来，要找到孔三少爷的尸体。” 虚云大师摸着胡须道：“是这个理，尸身若毁，鬼魂再如何也是无用功。除非他愿意接受别人的身体。” “显然是不可能的。我说过了，孔三少爷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让他用别人的身体活着还不如死了呢。”折瑶摸着赶山鞭，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孔三少爷的爱面子。 冯城主听得头皮发麻，死人……竟然还可以死而复生？想到孔老太爷故意请包括自己的这些人来，就是给孔三少爷的死而复生当养料或是祭品的，心里复杂。 孔老太爷那幅慈悲面孔，真真骗过了所有人！ “孔府上下只有一个地方我没去过。”冯城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孔老太爷的院子。”他昨天下午也不是白跑的。 “就是这！”众人异口同声，互相对视一眼，默契油然而生。 越朝尉：“孔老太爷和这事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孔三少爷是孔家最有读书天赋的人，是孔家从商贾走入官场的第一步，若他死了，孔老太爷才是最不甘心之人。” “不错。”冯城主比他更了解孔家的情况，他说：“孔老太爷为了这个孙子砸了不知道多少银钱，孔家在他手中崛起，他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闭眼前子孙中能出一位官员。” 这是彻底改换门楣的机会啊！ 折瑶啧啧道：“难怪了，执念这般强大，只怕前夜的事情这府中没人能想起发生了什么吧，他们的记忆被抹掉了，除了孔老太爷。” 众人最后商量了一下，觉得一起行动效率还是太低了，如今三少爷手中的鞭子已经被折瑶拿了回来，倒也没那么危险了，两两行动比较快速。 “下午孔老太爷要见我们，不如就利用这个机会去看看尸体是不是在他院子里。”冉南握紧了拳头，浑身战意盎然。 折瑶连忙拉住她：“大师姐不要激动，咱们从长计议，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那除了我们派个人悄悄去找，还能有什么办法？”冉南很失望，其实凌霄阁里要论身法快，她当仁不让！这种刺激的活儿不能参与，当真是了无生趣。 万俟尹和李朝堇双双叹气，和大师姐一起出任务真累！还好有个小师妹，以前他们都不敢说的话，如今小师妹全部代劳了。 折瑶庆幸自己没有一昏头，把所有的黄纸都用掉了。她从屋里拿了几张，用最节约的方式剪了数百个纸人，是真的小，一个才拇指大，不过这也是为了提高效率。 她剪纸人的时候没有用上元气，怕一不小心就被榨干了。 想了想，她看向了越朝尉：“大师兄，我还没有用过这个，心里有点慌，你能不能过来一点，我也有底气些，能给小人渡口生气。” 万俟尹微微看着，小师妹每次关键时刻似乎都要找大师兄啊…… 越朝尉坐在折瑶身旁，折瑶把剪刀一放，一只手放在纸人上方，另一只手悄悄摸到桌下握住越朝尉的手。 感受源源不断的元气，折瑶底气十足。 将元气渡给缓缓渡给纸人，元气出体的一瞬间，折瑶都惊了。 她上次用纸人也没消耗这么多元气啊？ 还好她喊了大师兄过来，不然只怕是要被吸成干尸！ 元气成功渡完，折瑶并未有下一步行动，她体内元气都空了，得补补。 片刻后，她拿起那叠纸人送到嘴边，吐了一口气，纸人顿时全部消失不见。 “好神奇啊。”冉南瞪大了眼睛，伸手在折瑶手上摸了又摸，“小师妹，纸人怎么不见了？” 折瑶四下看了看，在其他人看不见的世界里，纸人在满院子到处乱跑，有的爬树有的爬人，百来个拇指大小的纸人欢快地在玩耍。 白汀灵体在院子里到处转着，对这满院子的纸人也很是惊叹。 第31章 万俟尹比较敏感，他似乎感受到自己肩头正有什么东西在爬，挥着扇子拍了下去，却拍了个空。 “咦？” 下一刻，头顶处亦传来一种模糊又不真切的爬行感觉，万俟尹哭笑不得：“小师妹，那些纸人不会就在这院子里吧？” 折瑶拍了拍手掌，纸人纷纷扭过薄薄的身子看向她，随即高处的迅速跑了下来，一排排的集合在一起，坐在折瑶面前的桌上。 “现在没乱跑了，就在这桌上。” 不知道是不是折瑶的错觉，这些纸人比她以往做过的更加活泼灵动一些。 白汀伸手揪起一只看了看，好奇道：“这纸人是跟纸牛纸马一样的东西吗？” 折瑶轻轻嗯了一声。 只是纸牛纸马在阴间不仅可以当交通工具，必要时也能当做武器。纸人则是不同，它们只有一个用处，追踪寻物。 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舍得耗费大量元气去做寻物纸人，因为总有别的法子比寻物小人省元气，要不是折瑶悄悄试过，这孔府中召唤不来阴差，她也不会想到用纸人。 “一会我们都去见孔老太爷，我让纸人们去找尸体。”顿了顿，折瑶觉得大家事情都商量完了，有件事情她也必需要交代，“还有一事，那厉鬼手中的灵器恐怕不只是鞭子。孔府的时间变换，不是一个鬼就能轻易操控的。” “好消息是，目前那件灵器展现出来的作用就这一个，不过这也算是个坏消息。”折瑶就很头疼，“希望我们都能够幸运一点。” 千万不要是多功能类型的灵器！ “……天呐！”李朝堇从窗前一头栽了下来，直接躺在地上，语气沉重：“我一向都是个运气不好的人。” “巧了不是。”折瑶撑着下巴，笑道：“我运气一向很好诶。” 李朝堇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举手道：“那我和小师妹一组！” “不需要，我一个人一组。”折瑶笑眯眯说着，右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赶山鞭，轻飘飘的一甩动，那鞭子气势如虹，啪的一声打在地上，打出一个十公分深的窟窿。 和在三少爷手里乱耍完全不一样。 有元气加成，折瑶感觉自己现在无所畏惧，甚至可以一鞭灭一鬼。 于是最后折瑶真的一个人一组，倒霉的小师弟分配给了大师兄，中年人一个组，万俟尹和冉南一起。 孔府的时间过得很快，众人小憩片刻就下人前来请人。 孔府很大，这次走的路只有冯城主瞎转悠走过，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走。孔老太爷的院子在孔府的深处，位置不好寻，但也是最大的一个院子。 孔老太爷素有老好人的外号，他看起来确实慈眉善目，脸上还带着些病色，但说话和蔼可亲，仿佛就是自家爷爷一般。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要将他们所有人置于死地，这让大家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折瑶手指微微动了动，趴在她另外一个肩头的纸人全部动了起来，顺着她的衣裳滑了下去，然后嬉闹着四处散开，白汀因着好奇干脆也跳了下去，白色的刺猬跑得飞快。 冉南看了一眼上首在和冯城主虚云大师说话的孔老太爷，小声说道：“小师妹，你刺猬怎么跑了？” “没事，让它自己玩会。” 孔老太爷说来说去也没说什么有用的话，总是扯歇有的没的，比如冯城主的大儿子定了亲事没有，虚云大师准备在瀛洲呆多久，甚至还拉着越朝尉问，无非也是问他的情感问题。 “……这老太爷，是在拖延时间呐？”折瑶和冉南咬耳朵，特意找他们过来，就聊这？ 本来孔府里的时间就过得快，被孔老太爷拉着没说多少话，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那慈眉善目的脸无意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惊讶道：“竟然就黑了，几位就在我这用膳如何，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吧？” ……方才提了无数次天色已晚，您总笑着说还早还早，当真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折瑶和冉南对视一眼，感觉其中有猫腻，正要拒绝，春香急匆匆跑了进来。 “老太爷，这位姑娘的刺猬好像受伤了。”春香声音急促，水灵的眼睛望着折瑶，却并未看见有丝毫的急切或担忧。 折瑶心里一愣，面上却是起身装作很急迫的样子，说：“孔老太爷，恐怕我们不能陪您用膳了，别看那只是只刺猬，却是我们凌霄阁的至宝，若是出了事，掌门不会轻饶我们的。” 越朝尉迅速起身告辞，其他人也匆匆离去，孔老太爷面色如常，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走，最终，脸色蓦地阴沉下来。 春香垂头站在一旁不说话。 “谁让你来的？” 春香行了一礼，道：“禀老太爷，三少爷让奴婢过来的。” 仅有两个人的大厅越发幽静，内室还未点上烛火，只是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屋内便黑了许多，气氛陡然变得压抑且沉闷。 孔老太爷闭上了眼睛，粗糙发皱的指节打在榉木桌上，半晌，苍老的声音暗含不悦道：“下去吧，好生伺候三少爷。今晚的药也不要忘了。” 春香瞳孔一缩，沉默地行礼退下。 孔老太爷慢悠悠的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大厅中间，颤颤巍巍蹲下来，用力的将中间的一块砖扒开。 随着折瑶离去，纸人们也都在慢慢外撤，有一个不小心走错了地方，又回到了大厅，看见孔老太爷挖砖，不由得好奇地歪着头盯着他看。 只见那双满是皱纹的手，自砖下面捧起来一个金色的弧形碎片，上面的气息让纸人哇的一声张大嘴，垂涎地看了又看，用纸手擦了擦没有口水的嘴，随即十分开心的蹦蹦跳跳走了。 孔老太爷看了许久，满腔不甘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恨恨将金色碎片埋了回去，走之前狠狠在那块砖上踩了几下，直到看不出有挖开的痕迹。 第32章 纸人全都跟在折瑶一行人后面，互相交头接耳跑来跑去，只看得见动作，听不见声音，却俨然是一副极其热闹的场景。 折瑶看得好笑，明明都是黄纸所变，却仿佛真的拥有生命一般。 “小师妹你笑什么，不去找你那刺猬吗？”李朝堇挺喜欢白汀的，倒是比折瑶还急切。 白汀是白仙，又小，还全身是刺，普通人哪里能伤得到他？折瑶小声解释了一遍，说道：“春香是故意这么说的。” 虚云大师早就不想和孔老太爷唠嗑了，奈何人一直拉着他们，一看就不怀好意，故意拖到天黑的。 “你们不是说亲眼看见这小姑娘被杀了吗，可今日她不仅还活着，还帮了我们。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倒是还有件咱们一直疏忽了。”万俟尹神情忽地一变，“昨日那房间里的第三个人是谁？” 明明只有春香和三少爷在，却多了一个人的声音。 冉南说道：“我听见了，是个女人。” “是女人吗？”折瑶问。 折瑶是知道有一个怨鬼来孔府寻仇的，知道死的那个人是三少爷，怨鬼定然便是与三少爷有仇。 只是进来两天，她还没见到过那个怨鬼。莫非昨晚多出来的一个人就是怨鬼？ “是女人。”冉南很肯定的说，她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对声音很敏感，便是万俟尹也不及她。 万俟尹摸了摸下巴：“想不到三少爷便是死了，也放不下这些红颜。” 折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三少爷和你可不是一类人。昨晚我说过了，他这个人恶多善少，等我找到出安全出孔府的办法，就会把人送进地府的。等待他的只有地府的无数刑罚！” 冯城主忽然说：“照你这么说，他手上人命不少。那那些尸骨呢？”他是本地官员，人命的案子不敢疏忽。 只能说三少爷不愧是孔老太爷的亲孙子，品性当真一脉相传。 “这倒是不清楚。不过明日可以再让纸人们去三少爷院子里找一找，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吧，我感觉它们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折瑶看着一直在自己肩膀上手舞足蹈的小纸人，感受到一股急切的情绪。 好神奇，她以前剪的纸人就没这么有生气。难道是因为她用的元气大部分都来自于越朝尉？ 众人急忙回到院子里，白汀没看见纸人们了，也自己闻着折瑶的味儿回来了。刚一回来，就看见折瑶拿了一方墨，备好了一张黄纸，纸人们争先恐后条件那墨中打了滚，然后扑在纸上。 挨个滚了滚又扑了扑，折瑶才拿起那张黄纸，只需用少量的元气铺满纸张，上面的痕迹顿时显现。 这等手法算是让人大开眼界，便是符修也没这等手段啊！ “这难道是那些纸人写的？”冉南惊奇得很，还伸手摸了摸，结果摸了一手的墨，好在字还没花。 那上面的字写得歪歪曲曲，还缺胳膊少腿，因为纸人和主人心意半通，所以他们写的字都是现代的字，在冉南他们看来就一知半解，好在他们都不知道这一点，只以为纸人写的字也是有特殊含义的。 白汀好奇地爬上桌，发现自己也不认识，便顺着折瑶的胳膊蹲回她的肩膀。 折瑶看了它一眼，果然毫发无损，这才仔细分辨那些字，道：“ 尸体在西院第三间房内。另，大厅底下有东西，很好吃。” “有东西？”折瑶重复了一遍，又拿出一张黄纸，问：“有多好吃？” 只见其中一个纸人重新滚了一遍墨，再在纸上扑腾了几下，然后满意地站在旁边，没有五官的脸望向折瑶，竟然有种期盼的情绪蕴藏在这个动作里。 折瑶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再拿起那张纸，小纸人悄咪咪伸手捂住了脸。 上面写着：一个金色盘的碎片，比瑶瑶还好闻。 咦？ “小师妹，是什么东西？” “我好像找到另外一件灵器了。”折瑶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就算那灵器再厉害，可只有个碎片，相信能控制时间已经到了极限了。 “就在孔老太爷院子大厅的地下。”她说。 “真神奇。”冉南惊叹，然后兴致冲冲道：“那我们晚上就去偷尸体吧，我实在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了。掌门还给我派了其他任务，我得赶紧走了。” “掌门也给我派了任务。”李朝堇有些郁闷，他要去的地方好偏僻。 孔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人想再呆下去。当即就分组行动。 冉南、万俟尹和李朝堇去偷尸体和碎片灵器，折瑶和越朝尉去找春香，虚云大师和冯城主负责吸引孔老太爷的视线。 用完晚膳后，三组人便出门了。 虚云大师到底是得道高僧，一句和孔府有缘，要给孔府小辈算八字就被请了进去，冯城主作陪一起进。 当然了，地方一定不能约在大厅，不然不好偷灵器，虚云大师就说东边与孔府气运相连，在东厢房看八字会更准一些。 冯城主都佩服虚云大师可以面不改色说出这些话，也好在孔老太爷虽然心狠，但其他的子孙在他心中也是有一席地位，故而上当。 东厢房的门一关，几道影子就悄悄摸进了放尸体的房间，其中一道分开去了大厅，身形之快常人肉眼难以看清，守卫如同虚置。 可要在大厅把砖撬开动静不小，还得偷尸体的另外俩人配合。 只要我飞得够高，别人就看不见我——剑修名录。 李朝堇和万俟尹十分顺利，他们扛着尸体飞得老高，走之前还特意弄出了动静吸引了守卫们注意，引.诱他们都跑来西厢房查看。 冉南早就看好了位置，得了机会迅速将剑尖插进地砖缝里，再一挑，伸手掏出东西，赶在东厢房的人出来之前就飞上了天。 她头一次发现，原来当剑修的感觉是如此的棒，偷东西简直不要太方便。 第33章 纵然是飞在天上，依然被浓雾笼罩，飞来飞去还是在孔府打转，这是之前就试过的。 因此偷了东西的三人组只能回到了住的院子里，李朝堇和万俟尹臭得差点昏过去，孔府虽然四季如春，可实际上确实夏季过渡秋季的时候，这两天正热。 那三少爷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伤口溃烂，臭气熏天。 两人屏住呼吸把折瑶提前给他们的纸符贴在尸体上，尸体在他们的注视下慢慢消失不见，去摸还能摸到，但是肉眼已经看不见了。 李朝堇一边洗手一边感叹：“这可真好用，你说我要是找小师妹多要几张，她会给吗？”凌霄阁从未统一给弟子们买过无极宗出产的纸符，这还是他第一次用纸符。 冉南举着金色碎片看了又看，疑惑道：“肯定不会给的，她自己都缺黄纸呢。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我输入灵气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真是灵器？” 不会是搞错了吧？ 万俟尹起身走向房间，准备换身衣裳：“如果不是，孔老太爷为何要把它埋在大厅中间，还企图将我们所有人留在大厅里呢？” 虽然不知道孔老太爷要干什么，但想到死去的三少爷和这灵器碎片，万俟尹猜测是孔老太爷准备向他们动手了，他要复活三少爷。 “你说得对。”冉南小心地将碎片收好，喊李朝堇也去换身衣裳，他的臭气熏到她了，又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小师妹和大师兄顺不顺利。” 另一边，折瑶和越朝尉早早守在了三少爷的院子附近。 “春香今晚还来不来了。”折瑶站得腿都累了，她只好一只脚着力，一会又换一只。 自打知道孔府时间不对，越朝尉心里一直在算时间，比对到昨晚春香出现的时间，说道：“快了。” 折瑶刚想问为什么，就看见春香端着一碗东西缓缓走了过来。 真神了！ 夜晚灯光昏暗，鹅卵石路边的灯亮着，却不大照得清春香的脸。折瑶正要喊越朝尉将人绑回院子，方便安静询问，却看见春香的侧脸，忽然愣了一下。 真的好眼熟啊…… 她觉得自己应该能想起来她到底在哪见过春香，可总差那么一点点感觉，硬是没想出来。 越朝尉动作迅速，没有折瑶的提醒也动了手，用剑将人背起来，飞高一点就不怕被人看见了。 “……长见识了。”居然还可以这么玩！ 尽管绑了人，折瑶和越朝尉非常淡定大摇大摆地漫步在孔府，期间遇见无数下人，完美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剑修，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等到没人的时候，越朝尉才低声解释道：“掌门说过，当剑修要灵活一些。” “掌门说得对。”折瑶很肯定的点头，再不灵活你们都要流浪街头了。 回到院子，虚云大师他们还没回来，折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尸臭，知道李朝堇他们任务肯定完成了，就好奇地问他：“这尸体你们是怎么搬回来的？” 死人可比活人重，要不惊动孔府将尸体搬回来，可不轻松。折瑶都做好他们下半夜回来的准备了。 谁知道李朝堇神秘地一笑，指着天上说：“我们御剑扛回来的，一般人不会注意天上。”说着他抬头看了一眼，优秀的视力让他一眼看见了空中的剑。 “咦，那好像是大师兄的剑啊，上面还有个人？” 折瑶：……只能说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鬼抄剑慢慢飞下来，越朝尉示意李朝堇将人扶下来喊醒，自己则是掐了一个诀，灵力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折瑶只看见越朝尉无风自动的头发，神情肃穆宛若天人，而后一股子她看不见但能感受到的力量将院子包裹起来。 李朝堇咋舌：“大师兄好大的手笔，竟是将整个院子的动静都隔绝了。” “以防万一，还是稳妥行事吧。” 将春香放在院中的椅子上，让她靠着石桌，还没等李朝堇叫人，春香自己就醒来了。 “春香姑娘，你醒了？”李朝堇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即感觉不对劲。 春香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而面前这个人面色阴沉，双目警惕，姿态松散，内在紧绷。 她偏头看了一眼折瑶。 折瑶顿时如遭雷劈。 她终于想起来她在哪见过春香了！ 原来春香就是在孔府外面徘徊的怨鬼！ 只是怨鬼表情幽怨，一脸苦相，再加上身上到处都是死前的样子，她难以将那个总是噙着笑、姿态端庄的姑娘和怨鬼联系起来。 兜兜转转，要找的人原来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打转。 折瑶终于明白为何昨夜三少爷要杀春香了，因为就是春香杀了他啊！ “原来你就是那个怨鬼。”折瑶下意识挡在越朝尉身前，她有些分不清春香是敌是友，现在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惹。 “我才不是那个怨鬼。”春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手指撩着鬓边的发丝，眼神似有若无看着折瑶肩头的白汀。 白汀瑟缩了一下，有种被猛兽盯上的危险感，小声道：“这女人好像是妖。” 恰好冉南和万俟尹都沐浴完毕，从房里出来，两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齐齐捏着鼻子大喊：“春香怎么还有狐臭！” 冉南嫌恶道：“简直比尸臭还难闻！” 春香脸色一变，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郁闷，看着更不讨喜了。 “原来是只狐妖。”越朝尉一伸手，鬼抄剑立即飞进他的手掌，“昨晚的第三个声音，是你？” “是我。”狐妖冷哼一声，“难道你们还要帮孔祥不成？他可是想要将你们当祭品，要活祭了你们复活自己的！” 说完，狐妖发现这些人反应平平，一点也不震惊害怕，顿时疑惑了，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们不知道活祭是什么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是和性命息息相关。 折瑶举起手来：“这点我们都猜到了。其实我想问，难不成……你是狐仙？” 普通的狐妖和狐仙还是不一样的，这狐妖看着凶狠，但又在提醒他们身处危险之中，心地不坏。 狐妖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来：“可算是有人识货了！” 众人一惊，还真是！妖和仙，一字之差，地位却天差地别。 第34章 狐妖说完，便嗷嗷嗷叫了几声，野性十足。 还好越朝尉把院子的声音都围起来了，不然折瑶非得一巴掌拍过去。 “行了行了，别叫了。你一个狐仙怎么掺和进孔府的事了，春香是你帮忙才进孔府的吧？” “是我。孔祥他该死！”春香俏丽的脸皱在一起，神情凶狠，乍一看竟真有几分狐狸模样。 春香身为怨鬼，和石老爷子一样，都被石狮子拦在了大门之外，见到这狐仙折瑶才明白她为何能进孔府。 “你和三少爷也有怨？”冉南捂着鼻子不敢靠近，一个没注意，一脚踢到了三少爷的尸体。 “……” 冉南：这澡算是白洗了。 狐仙龇了龇牙，满脸愤愤，正要说话，院门被敲响。 “嘘，不要说话。”折瑶小声说道。 李朝堇跑去开门，只拉开了一条门缝，瞧见外头的人有点眼熟，好像是孔老太爷院子里的人，是孔府少见的能在后宅走动的男人。 “有事？” 那人眼睛一直往门缝里瞄，语气也称不上客气：“老太爷院里的东西丢了，差小的来找一找。” “丢东西找我们干什么。莫名其妙！”李朝堇骂骂咧咧把门一关，心跳得贼快，五官扭曲地朝其他人使眼色。 这表情可不要太抽象。 折瑶：恕我直言，这谁能看得懂？ 结果一转头，她就看见万俟尹了然地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拿了一张纸符，帖在了春香身上，等春香消失不见，敲门声复又响起。 折瑶嘴角一抽，看了看其他人，都是一脸无语。 好吧，这两个人总是有种蜜汁默契。 “烦不烦啊！”李朝堇故作生气的声音传来，折瑶都听到他说话有点发飘，“要看是不是，来来来你进来看，要没有的话让你们老太爷放我们走，这生意我们凌霄阁还不做了！” “一天天的跟蹲大牢似的，出事了还好意思找上门，你们孔府泼脏水这一套玩儿挺熟练啊？” 那人被李朝堇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给整懵了，想到孔老太爷的叮嘱，他还只能硬着头皮进了院子。 被好几个仙门中人盯着看的压力是极大的，那人都没敢走进来多看，只扫了一眼确定院子里没有旁人，不过倒是闻到了一股子怪味…… 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眼一旁气势汹汹的李朝堇，还是问了出来：“这股味道是……” 李朝堇理直气壮道：“怎么着还不许人有狐臭了？” 那人恍然，谄媚笑着说了几句好话这才离去。 大门一关，黑着脸的狐仙已经撕了身上的纸符，愤愤不平：“乱讲！狐臭哪比得上尸臭，那个人是不是鼻子有问题？” 冉南恨不得锯了自己碰到死人的脚踝，生无可恋道：“都是臭味，还要分个高下不成？” 狐仙一听，顿时萎了，甚至还嘤嘤嘤地哭出了声，仿佛被戳中了伤心事。 折瑶就发现狐仙老偷看白汀，就连哭的时候都要看上几眼，不由问道：“……难道你是因为狐臭才没人愿意请你当保家仙？” 狐仙一听，哭得好大声：“……有人坑我，说人类就喜欢味道重一些的，我修炼好多年，好不容易从沙漠来到中原，结果根本没有人愿意接受我！” 沙、沙漠的狸狐，难道是沙漠狐？ 折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沙漠狐的卡通形象，不禁感叹，好一个滑稽的小东西！ 说实话这狐臭倒也是没什么，总能找到法子解决的，所以这狐仙被拒，莫不是因为长得丑吧…… 折瑶干巴巴安慰了几句，赶紧转移话题：“你和孔府有何怨，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的。” “小姐姐你人真好。”狐仙哭得打了个嗝，说：“可是春香要醒了，我们下次再聊。” 再次睁眼，狐臭迅速消失，再看那温柔又迷茫的眼神，是春香没错了。 折瑶感觉自己，聊了个寂寞。 周遭几人都看着春香，她拘束地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这好像是府里请来的几位贵客？ 折瑶指着自己：“还记得我吗，前几天咱俩见过的。” 春香怔然，点头：“见过的，我给您端过茶。” 鬼做到孔祥这个份上，真的是挺厉害了，连怨鬼都能被他的不甘心所影响。 折瑶脸色不大好看，凑近道：“你再仔细看看，不是在孔府见的。你好好想想？” 越朝尉神情微动，他跟三少爷动手过，那些攻势都是实打实的，被杀的春香再次活着出现，绝非是小师妹说的眼见不为实那么简单。 折瑶刚来瀛洲那天就经过了孔府，越朝尉那时候就跟着，看见她当时停了一下，莫非就是因为看见了春香？ 春香便仔细看了看，还是摇头：“奴婢不大记得了。”她忽然想起来她是出来给三少爷送药的，手边却什么都没有，顿时大惊：“三少爷的药呢？” 越朝尉打晕她的时候看过那碗所谓的药，他淡淡道：“春香姑娘，那碗中并没有药，是空的。” “不可能！那是我亲手放进去——” 声音戛然而止。 春香倏地捋起衣袖，纤瘦的胳膊上满是坑坑洼洼却没有流血，十分可怖，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臂，喃喃道：“这是我自己亲手挖的啊，怎么会没有……” 折瑶面色猛然一变：“以鬼养鬼，孔家人……缺了大德了！”她见过鬼吃鬼，但没见过这种养着吃的。 春香胳膊上失去的肉，便是她的一部分灵魂，孔祥每日吃上一点，等到春香的灵魂吃掉大半，就再也无法转世投胎。 夜风骤起，折瑶握紧手中的赶山鞭，这傻姑娘，生前死后都逃不出孔家。 “小师妹，你的意思是春香也是鬼？”冉南目光落在春香的胳膊上，没有流血的伤口其实便是铁证——三少爷也是这样的。 “就是她杀了孔祥。”折瑶抿了抿唇，“她本就是被孔祥害死的，来孔府寻仇后还被当做了食物。” “她为何要这般听孔家的话？”李朝堇忍不住道：“毕竟她已经死了。” “本来我还不确定，但现在可以确定了。姜还是老的辣，孔老太爷真厉害。” 自确认另一个灵器在孔老太爷手里，折瑶就开始猜测，现在终于敢确定：“孔祥自己或许都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夜晚清醒，白日混沌，只当自己还是活人，之所以这样是孔老太爷一手造成的！而春香，和孔祥的状态一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春香纵是变成了鬼，也依旧被孔家摆布。 有时候，这人心呐，的确比鬼还要可怕。 左手招魂玲一震，折瑶喝道：“怨鬼春香，速速醒来！尘事已了，还不快去投胎！” 叮。 春香眼珠子转动，缓缓抬起头，白净的脸宛如一个揉碎蛋壳的鸡蛋，蛋壳在往下掉，露出里面的真实面目。 触目惊心的脸上黑紫色占据了大半，眼眶里流着血泪，身上的衣裳也变得破烂起来。 虚云大师和冯城主相携回来，迅速关上门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长着脸的后脑勺。 冯城主：“……”有点想昏过去。 虚云大师勉强镇定，问道：“这位是……？” 春夏闻言扭头，后脑勺竟是一张似人非人，似狐非狐的脸！ 这不是那狐仙还能是谁？ 魂魄被搞成这样，春香已无转世成人的机会，狐仙的下场也不遑多让。 折瑶已经无言以对，这两个人居然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执念是有多深？ 万俟尹站在门边给虚云大师解释春香之事，忽而闻到一股恶臭，和那尸臭如出一辙，这味道昨晚他才闻过，面色不由一变。 “三少爷来了！” 李朝堇咋舌，不由道：“来得这么快，难道是想起白天鞭子被骗走的事儿了？” 冉南扶额，难道不是因为那所谓的药迟迟没送去吗？ 第35章 “什么骗不骗的，这本来就是我的。”折瑶甩了甩鞭子，呵呵一笑，“把门开开，都给我让开。” 冯城主百分百心折瑶的，闻言就把门打开了，可其他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还是万俟尹拔出了剑：“小师妹你姑娘家家的，不要整天喊打喊杀。这种活交给我们就行了。大师姐，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一起上啊。” 冉南：“……”难道我就不是姑娘家家的？ 李朝堇这回没怂，他本想展现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拔剑的姿势帅得很，结果听见这话忍不住就破了功，笑到捶地。 冉南回以一个冷酷的笑容：“智障。” 李朝堇：“……” 折瑶一时间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好在冉南也没让她闲着，把怀里的灵器碎片拿出来塞给她。 “小师妹，这玩意儿不是灵器吧，我注入灵气都没反应，你看看这么破解，毕竟咱们还是以出府为第一目标的。” 孔家的种种事情，他们才不在意，莫名被牵扯进来已经很让人恼火了好吧？ 那金色的碎片一拿出来，春香后脑的狐仙顿时激动起来：“我的碎片！啊啊啊怎么会在你们这里！” “我们从孔老太爷大厅地砖下偷出来的。”折瑶举着碎片感受了一下，好重的阴气，同时还有一股她不认识的力量，像是元气又不像，便问狐仙：“你知道怎么用吗？” 狐仙摇头：“这东西我是十几年前捡到的，平日修炼的时候带上它能修炼得快些，其他的作用倒是不知。” “噢。所以你是因为东西被抢了才来报仇的？”折瑶猜。 春香扭头看去，狐仙顿时看不见碎片灵器，嚷嚷着叫骂了几声。 “呀，这东西我见过的。”春香低呼一声，小声说：“这是三少爷献给老太爷的，老太爷为此还找过好些仙门中人来看呢。” “看来孔老太爷运气不错，找到会用这灵器的人了。” 的确是运气不错。这东西用灵气无法激活，折瑶试了元气也是不行，然上面残存着大量的阴气，估计得阴气才能用，想必找的所谓的仙门中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院子的大门口，越朝尉他们已经和三少爷动起手来，虚云大师也找了块地方盘腿坐下，然后拿出木鱼一边敲一边念经，浑身沐浴在一层淡淡的金光里面，当真如活佛一般。 冯城主没有战斗力，跑了过来，看见春香便问：“春香姑娘，你是如何死的？” 春香想了想，面色坦然道：“被三少爷用鞭子抽死的，用的便是折姑娘手里这根。” “以前他也没少打死人吧？” 折瑶抚摸着赶山鞭，一般来说人要变作怨鬼需要非常强大的恨意，可大燕国如今的背景，就好比种花家的古代，主打仆乃常事，更何况春香是被买进府而不是被聘进府的，就算是打死了，按照大燕国律法，主人家也不需要负责。 因此这种恨意有限，但因为是被赶山鞭打死的，所以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化作鬼气冲天的怨鬼。 春香点了点头，冯城主深深叹息道：“孔祥一死，这些人命都没法追究了。” “人间不能，地府可以。”折瑶见多了这种事情，心态很稳，“冯城主不必难过，地府的刑罚比人间的更难熬。且如孔祥这般的人，下辈子能不能投胎成人都是个问题，说不准就去了畜生道。” “这倒是大快人心。”冯城主说罢看了一眼大门口，那门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孔祥一个人浑身煞气，越朝尉等人轻易不敢近身。 折瑶拿着赶山鞭跃跃欲试，看见那孔祥使用煞气越发纯熟，剑修们都拿他没办法，虚云大师除了精神攻击让孔祥十分痛苦外，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 她站了起来，对春香说：“你看着，我给你报割肉之仇。” 又朝越朝尉喊道：“大师兄你们让开，我帮你们解决煞气！” 她一说完就动了身，其他人都来不及阻止，余光瞥见她的身影，只好把空间腾了出来，以免被小师妹误伤。 虚云大师都悄悄睁开了眼。 短短一天时间，孔祥身上的煞气几乎化作实质，这成长速度堪称恐怖。那苍白得诡异的脸看着折瑶，舔了舔嘴唇：“你的味道好好闻，既拿了我的鞭子，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话落，煞气化作一只黑漆漆的无形之手，朝着折瑶猛烈冲击，想要禁锢她狠狠握紧。 折瑶轻笑一声，迅速往旁边一躲，鞭子毫不客气朝着脸去：“你说你们这些鬼，心里怎么就这么没逼数？” 孔祥冷笑一声，他和剑修们打了两次，心里知道这群仙门中人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只要沾染了他的煞气就会渐渐被吞噬，以至于没人敢靠近他。 鞭子的速度虽然快，但在孔祥的眼中却再慢不过了。 他伸手，企图抓住赶山鞭。 啪的一声。 孔祥的脸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痕，因为力道之重，他的脑袋都偏了几寸。 而绕着孔祥的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一片。 “都说了这鞭子是我的，还敢嘴贱。”折瑶脚尖一点，整个人朝前跃起，右手狠狠挥下：“打嘴！” 凌霄阁的四个剑修站在一排，剑还拿在手里，摆着出招姿势，却在看见这两鞭子后集体内心握草一声，这要不是手里还有剑，都想给小师妹鼓掌了。 惨啊。 小师妹的鞭子哪儿都不打，就打脸，一鞭子下去，脸裂开了，再一鞭子，嘴已经不能看了。 煞气消散的速度也是极快，就仿佛是火见了水一般，给吓没了。万俟尹掏出了扇子扇起来：“我看小师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李朝堇连连哇声：“小师妹真厉害啊，这鞭子在她手里和在三少爷手里完全不一样。” 冉南看了他们俩一眼，哼了一声：“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找春香聊聊。” 春香和狐仙两个人都想看折瑶报仇，可不能同时都看，只好一人看一小会，后来冯城主提议她们可以侧着站，这样两人都可以用余光看。 冉南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俩姑娘都没看见折瑶，却在给她摇旗呐喊，对着的那一面啥也没有。 ……小师妹莫不是还没给人叫醒？ 冯城主打了个招呼，他一点也不惊讶折瑶这么猛，孔家的事他不好办，地府却能办，心里顿时也轻松许多，笑呵呵让冉南坐下。 “折姑娘加油!” “小姐姐打死他！打到他魂飞魄散！” 这么狠的吗？冉南侧目：“这位……狐仙？你怎么这么恨孔祥啊，他不是只拿了你的碎片灵器吗？” 狐仙愣了一下：“……你刚刚不是在打架吗，怎么听到的？” “这不重要。”冉南能承认比起打架她更喜欢听八卦吗？不存在的。 狐仙噢了一声，语气顿时激烈起来：“这臭不要脸的王八蛋偷了我的灵器也就罢了，还在我渡劫的时候想要猎杀了我，害得我渡劫失败，这仇不报我死都不瞑目！” 狐仙渡劫千难万难，因此失败此一仇。孔祥想要夺她性命，此二仇。 “难怪你要报复。”冉南想想若是自己，只怕也会这么做。 毕竟她是一个裙子被弄破都要报复回来的女人！ “那春香呢，小师妹曾经说过那门口的石狮子可以阻挡邪祟，她怎么进来的？” 狐仙骄傲地说道：“我借了身体给她。” 折瑶听见了，最后一鞭子下去，将被打傻的孔祥一鞭子抽翻，抽到他看见鞭子就下意识伸手抱头，显然已经被打出了心理阴影。 吹了一下垂下来遮住眼睛的发丝，折瑶现在神清气爽，朝李朝堇道：“来小师兄，我看你最需要锻炼胆量，孔祥就交给你了。” 毕竟李朝堇即将去的小拗山不是个好地方，这个副本他将打得十分艰难，并且也涉及到了一点点关于鬼的事情。 说完小跑着朝狐仙过去，手里鞭子随着她跑动起起伏伏，狐仙不愧是修炼多年的，直觉折瑶的情绪不大对劲，顿时惊恐地大喊：“春香快快快，咱快走！不得了了这小姐姐疯了，咱俩可是一鞭子都挨不住啊！” 狐仙多有眼力见啊，之前被孔祥拿着赶山鞭按着打，那伤不到根本，可折瑶用就不一样了。 好特么可怕一女的！ 春香脑子里还在思考为什么要跑，脚已经开始动了。要按照冉南的性格她该是和折瑶同流合污把人拦住的，可面前的是鬼，她伸了一半的胳膊顿时往上去，十分自然地做了个拉伸动作。 折瑶：？ 她跑什么啊？ 冉南努嘴道：“你那鞭子吓到她们了。” “噢对，忘记了我赶山鞭对鬼威慑力比较大。”挠了挠头，折瑶把鞭子缠起来跨在了腰间，然后朝春香招手：“春香快来，跟我说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灵魂怎么都融合了。” 她着实好奇很久了。 把没了煞气的孔祥交给李朝堇，其他人都坐了过来，他们也很好奇啊！ 春香被这么多人注视，有点害羞，干脆转身让狐仙去说。 狐仙难得的也害羞了一下，用春香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渡劫只是失败了，受了重伤却没死。正好伤了元气，我就把身体借给春香进孔府了，她对孔家人熟悉，我也只是想找拿了我碎片灵器的人报仇。” “只是没想到，我们要报仇的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狐仙叹了口气，回想起她们杀孔祥的时候发生的事儿。 第36章 孔祥一个普通人，比之鬼又或是妖，可以称得上是弱。春香附在狐仙身上，狐仙未曾杀过生，与妖物不同，门口的石狮子镇不住她。 然而在生前，春香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因而杀人也只会掐脖子。 孔祥，便是窒息而亡的。 可好巧不巧，孔祥刚刚死去，孔老太爷就拿着碎片灵器欢喜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袍人，他进来的时候声音十分欣喜：“我找到用灵器的办法了！” 一罩面，却发现孔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还站着一个十分眼熟的女人。 孔老太爷大惊，扑了过去一探鼻息，顿时老泪纵横，抱着孔祥哭得死去活来。 春香想走，但狐仙忌惮黑衣人身上的气息，不敢动。 想要破窗离去的时候，孔老太爷已经缓过了气，他年轻时候经商走南闯北，山匪也没少见，手里也是有过人命的，当即阴沉着脸说道：“还请先生为我孙子报仇，您想要的我会给您。” 黑衣人笑声低沉，狐仙暗叫不好，当即夺了身体，变作原型，急速朝窗外跃去。 哪想黑衣人压根没去追，狐仙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门心思只想离开孔府，大仇得报，碎片灵器她并不执着，只当是她的缘分就这么浅。 可无论她怎么跑，都找不到孔府的大门！ 狐仙慌了。她体内的春香也慌了，春香大仇得报，该自寻阴差下地府等待投胎的。如今，只怕是不成了，她都离不开孔府！ 兜兜转转，狐仙竟然又转了回来，此时孔祥的尸体已经不见了，他的鬼魂正在院子中等她们。 孔祥是不知道这有两个人的，他只以为是春香回来报仇，便伸手把春香的鬼魂从狐仙身上扯了出来，手执黑鞭，泄愤一般打在春香身上。 那根鞭子狐仙看见了心里就慌，可一个人跑春香又太可怜了，更何况孔祥这让人恶心的一面让她看得怒火中烧。 春香若是多挨几次鞭子，只怕会被打得魂飞魄散。可狐仙不一样，她修炼多年，连魂魄都坚韧无比，她知道春香是个好姑娘，不忍心让她这么消散，加之心中并未完全散去的恨，便蓄满灵力和孔祥打了起来。 最终，狐仙为了保护春香，拖着快要咽气的身体，强行将春香的鬼魂和自己融在了一起。 也因为她这举动，孔府里过了好几夜，春香每晚都死一次，可却不会真的烟消云散。 “所以，狐仙是我的大恩人，说来还是我连累了她。”春香有些黯然说道：“我就不该来报仇的。” 众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狐仙瑕疵必报，虽然长得丑，但心肠意外的善良，而春香……唉，是个可怜人。 李朝堇按着孔祥听得入迷，一时没注意到孔祥的煞气正在慢慢恢复，等发现的时候，煞气已然在腐蚀他的手背。 他痛得嗷嗷叫：“我的手我的手！小师妹快给我看看我不会要变成鬼了吧！” 这边李朝堇在叫，另一边，孔老太爷心中不安宁，亲自来到小院子，就看见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孔祥，顿时目眦欲裂：“你们在干什么，为何要这样对待我孙子！” 老太爷一边咳嗽一边走进来，扑在孔祥身旁，可能是太过激动，撞得很重，直接把李朝堇给撞倒地了。 李朝堇手还痛着，一屁股坐地上气得脸都红了。 这孔家人一个个的是不是有病啊！信不信我躺在这里要你们孔家赔得倾家荡产？ 可他到底是要脸的人，只好自己爬了起来委委屈屈站在了他同门身后，伸着被腐蚀的手生怕他们看不见。 折瑶看得眼睛痛，这他么男主怎么和个小公举似的？真是越看越糟心。 “他到底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冉南小声问万俟尹。 万俟尹也沉默了，说：“自小师妹进门之后便如此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悄悄看了李朝堇一眼，莫非……是争宠？两个人同时打了个激灵，不敢往这个可怕的方向去想。 孔老太爷直接扑在了他最疼爱的孙子身上，可他忘了现在是晚上，他孙子身上都是煞气。 “啊——！”孔老太爷虚弱无力的叫声响起，惊扰了无数孔家人，毕竟孔府里只有他一个老人，声音十分好认。 孔老太爷的半个身子都被煞气伤到，血水和衣裳瞬间粘连在了一起，疼得他满地打滚。 孔祥想要伸手扶他又不敢。 折瑶已经懒得管孔家人，碎片灵器到手他们可以出去了。 “来大师兄，你朝着南边那堵墙用你力量最强的一招。”越朝尉依言照做，折瑶解释道：“孔府之所以自成一体便是因为这个碎片，我也没能找到激发碎片的方法，不过这东西既然已经离开了之前的位置，效果应该维持不住了。” 所以，只需要在随意的空间猛力一击，真正的孔府自会出现。 折瑶说着，就将春香拽到了屋檐底下。同时灵光一闪，顺势进去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她其实没带什么东西进来，主要就是确认一下银票、黄纸以及顶级香还在不在，抱着东西出来的时候，越朝尉正一剑朝墙面劈过去。 轰隆隆的巨响声过后，滚滚灰尘迷了眼睛，等大家再次睁眼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落日的余晖和陌生的院子。 阳光照在地上，孔祥没经历过做鬼的生活，不知道要躲开，被太阳光一照，顿时比他爷爷还痛，急忙走到屋檐下时，整个人都被烧焦了一圈。 在看见旁边不远处的折瑶时，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好惨一个鬼，之前有多威风多桀骜，现在就有多怂。 孔老太爷目光呆滞，仿佛都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呆呆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说着孔家完了之类的话。 孔祥低头不语。 越朝尉这一剑威力很强。 不只是这面墙全部坍塌，还引起了侧面的墙也塌了，而且他面前很大一块草坪，地皮都给掀了，露出底下一个大坑来。 这要是对着人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刻，折瑶终于信了越朝尉是新生代剑修第一人的话，真强啊！ 李朝堇拍了拍头上的灰尘，一下看见折瑶抱着自己的东西，也想起了自己那些零碎：“走吧，咱们也去收拾收拾衣物，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折瑶把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把包袱跨在肩头，随即看着春香犯了难。 说起来，春香之所以会变作怨鬼，是因为她是被赶山鞭打死的，眼看着她无法投胎成人折瑶心有不忍。 还有狐仙也是。不过是长得不如人意，一直没找到愿意接纳她的人，自己勤勤恳恳修炼多年，最后毁在人类手中。而她在死之前，都还救了一个人。 折瑶心里发愁，正要叹口气舒缓一下情绪，被房间里连连惊叫的三声吓了一大跳。 李朝堇啪一下地摔门而出，痛苦抱头：“为什么，这房间里的东西怎么全部没了！” 万俟尹沉默地走出来，蹲在他旁边一言不发，连扇子都不摇了。 冉南抱着胳膊双眼无神：“我的银票没了……”没有新裙子穿了，心痛。 不会吧…… 折瑶打开身后的门一看，里面的陈设果真和他们住的不大一样，好家伙，居然连空间都变了，房间里那些东西还不知道在不在。 好险啊，若不是那灵光一闪，她也得丢钱！ 难怪她进孔府之前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多亏了白汀的富贵气，她果真没有破财！ 折瑶一阵后怕，赶紧拿了一支香供给白汀：“辛苦你了。” 反正师门都知道她的能力，折瑶也就没必要再藏着白汀的身份。 冉南扭头，垮着一张漂亮的脸问：“小师妹，你怎么给你的刺猬喂香啊？” 狐仙眼馋地看着，咦声道：“你们不知道吗，这刺猬是白仙啊。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可羡慕了，居然有人供奉，唉，不过现在白仙确实招人喜欢，虽然一身刺，但他们招财啊！” 招、财！ 三人齐刷刷看向蹲在折瑶肩头的小白刺团儿，眼睛里写满了对金钱的渴望。 “小师妹！”他们齐声地说，缓缓靠近。 折瑶抱紧包袱就跑，回头喊道：“狐仙春香你们晚上来城主府找我啊，进得去的放心。” 至于孔祥？没了赶山鞭也没了碎片灵器加持，一身煞气才聚又被太阳晒没了，随便来个阴差就能押走，尸体毁不毁的也不要紧了。 还有孔老太爷，看着也是快要不行了。 所以说他们还得快些走，谁知道孔家人会不会把孔老太爷的死压在他们头上？ 这么一想，折瑶又好心提醒了剩下的人。 李朝堇刚想坑孔家到倾家荡产，万万没想到这才多久立场就反转了，他本想留下来找找自己的银票，被万俟尹和冉南合力拖走。 姗姗来迟的孔家人终于赶到，第一个到的竟然是孔禅，她看见不情不愿被拉走的李朝堇，眼睛一亮，打了个招呼：“李公子！” 这下不用冉南他们拉，李朝堇跑得比谁都快。 孔禅遗憾地耸了耸肩，低头一看，像是才发现孔老太爷一般，惊讶地捂住嘴：“天呐老太爷，您怎么在这？这好像是受伤了？”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老太爷受伤啦！” 孔老太爷意识渐渐模糊，可他还是放不下孔祥，食指指着孔祥的方向，想要说些什么。 孔禅蹲下来，伸手握住那只手，将食指按了回去，微微一笑：“老太爷您别急，大夫很快就来了。我知道您是受不了三哥去世的打击，这才忧思过重摔了自己，放心吧，我会把府中的事情安排妥当的。” 说完，让人将孔老太爷抬走，顺便也把孔祥的尸体抬去入殓。 孔禅看着李朝堇等人离去的方向，轻笑了一声：“这老太爷啊，真是糊涂了，人都死了还把尸体搬回三哥的院子作甚。”抬脚追过去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换做了担忧。 狐仙看得目瞪口呆，春香则是说：“恩公们的东西好像都落在孔府了，狐仙，要不咱们帮他们拿回去吧？这里是三少爷的院子，我记得恩公们住在哪的。” 狐仙挺喜欢折瑶等人的，便点了点头，等天一黑就去偷偷找东西。 当天夜里，孔府闹了鬼，据说是刚咽气的老太爷不甘心三少爷就这么死了，在家里闹了起来。 而始作俑者则是拖着一堆行李，走最偏僻的路，愣是就这么进了城主府。 好在冯城主知道她们晚上要来，特意叮嘱下人晚上不准在外走动，这才没被人看见，不然不知道得吓坏多少人，毕竟鬼魂人看不见，那堆行李看得见啊！ 第37章 他们在孔府待了两个晚上，实际上外面才过了一天，出来的时候是傍晚，众人回到城主府的那一刻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和冯城主虚云大师一起吃了顿饭，就回到了小院，让人送了酒来。 丢了钱，最心痛的三个人决定借酒消愁……不是，是小酌一杯。 折瑶就看着他们用最小的杯子喝度数最低的酒，还要借酒骂街——其实只有李朝堇和冉南两个人骂，万俟尹清隽温润人设万年不倒。 李朝堇抱着一坛子酒，喝着面前的小酒杯：“我昨日上午就丢了几张银票，没曾想一进孔府，全没了。” 连着掉两次钱，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霉运缠了身，满脸酒气地对折瑶说：“小师妹，让咱们白仙给我招点财吧！你小师兄我……不想被穷死啊！” 一趟出来不仅受到了惊吓手还伤着了，结果一分钱都没捞着。是有点可怜了。 折瑶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笑了笑戳着白汀的小脸：“怎么样，帮个忙呗？我是凌霄阁的人，你与他们也算是半个一家人。” 豆豆眼左看看右看看，随即似人一样叹了口气，慢吞吞顺着折瑶的胳膊爬到桌上，给这几个丢钱的可怜人们吹了一口富贵气。 越朝尉倒是不心疼银票，他本身并不缺钱，不过看着白汀如此人性化又丝毫没有妖气，有些好奇，摸了摸脖子，吹的那口气是什么？ 白汀懒洋洋地趴回折瑶肩头，打了个哈欠就睡了。 “这就好了？”李朝堇放下酒坛子，低头看了看，好像没什么不同？ 可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一堆……包袱在自己移动？李朝堇一哆嗦，只觉得自己的手背隐隐作痛，不会是孔祥追过来了吧？ “这是什么？”冉南看了半天，包袱怎么会自己动，她莫不是喝多了？ 折瑶一看，哟呵，这不是狐仙春香吗？ “是春香和狐仙。”折瑶给他们开了阴阳眼，“你们俩这是干什么？” 春香整个人平躺在空中，反正是鬼，什么姿势都可以飘，一堆行李就压在她身上。这和折瑶以前让天一掌门驮着她飞一样。 春香抬头露出狐仙的脸来，狐仙哈哈笑道：“这是你们丢的包袱呀！” 几人看着白汀的目光顿时热切许多，白仙太灵了吧！ 赶紧把几个包袱拿了下来各自归还，虽然还是少了些银票，但总比全部不见了强。 春香翻身站起来，为方便狐仙参与唠嗑，侧着身子站着：“我们赶到的时候孔府的下人正在乱翻，虽然把人都吓跑了，但还是让他们拿走了不少东西。” “这已经很好了，我们还以为这次任务要倒贴呢。”冉南超感动，她的小裙子都回来了，银票只剩几百两，也已经够了。 孔府的下人，没胆子大到全部拿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万俟尹神情轻松许多，笑容越发的温和，眼睛亮亮的好似星星，配上那张俊脸，把春香看得鬼脸一红。 狐仙笑嘻嘻地说：“这没什么好谢的。小姐姐，你叫我们来找你要作甚？” 都这副模样了，还笑得出来。 折瑶看着她们，问道：“你们想过下辈子想会是什么吗？” 狐仙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狐狸！长得好看的那种。” 春香倒是沉默了，片刻后轻扯嘴角，犹豫道：“我还有投胎成人的机会吗？” 是没有的。 且不说春香死后并未去地府，只说她杀了孔祥，且现在魂魄残缺，下辈子只能去三恶道。 折瑶站起来：“你们跟我来吧。” 她有心帮一下她们，但知道得也有限，便想着带她们见一见城隍爷。 折瑶带着两个鬼走了，越朝尉看着她的背影略微出神。 今日他们一出孔府，那无极宗的卓成河便在门口守候，说是想要进去寻折瑶但进不去。 后来人还跟着折瑶回到了城主府，一路上两个人讨论纸符，相谈甚欢，这让越朝尉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小师弟。”他看向惬意地喝着小酒数着银票的李朝堇，深吸一口气，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小师妹家中人，是如何称呼她的？” 此言一出，李朝堇酒杯直接摔了。 ……他莫不是在幻听？ “我是不是醉了？”李朝堇茫然看向万俟尹。 万俟尹轻笑一声，抿了一口酒：“小师弟，这你应当知道吧？”毕竟是折瑶的前未婚夫，两家是世交。 冉南酒量不行，低浓度的酒都喝得脑子晕晕沉沉，后劲儿一上来，已是不太能分辨他们话中深意，只支着脑袋发呆。 李朝堇：“……好像是阿瑶，没听过还有其他的小名。” 越朝尉嗯了一声，拿起自己的东西就进了房间。 折瑶带着春香出城主府，冯城主偶然看见，但他现在只能看见折瑶一人，只看她不停在说话，猜到是春香来了。 前两日他还说春香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如今看来，却是个福薄的。 一路到了城隍庙，折瑶这回是有求于人，香自然是拿的好香。时间还早，城隍庙里还有人在上香，折瑶排着队，忽然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 “保佑我此次进京顺利。” 这不是石小少爷吗？折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么晚你在城隍庙干什么？” 石小少爷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许愿灵验了呢，扭头一看，惊讶道：“折姑娘！你从孔府出来啦，卓成河好像去找你了，你见到他了吗？” 两人走到一边好让其他人上香，折瑶：“见到了。你这是要进京了？” 石小少爷挠头笑了笑，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是啊，听闻宫中召集天下画师，要给皇太后画美人图。科举和我是无缘了，想要出头只能另辟蹊径。” 看来这就是石小少爷的机缘呐，不过这机缘也带着杀机。 她抬头看了一眼城隍爷庄严的法相，笑着祝福：“祝你顺利。” 石小少爷看她拿着香，小声问道：“你怎么也要来上香啊。”在他心里，折瑶神神道道的，哪需要城隍庙上香求个安心？ 折瑶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来找人的，这是捎给他的。” 话音刚落，城隍爷已然出现在石小少爷身旁，看着他的目光颇为慈和，他捻着胡须，笑呵呵道：“折姑娘可真快，这才一天时间，孔祥之事就完成了。” “小少爷，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免得看见不干净的东西。回去记得给你爷爷多烧点值钱。” 石小少爷的笑容一窒，这这这什么意思，不干净的东西……？没敢多问，石小少爷匆匆离去。 “他马上就要去京城了，您老可上点心。”折瑶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就是个老妈子，这才穿来没多久，管了好多不该管的事。 城隍爷瞥了她一眼，道：“这是你的缘分。” “随便吧。”折瑶看着人都走了，这才把手上的香点了插在香炉里，看着袅袅烟尘，她问：“我遇见了一个佛修，他说我身上有很厚的功德金光。您知道功德金光有何用吗？” 春香和狐仙怯生生蹲在城隍庙门口不敢进，庙里属于阴官的威严压得他们心里慌。 城隍爷笑容一敛，看到她们二人：“你这是为她们来的？” “对。”折瑶决心把地府也拉下说，就说：“那姑娘叫春香，她之所以成为怨鬼是因为她是被赶山鞭抽死的，地府调我来这个世界，却把我的武器到处搞，以至于出了纰漏。你们负不负责的？” 城隍爷听得目瞪口呆，赶紧调出瀛洲本地死者黄册，找到春香那一页，好吧，还真是被鞭子打死的，只是没记录那鞭子就是赶山鞭。 “赶山鞭因此被煞气侵染，这我就不追责了。可春香，她本该好好的投胎，我愿意赠与部分功德金光，让她下辈子投个好胎，您看成不成？”折瑶以退为进。 城隍爷坐蜡了。这不好办啊！ 不管是阳间朝廷还是阴间朝廷，谁愿意承认自己搞砸了事儿呢？ 反正城隍爷不愿意让这口锅扣在自己身上的，赶山鞭又不是他投放的！ “这样吧，我联系一下下边。” 折瑶嗯了一声，问春香和狐仙：“告诉城隍大人，你们下辈子想做什么，好好考虑，不急着说。” “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关门了。”守庙人走进来说。 折瑶点点头，挥挥手算是和城隍爷道了别，慢慢走回城主府，到了门口的才想起来她有件事给忘记问城隍爷。 从怀里拿出金色的碎片，意外发现上面还趴着一个纸人。 折瑶伸手拎起那纸人：“奇了怪了，其他纸人都消失了，你怎么还在。” 只是黄纸剪的纸人罢了，事情办完又没有元气补充，只会消逝在天地之间，连灰烬都不剩。可这个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她怀里的，竟然还没消逝。 仔细一看，折瑶笑了。 “哟，你变异了？竟然可以吸收阴气。” 纸人头被捏着，双手挥舞着，讨好地死命蹭折瑶的手。 折瑶想到城隍爷说她所遇的一切都是她的缘分，于是把纸人又丢回了碎片上：“算你运气好，我就留着你吧。” 反正这也不知道是地府哪个倒霉蛋的灵器，碎成这个样子一看就不用心，阴气被吸也是活该。 回到院子里，折瑶刚关上门，就听到窗子外面似有东西在敲打，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开窗一看，一只纸鹤飞了进来，停在桌面，灵气消散，一张纸平铺在桌上。 纸上写着：阿瑶今日真棒。 折瑶：？？？ 第38章 折瑶陷入了沉思。 她拿起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让她根本就猜不到是谁写的，毕竟她又不认识这个字迹。 首先，排除大师兄。他性格那么沉默还高冷，都不爱说话，阿瑶这种称呼不可能是他说得出来的。 其次，这种半夜塞小纸条的作为……同性没必要吧！而且大师姐性格直爽，要夸她会当面夸的。 所以，这是二师兄或者小师兄写的？ 折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她虽然是最后一个入门的，可她也是他们的师嫂啊！ 这要是说开了，貌似大家都会很尴尬。要不然……就当做没看见好了。 就这么决定了！ 折瑶迅速地将纸条放蜡烛上点燃，灰烬都给扬出了窗外，不留一丝痕迹。然后快快乐乐洗漱睡觉。 而真正写了纸条的越朝尉，躺在床上整宿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折瑶起了个早床，比在孔府睡得踏实多了，一起床，纸人从外面跑了进来，扯着她的裙角好像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诶诶诶别急，我先洗漱一下。” 这小家伙，还真生出灵智了？折瑶看得惊奇，要知道它只是一张纸诶，得找个时间去问问。 跟着纸人一路穿过院子，来到城主府的花园，青檬和冉南坐在草坪上吃糕点，冯城主追着冯洋跑。 “小兔崽子，你有本事别跑！” “爹，您有本事别追啊！这是千年的情缘，缘分剪不断的，您就认了吧。” 两人停住，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怕是跑了一早上了。 折瑶拿了一块桂花糕咬一口：“冯洋不是说住石府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昨天他们回来并未见到冯洋，管家说冯洋要去石小少爷家里住几天。大家伙就猜到冯洋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冯城主交待，逃到石府去的。 青檬腮帮子鼓鼓的，声音含糊不清：“我吃的太多啦。” “……什么意思？” 冉南笑哈哈道：“青檬吃得太多，冯公子没好意思在石府吃白饭，只好带着人回来了。”这也是没想到。 只是一头龙吃什么人类的食物啊，她在河中吃鱼海中吃虾，陆地上吃日月精华就足够饱腹了！ “故意的啊？”折瑶小声问道。 青檬咽下去，认真地点头：“谁让他不仅要抛下我准备定亲，还烦我。” “那哪儿叫烦你。”冉南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揶揄道：“那是心悦你。” 青檬笑了笑，继续吃糕点，片刻后脸颊上飞起一片红绯。 “我算是发现了。你们这些妖啊，暴走的时候是真暴躁，没事的时候是真文静。”折瑶就想起她第一次见到白汀的时候，好家伙，他可逮着石老爷子怼的。 可他现在和青檬一样，安安静静地吃瓜，日常睡觉吃香，时不时吹点富贵气，心平气和宛如进入养老生活。 这边刚聊完，那边又开始追了起来。纸人坐在折瑶身旁，看到有趣的地方笑得拍大腿——虽然并没有声音，但看得出来它很快乐。 最后以冯洋认错，双手奉上家法的棍子告终。可冯城主到底没舍得打，自己跑得累死了，还憋了一肚子。 折瑶哭笑不得：“他这是图啥？”打又舍不得打，不打心里又过不去。 “一片慈父心呐。”冉南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昨晚上掌门还催我赶紧动身呢。” “就不该那么早告诉掌门任务已经完成的，不然还能偷得半日闲。”折瑶也起身，“大师姐，咱们师门都会御纸鹤吗？” “会啊，这是刚入门学的。”冉南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急匆匆就把剑御起来，“再不走我今晚得住荒野了，小师妹咱们宗门见！” 折瑶看着天上的小黑点，挥了挥手。 还真是宗门里这几个师兄写的，这可就尴尬了。 冯洋终于应付完冯城主，擦着汗走过来，压在心上的大石头没了，心情轻松：“小檬，我爹同意咱们俩的事了，过几日我们一起去京城！” “恭喜恭喜。石小少爷近日也去京城，你们约好的吗？” 青檬吃完最后一块点心，仰起头说：“我觉得还是来香楼的点心好吃。” 折瑶震惊地望着这条龙，姑娘你知道来香楼一盘点心多贵吗，冯家为了你上下折腾就折了一万两，你这莫不是要吃垮冯家？ 可偏偏，冯洋和青檬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会就让人给你买去。”冯洋摸了摸青檬的头，这才看向折瑶：“是跟石公子约好了，我们一起走路上有个伴。” ……刚刚还没钱养老婆，现在就能吃得起来香楼的点心。折瑶只能心里默默给冯城主点蜡。 溜了溜了，提溜起纸人，折瑶也没什么事，用了早膳去见了虚云大师，询问何时动身去禅宗之事。 虚云大师有些私事要处理，折瑶便带着白汀和纸人去了城隍庙，她想知道春香和狐仙最终的选择。 城隍爷就知道她会来，怕折瑶给他带劣质香，一看见她来了就主动现身。 “转生一人为狐，一人为人。” 折瑶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小声道：“春香选择了狐吧？” 城隍爷有些意外：“你怎么会这么想。” 折瑶拎着纸人放在一边：“帮我看看这纸人什么情况。”再解释说：“春香显然不可能投胎成人的，这辈子又被狐仙所救，选择成为狐狸也没什么意外的。” 春香之前问她还有没有机会投胎成人，连她自己都犹犹豫豫的。她这辈子当人太苦，做狐狸，还过得简单一些。 城隍爷看惯了这些人世间的事儿，内心倒也没什么波动，但看折瑶这么淡定却是看了个稀奇。 他将目光落在纸人身上：“这纸人……好似生出灵智了。不是妖物，好生养着吧，兴许有一天能走上正途。” “可它吸阴气！”折瑶很苦恼，她总不能一直让纸人吸碎片灵器吧，毕竟说不定是地府哪个大佬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她哪儿敢一直让纸人吸啊。 不管在哪工作，都不能得罪上司和各大领导。 城隍爷笑呵呵道：“这倒是简单。你不是会折金元宝吗，找鬼魂换便是了。” 竟然还可以这样！ 折瑶顿时想起来了，谁缺阴气都可以，唯独鬼不缺，逗留人间越长的鬼，身上的阴气越重。 “多谢。下午我就要走了，今日也是来向您道别的，这几日承蒙您关照。” 城隍爷觉得折瑶这个同事挺好相与的，而且办事效率高，更重要的是她折的元宝都超好用，竟然有一丝丝不舍得她离开。 他叹了口气：“我已经向各地城隍打过招呼了，若是你去了自当以你便宜行事为准。你若去了别的地界，无需次次都要打招呼。” 折瑶刚来瀛洲，立刻就来给城隍爷上了香，算是打招呼。 这一听，折瑶笑了：“那敢情好，省了我的香了。” 说完，掏出三根极品香，郑重其事地给城隍爷上了三根香。 “有缘再见了。” 纸人现在开了灵智，折瑶不需要渡生气也能到处跑，但是不能隐形了，好在它很小，乖乖趴在折瑶肩头四处看，别人也只会以为是一点纸屑。 “听说没有，孔府一连死了两个人啊！” “早知道了，昨天孔府还闹鬼了，他们家的下人都说是老太爷闹的。我看呐，是前些日子死的那个丫鬟闹的吧！” 丫鬟？折瑶站着听了一会。 “那丫鬟可怜得哟，我这才听闻她是因为爹赌博欠了债才被送进孔府的。” “你在哪儿听的？我怎么听的是她爹偷了人孔三少爷的玉佩，当了玉佩去赌博，结果被孔三少爷发现了，人家不追究玉佩的事，还帮他还了赌债呢。” “不是不是，那玉佩不是偷的，是孔三少爷身边的小厮送的！” “怎么可能！你别胡说……”那边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周边的人听得津津有味，一杯茶下肚，起身继续做工。春香的事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也不过是一个有点意思的见闻罢了。 “嘿，说不定你们听的都是真的呢？” “也有可能。那孔三少爷我见过的，看着人模狗样的，谁知道私下什么样。那丫鬟是他的贴身丫鬟，听说有人见过她的尸体，啧啧一身的伤痕，这是活活被打死的！” “我看就是那孔三少爷干的……” 声音渐渐远去，折瑶摇了摇头，只能说孔祥的死，当真是因果报应。 所谓报应不爽，便是如此。 回到府中时，李朝堇已经去下一个任务地点小拗山，而万俟尹则是带着凌霄阁的抽成回去。 一进院子，虚云大师办完了事，带着他那几个弟子在院子里等候，还有越朝尉，他们都拿着包袱，显然是准备上路了。 折瑶也赶紧将自己打包好的行李拿了出来，不由得要吐槽一下这时代没有行李箱，用包袱可带的东西太少了。 “走这么快啊？” 虚云大师道：“禅宗在京城，离瀛洲不远，咱们现在走，傍晚之前还赶得上入城。” 真好，可算是不用在赶路的时候风餐露宿了。 古往今来，和尚和道士都是很有钱的一拨人。凌霄阁这个道士后裔已经成了落魄户，而禅宗却比一般和尚还要有钱，经久不衰的富豪啊。 折瑶想到可以一路玩儿着过去，眼睛都亮了，急不可耐催促着赶紧走。 越朝尉就跟在她后面，看着折瑶没心没肺嘻嘻哈哈，不禁怀疑他的纸鹤是不是都没能送过去。 小师妹，真看见了吗？ 第39章 榆延洲一个偏僻阴暗的街角，身着米色长裙，肩上蹲着一只白色刺猬的女子被堵在死角，满脸无语地看着身前三个流里流气的泼皮。 “这是哪家小娘子，深更半夜还在外面游走，可需小人送您一程？”其中一个头发枯黄，身材瘦得像排骨的男子笑了笑，眼神黏腻。 这几人瞧着也就十几岁，二十都没有，穿着都不怎么样，还能看见补丁。折瑶也是没想到，她一路走来都没见过混混，反而是在榆延洲，这个素有小京城之称的大城里遇见。 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四个人，三个泼皮对视一眼，眼中是势在必得。 可三人却是不知，身边正有一群鬼大爷鬼大妈在看热闹，他们嬉笑着推搡着一个老鬼大喊：“王老头，快来快来，你孙子又要作孽了！”他说的便是方才说话之人。 “哎哟作孽哟，活着的时候溺爱孙子，死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败坏家财，坏事做尽。”一群鬼对着那姓王的泼皮指指点点。 被叫做王老头的人穿着一身体面的绸缎衣裳，面色铁青，背手而立，一言不发。 “你姓王？”折瑶看着热心鬼们，问：“你爷爷叫什么？” 周围的人皆是一愣，这姑娘是外来的，怎知这泼皮姓王？ 有个奶奶哟呵一声笑了：“王得发，这是你家的亲戚啊？” 王得发还没说什么，折瑶就噢了一声，看向为首的泼皮：“原来你爷爷叫王得发啊。” 这女人，在自说自话？ 关键是，她说的还是对的！ 泼皮们惊疑不定，他们确定这就是个外来人，压根就不可能知道他们家中的情况。 “鬼、鬼啊——”王得发的孙子最先被吓到，他两腿一抖，转身就跑，和另外两个人跌跌撞撞第离去。 不过别说是人被吓到了，这群鬼也被吓得不轻啊！ 怎么的这姑娘能听见他们说话不成？死了这么多年还能被人听见，这感觉居然有些令人不安，好些鬼飘到了空中，准备悄悄离开了。 折瑶笑了笑，把纸人从白汀肚皮底下翻出来。又拿出一个纸元宝，当然了，是用最普通的黄纸折的，品质虽然比不上符修的黄纸，但也比市面上的纸扎好数倍。 “康洲的袁大人介绍我来的，说是榆延洲的鬼最爱在这条巷子里小聚。” 康洲是折瑶离开瀛洲后所到的第一个大城，她口中的袁大人是上个朝代的官员了，被乱军杀死在府中成了地缚灵，那宅子也成了鬼宅，到现在都没人买。 折瑶看中他身上浓郁的阴气，几鞭子一抽，鬼就要不行了。 养纸人犹如养宠物，折瑶给它取名为小一，那位袁大人身上大半的阴气都被小一吸食，足够它撑到榆延洲。 对于普通鬼来说，阴气被吸食是件极为痛苦的事，宛如剜肉之痛。可对于恶鬼说，虽然痛，但却让他们恢复神智。 折瑶问了一些附近的事，他生前是个好官，附近的鬼都会来看他，虽然神智混沌，但也知道许多事。问完折瑶就送了这位袁大人去了地府。 再赶了小半个月的路，才到了榆延洲，一进城小一就拽着折瑶的袖子撒娇，折瑶这才半夜寻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小东西是真能吃啊，想要修炼成人不知道要吸食多少阴气，折瑶估计再过不久就是一整个鬼它都能直接吞。 “袁大人！你认识袁大人？” “他如今过得怎么样，我好些时日没去看他了。” 就连那王得发也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袁大人还安在？” “不在了。”折瑶拿出火折子，将元宝点燃，一抬眼，一群鬼鬼色毕露，怎么吓人怎么来，血淋淋的一群人虎视眈眈看着她。 他们对袁大人还挺敬重。 “我送他去地府了。”折瑶拿起烧完之后的元宝，成色看得这群鬼集体咽了口水。 “真好啊，袁大人终于解脱了。”这么说着，鬼的眼神却落在折瑶手上，满是垂涎。 小一自己乖乖地从白汀肚皮底下爬了出来，一脚不小心踩了个空摔在了地上，爬起来甩了甩脑袋，才打量着这一圈的鬼，然后兴奋地指着王得发频频看向折瑶。 “行吧。”折瑶也觉得这群鬼里只有王得发阴气相对比较纯净，“王老爷子，咱们做个交易如何？你给我点阴气，这个元宝就归你，你可以拿着它去贿赂阴差，尽早去投胎。” 人呐，死后也得拼家底。子孙孝顺的，过路钱给得多，才能早早投胎。 许多孤魂野鬼，死后没人管。战乱的年头死人太多，地府也忙得很，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才能去投胎，除非你有阴间关系，不然就只能花钱打点。 不过善有善报这话也是没错的，有些人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死后来拘魂的阴差都不一样，等级会高些，他们走完程序是可以马上去投胎的。 王得发实在是不想再看见自己家那个丢人玩意儿了，便答应了折瑶的交易。 折瑶把元宝给他，让小一自己去吸阴气，自己则是往外走，毕竟那场面着实有点残忍。 如今已经是入秋，天气凉得特别快，夜里的风有几分萧瑟。折瑶搓了搓有些凉的手，忽然看见隔壁街有人经过，这么晚了谁还在外面？ 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群和尚？ 折瑶还以为是虚云大师和他的几个弟子，正要打招呼，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气息，下意识脚步一退，退进了巷子里。 那不是虚云大师。 折瑶看小一吸满足了，就让它出去看看街上有没有人，知道人走了后，赶紧带着它回了客栈。 虚云大师一直说榆延洲是禅宗地盘，居然会出现这么邪性的和尚，她刚刚短短的一瞥，只觉得那些人身上慈和的气息非常违和。 这会大家都还没睡，折瑶静悄悄路过越朝尉的房间，生怕惊动了他。 这一路上大师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要不是在换未婚夫之前折瑶就调查过，确认越朝尉基本对妹子不感兴趣，她都差点要以为他看上她了！ 可能，他是在孔府受了挫折？ 折瑶还是很理解的。你想啊，本来未婚妻是个废材，结果一夜之间就变了，出门在外还要靠未婚妻，作为新生代剑修第一人，心里有那么一丝丝别扭，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嘛。 也有可能，他发现那纸鹤了……这个猜想，折瑶不太敢想。造孽噢，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写给她的！ 折瑶自认道德感很强，虽然她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觉得对不起越朝尉。 悄咪咪来到虚云大师门前，敲了敲门，门一开折瑶就钻了进去，还回着头观察越朝尉的房门有没有动静。 “大师，我刚刚看到几个和尚在大街上游走，气息有些不对劲，你认不认识……”一个回头，越朝尉端着茶，眼神幽深。折瑶一惊，声音卡了碟似的，“……那些人？”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折瑶悄悄深呼一口气，眨着眼睛看向虚云大师，您老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虚云大师笑了，想当初他非常想让越朝尉选择佛修，可被拒绝。 如今，他终于有了未婚妻，却如此被嫌弃。 再想，虚云大师都要笑出声了。 “折姑娘没看错？” “应该没有吧。”折瑶没敢看越朝尉的眼神，她现在只想出去，便没有细说关于那些和尚的事，就说：“可能是禅宗在外面行走的弟子吧。我只是好奇来问问，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不行，她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转身要走，就听见越朝尉说：“深夜叨扰了。”也要离开。 这就有点窒息了。 “别！”折瑶大叫一声，转过身赶紧道：“大师兄，你们要是有事就说嘛，我就是好奇来问问。千万别因为我耽误事儿了。” “一点小事，已经说清楚了。”越朝尉起身。 折瑶只好赶紧走，她走得快，越朝尉走得也不慢，两人几乎同时出门。 越朝尉看着前面埋头走路的人，无奈地伸手扯住她的后衣领。 折瑶心里一个咯噔，几乎要怀疑她收到纸条的事儿是不是被发现了，这让她心里很虚，咽了咽口水：“大、大师兄，你干什么？” “小师妹，你的房间在另一边。”越朝尉 “……” 小一趴在折瑶肩头笑得拍腿，折瑶露出无比冷酷的神情，伸出食指一弹。 这热闹是它能看的吗？ 衣食父母也敢得罪，心里可真是没数。 小一从肩头飞出，落在地上之后还用手揉了揉扁平的屁股，小短腿跑着追在折瑶身后，吓得白汀豆豆眼里的笑意顿时消散了，蜷缩成一团，假装自己在睡觉。 回到房间，照例给白汀点了柱香，折瑶躺在床上摸出传音石，犹豫要不要找大师姐谈谈心。 她现在和大师兄相处的氛围实在是太奇怪了！有点受不了。 白汀蹲在她身旁，伸出爪子，意思是随便她用。 “算了。”折瑶把传音石收好，把白汀抱起来放在床头，盖上被子闭上眼，“过几天我就和大师兄摊牌。” 这又不是她的错，她心虚个鬼啊！ 门外，小一锤着大门急得不得了，等了许久一直没人开门，只好可怜巴巴地坐在门外，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 等等，小一忽然惊觉，它纸人是扁的啊！ 拍了下脑门，小一快快乐乐从门缝里钻进去，爬到床上，悄悄贴着折瑶的脖子睡下。 被放在包袱里的碎片灵器忽然发出微弱的光芒。 第40章 游山村。 夜色渐浓，大部分人家都早早睡下，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灯，村中犬吠虫鸣声此起彼伏。 其中一家的祠堂中，两个身披袈裟的和尚慈眉善目盘坐在蒲扇上，在他身后还立着几个穿着灰色僧服、拿着或是剑或是铁棍的和尚。老和尚嘴中念念有词，两人身前的小木盒子里一直传来砰砰的撞击声。 每一声，都击打在王泼皮心上。 他紧张地看着老和尚，心底有一丝怀疑这些人是否是骗子。 王泼皮被折瑶吓到只能自认倒霉，回想起来那女人竟像是在和空气说话似的，这让他总联想到一些神鬼之事。 和兄弟们散了后他在街上遇见这伙和尚，说要借宿，还会给钱，恰好他遇上的事情十分诡异，有这些和尚在他还能觉得安心点，而且还有钱赚，于是把人带了回来。 可等到了他家，那老和尚便说，可以让他再见一见去世十多年的祖父。 王泼皮家早年是当地的财主，祖父死之后父亲清点家财，发现少了一半儿，一开始父子俩虽然疑惑，但没多想，后来家财挥霍干净，只剩下这座还算不错的宅子。 王泼皮就时常想，祖父那么精明的人，那一半儿家财是不是被藏起来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再穷也没有卖掉这座青瓦宅。 他心动了，将破败的祠堂稍微收拾了下，把祖父的生辰八字报出来，也不知道那老和尚怎么知道的，竟然告诉他祖父还未投胎转世，他们还有缘能见。 王泼皮同意了。 没有风来，祠堂中蜡烛的火焰嗖一下熄灭了。 老和尚的声音停住，几息后，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满是惊诧：“我、我怎么在这？” 王泼皮浑身一个激灵，这不是祖父的声音吗？虽然祖父去世多年，但他一听到声音就认了出来。 眼中闪过狂热的神情，他冲过去忐忑地问老和尚：“大师，是不是成功了？” 年纪更大的那个老和尚，翻着白眼，脸上的神情却是震惊。王得发本是在榆延洲的深巷中等着阴差路过，却不想一阵天旋地转，已然上了别人的身。且看这情况，还是他孙子所为？ 坐在王得发旁边的另一个老和尚双手合十，声音温和：“幸不辱命。” 王泼皮想到王家无故消失的那一半家财，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年轻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他几步上前，揪着王得发的衣襟，语气凶狠：“老东西，我们家另一半家财呢？” 老和尚端起小木盒，领着其他僧人出去，只留下被王得发附身的和尚和王泼皮。 与此同时，折瑶包袱里的亮光平息下来。 而折瑶才去过的巷子里，那未曾用出去的金元宝掉落在地上，鬼魂群群围住，可没谁敢伸手去捡，皆是满面震惊。王老头，怎么不见啦？* 几乎所有的仙门都喜欢寻找僻静适合隐居之地开宗立派，走的是出世的路子，而唯有禅宗选择了入世，在大众眼中，禅宗便是有名的游山寺。 游山寺之名乃天家钦点，虽不是皇家寺庙，却比皇家寺庙名声更显，得道高僧皆在此地，更是天底下所有和尚心中的圣地。 而游山位处榆延洲和京城之间，一早出发，只需要走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虚云大师带着折瑶和越朝尉往城门口走。折瑶偶见本地城隍庙，被其中的香火之盛所撼动，许是受了游山寺的影响，榆延洲的百姓对鬼神深信不疑。 她今天依旧没理小一。小一自觉去趴越朝尉肩头，可它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没画眼珠子的脸一直朝折瑶看，看得出来它现在精神萎靡。 “大师，你们禅宗有没有很厉害的弟子？”折瑶补充道：“和我一辈的。”快到禅宗了，她得打听点消息。 在折瑶想来，转轮王的转世定然不会平庸，只要找禅宗最优秀的弟子即可，这个任务应该是不难的，也不知道为何地府迟迟没能找到人。 虚云大师闻言下意识就看了一眼越朝尉，自他之后，禅宗再没找到过比他根骨更好的弟子。 “有一个叫法稷的，比较厉害。”越朝尉将扭扭捏捏的小一拎起来，“小师妹，你要不给它画上五官，我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它的正面。” “已经生出灵智我便不能插手，它自己会慢慢变化的。”折瑶自己也分不太清小一的正反，注意力全落在法稷二字上，问虚云大师：“法稷在游山寺吗？” 越朝尉默默将小一放下，小一气鼓鼓地背对着折瑶的侧脸坐着。 “应该是不在的。老衲出来之前他已经被派去探查要事。”虚云大师笑呵呵道：“不过今年的仙门大会你能见到他。” 那她这一趟岂不是白来？ 仙门大会折瑶听过，今年轮到凌霄阁办了，之前净明掌门天天都在发愁，举办一场大会所需钱财不少，可天一掌门去得突然，凌霄阁传承下来的财产他找不到。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 咿咿呀呀唱大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折瑶一看，前面巷子的转角处有一家茶馆，里面有戏台子，底下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那巷子便是她昨晚去过的地方。难怪那些老鬼都爱呆在这里，竟是有戏听。 屋檐底下此刻就有一个鬼，正是昨晚在场的老爷子之一，碍于阳光他不敢走出去，只能在原地高声喊折瑶，可大街上熙熙攘攘，折瑶哪里听得见他的声音呢？ 出城之前，折瑶还去了一趟香火铺，她身上的黄纸、极品香都要用完了，得买些原材料等到了游山寺自己做。 一出铺子，竟意外地看见了王得发的孙子王泼皮。 越朝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一个犹如暴发户一般的男子，穿着不错，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出城。 那人一看见折瑶，就兔子似的飞快往城里跑。 “你认识？”越朝尉问。 折瑶摇头：“不认识，见过一次罢了。”这泼皮是遇见什么好事儿了，昨晚还一副穷酸样，今天就摇身一变。 莫不是去抢劫了吧？ 啧。 一般来说，逗留在人世的鬼魂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可以保佑后代子孙的，当他们的执念过深，便可以自己完成托梦之类的行为来影响后代子孙。有这么个孙子，难怪王老爷子只想快些投胎转世。 走路折瑶还能陪着虚云大师走，可当她看见那高耸入云的游山时。 折瑶：告辞。 太高了！上山的台阶从可以看见延伸到肉眼无法分辨终点在何处，这要是用腿爬上去，她怕是要当场躺下。 虚云大师他们都是习惯了长途跋涉的人，可折瑶不同，原身在家中是娇生惯养的，她穿越来之后虽然也锻炼过，可也没法短时间改变她体质弱鸡的事实。 最后只好让越朝尉御剑带着她飞上山。 游山之上云雾缭绕，比凌霄阁所在的山头更具有仙气，伴随着悠远的钟声以及仿佛充满山间的读经声，让人不由得静下来心来。 折瑶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就连这里的空气都有股子禅意。 一路顺着台阶向上飞，视野逐渐开阔，上下山的人川流不息，皆是抬头看着头顶的巨剑，发出惊呼声。 鬼抄剑稳稳地停在了游山寺大门之外，看清越朝尉长相的妇人小娘子们忍不住嬉笑低声议论。 折瑶轻巧地跳下来，一看虚云大师竟然也快到了，她震惊道：“……他老人家怎么爬得这么快？” 这简直不合理，她可是飞上来的。 越朝尉收剑，潇洒的姿态又惹来一阵惊呼，他习以为常，淡声道：“这是禅宗的步法，名叫一日千里。”“真好。” 折瑶很羡慕，剑修可以御剑飞行，佛修有特殊步法，她啥也没有，代步只能找鬼，此刻她非常想念天一掌门。 在外面待遇再好，那也比不上在自己家来得舒坦，纵是仙门中人也是如此。虚云大师通体舒畅，领着折瑶和越朝尉一路进了游山寺。 避开上香的信众们，虚云大师直接带着他们去了后面的厢房，是给贵客们住的地方。 “你二人就住这里，老衲会告知主持，这院子暂时不让其他人住。”虚云大师笑得很慈祥，“游山寺中倒是没什么玩的地方，二位若是想玩可以去后山转一转。月初和月底时，山下会有集市，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也还算热闹，可以看看。” “多谢大师。”折瑶乖乖拿出赶山鞭，“我的鞭子就拜托您了。” “大概半个月时间就能驱逐其上的煞气。” 虚云大师作为游山寺的骨干，回来之后挺忙的，说完就拿着赶山鞭走了。 折瑶选了个房间就把自己关着制香，小一被越朝尉带走了，和它关系很好的白汀就去找它。 把制作了一半的香放到外面去晒，折瑶回屋整理着自己行李，要住好一阵的，东西就不能全攒在包袱里了，这房间的书架衣柜等东西不用可惜了。 她首先看了看自己的银票。 一路花过来是很爽，但现在只剩四千两了，这要是在京城买个地界好点的房都买不起，幸好黄纸不贵，她养白汀和小一还养得起。 不过，还是要未雨绸缪啊。 叹了口气，把衣裳黄纸等东西都归置好，折瑶准备睡一觉，难得这么清净。 眼睛还没闭上，传音石就疯狂响了起来。大师姐后来跟折瑶解释过，传音石响的密集度和对方所用的灵力有关，一般只用一点点灵气就足够了，要是很急的话会用更多灵气。 就像她现在听到的，传音石滴滴叫得宛如一个打桩机。 知道这个传音石的人屈指可数，不知道是哪一个这么急。白汀不在，折瑶没法接，只好去隔壁找越朝尉。 越朝尉在床上盘腿调息，忽而又想起小师妹近来看见他总想躲，是不是纸鹤吓到她了？睁开眼来，不由得抿紧了唇。 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大师兄。”折瑶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打扰他，传音石滴滴滴的声音已经盖过她的声音。 “你在不在啊？” 越朝尉起身开门，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波澜，不用折瑶主动说，微微弯腰伸手握住传音石的上段。 他垂眸认真地将灵气输送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近了，折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的脸，不由感叹大师兄皮肤真好，果然熬夜伤皮肤！她以后一定尽量早点睡。 越朝尉正犹豫要不要解释一下纸鹤的事，传音石里忽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叫喊声。 “小师妹！你一定要救我啊！” 第41章 折瑶一点也不意外李朝堇会联系她，毕竟他去走的剧情是有鬼来着，算算日子也小半个月过去了，他应该是有所发现。 “小师兄，有事？”折瑶笑眯眯问。 对面的李朝堇十分惊恐，声音都在抖：“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在成亲，小师妹，这太奇怪了，我怀疑小拗山有鬼！” “小师兄，你是不是去小拗山也一直想着瀛洲的事儿？”折瑶知道剧情，李朝堇是没有危险的，便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要想太多了。”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李朝堇紧张地问。 折瑶打了个哈欠，说：“人生嘛，不就是这样起起伏伏伏伏……你真的不要想多了，会自己吓死自己的，看开点。” 不就是做了个冥婚梦吗？你可是男主啊小师兄，主角光环傍身，有甚好怕的。 “……” 李朝堇发誓，他听出了一股敷衍的味道，而且为什么只有他的人生伏这么多，就不能平稳一点吗？一来小拗山就又掉钱了，他恨！ “可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我做梦会嫁给一个男人，我还穿着红嫁衣！”李朝堇对穿裙子耿耿于怀，在孔府的时候就被骗着穿过，做梦居然也来。 折瑶噗嗤一声笑了，连越朝尉都有些忍俊不禁。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李朝堇了，便问：“你莫不是被孔家大小姐给整出阴影了？” 生活不易，李朝堇叹气：“估计是吧。小师妹你传音石记得要保持通畅，好几位师兄都在小拗山消失不见了，我会经常联系你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没有灵气了。” 李朝堇虽然是小师弟，和折瑶现在也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但毕竟以前是未婚夫妻。越朝尉握着传音石的手一带，折瑶的手被拉到他嘴边。 “小师弟，有事找我。小师妹接不了传音石。” “咦，大师兄你也在啊。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被吓到了一时间没想起来吗？下次有事我直接找你。就这样了，我先去忙了。” 折瑶有些哭笑不得，听闻凌霄阁的弟子有事没事都喜欢找越朝尉，怎地现在一有风吹草动，就找她了？ 越朝尉断了灵力，语气松软一些：“小师妹……”到底要不要说纸鹤的事儿？他心里犹豫着。不解释的话小师妹似乎很在意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躲着他。 果然，就不该听万俟尹的。 折瑶茫然抬头：“啊？” 越朝尉有些说不出口。那天许是喝了点酒，有些醉意，冲动之下才写出那样的话，他向来是内敛的性子，夸人从不会那样直白。 回想起来，竟是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尴尬。最后他叹了口气，只说：“明日山脚下有集会，要不要去看？” “好啊。”折瑶没察觉不对，把传音石收好，“那大师兄我先去睡会，到点用膳了麻烦你喊我一下。” “好。”越朝尉看着她的背影，再次叹气。 第二日，折瑶兴冲冲和越朝尉一起下了山，虚云大师是游山寺的首座，回来之后忙得不得了，没能陪他们一起去，只派了个熟知俗世的僧人作陪。 依旧是御剑下山，折瑶的老胳膊老腿折腾不起，尽管这样很引人注目，但她不想出去玩还要受累。 她在鬼抄剑上俯瞰下方的人海：“今天人真多啊。” 通往游山寺的台阶上到处是人，比昨天还夸张，从上自下看几乎看不见有空着的台阶，人挤人的让她仿佛看见了种花家国庆放假期间景区的样子。 小和尚是法字辈的，名叫法慧，他步法还不纯熟，越朝尉御剑便带上了他。 听到折瑶的感慨，他解释道：“赶集会卖一些附近的村民从寺里求来的开过光的东西，因而许多富贵人家喜欢赶在赶集时来挑选。毕竟若是请寺里的师父们出手，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拿不到的东西的。” 说着他笑了笑：“只是卖的那些东西普通人真假难辨，集市上一开始卖的都是真的，后来才开始掺假。寺里也试图管过，发现实在不好管，便放任自流。” 这不就是捡漏吗？ 游山寺盛名在外，经过寺庙高僧开过光的东西在中老年群体里不知道多受欢迎，十分适合用来做寿礼，因此能在集市上淘到一个真的，就是不送给自家老人，转手赚差价也值啊！ 这怕不是连产业链都有了。 不过等折瑶真到了集市，看见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便明白经游山寺开光的物件为何如此走俏，尽管她看不见灵气，可毕竟和佛修同源，那股子禅意她能感受得到。 也不是所有的物件都有，这集市很大，走好几步路才能感受到一个有禅意的物件。 越朝尉比她看的更加清楚，只要是看得见灵气四溢的，就是开过光的。 赶集之处本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土地，地方也不小，但如今纵横着数百个小摊子，加之有数千上万的人在其中穿梭，还是显得拥挤。 大多数人能认出法慧是游山寺的和尚，看见他会主动避让。但越朝尉和折瑶就不一样了。 这两个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穿着也不差，在这里逛的人并不全是有钱人家的，看见他们俩不管某些男男女女都有些意动，会主动去撞他们。 然后就被越朝尉一脸严肃的全给挡住了，不管是谁，总是撞不到他们。 “……大师兄，要不你别护着了。” 他一只手虚揽在折瑶身后，另一只手随时做好准备拨开撞来的人，这姿势不仅累，折瑶也不大自在。“你是女儿家，被冲撞了不好。你我乃同门，我身为大师兄在外自然要多照顾着点，不用觉得不自在，朝堇他们我也是如此对待。” 折瑶想起了他们到瀛洲的第一天，都还是越朝尉掏的住宿费，这么一想，他也确实对同门师弟师妹们颇为照顾，是她最近太敏感了。 说来说去，都怪那纸鹤！ 大师兄多坦荡的一个人啊，仔细想想这些天大师兄也没哪里不对劲嘛，什么眼神莫测啊总瞥她啊，很可能是她的错觉——因为心思不纯产生的错觉。 折瑶不由心生愧疚，于是准备向他坦白。 “哎呀，这不是游山寺的法慧小师傅吗？今儿怎么来集市了，有没有看中什么东西，您要是喜欢我送您。” 却是一旁的法慧被一个摊主给拉住了，拉住他的人是个中年女人，脸上喜气洋洋的，面带红光。 “施主不必如此。倒是要恭喜您，听师父说您家有喜事？” 摊主捂着嘴笑道：“托诸位大师的福，小女找到了好人家，不日将要出嫁。对了，寺里最近要的一批货，有些东西还缺着，我正准备让家里的去山上报备一声。既然今日遇见了小师傅，不如您记着？也好省了我一趟跑，家里正忙着嫁女呢！” 法慧有些难为情，他记性不大好，年纪尚小会写的字也不多，只好向越朝尉求助：“越公子，可否搬小僧一个忙？” 折瑶的家伙什是从不离身的，刚才他们说话她都听到了，便拿了一张黄纸和朱砂笔，递给越朝尉。 “来吧大师兄。” 越朝尉接过纸笔，放在小摊子上提笔准备写。 折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量，庆幸地拍了拍胸口：“还好我没带白汀出来玩。” 要是一不小心撞到人，白汀倒是没事，只怕被撞的会拥有一大片被刺出的伤口。 这边摊主已经在报单子。 折瑶还是第一次见越朝尉提笔写字，她自己是不太会写毛笔字的，但她拿笔只需要画符，写字什么的暂时没这个需求。 行云流水的几笔落下，折瑶笑容僵硬在脸上。 又是几个字写下，折瑶倒吸一口凉气。 越朝尉疑惑地抬头看向她：“小师妹你怎么了？” 折瑶颤着手顺势拿了摊子上一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心里的震惊难以平复：“没事……你写你的。” 敲你马！ 敢情那纸条就是越朝尉写的！？这字迹和纸条上的一模一样！ 她还第一个就排除了大师兄啊！ 折瑶戴着狐狸面具默默转了个身，目光透过面具虚虚的望着人群，内心仿佛住着一台人体弹幕机，充满了疑惑。 或许，他只是单纯的夸一夸她？毕竟，她在孔府的表现是真的很棒嘛。身为大师兄，肯定一下刚入门啥也不会的小师妹，不可以吗？ 视野里全是人头攒动，还没等折瑶自己说服自己，就看见一个彪形大汉背着一把剑，肩头两边各扛一人正朝这边飞奔。 这大汉看着年纪也不小了，衣裳紧巴巴贴着身体，勾勒出具有爆发力的肌肉，满脸络腮胡子一看就不好惹。最关键的是，他扛着的人好像是穿着和尚的灰杉？ 以及，他那把巨大的剑真是特点好鲜明。 折瑶认出来是谁了。大汉本是在天上飞的，但无意间看见了法慧，就想着把人交给他，他懒得去游山寺呢，到处都是和尚没意思。 结果他一走近，竟然发现越朝尉也在！ “哈哈哈哈真巧啊朝尉，你怎么也在游山！怎么样，瀛洲那个甲级任务完成没有？”浑厚的笑声自胸膛传出，声音既有厚度又有力量，阳刚之气扑面而来。 “哎，我听说师兄给你找了个没法感知灵气的未婚妻啊？他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想的。” 他看见一旁的折瑶，问道：“咦这是宗门新来的弟子吗？” “……是我未婚妻。”越朝尉说。 “……” 折瑶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面具，挪到越朝尉身旁，微微一笑。 第42章 面前的大汉正是和阳长老，李朝堇的师父，凌霄阁的二长老之一。年轻时候和佛修结怨，出门在外处处都要针对佛修。 包括这次瀛洲的甲级任务，也是和阳长老抱着抢生意的心思上报的。 折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他，毕竟此人在原书中行踪缥缈不定，李朝堇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又会出现，差不多就是个工具人的角色。 “您好，我是折瑶，也是掌门新收的弟子。久仰大名！” 和阳长老一愣，老脸有些发热，怎么的当事人还在呢？他瞥了一眼越朝尉，那张平淡无波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 好小子，也不知道提醒一声！他顺嘴就给说出来了，人小姑娘听了得多难受啊。 他哈哈笑了几声，对越朝尉说：“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可便宜你了。你小子要好好对待人家知道不？可不能因为她不能修炼就欺负她。”又对折瑶说：“他要是欺负你，你来找我，我帮你揍他！” 折瑶本来就尴尬，现在更尴尬了，也不知道说啥好，只能转移话题：“和阳长老，您这是？”她指着他肩头的二人。 和阳长老噢了一声，看向法慧：“小和尚，这是你们禅宗的人，快快接过去。” 法慧这才注意到那两人，仔细一看不由大惊：“这是随法稷师兄出去的两位师兄，怎么成这样了！” 赶紧将人从他肩头扶下来，见那两人皆是双目紧闭满脸痛苦之色，法慧不由面色凝重：“出什么事儿了吗？” 法稷？ 折瑶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在他们的脖子两侧各有一个小鬼在咬着大动脉，贪婪地吸食着阳气，眼中一片漆黑，竟是连太阳照射都不怕，一边承受灼伤一边努力吸取更多的阳气。这鬼，好像有点奇怪？ “只有他们二人吗，法稷没在？”折瑶问道。 要是其他人她不会过问，只是法稷很大可能就是转轮王转世，她还要带着人去城隍庙交差呢，可不能出事了。 和阳长老抹了把脸上的汗，疑惑道：“没看见还有其他和尚啊。这俩人是被一伙和尚抬出来的，那些和尚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我就悄悄把人弄过来了。” 法慧有些急了，拿起越朝尉刚写好的清单胡乱塞进怀里：“越公子，可否先送这两位师兄回去，我瞧着他们状态都不太好，恐怕要出人命！” “你们去吧，我就先走了。”和阳长老说完就准备走人，被越朝尉叫住。 “和阳长老，仙门大会即将举行，您记得回宗门帮忙。” “知道了知道了。我准备去找我那徒儿，听闻他去小拗山了，那地方邪门儿得很，我得去看看，到时候就和他一起回宗门。”和阳长老咧嘴一笑，想到李朝堇心里就得意，他这个徒弟啊还是不错的。 不知道从哪拿了块布出来，又把斜挎在肩头的剑取了下来，随意找了个地儿盘腿坐下，开始擦拭。 他头也没抬，催促道：“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救人。” 和阳长老虽然和禅宗有矛盾，人看着也凶，但涉及人命的事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越朝尉和法慧合力将人抬上鬼抄剑，回去的人比较多，他只能用更多的灵力将鬼抄剑放大，然后一跃而上，朝折瑶伸手。 折瑶这会已经没心情去想越朝尉为何要写纸条，她的业务送上门了！没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的！ 只是她这头一遭出门，也不知道仙门中人办事儿怎么收费，凌霄阁都是接的任务，认为价钱合适就去接，但其他仙门不一样，折瑶决定打探一下。 “小师傅，一般请你们游山寺的大师超度一夜，价钱几何？” 定价她是不太会的，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市场价，索性直接问游山寺的人。 法慧心里正急着呢，他在想唯独法稷师兄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事儿了，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茫然望着她。 越朝尉分心回头望了一眼，道：“虚云大师超度一夜三千两，普通僧人几百两到千两不等。” 折瑶琢磨了一下，戳了戳法慧的肩头：“那这样吧，回去之后小师傅你问问你们寺里管钱的人，愿不愿意花一千两请我解决这两个人的麻烦。” 她强调道：“这已经是看在虚云大师的面子上，给的友情价了，我不接受砍价的噢。” 法慧：？ “折姑娘，你莫要开玩笑了。两位师兄被邪气缠身才会昏迷不醒的，我们寺里的诸位大师都可驱除。” “好吧。”折瑶耸了耸肩，很是失望，生意还没谈就黄了，唉。 她伸手戳了戳吸阳气的小鬼。也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厉害啊，竟然能培育出不怕阳光的鬼，而且还能吸阳气。 很少有鬼会主动吸食阳气，会消化不良的，严重点就凉凉了，毕竟鬼是靠阴气而生，若是要增强力量吞噬阳气还不如吞鬼魂来得快。 这种小鬼，应当是特意培养来祸害人的。 小鬼眼珠子绿绿的，充斥着杀气。被戳了几下，有些烦躁，竟放弃了吸食僧人的阳气，张开大嘴就想要咬折瑶的手。 折瑶呵呵一笑，她只身对付不了厉鬼，还能对付不了这一个小鬼？指尖凝聚元气，一巴掌抽了过去，抽得小鬼嗷嗷叫，不敢再动。 然而在法慧看来，就是折瑶先是戳了戳他师兄的脖子，然后给了空气一巴掌。 这姑娘，是不是有病啊！可首座为何不告诉他，不然他会更加耐心一点的。 鬼抄剑直接在和尚们居住的寮房落下，法慧跳下去叫了人来，合力将两个僧人抬进寮房放下。 听闻消息赶过来的和尚不少，都在试图唤醒两个僧人，可怎么也没用，这时虚云大师才急急忙忙地过来。 后面的事儿折瑶没关注了，僧人实在太多，没她站的地儿。 和越朝尉并肩走在回廊下，折瑶忽然站定：“我都回来了，怎不见白汀和小一来迎我？” 毕竟是白仙，他们两个之间又有着紧密关系，折瑶有时候不带着白汀出门，等她回来白汀必定是第一个寻到她的。 越朝尉四下看了看，确实没看见这两个小家伙的身影。 “找找吧，有小师傅们帮忙看着，应当不会丢的。” * 木笼子晃晃荡荡的，里面蜷缩着一只正在睡觉的白刺猬，在刺猬的腹下贴着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纸人，纸人动了动手脚，从腹下爬了出来。 小一从笼子的缝隙里探出头看了看，提着笼子的人是个穿着锦缎衣裳的年轻男子，枯黄的头发和粗糙的皮肤和这身衣裳格格不入。 这人它见过啊！ 小一连忙跑回去，用力掰着白汀的刺，示意他快去看看。 白汀被惊醒，一抬头，惊吓地发现自己竟然在笼子里！一瞬间好似回到了石府似的，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吓得他刺儿都立了起来。直到小一比比划划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才松了一口气。 在笼子里白汀看不见是谁偷了他，便灵体离体，居高临下看去：“咦，这不是昨晚那个泼皮吗？” 白汀被抓是个意外。今日阳光甚好，信众超多，这游山寺的香火闻得他心神荡漾，虽然质量比不上折瑶的极品香，可扛不住数量多啊！ 于是他偷偷跑到了大殿佛像前的桌底下，悄悄偷吸游山寺的香火，有和尚看见了也只随和地笑了笑，并未驱赶他。 这让白汀胆子大了起来，他得寸进尺跑到了香炉后面——这里可以吸得更多。 然后他就睡着了。那佛堂的和尚们念经实在是太催眠了！白汀没听多久就睡死过去，醒来就发现他被这王泼皮给捎走了。 小一和他形影不离，也不知道什么是绑架，因着好奇也不知道反抗。 “……我就睡了个觉，还能给人带走了。那群和尚难道没看见吗？”白汀叹了口气，看小一对着他比比划划，迟疑道：“真的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小一点了点头。白汀有些担忧：“可折瑶要回来了。” 提到折瑶小一就生气，叉着腰转了个身，意思是你只能选一个。 “好吧好吧，那我们就去看一下他要干嘛，不能待太久了，要早些回去的。” 小一猛地点头，喜悦表现得十分清晰，又一副和白汀天下第一好的模样了。 王泼皮哼着小曲儿回到家中，院子里几个和尚正在喝茶。昨晚被王得发附身的老和尚看见笼子后起身，从佝偻的背脊可以看出此人年纪已经很大。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比一般老人还要慢，声音刺啦啦的很难听：“给我吧。” 王泼皮一看见他心里就有些发憷，赶紧把笼子递给他，讪笑道：“大师，您只说要游山上的活物，这刺猬我是在游山寺里瞧见的，应该也可以用吧？” 老和尚将笼子提了起来，眼睛对上白汀的豆豆眼。 白汀顿时愣住了，那是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一点光彩都没有。 这……怎么有点像死人的眼睛？ 老和尚呵呵笑了起来，满意道：“这只刺猬很好，老衲很满意。”说着，他提着笼子来到一间黑漆漆的屋子，这屋子的窗户都被黑色的布遮住，没有一丝阳光穿透进来。 老和尚举止缓慢地将笼子放在房间中央，地面上是诡异的线条，闻起来血腥味很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血。 线条组合起来似乎是个巨大的符文，白汀此刻，就被放在了符文的最中心。 在这个符文的每一个拐角点，都放置着一个非常小的瓷器，看起来是瓷瓶。等老和尚出去，大门一关，光线消失，瓷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白汀有些慌了。 他经历的事情少，看见不明情况下意识就想要逃走。身为白仙，一个木笼子困不住他。然而就在他刚跑出笼子，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笼罩住他。 白汀往旁边一滚，扭头看清袭击自己的竟是一个小鬼！ 这小鬼身上的阴气浓郁到近乎实质，黑乎乎的手指尖和泛着幽光的眼睛都对准了他。 白汀的刺全部立了起来，做出防备的姿势。 小一从木笼子里探出头来，飞快地跑到白汀面前，伸出双臂做出保护的模样。 然后，仰头看着小鬼们流口水。 这个……可以吃吗？ 白汀忽然想到，小一可以吃阴气，等同于市吃鬼。 “不然，你试一试？” 小鬼被他们的闲聊激怒，凄厉嚎叫着俯冲过去，小一面前忽而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深渊巨口，小鬼毫无缓冲嗖一下飞了进去。 巨口消失，小一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它可算是体会到了吃饱的感觉了呜呜呜，没想到出来一趟还有这样的好处！ 大和尚真是好人呐！ 第43章 这个房间里摆着的小瓷瓶，差不多有二十个，也就是说，这里有二十个小鬼。 白汀顿时不慌了。 “小一，你还能吃几个？” 话音一落，本来还在晃动的瓷瓶顿时安静如鸡，仿佛他们之前看见的都是错觉，这就是普通的瓷瓶。 小一叉着腰仰天大笑，它要把这些小鬼全部打包回去！ 白汀想了想，他的灵体是可以触碰到东西的，便把贴在窗户上的黑布撕了下来，然后把所有瓷瓶都放进来包裹好，拿起自己的身体，撬开一扇面朝围墙的窗户，溜之大吉。 等他们回到游山寺，折瑶都准备去找附近的土地爷询问一二，好在他们及时赶了回来。 折瑶看见他俩从山下来，吓死了：“你俩不会真的被人带走了吧？” 白汀点了点头，把包袱递给折瑶，很快乐地说：“这是小一的口粮。” 越朝尉看不见白汀的灵体，但能看见这个黑色的包袱，看着还挺大的，便伸手接了过来。 “这里面好像都是瓶子。” 折瑶把白汀放在肩膀上，然后看向瘫倒在地上好似累得不行的小一。 白汀觉得好笑，说：“它非要自己爬，不让我带着飞，结果就累成这样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 这种要面子的行为太过分了不是好事儿，尤其小一很可能是天地间唯一一个生出灵智的纸人，心里本来就很骄傲。 正要伸手拎小一，小一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 折瑶：……！ 原来趴在地上那一面才是它的脸吗！ 小一可想折瑶了，张开手转身就等着折瑶拎它，结果等了半天无事发生。 折瑶：“……大师兄你看看，我怎么好像眼花了？”越朝尉低头，思忖片刻：“是真的，没眼花。” 小一，有五官了。 它自己生出的五官着实有些一言难尽。厚重的香肠嘴和并不对称的又粗又黑的眉毛，以及长得和白汀豆豆眼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让折瑶不禁陷入了沉思。她好像一直都忘记教小一了解正常人的审美？以至于现在它按照自己审美进化出的五官，又滑稽又丑还好笑。 偏它自己还一副很自豪我好棒的神情。 ……还是不要告诉它这个残酷的事实了吧。 折瑶本来就没多生气，只是想磨磨这小家伙的脾气，现在看来还是不行，这家伙可能吃软不吃硬，只能慢慢教。 把它放到另一边肩头，看着越朝尉手里拎着的黑色包袱，折瑶叹了口气道：“这俩货不知道去哪抄人家了，这么多鬼，倒是够小一吃好一阵的了。” 越朝尉的目光不自觉望向小一，实在是看得有点……不忍直视，默默移开视线。 “今日两位小师父昏迷可也是和鬼有关？小一既然吃鬼，就不要浪费了。” 被佛修们超度还不如喂小一呢。 “我居然都没想到！”折瑶绝不愿错过那两只口粮，“不行我得去看看，这要是浪费了实在可惜。劳烦大师兄把这包袱放我房里，我去去就回。” 虽然找鬼换阴气只需要一张或者几张黄纸，成本很低，可毕竟那都是好鬼，让他们割阴气太痛苦，死受罪啊。 恶鬼就不一样了，他们被吃这属于废物利用。 以前折瑶还让小一自己挑选阴气比较纯的鬼，今天一看它吞了恶鬼都没事，那她就没必要累死累活到处找活得久的鬼了。 寮房之内，虚云大师带着几十个弟子打坐，连院子里都坐满了僧人。 折瑶走进去一看，虚云大师面前放着两个瓷瓶，看样子这世界装鬼用瓷瓶是老传统。 “这瓷瓶的味道和小一吃的小鬼一模一样！”白汀的灵体惊喜道：“小一你自己快闻闻是不是！” 小一赶紧跳下去，跑到瓷瓶旁边使劲儿闻，可它的嗅觉不能和白汀比，隔着瓶子闻不到，只好用力将塞子给拔了出来。 虚云大师念经的声音一噎，一声‘住手’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小一放出邪气。 他心里一惊，正要喊大家做好防备，就看见小一那连手指都没有的手在空中一抓，然后塞进了嘴里。 几息之后，无事发生。 只有小一还在咀嚼。 虚云大师定睛一看，嗯？这是谁给小一搞的五官，怎么这般丑陋。 “这纸人竟然把邪气放出来了！”有僧人低声惊呼，其他人纷纷停止念经，睁开眼睛。 小一打了个饱嗝，顺势又打开另一个，眼准手快把小鬼塞进嘴里，咦，这个味道有点点不一样诶。 它一边嚼，一边回头看着折瑶。 这场景有些刺激到游山寺的僧人了，顿时炸开了锅，议论连连。就连虚云大师都没想到，小一竟然还有这作用？ “……怎么回事，邪气没有跑出来？” “那纸人到底是吃了什么？” “纸人还能吃东西，真稀奇。” 虚云大师拿起瓶子检查了一下，邪气确实不见了。转身，声音颇具威严：“邪气既除，大家都散了吧。” 虽然僧人们都想留下来看那纸人还能做出什么惊骇之举，可虚云大师下了命令，只好有序地撤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虚云大师这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折姑娘，小一这脸上……？”怎么就画了这么一张脸呢？ 按照正常人的审美，恐怕没人能接受小一的这幅长相，折瑶是不背这锅的，解释道：“这是它自己选的，您看怎么样，是不是挺可爱的？” 说完折瑶自己都没忍住笑意，赶紧伸手摸了摸嘴角以作掩饰。 现代社会里，看见亲戚家小孩子实在是不知道夸什么，就会说这孩子长得可爱，又或者是孩子养得真好之类的话。 虚云大师现在恐怕也是这种心理，昧着良心点头道：“可爱。” 毫不知情的小一乐得都要飘起来，香肠嘴止不住地往上扬起，不过想到正经事儿又继续对白汀比划起来。 白汀理解之后转述道：“这的确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鬼。啊对了，带走我的人是昨晚上那个姓王的泼皮，就在游山村里，他家里还住着几个奇怪的和尚。” 和尚！ 那两个僧人也是被一伙和尚扔出去的。 “大师，那两位师傅醒了吗，可知道他们是在哪里昏迷的？”折瑶主要还是想知道法稷现在怎么样了，又问：“我听法慧小师傅说法稷是和他们一起的，不会也出事了吧？” 虚云大师闻言眉头不由得皱起：“还没醒。但依老衲看来，法稷只怕也凶多吉少，邪气难防啊。” 折瑶想得就不一样了，法稷若是就这样死了，那转轮王不就直接回地府了，这任务就算完成啦？ 不过想归想，到底现在还是人命一条。 “您要是要需要可以找我，反正我要在游山寺住半个月，接个外快也可以。” 若是游山寺自己内部就能解决折瑶自然也不会干涉，她提醒道：“小一是在游山村一个姓王的泼皮家吃的鬼，他家里还有几个和尚，我怀疑是我昨晚上看见的那伙人。” 养鬼的和尚自然不可能是游山寺在外游历的僧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伙人，怕不是都是假和尚。 虚云大师这才重视起来。 京城及附近四洲行走的和尚基本都出自游山寺。游山寺地位超群，掌管着天下所有僧人上碟之事，如果有外来的和尚，应当早就上报给了游山寺。可他回来至今未曾听闻。 几个隐匿行踪不知真假的和尚出现在游山村，且和法稷要处理的事情息息相关。 待折瑶离开，虚云大师立即叫了人来，寻了几个武艺好的和尚即刻去游山村一探究竟。 折瑶先把在外面晒的香收好，太阳比较晒，香晒干了。进屋之后才打开那个包袱，数了一下瓷瓶，十八个。 小一吧嗒吧嗒爬上桌，抱着瓷瓶流口水，因为有了五官，这次流口水是真的在流，口水顺着瓷瓶流在桌上。 折瑶看得太阳穴突突跳动，按捺住一巴掌拍死这个傻憨憨的冲动，这得亏是借宿的，要在她自己的房间小一还敢随地流口水…… 呵呵，药丸二字送给它。 “你如果吃饱的话，一顿要吃几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折瑶的错觉，她这话一问出来，屋里都冷了几度。 小一无声嘿嘿笑起来，伸手要比划个数，不过它一时忘记自己的手还没变出来，现在还是个圆弧形的整体，叹了口气，只好看向白汀。 “怪我，当初就该仔细剪一下的。”好歹五根手指头剪出来嘛，小一的比划折瑶自己都看不懂，“不过你嘴都有了，还不能说话？” 小一张大嘴，无声。顿时摇了摇头。 白汀坐在桌上，问道：“你还是告诉我吧。”小一一顿比划，白汀告诉折瑶：“它说它吃一只鬼就够了，但是多吃点也没关系，最多可以吃十只。” 十只！ 天呐，她以前是不是太虐待小一了？折瑶捧着自己的脸，满脸震惊。 “你们回来之前，它吃了多少？” “两只。” “只吃了两只？”折瑶挑眉，这小家伙居然忍得住？她好奇地问小一：“为何没吃饱了回来？” 它一直都是没吃饱的状态，这是怎么忍住的？ 白汀挠头道：“它说要留着回来吃，这样节省一点。” ……这是在给她省钱？ 折瑶哭笑不得，白汀和小一经常呆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汀给它说了什么，以至于它觉得自己很穷，连吃几个恶鬼都要想着慢慢吃。 折瑶心里又酸又暖，好吧，小一虽然爱看热闹，可到底是个善良又贴心的纸人，她要多一点耐心。 随机拿了六个瓷瓶，摆在小一面前。 “吃吧，我还是养得起你的，几只恶鬼罢了，想吃就吃。”折瑶帮着把塞子打开，结果，什么都没冒出来。 “咦，鬼呢？” 折瑶弯腰从瓶口看去，瓶子里蜷缩着瑟瑟发抖的一坨黑乎乎的鬼魂……竟是吓得都不敢飘出来了。 白汀和小一也都凑过来看，纷纷沉默了。 “……” 小一黑粗的眉毛纠结地都要打结了，好可怜噢，它到底还要不要吃？ 折瑶也有些纠结，这些小鬼也是被人利用才会害人的，许多行为不完全算他们本身的意志，但伤害已经发生，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这样吧。”折瑶想到了办法，“这十八只鬼你都吃一点，然后我在他们的瓶子上都画上聚阴符，用来给他们恢复阴气，这样既不会死鬼，你也不会缺粮了。你觉得怎么样？” 小一觉得很赞。而小鬼听了想哭。 第44章 小一的口粮暂时解决，很长一段时间内折瑶不需要再深更半夜出门找鬼做交易，晚上的时间顿时空了下来。 她决定，要把作息时间改过来。 穿越之后折瑶还是习惯以前的作息，基本是凌晨一两点睡，早上九点十点才醒。但是凌霄阁的作息都是统一的，不知道他们睡得有多早，但是他们都是早上六点起的。 折瑶常常觉得自己因为赖床太多，而和同门们格格不入。 吃完晚膳洗了个澡，折瑶在瓷瓶上画上聚阴符，月为阴日为阳，将瓷瓶放在外面受月光照耀聚阴效果会更好。小一决定守着它的口粮，今晚准备以地为席以天为被。 折瑶很放心让小一和小鬼们独处，现在小一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鬼。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新长的痘痘，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改作息，爬上床躺下，结果躺了一个时辰，才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 可她的意识并没有陷入黑暗。画面瞬息万变，黑暗的漩涡转着转着，一点光亮出现，隐约有乐声从那处传来。 折瑶站了半天没动。 这不知道谁在给她托梦，招呼都不打一声，她才懒得去见呢。 忽然，光亮被人遮住，一张脸低头看进来，逆着光她看不清五官，只听他大喊：“这里有没有人啊！” 声音有一点点耳熟，折瑶没应。 那人扭头就质问：“你不是说这里面有人能证明你的身份吗，人呢？” 紧接着是一道无奈的声音：“折姑娘莫怪，老朽实在是没办法才临时拉你入梦的。” 折瑶听到这声音，这才慢慢往前走，视野越来越开阔，已经能看见外头是一片桃园。 元气流转，折瑶跨过那点光亮，出现在梦境之中，抱着胸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二人。 年轻的那个，傻不拉几脸朝着酒缸里面，撅着屁股看，老一点的，则是穿着一身红黄相见的常服，背手而立。 折瑶见他们一直没发现自己，出声问道：“你俩干什么呢？” 两人一扭头，原来是石小少爷和瀛洲城隍爷。 石小少爷瞠目结舌，指着缸里，又指着折瑶，你你你个不停。 “……去京城了连人话都不会说啦？”折瑶走过去，坐下。这两人可真会做梦，满桌子的好菜配美酒，扭头一看，还有工具人乐师在弹琴。 石小少爷捋直了舌头，终于说清了话：“你不是在缸里吗，怎么在我身后出现？” 缸里……折瑶嘴角一抽，难怪石小少爷是低头看的。还好她出来之前用元气改动了梦，不然从缸里爬出来……这画面她不敢想象， 折瑶看向笑眯眯的城隍爷：“您老不厚道啊，都拉我来了，找个好点的连接点不行吗？” 她看着那缸心里总觉得不大得劲儿，干脆一挥手，缸就不见了。看得石小少爷暗暗咋舌。 “你们真的认识啊！”石小少爷坐下来，很是担忧地问道：“那他说我有性命之灾，是不是真的？” “咦？”折瑶没回答他，反而问城隍爷：“这么快啊。” 城隍爷端着酒杯悠然喝酒，听着曲儿摇头摆脑的：“后宫女人多，一不小心就能得罪人，当然快啦。” “噢。”于是折瑶看向石小少爷：“你听他的。这位是瀛洲本地城隍爷，也算是瀛洲的父母官。上次让你敬香，便是给他敬的。” 石小少爷顿时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脸都红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失声喊道：“城隍爷？” “对啊。你仔细看，像不像那庙里的法相？”折瑶端详城隍爷的模样，说道：“差不多一模一样的。” 石小少爷也看了几眼，作为自小在瀛洲长大的本地人，他每年去城隍庙的次数也不少了，法相长什么样子他都能立即画出来。 这哪里是一模一样啊，简直是毫不相干！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城隍爷给他托梦说他性命堪忧！那绝对是真的了…… 石小少爷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回想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顿时热泪盈眶，他竟然死得这么早吗？他还没画尽天下美人啊！ 折瑶和城隍爷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怎么还哭了呢。 “您老没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吗？” “说了，可他不信老朽说的是真的。就只好把你也请来了。”城隍爷把酒杯一放，自己也疑惑了：“可他为何哭了？” “哎！”折瑶喊了一声，石小少爷恍若未闻，她又喊了几声，“你哭什么，这不是还没死呢吗？” 石小少爷一听到死字就悲从中来，他捂着嘴，遮住自己扭曲的下半张脸，哽咽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我爹娘也请来，我想见他们最后一面。” 神经病啊！折瑶忍无可忍：“清醒一点小少爷！你真的还没有死，如果你真要死，城隍爷又何必跑这一趟呢？你以为托梦不要本钱的啊！” 托梦需要消耗元气，这世界元气本来就少得可怜，城隍爷跑这么一趟估计得用一天的香火来养。 石小少爷如梦初醒，他终于听明白了折瑶的意思，激动得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还有转机？” 城隍爷笑容一敛，严肃道：“自然。接下来老朽告诉你的事情，你务必要铭记于心，但凡违背一点，便是死路一条。” 折瑶站起来：“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反正叫她来就是证明一下城隍爷的身份。做这种清醒梦也是很费神的，她才不想第一天扭转作息就失败！ 调动元气，头发无风自动漂浮在空中，折瑶说了声再见，整个人便消失在原位。石小少爷没来得及叫住她，刚刚一直陷入他懊恼道：“我忘记告诉她了，我托卓成河带了幅画给虚云大师，应该这几天就能到了。” “无碍。”城隍爷端起酒喝了一口，然后细细地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悉数告知。 石小少爷顾不得旁的事，正襟危坐，侧耳倾听，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 * ‘好心’的老和尚在天色黑下来后，才发觉事情不大对头。 他的孩子们应该会自己跑出来放风才对。一开始他只以为是那只刺猬带灵气，小鬼们消化需要不短的时间，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没出来，这就反常了。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僵硬的关节让他耗费了不少时间，推开房门，慢吞吞走到放养小鬼的房间，门还未全推开，老和尚动作顿住了。 他的小鬼都不见了！ 身体微微颤抖，被老和尚抓住的门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小点声，咱们被人盯上了。”站在屋顶之上，背着重剑的青年和尚轻巧的一跃而下，落在老和尚背后，“游山寺的人要动手了，我断后？” 老和尚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你跟着他们去，老衲要知道那些孩子的下落。” 青年和尚嗤笑一声，摸了摸光溜的头顶，另一只手拔出重剑，脚尖用力踏在地面，青砖顿时四分五裂，呈现出凹槽状。 “知道了。” 青年和尚朝着大门之外俯冲过去，声音被风送到老和尚耳中，老和尚这才慢悠悠去叫其他人。 黑暗之中，数十道身影拿着铁棍急速朝着王家院子冲来，他们的目标，正是那诡异的老和尚。 重剑横档在他们面前，剑风将地面划出一条十公分左右的小沟。 “抱歉，我要拖延一点时间。”青年和尚手中剑一转，刀锋朝向游山寺的武僧们，抬起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有些颓废的脸，嘴角一勾：“你们的对手是我。” 武僧们面面相觑，握紧铁棍，一齐上前。 然而青年和尚面对十几根铁棍，一剑一人，游刃有余。 激烈的战斗声闹醒了王泼皮，他出来一看，家里已是一片混乱，急得他赶紧去找家里的钱财，可别让那群和尚偷走了！ 确认东西都在，王泼皮将大部分的钱财都藏了起来，自己则是带了一些准备进城避避风头，他要趁机甩掉这群不似好人的和尚。 青年和尚所谓的拖延时间，一拖就拖到了天色微明。 他微微喘了口气，面对越发密集的攻势，后撤十几米，将剑插回剑鞘，举起双手，以示投降。 “不打了。”他打了个哈欠，扬了扬下巴，琥珀色的眼睛带上笑意，“哎，问你们个事儿，你们游山寺最近是不是来了个姓越的剑修？” 武僧们收了铁棍，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掏出不知道放在哪儿的绳子，将青年和尚五花大绑起来，为了防止他逃跑，绑得贼紧，痛得青年和尚嗷嗷叫了好半晌。 “疼疼疼，轻点啊你们！游山寺的老家伙们到底会不会教徒弟，嘶——” 一路骂骂咧咧被扛着进了游山寺，青年和尚嘴里还是不消停，眼睛却在四处瞟。 他没算错时间啊，这会该在练剑了吧？人呢？ 这边折瑶啥事都不知道，她很坚强地起了个早床，努力保持和越朝尉一样的生活习惯，吃完早膳就去看他练剑。 早晨的山风很凉快，让折瑶时刻保持大脑清醒。 新的一天，从蹭元气开始。 折瑶举起手来：“大师兄，可以带我练剑吗？虽然我感受不到灵气，但是也能锻炼身体。不过我有点笨，之前教的都不太记得了，可以……带带我吗？” 越朝尉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万俟尹说的话，抿唇，点头。 当武僧们扛着青年和尚路过时，青年和尚人都傻了，怎么还有个女人？ “这他么谁啊，哪来的女人竟然和他贴得如此之近！”武僧们一听，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骂他们可以，骂客人不行！ 然后加快速度路过了这里，青年和尚挣扎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越朝尉越来越远。 第45章 茶室。 红亮如琥珀的上好茶水从茶壶中倾泻而下，枯瘦的手将这杯茶放到矮桌对面。 虚云大师神情平和，仿佛并不意外会看见对面的人。 “好久不见了。”眼皮一掀，他猝然一笑，“应烈。” 应烈揉着手腕，也轻笑一声，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你竟然还没死。” 虚云大师看着才六七十岁，实则已有一百又五。 “我刚刚看见朝尉那小子了。”应烈神情忽而一变，语气疑惑：“和他在一起的那女人谁啊？” “你离开凌霄阁太久了，不知道此事也是正常。也是近来才传出的消息，那女子名叫折瑶，乃朝尉的未婚妻。” 虚云大师提起茶壶继续倒茶：“法稷呢？” “死不了。”应烈往后一躺，语气懒懒的，“连朝尉都有未婚妻了啊……过得可真快。” “十年了，自然是快的。朝尉年纪也不小了，有未婚妻没什么稀奇。”虚云大师听到法稷死不了，便放下了心，笑呵呵道：“他如今可是新一代的剑修第一人，就如你当年那般。” “哟。”应烈撑着脑袋，剑眉一挑，嫌弃道：“就这小子闷不吭声的性子，还能走到这一步？” 虚云大师瞥了他一眼，语气虽是嫌弃，眼里却甚是满意的笑。 “你若是不走，如今凌霄阁的掌门就该是你，朝尉的师父也该是你。值得吗？” 当年越朝尉入凌霄阁，很得应烈喜爱，亲自教导数年，后来应烈失踪，越朝尉这才拜了净明掌门为师。 究竟是什么，让应烈舍得抛下这一切，决然离去？虚云大师没问，他知道应烈不会说。 这家伙，不负责任的走，如今又不负责任的回来了。 应烈坐起来，摸了摸光头，神情有一丝不耐烦：“烦死了。那掌门谁爱当就当去。” “再问你一个问题，那些小鬼呢？” 虚云大师想到小一吃鬼心情就复杂：“……超度了。”他当然不会告诉应烈真相，资敌的事情他才不做。小一的能力，也是他们这边的一张底牌啊。 应烈对此事也不是很关心，就是问一问，回去了好交差。 “行吧，那我去找朝尉聊聊。” 说完也不等虚云大师同意，拿起自己的重剑直奔越朝尉练剑之地。 虚云大师给自己倒了杯茶，摇摇头道：“十年了，你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依旧是不喜欢听人提起掌门之位。可他不信应烈离开凌霄阁，只是为了给他的师兄——如今的净明掌门腾位置。 应烈看见越朝尉手把手在教折瑶练最基础的剑法，感觉牙有点酸，啧了一声，高声喊道：“你小子，剑是这么练的吗？” 提剑一跃而起，重剑出击，却是用刀背劈去。 越朝尉反应很迅速，他将折瑶护在怀里，右手往前一握，握住鬼抄剑一挡。这一击应烈并未用上全力，因而越朝尉防御得很轻松。 揽着折瑶极速后撤，被灵气激发得漂浮的尘土散去，越朝尉这才看清袭击自己的人是谁。 他十年没见过的人！ 瞳孔猛地一缩，他失声道：“小师叔！” 应烈哈哈笑了几声，将刀放在肩头，摸着脑袋满意道：“反应不错啊朝尉。不好意思了小姑娘，吓着你了。” 折瑶从越朝尉怀里退出来，倒是没被吓到，大师兄把她护得挺紧的，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刚刚听见越朝尉喊什么来着？“小……师叔？” 凌霄阁不是只有一掌门二长老吗，其余和掌门他们同辈的人在凌霄阁没有其他职位，她也不曾听说有这样一位小师叔。 若真是凌霄阁的剑修，那这位小师叔造型可真够独特的。一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僧服，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且头顶光秃秃，怎么看都是和尚，可他又拿着一把重剑，是个剑修。 身为剑修却做和尚打扮，这是什么奇葩的爱好…… 越朝尉低声道：“小师妹，你先走。”时隔多年见到小师叔，他不确定他现在是好是坏。 折瑶恰好看见了虚云大师：“虚云大师来了，我去找他问个事儿！” “朝尉，不要再分心了，我的下一击，可没那么轻松。” 折瑶一听，赶紧跑向虚云大师。 “大师，我听大师兄叫他小师叔，此人真是凌霄阁的剑修啊？” “此人名叫应烈，十年前就离开了凌霄阁。” 两人找了块空地，也不嫌脏，直接坐下。那边两个剑修已经打了起来。 折瑶反正是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只知道他俩破坏力很大，地上很快就坑坑洼洼的，可把虚云大师心疼坏了。 他老人家支棱着嗓子喊道：“别在地上打，剑修对剑修就该在空中打才是！打坏了游山寺的东西，你们可是要赔的！” 折瑶就看见两个人打着打着就飞了起来，那两人你来我往速度极快，肉眼看只觉得眼花缭乱，索性就不看了。 “大师，问您个事儿。”折瑶想到小一的口粮们在路上不好携带，问道：“仙门有没有储物的东西，就是小小的灵器可以放很多东西，也不要求能放活物，放死物的那种也行。” “你说的是储物戒指吧。”虚云大师从左手上取下来一枚戒指，“这便是了。” 折瑶接过来仔细翻看，她之前未曾注意过虚云大师手上的戒指，现在一看，却发现上面好多又细又密的纹路，看着像是……符文？ “储物戒指太少了，因而价格很高，老衲这一枚还是年轻时候花了十万两买的。” 折瑶缓缓扭头看向他，神情木然。 年轻时候的十万两……考虑通货膨胀的问题，那现在岂不是更贵！？ 折瑶：买不起，告辞。 虚云大师看见她的表情，解释道：“要制作一枚储物戒指，首先要挑选质地温润的玉，做成戒指后拿到游山寺开光，再送到无极宗刻符，最后还得送到丹修门派天罗门用特殊丹水浸泡，就这样还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 “因为制作太麻烦，无极宗和天罗门都不大愿意接这种活儿。所以储物戒指很少，价格便极高。” 折瑶本以为自己应该不算穷了，好歹也有几千两傍身呢，现在看来，要实现购买自由，她这点哪够啊！只能抠抠搜搜的过。 “原来如此。”折瑶咸鱼的心顿时没了，她想接活儿了！要努力赚钱啊！ “唉，您若是遇到和鬼有关的怪事，解决不了的话，记得联系我。” “确有一事需要折姑娘帮忙。”法慧跟虚云大师报告过折瑶的话，虚云大师亦是觉得折瑶是个可靠的，“冯城主给多少，游山寺便给多少。” 那岂不是……一万两？ 折瑶眼睛一亮：“您说。” “榆延洲最近来了一伙外来的和尚。不日皇太后便要亲临游山寺祈福，游山寺近日忙着接待皇太后的各项事宜，抽不出人手去调查此事。” “法稷还未归。老朽希望折姑娘能把他一并带回来。” 游山寺毕竟背靠皇室，虽为仙门，但也要遵循礼制，做好接待工作，折瑶可以理解。 “可以。那伙和尚您想怎么处置，以及他们手中若是还有小鬼，可否全部让给我？” 虚云大师笑容渐淡，苍老的声音充斥杀机，他淡淡道：“杀了吧。其他事情都随你，只要把法稷安然带回来便是。” 折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虚云大师竟然这么狠？ “那些人并非好人，折姑娘若是下不去手，让朝尉来便是。”虚云大师意味深长道：“这等事，以后不会少见。” 这意思是，大师兄也杀过人吗？折瑶下意识看向越朝尉，发现两人已经快分胜负了。 “咦，大师兄竟然胜了？” 从结果看，越朝尉略胜一筹。 两人刚落地，应烈立即被武僧们团团围住，然后再次五花大绑，被扛着不知道送去了哪儿。 越朝尉看着应烈远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才走过来。 “大师，昨晚抓他用了多长时间？”他低声问，脸上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虚云大师慢慢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往宝殿走去。只听他声音含笑：“数十武僧，与他激战一夜，直至天明。” 越朝尉握剑的手一紧，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战意：“原来我与他，还差这么多。” 折瑶：“……！”大师兄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男主角是小师兄啊！ 好在越朝尉很快就恢复了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依然有些兴奋，竟主动开口跟折瑶分享曾经的往事。 折瑶这才知道，原来应烈本是他的师父，曾经也是掌门那一辈的剑修第一人。十年来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开打，是他要考校越朝尉的剑法。 越朝尉说到这里，有些感慨：“只是我没能想到，他是在与人激战一整夜后，再与我交手的。” “小师叔好强啊。” 打了一晚上还有灵力打吗？正常人不可能办到的吧，虽然折瑶的体系不一样，但大体类似，她最强的时候都不可能坚持打一夜。 “啊对了大师兄，方才虚云大师委托给我一个任务，但是……得杀人。” 说完，折瑶抬头观察他的反应。越朝尉脚步不停，神情未变：“我来，你手上莫要沾血。” 看来是杀过人的。折瑶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也暗藏着战与血。 “……好。” 折瑶顿了顿，问：“小师叔好像和那些和尚是一伙的，你说让他弃暗投明有可能吗？” 越朝尉站定。 “你说，他跟和阳长老口中的和尚是一伙的？” 虽然法稷去的地方并不是榆延洲，可是和尚显然是一拨的，毕竟他们用的鬼，气息都是一样的。 “没错。” 越朝尉脸色一变，立即御剑飞行赶赶应烈被抬走的方向。 “他要逃！小师妹，快去通知虚云大师。” 第46章 什么情况？折瑶脑子没转过来，身体已经掏出了传音石，她之前留过虚云大师的。不过白汀没在身边，折瑶只好摇了摇招魂玲。 “白汀，速来！” 灵体被召唤过来，白汀还晕乎乎的，传音石怼到了他眼前。 “赶紧的，给我接通虚云大师的传音石。” 白汀照做，折瑶将越朝尉的意思转达之后，又晃了晃招魂玲。 养刺千日，用刺一时。折瑶笑眯眯道：“行了，没你事儿了，去和小一玩儿吧。”白汀：？？？ 折瑶干脆也不回了，她对那位小师叔挺好奇的，一看白汀还没走，试探道：“我记得你灵体会飞是不是？” 在路边捡了块木板，擦得不那么脏后，折瑶就示意白汀蹲下，然后将木板架在他双手上，自己一屁股侧坐上去。 “一根极品香，带我去找大师兄。” 白汀小脸爆红，一根极品香就能收买他让他干这么令人难堪的活儿？就算是香主那也不能—— “两根不能再多了。” “成交！”白汀屈服了，毕竟折瑶给香都抠抠搜搜的，现在虽然可以蹭游山寺的香火，可是味道比不上极品香，他馋了。 灵体和鬼魂一样，飘起来速度特别快，一点也不比御剑慢，折瑶只需要坐稳不要掉下去即可。 白汀闻着越朝尉的味儿找过去，现场是一片狼藉。武僧横七竖八瘫倒在地上，身边是几根断裂的绳子，从断口看，是被蛮力挣开的。 越朝尉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传音石，白汀把折瑶送到了他面前。 折瑶很少这么居高临下看越朝尉，这视角看过去脸好小噢。越朝尉在跟掌门通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师叔刚逃走。他说他已经取得头领的信任，即将任分坛主之位。师父，他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又或者，是故意讲给您听的？” 净明掌门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这事儿你先不要告诉别人。” 越朝尉敏锐地发现，师父丝毫不惊讶，难道说小师叔的事儿师父他们都是知道的？ 折瑶弯腰，大喊：“师父！我已经听到了。” 净明掌门给吓得中断了通话。 折瑶：“……”看来他还没有从见到天一掌门的惊吓中缓过来，年纪大了果然接受能力不行了。 白汀四下看了看，忽然看到了小一！忘了手还托着折瑶了，伸手就给小一打招呼喊它过来。 “小一，我们在这！” 木板啪一下往下掉，折瑶本就是坐着弯腰的姿态，都来不及调整，直接往下掉。 越朝尉伸手接住她，折瑶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虚云大师刚踏进院子，迅速伸手挡住眼睛。他身后跟进来的弟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撞在一起，然后集体转身。 齐齐小声说：“非礼勿视。” 虽然声音都很小，但他们人很多啊！折瑶想不听到都难。 白汀拔腿就跑，折瑶跳下来跟在他后面追，试图弄死这个不孝崽。小一站在越朝尉身前发现他耳廓一下变得通红，觉得很神奇，歪着脑袋不住打量。 “大师。”越朝尉摸了摸耳朵，看向虚云大师，“我到的时候小师叔已经挣脱，没能阻止他逃跑。方才我检查过了，小师傅们都只是昏迷了，并无大碍。” “老衲还是来迟一步。”虚云大师忍不住笑道：“不愧是应烈啊！他若是不想来，武僧们根本就不可能能将人绑回来。” “我已经报告给掌门。此事涉及小师叔，便也是我们凌霄阁的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越朝尉想起昨日带回来的两个僧人，“那二人可醒了？” “刚醒。老衲本是要去看他们的，接到了折姑娘的传音石这才过来。”虚云大师邀请：“看来你的确准备和折姑娘一起去榆延洲了，一起去见见那二人？” 有热闹看？小一一个激灵，屁颠屁颠在白汀和折瑶绕圈子的路径上等着，然后等白汀看见它便比划。 白汀一边狂跑，一边往后看：“和尚们醒了，虚云大师和大师兄要去问他们情况，似乎和那伙和尚有关，你别追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正好折瑶的尴尬劲儿也缓过去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去了寮房。 两个僧人醒来后皆是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极差，有点风吹草动都要哆嗦一下。 “去给他们熬完姜汤，姜片多放一点，越浓越好。”折瑶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这两人阳气被吸，现在的状态正常，也不需多做什么，暖暖身体，多晒晒太阳就好。 得了吩咐的僧人退下，虚云大师坐在两人对面，慈和道：“可还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 “多谢首座关怀，已无大碍。”左手边的人诺诺出声，另一人则略有些急切道：“首座，您快去救救法稷师兄吧，他比我们更危险！” “此事我知晓，已经确认法稷现在没有性命之忧。这趟出去，你们到底遇见什么事了？” “最近几个月有一伙假和尚自称度生教，能请亡魂上身，凭着这个骗取钱财。”左边那人苦笑道：“这是我们一路打听到的，法稷师兄认定他们的骗子，可刘王村的村民们却坚信不疑。” 刘王村，在瀛洲偏西的宁州城郊，正是法稷他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地。 另一人接着道：“我们劝过，但他们不听，甚至怀疑我们才是假和尚。后来，我们亲眼见到那伙假和尚招魂……” 这人说着，喉头微动，眼中是难言的复杂情绪：“竟是真的。为首的那人神态动作甚至连语气声音都变了，村民们说那位亡者生前便是这样的。” 然而亲眼见到这一切，自诩正统的法稷根本不接受这个结果。 虚云大师叹息道：“法稷的性子我知道，认定是假，便绝不回头。” “您猜得不错。假和尚总带着一个小箱子，在招魂的时候，箱子里会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响声停止招魂便成功了。法稷师兄说要去偷箱子。” 折瑶忽而问：“什么样子的箱子，有多大，除了招魂还有别的作用吗？” 民间有不少人都略通术数，招魂用的法子大体相似，但都会请阴差吃饭说好话。就是她自己若是要请亡魂，也是要折金元宝的，光是用一个箱子就请亡魂的，简直闻所未闻。 “就巴掌大小，小僧未见他们用在别处，想来只有招魂一个作用。”左边的僧人忽而握紧拳头，“可惜师兄失败了，我们被村民们抓了起来，后来失去了意识，便什么也不知了。” 僧人的话倒是提醒折瑶了，那王泼皮一夜之间暴富，是否也和此事有关？若是招亡魂的话，那王得发老爷子…… 折瑶想到此，眉头不由紧锁，他割阴气给小一，虽是交易，却也是恩，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不去管，小一想要修炼成人只怕会愈发艰难。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深知养崽不易，吃的好穿的好不难，但要教好可就难咯。 “事情我大概弄清楚了，明日一早我和大师兄就启程去榆延洲，看看那伙和尚还在不在。”折瑶低头看着趴在桌上的小一，唤了他一声，“王得发于你有恩，进城之后你让白汀带着你去寻他，问问他最近是不是有过什么离奇的经历，咱得帮帮他。” 小一眉毛一挑，神情很是疑惑。 折瑶捂着脸，就知道这家伙听不懂。 越朝尉淡淡开口：“生养都是恩，小师妹之于你算生，王得发就算只喂过你一口，那也是养恩。” 折瑶之前做过交易的鬼都顺利进地府了，能让他们尽快投胎，这恩便算是报了。没想到这次会出岔子。 小一听了越朝尉的话，眉头皱了起来，想了半晌跳到白汀身上，两人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算了。我晚上再好好跟它说。” 虚云大师看了半晌，忽而笑了，小声问另外两个僧人：“瞧瞧，像不像一对儿夫妻？” 两个僧人哪里敢参与这种话题，好在同门端来了姜汤，两人赶紧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虚云大师笑呵呵道：“折姑娘，赶山鞭暂时还不能用，你需不需要旁的灵器傍身？” “灵器我又用不了。”折瑶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她的老同事们，“没关系的，我会找几个帮手，您放心好了。” 地府兄弟千千万，总有几个没事儿干……啊不对，应该说总有几个在休假，找几个劳力来干活就很快乐。 不过…… 折瑶想到了小一的口粮们，不太好带着上路，不带的话她怕小鬼们大闹游山寺，带的话……那包袱有点大噢。 “对了小师妹。”越朝尉从怀里摸了摸，然后拿出一枚戒指，“小师叔说，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折瑶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上面有细细的符文似的纹路，小心翼翼问道：“……储物戒指？” “嗯。”越朝尉点头，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他拿出来的就是个普通戒指，“他说你应该会喜欢这个。” 虚云大师哑然失笑：“他竟然是在打斗中，还听到了你我二人的话。” 折瑶的手微微颤抖，她捏着的，不是戒指，是十万两啊！小师叔也太大方了吧，这种人怎么可以是敌对阵营的！ “大师兄，我知道小师叔和你情谊颇深，我一定努力劝他弃暗投明的！” 越朝尉：“……？”小师妹怎么了？ 猜不透折瑶的想法，越朝尉起身：“大师，我们先回去了，东西还需收拾一下。” “去吧。” 离开寮房后，折瑶还是恍恍惚惚的：“小师叔真的好厉害啊，你俩飞那么高打得那么激烈，他还能分心听我和虚云大师唠嗑。” ……等等！这么说会不会很打击大师兄？ 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越朝尉神情很复杂。 “咳咳，那什么……大师兄你怎么知道王得发对小一有养恩？”折瑶可没提过小一要吃阴气才能生存，目前小一展露的能力是吃鬼。 “推测的。” 忽然，不远处，有人在挥手，朝着这边喊道：“折姑娘！”引得来来往往的香客都纷纷看去。 “越公子！”那人身边站着的女子也拼命招手，却是对着越朝尉的。 前者折瑶认出来了，是无极宗的符修卓成河，他背后好像背着什么东西，但后者…… 折瑶好奇问越朝尉：“大师兄，那女子是谁？” 越朝尉眉间轻皱，竟露出几分头疼的表情：“无极宗宗主的女儿金芹，卓成河他师父曾极力撮合我俩。” 折瑶：竟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第47章 出门前夕，被无极宗二人缠上了。 折瑶只能说，这气氛好诡异。 那位名叫金芹的女子，走近之后反而没有对越朝尉怎么样，而是……掺住了折瑶的胳膊。 折瑶：？？？ “我听成河提起你好多次啦，你有养一只刺猬对不对！”金芹说着神情微微兴奋，抬起另一只手，将手腕给折瑶看，“你看！我也喜欢养小动物！” 折瑶看了一眼，什么小动物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不是个绿镯……好家伙，她看走眼了，这他妈是条蛇啊！ 握草，她好怕啊！！！ 她养的刺猬是仙，可以唠嗑不会伤人，可这姑娘养的蛇是真蛇，未生出灵智，会不会伤人就两说……折瑶窒息了，恨不得一把将人拉开，离自己越远越好！ 卓成河一看她这反应觉得不对劲，赶紧把金芹拉了过来。 “折姑娘，你的纸符我师父看过的，很有意思。他说欢迎你到无极宗做客，希望有机会可以和你交流一番，届时黄纸可随你用。” 金芹不满地挣扎，瞪着他不说话。卓成河心里暗暗叫苦，说了不让这姑奶奶一起来，她非要来，还有他师父…… 想到师父卓成河心里更苦了，他为了老人家面子着想，一直没告诉他折瑶并非废材，相反还很有能力，就连把折瑶的纸符给他看的时候，都只敢说是凌霄阁的一个弟子，没说具体是谁。 不过这事总归是瞒不住的，不日就是仙门大会，早晚会见面。他琢磨着得提前跟师父透透风。 “有机会一定去。”折瑶还是很馋无极宗的黄纸的，默默将去无极宗提上了日程，问道：“你怎么会来游山寺？” 卓成河把背后背的东西取下来：“送这个来了。” “虚云大师托石小少爷画的画，他让我帮忙跑一趟的。”卓成河笑了笑，“不过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越朝尉看了他一眼，扭头对折瑶道：“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怎么，你们这就要走了？” “有新任务。先走一步。”越朝尉说完，拉着折瑶的手腕便走。 金芹看着他们的背影半晌，忽然出声：“越朝尉好似不一样了。” “有吗，他对其他同门不也是这样？”卓成河敷衍道，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僧人，“劳烦带我去见虚云大师，他定制的画到了。” 金芹跟在他身后，肯定道：“未婚妻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的！他这回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呢。” “姑奶奶你真的想多了，再说了，以前也没见他多看你几眼啊？你是不是被我师父洗脑了，醒醒吧！” 这话可太扎心了。 金芹气得脸都鼓起来了，伸手狠狠掐在卓成河腰间，再来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痛得卓成河直讨饶。 虚云大师在主殿领着众僧人念经，他面前是信众上香的香炉，旁边还放着一根乌黑发亮的鞭子，正是折瑶的赶山鞭。 金芹一进来，就被鞭子吸引了目光。卓成河和虚云大师谈正事儿，她便痴痴地望着鞭子。 卓成河将画交给虚云大师：“您看看哪里不满意，若是不满意他可以重画。”余光瞥到金芹的痴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咦，这不是折姑娘的鞭子吗？” 虚云大师正在拆画卷，闻言笑道：“是她那根。出了点小问题，放在寺里一段时间就好。” 金芹抚摸着青蛇的蛇鳞，仿佛是在摸赶山鞭。卓成河觉得有点丢人，想把人拽过来，谁知她死死抱着香炉的腿，他怕拉倒香炉，不敢再用力。 这女人真麻烦！卓成河扶额。他知道金芹打小就喜欢这种细长的东西，蛇也好鞭也罢，但看到就走不动道就过分了吧！ 石小少爷最擅长画美人图，虚云大师曾经看过一幅，神态捕捉得非常好，画法虽然稚嫩，却也有了自己的风格。 他离开瀛洲前特意去找了石小少爷，拜托他画一幅师祖像。画卷徐徐展开，慈祥的老和尚坐在蒲团上，神情庄严，似佛非佛。 细节拿捏得非常好，虚云大师没想到他只是口头叙述，石小少爷也能画得这么好，虽然和真人不是完全一样，但也有八分相像了。 “画得可真好啊。”虚云大师叹息一声，师祖去世几十年了，他看见这画，又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出神。 小一听了半晌的热闹，好奇是什么花，从香炉后面跑出来，盯着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画中人给它一种熟悉的感觉。正要去叫白汀也来看看，却发现一个女子在盯着它看。 金芹松开了香炉腿，伸手戳了戳小一，小一不堪重负啪叽一下倒在了地上：“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纸？” 卓成河咦了一声，凑近一看：“这好像是我们无极宗的黄纸？怎么还会动……”“啊这脸……！”金芹看清楚了小一的五官，震惊道：“我生平从未看过这么丑的脸！” 小一一听不得了，居然有人说它丑？想要反驳，却发现这女子神情认真，好像是真情实感地觉得它丑。 小一备受打击，转身跑到香炉后面，钻进白汀的肚皮下。 虚云大师将画收好，看见小一受打击的样子慈祥地笑了笑：“这是折姑娘养的纸人，名为小一，那张脸是它进化所得，大家看久了都觉得挺可爱的。” 小一听了，复又高兴起来，跑出来指着那卷画比划了半天，然而虚云大师看不懂，压根没再看它。它叹了口气，摇摇头，一副很遗憾的模样。 “两位难得来一趟，可要在寺里多住几日？” “大师，我今天遇见折姑娘和越公子，他们要离开了？” “是。要去办一件事情。” “我要跟他们一起去！”金芹扭头，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去帮忙啊卓成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带了好多纸符，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卓成河也有些意动，折瑶的纸符他见得少，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再见一见其他纸符。 这任务是虚云大师发的，但他没有同意此事，只说让他们去求得折瑶和越朝尉同意。 要让折瑶自己说，她当然不愿意带上无极宗这二人了，卓成河都还好，可那个金芹，乍一看还挺有气场，仔细相处就发现此人好傻白甜……不过想到她是宗主女儿，这性格还挺正常。 不过尽管她和越朝尉都没同意，这俩人却跟牛皮糖似的，跟在身后甩都甩不掉。 折瑶坐在鬼抄剑上，频频回头看向身后，只见卓成河的金芹飞得忽高忽低，也不知道用灵力御风，吹得脸都变了形。 小一坐在剑尾看得哈哈大笑，昨晚上让折瑶一顿念，闷闷不乐一早上了，现在可算是又开心了起来。 折瑶问：“……符修是不是很少练习这些？”这两个人的脸和头发被吹得惨不忍睹啊。 越朝尉看了一眼那两人的惨状：“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画符了，飞行还不适应。” 好在榆延洲离游山很近，只飞了一炷香时间不到就到了。 刚一进城，小一就催促白汀赶紧走，他们两个今天不和折瑶一起。 看到小一火急火燎的，折瑶欣慰地笑了：“小一可算是听进去了。” 小一目前还没有什么是非观，这些都需要折瑶去教，不然要是养出个反派，折瑶得气死。 找了家客栈住下，折瑶站在房间窗前等天黑。 她摸了摸招魂玲，穿越之后她用招魂玲的次数屈指可数，以前她用招魂玲，主要还是联络同事。 摸出一叠出自无极宗的黄纸，折瑶开始折金元宝，眼睛不需要盯着看，手指都能灵活而准确的折完。 卓成河身上的黄纸被折瑶拿得差不多了，但是金芹有啊！ 不知道这姑娘经历了什么，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态度竟然来了个大反转，话里话外都是夸她的赶山鞭好看。 折瑶就用以后借她玩儿一天赶山鞭，换来了好多黄纸，还好她现在有储物戒指了，再多也装得下。 入秋之际，天色黑得更快一些。 折瑶点燃数十个元宝，蹲在火焰熊熊的碗前，左手开始有节奏地晃动，招魂玲会将她的声音带出去。 “今夜可有阴官接外快，极品金元宝一晚，有意请前往榆延洲同福客栈，价格还能商量。” 折瑶知道地府阴差的脾气，说好听话没用，得弄些实质的，地府的日子比人间还难过呢。 火焰刚刚熄灭，屋内便出现了四团黑漆漆的阴影。 折瑶分辨了一下气息，好家伙，全是一殿熟知的小伙伴，都是熟人！ “何人召唤我等？”这声音阴测测的，听着渗人，像是要给折瑶一个下马威。 折瑶意识到她穿越后长相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便笑道：“白狗子！还记得我吗？” 白无常心里一惊，从黑雾里探出头来，惨白的脸惊喜万分：“哎呀是瑶瑶啊！我可想死你了！” 此话一出，黑雾皆数散去，黑无常白无常以及牛头马面都不拿自己是外人，冲过去先是都给了折瑶一个拥抱，然后就开始抢金元宝。 “天呐，瑶瑶你手艺又见长了？”白无常惊喜尖叫。 “哦买噶我发现了什么！”牛头举起桌上折瑶给白汀准备的极品香，满面红光，“马面快来，这香我分你一半儿！” 黑无常还算矜持，拿了几个元宝就坐下了，指了指桌上的茶水，然后一声不吭望着折瑶。 折瑶抹了把脸，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真是没想到，今夜休假的是这四个最坑的货！蝗虫过境，不过如此了。 第48章 折瑶盯着对面的黑无常。想当初她刚入行的时候，就是黑无常和白无常带的她。那时候他们来总爱化作一猫一狗的形象在街上晃悠，狗瘦得可怜，猫胖得要死。 搞得她每次和他们一起出任务，都要被行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可她真的没有重猫轻狗！但又没法解释，让人窒息。 “黑胖，你们怎么回事？” 折瑶知道他们四个都不穷，毕竟她投喂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四个，可他们现在看见金元宝和极品香的反应，活像是穷了一辈子似的。 她之前明明把他们养得很好！ 且四个熟人一起休假，怎么可能？一殿不要运转了吗，一休休四个。 这四个鬼，大概率是遇上事儿了。 黑无常不敢直视折瑶，默默低头吸取茶香。马面看了一眼举着极品香异常兴奋的牛头，坐在折瑶的左侧。 他很诚实地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所以一听到你的呼唤就立即来了。” 阴差在地府生存也不容易，他们每个月都要考核业绩，没点关系人脉都接不到接引的任务，而且考阴差的人太多了，想要一直留在地府当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业绩十次不达标会被下放投胎，地府根据他们上一世的善恶以及在地府工作积攒的阴德，综合决定他们下辈子的出身。可以说，生前罪业多的，是可以靠给地府打工来翻身，不过一般人很难恰好遇上地府招聘。 还有一些业绩优秀的阴差过得就比较舒坦了，他们一边赚业绩，还能一边用攒的金元宝来换取去其他世界工作的机会——毕竟一直呆在一个世界是会腻的。若是实在腻了当阴差的日子，还可以自行选择去投胎。 折瑶难以置信：“你们换取机会来的？” 牛头笑呵呵道：“新同事人不行，我们还是比较喜欢你，就决定一起调过来。”……结果没想到换位面这么贵，四个鬼都穷了。 马面凑过来说：“我和牛头都还好，遇见你之前也是在地府瞎混日子，现在也还苟得住。两位无常大人可受苦了，土著根本不认他们。” 曾经的黑白无常在一殿也是混得极好的那波人啊。 白无常飘到折瑶身后，轻飘飘说：“不要太感动噢。” 折瑶：倒也并没有感动，只是觉得养家的担子更重了呢呵呵。 她擦了擦根本没有泪水的眼角，叹息道：“你们还以为我是从前的那个我吗？现在的我，也很穷啊。这可怎么办？” 穷是真穷，但买普通黄纸折元宝养他们，还是养得起，不过香就供不起了。 四鬼沉默，有种想要抱头痛哭的冲动。 忽而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外面有人小声说：“折姑娘，你很穷吗？要不要我借你一些？” 金芹发誓她不是故意听到的，只是她有点无聊，这客栈里她认识的就三个人，大半夜不可能去男人房间吧，就准备找折瑶唠点关于赶山鞭的磕。 没想到她竟然听到了这等辛密！ 转念一想，折姑娘得多穷才会忍痛用赶山鞭换一叠无用黄纸啊，要换她她可舍不得。 若是让无极宗的长老们听见这话，又得骂金芹不学无术了。身为宗主女儿，金芹对画符毫无兴趣，只对养小动物感兴趣，对她来说黄纸当然无用。 折瑶开门之际，四阴差将椅子腾出来，坐床沿上看向门口。 白无常眼睛一亮：“哎呀，这个妹妹看着好有钱呀，我前几天还听土著阴差炫耀自己得了一件铜饰陪葬品，这妹妹浑身都是金的饰品噢。” 牛头马面就很抓瞎，金铜不太分辨得出来，似懂非懂地点头。 黑无常抱着肉乎乎的胸，挑剔地目光打量金芹，说道：“还不错。”大概是在确认金芹是不是真有钱。 “瑶瑶，这是你的客户吗？”白无常兴奋道：“坑她！快坑她！” 折瑶将人放进来，一个眼刀飞向白无常，她是这种人吗？ “给我巡查榆延洲去，找找看有没有一伙假和尚，其中一个背着重剑，应该挺好认的。” 金芹才刚刚坐下，下意识起身，指着自己茫然道：“啊？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卓公子没告诉你我的事儿？” 折瑶还以为卓成河应该把她沟通阴阳的能力告诉过金芹，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不是说从卓成河那儿听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吗？ 金芹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了一下卓成河说过的关于折瑶的事情，不就是养了个刺猬，把冯洋的魂找回来……咦？ “你真的能看见人的魂魄啊！”金芹瞪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怯怯道：“这里还有鬼吗？” 折瑶看了一眼趴在窗户前，下一秒被其他鬼拖走的白无常，摇头：“没有了。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事儿吗？” 金芹撑着脸想了想：“嘶——忽然就想不起来了。”折瑶：？ 金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你看见鬼不怕吗？” “见多了就习惯了。有时候人心比鬼更可怕。”折瑶将黑无常喝过的茶水倒掉，重新拿了个杯子给金芹倒了杯茶，“喝完这杯茶就去睡吧。” 金芹噢了一声，捧着茶抿了一口，神情忽然一顿：“我又突然想起我来干嘛的了。我是来问问，你的赶山鞭是找谁做的，质感实在是太好了，我也想做一根。多少银子都不成问题，我挺有钱的。” 炫富过分了啊！ 折瑶摸了摸被扎的心，道：“天上地下，只此一根。你若是喜欢它的外形，仿一根就是了。” 说到仿造，她不得不提起一个人：“我推荐你找我二师兄，他有多年仿造经验，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毕竟是个常年靠仿造名牌充牌面的人。 金芹接受了这个建议，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折瑶叹了口气，去床上躺着。她本来以为这姑娘是奔着越朝尉来的，怎么这发展……倒像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 夜深人静，屋内烛火摇曳，早秋的夜晚有一丝丝凉意，榆延洲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看见打更人的身影。 白无常路过打更人身旁，带起一阵阴风，凉得打更人搓着手臂，低声骂道：“直娘贼，刚入秋就这么冷。” 畅通无阻地穿梭在宅子里，白无常仔细检查着每一户人家，在靠近榆延洲最大的茶楼附近，忽然看见一个……纸人？ 他在街口停住。 那纸人看着十分嚣张，趾高气昂地指着一个魂魄残缺的老鬼比比划划，甚至还作势要吃那老鬼。 白无常责任心顿时爆发，飘上前拎起纸人：“哟，这哪儿来的妖物在这耀武扬威，吃阴魂，不怕遭天谴啊？” 小一本是在告诉王得发自己是来报恩的，可王得发现在神智混沌，似乎不认得它了，它只好将几天前吸食阴气的画面重现，然后就猝不及防被人抓了起来。 抓它的这个鬼阴气极重，是它目前吃了也消化不了的那种。确认自己打不过，小一只能拼命挣扎，还是被白无常捏得死死的。 白汀冲上去拦住想走的白无常：“你干什么，放开小一！” “怎么还有同伙？”白无常有些懵逼，“你是白仙儿吧，你又不能吃阴气，帮这纸人作甚？” 说完，绕开白汀便飘走了。 白汀急得一把抓住王得发追了过去。 白无常准备把纸人送给折瑶，她就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不要的话他也不亏，这纸人对他来说也是补品。 屋里的温度骤然降低，折瑶躺在床上还未睡着，眼也没睁，懒懒问道：“找到人了？” “没找到和尚，倒是找到了个有意思的小东西。瑶瑶你要吗，不要我就吃了。” 她听出来是白无常的声音，正要答应，又是一阵阴风飘来。 只听黑无常声音低沉道：“找到和尚了。都是借尸还魂的阴魂，只有这个和尚，还是活人。” 折瑶睁开眼，看见白无常拎着小一正要往嘴里放，小一急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吓得她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住口！你吃小一干什么！”折瑶翻身下床身手麻利地将小一抢回来。 白汀也追上来了，他还拉着王得发一起进来的，加上扛着和尚的牛头马面，小小的一间屋子顿时变得很拥挤。 “折瑶，这家伙要吃了小一！”白汀松开王得发站在折瑶身边，气得浑身颤抖。 白无常傻眼：“啊这，你们认识啊？” 折瑶指着小一：“我做的。” “我养的。”指着白汀。 “我让找的。”指着王得发。 然后给白汀小一介绍阴差们：“这些都是我同事。一点误会，你们不要生气。” 双方友好地打完招呼，马面把和尚放在床上：“发现他的时候有小鬼在吸食他的阳气，我给捏爆了。不过那小鬼很奇怪，明明是个新鬼，但名册上查不到。” 黑无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王得发：“小鬼身上有此鬼的味道。” 白无常凑近王得发使劲儿闻：“这人缺了一魂啊，难怪鬼都傻了。这要是投胎去，下辈子也只能当个傻子。” 折瑶看了一眼床上的和尚，很年轻，细皮嫩肉的，五官很优越，长得挺帅的。 八成就是法稷了。 “黑胖，那群和尚都是借尸还魂的话，背着重剑的也是吗？” 如果是的话，那证明小师叔早就死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折瑶觉得有几分可惜，凌霄阁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少见啊。 “没看见你说的人。”黑无常淡淡道：“那几人都被我用阴气锁住了，你要去看一眼吗？” 折瑶松了一口气，没看见便是好事儿。 怕那群和尚逃脱，折瑶准备现在就去看一看，她轻手轻脚去隔壁叫上了越朝尉，两人避开卓成河和金芹，悄悄离开了客栈。 第49章 一上街，黑白无常就变作猫狗，挤开越朝尉，跟在折瑶左右两侧。 白汀不甘示弱，上了真身蹦到折瑶肩头，小一见了，从另一侧爬到白汀身旁，叉腰看着地上的瘦狗，心里还记着之前差点被吃的事儿。 牛头和马面就负责看着王得发，走在他们身后犹如散步。 “小师妹，这猫狗为何跟着你？” 越朝尉确定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街上没有任何活物，这两只没有丝毫生气……是何物？ 白无常扬起狗头，斜眼看了一眼越朝尉，瞧这小白脸白的，都快赶上他了。 “我们是瑶瑶的伙伴，你呢？” 折瑶一听，顿时头疼。白无常出场就爱给人搞下马威，先前遇见她是，现在对待大师兄也一样。 越朝尉低头，淡淡说道：“她未婚夫。”说完，直接伸腿从白狗子身上跨了过去，和折瑶肩并肩。这一跨，给白无常带来的震撼的难以言喻的，他当狗这么多年，头一次被人跨！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让鬼十分不爽。 他朝越朝尉龇牙，看准他的小腿肚，准备‘轻轻’咬一口教训他一顿。 黑色胖猫伸了个懒腰，走到他身边：“瑶瑶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你不要搞事。” 白无常委屈地收回攻击的姿态，他又不知道这位大师兄还是瑶瑶的未婚夫！“我就是例行问一句嘛。” 黑无常看着前方二人的背影，想到白汀和小一，不由感叹：“瑶瑶还是这么受欢迎啊。以前也总有鬼喜欢找她帮忙。” “诶不对啊，这是正常情侣该有的距离吗？”白无常关注点和他不一样，他发现折瑶和越朝尉肩并肩走都还隔着一拳的距离。 热恋中的小情侣谁不是在大街上都恨不得黏在一起？ “这小子是不是不行啊，连手都不牵一下？” 黑无常瞥了他一眼，感受到一股悸动，加快脚步：“这是古代，又不是现代。”走到折瑶身边，跑了起来：“他们在挣脱了，得走快点了。” 白无常想了想：“有道理啊，古代不兴现代那一套，可以理解。”随即飘到了空中跟在他们身后飞。 * 这是一处早已废弃的旧宅，黑无常的阴气将大宅笼罩，路过的人走到这里会下意识离开，防止误闯。 折瑶一路跑过来，浑身都暖和起来，看着阴气翻滚，确认那些和尚的确是要逃走，抬脚对着那大门一踹。 “大师兄，交给你了。”没有赶山鞭在手，折瑶乖乖让到一边。 只见院子里数十个和尚被一股足有手腕粗、化为实质的阴气困住。 越朝尉拔剑起势，一股压得人难以喘息的威压漫延开来，折瑶不禁退到了门外坐在门槛上，一狗一猫蹲在她身边。 黑无常正要把阴气收回来，余光瞥见小一兴奋地跳下地，朝院子里跑，然后抱着阴气张嘴就啃。 “握草！”白无常目光呆滞地看着它，“这小家伙是傻逼吗，阴差的阴气都敢吃？吃的还是老黑的……” 像他们这种当差上千年的老牌阴差，身上的阴气可不是一般鬼能承受的。黑无常业绩比白无常还好，身上的阴气更浓郁。 一口升天，两口爆体，不是说说而已。 果然，小一也就咬了一口，然后就晕乎乎地倒地了。 被咬出缺口的阴气环立即被和尚们挤裂，黑无常也不浪费，继续将阴气收回。此时，越朝尉的剑气也到了，那剑气擦着小一直冲向和尚们。 黑夜之中，和尚们的眼睛亮着红光，张开的口里全是啃食的阴气。这数十个和尚因误咬了黑无常的阴气，在痛苦地嚎叫。 “难怪我感受到他们快挣脱了。”黑无常也是没想到，他的阴气成了这些和尚的补品了。无意识的挣扎时，力量是可怕的。 剑气已到，和尚们被拦腰斩断。诡异的是，一滴鲜血都没有。 肉身体碰到尘土的刹那，皮肉化作灰飞消散，只留下数十具截断的枯骨。黑色的亡魂直冲天际逃窜，却被黑无常布下的阴气拦截。 折瑶伸出双手，一手一个毛茸茸，省劲儿揉了揉。 “快去吧，业绩送上门了。” 借尸还魂这种事，是地府的疏忽。 黑白无常初来乍到，土著同事不愿意分割自己的任务，他们又没钱买通上级。折瑶估摸着他们都是捡的别人不要的任务做的，多数是拘捕早年逃逸的亡魂，时间太久远，这类鬼的后人都忘记了他们，又穷又难搞，一般的阴差都不愿意多管闲事。 这次正好能为黑白无常打开僵局。钱是没有，但是引来上级的重视足够了。 黑猫闭上眼睛，身体逐渐分崩，化作一道道黑色虚影急速飘向空中。白无常前爪向前几步，伸了个懒腰，随即一跃而起，在空中化作白色虚影。 牛头马面不会这些花里胡哨的，将王得发交给白汀，长啸一声，也加入了抓捕。 这一声长啸，让白汀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拉着王得发，细细回想是在哪闻到过…… 越朝尉抄起昏迷的小一，蹲下检查尸骨，转身和折瑶一起坐在门槛上。 “都是死了几十年的尸骨。小师妹，可能查到这群野鬼生前的情况？” “我没法查，但是可以让我同事们帮忙。”折瑶现在知道地府人员和她以前接触的不一样了，估计这个世界的一殿殿主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只能让黑白无常想办法查一查。 “同事？是什么意思。” 白汀一听越朝尉这么问，也竖起耳朵听，他之前也没有听很懂就稀里糊涂和对方和好了。 折瑶都忘了现代用语他们都听不懂，抱歉地笑了笑：“啊，就是同僚的意思。” 话音刚落，黑白无常以及牛头马面出现在她面前，每个鬼手里都捏着几个黑色的雾团。 “我们先回地府报告，让牛头马面继续帮你找人，那个背着重剑的和尚还没找到。”白无常笑嘻嘻将雾团都收起来，然后跟折瑶挥了挥手，和黑无常消失在原地。 白汀猛然想了起来，豆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折瑶，灵体嗖一下飘了出来。 “你把我的极品香给这个牛吃了！！！？” 牛头咦声道：“那不是瑶瑶自制的香吗，味道和以前一样的。” 白汀都要哭了，涨红着一张脸看向折瑶。 “别这么小气嘛，家里多得是，回去就给你点香，两根！”她伸出两根手指。 白汀气发一半被两根极品香砸晕了头，疯狂点头表示不计较了。 每次看见折瑶跟空气说话，尽管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很难习惯。越朝尉叹了口气：“小师妹，给我开一下阴阳眼吧。” 折瑶给他开了，然后就介绍牛头马面：“这两位大师兄你可能在民间故事中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牛头马面。之前的猫狗便是黑白无常，不过他俩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顶着牛头和马头的鬼……越朝尉还真没听说过，毕竟凌霄阁的长辈们都说鬼神是假的，他们从未见过鬼神。 不过这种话不能说，越朝尉僵硬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白汀。 “这是？” 白汀主动回答：“我是白汀噢大师兄！” 越朝尉看了一眼在折瑶肩头睁着眼睛在发呆的刺猬，又看了看灵体。居然……能保持身体清醒的情况下，灵魂也出来？好神奇。 牛头马面送他们回了客栈之后，便继续搜寻榆延洲了。 折瑶和越朝尉一起去了她的房间，那年轻和尚还未醒来。丽嘉 “大师兄你看看是不是法稷。” 越朝尉看了一眼床上那人，点头道：“是他。” 折瑶没想到这任务这么简单，又或者说，是虚云大师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叹息道：“虚云大师这回要头疼了，这群人扮谁不好扮和尚，这岂不是故意针对游山寺的？” “没那么简单。你忘记小师叔了？” 在越朝尉印象中，小师叔虽然吊儿郎当看着不靠谱，却内心坚毅，是个极有正气之人。 “那等赶山鞭上的煞气消除了，咱们赶紧回宗门，我想听师父说说这其中的难言之隐。” 越朝尉嗯了一声，见她打了好几次哈欠，便说：“小师妹，你去我房间睡吧，这里我守着。牛头马面若是回来，我会看着办的。” 折瑶还真有些困了，也没推辞，给白汀点了两炷香后就去了隔壁。 结果……满床都是越朝尉沐浴后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清香，她越闻越清醒。 折瑶回到了隔壁，坐在桌前，和越朝尉面对面，尴尬地一笑：“这事主要委托的是我，我一想就睡不着。” 越朝尉信了，示意她看躺在桌上的小一：“它没事吗？” “吃多了撑的，让它自己消化消化就好。” 话音刚落，小一就蹦跶了起来，左摇右晃着开始比划。 它的专用翻译官心满意足吸完了香，一边看一边翻译：“小一说它刚刚梦到了一件事，它在宝殿上看见虚云大师拿的画，那画上的人它见过，就是游山村那个要将我喂鬼的老和尚。” 折瑶和越朝尉面面相觑，这怎么又跟虚云大师扯上关系了？ “师父的画？”自床上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是法稷醒了。 被小鬼吸了许久的阳气，阴阳失衡，因此在迷迷糊糊中也听到了身为灵体的白汀在讲话。 越朝尉端了一杯热茶给他：“喝点热茶。” 折瑶看他状态明显比游山寺那两个僧人差，从储物戒指里找到了之前的存货，贴到了法稷脑门上。 “这是归元符，养气的，一百两一张，就当我接游山寺的任务送的。” 法稷视线只剩一半，但足够他认出来这里还有个女子，他惊疑地看着越朝尉：“……听闻越公子你有未婚妻了，怎会深更半夜和旁的女子独处一室？” 折瑶一口茶喷了出来，游山寺的和尚怎么这么八卦？？ 第50章 越朝尉回想这段时间他遇见的形形色色认识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见到折瑶第一眼的时候，会将她和自己的未婚妻联系起来。 这是她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他沉默地思考着。 将手帕递给折瑶，越朝尉看向法稷，艰难开口：“我与小师妹……竟是一点都不像未婚夫妻吗？” 法稷一听就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也不愧是游山寺出了名的天赋出众，面带歉疚火速道歉。 “抱歉。小僧瞧这位姑娘用的乃是纸符，还以为是符修。没想到姑娘竟然这般优秀，是符剑双修！小僧此次能脱险，想必姑娘也出了不少力，在此谢过二位。” 非常能伸能屈且态度真诚，加上一张白净俊秀到了脸，让人难以生他的气。 折瑶擦了擦水渍，朝他露出一个假笑，不，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知道法稷为何不认为自己是越朝尉的未婚妻，实在是她废材的人设传得太开，也算是自作孽啊，早知道就不藏一手了。 “不用谢。天快亮了，我去处理一下王老爷子，不管他的话下次再找不知道要找多久。” 小一和白汀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王得发的，不然也不会深夜才找着鬼。 折瑶带上他俩准备去越朝尉的房间，走前叮嘱越朝尉记得留意牛头马面是否回来，听得法稷一头雾水。 等人离开后，法稷迟疑问道：“敢问折姑娘所说的牛头马面是……？” “地府阴差。”越朝尉淡淡说。 “……凌霄阁终于肯信神鬼之说了吗？”法稷很震惊。 剑修嘛，众所周知，一群脾气贼硬的人，说不信鬼神才可坚定道心就真的再也不信，数百年来都这么坚持的。 他就是出门不到半个月，其中昏迷了几天，这就变了天了？ “……” 这个，该怎么解释呢？ * 折瑶将门关好，然后把小一的口粮一一拿了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桌上，问小一：“你说，一个瓶子能不能装下两只鬼？” 小一茫然地望着她。 折瑶自己琢磨了会，说：“我觉得不太行。小一你还能吃吗，要不要吃点，腾点位置出来应该可以装得下吧。” 她这身上也没有什么能装鬼的，思来想去就只想到了口粮们。王得发如今被害成这样，没有将真凶惩治了，这恩就是报了个寂寞。 随意拿了两个瓷瓶，将塞子打开，小鬼们安安分分呆在里面，又是一动不动不敢出来。 “不出来？不出来我可让小一自己动手了啊。”折瑶凉凉地威胁。 两个瓶子里的小鬼嗖一下飞了出来，然后看对了眼，一起冲进了左侧的瓶子里，最后愣是还有支腿杵在外面塞不进了，那小鬼也狠心，自断了一截，这才完全躲了进去。 小一捡起那截腿，吧唧吧唧当做零嘴几口就吃完了。 折瑶这回是真觉得小鬼可怜了，为了生存自断一腿，看着都疼。然后她掏出朱砂笔，给瓶子上的聚阴符再添了几笔。 给你更多的阴气，是我最后的温柔。 小鬼，你要好好长大，然后供小一早日成人。 折瑶满意地将塞子塞回去，让白汀引导着王得发进了另一个空瓶，接着掏出了传音石，让白汀打给虚云大师。 “哈喽大师早上好。”天都要亮了，瞧着也快到早上了。 虚云大师十分困倦，打了个招呼后语气委婉提醒：“折姑娘，老衲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能多睡一天便是一天。” 一百多岁？折瑶震惊，仙门中人怎地还能延缓衰老？ “这么晚联络老衲，可是有事相商？” 折瑶回过神，先告诉他法稷被救的好消息，然后才问到她目前很关心的一件事：“礼貌问一句，您老和那伙和尚真的没有任何方面的合作关系吧？” “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问，老衲可有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 “没有啦，我知道您肯定是好人的。”折瑶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那您师门中的长辈，应当也都是好人吧？” 虚云大师沉默片刻，叹息道：“四年之前，师门中再无比老衲辈分高的人，都圆寂啦。”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听着让人有些不是滋味。 折瑶忽然便犹豫了。虚云大师显然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她怕老人家承受不住。 “折姑娘，你拐弯抹角的问这些，可不像你啊。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吧。” “小一曾见到您在看一幅画，对吗？” “不错，那是老衲的师祖画像。” “今天追查到，那伙和尚确为假和尚，他们也不是人……”她一字一句道：“而是借尸还魂的鬼。尸体不知来源，但可确定都是死了数年的人。” “其中……便有那位师祖的身体。” 对面迟迟没有声音传来，折瑶以为是传音石坏了，去隔壁想让越朝尉看一看，恰逢法稷推门而出，双手合十朝她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传音石再次响起。 “再劳烦折姑娘一件事。”对面传来沉重的叹息，叹息之下，是一层藏而未宣的怒火，“收敛师祖的尸骨，带回游山寺。希望折姑娘可以保密，游山寺愿追加九万两的费用。” 折瑶心情复杂，这钱她收得于心不安，可不收虚云大师想来也不会放心。 “小师妹。”越朝尉靠在门边，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她有些憔悴的脸来，“马面刚刚来了。另一伙人已经被解决了，但有两个人非是鬼，他没法出手，让他们逃了。” “一个是小师叔。另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小盒子，看起来年岁颇大。” 折瑶倒吸一口凉气，立即问虚云大师：“大师，您真的确定您师祖真的死了吗？” 若是死了，马面怎么会无法将身体内的魂魄带走？ “确实已经故去。”虚云大师听到了越朝尉的话，心里顿时也是一惊，他意识到事情似乎很是复杂，当机立断：“折姑娘，此事就此作罢吧，将法稷带回来便可。” “好的。” 挂断了传音石，折瑶正准备拉着越朝尉分析一波，她现在被搞糊涂了，结果一抬眼，就看见越朝尉抿唇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折瑶一时间有些尴尬，胡乱找了个话题：“大师兄，法稷干什么去了？” “他去超度宅子里的枯骨了。不必担心他，我跟他约好，明日午时启程回游山寺。” “如此心怀慈悲，倒是比大师兄你更适合当和尚呢。”折瑶开玩笑道。 越朝尉没笑，反而神情越发严肃，他身形高大，站在那便极有压迫感。 折瑶有点想进去睡觉了，笑容一敛，问道：“大师兄你不困吗，一晚上没休息，不如回去睡一会？” “恩。”越朝尉忽而轻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对她说：“果然是我的问题。” “啊？”“小师妹你进去睡吧。”越朝尉抬脚，径直进了自己房间。 满头问号的折瑶：他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 越朝尉确实反省了自己。 每次都让小师妹被误会，实在是不该。按照万俟尹所说，小师妹讨教剑法是假，趁机增进感情是真，亏他一直不信，只以为小师妹是真的想要练剑。 确实是……他的问题。 越朝尉细细回想起来，发现小师妹真的是个很勇敢的女子。毕竟她好几次找自己练剑，被自己误解也没有气馁，下一次反而再次小心翼翼地编造理由，只是为了接近他。 就连来游山寺玩，也要带上自己。 越想，越朝尉便越愧疚。明明已经是自己的未婚妻了，却还要这般费尽心思。 此时此刻的折瑶只觉得事情有一丝丝不对劲，但怎么想也想不到哪里不对。这次的任务虽然说到底只能算完成了一半，可都牵扯到了禅宗的师祖，这就不适合外人插手。 只是现下只剩一件事要处理——王得发。罪魁祸首带着小盒子逃了，折瑶没法放任王得发在榆延洲四处游荡，只能暂时让他呆在瓷瓶里。她有预感，以后会见到那个老和尚的。 折瑶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没多久便眼皮子打架，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日，阳光明媚，起了个早床的无极宗二人，发现自己起得太早，折瑶和越朝尉还没起呢。 金芹出门的次数不少，但是真正参与任务却是少之又少。她怀揣着激动地心，等着那俩人起床，然后带她去见识新的天地。 卓成河就笑她：“你那么喜欢这种事，何不自己勤加修炼？以后还可以自己一人接任务呢。” 金芹理直气壮的反驳：“新鲜事参与一次就够了，次次都参与就没意思了。”说完，便十分期待地等待起来。一直等到午时，金芹的热情都快磨灭了，恹恹地坐在客栈大堂里，看着人来人往。 然后看见了一颗反光的头，仔细一看。 “……这不是法稷吗？这就自己逃出来了？”金芹不敢置信，不是说消失好多天了一直不见踪影的嘛，这都能逃出来？ 她正准备打个招呼，就看见法稷朝她这边走来。 一道懒洋洋仿佛没睡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法稷你稍等一会，我和大师兄还没用膳呢，咱吃个饭再走。” 是折瑶起床了！ 金芹兴奋地回头，问道：“走去哪，是不是要去抓人了呀？” 折瑶捏起一根桌上小碟装着的咸菜，放进嘴里，睡太长时间了，嘴里都没味儿。 “不是。”她笑眯眯道：“我们回游山寺，任务昨晚就完成啦。” 金芹的兴奋凝固在脸上，卓成河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姑奶奶期待了一上午，在他耳边叭叭叭的都要起茧子了，现在可好，白等！ 第51章 折瑶就发现，金芹这姑娘确实是个纯傻白甜，看她这么失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眯眯道：“没事儿，以后有机会就带你见识见识。” 金芹正要点头。卓成河阴森森地说道：“折姑娘办事都在晚上，你……不怕吗？” 平心而论，卓成河承认，自己一大男人在第一次和折瑶打交道的时候都觉得挺渗人的，就更别说金芹一个姑娘家了。 谁知道金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骄傲道：“昨晚我就见识过了。”虽然是有点可怕，但她后来缓过劲儿了竟然觉得有些刺激！ 卓成河敬谢不敏，只有些可惜没能看见折瑶画符。之前那个符他已经吃透了，还想看点别的。 小二上了饭菜，金芹、卓成河和法稷各占据一方，四方桌如今只剩下一方，折瑶和越朝尉只得坐在同一个条凳上。 有点挤。 胳膊肘都要戳到旁边人，而且……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吃饭有一丝丝的尴尬。 折瑶赶紧吃完饭就要去结账，之前是没钱才靠大师兄接济，现在有钱了当然得自己付。 越朝尉拦住她：“小师妹，我来。”二师弟说过，出门在外不能让女子自己出钱。 他掏钱的手一顿，又想起来，二师弟好像便是因为在外太吝啬，才被女子嫌弃的？折瑶觉得越朝尉怪怪的。她将目光锁定在金芹身上，在场几人中，只有金芹和越朝尉有那么一些些过往。 抱住金芹的胳膊，折瑶小声问道：“金姑娘，你和我大师兄应该挺熟的吧，他以前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折瑶穿越至今，也就出门之后才和越朝尉相处的时间长一点，在凌霄阁的时候他实在太忙了，折瑶只有没元气了才去找他。 她现在对越朝尉的印象，依旧停在刻苦认真、不苟言笑、才能出众且有钱好看上，忽然变得这么体贴，是不是吃错药了？ 金芹拍了拍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何必这般惶恐，你是他未婚妻啊！早晚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熟？她熟个屁！ 因为金芹不喜欢修炼，和越朝尉压根没有共同话题，就像卓成河所说，越朝尉从没给过她眼神。 不过这家伙对人向来都是一样的冷淡，如今却因为一些讨好未婚妻的行为，惹来未婚妻的惊疑，金芹对此很是幸灾乐祸。 一家人……折瑶还真没想过这么遥远的事情，心里顿时一虚。当时要求换未婚夫也只是看上大师兄身上的元气了，她自己还没当真过。 金芹很开心地发出邀请：“折姑娘，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感受一下我们符修的飞行符，虽然没有在剑上稳定，还还挺好玩儿的。” 想到昨日她和卓成河被吹成疯子的造型，折瑶委婉拒绝。 整理好行李，几人一起离开了客栈，准备回游山寺。 折瑶忽然在旁边一家成衣铺子里瞥见了王泼皮，便示意法稷注意看：“那人是游山村的村民，他收留过那伙和尚。” 众人齐齐看去，那王泼皮在买衣裳，不过奇怪的是，他买的衣裳尺寸很大，显然不是他这个小身板能穿得上的。 法稷也不傻，当即想到王泼皮买的衣裳指定是给别人买的，极有可能便是逃走的那两个和尚。 “多谢折姑娘告知。” 法稷从挂在脖子上的串珠取下一颗，右手一个翻转，靠着巧劲儿，将那颗珠子弹射出去。直飞到王泼皮背后，珠子骤然消失不见。 他一袭白衣，神情温和，眼睛圆润发亮，看着就觉得此人心善，完美契合出家人慈悲为怀的宗旨。 就是不知……他到底会不会是转轮王？ 折瑶想到地府给的任务，不免有些担忧。轮转王乃十殿之主，不知为何居然选择了转世，地府估计乱了好一阵，不然不会让各地城隍配合她的工作。 这还是她从细节推测出来的，实际上的地府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 估计得找时间去地府一游。 思及此，她提议道：“我们一起去城隍庙看看吧。”得让城隍爷认认人了。 众人皆知折瑶能见鬼神，听到她说要去城隍庙都没有意见。 白日的城隍庙香火不断，也就是现在到了饭点人才少些，折瑶仍旧排了一炷香时间的队，才轮到她上香。 榆延洲这边的城隍庙可比瀛洲会做生意，他们自己卖香，方才还跟折瑶推销，话说得玄乎得很，仿佛买了他们的香就能真的得到城隍爷的庇佑。 折瑶拒绝之后看守城隍庙的庙祝还不太开心，她虽然没说什么，内心却是嗤笑，一看这和尚的大肚子就知道没少利用卖香之事给自己揽财，眼睛里充满了贪欲。 法稷等人并未进去，只在外面等候，其他人看见庙祝所为，不由齐齐看向法稷。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可是榆延洲啊，离游山寺这么近。”卓成河啧啧摇头，“你们游山寺该管束一二了。” 法稷表情温和，心中却也默默记住了此事。 折瑶点了自己带来的极品香，正要低声问询几句，余光瞥见那庙祝竟然就站在她旁边。 “这位师傅，麻烦可以站远一点吗？有些话不方便让你听到。” 庙祝是个中年和尚，肥头大耳的，笑起来还挺和气，像个活佛，但也就能蒙骗普通百姓。 “女施主，贫僧只是瞧您心不诚，您所求之事，必然不会圆满，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庙祝鲜少遇见不会买香的人，还想再劝，刚一张嘴，庙中忽然掀起一阵大风。 桌案上没有东西被吹掉，于排队的信众们来说也只是一阵微风，但吹到庙祝身上，却大到直接将他整个人都吹出了庙中，摔在了阶梯前。 “天呐，城隍老爷显灵了！” “城隍老爷这是不满意这庙祝？” “赶紧进香啊，一会城隍老爷该走了。” 几十个人瞬间挤了进来，直接将折瑶挤开，她被挤得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到法相一角，一只温热的手掌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出了城隍庙。 太恐怖了！ 比超市打折时老太太们买菜还可怕。 “小师妹，没事吧？”越朝尉松开她，看了眼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的庙祝，低声问道：“可是城隍爷发怒了？” 怒发冲冠的榆延洲城隍爷踱步出来，他的身材比瀛洲城隍干瘦些，神情威严，看着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老夫给你托梦数次你都不肯悔改，那劣质香还敢卖给老夫同僚，今日实在不能忍！” 越朝尉的阴阳眼折瑶还没给他关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位神，内心有些震撼。 城隍爷冷哼一声，朝折瑶作揖：“久仰折姑娘大名，找老夫可是有事？” 分明是同级，还向自己行礼？折瑶有些不解。 城隍爷直起腰背，苦笑道：“昨夜折姑娘行事，地府已经知道了。一殿殿主大怒，老夫被臭骂了一顿，唉……” 原来是因为此事！难怪城隍爷如此放低了姿态。 折瑶有些发窘，她也没想到会连累到他，赶紧说道：“您别这样，此事我也不对，应当早些知会您一声的。” 越朝尉这才知道城隍爷为何生气。城隍爷本来是能忍庙祝的行为，但昨晚上被上级骂了，心情本就不虞，这才没忍住动了手。 法稷等人看不见城隍爷，知道折瑶确在和人说话，背后齐齐一凉。 有心理准备和亲眼看见，这可是两回事…… 地上还在呻.吟的庙祝闻言抬头，却发现那说话的姑娘面前什么都没有！思及自己被打出城隍庙，猜测她大概是仙门中人。 他没有想到是城隍爷发怒动的手，咬牙问道：“敢问施主为何要对贫僧对手，难道仙门中人办事便可随心所欲吗？贫僧定要找上门讨个说法！” 这口锅就大啊，直接波及所有仙门。 金芹第一个不同意：“呸！折姑娘根本就没动手！”在她看来，要是折姑娘动手，这会庙祝只怕已经到地府了。 城隍爷一听就又怒了，恨不得抬脚踹死这不要脸的，气得脸更青了。 “这位师傅，你最近应该经常做梦吧，是不是梦到一个老头劝你莫要以次充好，利用职位揽财？”折瑶问。 庙祝脸色一变，这姑娘怎么知道？ 折瑶指了指庙中的城隍爷法相，可惜道：“他可是提醒你好多次，你不仅不知悔改，还恬不知耻地继续买劣质香。他老人家不怒才怪呢！” 真有城隍爷？庙祝心下忌惮，不敢招惹折瑶，但也不相信她的话，爬起来就要进庙，可那门槛离他明明只有一米远，可却怎么也走不到，活像是人们口中的鬼打墙。 “老夫羞让此人掌管庙宇！”城隍爷一甩袖子，禁止庙祝进城隍庙。 庙祝这才惊觉事情不对，城隍爷……莫不是真的存在？他顿时神情惶惶，啪一下双膝跪地，整个人颤抖着祈求城隍爷原谅，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折瑶偷偷一指法稷，低声问城隍爷：“您老给看看，法稷是不是轮转王的转世？” 越朝尉不由侧目，小师妹是不是忘记了他的阴阳眼还开着？ 城隍爷勉强收敛了怒意，定眼一看，抚须感叹：“此人灵魂好生干净！” 折瑶心里一喜：“是吧，我看见他的时候也这么觉得。所以，是不是……？” 城隍爷摇头：“不是他。折姑娘，若是轮转王就在附近，老夫早就找出来了。”“啊？”折瑶不明白了，“不是其他殿主一起分析的，说很可能在禅宗吗？” “非也。折姑娘难道没听说过吗？”城隍爷小声道：“听闻转轮王和其他殿主关系并不融洽，他会做什么，其他殿主又怎么猜得到？” “……” 那她岂不是要大海捞针了？ 第52章 折瑶终于明白了自己穿越的真谛。 地府莫不是要她花一辈子的时间去找转轮王……毕竟国土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哪是一年两年找得到人的！ 她就很难受，深吸一口气，问道：“您老给句话，轮转王哪年投的胎，有什么东西可以感应到他的存在？” 城隍爷苦笑道：“若是真这么简单，地府早就把人找到了。轮转王具体什么时候投胎的，没人知道，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若从发现之日算起，已有二十三年。” 地府找人也难啊！谁让名册上都没有转轮王投胎的记录，他们只能在工作之余抽空一个一个对，能找到详细的前世今生记录的，肯定就不是。 城隍爷这二十多年，也就干了这一件事，把榆延洲当地百姓都查了个遍。 “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金轮宝！”城隍爷坦白了，“轮转王转世地府还能承受，可轮宝不见了，若是落入普通人手中倒也没什么，可若是让有心鬼得到……那将是一场灾难！” 金轮宝拥有转轮王的某些能力，足以让孤魂野鬼逃过地府的审判，直接去投胎，这才是大家最头疼的地方！ “轮宝乃转轮王出世之宝，和他同根同源，若你能找到轮宝，再找轮转王便是轻而易举。” 轮宝？折瑶摸着下巴，她是听说过的，好像是个圆盘形的东西，具体什么样她也不认识。 想到法稷是佛修，相关书籍肯定看过，正要开口询问，发现小一费了老大劲从她包袱里拖出来一个她遗忘了很久的东西。 ——是她从孔府带出来的碎片灵器。 “这东西怎么还会发亮？” 折瑶拿起碎片，仔细一看，虽然轮廓稀碎，但是有一边是完好的弧形。作为一个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折瑶肯定这是个扇形，也就是说，这东西本来是圆形的。 而且，它还是金色的。 她举起碎片，给城隍爷看：“……您说的金轮宝，莫非是这个？” 城隍爷：“……” 真的，好巧啊。 他伸手碰了一下，肯定道：“阴气浓郁，是它。就是不知怎会碎成这样……” 城隍爷心情很复杂。 金轮宝一直未曾现世，但地府却发现过数起因轮宝而起的冤案，证明一直都有人在用！ 可阴差们找了二十多年，连轮宝的影子都没见过，毕竟这东西很会隐藏气息，你不摸到手感应不到上面的阴气，可折姑娘才来一个多月，就找到了。 折瑶一听，眼睛都亮了：“那它会亮是不是因为在场之人中，有一个就是转轮王转世？” “金轮宝已碎，不太准确。”城隍爷戳破了她的心思，“会亮极有可能是感受到了其他碎片的气息。” 这还怎么找？折瑶放弃了，把金轮宝碎片扔进包袱。 “打扰了，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找。” 说完叫上还在小心试探自己到底能不能进庙的几人，继续出发去游山寺。 反正任务没期限，地府也能承受转轮王不见的后果。 城隍爷对她目前的进度已经很惊喜了，看着折瑶等人离去的背影，急匆匆回了庙中。他得赶紧通知榆延洲地界的阴差们，金轮宝现世了，而且第二块碎片很大可能就在榆延洲！ 折瑶摸着金轮宝上面的花纹，她也是没想到，她骂了好几次的人就是转轮王，还好没人知道，她都是心里偷偷骂的。 越朝尉看她似乎很沮丧，问道：“小师妹，地府这么多阴差，为何还未找到转轮王？” 折瑶将金轮宝收好，叹了口气：“效率太低。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去世，阴差还要冲业绩，能找人的时间很少。而城隍爷，光是排查自己管辖的区域就够呛！” “各处城隍都有当地的名册，但是要将名册调出来，还要准确的找到人，都是需要耗费阴气的，阴气却并非无穷无尽。” 古代位面就是这点不好，不比现代地府，早就数字化了，阴网几乎遍布全球，而且信息互通，排查起来又快又准。 她一连跟两位城隍爷打交道，算是看明白了，这里地府的工作人员，信息都还没有互通，不然瀛洲城隍怎么还会认为转轮王会在禅宗？ “不过没关系，总会找到的。”折瑶做好了长期奋斗的准备，要是真找不到就算了，她本来就是临时调过来的，和这里的地府又不熟。 毕竟她是活人，地府的事儿做到尽心就够了。 越朝尉听了个大概，有些字眼虽然不太懂，但足够他理解折瑶表达的意思。“我方才想起来了，那金轮宝的碎片，我以前见过的。” 他很小就开始在外接任务，大燕国的城镇基本都去过。金轮宝的碎片碎得都各有各的模样，以至于越朝尉一时没想到。 “我确定之后再告诉你。” 折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下一块金轮宝的下落，顿时起了集齐金轮宝的心思，毕竟轮宝才是地府所重视的。不过榆延洲地界的碎片不用想了，估计城隍爷早就在行动了，毕竟这也是业绩啊！ 至于转轮王？等他老死下了地府不就自己回来了吗！ 天上四个人在飞，地上一个人在走，法稷步法学得好，走起来也不比他们飞的慢多少。快到游山的时候，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游山寺的主持和虚云大师领着几位老和尚一起在寺门口等待，因着假和尚一事涉及到了游山寺的师祖，今日游山寺谢绝了香客，显得冷冷清清的。 几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落地便有僧人递来白巾，众人赶紧把身上的雨水吸干。 法稷朝几位大师行礼：“主持、几位师父，法稷完好的回来了。” 虚云大师笑呵呵道：“回来便好。此去可有感悟？” “略有一些。” 主持看向折瑶，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递过去：“辛苦折姑娘，还请折姑娘保密。” “您放心，我会的。” 折瑶把银票放进了储物戒指，一看虚云大师几个都默不作声看着法稷，顿时明悟了。 “大师兄我们回去吧，淋雨了回去泡个澡，不然会受寒的。” 金芹和卓成河一听，赶紧跟在他俩身，毕竟他俩是符修，身子骨弱，更容易受寒。 虚云大师朝法稷招了招手：“你来，跟主持和诸位主事讲一讲此行之事。” * 折瑶浑身湿透了，还好下雨之前她就把包袱放在了储物戒指里，拿了一身干衣裳出来，转身一看，吓了一大跳。 小一湿了！它软趴趴倒在床上爬起不来，而且眉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像是晕开了似的…… “你还好吗小一？” 小一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下雨天，它也没主动碰过水，不知道被水泡的滋味竟然是这般晕晕乎乎的。 折瑶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身体被泡软了，只好拿了条干净的白巾放在它身下吸水。 “原来你的克星是水。”折瑶真是哭笑不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一，居然怕水！也难怪，谁让它身体是黄纸呢。 白汀抖了抖身上的水，也一头扎进了放小一的白巾上，打了几个滚便坐着舔毛，露出粉嫩的、肉肉的，因为肚毛打湿了显得秃了的肚子。 折瑶趁机撸了一把，胖乎乎的手感极好，就是被撸的那个不太开心。在白汀恼羞成怒之前折瑶放开了他去泡澡，泡完出来倒水，就听到隔壁房间传出了打喷嚏的声音。 大师兄这是感冒了？ 将木桶放回去，折瑶去敲了敲门：“大师兄你是不是受寒了，你等一下啊，多泡会热水，我去给你端碗姜汤来。” 金芹在隔壁的隔壁喊道：“折姑娘我也要！” 折瑶笑道：“好。” 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雨滴哗啦啦地落下，有些在山中化作雾气，穿梭在山林间缓缓流动，景致极美。 偶见云雾翻滚，似有东西在其中穿行，连带雾气翻得更加激烈，那东西飞得极快，顷刻间便出现在了百米之外，长长的一条，随着雨水的节奏若隐若现。 折瑶发现那是一条青色的龙！ 尽管折瑶认识这条龙，却也并不妨碍她看到如此壮观之景后心生激动。天呐，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龙在布雨！ 折瑶双手合在嘴边，大声喊道：“青檬！” 可声音在雨幕之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沙，不仅传不出去，还被雨声给盖住了。 好在青檬身为龙，眼神极好，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折瑶，便朝她飞了过来。 回廊之外是一片空旷的平台，平日里武僧便是在此练功，青檬在此缓缓落下，飞有一米高，巨大的龙头缓缓靠近折瑶，龙须漂浮在空中，蔚为壮观。 折瑶伸出手来，青檬便用犄角蹭了蹭她的手心，欢悦的声音在折瑶心里响起。 “折瑶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和冯公子一起去京城了吗？”折瑶没想到龙的犄角竟然是热的，顺势又摸了摸青檬双目之间的鳞片，冰凉一片，顺滑无比。 青檬有些担忧道：“京城一连下了三天的大雨，我和冯洋都担心京城会被水淹，便将京城之水引到附近来了。” “京城竟然下了这么久的雨，这不是还没到下雨的时节吗？” 这才刚刚入秋，时不时的都还热着呢。 青檬说道：“所以才会担心。我乘雨在高处俯瞰下来，发现京城的气运竟然在流失，长此以往，恐怕会再次引发战乱，直到新王上位才能再次稳固。” 折瑶大惊，要知道大燕国立国都没多少年，现在的皇帝还是开国皇帝，并且她一路走来，百姓都安居乐业，一点儿也没有国之将亡的感觉，怎么这就国祚不稳了？ “前日还有雷霆降下，恰好劈在了皇宫之中，这是上天在预警。折瑶大师，你们最近要小心噢，战事只怕不远了，尽快回去吧。” 龙目眨了眨，缓缓往后退去：“有人来了，我们有缘再见啦。”身为龙要尽量避免被人看见，这是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人类。 折瑶摆了摆手，青龙扶摇直上，化作一道流光再次隐匿在云雾之间。 路过的小和尚看见了一点余光，擦了擦眼睛再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小声嘟囔道：“这是看错了吗？”他好像看见了一条龙？ 折瑶没有多想此事，朝代更迭是正常的事情，扭头问小和尚：“小师傅，请问灶房该往哪边走？” 小和尚只当自己是眼睛花了，回过神来，热情地给折瑶带路。 第53章 折瑶想着也别把卓成河漏掉了，干脆那竹筒灌了四份回去，游山寺有钱，姜汤里还放了糖，口感很不错。 搬了一张小桌子在走廊下，四人围坐在这里听着雨喝姜汤。 一口热乎的下肚，浑身都暖了起来，甚至有些微微发汗。折瑶将见到青檬之事分享给他们，卓成河好歹在城主府见过青檬的人形，惊奇却不震惊。金芹就不一样了，她跟听神话故事似的，毕竟几乎没人见过龙。 折瑶透过雨幕看向天边，远山的雾气更多了，她指着那一片翻滚的云雾，道：“你看，这雾之所以飘得这样快，便是因为有龙在驾驭。” 腾云驾雾，便是如此。 金芹想象着云雾里有着一条巨大的龙，心生向往：“好想有朝一日能亲眼见一见啊。”龙的故事流传千百年，真龙一直未曾出现，这是她离龙最近的一次。 “应该会有机会的。” 小和尚提着食盒过来，放了几碟子糕点，笑道：“这是寺中新研制的糕点，即将用来招待皇太后，首座说请几位贵客尝尝。” “多谢虚云大师。”卓成河说。 众人便就这雨，看着云，吃着糕点喝着姜汤，静待这秋天的第一场雨过去。 * 之后的十来天，折瑶等人几乎未曾踏出一步，只在小院里活动——因为京城又是雷劈又是暴雨的，皇太后提前来了游山寺，祈求上苍保佑大燕国。 皇太后前来，同行的宫女太监众多，游山寺暂时谢绝了普通香客，全力接待皇太后人等。为避免麻烦，折瑶等人尽量没出门。 期间有个挺有意思的事情，皇太后带来了她最小的女儿云秀公主，这位公主今年十八，尚未婚配，她不是第一次来游山寺了，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法稷，顿时惊为天人，心生爱慕。 折瑶远远地看见过云秀公主纠缠法稷，直叹这不就是唐时的辩机与高阳公主？不过云秀公主一颗芳心注定落空，法稷是一心向佛的人，为了他的道，甚至可以舍弃性命，又怎会因为女子动摇？ 赶山鞭上煞气已除，像是蒙尘之宝，重新乌黑发亮起来，它本就气质不凡，如今看着更不似凡物了。 折瑶说好的要将赶山鞭借给金芹玩一天，便在游山寺多停留了一天，第二日，折瑶和越朝尉便准备回凌霄阁了。 金芹和折瑶已经玩得很好，在她走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偷偷在她耳旁说：“其实这次我来是专门看你的。我爹说你很有符修天赋，当剑修可惜了，不若你跟我回无极宗吧？而且我看你很喜欢我们无极宗的黄纸，我爹还说你要是愿意，黄纸可以不限量的任由你取用。” 折瑶哑然一笑，金芹的来由她隐隐是有些猜测的，却没想到那未曾谋面的无极宗宗主居然是想挖凌霄阁的墙角，尽管黄纸无限量供应挺让人心动的，折瑶还是拒绝了。 “不了，同门师兄师姐们对我都挺好的。以后有机会去你们无极宗找你玩儿啊。”折瑶放开她，又道：“我看你很喜欢养动物，何不办一个养殖场呢？” “养殖场？” “大规模的养殖一些动物，最好是养可以食用的，到时候可以卖。”折瑶朝她眨了眨眼，“赚不赚钱都是其次，主要是要有自己的事业，你也不喜欢画符不是吗？” 说完，她转身踏上鬼抄剑，越朝尉早在等着了。金芹朝他们挥手道别，神情若有所思。 小一活力满满，对送他们离开的人们用力挥舞着手臂，吃了黑无常一口阴气，加上这十来天也没断口粮，小一已经修炼出了大拇指，看着怪好笑的。 鬼抄剑飞得有些高，空气瞬间变冷，越朝尉轻咳了几声。 折瑶赶紧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一件虚云大师送的披风：“大师兄你赶紧披上吧，你这风寒还没好呢？” 越朝尉向来不喜欢用这种东西，却还是伸手接过来将自己包裹起来，无奈道：“许是多年未曾染过风寒，这次便显得严重了些。” “回去后还是抓点药吧，一直拖着可不行。” 虽然修仙，但终归还是凡胎□□，病了依旧会死人的。早知道就该托游山寺的小和尚下山买点药回来的，不然不至于一个感冒都半个月了还没好。 越朝尉唇角微微扬起，垂眸嗯了一声：“宗门有丹药，回去吃一颗便好，小师妹无需担忧。” “天罗门的丹药还有这效果？”折瑶诧异，小说里丹药什么的作用都好厉害，这里的丹修所炼的竟然还能治病吗？ “天罗门的生意遍布天下，卖的不全是只能仙门中人用的丹药，普通人一样可用。” 行吧，又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宗门。谁都有钱，只有凌霄阁和他们格格不入，还要辛辛苦苦跑业务。 折瑶没什么事儿干，便拿出传音石，示意白汀打给几位师兄师姐：“咱们分开也快一个月了，不知道大师姐小师兄的任务顺不顺利。” 想到李朝堇曾经打来求救过，便第一个打给了他。传音石亮了许久，对面始终没有回应。 “没人接？”折瑶惊了，“小师兄不会出事了吧？” “和阳长老去找他，应当早就到了，不会出事的。”越朝尉淡定许多，任务都是有一定危险的，凌霄阁的弟子早有经验，更何况是和阳长老了。 倒是显得折瑶有些大惊小怪了，她转而打给了冉南，这回打通了。 “小师妹！怎么想到给我打传音石了？” “赶山鞭的煞气已除，我和大师兄在回凌霄阁的路上了。大师姐你的任务做完了吗？” 冉南揶揄道：“我才做完任务呢，掌门就通知我去救小师弟，他在小拗山失踪啦！你俩可好了，掌门说不要打扰你们，让你们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看来净明掌门还是接受现实，承认了她这个首席弟子未婚妻的身份。 ……等等，小师兄失踪为什么大师姐语气这么轻松？折瑶看了看越朝尉，发现他依旧很淡定。 不愧是剑修，真能沉住气。 “和阳长老也去了小拗山，也联系不上他吗？” 冉南叹了口气：“我出发之前联系过，也是一样的，他俩的传音石一直没人接，也不知道是出事儿了还是传音石掉了。” “那，要不要我们去帮忙？”折瑶 “应该……不用吧？”冉南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她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忽然大喊道：“完了完了，我在小拗山怎么都看不见村子的入口呢，这里好像全是树林啊！” 越朝尉这才给了传音石一个眼神，冷静道：“让她不要乱跑，我们这就过去。” 冉南听到了，应声道：“那我去附近的镇上住一宿，你们到了记得打传音石噢。” 越朝尉手势变换，灵气涌出，鬼抄剑飞得越发快了，好在他分出了一层薄薄的灵气，挡住了风，坐在剑上并不会被吹到。 折瑶撑着下巴，手肘放在腿上，想起半个月前李朝堇打来的传音石，猜测道：“小师兄不会真遇见鬼了吧，而且还是被逼着嫁给一个男鬼？” 越朝尉脑子里顿时浮现穿着嫁衣的小师弟，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太妙。 “可小师弟是男子……” “龙阳之好嘛！可以理解的。” 越朝尉：“……”着实有点难理解。 小拗山离榆延洲不近，他们飞到了第二天傍晚才赶到小拗山附近，快到的时候折瑶通知了冉南，现在双方很顺利的碰头，冉南跳在鬼抄剑上，收了自己的剑。 口头指路领他们去了和李朝堇一起消失不见的村子所在地，路上顺便简单讲述了一下他的任务。 “小拗山的一个村子里忽现异火，异火乃天生地养，天罗门的长老想拿它回去炼丹，结果被伤到了，又不愿意放弃，就委托我们凌霄阁将异火带回去。”异火……折瑶嘴角一抽，那可不是什么异火，是阴火！而且书里这任务也不能说完成了，因为李朝堇把阴火导入体内用来淬炼身体了，不过这也是意外，最后却成了李朝堇的机缘。 之后的李朝堇，将会变得和他的师父一样，一看就是阳刚之气扑面而来的形象，当然了，实力也会大增。 他现在还是个健气少年，折瑶想象了一下他突变的模样，嗯……有那么一丝丝辣眼睛噢。 小拗山四面都是树林，晚霞还没褪去，凉气却骤然上升。 “这地儿怪阴森的。”冉南皱眉。 之前小师弟也给她打过传音石，无外乎是说些可能见鬼的话，她当时还不信，在遇见小师妹之前，他们凌霄阁谁见过鬼啊？ 小师妹也说过的，火气重的人见鬼的几率低，他们凌霄阁的剑修，几乎每一个火气都重，遇见鬼的可能性非常低。 可现在俯瞰小拗山，感受凉气扑面而来，冉南顿时冒出了小师弟之所以失联，极可能是被鬼抓了的想法。 “阴气的确很重啊。” 小一四处嗅了嗅，顿时手舞足蹈兴奋了起来，它闻到了鬼的气味！确认了，是新口味的口粮！ 折瑶好笑地看了它一眼，这家伙现在对鬼的敏感度堪比雷达。 “你们看吧，是不是真的没有入口？我连村子的影都没找着呢。”冉南无奈地耸了耸肩，到处都是树，她都怀疑这里是不是真的有村子存在了。 越朝尉四下看了看，伸手指着一个地方说：“那里。” 折瑶和冉南一起看过去，发现那个地方的确有一条小路，只是被枝繁叶茂的大树挡住了，只能看见一小截被踩得只剩黄土的路，经常有人走才会这样。 冉南疑惑了，她之前来的时候分明没看见这路啊？ 折瑶拍了拍她的肩头，意味深长道：“大师姐你之前应该是没看错的，这地儿的确是有问题。” 冉南嘶地吸入一口凉气，下意识抱紧她的胳膊：“小师妹你别吓我啊，这都快天黑了，你再说我都不敢进村了。” 折瑶从鬼抄剑上站了起来，俯瞰整个小拗山，但，还不够高。 “大师兄，你能让鬼抄剑再飞高一些吗？” 更高之处，视野更加开阔，此时晚霞已然只剩一点残余。 折瑶不会看风水，但她会看阴气。小拗山乍一看的确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树木郁郁葱葱，看着就让人心中舒畅。 “你们看，小拗山的地形，中间凹四面高。” “是四面环山，这怎么了？”冉南不解。 折瑶瞥了她一眼：“大师姐你错了，这不是四面环山，这是四面环坟啊！” 冉南：“……！” 越朝尉都下意识紧了紧披风，看向折瑶。 第54章 “小师妹！”冉南抱紧自己，声音陡然拔高，“你不要吓我，这哪里有坟啊？”“树林太密集，加上坟包小没人打理，自然难以发现。”折瑶坐了下来，长吁一口气，要不是她能感觉到阴气，也不会发现这点。 大概是蝴蝶效应，和书里一帆风顺的主角命相比，现在的小师兄，可真够倒霉的，这么难遇上的地势也让他给碰上了。 原书怕是不能再信。折瑶之前还真以为只是有鬼在任务里掺和，但着墨不多也就是个点缀，亲眼见到才知道，这简直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那我之前为何找不到进村的路？”冉南再问。 “因为这里的树林茂盛得过分了，当时可能路正好被挡住了。”四面环坟的地方，长的都是阴木，茂密得很，一条小路被挡住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进去吧，得赶紧把小师兄带出来。”折瑶真怕再不去找人李朝堇可真就‘嫁人’了…… 收了剑，三人沿着黄土小路向里走，炊烟袅袅的村庄逐渐出现在眼前，空气中充斥着木柴的烟熏气。 冉南背脊挺得很直，裙子是新买的，脸上的神情看着也挺放松，唯独抱着折瑶胳膊的手越来越紧。 折瑶：“……” 拍了拍冉南的手，安慰道：“大师姐，没这么可怕的，就算是鬼那也是要讲道理的。” 越朝尉打量着村子，各家各户都才做完饭，饭菜的味道还没散去，看起来一切正常。 忽然，远处一个老人背着手在散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许是眼神不太好，走近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认识折瑶等人，盯着看了许久才问：“外乡人，怎么到这儿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 “这位老伯，敢问一月前可有一个背着剑的年轻男子来这？”越朝尉说着，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你这是得了风寒了吧？”老人笑呵呵道：“你说的人老头子我见过的，在青云大夫家里借住呢。青云大夫是个好孩子，你正好可以找他拿些药，快快随我来吧。” 折瑶和冉南对视一眼，随即跟上。老人还在絮絮叨叨讲着村里的事儿，大部分都是在夸那位青云大夫人好云云之类的。 很快，绕了几条小路，三人来到几间茅草屋组成的小院子，院子里晒着一些中草药，还没进门都能闻到浓郁的药香味。 “这便是青云那孩子的住处了，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老头子就不带你们进去了，自己去吧。”老人说完，转身慢慢往家里去了。 右侧的茅草屋中忽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李朝堇一起生活了数十年的冉南和越朝尉一听就知道是他。 “人确实在这里。”越朝尉低声说，喉咙中又是一阵痒意，但怕折瑶担心，强忍了下来。 “进去吗？”冉南有些迟疑，她有点怕。 这村子里除了冷了点阴气重了点，折瑶暂时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想了想掏出传音石，递到白汀身前。 “给小师兄打。” 半晌后，众人并未听到院子里传来传音石滴滴滴的声音。 折瑶无语道：“小师兄的传音石莫不是坏了，难怪会失联。” 冉南一听，之前猜测的被鬼抓了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胆儿一下就大起来了，伸手把门推开，直奔那右侧的茅草屋。 “李朝堇你过分了啊，传音石坏了你不知道找点别的——啊！你们在做什么！”冉南忽然尖叫了一声，连连退了几步。 在折瑶和越朝尉的注视下，她咬牙又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又退了出来，满脸的不敢置信。 折瑶拉住她：“怎么了？” 越朝尉一言不发走了进去，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伸手拦住差点就要进来的折瑶：“小师妹，你莫进。” 冉南遮着自己的眼睛，声音都麻了：“小师弟赤着身子……” 紧接着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有一个男人，在给他擦身子……！” 握草！折瑶震惊地看向越朝尉，不是要母胎单身到完结的吗，怎么还真的和一个男的那个啥了？ 越朝尉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折瑶和冉南手牵手坐在屋檐下，两人久久不能回神。 折瑶都还好，毕竟现代社会这种事儿也不少见，但是冉南……那冲击叫一个大啊，她现在恨不得提桶清水来洗洗眼睛。 “……这青云大夫，怎么治病还脱衣服了。”冉南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折瑶，“小师妹，你说他是不是趁小师弟生病了故意这样的。” 作为男主，李朝堇的身材长相自然是没得说的——至少在他变得阳刚之前真的没得说，唇红齿白少年郎就是他本人。 “啊这，应该不会吧？” 冉南比李朝堇长几岁，别看平日俩人没大没小的，她心里可一直以姐姐自居。折瑶很理解她现在心情炸裂，安慰道：“说不定就是单纯治病呢，不要想太多了。” 等了好一会，身后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一起转头，目光如炬盯着出来之人。 此人五官清秀，面目含笑，看着十分好相处，隔着一米多能闻到此人身上淡淡的药味儿，正是这院子的主人青云。 “二位姑娘不必惊慌，李公子偶感风寒高热不退喝药无用，我这才用山间凉水给他擦拭身子，好尽快退热。” 折瑶看了冉南一眼，我就说吧？ 冉南放心许多，清了清嗓子，问道：“方才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大师兄他……？” “越公子在照顾李公子。那边还有两间空房间，三位要留宿的话，只能委屈你们挤一挤了。”青云说话不急不缓，让人不自觉便认真听他说话，“对了，越公子咳嗽了几声，好似也感了风寒？” “大师兄病了半个月了一直没好，青云公子你这里有药吗，我出钱买一点。”折瑶拉着冉南站起来，互相拍了拍裙子上沾染的灰尘。 “不过都是些自己在山中采的药，姑娘看着给点吧。我这就去给越公子称药。” 青云说完便去了药房。折瑶低声对小一说了句什么，小一拉上白汀跟了过去。 敲了敲房门，折瑶小声道：“大师兄，小师兄还好吧？” 越朝尉拉开一道门缝：“他现在浑身发热神志有些模糊，你们莫要靠近，不要染上病了。今晚就我来照顾他吧。” 目前来看，也只有越朝尉最适合照顾李朝堇了，让那个青云照顾他们都不放心。 “辛苦大师兄了。”冉南皱眉想到任务，道：“天罗门的任务咱们放弃吧，进来之后我浑身都觉得不舒服，咱们早些离开得好。”她是来找人的，而非完成任务，天罗门的这钱也是不太好赚啊。 越朝尉点了点头。 折瑶和冉南便去了对面一排屋子里，为了安全着想也不准备分开，俩人就睡一个屋。尽管屋子里没人睡，但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这青云还挺贤惠。”冉南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在刚铺好的床上。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偶尔能听见村子里妇人数落丈夫的声音，但很快，这些声音悉数消失，许是都睡下了。 折瑶剪着灯芯，忽然听到一阵缥缈且自带混响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 “折瑶……” 放下剪子，折瑶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魂魄有些不稳。 “折瑶……” 声音越发的近了，折瑶头已经开始发晕，她深吸一口气，晃了晃招魂玲，低声骂道：“叫魂啊你！白狗子你还有点身为阴差的自觉吗，你什么身份自己没点数啊？” 白无常叫活人名，那这人便是离死不远了。 这糟心的同事哟！冉南还以为折瑶跟自己说话呢，结果她一开口就是怼人，就知道小师妹是又撞见鬼了，鸡皮疙瘩冒到一半，硬生生被她那句‘白狗子’给憋了回去。 怎么现在的阴差也时兴取贱名儿了？ 白无常听到的声音，笑嘻嘻出现在房间里，一看旁边坐着冉南，响指一打，直接打开了她的阴阳眼。 “你好，我是瑶瑶的同僚，你可以叫我白无常，也可以叫我小白，很高兴见到你。” “白、白无常？” 冉南抬眼一看，是个满脸惨白、头顶帽子写着一见生财的鬼，穿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这是真的啊？”她偷偷问折瑶。 折瑶点了点头，接着就开始从储物戒指里掏金元宝，都是她在游山寺不出门的那段时间里折的，当然了，用的都是普通的黄纸，无极宗的黄纸她舍不得用。 “自己拿吧。” 白无常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概率是来找她拿元宝的。折瑶对此已经习惯了。冉南震惊了，她盯着白无常看了又看，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里的无常之一啊，小师妹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说啥呢，我是这样的人吗？”白无常幽怨地看着她，手却是一点也没停，把元宝全放兜儿里了，“是真的有事儿才来找你的。可让我一阵好找啊，我还以为你还在榆延洲呢！” 折瑶望着他，问道：“查出那些尸骨的身份了？” “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出的手。”白无常嘿嘿一笑，“不过老黑也出了那么一点力的。人都死得蛮久的，好些鬼也已经转世了查起来可难了。不过好像都没什么特殊身份。” 说着右手一翻，一本薄薄的簿子出现在手中，交给折瑶。 折瑶翻了几下，都是普通人，其中一半都是和尚出身，而且也不是同一个寺庙的和尚。 “难道他们是随机挑选的尸骨？” 白无常坐了下来，神秘兮兮道：“还真不是。我不是把那些鬼带回地府了吗，判官审出了不少事儿，不过这些鬼都是棋子，好些事也不清楚。” “唯独一点有用的，他们说尸骨是头领给他们挑的，不过具体怎么挑的就不知道了。” 这说明，至少尸骨不是乱选的，只是暂时还不清楚挑选尸骨都是什么条件。 第55章 “此事游山寺已经接手，我就不掺和了。你们倒是可以继续查一下，好歹也是业绩。” 折瑶对阴谋诡计没啥兴趣，千百年来一直都有些被冲昏头的鬼要‘谋朝篡位’，下场还不是一个样，地府还是很厉害的。 冉南听得一头雾水，扯了扯折瑶的衣袖：“小师妹，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或许大师姐你听说过度生教？” “听过。怎么你遇见他们了？”冉南眉头微蹙，“小师妹你可要离他们远点，我早就就有所耳闻，这伙和尚可邪门了，行事不正派。” “放心吧，此事已经交由游山寺接手了，毕竟禅宗统一管理天下所有的庙宇呢。” 冉南这才放心，看白无常坐在那也不说话，从他和小师妹的谈话中，感觉也不是什么难接近的鬼，便和他搭话。 “你是白无常的话，可能看出来这村子里是不是有鬼？” 白无常一愣，这姑娘接受能力还挺强，至于鬼，他方才直奔折瑶来的，可没注意，不由问道：“怎么你们撞鬼了吗？” 冉南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是小师妹说这个村子处在四面环坟的地方，我感觉不太对，便想问问。你不是无常吗，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这要是放以前，白无常肯定知道，可他现在…… 白刚打入本地阴差圈子地方都没摸熟无常讪讪笑了笑，道：“瑶瑶在这里你怕什么，她的能力不比某些阴差差。” 折瑶斜睨了他一眼：“得了，没事就走吧，我们要睡觉了。” 白无常正准备溜，就看见小一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咦，它吃了老黑的阴气居然没事？” “它本来就是吃阴气长大的，很奇怪吗？” 冉南默默看过去，发现这纸人她曾见过的，在孔府里可是帮了大忙。后来她离开瀛洲之前也见过它，它还喜欢看热闹呢，不过那时候它好像没五官？ 好丑啊，冉南在心里默默评价。 白汀的灵体跟在小一身后进来的，看见折瑶便摇头：“我钻进青云房间出不来了，正好今晚守着看看他是不是别有用心。啊对了，他刚刚给大师兄把药端过去了。” 白无常看着小一啧啧称奇，他哪里见过吃阴气进化的灵物？一般来说，在现代修的是元气，这个世界也是灵气才对，这吃阴气的……变异种？ 自打上次白无常打算吃了小一，在折瑶的调和下小一虽没和他计较，但并不代表它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毕竟它连折瑶的气都生，贼爱记仇一纸人。 小一到处蹦来蹦去，好一会后，悄悄跑到白无常身边，大拇指一抠，就抠出一块阴气，飞快塞进了嘴里。 阴气变少白无常自然察觉到了，拎起小一作势要回咬：“真当我不敢吃你啊！” 然而他话音刚落，小一就打了个饱嗝晕了过去。 白无常：“……”吃还是不吃呢？不当面吃好像都没有‘报复’的快.感…… 白汀飞快把小一抢了过来，往外飘去：“您别和它一般见识。啊对了，无常大人您的金元宝掉了噢。” 飞快低头看了一眼，还真掉了几个金元宝。 白无常捡起元宝，原地叹息道：“我真是太善良了！都没有一口吞了那小东西。” 冉南：？？？ 他哪里善良了？ 折瑶懒得理他，拉着冉南道：“别管他，他就这个德性，要真送他嘴边他还怂呢。”白无常一听，赶紧走了。不然还不知道瑶瑶会怎么掀他老底，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白无常竟然是这样子的鬼。”冉南顿时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鬼有什么可怕的，不照样不要脸？ 把灯一熄，两人躺在床上摸黑唠嗑。女孩子嘛，话题总是又多又跳，可以从你衣裳真好看聊到万俟尹又招惹了谁家姑娘…… 而此时此刻的越朝尉，不仅要时刻注意李朝堇的情况，还要忍着他说胡话，一整宿都不得安宁，脑子逐渐昏沉起来。 第二日一早，李朝堇热度终于褪去，人也醒来了，他只觉得浑身舒坦多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自己居然赤裸着。 李朝堇惊恐万分，抱着被子十分害怕，他他他是不是……不干净了？ 青云端着药进来，看见他醒了，惊喜道：“你终于醒了。”说着就要把药端给李朝堇。 李朝堇看见他就呼吸一窒。 整个小院子只有他和青云两个人，再加上他之前做过和男人拜堂成亲的梦，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多想。 “你站住！”他紧张地喝道，声音都劈叉了，清了清嗓子，才问道：“我怎么会、会这幅样子？” 青云一愣，一时间没听懂他的意思。 折瑶嚼着最后一块饼从门外探进头，就看见李朝堇小媳妇一样的委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招手喊冉南过来看。 “哈哈哈哈哈大师姐你快来看啊，小师兄好好笑啊。” 李朝堇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完、蛋、了！怎么她们也在这里！ 下意识把被子一拉，整个人都蒙了进去。 他不要做人了，太丢脸了，心好累。 越朝尉用完早膳回来，一看折瑶和冉南在门口笑得无法自拔，都要滚到地上去了，伸手托住折瑶的背，声音略带沙哑问：“笑什么？” 折瑶顺势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笑容顿时消失，大师兄这手怎么这么烫？ 抬头一看，越朝尉和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嘴唇有些发干发白，脸颊有淡淡的红。 “不是吧？”折瑶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越朝尉下意识往后仰，表情有一丝不解。 折瑶干脆踮起脚尖，直接把手背怼上他的额头，超烫。 她长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还在被子里装死的李朝堇：“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了了，小师兄才好呢，大师兄你又病了。” 越朝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心也很烫，反而不觉得有什么。 折瑶就拉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额头，结果越朝尉手太大，她脸又小，一巴掌直接盖住了她大半脸。 “你的手现在超烫，感觉到了吗？” 睫毛扫着手心，手心之下，触感极其细腻，越朝尉有一瞬的难以思考。下意识想要将手收回，却发现手背被一只比他的手小了一圈按住，莹白的肌肤和他的冷白不一样。 凉凉的，也软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似的。 越朝尉想起自己曾经数次握住这只手，带着她运剑，不知道怎的，忽而就想起在孔府的某个晚上，万俟尹曾来找他。 当时他说—— “小师妹性子太好了，谁都能和她当朋友，卓成河可不比你差啊大师兄。” “你若是没这个意思，不若和小师妹静下心来谈一谈。毕竟，小师妹换未婚夫好像也只是一时冲动。” “若是有意思，大师兄，好好培养感情吧，小师妹又不是真废材，你不行动自然会有人行动的。” “不过大师兄你还是有优势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啊？大师兄怎么也发热了，莫不是被小师弟过了病气？”冉南的惊呼声冲醒了越朝尉的神思。 他任由折瑶拉下他的手，看她扭头不好意思地朝冉南笑道：“怪我，其实大师兄都病很久了，早该带他去看大夫的，不然也不至于拖到发热。” 他愣愣地盯着视野中小巧的耳垂和纤细的脖颈，就连肌肤下跳动的脉搏似乎都能看个清楚，头发丝在颈侧拂动，仿佛也能清晰闻到他问过数次的幽香。 我可能是真的病了，他混混沌沌的想。不然他怎么会一直盯着小师妹看呢？这于礼不合。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大师兄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合该他自己照顾自己的。我看八成还是小师弟过病气给他的，昨人都还好好的呢。” 耳鸣声是大脑给越朝尉最后的警示，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消失，他的眼皮逐渐阖上。越朝尉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直直扑向折瑶。 折瑶一惊，伸手抱了个满怀，差点没给撞倒，找准平衡后也仅仅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势，丝毫不能动弹。 大师兄他……好重啊。 冉南一看不得了，赶紧进屋拿了挂着的衣裳，把李朝堇的被子一掀，衣裳扔给他。 “快起来，大师兄照顾你照顾病了，你赶紧给他腾位置。” 李朝堇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冉南一把拉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衣裳站在一旁无语凝噎。冉南把人扶了进来，放在床上，擦了把汗，瞅见李朝堇还在一旁站着，没好气道：“傻站着干什么，衣裳还不穿上？” 折瑶看见他，安慰道：“小师兄不要多想，你的衣裳是青云大夫为了给你退热才脱的，而且昨晚上是大师兄守了你一夜，没出事。” 这是隐晦的提醒李朝堇，昨晚有人看住了他的贞操。 李朝堇顿时好了，麻利的把衣裳穿好，接过青云手里的汤药一口干了，又把碗放回他手里，敷衍地道了一声谢。 “谢谢啊，我师门都来了，住宿钱和药钱一会就给你。” 折瑶掏了银票塞给青云：“麻烦青云大夫，给大师兄看看。” 冉南则是拉着李朝堇疑惑问道：“你身上不是还有几千两的吗？孔府的银子回来了大半啊。” 李朝堇捂着胸口，眼中泛着泪花。 大师姐不提这事都算了，一提他就想哭。 “掉了……” 冉南顿了顿，说：“不可能全掉了吧，你不是在身上各处都放一点的。” 他自己说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从孔府出来之后李朝堇就在身上缝了十几个兜，用来放钱。 李朝堇伤心地闭上了眼睛，留下了悔恨地泪水：“……我要是早知道我会掉进河里，那钱我一定不带身上。” 冉南震惊了，这意思是……他的银票全给河水冲走了？ 第56章 “你怎么没把你贞操也一起丢了？”冉南嫌弃地看着李朝堇，“传音石是不是也一并被河水冲走了？” “是啊。”李朝堇挠了挠头，一说起传音石，顿时猜到他们来小拗山是特意寻自己的，内心感动得不得了。 小师弟是找到了，冉南想起和阳长老人还没见着，便掏出传音石，打给他，依旧是没人接。 “和阳长老来找你了，不过也断了联系，不知道是不是传音石掉了。你有没有见过他？” “啊？我师父来找我了吗？！”李朝堇很惊喜，他今年还没见过自己师父，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养的小孩。 这人，不会听重点的吗？冉南就当他是因为病了脑子才不清醒。 “行吧，看样子你是没见到。”以和阳长老的实力总归不会出事，说不定又是看见哪个禅宗的和尚，半路改变计划了，冉南并未很担心。 青云收了钱去煎药了，冉南和李朝堇旁若无人在聊天，折瑶本来想给大师兄掖被子，猝不及防被他抓住了手，还死不放开。 大师兄这是……什么情况？折瑶使劲儿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反而惹得越朝尉用力握住，握得她手都有些痛了。 扭头一看那俩还在唠嗑，无奈喊道：“大师姐！能过来帮我一下吗？” 冉南看了一眼，立刻拉着李朝堇往外走。 “小师妹，如今大师兄病倒，我觉得你还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折瑶：？刚刚还说不是她的错，是小师兄传染的呢！ 冉南回头朝她笑了笑，道：“所以就由你来照顾大师兄吧。我和小师弟去村子里转转，看能不能换只鸡，炖点鸡汤给这俩生病的人补补。” 早上用膳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村子里基本顿顿是粥就青菜或腌菜，鲜少能吃到肉，可病人嘛，还是要补补的。 李朝堇并不想出去，他也才刚刚退热，人还是虚的。然而他根本没有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直接被冉南暴力拖走。 折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手，又看了看眉头紧蹙，抿着唇满面潮红的越朝尉，心里忽然一软。 算啦，就当是吸元气了。 * “大师姐，为什么要拉着我出来？大师兄病了，小师妹一个女子独自在那里看着，你不怕青云大夫对她行不轨之事？” 李朝堇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自打来了小拗山，就开始频频做梦。每次做的梦都还不一样，但大体是一样的，都是他在嫁人最后逃了。 很多次都是他即将被人找到的时候，天就亮了，李朝堇便醒了。 一连折腾了好多天，终于在前不久，他做了别的选择，没有逃走而是耐心等着新郎进房，这次他终于看清了此人的脸。 是青云。 是青云啊草！ 李朝堇当时就觉得自己太蠢了，这村子里大多数是孤寡老人，年轻点的都是他爹娘那个年纪的了，不过他们都没有孩子。 整个村子里就青云一个未婚的年轻人！ 醒来之后李朝堇再看见青云真的是差点昏过去，太吓人了！那天他急匆匆出了门，因为知道梦里人是青云了，神情一直恍惚，以至于一脚踩空掉入水中。 后来他就病了，开始咳嗽，青云一直给他熬药。再次醒来，就是今天的事儿了。 李朝堇对青云的感觉很复杂。 一切都只是他的梦而已，可这个梦又太过真实，让他没法将现实中的青云和梦中的青云分开看。 而青云本人，的确是个很和气很好相处的人，又是个大夫，作为朋友是极好的。 但是！ 他还是怀疑是青云未婚的执念太深，才会进他的梦的！ 所以，小师妹一个人留在那里真的不要紧吗？ 冉南听完他的分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照你这么说，老话还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那是不是说你对青云大夫有意思啊？” 李朝堇：“……” “小师弟你还是有点眼色吧，我听掌门说大师兄家里在催促他的婚事，这俩人什么进展都没有，到时候咱们凌霄阁可没法跟他家里人交待！” 最坏的结果，估计就是越家直接给大师兄定一门亲事，立即让他成亲生子了。 听闻，越家那位老太太身子最近可不大好啊…… 李朝堇这才闭了嘴，好吧，如果是这样他确实不好意思在那杵着。 两人走了没多久，小路渐渐开阔起来，这是村里的一条主路，沿路两侧是茅草屋。 许是小拗山太过偏僻，因为地形的缘故也没有田，家家户户都只顾着自家门前那几亩地，全都种的蔬菜瓜果。 “小师弟，你来得早，知道村里谁家养了鸡吗？” 李朝堇还郁闷着，道：“村长家好像有，我听到过鸡鸣。我带你过去。” 村里人都认识李朝堇了，但是冉南他们都没见过，见了外来人很是惊讶，也不打招呼，只偷偷看。 “小师弟，我瞧这村里也没有田地，他们光吃菜的吗？”冉南低声问道。 李朝堇一愣，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异火并带回去的，可没想过这么多。 “可能……是去城里买的？” “……你看看他们衣裳上的补丁，像是买得起粮铺粮食的样子？” 并非冉南看不起村子里的人，实在是城中粮铺的粮价格都不低。商人低价从各处乡镇收来，再放出来高价售卖的，城中尚且有百姓买不起，更何况这等偏僻之地的人？ “那就不知道了。” 到了村中唯一的砖瓦房，李朝堇伸手敲门：“李村长，你在家吗？” 脚步声响起，大门打开，居然是昨日带他们进村的老头。 这可真是巧了，冉南笑盈盈道：“原来您就是村子的村长啊。李村长，我听说你家养了鸡，想花钱买一只，好给我师兄师弟补补身体。您看……？” 李村长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恍然：“你是昨晚那个女娃子啊，你们不是还有两个人吗？” “我大师兄病了，小师妹在照顾他呢。”李朝堇解释道。 一进门，便看见院子里有三只母鸡在啄地上的草，瘦瘦的，养得不算好。 “你想要，就一并拿去吧。”李村长说着叹了口气，“这鸡啊，本是我家婆子养着的，年初时她去了，我也没太管，越养越瘦，前几天还死了只公鸡，我看啊，还不如就此卖给你呢。” 冉南想了想，按照城中的价格把钱给了李村长，找了一把干草揉搓成绳，将三只鸡绑了起来，拎着就回去了。 清晨的空气凉丝丝的，山上的树林里满是薄雾，太远的地方看不真切。 两人走了没多久，便遇见了青云。 青云提着一个大木桶，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正在给村里人舀桶里装着的黄褐色的水，看起来是药。 “他这是干什么？” “村里人年纪都大了，平日里会喝一些对身体好的补药。”李朝堇说到这事由衷佩服青云，“我听李村长说，平日里谁生病了找青云看病都不收钱的，他这样日日给村里人送药也送了好多年了。” 冉南嘴角一抽，莫名地佩服李朝堇。 这村子这么古怪，他怎么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跟青云打了个招呼，两人匆匆回到小院。冉南把鸡收拾好就炖上，只杀了一只，另外两只暂时关着。 李朝堇闻着香味儿摸进灶房，砸吧着没啥味道的嘴：“这什么时候能好啊？”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做，让它炖着吧。”冉南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问道：“小师妹呢？” “睡着了。”李朝堇做了个手牵手的姿势，“他俩拉着睡的。”然后贼兮兮一笑：“我悄悄把小师妹移到床上去了。” 见冉南目光惊讶看着自己，李朝堇下意识觉得他是不是又做错了，讪讪道：“这不是你说的，要尽快撮合他俩吗？” “是我说的。”冉南伸手拍了拍李朝堇的肩头，欣慰道：“你总算干了一件漂亮事儿了。” 不容易啊，小师弟总算开了窍了。 折瑶做了一个清醒梦。 一般来说，清醒梦是在人意识清晰的情况下做的梦，但对于折瑶来说，清醒梦意味着有人想要通过梦里向她传递信息。 身后传来清脆喜悦的声音，折瑶转身，竟是春香和狐仙！ “折姑娘，我们要去投胎啦！” 两人的灵魂终于分开，手拉着手一起向她鞠躬。 狐仙笑嘻嘻地说：“托您的福，我们找到了好人家，马上就要去转世了。” “我们特意选了离凌霄阁比较近的地方转世。”春香很是期待道：“说不定您以后也会听到我们的消息。” “你们？”折瑶惊讶道：“你俩投在同一家的？”这条件可不好找，得家里养的动物和孕妇都即将生产才行。 狐仙和春香相视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折瑶没想到她们俩还会来找自己，便拉着他们说了好一会话，最后问到了她们的投胎地点，暗暗记下。 “春香、涂胡，轮到你二人了！”阴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梦境之中。 原来狐仙叫涂胡。 折瑶微笑着挥挥手：“快些去吧，莫要耽误好时辰了。” 两人很是不舍，但不得不走了，于是再次向折瑶行了一礼，身影缓缓消失在梦中。 梦境很快塌陷，折瑶眼珠子动了动，眼皮缓缓掀开，入目是一片灰蓝色的布料。 嗯……有点像大师兄穿的衣裳的颜色。 动了动身体，折瑶发现腰上好像有只手，有些困倦的脑子瞬间清醒。 微微拉开上半部分身子，才看清她居然睡在了床上！ 而且还被大师兄抱着睡的！ 折瑶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要是被大师兄发现了不知道得有多尴尬！她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移开腰间的胳膊，庆幸大师兄生病了，难以惊醒。 她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衣裳头发都没整理，黑着脸直奔满是鸡汤味儿的灶房。 “是谁把我搬床上去了！” 第57章 灶房大门紧闭，鸡汤的香味儿从里面飘了出来，折瑶是看见小一陪着白汀在门口偷听，才确认这里面一定有人的，不需说，一定是大师姐和小师兄。 因为青云大夫给大师兄熬好药之后就出门了，并且明确说了他要到傍晚才会回来，让折瑶告诉冉南他们，午膳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啪一下推开灶房大门，折瑶阴测测道：“为什么我会在大师兄床上醒来，大师姐……” 冉南和李朝堇蹲在灶旁边齐齐回头看过去，双双倒吸一口凉气，一人手忙脚乱去捂面前的传音石，一人对折瑶做出闭嘴的手势。 然而，迟了。 只听一道分贝极高的声音从传音石里传出来，是个女声，正是天竹长老。 “什么！睡一起了？” “师妹你的书掉了。”另一个声音显然是净明掌门的，他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尽管掩饰得很好，但语气里的喜滋滋听着都要藏不住了。 “哎呀我们凌霄阁是不是要办喜事儿了，你们可得早些回来啊，我想让孩子在宗门出生的，外面条件哪有宗门好。” 折瑶：？？？ 收回手，两人眼巴巴望着折瑶，真的，这不能怪他俩啊。 天竹长老抖著书上的灰，书页拍打声传出，她惊喜地说道：“真是没想到啊，这才出门多久宗门就要添新丁了。诶掌门，今年搞完仙门大会还有银钱给朝尉办婚事吗？” 净明掌门的笑声顿时一停，只听他若有所思道：“朝尉若要成亲，越家怎能分毫不出？让他们出钱就是了。” 冉南和李朝堇听得头皮发麻，掌门您是认真的吗，宗门怎会穷到大师兄成亲都操办不起了！ “你说得有道理。不知道朝尉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那定然会很好看吧！就如同这话本里的扶风一般。”天竹长老的声音充满了向往。 “等等，师父，扶风是谁？”冉南忍不住问道，她出门之前师父念念不忘的还不是这个名字。 天竹长老温柔的声音传来：“是青坊最近新出的一个话本里的主角，这书可有意思了，等你回来咱们一起看！” 冉南想着这些年被师父拉进的无数个虐身还虐心的坑，微微一笑：“谢谢，但不用。您老自己看的开心就成。” 净明掌门凑过来问：“你小师妹呢，怎么没声儿了？哎哟可得好好看着她，别摔着肚子了。” 没吱声的折瑶只觉得自己差不多算是社死了。 她是整不明白这两位是怎么从‘同睡一床’想到‘孩子快生’的，这是一回事儿吗？ 折瑶面无表情走近二人，冉南一边和天竹长老联络感情，一边指了指李朝堇，就是这么的毫不犹豫，直接出卖了队友。 李朝堇反应也极快，捂着胸口死命咳嗽着，咳得脸都红了，眼泪都出来了。 装可怜？折瑶露出假笑，想到金芹的绝招，便也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放在李朝堇的腰间。 她比金芹狠多了，金芹那样根本就没多疼，折瑶却知道，只揪一点点肉才是最疼的，然后用力一捏一转。 李朝堇的眼泪唰唰流了出来，是痛的。他还不敢叫出声，只能死命憋着。 冉南看得眼睛瞪大，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师父，方才问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噢那个黑乎乎的药材，您老想起来了吗？” 天竹长老声音严肃起来，问道：“这是草乌，也是一味药，但是剂量如果不把控好是会死人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 冉南瞥了一眼青云熬药剩下的那堆药渣，对上折瑶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再看看痛苦万分的小师弟，忙道：“还有师父你们刚刚听错了，小师妹和大师兄才没有那什么呢。是大师兄病了，小师妹在照顾他。你们千万别误会啊！就这样吧。” 干净利落地挂掉传音石后，李朝堇的惨叫姗姗来迟，折瑶这才松开手。 “得亏大师兄病了没察觉，不然你们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大师兄！”折瑶气呼呼地搬了个小板凳坐下，不客气地给自己舀了一碗鸡汤。 味道还不错，挺鲜美的，就是有股子淡淡的药味儿。 李朝堇揉着腰，幽怨道：“小师妹你是大师兄未婚妻，有什么不好面对他的。” “你还说！”折瑶动了动两根手指，以示威胁。 李朝堇手动闭嘴，也盛了一碗鸡汤，才喝了一口，就看见炖鸡汤用的陶罐十分眼熟，一口汤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这陶罐，有点像是青云熬药用的？ 冉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猜到了什么，惊恐地拿开折瑶的汤，起身按着她的头拍打后背。 “啊啊啊啊小师妹你快吐快吐，这汤怕是有毒喝不得！” 李朝堇赶紧吐出还没咽下去的鸡汤，上前帮着拍折瑶的背。 折瑶被他一巴掌拍得人差点就没了，十分怀疑他是在伺机报复。 一顿鸡飞狗跳后可算是吐了个干净，她泪眼朦胧用清水漱了漱口，神情木然道：“说吧，你俩是发现什么了？” “青云每日都给村里人送汤药喝，但是我和小师弟发现不太对劲。”冉南四下看了看，确认青云还没回来，小声道：“汤药里只有一味药材，而且用量很大。刚刚你也听见了，我师父出自医药世家，她说是草乌肯定没错。” 李朝堇不放心，舀了清水死命漱口，抬头道：“大师姐熬鸡汤用的罐子好像是青云惯常用来熬药的。” 折瑶：“……” 她看了一眼李朝堇，默默走开些，离他三米远。 “小师兄你老实说，你这霉运是不是还能传给别人？”喝口鸡汤都可能有毒，这概率……有点低吧。 折瑶扭头叫白汀进来：“我发现你现在很消极怠工，你自己说，是不是好多天没吹富贵气了？快给我来一口。” 虽然白仙只是招财，但是财气也是运气的一种嘛，不然倒霉的人怎么留得住财富呢？ 白汀目睹了这场闹剧的全过程，叹了口气，给仨人都吹了富贵气，尤其是李朝堇，他耗费灵气吹了好多口。 太倒霉了！它都要看不下去了。 李朝堇十分感动，想给白汀一个拥抱，却对他那一身的刺望而却步，只好虚虚抱了一下。 冉南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她差点就吓死了，这鸡汤要是没吐出来，她要怎么面对大师兄！ “青云熬药用的草乌简直是致死量，不过这村里人居然都没出事儿。估计要么是都没喝，要么……” “早就死了。”折瑶接了她的话。 “所以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李朝堇举手发问，“没死的话我们要救人吗？” 这问题，倒是有点难住他们了。“再看看吧。”折瑶起身，看向李朝堇，“大师兄交给你了，我和大师姐出门转转。啊对了，我方才看见院子里还有两只鸡，就劳烦小师兄你再重新炖一只吧。” 冉南拍拍他的肩膀，起身。 “记得找个干净点的罐子。” 李朝堇：“……” 可是，他不会炖鸡汤啊。大师姐放盐的时候只说适量就可，适量到底是多少？就，挺迷茫的。 折瑶和冉南很放心的把熬鸡汤的活儿交给了李朝堇，然后手挽手出了门。这村子也没有名字，只有二十来户人家，很小的一块地方。 生活气息十足，但是也看得出来生活质量堪忧。 “他们都只吃青菜的吗，我连一亩田都没看见。” “我也不知道。小师弟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啥都不清楚，问他也白问。” 两人闲聊着，忽然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婆婆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出来，淡漠地看了她们俩一眼，毫不避讳直接把药倒进了菜园子里，转身进屋。 折瑶和冉南对视一眼，叫住了她。 “婆婆，不知可否讨碗水喝？”折瑶笑起来很有亲和力，是老人会喜欢的那一挂长相。 老婆婆看了她一眼，也笑了：“两位随老身进来吧。” 茅草屋里充斥着腐朽的味道，折瑶轻轻皱眉，打量屋内的陈设，只有一桌一床和几把不知能不能坐人的椅子，猜测老婆婆是独居。 老婆婆给她们端来两碗水，看着很清澈，两人却不敢真喝，用袖子掩着假装喝了，水直接倒在了袖子上。 “二位可认识李公子？” “他是我小师弟，此次来村中便是来找他的。” 折瑶笑着问道：“婆婆，方才您泼的是青云大夫给的汤药吧，难道说你们一直都没喝那汤药吗？” 老婆婆闻言，声音沉重道：“青云那孩子啊，是魔障了！那药不是什么好东西。老身劝你们啊，还是早日离开得好，尤其是李公子……”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青云他爹当年就是因为喜欢男人，被活活打死的！青云那孩子好是好，但只怕也有这个毛病。” 冉南：“……！”我就知道那个青云大夫不一般！ 折瑶心道难怪小师兄总做冥婚的梦，而且嫁的还是个男人，那人，莫不是就是青云？ 这时，冉南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小师弟梦到的就是青云啊。小师妹你说，这青云是不是鬼，不然怎么夜夜进小师弟的梦中？” 折瑶丝毫不意外，她拉着冉南起身：“婆婆，谢谢您的水。我们就不打扰了。” 老婆婆倚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脸上恢复了那幅淡漠的样子。 青云每日都要给村里人送汤药，但村里人实际上并没有喝，若说青云丝毫没有发现，怎么可能？ 冉南：“所以小师妹你是觉得，青云和孔祥的状态有点相像？” “鬼的执念是很可怕的，能促成他们办成许多事情。不过我也不确定，毕竟昨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今晚试一试他就能知道了。” 两人还没准备回去，在村里四处走走，偶尔看见村民便会搭话问一问那汤药之事，无一例外都没人喝下。 估摸着鸡汤该熬好了，两人准备回去用膳，忽而被人叫住。 “两位姑娘，为何一直在问汤药之事？” 冉南回头一看，告诉折瑶：“是李村长。鸡就是在他那里买的。” 折瑶认得这老人，昨日是他领着他们进村的。 “好奇罢了。”折瑶朝李村长笑了笑，“青云大夫医术果然很好，小师兄的病就是他治好的。我听师姐说他一直在给村里人送汤药，便有些好奇。却是不知，为何村里人都不曾喝药啊？” 李村长沉着脸看了她们几息时间：“姑娘还是早些离开这里吧。我们村子一向不喜欢外人，呆的时间久了，没准就出不去了。”说完，转身慢吞吞往家里走去。 这话，听着像是在威胁他们？ 第58章 她们问了数十位村民，只有这位李村长，是在威胁她们。 冉南就很意外：“买鸡的时候李村长还很好说话，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李村长很喜欢青云大夫，你忘啦？昨日带我们去找小师兄的路上一直在夸青云大夫呢。”折瑶理解李村长的态度变化，但是不理解他明知道青云给村民们的汤药是有毒的，还依然袒护他。 两人回到院子，李朝堇刚熬好鸡汤，他还顺便用鸡汤煮了粥。鸡汤除了喝起来没那么香醇，姜丝放得过于多了，还有一点点淡，其他都还蛮好的。 折瑶毫不吝啬赞美的话，夸得李朝堇尾巴差点翘天上去，然后趁机让他点头答应了准备晚膳的事。 “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喝粥都心里不安宁。”李朝堇美美地喝上一口粥，砸吧着嘴回味里面鸡汤的味道。 毕竟他身无分文的，喝粥用药不给钱他心里不舒坦，说起来都是给那梦吓的…… “对了。小师兄你晚上睡觉要是还做梦的话不要慌，我和大师姐晚上会入你的梦的，不管发生什么，你不要轻举妄动。” 李朝堇顿时觉得嘴边的粥不香了，这岂不是说她们会看见自己嫁人的场面？可他一点也不想让她俩看见自己穿嫁衣的样子啊！ 冉南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嘻嘻道：“还别说，上次在孔府里没亲眼见到你穿裙子，我还有点可惜呢。” 折瑶看了一眼李朝堇，健气少年，皮肤又好，身材匀称，要是上个妆妥妥是个女装大佬。 “看好你噢小师兄。” 冉南见折瑶吃完了，在她面前放了一碗粥，真诚道：“小师妹，不如你去给大师兄喂点粥喝吧，生病了不吃东西可不行。” 折瑶抬头和她对视，语气有些微妙：“……小师兄去不行吗？” 冉南微微一笑：“他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哪里会照顾人。小师妹你不一样，你细心些，还是大师兄的未婚妻，多合适啊？” 李朝堇居然还疯狂点头附和……？ 简单点，撮合的方式简单点。 折瑶默默吐槽这俩人粗暴的拉红线方式，认命地端起面前那碗粥，开始后悔一穿越就做的决定。 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她换什么未婚夫啊？直接让净明掌门收她做弟子不香吗？ 还是要怪自己不争气，她那时候光顾着看越朝尉身上的元气，忘了这茬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她要退婚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善后问题想想就头大。 越朝尉早就醒了，正靠坐在床上，双颊的绯红尚未完全褪去，但脑子清醒了许多。他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折瑶推门而入，看见他醒了心里一喜：“大师兄你醒啦，吃点粥吧。”看来是不需要她喂了。 “多谢小师妹。” 越朝尉想到昏迷之前的事，唇角微微抿紧，目光不由落在折瑶身上，一颗心莫名吊了起来，就跟小时候第一次拿剑，第一次练剑时一样。 折瑶将粥递给他，越朝尉伸手去端，然后……端不住。 这、这么柔弱的吗？折瑶震惊了，曾经一剑劈死好几个和尚的大师兄，现在居然病得连碗粥都端不住。 压下他的手，折瑶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还是我来喂你吧。” 越朝尉心里又是一紧，悄然抬眼看她，然后点了点头。折瑶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越朝尉微微张嘴，心里着实有些别扭，试了几次才一口喝下。 折瑶看得心里直跳。 因为椅子有点高，她是俯视角度，能清晰地看见那对又长又翘还浓密的睫毛，和苍白里透着红的肌肤形成反差，莫名有股脆弱感。 大师兄这犹犹豫豫的样子看着怪可爱的，还是个病美人……折瑶老脸逐渐发热。 她想到了自己数次夭折的爱情。在现代的时候因为职业的问题，很少有人能接受她经常整晚整晚的在外面工作。 但此时此刻，折瑶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这未婚妻的身份，还是先占着？ 吃完一口没了下一口，越朝尉疑惑地抬头：“小师妹？” 漂亮的眼睛看得折瑶一个手抖，差点没把勺子给撇出去，赶紧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这回没敢再盯着他看。 越朝尉盯着她看了半晌，发现她比自己还紧张，便轻笑一声，目光温和道：“小师妹，要是不自在的话，我自己来吧。” 忽而听到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估计是那两人偷听来了。折瑶深吸一口气：“没事我可以。” 为了防止自己走神，折瑶决定找点话题聊聊，便跟越朝尉说起了李朝堇的倒霉二三事，以及村子的异样。 她毕竟是一心向工作的人，说起这些事后不自在的感觉渐渐消失，甚至还想马上就去入梦好一探究竟。 不止偷听还偷看的冉南沉默地站直了身体。终究是她错付了，打死她也不会想到，小师妹会跟一个病人聊正事儿。 大师兄难得生一次病，小师妹竟然不谈谈情说说爱？ 纵然是小师弟，只怕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啊。 李朝堇直觉冉南看着自己的眼神有问题，但他这回学聪明了不问了，反而举起手里的碗。 “药要凉了，要不咱进去呗？” 冉南叹了口气，估计掌门想要办的婚事今年是不成了，点点头推门进去。 “大师兄快些吃，吃完了喝药。” 折瑶都不需看，也能猜到冉南现在是什么表情，顿时笑了起来。 越朝尉看着她的笑脸，目光停留了几秒钟，慢慢吞下粥，而后撇开视线，感觉双颊更热了些。 冉南恨铁不成钢望着这俩人，多般配的一对啊，怎么就是没有身为未婚夫妻的自觉呢？ * 越朝尉下午又睡了一觉，发了汗，到傍晚时已经好多了，但还是只能吃粥。 他们一致决定，不管越朝尉明日会不会退热，明天一早他们就走，不过走之前，他们得知道真相。 尤其是李朝堇，他被梦折磨了这么久，连原因都不知道就走，实在不甘心。李朝堇把最后一只鸡也给杀了，炒了几盘子肉菜，邀请青云一起吃，被他拒绝了。 “真是个怪人。”冉南咬着筷子，定定看着青云的背影，小声问折瑶：“我看他对小师弟好像也没那意思，是不是搞错了？” “急什么，晚上就知道了。”折瑶把白汀抱起来，将一块肉送到他嘴边给他尝尝，小一馋得疯狂分泌口水。 李朝堇嫌恶地拎起小一：“你这口水流得也太恶心了，还在吃饭呢。” 折瑶一拍脑门，想起来她这两天都忘记喂小一了，赶紧随机拿了几个瓷瓶出来，面带歉意道：“怪我怪我，我给忘记了。小一你饿了要记得跟我说知道吗？可不能这样扛着。” 将瓷瓶摆在地上，小一兴奋地从李朝堇指尖挣脱，几下就跑到瓷瓶边上，自己开着瓶塞。 纵然小鬼们再不情愿，也只能自动割阴气喂纸人。这或许就是，自己动手，勉强苟活？ 天渐渐暗了下来，很快，村子里一片寂静。 折瑶画了四张符，因为越朝尉强烈要求一起入梦，她多画了一张。让小一把符送给越朝尉和李朝堇，折瑶将剩下的两张贴在自己和冉南身上，熄灯睡觉。 嘀嗒嘀嗒……喜庆的唢呐声响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响。 折瑶和冉南手牵着手，发现自己在青云所住的小院子门外。 梦中天气晴朗，迎接新人的娇子已经到了门口，看不清脸的喜娘声音喜庆地喊着吉时已到之类的话。 看热闹的人不少，其中好些都是眼熟的面孔——折瑶白日向他们打听过汤药之事，全是村子里的村民。 人潮之中，有个身材高大的人穿过迎亲队伍，站定在折瑶身侧。 “大师兄，你在梦里会难受吗？”冉南问道，她怕拖重病情。 越朝尉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喜娘将轿子里的人扶了下来。 一身大红嫁衣，上面是寓意极好的刺绣花样，但那身高，那体型，的确是个男人没错了。 “这身衣裳小师兄穿着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红盖头底下的脸有没有上妆。” “不上妆也好看呐。小师弟小时候啧啧啧，长得那叫一个清秀，不说话的时候你就是说他是个女娃人家都信的。” 越朝尉：“……”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 院门一开，新郎来了。 是青云。 但与他们相处过的青云不太一样，这个青云木然着脸没有任何情绪，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人群之中，有婆子喜气洋洋地说道：“青云，大喜日子，你该笑啊。” 于是，青云便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十分僵硬，简直比哭还难看。 又有人说了：“青云啊，吉时已到，你该接你的新娘进去拜堂成亲啦。” 于是，青云便向前走了几步，拉住系着大红花的绸布，想要牵着新娘进去。 但李朝堇不配合，青云拉不动。紧接着便被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手使劲儿一推，李朝堇脚下一个踉跄，随即被半拖进了院子。 妈耶，好惨一男的。折瑶拉着冉南赶紧挤进院子里，越朝尉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高堂之上，坐着一男一女，但脸也看不清楚。折瑶猜测村里没有的人脸就是模糊的。 其余的村里人都站在大堂两旁，脸上挂着和善而欢喜的笑容，每个人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一样，看起来十分诡异。 喜娘准备开始唱礼了。 折瑶松开冉南，站出来大喊一声：“慢着！作为新娘娘家人，为何从来没有人与我们商量这桩婚事？此事，我要讨个说法，这门婚事我们不同意。” 李朝堇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行动了，再没人管他他就要自己逃了。一把掀开盖头，径直往折瑶身后躲，附和大喊：“就是！你们这根本不叫迎娶，这是强迫！我本人都未曾同意呢。” 青云脸上的笑容没变，甚至都没去看李朝堇，而是望着两位高堂，手还攥着那根绸布，似乎是在等待唱礼。 反观村子里的人，脸上的笑容却在变化，一个个由笑容和气变作了阴沉沉的样子，就如她白日见到的那位老婆婆似的。 哪一方主导的此事，已经一目了然。 几十个人都这幅表情，被他们盯着压力是极大的，就连折瑶都有些扛不住。 “妈耶，他们到底是人是鬼啊？”冉南下意识后退一步，表情十分难看。 村民若是鬼，那青云呢？ 第59章 “这是谁请的人，怎这么不知礼数，新娘哪有什么娘家人，不是说是个孤儿吗？”站在中间的大爷阴着脸说。 “这不是咱村里的人，我可不认识。” 村里人低声说了一会话，竟是发现没人请这几人！ 李朝堇大声喊道：“你们听不懂人话吗，这都是我娘家人……” ……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也不是孤儿，我爹娘尚且在世，这婚事不能作数！” 冉南知道他心情很激动，拉着李朝堇小声安慰他。 折瑶扫视这些人，沉声道：“是谁给青云大夫做的主，他爹虽然有龙阳之好，但青云大夫和他爹又不一样，你们为什么硬要逼着他和一个男人成亲？” 除开青云给村里人送有毒的汤药之外，折瑶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是个谦逊有礼之人。 越朝尉上前检查青云的状态，发现他根本就没有呼吸，这个‘青云’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受梦中村里人的摆布。 折瑶右手调动元气，越朝尉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柄剑。 “大师兄，砍他！”折瑶指着青云。 “你要干什么，你们这是要杀人吗？”村民们铁青着脸，齐齐向他们走来。 越朝尉干脆利落地拔剑，用力一砍，青云整个人分成两半，瞬间变作稻草人，身上还贴着红字的纸，上面写着生辰八字。 李朝堇撕下那张红字，确认道：“这应该就是青云大夫的生辰八字，我和他聊过。” “敢情青云大夫自己也不知道你们就这么给他配了婚。”冉南没想到，青云也是受害者，所以青云和村民的关系似乎是……敌对的？ 也是，他爹是被村里人活活打死的，关系好才奇怪。 折瑶从腰间拿出鞭子，元气涌动，将整个梦境封锁住。嘴角一勾，呵呵笑道：“不管怎么样，你们和青云大夫的恩怨我们没兴趣知道。但是，牵扯无辜就别怪我了。” “师兄师姐们，给我打！” 事情发展到现在，折瑶基本可以确定这群村民都是鬼了，对于喜欢搞事的鬼，折瑶向来都是先打一顿再说！ 冉南低头一看，自己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剑，而一旁的李朝堇，被他们在梦里吓了好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唰一下冲在了最前面。 “……” 村民们也懵了，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可怎么这几个人还能操控梦境呢？ 来不及多想，鞭子和剑已经来到了身前。在梦境之中，一切事情都是虚妄，唯独他们身为鬼魂，是真的在梦境之中，对于梦境之中的东西，村民戒备心很低，因为知道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 然而这次不一样了。 那剑直接戳进身体里，带来的痛感是真实的。 而那黑乎乎的鞭子更为可怕，一鞭子下去，会疼得人思维都要凝滞一般。 李朝堇发现他们终于会痛了，越发兴奋：“小师妹，为什么你变出来的剑可以伤害他们。我之前逃走也试图靠武力，后来发现还是悄悄逃走比较方便。” 简言之就是，他怎么也打不过村民们。 折瑶笑了笑没告诉他为什么，她今天的元气可不是白吸的。 很快，村民们被打得抱头鼠窜，有的还想离开院子，结果发现梦境早被缩小的边界，出了院子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在这里被打还只是疼，出了边界很可能就迷失在梦境之中再也回不来。 李朝堇出完气后，看着瑟瑟发抖团在一起的众人，把剑一扔，叉腰冷笑：“看你们还敢不敢入我的梦了。小师妹，他们要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你的梦该醒了。”折瑶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响指，梦境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大门，“一个一个进，不要试图跑，梦里抽你们只是疼，现实里要是被抽……想来你们也不会想知道那滋味的。” 赶山鞭一鞭一个鬼可不是虚言。 等村民们都老老实实从门里离开，冉南好奇问折瑶：“小师妹，我们要怎么离开啊，也从这个门走吗？” “嗯。”折瑶对李朝堇说，“小师兄，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李朝堇感叹道：“说实话，我病的时候都不知道躺了几天，也不是很困了。” “走了走了。”冉南拉着折瑶一脚踩进门中，越朝尉紧随其后。 离开梦境之后，四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醒来，身上贴着的纸符已经化为灰烬。 折瑶和冉南才下床穿鞋，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小师妹。”李朝堇悄悄喊道。 冉南打了个哈欠：“就知道小师弟要凑这个热闹。对了，方才梦中的村民们都去哪了？” 大门一开，越朝尉抱着剑靠在墙边，李朝堇搓着手站在一边等开门。 折瑶回头道：“没去哪，送他们回家了。再等一会应该都来了。” 忽然，青云房间的灯亮了，他推开门，一眼瞧见那四个站在门口的人，愣住了：“几位……还未睡下吗？” 李朝堇笑呵呵道：“青云大夫你忙你的，我们掌门找我们有点事交待，一会就睡了。”在梦里知道那婚事和青云无关，他又重新放下了对青云的戒备。 青云没再多问，提着灯盏去了外面。 李朝堇知道他去干嘛了，小声解释道：“这里挺不方便的，夜里如厕还要跑到院子外面。” “……你怎么连青云大夫是去如厕的都知道，你俩这么熟的吗？” 冉南对初来乍到的那一幕还印象深刻，再加上村子里的鬼都说青云喜欢男人，她也不自觉想歪了。 李朝堇憋了半天，委委屈屈道：“我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啊。” 灯光忽暗忽明，方才走出去的青云倒退着回来了，他声音有些发紧，带着惊慌说道：“各位婶子叔伯，怎么都来了？” 折瑶一听就来了精神，踮起脚尖看向院门外：“哟，来得这么快呢。” 院门未关，夜风一吹便吱呀吱呀响了起来，一群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人味儿最重的地方，吓得李朝堇又怂了起来。小师妹厉害归厉害，但并不妨碍李朝堇心里怂。 招魂玲开始响了，活人听不见，死人听了灵魂震动。折瑶这回都没有喊人，听到这铃声频率，该来的人自己就会麻溜儿地滚来。 “这么多人，是笔大生意了。”折瑶粗略数了数，发现比梦里的数量好像还要多。 深更半夜，众人都穿着一样的粗布衣裳，脸上的表情也一模一样，看起来着实诡异，青云被吓得挪不动脚，李朝堇好心拉他过来。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就没发现他们都是鬼吗？” 青云瞠目结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冉南仔仔细细打量这些鬼，暗自疑惑：“没看见李村长，他不是鬼吗？”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群鬼吸引住了，便也没人听到她的嘀咕。 招魂玲还在响，很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齐齐出现在折瑶身边，黑白无常背靠着背，扭头瞪着这群一看就死了有些年头的鬼。 这样大规模的鬼，看着还整整齐齐的像是一个地方的人，也就是说，估计没有后人烧纸钱的…… 这引渡了也是白做。 现在走人还来得及吗？ 折瑶一手按住一个，微笑道：“收了我的钱，还想走？”上次的金元宝是那么好拿的吗？ 鬼太多了，聚在一起营造的磁场足以让众人看到黑白无常。 青云不由侧目，这位折姑娘……竟然认识地府阴差？ 拍了拍黑白无常的肩头，折瑶很大方道：“去干活吧，我还有批金元宝的存货的。干完就去找殿主，就说怀疑这伙人一直被困在小拗山和金轮宝可能有关。” “轮宝？这不是转轮王的半生之器吗，怎么就和这个有关了？”白无常疑惑了。 “你们回去之后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他们可太菜了，这种大事儿居然都没听说过。 然后伸出双手，折瑶沉默了片刻，他们也一起沉默，脚都不挪动一下的。 “地府的日子是真的不太好过。”黑无常难得开口卖惨。 折瑶叹了口气，在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把金元宝胡乱塞给俩鬼：“赶紧带走，我还要睡觉呢。” 黑白无常这才动了起来，用锁魂链一个接一个的绑住村民们的手，然后合力开了一道通往地府的大门，一前一后带着这群鬼进了地府。 “这就行了吧？”冉南伸了个懒腰，“那咱们都散了吧，回去睡觉。” 青云抓住李朝堇的衣袖，神情苍白有些被吓到了，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李公子，这世上真的有地府吗？” “你这不是亲眼见到了？”李朝堇还不怎么困，就和青云说起了地府，“确实存在的，而且生前作恶的人死后在地府也会受到刑罚呢。” 其余人都散了，第二日还得赶路回凌霄阁，仙门大会还得布置呢。 唯独李朝堇，睡得太饱了，也恢复得太快了，现在一点也不困，拉着青云就说起来孔祥的事。 两人聊了好一会，这才分开。 青云坐在桌前，看着油灯的火光出神，或许他死后，也是要受到惩罚的吧？ 第二日早，剑修们依旧起的很早，越朝尉自觉身体好了很多，坚持要练剑。 李朝堇在外松懈了几日，一起床就惦记着要吃早膳，于是偷偷摸进了灶房，去翻他昨天用来煮鸡汤的新瓷罐。 不过好像被人用过了，里面是一堆黑乎乎的药渣，捏起一片还算完整的药材，李朝堇惊骇地发现——这是草乌。 村里的鬼都离开了，青云这是煮给谁喝的？ 第60章 青云哼着歌，提着装满汤药的竹筒，和往常一样，轻轻敲了敲李村长的门，神情平和：“外祖父，青云给您送药来了，您前几日不是说一直咳嗽吗？” 李村长打开大门，浑浊的眼睛看见路边长得茂密的野草，垂着眼眸看了半晌，一声不吭转身进去。 青云顺手关上了门，看着院子里一片空荡，笑道：“我没想到您居然舍得把外祖母养的鸡卖出去。” “早点卖了好。” 李村长颤颤巍巍伸出皱巴巴的手：“药呢，给我吧。” 青云便将竹筒递给他，叹了口气：“您说要是我爹娘都在该多好，说不定这会他们都抱上孙子了。” 李村长没说话。 青云自顾自地拉开东厢房的门，里面是一排一排整齐的灵位，这上面每一个名字青云都很熟悉。 他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柜子里取来黄纸，在火盆里烧了起来。 “您知道吗，外来的客人们见多识广，他们说这世间真的有地府，还说地府会惩罚那些生前做过坏事的人。外祖父，您觉得您死后，会受到惩罚吗？” 李村长沉着脸，开口好几次最终还是选择闭紧了嘴。 “村里的叔伯婶子们还是有福，死后一直有人祭祀。可我爹娘……唉，我连他们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想烧点纸钱给他们都不行。” 青云将手里一把纸钱扔进火盆，起身：“您说，您狠心吗？” “因为莫须有的传言将我爹活生生打死，我娘追随爹死了，您还觉得丢人，不准亲族祭祀。”青云转过身，对李村长微微一笑，“您知道吗，这些人……是因为您死的呀。” 李村长早就泪流满面，他哽咽道：“……我是个罪人。青云，你离开这里吧，不要再沉迷仇恨了。” “我不恨你们。你们不值得我恨。” 青云眼中有些茫然，随即渐渐坚定，他说：“我只是厌恶你们，只要你们还活着，我就会恶心得想要去死。” 李村长哭着哭着便笑了，他抹了把脸，颤抖着手打开竹筒的盖子，里面是黄褐色的汤药。 “这就是治咳嗽的药了吧？” “是。”青云点头，“您喝吧，这药效果极好，以后应该就不用再喝了。” “好好好。”李村长点头，喃喃道：“我这就喝，这就喝……” 大门被一脚踢开，李朝堇最先赶到，入目便是李村长在喝药，急忙大喊：“村长，那药不能喝！” 话音刚落，竹筒啪一下掉在了地上，里面一滴都没有了。 李村长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看着青云呢喃道：“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了？” 青云淡漠地望着他，心中没有丝毫报复成功的兴奋感。 折瑶等人来迟一步，赶到的时候李村长已经奄奄一息，没救了。 青云从屋子里拿出一块空白的灵牌，小心翼翼地刻上了李村长的生辰八字，和村民们的灵牌摆在一起。 越朝尉皱眉，沉声道：“你一直都知道村里住着的是鬼？” “是。” 轻轻地一个字，炸得其他人背后发麻。 这人……知道是鬼还能照常相处？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折姑娘，昨夜我听李公子说，就算是去了地府，生前有罪的人是不是也会受到惩罚？” “是。” 青云看着李村长的尸体，笑道：“不知道外祖父死后会受到什么惩罚，我好好奇啊。”所以出门之前，他已经服了别的毒。 李朝堇顿时觉得这是话中有话，他紧张道：“青云，你不要干傻事。” “天色亮了，你们该走了。”青云坐在屋檐下，靠着柱子缓缓闭上眼睛，“我要亲眼去看一看。” 他面容很平静，轻描淡写就说出了要赴死的话，青云才二十来岁，却仿佛已经在这世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活累了。 “李村长竟然是你的外祖父。”冉南心情很复杂，李村长一直都很维护青云，对他十分推崇，两人竟然是这个关系？ “是。可他也害死了我爹娘。”青云声音渐渐弱下来，“这村子里啊，没一个好人，所以我将他们都杀了，免得祸害其他人……” 声音戛然而止。 折瑶走上前，伸手去探青云的鼻息，没气了。现在还是白天，李村长和青云都是刚死，要到晚上被阴差传唤鬼魂才会离体。 “看来村里人都喝过那汤药。”也因此在死后，再不敢碰青云给的汤药。 全村的人都被青云杀了！冉南没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情，说不出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会走到如今这步。”李朝堇惋惜道：“他若不是生在这里，应当也会有个很好的前程。” 几人找了块比较开阔的地方，让李朝堇挖坑，准备把这二人的尸体埋下。 工具是在青云家里拿的，虽然不是很趁手，但用上灵气的话很快就挖了两个大坑。 李朝堇看了看自己两只手上的泥垢，去旁边的小溪洗了洗手，随即眼睛一花，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顺着他的手钻进了体内。 “握草！”李朝堇惊恐地站起身，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没眼花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他身体里了？ “小师弟你喊什么？”冉南将尸体用剑运了过来，正好听到李朝堇在喊。 李朝堇觉得应该是自己眼花了，不过也不敢再继续洗手，直接在身上擦干了水渍。 “没什么，我刚刚看错了。” 他笑了笑，刚刚挪动步伐，整个人啪一下倒地了。 随即以李朝堇为中心，周围一米内的草地全部枯萎，冉南愣是不敢上去扶他。 “小师弟，小师弟！” 折瑶过来一看，心道该来的还是要来。 “大师姐你别过去，小师兄怕是找到异火了，你看周围的草是被异火烧死的。” 冉南半信半疑：“是吗？小师弟运气会那么好？” 啥也没干就完成任务了？ 折瑶沉默了，被异火入体可算不得运气好的事儿，一旦熬不过去，就是死路一条，不过她知道书里李朝堇是熬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能不能熬。 毕竟很多事情现在的李朝堇没有经历过了，心境肯定和书中的不一样。 越朝尉御剑停在折瑶身边，拿着鬼抄剑靠近李朝堇，用剑尖碰了一下他的肌肤，只见那剑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的确是异火入体。” “？？？” 冉南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那么烫小师弟的衣裳都还在？” 越朝尉和折瑶都震惊地看向她，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在想这个？ “可能是……异火想给他留一点脸面吧。”越朝尉迟疑道。 “异火还这么有人性？”冉南再次发问。 “……” 折瑶看向她：“大师姐，不要问了。” 这种玄学问题，怕是只有天知道。 本来把人埋了就要走的，因为这场意外也不能走了。具体什么时候能走，得看李朝堇什么时候熬过。 青云的住处他们是不敢住了，主人都已去世，住得心里慌。也不敢离李朝堇太远，怕他出事。越朝尉只好再另寻了一个地方，将李村长和青云葬下，回来的时候折瑶和冉南已经点了篝火，晚膳也已经做好。 简单吃了一顿，三人也挺累的了，青云的事情带给他们的冲击还在，心累。送走了村里的鬼后，这里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天空不再被薄雾遮挡，群星闪耀，夜景很美。 好在现在才刚刚入秋，有篝火在晚上也不会很冷，三人只盖着薄薄的被子，仰躺在垫了薄被的草地上。 忽然，一道流光从天上略过。 折瑶睁大了眼睛：“流星？” “什么流星，那不像是星星啊。”冉南说。 唯独越朝尉看清楚了，他缓缓道：“那可能……是个人。” 折瑶和冉南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齐声道：“和阳长老！” 万万没想到，和阳长老居然真的小拗山？ 话音刚落，就见那道流光又退了回来，缓缓落下，看那壮硕的身形，还真是和阳长老。 “可叫我好找！这小拗山里哪里有什么村子啊，我还以为是天罗门耍我们，特意回了趟凌霄阁问了个清楚。” 和阳长老哈哈大笑几声，看着三个躺在地上的人，惊讶问道：“我那徒儿呢？” 三人齐齐指向他身后。 和阳长老转身一看，这个脸朝下趴着的是……李朝堇？ 折瑶想到书中和阳长老每次出现都是在助攻李朝堇，便解释道：“小师兄遇见异火了，没想到异火居然直接钻进了他身体里，现在他浑身都在发烫，轻易不能触碰。和阳长老您经验丰富，可曾遇见过这等事？” “对对对，您老走南闯北的，您来了小师弟就交给您了。”冉南附和道。 他们反正是不懂的，心里总是有点害怕，要是这异火直接把小师弟烧死了可怎么办噢？ 好在，和阳长老最终还是找来了。 越朝尉问起另外一件事：“和阳长老，您的传音石是否也不见了？” 和阳长老神情迷惑，往怀里摸去：“没有啊，我前段时间还用了呢。” 结果摸到了一手石头渣滓。 “……可能是之前和人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撞碎了。没关系，这也不贵，回去再买一个就是了。” 老天爷啊！这个之前是多久之前啊，和阳长老居然现在才发现传音石碎了，这岂不是说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洗漱…… 和阳长老拍了拍手，就在李朝堇旁边找了块地儿盘腿坐下，看见他们仨的表情就道：“我们剑修行走在外，就不要太拘小节。” 三人默默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睡觉睡觉。 和阳长老：“……” 第61章 薄薄的日光穿透枝丫，风在林中涌动，小拗山平坦的草坪忽然秃了一大块，临近河水之处有雾气涌动。 以李朝堇为中心，异火波及的区域一直在不断扩大。 降温了，折瑶没有厚衣裳，连骨缝似乎都有凉风钻进，只能瑟瑟发抖蜷缩在火堆边上。 越朝尉的风寒已经彻底好了，便将披风裹在她肩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李朝堇的方向微微皱眉：“再等一天，小师弟若还不醒来，我们就先回去。” 感受到来自和阳长老的凝视，越朝尉补充道：“仙门大会在即，师父催促了好几次了。” 和阳长老摸着自己的络腮胡，恍然：“也是，都在这里耗了数十天了，师兄该急了。既如此，明日你们就都回去吧，我守着这小子。” 折瑶将披风系好，看着和阳长老穿的衣裳，他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再待下去，怕不是要成野人了。 冉南给火堆添了根柴，她可没有未婚夫的关怀，只能靠一身正气来抵御冷风。 “小师妹没有过冬的衣裳吧，回去之前我们去青坊逛一逛？” 青坊。 专卖高端产品，一个字，贵。 折瑶默默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存款，坚定地点头：“好！” 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买房子的事儿先不急，得紧着现下最需要的来，青坊的衣裳都超好看的，买几件过冬正好。 又是一阵凉风吹来，冉南瑟缩一下，吸了吸鼻子，实在是受不了了，伸手用灵气构建一片无风地带，就着火堆才算不冷。 她吐槽道：“今天冷得也太早了点，这都不正常了。” “今年冷得很早吗？”折瑶凑过去，和冉南肩并肩坐下，将披风分给她一半。 冉南感动地抱着折瑶，点头：“这才入秋一个月呢，往年得到十一月才会冷的。现在才十月。” 气象乱了…… 青檬之前说过，京城气运流失，天降数种异象，莫非这也和国祚不稳有关系？天灾人祸，总是容易动摇国本。 冉南也是知道青檬的，折瑶还没告诉她青檬的近况，便将此事一并告知。 “京城被雷劈这事儿我听说过。”冉南感叹道：“没想到京城竟然如此多灾多难，可惜我没亲眼见到青檬布雨，光听你说都觉得十分壮观。” “的确。”折瑶赞许地点头。 之前在九河他们都只窥见真龙半身，只有她，偶然才见到了整个龙身，龙之所以在远古时期就成为种花民族的图腾，真的不是没有理由的。 “还有机会的。青檬避世，冯洋又不避世，想看直接找冯洋就好啦。” 和阳长老还不知道他们在瀛洲的任务涉及到了一条龙，听这俩姑娘唠嗑跟听故事一样。毕竟以前冉南和天竹长老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老听到这俩人真情实感地夸话本里的人物。 他朝越朝尉招了招手，小声问道：“她俩说的青檬，是话本里的吗？” “京城之事，您应该也知晓吧。”越朝尉盘腿坐在他身旁调息，灵力运行起来浑身就会暖洋洋的，既能修炼也能御寒。和阳长老挠了挠头：“是听说过，但这不是隔几年就会有的天灾吗？我没特别留意。” 越朝尉低声道：“青檬也是真的。她与冯城主之子有千年情缘，如今人便在京城陪考。” 真龙？ 和阳长老嘴合不拢了，他在外行走多年，妖倒是见得不少，真龙还真没见过……那得长得多威风啊！ 他立即对折瑶和冉南说：“你们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姓冯的小子，走之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去凑个热闹！” 一只手忽然举了起来，声音从土里传出来，沉闷又萧瑟。 “我也要去……” 越朝尉倏然睁开眼，惊疑道：“小师弟好像在说话。” “他说了什么来着？”和阳长老也听见了，就是每太听清。 冉南和折瑶起身，来到那一圈的边缘。浓雾忽然能被风吹散了，李朝堇的身形渐渐露出，他举着手……？ “他举手干什么？”冉南在火堆，离得远，根本就没听见他说话。 折瑶侧头，仔细听去。 “……我也要去看青檬！” 李朝堇忽然翻了个身，胸膛上下起伏的频率很快，一手缓缓举起，张开拳头，手心上是一朵白色的花。 和阳长老一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下一刻径直蹦起来大喊：“你个憨批！我说了这么多天你都没听是吗，为什么不把异火炼化！？” 他生气了。 在李朝堇被异火入体的这十天里，和阳长老每天都不厌其烦的跟他说好几遍如何炼化异火。 现在，李朝堇没有彻底炼化，还将异火从体内逼了出来。 他翻身盘坐在地上，托着那朵异火神情很复杂，回头一看，是四张待解释的脸。 李朝堇下意识低垂着头，避开阳长老的怒目，心里有一丝愧疚，还有一丝庆幸。 “师父，这异火是任务目标，要是让天罗门知道，咱们得赔钱的。” “赔就赔，你师父我难道还赔不起吗！”和阳长老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李朝堇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和阳长老看着自己的爱剑，每月都去青坊护理一次，看着贼漂亮，也……渐渐掏空这些年来的积蓄。 未成亲不需要养家，他的钱可不就拿来喝酒吃肉养剑了？ 好吧，他其实也没钱赔。 李朝堇看他怒火渐渐平息，心里长吁一口气，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您看，虽然我没炼化这异火，但能够控制住它不让它伤人了，任务就很容易了。”李朝堇笑嘻嘻凑到和阳长老面前，炫耀自己这单任务能挣上万两。 和阳长老伸手在他身上敲了几个特殊穴位，嘴上还在嫌弃，实则在默默检查他的身体。 确认李朝堇安然无恙，越朝尉将鬼抄剑平放好：“既然小师弟已经醒了，咱们这就启程回去吧。”上去之后朝折瑶伸出手。 折瑶拍了拍冉南的胳膊，拽着披风将手放在越朝尉手中，上去之后悄悄将手藏在了披风下面。 她低头看着在和阳长老面前傻笑的李朝堇，感觉不对劲啊，身为男主角居然会错过增长实力的机会？ 这异火本就是无主之物，按照书中的三观，异宝有缘者得之，李朝堇就是直接炼化了它凌霄阁也不用赔多少钱。 毕竟是异火主动钻进身体里的，并非李朝堇自己招惹的。 鬼抄剑还没飞起来，李朝堇赶紧爬了上来，手里还攥着那团异火。 “大师兄我好饿，飞不动了。就麻烦你一起载我了。”说完，直接躺了下来。 折瑶就从储物戒指里拿了一张饼给他，李朝堇顿时满血复活，感激涕零抱着那张饼啃。 天冷了，白汀也怕冷，缩在披风里面一动不动。 小一却是闲不住，爬出来和李朝堇面对面坐在，大拇指伸进嘴里，愣愣看着李朝堇吃饼。 他饿得是在太久了，一张干巴巴的饼愣是被他吃出了山珍海味既视感。 可它没得吃。 目光从李朝堇嘴边的饼一直往下，落在了他搁在腿上的手心，上面有朵花。 小一靠近一点，随即停下，谨慎地发现李朝堇没有注意到它，又悄悄挪了几寸，最后干脆伸手抱着那朵花，直接吞下。 李朝堇咬着病目瞪口呆，他发誓他好像看见了一张深渊巨口，里面黑不溜秋的，然后异火好像飘了进去。 不，不对。不是飘，是被扔进去了！！ 缓缓低头，好的，手心的异火不见了，确认不是错觉。 李朝堇惊恐地看着面前只有一根手指大小的小一，狂拉折瑶的披风：“小师妹不得了了，小一把异火吃了，它可是纸人啊！” 话音刚落，一朵带着口水的花被吐了出来，仔细瞧还能发现异火确实小了一圈。 折瑶和李朝堇双双震惊，尤其是折瑶，上次小一还怕水来着，这次居然敢吞火？ 睡意盎然的白汀被摇醒，困倦地担当翻译，折瑶一边逼问小一，他就一边解释。 “它说它想知道要是炼化异火之后，是不是就不怕水了。因为不好吃，就吐出来了。” 折瑶：“……”的确是小一的思路。 “你这熊孩子，以后可不能再乱吃东西了！你光是看着小师兄昏迷的时候把水都给蒸发了，却没想到水克火吗？再说了，你是纸人，纸做的，水火都克你，知道没有？” 越朝尉看小一恹恹的，劝道：“小师妹，小一这次应该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了，你不要太生气。” 小一赶紧附和的点头，跑到越朝尉身后蹭了蹭他的背。 天然的，小一是谁对它好它就喜欢谁，真跟孩子似的。 然而李朝堇看着异火就觉得不对劲，又拉了拉折瑶的披风：“小师妹，这异火好像变小了，小一是不是没吐完，它不会烧起来吧？” 小一一听，气鼓鼓地瞪着李朝堇，然而豆豆眼实在是看不出来太多情绪，不过肢体上变现得也很明显。 折瑶沉声道：“到底吐干净没？” 小一连忙摇头，张开自己的巨口让折瑶检查。 折瑶嘴角一抽，这黑乎乎的嘴能看出啥啊。不过她也看到了，异火确实是小了一圈。 异火实际上是阴火，小一居然可以吞噬阴火……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纸人？ 折瑶疑惑了，看来回去之后要再做一次纸人了，看看和小一到底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就只有它生出了灵智？ “好了好了，把嘴闭上吧，我相信你真的吐干净了。” 白汀打了个哈欠，继续在披风里睡觉，小一这下也老实了，挨着白汀一起睡。 第62章 凌霄阁的管理阶层人数特别少，也因此长老和掌门的弟子也是一个掰成两个用的，既要布场也要迎客还得被长辈们带着炫耀。 所以快到凌霄阁的时候，冉南和折瑶提前打了招呼准备跳车，让其他人赶紧回去帮忙，她俩买完衣裳再回去。 不过再下车之前，折瑶拉着李朝堇小声问道：“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没有将异火炼化，原因呢？我看异火还挺想被你炼化的。” 那异火几乎天天都想悄悄钻进李朝堇体内，尤其是在小一看着它流口水的时候。 李朝堇纠结地盯着手心的异火，他倒是想炼化…… “那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啊。” 三柄剑都飞得不算开，离得很近，此话一出，其中二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未能踏足更高水平的李朝堇，丝毫不知道那个层次的人耳朵会灵敏到什么地步。 李朝堇很痛苦地说：“我又做梦了。我梦见我炼化了异火，和师父一起离开了小拗山，结果慢慢地居然变得越来越壮，越来越阳刚……那模样我自己看着都那什么来着，啊对，辣眼睛。” “太可怕了，我怎么老做这种不着五六的梦。我也想不去在意这个梦，可这实在是太真实，我不敢炼化了。” 李朝堇虽然很直男，但对自己的相貌一直很满意，那种壮汉……并不是他追求的模样啊！ 折瑶明白了，他可能是梦见书里的剧情了，或许是这个世界想要掰正主线，结果起了反作用…… 反正她坚决不会承认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的！ 向冉南招了招手：“大师姐你过来点接着我，咱们去青坊逛一逛。” 冉南比了个好的手势，迅速靠近，和鬼抄剑形成高度差，方便折瑶跳下来。 越朝尉攥着手里的一叠银票，在折瑶跳下去之后，才下定决心，伸手将其塞进她手中。 “小师妹，多买几件衣裳，今年的冬季会很漫长。” 折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是什么，鬼抄剑已经拉开好长一段距离，她摊开手心，里面是一团被折得整整齐齐的银票，全是一百两的，这里怕不是有上万两。 冉南好奇看了一眼，顿时酸了：“我也好想有个给我花钱的未婚夫啊！” 大师兄莫不是把银票全给小师妹了！ 想想师门几个玩得好的师兄师弟，二师弟自己就很抠门，只进不出，而小师弟既进也出，但出得太多，还时常找她借钱。 也只有大师兄，不仅时常接济他们，也不乱花钱，任务还接的多。 “小师妹。”冉南顿时一脸沧桑，“好好珍惜大师兄吧，我们凌霄阁如他这般的人，寥寥无几。”毕竟都可穷了呢。 折瑶看着手里的银票，半晌才笑了笑，将其放进怀里。 * 青坊之所以会这么闻名，在于其产品的多样化，自然，一家店铺是不可能装得下他家的产品的，所以，名为青坊的店铺有一整条街。 这条街两侧的店，全是青坊名下，从纸墨笔砚卖到衣裳，从纸符卖到装饰，林林总总，和现代的大型超市似的，什么都卖。 折瑶不由感叹古人的智慧也不容小觑啊！ 两人目标明确，直奔成衣店去，天气突变得太快，店子里的冬衣还不多，折瑶一眼就看中了挂在右侧墙上的鹅黄色绒衣，看着暖和还素雅。 冉南偏爱大红色，且也是店里的常客了，小二一见到她便笑脸迎来。 “可好久没见到冉姑娘了，新品里有好几件红色的，可要看一看？” 冉南伸手揽着折瑶的肩头，笑容淡了下来：“先给我小师妹看。” 小二一愣，目光落在折瑶身上，这位居然是和冉姑娘一起的？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忙弯腰道歉：“真是抱歉，我这几日没睡好，没看见您。” 事实上，小二不仅看见了，还看见折瑶看了一眼那件鹅黄色的衣裳，笑吟吟道：“姑娘可喜欢这件飘雪玉带裙？我们店的新品，这可是头一件，也仅此一件。” ……什么什么裙？ 冉南十分熟悉青坊的风格，小声对折瑶说道：“他们就爱搞些名头，有些脑子有毛病的就爱这一套。” 她话才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惊呼，一道身影从两人中间强行穿过，站在那件飘雪玉带裙前惊叫：“这裙子好好看啊，名儿也好听。小二，还不快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何取这样的名？” 折瑶揉了揉被撞的肩头，定睛一看，浑身穿着都很华贵的样子，每一件看着都很值钱，但……不太搭。好吧，这就是大师姐口中的有毛病的？ 冉南嘴唇微动，声音很小：“天罗门的尤语柳。” 顿了顿，她补充道：“人傻钱多，就爱这一套。” 那边小二看见尤语柳一身打扮眼睛都亮了，不过想到折瑶或许是喜欢这件，不由为难道：“尤姑娘，这位姑娘先来的，您若是想要，不如和她商量商量？” 尤语柳转身一看，冉南她认得，旁边这个可从未见过。 她捂着嘴轻笑，声音悠扬婉转：“冉南，你不是最喜欢和万俟尹在一起了吗，怎么换人了？” 折瑶在她转身的瞬间眼睛一花，似乎看见了一团黑影躲在尤语柳的头发底下。 冉南听见这娇柔做作的声音就头皮发麻，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太好：“你喜欢我二师弟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地打听行吗？” 尤语柳长相称得上是天罗门第一美人，可这人脑子有毛病，冉南每次见到她都是因为身旁有个万俟尹，时间长了哪能猜不到她是什么心思？ 可她偏偏不承认，还非说是碰巧。冉南都怀疑尤语柳是不是在等万俟尹主动去和她搭讪。 好在万俟尹不喜欢她的穿着，至今没有主动找尤语柳说话过。 尤语柳笑了笑，扬起下巴：“不给我介绍一下吗，她莫非是万俟尹的朋友？” “我小师妹折瑶。” 这姑娘怎么句句不离二师兄，折瑶礼貌问道：“请问尤姑娘和我二师兄是……什么关系？莫非是未来的师嫂……？” “怎么可能！” 冉南呵呵道：“你看她穿金戴银的，二师弟会喜欢？” 折瑶悟了，原来是尤语柳单相思。尤语柳气得跺了跺脚，还好这人长得好看，这动作做起来也不算很尴尬。 “小二！这衣裳我要了，给我包好了！” 小二看向折瑶：“这……” “这裙子多少银钱，我给你两倍，这裙子我买了。”说着尤语柳便去摸荷包，然后入手的手感是瘪的，脸色顿时一变，“我的钱不见了！” 她低头的一瞬间，折瑶也看清了藏在尤语柳头发下的黑影是什么，许是最近天气凉，日光不晒，好些特殊鬼都能在白日走动了。 趴在尤语柳颈边的，是一个倒霉鬼。 “没带钱你买什么衣裳啊？”冉南嗤笑一声，推了推折瑶，“小师妹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咱们继续逛，楼上还有呢。” 折瑶是挺喜欢的，便顶着美人的怒视爽快地掏了钱，问小二：“除了这件还有没有其他看起来比较素雅的衣裳，啊对了，有男子的成衣吗？” 小二笑眯眯道：“诚惠三千两，多谢姑娘选择我们青坊成衣铺子。以及您要的这些都有，请随我上二楼！”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慢着！”尤语柳叫住小二，当着他们的面儿将头上的头饰全部取了下来，发现可能抵扣只有四五千两，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金色的碎片，“本姑娘今日就要带走这件飘雪玉带裙，找你们店里的鉴定师来，这应该也是金子做的，给本姑娘估价！” 折瑶递钱的手顿时收了回来，双目直直看着那金色碎片，这莫不是……金轮宝？ 冉南正要说些什么，被折瑶一把拉住。 折瑶对尤语柳微微一笑：“尤姑娘，你喜欢这衣裳是吧，我让给你。” “以及，你最近是不是很倒霉，做什么事都做不好？” 尤语柳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折瑶，不敢置信看向冉南：“你们凌霄阁又开始算命了？”凌霄阁前身是道观，的确有人学数术，江湖上都喊他们算命的……“说什么呢，我小师妹可不是算命的。不过看你这反映，她说对了？”冉南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小师妹看鬼最准，她一语中的，只怕是尤语柳惹到鬼了。 啧啧绕着她转了几圈，冉南啥也没发现：“小师妹可不主动帮人看的，你最近这么倒霉，之前是去什么地方了？” 尤语柳的好胜心刚刚提起，被人让就觉得一阵索然无味，抱着自己的头饰往外走，“算了还是让给你吧。还有冉南你小师妹一点灵气波动都没有，这是哪门子的小师妹？剑修必不可能这么弱。你带普通人来青坊也不怕被赶出去……” 冉南拦住她，惊奇问道：“折瑶，难道你没听过这名字吗？”明明小师妹早就因为成了大师兄的未婚妻，而扬名仙门了的。 尤语柳扭头思索了好一会，随即震惊地看向折瑶：“越公子的未婚妻？” 折瑶没多想，只以为是年轻一辈玩得好，互通了消息。她指着尤语柳手上的金色碎片说：“虽然不知道你哪儿捡到的，不过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就用这个碎片来换！” 冉南知道那是灵器碎片，虽然她都不能激活，但是看折瑶似乎很想要的样子，伸手揽着尤语柳的肩头不让她走。 “或许你知道，瀛洲冯公子之事？虚云大师都没法将冯公子的魂找回来，我小师妹几道纸符就将魂找回来了。” 尤语柳没想到，从来都只有人说她傻，今日她竟然见到了比她还傻的。 “不是，冉南你现在都开始骗钱了吗？你小师妹一个普通人你说她会画符也就算了，压过虚云大师？这要让禅宗和尚听到你会被他们念叨一整年你信不信？” 总之，不是冉南傻，就是越朝尉的未婚妻傻。 这种谎话都编造得出来？ 第63章 “你不信就算了。你最近倒霉至少是真的吧？” 尤语柳最近的确是什么事都没做好。 掉钱就不必说了，反正她有钱，掉点小钱也不会在意，可只要出门就掉就很诡异了。 更让她苦恼的还是炼丹，等仙门大会一完天罗门就要考核炼丹之术，可她最近炼丹的成功率出奇的低，好不容易炼制成功的都是最基础的丹药。 可她是内门弟子啊！ 此次前来参加仙门大会也是掌门让她出来散心的， 尤语柳被冉南称作人傻钱多真的不是没有理由的，就比如现在，冉南只是问了一句，她内心便隐隐有几分信了。 咬着下唇，半信半疑将碎片递给折瑶：“你不会骗我吧？” 折瑶接过来，抽不动，用劲儿扯才拿到手，微微一笑：“不会骗你的，最慢明天就回见效。尤姑娘可以自己尝试一下。” 说完，她从白汀肚皮底下翻出小一，放在尤语柳的肩头。 天罗门和无极宗经常打交道，尤语柳显然是认识无极宗出产的黄纸的，这个纸人好像就是无极宗的吧？ “难道真的是我感应错了吗，你不是剑修是符修？” 怎么就不是剑修了？她至少，舞、舞剑很好看嘛！ “……我真是剑修。”折瑶觉得自己很卑微。 尤其这次仙门大会各个门派都会派人来，她不会要一直解释直到大会结束吧？ 折瑶赶紧甩掉这个可怕的想法，去看小一的进度。 倒霉鬼，小一是没有吃过的。 这种鬼也算是恶鬼的一种，以缠住活人，让活人不停倒霉，直到后面倒霉的事越来越严重，等到人因为倒霉伤到昏迷，倒霉鬼便可趁机取而代之。 这种鬼，折瑶在这里没见过。 不要说她，以前和天一掌门唠嗑的时候他身为鬼也没见过呢！当时天一掌门还说折瑶曾经生活的地方太险恶了，一点也不像凌霄阁附近地界这样安全。 小一抓鬼向来粗暴，两只手只要摸到了，就能揉吧揉吧团成一团塞进嘴里。 不过折瑶还有用，轻声提醒道：“留个头在，不要吃完了。” 小二在一旁尴尬地站了许久，他很有职业道德没有去偷看客人在干什么，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侧目。 尤语柳没经历过折瑶的画风，才刚把各种饰品都插了回去，不由指着自己犹犹豫豫问：“……留我的头？”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吃你干什么，你看小一。”冉南聚精会神望着小一，她是看不见鬼，但是小一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尤语柳还真看不见，看向一旁站着的小二：“店里的镜子呢，借我用用。” 她是老客户了，在青坊花的钱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虽然此次她没带银子，但小二还是去拿了镜子给她。 镜子里面，小一在她的脖子后面不停地伸手掏，可惜手太短了好像什么也没抓到。 尤语柳：？？？ 冉南轻咳一声：“你找个地方坐一下，小一绕不过去，它去你后背了就会掉的。” 小一生气了，奋发图强跳到收钱的桌子上，示意尤语柳搬个板凳坐在桌前。 折瑶摸着金轮宝的碎片，把另一片也拿了出来，没有亮？ “上次榆延洲的城隍爷说碎片会亮很可能是感应到了另一片碎片的存在。”折瑶很迷惑，怀疑自己继被瀛洲城隍骗了之后，同样被榆延洲的城隍骗了。 尤语柳刚刚坐下，抬头一看，咦声道：“原来你也有一片，难怪这么想要我手里的。不过这东西好像没什么用啊，外面似乎是金子，但也不值什么钱。” 冉南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瞧吧，正常人看见小师妹手里还有一块，就该想得到这碎片该有用处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而她，却只关注这东西不值钱…… “这两个不是挨着的两块，拼不上去。”尤语柳看折瑶一直在摆弄那两块碎片，忍不住说道。 话音刚落，后颈传来一股凉意，就像是有雪球落在了后颈一样，凉飕飕的让尤语柳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后颈。 还好小一跑得快没被她一巴掌按在后颈，它抱着倒霉鬼的头，举得高高的，向折瑶邀功。 倒霉鬼长得就一副衰样，生前的运气也很差，死后才生了怨气变作这种有特殊怨念的鬼。 “好丑。”折瑶盯着倒霉鬼，嫌弃道：“不如你还是吃了吧。” 说完便低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尤语柳：“尤小姐，能否告诉我你是在什么地方得到这碎片的？” 能找到一片，说不定也会还有。折瑶想碰碰运气。 “就在我们宗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平日里掌门和长老们都不让我们去，说是去了会出事儿。”尤语柳吐了吐舌头，“我跟人打赌输了才去的。” 她猛地站起来：“我好像就是从那里出来之后才倒霉的，难道说我倒霉就是因为这个碎片？” 冉南将小一托起放在手心，小一到底也没吃掉倒霉鬼，它现在已经可以分辨出折瑶话中的真假，因此还保持着抱东西的动作。 然而在尤语柳看来，就还挺可爱的，还笑着戳了戳小一的脸。 冉南赶紧拦住她，生怕她戳到小一的手，放走鬼可就不好了：“你可真是不知者不畏啊。” “啊？” “和这个没关系，是有鬼缠住你了。”折瑶让小二拿来衣裳的册子，青坊找的画师和如今写意风的不同，全是写实的，上面的衣裳尤其逼真。 她挑了几件自己穿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后翻开始看男子款式的衣裳。 冉南看见了，眼里透露着笑意。 尤语柳对折瑶选男子衣裳没兴趣，只是被勾起了对鬼的好奇心，她从未见过鬼，光听折瑶说自然没有敬畏心。 “缠着我是鬼长什么样啊，好看吗？”折瑶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往后拉开，不太想让她知道倒霉鬼的模样，这姑娘一看就是个颜狗，知道了会哭的。 “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冉南抱着另一本册子，选了几套衣裳，解释道：“你肯定受不了的。”她第一次看见也怪怕的，感觉哪里都有鬼。 折瑶选好了，算了一下钱，好家伙，正好掏空了她的家底。 换了一身衣裳，其余的都放进储物戒指里，冉南厚着脸皮也蹭了一下，一起放了进去。两人便踩着剑朝凌霄阁飞去。 尤语柳没和她们一起去，她听劝的，没有追问鬼的样子，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个地方炼制丹药，看看是不是真的不再倒霉了。 * 夏天的凌霄阁，掩藏在山林之中，檐角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但大体都被成荫绿树遮挡住。 出门两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是大变了样。 透过光秃秃的枝丫，能看见颇为陈旧而古朴的建筑体，仙门大会还未开始，到处都是剑修在布置场地，因为占地面积很大，布置起来也很繁琐，更重要的是——很烧钱。 太久没回来，折瑶都有点记不清自己是住哪儿的了，好在冉南热心肠，领着她回去了。 穿过彩灯，又经过数个别院，折瑶可算是有些想起来了，她就住在前面那个院子里来着。 “多谢大师姐，我已经想起来了。我和你一起去你的住所，将衣裳给你吧。” “不用了，你直接给我吧。” 按照折瑶以往的行事，定然是不会同意的，但她现在很干脆地把衣裳全拿了出来，叠在冉南手上把脸都挡完了。 好在冉南自己是直接御剑回去的，她闭着眼都能认清在凌霄阁里的方向。 折瑶长吁了一口气，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去了凌霄大殿，里面正有人商议要事，悄悄探头看了一眼。 天一掌门果然在。 他的鬼魂站在净明掌门身旁，随着净明掌门不断发号施令，天一掌门满意地点累弹头，估计是不放心才来的，毕竟这是净明掌门上位后的第一个仙门大会。 在下面坐着两位长老、越朝尉和李朝堇，还有几个核心弟子折瑶不熟太熟。 居然是真的这么忙啊。 折瑶还惦记着小师叔的事儿呢，看了一眼只好退回去了，不过天一掌门还是发现了她，飘着跟了出来。 “这趟出门怎么样，可有收获？” 折瑶跟之前一样，丝毫没有顾忌宗门中人，当着他们的面儿依旧面不改色和空气对话：“还不错。就是没想到一趟出去就挣了几十两。” 这还是她顾忌着要给白狗子他们买黄纸折元宝特意留的，不然早就一起花光了。 天一掌门知道他们出门的任务是什么，那可是甲级任务啊！酬金很高的，居然能花得只剩几十两？ 等到了折瑶的住所，天一掌门这才知道折瑶的银子都花在哪儿了。 他心情复杂地寻摸到床边盘腿坐下：“山脚下还有几个鬼想找你帮忙，你还去吗？” “……我觉得您对我有太深的误解了。”折瑶整理衣裳的动作一顿，“我看起来很廉价吗？” “人虚云长老请我帮忙都花钱的，一万两，没有经过宗门，一大半都是我的。” 剩下的一小半是大师兄的。 不过，最后还是回到她怀里了…… 小一和白汀出去玩了一会才回来，他们把倒霉鬼的头当成了球儿，抛来抛去玩得十分开心。 天一掌门坐的地方正对着大敞的门，看见院子里会动的纸人和一个不是人也不是鬼的灵体，以及被当成球儿玩的鬼头，颤颤巍巍指着外面道：“这、这是什么？” 折瑶看了一眼，淡淡道：“刚抓的倒霉鬼，正要害人呢，恰好撞见我了。” 天一掌门沉默了。 这种鬼他没见过，心里暗叹：倒霉鬼不愧是倒霉鬼啊，死了也这么倒霉，这都能遇上折瑶，整个大燕国就她这么一个能看见鬼的诶！ 第64章 折瑶将给越朝尉买的几套衣裳单独拿出来，天一掌门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就瞅着折瑶，也不说话，眼中的笑意和打趣都快满出来了。 “别看我了。那个倒霉鬼，您给审审呗？我出去这么久，还没见过这种鬼，问问看他的生活环境，和他这样的还有多少。” 天一掌门坐着没动。 折瑶就把金轮宝的碎片拿出来给他看：“大师姐他们都感受不出这有什么用，您应该能知道吧？” 鬼对阴气天然敏感，天一掌门伸手一碰，骇然道：“这……这可是地府的东西？” “轮转王的伴生之宝，要是落入如这倒霉鬼一般的鬼手中，不止地府要乱，阳间也会受到影响。” 折瑶叹了口气，站直，锤了锤有些酸涩的腰，将榆延洲发现邪和尚的事儿告诉了天一掌门，顺便问道：“对了，应烈您应该不陌生吧？” 天一掌门还沉浸在天下将乱的消息里，冷不丁听到应烈的名字没反应过来此人是谁。 恰好白汀一个用力，倒霉鬼的头飞了进来，直直砸进天一掌门怀里。 天一掌门：“……”不知所措。 折瑶一看小一，虽然五官抽象，但也能看出它在坏笑，挑眉看向白汀：“干什么呢？” 白汀站在门槛边，悄悄看了一眼天一掌门，然后叉腰理直气壮道：“我们不小心的。” 小一则是吧嗒吧嗒跑进来，爬到床边看着天一掌门，拍了拍他的腿。 “这是……何意啊？”天一掌门看不懂。 白汀大声说道：“小一说以后你要跟着我们混，不要总缠着折瑶。” 折瑶心道这俩货竟也知道什么是危机感，还在在这种事上争风吃醋了起来。 “介绍一下，这位算是我的长辈，我还得称呼他一声师祖。你俩没什么事儿就玩儿去，晚上吃香的吃香，吃鬼的吃鬼，别闹了。” 小一讪讪地抱起倒霉鬼的头就跑，它现在知道什么是长辈了，总之是不能惹的人。 白汀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薄面皮一下就红了，向天一掌门鞠了一躬也溜了。 天一掌门慈祥地哈哈笑了，捋着胡须笑道：“性子倒是可爱。你方才还没给我介绍他俩呢。” “一个白仙，本体是刺猬。一个纸人，不知道什么缘故生了灵智。最近宗门肯定热闹，正好您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帮我盯着他俩吧。” 寻常人就是死了也依然保留对凌霄阁的敬畏，因此凌霄阁所在的山头只有天一掌门一个鬼。 天一掌门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可。那我这就去帮你审讯那倒霉鬼吧。” “辛苦您啦。”折瑶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 笑声、喧哗声从院墙之外传来，砰砰砰，有人敲门。 折瑶打开门，门外是三四个弟子，眼熟但不熟悉，每个人都提着一篮子红色鸡蛋，笑嘻嘻拿了一个递给她。 “小师妹，山下胡家生了个女儿，想要收集百家衣，托我们帮忙，你可有不穿的衣裳？” 胡家家境殷实，家有千亩良田，奈何胡家主成亲数十年都未有子嗣，今年好不容易怀上，自然珍惜。 折瑶接过红鸡蛋，回屋拿了一件自己穿越后穿的。 “宗门离胡家也不近，怎会送到宗门里来？” 几个弟子也不知，猜测道：“也许是觉得仙门之人的衣裳更有灵气？”说完道了谢，又继续去找别人。 折瑶关上门，转身的瞬间忽然想起来了。 是涂胡和春香！ 天呐她们出生了吗？ 折瑶赶紧叫住离去的几人，期盼地问道：“那胡家是不是养了狐狸？” “咦，小师妹你也知道这事儿吗？”抱着衣裳的弟子笑了笑，道：“胡家几月前救了一只狐狸，后来狐狸不愿意走了，经常在他家出没。还抓到了好几个想偷胡家东西的贼人呢！” “可巧了，那狐狸也生了一只崽，是和胡家那孩子同一天生的。方圆十里的人家都啧啧称奇，胡家也说要养着那只小狐狸了！” 还真是！ 细细对比梦里春香和涂胡说的地方，应当就是胡家所在了。 “多谢告知。” 折瑶赶紧去找冉南，在小拗山的时候冉南就问过春香和涂胡的结果，当时折瑶只告诉她她俩已经转世，却没说都投生在凌霄阁附近。 冉南没有在她的院子里，白汀也不在什么折瑶没法打传音石，便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在他们平时练剑的广场上帮忙。 刚到这里，折瑶一眼看见了冉南……身边的尤语柳。 才分开一天，这姑娘的穿着就更夸张了，看着还挺眼熟，似乎都是青坊画册上的新品，搭配的眼光是一如既往的差劲。 尤语柳抱着冉南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头，头上的发饰都快戳到冉南的脸上去了。冉南脸上满是嫌弃，却也没有推开她。 走近一听，这姑娘居然是在哭。 “这是怎么了？” 折瑶注意到这俩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红鸡蛋，应该是知道胡家的喜事了。 冉南头疼得要命，回头一看是折瑶，跟看见救星似的，立刻道：“小师妹你快来劝劝她，不就是个男人嘛，有必要这么一哭二闹的吗？” 男人？ 啊对，尤语柳对二师兄单恋来着。 折瑶更加吃惊：“二师兄是有情况了吗？” 尤语柳打了个嗝，哽咽道：“他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参加仙门大会了！那还是个普通人！” 如果说是仙门中人，尤语柳都不会这么伤心，以往万俟尹也总是和那些女人在一起游玩，可这回居然是个普通人！ 他都找普通人了，也不找她？ 这么一想，炼丹成功的喜悦都没了。哇地一声哭得更凄凉了。 “……其实我觉得，二师兄一点都不好啊！”折瑶硬着头皮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你看二师兄，那么抠门的一个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他身上的东西大都是自己做的假货呢。” “你是惯常在青坊买东西用的人，看二师兄用假货，不觉得很难受吗？” 冉南使劲儿点头：“没错！二师弟如今手里安的折扇就是他自己做的，反正他全身上下没多少东西是买的，全是用最少的钱买原材料，自己动手做。” 折瑶看了冉南一眼，大师姐这老底掀得就狠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安慰的人话，不能当真，于是又说：“二师兄也就那张脸还可以嘛，我们凌霄阁长得好看的男子多得是。再不济无极宗也有啊！” 折瑶想了想，说：“你要是实在喜欢有挑战性的，不如……法稷你看怎么样？”虽然是个和尚，但是个颜值贼高的和尚。 冉南震惊地看向她，眼睛使劲儿眨着，法稷可不行啊，禅宗真的会集体找你拼命的小师妹！ 折瑶心里有点虚，轻咳了一声，掏出手帕给尤语柳擦了擦眼泪。 “别哭啦，我带你去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许是有觉得被安慰到，尤语柳终于止住了眼泪，自己拿起帕子擦干泪，深吸一口气，再说话时，已经恢复了正常。 “看什么东西。鬼吗？” 折瑶：“……”是我低估你的恢复能力了。 冉南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显然是习惯了。她悄悄凑到折瑶耳边说：“我真是受不了她每次都这样，二师弟身边的女子换一个她就哭一道，不过这次哭得特别狠，我估计是真伤着了。” “我们去胡家一趟吧！” “胡家有什么好玩的啊？”尤语柳皱了皱眉那对细长的柳眉，漂亮的眼睛被泪水浸透显得亮亮的。 这姑娘是真漂亮啊，有很灵性，就是衣品不敢恭维。 折瑶示意冉南赶紧御剑，然后拉着尤语柳上了剑，才缓缓将春香和涂胡的故事说出。 冉南在旁边时不时地补充一些细节。 尤语柳听完很唏嘘，在折瑶和冉南的口中，孔祥真的是一个体面人，还是个读书人呢，内里居然是这样的。 折瑶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这姑娘有点傻傻的，就是要让她知道男人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尤其是脸好看的，不代表内心也是好的。 “涂胡此次就降生在了胡家。”折瑶弯唇一笑，“她当狐仙的时候长得可不算好看，尤姑娘有机会去看看沙漠狐是什么模样就知道了，今生为人，应当会很漂亮。” 涂胡说，这辈子想做一只漂亮的狐狸。 可惜，狐狸是不能满足她了，但是漂亮是可以的。 这可是折瑶甘愿割舍部分功德金光换来的，不好看的话她非得去地府找那几位殿主理论理论。 冉南感叹：“真没想到，上一世涂胡救了春香，这一世她二人会调换身份。” 尤语柳撑着下巴羡慕道：“这辈子她们关系一定会很好吧。” “是啊，换春香保护涂胡了。”冉南笑了笑。 很快，飞剑落地。 胡家的院墙很长，朱红色的大门也很气派，此刻大门敞开，好些四里八乡的村民都跑来蹭喜气，一个穿戴整齐，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笑呵呵地给他们发着红鸡蛋。 看见有人从天而降，管家将手里的活交给旁人，走上前道：“几位姑娘可是凌霄阁的仙人？” “正是。”冉南手一挥，飞羽剑便自己入了剑鞘，她正了正神色，道：“听闻胡家生了一女，我们几个是特意来送福气的。” 此话也不错，路上折瑶说了要给涂胡和春香送点小礼物。 管家一听，笑容更热烈了，赶紧请人进府，再让一旁的小厮赶紧去通知胡老爷。 折瑶在储物戒指里摸了半天，才拿出一张福符，这是在游山寺的时候练手画的，还特地做了实验，让白汀在她画的时候朝上面吐了富贵气呢。 效果没试过，想来也不差。 又拿了一张普通黄纸，手指又快又准折了一个内里可以装东西的方块符，将福符塞进里面。 第65章 远远地就听见一道洪亮的哭声，折瑶抬头看向哭声的方向。 “这孩子嗓门真大啊，哭声这么洪亮。” 这也证明身体健康，以后也一定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胡管家笑眯眯道：“小姐出生的时候，都不需接生婆拍，就自己哭了。那声儿啊，大着呢！老爷可喜欢听了。” 冉南好奇问道：“胡家是不是还养了只小狐狸？” “是的，就养在小姐旁边的屋子里，一会就能看见。” 还未走到院子，胡老爷就领着人亲自过来了。他身材匀称，满面红光，眼神也很清澈，看面相是个有晚福的人。 “哈哈哈莫难怪小女哭得如此响亮，定然是知晓几位仙人的到来，胡某见过几位仙人。” 折瑶将福符递过去，笑道：“送胡小姐的礼物，找根红绳让她带上，会有好运的。” 临时折的方块符，看着普普通通的，但胡老爷本也是做生意的人，眼光自然是不差，凌霄阁的仙人也不可能特意跑一趟就为了耍他，于是郑重其事地接过。 “多谢仙人赐符！” 仙人这词儿啊，折瑶听着不喜欢，她自认只是普通人，哭笑不得道：“胡老爷不必如此客气，我们也是和孩子有缘，这才来看看她的。” 有缘？ 其中的深意胡老爷不敢深想，只挥手让胡管家退下，亲自带着折瑶几人去看女儿。 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小脸看着有点皱，小小的，还看不太清五官是什么样子，只看见一双大眼睛。 神奇的是，折瑶和胡老爷说着话进屋的时候，孩子的哭声顿时停了下来。 奶娘惊奇道：“小姐居然一下就不哭了。哟哟哟，这是……在看爹爹呢？”胡老爷一听，欢喜地快步过去，宽大的袍子顿时就挡住了孩子的视线，下一刻，便又哇哇大哭起来。 尤语柳捂住了耳朵。 这么吵的娃，真是那个善良又可爱的狐仙？ 冉南探头看过去，哭声又立即停住了。一双葡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冉南惊喜道：“你这是……认得我？” 不会吧，孟婆汤应当是喝了的呀。折瑶赶紧凑了过去，葡萄眼一看见她，也不管冉南了，兀自咧嘴一笑，还笑出了声来。 尤语柳缓缓放下手，这笑声…… 她缓缓走进，小姑娘笑起来的模样真可爱啊。 逗小姑娘玩了一会，折瑶就提出要去看隔壁的小狐狸。尤语柳离开的时候伸手捂着胸口，悄悄放了一瓶丹药在孩子的摇篮中，出门之后还一脸魂不守舍。 直到她们离开了胡府，折瑶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 “尤姑娘你怎么了？” 尤语柳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我觉得成亲还是要找个长得好看的男子，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就很好看。” “实不相瞒，我现在有点想找个人成亲生孩子了，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孩子真的好可爱啊。” 冉南：“……！” 这一趟带她出来是不是错了！！ * 越朝尉总算忙完，得了一丝空闲时间，听闻折瑶她们已经回来，正准备去找折瑶，又听同门师弟们说她们又出去了，还带着天罗门的尤语柳。 想到今日净明掌门提及的越家之事，越朝尉回到了住处。 从书桌上翻出一张白纸，提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将灵力附着在纸上，然后放下笔，盯着看了许久。 好半晌，风声交杂着惊呼声打破了宁静。 越朝尉轻叹一声，一挥手，白纸自己折成一只纸鹤，稳稳地朝某个方向飞去。 纸鹤飞过好几个院子，路过回廊时，被领着小一和白汀到处玩儿的天一掌门看见了，他忽然想起一事。 折瑶是不是问他认不认识应烈？ 纸鹤越飞越远，天一掌门喃喃道：“他以前也喜欢用纸鹤给老夫写信，倒是不爱用传音石……” 应烈，是他生平的骄傲啊。太久没听到他的名字，他都快忘了…… 白汀抱着倒霉鬼跑过来，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天一掌门抚须笑了笑，指着倒霉鬼，“玩儿够了吧？玩儿够了就给老夫问几句话吧。”“大师兄！”不远处，有人叫住越朝尉，声音忽高忽低地传来，“无极宗的人来了，今年倒是都来得早。不过肖长老一来就找上掌门了，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见一见小师妹的……” 小一听到小师妹三个字很敏感，撇下了天一掌门和白汀，自己悄悄追着越朝尉跑。 “凌霄大殿上若是缺了什么，要立刻补充。” “都备着呢，掌门亲自在盯。哎大师兄你都不急的吗，我听人说肖长老很是过分，和其他仙门的长老们一起骂掌门眼瞎，唉，要是小师妹能感知灵力就好了……” 越朝尉停住，黑瞳深深望了他一眼，淡淡道：“小师妹不是废材，但我想，你不会想知道她的能力的。” 凌霄大殿。 肖长老，便是无极宗的大长老，也是卓成河的师父。 此刻他正说得唾沫横飞，站在他身后的卓成河十分尴尬，数次出声想要提醒，却被他一个眼神给逼退。 净明掌门面上笑呵呵，心里早骂翻了天。 金宗主则是一脸淡然的在喝茶，凌霄阁的茶好啊，很香，苦后回甘，很有滋味，此次应当是狠心花了大钱置办的。 而在里面站着的剑修们默默告诉自己：你就是根柱子，你不会生气，你不会有打人的冲动…… 气人啊！ 肖长老终于说完了，他意犹未尽地呷了一口茶，嘴里砸吧几下，道：“净明啊，你莫要嫌我话多。我们金芹多好的孩子啊，你怎么就是不肯松口呢？” 这话一出，金宗主终于放下了杯子，拦住他的话：“哎，可不能这么说。对了，净明掌门，折姑娘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想要问问她。” 这倒是提醒肖长老了，他忙道：“你是不是收了个新弟子，还会画符？人在哪呢，我也想见一见。” 卓成河抹了把脸，小小声说：“她就是折瑶。” 肖长老听到了，笑道：“是个叫折瑶的……折瑶？”他猛地扭头看向卓成河，嘴微微张开，喉头微动，也小声问：“……越朝尉那个未婚妻？” 卓成河生无可恋地点头。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肖长老暗暗瞪他，太丢人了啊！ 卓成河木然道：“想提醒您来着，这不是您不让我说话吗。” 肖长老坐蜡了。 竟然不是个废材？ 此时，净明掌门悄悄挺直了腰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对方的气势陡然落下，他得趁机找回场子。 恰逢越朝尉匆匆赶来，他一踏进凌霄大殿，看到卓成河那张苦瓜脸，就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净明掌门眼睛一亮：“朝尉来得正好，方才金宗主和肖长老可都说起了你。” 越朝尉瞥了一眼卓成河，心里已有明悟，说的是小师妹吧。 他朝无极宗的二人行礼：“晚辈见过金宗主、肖长老。” 金宗主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没能将女儿嫁给他，着实有些遗憾，不过这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神情温和许多。 “瞧着朝尉的修为好似越发精进了？” 越朝尉沉稳道：“还比不上各位长辈。” 和小师叔打了一场后，越朝尉才知道他们那辈人如今实力有多恐怖，越发不敢骄傲。 “哈哈哈过谦了过谦了，你这个年纪能有这等实力是值得骄傲的事了。” 肖长老勉强附和了几声，心里在盘算着一会就回无极宗的可能性。没法混了呀，这几年他都不想出门了。 这糟心的徒弟，说凌霄阁有个自创纸符的女子，还说了是净明掌门新收的弟子，就是不说这人便是越朝尉的未婚妻！ 他刚刚一个人唱独角戏唱了半天，合着最后都一齐拍到他这张老脸上了？ 正说着，冉南和折瑶恰好路过凌霄大殿，见里面怪热闹的，就在外面偷偷看了一眼。 净明掌门眼尖，看见折瑶就笑了：“方才金宗主不是要见我那不成器的爱徒吗，喏，这不是来了？” 折瑶和冉南对视一眼，爱徒？谁啊？ 冉南指着她。 “……”这么快就成爱徒了？ 折瑶抱着侥幸心没动，直到净明掌门直接点了她的名字，这才动了动脚，扯着冉南一起进去。 大殿里的氛围好像怪怪的。 金宗主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折瑶面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殷切地抓住她的双肩。 “你就是折姑娘吧！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无极宗，黄纸不限量随你用，也不拘着你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婚事也可以继续保留啊。” 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这、这是做什么？ 他还没说完，继续语重心长地劝道：“孩子啊，就听我的吧。你这一身本领留在凌霄阁是屈才了，我们符修才是最适合你的啊！” “还有我们家金芹，她一回来就跟我夸你。你俩不玩得也挺好吗，一起修炼不好吗？” 凌霄阁有越朝尉，禅宗有法稷，天罗门有尤语柳，而他们无极宗到目前，还没有天赋出众的弟子。 后继无人呐！ 金宗主为此很头秃，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只能戴帽子遮一遮。 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一个，哪里肯轻言放弃！ 折瑶是真的傻了。 她上次跟金芹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么一遭。 肖长老也已经是摸不着头脑，只能看向自己的爱徒，幽幽道：“你还有多少事儿没跟老夫交待？” 卓成河：“……一点点。” “呵，回去制作五十张转运符作为下个月的课业。” 卓成河艰难道：“要不您老给我来一刀痛快的？”课业太难，他选择放弃。 净明掌门再无心关注肖长老，他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不敢置信，敢情这老货甘愿等这么久就是为了……挖墙脚？ 第66章 净明掌门冷笑一声，伸手摸上自己的剑：“你个臭不要脸的，金缺金缺，我看你是五行缺德了吧？哪有当面挖人的！” 肖长老一看不得了，净明是动了真火了，赶紧上前把金宗主扯了回来。 这还是因为净明做了掌门，不得不收敛脾气，要按照净明年轻时候的脾气，只怕这会剑都已经□□了。 “宗主冷静！” 他也是看过折瑶画的符的，是挺有灵性的，可那不是最低阶的雷击符吗，能看出什么？ 肖长老讪讪看向净明掌门：“净明你别生气！宗主也只是问问而已，走不走还不是看折姑娘的？” 话落，所有人都看向折瑶。 越朝尉上前一步挡在折瑶身前，皱眉道：“此前在禅宗，小师妹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况且小师妹也不是符修，她的符和无极宗的并不一样。” 来之前，越朝尉以为无极宗的两位长辈许是在贬低小师妹，毕竟肖长老记仇，一直在不留余地地四处抹黑净明掌门，有时候还捎带上小师妹。 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发展。 折瑶躲在他身后和冉南眼神交流，大师姐你看这怎么搞？ 冉南眉毛一挑，这还不简单？她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朗声道：“我看诸位都误会小师妹了，金宗主只知道小师妹会画符，却是不知她还无法感知到灵气。” 金宗主一脸不信，冉南笑道：“无极宗选人有独门测试的法子，金宗主若是不信，不如对着小师妹试试？” 折瑶一听，顿时觉得这法子好，以后要是被看上也能拿出来拒绝。本来就是嘛，她就是在凌霄阁也不是剑修啊，换个宗门也一样的，毕竟原主的身体确实无法修炼。 金宗主没动，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两侧站着的剑修互相用眼神交流着，这也太劲爆了。 废柴小师妹竟然引得无极宗宗主亲自挖人？这要不是亲眼见到，谁信呐？ 片刻后，金宗主皱了皱眉，莫非真的不能修炼？深吸一口气，他伸出食指在折瑶面前凌空画了一道符。 肖长老凑过来看了一眼，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把这符挪了个位置，再看向对面的越朝尉。 从这道符里看见的不是人，而是灵气的多少，如果说越朝尉是满的，那么方才他们看见的折瑶便是……空空如也！ 竟然真的没有灵力！ “这、这不可能！”肖长老退后一步，忍不住怀疑符是不是失效了，卓成河在他身后扶着他，叹息道：“师父，折姑娘确实是没法感知灵气的。” 肖长老面容复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即伸手往他头上一拍，咬牙低声吼道：“这也不告诉我！” 卓成河捂着头，他这不是怕一说师父就猜出来了吗！ 金宗主扔在沉默，此刻他在想什么，没人知晓。 折瑶想了想，干脆在储物戒指里拿出黄纸和朱砂笔，不过乱摸着拿东西，还不小心带出了金轮宝的碎片，也没放回去，干脆卡在腰带上。 “您老可看好了，我下笔的时候真的不用灵气。” 将黄纸放在金宗主座位旁的小桌子上，折瑶想都没想，直接下笔。 笔势迅猛，下笔没有丝毫凝滞，仿佛做了无数遍一样，不假思索一气呵成，便是一道符。 在最后一笔符成之前，在场的人都没有感知到黄纸上有任何的灵力波动，反而是在符成的时候，才隐约感受到了一股玄妙的气息。 “追踪符，按照无极宗的分级这应当是六级符。”折瑶放下笔，拿起还未干的黄纸晃了晃，让上面的水干得更快些，“说起来我觉得这张符用挺鸡肋的，不过画起来还是有一点点难度。” 一点点难度？ 肖长老这回也沉默了，准确的说是自闭了。 知道他让卓成河回头画的转运符是几级的纸符吗？和折瑶刚刚不到十息时间画出来的一样。 而且失败率特别低！ 就是长老也不一定能有把握三张里成功一张，因而常常被无极宗的长老们当做处罚弟子的最佳选择。 金宗主转身坐了回去，脖子僵硬地扭过去看着还被折瑶甩啊甩的纸符，闭了闭眼，颤着手端起没喝完的茶。 他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卓成河暗暗观察完宗门两位前辈的反应，决定把自己知道折瑶画符又快成功率又高的事情压心里。 肖长老看向他，卓成河无辜地回望，他真的不知道噢。 “……你不知道怎么一点不惊讶呢？”肖长老发出灵魂拷问，冷笑一声，“一百张，黄纸老夫给你出。” 卓成河正要狡辩，余光瞥见折瑶腰间有什么东西在发亮，提醒道：“折姑娘，你方才拿出来的东西亮了。” 金轮宝碎片亮了？ 折瑶随意把纸符塞给离她最近的金宗主：“这张纸符就送您了！”然后迅速拿出另一块碎片。 “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发现碎片自己在亮，是在榆延洲，城隍爷说许是附近就有另外一块。可真当折瑶拿到了另一块时，两块都没有亮。 现在，都亮了是为何？ 在场只有越朝尉从头到尾都旁听了折瑶和城隍爷的对话，他立即问净明掌门：“师父，禅宗的人到了没有？” “未到。折瑶手中拿的是什么？”净明掌门好奇问道。 大殿之中，光是剑修弟子就有不下二十个，更别提无极宗的人，加起来得有大几十个，事关地府，越朝尉自然是不会说，搪塞了几句就带着折瑶离开了。 金宗主拿着那张纸符看得入迷，肖长老想看又不好意思看，无极宗的弟子们则是神情恍惚，似乎沉浸在折瑶几息一道符的打击中，萎靡得不行。 净明掌门看得嘴角抽了抽，示意弟子一会领他们去给无极宗安排的院子，自己则是赶紧去找了越朝尉，他发觉很多事情这小子都没交代！ * 今年气象异常，本该在十天后才会陆陆续续到的仙门中人，部分已经提前抵达。 而在众仙门之外，还游离着一群散修，人数不多，行事也难以捉摸。这群人行踪不定，但偶尔也会来参加仙门大会凑凑热闹。 广场之上，一男一女呆呆地站在大门两侧的柱子中间，看着来往忙碌的剑修们，他们已经在此处站了好一会了。 冷风一吹，女子顿时缩起脖子，她看着也才十七八岁，相貌清秀，眼中充满了好奇。 而在她身旁的只能称为少年，十来岁出头的模样，婴儿肥的脸上很冷清，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 “我说小衍啊，你这包袱里都装着什么啊，哐哐响了一路了都。” 小衍淡淡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唇微启，声音有些虚：“师父让我背着的，莲花姐姐你不要多问，免得师父怪罪。” “你师父要怪也是怪你，怪不到我头上，谁还没个师父罩着呀。”莲花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啦，此次我们是来委托任务的，是不是该找找凌霄大殿在哪？” “嗯。”小衍点了点头，伸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正好看到从凌霄大殿出来的越朝尉几人，一见到净明掌门就喊道：“莲花姐姐快看，那应该就是凌霄阁的掌门了！” 莲花一看，赶紧牵着小衍跑向他们，不过他们脚程很快，小跑跟着只能保持不跟丢。 “奇怪，在自家宗门怎么还这么匆忙？”莲花疑惑道。 小衍跑得气喘吁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咬着牙继续跑着。 前方几人拐了个弯，进了院子，莲花和小衍很快追上，但没敢进去，只能一起蹲在门口，默默等着净明掌门出来。 寒风凛冽，传来两人哆哆嗦嗦的对话声。 “你说，凌霄阁不会拒绝吧？要是凌霄阁也拒绝的话，我们可就找不到人帮忙了。” “不会的。天罗门的异火凌霄阁都安然无恙的找到了，剑修真的很强的！” “啊？咱俩听说的不是一个版本诶，不是说剑修都挺怂的吗……” “不可能！剑修做任务的口碑的多年积攒下来的，莲花姐姐你是不是又听隔壁的婶子们抹黑凌霄阁的话了？” “是啊是啊，隔壁的婶子们知道的真的好多啊！” “……因为她们年轻的时候看见仙门中优秀一点的男弟子就追，可至今都没成功，抹黑仙门的话听听就成了。” “真、真的吗？” 屋内。 “坦白吧。”净明掌门一脸严肃地看着摆弄着发亮碎片的折瑶，“你到底是不是让我产生幻觉了，两月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大清楚了，肯定是幻觉对吧？” 折瑶手一顿，无奈地抬头：“如果您真记不得了，那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了，或许需要请大夫瞧一瞧。” “其次，我真的不会幻术！” “最后，如果您非要坚持记不清楚的话，那师祖没来得及告诉您的宗门财产，您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呢？” 真记不得了凌霄阁还能办仙门大会？ “咳咳咳。”净明掌门握拳在嘴边咳了几声，小声道：“你不要说的这么大声嘛，我信了信了，那这个碎片是什么玩意，朝尉可没跟我说。” 他在越朝尉小时候就看出来了，这孩子长大以后肯定是个重色轻友的，果不其然呐，这才相处多久，就知道护着了。 越朝尉一看净明掌门的表情，心中就提起了警惕，解释道：“……师父您不要多想，此事未能上报，皆因这涉及到小师妹的私事。” “也不算是私事吧。”折瑶自己倒是不介意，“毕竟事情要是没有及时阻止，也藏不住，只是如今仙门应该有所察觉了吧？” 她看向净明掌门，笑道：“不如掌门先给我们解释一下，小师叔为何消失了十年？” 第67章 “十几年前，的确发现过一些不对劲的事情，可那和这个碎片有关系吗？” 越朝尉沉声道：“有！如果小师叔是因为身上有任务才和度生教混在一起的，那就有很大的关系。” “之前在榆延洲，这碎片也亮过一次。” 折瑶接过话道：“本来我们都以为是因为感应到了其他碎片的存在，可我昨日在尤语柳手中得到了第二块碎片，当时却都没有亮。” 她看向越朝尉，大师兄在大殿上神情就更冷了，眼中满是凝重，或许是发现了什么？ 越朝尉缓缓道：“还记得黑无常说，逃走的那个和尚带着一个盒子吗？” “你的意思是——”折瑶不敢置信，但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那伙和尚的确是招魂招到了王得发，可凭借的什么呢？阴差都没发现他们行事的痕迹，若说是直接通过金轮宝的碎片召来的鬼魂，却是说得通的。 “等等，黑、黑无常……？”净明掌门很懵逼。 冉南早见识过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掌门何须大惊小怪的，小师妹都能见鬼了，和阴差熟识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吧？” “……”可是，的确是很难以接受啊！ 那是阴差啊！这岂不是说地府也是真实存在的？净明掌门感觉脑子有些晕，呼吸不太顺畅。 “碎片会亮，是不是因为有人在使用其他碎片？”越朝尉说出自己的猜想。 折瑶：让人头秃。 “这下事情可麻烦了。”折瑶扒拉了一下头发，感觉事情越想越乱，有种想要大声喊出来发泄的冲动，她忍住了，看向晕乎乎的净明掌门，“您能联系上小师叔吗？” “……你就这么肯定你们小师叔没有真的叛逃？”净明掌门反问。 冉南抗议道：“掌门您过分了，小师叔的为人我和大师兄当然清楚！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这才没怀疑他离开宗门的原因。” 越朝尉提醒净明掌门：“小师叔即将任分坛主之位，再不脱身可就没机会了。” 净明掌门一愣：“你说得对。再不回来他都要成那什么教教主的左膀右臂了！我得找时间问问天罗门的宗主，什么时候才放人。” 他可真怕应烈有朝一日会爬上度生教教主之位，那就尴尬了。 三人齐齐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师兄打配合，小师叔该有多辛苦啊。 “所以仙门早就发现一些不对劲的事了？”折瑶问。 “严格来说不是仙门，只有天罗门发现了。”净明掌门给自己倒了杯茶，用灵力烘热后喝了一口，又说：“我们凌霄阁其实并未参与，只有你们小师叔一个人去了。” 随即话头一转，说起风凉话来：“因为他欠了天罗门一笔巨款，天罗门战力不行，这才委托给他。” “……” 好、好真实。 折瑶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师兄和大师姐都不意外，哭笑不得地举起右手：“喂喂喂，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草率的原因就去卧底十年！看看储物戒指，这是小师叔送我的。” 储物戒指多贵啊，能送得起这个的人，就算欠钱也早该还了吧！潜伏十年，报酬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而且，天罗门。 又是天罗门啊。 折瑶意味深长道：“这另一块碎片，就是尤语柳在天罗门的后山捡到的，不觉得……过于巧合了吗？” 倒霉鬼这种鬼种，也是从天罗门带出来的。既然能第一个发现度生教的情况，天罗门发现的……应该远不止如此吧。 “应该不是巧合吧。”净明掌门沉吟片刻，眉头紧锁，“这些年天罗门也低调了，只放了一个尤语柳在外面彰显存在感，此次仙门大会也只她一人来。” “噢，那得找个机会去天罗门看看，要是能找到其他碎片就好了。”折瑶忽然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钱包，便问：“掌门，最近有没有偏向灵异的任务？我接个任务吧。” “仙门大会在即，任务都取消了。宗门这么多人都忙不过来呢，你这时候还出去？”净明掌门罢手，驳回折瑶的请求。 折瑶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穷了，不过宗门上下的确都很忙，她一点忙都不帮好像也不好，便说：“那这样吧，晚上让师兄师姐们早点睡，您告诉我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布置的，我找人帮忙。” 冉南和越朝尉默默盯着她看。 折瑶小声道：“……我找鬼帮忙。” 净明掌门一哆嗦，听起来可怪吓人的…… 几人又坐了一会，主要是把折瑶身上发生的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全部向净明掌门交待了。 其实也不是非要告诉他老人家，只是折瑶想省事，以后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大可让净明掌门出面。 一炷香时间后，几人终于推门而出，折瑶被寒风吹得一哆嗦，大声问前方走得极快的净明掌门：“师父啊，您还想不想见见师祖啊？” 净明掌门没回应，只是脚下走得更快了。 “看来是不想见了呢。”折瑶呢喃道。 冉南噗嗤一声笑了：“只是看不见罢了，师祖他老人家的鬼魂不还是在吗？” 越朝尉微微勾唇，看见折瑶头顶有一片小叶子，伸手拿了下来：“你们去胡家了？” “是啊，胡家那个孩子就是狐仙的转世……” 还未说完，便听到院子门口两道惊喜的声音。 “净明掌门，我们有一件事想要委托凌霄阁！” 冉南揉了揉发红的鼻尖，眯着眼从只开了一点的门缝里看去：“咦，这俩人好像是散修。真稀奇啊，宗门还从未接过散修的单子呢。” 听见净明掌门在询问二人事情的经过，折瑶高声喊道：“掌门，进来说吧，外头怪冷的。” 她的任务，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四人将椅子搬到桌子的一边坐着，看着对面两个瑟瑟发抖的人，折瑶用胳膊肘推了推冉南：“大师姐，给他们暖杯茶吧。” 这俩人不知道在门口呆了多久，进来之后浑身都还在抖，看穿着也挺薄的。 冉南用灵力暖了两杯茶，递给他们，好奇问道：“你们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了？” 莲花吸了吸鼻子，捧着茶杯感激地对冉南说了一声谢，解释说：“我们从南海领域来的，没想到大陆之北居然会这么冷。穿的已经是我们最厚的衣裳了，我记得往年可没冷得这么快吧？” “今年气象异常。”冉南没有细说。 净明掌门一听是从南海领域来的人，便说：“你们说有委托，按理凌霄阁是不会在仙门大会落幕之前接任务的。不过你们既然来自南海，老夫愿意听一听。” 莲花和小衍面面相觑，这事情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还是小衍率先开口：“半年之前，南海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座小岛，附近的渔民进岛之后就再也没出来。后来有散修好奇，结果去了之后也不见了，陆陆续续地不见了几十个散修。” “此次我们来，就是想拜托凌霄阁上岛找人，我们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报酬两万两。” “报酬都是其次。”折瑶摩挲着下巴，盯着小衍的眼睛看，她怎么总觉得这孩子话没说完呢？ 她微微后仰身体，靠近冉南超小声道：“大师姐你觉不觉得这孩子太过沉稳了点？” 冉南看了一眼小衍，使劲儿点头：“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大师兄！” 越朝尉斜睨了她一眼，问道：“真的没有任何一个散修逃出来吗？” 小衍沉默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上岛之后便会不见，只要封岛就好了。”净明掌门探究地看着两人，轻笑，“不说实情的话，凌霄阁不接这个单，就算是南海来的也不能例外。” 莲花扯了扯小衍的衣摆，见他还是不愿意说，急急道：“哎呀你告诉他们就是了！不就是回来的人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吗？” 变了一个人？这不就和度生教借尸还魂一样吗？ 折瑶坐直了，举起手：“行了这任务我接了！” 越朝尉立马说：“我和小师妹一起。” 小衍抬眸看他们，越朝尉他知道，很厉害的剑修，可这个女子……不禁眼神中带上了疑惑，怎么好像灵力都没有？ 折瑶挑眉：“不要怀疑我好吗小弟弟，等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好在这个世界信鬼神不属于迷信，要不然折瑶也不敢明晃晃的把自己的能力展现出来。 “不过，师父啊，为什么南海的任务就可以接呢？” “……当然是因为以前欠过南海的人情。”净明掌门抠着指甲，“这也是你们小师叔留下来的。” “那小师叔的人生还挺刺激啊。”还了十年的人情都没还完啊…… 净明掌门看了她一眼：“还不都是你们师祖给惯的！” 在夜晚来临之后，折瑶的世界总算是清净了，她在广场上找了个好位置，烧起了元宝，招魂玲一响，身旁立马出现了四个身影。 “有事？” “调一批鬼上来帮我干活。”折瑶人狠话不多，直接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斤重的元宝，“干完就给你们烧。” 片刻后，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鬼，少说也有一千鬼。 折瑶将纸元宝交给净明掌门：“您老大胆地说，要干什么事儿他们都用飘的，快得很。如果有不听话的，也会有人帮着教训，您甭管，只等事情做完之后烧了这些元宝就可以了。” 说完，折瑶就走了。 走了。 净明掌门和来看折瑶能力的小衍在风中凌乱，这就……没了？ 第68章 楼台之上，冉南和越朝尉抱着剑看着广场上。 “真的不去帮帮掌门吗？” 冉南看净明掌门和小衍站着一动不敢动，而小师妹把元宝塞给掌门之后就走了，这俩人现在指定脑子一片空白。 越朝尉嗯了一声，转身淡淡道：“师父不待见小师妹。” “有吗？”冉南靠在栏杆上，看到越朝尉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笑眯眯地低声道：“我只看到你很护着小师妹诶……” 不待见小师妹？ 看到净明掌门字正腔圆声如洪钟朝一片空荡的广场吩咐了什么事情，冉南啧了一声，好像是有点，要不是和小师妹一起做过任务，他们也和掌门一样。 不过大师兄的态度，好像一直是这样。 所以他这是想逼掌门主动跟小师妹低头？ 甩手掌柜折瑶当得很开心，反正她也不知道凌霄阁要怎么布置，让净明掌门自己处理就行了，他之前是见过天一掌门的，承受能力……应该还行吧？ 疯玩了一天，天一掌门早领着小一和白汀回到折瑶的住处，排排坐在她的床铺之上，一齐盯着桌上的纸鹤。 “要不要……拆开来看看？”天一掌门提议。 白汀疯狂摇头，疯了吧，折瑶的东西擅自动了，只怕又得好多天没有香吃了，他才没有这么重的好奇心呢！ 小一举起手，豆豆眼眨巴眨巴充满了渴望。 天气掌门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弯腰盯着纸鹤看：“啊……说起来这似乎就是我下午看见的那只纸鹤。”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纸鹤的一瞬间，开门的声音响起，嗖地一下收回手，迅速坐会床边，双手老老实实放在腿上。 折瑶扶着门，一眼瞧见床上的三个人，狐疑地打量他们：“你们仨干什么呢，罚坐？” 天一掌门示意她看向书桌：“有纸鹤。” 纸！鹤！ 折瑶顿时想起了第一次收到纸鹤的时候，不禁头皮发麻，不会吧……又来？ 将门关上，折瑶咽了咽口水，一转身，三双眼睛都期盼地看着她。 “干什么，我就是拆了也不会给你们看啊。”折瑶几步过去将纸鹤拿起来，灵力感受到触碰顿时消散，在她手心化作一张小小的纸片。 “不要小气，说不定是有急事求你，大家一起看，也能帮着出主意。”天一掌门跟在她身后，极其肯定地说：“凌霄阁的弟子很少用纸鹤的，肯定是有大事！” “你确定？”折瑶捂住手心，挑眉。要知道上一次可就不是什么大事。 “我是凌霄阁上任掌门，对弟子都很了解的，当然确定了！” 折瑶的目光扫过天一掌门、小一最后是白汀：“……那倒霉鬼呢？” 三魂体顿时沉默了，随即小一打了个嗝。 “吃了？”折瑶微微一笑，“我说过的，要审讯的，怎么可以让小一吃了！” 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三魂体集体低头，不敢直视折瑶的眼睛。 她飞快松开手，看了一眼纸条，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天一掌门反应过来，猛地一个抬头，胡须都飘了起来：“老夫明明帮你审完了！那倒霉鬼记忆又混乱至极，也问不出别的有用的消息，这才给小一吃的！” 白汀瞪着眼睛道：“你刚刚是不是偷看了纸条！” 折瑶死死捂住纸条，笑了笑没说话。 滴滴滴，传音石响了。 白汀气归气，还是掏出折瑶的传音石，给她接通。 “那个那个……徒儿啊，你能不能再来一趟，师父年纪大了，怕、怕是沟通不好……”净明掌门声音小得可怜，好在屋里安静，并不影响折瑶听到。 她将纸条飞快放进储物戒指，连声道：“就来就来！师父您等一会啊。” 然后拿了件厚披风系上，迅速打开门：“我还有正事，你们就不要跟着了，纸条我刚刚也看了，不是什么大事！再见！” 啪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白汀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懊恼：“她动作可真快！” “还知道声东击西。”天一掌门轻轻一笑，别有深意道：“我都说了，我对弟子都很了解的，所以朝尉有什么事儿不好当面说或者用传音石，非要用纸鹤？” 白汀一听，顿时觉得没什么兴趣了，小一亦然。 天一掌门左右看看：“为何你俩都不关心了？” 白汀懒懒道：“上次大师兄就给折瑶折过一次纸鹤，啧，没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天一掌门乐呵呵地笑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折瑶裹着披风来到广场，这里，面积太广，冷风也吹得很大，晚上还冷得要死，说句话得灌一嘴冷风。 净明掌门和小衍在火盆前面取暖，也不知道在哪里搬来的干柴，居然就着之前还没熄灭的火燃了起来，现在蜷缩在火盆面前一动不动。 折瑶内心又解气又好笑，掌门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真和小孩子似的。 “哎！阴差看了都要生气了，这可是给他们送元宝的火盆，你们是想他们收到一堆木柴吗？” “折瑶姐姐你来了！”小衍抬起脸，神情依旧淡淡的，但仔细看他的眼睛亮亮的，对折瑶的来到很欢喜。 折瑶笑了笑，称呼这就变成折瑶姐姐了？ 净明掌门吸了吸鼻子，神经质地看向四方：“阴差在看吗？” “嗯。”折瑶紧紧抱着自己，也蹲了下来。 真的好暖和啊，然后伸手再添了几根柴，将火烧得更旺一些。 净明掌门：“……不是说阴差会怪罪吗？” 对净明掌门无语至极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站成一排，脚边上堆着的元宝上满是木柴的灰烬，金元宝的成色都差了几分，不过也不影响使用。 折瑶看着他们笑了笑：“他们不敢怪我。说吧，还有哪些地方没有布置好的？” 阴差都不敢？这得是什么身份啊…… 净明掌门想得出神，被唤了几声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还有几个宗门住的院子没来得及清扫，灯笼也没挂上去……” 他将仙门大会的一桩桩事情讲完，折瑶看向旁听的四个阴差：“听到了吧，各自领着队伍去干活吧。” 没动静。 净明掌门忍不住问道：“徒儿啊，你说的鬼……鬼啊啊啊！” 只见空中漂浮着成百上千的工具、灯笼和零零碎碎的用于装饰的物件，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小衍张大了嘴，居然真的是鬼！ 折瑶双手冰凉，伸出手烤火，淡定道：“今晚应该可以办完吧，如果有漏掉的地方，让师门的师兄师姐们帮个忙就好啦。那师父，我过几日就动身去南海。” 顿了顿，她从怀里掏出纸片，眯着眼睛又看了一眼，吓得赶紧扔火盆里烧了。 伸手摸了摸旁边的脑袋：“小弟弟，看够了没？外边冷，快回去歇着吧。” 之前还怀疑折瑶没本事呢，现在见识到了，小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身就小跑着离开了。 折瑶深吸一口气，等到人看不见了，问道：“您……如今怎么看我和大师兄的婚约？” 净明掌门神情复杂地盯着那些各自离去的物件，下意识道：“挺好的。” 在他们完成任务回来之前，其实就已经接受了这门婚事了。 ……谁让无极宗那个讨人厌的小老头，把朝尉的婚事传得无人不知！ 不过折瑶此次在任务中的表现可圈可点，虽然没有灵气，但也证明她很优秀。更何况，连小师弟都认可折瑶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净明掌门扭头看向折瑶，认真道：“是真挺好的。之前以为你是废材，觉得可惜了朝尉，因而内心对你有诸多不满，年纪大了，有些事总放不下，你不要往心里去。” “您言重了。”折瑶理解净明掌门的做法，毕竟大师兄是他最看重的弟子，因为这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和一个废材绑定，心中有怨气是正常。 再说他也没对折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说起来还挺好笑，凌霄阁的剑修们之前都是一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对折瑶表面友好，内心纠结。 这种让人一眼就看穿的姿态还挺可爱。 “这次回来大家好像都接受我了呢。”折瑶笑眯眯道。 净明掌门也笑了：“都这么久了不接受还能怎么办？更何况……当初其实是朝尉自己率先同意的。” 折瑶慢慢扭头，看向净明掌门，不是吧……？ “没骗你。”净明掌门盯着火焰，低声道：“若不是他自己来找我，我才不会松口。” “……可那时候我和大师兄才第一次见面吧？” 怎么会有人愿意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定下婚约，更何况还是在他可以选择婚姻自由的情况下。 “事实的确如此。”净明掌门说到这件事就来气，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忽然大声骂道：“这臭小子就会给我找麻烦！太不省心了，你俩可得快些成亲得好，帮我多管管他！” 说完，他偷偷瞥了一眼折瑶的神情，嗯？没什么变化，难道她对朝尉不满意吗？ “我考虑考虑。”折瑶从旁边的木柴里抽出一根细一点的，把火盆里的木柴拨了一想下。 净明掌门一听，立即缩在折瑶旁边蹲着，顾不上腿麻：“你要考虑什么，他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没有啦。” “是吗？那明年过年之前，我还能看见你俩成亲吗？” …… 冉南偷听他们对话之后不由重重叹气，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啊，这天冷死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第69章 回到院子里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折瑶和净明掌门聊了许多事情，知道了越朝尉很多小时候的事儿，净明掌门本就是个嘴里没把门的，什么糗事都给折瑶说了，包括越家人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折瑶钻进了被窝，无视三双还在盯着自己看的眼睛，睡前检查了一下金轮宝的碎片。 又亮了。 折瑶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喃喃道：“不会有人混进仙门大会了吧……” 天一掌门飘过来，凑近道：“倒霉鬼交待了他的来历，他说之前都待在另一个世界，那里全是鬼，他们都把那里叫万鬼窟，据说有几个很厉害的鬼。” “没提到天罗门？” “没有。不过说到有几个很厉害的鬼今年离开了那个世界，他自己则是迷迷糊糊被人带出来了，等他神智稍微清醒点的时候，就被你发现了……” 天一掌门不由感叹：“倒霉鬼倒霉鬼，真是倒霉透顶。” 才刚醒，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就遇上了折瑶。 “他不倒霉就是别人倒霉了。”折瑶微微一笑，“掌门，不要对其他鬼太有同情心噢，死过一次之后，你不会想知道有的鬼会坏到什么程度。”说完，拉上被子盖住眼睛便睡了。 今晚的月光很是暗淡，小一抱着它的口粮在院子里用膳，小鬼们一如既往地安静。 吃完之后小一也没有进屋，它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悄悄离开了院子。 它闻到了一个很好吃的味道。 凌霄阁很大，好在白日天一掌门带着小一认过路了，它记性不错，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那股味道的来源之处。 紧闭的大门拦不住小一，它悄悄儿摸了进去，嗅着味道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房间，房间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砰砰直响，是一个放在桌上的包袱，香味也是从这里面散出来的。 白天的时候，它就注意到了。 忽然，自隔壁的房间传来听不大清的对话声。 “天罗门的人好像也来了，要去……吗？” 小一迅速帖在墙上，声音更加清晰了些。“要找的。师父说要找他们买些丹药。” “啊，所以你包袱里装的就是换丹药的东西？” “莲花姐姐你不要多问了，师父不让我说的。出门之前他嘱咐过，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谁都不能告知，就连师叔都不知道呢。” “我师父都不知道？神神秘秘地搞什么啊……” “睡觉吧。那个折瑶姐姐的确有几分本事，明天起床你会大吃一惊的……” 小一从墙上蹦下来，好奇地盯着那个包袱，里面的响声忽然停止了。 他们好像认识折瑶诶，不能动他们的东西吧？不然折瑶要生气的。 它使劲儿嗅了嗅，脑海里又想起了过往无数个折瑶悉心教导的记忆，只能忍着那股子馋意，转身慢吞吞地离去。 天下的鬼这么多，怎么没几个是它能下口的呢？它最近似乎，越发地馋了啊，真想把那些小鬼全吃了…… 毫不知情的折瑶并不知道这一晚小一曲折的心里路程，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吓人的梦，可她醒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折瑶闭着眼。 好多年没做过这种梦了…… 自从在地府挂职之后，折瑶的梦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难得会有她都不记得的梦。 以至于洗漱的时候都在发呆，到底是做了什么梦啊？ 天一掌门靠在门边看着她，因为太入迷不知道撞了几次椅子，次次都听得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听着都痛！ “我说，你好像还有事情没做。”天一掌门准备让折瑶清醒一点，“虽然不知道朝尉给你写了什么，但你买的那些男子衣裳是给他买的吧，不要忘了给他送过去。” 折瑶转身，惊恐地望着他：“我有买吗？” 她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大概是情感回避型，也就是……活该母单的那群人，最大的特征就是但凡异性露出一点对自己有意思的情绪，就想立马断绝联系。 “这桌上的不就是？”天一掌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朝尉说了什么吓着你了？” 外间的桌上放了好大一叠衣裳，还是她昨天回来特意整理好的。 折瑶深吸一口气，想到昨晚看到的纸条，第一次看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直到在广场上再看了一次，才确认。 大师兄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啊！ 折瑶伸手抓了抓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好烦噢，这让他怎么面对大师兄。 天一掌门笑道：“年轻人就是别扭。当初是你自己想要换亲的，现在又不想了？说起来，其实两家都没交换过婚帖，你们俩也算不上未婚夫妻。” “本来就是口头上的婚约罢了，你不必觉得有负担。” “什么！”折瑶手上一个用力，抓下好几根头发，痛得倒吸一口气，“不是，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和大师兄的婚约不作数？” “当然不作数了，越家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呢。”天一掌门朝白汀小一招手，领着他们出去玩，走之前撂下一句，“越家好像在给朝尉物色未来妻子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一丝丝让人不爽呢？ 越家哪来的自信给大师兄选妻子啊？简直不要脸！折瑶定定看着桌上的衣裳，要不要送？ 她忽然想起了小拗山的时候，大师兄病倒时发生的事，就是现在回想起来，心也会狠狠跳动几下。 妈耶，她不会真的有一点点心动了吧？ 折瑶迟疑了。昨晚净明掌门话匣子打开，说起了越朝尉为什么选择来凌霄阁，而不是去禅宗，加之一些其他的事情，现在她也不确定了。 “所以，大师兄为什么会主动求来这桩婚事？” 一见钟情？太扯了。 想了想，还是将衣裳全部放进了储物戒指，还是以后寻机会给他吧。 折瑶理直气壮地想，怂才是人生常态，现在她只想逃避，虽然逃避可耻，但有用啊！ 凌霄阁一夜之间大变了样，引发众人热议，剑修们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觉起来基本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了，心情十分诡异，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觉得好怕。 这简直细思极恐！ 到底是谁，居然在晚上悄悄布置了所有的事情！ 可互相对了对口风，发现昨晚所有人都早早地睡下了，那会是谁干了这一切……？ 草，好可怕啊！ 净明掌门和折瑶一样几乎熬了一个通宵，睡到了快午时才起床。一群弟子都守在他门边，一个挨一个地坐着，神情似乎很惊恐。 “你们这是干什么？”净明掌门皱眉，“都不去招待客人了吗？” “掌门！为何宗门一夜之间全部都收拾好了，现在师兄们都在说是有鬼魂作祟……” “不不不掌门不要听这位师弟所言。掌门一再教导我们，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这个说法是其他宗门的人说的，掌门您莫要生气。” 净明掌门挠了挠头，该怎么告诉他们，还真的就是鬼魂帮的忙呢？ “可是，除了鬼还有谁能做这么多事！” “闭嘴，就算是鬼，那得多少鬼做多久才能完成现在这个样子！想想就不可能啊。” 净明掌门看着天上的白云出神地想，也不多，大概一千多个鬼吧，非常努力地干了一整宿呢。 “掌门，掌门！” 被人叫了好几声，净明掌门迷茫地啊了一声：“怎、怎么了？” “您是否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嗯……”净明掌门沉思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干脆就说：“都不要猜了，昨夜是老夫和你们小师妹亲自做的，有些地方可能没顾得上，你们都去检查检查发现没顾上的就补一补，散了吧。” 剑修们面面相觑，就两个人？ “还不快去？” 净明掌门故作生气地皱了皱眉，弟子们这才行礼退去，不过心中仍然嘀咕：真的不是鬼吗？ “是鬼啊。” 广场之上，小衍一脸严肃地告诉不敢相信事实的剑修们：“昨晚我也是在，而且还亲眼看见了。” 剑修们瞳孔地震：什么玩意儿？ 猜是一回事，真有人一本正经告知是真的就是另一回事了！过了数年没有鬼神之说的日子，乍一听到这消息，简直令人害怕。 而刚刚从净明掌门那里出来的一群弟子，此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看着处在人群中间信誓旦旦的小衍，不由陷入了沉默，大脑疯狂回忆以前小师妹在时的事情。 掌门说了，昨晚就他和小师妹两个人，肯定不会是掌门干的，那就必然是小师妹了。 下山之前，经常有人见到小师妹自言自语，行事古怪，甚至有人看见过小师妹在晚上乌漆墨黑的时候还下山…… “好像小师妹她她她……”说话之人嗓子发紧发干，说到一半儿硬是说不出话来，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和自己同样惊恐。 两人互相扶着，内心是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和害怕，有一种自己的世界被劈成了两半的感觉，一半是凌霄阁，另一半……住着小师妹。 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废材小师妹是崇敬的大师兄的未婚妻，可和现在知道的事情比起来，好像之前那个身份一点也不难接受了呢！！ 现在这个才要命啊！ “二位师兄，为何要手牵手……？” 两人颤抖着回头，一看是折瑶，大喊着狂奔而去。 “啧啧啧。”其他宗门的人抱着胸看着剑修们的乱象，“今天剑修们好像都疯了似的。” 折瑶摸了摸自己的脸：“……？” 发生了什么？ 第70章 两位师兄开了个头，折瑶身边便不断响起惊恐的叫声，剑修们无处可逃，只能全部挨在一起，最后广场被迫分成两块。 一边全是剑修，一个个都如临大敌地抱着剑。而另一边，折瑶在他们奔跑的时候找了个台阶坐下。 今年禅宗的队伍便是虚云大师带的队，法稷也来了，才爬上山，便看见了这幅奇怪的景象。 “折姑娘这是怎么了？”法稷不解。 双方沉默着沉默着，忽然，率先牵手奔走的两个剑修好像想起了什么，从人群中穿越而出，众目睽睽之下靠近了折瑶，一左一右蹲在她身边。 这是两个身高八尺的壮汉，肌肉隆起和和阳长老是一个类型的长相，两人神情慌张，左顾右盼，头冒虚汗。 “小、小师妹！”右边一个顿了顿，擦了擦汗，大喊：“师嫂！” 这喊声如雷一般炸响，加之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安静得不得了，因而这声师嫂在广场上传开，所有人都听见了。 包括听到剑修们今日疯了一样的消息，刚刚赶来的越朝尉。 “敢、敢问现在是否还有鬼？”他小声地问。 就在方才短短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他忽然想明白了，身为人的小师妹连灵力都没有，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反观鬼，看不见摸不着且对他们一概不知，想想就很可怕啊！能和鬼有一定联系的小师妹，比鬼可靠多了好吗！ “啊，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才这样反常啊。”折瑶恍然大悟，也对，凌霄阁师门传承如此，主张坚韧不拔，鬼神之说皆为虚妄。 “师嫂！”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齐声喊着，声势浩荡，声压十分骇人，吓了折瑶一大跳。 可一看他们每个人都似乎很惶恐，折瑶忍住了。 “放心吧，白日哪来的鬼？” 剑修们这才送了一大口气，折瑶赶紧起身，觉得自己应该要早点出门做任务。 这群大男人真的是……怂得让人惊奇，多待几天就得像现在这样被盯着看，她又不是猴子！ 一转身，看见越朝尉和冉南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一看另一边，虚云大师和法稷领着一群和尚也看着这边。 折瑶：“……”顿时感觉丢人的情绪至少乘以三！ “看来遵循祖制已经不行了啊，还是要跟上新的事物。”天一掌门揣着手，跟在折瑶身边飞着。 他也是被广场上一连好久的大喊声给吸引来的，他透过重重人群看向小衍：“我听到了，是这个孩子将事情说出去的。知道吗，昨晚小一偷偷溜出去自己找吃的，最后找到的东西，就是这孩子背后背的。” 折瑶脚步一停，小一能吃的，不是鬼吗？所以，小衍一直背着的是个鬼？ “什么情况？” “昨天和他们的谈话我都知道了。”天一掌门叹了口气，“我活着的时候就不该放任应烈行事的，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净明管朝尉管得严格很多，每次接任务回来之后都要求他事无巨细地说一遍。” 实在是应烈天赋出众，他不自觉的就偏心了，以至于现在净明对应烈的情绪都很复杂，是他的过错。 “应烈只要有一成的可能性背叛了仙门，你就要对他保持警惕，知道了吗？”天一掌门神情凝重起来，死后看待许多事角度都不一样了，他心中隐隐很是担忧。 “知道了知道了，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小一到底发现了什么。” 天一掌门重新笑了起来：“南海的人来不只是来找凌霄阁的，他们还要找啊天罗门换丹药，就用他背后的包袱换。所以，天罗门和后山，南海和孤岛，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这都需要你去查证。” “如果是不好的事情，凌霄阁所有剑修，都将配合你行事。” “压力可真大啊。”折瑶笑了笑，走向越朝尉，低声对天一掌门抱怨道：“要知道地府也说过这样的话呢，你们可真看得起我。” 天一掌门笑着看她走远，然后笑着对越朝尉说了什么，看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抱怨，而后三人一起走向了禅宗来人。 折瑶和虚云大师打了个招呼，余光看见尤语柳来了，而小衍果然也往她的方向走去，赶紧道：“大师兄你招待一下，我还有点事。” 越朝尉想叫住她，问一问她到底有没有收到纸鹤，两次了，总不能一次都没收到吧？可身旁好几双眼睛盯着，他微微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宽大的袖袍中，五指握紧。 忽然被抱住胳膊，尤语柳下意识想甩开，便听到耳边一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配合我。” 折瑶笑眯眯望着小衍，不意外地发现他的步伐慢了下来。 南海派来的这两个人，莲花大大咧咧没有心机，心里藏不住事儿，所以很多事情居然是由这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来负责。 可小衍到底年纪小，尽管长了一张和越朝尉严重撞神态的脸，但还比不上越朝尉的沉稳。 等人走到面前，折瑶先发制人：“小衍，这两天要是没有事的话，我们明日就走如何？” 小衍愣住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莲花姐姐难得来参加一次仙门大会，她想多玩几天。” “那可以，她留在这里看，你给我们带路就好了。”折瑶暗中观察小衍的神情，果然紧绷了起来。 尤语柳适时问道：“折姑娘，这是？” “小衍，南海领域来的散修，此次来是特意委托我们凌霄阁一个任务的。”折瑶看向小衍，试探道：“不过，他好像不是来找我的。” 小衍声音平静道：“我是来找这位尤姑娘的，师父让我交给天罗门一个东西。” 这么诚实就说了？折瑶内心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她猜错了？ 事实上当净明掌门一说出吸引小一的东西，是小衍带来的时候，她一开始的确猜测是鬼，可这世界的修炼者用的都是灵力，鬼用的则是阴气，灵力是克制不住的，小衍年纪又小，便更不可能了。 所以她才猜测是金轮宝的碎片。 尤语柳好奇问道：“是什么东西？” “不是白给的。”小衍卸包袱的时候强调道：“师父给了我一张清单，要拿丹药换的。尤姑娘可以打传音石问一问贵派掌门。” “……就这么简单？”折瑶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方就承认了！这戏还要怎么演。 尤语柳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到此为止，然后掏出了传音石给掌门打过去，确定的确和南海领域存在这这样一笔交易。 “这样的话，那走之前你们还得去趟天罗门噢？”折瑶问。 小衍认真点头，在尤语柳确认之后将包袱交给了她，自己则是松了口气。从出门到现在，因为这个包袱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如今可算是送了出去了。 尤语柳随意地拎在手中，对于平时经常拎炼丹炉的丹修来说，这点重量轻轻松松。 折瑶嘴角一抽：“……没看出来，你们丹修劲儿挺大啊。”饶是看起来柔弱的姑娘，竟也一样的剽悍。 要知道这个包袱看起来也不轻的，小衍那腰都好像有点弯了，包袱一落地，顿时就挺得笔直，整个人气质都好上了两分。 这至少也得二三十斤了吧。 尤语柳给了她一个忧愁的目光：“其实这两天我问了很多人愿不愿意入赘天罗门，可都拒绝了，你猜猜看是因为什么？” 折瑶摸了摸下巴，看看包袱又看看小衍，挑眉道：“不如你来猜猜看？” 小衍沉默了片刻，艰难开口道：“我听隔壁的婶子们说，天罗门的女子喜欢拎着炼丹炉锤人……” 所以才会是婶子们大部分朋友所在的宗门，也是南海领域能和天罗门合作的主要原因。 毕竟人在江湖走，全靠朋友助。 折瑶本来是不信的，刚想笑丹修怎么可能是这样子的，在她印象中丹修的孱弱程度应该是和符修不相上下的才对，毕竟都是辅助类的嘛。 结果尤语柳点头了。 “……” 折瑶伸出大拇指，佩服道：“厉害。” 她都只能甩甩鞭子，而人家丹修居然可以炼丹锻炼两不误。 尤语柳垮着一张脸叹息：“可这样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啊！” 这话引得折瑶侧目：“我以为你放弃这个想法了？” “我又去看了胡家那个孩子……”尤语柳用小拇指勾着包袱，剩下几根手指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好可爱啊！” 居然纹丝不动！太强了。 折瑶拍了拍她的肩头：“你放心，我会帮你注意的。” “你人真好！”尤语柳一个激动，伸手用力揽住折瑶的肩头。 折瑶微微一笑，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个男人抱住了似的。 小衍跟在她俩身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折瑶垂下眼睫，想到碎片这两天一直在亮的事情，心里不由有些担忧。 如果不是小衍的包袱引起的，那么，拿着另外碎片还会使用的人，会是度生教那个老和尚吗？ 想了想，她还是掏出了传音石，让尤语柳帮忙打给虚云大师，将此次仙门大会的情况告诉了他，包括自己的猜想。 “老衲知道了，此次禅宗弟子出来了一半，仙门大会已经到的人老衲会让他们都排查一下，看看身上是否有邪气。” “那就拜托您了！我师父都知道了，您和他打声招呼就好。” 折瑶放心了。 虽然禅宗目前只有钞能力让她狠狠震惊了一把，但辨别邪气应该没有问题。 第71章 虚云大师行动力不容小觑，才和折瑶说完不到半个时辰，凌霄阁四处都遍布了禅宗弟子的身影，清一色灰色的罩衫和光秃秃的头，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这里是禅宗呢。 “虚云大师居然带了这么多弟子来参加仙门大会。”净明掌门怎么想都觉得不对，他瞥了一眼身旁的越朝尉，“你们还有事瞒着我？” “和这事无关。”越朝尉平静道。 “是虚云不让你说吧？对了，折瑶好像很急着出门啊，在你们走之前，我得给你加固一下封印。” 越朝尉眉头皱起：“师父，十几年了，这封印还要继续加固吗？我以为我能承受得住。” 净明掌门瞪着他：“见到你大师父，打过一场了吧？” 大师父指的便是应烈。当初越朝尉被带进凌霄阁，净明掌门和应烈都想收他为徒弟，两人打了一场，赢的人当大师父，输的当小师父。 实际上朝尉的剑法和心法都是跟应烈学的，净明掌门的确没能教他太多。 可没想到，现在朝尉的师父却是自己。 越朝尉点头。 “等你到那个程度，我就给你解开封印，不然你想都别想！现在最多只能将你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净明掌门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晚上就去珍宝阁，知道了吗？” “是。” * 包袱里一直传出砰砰的声音，听得久了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你感觉一下，这包袱大概有多重？”折瑶挺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的，甚至想怂恿尤语柳打开看一看，可小衍就是交出了包袱，也一直没走。 尤语柳掂量了一下，肯定道：“这得有一担重。” 折瑶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找到这个世界重量的计量方式，一担差不多是一百公斤。 “你没搞错吧？”折瑶震惊了，两百斤的东西背在背上带过来，小衍还是个孩子啊！小衍点头道：“没错，的确有这么重。” 折瑶努力接受了这个事实，心中更加好奇了，两百斤的鬼吗难道是？不然小一怎么会想吃？ 真的是，好让人好奇啊！ “好好奇啊，不如我们……” 折瑶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 “我也挺好奇的，不如我们聊一聊？” 看到来人，尤语柳眼疾手快拉着小衍就走，天呐，越朝尉太严肃了吧，好可怕。 越朝尉上前一步，挡在折瑶面前，因为紧张，神情看起来越发严肃。他低头看着折瑶，双唇微微抿紧。 “我听师父说了。”他说。 越朝尉指的是昨晚折瑶向净明掌门问起自己的事。 两人面对面站定，折瑶只听见自己胸膛不断跳动的声音，以及路过的剑修们一声声的问好。 “那什么……”折瑶也紧张了起来，来往的人太多了，她怕越朝尉就在这里摊开了说。 “师嫂好！”洪亮的问好声再次传来，然后弱了下来，“大师兄好！” 折瑶心里一窒，敷衍地朝那人点了点头，迅速伸手抓住越朝尉的手往人少的方向拉：“咱们聊一聊，但不要在这里。” 越朝尉反手扣住，漆黑的瞳孔淡淡扫过她微红的脸颊，刚刚憋着的一口气瞬间松掉，耳尖也开始慢慢变红。 “小师妹，为什么总喜欢牵手？” 练剑的时候经常这样。 越朝尉觉得折瑶不是一个做事不专心的人，所以为什么练了好多次剑，仍然不记得那几个动作？他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折瑶不知道怎么说，难道直接说我就是馋你元气吗？她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余光都不敢看他，心虚道：“没有吧？” 越朝尉微微偏过头看她，小师妹的手好凉……不由微微用力握住她的。 “昨晚的纸条我看见了。”折瑶深吸一口气，“上次的也瞧见了。” “那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署名啊！”折瑶抬起头望进越朝尉的眼里，只保持了一秒便立即低头闭眼，伸手按住胸口。 这跳得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心脏病了。 折瑶继续说着没说完的话，小心翼翼说：“我还以为是小师兄或者二师兄写的……” 越朝尉被她看了一眼，不自在地移开视线，闻言也忘记了自己其实在折瑶面前写过字的。 “是、是吗？” “当然！”折瑶不是很有底气的说道。 越朝尉陡然觉得心口的大石头不见了一块，心情有些好转，但立即想到第二个纸鹤。 “那昨晚的纸鹤……”他隐隐有种不太好的猜想。 折瑶狠狠闭着眼点头：“我真的没有想到那是大师兄你写的。” 昨天晚上，越朝尉写的那张纸条，上面是这样写的：想快些与你成亲。 所以折瑶被吓到了。 恋爱都没有直接去成亲！？ 对不起，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除了当没看见还能怎么办！ “其实，师父也都跟我说了。”折瑶将手抽出来，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亮亮的，退后一步，抬头看他。 眼中是显而易见的迷惑不解：“所以大师兄，你为什么会主动找师父，让他同意换亲一事呢？你是不是……随便换一个人都可以？” “自然不是。” 越朝尉眉头微皱，小师妹怎么会这么想？ 折瑶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很好，他没有犹豫，看来是真心话。 马上调整了情绪，认真地说道：“因为大师兄对大师姐和对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有……” “什么？”折瑶微怔。 “我说有区别。”越朝尉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折瑶捂在脸上的手拉下，然后握住，神情认真道：“我带人练剑从不会练第二次，也不会手握手地教。” “可能你没有注意过。但我……”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其实很喜欢这样。” 越朝尉从没跟谁说过这样的话，耳尖顿时红得不得了，神情虽然很别扭，但眼睛仍是死死盯着折瑶。 两人交握的手就在半空中，在折瑶看得见的地方。 她看见了越朝尉的笨拙，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和自己脸上的热度，内心豁然开朗。 “我知道了大师兄！” 折瑶目光渐渐坚定起来，既然早就馋人家的脸了，还躲什么躲，上啊折瑶！ 她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但是成亲对于我来说太快了些，咱们还是先从恋爱谈起吧。” “恋、恋爱？”越朝尉没跟上她的思维，这是什么意思？ 就看见折瑶再次将手抽了回去，摸了一把她手上那个储物戒指，从里面拿出来一件……很厚的衣裳？ 还是男子的！ 折瑶呼吸微微急促，小声道：“之前买衣裳的也帮你买了几件，你……会喜欢吗？” 越朝尉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沉重，他看了一眼那衣裳，认出来是青坊的衣裳，颜色搭配是极好，这家衣裳就没有不好看的。 可是……为什么小师妹会忽然拿出一件衣裳？他刚刚没有说这个啊！ 折瑶摸了摸这件衣裳的布料，都是好料子，这个时代定情信物无非就是玉佩啥的，她送件衣裳的话……大师兄应该会印象很深刻吧。 但……他怎么不说话。 折瑶心里一个咯噔，笑容渐渐消失：“不、不喜欢吗？” “喜欢。” 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师妹送他的东西。 折瑶将衣裳给他，越朝尉默默伸手拿起，感受这个厚度应该是在大雪天穿的，他的心跳逐渐恢复平稳，耳尖也凉了下来，甚至有一丝不知所措。 “你喜欢就好，我这里还有几件，一会我给你放你院子里。”折瑶下意识瞄着越朝尉的手，刚刚一路过来太紧张了，都没好好感受一下小情侣牵手散步的浪漫。 修长的手指贼好看，还是冷白皮！一看就很好牵。 可她的手伸了又缩，伸了又缩，就是不敢去牵。 怂，无处不在。 算了算了，下次好好做下心理准备再牵手吧。 越朝尉还在思考谈恋爱是什么意思，没注意到折瑶渴望的眼神，不知道自己就这么错过了一次牵手的机会。 折瑶很欢喜道：“那这件衣裳就算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了，大师兄你一定要好好穿噢。” 越朝尉深沉地点头，觉得小师妹的心思好难猜。 “所以……你不送我定情信物吗？” 折瑶还算是个仪式感很重的人，干这一行的，有事没事都得来一炷香，烧个元宝都有规矩，要定情要谈恋爱怎么可以只有她送信物！ 虽然不知道小师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越朝尉觉得他这次应该是达成目的了吧。 想了想，微微俯身。 “小师妹，我脖子里戴的玉佩送你。” 他歉意地笑了笑：“我抱着衣裳不太方便。” 折瑶没多想，将衣领推开一些，露出一根红绳，正要伸手去勾那根绳子，却忽然看见脖子后面似乎有一片黑乎乎的什么东西。 她轻轻按住越朝尉的后脖颈：“诶大师兄你别动，你背后好像有东西。” “是封印。” 将绳子解开，折瑶把玉佩取下来，这玉的颜色十分通透，不过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看着还挺凶的。 “真好看，我喜欢。” “这本是封印的一部分，不过师父说已经不需要这个了。但玉佩本身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感觉很适合送给你。” “师嫂！师嫂救命啊！”忽然有人惊叫着跑了过来，因为太过慌张还差点摔了，“有人在珍宝阁看见鬼了！您快去看看吧，有个师弟都被鬼打晕了！” 折瑶嘴角一抽，什么鬼还能打人噢？ “大师兄我先去忙，玉佩我就收下了。”折瑶想了想，觉得纸鹤还是很有必要的，可以交流感情嘛。 “纸鹤我以后都会认真看，也会认真回复你的。现在不生气了吧？” 生气？来人迷茫地望向越朝尉，忍不住说道：“师嫂，大师兄脾气最好了，您肯定看错了。” 越朝尉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那位师弟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原来大师兄会生气的啊…… 折瑶笑了笑，好吧，至少生气的表现也是不一样的，双标使人快乐，尤其是恋爱中的双标。将玉佩收好，示意那位师兄带路，朝越朝尉挥了挥手便走了。 越朝尉站在原地许久，仍在思考谈恋爱是什么，以及，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 第72章 珍宝阁乃凌霄阁存放典籍之所，有些贵重的东西都一并放在其中。之前一直处于闭门状态，但因为此次仙门大会，珍宝阁对外开放，门户大开。 折瑶过来的时候，门外围着上百人，大多数都是剑修，少数几人是其他宗门的，都在议论，却无人进去看一眼。 “都让开都让开，师嫂来了！”带折瑶来的那个弟子大声喊道，仿佛带着救星一般，语气莫名激动。 折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众人分开道来，露出躺在大门口的剑修，只好从中间穿过去。 躺在地上的师兄额头上有一笔红痕，看起来不严重，歇会就没事了。 折瑶没在他身上发现阴气，更加确定此事是人为，这位师兄八成是自己吓自己，给吓晕的。 “不是鬼，来几个人把他抬回去吧，睡一觉就行了。” 尽管折瑶说没事，但剑修们仍然不敢动，甚至还拉住了企图进珍宝阁的其他宗门弟子。 折瑶扫视一圈，造孽噢，这不会给剑修们留下心理阴影吧？以后他们可还怎么做任务啊。 叹了口气，走进了珍宝阁。 珍宝阁的采光不是很好，建筑存在时间太长久，里面有股子木头腐朽的味道。 “谁在里面吓唬人？”折瑶轻声问道。 忽然，前排的书架旁边露出一截剑柄，而后是宽阔的背脊，看着这人还在穿薄衫，折瑶顿时松了一口气。 “和阳长老，您在这干什么，师兄们都要被你吓死了。”折瑶抱着胸看着他，只有他一个人？ “小师兄呢，你们不是一起去天罗门送异火了吗？” 李朝堇毕竟身上是有任务的，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把异火送了，和阳长老不放心就一起去了。 却是没想到这俩人一去就是好几天，现在也不知道身上什么时候悄悄回来的，回来也不打招呼，还躲在珍宝阁吓人。 和阳长老转身，摸了摸自己的剑柄，嘿嘿笑道：“天罗门让他多待几天，我估摸着是看上那小子了！” 他说着露出嘚瑟的神情：“我和阳的弟子果然是不差的，天罗门再怎么也得配个尤语柳那个丫头吧！” 折瑶嘴角抽了抽，尤语柳倒是想，只怕小师兄不乐意噢，主线在他身上大体是没有变的，注孤生的设定估计也在。 “那您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和阳长老一脸晦气，抱着胸不爽道：“这仙门大会到底是哪方负责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和尚在？我看得心烦，索性躲起来了。” 折瑶无语，退出去道：“都别等了，那是和阳长老。我说你们连和阳长老都认不出来了吗？” 凌霄阁总共就俩长老，自家长老都认不出来，还闹了误会，白白让人看笑话。 剑修们面面相觑，一脸懵逼，甚至真的有人挠了挠头小声道：“和阳长老一年也不回来几次，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和阳长老几步走了出来，小眼睛压迫感十足，又凶又狠地凝视他们：“此次回来我至少三个月不会走，也好帮掌门师兄管管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你们……也好好记住我这张老脸！” 顿时，众人满脸惊恐，然后飞快奔逃而走，甚至有人急得直接御剑逃走。 和阳长老看着那人飞得不太稳，气势如虹喊道：“那边那个，我看你基本功都还没练好，仙门大会完毕后自己来找我！” 折瑶就看见那剑飞得更不稳了，坚强地又飞了一段距离后差点翻车，上面的师兄自己跳了下来，抱起剑拔腿就跑。 所以和阳长老以前都干了什么，以至于剑修们这么害怕？ 折瑶没敢问，怕被和阳长老逮着问她练剑的事。 “和阳长老您别误会，是我拜托虚云大师帮忙的，所以您才会看见这么多和尚。” “嗯？” 折瑶拿出两块碎片，今天起床之后一直亮着，让人看了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有度生教的人混进来了。”她举起碎片给和阳长老看，叹息道：“度生教的人……已经确认都是借尸还魂的鬼，禅宗对此比较有经验。为了让仙门大会顺利进行，您就忍忍吧。” 和阳长老好奇地拿了一块碎片在手里把玩，他怎么感觉这玩意儿看着很眼熟呢，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将碎片还给了折瑶，他的注意力又落在了禅宗之上。 “我会忍的。不过混进来的人说不定就在那群秃驴之中呢，我会帮忙盯着他们的！” 折瑶刚想说不可能，鬼的气息和活人不一样，禅宗这点都识别不出来的话还凭什么立足？ 但看和阳长老一脸兴奋，她憋住了话，只笑了笑点头：“好，那就麻烦您了。”这家伙惹事能力不比李朝堇差啊，有点事儿做或许还能让人放心一些。 和阳长老斗志昂扬地点头，然后就近找了个和尚，就在他附近盘腿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折瑶打了个寒颤，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坐地上，不愧是阳刚之气最足的和阳长老！将碎片随意插在腰间，折瑶拢了拢衣领离开了这里。 她准备回去剪纸人了，刚刚和大师兄亲密接触了好久，现在元气满满，很适合做这件事。 也是时候看看小一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她回去的时候走得很匆忙，好些禅宗的弟子都看见了她。“首座，折姑娘那边需要派几个人保护着吗？”小和尚双手合十，脸上隐隐有些担忧地问道。 虚云大师对着传音石说了几句话，看了他一眼：“不用。做好你们分内之事便可。” 出乎意料的，小和尚十分坚持。 “可是……弟子似乎见到折姑娘腰间放了什么东西，一直在发光。弟子无意间听到法稷师兄提起过，折瑶姑娘身上会发光的东西似乎很重要。” 虚云大师定定看着他：“此事你怎会知道？除了老衲，法稷只跟方丈和几个管事说过。” 小和尚低头道：“弟子真的是无意间听到的……” 面前这人身上确实没有邪气，是个普通弟子。虚云大师微微皱眉，既然不是度生教的人，那无非便是功利心太重，想讨好自己的。 “不要打听你不该知道的事情，退下吧。” 小和尚惶恐地称是，抬起头来看了虚云大师一眼转身离去。他的唇角有一颗黑痣，十分显眼，虚云大师将此人暗暗记住，这等人以后再不可接触重要的任务。 小和尚退下之后，立即有人追了过去，此人浓眉大眼，天生一张笑脸，安慰他说：“首座没有同意吗？”“没有。”小和尚看了他一眼，“法道，你说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啊？真羡慕你，得了管事的青睐。” “别这么说，折姑娘那碎片好像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是真的被偷了，只怕首座还要后悔没有听了你的提议呢！”法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看你今日也没心情继续排查了，我帮你吧。” “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负责北边那一块的院子。” 法道点点头：“我这边正好弄完了，一会我就过去。” 折瑶回到院子里，用招魂玲将小一叫了回来，拿出无极宗的黄纸像在孔府一样，剪了数百个小人。 在小一的注视下，折瑶将小人叠在一起，只差最后一道生气。 她有点犹豫。 虽说现在她能容纳的元气更多，可在孔府做寻物纸人的时候，她是牵着越朝尉的，那瞬间被吸收掉的元气达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值。 她不会被吸成干尸吧…… “嘶——”折瑶倒吸一口冷气，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赶紧将纸人分成了两摞，看到薄薄的一小摞，这才放心地放在手心，徐徐吹了一口气。 纸人消失了，折瑶的元气也没了。 “……好险！幸亏我没有一次性全部激活，不然你现在看见的就是我的尸体了。”折瑶朝小一说道。 不过元气空空的感觉也很难受啊。 纸人一被激活，就到处跑。小一很兴奋，这都是它的同类，它们可以做到无障碍交流，不过玩得久了就发现，这些纸人能表达的东西很有限。 终归，和它是不一样的。 折瑶撑着下巴看着它们，期盼道：“现在就等十二个时辰了，明日这个时候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一个像小一你一样，开了灵智不会消失的纸人。” 她将一块金轮宝的碎片放在桌上，对纸人们吩咐道：“只准在这个院子里玩，不许跑出去。明日快要消失的时候，趴在这个碎片上噢。” 如果明天真的有纸人没有消失，那就可以证明是因为金轮宝，小一才会生出灵智的。 尽管知道这群纸人会消失，小一还是很开心，带着他们四处跑，不过不能出去玩，可惜了。 它灵机一动，侧着将身体卡在大门门缝里，然后只露出一只眼睛，这样也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其他纸人有样学样，好在他们都是透明的，不然若是有人经过折瑶的院子，就会发现她的院门中间仿佛是卡了好多纸似的。 光线忽然暗了豆豆眼往上一看，有人蹲下来在看它。 “你就是折姑娘那个纸人吗，真神奇啊……”法道笑眯眯伸手戳了戳它，“听说你可以听懂人话，是吗？” 小一往里面缩了缩，它不喜欢别人戳它，对法道翻了个白眼，就整个缩了进去。 法道起身，打量这个院子，这里面会不会有需要排查的人呢？ 他伸手敲门。 叩叩叩。 第73章 “大师兄，你在忙什么啊，我不是帮忙把宗门的事宜都弄完了吗？”折瑶捧着脸，嘴角情不自禁上扬，看得一旁的白汀和天一掌门齐齐转身。 天一掌门压低声音：“怎么回事，为什么才半天不见折瑶说话就变了个风格？”总觉得说话有些别扭啊。 白汀沉默了几秒，脑回路清奇地问道：“她变了风格后好像心情一直很好，我要是多讨几根极品香，您说能成功吗？” 为了纸牛纸马也曾苦苦挣扎的天一掌门，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怜爱起来，伸手摸了摸白汀的头：“你这孩子，为了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可怜孩子还在长身体啊，折瑶给香居然给得这么吝啬！ 白汀感叹道：“掌门您做鬼也不容易呢。”死了都还要管宗门的事，这鬼做得又有什么意思。 一灵体一鬼同时叹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折瑶看了他俩一眼，捂住传音石，呵呵一笑：“你俩对我都好像很有意见？一个不停给我找麻烦事儿，一个养了之后除了打传音石，连吹富贵气都要我主动催促的人……还想要多好的待遇？” 白汀和天一掌门对视一眼，两人坐在床上紧紧挨在一起，背对着折瑶，不敢吭声。 好可怕，怎么忽然一下就变回来了。 折瑶将手放开，继续捧脸微笑，声音轻柔了几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要不要来找我玩？” 无聊是真的，没元气了也是真的。 唉，这种靠吸别人元气度日的生活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大师兄。 感觉现在要是说出来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感情破灭呢。 风声自传音石里传来，越朝尉歉意回道：“……抱歉小师妹，师父让我下午去找他。” “好吧。” 忽然，敲门声传来。 折瑶问道：“谁啊？” 无人应答，可敲门声还在响起。天一掌门闻声飘了出去，很快回来说道：“一个和尚。” “小师妹，是谁来了？”越朝尉似乎停了下来，风声都小了下来。 “是个和尚，我去看看。” 大门只开了十公分，露出折瑶的半张脸来：“小师傅，有事儿吗？” “阿弥陀佛。”法道看见她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此处竟是折姑娘的住处。小僧名叫法信，受首座之令，前来排查可疑之人。折姑娘院子里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了。”折瑶想着人家也是例行公事，自己也不能搞特殊，就拉开大门给他看了一眼，笑道：“你要不要再看看我？我自认应该不是可疑之人噢。” 法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道：“折姑娘是怎样的人小僧自然知道。对了折姑娘，小僧方才出来的急，不知可否讨杯茶水？” 折瑶不疑有他，侧身让他进来。 主屋之中，桌上的金轮宝的碎片亮得更加厉害。而在旁边，则是一直没有挂断的传音石。 折瑶看见了，脚步不由微微一顿，扭头看向这个自称叫法信的小和尚，他的唇角有颗黑痣，看着挺面熟的，应当是禅宗的和尚没错。 “怎么了吗？”法道问。 折瑶摇了摇头，应该是错觉吧。 亲自给法信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折瑶听到传音石里偶尔会传来风声，但声音并不大，不仔细听听不出来，看法信的神情是没有发觉的。 法道道了谢，忽然一拍脑门，笑了：“小僧忽然想起来了，首座让小僧给折姑娘送个东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 折瑶心里一个咯噔，而小一看见那瓶子，十分欢喜地往这边跑了过来。 法道脸上的笑容不变，很快拔掉瓷瓶的瓶塞，手迅速伸向桌上的金轮宝碎片，同时，也有一只手在抓。 然而折瑶现在基本没有元气，身体有些发软，没能抢过他。 “你干什么！虚云大师不会也让你来抢我的东西吧？”折瑶目光紧紧盯着他，声音故意说得很大，足够传音石对面的越朝尉听见。 这人只怕是踩好点才来的！完全是有备而来。她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瓷瓶便和小一、白汀带回来的那些，样式一模一样！ 面前的这个人，只怕就是度生教的！早知道就不剪纸人了，现在元气都没有。 法道渐渐往外退，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绷紧的后背松懈下来，整个人的形体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也没多久，折姑娘就不记得我了吗？” 光看这姿态有些熟悉，折瑶迟疑道：“你是……”她想起来一个人，可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那可是个大活人啊！ 不对，面前这个和尚看起来也是个活人，身上一丝阴气都没有。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法道笑嘻嘻将碎片放进怀里，“希望下次咱们还能再见——如果你有命活着的话。” 说完，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折瑶刚要追，一缕黑烟从瓷瓶中窜了出来，房间内顿时变得暗沉沉的，出去的路被恶鬼拦死，虎视眈眈盯着折瑶。 好在天一掌门在，他自己也是鬼，也没什么好怕的，直接用身体拦住了那恶鬼。 “折瑶你快去追！” 折瑶头疼了，且不说她现在没有元气，就是有元气，她也不会打架啊！咬了咬牙，还是拔腿追了出去。 小一进了主屋，伸手从恶鬼脚下撕下一片塞进嘴里，哇，这个味道好吃。 不过，好像有点熟悉……？ 小一咀嚼了几口，动作渐渐慢下来。它眨巴着眼睛，将那一片阴气吐了出来，盯着看了好一会，然后一脸严肃地重新糊在了恶鬼腿上。 恶鬼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这个小东西，它……居然能吃鬼？ 天一掌门到底是剑修出身，就算没有灵气，身手也是极好的，趁着他在发愣，立即将恶鬼的手反扣在背后，制住了他。 然后露出慈祥的微笑，说：“小一啊，最近不是很饿吗？吃啊，这是恶鬼，比你的口粮小鬼还要凶狠，折瑶也会让你吃的！” 小一咬着手退后好几步，爬上桌子，皱眉看着恶鬼。 白汀飘过来好奇问道：“为什么不吃他？” 小一摇头。 “不能吃？”白汀不解。 小一沾了点自己的口水，在桌上写了几笔。 天一掌门拖着恶鬼过来了，低头一看：“王？” “王！”白汀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这个恶鬼是王得发？” 小一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白汀绕着恶鬼飘着，时不时凑上去闻了几下。 “之前阴差说遇见了味道和王得发很像的恶鬼，他的身上又的确有王得发的味道，应当就是阴差说的鬼了。只是这恶鬼……莫非是用不同鬼的鬼魂拼凑出来的？” 天一掌门只觉得恶鬼很难闻，嫌弃地说：“太臭了，折瑶什么时候回来？”听到是灵魂有故人的一部分，天一掌门不敢擅自做主。 可一直保持擒住他的姿势，太熏眼睛了！ 另一边，折瑶追出去之后便立即喊了起来，也是没办法，她又没有元气，赶山鞭都不敢用，只能希望有人能早点赶过来。 修炼之人耳聪目明，很快就有人朝这边赶了过来。 折瑶咬着牙看小和尚跑进了禅宗住宿的地方，然后消失不见。 越朝尉第一个赶到，看到折瑶叉着腰喘气，额头都追出汗了，赶紧伸手扶住她。 “小师妹，他抢了你的东西？” “金轮宝的碎片被抢走了一块。”折瑶努力平复呼吸，指着院子道：“人进去了，大师兄你快去看看，绝对不能让他带走了！而且我怀疑他身上应该也有一片。” “那人长什么样？” “他说他叫法信，嘴角有颗黑痣。” 那个和尚长得实在太普通了，五官平凡无奇，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在一众光头和尚里，也就嘴角的痣还算特别。 越朝尉将她扶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后，立即握着剑进去搜人。 折瑶眉头紧皱，度生教竟然也在找轮宝，而且之前见到的那伙人都是借尸还魂的，可这次……居然融合得这么好，一点阴气都没有泄露，难道是对方已经进一步掌握了轮宝碎片的用法？ 这个猜测，对折瑶来说很不友好，甚至对地府来说都很难搞。 折瑶擦了擦脸上的汗，决定以后不管做什么，一定要留点元气在体内。还好她把天一掌门他们都叫回来了，不然今日怕是要走不出那个院子，太危险了！ 在越朝尉出来之前，禅宗的人也已经抵达。 虚云大师冲在最前面，看见折瑶顿时惊讶道：“你没出事儿？” “大师还是进去看看吧。有事的是禅宗，度生教的人混进来了。”折瑶见禅宗的人都一副怀疑自己的样子，解释道：“度生教或许更强大了，这次混进来的人我都没能认出来。” 虚云大师示意弟子们进去帮忙，自己则小声问道：“目的是什么？” 折瑶将另一块碎片拿出来：“是这个。抱歉了大师，度生教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要插手了，此事涉及地府，非是禅宗一己之力能够解决。” “而且，仙门也得做好准备。希望大师能够早日给其他宗门透个底，大家联合起来才能更快地解决问题。” “老衲这就去联系主持。”虚云大师面色凝重，忽而听到里面一阵喧哗，一抬头，看见禅宗的弟子抬着一个人出来。 “首座，法信师弟……”法稷面色难看，艰难说道：“法信师弟去了。” 折瑶爬了起来，看向越朝尉：“大师兄，只有他一个人吗？” 越朝尉点头，用唇形告诉她只此一人，他已经搜过了，没有碎片。 虚云大师沉声问道：“折姑娘，你追的……可是他？” 折瑶眉头皱得更深了，她见到的的确是法信。 越朝尉走到她身边，看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握住她的手，对虚云大师说道：“此事不对。他明知小师妹在追他，为何还要跑进禅宗的住所？” 度生教的人，何必又回到禅宗来呢？ 第74章 禅宗的和尚们眉头都皱了起来，的确，没有人会这么傻，这栽赃的手段看起来实在拙劣。 虚云大师拿出传音石，手掌从上面拂过，金色的光芒从传音石内部瞬间绽开。 “禅宗弟子听令，立即赶往广场集合，若有行迹相反的同门弟子，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虚云大师，还是这么狠。 但折瑶赞同他的做法，此时还不狠，难道要等死了更多人之后再狠吗？ “走，我们去广场。”虚云大师沉声说。 法稷低声吩咐人将尸体一同抬起来，众人浩浩荡荡立即去了广场。 折瑶还有点虚，越朝尉看见了，御剑载着她过去。 不过和之前不一样，越朝尉没有背对折瑶，而是面对着她坐下，竟然也丝毫不影响他辨别方向，鬼抄剑飞得稳稳的。情况不算太坏，折瑶内心并没有很沉重，发现越朝尉在看自己，不由笑问：“干嘛盯着我看？” 越朝尉犹豫了片刻，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小师妹你还好吗，碎片对你来说似乎很重要。” “对我其实不重要。”折瑶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对地府来说才重要呢。今晚我得跟上面汇报一下这个坏消息。” 越朝尉点头，忽然问道：“玉佩，有好好戴着吗？” 折瑶一愣，伸手将藏在衣裳底下的红绳拉了出来，她重新弄了一根绳子戴上了。 “我戴着好看吗？” 越朝尉沉默了几秒，立刻转移话题：“玉佩戴了多年，本身也是封印的一部分，你带着它，我会有感应。未雨绸缪，今日这种事若是再发生，我会第一个找到你。” “知道啦。”折瑶将玉佩塞进去，越朝尉准备松开，下意识按住他的手，“就这么牵着！” 越朝尉瞥了一眼地面，低声道：“要到了。” “怎么你嫌弃我啊？”折瑶眯了眯眼，小心眼发作，以前练剑也不见大师兄不愿意啊！未婚夫妻牵个手难道不正常？ 越朝尉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人亲密过，心底觉得难为情罢了。 只是迟疑了几秒作答，折瑶就放开了他。 “噢我知道了。”折瑶淡淡看了他一眼，“行了飞下去吧，到了。” 越朝尉嗯了一声，以为小师妹懂得他的意思，便也没说什么。 法道没来得及逃走。 禅宗的传音石是特制的，虚云大师方才同时通知到了此次所有前来参加仙门大会的弟子。法道虽没有继续在禅宗潜伏的想法，可如果逆流而行，会被当场斩杀，他只好跟着人群一起过来。 同时他心底也很有自信，没有人能够认出他来，更何况，替罪羔羊已经备好，只要他们查不出人，这事只能栽在法信的头上。 法信也是个老实人，就是野心有点大，不过大多数人都有野心，他死就死在他不仅有野心，并且还蠢！ 法道唇角微微一勾，他平时便是这样一张笑脸，旁人看见了也不会觉得他有异样。 “这样如何找人？”闻声赶来的净明掌门看着这好几百人，觉得这事只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折瑶呵呵一笑，本来当面被抢了东西心情就不太爽，男朋友还这么不解风情，心情就更差了。 “找不到？”折瑶瞥了一眼净明掌门，嗤笑：“度生教的人消息倒是灵通，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知道我在孔府得了一块金轮宝的碎片。”她慢条斯理地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另一块，“不知道我前几日又得了一块吧？” 本来折瑶也不知道金轮宝碎片发光代表什么，之前也只是猜测轮宝在用的时候，其他碎片能感应到，才会亮。 可今日那个和尚进院子的时候，折瑶有注意到桌上的亮光更加亮了，当时她还没有太过怀疑，只是有待啦觉得不对劲。 现在，经过这一遭，她可以肯定，轮宝越亮，就证明其他碎片越近！ 折瑶微微一笑：“度生教不会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们的人才会用碎片吧？” 起初，折瑶的确也不会用。 但东西到手这么久，又认识好些阴差朋友，要是还没研究出个一点半点的，当她在地府挂职是白挂的吗？ 招魂玲一摇，小一很快就被白汀驮着飞了过来，与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天一掌门和那恶鬼。 恶鬼身上的阴气在禅宗弟子们看来就是邪气，顿时脸色都大变。 “好重的邪气！” “这是什么东西，在凌霄阁这么久竟然未曾发觉过！” 虚云大师面色也凝重起来，这样重的邪气，虽然看得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制住了，可若是一不小心放开……后果不堪设想！ “大师莫慌，一个比小鬼鬼气重那么一点点的恶鬼罢了。”折瑶平静地看着恶鬼，抽出腰间的赶山鞭用力一甩，破空声都仿佛直击恶鬼的灵魂，让他越发老实。 路上来的时候折瑶的元气恢复了大半，用赶山鞭已经无碍。 不过这一鞭子，连天一掌门都给吓着了，毕竟也是鬼，赶山鞭的威力还是能察觉到的。 净明掌门还以为自己过来是主持公道的呢，结果发现毫无用武之地，只得退到越朝尉身旁，小声问道：“折瑶心情不好啊？” 越朝尉想了想，摇头：“应当没有。” 净明掌门疑惑：“是吗？那怎么感觉她现在有点可怕。” 为了不暴露小一的特殊之处，折瑶转身，背对着一众和尚。天一掌门用恶鬼打掩护，在一片发黑的雾气之中，白汀将小一送了过来，折瑶便让小一趴在轮宝碎片上面吐阴气。 度生教之所以能用，也是因为他们本身都是鬼，借了死人尸体才好像复活了一般，实则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她自己用的是元气，阴气自然用不了，可小一一直以来吃的都是阴气，阴气对他来说就好像是常人喝的水吃的饭，不需折瑶多说，它自己都琢磨出了好些用法。 看着小一努力吞吐着，折瑶心想晚上还是让那四个吃白食的阴差，轮流教小一运用阴气吧，它自己用的法子有点恶心。 因为它吐阴气的时候总是伴随着口水…… “感受一下金轮宝的波动，那个有点不太好捕捉，毕竟是转轮王的……”话音未落，小一竟然已经激发了碎片。 被激发的轮宝微微亮，但比不上感应到其他碎片时的亮度。 折瑶嘴角一抽，赶紧把小一拎起来递给白汀，转身。 “麻烦诸位小师傅多注意一下身边人，看看他身上是否也有这样发光的东西。”折瑶勾唇，“不出意外，应该是两片。” 虚云大师看了一眼折瑶手中的金轮宝，双目沉沉地望着众人，大声说道：“众弟子听令，立即和旁边的人互相搜身！” 话音一落，禅宗的弟子们这才动了起来。 法道心中骇然，他没想到折瑶居然还有一块碎片，并且也找到了使用的法子。 他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脑子根本不好使，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和度生教的人混在一起。 折瑶的确见过他，还不止一次。 因为他就是王得发的孙子王泼皮。 王泼皮还没死。 他只是换了一个身体，听从度生教的老和尚的命令，混进禅宗的队伍里，来偷一样东西。 本来他没打算当着折瑶的面偷，毕竟第一次见面折瑶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女子不一般。 可观察了几日之后，他发现折瑶根本就没有灵力，甚至作为剑修连一把剑都没有，加之自己手中有老和尚给的索命厉鬼，王泼皮才打算直接动手。 该死的！他在心中怒骂一声，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法道师兄，来吧，你我二人互相搜。”旁边一个小和尚神情严肃，侧身对他说道。 王泼皮脸上的笑容都难以维持，装了这么久的法道，他心中厌恶极了。 小和尚神情一愣，喃喃道：“师兄你……” 他神情一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高声喊道：“法道师兄是度生教的人！” 王泼皮心中一慌，想到老和尚告诉他的几个秘法，咬了咬牙顾不得许多，将脖子上戴着的纸符撕下，狰狞着塞进口中吞咽下去。 他不是法道，但身体是法道的，实力不错，纸符吞咽下去之后灵力顿时暴涨。 王泼皮一脚便将面前的小和尚踹了出去，他发现自己变得力大无穷，踢飞一个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心中越发兴奋，手脚更加不留情，企图就这样突出重围。 虚云大师握着佛珠，双目淡然：“阿弥陀佛。” 一股诡异的波动，竟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似乎极其缓慢地朝王泼皮而去，可实际上声音在空中的传播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到了。 寥寥四个字，换来重叠在一起的碎骨声，法道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整个人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便是那纸符也无用了。 折瑶：可算是知道虚云大师为何不爱说阿弥陀佛了。 净明掌门叹道：“虚云大师又精进了啊，竟然可以控制四字真言的威力了。” “什么意思？”折瑶下意识问道。 净明掌门笑了笑，说：“以前虚云大师四个字一出，必有人死。” 厉害了大师！折瑶看了看自己的鞭子，不禁给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这鞭子打鬼倒是能做到这效果，可打人……普通人能打过，仙门的就不要想了。 不过好在她还会画符，也能安慰点。 虚云大师亲自上前，面色平静地蹲下，在他怀里掏出两块正在发亮的金轮宝碎片，另一手放在王泼皮的头顶，淡漠道：“对鬼，老衲从不手软。” 话落，咔擦一声，头骨碎裂，人彻底没了气息。 第75章 人太多了，折瑶没看见虚云大师的动作，也来不及阻止。只能退而求次，几步上前直接把鬼魂揪了出来，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折瑶想起来了，惊呼：“怎么会是你！” 这人居然是王泼皮！此时魂魄别提出来，王泼皮脸上一片茫然。 禅宗都看不见，折瑶扭头问法稷：“你不是说会让人盯着那个姓王的泼皮吗，怎么他直接就进了度生教了？” 王泼皮微微清醒了一些，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被折瑶抓住了！普通人怎么可能抓得住魂体！ 一种难以遏制的惊恐从他心底里上涌，王泼皮仿佛回到了和折瑶初见的那个晚上，难道说……她真的在和鬼魂说话？ 这个猜想让王泼皮吓得大声喊叫起来，不外乎是一些求饶的话，且此人很没有骨气，毫不犹豫就出卖了度生教。 “折姑娘我是被迫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什么话咱好好说可以吗？”王泼皮痛哭流涕，被吓得魂都不稳了。 折瑶也是不理解，度生教难道是没人了吗，怎么会派一个泼皮……等等！ “原来你还没死。”折瑶低喃道。 度生教居然让活人离魂附体，来逃过禅宗的检测？ 法稷惭愧道：“确实有人在盯梢，可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虚云大师将碎片还给折瑶：“此次让折姑娘受惊了，是我们禅宗的不是，折姑娘若有差遣，禅宗定当全力以赴。” 这就是欠折瑶一个人情的意思了。 折瑶将王泼皮交给白汀看住，接过这两块碎片，她的手中便有了三块，神情似笑非笑道：“也不知道度生教的教主会不会后悔，明明是来抢碎片的，结果自己还折了一片。” 虚云大师哑然失笑：“怕是毁的肠子都要青了！” “也算是有惊无险了。”折瑶笑了笑，度生教不仅来送了人头，还送了大礼，不还给他们她于心不安呐。 折瑶对王泼皮晃了晃招魂玲，低声呢喃：“度生教一行人如今藏在何处？” 王泼皮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越发呆滞，喃喃说道：“宁……”才刚说出一个字，他便痛苦的捂住头大喊，灵魂也闪动了几下，竟是险些魂飞魄散。 “难怪放心让你来，居然在灵魂上动了手脚。”折瑶对虚云大师说道：“您立即确认一下王泼皮的身体在哪，度生教的人或许还没走。” “小师妹。”越朝尉走到她身旁，低声道：“既是生魂，要带走东西，怎可能没有人接应？要么宗门里还有度生教的人，要么山下有。” “朝尉说得对。”虚云大师眉头紧锁，“度生教的人下手不会手软，只怕这人就算是真死了眼睛都不会多看一下。” 折瑶看了越朝尉一眼，撇嘴没说话。 净明掌门听到了，便道：“我这就让弟子下山搜寻，若要接应，人应当就在附近。” “让法稷带几个人随他们一起去，度生教也做和尚打扮，不好辨认。” 折瑶看他们都商量好了对策，就悄悄退出去找小一，这金轮宝碎片怎么都还亮着呢？ 还没开口，白汀便急忙说道：“快把王得发的鬼魂带出来，小一说找到他的残魂了。” 折瑶看了看小一，又看了看恶鬼，发现他腿上有一片黏糊糊的肢体……这不会就是王得发的残魂吧？ 她赶紧将王得发从瓶子里放出来，王泼皮看见这一幕，吓得立即就要跑，白汀死死按住了他。 “你还想跑！分明就是你害了你祖父！” 王泼皮惊惧地看着王得发，发现他双目失神，似乎没有了神智，神情困惑地问道：“祖父……怎么傻了，之前还好好的啊。” 小一无暇关注王泼皮，吐了几口阴气在自己手中，沾着口水的手插进恶鬼的魂体，然后在他身体内四处摸寻，时不时抽出来一缕纯净的阴气，塞进王得发口中。 折瑶立即问王泼皮：“你不知道你祖父会这样？” “冤枉啊，我只是想要我家不见的那一半家财，又没想过害我祖父。毕竟是长辈，我若是害他，以后死了岂不是得重罚？”王泼皮自己也很震惊。 在知道真的有鬼魂的时候，他又惊又喜，惊的是地府很可能真的存在，喜的是自己可以拿到家财。 折瑶示意他看着小一的动作：“这就是你带来的恶鬼，里面有一部分的鬼魂是你祖父的。度生教的人给你请灵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王泼皮茫然摇头，小一每扯出一缕阴气，恶鬼就会痛得尖叫，他看得浑身一抖，忙道：“他们没要任何报酬，只要能让他们多住几晚便可。” 多住几晚？敢情那伙人本来是要在游山村多呆几日的吗？ 还好被发现了，不然得多少鬼受难啊。 折瑶淡淡道：“的确没有直接找你要报酬，但报酬他们自己动手拿了。” 度生教做的事情逐渐明朗，那些小鬼只怕也是这种情况。折瑶讽刺道：“知道吗，尽管无人同意，但这笔账你也有一份，等你死后是要受分尸之苦的。你这可真是害人害己啊。” 王泼皮震惊了，怎么会！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啊，只是想拿到家里剩下的财产，也不可以吗？ 折瑶话还未说完：“而且你确定你拿到的钱财真的是你家传下来的，而不是你自己的卖命钱吗？” “不可能！”王泼皮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上，心中却在不断回响这句话。 卖命钱，卖命钱啊！ 王泼皮终于发觉，任务失败，他可能要被放弃了……在死面前，钱财顿时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后悔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代价。 小一摸出最后一缕阴气，塞进王得发口中之后，那双木然的眼睛动了动，神智开始恢复，而那恶鬼则是变作呆呆的一团阴气。 “这下真是小一的口粮了。” 连神智都没有的人型阴气啊。 有点灵智的折瑶都不忍心让小一一口吞呢，这个就不要紧了，可以随便吃。 王得发茫然地到处看了看：“我、我这是到哪了？” 小一觉得自己可算是报了恩，开心地蹦了起来，拉着白汀向王得发解释前因后果。 王得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奇遇，惊叹连连的同时也很后怕，对自己的孙子更加的痛恨。 “当初就不该让这小子活着！”王得发眼睛都红了，他恨恨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生个丫头，家业说不定还能守住，也不会这样祸害先人！” 折瑶挑眉，这话……有点意思啊。“王老爷子为何这样说？” 王得发下意识说道：“为了生这个孙子，儿媳妇前头怀的丫头全都流掉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养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一惊，转头看去发现是折瑶，脸上露出笑来，正要道谢，却忽然看见她脚边那浑浑噩噩的王泼皮。 自己的孙子哪有认不出的？他、他这是也死了？王得发瞪着眼看着，久久没有动作，王泼皮则是低下了头没敢吭声。 折瑶瞥了一眼这爷孙俩，这也算是报应了，小孩还未出生就被祖父杀了，怨气虽然不大，却也不小，王家的落败也是因果循环。 她朝小一招了招手：“快来，我们回去吃鬼，你的恩也报完了。”说着，她给了王得发一个金元宝。 到此，这恩真的就报完了。 小一挠头，不是还要送王得发进地府才算完吗？ 折瑶笑道：“放心吧，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引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穿着红黄相间的老人红着脸爬上了凌霄阁，有影子，是个活人。 折瑶打量了半天，确定自己感受到的是一股阴气，所以这位是……？ 胖乎乎的老人看见折瑶眼睛一亮：“原来折姑娘真的在这里啊！” “老人家，我当然没有骗你。”自他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那老人侧身朝身后的人笑着道了谢，等折瑶看清他身后的人，顿时惊了。 是万俟尹。 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让她惊讶的是，他身边的人居然是孔禅？ 什么鬼，这俩人怎么勾搭在一起了，而且孔禅喜欢的不是小师兄那款吗，还喜欢看小师兄女装的呢！ 所以她就是尤语柳口中的那个普通女子？ 孔禅好奇地看了看，声音温和地笑问：“怎么凌霄阁会有这么多和尚？” 万俟尹笑了笑，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孔禅笑容更加灿烂了。 天一掌门站在折瑶身边叹道：“世风日下啊。” 白汀期待地问：“回去之后可以给我点根香吗，看在我今天有帮忙的份上。” “今天你们都很棒，晚上吃大餐！”折瑶笑眯眯道。 胖乎乎的老人自己轻车熟路地过来了，他四下看了看，发现众人都在关注两个老头说话，于是很放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碎片，小声地说：“这是地府让老夫给你的。” 折瑶没接：“您是？” “老夫乃本地城隍，折姑娘快拿着吧，给你了老夫也好早早下山，赶在明天之前还可以多吃几顿好饭菜。” 折瑶感受了一下对方的气息，阴气很纯净，不可能是度生教的人，不过还是要确定一下。 “把您的官帽给我瞧瞧？” 因为官帽是在鬼魂头上，所以现在实体是看不见的，他伸手在头顶一托，折瑶就看见了。 这城隍爷香火真好啊，他都可以有实体了！ 确认了身份，折瑶这才伸手去接碎片，然而城隍爷死死捏住碎片，她怎么拽都没拽动，抬眼一看，发现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的在盯着自己看。 “听闻折姑娘出手非常大方，还请了那瀛洲城隍在来香楼用膳了呢。老夫……嘿嘿。” “……” 第76章 “您肯定是听错了。”折瑶微微一笑，猛地用力一扯，将碎片赶紧放进了储物戒指，解释说：“事实上那顿饭是无极宗的弟子请的。啊对了，竟然您老都亲自来了，不如把鬼带走吧？” 城隍爷沉默了，那瀛洲城隍只顾着炫耀自己吃了顿好的，也不说清楚，搞得他现在怪尴尬的。 他默默看向折瑶指的方向，两个魂体，一个鬼，一个人。 敢情这一趟啥也没捞着，还得干活儿？ 亏了。城隍爷想着自己花费这么多香火才换来用肉身的机会，不吃点好吃的太浪费了！其实这么些年祭祀用的食物他也吃过，可吸吸味道哪里比得上进嘴咀嚼的满足呢？ “……老夫若是帮了这个忙，来香楼就算了，蹭顿饭总可以吧？”城隍爷搓了搓手，期待地看着折瑶。 仙门大会期间，一切来客的饮食都由凌霄阁负责，折瑶想了想就答应了，难得可以薅宗门的羊毛呢。 此时万俟尹带着孔禅已经走了过来，他本想先去和掌门打个招呼，结果人太多了钻不进去，看见折瑶在一旁干脆直接过来问她了。 “小师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折瑶的目光总忍不住去瞟孔禅，孔老太爷已经去世，按照这种又有钱子嗣有多的家族惯例，孔家几房应该在挣财产吧？ “有度生教的人混进来了，刚抓到了人。”折瑶没细说，这事不适合让孔禅知晓，她好奇地问道：“孔大小姐这次来是？” 孔家对女子的培养比不上男子，但孔禅不一样，三房格外重视她，有了三房的支持，她才能够在孔府得到掌家权。 孔禅微微一笑，端庄而娴静，她柔声说道：“我轻点家中地契时，发现家中有一座山被老太爷赠与了一个李姓之人，可这人家中却无人认识。” 说着，她笑着看了一眼万俟尹，道：“这才请万俟公子查一查此事，任务完成得很好，孔家很满意。” “是我邀请孔小姐来散心的。”万俟尹摇着扇子，之前折瑶看见孔禅的时候似乎很惊讶，便说：“小师妹可不要误会。” 折瑶噢了一声，看来是尤语柳想岔了，不过也理解了，暗恋的时候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 “那地契可拿回来了？” “没有。”万俟尹扇子一收，叹息道：“那李姓之人早就死了，地契已经一无所踪，只得重新找衙门再补一份。” 折瑶便没有多问，看万俟尹带着孔禅一个人逛也是逛，两个人也一样嘛，就将城隍爷拜托给了万俟尹，自己带着小一等人回去了。 万俟尹看了看城隍爷，带美人他是乐意的，可这…… 城隍爷笑呵呵道：“不如老夫帮公子算一卦，就当做是引路钱吧。”说完也不等万俟尹同意，算了起来。 拇指和其他手指碰了几下，很快他便意味深长地对万俟尹道：“公子良缘已到，这次错过，可得等到两年后了。” 万俟尹也是没想到，他居然带了个神棍回来？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做了个请的手势。 城隍爷伸手一挥，便将那两个魂魄收进袖内，然后跟着万俟尹参观起凌霄阁来，说起来这里他还真不陌生，为了找那位他来这里不知道得多少次了。 因为凌霄阁的弟子特爱接任务，每次他来的时候都缺人，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将所有人都排查完毕。 城隍爷用力吸了一口空气，心情大好，这山上的空气可比庙里清新多了。 * 回去之后折瑶就让小一把恶鬼剩下的部分全吃了，又给白汀点了十根香，最后给天一掌门折了纸牛纸马，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了。 “今日多亏了你们我才能安全逃出。”折瑶现在想想都还有点后怕，她的确没想到，在自己人的地盘上，还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 当然了，嚣张的后果就是直接被擒，甚至很可能会死——那王泼皮的灵魂不知道离开身体多久了，时间太长的话可就回不去了。 “以后你还是要多个心眼，经过这次的事，度生教恐怕会盯上你，出门在外越发要小心些。”天一掌门摸摸纸牛又摸摸纸马，自己飞总归没有有坐骑来得气派，这足以让他在鬼友面前吹嘘好一阵了。 折瑶看着桌上还剩下一半没激活的纸人，庆幸道：“幸好我还只用了一半呢，不然等别人发现我的时候只怕已经是尸体了。” “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白汀看着吃饱之后在比划的小一，继续翻译：“小一说它感觉自己将是唯一一个拥有灵智的纸人，折瑶你试了也是白试的。” 说到这里，折瑶倒是想起小一将王得发的鬼魂从恶鬼身体里扯出来的事，小一自己肯定是没这本事的，可联想到当时金轮宝的碎片是被小一激活的。不由问道：“你是不是运用了轮宝的力量才将鬼魂分离出来的？” 要知道春香和狐仙之前也是融合在了一起，折瑶为了让她俩正常投胎，还付了一笔功德金光呢。 这种事想想都不容易的。 小一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闻言点点头，然后更加兴奋起来，蹦蹦跳跳地十分开始。 这是它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也很厉害！ 折瑶心中却暗生疑虑，她曾经试图激活碎片，让小一试过几次，真的只有寥寥几次而已，可它竟然已经无师自通地开始用上了轮宝的功能。 是好是坏，她无从得知。 只得叮嘱小一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用轮宝碎片，尤其是你绝不可以偷偷去用！” 小一被折瑶的态度吓得一愣，连连点头，上前抱着折瑶的手蹭了蹭，表示自己会听话的。 天一掌门和他俩才玩了几天，感情就已经很好了，见状便说：“小一已经很听话了，就是爱玩了一点。你不让它吃别的鬼，它就忍着了，你不要凶它。” 折瑶哭笑不得，莫名觉得可能这就是爷爷辈的人带孩子的心态？ “我哪有很凶！”折瑶小声地辩解了一句，然后笑眯眯地伸手摸了摸小一的头，“哎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化成人形呢，有生之年我还能看见吗？” 自从五官和手有了变化之后，不管小一怎么摄取阴气都没有太大变化了。 天一掌门说小一自己晚上会因为饿偷跑出去，但又想到自己的叮嘱，每次又饿着回来。 折瑶就想，是不是该加大小一的食量了？可这样的话，按照小一现在的食量，和普通鬼做交易肯定满足不了，只能找恶鬼，这样才能勉强吃饱。 倒霉鬼说的另一个世界，是不是就在天罗门的后山呢？ 折瑶掏出传音石，示意白汀打给尤语柳，通了之后便问：“尤姑娘，小衍他有没有说临走之前要去一趟天罗门啊，毕竟他把包袱给你了，天罗门答应的东西还没给他呢。” “肯定要去的呀！”尤语柳用气声说话，听起来鬼鬼祟祟的，“我看见万俟尹了，奇怪，他身边除了那个女子，竟然还有一个老爷爷，这莫不是那女子的长辈吧？” 折瑶满脑子问号：“不是说要放弃二师兄的吗，你怎么又这么没出息地盯着了！” “我想了想，还是万俟尹最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可爱。”尤语柳的语气透露着她的决心，“以前是我太怂了，这次我要趁着他还没有定下亲事，一定要把人弄到手！” 弄这个字眼，就很微妙。 折瑶小心翼翼问道：“你不会是想一炼丹炉把人砸晕，然后生米煮成熟饭吧？” 对面安静了好久。 随之而来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只听尤语柳兴奋地说道：“我竟没想过这个法子！我可是丹修啊，什么药我没有，我去了！” 然后就挂了。 折瑶捂着自己的嘴，她刚刚都说了什么！二师兄不会出事吧…… 天一掌门坐在纸马身上到处走来走去，他可比折瑶淡定多了：“看开点，没人逼一逼，就按万俟尹的性子来，他一辈子都不会成亲的。”他那样的人生，就需要意外来打破。 折瑶：难道我连老年人的思维都跟不上了吗！ 下午折瑶就补了个觉，一觉醒来就到了傍晚，迷迷糊糊看见有个人坐在她房间的桌子前，吓得她立马醒了。 仔细一看，是城隍爷，他面前还放了个食盒，正眼巴巴望着呢，听到动静扭头看向折瑶，笑道：“折姑娘醒了，快起来用膳吧，我特意提回来的。” “您这是……？” “一个人用膳不香。”城隍爷起身将饭菜摆好，都还是热的，冒着热气。 折瑶和他面对面坐着，城隍爷说是一个人吃不香，可他一个人喝着小酒，吃着菜，一句话都不跟她说，这不是挺香的吗？ “您老是不是还有事没交代呢。”折瑶夹起菜吃了一口，嘶，今日谁掌勺，太咸了吧！ 这莫不是放了半斤盐进去！ 凌霄阁的膳食都是弟子轮流掌勺，但折瑶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 城隍爷抬眼看着折瑶：“转轮王……还没有音讯吗？” “大海捞针，您觉得呢？” “地府最近出了些乱子，不过已经解决了。” “对了，度生教的底细地府查清楚了吗？” 城隍爷喝完最后一口酒，叹道：“难。” “嗯？生死簿上也找不到？” “其他人都好说，唯独度生教的教主，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 又一个没有名字的…… 折瑶试探问道：“那位教主有没有可能就是转轮王？不是说转轮王和其他殿主有很深的矛盾吗？” 第77章 “瞎想些什么呢！”城隍爷瞪了她一眼，用气声飞快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人这样怀疑过，但没有证据，而且也找不到那位教主，没办法验证。” “咳咳，往后这等话可不要再说，转轮王怎么说也是十殿之一，不会背叛地府的。”城隍爷用正常的语调说。 然而他的眼神告诉折瑶，他不是这么想的。 怎么成鬼了还要提防隔墙有耳啊？ 这个猜想折瑶暂时放在了心里，等着以后有机会再验证，毕竟她还没有和度生教的教主见过，刚刚只是忽然开了一下脑洞。 她随便吃了几口饭，便看见一只纸鹤飞了进来，眼疾手快抓到手中，对城隍爷道：“您老自便。” 也不知道该说大师兄有觉悟呢还是没觉悟，白天她生气了呀！看不出来吗？走之前都没跟他打招呼呢。 将纸条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明日要不要一起练剑？ 就这？ 折瑶不禁皱紧了眉头，他之前好歹还夸自己呢，现在就这？ 她决定要冷一冷大师兄。 折瑶倒是要看看大师兄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她在生气！ 第二日一早，越朝尉带着剑来到广场，折瑶还没来，陆陆续续有同门师弟赶来晨练了，见人还没到，便带着师弟们一起练。 结果，这一练就练到了天大亮。 小师妹还没来。 万俟尹看他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广场外边，便走过去问道：“今日可是精神不济？大师兄你走神了好几次了。” “无事。”越朝尉和往常一样的语调，可唇角却不由自主地抿紧，心中还想着小师妹为何没有来。 他上前几步将脱下来的外衫从台阶上拿下来，穿在身上。 万俟尹退后几步，对冉南低声问道：“大师兄这衣裳，好像也不适合现在穿吧，这有点厚了。” 冉南看了一眼，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衣裳是小师妹买的。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俩一步一步好的。” 万俟尹露出温和的笑容：“大师姐多虑了，分明是我指导有方——在孔府的时候我就跟大师兄提过他和小师妹的事。” 冉南指了指他身后：“不要看大师兄了，你先保住你自己吧二师弟！”她可是听小师妹说了，尤语柳这个疯女人准备给二师弟下药！ 这是真的，她昨晚为此特地去找了尤语柳，发现她真的在炼丹…… 冉南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赶紧溜了。小师妹明天就要去天罗门，她要去讨几张纸符，在孔府时拿的那些在做任务的时候都用完了，还别说，是真的好用。 不过她去的时候折瑶没在。 折瑶一大早起床，在外面遛弯的时候遇见了无极宗的金宗主，被他带去住处讨教画符的细节，肖长老和卓成河也在。 尽管听不太懂折瑶说什么，但都在努力消化掉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的画符体系。 折瑶只负责解惑，至于他们有没有听懂，就不关她的事了。 讨论纸符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就到了正午。金宗主悄悄告诉折瑶：“这两天都是和阳掌勺，太难吃了，我们无极宗带了厨娘的，厨艺一绝！留下来用午膳吧。” 折瑶的腿挪不动了，昨晚那个饭菜真的是让她印象深刻！ 等待用膳期间，金宗主和折瑶说起来金芹，老父亲很是感慨：“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说要养猪。我心中却是不太同意的，可她难得找到自己喜欢的行当，还是让她试一试了。” 始作俑者丝毫不心慌，甚至笑着说：“猪肉挺好吃的。”只是要煽一下，好在她偶尔和金芹通传音石，已经将自己记得的一些事宜都告诉她了。 时人吃的最多的还是牛肉和羊肉，猪肉太膻了，难以入口，折瑶很是想念红烧肉啊。 金宗主长叹了一口气：“猪肉……怎么会好吃呢，我真怕她都砸在手里卖不出去。如此就、就只能让宗门弟子忍着吃猪肉了！不过亏了那几万两都是小事，我只怕她会受打击，折姑娘有空还请帮我多安慰安慰她吧。” 折瑶这下是感受到金宗主的慈父心了，一出手就是几万两！还丝毫不怕赔钱，只能说不愧是无极宗，真有钱。 正好菜端了上来，折瑶夹了一块牛肉，汤汁在口中爆开，味道好极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拒绝无极宗是不是错了…… 一连在无极宗蹭了一天的饭后，终于要出发去天罗门了。 和剑修御剑飞行不同，小衍和莲花都是坐船的，是飞船！ 折瑶只看见小衍拿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模型一样的船，往地上一抛，瞬间放大数倍，可以容纳数十人。 到目前为止，折瑶还是一句话没跟越朝尉说。她看见这船果断抛弃了鬼抄剑，和小衍他们一起坐进船舱。 越朝尉无奈，只好也跟着坐船，目光时不时看向折瑶，小师妹怎么都不跟他说话？且昨日邀请她练剑也没来。 莫非……她是生气了？越朝尉有些不确定，决定再观察一下。 砰砰砰。 尤语柳嫌弃地将包袱放远一些：“我这几天差点就忍不住要拆开看看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一直响，烦死人了！” 莲花深有同感，她可是被吵了一路呢！ 小衍扳着小脸道：“此去天罗门，如宗主应允的话，咱们应当可以看见里面是何物。” 这船上也只有小一不觉得吵了，它好馋，一直在忍着口水。 这次出门，白汀和小一还是一起跟来了，天一掌门折瑶没带，老掌门自己也舍不得宗门，留在了凌霄阁。 白汀打了个哈欠，从船舱里的窗户看向外面，白云快速地掠过，看着就很冷，他瑟缩了一下，往折瑶怀里钻得更近了。 折瑶：“……白汀你小心点，刺儿太多了，别扎着我了。” 白汀探出头来，跑到折瑶脖子后面吹了几口富贵气，然后自己乖乖地卷着披风睡了起来。 折瑶从披风里伸进一根手指，轻轻摸着他肚子底下的绒毛，最近降温得太快，这小家伙的身体扛不住了，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不过他是白仙嘛，身体可以冬眠，但是灵体不用。 飞船急行，速度虽然比不上飞剑，可好在船上可以直接过夜，而且只要设定大概的方向，放好储存了灵气的石头，飞船就可以自己飞一晚。 这是南海领域的散修们琢磨出来的法子，飞船就很自动化，慢但舒适，折瑶还挺喜欢的。 天罗门处在大陆西边，那里有海拔很高的山峰，连绵的雪山十分壮观。据说是这样的条件适合养灵草，天罗门在这里种了很多药田，他们炼丹的材料便是从这里摘的。 入目满是白雪，折瑶觉得眼睛有点刺，一眼看过去除了雪山什么建筑都没有，也不知道天罗门到底藏在了哪。 要不是有尤语柳带路，他们自己来怕是几个月都找不到地方。 飞过两座高山，又按照尤语柳说的方向拐了好几个弯，众人这才看见建筑群，还有建筑群周围大片大片的药田。 “天罗门这也太偏僻了吧，简直就是与世隔绝了。”折瑶惊叹，竟有种看桃花源记的感觉。 雪山里外像是两个世界。 尤语柳自小在这里长大，倒是习惯了，指挥着莲花将飞船停下后，才解释道：“天罗门不算与世隔绝，每个月都会放出一批弟子去店铺里炼丹的。” 折瑶这才想起来，天罗门和无极宗一样，也是个巨富门派。 * 李朝堇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那么的差劲。 和阳长老亲自带着他来到天罗门交任务的，结果就被天罗门的亓宗主留下来了。 李朝堇还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呢，结果等师父一走，亓宗主就问他异火是不是已经被他融合了一部分。李朝堇当场就傻了！ 他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好，最后只能默认了。 好在亓宗主没有怪他，只说让他帮个忙，然后就开启了李朝堇无数次将异火纳入体内再拔出的日子。 痛倒是不痛，就是太考验意志力了，异火真的过分想要和他融为一体！ 李朝堇真怕自己哪次没抵住异火的诱.惑，直接给炼化了，他真的不想变壮汉啊。 在天罗门住了不到十天，李朝堇已经想跑路了，他真的试过悄悄逃走，但天罗门选址很神奇，他走着走着，又给转回来了。 今天，李朝堇依旧在找离开天罗门的方法。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今日有外客来访，飞船他知道，是南海领域的人用的。 南海领域那么远，怎么会跑到天罗门来？好奇之下，李朝堇渐渐靠近飞船。 第一个跳下船的是天罗门的尤语柳。 还不待他打招呼，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船舱。 这刹那，李朝堇热泪盈眶。 大师兄和小师妹……难道是来接他的吗？ 大师兄看过来了！李朝堇十分激动，叫喊声都到了嗓子眼，结果大师兄很平静地挪开了视线，低头在跟小师妹说些什么。 他的话噎住了。 随即看到小师妹跳下了船，追上尤语柳，目光也扫过自己，但她立刻扭过头，抱着尤语柳的胳膊就走了。 李朝堇：“……” 说好的同门情谊呢？ 小衍和莲花下船，将飞船收好，两人站在那看着迎风流泪的李朝堇，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莲花指着他背后的剑，小声道：“小衍快看，他有剑诶，是不是凌霄阁的剑修啊？” 小衍摇头：“折瑶姐姐和朝尉哥哥都没理他呢，肯定是不认识。” 李朝堇顿时感觉自己心痛到无法呼吸。 第78章 天罗门的建筑非常具有该门派的风格，因为炼丹炉不小而且常常有弟子会炸炉，因此每个房间都会建得特别大，也好在这雪山之中是无主之地，朝廷不收钱，天罗门可以随意扩张。 常用于待客的烈阳大殿占地将近五百个平方，看着很是气派，加之天罗门也不缺钱，装潢比凌霄大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里堪称四面漏风。 太冷了。 外面还是雪山，这会小雪还在飘扬，温度骤降之下，折瑶不得不换上了之前新买来过冬的衣裳，南海那姐弟二人还啥都没带，折瑶还匀了两件借给他们。 亓宗主面色严肃，仙风道骨的样子倒是折瑶见过的修炼者里最像仙人的一个。 “南海领域的来意我已知悉，二位此次前来可是来接李公子的？”亓宗主后面一句显然是问越朝尉和折瑶的。 李朝堇在这里住了数十天，算算日子仙门大会快正式开启，来几个剑修接人亓宗主倒不意外。 他面色微带歉意道：“实是那异火有些神异之处，还得李公子多呆一阵子以助我天罗门得此异火。也不白让李公子帮忙，我们天罗门给这个数。” 小衍和莲花相视一眼，吃惊地发现先前他们看见那个背着剑的还真是剑修！ 折瑶意兴阑珊，她特意跟着来天罗门又不是来看小师兄在干嘛的，一来她是好奇小衍交给尤语柳的包袱里的东西，二来是想找找看天罗门是否有通往那个全是鬼的世界的入口。 于是稍稍上心的也只有越朝尉和李朝堇本人了。 前者因为在飞船上终于确认自己惹小师妹生气了，本来就不爱说话的性子就更闷了，看见李朝堇的时候满脑子都在回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哪里还想得起来关心他几句？ 而后者，在看见亓宗主伸出一根手指头后，颤着声问：“一、一千两？” “不错。”亓宗主露出有钱的笑容，“一天一千，还望李公子不要乱跑了，想必不需要多少时日我宗就能将异火收服。” 我信你个鬼！李朝堇差点脱口而出。 天罗门就是一群弱鸡好吗，要是能自己收服异火还会发这个任务？ 不过想到那一天一千两的工钱，李朝堇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不就是和异火对抗吗？一定可以的。 越朝尉看李朝堇似乎自己就已经说服了自己，淡淡说道：“此事小师弟无异议，凌霄阁自然不会说什么。” 折瑶等了好半晌，就是没听到他们谈及包袱的事情，忍不住出了声：“不知亓宗主可知，南海领域带来的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亓宗主的神情一瞬间有一丝微妙，似乎很无奈，很快便又是一副严肃模样，看着折瑶的目光很是平静：“此乃天罗门和南海的交易，不便让外人知晓。” 赶路时，尤语柳在折瑶那知道了这包袱里的东西很可能和鬼有关，她自己是遇见过倒霉鬼的，对鬼又敬畏又好奇，一听宗主这么说，心中急了。 “宗主，凌霄阁怎么能算外人！” 折瑶眼神流转，笑着问道：“不看也无事。只是不知道宗主可知道之前尤姑娘被恶鬼缠身之事？” 亓宗主心中大震，想起尤语柳之前一段时间倒霉透顶，竟是因为恶鬼缠身吗？ 可尤语柳作为天罗门这代最优秀的弟子，她的去处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宗门，这是上哪儿招惹的恶鬼？ 电光火石间，亓宗主猛然想起了被禁的后山，一时间大惊：“你去了后山？” 尤语柳没想到折瑶只是一句话，宗主就猜到了她去过后山，这可是犯禁！她小声嗫嚅，想要给自己辩解几句，可我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亓宗主有些后怕，看着尤语柳的目光复杂无比，他声音冷硬道：“往后若再去后山，定不会轻饶了你！” 尤语柳忙不迭点头：“语柳知道错了。” 折瑶捧着一杯茶，吹了几下才浅浅喝了一口。 这亓宗主……好像知道什么是恶鬼啊，一般人难道不是会问恶鬼是何物吗？想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打交道了吧。 思及此，折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接下来小衍向亓宗主表示要尽快将交换的东西带回去，亓宗主则让他再多等三日方能凑齐所有东西，然后将他们交给尤语柳负责后便匆匆离去了。 折瑶一胳膊揽住尤语柳的肩头，刻意用了几分力，怕人跑了，笑眯眯道：“今晚带我去后山玩玩？” 没想到尤语柳压根没准备跑，反而很兴奋地小声问她：“干嘛要晚上，白日不可吗？” 也不是不行，就是习惯晚上行事了。 折瑶忽而反应过来：“你不是刚刚才认了错吗，反悔得这么快？” “我是错了啊。”尤语柳微微一笑，撩拨着鬓边的发丝，平淡的语气满是自信，“但我还敢再犯。” 小衍淡定在折瑶身边表示：“尤姐姐是天罗门钦定的下一任宗主，再怎么罚也重不到哪儿去。”毕竟天罗门就这么一个天赋极佳的独苗苗。而独苗苗本人内心还是觉得很心痛的，折瑶问她为什么，就听见她用幽怨的语气说道：“我生平炼制无数丹药，可居然还没炼过那种丹药，一直没炼制成功呢。” 那那那种丹药？折瑶闭嘴了，再问只怕尤语柳都要跟她透露无数她想怎么生米煮成熟饭的细节了。 等到将他们带去了住处，折瑶听到她叹息道：“还好李公子还在，等你们走后我就让万俟尹来接人！” 李朝堇：？？？ 然后又听到她说：“我先去藏书阁翻丹方，咱们晚上就去后山啊，到时候我去找你！” ……二师兄，你好自为之吧。 李朝堇很迷茫，并不懂为什么会说到自己，但这并不妨碍他迅速从日进一千两的快乐里抽身，转而质问面前这两个狠心的人儿。 “为什么要假装没有看见我！” 越朝尉试图跟折瑶说话，无果。闻言皱眉道：“并未假装，有看见小师弟你。” 李朝堇震惊的目光仿佛在看两个负心汉，还以为他俩会安慰一波至少他心里也会好受点，没想到居然这么实诚？心更痛了呢。 “你们知不知道我在天罗门过得多苦！我天天要将那异火放进身体里……”李朝堇准备痛击一波这两个人的良心，短暂分开十来天，居然就这样对自己了吗？ 然后他看见了折瑶熟悉的微笑，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小师兄啊。”折瑶反手按住他的肩头，“知道我们在凌霄阁过得多苦吗？” “不仅要防止度生教搞事情，还要布置仙门大会的场景，迎接客人，最后还得忍受和阳长老掌勺。”虽然折瑶自己只吃过那么一口，但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看到李朝堇脸色发青，想来他也是知道和阳长老的手艺的。 她上下看了看李朝堇，道：“你知道自己看起来已经胖了一大圈吗？” 一个过得很苦的人短短十天就胖了这么多，骗鬼鬼都不信的。 李朝堇本来听到他们要吃师父做的饭菜，同情他们的同时也有些幸灾乐祸，然而一个胖字就让他回归了现实。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腹，好像是有一点点软肉了…… 这些天在天罗门他什么事都不用做，只要不断将异火引入体内再拔出来即可，其他时间他甚至都没有练剑，一直在吃。 之前炼化异火醒来后饿太久的后遗症——他现在看见吃的就不想浪费。 折瑶径直路过他，自己选房间去了。越朝尉当即跟上。 看了一场好戏的姐弟二人一人安慰了李朝堇一句。小衍说：“李公子不胖的，想来折瑶姐姐是在开玩笑。” 莲花却说：“这几日也不知道折姑娘和越公子怎么回事，两个人好像闹矛盾了，有时候是会‘伤及无辜’，李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闹矛盾？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大师兄这种人居然会和人闹矛盾！李朝堇摸肚子的动作一顿。他本来就是个心大的人，当下就将被忽视的事情抛至脑后，兴冲冲地掏出传音石给冉南打了过去。 好在他还知道要避开南海领域的俩人，进了自己住的房间，毕竟自家事最好还是自己关起门唠。 可巧的是，李朝堇之前一直沉浸于他的高收益，没能听到折瑶和尤语柳约定晚上去探后山。 于是等到他深更半夜想找人唠嗑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冷漠凄清且格外地让人怀疑人生。 李朝堇：“……”怀疑自己怕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小师妹和大师兄还有来自远方的朋友…… 天罗门后山。 天罗门在群山之中立门户，无疑是件很艰难的事情，这所谓的后山其实是天罗门先祖移山之时渐渐形成的山峦。 在一众海拔极高的雪山之中，后山跟个孩子似的，像个山丘一样。 这里的夜晚来得很快，折瑶在一片漆黑中和尤语柳手拉手前进。 她本打算只有自己和尤语柳两个人来探后山的，没想到南海领域的那俩姐弟格外爱凑热闹，还有越朝尉。 折瑶瞥了一眼黑暗之中他坚毅的轮廓，虽然自己冷了他几天，但还是担心有危险，不管怎么让他回去都不肯，执着得让人头疼。 不过……这让折瑶的心情也稍稍好转了一点，决定此行顺利的话，回去就和他好好谈谈。 毕竟男朋友不懂的事儿，还不得自己教？真要事事都指望他自己想明白，只怕她一只脚都踩进棺材里了！ 第79章 夜风更加凛冽，刮在脸上犹如刀割，折瑶感觉鼻头都快冻麻木了，用手去暖一下，结果手一样的冷。 越朝尉将她的手攥在手中，和折瑶冰冷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不一样，越朝尉的手是暖的。 因为怕惊动天罗门，他们上山没有提灯。黑暗之中折瑶只看得清越朝尉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在看着自己。 折瑶的心一下就软了，顿时觉得不愿意在那么多人面前牵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步步来慢慢习惯嘛。 “不要紧的。”折瑶吸了吸鼻子。 尤语柳担忧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有灵力可以运功暖身子，你这样还能坚持吗？” “……原来你们用灵力是可以保暖的？”折瑶头一次知道。 她坐过剑，只知道灵力可以挡风，却是不知还可以直接作用于自己身上，用于保暖。 在小拗山等李朝堇醒来的那段时间，折瑶还一直以为是因为剑修身体很能扛，大师兄和和阳长老才没有冷如狗。 莲花笑道：“自然。只是一般情况是不会用灵力的，消耗太大了。”所以她和小衍在凌霄阁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也没有用灵力暖身子，可这里不一样，不暖会冻死人的。 灵力可用，元气自然也可。 不过方式不一样。 折瑶让他们等自己一会，她飞快地拿出黄纸和笔，回忆了一下阳符的画法。 阳符贴在身上可以维持体温，达到保暖的效果，但上辈子夏天有空调冬天有地暖，这符用到的次数屈指可数，折瑶一时间也没想起来。 将阳符放在怀里，折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不过越朝尉还是过来牵着她走。 尤语柳边走边说：“我上次也是走的这条小道，不太好走，脚滑摔下去后才发现了一个山洞。” 天太黑了，尤语柳每走一会都要仔细确认周边环境是否眼熟，毕竟后山封得挺早的，她上次是第一次来，不太熟。 山路难走，众人在路上都已经折腾了一个时辰，莲花心中开始打退堂鼓了，她的灵力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要不……咱们还是白日来吧，黑灯瞎火的这什么也看不清，我感觉咱们一直在打转呢。” 小衍也点头，小脸认真道：“我也觉得我们一直在转圈。” 折瑶想到他们在南海领域，飞行用的是船，平日里和海船打交道的时候多，方向感肯定不差，当即就有些信了。 正要说话，被越朝尉一把拉下，差点摔了个跟头，其他人反应迅速，也蹲了下来。 这荒凉的山道上，透过枯黄的草，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小路有声音传来。 滴答滴。 是唢呐。 “……秦老爷娶妻……孤魂野鬼快速速退让……” 尖锐的声音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众人侧耳听了好一会，听了个大概。 尤语柳和莲花两个没见过鬼的吓得捂住了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衍也只是强装镇定，面色发白。 越朝尉见怪不怪，低声问折瑶：“这是作甚？” 折瑶仔细又听了好一会，才道：“这是有鬼在结冥婚。” 小衍大着胆子悄悄看去，只见一顶白色轿子被前前后后数十个傀儡一般的纸人抬着，旁边还跟着一个胖胖的脸上只有红白二色的喜娘，最前面是吹着唢呐的纸人。 仔细一看，原来那轿子也像是白纸做的，可喜娘……却是个鬼。 这山上丝毫人气都没有，道上也只有这一行诡异的鬼。喜娘脸上的神情喜气洋洋的，话中却让孤魂野鬼退让，还时不时从提着的篮子里抓一把纸钱散开。 纸钱，也是白色的。 小衍差点就被那喜娘看见了，吓得他直直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惨白着脸问：“我们要怎么办，他们好像过来了！” 折瑶也悄悄看了一眼，发现还真往他们这边来了，心中顿时犹豫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混进倒霉鬼口中说的万鬼窟。 可她一看同行的好几个人，三个都要被吓得魂不附体了，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她叹了口气：“暂时先回去吧。” “听好了，要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应。” 上次做实验的那批纸人，果然不出小一所说，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的，到点就全没了，金轮宝的碎片都无用。 剩下的一半没用过的纸人，折瑶还舍不得扔——这都是无极宗的黄纸剪的。 折瑶想了想，拿了一个纸人出来，将之激活，告诉它一会就附在轿子上面，确定他们的目的地后就来找自己。 因为可能要分开很远，为了纸人能圆满完成任务，折瑶度给它三分之一的元气。 纸人便蹲在原地等待机会。 折瑶则是让越朝尉在前面打头，自己断后，在他们暴露自己的时候，招魂玲开始响了。 唢呐声不绝于耳，可招魂玲的声音宛如自灵魂深处传来，喜娘停住了，脸上还是那个诡异的笑容，可目光却充满呆滞。 招魂玲在骗鬼这方面，格外好用。 即将离开这条道时，折瑶回头看了一眼，山风一吹，那白色娇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娇子中居然空空如也！ 折瑶心神一震，赶紧加快脚步催促他们快些离去，招魂玲一直未停，直到他们走出后山。 去时用了一个时辰，下来却只用了一炷香时间。 “吓死我了！”尤语柳松了一口气，终于敢回头看了，山的轮廓在她眼中，越发诡异起来，想起方才见到的一幕，顿觉人的好奇心真的不要太重！ 她都没敢看好吗！ 看小衍的脸色就知道了，绝对很让人难忘。 “明日，你们确定还要跟我来吗？”折瑶挑眉问。 来之前一个个都表现得胆儿可大了，结果遇到事才知道谁才是真胆子大。越朝尉眉头皱起，轻声对折瑶说：“小师妹，后山之事一定要管吗？” 他定定地望着折瑶，小拗山一行越朝尉当真是刷新了自己的三观，一是小师弟作为男子要被嫁，二是活人竟被鬼强行凑在一起成婚。 而这次，他们遇见的是冥婚。 越朝尉胆子大，早就回头看过了，那白轿子里根本没有新娘。 然后便开始担心，会不会是和小师弟在小拗山一样的境遇…… “奇怪，宗门好些人其实都偷偷去过后山，晚上去的也有，但他们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尤语柳说起她之所以会去后山的缘由。 总结起来就是年轻气盛，被人激的。 炼丹上同辈没人能超过她，便拿自己夜探后山的事，誓要压尤语柳一头，结果这姑娘一气之下就跑去了后山…… “你还是不要来了。你火气有点弱，易见鬼。”折瑶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感觉这冥婚是冲着她来的呢。 空轿子啊。 虽然尤语柳挺恨嫁的，但是嫁给鬼还是不要了吧。 折瑶没将这事告诉她，怕把人吓出个好歹来。回去之后，众人绝口不提去过后山的事，让惊喜于自己并不是做梦的李朝堇很是迷惑。 直至下半夜。 折瑶房间的门开了。 一双穿着白色绣花鞋的脚踩了进来，月光照进来，地上却没有影子。 那双脚在屋子里转了个圈，一声凉凉的喟叹声后，复又悄悄退了出去。只剩房门依旧大开，被冷风吹得吱呀吱呀响。 屋内白汀冬眠睡死了，小一本是在外面守着自己的口粮，闻到味道还没进来，就发现味道消失了。 它只好爬上床去叫醒折瑶。 快醒醒！有口粮送上门了！ 小一劲儿还挺大，折瑶被它推醒了，随即一眼看见了自己大开的房门，以及房间里一股淡淡的阴气。 “哟，胆真大啊，还敢追到山下来。” 折瑶从被窝里出来，被冻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将衣裳穿好，拿起赶山鞭就去找尤语柳，出来之前一瞥院子里的房间，但凡住了人的门都开着的。 也不知道那鬼有没有去万鬼窟，可别纸人找不到目的地了，折瑶不想惊动万鬼窟的几个大鬼，她只想悄悄进去给小一找点口粮养着。 孩子饿啊，折瑶只能这样想办法了。 折瑶很快赶到尤语柳的院子，但她进不去，只好翻墙了，结果就看见尤语柳房门上贴了好些出自无极宗的纸符，还有一些……仔细看去好像是禅宗出产的东西，总之都是用来辟邪的。 这个邪一般指妖物，但折瑶觉得，禅宗的东西应当能算上他们口中的邪气——也就是鬼。 想到这里，折瑶嘴角抽了抽。 这天罗门建得好是好，但是偌大一个宗门居然连个看门的石狮子都没有，要是有石狮子，和主人没有任何因果的恶鬼哪里进的来宅院噢？ 尤其是那种找禅宗开过光的石狮子，效果会更好。 院子里没有动静，折瑶想着自己从尤语柳手里拿到的金轮宝碎片，叹了口气，又掏出几个符，轻轻一弹，纸符迅速飞到门前，落在了地上。 如此，才能使鬼不能犯。 尤语柳一觉醒来，打开大门，发现她的门上多了好多东西，一一辨认之后，那张美丽的脸顿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就去找了亓宗主。 亓宗主看见她手中一叠的纸符，和另一手上好些禅宗开过光的比如佛串啊玉佩啊啥的，眼中了然。 尤语柳看见他的反应，如遭雷劈，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她喃喃道：“……您知道了？” 亓宗主点点头，面容威仪，沉声道：“你竟这般不知悔改！”目光触及地上那几张陌生的纸符，有一张甚至像是一半被烧没了似的，责罚的话一时没能说出来。 这……好像不是他贴上去的纸符？ 第80章 亓宗主这些年，别的不说，禅宗和无极宗的东西他都已研究透彻，到了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的地步。 但地上的符，不是他买的。且他也认不出来是出自谁手，无极宗那几个算的上名号的他都很熟知。 他定定看了一会，猜测是尤语柳自己在外购置的，难道她昨晚看见了什么？这般想着，神情不由越发阴沉。 “从即日起你便进丹塔，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尤语柳看见那些纸符之后很慌，毕竟干坏事儿被抓的感觉……刺激是刺激，后果似乎有点严重了。 只是她没想到宗主会让她进丹塔！ 丹塔里面便和夏日一般炎热，是专门用来培育一些特殊的灵材的。只是在里面打理灵材，就已经很受不了了，更别说让一个人待在里面很长时间。 天罗门的最高纪录，是一位曾经犯了大错的长老，他在里面呆了长达半个月，最后是被抬着出来的。至此，丹塔便被宗门弟子称之为罪人塔，有罪之人便会进丹塔反思。 “宗主！”尤语柳还想挣扎一下，她真不觉得去一下后山会有这么严重，满眼都是抗议。 亓宗主不为所动，直接叫进来两个弟子，拖着尤语柳下去。 尤语柳院子里贴满了纸符的事被人瞧见了，这会门口全是来看热闹的同门。 虽然他们平日里闹得多，可没有人对尤语柳的炼丹之术不佩服的，私下关系其实很好。听闻亓宗主的处置，纷纷求起情来。 亓宗主示意他们噤声，踱步走到门口，神态凝重，语气更是沉重。 “当年后山出事之时，你们这批弟子年纪都还小，不知道此事老夫不怪你等。” “可你们中有些人，三番五次无视宗门禁忌，非要去后山一闯，若是不惩治一番，往后只会丢了性命！” 性命二字镇住了众人。只是去一趟后山……竟然会有性命之忧？ 亓宗主看向尤语柳，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呵道：“当年三长老为一株药，派遣手下弟子数人进后山寻药，最后却只回来一人！且当晚那人便被开膛剖肚，死相极惨，死因不明。” 尤语柳神色怔然，她竟未曾听说过此事，想到昨晚听见的唢呐声，后背爬上丝丝凉意。 “后请来禅宗得道高僧来超度并查明原因，却指向是他自己杀了自己。后来也有人年轻气盛，偷偷跑去后山寻找其他人的下落，人没找到自己安然回来了。可那天晚上，宗门里来了非人非妖东西，不仅将那几人杀死了，还误杀了宗门其他几个弟子！” 面前这些弟子，对亓宗主来说，都是孩子。 当初知道这件事的弟子，年龄大的也都三四十岁了，如今遍布在大燕国各地，管理着天罗门的产业，只有少数还留在宗门教导下一代弟子。 这些年轻弟子因历练不足，被强留在宗门潜心静修。 而他们，是天罗宗的将来，亓宗主绝不允许他们出事。 “三长老因为心怀愧疚，自锁丹塔，苦熬半月才被抬出！宗门只得封锁了后山，不再提起此事。此次你一意孤行，两次进后山，若只你一人出事便罢，要是连累无辜，才是滔天罪孽！” 亓宗主是极不愿回忆此事的，当年死的人，全是宗门极有天赋的弟子，其中有一个还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握紧拳，对押着尤语柳的弟子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将她押送丹塔！往后若再发现此类事情，一律送进丹塔！” 两个弟子回过神来，押着尤语柳立即前去丹塔。亓宗主转身进屋，只留下一声无力的叹息。 “原来天罗门还有这桩往事。”折瑶听了好一阵了，越发对天罗门的立场感到好奇，是在报仇吗？可他们又怎知度生教和后山有关？ “看来独苗苗的身份也保不住尤姐姐。”小衍休息了一晚已经恢复正常，他思索了一下，说：“师父说了，天罗门一绝便是丹塔，要不要跟过去看一看？” 莲花却有些担心尤语柳：“没办法将尤姑娘救出来吗，押送丹塔好像处罚极重，而她毕竟是给我们带路才再去后山的。” 严格来说是给折瑶带路，其他人只是去看热闹的。 被天罗门几个长老折腾完的李朝堇恰好过来，好奇问：“她给你们带了什么路，那后山有你们想去的地方？” 折瑶拉住一个准备离去的女弟子，她方才注意到此人并未惊讶，似乎早已知道后山之事。 “这位姑娘，请问亓宗主所说之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姑娘被折瑶拉住时被吓了一大跳，看清他们几个是外来的客人后，才松了口气，垂眼小声说：“好像……是二十三年前的事，其他的我也不知。”说完便挣开折瑶的手，小跑着离开了。 “二十三年……？”折瑶愣住了，这个时间节点听着好像有点耳熟？ 莲花叹道：“难怪尤姑娘不知道，她今年也才二十岁。事发时她都没出生呢。” 小衍看向尤语柳被带走的方向：“还去不去看丹塔了，再不去就跟不上了。” 李朝堇笑道：“怕什么，我知道啊。”住了这么久，天罗宗上上下下他都去过了。 天罗门的丹塔并未建在这一片建筑群里，而是坐落在几座雪山之间，和建筑群隔了一座大雪山。 丹塔数百米高，共十层，本是普通的建筑物，可外层上全被刻上的符文，看着很是神秘，应当是出自无极宗的手笔。 正想着，折瑶的传音石便响起来了，她递到越朝尉身前，通过之后才放到耳旁。 “折瑶！我的猪出栏了！哈哈哈哈我居然没亏！” 居然是金芹。 折瑶小心翼翼问道：“死了多少？” “……三成。”金芹说到这个就很想吐槽，“猪真的好难伺候啊，这批猪我怕养死，特意买的半大不小的，辛辛苦苦照顾了两个多月，可算是能出栏了。” 折瑶想到如今的猪价，一头成猪也才卖三两左右，心中一惊。 “你不会三万两都用了吧？” “我爹告诉你啦？”金芹贼笑一声，说：“当然没用完。我哪儿敢一开始就买那么多猪，我就用了一千两。剩下的我存着了，等以后再用。” 听到这里折瑶放心了，她笑道：“恭喜！这是你事业的开端啊，继续加油。对了，那些猪你都卖的什么价？” “市价啊。”金芹理所当然地回答，“我本来想把价格提高一点的，但是他们都好不容易啊，我没好意思提。” 这姑娘是真不会做生意啊。 割了的猪，口感会提升一些好吗，按市价给岂不是亏了？ “下次你还是提高点价吧。”折瑶叹道：“处理过的猪肉味道不错，不能再贱卖了。” “下次一定。先不说了，我还得给我爹报喜呢嘿嘿嘿。” “等等！”折瑶叫住她，仰望面前高大的丹塔，问道：“天罗门的那个丹塔是不是出自无极宗之手？这上面刻的符是什么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啦！这可是一直被宗门的长老们拿出去炫耀的。”金芹自己回想了一下，不太确定道：“好像是保暖的，也好像有辟邪的符文，总之挺复杂的。” 说话间，丹塔的大门被打开，一座塑着金身的佛像暴露在众人眼中。 “这是——”李朝堇惊呼一声，随即感叹：“天罗门可真有钱啊。” 想想师祖的小金像，再看看人家这个足有两米高的佛像，人比人气死人啊。 折瑶跟金芹说了几句话便挂掉了传音石，眯着眼睛企图将丹塔的每一个细节都看个清楚。 原来亓宗主此举并非是惩罚尤语柳，而是在保护她。 思付间，越朝尉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天罗门那位三长老如今还活着。”虽是横着出来，但性命还是保住了。 热气喷出，折瑶敏感地缩了缩脖子，伸手捂住耳朵，看向越朝尉：“……好好说话。” 越朝尉勾唇笑了笑，以口型问她：“不生气了？” “都要被你气死了。”折瑶伸手轻锤了他一下，唇角也不由扬起，然后轻咳了几声，“我可是好几天都没收到纸鹤了，某人说话真不算数。” 越朝尉凝视她，他好像……没有说要每日都传纸鹤吧？ 折瑶笑望着他，越朝尉败下阵来，无奈道：“今晚就写。” 伸手握住折瑶的手，皱眉：“怎地还这么冷？”然后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袖中，贴着他温热的肌肤给她暖手。 李朝堇看得牙酸：“……早知道就不来了，还不如去吃烤鸡呢。”何必来受这个苦！ 莲花则是捂住小衍的双眼：“小孩子不许看！” 小衍很疑惑：“真的不管尤姐姐了吗？” 折瑶好笑地看着他们三个：“谁说不救了，找到罪魁祸首就可以救她了！你若是同意的话，不若我们迟几日再去南海，总觉得此事会耽搁时日呢。” 越朝尉眉头皱起，小师妹不会被鬼拉去成亲吧？ “不能不去吗？” 折瑶小声道：“小一口粮还指望这趟呢，不去不行啊。”万鬼窟一听鬼就很多，偷几个恶鬼出来就可以了。 原来是为了小一，尽管越朝尉心中不太情愿，但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了。 他又问：“有没有危险？” 折瑶无辜地看着他：“这天下难道有没有任何风险的事吗？” 李朝堇弱弱举手：“……请问，你们在说什么，可以捎上我吗？” “小师弟你就在天罗门配合亓宗主。”越朝尉淡淡道：“和冥婚有关，你去只怕不太合适。” 李朝堇当即想起了在小拗山那些毛骨悚然的时光，他不去了还不行吗！十几日不见，大师兄居然都学会戳人痛点了。 第81章 在丹塔外和尤语柳道了别，众人先打道回府了，小衍做不了主，得问一问他师父，才能确定到底要不要去后山。 散修的接受能力比折瑶想象得强多了，许是自小也是在外闯荡，小衍和莲花在得到长辈的允许后，神情坚定地说要和折瑶一起去。 当然了，这其中肯定是有要看看折瑶真实本事的意思。 折瑶思考了一下这事的可能性，认为她最多只能带上越朝尉一个人，再多，等进了万鬼窟可能保不住。 毕竟天罗门死了那么多人，开膛剖肚听着就挺残忍的，兴许万鬼窟有鬼王的存在。 “这样吧，你们可以跟一段时间，但再往深处走我就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危了。当我说停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停。” 等到两人同意了，折瑶才开始着手准备进后山的事宜，并向小一说了此行的目的，开心得它手舞足蹈的，一直绕着折瑶转圈跑。 白汀还在冬眠，折瑶将它放进了被窝，不准备带它去。 自打王得发被带走之后，加上王泼皮装恶鬼的瓷瓶，装鬼的瓷瓶空出来了两个。折瑶努力了一把，让小鬼腾地方，一共就有了十一个瓷瓶。 可以装十一个阴气重点的恶鬼。 然后，等待。 “等什么？”兴致冲冲收拾好东西的莲花和小衍一脸茫然，难道不是现在就出发吗？ 折瑶看了看天上，好吧，这里的太阳看着和凌霄阁的不太一样，计时应该也不同。 “等我昨日留下的小东西回来。”折瑶耸了耸肩，“不然没法找到地方。” 看两人似乎很丧气，折瑶笑眯眯道：“你们怎么对鬼这么感兴趣？” 小衍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从孤岛上回来的那个人，村民们都说他是中了邪气，我想知道是不是这样。” 莲花就是纯粹的好奇心了，有的人看鬼片都要遮着眼睛看，且越怕还越要看，莲花大体就是这样的人。 折瑶领着他们一起去用膳，低声问道：“不知道亓宗主有没有打开那个包袱呢……” “不知道。”小衍摇头。 折瑶挑眉笑看二人，如恶魔低语一般：“我以为以你们的好奇心，在路上就该打开看看了呢。” “这是任务，我怎能打开呢。莲花姐姐倒是想，被我拒绝好多次。”小衍很顽固。 折瑶笑了：“是吗，可现在任务完成了，你们也不好奇吗？” ……怎么可能不好奇。莲花心道，她在路上的时候就好奇心爆炸了好吗。 小衍抿了抿唇：“可亓宗主不会让我们看的。” “他不让看，就想办法让他给我们看啊。”折瑶摸了摸小衍的头，轻声说道：“你前几日不是在宗门广场上干了一件事吗，一会用膳的时候记得说给天罗门的其他弟子听噢。” 不然她吃饱了撑的放弃让大师兄给她带饭，还自己跑到公厨用膳？ 到了公厨，折瑶就和两人分开了。 小衍小声问莲花：“折瑶姐姐的意思是，要让人知道她能见到鬼？” “当然。”莲花摸了摸下巴，“她这是要咱们给她扔饵啊……” 鱼咬不咬，就要看这饵香不香了。 虽然知道宗门来了几个客人，可未曾见过折瑶的弟子很多，忽然在公厨看见一个漂亮姑娘，便有人来搭话了。 然后就知道，这姑娘有主了。 是越朝尉的未婚妻。 ……等等，是那个传闻中的折瑶？ 天罗门的弟子常年住深山，也没什么乐子可言，话题中心的人物出现在宗门，短短时间里就传开了。 而另一头，莲花已经和知晓折瑶身份的人，神秘兮兮说起折瑶接过的几起任务，以及凌霄阁发生的事情。 “真的没骗你，一夜之间那凌霄阁的所有事宜全部完成了！”莲花惊叹道：“我一个散修都知道，往年的仙门大会这会都没有开始对吧，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尤姑娘啊，她虽然进丹塔了，但也带了传音石。” “而且啊。”莲花压低了声音，面前好几个脑袋不由自主地探了过来，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我听说尤姑娘之前可倒霉了，但是遇见折瑶之后就好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啧啧。” 小衍适时补充：“尤姐姐之前就去过后山了，下山之后才开始倒霉的。我觉得很可能是折瑶姐姐抓走了她身上的鬼。”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悚然，嘴上都在说不可能传闻信不得，私下却都在飞速告诉其他人。 亓宗主也听到了这些消息，之前李朝堇便提起过他这位小师妹和她的一些奇异的本事。只是亓宗主不知道此次来的就是折瑶，便只和越朝尉说过话。 在小衍和莲花刻意地推动下，亓宗主这才想起来，当初来时折瑶就问他知不知道尤语柳被恶鬼缠身之事。 还有那两张不认识的纸符，莫非都出自她之手？ 亓宗主看着桌上不停发出砰砰声音的包袱，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还未做好准备打开。 下首坐着的几位长老神情也很凝重。 “不如……我们请那个折瑶姑娘试试？” “不可，我们天罗门好不容易守住这个秘密数年，难道要让一个小辈去面对这些吗？” “不然还有何解，不如这包袱您亲自去开？” “何必这般争执，依老夫之间当年根本就是妖物作祟，岂能怕？要是闹了笑话天罗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好了好了。”亓宗主皱眉压下这些声音，“此事老夫再想想罢。诸位长老近日可要注意门下弟子，千万不能再让他们进后山了。还有语柳进后山一事，也需查一查。”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就跑去后山？ 又说了些宗门之事，长老们这才散去。 亓宗主站在窗前，昨日还落的小雪，今日便是鹅毛大雪。今年的雪落得真早，天象竟如此异常。 他静静看了好半晌，传音石忽然响了，接通之后，对面竟然是禅宗的方丈。 自虚云大师接任首座之位后，禅宗的这位老方丈便鲜少管俗事，居然会亲自联系他？ “老方丈近来身体可好。” 老方丈说话的声音很缓慢：“还熬得住，不知你那后山最近可有异动？” 亓宗主脸色猛然一变：“您怎会这样问？” * “奇怪，亓宗主这么沉得住气？”折瑶等了一下午，也没等来宗主有请的消息，反而纸人已经回来了。 越朝尉擦拭着鬼抄剑，失笑道：“若是沉不住气，天罗门这些年怎会这般低调行事。” 一沉寂就是十几年啊，要是换了凌霄阁这会应该已经破产了。 还好丹修本来就挺适合宅家里的，影响不大。 “有道理。”折瑶转身从越朝尉的房间出去，“大师兄你搞快点，我们用了晚膳就悄悄去后山了。” 越朝尉应了一声，将鬼抄剑放在一旁，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小字，撕下来团在手中，再一放开，纸片已然变作纸鹤缓缓飞出。 他拿起一旁的剑，快步去追折瑶。 天罗门的冬天来得很早，昼短夜长，黑暗很快笼罩在群山之上，夜风比之白日更加刺骨。 只是，今夜的后山和昨夜不一样。“今天怎么有人在巡守了！”莲花低呼道。 修炼者夜视能力都很强，几人不敢冒头，躲在一旁不敢动。 还好折瑶准备充分，考虑到过这种情况，拿出几张符纸往众人身上一贴。众人的视线中，其他人都在慢慢消失，小衍和莲花还没来得及感叹就听到折瑶发话了。 “还记得昨晚进山的那条小路吗，大家都往那里去，等到守卫看不见了，就把身上的纸符摘了。”巡守的大多是年轻人，上午听了宗主的一席话，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三两人凑在一起不敢散开，因此防守距离很远，足够折瑶他们进后山了。 然而他们身形是不见了，可踩在地上，触动草木都会有动静，被两队守卫看见了，一开始他们以为是风，结果发现风向和草倒的方向根本不一样！ “这、这是什么……” “快走！快走啊！” 然，还是有胆子大不信邪的过来查探，好在这时四人已经潜入了后山。 将纸符摘下之后，四人顺利汇合。 跟着纸人往前走，到了半路，折瑶却见纸人直接从山路上拐了个弯，走进了没有路只有雪的方向。 “原来是这样。”折瑶恍然，跟了过去，“我们走这边。尤姑娘上次很可能是脚滑了摔下去的，所以昨晚咱们才会一直打转，找不到地方。” “这有什么联系？”莲花紧张地抱着小衍的胳膊，虽然小衍比她小，但身高差不多，正好能抱。 “上次尤姑娘应该也遇见鬼了。”折瑶小心翼翼地踩在雪上，这种天气要是脚滑可真会要命的，“如昨夜一样，她应当是一直在原地转圈，最后摔进了鬼的老巢才算完。” “是鬼让她摔下去的。”越朝尉言简意赅地解释。 莲花听得有些害怕，同时又很兴奋：“那我们现在就这么去鬼的老巢吗？” “是啊。”折瑶停住了脚步，声音里满是慎重，“所以你们两个不能再跟着了。” 折瑶转头对他俩笑了笑：“这里不是只有一只鬼，而是一个由鬼构成的世界。” 以防万一，折瑶叫来了黑白无常，这俩鬼最近在地府终于混开了，得了一些差事，还是让牛头马面顶了班才过来的。 可怜的牛头马面，在异世界了还要被他俩压榨。 折瑶感叹完，扭头就开始压榨她的老同事：“赶紧地把衣裳脱了，脸上也变一变，不要让鬼一看见就知道你俩是阴差了。” 黑白无常：？ 第82章 折瑶倒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让黑白无常直接裸奔的地步，她将早就剪好的纸衣点燃，黑白无常捧着衣裳看了半晌。 “难道我们不能用动物的形态和你一起去办吗？”白无常很是疑惑。 折瑶微微一笑，重猫轻狗的目光她不想再承受了！ 黑无常率先转身消失不见，白无常喊着他的名追了过去。等了一会，两鬼一起回来。 没了脸上那夸张的黑和白，也没有死前的形态，穿上统一的白色衣裳，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普通鬼。 莲花痴痴看着他俩：“竟是不知……原来地府的阴差竟也长得人模人样的。” 黑白无常凝视着她，感觉有一丝被冒犯到，他们身前也是人好吗？ 小衍扯了扯莲花的袖子，莲花不好意思地捂着脸，目送他们四人继续前进。在不远前，有一个漆黑的山洞。 “我嗅到了一股很重的阴气。”黑无常面色凝重。 白无常顿时大惊失色，拉着他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望着折瑶：“上次那一村子里的人，你知道我和老黑干了多久的活吗！这次我死也不会再上当。” 休想再用几个元宝就将他随便打发了！ 折瑶啧了一声，直接抽出一叠黄纸：“进不进？” 黑无常看向白无常，冷静地提醒他道：“这种屡见不鲜，每次败下阵的都是你。” 白无常的光辉战绩，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主要此鬼实在贪心，每次都会跪在折瑶的重金之下。 这次也不例外。 “您请。”白无常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黑无常一脸无奈，就知道会这样，叹了口气。众人继续前进。 山洞之中若用肉眼去看，深约五米左右，洞内只有岩石，山壁很崎岖，但地面还算平滑，就是个普通山洞。 “这里以前许是天罗门弟子的落脚之处。”越朝尉用脚在地上擦了一下，很光滑，应当是有人刻意打磨过的。 黑白无常挨在一起看着他俩，没到处走动观察。 “不是说也会有人来后山采药吗，肯定有人来过这里的。”折瑶伸手牵住越朝尉，对黑白无常二人说道：“我俩先进。” 说着，在越朝尉惊疑的目光中，直接拉着他穿过了山洞最里面的岩壁，两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山壁里面。 白无常伸手摸了摸这处山壁：“好低劣的障眼法。” 黑无常抱着胸四下看了看，眼中似有光亮略过，几息后说道：“这里被鬼强行破开过。” “难怪。”白无常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阴测测笑道：“走了走了，让我来会一会，这是哪个鬼竟有如此大的胆量，敢自立一界。” 说完，他率先撞进了山壁之中，黑无常紧随其后。 “听闻了吗，那秦老爷的新娘子青天.白日的，跑啦！” “谁不知道？秦老爷发了悬赏，哦哟真是好有钱啊，一百元宝呢！” 嘈杂的声音传来，折瑶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深巷里，声音便是从巷子外头传来。 越朝尉适应了片刻，低声问道：“这是何地？” “出去了就知道了。”折瑶小声给他解释，“此处很可能有鬼王，不然不会自成一个小世界，这里的人全都是鬼。” “他们说的秦老爷，应当便是喜娘口中的。” 越朝尉打量这个小世界，这里似乎是一座城内，熙熙攘攘全是人，没有太阳却是白日，若是不仔细看只怕真会以为这里就是大燕国的某个地方。 此时街道上的行人最热衷的，便是谈起这位秦老爷的。 “看来出现的地点是随机的。”折瑶回望了一眼深巷，黑白无常并没有出现。 越朝尉淡然道：“他们是阴差，不会出的。倒是我们……会不会被这些鬼认出来？” 折瑶指了指她肩头的小一：“它从进山洞就开始吐口水了，保证我俩都被它的阴气笼罩，鬼是辨认不出来的。” 越朝尉看去，小一果然在很努力地吐出阴气。 “不过这样的话咱俩不能分开，不然会有危险。”折瑶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 实上牵手不止这一个好处，折瑶默默避开他的目光，在万鬼窟元气足点会更加有底气呢。 两人在大街上顺着鬼潮走，一路听了好多八卦，比如谁家大娘劈腿了，谁家元宝被偷了，但谈论得最多的还是秦老爷婚告吹了，以及越王想要扩张领土之。 折瑶注意到，越朝尉在听到越王二字时，手会稍稍用劲握住自己的，不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平静。 “你认识？”折瑶小声问。 越朝尉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想到折瑶的年纪，没有多想，低声道：“大燕之前，便是越国。” 折瑶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她仔细搜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找到了这一段历史。 越国的亡国之君便是越英王，这位君王喜好征战，常常御驾亲征，但屡战屡败，后来越国发生好几起起义，便是百姓无法承担重赋，实在供养不起越国的几十万大军。 越国至此分割成为五国，越英王开始惧怕战争，也怕越国基业全毁在自己手中。越英王去世之后，越国皇室开始争权，越国再次分割。 天下分久必合，直到大燕国如今的君主燕帝统一了这片土地，战乱停息，百姓才得以生息。 折瑶忽然想到，大师兄也姓越，她悄悄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决定将这个问题埋进心里。 “都叫越王啊，不知道是越国哪任皇帝，死后居然也要搞这么一个小世界。” “是越国的亡国之君越英王，越国的历代君主中只有他最好战。” 可惜，他不缺勇气和才能，却是个极缺气运之人，次次都战败。 折瑶轻咳了一声：“好了好了，这次进来是给小一找口粮的，不要太在意这个越王了，咱们应该不会见到他。” “尤姑娘怎么办？”越朝尉无奈道，“小衍一心念着这个，你要怎么向他解释。” “还能怎么解释，直接把那个山洞封了便是。那里的入口不稳定，是强行破开的。”一只手搭在越朝尉的肩头，耳边传来白无常独特的细嗓，“可算找到你们了，你俩再走可就要见到那位越王了。” 黑无常则是在折瑶身旁走着，两只鬼将两人夹在中间，阴气若有若无地将两人包裹住，小一开心地停止了吐阴气。 四人并列走已经开始引起了一些本地鬼的注意，折瑶只好不动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小声道：“帮我看看哪些鬼作恶最多，我抓几只给小一当口粮。” “不早说，早说我就把锁魂链带进来了。”白无常说罢，目光挑剔地打量四周的鬼来。 黑无常眼疾手快抓住身旁一个壮汉，揉吧揉吧成一团递给折瑶，他动作太快，以至于都没有鬼看清他做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花。 折瑶赶紧拿出瓷瓶将恶鬼装进去，心里慌的要死。 “太光明正大了吧！”她感叹一声，随即目光锁定了前方一个年轻女子，小声对黑无常说：“黑胖快给我抓那只！”她看的那只阴气超浓。 黑无常目光淡淡扫过去，身形忽而消失，又立即出现，手中则是多了一团鬼。 折瑶喜滋滋将恶鬼收下，忽而看见几个穿着黄白相间衣裳的鬼，十分落魄地坐在街角，一排数十人。 每个宗门的服饰都有自己的特色，而天罗门便是这种黄色的衣裳。 “是天罗宗死去的弟子。”越朝尉皱眉说，“为何没有去转世，已经二十多年了。” 折瑶看向黑无常，黑胖还是相对靠谱点的。 “人间战乱太多，死于战争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地府可以管束的数量。会按照死亡的先后一个一个审判。生前为善者，会先排，为恶者，若非到了以鬼魂害人的地步，地府会任其在外游荡。” 白无常就忍不住说道：“就很不科学，让恶鬼在外面，岂知恶鬼不会吞噬恶鬼？” 恶鬼的力量太强大了，便会如如今的地府一样，乱成一团，只能紧着最重要的情去做。 折瑶也想到了这一点：“其实我感觉我收集金轮宝的速度挺快的，四块拼起来能有一半了。”两块自己得来的，一块地府给的，一块坑的度生教的。 “……不愧是你，欧皇瑶。”白无常将黑无常挤开，自己走在折瑶身旁，黑无常只得去了越朝尉身边。 “这几人快排到队了，可以不用管。”黑无常插了一句话。 几人一边说着，手下却是没停，很快折瑶就装满了十个瓷瓶，只剩最后一个空的。 “以防万一，不如咱们去把那个什么秦老爷抓了吧。”折瑶隐隐觉得这些不够小一吃的，还是得抓条大鱼才行。 以那位秦老爷在万鬼窟的知名度，想来资历不浅，而且会强迫活人嫁给他，一听就是个没良心的鬼。 于是黑白无常一起去抓秦老爷，小一继续贡献阴气，折瑶和越朝尉跟着鬼群如愿见到了那位越王。 他身穿黄色龙袍，瞧着年岁也不小了，一举一动的确有帝王之风，身上的杀伐之气颇重。 越王被宦官扶着上了高台，沉声道：“朕的子民们，前日朕梦到了先帝，他在越国旧地凝望着故都，朕以为，这是个好兆头，收复旧地指日可待！” 台下一片肃静，越王的目光在这一众鬼魂中扫过，这让折瑶有种错觉，这位已经丢失家国的越王……莫非忘了这些旧？ 越王正要说几句激励百姓的话，视野之中忽然看见了一张颇为眼熟的脸，久久未能言语。 折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越朝尉，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第83章 越王的目光只在越朝尉身上做短暂的停留，随即移开，又说了一些激励的话，令群鬼叫喊得眼睛都红了。 折瑶意识到，这个世界里的所有鬼似乎都习惯了越王还是皇帝，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自己是鬼的自知。 越王来得快，走得也快。 折瑶心悸于方才他看着越朝尉的眼神，拉着越朝尉就往他们来时的巷子走。不愧是鬼王，阴气极重，折瑶看了只想溜。 可没走几步，便有宦官拦在两人身前。 越朝尉将折瑶挡在身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对方：“几位公公有事？”为首的宦官尖锐地笑了起来：“元王还是这么个性子。越王请您去宫中一见，还请元王不要让奴婢为难。” 元王？折瑶疯狂回忆起来，此人乃越王的亲弟弟，曾经也是割据一方的皇室中人。越王认错人了吗？ “还请元王随奴婢来。”宦官拂尘一甩，转身朝着宫门而去。 折瑶握紧了腰间的赶山鞭，暗暗吐槽：这太监死了怎么也甘心做太监。 周围的百姓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都看了过来，目光木木的却透着凶光。被一群鬼盯着，折瑶感觉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危机感瞬间升腾。 这要是动手……还真不一定能出去。 折瑶悄悄在越朝尉背后写下一个字，两人默默跟着那几个太监去了皇宫。 皇宫很大，有些地方却模糊不清，这位越王想来是并非记得整个皇宫，因而只有一些重要的宫殿才会出现。 越王寝宫。 越王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宦官弯着腰领着人进来，不敢发出一丝响动，低声告知越王人来了，便踩着小碎步退下。 “元弟来了。”越王转身，看见越朝尉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折瑶身上，笑容凝滞，“这可是……元王妃？” 越朝尉抬起头，直视越王，看得折瑶恨不得直接按下他的头。 虽说是鬼，却也是曾经的帝王，一身气场还在，且阴气还那么重，实力不容小觑，要是惹恼了他，折瑶怕自己没法带着越朝尉一起逃出去。 “家祖早已仙去。” 家、家祖？折瑶愕然抬头，越朝尉居然是元王的后人？师父没说过这茬啊！ 越王愣住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又笑了：“是了，元弟娶的王妃乃他不喜之人，又怎会领着人来宫中。” 折瑶竖起耳朵听着，按照年龄算，那位元王只能是大师兄的祖父，也就是说……他家那个磨人的老太太居然是被夫婿嫌弃的那个？ “家祖仙去已有四十余年，您比他还要早数十年。”越朝尉直接指出越王如今的状态。 折瑶：“……”以前怎么不知道大师兄这么直接呢？ “越家基业已毁，如今外面已是新朝大燕。”越朝尉说完，拉着折瑶便往外走。 折瑶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叹息，越朝尉步子顿了顿，声音更加坚定：“作为后人，实是不想先祖再沉迷往事难以清醒，还为此困住了这么多百姓的鬼魂。您已经死去多年，伯公。” “哈哈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自身后传来，折瑶回头看了一眼，越王笑容很灿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难得我越家还能出你这般的孩子。” 他生而为王，不知民苦，越国倾覆便因如此。 可面前这孩子，不一样，不一样啊。 越王坐下来，倒了三杯茶水，放了两杯在对面，声音陡然放松下来：“可我却也不是你说的那般不堪。” 折瑶拉住越朝尉：“听听他说的什么。” “我这万鬼窟，只收恶鬼。战乱之时，人心险露，死后恶鬼众多，我若不在此画地为牢，这些百姓只会害了生人。”越王端起茶悠悠呷了一口，“这是向地府报备过的。起战事亦然，让他们内耗也是地府的意思” ……这是真没想到！ 原来这位……竟也是同事吗？而且所谓的战争还是这里的鬼自己打自己人？ 越王笑眯眯看着折瑶：“这姑娘可是你未来妻子？快些过来，伯公有见面礼要送你。” “您真是地府入了职位的？”折瑶不敢信，这可是鬼王啊。 越王将茶一饮而尽，砸吧着嘴：“将功赎罪罢了。无需这般防备我，小姑娘手中的鞭子可厉害得很，我可不想挨打。” 这位越王和折瑶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莫不是已经遭受过地府的毒打了……？ 总之，现在的越王并没有作为帝王的高高在上，反而像是平常人家的亲和长辈。 越朝尉这才转身回去坐下，折瑶坐在他身边，知道越王身份后，便完全不拘谨了。 “您知道天罗门吗？我们从那进来的。”折瑶乖巧地给越王添茶，目光落在右手上的储物戒指上，越王毕竟是皇帝，他会送什么呢？ 心中猜测着，嘴上却将天罗门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越王。 然后他老人家托着腮思索了好半晌，极其不确定地说道：“好像二十多年前是有鬼从这里逃出去过。” “这不是您自己建立的世界吗，我以为您应当什么都知晓的。”折瑶讶异。 越王哑然失笑：“供给地府之后便不是了。不过此地和地府联系太弱，我也好多年没有见过外来者了。” “所以这里是只有当年死于战乱的鬼吗？” “再多，我也顾不过来了。”越王受了折瑶的一杯茶，笑眯眯地从床底下搬出一个箱子，“来，都送你了。” 他看了一眼越朝尉，又笑着对折瑶道：“越家嫡系子嗣不盛，以后还得拜托你了。” 越朝尉呼吸一滞，端起面前的茶猛灌了一口。 折瑶只觉得仅有几斤重的箱子顿时变得犹如几千斤重，压力好大，他们这些长辈，是只会催生了吗？ 凌霄阁的是，越家更是！“我能打开看看吗？” “看吧看吧。”越王很大方，“这本就是给后人留着的。” 箱子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一掀开盖子灰尘扑得到处都是，里面的东西都是一些款式比较老旧的发饰，还有一些前朝孤本和画卷。 折瑶仔细翻了翻，其实放在现在都不是很有价值，但她却依旧欢喜地将东西收下。 对越王感谢了一番后，看见老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好些，折瑶心中暗叹，随即将箱子放在了矮桌旁边。 微微低头之际，她看见了矮桌的桌腿似乎是缺口的，因着底下垫了东西，矮桌才能保持平衡。 桌角底下，是一个金色的……碎片？ 折瑶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伸手就将矮桌桌角抬起来一点，将底下的东西抽了出来。 “这莫非是……轮宝碎片？”折瑶递给越朝尉：“大师兄你看看，这是的吧？” 越王瞄了一眼，怎么感觉这姑娘看见这垫桌角的比看见那一箱子东西还开心呢？ “你喜欢这个？”越王不解了，女人不是都爱发饰之类的东西吗，这东西也不是纯金的，没什么大用。 越朝尉将灵力输入，的确没反应：“让小一试试。” 小一只摸了一下，就点头确认了。 折瑶脑子还晕乎乎的，她这么轻易就又找到了一块碎片吗？ 恰好黑白无常循着小一阴气的味儿追了过来，看见了这一幕，两个鬼都傻眼了。 白无常用胳膊肘撞了撞黑无常：“你说这要是让地府那些阴差知道，咱瑶瑶以后会不会成为吉祥物？” 黑无常沉吟道：“或许会被诸同僚堵着摸手蹭运气。”就如同现代考试之前拜学霸一般。 这才来了几个月啊，她手里得有好几块了吧。 越王注意到他们，惊讶道：“地府是有指令传达吗，二位阴差怎会到此地来？” “我喊来的。”折瑶举起手。 黑无常皱眉问道：“这碎片哪来的？” 越王对地府人员向来有问必答：“似乎是二十多年前逃出去的那个鬼落下的，我瞧着挺顺眼的就留下来垫桌角了。” 折瑶将金轮宝的碎片全部拿出来，拼凑在一起，她现在手里一共是五块，能拼好大半个金轮宝。 越朝尉忽然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感觉后背的封印在发烫。 折瑶也察觉到了，她将胸口的玉佩拿了出来，握在手中：“怎么忽然开始发热了？” 越朝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拼好的碎片：“许是因为封印未能加固。” “什么封印？”白无常好奇地蹲在矮桌另一边，自己尝试着倒了杯茶，发现在这里他居然可以真的喝茶！ 不过太苦了，他直接将茶杯递给了黑无常，这家伙爱这口。 越王心中一惊，封印他知晓，地府有类似的手段：“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担心。”越朝尉无奈解释道：“只是我年幼之时体内灵气过多，怕爆体而亡，师父才封印住了多余的灵气。” 这种事折瑶听说过，小说里还挺常见的，有时候这种封印就是救命良药啊！ 大师兄没有英年早逝的话，这男主之位果然是不可能落入小师兄之手吧！和大师兄比，小师兄成长的太慢了。 越王对此很是欣慰：“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元弟有你这样的子孙，便是死也瞑目了啊。” 折瑶笑了笑没说话，越家乱着呢，还欣慰，大师兄小时候差点就活不成了。 黑无常放下杯子看了眼天色：“该出去了，天快亮了。” 再不出去天罗门该知道了。折瑶将箱子收进戒指，和黑白无常退了出去。越朝尉私下和越王说了一会话才出来。 离去之时，折瑶对越王挥了挥手：“您好好在这呆着，以后有空再来看您。” 越王欣然点头，看着越朝尉的背影微微一笑。 他，可以瞑目了啊。 第84章 从山洞出来之时，天已经蒙蒙亮，早间的温度比晚上更加寒冷，折瑶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看向黑白无常。 俩鬼将那位秦老爷交给折瑶，然后看向了那面岩壁。 “瑶瑶你回去吧，这里我们解决。”白无常嬉笑着对她罢了罢手。 两人从山洞中出来，莲花和小衍还在原地坚守，许是太冷，两人找了个避风之处，寻了些干净的树枝堆在一起，就可以坐下了。 看见他们出来了，惊喜地起身。 莲花兴奋道：“看见什么了！天快亮了可以带我们进去看一眼吗？” 小衍补充解释：“天亮之后鬼就不能在外面了吧？” 折瑶将瓷瓶收好，笑眯眯地走过去揉了揉小衍的头，看见他平淡的表情皱起眉头，这才放开。 “谁告诉你鬼白日不能出来的？”折瑶往来时的路走回去，轻声告诉二人：“像这样几乎没有很多日光的天气里，鬼是可以出来的。” “啊？”两人齐声惊呼。 莲花后怕道：“原来民间传闻也不尽是真的啊……” 四人在返程，而天罗门早就乱了。 亓宗主起床之后，因着昨日和禅宗方丈的对话，想着开包袱的时候还是请折瑶在旁观看，从昨日起，知晓后山秘密的便不再只有天罗门。 然而他让人去请折瑶，弟子回来后却说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人，只有李朝堇一人还在睡。 亓宗主第一反应便是后山来了东西将人杀了，可转念一想，连个尸体都没有，应当不太可能。 可人呢？ 这可不得了，那四人身份都不一般，哪个不见了对于仙门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当即下令让全宗门的弟子都去找人，李朝堇一醒来就听到好多人在叫折瑶他们的名字，当下一惊，他们不会还没回来吧？ 赶紧起床之后去向亓宗主解释，这才让天罗门再次恢复了正常。 “亓宗主无需担忧，不过就是几只小鬼，小师妹很厉害的，人肯定不会出事。”李朝堇见亓宗主似乎很是心焦，安慰了一句。 亓宗主背手徘徊，眉头紧蹙：“你不懂啊！后山那些东西……当年可害了好些人命！都是仙门中人，怎会在折姑娘面前就不一样？” 李朝堇挠了挠头，讪笑道：“……可是小师妹又不用灵力。” 亓宗主知晓这一点，愣了愣，才想起昨日和方丈谈及此人时，方丈对她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天命之人。 若非如此，又怎能解释她不用灵力也能办到无数事情呢？ 没有等待多久，四人悄悄出现在了住所之外，被来往的弟子发现，禀告给了亓宗主。 而折瑶更是在知道亓宗主找她是做何事时，更是连觉都不准备睡了，直接找来。 当然了，这热闹其他几人自然也不会错过。 折瑶心中还是念着尤语柳的，见到亓宗主时，立即说道：“亓宗主，尤姑娘不会再有危险了，后山奇异的地方也已经被封印，以后后山可以恢复如常。”尽管亓宗主在不同人口中都听说过折瑶的能力，可当他面对这一刻时，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为了后山，天罗门低调数年，修了丹塔，期间他作为宗主一直如履薄冰，生怕后山之物全部下山。 可折姑娘说，封印了？ 亓宗主忍不住问起后山之事，话最多的莲花在回程时已经向折瑶打听清楚了，看折瑶一脸疲惫，接过了解释事情经过的任务。 亓宗主听得双目瞪大，竟是有一方小世界存在？ “对了，有件事忘记说了。”折瑶给自己倒了杯浓茶，熬了一宿太困了，“我在里面见到了贵宗二十三年前死的那些弟子，不日他们就能去投胎转世了。” 亓宗主看向她，猛然端起一杯茶喝下，平复了心绪后才小心翼翼开口：“敢问折姑娘可有见到一弟子，眼下有颗痣，唇厚而鼻大？” 折瑶没注意这么多，当时光顾着找恶鬼来着。 好在越朝尉多看过几眼，出声说：“有。模样和您有些像。” “那就好……”亓宗主垂下眼睛，有些浑浊的眼里被泪水浸润。 他的儿，终归还是得了善终。 没有太长时间给亓宗主调整心情，他很快抬起眼皮，语气坚定道：“几位经历了仙门大会的乱局，想来也已经猜到天罗门的事情了。” 他看向小衍：“南海，却是出现这类事最晚的地方。” “什么意思？”莲花不解。 小衍垂眸，平静地说道：“意思是，在这片土地上，鬼杀人之事时常发生。” 然而便是连修炼者，听说过这些事的也很少，又或者听过，但只当是百姓自己胡乱编造，未曾放在心上。 “不错。”亓宗主声音沉了下来，“天罗门对此格外上心，借着经商之由，发现了无数类似事件。” “为什么不告诉众仙门？”越朝尉看向他，天罗门，难道是本打算自己承受这一切吗？ 折瑶却是想起了应烈，小声问道：“还有我们凌霄阁的小师叔，到底是欠了您多少钱，才会到了用身体偿还的地步，以及这么多年了他还清了吗？” 亓宗主愕然：“你竟然连应烈的事情都知道？” 越朝尉和折瑶面面相觑，越朝尉问：“师父难道未曾与您说过吗？” “净明忙得很，哪有空找我。”亓宗主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老夫还以为这些事天罗门都隐瞒得很好，原来大家早就有所察觉。” 的确。 虽然很多事情都是折瑶撞见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也只是加快了事情的发酵。随着度生教在大燕国四方活动，借尸还魂的事情迟早会曝光。 “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您，您去查度生教是对的。”折瑶严肃道：“我怀疑度生教的教主便是从后山逃出万鬼窟的。” 正好是二十多年前，又正好遗留下来一块金轮宝的碎片，加之度生教不止一块碎片——不然他们不会舍得将碎片给王泼皮的，折瑶可以肯定，其他的碎片很可能都在度生教教主手中。 亓宗主得了肯定，倏地起身：“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开小包袱。毕竟南海忽然出现的孤岛，和度生教有一定的关系。” “尤姑娘呢？”莲花问道。 亓宗主淡淡道：“尽管如今没有危险，但她的惩罚还是要继续，毕竟破坏规矩是真的，明日再放她出来吧。” 众人跟着亓宗主走，路过了李朝堇工作的房间，窗户大开，众人侧目看去，只见李朝堇身上有着忽隐忽现的火花，但他……居然在啃鸡腿？ 折瑶嘴角抽了抽，原来他是这么长胖的。 越朝尉也觉得很一言难尽，轻声对小衍和莲花说道：“剑修也不全是这样的。”宗门的面子还是要维护一下。 莲花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点了点头。 小衍却趁机问起越朝尉度生教的事情，为何亓宗主会说孤岛和度生教有关？ 亓宗主听到了，冷哼一声说道：“因为度生教的人全都是借尸还魂的阴魂！此次你师父托你带来的东西，看过之后你就明白了。” 折瑶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不过感觉有点恐怖，小衍的师父应该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吧？ 砰砰砰。 撞击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听动静明显要比之前折瑶听过的弱了一些。 听得折瑶头皮发麻，赶紧抱住越朝尉的胳膊，超小声地问他：“我一直没问，南海领域的散修有没有比较特殊的能力？就比如你们御剑，他们御船似的。” 越朝尉不明白她怎么忽然紧张起来，坦言道：“御物之术，他们追求万物都可御。” 也就是说，研究放大和缩小？ 亓宗主打开了门，等人进来之后便将门关上，还将门拴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小包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拉开了那个死结。 包袱瞬间停住了，响声不再，亓宗主却火速后退，和他们站在了一起，等待包袱里的东西出来。 东西还未出，折瑶已经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阴气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站在了越朝尉身后，毕竟这是剑修，公认的战斗力强悍。 折瑶：“……” 她回过头看去，大家似乎都很心安理得呢，这又是什么仙门传统？ 越朝尉凝神注视着包袱，在折瑶分神的一刹那，已经拿着剑几步过去，然后砰的一声，有重物倒地。 磕在地上的声音很沉重，听着就痛，然而剧痛并未阻止重物在动，越朝尉用剑和腿卡住。 “啊——放开我！”满含戾气的声音宛如野兽的嘶吼从喉中传出。竟然真的是个人！ 南海的散修厉害啊，居然连人都可以御。折瑶想到之前尤语柳猜测的包袱重量，折瑶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没想到还真是。 莲花惊呼一声：“格乐大叔！” 格乐便是从孤岛回来但性情大变，让人怀疑中邪的唯一幸存者。小衍小脸一白，他居然背了一个人一路！ “南海唯一一个活着从孤岛出来的散修。”亓宗主面色也不大好看，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这种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八成也被借尸还魂了。” 方才还在剧烈挣扎的格乐顿时不动了，他抬起一双瞳孔发散的眼睛，看着几人狞笑起来。 “哈哈哈哈看来你们还不蠢嘛，竟也知道借尸还魂。” “格乐大叔呢！”莲花喝道。 “当然是死了。”格乐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他若是不死，我又怎么出来呢？” “那些失踪的人，全都死了！”格乐笑嘻嘻道。 轰隆隆，天雷炸响，雨水混杂着雪飘了下来，打在瓦片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85章 越王在皇宫独处了很久。不久后，他离开皇宫，来到混沌了一处边界，亲自撕开一道口子，离开了万鬼窟。 随即出现在了天罗门的后山。 微弱的光线对足以被称为鬼王的越王来说，不足为虑。他望着荒凉的后山，不禁皱了皱眉，这里是何处，以前的越国可没有这么苍凉的地方。 想着去别处看看，便飘了起来，一路西行，鬼魂飘得很快，越王飞得也很高，他看见了大好河山和安居乐业的百姓们。 他在位的时候，百姓没有这样。 路过了城镇，很快又看到了贯穿整个越国的九河，越王在高处，将九河看了个遍。而沿着九河向东北，很快就能看见京城了。 越王停住了。 变作鬼之后，他能看见许多不同的东西，而成为鬼王之后，能察觉到的就更多了。 比如这天地之间的帝王之气。这贯穿河山的地脉龙气。 可现在，他眼中的帝王之气摇摇欲坠，而地脉龙气则是即将枯竭。 越王皱紧了眉头，大燕国立国才多久，怎么可能国运会衰败至此？思及此，越王返回了天罗门，他要尽快将消息告知还活着的人。 * 折瑶握着赶山鞭的手有些痒，很想给面前这个贱兮兮的鬼一鞭子的，然而天雷和雨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天象未免也太诡异了。”折瑶走到窗前，以前下雨她会听得很享受，现在却只让她惴惴不安。 亓宗主叹息道：“天将大乱啊！之前收到消息，天象是从京城开始乱的。” 听到这话，格乐笑声越发密集，似乎听到了什么很骄傲的事情。 越朝尉皱眉，将他锁在地上，越发用力。 莲花有些无措：“怎么会这样，这才安宁了多少年。”一路从南到北，也并未发觉有百姓不满，怎么会大乱？ “天象乱，这是天灾，老天爷不善良给饭吃，以后便会发展为人祸。”小衍说。 忽然，他腰间的传音石响了。 “小衍啊，告诉凌霄阁的人，这次任务取消。”对面传来一道很沧桑的声音，他沉默了几息，说：“孤岛沉没了。” 折瑶转身，赶山鞭猛然一挥，打在格乐的背脊之上，下一刻，他脸上得意的神情僵硬，感受到深入灵魂的痛楚，格乐叫喊出声。 “说，度生教的教主到底想干什么？”折瑶一脚踩在格乐的头顶，赶山鞭的尾巴就在他眼前晃悠，“不说，就让你再尝尝我鞭子的滋味。” “这不可能！”格乐不敢置信，双手撑在地上企图反抗，越朝尉重重一压，胳膊顿时断裂，身体无力地趴在地上。 见他如此不老实，折瑶一鞭子用上了三分元气，重重打在他腰间。 看着很普通的鞭子，却让这个身体根本感受不到疼痛的鬼魂惨叫出声。 亓宗主打量那根鞭子，这是什么灵器，不需灵力居然也能催动？ 然后听到格乐极其痛苦的嚎叫，亓宗主顿时没了好奇心，这或许是只有折瑶才能用的武器吧，他猜测。 尽管身体是死人的，情绪难以从眼神中流露，但躲在身体里的魂魄却是在瑟瑟发抖，痛到了极致。 眼看着下一鞭子又要到来，格乐紧闭双眼，大声喊道：“我说，我说！” 鞭子在他眼前停住。格乐咬着牙，心中怕极了赶山鞭，可对教主的敬畏也是实打实的。 “教主……他想要真正活过来。” “就这么简单？” 这种理由折瑶听过太多了，在她心中激不起任何水花。 格乐咽了咽口水，忙道：“是真的！我们这些鬼也是为了这个目标，才会愿意听教主的。” “他只是个小喽啰。”越朝尉低声说。 折瑶放开了脚，对小衍道：“我暂时没有放鬼魂的东西，不如你把他再变小了放包袱里吧。感觉他以后可能还有用。” 小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折瑶叹了口气，将鞭子放好，问亓宗主：“是不是禅宗的方丈联系您了？” “是。”亓宗主点头，“仙门大会终止，各仙门掌门都要去凌霄阁商议此事。对了，应烈的事，一开始的确是我的意思，后来却是他自己不愿退出。” 越朝尉注意到亓宗主说到应烈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便直接问道：“您是怕小师叔叛变？” 亓宗主苦笑一声：“对。我已经好几年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了，他单方面和我断了联系。” “不会吧。”折瑶疑惑道：“可师父还说他能联系上小师叔呢。” “这我倒是不清楚。”亓宗主上前将门打开，看着这怪异的气象重重叹气，“乱世对天罗门几乎没有影响，影响最大的该是禅宗吧。” 小衍将小包袱绑好，走出房间，看见越朝尉伸手接着从屋檐下滴落的雨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便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越朝尉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手。 “我只是在想，这天象紊乱是否也和这些鬼有关。” 雨幕之中，折瑶看见越王在空中到处飘着打转，喊了一声伯公，便伸手将所有人的阴阳眼打开。 亓宗主只觉得眼前一花，视线之中就出现了一个没有借助任何东西，便在天上飞的人！ 不，不能说是人了。 亓宗主沉默了，以他的年纪，是看过面前之人的画像的，这位……是越英王吧。 越王神情焦急，飞到了屋檐下面，他一路飘飞，知道活人是看不见自己的，没想到折瑶竟然看得见，于是也没觉得其他人能看见。 “孙媳妇儿！大事不好了，我方才发现这大燕国的帝王之气快没了，龙气也快流失殆尽。这是怎么回事，大燕国才立国几十年啊。” 折瑶在青檬口中听过她说大燕国的气运在流失，然而越王的说法却不同。 帝王之气很好理解，现在的燕帝还是开国皇帝，年龄已经很大了，等新帝继承之后帝王之气便会重新聚拢。 可龙气不一样啊！ 折瑶震惊问道：“您说的可是地脉龙气？” 越王点头：“水和山，是这片土地的两大龙脉，一水一土，水龙尚在，可山脉中的龙气却快消失了，如今只剩下个空壳。” 亓宗主心中大震，越王的这套说辞他并不陌生，民间早有说法。 “难怪这天象这么异常！”他喃喃道：“莫非便是因为地脉龙气的缘故？” 太让人头疼了吧！折瑶默默将头往后一靠，靠在了越朝尉的肩头，语气幽幽说道：“才捋明白度生教的事儿呢，怎么又来一个！” 越朝尉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深邃，似是沉思。 “不知天罗门在京城可分分店？” 亓宗主点头：“自然有的。” 折瑶揉了揉太阳穴：“那就拜托亓宗主现在就让天罗门的人查一查，今科上榜之人可有一个叫冯洋的，立即查清楚他任职的地方，然后联系上他的未婚妻。” 越王很疑惑，为何要找一个小官？ 亓宗主问到缘由，折瑶就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要说对龙脉的了解，想必这天下不会有人会比龙更加了解了吧。” 山脉龙气不见，但九河里的水龙却还在，不知是否和青檬长住有关？ 众人默默回味着折瑶这句话，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冯洋的未婚妻和龙有什么关系。 瀛洲之下的原阳县。 冯洋被任命为原阳县县令，从京城出发，到了这里的时候天气已经异常寒冷，而今天，大雪还在持续地下。 冯洋很发愁。 折瑶大师说，他要爱民如子，可今年的寒冬可不好过，不，还没有进入冬季，原阳县的百姓已经很不好过了。 前几日只是下小雪，可今天却是鹅毛大雪，下得完全没有要停的趋势，青檬也告诉他，这场雪会下数天。 大雪连着下很久，偏僻一点的村子便会被雪封住路，如果没有存够粮食，百姓只能在家中等死。 县中该要拿出解决的法子才行。 为了这事，冯洋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直到深夜才会回来。 可今日，原阳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烟云是天罗门瀛洲店铺的总管事，收到亓宗主的消息后，她立即亲自动身来到了原阳县，好在她并非普通人，可以用无极宗的飞行符，用一点灵力，很快就到了这里。 县衙里很是安静，一众官吏届聚集在侧厢房里，冯洋为了节省花销，连木炭都没有购置，而是买的木柴，直接在屋中烧起了火堆。 烟云看得很惊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在木质结构的房子里，烧火堆的，难道不怕一不小心点着房子吗？ 她没敢进去，只是在门口柔声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 随即里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王三，你去，带这位姑娘去冯府。” 很快，自屋内出来一个看着很机灵的衙役，一出来就打了个寒颤，然后笑着给烟云领路。 离开之际，烟云似乎听到那位年轻的冯县令咳嗽了几声，心中叹息一声，今年这日子，谁都不太好过啊。 找到青檬的时候，她正在灶房里揉面，烟云没说什么，直接将传音石递给她，自己退了出去。她心知有些事不是她能听的。 青檬盯着传音石看了好一会，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喂，有人在听吗？” 青檬好奇地洗净了手，将传音石拿了起来。 “你是？” “天罗门的效率真高啊。”对面的人笑了笑，道：“青檬，我是折瑶，有点事想问你。” 青檬惊喜万分，居然是折瑶！ 第86章 “折瑶大师！你怎么会托人联系我？” 折瑶将传音石微微挪开一些：“听见了吗，我在西边，这里现在是雨夹雪，天象乱得不得了。我记得你之前说大燕国气运在消逝对吧？” “没错。”青檬数次查探，都是这个结果，老天要大燕国亡，这是无可挽回的事情。 “可我知道的消息，却是地脉龙气在消逝，你所说的气运和龙气可有关？” “当然有关。” 听到这话，亓宗主等人顿时紧张起来，折瑶伸手示意他们暂时不要说话，又继续问道：“气运无法挽救，龙气呢？有没有办法救一下，又或者将水龙度给地脉？” 青檬神情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她没有过多的思考，立即坚定道：“绝对不可以！水土不融，这么做只会让水龙也死去。实话实说，龙气消逝我也救不了，大燕国就是气数已尽！” 折瑶微微皱眉：“好吧。”青檬是不是有点太激动了？难道她没有说实话？想了想，折瑶又和青檬聊起了冯洋，说了几句话后挂断传音石。 亓宗主人老成精，从青檬说话的语气便听出事情并没有到绝境，她只是没有说，忍不住问道：“折姑娘为何不继续问那位青姑娘，此事似乎有法子解决。” 折瑶无奈地将传音石还给他：“她既然不说，那就证明事关重大，也不是她自己能够左右的事情，这天下能救咱就救，救不了也不能让别人来无私奉献。” 如果真的以天下相胁，这不是道德绑架吗？这种事折瑶是不会做的，青檬好不容易才等来冯洋，他们之间的恋情也好不容易终将开花结果，如果可以，折瑶并不想打扰他们。 越朝尉扶住折瑶的双肩，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还请亓宗主尽快通知其他仙门，务必要查清龙气消逝的原因。” 越王自告奋勇飘了过来：“我去吧，你们都看不见龙气，只有我最方便。” “那就拜托伯公了。” 越朝尉又和亓宗主商量了即将去做的事情，折瑶看着越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怎么听到越王来时叫她……孙媳妇儿？ 不过他和大师兄的祖父一辈的，也算是越王孙子辈的，也能说得通。 等他们将事情初步商讨完毕，便各自回了住所，不管怎么说，补觉最重要！ 一晚上没睡还经历了几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大脑现在都木了，得睡觉缓一缓。 因为想着要睡觉，折瑶没看见桌上的纸鹤，让小一自己玩去便埋头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睡醒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折瑶起床醒了一会，然后去喝茶，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的时候，目光忽然顿住了，一眨不眨地盯着某处看了许久。 这桌上的是……纸鹤？ 回想了半天，折瑶恍然，没错，是前天晚上她让大师兄重新写纸鹤来着，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将茶杯放下，折瑶走过去拿起纸鹤，灵力一散，手中只剩下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那日并非不想与你牵手，只是有些难为情。 唇角微微一勾，折瑶将纸条收好，他竟然还在纠结自己生气的事情，而且找到了根源。 似乎是听到屋内的动静，有人敲门。 “进。”睡得太久了，嗓音有些沙哑。 越朝尉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瞥到桌上的纸鹤不见了，顿时耳朵有些发红，声音也不自觉紧张起来：“给你带了些吃食。” 折瑶笑眯眯地看着他，坐在木桌前捧着脸望着他：“谢谢大师兄。” 将饭菜逐一拿出来，还是热的。折瑶想到大师兄应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才是，而且她才醒来就来敲门。 他……不会是一直用灵力温着这菜，而且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吧？ 折瑶眼尖地看见越朝尉肩头有一些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应当是从外面飘到屋檐下，不小心落在他肩头的。 顿时有种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口但同样又被其暖到的感觉。 伸手搭在越朝尉手腕，折瑶笑道：“大师兄吃了吗，一起吃？有人陪着吃好一点。” 越朝尉垂眸，他醒得早，早已经用过饭食了，不过小师妹想要人陪着用膳，便点了点头，坐在她身旁。 折瑶细嚼慢咽，吃到好吃的自己喜欢大师兄也不讨厌的，就会放在他碗里给他分享。 而另一边，天罗门的弟子在听闻折瑶的身份以及她这两日的‘壮举’后，纷纷嚷着想要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折姑娘。 李朝堇恰好在回院子的路上，听见好些男弟子不断议论折瑶，忍不住拉着他们警告道：“小师妹已经有未婚夫了，你们这些人不要自我感觉那么良好行不行？” “李公子说笑了，我们又怎会对折姑娘产生这等心思，只是听闻折姑娘能力出众，想见一见她罢了。”天罗门的弟子们笑嘻嘻地说道，主要还是好奇后山发生的事情。 自今日折瑶几人见过亓宗主之后，天罗门的禁令便被废掉了，随即传出此事是因为折瑶，因为之前就有人见到折瑶深夜偷偷去找了尤语柳，猜测就是奔着后山去的。 李朝堇仔细审视他们的神情，发现不是假话，便松开人，一边走一边暗自嘀咕：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师妹居然已经优秀到了其他宗门的弟子都想要见一见的地步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喜闻乐见的，毕竟小师妹的未婚夫是大师兄啊！想到这里，李朝堇不由加快了步伐，进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越朝尉。 他先是敲了敲越朝尉的房间，没人应，再敲了敲，隔壁门开了。 越朝尉站在门边，淡淡地看着他：“有事？” 李朝堇：？ 越朝尉等着李朝堇说话。 “谁啊？”折瑶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见是李朝堇后，又缩了回去。 ……没想到外面都闹翻天了，他俩居然在这岁月静好。李朝堇于是微微一笑：“没什么事，就是看看大师兄你在不在。” 本还想给大师兄透个消息的，可既然他这么冷漠，也就不要怪他了。李朝堇按住了想要开口说话的嘴，他就当是报初见时的无视之仇了！ 李朝堇毅然决然地转身，回到自己房里啪一下关上门。 越朝尉很不解，小师弟怎么行事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第二日一早，折瑶之前决心掰正作息的大旗早就倒了，今日她倒是久违地起了个早床，本想去看大师兄练剑的，结果在公厨用膳的时候就被天罗门热情的弟子们围观了。 “折姑娘，按照仙门的辈分，咱们可都算是你的师兄师姐了。不知你在后山到底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能不能给我们解解惑？” “折姑娘别理这厮，我听闻你还会画符，那你会不会炼丹？” “不管折姑娘会不会，若是对炼丹有兴趣，大可来寻我！我教你。” 莲花和小衍看呆了。 “折姑娘怎么一夜之间，忽然变得这么受欢迎了？”莲花咋舌。 小衍咬着筷子，低头继续用膳：“仙门中人慕强罢了。” 莲花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上一个在女弟子里这般受欢迎的还是越公子呢。轮到折姑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等他们缓过劲就好了。”小衍老成地说道，仿佛他见证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况。 折瑶也是懵了，本来准备迅速溜走，但不知道谁说了一声想要买她的纸符，刚抬起来的屁股又给坐了回去，要说这，她可就不困了。 她微微一笑：“方才是哪位师兄说，想要买纸符的？” 快年底了，刚接手的任务还吹了，折瑶想着至少还是要回点本吧，要过年了耶！ 她笑容灿烂地将没用完的纸符都拿了出来，啪一下放在桌上。 “一百两一张，童叟无欺，买到就是赚到。” 莲花小声说道：“这谁会买啊，卖得比无极宗的都贵呢。” 然而下一秒，折瑶面前就排起了长龙队伍，每个买纸符的人都要在折瑶对面的椅子上坐好一会，问几个问题之后才心满意足拿着并不知道功效是什么的纸符离去。莲花耳边传来小衍平静的声音：“……天罗门的弟子都很有钱的。” 她扭头凶巴巴瞪了他一眼：“闭嘴！” 丹塔。 终于有弟子想起来，亓宗主昨日吩咐，今日要将尤语柳放出来。 只是在丹塔呆了两日，尤语柳还受得住，里面太热了，身上出了好多汗，出来的时候浑身都一股子酸菜味儿，从热到冷的感觉让人从骨子里传出一股颤栗。 尤语柳吸了吸鼻子，问道：“这会公厨里还有饭菜吧？” “有的。”弟子微微退后两步。 尤语柳没注意到这个细节，火速赶往公厨，她好饿！ 到了公厨，就看见一条队伍从里面排到了外面，这是干什么？尤语柳朝里面看了看，看不见是什么情况。 恰好看见越朝尉带着一身寒气过来，招了招手：“越公子，这公厨里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多人？” 越朝尉并不意外看见尤语柳，本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天罗门的弟子的，闻言倒是看了一眼。 “不知。” 两人一起进了公厨，随即就看见那条队伍的终点——折瑶。 此时此刻，一名天罗门的弟子正激动地拉着折瑶的衣袖说的唾沫横飞，而折瑶居然还微笑着忍耐着，没有一鞭子将人抽飞。 尤语柳倒吸一口凉气，悄悄看了越朝尉一眼，方才还很平常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看见莲花和小衍，尤语柳赶紧过去了解情况。 第87章 尤语柳刚一靠近，莲花和小衍就齐齐往一侧倒，并且捂住了口鼻。 “尤姐姐，你身上怎么有股味道？”小衍很是震惊，要知道以前他见到的尤语柳，虽然穿着搭配很奇怪，但总是打扮得很漂亮，浑身都香香的。 尤语柳左右嗅了嗅，在丹塔里的时候很热，根本无暇顾及身上到底干不干净，可出来之后，现在她就能闻得出来，自己浑身一股子汗臭味。 她刚刚就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尤语柳想到那长长的一条队伍，顿时窒息了。 正要回去换衣裳，却看见越朝尉抱着剑走到了折瑶身边坐下，顿时又想看看这里会发生什么，干脆破罐子破摔，径直坐了下来。 “我今儿就是不要这个脸了，也要看这个热闹！”尤语柳咬牙道。 莲花只得庆幸自己的饭已经吃完了，也没走，和尤语柳一起看热闹。小衍觉得无聊，但想着也没什么事儿，倒也没走。 折瑶在看见越朝尉的那一刻，就使劲儿将自己的衣袖从对面那位仁兄手中抽了出来，那位仁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听到身后传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随即一个高大的，走路宛如都带着一股强大剑意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打起来，打起来！”角落之中，李朝堇默默鼓劲，心里兴奋到了极点。 越朝尉冷冷看着对面的弟子，感知到对方灵力不足自己的一半，看着年岁也不小了，长相更是普通，姿态更加放松。 被盯着的弟子颤颤巍巍伸手摸进怀里，李朝堇瞪大了眼睛，这丹修难道要来个出其不意主动出手不成？ 啪。 一叠银票被放在桌上，只见那位弟子小弧度地勾起唇角，笑容十分勉强：“那什么，折姑娘，你看看这些能买多少纸符？” “噗。”尤语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搞什么啊，居然是买纸符的？” 莲花嗯了一声：“我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起初他们是想要和折姑娘说说话，然后就开始莫名其妙排起队伍来，每个人都在买折姑娘的纸符，顺便跟她说说话。” 尤语柳顿时酸了，语气也是酸溜溜的：“我怎么没这个待遇呢。” “……大概是因为一个剑修不仅不会用剑，还会画符而且还解决了你们天罗宗困扰了二十多年的后山问题？”莲花尝试站在天罗宗弟子的角度解释。 罢了，尤语柳起身去打菜，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丹修罢了，比不上人家。 越朝尉凝视着面前的银票，再看看折瑶手边上一叠厚厚的纸符，以及另一侧备好的黄纸和朱砂笔，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折瑶心里也有点虚，但现在赚钱重要，于是压下了心中那一丝丝心虚，数了数银票，将纸符递给面前之人。 “下一个。” 说完，她在底下扯了扯越朝尉衣裳，靠近他的耳廓，小声道：“年底了要给宗门的几个长辈发压岁钱的。这不是任务没了吗，我得想法子挣钱。” 看啊，面前这一排排水灵灵的韭菜，不仅自己送上门，还急切地想要给她送钱呢！ 反正她纸符一直就这个价格，不管他们买了有没有用，反正买了也不会亏，折瑶就卖得心安理得。 只是没想到大师兄好像对此……有一些些意见。 折瑶有余光时不时看一眼越朝尉的脸色，似乎好一些了，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样子…… 大师兄，莫不是吃醋了吧？ 下一个弟子胆子就很大，问起了折瑶的私事：“听闻折姑娘之前是凌霄阁李朝堇的未婚妻，不知为何会变成越公子未婚妻的？” 折瑶拿符纸的手微微一抖，笑容都凝固了。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她怀疑面前这位是在搞事情！ 越朝尉抓住折瑶的手腕，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黑眸极具压迫力地看着那丹修，声音仿佛在爆发的临界线上左右徘徊：“抱歉，不卖了。” 然后拉着折瑶便离开了公厨。 或许仙门一直在私下议论此事，但从未有人敢问到当事人面前问起此事。李朝堇起身，向着还未散去的人群走去。 他也是没想到，看个热闹还能牵扯到自己，然而此事本就是由他而起，若是再不解释，谁知道那些骨子里阴暗的人会揣测些什么。 “这位仁兄。”李朝堇伸手拍在对方肩头，剑修的力量很是沉重，压得那丹修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笑容灿烂道：“既然你问了，小师妹不回答你，我来。” “不知道你从哪里听的，说小师妹是我的未婚妻，但我得澄清一下，小师妹于我就是妹妹一般，所谓的婚约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像这件事真的十分困扰他：“两家只是相处地比较好罢了，家中长辈投缘，无奈总有人觉得我和小师妹一直便有婚约。” 事实上李朝堇的婚事知道的人很少，自打他被选中去了凌霄阁，李家对这门婚事便不太看好，折家毕竟都是普通人啊，所以在外鲜少提起这门亲事。 反正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不承认，谁能逼着他们认，当凌霄阁的剑修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剑修，从不惧怕干架。 李朝堇又轻轻拍了几下，暗中却用上了劲道：“好了，以后不要再讨论这个子虚乌有的事情了。懂？” 众人忙不迭点了点头，这李公子狠起来，身上的气场竟然和越朝尉有些类似，总之，看着不好惹是真的。 而另一边，越朝尉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一言不发拉着折瑶就往住处走，很快进了院子，直接将人带进自己房间，关紧房门。 折瑶心道要糟，上次大师兄情绪爆发就在不久前，也是那次促使自己向他迈出了第一步，但是上次好歹还说话啊！ 不是，大师兄不是这种看见她做点小生意就发怒的人吧？ 身为凌霄阁全体弟子的大师兄，越朝尉的耐心那是相当足的，毕竟要听到各种学渣的提问，对于学霸而言很简单的问题，听多了实在是种折磨。 事实上，在和越朝尉相处的过程中，折瑶也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忍耐力很强的人。 所以，今天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 折瑶小心翼翼抬头观察越朝尉的表情，好家伙，越来越冷了。 求生欲让折瑶伸手就去牵他的手，细软的手指从他的指缝中钻出，十指相扣。 “大师兄？”折瑶轻声唤道，声音越发松软，“生气啦？” 越朝尉垂眸看着相握的手，抿唇道：“下次不要这样了。”随即用力挣开折瑶的手，这动作让折瑶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怎么连牵手都不好使了？ 上次不还说很喜欢牵手的感觉的吗！折瑶眼睁睁看着越朝尉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干了很过分的事？ 她没敢回头看。 越朝尉直接走向了床榻，然后在枕头底下拿出很厚一摞的……银票，尽管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但他一边忍着，一边将银票塞进折瑶手中。 “不用你卖符，我攒了很多钱，你若是喜欢，回去之后全都给你。” 折瑶顿时感觉自己呼吸都顺畅了，看着一叠银票有些哭笑不得，还真以为大师兄要翻脸了呢。 没想到他居然是想养自己。 折瑶将银票放在桌上，伸手将他的手拉住，两只手把玩着修长的手指，道：“还以为你要和我分手了呢，吓死我了。” “分手？”越朝尉不太懂，想起之前折瑶说的谈恋爱，问道：“小师妹，你上次说的谈恋爱是何意，我一直没想明白。” “大概就是成婚之前先互相了解一下，可以做一些像这样……的举动。”她将手扣进那只手掌，笑了笑说：“总之就是超越友人，是一种亲密关系。” 并且得互相倾心。 折瑶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她未曾注意到的一些细节，最终得出结论：她是真的在谈恋爱。 而这次大师兄这种吃醋方式，让折瑶更有安全感了，让她知道对方是在意自己的。 只是…… 折瑶正了正神色：“虽然我挺开心你这样的，但是挣钱这种事不可能全靠你，这也是我事业的一部分。最多我保证以后不像今天这样，和那些男子走得太近，好不好？”她晃了晃越朝尉的手，语气柔顺。 越朝尉抿紧唇：“我尽量克制自己。” 嗯？ 折瑶神情微顿，怎么还尽量呢，大师兄也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啊。 她放开越朝尉的手，眉头微微皱起：“咱们都再好好想想吧，我的事业我不可能放弃的。” 越朝尉眼底越发深沉，更加沉默了。 折瑶绕过他回到自己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仍旧不敢置信，这还谈恋爱呢，就不让她卖符了，以后成亲的话那还得了，岂不是不会让她出家门了？ 大师兄不是这种人，或许只是被醋意冲昏了头脑，折瑶这样安慰自己。 忽然，小一不知道从来跑出来，在折瑶面前摸着自己的肚子。 这是它最近肚子饿的表现。 折瑶就将瓷瓶拿出来几个，由着它自己去吃，然后撑着下巴发呆。有点烦，也有点难过，还有一种什么事情也不想干的颓废感。 折瑶叹了口气，爬上床准备睡个回笼觉：“小一我睡会，你给我看会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把我叫醒。” 小一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还是跑过去贴心地摸摸折瑶的头，这才去享用它的口粮。 而越朝尉独自坐在床边，一只手重重按在背后的封印之处，正闭着眼似乎在忍耐什么，鼻尖都出了一层薄汗。 第88章 封印在发热，而折瑶佩戴着的玉佩与之遥相呼应，也在发烫，然而折瑶睡着了，这点热度并不烫人，她没有察觉到。 否则一连两次都毫无征兆地发烫，一定会勾起折瑶探寻原因的好奇心。 因而折瑶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在禅宗主持联系亓宗主之后，天罗门守住了几十年的秘密便被公之于众，所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亓宗主也一件不落地告知了其他仙门。 尤其是净明掌门。 一则折瑶等人都是凌霄阁的弟子，二则想知道净明掌门对应烈到底了解多少，又是否真的能联系上他。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度生教的那违背常理的目标也很危险，逆天而行大多数时候，都会死在半路。 于是净明掌门终于准备去联系应烈。 仙门大会就此暂停，普通弟子该干嘛都去干嘛，而仙门诸位长老掌门之类的人物大部分都在此聚集，除了天罗门。 天罗门的长老们还在研究异火。 亓宗主坦言说过，他们想要那异火并不是为了炼丹，而是想要知道这种火对鬼魂有没有威慑力。这对于拥有灵力却奈何不了鬼魂的仙门之人来说，是一件很有重大的事情，毕竟总不能全指着折瑶和禅宗吧？ 深夜。 净明掌门独自下了山，他刻意掩饰了踪迹之后，没有人察觉到有人从山上下去过，天亮之前，他便赶了回来。 或许除了一路跟随的天一掌门，没有人知道净明掌门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联系应烈的。 伴随着天象的异常，散布在大燕国四方的度生教成员也按捺不住了，时不时便传出哪里谁家死了人，死相凄惨，像是野兽咬死的，却又让人难以想象到底会是哪种野兽，因为伤口撕裂得很奇怪。 等待了一晚，折瑶还是等来了越朝尉的妥协，但她心里却一点也不开心，甚至觉得越朝尉也不是真的想通了——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他神情恍惚，整个人都似乎陷入一股低迷的情绪里。 但是天罗宗人多眼杂，折瑶没好问，因为他们今天就要离开了，天罗门来送行的人很多。 李朝堇还是被留在了天罗门，是尤语柳劝说的，折瑶只以为她还想着用李朝堇吸引万俟尹来，看见尤语柳那张笑容灿烂的脸便不由扶额。 因为小包袱需要南海的人才能利用上，亓宗主做主将小衍和莲花也留下来了，他俩跟南海领域的长辈们提到过，争得同意后便也放心在天罗门呆着。 “我们回去啦，大家不要送了，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做任务。”折瑶斜坐在越朝尉的鬼抄剑上，对底下的人群挥了挥手。 天罗门的弟子有些的确心存恶意，比如昨日问起婚事的那人，又比如折瑶之前问过一个女弟子，问及后山之事是多少年前的事，她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手拉住一个人，竟然就是坑了尤语柳的罪魁祸首。 那女弟子非常清楚后山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其他才一步步引.诱尤语柳上当受骗的。 总之因为她自己埋下的因，在尤语柳从丹塔出来之后，亲自教训了她一顿。 但大多数的弟子都是可爱的人，不仅仅是天罗门，仙门中的弟子都是如此。 在回凌霄阁之前，两人准备去寻越王，看看所谓的龙气流失到底是什么样子，顺便也得寻个城隍庙把事情上报。 主要是感觉这事是大祸，让黑白无常报的话折瑶怕累及他们，但找一个土著城隍，折瑶就很没有心理压力。毕竟这么久了都没找到转轮王的转世，这些城隍工作的效率也太低了，能让度生教发展得这么大也有一部分他们的原因。 天罗门在荒山里，没有供奉城隍庙的，甚至连个土地公都没有，一直朝西飞去，才在边境城池中找到了一处很是破败的城隍庙。 里面灰尘极后，折瑶没敢进，直接在庙门口点了一炷香，叫来城隍。 这里的城隍是个矮个子的慈祥老爷爷，是折瑶见过的年纪最大的城隍了，他一看见折瑶就笑了。 “难怪这香火这般好，竟然是折姑娘的。老夫早听闻折姑娘一手制香之术很高超，今日一享，的确名副其实啊。” 天气很冷，折瑶笑了笑说：“长话短说，有件事需得报给地府知晓，还请城隍爷帮我转述一下。” “折姑娘请说。”城隍爷顿时收敛了笑容，对待正事还是得严肃。 折瑶就将帝王之气将要坠落，地脉龙气在溃散的事情告诉了城隍爷，最后还说：“度生教全是借尸还魂的鬼魂，而且出现时间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现在已经有证据显明，他们之所以会聚集在一起，全赖于教主拿着金轮宝的碎片，企图由阴转阳。” 短短的几分钟，折瑶就见证了城隍爷从一脸严肃变为神情不安最后一脸颓废。 他艰难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老夫、老夫一定……”说不出口啊！ 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反正一顿骂是跑不了的。 毕竟事情已经在向地府最不愿意看见的一面发展而去，且还在以不慢的速度继续失控。“拜托您了。”折瑶见这城隍爷也蛮惨的，香火都没有，便又拿出几根来点上，然后御剑走人。 来时，两人鲜少说话，一个是沉浸在怀疑中，一个则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寡言少语。 可这次，越朝尉居然主动开口了。 “小师妹可是不打算找转轮王了？” 折瑶头也没抬地说道，“找他没用，当然不找了。”找转轮王还不如直接找金轮宝，反正在她的认知里，度生教借尸还魂全靠轮宝碎片才能完成。 越朝尉回头看向折瑶，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而后又问：“小师妹你见过转轮王吗，他……真的很不受其他殿主待见？” 这还是上次他听榆延洲城隍和折瑶说话知道的，总之，转轮王在地府名声似乎都不大好。 折瑶终于抬起头来。之前和城隍爷说话从未避开过大师兄，但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好奇，这会怎么会一直问？ “大师兄你怎么忽然对转轮王感兴趣了？” 越朝尉转过头，连坐姿都有些僵硬，声音听起来却没什么异样：“方才见你找城隍，忽然想起来这事。” “对了，我已经想起来以前见过的金轮宝碎片是在哪里看过的。” 折瑶就这么被转移了话题，往越朝尉那边挪了挪，好奇地问道：“在哪里？” “二师弟的家中。”越朝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他随师父下山招弟子，万俟尹家中的妹妹便玩过这个碎片。 “妹妹？”折瑶惊诧，“二师兄居然有个妹妹？” “他妹妹已经出嫁了，在未嫁之前，二师弟每个月都要回家一趟，兄妹二人感情甚笃。” “顺路吗？要不我们上门拜访一下。” 轮宝碎片若是不抢先拿在自己手中，只怕迟早都要被度生教的假和尚拿到手。虽然不知道小时候的玩物现在还在不在，但折瑶却是不肯放过这一线机会。 越朝尉沉默了几息，问：“小师妹你家是在宁州？” 原主的确是宁州的，折瑶嗯了一声，随即猛地抬头看着越朝尉的背影，难道说…… “……二师弟的家也在宁州，此次，你要回家看一眼吗？” 原主哪还有家啊，她家早就被分了家的伯父占了，甚至还被赶了出来。 折瑶想了想，点头道：“看一眼吧，那些年的欺负总不能白受。”也算是她为原主报仇了，原主的性格之所以那么偏激，有一部分就是因为伯父一家子。 越朝尉听到欺负二字，心里顿时揪了起来，短短的一瞬间，但疼痛却是真实存在。 小师妹独自一人，不知道承受了多少事…… 折瑶不知道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情竟让大师兄心疼了一把，只拎着小一和它玩闹着，顺便小声和它说着话，争取让小一长成一个拥有真善美的人！ 等等，美就算了吧，小一现在的审美折瑶怎么也纠正不过来，并且还越来越奇葩，就比如它一点也不觉得尤语柳长得很好看，却觉得亓宗主那个去世的儿子长得很帅…… 小眼睛大鼻头厚嘴唇，还真的就是小一的审美。 宁州位于南方，江南水乡，风景秀美，可异常的天气让风光不再，景致萧条而苍凉，绵绵细雨落了数日都不曾停歇。 越朝尉御剑的时候又要挡风又要挡雨，一路而来灵力差点耗了个干净，两人赶紧找了家客栈住下，准备等越朝尉恢复一晚，明日再去万俟府拜访。 万俟尹的家庭成员其实很简单，双亲具在，祖父祖母在他很小的时候都因病去世，而妹妹嫁人了，所以这次他们主要就是拜访他的父母。 听闻他家中催婚催得也厉害，折瑶在路上和尤语柳通过传音石，得知万俟尹已经出发前往天罗门了，心里就盘算着要不要将尤语柳的存在告诉万俟家。 毕竟，虚假的对象也是一种安慰啊！且说不准这次就成了呢？天罗门的丹药……药效应该很强吧？ 晚间细雨变作瓢泼大雨，哗啦啦的声音让人感受到一股宁静，躺在床上有种惬意的感觉，若是有手机，那就更好了。 折瑶给白汀掖了掖被子，这小家伙这几天一直在沉睡，几乎没有醒过，要不是还有呼吸，折瑶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快挂了。 许是折瑶收集的碎片比较多，而宁州确有一块，两方之间相互感应着，戒指里的碎片都亮了起来。 第89章 第二日，折瑶和越朝尉去买了些礼物，便去了万俟府。 要不是忽然提起宁州和万俟家，折瑶压根想不起来原主和万俟尹还是老乡，且原主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而万俟家…… 看着面前的青砖绿瓦，高墙之后的面积用肉眼都难以预测，门户也着实气派，从上至下都透露着金钱的味道。 折瑶沉默了。 万俟家看着就超级有钱，腰缠万贯也不止了，所以说二师兄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抠门？ 好奇之下，折瑶问了越朝尉，他颇有些无奈：“幼时被师父哄得太狠，二师弟一直觉得凌霄阁穷得快要关门大吉，因而打小就很节约。” 不愧是小说，这种穷养的孩子在知道‘家庭’并没有那么穷之后，居然没有飘！ 折瑶觉得要是是自己，只怕已经是不想努力，只想当米虫混日子了。 敲门之后，很快就有人开门。虽然不认识折瑶，但门房却是认识越朝尉的，他激动地将门大开，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越公子快请进！我家公子怎地没有一起来？啊对了，还有这位姑娘……”身为万俟家的门房，府里的公子是仙门弟子，自然对仙门的事情也很关注，便笑问：“是越公子的未婚妻吗？” “他有任务在身。这位是师父收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的未婚妻。”越朝尉说。 仙门消息普通人家自是无从知晓，但万俟尹经常和家中通信，万俟家上下几乎什么都知道。 折瑶了解到这一点后，忍不住问门房：“所以伯父伯母也知晓二师兄的习惯吗？” 门房咳嗽了几声，低声道：“折姑娘可千万不要在老爷夫人面前提起此事，他们为此已经担忧很久了。” “为何担忧？” 万俟尹的特点，说得难听是抠门，说好听的那叫节约，节约好歹也称得上是一种美德了。 门房叹了口气，很是忧心：“老爷觉得公子脑子有毛病，几次都想让公子去看看大夫，可惜自打小姐出嫁后，公子就不大愿意回来了。” 折瑶讪讪一笑，这也……还没到怀疑脑子有病的地步吧？ 很快便到了前厅，之前便有人去请了万俟老爷和夫人来，在他们还没来之前，下人们都殷勤地给折瑶和越朝尉上茶上糕点。 将礼物放在主桌上，折瑶起身在门口左右张望，这万俟府真的好大，比孔府的规模还要大。 “这座府邸以前是王府。在战乱之时意外流于商贾之手，后来辗转反侧落入万俟伯父手中。”越朝尉站在她身后说着这座府邸的往事。 “哪位王爷的？”折瑶纯粹是顺着话问的，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越朝尉的回答让她浑身都激灵了一下。 越朝尉说：“元王。” 这么轻描淡写说着自己家的事情，真的好吗？ 折瑶感觉大师兄真的很讨厌皇室，连自己家也一样讨厌。 “朝尉贤侄！”远远地，一道温和稍低沉的声音传来，身穿青衫的万俟老爷看着就是一个中年读书人，气质斐然，正从不远处走来。 而他旁边的万俟夫人，脸上已经开始有了岁月的痕迹，可一眼也能看出是个大美人。 折瑶感叹基因的力量太过强大，万俟尹和万俟老爷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气质和说话的声音都很像。 一番寒暄之后，越朝尉说明自己的来意：“当年第一次来府上，我曾见到小妹玩过一个金色的碎片，不知伯父伯母可还有印象？” 万俟老爷愣住了，这……他哪还记得？ 好在常年打理内宅，对孩子也很是关心的万俟夫人还有点印象，斜睨了一眼万俟老爷，笑说：“你忘记了吗，那时候小妹怎么也不肯撒手，一定要抱着那个碎片玩。起初咱俩都以为是金子。” 金子二字唤醒了万俟老爷的记忆，他恍然大悟道：“记得记得，那东西根本就不是金子做的，只是后来好像随便扔掉了，还在府中，就是不知道到底扔在哪了。” “无事，你们若是需要，回头我让府上的人帮着找找，应当能找到的。”万俟夫人语气很是肯定，她对那个假金子印象很深刻，只要在府中就一定能找到。 那阵子小妹怎么也睡不好，非要抱着那假金子，说来也怪，她抱着就睡得很安稳，作为父母就只能随她去了。假金子后来还陪着小妹好几年，直到她渐渐地长大了，才让人随意收起来的。 若是万物当真有灵，万俟夫人觉得可能是假金子在守护小妹，所以当时才没有直接丢到外头去，而是留在了府中。 将事情定下后，万俟老爷热情地欢迎他们住在家里，然而万俟夫人已经开始旁敲侧击，只想知道万俟尹身边有没有什么还不错的女子，并直言他年岁不小了，还望身为大师兄的越朝尉帮着催一催婚事。 搞得两人一个头两个大压根不敢住进来，不过折瑶为了转移火力，走之前还是提了一嘴二师兄身边有个姓尤的姑娘…… 这可把万俟老爷和夫人乐坏了，当即也不挽留他们，十分爽快地放他们走了。 等他们一走，两人就兴冲冲去了书房，开始研墨写家书。 * 离开万俟府后，两人在街上闲逛，下雨天也没什么小贩，折瑶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去折府看看。 原主虽然已经去了，可在家乡身体还是表现得颇为近乡情怯，许是原主灵魂的残留所引起的，搞得折瑶心里也怪怪的。 原主的大伯名叫折青柏，是个屡次落地一直没考上功名的穷酸秀才，原主的爹是折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发家之后，原主爹的兄弟姐妹们就总是来家里打秋风，其中就数折青柏一家占便宜最多。 然而家产被占，这却绝对不是只有一家所为，否则全让折青柏占了，其他人又怎么会乐意。 不过想来折青柏就算是接手了原主家的生意，八成也是做不好的，一来人品着实太差，二来他们根本没有一丝经商的经验，这日子过得只怕也挺糟心。 越朝尉撑着油纸伞，陪着折瑶在宁州城内转圈，他很有耐心，没有催促折瑶，只是适当的给出一些可行的意见。 “大师兄，你说我还必要回去看一眼吗。”折瑶抬起头看他，眉间满是纠结。 越朝尉伸手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又顺势向上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陪你。” 折瑶顿时感觉心口涨涨的，也不踌躇了，点头说：“那咱们去折府一看。顺便，将宅子拿回来吧。”终归是原主的东西，必须要拿回。 折府中，折青柏又喝了个烂醉回来，折大夫人嫌弃的指着他怒骂，而后气冲冲离开了侧厢房，不准家中的下人伺候他更衣洗漱。 她早就习惯了自家夫君的窝囊样，翻着账本一个劲儿地愁着大儿成亲的彩礼之事。 尽管从那个死去的二弟身上拿到了好些银子，还占了本该属于侄女的院子，但折大郎的婚事依旧很曲折，好不容易定下来了，却因为家中窘迫凑不起彩礼即将告吹。 折大夫人急得头发都白了，正心里烦着呢，就听见有人来通报：“夫人，有一位自称是侄小姐的姑娘想要求见。” “不见不见，哪来的什么侄小姐！”折大夫人心头窝火，想到折瑶临走前那阴暗的眼神，心里更加烦躁了，朝外头喊道：“那死丫头早就死在外头了，以后不管是谁这么说，都不要送到我面前来了，直接打发便是！” “是。” 虽说是折府，但其实就是个两进两出的小院子，里面的动静以折瑶如今灵敏的五感能轻易听到。 折瑶眉毛一扬，扭头对上越朝尉看过来的目光，知道他也是听到了，当即委屈巴巴地说道：“大师兄，他们欺人太甚，我们闯进去吧？” 越朝尉目光沉稳地看向折府大门，狠狠一伸腿，一脚将大门踹了个稀巴烂，牵着折瑶的手面不改色地直接进了门。 在一片混乱的尖叫、嚎喊声中，折瑶如愿见到了醉如烂泥的大伯，一旁的下人看见越朝尉抖得不得了，折瑶便示意他去提桶水来，下人跌跌撞撞地去提水。 “是哪个杀千刀的敢在我折府撒野！”折大夫人听到动静带着丫鬟匆匆赶来，一个照面，她只看见了越朝尉，下一刻，在看见他身后的折瑶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折瑶！你想干什么，这可是你亲伯父。” 折瑶讽刺地一笑：“亲伯父？亲伯父就是看着侄女孤苦伶仃了，就将她的宅子霸占，还分文不给就将人赶出去？” 水来得很快，折瑶毫不犹豫直接从折青柏的头顶浇了下去。 现在温度低，被泼的冷水很快就变得凉飕飕的，折青柏顿时被冻得清醒，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衣裳。 “咦，我衣裳怎么湿透了？”“蠢货！”折大夫人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还不快抬起头看看你面前的是谁，你的好侄女，回来找你算账来了！” 第90章 折青柏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来侵占亲弟的遗产，可他耐不住家中妻儿时不时吹耳边风，当然了，也得是他自己本心就不纯，才会干这种事。 原主可以自己立女户来继承家业，但折青柏强将原主爹买院子的钱归于已经去世的父母偏爱所给，认为两老分家不公，要求将院子归还自己。 这么拙劣的借口，若非提前买通官府，是不会这般轻易到手的。 折瑶猜到折青柏一家就算得了原主的家业，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但现在亲眼看见的，却比她想象得还要快。 毕竟如果他们一家子过得好，折大夫人也不会是这样一个烦躁的状态。越朝尉被折大夫人那略带嘲讽且尖锐的声音刺得眉骨微扬，一看此人便是个不好相与的，便绕到折瑶另一侧，防备住此人。 折青柏清醒了许多，天气如此寒冷，一盆冷水泼下来很快就宛如冰水一般，冷得惊叫出声。 “火盆呢！为何不置火盆，冷煞我也，都是怎么办事的！”他下意识双手抱住胳膊，口齿不清地叫喊着，直到眼睛看清面前的几个人。 折青柏大惊，踉跄退后几步，指着折瑶就喊：“你竟然还活着！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来报仇了？” 他忽而拍手笑道：“好啊，瑶瑶啊，你报仇莫要找大伯，找你大伯母！这些都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干的，你大伯我是个读书人，那是万万做不出此事的……嗝……” 折大夫人一听蛇蝎二字，顿时怒火中烧，长指甲顿时抠进他的头皮，撕打了几下：“你个没良心啊！” 折瑶顿时觉得有些无聊，甚至后悔走这一趟——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都不需要她干什么，这家子自己就内讧了。 看着两个撕打在一起的人，折瑶啧啧几声只看着，等到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才脆声说道：“此次回来我是来拿回我家的房子的，我也没时间和你们多说，三日之内搬出去，否则不要怪我不给你们留脸面。” 折大夫人脸色阴沉下去，而折青柏被打之后彻底清醒了，脸上挂着几道划痕，急急道：“那可不行，这是城主大人亲自判给我的房子！” 瞧吧，可真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折瑶伸手挽住越朝尉的胳膊，微笑表示：“介绍一下，我未婚夫，凌霄阁首席大弟子。噢忘记告诉你们了，如今我也是凌霄阁的弟子，宁州城主可没用了，毕竟，便是天子，我也是能见的。” 这话倒是不假，进了仙门又岂是普通人能比的，光是禅宗的门路就够了，更别说无极宗天罗门甚至是凌霄阁本身，想见天子一面不是什么难事。 凌霄阁！ 折大夫人神情凝滞，这可是仙门啊！ 虽说知晓这死丫头打小有个被仙门选中的未婚夫，可那家人对这婚事又不重视，她之前是认定人家不会认这门亲，才狠心将她赶出去的。 她定定地看着越朝尉，拿着剑，气质出尘，确实非寻常人。 难道是真的？ 折瑶对这家人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折大夫人惊疑的样子也没能取悦她，不过她表态之后身体倒是轻松了许多，连最近有些滞涩的元气都顺畅许多，好像……原地升级了？ 她所修炼的功法很粗暴，毕竟是地府给的修炼法子，一共就三层，刚刚一瞬间的突破，折瑶的实力已经和上辈子相差无几了。 八成是原主的遗留问题消失了，她自己的灵魂和身体更加契合所导致的。 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好了，你们尽快搬走，我会将这座院子委托给中人卖出，你们若是有钱买了也行。”折瑶拉着越朝尉往外走了几步，忽而想起什么事又回头补充：“还有我家的铺子，我要一并卖出去的。” 折青柏一声不吭地站着，真有事情发生，他一向都是这样，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夫人。 折大夫人用力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脸色难看至极：“你休想！这院子我有地契，岂是你说卖就能卖的！” “那你们就等着呗！”折瑶不欲多说，她现在只想回客栈好好感受一下突破的快乐。 越朝尉拉住她，沉声对折家人说道：“此事我会托给万俟家去办。小师妹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当初你们将她赶了出来将事情做绝，便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小师妹心软，他不会。 折瑶不知道越朝尉准备弄他们，要是知道指定要劝，越朝尉自然不会主动说。 两人走后，折大夫人彻底爆发了，直接扑向折青柏再次单方面撕打起来，口中的话让人听得遍体生寒。 “当初让你听我的直接将人毒死算了，你非不愿意，现在好了，算计来算计去白忙活一场！……” 下毒？好狠的女人！ 折瑶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我是不是太仁慈了一点……” 还好原主残留的东西已经走了，不然听了这话只怕执念会更深。 越朝尉反握住她的手，淡淡道：“就这样吧。”那些事情，他来做就好。 待在客栈没什么意思，两人在外面玩了一圈，这里是原主长大的地方，折瑶只有记忆，但很多东西没有亲历是感受不到的。 玩到了天黑，两人才慢慢朝客栈走去，正好在外面用了晚膳，散步消食。 “不知道伯母有没有找到碎片。” 折瑶觉得两老今日只怕是没这个心情，尤语柳这个女人，在二师兄面前没太强的存在感，倒是被迫在他父母这里狠狠刷了一波好感。 想到这里，折瑶不禁笑出了声：“算起来二师兄应该到天罗门了，不知道尤语柳下手没有。” “下手？”越朝尉并不知道尤语柳炼制那种功能的丹药的事情。 折瑶就小声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并说：“天一掌门说，二师兄这个性子就得来狠的，不然他永远不会收心。” 越朝尉想了想，觉得师祖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这事未免太过大胆了些。 “尤姑娘怕是误会了，二师弟和孔大小姐并之间没什么，他们只是朋友。” “我知道。”折瑶就将和万俟尹见面的事情说了，思索了片刻说：“其实孔大小姐和二师兄也挺般配的。” 看起来气场很相似，那位孔大小姐能掌家，也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小师妹。”越朝尉轻声唤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我想起一事。在瀛洲最后一日，虚云大师出门办事，除了拜托石小少爷作画，还查了孔府黑衣人的事情。” “你方才说，孔大小姐发现家中一座山被平白赠与给了外人？” 折瑶点头：“没错，二师兄也想到这点了，但是查到的身份的确是个死人，那个所谓的黑衣人到底是谁，已经无从查之。” “那座山呢？”越朝尉语气微微急促起来，“那座山是哪一座，是否……便处于龙脉之上？” 折瑶：“……！” 越朝尉会想到这件事不是没有理由的，那日在广场上虚云大师将禅宗所做过的一些事情交待了，其中便有关于黑衣人的事。 禅宗不是第一次查到黑衣人了，那个人神秘而强大，做的事情很低调，似乎亦正亦邪，目的并非金银钱财，每次的报酬都是一纸地契。 禅宗是在追查度生教的时候，意外发现的此人。 “山？”万俟尹忽然收到越朝尉打来的传音石还很惊讶，他回忆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好像是瀛洲九河支流旁的一座。不过孔禅已经补了契，那黑衣人拿的就是一张无用废纸，大师兄你多疑了吧。” “此事还有待查证，孔姑娘是否回孔府了？” “回去了。大师兄我还有事先不跟你说了，回头你自己去看看吧。” 挂断之前，折瑶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尤语柳？那声音……这家伙不会是自己中招了吧？ 万俟尹多精明一男的啊，想要哄他吃丹药，转而坑了自己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尤语柳动手了。”折瑶心情略微复杂，如果尤语柳霸王硬上弓的话，万俟尹岂不是就要本垒打了？ 而她和大师兄，连个亲亲都没有。 越朝尉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目光不自觉的游移地落在折瑶的双唇之间，而后耳廓开始偷偷变红，说话的声音都紧了一些。 折瑶没注意到，她还在感慨尤语柳胆子太大了。 “等碎片拿到手咱们就去找越王，让他看看那山是不是在地脉之上。” 黑色的天空，一点星的影子都看不见，天气越发寒冷了，人们都躲在屋子里或烤火或为了节省柴火直接睡下，街道上越来越冷清。 寒冷凛冽，忽然，不知何处的街道之上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声，好像有人在街上追赶。 折瑶和越朝尉对视一眼，两人踩在鬼抄剑上飞起来看过去，有人在屋顶之上跳跃，一人在最前面，身后追了十几个人的人影。 “这么冷的天还有贼人出来活动呢？”折瑶下意识以为是小偷。 越朝尉眼神一缩，那跑在最前面的人，身形十分眼熟…… “小师妹。”他道：“好像是小师叔。” 折瑶惊了：“不是吧，这么巧？” 怎么每次出门都能遇上，明明小师叔之前都消失了十年啊！这是缘分还是什么？ 人还在视线能够捕捉的范围之内，折瑶看了又看，到底也只看出来那人只是个没头发的，如果的小师叔的话，他的剑呢？ 越朝尉沉默道：“许是被扣下了。” “飞过去看看！”折瑶拍了拍他的胳膊，“那要是小师叔，后面追他的应该就是度生教的人。可能是师父跟小师叔说了什么，小师叔终于要弃暗投明了！” 越朝尉御剑飞速朝那些人追过去，越发逼近那些人，折瑶越是能够闻到一股子臭味——来自灵魂的臭。 是度生教没错了，他们借尸还魂的都这个味儿。 “真可惜，没带小一出门。”折瑶捂住口鼻皱紧眉头，太臭了，也太适合拿来当小一的口粮了！ 越朝尉飞得更快了，将鬼抄剑变大一些，很快追上了最前面的那人。 “小师叔！”折瑶大喊一声，“快上来！” 应烈闻声扭头看去，脚下却不停，点在瓦片上快速掠过，看见他们二人，咧嘴一笑：“哟，来得正好。” 随即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个如一只燕子那样轻盈，直接落在了鬼抄剑上，然后迅速和度生教的假和尚拉开了距离。 应烈盘腿调息，闭着眼吩咐：“不要在宁州城内打转，直接离开这里。” 折瑶啊了一声：“可是我们的东西都在客栈呢。” “度生教的人不会罢休的。”应烈嘴角一勾，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折瑶，“我听师兄说，这东西都是放你这的？” 小盒子……折瑶心猛地跳了一下，这不是度生教的老和尚用来招魂用的吗？ 她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金色的轮宝碎片。 啪的一下关上盒子，折瑶猛扯越朝尉背后的衣裳：“大师兄快走！” 她扭头惊叹道：“度生教这是全都来宁州了吗？” 应烈正在低头将自己的衣裳扯开，凝固的鲜血将衣裳和皮肉黏在了一起，他撕开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血肉模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语气和之前一样：“七成人都来了。”所以他才说宁州不能呆。 折瑶看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自己也好疼，小师叔当真是硬汉呐！ “……去哪？” 寒风之中，送来越朝尉略带迷茫的问题。 身后度生教的人还在追，而且人越来越多，每到一个街口，就会有新的和尚跟进。 应烈瞥了一眼，嗤笑：“度生教的不会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呢吧。” 折瑶凝视那些人的目光，似乎看到了渴望，顿时讪讪一笑：“感觉更像是要和我同归于尽呢……” 说着，她从储物戒指里摸出所有的碎片，加上小师叔抢回来的一片，就是六片了，拼出来之后看着似乎还差一点。 “好像只差三块了。”折瑶观察了一会，说：“加上万俟家的一块，还差俩。小师叔，度生教只有两块吗？” “我所见过的，只有这一块。”应烈淡定地用衣裳擦了擦血，伸手在周边的穴位轻点几下，然后抬头问：“有没有伤药或者止血的丹药？” 折瑶在储物戒指里翻了一下，因为之前在外越朝尉生病了，回去之后她有拜托大师姐备一些常用的药品。 将小盒子拿给应烈：“您自己看看吧，大师姐准备的，我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 冉南很是细心，瓶子上面都贴了纸条，写上了用法。 御剑不将冷风拦住是会冻死在天上的，但这样对越朝尉的灵力消耗很大，折瑶开始担心了。 借尸还魂的鬼自然没有体力消耗这一说，此消彼长的，怕是逃不出去。 “我今日才知，度生教的教主原来还从未出现过。”应烈将丹药吞服，啧了一声，“十年间，我居然都没见过，只以为那老和尚便是度生教的教主，大家都听他的。” “什么意思，度生教教主不和度生教一起行动？” “藏得深，他一直都是单独行动的。”应烈语气带上了一丝忌惮，“这么能忍，此人不管是人是鬼，都是个人物。或许你说的其他碎片，便是在他手中。” 折瑶觉得有点奇怪。 算上从尤语柳那得到的一块，万鬼窟就出现了两块，而越王说是有鬼从万鬼窟逃出去的，碎片也是他落下的，也就是说，那个逃出去的鬼身上至少就有两块碎片。 而现在她得知度生教的教主另有其人，脑中不禁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会这个度生教的教主就是逃出去的鬼吧，而且他很可能一开始是拥有大部分的金轮宝碎片……又或者，他得到的就是完整的金轮宝！ 这个猜测让折瑶吓了一大跳，转轮王转世，金轮宝应当也不会屈于其他鬼，应该不可能的。 长吁了一口气，折瑶说道：“我还是担心小一，大师兄咱们直接去本地城隍庙吧，也该让地府出来管管了。白日度生教作乱他们管不着，晚上还不管就太过分了！” 这得是什么垃圾地府才能干得出这种事儿呢？ 于是一行人径直去了城隍庙，就在折瑶急急忙忙给城隍爷上香的时候，度生教的众人赶到了。 好在，他们并不敢进来。 片刻之后，城隍爷出现了，折瑶迅速给越朝尉和应烈开了阴阳眼，免得一会看不见自己人耽误事。 门外，老和尚从一群人中走到了门口，面无表情望着大门之内的应烈。 “老衲可待你不薄，你这小贼竟敢偷东西！” 应烈将烂了的衣裳随意地穿好：“我是剑修，还是活人，与你们至始至终走的都不是一条路。” 城隍爷看着外面至少百来个借尸还魂的人，差点没给晕过去，连忙去联系还在附近的阴差们，然后用自己的阴气加固了一下城隍庙，生怕这群鬼强闯进来。 “折姑娘，这什么情况？”城隍爷拉着折瑶在一旁问。 应烈侧目，这姑娘什么来路，城隍爷都叫的出来？他对越朝尉挑眉，似乎在找他要答案。 越朝尉在他身边低声解释起来。 老和尚一看没人理自己了，顿时有些恼了，他阴测测盯着折瑶，便是这个女人，三番两次抢教主的东西。 折瑶应付完城隍爷，随即活动了下筋骨，看着门外的众和尚，目光充满了怜悯：“真不知道你们是做鬼太久了变蠢了，还是本来就这么蠢。” 她举起左手，微微一笑：“刚刚本来有机会走的，现在，你们想走也走不掉咯。一会就乖乖地和阴差们下地府吧！” 叮铃。 招魂玲响了。 灵魂开始发颤，老和尚大骇，立即退后几步：“这传说之物怎会在你手中！” 折瑶瞥了一眼响得很开心的招魂玲，好吧，这东西在这个世界可能就是传说才会出现的吧，身价顿时暴涨。 “与你何干。” 叮铃叮铃。招魂玲响声不断，人听不见，鬼却听得灵魂大震意识全无，所有人都目光呆滞地立在原地，直到众阴差赶来。 其中便有折瑶的老朋友黑白无常。 他俩和折瑶打配合的经验很丰富，一看到这么多借尸还魂的鬼都定在原地，了然地走进了城隍庙，然后和折瑶并肩坐在台阶上。 白无常嬉笑：“又见面啦瑶瑶。” 应烈表情有些呆滞，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招魂玲的声音活人听不见，所以在他看来折瑶只是晃了下手腕就把度生教的人全定住了。可现在……她身旁两个是黑白无常吧…… 越朝尉习以为常，和黑白无常打了个招呼，其他阴差在城隍爷的吩咐下都忙活了起来，都在抽离鬼魂。 折瑶对越朝尉喊道：“大师兄，你亲自去盯着那个老和尚，那可是禅宗的师祖，咱帮忙把尸骨带回去。” 尸、尸骨？应烈就看着越朝尉走到了老和尚身旁，然后有阴差就先抽离他的鬼魂，随即，方才看着还是有肉的身体顿时化作一具白骨。 越朝尉泰然自若用手帕包着手掌，将尸骨一根一根拎到城隍庙里面来，堆在了一起。 “小师妹，得找个箱子装一下，然后你再放进储物戒指里，不然不方便带着。” “好。”折瑶起身去找城隍爷借东西去了。 应烈：…… 他……难道一直都是和白骨们共事吗？ 壮汉的脸，微微一白。 白无常咦了一声：“那人的脸变得好快，一下就白了呢。” 黑无常捂住他的嘴，声音平静道：“不好意思，他不太会说话。” 人家内心说不定都崩溃了，说风凉话不好，而且他听见越朝尉喊这个人小师叔了，这是瑶瑶的长辈啊，不可以没有礼貌！ 应烈抹了把脸，闻到手中蹭到的血，满是血腥味，勉强勾唇：“没、没关系……”然后继续看着外面阴差在工作。 折瑶从城隍庙里面拖出来一个旧得掉漆的大箱子，将尸骨都收好后放进储物戒指，然后熟练的在庙里面烧起元宝来。 “今日来的阴差都有份，大晚上的麻烦大家走这一趟了。” 黑白无常一左一右靠在城隍庙门口两侧，白无常看见那些阴差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撇嘴道：“这点活哪值得一个元宝啊。” 黑无常用眼神示意他闭嘴，目光带着责备，这种事怎么可以说出口，再说了，按照惯例，之后他们可以开小灶，拿的只会更多。 城隍爷喜笑颜开第一个跑来拿元宝，顺便还不忘夸赞折瑶：“折姑娘的元宝折得可真好啊，现在地府的几位殿主也只瞧得上出自您手的元宝了呢，价值比其他元宝都要高！” 城隍庙这边的动静于人来说很小，但于鬼于小一这等灵物来说就很大。 于是喜欢看热闹的小一来了。 它看见折瑶和越朝尉的时候，开心地跑了过来，很快爬到了折瑶的肩头。 “呀，小一你来了呀。” 折瑶惊喜地拎着它，赶紧叫住阴差们：“帮个忙，不要抓得太干净了，留几只给我加小一吃个宵夜吧！” 阴差们满头雾水。 小一则就近从一个阴差手中抓了一个鬼魂，下一秒，深渊巨口再次出现，而后鬼魂也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打嗝声。所有阴差都不由得齐齐离小一远了一些。 折瑶抓住小一，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它有点饿了。你们放心，它有分寸的，向来只吃恶鬼，不会吃阴差的阴气的！” 阴差们顿时面面相觑，然后小心翼翼将恶鬼递给小一。 小一一口又给吞掉了。 阴差：！ 第91章 这是一场属于小一的狂欢盛宴。 阴差们沉默地将一个又一个鬼魂送进小一的口中，折瑶看了一会也沉默了。 以前的小一一只胳膊就能喂饱，而现在……大概吃了三四个恶鬼了，似乎还很能吃的样子。 她内心太过震撼，于是退到越朝尉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怕自己腿软摔了。 这……着实养不起啊！ “看开点，养不起就放养，它也该学会自力更生了。”黑无常难得安慰一次人。 白无常接过话，点头说道：“没错，你看我和老黑不也过得很好吗？” 折瑶无语凝噎，她凝视着白无常，语气很轻：“小一自我手出生，都能算是我儿子了，你要这么比较的话，是不是说——” “我的意思是，没有遇见你之前我和老黑也过得很好！”白无常嬉笑着打断折瑶的话。 黑无常：怎么感觉怪怪的。 小一吃下一个鬼魂，忽然看见那个老和尚，顿时扭头看向了折瑶，短小的手臂不停地指向那个老和尚。 这回虽然没有白汀在翻译，折瑶却也猜到它的意思了，便道：“你见到的老和尚是不是就是他？” 小一感动万分，忙点头，这就是那个好人和尚啊！ 它的口粮一开始都来自这个老和尚之手，小一真心认为老和尚是个好人，便拒绝吃他，示意阴差换一个。 越朝尉看得好笑，低声问折瑶：“小一还分不清什么是恩人什么是坏人？” “有点。”折瑶很愁，“感觉小一智商好像有点问题，单纯过头了。不过许是我接触的妖物灵物太少，没有可以参考的，可能他们初期都是这个样子？” 应烈打量小一好一会了，最初他很惊讶，上次在禅宗的时候他并未见到小一，和折瑶也仅仅是短暂的一个罩面，如今，不管是折瑶还是小一，身上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他不知道凌霄阁为什么会接受折瑶接受得如此之快，这样一个神异之人，竟然没有人怀疑她的来历？ 不过如今折瑶是自己人，应烈也就没把来历当回事，小姑娘人还是挺好的，和越朝尉也很相配，寻根问底没什么意思。 但是小一，这小家伙给他的感觉竟然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他看了好一会，忽而听到折瑶和越朝尉在讨论妖物灵物，这些年他也是见多识广，便说：“并非如此。我曾见过初有灵智的狐妖，已经与十岁孩子无异，这还是没有人教导，若是有人教导，只怕会更加聪明。” 折瑶就更愁了：“不会就一直这么憨下去吧……” 是真的憨。上次王泼皮将它带走，回来之后小一还觉得此行是赚了，还觉得度生教的和尚是好人。 被人卖了都还要帮着数钱说得就是小一这种了。 越朝尉见折瑶很是忧心，便说：“不必担心，白汀和小一感情甚笃，他会护着小一的。” 是了，人会死，但白汀是白仙，寿命很长，可以陪着小一一起成长。 折瑶顿时就不慌了，感叹自己老母亲的心都要操碎了。 白无常翻了个白眼，扭过头，然后伸出一只手在折瑶面前，手指勾了勾。折瑶一巴掌拍下去，没好气：“真是欠了你的，晚些再给，让你那些同事瞧见了你也好意思？” “瑶瑶你变了，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凶。”白无常揉着自己的手掌心，语气很是幽怨，活像个深闺怨妇，看起来十分的不讲道理。 黑无常默默离他远一些，老白总是这么爱作死…… 折瑶对他微微一笑，手摸上腰间的赶山鞭：“你要是再这么恶心我，我就让你感受一下你肖想许久的赶山鞭的滋味……” 白无常瞬间就飘走了。 应烈忍不住将越朝尉拉到角落里，用很小的声音问他：“折瑶……当真是我们凌霄阁的弟子，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个剑修！” 哪有剑修用鞭子不用剑的！ 越朝尉摇头：“小师妹无法感知灵气，没办法修炼。她既不是剑修，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流派。” “……硬要说的话，大概属于地府？”越朝尉一直在折瑶身边，见过她和许多地府城隍爷以及阴差打交道，现在也猜出来一些她目前的状况，便说：“小师妹可能也算是地府的阴差，但是是活人的那种。” 应烈震惊了，听起来有点厉害啊…… 以普通人之身被地府任用？这姑娘一定哪里有过人之处吧！ 应烈顿时觉得惭愧，他最开始见到折瑶的时候，只以为她是个普通人呢，没想到人家大有来头。 “既是这样，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姑娘。” 越朝尉认真地说：“嗯，我们已经在谈恋爱了。” “谈恋爱？”单身一辈子的小师叔面露疑惑。 越朝尉解释说：“是一种比朋友还要亲密的……” 小一吃饱了。 一连吃了十来个鬼魂，被撑得晕乎乎的，找到折瑶趴在她肩头就睡着了，折瑶将元宝分给阴差们，对城隍爷道了谢，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黑白无常的小灶还没开，跟着他们一起走的。 夜已深，客栈里已经没有房间，应烈便去和越朝尉挤一晚，折瑶带着两个跟屁虫进屋。 元宝已经用完，她得现折，顺便给熟睡的白汀点了炷香。 “你们最近不要搞业务了，去帮我查一件事。”手指灵活地翻折几下，一个元宝便折好，折瑶神情淡然道：“度生教教主到底是谁，今晚不是押了不少鬼魂下去嘛，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我要知道此人的身份。” 最后两块碎片，很可能便是在这位度生教教主身上，要了结度生教，就得从源头上摧毁他们的希望。 只有金轮宝回归地府，这一切才会停止。 手指忽然顿了顿，折瑶抬起头问道：“地府最近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关于人间的，比如地府将迎来几十年未有的人潮？” 若是大燕真的将要倾倒，战争爆发，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人间，地府的影响也很大。 而各殿判官，但凡有几个嘴不老实，在生死簿上看见了未来的局面，这会地府里应当是有这种小道消息的。 这还是折瑶以前从黑白无常身上知道的信息，这也算是另类了窥探未来了。 “倒是没听说过。”黑无常知道折瑶不会问没有根据的话，便反问：“人间出事了？” “算是吧。”折瑶重重叹了口气，“我调来这个位面简直就是来受罪的！最近天气冷死了，连地暖都没有！” “画符暖着呗，你又不是不会。”白无常把玩着金元宝，觉得太无聊了，就飘到小一身边去，伸手戳它的脸。 吸收了大量的阴气，吃醉是小一的常态，然而这次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白无常一戳，小一的黄纸脸上顿时显现出一些纹路，看起来很玄妙，也眼熟。 “咦？” 白无常连续戳了好多下，但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出现纹路，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黄纸成精也不带这样的啊。 “瑶瑶你快来看啊！”他扭头喊来折瑶，黑无常也过来围观，白无常就给他们俩示范，伸手戳了戳小一的脸。 什么都没有。 再戳。 依旧没有。 “奇了怪了，我刚刚戳它它脸上有花纹出现的。” “白狗子你幻觉了吧。”折瑶说。 黑无常直起身，：“老白你是在耍我们……？” 经常被白无常开玩笑，黑无常已经习惯了，下意识认为他在耍人。 白无常抗议道：“天地良心啊！我何必拿这小家伙耍人……”话音还没落，小一的一边脸上忽然有纹路一闪而过，白无常惊喜地叫喊：“快看快看！小家伙肯定不是普通的精怪！” 窗外忽然轰隆一声，才停了没多久的雨又淅淅沥沥下了下来，风不断撞击着窗子，发出呼啸声。 “这鬼天气！”折瑶看了一眼窗外，树影剧烈摇晃，尽管没出去她仿佛也感受到了外面的凉意，打了个哆嗦，又继续观察小一。 小一的纹路出现时间是随机的，折瑶盯着看了好一会忽然恍然：“我知道了。” 黑白无常齐声问：“知道什么了？” 折瑶摸了摸小一的脸，说：“好像是随着它打呼噜的声音出现的。不过这纹路看起来也太眼熟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白无常忽然看见桌上都没有几个元宝，细嗓子惊叫道：“瑶瑶！你怎么还没有折元宝，看什么小一，一个纹路罢了，快去折元宝！” “不是说让我们帮忙审人吗，没有金元宝可没法换到这个差事！”白无常伸手得理直气壮。 小一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这纹路或许也是和它之所以会生出灵智有关系，折瑶索性就不看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将黑白无常打发走，折瑶这才熄灯睡觉。 黑暗之中，小一脸上时不时出现的纹路每次都在发着光。 大燕国某处，身穿单薄衣裳，披着黑色袍子，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行走在寒风之中。 他仿佛感知不到寒冷，大雪也没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摘下一根还冒着嫩芽的树枝，嫩芽很快在他手中枯萎。 “一群无用之人啊……” 树枝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顿时碎成了粉末，乘着风散落在各地。黑袍人看都没看一眼，继续朝前方行进。 * 第二日，折府没人来找折瑶。倒是万俟府来了消息，说是未能找到那个金色的碎片，万俟夫人说她依稀记得是给小妹当做陪嫁一起出门的。 万俟夫人会联系小妹，让她将碎片送到凌霄阁去的，若是很急的话，他们最好自己去。 折瑶事情还没办完，便选择了前者。 宁州的天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子，刚来下小雨，后来是暴雨，今天，宁州下雪了。 天罗门的人上次找到青檬之后，便将传音石留在了那里，折瑶试图再次联系青檬，却没有人接传音石。 今日还是例行联系青檬。 “折瑶大师！”青檬的声音透着焦急。 折瑶有些意外，青檬之前的态度一直都很抗拒，今日居然接通了？不过好像是出什么事了…… 她隐约听到背景音有人在咳嗽，咳得很痛苦的样子，听着简直就是要将肺都咳出来似的。 折瑶立刻想到了冯洋：“是不是冯公子出事儿了？” “他感染了风寒，大夫说救不了了，你是凌霄阁弟子，是仙门中人，可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天罗门的丹药？” 青檬这些日子着实过得不好。 冯洋身为县令整日在县衙呆着，刚来没几天就有些咳嗽了，后来天气不好，他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 青檬虽是青龙，但并不知道该如何治病，她所擅长的仅仅只是布雨之类的事。 县衙上的大夫医术有限，治疗了好久也不见成效。 青檬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焦急的感受了，以前冯洋每次转世的时候她才会如此。 而现在，她身为青龙的敏锐直觉告诉着她，若是不尽快医治好冯洋的病，只怕又要再等他转世成人了。 好在，人间除了有大夫，还有仙门，有丹修！ 青檬在大夫口中得知，天罗门所卖的丹药有奇效，或许能够救冯洋一命，可青檬哪里认识天罗门的人？她对人间的事情也不太熟悉，所以今天接到了折瑶的传音石，她毫不犹豫地接了。 “只要你们救冯洋，我愿意告诉你们拯救地脉龙气的方法！”青檬恳求。 折瑶皱了皱眉：“冯洋病得这么重了吗，你竟然愿意开口。” 青檬沉默了一会，压着声音说：“只是告知方法，但能不能做到，却是不关我的事。” 救人反正是要救的，冯洋这个人不错，也算得上是个朋友了，折瑶安慰了青檬几句，转而打给了亓宗主。 很快，身在瀛洲的烟云便亲自去看了冯洋，让青檬喂下几颗丹药之后，冯洋沉沉的睡下了。 烟云松了口气，这才问道：“难以置信，上次我来找您的时候冯县令也只是偶尔咳嗽罢了，今日竟然这么严重了。再迟几日，就是神仙来了只怕也yap救不了了！” “多谢姑娘。”青檬神情有些黯淡，冯洋为的……其实是她啊。 若不是想要相守一辈子，为了死后成为土地神，冯洋何至于做到如此？这么冷的天，他还拖着病体去四里八乡走访，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似的。 将烟云送走之后，青檬给冯洋擦了擦额头的汗，随即拿出传音石，第一次主动联系了折瑶，并告诉了她拯救地脉龙气的办法。 床榻之上，冯洋的眼皮子轻轻颤动了几下，但终归没能睁开。 相比心情轻松的青檬，折瑶心情格外沉重。 青檬说的办法……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但却也在情理之中。 折瑶想了很久，决定暂时不将这个事情告诉其他人，或许……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 明日，便是给折府的最后期限。 天刚刚黑，越朝尉悄悄离开了客栈，应烈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他的身影，欣慰地点头：“小子总归是长大了，还知道给自己的女人出头了。” 等到折瑶醒来时，便看见自己房间的桌上放着一纸房契，人还懵着，一时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看见一只纸鹤从窗外飞进来，一大早就送纸鹤……好像不是大师兄的风格噢？ 果然，纸条上面的字迹十分放荡不羁，是应烈写的。 纸条上写着：那小子昨夜忙了一晚上的成果，我放你桌上了。 “大师兄……果然也是个狠人。”折瑶感慨了一声，将房契收入怀中，把白汀和还在睡觉的小一打包包了起来，收拾了下东西，就出门了。 今日他们该动身去找越王了。 应烈不跟他们一走，他说他十年没有回凌霄阁了，要回去看一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要把这些年落下的事一一还上。 折瑶就想到应烈欠的诸多人情债，低喃：“小师叔怕是要还一辈子的人情债了……” 进度生教不也是为了还债？一进可就是十年！ 应烈听见了，咧嘴一笑：“小姑娘可别瞎想，我进教第一年就可以离开的，是我自己不走罢了。” 说完，他的背影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折瑶也坐上了鬼抄剑，好奇问越朝尉：“你和小师叔同住了两个晚上，可知道他为何不离开度生教？” “这便是小师叔的风骨。”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小师叔依旧是越朝尉内心最钦佩的人，尽管他这两日过得着实有些……难以言说。 他没想到小师叔在度生教居然养出了许多的坏毛病，一则是不知道是不是度生教的和尚都要走很多路，那脚臭得让人窒息。 二则是不知道是不是度生教都喜欢夜里赶路白日睡，以至于小师叔跟没睡过觉似的，一睡觉就鼾声如雷，吵得越朝尉压根睡不好。 所以他也根本没和小师叔说话谈心，倒是被小师叔套了好些话。 折瑶告诉越朝尉小一这次吃撑之后的异样：“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怕小一出事。” 越朝尉垂下眼帘，后背似乎还在隐隐透着灼热感：“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封印……瞧着似乎撑不了多久了。 越朝尉的封印是净明掌门亲自所下，封印松动他自然也有感觉，净明掌门背手站在凌霄大殿的门外，叹息道：“看来是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到了？”他身旁，一个瞧着很是年轻，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子问道。 净明掌门瞥了她一眼：“你都三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穿得和个小姑娘一样，不丢人啊？” 此人便是凌霄阁的唯一一位女长老天竹。 天竹长老捂着嘴优雅地笑了几声：“和阳都不觉得自己丢人，我能比得上他？” 想到和阳长老，净明掌门不由再次叹了口气：“这家伙……还不如就在外头闯荡江湖呢。” 他回来哪是帮忙啊，简直就是来霍霍年轻弟子的，最近弟子们看见和阳都要绕路走了，甚至好些人都来问净明掌门宗门什么时候会开始接任务。 他们虽然说是觉得接任务可以历练人，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不想面对和阳！ 天竹长老悠悠翻了一页，随口问道：“师兄你方才说的，可是朝尉身上那个封印？” “不错。我感觉到有股力量在冲击封印，想来封不住多久了。”净明掌门说着眉头紧皱，“真不知道这事是好是坏。” “何必瞒着朝尉，他的身体其实早就足够承受那股力量了吧？” 天竹长老心满意足地看完最后一页书，对净明掌门微微一笑：“要我说，孩子不能管得太紧，不然是会被反噬的。你看我家冉南，我何时管过？她自己就成长得很好。” “您说的不对，真放养是小师弟那样……”冉南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下巴搁在天竹长老肩头，“一年到头见面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清楚。” 天竹长老用书敲了敲她的头：“没大没小，竟敢编排长老！” 冉南嘿嘿一笑：“师父，二师弟不是去了天罗宗吗，我前些日子遇见尤语柳，她在准备炼制那种丹药。” “哪种丹药？”净明掌门问。 天竹长老意味深长笑了笑：“看来今年或许还是可以办婚事呢，正好这仙门大会没办下去，布景都还在。” 净明掌门：“……？” “不过二师弟人也精明，不见得的。”冉南站好了，目光盯着净明掌门，“掌门，虽然危机尚存，可咱们一直坐以待毙也不是个路啊，不如还是把任务都开放了吧？” 净明掌门皱眉：“怎么你也催起来了，今年天象异常，你看这像是适合出行的日子吗？” 大雪纷飞，凌霄阁下山的路都给冻住了，要不是他们是剑修，可以飞去山下买一些重要的物品，今年的冬天就不太好过了。 “唉，那我实在是不想吃和阳长老做的饭了嘛。”冉南丧气地抱着天竹长老。 天竹长老和净明掌门对视一眼，说的好像他们就很喜欢吃和阳做的饭菜似的，光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胃都在抗议了呢。 所以说，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将锅铲从和阳手里拯救出来呢？ 第92章 和阳长老最近有了新的乐趣，宗门的事情他没太关注，一个劲儿的逮着凌霄阁的弟子们操.练，以及盯着禅宗的和尚们。 和这些和尚同处，对和阳长老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为了让他们尽快离开，和阳长老这才抓住锅铲不放开，企图用膳食让这群和尚早些走。 然而他却是忘记，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净明掌门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抗议，而冉南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于是他便去找了和阳长老。 看着和阳长老阳刚而耿直的面孔，净明掌门犹豫了片刻后才说道：“你莫要再针对禅宗了，近日仙门中发生了大事，为了安定这才没有公之于众。你若是很闲，也不要折腾咱们宗门的弟子了，去追查度生教的情况吧。” “我不闲。”和阳长老最近觉得自己找到了新事业，宗门的小兔崽子们一代不如一代了，净明掌门太过仁慈，这样不好，他也四十来岁的人了，是时候为宗门做贡献了。 他眉飞色舞道：“经过我的教导，之前御剑都不太会的弟子如今已经可以很熟练的御剑飞行了！我决定以后就不出去了，留在宗门教弟子挺好。” 主要他自己的亲传弟子他教得少，以至于上次说了好久让李朝堇把异火炼化了，最终他还是没炼，这种弟子教起来就很没有成就感，他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宗门里的普通弟子就不一样了！因为基础差，教起来格外有成就感。 净明掌门沉默了片刻，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委婉说道：“快到年节了，你难得在宗门，最近教导弟子也很辛苦，做饭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吧。” 和阳长老似乎挺有意见，净明掌门急急用话堵住他的嘴说：“就这么定了！人禅宗也是客人，现在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不能让你再乱来了！” “好吧。”和阳长老抱着胸，目光挑剔且嫌弃地看着广场上因为练剑浑身大汗的弟子们，忽然就想起了他的徒儿，“朝堇今年年节之前会回来吧？” 李朝堇被天罗门借去研究异火的事倒是都知道，净明掌门看了他一眼说：“万俟尹这不是去接人了吗，肯定能回来的。” 然而净明掌门却是没想到，回来的哪只李朝堇和万俟尹啊。 就在年节的前两日，少数在宗门外的弟子都回来了，这是凌霄阁的传统，新年第一天必须在宗门过，之后才会放人回家。 和李朝堇万俟尹一起回来的，还有天罗门的亓宗主和尤语柳，除此之外，应烈也回来了。 天竹长老看见应烈高兴得不得了，当初就她和应烈的关系最好，只是他忽然消失这么多年，尽管知道是有原因的，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了几句。 净明掌门在应烈身后看了又看，前几日收到越朝尉的消息，说是在宁州遇见了小师叔，所以他看见应烈并不意外，但是既然他们两路人撞见了，怎么只有应烈一人回来呢？ 应烈哄好了天竹长老，对净明掌门说：“他们还有点事，估计得明日才回来。” 亓宗主看他们叙旧得差不多，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几声，面色不大好看。 尤语柳在他身边低着头玩手指，和以往的作风很是不一样，而她身边站着万俟尹，脸上的笑容瞧着有些苍白。 到底还是身为女性的天竹长老对这种细节比较关注，当即问道：“亓宗主亲自来这可不是为了过年的吧？” 亓宗主左右看了看，来来往往的各宗门弟子，面色又黑了一些，嘴唇蠕动几下还是没能说出口，叹息道：“找个安静的地方……” “谈一谈聘礼的事吧。” 在场所有凌霄阁的人纷纷露出疑惑的目光。 天竹长老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看向万俟尹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 万俟尹在她的注视下犹犹豫豫地握住尤语柳的手，尤语柳僵硬地扭头看向他，他的目光终于坚定下来。 “掌门，我要娶尤姑娘。” 今年的最后一天，净明掌门被吓晕了过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折瑶也收到了来自亲爱的大师姐的直播，人虽然不在宗门，但宗门的每一桩事情都他们都知道。 “妈耶，尤语柳真出息了！” 生米真还煮熟了！ 胆子大到折瑶再次对她叹为观止，只是，为什么万俟尹会主动说要娶她？ “二师弟其实内心很有担当的。” 冉南笑了笑说：“我们自小就是被这么教导的，所以他也只是表面上看着有些不正经罢了。而且……我看他应该挺乐意的，他对别人总是很抠门，但是尤语柳她有钱啊，随便他怎么抠，尤语柳也不缺他那点钱。” ……什么玩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抱富婆大腿吗？ “好啦我知道了，明日我和大师兄就回去了，今天还有点事情办完立刻就动身。” 这是折瑶在异界过的第一个新年，当然不可能在外面过了，她对凌霄阁的新年还是很期待的。 挂掉传音石，折瑶往前面挪了挪，靠在越朝尉背后，感叹：“二师兄居然都要成家了。还好我给伯父伯母提过尤语柳的存在，不然他们指定懵逼了。” 单身二十多年的娃，说成亲就成亲，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懵。 “伯公到底在哪啊。”折瑶偏头看向一片白茫茫的山头，他们沿着九河找越王已经找了两天了，本想说找到鬼后和他一起去瀛洲看看的，但是至今连鬼影子都没看见呢。 越朝尉有一点走神，二师弟居然比他先成亲…… 听到折瑶的话后，抿紧了唇，说道：“只能一点一点地找。” “可惜我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不然可以招魂。”折瑶呵出一口白气，低头给白汀和小一撵被子。 小一一口吃了十几只鬼，至今还是没有醒。 折瑶一开始还担心，后来也觉得没什么了，它毕竟是灵物，怎么着也不可能因为吃撑了爆体而亡吧。 最近小一的纹路出现得越来越密集了，折瑶观察了好久，最终发现这纹路竟然和金轮宝上的很类似，不一样，但是看类型是一样的。 这是折瑶常年画符的经验。 鬼抄剑继续飞着，在经过一座山头后，终于找到了越王，他呆立在空中，俯瞰着脚下的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折瑶惊喜地朝他大喊：“伯公！我们来找你了！要到年底啦，您要不要随我们回去过年？” 过年？ 越王有些茫然。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这个词了，身为鬼，还可以过年吗？ 停在越王身边，折瑶笑眯眯道：“正好可以和我们宗门的上任掌门作伴，凌霄阁就他一个鬼，可寂寞了呢。” 越王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万鬼窟已经稳定，他在不在都无所谓了，便点了点头。 越朝尉问道：“伯公，地脉可穿过了瀛洲？” “自然。”越王跟在他们身边飘着，三人一边闲聊一边朝着凌霄阁的方向飞去。 越王无意间看见折瑶在掖被子，这才发现剑上除了折瑶和越朝尉，还有两个小家伙，其中一个的气息，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这是？”他指着小一问。 折瑶都习惯了，将小一的由来告诉越王，最后说：“等它醒了您可千万不要说它丑，要说它可爱，这小家伙自尊心可重了。 ” 越王心情有些复杂，他当皇帝的时候，还没有因为这种理由撒过慌，那时候他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不过那都是往事了，得了叮嘱他点了点头，表示他记住了。 山川是一片白色，河流似乎都冻住了，连夜飞行了一整晚，他们终于抵达凌霄阁。 折瑶未曾发现，按照越朝尉的灵力，是不大可能飞这么久的。 收了剑后，越朝尉下意识按住了后背，他站在广场上，看见净明掌门从凌霄大殿走出来，两人相对而望。 净明掌门眉头皱起，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冉南是早就等着折瑶的，赶紧跑过去给了折瑶一个拥抱，小声在她耳边道：“掌门真奇怪，他可盼着你们回来了，结果真回来了居然是这么个反应。” 老年人的心思你别猜，反正也猜不着。 天一掌门看见了越王，他自然是认识这位前朝末代皇帝，很自来熟地带着他开始逛凌霄阁。 折瑶抱着冉南的胳膊，小声问她：“禅宗的都还没走吧，虚云大师在不在？”“在的。我带你去找他。” 仙门大会终止了，禅宗住的院子却没有变，冉南怕折瑶忘记方向亲自带着她去，毕竟她之前出门再回来就忘记了。 “你找虚云大师有事？” “之前他拜托的事情这次办好了，我给他送点东西过去。”折瑶没将禅宗师祖尸骨不见的事情说出来，依旧在守着这个承诺。 虚云大师近来过得很悠闲，喝喝茶下下棋，反正有方丈总领大局，他听令行事便可。折瑶进来的时候他就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您之前在榆延洲拜托的事情，已经办成了。” 啪嗒。 棋子从手指间掉了下来。 第93章 折瑶将装着尸骨的箱子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来，箱子有些沉差点没拿住，赶紧放在了地上。 她长吁了一口气，吓死个人，这要是把人家师祖的尸骨搞翻就很尴尬了。 “我也是顺便带回来的，就交给您了。” 说完，折瑶强行拉着好奇心爆棚的冉南往外走。 屋内，虚云大师浑浊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似乎是不愿意看见那个箱子，但无可奈何，他撑起身子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到箱子面前。 一双枯瘦的手放在箱子上面，低头看着，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才颤着手打开箱子。 看清箱子里的东西之后，虚云大师砰地一声将盖子合上，闭了闭眼，声音略哑缓缓叫来了人。 另一边，折瑶一直被冉南追问送回来的是何物，折瑶只对她笑，并未开口。 年节快到了，冉南缠着问了一会无果也就没问了，而是恹恹地说起了师门传统。 “明日大师兄和我要给宗门的师弟师妹们发红包，小师妹……大师兄的银票是不是都给你了，他还有银子发红包吗？” 折瑶震惊了，这是什么辣鸡传统？ “难道不该是掌门和诸位长老发吗？” “他们也会发。”冉南摸着自己的荷包，就很难受，“大师兄是我们这一代的首席大弟子，本来是只有他才要包红包的，后来不知道哪个丧心病狂的居然说我身为大师姐也要给……” 然后这个传统就保留至今，冉南的反抗太弱小了。 “不过还好。”冉南笑了笑，“一人给个一文钱表示一下就好了。” “一文钱倒还行。”折瑶吊起来的一口气松了下来，上次大师兄还有一叠银票来着，还好她当时没要，真要了岂不是得让大师兄丢人？ 一年到头连个压岁钱都没挣着，哪里敢称为新生代剑修第一人！ 保险起见，折瑶还是准备去找越朝尉问个清楚。 还没到广场，就听见了一片沸腾声，热闹无比，凌霄阁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折瑶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些师兄们被和阳长老操.练得话都不想说，这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这般热闹。 “我好像听见他们在喊和阳长老？”冉南说。 折瑶则道：“我听见他们喊的是天竹长老。” 两人面面相觑，这俩人，打起来啦？ 赶紧小跑着过去，广场周边站满了人，就连禅宗的和尚们都来凑这个热闹了。折瑶和冉南挤了好久才挤到了前面。 果然是和阳长老和天竹长老打起来了！ 冉南问旁边呐喊助威喊得脸红脖子粗的师弟：“哎，这怎么回事，我师父怎么和和阳长老打起来了？” 这俩人平日里关系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和阳长老性子有些小毛病，但是天竹长老看在他多年在外漂泊的份上会忍让。 周边是一片沸腾的喊声，那弟子只好兴奋的喊道：“和阳长老骂了扶风，说他就是个小白脸，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男儿当要如他那般才好！” 扶风？折瑶疑惑。 而冉南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贴在折瑶耳边道：“扶风乃师父近来最喜欢看的话本的主角。和阳长老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所以被叮个千疮百孔也不稀奇，谁让是自己招惹的呢。 别看天竹长老平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暴走的时候那是毫无理智可言，战斗力有时候甚至能压净明掌门一丝。 堪称恐怖。 折瑶明显感觉得到和阳长老根本没法施展实力，被说句压着打也不为过了。 “真猛。” 她瞥了一眼冉南，上次大师姐暴走的时候也一样的猛，不愧是亲师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冉南看到精彩的地方也忍不住叫喊起来，给天竹长老加油。 天竹长老的剑很细，看着就很秀气，颜值很高，且是软剑，十分灵活。 和阳长老路子比较粗野，重力量，且天竹长老暴走理智没了一大半，可他理智还在啊，越发不敢使力，现在就完全被吃得死死的。 胜负是没有悬念的，但让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看，几乎每个人都喊得红脸，想来是这些可怜的师兄们被和阳长老折磨久了，难得见到他被人按在地上打吧。 折瑶看了会热闹，见冉南已经沉迷于给天竹长老加油，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便自己默默退出了人群，恰好看见在凌霄大殿台阶上站着的应烈。 折瑶对这个一见面就给自己送了储物戒指的小师叔很有好感，他离开宗门多年，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习惯宗门的气氛，便笑着过去打了个招呼。 “小师叔！” 应烈朝她点了点头。 折瑶好奇问道：“您在这看了多久了，怎地不去劝架，我看大家这会都有点上头了。” 这要是不把和阳长老狠揍一顿，怕是很难收场噢。 “上头有甚用，有本事自己去打和阳啊。”净明掌门踱步从凌霄大殿内出来，和应烈并肩站了一排，斜眼看他，“不过她说得对，你去劝架吧。很快要到饭点了，全堵在这大家今天都喝西北风吗？” 应烈懒散地抱着胸，学着净明掌门的姿势也斜睨他一眼：“你怎么不自己去？” “呵，我如今已经是掌门了，亲自劝架多没面子。” “噢，那就让他们打完吧。” “哟小师弟你这些年脾气见长啊！” 应烈抬头望天：“也不知道是谁，看见我回来了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连句欢迎都没有，还让我收拾残局，啧。” 净明掌门摸了摸胡须，冷笑：“也不知道是谁留下无数人情债，连累宗门接了好些冤枉任务，让他干点小事就推脱。” 折瑶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木板，放在台阶上坐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两人。 真像小学生吵架啊。 砰！忽然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众人惊呼后转而惊喜大喊，气氛被推得更高了。折瑶扭头看去，只见和阳长老仰趟在地，手中的巨剑挡在胸前，而天竹长老一脚重重踩在巨剑之上，细剑差点就划到了他的肩头。 握草，要见血了啊。 折瑶心里一惊，连忙说道：“你们不要吵了，剪刀石头布，谁输了谁去制止这场比赛！” “剪刀……” “石头布？” 两个加起来快百岁的中老年人迷茫地望着折瑶，异口同声道：“这是什么？” 折瑶便简单的将规则说了，面前两个小学生纷纷将手藏在了背后，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然后同时出手。 应烈露出懊恼的神情，打了自己的手一巴掌，不情不愿地拔出净明掌门的剑——他自己的剑被度生教扣了，现在没有武器。然后脚尖一点，直接朝那二人飞去。 一掌劈开天竹长老，再用剑抵住和阳长老巨剑的惯性，随即将剑插入地砖，双手则是将天竹长老的手绞住，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后，天竹长老清醒了几分。 应烈的动作十分迅速，且他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很轻松，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看起来是轻松，可和和阳长老交过手，且知道天竹长老实力的弟子们心中却是骇然，能这么轻易就将两人分开，此人实力简直可怕。 应烈消失太久了，久到宗门的弟子们都不认识他了，加上他现在还是个光头，都以为他莫不是禅宗的和尚。 “什么禅宗的和尚，这是小师叔！”冉南激动地顺手就拍了旁边一个说应烈是和尚的师弟的脑袋，“小师叔不愧是小师叔，依旧这么厉害。” 一声小师叔，顿时唤醒了所有人的记忆。 热闹是想看的，然而大佬却是不敢惹的。 说起这位小师叔，众人只想得到四个字：天之骄子。 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他在剑之一道的造诣连许多前辈都比不过，就刚刚露的这一手，不愧当年的盛名。 只是，为何小师叔会是和尚打扮？众人小声议论起来，应烈松开天竹长老，处在话题中心的感觉让他不太爽。 净明掌门见状微微一笑，背着手哼着曲离开了。 “明明就是互相关心吧。”折瑶轻笑了一声。 小师叔不想出手，不过是怕抢了身为掌门的师兄的风头，而净明掌门非要他出手，却是想要提醒众人，当年的那个应烈，他回来了。 明明都是为了对方好，却搞得更吵架似的。 幼稚又别扭。 应烈眯着眼睛看着净明掌门离去的背影，一把握住插在地上的剑，使劲儿一甩，高声道：“师兄你的剑忘拿了！” 净明掌门没有回头，那剑势头很猛，让人轻易不敢接，可他却看都没看，手掌朝后准确地握住剑柄，然后手腕一转，便将劲道卸去，顺势将剑入了鞘。 “师兄这些年，实力也大有精进啊。” 和阳长老坐在地上，揉着发麻的虎口，抬头对应烈笑道：“不然他怎么坐稳掌门之位。多谢了，小师弟。” 折瑶看到这里，起身将东西收好，往凌霄大殿里找越朝尉去了。 不过，转了一圈也没有人，就连其他几个他常去的地方也没找到。 折瑶靠在阁楼的栏杆上，从上往下看，企图找到越朝尉的身影。 奇怪，人呢？ 第94章 折瑶找了一上午，依旧没能找到越朝尉。 上次她用鬼给凌霄阁搞完仙门大会布置的‘壮举’，让剑修们至今都印象深刻，本来没看见她的时候，剑修们都刻意的忽略了这个事实。 然而等到他们热闹看完脑子冷静下来，再看见折瑶的时候，又情不自禁陷入了自己吓自己的恶性循环。 一开始还是自己暗暗脑补，可折瑶为了找越朝尉一直在凌霄阁内晃悠，存在感强烈得不得了，让剑修们越发紧张。 “小、小师妹。” 忽而，一个急促压抑的声音自折瑶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发现是一个看着有一丝丝眼熟的师兄，正缩着脖子在她身后，神情慌张。 “这位师兄，请问你看见大师兄了吗？”折瑶顺势就问道。 那人脸色苍白，摇头：“未曾。小师妹，你看……这附近可还有鬼？” 折瑶：“……” “师兄，你莫要太迷信了，鬼生前也是人呢，轻易不会害人，也不会吓人的。”折瑶觉得有点头疼，大部分剑修都长得人高马大的，接受能力咋能这么差。 那位师兄讪讪笑了笑，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羞耻，连辩解的话都不大好意思说。 冷风拂过，裸露的皮肤便如针扎似的渐渐麻木，折瑶搓了搓脸，十分想念大师兄温暖的手掌。 “麻烦师兄也告诉其他师兄们吧，一般情况下我们凌霄阁是不会有孤魂野鬼的，便是有……”折瑶顿了顿，轻笑一声，“那也是天一掌门。自家师祖，不必害怕。” 师兄：“……” 这话很好的安抚了他的忐忑，但又在他心头之上悬了一把刀。 这样的话，岂不是晨练偷懒啥的都会被师祖发现？本来就被和阳长老折磨得够呛了，如今还要多个看不见的师祖的鬼魂在旁盯着。 师兄顿时头皮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几步就跑开了，这个‘好消息’不能让他一个人知晓！ 天一掌门不知道打哪飘来，身旁是笑呵呵的越王。 “哼，一个个真没出息，也不想想都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事是老夫没看见的？” 越王：“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徒孙也一样。” “好在还有朝尉，此子可真是越家麒麟儿啊，让老夫甚是欣慰。”天一掌门欣慰地对越王说。 越王连忙摆手：“哪里哪里，都是您教导得好。” 两只鬼居然就跟在折瑶身后开始了商业互吹，老脸都笑开了花。 “两位停一下可以吗？你们口中的天之骄子已经一上午没有出现了，难道不怀疑是出事了吗？” 折瑶停在了珍宝阁前，正好是个背风的地方，就走到了屋檐下面，认真看着两只鬼。 “赶紧去找找人，我拜托人打了传音石都没人接呢。” 这还是头一次越朝尉连传音石都不接，折瑶有些惴惴不安，握着越朝尉送的玉佩叹了口气。 越王和天一掌门对视一眼，后者率先说话了：“这是在凌霄阁，朝尉不会出事的。” 折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苦恼地说道：“我去找师父的时候，他们都这么说。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对。” 要是在天黑之前还是找不到人，折瑶就准备找当地的城隍爷，查一查越朝尉的动向。 实在是反常。平日里大师兄就该帮着师父打理凌霄阁的诸多事宜，又或者是带着同门们练剑，再来就是找自己。 越王笑容淡了下来，眉头也微微皱起，眼神不怒自威，闭着眼睛凝神静听。 折瑶对天一掌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的呼吸也弱了下来。越王身为鬼王，具备很多普通鬼没有的本事。 天地之间充斥着嬉笑怒喝，雪花飘落在地上发出松软的声音，落在地面、屋檐甚至是枯树上，在一片嘈杂声中，有一道压抑的喘.息声，微不可闻，但被越王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缓缓睁开眼，仰头看了一眼珍宝阁的牌匾，道：“这里面有人。” 珍宝阁已然落锁，仙门大会并没有举办，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开放的珍宝阁自然又再次关上。 折瑶找了好久，就是没有怀疑过这里——没有钥匙的人根本进不去。 天一掌门飘到珍宝阁前的石狮子旁，对折瑶道：“快来，钥匙在这里。朝尉只怕是自己进去的。” 当越王说珍宝阁里有人，天一掌门毫不犹豫地就确定了里面的人是越朝尉。 这珍宝阁的钥匙是极其贵重的东西，他当年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总觉得会被偷，就想了个险招，将钥匙放在了门口石狮子嘴里。 天一掌门去世之后，净明掌门翻遍了凌霄阁都没能找到呢。灯下黑，便是这样。 石狮子是特制的，嘴里衔着一颗石球，但其实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折瑶半个胳膊都伸进去了才拿到钥匙。 打开珍宝阁的门，轻轻关上，里面的窗户都紧闭着，光线很暗。 压抑、痛苦且沉重的呼吸声越发清晰，折瑶循这声音走得越来越快，心里揪起来。 大师兄……到底是怎么了？ 珍宝阁很高，折瑶顺着楼梯往上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离那道声音越发近了。在踏上那声音所在的那一层时，越王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心悸，顿时拉住了天一掌门。 他沉声对折瑶说：“我们再继续往上恐有魂飞魄散之险，你只能一个人上去，要小心。” 天一掌门没有这种感觉，听到压抑的呼吸声急促起来，他也急了：“不行，老夫一定要去看看，朝尉是既定的凌霄阁下任掌门，可不能出事了！” 越王死死拉着他，不让他走。 折瑶没心情问清缘由，扔下一句：“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便坚定地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这里是一个小房间，房门微掩，声音时重时浅地从里面传来，近了，胸口的玉佩居然在逐渐发热，折瑶低头看了一眼。 这玉佩是和大师兄的封印有关的，此时在发热，又是什么预兆？“大师兄？”折瑶推门之前轻声唤道。 没人应，微微用力将门推开。 光线很暗，门被推开时掀起的风吹动空气中的尘埃，在暗淡的光线照射下，她看见尘埃在肆意地飞窜。紧闭的窗子隔绝了风雪，呼啸声不绝于耳。 不大不小的床榻之上，一个背对着门口的身影蜷缩在床上。 黑色的长发从未像现在这样披散开来，凌乱地散在床上和肩颈，顺着发丝往下，折瑶的呼吸忽而一窒。 ……这衣裳背后好像都破了？ 在长发的遮掩下折瑶看不太清，那衣裳到底是破了还是完好的，得走近了才能确认。 蜷缩的姿势，是少见的脆弱姿态。 折瑶放轻脚步，目光看见他的背脊随着忽重的呼吸声紧绷，而后放松，再循环。 这是……大师兄？ 折瑶不敢认。然而看见那身自己送的衣裳，折瑶确定这人就是越朝尉。 上午还好好的人，现在会成这个样子？ 玉佩的温度在攀升，折瑶已经戴不住了，取下来只捏着绳子，任由玉佩在空中悬空荡着。 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宽厚背脊，终于看清他背后的模样——衣裳的上半部分几乎全部碎了，露出仿佛刻入肌肤纹理里的黑色封印。 卷曲、缠绕且诡异。又似乎是错觉，折瑶好像看见构成封印的纹路在颤动。 迟疑了片刻，折瑶轻轻将手放在越朝尉的肩头，冰冷的手心触及滚烫的肌肤，只粗粗感受到越朝尉整个人紧绷的状态，下一刻便被抓住手腕，用力一扯。 而后一个翻滚，折瑶已经被扣住手腕，压在了床上。 动作之大，越朝尉身上碎裂的衣裳稀稀拉拉掉了下来，露出冷白而精瘦的身躯。他浑身都热气腾腾，清爽的气味混杂着这热气充斥折瑶的五感，再也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其他。 他的胸膛起起伏伏，呼吸声清晰而重，双目半睁开，眼里有着猩红的颜色，神志似乎不大清醒。 折瑶不敢再有动作，她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来自越朝尉身上的危险。 玉佩也跌落在床上，折瑶只是一只手被扣住，另一只手悄悄去摸玉佩。 越朝尉似乎在失控边缘，折瑶下意识认为是封印的问题，想试着将玉佩给他戴回去。 然而她低估了难度——她只是动了一下，越朝尉扣住她手的力道就重上了一分，疼得她直吸气。 “大师兄，疼……”她下意识出声。 折瑶是真的疼，不受控地分泌出了一些生理泪水。越朝尉手劲儿忒大，她已经预感到手腕上很快就会出现一片淤青了。 越朝尉眼睫颤了颤。 折瑶和他很近，看见了，便又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大师兄？” 越朝尉慢慢掀起眼皮，无神的双目盯着她看，鬓边的发丝被汗水浸透，一滴汗砸在她的脸侧。 折瑶再次动手去摸玉佩，这次越朝尉没有再用力捏她的手腕，而是直接抓住她的手，随即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明明是寒冬，折瑶在这一瞬间有种回到了夏天的感觉。 他真的，太烫了。 以及，鼻腔里全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折瑶心跳都有些失调，刹那间小脸爆红。 第95章 太、太近了。 折瑶微微侧过头，能清晰地看见越朝尉的睫毛，根根分明。暗淡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小片阴影，衬得红色的眼睛多出几分阴郁，绷直的唇线和急促的呼吸，都在告诉折瑶——他在忍耐。 “大师兄……你还认得我吗？”折瑶一眨不眨看着他的侧脸，想要捕捉他清醒的时刻。 背脊绷得越发紧张，越朝尉阖上双目，松开一只禁锢住折瑶的手，缓缓向下，揽住腰际，稍稍用力，两人调换了姿势。 一股难言的羞赧弥漫开来，折瑶小心用手撑在他的胸膛之上——越朝尉两只胳膊都圈住了她，折瑶的手无处可支撑。 手下的肌肉是硬的，也是滚烫的，布着一层薄汗，常年锻炼的身躯肌肉分布均匀，白皙的肌肤因为发热而微微发红，瞧着很是风情。 再加上双颊也有些潮红，折瑶差点都要怀疑大师兄是不是吃了春天的药了，事实上只是破个封印罢了。 折瑶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手下是没有衣裳的，而越朝尉的脸在这一刻简直不能看！早先在小拗山发烧的时候，折瑶就是一眼开始心动，而他现在的模样，只会更加禁.欲。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折瑶小声嘟囔着，伸出一只手去勾玉佩，这回顺利拿到手了，然后一只手给越朝尉戴上。 不过，没有任何反应。 无效了？折瑶皱了皱眉，大师兄体内的灵力就这么难压制吗？ 折瑶陷入了沉思，可还没有思考多久，越朝尉一个闷哼，手臂猛然之间开始收力，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折瑶撑不住了，直接被迫整个人压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生怕自己的脑袋砸到越朝尉，折瑶微微测过了头，下巴擦着他的肩头而过，红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耳廓，脸上的温度越发地高了。 腰间的手太用力了，折瑶间接感受到了越朝尉正在承受着什么。她没有迟疑多久，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手肘抵在胸膛，冰凉的手掌抚摸着他的侧脸，而后小声在他耳边轻声安慰。 紧闭的睫毛微微颤抖，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掀开，红色已经褪去了大半，耳边轻柔的声音还未停止，越朝尉的心狠狠的跳动了一下，再次闭上了眼睛。 …… 天一掌门急得到处飘，越王眼睛都看花了，只好闭上眼睛索性不看，顺便沉下心来感受楼上的动静，在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后，越王一把拉住天一掌门。 “行了咱俩就走了，已经没事了。”说着，他露出很高兴的笑容。 天一掌门忽然就羡慕越王死得够早，他也想知道阁楼上发生了什么，再次看了一眼楼梯口，天一掌门跟随越王下去。 越王忽然说道：“这两个孩子还未成婚，可定了日子？” 天一掌门露出了然的神情，终于放下心来，说：“口头婚约，并无婚书。等明日过了新年，就让朝尉带着折瑶回越家，到底还是要知会家中的长辈的。” 越王忽然沉默了下来，他看着飘扬的大雪，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元弟……” “死了很多年了。”天一掌门斜睨了他一眼，“如今越家辈分最高的便是老太太，当年的元王妃。” 越王低头笑了一下，盘腿坐下，悠哉地欣赏着雪景：“只怕不会顺利。” “那也不一定。”天一掌门乐呵呵地坐在他身旁，他对折瑶很有信心，“折瑶不是一般的孩子。老太太可拿捏不住她。” 忽然，路过的两个弟子齐齐站定，转身看着珍宝阁，满脸都是狐疑之色。天一掌门正好就坐在了他们正对面，相距不过一米。 “你说……师祖他老人家会不会在珍宝阁里。”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两人面面相觑，率先说话的人又开口了：“师祖生前最宝贵这里了，死后肯定也是吧。” “是、是啊……” 两人一齐打了个寒颤，迅速朝着珍宝阁的方向鞠了一躬，而后拔腿就跑。 越王无情地嘲笑：“你可太抠搜了，死后弟子们对你的印象居然是这般。”虽然时间很短，但是越王已经搞清楚珍宝阁何时开启何时关闭，这还是天一掌门自己给他介绍的。“家大业大，需勤俭节约才能办下去。”天一掌门不为所谓，暗暗将这两个弟子的脸记住，转念又一想，算了，这也是凌霄阁的老传统了，和这些不孝子弟计较干嘛。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他扭头看向珍宝阁的大门，似乎想要穿透大门，直接看见阁楼上发生的事。 这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吧？ “他身上的封印可没这么快就能全破开。”越王淡然说道。 万鬼窟的结界并非全部由越王布置，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地府阴差布下的，这也是为何数年前有鬼破开万鬼窟出逃，而越王只是隐隐察觉到，但找不到到底是哪里的结界被打破。 结界和封印有异曲同工之妙，越王感受到越朝尉身上的波动，自然将其和封印联想起来。 天一掌门听到这话，忍住了骂净明掌门的话，憋了半晌，才说：“也不知道净明到底做什么去了，朝尉封印有异，他应该能察觉到才是。” 净明掌门的确有感觉，但他没想到封印上去，而是觉得是自己看见应烈那一手后，身体自己在发出不甘的咆哮。 这么多年了，小师弟依然压他许多，且他年纪已经大了，而小师弟还算得是壮年。 年底了，净明掌门事情还是很多的，没有时间让他伤春怀秋回忆往昔，他扒拉出自己的小金库，还是给宗门的弟子们封压岁钱。 就越发觉得自己真的……贫穷。 往年其实给的也不多，但谁让今年其他仙门的也要在这里过年了呢？不多给点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于是净明掌门就把仙门大会省下来的银子全部都当做了压岁钱，不过数着数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他的灵力还在奔腾？ 珍宝阁的阁楼之上。 折瑶听到了耳边平稳的呼吸声，手上的动作也为之一顿，双手撑在越朝尉头颈两侧，微微抬起身体，低头打量他。 神情平缓下来了，肌肉也放松了，好像……没事了？ 折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伸手就要将越朝尉的手从腰部挪开，结果才将将碰到，就看见越朝尉眉心皱了起来，而一用力呢，他就会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将她抱紧。 为了看清她的表情，折瑶直接对着他的，再次被扣住，唇瓣不偏不倚就撞到了他的，温暖干燥。让折瑶整个人都燥了起来。折瑶：“……！！！” 哪里还能顾忌什么轻手轻脚，折瑶用力将背后的手掰开，直接往旁边一翻，就并肩和越朝尉躺在一起，双手捂住的唇，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毫无疑问，这是折瑶的初吻。 接触的时间太短暂，折瑶只感觉到了柔软和自己狂跳的心，她躺了好半晌，翻身下床，啪嗒啪嗒地踩着楼梯下去。 脚步声如雨点一样密集，渐渐远去。 床榻之上，一双黑眸怔怔望着房梁，而后骨节分明的手盖住眉眼，唇角微微上扬。 折瑶悄悄从珍宝阁出来，被盘坐在大门口的两个鬼吓了一大跳。天一掌门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满脸通红还不自知。 “朝尉还好吗？”天一掌门挪开了视线，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什么人。 越王目光越发慈和，笑呵呵对折瑶说：“我听天一掌门说，你俩定亲也有小半年了，不如明日就回越家，把亲事定了吧。” 折瑶用冰凉的手给脸降温，闻言看了他一眼：“大师兄没什么事了。不过我看您二位似乎是误会了，目前来说我还是不想这么早成亲的。” 天一掌门不意外，起身漂浮起来，转身看向折瑶：“白汀在冬眠，小一也在沉睡，如今朝尉又出事了，新的一年又要辛苦你了。” 感觉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了，折瑶朝外面走去，她要找净明掌门来给大师兄看看。 “倒也没多辛苦。”折瑶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下得太大了，这没多久路上就积了一层雪，“不过，珍宝阁既然是锁住的，大师兄又是怎么进去的？” 净明掌门笑眯眯道：“自然是有别的地方可以进了。”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隔代亲？ 折瑶眉头一挑，要知道净明掌门一直都不知道珍宝阁的钥匙在哪呢，是后来天一掌门入梦告诉他的，但是大师兄就知道进入珍宝阁的其他方法。 回来的时间不长，天气变化却十分剧烈，雪花都不能称之为落，而是砸了，层层叠叠，真真是鹅毛大雪。 “龙气，还在泄吗？”她忽而问道。 越王抬头看了一眼，叹息道：“快到凌霄阁了。” “嗯？”天一掌门疑惑。 “凌霄阁真会选啊，正中龙眼处，龙气自尾开始外泄，还没到头。”越王看到的是这样的。 两个鬼陪在折瑶身边一左一右，风雪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但是折瑶走到凌霄大殿的时候，身上的雪真不少，冉南瞧见了赶紧过来给她拍雪。 “这么冷的天，雪还这么大，你就不要在外面走了。和阳长老今日都没有再训练同门师兄弟了呢。” 折瑶转过身任由冉南拍着她看不着的雪，目光不住地往大殿里面瞟：“和阳长老终于老实了？” “哪儿能啊，他闲不住的，去找小师弟了。”冉南拉着她走到开边，一看就是要说小秘密，越王和天一掌门毫不客气一鬼一边偷听。 “这不是大师兄和二师弟都有伴了吗，和阳长老也去操心小师弟的人生大事，最近搞得他要烦死了。” “说到这个！”折瑶声音忽然拔高，眼睛亮亮的，写满了八卦二字，“我才发现回来大半天了我居然都没有看见二师兄，尤语柳也没看见，他们俩干嘛去了？” 冉南耸了耸肩，想到自己孤家寡人，语气难免有一丝丝酸：“培养感情去了呗，最近二师弟带着她在山下面玩，好像还经常去胡家。不过今天风雪都大，应该会提前回来的。” 胡家，折瑶知道尤语柳喜欢他家那个刚出生的小家伙，也不觉得意外。 只是…… “二师兄真就收心啦？”折瑶进了凌霄大殿，看见净明掌门在包压岁钱。 冉南低声说：“不然还能怎么办，亓宗主住下来了，他要敢不负责，亓宗主第一个扛着丹炉打人，尤语柳指定第二个！” 天罗门的人吧，看着都文文弱弱没啥战斗力，但是猛起来也是真猛。 折瑶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净明掌门没抬头，就问：“聊什么这么好笑？” “没什么。”折瑶笑道：“师父，您一会去珍宝阁的阁楼一趟吧，大师兄有事儿找您。”不敢明着说封印的事，折瑶只能这样暗示。 净明掌门塞铜钱的手顿住了，他忽然想起来灵力这么反常，还有一个可能…… 他动作迅速地将东西全都收好，拿起自己的剑就匆匆离开了。 冉南也有自己的事情，她要找天竹长老商议一下过年的事，今年她不准备回家，折瑶从大殿里混了一把油纸伞，朝自己院子走去。 * 小一沉睡了好久，它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周围熟悉的布局，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凌霄阁。 吞噬数十个鬼也没能让它再进一步，它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是只要一根拇指的手掌，忧愁地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得了，吃那么多不仅没有变化，还让它胃口更大了。 就比如现在，它好饿。 小一孤独地坐在床沿，摸着自己的肚子暗自神伤，折瑶……真的要养不起它了呀。想了想，小一钻进了被窝，凭感觉找到了白汀睡的地方。 白汀睡得暖乎乎的，小一戳他的肚子，见他没反应，就很努力地伸手揪住一根细绒毛，然后用力一扯。 最柔软最敏感的肚子被牵动，痛感霎时席卷全身，刚刚还全身放松的刺猬顿时团成了一团，尖刺突起，做出防备的姿态。 然后就看见‘袭击’他的人是小一。 白汀打了个哈欠，白雾从口中飘出，小一看得羡慕极了，它怎么到现在都不会说话呢，于是开始比划。 “我的富贵气对你可没用。”白汀懒洋洋地趴着，“只对人才有效果。而且富贵气也并不能带你找到恶鬼的，这座山头只有天一掌门一个鬼。下山也不可能下山，折瑶知道了会生气的。” 大概是没睡好，白汀一开口就堵死了小一所有的期望。 白汀瞥了它一眼：“不会说话，可你不是会写字嘛，有什么事情写字给折瑶看嘛，我继续睡觉了。”说完，眼睛一闭，再次陷入了沉睡。 小一叹了口气，爬上了书桌，直接用手沾了一点墨，想了半晌才开始集中精力在白纸上写字，与此同时，脸上的纹路若隐若现。 折瑶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张杂乱无章满是墨点的书桌，以及上面一张纸，上面的字写得跟狗爬似的。 还是用简体字写的，歪七扭八地写着：折瑶，我可以每天多吃一点恶鬼吗？以后多干点活也可以。 折瑶哭笑不得，赶紧去被窝里找小一，没找到，只好朗声道：“快出来吧，多吃一点又不是什么罪过的事，我答应你了。” 好歹还知道要用自己的劳动力换取，这崽没白教，折瑶很欣慰。 小一从床底下爬出来，晃了晃身上沾染的灰尘，美滋滋地贴着折瑶的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 “你睡了好多天了，饿是正常的。”折瑶将转鬼的瓶子都拿了出来，“先吃吧，吃完了咱们去万鬼窟抓恶鬼，那里是伯爷的地盘。” 这些恶鬼地府都不太愿意管的，但是对小一来说简直就是天然粮厂！ 越王听得直感叹：“论狠，我这个帝王生前都没你狠。” 折瑶笑眯眯说：“这叫废物利用。也能早日让您也解脱不是吗？不过要是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通向万鬼窟的点就更好了。”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越王纠结了一会，又看了看小一，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啧了一声，嘴里说着嫌弃的话，手里却在将万鬼窟和折瑶的房间相连。 他的确是想早日解脱，尤其是在看见越朝尉过得好之后，已经有点想去投胎了，当然了，这还得是在协助折瑶他们搞清楚龙脉的事之后。 小一看见后欢天喜地地打开瓷瓶，这回也就没省着吃，直接将整个鬼都吞了，吃了三只后才揉着肚子停下来。它饱啦！ 折瑶将瓷瓶都收好，跟越王道了声谢，随即去收拾书桌。 凌霄阁所在的山，位于官道两侧，有一些村庄和小镇，荒凉的官道上也有一些茶肆。 寒风不住地穿透茶肆，老板煮着热茶，和小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此时，茶肆内仅有一个客人。 黑色的长发松散的挽起，穿着黑色的衣袍，身材高大，气质偏冷，冷白的手捧着一杯热茶暖着手心。 雾气蒸腾，隐约可见一张俊俏的脸，垂着的眼睫长长的，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侧首看向了山峰。 将茶杯放下，留下几枚铜钱，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再次用黑色的帽子盖住头，也将那张好看的脸遮了大半。 须臾，人便出现在了附近的小镇里。 尤语柳自胡府出来，冷得打了个哆嗦，万俟尹无奈地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似乎会更加柔软。 “以后天转热了再来看望吧，最近下大雪，莫要出门。” 尤语柳笑容羞涩，轻轻点了点头，仍旧有种自己身处梦中的感觉，她居然真的和万俟尹定亲了…… 万俟尹看着她的头顶微微叹息，其实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早有察觉，只是没想到那丹药并不是给他准备的，而是给这姑娘自己……以前见到尤语柳的时候，万俟尹只觉得这姑娘不会打扮自己，可惜了那张脸。 但那天，他被勾起了好奇心，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将丹药喂给自己，然后事情一步一步失控，走向了他控制不住的方向。 不过，现在这样，倒也挺好的？想到胡家那个可爱的小姐，万俟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现状了。 尤语柳悄悄偷看万俟尹，没好意思告诉万俟尹她之所以天天都来看，是想要生个和胡家小姐一样可爱的女儿…… 感觉要是说出来了，万俟尹可能会生气呢，尤语柳只好暂时将这个秘密藏了起来。 两人低声说这话，和穿着黑袍的男人擦肩而过，尤语柳身高矮一点，余光很容易瞥到旁的事物，不由咦了一声，回过头再看了几眼。 “怎么了？” 尤语柳眨了眨眼，看着那背影：“那个人长得好像越公子啊，气质不一样，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万俟尹便也看了一眼，背影看不出什么：“不是大师兄。” 两人御剑飞走了，片刻后，胡家小姐失踪不见，胡府大乱，与胡家小姐一同不见了，还有那刚满月的小狐狸。 晚膳之前，越朝尉终于出现在了大众的视线之中。 折瑶用膳的时候，周边坐满了凌霄阁的师兄们，也不知道谁说的，说是在她身边是最稳妥的，指定不会见鬼。 然而看着在她身边不停穿梭的天一掌门和越王，折瑶嘴角抽了抽，决定闭嘴，不要告诉这群师兄们事情的真相。 “小师妹，此次出门可有遇见什么好玩的事情，这都年底了，真是没想到掌门居然还会让你接任务呢。” “是啊，我早就听大师姐说过你们之前的任务了，真的是太刺激了！” “和阳长老也说过的，小师妹你下次接任务还是和大师兄一起吗，要不要尝试和我们去？” 越朝尉好不容易将封印压制住，想到今日和折瑶的种种，一离开珍宝阁就来找她了，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副场面。 凌霄阁的诸位师弟是什么性子，越朝尉很清楚，可心里还是一样的不大舒服，连带的面色都冷冷的。 折瑶看见他了，想到今天那个乌龙吻，以大师兄当时的状态应该是不知道的，于是虽然心脏又开始乱跳，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对他招了招手。 下一秒，就听见叽叽喳喳说话的师兄们集体改口。 “师嫂我们刚刚说的还请你考虑考虑，就不打扰你用膳了。” “师嫂我想最后确认一下，咱们这座山上真的只有师祖一个鬼吗，阴差什么的都没有吗？” 越朝尉已经走近了，听见折瑶笑着对那人解释说：“除非是死人了，不然阴差是不会来的。” 他淡淡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坐在了折瑶的身旁。 “小师妹。”越朝尉轻声说，“今日多亏了你，师父说是你找他去的。” 尽管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折瑶脸皮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故而仍旧当做什么都不知的样子。 折瑶心里虚，下意识眼神躲避，没发现越朝尉看她的视线有多柔和。 “封印怎么回事啊，忽然就那样了好吓人。” “师父说可能是到年纪了，以后会逐步解封。” 净明掌门是猜测是如此，越朝尉也有自己的猜测，想到那个可能，眼眸不由地暗了暗，眉间染上一丝躁意。 对于未知的事情，人们总是又恐惧又好奇。 “这么不稳定吗，要不我联系一下金宗主，无极宗是符修，封印也是纹路，二者有相通之处，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折瑶实在是有些担心，忍不住抬头看着他，语气认真道：“大师兄，封印松动的时候，你看起来真的很痛苦。” 越朝尉在那双清澈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便嗯了一声，视线落在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之上，耳廓悄然变红。嘈杂的声音都仿佛渐渐远去，他的世界里，只余这一人。 第96章 越朝尉的眉眼非常好看，剑眉星目，眼睛尤其漂亮，睫毛长且浓密，目光深邃且专注。 折瑶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忽而想起阁楼上的时候，大师兄闭着眼睛，那时没能看清这双眼，如今瞧见了，不免有些遗憾——当时若是睁开眼的，该是何种风情！ 越朝尉侧眼看着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诸位师弟，微微弯腰，伸手握住折瑶的手，冰冷的温度令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的手腕处暖着，就这样带着折瑶往外走。 看呆了一群师弟们。 天呐，这是大师兄？他们可从未见过他这么体贴的一面。 ……这就是未婚妻和同门师弟的区别吗？ 李朝堇不知道从哪忽然出现，重重的叹息一声，面色深沉道：“我曾从小师妹那里学到一个词，叫做双标，大意是一个人对待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标准，这可能就是吧……” 他是在折瑶那里听到她说青檬是很双标的龙，才知道这个词的。 双标，无处不在。就比如他师父不催其他弟子，只逮着他催婚，就很让人头疼。 听到李朝堇这样解释，他身边的同门剑修们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见怪不怪了，掌门对大师兄和其他弟子也是这样的双标呢。 最近和阳长老神出鬼没的逮李朝堇，他刚说完话就下意识警觉地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和阳长老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寒风吹进屋子，李朝堇紧了紧衣领，看见雪花下得密集，好似不断线的水珠似的，龙布雨，不知可能布雪？最近山下的镇子村子里的人都过得很艰难，已经开始有人被冻死了。 想到这里，李朝堇赶紧离开去追折瑶，一来是想问一问，二来是要是可以的话他想去看青檬！上次小师妹看见布雨真是太幸运了，那样一副壮观的景观是他怎么想象也想不出来的，唯有亲自一见，才不会留下遗憾。 越朝尉走一步，折瑶得走一步半才能跟上，她几乎是小跑着跟着的，好在越朝尉很快发现了这点，放慢了脚步。 “封印的事……”越朝尉顿了顿，回首看了她一眼，眼神匆匆从她的脸上掠过，而后迅速转回，耳廓慢慢发红，“不用太担心，师父已经知晓，会想办法解除封印的。” 折瑶被他的话吊起了心神，目光一眨不眨盯着他看，尽管只能看见小半个侧脸，然后就看见……大师兄耳朵红了？ 眨了眨眼，折瑶小跑几步和他并肩而立，侧仰着头盯着他看，也不看路，任由越朝尉带着她走。 “大师兄你很冷吗？” 越朝尉摇头，前面有人经过，用力将折瑶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折瑶眨了眨眼，也是，大师兄手暖和得很，怎么可能会冷呢。只是耳朵这样红，不是因为寒冷，难不成是……害羞？ 将疑问压在心间，折瑶又问：“封印不是师父亲自弄的吗，为何还要系那个办法解除，他不可能直接解除吗？” 越朝尉捏了捏她的手，无奈坦白：“恐怕我还是无法承受巨大的灵力，可封印已经锁不住了。”事实上，封印的第一次松动，是上次看见折瑶拼了大半个金轮宝的时候。越朝尉谁也没说，毕竟证据太少了，仅仅只是金轮宝对他有影响这一点，似乎并不足够确认。 小师妹运气一向很好，集齐金轮宝会很快。 越朝尉眼睛一深，在那之前，最好还是要找到安全解除封印的办法。 折瑶噢了一声，又瞄了一眼越朝尉的耳朵，他本身就很白，连耳朵的肤色都是冷白的，那一点红就很显眼。 走了没一会，迎面遇见了越王和天一掌门，折瑶笑眯眯地对越朝尉说：“大师兄，师祖来了，他在跟你打招呼噢，要不要我给你开一下阴阳眼？” 阴阳眼？ 越朝尉神情有些复杂，在他的视野之中，慈祥的熟悉面孔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而旁边则是伯爷越王。 然而……小师妹还没有给他开阴阳眼，上次开的早已经无效了。 越朝尉朝折瑶点了点头，越王神情流露出一丝不解，还没来得及深思，越朝尉已经开了阴阳眼在和他们打招呼。 天一掌门笑道：“正好遇见你俩了，方才看见万俟尹和天罗门的尤语柳在一起，神情慌张，好像是出事了。就在凌霄大殿那边，估摸着他们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越王补充说道：“奇怪的是，那个天罗门的小姑娘一直说她在山下看见你了。”这话是对越朝尉说的。 尤语柳说的那个时间，越朝尉在阁楼之上，这点越王和天一掌门都是清楚的。 折瑶晃了晃手，问：“大师兄你还有银票给压岁钱吧……？不用回去清点银票的话不如我们去看看，二师兄可不是会神情慌张的人。” 除非是出了大事了。越朝尉便直接拉着她往凌霄大殿的方向而去，淡淡说道：“每年开年的头三个月，我就已经攒好了压岁钱。” 做大师兄也不容易，折瑶口中啧啧有声。 越王双手插在衣袖里，看着越朝尉的背影，忽然问天一掌门：“你说……刚才我们一照面，朝尉是不是就看见我们了，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不可能。”天一掌门慢慢往前飘，“我听折瑶说过，剑修都是火气重的人，能看见鬼的几率是很小的。” “那可能就是我的错觉吧。” 两只鬼一边聊一边飘，也飘得不高，结果就被从旁边不知道何地猛然窜出来的李朝堇穿透身体而过。 尽管是鬼，但两鬼生前都是体面人，从来就只有他们无视障碍，不断地穿梭在各个房屋之间，一直很小心不被人穿过。 然而就在刚才，两只鬼都经历了第一次被人类穿过。 这感觉……着实有点不好说，有点像是被雷劈的感觉。 李朝堇狂奔在折瑶和越朝尉的身后，他正兴致高昂，就要叫住折瑶，结果就听见凌霄大殿内，传来万俟尹的声音。 “就在不久前，胡家的小姐被偷了，与其同时，镇子里还有其他一起失踪的孩子。掌门，胡家想要委托任务，找回胡家小姐。” 第97章 胡家那位小姐的事情，李朝堇听说过，自然也知道她便是狐仙的转世，听到这种事心里一惊。 凌霄阁存在多年，对周边的小镇村庄不仅起着保护的作用，同时也是一种威慑。 常人眼中的凌霄阁，更像是个半仙聚集地，别说杀人放火了，就是偷盗之事都没人敢做。众仙门，为大燕国的安定付出了太多。 牙侩拐走这么多孩子，这是不想活了吗？ 越朝尉眉头皱起，几分不虞翻涌而上，被紧紧克制。折瑶昂头看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珍宝阁之上失控却自持的大师兄，也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轻飘飘的‘吻’。 折瑶顿时一个深呼吸，想什么呢！这是想这等事的场合吗！于是她肃着小脸，看向万俟尹和尤语柳二人，却见尤语柳盯着越朝尉眼睛都不眨一下。 移情别恋自是不可能的，折瑶正准备问，李朝堇一个健步冲进来，神情震惊道：“贼子未找到？” “已经派人去帮官府的忙了。”万俟尹叹息，“还没有消息。” 正当这时，尤语柳移开了视线，非常小声又带着不确定道：“方才在山下，我好像见到了越公子，气质不太像。可现在看……又有点像了？” 所以她才一直盯着大师兄看吗？ 咦，不对啊。 “可是，大师兄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可能出现在山下的。”折瑶说。 “真的很像。”万俟尹端详了好半晌，也点了点头，认同尤语柳的说法。 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气度和他知晓的越朝尉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现在……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万俟尹没有问出来，近来风雨欲来之感越发清晰，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折瑶疑惑了，难道大师兄还有个未曾谋面的同胞兄弟？ “我没有兄弟。”知道凌霄阁已经派人去帮忙，越朝尉眉头骤然一松，随即面不改色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给万俟尹，“听闻你和尤姑娘定了亲事，这银票你拿好，算是今年的压岁钱，待你成了婚，往后可就不兴给了。” 说着，越朝尉不由悄悄看了一眼还顾自迷惑的折瑶，内心悄然而升一股危机感，上次给小师妹的银票都用完了，以后可得要加紧挣钱！ 万俟尹敷衍地推辞了几句，飞快地将银票递给尤语柳，语气十分自然：“大师兄给的，收好了。”然后施施然拉着美人离去。 李朝堇看得好酸。 他是心里有数的人，自知想要成家还有无数条路要走，这大额压岁钱……梦里才有。 寒风吹响大殿的门，吱呀的细碎声音提醒了李朝堇他本是来干嘛的。 “对了小师妹，这年你应当不会回家过吧，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如咱们一起去拜访下青檬？”李朝堇遗憾道：“自打瀛洲一别，就再没见过她了。你说，这大雪天，龙能布雨，是否也能布雪呢？” “这倒是没听过。我好像没什么事，到时候咱们一起走一趟吧。”折瑶笑了笑，心中却不由得想起月余前青檬的话，全然没注意到越朝尉的眼中满是纠结。 越朝尉到底是越家人，新年自然是要回家一趟的。 而小师妹，现如今是他的未婚妻，不知她可否愿意和他一同回去。 新年的最后一天，除了一点小波澜，还是如往常一样，今年除了凌霄阁的剑修外，还有其他仙门的来客，显得格外的热闹。第二日一早，要回家的弟子们都换上了常服，见过净明掌门，又来找越朝尉和冉南讨要压岁钱，然后才欢欢喜喜地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一路有远有近，但冬季的寒冷仍旧抵不过内心的暖意。 凌霄阁顿时就冷清了大半。 雪未曾停过，就像越朝尉心中的忐忑，愈演愈烈。 阁楼上，尽管是那样的状态，发生的事情他依然记得清楚，那温热的、柔软的身躯，曾被自己死死禁锢。小师妹……似乎也是慌张的。 可醒来之后，小师妹一切如常，就仿佛那阁楼之上的事情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清浅的眼眸里倒映着纷飞的大雪，越朝尉唇角微抿，清越的五官莫名溢出一丝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息，这是封印松动后带来的变化。 压岁钱发完了，只有一个人没来领。 越朝尉握紧那一枚铜钱，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无人清扫的街上，雪花还来不及落在肩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落在地上。 一袭白衣，黑发披散随风而动，在漫天的雪白之中，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应烈捧着热茶看着底下那道身影，轻笑一声，感慨：“这孩子还真是长大了。” “十年了，自该长大。”净明掌门惬意地嗅着茶香，当掌门的人呐，一年四季都在忙，也就这段时间能有些闲暇时间，当初若是应烈坐上掌门之位，指定是待不住的。 “我琢磨着，朝尉该是去找扶摇的。”净明掌门含笑道：“万俟尹那小子都赶在他前头了，八成是急了。” “哟，那看来他们得回越家一趟啊。”应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颇有兴致地说道：“师兄，不如就让我充当扶摇的娘家人，一同去越家吧。” “休想！”净明掌门呵呵一笑，真要让他去，只怕会搅个天翻地覆！这种事，还得让天竹去。想到这，净明掌门得意地朝左侧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山门处有一红衣女子靠着石柱翻看著书，看起来似乎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敲门声响起，折瑶披上毛绒绒的披风，将睡醒的白汀放在肩头，又接过小一，最后跟天一掌门和越王叮嘱了几声，拜托他们看家。 大门一开，越朝尉便看见一个全副武装，随时可以出门的折瑶，一路上想好的措辞顿时卡住。 “大师兄，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折瑶的笑容像是定心丸。越朝尉抬起手，摊开，黄澄澄的铜钱被捂得沾上一丝汗水，热气瞬间蒸腾。 “小师妹，新年快乐。” 折瑶将那枚铜钱拿下来，却被他反手握住，抬眼看去，纠结的神情一览无遗。 但很快，那低沉的声音含着坚定：“跟我一起回家吧。” 莫名的情绪在心间瞬间绽开，似是喜悦又像是慰贴，折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笑容满面地坐上了越朝尉的鬼抄剑。 远远地，净明掌门看见了一个黑点越来越小，心里别提有多欣慰了。 应烈看了一会，嗤笑道：“我看朝尉都走挺久了，怎么师姐还没动身？” 扭头一看，好家伙，天竹长老还在那看话本。 净明掌门：“……” 默默掏出传音石，打给天竹长老。 第98章 自打折瑶开始修炼元气后，第六感强了不知多少倍，以至于尽管是在天上飞，她依然能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窥伺感。 山上白雪皑皑，而城镇村庄则少见人烟，一眼望去，一点人气都没有。 “好奇怪，怎么感觉有人在偷看我们。” 折瑶没觉得是幻觉。 这种事以前是有先例的，有一段时间她总被人跟踪，报警后毫无发现，后来找地府帮忙，也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折瑶自己蹲守了半个月，才抓到——一只被鬼魂附体将要走向死亡的黑猫。 此类事情折瑶没少经历，大多找到罪魁祸首后就交给黑白无常二鬼，也懒得去深究因由。 不过鬼抄剑飞得越来越快，被偷看的感觉很快就消失，风太大，披风都挡不住的冷，折瑶一个瑟缩蜷进越朝尉怀里。 越朝尉耳根子一热，下意识要和以前一样用灵力将风隔开，但手微微抬起，余光瞧见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顿了顿，拐了个弯儿径直将人揽住。 “还冷吗？”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 大师兄竟这般主动……？ 折瑶微微仰起头，无情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往脸上割，吹得生疼，不过几个呼吸就有些受不住，又给埋了回去。 鼻端扑面而来的清爽气息，混着体温，蒸得人晕晕沉沉，要不是后脑勺着实太凉，折瑶都想就这么睡一觉。 如果是龙，想来应当是不会害怕这凛冽的寒风了吧？ 嗯？龙……昨天跟小师兄说好要去看青檬的！折瑶顿时惊醒。 “大师兄，我走之前没有给小师兄打招呼！” “无碍。此去时日不长，待回来后再去也是一样。”越朝尉说着，考虑到越家复杂的情况，微微垂睫，眼中神情不明，语气淡淡的，“去到越府后，无论他们做什么，你莫要理会。” “啊……”折瑶拉长音调，不久前和净明掌门谈心的那一夜，她多少有一点面对这种事情的自觉。 大师兄和他家里，好像相处得不太好呢。 越朝尉没明白她这一声是何意，怕她误会，低声解释道：“祖母她老人家更喜爱二叔三叔，祖父亡故不久后，我便来了凌霄阁。”无需细问，类似这样的事情折瑶不知看见过多少，于是爱怜的从越朝尉的披风底下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顺着下巴往上，胡乱在头顶摸了几下。 越朝尉神情一怔，那只手比风还冷，和温热的头皮相触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但又像有着春天暖阳一般的热，令人神往。 “别伤心。”折瑶干巴巴地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在大师兄这个年纪其实已经不太需要安慰，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尽管有些……不尽人意？ 她的视野几乎是盲的，因而看不见任何越朝尉的反应，只是在心底里猜测罢了，嘀咕几声便将手缩了回来。 越朝尉的视线随着那只手向下看，到现在，他对小师妹口中的恋爱，总算有所明悟。 鬼抄剑飞得不是很稳，许是和主人心意有关，总之，这一段不长的路程，它飞得着实有些曲折。 小一被俩人肉麻得受不了，从披风里钻了出来，白汀怕冷，没敢追，只用眼睛盯着它看。 黄色的纸人努力在越朝尉的背后找到风最小的地方，而后盘腿而坐，胖乎乎的手臂抱在胸前，一脸严肃地看着凌霄阁的方向，消失的花纹再度出现。 白汀唧唧叫了几声，无人问津。 扭头一看，折瑶竟然睡着了！ 白汀：“……” 抠了抠脚，白汀转过身，团成球，也沉沉睡去。 小一孤独地坐在一旁，豆豆眼里是看不出来的沧桑，它都提醒得这么明显了，瑶瑶居然都不来看一眼？ 又往下看了眼，小一忧愁的叹了口气，它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逼近，这种危险似乎仅仅只针对自己。 越家曾经在南方割据一方，但大燕立国之后，作为前朝的皇亲国戚，越家只得老老实实低头做人。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越家在南方的根基颇深，到现在也是个屹立不倒的大家族——但也仅仅只是下坡路走得比其他家族缓慢一些。 越朝尉直接就带着折瑶回去了，还是不走寻常路直接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先将折瑶安顿好，这才慢吞吞地去给老夫人请安。 折瑶觉得挺有意思的，毕竟大师兄安顿自己的时候早有下人去禀告越老夫人了，可他居然故意这么轻慢对方，可见越家给他的印象实在不太好。 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是，这院子里除了一个负责卫生的小丫鬟外，没有任何伺候的人。 折瑶估计不会在这里待多久，也就没拿什么东西，只把必须用的衣物拿了一些出来。 这院子太荒凉了，随便看了一圈简直毫无看点。折瑶咋舌，这越老夫人真的不是和大师兄有仇吗？再不受宠的孙子倒也不必这样吧。 越朝尉一去不回，折瑶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等到人回来，倒是等来了天竹长老。 天竹长老大约是很少出远门，和大师兄如出一辙的行为方式——直接飞到后院来，吓了折瑶一跳。 她老人家先是环顾四周一圈，眉头微微皱起，视线这才落在折瑶身上，满满的疑惑。 “去见老夫人还没回来呢。”折瑶瞬间意会到天竹长老的疑惑，接着又问：“您怎么追过来了，若是有急事直接打传音石便是，不必这样劳心。” 天竹长老丝毫没有收回飞剑的意思，反而微微一笑，说：“师兄拜托我来充当你的娘家人，此行一定要将你和朝尉的婚事定下。哦对了，这越府的大门是在哪个方向？” 折瑶默默指向了北边。 天竹长老啧了一声：“原来是飞过了。”扭头看向折瑶，目光很是认真：“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向越老夫人提亲。” 说完，动作利落地跃上了飞剑，咻地消失。 折瑶呆滞在原地。 她的娘家人，去……提亲？ 第99章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折瑶去寻了洒扫的小丫鬟，问清了主院在哪个方向，就强行带着愉快熟悉新环境的小一和白汀前去。 那越家老夫人折瑶好几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描述，是个很厉害的人，天竹长老这略有些佛性的性子，到底会怎么和人家交流，难不成用武力镇压吗？ 一边想着，折瑶迷失在了越府里。 这越府实在太大，难怪大师兄会直接飞回来，从正门走这得走多远啊！ “大少爷这不是才走吗，怎地又回来了。上次走之前可把老夫人气着了，不知道老夫人会怎么惩罚大少爷。” “多嘴！大少爷再如何那也是越家少爷，轮得到你一个姨娘房里的丫头嚼舌根子？”说话的人声音中气十足，估摸着是个管事的。 折瑶下意识往假山躲去，准备再听一些，什么大师兄才走，他一直就不曾回来过啊。 被管事的发现了，那几个在一起八卦的丫鬟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折瑶等了一会，没动静就出来，人早已散去。 白汀打了个哈欠：“往那边走。”它伸出爪子指着一个方向。 折瑶朝着那边走去，想着方才听到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汀瞥了她一眼，道：“小一又有些不对劲了。近来这些奇怪的事情频发，瑶瑶你有空问问黑白无常二位大人，他们在地府也许知道些什么。” “小一？”折瑶伸手戳了戳肩头的纸片人，“你花纹又出现了？” 小一很是迷惑，什么花纹？ 白汀提醒道：“就在飞剑上的时候，你不是跑到剑尾去了吗？当时你身上出现了一些花纹。”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那花纹瞧着还十分眼熟……” 折瑶曾经也这么觉得，但她至今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反而小一自顾自地激动了起来，对白汀比比划划的，白汀认真看着，随即沉默。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折瑶，毕竟小一只是一个纸片人。 “说什么了？” “小一说它在飞剑上感受到底下有一股很危险的气息，感觉只要和气息的来源见面，它就会被吞噬。”白汀无奈地在小一期待的凝望中继续说：“它希望大家能多关注它。”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求关注法子？ “你感受到的气息也许和我感受到的是同一个人的。”折瑶拐了个弯，终于看见了主院，加速走过去，小声对小一说：“你下次再有这种感觉，一定要自己来找我，无论我在干什么。” 还没走到院子门口，便听得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大雪也压不下去的灰尘扬起，覆盖了小半个院子。 折瑶一惊，十分怀疑天竹长老真的动手了，谁知道她老人家看的话本里有没有爽文模板！ 里面的人纷纷往外跑，折瑶飞快地穿进去，结果还没跑多远就在一片看不清的朦胧中，被人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折瑶：？ 双脚直接悬空，被人提溜出来，刚一出院子门，右边的人就放下了她，天竹长老的声音响起。 “此事不得轻忽，我先回宗门了。” 折瑶至始至终连人都没看清，天竹长老已然消失不见，只看得见茫茫雪花中的小小的黑点。 越朝尉松开折瑶的手肘，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红色的帖子，鎏金花纹镶嵌其上。 “长老此行很顺利。” “动手了？”折瑶嗓子一紧。顺利是折瑶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你们再顺利也不能打人啊！ “没有。”越朝尉将聘书递给折瑶，示意她收好。有了聘书在，两人才算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没有打人就好，折瑶松了口气，打开聘书，眼睛顿时笑成了弯月。天竹长老居然真的来提亲了！这上面写的男女生辰八字和寻常的聘书是反着来的。 “那老夫人的院子怎么回事。对啦，我刚刚还听人说，你之前回来过，怎么我都不知道？” 去年一年的时间里，越朝尉大部分时间都和折瑶他们在一起，还有小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凌霄阁。 “不是我。”越朝尉握了握折瑶的手，低头凝视她：“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他冒充我进越府，在祖母的院子里留下了一道禁制，方才是天竹长老在破除禁制。” 当然了，白干活不是天竹长老的作风，越朝尉没继续说，天竹长老仗着禁制被触发，以此来要挟祖母同意这门亲事。折瑶很快反应过来：“是二师兄在山下见到的那人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怪天竹长老那么急着回去，那个和大师兄长相一样的人出现在凌霄阁周遭，他既可以 思来想去，折瑶还是怀疑这也许是大师兄亲爹造下的孽。 越朝尉摇头：“休息一晚，明日就回宗门。或许这件事，伯爷知道些什么。” “嗯？这和伯爷有什么关系？”折瑶很快又反应过来，双目圆瞪，按照她多年看剧看小说的经验…… 越朝尉叹了口气，苦笑道：“祖母说，我并不是祖父的亲孙子，我的亲爷爷……是宫里那位。” “所以……”折瑶人都快傻了，越王还真能憋啊，这么久了都没提起过！ 越朝尉无奈接过话：“所以若我真的有个同胞兄弟，伯爷才是最知晓内情的人。” 此时折瑶脑子里已经衍生出了无数剧情，不过想到越国早已倾覆，现在是大燕国，顿时冷静许多。然而大燕现在，也不容乐观。 “我这就收拾行李，咱们现在就走。我得快点去见青檬。”折瑶语速渐快，“大燕现在多处受灾，石小少爷你还记得吧？这家伙现在已经是那位的御用画师了，他说就这短短三个月，已经流放了一批不作为的官员了。” “但灾难并没有减少，甚至愈演愈烈。那位心情不好，已经有见血的心思了，但你知道的，冯洋的性子……” 为了和青檬在一起，冯洋必须做一个好官，可现在又不是真的天灾，其中还有人祸，不，或者说鬼祸也不一定。 折瑶就怕冯洋去送死，青檬也会跟着干傻事，所以才会答应李朝堇要去看望她，越府不用耗时间，这件事自然越快越好。 这么想着，她三下五除二囫囵将那些个衣物都塞进储物戒指中，急匆匆催着越朝尉御剑离去。 第100章 瀛洲。 才堪堪离开几月，瀛洲模样大变，灾难早已蔓延到这里，整个大燕国的色调由明转暗，仿佛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好在大雪在前一天终于停止，官府积极安排人手扫雪，陆陆续续有百姓迈出了门——若再不出门采买，恐要饿死于家中。 几个月的大灾，已经少有人像折瑶和越朝尉一样，衣裳整洁，不显消瘦。 冯城主在瀛洲的经营还是很好的，百姓们颇为爱戴他，故而在看见折瑶和越朝尉之时，以为是上使，便将二人到来的消息报给了官府。 幸而城主府的人对记得折瑶，摆摆手让百姓们散去，带着折瑶二人向城主府走去。 折瑶依稀记得此人是城主府里的一个管事，以前总是笑吟吟的，现在面色却不大好看。 “老伯，您这是怎么了？” 那管事回过头来，叹息道：“今年少爷未能回家过年节，外头世道乱得很，府里上下都担忧得很。” “冯洋没回来？”折瑶惊讶了，这家伙还待在原阳县做什么？ 只听那管事再叹一声，语气又心疼又欣慰：“老爷该是最心疼少爷的，却说少爷此举才算是没有堕了祖人风采，冯家人不当官便罢，做了官，就要做好官。” 越朝尉抿唇，这般乱世，一旦百姓没了活路，闹起来的样子，连燕王都心惊，冯公子还能活着回来吗？ 果真如此，折瑶无奈，冯洋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可惜了青檬…… 到底是因为什么，地脉龙气一直外泄？这个问题折瑶没能想明白，越朝尉却隐隐有了一丝明悟，与之相伴的，是颈后的灼热。 此行毕竟是来见青檬的，瀛洲没见着，二人匆匆见过冯城主便告辞，顺便捎上憔悴许多的老父亲给冯洋准备的一些吃食衣裳。 走之前还遇见了石小少爷，这家伙在京城混得不错，没曾想居然回了瀛洲。 “京城现在危机四伏啊！”石小少爷解释道：“我怕脑袋不保，还是回老家躲躲吧。” 这个时候还能想办法从京城离开，这段日子石小少爷在京城可没少交朋友。不过折瑶只注意到了他腰间别的笔。 通体暗紫，看着平平无奇。 小一也在看，甚至在流口水。 白汀神采奕奕盯着那笔，豆豆眼竟也露出渴望的神情。 唯独越朝尉不为所动，他瞥了一眼那支笔，发现其上附着着淡淡的紫气。 “此乃陛下亲赐的御笔，平日里我就拿它作画。”石小少爷得意地将笔摘了下来，十分珍惜地摸了摸笔尖的毛毛。 还是那个没啥出息的石小少爷啊！ 折瑶莞尔一笑，道：“我和大师兄准备去探望青檬，你可要一起去？”一旁越朝尉掏出传音石，叮嘱李朝堇带着越王一起过来，知道越王存在的李朝堇顿时大喊大叫起来，吓得要死，越朝尉淡定地将传音石挂了。 石小少爷咽了咽口水，仓皇摇头表示拒绝，那个什么越王，一定就是他想的那个越王吧！作为本朝的官员，去见前朝的皇帝，这合适吗！ 向石小少爷告别后，二人便连夜赶至青阳县。 一路上见过许多县的惨状，青阳县和那些县比起来，算得上是不错的了，这其中未必没有冯城主暗中帮衬的缘故，不过冯洋能把在乱世中稳住青阳县，能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到青阳县的那一天，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折瑶情不自禁裹紧披风：“老天爷这是助纣为虐啊。” 越朝尉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微微低头，目光认真：“小师妹，你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小师弟很快就会带着伯爷过来。” 折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从披风下伸出一只手按住越朝尉，元气逐渐补充满。 她愣愣地看着越朝尉，喃喃道：“你要去哪……” 越朝尉轻轻一笑，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际。 “我想一件事很久了。” 什么……事？折瑶眨眼。 他拎起看热闹的小一，声音低低的：“小师妹，日光不强，可否召来此地城隍一见？” 折瑶不明所以，但仍旧照做。 这地界的城隍爷可是老熟人了，正是那瀛洲城隍。人间乱，地府也一样，城隍面上都惨淡非常。 “折姑娘，许久不见。”城隍爷乐呵的神情都做不出来，只苦着一张脸，微微侧身准备对越朝尉拱手一礼，却忽然一愣。 越朝尉自那日折瑶忘记给他关阴阳眼后，后来无论折瑶怎么关闭，这阴阳眼始终开着。 这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他很可能就是那位转轮王的转世。 “请城隍爷带我入地府。”越朝尉说着，死死捏着剧烈挣扎的小一，“小一与我同去。” 折瑶一脸懵逼，城隍爷也一脸懵逼，甚至小一和白汀都傻了。 直到天际传来脆响声：“咦，越公子的气息怎么变来变去的？” 是青檬来了。 折瑶听了她的话，才定睛去看大师兄的气息，灵气她是感知不到的，但是地府的元气她看得见。此时此刻，大师兄身上竟然忽隐忽现着一丝丝元气？ 城隍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只以为是折瑶完成了任务，激动之下都没来得及和折瑶打招呼，抓住越朝尉就消失在了原地。 青檬化作人形落地，神情陷入沉思，越公子这是不待见还是怎么的？ 折瑶伸手掺住青檬的胳膊，脚下一个踉跄，失魂落魄地把头靠在青檬肩头。 “我真是……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就在我身边？” 而且还和对方谈了个恋爱…… 那是轮转王啊。 轮转王！ 据说和一殿殿主不和的十殿啊！ 她不会被一殿殿主穿小鞋吧……呸，大师兄不会被殿主欺负吧？ 青檬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是少见的温和：“他也抛弃你了吗？” “并没有，请收回你的脑补。”折瑶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青檬，“你最近没有轻生的想法吧？” 这话直白得作为龙的青檬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第101章 “没有。”青檬摇头。 折瑶松了口气，瞧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东边，顺着看去，只看见一片绵延的低矮山脉，中间间或有些平坦处，隐有人烟。 “那里是？” “冯洋今日去了那里，这山中有个村落，他是去安抚人心的。”青檬拉着折瑶往青阳县府而去，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 折瑶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青檬，这姑娘还颇为暴躁，如今内心竟这般平静，这就是爱情吗！ 青檬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热腾腾的糕点，味道十分熟悉，好似出自来香楼。 所以冯洋到底哪来的银子喂饱这条龙的？ 青檬递给折瑶一块，自己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这山没有山神了，不出百年便会移为平地。” “山神？” 折瑶见过许多精怪，也见过鬼神，但山神这种神，她只听说过，就算是穿越后也没有见过。 “当山神的都不爱见人。”青檬咽下糕点，顿了顿，双目一丝波动也无，轻声说：“许是常年庇佑人太累啦。” “这么说也没错。有好些人世代都住在山间，不知道保佑了多少人呢。” 青檬啧了一声，将糕点收好：“当神有什么好的，就跟你们人总爱当官似的。要是可以，我才不乐意让冯洋去做官呢。” 这是抱怨上了。折瑶抱着她的胳膊嘿嘿一笑：“可他也是为了你啊。” “对了。”折瑶收了收笑意，“你方才说山神是存在的，那那些地脉龙气消失会有影响吗？” “有。”青檬认真地点头，流转着金色的黑瞳格外的严肃，“刚刚我说过了，当神如当官，龙气一旦消失殆尽，便如官途走到了尽头，一个不好，就是山崩地裂。” 青檬苦恼地挠了挠头：“可是真的很奇怪，这地脉龙气怎么会泄得这么厉害，再继续下去，冯洋可就没有官当了！” “我感觉我们正在接近真相。”折瑶有预感。 进入县衙住下的第三天，李朝堇还没到，越朝尉和冯洋都还没回来，甚至杳无音信。 折瑶和青檬作伴，倒也不觉得无聊，只是天气越发异常，雪加冰雹地下，砸坏了好些百姓的屋子，折瑶和青檬忙了好一阵。 让折瑶更觉得奇怪的是，她联系不上地府了，也找过附近的土地神，对方也联系不上瀛洲城隍。 折瑶就很心虚，同时还挺慌的。 大师兄那封印瞧着就不牢固，会不会是破开封印了，然后在地府大闹了一场？ 有时候又会想，大师兄是不是会恢复在地府的记忆，他会不会转身当渣男？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越来越多的时候，李朝堇竟带着冉南风尘仆仆地来了。 青檬为了让百姓少遭点罪，化作龙勉强将冰雹转移到了那座没有山神庇佑的山上，隔老远就看见了熟悉的剑修，跟在他俩身后一起回来。 彼时折瑶拿着一个热乎乎的烤地瓜，一手蹭得漆黑，热气氤氲。 李朝堇面容疲惫，脸上带着一些刮伤，连在天罗门养出来的肉都肉眼可见地掉了不少。“小师妹，最近你见到大师兄了吗？” 冉南一把拉开他，毫无形象地往折瑶旁边席地而坐，伸手烤着火。 “那不可能是大师兄！你莫要说些废话。” “发生什么事了？”青檬熟练地用一旁的烧火棍将埋在炭火底下的地瓜扒拉出来。 来香楼的吃食折瑶是供不起的，只能委屈青檬吃点接地气的东西了，结果她意外地爱吃呢。 折瑶咬了一口地瓜，问道：“天竹长老不是回去了吗，你们说的那个人是和大师兄长得很像的那个吧。” “我师父……没回来啊。”冉南接过烧火棍的动作停住。 折瑶心里猛然一紧，随即面上露出无奈地笑容：“原来没回去啊，可能是她老人家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冉南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按照她师父的性格这是极有可能的。 然而折瑶却心知并非如此。 那般重要的事情天竹长老怎么可能不回去通告一声！ 随之这也让她意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也许正被人盯着。 “大师姐，最近可还有听闻度生教的消息？” “没听到。”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随着门关闭，风雪被阻隔。 四人齐齐回头看去，三人异口同声：“小师叔？” 应烈咧嘴一笑：“还好赶上了，我是跟来见一见那位青姑娘的。” 青檬默默举手：“我就是。” 应烈一看，不是说是龙吗，这瞧着可和人无二，他心里暗自嘀咕着。 “自上次一别，就再没听说过度生教的消息了，这群和尚似乎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什么和尚，都是尸骨罢了。”冉南嫌恶道。 李朝堇缩了缩脖子：“禅宗可真倒霉，那伙人专门偷和尚的尸体呢。” “所以那个和大师兄长得一样的人干什么事了？” 李朝堇正要说话，蒲扇般大的巴掌就按在了头顶，应烈爽朗地笑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来捣乱的。” 这话听得李朝堇嘴角一抽，对小师叔来说当然没大碍了！最先发现不对的禅宗，和那人斗法一炷香时间，伤者就有几十余人。 最后还是小师叔及时赶到，这才避免出现死亡。 说起来，小师叔真的好强啊。 冉南似乎也想起了当时那个画面，不过对方好像也并不是因为忌惮小师叔才走的…… 折瑶索性将所有的地瓜都扒拉出来，无视青檬抗议的眼神，一人分了几个。 而后初来乍到的三人就一边啃地瓜一边盯着青檬可劲儿地瞧，这场面看得折瑶都感觉怪丢脸的。 你们是剑修啊，人穷志不穷的那种剑修，怎么可以做这么没有出息的事情！ 折瑶轻咳了一声，小声问青檬：“下午你还去转移冰雹吗？” 青檬点了点头。 于是折瑶就被迫站在寒风之中，百无聊赖地听着三人根本不算小的议论声，双目无神地看着青龙勤劳移冰的背影。 “不愧是龙，这气势着实惊人。”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青檬的全身，瞧着好大啊。” 不远处，飞行的青龙动作一僵，转头，硕大的龙目倒映着折瑶的身影，充满幽怨。 折瑶缓缓捂住脸。 救命，大师兄你快回来管管吧！ 第102章 青檬一脸愤愤地走在前头，折瑶自认是个穷人，立刻就找了在场唯一的大户——小师叔。 “你们都把青檬气着了，得哄一哄才行。”折瑶笑眯眯地说道。 此刻应烈并不清楚青檬烧钱的能力，想着一个小姑娘应该花不了多少，于是大方地将钱袋子递给折瑶。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折瑶直接把钱袋子绑在了青檬的腰间，听到那狠心的小辈说：“别气了，这是他们赔你的，感觉够吃好多顿来香楼了呢。” 眼见青檬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折瑶伸出胳膊搭在她肩头，小声道：“既然收了银子，晚上帮我个忙呗？” 青檬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应烈有一丝心疼那么多银子，李朝堇咋舌：“小师妹可真舍得，我记得青檬最爱吃来香楼的糕点，小师叔的钱袋子怕是一去不复返。”冉南认同地点头，不过她作为女孩子，和折瑶青檬走得近，自是也听到了折瑶请求青檬帮忙的话，这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谁亏呢。 折瑶都搞不定的事情，青檬得花多大的代价啊。 一直联系不上地府，折瑶面上不说，心里可急得很，实在没办法，只能强行去地府一探究竟了。 夜。 黑沉的夜晚被皑皑白雪映得亮白，微弱的灯光下也能看清道路，折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旁青檬拿着匕首，一脸惨白。越王抱着胸，沉默地飘着折瑶身后，脸色很难看。 “快点吧。”折瑶缩着脖子催促，话音刚落，那匕首就一个颤抖。 ……谁能想到活了上千年的青龙，居然怕疼到这个地步呢？ 折瑶无语凝噎。 青檬索性紧闭双目，心一横，将匕首往折瑶这边一带，嗓音因为紧张些微走音：“你、你来。” 折瑶看了看面前那把寒光肆意的匕首，没接，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一根银针，飞快戳在青檬的手背上。 无人知晓龙血是什么颜色的，当皮肤破开的一瞬间，一股沉淀了千年的气味弥散开来，曾经听闻，龙是腥臭的，可当折瑶真正见识到时，才发现并不能用腥臭二字就简单概括了。 仅仅一滴龙血，那味道浓烈到把李朝堇三人都勾了出来，然而他们仨连发生什么事了都没弄清楚时，折瑶已经沾了血用元气激发，一手掐诀，严阵以待。 瞬息间，一扇肉眼看不见的大门悄然出现，隐有寒风凛冽地从门缝滋出，如果说这人间的冬日吹得让像是被针扎一样，那这扇门后的风，则更像是有人拿着刀在刮骨一般。 疼且难以忍受。 折瑶提前做了准备，她将白汀交给还在懵逼的青檬，把怀里厚厚一叠符纸贴了一半在自己身上，坚定地伸手预备推门。 越王终于忍不住了，拦在那门前。 “你去就是送死！地府岂是活人好进的地儿，更别说你还是进去找人的！” 阴气浓郁，一旁三人竟是都能瞧见越王了，应烈眼睛微瞪，他认出了那老头是谁…… 折瑶一脸莫名其妙，对青檬使了个眼色，没理跳脚的越王，一使劲儿将门推开。 然后青檬迅速将一旁的火盆放在门口，完事迅速闪开——地府的阴气她也受不住。 两人配合得极好，折瑶在火盆放下的一瞬间，就开始疯狂点香，招魂玲也摇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细听还隐约能听到她念的是某人的生辰八字。 托天竹长老的福，折瑶在聘书上见到越朝尉生辰八字的时候就记下来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寥寥香烟逆着阴风直直地飞进大门内，折瑶在纸符的加持下，倒是感受不到多少阴风的影响。不过青阳县许多游魂皆被这股精纯阴气吸引而来，不多时便百鬼围宅，四处都是鬼哭狼嚎，听者无一不瘆得慌。 这种场面大小见过几次的倒还好，但对应烈这种头一次见的人来说，这就很不友好了。 冉南细心地发现，面对敌人打得比谁都猛的小师叔，腿是僵硬的，握着剑一动不动，心里怕是开始慌了。 不过当初净明掌门知晓这事的时候，貌似也不比小师叔强到哪去。 她轻咳了一声，不知道在跟谁说话：“越王好像是个蛮厉害的鬼，有他在，那些鬼应该不敢进院子吧。” 青檬退到他们身旁来，认真地点头：“那老头已经是鬼王了。” 冉南一听青檬懂这个，立即挽住她的胳膊，怕是不怕，多少还是有点慌，挽着比较有安全感。 “青檬啊，你家冯洋呢，大晚上的都不回来睡觉的吗？” “进山安抚百姓了，昨日去见他，说是明日就回来。” “进山？”越王知道自己误会折瑶后放了心，忽而听到这二人的对话，猛地窜到她们身前，“这一路赶来有山直接便塌了，埋了好几个村子。这山也没什么地脉龙气了，如果你们还有认识的人在山中，越早出来越好。” “哪可能这么巧。”折瑶退后几步，将纸符揭下来，一并扔进了大门之中，而后火盆里的火彻底熄灭，大门也唰地一下紧闭。 方才一直听到的鬼哭狼嚎仿佛只是幻觉，越王的身影也逐渐看不见，应烈活动了下腿脚，心想朝尉这媳妇儿还真有奇术啊，那小子眼光真不错。 越王知道大家伙又看不见他了，就凑到折瑶身边：“那你是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看山川地脉走势，就这几个月，已经塌了好几座矮山了。” “您觉着，青阳县这山也会塌？”折瑶挑眉，将火盆收拾好，招呼众人进屋里说话，“方才我给大师兄捎信了，他应该会努力回来的。” 再不济还有小一嘛，折瑶为了以防万一，给小一也带了口信，这小家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运气贼好。 “这是……什么意思，大师兄去哪了？”李朝堇问道。 “在那扇门后。”折瑶叹气，“和他那个封印有关，具体的等他回来后让他亲自跟你们解释吧。” 众人简单聊了一会，便各自散去睡下。青檬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满是越王的话，想了想，悄悄起身出门，化作青龙直奔天际，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第103章 一夜安眠，天还黑着，低沉的黑云仿佛随时都要倾轧而下，天气越发得不寻常了。 一早雪停了。 没有下雪，但冷得折瑶再加了一件外套，整个人都臃肿不少。 白汀更是不愿意挪窝了，扔下折瑶窜进屋里，蜷缩在火堆旁，透过微开的窗缝愣愣盯着灰蒙蒙的天看。 折瑶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属于雷暴雨都吵不醒的那种人。她慢吞吞地给自己做了早膳，吃完才后知后觉——怎么这大院子里就她一个人在活动？ 迅速掐了个诀把碗筷洗了，折瑶推开青檬的房门，一推就开了，门都没锁！屋里早就没人呢。 奇怪的是，小师叔和小师兄也不见了。 “白汀，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人？”折瑶走到火堆边，烘烤一身的寒气。 白汀扭头看了她一眼，脚下一用力，就蹦跶到了折瑶的肩头，憋了半天，吹出了很轻、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的气来。 “昨晚山崩了，他们都去救人了。” 白汀疲惫地顺着衣裳滑下来，抱来一块软软的布，就放在空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今日出门小心噢。”说完它团成一个球，沉沉睡去。 山崩了？折瑶第一反应就是越王真是个乌鸦嘴，第二反应就是这事真有点棘手。 连白汀都反常的这般慎重，折瑶可以肯定方才那口气绝对不是富贵气，这小家伙怕不是压箱底的家伙都加持给自己了。折瑶赶紧拿了几根香给白汀供上，然后在附近用金元宝招了个鬼魂，故计重操，让鬼托着她飞，只留下灶房空荡荡的门框。 鬼飞行的速度不比剑慢，折瑶趴在门板上，感觉自己脸都要冻僵了。 幸而那山不愿，几分钟就到了。 入目一片惨烈，山体滑坡，到处都是滚落的山石，好在这附近没有大的水源，也没有地下河，山虽然崩了，没出现如泥石流这样的灾害。 青阳县太远了，昨晚上就算有不少人听到山垮的动静，想必也不会联想到是这个情况，而且这天普通老百姓可不敢出门。 倒下的枯树、混杂的黑红泥，偶然可见死去的动物的尸体，一片狼藉。 在绵延数里的惨况之中，有几个身影不停地飞来飞去，一旁安然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数百名被救的山民。人们顾自低泣，没人注意到天上有块门板在飞。 折瑶没敢打扰应烈和李朝堇，只好揪着越王问：“伯爷，通知官府没有？” 越王忧心忡忡：“已经通知过了，赶来还需等。那个姓冯的小子便是这县里最大的官了，他还没醒，只怕县衙不会那么配合。” 折瑶大惊：“不会吧，这么大的事……” 越王叹了口气，瞥了她一眼：“如冯洋那样的官自是会管，但他现在昏迷了！如今此事青阳县谁接手，便是谁负责。” 底下的官吏，哪一个能负得起这责？所以拖拖拉拉越王是不意外的。 “当务之急还是这群灾民，吃穿住都要安排一下。”折瑶拍了拍门板，让鬼掉头送自己回青阳县。 越王：？ 他才看到这玩意，这年头鬼都这么不好当了？ 然折瑶还没折回去多远，一道青光急速奔来，化作人形，将折瑶按在门板上。 青檬满眼血丝，手上的力道没个分寸，按得折瑶眉头紧皱，她的脸上是惊疑，更多的是愤怒。 “为什么越朝尉昨夜会出现在山中？”她压着声音质问，语气是浓浓的不敢置信。 第104章 大师兄？折瑶抓着青檬的手微微松开。 青檬看她的反应，知晓她也不知道。松开折瑶，坐在门板另一边，拖着门板的鬼浑身一沉，门板勉强只能保持低飞。 折瑶抹了把脸：“你什么时候看见大师兄的。” “就昨晚。听了那老鬼的话我睡不着，便过来看看，山崩的时候看见的。”青檬想到她亲眼所见的那幕，语气越发不好，“他就站在冯洋身旁不足百米处！” 现在，冯洋陷入了昏迷，显然不是被及时救出的。 青檬现在不是怪越朝尉不救人，而是……怀疑山崩是他所为。 理智点看这件事，到处都是古怪，但是冯洋现在情况不明，让青檬过分理智太为难龙了。 换了旁人，青檬只怕早就真身撕人了。幸而，她对折瑶还存有信任。 折瑶看清这一点，双目直视青檬：“他们不知道，但你该知道，大师兄和小一是去了地府，昨夜除了我召开大门，你还感受过别的门？” 反正折瑶是没有感受的，最近事故多，她夜晚睡得也不怎么安稳，若是有大量阴气忽然出现，她能感受到。 既然大师兄还没出来，那青檬看见的人不言而喻。 “那个人，不是大师兄。”折瑶神情渐渐严肃，那个和大师兄长相极为相似的人，出现的时机似乎并非随机。 他先是去了越府，而后找上了凌霄阁，最后还出现在了青阳县。 仔细比对了下时间，这人好像是故意的？ 青檬情绪冷静了些，她抓着折瑶的手腕，哀求道：“先不管越朝尉了，你不是有招魂玲吗？快随我去见冯洋，他的魂儿又丢了。” 到底心里留了疙瘩，越朝尉直接从越公子变作直呼大名。 折瑶心里一紧，这事居然不早说！说什么大师兄啊，魂没了可是大事。赶紧拍了拍门板，让鬼按照青檬的指示飞。 李朝堇一手拖一人，从飞剑上跃下，放到安全的地方，一抬眼发现折瑶又飞回来了。 “咦，小师妹什么时候来的。” 挥挥手示意，门板上两人看都没看直接飞过。 应烈一个石子扔过来：“愣着干什么，还有人没救。” 李朝堇揉了揉后脑勺，嘴里抱怨了一句，麻利地御剑而去。 昨晚山体崩落，青檬只来得及用身躯勉强扛住，冯洋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去提醒百姓，住在相对平缓地方的百姓纷纷往更加开阔的地方逃去，然而这些人呐，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惦记着家里那些不值钱的玩意。 冯洋催促了好久，看到他们终于愿意离开，又转身往山上去了。 山上住着十来户人家。 下山的路本就不好走，如今山体崩坏，几乎找不到路。 青檬能坚持的时间有限，等不到所有百姓都安全下山，大山以一种不可抵挡的气势径直坠落。 冯洋，就这样消失在了山上。青檬找了又找，最终寻到人的时候就是越朝尉在冯洋附近，而冯洋则不知生死挂在树上。 当时她急着救人，没有多想，后来反应过来时，越朝尉已经不见了。 越朝尉不在身边，折瑶不敢放肆用元气，只用了一小缕元气进入冯洋的身体，这次的情况比第一次时竟还要严重，三魂七魄全都没了！ 越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这孩子……魂怎么被拘了？” 拘魂？折瑶看了眼招魂玲，这是她的老本行啊，可是拘活人魂……这在地府是违规的！死了会在功德簿上记一笔的，没有人敢这么做。 上次冯洋生魂离体，那至少是他自己愿意的。 “不好办？”青檬看他们两个的神情，心里一紧。 折瑶叹了口气，无奈地朝她摇摇头：“若是平时，还能找城隍爷问问魂魄的去向。但最近地府也乱得很，没一个联系得上的。” 青檬脸色霎时白了。 冯洋当青阳县县令不过半年时间，功绩压根不足以让他死后成为土地神。若是就这样死去，魂魄一直找不到，还会耽误投胎。 更严重一点，魂魄被人吞噬，连转世的可能都没有了！她下意识握住折瑶的胳膊，六神无主喃喃道：“那怎么办？” “等！”折瑶语气沉了下来。 冯洋和青檬都是折瑶的朋友，这让折瑶的心情宛如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一切的发生，都源于山脉龙气的消失。 要让她知晓是哪个王八蛋搞事情，她定要拿赶山鞭抽个半死！太让人抓狂了。 * 万俟尹携尤语柳风尘仆仆赶到青阳县，县衙是空的，冯洋住所也只有下人，二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官府的所有衙役、用得上的人都离开了，去了青阳县治下的村子。 至于到底出了什么事，普通百姓也不知道。 “看来出大事了。”万俟尹皱眉，遥遥看着山的方向，天气不好，大雾遮掩，他们飞来的时候压根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 “应长老都去了，肯定是大事！”尤语柳拉着他上剑，“快点快点，我们也去帮忙。” 万俟尹莞尔一笑，反手将人搂在怀里，灵气隔绝开冷风，这才御剑。 尤语柳靠在他怀里，感觉自己还没从订婚中缓过来，万俟尹的双亲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相处多。 不过…… “折瑶要的碎片又没什么用，怎么还会有人抢。” 离开万俟府的时候，万俟夫人特意叮嘱他们，让他们给折瑶带个话，就说她要的东西本来是找到了，结果没几天就被人抢了，还是当街抢的。 万俟尹知道折瑶那里有好几块这种碎片，又想到小妹幼年时的遭遇，若是没有碎片，她会夭折也说不定。 这碎片不简单，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用。万俟尹小声将碎片的事情告诉尤语柳。 尤语柳顿时想起了自己曾经倒霉的那段时间，当时折瑶就是为了拿碎片才出手帮她的。 “原来是这样。”这碎片对尤语柳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兴趣再深入了解，她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是不是可以见一见你提过的那条青龙了？” 尤语柳眼睛亮亮的，之前紧张于年节要去万俟家，忽略了青龙一事，当时李朝堇说要来看一看的时候都没有心思凑热闹。 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不见就太可惜了。 然而顺利达到目的地之后，尤语柳只看见了应烈和李朝堇两个人忙得热火朝天，除此之外，百姓口中的官府的人一个也没见着，包括那位冯县令。 刚一落地，俩人就被忙活了快两个时辰的李朝堇拽了去帮忙。 “二师兄快帮我一起搭房子，天太冷了，天黑之前要是不安置好这些百姓，只怕一晚都过不去。” “也麻烦二嫂帮忙炼制一些祛寒气的丹药，这账到时候直接找青阳县要，冯公子在，跑不了的。” 尤语柳：“……”你看我像是缺那点银子的人吗？ 李朝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讪讪笑了笑，立刻转移话题：“你们来得太迟了，没有看见青檬化作青龙顶住崩落的山体，那场面，嚯，太壮观了！” 修炼得再强大面对自然也不过小小一人，但青龙那样庞大的身躯，本身就气势浩大，当她和同样庞大的山体做抗争时，有一种骇人的气势，冲击性十足。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尤语柳将炼丹的丹炉药材都拿了出来，抬头对万俟尹笑道：“你快去帮他们吧，我就在这里炼丹。” 万俟尹点了点头，在李朝堇幽怨复杂的目光中，淡然地询问了他要干什么。 尤语柳目送他们离开，之所以没有在人多的地方炼丹是有缘由的——百姓们对修炼者好奇心太重，总有些不知死活的想要一窥炼丹炉里到底是什么，所以经常发生普通人被丹火灼烧的事情。 尤语柳手指一弹，炼丹炉下燃气淡绿色的火焰，火焰幽幽，看着和这天气颇为相称，但只看炼丹炉附近的土地很快因为冰雪消融露出原貌，而后数息开始干裂，便能得知这火焰的温度之高。 自己的本命火，尤语柳却是不怕的，挑好了药材直接扔进炼丹炉，时不时的还将手伸进火焰里感知一下到了火候没有，好方便调整。 这一幕怪可怕的，也因此天罗门虽然最富有，却也不会有人会低估他们的战斗力，拿沉重的炼丹炉砸人不算什么，这手控火的能力才是最可怕的。 折瑶暂时拿冯洋没有办法，只能劝说青檬将冯洋带走，他到底还是人，这冷的天躺地上也受不了。 折瑶便将门板让给了冯洋，让鬼飘在自己身后慢慢走，她则是挽着青檬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难走的路往林子外去。 青檬心绪不宁，安慰的话是听不进去的，折瑶只好悄悄跟青檬说了一个秘密。 身为青龙都惊了。 她活了千年都没见过这种情况！ 折瑶耸了耸肩：“所以说嘛，大师兄怎么可能会害冯洋。说不定到时候还得靠他救冯洋呢。” “……那我见到的人会和越公子长得那么像，应当不是什么巧合吧？” 太现实了姐妹，这么快就又改口了。折瑶笑了笑，摇头：“之前我也这么觉得，现在……” 是个屁的巧合！ 第105章 尤语柳打了个哈欠，作为天罗门下一任掌门最有力竞争者，让她炼制最基础的丹药纯属大材小——她闭着眼都能炼好。 无聊的四处张望着，尤语柳忽然发现了不远处树林里影影绰绰的，没有邪气，难不成是自己逃出来的百姓？ 再仔细一瞧，随着那动静逐渐朝外，尤语柳瞧见了折瑶。 恰好这炉丹药也炼得差不多了，将火一熄，手一拢，便是一把丹药，她随便找了个瓷瓶装好，这才兴奋地朝折瑶挥手。 “折瑶！” 率先看过来的是青檬，她的五感更为敏锐，嗅到了丹药的清香，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姑娘，便示意折瑶过去。 “好像是找你的，你去忙吧，我带冯洋回去。” 折瑶哪敢让青檬一个人回去啊！这姑娘瞧着冷静下来了，谁晓得要是再遇见她见过是越朝尉，会发生什么？ 这种事情，折瑶可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那个假越朝尉明显不安好心！冯洋丢魂让她心里有些发慌。 她拉住青檬：“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和尤……”好像该改口了？ “……和我二师嫂打个招呼，她来了，我二师兄应该也到了。” 青檬迟疑了一瞬，出于对折瑶的信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尤语柳奇怪地看着那边，折瑶怎么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等到人到了跟前，还没来得及询问那陌生姑娘是不是便是那条青龙，折瑶就帮着她的胳膊，超小声地询问。 “救命啊二师嫂！” 尤语柳耳朵一红，她的性子向来大方，说得不好听便是糙，给万俟尹吃丹药的事情折瑶是知道的，之前她都没觉得怎么，可这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声二师嫂叫得她耳朵发痒！ “怎、怎么了？”尤语柳别别扭扭地说。 折瑶没功夫调侃她，为了不让青檬听见，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小得尤语柳总觉得是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 “我听闻天罗门有种名叫还魂丹的丹药？” 折瑶抱着尝试的心态问的。还魂丹顾名思义，是天罗门少有的特殊类丹药，因为有禅宗抢生意，这种丹药向来没市场，还有没有炼制就不得而知。 尤语柳一时间还没能想起来还魂丹是什么玩意儿，有点茫然。 折瑶急道：“就是你们早就没对外卖的丹药！” 天罗门的丹药根据用途都分几大类，大部分对外都还是卖的，范围一下缩小了，尤语柳顿时想了起来。 “确实有这种丹药，我给你找找啊。” 尤语柳储物的家伙可不是戒指了，人家是手环，样式好看，能储存的东西更多。 等了好一会，尤语柳才将一个细瓷瓶递给折瑶。 “我自己是没有用过的，师父只说过这味丹药要在夜晚子时服用，那时候效果最好。” 折瑶握住尤语柳的手，用看待亲人的目光看她：“二师嫂啊，这丹药……可不便宜吧？能打折吗？” 还别说，这二师嫂听着虽然有点耳热，但还是怪舒心的。尤语柳微微一笑，财大气粗的气质立显：“你要用，拿去便是。” 折瑶倒是想，可这也不是她用啊。 “没事，你报个价，晚些时候让冯洋给你。” 尤语柳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数额。 折瑶心里一惊，直叹这回冯洋养老婆的钱真的要掏空，将丹药收好，又问起了一些旁的，得知两人是从青阳县赶过来的，忙问：“青阳县没有乱吧？” “没有。百姓没有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的。” “那官府呢？” “官府？”尤语柳好奇地问道：“他们说官府的人早就离开青阳县来这里了，不过倒是奇怪，我刚刚过来，一路上什么也没看见。” 竟真是越王说的那样！ 折瑶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和尤语柳告别，便和青檬一起往青阳县去了。 自然，走路是不可能走路的，只能辛苦一下雇佣鬼，折瑶为此付了五倍薪水才让人家满意。 青檬有些过意不去，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片她以前蜕下来的龙鳞送给了折瑶。“拿着，你帮了我们许多，他谢你是他的份，这才是我的。”青檬很认真地说道。 折瑶笑眯眯地收下，将还魂丹给她。 “等晚上子时你喂给冯洋吃。” 无需打开瓶塞，青檬已经闻出来里面是丹药，顿时明白了折瑶为何非要让自己等在哪里，她这是特意向那个姑娘讨要的吧！ 这么一想，青檬越发感激折瑶了。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一路回青阳县，果然如尤语柳所说，路上什么人影都没有，折瑶看得窝火。 太不作为了！这些地方官竟然这么垃圾！ 青檬抿紧双唇，她平日是不插手政事的，但这是冯洋辛辛苦苦治理大半年的地方，也算是她的地盘，这些卑鄙的人类居然这么大胆。 “你不要激动。”折瑶按住她，“现在照顾冯洋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事情你交给我。” 说着，折瑶晃了晃招魂玲，伯爷不知道飘哪里去了，这种事情还得他老人家指点一二啊。 越王悄然出现，瞥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折瑶，双手放在背后，轻咳一声。 “有事？” 折瑶两指夹着一张黄纸，看见越王的反应她笑了。 “伯爷，您应当知道我画的符纸和无极宗的符修不一样。” 越王颔首，天一掌门不晓得在他面前炫耀多少次了。 “这一张，是让您能短暂的以人身出现，不过吃喝拉撒依然不行，只是魂体也能触碰到实物。您帮我一个忙，我给你送几张，成不成？”折瑶一脸乖巧，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虽然是亡国帝王，但是这么多年的社会毒打经验，青阳县这种小事，伯爷应当可以处理好吧？ 越王眼睛都亮了，碰到实物，如同活人一样！ 折瑶这孩子啊，心眼可真多，这要不是真有事相求，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 或许是越王的目光太过幽怨，折瑶不自觉地解释了一番：“这纸符太耗费元气啦，而且对鬼的吸引力太大，我这也是怕引起哄乱嘛。” 越王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指着冯洋说：“给我一滴他的血，接下来我便以这下子的身份出现在青阳县，你们不要回去了。” “嗯？” 越王淡淡道：“我四处都看过了，根本没有朝尉的气息。如果真是冒充朝尉害了冯洋，见到我出现在青阳县，那人不会无动于衷。” 第106章 不愧是越王，霸气！折瑶朝他伸出大拇指，毫不犹豫往冯洋的指尖戳了一个小洞，血珠瞬间蹦了出来，她直接用纸符覆盖住。 青檬看得愣住了，怎么……都没人问她的意见？ 折瑶将纸符贴在越王身上：“是用朱砂画的符，现在沾了人血会更痛一点，您老忍着点。” 越王表情依然淡定，点了点头。 天一掌门曾经现过身，他说当时疼得感觉灵魂都要裂开了，越王不以为然，他是干大事的人，一点痛算什么。 结果有血的那一面直接贴在了身上，肌肤和纸符触碰的那一瞬间，越王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鬼能承受住的东西？ 两双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越王没敢将痛苦表现出来，别问，问就是要脸。 折瑶没看出个所以然，还以为越王真的不疼，万分感慨道：“不愧是伯爷，这都能忍。” 反正自打天一掌门被迫试过一次后，听到朱砂二字都逃得老远了，恨不得直接逃到天涯海角，永不回来。 越王咬着牙忍，双手背在后面使劲儿握拳。 灵魂体如灯火明灭，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绵长的呼吸声从自己的鼻翼传出时，越王才从恍惚中恢复神智。 青檬很是惊奇，这鬼居然真的变得和冯洋一模一样了，气息都差不多呢，就算是修炼者也很难看出来吧。 “伯爷，一切就拜托您了。我和青檬先带着冯洋会瀛洲，您办完事再来找我们。” 越王长吁了一口气，摸了摸额头，竟然有细汗，真实得让他忍不住狂喜，心情大好地点头，转身就朝青阳县飞去。 折瑶还没叮嘱完，双手拢在唇边大喊：“伯爷啊，冯洋是个普通人可不会飞，您得注意别被人瞧见了，到了青阳县还得用走的！” 越王照做了，结果双脚在地面上才迈出几步，直接一个平地摔。 ……死了太久，都不记得走路是什么感觉了。 另一边，短途变长途，这回掏金元宝都没用了，这鬼死后都还有落地归根的意识，不想离开老家，折瑶只能点上香了。 青檬看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我可以驮你和冯洋一起去的。” 骑、骑龙？折瑶双眼顿时亮了。 “不过你香都给了，还是算了吧。”青檬从怀里掏出糕点，捏了一块给折瑶，“吃点吧，这么飘过去指定会饿的。” 折瑶拿着糕点，明显感受到了飞行的速度快了一些，所以纵然是鬼也要争口气是吗？ 她咬了一口，掏出传音石，让青檬打给小师叔，给他们打个招呼。 青阳县，冯府。阴风自无形之门窜出，霎时被一只手拧住，扔回了大门。 “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小一从越朝尉肩头跳下，再次进化，小一成功的长出了十指，身体越来越像人类，也拥有了说话的能力。 “白汀还在，你去问问。” 说着，越朝尉直接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了，大门缓缓关闭，寒风却绕着他拂过。 从地府出来后，越朝尉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他，乍一看，像是个死人。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小师妹以前很爱牵着。 早就在地府整理过记忆，越朝尉更多的还是认为这一世的自己才是真实的，曾经千百年在地府度过的，才是虚妄。 但他因此内心十分矛盾。 越朝尉忽然想了起来，小师妹曾经问过他，答应成为她未婚夫的请求是不是换个人都可以。 很早之前他就确定了，换个人不可以。 但是小师妹……似乎换个人是可以的。 之所以会选择自己，概因这双手，尽管在封印状态下，也流泄出属于转轮王的……元气。 越朝尉也是下了地府才知道什么是元气的。 总而言之，这个真相来得猝不及防，他还没做好准备去见小师妹。 门边传来响动，越朝尉微微抬眼看去，小一刚得了手着实太过兴奋，正笑嘻嘻地用手拽着白汀出来。 白汀不想出去，太冷啦！ 他被逼得灵体出来，满脸悴郁，怒喊：“我看你是要冻死我！都说了他们出城了，你拉着我作甚。” 然而在看见越朝尉的瞬间，白汀愣住了。 这是越公子？ 从前越朝尉比较高冷，但一身正气难挡，是天生的剑修。如今却宛如死人，浑身的气息更像是度生教那伙人。 浑身都透露着一股灵魂和身体不符的违和之气。 小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学会说话，他的表达欲十分强烈。 “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了？”不等白汀询问，小一自己就解释道：“大师兄觉醒了！他其实是地府的转轮王诶，好在之前身体就锻炼得足够强壮，不然无法容纳那么强大的灵魂的。” 越朝尉瞥了他们一眼，瞧白汀冻得瑟瑟发抖，指尖一动，元气包裹住刺猬的身体。 “你们去帮小师妹。” 小一一愣，他们不一起去吗？ 越朝尉又道：“我有事要办。”语罢，起身离开了府邸。 白汀回到身体里，元气包裹之下，寒气没法侵入，浑身都回暖了。 “他怎么不去见见折瑶，她每天都念叨着呢。” “念叨什么？”小一小声询问。 “她念着越公子回来之后会不会不认他们。” 门外的背脊微微一僵，随即继续迈步，瞧着速度并不快，但实际上却几个呼吸间就走完了这条街。 白汀带着小一便也出去了。没过多久，‘冯洋’回来了。 府里不仅一个人没有，连白仙都跑了。 越王走回来着实太艰难，本来还想让白汀帮个忙的，看来是不行了。 最要紧的是，他身上没有银子，便是想雇人抬轿都无法。 就这，还怎么办事？ 越王终于开始怀念当鬼的日子，当鬼想怎么飞怎么飞，无所顾忌。 但是当冯洋，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看！ ……毕竟他现在走路很是奇怪，活像是残废了似的。 在冯府一番翻天倒地，一点碎银子都没翻出来。越王放弃了，叹了口气直奔府衙，至于因为自己造成的不利流言，也只能让冯洋自己醒来后去处理了，反正他是没辙。 第107章 还魂丹的效果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折瑶面对青檬那张再次失望的脸，破罐子破摔似的，从储物戒指里抱出一堆金元宝点燃，招魂玲死命晃动。 叮铃铃。 穿透灵魂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 青檬也听了几次招魂玲的铃声，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而这样做的后果却是元气流失极快，瞬息间，白色的影子朦朦胧胧地出现在屋檐下。 “别叫了别叫了，鬼都要让你吵死了！” 声音戛然而止。 折瑶心有余悸，她的元气真的差点就要抽没了，好在招魂玲懂事，自己停了，留给她不少可以自保的元气。 “白狗子！”折瑶四下看了看，“就你一个？” 白无常的身影显现，惨白的脸上似乎更加憔悴，他晃了晃手中的锁魂链。 “喂喂喂，别看了！看我好吗？尊重一下悄咪咪溜了重大会议来找你的我。” 重大会议？折瑶和青檬对视一眼。 “不会和大师兄有关系吧？”折瑶略有忐忑地问。 白无常扶正帽子，“有一点。” 他瞥了一眼青檬，又看了看冯洋：“哟，这家伙可真倒霉，魂跑了不只一次吧？” “两次。一次跑一次拘。找你便是问这事，你瞧瞧，能找到吗？” 白无常摸了摸鼻子：“我回去后帮你问问一殿。对了，地府那边有事要交代给你，咱……换个地方说话？” 折瑶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白狗子这眼神略飘忽啊。 青檬对此表示理解。折瑶带着白无常去灶房，青檬看着他们的背影，咬着下唇纠结着。 “有事是青檬不能听的？”折瑶率先问。 白无常靠在黑漆漆的墙上，下巴一扬：“刚那姑娘，是青龙吧。”见折瑶眉头不耐地皱起，不再卖关子，道：“大地龙气外泄，是有解决的法子的。” 折瑶瞳孔一缩，声音压紧又急促：“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也不是很难猜的事情，天地之间为什么龙这么少？”白无常无奈叹息道：“因为龙本就是天地间所有龙脉之气不断供养，方能出一条。” “同理……”白无常眼神凝了凝，迟疑道：“反哺回去，可填龙脉！” 这是青檬早就告诉过折瑶的，但不到万不得已折瑶不愿让青檬牺牲自己，显然，她也不甘就这样死去，她好不容易才和冯洋有了一丝可能啊！ “你可拉倒吧。”折瑶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小一和大师兄呢，你都能出来，他俩应该也出来了吧。” “当然，好像就这两天出来的。”白无常忽然大喊一声，“你居然都不给我们透个口风！我们还当你大师兄是误入的，都夸海口说罩着他，可以安全带他回来，结果……” 结果这家伙居然是转轮王！ 好嘛，这是谁罩谁？ 倒也不是埋怨，就是这太惊吓了。 “我也是当天才知道的……”折瑶有些心不在焉，这两天回来的？那到底是哪天……可别青檬在山中见到的真是大师兄吧？ 不可能不可能，大师兄再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白无常啧啧有声，拍了拍她的肩头：“真是没想到啊，你居然能有这一天。” 折瑶心里想这事儿，没心情管他，淡淡瞥了白无常一眼：“还有别的事吧？” “诶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都是抱了金元宝就跑，这回没走，肯定是有事啊。” 折瑶早就看透了这鬼。 白无常忽然一阵心虚：“就……转轮王转世的时候，轮宝不是也一起消失了吗？” “这我知道。”折瑶当即从储物戒指里摸出全部的金轮宝，拼凑得七七八八的，瞧着也只差那么两三块就齐了，“这还是地府让我收集的。” “重点是——轮宝本身无害，但地府这次开了好久的会，在你家大师兄过往的记忆里，看到了轮宝之上生出的一轮虚影。” 折瑶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你是说——” “恶念。”白无常耸了耸肩，“你知道的，地府的东西沾染了这些，都跑不了被销毁。但偏偏地府，又还是恶念最多的地方。” 世上恶人那么多，总归要来十殿审判一番。 那个金轮宝就不知何时起，蒙上了一层阴影。 “地府大佬们推测这次人间大乱，就是因为这一缕恶念。毕竟不是普通的东西，那可是转轮王的伴生物啊。” 所以影响很大，人间都快成炼狱了，近几个月死亡的百姓直逼过去一年的数量，冬季太长，是会熬死人的。 “地府会派出所有的阴差去找那抹恶念，人间势力这边还要拜托你联络一下，尽快平息这场灾难吧。”“我想，我大概知道那个恶念是谁了……”折瑶心情有些复杂，那抹恶念变作和越朝尉一样的外貌，就为了陷害他吗？ “总之，这边就交给你了。”白无常转了个半身，还没走，又转了回来，极其小声提醒道：“那青龙可就在门外偷听。让她献祭自然是最快的解决方法，但是地府也不愿意让别人白白牺牲。” 毕竟，这是地府的锅，地府做不出让别人背锅的事。而且逼迫天地间唯一的真龙献祭，那是要折阴寿的！这事没谁敢干。 折瑶点了点头，送走了白无常，在青檬溜走之前将人抓住了。 “我们谈谈。” 从始至终，她急忙赶来青阳县，就是怕青檬脑子一热做出献祭这样的事情。 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大不了去对付那抹恶念，总之，青檬不能就这么死。 青阳县。 有了‘冯县令’，青阳县的府衙再次恢复运转，救灾的各项事宜办得井井有条，在县衙熬了足足一晚，‘冯县令’用隐隐有些僵硬的走路姿势回了家。 大门一开，里面的空气是凝滞的。 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在院子里对峙。右边那个气息偏邪，但头顶紫气，浑身国运加身，左边的脸色很冷，甚至可以说有点难看，肩头一个纸人张牙舞爪地站在，那黄纸上似乎还有花纹没有完全褪去。 ‘冯县令’啪地将大门关上，继续大量院子。 基本上没什么东西是好的了，全被掀翻在地上，满地狼藉。 打过了。 越王皱紧眉头，小一他认得，左边的自然是他孙儿，右边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只能隐隐感受到一点凉飕飕的邪气。 “嗤，你杀不了我的。”‘越朝尉’咧嘴一笑，“我也轻忽了，没想到你居然恢复记忆了……” 他语气带着遗憾：“真想看看你不知情的样子。” 越王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走到越朝尉身旁，语气十分严肃：“这家伙肯定和地脉龙气泄露有关！” “是他干的。”越朝尉死死盯着‘越朝尉’，“否则他今日走不出这个大门。” 吱呀两声，大门开又合。 “就让他这么走？” “他还会来的。”越朝尉收了剑，垂眸看着自己的肩头，“你说呢？” 小一哼了一声，跳了下去：“他不来找我，我都要去找他！” 小一会说话了？越王惊讶了好一阵，又重新打量越朝尉。 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不过气息更加冷了点，越王曾经去过地府，这是地府独有的阴冷。 “你这是……？” 越朝尉摇头：“无事。伯爷不必担心。” 越王点头，没再说话。 气氛一下子凉了下来，越朝尉抿了抿唇，主动问起：“伯爷你怎会变作冯洋？” 越王笑了笑，把被掀翻的石凳扶起来，两个人就坐着你一言我一语聊了起来。 灾民有县衙的人接手，应烈就领着几个小的回来了，一下看见冯洋笑得满脸褶子，吓得止住了步。 招魂……有这么快？ 李朝堇一看，这也不像是冯洋啊？ 万俟尹皱眉：“莫非是什么精怪上了身？” 只有尤语柳注意到了越朝尉，紧了紧抱住万俟尹胳膊的手：“越公子可不会认错，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小一坐在门槛上哈哈大笑：“你们不会想知道的。”剑修们怕鬼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越王一下就拉下了脸，不就见个鬼吗？这看得见的难道比那看不见又存在的还可怕？ 应烈轻咳了一声：“前辈，叨扰了。”总之，伏低做小就对了。 几人依次进来坐下，越朝尉将恶念的事情说了一番，叮嘱他们联系所有联系得上的修仙者，千万注意度生教的人。 地府走一遭，越朝尉已然清楚那些死而复生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藏在金轮宝上的恶念偷偷背下了他转世之前经手的审判，利用孤魂野鬼和金元宝的力量，从而让死人死而复生，为他鞍前马后。 “真是可恨！”李朝堇冲动地一拳头锤翻了石桌，经受两次洗礼的石桌彻底裂开了。 应烈指着尸体：“这你自己赔。” 万俟尹微微一笑：“青姑娘应当不会狮子大开口，可能也就来香楼一顿吧。” 李朝堇脸皮颤抖。 叩叩—— 不愿面对巨额罚款，李朝堇飞奔去开门。 石小少爷风尘仆仆站在门口，暖着自己冻得乌青的手，和李朝堇大眼瞪小眼。 半晌，他才问道：“……冯洋在吗？” 李朝堇侧身让他进来。石小少爷一看，差点被门槛绊倒。 好家伙，这是进了剑修窝了吗？ 他走出去抬眼一看，没错啊，冯府！ 第108章 石小少爷终究还是进去了，他带来的消息让众人都有些傻眼。 只见他一脸沉重看着‘冯洋’：“我是听来通知你的，圣上召你入京述职。” 大燕官员述职大多是在年底，但今年因为气象异常，朝廷取消了。这个时间让冯洋去述职，原因呢？ 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看，石小少爷有点儿紧张，悄悄靠近‘冯洋’。 “谁让青阳县的消息传得那么快呢。” 意思是这边山才崩塌一天时间，京城就知晓了？李朝堇挠了挠头：“现在……飞鸽传书之类的都这么快了吗？” “不是飞鸽传书，也不是快马加鞭。”冯洋无奈地叹气，“这消息还是你们传出去的。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传音石更快了。” 李朝堇和应烈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我报给掌门的！” 破案了。 越朝尉皱眉问道：“掌门也不会这么快就能报给圣上。” 石小少爷诧异地打量这几人：“你们多久没好好跟你们宗门联系了？前段时间各大宗门都派人和朝廷交涉了，如今各个府州都有仙人驻守，消息传得飞快。” 在场的人，大多是没事不会联系宗门。 唯一一个喜欢和净明掌门沟通的，还因为有了未婚妻而搁置了。 现在的问题是，冯洋还处于昏迷，总不能让越王代替冯洋去述职吧？而且说是述职，八成是背锅的。 越朝尉倒是清楚这一点，他和折瑶在瀛洲遇见石小少爷的时候，他便叮嘱过。 “联系折瑶。”应烈第一个发话，“让青姑娘把人带去瀛洲，这事我们不好插手，只能让冯城主去活动活动。” 仙门基本不插手朝廷之事，但也绝不会给朝廷添乱。此次合作也是因为到了危急存亡之时了，必须动用整个大燕的力量。 李朝堇没想太多，立刻掏出传音石打给了青檬，小师妹毕竟没有灵气，接不了的，直接联系青檬就行。 了解事情经过后，饶是青檬这种不喜欢思考的龙都知道，要是真去了京城，最差的结果会是有去无回——燕王她见过，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折瑶的。” 对面似乎还要讲些什么，青檬已经断掉了灵力。 昨晚折瑶找她聊了许久，青檬害怕献祭，这心思便也淡了。 冯洋躺在床上，脸色越发惨白，呼吸微弱，胸膛的起伏都不太看得到。俯身贴在胸口，才能听到那微弱的心跳声。 他快不行了。 上次明明没有这么快的。 青檬如今心乱如麻。 她足足等了一千年，一千年的光阴，等来的又是下一个千年。 不想等了。 那太苦了。 冯洋可以死，但他不能毫无功德地死，否则死后他也成不了土地神。 她活了太多年了，够了，真的。唯一能让她留念的只有冯洋。 青檬走出昏暗的屋子，折瑶问她是在和谁说话，她隐约听到了说话声，青檬却只说是和冯洋说话。 “今日我就带冯洋回瀛洲。”青檬咬着饼子，这饼很硬，远不如冯洋给她准备的那些早点。 不过现在时节不好，有的吃就不错了。她吃完了一张，就没再动其他饼。 折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伸手抱了抱她。 “别担心，大师兄已经回来了，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找大师兄，就算是要去地府翻生死簿，冯洋我一定给你救了！” 青檬笑弯了眼睛，点点头。 用过膳食，折瑶又逮了个鬼，朝着青阳县的方向去了。 青檬深吸一口气，抱起冯洋却也朝着青阳县的方向去，她飞在折瑶上面，也飞得更快些，折瑶毫无察觉。 冯洋，他是要做青阳县土地神的。那么，他就是死，也只能死在青阳县！ 至于那缺少的功德，她来填补便是。 大燕国的龙脉寻常人很难找见，就算是仙门也不行，而越王这样的鬼王能窥得一些。 但，没有人比青檬更熟悉。 她出生于龙脉，同气连枝，互有感应。 早在去年遇见冯洋的时候，青檬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因为遇见了冯洋，她才没有去探究原因。 后来才发觉，龙气在消逝。 将冯洋放于一片废墟的崩塌山脉处，用厚棉被裹好，最后用龙气将人包裹住，青檬低头亲了亲他冰冷的唇，但并未立刻离开。 她按住自己的心脏，缓缓向上移动。 有什么东西从唇舌间滑落，双唇分开，青光划破天际，奔腾在云海之间，低厚的哀吼声散开。 有很多人都好似听到了这声音，这像是老牛叫声的声音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而离得近的青阳县，听得最为清晰。 折瑶快快乐乐下了门板，就被这吼声震得背后发凉，眼眶瞬间就红了。 青檬啊！ 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折瑶几步跑进冯府，按了按眼角，她大喊：“石小少爷是不是来了？” 石小少爷捧着碗，正在吃饭，他站在门边：“来了来了。冯洋已经回瀛洲了吧？” 折瑶没理他，她只看向了越朝尉，眼神复杂。 “……大师兄。”声音有些哽咽，折瑶走向石小少爷，一把扯下他腰间那根御赐的笔，眼睛却看着越朝尉没动，“你知道的吧……” 越朝尉将碗递给李朝堇，下意识拿起自己的剑，动作顿了顿，又重重握紧陪伴了自己数年的剑。 他大步走过来，看见折瑶眼中的泪意，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折瑶摇头，在石小少爷嗷嗷叫的声音中上前抱住越朝尉的腰身。 “一定……要赶上。” 石小少爷还要追过去，万俟尹死死拉住他，好不容易挣脱，才走了一步，眼前的两个人突兀地就消失了。 他被惊得连连后退，仙门现在这么厉害了吗，连剑都不用御了？ 应烈沉沉地叹了口气，人飞行靠物，这是人。而凭空飞行，这已经……不是人了啊。 万俟尹稳住石小少爷的身形，声音有些苦涩：“我曾听说，龙吟便如牛吼。” 可这样悲哀的龙吟…… 端看小师妹那样的神情，和急迫的动作，这即将发生的是什么，便也不难猜。 这里所有人都认识青檬，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们天然对龙怀抱喜爱，爱屋及乌的，那叫青檬的姑娘他们也挺喜欢的。 没有人再说话，就连一向吵闹的石小少爷都愣在了原地。 封印彻底解除后，越朝尉的实力翻了数倍，瞬移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要找到青檬。 龙脉所处的位置，地府也没有太清晰的认知，时间在流动，龙脉也在变化。 折瑶就在空中，在大风中，开始用朱砂画纸符。 手有些颤抖，她试了几次才成功，而后用纸符包裹住御笔，御笔上面有残留的紫气，这属于帝王才有的紫气，其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便是龙脉之气。 裹上了追踪气息的纸符，御笔用着不小的劲道，带着折瑶的手指向北方。 “大师兄，去北方。” 两人无言前行，越朝尉又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折瑶抬头：“我没有怪你。但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越朝尉沉默了片刻，一只手握紧折瑶的手。 “我能感觉到……元气了。” 折瑶一时间竟然没能理解这其中的意思，她想了一会，顿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大师兄当未婚夫了。 也是因为，元气。 她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他现在才开始不自信？ “想什么呢，我能接受你可不是因为这个。” 越朝尉眼睛微微亮了些，又听到折瑶怅然的语气：“我本来还想着你恢复记忆了，会不会不认我们。可看到青檬和冯洋这样的经历……唉，我们算什么呀。” 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间才对。 折瑶反握住越朝尉的手：“以后你想什么，直接告诉我便是，有商有量才能走得长远。” “知道了。”越朝尉点了点头，紧绷了许久的神情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只是一瞬间，身上的阴气就淡了些，瞧着和以前的气质大差不差了。 与此同时，听到龙吟赶来的还有金轮宝的恶念。 越朝尉轻声将他回来后遇见恶念的事情告诉折瑶，折瑶疑惑地问道：“可他不是你伴生物的伴生物吗？为什么没办法动他。” “因为龙气。”越朝尉脸色冷了下来，想到这一切的缘由，心里有些沉重。 “地脉龙气是他偷的，现在他浑身都被龙气包裹，便是我也没办法对付。” “居然是他干的！”折瑶气炸了，什么东西居然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呵，要龙气全跑他身上去了，就等着天罚吧！” 以为一国的气运是这么好承受的吗？ 人家帝王有紫气护体，你一抹恶念还妄想这么多，死了都算便宜他了。 “青檬这次若是成功……”越朝尉话未说完，其中含义很明晰。 恶念能这么嚣张皆因龙气，可现在青檬要化作新的龙气。龙脉也是会争的，青檬正当年，而被恶念折腾这么些年的龙气根本就争不过，自然就会衰败。 那个时候，是对付恶念最好的时候。 折瑶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她没办法阻止青檬，那就不能浪费她的牺牲。 “我们必须要在青檬献祭之前，找到她。” 越朝尉双目望向远方，雾蒙蒙的天气能见度不高，但他却好像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找到了。” 身影顿时消失，出现在了一片连绵的山脉面前。 青色巨龙盘桓在山体上吞云吐雾，龙目看着他们，似乎并不意外他们的到来。 第109章 苍目仿佛覆上一层白膜，就连鳞片的光泽都淡了许多，和眼睛一样。 青龙的躯体正在化作山石的颜色。细缕雾气自龙体溢出，转瞬间又被山石吸取。 来迟了。折瑶脑子晕了一瞬，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元气爆发，手中的御笔带着破空声迅速飞向青檬。 最后一丝帝王之气，融进了青龙的龙气之中。 越朝尉揽住折瑶的肩，仰视那已经处于献祭状态的巨大身影，另一只手悄然在传音石上敲打了几下。 平缓心绪后，折瑶缓缓开口问道：“你将冯洋……带去了哪？” 其实她想问，就这样丢下冯洋，忍心吗？ 龙目骤然暗淡下来，青檬的声音飘飘渺渺散开。 “青阳县。我想让他留在那里。” 折瑶顿时明了，这是属于青檬的执念，若没有恶念搞事情，冯洋本可以顺顺利利死后成为青阳县土地神，和青檬长相厮守。 这么梦被打碎了，但青檬还是将他放回了青阳县。 越朝尉听到这里，手指在传音石上密集地敲打着。 他仔细观察着青龙如今的状态，自主献祭的龙，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但青檬的状态好像不对劲。 诚然，真龙这样的庞然大物，要一点一点反哺给地脉，是需要不短的时间的。可青檬现在就已经变得青灰，显然不正常。 稍加思索，越朝尉叹了口气，没将这个发现告诉折瑶，眉心却渐渐皱起。 两人就在附近寻了个地方临时搭了个木屋，现在越朝尉灵气元气都可用，可以铺张浪费，直接消耗能力来维持木屋的温度。 夜幕降临。 温度骤降，异常的天气仿佛凝滞一般，没有继续恶化。 一个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脸色不虞地盯着那巨龙看了许久，右手一挥，一个朦胧的身影被捆绑着，站在他的身旁，一见了他便怒目而视。 “你竟然还有时间对我生气？”恶念嗤笑一声，“瞧瞧吧，那群自诩正道之人，竟然为了填补这地脉龙气，竟然让你的未婚妻献祭。” “知道献祭吗，等她献祭完，她将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 冯洋不敢置信地看向黑暗中那瞧不真切的影子，那长长的盘旋在山上的巨龙，目光每挪一寸，他的心中就凉上一分。 可面前这人也不是好人，冯洋还没有单纯到会信他的话。 恶念的笑意淡了许多，他看向木屋。 “而他们，就是来监视青龙的。你似乎不信？” 恶念摇头叹息：“愚蠢的人啊，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一条青龙又何妨？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他们都在这里，而你的身体却不在。” “用你的灵魂好好感受一下，你在哪？”恶念循循引诱，“他们在用你的安危来利诱青龙啊！这是一群卑鄙的人。” 尽管不相信，但怀疑的种子悄然种下。冯洋没有照着他说的做，定定看着他，坚定地问道：“我要救她！” 恶念以为他已经感知到了他的身体，认可了他的话，听到这话，笑了。 “想救她，倒是不难。真龙献祭至少需要三日才会完全反哺，这才半天时间，只要她自己放弃，一切都有可能。” 冯洋抿唇问了许多和献祭有关的问题，一边问，一边暗暗感应起自己的身体。 那个位置并未固定，而是在动，以很快的速度正朝着这边来。 冯洋不动声色，听着恶念侃侃而谈。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他似乎没有戒心，也许是太过自大，根本不担心他逃跑？ 等他说完，冯洋便说：“既然你说他们是用我的身体利诱青檬的，那只要我去劝，应当可以阻止她。” “没错。” “你跟我一起去？”冯洋问。 恶念迟疑了一下，摇头：“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冯洋却淡淡地说：“可青檬是个很善恶分明的人，他们只是用我的安危来诱导她，可你却是真的伤害了我。恐怕会失败。” 更严重一点，会直接激怒青檬。 恶念越发迟疑了，青檬如今的状态已然和地脉连接在一起，他若是出现在她面前，她定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龙气。 要是真的被发现，恐怕会加速青檬的献祭也不一定。 恶念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的碎片，右手按在冯洋头顶，轻轻一拍，碎片消失在冯洋的灵魂中。 他冷笑一声：“你也别跟我耍花样，否则等待你的是魂飞魄散。我是可怜你二人千年未能相守，才给你机会去劝说青龙。” 冯洋摸了摸自己的头，什么都没有。 “既然可怜我们，为何你还要抓我？” 恶念没说话。 冯洋也没有追问，他盘算着身体到达此处的时间，故作不熟悉灵魂状态，飘得很慢。 折瑶已经睡下。 越朝尉没睡，他越来越习惯地府日夜颠倒的作息。 第一个赶来的，是小一。小一在地府也有奇遇，它本来就是地府的东西，现在拥有些别的神通，比修仙者还快也是正常。 小一静静地去看了熟睡的折瑶，蹭了蹭她的手指，就跳到越朝尉肩头。 “我又感觉到了那股不舒服的气息。”“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还有一刻钟吧。”小一摸着下巴，“冯洋好像快死了，你让他们搬过来干什么？” “天有天规，但总有破例。” “什么意思？”小一挠头。 “……算了，你不必懂。” 小一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蔑视，气呼呼地准备离开这个无情地男人，又听到他吩咐自己。“去把小师妹的储物戒指拿过来。” “啊？”小一一脸懵逼，这样……不好吧，瑶瑶说过不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啊！ 越朝尉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平静，小一想到地府那些日子，怂了。 拿到储物戒指，越朝尉轻轻一摸，几块失去光泽的金色碎片啪嗒啪嗒就从储物戒指里掉了出来。 小一咦了一声：“我居然察觉不到气息了。” 越朝尉皱眉，将所有碎片握在手里，然后朝小一挥手：“过来。” 小一：“……”不敢过去这可咋整？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折瑶直接被震醒了。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就看见大师兄和不知道打哪来的小一大眼对豆豆眼，而她的储物戒指居然出现在了桌上！ 第110章 “大师兄在吗？” 是李朝堇。 折瑶迷茫地看向越朝尉，越朝尉反手将金轮宝的碎片全攥在手里，然后将储物戒指拿起，放在床边。 最后，将折瑶按下去，掖好被子。 “你再睡会儿，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折瑶：“……”不是，这让她怎么睡啊。 小一笑嘻嘻跑过去。被越朝尉一把拎起，一并出了门，折瑶只能看见安静的木门，外面说话的声音愣是一点都听不见了。 果断掀开被子，说好的坦诚坦诚，这叫坦诚？ 折瑶气呼呼把门一拉。 地上躺了一个人，一个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 小师叔他们都来了，就连石小少爷也在。 折瑶脚步慢了下来，她轻轻关上门，看见越朝尉将金轮宝的碎片一齐拍向小一，吓得她差点就上前阻止。 然后她猛然想起来，大师兄就是转轮王的转世啊！金轮宝本来就是他的伴生物。 可……这和小一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轮宝碎片全都消失在小一单薄的身体里，它上上下下摸了摸自己，发现自己不仅没事，元气还浓郁了好多倍，身上的花纹更加明显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还挺乐呵。 李朝堇等人退开，站在折瑶身边，但此时没有一个人说话打招呼，都认真看着越朝尉的动作。 折瑶可以感觉到，冯洋现在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而磨蹭了许久的冯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也看见了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围绕着他。 没有人看见他，包括折瑶。 冯洋试图进入自己的身体，进不去，他怔在原地，有些茫然。 难道……他只能看着自己死去吗？ 越朝尉的手覆在他的脸上，视线若有若无扫过一旁的冯洋魂体。 现在，也只有他能看见。 恶念一手建立度生教，手中有所有剩余的金轮宝碎片——身为金轮宝的主人，越朝尉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 自然，他也同样能感知到，冯洋的魂体内便有金轮宝的存在。且金轮宝和恶念互相交融，现在还有地脉龙气护体，越朝尉也无可奈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冯洋和青檬寻找一条生路。 死气渐渐聚拢，青檬的意识已然没有白日那般清醒，可她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冯洋的气息，龙头僵硬缓慢地抬起，看向木屋的方向——尽管龙目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冯洋试了几次发现自己进不去身体，沮丧之下也顾不得自己，他得赶紧去阻止青檬！ 无论那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冯洋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青檬就这么去死。 然而冯洋还没动，龙吟声骤然响起，这次的声音中隐含愤怒，便是小一都能分辨出来。 “她怎么忽然生气了？”小一蹲在越朝尉肩头远眺，十分不解。 折瑶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低声说道：“是不是他来了？”眼睛看向越朝尉。 越朝尉点了点头，手下的动作越发地快了，他用起元气来，简直如臂使指，有些精细的操作折瑶看着都害怕。 他竟然直接用元气入了冯洋的大脑！ 恶念的到来折瑶居然不觉得意外，毕竟恶念的力量来源便是龙脉，如今青檬献祭，即将产生新的龙脉。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利用龙脉的，但这次青檬化作的龙脉，恶念不可能能再次利用起来。 折瑶几乎能肯定，拘魂的人便是恶念，毕竟他来自地府，知道一些手段不稀奇。 但青檬现在在生气，折瑶不由地心里发紧。 “小师叔，我们走近些，不要让闲杂人等误闯了此地！” 折瑶尊重青檬的选择，便不希望有人来捣乱。 忽然，起风了。 众人抬头看向天际，夜色黑沉沉的，气象不好连带着晚上的天空都暗，平日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现在却能明显地看见云层飘动。 大风刮来。 龙吟声消失了。 天色却骤然间转亮了些，就像是夕阳才落时的半黑天空。 他们清晰地看见那条盘桓在山体上的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坚硬的岩石，天色生出异象之时，冯洋的气一并断了，皮肤却隐隐发亮。 小一嗅到了那熟悉的气息，扯了扯越朝尉的衣裳：“我发现他了！要不要去追？” 越朝尉还在用元气梳理冯洋的身体，根本顾不上这边。折瑶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拎起小一就跑。 “哪个方向？” 应烈等人反应略慢了一些，留下尤语柳在此地守着越朝尉和冯洋，纷纷追上折瑶的身影。 风越刮越大，折瑶掏出纸符给自己贴了几张，勉强抵御住了强风。 有小一指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恶念的藏身之处，他呆呆地望着青檬，和越朝尉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以至于他压根没有察觉到有这么一群人，冒着狂风找来了。 除了不敢置信，折瑶还看到了惊恐。 没错，惊恐。 这意味着青檬的献祭快要成功了，恶念在害怕力量的丢失。 越来越近了，小一开始分泌口水，明明之前还觉得很恶心的味道，现在居然觉得挺香的，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恶念看。 许是目光太强烈了，恶念终于回过神来，凌霄阁的剑修们他自然是不惧的，但是折瑶身上不仅有招魂玲，还有赶山鞭。 对于他现在的状态，后者伤到他轻而易举。 恶念没有等来冯洋，却等来了一群要他命的人。 咬了咬牙，恶念转身就要逃走。 折瑶下意识抓了个什么东西，用上元气使劲一扔——小一被扔了过去。 明明是纸片人，但方才的手感却十分有重量感，折瑶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一咻地一下砸在了恶念身上。 然后……狠狠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折瑶一惊，小一不能吃人啊！ “啊——”痛彻心扉的嚎叫冲破山林。 小一那一口居然有用。 折瑶一下抽出赶山鞭，一鞭子抽过去，嚎叫越发凄惨，应烈几个看着似乎并不需要他们帮忙，就没过去，只集合了灵气抵挡大风。 大风很快过去了，嘀嗒嘀嗒，黄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人身上生疼。 折瑶几步上前，清晰地瞧见小一已经将恶念的半个手臂啃没了，偏恶念拿他没有办法。 “居然真的是鬼！”折瑶心情有些复杂。 还以为恶念也跟着大师兄一起转世了呢，结果是鬼，之所以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只怕也是因为那地脉龙气吧。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折瑶质问，“这天地全因你乱成一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你也是鬼魂衍生的，没了人，你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意义！”“有意义！”恶念颤抖着身子，恶狠狠地低吼：“我马上就要变成人了！是你们，是你们一直在和我作对……” “先是毁了我在孔府的布局，后来又造出了这个怪物……”他重重扒开小一，却再次失败。 小一小脸扭曲地再咬一口。 “若是我没有猜错。”折瑶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下来，“小一和你都是一样的。然而它却选择了善，而你……则是恶。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说你想要成人，如今却失败了。而小一百年后，说不定能靠正经的修炼炼得人身。” 尽管在小一的三观塑造上，折瑶和越朝尉都花了不少心思，但这至少证明，就算是所谓的恶念，在有人教导的情况下，也有向善的可能。 恶念沉默了片刻，又道：“他居然舍得将所有的碎片都喂给这个纸人。”语气竟有些道不明的怨恨和嫉妒。 折瑶看了一下小一的进度，按照这个速度，恶念活不过今晚。 “小师妹！这雨太大了，那山眼看着好像也要崩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李朝堇的声音穿过雨幕，只让人听了个大概。 折瑶没再和恶念搭话，赶山鞭一甩，便将鬼魂捆绑了起来。 地脉龙气正在逐渐替换，恶念也渐渐失去了人的特征。起初他还反抗一下，但魂体撕裂实在太难熬了，偏偏小一一口就吃那么一点。 一点一点被吞噬，那种痛让恶念一路嚎叫不停，根本没有心思再和折瑶说些什么。 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剑修们都没敢回头看，只是御剑载着折瑶给她保驾护航，顶住风雨。 雨势渐渐变小，等他们回到木屋的时候，又变成了雪。 冯洋的身体不见了。 越朝尉在擦着剑，剑身噌亮，却还在反复地擦，颇有种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 折瑶把恶念扔到他面前。 小一又是一口咬下，恶念疼得痛哭流涕，看见越朝尉的瞬间就怂了，大声讨饶，还说他愿意就像以前一样活在金轮宝色身上。 折瑶没再继续听了，她听到恶念说他以前在金轮宝身上的时候帮了转轮王多少忙，后来又有多少次被地府的人发现，却从来没有人像他们对待小一那样对他…… 天光大亮，折瑶醒了好一会，恍恍惚惚地感觉这一切像个梦。 她还在接任务，想要多赚点钱买房。可一转眼，青檬冯洋都死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做的第一个任务，故人去世，让她格外不好受。 可日子总归要过的，她拍了拍脸，下床穿衣。 推开木屋门，外面粗制滥造的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还有馒头，众人围绕着桌子，热热闹闹地吃早膳。 嗯……热热闹闹？尤语柳率先朝她招手：“折瑶快过来用早膳。” “小师妹醒啦，我就不久留了，先回凌霄阁了。”李朝堇特意等她起床的，打完招呼急匆匆就走了。 折瑶还是懵逼状态。 越朝尉起身，走过来拉着她沿着一旁的小路走。 第111章 “什么大家心情都好像还不错？”折瑶拧紧眉毛，“两个人的消失，难道是我的幻觉？” 越朝尉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淡淡道：“并非如此。冯洋和青檬的确双双逝世……只是，我昨夜强留了冯洋一魂，温养数年，他会回来的。” 恢复了记忆的大师兄已经是转轮王，强留魂魄这种事他的确可以办到。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折瑶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了青檬，紧张地问道：“献祭的过程本来要持续好几天的吧，昨夜青檬就献祭完了，是什么？” 越朝尉安抚地朝她笑了笑，有些无奈：“后果有些严重。不过感念她功德高，却也没落得魂飞魄散。” 难怪小师叔他们今早一个个都这么轻松！ 只要魂还在，一切都好说，他俩说不定还能再续前缘呢。 “啊对了，冯洋的身体呢，你们埋了？” “送回青阳县了。” “嗯？” “……不然靠他自己恢复得熬很多年。” 折瑶一时间没听明白，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他还是成土地神了？”否则冯洋能靠什么？ 越朝尉点了点头：“不止如此，青檬献祭成新的地脉龙气，她生前将龙珠给了冯洋，因而冯洋恢复起来会很快。” “很快？” “大概几十年就能再见到他了。”越朝尉轻声说：“只是到时候见到他，也许已经不会再记得我们了……” 残破的魂魄，哪能记得住什么？ “但这也是好事。”折瑶叹了口气，“冯洋成了土地神，青檬……诶，青檬没有魂飞魄散，那她去哪了？” “正要告诉你，青檬已经成了新的山神，也在青阳县。只是她的魂魄不稳，也需沉睡养多年才能醒。” 都在青阳县？ 折瑶惊喜地望向越朝尉，难道这都是大师兄一手促成的？ 感受到她的目光，越朝尉垂眸看向她：“我也没做什么，要不是青檬主动献祭获得大功德，谁来了都无能力。” 不管怎么说，这个结局对折瑶来说，的确值得开心，也难怪大家可以那么轻松地用早膳了。 想到早膳，折瑶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露齿一笑：“不走了，回去吃早膳了。” 回去的时候众人已经都散了，也没留个音讯啥的。两人用完早膳，便准备启程回凌霄阁。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得好好向净明掌门细说。 不过……大师兄的身份要交代吗？ “身份？”越朝尉稳坐在飞剑上，回首看向折瑶，“地府特许我在人间以监察之名行走。我就是越朝尉，无需交代什么。” 可是……你就不怕等掌门去世了在下面看到你是什么感受？折瑶憋了半晌，正准备问，就瞧见越朝尉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字的册子翻来覆去的看。 仔细一看——婚帖。 折瑶眨了眨眼，忽然就笑了。 好家伙，居然还没忘记这茬。 她故作没有发现，结果马山那翻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白汀顶着因吃了太多恶念的小一，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提醒折瑶。 一只手按了过来，白汀明白了，于是蜷着身子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到青阳县拜祭了两位老朋友，折瑶这才知道何冯洋能够成土地神。 冯洋昏迷的那几日，是越王假冒他治理青阳县的，纸符的效果褪去，大家发现冯县令不见了，再加上昨晚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冯洋的死讯也传了过来。 但和真实的细节不太一样。 传闻中，冯洋是死于山体崩落的那天。 青阳县很多老人念叨着冯县令是放心不下青阳县的百姓，这才化作鬼魂回来的，现在气象正常，终于不下雪了，他便走了，实在是一位好官！ 这话听着太不可思议，但仍然有很多人相信。 因那日回来的冯县令，好似走路的姿势都不大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似的，也许……就是被那崩塌山上的树撞的吧。 这事还越传越离谱，不管过程如何，最终定价结果是……百姓们自发给冯洋建了祠堂，供了香火。 至此，有了百姓拥戴的冯洋，才真正成了一位土地神。 二人没在青阳县呆多久，就带着越王回了凌霄阁。 早先一步回来的李朝堇没在，折瑶一打听，居然又被天罗门请了过去，据说是那阴火还没研究透彻。 李朝堇本来是打算跟随和阳长老的脚步的，结果……天罗门给得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和阳长老跑得太快，早就偷偷摸摸跟着禅宗的人溜了。 几个大弟子都没在，冉南作大师姐坐镇凌霄阁，一看见他们回来，直接把手里的事情交了出来，随即火急火燎接了任务下山了。 折瑶：“……” 这秩序恢复的太快了，快到折瑶一个现代灵魂都没法适应！ 她看向了万俟尹和尤语柳。 万俟尹温声说：“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要筹备与语柳的婚事。” 这还叫没什么事儿？ 折瑶微微一笑：“去吧，不用管我。我也得找点事儿做。” “我的意思是。”万俟尹顿了顿，声音顿时小了些，“掌门可盼着你和大师兄成亲的，小师妹，你什么时候才点头？” “……赶紧走吧，天罗门的人好像都不太待见你，在成亲之前，二师兄你还得去讨好一下师嫂的娘家人噢？” 万事稳如狗，如今却因折瑶一句话笑容消失。 万俟尹转身就走。 折瑶摸着招魂玲，看着一回来就立马进入状态，接手宗门之事的越朝尉的背影发呆。 谁叫他这一路上都没再提过那张婚帖的事呢？ 越王也回来了，天一掌门跟在他身边一直叭叭叭，激动得脸色越发苍白，说起昨晚的异象兴奋得不得了。 主要是青龙太让人震撼了，普通人看不见，但修炼者但凡在观察天象的，几乎都见到了那青龙虚影。 折瑶听了一耳朵，翻来覆去围绕一件事讲，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起来。 要按照以往，她这会是不是该去接任务了？ 折瑶在储物戒指里到处翻了翻，发现她现在身无分文！ 怎么会如此！ 穿越快一年时间，结果还身无分文？？ 这就很让人窒息。 她好像也没买什么啊…… 不行！ 不能堕落了。 要知道连金芹都真的通过养猪挣到钱了，她还是穷光蛋一个！ 折瑶拎起白汀：“赶紧地快给我来口富贵气，我觉得我快窒息了。” 白汀迷茫地盯着她，太久没有在折瑶口中听到富贵气，他差点没想起来当初折瑶是了什么供养自己的，于是麻溜儿地吹了几口气，然后顶着小一遛弯去了。 折瑶很放心把小一交给白汀——主要是知道小一也是金轮宝的衍生物，定然会和大师兄有一定的联系，折瑶就很放心。 经此一遭，还有谁敢动金轮宝相关噢？地府只怕会翻出对方十八代祖宗事件簿，业力全部反馈。 就是不知道小一什么时候能醒。 不过这也不是折瑶能预料得到了，她兴冲冲跑到接任务的大殿来，翻来覆去地找，最终看到了老熟人发的任务，悄咪咪接了，还没告诉越朝尉。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天一掌门和越王木着脸，俩鬼一前一后顶着门板，预备让折瑶悄悄下山，顺便也跟着她出去玩一玩。 门板在前面飞，后面一柄飞剑泛着幽光，也跟着飞。 天一掌门回头看了一眼，垂首笑了起来 天蒙蒙亮时，折瑶已经出现在了瀛洲附近，她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哑。 “南海也太远了吧。看来还的飞一两天。” 折瑶开始怀念起大师兄的瞬移了，正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白皙的指尖按在大红色的……婚帖？“小师妹，你这是准备不负责？” 折瑶哈欠打了一半，愕然抬头，又猛地回头看向天一掌门，有人告密？ 天一掌门怒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说的。” 越王撇嘴：“反正我没说。” 越朝尉不容折瑶拒绝，将婚帖塞进她手里，嘴角微微扬起。 “去南海吗？” 折瑶懵逼地点了点头，两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被撇下的两个老鬼沉默了，异口同声：“这臭小子！” 又看向对方：“果然是你！” 忽然出现在南海，折瑶已经见怪不怪，将婚帖收好。丽嘉 “你不是挺忙的吗，怎么会跟过来。” “有师父。” 停了一下，越朝尉继续说：“再不来我怕你跑了。” “嗯？” 越朝尉无奈道：“婚帖已定，我们……也该定婚期了吧？” 海风裹挟着咸味拂面而来，折瑶咳了一声，拿出自己得到了任务。 “这个任务是莲花发布的，之前他们不是抓了个借尸还魂的人吗？恶念虽然死了，度生教的影响还在，海岛消失了，但是依旧有人不断消失在大海里。大师兄，你怎么看？” 越朝尉脸色没变，接过任务看了一眼。 “我觉得……宗门暂时不需要我接任，我还可以陪你在外面玩好些年。” 折瑶笑了笑。 “还有。”越朝尉把任务收好，“我已经跟上面申请，将你和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调入了十殿，十殿没有一殿忙，但至少可以保证安危。” 敢情，这是连娘家人都收买了？ “京城那边，我已经买了几间宅院了，你要是想去京城定居，随时都可以。” 折瑶：“……？”大师兄什么时候这么有钱的？ 越朝尉补充道：“伯爷给的，算是遗产。” “要是京城你也不喜欢，瀛洲、榆延洲……随你挑。” 折瑶神情复杂，这遗产听起来也太多了。 越朝尉想了想，还准备说点什么，折瑶伸手捂住他的嘴。 “闭嘴，我同意了。” 越朝尉眼睛都亮了，万分珍惜地握紧折瑶的手，传音石却响了起来。 “喂，折姑娘吗？我是莲花啊，听说你接了任务噢，是这样的……”莲花长吁一口气，很是惆怅：“那什么，我和小衍出海后就迷失方向了，现在不知道在一个什么岛上，你什么时候能来找我们？” 通过传音石，折瑶都清晰地听见了对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可见真的不见好些天了。 折瑶看向越朝尉，越朝尉慢心下了然，叹了口气，伸手揽住腰，元气流转，只余海浪拍打礁石发出的哗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