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言情续写成百合了怎么办》 第1章 乔遇是个作者，写言情的。 她从上大学之后就开始在网站上发表文章，三年来兢兢业业很有职业操守。某天她在深夜码字时突然两眼一黑，再睁眼的时候有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在她脑子里跟她说，她穿书了。 乔遇看看自己身上眼熟的宽松蓝白运动服，沉吟道：“是穿了我那本《校草他非我不可》？” 系统哈哈讪笑两声：“不是你的书。” 它说着就在乔遇眼前咔嚓展开一个光屏，上面投着小说页面。什么套路都自己亲手写过的乔遇对这一切接受的飞快，轻车熟路的浏览起来。 她先看了看标题，发现这本小说叫《情有独钟》，乔遇不禁倒吸一口气，肃然起敬。 这么言简意赅的名字，看来是大佬。 她怀着敬佩之心开始了阅读，逐字逐句看的仔仔细细，系统期间一声不吭。 大约一个小时后，乔遇茫然的抬起头。 “我说这位系统。” 系统清清嗓子，机械的声音里硬是透出点儿紧张来：“怎、怎么了？” “你这给我的不全啊。”乔遇迷茫的向下滑了滑屏幕，又返到目录页，“这才二十章。男女主长大之后才见了一次面。” 系统沉默了半晌，终于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开了口。 “是这样的。” “这二十章已经是全部了。” “这本书的作者在写到这的时候出了意外，你和我的任务就是把这本书续写完。” * 半个小时后，乔遇盘着腿坐在床上——她穿过来的时候在一个卧室里，装修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原主家境应该不错——默默思考着刚才系统说的那些话。 “……也就是说。” 乔遇把手拄在膝盖上撑着脸，没好气地开口道。 “我穿到了一本只写了二十章的书里，我得把它写完？” “没错。” 系统利索地调出文章界面，乔遇看到界面上方有两个突兀的圆球。一个写着“读者满意度”，数值是25，另一个写着“ooc度”，数值是0。 “……这啥？” “这是宿主的两项评分。”系统耐心的讲解道，“每发一章都会有变动。” “读者满意度很好理解，ooc度是和这个世界发生的事件挂钩的——这里是在原作者最后的帮助下构建起来的世界，发生的一切都遵循着这本小说的规律。” “也就是说宿主你只要把男女主真实发生的故事写下来就可以啦！要是凭空捏造就会涨ooc度哦。” “……那如果ooc度满了或者满意度空了会怎么样？” “我觉得宿主你不会想知道的。” 好的。 乔遇会意的闭上了嘴，默默看起了书。 这二十章的剧情并不复杂，是非常正统的言情开局套路。 主要讲了男主小时候与女主青梅竹马，后来家中生变不得不搬走，二人从此断了联系。女主高中时因母亲工作变化而与母亲来到了北城，在寻找居所时被母亲的高中同学帮助，暂住进了她家里。结果在搬进去时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男主，才得知原来母亲的高中同学正是男主的母亲。 女主一眼认出了他，男主却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并且对她十分抵触。女主没有强求，想着转天就要转进男主所在的高中，心怀忐忑的入睡了。 文章就断在这，后面明显是重头戏的校园生活完全没有展开。乔遇正觉得意犹未尽，突然想到一件顶顶重要的事，连忙跳下床跑到房间镜子前，仔仔细细打量起自己来。 镜中现出一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来，她个头挺高，约莫有一米七，半长不短的黑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脸上白白净净，五官端正。她眼睛生的眼尾上挑，瞳孔中滚着一汪琥珀色的光，看起来懒洋洋的，像是刚刚睡醒的猫。 得了，还是自己的脸，就是年轻了几岁。乔遇安心的拍拍脸，向系统问道：“我穿的是个什么角色啊？在书里出来过吗？” 系统仔细想了想，果断的肯定道：“有的。” 它说着光屏就快速滚动起来，锁定在第十八章 男女主在他家见面的那两行。 【从烨连招呼都没有打的意思，目不斜视的路过了林倾准备上楼。被他母亲喝住斥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他不耐烦的皱起眉，但还是停了下来：“和朋友们出去玩了。”】 乔遇将这几句话看了又看，从烨是男主的名字，林倾是女主的名字，这哪有她什么事儿。 她茫然间突然福至心灵大惊失色：“难道我是男主他妈妈！” 系统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应该不是。”乔遇冷静了下来，不放心的又看了看镜子里的女高中生，“不愧是当妈的人真不能长成我这个样儿——所以我是这个，”她脸色微妙的将手指放上光屏，“这个‘朋友们’？” “是的。”系统殷勤的对她的人设进行了进一步的说明，“宿主你和男主是在他离开女主之后认识的，然后就一直在一起，高中也是同一个班。” 乔遇听的心惊肉跳，连忙打断：“什么叫在一起？” 不会给她了个恶毒女配的本子吧？这她可演不了！ 聪明的系统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担忧，自豪的挺起胸膛道：“不用担心！为了让宿主专心于写作不用操心角色扮演的问题，宿主这个角色和男主完全没有特殊关系，顶多只是因为家境相近一起念书而情分深一点儿而已。宿主完全可以自由发挥！” 原来是一起念书的意思，乔遇松了口气，又问道：“那现在是书里的什么时候？” “现在是宿主和男主高一暑假的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十章 的剧情已经发生过了。”系统对答如流，人性化的机械音里隐隐兴奋起来。 “也就是说，女主明天就要转入宿主和男主的班级了！” * 第二天早上七点二十，乔遇带着快掉到下巴的两个黑眼圈坐上了去往学校的车。 昨天晚上了解故事背景人设什么的折腾了大半夜，到三点多钟才惊觉明天得上学慌忙睡去，结果才睡了三个多小时就被系统催命似的在脑子里尖叫着喊她起床。 乔遇挣扎着爬起来洗漱吃饭，等到终于妥当的坐上自家司机的车之后感觉已经去了半条命。 可怜可怜原大学生吧，她天天码字熬夜倒是常态，但真的是太久没有六点多起过床了。 不需要睡眠的系统倒是神清气爽，兴致高涨的给她打气加油。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呀，宿主你看天气多好！” 好个锤子，阴沉沉的连太阳都没她起得早。 睡眠不足的乔遇头疼欲裂，不想理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系统。 想到她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过了几年懒散日子，结果眼下又要过一遍苦行僧修行似的高中，乔遇悲从中来，不顾系统仍在脑子里叽叽喳喳，探头吩咐司机到学校之后叫醒自己，然后就径自头一歪在后座上呼呼大睡起来。 结果一睡就迟到了。 乔遇冷眼看着手机上八点零三分的显示，不仅错过了早读连第一节 课都开始三分钟了。她索性也不赶着往教室跑，慢吞吞的单肩背著书包往教学楼走。 她昨天恶补了原身人设，与她同名，家中背景财力什么都不缺，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也正是因为家世相仿，乔遇才与男主从烨走在了一路。 想来原身多多少少得有点任性妄为的毛病，迟到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乔遇打了个哈欠，开始回忆起昨天囫囵吞枣的知识。 关于到底是怎么续写这件事，她仔细打听了一番。 如系统所说，她现在穿进了完备的书中世界，剧情和人物关系会自然发展，她只需要好好看清楚然后写出来就可以了。 鉴于书中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不是每天都会发生值得写的关键剧情，她只需要保证每周最低发出一章，和在原世界每天都得日更比起来真是宽泛的要命。 ‘在这里发，’系统在光屏上调出个操作界面来，乔遇看的愣愣，一眼看见旁边有个【查看评论】的按钮，她没多想就点了下去，结果立刻洋洋洒洒展开好几千条。 【呜呜，大大什么时候回来更新呀。】 【楼上的不要催！大大说过不喜欢被人催文的！越催越不更了怎么办！】 【断在这里真的好急哦！同居和校园的糖我两边都一口没吃到！】 【在我心里男女主已经暧昧误会恋爱结婚走过一遍有三个孩子了，阿门。】 乔遇被这扑面而来的热切盼望闪的睁不开眼，哆哆嗦嗦的看了几条就赶紧关上了。 ‘……就是这样。’系统幽幽的说，‘期待这本书的读者真的很多。所以才会在鸽了这么久的情况下还能有25的满意度。’ 乔遇一下子觉得肩上的担子沉重了三百倍，抱着一丝希望颤抖着开口。 ‘我、我每周写完发出去之后这些读者不会——’ ‘啊，会一样给你留言的。’ 乔遇发出无声的惨叫，抱着头滚到了床上。结果后面仅有的三个小时睡眠时间里都一直在做发文后被读者骂的体无完肤的噩梦。 * 结束了回忆，乔遇长长叹了口气，胸中升起一股悲壮之情。 ……虽然是被迫当了枪手，但是她好歹也是个言情作者，总是有点尊严的！ 乔遇挺起胸膛下了决心，握著书包带的手用力握紧，整个人凛然的像是决定要去炸碉堡。 她不仅要把这本书写完，还非得写的让读者喜欢不可！ “既然这样，那我们快进教室吧！” 系统感应到她的决心，一下子来了精神。 “错过女主转校的时候就不好了！” 这可是关键剧情，文里一定会写的。要是错过了就只能靠问别人和宿主脑补了，一个不好兴许就要写的ooc。 可怜它堂堂系统早上当了两次闹钟也没能把宿主准时拎到教室，但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过去也许还能赶得上！ “那可不行。” 谁知乔遇却冷漠的拒绝了它，她已经走进高二的教学楼，到了自己所在的高二一班门口却只是鬼鬼祟祟蹲在外面没有推门进去。 “……宿主你在干什么？” 她一米七的个头在外面偷偷摸摸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有点滑稽，系统忍不住出声问她，被她嘘的一声堵住了嘴。 “别打扰我！”乔遇小心的透过紧闭的门上窗户往里看去，果然隐约看到黑板前站着两个人，除了老师外另一个人穿着校服，模样透着玻璃看不真切。 她心中确定，把耳朵贴上门仔仔细细的听里面的动静，白忙之中还抽时间在脑子里给无知的系统解释清楚。 “女主正在要做转学的自我介绍呢！这么重要的时候要么不被打扰要么只能男主打扰，我区区一个龙套这么扎眼干什么，我何德何能！” 第2章 不、不愧是言情写手！ 系统被乔遇的熟练所折服，果然是术业有专攻，满心敬佩下决定不再打扰她。 “……你干嘛呢？” 这次可不是我在说话！系统大惊之下和同样吓得一跳的乔遇齐齐向发声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一脸无语的看着乔遇。 修眉俊目，冷漠疏离，浑身散发着种莫挨老子的气场。乔遇啊的一声恍然地站直了，忙捂住自己的嘴看看班里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 这气派，一看就是男主！ 乔遇心情激荡，有种追星突然见到正主的感觉。她仔细打量着从烨频频点头，嗯嗯果然言情男主长得就是好看，十几岁就身高腿长的，看着还挺养眼。 从烨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挥书包往她身上砸：“乔遇你没毛病吧，还没睡醒吗？” 他书包空空荡荡，砸在身上也没啥感觉。乔遇自觉刚才是看得有点过，连忙嘿嘿一笑：“还真有点，要不是早上睡过了我现在也不能在这。” 她这虽然是穿过来之后第一次和从烨见面，但脑海中倏忽闪过许多这些年与从烨相处的记忆，总觉得自己跟他挺熟。 从烨看着面色不善，乔遇却一点儿也没觉得害怕，还试图从他那套话：“你今天怎么也迟到了啊，巧了么这不是。” ……谁想跟你碰这个巧！ 从烨嫌弃的皱起眉，总觉得乔遇跟之前好像不太一样，但也没细想，冷哼一声开口道：“家里来了外人，早上不想和她们见面。” 言下之意是‘我和你这种睡过了的可不一样’，他说着傲气的抬起头，却看到眼前的少女听后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 就连从烨这种冷心冷性的人都开始真心实意的担忧起了乔遇的脑子。 他决定不和这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乔遇多做纠缠，重新把书包背到背上，示意的向教室扬扬头：“你在这外边蹲着干嘛，跟偷鸡的似的。迟到了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走吧。” 他显然把乔遇的奇怪举动当成是迟到了不敢进门，说完就向前门走去。 乔遇心里高兴啊，说曹操曹操就到，能打扰女主自我介绍的男主说来就来！她兴高采烈的跟上从烨，正打算跟他一块儿进去，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在学校里的初次碰面，后面跟着个她算怎么回事？这写出来她这个路人还不被读者骂死？ 好险好险，差点儿就把自己放在剧情中间了。 乔遇摸摸胸口长出一口气，趁着从烨要去推门的时候打算先走为上。 谁知从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书包把踉跄着的乔遇拎了回来，不耐烦的啧道：“乔遇你今天到底什么毛病？” 我这还不是为了给你谈恋爱创造好场景！ 可这话乔遇又不能说，只能忍气吞声地翻白眼。 还没等她想出一个现在不进教室的理由，前门就毫无征兆的打开了。老师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从烨和被他捉著书包满脸哀怨的乔遇。 他们俩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教室里。 眼见大势已去，乔遇带着最后的希望伸长脖子往教室里面看去，结果看到讲台前那个人影仍站在那里，只能心如死灰的在脑中哀叹一声。 看来今天这个夹在男女主中间的妖怪她是不当也得当了。听完老师几句不痛不痒的斥责，乔遇沉痛的拖着步子慢吞吞跟在从烨走进教室，没走两步就结结实实撞在了突然停下来的从烨身上。 她撞得鼻子泛酸，眼泪汪汪的抬起头看从烨在搞什么鬼，发现从烨正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前方，薄唇轻启吐出饱含不快的字眼：“……你怎么在这？” 哦豁。 乔遇眨眨眼，恍然大悟。 她本以为刚才从烨说的‘早上不想和她们见面’意思是不想和女主一块儿来学校，现在看来他根本是不知道女主要转来和他一个班，还天真的以为在家躲着就能一直见不着了呢。 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妈跟他说的时候他拒不配合左耳进右耳出，乔遇偷偷啧啧两声，早把鼻子那点儿酸抛在脑后，心底油然生出一股站在吃瓜前线的快乐。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得到回答，从烨狭长的双眼就危险的眯了起来，面沉如水的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看起来杀气腾腾的不像善茬。 ……大哥，你们的事能不能回家关起门来再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人家才刚转学过来你倒是考虑考虑女主的感受。 乔遇不赞同的撇撇嘴，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还没看见女主长什么样，不管是透着窗玻璃还是刚才那一瞥都只囫囵看见了个人影。她好奇心一起，忙探出头去，一抬眼却和站在讲台前的少女目光撞个正着。 她穿着和乔遇身上一样的校服，只是和乔遇往身上随便一披算事的穿法不一样，她老老实实的把拉链拉到了上面。宽大的校服把她纤细的身子包的严严实实，乔遇不自觉的顺着她唯一露出的莹白细腻的脖颈向上看，看到素面朝天一张清秀面容，清清亮亮的眼睛此时也正看着她，还对她歪了歪头。乌黑秀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滑下，柔软的弧度看的乔遇莫名心痒。 乔遇脑中嗡的一声，没出息的迅速缩回了从烨身后。 不愧是校园文的言情女主，真是好漂亮一小白花。没什么见识的乔遇胸中狂跳，脑中一片空白。 而那边从烨发现对面的人不仅没理他甚至还有走神的迹象，从没被如此对待过的少爷自尊心迅速涨起，愤怒地又上前一步：“林倾！我问你话呢！” 这嗓子把乔遇吼的一抖回了神，她看看不依不饶非得在全班人面前找林倾讨个说法的从烨，恨铁不成钢的磨磨牙。 你这样的男的我写得多了，以后都得追妻火葬场。 从烨这事干的实在是没过脑子，但乔遇本着不能影响剧情发展的龙套自我修养还是强忍着没去插手。 终于如愿以偿见到男女主见面的系统早就开始在她脑子里欢快的嘀嘀咕咕，语速飞快的机械声听的乔遇脑子疼，她一边凶系统让它安静点一边不客气的靠在第一排的课桌上，系统的话是停了，她耳边却传来了底下同学的窃窃私语。 “这是哪出儿啊？” “听这意思，这转学生是追着从烨来的？” “不是吧，合着是个跟踪狂。” “看着文文静静的，啧啧啧，果然人不可貌相，私底下不知道是什么样儿呢。” ……果然到了哪儿都不缺嘴碎的人。 乔遇觉得听这些人说话还不如听系统叨逼叨，她心里烦闷得厉害，干脆居高临下的狠狠一眼瞪去，被她看着的前面两桌立刻乖觉的闭了嘴。 这时林倾终于有了动静，她叹了口气，面带无奈的看着从烨，轻声道：“我今天转学。学校是从阿姨和我妈妈一起商量决定的，也不是我想来。” 这话说的意外硬气。 乔遇眼皮跳了跳，想起原文中的林倾是个柔中带刚有股韧劲儿的姑娘，远不像她的外貌那般柔弱可欺。她看看被林倾硬邦邦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的从烨，竟生出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这念头一出她就忙摇摇头挥散掉，啊呦不好，这文还没开始写呢竟然就开始歪屁股了，这可不行不行。 她正忙着端正心态，从没被当众这么驳过面子的从烨一把挥开试图安抚他的老师，三两步走到林倾面前，用力捉住她的手腕，语带讥讽道：“那你拒绝不就行了？” 林倾吃痛，挣脱不开，轻咬住嘴唇毫不退缩地抬眼看着他，对他这阴晴不定的少爷脾气感到疲惫。 她根本不知道从烨也在这，不然她早就拒绝了。这几天的相处让她知道从烨已经完全想不起她了，还把她对儿时相处回忆的试探询问当做是拙劣的搭讪借口。二人关系并不融洽，林倾也不想这样自讨没趣。 但这些话大概说出来他也不会信。林倾心里闷闷的，索性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就在二人陷入僵持之时，忽然一声哎呦从门边响起，林倾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从那边摔过来，快要跌倒之时张牙舞爪的拽住了从烨的书包。 始料未及的从烨慌忙松手去阻她的去势，结果被带着一块儿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乔遇！” 从烨怒气上涌，坐起来对着躺在地上哎呦乱喊的人就是一吼，“你又搞什么！” 乔遇哼哼唧唧的坐起来，十分委屈的指着靠门座位的那个男生：“你绊我！” 规规矩矩把脚放在课桌下的男生：“？” 不讲道理的乔遇站起身来拍拍土，转头就对从烨控诉：“你在那堵着门口没个完，我刚打算往里走两步，这狗腿伸的老长就给我绊倒了。” 说着她就撸起袖子走到那倒霉男生面前，一脸凶相的拍他桌子：“腿伸那么长干什么？你认不认错？认错我们从烨就饶了你！不认错你就要挨揍了！” 虽然还没搞清楚怎么从烨就要揍他了，但看看那边从烨黑如锅底的脸色，那男生还是一缩脖子，战战兢兢的一叠声的说着我错了对不起。 乔遇这才满意的收回手，笑嘻嘻的走过去捡起从烨落在地上的书包递给他：“好了好了，人家认错了你也别揪着不放了哈，赶紧回座位吧。” ……我什么时候揪着他不放了？ 从烨一张俊脸上风云变幻，到底忍着没骂笑的过分灿烂的乔遇。他沉着脸回头看看林倾，感觉在这一场闹剧之后完全不是可以继续问个究竟的气氛。 他经这一断脑子也冷静了下来，终于意识到林倾转学过来一定是他妈的主意。 从烨想着就对自己刚才的冲动有点懊恼，现在林倾转学过来已经是板上钉钉，闹这一通真是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想是这么想，但是想让从大少爷服软示弱是不可能的。 从烨有心揭过这一茬，也不向林倾搭话，劈手接过乔遇手上的包，冷哼一声大步走向他的座位坐下了，把桌椅碰的哐哐响。然后就扭头看向窗外，一副生人莫近闲事莫扰有人死在后面他也不回头的气场。 乔遇在心里暗骂言情男主长嘴不如不长，也拎起自己的书包往她的位置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愣在一边的老师，亲切的向他挥挥手。 “您醒醒，转学生还没安排完呢吧。” 那老师如梦初醒的一个激灵，忙推推快滑下去的眼镜，清清嗓子对林倾说道：“对、对，你的自我介绍还没说完呢，那你就继续——” “不用了。”林倾摇摇头，“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说着就向乔遇看过来，正打算赶紧走开的乔遇被她一眼定住，身子僵直。 她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咦？为什么她看着我我就不敢动？我直接走掉不就行了吗？ 没等她把这念头付诸实际，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忽的一弯，林倾温温软软的声音响起：“不过对着没听到的人还是要说一下的。” 林倾将发丝轻轻抿回耳后，原本有些泠然的眉目柔和的舒展开，对乔遇一笑，脸颊上浅浅露出个梨涡。 “我叫林倾，请多关照。” 第3章 怎么会这样。 乔遇坐在座位上，沉默的双手捂脸。 后面的人哐哐踢了她凳子两下，语带讥讽：“怎么了乔遇，现在才觉得刚才摔跤丢人没脸见人了？” ……你可闭嘴吧，要不是你这个男主净不干人事我刚才能一时冲动出手吗，我刚才就不该抓你包改成抓你裤子。 “那、那可不是校园言情小说该有的剧情……” “……我只是想想。” 系统弱弱的反驳让乔遇冷静了几分，她叹着气放下手，狠狠的撞了几下后面的桌子作为泄愤的反击，听到从烨嘶的吸气声后见好就收的停下了。 坐在她前面的女生被她的动静吸引了，侧头向后看来。乔遇看着她透着疑惑的漂亮眸子，僵硬的扯出个笑来对她摆摆手。 林倾不解的眨眨眼转了回去，动作可爱的像只小兔子。 乔遇感觉自己的胃疼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是的，乔遇坐在靠窗那列倒数第二个位置，后面坐着男主从烨，前面坐着女主林倾。 什么狗屁安排！ 男女主不挨着就算了，离得远点儿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她这么硬生生夹在中间算是怎么回事儿！她何其无辜！何其无辜！ 她怒火中烧的往后转去怒视着从烨同桌的男生。对方被她杀气腾腾的视线盯得往后仰去，一张娃娃脸上满是惊慌和无辜。 说到底从烨为什么有同桌啊！这放在言情小说里根本就不合理！ “这位是‘朋友们’里的一个，跟宿主你也是老相识了——” “啊我知道我知道你烦死了！我就抱怨抱怨还不行吗！” 不顾从烨挑衅的说着乔遇你又干嘛你是不是找茬和个头挺大胆子特小的陆遥眼泪汪汪的吚声，乔遇憔悴的闭了闭眼，回身看向窗外，感觉外面灰蒙蒙的天气和自己的心情很相配。 本来好好的做一个旁观龙套的打算不到一天就被自己打碎了。乔遇当时看着从烨单方面对林倾那股剑拔弩张的劲儿，身体动的比脑子都快，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从烨双双摔在地上了。 “宿主你当时做的太突然了，我都来不及拦你。” 面对系统义正言辞的责备，乔遇完全没办法为自己辩护，耷拉着头照单全收。 “……不过我估计你拦也拦不住我。” 她脑子里的嘟囔逃不过系统的耳朵，系统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是宿主你说要做个好龙套不插手剧情的吗？” “是我错了我太天真了。” “……” 认错认得干净利落，堵得系统无话可说。 “啊——怎么说呢。”乔遇不自在的摸摸头发，“的确从我作者的身份去看的话，让刚才的事情自然发展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啊，这可不是隔着屏幕看剧，我可是就在现场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诶。” “……” 系统想问她那又怎么样，但不知为何没能说出口。 “从我作为乔遇的身份来看，刚才完全就是从烨对林倾的校园欺凌。”乔遇回想着又生起气来，“狗男人真是不懂事，长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学生。人家林倾那么好看，他那态度差的跟瞎了似的。” ……好了宿主刚才的担忧已经完全应验了，她就是个歪屁股。 心里明镜似的系统不禁对将来忧心忡忡。 “反正这种事让我当没看见我是真的不行……”乔遇为难的说着，忽然眼睛一亮，“或者你要是能把我弄出去用上帝视角看——” “这做不到。” “那就没办法了。” 乔遇死鱼一样的往椅子靠背上一瘫，当机立断的改变了自己的扮演战略。 “……事到如今，龙套是做不成了。”乔遇没精打采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感觉未来长路漫漫难度高了好几级，认命的叹道。 “也只能当助攻了。” * 说干就干，行动力很强的乔遇挥去阴霾重整旗鼓，转过身跨坐在自己凳子上，贼眉鼠眼的往从烨桌子上一趴，对他露出个亲切友好的笑容来。 从烨：“……” 尽管被从烨用看泡完咖啡剩的渣的眼神注视着，乔遇也没有打退堂鼓的打算，凑过去小声说道：“从烨，我给你个大好处。” ……你他妈能给我什么大好处，不给我大麻烦就不错了。 从烨心中毫无波澜，冷眼看着乔遇献宝似的抖出“好处”来。 “你跟我换个位置，相信我，这真的是天大的好处！” 她本来还想说将来你一定会为这个对我感激涕零的，但总觉得听着像是神棍劝诱就作罢了。 从烨听她说完，转转眼睛，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色：“这的确是天大的好处。” 乔遇心里一喜，感觉好像有戏，就听他冷笑着说道：“对你是天大的好处。” 没等乔遇回过神来，从烨就继续道：“我之前可是正儿八经抢到的座位，乔遇你现在怎么还出尔反尔？” 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乔遇迷茫的看着他，脑中系统连忙给她通气：“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升年级的时候宿主原身和从烨都想坐最后一排，最后是靠石头剪子布决胜负的。从烨赢了。” “……” 合着正儿八经抢座位就是指石头剪子布决胜负，好家伙。 乔遇眼里的从烨形象一下子就从冷漠言情男主变成了中二幼稚少年。 从烨被她眼神看的莫名不爽，他不耐烦的把乔遇脑袋从他桌子上推走，斩钉截铁道：“你想得倒挺美，不换。” ……没想到这座位还是个抢手货，乔遇暗暗叫苦，仍然不肯放弃做最后一搏：“从烨你再考虑考虑，真的有好处的——” 咔嚓。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旁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乔遇的同桌慢条斯理的朝她转过来，嘴里棒棒糖咬的咔咔响。 “怎么，乔遇你这么不想和我做同桌吗？” 同样是“朋友们”的一员，名叫弥衣的少女没什么表情的看过来，慵懒的语气硬是听得乔遇不敢回话。 “宿主你这样不行啊，换不到位置还要得罪人了。” “……谢谢你哦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呢。” 不去管完全帮不上的忙的系统，乔遇背后冒汗，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解释。旁边眨着一双大眼睛看了半天戏的陆遥突然啊的一声，恍然的捂住嘴，激动的脸都涨红了。 “乔遇你不会是想撮合从烨和——” 噢草这竟然有个看出自己意图的聪明人！ 乔遇大惊失色，表情扭曲猛地站起身去捂陆遥的嘴。这事可绝对不能让他说出口——至少现在不行！ 可她动作还是没有陆遥的嘴快，少年表情又是羞涩又是兴奋，颤巍巍的伸出手往前一指。 “——和弥衣！” * ……这一天真的过得很辛苦。 乔遇大字形趴在软绵绵的床上，觉得自己像根枯萎的小白菜。 陆遥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不如说是个傻子——还好他是个傻子。他完美的错误答案让乔遇被从烨和弥衣全方位一顿冷嘲热讽，直到老师开始发教材才作罢。陆遥还傻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情况，甚至好心的自告奋勇要和弥衣换座位，被满心苦楚不能言的乔遇拦下了。 ……这换了有什么用啊！她两个正主依然一前一后半点儿没动啊！ 没暴露她的真正意图是件好事，但乔遇回想起那两人听到陆遥话后那一瞬间的表情，总觉得保住了秘密却丢失了他们（如果有的话）的友情。 还好今天只是去领了个教材，半天就放学生回家了——她早上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其实她没迟到多少——不然还不知道后面要出什么幺蛾子。 烦心事先放在一边，乔遇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和系统说话。 “今天是不是就可以开始写了？” “是的。”系统说着调出光屏来，打开了更新界面。“今天是重要的入学，完全可以写成单独的一章。宿主现在要动笔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乔遇坐到书桌前，熟稔的摸上光屏投射出的键盘。 “……说起来，关于我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事该怎么办？” 乔遇打算从林倾早晨醒来开始写，结果刚开始就遇到了瓶颈，也不知道她是坐私家车来学校的还是公共交通来的，只能向系统询问。 “自由发挥就好了。”系统表示不用担心，“只要不与实际情况相差太大，是不会被判定成ooc的。” “比如说，女主她早上走过来或者坐车来都可以写，但是你写她是飞过来的就不行。” 乔遇沉吟着点点头，又问道：“那心理活动呢？” “由于这只能猜测，所以只要不和实际行动有冲突就完全没问题。” 判定听起来还挺宽松，乔遇放下心来，安心的开始了续写。 【…… 早上从起床到出门为止都没能见到从烨，林倾本以为两人会一同上学，心中不易察觉的泛起一丝失落。】 ……写自己在现实里认识的人的故事真是感觉有点奇怪，乔遇努力揣测着林倾的心理，继续不太顺畅的敲着键盘。 【…… 老师说完话示意她上前自我介绍，林倾刚刚上前一步，就听到门外传来几声响动。教室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老师皱着眉走到门口拉开门往外看去。 林倾眼神瞥向教室最后一排的那个空座位，从烨还没有来，会是他吗？】 乔遇表情严肃的停下了手，小心斟酌着后面的剧情。 【…… 门口发生的骚动波及到了怒视着她的从烨，他被打断后似乎就无心再继续找她的麻烦，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后就径直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林倾垂下眼睫，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样才能让他知道她没有恶意呢，这真是道难题。】 好！ 乔遇谨慎的抹去了自己在整件事里的存在痕迹，长出了一口气。 早上那事干的太招摇，写出来肯定要抢风头的，只能用轻描淡写的一句骚动带过去。 后面老师给林倾安排座位她也寥寥几笔带过，只写林倾为和从烨隔了一个人而安心又可惜，绝口不提隔的是哪个倒霉蛋。至于她和从烨闹起来的换座风波则更是只字未提。 她的故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男女主的故事！ 乔遇觉得这种省略方式大有可为，喜气洋洋的继续写下去，可放在键盘上的手没多时就突然僵住了。 ……等等。 她额上渗出汗水。 有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那个，”乔遇颤抖着开口，“这本书主打的是同居+校园对吧？” “是的。” “……那同居的那一半，我该怎么写？” ……这总不能全让她脑补吧？要真是这样搞不好发文的第二天她就要因ooc而去世。 系统语气平平：“问男女主呀。” 乔遇：“……” 就算你说的跟没水就去水龙头接一样的理所当然，你这也是在胡说八道。 乔遇大胆畅想了一下自己找从烨打听他和林倾在家怎么相处的场景，不管怎么想最后的结局都是她被大怒的从烨一脚踢开。 至于找林倾打听——这也太怪了！她现在好歹算是从烨半个朋友能问问他，可她和林倾都还没说上话呢！ 啊可能算上林倾特意给她说的自我介绍能算是说了一句话——这不重要！ 乔遇呼噜噜的摇头，惊恐的向系统维权：“不可能！问不出来的！” “是吗？”系统对她反应如此之大不明所以，茫然地回她，“可是早上宿主就是问了男主才知道他在家不想和女主见面所以晚出门的呀。” 乔遇呆滞的回想了一下，觉得这话竟然让她无法反驳。 “可那是因为我和从烨比较熟——” 她话说到一半脑中灵光乍现，那边系统还在为难地说着那不行我也可以为宿主准备录音笔和摄像头——也不必如此这让她像个变态。 乔遇连忙拦下跃跃欲试的系统，苍凉的心里已经明白了破局的最佳方法，颇有一种被埋伏算计了的感觉。 要想从男女主嘴里套出点儿消息来，无论如何得先和他们搞好关系。 枉她刚才还费尽心思抹掉自己的戏份，就这个情况看来，她这个戏不加还不行了。 唉声叹气的乔遇往床上一扑，不到半天自己做助攻的打算就又升级成了好友助攻，让她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人生处处有惊喜。 与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不同，从烨这个臭屁青春期小男生其实还算好对付，反而看起来温和可亲的林倾才是比较难亲近的那个。 乔遇回想着她前二十章的经历，知道她之前并不很顺遂，心智早早成熟，在与人相处上自有她的安全距离。 这样的人，想做她的朋友容易，想做她的好朋友就难得很。 乔遇想起那个纤弱白净的少女，转头看过来时有非常好看的精致侧脸，眼里是恰到好处的探寻和疏离。 她感到疲惫，闭上了眼，在半梦半醒间下了决定。 反正就算不提她要写文这一茬，她也挺想和林倾搞好关系的。 第4章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阳光灿烂，乔遇这次做足了准备早早入睡，准时到了学校。 出乎乔遇的意料，她到班里的时候从烨已经在后面好好坐着了，林倾反而还没到。 这昨天那样了今天男女主还没能一块儿上学吗？ 乔遇觉得肯定是从烨又在作妖，把书包往椅背上一放，假模假式的跟他打招呼：“来挺早啊。” 从烨拿着本小说在看，抬了抬眼皮子算是回复她。 “昨天不还迟到呢吗。”乔遇持续阴阳怪气，“怎么今天就有空闲看书了？” 从烨啪一下把书放在桌上，非常不耐烦的抬头看向乔遇：“你昨天也迟到了，怎么今天还没变哑巴呢？” 这人会不会好好说话啊！ 在心里默念了三次他是男主，乔遇忍气吞声的坐下，试图再从他嘴里套点儿话。 “诶，你昨天跟那个林倾后来怎么——” “宿主等等！男主还没跟你说过女主住在他家的事呢！” ……竟然在这种地方有陷阱！ 乔遇险险的把话拐了个弯：“——怎、怎么回事啊？” 她不顾从烨一张写满了“关你什么事”的脸，趁着林倾没来继续逼问他自己其实早就知道的信息：“你怎么找人家刚转来的女生麻烦啊，我看她漂漂亮亮的不像是坏人。” 她同桌弥衣这时也来了学校，包还没放下就加入了话题：“是哦，凶神恶煞的，跟人家抢了你……”她若有所思的停了一下，语气飘忽的说道，“男朋友似的。” “抢你妈。” ……这感觉也不能怪从烨口吐粗鄙之言，乔遇干笑着看看旁边一本正经说着她没抢我妈的弥衣，觉得这人好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弥衣侧身坐到座位上，好整以暇的在还没来的陆遥桌子上支着手，“趁着她还没来你先给我们交个底我们好看看怎么对待她——前女友？” “前你m——弥衣你脑子里除了这档子事没别的了吗？” 从烨气急败坏，太阳穴青筋都突突的跳起来。乔遇明哲保身的缄口不言，在心里为突然出现的队友大佬疯狂打call。 都不用她去搞事就有人帮她问，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从烨你朋友交的好啊！ “那女的……”好歹还记着现在是在学校周围人多口杂，也可能是对弥衣那张缺乏紧张感的脸生不起气来，从烨心累的放弃了隐瞒，“现在跟她妈一块儿住在我家，是我妈捡回来的。” “私生子？” “私你妈。” 乔遇算是看出来了，弥衣很有可能是个狗血剧情爱好者。 “听说她妈是我妈的大学同学。”从烨暴躁地翻了一页书，“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放其他空房子里，非往家里捡，当是捡小猫小狗吗。” ……这大概就是言情小说里的神秘力量吧，谁让你们是男女主呢。 乔遇适时的插话道：“那反正都住一块儿了，不是应该跟人家搞好关系吗，你这昨天发的什么疯？” “谁要跟她搞好关系。”从烨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我妈的大学同学的女儿，对我来说那就是个陌生人。” “而且她之前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还说我们小时候一块儿玩过——这说的是什么梦话？我看她就是有点问题，不过随她去吧，只要不在我面前晃悠惹我心烦谁想搭理她。” 言下之意是林倾在他面前晃悠惹他心烦了所以才发火……乔遇从鼻子里鄙夷地哼出一口气。这她可最清楚他们小时候就是一块玩过，从烨把人家忘了不说还觉得人家现在是在编瞎话跟他套近乎，果然言情男主都有点自我意识过剩的毛病。 她正嫌弃着，就看见林倾从门口走了进来，清清爽爽的扎着马尾，毫无版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乔遇立刻乖觉的闭上了嘴，扯着还想问的弥衣一块儿转过了身，对着走过来的林倾憨憨一笑。 对方也回以礼貌的微笑，坐下的时候带起一阵风，乔遇动动鼻子，嗅到一股清甜。 她忍不住又深呼吸了两口，猛然察觉自己现在像个变态之后刷的趴在桌子上埋下了头。 林倾好香哦。 系统：…… 宿主对男女主的态度真的差别好大哦。 * 一上午的课程终于过去，伪高中生乔遇累成死狗，瘫在座位上不想说话。 “真是倒了霉了。”后面的陆遥同样哭丧着脸伸长手趴在桌上，整个人颓丧的像是只被遗弃的哈巴狗。“开学第一天就被罚站，好丢人。” “开学第一天就被罚写检讨的人还没说话呢，你吵什么。” 弥衣一边嫌弃的推开他伸来的手一边看向边上生无可恋的乔遇，无表情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笑意。 “不带暑假作业的和迟到的，这个角落的蠢货含量是不是太高了点？” 从烨语带讥讽声声冷笑，站起身来俯视着乔遇：“拎着个空书包来，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是我前两天亲眼看过你抄弥衣的作业，我也不会相信你是真的忘带了的。” ……这样吗，原来之前十八章男主说的和朋友们出去玩就是大伙儿一起补作业啊。 乔遇麻木的想着，发出一声含混的哀嚎。 她是真的把高中生还有暑假作业这茬忘得干干净净，被课代表找上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只能诚实地说没带。但这过于像拙劣借口的说辞完全说服不了老师，当即给乔遇加了八百字的检查。 好在原身真的写了暑假作业，不然乔遇今天晚上是别想睡觉了。 从烨没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时机，足足嘲笑了她五分钟，心满意足之后才长腿一迈向外走去。乔遇垂头丧气间还敬业的问他：“你去哪儿？” “吃饭。” 又被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乔遇现在也皮实了很多——反正他也只是态度比较那啥也没有其他恶意举动，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在从烨强烈的抱怨下还是四人一同前往了食堂。 他们这间高中名叫耀华，名字看着朴实，却是不折不扣的有钱人子弟才能来的贵族学校，但也不像其他书里的贵族学校那样对学生放任自流。正相反，在这里任教的老师也都有一定的背景，管教起学生来也毫不手软。耀华的建校理念大概就是为了让富二代们受到正确的教育和引导，整个学校学风还挺端正。 就连食堂也比乔遇印象里的高中食堂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乔遇一边感叹着有钱真好一边大快朵颐，在这段时间里再次意识到了从烨即使在这种贵族学校里身份地位也不一般。 他们四个走在一起，路过的学生总是会自以为没被发现的偷偷看过来，走进食堂也一路畅通无阻，排在前面的学生都纷纷给他们让地方。而和跟在后面觉得不好意思的乔遇比起来，其他三个人就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是的宿主，男主家非常富有，并且是这间学校的投资人。你和其他两位的家庭势力也很大，在耀华高中完全可以横着走。” “……厉害嗷。” 从来只过过普通人生活的乔遇被这待遇搞的浑身不自在，回到教室也没能缓过劲儿来。 她看到前面的位置还是空的，想想在他们出门时林倾就不在了，在食堂也没有看到她，是不是错过了？ “乔遇你怎么一脸傻样？看着像只脑子不好的鹌鹑。” 从烨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就是跟吃了炮仗似的，总是斗志格外昂扬。乔遇无奈的撇撇嘴，很敷衍的陪他吵架：“是啊是啊，比不上从大公子这只花孔雀。” 说完就迅速的在从烨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夺门而去，只要跑得够快从烨的怒吼就追不上她。 乔遇拐了两个弯才停了下来，她也的确需要去找个地方松口气冷静一下，从那种万众瞩目的状态里转换心态。 她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跑到了这层的洗手间前，索性向里走去。 “……就是说啊，那个林倾她……” ……刚走一步就被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几个女声吸引了注意力，语句中提到的林倾名字让乔遇在意起来，无意识的屏息靠在门外继续听下去。 “她和从烨好像有关系。” “那、那个从烨？不会吧……” “真的真的，我听我一班的朋友说，从烨一看到她脸色就特别难看，两个人吵了一架呢。” 得，真是坏事传千里，这种事果然在好奇心旺盛的高中生眼里是最好的谈资，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乔遇无奈地想着从烨造孽，听里面的女生们嘀嘀咕咕把昨天的场景绘声绘色的重演了一遍。 “难道是……前女友？” 这思路完全跟弥衣一样，女高中生脑子里难道没有其他东西吗？ “那这女的也太茶了，都分手了还转学过来纠缠不清。” 干啥啥不行脑补第一名，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知道吗。 “是呀是呀，班上的男生还都说她长得多好看，我看也就那样……” 说什么呢！ 乔遇一下子又怒又奇，说长得跟小仙女似的林倾也就那样，这说话的女生是长成什么样了？ ……不对不对，这不重要！乔遇连忙摇摇头，把思绪转回当下。 这明显就是校园言情里的固定桥段：因男主是风云人物而引起的其他女生对女主的孤立。 而面对这种情况，最佳的破局方法当然就是—— 乔遇一扭头就往外冲，急急忙忙的打算在里面的人还没聊完之前把从烨带来！ “等一下宿主，这里是女厕所。从烨进不去的。” “……” 是哦。乔遇默默的走了回去。 咦，从烨进不了女厕所，那这就不是个重要的剧情点咯？ 乔遇心念急转之间恍然大悟，从听到她们说话起就憋着的那股气缓缓升起，她在心里冷笑一声，缓缓活动着手腕向里走去。 嘴碎是吧？爱给人加设定是吧？ 就算从烨来不了，那她也不能就让她们跟没事人似的就这么走了。 乔遇决心坚定，悄没声的走到门口把路封死，然后冷不防的一拳用力捶在坚实的木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惊得里面三个聚在洗手池边的女生一震。 “说得挺高——” 几乎是和她砸门的时机相同，里面一个隔间毫无征兆的打开了门，一中午没见的林倾慢悠悠的从里走出来，被乔遇的动静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朝她看过来，像只受惊的小鹿。 乔遇提高的嗓门一下哑在半路，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她逃避现实般的转着脖子机械地看向那三个挤挤挨挨瑟瑟发抖的女生，下意识脱口而出。 “恕我直言，林倾是真的好看。” 系统：……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乔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然后挖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场面气氛一下子被她这句话搅得更加诡异。 就连系统都对这尴尬的情况说不出话来。乔遇不敢去看林倾的表情，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才凝出个念头。 ……这狠还耍不耍？从烨你这个没用的怎么就不能进女厕所？啊？ 第5章 说实话，乔遇真的很想夺门而逃，立刻，马上。 她不莫名其妙地夸那一句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焦灼，顶多算是一般尴尬，干好事被正主逮到了的那种。 这现在好家伙，好事还没干多少去夸人家好看了，看起来像个傻的。 支撑着乔遇让她没有逃出这窒息气氛的是她终于清醒过来的脑子：她总不能在搞出这么个摊子之后把林倾丢在这里跟那三个面面相觑吧，这也太不是人干的事了。 “说、说的挺高兴噢。” 虚张声势的让系统都不忍心听。 乔遇进门时的那股嚣张气焰完全被这突发情况熄的没剩多少，但这戏总得撑着演完，她一边催眠自己刚才的事没有发生一边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向那三个人走过去。三个女生发出吚的惨叫声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地看着她。 ……整的她倒像是个反派。 反派就反派吧，乔遇只想赶紧把这事搞定。她个子高，长相也偏冷，在脑子里回忆着从烨的神情学着他板起一张脸，还真把她们糊弄住了。 “我也是一班的，你们想知道的话要不也问问我？” 缓过一口气来，乔遇话语间也没那么露怯了。漫不经心的语气落在三人耳中饱含威胁气息，三个脑袋都忙不迭的拼命摇头，看着像带头的那个女生还哭丧着脸往乔遇背后看去，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正主都在这站着呢，问谁也比不上问后面那位清楚啊。 乔遇决定忽略她的视线，硬着头皮对女生a（她为了方便区分就在心里给三人加上了代号）沉声道：“问我不比你们自己瞎猜清楚？真的不问？” 女生abc摇头如拨浪鼓。 “那还胡说吗？” 女生abc摇头如电风扇。 看看眼前的三个人摇的虎虎生风疯狂用头发抽彼此嘴巴子，乔遇默默后退了一步不想受波及，觉得这帮富二代的胆量真是还没有针尖儿大，就这还学什么背后说别人坏话啊。 “那该干嘛干嘛吧，还搁这站着干嘛？后面人等着洗手呢。” 话音刚落地，三人呼啦一下就从她边上窜走了，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随即身后就传来三人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都是我们乱说话的问题！” “林倾你长得真好看呜呜呜……” ……最后一句话听起来格外诚心，可能是她的错觉。 “嗯、嗯。” 林倾带着点儿困惑的声音传来，乔遇还完全没想好怎么对付后面这尊佛——见义勇为是好事但夸人好看被人逮到就真的感觉好尴尬噢！ “……也不能叫被逮到，毕竟是女主出来之后宿主才说的。” 既然时间上都差不多你就不能为你的宿主考虑考虑不要说的这么明白吗！ 乔遇恼羞成怒，打开水龙头胡乱洗洗手，转身就打算跟着女生abc一块儿溜。结果那三人正极力缩小存在感踮着脚往外走，见她回过头来就惨叫着不要打我冲了出去，完全没给乔遇加入的机会。 乔遇：……我有这么吓人吗？ 明明对方才是不对的一方，怎么现在看起来立场调转了……混入人群逃跑的计划失败，乔遇欲盖弥彰地抽了张纸巾擦手，正满脑子逃避地想着等会儿就这么直接走出去行不行，身边就多了个人。 “不是的。”林倾打开她旁边的水龙头洗手，洗完后看到乔遇一脸迷茫，又补充道，“你不吓人。” ……她刚才原来说出口了吗！ 乔遇脸色变了又变，脑中崩溃地想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现在还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这不是完全已经被林倾逮到了吗！ 很会审时度势的乔遇对逃避彻底死心，尴尬的笑了两声：“谢、谢谢哈。” 啊，救救她吧，求上天赐给她一张会说话的嘴吧。 乔遇绝望地闭上眼，自打出生以来头一次这么虔诚地祈祷。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林倾柔和的笑了，右边脸颊上又露出那个让乔遇印象深刻的梨涡来。 “谢谢你刚才维护我。” 她转过身来对着乔遇低下头，吓得乔遇连忙往边上一跳，结结巴巴地说别别别我不是那啥我路过，双手徒劳的在身前乱比划，然后听到了脑子里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声。 乔遇自己也觉得这表现过于没出息，她冷静了一下，努力想着措辞。这时洗手间走进个女生来，面带疑惑的看了看在洗手池前面站着不动的她俩，迟疑的进了隔间。 乔遇突然就被这个场景逗笑了，一下子感觉身上那股紧张感消了许多，她看向林倾，笑着对门口指了指：“我们先出去吧？” 于是二人就一起回到了走廊，慢慢向一班走去。外面的阳光格外灿烂，照的走廊上也一片光明，让乔遇的心情开阔了起来，口齿都流利了不少。 “我只是路过的时候听到她们在胡说八道，就去纠正一下而已。”乔遇努力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并对那句夸赞绝口不提。“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倾点点头，说出的话却让她有些意外：“如果我真的是他前女友呢？” 啊？ 疑心自己看漏了剧本的乔遇瞳孔地震，又回到了结巴的状态：“那、那她们也不能凭一面之词就说你纠缠不——” 待她看到林倾一本正经的眼中藏着笑意才恍然发觉自己被骗了，忙在系统男女主绝没有这层关系的喋喋不休声里摇摇头。 “从烨都告诉我了。” 她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又开始惦记起从林倾这套点儿昨天发生的事。但在发问之前还记得先给从烨说了几句好话：“他这个人脑子不太好，但是应该大部分还算是个好人。” “你们昨天——后来他有没有再为难你？”乔遇本想说回家之后有没有为难你，但想起这是学校走廊隔墙有耳，硬生生改了口，“他要是还那副德行，我可以……嗯，试着去找他的茬。” 系统：“……宿主你这话说的好没底气啊。” 那她总不能去和从烨打架吧，她又打不过他，话不能说太满！ 乔遇在心里义正言辞地教育了系统一番，旁边林倾向她看过来，清秀的脸上带着讶色，很快就收拾干净又露出和之前一样温和的笑来：“没事的，后来我就没见着他了，他应该是真的不太喜欢我。” 得，回家之后的同居剧情完全没有展开。乔遇咬着牙，恶狠狠的在心里从烨的账本上又记上一笔。林倾又继续说道：“看来他真的都和你说了，你们关系很好啊。” 这题我知道！是送命题！ 乔遇倒吸一口凉气，机关枪似的说道：“不是不是我们关系很一般的我就是家里有点儿钱就被迫跟他认识了我们俩平时见面都不打招呼的。” 一席话说的前所未有的流畅——反正她这话也不算说谎，她和从烨见面只有唇枪舌剑的份。 乔遇诚恳的眨着眼，生怕被林倾误会她是阻碍他们爱情道路的女配。 林倾听完她暴风一般的发言，端正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她直直的看着乔遇的眼睛——乔遇这才发现她的瞳色很深，是非常深邃的纯黑色。此刻那双深沉若夜的眸子里带着些不解，轻轻眨了眨眼。 oh，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乔遇总是会很轻易的被林倾身上小动物般的特质戳中，然后涌起满腔的怜爱之情。她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松弛的傻笑，非常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我的意思是……就一般。” 林倾如梦初醒般的一顿，疑惑道：“可是你昨天还——” “我那就是因为看不惯他才搞的！”这话乔遇说起来终于理直气壮了，“不信你看，等会儿到了班里我们还得吵架。” 说着话一班就近在眼前了，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班，本来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遥聊天的从烨看到她们后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乔遇认命地坐回座位上，不出意料的挨了后面狠劲儿的两下踹凳子。 ……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这么好懂。乔遇心累地转过身去，迎接她的是从烨的怒视。 “乔遇你怎么跟她——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多余的事了？” “什么叫又干多余的事！”本来就有点后悔刚才冲动的乔遇一下子炸了毛，想想都是眼前这人的错不然林倾怎么会被人嚼舌根她又怎么会失言，当即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你天天办事儿不过脑子，就觉得所有人都这样吗？” 从烨没料到会收到如此激烈的反馈，张着嘴愣住了，像是只忘了怎么闭嘴的猫。乔遇趾高气昂的瞥他一眼，哼的一声转了回去。 林倾听着身后不时传来的例如“乔遇你这两天到底是什么毛病”和“从烨你脚是抽筋了怎么的再踢我就坐你桌上去”的吵架声，默默拿出下午要用的教科书翻开温习，在盯着第一行超过五分钟后终于忍不住无声的笑了起来。 她回想起方才的短短一段路，个子高高的女生紧张的声调都变高了，一路上走路都同手同脚的。被林倾盯着看的时候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无措，琥珀般的浅淡瞳孔被阳光照亮，清澈的不可思议。 林倾轻轻摩挲着纸张表面，取来支自动铅笔写下了两个字。 乔遇。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又想起在洗手间里这人说着林倾是真的好看时那张呆呆的脸，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说真心话而不是奉承。 如果刚才装作没发现她的逃避而在走廊上问她的话，不知道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林倾这么想着，突然感到遗憾。 算了。 身后的吵闹声还没有停下，林倾索性合上书向窗外看去。外面明媚的日光本还有些灼人，她却没有避让的伸出手，让阳光落在她的手上。自来到这个城市以来不能言说的不安和紧迫好像都突然消散了大半。 来日方长嘛。 第6章 忙碌的高中生活比想象中过的要快，一周的时间转瞬即过，乔遇在这期间战战兢兢的发出了她续写的第二十一章 。 由于后面几天林倾和从烨在学校完全没有交流，这一章的主要内容还是开学第一天。乔遇自打知道心理活动可以全靠脑补之后就绞尽脑汁给从烨的行动往好的方向上圆，当事人不仅完全不明白她背后的辛苦，并且在她旁敲侧击打听素材时对她频频翻白眼。 ‘我天天回家就进屋了，家里多个人少个人对我完全没影响。’ ‘难得见你这么关心一个人，要不然我跟你换地方住？’ ……换座位怎么就不见他这么主动。 乔遇忍气吞声，把二人在家里的戏份潦草带过。 系统成功把文发出去之后，乔遇瑟瑟发抖完全不敢看评论，被子一盖就决定睡到明天再说。结果睁着眼睛到凌晨三点终于还是没扛住，咬着牙让系统调出光屏，心一横点开了评论界面。 【啊啊啊啊啊大大活了！】 ……很遗憾，大大是活不了了，但是卑微的枪手活了。 【男主怎么这么凶啊。女主真是小可怜。】 因为他傻。 【林倾真好，我永远喜欢可可爱爱的女孩子！】 这位读者你很有眼光！ 乔遇灯都没开，就着光屏本身的微光仔仔细细把评论翻了一遍——由于这篇文的突然诈尸让读者反响热烈，这项工程还挺费时间。上面满意度的圆球数值蹭蹭暴涨到80，旁边的ooc球依然是0没有动静。她看得眼睛都酸了，直到确定它是真的不会在这章有变动后乔遇才松了口气。 没人发现换人了，也没人骂她写得差！读者挺满意，也没ooc！ 乔遇一直没底的心终于踏实了，用了三秒钟就进入了梦乡。 然后第二天在课上睡得昏天黑地，被愤怒的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还是好心的林倾偷偷告诉了她答案，不然她怕是要飞快的背上开学以来的第二篇检讨。 以洗手间那件事为切入口，乔遇最近和林倾关系挺好。 现在林倾会和她聊天，给她睡觉打掩护，当上学习委员后甚至对她抄作业的行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真的很重要，乔遇虽然当年读高中的时候也算是个好学生，但大学三年早把知识还给老师了，现在重新捡起来真是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还好原身以前学习也不咋地，不用再为她的无知编个理由。 高二的作业不算简单，她天天都有不会写的题，只能第二天过来和陆遥抢弥衣的作业抄。新官上任的林倾虽然会在看到时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但最后还是会抿抿嘴轻轻放过，甚至会在课代表要来收作业的时候用气声偷偷提醒乔遇快一点。 呜呼，正如那个读者所说，她永远喜欢可可爱爱的女孩子。 林倾可真好啊，哪像后面那个不省心的东西天天除了踢她凳子啥也不干。 乔遇想着就恨铁不成钢的回头看看从烨，对方正百无聊赖的在本子上乱画，见她望过来立刻露出了“你瞅啥”的威吓表情。 真是幼稚！乔遇想探过去仔细看看他在本子上画什么，被从烨毫不留情的推着脸按了回去。二人都对彼此怒目而视，齐齐哼的一声扭过了头。旁边的弥衣毫不掩饰的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 自从她和林倾关系好起来，从烨就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一见着她就像只红了眼的斗鸡似的脖子上都能炸起一圈毛来。本来以前还能抄抄他的作业——从烨成绩竟然相当不错，这可能是上帝在给他关上情商的门时开的那扇窗——现在他这副样子，就连陆遥也不敢去触霉头，搞的四人小队里的两个差生每天只能指着弥衣过活。 “……你们两个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在中间看着也是觉得很累的。” 弥衣显然是终于对这状况忍到了头，一转身抓过从烨手下的本子就塞进乔遇怀里，没好气地说：“给你看给你看，看完就别跟他置气了。” 从烨：？ 他再想抢回来就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乔遇眼疾手快的握紧本子往后一仰几乎要躺在自己的桌子上，让从烨够不着她。前面的林倾被她一撞懵懵的回过头，跟乔遇一块儿看到了本子上的东西：上面是个线条拙劣的猪头小人，身上一板一眼的写着乔遇两个字，下笔用力很大，纸都快要被划破了。 乔遇：…… 林倾：……噗。 林倾没能忍住的轻笑声彻底引爆了从烨，他不顾一切的探出身子去一把夺回他的本子，脸上红的让乔遇担心他会中风晕过去。他把本子团在手里，要揉不揉的握了两秒，突然破罐破摔的往乔遇面前一怼，气势汹汹的指着那个小人高声道：“看见了吗乔遇！你就是这个猪脑子！” 原大学生成年人乔遇勃然大怒，抢过本子蹭蹭蹭画了个奇丑无比的狗头小人，龙飞凤舞的在它身上写上了从烨的名字，挑衅的举起来：“看见了吗从烨！你就是这个狗头！” 系统：……小学生吗！ 可怜系统人微言轻完全无法阻止宿主的暴走。现下只是个普通的课间，班上大半人都在，他们的骚乱已经被注意到了，班上的气氛十分诡异，每个人都表情古怪的大气不敢出，努力忍着不笑出来。 在这种氛围里，林倾的笑声就格外明显。 她完全没在忍的，笑的十分开怀，乔遇和从烨两个剑拔弩张的人在她这毫无紧张感的笑声里都觉得吵不下去了。乔遇郁闷的回头看她：“……你笑的也太开心了。” “不好意思。”林倾揉掉她笑出来的眼泪正色向她道歉，从乔遇手上把本子拿过来，忍不住又勾起了唇角，“乔遇你画的也太丑啦。” 她眼角被她揉的带着抹嫣红，一笑之下有股浑然天成的楚楚可怜感，让乔遇心里一跳。 乔遇也不在意对她画技的评价，愤愤的在胸前抱手：“反正画的是从烨，他就只配得上这么丑。” 身后传来了好大一声啧，乔遇头也不回的抬高了下巴，挑衅意味十足。 林倾却像完全没听到似的，扯扯她的袖子抬眼问她：“那要是画我呢？” 系统：……女主怎么好像也有点脱线？ 可它的宿主完全不这么觉得，听林倾这么一说就立刻把后面虎视眈眈的从烨都抛在脑后，拿起笔非常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然后笨拙又小心的在本子上画了朵小花，在花边上写上了林倾的名字。 班上本就诡异的气氛因她竟然真的不理从烨开始画林倾而变得更加波云诡谲，被放在一旁忽视了许久的从烨终于沉不住气了，推开旁边的陆遥走到她们桌旁，粗暴的伸手夺回了本子。 “你又在我本子上乱画什——”他瞥见那朵规规矩矩的花，和旁边惨不忍睹的狗头人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当下更生起气来，把本子往桌上一摔，“画的难看死了！” “我觉得画的挺好看的……”林倾话声随着从烨脸色变化越来越小，最后很会看气氛的在自己嘴前比了个叉，示意从烨她不会再说话了。 “乔遇你到底想干嘛？” 从烨重新振奋了精神，提高了嗓门，乔遇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我到底想干嘛，是你先画猪头人的！” “是你先和她勾勾搭搭的！” ……用的什么破词！ 乔遇看看满脸愤慨的指着林倾的从烨，突然之间福至心灵，表情扭曲成一团。 “从烨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就像是‘我那么在意你你居然不和我搞好关系先和我朋友好上了！’之类的？ “你脑袋要是有问题我可以出钱给你治，真的。” ……从没见过从烨这么真诚的表情。乔遇默默闭上了嘴，果然言情男主是不会这么早开窍的，是她太高估他了。 “那你怎么回事啊，林倾不就是——” 她说到一半，终于想起来现在是在全班人面前。乔遇僵着脖子左右看了一圈，与她视线相对的同学们都非常自觉的别过了头。 “……出去说吧。” 从烨也懂了她的意思，哼了一声就向外走去。乔遇叹了口气，正要往外走，就感到袖子被轻轻扯了一下。回头对上林倾隐隐担忧的双眼，林倾轻咬下唇，正色道：“我也——” 还没说完就被乔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安抚的对她一笑后就松手离开了。 虽然她一句话也没说，但是林倾却不可思议的理解了乔遇的意思，是在和她说：没关系的。 旁边的弥衣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还是在这等他们两个决斗回来吧。”说完耸耸肩带着瑟瑟发抖的陆遥一起跟了出去。 决斗是什么东西啊。 她这话一出，周围同学们看林倾的眼神都变了，让林倾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像个什么被囚禁的公主。 林倾最后还是没跟出去，课间过去一半，这帮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五分钟就能回来的样子，总得有个人给他们编个理由瞒过老师。 她伸手把那个命途多舛的本子又拿了过来，深深的看着那朵小花。其实画的的确不怎么样，乔遇的画工诚实的评价就是还不如小学生，即使她画那朵花的时候凝重又小心，但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感觉这花越看越顺眼了。 第7章 四个人顶着走廊上众人好奇的视线去了天台。进门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乔遇默默想着这次如果再被罚检讨就让从烨给她写，然后谨慎的关上了天台的门。 天台只是个给学生们透气的场所，除了栏杆什么都没有。乔遇与从烨面对面站定，九月的秋风吹过，场面硬是有种决战华山之巅的感觉。 说实话，乔遇还不是很能理解从烨到底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她也不能和林倾商量，只能问系统，系统不太聪明的小脑瓜显然也无法好好理解人类复杂的感情，两个臭皮匠凑在一块半天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今天终于能问问正主了，乔遇抢先发言：“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看不惯林倾？” “我倒想问问你到底为什么那么看得惯林倾？”从烨横眉冷目，气哼哼的抱起双臂，“你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药？你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 “……这样是指哪样？” “为了个女人和我打擂台。” ……她刚才在班里的时候就觉得了，从烨的认知真的问题很大。 乔遇咬着牙，试图把他奇奇怪怪的用词纠正回来：“我才没有和你打擂台——说到底现在不是只有你看不惯我和林倾关系好吗？我对你有意见和林倾完全没有关系好吧。” “她跟你关系好就是有问题！”从烨要是个什么动物，身上肯定已经炸开一层毛了。“她不声不响的把你迷过去，那女的绝对居心不良！” “不是，她把我迷——她跟我关系好能怎么居心不良？” “她——”从烨顿了顿，涨红着脸脱口而出，“她就是想在我面前晃悠找存在感！” ……什么狗屁逻辑！ 乔遇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合着在他看来林倾跟他的朋友关系好就是为了他，他这自我意识过剩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开学那天那么砸人家场子让她到现在都被人指指点点的，林倾不找你麻烦就不错了，你做什么梦呢？” 提起这件事乔遇就来气，语带讽刺的说道，从烨听了脸上风云变幻，结果缓缓汇成一片迷茫。 “什么指指点点？” 这男的竟然不知道！ 乔遇大惊失色，但很快就理解了当然没人敢在从烨面前搞这些，他又压根不关注林倾，导致一周下来他完全没体会到他那番行为带来的后果——真是岂有此理！ “就那天，弥衣一开始是怎么以为的来着？”乔遇气得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弥衣，对方嗯的想了想，诚实地答道：“我以为林倾抢了从烨男朋友。” “就是这个！”乔遇打了个响指指向从烨，“林倾这一周来都在被人这么指指点点！你这个人眼睛耳朵都是摆设吗！” 从烨的脸色眼看着就黑了下去：“谁tm说我有男——” “只是差不多这个意思！” 交流费劲的像在对牛弹琴，乔遇扯着嗓子喊得头都晕了起来，揉着太阳穴对从烨怒目而视：“从烨你搞搞清楚，不是林倾要招惹你，是你先招惹了她！我跟她关系好是因为她又聪明又好看又讨人喜欢，这里边跟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好歹是言情男主，从烨的脑子还没有那么无可救药，很快就理解了个中关窍。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她、她不是还被选上学习委员了吗……” “合着你觉得大伙儿让她当学习委员是喜欢她啊，从烨你真会开玩笑哈。” “……” 从烨吃瘪的闭了嘴，先胜一筹的乔遇扬眉吐气，还没扬到一半就听到他又闷闷开口道：“……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乔遇你真是变了好多。” 日哦，这口吻活像是在控诉负心汉。 乔遇太阳穴直突突，努力心平气和的跟他解释：“你自己又聋又瞎没注意到，现在还忘了你这一周看见我就跟看见仇人似的了吗？从烨你这些症状是不是你要提前步入老年了的征兆？” 难得觉得自己理亏的从烨忍气吞声的没说话，旁边随时准备拉架的陆遥看看这架势像是打不起来了，终于可怜兮兮的松了口气。 “好、好了嘛，说开了都是误会，从烨帮林倾去和大家解释一下不就好了。” 四人小队里陆遥个头最大也最傻白甜，他怯生生的劝着，谁知话一出就见从烨别过了头。 “……这种事越描越黑，我觉得放着不管也说不了多久。” 乔遇觉得她已经按捺不住她的麒麟臂了。 “冷、冷静啊宿主，现在跟男主打起来绝对没有好处的……” 系统弱弱的声音让乔遇稍稍冷静了一点。她也知道从烨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真在这揍了他两人的关系就绝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他这话说的真的好欠揍啊！ 就连陆遥和弥衣也变了脸色，弥衣嫌弃的离从烨远了点，陆遥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盯着从烨看，对方却仍然僵着身子不肯看他。 说到底从烨现在就是‘道理我都懂但我拉不下这个脸去跟大家说是我做错了’，冷静下来的乔遇理性的分析着，为了打破这个僵局，她需要的是一个比从烨的自尊心更加强力的筹码。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可能还真有个这样的筹码。 “从烨。” 乔遇的声音十分平静，从烨狐疑的看过去，看到她满脸和颜悦色，对着他笑的温文尔雅。 “你不去解释，我就去告诉你妈妈。” * 四人在天台上吹足了四十分钟的风，直到听到第二节 课下课铃后才踢踢踏踏的跑回去，一推门把正打算去做大课间的课间操的全班人堵在了里面。 从烨一马当先的走到讲台上，拿起板擦砰砰在黑板上敲了几下吸引众人的注意，结果被扬起的粉笔灰呛得连连咳嗽。乔遇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对座位上投来探询目光的林倾心情愉快的眨眨眼。 班里的同学本就对他们出去后的事惦记的要命，林倾面不改色的跟老师说是从烨肚子疼其他三个人送他去医务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很默契的摆出一副正是如此的表情。现在弥衣和陆遥一左一右两尊门神似的站在门口，大伙儿也不忙着去操场了，都十分配合的望向从烨。 终于逃开粉笔灰的从烨脸色前所未有的差，他心中天人交战，酝酿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犹犹豫豫地向乔遇看过去，对方明目张胆的掏出校园违禁品手机，面无表情对他扬扬下巴。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乔遇这人怎么这样！ 反正乔遇这人就这样。她往讲台边上一倚，貌似无害的玩起了手机。只有从烨能看见她轻快的调出了个联系界面，上面备注的名字是从阿姨。 从烨牙都要咬碎了，用力一拍讲台，把火发到其他人身上：“都给我听好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我之前，就是开学那天，”到说正题的时候从烨那股气焰就一点点消失了，几个字说的磕磕巴巴，“我那是——反正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最后又莫名其妙的暴躁起来，台下谁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乔遇心里叹着气翻了个白眼，默默向从烨看过去，对方浑身一震，又放低了声音悲愤的开口：“……我那天说的话都是、都是我乱说，跟林倾没关系……” 说这一句话都要把他难死了。 “反、反正这都是我跟她的家务事！你们以后别再乱说话了！听到了吗！” ……虽然这个说法硬要掰扯起来勉勉强强能算是对的，但是说真的，从烨这个用词真的没办法改改吗？ 乔遇耳朵被他震耳欲聋的“家务事”三个字震得嗡嗡响，她看看台下其他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胆子大的甚至当着从烨的面就开始对朋友挤眉弄眼起来，那边林倾已经开始揉太阳穴了，看来是在头疼。 她能看见的从烨在台上看的更清楚，他立刻明白是又被误会了，气急之下提高声音脱口而出：“我是她哥！” 乔遇：……？ 从烨怎么会有这种暴言！这可不是一篇兄妹文！ 她脑子里系统着急忙慌地翻著书，迅速地找到了从烨这么说的理由。 “找到了！宿主我念给你听！” 【“……就是这样，我高中同学和她女儿明天会搬进来。” “我安排了她的女儿转到你那班，她比你小，你这个做哥哥的多关照点儿她。” 母亲与其说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不如说是在通知他。从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嗯嗯几声敷衍过去。】 ……什么东西啊！合着原文里这一段的“有一搭”听到的就是“你这个做哥哥的”的吗！前面那句没听进去就算了，倒是把这后面那半句多关照她也听进去啊！ 乔遇为从烨的愚蠢痛苦地皱起了脸，在讲台下拽拽从烨的校服咬着牙说道：“你这凭空捏造的什么关系……” 你们可是言情男女主！话可不能乱说！ 但从烨就完全不能领会她这一腔好意，只觉得怎么不解释也不行解释了也不行乔遇这人怎么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她嗓门更大地又吼了一遍：“我是她哥！！” 行行行，哥哥哥，她可真是怕了从烨了。 乔遇心态崩溃袖手旁观，看着班上同学都恍然大悟的交头接耳，林倾周围那几个本来不怎么跟她说话的同学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对审时度势的把握让乔遇咋舌。 真不愧是富二代，还挺熟练。 事情都摊开说明白了——虽然也没有很明白但结果还行，从烨气哼哼的下台大步流星走回了座位，乔遇慢悠悠跟在后面，收获了他一个“这样你满意了吧”的眼神。 ……看着还挺委屈，让她说不出口他强行给他自己埋钉子这事她其实不太满意。 乔遇叹口气，利索的锁了手机向他挥挥手示意这事揭过去了。旁边的弥衣长长的松了口气，碎碎念着可算搞定了明天开始陆遥你去抄从烨的作业，陆遥噫的一声惨叫，可怜兮兮的问从烨可以吗，从烨暴躁的一抹脸，抄抄抄，抄什么抄，老子今天非得让你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不可，你现在就把卷子拿出来。 后面吵吵嚷嚷，前面也热热闹闹。高二一班完全把要出去做课间操这件事抛在脑后，不敢去问从烨的人大部分都跑来了林倾这里，七嘴八舌的问她。乔遇趴到桌子上，看着在人群中温声解释着的林倾，突然就觉得满意起来了。 她这段时间和林倾一块儿，对林倾被众人避开和指点的情况见得多了。这还是她在林倾边上其他人不太敢惹她比较收敛，她不在的时候不知道得多么变本加厉。 现在这些事终于告一段落。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她把脸埋在胳膊里，喃喃的和系统说话。系统想了想，认真的回道：“我觉得宿主只是加速了男女主的和好进程，结果上是好的，就没问题。” 乔遇的心放了一半，但还是隐隐犯愁。 这次和开学那次不一样，之前她只是顺势而为，这次则完全是由她推动着整件事进行。 她在这个故事里的戏份越来越多了，乔遇有点拿不准是不是该继续这样下去。 突然有只微凉的手摸上她的额头，乔遇抬起头看到林倾担忧的脸，她摸摸乔遇的额头，又摸摸脸，语气轻柔：“怎么了？不舒服吗？” 乔遇忙不迭的摇头，对她傻笑：“没有没有，我就是说话说多了有点头晕。” 后面从烨的哼声传来，乔遇不为所动，赶在林倾皱眉前凑过去小声开口：“他之前不知道你被人议论，我就是好好跟他说了说，是他自己决定来解释的，他人不坏。” 系统简直被宿主的敬业感动了，真是时刻不忘替男主刷女主的好感。 林倾还没说话，教室门就被老师猛地推开，向班里喝道：“怎么回事！全校等我们一个班做课间操，都想写检讨吗！” 一下子吓得班里都往外跑，真的不想再写检查的乔遇动作比谁都快，好在还没忘了去拉林倾，嘴里着急忙慌的说着快快快我们得出去啦从烨你干嘛——然后就被很明显是故意的从烨扯着校服带走了。 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林倾就眼睁睁看着乔遇被带着出了门。 ……至少从刚才来看，从烨可真不像乔遇说的那样，人不坏。 第8章 乔遇最近过得挺开心。 自把事说开了之后又过去了两天，从烨总算是勉勉强强的和她重归于好，对她和林倾的交好也不再多说。 在她的努力下，从烨甚至接受了林倾偶尔中午和他们一起吃饭。虽然他仍然不怎么理林倾，但没出手赶人就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乔遇私下听林倾说从烨现在在家也会时不时一起吃饭，让她一下子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感。 这两天还发生了一件对她来说挺重要的事：她的便宜爸妈回家了。 之前听家里雇佣的人说是两人一起出门旅游去了，乔遇一直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某天晚上她正绞尽脑汁的写着英语阅读时听到楼下咣当一声开门声，然后陌生的中年男声远远的穿过门扉：“遇遇！遇遇在哪呢？爸爸妈妈回来啦！” 遇遇探头探脑的从屋里出来，随着男声的呼唤警惕的下了楼，然后被迎面一个女人身影扑过来搂了满怀，一边像摸狗似的呼噜她的头发一边感叹哎呀两周不见遇遇好像又长高了。 旁边的男人十分惊喜，冲过来加入了她们。 三人在客厅抱作一团，被夹在中间的乔遇呼吸困难，大概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家庭。 乔爸乔妈对她可谓是掌上明珠爱不释手，让乔遇很是有点心虚。结果两人见乔遇拘谨的样子以为是孩子青春期要和他们生份了，乔妈花容失色抹着眼泪骂乔爸：“我就说给遇遇请个假我们一起去玩嘛，都是你不让！你看看现在！” 风度翩翩的乔爸急的满头大汗，一边安抚乔妈一边对乔遇笑的很卑微：“遇遇啊，爸爸明天早上——可能有事，爸爸明天晚上去接你放学好不好啊？” 看他们这架势乔遇哪敢说要是忙就不用了，飞快地点点头，为示友好还说了句谢谢爸爸。 然后对面两人都大惊失色，齐齐开始惊呼遇遇你现在怎么对爸爸这么客气了，刚稳定一点的气氛立刻又波荡起来。 遇遇——乔遇也没有办法，只能想着以后慢慢摸索怎么和他们相处。 第二天是风平浪静的一天，乔遇放学之后急着往外跑结果撞到了班主任，被好好训了一次话，得以脱身已经是十分钟之后了。 她蔫头耷脑的走到校门口，还没看看门口停的哪辆是自家的车，就听到乔爸的声音响起：“遇遇！这里！这里！” 校门口的其他同学闻声向她看去，乔遇整个人噌的烧了起来，飞快的跑过去坐进了副驾驶，默默感叹自己有生之年竟然也能体会一把被父母疼爱过度的奢侈烦恼。 乔爸今天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整个人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他高高兴兴的发动车，嘴里念叨着遇遇要不要爸爸带你去买点儿东西再回去当然不要告诉妈妈哦，乔遇苦思冥想着怎么回比较好，无意中看向窗外时却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从校门走出，一下子把乔爸抛在脑后。 林倾？ 林倾总是格外引人注目，那种清冽的气质让人一见就生好感，她神情淡淡身形端正，在吵闹的高中生里像是一株寂寂生长的空谷兰花。 她大约是习惯了众人对她投来的目光，毫不停留的向校门右手边走去。 乔遇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的疑惑起来。 放学的时候从烨跑的最快，林倾那时也不在了，她本以为是二人一块儿回家了，怎么林倾却现在才出来？ 她按下窗户往外看了一圈，没找到从烨家的车。 校门右边是公交车站。 ……这一切组合起来答案简直昭然若揭。 乔遇脑子又开始疼，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 好啊从烨，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到现在还在搞事情！ 旁边正要发车离开的乔爸被她这巴掌吓了一跳，忙凑过来嘘寒问暖：“遇遇怎么了？怎么打自己？学校不开心吗？哎呀你看脑门都红了。” 乔遇懊恼的放下手，看看窗外林倾越走越远，对乔爸露出个有求于人的表情：“爸，我想拜托你个事儿。” * 林倾正带着从图书馆新借来的书往公交站走，突然听到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她后面停下了，随后是熟悉的清亮声音急急地唤她，她不自觉就笑了起来，带着隐隐的惊喜回过头。 “林倾！” 乔遇关上车门，几步跑到林倾身边。对方应声回头，脸上带着惊讶，眸子里却含着柔软的一抹光，让乔遇在心里默默感叹言情女主果然什么时候都好看的不行。 “你怎么在这啊。从烨可是下课就跑了。” 她说着试探地看过去，但林倾脸上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受伤或者委屈，只是表情不变的摇摇头说道：“我跟他上下学没有一起走。我一直坐公交的。” 林倾说的平淡，乔遇反应却比她这个当事人激烈的多，她气冲冲地瞪大了眼睛开始怒斥从烨：“那个狗东西——我非得教育教育他不可！” 她觉得自己凶得很，林倾却只觉得她可爱，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蓬松的发顶，温声道：“没事的，公交也很方便，你不要再和他……起冲突了。” “为了我”这三个字在她舌尖绕了一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林倾脸上薄薄的烧起来，把校服拉链拉下一点做成是天太热了的掩饰。 乔遇完全意识不到她的心理活动，虽然还在气头上但还是想起了自己过来的意图，握住了林倾的手对她说道：“我送你回去吧，我们两家是顺路的。” “诶？”林倾懵懵的眨眨眼，被乔遇牵着手不由分说的带到车前，打开车门就把她往里推。 “乔、乔遇，这太麻烦你了，不用——” “不麻烦不麻烦。”前面司机位上的乔爸笑眯眯回过头，表现的像个十足可靠的长辈，“跟遇——小遇说的一样，我们是顺路的，不用这么客气。我跟从总是老相识了，从烨也坐过我的车，别担心。” 本以为车上是司机的林倾一下子紧张起来，白净的脸又涨红了：“叔、叔叔好。” 她这一瞬间忘了抵抗，被乔遇轻轻松松揽着腰放到了后座上。乔遇紧跟在后面进了车，关门落锁一气呵成，心满意足的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眼看木已成舟，林倾也只能放弃挣扎，乖巧的对乔爸笑笑：“那就麻烦叔叔了。” 乔爸爽朗的一挥手，转过头发动了车。乔遇心情也好的不行，嘿嘿的笑出了声，林倾咬着嘴唇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掐，半点儿不疼，倒像是摸了她一下。 乔遇笑嘻嘻的看向林倾，对上一双似嗔非嗔的秋水眸子，心里一软，厚着脸皮蹭了过去凑到她耳边。 “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拿我爸来压你的。” 林倾还没被人凑得这么近过，乔遇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细白的耳廓登时就烧起来。 她红着一张小脸去推乔遇，但乔遇此时福至心灵拿定主意不往后退，林倾拿她没办法，只能用毫无威慑力的眼神瞪她，轻声说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就是知道这样我肯定不会拒绝而已。” 不知为何心情高涨的乔遇做作的露出惊讶的神色：“林倾好聪明呀。”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倾哭笑不得，本来就没生她的气，现在这脸更是板不住了，索性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最好看，眉眼弯弯，长长眼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一下子如春水破冰，让乔遇看晃了眼。 系统现在对她这种很轻易就会被女主吸引的情况见怪不怪，顶多纳闷的想想是不是男主长得不够帅啊，轻车熟路的在她脑子里咳嗽两声，把乔遇喊醒。 乔遇这才想起正题，正色问道：“你来了之后都是坐公交上下学的吗？” “嗯。”林倾点点头，又强调道，“我不是在客气，是真的觉得这样也挺好。” 她说的很真诚，言下之意是让乔遇不要去和从烨为这事吵架。 但乔遇是个一根筋的，她怎么想都觉得全是人的公交车不可能比宽敞的私家车好，不赞同的皱起了眉：“为什么啊，你们家车上是没空调吗？” ……从大总裁的车怎么可能没有空调。 林倾犹豫了半晌，还是坦诚的说道：“我和从烨一起坐车的话……会感觉不自在。” 她猜想从烨也是同样的心情，才会默契的对这事绝口不提。看着乔遇迷茫的神情，知道她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对二人的关系改善很上心，林倾又安抚道：“平时已经好很多了，从烨现在也不会刻意躲开我和妈妈，昨天还四个人一起吃了饭呢。他还私下问了我最近还有没有之前那样的传言，我们关系现在挺好的。” 知道问这件事从烨这家伙还算有点良心，看来其实他心里对林倾还是有愧疚的。乔遇对从烨的嫌弃少了一分，但同时又觉得奇怪：“那、那为什么一起坐车就不自在啊？” “不单是指一起坐车。”林倾摇摇头，“是指单独相处，气氛会很尴尬——可能我们认识的日子太短，还需要一段时间。” 别人不知道，乔遇可清楚的很。他们俩明明从小学就认识，就算从烨那个傻子不记得了林倾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怎么现在还能说出认识时间太短相处尴尬来？ 真正和林倾认识时间很短的乔遇迷茫的看看周围密闭的车厢，指着自己说道：“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坐车，也不觉得很尴尬啊。” 林倾看着她一脸傻相，又被她逗笑了。墨色眸子里泛起层层涟漪。 “因为你跟他不一样啊。” 第9章 乔遇一开始还有点懵，没听懂怎么自己就和从烨不一样了。 但凭着她聪明的脑袋很快就恍然大悟：人家从烨是男主，她是龙套，这当然不一样了！ 她想着就觉得林倾不和从烨单独在一起是害羞，这就很合理。乔遇会意的收了声，带着鼓励的意味拍拍林倾肩膀。 林倾：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虽然理解了这件事的缘由，但乔遇还是有点犹豫。主要是她一想到不知道还要让林倾挤多长时间的公交，就不是很乐意。 林倾这么瘦瘦小小的，哪挤得过其他人啊？被欺负了怎么办？ 她脑中浮现出林倾在人群夹缝里生存的样子，眉头皱的能打结，不死心的循循善诱：“真、真的不能想想办法忍忍尴尬吗？早上要是坐车还能比赶公交多睡会儿呢。” 看来能多睡会儿在乔遇眼里是非常有诱惑力的提案。 林倾好笑的看着她，心里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着想，不好直接拒绝她，便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她幼时曾与从烨相识，但此番再见面对方已经把她忘得干净。林倾是个识趣的人，看出从烨对她的不自在便也与他保持距离。 这样对两个人来说都更舒服，偏偏半路杀出来个乔遇，对林倾自己都觉得没关系的委屈上心的不得了，开学不到两周就为她和从烨正面冲突。而那个冷漠又陌生的从烨在和她相处时竟然也带出些孩子气的真实，终于有了点儿时的影子。 乔遇这个人，真的很不可思议。 “要不这样吧。”见她久久不说话，乔遇脑子急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兴冲冲的凑过去，“我以后每天都接你送你好不好？像这样坐我们家的车就不会尴尬啦。” ……咦？那这跟促进男女主的关系还有什么联系吗？ 系统觉得有点懵，自家宿主的目的好像不知不觉间从“让他俩坐一辆车”变成了“让林倾坐私家车”，它拿不太准该不该提醒一下。 林倾现在跟系统的想法挺像。 她本来隐隐感觉到乔遇是在为改善她和从烨的关系而努力，但乔遇刚才这话一出，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这不是和从烨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她张了张嘴，习惯性的拒绝已经在嘴边，看着乔遇那副快夸我想到了好主意的表情却觉得说不出口。 林倾总是觉得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施恩者必将索求回报。 但乔遇对她投来的善意丰盛又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就在此时车停了下来，林倾向窗外看去，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她家别墅门口。 她很快将那种陌生的感觉压抑下去，有礼的向乔爸道谢后打开了门，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看眼巴巴看着她的乔遇，温和却坚定的开了口。 “真的没关系的乔遇，那样太麻烦你了。” 对面那双大眼睛里希冀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林倾莫名的感到不忍，又说道：“而且从烨还不知道这事，如果你来的时候碰到——” 她后半句话被汽车轰鸣声盖住了，有车停在了他们后面，闪了闪车灯，从车上走下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缓步走到他们车前。 那张脸和从烨有几分相似，就算是第一次见她的乔遇也迅速明白了她的身份。 她和林倾还没说话，乔爸就按下车窗热情的对女人打招呼：“从总，今天回来挺早啊？” 果然就是从大总裁了。 从妈面无表情的对乔爸点点头，余光瞥到了后座还没来得及下车的林倾，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一抹讶色。 “倾倾？” ……难道天下的父母都喜欢喊孩子这种叠字名吗，好在自己老爸在外面还知道遮掩遮掩。乔遇感同身受地看向旁边脸红到脖子的林倾，善解人意的没作声。 “诶从总这我可得跟你说道说道了。” 前方乔爸带着责备的声音响起，乔遇心里咯噔一声，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妙。 “你这么大一总裁，既然都让你同学住进家里了，怎么还让人家闺女坐公交上下学啊。” “你那儿子是司机接回来的吧？你这不是膈应你同学呢吗，邻居看见都得说你重男轻女，没必要啊老从。” 对自家的女儿宝贝的不得了的乔爸代入一想就感觉一肚子气，连珠炮似的侃侃而谈。坐在后面的乔遇连阻拦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不知内情的乔爸告了从烨一个黑状。 她看看从妈越来越黑的脸色，心虚的和林倾对视一眼，鬼使神差的明白了林倾那没说完的下半句话是什么。 ‘而且从烨还不知道这事，如果你来的时候碰到从阿姨就不好解释了。’ ……真是世事弄人啊，从阿姨真的好禁不起念叨。 明明分开上下学是两个人都默认的事，但眼看着从烨就要背整个锅了。乔遇脸都垮下来，愁苦地小声问林倾：“……如果我跟从烨说这次真不是我，是我爸跟他妈告的状，你觉得他能信吗？” “我……我会帮你解释的……” 连林倾话里都没了底气，乔遇在心里哀嚎一声，觉得明天上学可能不会那么好过。 * 乔爸驱车离开后，林倾跟在满身煞气的从妈后面往里走去。 她跟妈妈这个高中同学刚认识没多久，交流也不多，到现在相处还比较拘谨。 但林倾知道这样下去从烨肯定是要倒霉了，然后连带着乔遇也要被倒霉了的从烨搞倒霉了。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林倾决定还是努力解除一下误会。 “从阿姨，”她斟酌着用词，“是我不太习惯跟从烨一块儿坐车上学，才去乘公交的。” 面沉如水的女人停下脚步，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没松口：“那也该让从烨去坐公交。” ……看来乔爸刚才的话深深刺伤了她，林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就听她继续说道：“你和乔峥的女儿关系很好？” 林倾愣了愣才意识到乔峥是乔爸的名字，点了点头：“乔遇她人很好，说刚好顺路就把我捎回来了。” 听了她这话，从妈不动声色地挑起眉，面带疑惑地缓缓开口。 “顺路？” “乔峥家和这可不顺路，从你们学校出发的话，完全就是相反的方向。” * 回家的路上，和身旁乌云满面的女儿比起来，乔爸兴致十分高昂，还在念叨着他的英勇之举。 “没想到老从竟然也有被我数落的一天，她这个毛病可太大了，希望我这当头棒喝能让她改邪归正。” 感觉自己干了好事的乔爸神清气爽，毕竟从妈听完自己那些话一句话不说的带着林倾走了，一看就是理亏。 心情不太美丽的乔遇拿出手机想想要不要提前发个消息给从烨解释一下，结果敲敲打打半天怎么写都感觉是在提前嘲讽他，深恨自己的词不达意。 “遇遇，你跟林倾关系是不是挺好的？” 粗枝大叶的乔爸没有意识到女儿的复杂心情，哼着小曲儿跟她聊天。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帮人家还要先跟爸爸串通说个谎让她好接受的。”乔爸趁着红灯转过头看她，戏谑地对她眨眨眼，“遇遇很喜欢她啊。” 那时候乔遇说的想拜托他的事就是想送林倾回家，还要对她说成只是顺路。乔爸惊讶之余又有种孩子竟然会来事儿了的感觉，于是欣然应允。 被他这么打趣了，乔遇也不反驳，依然紧锁眉头敲着手机试图写清楚，嘟嘟囔囔道：“因为林倾她很好啊。大伙儿都喜欢她。” 不是说林倾招不招人喜欢，是说从来没见她乔遇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顾及到孩子脸皮薄，乔爸体贴的没有说清楚，继续向前开去。 过了不久，乔遇手机上突然收到了条消息，她从从烨的对话界面切出去，看到是林倾发来的。 林倾：你跟我家其实不顺路 林倾：对不对？ ……这暴露的也太快了吧？ 距他们离开还不到五分钟，这就已经被揭穿了。乔遇飞快的把嫌疑人锁定在从妈身上，忍不住腹诽天下父母难道都是大嘴巴吗。 乔遇：也……也不是完全不顺…… 连文字里都透着心虚。 回到屋里的林倾看着她的回信就能联想出她现在的表情，忙在自己心软之前板起脸，等着看她还有什么说辞。 乔遇：毕竟地球它是圆的，开个一圈车总能到我家的！ 这真是好大规模的顺路。 林倾一下子被她逗笑了，本来受了骗该生气的，她现在却半点儿气也提不起来。 毕竟一想到乔遇说这个谎是为了什么，她心里就忍不住软成一滩水。 她叹了口气，看着界面上方不时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还是在乔遇手忙脚乱的道歉求饶之前原谅了她。 林倾：以后不能骗我了。 林倾：下不为例。 乔遇一下子高兴起来，眼睛都亮了。忙发了好几个猛点头的表情包，并再三保证绝不会再犯，看到林倾真的放过了她回到了平时的状态才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乔遇正高兴着，随手点出去看是谁。 从烨：乔遇。 乔遇脸色巨变。 她战战兢兢捧着手机，像等待宣判罪名一样等着从烨的下一句话。 从烨：你明天 从烨：搭公交上学 …… 啊？ 第10章 虽然不太懂为什么要她搭公交，但看起来从烨是已经背上锅了。 乔遇姑且给从烨发消息解释了一下，但是完全没收到回复。试探地去问林倾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只知道从妈跟从烨单独聊了会儿，但那二人都守口如瓶，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哎，不知道从烨糟了什么无妄之灾，整的她还挺愧疚。 算了算了，让她搭公交就搭吧，反正也不是没坐过，刚好体会一下林倾每天是什么体验。 要是只用坐一次公交就能让她明天免受从烨小学鸡一样的挑衅吵架，那她可真是赚翻了。 在原世界只是个普通人的乔遇对坐公交没什么抵触心理，当天就提前告知了她爸妈明天不用给她安排司机送她上学，结果乔爸哭丧着脸凑过来，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为什么啊遇遇，是爸爸的车坐的不舒服吗？” 不是的爸爸，是女儿要去替父赎罪。 这话乔遇不敢说，好说歹说才终于用体验生活的借口勉强得到了父母的认可。 第二天早上，说话算话的乔遇特地早起了二十分钟，天微微亮的时候就站在了公交站牌底下，顺利搭上了车。 她不是真正的不懂人间疾苦的富二代，对公交熟悉的很，也知道早上这个点儿的公交车上一定人很多，但她的心理准备好像还是不够充足。 怎么会——这么挤啊—— 乔遇被死死嵌在人群里随波逐流，手上根本没地方扶，不过反正摔倒了也摔不到地上。她被周围的上班族老人学生挤的快变成个纸片人，这辆车也撑得不行，活像是个沙丁鱼罐头。 她在心里流下两条宽面条泪，由衷的怀念起有专车的日子。 这、这种修罗场，怎么能让林倾天天体验呢！ 她当下就坚定了决心，不管从家最后是什么解决方法，反正她不能再让林倾搭公交上下学了。 一路走走停停挤挤挨挨，好不容易挨到了学校那站，乔遇拼了老命才从车中间挤出去，感觉比上了一周课还憔悴。 她又想起来今天是周五，可不就是上了一周课。 双份的憔悴压在乔遇身上，她默默抹了把脸，看看时间还早，蹒跚地走到站台长椅上打算歇歇脚。 明明原来自己也天天坐公交，现在竟然这么不适应，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乔遇正像个老人家一样颤巍巍的伸展腿脚感叹人生，就看到有辆公交车慢吞吞地停在了马路对面的站台，然后从车里艰难的吐出个人。 对方头发乱乱脸色臭臭，看起来十分眼熟。 感受到她匪夷所思的视线，那人也僵硬的转着脖子向她看过来。 乔遇和从烨隔着马路对视了许久，都觉得对方像是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洗了一圈的流浪狗。 * “公交，感觉如何。” 两个人默默的会合向校内走去，乔遇看着向来发型妥帖衣服整洁连个褶都不会有的从烨如今这幅惨相，努力抑制住自己幸灾乐祸的情绪，语气淡淡地问他。 “……真他妈的好厉害。” 乔遇差点儿笑出了声。 从烨咬着牙瞥她一眼，要不是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力气吵架，他非得火力全开说的乔遇笑不出来为止。 “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坐，都想好怎么骂你了。” 他看起来还有点遗憾，乔遇干笑两声，不打算告诉他她就是为了省口舌才很干脆的选了坐公交，岔开了话题。 “所以你妈妈的解决措施就是改成你去搭公交？” 回想起早上那段混乱的经历，从烨这种完全没经验的大少爷遭受的辛苦比她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乔遇面露不忍地看向从烨，对方脸上疲惫又暴躁，从牙缝里挤出个是。 虽然觉得他挺惨，但是乔遇想到那林倾就能坐上专车再也不用挤那离谱的公交了，很没义气的开心了起来。 人一开心脑子就灵光，她善意的向从烨提出建议：“你家那么有钱，就不能给你们俩一人安排一辆车吗？” 从烨沉重的脚步停住了，带着一种“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招”的表情看向林倾，但很快就垮了下去。 “……等过了这两周，我会跟我妈提提的。” “……” 啊，看来是因为林倾坐了两周公交，所以被要求得跟她一样坐这么长时间了。 这真是一视同仁，她回去就跟乔爸说从妈绝没有重男轻女。 两个人拖着脚步磨磨蹭蹭进了教室，班里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都小了不少，大概是因为从烨的表情太差了。 “从烨你可算来了那什么数学作——” 陆遥欢快的呼唤到一半就没了声音，他疑惑的看看从烨看看乔遇，见两人都瘫在座位上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被抢劫了？” “我觉得像是偷东西吃被人收拾了。”弥衣饶有兴趣的转过身，“我家的猫经常那么做，样子跟他俩挺像。” ……倒也没有落魄到这种地步，这还不如被洗衣机洗了的流浪狗呢。 第一次享受专车送来待遇的林倾早早到了学校，虽然没人跟她说，但她看从烨出门那么早，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但乔遇这是怎么回事？ 她皱起眉，回头看看趴在桌子上神情怏怏的乔遇，摸摸她今天好像比以往更不服帖的头发。 “怎么了？” 说起来人家林倾开学以来一直在坐公交，还不是每天端端正正清清爽爽，自己就坐了这么一次，怎么能露出这么丢人的样子！ 乔遇想着就挣扎着坐起来，安慰的蹭蹭林倾的掌心：“也没什么事。” 她下意识就想遮掩过去，看到林倾越来越严肃的表情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昨天才刚说过不会再骗人家呢！ “我就是早上坐了趟公交。” 乔遇知错就改，和盘托出，立刻就把从烨一块儿交待了。 “他让我坐的。” “人真的好多呀，林倾你以后真的不要再坐了，挤得好难受。” 林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 “为什么要乔遇早上坐公交？” 她这话说的是乔遇，眼睛却只盯着后面的从烨看，态度前所未有的不客气。 从烨满脸茫然，他虽然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但被林倾这么直捣黄龙的一问不知为何就有点心虚。 ……可是不就是让乔遇坐了个公交吗？他早上也是这么来的啊？ 他想着就理直气壮起来，被林倾俯视的不太自在，也站起身来，双手插兜冷峻的俯视着——俯视着乔遇。 毕竟昨天被他妈教训的事还历历在目，吃一堑长一智的从烨一点儿都不想再招惹林倾，只能拣软柿子乔遇捏。 “既然我早上要坐公交来，她当然得跟我有难同当。” 乔遇：……有福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叫我同享。 从烨一边瞪着她一边跟林倾说话，乔遇莫名其妙，忍不住想插嘴。 “再说了，要不是她找我妈告状——” “是我爸。” “……要不是她带着她爸找我妈告状——” 行吧行吧，反正就是她的错。 放弃了搭理从烨——要是他每句话乔遇都好好回应，那她早就累死了。 乔遇无趣地转回头，看到林倾向来温和带笑的眼里此时乌沉一片，柔软的嘴唇紧紧抿着。 ……怎么感觉她好像不太高兴？ 乔遇一下子紧张起来。 那边从烨叽里呱啦控诉完乔遇的罪恶行径——说的真是绘声绘色，让听了的人都觉得乔遇该以头抢地谢罪才是。林倾耐心听他说完，叹着气垂下眼睫。 “你如果不想乘公交，昨天就该和我说，我去替你跟从阿姨求求情就是了。” “为什么要拖乔遇下水？你明明知道她坐不惯的。” 她周身气场很凝重，从烨僵着身子不敢说话。 ……但他还是那句话，不就是坐个公交吗？ 乔遇坐不惯，他也坐不惯啊？怎么没见有人心疼他？ 林倾名义上还是他妹妹呢，这胳膊肘也未免往外拐太多了吧？ “林倾？” 正当从烨陷入迷茫时，被两人夹在中间感觉气氛实在不太对的乔遇细声细气的出来救场了，小心翼翼地喊着林倾的名字。 “你生气了吗？” 那股让人不敢说话的氛围一下子散去了，林倾如梦初醒地看着乔遇，乔遇那双眼睛总是藏不住情绪，能轻易的看出她此刻的关心和困惑。 生气……了吗。 林倾自己也有点茫然。 她自小秉性温和，且喜怒不形于色，人人都夸她好相处。她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生气是什么时候。 刚才的情绪来的汹涌又莫名，林倾慢慢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试图找到源头。 大概是从乔遇说她坐公交来上学的时候开始，林倾就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一开始只是疑惑，乔遇家境好，又不像自己的处境尴尬，是完全不必去坐公交的。 然后听到她说，是从烨喊她去坐的。 这真是奇怪，明明她都和从烨解释过昨天的事了，乔遇也是，明明可以拒绝的—— 林倾呼吸一滞，瞳孔微缩。 面前的乔遇看起来越来越担心，林倾却不能开口宽慰她。只要她一张嘴，喉咙里逐渐成形的那句话就会忍不住冲出来。 ——你是对所有人，都这么体贴吗？ 对她，乔遇倾心相助，在她被传言所扰时出面喝止，看到她放学一个人时去送她回家，还联合她爸一块儿说了个顺路的借口，就是为了让她接受的更没有负担。 但是对从烨，她也会在收到对方消息的时候不问缘由，去做她本不想做的事。就算从烨的态度那么高高在上理所当然，她也……没有反驳。 可是那又怎么样？这和她林倾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因此迁怒从烨？ 她不明白。 林倾隐隐慌乱起来，忙摒去这些陌生的情绪，对着已经开始不安的乔遇温和一笑。 看起来终于恢复了往常样子的林倾让乔遇松了口气，没有注意到她掩在睫毛下晦暗难明的眼神。 生气了吗？ 林倾按捺住心中不明的暗潮涌动，笑的毫无破绽，只是声音有点哑。 “嗯，一点点。” 第11章 从烨现在相当迷茫。 前面那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没说几句，班主任就进来了。他也只能坐回位置上，听旁边还没抄到作业的陆遥哀嚎。 ……所以林倾生的那“一点点”气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他的问题吧。 毕竟他今天都这么惨了，简直可以说是个受害者！想到早上那段模糊的回忆从烨就脸色煞白，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要命的交通工具，林倾之前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虽然他跟林倾关系实在很一般，但他在经历过公交之后得出了中肯的意见，无意中和乔遇达成了共识：不能再让林倾继续坐了，整的跟他们从家虐待她似的。 他没想明白，伸长了腿去踢乔遇的凳子想问问她。结果早上那股颓丧劲儿还没过，导致他踢凳子都踢得没以前响亮。乔遇坐在前面无动于衷，气的从烨干瞪眼。 说起来乔遇现在跟林倾关系是不是太好了点？昨天还送林倾回家——她有这个闲工夫怎么不去扶老奶奶过马路？老奶奶还不会害他去坐公交。 乔遇原来可是个校霸似的人物，别说帮人了，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到底是什么让她转了性？ “——是不是不太对劲？那可是乔遇啊。” 中午，从烨用力嚼着羊小排，在食堂隔间慷慨陈词。 “……所以这就是你把乔遇赶去和林倾吃饭的理由？为了说她的八卦？” 弥衣兴致缺缺，脸上明明白白一副“就这？”的表情，默默搅着碗里的粥。 “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林倾她就是很好啊。” 眼看着内部就要出现第二个乔遇那样的叛变者了，从烨狠狠瞪了陆遥一眼，对方若无其事地埋下头，用食物塞满了自己的嘴。 “绝对很不对劲啊！自从林倾转过来之后，乔遇就开始几乎天天找茬跟我吵架，她以前可从来不这样！” “我看你不是也吵得挺开心。” “谁会吵架吵得开心啊！” 从烨对冷言冷语的弥衣怒目而视，弥衣回想了一下以往的场景，还是觉得他其实挺乐在其中的。但她直觉这话说出来之后应付他会很麻烦，就打算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大概是长了一岁性格也成长了吧，这不是挺好的吗。” “话、话是这么说……”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从烨有点儿被说服了，但感觉还是有无法释怀的地方，皱着眉陷入沉思。 弥衣和陆遥对视一眼，陆遥识趣的清清嗓子开启了新话题：“说起来，听你们早上说的那意思，你还要坐两周的公交？”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从烨的脸就跨了下来，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瞪着盘子里的羊排苦大仇深地点点头。 “……两周而已，既然林倾都可以，那我当然也没问题。” 话说的挺硬气，脸上表情却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陆遥吃的腮帮子鼓鼓，含糊的鼓励他：“加油嗷。” 漫不经心的语调一下子激怒了从烨，他拍案而起：“乔遇都能送林倾回家，你们俩就不能学学她吗！” “也不是不可以。”弥衣专心致志的喝粥，眼皮都没抬，淡淡道，“如果你不怕被从阿姨逮到的话，我是可以送你一程。” “……” 笑话，从烨他要是不怕那早上就不会乖乖坐公交来上学了。 放学后，怕妈妈的从烨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一块儿走的几个人谁都没敢去跟他搭话。 走到校门外，从烨一眼看见自家车已经在边上等着了，但等的人已经不是他了。他忍痛移开视线向公交站走去，自我安慰地想着也许放学这个点儿公交上的人没有早上那么多呢。 过了一天，林倾早上那不明所以的情绪早就平息下去了，现在对他这副样子实在是看不过眼，喊住了从烨。 “你还是坐家里的车回去吧，回去我会和从阿姨说的。” 本来正带着她往从家的车那边走的乔遇愣了愣，看到转过身的从烨脸上也是一副呆愣表情。 “诶、诶？真的吗？”他眼睛都亮了，但还是很矜持的推拒着，“不了吧，我坐了你怎么办？” 林倾很无所谓地指向公交站：“我乘公交。” ““不行！”” 乔遇和从烨异口同声，争先恐后地挤到她面前。 “这可不行！要是让我妈知道今天还是我坐车你坐公交，她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是、是啊是啊，林倾你就算不为从烨的皮考虑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专车多舒服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总之就是不肯放林倾去坐公交。 林倾一时也没了主意，为难地想着那要不然就跟从烨一块儿坐车回去吧，虽然现在两人独处会让她不太自在，但是反正也就这么一次。 她想着就见从烨头一扭看向乔遇，露出了一种解决方法竟在我身边的表情。 “乔遇！” 他这声乔遇喊得欣喜又殷勤，听的乔遇心里咯噔一下。 她惊恐地看过去，从烨眼睛亮亮容光焕发，一个劲儿的冲她挤眉弄眼。 “既然林倾都说可以帮我跟我妈求情了，那不如你今天就先帮帮忙把我送回去吧！回头请你喝饮料！” ……真是很难得从他嘴里听到这么服软的话，看来是真的非常不想去坐公交。 平心而论，他这次的提议还挺靠谱。甚至还有几分体贴的选择了乔遇而不是和林倾同坐——也有可能只是觉得不坐自家车回去更能让他妈接受。 乔遇想想觉得没什么不行的，反正她昨天都送过林倾了，再送一次从烨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干脆地点了点头。 “行——” 后面那个啊字还没出口，乔遇就被林倾一把拉到了身边。 她踉跄了两步，迷茫地看向林倾，谁知对方看起来比她还惊讶，立刻松开了她不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刚才它们没受自己控制似的。 乔遇还摸不着头脑，林倾就很快收拾好了表情，抬眼看向她。 “那不如还是送我吧，反正我已经欠了你一份人情了。” 言下之意是再多一份也无所谓。她说着又看向从烨，无言地问他可以吗，从烨哪有说不的可能，这他不仅有车坐还省了请乔遇的饮料，真是完美的结果，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于是三人达成了共识，从烨带着感激的心目送她俩上了乔家的车之后才向自家车走去。他瘫进柔软的后座时发出了没出息的叹息声，心中林倾的形象水涨船高。 陆遥他说的没错，林倾她真的是很好！难怪乔遇会跟她关系好！ 既解决了白天的困惑，也不用去坐公交了，从烨心满意足的像只餍足的猫。 他想着以后可得对林倾态度好点儿想办法把今天的人情还还，在后座上安详的睡着了。 从烨睡得挺香，而隔壁车上的乔遇还处在迷茫中。 今天就不是乔爸来接她了，她跟司机说了林倾家的住址，司机掉了个头往那边开去。 车开了五分钟林倾一言不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乔遇大气不敢喘，只敢偷偷摸摸地看她。 感觉林倾清丽的脸上凝着一层忧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乔遇觉得不好打扰她，只能在心里和当了好长时间甩手掌柜的系统商量。 “……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上车之前林倾还有说有笑的呢。” 系统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犀利地指出她话中的漏洞：“在宿主和男主交谈的时候女主就没有和你有说有笑了，肯定是你们说的话有问题。” “我就是说那个时候之前，你这时间卡的也太死了！” 抱怨了几句系统的一板一眼，乔遇努力复盘：“林倾那时候为什么拽我？我好像是刚要答应从烨送他回家——” 所有的线索都串起来了！ 乔遇恍然大悟，心中如明镜一般！ “林倾不想让我送从烨回家！” “她肯定是觉得我和从烨有不正当关系！” 这用词还挺严谨，系统懵懵地说：“那女主不让男主坐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自己坐上宿主的车了？” 乔遇沉吟了半晌：“以、以身饲虎？” ……虽然不知道女主真实是怎么想的，但系统觉得这成语用在这里不太对。 “她现在肯定是在想怎么委婉地打消我对从烨的想法，不好意思直接对我说，毕竟我们关系应该，呃，还挺好的——虽然我根本就对他没想法！” 乔遇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忧愁地皱起眉，又去和系统商量。 “那现在怎么办？我直接跟她说我没想法是不是显得不太可信？” “……可是不赶紧说清楚这也太尴尬了，我可不想当人家恋爱路上的拦路虎！” 她这根本就是自问自答，感觉都已经有结论了。系统觉得她应该不需要它的意见，就干脆替她一锤定音：“说呗。” 乔遇觉得系统的想法真是和她不谋而合，勇敢地咳嗽两声打破了寂静，见林倾向她看来就无比真诚的开了口。 “我跟从烨……” 她话一出口就见林倾脸色微变，更是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一下子又觉得直接说没想法太突兀，得说的委婉又坚决又不失说服力才行。 乔遇绞尽脑汁，灵光乍现脱口而出。 “我一直把从烨当儿子！” 林倾：…… 见她满眼迷茫，乔遇连忙趁热打铁：“你看他天天叭叭叭的，我那都是用一颗深沉的父爱之心在包容他，不然早就抽他了！” “刚才也是，他让我送他那纯属就是爸爸送儿子，这里头只有微薄的一点点——”她伸出手来用快要挨上的食指和拇指比了个非常直观的一点点，“——一点点属于父亲的慈爱。” “我不会骗你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林倾被她这套话说的都迷糊起来，把自己对刚才动作比脑子快的扯了乔遇的反思思考丢到了一边，懵懵的眨眨眼：“这、这样吗？” 所以早上坐公交也是对从烨的……慈爱？ 乔遇点头点的像个缝纫机。 加上这个说明之后，林倾再回想她和从烨的相处就总觉得有点滑稽……林倾想着就笑了，心里沉甸甸的那一块儿也突兀的轻松起来。 看她笑了，乔遇和系统都长出一口气，彼此祝贺又渡过一道难关，从此再也不怕走上拦路虎的道路。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但看乔遇现在的样子也能猜到是自己刚才一直没说话吓到了她。 林倾心中歉疚，觉得因为自己的心烦意乱而扰到了乔遇，不太好意思的咬咬嘴唇。 而乔遇只为解开误会而开心，见她面色好转就安心的往她那边挪了挪：“送你可比送从烨好多了。” 意思是她的地位比从烨这个儿子高？林倾好奇起来，歪着头问道：“为什么？” 乔遇想都没想，漫不经心地开口。 “穷养儿子富养女儿嘛。” 林倾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第12章 从乔遇的角度来看，这个关系是很好理解的。 毕竟每本书里的角色都可以说是作者的孩子，虽然她不是创造者只是个半路接手的，但也勉强得算是个后爸吧。 但是从林倾的角度来看，这就很让人费解了。 她被乔遇一句话震得笑不出来，艰难地指向自己：“你……你把我当……女儿？” 好家伙又是把从烨当儿子又是把她当女儿，这是跟从妈抢活儿干呢？ 乔遇倒是没直接点头，努力的试图给她解释清楚：“也不是说就是真的想当你爸让你做我闺女的意思，意思就是看见你就特别高兴，对你会特别关照，生怕你磕着碰着……” ……她越说越觉得正儿八经的解释这件事儿真的好难，那些偶像明星的妈粉每天面临的就是这种困境吗。 她说的词穷，越来越语无伦次：“总之意思就是挺喜欢你，你也不用把我当爸……呃，我是说，从烨要是喊我爸爸我还挺高兴的，但你可以不用……” 这都什么和什么。 被含爸量过高的一席话绕的头疼，林倾默默揉了揉太阳穴，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也就是说不用在意这个，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就可以了对吧？” “对对对。” 乔遇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连连点头。 ……那刚才这段时间到底聊了些什么东西，这不是约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林倾感觉心有点疲惫。 她重新回想起一开始是乔遇强调她一直把从烨当儿子，开口问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啊。”乔遇表情呆呆的，诚实地说道，“怕你误会。” 林倾一瞬间以为乔遇已经发觉了她的情绪异常，心都提起来了才意识到大概是乔遇想岔了。 她看着乔遇那张诚恳又无害的脸，垂眸掩去眼中情绪。 “……我没有误会，我只是……” 我只是……变得有点奇怪。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林倾摇摇头，打起精神对乔遇粲然一笑。 “没事啦，我知道你把从烨当……儿子了。” 她这话说出来总觉得有点荒诞，想也知道当事人从烨绝对不知情，否则早就和乔遇这个便宜爸爸吵得不可开交了。 想着说得多记得牢回家一不小心说漏嘴就完了，林倾换了个话题：“他之前说送他回去就请你喝饮料，现在我是第二次坐你的车了，是不是该请你吃个饭？” “哎呀，咱俩什么关系啊，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乔遇大大咧咧地挥挥手，示意林倾不用在意这种小事。 ‘咱俩什么关系’这句话就不能深想，一想就会联想到刚才乔遇说的父女关系。 林倾也不坚持要请她，沉吟片刻后提出了新的方案。 “不然我教你学习吧？” 入学考试拿了接近满分成绩的林倾浅浅一笑，浑身散发着学神的光辉。 “你看，不是还有不到两周就要月考了嘛。” * 直到乔遇自己都回到了家里，她仍在消化着月考这个消息，苦涩的向系统发问。 “……为什么你没跟我说？” “我以为这个不重要。” 所以说系统它不懂人心啊！ 穿成了现役高中生，那当然考试是第一大事！ 而且如果她脑子里的记忆没错的话，耀华对月考的成绩重视的要命，让她在听到林倾说出“月考”两个字的时候就脑中警铃大作的那种要命。 “是的宿主。”感觉做错了事的系统将功补过，立刻开始说明耀华的校规。 “在耀华，如果月考有科目不及格的话，那就需要参加该科的补习班，一周后进行补考。如果还是不及格，大概就会被直接请家长。” ……她都这么大个人了，请家长这种事真的是饶了她吧。 乔遇冷汗直流，系统却还没说完，继续用没有感情的机械音说着残酷的话。 “并且，月考过后，每个班的后十名会被重新和其他班的后十名组成补差班的成员，白天上课班级不变，但晚上还要留下来进行补差班的课程，也会布置作业。这会持续到下一次月考。” 不——要——啊—— 乔遇痛苦的捂住脑袋，她写一份作业就已经够难的了，双份的作业双份的苦，想想就让人打寒战！ 这样她绝对只能在周末写文了，还可能会因为补课错过不少从烨和林倾的相处素材！ 而且如果她又有不及格的科目又是后十名的话—— 乔遇试想了一下这阿鼻地狱一般的未来，由衷感谢起向她这个凡人慷慨施舍雨露的林倾菩萨来。 “没事的宿主，不要有压力。” 系统想安慰安慰乔遇，很快调出了她高一的成绩单。 “宿主你看！原主对补习班和补差班都已经很熟练啦！” 乔遇对这一片红灯看的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打开手机发消息。 乔遇：林老师！ 乔遇：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乔遇：至少要避免不及格和后十名！ 乔遇：猛虎狂哭.jpg 这张表情包用的恰到好处，林倾看着那只大哭的小猫咪，感觉跟刚才车上的乔遇挺像。 当时对方一听月考两个字，就十分露骨的摆出了“还有这种事”的表情。林倾猜她就是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无奈地看着乔遇嗷的一声扑过来握住她的手，像是抓着救命恩人一样热泪盈眶，呜呜嗷嗷地喊着谢谢林倾妙手回春救我狗命。 听她说话总是忍不住想笑，林倾被她这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样子整的哭笑不得，跟她约定好下周开始就教她学习，这才让哭丧着脸的乔遇安心了一些。 只是她对林倾的态度比以前更殷勤了，把林倾送到家后还抢着给她开门，牵她下车，巴巴的跟着送她到家门口。等林倾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时才呼噜噜的摇头，说着不了不了不打扰林老师了，然后飞快的回到车上离开了。 这个林老师的称呼乔遇好像还挺中意，林倾扫过几行字，忍着笑回她。 林倾：乔同学。 林倾：平时好好学习就不会这样啦。 唔噗。 屏幕对面的乔遇像中了一枪似的捂住胸口，被这无懈可击的正论完全击倒了。 可是可是，她也不是完全没在学！真的是当了几年大学生再穿过来手太生了！ 她愁苦的耷拉着眉毛，看到林倾又发来了新消息。 林倾：不用担心。 林倾：我的教学宗旨是绝不放弃每一个学生。 林倾：林老师会帮你的。 林倾：强壮.jpg 看来林倾对这个角色扮演也开始乐在其中了。乔遇看着她发来的消息，不自觉的笑了，半开玩笑的回她。 乔遇：绝不放弃每一个学生？ 乔遇：林老师这是有几个好学生啊？ 几乎立刻就来了回复，是言简意赅的四个字。 林倾：就你一个。 哎呀呀！ 乔遇笑容满面的捧着手机，被这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真不愧是言情女主！林倾好会撩一女的！ 她却看不到，屏幕对面的林倾不假思索的把这话发出去之后就莫名其妙的脸红了，想撤回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时间，气得她扑到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胡乱蹬脚。 折腾了好一会儿，林倾才从枕头里探出自己被捂红了的小脸，看看手机上乔遇发来的哈哈哈哈林老师真会说话等消息，轻轻叹了口气。 林倾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变得有点奇怪了。 * 在长长的一周后，乔遇迎来了她穿来后的第二个周末，又到了要更文的时间。 素材上完全不用担心，这五天过的十分充实，简直可以说是天天有进展，光拣着重要的事情来写感觉就能写三章。 和一周前的自己不同，现在的乔遇胸有成竹键盘敲的噼里啪啦，自信从容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破罐破摔的心。 哈哈，反正自己都跟男女主牵扯这么深了，还删什么戏份啊。 乔遇回想着她和从烨吵架然后成功让他在全班人面前解除误会的那天，化身成一个忠实的打字机器。 【…… 连他的朋友都被林倾蛊惑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乔遇这个家伙真是的，都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叛变叛的这么痛快！ 从烨想着就觉得生气，咬牙切齿地在草稿本上画起乔遇的小人来。】 这是这篇文里第一次出现乔遇的名字。 乔遇本人看着总有种怪异的不真实感，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写，力求把从烨那莫名其妙的想法写的正面一些。 但是把自己写进文里真的好羞耻哦！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章的撰写，感觉比以前写三章还累的乔遇捂着脸嘤嘤嘤，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从头到尾审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发了出去。 这章写到从烨被她告知林倾受欺负为止，乔遇正想着这周可以多些两章屯着，评论界面就开始飞快的刷了起来。 发文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乔遇面不改色的浏览一遍，又看看上面两个圆球：读者满意度稍稍下降到77——毕竟发第一章 的时候读者们都很惊喜，这个下降是意料之中的事，ooc度依然是0。 没什么意外情况，乔遇像个成熟的作者一样利索的关闭了界面。 这份差事真是挺简单。 乔遇想着漫不经心地掏出自己的作业放到桌上，看到本子封面右上角不知什么时候被画了个巨丑的猪头小人——犯罪者已经昭然若揭了。 她暗骂一声从烨这个傻子，拿过橡皮用力擦掉，留了点儿淡淡的印子擦不干净，她干脆画了朵花盖上。 她看着重叠的线条发起了呆，开学第一天的踌躇满志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反而生出一股隐隐的担忧来。 ……从烨这个小学鸡，怎么感觉好像配不上林倾呢？ 乔遇实在想象不出林倾和从烨谈恋爱的样子，总有一种自家上好的白菜要被野猪拱了的嫌弃感。但你要让她说什么样的人配得上林倾，乔遇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 毕竟林倾她超级好嘛，简直是个完美的人！ 自从林倾说要教她学习开始她在乔遇心里的形象就更加光辉了，乔遇的情绪高涨了不一会儿，就想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既然这个世界会自行发展，那身为言情男女主的他们感情应该总会有进展的吧…… 她想着就觉得自己操这个心也无济于事，放弃了进一步的思考。 算了算了，她就是个写文的，还是为了剧情见机行事吧。 乔遇叹了口气，摒去对从烨的嫌弃，打算继续为二人当一个称职的助攻。 第13章 决定好了要在考前这两周好好学习逃离补课，周一中午吃饭的时候乔遇就和林倾一块儿跟从烨他们打了个招呼。 “月考之前我就都去和林倾吃饭了啊，我要跟着人家好好补习功课。” 从烨拿着勺子的手剧烈一抖，啪嗒一声掉进了汤碗里。 坐他边上的乔遇眼疾手快把自己的碗往旁边挪开，怒道：“脏死了从烨！你怎么勺儿都拿不稳！” 话说出口却没有回应，乔遇疑惑地看过去，发现他张着嘴满脸不可置信，那表情活像是看见了哥斯拉。 “乔遇你……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 被他虚弱的声音刺中真相，乔遇瞳孔地震虚张声势：“你、你什么意思！” “我认识的乔遇是不会自己说出补习功课这种话的……你以前可是听到学习两个字就会头痛欲裂就差在地上打滚了的！” 这什么形象啊！她原来难道头上有某位菩萨送的金箍吗！ 乔遇听的莫名其妙，觉得肯定是从烨太夸张，求证地看向桌子对面其他两个人。 弥衣拿着个胡椒粉瓶子看的聚精会神，散发出一种那是世界上最值得研究的东西谁都不要去打扰她的气场。而陆遥接收到她探寻的目光，仔细想了想补充道：“有一次真滚了。” 乔遇：…… 说了不如不说，觉得自己原身是个智障的乔遇忍气吞声，默默转向身边一脸茫然的林倾，摆出了痛心疾首的真诚表情。 “以前那是我年、年少轻狂。” 竟然要为跟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事背锅，乔遇愤愤不平，拍着胸脯跟林倾保证：“我以后绝不会再那样了！” * 脑壳疼。 乔遇坐在自习室里，表情扭曲的揉着太阳穴。 从她左手边不声不响推过来张纸条，乔遇装作没看见，被边上人狠狠一撞膝盖，转头就看见从烨正瞪大了眼睛虎着脸看她。乔遇只能极不情愿的接过纸条低头看去。 【别在这滚。】 滚个球！ 乔遇一把捏皱了纸条，火气蹭蹭蹭涨到脑门。 她正想着写点儿什么回敬他，右手边的人突然向她凑过来，隐隐约约能闻到她身上清雅的香气。 “是有不会的题吗？” 出于不打扰自习室其他人的考虑，林倾声音压得很低，凑得也很近。精致无俦的侧脸近在眼前，乔遇甚至能尝试数清她的睫毛。 林倾睫毛好长哦—— 她走神走了不到一秒钟，左肩膀就被从烨用力一拍，也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有不会的就先问我啊，别老打扰人家林倾。” ……乔遇木着脸把凳子往林倾那边挪了挪，在心里流下两行清泪。 ——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时间要先回溯到吃完午饭之后。 她在食堂解释的口干舌燥也没能完全说服从烨，她俩回教室取书然后打算在午休时间就去自习室学习，途中从烨一直在后面紧紧跟着。 眼看着就要跟进自习室里了，乔遇忍无可忍，停住脚步回头凶他：“干什么！非得看着我学习才信我吗！” 从烨破天荒的没回怼她，只是用复杂的眼神深深看她一眼，跟林倾说我跟她说两句话你先进去吧，然后就把乔遇扯到了一边。 乔遇对他这一系列奇怪举动摸不着头脑，看看林倾没什么表情地站到稍远的地方等着，显然没有听从烨的话自己先进门的意思。 这乔遇心里就很慌，虽然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且说过了拿从烨当儿子——但这个逆子能不能不要做这种意味不明会让人家误会的事？爸爸非得抽空教训教训他不可！ 逆子从烨完全没有察觉她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摆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凑上前，跟说悄悄话似的用气声说道。 “乔遇，你跟我说实话。” 噢我的老伙计，实话就是我现在真想用我的靴子狠狠地踢你的屁股。 “你是不是想欺负林倾？” 乔遇：…… 她满肚子的火一下子变成了满肚子的黑人问号，乔遇像看神农架野人似的看着神情紧张又正经的从烨，认真的思考着他这脑袋里得装了多少水啊。 “……你没病吧从烨？” 骂人似的话让她说的无比诚恳，眼里闪着担忧。 “说我想欺负林——你不如说我想在咱们高中独立建国并得到了世界上其他所有国家的支持还可信点儿。” 从烨对她的真诚不为所动，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让她教你学习？” “你要知道，很用心地去教人，但对方什么都学不会，这是很打击人的。” “我看你就是安稳了几天就故态复萌老调重弹，就等着为难林倾呢吧？” ……乔遇听明白了，他这是在拐着弯骂她。 她额上青筋都要跳出来了，咬着牙跟他解释：“……是林倾提出来教我的——” “——还没说完吗？” 林倾的声音传来，她带着抱歉的神色走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扰你们，但是午休的时间不长，所以……” 乔遇看到她简直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带着被冤枉了的悲愤扑过去抓住她的手。 “林老师！是你说要教我的对不对！” 林倾自然的点点头，“是啊。”她说着用询问的视线看向从烨，“怎么了吗？” 从烨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支支吾吾起来，半句话不提他的怀疑——大概是觉得对受害者说不太好，只是讷讷地点点头，抢先向自习室走去。 ……他到底要干嘛啊！ 乔遇被他气得脑壳疼，旁边林倾看她一眼没有做声，沉默地牵着乔遇也跟了过去。 这一进去不得了，从烨吭哧吭哧在最后一排搬着三个桌子拼在了一起，献宝似的站到旁边示意她们入座。 “我想了想，我月考也还没复习呢，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他甚至放下了高高在上的身段，笑的人畜无害，亲切的看向乔遇。 “对了乔遇，你这次月考想拿到什么成绩？” ……满眼都写着“要是说的太离谱就说明你要欺负人”，乔遇被他强的离谱的危机意识气得眼前发黑，恨不得把把教科书摔在他脸上。 “……就全科及格的那种倒数第十一名。” 这种低的可怜的要求他总没话说了吧。 乔遇想着向从烨怒视过去，看到他演技浮夸的露出一个乐于助人的优等生的笑容来。 “这种小目标就不用麻烦林倾了，不如就我来帮你吧！” * 什么话都让从烨说了，就是不放她让林倾教，真他娘的滴水不漏。 时间回到现在，乔遇坐在二人中间，恨不得剖开心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看来上次林倾让车的举动让从烨对她的印象好了不少，现在都会未雨绸缪的帮她挡灾了。 这明明是好事，明明是好事啊…… 乔遇抱住自己的头，差点没忍住痛苦的呻吟。 从烨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把矛头对准她了！ 这要怎么证明她不想欺负林倾！在疑神疑鬼的从烨眼里她干什么都像狼外婆！ 乔遇也不是没想过找林倾帮她解释清楚，只是—— 她偷偷摸摸往右边看去，林倾正在写数学题，眉眼淡淡，看起来赏心悦目。 看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但乔遇就是能感受得到，她周身多出了一份疏离。 可不是嘛，她前两天刚说过把从烨当儿子，转天就又跟他神神秘秘勾勾搭搭（指旁观视角）也不说清楚，不想理她也很正常。 这种时候就该主动跟林倾解释清楚的。 ……如果不是系统抢先多嘴了的话，她应该早就这么做了。 ‘宿主宿主。’ 就在乔遇站在三张桌子前面犹豫要不要直接跟林倾说的时候，系统难得的主动说了话。 ‘我突然想到。’ ‘你看现在的情况，像不像书里会发生的事件？’ 它说的吞吞吐吐不太清楚，乔遇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它的意思。 也就是说，现在从从烨那边来看就是他（自以为）注意到有人要欺负林倾，但林倾没有察觉，于是从烨默不作声贴身保护，不让她受到伤害。 ……这真是好流畅的感情进展事件，就差之后她要欺负林倾的时候被从烨当场抓获，然后林倾感动脸红了。 察觉到她复杂的心情，系统急急地为她找补：‘这、这个剧本宿主的角色也太差了，而且行为没有理由，我觉得可能只是我多想了。’ 乔遇没说话，沉默地坐在了三个位置的中间，开始了纠结的思考，直到现在也没得出结论。 系统说得对，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真是完全没有行为逻辑，前后的人设都不一样了。 但是、但是，如果现在是原来的那个乔遇在这里的话呢？ 她记得系统说过，这个世界是原作者帮着构建的，文章的一切伏笔和后续都会自然发生。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她没有穿到乔遇身上，那她此时就会真的去欺负林倾？可是那之前她帮助林倾的事不是都不会发生了吗？那林倾就不会提出帮她补习，也不会三个人一起到这里来了。 乔遇发觉自己陷入了一系列的思维悖论，让她力不从心。 她感觉这个世界好像随着她的行为在缓缓发生变化，乔遇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这是本没写完的书，谁知道这蝴蝶效应会影响到什么？会影响伏笔吗？会影响剧情吗？会影响林倾吗？ ……她真的可以和林倾交好吗？ 乔遇已经不再是书里的那个角色了。这里只有她的人设是完全由她自己决定的，这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影响更大。 而现在就是一个重要的人设塑造时刻。 此时此刻或许只是她和系统想太多，也可能正是文章一个既定的后续情节在如期发生，她没有任何手段能确认。 ……如果是后者的话，也许按照作者的情节发展下去才是对的……？ 她犹豫着又看向林倾，却和不知何时开始看着她的林倾目光相碰。 林倾安静的像水，墨玉似的眼眸里清清冷冷，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就只是这样看着她，乔遇的心就莫名的揪成一团。 好难受。乔遇默默地想，脑中不受控的跳出个念头来。 林倾不开心。 乔遇感到身体里有根弦啪的一下断开了，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和地面的摩擦声惊动了自习室里的其他人，都纷纷朝她看来。她血涌上头，伸手握住林倾的手腕就往外走，完全顾不上从烨在身后讶异的呼声。 她手上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抵抗，林倾就乖乖的让她抓着，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到安静的楼梯拐角站定，清秀的脸上没有半点讶色，仿佛早就在等着她开口。 “从烨刚才是跟我说，以为我找你教我是要欺负你。” 一旦开了头，后续就说的更轻松了。乔遇的心情不可思议的平静了下来，直视着那双贝加尔湖面一样清澈的眼睛，一点点为她解释清楚。 “……就是这样，他留下是因为还在怀疑我。” 乔遇把整件事和盘托出，看着眼前的少女困惑地眨了眨眼，知道是从烨清奇的脑回路让她也很难理解，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种隔着冰层似的冷感已经荡然无存，她又触到了真实的林倾。 去他的原剧情吧。乔遇想。 就算刚才真的是既定的后续剧情发展，那也没有让林倾开心来得重要。 第14章 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乔遇神清气爽，雄赳赳气昂昂地牵着林倾往回走，没走两步就看见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从烨，当下就劈头盖脸的指责他。 从烨一开始还不太服气，直到林倾温声细语的跟他好好说明了一下，他才终于相信乔遇真的没有欺负人的打算。 经这么一折腾，午休时间都快要结束了。三人抱著书往回走，乔遇一中午完全没有学到东西，又平白受了不白之冤，脸能耷拉到地上去。 “就是要跟你爸爸过不去罢了。” “如果我月考不及格，那都是因为今天中午没能好好学习，到时候从烨你去替我补课。” 她暴躁地絮絮叨叨，从烨自知理亏不敢吭声。三人里唯一心情挺好的林倾贴过去晃晃乔遇的手，给她顺毛。 “好啦，别生气了，我们晚上再来就好了。” 她柔和的声音如清泉漱石般浇熄了乔遇的火气。她倒还没忘记给从烨再卖个林倾的人情，对他一瞪眼：“听见了吗从烨！今天要不是林倾求情我非得讨个公道不可！” 从烨苦着脸对林倾点头致谢，她回以温和的笑：“你也是在为我着想，我和乔遇都知道的。” 我和乔遇？ 从烨心里一动，总觉得她话里好像分出了亲疏远近。 看来林倾和乔遇是真的关系很好，他今天真是操了个闲心。他想着觉得又给人添了麻烦，也对她露出抱歉的笑容。 虽然放弃了走原剧情但其他时候还是很敬业的乔遇素材雷达嗡嗡响，飞快的在脑内记下：x月x日，从烨和林倾在走廊相视而笑。 这真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她发出欣慰的感叹——从烨又长大了一点，她以前还以为他做了讥讽冷笑半永久。 倒霉了一中午总算有了点好事，乔遇愉快地回到教室上完了下午的课，听的似懂非懂，就等着放学林倾给她开小灶。 “……哈。” 乔遇站在自习室里，满脸都是困惑。 面前是中午从烨摆好的三张桌子，从烨正坐在中午的位置上对着她乖巧地眨眼。 她看看旁边同样神色疑惑的林倾，不知道从烨的小脑袋瓜里又在转什么主意，满心疲惫地问他：“……你又干嘛？” “这不是中午做错事儿了吗。” 从烨哈哈干笑两声，从书包里掏出他各科的笔记本。 “我就想着，要不我也来帮你补习算作将功补过，两个人教肯定比一个人教效果好不是？” ……乔遇真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铁了心要和她俩一块儿学习——但他主动要求加入这就很难得，万一他是铁树开花看上了林倾的美色呢？那不是大好事？ 于是在征求到了林倾的同意后，三个人就又整整齐齐的坐成了一排。 这次没有中午那样的貌合神离，三人都一团和气相处融洽。终于得到了辅导的乔遇十分感动，在写题的间隙还能分出点儿余裕来和系统聊自己坐在中间是不是不太好。 “……这难得他俩能一块儿复习，我卡在中间他俩都根本没有交流诶。” “虽然是这样，但是男女主名义上都是来给宿主补习的，宿主不坐中间才更奇怪。” 说的好有道理。乔遇停笔沉思，那不然她找借口离开给他们制造机会？ “那宿主的补习怎么办？” “……” 是哦。 这孰轻孰重连选都不用选，打死她也不想月考失利的乔遇干脆的放弃了在这里撮合他们的想法。 “是这里有问题吗？” 大概是她停笔的时间有点长了，林倾适时地凑过来询问她。乔遇连忙摆摆手，重新回神到卷子上。 结果没写几道旁边从烨又凑过来，用笔指指她刚写完的题：“错了，我给你讲讲吧。” 这咋发现的这么快，难道这就是扫一眼题就知道答案的天才吗。 乔遇迷茫的交出卷子，从烨在草稿本上勾勾画画给她讲了一遍，她很快恍然大悟，拿回卷子夸他：“挺厉害啊从烨，讲的还挺清楚。” 从烨得意地给她一个“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眼神，真是夸他胖就喘上了，乔遇没搭理他，继续去写卷子。 安静地写了一会儿，正当乔遇在草稿本上写计算步骤的时候，林倾微凉的手伸过来，轻轻点了点她的本子。 “这里应该用那个公式。” 她说着拿过乔遇的笔，用娟秀的字体在本上写下正确步骤，写完后将滑落在耳际的发丝勾回而后，对她莞尔一笑。 “噢噢，懂了懂了，林老师真厉害！”乔遇对她的奉承话那真是张口就来，“林老师又聪明又好看，只教我一个我真是赚大啦！” “……油嘴滑舌。” 林倾多少对她有了点抵抗力，含嗔瞥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但从微翘的嘴角来看心情不错。 看来林倾更厉害一点，光是看一眼草稿就知道写错了。 乔遇一边感叹着真不愧是男女主一边继续往下写。 但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事情走向越来越奇怪，让乔遇开始感到不对劲。 数学是她最没把握的一科，什么函数公式她都忘得差不多了，因此写卷子的时候卡住和出错也最多。 ……就算是这样，林倾和从烨对她的错误也未免太敏锐了吧？ 一开始还比较正常，两个人你一题我一题教的很友好。但后面就愈演愈烈，逐渐发展成乔遇刚落笔写下错误答案，左右两人就跟拍抢答按钮一样来拍她的肩，中间完全没有空隙。 没抢到的那个还会露出非常好懂的不甘表情，看的乔遇莫名其妙。 ……这是演的哪出儿啊？ 乔遇呆滞的握着笔，看着眼前的选择题，感觉又是一道她不太会的题。 她盯着卷子看都能感受到两边传来的无形压力，总觉得那两人都在死死盯着她的笔看。但她转头看去时二人又都是一副认真写题奋笔疾书的样子，让乔遇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这题她就是不会写，但她对刚才自己一写错立刻就会被发现的情况产生了点儿阴影，当下就打算蒙也要蒙一个上去，总比直接说不会来得强。 乔遇看看四个选项，谨慎的在选项框里写下一道竖线。 两边没什么动静。 她额上都要冒出汗来，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落下第二笔。 笔下弧线在半路隐隐有拐弯趋势时她听到不知是哪边传来的嘶的吸气声，吓得她手上一抖慌忙改成了个大弧——写了个d。 左右两只手啪啪拍在她的肩头，抢先一步的从烨喜上眉梢的往卷子上一指。 “错了！该选a！” 乔遇忍无可忍，一拍桌子。 “你们到底在干嘛啊！” * 从烨他想的其实很简单。 一开始是觉得他的确误会了乔遇，得好好补偿补偿她。 结果乔遇有不会的题都是优先去问林倾，他在旁边坐着根本没活儿干，自己复习的倒挺顺利。 这可不行。 从烨一下子就着急了。 他得派上点儿用场！不然他来这干嘛的！ 但他又不敢直接跟乔遇说有问题找他，怕勾起她中午不愉快的回忆惹得自己倒霉。清闲的快下岗了的从烨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个绝妙的办法。 乔遇不找他那他主动去给乔遇挑错啊！这肯定是谁挑出来的谁讲吧！ 当下他就跟找到了致富经似的往乔遇卷子上瞅，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错题，立刻出手强行给她讲了一遍，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果然人就是要创造价值才会快乐，今天的从烨又学会了新的知识。 他为了不暴露自己是在刻意挑错，讲完之后耐心等了几分钟才去指出第二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然后继续盯着乔遇卷子瞅准了第三道——她这错的也太多了，开始掐着点儿数时间。 但他这次就没能如期进行——林倾抢先去讲了错题，把他截胡了。 他一开始还觉得是偶然，但当林倾接二连三主动出击连草稿都不放过时，从烨的脸色就严峻了起来。 在林倾又一次讲完题时，她貌似无意地向从烨这边看过来，二人的目光在俯首写题的乔遇头顶相遇。 虽然仅仅一碰就各自退开了，但转回头的从烨硬是觉得空气里烧起了一股火药味。 好啊，这是战争！ 他不服输的性子被完全勾起来了，胸膛里燃起雄雄的胜负欲。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比比，看哪个老师当的最称职！ * 林倾的想法就复杂许多。 面对从烨的示好时，学聪明了的乔遇往边上一退，把林倾推到了从烨面前，摊开手表示这事得林老师拍板，看看她给不给你这个机会任教。 林倾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同意了。 毕竟从烨姿态放的挺低，这事又对乔遇有好处，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坐下来，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试题交给乔遇，轻声和她交代先写哪些不会就问她，从烨也连声应和她，拍着乔遇的后背跟她说不要客气。 林倾笑笑转过头，很好的掩饰掉了她心中那丝不快。 她其实不是很愿意从烨加入进来。 林倾看着自己的复习资料，少见的心不在焉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好像更想和乔遇两个人单独学习。 没过多久乔遇就过来问她题，林倾认认真真给她讲完，抬眼就对上她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眼中完完整整只映着她，清亮的声音带着崇拜给她一叠声的夸奖。 她从小到大听过的夸奖不算少，但不知为何却对乔遇没有什么招架之力，只能假意嗔怒让她好好写题，来掩过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无措。 在乔遇的身边，好像很多事会变得不受她控制。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时，想起刚才从烨那副应下挑战跃跃欲试的样子，轻轻抿起唇，后知后觉的懊恼起来。 真糟糕，她好像要做一些很幼稚的事了。 而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现在的林倾还不明白。 第15章 在乔遇的质问下，从烨吞吞吐吐言辞闪烁一个劲儿地往林倾那边看。林倾表现的倒挺正常，用一双无辜的湿润黑色眸子看着她，语气轻缓：“我就是想多教你些题。” 和她比起来，从烨就吃了不够光明磊落的亏。 乔遇狠狠地教训了从烨一番，再三强调不要把教她这件事搞得跟比赛一样才作罢。 当天的补习就到这里。那之后他们就收敛许多，虽然乔遇还是能感受到比普通补习更加紧绷的气氛，但好歹没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的抢错题。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教人学习这种事还能攀比起来，男女主的好胜心是不是太强了？这种教学环境对她来说是不是太恶劣了？ “不是挺好的吗，我看宿主最近进步的很快。” ……的确，如系统所说，她最近的答题正确率直线上升。毕竟一丁点儿错都逃不过两位优等生的眼皮，真可谓是严师出高徒。 为了成绩的顺利提高，乔遇默默的忍受着，并在补习时尽量让二人的教学率持平，每天如履薄冰活得像个端水大师。 课余弥衣和她聊天时询问她和那两人一块补习感觉如何，乔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并把头一转给她留个后脑勺。 感觉就是以后好好学习才是硬道理，万事求人不如求己，真要求人建议只求一个。 这话她能在前后两尊大佛之间说吗？ 乔遇把苦咽进肚子里，在心中流下了悔不该当初的泪水。 * 转眼间离月考只剩下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乔遇已经习惯了每天午休和放学后的补习，熟门熟路地背着包往自习室走去。 她有教科书落在了教室没拿过去，就让从烨和林倾先过去，自己折回去拿了一趟。 乔遇想着现在他们俩应该是在自习室单独相处——屋里其实还有稀稀落落几个同样去自习的学生，但这都不重要。 这些日子他俩那种暗地里较劲的情况虽然跟她的预期不太相符，但好歹也算是男女主的交集！ 走欢喜冤家的路子也可以！她不挑剔！ 不知不觉对他俩的要求降低到“能成就行”的乔遇抱紧了厚厚一本五三，为给他们更多相处的时间而刻意放慢了脚步，五分钟的路程硬是让她走了十分钟。 她慢慢悠悠走到自习室门口，伸着脖子往屋里看去。 林倾在她的老位置上好好地坐着，面前站了个人，她正抬着头好像在和那人说话。她面前那人头发挺长，是个女孩子。 而从烨座位空空，乔遇在屋里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他人。 ……那是谁？从烨人呢？ 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乔遇满脸迷茫，正想着是不是林倾其他班的朋友来找她聊天，就看到林倾面上露出一丝拘谨和不易察觉的为难。 这可不是林倾和朋友说话的表情。 乔遇一凛，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她三步并做两步急急走过去，在林倾惊讶的目光里老实不客气地走到二人中间。 “嗯——这位同学，借过一下，我和林倾要开始学习了。” 面前的女生被她一挤，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乔遇冷眼看着她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价格不菲的穿着，和那张其实不难看但给人一种盛气凌人感的脸，在心里啧啧两声。 真是好标准的反派大小姐。 这一看就是从烨澄清前的常态又发生了，这位大小姐不知是消息不灵通还是怎么的，现在还来找林倾的麻烦。 ……从烨这个狗东西怎么每次这种时候都不在？到底还有用没用？能不能靠点儿谱？ 乔遇想着就生起气来，冷着一张脸。 反派大小姐个头不高，也就刚到乔遇的肩膀。乔遇大大咧咧往中间一站，把林倾护的严严实实，让她只能抬头去看乔遇，本身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 现在乔遇心情一差，硬是搞出了点儿生人勿近的气场来，这差距就更明显了。 一般来说，耀华的富二代们胆子都不大，说林倾坏话的大小姐们见到乔遇这副很能唬人的模样之后就会很快认怂，她连狠话都不用放。 但这位大小姐似乎天赋异禀，她不仅没有瑟缩起来也没有发出悲鸣，反而皱起眉瞪着她那双吊梢眼盯着乔遇看。 哎呀真难得，这是碰上胆子大的了？ 乔遇惊讶的挑起眉，还没想好后续该怎么吓唬她，就听她用一种非常不高兴的语气开了口。 “乔遇你刚才喊我什么？” “……” 猝不及防被叫出了名字，乔遇茫然地眨眨眼，脱口而出。 “我们认识？” 如果说刚才的大小姐只是普通不开心，那现在的她简直像个要从耳朵眼往外喷气的烧水壶。 乔遇心里发憷，知道自己大概说错了话。脑子里系统正慌里慌张的查她原身的交际关系，但因为不知道对方名字，半天也没能锁定是谁。 大小姐不说话，乔遇也不敢说话，林倾更是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带着疑惑的声音。 “宋晚晚？” 从烨抱着三瓶饮料站在门口，视线在乔遇和宋晚晚之间迷茫地移动着。 乔遇自打穿越以来从没觉得他的声音这么好听过。 被喊了名字的宋晚晚也应声看过去，然后乔遇就眼睁睁看着她愤怒的吊梢眼迅速缓和了下来，跟罗刹一样像要把她吃了的扭曲表情也变得柔和乖巧，被气得通红的脸色倒是没怎么变——但很明显不是因为她还在生气。 这从烧开的小水壶到一汪含情春水的转变让乔遇目瞪口呆，吭哧吭哧查了半天的系统此时终于发出惊喜的声音：“查到了！宋晚晚家跟乔家和从家是生意往来的关系，所以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只是关系没有像弥衣陆遥他们那么密切……” 它说着声音就小下去，和乔遇一起沉默地看着宋晚晚脱兔一样轻快地跑到从烨身前，背着手娇羞的跟他说着话，就算从烨满脸迷茫回的嗯嗯啊啊她也笑的像朵含羞花苞。 “……” 虽然乔遇和系统都没有说话，但她们此刻如心灵相通般得出了一致的猜想。 这个宋晚晚，浑身上下好像都写着四个字。 我！是！女！二！ * 自习室的一角此刻气氛非常诡异。 乔遇如坐针毡，愁苦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从烨和他旁边小孔雀一样高傲地仰着下巴的宋大小姐。 她又看看坐在她旁边神情淡然的林倾，偷偷伸手过去握人家的手。林倾平静的表情一下子就破功了，一边在桌子底下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一边睁大眼睛询问地看过来。 ……要不你和我换个位置——这种话说出来肯定会被林倾和从烨一起追问理由吧。 乔遇摇摇头示意没事，在心中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几分钟前，宋晚晚和从烨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完全没有营养的话之后就一起走了过来，没等其他人说话，宋晚晚就一指他们拼在一起的桌子，态度又从怀春少女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你们在一起学习？’ 她说着话朝乔遇看过来，知道了自己跟她以前认识的乔遇不敢不理也不敢多说话，含混的嗯了一声。 结果宋大小姐又瞪了她一眼，发出声恨恨的哼，挽起袖子搬了张新桌子开始往这边拖。 三个原住民十分迷茫，面面相觑，乔遇正疯狂挤眉弄眼示意从烨你快去问问她这是要干嘛的时候被少女一声娇斥。 ‘乔遇你呆站着干嘛？还不来帮我！’ 为什么这宋晚晚老找她啊！ 乔遇心里惊恐万分一万个不想去——她这明显是要搬过来一块儿坐，这男女主学习学的好好的，突然插进来个喜欢男主的女二可还得了！ 她这时候把男女主只是在一起教她并且是竞争关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很干脆的往觉得只有她坐着不太好就也站了起来的林倾肩上一埋。做出个她什么也没听见的架势来。 林倾被她突然一靠惊得身子僵硬，也不敢乱动，她看看对面宋晚晚扭曲的表情，咬着嘴唇侧过头，被乔遇头顶的碎发扫过脖颈，泛起股难言的痒意。 她忍着痒伸手摸摸乔遇的头发，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然后边上独个儿傻站了半天的从烨无所适从，撸起袖子就去帮宋晚晚把桌子搬好了。 乔遇：…… 因此座位就在宋晚晚的私心下变成了两两对面拼在一起的四人桌。 宋晚晚眼疾手快和从烨坐在了一边，乔遇看看事已至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在宋晚晚对面，把从烨对面的位置让给林倾—— ‘乔遇你坐那干嘛？这我还得给你讲题呢我够不着。’ ……从烨这男的怎么净坏她事啊！ 乔遇气得眼前发黑，又说不出个她必须坐在这的正当理由，只能磨磨蹭蹭坐到了从烨对面。 所以现在的四人桌上座位安排就变成了宋晚晚对着林倾，从烨对着乔遇。 好家伙，女主和男主坐对角线，和情敌面对面，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能是在场唯一清楚这情况多么危险的乔遇心中崩溃，对这桌上复杂的关系网战战兢兢生怕一点就炸——这她一个无辜的作者兼配角坐在这活像是奔赴前线的战地记者。 乔遇心中哀嚎，对这两个人变三个人，三个人又变成四个人的情况无话可说，衷心觉得这个世界在玩她。 ……天可怜见，她真的只是想好好学个习啊。 第16章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反正她乔遇是个小角色，战火再怎么烧也烧不到她身上。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位不请自来的宋晚晚来意搞清楚——既然大伙儿都认识，那她如果真是来找林倾麻烦也太蠢了吧。 这活当然是被暗恋的从烨去最适合，乔遇靠在椅背上伸长了腿，踢踢从烨冲他使眼色。 从烨完全没接收到信号，怒火中烧大声嚷嚷：“乔遇你踹我干嘛？” ……对面要是坐着条边牧都能比他聪明点儿，真是指望不上这男的。 乔遇无视掉在桌下试图反击她的从烨，把脚收到椅子下面自己亲自上阵，对宋晚晚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刚才找林倾有事吗？” 但宋晚晚对她的态度真称不上友好，一看就是还记着刚才乔遇没认出她和不帮她搬桌子的仇，脸拉的老长，张嘴就刺她。 “干嘛，你是她经纪人吗。” 乔遇想了想，认真地摇摇头。 “我大概比较像保镖。” 毕竟她又不会去给林倾的日程做安排。 眼看着阴阳怪气没有奏效的宋晚晚又柳眉倒竖气红了脸——她怎么这么容易生气？乔遇放弃了和她的交流，转向了林倾。 “刚才我不在的时候她说什么了？有没有欺负你？” 和对宋晚晚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同，她和林倾说话时声音会不自觉的放轻，带着点温厚的鼻音，像是生怕吓到了她。 林倾感到乔遇的手又摸过来握住她的指尖，她之前就隐隐发觉了，乔遇这种小小的身体接触很频繁——但她似乎是不自觉的，就像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 距离很近，但又没有过分亲密，至少没有到让不习惯身体接触的林倾想逃开的地步。 和林倾一年四季都微凉的手不一样，她的手一向很暖。林倾感到乔遇的温度从指尖泛开，温温和和的，就像她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浅色瞳孔里泛着细碎的光，诚实的反馈着主人的在意和自责。 被这样一双直率的眼睛看着，很容易就会有被当做珍宝重视着的感觉。 林倾不敢多看，略有慌张的移开了视线。 没等她整理好不知为何很纷乱的思绪，对面的宋晚晚就尖着嗓子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她！” 看来是对乔遇的话非常不满，她说着就伸出手来拉林倾给她作证：“诶，你倒是说话啊！” 林倾下意识往后一靠躲开她伸来的手，看着对方忿忿的表情才回神，定了定心开口道。 “不是的。她是过来问我和从烨是什么关系，没有欺负我。”她顿了顿，又低声说，“你不是保镖。” 哎呀，怎么她随口一说还让林倾上心了。 乔遇觉得她可爱，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那我是什么呀？” 林倾当然知道乔遇这是在逗她，忍着羞意好整以暇的看过去，对乔遇浅浅一笑。 “你不是我爸爸吗？” “……” 乔遇识趣地退回去，老实吃下林倾这记不轻不重的反击，并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前的发言不慎——被林倾喊爸爸怎么这么别扭啊。 她重新回到眼前的事件来，看来她进去之前看到林倾为难的表情是在为怎么解释而为难，乔遇想着心中稍安。 但宋晚晚这话问的，谁都知道她是冲着从烨来的。虽然没有在背后自己乱想嚼舌根而是堂堂正正来问林倾的态度勉强算是直率，但你既然这么在意那就去问你正主从烨啊？找林倾干嘛？ 宋晚晚没欺负林倾——但很有可能只是还没来得及。 她又不太高兴了，皱着眉看向一脸听到没有我没欺负她的理直气壮表情的宋晚晚，语气冷硬。 “如果林倾的回答不合你的意，你是不是就要欺负她了？” 宋晚晚的表情僵住了，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像条出了水陷入混乱的鱼。 乔遇和林倾牵着的手一直没放开，此时手上忽然被轻轻捏了捏。 她转头看去，见林倾唇边浅浅漾起一丝弧度，无声地对她说了三个字。 别生气。 火气再大的人在这样温煦的笑容面前都发不出火来，更何况乔遇她向来听林倾的话。 她本来真的不太开心。 这个世界对林倾不公平。之前明明是从烨口无遮拦，却累的林倾被传的流言满天飞，现在又是从烨惹的桃花债，却找到林倾这里来。 看言情小说的读者知道受苦的女主很快会有男主来帮她，但是女主受苦时难道知道她会得救吗？她受的苦会因为那迟来的帮助而被抹灭掉吗？ 这不合理，乔遇不想让林倾再受这种委屈了。 但林倾说要她不要生气了，那乔遇就揉揉自己板着的脸让它放松下来。 算了，对着已经发生的事发脾气有什么用呢，赶紧解决掉隐患才是正经事。 乔遇把林倾的手抓到自己的膝盖上，一边安抚地揉着她的指尖一边不客气地踩在对面罪魁祸首的鞋上。 “没听人说吗，冲着你来的。”她朝还没能说出话的宋晚晚一歪头，“你去解释，别老让林倾掺和你这烂摊子。” 从烨也知道这多半又是他之前埋下的祸根，不吭声的认下了乔遇这份责难，又对着宋晚晚把他们的关系解释了一遍。 “……就是这样，我是她哥。”从烨吧啦吧啦说完觉得口干，伸手去拿自己刚才买回来的三瓶饮料，结果被乔遇长臂一揽全揽到了她怀里，一瓶都没给他剩。 然后她就当着从烨的面拧开了一瓶气泡水的盖子递给了林倾，另外两瓶往椅子底下一放自顾自掏出了手机，眼皮子都没朝他抬一抬。 林倾不知所措地拿着被塞进手里的气泡水，看看眼巴巴的从烨又看看面无表情的乔遇，迟疑着自己喝了一口。 从烨手机嗡嗡震了两下，他掏出来一看，是乔遇给他转了三瓶饮料的钱，还多给了几毛，备注栏里言简意赅的写着：跑腿费。 从烨：…… 这真是一沾上林倾的事儿乔遇就小心眼的要命。 “这、这样啊。她是你妹妹啊。” 旁边宋晚晚终于从死机状态重启成功，听了从烨的解释显见的开心起来，两条腿在凳子底下晃晃悠悠。 “我之前都一直不知道呢，嘿嘿。” ……她这副就差在脑门写上少女恋爱中的样子到底能骗过谁？ 乔遇收回手机不忍直视，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瞥林倾，看见她没什么反应，甚至有点走神，呆呆地转着手上的气泡水瓶子。 乔遇放心了，觉得可能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比较迟钝。 “一直都不知道？”完全没发现宋晚晚喜欢他的迟钝一号愣愣地发言，“可是我早两个礼拜就跟班上的人说了啊，应该已经传开了才对。” 宋晚晚的笑容又僵住了：“可、可是我一直没听说啊？” 从烨皱着眉设身处地思考了一番，说的斩钉截铁。 “可能是你人缘不太好。” 妈耶。 乔遇默默伸出只手撑在桌子上，捂着一边耳朵转过头，用行为表示她真是听不下去了。 这从烨直男直的天怒人怨，他要是跟乔遇说这话她非得骂他一顿不可——讲的好像他人缘很好一样！还不是被同学天天躲着走！ 但宋晚晚不一样，这可是她喜欢的人说的，她心里再不开心也不能对着他发作。只能强撑着笑：“……不是不是，我就是和朋友聊这种八卦比较少……” 乔遇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忍不住同情起了宋晚晚。 “可是你刚才在门口不是还跟我说乔遇没认出来你，我记得之前还听你说你们俩关系挺好呢，看来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没两秒钟从烨就把战火烧她身上了，真的他要是个哑巴可能比现在讨人喜欢一百倍。 乔遇已经差不多要习惯从烨这种猪队友的行径了，还能心平气和地思考怎么解释，结果宋晚晚反应十分剧烈，猛地抓住她撑着头的手腕，把乔遇拽的往前一趴。 “才不是呢！我和乔遇关系可好了！我们放假还一起吃过饭呢！” 听着声音里都要带上哭腔了，在很急切地向她寻求确定的回答，搞的乔遇都有点愧疚。 听系统说原身和宋晚晚就是那种富二代之间的应酬关系，家里生意有合作，那孩子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差到哪去。虽然不是多亲密的朋友，但是把人家忘了也实在说不过去…… 她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一个周全的解释，只能找了个听起来非常敷衍的借口。 “可、可能是你放假回来变漂亮了，我就一时没认出来……” 哇这说法怎么感觉好像渣男在解释，乔遇说完就后悔，这口花花的一听就是在说假话哄人，还不如说自己记性不太好呢。 “这样啊！” 宋晚晚兴高采烈地放开了她，红扑扑的脸上多云转晴。 ……不是吧阿sir，这样都能过？ 乔遇默默揉着自己的手腕，深觉女孩子真的好哄。 “我就说我们关系很好嘛！乔遇连我喜欢吃什么都记得，对不对！” 不要啊！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阿sir！ 乔遇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去看宋晚晚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紧急向系统求助。 “她喜欢吃啥啊？！” “……宿主的记忆里好像没有关于宋晚晚喜欢吃的东西的记录……” ……合着原来的乔遇也根本没记住！宋晚晚你不要因为在心上人面前就随便说大话！ 虽然对着她那张满是期待的脸直说不记得着实有点残忍……但乔遇怎么想都只有这一条路，总不能让她编一个出来吧？天下美食这么多，这能蒙到才是见鬼了！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桌上的气氛已经变得有点压抑了，宋晚晚的笑容也渐渐黯淡下去，但还没有完全放弃地盯着她看。 乔遇头上沁出汗来，在心中祷告能不能像刚才从烨进门一样来个人打断这个事件——她这嘴一张宋晚晚哭出来可怎么办？算谁的错啊？谁去哄啊？ 大概是她的祷告足够虔诚感动了上天，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眼熟的两个人走进自习室，是陆遥拖着不太情愿的弥衣眼神炙热的径直向她们走过来。 乔遇热泪盈眶，用看救世之星的眼神看着陆遥。 “你们真的还在学习啊！乔遇你不能丢下我我不想一个人不及格呜嗷嗷……” 他干嚎了两句，还想去抱乔遇的腿，被她一脚踢开了。只能站起来哼哼唧唧地说那你们带上我吧我还带了弥衣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他这会儿才注意到那边还坐着个宋晚晚，嘶了一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哎呀这位好像有点眼熟……啊我不是在搭讪，我觉得我们应该真的见过……” 他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很干脆的一挥手。 “想不起来，应该是我认错了哈哈。” 宋晚晚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呜哇啊啊啊啊，我人缘怎么真的这么差啊！” 她哭的惊天动地，离得近的从烨直接捂住了耳朵，连乔遇都脑袋嗡的一下。不说教室里的人，连走廊上路过的都被这极具穿透力的哭声吸引过来挤在门口往里看。 “乔遇不记得我，陆遥也不记得我！” “乔遇连我爱吃螺蛳粉都不记得，呜呜呜啊啊！” ……原来的乔遇怎么连这都记不住啊！富二代大小姐爱吃螺蛳粉这么有冲击性的事实不应该想忘都忘不掉吗！ 在场的人完全劝不住痛哭的大小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惊动了老师。 “这里是自习室！不要吵到其他正经学习的同学！” 在老师的怒斥声中，乔遇一行人抱头鼠窜，被赶出了自习室。 * 站在学校门口，一行人都跑的形容狼狈，被已经有些冷意的九月秋风一吹，感觉无比凄凉。 木着脸的乔遇已经不知道该气谁了，气原身脑子空空，气从烨专门踩雷，气陆遥不如不来，还气自己费尽心思一点儿用都没有。 哭哭啼啼的宋晚晚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最近距离被她哭声波及的从烨晃着脑袋脚步虚浮，刚进自习室没五分钟就被赶出来的陆遥站在一边目光呆滞，嘴里喃喃地说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弥衣拍拍耳朵，没好气地回他反正这结果肯定有你的一份功劳。 ……这叫什么事儿啊？ 乔遇哭丧着脸，转身就去找林倾求安慰。 被这出闹剧无辜波及的林倾好脾气的摸着乔遇蹭在她颈窝里的头，温声安慰她，好一会儿才让乔遇振作了点儿。 “……怎么办啊。”林倾以为她是在说宋晚晚的事，结果乔遇话锋一转，“我看老师那个架势，估计我们最近是去不了自习室了。” 林倾一时语塞，看出来了乔遇是真的很想好好学习。 留在教室里学也不是不可以，但到底周围都是同学，容易被打扰，老是换座位也挺麻烦的。 乔遇唉声叹气，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就远远看到来接她的车已经到了。 她呆滞地盯着车看了几眼，脑中忽然电光一闪。 乔遇双手握住林倾的手，与她面对面，眼中闪着希冀的光。 “林倾，你要不要来我家？” 第17章 林倾，高二，十七岁，从来没去过同学家里。 这也不能算是她的问题。长得太漂亮的女生在校园里总会被人觉得有种天然的隔阂，林倾从小到大没什么知心朋友，也就没有这种机会。 现在面临着自习室有可能这段时间都不欢迎她们的情况，乔遇提出的这个办法让林倾有些意外，想到要去乔遇的家里在她屋子里两个人一块儿学习，心里就莫名紧张起来。 但要是问她想不想去，那她其实还挺想的。 林倾打算诚实的面对自己，但还是要先回去和家里说一声。她与乔遇约定家里答应后就微信联系，然后就回了家。 林倾的妈妈是个小学老师，她对女儿向来宽容，听到她要去朋友家一起学习时完全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还露出了十分惊喜的表情。 “倾倾交到好朋友了？” 被母亲这样调侃还是第一次，林倾有点害羞，不自在地点点头。 林母慈爱的为她捋捋头发，笑道：“妈妈肯定不会拦你，只是要记得别呆太晚，早点回来。” “啊，记得去和你从阿姨也说一声。”她对林倾俏皮的挤挤眼睛，“她啊，一直挺想和你多说说话的，你别怕她。” 平心而论，从妈对她挺好，可说是有求必应，比如公交事件之后就很快给她和从烨各配了一辆车。 林倾对她印象不错，听了母亲的话后便在听到她回家的动静时走下楼去。 “从阿姨。” 她汲着拖鞋从楼梯上走下去，站到刚脱下外套的从妈面前。 “我有个事儿想和您说。” 从妈被林倾突然的迎接惊到了，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 毕竟林倾这种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而且从妈跟林妈当年就关系好，只是后来因为世事无常断了联系。现在终于又见面了，她爱屋及乌，可以说是把林倾当成自己女儿在看。 她脑子里暴风刷过什么事不事的倾倾有什么要求她都能满足的弹幕，面上却不露声色，沉声嗯了一句示意林倾接着说。 “我这周想和乔遇一起学习，打算每天放学之后去她家里，回来的时间可能会比平时晚点儿，但会在晚饭前回来的。” 林倾说完，有些拘谨的看向从妈严肃的脸：“可以吗？” 可以可以什么都可以！ 深深觉得女儿真可爱她当年怎么就生了个小子，从妈险些连她要去干什么都没往脑子里去就当场答应。 好在她自制能力很强，险险的控制住，思考着林倾的话却感觉不对，皱起了眉。 “和乔遇？” 她对乔遇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老乔的独生女，和从烨关系还凑合，但听说的都是她脾气不好成绩也差，这怎么看跟林倾都不是一路人。 从妈想起来前些日子还在乔爸的车上见到过她，那时乔遇坐在林倾旁边，看着瘦瘦高高手长腿长，五官长得像她爸爸，在女孩儿里是偏硬朗俊秀的长相，看着就不好惹，倾倾肯定打不过她。 虽然她那天送倾倾回家了，而且倾倾还说了她的好话，但是谁知道倾倾这种乖孩子是不是被她蒙骗了？那乔遇可是跟从烨玩在一块儿的人，这倾倾去了她家被她欺负了怎么办？跑都没地方跑！ 从妈想着就放不了心，觉得自己得隐晦地提醒一下林倾注意择友标准，很刻意地清清嗓子开口道。 “……我记得这个乔遇她比较……随心所欲，倾倾是怎么和她交上朋友的？” 林倾眨眨眼，仔细想了想乔遇的为人处世——好像的确挺随心所欲的，就轻轻笑了，脸颊上的梨涡分外生动。 “她对我很好，也帮了我很多忙。自然而然就变成朋友了。” 从妈感到五味杂陈，她还从来没见过林倾笑的这么自然呢！怎么林倾对自己笑的时候就感觉是礼貌，说起乔遇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她心中有所松动，但她以前对乔遇的印象根深蒂固，还是怕林倾是心思单纯被人骗了，狠了狠心决定直说。 “倾倾啊，我听说乔遇她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你现在年纪小，可能还识人不清，可一定要当心某些不怀好意接近你的人——” “从阿姨！”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突然提高声音的林倾打断了。 林倾向来礼貌温和，从没有过这种举动。从妈愣了一会儿才回神，看到林倾紧紧抿着唇，向来灵动的眸子此刻直直盯着她，眼底是一片不屈的深邃黑色。 “乔遇她不是这种人。” 她简短地落下几个字，最后深深看她一眼就头也不回的上楼了。 从妈呆呆地看着她沉着肩膀单薄笔直的背影，迟钝地发现林倾此时心情很差。 她脑中轰的一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把林倾惹生气了。 从大总裁心惊胆战，在楼梯底下转悠了半天也没敢追上去，垂头丧气的往沙发上一坐，开始认真的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 但、但是从她听到的信息来看乔遇就是那样的人，难道是信息来源有误吗？ 她正想着，就看到从烨探头探脑从楼梯上溜下来，狐疑地看着她。 “……我刚才在二楼走廊上碰见林倾了，我可从来没见她那么不高兴过，是不是你怎么着她了？” 这下完了。 听了从烨的证词，从妈更是悲从中来，想着林倾今天难得下来迎接自己回家还说了几句话，怎么她就把事情搞成了这样。 她想起眼前的从烨就是关于乔遇的信息来源之一，猛地抬起头目光凌厉地扫向从烨。 她儿子脖子一缩，警惕地往楼梯上走了几阶，伸出一只后腿，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从烨，我问你。” 为了不重蹈覆辙，从妈谨慎地挑选着用词。 “那个乔遇……你最近跟她关系怎么样？” “啊？” 从烨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时会从他妈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他不明所以地回想着，只觉得自己一想到乔遇就脑袋疼，尤其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跟她在一块就准没好事。 他想着被老师赶出自习室的惨痛经历，没好气儿地说道。 “不怎么样。跟她关系很差。” 从妈瞳孔地震，哎呀这是信息没有实时更新，这人家乔遇已经转了性了不跟从烨同流合污了！ 难怪她刚才惹林倾生气，这可不是就说错话了吗！ 她心中焦急，又听到从烨喋喋不休的在说乔遇的坏话：“……这刚好了两天就又出幺蛾子，这学期的乔遇简直跟撞了什么邪一样，比以前可烦人多了——” 从烨说了半天才觉出奇怪来，住了嘴疑惑地看向从妈。 “……你问乔遇干什么？这跟你惹林倾生气有关系吗？” 他话一出口突然回过味儿了，眼中剧震，缓缓捂住自己的嘴。 “你不会是当着林倾的面说乔遇的坏话了吧？” 从烨用一种看勇士的眼神看着她，心中生出些过来人的感慨。 他在这方面可能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当初就是让乔遇坐了个公交，林倾的样子就把他吓得够呛，没想到这他妈压根没见着乔遇就能猛踩雷，这难道就是从家血脉里祖传的不会察言观色吗。 从妈看他这副样子就感觉自己好像是犯了个天大的错，嗫嚅着说道：“倾倾刚才说想这周放学去乔遇家跟她一块儿学习，我怕她被欺负就多说——” “去乔遇家？？？” 得，现在儿子也不听她说完话了。 从烨听到一半就目瞪口呆反应剧烈，回想起放学时乔遇和林倾在校门口好像是交头接耳了好半天，原来是在商量这事！ 他想着就生起了气，整个人活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机就给乔遇发语音。 “乔遇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跟你认识多长时间了你说！你让我去过你家吗！林倾才跟你认识几天啊！你这个——”他一下子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卡了片刻又尖声续上，“——这个见色忘义的混蛋！” ……这词用的好像也有点奇怪。 从妈迷茫地看着刚才还说和乔遇关系不怎么样的从烨怒涛般骂了乔遇十几条语音，内容就是痛斥她忘恩负义不喊他去她家，真是人神共愤天理不容。 儿子女儿的反常表现都和乔遇有关，这让从妈一下子就对乔遇这个人有了浓厚的兴趣。 * 正坐在桌前认认真真写文的乔遇被手机接二连三的消息通知声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手机拿过来。 她以为是林倾发来的消息，结果一看是从烨发来的满屏语音，个个几乎都长达六十秒，并且屏幕还在现在进行时的不断往上滚动，也不知道他到底发了多少过来。 乔遇用地铁老人看手机一样的表情眯着眼睛看消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出于对他们那点儿微薄友情的尊重，伸出手去点开第一条语音。 ‘乔遇你有没有良心啊——’ 乔遇飞快的把语音按掉了。 什么东西啊！ 她惊恐地看着屏幕，完全不知道从烨这是在发什么疯，正想着要不要直接丢到一边当没看见，就见沉寂了一小会儿的从烨又发来条语音，这次的比较短，只有三十秒。 ……听个尾巴吧，这样从烨问起来还能凑个证据说她都听过了。 乔遇破釜沉舟地在屏幕上一点，然后立刻最大限度地伸长了手臂，从烨带着怒气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出。 ‘——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顺便我妈刚才好像跟林倾说你坏话把人惹生气了，她现在说要请你明天晚上来我家一块儿吃个饭给你和林倾赔罪。’ 啊？ 乔遇还没能理解他话里突然的转折，就见叮咚一声屏幕上方弹出了林倾的对话框。 林倾：对不起，我可能去不了你家了。 她看着林倾的消息，总觉得能看到屏幕对面的林倾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又听了一遍从烨那条语音，大概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一时啼笑皆非。 看来原身这个名声真是不太好，搞的人家家长对她这么忌惮。 也不是不能理解从妈的心情，毕竟林倾这样的女孩儿，谁能放心让她和个坏孩子单独相处呢？ 从妈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没想到林倾会因为乔遇被说了坏话而生气。 乔遇切回林倾的对话界面，看到她又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说着不然就在教室学习吧我会好好教你的云云，绝口不提乔遇被从妈讨厌了。 乔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让她觉得偷偷维护她的林倾好可爱。 她柔和地弯起眉眼，开始回复林倾。 乔遇：没关系 乔遇：我可以去你家 乔遇收起手机，想起那日看到的女人，用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看过她。那探寻的眼神背后，藏着对林倾的关心。 如果因为她导致林倾和从妈生出龃龉来，那可真是大大不该。 她可得好好表现表现，才能对得起林倾对她的这份好。 第18章 在识人这方面，从大总裁一向很自信。 除去之前在乔爸车上那一面之外，她也曾经在几次商业性质的聚会里见过被乔爸带去的乔遇，很轻易就能看出她身上满是属于年轻人的浮躁和叛逆。 也正是因为这糟糕的印象，从妈才会在林倾提到乔遇时那样忧心。 此时，从妈抱着手站在家里大门前，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对话声。 “我、我穿着校服来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呀，上学就是要求穿校服啊。你看我们不是也一样。” “那我里面这件衣服是不是不够庄重？” “吃晚饭要个屁的庄重啊，乔遇你这穿得跟来面试似的还嫌不够？” “那、那我的头发——” “有完没完啊！乔遇你现在又在犯什么毛病！你那头毛乱得要命可以了吗！” “你别听他乱说，已经很整齐了，你别紧张——好啦好啦，我再给你理理。” 轻柔文雅的女声是她家的可爱倾倾，暴躁臭屁的男声是她家的倒霉儿子。 但声音颤抖毫无遮掩的透着紧张的这位—— 从总挑了挑眉。 还真不太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个乔遇。 外面沉寂了一会儿又喧闹起来，听起来像是乔遇又纠结起了伴手礼的问题，险些当场离开去买东西，被外面二人合力拦下了，叽叽喳喳了半天也没进门， ……她这门是开还是不开？ * 乔遇今天一整天都感觉心神不宁。 应该说是从昨晚听到从烨的语音之后就开始了。她充满了要在从妈面前好好展示自己已经重新做人了的新面貌的使命感，铆着一股劲儿就蹬蹬蹬跑去书房找乔爸，劈头就是一句‘从阿姨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一头雾水的乔爸认真的想了想，迟疑道：‘她好像没什么喜欢的……啊，喜欢吃鱼算吗？’ 乔遇眼睛一亮：‘那我们现在去钓吧！’ 乔爸：？ 她过热的引擎在乔爸的安抚下冷静下来，将事情始末解释了一遍，为避免麻烦隐去了从妈说她的坏话这点，只说是去补习顺便吃饭。然后在乔爸的教导下认认真真学习了一遍去人家做客的礼仪。 就算是经过了充分的学习，再加上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乔遇还是在从家大门毫无征兆的打开时不争气地发出了噫的一声惨叫。 从妈冷着脸站在门口，黑色波浪大卷发遮住了她半张脸，更是显得她气势很凶。 乔遇受到了惊吓，早把预备好的那些如何优雅打招呼的方式丢到了九霄云外，事到临头赶鸭子上架地一鞠躬把手上拎着的东西递出去。 “从阿姨好！今天来打扰您家里了真是不好意思这点儿东西您先收下……” ……感觉不像是被邀请来吃饭的小辈，像是来给上司送礼的下属。 乔遇混乱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深恨自己没出息。 好在从妈没就让她这么晾着，面不改色地接过她手上的袋子，看到里面是两个点心盒。 “是什么？” 乔遇忙直起身，终于能拿出昨天的学习成果，对从妈露出谦逊温文的笑容。 “是凤梨酥。听说您和林倾的妈妈都爱吃这个。” 没错，这就是乔爸教她的要点：不要带太贵重的东西去，要带能看出心意的东西！ 毕竟从家比她们家还有钱，不差她这点儿东西，心意到了就好。于是乔遇在林倾和从烨的帮助下成功找到了从家两个大人共同的爱好，并在放学后马不停蹄的去老字号点心店取来了她早早订好的点心。 从妈面露讶色——乔遇竟然还做了功课？她看看一副爽朗好少年模样的乔遇，总觉得很难和之前自己心里的那个乔遇对上号。 “有心了。”她沉吟着点点头，让开房门示意三人进来。 乔遇低眉顺目地走进门，感觉姑且是取得了短暂的阶段性胜利，忍不住握住拳小小地庆祝了一下。 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林倾弯了弯眼睛，无声的笑起来。 她本来对从妈不了解乔遇就随意评价的行为很是气愤，在听说要请乔遇明天来家里吃饭做赔罪的时候也觉得不明所以。心里怕这是个鸿门宴让乔遇当面受了委屈，便踌躇着想要怎么办才好。 但乔遇本人却完全没有她这些顾虑，甚至对从妈对她不喜的事也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我以前可能的确不太好嘛。’她笑的没心没肺，还反过来开解林倾。‘从阿姨不会无缘无故说我的坏话的，她可能就是还不太了解现在的我，这也没办法嘛。’ ‘但是我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她用温顺又透亮的眼神看着林倾，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刚好借这个机会让从阿姨好好看看我，误会就能解除啦。’ ‘倾倾对我没有信心吗？’ 乔遇平日不笑就显得冷淡的眼睛此时可怜兮兮地垂下去，让林倾怎么也说不出让她不要去的话，只能红着脸轻声斥她乱喊。 本以为乔遇是胸有成竹，结果没想到原来是故作镇定。 林倾忍着笑去给乔遇倒了杯水，把它递给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心神不宁的人时安抚地轻轻摸过她的手背。 乔遇手一抖，差点儿就把水洒了。 “是乔遇来了吗？” 没等她重陷混乱的脑子想明白林倾为什么突然摸她，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的林妈就走了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看来是亲自下厨了。 “是、是我，阿姨好。” 乔遇慌慌张张地把水放下站起来，心里知道这一定就是林倾的妈妈了，这通身的气质真是一脉相承。 “昨天还听倾倾提起你呢。”林妈温婉的笑着，“倾倾在学校里有你这个好朋友我就放心了。” 二人好一阵寒暄，林妈似乎挺中意乔遇，直到想起锅里还炖着肉才返回厨房，乔遇大大松了口气重新坐下了。 坐在沙发边上冷眼看了半天的从烨啧啧两声，嘲笑道。 “你这哪像是来吃饭的，这紧张的简直像是来借钱的。看你可比看电视好玩多了。” 乔遇口干舌燥，咕咚咚喝掉林倾刚才给她倒的水，不想理从烨。 一直认真盯着不知在播什么偶像剧的电视屏幕看的从妈此时突然也开了口，很严肃的摇摇头。 “我觉得不像是来借钱的。” 沙发上其他三人齐刷刷的向她看过去，从妈眼睛一瞥扫过并肩坐着的林倾和乔遇二人，在她们不知何时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更像头一次上门的女婿。” * 客厅的气氛在从妈那句话之后就微妙起来。从烨还能傻不愣登哈哈大笑拍着乔遇的背一个劲儿喊她妹夫，林倾就一下子被烫到似的放开了她的手，慌慌张张地说去拿水果，然后直到开饭的时候才回来。 女孩儿脸皮就是薄啊。 乔遇坐在饭桌旁感叹着，看看旁边耳朵还泛着红的林倾，体贴的给她夹了块儿排骨。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张的林倾不敢看她，小口吃掉了。 脸皮比较厚的从烨就不太乐意，感觉自己好像被孤立了，往乔遇旁边挪挪凳子把碗往桌上一放，眼巴巴地盯着她看，被一视同仁的乔遇夹了好大一块姜扔进碗里。 他不敢在从妈面前造次，敢怒不敢言地挪回去了。 林妈笑眯眯地说着孩子们感情真好啊，从妈若有所思的嗯了两声，看着乔遇，微微眯起了眼睛。 * 饭后，乔遇吃着林倾拿来的餐后水果，非常仔细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晚上的行动，感觉除了进门时有点露怯之外都还算可圈可点。 她正盘算着这是不是就能把她的印象分板正，就听到低沉的女人声音唤她。 “乔遇。” 她应声抬头，看到从妈从座位上站起来，指了指外面的院子。 “可以去聊聊吗？” ……这不详的预感从何而来。 乔遇背后一凉，嘴里的苹果都忘了嚼，感觉自己像只被蛇盯上了的青蛙。 而林倾就反应快得多，她立刻也站了起来，挡在乔遇身前，礼貌地笑着对从妈说：“我可以一起去吗？” 乔遇一个激灵回过了神，知道从妈是有话要对她说，忙跟着站起来握住林倾的手，在她望过来时对她和缓的眨眨眼，让她不要担心。 林倾却依然有些警惕，犹豫地咬着唇不肯坐下。从妈无奈，也温声安抚她：“没事的，我真的只是想和乔遇聊聊，主要是为昨天的事跟她道个歉。” 她语气很真诚，林倾这才重新坐回去，低声向从妈致歉。 从妈知道是她昨天的行为让林倾有了戒心，心中暗叹着回头也得好好向倾倾道歉才行，带着乔遇出了门，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了。 她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看到对面的乔遇坐的笔挺，动都不敢动，正襟危坐的等着她说话，就先被乔遇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 “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不觉得你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了。” “啊……啊？” ……原来昨天是这么说她的吗？ 乔遇置身事外，对被冠以这个评价的原身献上一点同情。 “看来你的确是长大了不少，和我记忆里的你完全不一样了。” 从妈看她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觉得乔遇宠辱不惊，更是生出几分赞叹来。 “用旧印象去评定你，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个歉。” “诶您别别别，不用这样！” 看着从妈就要向她低头道歉了，乔遇忙蹦起来连连摆手——这本来被说的也不是她，她还真没往心里去，不是什么客套话。 “我现在就是长大了点儿嘛，您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行了。” 从妈和她相视一笑，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我等会儿会再给倾倾道个歉。”从妈话锋一转，“倾倾昨天挺生气的。” “啊……我知道。”乔遇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她人很好，只是在替我生气，您跟她好好说就好。” 从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冷不防地问道。 “你对倾倾是怎么想的？” 嗯？ 乔遇疑惑地皱起眉，这是个什么问题？ “你在倾倾来之前跟从烨关系挺好。”看着她不解的表情，从妈解释道，“我也知道倾倾刚来的时候从烨不太喜欢她，那你当时是为什么会去接近倾倾呢？” 女人换了个坐姿，优雅中隐隐透着上位者的威严，让乔遇心中一凛。 为什么会去接近林倾…… 她目光微沉。 如果说只是单纯觉得林倾讨人喜欢想和她搞好关系，那是骗人的。 至少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林倾是这本书的女主角，她想更近距离的观测她和从烨的恋爱过程，并在必要的时候推一把。 这话她当然不能和从妈说，要向她说谎也很容易——谁能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呢？ 但女人目光如炬，探询又玩味，让乔遇莫名感觉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心里肯定有鬼。 她在这样的眼神下无处遁形，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虽然不能和您明说，但我的确有我的目的。” 女人眼神一变，乔遇咬着牙，坦然的正面对上她审视的双眼。 “但您不用担心，我保证，我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让林倾幸福。” * 院子拐角处，林倾用力捂住了胸口。 她心跳声太过剧烈，震得她脑中嗡嗡响，甚至到了让她害怕会被不远处的两个人听到的地步。 她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无声地做着深呼吸，心中渐渐冷静下来的同时却没能让疑惑减少半分。 在乔遇和从妈离开后，林倾坐立不安，还是不太放心，踌躇了片刻就跟了出来，结果刚走到这就听到了乔遇的话。 林倾手上用力，缓缓揪皱了胸口的衣服，一向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迷茫和错愕。 乔遇接近她……是有目的的？ 第19章 二人后续的交谈林倾几乎都没听进去。她心烦意乱地站了一会儿，看那边似乎要聊完了才醒过神，忙悄悄地退了回去。 她回到客厅，缓缓喝下一杯水，让剧烈的心跳稍作缓解。 刚好了一点儿，她方才走过的那扇通向院子的门就又打开了。 林倾回头看去，和踮着脚猫着腰偷偷摸摸走进来的从烨四目相对。 “……” “……” 二人面面相觑，看对方的眼神都在不同意义上有点儿复杂。 林倾看他这副像是去偷了鸡的样子就猜到了大概，心里很快有了计较，用一种抓到了现行犯的语气模棱两可地问道。 “……你听见了？” 从烨身躯一震，非常心虚的大声嚷嚷。 “没听见！”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 这简直就是在套话。一个照面就吃了暗亏的从烨吃瘪的闭上嘴，总之先把身后的门关上了，然后谨慎地靠在了门上，仔细听着门外还没有传来动静，这才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一看就知道他也是从外面偷听回来的，都这样了还能死鸭子嘴硬也是挺厉害的。 林倾也不继续和他掰扯这个，单刀直入地问道：“乔遇说的那些话，你知道些什么吗？” “所以就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 从烨嘴快地反驳了一半就哑了，脸上表情慢慢变得奇怪起来。 “……林倾你是说，你这还没听懂？” 他匪夷所思地反问道，说完忙又加上一句：“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倾也不是没有想法，但要她自己说出口就感觉有点羞耻，就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 从烨的表情变了又变，终于迟疑地张开了嘴。 他身后的门咔嚓一声被拧动了。 林倾还能迅速地坐回沙发上，堵着门的从烨就直接被吓得魂飞魄散，嗷的一嗓子让开门，来不及逃窜就被走进来的从妈和乔遇看个正着，只能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往窗边一倚。 好在二人也没多想，乔遇看看天色不早了就和众人道了别，这次邀请圆满（？）的落下了帷幕。 而林倾却因为乔遇那句话上了心，从烨那时分明是想对她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可她再去问从烨的时候他却矢口否认装傻充愣，总之就是不肯再提和乔遇的话相关的话题。 林倾也不能直接去问乔遇，只能自己一个人思考，坐在书桌前无意识地转着笔，回想着乔遇那两句话。 ‘我保证，我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让林倾幸福。’ 圆珠笔啪嗒掉到桌上，林倾双手摸上自己热的发烫的脸，感觉心脏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乔遇这人，真是惯会说这种奇怪的话。 连带着她，也要变得奇怪了。 * 对林倾的追问行使了沉默权，三缄其口的从烨躺在自己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久久没有困意。 他晚饭后是先看到林倾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往院子里走，这一看就是要去找乔遇她们，搞得他也坐不住，偷偷摸摸地跟了出去——好家伙，乔遇和从妈说话的时候周围埋伏着两个人偷听，亏得她们没发现，简直演了一出现实无间道。 这谁知道他一跟就跟出个大新闻。 从烨藏的地方比林倾正，能勉强看到乔遇的侧脸。 他回想着当时乔遇说话时的表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说真的，在乔遇那张脸上看到那种坚毅果敢绝不退缩的表情还挺好笑的，整个人大义凛然的像是准备凿沉船的楚霸王。 但配上她说出的话，整个情境就完全变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林倾听了那样的话还能没反应过来，都直白成什么样了，他这聪明的小脑瓜连想都不用想，听了半句就捂住自己的嘴把惊呼憋在喉咙里。 乔遇这四舍五入不就是在求婚吗！ 他一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伸长脖子看乔遇的表情看的两眼放光，一边止不住的回想起刚才在电视上看到的偶像剧男女主结婚的情节，并开始代入。 神父：你是否愿意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乔遇：是的，我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让林倾幸福。 这完全严丝合缝！毫无违和感！ 从烨在床上扭来扭去，脸上的笑容根本停不下来。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乔遇，原来有这种心思！ 难怪她最近一直绕着林倾转，还看他不顺眼！ 他脸色急转，心怀愧疚地低下头。 毕竟林倾一开始有点喜欢他嘛，还编造出小时候一起玩的借口来接近他。 但他绝对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乔遇的事！看在他今天对林倾什么都没说替她隐瞒心意了的份上，乔遇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从烨神色肃穆的握住双手，完全没去想他要是不偷听就根本不需要对林倾隐瞒什么。 他在乔遇没进门之前差点儿就跟林倾说实话了，还好乔遇来的及时，让他没酿成大错。 这话轮得到他去挑明吗！人家乔遇自己都没跟林倾说呢！他可不能做个大嘴巴的朋友！ ……说起来乔遇也真是挺勇的，这还没跟林倾告白就先跟他妈说了，看他妈的表现也没什么异议，这怎么还替林倾她妈把孩子卖了呢？ 从烨有些疑惑，但想不通的事他就果断的不去想。他对同性之间的感情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心中只是充满了他作为一个朋友对乔遇这段暗恋的支持，和一点点想起哄的冲动，真是憋得有点难受。 但是林倾看起来很直——她连乔遇那话都听不懂呢。 从烨不无担忧地想着，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乔遇！别担心！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尽全力帮她的！ * 得到了从妈的认可，每天放学后的补习得以重启，日子重新踏上了正轨——本该是这样的。 但乔遇最近感觉不太对劲。 此时已是考前最后一天，她默默翻着五三，用余光去打量自己的两个同伴。 补习的场所在从妈的建议下定在了从家，说是省的从烨哭着喊着要跟去乔家，结果不知为何从烨听说了之后反而显得更不乐意了，嘟嘟囔囔地说他才不会跟过去就让林倾和乔遇单独相处吧挺好的，但还是没敢反对他妈的意见。 现在他们三人在从家客厅里围着桌子一端坐了三边，乔遇坐在中间，掐指一算旁边两个人大概有半个小时没有过动静了。 她慢慢吞吞翻了两页，挑了道看起来很难的题，把厚厚一本书往桌子中间一推，指着那道题。 “这题我不会，有没有哪位好心人能来给我讲讲？” 两尊佛终于被她从沉思着什么的状态里惊醒，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在她的书上方进行了语焉不详的交流，老半天也没决定出来谁来给她讲这道题。 这到底是在干嘛啊…… 乔遇无语凝噎，感觉自己像棵被排挤了的小白菜。 这种情况从那天来从家吃完饭之后就开始了。在学校里他们表现也不对劲，从烨现在天天看着她就两眼发光，眼里燃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使命感，让她天天上课的时候都感觉后背被人死死盯着看。连弥衣都注意到了，私下来问她是不是欠了从烨的钱。 林倾也没好到哪去，虽然没像从烨奇怪的这么明显，但乔遇还是能看出她有意无意的会躲避自己的眼神，像是有种拿捏不好距离感的困惑。时间久了乔遇也觉得束手束脚，眼看着两人的关系就要退化成初相识。 乔遇很困惑，但找二人询问却问不出什么。从烨一口咬死没这回事是她想太多，林倾眼神躲闪生硬地说着是因为她最近在想一些事情，耳朵红的十分可疑。 然后补习时的氛围也渐渐变成了现在这样，颇有种当年二人暗中较劲的事重演的感觉。 但那时候好歹是两个人都抢着给她讲题！现在是有问题都没人给她讲！这不是还不如当时吗！ 乔遇觉得肯定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能告诉她的事，搞不好就是感情有了进展，她这个要写文的什么都打听不出来，还没人给她讲题。 她心情沮丧，从零食篮子里拿出粒水果糖拨开扔嘴里给自己加点儿甜，然后认命地伸手去把半天都无人问津的五三拖回自己面前。 没拖动。书本被一只白皙秀气的手按住了。 “我来吧。” 林倾低声道，借着转头去拿草稿本的功夫把耳后的头发盖下来，遮住自己又开始隐隐发烫的耳根。 乔遇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到这几天好像都是林倾在给她讲题，从烨那个派不上用场的一次都没来讲过，气得向从烨狠狠瞪过去，结果看到他笑的清爽又满足，偷偷对她竖起大拇指。 ……别是脑子坏了吧。 乔遇满腹的气愤变成了真诚的担忧，带着忧心去听林倾讲题。 讲题的时候，她们的距离就势必会挨得很近。 乔遇知道林倾最近的反常，谨慎的一点点往她那边蹭，观察到她身体微僵时就立刻停下了。 她停的太自觉，勾出了林倾的歉意。 想着都是因为她才让乔遇这么小心翼翼，林倾哪还坐得住，自己主动挨到了乔遇身边。 她装作看不到乔遇惊讶又欣喜的眼神，强行把注意力移到题上。 乔遇这些日子的那点儿委屈一下子烟消云散，像是终于熬过梅雨天晒到了太阳的向日葵一样迅速的容光焕发了。她兴高采烈地看着林倾，随着她讲解的停顿配合的猛点头，其实没听进去什么东西，满脑子都是林倾理我啦林倾真好。 但是林倾从耳后放下的头发时常会垂落到眼前，遮挡住她的视线，林倾也只能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撩开。 乔遇不知不觉间就开始盯着她晃动的发梢看，林倾的头发看起来柔顺的不可思议，她撩发时那发丝就像流泻在她指间的轻纱，拨开就现出后面她精致的侧脸和纤长的睫毛。 让乔遇无端地感到心痒。 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勾住那缕怎么也不肯听话的墨发，轻轻理到林倾耳后，收回手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垂。 好烫。 她这念头刚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就看到林倾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看着脸就红了起来，停滞的笔尖在草稿本上晕出一个墨点。 乔遇猛地察觉自己可能太得意忘形了，飞快地往桌子边上撤过去趴在桌子角上，圈起的胳膊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歉意满满的眼睛。 “……对不起，是我越界了。” 林倾看不得她这样。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正要伸手去把变成惊弓之鸟的乔遇牵回来，对面似乎一直在很冷静的写着题的从烨突然把半个小时一页没翻的教科书啪地合上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乔遇的肩膀。 “乔遇你傻啊！” 他满脸痛心疾首，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拿彩票头奖奖券折飞机的傻子。 “跑什么跑！快a上去啊！” 第20章 从烨两句话喊得掷地有声，在从家宽阔的客厅里都漾起了回声，把林倾和乔遇都震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从烨自己。 乔遇痴呆的表情把他从热血上头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中醒悟过来，立刻意识到他一个没忍住做了什么。 从烨深吸一口气，轻快地放开了乔遇的肩膀，若无其事地坐回凳子上开始翻书。 ……为什么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乔遇满脑子问号，看着从烨那仿佛时光倒流到五分钟前的模样，迷茫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a上去——” “嗯嗯，我是在说你那道题应该选a。” “……可这是道填空题啊？” “这样啊。” 从烨答非所问避而不谈，总之就是跟乔遇打太极，表现出刚才的事完全没有发生的假象。 乔遇真的觉得他可能需要去看看医生。 她看向被从烨刚才那一吼打断了动作的林倾，看到对方也一脸茫然。而被这么一打岔，刚才那种奇特的气氛就散的差不多，二人规规矩矩的把题讲完就继续各自学习了。 恨得从烨直握拳。 * 气氛诡异的一周终于过去，勤勤恳恳学了半个月的乔遇要开始她这段高中生涯的第一次考试了。 高二一共十个班，学生们要按照上次考试成绩的年级排名来分考场，并不是在本班直接考试。 从烨去了一考场，林倾这个转校生按理来说该往后排，但是由于她的入学考试成绩相当优异，老师们怕把她放在后面会让别人起作弊的心思，就把她破例也放进了一考场。 乔遇觉得这个安排大概就只是为了让男女主在一个考场，深刻的感受到了言情小说世界的抑制力。 弥衣在二考场，她和陆遥则毫无悬念的双双向十考场走去。 “有乔遇你在真好。”陆遥殷勤地跟在乔遇身边，“不然十考场就没有我认识的人了，好孤单。” ……合着她是她们交友圈里除了陆遥之外的唯一一个吊车尾吗，这也太丢人了。 乔遇暗下决心，冷酷地一甩头。 “那你最好现在开始和十考场的其他人搞好关系，毕竟我下次就不会在这了。” 说完她就一马当先地走进了考场，感觉自己的背影一定孤高又决绝。 开玩笑，两个一考场的大佬贴身辅导她——虽然最后几天不是很称职，但既然都用上牛刀了，杀只鸡还不是简单的很！ 抱着这次至少要往前走三个考场的远大志向，乔遇在门边上贴着的座位单上找着自己的名字，全年级四百二十多个人，原身上次期末硬是考了四百零九名，从后往前找起来真是快的不行。 她拎著书包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正想着第一科考的是语文好像没什么好复习的，肩上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奇怪，陆遥可老老实实在隔壁那排坐着呢，不是说这考场没她们熟人吗？ 乔遇疑惑地回过头，看到一张气鼓鼓的脸，那双标志性的吊梢眼挑的更厉害了。 脸颊鼓鼓像个花栗鼠似的宋晚晚又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两下，话里透着股哀怨。 “你刚才为什么没看见我。” ……这话问得好，乔遇不仅没能在座位表上看见就排在她后面一名的宋晚晚，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注意到她，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天生就是不引人注目的体质啊？ “可能我心里光想着学习了，不好意思哈。” 她打着官腔把这事圆过去，不想刺激大小姐不太坚强的心灵，结果需要人陪伴的陆遥听到她说话闻声而来。 “乔遇你在跟谁说——” 他看到宋晚晚就呆住了，看起来仍对那天的惨剧心有余悸。 “这、这不是宋晚晚吗！” 这次好歹是记住了人家的名字，陆遥提起了十二分热情凑过来，想弥补一下他当时的无心之言对宋晚晚造成的伤害。 “原来你也在这个考场啊！我还以为只有乔遇陪我呢，哈哈呜噗” 乔遇默默收回撞在他腹部的手肘，对嘴唇又开始颤抖的宋晚晚笑的非常和善。 “他的意思是——看你像学习成绩很好的那种人。” ……好像险险够到了安全线，至少宋大小姐的眼圈没有继续变红。 好在这时监考老师带着试卷进了考场，乔遇得以从这种像守着炸弹似的状况里脱身。 她诚心祈祷着这次考试能平稳度过，最好是从烨林倾宋晚晚大伙儿都风平浪静没有幺蛾子让她能安安心心考个试，很快开始了答题。 * 高二上学期还没分文理，一共三天月考要考九科。好不容易捱过去第一天的三科，乔遇在地理答题纸被收走后精疲力尽的往桌上一趴，感觉自己已经燃烧殆尽了。 高中生真不容易啊……自己以前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修罗场吗…… 她脑中缓缓刷过这样的弹幕，趴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直起身。 隔壁的陆遥等她等的百无聊赖，翻着手上的试卷，突然眼睛一亮天真烂漫地说道哎呀真不可思议背面竟然还有题诶。 ……看来他这次也没救了。 十考场的吊车尾们显然都不想在学校久留，在她趴着的这点儿时间里就走的七七八八。乔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喊上陆遥一块儿离开，却被宋晚晚叫住了。 宋晚晚竟然还没走，见乔遇应声看过来，她一边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文具，一边欲言又止。 乔遇心里警铃大作。说实话，她对这个上次被他们气到大哭的大小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才好，看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也不敢催她，只能耐心的等她做好心理建设。 “……你们后来为什么没再去那个自习室了？” 宋晚晚问的犹犹豫豫，大概是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难得的有些羞赧。 乔遇懂了，这是大小姐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来探探口风呢。 “后来我们就去从烨家学习了，也比较方便。” 乔遇老老实实，猜测着宋晚晚的心思，又体贴的加上一句。 “我看从烨他没把那天的事放在心上，你不用担心。” 不如说从烨看起来也根本没把宋晚晚放在心上——但这话现在直接说出来就太残忍了，还是等宋晚晚撞到南墙的时候再自己悟吧。 本来她加这句是为了让宋晚晚放心，结果宋晚晚反应剧烈，顶着一张爆红的脸气势汹汹的逼过来。 “为、为什么突然提从烨！”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 ……这不就是她来问话的目的吗？ 乔遇的表情管理一向做的很差，她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说明了一切。 察觉到自己心事泄露的宋晚晚气血上涌，被羞恼冲昏了头，蹭的站起来恶虎般扑向乔遇。 可怜乔遇毫无防备，被她一下撞得站不住脚，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坐到了旁边的空凳子上，后腰还磕到了桌子角，疼的她龇牙咧嘴。没等她反应过来，宋晚晚就欺身而上掐住了她的脖子，眼里闪着羞愤的水光。 “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要问你自己啊！表现的那么明显她想看不出来都难啊！ 乔遇被她掐着脖子前后甩，好在宋晚晚手上力气小没到能谋害她的地步，但还是让她话都说不利索，只能咬着牙先去掰她的手。 她这一掰立刻就被宋晚晚视作了拒不配合的反抗，头脑混乱的宋晚晚满脑子都是绝不能让乔遇把她喜欢从烨的事说出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为了不让乔遇脱出桎梏直接跨坐在了乔遇的膝盖上，用身体的重量去压制她。 这个宋晚晚有毛病啊！ 乔遇发出悲鸣，但她背后是墙，宋晚晚这么一坐她挣脱的空间一下子就变小了，宋晚晚凶神恶煞地吼着你不能说出去，却完全没给她回答的空隙——她怎么可能说出去啊！她那不是给男女主的爱情故事添堵吗！ 乔遇百忙之中看到后面陆遥那张茫然的脸，火急火燎地冲他猛眨眼。被这突发状况惊住了的陆遥终于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忙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着宋晚晚啊你先放开乔遇有话好好说试图安抚她，结果被宋晚晚一甩手撞到了要紧部位，惨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地退到了一旁，痛苦地蹲了下去。 ……惨的让乔遇都不忍心指责他没用。 她现在也腾不出手去关照陆遥，束手束脚地把宋晚晚往下推，但宋晚晚很灵巧的用脚勾住了凳子，让她根本推不动。 怎会如此…… 乔遇心中凄苦，费了老大的劲才指手画脚的让宋晚晚意识到她被掐着脖子晃是不能说话的，大小姐恢复了点儿神智，好歹松开了她可怜的脖子改成了抓衣领。 好不容易能顺畅的呼吸了，乔遇大口喘了两口气，结果一抬眼睛就越过宋晚晚和在门口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人对上了视线。 本不该出现在这个考场门口的从烨表情非常精彩，视力挺好的乔遇甚至能看到他太阳穴抽动的青筋。 他把门堵得严严实实，身后似乎还有个人，然后乔遇就远远听到林倾熟悉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动静。” “不是、你听错了，乔遇已经走了我们也先走吧——” 雕塑似的从烨立刻活了，手忙脚乱地拦着门把林倾往外赶。但还是没能拦死，让好奇心起的林倾找到空隙探出了头，一眼就看见了被从烨说已经走了但根本还在教室里的乔遇，和坐在她腿上的宋晚晚。 空气都要凝固住了，偌大的教室不知何时人都走的干干净净，令人窒息的场景里只回荡着宋晚晚焦躁的你倒是说话啊的催促声和陆遥的哼哼唧唧。 乔遇看看从烨开始面无表情地撸袖子，又看看不知为何心情看起来非常差的林倾，脑子里解析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明明是受害者，但门口那股无形的压力只冲着她来？ 但动物的直觉告诉乔遇，现在有一句话不得不说，如果不说的话事情可能就要发生奇怪的变化。 她滚了滚喉结，苦涩地开了口。 “……你们、听我解释？” 第21章 她这话说出来根本就没人应，从烨转着手腕大步流星走过来，强硬的把宋晚晚从她身上拖了下去，语气非常愤怒。 “乔遇你怎么脚踏两条船啊！” “……你这一来就在说什么鬼话！” 她根本一条船都没有！不要乱说话啊！没看到宋晚晚眼神都变了吗！ “一会儿看不住你就在这乱搞！下次月考你给我去一考场！” “太难为人了吧！再说我根本没有乱搞好不好！” 从烨完全没有想听她解释的意思，火力全开的指责她，说的话也莫名其妙，整的她像是被捉奸了。 乔遇压根跟不上从烨的脑回路，跟他说不了两句话就呛得不行。眼看着宋晚晚看他俩的表情越来越诡异，乔遇觉得她再不阻止她的清誉就要被从烨这张嘴毁于一旦了，忙止住他的话头。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这么气势汹汹的干什么……” 搞得她都心虚，明明没有做亏心事！ 从烨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瞪着眼睛吼她：“我还不是为了你才和林倾过来找你，结果一来就让我看这种东西！” ……哪种东西啊？ 乔遇总觉得他俩的脑电波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好歹搞清楚了他和林倾是来慰问她这个学生的。她向门口看去，林倾依然站在那没往里走，从她攥著书包带的力度来看，她心里好像不是很平静。 不明真相的乔遇感到担忧，捅捅从烨压低了声音问他：“林倾怎么看着心情不太好啊？是不是觉得没考好？还是你又惹她了？” 从烨大怒，嗓门不降反增，啪的一拍桌子。 “你还好意思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 他话说一半突然没声了，聪明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之前一直感情未明的林倾看见宋晚晚坐在乔遇腿上然后不高兴了。 这好像，是好事啊？ 四舍五入不就是两情相悦该快进到谈恋爱了吗？ 他一下子思路无比清晰，感觉在场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出这事件背后的复杂关系——乔遇这个水气球似的脑子，馅饼都自己跑过来套她脖子上了她都不知道吃，这离了他可怎么办？ 从烨像看低等生物似的看着乔遇，眼神都柔和了几分，搞的乔遇一头雾水。 现在可不是骂乔遇的时候了——反正以后估计也少不了这种机会。当务之急是赶紧让乔遇挽留住林倾的心。从烨想的清清楚楚，找了张凳子坐下，十分威严的抱起手。 “你解释吧。” 隔了八百多字才想起来让乔遇解释。 话题跳的太快，乔遇迷茫地眨眨眼。 “我刚才是在问林倾为什么不高兴——” “问什么问，你解释清楚了林倾就高兴了，你想好再说。” 虽然不知道他这言之凿凿的根据是从何而来，但乔遇被他话里的威胁气息说服了，她看向林倾，迟疑地张开嘴。 “那、那我解释解释？” 一直没动静的林倾闻声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眼中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从门口慢慢走了过来，站到乔遇身边，把书包放到了她旁边的桌上。碰撞声不大，却不知为何听的乔遇一抖。 “嗯。” 林倾只发出了这一个音节就不再作声，安静的立在一旁。 乔遇却觉得她的存在感大的惊人，仿佛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 “就、就是……”她开始的结结巴巴，想着怎么说清楚，“就是宋晚晚她——” “乔遇！” ……干嘛啦，宋晚晚你不要喊啦。 乔遇愁苦地看向宋晚晚，大小姐明显慌了，生怕自己那点儿心事在从烨面前被捅个底穿，用力瞪着乔遇，眼中威胁与恳求并存。 ……要不是宋晚晚刚才搞那一出，大伙儿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吗，现在又来为难她不能说出来，怎么倒霉的老是她啊。 算了算了，反正乔遇一开始也没打算把这事儿挑明，她叹着气转回头，对林倾诚恳的交代了。 “就是我知道了宋晚晚一个她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然后宋晚晚刚才是在威胁我不要说出去。” “手段比较……嗯，激烈，我们不是在打架。” 乔遇用她聪明的脑袋想了想，觉得林倾一定是因为看到她们扭成一团以为乔遇在跟人打架才不高兴的，不然从烨让她解释个什么劲儿？他还在那装模作样的生气，整的跟他多乖没打过架似的——她这次遭难还不全都是因为他！ 这只要解释清楚她们不是在打架就行了，宋晚晚的秘密不是重点，说出来才是个大麻烦事儿。 乔遇算盘打的啪啪响，解释完了却没动静，林倾依然安静地站着，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脖颈处？ 别是让宋晚晚那把子力气掐红了吧。乔遇暗道不好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打架痕迹，正要伸手去摸，就被林倾握住了手腕。 林倾缓缓走到她身前才放开她，抬起双手拂上她被揪的皱皱巴巴的衬衫领子，一点点为她抚平了，最后慢条斯理的把她本就开着的第一颗扣子系上了，遮住她脖子上那片让人不快的红色。 把乔遇收拾利索了，她才终于抬起头对上乔遇的目光。 乔遇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随着林倾的靠近粘稠了起来。林倾那双暗夜一样的眸子慢慢抬起，黄昏的日光落进去，敛着光华的眼中映着乔遇不知所措的脸，让乔遇意识到她与自己的距离到底有多近。 复杂又汹涌的感情在她眼底一闪而过，乔遇捉不住，竟有种想俯下身看的更清楚些的冲动。 属于林倾的清雅冷香一点点缠绕过来，像张绵密的网，把乔遇紧紧网在属于林倾的领地内，仿佛是一种隐晦的，再靠近一点也可以的，邀请。 乔遇的喉结滚了滚。 “……衣服都乱了。” 就在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突破临界点的时候，林倾突然触电般的退后了，将刚才还放在她衣领上的手背到身后，别过头去解释道。 “啊……啊。” 那种紧绷的感觉一下子松下去，乔遇猝不及防，只能发出两个痴呆的音节作为回应。 屋内一时陷入安静，半天也没人说话。 从烨在心里敲锣打鼓吹唢呐。 好耶，这事儿眼看着就要成了！ 他才不管宋晚晚坐乔遇腿上具体的理由是什么，只要不是乔遇移情别恋就万事大吉。现在事情说清楚了，看起来不仅解除了林倾的误会还赚了一笔，从烨高高兴兴喜上眉梢，站起来主动担任了和事佬。 “没事，说清楚就好了嘛哈哈。” ……一开始不分青红皂白说她脚踏两条船的不就是他？说到底他这说的第一条船到底是哪来的？ 托他的福，乔遇迟钝的脑子又开始运作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累的不行。 林倾都给你系扣子了，这种大好事，快嗨起来啊兄弟！ 抱着这种快乐的心情，从烨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为她注入元气，疼的乔遇龇牙咧嘴，又不是想和从烨吵架的心情，只觉得他是个神经病。 “不好意思哈吓着你了。” 从烨转向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宋晚晚，慈眉善目地说道。 “我们乔遇这个人比较傻，特别容易惹女孩子生气，其他人看见她都绕着走的。” “……你这是在以什么身份当着我的面散播我的谣言？” 乔遇简直要给他气笑了，这从烨根本就是在贴脸找茬败坏她的形象，她不想吵架都不行。 当下她就提着一口气找上门去，怒斥从烨胡说八道，刚开腔宋晚晚就一声不吭地拎着包跑出了十考场，大波浪卷发结结实实甩在乔遇肩膀上。 ……还挺疼。 乔遇可怜兮兮地揉揉。 觉得他的谏言这么快就起了效，从烨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才看见后面还蹲着个陆遥。 “他这是怎么了？” 乔遇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依然表情扭曲的陆遥一眼，轻飘飘的答道：“大概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 这一通骚乱费了不少时间，四个人走出校门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从烨一路上都在跟走路姿势还有点别扭的陆遥咬耳朵，嘀嘀咕咕地给他交代任务。 “你这两天可盯着点儿乔遇和宋晚晚，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们就手机联系哈。” “……为什么？” 全场唯一一个啥都不知道的局外人表示很疑惑，从烨对朋友的感情守口如瓶，随便想了个借口糊弄他。 “你看她们关系这么不对付，乔遇还被掐脖子了呢，这下次万一再有点儿什么事我好赶紧来帮她。” 帮她扫掉烂桃花，没毛病。 陆遥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想着他自己一个人可能的确制服不了宋晚晚，女人有时候真可怕。 旁边乔遇和林倾这一对就比较沉默了。 在这种时候能勇往直前打破沉默一向是乔遇的优点，她偷偷看着林倾垂在身侧的手，悄咪咪的伸出手去，勾上尾指。 林倾的手缩了一下，但没有甩开她。 乔遇一下子高兴了，得寸进尺的握住人家整个手，讨好地晃了晃。 “我真的没跟宋晚晚打架，就是个误会。” 我也没觉得你是在和她打架。 这话林倾没说出口，只摇了摇头，开口时换了个话题：“今天考的怎么样？” 乔遇立刻就来劲儿了，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林倾听着她抱怨语文作文题目多么奇葩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差点没写完云云，感觉心里那道在进教室看到宋晚晚坐在乔遇腿上时突然出现的裂缝被慢慢填上了，不再有莫名的寒气涌出。 她知道乔遇习惯和人身体接触，但让人坐在她腿上林倾还是第一次看见。 好在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为什么要用“好在”这个词？ 林倾抿唇，轻轻握紧了乔遇的手。 想不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关于乔遇对她的目的还没想清楚，现在又出现了她自己对乔遇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独占欲。 这样是正常的吗？是因为她一直没有过和像乔遇这样的好朋友交友的经验，现在才会这么患得患失吗？ 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的林倾，还是头一次这么困惑。 第22章 对所有的高中生来说，月考都是件相当折磨人的事。对乔遇来说可能更甚。 她不光得操心考试，还为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情况提心吊胆。 还好月考的第二天过的平安无事，前一天一言不发提前离场的宋晚晚也安分守己的，考完试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跟乔遇说。 乔遇乐得轻松，和再次跑过来查岗的从烨林倾他们一块儿离开了。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中午，眼看着只剩最后一科就能熬出头了，乔遇中午吃完饭就在位置上勤奋地复习，在睡倒一片的十考场简直是独一份儿的风景线。 她刚看了几页林倾给她整理的错题集，就被后面的宋晚晚拍了拍肩膀。 “……” 想想过去两次和大小姐的相处到最后都是不欢而散，乔遇默默做好了心理建设，决定用拆弹的谨慎度去对待宋晚晚，然后才打起十二分精神回过头去。 宋晚晚难得的一脸严肃，看了看周围一圈儿趴着睡觉的人，很讲道德的指了指门，示意乔遇出去说。 乔遇没有能拒绝她的理由，磨磨蹭蹭站起来跟着宋晚晚出了门。 隔壁排趴在桌上状似入睡的陆遥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想想肩膀上背负的任务，敬业地猫着腰也跟了出去。 宋晚晚一路走到了个僻静的楼梯间，就算是平时这地方可能也只有定期来打扫的清洁工会过来，更别说现在是午休时间了。 这乔遇心里就很不踏实，要是跟前两天似的又被宋晚晚按住了那她岂不是连个可求救的对象都没有？ 当然最好还是避免那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她主动出击，热情的和宋晚晚寒暄。 “哎呀今天天气真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宋晚晚没接她的茬，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看得乔遇心里发毛才开口问道。 “你和从烨是什么关系？” ……啊？ 乔遇嘴比脑子快：“父子关系。” 她这意想不到的答案让宋晚晚的表情扭曲起来，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这是什么玩法……” 什么叫玩法！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乔遇惊得天灵盖都要飞起来了，没想到宋晚晚她看着个子小小跟个洋娃娃似的，实际上里面填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不要脏我和从烨纯洁的父子关——大概就是进阶版的朋友关系，我劝你谨言慎行。” 也怪她嘴快，哪怕说个兄弟关系呢……让从烨喊她哥她好像也挺高兴的…… 乔遇正反思着，就见宋晚晚的脸更是纠结的皱成一团。 “进阶版的朋友关系，那不就是恋、恋人……” “不是啊！” ……虽然她那个说法好像也能说得通，但是宋晚晚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错觉！未免太荒唐了吧！ 自打开始和宋晚晚说话乔遇就频频受到惊吓，她捂住自己脆弱的小心脏，惊恐地看着脑回路清奇的宋晚晚。 “你怎么、你是考试太累终于出现幻觉了吗？” 宋晚晚立刻生起气来：“乔遇你就是在和我演！前两天从烨说的话我可还记着呢！” ……从烨说什么了来着？ 宋晚晚看着她那张毫无波动的脸就知道乔遇什么都没想起来，气得叉着腰开始给她复述。 “他说你脚踏两条船！” “……” 妈耶，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当天回家的时候她和林倾一块儿走没和从烨说上话，转天乔遇就忙于考试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从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说你乱搞！” “……” 是吼，也有这么句话。 从烨那天到底胡说八道了多少东西？这是喝了假酒来的吗？ 乔遇的记忆逐渐复苏，但她宁愿自己原地失忆。 这还没完，宋晚晚越说越气，最后尖着嗓子向乔遇一指，打出盖棺定论的一击。 “他最后跟我说起你的时候，说的是‘我们乔遇’！” “…………” 他娘的，从烨不会真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这一桩桩一件件被宋晚晚拎出来摆在眼前触目惊心，乔遇吓得额上沁出汗来。 但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不能是这么惊悚的剧情——从烨可是男主！这能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她想着从烨平时的表现就愈发确定了他是单纯的嘴上跑马车，当即就义正言辞地反驳宋晚晚。 “从烨是个傻子，他说的话你不要信。” 宋晚晚用一种“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的眼神，扫了她一下。 ……从烨这个完蛋玩意儿一天到晚就知道给爸爸惹麻烦，这回头她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 乔遇在心里骂骂咧咧，为说服宋晚晚舌灿莲花，就差赌咒发誓了。这才终于换来了宋晚晚的态度软化，半信半疑的抱起双臂。 “……你真的没有在和从烨谈恋爱？” “我宁愿和草履虫谈恋爱。”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狠，宋晚晚梗了一下，决定相信她。 “什么啊，那我就放心了。” 宋晚晚终于对乔遇放下了戒备，放松地靠到旁边墙上。 “吓得我昨天考试都心神不定的呢。” 没关系就现在这个排名来看也没有什么倒退的空间了——为了珍惜眼下来之不易的和平，乔遇这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干笑了两声连连应和她。 “那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和他说哦！” 二人和乐融融的交谈了会儿，一块儿回了十考场，最后以宋晚晚的一句叮嘱作为这段谈话的结束。 乔遇大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坎儿应该是都迈过去了，再也没有什么后患了！ 隔壁亡命狂奔比她们两个提前回到考场装睡的陆遥心中惊涛骇浪。 从烨、从烨他那天原来说了那样的话吗！ 他那天疼的意识模糊，旁边几个人叽叽喳喳了什么他大部分都没听进去，刚才蹲在隐蔽处听宋晚晚如数家珍说了一遍才知道。 陆遥摸出手机，打开从烨的聊天界面，上面最后一条信息是从烨千叮咛万嘱咐他乔遇和宋晚晚有什么动静一定要通知他。 ……总觉得在知道了那些话之后，这个任务就变得奇怪起来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手机，感觉他好像接了个烫手山芋。 毕竟那话听起来，不就是从烨对乔遇，有图谋吗？ 虽然乔遇那激烈的反应看起来实在不像她和从烨有什么首尾……但是从烨说的话可是板上钉钉，他心里是不是真有什么小九九乔遇也不知道啊？ 陆遥越想越觉得从烨不对劲。 假设他真的对乔遇有意思——天啊！他的朋友看上他的朋友了！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他俩吵起架来他该向着谁！ ……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咳，总之假设如果成立的话，那从烨让他盯着乔遇和宋晚晚肯定有其他的含义，绝不只是他说的‘她俩会打架好及时来帮乔遇’这么简单！ 说到底前天她俩为什么打架？ 陆遥深恨自己当天没好好听他们说话。 他努力翻找着脑子里贫瘠的记忆，只能想起来当时宋晚晚好像是坐在乔遇腿上。 ……那姿势不太像打架啊。 陆遥眯了眯眼，感觉事有蹊跷。 从烨一看到她们那样子就很生气，冲进来说乔遇脚踏两条船，并且从烨可能对乔遇有意思，今天宋晚晚又去质问乔遇是不是和从烨有关系。 一切都串起来了！ 陆遥心中雪亮。 也就是说，乔遇和宋晚晚有首尾！从烨不放心她俩在一块儿呆着，然后就让他来盯梢！ 她们俩那天根本不是在打架！是在调情！ 这一天，陆遥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 月考全部结束的那一刻，乔遇甚至感觉有圣光照耀了下来。 在各种意义上，她这次的考试都非常艰难。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感动，还有种无与伦比的解放感。 而她隔壁的陆遥看起来就面色凝重心事重重，乔遇安慰地拍拍他肩膀：“没事考不好还有下次呢，反正已经考完了，看开点儿兄弟。” 陆遥用复杂的眼神看她一眼，心里想着乔遇啊你要是知道从烨想破坏你和宋晚晚的关系你可也得看开点儿。 乔遇对朋友的心事浑然不觉，欢快地收拾着东西等林倾。 而林倾此时正在发呆。 她收拾东西收拾的很快，从烨着急忙慌地背着包出来，看到的就是她站在走廊窗边放空。 她这两天时常这样，从烨也见怪不怪，喊了她一声就一块儿向楼梯走去。 一考场和十考场隔着两层，路上还有点距离。从烨走在路上也不忘想法子助攻——这天下还有他这么好的朋友吗？ 他想着林倾就是从看到宋晚晚和乔遇纠缠的那天起开始心不在焉的，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正是加一把火的好时候！ “咳咳。”从烨以两声咳嗽开始了试探，“那个，乔遇跟宋晚晚是不是关系还挺好的啊？” “……” 林倾眸光微闪，没有说话。 “你看她俩前天那样，也不知道乔遇到底知道了人家什么秘密。” 从烨不屈不挠，自己把嗑唠下去。 “这之前在自习室的时候乔遇还不记得宋晚晚呢，没两个礼拜怎么就——” “你很在意吗？” 林倾冷不防地打断了他，从烨一哑，没懂是什么意思，就听林倾声音淡淡又问了一遍。 “你很在意乔遇和谁关系好吗？” 林倾说话的时候没看他，语气也和平时闲谈没什么区别，从烨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一丝冷意。 “也、也不是。” “我就是看她比较傻，得时不时帮衬她一下，大概就像是——” 很会察言观色的从烨脑中飞转，思考着怎么说明他与乔遇之间的关系。 林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续道：“……父子关系？” “对！就是这个！” 从烨一下子醍醐灌顶打了个响指，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脑中的想法也能正确的表达了。 “哎呀——我看她就像是在看我不争气的讨不到媳妇的儿子，真是让人头大。” “……” 林倾明智的没有多说，在心中记下乔遇和从烨是互相争做对方父亲的关系。 “那家伙人傻嘴也笨，我看那个宋晚晚搞不好就对她有点意思，乔遇傻不愣登的啥也看不出来——” “等一下。” 有效了！ 林倾声音里透着诧异，从烨心中窃喜，停下来侧过头，若无其事地发出声疑问的嗯。 “……宋晚晚对乔遇……有什么意思？” 林倾清秀的脸上透着迷茫和不解，心脏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跳的很吵。 “她们……都是女孩子啊？” 从烨不动声色地挑起眉，用比她更多的迷茫和不解还回去。 “都是女孩子，也可以有意思啊？” * 今天那两人来的比之前晚，望眼欲穿的乔遇在看到他们拐过来的时候就嗷的一声扑了上去，她要是有尾巴那应该已经甩成了一朵花。 “考完了！考完了林倾！我把空的地方都填上了！” 林倾被她邀功似的口吻逗笑了，摸摸她的头，轻声夸奖她。 只有林倾自己知道她现在有多么心乱如麻。 她感觉她分裂成了两部分，一个还能伪装成平时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看不出破绽，另一个捧着一颗跳如擂鼓的心脏游离在她边上，随着乔遇的靠近和触碰越来越心慌意乱。 在从烨那听到的话是她从未想过的。 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各方面的知识都很渊博。但对于爱情，她的了解贫瘠到可说是一无所知。 原来女孩子之间也可以谈恋爱啊。 游离在外的林倾看着另一个自己面色如常的和乔遇交谈行走，突然乔遇就停了下来，歪过头看看她的脸色，然后用手背贴上林倾的额头。 林倾在她碰上来的同时变回一个完整的她。她感受着剧烈到让她脑中嗡嗡作响的心跳，视线不得已的被乔遇神色专注的面容占据，一点点看过乔遇清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她微微抿起的嘴。 “果然有点烫。” 那张嘴唇突然动了。人说薄唇者多薄情，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从来都温和的像小熊软糖。 “就说怎么看你不太对劲，不舒服要和我说呀。” 是吗，本来以为表现的完美无缺了，还是会被她看出来吗。 林倾发不出声音，只能点点头，任由误会了的乔遇慌慌张张地把她半揽进怀里扶着，鼻息间都是乔遇的气味，她无措地垂下眼。 乔遇，心脏它真的好吵，怎么办。 如果我这么问你的话，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第23章 月考结束之后学生们总要开心几天的，就算是没过几天就能拿到成绩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好心情，更何况十一假期很快就要到了，学校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乔遇也不例外。毕竟她前些日子实在过的不算很顺，现在事情解决的七七八八，她和男女主的关系分别前进了一步，就连从烨那个难搞的性格现在也很配合她，在她试探地询问他和林倾在一考场的相处时和盘托出。 ‘我和林倾除了每天考完之后一起去找你之外根本就没有交流，你放心！’ 这她放的什么心！倒是去交流啊！ 然后到了问他之前说为什么她脚踏两条船的时候，从烨就很欠揍的摆出了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一问三不知。 ……真是太费劲了。但能问到他和林倾之间的相处就是好的开始，等将来他们有交流的时候也能问的这么顺利就好了。 好歹现在他们俩算是普通朋友了。乔遇敬业地把他们那些正直的相处都记到小本本上，打算用丰富的心理描写来给她的读者们加点儿人工糖精——反正等将来事成了这假的糖也能变成真的。 总体来说一切都很顺利，连她还没到手的考试成绩都不能扰乱乔遇的快乐心情。 要硬说有什么不稳定因素的话，那就只有—— “乔遇，有人找。” “噢噢，来了来了。”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乔遇忙站起身，向门口那个卷发吊梢眼的小个子走去。 是的，就只有宋晚晚最近对她原因不明的频繁拜访。 一开始说是不放心知道她秘密的乔遇有没有多嘴，然后来了就跟她叨叨从烨是多么多么的好。结果两次之后来的目的就模糊起来，往往是来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然后在最后关头才找补似的添上一句“你没和从烨说吧？那就好”。 “乔遇你看！我在这个游戏里抽到了这张卡！我一直超想要的！” 看吧，就像这样。 “哦……真厉害。” 乔遇困惑地站在一旁，但还是很捧场地鼓鼓掌。 “一点都不真诚！” 就这样大小姐还要生气，像只炸毛的猫似的怒视着她，蛮不讲理地说道。 “你也下下来这个游戏玩玩嘛，省得我跟你说的时候你都听不懂，真是对牛弹琴。” “哈……” ……那不要来找她说不就好了？ 乔遇很敷衍地骗她说手机坏了，不顾宋晚晚抬高了嗓门吼她你胡说八道就神飞天外。 游戏啊…… 林倾会喜欢玩游戏吗？总觉得她最近有什么心事，一起玩游戏的话会不会让她开心点？ 但是看林倾的样子不太像是会沉迷手机游戏的，怎么办才好呢…… 乔遇一边嗯嗯地回应不知道说了什么的宋晚晚，一边心不在焉地往林倾那边看，看到女孩正专注地看著书，像一幅漂亮又难以解读的人物画。 女孩子这种生物，可真是难懂啊。 * 教室里。 “……又来了？这是第几次了？” “月考之后的话，大概是第五次了。” “可是现在才是月考之后第三天啊？” 陆遥说着就伸长了脖子偷偷摸摸往门口看，看到乔遇和宋晚晚站在一起，感觉心怦怦直跳兴奋的不行。 和他比起来，弥衣就冷静的多。她只往外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状似无意的在斜前方安静坐着的林倾身上停了一会儿，然后摸摸索索从书桌里掏出根棒棒糖，转过头放到陆遥桌子上。 “我赌一根棒棒糖，宋——她叫什么来着？就外面那个女生，她对乔遇有好感。” 一听这话陆遥更精神了，狗狗似的下垂眼熠熠生辉，他翻箱倒柜翻出包压箱底的薯片，忙放到弥衣的棒棒糖旁边。 “我赌一包薯片！乔遇跟宋晚晚要成了！” 他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掌握了第一手消息这赌局必赢无疑，然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啪的拍在他桌子上，带起的劲风直接把陆遥的薯片掀到了地上。 “我赌一百块钱！她们两个根本不——可——能——！” 从烨气得七窍生烟，眼睛瞪得像铜铃。 心里想着从烨你这是何苦不要再棒打鸳鸯了，陆遥默默把薯片捡起来拍拍灰又放回桌上，表示自己不肯退出赌局的决心。 弥衣看看桌上货真价实的百元大钞，公事公办地皱起眉。 “赌钱是违反校规的。” “那就赌我的命。” “那还是赌钱吧。” 觉得这事还受不起从烨的命这么沉重的赌注，弥衣麻利地收起了三人的东西，先放进了自己的书桌。然后非常自然的敲了敲林倾的后背，对着回过头的林倾微微一笑。 “我们现在有个赌局，你要不要也来玩一玩？” * 好日子过了两天，乔遇就又觉得周围气氛有问题了。 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回头看陆遥和从烨却都在各做各的事，想想他俩也没什么理由死盯着她，搞得她每天疑神疑鬼。 又一次捕捉失败，乔遇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犯着嘀咕转回身去。 从烨在书桌下的手机上打字如飞，在一个名为“第一届赌王争霸会”的群里激情发言。 从烨：乔遇明显已经起疑了啊！ 弥衣：所以我就说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陆遥：不行啊！万一乔遇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实话怎么办！她好歹是个女孩子！ 当着从妈的面表白林倾她脸皮薄个屁啊！要是听他们的直接去问乔遇，那这个什么鬼赌局早就结束了！ 从烨又开始生气，狠狠瞪了阻挠进程的陆遥一眼，对方忙着打字没注意到，他只能干瞪眼。 陆遥：要去旁敲侧击啊旁敲侧击！这都两天过去了，就没人问出点儿什么吗？ 弥衣：我问了她每天和宋晚晚都在聊什么 陆遥：然后呢？ 弥衣：她说什么都聊 她听到后面桌子底下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大概是陆遥激动过度磕到了膝盖。 陆遥：你们看！！什么都聊！！！这是爱情啊！！！ 从烨：爱你妈 弥衣：人身攻击禁止 从烨气得手抖，只想撬开陆遥那满是混凝土的脑子给他松松土。 林倾：她和我聊天的时候，提过宋晚晚来找她的事 认真抄着板书的乔遇被身后一声巨响和从烨的闷哼声吓了一跳，回头看他时对方咬着牙对她摆摆手，她疑惑地转回去不再理会。 连林倾这样的好学生都在上课时间发消息了，这得是多么在意这场赌局！ 之前弥衣把林倾拉进来的时候他还觉得不靠谱——这不是拆乔遇家吗？但现在他完全被弥衣的先见之明折服了，拉的好啊！下猛药才能出良效啊！ 从烨眼泪汪汪地揉着膝盖，恨不得扯过陆遥对着他的耳朵大喊：这才是爱情！蠢货！ 弥衣：她怎么说的？ 林倾：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老来找她 从烨：你们看！！不知道为什么！！！乔遇心里根本没有宋晚晚！！ 这回换成了陆遥来瞪他，两个人梗着脖子互不相让，像两只斗红了眼的斗鸡。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两人都累的够呛，不知道身边正在发生战争的乔遇看看老师已经走了，就戳戳林倾的肩膀，掏出了手机。 “林倾，你喜欢玩游戏吗？” 她把手机屏幕递到林倾面前，指着屏幕上一个花哨的图标。 “我听说最近这款游戏挺火的，要不要一起玩呀。” 林倾刚才还在群里发言，被赌局的主人公突然这么一喊有点错乱，忙定定神说道：“我、我没玩过……” “……这样啊。” 乔遇耷拉下眉毛，看着怪失望的。 “我还听宋晚晚说这款游戏很受女生喜欢才下下来的——” “哈啊？宋晚晚给你推荐的游戏？？” 林倾还没说话，后面全神贯注竖着耳朵的从烨听不下去了，站起来推开陆遥两步走到她桌前抢走了乔遇的手机高高举起。 “这你怎么能听她的！这游戏赶紧删掉删掉！” “……为什么？” 猝不及防被抢了手机，乔遇没听懂从烨话里的逻辑，也不急着去抢，茫然地看着满脸愤慨的从烨。 “因、因为……” ……又不能说因为你这样会被当成你喜欢宋晚晚的证据，从烨来不及思考，睁着眼睛说瞎话。 “因为装了这个游戏手机就会中毒然后爆炸！” “哪有这种游戏啊！” 从烨才不管乔遇什么反应，眼疾手快地趁着她手机还没自动锁屏把那个游戏给删了，然后才还给乔遇，自己完全不做解释的回到了座位上。 真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 乔遇不懂他此时洒脱的心情，乔遇只觉得从烨是神经病。 她捧着她仅仅失去了一个游戏数据就失而复得的手机，想不明白她这是造的什么孽。 但她想想反正那游戏也是为了能跟林倾一块儿玩她才下的，现在林倾不玩那从烨不删她也得删，就当从烨懂事儿了知道帮爸爸干活了吧。 她想着就撞了两下从烨的桌子当做报复，然后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林倾身上，对她嘘寒问暖问着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呀，林倾心里藏着的事儿那可多了，当下只能避重就轻的含糊带过。 在这段时间里，刚安静没一会儿的群里又开始了激情battle。 陆遥：你删她游戏干嘛！不是说了我们要尊重客观事实不能直接插手吗！你这是在毁灭证据！ 从烨：什么鬼证据！你没听乔遇说吗，她下这游戏是为了找林倾玩！ 陆遥：那你别删啊！ 从烨：你看我删了之后乔遇说什么了吗！ 弥衣：好了够了别吵吵了，我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男孩子们真是太幼稚了，弥衣疲惫地捏了捏眉间。 弥衣：我还是觉得直接问是最好的 弥衣：如果陆遥担心乔遇不说真话的话 弥衣：那我们就找一个让她只能说真话的人去问她 后面二人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弥衣，女孩慢条斯理地剥开个棒棒糖放进嘴里，猫儿般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第24章 很快到了出月考排名的日子，乔遇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虽然这些天陆陆续续各科的成绩都下来了，她姑且是避免了不及格，但能不能摆脱班级后十名还是得看了排名才踏实。 但她其实觉得已经稳了，毕竟她的落难兄弟陆遥九科里有五科不及格，据他说他这还是正常发挥，大概能排到班上倒数第三。 这届富二代可能都不太聪明。 早读之后班主任就把薄薄一张全班成绩单贴到了黑板边上，单子上按照学号顺序列着全班人的班级排名、各科成绩和整体年级排名，一下子呼啦围上去一帮人，乔遇费了半天劲才突出重围挤到最前面。 乔遇班级排名23 年级排名196 好耶！ 往前冲了二百名的乔遇喜出望外，在去找林倾邀功之前险险刹住车，往榜单下面一瞥。 林倾班级排名1 年级排名5 ……天惹，这就是大佬的实力吗。 乔遇被这辉煌的成绩闪的睁不开眼，风风火火地钻出人群直奔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的林倾。 “林倾！林倾！你考了班里第一名！” 她高兴的跟她自己考了第一名似的，而林倾本人就只是淡定地点点头，问道：“你怎么样？” “我这次是二十三名噢！” 虽然和林倾不能比，但摆脱补习命运的乔遇已经十分满意了，骄傲的挺起胸膛。 “都是林倾的功劳！” “嗯？那我呢？” 同样看成绩归来的从烨听到这话就停下了脚步，凑过来指着他自己。 “啊？我不知道你多少名啊？” “我是说我的功劳呢！你都看到林倾得第一名了想也知道我是第几吧！” 想不出来的乔遇求救地看向旁边的弥衣，对方看不下去地对她比了个二。 ……好家伙，合着她之前是被第一第二的两个大佬辅导到了二十三名，总感觉好像有点资源浪费。 乔遇觉得这不能多想，听着从烨继续邀功。 “我和林倾可是一块儿教你的，就算林倾占了90%的功劳，那我也得有个10%吧？” “？那我的努力难道就不值一提吗！这10%可不能全算你的！” 那倒是去林倾那90%里抠啊！他都让步这么多了还来他这抢！ 从烨忍气吞声，在一番争辩后最终拿着自己1%的功劳讨要回报。 “也、也行吧，那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儿感谢礼？” “哈啊？人林倾说什么了吗怎么你就先过来要东西了？” 二人齐刷刷看向手握90%功劳的林倾，林倾不知道从烨这一出是想干什么，困惑地歪歪头。 “我就不用了吧……” 多么浪费！早知道就提前跟林倾通通气了！ 从烨懊恼的直闭眼，多好的一个能让乔遇保证说实话的机会！ 只要说“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说实话哦”，乔遇看在林倾的面子上肯定能拍着胸脯保证，这样陆遥也没话说了！ 就像弥衣之前说的，找一个让她只能说真话的人去问她，现在对乔遇有恩的他和林倾就能当上这个人，可惜现在林倾已经放弃了，那就只能靠他了！ 从烨不顾用“这你还要继续讨吗”的眼神看着他的乔遇，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沉着地说道：“那我想要问——” “乔遇——隔壁班宋晚晚又来找你了。” “噢噢好嘞。” 门口处传来的呼唤直接打乱了从烨的如意算盘，他咬着牙回头看去，门边上传话的无辜同学被他瞪的一哆嗦。 他冷眼看着乔遇慢吞吞地走了出去站到了宋晚晚身边，座位上的陆遥已经埋下了头，大概是正在群里疯狂输出，感到心中充满了对乔遇的怒其不争。 当着林倾的面天天往外跑！乔遇这到底会不会追人啊！ 操心的像个老父亲的从烨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决定在乔遇崩盘之前拖也要把她拖回正道，当即整整衣服向乔遇那边走去。 输出半天没得到回应，陆遥疑惑中一抬头就看见从烨六亲不认的背影，立刻警觉起来，忙站起身跟了出去。 弥衣动了动眼皮子，对耐不住性子的男生组相当无奈。 * 经过这些日子和宋晚晚的相处，乔遇也多多少少摸清了她的性格，总之就是藏不住什么事，发生一点小事都想和人分享，所以才会来找她找的这么勤。 ……并且宋晚晚大概在她班里没什么朋友。 这个时间点，大概就是刚看了成绩想过来聊聊这个吧……乔遇想着走到她面前熟稔地问道：“怎么了？” 宋晚晚眼睛一亮张开嘴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眼神慢慢落到她身后。 乔遇顺着她的眼神回头看去，看到从烨和陆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像两个只能撑场子其实不太能打的保镖。 “……你们干嘛？” 二人对视一眼火光四溅，从烨率先转过头来对乔遇堆出一脸笑。 “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嘛，刚好现在我想要的谢礼可以实现了，就跟出来说一声。” 什么叫现在他想要的谢礼可以实现了？ 乔遇迷惑不解，看看面对从烨脸又涨得通红的宋晚晚，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感觉不妙。 “你看，你最近跟宋晚晚不是交往甚密嘛。” 从烨笑眯眯地在“交往甚密”四个字上加了重音，然后语气轻快地说。 “所以我也想让你帮我给宋晚晚引荐一下，结果没说完宋晚晚就来了，这不是巧了吗。” 他保持着好好先生的样子向宋晚晚转过去，还没跟她说上话就被乔遇疾风般地拖到了一边。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乔遇瞳孔地震，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这从烨之前还把宋晚晚推荐给她的游戏删了呢！怎么现在突然对她开始感兴趣了啊！ 男主说想让她帮忙把他跟女二引荐一下！言情小说的大危机事件！ “是啊是啊！”陆遥突然加入谈话，并义正言辞的声援乔遇，“从烨你怎么回事，人家两个女孩子玩的好好的，你非得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从烨早就不想管他那个只能旁观不能插手的破规矩了，只想打入她俩内部让宋晚晚没空来找乔遇。他不理陆遥，对乔遇森森一笑。 “怎么了乔遇，就许你跟宋晚晚打得火热，我就想认识认识你怎么还护着呢？” “什么叫打得火热……” ……他这话怎么这么酸的慌啊？这不会从烨真的对宋晚晚有意思吧？ 乔遇慌得一批，结结巴巴地劝他。 “不是、你跟宋晚晚又不熟，你怎么突然——” “诶宋晚晚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从烨虚晃一枪绕过乔遇，径直走向宋晚晚。乔遇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能合理劝阻他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过去，被他气得头昏脑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陆遥还在英勇地试图拦住他，这人家陆遥可比他有眼力见儿多了！亏她这些日子还忍辱负重觉得宋晚晚天天来找她也挺好——缠着她总比缠着从烨好吧？ 她还想着课余时间有了她的陪伴宋晚晚就没空去想从烨了，这可倒好，宋晚晚还没说什么，从烨自己抢着送上门去了！ 乔遇对他这骚操作无能为力，弱小又无助地揉着太阳穴，突然就有微凉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轻轻替她揉着。 “头疼吗？” 林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遇不知为何就被勾出点儿委屈来。 她摇摇头，握住林倾的手转过身去，看到不止是林倾，连弥衣都百无聊赖地靠在边上。她看着那边正和面红耳赤的宋晚晚交换联系方式的从烨，发出声意味深长的啧声。 “你们怎么出来了？” ……这人可到的够齐的，男主立刻就被女主发现了他在勾搭其他女生——这完全就是他自作自受。 “看热闹。” 弥衣言简意赅，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她，又收回去：“不过好像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 被弥衣带出来的林倾没往从烨他们那边看一眼，只看着乔遇，眼中漾着担忧：“怎么了？还是头疼的话，我们去医务室好不好？” 她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从烨在做什么，乔遇心中五味陈杂，摇了摇头牵着林倾就往回走，嘴上只说着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直到她们回到座位上从烨也没回来，乔遇不能很好地描述出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但就是觉得心里烧着团火，还有一丝委屈。 替林倾委屈。 从烨他是男主，他什么都有，命中注定会得到林倾这样的恋人，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会是一段令人称羡的人生。 就算是言情小说里的固定桥段，她也不想看到从烨在两个女生之间摇摆不定的样子。 毕竟林倾她这样的女孩子，是应该被坚定地选择的。 得到她青睐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幸运儿，从烨他为什么还不懂？ * 因为这档子事，乔遇这一天后面都兴致缺缺，回到家面对爸妈对她成绩大幅进步的交口称赞也只是强打精神回应了一下，并婉拒了乔爸要给她举高高的奖励方式。 明明转天就是十一假期了，乔遇却就是高兴不起来。 除了更文之外许久没出现过的系统感觉到了宿主的情绪异常，觉得可能是它这段时间看宿主做的挺好就全权交给她把人累着了，就带着愧疚悄咪咪地探出了头。 “宿主有什么烦心事吗？” 乔遇整个人缩在椅子上，靠着靠背放空。 “……从烨他为什么还没喜欢上林倾？” 系统回溯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大概猜到了宿主这么问的原因，开始诚恳地开导她。 “这也很正常呀，毕竟这篇文比较慢热，并且文里还是需要一个女二来推动他们的感情线的。” “男主去要女二的联系方式不一定是坏事，兴许就是这个行为让女主意识到她的感情了呢？” “……” 虽然它说的挺有道理，但乔遇还是觉得进展有点不对劲。 “宿主也可以尝试去主动想办法推动他们试试，反正宿主现在已经是文里不可或缺的角色了，也不差这一件事。” ……确实。 这文她现在续了四章，除了写第一章 的时候还想着要当龙套而把自己的戏份摘出去了，后面三章她都出场的相当频繁，读者们也熟悉了乔遇这个角色，纷纷在评论里夸奖她助攻得力。 十一这七天假期总不能就这么荒废了，她是不是得干点儿什么才对啊？ 乔遇正沉思着，手机就嗡嗡震动了两声，屏幕上显出一个叫“买定离手愿赌服输”的群里有了新消息。 ……这是个什么群？ 她一头雾水地打开手机，发现是她和从烨、陆遥和弥衣四个人的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改成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弥衣：明天我想 弥衣：去卡拉ok 陆遥：ok 从烨：这群名怎么回事？ 乔遇往上翻了翻，发现是弥衣的手笔。 但对方明显没打算解释，行动力很强的马上发出了时间和地址。 卡拉ok……也挺好，大伙儿都聚在一块，没准就能触发什么事件呢——前提是林倾也会跟着去。 重新振作了精神，决定主动出击为男女主的爱情添砖加瓦，让从烨意识到林倾是多么的好，乔遇发出条消息。 乔遇：林倾去吗？ 几乎是眨眼间就有了回复。 从烨：去 从烨：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她带过去的 ……怎么突然懂事起来了，难道是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吗，男人真是变得好快。 陆遥：宋晚晚去吗？ 突然出现的宋晚晚名字又让乔遇警惕起来，这宋晚晚来了局面不就变复杂了吗！她可不想在修罗场中间苟活！ 但她没警惕多久，这次的回复同样来的飞快。 从烨：不去 从烨：宋晚晚去乔遇就不去了 ……啊？ 当事人乔遇一脸懵逼。 二人针锋相对地吵了几句，最后是寸步不让的从烨取得了胜利。乔遇搞不懂他的心思，无语地看着他在群里耀武扬威。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乔遇放下手机，想着该为明天的活动做些准备，就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 从烨放下手机就去敲林倾的房门，三两下就把这事敲定了——在他说出乔遇也去之后林倾就很爽快的同意了，让他心里舒坦的不行。 卡拉ok可是公认的好哄气氛的场所，唱唱歌玩玩游戏大伙儿一放松，这乔遇和林倾还能没进展？ 明天就是决胜的时候了！他非得打破陆遥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让他看看虚假的cp是永远打不过正主的！ 从烨志得意满，马不停蹄地为明天的活动做起了准备。 * 林倾也在认真的做准备。 她翻着她常用的听歌软件歌单，很仔细的把每一首她会唱的歌都记下来。 毕竟她从来没去过卡拉ok，想到要在别人面前唱歌就有点忐忑，还开始反思自己一听到乔遇也去就答应了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要是乔遇觉得她唱的不好听怎么办？而且在乔遇面前唱情歌的话总觉得…… 林倾翻歌单的手顿了顿，默默地把情歌排除掉。 她还不知道，这次活动的参与者里，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是正经打算去唱歌的。 第25章 十一假期的第一天，在各种意义上都很让人期待。 乔遇在距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到了目的地，在侍者的接待下走进了弥衣定的包间。 “来的真早啊。” 里面还只有弥衣一个人，她正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随意地向乔遇打了个招呼。 “我还以为你会迟到呢。” “昨天不是还在群里说最后一个到的要请吃东西吗，我就早出来了点儿。” “每次出来玩之前都这么说，然后你每次都请。” 这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 觉得有必要正一正自己的形象，乔遇放下包坐到弥衣身边，用一种往事不要再提的沧桑语气说道。 “……以后都不会那样了，我在上个暑假决定洗心革面了。” 弥衣闻声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乔遇。 “是呢，看你最近的样子也知道你变了不少。” 她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乔遇心里有鬼不敢多看，干笑两声从桌子上拿了点儿吃的堵住自己的嘴。弥衣也很快失了兴趣似的把注意力转回到手机上。 这段无言的尴尬没持续多久，包间的门很快又被推开了。 “hihi我们来——乔遇好早！” 从烨招呼都没打完就被乔遇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眉开眼笑地走过去往乔遇旁边一挤，背着的包硌的乔遇生疼。 “嘿嘿，很期待是吧？我懂的我懂的。” ……虽然她是挺期待但是总感觉跟他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乔遇不想理他，眼睛只盯着在他之后进来的人。 和他同来的林倾还站在门口处。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开衫毛线外套，里面套着白色t恤，腿上的牛仔裤更显得她的腿又直又长。 她有点局促，显然对这样的场所不是很熟悉，见到乔遇望过来就露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与穿校服时干净的书卷气比起来，此时的林倾更加柔和，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温软软的。 是私服的林倾！可爱！ 乔遇的好球带被完全击中了，立刻跳起来过去牵着她往沙发这边走，嘴上一叠声的夸她好看。说的林倾都羞恼起来，隔着衣服掐她的手，不疼不痒，像是让小猫用肉垫拍了拍。 等她把林倾牵过来的时候从烨早就十分自觉的坐到了沙发最边上，绅士地伸出手示意她们往中间坐，不知为何表情看起来格外安详。 最后是陆遥踩着点到了，他肩上扛着巨大一个袋子，像搬砖似的往桌上一放。 乔遇好奇地解开袋口往里看——好家伙，满满一麻袋都是各式各样的薯片，各种品牌各种口味应有尽有。 旁边从烨大大咧咧地说着你是猜到自己最后了吗这么自觉就伸手过来拿，被陆遥啪地一声打在手上赶走了。 “你不能吃！” 重音落在“你”字上，被区别对待的从烨立刻生了气，撸起袖子就要找陆遥讨个公道，却在与他目光相碰的一瞬间电光火石般明白了陆遥这话里的意思。 ……这些薯片不是单纯的零食，是陆遥的赌注！ 没错，就在昨天弥衣改了群名的时候他们就明白了今天这个聚会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揭开这个赌局的胜负！对赌局最热衷的这两人从昨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做足了十二分的迎接胜利的准备。 现在陆遥这举动无异于是明晃晃的宣战布告，从烨不蒸馒头争口气，立刻收回手靠回沙发上，摆出一张本少爷对这种垃圾食品不屑一顾的脸来。 其实他心里已经在暗暗后悔当天怎么就赌了钱，搞的现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这他总不能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拍在桌上吧？让工作人员看见了还以为他们在包厢里做什么不法勾当。 但是吃这点儿小亏也不算什么！毕竟他才是手握真理的人！他还做了其他准备，等陆遥输的时候这些薯片还不都是他的战利品！ 从烨摸了摸自己的背包，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在场唯一蒙在鼓里的乔遇没发觉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试探着向袋子伸出手转头问陆遥：“那我可以吃吗？” “……啊啊，随便吃吧。” 陆遥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悲伤又惭愧，和刚才对从烨的态度完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掏出几包薯片塞到乔遇怀里。“就当是我没能把宋晚晚带来的对你的补偿。” 乔遇：……？ 对这前言后语完全一丁点儿逻辑性都没有感觉到，乔遇抱着薯片陷入了当机状态。脑子里的思考跳的飞快，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宋晚晚没来要补偿她。 “不、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 “别说了，我都懂的。” ……他这又是懂了什么？怎么今天大家好像都懂得挺多？ 她这茫然的样子落在加了十层滤镜的陆遥眼里就是在黯然神伤，当下更是对她们俩的关系深信不疑，长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过了今天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的。” 什么机会？吃薯片的机会吗？ 乔遇觉得她脑子都快烧丝儿了，果断的放弃了思考，默默打开包黄瓜味的薯片吃了起来。 “好了好了。” 同在赌局里的弥衣也很讲武德的没去碰那些薯片，拍拍手吸引来众人的注意力。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赶紧开始吧。” 她靠在沙发上懒懒一抬手。 “——国王游戏。” 在场的人只有林倾露出了迷惑的神色，昨天在系统的帮助下好好补习过的乔遇凑过去给她解释。 “我们每次来卡拉ok都是用国王游戏来决定谁来唱歌的，国王游戏你知道怎么玩吗？” 看到林倾点点头她才继续向下说：“总之就是抽到国王的人在他的指示完成之后要去唱歌。” “国王要唱歌……？”林倾懵懵地眨眨眼，“我还以为是国王指定其他号码的人去唱呢。” “不，那国王就全都是好事了。为了保证游戏的公平性，抽到国王的人虽然权力比较大，但同样也要付出点东西，这就是我们的卡拉ok规则。” 乔遇严肃地说明完，看看周围几个表情同样很肃穆的人，补上一句。 “……毕竟这里，谁都不想唱歌嘛。” 林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那不要来卡拉ok玩不就好了？ 但她还是决定入乡随俗，很顺畅的接受了他们这版乡村规则。乔遇见她已经没什么疑问了，就故作自然地把手伸进自己的背包里摸索着，口中笑道：“我昨天就把国王游戏的板子装包里了——” “刚好我带了牌来——” 男生的声音和她的重叠着响起，乔遇拿东西的动作一顿，向边上看过去。 从烨也保持着从他包里往外拿东西的动作，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这家伙怎么回事？他之前是会准备这种东西的人吗？ 只有这种时候能发光发热的系统勤快地查了一遍原身的记忆，很确定地说道：“以前一块儿出来玩的时候男主从来没带过牌。不如说谁都不会带，然后每次玩的时候都得扯张纸现场写号码。” 那现在是怎样啊！怎么偏偏在她带了的时候赶上了这种小概率事件！ 乔遇握紧了她准备了一晚上的牌，心中暗暗叫苦。 ……难道是从烨预测到了她会在牌上偷偷做记号吗？ 从烨现在也陷入了慌张。 失算了！没想到乔遇对今天的期待度竟然到了会抢先准备牌的地步！是他低估了乔遇的感情！ 但、但是对不起乔遇，他是不能让步的！ 从烨慢慢拿出他精心做好记号的牌组，将强烈的意志灌注到眼中向乔遇看去，希望能顺利的传达给她。 相信我吧，乔遇！我是来帮助你的！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不知道为什么被从烨用异常热情的视线注视着了，乔遇抖了抖，不由得避嫌地稍微向林倾后面躲去。 但是她的牌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还指望着拿这国王游戏撮合撮合从烨林倾呢！ 乔遇咬定青山不放松，试图说服从烨：“不，用我的吧，我的牌是昨天新买的。” “不不，我这副牌是国外带回来的限量版呢，用我的吧。” “不不不，限不限量对国王游戏又没有影响，再说限量版更应该好好珍惜就不要拿出来用了，用我的用我的。” “不不不不——” “好了够了别吵吵了。” 眼看着这场推拉就要永无止境的继续下去了，弥衣干净利落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打开包间的桌子抽屉拿出个小盒。 “——这间卡拉ok，是提供牌的。” * 由于其中两位参与者的垂头丧气过于明显，给人带来快乐的国王游戏开始的不太快乐。等弥衣把牌背面朝上铺到桌上的时候乔遇还在闷闷不乐，想着她那改了花纹的纸牌——她熟悉了一晚上才对哪个花纹对应什么号确认无疑，现在都白费了。她蔫的不行，随手拿了张离自己最近的牌看看是三号就继续蔫着，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林倾肩上。 “我是国王噢。” 弥衣把手上的牌翻过来给大家看，考虑了一会儿就说道。 “刚开始就不要太严厉了，简单一点吧。” “三号和四号，互相交换一个秘密，不用告诉其他人。” 乔遇猝不及防，不情不愿地翻过卡牌看看另一个倒霉的四号是谁，结果又和一脸怏怏的从烨对上了眼。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现在让她和从烨说一个秘密，那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反正事已至此，说不说出来感觉都意义不大了。 他们俩磨磨蹭蹭站起来走到一边，趁着弥衣点好的歌开始播放的时候开始了秘密交换，乔遇率先开口。 “……我带来的牌上，让我做了记号。” 她都准备好迎接从烨的指责了，结果半天也没动静。只见从烨满脸木然，说话的语气有种看透世事的悲凉。 “我带来的牌上，也做了记号。” ““……”” 乔遇痛苦又快乐，没想到从烨已经开窍了，知道自己努力谈恋爱了，这她刚才还争个什么劲？ 从烨懊恼又自责，他早该想到乔遇她那么喜欢林倾当然会做好准备，他这根本多此一举！ 两个人四目相对，殊途同归，都生出种“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的凄凉感。 * 之后国王游戏顺利的进展了两轮，陆遥和林倾各当了一次国王，陆遥点到弥衣陪他又唱了首歌，林倾则是开了包怪味豆，让众人各吃了一颗。 不幸吃到了大蒜口味豆子的从烨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诸事不顺，看看周围的朋友们都离他远远的，悲凉地取过他这一轮的卡牌。 国王！ 从烨立刻打起了精神，翻过卡牌就站了起来，浑身透出股惊人的魄力。 他试图作弊来为乔遇推波助澜的行为虽然失败了，但是还不能说他今天一定毫无建树！毕竟国王有命令权，手上这张牌就是希望！ 他死死地盯着从烨和林倾的卡背——可恶，他刚才怎么就不在抽到牌的时候搞两道划痕什么的标记一下，搞的现在根本看不出来她俩什么号。 但从烨是不会放弃的！他相信否极泰来，现在这张命运的国王一定就是能选到正确人的国王！ “一、一号……” 他听到了耳熟的吸气声，猛地向乔遇转过头去，对方自知失言地捂住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不是我哦我没出声，从烨心中一阵狂喜。 看吧！捉到一个了！ 命运的天平是偏向他的——不，该说是偏向乔遇的？ 他不顾乔遇在旁边大声抱怨啊可恶这不是已经暴露了吗真是的，在剩下的三个号里精挑细选，最终破釜沉舟地一拍桌。 “——四号！四号坐到一号的腿上去！” * 从烨在点歌器上操作着，默默点了首《半岛铁盒》。 旁边沙发上传来对话声，直往他心里钻。 “会重吗？” “不会，很轻。” 啊啊，真会说话啊乔遇，男友力挺高哦。 从烨看着好整以暇的侧坐在乔遇腿上的弥衣，觉得自己眼神已经死了，只能用歌曲抒发内心的苦闷。 “为什么这样子——” * 唱完歌的从烨回到位置上，沧桑的像是老了五岁。 而游戏还是要继续，弥衣从乔遇腿上跳下去回去重新洗牌，这次的国王终于花落乔遇家。 ……怎么办才好呢。 失去了作弊道具乔遇心里就有点犯怵，全靠猜要精确地选中两个人的号码总觉得概率上有点小，万一选到林倾和其他人——尤其是陆遥，一起做什么暧昧的事那不是完蛋了？ 从烨这个傻子，刚才抽到国王的时候也不知道猜猜林倾的号码说个x号来和国王怎么怎么样，这样不就只用猜一个号了吗！ 她想着就觉得从烨怎么这么畏手畏脚的惹人生气，很快出于保险就想好了要做什么指示。 “从烨。” 乔遇冷不防地直接喊了从烨的名字，他应声抬起头。 “你是几号？” ……还可以这样的吗？ 从烨一脸懵逼，猛地明白了乔遇这么问的用意。 这是在排除选项！乔遇一定是想选林倾和她这样那样，才要问他的号码把这个号排除掉！ 勇啊乔遇！他会全力支持她的！ “二号！我是二号！” 他回答的积极又雀跃，乔遇满意地点点头。 “那就二号去做十个俯卧撑。” 从烨：？ 于是二号从烨去边上做了十个俯卧撑，他今天穿的还是件修身的衬衫，给自己勒的够呛。 他蔫头耷脑地坐回去，觉得乔遇这人真是不可理喻，还是赶紧让他再拿一轮国王吧。 然后从烨就抽了个四号，陷入了沉默。 “啊，又是我。” 一直被撮合但谁都没撮合成的女主角林倾翻过牌来，赫然是一张王牌。 边上的乔遇咧着嘴笑的挺傻：“林倾当国王好，林倾唱歌好听。” 早在林倾第一轮当国王的时候就被她毫不吝啬的盛赞过，林倾好笑地把乔遇靠在她肩上的头推开，坐直了身子，余光在乔遇的卡背上停了几秒又移开。 她好一会儿没作声，像是在思考该下什么指令才好，半晌后才面带微笑轻快合掌。 “那就，二号和四号到下一轮为止都握着手吧，十指相扣的那种。” 从烨心里一慌，这种指示，万一他又碰上乔遇可怎么办？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从烨握着身边人的手，感觉心很累。 从身边传来了小声的嘟囔声：“呜啊，我还是第一次跟人十指相扣——” “住嘴吧陆遥，再说就恶心了。” “从烨手上感觉黏糊糊的……” “就说让你住嘴了吧？！” 从烨心中崩溃的不行，偏偏林倾选的这首英文歌至少有五分钟，这漫长的五分钟简直像过了一个小时，终于能松开的时候从烨差点哭出来。 真是倒了霉了……今天他的运气是不是也太差了点…… 乔遇倒是看得挺开心，幸灾乐祸地吃薯片，早先没能用上牌的阴霾一扫而空。 让从烨刚才在明知道她是一号的时候还让人坐她腿！这要是摊上陆遥她非得陷进沙发里去不可！ 这现在也摊上亲密指令了吧，这就是现世报！乔遇觉得挺好，高高兴兴贴到功臣林倾边上，殷勤地把薯片袋子举到她面前。 “林倾要不要吃？还是你喜欢其他口味的，我拿给你呀？” 林倾对她的亲近欣然接受，拿了片薯片吃下，看着又被重新散开的卡牌，眸中微闪。 * 又是几轮下来，场上最累的可能就是从烨。乔遇一边嘲笑他怎么老被点到一边毫无危机感的吃零食，完全已经把她筹谋失败的事抛在了脑后。 再次当上国王的弥衣想了想，从满桌的零食里挑出盒pocky。 “就来个，唔，两厘米以下的pocky game——” “等一下等一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从烨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两厘米也太短了吧！我觉得需要重新斟酌长度！” “是吗？”弥衣用手比了比，从善如流地改了口，“那就五厘米好了。” 啊听起来是个安全距离，从烨放心地坐下了，觉得就算是又抽到他也没问题。 “那就一号和二号。” 一号乔遇一下子被刚塞进嘴里的零食噎到了。 她咳得惊天动地泪眼模糊，想着果然在最放松的时候就会被命运放冷枪，喝下林倾递到嘴边的水才缓过劲儿来。 “我是一号。”乔遇擦着眼泪抬起头，狼狈地环视一周“二号是谁？” 几个人都茫然地看着她没吭声，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身边传来细如蚊讷的声音。 “……是我。” 感谢包厢里昏暗的灯光为自己发烫的脸打了掩护，林倾按捺住剧烈的心跳，故作平静地翻过卡牌。 “我是二号。” 包厢里一时只剩下随机播放的歌曲声，从烨突然砰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激动地转向弥衣。 “两厘米！我觉得两厘米超好的！” “不已经晚了，决定好了的指示是不能再变动的。” 弥衣冷酷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从烨颤抖着嘴唇坐下去，恨不得给自己这张破嘴一巴掌。 “……不，你怎么回事啊。” 乔遇对他急转直下的情绪迷惑不解，本来听他的意思还觉得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没看到热闹会对他影响这么大的吗？ “别管我你赶紧去吃pocky——可恶，五厘米那不是一人一口就可以了吗……” 他犹在悔恨地嘟嘟囔囔，乔遇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心情变化真是不可理喻。 哎呀不过二号是林倾实在是太好了，就算是五厘米这种宽松的长度要求她也实在不是很想和从烨或者陆遥玩这个……这波是她抽到了上上签！ 乔遇心情挺好，转身就很干脆地去拿pocky。 “……那个，乔遇。” 林倾犹犹豫豫地唤住了她，乔遇应声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她。 “你如果会介意的话，那我们还是——” 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面甚至都不敢看乔遇。 心思向来不太细腻的乔遇茫然地眨眨眼，看着林倾敛着的眉眼和紧张地绷紧了的腰身，电光一闪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哦！林倾脸皮那么薄，做这种亲密的游戏当然会有顾虑了！ 虽然乔遇她是觉得女孩子之间没什么所谓，但她也很能理解林倾的心情，为自己刚才没问问人家就自作主张的行为感到惭愧，温声说道。 “我是不介意的，林倾会介意的话我去找弥衣商量商量换一个指令好不好？” 她还没动就被林倾捉住了袖口，漂亮的女孩子咬着嘴唇，迟疑了半晌用力摇了摇头。在这样糟糕的光照条件下，乔遇都能看出她耳朵的颜色变深了。 乔遇看的手痒，突然想去摸摸看是不是很烫，但又怕太唐突会吓到林倾，就退而求其次地摸摸她的脸，笑道：“倾倾这么害羞呀。” 林倾想说点儿什么反驳她，毕竟她待人处事一向落落大方进退有礼，还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调笑。 但那些话都堵在嗓子里说不出口，她只能躲避着乔遇含笑的眼神，祈祷着脸不要再变红了。 因为林倾自己是最清楚的。自从遇到乔遇以来，在乔遇面前的她就已经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咳咳。” 举着pocky盒等了半天的弥衣非常刻意地咳嗽两声，沉溺在小空间里旁若无人的两个人这才齐刷刷向她看来。 ……说真的，林倾她这么明显到底能瞒过谁？啊，当然除了旁边这两个傻子之外。 弥衣心中暗叹，往乔遇跟前递了递盒子。 “再不开始我就把pocky都掰断再给你。” “不要浪费粮食啊。” 乔遇对她奇怪的威胁啼笑皆非，接过了pocky盒。 她看看长度在心里预估了一下，对林倾安抚道：“没事的，五厘米很远的，等会儿你就咬着一头就好，我来动。” 她说着从盒子里取出pocky，林倾如临大敌地盯着那根饼干棒，喉结紧张地滚了滚，身体前倾，就着乔遇的手咬住了pocky的一头。 乔遇被她的突然接近吓了一跳，看着林倾近在咫尺的清逸秀颜，心中后知后觉地打起鼓来。 ……总觉得比想象中的近不少啊？ 但现在已经没有给她做心理建设的时间了，包厢里不知何时弥漫着一股屏息以待的气氛，周围三个人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从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见她余光扫过去还对她生起了气，比手画脚地示意她快点儿。 ……不是，你又不是不能说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乔遇没工夫搭理从烨，想着早搞早完事，慌里慌张地扶着林倾的肩膀低下头去。 她咬下第二口的时候才感觉不对——她扶人家肩膀干嘛？这姿势跟要那啥似的。 好在林倾看起来实在紧张过度完全对她的动作没什么反应，她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长长眼睫不安地颤动着，把行动权全权交给了眼前的人。 这看起来不是更像那么回事儿了吗！ 乔遇僵着脖子不敢动，一个劲儿地往下瞥，这现在是多长？有五厘米了吗？她刚咬了两口应该还没到吧，但是怎么感觉这么近？ 紧张过度让她对距离的判断都模糊起来，她与林倾呼吸相交，鼻息间都是属于林倾的香气。 不不不，这个距离再近就要……就要碰到了吧？ 是说闭着眼睛的林倾对她也过于无防备了吧，呜哇这到底是还有多长才到五厘米。 乔遇脑中乱成一片浆糊，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状态。 而这种时候理性过人的系统就非常可靠，它谨慎地测量了一遍，在乔遇脑中字正腔圆地说道：“现在的长度是7.63厘米。” 这根本还有差不多三厘米要吃！真的没问题吗！五厘米好近！系统的声音让乔遇一激灵恢复了思考能力，她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一咬牙一跺脚。 哎，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吃！ 她拿定主意，心中念叨着半截半截半截哦呀不好好像咬多了—— 感觉对面好半天没动静，按捺不住微睁开眼的林倾看到的就是乔遇正靠过来的脸。 林倾心跳登时漏了一拍，鬼使神差般地向前凑了凑。 “——！！” 乔遇猛地向后大大仰去，整个人几乎躺倒在沙发上，下意识抬手捂住嘴。 巧克力的饼干外层在她口中慢慢融化，她却完全尝不出是什么味儿，脑子里空白一片。 她心脏砰砰砰跳的飞快，让她生怕它会从嘴里跳出来。乔遇手上颤抖着用力，嘴唇上那抹柔软的触感却像生了根似的挥之不去。 ——刚才……碰到的是…… 她眼神游移了好半天才敢去看林倾，女孩子坐的笔挺，像雕塑似的纹丝不动，精致面容上仍保持着吃pocky时的紧张和忐忑。 ……好像是就这么死机了。 乔遇心里那点儿“没准碰到的是脸呢”的侥幸荡然无存，周围三个人都看傻了似的谁也不说话，其实大气都不敢喘的乔遇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开口。 “……我刚才——” 林倾猛地站起了身。 “我、我去一趟洗手间！” 然后用惊人的气势跑了出去，在场的人谁都没反应过来，看着包厢的门一开一合林倾就没影了。 还记得轻轻关门，看起来应该问题不大……吧。 乔遇难以释怀地往沙发上一躺，脑中不受控的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忍不住抬起双手捂住脸，头顶转动的彩灯从指缝中透进来，让她眼前缤纷斑斓的糊成一片。 此刻的乔遇与在包厢门口捂住脸蹲下的林倾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糟糕，好软。 * 等到林倾终于面色如常的回到包厢时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了，包厢里正在播放《好日子》，气氛喜庆的像过年。 林倾一进门就被“今天是个好日子”的唱腔震到了，她迷茫地坐回乔遇身边，乔遇也毫无异状地递给她一瓶从烨刚点过来的饮料，二人默契的谁也没去提刚才发生的事，相敬如宾。 “哎呀林倾回来了。”神色疲惫的弥衣扯下耳机，然后立刻皱起了脸。“……这歌是从烨说什么‘反正也要等林倾回来才能玩游戏不如先放个歌吧’开始放的，然后就单曲循环到现在了。” 她说着冲悠然自得的从烨吼道：“够了！切歌！” 从烨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听话的切了歌。 于是在《花好月圆》的背景音乐里弥衣继续——没能继续说，实在听不下去了的乔遇忍无可忍，跨过瘫在沙发上出气多进气少的陆遥直冲点歌台，在跟从烨一番搏斗后成功换了首歌颂父爱的歌。 “……总之你们刚才指示完成的很成功。” 弥衣继续说道，她也没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自觉，对林倾戏谑地挑挑眉。 “虽然没量到最后是不是剩五厘米——嘛，都已经被吃掉了嘛没办法，辛苦了。” 被她这么调侃着，林倾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微皱起眉，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弥衣。 “你到底——” “好了好了——既然人已经齐了，那我们快开始下一轮吧。” 弥衣很干脆地打断了她要问的话，重新把牌洗好，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感觉时机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进入正题了。” 她懒懒拖着长音，率先拿了一张牌。林倾盯着桌面看了半晌，不动声色地也拿过一张，没有继续往下问。 其他几个人窸窸窣窣地围过来各自取了牌。从进包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大伙儿都坐没坐相的在沙发上靠的东倒西歪，乔遇犹豫再三还是像之前一样靠到了林倾身上，没感受到什么抗拒才放下心来。 回头得找个二人独处的机会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才行，都怪她没能测好距离——她最后怎么能一口吃掉七厘米的？这也吃太多了吧？ 乔遇那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有那微妙的一触在记忆里格外的鲜明。她正反思着自己怎么这么能吃，就听到弥衣的声音响起。 “运气真好呢，我又是国王。” 嗯嗯是啊，她要是也能运气这么好就好了，哪怕就少吃个一厘米左右—— “那就一号要在在场的人里选出一个人，这个人拥有问她一个问题的权利，一号必须给出真实的答案。” 诶，那要是被问到奇怪的问题怎么办？比如如果有人问她刚才和林倾亲——咳，的感觉怎么样她可说不出口，啊不过那时候感觉真的好软，原来人类的嘴唇是可以这么软的吗她怎么摸自己的就感觉没那么—— “喂，一号。” 有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乔遇猛地回过神，看到一桌人都在盯着她。 她这才想起来她拿到卡牌都没看自己是几号，忙翻过卡牌。 “好了一号选手乔遇，你想选谁来问你问题呢？”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还嘲笑从烨老被点到，这就是现世报吗。 乔遇看着笑的老谋深算的弥衣，第一个排除了她。 简单来说就是要选择场上最有可能问出对她无害问题的人，比如她刚才放空的时候想的那个问题就不行，就很有害。 ……那不是就只有一个人，肯定问不出那个问题吗。 乔遇愁苦地眨眨眼，还是遵循本心向林倾抛去了橄榄枝。 “林倾……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感到其他人热切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林倾暗暗叹了口气。 乔遇她根本不知道其实她选谁都是一样的，之前的国王游戏几乎可以说都是在为这一刻做铺垫，都是为了揭晓那个赌约的胜负。 但乔遇选择了她这件事，还是让她隐隐感到高兴。 “那么。”林倾思考着措辞，“你——和宋晚晚是什么关系？” 包厢里的气氛随着这句话紧张了起来。 当事人乔遇浑然不觉，摆出了一张“哈？就这个？”的脸，语气平平道：“……大概算是朋友吧。” “诶诶——？？” 陆遥拍案而起，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朋友？哪种朋友？” “普通的那种……” “不可能吧——” 在陆遥的哀嚎声中，从烨扬眉吐气哈哈大笑：“所以我早就说过了不可能！傻——了吧！” “可、可是我那天明明听到她们说……” “那天？” 还没能完全把握住状况的乔遇敏锐地竖起耳朵，怀疑地看向陆遥。 “……难道说那天是指楼梯间——” “噫？！” 陆遥自知失言慌忙捂住嘴，但为时已晚，乔遇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逼过去，二人的叫喊声混在一起。 “不不不乔遇你听我解释——” “你那天是不是去偷听了？？到底是误解成什么样了啊你这家伙——！” 还没受到波及的从烨高高兴兴拿过一包薯片扯开了，一边吃一边给前台打了个电话。 “再拿点儿刚才的饮料上来吧，嗯嗯，有好事需要庆祝庆祝。” * “多么无聊！” 听陆遥解释完偷听事件原委，乔遇怒火中烧，叉着腰咕咚咚地灌着饮料以解心头之恨，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向坐在边上的从烨一指。 “所以你为什么让陆遥盯我稍啊！” “……反正是为你好。” “我信你个鬼！” 不能把更早的偷听事件暴露出来，从烨自认理亏，含糊地带过。气得乔遇直瞪眼。 “说到底还不是你跟宋晚晚先……那样的！我还不是把你当朋友才帮你把关！” “哪样啊！你不要总是把话说得这么奇怪好不好！你这哪像是把我当朋友我看你是——” ‘把我当仇人’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乔遇就感觉一阵头晕，身形一晃就迷迷糊糊地向旁边倒去。 “乔遇？！” 本就坐在旁边的林倾眼疾手快起身接住了她，焦急的声音从乔遇耳边传来，她听着却感觉忽远忽近的，脑子晕乎乎的像隔了层雾。 “啊、啊嘞？奇怪……” “乔遇你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把你当朋友——”从烨那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异常，一副很不满的样子伸出手来够她，结果伸手的方向和乔遇所在的根本不是一个，他在空气里摸索了半天突然生起气来，“乔遇你怎么、怎么变成两个了？” “……” 在场还清醒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弥衣率先走到桌边，拿起饮料罐子仔细看了看包装，脸上的表情古怪的动了一番，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这个。” 她将罐子转了个面，展示给另外两人看。 “是酒啊。” 本以为是普通饮料的罐子上赫然写着酒精度8%，场面一下子得到了解释。 “一开始喝的还不是这个来着……”陆遥摸索着从桌上找出正常的饮料，没辙地摸摸头，“就是在你们pocky game之后从烨就叫前台送点儿适合庆祝的饮料来，然后就一直喝的都是它了……” 难怪她没能发现。林倾正懊恼的想着，怀里的人就不安分的拱动起来，哼哼唧唧地蹭她的肩窝。 “……奇怪，我好像有点头晕——林倾你……好香啊……” 她说着就殇着醉眼在林倾脖颈处轻嗅，鼻尖碰到了林倾裸露的肌肤也不管，十足一个登徒子。 林倾身子一僵，不自在地想把她往外挪挪，结果乔遇却不高兴了，双臂一圈扣住了她的腰，带着她一块儿往后坐到沙发上，把林倾整个人都带到了她怀里。 “为什么要推开我？倾倾不管我了吗？” 林倾还没找她算账，她自己倒先委屈起来了，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流光溢彩，竟有种不真实的旖旎感。 “……是不是因为我做了不好的事？”醉酒的乔遇情绪变得很快，琥珀般的眸子里又盛满了不安和歉疚，“pocky、我不是故意——” 林倾的动作比思考还要快，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捂住了乔遇的嘴。而她现在和乔遇离得太近，两具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的，让她根本分不清楚是哪颗心跳的这么快。 她还没有做好和乔遇聊那件事的准备，尤其是在乔遇醉酒的状态下。 她那份微妙的心情越来越藏不住，而这件事发生的又太过突然。不管从乔遇那里听到什么，她的心都一定会告诉她这段关系将走向哪里，不管是什么样的进展什么样的变化，都让她感到……害怕。 林倾心乱如麻，而一直不安分的乔遇此时却像感知到了她的心情一般安静下来，任由她捂着嘴。 而林倾捂着她的手感知到乔遇微微张开了嘴，无声的翕动着说出了一句话。 ——不要讨厌我。 林倾绷紧的身体突然就失去了力气。 讨厌。 如果在那时候她的心情是这样的话，那也许现在的状况会好很多。 乔遇说完那句话就不再动，温软的唇瓣贴在她的掌心，让她止不住的回忆起那个意外。 巧克力的香醇微苦似乎又萦绕在舌尖。 是她的初吻。 第26章 “大惨剧啊……” 陆遥看着两个醉鬼和被乔遇束缚住动弹不得（在他看来是这样的没错）的林倾，喃喃道。 现在已经不是为赌输了而沮丧的时候了，他自告奋勇地向林倾那边走去，嘴上喊道：“我来把乔遇拖走——” 话没说完就被弥衣一伸腿绊了个踉跄，迷惑不解地回过头。 “弥衣你干嘛？” “……这是我的台词，你这是要去干嘛？” 陆遥一脸“这不是一看就明白了吗”的表情，老老实实地指着那边答道：“去救救林倾。” “……” 弥衣顺着他的指向往那两人身上瞥了一眼，然后就被扑面而来的粉红色氛围逼退了。 “陆遥。”弥衣面无表情，“你是xia——笨蛋吗？” 不好不好，差点就要说出人身攻击的词了，还好及时改正成了陈述事实。 弥衣在心中称赞自己的反应力，不再管面前一脸蠢相的朋友，走到从烨身边晃晃他。 虽然没能领会弥衣的意思，但是被弥衣散发出的那股“闭嘴跟我来别去乔遇那边”的气场震住了，陆遥跟过去把瘫倒在沙发上的从烨扶坐起来，疑惑地问道。 “这边是完全睡过去了啊……说起来那种饮料一样的果酒也能喝成他们这样的吗？” “谁知道，我是觉得就一般情况来说会在醉酒之前先水中毒。” 弥衣叹着气，深觉自己的三个朋友好像都不太靠谱——不，这难道是她交友不慎的问题？ 想着回头可得好好反思一下，弥衣毫不留情地啪啪拍了两下从烨的脸，对方毫无要醒的意思，皱皱鼻子往旁边一歪头，嘴里嘟嘟囔囔开始说梦话。 “乔遇你……得专一……” ……他倒真是挺卖力的，虽然感觉他对她俩关系的理解实在是很南辕北辙。 弥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默默直起了身。 陆遥惊恐地看看他看看弥衣，想着虽然从烨对乔遇执着的很厉害（假的）但是在这种状况下暴露给朋友也太可怜了（朋友知道的还比较多），仗义的出手给他打掩护。 “那、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吧？他俩都这样了，我们给他们送回家吧。” 也只能这样了。弥衣点点头，看到陆遥又摩拳擦掌地向乔遇那边走去，赶紧一把拽住他。 “你——又——干——嘛——” 这次她的话里简直要带上怒气了，陆遥不明白他又做错了什么，战战兢兢地转过头。 “我想说既然林倾和从烨住在一起那当然就是她送从烨回去……然后我去送乔遇……” 啊真是够了，女娲捏陆遥的时候就不能更注重“会看气氛”这方面一点吗？ 弥衣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从烨边上，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那对纠纠缠缠的——说真的，那看起来根本就已经是情侣之间的气氛了，但一个傻一个不说，这样对看的门清的旁观者也就是她真的会造成很大伤害。 她走过去的时候林倾正在软语说服乔遇把她放开，见弥衣过去就立刻手忙脚乱地从乔遇怀里起身，弥衣略闭了闭眼，摆摆手示意她别在意。 “你继续也没关系，反正我看的挺高兴的。” 林倾明显僵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后正色看向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声音很轻，语气警惕而疏离。 “还有，今天国王游戏的牌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是卡拉ok提供的吧。” “啊啊，果然暴露了吗。”弥衣不太意外地耸耸肩，为了不让其他人听到带着林倾往角落走了走。“所以你在让从烨和陆遥牵手那次就已经看出来了吧？真厉害啊，我可是抱着说明书背了好久才弄明白那盒魔术扑克的。” 林倾没说话，安静地注视着弥衣。弥衣对她的眼神不避不让，继续说道。 “……如果你是想问pocky game的事的话，那我的确是故意的。” “毕竟你和乔遇完全没有进展嘛，我实在是没忍住。” “哎呀——既然你都看出卡背上的玄机了，那为自己谋点儿福利也不会遭天谴的，真是个正直的人啊。” 林倾越听越觉得不对，弥衣轻描淡写的字字句句都指向她隐秘的心事，让她生出种无处遁形的羞恼感。 “一脸‘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表情呢。” 与心中慌乱的林倾比起来，弥衣气定神闲，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 “林倾你啊，平时的时候都很淡定，但是遇到和乔遇有关的事表情就变得真的很好懂。”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她恶作剧般的凑近了，低声耳语道，“我初中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暗恋。我没跟别人说过，不要告诉他们哦，不然就太麻烦了。” “……是谁？” “安心吧，反正不是在场的人。”弥衣抬起头，恍惚地想了一阵，“那个人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是那段时间的心情——” “那样忐忑，苦涩，酸甜，又患得患失的心情。” “仿佛身边的世界都因为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而发生变化。将吐未吐的爱意，暧昧不明的空气，想得到又怕失去的胆怯。” “这些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从恍惚的状态里脱出来，柔和地看着林倾。 “——这种心情，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 架着睡得呼呼的从烨往外走去，陆遥一路上仍不太放心的频频回头。 “干什么？有东西忘拿了吗？” 弥衣结束了和司机的通话，向陆遥问道。 “不……我是在想，乔遇她个子也挺高的，林倾一个人是不是搞不定啊？” 他说着停了下来，笨拙地把从烨往上提提。 “要不然弥衣你还是去和她一块儿送乔遇回去吧？从烨这有我就够了。” “我才不要呢会被马踢的。” “诶？马？” 不明真相的陆遥跟不上她“妨碍别人恋爱会被马踢”的梗，弥衣颇觉无趣，放弃浪费口舌的解释直接下了定论。 “好了相信林倾吧她可以的，没准她的握力有200kg呢。” “绝对不可能吧？！” 弥衣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现在赌局里只有你输了，我的胜负还没确定，林倾和从烨都赢了。你记得回头给他俩带薯片，毕竟你今天带来的他们都没怎么吃到。” “……唔，可恶，我知道了。” 陆遥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懊恼地应着，突然又冒出个疑问。 “你说林倾也赢了——说起来当时你直接就把她拉进来了，我都还不知道她到底赌了什么？” ……这种事竟然事到如今才想起来问，神经到底是有多粗糙啊。弥衣一阵无奈，叹着气答道：“很简单，她赌乔遇不喜欢宋晚晚——指恋爱的那种喜欢。” “那的确是赢了……”陆遥愁苦地皱起脸，“那她当时下的赌注是什么？” 他就想听听这次输让他错过了什么东西，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弥衣却在听到他这个问题后笑了起来，看起来非常开心的眯起了眼。 “她说她赌一朵花。” “……花？” 陆遥困惑地挠挠头，感叹道：“女孩子果然都很喜欢花哦。” 弥衣笑而不语，回想起那天林倾缓缓说出赌注时，眼中压抑着的情感暧昧不明。 她这话让其他什么人听到都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但偏偏弥衣不在此列。 那朵花，见过它的人大概只有四个。 ‘那要是画我呢？’ 多么突兀又不合时宜。亏林倾能在乔遇和从烨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的时候问出这种问题来。 乔遇在从烨的本子上认真又笨拙地画下那朵花的时候，弥衣就在旁边冷眼看着。 而那时林倾眼中掩不住的光彩，她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嘛，那时候还没有自觉的人现在好像已经意识到了，真是可喜可贺……？ 弥衣面上的笑渐渐敛去，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可以的话，她会全力的帮助林倾。 脑中有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又很快消失，弥衣只停滞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继续向前走去，眼里释然又洒脱。 毕竟她也很清楚，喜欢上同性是一件多么无助又孤独的事。 * “嗯，好的，我现在下去。” 林倾挂断已经到楼下的司机打来的电话，拍拍靠在她肩头昏昏欲睡的乔遇。 “走啦，我送你回家。” 乔遇比起从烨来状况稍好一些，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但还勉强保有意识。她嗯了一声就自己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就觉得脚下发软，被林倾及时扶住了。 “别逞强。” 她轻声说着，乔遇却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对她的斥责——她喝醉酒之后似乎症状是很容易觉得委屈，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不作声地借着林倾的力气往前走。 ……可是林倾比她矮了小半个头，要扶她是不是会很吃力啊？累到林倾怎么办？ 乔遇混沌的脑子里胡思乱想，一心觉得都是自己给林倾添了麻烦，想减轻一下林倾的压力，结果刚撑起点儿身子就脚底拌蒜，跌跌撞撞的带着林倾撞在了墙上。 好在她还记得要护住林倾，本就搭在林倾肩膀上的那只手反应奇快，在林倾撞上墙之前护住了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只来得及曲起肘不让自己撞到林倾身上，手肘被墙面撞得生疼。 然而这么一来，现下的局面就变成了她把林倾按在墙上，面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就是林倾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睛。 啊啊，她好像又做错事了。 乔遇心里又着急又歉疚，忙用还不太清晰的口齿解释。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 醉酒的人思维跳脱的厉害，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嘴里的话也硬生生拐了个弯。 “——林倾你这里，有颗痣诶。” 乔遇愣愣地盯着那颗痣看——它在林倾左边锁骨上方一点，平日里林倾总是把校服外套拉链拉的很高，穿的整整齐齐的，根本不会露出这里的肌肤。现在也是因为她的衣服在刚才的意外中被弄乱了，这才让乔遇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白皙的脖颈如同上好的细瓷，那颗小小的痣随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而微微动着，在乔遇眼里格外惹人心痒。 “在……这里。” 毫无征兆的，乔遇摸了上去。 她微凉手指激起林倾的一阵颤抖，却没有受到一点点抵抗。 “……乔遇……” 再次粘稠起来的空气让林倾无法对眼前的状况作出正常判断，只是低低唤着乔遇的名字。 乔遇端正的五官近在眼前，她唇齿间是混着水蜜桃香味的酒气，与林倾早已乱了的呼吸几乎揉在一起。 而醉眼朦胧的人根本意识不到林倾的异状，她手上一下子摸歪了，不高兴的蹙起眉，手指贴着林倾的皮肤向那一点滑过去。 直到她成功地按住那里，乔遇才心满意足起来，笑的眉眼弯弯。 “捉住了、林——” 她突然被林倾猛地抱住了，行动的受限又让她难受起来，而这时那股酒劲又涌了上来，乔遇蔫头蔫脑地把头埋进林倾的肩窝，喃喃地说着头好痛。 林倾脱力地捉皱了她背后的衣服，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其实你还算是幸运，如果是以前的乔遇的话，那我一定会劝你放弃的。但是巧了，她上个暑假刚好洗心革面了。’ ‘虽然可能对你还没有到爱情的那种地步——但是她很亲近你不是吗？像小狗似的。’ ‘所以你需要更加……贪婪。’ 弥衣的话在耳边回响，她像被蛊惑了一样缓缓收紧双臂。 是她捉住了乔遇，还是乔遇捉住了她？ 等怀里的人不再乱动的时候林倾才放开她，头靠在她肩上垂眸轻声吐出两个字，语气嗔怒又无奈。 “……醉鬼。” 而她没有输掉的那朵花正在心里生根发芽，前所未有地茂盛生长着。 林倾想，她愿意种花。 第27章 乔遇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从床上坐起来，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回忆着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 在这种时候方便又好用的系统开口为她答疑解惑。 “就是宿主昨天在卡拉ok喝醉了。” “……” ……真的假的，她完全一点记忆都没有，说到底哪儿来的酒她明明一直在喝—— “宿主以为是饮料的那东西其实是含酒精的哦。” “是谁在给未成年喝那种东西啊？！” 于是系统给乔遇讲明了前因后果，乔遇一开始还能愤慨地说着从烨是傻子吗跟它聊两句，听到自己醉了之后的那些表现就越来越沉默，到最后一言不发。 “——就是这样，最后是女主把宿主送回家的，我建议宿主现在先去洗个澡。” “……有道理。” 昨天回来之后乔遇死活不让别人碰她，非得自己去洗漱，结果擦着脸就睡着了险些被湿毛巾闷死。乔爸乔妈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给她擦完脸就先把她搬到床上让她好好睡一觉。 所以现在乔遇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并且皱巴巴的。 她闻了闻领口，感觉还隐隐有股酒气。 乔遇虽然一直对穿衣打扮不太讲究，但向来爱干净，当下就觉得浑身难受，急忙拿起睡衣冲进了洗漱间。 花洒淋下的水让她神志彻底清醒过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心里那股郁闷却挥之不去。 她洗澡的时候系统会为保护她的隐私而很绅士地自行休眠，所以乔遇现在连个能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只能自己独自反思她干的好事。 ……所以她昨天在pocky game里误亲、亲了林倾，然后喝醉了又抱着人家不放，林倾好心送她回家她还摸人家——呜哇！哪儿来的臭流氓啊！ 她哀嚎一声捂住脸，陷入了深层次的自我厌恶。 可恶如果从烨没有点错饮料的话——不行不行不要把自己的问题怪在别人身上，要怪只能怪她怎么这么不能喝酒品还很差，而且竟然转天就把酒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怎么想都觉得是个很差劲的体质……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房间真的太好了…… 要不是有系统在她根本想不起来她做的那些事，能记得的就只有她亲了林倾的事，比如说林倾嘴唇好软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反应也超可爱—— “呜哇啊啊啊不要再想了啊啊啊啊！！” 乔遇惨叫着抱住过热的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把温度调节的旋钮撞到了最高档，浴室里的惨叫声立刻高了八度。 “好烫————！！” * “……遇遇你没事吧？刚才楼上好像好大的动静。” 饭桌上，乔妈忧心地看着乔遇，感觉崽崽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没事……就是水太烫了……” 洗过澡之后不仅没有变清爽反而更疲惫了，乔遇愁苦地摸摸自己的发顶，祈祷不会因为刚才的意外被烫的掉头发。 “没关系，宿主的发根还很强韧，但是宿主为什么要用热水烫自己？” 好了够了谢谢你的信息让人很安心但是你先闭嘴不要再让我想起来了。 被乔遇严厉地三令五申了一番，系统乖巧地闭了嘴，在心里想人类真奇怪。 “看来是洗澡的时候还没完全醒酒吧。” 乔爸放下筷子，犀利地指出症结所在，并向乔遇传授经验。 “遇遇年纪小还不知道，酒还没醒的时候就该用冷水洗，冰一下立刻就清醒——” “净跟孩子胡说八道，遇遇哪经得起你这么糙的醒酒办法？” 话没说完就被乔妈一眼瞪住，乔爸从善如流地改了话题。 “……说起来遇遇这么大了也没怎么喝过酒，现在看来酒量是不太行啊？” 何止是不太行，就她这个情况来看基本上得告别酒桌了。 但这话身为乔氏独生女的乔遇难以启齿，只能默默扒饭，听着乔爸为她设计锻炼方案。 “唔，酒量这种东西喝喝就有了！不如就从今天开始，和爸爸一起每天喝一杯！” “然后你们父女两个一块儿醉倒吗？我可伺候不过来。” 乔妈面色不善，不去理立刻收了声的乔爸，向乔遇露出温柔的笑容。 “遇遇别听你爸爸瞎说，他自己还是一杯倒呢。” ……这不就是遗传嘛！她的酒量算是没救了！ 参透了背后的真相，乔遇痛定思痛地嚼着饭，想着以后得更加注意不能再沾酒了才行，就听乔妈继续安抚道：“没事的，反正因为你爸爸也不能喝，过两天你的生日会上本来也没订多少酒——” “……嗯？” 乔遇动了动耳朵，茫然地从饭碗里抬起头。 “我的……生日会？” “是呀。”乔妈也不觉有异，“遇遇看来真是醉的不轻，10月6日，是你的生日呀。” 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在穿来的那天就确认了原身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没有人设的龙套角色用起来就是方便，很干脆的就贴合成了她的形状。但这个月着实发生了不少事，忙的晕头转向的乔遇愣是把自己生日都给忘了。 但生日会这事她可还是第一次听说啊？ 一下子连碗里的饭都不香了，乔遇惊恐地看着乔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生、生日会是指……我们一块儿吃个饭？” “嗯嗯。” 乔妈笑眯眯地点头，随后说出的话就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她的幻想。 “没事的，今年请的人不多，酒店里不会很挤的。” 竟然是包了个酒店来办孩子的生日会吗！看啊这就是有钱人！ “只请了一些比较熟的老朋友，刚好我们家和从家最近要有个大合作，借着你的生日会跟大伙儿说一声——” 后续的话乔遇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想象着那天可能出现的场面，作为生日会的主角她势必要和形形色色她根本就不认识的长辈或者父母的生日伙伴寒暄聊天，搞不好还要上台切个蛋糕当众发个言许个愿什么的。 乔遇忍不住瑟瑟发抖，觉得怎么想都不像是她这个轻度社恐能招架的，。 ……怎么会这样，有钱人家的孩子好像比她想象的要辛苦一些。如果一定要过生日的话她真的只想普通的过，呜呼。 乔遇生出点“干一行恨一行”的悲苦，愁眉苦脸地吃了两大口饭。 *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乔遇回到自己屋里，一脸严肃地看着手里的手机。 先得跟林倾道歉。 她沉着的思考着应有的流程，总之就是得先道歉，诚恳的，低姿态的，必要的话甚至可以是每天给林倾写一封悔过书看到她烦的。 毕竟一切都得建立在林倾没有讨厌她的基础上，啊可是她那肯定是抢了人家的初吻不不不只是蹭到一点应该不能算数吧再说她自己明明也是—— 乔遇一头砸进枕头里，恶狠狠地在心里勒令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道歉，对，首先得道歉。 然后是要道谢，为林倾不辞辛苦把她运回来道谢。 她要是没醉的话就不会给人家添这种麻烦了还能让林倾送从烨回家——呜呃呃呃呃呃！ 乔遇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成一个扭曲的形状，悔不该当初。 仔细想想昨天的卡拉ok这两人根本就没有进展！从烨和陆遥的进展还多一点！可恶，如果当时pocky game把她换成从烨的话—— ……的话？ 乔遇静止了一瞬，顶着颗毛蓬蓬的头盘腿坐起来。 嗯、嗯——怎么说呢—— ……奇怪，不管怎么想象都没办法在脑子里构建出他们俩同吃一根pocky的场景，不如说任何称得上暧昧的画面都很难把他们俩安进去。 虽然理性告诉她如果真发生这种事的话这个指令大概会被二人同时要求换掉，但是、但是啊…… 明明是相性绝佳的言情小说男女主，为什么她完全看不出cp感呢…… 将这一切归罪于自己贫瘠的想象力，乔遇带着微妙地down下去了的心情重振旗鼓。 道谢，对，道谢完了之后就得进正题了，也就是要邀请林倾来她的生日会。 这件事明明听起来很普通，但是放在距离生日会仅剩不到四天的情况下就很要命，更别提她们俩现在事儿还没说清楚处在很微妙的状况下…… 她的生日从烨他们几个估计是早就知道了，但才转过来一个月的林倾肯定还无从得知——只要从烨还没有提起过的话，他最好还没有！ 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朋友要办生日会并且还没有邀请自己也太过分了，她可不想对林倾做这么失礼的事，她真的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好，行动的顺序已经决定了，乔遇一鼓作气打开林倾的聊天界面，啪啪打起了字。 对不起林倾我昨天做了那样的事情…… ……遣词造句看起来有点奇怪。 乔遇觉得好像说的太模棱两可了，道歉的方式也给人感觉不太真诚，又删掉重新打。 昨天pocky game那件事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在下对做出这种事的自己非常羞愧，希望您能原谅…… 乔遇洋洋洒洒打了一长段，回头检查的时候越看越不对。 ……好沉重，这发过去会被当做奇怪的人的吧。 她默默把对话框删空了，深深感到万事开头难。 诶！道歉这种事就要干脆利落才行！总之先发个“pocky game那件事真的非常抱歉！”过去，然后再根据林倾的态度见招拆招！ 乔遇说干就干，颤抖着开始打第三次的道歉声明。 pocky——确认，空格，game——确认。 然后乔遇手抖的在那个已经变成发送键的确认键上多点了一下，二人的对话界面里立刻出现了她毫无前言的一句pocky game，完全意味不明。 “哈啊——？！”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她这是在强调什么啊？！ 对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心如死灰，乔遇在心中流下了绝望的眼泪。 * 林倾午饭后就一直在看着手机发呆。 已经这个时间了，给乔遇发个问候的消息去应该可以吧？也不知道她醉的怎么样了。 她在和乔遇的聊天界面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没想好怎么开场，就看到上方乔遇的名字突然变成了正在输入。 “嗯？” 林倾惊得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屏气凝神，专注地盯着手机等乔遇的消息。 然后正在输入停下了，过了会儿又开始输入，然后又停下了。 半天一个字也没发过来。 林倾猜测着屏幕对面人的纠结苦恼，颇觉忍俊不禁。 是哦，那件事还没好好聊聊就喝醉了，现在一定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吧。 虽然还没能得到乔遇发来的消息，但林倾的心情却好了起来，孩子气地晃了晃腿。 ……有点想让你多纠结一会儿，对不起啦。 在心里对乔遇道歉，林倾轻轻笑了，对乔遇的笨拙感到开心。 既然她也会这么在意的话，就很好。 比她大大咧咧的解释说是意外，或者根本不当回事儿，要好得多。 林倾单手撑着脸，心情很好的去摸乔遇那白底黑字写着“我要学习”四个大字的头像——是她在开始补习的时候换上的，看来还没来得及换。如果她现在拍一拍乔遇，会不会吓她一跳？ 她没来得及把这个恶作剧付诸实践，手机突然一震，从屏幕下方滚出条消息来。 乔遇：pocky game 林倾眼疾手快一缩手还好没拍出去，惊疑不定的看着这条消息，心里砰砰狂跳，只是看到这两个词脸就热了起来。想着乔遇怎么这么单刀直入难道是想—— 【“乔遇”撤回了一条消息】 她高涨的心跳几乎停了一下，懵懵地眨眨眼。 隔着手机屏幕的两个人，尽管原因不同，但都被这短短的两个英文单词，搅得心慌意乱。 第28章 尴尬的场面没有持续太久，乔遇很快发来了新消息。 乔遇：抱歉刚才发错了 乔遇：总之我昨天在游戏里不小心碰到你了对不起！ 乔遇：然后在喝醉了之后好像还做了很失礼的举动……这样您还能送我回家真的很谢谢您！ 乔遇：再有就是如果您能原谅鄙人的话，那么鄙人十月六号的生日会请您务必赏脸来参加…… ……几句话的语气阶梯式的越来越谦卑。 她这一串消息发的很快，没给林倾一一反应的空隙。而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乔遇最后一条消息吸引了，忙回消息道。 林倾：十月六号是你的生日？ 屏幕那边的乔遇像等待判决的罪人一样瑟瑟发抖的等了半天，结果判决没等来倒等来了这么一句回复，她不敢怠慢，诚恳地向林倾解释。 乔遇：是的 乔遇：但我在今天之前也把这事忘了！是我爸妈提醒我才想起来的！绝对不是故意没和你说！ 从林倾会有疑问来看，从烨肯定是还没跟她提起过这件事。乔遇想着就松了口气，好歹避免了最差的状况，不然她这可真是雪上加霜。 林倾：我知道了 林倾：谢谢你邀请我，我会去的 好耶！看来林倾还没有讨厌她！ 乔遇的心放了一半，她提着另一半心战战兢兢的壮着胆子旧事重提。 乔遇：好的好的您能来我真是三生有幸，那么关于昨天的事……？ 没办法嘛！她得不到林倾的正面回应就是会担心嘛！ 她可不想和林倾之间一直存着芥蒂！ 乔遇说完就正坐在手机面前，视死如归地盯着屏幕等待林倾的回复。 但林倾这次的回复没有刚才那么快，乔遇坐立不安，心以惊人的速度枯萎下去，两分钟像是等了两年。在她开始心灰意冷的时候，林倾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林倾：我不介意。 林倾：只是个意外，没事的 林倾：但是以后酒还是要少喝哦 三行字乔遇翻来覆去地看了至少五遍，然后深吸一口气，在床上无声地摆出了“赞美太阳”的姿势。 或许这里应该是赞美林倾，啊，多么心胸宽广的人啊，林倾，永远的神！ 乔遇几乎感动落泪，深感她那浓墨重彩的一天终于可以翻过去了。 * 当天下午，乔遇敲响从家的门时，是从烨给开的门。 从烨看起来脸色苍白，整个人看着病恹恹的，乔遇原本想打个招呼，看到他这副样子就疑惑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是昨天喝酒喝出问题了吗？” “不是，就是昨天洗了个冷水澡，好像有点冻着了。” “……” 乔遇感受着十月份微凉的风，觉得他这个行为很需要勇气。 她跟着从烨走进客厅坐下，听他操着浓重的鼻音讲述这个悲剧的始末。 “我们昨天不是喝醉了吗。” 说起这个来乔遇就生气，目光锐利地瞪着他，从烨直接别过了头。 “……我也不知道那些饮料有酒精，看在我们都是受害者的份上能不能把这事放一放不要再追究了。” “你点的饮料你说不知道，你倒霉是因为你酒量不行，我倒霉是因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吗？” 到底是对着状态不佳的从烨施展不开，乔遇也没有穷追猛打，按捺住火气继续听他委委屈屈地说他受的苦。 “然后我昨天回到家之后被我妈逮到了，结果她一听我是喝醉了就生气。” “就直接把我带到浴缸边上，骗喝醉的我说里面是热水让我泡进去了。” “……” 好家伙，亲娘啊，这醒酒办法别是跟她爸学的吧，还是个进阶版。 乔遇被家长们的激进办法所震惊，哑口无言。 “虽然只泡了一下就起来了，但今天早上起来之后感觉好像还是有点中招了。” 从烨艰难地吸吸鼻子，感叹道。 “你别说，泡泡冷水对醒酒还挺有效的。” “……这样啊。” 希望她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个知识。 听过这么悲伤的故事之后，乔遇看从烨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从烨倒是不以为意，迟迟的想起问乔遇的来意。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是——” “乔遇？” 在楼上听到下面的动静，感觉说话声格外熟悉的林倾从楼上走了下来，面带讶色地看着乔遇。 乔遇看到她顿时喜上眉梢，跳起来一溜烟地向她跑过去，双手捧着递上一封烫着金字的请柬。 “我来给你送生日会的邀请函！” “啊……谢谢。” 她这次突然拜访没有提前和林倾说，林倾又惊又喜，从她手上接过那封邀请函，打开看了下时间和地点。上面“给林倾”三个字应该是乔遇自己写的，字迹工工整整，写出了种写字帖的感觉，让林倾会心一笑。 “邀请函？” 从烨凑过来伸着脖子看了看，迷茫地转向乔遇。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东西，你给过我吗？” “肯定给过吧……”乔遇皱着眉想了想，“大概是我爸把你的那份一起给到从阿姨那里了吧。” “哦——” 从烨拖着长音，用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她，让乔遇浑身不自在。 “你偏心林倾我是可以理解……但是偶尔对我也好一点——” “不、我、我可没有偏心林倾哦？！” 突然被正主捉住痛脚的乔遇一点就炸，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虚张声势地炸起毛。 “……宿主这话连我都觉得不太有说服力……” “不是不是我这只是顺势而为，其实在心里对你们我都是一视同仁的！！” 连系统都难以认可她的说法给她放冷枪，但乔遇还是不想承认她歪屁股的事实，拼命对从烨做着苍白的解释。 她作为一个作者的父母心在隐隐刺痛，还有什么比笔下的人物亲口说出作者偏心另一个人物更能让作者百口莫辩的呢……她甚至都要对从烨生出怜爱之心了，而对方却大度地拍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没关系，我懂的。” 说实话她完全不知道他又懂了什么，但乔遇还是没出息的松了口气，姑且把这话当做是对她的原谅。 她偷偷摸摸扫一眼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林倾，看到林倾似乎对手上的邀请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有对从烨和她的对话产生什么反应，不禁暗呼万幸。 乔遇长舒一口气，但还是隐隐觉得难以释怀，悄悄在心里问系统：“……我真的偏心林倾偏的那么明显吗？” “是的宿主，真的很明显。” 乔遇默然，觉得她可能需要抽个空好好反省一下。 * 既然来了总得坐会儿，三人一起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从烨吭哧吭哧吸着鼻子，一激灵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 刚开始反省偏心决定洗心革面的乔遇格外殷勤，给他递上了纸巾。 “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从阿姨已经——没能帮到你，对不起。” 看着林倾略带歉疚的脸，从烨毫不介意地挥挥手：“没事没事，反正我妈那个人轴的很，就算你在她也肯定会背着你把我扔进冷水里的。” ……从家这简直是鹰把幼崽推下悬崖一样的育儿方法。 乔遇暗自咋舌，突然想到了个问题。 “啊嘞？说起来为什么是林倾送我回家？按理来说不是该送从烨吗？” 她的脑回路跟陆遥差不多，林倾面不改色，把当时弥衣说服陆遥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因为当时从烨睡得很沉，我可能搬不动他。” “对对对搬不动搬不动。” 当事人从烨频频点头，现身说法的挺直身板，坐的像是千斤坠。 “也是哦。” 乔遇很顺畅的接受了这个解释，借着这个话题抛出她这次来的第二个目的。 “这次真是给大伙儿添了不少麻烦——你们感觉昨天玩的怎么样？如果不尽兴的话要不然我再组织一次作为赔罪？” 对！她这次来一是为了给林倾送邀请函以示重视，二是为了打听男女主对昨天首次出去玩的感想！ 但昨天那区区三个小时怎么想对他们来说应该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乔遇之前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国王游戏里选中他们两个人共同作业的就只有一次，国王陆遥提出的指令是“来聊聊最近在读什么书吧”——这什么究极无聊的指令！ 虽然这两人最近都在读言情小说这点还是挺让人意外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那种男女主共读一本西厢记的美谈！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她来推动一下，然后再重振旗鼓组织一场复仇（对象是不争气的自己）战！ “我觉得挺好玩的，乔遇你不要多想。” “我也是！昨天大概是我出去玩最开心的一次！” ……奇怪，这两人反应和她想象的差好多。 惯会照顾她心情可能在说客气话的林倾暂且不提，乔遇看向情绪莫名高涨的从烨，对他那高的不正常的评价发出质疑。 “……真的那么开心吗？” “是的！” “为什么？” 感冒也挡不住从烨的兴高采烈，他双眼熠熠生辉，脸上满是真诚和感动。 “因为看到我的朋友感情进一步发展了，我非常感动！” “……” 哈？从烨是这样的人吗？原来他是看到大家关系变好就会开心的大好人吗？ 乔遇满心疑惑，开始怀疑自己对从烨的人设认识有误差，不太确定地继续说道。 “那、那我们这两天还要不要再出去……？” “不，虽然我挺想出去的，但我现在在感冒啊。会传染给你们吧？” 无可辩驳的正论，乔遇哑口无言。 “而且。” 从烨挑挑眉看过来，话中透着疑惑。 “……离你的生日会还有四天，你真的还有时间出来玩吗？” 经历很丰富的从大少爷极目远眺，目光落在半空中，用过来人的语气沧桑地说道。 “你看，流程彩排之类的，事先要记住长辈名字之类的，还有最难熬的……试衣服之类的……” “——乔遇你，应该还完全没有开始搞吧？” * 等乔遇白着小脸离开从家之后，林倾也心事重重地准备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乔遇的生日要到了，不止是乔遇要做些准备，她也得好好想想。 最重要的当然就是礼物。 林倾微皱起眉，打开房间的门。 该送她什么才好呢？乔遇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 她关门的动作突然受到了阻碍，转身看去却是不知何时过来的从烨用手撑住了门。 面对林倾投来的疑惑视线，从烨目光炯炯，笑的清爽又无害。 “关于给乔遇的礼物，我有个想法，你想听听吗？” 第29章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生日会的准备工作的话，乔遇觉得应该是“混沌”。 由于这不止是一场简单的生日会，里面还包含着非常浓重的商业意味，穿成豪门之女的乔遇只能把她该认识的叔叔阿姨们加班加点记在脑子里，这比她月考补习的时候还要更累。 但这其实还不算是最难熬的。 谁又能想到，最困难的事是挑衣服呢？ 乔遇这个人向来对打扮没什么要求，但她爸妈可不这么想，对自家宝贝儿的十七岁生日当成第一大事的两人铆足了劲儿，带着本厚厚的礼服备选图册把乔遇堵在了屋里。 ‘遇遇喜欢哪件？没有的话妈妈再让人去做新的！’ 乔遇哪见过这阵仗，瑟瑟发抖地随口说道。 ‘都、都行。’ 这句话就是噩梦的开始，乔爸乔妈把这句话理解为她看着图挑不出来，当天就带着一波人浩浩荡荡扛着衣服来了，乔遇被迫沦为衣服架子，机械地试了一套又一套。 那些礼服精美又华丽，穿脱起来费劲的要命。兴致高涨的乔妈逮住乔遇不撒手，对乔遇为了脱身随便抓着一件就说好的行为视若无睹，温柔又坚决的给她挑了大把的衣服流水线似的塞进她的试衣间。 到后来，乔遇已经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变成了麻木的任人宰割。 好在她年纪小，送来的礼服都相对比较保守，尽管穿在身上还是轻飘飘的让她心惊肉跳不忍直视镜子里的自己，但勉强还在安全线内。 在生日会的前一天，乔妈才最终敲定了条装饰较少简洁大方的抹胸裙，乔遇憔悴的像脱了层皮，看都没看就忙不迭的点了头。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咦这不是第一批试过的衣服里的吗。 终于到了生日当天，乔遇恍若隔世的站在酒店里，觉得自己像是闯过了十二试炼的赫拉克勒斯。 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顶多只是和朋友们聚聚吃个饭，她这种小老百姓那会有这样奢侈的生日会。 真是变成了个不得了的人啊。乔遇想。 这里的乔遇的人生，能被她过的精彩一点就好了。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更加的—— 乔遇正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呆呆地想着，门口就走进一个白衣人影，停在她的面前。 是林倾。 她穿着露肩的白色长裙晚礼服，似乎还化了淡妆，让她清冷的那面气质更突出，而她平日里内敛含蓄的美在此时毫不留情的盛放开来，让乔遇屏住了呼吸。 灯光从她身后打过来，照亮她月华般的姣姣容颜，天鹅般白皙修长的颈项，她柔弱又坚韧，高贵又温和，乔遇想用世界上最华丽的辞藻去形容她，却只觉得词穷。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她美得惊人。 乔遇恍惚地抬头看着她，突然间有种不真实感。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牛郎织女的故事，故事里的男人为了留住仙女偷走了她的衣裳，这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行为，但乔遇此时却突兀的有点儿理解了那卑劣的想法，脑中仿佛响起了故事主人公压抑的低语。 啊啊，神啊，如果让我见到月亮的话，如果我可以捉住月亮的话。 乔遇伸出手去，握住林倾纤细的手腕。 她掌心妥帖的贴着林倾的腕骨，合着她胸中雷鸣般的心跳，将五根手指缓缓次第落下。 ——我愿背上重罪。 * 从烨默默站在旁边，像个门童一样对进来的每位客人点头微笑，如此三拨人后终于受不了了。 ……那两个人还要把他当空气到什么时候？ 从家由于和乔家有生意合作要在晚上公布，所以来的比较早。明明他是跟林倾一块儿进来的，结果乔遇本来半死不活地坐在门口，一看见林倾就跟眼睛粘人家身上了似的，根本没往他身上看。 好家伙那傻子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直让他担心乔遇的眼部健康。 虽然他这个参与了礼服选择意见提供的人心里挺得意的，但这已经到极限了！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这么冷落他吧！ 他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想拍拍乔遇又看着她这身礼服觉得无处下手，只能背过手去刻意地清清嗓子。 乔遇这才看向他，然后难以言喻的皱起了脸。 这过于明显的反应差距激怒了从烨，他扯扯西服下摆，痞里痞气地对乔遇一抬下巴。 “干什么？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当我没见过吧。” 乔遇不忍直视地别开眼，顺着他的话说。 从烨打扮起来其实挺帅，但是乔遇一想到他平时的样子就觉得违和感满满，真是太遗憾了。 她叹着气从凳子上站起来——她今天还被迫穿上了高跟鞋，本就个子高的乔遇一下子比从烨也矮不了几厘米，把从烨吓了一跳。 “你、你这个人有没有武德啊！” “吵死了！你以为我想穿吗！” 穿上晚礼服也没能变成成熟的大人，两个人原形毕露怒气冲冲地对视，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格外娇小的林倾举起手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别吵架，穿高跟鞋很累的，乔遇你可以吗？” 乔遇立刻熄了火，苦着脸转向林倾向她哭诉：“我觉得不可以！但是我妈非让我穿，我等会儿要是在上台的时候摔了，林倾你可千万要来扶我啊。” 林倾浅浅笑了，像是月下突然绽放的琼花。 她伸出手虚虚的摸着乔遇那精心烫过的头发，口中低声道。 “我刚才还以为……” 话说到这却没了下文，乔遇一歪头蹭上她的手掌，不解道：“以为什么？” 林倾的手在她发上停了一瞬就离开了，妥帖地替她理了理，笑笑道：“没什么。” “你今天很好看，和平时不太一样。” 乔遇一听大惊，被林倾抢先夸了这还得了，当下就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林倾你今天才是特别好看！啊当然平时也好看但是今天比平时更好看！像是仙女一样——” “遇遇，有空来和叔叔阿姨打个招呼吗？”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施展她夸人的功夫，就被找过来的乔爸喊住了，她远远地应了一声，沮丧地低下头。 她面上的“不想营业”过于明显，林倾好笑的推推她，示意她不用在意他们。 乔遇这才听话的向乔爸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又急急的折了回来，把她刚才坐的凳子背后挂着的外套拿了下来，披到了林倾肩上。 “晚上很冷的。” 她专注地遮住林倾裸露的肩膀，没等林倾做出反应就又被喊了一次，忙踩着高跟鞋七歪八扭的离开了。 “……有很冷吗？” 从烨不明所以的看看酒店内开到25度的空调，疑惑地歪歪头。 林倾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垂下眼帘。 “反正现在，是挺暖和的。” 她在进门看到乔遇的时候，莫名生出了无法言说的不安。 乔遇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开朗，温暖，有轮廓分明的五官，和干净清澈的眉眼，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凌厉，笑起来却有种单纯的傻气，她多适合站在阳光下，让太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像是生来就不懂何为恶意的年轻天使。 她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今晚的妆容让她的气质更锋利。但林倾并不会因为她打扮的改变而感到疏远，她熟知这副泠然的外表下藏着个什么样的人。 但林倾在与她抬起的目光相对之时，却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乔遇显然没有预料到林倾的到来，那双向来明朗带笑的眼里还有着没收拾干净的怅然和……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乔遇的情绪一向好懂，而林倾自诩擅长察言观色。 可她见过那么多样子的乔遇，此时却看不懂她。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仿佛此时触手可及的乔遇突然就不再属于这里了，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远到林倾根本没办法追过去的地步。这种错愕的割裂感来的突兀又汹涌，让她无法动弹。 好在乔遇很快就变回了她熟悉的样子，她看得到乔遇眼底不加掩饰的惊艳，握住她手腕的手修长有力，紧紧贴着她的脉搏，是她的乔遇又回到了她身边。 于是她要做的事昭然若揭。 她压住心中升腾的不安，露出与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 就是这样。 哪里都不要去。 为了我留下来。 更加，更加的为我着迷吧，乔遇。 * 乔遇跟着乔爸乔妈打了一圈招呼，脸上连职业假笑都快挂不住了才被放走。 她蹒跚的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迫营业的猴子。 面前突然有只手递来杯饮料，乔遇抬头望去，看到从烨自以为帅气的给了她一个wink。 乔遇闭了闭眼，默默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拿了杯饮料自己喝了。 “林倾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被嫌弃了的从烨也不打算跟寿星计较，一左一右喝着两杯饮料，答道：“被林阿姨叫过去了，好像是又见到了林阿姨和我妈的高中同学要去打个招呼。” “我刚才还遇到陆遥和弥衣了，他们俩也被父母带着到处会客呢——你怎么不问问他们俩的事儿？” 他说完又促狭地向乔遇挤挤眼睛：“怎么了乔遇，这么一会儿不见就想林倾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油腻？你这身衣服是有什么诅咒吗？” 乔遇以冷漠相对，残念帅哥从烨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呢，要不是我好心来陪你，早不知道多少人围过来跟你尬聊了。” “啊？” 乔遇警觉起来，扫视了一圈，果然发现了不少闪烁的目光盯着他们这边，吓得忙缩回去。 “……为、为什么？因为是我的生日？” “可不止是这样。”对聚会很有经验的从烨大师严肃道，“虽然不如我们家，但你们家也是相当有钱的。” “这已经是你的十七岁生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乔遇一脸懵逼的摇摇头，从烨往她边上一坐，伸开两条长腿，面色沧桑地说道。 “……意味着会有很多人开始打和你家商业联姻的主意，也就是抢先让儿子跟你订婚。” “？！” 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结论！果然有钱人就是喜欢搞幺蛾子！ 乔遇一个激灵差点把饮料泼自己身上，忙战战兢兢的把杯子放下了。已经经历过洗礼的从烨同情地看着她，嘴上安抚的说着反正过了今天你就不要去其他聚会让这些人逮不到你就行，听的乔遇暗暗叫苦，脑中突然闪起红灯。 “从烨你等等。” 她面色严肃地打断了从烨那没什么用的安慰，正色道。 “……你应该，还没有订婚吧？” 这不确认好可不行！谁知道这些富二代竟然真的有提前订婚的习俗，从烨这家伙如果有这种风流债的话—— “当然没有啊？！” 啊，那就好，不会有新的幺蛾子了，万岁。 乔遇长舒了一口气，还没说话场上的灯光就突然暗了下去，只有前方高台上还打着光。 她掏出手机看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了，着急忙慌地站起来，正想着糟了好像误了点是不是该赶紧提着裙子跑上去时，音响中突然传出了乔爸熟悉的声音。 “遇遇别急，慢慢过来就行。” 随着话音啪的一下朝她打过来束追光，乔遇眯着眼睛拎着裙摆准备跑的糗样一下子无所遁形，连带着旁边端着两杯饮料的从烨都被大伙行了注目礼。 怎么一开场就和彩排的完全不一样啊！这不是直接就搞砸了吗！ 乔遇心中崩溃，若无其事地放下裙摆，僵硬地笑笑，拼命维持着稳重向前走去。 “啊，从烨也一块儿上来吧，刚好我们两家有喜事要一块儿宣布呢。” 原本打算偷偷摸摸离开追光范围的从烨一下子僵住了，满脸莫名其妙地看向台上的乔爸和站在舞台边上的从妈。 刚走了两步的乔遇也停了下来，太阳穴突突的跳，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妙。 她僵硬地扭着脖颈回头看从烨，二人四目相对，立刻明白了两边儿谁也不知情。 他们俩像是误入聚会的两只鹌鹑一样无助地缩着脖子，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不情不愿的向台上走去，颇觉如芒在背，在路上疯狂交换眼神，然而谁也看不懂对方什么意思，彼此心里都只有不祥的预感。 ……怎么办，这个所谓的“喜事”，总觉得好像不止是两家合作那么简单。 第30章 乔遇蹬蹬蹬往台上走，每上一阶楼梯她心里的火就烧的更旺。 明明是她自己的生日会，她现在却完全是状况外。虽然还不知道那“喜事”的具体内容，但底下人的窃窃私语和戏谑目光都让她难受极了，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真糟糕，林倾还在下面看着呢。 她走上台时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笑容满面的过来接她的乔爸被她的脸色吓到了，忙敛了笑问她：“怎么了，谁惹遇遇不开心了吗？” 跟上来的从烨也回过味儿来了，两个人沉着脸杀气腾腾地站在台上，不像是来庆祝生日的，像是来砸场子的。 从烨向乔遇看过去：“怎么办乔遇，这是你的地儿，听你的。” 乔遇很有大佬风范地点点头，淡然道：“先问清楚。” 然后二人就气势汹汹地逼向不明就里的乔爸，乔遇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喜事是什么？让从烨上来又是干什么？” 这上来除了创造绯闻和给她添堵之外还能干嘛？她家里如果真的是要把她卖了，那她非得把这生日会给搅和的翻个天不可，强扭的瓜不甜按着牛的头它也不会吃肉这些人怎么就是不明白—— “哎呀，这个先保密，遇遇等会儿就知道了哈。” 乔爸对他俩的怨气视若罔闻，把二人往边上推推就自顾自走到中间拿起了话筒开始寒暄，乔遇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的要内伤。 “……所以我们现在怎么办？冲过去抢话筒吗？” 激进派从烨抽着嘴角低声道，在地毯上磨蹭着鞋底跃跃欲试。 “抢了之后说什么？抢先说我们清清白白绝不订婚吗？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有什么区别？” 保守派乔遇还保有一些理智，和对自己家人的信任。 “我觉得可能事有蹊跷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就算是你妈能把你卖了，我爸也不能问都不问我就定下这么大的事儿。” “什么叫就算是我妈能把我卖了——” “行行行不卖更好，你妈我妈都是好妈行了吧。” “……你这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乔遇觉得这实在不是个吵架的时候，没搭理从烨，侧耳焦虑地听着乔爸毫无营养的开场白，现在正到了洋洋洒洒地吹她的彩虹屁的阶段。 “怎么办，台下的人根本没在听的，一直在朝我们俩看。” 听不下去的从烨往台下看了一圈，哭丧着脸缩回脖子，下意识整了整领子抹平衣服上的褶皱。 “你都这种时候了还注意什么仪容仪表——完了，这底下怎么全都是熟人，我之前请了这么多人的吗……” 乔遇跟着他一扫之下光是同班同学就看见了仨。想象着假期之后学校里可能出现的种种流言蜚语，她连数落从烨不着调的心情都没了，脸色煞白的捂住自己的腹部，感觉压力过大让胃开始隐隐作痛。 她很快也在台下找到了林倾，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林倾也依然出众，她和两个人（看身形大概是陆遥和弥衣）一起站在人群外，靠着大堂的一根罗马柱，环着双臂拢住身上的外套，尽管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她脸上表情，但是—— “……怎么办，林倾看起来超生气的。” “呜啊不会吧，她在哪快指给我看看。” “就那边——” “啊真的，我好像也看出她在生气了。” “那说明她真的生了很大的气啊？！” 乔遇心如死灰——连从烨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能看出来林倾现在在生气了，这下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她努力往后躲，徒劳的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对从烨充满歉意。 “……这次是我拖累了你。” 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从烨这次真的是无辜躺枪……不过看起来林倾和他关系进展很不错嘛，这都已经会吃醋了！那不就是离要表白心意谈恋爱不远了吗！ ……但是引起吃醋的对象偏偏是她，这就实在让乔遇高兴不起来，不知为何有点不是滋味儿。 “别这么说……还是你比较倒霉……” 从烨后背也直冒汗，想着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了第三者插足，但更多的是对朋友的同情。毕竟乔遇也是被迫和他一块儿站在这里，看着底下喜欢的人却不能站在她身边，这滋味儿一定不好受吧？ 二人心思各异，友情倒是意外的更坚固了。 而那边乔爸终于完成了对乔遇的吹捧开始切入正题，乔遇在他的示意下走过去——这次好歹是没喊从烨跟她一块儿过去了，乔爸慈爱地看着女儿，朗声道。 “对我的女儿，我准备了一件礼物要送给她。” 嗯？环节里有这段的吗？ 乔遇眉头一皱，身后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开始播放一段游乐场的宣传片。 她是不认识这个游乐场，但场下的人反应都很大，边上的从烨也疑惑地咦了一声，她听到场下的窃窃私语：“这不是从家的梦之城吗？” 看来这个叫梦之城的游乐场是从家的产业，乔遇感叹着男主真是家大业大，但是为什么他家的游乐场宣传片要在这时候放？ 乔爸的声音适时传来，为她解开了这个疑惑。 “我和从总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我们两家的第一个合作就是梦之城。” “从总开了很低的价格让我得以把它买了下来，作为给遇遇的生日礼物。” “……” 乔爸说的轻描淡写，本质贫苦的乔遇目瞪口呆。 富豪竟在我身边！我也好家大业大！从总这是干嘛无功不受禄啊！ 她哆嗦着向从妈那边看去，发现林妈不知何时也站到了从妈边上，见她望来就对她笑着挥挥手打招呼。而从妈眼中满是笑意，似乎对她这种惊惶的反应看的挺开心。 “虽然梦之城以后将会归在遇遇名下，但经营还是由我们两家一起进行的，梦之城也将迎来进一步的修缮和扩建，相信明年就能以新面貌面世了。” 乔爸对给女儿带来的惊喜（？）也满意极了，兴高采烈地侃侃而谈，向乔遇和从烨一伸手。 “而遇遇和从烨将成为新梦之城的第一批玩家，并且拿到无限畅玩的金卡！这就是爸爸要说的喜事！” 不要乱说话啊！这也太容易被人误会了吧！ 虽然的确是喜事……虽然是可以说成是喜事没错但是…… 比起高兴，乔遇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脱力感。她看看从烨，发现对方也是一副复杂的表情，乔遇明明白白从他脸上看到了两个字。 ——就这？ 是啊！就这？这非得用这么容易被人误解的说法吗！吓得她还以为要—— 这时，梦之城的宣传片播放到了尾声，屏幕上用华丽的特效勾勒出一句话，看起来是新梦之城的宣传语。 【梦，从遇见你开始。】 ““……”” 场下的人纷纷陷入沉默。 “这宣传语是谁想的啊？！” 乔遇从心底里发出惨叫。 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但是放在她和从烨站在一块儿的时候放出来，就显得格外意味深长啊？！ 完全没察觉这句宣传语还能理解成cp名，乔爸高高兴兴地喊着从妈到中间来，要由她把金卡作为从家给乔遇的礼物送给乔遇，他自己则拿着卡奔从烨过去了。 女人走过来，看着满脸世界末日似的表情的乔遇笑出了声。 “看来你真的是很抵触啊。” 她没拿麦，直接跟乔遇在台上聊了起来。 “……阿姨你这个语气，听起来好像知道点儿什么啊？” 尽管在刚放下心的时候被背刺了，受伤的乔遇依然有着灵敏的野生直觉，警惕地看着从妈。 “确实。”她倒是大方的承认了，“这个梦之城的标语还真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先说清楚，这可不是我想的，毕竟我早就知道你跟从烨肯定都没那个意思。” ……哈？那这到底是哪位想出来的啊？而且你既然知道的话就不能看在你儿子的份上拦一下那个人吗？ 但乔遇还没问出口就被从妈笑着打断了：“是谁想的我就不说了，但我估计看你们俩今天的表现她以后应该也会死心了，你就放心吧。” “你看我都把梦之城便宜卖给你家了，虽然我一开始的打算是为我之前误解你的事正式道个歉，但是现在拿它向你讨个不要追究的人情还是不过分的吧？” “……” 乔遇无话可说，在金钱的力量下只好认栽。 “给。” 从妈心情很好的把卡塞进她手里——给了她两张。 嗯？从烨的卡不是已经由乔爸交给他了吗？乔遇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女人轻巧地对她wink了一下。 “第二份赔礼。” “拿去给你想要一起去梦之城玩的人吧。” 直到从妈下台，乔遇也没能反应过来，她默默看看手里第二张卡的卡背，发现是一片青葱的树林。 ……是她在无端联想，还是这卡多少有点钦定的意思？ * “你看，这下你可死心了吧。” 从妈走到台下，乐呵着同身边的女人说道。 “唔……看起来他们俩好像是真的都不乐意……” 在她面前，对外稳重的女人一向像个小孩子似的，林妈失落地低下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所以我早就跟你说了，你在乱点鸳鸯谱，林静你这听不进去人说话的毛病从高中开始就有，到现在都没改，还有那宣传语也——” “知道了知道了，从昭你这爱说教的毛病还不是也到现在都没改？” “那宣传语——就，他们俩成不了也可以用嘛，反正不认识他们的人也不会往那边去想……” 林静说着声音就心虚的越来越小，从大总裁也拿她没辙，叹着气摇摇头。 “我看乔遇之前一直来家里学习，从烨对她又很上心，再说他们俩每天打打闹闹的也挺融洽的……” 她懊恼着嘟嘟囔囔，还处在自己竟然看走眼了的震惊中。从昭揉了揉眉心，觉得林静对融洽的定义实在有点离谱。 “他们俩那关系……” 从昭回想了一下，觉得对他们关系最贴切的描述应该是两条时而同族厌恶时而同仇敌忾的金毛和哈士奇。 但她出于对今日小寿星的温柔没有说出口，话锋一转斩钉截铁道。 “反正乔遇肯定跟从烨是成不了的，可能性百分之零，一丁点儿余地都没有。” 她看看林静还不怎么服气的脸，又看看在不远处泠然独立着的林倾，那张与年轻时的林静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此时面沉如水，也不知道是在生哪边的气。 从昭觉得年轻人之间的关系真是挺好玩，玩笑般的说道。 “硬要说的话，我看乔遇她，跟林倾成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第31章 宴会上的小插曲姑且算是过去了，流程也有条不紊的继续下去，很快到了自由行动的阶段。 在场的成年人们一个个跟人精一样，在看出了乔遇和从烨不是那种关系之后就争先恐后地往乔遇面前挤，或是套近乎或是向她介绍自家的儿子之类的，让乔遇举步维艰。 而从烨那边也被团团围住了，自身难保的他也帮不了乔遇，只能在人群的间隙里对乔遇猛使眼色，示意她快逃。 这都不用他提醒，乔遇早就萌生了退意，瞅准时机就借口去换衣服一溜烟跑了，一路跑到条没什么人的走廊上才松了口气。 她捏着手里的两张卡直发愁，本来她还打算偷偷给从烨塞一张过去，让他拿去讨林倾欢心让人家消消气，顺便还能约好梦之城扩建完成后两人一块儿去玩——这现在他们俩都被围追堵截，把卡给过去的难度未免也太高了。她好不容易跑出来，再一露面还不又得被逮到？ 乔遇只能把这事暂时放放，在身上吭哧吭哧翻了半天，可恨这身礼服怎么连个兜都没有，拿着卡都没地方放。 她不禁深深想念起学校的校服来，又宽松兜又多，能放好多东西—— “乔遇？” 走廊那边突然传来疑惑的呼声，吓得乔遇一个激灵抬起头。本以为是又被“追兵”发现了踪迹，结果看到的却是许久不见的宋晚晚。 她今天打扮的挺可爱，胸前系着个超大的蝴蝶结，随着她的走动一抖一抖的，惹眼的很。 而宋晚晚脸上的表情就跟她的打扮不太相配，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耷拉着小脸，烦躁的像只被骗去医院打了针的猫。 “你怎么在这啊，我看你刚才跟从烨在台上不是挺忙的吗。” 好的乔遇懂了，这夹枪带棒的说辞，很显然她心情不好这件事有乔遇一份功劳。 也是，既然宋晚晚刚才也在台下看着，那连好脾气的林倾都看的生气了，这位本来就容易生气的大小姐可不得气成个河豚？ 就算宋晚晚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但她该澄清还是得澄清，乔遇疲惫地叹口气：“我这个人每天只能和十个陌生人交流，超过了就会胃痛，所以就提前跑了。” “至于从烨——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跟他的关系了吧，你更相信我一点嘛。” 可能是她连呼冤枉的模样的确挺可怜，宋晚晚脸色稍霁，只嘴上还是不饶人：“哼，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看你说的这个毛病就是你编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病。” 真好啊，正牌的大小姐果然见多识广，都不知道什么是社恐。 乔遇羡慕地眨巴眨巴眼睛，趁着大小姐心情变好了赶紧转移话题。 “那你又是为什么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了？” 她这话一出，宋晚晚的面色就黯淡了下来，靠在走廊墙壁上撇撇嘴。 “……跟你差不多吧。” 乔遇恍然大悟：“你也被相亲了？” “……” 宋晚晚翻了个白眼，没反驳她这过于直接的用词，无言地点点头。 “那群人根本只是看上了我家的钱，可能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来找我——真的是烦死了，我才不想和他们订婚呢！” 她气呼呼地跺着脚，大蝴蝶结也跟着晃动，乔遇看着觉得挺好玩，一下子忘了回她，被宋晚晚气愤的一瞪才回过神，忙安抚她道。 “你就不要理他们嘛，将来迟早会碰到你想和他订婚的那种——” ……不，那不就是从烨吗？ 反应过来及时勒马的乔遇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入肚里，反思自己安慰人的话可不能乱说。而宋晚晚误会了她戛然而止的意思，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从烨他拒绝了好多人，听说是不打算这么早定下来。” 做得好啊从烨！不愧是言情男主，洁身自好！ 乔遇难得的在心里夸奖从烨，又想着宋晚晚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万一从阿姨哪天就跟这次似的把从烨卖了呢？那她这本书立马就得多出五十章来，十有八九还会被读者骂。 解决问题要从根儿上下手，乔遇看看满面愁容的宋晚晚，装作闲聊地问道：“宋晚晚你、你为什么喜欢从烨啊？” 出乎她的意料，宋晚晚听了脸不红心不跳，平平淡淡地回道：“因为他会记住我。” “……” 乔遇听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回想了一下与宋晚晚的初次见面，发现的确是只有从烨喊出了她的名字。 ……是说宋晚晚这到底是什么存在感薄弱的体质？听起来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大部分人看我都是在看宋家的女儿，只有从烨不这样。” 宋晚晚说着就低落起来，蝴蝶结都无精打采地垂下去了。 “……乔遇，你会帮我追从烨吗？” 不行啊！虽然真的有点可怜，但是这也真的不行啊！ 乔遇急的汗都要出来了，一方面觉得宋晚晚惨一方面又知道她肯定届不到，为了避免宋晚晚更惨在这里应该劝她回头是岸，但是要怎么说才好呢……！ “我、我觉得……” 乔遇脑子暴风运转，结结巴巴地劝她。 “肯定不止从烨一个人能记住你的，可能有的人就是天生记性不好需要多见两次才记得住，未必是不在意你！” “天涯何处无芳草……要、要不咱们换个人喜欢？” 她自己这话说的也发虚，有种在花言巧语骗人的罪恶感。 哎，宋晚晚要是真能听她的换个人喜欢就好了，她肯定去给她加油打call。 宋晚晚听了，静止了片刻才抬起头看向乔遇，眼睛亮亮的。 “……换个人喜欢？记不住我的人未必是不在意我？” “比如……你吗？” 这一下子就给乔遇问懵了。 ……这话……怎么感觉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她野生的直觉让她不敢去看宋晚晚的眼睛，支支吾吾地没说出话，走廊上的空气此时莫名的焦灼，让乔遇又萌生出想逃跑的冲动。 乔遇正僵着身子想要不先想个什么借口先跑掉，目光乱飘时突然看到走廊那头有熟悉的白色人影一闪而过。 她浑身一抖就活泛了起来，立刻抬起手指着那边对宋晚晚简短地交代道：“啊我看到那边有人找我，我先过去了，祝你玩得开心哈。” 说完乔遇就以最快速度小跑着离开了，也不去管宋晚晚的反应，人生中第一次踩着高跟鞋还能走的如履平地。 但走廊挺长，等她走到那个拐角时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乔遇无头苍蝇一样拐了两个弯也没能再跟上。 她失落地向酒店中庭走去。此时已经差不多是晚上九点钟了，外面的温度并不很舒适，没人想在外面多待，中庭里空荡荡的。乔遇溜溜达达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正准备再回酒店里面找找时，被站在拐角处的人握住了手。 “你在找什么？” 从阴影中走出的人被月光照亮，绰约的轮廓被勾勒上一层柔和的光，她抬眼看向乔遇，没有笑，但仅是那双眼里漾着的涟漪就足以让月华失色。 “……在找你。”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乔遇就被她所慑，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似乎生怕惊动了这片静谧的月色，更怕惊走了她。 “是吗。” 林倾垂下眼，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眸色沉沉。 “那和我一样呢。” 她语气越是平静，乔遇就越是慌张，脑子里警报嗡嗡的响。怎么看林倾现在心情都超级不好，这是还在为刚才她和从烨那个乌龙而生气吗？那她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想到我还没有把生日礼物送给你，就想去找你。” 没有等乔遇说话的意思，林倾就继续往下说着，乔遇这才看到林倾另一只手上拿着个小盒子。 “但是后来发现，这件事好像不是很容易。” 林倾声音低低的，听的乔遇直心慌，忙向她道歉。 “对、对不起，我之前一直都被好多人围着——” “我知道。” 向来温和的林倾竟一反常态地打断了乔遇要说的话，淡然如玉的眉眼也敛了起来。 她知道，一直都看着乔遇的林倾当然知道。 多少人围着乔遇，用祝贺生日的名义去向她献殷勤，打探她的喜好，提出故作姿态的邀约，目的是为了和她……订婚。 林倾从头到尾都默默看着，想唤乔遇的名字，却感到声音在喉头凝结成一块冰，顺着食管从上到下缓缓落进她的胃里。 她想去制止这一切，她可以去制止这一切。 ……可是她凭什么能去制止？ 那份冻彻心扉的寒意让她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被巨大的无助和恐慌围的透不过气。等到她终于回过神的时候乔遇已经离开了。林倾那时才能有所动作，带着她的生日礼物走出来找她。 这一找就找到了现在，在无人的中庭，乔遇奇迹般的出现了，说她也同样在找她。 “乔遇。” 林倾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头脑里混混沌沌的一片乱七八糟，她根本没有办法去理性的思考，尽最大的努力也仅仅能压抑住声音的颤抖。 “……你会订婚吗？” “嗯？不会啊。” 林倾的不安被轻易的击碎了。 她被乔遇的不假思索所惊，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可能是她的表情太夸张，乔遇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我可是自由恋爱派的，才不会做那样的事呢。” “那如果你家里让你——” “不会的。” 面对林倾的追问，乔遇随意挥了挥手，“他们不会强迫我做我不想的事，就算是真的有人强迫我，那我也不会去听的。” 真是奇怪。 明明只是毫无根据的保证，语气也随便的很。 林倾却偏偏觉得安心了。 “不生气了？” 乔遇对林倾的情感变化感知的很快，歪着头偷看她的脸色，咧着嘴傻笑起来。 “你就放心吧，我跟从烨真的不会搭上线儿的，你看我们刚才就只是上台拿这个——啊。” 她一看到林倾不生气了就高兴，说着就把手上的卡举起来给林倾看，一下子看到两张才想起来不对。 ……可是这都已经给林倾看见了，现在装作没事收回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乔遇心中斟酌了一番，天平痛快的倒向了“哄林倾开心”那一边，直接把金卡放到了林倾手中。 “从阿姨多给了我一张，送给你。” 她根本不给林倾拒绝的机会，包着她的手掌合上，眼神飘忽地说道：“等梦之城扩建好了，我们……和从烨一块儿去玩。” 从烨啊别说爸爸对不起你，大不了爸爸到时候也去洗个冷水澡生场病来成全你们！ 乔遇在心中暗下决心，而林倾低头看了半晌，轻轻笑了。 “本来是我要送你生日礼物的，现在只能算是交换礼物了。” 她收好卡，打开了那个小盒子，对乔遇说道：“手伸出来。” 乔遇乖得不行，立刻把两只手都伸了出去，林倾笑着说一只手就够了，然后从盒子里取出一抹银辉，仔细系在乔遇的左腕上。 是一条银色手链，设计的很精致，中间是一个小牌子，上面好像写着什么—— 乔遇没能看清楚，因为她下一刻就被林倾抱住了。 “……十七岁生日快乐，乔遇。” 林倾的声音柔柔的在她耳边响起，隐隐颤抖着。她像只轻盈的蝶一样落进乔遇的怀里，乔遇自觉地微微躬身，双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她的腰上。 林倾，好瘦。 即使平时就知道林倾偏瘦弱，但只有在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的当下，乔遇才真正感受到了她有多么纤细。 林倾的一切都被圈在她的臂弯里，气味，声音，温度，全部都如此鲜活。她为林倾披上的外套因这个拥抱的动作落了下去，乔遇却没有余力抓住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到地上，手掌仍僵硬的贴着林倾的腰，动都不敢动。 这套礼服没露腰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她乱成一锅粥的脑子里反复跳出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被新的信息冲刷干净。林倾今天好像喷了香水，和平时的味道不太一样，但都很好闻；林倾的肩膀有点硌但是好白，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发光；林倾好像在抖，是不是觉得冷了，她应该……抱紧一点吗？ 乔遇迟疑地抬起左手，搭在林倾肩头缓缓收紧，她这时才终于看清了手链牌子上的字。 【shall i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而她已经无暇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因为林倾同样收紧了环在她脖颈后的双臂，让乔遇陷入了进一步的混乱。 掌握了主动的林倾也并不比她好上多少，她本应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乔遇说，现在却只余一片空白。 林倾晕乎乎地抬起头，看看天上那轮月亮，又重新靠回乔遇的肩膀，战栗着闭上眼。 此时的她就像终于从水里捞起了月亮的猴子，除了抱紧月亮之外什么都不想。 第32章 从整体上来看，乔遇觉得自己这个生日会还算是平稳。 “喜事”这档破事惊心动魄的掀过去之后乔遇就看什么都很淡定。好歹她没被突然订婚，从烨也单着过来单着回去了。 这万一从烨在她的生日会上被订婚，那乔遇这个文都没法写了。到时候读者一看哎呀男主订婚了还不是和女主，那是跟谁订婚了呀，哦是乔遇，这人不是前几章还在助攻吗？真他娘的不是人。 得嘞，评论区准能激情辱骂她好几页。 乔遇坐在桌前默默打字，感叹着成功回避了这种命运真是太好了。 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勤奋的乔遇在写文。 她其实学校作业都还没写完，但还是决定趁着记忆没消退的时候把生日会的事儿记下来。 她一个枪手兢兢业业到这份上，让系统都被感动了。 “宿主之前的存稿还没发完，不然今天先去写作业——” “不行，写文这种事就是要一气呵成。” 乔遇义正言辞，噼里啪啦地码着昨天生日会上的重头戏。 也就是女主吃醋。 她手里的确还握着几章存稿，现在发出去的情节才刚到他们仨月考补习那会儿，着重描写了从烨以为她要欺负林倾那段儿，让读者们纷纷感叹：他真的好在意她。 但由于乔遇这个角色的出场过于频繁——乔遇也没办法，她倒是想把自己摘出去，还没写两行就被系统严厉警告说这样绝对会涨ooc度，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硬着头皮照实写。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去减少她的存在感，但评论区还是有一批读者开始对乔遇有意见了。 【乔遇怎么老跟我们丛林在一块儿啊？】 乔遇她也不想的……而且丛林是从烨和林倾的cp名？这能不能给换一个啊，听着一股亚马逊的味儿。 【这个配角存在感也太强了，就不能让他俩互相辅导单独相处吗？】 他俩互相辅导个什么劲啊！第一教第二，还让不让她这样的吊车尾活啊！ 【这人不会是喜欢我们烨烨吧？】 啊——不如杀了她吧—— 就算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发出的疑惑，也足够让乔遇恨不得以头抢地来证明她的清白。 眼看着评论区越来越多的人对乔遇颇有微词，读者满意度升升降降到了73，乔遇本人也觉得很愁。 然后昨天林倾还吃了她的醋，这剧情一写乔遇这个女配的位置算是坐着下不来了。 那能怎么办？那也得写啊。她这么敬业一个人，反正总比歪曲事实然后ooc好吧。 乔遇面无表情地敲键盘，敲出了股安塞腰鼓的气势。 【…… 从烨和乔遇并肩站在台上，远远看起来真是般配极了。场下的人都在议论着他们可能要宣布订婚的消息，氛围热闹极了，好像只有林倾游离在这份喧闹之外。 ……他要订婚了？ 林倾无法忽视心中那股失落，不自觉的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扎入掌心。】 ……苍了个天呐，就算是文里的艺术夸张，“般配极了”这四个字还是让乔遇敲的无比艰难险些落泪，她哭丧着脸决定等会儿去沐浴焚香，手上飞快的把这段写掉。 【…… 林倾从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过她与从烨的差距。 从烨正被众人团团围住，即使他今天没有和乔遇订婚，他将来也迟早会拥有一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到那时—— 她能笑着去祝福他吗？】 乔遇停住手，面色纠结的把这段选中，手在删除键上停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 ……说实话，她觉得林倾根本不会去这么想。 在林倾和从烨的相处中，占据主导方的从来都是林倾。她不会被从烨的态度行为影响，即使是在昨天那个状况下，乔遇也很难想象林倾会因为“门当户对”这种事而去妄自菲薄。 林倾总是淡然的，冷静的，不会轻易产生动摇。 但是…… 乔遇靠到椅子靠背上，苦恼地皱起眉。 ……但是昨天，林倾又的确是生气的，不安的，并且动摇的厉害。 乔遇回想起那个突然的拥抱，呆呆地把双手举到眼前。 就是在她的怀抱里，林倾颤抖着搂住她的脖子，那些胆怯和不安直接从她怦然的心跳声中传到乔遇这里。 那份感触，那股香气，仿佛至今还如影随形。 她摸上左腕那条银手链，轻轻抚过那面牌子。 在查阅了资料之后她才知道，那句古英语是莎士比亚的一首十四行诗的开头，直译过来就是“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呢？”。 夏日的晴朗短暂易变，但诗中的美丽将会永存。 那是一首非常优美的赞美诗，这份礼物满载着林倾厚重的好意。 所以她并不明白，林倾在将这份生日礼物交给她之后交付的那个拥抱，为什么会有着那么重的悲伤意味。 乔遇重新看向屏幕上她刚刚敲出的那段话，心中疑虑难消。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那会是什么呢？ * 经过了一周的假期，终于回到学校的乔遇本该是开心的，毕竟她又能近距离观察从烨和林倾了，比起放假的时候能干的事多得多。 “……你听说了吗？梦之城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前天在现场。” “真的？那从烨和乔遇真的是手牵手上台还喝了同一杯酒吗？” 流言到底已经传成什么鬼样子了啊？！ 刚到校门口乔遇就被气得直哆嗦，忍无可忍地就握紧拳头向前面窃窃私语的那几个人走过去。 “你们几个——” “呀啊——！！” 结果那几个嚼舌根的学生胆子小的惊人，发现被他们在背后说闲话的对象逮个正着之后就立刻做鸟雀散，三个人向三个方向跑去，让乔遇想追都不知从何追起。 她还没发出来的怒火卡的不上不下堵得慌，站在原地左右看了一圈，至少和五六个偷偷摸摸打量她的人对上了视线，然后就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目不斜视的走掉了。 ……乔遇有劲儿没处使，突然懂了“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意思。 她没辙地做了个深呼吸，正准备调整心态走进校门，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 “呦乔遇，今儿来的挺早啊林倾应该已经到了你怎么还在这站着——” “你不要和我搭话啊？！” * 被莫名其妙发了一顿火的从烨挺委屈，可怜兮兮地跟在乔遇身后两米外。 一路上都在被人或隐蔽或直接地盯着看，走在前面的乔遇额间突突的跳，觉得心累的不行。 她稍微冷静了一点，发现现在这个样子反而会让情况恶化，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心态放慢了脚步，走到从烨身边。 “……我说啊，现在学校里这个气氛，你多少也感受到了吧。” “？” 从烨单纯又无知地对她眨眨眼睛。 “……” 乔遇一言不发，举起右手遮到从烨眼前，掐住他头两侧的太阳穴位置，用力握了三十秒。 “疼疼疼疼疼死了——！乔遇你干嘛啊！” 终于挣脱开的从烨眼泪汪汪揉着脑袋，乔遇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继续向前走着说道。 “放假之后的早起真是让人不能习惯啊，是吧。” “不打算对刚才的事解释一下吗？！” 从烨的大喊大叫又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但乔遇不打算在走廊这种地方给他讲他们俩的流言蜚语，板着脸开始活动她的双手，从烨立刻收了声。 “啊，那是林倾送你的礼物吗？”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乔遇腕上的手链吸引了，很新奇地指着它问道，看起来已经把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 “嗯。”乔遇乐得他聊点儿别的，大方地撸起袖子给他看。“漂亮吧？” “确实……” 从烨睁大眼睛凑近了，口中啧啧称奇。 “林倾真厉害啊，还会做这种饰品设计。” “……嗯？” 乔遇放下袖子的动作凝滞了，惊讶地转头看他。从烨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林倾肯定什么都没说，他在这事上可没什么保密的想法——反正林倾也没跟他说不能往外说，于是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的眉飞色舞。 “你看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条手链是林倾自己设计的，世上就这一条呢。” “……诶？真的？” “骗你干嘛！当然我也是出了力的，是我找我们家的厂子帮着做出来的，你可也得感谢感谢我。” 顺便一提从烨送她的礼物是一套可穿戴的假面○士等身盔甲，当时他也得意洋洋地说是他们家厂子加班加点做出来的，从家的工厂业务范围好像还挺广。 乔遇听了他的话，连摸上链子的动作都更小心了，只觉得这份心意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深重。 从烨看着她对林倾的礼物视若珍宝的样子，高兴的鼻子都要翘上天了。 哎呀——不愧是林倾，也不枉他那天陪着她想了半天要送什么礼物！ 虽然他的建议完全没有被采纳就是了！ 从烨现在想起来还有点不服气，明明他的建议全部都很到位！ 那天他堵着门说出话之后得到了林倾的准许，头一次进了她的房间，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就开始激情发言。 ‘我觉得应该送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嗯，比如说？’ ‘比如说每家都会有的那种，太奶奶之类的长辈留给你的说等你有喜欢的人了就交给她的那种首饰！’ ‘……不，我家没有流传下来那种首饰。’ 怎会如此！ 林倾的话如晴天霹雳，让从烨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他这个（自以为）绝妙的主意就这么胎死腹中，沮丧地低下头。 可恶！没有想到还有这个可能性，明明看言情小说里大家都会有这种定情信物的！言情小说骗人！ ‘不过我觉得首饰很好。’ 林倾淡然的声音又燃起了从烨的希望，他猛地抬起头，林倾被他热切的眼神看的很迷茫，但还是继续说道。 ‘因为我想要送乔遇能让她带在身边的东西……’ ‘！！我又有一个想法！’ 从烨噌地举起手，在林倾困惑的眼神下用无比的热情朗声道。 ‘戒指！’ ‘……’ ‘能被她带在身边的首饰！说到这个那当然就是戒指了！没有其他的选项！’ 他不顾林倾的哑口无言，已经开始思考后续的安排。 ‘啊但是要量乔遇的手指还是有点难度的，嗯，不然我就说我要做的假面○士盔甲需要量她的指围，虽然这样会影响到她收我礼物时的惊喜程度但是没关系——’ ‘好了，停下，吁，吁。’ 林倾像勒住闷头狂奔的傻马一样止住了他的话，对他温和一笑。 ‘——再说这种奇怪的话，你就从这里出去吧。’ 于是这般，就算是从烨也不能在面对这样的状况下继续说出心中“不如就把自己送给她吧”的暴言，他除了替林倾找制作厂之外对她的礼物选择没起到什么大作用，更像是个工具人。 但工具人从烨现在还是很开心，长假后的周一都没能让他觉得苦闷。 因为因为，刚到学校就能磕——看到这么好的反应，比起家里不动如山的林倾来说，乔遇可是好懂太多了。 唔，也不知道林倾送给乔遇礼物的时候是什么情况，等他从人群里脱身的时候这两个人都不见踪影了，到切蛋糕的时候才一起回来。 可疑！超级可疑！可是从林倾那完全问不出东西！ 等会儿找乔遇打听打听，她这人傻乎乎的，没有他给她筹谋她可怎么办啊，真是的。 呜呼，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与乔遇携手向班里走去，对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33章 从烨笑的像春风化雨，乔遇冷着脸像凛冬寒霜。 都是因为旁边这人见谁都笑的傻呵呵的，一路上的气氛都让乔遇感到不妙，大家投来的目光已经从好奇变成了祝福，乔遇还看到有人壮着胆子在走廊上拿出了手机，明目张胆地要拍他俩。 乔遇对着镜头微微一笑，走过去劈手夺过手机交给了办公室的老师。 她带着一身火气进了教室，从烨还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你干嘛抢人手机啊乔遇你这样不好——不好个大头菜啊！等他俩的合照被传遍学校的时候那才叫真的不好了！ 他们俩一走进门教室里的喧闹声就戛然而止，乔遇拉着脸走到座位上，心中暗道好啊连班里都这样她非得杀个鸡来儆猴不可，浑身煞气地撸起袖子，让她挑挑是哪个幸运的小机灵鬼能来试她的刀—— “乔遇你……把手链戴上了？” “嗷戴了戴了，太好看了没忍住。” 乔遇温顺地坐到座位上，献宝似的把手腕伸到林倾面前。 林倾腼腆地笑了，虚虚地摸了摸手链，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方才还很险恶的气氛此时变得一团和气，乔遇收回手傻笑着说我会天天带着的，林倾别过视线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问她假期作业写得怎么样了，得到乔遇弱弱的姑且是都填上空了的回答。 “……怎么办，从烨笑的好恶心。” 陆遥看看旁边笑的脸都要松弛了的友人，默默往另一边挪了挪凳子。 “随他去吧，反正能在长假之后第一天笑得出来，也是件挺难得的事。” 弥衣怏怏地趴在陆遥桌子上打了个哈欠，催促他赶紧抄完她的作业还给她。 * 很快熬到了大课间，大伙儿都没精打采地出去跳操，比放假前跳的还要更划水。 乔遇本来就跳的很敷衍——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能现学下来他们的课间操就不错了。耀华跟她以前原世界高中做的操还不一样，反正既不是雏鹰起飞也不是初升的太阳。 她每次跳操就跟着前面台子上的领操员学，人家女孩子跳的一板一眼的，反观她就笨手笨脚的，活像是个在伤后复建中的患者。 说起来这个领操员妹妹的背影每次看着都觉得挺熟悉，但是每次跳完操大伙儿就立刻活泛起来，领操员混入人群里她也从来没见着过正脸。 今天好像却不太一样，结束之后那女生没有从台子上立刻下来，而是缓缓转过了身—— “……看到乔遇做的操就会有种‘我们的课间操难道是猴戏吗’的疑惑。” 从烨在这时走了过来，挡住了乔遇的视线。乔遇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的话吸引了，噌的冒起了火。 “哈啊？？谁让你盯着我看了？？” “没办法啊你太显眼了……” 课间操后五人小队会自觉凑到一块儿回班，乔遇和从烨一碰面就开始吵吵嚷嚷，陆遥没办法的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我在后面看从烨跳的操也还在同手同脚呢，你们大哥不说二哥算了吧——啊说起来我今天带了薯片来，等回去分给从烨和林倾。” “你说谁同手同脚呢——” “薯片？没有我和弥衣的份吗？” 乔遇按住炸了毛的从烨扭头看向陆遥，目光里满是‘你这人怎么偏心’的控诉。 赌局的事儿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几个人碰了碰眼神，林倾捉住她的衣袖晃了晃，安抚道：“我的分给你吃。” 乔遇态度登时就软了下来，哼哼唧唧地说着还是林倾好，又转头向同样没被点到名的弥衣拱火。 “弥衣你看看他！现在都明目张胆的排挤我们了！” ……虽然很对不住乔遇，但是要说被排挤的话，在场的人只有她一个不明真相的能算是被排挤的对象。 几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冒出这个念头，弥衣很无所谓地撩撩头发，笃定道：“没关系。” “反正等以后我总有一天会吃到的。” 乔遇顺理成章的误解了她的意思，犹在念叨着可是自己买的跟朋友给的味道会不一样，完全没注意到另外几个人古怪的眼神和气氛。 现在赌局里只有弥衣的赌约还没能判定胜负，在知道赌局的几个人耳朵里，弥衣这句话无疑是在宣告她会赢。 而弥衣赌的是宋晚晚对乔遇有意思。 陆遥倒是没说什么，毕竟他之前一直以为宋晚晚和乔遇是双向的，他现在心里也已经默认其实是宋晚晚在单恋乔遇而乔遇不自知，本质上来说已经和弥衣是同一战线了。 但剩下的两个人心情就不是很美丽了。 从烨面色一沉，表情严峻地环起双臂。 ……说起来，他要到宋晚晚的微信之后，完全没去跟她聊过啊。 其实他心里慌得一批，他那天去要联系方式完全就只是想搅和她俩的单独相处，然后转天就是十一假期了，国王游戏发的大糖让他立刻把这档子事忘得干干净净，到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大个隐患。 他虽然对弥衣的说法还有点半信半疑——为什么宋晚晚就看上乔遇了？图她四肢不协调吗？但是他那股莫名的使命感还是在叫嚣着要防患于未然，当下心里就开始盘算着后续该怎么去找宋晚晚探探口风。 至于林倾那边。 单单是宋晚晚可能喜欢乔遇这句话出现在脑海里，就足以让她心头一紧。 尽管她能看出乔遇对宋晚晚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也自负乔遇对她是最为不同的，但是—— 林倾瞳孔一缩，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默默看着前方的人小跑过来，停在乔遇面前。 “现在有空吗？” 连招呼都不打，女孩子傲慢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乔遇看。 “现、现在……” 乔遇心里发憷有点犹豫，突然嘶的一声脱口而出。 “宋晚晚你是不是那个领操员啊？” 宋晚晚端着的脸色一下子挂不住了，她尝试了半天也没能绷住嘴角的上扬，声音都轻快了许多：“你看到我了？” ……状况不好啊。 从烨站在旁边干瞪眼，心里十分焦虑，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出手做个恶人啊但是万一这只是乔遇的正常交友那他也太过分了，就听到乔遇那傻大个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还有现在在上课前我还是有时间的。” 啊……已经无法阻止了，最好是不会聊什么奇怪的事哦，乔遇……！ 从烨愁的抓心挠肝，将自己的祈愿全部注入到他的眼神里。跟几人交代了一声就要离开的乔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饱含着对他此时扭曲表情的不解。 可恶！这人根本不懂他的意思！ 没法直说的从烨气得内伤，看着乔遇的背影离开视线，小心翼翼的转过去看林倾的脸色。 啊，还好还好，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 他这才松了口气，对弥衣投来的“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得意眼神视而不见，大伙儿继续向教室走去。 林倾面色如常的回到了教室，坐回座位上，开始温习下一节课的内容。 她安静地看完一页书，抬起头看看挂在教室前方的表。 才过了两分钟而已吗？ 林倾舔舔嘴唇，拿出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再继续看着书，却发现这次无论怎么强迫她的注意力停在书上，她都再也看不进去了。 她的目光虚虚落在书本的空白处，数着自己的心跳声来摒弃她的胡思乱想。 ……真糟糕，她真的好在意乔遇那边在聊什么。 * 乔遇现在也心里打鼓，宋晚晚带着她就走到了操场边上的僻静处，边上一个人都没有，而宋晚晚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了。 她之所以跟来的这么痛快，也是因为她自觉生日宴那天跑的实在很仓促，把宋晚晚扔在那不管这件事做得不对。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乔遇觉得再装聋作哑跑掉也太过分了。 而且宋晚晚那话听着虽然不太对，但兴许就是她多想了呢，没准人家就只是单纯的表达一下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那天说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 ……宋晚晚周身气氛凝重的像在三堂会审，让乔遇胆战心惊。 “嗯……我之前没记住你是我不对，但是我还是挺……在意你的吧……” 确实，她时刻都在意宋晚晚和从烨会不会背着她发生什么进展，让她这篇文的感情关系变复杂。 宋晚晚听了她的话，脸色刷的明亮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你还看出了是我在领操！我以为大家都没在看的！” 这是因为她不会做操——但即使是乔遇也知道这话现在不能说，默默地点点头。 “那、那……” 宋晚晚轻快的话语突然停下了，面上可疑的红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喜欢从烨？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他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男主，已经注定要和女主在一起了。 这话乔遇也不能说，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找个什么能让她信服的借口，在这说从烨坏话果然是不行的吧…… “你最近总是陪着我说话，对我也很好，我相信你，乔遇。” 宋晚晚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声音低了下去，脸色越来越红。 “你说让我换个人喜欢，那如果，如果我换成你的话——” “等等等等！” 乔遇吓得要原地蹦起三丈高，惊恐地打断了宋晚晚含羞的话语。 她再迟钝也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没时间收拾心中的惊涛骇浪，乔遇一把抓住宋晚晚的肩膀，定了定心神。 “……宋晚晚。” 乔遇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觉得头昏脑涨。 但就算是她没有经验，她也能从宋晚晚刚才的话里感觉到不对劲。 “……你仔细想一想。” “你是不是，只是觉得我对你好而已？” 乔遇放缓了声音，用不会惊到宋晚晚的语速说着。 “就像之前你对从烨那样——” “我觉得你对我好，所以我喜欢你，这有什么不对？” 大小姐打断了她的话，平日气势十足的吊梢眼此时没了威风，只是倔强地盯着她。乔遇心里慌得不行，但还是坚持着说出她的想法。 “……如果只是因为我对你好这一个理由的话，那这大概只能算作对朋友的喜欢。” “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这有什么不同？” 好难解释！这个问题对在原世界也是母胎单身的乔遇来说太难了！ 但这样绝对是有问题的！ “就、就是对恋人的喜欢的话，应该更加的……复杂……” “你怎么知道？你谈过恋爱？” “不，那倒是没有。” 可恶！这根本就没有说服力嘛！ 乔遇疯狂在脑子里搜寻可用的资料，可恨她在原世界贫瘠的交友关系里根本没什么可说的，连朋友们都一个个全是寡王，到了这边也——啊。 她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自己昨天刚写下的文稿，突然冒出了一个绝妙的想法，表情十分认真地说道。 “我认识一个人，她大概已经有在恋爱意义上喜欢的人了。” “你要不然等我去问一问她，再来好好跟你解释。” 第34章 乔遇想的挺好，但等到要实施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事儿意外的难开口。 她的本意是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去探探林倾那的口风，毕竟林倾在她的生日会上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现在正是她该去趁热打铁的时候，没准还能问到林倾那天那么动摇的原因。 乔遇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硬是算漏了她不敢去问。 那日她凭借着真诚说服了宋晚晚暂时回去等她的回复，转过头冷静地思考了一下才发现事有不妥。 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她去问林倾时的状况，她一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林倾十有八九在回答前要先问一句“为什么这么问”。 ……那到时候她该怎么回？照实说“我想说服宋晚晚她对我只是友情的喜欢”吗？这她把宋晚晚的立场置于何地？ 当然要随便编个理由也很简单，但是吧…… 老早之前她就答应了林倾以后都不对她说谎了。乔遇实在不想违背她自己说出过的承诺。 于是事情就陷入了僵局，到现在距她和宋晚晚谈话已经过了两天，乔遇正坐在她卧室的书桌前苦思冥想。 这两天里乔遇也没闲着，自己勤奋的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但越查越觉得没底。 距网友发言来看，女孩子之间的情感更加容易在友情和爱情的界限间暧昧不明，怎样的亲密都不过分，甚至某些身体接触都能以友情作为合理的解释，而皮下究竟汹涌着怎样语焉不详的情感，又是在哪个临界点才能突然爆发出它的本貌，这似乎都因人而异，不太具有参考价值。 这是乔遇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去查询学习感情——是的，她之前在写言情小说时完全是闭门造车，她深深感谢她的读者没有抛弃她。 而经过学习之后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爱情真是复杂啊。 乔遇向来和恋爱没有缘分，她对这件事也并不热衷，只抱着消极且不抱期待的态度在原地等待。现在充实了一些书面知识，但要拿去说给宋晚晚听就不太够格，完全是纸上谈兵。 “那么宿主直接拒绝她不就好了？” “……不要，那样总觉得很讨厌。” 系统说的话可能有道理，她现在在做的事只是多余的也说不定，但乔遇不想就这样草草了断。 她对宋晚晚怀有愧疚。 宋晚晚所谓的“乔遇对她好”在乔遇这里只不过是最平常的相处，甚至连这样的相处也并不纯粹，在背后还藏着她那些不可言说的目的，这让她在那日的交谈后深深陷入了欺骗别人的罪恶感中。 如果在她说明一切之后宋晚晚仍然觉得是爱情的话，乔遇会认真地拒绝她。但是在那发生之前，她想要更加谨慎，更加用心的去对待这件事，就算只是自我满足也没关系。 她和宋晚晚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乔遇还是希望宋晚晚能遇到一个她真心喜欢的人，并在这一步之前少走些弯路。 毕竟宋晚晚她不仅仅是书里的女二，还是这个世界上活生生的一个人。 系统沉默了半晌，不太理解地说道：“人类的感情有点难懂。” “那在你们系统看来，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多巴胺的大量分泌。” “这样啊。” 系统一本正经的回答把乔遇逗笑了，她纠结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些，打起精神思考查资料无果后她该怎么办。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是从烨发来了消息。 乔遇点开消息一看，发现他分享了一篇公众号的文章过来，标题是《忠诚的爱情才能长久》。 ……什么东西啊，从烨被盗号了吗。 乔遇正一头雾水地想着，从烨就又继续发来消息打消了她的猜疑。 从烨：我最近看了一些文章 从烨：觉得写的很好，分享给你 这家伙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副五十岁左右老父亲的口吻？ 乔遇莫名其妙地发了三个问号过去，又问道。 乔遇：你闲着没事看这些东西干什么，你最近对爱情开始感兴趣了吗 她本是半开玩笑的一句话，毕竟从烨怎么看都还只是一颗铁树，等他开花估计要等到猴年马月，但从烨的消息回的很快，让她大跌眼镜。 从烨：也可以这么说吧 乔遇从凳子上蹭的站了起来。 不得了！言情男主开始对爱情感兴趣了，这能说明的事不是就只有一件吗！ 乔遇颤抖着双手打字：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她心中思绪万千，突然觉得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是的没错她对从烨就没有一定要说实话的顾虑了，那找他打听不就可以了吗！原来这个故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进展到了双向暗恋—— 从烨：哈？没有啊 五秒钟不到这根稻草就断了。 乔遇刚热起来的心一下子就冷了，沉默地坐回凳子上不再理从烨，只看着他那边用惊人的速度频频发来消息，大致意思是我就是随便看看你怎么会有这种误解乔遇你不会在怀疑我吧你这个没良心的，真是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她把从烨晾在一边没多久，从烨就直接打来了电话，嗡嗡嗡嗡吵得乔遇不得安生，只能不太情愿地接起电话，然后被从烨一嗓子吼得皱起了脸。 “乔遇你怎么不回我！” “……没看见。” “你胡说八道！” 从烨气哼哼地声讨了她半天才缓过气来，开始信誓旦旦地自我保证。 “我绝对没有喜欢的人！只是随便看看！知道了吗！” “……哦。” 为什么一副“你看我是不是好棒棒”的语气？ 乔遇一如既往的对从烨的想法难以理解，决定不再纠结。 她现在既然这家伙自己撞上门来了，那姑且拿那个正在困扰她的问题问问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刚好我最近有个小问题。” “唔，你说。” “我因为某些原因需要去找人问一些有关恋爱的事项，但我不能对我问的那个人说出具体原因，也不能对她说谎，这个局面该怎么破？” 对面的从烨一下子沉默了，时间久到让乔遇看看屏幕确认了这通电话还在通话中，然后他才幽幽地开口道。 “……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这话语气就很奇怪，感觉像是压抑着狂喜然后拼命装作若无其事，乔遇不解地眨眨眼。 “哈？没有啊。” “……” 从烨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 “乔遇你可以放心，我嘴上很严绝对不会往外说——” “不，真的没有啊。” 两个人掰掰扯扯好半天，从烨才放弃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看来我还没有得到你那样的信任，我会继续努力的。” “啊？哪样的信任？” 乔遇总感觉他们这通对话就是在鸡同鸭讲，但从烨似乎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了，语气忧伤地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你这个情况，我觉得可以这么做——” * 转天的体育课，在自由活动的时候，乔遇带着林倾上了看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殷勤地替林倾把座位擦干净了才拉着她坐下。 宋晚晚那件事真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这周都要过去了，那她也未免太失礼了。 乔遇昨天甚至还想病急乱投医的过去问问她看起来感情挺好的爸妈，结果刚开了个头就被穷追猛打追问事情始末，吓得她仓皇逃回屋锁了门。 到最后还是得着落在林倾身上。乔遇回想着昨天电话里从烨的指导，一鼓作气地开口道。 “是这样林倾，我有点事情想问。” 突然被她拉过来的林倾点点头，温和听众的样子给了乔遇不少勇气。 “我、我有个朋友，她想知道恋爱意义上的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乔遇看着林倾愣愣的没说话，又着急忙慌的添补两句。 “就是，友情和爱情该怎么分辨——啊，真的是我的朋友问的哦？” 是的，这就是从烨的天才（他是这么说的）计策。 据他的意思，只要这么说了那对面就绝不会去刨根问底，简直就是魔法的咒语！ ‘可是这样不是会被误解成其实这个朋友指的就是我自己吗……’ ‘嗯？可是你说的是实话啊？’ ……确实，乔遇她可是半句假话都没说，这个策略根本就是在赌林倾的善解人意，就算赌赢了也会被林倾在心里以为她说了谎，说实话完全就是一个漏洞百出两头都讨不着好的计划。 但是在乔遇想不出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就这么上了！等到将来能好好说明事情始末的时候她会向林倾解释一切的！ 果不其然，林倾听了之后面色就变得古怪了，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朋友？” “是的，朋友。” 乔遇坐的端端正正，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 林倾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转过头低下去，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蜷了起来。 “为什么……来问我？” 她声音轻飘飘的，乔遇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能现场发挥，她想着林倾脸皮薄可不能直说她看出来林倾有喜欢的人了，于是就模棱两可地说道。 “就是……觉得林倾你会知道的样子。” 二人之间一时无话，乔遇心里慌啊，生怕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惹林倾不高兴了，问不问得到是次要的，要是因为这件事让林倾心情不好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她心里的退堂鼓咚咚锵锵的打了起来，转身想说两句话给个台阶让林倾好婉拒她，结果一转过去就看到林倾也适时的向她转了过来。 林倾秋水似的眼睛里含着一抹光，像是月下的安静湖泊被掷入石子般泛起涟漪，她睫毛轻颤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是欲语还休的看着乔遇，看起来无助又脆弱。 乔遇一下子就把要说的话给忘了，她心头一紧难掩忧虑地向林倾凑过去，口中慌乱无序地说着没关系的不想说可以不说的你不要在意我。她此时对自己鲁莽的举动懊恼极了，当下就站起身说着我们回去吧，想要打断这场让林倾露出这般神情的谈话，却被林倾捉住了衣角。 “没关系，乔遇。” “我可以说给你听。” 她平静的声音下藏着炽热的情感，林倾低着头让乔遇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压抑着说道。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然后我每天都会觉得很害怕。” 林倾低低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般让乔遇动弹不得，她愣愣地站在林倾身前，听着面前的女孩子颤抖着揭开这份感情的秘密，脑内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话做出反应。 林倾，林倾每天都在害怕的吗？ “接近她会害怕，远离她也会害怕。” “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一方面满足于眼下的亲近，另一方面又贪心的想要更多，整个人都变得不像是自己了，让我害怕的不得了。” 乔遇感受到抓着她校服的那只手上用力到颤抖起来，她无措地去握住那只手，然后蹲了下去，慌乱的想要去窥探林倾此时的表情。 她终于得以看到林倾的脸，林倾没有落点的目光缓缓落到乔遇面上，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我从来对欲望都不以为然。” “我总觉得这是可以控制的，只有那些控制力很差的人才会有所谓的情不自禁。” “但是，但是。” “那个人看着我的时候，对我笑的时候，我就只想吻她。” 说出这句话似乎耗费了林倾很大的力气，她轻轻吐了口气，瞬也不瞬地看着乔遇，眼尾带着微微的红。 “……你觉得这份感情，是友情还是爱情呢，乔遇。” 乔遇说不出话，乔遇只觉得现在的林倾漂亮得惊人。 第35章 乔遇没料到会得到这样深入的答案。 宛如将整个人都剖开似的，毫无保留的倾吐出的爱意。 就算是她也能明白这份感情的真实面貌。 “……这是爱情。” 乔遇听到自己的声音梦呓般的传来，她近乎虔诚地看着林倾，口中吐出确信无疑的回答。 “你正在爱着……那个人。” 最后三个字说的很含混，她觉得喉咙此时干涩无比。明明是昭然若揭的答案，她相信林倾心里也早就明了，但乔遇却在说出口时感到心脏微妙的向下沉了沉。 她迷茫地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异状。 而长久的凝视着她的林倾在此时移开了视线，掩饰住眼中的失落，她做了个深呼吸，像是要打破这种若即若离的气氛般明快的开口道。 “怎么样？能帮到你的朋友吗？” “啊、啊啊，我觉得会有很大帮助的。” 乔遇也清醒过来，猛地粘起了身，堪堪扶住旁边的栏杆，止住她不知是蹲的时间过长还是被刚才的谈话内容所慑而产生的晕眩和心悸。 “没事吗？” 林倾忙站起身来扶她，乔遇对她宽慰一笑，心里却像蒙了一层雾似的朦胧不清。 “宿主不劝女主去告白吗？” “……” “宿主？”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林倾明显已经认识到自己的感情了，那么实际上已经知道内情的她应该去推进，去作为林倾最好的朋友，为她这份已经萌生的恋情保驾护航。 就算不是劝林倾去告白，也应该在这里问出她喜欢的是谁，这样乔遇将来去促进林倾和从烨的关系才会更加合理。 但系统直率的询问声却让乔遇生出一丝烦躁。 她没有理会系统的询问，与林倾一起走下看台。不远处站在操场草皮上的弥衣向她们招招手，乔遇借口去买瓶水先行离开了。 清冽的矿泉水滚过喉咙，却冲不散乔遇那股难言的苦闷。 林倾喜欢从烨，这明明是顺理成章的大好事。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乔遇握着矿泉水瓶从小卖部走回操场，突然有足球从操场方向缓缓滚到她的脚下，乔遇抬起头，看到从烨站在球门边上汗如雨下的向她挥着手，大喊着乔遇帮我踢回来吧。 她低头看看那个足球，面无表情地把它向反方向踢得更远了。 “你在干什么啊——！乔遇你真是——” “吵死了！！给我自己去捡！！” 喊完乔遇就带着在看到从烨后烧的更旺盛了的无名火转身走掉了，只留下无辜的从烨摸不着头脑。 * 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并且比想象之中的更详尽，乔遇下一个课间就把宋晚晚约了出来。 她看着宋晚晚，大小姐似乎有点紧张，难得乖巧的等着她先开口。 乔遇回想着林倾的话，斟酌着开了口。 “……宋晚晚，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会害怕吗？” 不知为何，乔遇对把那些话完完整整的复述给其他人听带有抗拒，于是就只以这个作为开场，自己磕磕绊绊地思考着去说，话里的中心思想是“患得患失”。 她觉得自己说的颠三倒四，而这话并不动人，仿佛爱总是伴随着痛苦和纠结，如同荆棘所成的锁链层层缠绕上来让人透不过气，却心甘情愿的以血去饲养它们，以求那朵也许永远也开不出来的花。 一席话说的口干舌燥，说完后面对面的二人陷入沉默，面色都不算好看。 “就是这样。” 是乔遇先打破了沉默，她注视着宋晚晚，将对方迷惘的神色尽收眼底。 “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明白。” 宋晚晚摇摇头，声音细细的，满是困惑。 “恋爱……不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吗？” “是一件快乐的事，但不仅仅只有快乐。” 乔遇想起刚才的林倾，她说话时那种断腕般的决绝和悲伤。 “……尤其是暗恋，大概是一件甜蜜又痛苦的事吧。” 啊啊，真糟糕。 那时候的林倾明明那么漂亮，但乔遇却不想再见到第二次了。 * “乔遇不对劲，她竟然一下课就往外跑。” “而且问她去干什么她还支支吾吾。” “不是去洗手间吗？” “不是啊，那绝对是有事瞒着我们的样子。刚才体育课的时候她就很奇怪，还不帮我把球踢回来。” 从烨看着乔遇的空座位，目光如炬，和旁边的陆遥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头头是道。 弥衣没有加入这场对话。比起男孩子们不靠谱的凭空猜测来，她心里多少是有底的。 她看看林倾笔挺的背影，禁不住暗叹这人可真是沉得住气。 她回想起体育课上二人的交谈。乔遇的离开倒是给她行了个方便，让弥衣能毫无顾忌地找林倾打听。 ‘你们两个刚才去说什么了？看乔遇脸色好像不太对啊。’ 在卡拉ok那件事后她们俩的关系就更密切了些，林倾也不隐瞒她，将整件事说了一遍，只将她对乔遇的回答含糊带过。 ‘嗯……’ 弥衣听着就皱起了脸，扬扬眉毛对林倾问道。 ‘你是怎么想的？’ 林倾目光落在半空中，面色如常。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在说自己。’ 她声音清清冷冷，辨不出包含着什么情绪。 ‘后来才发现，她好像真的有这么个朋友。’ ‘……为什么？’ 虽然弥衣也觉得乔遇不是在以“我有个朋友”在做掩饰，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问林倾这么想的理由。在那种状况下还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该说是冷静还是什么呢？ ‘看了就知道了，乔遇她从来都藏不住情绪。’ 林倾垂下眼眸，只有抿紧的唇线显出她此时内心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静。 ‘她不是知道了我的秘密而来试探我，也不是自己有了在意的人，她的眼睛在告诉我，她不懂。’ ‘她不知道我……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 林倾这句话说得很轻，停顿了一个呼吸的间隔后才接上。 ‘……至少现在，她还不喜欢我。’ 弥衣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林倾，她知道这种状况会多么难受，也知道旁人的一切安慰都是无谓的，这世上没有人能拥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暗恋这种事的万般滋味只有当事人才冷暖自知。 所以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指乔遇的那个“朋友”究竟是谁，但弥衣相信以林倾的聪明已经早就猜到了，于是二人心照不宣的沉默。 回到现在，弥衣眯着眼看看钟表，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她都替林倾鸣起了不平。 现在乔遇大概正在跟宋晚晚说着话呢吧……拿从林倾那听来的恋爱辨别方法去跟宋晚晚说，乔遇你可真行。 ……这家伙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让她赌约赢了都高兴不起来。 说真的，傻也得有个限度吧？ * 傻子乔遇也很不开心，她此时又坐在了卧室的书桌前，看着眼前的光屏和空白的文档界面，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下午自从她和宋晚晚分开回到教室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周围三个人都对她态度很古怪，这次以弥衣最甚，连正眼都不给她，一副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让乔遇本就萎靡的心情更低落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宋晚晚那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尽管大小姐看起来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但她还是犹豫着收回了她的告白宣言。 ‘……可能你说的对，我的确还不太懂什么是恋爱。’ 宋晚晚沉思着，又偷偷摸摸朝她看过去。 ‘那、那我们以后还能当朋友吗？我对你至少是朋友的喜欢，这总没错了吧？’ 乔遇提了好几天的这口气可算是松了下来，缓和了神色回复她当然可以，看着重新振奋了精神的宋晚晚走远，乔遇想着这下大概她对从烨的那份感情也能得到解决了。 这一天怎么想都是美好的一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篇文取得了两项重大突破：女主承认爱上男主，女二不再拘泥于男主，再有就是乔遇这个小人物也避免了和宋晚晚从此江湖不见的结局还获得了一个新朋友，这个先按下不提。 这么值得纪念的一天，手上有这么多东西可以写。 但是！乔遇！就是！高兴不起来！ 乔遇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从下午起就一直涨满了她的胸膛，乔遇发现她在看到从烨的脸时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对他发火——有些时候也没能忍住。 她想这大概是愤怒，愤怒的原因一目了然。 在林倾那样日复一日的暗恋中，从烨昨天还清楚的跟乔遇说过，他没有喜欢的人。 她明白这不是该愤怒的时候，她该做的事有千万件，个个都比为林倾愤怒的优先级要高，毕竟只要促成他们俩的恋情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吗？ 乔遇不知道，乔遇想不通，她只知道那股怒火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她不能对任何人倾吐那些染着火的字眼，就只能任由自己被烧的面目全非。 她一点儿去助力从烨开窍去撮合他们两人的余裕都没有。 事到如今，她在光屏前已经枯坐了半个小时，手上却像戴上了千斤重的镣铐，指尖僵硬的无法动弹，系统察觉了她的异状却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只以为是宿主状态不好，于是体贴地收回了光屏，让宿主今天好好休息一下。 “什么啊……” 乔遇喃喃的说着，趴到了桌子上，双眼空空的盯着木桌的纹路看。 她脑中再次回想起看台上的林倾。 校服下格外单薄的身体，纤细的手腕，颤抖的声音，清浅的香气，和那双说话时深情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眼睛。 乔遇握紧了拳。 “从烨他，真是让人——” 句尾的两个字含混了音节，没人知道她说了什么，如第一滴新雨般落到了房间的地板上，很快消失了踪迹。 第36章 乔遇的低气压大约持续了一周，这期间她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并且对从烨态度挺恶劣。 受害者从烨本人倒是不太在意，他在和宋晚晚的聊天中知道了事情始末，把乔遇的反常归为“正在直面何为爱情”的进化期，于是他表现的非常宽容大度，还为宋晚晚那件事得以解决而每天都开心的不行。 他们共同的好朋友弥衣亲切的称呼他们俩为没头脑和不高兴。 一周后，乔遇觉得是时候调整一下心态并摘掉“不高兴”这个称号了，就强自振奋精神，找了个和林倾单独相处的机会去向她打听喜欢的人是谁——虽然她心里门儿清，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 但林倾却没有给她答案，只是模棱两可的把话带了过去。 ‘将来你会知道的。’ ‘在那之前，你就当做没听过那些话吧。’ 好不容易想干点儿实事的乔遇出师不利，但是高兴了不少。 就这样，校园生活顺利的进行着，而耀华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很快近在眼前。 学生们无疑是欢迎这种可以理直气壮不上课的大型活动的，在乔遇原来的高中里，运动会将拿出一天的时间来举行，而耀华则更甚，据传今年的运动会将举办三天。 “……真厉害啊，三天到底是要办些什么？有那么多项目要比吗？” 乔遇感叹着不愧是大学校手笔也挺大，带来传言的陆遥站在她桌旁，兴高采烈地说道。 “不是挺好的吗，三天都不用上课诶！” “是哦，好耶。” 同样也高兴了起来，乔遇暂时摒弃疑惑，举起双手和陆遥欢快的击了个掌。 但她心里还是有所惦记的。毕竟这里可是言情小说的世界，加上这个前提之后，乔遇几乎可以确定作为本学期大事件的运动会上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而说到运动会上可能发生的事件—— “……林倾，你体育成绩怎么样？” “算是普通吧。运动会的话，我大概只能参加一些团体项目。” 还好还好，看来受伤的不会是林倾了。 没错，运动会上会发生的能加深男女主关系的事件，那当然就是一方的受伤！ 然后另一方带着伤者去医务室！擦药！独处！痛痛！呼呼！ ……这就有点儿恶心了，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在确认完林倾那边没什么受伤的机会后，乔遇转头看向从烨，目光里满是怜悯。 从烨：“？” 看着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可能命中注定要受伤的从烨，乔遇姑且问了他一句。 “从烨你运动会打不打算报名？” “其实不太想，但估计不报也会因为缺人被拿去填上吧，所以还是打算先看看项目报名情况再说。” 简直是块儿哪里有用哪里搬的砖，乔遇对从烨这股放弃了随你们搞的态度感到很敬佩。 “去年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班里就把我填上去跑一千米了，我直到比赛开始前大喇叭都喊我名字了才知道。” ……多么恶劣的行径，原来从烨在班上的人缘这么差的吗。 乔遇对从烨的眼神从怜悯更进一步变成了悲悯，同情地问道。 “所以你跑了吗？” “跑了。带着擅自帮我报名的班长一起。” 行吧，还算没吃亏。 乔遇默默向他竖起大拇指，从烨冷酷地挥挥手，说着乔遇你这个记性怎么连这事儿都忘了，乔遇打着哈哈回道可能我觉得这个记忆里的画面太惨痛了吧。 虽然从乔遇的角度来说应该是乐见事件发展的，但作为一个朋友，乔遇还是防患于未然的跟从烨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反正如果这世界铁了心要拿这个事件推进男女主感情的话，估计就算她把从烨送的那身假面○士套装套他身上也拦不住他受伤。 运动会的正式通知很快下来了，每个班都开始如火如荼的号召大家参与进去。 但其实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学生们喜欢运动会是因为喜欢来学校但不用上课的合法时间，跟运动会本身关系不大。 因此大家报名项目的热情就并不是很高。乔遇班上的班长站在讲台前，拿着手里的单子满面愁容，显然是主动报名的结果很不如人意。还是学习委员林倾接过了单子，开始温声细语的给同学们做思想工作。 这乔遇当然是带头捧场的那个，她耳朵都竖了起来，甩着不存在的尾巴向林倾爽快的表示尽情使唤她吧，她也可以哪儿缺人补哪。 她也不是在逞强，乔遇对体育活动并不是那么的排斥，身体素质也不错，运动会对她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大事，在原世界她就是运动会的活跃选手。 但林倾还是忽视了旁边班长蠢蠢欲动的视线，秉着每人最多只能报三项个人项目的基准，在和乔遇好好商量后给她选了三个项目。 “4100接力，跳远，还有扔铅球——好像还行？不会很累的样子。” 从烨探头过来看着单子念了出来，觉得乔遇的任务挺轻，然后也很捧场的刷刷刷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千米？你不是说去年是被迫跑的吗？怎么今年竟然主动报名了？” 面对乔遇的疑惑，从烨露出了“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 “就是因为去年是被迫的，导致我都没有好好准备就去跑了，跑之前还喝了一肚子的水，结果十个人我只排到了第四名，这能忍吗！” ……乔遇是觉得这样都能跑第四名已经挺厉害的了忍忍也没什么，但她看看从烨忿忿的脸色，识趣的决定闭口不提。 在他们俩的带动下，班上的同学们也都有了动静。本身林倾在班上的人缘就很不错，大伙儿都愿意卖她一个面子，不多时就完成了项目报名。 “我这次绝对要跑第一名！” “啊有志向是好的但是也不用勉强，我建议你这两天去买点儿那种保护脚踝之类的东西——” “为什么？乔遇你是不是在咒我？？” “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乔遇一边应付着从烨一边扫了一遍已经填完的项目单，确认林倾除了团体项目之外没有其他的了才放下心。 虽然现在这个情况她也想不出要怎么搞才会在从烨受伤的时候让林倾单独送他去医务室，但是以这件事会发生作为前提的话，那还是林倾送从烨比较好。 要说为什么的话，当然是因为从烨受伤她可以放心让林倾去送，林倾受了伤的话—— 就算她能理智的把林倾交给从烨，乔遇她大概也会忍不住偷偷跟过去。 * 又过了几天，耀华今年运动会要开三天的理由迟迟的揭晓了。 “什么啊，是一中要借我们学校的场地办运动会啊。” “一中？” 在从烨嘴里听到了新名词的乔遇一愣，系统立刻跟上给她普及背景知识，她听了会儿向满脸嫌弃的从烨搭话道。 “嗯……就是那个全市成绩最好的高中吗？” “对对。”旁边饶有兴趣的弥衣插话进来，“就是那个成绩最好但是学校最穷的高中。” “听说学校已经在翻修中了，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来借我们学校的场地。” 从烨说着叹了口气，不太情愿地垮着脸。 “所以咱们学校今年运动会办三天是因为要和一中一块儿办，人家一天我们一天，第三天是两个学校的团体战。” “这样啊……” 乔遇若有所思地说道，心中开始生疑。 ……在这种时候突然有其他学校要来耀华办什么联合运动会，这怎么想都不像只是个单纯的巧合。 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新剧情……啊这么一看可能从烨不一定会受伤了——可恶，穿进没写完的小说真是太辛苦了！连个剧本都没有！后续剧情全靠猜！至少给她个全文大纲吧！ 乔遇愁苦的抚着额头，从烨很自然的把她不开心的理由归为和自己一样，一把拍在乔遇后背。 “乔遇你也觉得很麻烦吧！突然要有那么多外人来学校！” “外人这个说法怪怪的……不过一中的学生应该都是些学霸吧，对我来说确实是外人……” “听说他们学习任务超级重，这样的人一被放出来肯定是人来疯——乔遇你可要防着点儿一中的男生啊，啊不过你这个情况……最好也防着女生吧。” “……听起来全都是偏见，再说你是要我防什么啊？” 从烨又在说一些乔遇听不懂的话了，并且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侃侃而谈，还是弥衣看不下去贴心的给她翻译了一下。 “我觉得他的意思是让你防着一中学生的搭讪。” “这可真是我最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乔遇说完，皮笑肉不笑的把胡说八道的从烨赶回了他自己的位置。而弥衣轻飘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从烨那话可能还是有点儿道理——你先别用那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听我说完。” 想着弥衣大部分时间还是比较靠谱的，乔遇从善如流的端正了态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主要是指林倾。” 弥衣看看一副呆呆样子的乔遇，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我话先说在前面。” “虽然在我们面前没有表现出来，但林倾她可是很受欢迎的。” “估计在我们没看见的地方，人家已经拒绝了好几个男生了吧。” “既然学校里要来那么大一批外人的话，多帮她防着点儿总是没有坏处的。” “毕竟她各方面都很出挑，你应该也不想让外校的人去惹她烦吧？” 弥衣说完就自顾自的看起了书，不再理乔遇。 有些事还是要点到为止，她其实心里也挺想直接拿个大喇叭对着乔遇耳朵吼“你运动会给我好好守着林倾”的，但过犹不及，忍住忍住，她言尽于此剩下的都去自己悟。 而乔遇此时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她不知道该先为林倾很受欢迎但没有跟他们说这件事震惊，还是先去为弥衣提出的可能性做打算，僵硬的转着脖子看向讲台处正在和课后还没离开教室的老师讨论问题的林倾。 不会吧，不会吧。 确实在言情小说里还有一条经典又恒定的事件线，但由于她被运动会的外皮遮住了视线，直到刚才弥衣提醒之前乔遇都完全没往那边想。 也就是女主被男主以外的人搭讪的事件！ 路人搭讪！被男主看到！女主拒绝！路人不依不饶！男主生气！ 后续根据路人的态度还有可能发展到打架，然后甚至还能顺理成章的接到之前设想过的男主受伤事件上去…… 不会吧阿sir，真的有这么丝滑吗，她是不是该让从烨去买个拳套啊。 她心中疯狂刷起了弹幕，对即将到来的运动会的忧虑水涨船高。 ……不会真的是运动会上有外校的人搭讪林倾这么俗套的剧情吧？ 第37章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运动会的脚步近了——” “吵死了！不要篡改课文！” 乔遇回头劈手夺走了陆遥的课本，冷酷地转回身，对身后呜呜嗷嗷的陆遥置之不理。 她可能是班上唯一一个对运动会不太期待的人。 弥衣之前那剂预防针给她打的有点慌。本来从开学到现在乔遇和从烨他们的关系都混的相当不错了，在内部发生什么事件时她也能想想办法周旋周旋，但现在引入了一中这个不安定因素，那事件的可能性简直就呈指数型增加了。 但面对未知的不安并不是导致她不期待的最大原因。 前些日子，乔遇整理了一下这个世界至今为止的剧情，发现这场运动会在文中极有可能是一个折点。 不管是受伤送医务室也好，男主救下被搭讪的女主也好，全部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也就是男主对女主的感情觉醒。 尤其在林倾已经坦白了只剩下从烨没动静的现下，这个猜想就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但这猜想没有让乔遇感到开心，正相反，她的情绪奇怪的震荡起来。 结合她之前对从烨莫名的怒气，乔遇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似乎并不期待林倾和从烨的两情相悦。 悟出这件事的那个夜晚她彻夜都难以入睡。 乔遇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是一个作者——就算是半路接手的，但如果连作者都觉得自己笔下的男女主并不般配，那她要怎么样才能写出一本能说服读者并得到他们喜欢的书？ 身为作者的她和身为乔遇的她像是两个难以融合的部分，强烈的撕裂感让她不知所措，心乱如麻。 系统也为她感到着急，在紧急学习了一番知识后，它终于找到了能解释宿主这个现状的理由。 ‘是、是这样，宿主，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属于——磕不动cp。’ ‘……磕不动cp？’ ‘也就是这本书的男女主人设其实并不合宿主的胃口，但是宿主是被我、咳，强迫抓过来写的，所以没有办法。’ ‘因此宿主被迫要去磕自己不喜欢的cp，但又磕不动，于是就会导致情绪上的消极，我认为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幸好有这个世界在！至少不用宿主你为男女主凭空造糖！哪怕只是把发生的事写成流水账也可以——就是读者满意度可能会低一点……’ 说到后半句时系统的声音人性化的低了下去，一直缩在床上安静听它解释的乔遇突然开口道。 ‘……这本小说，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写完？’ ‘结婚！到男女主结婚就可以！连婚后番外都不用宿主负责的哦！写完他们结婚宿主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系统在这种事上还是能帮上点儿忙的，它对被它坑了的宿主挺愧疚，现在有问必答态度好的不行，还自作主张把番外给抹了。 它本以为乔遇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开心，却好半晌也没听到她再说话。 ‘宿主……？’ 宿主现在心情好像很复杂，别是不想写了要放弃吧…… 在它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乔遇终于开了口。 ‘你说得对。’ 她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只是男女主的cp不合口味而已，我会继续写完这本书的。’ 时间回到现在，乔遇拿着从陆遥那夺来的语文书，百无聊赖的翻着。 乔遇不盼望春天，也不盼望运动会。 她意识到自己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但她能做的只有继续努力推进这个世界的进度，让这本书早日——完结。 乔遇烦躁地合上书看向窗外，漫无目的地看着空中，眼神空空地随着云移动。 ……完结的基准，要是能换一个就好了。 * 踩着十月的尾巴，运动会如期召开了。 “……为什么是一中先办啊？” “大概是因为觉得我们先办的话，轮到一中办的那天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静不下心学习吧……” 乔遇侧耳听着隐隐约约从操场方向传来的广播声音，疑惑地问道。 “这声音已经响了一早上了，现在这样子，林倾你也能静下心学习吗？” “……有点困难。” 连林倾都说出这话了，就更别提班上的其他人。 现在正是课间，班上大约有一半人都跑出去看一中的运动会了，也不知道这区区十分钟够不够他们跑个来回。 而剩下的一半人也全然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乔遇觉得这也不能怪耀华的学生们用心不专，这他们教室里上着课操场上大喇叭广播开始念“迈着轻盈的脚步我们迎来了期待已久的运动会”的广播投稿，这谁能摒弃杂念不去听啊？ “估计老师他们也知道我们很难专心，今天的课上基本都没讲新内容，都在讲月考卷子呢。” 林倾拿着乔遇的卷子看了看原封未改的错题，了然地挑起眉。 “乔遇你没好好听课吧？” “对不起我错了的确没听！” 乔遇双手合十态度诚恳的向林倾道歉，还没等林倾说话，她身后就传来了从烨的嘲笑声。 “乔遇你真是的，怎么像个小学生一样沉不住气。” “……” 被谁说像小学生也不想被从烨说，乔遇愤慨地撸起袖子回头打算找他吵架，结果一回头就卡了壳，盯着从烨的额头皱起了眉。 “……你头上戴的什么？” “嗯？头带啊，这样头发就遮不住眼睛了，还能防汗，跑步的时候超方便的，乔遇你没戴过吗？” 不，她的意思是既然现在只是在干爽舒适的教室里坐着而已，为什么要戴头带？ 感觉只要不是盲人就都能看出从烨此时的跃跃欲试，乔遇秉持著作为大人的包容没有拆穿他，只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忍着冲动在这坐着应该很辛苦吧。” “？你是不是话里有话？” 乔遇说着怎么会呢你这人就是多疑避开从烨狐疑的目光，一拍脑门想起了件事，从包里摸索着掏出一对半指手套递给了从烨。 “给你。” “给我的？为什么？” 从烨警惕中夹杂着一点点惊喜，措手不及地接过来。 他这还是第一次在生日之外得到乔遇送的礼物。从烨捧着手套感慨万千，想着乔遇这人是终于良心复苏发现他一直在多么兢兢业业的帮她谈恋爱了吗，呜嗷嗷，这简直就是乌鸦终于会反哺养不熟的狼崽子突然给他舔毛—— “因为我掐指一算你最近可能有血光之灾。” “你最近怎么总是咒我啊？！” 从烨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看着乔遇摆摆手笑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开玩笑的，觉得刚才以为她有良心了的自己真是太单纯了。“啊最近天气也冷了……反正你没事儿就戴着吧，有备无患。” “好敷衍的说法……” 尽管从烨还有些难以释怀，尽完了朋友职责的乔遇可不管那么多，不再理他转回了身，然后被林倾瞬也不瞬盯着她的眼睛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林倾在她桌上撑着双臂，歪了歪头。 “没有我的吗？” “——” 乔遇开始冒汗。 怎么会这样！原来林倾会介意别人送从烨东西吗！是哦毕竟她喜欢从烨嘛哈哈——这根本不好笑！完全挑错了送给从烨的时机不是吗！ “最近天气冷了，我的手也不太暖和。” “明天！明天我给你带一副比刚才那个暖和一百倍的手套——” “我不要。” 为什么？！ 乔遇瞳孔地震，看着林倾风轻云淡的表情，不屈不挠地又说道。 “那、那就带一副比那个可爱一百倍的——” “我不要。” 所以说为什么？！刚才林倾话里的意思难道不是也想要手套吗？ 她竟然能把林倾都气成这样！她这到底做了些什么！怎会如此！ 看着乔遇苦恼的拼命思考着，林倾好整以暇的开始给她卷子改错题。 ……是不是稍微有点欺负乔遇了呢？ 林倾笔下稍停，但很快又硬起了心。 让乔遇更加的意识到她的存在，进而意识到她的真实想法，这些都是必要的。 徐徐图之，也得有个开始。 “那我、我就一直随身带着手套，你手冷了就来找我！” 林倾忍不住笑了，看到乔遇非常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看吧，虽然还没能想出最好的答案，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不是吗？ * 一中办运动会的时候乔遇一直守着林倾，二人全天都没出去凑热闹。从烨下午倒是出去了一趟，回来跟乔遇绘声绘色地形容一中的学生们看起来都挺瘦弱不是很能打的样子，乔遇干笑两声暗自想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转天就是耀华自家的运动会了，一中的人今天就会回去上课，听说要到第三天的趣味团体竞赛时才会再过来。 这么看来事件的发生一定是在第三天，因此乔遇今天也挺放松，轻轻松松跳完远回到了看台。“诶？已经跳完了吗？” 陆遥举着相机愣在原地，乔遇奇怪地看他一眼坐下了，感觉鞋里好像还有点儿沙子没倒干净，皱着眉回道。 “是啊，跳个远而已，不就是一下的事儿吗。” “我还想着去给你拍拍照呢——” “不需要。等会儿直接去拍从烨吧。” 拍照苦手的乔遇感叹着还好她跳的快，向四周看了一圈没见着从烨和林倾的身影，突然警觉起来。 “他们俩人呢？” “从烨已经去准备一千米了，林倾的话——”在旁边翘着腿无所事事的弥衣往看台下面一指，“在跟班里其他文化人一块儿写广播投稿呢。” “……真辛苦啊。” 听着广播里不断传出棒读的例如“青春的脚步青春的速度”之类的投稿，乔遇不禁对努力的撰稿者们（或者说是气氛烘托组）生出敬佩。 “啊，我看到从烨了。” 陆遥举着相机四下张望，突然锁定了目标。乔遇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从烨已经上了跑道，煞有其事地活动着脚腕。 不得不说他很显眼，毕竟站在那的选手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装备最为齐全。 装备着头带、手套（他竟然很听话的在这种时候也戴着）和护腕的从烨注意到了他看台上朋友们的视线，故作冷酷地勾起嘴角，向他们小幅度挥了挥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多么激动。 “他那护腕和手套跑起来的时候不会很热吗……？” “……可能笨蛋是感觉不到热的吧，就像笨蛋不会感冒一样。” “说的有理，感谢弥衣女士的答疑解难。” 乔遇和陆遥稀稀落落的鼓着掌，弥衣翻翻眼睛懒得理他们。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快要开始了吧——啊，我得带着林倾去终点等他才行！” 乔遇猛地想起自己差点忘了大事，着急忙慌的和二人交代了一声就奔着撰稿团过去了，结果被凶狠的班长拦住了。 “我们写稿压力很重的！还没到换班时间！你把林倾带走了咱们班就少了个主力！” “……不你们这是什么黑心产业啊……” 就算是这么说乔遇也没法子直接冲进去在人群中抢走林倾，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猛回头看向正百无聊赖地嚼着零食的弥衣。 弥衣也注意到了她炙热的视线，朝她看过去，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 * 于是这般，用强行征兵的方式达成了解救林倾的任务，乔遇默默想着回头得请被拿去交换林倾的弥衣吃饭，牵着林倾走到了操场跑道边上。 这时广播里也适时的响起了通知：“高二男子1000米a组比赛即将开始。” “噢噢，来的正是时候。” 乔遇向跑道那边张望了一下，沉着地点点头。 “谢谢你啊林倾，能陪我来给从烨送水。” “没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来。” 是的，在从烨的安排里，陆遥负责拍下他冲线那一刻的英姿，乔遇负责在终点等他给他送水。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想去，但乔遇还是忍住了，只是二话不说转头就拉上了林倾。 现在两个人站在终点线外，随着裁判一声令下，选手们猛地跑过了她们面前，乔遇忙拉着林倾后退了一步避开飞扬的尘土。 “从烨冲的还挺快……” 乔遇看着一马当先的从烨感叹道，想想这帮人一千米顶多也就跑个四分多钟，忙向林倾说道。 “我先去给从烨买瓶水，很快就回来！” 得到林倾的肯定回答后乔遇就跑去了自动贩卖机旁，拿到水之后却开始犹豫。 ……现在是不是故意晚点儿回去比较好？ 毕竟男主跑第一有女主迎接是应该的，加上她算是怎么回事？像个居心不良的恶役女配——毫无疑问会被读者这样指责。 乔遇这么想着，返回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她走到能远远看到林倾和终点线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踌躇着想不然就等从烨冲完线之后她再跑过去，打个时间差给他们一点独处的空间。 但就在这时，她看到林倾此时并不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两个高大的男生，身上穿着陌生的校服。 ……嗯？ 乔遇眨眨眼，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了矿泉水瓶。 看起来林倾还没有露出什么为难困扰的神色，但很明显她与那两个人并不熟识——当然了，他们都不是耀华的人林倾当然不认识，是说一中的人今天不是不会来吗？那这两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个问题先放下不管，这是搭讪啊！毫无疑问就是搭讪！事件不是明天发生而是今天！她这不是完全猜错了嘛！ 乔遇这下哪还站得住，脑中警报嗡嗡的响，当即就疾言厉色地冲上前去：“你们干——” “干什么呢！” 话说一半突然从斜里冲出个人影，比她更快的冲到了林倾和那两人中间，像老鹰捉小鸡里的鸡妈妈一样张开了手臂。 “……？” 乔遇困惑地停在外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是个男生，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不是很强壮，带着种书卷气，他身上穿的也是一中的校服，却还是对着自己同学拦的义无反顾大义凛然。 但乔遇完全不认识他，混乱地眨眨眼。 ……这什么同室操戈？这难道是新型的仙人跳吗？ 要是打的这个算盘可就错了，她还在这呢！乔遇也不去管那边对峙的三个陌生人，走过去把林倾牵到一边，警惕地看着那边问道。 “林倾你没事吧？他们为难你了吗？” “啊、我没事——” “林倾？真的是林倾？！” 那个书卷气的男生对乔遇的话反应奇大，猛地回过了头，面上狂喜悲伤了然混成一团，让乔遇忍不住踏前一步挡住了他看向林倾的视线。 “不、不是，我和林倾、我们认识！” 他也看出了乔遇对他的敌意，手忙脚乱地解释着，求救般看向林倾。 “林倾，你还……记得我吗？” 林倾被乔遇好好的护在身后，听到后才仔细探出身来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 “你是……李华……？” “是的！是我！你还记得我！我太高兴了！” 男生喜出望外手舞足蹈，高兴的双手捂住脸，还旁若无人地转了个圈。 而这时从烨姗姗来迟地跑过了终点，又借着冲势径直向她们跑了过来，像拿到金牌的奥运冠军一样围着他们转了个圈，扯着嘶哑的嗓子兴奋大喊。 “看到了吗乔遇！我是第一名！第一名——！” 跟着他跑过来的陆遥敬业地举起相机，咔嚓一声。 屏幕里挤挤挨挨拍进去六个人，只有从烨和那位名叫李华的男生看起来是开心的。 赶鸭子上架的业余摄影师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感叹一声。 “哇哦。” 第38章 面对这支离破碎的场面，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两位大哥。 都是一中的学生，那两人可比李华看着健壮不少，嗓门都比他细声细气的喉咙粗。 “李华你干嘛？你什么意思啊？” 啊，看起来是窝里斗。那乔遇就不是很在意他们，继续和林倾说话。 “你和这个人认识？” “嗯，以前是初中同学，没想到他也在这边读高中。” ……可疑的气息好浓郁。 乔遇打量着正奋力和那两位——就叫他们熊大熊二吧，交谈的李华，觉得似乎隐隐约约在他身上看到了“男二”两个字。 “喂乔遇，怎么这么多人啊，有没有人能给我说说情况啊——” 一无所知的男主到现在才发现这地方人挺多，嚷嚷着凑了过来。 你来啦，菜都快凉啦。 乔遇心情复杂地把流着汗的从烨推远了点儿，伸直手把矿泉水递给他。 “……总之先恭喜你拿到了第一。” 如果能跑的再快个三十秒就更好了……这可倒好现在搭讪的事件不是根本没有从烨啥事儿吗。 她腹诽着口中不提，向他说明着现在的状况。 “就是我刚才去买水的时候林倾被一中那两个人搭讪了——” “诶话可别乱说啊，我们只是来问路的好不好。” 熊大耳朵一动就转了过来，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让乔遇一愣。 “……问路？” “是啊，我们俩不知道体育馆怎么走，就来问问这个小姐姐嘛。” “……” 乔遇被他油腻的语气惊到了，默默扭头看向右手边道路尽头那栋建筑，顶上体育馆三个字金光闪闪。 ……在站在这就能看到体育馆的情况下，这种拙劣的借口他竟然也能说得出口，当她瞎吗？ 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一中三人，李华被乔遇看的脸上挂不住，忙过来扯熊大。 “你们别胡说了，大伙儿都等着你们回去练习呢，再不回去我告老师了！” 二人齐齐不耐烦的啧了声，转向李华语带讥讽。 “哎呦，拿出压箱底的招了哈？” “你早说这姐姐是你的小女朋友，我们肯定也不会去招惹她啊是吧。” 李华白净的脸眼看着就涨红了，结结巴巴的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反击。那二人正嬉皮笑脸着，熊大就被侧面扔来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在了脸上。 他哎呦一声望过去，看到乔遇还保持着扔出水瓶的姿势，见他望来也没有躲闪的意思，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子，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眉目间是毫不遮掩的愠色。 “不会说话就洗洗嘴。” 她声音冷冷，厌恶地看着他。 “不会洗的话，我帮帮你也行。” 他们这一角已经引来了不少关注，尤其是从烨这个冲了线就呆在这也不去登记成绩的第一名，连裁判老师都频频往他们这看。当下熊大熊二就有点心虚，但嘴上还是不肯服软。 “我们又没说你，你生气个什么劲儿啊，吃醋了？” “就是就是，富二代也不能不讲理啊，我们可没惹你。” 乔遇听他们把话说完，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温和地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不会以为富二代只会动嘴皮子，不会打架吧？” 她这句话让局势的紧张感到了临界点。身后的林倾悄悄拽着她的衣服，小声劝说她不要在这里动手，乔遇也知道在这老师都认识她的地方打架她估计是会被记过的，但她现在又愤怒又冷静，愤怒的想揍他们一顿，冷静的想教他们怎么说话。 “别打架！” 就在这时，李华冲到两拨人中间，像调停裁判一样挥着手。 “是我们这边不对——你们还不回去！再等等老师真的就要找过来了！” 那二人就坡下驴，状似很不服气地瞪了乔遇几眼，然后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连狠话都没放。 “对不起啊……我、我也得先回去了……” 李华一直紧绷着的肩膀终于松懈了下来，脸上又红又白，看着怪可怜的。 “……林倾，我之后再来找你！” 他在临走之前倒是还记得仓促的跟林倾喊了句话，林倾礼貌地点点头，乔遇气呼呼哼了一声，心里想着不然就别再来了吧。 旁边严肃的抱着双臂的从烨也很不屑地跟着哼，揉揉脸收回脸上刚才对熊大熊二瞪视回应的威吓表情，走过去把地上那瓶他连瓶盖都没来得及拧开就被乔遇夺走当武器的矿泉水捡了起来，看了看又觉得不太想喝它，默默扔到了垃圾桶里。 “都怪那帮人！好好一瓶水都浪费了！” 从烨义愤填膺地挺起胸，满是愤慨，好家伙那人当着乔遇的面儿瞎说什么呢！这乔遇可不得生气吗！没打他们算他们命大！哼哼！ “算了算了等会儿再给你买一瓶，你先赶紧去登记成绩吧，别误了事。” 乔遇挥挥手把从烨和围观视线挥散，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没说什么就对上了林倾担忧的目光。 “他们可是两个男生，乔遇你——” 她话到嘴边又没能继续说下去，刚才的情形与当初在女洗手间的情形相似极了，乔遇从来都是在为她而生气，为她挺身而出。 “……你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林倾说着低下了头，掩饰住自己的动容。 “没事的，那种人就是嘴上厉害，他们不敢在我们的地盘动手的。”乔遇笑着安抚她，又凑到她眼前故意逗她开心，“我刚才是不是超级凶的？” 林倾也就跟着她笑起来：“也不算很凶吧，挺可爱的。” ……林倾的审美标准好像有点奇怪。乔遇觉得她是在说客气话也没放在心上，笑笑牵着林倾往看台走去，嘴里说着林倾你才是要多考虑自己，那种一看就别有居心的人你就别搭理他们。 林倾任由她牵着，伸出另一只手去把乔遇挽到手肘处的衣服放下来，轻声喊她。 “乔遇。” “嗯？” 牵着她的人声音温温软软，侧过头来看她，和方才对他人的冷硬全然不同。 “你以前打过架吗？” 乔遇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柔和的笑了。 “你看出来了？” “嗯，以前还小的时候……打过几次吧。” “已经很久没打过了，你放心！” 她承认的很爽快，林倾没有追根究底，嗯了一声就不再过问。 原来乔遇这样的家境，也是会去自己打架的啊。 林倾想着难怪她刚才反应那么快，脸上悄悄红了。 只向会对她不利的人展露獠牙的乔遇，有一点让人心动。 * 关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乔遇毫无头绪。 总之就是在她兢兢业业扔完铅球回来之后，就看到不速之客李华端端正正坐在看台上，周围以左弥衣上陆遥右从烨的布局坐的像在三堂会审。 “……这咋回事儿啊？” 她看了一圈将视线投向靠谱人弥衣，弥衣嫌麻烦地叹了口气，向她解释道。 “这人突然过来了，说是要找林倾，但林倾现在又被叫去不知道忙些什么了，然后从烨就把他扣下了。” 乔遇向从烨望去，对方一脸严肃的对她竖起大拇指。 ……啊？为什么一副“我完成了你的嘱托哦brother”的样子？ 看到乔遇回来了，早就坐烦了的弥衣飞快的把她的座位让了出来，对乔遇示意您请您请，乔遇一脸懵逼地坐到了李华旁边。 “你是叫……乔遇对吧？我听他们是这么喊你的……” 出乎意料，她一坐下李华就抢先来搭话了，他坐在没有靠背的看台上依然背脊挺直，看起来坐的挺辛苦。 “我叫李华，是——”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听林倾说了，你们是初中同学对吧？” “是的！我们当时是同班同学，我是班长她是副班长！” “我们学校今天是来你们体育馆练习团体项目的，但是那两个人溜出来了我就被老师叫出去找他们，谁知道看到他们缠着林倾，我立刻就冲上去了！我是听说她转到了这个城市，但是没想到是这所学校，这一定就是缘分——” “诶诶。”从烨板着脸用力拍了两下手，对受惊回头的李华说道，“说话就好好说，别三句话不离林倾行不行。” 嘶这话有点儿酸，乔遇掐指一算觉得这可能是从烨在吃—— “也不看看你这是在跟谁说话，瞎炫耀什么呢。”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作为李华正在说话的对象，乔遇沉吟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是在跟谁说话”。 她看着已经变成惊弓之鸟不敢说话的李华，只好担起了唱白脸的工作。 “没事，你别看从烨……” “咔嚓。” “……他话说得凶，其实……” “咔嚓。” “他人挺好，跟林倾关系也……” “咔嚓。” “不错——陆遥你到底在拍什么啊！” 咔嚓咔嚓的真是烦死人了，乔遇气势汹汹地夺过他的相机，陆遥呜呜嗷嗷的为自己争辩：“是从烨说让我多拍拍的……” “那也不是你一句话拍三次这么个拍法吧！你这拍下来到底有什么用！” “……呈堂证供？” “我看你最好祈祷你拍到了好看的照片能做你的呈堂证供吧！” 乔遇怒火中烧，抱着相机就开始翻之前拍的照片，从烨和弥衣也都跑到她身边伸着脖子看，几个人一时都把李华忘在了旁边。 “呜哇这糟糕的技术……” “……这不就只是在怼脸吗。” “我冲线的照片一张都没有！只有我跑步途中翻白眼的照片啊！” 从烨转过身对陆遥怒目而视，陆遥缩在后面瑟瑟发抖。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翻了几十张一张能看的都没有，乔遇都要被这些行为艺术一样的照片逗笑了，随手继续向下翻着，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啊。” 弥衣浮夸地捂住嘴，眼中满是戏谑的看着在相机屏幕上牵着手的两个女孩。 “啊！” 从烨则更夸张，还在原地小跳了一下：“这张！拍的好啊！” 确实，这张照片从侧面拍到了二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走着的身影，画面清晰又干净，出场人物的表情也很完美，和之前的照片比起来简直是大师级作品。 乔遇张口结舌，看着画面上的自己和林倾，眼神在林倾的低头浅笑上停留了几秒，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她们回看台的时候陆遥原来还在那边拍照吗！为什么她牵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只是看个照片就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从烨趁着乔遇石化的时候从她手中夺走了相机，如获至宝地看了两遍，又转向陆遥，这次十分和颜悦色。 “好的我原谅你了——这张照片回头记得发给我哈。” “噢、噢。” 场面挺热闹，被冷落了的李华看着他们几个直发愣，没忍住捅了捅乔遇，斯文地问道。 “你们……都是林倾的朋友吗？” 乔遇还有点脸红，但输人不输阵，当即就干脆地点了头，表情很淡然，没说出口的潜台词是“你有什么意见吗”。 “啊，你别误会。”李华忙摆了摆手，笑的温文尔雅。“我就是觉得挺好的，因为林倾她以前比较文静，不太会交这么多热闹的朋友……” 他这话一出，四个人都安静了。几个人目光碰了碰，纷纷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了同一个问题：这人是不是在对我们明褒暗贬？ 而且这李华怎么话里话外老是一副他跟林倾是老相识他最了解林倾的样子啊，乔遇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这下更是变本加厉——林倾文不文静还用得着他跟她说吗？ 在其他人目光的推举下，乔遇抱起双臂，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开了口。 “还没问你来找林倾是……？” “我就是……嗯，就没想到她转到这边的学校上学了，想找她要个联系方式，以后有机会一块儿吃个饭什么的……” 李华这人有一点好，回答问题特实诚，绝不藏着掖着，跟从地里拔土豆似的一下能带起一秃噜。 身后几人已经忍不住发出了哼笑声，乔遇不回头看都能知道他们的意思：说的那么了解林倾的样子合着还没要到联系方式呢？看来林倾能记得他那都是林倾记性好，当然他这个名字可能也的确挺难忘记的。 但乔遇还是觉得要保持风度，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波澜不惊地掏出了手机。 “是这样。”她随意地划着通讯录，“我这里有林倾全套的联系方式。” “但是没经过她的同意我也不能擅自告诉你是吧？” 她看李华连连点头说着那是那是，对他粲然一笑。 “不然你先加上我的，我等林倾回来了帮你问问她，她同意了我再让她联系你？” 李华高高兴兴地同意了，直到回到体育馆还在感慨。 林倾的朋友真好，能这么帮他。 听她说林倾要忙一整天都回不来呢，林倾可真辛苦啊。 第39章 乔遇当然只是在驴李华，他走了大概十分钟之后，林倾就回来了。 尽管她很不待见李华，但乔遇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林倾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并如约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了林倾，旁边的从烨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 “原来你真的加他了啊。” “是啊，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就是虚晃一枪骗骗他然后当没见过这个人。” “不可以说这种话，人设会崩塌的。” 没想到从烨还是个有心计的男主，乔遇反思了一下，决定以后文里不再把他写的太傻。 她是不喜欢李华，但她也不会去耍这种小手段。毕竟他的确是林倾的初中同学，那样自作主张对林倾也很失礼。 但这也不意味着她会什么都不说。 “我不喜欢那个人。” 乔遇皱着眉，对林倾直言不讳。 一开始李华出面挡住他们学校那两个人的时候，乔遇还觉得等会儿应该去谢谢人家，结果没过多久他就面对熊大的口花花露了怯。 大哥，这他是在造谣林倾是你的女朋友，你不赶紧解释清楚反驳一下，在那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要不是乔遇当时手边上只有一瓶矿泉水，她非得朝李华脸上也扔一瓶不可，就用她扔铅球的力道。 从那时开始乔遇就对李华的印象一落千丈，到后面他过来时的表现就更别提了，满口都是林倾林倾的，听得她心里烧起一团无名火。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乔遇实在没心思再去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团火烧得她连本来想好的要在他面前吹一波从烨这件事都没能做完，就忍不住把李华赶走了。 怪不得人家从烨是男主他是男二呢——虽然她一开始也觉得从烨这人不行，但好歹从烨改正的挺快！人家现在挺好！ 乔遇可不想让李华和林倾有什么进展，说完后继续向林倾问道：“林倾，你和他以前关系很好吗？” “没有，就是同班同学。” 难得见到乔遇这么直接的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反感，林倾心里的天秤毫不犹豫的歪了。 “好像那时候我们都是班干部……会有一些公事上的交流，其他就没说过什么话了。” 乔遇动动耳朵，心情飞快的多云转晴了。她想想觉得得为她的说法添上佐证，又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我觉得他对你……居心不良。” 她说到一半沉吟了会儿，然后肯定地说出了后面四个字。旁听的弥衣一个没忍住嗤的笑了出来，忙捂住嘴无声的笑到肩膀都在抖。 乔遇向她投去不解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从烨这时很仗义的出来为她作证，忿忿的补充发言：“对对，那人一看就是有想法，态度也不怎么样。他就是对林倾你有……有……那个词咋说来着？” 话说一半卡于词汇量贫乏，从烨苦恼地挠着头看向乔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乔遇才想出个词，试探地张开嘴。 “……非分之想？” “对！就是这个！” 从烨醍醐灌顶，强行和乔遇击了个掌，弥衣实在是忍不住了，痛快的笑出了声。 “为什么会笑成这样啊……” 乔遇纳闷地看着笑到捂住肚子的弥衣，心里挺迷茫。 “刚才你不是也看到了，你想想他那副样子，难道我们说错了吗？” 就李华那似乎抓住个路人都能喋喋不休聊个十分钟林倾的表现，乔遇觉得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他的心情，弥衣这种聪明人不该看不出来啊——她这么想着，就见弥衣终于缓过气来，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抱歉地说道。 “我不是在否定你们的意见，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对。” “我就是没有想到，你原来还能看出别人对林倾居心不良，还有非分之想。” “……” 乔遇挺郁闷地皱起脸，觉得好像是被小瞧了。 林倾安抚地摸摸她的头，朝弥衣看过去一眼，弥衣立刻笑嘻嘻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再调侃乔遇了。 “那也就是说，是因为他对我……所以你才不喜欢他？” 她声音轻缓，乔遇听得一愣，下意识就要答不是的，但是没能说出口。 ……是这样吗？不是这样吗？ “对对对！！乔遇你愣着干嘛你说话啊！！” 什么东西啊！怎么还有人替她抢答啊！ 乔遇难以置信地看向激动地探过身来的从烨，对方对她震惊的心情恍然不觉，一个劲儿地对她龇牙咧嘴，表情扭曲，根本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很急切。 “那、那就算是吧……” 看到从烨这张脸乔遇就觉得那说法好像也说得通，毕竟矮子里面拔高个也是从烨更优秀，而且人家林倾现在就是喜欢他，她不喜欢李华出来横插一脚也是对的吧……大概。 林倾暗暗叹气，看看喜出望外的从烨，真不知道是该感谢他还是该找他算账。 “那我就不加他了好不好？” 她没有就那个问题纠缠下去——反正现在也纠缠不出什么结果了，而是很干脆的提出了根本性的解决方案。 “啊……” 刚才还在说李华坏话的乔遇此刻却又有点忐忑起来了。 ……毕竟李华是林倾货真价实的初中同学，出现在这里也绝对不是巧合，如果没有她这一遭的话肯定是能加上林倾好友的，现在她直接把这条路断了会不会对世界造成影响？ 哎，不过她造成的影响难道还少吗。 乔遇想着就觉得无所畏惧，沉吟了一会儿对林倾诚恳地说道：“我的确觉得他这人不靠谱。” “但这是你和李华之间的事，你和他认识的时间也比较长，所以你决定就好，我不会有意见的，不用因为在意我而改变你的想法。” “老同学关系不用闹得太僵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当然他要是真的来骚扰你那就是另一码事了，我看他朋友圈还发过——” “你们加好友了？” 林倾敏锐的捉到了关键词，看到乔遇愣愣地点了头。 “……” 她沉默了一会儿，温声说道。 “那我先加上他，然后不和他聊天，这样好不好？” 毕竟李华手上已经有了乔遇的联系方式，如果她一直不加他的话，他万一老是去找乔遇反而更麻烦。 乔遇很快也从林倾态度的变化上想到了这一点，懊恼地拍着自己额头。 “我就应该让他写个纸条什么的留下来就算了的……但我那时候有点想看看他朋友圈是不是全是英语作文……” “没事的，加不加他区别不大。” 她做事有纰漏影响了林倾，结果还要林倾来安慰她。乔遇垂头丧气，深恨她那一时的好奇心。 林倾自己决定加李华好友，和因为不想她被打扰而决定加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她这简直是授人以柄直接把敌人带回根据地——啊总之就是生气！气她自己！ “真的没事的。” 林倾看不得她这样，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温声细语地哄着耳朵都耷拉下去了的自责狗狗。 “他要是和我说了什么——那我也好拒绝他让他死心，也比一直吊着他装作不知道要来的好。” 乔遇眼睛亮了亮，但又担忧地皱起了眉。 “但是感觉李华他是那种被拒绝了也不会轻易放弃的类型……” 光他这个名字看着就是个很能折腾的人。当然这可能只是乔遇的偏见。最好是偏见。 “我会拒绝的很彻底的，我就跟他说——” 林倾声音含笑，说着突然闭口不言，将乔遇的右手牵到她腿上，手心朝上摊开，以指做笔触在她的手掌上。 她手指微凉，像是有片雪落在乔遇掌心，让她呼吸一滞。 林倾一笔一划地在写着什么，乔遇知道那应该是不便在这种公众场合说出来的后半句话，她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不斜视的将全部的专注力都转移到那只手上。 一点点累积起来的痒意似乎顺着手掌逐渐蔓延到手腕，不禁让她担忧起会不会一路通往心脏。 而她的心正随着林倾的每一笔抬起落下而起伏着，乔遇勉强的摒开那些不知何来的心猿意马，艰难的判断着林倾在写什么。 林倾很快就停住了，乔遇感觉她是写了一个“我”字，乖巧地等着她的下文。 林倾却过了许久才开始写下一个字，她这次的动作更加滞涩，似乎带着些不确定。乔遇下意识向她看去，刚看到林倾微敛的精致眉眼，还没来得及往下偷看看笔画，就被林倾轻斥道：“……别看我。” 她立刻正过了头坐的笔直，听到林倾笑了，手上的书写也顺畅了起来，如行云流水般写了下去。 但她后续的文字中间却完全没有再停顿。乔遇很努力的去辨别了，但还是云里雾里辨不出字的开头结尾，越认越糊涂，一个字也没能再认出来。 乔遇忍不住笑了，转头看向林倾笑道：“你这是耍赖！” “我没有，我可是完完整整一笔不落的写完了的。” 林倾义正言辞的表示她写的没错认不出来那就是乔遇的问题，脸上也跟着笑开了，露出清浅的梨涡。 “你那个写法，换成谁都认不出来——” “嗯，是吗？那你试试？” 面对乔遇的质疑，林倾很大方的把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无辜地眨了眨眼示意她随便写。 对这种找上门来的挑战，乔遇当然是立刻应下了。她玩心大起，绞尽脑汁想着要写些什么才最能让林倾认不出来。 唔，要不写点儿生僻字——她好像也不太记得怎么写。那不然就想想最近学过什么文言文，挑一句顶难的写上去！ 乔遇踌躇满志，正在脑子里默背着古文，就听到林倾含笑的声音响起。 “还没想好呀？” “快了快——” 乔遇随口应着向林倾看去，却一下子被她如春日最明媚的花一般的笑容闯进眼里。清秀无俦的少女笑着，那双眼睛柔和的像天上的月亮，就这么看着她。 四周的人或物一时都模糊起来，仿佛这世间只有她和林倾是清晰的。或许是因为林倾笑的太好看，让乔遇眼里再容不下其他景象。 乔遇突然察觉了现在是怎样隐秘的状况。 她正握着林倾的手，她要在林倾的手上写字，而她写了什么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有可能知道这件事。 这会是一个……一个秘密。 这种时候她竟然想着要写什么最难辨认的文言文？ 乔遇带着对自己的叹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有了答案。 她认真的在林倾手上写着，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 该有一些华丽的词藻，但是乔遇实在没有去想的余力，只是笨拙的，一笔一划的把此时心里浮现的话写下来。 她写了很久，倒是还没忘记学着林倾的样子把几个字的笔画都连了起来。终于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乔遇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屏着气。 乔遇想当然的觉得林倾肯定看不出来，她选这句的时候就有种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知道的矛盾感，导致她写的时候心一直怦怦跳。 但她抬起头的时候，却对上了林倾微怔的视线。那视线里有千言万语，乔遇只看出来了最明显的一句。 ——我猜出来了。 迟来的羞耻感猛地窜遍了她的全身，乔遇一跃而起，不等林倾说话就结结巴巴地比划着手指向操场。 “我、我先去准备接力赛了！很快就到点儿了！” 说完她就一溜烟地跑下了看台，被她这突然一嗓子吓到的从烨看了看赛程表，困惑地说这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呢吗。 林倾的目光追着乔遇的背影，直到乔遇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缓缓将目光落在她的掌心。 “……咳咳。” 见乔遇走了，看了半天的弥衣忍着笑坐了过来，刻意地咳了两声。 “这还在看台上呢，旁边那么多人，你们也得讲讲公共道德……” 她压低声音说着，根本藏不住嘴角的笑。 “这次怎么样？乔遇有开窍一点吗？” 林倾对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握紧了拳，像是握住了什么东西。 “……比我想象的好很多。” 她本以为乔遇会用开玩笑的态度写一些难辨认的句子，但乔遇却认真地写了八个字，两个词。 【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尽管林倾还没想明白乔遇为什么选择了这两句祝福，但她还是为这份用心而开心起来。 至于她在乔遇的手上写了什么—— 她本来想的是如果要拒绝李华的话，就要回他“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在落笔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只写了一个“我”字，后面的话就忍不住变了。 她只写了非常简单的四个字。 是【我喜欢你】。 第40章 乔遇落荒而逃，找了个操场角落蹲着，干等接力时间到。 中间宋晚晚还路过了一次，她抱着几瓶给班上运动员买的饮料，挺高兴的跟乔遇打招呼，问她怎么在这呆着。 乔遇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是来乘凉的。 宋晚晚迷茫地看看下午四点多钟的天色，体贴的给她留了瓶饮料后就离开了。 看着宋晚晚离开的背影，乔遇拧开瓶盖，感觉自己现在在别人眼中可能有点凄凉。 哎，要是让宋晚晚在别人手上写字，估计她那么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没准就写个什么“宋晚晚到此一游”之类的，被猜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不不，她写的“平安喜乐顺遂无忧”被猜出来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为什么她要跑啊？ 乔遇那时候身体动的比脑子快多了，从看台上冲下去的那速度放到操场正在举行的女子一百米比赛上都能拿个名次。 她向来不吝啬夸奖和祝福。 在月初她的生日会上，吹蜡烛之前乔遇许了三个愿望：一是读者满意度和ooc度能一直稳住，二是从烨和林倾的感情能顺利发展，三是这个世界能平稳的展开，让所有人都有个好结局。 要不是因为这话说出来会泄露秘密，乔遇觉得说给大家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祝福嘛，谁不喜欢听吉祥话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但偏偏在被林倾认出来她那两句的时候，乔遇慌得不行。 理由她多少心里有数。 那句祝福是一句……结语。 她向系统询问过，等她完成写作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这里会怎么样。而系统给她的答案是，世界会继续运作下去，只是“乔遇”这个角色会一点点在众人的印象里变淡，最终从舞台上退下去，重回一个龙套的位置。 那会是非常——非常顺利的过程。 乔遇最近对离开这个世界越来越迫切，这不是因为她讨厌这里，而是因为她知道她在这个世界陷得越来越深了。 她本不该产生过多牵绊的，毕竟这是一场注定的离别。而现在乔遇对她的任务都产生了抵触心理，做的是违心的事，写的是违心的文，这令她感到痛苦。 从烨和林倾都是她的朋友，她喜欢他们，但她就是不喜欢他们在一起。 乔遇想这大约就是因牵绊过深而产生的个人感情在作祟。 她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却无能为力，无计可施。 林倾就坐在她身边，对她笑的那么好看，她脑子里却已经在想着何时能离开这个世界。 那只会是一场无声的离开，甚至掀不起一阵风。 这份不为人知的罪恶感让乔遇无法对林倾说出些什么。从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口里说出来的祝福是那么空虚，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多假啊，她总有一天会走，但她不会也不能告诉林倾，那还假惺惺地说什么祝福呢。 但她还是在林倾手上写下了那句话，带着种隐秘的释怀，和诚挚的真心。 在我还能对你说些什么的时候—— 我想要祝福你。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祝愿你能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 胸口堵着一口气，乔遇作为高二一班的最后一棒冲刺的完美极了，成功替班上夺得了女子接力的第一名。 林倾站在终点等她，她讪讪地小跑过去。 “恭喜你。” 林倾递给乔遇一瓶水，一如既往地笑了。 “你跑的好快啊。” ……奇怪，明明是很正常的夸奖，但乔遇总觉得这话一语双关。 她眼神乱飘，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决定自己抢先把这事儿说了。 “我刚才……没想到你竟然能猜出来。” “嗯，这下你可不能说我赖皮了吧？” 乔遇看着林倾笑的眉眼弯弯，心中就柔和了起来。 “好吧好吧是我赖皮，我没猜出来都是因为我没你聪明——” “咔嚓。” “……陆遥你过来一下。” 乔遇隐忍地闭了闭眼，把手里的水交给林倾让她帮拿着，然后就撸起袖子缓缓向端着相机小步后撤的陆遥走去。 陆遥见势不妙，把宝贝相机往怀里一抱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毫无义气地嗷嗷喊着是从烨让我拍你俩的，乔遇拔腿就追，也冲他喊着那你把从烨叫过来一命换一命！ 两个人在跑道上追逐跑闹，中途斜冲出来想保护好相机的从烨也加入了他们的追逐行列，操场上回荡着大伙儿的嬉笑怒骂声，里面还夹杂着弥衣没什么干劲的声音，说着陆遥等会儿还要去跑男子接力啊乔遇你给他留口气。 林倾站在一旁看着，目光专注的追着乔遇的身影。 那个人，多像是看到她前十六年都过的太无趣的神送给她的一份礼物啊。 * 转过天来是一中和耀华的团体趣味运动会。 由于趣味项目大多考量的不是选手的身体能力，而是团队之间的配合，所以项目参与者们都会被带队人带走抓紧时间去练习到开始前的最后一刻。于是此时的看台上空了不少位置，弥衣和林倾也不在。 而团体项目会优先选择没有参与个人项目的学生，因此乔遇和从烨都挺闲。 本来陆遥也该很闲，但他那赶鸭子上架的摄影工作做的还挺来劲，现在正举着相机在台上咔嚓咔嚓的按快门。 “昨天你让他偷拍我的那些照片，应该都已经好好删掉了吧？” “……当然删了哦？” “为什么说话语气这么奇怪，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乔遇用怀疑的视线看着从烨，被对方不留痕迹地避开了，往台下一指。 “你看，我看到宋晚晚了！” “啊真的，她那是什么项目？旁边好像还放着个好大的纸筒还是什么……” “是那个吧，就好几个纸筒每个里面有一群人排着队站进去，然后大家像仓鼠球里的仓鼠一样往前走来比哪个纸筒先到终点的那个项目。” ……讲的还挺形象。 乔遇回想着宋晚晚鼓着腮帮子的样子，觉得这项目蛮适合她的。 “不好，那是——” “诶。” 二人都看到了一个不算很陌生的身影急速向他们所在的看台接近，没等他们有什么动作就冲到了他们面前。 “乔遇！” 李华手上不知为何拿着个长长的铁丝勾，看到乔遇就一脸看到亲人的样子凑了过去。乔遇和从烨齐齐往后退避开他突如其来的亲热，视线都落在他的铁丝勾上。 ……这什么东西？李华是来打架的吗？怎么还带了家伙式？ “多谢你啊乔遇！” 李华恍然不觉乔遇探询的视线，热切地挥舞着铁丝向她表达感谢。 “林倾昨天晚上加我啦！多亏有你！” “……啊啊，这样啊。恭喜你哦。” 他这话一出乔遇的心情就迅速跌落谷底，勉强从嘴里挤出两句客套话。从烨看看她灰败的脸色，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不过我们没说上几句话，也可以理解。毕竟当时时间也比较晚了，林倾她和我都需要早点休息才能保持健康的身体和聪明的脑——” “对对对，还有林倾平时一直很忙的，你没事不要去打扰人家。” “是、是哦，我知道了，我会忍住的。” 经过昨天的成功案例，李华对乔遇的话深信不疑，诚恳地点了点头。 “啊对了，我今天过来除了想和你道谢，还有一件事要说，看我这个记性我差点儿就忘了，主要是昨天能加上林倾太高兴了——” “好好好，你说你说。” “噢噢，是这样，就是昨天那两个人——你应该还记得吧？” 乔遇眼皮子都懒得抬，从鼻子里发出个嗯声催促他赶紧说完。 “他们俩昨天那件事之后好像有点奇怪，行踪也鬼鬼祟祟的，我怕他们可能起了什么坏心思，就来给你报个信儿。” 虽然话说的啰里啰嗦，但这话还是有些价值的，乔遇皱起了眉。 “你是说他们要闹事儿？是要来找我？” “不，我是怕林倾出事，就跟你说一声让你帮我看顾好她。” “这他妈用你交代吗！” 乔遇气得热血上头，再也维持不住表面和平，当场就爆了粗口。从烨也听不下去了，气势汹汹地从旁边逼近，跟着乔遇一块儿对李华指指点点。 “你这人说的什么屁话！” “屁话！” 乔遇怒气冲天负责主力输出，从烨抱着双臂负责给她助威。 “照顾林倾这种事用得着你来说吗？还帮你看顾好——就你跟林倾那八竿子才能够着的关系，也轮得到你来这跟我们大放厥词！” “厥词！！” ……这男主除了附和她就不能自己骂男二两句吗。 乔遇带着未消的怒气看了从烨一眼，对方迅速接收到了她的信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哼了一声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对李华说道。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 “打听打听！” 二人的位置顺利的进行了轮换，乔遇很自觉地开始助威，感叹着从烨现在脑袋瓜真是灵光不少，一个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快让她听听从烨是怎么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二的！ “你眼前这位那跟林倾是什么关系！” “……就是！” 她这话跟的慢了半拍，暗自叹口气按捺住心中那点儿莫名的不适。从烨知道在男二面前展示他和林倾的关系密切性了，这是好事—— “这位跟林倾那关系，那就像是天上飞的比翼鸟，地上结的连理枝，水上开的并蒂莲，花上舞的双飞蝶——就你还敢跟她那么说话，乔遇她可比你关心林倾多了好不好！” “就是！比你关心林倾——等一等，从烨你等一等。” 乔遇突兀的哑了火，制止了身边仍想慷慨陈词的男主从烨，脑袋里有点转不过弯。 “……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刚才骂他没有眼力见儿呢，在你面前说那种话，这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 “够了，够了，停，吁。” 从烨有没有脑子变灵光这个暂且放下不论，但嘴皮子绝对是比两个月前溜了好几倍。 瞧这词儿说的，多流利啊。 乔遇捏着自己眉心，从各方各面都感到疲惫。 被从烨这么一搅和，她连继续斥责李华的心情都没有了。乔遇叹了口气转向满脸惊恐的李华，开始总结陈词，对他下了逐客令。 “说完了是吧？那你可以走了，林倾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有我……我们在呢，那两个人要是真敢来，那要出事儿的也是他们。” 李华瑟瑟发抖地点点头，还没能从刚才那顿狂轰滥炸里回过神，恍恍惚惚地迈开了腿。 “等一下。” 刚走一步就又被叫住了，他瑟缩着回过头，看到乔遇严肃地往他手上一指。 “你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华看看手上的铁丝勾，诚实地回道：“我、我今天的项目是滚铁环接力，刚还在练习，就拿着过来了……” “……” ……听着好像还挺好玩的。 乔遇眯了眯眼，和从烨目光一碰，不由分说地从李华手里把铁丝勾夺了过来，并冷漠地板住脸。 “你把铁环拿来看看我们再还你。” “怎、怎么这样啊——” 于是李华在被一顿怒喷后还失去了他的铁丝勾，可怜兮兮地回去找铁环了，此时的他还没想明白这个行为约等于葫芦娃救爷爷。 乔遇听着旁边从烨嘟囔着我也想整一套乔遇你让他拿俩来呗，她不想搭理他，一边玩着铁丝勾一边回想刚才的事。 熊大和熊二可能要搞事，这个她还真不太怕。毕竟这里是耀华的地盘，那两个人敢出手耀华就敢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而就算出了校园，有她和从烨身后的背景护着林倾，他们还来搞事无异于自取灭亡。 另一件事更让她在意，也就是从烨的暴言。 乔遇感觉头又疼了起来，揉着太阳穴，眼中满是困惑。 ……她这个男主角，是不是有点长歪了？ 第41章 在李华带着铁环来过第二次并空着手哭哭啼啼地回去之后，乔遇看着在看台上狭窄的空间里依然能快乐的滚铁环的男主角，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这家伙现在看着铁环那种天真又愉快的笑容没让乔遇高兴分毫，以前她还没注意到，现在警惕起来了一看就发现不对了。他对着林倾的时候可从来没笑的这么放松过，眼睛都在发光。 虽然铁环确实很好玩，这乔遇也承认，但是！林倾对从烨来说还没铁环有吸引力！这绝对是有问题的！ 乔遇想着他刚才那段发言，又回想起他从以前开始的种种奇怪行径，觉得有必要问一问。 “从烨啊。” “嗯？我再玩十分钟就换人！我保证！” “不我不是想要铁环……我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林倾现在关系……怎么样啊？” “朋友。” 从烨斩钉截铁，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留，想想又强调的加上两个字。 “普通朋友。” ……为什么双方好感度的涨幅这么不平均啊。这边竟然连个亲密朋友都算不上。 “那我再换一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难道说是理想型不符的问题吗？还是说从烨这家伙看着傻不愣登的其实心里有白月光！ “喜欢假面○士的人我都喜欢。” “简直像小学五年级男生的回答。” 连问题的理解上都会出问题，从烨的思想单纯得让乔遇心惊。 好吧好吧，东边不亮西边亮，她曲线救国一下推推从烨总是可以的吧。 “……刚才李华过来说话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什么触动？” “有啊，我不是帮你骂回去了吗，你还不让我骂完。” 听着还挺委屈。 “不，你就没有关于你自己的触动吗。” “啊……” 从烨停下铁环，张着嘴思考了会儿。 “我听他说那俩人要闹事儿的时候还是有触动的。” “我觉得他们是在玩火。” “但是看你都没说什么，我就也只顾着骂李华了。” 乔遇疲惫地闭了闭眼，问出了她的核心问题。 “……你觉得我和林倾是什么关系？” “诶？你这是在问我？你？问我？” 看着从烨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乔遇挺迷茫地点点头，看到他脸上风云变幻，最终皱成一团。 “朋……朋友……” 说这两个字可要把他难死了。 “亲、亲密朋友！” 然后很不甘心似的往前找补了一下，乔遇怎么看都觉得他没说实话。 “不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出来——” “啊啊啊我说完了说完了乔遇来玩铁环吧真的很好玩！！” 乔遇真恨不得把他脑壳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混沌色。 说到那二人可能闹事，虽然乔遇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肯定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但到底还是不太放心，带着从烨一块儿摸到了林倾项目的练习场所。 林倾和弥衣的项目内容是众人人手一个窄纸板对折后搭成路齐心协力运送网球，现在正在如火如荼的练习过程中。乔遇只要看到林倾没事就安心，没去打扰她，跟从烨安静地站在了角落处看得津津有味。 “我们好像那种暗中保护的保镖哦！” “……你就不能把身份往上再抬一抬吗。” 从烨不能，他看起来能当个保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乔遇看着他模仿电影里的举动左顾右盼搜寻可疑人物的样子，觉得她的完结之路可能会在从烨这里走的很艰难。 乔遇不再关注搔首弄姿的从烨，把目光落到林倾身上。她在人群里也依然出挑，随着她的跑动飞舞的发丝弧度都恰到好处，像是连风都偏爱这个女孩。 可惜她喜欢上了从烨——不，这不该叫可惜，应该叫命运。 乔遇闭上眼摇摇头挥去心中对从烨的不公评价，再一睁眼就被从烨探到她面前的头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啊！”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 他举起双手后退一步，看看乔遇又看看林倾那边，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开了口。 “你刚才问了我那么多，我也有个问题想问。” “？你问。” 真稀奇，从烨要问问题竟然还有事先征询许可的时候。 看来在礼仪上还是有点进步的，乔遇感叹着，被勾起了兴趣对他点点头。从烨摩拳擦掌，压低了声音问道。 “乔遇你如果有喜欢的人的话——我是说如果！如果！” 他不知为什么问的很拼命，乔遇没料到竟然是情感问题，心情复杂地眨着眼。 “那你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跟她告白呢？” 乔遇心中猛地一跳。 “……好奇怪的问题啊，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刚才问我那么多的时候我可没问你为什么要问！我现在就问这一个你还不肯说吗！你这人怎么这样！” 得，还没问出为什么从烨就要生气了。 乔遇可不想自找麻烦，沉吟着开始思考他的问题，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会在——” 她的目光没有落点，虚虚的飘在空中。 “确定那个人也喜欢我的时候，才会去告白吧。”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没有逃过屏息以待的从烨的耳朵。这个回答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惊讶地瞪大了眼。 “……真意外，我还以为乔遇你是那种很勇的类型呢，没想到会这么、这么——” “这么胆小？” 乔遇接过他的话，寂寂的笑了，似有自嘲。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变得胆小，害怕，不自信。” 她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个像是发着光的女孩身上，声音轻的像在喃喃自语。 “……这才是所谓的喜欢啊。” * 这一天过得很顺利，乔遇严防死守从早盯到晚也没见熊大熊二出现在林倾周围，宣布这届联合运动会圆满落幕的时候她暗暗松了口气。 就算她心里知道那两人在耀华对林倾搞事的概率很低，但听到了这件事之后心里难免还是会担心的。 看着各组都开始清理操场，一中的老师学生们也在清点人数准备打道回府。林倾在弥衣的陪同下去还纸板了，乔遇终于有心情从从烨的手上夺走铁环，抓紧时间玩一玩。 啊真让人怀念，这种小时候的游戏真是好久都没玩过了，耀华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平时体育课也不见拿出来给她们玩玩—— “喂那边的同学！” 没玩多长时间就被路过的体育老师看见喊住了，乔遇暗叹运气真差，一脸纯良的回过头。 “你怎么铁环铁钩还没还回去，器材早就收完了！再晚点体育馆都要关门了，你快去给你们组的负责人送过去！” “好的好的……” 这真是干了个赔本买卖，从烨玩了一天都不用去还器材，她才玩了十几分钟就得干这活，下次可得早点儿抢。 乔遇叹着气滚着铁环往体育馆走——她哪知道李华他们项目组的负责人是谁啊，只能自己跑一趟体育馆直接塞进器材仓库了，希望现在门是开着的。 她磨磨蹭蹭走到体育馆门口，很幸运的是门还开着，但里面看起来黑漆漆的。乔遇拎起铁环走过去，悄悄往里探头看去，体育馆里面灯都关了，但从仓库的方向却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啊，还有人在，应该是管器材的老师吧。 乔遇想着走了进去，走了几步就被传入耳中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李华你别不识好歹啊？” ……这话可不像是老师说的。 那粗喉咙似曾相识，乔遇眨眨眼，无声地踮着脚走到仓库门口，像只大猫似的在门外隐蔽处蹲下了，侧耳听着里面的对话。 “你当着那么多人面驳我们哥儿俩的面子。我们现在也没打你，对不对？” “我们不干那野蛮的事儿，但是既然你不小心跑到这来，那等会儿有人不小心把仓库门锁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是吧？别担心，我们已经替你跟老师说你有急事先回家了。” “你们胡说！明明是你们骗我过来的——” “诶诶别喊得那么大声，你自己也知道这都是没证据的事儿，谁知道随便找个人跟你说那个林倾找你你就这么听话的来了呢？自己有色心你怪谁？” 好，乔遇大概听懂了。 总而言之就是熊大熊二的确想搞事，但对象既不是她也不是林倾，而是软柿子李华。 他们俩把李华骗到体育仓库，打算把他在这锁一晚上来报复他那时候出面的事儿。 不得不说，真是个笨法子，不愧是熊大熊二。 乔遇默默掏出了手机，确认是静音的状态后，打开了录音。 她跟李华的关系还没到让她直接出面和那两个人硬刚的地步，能帮他录点儿证据已经是她的好心了。反正他也不会被关多久，等他俩走了她再来给他把门开开不就行了吗？ 她安静地听着里面又拉锯战似的说了好一会儿威胁的话，悄悄打了个哈欠，只希望他们赶紧走。 “——跟你说个笑话啊，你以为那林倾就是什么女神了？你在这学校随便问问就知道，她现在都跟那叫从烨的男的住一块儿了！” 乔遇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对对，听说那男的跟后来的那个叫乔遇的也纠缠不清，真是艳福不浅哈。” “李华你是不是特羡慕他啊？哈哈。” 啊啊，垃圾真的就是垃圾。 运气真“好”啊李华，遇到的是两个口无遮拦的垃圾。 乔遇按掉了录音，做了个深呼吸，平静地点开了聊天界面，发出去了两句话。 “别看那林倾长得文文静静的，谁能想到她其实已经——” 门口突然响起了毫无遮掩的脚步声，得意洋洋的熊二一下子哑了，慌张地转过头。 “又见面了垃圾们，在别人地盘背后说人坏话都不知道关门，是不是傻啊？” 乔遇堵在门口，慢慢活动着手腕，把腕上手链摘了下来小心地放进兜里。 她冷冷地看向神态慌张的两个人，在后面不知所措的李华身上扫过一眼就不再管他，沉声道。 “首先，把跟你们说这些话的人告诉我。” “其次，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不会说话，就洗洗嘴。” 她看看手上派不上什么用场的铁环套装，随手往边上一放，好整以暇地向那二人点头示意，轻轻笑了， “从哪位先开始？” * 还完纸板之后，林倾和弥衣回到看台上，看到从烨和陆遥正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唯独没看见乔遇的身影。 “啊，乔遇的话应该是去玩铁环了。” 没等她问，从烨就抢先解答道，林倾应了一声，忍不住笑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有点可爱。 弥衣疲惫地坐在一旁玩着手机，突然啊了一声。 三人应声向她看去，弥衣面色严峻起来，站起了身。 “……你们也看看手机，乔遇那边有事发生了。” 林倾一凛，忙拿出手机，看到五人群里有两条来自乔遇的消息。 乔遇：喊老师来体育馆仓库 乔遇：这大概会发生打架斗殴 第42章 林倾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大概只用了十分钟。 他们兵分两路，弥衣去找老师，林倾和另外两个男生先去体育馆找乔遇。他们走到体育馆门口就看到门虚掩着，冲进去后先听到的是李华的叫喊声。 “你放开我——乔遇救救我、乔遇！” “你他妈的老实点儿——” 李华在接近体育馆门口的地方被熊二从背后擒住了，看来是在试图趁乱逃跑时被他追了上来。 他那身板根本拧不过熊二，几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华也在这，但还是没有袖手旁观，陆遥和从烨冲过去架开熊二，林倾焦急地扫了一圈没看到乔遇，忙向仓库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哼，心中一慌就加快脚步跑进去，开口喊道：“乔遇！” 好在乔遇是好端端地站着的那个，除了校服有些凌乱外没看到什么明显的外伤。而熊大正在她对面弓着腰捂住腹部，刚才那声闷哼是他发出来的，显然没在乔遇手下讨到好。 林倾的突然出现让仓库里两个人都始料未及，乔遇目光微凛地看过来，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心中一跳。 没等她开口让林倾先出去，熊大就凶神恶煞地吼道：“好啊，你还叫了帮手？！我他妈非得——” 他猛地向林倾冲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林倾当时全副心思都放在乔遇身上，没来得及看清被疼痛激起凶性打红了眼的男人是怎么朝自己冲过来的，回过神时他已经被侧面冲过来的乔遇撞倒在地上。 他被撞倒的方向上是一辆装满了网球的小推车，随着车的翻倒哗啦一下翻出一地的网球。乔遇这一撞来的慌张，体势很差，没来得及站稳就被网球带的也摔倒在地上，发出低低一声草。 男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但意识到了他的对手也倒在一旁，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直起上半身扑到乔遇的方向，对着她的脸给了一下。 乔遇勉强避开了正面，晃了晃头，用舌头顶顶受创的侧面。面无表情地握住他还想挥下的拳头，狠狠回了他一击。 二人扭打在一起，林倾知道自己在这只能碍到乔遇，帮不上她的忙，忙出去喊还在和熊二纠缠的两个男生。很快，小小的仓库里又冲进去三个人，李华在仓库外瑟瑟发抖地蹲着抱住他的头。 林倾脑中乱作一团，反反复复都是乔遇刚才被打的画面。 好在这时弥衣带着老师及时赶到了，体育馆的灯被打亮，他们班的班主任带着几个体育老师冲进来，把扭打的学生们分开。 看到老师的介入，一中的二人也知道大势已去，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狡辩道：“你们学校的学生把我们堵在这打！还讲不讲理啊！” “放屁。” 乔遇低声道，从皱巴巴脏兮兮的校服兜里摸出手机，屏在刚才那一摔里有点裂了，但好在还能用。她公放了那一段录音。 在录音里被提到名字的从烨和林倾面面相觑，几人一下子明白了乔遇动手的原因。而那二人的脸色随著录音的播放越来越白，蔫了下去不再狡辩，熊大嘴里兀自还在嘟囔着：“……竟然还录音，你这个小——” 他后面那个词还没说出来就被瞪圆了眼义愤填膺的从烨冲上去踹了一脚，旁边的体育老师忙捉住他，乔遇倒是轻轻笑了。 “别汪汪乱叫了，说得我像是个来捉奸的。” 她在裤子兜里摸索着什么，有些疲惫地往墙上靠去。然后被不声不响站在她身边的林倾圈住了，使着力气让乔遇靠在她身上。 乔遇身体一僵，话都说不太流利了。 “反、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情况，其他具体的你们去问当事人吧。” 当事人李华正缩在仓库角落，见众人的视线都望向他，他浑身猛地一抖。 尽管牙关还在剧烈地打颤，但他还是磕磕绊绊地把事情都如实说了出来。 话说到乔遇出现之后，李华停顿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本来、本来可以不打的……” 他这话一出，仓库里的气氛都变了。乔遇歪歪头，向他做了个您请说的手势。 “因为那时候乔遇——” 确实也许是可以避免现在的场面的。 当时乔遇突然出现吓的熊大熊二不轻，但看到她只有一个人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动了连着乔遇一起威胁的心思。 但熊二投鼠忌器，他顾虑着乔遇的家庭背景，知道他们二人已经露了身份，这出手后会被怎么样还说不定呢。因此就跟熊大嘀咕着要不然别了吧我们先服个软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熊大思虑了一会儿，恶狠狠看着乔遇说道。 ‘……你看看她，那难道是我们现在收手就会放过我们的样子吗？’ 乔遇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拍了拍手笑的纯良无害。 ‘看来你比旁边那个聪明一点，是不是？’ 那时候如果她能虚与委蛇地说几句骗他们的话，兴许能成功避免打起来的情况，直接等到老师过来处理。 她们的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现在头疼的不行，苦着一张脸转向乔遇：“他说的是真的吗？” 乔遇点点头。 “那、那乔遇你为什么不先稳住他们，然后等我们来——” “因为我是个诚实的人。” 班主任对她的诚实说不出话，擦了擦额上的汗。 但他的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班的学生的，他看看乔遇泛红肿起的脸，忙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涉及到一中的学生，我得先联系他们学校的老师一块儿决定怎么解决，乔遇你先去医务室看看吧，还有你们两个也是，快去快去。” 他说的是从烨和陆遥，只字没提看着最凄惨的熊大熊二两人。三人点头称是，跟弥衣林倾一起趾高气昂地往外走。 路过李华的时候林倾停下了，她挽着的乔遇也被带的一顿，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李华。” 从老师来后就一直没说过话的林倾开了口，轻声说道。 “你觉得是乔遇连累了你是吗？” 本以为是能得到林倾的关心，李华刚亮起来的脸色随着她这句话僵住了，眼看着就涨红了起来，眼神躲闪地支支吾吾，没说出一句话。 “乔遇连累你没能在这被关上一晚上，真是太遗憾了。” 林倾看都没看他，毫无感情地说完后就走出了门。后面跟着的三个人都高高昂着头路过李华，从烨还露骨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掸了掸自己的衣服。 被打抱不平了的乔遇本人其实倒是不太在意这件事，毕竟她也不是为了李华去打架的，他爱怎么想都跟她没关系。 但被维护的感觉不坏。 她偷偷翘起唇角，似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医务室，刚准备下班的校医看到他们吓了一跳，忙放下包给他们检查状况。 从烨和陆遥都还好，顶多只是会有几块淤青。但乔遇不仅脸上那下挨得不轻，手上也因为那次摔倒蹭出了一片擦伤。 校医紧锁着眉给她上药，嘴上还教育她：“你一个女孩子打什么架啊，你看看，好好一双手，这地方都肿了。” 没打过架的手在经此一劫后指节都红肿了起来，看着挺吓人，但幸好没伤到骨头。 乔遇轻嘶着，旁边从烨插嘴进来为她说话：“校医姐姐你不知道，她可厉害了，她打赢了呢！” 他说的兴高采烈，被陆遥悄悄怼了一肘子。 从烨不明所以地看过去，看到陆遥拼命挤着眼睛往边上瞥，他顺着陆遥的视线看过去。 ……呜哇，他从来没见过脸色这么差的林倾。 从烨乖觉地闭了嘴大气都不敢喘，看着还不知道状况的乔遇，心中默默为好友祈祷。 神啊，请你看在乔遇今天是为了我们被嘴才那么勇猛的份上，让她不会被林倾教训的太惨吧。 乔遇浑然不觉，乖乖地让校医上药，也不喊疼，只是有点奇怪怎么大家都不说话，想抬头看看情况却被给她脸上擦药的校医扶正了脸。 “疼不疼？” “不疼不疼——嘶。” 校医被她的心口不一逗笑了，手上的动作也更轻了。从烨悄悄嘟囔着乔遇你硬撑什么啊喊疼啊傻子，看看林倾的脸色还是没敢说话。 这个情况到后面连校医都察觉到了不对，在背后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注视下，乔遇那双本来只用擦擦药的手，硬是被她缠上了两圈绷带。 走出医务室的时候，乔遇看看自己两只手，眼睛都放光。 “是不是还挺帅的？” 她转头问从烨，对方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住想大声附和的心情，平静地对她点点头。 可是真的好帅哦！他也想要！这简直就是——对，战斗的勋章！ 从烨挺可惜的看看没受伤的双手，考虑着要不要自己强行给缠一个。 显然，在这点上男生和女生的想法是截然不同的。 林倾心情很差。 差到她都无法掩饰自己的地步。她知道其他人一定也都看出来了，但她却无暇向被她情绪波及到的朋友们道歉。 她看到乔遇的伤，心中全是心疼和自责。 那些打斗的画面闪的很快，她看不清什么，但只有乔遇被打的那一下，像慢镜头一样落在她眼里，让林倾心如刀割。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打扰了乔遇的话，也许乔遇就不会—— 这时，她紧握着的拳被人包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因为缠着绷带而有些笨拙，还不太能弯曲，只能虚虚地搭着。 林倾抬起头，看到乔遇无措的眼睛。 “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眼里有些慌乱和内疚，让林倾心里软成一团，几乎是立刻就从喉头泛起一阵酸涩。 什么啊。什么啊。才不是这样的。 你该怪我的，你脸上的伤本可以不用受的。就连你选择出手，都是因为—— 该小心翼翼，该内疚的人是我才对啊，乔遇。 “啊——啊，我想起来看台那边好像还有东西没拿，从烨和陆遥陪我去拿一下吧。” “诶？是你自己拿不动的东西吗？” 不顾男生们的疑问，弥衣不由分说地带走了他们，留下手足无措的乔遇和林倾二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乔遇目瞪口呆地看着迅速离开了的朋友们背影，又重新看回到低头不语的林倾身上，感到状况很棘手。 ……怎么了怎么了？果然是吓到她了吗？是啊那种打架的场面哪个女孩子看了不害怕啊！她那个消息果然应该发在四人群里吗……！ 说实话她发消息的时候不是没有考虑过，但野生的直觉告诉她那么做的话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于是她选择了五人群。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乔遇至今想起那一扑还觉得后怕。 如果她没赶上呢？如果被熊大抓到林倾了呢？ 她心中泛起一股冷意，忙闭了闭眼挥散掉。 ……事情已经过去了，该想的是下次还有这种破事要更谨慎——最好没有下次。 乔遇皱了皱脸，小心地去窥探林倾的脸色，结果看到她红了眼圈。 完蛋了！不得了！ 乔遇心都要停跳了，当下就手足无措的在兜里翻：“你、你别哭，我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打架了，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怎么就没带纸……” 纸巾是没翻出来，但是翻出来了她开打前取下的手链。 刚才打完后在体育馆里她就摸索着确认了它完好无损才放下心，现在手忙脚乱的摸到了它，乔遇急中生智，小心翼翼地把手链捧到林倾眼前。 “倾倾帮我……戴上吧……？” 她说着展示了她缠着绷带的双手示意她自己做不到，心里紧张的要命——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是不是太突兀了？万一林倾被她吓着了连手链都不愿意给她戴了怎么办。 呜哇那个情景真是想想就让乔遇心绞痛，她鼻子一酸，觉得如果真是那样那她也要哭了。 好在这个世界对她还没有那么残忍，林倾有了动静，慢慢从她手上取过手链，牵过她的手为她戴上了。 乔遇松了好大一口气，正想着后面要找什么话题让林倾心情好一点，就看到自己被林倾握着的手上绷带上面啪的接到一滴水。 “……” 她说不出话，看着那滴水发呆。林倾很快把它抹掉了，乔遇却久久没能回过神。 “……乔遇，你疼不疼……？” 林倾低着头，话里带着一点哽咽的鼻音。 “疼。” 乔遇没有去看林倾此时的表情，她只是垂着视线，盯着那块没来得及被浸湿的整洁绷带，话就不自觉的从嘴里说了出来。 “……好疼啊。” 仿佛在体育馆受的伤在这一刻全部发作，甚至百倍千倍的作用起来，乔遇只觉得她从没有这么疼过，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刚才的那场战斗没有打倒她，但乔遇在这一刻被林倾击倒了。 第43章 乔遇越说疼林倾越要哭，林倾越哭乔遇越觉得疼。 状况陷入了微妙的僵持。 终于乔遇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没办法再眼睁睁看着林倾哭了，当下就有点强硬地捧着林倾的脸抬起来，露出她被泪水浸湿了的清秀面庞。 “林倾……” 乔遇轻声喊着林倾的名字，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没有纸就只能就地取材，她笨拙又小心地用绷带轻轻拭着林倾的眼角，动作轻柔的像在对待一件珍宝。 林倾被她弄得不好意思了，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作，低声说道：“别乱用绷带，沾湿了对伤口不好。” “能把它弄湿到对伤口不好的地步，那倾倾得哭的多厉害啊？” 见她有停下眼泪的征兆，乔遇趁热打铁，有意想逗她开心，歪着头探到她面前对她笑。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那我哪还管这绷带湿不湿。” 方才那股酸涩来的凶猛，让林倾一时措手不及在乔遇面前落了泪。现在稍微冷静了些，林倾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担心乔遇，渐渐止了眼泪，敛着感情回道：“……怎么不管，刚才还说疼呢，哪里疼？手还是脸？” 她说着抬起头，担心地摸上乔遇红肿的左脸和受伤的唇角，看到乔遇对她笑的没心没肺。 “不疼了，不疼了。”她笑的时候不小心咧到了伤口，皱了皱眉又改口说道，“现在就只有一点点疼。” “那你刚才——” “那、那是……” 乔遇眼神飘忽，吞吞吐吐，难得羞赧的红了耳朵。 “……反、反正现在就只有一点点疼。” 林倾心中猛地一动，有一个大胆又惊人的念头突然浮出水面。 她有些不知所措，心念急转，掩着突然加速的心跳，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哭吗？” “啊、我、我觉得……” 话题转的很突然，乔遇措手不及，答得断断续续。 “是因为……担心我……吧。” 她声音越说越小，林倾没放过她身体的僵直和不自然的视线转移，她尚还白净的右脸不争气的变红了，这一切都落在林倾眼里。林倾心脏砰砰地跳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那个让林倾日思夜想却难以企及的梦。 这是…… 要捉到了吗？ 乔遇答完就觉得懊恼了起来，深悔她怎么能说出那么自恋的话，搞的自己现在难为情的要命。 不好不好，脑子里的情绪太多感觉脸都要变得奇怪了。 她深呼吸着给她过热的脑袋降温，却看到眼前林倾还泛着红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我的确是因为担心你。” “你为我挺身而出的次数太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步？” “乔遇？” 林倾说着手上捉住了她的校服，微抬起头看着她。乔遇被迫直视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此时并不像平日里那般清澈，而是泛着涟漪，教人瞧不真切，只是被她微红的眼角勾去了心神。 她声音轻缓，她楚楚可怜，就像海妖塞壬。 啊，不好。 乔遇感觉心像是跳到了喉咙口，让她口干舌燥。 不能再看了。 “……不是的。” 乔遇听到自己说话了，声音平稳又冷静。 “那两个人，也说了我和从烨的坏话，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教训他们，是我想去做的。”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她到这一刻仿佛才终于取回了自己声音的控制权，稍顿了一下，低声加上一句。 “……亲密朋友。” 是的，就是这样的，她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所以。 乔遇手上不自觉的用力握紧了拳，感受到绷带下的伤口传来阵阵痛感。 所以心脏，不要再跳的这么厉害了。 * 被逃掉了。 走到看台旁重新和小伙伴们会合后，林倾看着走在前面和从烨谈笑的乔遇背影，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最后的那个问题，乔遇回答的没有什么毛病，的确是平时的她会说的答案。 但是—— 林倾垂下视线。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她甚至忍不住去想那时她心中的念头是不是她渴求过甚而产生的幻觉，但林倾却无论如何不想这么轻易的否认掉。 如果乔遇也对她不仅仅只是友情的话。 这句话让林倾只是想一想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像一剂甜美的毒。 饮鸩止渴也好，她想去捉住这个可能性。 林倾是胆怯的。她害怕迈出的步子过大会打破她们的关系，如果乔遇对她毫无恋爱情感，她无疑问会永远失去乔遇，连朋友的身份都拿不到。 但她同时又是勇敢的。只要让她寻到一点点她们互相爱慕的证据。 到了那时—— 林倾眸色渐深，不露痕迹地抿紧了唇。 * 这场打架最终惊动了不少人，首先就是他们三家的家长。 乔爸西装革履的直接从公司开车来了学校，看到乔遇的样子就又心疼又气愤。成年人的威压比她们可怕得多，乔遇成功借着乔爸的威势在抖如筛糠的熊大熊二口中问出了耀华里给他们俩传过去那种消息的人是谁。 从妈在外地出差，虽然不能亲自赶过来，但在和班主任的电话里态度也十分严厉，班主任只得对她再三保证一定会做出公正的裁决。 值得一提的是她还点名让乔遇接了电话，夸奖了她年轻人很好很能打之后专门向她解释了一番。 ‘倾倾她妈妈每个月都给我交房租的，现在她们俩和我们家应该算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 ‘所以不用担心，他们关系很正当的。你就放心的去打那些嚼舌根的人的脸吧。他们再有意见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乔遇应着挂了电话，深觉从总这个人一定不好对付。 没过多久林妈就过来了，她大概算是家长里态度最温和的人，他们班主任看看陆遥家里一起带来的几个块头贼大的保镖，心里十分珍惜林妈这种温声细语的家长。 熊大熊二哪见过这阵势，早就缩在角落一个字都不敢说了。但他们很幸运，乔遇是一个打完就算了不会赶尽杀绝的人，在那二人哭哭啼啼地对他们几个道了歉之后，乔遇就不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反正还有一中的收拾等着他们呢。 一中的老师们姗姗来迟，他们在回途中接到了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一个个都满头大汗的道着歉，看着怪惨的。 “我之前还听说一中是成绩最好的高中呢……” 林妈面上忧色深深，欲言又止，但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一中的老师脸上更苦了。 “不、不是的，这只是个例！每个学校都难免会有这种人，我们学校其他学生都不是这样的！阿姨你不要误会！” 知道了眼前这位是林倾的妈妈之后，一直装哑巴的李华跟打了鸡血一样跳了出来，疯狂解释着，生怕被连带着冠上不好的印象。 “是啊是啊。” 从烨早就看他不顺眼，当下就冷笑着接道。 “一中除了他们那种欺软怕硬、满嘴喷粪的渣滓，不是还有你这种——嗯，乔遇你觉得该怎么形容李华先生比较好？” “啊，我认为应该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小人，李华先生觉得如何啊？” 李华张口结舌，半天没能说出反驳的话。乔遇忍着笑，悄悄和从烨碰了碰拳。 “嗯，看来耀华语文教的不错。” 林妈面上一派和气地向班主任赞许点头，仿佛刚才乔遇和从烨是在出口成章而不是在骂人似的。 面对这个情形，一中的人根本不敢久呆，反复道歉并承诺会给出令耀华满意的解决办法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对于乔遇等人的处分，班主任也有心轻轻放过。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对乔遇问道：“是他们先动的手对吧？” “是的。” 乔遇诚实地点点头，确实是那两个人没忍住先朝她冲过来的没错。 “那你不就只是对外校人的袭击正当防卫而已吗？” 就这样，校方和家长方都和平的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件事就这么以“正当防卫”为官方说辞落下了帷幕。 * 回家的路上，乔爸看着女儿受伤的脸，心疼的不行。 “真是可怜了我们遇遇这小脸，那两个混小子也下得去手！好在只是肿了没什么其他问题，要不然我非得让他俩——” “我没事的，你开车好好看着前面别老看我！” 乔遇抓着安全带心惊胆战，生怕出点儿什么意外，那她的脸可真就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了。 在她的提醒下，乔爸才不再频频看向她，但还是紧锁着眉头嘴也不闲着。“对了，我看你还从他们那问出几个名字，他们是还有同伙？那要不要爸爸给你准备点儿方便的道具？” “……道具？” “就是拳套啊指虎啊什么的，啊，刀可不行啊，那可不能乱用。” “我才不会用到它啊？！” 她家的家庭教育是不是有点问题！ 乔遇惊恐地看向乔爸拼命摇头，示意她不管是拳套还是指虎都不需要。 “我又不是还要找那些人打架！我就是觉得他们至少得被揪出来道个歉，别老躲在后面叽叽歪歪的，还一点儿代价都没有。” “这样啊这样啊，这次不打架了啊。” 乔爸理解地点点头，感叹道。 “对对对遇遇手上还受着伤呢可不能剧烈运动。遇遇是讨厌从烨？所以才对被传和他的绯闻这么生气？” “……这……” 乔遇一时语塞，的确从乔爸的角度来看她这么较真儿肯定是为了自己，但将错就错地说她讨厌从烨好像也不太好。 “……也不是讨厌他的问题，是我不喜欢被人背后说闲话。” 不喜欢自己被人说，也不喜欢别人被人说闲话。 乔遇皱了皱眉，及时掐断要往奇怪的方向发散了的思绪。 “嗯嗯，这很好，遇遇真是长大了，这性格随我。” 乔爸一脸满意，欣慰地点着头，眼里都要涌出泪花了。 “没想到遇遇打架还挺厉害，这点也随我！”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在吹牛，乔遇没做声，听他继续感慨道。 “哎呀这我就放心了，遇遇这么能打，以后肯定没人敢欺负你，是好事是好事。” 乔遇一挑眉毛，戏谑道：“既然你说你也很能打，可是我也没见妈妈少欺负你啊？” “这、这不一样嘛！”乔爸一梗，涨红了脸解释道。 “我对你妈妈，那是又敬又爱。所以她欺负我——那能叫欺负吗！那叫她爱我！” ……噫，竟然在孩子面前大大方方秀起恩爱来了，真是自由奔放的家庭环境。 “等遇遇也有了喜欢的人就会知道了，能不能打根本就没有用的，爱人只要皱一皱眉，那百炼钢都会化作绕指柔啊。” 乔爸高高兴兴地继续说着他不知偏了多远的话题，很快开始讲述他和乔妈的罗曼史。乔遇看着窗外很敷衍的偶尔回应几声，除了那句“百炼钢也会化作绕指柔”，后面的话全然没听进去多少。 她忍不住回想起林倾落下的那滴眼泪，默默叹了口气。 的确，要是都像林倾那样的话，别说百炼钢了，就算是金刚石都顶不住。 第44章 运动会后就是周末，让乔遇能有两天时间养养伤。 她这伤说重也没多重，但由于主要伤在手上，给她的生活还是带来了不少不便。 尽管在班主任的宽宏大量下，乔遇这周末的作业可以免掉，但她还有项免不掉的工作是不得不做的。 “……怎么办，我敲不了键盘。” 乔遇茫然地摊开缠着绷带难以弯曲的手，看着光屏发呆。 系统也不是没劝过她等手完全好了之后再写，但乔遇在写作上那种今日事今日毕的小脾气实在挺执拗，它也只能妥协地提出新的解决办法。 “宿主你放心，我是支持语音输入的。” 简直就像软件升级一样，这系统的功能越来越齐全了。 虽然是个办法，但对于不太习惯语音输入的乔遇来说，适应的过程就是个大难题。 尤其她写的都是真实的人和事，所以写作过程充满了艰辛和喜剧色彩。 “这位跟林倾那关系，那就像是天上飞的比翼鸟——后面是什么来着？从烨他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啊，啊不是不是，刚才的不是要写进去的快删掉删掉……” 就像这样，让她说出这种话真的很辛苦。 顺便一提，这里乔遇的处理方法是抹去了他的后半句指向她的部分，在叙述上来了个移花接木，让读者以为是从烨在自吹自擂。 就算改成那样，从烨的形象也还是变得有点奇怪。本来前面还是好好的霸道总裁候选役，现在这么一看根本就是欢乐喜剧人参赛选手。 ……虽然他的确一直有不太靠谱的一面在，但作为他和男二值得大书特书的首次交锋来说，他是不是把这一面也暴露的太彻底了？ 对此乔遇也无能为力，遮都遮不住。她只能尽可能地避免了他的搞笑戏份，并转头把存稿里的从烨形象和心理活动都改的轻松了一些。 好在现在发出去的最新章才刚到她的生日会，暂时对林倾的描写比较多，对从烨进行改动还来得及。 有存稿就是好，后面写崩了还能回头改改。 乔遇木着脸花了一个小时说完从烨的文字改动，感觉语音输入比正常写文疲惫十倍。而更可怕的是，她的文章里难免要出现男女主的外貌描写。 当乔遇在努力语气平平地说着“林倾的眼睛像是时光停驻的贝加尔湖，没有人能逃过那份清澈”时，不幸被好心过来给她送水果的乔爸听了全套。 好在系统很机灵地熄了光屏没被乔爸看到。乔遇察觉不对转过头与乔爸四目相对的时候，她一度怀疑自己会因脑子过热而当场休克。 最终乔爸一脸“我懂得”的表情若无其事地合上了门，留下乔遇在屋内张口结舌头上都冒热气，连句“爸爸你听我解释”都说不出来。 水果也没吃上，脸也丢了，乔遇掩面而泣。 最难受的是她这都不知道该怪谁，怪系统只能语音输入不能意念输入？怪熊二脸太硬害她手受伤？还是怪她自己写文不锁门？ ……看起来还是最后一条比较关键，乔遇吸取了教训，决定从此以后写文就如同做贼，要加倍小心。 事已至此，乔遇只能窝着火继续往下写，但今天的写文似乎格外不顺利，没说几句手机就发出了收到消息的嗡嗡声。 乔遇想着写完这段再去看，结果手机对面的人像着了魔似的疯狂发消息，让屋里嗡嗡嗡嗡响个不停，连语音输入的文里也出现了从烨面色嗡嗡不善这种狗屁句子。 她心中火气直往上窜，一边控诉系统这个语音输入不专业一边忿忿地拿过手机，一看发信人：李华。 好啊，这狗东西还有脸来找她，这么喜欢往枪口上撞吗？ 乔遇太阳穴突突地跳，耐心地点开他的消息界面，囫囵翻了一遍发现对方发来了长长一篇道歉信，打着官腔为他当时的行为向她真诚致歉并表示谢意，看着活像是某篇名为“帮李华向他的朋友写道歉信”的英语作文英译中后的产物。 她面色稍霁，心想至少李华还知道认错总比那些死不悔改的人好一点点，然后就翻到了他最后发来的消息。 李华：所以林倾真的和从烨住在一起吗？ 乔遇的怒火噌的冲破了顶点，用要冲破屏幕的气势洋洋洒洒骂了他一长篇的语音，最后以字正腔圆的两个字作为结尾。 “傻逼。” 说完她就直接把李华拉进了黑名单，感觉心气儿顺了不少。 从没见过宿主骂人骂的这么狠的系统瑟瑟发抖，不解地问道：“可、可是林倾不是的确和从烨住在一起吗？” “他问的住在一起不是那么单纯的意思……总之就是有龌龊的想法混在里面，你不要管他。” 系统似懂非懂，但提到林倾又让它想起了一件事，尽管它心里打着鼓，但作为一个忠诚的系统，它还是对乔遇诚恳地开了口。 “是这样，宿主，之前你和林倾在出了医务室交谈的时候，我有观测到一件事……” “嗯？什么事？话说你之前不是都喊林倾叫女主的吗？” 面对乔遇的疑问，系统决定先避而不答，毕竟它就是在观测到这件事之后才感觉只公式化地喊女主有点怪怪的，具体是为什么它也说不出来。 至于它发现的事—— 系统谨慎地判断宿主现在心情不像骂李华的时候那么差了，忐忑地说道。 “我、我观测到宿主当时体内多巴胺在分泌。” “你还有这种功能的吗？！” 乔遇一跃而起，不敢相信系统竟然是个身体检查系统。 “有是有，因为我们有必要保证宿主的身体健康，但我之前都没用过，只是那时候宿主刚打完架，我担心宿主的身体，才想起来扫描了一下……” “……谢谢你哦。” 打架打的让系统操心……乔遇心情十分复杂，有种好像自己是个不让系统省心的宿主的感觉。 当然现在主要问题不是这个！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观测到宿主在和林倾说话的时候多巴胺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一遍。” 没错，问题是多巴胺！ 系统话里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毕竟之前乔遇和它有过那样的对话。 ‘那在你们系统看来，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多巴胺的大量分泌。’ 也就是说，系统在担忧乔遇她……爱上了林倾。 这对系统来说可真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可能你说的没错。我那时候在分泌多巴胺。” 乔遇做了个深呼吸，意外坦然地接受了它的说法。系统心里咯噔一声，已经开始演算它单恋书里女主林倾的宿主将来可能的一百多种悲惨结局。 刚演算到第十七种时就听到乔遇又开了口，让系统的演算戛然而止。 “但是！那一定是因为运！动！” “……诶、诶？” “没错！运动也会产生多巴胺！” 乔遇不顾陷入混乱的系统，拼命地向它陈述科学原理。 “而我！那时候刚打完架不久！” “所以那跟林倾没关系！知道了吗！” “好、好的！” 被乔遇的气势压倒了，系统下意识地接受了她的解释。乔遇这才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擦了擦额上的汗。 “好累啊……我们还是快点把文写完休息一下吧……” 然后她就以疲惫沙哑的声音继续说着运动会篇，系统在为她语音输入的同时还在对刚才的事犯着嘀咕。 ……那时候都和老师说完话又去了医务室包扎完，还能算是“刚打完架不久”吗？ * 同样是周末，从家，从烨正在他屋里沉思。 他昨天晚上没能睡好觉。脸上还挂着两个非常明显的黑眼圈。 毕竟周五那天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打架——开学那天被乔遇单方面扑过来袭击不算。作为一个正值青春期的高中男生，那股兴奋劲儿是很难消除的。 用从烨的话来说就是“沸腾起来的血就不会轻易凉下去”，这导致他一直在沸腾，烧的他半夜还在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想的基本上都是他揍熊大的姿势好像不够帅气这种东西。 现在好不容易天亮了，从烨终于脱离了他关于自己的高光时刻回顾，转而想到了他的朋友乔遇。 不得不说，乔遇这次表现的真的很帅气！尤其是校医给她缠的绷带！ 咳，不止绷带，她的表现也很帅气！为了林倾出手教训出言不逊的人，简直就是青春！就连从烨这样对乔遇百般挑剔的人都要为她鼓掌叫好！ 但是她和林倾，为什么还没有拥抱和接吻呢？ 从烨就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他拿出了他做数学题时的严谨态度，开始罗列已知条件。 已知：乔遇喜欢林倾，但她去告白的条件是要确定林倾也喜欢她。 求：她们什么时候能成？ 从烨严肃地想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暂时解不出来。 他这不是完全不知道林倾那边的想法吗？ ……毕竟他发现乔遇的心事还是靠偷听，林倾可比乔遇难搞多了，嘴又严表现的还一直云淡风轻的，防的滴水不漏，从烨是啥也看不出来。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从烨猛地站了起来，凭着一腔热血开始想办法。 啊说起来，今天弥衣来找林倾玩了，两个人就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林倾房间，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要得到消息就得先接近敌人！从烨一下子升起了斗志，决定趁着弥衣也在的时候厚着脸皮混进去，毕竟女孩们的茶话会不是最容易聊到恋爱话题了吗！ 说去就去，从烨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装模作样地去楼下拿了一托盘零食和饮料，来到林倾紧闭的门前，绅士地抬起手欲敲门。 “……乔遇——” 手落到门上之前，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门后隐隐约约传来了乔遇的名字。从烨心念一动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动静。 他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气自家的隔音做的这么好，搞得他整个人都快趴上去了也只能听到十分微弱的说话声。 从烨像只训练有素的警犬一样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啊，乔遇，兄弟这可是在为你做不名誉的事情，将来你可一定要请我吃饭啊，我当然是指你们的婚宴。 他怀着罪恶感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终于听到了一句非常有价值的话。 “……你既然这么喜欢乔遇——” * “——那的确该谨慎一点，可不能打草惊蛇了。” 弥衣听完林倾对她那日想法的诉说，颇以为然地点点头，抛出自己的经验论。 “虽然我是觉得她没有那么直，但是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 她说着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语重心长地向林倾解说揭开面纱的不可逆性，结果话说到一半，紧闭的房门毫无征兆地被猛推开了，吓得弥衣手一抖，泼了半杯水在地上。 屋内的两人惊诧万分地看着门口，从烨一言不发，手上托盘端的咔啦咔啦响，他艰难地控制着颤抖的双手把它放在了桌面上。 放下之后他就向门口走去，但不仅没有就此离开，反而谨慎地把门锁上了，转过身来表情肃穆地看向她们。 “我就问一句话。” 从烨的声调奇怪地变高了，被他用热切视线盯着看的林倾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进门的时间点实在很微妙，不禁让林倾生出了担忧，心里一沉。 她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如临大敌地看着从烨，却看到对方露出了一看就知道毫无恶意的灿烂笑容，语气高兴的像是碰到了天大的喜事。 “你喜欢乔遇，是真的吧？” 第45章 周一上学的时候，乔遇因为她的伤受到了许多注目。 发生在运动会结束后的打架事件还没在耀华传开，学生们都好奇地盯着她的绷带看。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乔遇在班上人缘混的还可以，很快大家就凑过来询问她。 “乔遇，你这伤是怎么了？摔倒了吗？”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 手上也青了一小块儿的陆遥兴奋地撸起袖子加入对话，向发出惊呼的众人展示他的勋章。 “我们在运动会那天下午跟一中的人打了一架！” 男孩子对这件维护朋友的事充满了自豪感，眉飞色舞地向同学们说明了当时的情形，场面如同说书现场。连路过他们班门口的人都被吸引着停下了脚步，一共打了没二十分钟的架被陆遥说的惊险连连。 乔遇乐得清闲，饶有兴致地听着陆遥具有强烈个人情感倾向的解说，一席话下来乔遇俨然被捧到了义薄云天武力高强的学院英雄位置，大伙频频投来的敬仰目光让乔遇浑身不自在。 ……毕竟耀华的富二代们实在没有什么打架斗殴的经验，要说起来乔遇搞不好还真能算上耀华的武力天花板。 她想了想，没急着反驳，干脆借着陆遥造出来的“凶名”向围观的人们散步了一个消息。 “一中那两个人还告诉了我几个名字。” “我在这就不说了，反正那些人自己心里肯定清楚。” “就……希望他们也清楚现在该干点儿什么。就别让我上门找的这么不好看了吧？” “——刚才的话麻烦帮我往外传一下哈，谢谢谢谢。” 乔遇的话在学生中引起了波动。外校人在自己学校闹事的情况下，本校的学生心里一定是偏袒本校这方的。现在听说这事儿里还有内奸，学生们的八卦心理和学校归属感都让他们义愤填膺起来，乔遇这话立刻就传了出去。 传吧传吧，连带着她打架多凶传的越广越好，吓得那些人夜不能寐才好呢。当然他们最好比较识时务自己过来找她，还能给她省点儿麻烦。 上课的预备铃声驱散了聚集的人群，陆遥意犹未尽地回到了座位上。乔遇一边从书包里往外拿教科书，一边后知后觉的生出个疑惑。 ……奇怪，刚才那情况那么热闹，怎么平时最爱凑热闹的从烨一直没动静？ 她刚想回头看看从烨的情况，就被前面的林倾伸过手来拿走了教科书，并帮她翻到了今天要讲的位置。然后又对她轻声交代道：“你就好好听课，不用记笔记。下了课我帮你抄。” “诶，可以吗？” 乔遇哪还记得什么从烨，惊喜地眨眨眼。作为一个学生，有人帮忙抄笔记也太幸福了吧！ 林倾向她笑了笑，点点头说道：“你伤还没好，找到那些人也不能再动手了。” “不动不动，我这次保证很文明！” 见乔遇信誓旦旦地竖起手掌宣誓，林倾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就转回了身。在一旁看书的弥衣头也不抬地啧啧两声，说着乔遇你可真是个有福的人啊。乔遇美滋滋地傻笑，觉得人生真是福祸相依。 至于被她忘在脑后的从烨刚才为什么没参与进来…… 他现在正苦大仇深地盯着乔遇的后脑勺。 从那天他强行加入了林倾和弥衣的秘密谈话之后，他的小脑袋里就被塞进了许许多多的新信息，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哈？你是说林倾喜欢乔遇，但乔遇还不喜欢林倾？’ 从烨用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说出这种怪话的弥衣，语气里满满都是质疑。 看他这副样子弥衣就不是很想理他，要不是他自己个儿听见了她说的话闯进来莫名其妙，她也不想跟从烨聊这种事，当下就向林倾递去一个“还说吗”的征询眼神，当事人头疼地闭了闭眼，接过从烨的话茬。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你可不能往外说。’ 林倾这话说的分外认真，从烨一下子梗住了，脑中乱成一团。 ……啊？原来是这样吗？ 那他的解题条件，不是一开始就全错了吗……？ ‘不不不，不对吧！’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一拍桌子站起来提出证据证明他的论点。 ‘那天乔遇明明说了她想让林倾幸福——’ ‘诶？乔遇她竟然说过这种话吗？’ ‘——啊。’ 这次换成弥衣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从烨愣在当场，求救般地看向林倾。 林倾深深的，真的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由于从烨的失言，林倾干脆把乔遇那天在院子里说的话都给弥衣说了一遍，从烨紧闭着嘴坐在旁边连连点头——当然，其实他也没什么能再暴露的了。 ‘……’ 弥衣听完，张着嘴放空了一会儿，迟缓地开口道。 ‘……求婚？’ ‘对吧！！’ 从烨一把握住弥衣的手，像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同志一样喜上眉梢，迅速恢复了理智的弥衣嫌弃地挥开他，皱着眉沉吟了半晌。 ‘不对劲啊……乔遇之前看起来明明就还没喜欢上林倾，为什么那么早的时候就说过这种话……’ 三人一时都陷入沉默，情感问题被搬到台面上来说让林倾很是羞赧，而她对弥衣的这个疑问早已想过很多次了，从来也没想出一个说得通的结果。 ‘……总之可以确定她那时说的目的，绝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林倾想尽早结束这个话题，话中有话地瞥了从烨一眼。从烨虽然觉得他这个误会实在是情有可原——谁让乔遇说的那么暧昧不明的！但带着戴罪立功的心态，他干咳两声积极参与讨论。 ‘啊……状况我已经明白了，那现在该怎么办？’他想了想自己先提出了他的方案，‘我觉得应该去告白——’ ‘闭嘴。这种除了天堂就是地狱的方案现在拿出来用风险太高了。’ 话没说完就被弥衣无情地打断了，掌控大局运筹帷幄的弥军师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眼睛在垂头丧气的从烨身上打了个转。 ‘……我觉得乔遇那边，还缺一点让她搞明白的推动力。’ ‘而这个推动力——’ 她重重一巴掌拍在从烨肩上，吓得他抖了三抖。 ‘等一下，你的意思不会是……’ 林倾坐不住了，面上惊疑不定的看向弥衣，看到对方露出了狐狸似的狡黠笑容。 ‘既然现在有从烨来帮忙了……那能干的事可就多了。’ ‘毕竟吃醋是第一生产力嘛。’ 就算从烨再傻，现在也听明白她的意思了，他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跳起来用全身心表示对这个计划的抗拒。 ‘不行啊不行啊！我干不了这种事的！’ 他可不想做那个插手朋友恋情的人——就算是演戏也不行！绞尽脑汁说着这个计划的缺点。 ‘因、因为……对！因为我嘴很不严！就像刚才那样！绝对会一下子就暴露给乔遇的！那样可就糟糕了呀！’ ‘……’ 弥衣眯了眯眼。 ‘而且！’从烨乘胜追击，‘乔遇那个人你们还不清楚吗！就算是好不容易糊弄过了她没露馅……那她当真了也是件很麻烦的事啊！’ ‘她一旦真的以为我和林倾有什么，以她的性子，就算是她喜欢林倾，那她也绝对不会再说出口了！’ 他这番声嘶力竭情真意切的说辞终于成功打动了弥衣，对方失望的收回了手，喃喃道你说的有道理。 从烨长出一口气，危急时刻运转飞快的大脑还想出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方法。 ‘……所以就算要让乔遇吃醋，那也一定得是个不是乔遇朋友的人但会引起她重视的人来追求林倾才行。’ ‘是朋友她怕不是分分钟献上祝福，是无足轻重的小卒子——那林倾都拒绝了多少人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弥军师也没了主意，觉得这计划的可行性一下子降低了。 ‘哪会有这种方便的人啊……’ 三人齐齐叹气，有从烨参与的第一届林倾恋情助力大会就这么不太完美的落幕了。 时间回到现在，从烨看到乔遇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他之前一直都存在那么大的误会。 那乔遇之前为什么那么关照林倾？诶？朋友？可是她那天说要喜欢的人喜欢她才会去告白的时候不是在看林倾吗，诶？ 从烨不太灵光的脑子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状况适应。 * “我觉得从烨和弥衣有情况。” “……我友情提示一下，到目前为止，你对别人感情生活的判断，没有一次是对的。” 乔遇无语地吃着冰淇淋，被她抓住了痛脚的陆遥脸上垮了一半，但还是坚持己见地说道。 “因、因为，乔遇你也看到了，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俩都鬼鬼祟祟的总是在说悄悄话，今天也是，刚放学就没影了！” “话倒是没错……” 距运动会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那两人这些日子确实单独相处的概率很高，但乔遇怎么看都觉得不是那种气氛，大概只是正常交友活动吧。 乔遇漫不经心地舔了舔上唇沾到的巧克力，看向满脸沉重的陆遥。 “……觉得被他们排挤了很寂寞？” “是的。” 即答。 乔遇无话可说，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还有我陪你放学嘛！” “呜嗷嗷乔遇有你真是太好了……你怎么背着两个包？” 陆遥哭丧着脸去蹭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乔遇前胸后背两个书包占得满满当当，发出不解的疑惑。 “啊，这是林倾的。” 乔遇指了指胸前的书包，粲然一笑。 “月考不是要到了吗，我今天和林倾约好了要去她家里补习，但班上突然要开什么班委会，林倾就让我先去车上等她，然后我帮她收拾书包的时候你过来问我要不要回家——” “够了我不想听了！我根本就是在被我的朋友们排挤！” 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也投来了冷枪，气抖冷的陆遥气哼哼地一扭头表示他心情很差不要跟他说话。任乔遇陪着笑说我本来都打算在教室等林倾的这不是为了你改主意了嘛也觉得消不了气，往她手上拎着的塑料袋一指。 “那我也要吃冰淇淋！” “啊，不行，这是给林倾买的。” “你是她男朋友吗！！” “我就说你对别人感情生活的判断没有一次是对的了吧？！” 乔遇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激烈地跳了起来，啰里啰嗦地向陆遥解释她这只是对朋友的关心绝没有什么私情在里面。 “你的朋友我也很需要关心啊！” “……虽、虽然你说得对……” 解释过度反而把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可疑了。本来只是气头上随口一说的陆遥警觉地看着乔遇，脑子里的八卦雷达要响不响地闪着光。 乔遇终于发现解释还不如不说话，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他们俩此时已经快走到校门口了，乔遇一眼看到大门外站着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人。 “……那是……” “看起来好像是外校的人……那校服看着好像还挺眼熟……” 成功被校门口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忘了和乔遇置气，有点近视的陆遥眯起了眼使劲往那边看，模模糊糊的也没看清那人的脸，只看出来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 但乔遇视力很好，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满脸紧张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谁，带着非同一般的嫌弃皱起了脸。 “……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李华。” “哇哦。” 陆遥发出了很不走心的感叹，这时门口的李华也注意到了他俩，面上露出了惊喜又故作矜持的表情，二人脸上齐齐一垮。 “看起来是冲着我们来的啊……你觉得他是来感谢我们帮忙的吗？” “……不觉得，说实话他之前姑且是已经感谢过我了，然后我把他好友删了。” 乔遇唉声叹气，心里只觉得对这个男二不想多写一个字的戏份，两三口把手上剩的冰淇淋塞进嘴里，冰的她阵阵头痛。 真希望能在林倾出来之前解决啊。 第46章 “……你是来干嘛的。” 迈着极不情愿的步伐，乔遇走到了李华面前，反手把给林倾买的冰淇淋连着袋子塞进包里，皱着眉问道。 “我来——”李华往他们身后张望了一下，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找林倾。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乔遇和陆遥对视一眼，纷纷亲切的对他说。 “她早就回家了啊。” “对对，林倾很忙的没有空在学校久留。” “哎呀真不好意思看来你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骗人！” 李华义正言辞地打断了他们的一唱一和，指向乔遇胸前的书包。 “这是林倾的书包！我认识！” “……我知道了，回头我就送个新的给林倾。” 对李华的肯定感到一阵恶寒，乔遇干脆装都懒得装了，对他直言不讳。 “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但我姑且问一句。” “你今天突然过来的事，林倾知道吗？” 李华的脸色白了几分，别过头去嗫嚅着说道：“她、她把我拉黑了……” 陆遥感慨地啧啧两声，说着你这也太不招人喜欢了。乔遇听了这话后不合时宜的高兴了起来，但还是板着脸语带讥讽道。 “我觉得人贵有自知之明。” “人际关系都已经混成这样了，你还来找林倾干什么？” 他们三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吸引了不少放学后学生的注意力，有胆子大的还远远站住了脚往这边看。李华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书包带，手上都用力到泛起了白，他低着头没回乔遇的话，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孤苦又无助，在乔遇和陆遥两个面色不善的人面前活脱脱像个受害者。 “……那是一班的乔遇？” “好像是，你看她手上的伤，听说那是她暴揍了两个彪形大汉把手都打青了。” “那她前面那个男生是也要被打了？” 围观者的耳语声都飘到他们这边来了。乔遇脸上有点挂不住，听到陆遥在旁边偷笑。 “……真是凶名在外啊乔遇。” 乔遇也挺头疼，这大概都是因为她之前那番话被传出去之后越传越凶，后续那几个说闲话的人都主动来找她了——来的人甚至比她问出来的还多。一个个都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认错态度诚恳的不得了，还有人一过来就声泪俱下的在她面前嗷嗷哭，搞得乔遇全程举着双手自证清白。 种种事迹导致了她的名声越来越盛，现在往这一站大伙儿就觉得她要打李华还开始看热闹。乔遇和陆遥被围观的束手束脚，整的跟他们这边理亏似的。 而关键性的李华半句话也不肯说，问来问去只说要找林倾，还死活不肯挪地方。乔遇的火气噌噌往上冒，对以暴制暴这个办法开始心动。 “乔遇？” 这时从校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乔遇心中暗叹还是没赶上，转过头却看到不止林倾，从烨和弥衣也一起走了过来。 “你们不是已经走了——” “在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和林倾碰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弥衣打断陆遥的话，左右看了一圈围观的人，最终将视线落在惊喜交加的李华身上，眨了几下眼才想起来这是谁，转向林倾一挑眉。 “来找你的？” 林倾脸色不太好看，看都不看李华一眼，径直走向乔遇把自己的书包拿了回来，然后温声道：“等很久了吧？我们走吧。” “啊、啊，也没有等很久……” 说着总感觉像是约会碰面台词的乔遇有点发蒙，就见林倾对她一笑，便牵住她的手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俨然一副李华不存在的样子。 “等、等一下！” 好不容易等到林倾出现，李华哪甘心就这么让她走了，叫喊着就要冲到她们俩面前，被从烨眼疾手快从身后挟住了。陆遥也冲过去帮忙，语重心长地说着你看看人家不想理你就算了吧不要强求，试图说服李华。 “不行、林倾，我有话，我有话想对你说！” 林倾停下脚步，眉眼里凝着一丝怒意，转头看向李华，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我没有话对你说。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去叫保安了。” “别这样、我只是要一个机会！” 李华奋力挣扎，但挣不开从烨和陆遥的挟持，只能面带凄色地大喊。 “就这一次！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今天和你说完话之后，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的话，我就再不会来打扰你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渐渐停止了挣扎低下头，仿佛在忍辱负重的等待一个判决。 ……怎么回事啊这家伙，那不就是自我满足而已吗。 乔遇冷眼旁观，嗤之以鼻。 她算是搞明白了，这李华原本在文中的定位肯定是那种深情学霸，只是没想到出场两次就掉皮掉成这样，现在再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只能让乔遇觉得嫌弃。 但他这样子糊弄周围的围观者那真是绰绰有余，最爱谈论恋爱八卦的高中生们兴奋地交头接耳，场面一下子很是骑虎难下。 乔遇深恨没早点堵住李华的嘴。 “……” 就连林倾都无话可说，一向淡然如玉的脸上显出毫不遮掩的愠色，她压住恼意，思考着今天不理他只怕将来还会被他纠缠，被迫妥协道。 “……那你说吧。” 得到首肯的李华一愣，先是喜上眉梢，后是眼带深意地扫了一圈，试探地问道：“就在这里说吗？” “不然呢？你还想和林倾去个咖啡馆单独聊天吗？” 乔遇心里烧着团火，忍不住走到他和林倾中间眼含怒气地瞪他，抱臂在他面前站定了，冷冷一歪头。 “没听见林倾让你说吗，别浪费时间。” 从烨和陆遥像两个马仔一样应声放开了李华，对方看看把林倾挡在身后护的严严实实的乔遇，敢怒不敢言地整了整衣服，声情并茂地开始了一段对着空气的演讲。 “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一直相处的很好。” 第一句开始就是个笑话。 乔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还是忍着怒火听他继续往下说。 “但你突然就转学了，我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要到这个城市来——” 第二句就变成了鬼故事。 这话一出，乔遇看李华的眼神都变成了看跟踪狂的眼神，警惕地带着林倾远离了他几步，满心震惊地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多么努力说服家里才能跟到这里来。 “……我本以为你一定会去读一中的，谁知道你竟然来了这个学校……” 李华浑然不觉周围人异样的眼神，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一抬眼瞪向了从烨，眼里似有怨恨。 “还和那个富二代在一起了——” “你他妈说够没有？” 乔遇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捏住他的两腮。李华后面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只能徒劳的动着嘴唇，眼里的怨恨一闪而过，重新恢复了清明。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惊疑不定。本来李华的那些话就够让乔遇心神不宁的了，这家伙竟然还这么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不、不是的宿主，刚才应该就是要借男二的嘴引起大家的误会，然后进一步推动男女主感情——” 系统弱弱的话语乔遇都没听进去，她略闭了闭眼，松开了手。 “……你说话小心点。” 低声威胁了一句后她就不再看李华，只是直直地盯着地面。 不好，乔遇现在不太好。 面对李华对林倾这本应算是滑稽秀且一定会被拒绝的当场表白，乔遇好像比想象中动摇的厉害的多。 敏感，易怒，冲动。 不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征兆。 乔遇在李华后续的长篇大论里都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他那之后也的确没再提其他人的事，只侃侃而谈他有多么多么喜欢林倾，又为她付出了多少多少的心力。 她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却发现她越来越胸闷气短，根本无法专注。 这种不知来处的烦躁让乔遇难受极了，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逐渐鼓起的气球，在一点点接近爆开的临界点。 为什么？ 这种时候乔遇本该去观察从烨的反应的，但她现在完全没有这个余裕。有什么模糊一团的东西在拼命地向她彰显它的存在感，即将随着气球的爆开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她不想，她的潜意识在拼命向她示警，告诉她绝不能让它出来，绝不能——知道那是什么。 “我喜欢你，我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 李华那自以为深情款款的告白终于说了出来，不大的声音却震得乔遇脑中嗡嗡响，她无暇去看任何人的表情，脑中满是黑色的想法。 说完了吗？那可以滚了吗？ 别过来，别再出现，别再打扰林倾，不然她会—— 啊啊，怎么办，她好像要……坏掉了。 乔遇的视野都开始泛白，她闭上眼晃了晃头，无措地想要止住自己的异状，她还不能出什么问题，林倾还要答复李华，她得保护林倾远离他，因为林倾会拒绝他，林倾—— 她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有人走上前来站到了她身边，清雅的香气与温和的声音一起传来，乔遇的眼前如潮水退去般缓缓清晰了起来。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乔遇愣愣地看着身边的林倾，她清秀无俦的侧脸，她漆黑的发，精致的眼，柔软的唇。 “她确实算是个……富二代。” 林倾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连笑都吝啬给予，紧紧握住乔遇的手，径直离开了。 那双被她刻意十指相扣的手，在李华眼里格外刺眼。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林倾离开，下意识的还想跟上去，被从烨他们拦住了去路。 “刚才你自己说了不会再打扰人家了的吧！现在还想跟上去打扰人家做电灯泡——” “嗯？电灯泡？” “——啊。” 看着露出若有所思神情的陆遥，从烨吞下后半句话，心虚地看了一圈，发现还好刚才的话没被周围炸开了锅的围观群众注意到。松了一口气，求救地看向弥衣。 弥衣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心情很好地一挥手。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一次说漏嘴了。” * 直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乔遇仍没有回过神来。 她有种一脚轻一脚重的感觉，如同踩在云端，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搞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她的心也许清楚。它跳动的频率快到让乔遇担心她会昏过去，那些有生命力的血液在慢慢向她僵硬的四肢蔓延，让她如同重获新生一般活转过来，能够尝试着去理解，去思考，去辨明她的异状。 而林倾在这时停下了脚步，乔遇愣愣地看向她，看着她悄悄深呼吸着放松了紧绷着的肩膀，转过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对不起，刚才那样，可能要被人误会了。” 咚。 乔遇身体里沉闷地响了一下。 “误会……” 她梦呓般重复着林倾的话，林倾有些羞赧地松开了她的手，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 “我刚才就是想赶紧结束，然后我们一起回去复习，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的举动可能……” “……啊。” 乔遇终于彻底清醒了。 “啊、啊啊，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个的，我觉得大家应该也不会往那边想吧……哈哈。” 她恍然大悟地眨眨眼，对林倾笑着摆了摆手。 “嗯，那就好。”林倾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声音明快，“那我们走吧？” “不、不然今天就算了吧？” 乔遇却出声拒绝了她，林倾心里一紧，看向她时只对上了她满是关切的眼睛。 “你看，刚遇到了这种事，也不太可能立刻就能调整心情投入学习吧。” 她柔和地笑着，全无破绽。 “所以今天就休息一天吧，怎么样？” 她成功说服了林倾，并婉拒了林倾要送她回家的好意，笑道那样不是会让误会更大吗，于是二人就在原地分别了。 林倾离开她的视线后，乔遇就立刻向林倾离开的反方向走去。 她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这条路走下去会到哪里，她只是觉得该往前走。她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如同在趟过看不到尽头的沼泽，只能绝望又无可选择的向前迈出步子。 乔遇渐渐觉得麻木起来，感到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随着她的行走而慢慢降低，终于，她拖着的脚步被一块凸起的石砖绊住了，踉跄了几步才站定。 她突然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是个陌生的无人街角，十一月略显凛冽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穿过她身体里某个冒着寒气的洞口，在寂静无声的心里激不起一丝动静。 为什么，不要，我没有做过坏事，别这么对我，救救我，我不想。 ……我不能。 乔遇抬起颤抖的双手，把脸深深埋进去，只触到一片冰冷，喉咙里连嘶哑的哽咽声都发不出。 松懈过一次的防线就会溃不成军，就算重铸起来也再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 神给了她希望又夺走，残忍地揭开了她那拙劣的伪装，将赤裸裸的真相摆在她面前，逼迫她直视她拼尽全力去忽视的那样东西。 她那卑劣，又无望的爱情。 乔遇那天在陌生的街道角落里站了很久，直到手上的温度在冷气的侵蚀下一点点消失殆尽，她早就察觉她的妄念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么可笑又无谓，她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立住她这段摇摇欲坠如履薄冰的人生。 放下手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包里那根冰淇淋忘了给林倾。 已经化的不成样子了，送不出去的。 第47章 乔遇说不出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林倾的。 是林倾在李华面前牵着她离开的时候，是医务室外林倾为她落泪的时候，是在她的生日那天林倾抱住她的时候。 当感情已经发生之后，她无论往前翻多少页的记忆都只感到欢喜，再难找到这份情感最初的源头。 只是在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午后，乔遇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前方林倾清瘦的后背，突然就意识到了。 啊，我好像总是在看她。 乔遇不是傻子，她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状，她对林倾不寻常的偏爱，对从烨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绪，和对写作任务的反感。 她没有在那个午后直面自己的感情，而是将脸埋进臂弯，让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不行的，不可以再看了。 还没有辨明的感情，却已经被她否认了。 那段时间她过的很疲惫，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白天她是正常的乔遇，放学后坐进车里的那一刻她就褪下壳变得寡言少语。车窗外的五光十色因车速而混杂成一片模糊的斑斓，乔遇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外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不过一点点距离，却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车外有放学回家的学生，拿着棒棒糖兴致高昂的吵闹着的小孩子，身后微笑着注视他的青年夫妇，相携着发出甜蜜气息的年轻恋人。 窗外是个融洽又柔和的世界。 只是都与她无关。 乔遇不再往外看，疲惫地闭上眼。 全部都是不属于她的东西，她的身份也好，这个故事也好，这个世界也好。 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的妄念却在心里扎根，根深蒂固，无法自拔。 写作渐渐变成一种折磨，让这样的乔遇去写林倾和其他人的爱情故事未免太残忍了，她一遍遍的去写，一次次的去修改，着了魔一样的在深夜也依然敲着键盘。 乔遇一方面感到痛苦，一方面却有种异样的倾诉欲。她想说、想写下、想保存一些关于林倾的事，好像那样就能把什么东西留下来，不至于两手空空。回忆永远是只减不增的，她争分夺秒地写，把她心里的那个林倾尽最大可能的在笔下重现出来，像是一种隐秘的炫耀。 看啊，这就是林倾，她多好啊。 有了这样的一个倾诉渠道，乔遇才得以稳住她满是杂念的心。 她想她可以就这样做一个记录者直到结束，却还是在那个街角溃不成军。那些掩盖许久的酸楚和痛苦纷乱地涌上来，轻易地击倒了乔遇。 为什么她连骗自己都不被允许呢？为什么她会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相呢。 啊啊，如果她和林倾一样，不明真相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和林倾普通的相识，普通的爱上她，普通的示好。如果是这样的话。 ……没有如果，没有。 “宿主怎么了？怎么、怎么哭了？” “……沙子迷了眼睛。” 乔遇从干涩的喉管里挤出一声笑，放下颤抖的双手。 这是一个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无法控制的妄念，和喑哑哽咽的呓语，全部都深埋进她的心底。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 转天踏进学校的时候，乔遇已经完全收拾好了她的心情。 这对于她来说已经很熟练，情感爆发过一次后反而更让她轻松。只是无法再逃避的感情在心中的存在感很强，乔遇只能提起十二分精神去按捺它。 但这在学校就显得格外困难，因为—— “早啊，乔遇，你女朋友比你来得早哦。” 她一踏进班门就迎来了坐在门口的同学的大声打招呼，随之而来的是班上山呼海啸般的起哄声。 “……” 什么女朋友啊。 乔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迟疑地看向班里，看到了一片冲她挤眉弄眼的八卦面孔。 “咳咳。” 坐在角落的从烨咳嗽两声站了起来，踱着方步走到乔遇身边，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 “人家林倾不是都跟你们解释了吗！她们还不是那种关系！你们不要瞎起哄！” 他脸都板不住，一席话说的笑逐颜开，根本只是走个过场，毫无威慑力。乔遇听了后脑袋也转过弯来了，一下子涨红了脸，瞪了从烨一眼就在班上人不减反增的哄笑声中匆匆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让开位置让她进去的弥衣慢吞吞地转回身，看看乔遇通红的耳朵，很不识趣地指着它问道：“乔遇你耳朵好红啊，生病了吗？” “你平时有这么没眼力见的吗！” 乔遇忙不迭地捂住自己两边的耳朵，想想又觉得像心虚，忙放了下来，欲盖弥彰地解释道。 “还不是因为你们都在说些奇怪的话！” “我没有说奇怪的话，我只是在关心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是热的行了吧！” 乔遇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搞的没脾气，拿出本子就给自己扇风。 坐在她前面的那个身影动了动，似乎踌躇了一会儿，但还是回过了身。 “乔遇……” 单是喊她的名字就让乔遇心中漏了一拍，她几乎是有点狼狈地应着看向林倾，对方不太好意思地忽闪着视线。 “……我是有认真解释过，但好像效果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从班上此刻兴奋到极点但都隐而不发屏气凝神地盯着她俩看的情况来看，估计林倾的解释在他们心里根本就是在起反作用。 这帮人到底怎么回事…… 乔遇真是想不通为什么高中生们会这么热衷于花边新闻，两个女孩子也不放过——不如说似乎比异性间的八卦更能引起他们的快乐。她苦恼地想着耀华的学风是不是过于开放了，默默叹了口气。 “没事的，误会嘛。” 她端正了心态，宽慰林倾道。 “我觉得他们应该就是想看热闹，反正我们不是……不是那种关系，身正不怕影子斜，过几天就好了。” 其实她自己身体和影子都斜的不得了，只有林倾是正的，但这也足够了。乔遇苦中作乐地想着，自嘲地笑了。 “嗯……是那样就好了。” 林倾似乎没有被她的话安慰到，垂下眼笑了笑，岔开话题道。 “今天是不是可以一起复习了？离考试可没剩几天了，不值得为昨天那件事耽误那么多时间。” “啊……”没料到林倾会一早提起这件事，乔遇梗住了，一时没想出什么还能拒绝的理由，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好、好啊，既然你不介意那事了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得到了她的肯定回答，林倾的笑容都明亮了几分，她熟稔地伸手过来替乔遇理顺了翻过去的校服领子，温声叮嘱了几句等会儿上课要准备的东西之后就转回了身，留下全身僵直无所适从的乔遇和一室人“磕到了”的无声嚎叫。 “真是大胆的进攻——” “嘘！别被她听到了！你们不要再调侃乔遇和林倾的关系了！” 已经听到了！从烨制止的声音可比底下耳语的声音大多了好不好！ 乔遇气急败坏却束手无策，面对这种情况根本不知该如何下手，脑子里乱成一团。 要了命了，就是因为她心里有鬼才会这么心虚！要是她也能像人家林倾一样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怎么会落得现在这种束手束脚的下场！ 她只能装作感受不到周围投来的善意调侃目光，闷头翻著书包往外掏书，摆出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来，对窗外事一概不理。 但故意板着脸真的很辛苦，乔遇忍得嘴角都要抽搐起来了。 ……真糟糕。 被其他人以为她和林倾是恋人，就算只是起哄，都好像也是件很让她高兴的事。 * “注意注意，林倾恋情助力大会第——这是第几届了来着？” “不要再用这个名称了好不好？” 当事人兼受害人林倾好气又好笑地揉着眉心，向弥衣提出抗议。 “报告议长！应该是第五届了！” “好的感谢从烨中士，那么就是林倾恋情助力大会第五届正式开始了，请大家踊跃发言。” “你们的职阶也太混乱了吧。” 大会刚刚开始，林倾就已经感觉很累了。 “唔，林倾小姐在有了爱情的滋润后连口舌都变伶俐了呢。” 弥衣议长好整以暇地环起双臂，眼中闪着戏谑的光。 “看来最近过得很不错嘛？” “我们的战略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我提议我们先干一杯！” 于是在从烨热切的提议下，几人稀里糊涂地举起杯子（果汁）碰了个杯。 “没想到林倾对乔遇原来是那样的感情……” 新人陆遥感慨着，露出了姨母笑。 “但我现在觉得你们很配！班上的大部分人应该也都是这么想的！” “我记得，之前你还是支持乔遇和宋晚晚的来着？” “……怪我当时年少无知站了对没有开始就已经be了的cp……” “很好，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同志，恭喜陆遥二等兵这次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从烨啪啪拍着陆遥的肩膀笑的很爽朗，弥衣默默拿起果汁包装确认里面的确不含酒精。 “这次的计划顺利的我都觉得吃惊，怎么说呢，没想到大家……接受度这么高。” “……” 看着弥衣忍着笑的脸，这段时间都在被如火如荼的和乔遇一起被调侃的林倾转过了头，悄悄红了耳尖。 没错，她和乔遇受到班上人的起哄，可以说背后一大半要归功于在场几个人的推波助澜。 那天，在她冲动之下在众人面前做出那件近乎戳破窗户纸的事之后，林倾慌慌张张的在乔遇那为自己的行为打了补丁，转头就被笑的一脸神秘的弥衣堵住了。 ‘你们刚才跑的太快，没看到围观的人反应多厉害。’ ‘所以我有了个主意。’ ‘世上有个词——叫越描越黑。’ 就是这样，充满逆反心理的学生们在林倾的解释下成功开始觉得她们俩真的有一腿，林倾那些毫不避讳的亲密动作在众人眼里就是调情。 两周过去了，她们俩的传闻热度不降反增，连外班的人都知道一班的林倾和乔遇好像在谈恋爱。于是林倾现在已经进入了不解释、不抗议、随便说的阶段，模棱两可的态度在众人眼里就是默认。 ……由上可知，大部分人们都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外界的动作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比如另一位当事人乔遇，从那日开始就一直在做着徒劳的解释，收效甚微。 好在林倾担心的会引起她的反感这件事没有发生，尽管乔遇看起来颇有些苦恼，但对林倾还是一如既往。 ‘……对不起啊林倾，没想到他们能传这么久……’ 不明真相的乔遇甚至还向林倾道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没关系的。又不是你的错。’ 那时林倾捉住乔遇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的捋着她的发梢。 ——是林倾的错，是她在贪求。 回想结束，林倾深深陷进沙发里，眸色晦暗不明。 “大家接受度高不高我不太在意，重要的是乔遇她……好像比想象中接受度更高。”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着头，林倾勾起一个意味深远的笑。 “那就很好。” * “阿嚏！” 坐在桌前，乔遇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不好不好，宿主是不是要感冒了？最近天气变冷了可一定要多穿衣服，我来给宿主检查一下身体数据——” “不你冷静一点，我就是鼻子突然有点痒而已。” 从那天她哭了之后系统就对她非常紧张，如一个老母亲般为她操心，乔遇忙制止了慌乱的它。 “也可能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但这可疑对象就太多了。” 尤其是最近，乔遇在学校里受到的关注多的简直让她力不从心，走到哪都有人用鼓励祝福的眼神看她。 ……虽然包容是件好事，但这帮人好像只是真的很喜欢看漂亮女孩子们谈恋爱而已。 咳，说自己漂亮还是有点厚脸皮了，但林倾可是实打实的高岭之花，竟然在学校里被传和她谈恋爱什么的…… “……怎么办才好呢。” 乔遇皱着脸，觉得自己已经黔驴技穷了。 说实话，要问她的心情的话，那她其实还挺开心的。 但这种深藏的喜悦又会让她生出罪恶感，毕竟只有她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林倾只是宽容大度而已——但不得不说林倾真是完全没有在意的，一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这就是传说中的直会撩吗。 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这就像是一场好梦，她在这个梦里感受到的一切欣喜，说到底都是虚幻的东西。 乔遇对这点心知肚明，但一想到这可能是她离林倾最近的时候—— 她就总是想让这个梦再多做几天。 第48章 “所以你和林倾真的在谈恋爱？” “……我不是刚刚才说过流言太猖獗得想想解决办法，正是因为我们没在谈所以才是流言啊，动动脑子吧宋晚晚同学。” 乔遇沧桑地撑在窗台上，对大小姐的理解力很担忧。 她也很为自己担忧——这传言连楼上七班的宋晚晚都知道了，传播范围到底已经有多广了？ “噢……” 课间来找她玩的宋晚晚拖着长音点点头，听着还有点惋惜。 “我听班上的人都说你们多么多么配，她们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攻受分——” “谁教你的这种话？！” 吓得乔遇忙打断了宋晚晚的话，看她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中五味杂陈。 ……这帮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不要教单纯的大小姐这种奇怪的东西啊？ “看起来制止流言已经迫在眉睫了。” 但解释也好忽视也罢好像都是在火上浇油，乔遇满面愁苦，不知该如何下手。 “你要是讨厌的话，像你之前那样做不就好了。” “之前？” “就是在学校放话让说闲话的人都主动来找你认错，不然你就带着打手找上门的那次。” “……我可没说过不然就带打手找上门的这种话。” 宋晚晚疑惑地眨眨眼说着是吗，果然流言就是三人成虎，乔遇再一次认识到了流言的本质。 “算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次效果不是很好吗，你这次也学学不就好了？” 面对宋晚晚天真无邪的建议，乔遇哑口无言。 确实，她之前借着刚打完架的凶名整治说闲话的人效果拔群，现在整个学校里已经完全没再听说过说她们三人闲话的事了——从烨被干干净净的摘了出去，转为了她和林倾的新型绯闻，势头强劲的不行。 “……但、但是这次和上次的情况不太一样……” “？哪里？” 当然是上次的流言让乔遇很不开心，这次的让她相当开心了。 但这话她可不能说，这简直就是一己私欲……！ “这次大家说这个传言的时候，不像上次那样充满恶意。” 努努力还是能找到正当的借口的，乔遇一本正经地向宋晚晚解释不同。 “你看，他们都不避讳我和林倾的。” 不如说这帮人最擅长的就是当面ky，一副吃准了正主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样子。 “感觉动用太蛮横的手段一刀切也有点过分……” 乔遇勉勉强强自圆其说，宋晚晚点点头，似乎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你和林倾真的没在一起吗？” “没有。这问题你还要问几遍。” “因为你看起来很开心嘛。” “……咕。” 因对手打来了措令她手不及的一击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乔遇拼命克制住自己的动摇，深刻地反思着竟然连宋晚晚都能看出来她和平时不同她真是太不谨慎了。 “哎，原来是假的啊……” 宋晚晚终于接受了乔遇的说法，很可惜的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才想来问问你进展如何比如初、初吻是什么感觉之类的……” “……” “没想到全都是假的，那我们根本就是一样的经验都为零啊哈哈。” “…………” “算了单纯下来聊聊天也挺好的——乔遇？你脸是不是有点红？” 何止是有点红，乔遇简直是面红耳赤，看起来头上都要冒烟了。 “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想起来下节课要抽查背课文，我还没背好，先回去了！” 抛下一头雾水的宋晚晚，乔遇一转头落荒而逃，顶着张大红脸跑得飞快。 她总不能对宋晚晚说，虽然她真的没有和林倾在一起，但初吻倒是的确已经—— 乔遇一个急刹车，用力摇了摇头挥散脑中纷乱的思绪。 ……又想起奇怪的事了，这真是对心脏不太好。 * 结果乔遇因在走廊上奔跑被教导主任逮到了，被拎进办公室训话。 教导主任还含沙射影地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大致意思是学生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云云，也不知道是不是乔遇自己太心虚过度解读，反正她听的挺心惊胆战的。 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上课铃早就敲过了，乔遇心情复杂地关上办公室的门，结果一转头看到了同样从对面办公室苦着脸退出来的从烨。 二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打了个照面，面上均是茫然。 “……你怎么也在这？” “我刚才和班上同学在走廊上玩沙包，然后我扔出去的沙包把路过的班主任假发打掉了。” “……” 大惨剧啊。 挨骂之后看到朋友也挨了骂，这种大家都一样的心情让二人心里平衡了很多，一对难兄难弟慢慢腾腾地往教室走——反正现在已经上课迟到了，也不在乎再晚那几分钟。 乔遇听着从烨大吐苦水，抱怨和他扔沙包的同伴们不仗义跑的飞快，心里暗暗想着谁让你准头那么好，嘴上还是嗯嗯啊啊的应着。 “说起来你为什么在走廊上跑？你不是和宋晚晚说话去了吗，是因为赶不上上课铃了？” 一个在走廊上玩扔沙包的人竟然还来问她为什么在走廊上跑，乔遇撇了撇嘴，听他提起宋晚晚，又想起了那档子糗事。 “……从烨啊，我姑且确认一下。” 她心中很是尴尬，但出于以防万一的心理还是小声问道。 “那天ktv里的事……你没和别人说过吧？” “什么事？” “就是……我们玩国王游戏的时候……” “嗯嗯，然后呢？” “……” 乔遇默默皱起了眉，看着从烨容光焕发眼带催促的脸，心里涌上一阵不爽。 这家伙绝对是在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吧？ 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就是你和陆遥十指相扣了五分钟的事。” “不要让我想起这种让人倒胃口的事！” 从烨噌的炸了毛，满脸难以言喻的扭曲表情。 “没跟别人说过吧？” “没说过啊！为什么我要把这种事到处宣扬啊！那天的事我一件都没往外说过！” 很好，乔遇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受到了伤害的从烨萎在一旁，像一棵枯萎的小白菜。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我看起来是会到处往外说的人吗！” 他很快又打起精神质问乔遇，乔遇微妙地移开了视线。“嗯——你寒假有什么打算吗？” “这转移话题的水平也太烂了！” 从烨在走廊上大吵大闹，乔遇只能努力安抚住他，防止他们两人被老师再次拎进办公室训话。 “……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她的努力见了成效，从烨稍微冷静了一些，尽管看起来还是气哼哼的，但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而是顺着她的话题说道。 “刚好我寒假的确有点打算，本来是想晚点儿敲定了再跟你说的，现在既然聊到了那就说吧。” “嗯？你的打算难道是跟我有关系的吗？” 从烨对满是迷茫的乔遇点了点头，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起来。 “乔遇你想不想……出去旅个游？” * 他们两家竟然在商量着寒假一起出去旅游的事，被从烨告知这一消息的乔遇陷入了深深的震惊。 她放学回家后也在父母口中得到了证实，听说是从妈那边发起的邀请，现在还在看各自行程方不方便能不能凑到一起的阶段，所以还没和她说过。 “那就是说，这事还是有可能不成的？” “是啊，毕竟爸爸放假的时候也很忙……但是从总说只要遇遇想去她随时欢迎，所以遇遇不用在意我们这边，自己决定要不要去也可以的。” 于是乔遇震惊地回到了房间，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们俩的旅游事件会有我的事？” “我、我也不知道……” 系统也搞不懂，按理来说放在小说剧情里这绝对是男女主加深感情的大好机会，怎么想都是单独相处更容易擦出火花，谁知道现在那边突然向局外人乔遇抛来了橄榄枝，听起来还很是殷切。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邀请的话，宿主不如就答应了吧！” “……” ……奇怪，系统好像比以前积极了很多，这种时候不应该让她自己好好判断的吗。 乔遇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为什么？” “因为宿主不去的话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写不出文。” 无可辩驳的正论！ 乔遇为她对系统生出的疑心感到羞愧，信服地低下了头。 “那就是非去不可了……啊应该说还好从家邀请我了不然我只能想别的办法或者自己跟过去了……” 心中暗道还好还好，乔遇抚着胸口给从烨发去了ok的答复，很快收到了对方精神百倍的“好耶！！！”回答，三个感叹号看的乔遇直皱眉。 “系统，我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从烨这个男主看起来，完全没有会去谈恋爱的感觉啊。” 乔遇紧锁眉头，翻了翻她和从烨充满小学生针锋相对气息的聊天记录，不忍直视地按黑了屏。 “唔、唔……可能男主他比较慢热，兴许他心里其实已经对林倾有好感——” “看不出来啊……他在学校可是起哄我和林倾最厉害的那一个……” 没错，从烨在学校仗着他是双方的好朋友肆无忌惮，每天的常事就是贴脸起哄。借个乔遇的教科书都要一惊一乍地说哎呀这字迹怎么看着像林倾的啊，任由乔遇怎么解释那是她手受伤时林倾帮忙抄的也无济于事，点着头露出一脸“我懂得”的高深莫测笑容，看得乔遇牙痒。 如果他真的对林倾有好感的话，还会这样对她和林倾的绯闻哄的乐此不疲吗？跟解放了天性似的。 作为一个真的喜欢林倾的人，乔遇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得反正自己是做不到。 大概每天只能强颜欢笑，夜晚写他俩的甜蜜戏份时想到全世界都觉得他们很相配搞不好还会哭鼻子。 “那、那可能……” 系统可能了半天也没说出个靠谱的说法，乔遇心事重重地叹着气。 “总是会有的！宿主你要相信他！虽然现在看起来可能还没有征兆，但他毕竟是男主嘛……” 到最后只能把从烨的身份拿出来当万能的解释卡，系统自己都说的发虚。 它跟着乔遇这么长时间了，对从烨也有了相当的认识，系统心里其实觉得它都不用去给从烨做个身体检查，就能看出来他跟林倾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在分泌多巴胺。 但它作为一个系统又不能说这些打消宿主士气的话，本来宿主之前状态就不太对了，它可得负起责任给宿主打气加油，让她有继续下去的动力才行！ “……说得对，他可是男主。” 咦？宿主的情绪好像反而变消沉了？ 系统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就听到乔遇打起精神笑了起来。 “希望这次旅行就是他开窍的时机吧，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 抱着从烨可能不会喜欢林倾的侥幸心理能走多远呢，乔遇摇了摇头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这不是她该想的问题，她现在该做的，大概是为一个多月后的寒假查查旅游指南。 第49章 最终的旅游时间敲定在年后，预计要去一周的时间。乔遇还没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旅游，心里不禁暗暗期待起来。 在目的地的选择上，他们三个年纪小的进行了踊跃发言，在综合了大家的意见之后，从妈大手一挥指向了地图上的日本。 “有好吃的东西，舒适的环境，和假面○士正版周边的地方，只能是日本了！” “我觉得在最后一条提出来的时候目的地就已经确定了。” 顺便一提乔遇提出的要求是要有好吃的食物，后面两条分别是林倾和从烨（显而易见）提出的。 尽管目的地被从烨充满个人欲望的发言定死了，但乔遇对这个决定也没什么异议，两家人就这样把行程定了下来。 本来乔遇还想着既然她都跟着去了，那不问问弥衣陆遥他们好像会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她悄悄去问了林倾和从烨的意见，得知他们已经问过了。 “在我们两家敲下来之后我就有找过他们，但是都被拒绝了。” “这样啊，看来那两人放假也很忙——” “不，弥衣拒绝的理由是她想在家里过悠闲的睡到自然醒每天都不出门的日子。” 乔遇一时语塞，看着从烨模仿的弥衣那副懒洋洋的表情，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那陆遥呢？他也是因为不想出门吗？” “那倒不是，他说他家里要他去相亲。” “……” 乔遇欲言又止，最后决定闭口不提，默默在心里为她可怜的朋友陆遥祈祷。 这么一来，除了父母之外，旅途中的人员组成就只有男女主加她这个记录者。 乔遇想着总觉得自己的定位有点尴尬，还没到寒假就开始忧心到时候要怎么行动，是不是得不露痕迹地给他们俩创造独处的机会才行？ 但想到就算她成功使那两人独处了她也得偷偷摸摸在旁边看着才能写出来，乔遇的心情就很不美丽，对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件事有些抵触。 不过现下还没到要为这件事为难的时候，在去旅游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说这学期的期末考试。 经过林倾一学期的私人指导，乔遇再也不是开学时那个为能不能避开补习而担忧的她了。本就学过一次的知识在林倾的讲解下复苏的很快，乔遇在期末考试里头一次拿到了班级前十名的成绩。 虽然只是第十名，但对于一开始还在第十考场垫底的乔遇来说已经足够扬眉吐气了。乔爸乔妈拿着她的成绩单不敢置信的看了又看，乔妈夸张地一捂脸喜极而泣。 “遇遇真棒！真是爸爸的好宝贝！” 乔爸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走到乔遇面前试图把她举高高，在乔遇冷淡到极致的目光下被逼退了，改为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样爸爸就放心了！毕竟遇遇明年就要高三了，成绩还是很重要的，遇遇想考什么大学呀？还是想出国念书？” “啊……应该不出国吧。” 乔遇脑子里完全没有想法，说到底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哪些大学，但怎么想都不能出国。毕竟林倾肯定会留在国内，那为剧情能顺利发展，从烨那家伙十有八九也出不去。作为一个要近距离观察他们来写文的人，乔遇当然也得留下。 考大学啊…… 乔遇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心情很复杂。 她在这个世界里保守估计也得再待个四五年，但从高中毕业之后的不可控性就会猛地变强，主要体现在乔遇的去处上。 毕竟现在看起来，以林倾和从烨的成绩，要去一所学校应该不难，但乔遇要跟上就有点困难了。 她当然想和林倾上同一所大学了，但就现在这个情况，她后面估计要学到呕出血来才能赶得上。 “……我说系统你就没什么办法帮我直接和他们去到一个学校吗？” “这、这个需要宿主自己努力……” “你还真是除了更文之外什么忙都帮不上啊。” 无情的结束了和没什么用只会哭唧唧的系统的对话，乔遇脑子里也没什么主意，初步计划只有努力学习这一条。 为了能和喜欢的人上同一所学校而奋发——听起来还挺青春的。 感叹着写个文真是不容易竟然还要为学习成绩操心，乔遇沧桑地叹着气，觉得自己越发像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了。 而寒假开始到过年前这段时间乔遇也一点儿都没闲着，一是要提前把寒假作业完成，二是为旅游做准备，三是要面对身为富二代的各种新年宴会和各家都会有的走亲戚拜年。 这么一来时间其实还挺紧的，好在要忙的富二代不止她一个。乔遇到后面经常大喇喇的带着寒假作业去到宴会上，然后和同样拎着书的从烨碰头，两个人穿着礼服在宴会现场认认真真写作业，对前来套近乎闲聊的人们干脆利落地一点头算是招呼完了，便再也不理继续投身在学习上。 “林倾已经写完了？” “是啊，她又不用参加这种费时费力的宴会，时间充裕的很，啊对了，这是她要我带给你的语文摘抄资料，给。” “呜哇感激不尽……不愧是优等生竟然写完了作业还有余力来帮我……” “我觉得回礼用以身相许就可以了。” “再说这种怪话我就在你刚写完的作文上泼罗宋汤。” 就是这样，在勉强还算和谐的氛围中，乔遇成功度过了这三道难关，迎来了新年。 这个世界的跨年晚会也没什么意思，但比较追求仪式感的乔遇还是强打精神和乔爸乔妈在电视机前坐到了最后一刻。 新年的钟声敲响之后，乔遇象征性地拍了拍手，心中满是感叹，她到这个世界来竟然已经过了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乔爸乔妈都是大忙人，在给乔遇封了丰厚的红包后就忙着去应付手机上纷涌而来的贺岁消息了。乔遇伸了个懒腰回到自己房间，也拿出手机打算给那几位小伙伴们拜个年，看到群里陆遥和从烨已经欢快地闹起来了，弥衣混在刷屏的消息里言简意赅的发了一条新年快乐。 正当她想着要发什么祝福的时候，手机突然接到了一个来电，是林倾。 乔遇心中一跳，不禁露出了笑容，接通来电放到耳边。 “乔遇，新年快乐。” 林倾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乔遇心里那些情意止不住的往外冒。 好在现在隔着手机林倾看不见，她放任自己的表情变得柔软，走到窗边压抑着声音回道：“新年快乐，我是第一个吗？” “是啊，我掐着点给你打过来的，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没有，我好开心。” 乔遇开心得都要冒泡泡了，她站在窗前远眺，想着林倾就在不远的那方和自己通话，心中就满足的要命。 窗外寒风凛凛，窗内却是一室温暖。他们所在的这个城市禁燃烟花爆竹，不得不说这让过年的气氛降了不少，但乔遇现在觉得这样很好，这让她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林倾的轻笑声。 周围再没有其他的声响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们彼此二人。 “新的一年，就祝你平安喜乐，顺遂无忧吧。” 面对林倾明显是故意的话语，乔遇不禁失笑。 “你这不是抢我的话吗。” “这哪有什么抢不抢的说法，好了别打岔，该你祝我了。” 林倾话里透着温软狡黠的笑意，乔遇几乎能想象出她现在好整以暇地笑着但眼里隐隐带着得意的样子。这副样子不常见，林倾在别人面前总是进退有度的，淡然温和的，从不轻易将情感流于表面。 乔遇为林倾在她面前不设防线的放松模样而欢喜，她心里一热，于是放轻了声音，依林倾的话开口道。 “我用双眼扮作画家，将你的美丽，描绘于我的心版之上。” 空气因她这突然的话语而暧昧起来，乔遇听到林倾轻轻的吸气声，但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乔遇屏住了呼吸，垂下眼帘看着腕上那条手链。 “——莎士比亚，是你喜欢的对吧？” 她没有让这份气氛持续多久，用明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啊……是啊。” 林倾顿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乔遇心中情绪激荡，终于还是被她按捺住了。 “……但是这可不能算是新年祝福，这是情诗诶，乔遇同学你有认真学习过吗？是不是只是看到这首诗好看而已就背下来了？” 听到电话对面重新传来了轻快俏皮的话语声，乔遇放下心来，为自己解释道。 “因为它确实是首好看的诗嘛……好吧好吧，那就改成祝你新的一年越来越漂亮，这样可以了吧？” “好敷衍的祝福。” “林倾老师体谅体谅我吧，我这个人嘴笨的很，说辞被人说了之后就想不出别的了。” 二人都笑了，方才那暧昧不明的空气荡然无存，让乔遇悄悄松了口气。 后续她们又闲聊了好一会儿，到了快十二点半时，电话对面隐隐传来了几声敲门声，林倾对她说了等一下后过去开了门，然后乔遇就听到了从烨熟悉的声音。 “阿姨让我来喊你下去吃饺子，说起来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在群里说话的，还有乔遇那家伙也是不知道在干嘛——嗯？你在打电话吗？” 乔遇默不作声，听着电话里传来了一段应该是人为造就的空白和几声语焉不详的语气词，听起来像是狂喜乱舞的猴子在吱吱叫。 半晌后林倾的声音才重新传过来，她带着歉意说道：“我要先下去了，我们下次再聊吧？” 不太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乔遇嗯了声道：“去吧去吧，反正我们没几天就要见面了，到时候能聊的时间可长着呢。” 于是二人互相道别后挂掉了电话，乔遇重新回到一片寂静里，感到方才还紧张鼓动着的心缓缓平静。 好险。 要在林倾面前掩饰住她的感情，比想象中还要难。 少年人的心动常常伴随着冲动。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被恋慕的对象有所优待的时候最为危险。 就像刚才，被林倾打来新年第一个电话的乔遇心防塌的不成样子，稍不注意就险些将爱意宣之于口。 她将额头贴在冰冷的窗户上，缓和自己过热的头脑，颤抖着手指反复摩挲着那条林倾赠予她的手链，在那句诗上一遍遍眷恋地抚过。 “……从那里太阳会投射进来，偷看与凝视于你的躲藏。” 乔遇喃喃地说着她未尽的话语，吐出的气在窗户上晕出一片白雾。 她望着那片注定会消失的氤氲，着魔般的抬起手，在上面无意识地写下一笔短横。 随即乔遇如梦初醒地惊觉跳起，慌忙将那片白雾抹去了。 她面前只留下干净透亮的窗户，外面千家万户的灯火还未熄，看起来斑斓又缤纷，是一个充满烟火气的世界。 新的一年到了。 第50章 几日后，终于到了要出发的日子。 乔遇跟着爸妈来到机场与对方四人会合，看着对面的大包小包不禁咋舌，感叹果然女人多的时候行李也会比较多。 一行人在等飞机的时候乔遇还有点恍惚，林倾关切地靠过来询问她怎么了，乔遇摇摇头回道。 “我一开始还以为从阿姨会掏出个私人飞机之类的……” “……嗯……我觉得从阿姨应该还没有钱到那个地步。” 确实，是乔遇看过的文章和电影局限住了她的思维，要是真有私人飞机她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还好从总没那么有钱。 从总虽然没有私人飞机，但给她们定个头等舱还是可以的。 头一次受到这么好的待遇，乔遇陷在舒适的座椅里好奇地左右张望着。坐在她身边的林倾若无其事地把两人中间的扶手抬了上去，倾身过去为她系上了安全带。 “啊、谢谢。” 突然靠近的香气让乔遇浑身都僵住了，林倾的头发扫过她的鼻尖，乔遇不争气地吞咽了一下，急忙向后仰去，保持着安全距离向林倾道谢。 林倾冲她微微一笑便退了回去，这又让乔遇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从隔壁座位的从烨那里传来一声似有所指的响亮口哨声，不等乔遇转过头去骂他，他就被坐在他前方应声回过头的从妈一个眼刀杀灭了威风。 头等舱每个人的位置都很宽松，但乔遇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平日里常坐在她前面的林倾现在坐在她身边，她就总觉得无所适从，仿佛林倾的香气和温度都从旁边传来，让乔遇鲜明的意识到她的存在。 ……这可不行，现在才刚刚坐上飞机而已啊。 之后可是有一周的时间要朝夕相处，现在就露怯了怎么行！ 乔遇皱起脸在心里一个劲儿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反复默念着平常心平常心，必要的话就和林倾稍微保持一点距离……为了她的感情不暴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过多久飞机就启动了，乔遇放在身侧的手突然一紧。 是林倾摸过来捉住了她的手，见乔遇望来，对乔遇露出了有些苦恼的笑容。 “我是第一次坐飞机，有点紧张……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没问题！当然可以！” 这怎么可能有人能狠心说得出拒绝的话啊！乔遇一下子把几分钟前她的思想觉悟抛到了九霄云外，义不容辞地握紧了林倾的手，感到对方手有些凉，皱起眉用掌心给她取暖。 “没关系的，很快就到了，别担心。” 乔遇放柔了声音安抚林倾，听到她低低嗯了一声，手上回握回来。林倾此时和缓了脸色，墨色眼眸敛着光看过来，让乔遇心中一跳，不敢再看。 斜前方的从总偷偷摸摸收回看那二人的目光，有样学样地握住了旁边林妈的手，结果被对方关切地询问怎么了你害怕吗，从总懊恼地沉默着别过了头。 直到飞机成功起飞，乔遇和林倾交握的手还是没有松开。乔遇是找不到松开的时机，林倾是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乔遇觉得自己一条胳膊都僵住了，生怕她手上力气大了或者出汗了惹林倾讨厌，但林倾没发话她也不知道林倾是不是还在害怕，于是战战兢兢地负起责任好好握着。 她不经意间余光瞥到隔壁的从烨已经戴上了眼罩呼呼入睡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这家伙活得这么自我啊！一点男主的自觉都没有，现在明明应该是他—— ……嗯？说起来为什么不是从烨和林倾坐在一起？ 登机牌给到她手里的时候就是这个位置，但乔遇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又抢了男主的位置，之前都没有一点自觉，说明她方寸大乱的很彻底。 大概是她私心太重了，乔遇默默在心底反省。 起飞后的飞机里没什么聊天声，她和林倾也没有交谈，只是静静地交缠着手指。 如果是从烨坐在林倾身边的话，她也会这样握住他的手吗。 乔遇清楚地知道她此时的想法有多么不合时宜，却难以抑制的去想。 会的吧，毕竟林倾喜欢他—— 胸口陌生的情感像头狰狞的怪兽一样嘶吼着，想要破体而出，乔遇屏住呼吸垂下眼帘，长长眼睫下落着一片阴影。 ……啊啊，这难不成就是嫉妒吗。 一万英尺的高空上，晦暗的情感和难言的心思，通通像流云般略过不见。 由于他们为求便利中午才出发，到达目的地的旅馆时已是夜晚。 在住宿方面是乔爸的人脉派上了用场，他从他的朋友那里财大气粗地包下了一整间温泉旅店。 “这里是别馆，本来就只有十间客房，我想着我们这些人就要五六间了，就干脆找他包了算了，友情价不贵的不贵的。” 虽然乔爸是这么解释的，但乔遇看了看周围华美古朴的室内设计，觉得他说的不贵肯定和自己心里理解的不一样。 房间安排是除乔家夫妇之外每人一间房，乔遇来到自己的房间，在陌生的环境下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就听到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看到是林倾站在门前。 “可以去吃饭了，我们走吧。” 于是乔遇和林倾一起向大厅走去，途中路过了林妈的房间，门刚巧在那时打开了，走出林妈和已经换上一身宽松衣服的从妈。 “……嗯？” 乔遇迷茫地眨了眨眼，她记得从妈的房间在最里面，离这可有段距离。 “嗯什么，我不能在这吗。” 明明乔遇还什么都没问呢，从总的眼神就飘飘忽忽地移开了，强板着脸为自己辩驳。关上门的林妈忍不住笑了，轻轻拍了她一下说对孩子这么凶干什么。 乔遇耸了耸肩示意从总想在哪就在哪，感叹道：“你们关系真好啊。” 这话一出，凶巴巴的从总脸上就挂不住了，立刻缓和了神色，走过来把手往乔遇肩膀上一搭就带着她往前走去，嘴上还装模作样地说着：“嗯，还可以吧，不算特别好。” “哈……那特别好是什么样啊……” “那就不是你小小年纪该想的事了。” “……关系好和年纪小有关系吗？” 看着乔遇被从妈带着亦步亦趋地走了，林倾轻蹙起眉打算过去解救乔遇，却被不明局势的林妈牵住了。 “倾倾的房间怎么样？还习惯吗？” 林倾只得放弃了跟上去的想法，听着前方飘来的乔遇与从妈的对话，心不在焉地说道：“房间很漂亮，还算习惯吧……” “嗯嗯，看来倾倾是个很能适应的好孩子，不跟你从阿姨似的。” “……” 林倾的心思被林妈这句随口闲聊拉了回来，她看看从妈的背影，又想起方才她们二人一起出门的场景，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 晚餐十分丰盛，连食量最小的林倾都多动了几筷子。 乔遇还好，从烨就吃的肚子溜圆，饭后起身时步履蹒跚，扶着墙往回走。在乔遇开房间门的时候顺着门缝挤了进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揉着肚子。 “……为什么要来我的房间啊。” 乔遇一脸懵逼走了进去，本打算回自己房间的林倾见此情况也不声不响地跟了进来，三人在乔遇的屋里坐定了。 “刚吃完晚饭就回自己的房间能干嘛啊，也太无聊了——诶乔遇你这挺好啊，床看起来也好舒服，我能躺一下试试吗？” “当然不能。回去躺你自己的去。” 乔遇铁面无私地抱起双臂站在床前，她这个房间大概本是个双人间，床的确又宽又大。从烨闻言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就又被她房里其他的事物吸引了注意力，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桌前翻出盒扑克牌，转回身像寻到宝物一样高高举起。 “玩吗？” 于是三人搭着伙儿打起了扑克，作为出国旅行的第一个夜晚来说实在是很乏味。 “我们明天是要去干什么啊？对三。” “听说好像是要去购物吧……王炸。” “乔遇你有病啊？！” 关于他们这次旅行的出行安排，基本上就是约等于全都是自由活动。 家长们对这次出行持有的心态，与其说是来旅游，不如说是来放松的。也因此乔爸才挑选了这个据说温泉很出名的旅馆，俨然一副一周都要在这扎根的样子。 乔遇也没什么意见，她是想通了，反正该发生的事件总是会发生的，用不着她去着急忙慌的推事件，就像是现在的扑克一样，顺其自然就好。 几轮下来，从烨输的很惨淡，乔遇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直乐。 “哎呀早知道就该赌点儿什么——” “你得意个屁啊！都是林倾在赢好不好！” 面对从烨的愤慨，乔遇不为所动地别过头，林倾洗着牌轻声笑了，接话道：“没事，反正我赢就是她赢。” 从烨皱着的脸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要笑不笑的表情格外古怪，最后还是没忍住咧开嘴呲出一口大白牙。 “哎呀你们感情真是挺好——” “你不要乱说啊！是因为我们在玩斗地主好不好！” 这次换成乔遇涨红着脸跳了起来，摸出笔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在从烨脸上画了个叉。 于是后续的游戏升级成了带有惩罚措施的，输家要被赢家在脸上画东西。林倾还是赢多输少，而那两个人都对她轻轻放过，只对彼此下黑手。最后从烨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回了房间，林倾只被画了个小爱心点了几个痣，干干净净地向乔遇道了晚安后合上了她的房门。 乔遇用力擦着被从烨写上了“林倾”两个字的脑门，懊恼地想着真不该被从烨激的在林倾脸上画爱心的。 最后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脸擦干净，在房间淋浴洗漱完毕后躺到了床上，摸摸被擦痛了的额头，总疑心是不是还留着什么痕迹。 因此乔遇没能尽早入睡，终于没忍住又翻身起来按亮了床头灯打算再去照照镜子——毕竟这种痕迹放到第二天要擦干净就更难了，那可是林倾的名字，擦不干净也太具有暗示意味了。 她正忧心忡忡地照着镜子，突然听到门被轻轻敲响了。 现在已经是入睡的时候了，乔遇心里疑惑起来，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找她。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和风装饰，不怎么信鬼神之说的乔遇在陌生的环境下也心里打起鼓来，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走到门边，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乔遇？你睡了吗？” “没有没有。” 乔遇一把把门拉开了，看到了穿着睡衣的林倾，禁不住眯起了眼。 ……糟糕，可爱。 林倾的睡衣毛茸茸的，还印着小动物，这和平时淡然形象不同的反差深深击中了乔遇。 她不敢多看，忙问道：“怎么了？” 林倾却难得的忸怩了起来，她似乎有些紧张地揪住了自己的袖口，赧然地开了口。 “……我在这里好像不太适应，有点睡不着……” 她说着抬起了清亮的眼睛看向乔遇，整个人显得纤细又柔弱。 “……可以来和你一起睡吗？” * 乔遇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糟糕，这真的很糟糕。 她双手端端正正地握着放在胸前，动都不敢动一下。 “嗯……” 身边传来轻哼声，林倾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面朝向了她这边，乔遇立刻屏住了呼吸，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在无助地动着。 好在林倾似乎已经入睡了，耳边传来她规律清浅的呼吸声，乔遇听了好一会儿才放松绷紧的身体，觉得自己已经麻了。 ……这真的很糟糕。 乔遇在心里疯狂呐喊，恨不得回到一个小时之前重新面对提出一起睡请求的林倾。 但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就算再让她重新选一次她肯定也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拜托，谁能拒绝林倾的请求啊？ 这真是自己挖坑埋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她对林倾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抱着今夜可能无眠的觉悟，乔遇默默闭上眼，尝试性地数起了羊。 一只，两只——啊林倾的洗发香波味道好好闻，和她屋里放的真的是一样的吗。 完全不能专心。 乔遇绝望地侧过头，却难以阻止那如影随形的香气窜过来。 她这明明是一米八的大床，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林倾的呼吸近在咫尺，仿佛再近一点就要靠在她肩膀上了似的。 已经贴在床边了的乔遇颤颤巍巍，觉得再往外挪就要摔下去了，迷茫的把这敲定为是她的错觉。 哎，一定是因为她的邪念太深。 带着对林倾的愧疚，乔遇忐忑地度过了旅行的第一个夜晚。 第51章 由于精神高度紧张，乔遇一晚上睡睡醒醒，直到天色将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而她来之不易的睡眠没能持续多久，乔遇就被毫不客气的敲门声惊醒了。她一个激灵险些滚下床，慌慌张张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装潢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乔遇……？” 身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把她神飞天外的魂魄瞬间惊醒了，记忆哗地涌上脑海，和林倾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的事实让乔遇惊恐地看向身侧。 还没完全清醒的林倾像是被她起身的动作惊到了，迷迷糊糊地喊着她的名字，眼睛还闭着没睁开，身体下意识向乔遇那边挪了挪。 尽管林倾睡得头发乱乱素面朝天，她那未施粉黛的清秀却依然精准地击中了乔遇的好球带。 咕……！一大早上给她看这种场景，是想杀了她吗！ 乔遇用力捂住险些骤停的心脏，连忙手忙脚乱地给林倾捂好被子，非常正人君子地移开视线只盯着窗帘看，轻声安抚不怎么安分的林倾。 “没、没事，我去门口看看，你再睡会儿也没关系。” “嗯……” 林倾很听话地不再乱动了，自觉往被子里缩了缩。 乔遇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拖着一早就受到重击的身体失魂落魄地向门口走去。 门口那不依不饶的敲门声在这么一会儿里已经响过了三轮，大有不把里面的人叫醒不罢休的气势。乔遇本来就没睡好，被这声音更是扰得头昏脑涨，不想继续打扰到林倾，皱着眉轻轻打开了门。 “噢乔遇你终于起来了累死我了，都九点多了你知道吗——” “嘘！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完蛋玩意儿！” 看着梳洗过后收拾整齐的从烨光鲜亮丽地站在门口，乔遇就气不打一处来，压低声音冲他发火，走了出去反手把门虚掩住。 “嘘什么啊，我妈她们早就起来了，还赶早去泡了趟温泉，真是不怕麻烦。” 从烨大喇喇地说着，挺嫌弃地往乔遇身上一指。 “……你这穿的是什么？你不会就打算穿这身出门吧？” 乔遇看看自己身上的长t恤和及膝短裤，反驳道：“这是睡衣。” “你的品味简直像30岁后半的中年独身男性。” “这话轮得到你来说吗，你这花枝招展的品味还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历史遗留呢，我说你什么了？” 两个人对彼此怒目而视，最终是乔遇大度地一摆手，抱着赶紧把他打发走的想法说道：“你就是来喊我起床的？那我现在已经起了你可以走了。” “不止是为了这个。”从烨也不和她纠缠，给了台阶就下，往走廊深处瞥了一眼，促狭地向乔遇挤挤眼睛，“林倾现在好像也没起呢，既然你已经起来了，那你要不去把她给喊起来吧？” 他说着摆出了一副知礼避嫌的样子：“你看，我一个男生不好去喊她吧。” “……可是你作为一个男生不是已经过来把我喊起来了吗？” “嗯？”从烨皱着眉，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没忘了，你也是女生耶。” 乔遇和善地笑了，用力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从烨眼泪汪汪地捂着额头，试图为自己辩解，“不是说你的外表有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我们太熟了就——” “够了够了别胡说八道了。” 揍了人之后乔遇消了点儿气，挥挥手打算把从烨糊弄走。 “那我等会儿去喊她，你先回去吧。”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去吃早饭吗？” 从烨的眼里闪着天真无邪的光，乔遇默默别过头，想办法为自己圆谎。 “……你看你刚才也说了，你一个男生跟着我去喊林倾起床像什么样子！” “我当然不进去啦，我就在她门口等着。”从烨绅士地点点头，“啊，当然，你可以进去没关系。” ……进什么进啊，林倾那屋现在就是个空房间。 其实要解释清楚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乔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张不开嘴，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面对从烨都躲躲闪闪的。 明明昨天她躺得规规矩矩一晚上都没动地方！身都没翻！ 但乔遇还是鬼使神差的选择了隐瞒，她握着门把手的手更用力了些，左顾右盼地继续找借口：“是这样，你看我现在也还没洗漱，需要先准备准备才能去找林倾……” “没关系，我也可以等等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难缠！为什么从烨跟铁了心一样就是要和她一起去找林倾！她可没办法在从烨面前凭空变出个林倾来！ 乔遇对满脸期待的从烨一筹莫展，睡眠不足的大脑压根想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正在你来我往的拉锯战时，她背后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了窸窣的声音，从开着的门缝里准确无误地传到了门口二人的耳朵里。 ““……”” 乔遇绝望地闭上了眼。 “……好像屋里有声音啊？” “我、我没听到啊……？” 乔遇心虚的声音还未落，屋里就紧跟着传来了林倾清晰的唤声。 “乔遇？你在门口吗？” 门应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乔遇握着把手的手无力地松开，门后露出还有些睡眼朦胧的林倾，在看到她和从烨站在一起时懵懵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能掌握现在的情况。 现场陷入了深深的寂静，乔遇绝望地发现，即使是这种情况下，她第一反应还是林倾这样子好可爱。 “你、你们……” 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从烨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颤抖着举起手捂住嘴，看看林倾又看看乔遇，脸上很难形容出是什么表情，总之让乔遇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一定在想奇怪的东西，当即不再装死下定决心要对他解释清楚。 “从烨、你先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很好我没事！” 从他捂住嘴的手掌里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没被捂住的脸上很难得的涨红了。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打扰了！” 根本没给乔遇解释的机会，从烨扯着嗓子吼完就一溜烟地跑了，速度之快让穿着旅馆拖鞋的乔遇望尘莫及。 她愁苦地收回了视线，看向被这一出闹得完全清醒了的林倾。 二人视线交触的瞬间就如触电般各自闪躲开，都悄悄红了脸。 * “听说遇遇昨天是和林倾一起睡的？” “……我姑且问一句，这是从谁那听说的？” “听从总说的。” 得，那这不就是说全员都已经知道了吗。 乔遇太阳穴突突地跳，忍着怒气看向乖巧地缩在一边的从烨，对方露骨地扭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家伙嘴上根本就没个把门的，乔遇算是看清楚了。 “是我在陌生环境不太适应才去找乔遇的，可能打扰到她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林倾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走上前来给她解围，乔遇忙不迭地摇头，生怕乔爸误会林倾。 “关系好是好事，我知道遇遇最着紧你了，是不是？” 乔爸说着向乔遇意味深长地投来一个wink，乔遇立刻意会到他是在指那天听见她语音输入赞美林倾的事，心中一下子警铃大作，胡乱敷衍了几句就带着林倾走到了后面。 他们此时身处繁华的商业广场中，乔爸在旅馆里雇用的向导正殷勤地为他们的购物担任翻译工作，三位成年女性此时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衣服。 “我和我妈妈她们也解释过了。” 林倾说着脸上又泛起了红，想到方才被打趣的的情景就有些羞赧。 “噢、噢，那就好。” 乔遇从早上到现在面对林倾就舌头打结，本来她姑且还算能言善辩，但现在笨嘴拙舌的，甚至不太敢直视林倾。 “你昨天……没睡好吗？” 虽然也在害羞，但林倾的表现就比乔遇自然得多，她目光扫过乔遇眼下的青黑，微皱起眉轻轻摸了上去，歉疚地问道。 “是我影响到你了？” “……也不能这么说……” 乔遇被她微凉的手指激的面上发热，游移着视线，摇摇头轻声道。 “是我自己影响了我自己。” 是她难以摒弃的杂念在林倾靠近时就无序而疯狂的生长，如一树次第盛开永不凋零的花。 林倾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咬了咬唇，犹豫道：“不然我今天还是——” “没事的！” 乔遇反应之快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无措地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抓住了林倾的手，稍定住心神，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我没事的，你想过来的话，还是可以……一起睡。” 反正都已经暴露给所有人了，不如光明正大一点，女孩子朋友之间一起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她脑中闪过千千万万个理由，每一个都足够有说服力，乔遇却清楚地知道她只是在骗自己。 不是的。她想的不是这些。 “嗯，好啊。” 乔遇听到林倾轻快地应了，语气上扬，听起来心情很不错。于是她也开心起来，对林倾露出笨拙的微笑。 她只是个卑劣的胆小鬼，想借着这个借口，偷到可以靠近林倾的机会罢了。 * 林倾很快被叫去试衣服了，乔遇和从烨两个拒不配合无所事事的人坐在店里的沙发上，相对无言。 是自觉理亏的从烨先沉不住气了，试探地向乔遇伸出友谊的手。 “那个，乔遇，我不是故意——” “闭嘴你这个大喇叭，你的话根本就不可信。” 然后无情的被乔遇拒收了，从烨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头，兀自为自己的行为做辩护。 “……但是但是，你们不是很健全的在睡觉而已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什么叫很健全的在睡觉？！你之前难不成是在想不健全的东西吗？？” 乔遇惊得脑壳都要飞了，用全新的眼光看着她的朋友，饶是从烨脸上也挂不住了，干咳两声道。 “……你想听？” “不想！好可怕！” 他欲说还休的语气太过意味深长，吓得乔遇连连往外挪，靠在沙发边缘上警惕地盯着从烨。 “从烨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到底对你的朋友抱有什么奇怪的想象……” “我才没有想奇怪的东西啊！我只是以为——” ——你们心意相通了，从烨险些就把这话脱口而出狠狠坑林倾一把，好在他嘴上还没松垮到这种地步，硬生生刹住了车，换了一种更符合他起哄群众形象的说法。 “……以为我的cp成真了。” “这不就是对你的朋友抱有奇怪的想象吗。” 乔遇冷淡的目光刺的从烨好痛，他默默别过头，还不太死心的想继续问点儿东西出来：“所以你们真的就只是安安分分睡了一觉而已？你看林倾长得那么好看你看到她的睡脸时心里就没什么触动——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要那么看着我。” 话没说完就扛不住乔遇无言的眼神压力而放弃了询问，从烨失落地垂下头。 ……这人在失落个什么劲儿啊，还有，原来他也知道林倾长得那么好看啊。 无意中被戳中了心事，的确在看到林倾的睡脸时触动很大的乔遇强忍住内心的动摇，将注意力转移到原来从烨不是个瞎子这件事上。 既然能正确认识到林倾的美貌，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还在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换成她是男主她早就—— “说起来你想好要给林倾送什么生日礼物了吗？我还没拿定主意……” “……还没？” 被从烨的话打乱了思绪，乔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面色如常看起来完全没在忧心的男主。 “只剩下四天了吧？” 是的，这次旅行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庆祝林倾的生日，乔遇早早的准备好了礼物，没想到从烨这家伙别说礼物了，到现在还连个想法都没有。 “是啊，我是想着在这边买点儿什么——啊，你看那边那个熊怎么样？” “我劝你不要。” 乔遇默默从他指着的那个大概有两米高除了大之外一无是处的布偶熊身上收回视线，连吐槽他的心情都没有。 ……他绝对没考虑过那东西林倾要怎么千里迢迢带回去又要放在哪，多么糟糕的选礼物品味，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吗。 乔遇忧愁地揉着眉心，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要为这种事操心。 “好吧，好吧。” 姑且还怀有一点父爱，乔遇深深地叹了口气，向从烨伸出援手。 “……就当是为了林倾，让爸爸来帮帮你吧。” 第52章 这一天的时间都花在了逛和吃上，乔遇回到旅馆的时候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妈妈们逛街的战斗力真强啊。” “是啊。” 乔遇冷眼看向一旁理所当然坐在她房间里接话茬的从烨，皱起眉头。 “你又来我这干嘛？我今天可没力气再跟你打扑克。” “借我休息一下嘛，回去孤零零的一个人多难受，再说了，林倾不是也在这呢吗？也没见你赶她走。” “……” 乔遇和林倾齐齐一震，目光交错后迅速避开。 因为林倾今天还要和她一块儿睡呢所以在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这话乔遇舌头打了结也说不出口。可恶，从烨这人绝对是在明知故问，拿林倾当挡箭牌！ 她为了不提及这个话题干脆的放弃了赶从烨出去，对他做了个您请随意的手势。 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从烨扬眉吐气地伸了个懒腰。 “啊今天真是累死了……明天如果能休息的话就好了……” “别想了，明天的行程已经定了，并且要早起。” 林倾冷不防的一句话让两个累瘫的人都惊恐地看了过来，从烨说话都结巴了：“不、不是吧，我明明记得我早上听我妈说明天没什么事——” “白天买衣服的时候，从阿姨被向导说动了心，然后明天就有事了。” “现在还没有告诉你们的话，大概是准备明天早上直接来喊你们起床吧。” 多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从总……！ 乔遇沉痛地闭了闭眼，想着年轻人真是没人权，愁苦地问道。 “那明天是要去哪里……？” 被两个人眼巴巴的看着，全场唯一知情人林倾忍着笑说道。 “去初诣。” *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天都还没全亮，乔遇一行人已经哆哆嗦嗦地出发了。 宛如回到了上学时的作息，乔遇无精打采地坐在车上。 值得庆幸的是，昨晚由于她经过一整日的跋涉实在太累了，于是没有像前日那样被林倾影响的心神不宁，成功的一觉睡了过去。 至于在迷迷瞪瞪醒来时发现自己几乎把林倾揽在了怀里而吓得往后一仰摔下床这件事，乔遇已经自动把它在记忆里删除了。 “……说到底，现在已经是二月份了诶，真的还能算作是初诣吗。” “怎么不能，初诣指的是一年中第一次去参拜，我们这两个月可没去过寺里。” 乔爸理直气壮。乔妈也连连点头。 他们七个人在旅馆的安排下分了两辆车，现在车上只有乔遇一个兴致缺缺的年轻人，听着父母长篇大论地说着要去的寺庙多么多么历史悠久香火旺盛。 “遇遇等会儿记得抽个签看看运势！听说那里的签很灵的！” “……好的好的。” 乔遇扁扁嘴，不置可否。 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话……那最接近那个全知全能形象的大概就是她脑子里的那个系统。 “？宿主叫我吗？” “我如果向你许愿的话你能帮我实现吗？” “那、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愿望……” “比如说？” “比如说是让我帮宿主发存稿的话，那还是没问题的！”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吼。” 乔遇默默结束了和不太靠谱的“神”的对话，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 不多时就到达了目的地，乔遇下车与林倾她们会合，望着面前的气派的寺门和巨大的灯笼，不禁咋舌。 如果说之前她对这是出国旅游这件事认识还不太真切的话，现在乔遇则是真实地意识到这是在异国他乡，扑面而来的是日式的文化气息。此时才八点钟，寺庙里就已经有游客进出了，众人也一起走入门内。 寺庙大门通往正殿的路很长，街道两侧满是淋漓满目的商家，由于现在时间较早，还没有全部开门。但也足够乔遇看得津津有味， “那是年糕吧……有点想吃。” “你不是吃了挺多早餐吗？” “吵死了，我还在长身体。” 乔遇与从烨拌着嘴，林倾悠闲地跟在乔遇身旁。 她的关注点不在吃上，林倾看着道路两旁林立的樱花树，有些可惜地叹道：“再晚一两个月来就是樱花的季节了，但我们赶不上。” “是啊是啊。”从烨深以为然地点头，“再晚点儿还能去夏日祭看看，我们放寒假的这个时间点，真是什么都没有。” “夏日祭——就是烟火大会吧？”做了功课的乔遇也加入对话，“我在网上看到过不少图，那个真的很漂亮啊。” 林倾无奈地耸耸肩：“可惜我们都看不到就是了。” “下次再来嘛。” 从大少爷说的轻描淡写，冲着乔遇一挑眉。 “比如暑假的时候就能和林倾一起来看烟火大会了——对吧？” 尽管知道他清爽的笑容后面藏着颗八卦的心，乔遇还是顺着自己心意默默点了头。 “会再有机会的。” 她说着向林倾露出安抚的笑容，像一个许诺。 林倾遗憾的心情都烟消云散，轻轻嗯了一声，宛然弯起眉眼。 走了好一阵才终于进入了寺内，她们这一行人说是来初诣的，但本质上其实就是抱着游客心态来参观参观看个热闹，于是并没有像本地人那样态度很端正的上香火，只站在围栏外面往里丢钱。 而很快乔遇就看到了乔爸口中据说很灵的求签台，寺院里设有不少这样的小台子，抽签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看得出是件很受大家追捧的活动。 “抽抽看吧！” 随着从妈一声令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几个人都陆陆续续排着队凑上前去。从乔爸那里得到了抽签要投的百元硬币，乔遇虽然对这种活动不是很热衷，但还是很配合的挑了个求签台打算去凑个热闹。 在她前面的林倾刚摇过了签筒，从相应号码的柜子里取出了签文，略显紧张地看着。 从她的面色上来看应该不是个坏签，乔遇探头过去问道：“是什么？” “是末吉。” 林倾说着将签文递给乔遇，乔遇看着签面，是四句诗文。 【先损后有益 如月之剥蚀 玉兔待重生 光华当满室】 “……好像有点微妙。” 末吉这个不上不下的级别本身就很让人纠结，签的背面倒是有解析，但她看不懂日文，只能先把签交还到林倾手里。 “好歹是个吉嘛！听我爸说这里抽到凶的概率足足有30%，这么想想能抽到这个已经很不错了！没准我就抽到个凶——啊。” 她一边安慰着林倾一边投了币拿起了签筒，结果刚拿起还没晃就滑出了个号码牌，是二十八。 乔遇很没所谓的欣然接受这个结果，从善如流的去打开了二十八号的柜子。 “……是凶啊。”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签文，觉得她的乌鸦嘴真是应验的比什么都快。 林倾一听到结果就忙凑了过来，紧锁着眉头看签面。 【意速无船渡 波深必误身 切须回旧路 方可免灾迍】 “……” 她表情比抽到凶的乔遇本人还要严肃，拿过签沉吟着翻来覆去的看，乔遇倒是不太在意，反而看着林倾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一暖。 她用轻松的语气试图用概率论的科学安抚林倾，刚说了两句就突然被人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呦乔遇你抽到了什么啊？我抽到了凶！” “哇你这个语气我简直以为你抽到的是第一大吉。” 抽到凶还这么得意洋洋的人自然只能是从烨。他看起来也完全没把结果放在心上，笑嘻嘻地凑过来往乔遇的签上粗略扫了一眼，张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故作深沉地问道：“你刚才抽的时候在想什么？” “不，什么都没想……” 只是在和林倾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出了号而已，乔遇说着很无奈地摊了摊手。 “这样啊，那大概是说让你出来玩小心迷路吧。” “……这样啊。” 那还真是贴心的签文。连这种小事都要操心。 “嘛，这不重要！”从烨很快放弃了思考，将签还给乔遇，“总之抽到凶就快系到那边的架子上去吧！” 乔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旁的铁架上已经系上了不少签文。 “我已经绑上去了！听说这样就会把坏运气留在这里，会有神明保佑你的！” 从烨说着就把乔遇往那边推去，乔遇只得依着他走到了铁架旁，折起签文开始往上绑。 “林倾你抽到了什么？啊，是末吉啊。” 没想到小小一个末吉竟然是三人中最好的结果，从烨感慨的看了看，把它珍重地还给林倾：“那你就不用绑啦，这是好运气，要带回去收好才行。” 林倾点点头，看着不远处还在与铁架奋斗的乔遇，心下稍安。 她在摇签筒的时候，脑中想的是她与乔遇的感情。 林倾其实不太信这些，就算抽到凶也不会让她对这份恋情产生动摇。 但面对爱情，一丁点儿的正向信息都会被认为是好的征兆。就算只是末吉也好，那也让林倾感到了一份慰藉。 如果乔遇的凶只是迷信，而她的吉会应验就好了。 林倾被自己心中的双标逗笑了，她妥帖的收好了签文，默默为乔遇祈祷着会逢凶化吉。 这时大人们那边传来了继续前行的呼唤，从烨颠颠过去把囫囵系上了纸条的乔遇拽回来，三人有说有笑地向大部队走去。 “你的凶签写的是什么？” “忘了，就记得最后一句好像是……鸳鸯各自飞还是什么的。” “……听起来比我的签还要凶……” 三人渐渐走远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乔遇刚刚绑上的签没有绑紧。那张凶签松开了结从架子上掉了下来，被一阵风吹的不知所踪。 * 本来只是去初诣，结果被热情过度的向导带着转了周边的好几个景点，乔遇今天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旅馆。 虽然后来如愿吃到了寺门边的年糕和人形烧，味道还不错，但胃的满足不能掩盖身体上的乏累，让她一回来就瘫在了沙发上。 今天回来的时间比昨天更早，眼下不过晚上八点多，远没到睡觉的时候，可此时在乔遇房间休息的三人也实在没有玩点儿什么的力气了。 这就是旅行的代价吗……乔遇长叹了一口气，开始觉得弥衣在家休息的选择可能蕴含着大智慧。 从烨看看时间，嘟囔着他得去泡个温泉补补血，拖着脚步离开了乔遇的房间。 他这句话也给乔遇提了个醒，到这里已经两天了，她因为时间上的问题还没去过旅馆的招牌温泉，一直都是在房间里的淋浴洗漱的。 这可不行，到温泉旅馆不泡温泉，这和去拉面店不点拉面有什么区别！ 乔遇想着就觉得这可太失礼了，奋力起身打算入乡随俗去享受一下。 而随着她的起身，坐在床上的林倾也有了动作，她从腕上取下皮筋绑起了头发，动作干净利落，露出了雪白的后颈，看得乔遇错不开眼。 “乔遇，你是要去泡温泉吗？” 正看得出神的时候被林倾冷不丁一问，乔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到林倾对她露出笑容，绑起的马尾微微动着，为她增添了一抹与平日不同的俏皮。 “我也是。那我们一起去吧？” “嗯、嗯，我们一起——” 乔遇跟着她复述到一半卡了壳，像一台死机的老电脑似的维持着“起”的口型凝固在了一旁。 “…………一起？” 她像卡了带一样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而林倾已经麻利地翻出了换洗衣物等等都收拾妥当了，面色如常地对她点头。 乔遇张口结舌，从脑门到背后都瞬间渗出一层虚汗。 和林倾一起……泡温泉……？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温泉两个字在脑中以加粗的黑体被无限放大，让她头晕目眩。 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乔遇此时沸腾的大脑已经无法做出判断了。 第53章 冷静，冷静一点，只不过是泡温泉而已。 乔遇站在更衣室的储物柜前，拼命的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虽然眼下的情况不是单纯的和朋友一起泡，但是只要她保持平常心就没问题！她是个正直的人！一定能摒弃她脑子里的邪念！ 她一鼓作气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衣襟上，还没开始脱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不属于她的衣物窸窣声。 偌大的更衣室现在就只有她和林倾两个人，这声音的来源昭然若揭。 拉链声，布料摩擦声，搭扣解开的声音。 “……” 乔遇突然发现了崭新的事实，那就是她好像不是个很正直的人！ 这声音也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吧！她能闭上眼睛但堵不住耳朵！神啊怎么办！ 乔遇呼啦一下把她的连帽卫衣掀起来包住了整个头，在黑暗中感受着她加速跳动的心跳。 ……啊可恶，果然应该想办法拒绝掉的吗…… 都怪她看着林倾期待的目光就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稀里糊涂硬着头皮就来到了温泉外，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人家林倾衣服都脱了，她现在回过头去说她不想泡了，那也太不合适了吧？ 乔遇陷入了深深的自省，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可是可是，最近命运对她也未免太严苛了！又是让她和心上人睡一张床，又是让她和心上人一起泡温泉——就算是同性，但喜欢就是喜欢避嫌还是要避吧！ 乔遇痛定思痛，对林倾充满了内疚，觉得自己像个借朋友名义占林倾便宜的臭流氓。 “那我就先进去了——乔遇？是衣服卡住了吗？” 林倾担忧的声音打破了乔遇的胡思乱想，她这才想起来她还保持着衣服套在头上半脱不脱的姿势，忙利索地脱下卫衣，口中干笑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刚脱到一半……” 她下意识地转向了林倾的方向，一抬眼就急忙像被烫到了一样飞快地看向天花板。 为什么林倾现在只围着条毛巾！是啊因为人家已经做完准备要进去洗澡了嘛！ 脑子里的自问自答掀起了惊涛骇浪，乔遇觉得头部的温度在蹭蹭上升，忙转过身背对向林倾。“你、你先进去吧，我很快就好！” “嗯。那我在里面等你。” 好在林倾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异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她说完后就向里面的淋浴空间走去，乔遇侧耳听着动静，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才试探性地转过僵硬的脖颈。 看到更衣室里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上身只剩件单薄秋衣的乔遇完全没感受到半点儿冷，甚至觉得热的不行，无声地抱紧卫衣蹲了下去，把过热的脸埋进衣服里。 刚才的惊鸿一瞥里，林倾盘起了头发，手上捉着毛巾的交接处，裸露的肌肤白的像在发光，精致又剔透。 她锁骨微微凸出，随着她的呼吸缓缓动着。乔遇记得她那里有颗小小的痣。 乔遇曾经摸过，那如白瓷一般细腻的触感，她现在仍能鲜明的想起。 “呜……” 乔遇强行打断了这要命的回想，生来头一次觉得视力好是件坏事。 “……好热……” 她闷声呢喃着，乱掉的心跳久久没能恢复平静。 * 事已至此，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乔遇在淋浴处尽可能地磨蹭着时间，林倾此时已经泡进了温泉，只剩下她还在外面磨磨蹭蹭。 ……怎么办，进温泉可是要摘毛巾的。 乔遇围着毛巾在边上踌躇不定，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温泉的热气蒸成一团浆糊了。 但、但不进去也不行，不然就象征性地进去泡个十分钟然后打道回府吧……？ 她正犹犹豫豫地思考着，就听到温泉池中传来林倾轻柔的声音。 “……不来吗？” “来了、这就来了。” 乔遇眼一闭心一横，把毛巾一解慌慌张张地下了水，姑且还分出了一点点心来注意没溅起太大的水花。 说实话，温泉还是很舒服的，听向导说这里的温泉有舒缓筋肉关节疼痛和消解疲劳的功效，但一定没有缓解心理压力的效果。 乔遇心虚气短，根本没有什么余裕来享受温泉。 她和林倾隔着大概一米多的距离，两个人沉默地坐着，气氛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场面太过尴尬让乔遇十分想逃跑，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清清嗓子说道。 “水、水好热啊。” “……是啊。” 她说的是什么烂话题……！什么叫水好热！这是温泉水不热才怪了好不好！看啊根本就没有给林倾留出回答的空间！ 乔遇懊恼地闭了闭眼，对自己找话题的能力感到绝望。 “啊、” 突然林倾发出了短促的轻呼，乔遇如惊弓之鸟般一震，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头发散掉了。” 林倾用手松松拢住散发，不让它落入水中，向乔遇发来求援。 “可以帮我一下吗？” 没有可拒绝的理由，乔遇颤颤巍巍靠近林倾，上手帮她整理头发。 平心而论，这绝对是一件轻松的差事。林倾的头发又黑又亮，手感也很好，大概就是因为太顺了才会导致盘发松开。 但对现在的乔遇来说，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更难的工作了。 她离林倾太近了。 近到她的呼吸似乎都会抚上林倾的后颈，近到林倾发间的香气如网笼罩过来让她无处可逃，近到她一动眼睛就会有大片雪白肌肤映入眼帘，她却不能选择逃避闭上眼睛。 如同一场甜蜜的刑罚。 乔遇根本不记得她是怎么帮林倾重新束好头发的，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不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紊乱上面，回过神来时林倾已经轻声道着谢转了过来，对她露出清浅的笑容。 乔遇躲避了许久的林倾，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入她的眼中。 被一池热水泡着让林倾雪似的肌肤染上了些许淡红，她那清秀无俦的面孔在氤氲的水汽中有种迷离的虚幻感，显得格外剔透，和诱人。 乔遇怔忪的看着她，周围水波荡荡，带着暖色的光影重重，乔遇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去，眼里只看得到眼前这个人。 那些柔和的光和水汽纷纷扰扰的围着林倾，若即若离的像是要落在她的身上。她露在水面上的肩颈在暖光的映射下泛起白玉一样莹润的光泽，一颗水珠从她发梢落下，乔遇不合时宜的羡慕起来，懵懂想着这该是一种多大的恩赐。 她目光下意识追着那颗水珠望向水面，望着泛起的涟漪迟钝地眨眨眼。 乔遇脑中突然轰的一声，被猛地涌上来的血液烧得口干舌燥，慌张地大幅扭开了头。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乔遇勉强抓住她重回的神志，终于想起回复林倾的道谢，匆匆说着没关系就要向后退去，隐在水下的手却突然一沉。 “你刚才……在看什么？” 林倾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如同平日里的闲聊，却让乔遇忍不住震颤。 她只是被林倾捉住了手，却像是被绑住了身体般动弹不得。只能僵在原地，无措地看着林倾缓缓挪到她面前。 “你好像看了我很长时间。” 林倾继续说着，声音沉静。 “是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林倾没有要放过乔遇的意思，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乔遇避无可避，无计可施地与她对视。 她漆黑的眼眸里氤氲着让乔遇看不真切意图的雾气，长长眼睫上盛着小小水珠，随着她的眨眼不安的颤动着。 乔遇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异状，她感到林倾似乎不是真的要问这个问题，在水面之下潜藏着更不为人知的意图，只是此时的乔遇无法辨明。 “……没有，你没有哪里奇怪。” 奇怪的是我才对。 她只能说出这样苍白的回答，无措地看着林倾。而林倾如她所料并不期待这个回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在水面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她的手指。 “那刚才你是在看什么？” 轻飘飘的话语是将乔遇逼至绝路的追击，今天的林倾似乎格外刨根问底。乔遇脑中纷乱不堪，狼狈地别开视线，不敢再去看她的脸。 “我身上，有让你在意的地方吗？” 但林倾没有让她逃走。 她抬起手扶住乔遇的后颈，近乎强硬地迫使乔遇重新正视着她。 “看着我，乔遇。” 乔遇无处可逃的被她深沉若夜的眼睛禁锢住了，慌乱和疑惑重重叠叠地涨满脑子，让乔遇捡不起脑中支离破碎的言语。 为什么要追问这个？林倾想问的到底是什么？林倾想在她这里得到的回答又是什么？ 至少乔遇可以肯定，林倾的执拗追寻的绝不是一句简单的“看了什么”。 “……我刚才确实在看你。”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移不开眼。” 如同壁虎断尾，乔遇吞下腹中无数的疑问和不可说的感情，将它包装成最温和的样子作为答卷交给林倾。 “……大概是因为你很漂亮吧。” 她低声加上最后一句作为对自己的伪装，微哑的声音在室内空空回荡着。 这已经是她能吐露的极限，单是说出这些话就已经让乔遇烧红了脸，迟来的羞耻感在水温的加持下迅速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 林倾没有说话，好半晌后才如梦初醒地松开了禁锢住乔遇的手。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往温泉池边挪了两步，撩起耳边碎发，乔遇眼尖地看到她整个耳朵都红的惊人。 “我、我知道了。” 方才一直游刃有余的林倾终于也露出了难以招架的样子，她话语难得的磕绊了一下，忙晃了晃头才继续说道。 “我们先……出去吧？好像泡的太久了，有点头晕。” “嗯、嗯，说得对。” 乔遇当然求之不得，刚放松下来就眼睁睁看着林倾直接撑着池边站起了身，吓得乔遇慌里慌张转了一百八十度，在池里扑出了好大的水花。 二人相互体贴的谁也没说话，默默从温泉中出来，各自擦洗身体穿上了浴衣，一前一后地往房间走。 “我今天、回我那屋睡吧。” 林倾主动提出的话语让乔遇松了好大一口气，于是她们就在乔遇门前分别了。 毕竟她们两个人，都需要空间来好好思考刚才发生的事。 * 林倾回到自己的房间，靠在门上久久不能回神。 关于刚才在温泉里的事，其实是旅行出发前弥衣军师教导的战略。 ‘总之就是要有效利用你的美色。’ ‘一定要抓住痛脚，穷追不舍的去逼问她。’ ‘只要问出了什么有内容的东西，我觉得你就可以考虑吻她了。’ 前面都实施的十分顺利，但最后一步—— 林倾抿了抿唇，用手给她发热的脸上扇风。 在听到乔遇那样的回答后，林倾就已经乱了阵脚了。 这是她第一次得到乔遇直白的回应，让她在这之上继续乘胜追击做出那样大胆的事…… 面对恋爱，林倾是个胆怯而谨慎的人，她最终没能踏出那一步。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 她按住胸口砰砰跳动的心，悄悄露出欢喜的笑容。 她已经等了很久，再等一会儿也无妨。 过于冒进的举动会惊动猎物，这是捕猎的守则。 * 乔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 说是放空，其实受到刺激的脑子根本就只是在把温泉里的事循环播放，直到她忍无可忍地抓住枕头把头埋进去。 ……好想消失。 强烈的羞耻感萦绕着她的全身，乔遇生无可恋，像只鸵鸟一样不肯面对她说了那种话的现实。 但她还是不得不去想。因为整件事都实在很令人在意。 主要是指林倾的态度。 “……系统系统，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林倾不太对劲？” “刚才？如果宿主指的是你们泡温泉的时候的话，我那时候在休眠哦。” “……” 说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她洗澡的时候系统会休眠来着！ 这下连个能商量的对象都没有了，乔遇不顾系统喋喋不休的追问着发生了什么呀宿主，烦恼地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不对劲。 她从没见过林倾那样咄咄逼人的样子。 林倾的话语，态度，行为，简直就像是—— 乔遇用力摇了摇头，在心里严正警告自己不要乱想。 由妄想推测出来的结论，是不能当真的。 她按灭了床头灯，强迫自己放弃思考陷入睡眠。 她不理解，没有对策，轨道已乱，大厦将倾，好像发生什么都是可能的，这个世界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但抱有轻佻的希望后再迎来的失望，大概会是非常……非常痛苦的过程。 乔遇成功睡去了。 但这并不是一场香甜的睡眠，整晚光怪陆离斑斓旖旎的梦让她第二天起床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 第54章 转过天来，乔遇和林倾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到全员都发现了。 在旅游的第三天，累了两天的乔遇终于迎来了休息日，但她的休息环境不是很舒适。 饭桌上，从烨看看他左手边的乔遇，又看看他右手边的林倾，真真是“停杯投箸不能食”。 明明这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坐在一起吃饭的，还免不了要给彼此夹夹菜秀秀恩爱，怎么今天乔遇就往他边上挤了？ 一觉起来天都变了。从烨食不知味，端着饭碗往乔遇身边挪了挪，悄悄问道。 “……你跟林倾吵架了？” 乔遇筷子一抖，沉默地把她那份纳豆倒进了从烨碗里。 不说就不说嘛！怎么还拿他当挑食的处理工！ 从烨皱着脸挺嫌弃的放下碗，又窸窸窣窣挪到林倾身边。 “你和乔遇——” “我吃完了。” 这边则是完全没有想和他谈这件事的意思，直接放下筷子离席了。 从烨可怜巴巴地扒拉着饭，觉得自己像棵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好在饭桌上不止他们三个，一个从烨倒下了还有几个爱八卦的大人能站起来。酒足饭饱的乔爸看着好玩，开诚布公地问道：“遇遇真和林倾吵架了？放在你们俩身上这可是件稀奇事儿。” 乔遇忍了又忍，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捣着碗中饭粒讷讷道：“我们没吵架……” “唔。”从妈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点头，“我看也不像。” “我觉得像新婚后见面都脸红那段时期的小夫妻。” “小——” 这人怎么总是有这种奇妙的比喻啊！之前第一次去从家吃饭的时候也是，当着面说她是上门的新女婿！ 乔遇愤愤不平，动摇得险些把手边的味增汤碗打翻了。 她手忙脚乱地放下碗筷，梗着脖子反驳了几句，大意是说从妈为老不尊乱开小孩子玩笑。从总不为所动，并表示这地方萝卜挺好吃，是甜的。 乔遇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匆匆离席落荒而逃。 不是她不想和林倾好好相处，实在是她今天不太能直面林倾的脸。 昨天在温泉里发生的事先按下不提，但她晚上做的那个梦—— 乔遇一个哆嗦，往墙上哐哐撞了两下。 无耻！下流！心怀不轨！ 怎么痛斥自己也没办法改变她做了奇怪的梦的事实，尽管梦里的实际情境乔遇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她还是觉得无颜面对林倾。 她的感情一点都不单纯！她馋林倾身子！ 乔遇沮丧地靠在墙上，又是愧疚又是忏悔，最终只能接受她是个庸俗的人这件事。 因为她是个庸俗的人，所以情感会掺杂着欲望，所以在与喜欢的人接近时会难以遏制。 ……也许保持距离会比较好吧。 她第无数次的浮现出这个念头，略带苦涩地笑了。 如果能像想一样轻易地做到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为情所困的人了。 * 林倾当然意识到了乔遇在躲着她。 从早上到中午都没能好好地说上话，和乔遇相识以来，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 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但林倾还是决定暂时后退一步，给乔遇一些思考的时间。 刚好她自己想到昨天的大胆举动也觉得羞赧，自认还做不到毫无异状地与乔遇相处。如果把她们的关系比作一场拉锯战的话，那现在就是中场休息的时间，林倾愿意耐心地等待。 何况这份等待并不难熬。 那是乔遇，那是曾经对她的感情毫无所觉的，她的倾慕之人。 在这样的乔遇脸上看到因她而生的苦闷，无措，赧然。 那个人终于注意到了她。在朋友以外的意义上。 她得以窥见乔遇对她深藏的重视和在意，这比什么都让她感到高兴。 午饭后，林倾回房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敲响了门。 本来林倾已经做好了这一天都见不到乔遇的思想准备，没想到打开门却看到她和从烨一起站在那里。 乔遇站在从烨身后斜半步的位置，在看到林倾开门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她点点头作为招呼，忍着骤然加速的心跳在后面猛推从烨的后背。 “别推我——啊下午好林倾，我们过来是有两件事要和你说。一是大人们在娱乐区打麻将，林阿姨说让我们把你喊过去帮帮她，不然她和我妈都要输到天黑。” 看着林倾茫然的表情，乔遇默默低下了头掩饰住脸上的偷笑。 她们刚才围观了一圈麻将，战况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乔遇万万没想到她的父母竟然在牌桌上那么叱咤风云，在商界还能有一战之力的从总输的抬不起头。 林妈倒是有输有赢，但看看从总太过可怜，就悄悄让他俩过来搬救兵——虽然找未成年的高中生帮忙打麻将听起来很不靠谱，但乔遇莫名的确信，林倾上桌一定比从总打的好。 刚好他们也有事要找林倾，于是就欣然接了任务。在来路上乔遇磨磨唧唧和从烨商量好了等会儿由他全权负责和林倾的交流，从烨其实不太乐意，但没架住乔遇的软磨硬泡，秉着对朋友的义气还是同意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和乔遇下午要出门，晚饭之前会回来的，和我妈她们也说过了。” 是的，这是难得的只有他们俩单独出行的活动时间，要说为什么的话—— “因为是乔遇要帮我选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所以不能带你去了。毕竟大家都说生日礼物要讲究惊喜嘛。” “……诶？就这么直接交代了吗？” 乔遇一个没忍住还是插了话，看着满脸坦然写着“不然呢”的从烨，一时竟不知道是他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这样啊。” 林倾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被提前透露的惊讶或是临到生日前两天才开始选礼物的不满，更让乔遇开始怀疑是她自己的常识出现了问题。 “我知道了，那你们路上小心，这里毕竟是国外，要多注意点。” “有向导陪着我们的你放心！我会把乔遇完完整整带回来的！绝不让她迷路！” “……” 看起来从烨对她那张凶签还耿耿于怀。 乔遇无话可说，想直接跟着从烨离开又觉得不太妥，迟疑地回过头。 林倾仿佛就是在等她回头似的，正倚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眉如远黛，眼含秋水，透着毫不掩饰的温柔。 “……礼物，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硬是挤出了一句话，乔遇稍移开视线，莫名的很紧张。 听到这话，林倾轻轻笑了，孩子气地歪了歪头。 “我有想要的东西的话，你就会把它找来送给我吗？” “……” 乔遇梗住，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从昨天到今天，林倾话里似乎总有深意，让她招架不住。 “开玩笑的。” 林倾很快解了围，自然地走过来把乔遇自己随便系的乱成一团的围巾解开，再为她重新整齐地围好。 “是你选的，什么我都喜欢。” 轻而易举的被拉近了距离，林倾的声音低缓，话语声被控制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程度。 乔遇无处可退，只能垂下眼，慌慌张张地将林倾刚为她整理好的围巾小心扯上一些藏住大半张脸，含糊地嗯了一声。 随后乔遇就跟在从烨身后离开了，几步路走得同手同脚，怎么看都是慌乱逃窜。 林倾目送着她离开，回想着刚才高个子的女生温顺地低下头方便她系围巾时从发间露出的泛红耳尖。 她的心情就好到难以自持。 * “这个怎么样？女孩子不是都喜欢粉粉的东西吗？” “丑。” “……唔，那这个呢？” “更丑。” 从烨忍无可忍，放下手中的商品，气势汹汹地抱起双臂。 “从出来到现在你对我的选择只有丑这一种评价而已！你这个顾问做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那是因为你选的东西真的都很丑……” 话是这么说，乔遇还是心虚地扭过了头。 “够了！你怎么回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从烨高昂着头，从鼻子里喷出股气来。 “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除了是因为林倾，还能是因为什么啊？” “……” 乔遇真的很想反驳他这没有证据的判定，但又因的确被他戳中了心事而无话可说，只能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以示抗议。 “看什么看！在林倾面前没见你这么有精神！” 话里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味儿，从烨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撸起了袖子。 “你和林倾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肯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 简直像是在教育孩子。乔遇感到心情很复杂。 “我不管你们怎么回事，快点去和好啊。”从烨恨恨地说着，叹了口气，“你要知道旁观者看着你们这样也是很难受的，既然彼此都很在意的话——不要跟我说你不在意，我这双眼睛可不是摆设！” 乔遇也没打算说不在意，她无奈地看着自己把自己火气搞上来了的从烨，耐心听他说完。 “总之，反正你们最后肯定是要和好的吧？那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躲躲闪闪上，直接和好不就好了嘛。” “你看，林倾中午才吃了几口就说吃完了，她肯定没吃饱，你就不担心吗？” 从烨嘟嘟囔囔地说着，向乔遇投去谴责的目光。 ……真不可思议，她好像要被从烨说服了。 虽然逻辑好像很清奇，话语间充满了他浓烈的个人感情色彩，但乔遇奇异地领会了从烨的意思。 “我知道了……真不愧是你。” “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这次真没有。” “这次？？” 乔遇看着很快又生起气来的从烨，心中充满感慨。 他看起来难相处，熟了之后其实反而是个相当重感情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活得清楚又明白，对他信任的人永远赤诚。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乔遇觉得她或许该收回之前说他的那些坏话，从烨在她眼里也许和林倾不相配，但他绝对是个很称职的男主角，是个会让人喜欢的人。 他的话说的很对，她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躲躲闪闪上。 乔遇垂下眼帘。 如果做不到一刀两断，至少要做到粉饰太平。 毕竟时间对她来说，是很珍惜的东西。 *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是五点多，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麻将组依然打的热火朝天。 乔遇抱着个纸袋，犹犹豫豫地往娱乐区探出个头，立刻被眼尖的从总逮到了。 “啊呀，乔遇回来了。” 从妈突然的开腔让众人齐刷刷地朝乔遇看去，乔遇只得走了出来。 “是来接倾倾的吧。”林妈眼睛弯弯，在坐在她身旁的林倾手上一拍，“去吧，就不留你了。” “嗯。” 从妈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表情诚恳地对乔遇说道。 “还给你，顺便一提，倾倾真的很会打麻将。” 在众人的打趣声中，林倾快步走到了乔遇身边，牵着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背后一片欢声笑语。 整个过程中完全没有乔遇发言的空间，她一句话都没说，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乔遇心情很复杂。 但她的确是来找林倾的，顺利就是好事……吧。 这事就禁不起细想，乔遇决定先放下不提。 她此时与林倾并肩走在走廊里，乔遇偷眼看看林倾，率先打破沉默，将手中的纸袋递过去。 “……我买了鲷鱼烧，要吃吗？” “从商场出来的时候看到边上有摊子，看起来挺好吃的就把各种馅料的都买了一个带回来了。我想想，有红豆的、抹茶的和芝士的……唔，有点记不清楚了。” “摊主说还有奶茶珍珠馅的，但我实在是觉得你不会喜——有点黑暗料理，就没买那个。” “啊当然现在离晚饭也没多久了吃零食好像也不太好，不吃也没关系的！” 乔遇一紧张就忍不住喋喋不休长篇大论，话没说完已经给她找好台阶下了。 ……要命，她真不擅长应对自己这种奇怪的反应。 不悠闲，不放松，周围的空气里像是掺进了粘稠的糖浆，让乔遇呼吸困难。 “谢谢。” 林倾轻柔的声音传进耳朵，乔遇手上一轻，愣愣地看着她接过纸袋拿出个鲷鱼烧咬了一口。 “很甜。” 她舔了舔唇角，乔遇的目光就不自觉的被那一点嫣红的舌尖吸引住了，迅速如烫到般移开了视线。 乔遇心中如打翻了调味盘，只能含混的做出单调的回答，无法更深入的思考。 和林倾的单独相处好像在昨天之后又增添了新的困扰，这让乔遇的心如在海平面上下浮浮沉沉的飘着。 ……怎么办，好想吻她啊。 第55章 “啊找到了，乔遇！” 大大咧咧的呼唤声把乔遇从暧昧的气氛中惊醒了，她循声回过头，看到表情古怪的从烨蹬蹬跑过来。 “转个身的功夫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去干什么了呢，原来是来找林倾了啊~” 他语气很是荡漾，乔遇扯了扯嘴角，没有理会他的挤眉弄眼。 “我是想说你既然买了那么多鲷鱼烧，那至少分我一个嘛……” 从大少爷说着挺委屈地频频看向林倾手上的纸袋，林倾看看乔遇，在她无奈的目光准许下把袋子递给从烨，对方笑嘻嘻地取出一个来吃的高高兴兴。 “好吃！果然有心意的食物就是不一样！” “鲷鱼烧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没想到从烨过来找她就是为了要个鲷鱼烧……真是很无关紧要的事。 但乔遇心中隐隐有些感激。 ……多亏了从烨才把她从胡思乱想里拎了出来，不然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 “宿主刚才的多巴胺分泌的很厉害呢。” “你现在随时随地都在给我做身体检查吗？！” 尽管系统在脑中向她解释道是最近新增的每日例行身体检查，只是今天的检查刚好赶上这个时候而已。但乔遇还是半信半疑，总有种被系统盯着的感觉。 她刚才险些铸成大错！现在系统可没休眠，她如果真的对林倾做出什么不轨之事，那系统从头到尾都得看的清清楚楚。 真发生这种事的话，也不知道系统和乔遇谁会受伤比较多。 经过这一遭惊吓，乔遇心里那些探头的心思又被她强硬地按了下去，心情沉重了一些。 那边从烨只拿了一个就很自觉地把袋子还给了林倾，林倾慢慢吃着，与他闲聊道：“礼物已经选好了？” “是的！你放心！我们绝对挑到了好东西，是超级漂亮的——” “你不要现在就说出来啊！” 可怜乔遇心情还没调整过来就急着捂住了从烨的嘴。这人嘴上完全没有把门的，让乔遇操碎了心。 “——唔、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现在还不能说……” 从烨连连求饶，得以从乔遇的手中脱出禁锢，重新清清嗓子对林倾故弄玄虚道：“是秘密！” “等到你生日那天就知道了！” 乔遇放了心，看着从烨得意洋洋的笑容，看得出来他对这件礼物很满意。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稍稍黯淡了眸光。 * 很快又过去一天，林倾的生日如期而至。 作为这次旅行的重头戏，这天从早上开始就大张旗鼓热闹的很，从妈妈们到旅馆的工作人员都热情洋溢，过于丰盛的食物让乔遇从早餐开始就吃撑了。 “没事吧？” “还、还好……” 面对林倾的关心，乔遇实在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糗样，十分逞强地挺直了脊背。 以鲷鱼烧为契机，她和林倾恢复了以往的关系。 但乔遇心里清楚，这只是表面上的恢复。 她们两个都知道那天温泉里发生的事还完全没有解决，只是彼此都有意无意地避过不提。 那天之后，她们的关系的确发生了一些改变。 但这种改变的内核是什么，又将把她们带往何处，乔遇还不太明白。 这一天的行程忙的不行，乔遇也没能撑多久就在路途的奔波中消了食。 上午去了天空树，在几百米高的展望台上往下眺望是件新奇的体验。中午去到著名的寿司店吃了顿好的，乔遇辛辛苦苦架着因恐高而软了腿的从烨走了一路累的够呛，在美食的帮助下恢复了不少。 下午则是去了林倾想去的吉卜力美术馆，琳琅满目的精美作品让乔遇啧啧称奇，只可惜她不能看到最后。 在天色将黑的时候，乔遇看到了不远处从烨的示意，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林倾身边，轻声说道。 “我要出去一下，等会儿见。” 见林倾不明真相地点了头后她才转身离开了，跟从烨走出美术馆后果然听到了他的疑惑。 “不是说要悄悄溜走的吗？你和林倾说了什么？” “……我就是有点怕她会担心……” “啊，我已经能看到了，乔遇你将来成家之后的样子已经浮现在我眼前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二人拌着嘴，出门上了旅馆工作人员准备好的车，向目的地驶去。 半个小时后，眼看着快到闭馆时间了，但乔遇还没有回来，林倾皱起了眉，向大人们询问道。 “乔遇刚才说她出去一下——” “是呢。去这么久让倾倾担心了吧。” 林妈温婉地笑着，拍拍女儿的肩头。 “那我们去找她吧？” 说完她就不由分说地推着林倾往馆外走去，后面三人慢慢悠悠跟着，闲聊中不时感叹。 “从烨明明也不见了，但倾倾好像完全没发现。” “没办法老从，总得有个孰轻孰重的，看来在林倾那是我们遇遇比较重，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你笑的这么张狂我根本看不出来你有哪不好意思。” 话是这么说，从总面上却是十分和缓的神色。 “算了，她们自己的事我们可管不着，反正倾倾也已经是我家的了。” “嗯？” 面对乔爸乔妈的疑惑，从大总裁望着前方女人清瘦的背影，笑而不语。 * 二月的天依然黑的很早，从美术馆出来时周围已经亮起了灯。 一头雾水的林倾被引到了车上，在林妈含糊其辞的保证下才不安地坐定。 “表情别那么严肃嘛，我可没骗你。” 林妈笑眯眯地看着女儿，难得见到向来冷静的林倾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她看得挺高兴。 “真的是去找乔遇——才一会儿不见，倾倾这么紧张她啊？” “……” 被妈妈调笑这种事，感到的羞耻度比被任何人说都要高。 林倾沉默地靠在后座闭上了眼，决定一概不理。 看她这样子，林妈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体贴地为装睡的女儿盖了层毯子。 车平稳地行驶着，时间比林倾想象的还要长。 她知道乔遇一定是为她的生日在做些什么，心中期待的同时又很想快点见到她。 过去十几年的生日林倾都不太当回事，只是林妈对她的生日很重视，于是她也很配合。但每年在吹灭蜡烛前她都无愿可许，只会平平地许愿家人身体健康。 但今年不一样，林倾今年有了一个愿望。 她想和乔遇在一起。想要乔遇也同样的，爱上她。 单是想到这句话，林倾的心脏就如被揪紧了一般隐隐疼痛。 “好了倾倾，该睁眼了哦。” 妈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林倾暂停了思考，结束了拙劣的装睡睁开了眼。 车子缓缓停下了，林妈带着她走下车，迎面而来的是微咸的风。 “海……？” 是的，在她面前的是一片海滩，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林倾疑惑地向林妈看去，对方笑而不语。 她正要开口询问，海边的黑夜就突然被一道光划亮了。 小小的亮光倏的升空，在半空中啪的绽开，轨迹明亮又绚烂。 那像是一个信号，很快海岸线上就燃起了点点亮光，有些是如刚才一般的打上花火，有些则是立在地面上喷射着火树银花，形成一片夺目的风景。 并不是璀璨夺目的高空烟火，林倾能看得出来这只是些普通的手持烟花，但当众多小小的烟火在漆黑的海岸线亮起时，她的眼睛就被这些光擦亮，怔忪的望着那边。 “很漂亮吧。” 林妈感慨地说着，其他三个大人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走到她们身边，望着连绵的烟火玩心大起，一个个都跑了进去，很快花火中就又出现了几个新的火光。 “烟花本来不在我们计划中的，是前两天从烨——当然还有乔遇，来找我们商量的。” “日本商店里能买到很多手持烟花套装。他们俩提前出来布置了一下，还有旅馆人员帮着他们，才能搞成同时燃放的样子看起来这么漂亮。” “要放高空烟花还是有点困难，但我记得他们是说，你想看的樱花没办法在二月开放，但是——” “——但是烟火可以。” 林妈的话没说完，就被突然插入的声音截断了。 那声音笑意盈盈，有个身影从海滩向她们走来，手上斜斜拿着一支仙女棒，喷着绚丽的火花。 “看吧，是烟火大会！虽然只是简易版的，哈哈！” 他走到林倾身前，光打亮了他的眉眼。 “……从烨。” 林倾心中微妙的一空，但她很快收拾起失望的情绪，向他露出笑容。 “谢谢你啊。” “没什么，是你的生日嘛——而且烟花也很好玩。” 从烨挥挥手，手上的仙女棒在这时燃尽了，他略显失望的唔了一声，收起它的残骸，将手中拿着的长盒子递给林倾。 “是礼物！生日快乐！” 林倾再次道谢后接过了礼物，眼神止不住地往海滩那边瞥。 烟火仍在不断地燃着，烧完一簇很快就有下一个接上，不知道他们到底买了多少烟火套装。 她的心中被某种迫切的期望占的满满当当，眼中柔和地映着火光，轻声开口道。 “……这个主意，是谁想的？” 林倾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她只是想以此为突破点，作为一个去找乔遇的理由。 “啊…………是我。” 但传来的回答却让她愣住了，她转头看向从烨，一时没能消化他刚才说的话，心脏微妙地向下沉了沉。 从烨面露难色地摸摸后脑，下一句话又重新让林倾的心提了起来。 “乔遇是让我这么说的。” * 乔遇不知道点了多少轮打上花火，看看脚边依然丰厚的储存，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买太多了。 嘛，反正烟花这种东西又放不坏，大不了带回去改天再放嘛。 她想着就释怀了，趁着烟花在燃放中忙里偷闲的找出包线香花火。 刺啦一声，小小的火光在她手下燃起，乔遇拿着细细的竹棒蹲在地上，望着那一点火花发起了呆。 现在从烨应该去和林倾看烟花了吧，希望他这次能表现好一点，多说点好话。 在陪他买礼物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烟花套装，乔遇立刻想到了她们那天在寺里的对话，当即就拉着从烨到商品架前拍了板。 有些东西也许不用等到下次，现在就可以。 ……话是这么说，但乔遇对整体呈现的样子心里没什么底。 毕竟不能跟正经的烟火大会比，手持烟花的局限性大概只能做到这样了，这样真的能让林倾开心吗…… 不好，事到如今突然开始怀疑了。 乔遇呼呼地摇摇头挥散不自信的想法，被凛冽的海风吹得一哆嗦，负面的想法止不住的往外冒。 啊啊，结果还不是要为别人搭路。 她稍用力握住了竹棒，线香似的火光还在顽强的燃着。 烟花……如果她对林倾的感情，像烟花一样就好了。 人类的寿命有几十甚至百年，她遇到林倾到现在也才半年多，这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如果林倾本能过的更顺遂无忧，她又何必将林倾扯进她的一团狼藉不见天光。 为他人做嫁衣这种事，她不想做。 但想不想做，和要不要做，从来都是两码事。 同样的，想不想做和能不能做，也是两码事。 乔遇执拗地望着那火光，像是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寄托在了上面。 ……总会燃尽的吧。 啪的一下，线香烟火落了下去。 乔遇的视野也跟着暗了。 “不点了吗？” 不应在此出现的声音突然传进耳朵，乔遇手上一抖，险些没捉住竹棒，慌张地站了起来。 林倾穿着长风衣，亭亭立在一旁。海风吹起她的头发，烟火的光照亮她的眉眼，美的动人心魄。 “不点了吗？” 她又问了一遍，乔遇这才注意到她说的是早已放完了的打上花火，忙手忙脚乱地又拿起一个放在地上点燃。 “你、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 乔遇对林倾直率的回答说不出话，腹中的疑问一个都问不出口，只能看着林倾施施然走过来。 “你刚才在放什么？我也想要。” “啊、是线香花火，不好看的，很容易断，不然还是给你玩仙女棒吧，那个更稳定——” “不要。” 林倾直直看向乔遇慌乱的眼睛，眉眼清澈，确定无疑地说道。 “那不是我想要的。” 第56章 生日的那天寿星最大，何况乔遇向来不会拒绝林倾。 她乖乖的拿出根线香花火递给林倾，自己也拿出一根点燃。两人相对无言，看着微小的火光在夜里绽放到滑落。 “谢谢你的烟花。” “……嗯。” 面对林倾没头没脑的道谢，乔遇知道从烨一定又没能守住秘密。这时再多说什么都是不识趣，只能闭口不言，借海边的夜色藏起一段清凉心事。 “乔遇——差不多要开始收拾东西回去了——” 周围的烟火渐渐都到了尾声，海滩上有个人影在朝她们挥着手，听声音是从烨。乔遇也挥挥手作为回应。 于是众人都开始收拾残局，没有烟火的海滩上很黑，就打起了车灯照明。 收拾完自己那片区域后，乔遇站在海滩上，望着海平面，久久没有动静。 灯光多明亮啊，安全，稳固，不会熄灭。 她脑中却频频想起那只耀眼的亮起一瞬，为了片刻的炫目壮烈的连命都不要了的烟火。 到最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倾刚才会突然来到她身边，她本应只是男女主海边谈心的背景板，却随着林倾不该有的移动登上舞台。 如果世界在不为人知的发生变动，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的话，那她该如何是好呢。 乔遇最后深深地看了海面一样，转过了头。 * 驱车回到旅馆后，是丰盛的晚餐等待着她们。 与自己生日会时那种满是人的大场面比起来，乔遇更中意这种小范围的聚会。众人刚才因烟花而高涨的情绪还没有消下去，生日宴的气氛热火朝天。饭吃到一半乔遇就被无良父亲骗着喝了杯清酒，辣的咳嗽连连。 “唔，看来遇遇不喜欢这种，那试试这个吧，这是甜的！” 乔遇晕晕乎乎，半信半疑间失去了警惕心，又喝下一杯。 这次乔爸倒没骗她，的确是甜酒。乔遇意犹未尽地咂摸咂摸，觉得味道还不错。 等到林倾发现不对的时候，父女两个都已经醉醺醺的了。 乔妈正无奈地揪着乔爸的耳朵骂他，乔爸呜呜嗷嗷的傻笑。乔遇醉眼朦胧的在桌上撑着头，见林倾担忧的凑过来，就觞着眼睛望过去。 “怎么了……？” 她声音软软的，比平时的清亮多了份慵懒，拖长了语尾，眼睛亮亮，像是只无辜的幼犬。 “还问我怎么了……”林倾啼笑皆非，“之前喝个含酒精的饮料都喝醉了，这次还敢直接喝酒。” 林倾嘴上笑她，手上却没闲着，拿来热毛巾柔柔擦着乔遇的脸。 “……唔。” 乔遇挺乖的仰起头配合她，嘴巴一扁，似乎还不太服气。 “因为我……不长记性。” 结果话说出来是老老实实地骂自己，林倾被她逗笑了，轻声问道。 “还没切蛋糕呢，不长记性的醉鬼还要不要吃蛋糕？” “要吃的、要吃的。” 乔遇一下子急切起来，撑起身子去捉林倾的手，没把握好距离，直接凑到了林倾面前。她浅色瞳孔里朦朦胧胧的罩着层雾，努力使自己咬字清晰。 “倾倾的生日蛋糕，我要吃的。” “……知道啦。” 林倾对这突如其来的接近稍稍红了脸，好在得到肯定回答的乔遇满意地往旁边一歪，没再继续逼近过来。 “倾倾你别管她。”乔妈收拾完乔爸，又撸起袖子转向醉醺醺的女儿，“哪有寿星替这个醉猫儿操心的道理，把她扔屋里睡一觉就好了。哎，这孩子真是……” “没事的。” 眼看着乔妈就要去拎哼哼唧唧的乔遇，林倾忙拦下了她。 “乔遇刚说要吃蛋糕呢，吃完之后我送她回去就好。” 乔妈不好意思的推脱几次林倾都只说不麻烦的，见林倾这么坚持，乔妈心中宽心，感叹你们俩关系真好，遇遇多亏有你这个好朋友。 林倾心道我对她可不仅仅是好朋友，面上还是如常的礼貌微笑。 在宴席上酒过三巡时，由林妈端上了生日蛋糕。林倾端端正正地合掌许了愿后吹熄了蜡烛，为众人分蛋糕。 “倾倾许了什么愿？” 乔遇这次醉了酒品挺好，蛋糕端到她面前她就自己乖乖吃，除了手不太稳让嘴边沾了奶油之外都很让人省心。 此时席至尾声，大人们都多少喝了些酒，各有各的醉态。同样被灌了酒的从烨早趴在桌上睡着了。 只剩滴酒未沾的林倾是桌上最清醒的人，她看着专心吃着蛋糕没在等她回答似乎说完就忘了的乔遇，突然伸手拭去她唇角的奶油，收回手后若无其事地探出舌尖舔了一下。 “……秘密。” 大概是被酒气熏到了吧，林倾想。 她好像也有点醉了。 * 晚餐结束后，林倾带着乔遇回到了乔遇的房间。 也许是第二次喝酒锻炼出了经验，乔遇比上次的状态要好，没有扑人也没有抱人，甚至还能好好地坐在床上抬头看林倾，漂亮的大眼睛温顺地眨着。 “有哪里难受吗？” 林倾坐到她身边柔声问她，看到乔遇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老实地摇了摇头。 这副样子总让林倾有种她在诱骗无知少女的感觉，她默默扫了一眼床，决定先不提这件事。 ……也是没办法的吧，乔遇喝醉酒了，她晚上不陪着的话，万一乔遇醒了难受怎么办？ 林倾觉得理由很正当，但她还是有些心虚。 她先把这件掺着私情的事放下，将话题转向她的生日。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林倾笑意盈盈，向乔遇挑挑眉。 乔遇犯着迷糊，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林倾的话，林倾看着她一副脑子不太够用的样子，也不多欺负她，开诚布公道：“我的生日礼物。” “啊、对，礼物。” 乔遇恍然大悟，懊恼地拍拍自己额头，站起身就向房间的桌子走去。 “我在来旅行之前就准备好啦，在这里——” 她拉开抽屉，摸出一个长方形礼盒，兴高采烈地转过身向林倾走去，脑中却突然响起了系统紧张的声音。 “不对、宿主！不是这个！” “……嗯……？” 乔遇迟缓的头脑没能立刻领会它的意思，皱起眉停在了半路上。林倾见她停下也不以为怪，自己向她走了过去。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她从懵懵的乔遇手里接过长盒，询问地看着乔遇。 “啊，说起来，从烨的礼物是你帮他选的吧，那条项链很漂亮，我很喜欢——” “！” 乔遇猛地清醒过来，劈手夺回林倾手上的礼物，双手背在身后。 她后颈唰的起了一层汗，酒劲儿被险些发生的乌龙吓得清醒了不少。 “抱歉、这个不是、我拿错了。” 她语无伦次地向迷惑不解的林倾解释着，急急退回抽屉旁又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林倾。 “……是这个，这个才是我的礼物。” “生日快乐，可以现在打开也没关系。” 乔遇冷静了一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蒙混过关，将礼物交出去后就低下了头。 林倾心中疑惑，看看手上的礼物，余光不动声色地扫向乔遇身后露出的长盒。眸光微闪，先将手上的盒子打开了。 “是耳钉啊。” 盒子里躺着一对小巧的耳钉，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嗯，陪从烨去挑礼物的时候看到的，和他送的那条项链应该很配。” 乔遇舔了舔唇，感到有些干涩。 “现在可能没什么机会戴，但等到将来能戴的时候……我觉得一定很适合你。” “嗯，很漂亮，谢谢你。” 林倾笑了，就在乔遇心中一松以为度过了难关的时候，却听到林倾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这是陪从烨去挑礼物的时候看到的？” 她啪地合上盒子，抬起疑惑的眼眸看向乔遇。 “……但我记得，你刚才才说过——你在来旅行之前就准备好了？” 林倾的目光缓缓落到乔遇背后露出的盒子边角上，心中不解又迷惑，敛着眉眼问道。 “哪句才是对的？那份礼物又是为什么会拿错？乔遇？” “……” 哪句都是对的。 乔遇握紧了手上的长盒，心中苦涩难言。 都是因为她喝酒忘事，才导致了现在这个情景。今天是林倾的生日啊，她怎么能让林倾不开心呢？ 但她能解释吗？能怎么解释？该怎么解释？ 她千万个借口在脑中闪过，却没有一个能说得出口。从她答应林倾不会对她说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有许多事无法开口。 ……或许不是无法开口，只是她不想说。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一片静谧中，乔遇不敢去看林倾的表情，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盒子的接缝处。 没等她反应过来，盒子就突然弹开了。 盒中的内容物啪的掉到了地上，乔遇惊惶地回过头迅速将它捡起，却快不过林倾眼睛的速度。 “项链？” 林倾没有放过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握住乔遇捡起内容物的手，逼迫她摊开掌心。 果然，与她刚才看见的一样，是一条光亮精致的项链，坠着两个交扣的环。 她取过来仔细看了看，其中一个环上明明白白刻着【lq】。 林倾神色淡淡地看着，手上缓缓收紧了。 “……所以，你是在日本还有其他名字首字母是lq的朋友吗。” 她声音平和，如暗夜的水流。 “……” 乔遇只低着头不肯看她，林倾便将一切都说给她听。 “为什么准备好了礼物，却临时换了？” “为什么你自己选好了项链，又去给从烨选同样的礼物？” “……为什么明明是你想的要放烟花，却让从烨跟我说是他想的？” 堆积的疑问重重向乔遇砸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为什么？ 当从烨那天在饰品店里突然选中了项链的时候，她也想问为什么。 ‘我也要送林倾项链，所以你选别的吧’。这话说出口是件很轻易的事，乔遇也相信从烨不会在意，只会笑嘻嘻地改变选择。 但她凭什么，能要求这个世界的主角为她让路呢。 乔遇疲惫地闭了闭眼。 “……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个很相配。” 她声音平稳地说出了口，如同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从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所以想要……推你们一把。” 说出来吧，藏不住了。 反正林倾该是喜欢从烨的，温泉里的小小插曲她可以忽略不计，头脑过热的时候做出来的事本就是不合逻辑的，不是吗。 但她真不想说啊。 仿佛在用刀生生切开心脏一样，这话违心又不违心，她是这世上最该支持他们的人，又是最不该支持他们的人，只说出口就像是将整个人撕成两半。 “再说一遍。” 多么残酷的要求。 乔遇抿紧了唇，向发声的林倾看去。 “……再说一遍。” 在那里的不是她想象中露出羞色的林倾。 与淡淡的声音不同，林倾淡然的表情已然崩塌，清亮的黑瞳渐渐沉下去，失去了光彩。 “你说……你觉得我和从烨很相配？” 她终于连声音的平稳都维持不住，句尾颤抖起来。 “我没有听错吧，乔遇？” “……” 任乔遇再笨拙，此时也看出了林倾的不对劲。她的慌乱盖过了内心的悲伤，不知所措地向林倾靠近，对方却猛地站起了身。 “……我还有一个问题。” 林倾没有看乔遇，目光无落点的看着半空中。 “你那时和从阿姨说的，对我抱有目的……是想让我幸福。” “这个目的，就是指要把我和……从烨撮合在一起吗？” 原来她那时听到了啊。 乔遇心中的钝痛渐渐麻木起来，她的唇舌像是黏在了一起，仿佛强行张开就会吐出泣血的心声，便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林倾细细地吸了口气，突然自嘲地笑了。 她终于看向乔遇，漆黑瞳孔中沉沉一片，声音清冷又倦怠。 “还给你。” 她把手中的项链放到桌上，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再看乔遇一眼。 时钟在这时走过了十二点。 魔法解除了，一切恢复原状。 第57章 乔遇和林倾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不对劲了，但这次显然比上次严重的多。 转过天，众人在饭桌上发现她们俩又没坐在一起，乔爸哈哈调侃了两句却无人回应，惯会察言观色的大人们立刻发现了这不是和之前一样的小打小闹。 被夹在中间的从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本就宿醉的脑袋嗡嗡疼。两侧的低气压让他硬着头皮吃饭，一个字都没敢问。 早餐后他才大着胆子跟上了乔遇，在她关门前挤进了她的房间。 “喂、乔遇，刚才你们那是怎么回事啊。” “……” 一夜未眠的乔遇面色很差，叹了口气。 “我建议你去林倾那边——” “我去了啊！我刚才在走廊上跟她一块儿走来着，别说问出点儿什么了，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理我！” “……这样啊。” 乔遇敛起眉眼，心中诸多不解。 就算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向林倾坦白她在撮合他们俩后会招致这样的结果。 林倾明显在生气，或者该说是……在避开她。 昨晚林倾头也不回地离开时，乔遇完全没能及时作出反应。林倾的反应与她的想象差别太大，等她醒过神来追出去时林倾已经紧闭了房门。乔遇试探性地敲了敲，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只得悻悻地返回，脑中乱成一团。 ……为什么？ 对她的疑惑，系统也给不出答案。 ‘会、会不会是因为林倾她脸皮薄？然后被宿主戳破了就……’ ‘……你觉得她刚才像在害羞吗。’ ‘不像呢。’ 系统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自己苍白的猜测，心里十分愁苦。 乔遇看着被林倾放在桌上的项链，沉默了半晌，将它好好收回了礼物盒内。 她皱着眉坐到桌前，揉着发热的太阳穴努力复盘这个糟糕的夜晚。 她喝了酒，不慎拿出了原本打算送给林倾的礼物，被系统提醒后才想起调换，结果被林倾发现了这件事，她只得坦白她一系列行为的目的。 然后就到了现在。 走出她房间的那个背影孤寂又无助，透着种琉璃般的破碎感。是她的坦白让林倾变成了那样，可是为什么？ 林倾她……不是喜欢从烨的吗？ “所以我只能来问你了！林倾刚才完全就是把我当空气！当然她好像也在把你当空气！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从烨满脸的不明所以，他的话语在逐渐击碎乔遇心中的那个固有印象。 “……你这两天，没有惹到林倾吧？” “没有啊！昨天放烟花的时候我们还好好的聊天呢！昨天晚上我一上饭桌就被我妈灌醉了，哪有功夫去惹她！” 看着从烨悲愤的喊着冤，乔遇不得不暂时确认，林倾对他的态度转变原因得归到自己身上。 不管怎么说，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林倾喜欢从烨这件事，似乎是不成立的。 “不要问我两句就自顾自的陷入沉思啊——能不能先给无辜受波及的人士说明一下情况？” 比起皱眉深思的乔遇表现的更激进，从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出来才几天你们这种情况已经第二次了……这间旅馆难道是有什么诅咒吗？住过的夫妻都会离婚之类的？” “好吧好吧，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强迫你，但！是！” 他两个字说的掷地有声，一拍桌子惊得乔遇看向了他。 “……我还是那句话，快去和好啊。”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眼神忧虑又诚恳。 “就算是我也看得出来，林倾现在状态真的很不好。” “虽然表面上还是那样子，但是她——这不用我多说，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昨天、昨天可是她的生日啊。” 乔遇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她当然看到了。 林倾早上除了对他们两个不闻不问之外，对其他人的态度都一切如常，温和有礼。 但林倾黯淡的眼神，强撑起的寂寂的笑容，和虽然陪着坐到了最后却实际上根本没动几口的饭碗。全部都被乔遇看在眼里。 “而且竟然是她在单方面的无视你……我不是说这一定就是你的错，但是、但是啊。” 从烨喉头滚了滚，斟酌着说道。 “……但是我知道，现在这样子，最难过的一定是林倾自己。”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她绝不会……对你这样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 他几乎要把自己说哭了，伸手握住他朋友的肩膀。 “……林倾她绝对，比你想象的更在意你。” * 坐在异国他乡的街头长凳上，乔遇长长呼出一口白气。 她在旅馆感到愈发的心烦意乱，干脆换了衣服出来透透气。 从烨的那句话在她耳边萦绕着，久久没有散去。 “……我也……” 我也，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在意她啊。 她沉默地将围巾扯上来遮住大半张脸，想起那日林倾曾为她整理过这条围巾，于是便闭上了眼深深埋进毛茸茸的围巾里，寻找着虚假的温度和气息。 既然她们都这么在意彼此的话，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从昨晚到现在，乔遇都没能和林倾说上一句话。 她晚上睡不着，干脆早早到林倾门前等她，终于等到林倾出来时乔遇试图去解释，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被林倾礼貌疏离的眼神刺伤了，呆立在原地听着林倾的脚步声远去。 那一刻她害怕的动不了。 她抬起手将脸深深埋进掌心，那些疑惑和不解通通变成一腔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不要讨厌我。 被所爱之人厌弃的巨大恐惧慑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让她失去勇气，让她从看到什么都会想起林倾的旅馆里逃了出来。 没有谁比作为当事人的她更想和林倾和好了。 但现在，除了“林倾虽然有喜欢的人，但似乎不是从烨”之外，乔遇什么都推理不出来，思考像是走进了死胡同，让她感到焦躁。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街上行走的人群，目光被路边一个小摊吸引住了，那里有三三两两的人排上了队，招牌她看不太懂，还好旁边还有一目了然的图画。 “可丽饼……” 乔遇看着摊位客人从老板手中接过的包满奶油和水果的卷饼，发起了呆。 看起来林倾好像会喜欢。 别看林倾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样子，其实她意外的中意甜食。平日里兜里就总是揣着几颗糖，时不时就会吃一颗。据她说是因为小时候有点低血糖，所以就养成了习惯。 前些日子乔遇买的那袋鲷鱼烧也是，一袋子五六个，除了从烨分走一个之外，剩下的全都进了林倾的肚子。 她那时一口一口吃的颇认真，咀嚼时鼓起的脸颊看起来好柔软。 乔遇要很努力才能抑制住想去戳一下的冲动，刻意转移注意力地问道：‘那么好吃吗？’ ‘其实还好。也没有到那么好吃的地步。’ 林倾咽下最后一口，折起空袋子，对她弯起眉眼，笑的明媚。 ‘可是这是你买给我的啊。’ 乔遇从回忆里惊醒过来，发现她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指甲在掌心上刺出深深的痕迹。 她突然感到脱力和疲惫，低下头轻轻笑了。 “……什么啊……” 既然见到什么都会想起林倾的话，那不是根本没有从旅馆逃走的理由吗。 她好想见林倾啊。 * 除了吃饭之外，林倾一整天都没有从屋里出去过。 本定好的行程被取消了，林倾知道这应该是大人们的体贴，她默默地接受了这份好意，将自己关在屋里。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连吃饭都不想出去。她认真地考虑过叫房内用餐服务的念头，最终因动静过大而作罢。 尽管每次见到那个人，昨晚的剧痛就会在心中复苏，但林倾尽可能的抑制住了情绪，将自己化作一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她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样失去灵魂的自己，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直到昨晚之前，她还是那个满腔情愫，看到那个人就会心跳加速，傻傻的相信那个人对她也有一点情意的林倾。 事到如今，往事种种，林倾似乎都能冷静地找到正当的答案。 那个人在她被说闲话的时候出面，是因为正直。那个人对她的体贴和细心，是因为温柔。那个人亲近她总是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把她当成朋友，和……与从烨相称的对象。 原来那个人从没有对她另眼相待，从来没有对她有过爱意。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的独角戏。 是她执迷太深，让她心跳了那么久的那个人原来是她虚构出来的。 以至于到现在，连想起那个人的名字都会让她感到痛楚。 ……乔遇。 林倾坐在床上，用力抱紧了双腿，也无法阻止四周的寒气层层侵袭过来。 爱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在乔遇的眼中她一定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突然离开，突然不理她，这是在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气呢？ 只有林倾知道，她不是在生气，她是颤抖到不能面对乔遇。 昨晚的事让她心力交瘁，只想摆脱乔遇的视线和气息，仅此而已。 可是……可是乔遇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不爱她而已。 林倾感到熟悉的酸涩又涌上喉头，她疲惫地闭上眼。 咚咚。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在寂静的室内沉闷地回响着。 大约是妈妈她们又来慰问她了吧，林倾这么想着。今天大人们已经来了好几次，目光里满是探询和忧心，她强撑着精神应对，着实有些累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决定任性一次全当没听见。 敲门声响了几次，果然停了下来。 “……林倾，你在里面吧？” 林倾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不开门也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见我……” 隔着门透进来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但那声音她听过千百次，绝不会听错。 “我就是……想来和你说说话。” 她听过千百次，乔遇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样胆怯又小心翼翼。 林倾的心就又隐隐刺痛起来，事到如今伤痕累累的自己竟然还能分出心来为乔遇的处境感到心疼，她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狠不下这个心。 “我昨天好像说错了话。” “首先是、擅自误解了你的心情，做出了撮合你和从烨的行为，对不起。” 乔遇的声音低低的，林倾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她局促的样子。 “其次是，把本来为你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临时换掉，还打算隐瞒过去，对不起。” 她每一句道歉都很郑重，却让林倾越听越难以自持的痛苦。 “还有、还有……” “……对不起，这之后的我还没有想出来。” 当然了。你当然想不出来了。 林倾止不住颤抖，战栗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因为，你本来就没有—— “但你那么难过，我一定是还做了非常不好的事。” “可是我太笨了，脑袋也不好用。” “我不是在为自己辩解，我只是……” 乔遇的声音慌乱起来，断了几息后才继续说道。 “只是想早点和你和好。” “所以告诉我吧，林倾，告诉我吧。” “我哪里做的不对，我全部都会改的。” “……只要你别不理我。”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说完后就没了声息。 林倾心乱如麻，手上用力揪皱了被面。 想见她，又不想见她，这种矛盾的心情快要把林倾折磨疯了。她在自己周围好不容易建起的防护膜竟如此不堪一击，只要乔遇的一声呼唤就溃不成军。 凭什么，乔遇，凭什么啊。 就算知道这不是乔遇的错，林倾还是忍不住将情绪投到了她身上。她任由这种情绪肆虐，来遏制住她想要打开门的冲动，就这样隔着门僵持了许久。 “……我知道了。” 最终是门那边先打破了寂静，乔遇的声音很平静，至少让林倾听不出什么感情。 “你白天吃的太少了，我刚才出门买了可丽饼。” “就是把薄烤饼卷起来，在里面加很多奶油和水果碎，很好吃的。听起来就很不错对不对。” “食物是无罪的，我把它挂在你的门把手上了。” “我就先回去了……啊，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说走了然后在门外守着等你开门的，我真的这就走了，你别担心。” “晚饭，我会在自己房间里吃的。” “嗯……就这样，我走了。” 话音落下，再没有了动静。 林倾在屋内坐了很久，久到双腿都麻木了，天色都开始昏暗，她才一步步走到门前，打开门取下挂在门把手上的那个袋子。 她反手关上门，跌跌撞撞地走到垃圾桶前，将袋子举到上方。 她手上松了又紧，在长久的静默后终于放弃般地收回了手。 别这样。 林倾握紧了塑料袋的边缘，却还是不忍损坏内容物半分。 别这样，乔遇。 别再对我那么温柔了。 她终于呜咽出声，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为了她那放不开手的爱情。 第58章 谁能想到这趟旅行的最后两天会变成这样呢。 乔遇坐在房间沙发上，回想起出发的那一天，竟恍若隔世。 现在已经是旅行最后一天晚上，明天上午她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乔遇和林倾的关系仍然是一团乱麻。 经历过上次的失败后，为了不与林倾碰面，乔遇这两天很少踏出房门。 那时的沉默无疑揭示了林倾根本不想见她的事实，让乔遇几乎心灰意冷。 “……宿主是哭了吗？” “还没有。” 但也快了。乔遇揉揉眉间，突然有点懂了那些借酒浇愁的人的心态。 当一件事你不想面对，又无能为力的时候，会选择逃避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该怎么办……？宿主和林倾还能恢复以前的关系吗……” “……” 尤其是脑子里还有个不识时务的声音在反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乔遇真的是挺想把自己灌醉的。 啊啊，如果她喝醉之后去找林倾的话，林倾会不会看在往日的情谊上照看一下她呢…… 连这种不着调的馊主意都开始往外冒了，乔遇无奈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就是走投无路到了这种地步。 于公于私，她都不想和林倾一直这么下去。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再像之前那样搞不清楚问题就去道歉，好像又是很失礼的行为。 而乔遇连可商量的对象都只有脑子里的系统。尽管从烨频频投来关心，但她却不能对他透露半个字，抱着歉意在心中向被牵连的他致歉。 “明天就要回去了，到时候就更没有和林倾朝夕相处的机会了……如果等到开学的时候再解决，那我预计宿主和林倾的关系那时已经退到熟悉的陌生人——” “少说两句吧……我真的会哭的啊？” 系统倒是一片拳拳之心，但完全提不出有建设性的意见，一个劲儿的唱衰。 啊，乔遇觉得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 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太糟糕了。就算乔遇经过两天的适应，已经相当冷静了，但还是感到隐隐痛楚。 她也想把这件事在日本解决掉，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 乔遇看看指向十一点半的钟表，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 ……两天都没能想出靠谱的计划，也没有能找的帮手，只有她自己在这闭门造车。 现在可不是继续沉浸在被林倾避而不见的痛苦里的时候……哈。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具体该怎么办呢。 两天都没能睡好让她的脑子不太清醒，乔遇疲惫地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咚咚。 在这种时间，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乔遇对来客毫无头绪，疑惑地走过去拉开了门。 “晚上好，你还没睡真是太好了。” 她刚才还在想着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林倾淡然自若地向她打了招呼，低垂着视线没有看她。 “……啊、啊。” 像是被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砸到了脑袋上，乔遇一时目眩，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似的，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呆呆地看着林倾。 眼睛下面好重的黑眼圈，有在好好休息吗。这两天她都是在房间里点餐的，听从烨说林倾是在正常吃饭，但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是气色不太好的样子。 乔遇近乎偏执地注视着林倾的脸，眼都不肯眨一下。 明明只是两天不见，她却感觉像是许久、许久不曾见过林倾一样，心底某个角落如释重负地放了下去。 她终于又见到林倾了。 还不知道林倾的来意，乔遇就已经喜悦起来，被来势汹汹冲上鼻腔的酸涩险些逼得红了眼。 乔遇是真的很想她。 “可以进去吗？” 林倾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乔遇这才如梦初醒地侧身让开了门让她走进去。 她这时才有余力去思考林倾的来意。乔遇轻轻合上门，锁扣合上的咔哒声突然让她一惊。 她的房间，二人独处，深夜。 并不是什么旖旎的意思。乔遇额上微微渗出了汗。 和林倾生日那天晚上很像。 排山倒海般的负面记忆涌上心头，乔遇突然怯懦起来，不敢回头。 ……如果林倾是来和她绝交的怎么办？ 尽管这个想法十分荒谬，但处在熟悉的场所和熟悉的时间，乔遇实在忍不住去往坏处想。 好在林倾的声音适时响起，把她从重重的坏念头里拯救了出来。 但林倾话的内容很突兀，与她们两个之间存在的芥蒂完全无关，宛如闲聊一般开了口。 “这个给你。” 林倾说着，将手上提着的像是便利店的袋子递给乔遇。袋子不重，乔遇不明就里地看向林倾，在她目光的默认下拿出了袋子里的东西。 “帮我打个耳洞吧。” 手上拿着酒精棉和一次性穿耳器，乔遇茫然地眨了眨眼。 * 事情的发展很跳跃，乔遇觉得她有点跟不上了。 林倾正坐在她面前，挽起了头发，露出她白皙小巧的左耳。 现在还是一只完整的耳朵，但是…… 乔遇看看手里的穿耳器，干涩地吞咽了一下。 “……果然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是会疼的，还是去正规医院做比较好——” “我就是想今天打。” 林倾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低垂着眼眸。 “你不想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 说着她就伸手来拿穿耳器，乔遇忙后退了几步让她够不到，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你又看不到自己的耳朵，那不是更危险了吗。” 对乔遇饱含忧虑的话语，林倾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只是收回了手，沉默地向她侧过头。包含的示意不言而喻。 乔遇总是拿林倾没办法的。 她不知道林倾这突如其来的任性是为什么，但还是认命地打开了穿耳器的包装，拿着像订书机似的小小仪器翻来覆去地看了三四遍，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 ……林倾那么稳重的人，为什么突然要选择这种方式打耳洞？ “你送给我的礼物不是耳钉吗。” 像是察觉到了乔遇的疑惑，林倾淡淡道。 “我现在没有耳洞，没法戴。” “……那本来就是给你以后戴的，也不用急于现在一时……” 对乔遇困惑的劝诫林倾就当做充耳不闻，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碰了个软钉子，对这样态度冷硬的林倾感到不适应，乔遇也沉默下来，吞下胸中的酸涩，撕开了酒精棉。 她走到林倾身边，屏住了呼吸，小心托起林倾的耳垂，细细消着毒。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碰到自己以外的人的耳垂，只觉得触感柔软温暖，跟摸自己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 于是她借着擦拭酒精消毒的机会多摸了两下，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却很快被叫了停。 “……还没好吗。” 林倾的语气不复之前的平稳淡定，似乎揉进了些浮躁，显得气息不稳。 “啊，好了。” 乔遇忙收回手，在林倾的指示下取来支笔，犹豫地举棋不定。 “你想打在哪里？” “耳垂上，选一个你喜欢的位置就好。” 她的手离开后，林倾很快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乔遇有些沮丧。 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乔遇摒去杂念，认认真真地在林倾耳垂点上一个黑点作为等会儿耳洞位置的记号。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尽管心中百般忧虑，乔遇还是尽量稳住手，将穿耳器贴上了林倾的耳垂。 在她踌躇着的时候，林倾冷不丁的说话了。 “你按下去之后，我会痛。” “……” 乔遇一下子就慌了神，忙将穿耳器收了回来。 “那、那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为什么坚持选在今天打耳洞？为什么让她来做这件事？又是为什么对她们之间的芥蒂绝口不提？ 林倾今晚的一举一动都古怪极了，让乔遇摸不着头脑。 她困惑地看着林倾，却看到对方无声地笑了，那笑里竟似有种决绝，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是我明知道会痛，还来到了你这里。”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林倾的视线终于今天第一次主动落在了她身上。那缥缈的目光似网似烟，勾住了乔遇的全部心神，让她毫无保留地投进那汪深不可测的夜之海里。 “来吧，乔遇。” 深藏在喉咙中的呢喃是她的名字，乔遇像是被海妖塞壬的歌声迷住的水手一般，鬼使神差地重新举起了穿耳器。 咔。 “嘶。”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能按下那个机关，机关的声音与林倾的轻嘶声一同响起，她心中猛的一痛，手臂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乔遇咬紧了牙关，稳住手，缓缓松了力气将穿耳器取下来，手上脱力般没有拿稳，那个仪器闷声落在了房间的地毯上。 乔遇没有心思去管它，慌慌张张地凑过去看林倾的耳朵，那里的创口并不严重，只是小小的一个，周围不可避免的流了些血，不多，却让乔遇心疼得要命。 “怎么样？很疼吗？都流血了——” 她手足无措，肉眼可见的慌张溢于言表，满心都是担忧和伤了林倾的愧疚。 林倾却轻轻笑了。 她毫无征兆地揽住了乔遇的脖颈，像是要吻上去一样抬起了头。 那双像被夜泉洗过似的眼眸近在眼前，长长眼睫忽闪着，如同振翅欲飞的蝶。 “……是你让我这么痛的。” 林倾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轻声说道。 “是因为你，我才会痛的。” 她扬起像哭泣似的笑容，渐渐红了眼角。 “……你要记住，乔遇。” 乔遇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渐渐细密地疼成一片。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次由林倾发起的和解。 仿佛是林倾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准许她从无边苦海里顺着爬上来，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但等到她爬回岸上时，她才发现手中捉住的根本不是什么橄榄枝，是缠绕在林倾身上的荆棘，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让林倾受伤更深。 她想放开，想丢掉荆棘，却发现她怎么也做不到。 乔遇恍然发现，她似乎就是荆棘本身。 “……对不起。” 林倾的颤抖透过身体接触传到她的身上，让乔遇无法自持，将心中浮现的第一句话脱口而出。 她依然不明白缘由，却隐约察觉到了，她就是让林倾这么痛苦的元凶。 “我不喜欢从烨。” “嗯，我知道了。” “以后不要再把我往他那里推。” “好，不会了。” “不要自己瞎猜，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 “……嗯。” 林倾一句句说着，乔遇就一句句应着。 系统在她脑中发出欲言又止的忧虑，但乔遇此时通通不想去理。只专注地听着林倾的话，毫不犹豫地全部接受。“然后、” 林倾忽的停了下来，垂下眼帘，身体前倾靠到乔遇肩头。 “我这两天都不理你，对不——” “不用的。” 乔遇在她说出来之前及时打断了她，犹豫着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从来都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不如说她更想让林倾对她生气，指责她，将一切都向她发泄出来。 也好过现在林倾明显怀着心事，苦闷难言，她却无计可施。 林倾没有坚持道歉，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笑了。 “乔遇。” 乔遇看不到她的表情，嗯了一声回应她，却久久没有听到下文。 许久，林倾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乔遇。” 没有内容，她只是又一次轻声喊了乔遇的名字。 像是在谨慎地确认乔遇的存在似的，含着无数复杂而浓郁的感情，和一声轻到近乎不可闻的叹息。 只是这样，乔遇的胸中就不可思议的痛苦起来。 她此时深刻的意识到了，她在林倾心中似乎占据着比她想象中要更重的位置。 乔遇来不及欣喜，就先一步陷入了痛苦和忐忑中。 如果她无论是接近还是远离，都会让林倾受到伤害的话。 她该怎么办才好？ 第59章 堪堪踩着旅行的尾巴，乔遇和林倾的关系危机解除了。 转过天的早上，一行人整装准备离开旅馆。从烨直勾勾地盯着重新站到一起的二人，原本早起导致的无精打采顿时一扫而空。 “……这是没事了吧？” 他偷偷摸摸凑到乔遇身边戳戳她，毫不遮掩他的喜悦。 “看嘛，我就知道！你们俩哪有什么隔夜仇，俗话说的好，咳咳床头打架床位和嗯。” 他一高兴就控制不住嗓门，乔遇很想对他那含混过去的部分较个真，此时却不得不去应对听到动静回头朝她笑的如释重负的大人们。 而林倾则安安静静站在她身边，对从烨和大人们的调侃询问都不作回应，全权交给乔遇去应对。 她看起来若有所思，让乔遇很是在意。 毕竟刚刚和好，正是干什么事都很小心的阶段。此时众人已经行至旅馆外，乔遇心中担忧，趁着大人们往车上搬行李的空隙，她转向林倾温声问道：“怎么了？在想事情吗？” “是啊，怎么和乔遇和好了也还是愁眉不展的。”从烨横插进来，看了看林倾的脸色，“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没事，等会儿上了车还能睡呢。” 林倾没说话，在门口停着的两辆车上扫过一眼，拽了拽乔遇的袖口。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坐？” “诶。” 乔遇没料到她突然提起这个，反应慢了一拍，犹疑着点点头。 “可以是可以……但是怎么突然——” “哎乔遇你别问这种煞风景的话行不行？” 话说到一半就被从烨打断了，对方一把搭在她的肩膀上，表情十分夸张地冲她挤眉弄眼。 “你们俩这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人家林倾想跟你多待待不是人之常情吗，俗话说得好，小别胜咳咳。” “从烨你今天是嗓子不好还是怎么回事。” 乔遇挺嫌弃地把他的手拍了下去，对他这藏头露尾的俗语仓库感到无可奈何。 如果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的话，乔遇倒是很欢迎，但是…… 她不确定地看向林倾，总觉得林倾的用意不仅仅是这样。 昨晚冰释前嫌后，早上再在走廊里相遇时林倾对她就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之前二人之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态度自然的让乔遇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只有林倾的左耳真切地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漂亮的少女对她和从烨刚才的交谈不置可否，正忙着将被风吹乱了的鬓发抿回耳后，露出了左耳上闪亮的银色耳钉。只是站在那里，就美得像一副隽永的画。 感知到乔遇的视线，林倾向她看过来，勾起清浅的笑，恶作剧似的凑到她面前。 “漂亮吗？” 她此时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墨色眼瞳里压着细碎的晨光，乔遇的呼吸登时乱了。 “……你是说耳钉？” “不然呢？”林倾声音含着笑意，“你以为我是在说什么？” “……” 乔遇招架不住突然坏心眼起来的林倾，节节败退后含混地应着，从烨在旁边大呼小叫。 “噢噢！这不是乔遇送的礼物吗！真不错！” “……你小声一点。” 感受到车旁的家长们又向这边投来了视线，乔遇难为情地推推从烨，对方从善如流的闭了嘴，面上的笑容非常灿烂。 而林倾没有加入他们的嬉闹，只是笑着站在一旁。 包裹都放上了车准备要出发了，林倾找林妈说明情况后就来到了乔遇家的车旁。乔遇为她打开车门，绅士地让林倾先坐了进去。 在她也跟着坐进车之前，隔壁车的从烨笑嘻嘻地握着拳对她做打气状。乔遇好笑地冲他挥挥手，进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到机场还有一段时间，要睡一下吗？” 乔遇和林倾并肩坐着，突然想起了从烨说林倾是不是没睡醒的话，于是转头问她。 林倾摇了摇头，轻声道：“耳朵疼，怕碰到。” 尽管她的语气软软近乎是在撒娇，乔遇还是立刻紧张了起来。 “还在疼？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说是打完之后很快就不疼了啊……是不是我打的有问题？回国之后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乔遇这阵仗一下子惊动了前排的乔爸乔妈，乔爸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回过头，面上满是担忧：“医院？林倾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那也别等回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跑一趟。” “不是的。” 见他被乔遇那过大的阵仗惊到了，林倾忙开口解释。 “就是打了个耳洞，还有点疼，不是身体不舒服。” “噢，耳洞啊。” 乔爸放松了神情，靠了回去。 “听遇遇说的那么紧张，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 乔遇脸上发热，三两下把乔爸赶了回去。 “现在不碰就不会疼啦，我就是怕在车上睡觉会碰到而已。” 林倾忍着笑，在她耳边轻声解释着。 “我、我知道了。” 自觉刚才表现的有点丢人，乔遇老老实实地应着，不再妄动。看到林倾偷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她就也忍不住柔和地勾起了唇角。 上车前林倾还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来着，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平日的样子了。 但乔遇心中隐隐还是有些违和感，挥之不去。 她一时捉不住，只能先按下不提。 * 等到几个小时后，乔遇终于知道了这股违和感的正体。 她想明白的太晚，连当事人都已经意识到了。 此时她们已经回到了国内机场。在等托运的行李转出来的时候，从烨偷偷扯着她到了隐蔽处，表情复杂地说道：“……林倾她，今天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 “……” 是啊。从早上开始林倾就连句话都没跟从烨说过呢。 理清个中关窍的乔遇五味杂陈，险些当着从烨的面抱住隐隐作痛的头。 “喂，你这副样子就是有头绪吧！” “…………我觉得是你的错觉吧？” “那你倒是看着我说啊！” 乔遇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任由从烨悲愤地摇晃着她的肩膀也不肯与他对视，心中暗自流汗。 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现在的状况是因为她曾经撮合他们这件事暴露之后引起了林倾的反感，从而导致了林倾决定对从烨过度保持距离以撇清干系。 但这话她对着从烨真是说不出口……！ 面对着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受害者，乔遇痛定思痛，诚恳地看向了从烨，先将他稳住。 “……这件事我会去求证的，你先放心交给我。” “真、真的？我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乔遇你相信我！” “我完全相信你。” 被乔遇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感动了，从烨热泪盈眶地目送了她离开的背影。乔遇心里满是愧疚，决定将来一定要想办法补偿补偿他。 她心情十分复杂，默默走到不远处的林倾身边。 “我、我有个不成熟的问题想问……” 林倾没有立刻回复，漫不经心地扫过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的从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不成熟的是我，我的确有点拿不准该怎么对待他，所以忍不住会躲着他。” 还没问就得到了答案，乔遇张了张嘴，不知道以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的立场能说些什么。 “我也知道他没做错什么……” “我会好好调整心态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说着顿了顿，侧过头看向乔遇，眼中有些纠结。 “但你不可以再误解我们的关系了。” “……当然。” 乔遇无法反驳，只得点头称是。 “不然的话。” 看到她这么老实，林倾心情好了些，上前一步，凑近她耳边。 “我右边的耳朵，还戴不上你送的耳钉呢？” 乔遇不由得抖了下，稍侧开头。 “……哪有人拿自己受苦威胁别人的，还要打耳洞的话这次可得好好去医院啊。” 林倾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去取转出的行李箱。乔遇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角落里满脸紧张的从烨，心中的纠结挥之不去。 这次旅行回来，状况好像变得比离开之前还要混乱得多。 * “现在的问题也太严重了吧。” “您、您说的对……”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家，乔遇没有第一时间去放松，而是开门见山的和系统展开了深刻的讨论。 她组织着语言，向系统展示着在这场旅行里揭示的事实。 “一，林倾一直都不喜欢从烨，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二，她现在对从烨本人已经产生了要保持距离的想法，看起来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原状。” “三，再撮合他们，只会招致林倾的反感。” “从烨那边就更别提了，他根本就对林倾没那意思。” “综上所述。” 乔遇沉吟了片刻，说出决定性的结语。 “……你这个言情小说的世界已经要完蛋了吧？” “……” 系统哑口无言。 “话、话也不能这么说……” 但作为一个敬业的系统，它还是试图做出挣扎。 “就算林倾现在有喜欢的人，那也许将来什么时候她就会喜欢上男主呢！” 乔遇不答话，喊它调出光屏，直接点到了标题界面。 “一本名字叫《情有独钟》的书，你跟我说女主会先喜欢上别的人，然后再移情别恋到男主身上？” “……” 系统无话可说。 交流一时陷入沉默，暂时达成了这个世界可能要完蛋了的共识。 “……我先确认一下，你之前是说过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遵循着这本小说的规律吧。” “是、是的……”系统现在也慌得不行，可怜兮兮地为自己辩解，“但是的确是这样没错的！这里可是原作者构建的世界！”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乔遇烦躁地揉乱了头发，不甘心地添上一句。 “亏我之前还一直以为男女主一定会爱上彼此的……” “……唔。” 系统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破釜沉舟般问出了口。 “宿主对林倾喜欢的人是谁有头绪吗？” “……” 乔遇轻吸了口气，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宿主？” 在系统不安的呼唤下乔遇才有了动静，她慢吞吞地呼出这口气，低垂下眼帘。 “有。” “……” 这次轮到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乔遇眸色沉沉，追问道。 “……如果这个世界一直达不到完结条件的话，我会怎么样？” “那对宿主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系统的机械声难得的有点低沉，情绪似乎很悲伤。 “如果一直不能完结的话……这篇文的满意度一定会下降的。” “等到降到零的时候，宿主就失去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资格了。” “但同样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对这种宿主的惩罚措施，我们叫它‘流放’。” 系统说到这顿了顿，突然刻意换成了明快的语气继续道。 “‘流放’具体是指什么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因为真到了那时候宿主就会和我们切断联系了。” “我只知道，被流放的宿主，还没有一个能回来的。” “所以宿主，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走上这条路啊？” “还有、就是宿主如果知道那个被林倾喜欢上的，幸运的人是谁……” 它的声音又僵住了，乔遇从没见过系统的情绪这么饱满的样子。还是同样的机械音，系统此时的语气却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小心翼翼却直言相谏的把话说完。 “……就算是为了宿主你自己着想，宿主还是去劝劝她……不要出现在这篇文里吧。” “……” 乔遇没说话，系统语气更加急切。 “我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本来就很严峻！就算这么做可能也没办法迎来好结局，但是——” “但是如果林倾真的和……在一起了的话。” “只有这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就是那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结局。” “……无论是谁都不会得到幸福的。” 乔遇安静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没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 “你们这些找宿主来帮忙的系统，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她与其说是在和系统抱怨，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乔遇并不在意系统的回应，只是长久地看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直到眼睛干涩到不得不闭上。 如果有一款没有出口的迷宫游戏，那一定会被玩家喷是粪作。 但真正处在迷宫里的那个游戏角色，没有解决办法，没有投诉渠道，只能被困在里面，直到终末的来临。 无解。 第60章 对林倾来说，这次旅途宛如浪潮。 或是将她推上浪头，或是将她拍到水底，最后冲洗干净一切伪装。 触到真实的时候，她固然难以置信固然悲伤痛苦，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间后还是缓过了劲。 其实对她来说，情况和出发之前变得不算太多。 反正本来在旅途出发前，林倾就是在努力让乔遇喜欢上她了。现在也只不过是要继续以这个目的行动罢了，只是情况更加明朗了，甚至还顺带着解决了她之前对乔遇和从妈院子里对话的疑问，这么算下来好像也不算亏。 在受创最深的那段时间里，林倾想过要放弃这段看起来那样无望的感情，却发现这是件很难的事。 如果能够睡觉的时候不梦到她，不再为她的一言一行或喜或悲，不再将视线投注在她身上，无论走到哪个场景都不会想起她的样子她的名字的话。 那或许是个非常轻松的世界吧。 一定像月球一样，清净又令人窒息的。 既然无法放手，那么林倾要做的事没有变，但有件事她需要先弄清楚。 “你有喜欢的人吗？” 冷不丁被林倾找上门来问了这么一句话，从烨吓得全身僵直。 “啊、喜欢的人？难道是指恋人的那种喜欢？问我？” 他脸上空白又茫然的表情已经揭示了答案，林倾稍稍松了肩膀。 看起来不是因为从烨对乔遇说了什么她才会有那么离谱的想法。 想想也是，从烨对她和乔遇的关系相当热忱，没有比他更操心的人了。哪有人会撮合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呢？ 猝不及防被这个想法刺了一下，林倾微微皱起眉。 “……那个，你有在听吗？” 对面的从烨似乎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大意是他完全没有那样的对象他还在等命中注定的一见钟情。出了神的林倾被他一问才看向他，默默点了点头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等一下！” 从烨忙从屋里追了出来，局促地站在林倾面前。 “那个、你和乔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时已是返回国内的几天后，林倾在这几天里和他的关系尽管不冷不热，但还是会说上几句话，让从烨成功打消了返程当日对自己似乎惹林倾讨厌了的疑心。 但他敏锐的直觉还是告诉他事有蹊跷。 说实话，主要是他对这两人旅途中分分合合的原因好奇的要命。 但是一向好说话的乔遇这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说，搞的他心里怪痒痒的。 于是他就只能大着胆子把主意打到了林倾身上——好歹他也是林倾恋情助力大会的议员之一，没准就能打听出来点儿什么呢！ “……如果乔遇什么都没跟你说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别这样嘛……” 希望很快就破灭了，从烨哭丧着脸再次拦住打算离开的林倾。 “你、你再好好想想，什么事都可以，我一定能帮上忙的！” 你离我远一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这话不愧是有点刻薄了，林倾实在说不出口。 “……嗯？” 她脑中突然电光石火略过一个想法，眸光闪了闪。 “可能还真有个事要问问你。” 见林倾真的有话要说，从烨立刻高兴起来，嗯嗯地点着头等她的下文。 “在我和乔遇认识之前，你跟她就很熟了吧。” “是的没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林倾突然问起这件事，但从烨还是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我和乔遇那可是好几年的交情了，她的事我门儿清——” “也不需要很久之前的交情。” 见他有长篇大论的趋势，林倾插话进去，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我转学来之后，到我和她相熟之前。” “这段时间里，她和你聊过什么有关我的事吗？”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想听一听。” 为什么乔遇会产生那样的误解，林倾对这件事在意的不得了。 乔遇不是会毫无根据就做出撮合这种事的人。 如果乔遇说是“从最开始就这么觉得了”的话，那就让她好好找一找这个“最开始”是哪里吧。 * “宿、宿主，明天就要开学了诶？” “嗯，确实，假期过得真快啊，还好我已经把作业写完了。”“不我不是要闲聊。” 系统愁眉苦脸，唰的一下把光屏在乔遇面前展开了。 “……从旅游回来之后，宿主就一个字都没有写吧？” “嗯，确实。” “所以说我不是要闲聊！” 看着一本正经东扯西扯就是不肯把手放上键盘的乔遇，系统不禁流下了（假想中的）泪水。 它勤奋的宿主被这次旅行完全改变了！明明以前是手缠上了绷带也要坚持用语音输入写文的敬业宿主，现在竟然被它催都不肯动笔！ 好在乔遇之前的勤奋为她留下了存稿，能抵消她这段时间的怠惰。但系统直觉它宿主的怠惰似乎不是一时的，大有会一直这样下去的趋势，让它不得不出来提醒宿主。 “不更文的话读者们会不开心的……宿主还记得吧？” “记得啊。” 乔遇正半倚在床上看书，对眼前的光屏视若无睹，闲适地翻过一页。 “但是你好好想想，这次旅行里难道有什么能写进文里的东西吗？” “……” 系统一时语塞。 “看吧，林倾和从烨根本连个可以写的互动都找不出来，就连林倾过生日，从烨送她的生日礼物还是我帮他选的。” 她散漫地说着，句句切中痛点。 “但、但是……他们两个以前没有互动的时候，宿主不是都靠心理描写撑过去了吗？” 是的，本来以前这二人的互动就少得可怜，全靠乔遇一双活死人肉白骨的手，生生把他们俩的生疏写成了试探，不熟写成了欲语还休，说句话就是暗流涌动，对视一眼就是天雷勾动地火——活像是个靠脑补为生的冷圈真人cp饭。 系统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乔遇就冒火，啪的一下合上了书。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她声音里有种沧桑的悔意，磨着后槽牙说道。 “我以前那么写，是因为我以为他们俩最后一定会成。” “现在都已经真相大白了，林倾和从烨压根就成——不——了——” 乔遇在脑子里拖着长音向系统强调着，系统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看似还在运转其实已经完蛋了，这本书永远都完结不了了。” “那我写不写全是人造糖精的文还有个屁用啊，横竖都是一个结果。” 真是越说越暴躁，乔遇平稳了一下心态，心平气和地对系统宣言道。 “事已至此，我就直说了吧，我相信你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 “我，根本就，不想写林倾和从烨谈恋爱。” “……” 系统欲哭无泪。 它当然早就看出了宿主的不情愿——还曾经试图为这件事找一个合理的说法，记得它当时向乔遇给出的解释是男女主的人设不和她的胃口所以写不出文。 事情发展到现在，系统和乔遇都知道这个解释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真正的原因它们俩都懂，只是都默契地闭口不提。 尽管系统莫名地觉得能理解乔遇的心情，但它作为一个以监督宿主为目的诞生的系统，它还是不得不劝诫乔遇。 “那宿主现在就是放弃了……？” “就是因为还没有放弃，所以我才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着啊。” 系统似懂非懂。 “我不想被流放。” 乔遇言简意赅，系统也猛点头，毕竟和乔遇相处这么长时间了都有了感情，它也不想宿主被流放。 “所以我想了很久，现在的情况下能让我不被流放的路只有两条。” “一是林倾将来会在时间或者什么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喜欢上从烨，然后走上正常的结局。” “说实话，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二是我得找到办法，在这个世界一直不完结的前提下，还能保证读者的满意度不降到底的办法。” 系统不太机灵的小脑袋瓜转了几转也明白了过来，忧虑地开口道：“但、但是就算宿主找到那种办法——” “是的，那我也只是能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而已。还是回不去我原来的世界。” 乔遇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现在不想去想这件事。” “毕竟我得先免于流放，才有资格去想回去的可能性。” “嗯……” 对于把宿主置在这种狭窄又险峻的生存道路上感到愧疚，系统老实地应着，立刻振奋精神投入了帮乔遇想办法的行列。 “那宿主有什么想法了吗！” “还没有，但可以确定，继续写那些假的糖是绝对没有实质性用处的，只能拖延处刑时间而已。” 乔遇说着，干脆地挥挥手让系统收回一直在眼前闪烁个不停的碍眼光屏，这次系统听话的收了回去。 “所以以后不要烦我，我还在想办法，等我的存稿发完了再说。” “如果我是已经放弃了的话，我现在就应该珍惜时间去做我想做的事——具体指什么还需要我跟你解释一下吗？” “不、不用了……” 系统弱弱地说着，缩回去检查了一下乔遇的存稿，看到至少还够续上下个月的四章就暂时放下了心。 乔遇也没有非要跟它说的意思，嗯了一声就重新翻开了书，书名是《写作技巧一二三》。 ……没想到事到如今看起了这种书，讨读者欢心真是件很难的事，简直是病急乱投医。 她默默叹了口气，但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刚回国时那种灰暗的情况要好上许多。 现在的乔遇有了目标，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并且很有一种混不吝的气魄。 举例来说，她此时的心态大概就是：“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如果到最后真的没办法扭转这个局面的话，横竖都是流放，那她至少还能选择更遵循内心的道路走向流放。 林倾那句“我不喜欢从烨”去除了她脑中男女主必定相爱这层模糊的纱，让乔遇终于得以正视那些暧昧流动。 ……林倾喜欢的人，搞不好就是她诶。 单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让乔遇心砰砰地跳，尽管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还是欲盖弥彰的慌忙用书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掩盖住她不像样的笑容。 返程那天她的心情还飘飘忽忽的只飞到半空就被系统的流放警告打了下来，经过这几天的纠结和思考乔遇已经脱胎换骨，完全看开了，生动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半天堂一半地狱的体验，光是忍住不去找林倾确认就很辛苦。 尽管横在她们之间的阻隔还有千难万阻，让乔遇现在还没有办法向林倾吐露她的心声。 但总会来的，总有一天她会向林倾说出一切的。 乔遇垂下眼眸，心中情感翻涌。 不管在那之后等待她的是哪个结局，至少她们那时能心意相通，两情相悦。 就在她心中充满感慨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乔遇拿起来一看，赫然是从烨打来的电话。 他打电话来联系乔遇这件事本身就很罕见，一般二人联系的方式都是发消息，就算发生什么打字来不及说清楚的紧急事态时首要的选择也是发语音——比如之前从烨因她没邀请他去他家而发了满屏的语音怒斥她没良心那件事。 上次接到从烨的电话还是她故意无视他的消息而引来了他的控诉……但乔遇确认了一下，这次从烨还没给她发过消息，绝不是她又错过了的问题。 因此，对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乔遇只有不详的预感。 但想也没用还是要接，她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还没说话就听到了从烨惊慌失措的大喊。 “不得了了乔遇！林倾她、她要从我家搬走！” “……” 乔遇消化着这个消息陷入了沉默，脑子里的系统发出了一种类似猫咪猝不及防被塞进水里的惨叫声，和电话里的从烨形成了非常聒噪的二重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很不得了的事情……真的实现了并且写进文里的话她读者的满意度一定会一落千丈。这个世界的支点是不是越来越支离破碎了？ 但乔遇心中完全没有紧张感，甚至还在冷静地思考。 ……其实林倾搬不搬走已经差别不大了吧？ 作为知道的比较多的人，乔遇不为所动，听着电话对面的从烨语无伦次呜呜嗷嗷，默默为这位毫无表现机会的男主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 “总之就……先和我从头把事情说一遍吧。” 第61章 但林倾要搬出从家这件事乔遇也没有什么可插手的地方。据林倾说这件事早在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只是现在才选定了地方而已。 乔遇是本来就觉得无所谓，故而很顺利的接受了这件事。 “怎么办乔遇。林倾她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 但当事人从烨显然不是很能接受，并陷入了不自信的自我猜忌。 开学第一天就被满脸虚无的从烨抓住谈心，乔遇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说不是了，你不是也听了林倾说的，这事儿早就开始商量了，跟你没关系。” “但是但是，你看林倾之前旅行回来那天还不理我——” “不，后来不是你自己兴高采烈地给我发消息说是你误会了吗。还说林倾对你态度挺好的甚至前所未有的主动找你聊天，怎么现在又翻那天的旧账拿来说。” 从烨大概也有一点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的意识，想了想绕开这个话题，哼哼唧唧道。 “就、就算她看起来对我态度挺好……但是谁讨厌一个人会表现出来啊！” “先不提你这个说法一下子地图炮了多少人，我得先纠正你一下，真的有人会把讨厌表现出来哦。” 乔遇说着，直截了当地指向从烨，嘴里还很浮夸地配上了“蹡蹡”的语气词。 “林倾刚转过来的那段时间，我可没见你少表现。” “——” 像是被猝不及防地刺了一剑，从烨咕的一声捂住胸口，踉跄地后退了两步。 “那么久远的历史怎么还拿来翻旧账……！” “不，只是上个学期的事而已吧。” 乔遇看得挺乐呵，饶有兴致地装作握着话筒的样子把手虚虚握着伸到他嘴边。 “那么从烨先生，关于你一开始对林倾百般厌恶觉得她肆意接近你，到现在却因为人家要搬走觉得自己被讨厌了而不安忐忑，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是我错了，是在下当时太年少轻狂……” 自称都变得奇怪了起来，从烨满脸苦涩。 “林倾她人美心善当时完全是在下在找茬——哈！难道说就是那时埋下的芥蒂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我觉得不是。” 见乔遇冷静地摇了摇头，从烨刚瞪圆了的眼睛又耷拉了下去。 “……说到底，你为什么对她要搬走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啊。” 事到如今，乔遇已经能堂堂正正面对从烨是她准情敌这件事，尽管对从烨这人挺放心，但见他这过度的反应还是生出些警惕。 “就算你这么问我……” 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被问住了，从烨半张着嘴陷入了困惑。 “……奇怪，你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感觉林倾就该住在我家。” “……” 乔遇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不不不我绝对不是奇怪的意思！” 突然意识到这话多么容易引起歧义，从烨慌忙解释着，用惊人的气势逼近乔遇。 “我就是把林倾当朋友！我的意思是说潜意识里——啊这个词也不好，就是自然而然的会那么想……” “算了算了。” 看着他慌慌张张笨嘴拙舌的样子，乔遇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大概就是（男主的）自觉吧。” 这是系统刚才在脑内偷偷告诉她的，据它所说那大概是世界的推动力之类的东西，它自己经历过男女主互不相爱这件冲击性的事实之后对这个世界的运作理解也有点混乱，说的模模糊糊，乔遇听的一知半解，觉得系统这个解释说和不说没什么区别。 从烨深以为然地点着头，嘴上还补上了她缺失的定语：“是哥哥的自觉。” ……他一直都在以这个身份自居吗，总觉得很讨厌。 “嗯，跟你聊了几句突然发现这事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又是我在自我意识过剩。” 经过思考之后看清了现实，从烨迷茫地摸摸后脑，把这事放在一边，稍稍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但还是有点可惜的，毕竟这之后再想帮她出主意追——” “追……？” “你”字刚发出个n就被从烨及时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非常刻意地无视了乔遇眯起的怀疑眼神，开始拙劣地转移话题。 “看啊乔遇，是消防栓哦。” “谁会对消防栓有兴趣啊，你刚才是不是话没说完？” “噢噢乔遇快看，是画诶。” “那副装饰画一直挂在这里就没动过地方吧。喂，你先把话说清楚——” 招架不住乔遇接二连三的询问，从烨畏畏缩缩退了两步，拔腿就逃。 “我不能说！说了真的会被林倾讨厌的乔遇你放过我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他就一溜烟地跑远了，乔遇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声。 ……这家伙到底意没意识到，他这反应真的很好懂？ 她向后靠在窗台上，回想起过往桩桩件件从烨做过的事和起过的哄，脸慢慢地红了，忙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不让过往的学生看出端倪。 “……什么啊，那些竟然是认真的吗……” 她转身将额头贴到窗户上降温，今天外面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玻璃上却映出了一张眉梢眼角都带着笑的脸，看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 高二一班下节课迟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因为在走廊上奔跑被严阵以待的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另一个据目击证人阐述是独自在走廊窗边傻笑了很久，上课铃响起都浑然不觉。 但后者在被老师问起为什么迟到而张口结舌时，有品学兼优的学习委员站起来面不改色地编借口为她解围。前者则只能在被教导主任教训之后又被任课老师教训了一顿，终于回到座位上时颓丧的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对于这样的鲜明对比，高二一班的同学们喜气洋洋，好评如潮，奔走相庆新学期的开始。 众人纷纷表示：磕到了。 * “给，你的咖啡。” “谢谢。” 乔遇把侍者送来的咖啡推到林倾面前，拿起自己点的冰可乐吸了一口。 现在的时间是放学后，她被林倾约了出来，来到了学校不远处的咖啡馆。 “怎么了？突然找我过来。” 林倾平时是个相当乖的高中生，放学后通常是不会在外面多逗留的。这样由她发起邀请，在放学后到咖啡馆来还是头一次。让乔遇很是重视。 “没什么。” 出乎意料，林倾轻描淡写地说着，拿着小勺在咖啡杯中缓缓转圈。 “就是想和你待一会儿。” “不可以吗？” 她说着便抬起眼睛看向乔遇，对方被这一眼轻易地击沉了。 “可以可以，当然没问题。” 开玩笑，乔遇怎么会对林倾说不可以，就算林倾说出要搬到她家里去，乔遇估计也只会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看着她诚恳地点了头，林倾笑了笑，举起咖啡杯轻啜一口。 “我还以为你会有话要对我说呢。” 乔遇正看林倾的动作看的出神，突然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住了，迷茫地眨眨眼。 “……话？” 乔遇在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找了一圈，踌躇地摸摸下巴开口说道。 “你今天也很好看。” “……” 林倾猝不及防，放下杯子的手一抖，咖啡杯撞在杯垫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不是这个。” 她尽可能地维持住了语气的冷静，暂时无视自己似乎开始发热的耳根。 “不是吗……”对面的人表情呆呆的，似乎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沉吟了好一会儿，试探地把自己的可乐推到她面前，“……要喝吗？” “……” 林倾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乔遇的行为规律，无言地咬住吸管喝了一大口，然后将杯子推回乔遇面前。 “也不是这个。” 但你不是喝了吗——乔遇没说出声，但满脸都写着这句话，可说是非常好懂。 她看看林倾又看看吸管，眼神可疑地闪了闪，清清嗓子不懂就问地开口问道。 “……那、那我该说什么？” 看出这人是真的毫无所觉，林倾只得直说：“关于我要搬家的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唔，你不是和我说过了吗，是早就在筹备了和近期发生的事都没关系什么的。” “……除此之外，你就没有想问的事了？” “啊。” 乔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林倾双手放在桌上严阵以待，等着她的发问。 “什么时候搬？需要我去帮忙吗？”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需要吧。” 林倾泄气地放松了绷紧的肩膀，顺便把搬家那天乔遇来帮忙的事敲定了。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问我搬家的理由或者旁敲侧击地劝我不要搬走之类的……” “为什么？” 看着似乎有些挫败的林倾，乔遇满脸茫然，突然想通了她的意思。 “……不，你既然说过不喜欢的话我就不会再干撮合你们的事了啊，放心吧。” “我觉得我之前也从来没表现出过我喜欢他的样子，你还不是误解了那么长时间。” 林倾闷闷地搅拌着咖啡，向乔遇投去的眼神中带着探询。 “你这份兴致，开始和结束的都很突然呢。” 乔遇默默低下头，掩饰性地喝着饮料。 “好吧，你没有那个想法了是最好的。” 眼下咖啡馆里的客人多是她们学校的学生，而她们俩在学校里多少都算是名人，就算特意选了个角落的卡座也能隔三差五感受到投来的视线。 林倾知道这不是一个适合刨根追底的好场合，姑且轻轻放过乔遇，转了话题道。 “有点遗憾，我还想着你要是真的说了类似那样的话，就让你帮我把右耳的耳洞也打了。” “……这真的饶了我吧。” 亲手伤害到林倾的触感太过糟糕，乔遇至今回想起那个瞬间都觉得不安。她说着探过身撩开林倾的头发，确认左耳恢复的很好后才放下心。 “亏你在学校一直戴着耳钉还没被老师发现……” “可能已经被注意到了也说不定，但毕竟我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 言下之意是“就算被看到了也会放我一马”，乔遇感叹着简直是特权阶级，看着林倾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总觉得你今天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林倾看着乔遇温和的笑容，脸竟莫名其妙的红了。她掩饰性地举起咖啡杯遮住脸，心脏不争气地加速了跳动。 开学之后见到的乔遇，和旅行时的乔遇相比起来，似乎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该说是氛围感吗，她整个人都更加柔和了，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本就不擅长隐藏情感的人现在的眼神更加坦荡了。 “有吗？” 乔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倾指的是什么，低下头去，低低一笑。 “大概是因为我想通了一些事。” 看着神情疑惑的林倾，她故弄玄虚地眨了眨眼。 “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总有一天我会……全部都告诉你的。” 从她轻松的语气里听出了郑重，林倾就不去追问，轻轻颔首。 二人随意闲聊着，在饮品喝完前，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隐隐还有闷雷声传来。 “……下雨了啊，我今天没带伞。” 林倾有些忧虑地看向窗外，这雨来势汹汹，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 “我也没带。” 虽然这么说着，乔遇的表现却轻松得多，反而笑了。 “那我们两个现在是坐在这里而不是走在外面，可真是很幸运。” 林倾也笑了，两人毫无紧张感的重新聊了起来。 “怎么办，要再点点儿东西吗？” “好啊，反正今天我和司机叔叔说了放学要去喝东西让他晚点儿来接我，看这个雨势十有八九是要堵车……” “嗯，那你看看菜单，要点什么？” “我想喝咖啡！” “你刚才还说不喜欢苦的东西所以在咖啡馆点可乐，怎么现在又突然变主意了。” “因为看着你喝就觉得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点了又喝不下的话我可不管你。” “那我要点这个爱尔兰咖啡。” “want some tear drops” “突然说起这个，知道的人很少的哦？如果你对面坐的不是我的话可是会冷场的。” 乔遇看向忍笑说着你知道不就好了嘛的林倾，眼睛亮亮地映着她的样子，心中软成一片。 窗外大雨瓢泼，室内温暖如春，咖啡的香味，可乐的气泡，暧昧的空气，触手可及的你。 她像个被爱情包裹着的诗人，对这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惜，甚至开始希望这场雨能下得久一点。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第62章 在把事情看开之后，乔遇觉得世界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风也温柔。 不用继续忍气吞声地撮合那两人让她活得自由自在扬眉吐气，对学校中依然时兴的对她和林倾的起哄也能半推半就的欣然接受，仿佛她们正在谈一场被众人祝福的恋爱。 明明是言情小说的世界，居民却对同性之间的恋情这么友好而热忱……真是不可思议的世界。 耀华是在高二下学期时开始分文理科，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理科，原因各异。 “因为背书真的好麻烦啊。” 文理双优的优等生从烨如是说。 “考试的时候那种主观题要写好多字才行，真的很累。” 人生座右铭是“能躺着绝不坐着”，弥衣一向非常忠实于自己的欲望。 “背不下来的东西就是背不下来，理科不会的题我还能写个解……” 差生陆遥则是完全没什么选择的空间，带着侥幸心理选择了理科。 至于乔遇，她做这个选择单纯是因为在原世界时也是读的理科，故而也很自然地走上了老路。让她背背莎士比亚的诗还是可以的，但换成哲学政治什么的可真的就太难为她了。 而林倾的选择是出乎意料的——至少是出乎老师的意料。她作为班级第一，不论是文科还是理科的成绩都很拔尖，但她在文科上的表现还是更为优秀一些。 她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也很简单。 “你要选哪个？” 拿到志愿填报表的当天，林倾就拿着它回过头趴在乔遇桌上，墨色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理科吧……诶？” 乔遇刚说完，就见林倾毫不犹豫地在表上填了同样的答案，对她一笑后就转回了身。 “……” 说乔遇不高兴是骗人的，她心中生出一种隐秘的欢喜，尽为林倾把她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感到开心得无以复加。 同时她也为众人都选择了理科而松了口气，毕竟如果林倾选了文科的话，她也得慎重地考虑一下要不要跟过去才行——本就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的乔遇可真的不想在这时候和林倾分开。 但她同样也为林倾过于干脆的决定感到一些不安。毕竟跳出这是书中世界的这个桎梏来看，文理科的选择对每个高中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一次抉择，对林倾也不例外。 乔遇想着就觉得不能因自己影响了林倾的选择，拿定主意如果林倾其实是想念文科的话大不了自己就跟着去文科，鼓起勇气拍了拍林倾的后背，细声细气地将自己的考虑告诉了她。 “不用那么在意的。”林倾温柔地消去了她的忧心，“我本来也是倾向选理科，因为感觉解题的时候很有趣。” “……” 这就是第一名的世界吗，竟然把解题当做乐趣，呜呼，竟恐怖如斯。 乔遇感叹着，心下稍宽，有心情和她开起了玩笑。 “什么啊，不是为了我才选理科的吗？” 林倾一下子僵住了，白净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明明刚才是她自己做出了那样昭然若揭的行为，现在被乔遇点破了却又感觉害羞。林倾抿了抿唇，伸手掐住了乔遇的脸。 “……得意忘形，知道了就不要说出来。” 她轻声说完就放开了手，逃似的转回了身。 留下乔遇坐在座位上兀自发愣，下意识摸了摸脸上刚才被掐住的地方。 林倾力气很轻，比起说是掐感觉更像是被轻轻擦过，不仅不疼还有些痒，一路痒到乔遇心里。 她忙看向窗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一晃神把天上那朵云看成了林倾含羞的侧脸。 啊不行不行，现在真的还不能和林倾说。 ……但她真的好喜欢林倾啊。 * 由于选理科的人数会较多，所以高二十个班拆成了七个理科班和三个文科班，身处一班的乔遇她们幸运地不用换班。 看着班内选择文科的同学们纷纷搬走，又有新的同学补进来，班主任在座位安排上犯了难。 “留下的人就别动了，不然新来的同学就按自由意志选择空位——” “我有异议！” 突然有个凛然的声音打断了老师的话，乔遇一个激灵，惊讶地看到竟然是身旁的弥衣高高举起了手。 “我觉得留下的人也应该调整一下位置！” “诶、诶？有这个必要吗……” “有！” 弥衣斩钉截铁，义正言辞。 “比如我一直很在意，为什么我前排的林倾同学明明比我高但还是坐在前排，虽然她不是坐在我的正前面但我就是感到这个座位安排不合理——综上所述我觉得我和林倾同学换个位置比较好。” “啊，让乔遇坐到林倾旁边也行。反正那里现在也是空位置了。” ……那乔遇不就坐在你正前面了吗？她比你高的更多那样你就可以接受了吗？ 班主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正不明就里时，就听到班上其他学生哄的一下炸了锅。 “对对！我也觉得弥衣同学说得有道理！” “为什么新同学就可以自由选位置，我们土著也想要这样的待遇！” “土著自由的第一炮就从弥衣同学打响！” 话题飞快地转向了奇怪的方向，价值观上的太高导致班主任开始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苛待了一班选择理科留下了的学生们，一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自由行动发起人弥衣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懒懒趴回了桌上，用种“我只能走到这里了”的表情看了乔遇一眼，对方正单手撑着头对她冷眼旁观，很敷衍的发出声“哈”来。 从认识弥衣到现在，乔遇就从没见过她上课主动举手发言过，每次被老师点到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张臭脸。 这样的弥衣今天竟然破天荒第一次踊跃提出异议，还一口气和老师说了那么多话，看得乔遇一愣一愣的，不禁感叹。 ……这家伙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撮合她和林倾的？她不知道的事到底还有多少？而且现在已经开始这样摆在明面上了吗？ 她满腔的疑问说不出口，只能用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看着弥衣，对方不为所动的与她对视，眼神清澈又无辜。 啧，这人果然比从烨难对付多了。 乔遇在心中暗自咋舌，而就在这段时间里班上的讨论已经开展的如火如荼，班主任也痛下了决心，决定听取群众的意见开始着手解决。 “啊，弥衣的意见我知道了，但要和林倾换位还是要问问她的意见——” 他这话一出，闹闹腾腾的班上唰的平静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一道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朝她们这边刺来。 就算不去看乔遇也知道这些目光的含义是什么，他们包含的感情过于强烈，她几乎能听到他们心中无声的呐喊。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在！一！起！ 乔遇险些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比起来她现在竟然能泰然自若地分析起哄的大伙的心态了，这真是种很大的成长。 而处在众人视线中心的林倾坐的端端正正毫无异状，看向面带疑惑地扫视着不知为何突然不说话了的同学们的老师，对他点了点头。 “我愿意和弥衣换座位。” 没等老师说话，班上的学生们就瞬间活了起来。 好歹他们还记得在老师面前不能高声欢呼，于是都无声地在座位下握拳庆祝，一个个在座位上忍得满脸通红，活像是深夜背着伴侣偷偷起来看世界杯且喜欢的球队进了球时的表现。 乔遇啼笑皆非地揉揉眉心，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当然这件事本来她也没有什么发言权。在两位当事人达成一致意见的当下，林倾终于要从她的前排搬到她的同桌了。 乔遇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得了便宜卖乖，于是便老实地闭上嘴。正在收拾东西的弥衣看到她这样子，戏谑地一挑眉。 “真过分啊乔遇，看到我要走了连句挽留的话都不说。” “……” 这家伙倒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话用在这里好像有点奇怪，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如愿以偿的弥衣明显是要坏心眼的以她的反应来取乐。 好吧好吧，既然弥衣这么要求了那乔遇就演给她看嘛，反正这事也的确是承了人家的情。 “哇你怎么就要抛下我走了我好舍不得——” “好了够了戏太过了。” 怎么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刚开口就被弥衣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乔遇磨着后槽牙愤愤不平，看到她满脑子鬼主意的好友突然轻轻笑了。 “你可要好好表现才行。” 最后留下一句似有深意的话，弥衣施施然地站起身，和林倾交换了位置。 乔遇无奈地撇撇嘴，虽然还不能说出来，但还是默默接受了她这一腔好意，悄悄看向身边的林倾。 和林倾坐在她前面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明明从距离上来说其实差不多，但坐在她身边时就让乔遇觉得好近。 她那清瘦的背乔遇已经看惯了，此时突然闯进视野的侧脸竟让乔遇感到恍惚。 林倾的侧脸安静柔和，清秀漂亮的不像话。墨玉一样的瞳孔隐在半长的额发下，垂下的眼睫稍掩着她目中情感，乔遇却鬼使神差地感受到她似乎在故作镇定。 乔遇心中的悸动难以停下。 她忍不住去想，今天的事是弥衣的自作主张，还是林倾和弥衣在之前商量好的呢？ 在过往的那些时光里，林倾到底为她做出了多少努力，乔遇很难去想。 唯一清楚这个世界不会将林倾的手置于她手中的人只有乔遇，对林倾而言，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故而抱着一腔孤勇去追求而已。 事到如今，那个乔遇曾经只能长久地凝视着背影的，她的女主角，自己停下了脚步，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过于丰盛的好意，难以想象的好梦。 太厚重的情感让乔遇的胸口都疼痛起来，却不可思议的伴随着暖意。 什么满意度也好流放也好，乔遇现在通通不想去管，被她盯着看了太久，林倾不自然地转过头向她投来探询的视线，而她只想溺在林倾温柔的眼波里。 她胸中那点仪式感突然兴盛起来，毫无征兆地握住了林倾的手，缓缓探入指间与林倾十指相扣。 看着略显惊讶无措的林倾，乔遇弯起眉眼。 “你来了。” “我是乔遇，请多指教。” 吐出话语与不算遥远的那个夏日相互呼应，是蝴蝶振翅，掀起飓风，经过重重的推动和助力，终于在此落了地。 她看到她的女孩恍然地眨了眨眼，浅浅笑了，林倾脸上的线条柔和而干净，琉璃一般的漆黑眸子里浮动着光芒，灿然如华，像是悄然绽放的睡莲。 无论年华流逝，时间悠长，乔遇都不会忘记。 第63章 乔遇和林倾成为了同桌，周围的大伙儿都挺高兴。 这其中当然以从烨为首，他欣慰地拍着乔遇的肩膀：“看吧，还好你当年脑子不知道抽的什么筋要和我换位置的时候我没和你换，不然现在你想和林倾坐一起就只能让陆遥去找老师换座位了——他那个傻大个，可找不到和林倾换座位的理由。” “我可以说我有严重的近视，只有坐到林倾那才能勉强看到黑板。” 陆遥成竹在胸拍着胸膛。乔遇心里想着原来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是撮合的一员，轻咳两声正色道。 “那你大概会被老师直接拎到讲台左右那两个座位吧。” “……” 不止他们，乔遇自己也觉得很多时候都变得方便了许多。 比如林倾给她讲题的时候，又比如林倾提醒她上课不要开小差的时候，再比如林倾帮她记笔记的时候。 几天下来，乔遇就觉得坐不住了。 ……不像话，这基本全都是林倾在给她提供帮助，她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林倾。 这也很正常，毕竟人家林倾是班级第一，在年级里都是稳坐前五名的尖子生，她一个勉强算是中上游的普通学生能在学习上帮到林倾的可说是微乎其微，只能在例如去讲台领批改过的作业时勤恳地抢在林倾前面拿回来。 “像是只拼命想帮上主人的忙，但得意技能只有叼球的狗狗。” 对前同桌弥衣毒舌的评价，乔遇表示不置可否。 好在她能帮上林倾忙的时候很快到了。林倾从从家搬走的日期定了下来，就在这个周末。 在咖啡馆避雨那天乔遇就答应了林倾要去帮她搬家。尽管林倾表示那只是闲聊时随口说的，如果没空的话不去也没关系。但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表现的地方，乔遇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周五就自发地找林倾敲定了上门时间。 周六，乔遇比约定时间更早地来到了从家，门外已经停了辆搬家的货车，从家的大门也敞开着，倒是没看见有什么人员出入。 她来到门口左顾右盼地看了看，没看到林倾，倒是先看到了正坐在客厅里满脸忧伤给纸箱封胶带的从总。 “唔，是乔遇啊。” 看到乔遇的到来，从总也没有显出意外的神色，看来是已经从林倾那听说了。只对她略一点头，便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手上的活计中。 乔遇听到楼上传来些声响，想来是林倾和林妈正在楼上收拾东西。 她本想和从总打完招呼后就直接上楼去找林倾，谁知一瞥之下发现从大总裁的生活技能实在是不太行，简简单单的封胶带的活计被她干得惨不忍睹。一个纸箱被她竖着贴了好几层也没能准确地贴好开口处，从总锲而不舍屡败屡战，执拗地顺着那条缝一层层往上贴。 对这效率低下的工作进程实在是看不过眼，乔遇觉得视若无睹也有点过分，默默走到了从总身边。 “要、要不我来帮您吧？” “……嗯。” 似乎也意识到了她这活干的不太漂亮，从总垮着脸把纸箱推到乔遇面前，乔遇接过她递来的胶带在她身旁坐下，在从总怀疑的目光下干脆利落地横着贴了两道。 “……” 从总的表情立刻变得精彩了起来。 她脸上集惊讶赞叹难以置信于一体，看看纸箱又看看乔遇，搞得乔遇觉得她不是贴了两道胶带，而是空手变了两道彩虹。 乔遇受不住从总热切的目光，有些赧然地举起胶带，示意地晃了晃：“还有要贴的吗？” 从总点头如捣蒜，把沙发旁堆着的纸箱一个个往这边推过来。 “都是林静收拾好了的东西，让我帮她封上。” 说着还有点小骄傲地挺起了胸，好像是对被交予了工作感到很自豪。 ……看来林阿姨大概是为了让她有点事做，就找了个简单的活计给她吧。 感觉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从总在林妈收拾东西的时候闲不下来地在旁边转悠的样子，觉得她很有可能是被林妈嫌弃碍事了的乔遇决定闭口不提。 于是乔遇的第一件工作就是帮助没怎么干过活的从总封箱。两个人一卷胶带轮着用，坐在沙发上贴的认认真真。 别看林倾和林妈只有两个人，收拾出来的东西可不少。乔遇看看沙发旁众多的纸箱，别看从总虽然活干得不怎么样，但对封箱的品质把控倒是很严，再加上偌大的从家竟然只有一卷胶带……她按照目前的效率掐指一算，觉得这活还得干一段时间。 那她和从总之间长久的沉默就显得有些尴尬了。看看从总一副愁云惨雾完全没有想开口的样子，乔遇自觉的把开启话题的任务揽到了身上。 “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嗯。” 从总也不避她，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林静要搬走了。” 从总说着就耷拉下了眉毛，看着怪可怜的。 “您跟林阿姨关系真好啊。” 乔遇由衷地感叹着，听到这话的从总刷的一下抬起了头，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睛似乎都发起了光。 “是啊，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比你和倾倾认识的时候还早呢。” 谈到林妈就像打开了从总的话匣子，直到刚才还惜字如金的从总开始侃侃而谈。 “她高中的时候比现在严肃多了，不苟言笑的像个小大人。班上的人都不敢接近我，就她天天一丝不苟地来找我茬，说什么‘从昭同学你可不可以自觉一点，就差你一个人的作业了’。” ……那不是从总天天都没交作业的问题吗，林阿姨那时候好辛苦哦。 乔遇想着林倾好像和林阿姨不太像，就听从总继续说道。 “后来跟她熟了才知道她这人其实软的不行，表面上那样都是因为家里家教太严格了给板出来的。” 她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似乎有些气恼。 “就是因为她家里那么严，才会在发现我们俩的事之后把她带走了，害我们到现在才——” “你们俩的事？” 乔遇懵懵地眨眨眼，下意识地提出疑问。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在顺畅发言的从总猛地僵住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乔遇虽然不明就里，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还没来得及后撤就被丢开手上胶带的从总扑过来锁住了喉。 “？？！！” “我、我没说过！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唔——！” 乔遇颇辛苦地拍打着从总的胳膊，好一会儿才让她明白被锁着喉的人是说不出话的，忙松开了手。 终于重获自由的乔遇心有余悸地摸着喉咙，稍稍往后挪了一些，看向满脸紧张的从总。 ……事到如今，她就算刚才没听懂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们俩的事”大概率指的就是—— “我和林静可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哦？你、你不要和林倾乱说。” 好家伙，这就是不打自招吗。 乔遇可算是知道从烨那什么都兜不住的嘴是从哪遗传来的了。 看她张口结舌半天没说出来，祸从口出的从总又着急起来，蠢蠢欲动地逼近乔遇，乔遇几乎能听到她脑子的疯狂运转声，忙举起双手大喊道：“我不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说什么？” “咦？” 不属于她们俩的熟悉声音传来，二人齐齐向边上看去，看到是林倾抱着个纸箱走下楼来，正对着她们这副奇怪的架势茫然地眨着眼睛。 乔遇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纸箱，干干笑道：“我来拿，我来拿。我在帮从阿姨封箱子呢。” 林倾看到她额头上都要渗出汗来了，再去看看从总，对方面上紧张绝望交加，一副世界末日要到了的样子。 她尽管心里犯着嘀咕，但还是意会到了眼前这一触即发的气氛，很体贴地没去追问她们刚才说的话。 “那你就先和从阿姨一起封箱吧，我们东西还挺多的，还在收拾呢。”林倾有些赧然地笑了，扯了张纸巾温柔地给她擦了擦汗，“那我上去啦，一会儿见。” “嗯、嗯。” 没有什么挽留的借口，乔遇眼巴巴地看着林倾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客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你看，我可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还得是乔遇来打破沉默，她战战兢兢地转向死盯着她看的从总，示意地向林倾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 “……” 从总一言不发，但稍稍松懈了紧绷着的肩膀。 “我、那个，我会把这事烂在心里的！您放心！” “……真的吗，从烨那小子嘴就不严实，你没跟他学到这个坏毛病吧。” 啊原来从总也知道从烨嘴上没有把门的，那她知道她自己也有这个毛病吗…… 看着从总怀疑的目光，乔遇深感这根本就是飞来横祸——又不是她想听的！但事已至此，她只能发誓赌咒似的诚恳保证她绝对不会向林倾泄露这件事，心中充满了被从总灭口的担忧。 她的表现终于打动了从总，二人暂时把这事放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封箱，只是从总会不时投来探询的目光，让乔遇如坐针毡。 “我买到胶带回来了——啊这不是乔遇吗！” 拎着便利店袋子的从烨迈着轻快的步伐从门口走了进来，对客厅里凝重的气氛毫无所觉，兴高采烈地小跑到乔遇身边。 乔遇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大概是生来第一次对从烨的出现感到如此开心。 “你是来帮林倾搬家的吧？我听林倾说啦！” “哎呀没想到竟然是你先提出来帮忙的，亏我之前还在想办法……” 他姑且还知道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估计就是‘我之前还在想办法说让她去邀请你来帮忙’之类的，没说出来真是让乔遇松了口气。 “好了好了你快把胶带给我然后一起来干活。” “给给给，真是的，对我就那么粗暴，现在还都是你的朋友就开始区别待遇了……” 从烨嘟囔着把袋子递给她，很自觉地抱起了个被封好的箱子：“那我先把这些装好的搬到车那边去吧。” 说完就向外走去，乔遇长舒了一口气，想着他这次总算是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没让形式变得更复杂。 “喂，乔遇。” 没放心多久就被从总冷不丁地喊了一声，她浑身一凛回过头去，看到从总面上若有所思。 “……怎么回事？你和倾倾原来还没在一起吗？” “……” 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陷入了沉默。 * 经过了一段非常艰难的时间，搬家这件事终于走向了尾声。 乔遇蹒跚地走出从家，觉得像是劫后余生。 在拼命向从总解释了她是误会后，她看乔遇的目光还是半信半疑，但不知为何像是吃了个定心丸似的，反而无所畏惧地继续向乔遇诉说起来。完全把她当成了一个倾诉的渠道。 于是乔遇得知了许多从总和林妈不为人知的情感经历，包括她们年少定情，棒打鸳鸯，故人重逢，和之前在日本时才敲定的破镜重圆。 ‘但那时林静已经决定好要搬出去了……毕竟倾倾和从烨年纪相仿，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是不太好。’ 从总表情苦涩，撇了撇嘴。 ‘……从烨怎么就是个男孩儿呢。’ 就连乔遇都忍不住对被亲妈嫌弃了的从烨心生同情，在他下次搬箱子回来的间隙给他递了杯水。 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乔遇心惊肉跳，她走到车边，小心地向面色如常站在门口送行的从总瞥去一眼，收获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 “怎么了？” 站在她身边的林倾小声问道，她忙不迭地摇着头表示小事不值一提，以宽慰从总的心。 最后的送行阶段从总表现的还算正常，只有从烨干嚎着呜呜嗷嗷，让林倾有空记得常回家看看——话说的活像是个嫁女儿的老父亲。 从总安排的搬家师傅把行李都归置到了货车上，林倾母女则是坐上了乔遇的车，先行向新家地址驶去。 到这板上钉钉的时候，乔遇脑子里的系统也开始呜呜嗷嗷，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和对宿主的担忧。 但乔遇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男女主的两位妈妈都能在一起，她看这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爱咋咋地吧反正不是明天就毁灭。 她现在看到林妈都有点眼神躲闪，本想着是要坐到副驾驶去好稳一稳心态，结果到了车边就被林倾牵住了手，只能痛并快乐着地坐进了后座。 因此一路上就难免要看到前排林妈的身影，令乔遇心神不宁，还没能从那两人竟然是一对的惊叹中走出来。 “……乔遇你真的没事吗？总觉得你在和从阿姨一起待过之后脸色就不太好。” 林倾一无所知，只为乔遇的异状感到担忧，小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好像是有点烫，更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从昭欺负乔遇了？” 乔遇还没来得及宽慰林倾，就看到前方的林妈转过了头，对方眼神温柔，不顾乔遇呼噜噜的摇头也探过身来摸了摸，让乔遇觉得她满身的血液都蹭蹭往上涌。 “好像是有点烫呢。” 林静忧心地收回了手，稍蹙起了眉。 “是从昭气到你了吗？她那个人是不太会说话的——”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了。乔遇缩在后座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林妈白净的脸从耳根处红了起来。 “……她那个人是容易说错话的。” 她又换了个说辞重复了一遍，不自在地将耳边碎发捋到耳后，结结巴巴地宽慰了乔遇几句就转回了身。 乔遇如临大敌的状态这才松弛了下来，默默靠到了林倾的肩膀上，对方不明就里地摸着她的头，乔遇忍着想要呜呜嗷嗷的心情蹭来蹭去。 好容易熬到了地方，乔遇下了车，在林倾还没下车的时候被先下来了的林妈轻轻拍了拍。 她转头望去，见到年长的女人轻轻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轻缓地对她眨了眨眼。 乔遇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疯狂点头，姑且还记得抬着手防止林倾撞到头把她牵了下来，看着林倾默默在心中双手合十。 ……她要收回之前说林倾和她妈妈不像的这句话。 这两人某些地方真的，超像的。 第64章 林倾的新家离乔遇家不远，乔遇在她的邀请下上了楼，自告奋勇地说道。 “以后就坐我家的车上下学吧？反正都是顺路。”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在乔遇使劲摇着头表示她在学校受过林倾太多恩情现在也想尽一点绵薄之力的强烈邀请下，林倾松了口，笑着点点头。 “嗯，这样也好。” 林妈一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边插嘴道。 “本来从昭是说让她家的司机继续接送倾倾，我还觉得不太好正想着回绝她呢，现在有遇遇就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她说着转向乔遇一笑：“有空多来吃饭吧，倾倾和阿姨都很欢迎你的。” “嗯、嗯。” 就算她笑的那么温柔和善，乔遇心里还是紧张的不行，总觉得有种是要定期敲打敲打她的被害妄想，老实巴交地点着头，跟在后面走进了屋子，被眼熟的装修风格惊了一下。 “……嗯？” “啊，这其实还是从昭的房子。” 看出了乔遇的疑惑，林妈向她解释道：“我之前也看了其他的房，但是从昭知道之后就说反正都是租房子不如租她的，我想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她看了看周围简约到有些冷淡的装修，无奈地笑了：“她这个人真是，从来只喜欢黑白灰三个颜色。” 这可真是，普通说个话乔遇都觉得像是吃了吨狗粮。 看着长辈之间谈恋爱的心情实在有点古怪，乔遇默默反思自己怎么还没能消化这件事，乖乖听着不明真相的林倾和林妈聊天。 好在不多时运送行李的搬家师傅就到了，很快东西都搬了上来，一个堆一个的堆满了门口，乔遇想着这其中估计有一多半是自己封的箱，很是自豪地悄悄挺起了胸膛。 “嗯……看来收拾还得要一段时间。” 林妈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从总的房子虽然收拾的很干净，但铺床什么的还是要自己动手，从这堆箱子里找出要用的东西估计就得好一阵子。 眼下天色将暗，乔遇想着要是现在开始收拾，林倾怕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沉吟片刻说道：“不然先去我家吃个饭吧？啊，顺便也在我家住一晚吧，明天再收拾也不迟，我会来帮忙的。” 知道乔遇是在关心自己，林倾心头一热，对乔遇主动邀请去她家住这件事颇有些心动，向妈妈投去询问的眼神，看到她笑眯眯地一合掌。 “好呀好呀，那倾倾今天就交给你啦。” “诶、那您——” 乔遇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会意地闭了嘴。果不其然看到女人轻轻颔首，眉眼愉悦地弯了起来。 “我去找从昭就好啦。” * 就这样，大人们奔赴向了爱情，还没捅破窗户纸的年轻人们来到了乔遇的家。 提前和家里打了招呼，乔遇牵着林倾一进门就受到了乔妈的热烈欢迎，对林倾充满热情，险些把乔遇挤到了一边去。 “倾倾来啦！外面冷不冷啊？搬家一定很辛苦吧？来来来，先喝点儿热水暖暖身子。” “嗯……谢谢您。” 似乎有些被这种超乎寻常的热情吓到了，林倾拘谨地应着，向乔遇投去无措的视线。 “……妈，你别吓着人家。” 乔遇没辙地摸摸鼻子，走到二人中间把林倾牵到身后，听到客厅里传来乔爸的一声闷笑。 “哎呦，看我，倾倾第一次来我们家，我是太高兴了。” 乔妈忙笑着解释，将手中的水递给林倾。 “遇遇在家总是夸你呢，我和她爸也都很喜欢你。上次旅行的时候她惹你生气了我担心的不得了，还好后来你们重归于好了。” 说着她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乔遇一把，在林倾面前对女儿铁面无私。 “遇遇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随她爸嘴有点笨，你对她多担待点儿——” “妈！” 乔遇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妈妈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旅行那晚的事她现在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她像个傻子，对林倾充满了内疚。 好不容易翻了篇，现在又提起这事，又惹林倾难受了怎么办？ 她想着就着急地向林倾看去，琥珀色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垂下去，看起来湿漉漉的惹人心软。 “……没事的。她很好。” 而林倾向来是对她很心软的。 看到乔遇认错态度这么好，林倾只悄悄掐了掐她的手，力度轻的像是在她掌心挠了挠。 “人家孩子之间的事你又提起来干嘛？再说了，我嘴可不笨。” 冷不防被点到名了的乔爸坐不下去了，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身走过来，向林倾笑眯眯地点点头招呼了一声。 “先来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虽然估计肚子饿了的其实是乔爸，但乔遇还是很感激他的解围，如果他在饭桌上不要总是找林倾聊天旁敲侧击地打听她们俩的相处情况的话就更好了。 这两个人根本都对林倾感兴趣的要命，之前旅行时还姑且能因为人比较多而矜持一下，现在林倾到了家里来可让他们逮到机会了，一个赛一个的殷勤。 ……乔遇觉得这里面也有她的问题，可能是她平时在家提起林倾的次数过于频繁了，才导致了如今的场面。 现在反省可能已经晚了，但是—— “食！不！言！让她好好吃饭！” 但是制止他们的行为还不算晚。乔遇十足威严地一拍桌子，把两个兴致勃勃没个大人样的大人惊了回去，对上了中心处林倾含着笑意的目光。 她眼神带着狡黠，笑意盈盈地向乔遇靠近了些，轻声开口道。 “原来你在家经常和叔叔阿姨说起我啊。” “……” 明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明明是这样没错……！ 乔遇闷着头扒了两大口饭，一眼都不敢往林倾那边瞥。 ……从爸妈嘴里向喜欢的人说起自己平时在家的表现，原来是这么让人害羞的一件事啊。 在这个夜晚的餐桌上，乔遇又学到了新的知识。 * 吃完饭后，乔遇就打算带着林倾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走没两步就被乔妈叫住了。 “你带着倾倾去你隔壁那间客房就行，那间东西齐，我刚才又收拾了一遍。” “……” 看着乔妈毫无异状的表情，乔遇茫然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是哦！她家有客房来的！ 她的脸慢慢涨红了，对自己心里从始至终理所当然的想法感到无地自容。 也就是以为林倾会和她睡一间房。 好在乔妈提醒的及时！这要是已经把人带进屋里了那可就糗大了！显得她多居心不良！ 乔遇庆幸地松了口气，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带着林倾上了楼。 林倾只带了更换的衣物和最低限度的生活用品来，乔遇帮她拎着包，放到了客房里的凳子上，对她温声开口道。 “我就在隔壁，有事直接来找我就好。” 看到林倾点了头后她才退出房间，给林倾带上了门，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冲到洗手间洗了把脸。 ……之前和林倾一起睡那是因为林倾在国外不适应！现在都回来了还胡思乱想什么呢！不像话！ 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谴责了自己一番后乔遇才放过自己，忙忙碌碌地去洗了个澡，冲去满身的疲惫和心中的杂念。 洗完澡后，一身清爽的乔遇才终于有了独处的思考时间，能用来深入思考她今天得知的惊天大秘密。 “喂，这位系统，关于男女主的妈妈们在一起了这件事，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南……南无……” 听起来是无话可说，大概是心如死灰想遁入空门的意思吧。 乔遇头痛地捏捏眉间，皱着眉说道：“这件事最让人在意的不是她们竟然在谈恋爱……而是这件事本身绝对不是受我影响才导致的。”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 面对还没想明白的系统，乔遇耐心地解释着。 “林倾和从烨没有互相喜欢，这里面可能有我的原因——毕竟我一直和他们俩在一起，会影响到他们也是合理的。” “但我和这两人的妈妈接触少之又少，就连和她们普通聊天的次数我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根本不可能会对她们的恋爱选择产生影响。更何况这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可是从高中时期就开始的诶，这跟我就更沾不上关系了。” “说的直接一点。”她顿了顿，一针见血地说道，“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书里的原剧情。” “……” 系统一时陷入了当机状态，半天没说出话。 “你们这本书好奇怪啊……普通的言情小说应该不会让男女主的妈妈们走到一起的吧……” 乔遇不住犯着嘀咕，找不出这样设定的合理性。 “……难道说在作者身处的那个世界里，言情小说这样写是很正常的操作？” “我、我觉得应该没有这回事……” 重新启动了的系统虚弱地说道，心中充满了虚无。 事到如今，它这个本以为对剧情了如指掌的系统已经完全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比如这件二十多年前的秘辛它就一无所知，感觉统生观都受到了动摇。 “……令人费解。” 这番讨论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最终以乔遇的这句话作为结束。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已经基本告别言情小说了。 好家伙，这发生的事桩桩件件都是那种乔遇写进文里就会被骂三页并掉一半满意度的事，这书根本就是要朝着百合小说的路一去不回头了吧。 她默默在心中吐着槽，从书包里摸出作业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刚写了没一会儿就听到房门被敲响了。 乔遇心中一动，飞快地跑到门口打开了门，果然看到是洗漱后换上了睡衣的林倾，一本正经地向她举起了张卷子。 “这个你写完了吗？没有的话，要不要一起写？” 真是万万没想到林倾到她家借宿还带了卷子……这就是优等生和她的差距吗。 受到了震撼，求之不得的乔遇忙点点头将她让进屋里，给领取在桌前又添了张椅子，室内一时充满了浓厚的学习气息。 而已晚的时间决定了这股学习气息持续不了多久，乔遇偷偷按亮手机看看时间已经要到十一点了，正踌躇着要不要提出到睡觉时间了这件事，一转头就对上了林倾欲语还休的眼睛。 好歹经历过了不少事有了些长进，乔遇此时突然福至心灵，脑袋一热脱口而出：“……你在我家的客房，适应吗？” 别问，问就是不适应。 于是乔遇如愿以偿（？）的和林倾再次睡在了同一张床上，躺得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乔遇，你睡了吗？” 但林倾显然没有要老实睡去的想法，一阵窸窸窣窣后就挪到了乔遇边上。乔遇靠近她的那半边身子都被她这声带着气声的“乔遇”喊麻了，头都不敢扭一下的嗯了一声，死盯着天花板默念心经。 “我有事想问你。” ……乔遇只有不详的预感。 她脑中警铃大作，已经没有空余去想“问就问离这么近做什么”，满脑子都觉得这要问的肯定是从林（指妈妈们）那对的恋情！ 这要是问了她可不能说吧？可是如果是林倾自己猜出来的，是不是说了也没关系？不，说到底为什么这事要来问她？要问的真的是这件事吗？ 她面上一时风云变幻，林倾歪着头看了看乔遇凝重的表情，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直接开口道。 “我听从烨说了，你上学期刚开学的时候想和他换位置对吧？” “……诶？” 林倾说出的话和她想象里的大相径庭，乔遇一愣，下意识转了头看向林倾，立刻被撞入眼帘的美貌晃了眼。 脑子里只剩下“好近！”的心情复杂的哀嚎声，乔遇勉强回想了一下，移开视线应道。 “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做足了准备的林倾斩钉截铁，神色认真，“还说了是给从烨一个天大的好处。” “……” 乔遇有点回过劲儿来了，开始觉得这个问题里藏着陷阱。 “我就想问一件事。” 林倾没有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是不是从那时开始，就想撮合我和从烨了？” 乔遇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了林倾想问的是什么。 要说的话答案当然是是，但在那之后等着她的问题毫无疑问就是“为什么”。 毕竟那时候她和林倾一句话都还没说上，甚至应该还不知道林倾住在从烨家这件事——那她那份撮合的心是从何而来的？ ……当然是从系统那来的，但这应该不能说吧。 嗯……？ 乔遇突然松开眉头，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不能说吗？ 第65章 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但有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乔遇脑子里进行。 “当然不能说！” 系统惊的机械音都高了八度，震得乔遇头嗡嗡响。 “为什么啊？” “因、因为……这是个大秘密诶！世界的真相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和原住民说！” 翻来覆去就只有这两句话，乔遇很快就听烦了。 “不，那我告诉林倾会有什么后果吗？比如这个世界明天就会毁灭之类的。” “…………那倒没有。” 系统四个字一字一顿说的颇不情愿，听到它步入叛逆期的宿主哼笑了一声。 “那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其实系统也不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但作为一个秩序工作人员，它总觉得说出来就不太对，忽然灵光一闪急急道。 “虽然对世界没有后果，但是！林倾知道这个世界是本书她只是个创造出来的人物之后她会怎么想！” “她一定会受到冲击的！宿主要三思而后行啊！”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乔遇自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心中多少有些犹豫。 正当她踌躇不前时，腰上忽的一疼，乔遇一转头就对上了林倾微带愠怒的大眼睛。 “问你呢，你都不理我。” 她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眼角眉梢迅速弥漫上一层委屈的神色，眼中水光盈盈地看着乔遇。 ……这谁能顶得住啊。 林倾这些日子对这种近似撒娇的技巧用的是越发得心应手了……乔遇感叹着，就算心知这大概是演技，但还是心甘情愿地中了计，忍着想把林倾揽进怀里的冲动开口说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 “想怎么回答我吗？” 她这话一出林倾就更不开心了，蹙着眉又向她挪近了点儿。本来她们距离就近，现在林倾几乎快要靠在她肩上。 “是或者不是，只有这两种答案。你是忘了，还是在想怎么……糊弄我？” 语尾有点危险的上扬了，乔遇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妙，一缩脖子脱口而出。 “是是是——不我不是说是在想怎么糊弄你……” “我的意思是说，我的确是那时候就想撮合你们俩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乔遇下定了决心，觉得这种严肃的事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说好像哪里不对，干脆一掀被子盘腿坐了起来。 林倾也跟着坐了起来，两人在床头昏黄的灯光下各自如临大敌般地相对坐着，让乔遇觉得这场景有些荒诞。 不算明亮的灯光也足够她看出林倾的面色不好，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有些东西说出来可能反而更好吧。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但在那之前，我想说点儿事。” 抢在林倾前，乔遇开了口，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室内含着一汪光，敛着眉眼，神情难得的冷肃起来。 “你和从烨是在小时候就认识的。” “从小学开始你和他就是同学，又是隔壁邻居，他那时性格孤僻不擅与人相处，就连你也是在他一次请假时好心给他送作业才和他熟起来的。” “从阿姨那时不在他身边，他家里只有佣人。从烨那时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说是只有你一个朋友也不为过。” “然后在五年级的时候，他突然转学了，从此音讯全无。” “你们再见面就是在这里，林阿姨因工作不得已带着你换了城市，在挑选居所的时候遇到了从阿姨，于是有了后续一连串的故事，但从烨却完全不记得你了，连带着儿时的记忆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说的没错吧？” 长长一段话说完，乔遇定定看着林倾，看到她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惊讶和动摇。 “……你怎么……是从烨他……？” “不，他到现在都还没想起来。” ……不过这两人好像都已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了，她倒是有点好奇从烨那个漏风脑子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看起来想不想得起来似乎都没所谓。 乔遇腹诽着，难得掌握主导权地向前探了探身，直视着林倾迷茫的双眼。 “话先说在前面，我可不是什么跟踪狂，也没有找过私家侦探调查你之类的。” “要说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坦诚地说道。 “这可能是个有点离奇的故事。” * 在听过乔遇的说明后，林倾进行了长时间的消化理解后才迟疑地开口道。 “……你是说，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对对，并且我到这里来的任务就是让你和从烨在一起。” 乔遇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隐瞒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事实，而是选择了更温和的说辞。只说她是从其他世界过来这里的，身上背着任务故而要撮合他俩云云。 啊，真稀奇，林倾竟然也会有这种不知该说些什么的表情。 她看着就笑了起来，眼睛亮亮地坐到林倾身边歪头看她。 “怎么，还是不相信啊？” “……给我点时间。” 本来只是想找乔遇随便问问，没想到这一问竟问出了个这么离奇的故事，林倾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眼前的超展开有些措手不及。 这话如果是出自乔遇以外的人的嘴里，林倾一定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如今乔遇说的有鼻子有眼，连她和从烨幼时的相识都知道，不由得她不信。再加上说出这话的人是乔遇，林倾天然就信了八分。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了。” 她很快决定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干脆地接受了乔遇的说法，追问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见到你的前一天。” 被林倾接受速度之快惊到了，乔遇惊讶地眨眨眼，诚实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这样啊，那我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你呢。” 尽管对原本的“乔遇”感到有些歉疚，林倾此时却还是松了口气。 “是啊——啊但是但是，原本这个世界的‘乔遇’也算是我哦。” 然后这份歉疚很快就被乔遇毫无紧张感的声音冲散了，林倾循声望去，乔遇正思考着该怎么解释而皱起了眉。 “……怎么说，就是这个世界‘乔遇’的诞生，是在我要来这件事决定之后。” “你看我原本也叫乔遇并且长相也就是这样哦，根据系——把我送来的人的说法，这个‘乔遇’就是为了让我能在这个世界好好生存而造出来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来的话，这里应该就没有一个叫乔遇的人。”乔遇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从烨的朋友应该就只有弥衣和陆遥。” “……” 林倾稍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是该害怕还是该庆幸。 怕的是乔遇背后的手似乎能大幅度的操控这个世界，甚至可以凭空造出一个人，并让所有人都察觉不到违和感。 庆幸的是，乔遇来了，并和她相遇了。 林倾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恋爱脑，但在意识到她原本的生命里可能完全没有乔遇这个人的时候，她却还是禁不住后怕了起来。 那样的话，她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送你来的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林倾缓声开口，眼中波光流转，“就是为了让你撮合我和从烨在一起？” “……是的。” 听林倾这么一说真是好不值一提的一个目的……啊但是想到这里是言情小说的世界那应该还是合理的吧……乔遇撇了撇嘴，在心中暗暗腹诽系统小家子气。 “那我现在没有和他在一起，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啦。”乔遇想了想，谨慎地斟酌着用词，“……至少现在还不会怎么样。” 她这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显然引起了林倾的怀疑。在对方无言的视线压力下，乔遇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招了。 “……只是对我可能会有一点影响。” “那个，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哦？” 在把接下来的话和盘托出之前，乔遇姑且试着给林倾打了个预防针，看到她不为所动的微微一笑。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 ……呜呼，那不就是不答应的意思吗，听起来已经预定要生气了不是吗。 乔遇自以为不留痕迹地向后挪了挪，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就是，我要推进这个任务进度的方式，说出来你可能会不太高兴……” “你想想，人出差回去都要写报告的对吧？” “所以我也得汇报进度不能让人家以为我消极怠工——” 她这一通铺垫收效甚微，林倾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目光中已经带上了催促。 想着既然要说不如早点说，乔遇心一横，咬着牙脱口而出。 “我在写你和从烨的——呃，同人文？” “……” 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此时这个房间里更难以言喻的沉默了。 * “……就是这样，我基本每周都得写一章来讨生活这样子。” 交代完了她写文的那些事，低着头正座在林倾面前的乔遇心虚气短，硬是不敢去看林倾的脸色。 其实也没有人要求她正座，是乔遇自己觉得她要说的内容太不像话了故而抢先摆出低姿态——啊脚麻了。 开始觉得坐不下去了，但又迟迟没听到林倾开口，乔遇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加上几句道歉，就听到对面传来了长长一声叹息。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嘶——” 乔遇宛如惊弓之鸟，立刻弹了起来连珠炮似的道歉，话说一半就被腿上的麻痒刺激的龇牙咧嘴，撑着身子蹒跚地换了个姿势。 一系列动作有点滑稽，林倾刚黯淡了一些的心又被乔遇搞得哭笑不得，她又叹了口气，默默摇摇头。 “我有两件事要问。” 听到林倾终于开了口，乔遇忙挺直了身体，做洗耳恭听状。 “一，你刚才说的对你的影响是什么？你的……同人文写不下去的话，你会怎么样？” ……一上来就问很难回答的问题呢，真不愧是林倾。 “没有能让老板们满意的方法的话……一直这样下去就会对我有惩罚。” 乔遇犹豫着，稍稍隐瞒了一部分：“具体的惩罚内容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概还挺厉害的。” 林倾好半晌没有说话，再开口时话锋一转。 “那先说第二件事。” 她说着向乔遇掌心向上伸出右手，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既然是我的同人文，总之就先给我看一眼吧。” “——” 乔遇一声“不要啊”的惨叫卡在喉咙里，脑中飞速运转着想该怎么拒绝林倾才合理，还没想出办法来，她再熟悉不过的那个光屏就唰的一下在二人中间展开了。 “……？！？！” 这突发事件惊得乔遇几乎失声，她惊恐地扫去一眼，光屏上的界面正是标着《情有独钟》标题的书封，甚至已经开始体贴地自动滚屏至第一章 。而林倾也同样还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光屏，视线不自觉地开始跟着文字的滚动移动。 “等一下等一下！！” 乔遇气血上涌，猛地扑了过去想挡住林倾的视线，结果因脚麻而没控制好身体，直接把林倾扑倒在了床上。 ““……”” 二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氛围一下子就奇怪了起来。 而就在这一片静谧中，乔遇脑中那个似乎带着点儿委屈和赌气的机械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事到如今，给林倾看看文章会有什么后果吗？比如这个世界明天就会毁灭之类的。” “就不会嘛，那有什么不能给人家看的嘛。” ——这个系统怎么这么记仇啊！小学生吗！ 乔遇心情激荡，但眼下的情景实在不容她和系统对骂三百回合。 毕竟林倾现在正躺在她双手撑起的空间里，墨发懒懒散在床上，睡衣有些乱了，半露出她雪白剔透的锁骨，正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她面上带着讶色，盛着夜色的眸子里散出无需自觉就能勾人心魄的涟漪。柔软的嘴唇微微张着，看起来很好亲。 ……想什么呢！自己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啊！ 她们俩为什么要坐在床上谈这么严肃的事？！这也太刚好了吧！绝不是她有意为之的哦！ 乔遇忙死命地摇了摇头挥去心中旖念，正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林倾却在这时候回过了神，浅浅笑了，如夜里突然盛放的月下幽昙，乍放的清丽轻易地慑住了乔遇的心神。 林倾皮肤很白，只要脸红就很容易会被看出。她泛起红的耳根说明了她此时也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游刃有余，却还是心情很好似的抬起只手轻轻触上乔遇的脸。 “……这件事，是不能写进文里的吧？” 啊啊，她们俩之间不能写进文里的事那可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乔遇说不出话，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将眼前人羞怯的笑容深深烙在眼底。 最初是觉得没有必要写进去，后来是乔遇渐渐开始有了私心。 这样的林倾，她希望全世界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第66章 要问乔遇想不想做点儿什么，她真实的想法绝对是想。 夜深人静，二人独处，再加上现在又是这么个姿势，身下的人还毫无防备地摸着她的脸，这种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的状况，乔遇简直觉得是老天在推她。 林倾漂亮的眼睛像是深沉的夜之海，诱惑着她再靠近些，去一探究竟。 乔遇几乎有十足的把握，就算她此时去亲吻林倾的话，也不会招致任何抗拒。 “咳！咳咳（重音）！” “咳什么咳啊你是个系统又不会感冒！” ……但她却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因为从她扑倒林倾的那一刻开始，脑子里的系统就非常刻意地咳个没完，并且愈演愈烈。乔遇怀疑她再不起来它就会咳的破音。 那种静谧暧昧的气氛被它搅和的荡然无存，乔遇磨着后槽牙在脑内骂完系统，姑且找回了一点理智，默默支起身体离林倾远了一点，谨慎地挡在光屏前。 “我腿麻了……不小心。” 她讷讷地向林倾道了歉，对方也撑着身体坐起来，也不去管自己身上蹭乱了的衣服，轻轻揉着手腕，状似无意地扫了乔遇一眼。 “你刚才弄疼我了。” ……话可不能乱说！ 那语调似嗔似怨，让乔遇恨不得立地念两段佛经化解自己又被勾起来的不安分心思，系统从善如流地开始给她播放大悲咒。 这对她真是效果拔群，在冷静思考后得出她刚才根本没碰到过林倾手的结论，乔遇神色端正温文有礼：“冤枉。” 就差口诵佛号在前面加上一句“贫僧”了。 这场景乔遇见过，在《西游记》唐僧到女儿国的那回里。 “就是你弄疼的。” “好好好是我的问题我错了。” 呜呼，这股佛心坚持不到两个回合就被林倾打败了。乔遇对此感到非常惭愧，但毫无应对办法，要有下次还这样。 被迫做柳下惠原来是这么难受的事，乔遇打落牙齿和血吞，十分想立刻解决自己危急存亡的问题然后和林倾互诉衷肠。 “嗯。” 欣然接受了她的道歉，林倾满意地点点头，松开自己白白净净毫无异状的手腕，向她身后一指。 “那你应该拿点儿什么来赔偿我吧？” “……”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乔遇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光屏，突然发现本来只有寻常笔记本电脑显示屏那么大的光屏不知何时悄悄扩大了两倍有余，她已经无法全部遮住了。 “系统你又在干什么？！” “哼。” 光屏呼啦一下又大了一圈。 对系统的控诉如石沉大海，它只对乔遇最初的那句问话回了一声哼，然后就开始闷不做声地摆弄光屏，大有股“我今天非得给林倾看到不可”的执着。乔遇束手无策，无助地看着最终成品如老师讲课时用的投影那么大的光屏，在脑中默默记下这个系统很记仇。 事到如今，她拦或不拦都是一样的。林倾已经在越过她的肩头看文了，乔遇无计可施，愁苦地退到了一边。 ……哎，还好她没写什么奇怪的东西。 * “‘早上从起床到出门为止都没能见到从烨，林倾本以为两人会一同上学，心中不易察觉的泛起一丝失落’……嗯。” “……” “‘他要订婚了？’，他？” “…………” “‘林倾的眼睛像是时光停驻的贝加尔湖’——唔。” “不要再读了求求你了。” 乔遇整个人在旁边越缩越小，满心都想要立刻从这里消失。 她刚才还想着没写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完全就是毫无根据的自信！ 在当事人面前，她写的东西根本就全都是奇怪的东西啊！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被自己笔下同人文的当事人当面朗诵更会让作者尴尬的事情吗！没有了！好想消失……！ 乔遇自抱自泣，在心中嘤嘤嘤地流下了泪水。 林倾则冷酷地对她的恳求充耳不闻，一点儿都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硬生生保持着这种“看到在意的话就会念出来”的状态把这本书目前的五十一章看完了，然后才看向瘫在床上看起来已经燃烧殆尽了的乔遇，神色如常地鼓了鼓掌。 “写的挺好的。” “……” 完全没有被夸奖了的感觉，乔遇眼神无光，感觉整个人已经要变成灰白色了。 而现在的林倾毫无怜悯之心，拽着她的胳膊让她直起身，指着文章界面上的两个圆球问她：“这就是你刚才说的评判分数？” “……是的……” 在精神层面上感到非常疲惫，乔遇呆滞地点点头，扫了一眼目前的数据，满意度稳在70上下，ooc度则在日积月累中变成了5，总体来说一片祥和，都还是很安全的点数。 “嗯——” 林倾敛起眉眼应着，无师自通地点开了评论界面，滑过几条就关上了。 她略闭了闭眼缓解因长时间阅读而产生的眼睛酸痛，乔遇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立刻殷勤地提出建议：“时间不早了，不然我们现在先去睡觉吧？” 不想和她聊文章具体内容的急切之心溢于言表，林倾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瞥去一眼，乔遇瞬间噤了声，可怜兮兮地低着头偷偷看她。 “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林倾叹着气说道，向光屏挥了挥手示意她不需要了，光屏就如有灵性般消散在了空气中，已经习惯了它的神异，林倾也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至于乔遇此时正在心中痛斥系统自作主张见风使舵这件事，暂且按下不提。 林倾看了看缩在床角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乔遇，心知她肯定不会先开口，又看到她在床的边缘上摇摇晃晃，总觉得像是要掉下去了。于是就向自己面前一指，说道：“坐到这里来。” 乔遇非常听话，挪到她面前端端正正地摆出了正坐姿势。 “……随便怎么坐都行。” 得她发话之后乔遇才小心翼翼地换了姿势，姿态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好吧，还知道她看了文章之后肯定会不开心，是好事。 林倾啼笑皆非，一方面想着她哪有那么吓人，另一方面又的确为心上人在偷偷写她和其他人的恋爱同人而感到滑稽。 她现在首要想做的不是向乔遇兴师问罪，而是问出那个自打她知道乔遇的秘密后就喷薄欲出的问题。 “也就是说。”林倾斟酌着说法，“撮合我和从烨这件事——包括写那些文章，对你来说应该算是一份没得选的工作？” 乔遇没有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答案，林倾的心脏跳速渐快，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抛出那个她在意的不得了的问题。 “……那你工作的时候，开心吗？” * 就算是经历过刚才的事之后脑袋不太灵光的乔遇，此时也意识到了林倾这个问题背后真正的含义。 是想问她的心意。 是林倾一路屡屡迫近层层剥茧，而她节节败退频频失守，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在得知了她的秘密之后，林倾当然不会放过这最后一击。 该怎么回答呢。 乔遇无声地吸了口气，屏着呼吸闭上了眼。 要说实话是非常简单的事，毕竟她的确为了这个强加过来的任务受了许多苦，有过许多尽管不情愿但仍然要去书写暗自恋慕的人和旁人的爱情故事，甚至故事里还有自己的出场，她只得将真实的心动掩藏在寥寥几笔的描写下让自己做一个称职的丑角。 她曾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打算拖着她这份单恋直到无疾而终。乔遇知道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事，喜欢一个人的结局是无功而返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在这世上要真心喜欢上谁就已经很不容易，与对方互相喜欢的机率又更加渺小。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乔遇想的很清楚。 而后来，她突然发现得到林倾垂青的幸运儿是她自己，这打乱了她一切的计划一切的安排，快乐的同时带来慌乱，从无法完成的任务里解脱的同时带来新的枷锁。 孑孓一身的孤独让她坚强，此时唾手可及的爱却让她胆怯。 “不开心。” 乔遇睁开了眼睛，沉声说道。 “我一点都不开心。” 她一字一顿说的分外清晰，抬眼看向林倾，眼神清澈又坦然，让林倾的心跳登时乱了序。 “但在我还没有想出来这个任务该作何解的现在，”乔遇没有停顿，如陈述事实般继续说道，“我就是一个暂时没有将来的人。” “所以。” 乔遇感到喉咙干涩，对着面色渐渐变得复杂的林倾稍稍低下了头。 “……在‘我一点都不开心’之后该说的话，我现在都还不能说。” 她希望她有能力能给林倾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即使在她心里那一切的事物加起来也比不上林倾的万分之一。 如果她没有那个能力的话，那乔遇至少希望能给林倾一个完整的，安稳的承诺。 而不是如履薄冰的，将每天都过的像世界末日前一天一般的爱情。 得林倾偏爱已经是她难以想象的赠予，林倾是如此的美好，是她莽撞中无意窃走了这个世界的宝物，若有万一她真的没办法留到最后，至少她能将宝物尽可能的原样奉还，不留下多余的印记和消不去的疤。 就算已经是昭然若揭的答案。 也依然不可说。 乔遇安静低着头，等待着林倾的判决。 “自说自话。” 出乎她意料的，林倾并没有沉默很久，开口时的声音也很平静。 “嗯。” 乔遇轻轻回应着，对林倾毫不客气的话语一一反应。 “不公平。”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说点别的怎么样？” “……” “不说的话那我就问个其他的，你在旅行回来之后，就应该已经意识到我喜欢的人是谁了吧？” “……嗯。”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明明知道了还什么都不说，明知道我——” 林倾平静的声音终于泛起波澜，被她立刻中止了，险险克制住她满腔复杂的心绪。 “——如果你一直想不出来办法的话怎么办？” “……诶？” 她话锋一转，乔遇愣愣地抬起了头，对上她交织着暗色的眼睛。 “如果你一直，想不出办法的话，怎么办？” 林倾放缓语速，重复了一遍问话，句尾终究还是不可控地颤抖起来。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乔遇的心登时揪紧了，眼睁睁看着林倾红了眼圈。 “……所以你抱抱我吧，乔遇。” 林倾强撑的冷静终于坍塌下去，露出她真实的脆弱和贪求，乔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林倾拥进怀里，将鼻尖埋进她的发间，恍然间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她怀中的林倾纤细又柔软，温顺地将手环在她的背上，偏着头蹭在她的脖颈间。 “——嘶。” 乔遇靠近肩膀的地方突然一痛，咬在她那里的始作俑者缓缓加力，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嘴。 “……疼。” “比不上我疼。” 林倾的声音闷闷的，却柔和了语气。 “原谅你了。” 被她这句话激的几乎落下泪来，乔遇将她拥紧，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好好想办法的……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嗯，那就给你在这个牙印消掉之前的时间。” “这也太短了。” 听着林倾一本正经的话语，乔遇不禁笑了。林倾根本就没下死力去咬，只让她疼了一会儿就作罢，估计她一觉醒来那牙印就要消得七七八八。 “可是我等不了太久了。” 林倾难得像个小孩子一般不肯听话，执拗地说道。 “乔遇，我等不了太久的。” “……嗯。” ‘我也是’三个字在乔遇喉头滚了滚，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无言地抱着林倾，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很突然，坦白过后带来了巨石落地的安心感，让她感觉心里被填的满满当当。 她喜欢林倾，想要和林倾在一起。 即使还有巨大的难题摆在她面前，即使她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愿望也在乔遇心里鲜明地彰显著它的存在感，并渐渐膨胀。 原本只是个强加给她的任务，她本该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然而到现在乔遇已经全然深陷其中，她的衣摆被玫瑰勾住，她心甘情愿成为了那朵玫瑰的俘虏，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然而。 第67章 从烨最近感觉有点奇怪。 这当然就指的是让他操碎了心的那两个人——她们的关系好像又发生了一些转变。 但是问他具体是什么表现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她们向来是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现在也依然如此，但从烨就是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 举例来说，比如某次课上乔遇的橡皮掉到了一旁，离得近的林倾帮她捡起来，抵还给她的时候二人指尖无意相碰，乔遇就跟过了电门似的大幅度的手一抖，把橡皮甩到了后面无辜的从烨脸上。 碰一下手指怎么了？之前动不动和人家十指相扣的时候也没见她反应这么大过。 再比如体育课上的休息时间，乔遇买了瓶新口味的饮料，喝了之后表情十分难以言喻，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她一边说着这个味道很难形容不如直接尝尝一边把饮料瓶向林倾递过去。结果林倾看看她看看瓶口，犹犹豫豫地正要伸手去接的时候乔遇突然一脸惊慌失措地收了回去，喊着我再去买一瓶跳起来就跑掉了。 那之后林倾的脸也红的很不自然，但问起来时她只说是热的，拜托，现在才刚四月份，时不时还有倒春寒的好不好。 以上种种数不胜数，明明她们之前比这些更过激的行为都做过了，事到如今行为竟然还会退化！ 这两人忽近忽远的距离感着实让从烨陷入了迷茫，直到在新一届的“林倾恋情助力大会”上弥衣一句话道破天机。 “——刚开始谈就是这样的，年轻人嘛很青涩。” 她看着笑眯眯的，笑容里却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力。 “在谈吧。” 弥衣眯了眯眼，笑容可掬地问道，明明应该是问句却说出了肯定句的气势。 从烨如醍醐灌顶，手上刚拿起来的鸡米花啪的一下掉在托盘里，激动地凑上前去。 “在谈吧！” 原本专心致志吃着汉堡的陆遥险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噎到，灌了一大口可乐才缓过劲儿来。虽然没跟上事态的发展，但也不影响他有样学样地转过头去。 “在谈吧？” “……你们之前明明说只是来享受一下垃圾食品，我才跟你们过来的。” 被围在话题中心的林倾表情十分复杂，感受着三人对她散发的无形压力，觉得手上的薯条放下也不是吃了也不是。 看到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放弃询问的打算，林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很遗憾，还没有谈。” “哈？” 从烨第一个跳起来质疑，气势汹汹地抱起双臂。 “那你们最近这个气氛是这么回事？” “是啊。”弥衣也难得积极地加入了战局，“是在演什么校园青春恋爱剧啊……看的人很心焦。” “唔，那些我是没怎么看出来……” 在他们中最粗神经的陆遥转了转眼睛，换了个角度进攻。 “但是今天难得乔遇没跟我们一起过来，我们就想打听打听进展嘛。” 其余二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三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倾。 林倾默默把薯条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嚼咽下，露出了得体的微笑。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逃走了？！” 不顾三人的大呼小叫，林倾迅速拎起书包向外走去，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麦○劳。 “……林倾是这么说的，你们怎么想？” 阻拦无果，眼睁睁看着林倾离开了，从烨面色深沉地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像个什么组织头目一样缓缓扫过另外两人。 “诶？我觉得是真话吧。” “怎么可能！你能不能偶尔也动动脑子不要听什么信什么！” 但这个头目自己心里已经拿定想法了，直接驳回了下属陆遥天真烂漫的回答。 “……我也觉得大概是真话。” “什么！！……那就是我的想法有问题？” 在听到风评靠谱的谋士弥衣说出与他不同的回答后立刻就动摇了起来，不顾陆遥小声地嘀咕着变得真快啊，从烨开始重新思考。 “嗯，确实，毕竟林倾没有什么要隐瞒我们的理由嘛。” 并且很快说服了自己。 “嗯……” 弥衣回应着，心不在焉地往外挤番茄酱。 “是啊，虽然还不知道她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拿起根薯条，饱蘸番茄酱后狠狠咬下一口，嚼的动作像是和这截薯条有什么深仇大恨。 “……说真的，她们俩到底什么时候能成？”三人面面相觑，纷纷愁苦地叹了口气。 * 对麦○劳里后续的微妙消沉气氛一无所知，林倾回到了家，推开自己的房门。 “啊，你回来啦。” 书桌前的乔遇应声回过头，对她打了招呼，面前的光屏上是码到一半的文。 “散场之前和我说一声就好了，虽然我们家的司机叔叔已经回去了，但我可以打个车去接你的。” “没事的，那也太麻烦了。” 想了想乔遇毫无戒心地等在外面接她，然后被与她同行的三人逮个正着的样子，林倾怎么想都觉得她们两个很难能从那三人的盘问里脱身。 看到了乔遇，林倾的表情就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脱下外套坐到乔遇身边，扫了一眼屏幕。 “快写完了吗？” “没……还有一半。果然太久没写了手会生疏……” 她说着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双手，伸了个懒腰，骨节处发出两声脆响。 是的，乔遇正在林倾的房间里写文。 今天那几人在学校时是对她们两人一起提出的邀约，但乔遇拒绝了。对他们只含混地说了她今天有事，只有林倾知道具体的原因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存稿发完了。乔遇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赶紧写文先苟一苟。 而在事情都已经摊开了的现在，乔遇写文的状态绝称不上好——在这种情况下还让她写林倾和从烨谈恋爱的故事，这简直就是个惩罚游戏。 于是她磨磨蹭蹭写到现在，眼看着这周已经过去了大半，更新还没有着落，只得抓紧时间加班加点。 至于她为什么会在林倾家里—— “林阿姨刚才出门去了，说是和从阿姨……嗯，有约。” 乔遇顿了顿，忙添上句话掩饰她的不自然。 “但是饭已经做好啦，说让我们自己热热吃。” “嗯，我知道了。” 林倾不觉有异，感叹道。 “妈妈和从阿姨关系真好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她有这么亲密的朋友。” “……是啊，关系真好啊。” 乔遇干干应着，不露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她现在暂时在林倾家做一名食客。 乔爸乔妈都是大忙人，在家和不在家的时间能保证五五开已经很不容易了，乔遇也习惯了时常独自用餐的晚上。 在林倾去她家留宿的第二天早上，乔爸乔妈就要奔赴遥远的城市出差。才刚刚互明心意，林倾当然不会对这种状况视而不见，当即就向乔遇发出了邀请。 于是现在每天放学后乔遇都会到林倾家吃饭，一起写完作业后才会回到自己家。 林妈也曾善意地表示过留宿也没关系的，但乔遇和林倾目光一碰，都默契地没有接话茬。 ……怎么说呢。事情都说开了之后，反而好像比之前更束手束脚的了。 之前她们俩隐在友情的外皮下，好像做什么亲密举动都是正常的。比如牵个手啊，拥个抱啊，大家都是女孩子，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再正常不过。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彼此都知道这份情感不单纯，于是也都开始在意这样的亲密会不会显得心思不正。 如何保持恰当的距离感成了乔遇近日来的难题，太远了她难受，太近了她怕林倾难受，这中间的度就很难把握，到现在都还在摸索阶段。 说来好笑，她和林倾连表明心迹的时候都是在床上，这一下床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重大改变，说出去很难不让人想歪。 但实际上她们现在是连牵个手都要犹豫再三的关系，小心翼翼地像是初中生在谈恋爱。 “不不不，还没谈呢！宿主你刚才是在乱想吧！” 这状况也有时常在乔遇脑子里像这样紧张兮兮三令五申的系统的功劳。在那天之后，乔遇觉得她活像是在带着不许孩子早恋的过保护家长一起与林倾相处，三不五时的就要敲打敲打她，着实让她头痛的很。 比如现在，饭后她与林倾并肩写著作业，只向林倾问了道题二人稍挨近了一点的功夫，乔遇就一个激灵皱起了眉。 “……怎么了？又是你的‘监视者’？” 林倾察觉了她的异状，有些好笑地望着她。 “嗯，突然开始给我念佛经了。” 乔遇叹了口气，无奈地敲敲脑袋让它停下。 既然已经和林倾说了那么多，没理由再瞒着系统的事。乔遇将系统包装成了住在她脑中的监视者，将它的功能等等都和林倾交代了一遍。 “……真是严厉啊。” 林倾说着轻轻笑了，抬起手过来帮她揉着太阳穴。 这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系统在林倾碰到她的一瞬间就没声儿了。 “……” 这是在搞什么鬼…… 乔遇迷茫地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过来，在脑中不客气地揭穿道。 “喂，你刚才是看到你的行为反而让我们两个更亲密了，所以才罢手的吧。” “诶？！” 似乎完全没想过会被看穿，系统发出了一声非常人性化的惊呼。 “不不不不是哦？人家才没有这种想法呢？” “这是动摇到人格都变了吗，说实话有点恶心。” 乔遇毫不留情，系统嗷的一声开始干嚎。 “不行的啊宿主！再这么下去到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啊！！”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乔遇被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时无法直视身边面色疑惑的林倾，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意自己，继续和它纠缠道。 “你要是不懂就不要乱说！” “我懂的！”这话一下子不知道又刺中了系统哪根脆弱的神经，它立刻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钻起了牛角尖，“我知道女性之间也是可以的！不外乎就是道具和手——” “哇——！哇——！” 乔遇在脑中疯狂大喊盖过它未完的话，感觉热血上涌，脸红的发烫。 “你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我们才没到那种关系呢！” “……诶？不做吗？” “你为什么又一副很遗憾的语气啊？！” 被反复无常的系统闹了一通，乔遇真的很难理解它的思维方式，把自己累得够呛。 “嗯……我现在好像是有点奇怪……” 察觉到乔遇莫名的心情，系统的声音可怜兮兮地低了下去。 “我一方面觉得宿主和林倾谈恋爱绝对不行，一方面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哈？！我是不是中了病毒？！” “诶你竟然是能中病毒的那种存在吗——你是说哪边是病毒？” 系统对乔遇冷静的回复一时语塞，严肃地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地说道：“……我觉得应该是绝对不行那边？” “……” 乔遇欲言又止。 “嘶是这样的吗，好像又不太对……嗯……” 决定先把陷入纠结的系统放在一边不去管，乔遇默默坐下，对上林倾关切的目光。 “聊完了？” “嗯，它好像正站在某个重要的人生分岔口。” “……？” 系统刚才那些污言秽语当然不能和林倾说，乔遇轻轻带过，笑道：“我看它一时半会儿是想不明白了。” “总算是没人打扰我们了。” 天地良心，乔遇说出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话一落地，室内的氛围就变得粘稠起来，乔遇这才察觉不对，忙摆摆手要解释：“我不是——” “……所以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 没有理会乔遇的解释，林倾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不然你的监视者为什么突然给你念佛经。” 她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长长墨发懒懒披在肩头，眼睫慵懒地扇着，勾出些动人心魄的涟漪。 让人移不开眼。 “……没办法。” 乔遇用同样的语气回过去，似是开玩笑般说道。 “只要看着你，我的心思总是好坏参半的。” 没料到乔遇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林倾呼吸一滞，睁大了双眼，却看到乔遇一击即退，已经握着笔正襟危坐地开始写题了。 她看着对方渐渐红了起来的耳朵，也低下头握住笔。 “……又没叫你忍”。 听到身侧传来的轻声话语，乔遇手一抖，差点在练习册上画出一道来。 做不习惯的事真是很让人害羞，乔遇感到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第68章 突然增加了和林倾的相处时间，乔遇大部分时间是很开心的。 至于为什么说是大部分时间，这主要是因为她这些日子背着一个写文的任务——当然基本上她都是在回家后独自完成的，但架不住林倾是个十分严谨仔细的人，所以…… “我在这里绝对没有这么想过。” “……不，这是必要的艺术加工，还请您多多谅解……” 美其名曰是替她检查错字实际上是在提出抗议，看着林倾满脸不服气地指着光屏上文章的某处，乔遇低眉顺目，姿态放得非常低。 “哼……这样写的话你的满意度就会上升吗？” “大、大概吧……” 毕竟从她的读者们的评论来看，大部分人都很吃暧昧这一套。尽管实际上的进展一厘米都没有，但评论区还是大篇叫好，纷纷夸奖她情感细腻文笔好，甚至还有人鼓励她不要为了服务读者而让感情进展太快，乔遇心想放心吧这书有感情进展算她输。 评论区顺着滑下去一页能有半页是“嗷嗷嗷磕死我了”，剩下半页掺杂着对乔遇这个角色的不满和对作者本人的夸奖，由于看多了心中的感情会非常微妙，于是乔遇大概半个月才会不情不愿地点开一次评论区。 但林倾这些日子倒是看的挺勤的，她又点开评论区翻了几页，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好像的确是这样。”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看到她敛着眉眼接受了现实，乔遇松了一口气，试探地问道：“那我就先把这章发出去了……？” “……” 林倾不说话，又切回到文章界面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不行。” 出乎意料，带着理解神色的林倾却说出了拒绝的话，乔遇正不知所措，就见她将眼睛从屏上移开向自己看过来，目光清澈又无辜。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不如更彻底地修改一下吧。” “……” 对她这句话，乔遇只有不好的预感。 * 接下来修改稿子的一个小时里，乔遇像是在接受一场甜蜜的刑罚。 “嗯，我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想——能牵手就好了。” “……” 她的女主角慷慨地把最正宗的心理活动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但乔遇却迟迟无法去写。 比如刚才那句话，林倾说的是飞机起飞时她的想法。 ……所以她们后来不是牵上了吗，还牵了一路。 “还有这里，我一方面是觉得日式旅馆不太习惯，而且旅馆里只有我们这些人，总觉得有点恐怖，还有就是……” 林倾话说一半没说下去，乔遇偷偷看去，发现她悄悄红了耳根，见乔遇偷看过来就羞赧地瞪去一眼，眼带嗔意，毫无杀伤力。 也是啦，毕竟林倾指着的是那天夜里回到房间后乔遇杜撰的林倾对旅行第一天的感想，林倾后半句话虽然没说出口，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个可不能写进文里。” 写进去了被读者打问号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让乔遇本人去写她们俩第一次在一起睡的体验，这也太为难她了，她会爆炸的。 “我知道，那你就把心理活动里的人名换一下不就好了。” 看完了全文对乔遇的写作手段了如指掌，林倾理直气壮地一挑眉。 “你的读者不是就喜欢看这些吗？” “……” 说得好有道理，乔遇竟无言反驳。 于是在女主角的亲身指导下，乔遇对全篇林倾的心理活动进行了更加细致的修改。 这实在是一份非常磨人的工作，毕竟她手上写出来的是林倾在想着从烨，但心里门儿清实际上林倾那时想着的是谁。 “所以你那个时候，是故意来找我一起睡的……？” “……不知道，自己想。” 哎呦不好又惹到林倾了，乔遇忙闭上嘴自己参悟。 等到修改完成，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彼此不敢看对方，暗中观察了半天情况的系统冷不丁说道。 “……这是在告白？” “不是的。” 虽然条件反射一样的反驳了系统，但乔遇完全是恼羞成怒，立刻转移了话题。 “写完了！你快给发出去！” “好的好的~” 系统利索地完成了任务，还哼起了小曲儿，听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像中病毒了一样。” “不是的！是病毒已经被我除掉了才对！” 系统语气颇为自豪，中气十足地说道。 “宿主和林倾很配嘛！那就够了其他的都靠边站！呀嚯！” “……” 要乔遇简单形容一下它的转变的话就像是从守序中立变成了混乱邪恶，系统似乎做出了它人（统？）生分岔路的选择，已经完成了彻底的蜕变。 虽然这种蜕变按理来说是对乔遇有利的，但乔遇其实心里真实的想法是——这波大概是病毒赢了吧。 她很明智地没有说出口，听到系统继续欢快地说着。 “所以我以后不会再给宿主念佛经打扰你们了！放心吧！” “啊但是但是，为了能和林倾在一起，宿主还是要记得想办法把满意度这个问题解决掉哦？” “到时候才能更好的谈恋爱嘛！然后生米煮成熟饭要记得在成年之后——” “这句话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没了佛经的骚扰，乔遇在另一种角度上又头痛的不行。她不再理会系统，看到光屏的界面已经跳到了新章节发表完成的界面。林倾正默默盯着上方的满意度圆球看。 “……哇，涨了呢。” 也跟着看过去，乔遇喃喃地脱口而出。 圆球的数值很快就有了变动，开始缓缓上涨，直到75才不再变化。 整整涨了5满意度……看来有女主角亲身帮着改自己的同人文就是不一样。 “好快啊。” 林倾的关注点却不在涨幅上，微微蹙起了眉。 “才发出去几分钟而已，几乎可以说是即时的变化了。” 她点开评论区，看到已经有了几页新评论，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这些读者……是哪里的人，你问过吗？” 林倾突然问道，乔遇一惊，为不暴露这里是书中世界和外面流速不一样，斟酌着说道。 “……应该是我那个世界的人吧？” “嗯？不是哦。” “诶。” 意料之外，脑中的系统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乔遇下意识发出了声呆呆的语气词，忙捂住嘴，面对林倾疑惑的目光摆摆手，先和系统交谈道。 “不是吗？” “嗯，因为原作者所在的世界和你们两个人都不是一样的嘛。” “原来还有这种设定的吗？？为什么之前我都没听说过？” “不，因为宿主你也没问过啊。而且之前有病毒的我好像把这个信息列为没有必要说出来的那种。” “……” 乔遇感到有些迷茫，回了回神转向林倾。 “好像也不是我的世界的人……” 虽然拿到了这个新信息，但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处。乔遇茫然地看着林倾，对方沉吟半晌继续问道。 “那满意度具体是怎么算的呢？” “啊，这个我之前也问过，说是读者看完每章的末尾会有选项，也就是说全凭读者阅读之后的主观意志——就像评分一样。” 听了乔遇的回答，林倾很快又问道：“那就现在只有整数的表现形式来看，是按四舍五入来判断满意度的数值的吗？” “我的意思是，是满意度只要降到0.5以下就算是0，还算说只要有一个人给了满意，就不算是0？” 这个问题乔遇还真没想过，还没去找系统问，脑中就立刻响起了元气十足的机械声。 “交给我吧！我来说明一下！” 脱胎换骨的系统格外积极，在乔遇脑中急急地开始说明。 “是这样，虽然每一章读者们都可以选满意或者不满意，但落实到最后的满意度显示上其实都是以最后一次选择为准的。” “首先，的确是四舍五入没错，满意度只要降到0.5以下就算是0。” “但我们不是直截了当的按读者人头数来算平均点的——这里有一套非常严密的计算方法，简单来说的话就是读者每个人对满意度的影响占比不同。” “比如有些读者是从头到尾看下来的，那她的选择占比就会比较大。同理，跳章或者只看了最新章的读者占比就会比较低。”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复杂的回答，乔遇打起精神听着系统献宝一样喋喋不休讲了半天它们的算法多么多么科学多么多么保证作者不被恶意刷负，最后终于落到实处。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是最忠实占比最大的读者，也不能做到单凭她一个人的满意就让满意度上升0.5。” “哈……” 乔遇将它的话大致向林倾复述了一遍，看到她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 “……那这条路看来走不通啊。” 林倾紧蹙眉头，喃喃道。 “联系不上读者就没办法说服或者收买他们，至少要有0.5以上的满意度才行，如果把宝只压在大数据上是不是太无谋了……” 看着她为自己紧张谋划的样子，乔遇心里倏忽化成一滩水。 原本只能孤军作战，现在身边却有了陪伴。 这感觉真好。 尽管知道有些不合时宜，乔遇还是高兴了起来。站起身走到林倾身后，殷勤地给她捏起了肩膀。 “放松一点，你看，今天的满意度不是涨了吗，正常来说我还能苟好一阵子呢。” 听了她的宽慰林倾神色稍霁，但仍敛着眉眼，轻声道。 “……因为，我想要谈恋爱了。” 被这直球打的措手不及，乔遇一下子僵住了，听到系统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是说这家伙的生存方式也太极端了吧！ “乔遇。” 林倾唤了她一声，垂下眼，突然紧张起来。 “你在原来的世界里的时候……有过恋人吗？” 这个问题，从乔遇坦白她的来历那天起，林倾就挂在心上，但总觉得说出来像是在质问，故而一直没有问出口。 林倾也很清楚，在她和乔遇不曾相识的时间里，如果说乔遇有过恋人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她不该也不会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感情。 但扪心自问，说她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时至今日，她突然感觉难以抑制而说出了口，正有些懊恼的时候，就听到了乔遇轻松到让人泄气的声音。 “当然没有过了。” “……唔。” 语气太过随意让林倾感觉自己之前做的那些心理建设都是白费功夫，她一下子害羞起来，挣脱乔遇握住她肩膀的手，转过身去看着乔遇，破罐破摔地继续问道。 “喜欢的人呢？也没有吗？” “没有啊……我一直对这种事不太在意的。” 乔遇顿了顿，下定决心般开口道。 “……是到这里来之后，才不知不觉开始在意的。” “……” 心跳登时漏了几拍，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林倾不去摸也知道自己脸上肯定很烫，掩饰般地低下了头。 这种像是哑谜一样的隐晦告白，就让她开心满足到不能自已。 这是爱上了一个人的乔遇，只有她，只有她能看到。 这种隐秘的独占欲得到了满足，让林倾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是那么贪恋着乔遇略显笨拙的示好，这让她连难耐的等待都可以甘之如饴。 第69章 这段日子大概是乔遇到这个世界以来过的最坦荡的日子。 不用费劲的想借口打听男女主的相处细节，不用躲躲藏藏地隐瞒自己的心思，甚至连世界的秘密都说出去了大半。若不是还有件满意度的事还没解决，乔遇觉得自己简直可以说已经到了人生巅峰了。 而这件事让她和林倾都陷入了苦战。好在现在并不算是很火烧眉毛的状况，她的读者们一如既往地为她叫好鼓励，全然没察觉这篇文下正酝酿着一场颠覆性的风暴——在这件事上，乔遇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她们的。 “这有什么办法！又不是说宿主给林倾下了药才导致这个状况的！要说有错那也都是世界的错！” ……而系统则已经彻底脱离框架无所顾忌了，大喇喇地宣扬着错的是世界的理论，非常肆无忌惮，乔遇有时甚至会担心它会不会有一天被更上级的系统召回返厂重修之类的。 同时，作为一名高二下学期的学生，她们的学习任务也日渐繁重。还没有做好将来打算的异世界来客乔遇也不能怠慢，在没有去林家当食客的日子里也时常和林倾在自习室里一同学习。 “这里连上这条辅助线就会清楚很多。” “噢噢，厉害！” 这天，在林倾的悉心教导下又解出一道几何题，乔遇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这些你之前应该是学过的吧？” 讲完题之后林倾没有马上转回去，而是意有所指地对乔遇说道，乔遇一愣，随即意识到她是在说以前自己在原世界的时候。 身在自习室，屋里还有不少其他学生，乔遇不好说的太直白，只模棱两可地苦笑道。 “嗯、嗯，学应该是学过……” 在前些日子林倾问起乔遇在原世界有没有过恋爱经历后，乔遇就自觉地把她在那边的年龄身份云云都交代了一遍。得知了她原本是个大学生这一惊人事实，林倾现在时不时就会拿这件事打趣。 “忘记了的话多少次我都会给你讲的，但最后高考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记住才行啊。” 林倾说着，目光意味深长。 “在其余的时候我都可以等你，只有那时——我是不会说我会等你的。” “当然。” 乔遇坦然地点点头，并没露出什么意外神色。 不如说如果要林倾在高考的时候为迁就她而少考几分或者像网上的段子那样不写最后一道大题——那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怕不是要以头抢地羞愧而死。 “不用等我，我会好好努力追上去的。” “……嘛，实在追不上的话，退而求其次考去同一个城市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话刚说完立刻就没了底气，林倾被她逗笑了，含笑说道：“怎么还没考就先给自己找后路啊。” “不，因为你真的很厉害……” 想想上一次考试里林倾还考到了年级第一的骄人成绩，乔遇又是感叹又是为她骄傲， “要知道我学了这么久学到的其中一件事就是，第一名一定是需要一些天分的。” “唔，乔遇同学是在夸我聪明吗？” “不全是，毕竟林倾老师是又聪明又努力嘛。” “……” 她最近这种话越发的张口就来了。林倾害羞起来，轻轻哼了一声转回去，口中嘟囔道：“……油嘴滑舌。” 乔遇赧然地摸摸鼻子，也重新将注意力投回习题集上。 “……请问，您二位还记得我也在这里吗？” 侧前方传来的弱弱声音打断了乔遇的注意力，她一抬头，看到了满脸虚无的从烨。 他踊跃报名参加自习室复习小分队的时候还挺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就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乔遇不明就里地点点头问道。 “嗯，当然记得啊，怎么了？” “不，你们刚才那样居然是还记得的表现吗……” 他面上古怪地皱成一团，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哎，好吧好吧，把我往后排排也可以就是了……” 从烨看向乔遇的表情很有几分幽怨，乔遇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从他表情中看出了“重色轻友”四个大字。 乔遇表情平静地眨了眨眼，只当做是自己的错觉。 “你们刚才是在聊考大学的话题吧？那也问问我嘛。” 被忽视了的从烨只能自己硬cue自己，乔遇从善如流，很配合地握住笔往他那边一递做采访话筒状。 “那么从烨先生，您对高考后的去向有什么考虑呢？” “嗯，我还没开始想。” ……那问不问他有什么区别啊。乔遇一脸没劲地收回笔，决定无视这个搏关注的人抓紧时间写题。 “别就这么不理我了啊！” 从烨哭哭啼啼大吵大闹（在不影响其他桌的范围内），亏得林倾这样还能面不改色地写题，眼都不抬一下，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乔遇是被他烦的没办法了，只能再次出手应付他。 “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简直就像是家里养了猫之后感到失宠的狗。” “你这个比喻真过分啊！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也差不多？” 反驳到一半突然认同了，从烨闹着别扭拍拍桌子。 “乔遇，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是吧？” “竟然是疑问句？！”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第一个问题就被击沉了，从烨消沉地趴到了桌上，眼泪汪汪地控诉乔遇。 “你们两个最近总是单独在一起还神神秘秘的——这个我是能理解啦。” “但是乔遇你最近对我很冷淡诶！上学期你可不是这样的！不是还经常主动找我聊聊天什么的吗！” “……唔，那是……” 大多数时候是为了取材而打听他和林倾的相处……乔遇已经感受到了林倾戏谑的目光，她明智地闭紧了嘴，继续听着从烨的控诉。 “然后！现在你是不是连我的生日都想不起来了！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哇结果还是说出来了，乔遇闭了闭眼，在心中对他的指控供认不讳的同时又生出了疑问。 “你的生日？” “是啊！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 看着对方满脸悲愤受伤的样子，乔遇默默找系统确认了一下，迟疑着开口问道。 “……你的生日不是在五月底吗？现在还有快一个月诶？” “我才不——管——呢！你去年生日的时候我可是提前好久就开始准备你的礼物了！” 这倒是真的，乔遇十月份的生日，大概在八月底时从烨就开始有意无意地向她表示他多么多么精心地准备了礼物，让她好好期待。 等到终于把礼物交给她的时候，乔遇看看从烨死死盯着那身假面○士皮套的艳羡表情，从心底里生出一句疑问：你就不能给自己也做一套吗？ 并且面对着他那样的神情，乔遇实在说不出口她对特摄英雄其实不是那么感兴趣。 “所以，我今年的生日——” “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 “你可不能忘了——什么？” “我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诶、诶？真的？” 从烨一下子多云转晴容光焕发，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情绪转变之快看得乔遇不禁咋舌。 “真的，你想要的话我明天就可以给你送过去。”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还是再等等——是什么呀？” “我看你明明就很想要嘛。” 从烨的世界真是十分单纯非黑即白，三两下就被乔遇哄好了，哼着小曲儿开始写题。 但乔遇这边又摊上了新事，她身体左侧伸来一只笔，笔尾在她手背上轻轻捅了两下。 “……你给他的生日礼物准备的那么早啊。” 糟糕，这次是她的女主角晴转多云了。 这可比刚才的状况严重级别高得多，乔遇一下子慌了神，忙开口解释道。 “不、这是正常的礼尚往来——” “我的礼物就是生日前几天才去店里买来的呢。” “……” 虽然实际上要给林倾的礼物也是乔遇提前很久开始准备的，但毕竟最后送出去的就是那份耳钉，让乔遇无可辩驳。 本来说到这件事她就是理亏的那边，乔遇只得举起双手投降。 “原来那份礼物我还好好留着呢，本来是打算找个特殊日子再送给你的，如果你现在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送出手。” “特殊日子？” 佯装生气的林倾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一时间忘了生气，好奇地问道：“是指什么时候？” “啊……” 乔遇突然表现的窘迫起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左顾右盼了一番才向林倾凑过去，贴到她的耳边。 “……五、五月二十号或者、二十一号……之类的。” “……！” 被她温热的吐息和话语内容刺激的一阵麻痒，林倾身躯一抖，两人都像触电了般齐齐退开，乔遇慌慌张张的，没注意让凳子发出了略显刺耳的拖移声，忙向听到声音侧目过来的众人低头致歉。 林倾看着正结结巴巴地和从烨解释是不小心的乔遇，既有些羞恼自己总是轻易地被她打乱了步调，又为她竟怀有这样的心思感到隐秘的欣喜。 乔遇这个人真是…… 手段还很稚嫩，但似乎已经在学着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恋人了。 “啊，对了！” 她纷繁的思绪被从烨的声音打断，二人齐刷刷向从烨看去，对方神秘兮兮表情雀跃。 “听我妈说，为了庆祝我的生日，虽然还没有彻底改建完成，但可以破例给我们开放一部分设施去试玩一下。” “……嗯？你是说什么？” “喂，你不会是忘了吧。” 看着一脸迷茫的乔遇，从烨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兴奋的声音。 “是‘梦之城’啊！‘梦，从遇见你开始’的那个梦之城啊！” “这个宣传语还没改掉吗？” 乔遇还真的把这件事忘了，毕竟后续发生了很多事吸引了她的心神，让她忘记了她手上还有一座游乐园——哇这么一说她好像还挺奢侈的。 “是什么时候开放？” “说是去的前几天先和我妈说一声就行，我们喊上陆遥弥衣她们一起去吧？反正是去试玩，也用不上金卡。” 乔遇和林倾对视一眼，都没有异议地点了头，从烨高兴了，当即就开始翻着日历寻找哪个周末最适合出游。 游乐园啊…… 想着自己好像从小学之后就没有再去过这种场所了，乔遇一时还有些感慨。 但想想小时是和父母去，现在是和朋友……还有喜欢的人一起去，这性质好像不太一样，乔遇突然感到有些紧张。 怎么办？要做做功课吗？去游乐园玩有什么讲究吗？ 比如坐云霄飞车的时候是不是不能戴配饰？玩海盗船之前是不是不能吃东西？这个年纪还坐旋转木马的话是不是有点幼稚？ ……还有，如果、她是说如果的话。 在摩天轮上接吻的时候，是不是睁着眼比较好？ 第70章 怀着不太单纯的想法，乔遇等人迎来了梦之城的试玩之旅。 五人约好了碰头时间，直接在梦之城门口会合，有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并为他们说明了此次开放的可游玩项目是哪些，随后就离去了，留他们五个自己商量去玩什么。 “说起来。” 在这之前乔遇还有一件更在意的事，转头看向从烨。 “……你带这个来是要干什么？” “嗯？这不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不，我送你的是全套的钢○侠盔甲，你现在就只抱来了一个头盔。” 是的，从烨今天打从一露面起就抱着个钢○侠的头盔，见过盔甲全貌的乔遇怎么看怎么不得劲，感觉他像抱着个头似的。 “啊，我其实是想戴上过来来着，但是视野实在比较狭窄，就先摘下来了。” “……真的假的，那你怎么不干脆直接穿上全套过来算了？” “因为我妈不让。” “……” 竟然真的有考虑过吗。乔遇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听到从烨惋惜的话语，陆遥跃跃欲试地凑过来，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羡慕。 “从烨，从烨，给我戴一下试试嘛！” “真没办法……给你，小心点别弄坏了哦！” 男孩子们围着头盔欢快地打成一团，感叹和称赞声此起彼伏，乔遇不动声色地挺起胸膛，为自己的礼物选择感到非常满意。 “怪不得你要提前准备……” 女孩子们自然的也凑在一起，林倾对乔遇笑着，弥衣收回看男生们像看隔壁熊孩子追跑打闹一样的目光，感叹道。 “乔遇的礼物准备的还挺用心的，不像我。” “你送了什么？” “就网购了个零食大礼包直接填的从烨家地址。” “……”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有弥衣的特色就是了。 两拨人各自聊了一会儿，很快就陷入了寂静。 要说为什么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么空旷的游乐园来。” 从烨的话语落地都没个响儿，众人默默点头，在游乐园欢快的背景音乐下，门口处孤零零的五个人显得格外凄凉。没想到独占游乐园竟然是这样的感受……！没有了熙攘的游客和喧闹的人声，游乐园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说呢，就是让人有点高兴不起来。 “怎么办？我们先去玩点儿什么吧？” 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乔遇首先打破了沉默，林倾点头附和。 “是啊，应该也有那种不需要人多也很好玩的项目吧。” 乔遇心念一动，脱口而出：“比、比如摩天轮？” “谁来了游乐园第一个项目就去玩摩天轮啊！” 本日领队从烨此时打起了精神，把乔遇刚探出头的那点儿心思浇熄了。 她默默远眺着远处不动如山的巨大摩天轮，只能望轮兴叹。 从烨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神采奕奕地一挥拳。 “我们找刚才那个姐姐问问吧！哪些项目是适合几个人一起玩的！” * “……这里的确是不需要人多呢。” “嗯，不如说是人越少越好。” 一行人站在项目入场处，望着上方鲜红欲滴的“鬼屋”二字招牌，一时间除了乔遇和从烨的呆滞对话，谁都没能说出话来。 在找到那位引路的工作人员并提出诉求后，她就亲切地把他们带到了这里来，并不由分说地说着她先去做准备就走了进去，留下在外面呆住的一行人，整个场面颇像是他们出门旅游然后被导游拉进了黑店。 “为什么梦之城里会有鬼屋？这里真的会有小孩子来玩吗？” “有啊，听说只要梦之城开门这里就非常热闹，方圆百米之内都能听到小孩儿们哭的多惨。” “……凶名在外啊。” 感谢弥衣老师的体贴作答，让不明真相的乔遇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屋子加深了戒心。 乔遇其实是不太怕这些的，她属于那种知道是假的就很安心的类型。于是她抱着玩不玩都行的心态看向其他人，发现众人脸色各异。 弥衣看起来是打从心底里没所谓，只说着既然是从烨过生日那就从烨决定吧，就自顾自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而两位男生此时都面无表情，并故作镇定地开始闲聊。 “啊、我也是玩不玩都无所谓的，反正我也不怕这些，嗯。” “我、我也是！这种假扮的鬼也只能吓吓小孩子，我进去肯定没问题！” 哇哦，乔遇还是第一次见到被诠释的这么完美的“虚张声势”。 她没工夫去管那边，目光落在林倾身上。林倾清秀的面容此时有些僵硬，稍显紧张地抿紧了唇。 看起来不像是不要紧的样子，乔遇悄悄握住她的手晃了晃，柔声道：“会怕吗？” “……可能会有一点。” 林倾也不逞强，稍向她身边依偎过去，垂下的眼睫不安地扇动着。 “我不太擅长这些……但是要玩的话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在一起走的吧。” 她说着轻轻反握回乔遇的手，抬起清亮的眸子看过去，语气中带了点儿娇嗔：“到时候你要好好牵住我哦。” “嗯、嗯，那当然。” 这谁能说不行啊。别说乔遇不怕了，就算是乔遇其实怕得要命，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一定会忍不住打肿脸充胖子先在林倾面前逞英雄的。 在喜欢的人面前想表现出最完美的自己，这条定律不分性别都很适用。 对男生来说可能范围更大一点，他们大概是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想示弱。于是乔遇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位大概是在场五人里不想玩的程度排在前两名的男生你一言我一语把彼此架了上去，最后不得不敲定了进去一探的行程。 进门之前，乔遇看了看他们俩又青又白的脸色，于心不忍地试图给他们个台阶下，体贴地开口说道：“要是害怕的话，不然我们就算了吧？” 谁知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这两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红了眼乱跳，梗着脖子一个比一个嘴硬。 “我才不害怕呢！今天谁怕我都必不可能怕！” “我也是！我等会儿进去就跟鬼大哥们谈笑风生！” “那我和鬼姐姐们闲话家常！” “？那我跟鬼大哥们义结金兰！” “？我和鬼姐姐们当场拜把子！” “……你们俩这倒也没有必要。” 就这还能吵起来，乔遇挺无语地分开互瞪的二人，顺手把头盔夺过来给从烨扣脑袋上了。 “行了行了你就戴着这凑合凑合吧，正好视野窄就看不见鬼了。” “哈？！乔遇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打开头盔！” 从烨闹闹哄哄，用语音指令把头盔的面部遮挡板打开了，露出一张雄赳赳气昂昂的脸。 “哇还有这个功能的吗，厉害！” 刚才还在和从烨唇枪舌剑的陆遥立刻被吸引了过来，幼稚的男生们很快重归于好。乔遇冷眼看着，懒得再去管他们，用最后的体贴说道。 “实在不行，你们俩也握着手一起走吧。” 她说着炫耀似的举起她和林倾紧紧相牵的手晃了晃，哼了一声就向鬼屋内走去，留给二人一个高傲的背影。 从烨和陆遥对视一眼，发现彼此脸上都是一种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的表情。 * 于是值得纪念的第一个项目就这么选了鬼屋。乔遇真是挺想用同样的话反问从烨：谁来了游乐园第一个项目就去玩鬼屋啊？ 众人被收去了手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一处屋内，听他们讲着这个鬼屋的背景故事。 这里就已经是鬼屋的内部了，似乎是个学校主题，这里看着像是个储物间的样子。没等乔遇多打量几眼，就听到工作人员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是分开还是一起？” “？！这还要选的吗！” 从烨激动之下都破音了，陆遥勉强维持着表情没有动摇，但瞳孔已经在明显地震动着。 弥衣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真的，这人被吓到会是什么样子，乔遇完全无法想象。 现在不是欣赏男生们口是心非的时候，乔遇率先举起了手，回应道：“一起吧。” “好的好的，没问题哈。” 也许是因为被从总交代过，工作人员格外好说话，发给了每人一个小手电筒，交代她们这可以照亮，但要省着点用不然会没电。 说明完成之后，工作人员表示最后要给她们做一个祈福仪式，安排她们贴着墙均匀地站成了一排。 “……花样这么多的吗？” 乔遇听到不远处的从烨嘟囔着，心中一跳，看向另一侧的林倾，此时她们俩暂时放开了手，林倾看起来有些不安。 “准备好了吗——” 听到工作人员兴致高昂的声音，乔遇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着头一边对林倾露出宽慰的笑容。 她正想着要说些什么俏皮话来缓和一下林倾的紧张，刚张开嘴，靠着墙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支撑往后倒去，很快被不知何来的几只手扶住往后一拉，站稳了脚步。 乔遇终于看清了她靠着的那块墙壁是个旋转暗门，但此时再反应过来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墙壁合上了，她只来得及发出个“草”字。 “喂！你们这鬼屋玩的也太花了吧！” 她哭笑不得，徒劳地摸着暗门已经闭合的接缝处，再回头时看到的是一条黑漆漆的走廊，还看到了刚才扶住她的两位兄弟拐进了一间教室似的屋子，然后就没了动静。 ……什么东西啊！这明显是蓄谋已久！让她们做的那个选择根本就没有意义嘛！ 乔遇又气又觉得好笑，像是抓准了几个人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时间，头顶有个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欢迎各位来到梦之城。” “我是从昭——就是从烨他妈。” 这广播的声音非常耳熟，乔遇用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看着那扬声器，耐着性子听下去。 “这是在我的策划下给从烨准备的生日惊喜，我觉得他既然十八岁了，就应该有一次印象深刻的成人礼。” “……” 这对母子关系是不是其实很恶劣啊？从总竟然管这玩意儿叫惊喜？ “另外几个被他牵连的人如果不想玩的话可以随时选择放弃，出去之后可以找他算账没问题。不过走下来的话阿姨会给你们送礼物的，当然从烨也会给你们补偿的你们放心。” 说着非常不负责任的话，从总说明了她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出口，以及众人眼下所在的位置都能通向公共区域是可以碰面的，最后强调了一下不能殴打员工就下线了，似乎只是一份录音。 这叫什么事儿啊…… 乔遇一时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好，脸上抽搐了两下，她还没说话，脑子里的系统已经惊慌失措地喊起来了。 “怎么办宿主！林倾被隔开啦！啊她是不是会放弃，那我们该跟上——但是如果她没放弃怎么办？我们就帮不到她了诶！” “……是啊。” 被它这么一吵，乔遇反而恢复了冷静，和林倾失去联系这件事让她感到担忧，她不怕鬼，只怕林倾一个人应付不来。 但眼下贸然放弃似乎也不是好选择，乔遇叹了口气，总之先决定往前走。 她所在的位置似乎是校舍的某条走廊，从左右的教室牌子上可看出是一年级，但照明条件非常差，只有零星几盏灯闪着悠悠的绿光。 ……这也太过分了吧梦之城，一般的小孩子到这里就已经要哭了吧？ 乔遇一边想着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没走两步，身后刚走过的路上突然传来了非常刻意的哀嚎声，她不用回头都知道那里肯定有个工作人员正在地上打滚。 可是她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路上可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旁边的门也是锁死的，没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啊—— 她脑中灵光乍现，直接按亮了手电筒，猛地回过头三两步走到被光一晃没反应过来的鬼兄弟身前，蹲下身用力拽住了他染着可疑暗红色的衣摆。 “你好——不，我没有恶意。”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一开始就反客为主的客人，鬼兄弟惊慌失措地以为要被打了，却看到眉目泠然的少女友好地摆了摆手。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有鬼的员工通道啊？” * 不得已和乔遇分开了，林倾此时正在有条不紊的探索中。 对这样清秀漂亮的女孩，鬼们都感到束手束脚，不忍心下手。 因此林倾受到惊吓的程度相当低，而她也没有什么想放弃的想法。 毕竟来都来了，并且她其实，不怎么怕鬼。 要问那她之前为什么要跟乔遇说她不擅长——她是不擅长啊？和学习比起来，过鬼屋她可太不擅长了。 本来还想着能和乔遇一起亲亲密密地探索，但现在计划被打乱了，林倾也没有什么心思，只想赶紧找到出路出去。 就在她又在一个房间里摸索着有没有暗门的时候，房间角落里突然咔嗒一声十分明显，在她眼皮子底下推开了个小门，从里面爬出来一只蓬头垢面的鬼。 ……这不是直接穿帮了吗？ 林倾毫无动摇，默默注视着那个鬼等着看他有什么花样，谁知对方好像没有要来吓唬她的意思，二人屏气凝神对视了半天，鬼兄弟颤颤巍巍开了口，声音很有几分沮丧。 “她都不怕我，你也不怕我。” “我遇到了你们中的一个人，她不仅不怕我，还让我带她进员工通道——这真的不行，我会被老板骂的。” “所以我只能来帮她带话，不然她就不让我走。” 小哥说着都要哭出来了，只觉得自己这鬼当的好生窝囊。 而此时对面清秀无俦的少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缓缓笑了，如月华初绽。 * 乔遇干站在那个暗门处等了半天，才等到鬼小哥磨磨蹭蹭地爬了回来。 “她说她不会放弃，等你过去找她。” 他说的平铺直叙，回想起林倾说这话时笑靥如花眼中盛着柔光的样子，觉得自己反正是学不来。 “噢！谢啦！你的员工编号是多少呀，我出去给你们老板说，跟她夸夸你！” 乔遇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非扯着小哥要看他的员工编号，小哥没有办法，忙转移话题道：“你、你和那个妹妹感情真好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分开之后这么担心其他人的……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 本来只是引开她注意力的一句普通寒暄，乔遇的动作却一下子全停住了，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我们看起来像是朋友吗？” “……诶？” 没料到这个反问，小哥迷茫地眨了眨眼，看到少女如春水融冰般柔和了眉眼。 “那看来是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找到她之后得自省一下才行。” 第71章 挥别了鬼小哥后，乔遇有了目标，继续踏上了探索的道路。 鬼小哥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进员工通道，她也自觉不好强人所难，只好老老实实地自己找路。 距从他那（强行）打听来的消息来看，林倾和她虽然就隔着一堵墙，但实际上是在主校舍和旧校舍的区别，路上可能会有点绕。 没办法，乔遇心里挺急，但也只能加快脚步，对一路上铆足了劲儿或嚎叫或演出的工作人员们致以抱歉的微笑，脚步如飞地路过他们。偶尔停下脚步也是为了向鬼们询问她这条路走得对不对，还有多远能到旧校舍，态度亲切又友好，让被问到的鬼纷纷怀疑自己的妆是不是没上好。 众鬼只能望着她无所畏惧地离开的背影，被挫败感打击得险些再起不能。 一来二去，工作人员们对待她从一开始的“我就不信吓不到你”变成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工作态度肉眼可见的敷衍了起来。于是乔遇在鬼屋里更是走得如履平地，除了黑了点儿就没遇到什么值得说的阻碍。 眼下她来到了一密道处，机关解法这种事不愧是不能直接去问人家员工，乔遇吭哧吭哧翻了半天才找到开门的机关，可把她得意坏了，高高兴兴地钻了进去。 据鬼们的指引说，这条路就是通往旧校舍的道路了，乔遇迈着欢快的步伐，像回家似的一溜小跑。 没跑两步，拐了个弯就看到前面路中间站着个人，赫然是个拦路鬼。 这道路较窄，要通过势必要擦着人家过去，乔遇犹豫了一下，好心地提醒道。 “我要过去啦，你要吓我的话提前告诉我一声哦？我怕太突然的话我会下意识推你……这地方太窄了。” “……” 从没听到过这么无理的要求，工作人员默默回头看了乔遇一眼，愤然离开，走的大步流星，看起来更怨气冲天了。 乔遇也挺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想着出去得给工作人员们道个歉，继续向前走去。 谁知没走两步又看见前面有个人影，不动如山地站在那，这段路压根没什么照明，看不太清楚这次是个什么形象。 乔遇犯着嘀咕怎么同一个手段这么快又用第二次，走过去清清嗓子打算把刚才的话再复述一遍，还没张开嘴就听到路中间的那人突然抢先嚎了起来。 “关、关闭头盔！！” 虽然嗓音因恐惧而有些尖细，但这人乔遇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 “……” “……” “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你别说话，我好想消失。” 寻找林倾的路途被迫先中止了，乔遇陪着从烨蹲在路边，对方正套着头盔抱着双腿，说什么也不肯打开头盔——说实在的，他这副样子在鬼屋里走，指不定还能吓到鬼。 从烨似乎是因为被乔遇看到了自己丢人的一面而心如死灰，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 看不到他的表情，乔遇想安慰他都不知从何下手，只得放低了水准和他共情。 “这、这地方的鬼都挺吓人的哈？” “……别这样，显得我更可悲了。” “对不起。” 乔遇真诚地向他致歉，从烨长长叹了口气，干脆破罐破摔地抱怨起来。 “我妈她怎么回事啊！她都知道我怕这种东西还骗我进来，她真的是我亲妈吗！” 她其实还嫌弃过你怎么不是个女孩子……乔遇决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很配合地附和着。 “而且扮鬼的人也太努力了吧！我这边简直是三步一小鬼五步一大鬼，就算没有鬼的时候也有声音！什么挠墙声啊笑声啊惨叫声啊，这里明明不放背景音乐的但硬是给我搞出了个三重奏啊！” “好好走在路上的时候有冰冰凉凉的东西突然贴到脖子上，想靠着墙歇会儿有手伸出来抓我脚脖子，根本没有能安心的时候！” “……呜哇。” 所以才会停在路中间不敢走也不敢靠墙吗……感觉怪惨的。 乔遇的经历和从烨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从烨仿佛是领了个什么豪华大礼包，全套服务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招呼，把可怜的从大少爷整的心力交瘁，眼下终于见着了认识的人，呜呜嗷嗷诉苦诉的都快哭出来了。 “手电筒也早早的就没电了……可恶，早知道我就把钢○侠手臂也带来，掌心还能发光照个明。” “是、是呢……” ……虽然估计就算真的带来了，也会被工作人员和手机一起扣下吧。 “宿主宿主。” 这时脑中的系统突然悄悄喊她，乔遇疑惑地应了一声，听到它像做贼似的小小声说道。 “是不是因为扮鬼的人们在我们这里受挫了，所以才会到男主这里找场子啊？” “…………” 乔遇一下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糟糕，这好像真的很有可能。 毕竟扮鬼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就是客人被自己吓到的那一刻，工作人员们奈何不了乔遇，对职业生涯产生；动摇，于是决定找软柿子捏重新找回自信——这好像是条很能说得通的逻辑链。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从总的交代而使从烨多受了苦，但乔遇这个心思一起就对从烨感到有些愧疚，为表歉意把自己的手电筒拿了出来递给他。 “我只用了一次，给你吧。” “……诶？真、真的可以吗？” 从烨受宠若惊地接过来，乔遇几乎能透过头盔看到他感激的表情。 “乔遇你真好！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你尽管说！” “现在暂时是没有——诶，我还真有个事儿想问你。” 乔遇看了看道路那头，指着那边问道：“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吗？那边是旧校舍对吧？” “对对对，我被鬼追着一通乱跑，刚从旧校舍跑出来，那边可吓人啦。” “……这样啊，那我得赶快过去才行。” “为、为什么？出口可不在那边！” 从烨慌张起来，手舞足蹈地向她表示那边真的很可怕。乔遇也没打算瞒着他，将她要找林倾和之前与鬼小哥的交流都说了出来。 “……” 听了她的话，从烨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 “我可能知道林倾在哪。” “真的？！” 乔遇大吃一惊，看到从烨又立刻手忙脚乱地挥挥手，解释道。 “应该说我可能知道林倾曾经在哪。” “因为我之前在旧校舍乱撞的时候，有次听到一间屋里有两人在说话，好像是在说等什么的——我心想能在这地方聊天的肯定是扮鬼的工作人员，估计就是在聊守株待兔等人上门之类的，我就赶紧跑了。” 好家伙，这人把队友当成鬼在遇见她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第二次了吗。 不知道该说从烨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乔遇哑口无言，索性不说话，认真听着声音有些沮丧的从烨把那个地方怎么走交代了一番，仔细记下后拍拍他的肩膀向他致谢。 “那我就要去找林倾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都已经见面了还不带上他好像有点不仗义，乔遇向从烨发出邀请，没想到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你都给我手电筒了，我可不能恩将仇报！” 他这话说的慷慨激昂，很有大义凛然的架势，说着就站起了身，转向乔遇的来路，坚毅地正了正头盔。 “我要自己去寻找出路了！乔遇你就放心地找林倾去吧！不用担心我！祝你们玩的开心！” “启动战斗模式！” 从烨喊着指令就跑了出去，背影悲壮又决绝。 但其实战斗模式就只是让头盔眼睛处的led灯变红，远远看去就是两个红色光点在黑漆漆的走廊里飘，乔遇发誓她听到了不属于玩家的轻声惊呼。 一时间不知该同情哪边才好，乔遇也默默站了起来，继续向旧校舍走去。 这一下子又耽误了点儿时间，再加上听从烨把旧校舍形容的非常凶险，乔遇心中急切。距从鬼小哥那里听到林倾的传话大概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分钟，也不知道林倾还在不在那间屋子，但总要去确认一下。 乔遇一路上目不斜视地直奔目的地，让负责旧校舍的工作人员们也体会到了一把主校舍鬼们的辛酸。 终于到了地方，乔遇一把推开废弃教室的门走了进去，急切地左右环视着，轻声喊着林倾的名字。 但果然已经没有人在了，乔遇望着空空的屋子，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 祈祷着林倾还在这附近没有跑得太远，乔遇重振旗鼓，转身准备出门，却突然在黑暗中被人扑进了怀里。 她惊得吸了口气，正准备把人推开，忽的被熟悉的冷香晃了神，手上动作一顿。 “……林倾？” 怀中的人动了动，双手圈在她的腰后，扬起那张分别不过半小时就让乔遇心心念念许多次的清秀容颜，透着愉悦的墨色瞳孔清清亮亮映着乔遇有些傻气的表情。 “被你找到啦。” 林倾的声音柔和带笑，是乔遇能想象出的最好听的声音。 * “听说旧校舍这里很可怕，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知道你会来找我之后，就觉得很安心。” 听到这样的回答，乔遇才放下心来，为弥补之前不在林倾身边的愧疚而牵紧了她。 和林倾成功会合之后，这里是鬼屋还是花田其实对乔遇来说都是一样的。就是这地方太黑了，也没什么地方能坐下来歇歇，她于是带着林倾穿过那条密道回到主校舍，开始认认真真寻找出口。 说来也奇怪，二人在一起时遇鬼的频率比乔遇一个人的时候还要低，并且出场的鬼们一个个看起来生无可恋的，透过浓重的妆容都能看出他们的不情愿，很有种社畜被迫打工的感觉。 每当这种时候林倾就往她怀里钻，她像只小猫咪一样好抱，乔遇满心怜爱，一路上都温声软语地安慰她。出来打工的鬼们见此情形都非常识趣，打一晃就自己溜溜达达地走了。 “……唔，希望他们不是又去吓唬从烨了……” 望着鬼的背影，乔遇禁不住开始为从烨忧心，见林倾好奇地看过来就将她与从烨的交谈和猜想都说了一遍。 “这样啊……” 想想旧校舍工作人员的挫败感里搞不好还有自己一份，林倾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向从烨道歉。 比起这个，另一件事让她更在意，林倾开口问道：“他……被鬼追的乱跑的时候曾经遇见过我？” “嗯，但是因为把你误认成鬼了就没进去找你，不然你们早就会合了。” 乔遇的声音带着感慨，林倾的心却微妙地沉了沉。 乔遇想来找她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如果不是想起来找工作人员帮忙，只怕到出去之前都很难和她碰面。 从烨却只是随便乱跑，就能遇到她。 这个世界还是在一如往常的运作着，仿佛在对她说，你看你们多有缘啊，你和从烨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她和乔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最该感谢的大概就是从烨一直以来都没有那种心思。否则的话…… “……乔遇。” 林倾抑制不住心中的不安，轻声唤道。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对吗？” 她看到乔遇稍稍睁大了眼睛，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神色郑重起来，停了脚步转向她。 “我会尽我所能。” 乔遇清亮的声音此时沉了下去，仿佛掷地有声。 无法确定能实现的事，就给出最大限度的主观肯定，这很像乔遇的风格。 但乔遇现在以为她在问的事，和林倾心里想要问的事，可能不太一样。 林倾垂下眼眸，摩挲着心上人腕上那条她送的手链，轻轻嗯了一声。 自从她把这份礼物送给乔遇之后，除了打架那次之外，从没见乔遇摘下来过。 乔遇对她的喜欢不用说出来她也懂。那是温和的，进退有度的，绝不会灼伤她的爱意。 但人总是贪心的，林倾突然开始想要更多。 林倾没有问乔遇如果从烨突然变了主意的话她会怎么办，因为那似乎是在逼着乔遇在她和回家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她们都知道眼下的情形是由于乔遇一定回不去，故而才只用去考虑满意度这一个问题。 如果乔遇能够回到原世界的话，她会怎么选择，林倾不想问，也不敢去问。 她早就意识到自己不是个能释然地放开手的人。 如果说她们的关系自始至终只是两排并列的轨道，让她永远只能望着乔遇却不能再靠近半分，那样其实也挺好，总有一天她能意识到她这是在做无用功，无论这要花多长时间。 但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她从水里捞起了月亮，从镜子里摘下了花。一度实现了的梦会让人变得贪求，此时再让她放手未免太过残忍，如果要失去的话那最好一开始就不要拥有，而在林倾离拥有只差一步之遥的现在，她的患得患失感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 她想要乔遇的热切，乔遇的贪求，让乔遇更加为她倾倒，把她占为己有也好，那乔遇从此也就被她困住，一生都不会离开她。 林倾额发遮掩下的眼眸暗了暗，很快恢复原状。 第72章 从鬼屋出来之后，乔遇觉得林倾好像有些不对劲。 虽然面上还是一如往常，聊天时也并无异样，但乔遇就是能感觉到，林倾似乎存了一桩心事。 直到一行人去坐摩天轮的时候，这种异感也并没有消失。但就算她向林倾询问，也只会得到没事呀的回答和一个温和的笑。 从烨三人都很客气，推搡着让她俩上了同一个厢，乔遇承了他们的好意与林倾一同钻了进去。 “我们坐在同一边的话，会不会包厢两侧重量不等容易失衡？” “我觉得它不会那么脆弱。乔遇你不会是要说你去对面坐吧？” 那当然不行，就算是乔遇也做不出这种不解风情的事，她抛下无谓的担心，老老实实坐在了林倾身边。林倾满意地嗯了一声，不客气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肩头上。 “……累了？” “嗯，可能有一点。” 林倾的声音里似有疲惫，乔遇自觉地挺直了背，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摩天轮缓缓转动，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上人相互依偎着。 如果说乔遇一开始没抱着什么旖念是骗人的。但真到了这一步，她却反而满足于眼下平和静谧的气氛。林倾一直没说话，乔遇也就不说话，但这并不是一份难熬的沉默，乔遇为落在她肩上的白蝶而欣喜，生怕过大的动作会惊走了她。 太多的感官都被林倾吸引的同时，脑中就会忍不住去想关于她的事情。 林倾在担心什么，乔遇不能说完全没有头绪。 她与林倾的关系如今只隔着比蝉翼还薄的一层纱，是她强行加上的，如掩耳盗铃般，仿佛不说破就还有回头的余地。 但这层纱什么时候才能戳破呢。 乔遇闭了闭眼。 在这段感情里，她总是被动。 最先动心的是林倾，最先行动起来的也是林倾，乔遇哪怕是在意识到自己感情之后也始终选择着逃避，直到她的女主角离开明亮平坦的大路，踩着泥泞穿过荆棘也要追到她身边，她才终于有了一点点回应的勇气。 但还不够，还不够，她还要更努力才行。 这些日子乔遇想了很多，总想找出一个万全之策，但一切的想法到最后，总归是要走到一条路上的。 那条路狭窄又凶险，一旦走上去，道路尽头等着她的是什么，乔遇完全无法预测。 “系统。” 乔遇在脑中轻唤道，任劳任怨的cp粉立刻竖起了耳朵。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当然了！宿主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就是想让你帮我查点儿东西。”乔遇想了想，继续说道，“就是——” “——” 听乔遇说完，系统久久没有说话，听到她的催促后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大概是可以查到的……但是宿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事的，就是想先确认一下。” 乔遇说着，看向窗外。 窗外是湛蓝色的天空，云层柔软地在广阔的苍穹上铺开，再往下看是一望无际的、没有尽头的世界，身在高空，城市看起来都像模型，会让人有种伸出手就可以把整个世界轻松握进手掌的错觉。 乔遇想握住的，只有林倾掌心的温暖而已。 似有凛冽的风自天际吹来，破开来不及挪动的流云，吹散乔遇心中某个角落难以言说的什么东西。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就再来一次吧，等梦之城正式开业的时候。” 她声音轻缓，转头对上林倾略带讶色的眼睛，灿然笑了。 “就我们两个人。” 风起云涌，云涌云涌，步上白云。 *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 外套开始穿不住，林倾的耳钉还好说，换上短袖之后乔遇的手链就变得格外明显，银色手链挂在她白皙的腕上，总会引来老师的频频侧目。 校规上明明白白写着在校学生不能佩戴饰品，学生们不是没有偷偷戴的，但像乔遇这种明目张胆又头铁不肯摘的主就比较少。 好在教她的老师都是熟人，一开始还会在课上点她说两句，没等乔遇回话，前排的同学们就纷纷踊跃发言。 “那是林倾送的！” “啊——是林倾送的啊。” 各科的老师对她俩的传闻都有所耳闻，往往在得知这个信息后就露出了然的表情不再提起。这大概也有乔遇成绩从高上开始突飞猛进的原因，老师们都能对她这种小地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私下里还是会提醒她。 “你至少上课举手的时候不要举左手好吧？不要让我们看见嘛。” 这次乔遇有事去办公室的时候又被班主任逮到提点了两句，旁边工位上的语文老师也转过凳子来点头附和，脸上都是笑意。 “摘就不强迫你摘了，我看自从戴上它之后你成绩就窜的飞快，可别摘下来之后再出什么问题。” “……这个其实也不是它的功劳……” “好好好，是林倾的功劳对吧？” 感觉她们的关系都要在老师这暴露的差不多了，乔遇招架不住落荒而逃，后面的老师们笑的非常慈祥。 “……还真是挺夸张的。” 在又一次来到林倾家写作业时乔遇把这件事说给了她听，林倾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感觉传言已经到老师耳朵里了——不过一般来说，我们学校应该是不让早恋的吧？” “嗯……有两种可能吧。” 乔遇放下笔，歪着头想了想。 “一是老师们只把我们当成是那种很好的朋友，上是……好学生们谈恋爱，又没影响成绩家长也没找过来，他们看得也挺高兴的，何必要做这个恶人。” “……那我比较希望是后者。” 林倾微皱了皱眉，嘟囔着把最后一道题写完。 最好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乔遇彼此相爱，中间容不下一点空隙。 写完作业后，乔遇例行要开始研究她的文章下一章该怎么写，林倾看她表情严肃地滑着光屏，出门去拿了些零食回来。 “怎么了？没有灵感吗？” 林倾拿着零食袋坐到乔遇身边，伸手揉开她紧皱的眉头。 乔遇唔的一声握住她的手，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是有点不知该怎么下笔，但是要写什么是已经定好了的——下一章该是在旅行时放烟花的事了。” “……哼。” 一下子又想起了旅行那时的苦闷心情，林倾把手抽了回来，不作声地吃着零食。 “那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上次了！我真的有好好反省！” 就算能看出林倾大半是佯装生气的样子，乔遇还是放低了身段向她凑过去，琥珀色的大眼睛眼带讨好地眨着，几下就让林倾没了脾气，叹口气抬手给她递过去片水果干，被乔遇握住手腕就着她的手啊呜一口叼走了。 “……” 林倾脸上隐隐泛起一层薄红，为掩饰忙转移了话题。 “既然知道要写什么了，为什么还不知该怎么下笔？” “嗯……因为看了一下评论。” 乔遇说着点开评论区，随意翻着。 “你看，很罕见的，终于有个读者跑出来说文章进展太慢了。” “这真是让我感慨万千……果然全靠心理描写去撑是走不远的呢……” 她露出了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像看着远方般极目远眺。 “也是啦。想当年我写自己的小说的时候，像这样写到六七十章了的时候一般来说男女主已经把该干的事都干的差不多了。” “哪像这本，我如果是读者的话也会觉得慢的要死——” 她这些话完全是出自一个作者的角度在为入了这个坑的倒霉读者感慨，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乔遇没注意到，林倾早已停下了动作直直看着她，夜泉般深邃的眸子渐渐蒙上异样的神采。 乔遇未尽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她只来得及稳住林倾突然扑到她怀里的身体，下一秒就被林倾的脸占据了整个视野，紧接着贴到她唇上的柔软触感让她感到一阵晕眩。 身上传来令人舒适的重量感，乔遇感受到林倾挪了挪身体坐在了她的腿上。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着，透过单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都烫的吓人。 一触即分。 直到分开时，乔遇都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她恍惚地抬起头，直视着跨坐在她身上的林倾，被笼罩下来的淡淡冷香围住，呼吸都几乎停滞。 林倾墨色的眼瞳此时蒙上了一层水汽，像是披着雾气的琉璃，美丽又脆弱。 微微张开的唇瓣看起来柔软的不可思议。 乔遇这是第上次尝到它的味道。 “……刚好，我也觉得进展有点慢了。” 最先开口的是林倾。 “现在呢？还觉得慢的话，那就——” 尽管声音微微颤抖着，她依然撑着紧张到僵硬的身体大胆前倾，湿润的黑色眼睛轻易就能让人沦陷，扶住乔遇肩膀的手轻轻扣紧，让乔遇无法逃开。 “我好喜欢你啊，乔遇。” 她声音轻轻，眼睫不安又决然地抖动着。 破开似有似无的枷锁，她终于把这句彼此心照不宣却不能提起的话准确无误地说了出来，要它在世界运转的齿轮上刻下一道划痕，无论度过多么悠久的时间，这一刻都无法被改变。 她早说过她等不了多久的，她迫不及待想抓住她的恋人，想时刻倾诉她的爱意，想要被拥抱，想要被亲吻，想要从世界上最让她魂牵梦绕的人口中得到同样的回应。 那个人正在想些什么？ 那个人无法思考。 乔遇脑中被纷乱混杂的思绪覆盖，几乎无法提起一丝理智。 此时此刻，点心、学校、成绩、满意度、ooc、书本、时间、场所、规则、流放、世界、过去、未来，对乔遇来说通通都不想去管。 她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异类，本该是个孤独的守望者，就像时刻坐在摩天轮上俯瞰这个玩具般的城市时一样，永远无法真正降落到地面上，被无法想象的力量和障碍阻隔，只能隔着玻璃描绘主人公们模糊的悲喜。 但她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的女主角，刚好，女主角也爱上了她。 她们一起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异类，但却不再孤独。 啊啊，又被抢先了。 乔遇脑中朦朦胧胧地现出这句话来，颤抖着张开嘴。 “我也是、我也是一样的……我好喜欢你、” 她声音颤抖到无法自持，比起回应告白更像是对自己的剖白。 将爱意宣之于口原来是这么需要勇气的事，乔遇用心头血做燃料，捧出滚烫的言语，却仍嫌不够。 她笨拙又急切，突然在揽着林倾腰的手上加了力，如愿以偿地看到林倾轻声唔了一声低下头来。 “……再来一次，可以吗？”这本不是该被询问的事，乔遇在看到林倾温顺地闭上眼的同时醒悟过来，近乎虔诚地吻了上去。 乔遇想和林倾一起度过平安喜乐、顺遂无忧的一生。 她愿意为了这随时可能塌陷的愿望赌上所有。 第73章 本该平凡的一天变得不平凡了。 在林倾的房间里，她们互相表白了心迹。 乔遇拿不准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场所，她的自制力在向她发出悲鸣，诉说着它快要拦不住胸中汹涌而起的欲望。 最要命的是林倾还坐在她的腿上，小猫儿一样地轻哼着，一遍遍执拗地啄吻她的唇角。见她望过来就得寸进尺地贴上去，用行动表示自己绝不会轻易离开的决心。 乔遇觉得林倾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摧毁她的一分理智。与ktv那次意外的蜻蜓点水不同，林倾正在真实地亲吻着她，即使吻技生涩又单纯，只是简单的触碰，却足以让乔遇的脑袋快要烧了丝。 她可是个成年人。 就算没有实战经验，但该懂的，她都懂得差不多。 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往屋里的床上飘，乔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向后仰去，躲开林倾再次追来的攻势。 “等、等一下，林阿姨还在外面呢……” 没错，今天可不是只有她们二人在家，林妈现在应该正在客厅看电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心血来潮好心地端着饮料水果敲响女儿的房门。 到时候如果她一推门看到的是这个场景，乔遇总觉得自己大概会被林妈笑眯眯地拎出家门。 “……唔……” 林倾不太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停了下来。水汽弥漫的黑色瞳孔里是不加掩饰的强烈情感。 “我妈妈如果反对的话，你就会听她的吗？” 年轻的爱恋赤诚又热烈，贪求而永不满足，林倾刚刚如愿以偿得到了乔遇表明的爱意，很快就开始想要更多——她还想要乔遇的承诺。 明明说出的是这么咄咄逼人的质问，林倾却用像是要哭出来似的表情看着乔遇。她手上紧紧抓着乔遇的衣襟，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对恋人的这仅仅一次躲避就开始感到忐忑，心里烧着的是无法自已的贪婪。 好在她的恋人足够了解她，乔遇明白这该是林倾心怀不安的表现，摇了摇头，安抚地抬手摸上林倾细软柔顺的黑发，对方稍稍侧过头，将脸颊贴在乔遇温暖的掌心，双眼却依然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不会的。” 乔遇的声音轻缓，像是清泉漱石，一点点抚平林倾心头的燥热。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 “我都会与你相爱相依，不离不弃。” 她平静地说着，神色温和，唇边漾起浅淡的笑意。 林倾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却被乔遇捉住了手，放到唇前轻轻吻了她的手背。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她眼中盛着化不开的深情，像是注视着她的神明一般专注地描摹着林倾的轮廓，将林倾的错愕，动容，慌张和欣喜尽收眼底。 而她的神明突然落下了眼泪，俯身过来用力搂住了她的脖颈。 “……不要说奇怪的话。” “奇怪吗？” “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的吧。” “当然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说的。” “……” 怀里的人稍稍颤抖着，乔遇耳边只剩下她略带哽咽的喘息声，有点慌张地拍拍她的背。 “……果然太沉重了吗？抱歉，我只是想说至少要让你知道我——” “那，我想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弥衣她们。” “诶？好、好啊。” 没说完的道歉被林倾打断了，乔遇懵懵地点点头——事到如今还要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未免太过分了，她心里姑且已经做好了些打算，听到林倾紧接着说道。 “还有我妈妈，还有乔叔叔他们，我也想和他们说清楚。” “……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明明刚刚才确定关系就惦记着见家长了，乔遇不禁失笑，林倾推着她的肩膀从她怀里撑起身，表情看起来难得气呼呼的，不由分说地抢着说道。 “我当然急，再拖下去，你反悔了怎么办？或者你跑了怎么办？” “……” 没料到林倾已经开始有这种担心了，乔遇一时哑然。 “我话先说在前面，你既然已经答应我的表白了，那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走。” 林倾捧着她的脸与她对视，眼中没有半分玩笑的神色。 “不然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将来的一生，也再不会幸福了。” “……一生很长的。” “我当然知道很长，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 对乔遇没头没脑的回答感到恼火，林倾抿了抿唇，脸上可疑地泛起层粉色。 “我可是你的……妻子啊。” 她一句话越说越小声，乔遇稍稍睁大了双眼。 看到乔遇这副呆呆的样子，林倾又羞恼起来，从乔遇腿上站起身，牵着她就往外走。 “刚好我妈妈在家，我们现在就——” “等等、等等，林倾！” 乔遇这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抢在门前，把突然执拗起来的林倾揽进怀里。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也不用现在就出去那么急吧。好歹是件大事，总得让我准备准备不是？” 乔遇说着，指尖轻轻抚上林倾的眼角，拭去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水珠。 “你看，你眼睛还是红的呢，被林阿姨看见一定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你就是欺负我了。” 她的小女朋友嘴上还闹着别扭，但已经听话地伏在她怀里不乱动了，只仰起头不服气地瞪她。 林倾刚刚哭过，眼尾处染着抹因揉搓生出的嫣红，像是上了笔胭脂一样，竟显得她从素净的清秀变得明艳而楚楚可怜。止了泣声的嗓音也还软绵绵的，像是枕头一样用力砸在乔遇心里。 平平的“欺负”二字，一下子就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乔遇被自己突然生出的满脑子废料惊得不行，忙移开视线刻意用明快的声音说道：“告诉弥衣她们倒没什么，估计他们那几个人也都会挺高兴的，不然我们现在就去群里发个消息吧？” 谁知话出口后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乔遇心神不宁，转回眼神看向林倾，却发现对方正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看，眼中怔忪又深邃。 准确的说，好像是在盯着她的嘴唇看。 这个房间里，满脑子废料的人好像不止乔遇一个。 乔遇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脑中嗡的一声，感到口干舌燥。 “……你刚才，只主动亲了我一次。” “你就是欺负我了。” 奇怪的预感成真了，林倾竟然真的梦呓般说出了这种露骨的话。乔遇险些气血上涌昏过去，慌慌张张地想着原来林倾会对这种事耿耿于怀的吗。 “不、这种事不能这么算的吧……” “那应该怎么算？” 乔遇觉得自己真是给自己挖坑，好学生林倾向来不放弃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她摆出了谦虚的姿态，不耻下问道。 “我在这方面……是没有什么经验的。” 乔遇在心中疯狂呐喊着我也一样啊，却被林倾迷离的目光所慑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倾越凑越近，近到能数清她的睫毛的地步。 “你是大学生，那，应该会比我懂得多吧？” 乔遇已经完全贴在了门上，避无可避，被迫直视着林倾，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抵抗是不让视线飘到林倾的嘴唇上。 “除了想把我们的关系告诉那些人之外，我还有很多事想向你请教。” 在“请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林倾轻轻抬起上目线，透出股不自知的惑。 “……教教我吧，乔遇老师？” “好好好就此打住了林倾同学！” 结果根本没被恋人看进眼里，乔遇早早负隅反抗地闭上了眼，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了，紧闭着双眼苦口婆心地教育她。 “不行哦？这样子会变成坏学生的哦？” “……不如乔遇老师先把眼睛睁开再说话如何？” “不行！” 深知自己的意志力在林倾的美色面前不值一提，乔遇对此颇为坚持，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非常合理的请求，严肃地对林倾说道。 “现在应该以学业为主！有些事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太早了！” “才不早呢，我已经等了快一年了。” “高考之前可是要准备九年的！那边的分量比较重！” “真是越说越奇怪了，你看着我说话。” 谁知这位学生也是坚持己见不肯动摇，耳根子软的乔遇老师对她没有脾气，乖乖睁开了眼睛，看到林倾正不服气地看着这边。 “……看着你是可以，但你不能离我太近哦。” “不要，我就要离你近。” 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乔遇的请求，林倾说着就向她身前走去，乔遇吓得满头大汗，忙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绝不碰她。“别看我这样我好歹是个成年人……林倾同学你要更有戒心一点才行啊。” “我倒想说，既然我都这么没有戒心了，乔遇老师你就不能快点出手吗？” ……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请求，乔遇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忍气吞声地和林倾讲道理。 “你看，离我们两个表白完连一个小时都还没有吧？” “嗯，所以呢？” 所以话不要让她说的那么直白！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她的自制力已经在超负荷运转了真的很辛苦！ 看着丝毫不准备提起防备心的女朋友，乔遇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成年人要有担当，再抬眼时目光诚恳又清澈。 “所以我觉得在这方面我们应该更谨慎一点不要这么——” “乔遇老师说的真对啊，刚才刚刚表白完就对我念婚礼誓词的人不是你吗，这又算什么？只许州官放火吗？” ……我方防线面对林倾的时候真是很容易就会被击破呢。 乔遇泄了气，而林倾神色淡淡，眼中似有挑衅地看着她。 乔遇总是拿她没办法的。 她不再说些官话，伸出手牵住林倾，目光温和又无奈。 “既然都听到我说了那些，怎么还这么着急啊。” “……唔。” 被恋人好声好气地安抚着，林倾也不再与她针锋相对，有点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她的肩头。 “所以为什么不行？不要说什么对我来说太早了这些话，这是该由我自己来决定的，这些都是借口。” “我想触碰你，也想被你触碰，你……没有这种想法吗？” “……是我没有魅力吗？” 这可真是造孽，把她的女主角逼到说出这种失去自信的话，乔遇一下子心都疼了。 “别胡说，这世上没有比你更有魅力的人了。” 她与林倾侧过脸来欲说还休的视线相对，柔声说道。 “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林倾同学体谅体谅我吧。” “……成年人的心理准备要做那么久的吗，乔遇老师。” 听着林倾闷闷的声音，乔遇忍不住笑了。 “等你成年之后就知道啦。” “嗯。” 这次林倾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乔遇这才松了口气，由衷感谢起诸天神佛助她度过了这档美人关。 但林倾的动作还没停止，她从乔遇的怀里轻巧地脱出身去，在乔遇身前一步处站定，忽的有些狡黠地笑了。 “那等到那天，老师可要好好的，教教我。” “……说好了哦？”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是退让还是进攻，是陷阱还是牵制。 漂亮的少女墨玉般的眼睛无辜又单纯，像是看着水面的鹿。 乔遇看了她半晌，无奈地笑了，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 “说好了。” 是自投罗网，是心甘情愿。 第74章 乔遇的女朋友很大胆。 虽然这件事她在被告白的那天就知道了，但转天来又在另一个方面有了新的认识。 “真的假的？！你们终于在一起了吗！” 能看到弥衣这样大幅波动的表情真是很难得，乔遇看看林倾，与她一同点了点头。 周围的空气静默了一瞬，她这个动作简直无异于在班里投下一枚重磅炸弹，班上立刻爆发出惊人的欢呼声，其中最突出的是陆遥的嘶吼声：“我这次磕的cp是真的！是真的！” 是的，林倾选择和弥衣她们说明和乔遇的关系的场合，是正值课间同学都在毫无保密方法的高二一班。 看到她喊弥衣的时候乔遇心里就大概意识到了她要说这件事，见她没有要避着周围同学的意思，也能想象到会造成如今的场面。但乔遇没有拦住林倾，只是含笑注视着她，目光中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 乔遇本身不是一个会把感情暴露给公众的人，但如果林倾想的话，她完全不介意配合。 没有什么比让林倾开心更重要的了。 她看向在一片过年似的喧闹中状似泰然自若的林倾，坏心眼地伸手撩开林倾耳际的垂发，碰了碰对方藏在发下已经红的发烫的耳垂。 “好像很辛苦的样子。” “……你不要说得好像和你无关一样。” 看不得乔遇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林倾羞意上涌，推开她在自己耳边作乱的手，不自然地摸摸被她碰过后就酥麻起来的耳朵。 “你可得好好看看，班上这么多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以后你如果反悔的话，可是会被大家在背后骂你的。” “好好好，我当然不敢，不敢。” 乔遇苦笑着应了，心中感慨万千。 同样感情偏内敛的林倾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原因，说白了就是想借悠悠众口封住乔遇的退路。 ……但是，怎么说呢，这种本应是在背后施展的手段，就被林倾这么一本正经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比起受到威胁来乔遇更多的是觉得林倾好可爱，就连因为被她盯着看了太久而凶凶瞪来一眼的样子都好可爱，呜呼。“……哇哦，乔遇的表情像融化了一样，能不能克制一下啊。” 冷静下来的弥衣第一句话不是送上祝福而是嘲笑乔遇，开口第二句话就把两人惊了一跳。 “然后呢？亲过了吗？” ““？！”” 为什么说的跟“早餐吃过了吗？”一样的轻描淡写！这人在神圣的学校教室里说些什么呢！ 保守的成年人乔遇愤慨地撸起袖子想教训口无遮拦的弥衣一顿，却感觉到周围热烈的空气随着她这句话落下绷住了劲儿。 她感到不妙，僵硬地转着脖子看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眼神躲闪偷偷摸摸往这边看的同学们，完全藏不住他们热切的八卦之心，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们脸上仿佛都整整齐齐写着四个字：亲过了吗？ 而刚才还在教室中心呼唤爱的陆遥此刻也扭捏起来，一张脸红的可怜，结结巴巴地说着：“不、不用说也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你们的隐私！” 和面不改色心不跳满嘴跑火车的弥衣比起来，陆遥看起来有常识的多。乔遇正感叹着没想到会有陆遥比弥衣靠谱的一天来临，就听到大个子的少年羞涩又好奇地继续说道。 “……但是有一个问题真的困扰了我很久，就是、咳，鼻子不会撞到吗？” 稍微错开一点不就好了谁是面对面直愣愣地接吻的啊——才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呢！ 乔遇被这一发背刺搞的头昏脑涨，这人根本就已经默认她们亲过了！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 高中生们正是对这种话题最感兴趣的年纪，虽然还顾虑着她们的心情没有直接问出口（弥衣除外），但那些飘忽的好奇眼神就足够让乔遇难以应付，更别提林倾了。 别看林倾在和乔遇单独相处的时候非常主动，但她在日常生活中对这种调侃实在毫无防御力，眼看着脸就红了个透，眼神躲躲闪闪的就是不肯看弥衣，随手拿起本书开始看，姑且还记得没犯下拿书拿倒了的低级错误。 “今天可没有生物课。” “……我是在预习。” 这种慌慌张张强作镇定的样子落在弥衣眼里简直昭然若揭，她不动声色地转向乔遇对她点点头，目光里满是赞许。“……” 乔遇心情十分复杂，决定当做没看见。 就在这时，乔遇身后突然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拍掌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你们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让乔遇和林倾为难啊。” 是从烨，他一脸正气地站了起来，凛然地教训着众人。 啊，说起来刚才是一直没听到他的动静来着，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出来解围，原来这次从烨才是最靠谱的人……！ “普通地祝福她们就好了嘛，你们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 乔遇跟着他的话频频点头，转过身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从烨回以灿烂又阳光的微笑，向她竖起大拇指。 “而且那种事可是结婚之后才能做的！你们现在问她们有什么用！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 乔遇一下子梗住了，感到无法面对从烨真挚纯洁的眼神，心虚地转过了头。 这个男主角，原来是这种单纯的人设吗。 总有种如果问他“孩子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的话，会得到“哈？你傻吗？当然是送子鸟送来的啊！”这种回答的感觉。 班上的同学们似乎也对从烨最后这句话颇有微词，但还是陆续接受了他的劝诫，纷纷向她们二人投来贺电。由于林倾还处在害羞的状态里，这些祝福都由乔遇一一笑着点头回应——说实话，这场面很有点像婚礼现场。 在班上气氛重新恢复和乐融融时，靠近门的同学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站起身来挥着手向大伙儿预警：“老师！是老师来了！” 同学们立刻警觉起来作鸟兽散，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或翻书或闲谈看起来正常的不得了，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还都在围着乔遇和林倾转。 别看之前他们说起那二人的传言来头头是道的，但真到了传言成真的时候，高二一班的同学们反而拧成了一股劲儿，下定决心要守口如瓶，绝不向老师泄露半分。 毕竟这事既然已经成真了，那可就是货真价实的早恋。那让老师知道了不就糟糕了！万一被棒打鸳鸯了怎么办！ 彼此心里都生出种要守护同学的恋情绝不做告密人的使命感，大家都默契地做出最平常的样子，实际上心里高度警觉地注意着老师慢慢走上了讲台。 班主任缓缓扫视了一圈，把教科书放在讲桌上，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虽然你们可能是刚刚才看见我，但我其实已经在门口站了五分钟了。” “……” 班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绷了起来，尽管还有部分人强作出“老师你在说什么呀”的天真样子，但以坐在门口却没能及时注意到老师的同学为首，另一部分人已经露出了“完蛋了”的表情。 众人表情各异地看着老师，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顺便一提，和其他如临大敌的群众比起来，当事人乔遇正满脸茫然地看着班主任，丝毫没有紧张感。 “乔遇你这是什么表情……” 班主任都被她这副呆呆的样子整笑了，没辙地揉了揉眉心，叹道。 “你下课后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吧。” 这话一出，除了乔遇外四座皆惊。 林倾直接站了起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只有来不及扶住而在地上蹭出刺耳声音的凳子表现出了她心中的一丝慌张。 “我和她一起去您那吧？” 这话说是问句，但她的表情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稍抿紧了唇，满脸都是不愿退让的样子，任由乔遇轻轻扯她的衣摆也不为所动。 班主任居高临下把乔遇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年轻真好啊，嘴上还是没有放松。 “乔遇一个人来就行。林倾你跟过来的话，我就罚乔遇。” 可谓是精准的抓住了要害。姜还是老的辣。 林倾握紧了拳，轻咬着唇，尽管目光中满是忧虑和不安，却还是没再说些什么，在乔遇轻声的安抚下坐了下去。 但接下来的整节课里都能看出她的心神不宁，班主任默默观察着，对自己的打算又坚定了一分。 课后，乔遇如约老老实实地跟着班主任到了办公室。他在座位上坐定，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乔遇。 ……怎么说呢，神色还算郑重，但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 “你知道我要和你聊什么吗？” “不知道。” 乔遇诚实地摇了摇头，在老师疑惑的目光下补上一句。 “反正肯定不是要我和林倾分手。” “……为什么？” “不然您在门口听那五分钟干嘛啊，直接冲进来把我拎走不就得了吗。” 好家伙，说的坦坦荡荡，班主任都被她逗笑了，再绷不住强装出来的脸。乔遇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师生之间那点儿刻意营造出来的冷硬气氛荡然无存。 “行了行了，别傻笑了，就你聪明。” 班主任没好气儿地挥挥手，把她喊到自己的电脑前，调出了张表格。 “这是林倾今年的成绩，这是你的。” 他仔细将两人的成绩排名放在一起，指着屏幕严肃地说道。 “我可不是无条件地不管你们。话先说在前面，如果将来你们俩谁的成绩出现明显的下滑，那可别怪老师我无情。” “……可是林倾上次是第一名啊？要保持是不是有点难？” “所以我才说是明显下滑就不行！你的上升空间可比人家大多，想和林倾上一个大学就好好学习，听见没有！” 班主任一瞪眼，乔遇忙不迭地点着头，看到她态度挺好，班主任缓和了神色，叹道。 “对你们的事，老师没有什么偏见，只要你们都好就可以。” “但也别怪老师多嘴，你们现在还是心思不稳定的时候，你跟林倾都是好孩子，但如果只是一时新鲜或者没有长远相处打算的话，那还是……” “我知道的。” 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乔遇低下头，有些赧然地笑了。 “至少我自己，是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的。” “这样啊。” 班主任欣慰地点点头，从办公桌上翻了半天，神神秘秘地摊开手掌。 “给，算是祝贺你们的喜糖。” * “好甜。” 放下了心的林倾含着乔遇给她的糖果，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老师也是支持我们的啊。” “嗯。” 乔遇看到她笑了自己也高兴，含笑吃下另一颗糖，甜丝丝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泛开。 她们现在正在回家的车上。乔遇离开办公室前被班主任叮嘱不要在班里透露和他的对话，这毕竟是不合校规的通情达理，如果走漏了风声估计大家都要倒霉。因此乔遇回去后也就没在教室多说，只安抚林倾说没什么事，到放学后进了车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虽然乔遇一早就看出来班主任并没有想拆散她们的意思，但得到这样的鼓励和支持还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比起来，是不是对同性之间的恋情格外宽容？ 总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反而显得不真实。 乔遇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这种疑问了，但每次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连现在变得知无不言的系统也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在她脑中猜测道。 “……大概是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受到了什么影响吧？真奇怪，这种事本来应该是按照原来的世界正常copy的……” 它都不知道的事她再怎么想也没办法，乔遇闭了闭眼，系统会意地换了话题，支支吾吾起来。 “那、那个，之前宿主说的那件事……” “乔遇？” 听它话说一半就被林倾的呼唤吸引了注意力，乔遇忙转过头去，看到她的女朋友靠了过来，仔细看着她的脸。 “你是不是走神了？” “嗯……在想这个世界上好人真多啊。” “……那好吧，我也这么觉得。” 放过了乔遇走神这件事，林倾悄无声息地抬手摸上她的脸，在脸颊上摸了摸。 “糖果，吃完了吗？” 这似乎是一句不太隐晦的邀请。 乔遇稍稍睁大了眼睛，看到她的女孩故作镇定地看着她，目光羞涩又大胆。 她眸色暗了暗，没有回答，而是先转身提高了声音道。 “王叔，您能去帮我买包糖吗？” 跟她早已相熟的司机师傅从善如流，当即就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进了旁边的便利店。拿了糖后也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体贴地在店内闲逛起来，心中感叹乔遇真是长大了。 车内，林倾被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发展染红了脸，声音轻轻柔柔满是赧意，明知故问道：“……你干什么？” 就算给自己下了禁制不能做些过分的事，但并不代表乔遇不会动心。 她轻轻巧巧地把林倾揽进了怀里，对毫无抵抗意愿的林倾笑的单纯无害。 “我就是……还想吃点儿甜的。” 亲吻先是落在唇角，然后得寸进尺地封住林倾的后话，只许她唇间发出些细碎的气声。 再等等，再等等。 乔遇半睁着眼睛，近乎贪婪地将她的女孩刻在眼底，刻进心里。 脑中的系统轻呜一声，没了声响。 她知道还有事要做，她清楚的不得了。但那也不一定非要是今天。 再等等吧，再等等。 第75章 一切都进展的非常顺利。 很快，她和林倾相恋的传言就隐晦地传遍了学校。虽然在明面上大家都很内敛，但在课间操或者其他她们二人一起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时候，总能听到些善意的调侃声。 林倾是和除乔遇他们几个之外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但乔遇的人缘是相当不错的，在之前运动会的时候就认识了不少外班的人。 “乔遇你好厉害啊！” 外班和她认识的男生们偶尔会趁着林倾不在的时候和她聊这些，大男孩儿们嬉笑着，重重拍她的后背。 “你竟然能追到那个林倾诶！你知道有多少人被她拒绝过吗，我之前就是！” “……这我还真不知道。” 乔遇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和善地笑着握住说出这话的男生肩头。 “不如你好好跟我讲一讲？”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之前给她添麻烦了！” 见他点头哈腰鞠躬认错的飞快乔遇才放开他，哼了声拍拍手。 “嘛，她那么好的人，会讨人喜欢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之后就不能喜欢她了，因为她喜欢的是我。” “噫——” 对她这种面不改色光明正大虐狗的行为表示了严肃的抗议，男生感叹着跟她说了不少林倾多么难攻克的传闻，听得乔遇很有些不自在，最后话锋一转转到了她身上，倒让她听到了些在从烨他们嘴里绝对问不出来的东西。 “喂。” 乔遇回到班级里，跨坐在自己座位上敲敲从烨的桌子，看着他迷茫的表情单刀直入道。 “听说我在学校里还有个‘只想好好学习不想谈恋爱’的传言？” “……” 猝不及防被突然问到的从烨方寸大乱，眼见地紧张起来。 “有、有吗？” “有啊。” 乔遇笑的和颜悦色，把旁边见势不妙要溜走的陆遥喊住了。 “听他们说是从你和陆遥这听到的呢——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该好好交代一下？” “……不，因为之前我们俩打电话的时候你确实说过没有喜欢的人……” “那是——那都是多长时间之前的事了？再说这跟我说的也不是一回事儿啊？” “……这是必要的艺术加工，请你谅解。” 没想到会在别人嘴里听到这句话，乔遇看着从烨视死如归不肯说出主谋的样子，叹了口气，侧身拍了拍正在佯装写题的罪魁祸首。 “我听说了哦？前几天我们的事传出去之后，有个男生想在最后找我告白一次，情书都拿来了，但是被你劝走了对吧？” “……” 林倾笔下一顿，静默了片刻才转过头看向她，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嗯。” 乔遇看着林倾一副等她问罪的表情，忍不住摇摇头笑了。 “好啦，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亲昵地揉揉林倾绷紧的脸，对方脸部线条立刻柔和了许多，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一举一动都可爱的不行。 “虽然对那位老哥有点抱歉，但我的确是已经有女朋友的人了，见他也是徒增尴尬。” “我说起这个就是想问问——” 她说着扫过后方干着急帮不上忙满脸焦虑的从烨和陆遥，笑吟吟地倾身凑到林倾耳边，低声问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打我的主意了的？” 这个问题最终没有得到正面回应，乔遇被林倾一记羞恼的眼刀杀了回去，但只看着她泛红的耳根，乔遇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这份好心情直到过了两节课后宋晚晚来找她玩的时候还在继续，大小姐频频打量着她，口中啧啧有声。 “看起来你谈恋爱很开心的样子，笑的像是捡了钱似的。” “诶，这可比捡到钱开心多了。” 母胎solo的宋晚晚表示不能体会她的心情，乔遇想了想觉得很难形容，只能动用她那点儿文艺细胞竭尽全力地表示就像是花开了冰化了太阳都亮了，宋晚晚听得莫名其妙，总感觉像是在听小学生作文蒙混过关。 好奇心很重的大小姐是带着问题下来找她的。这个问题早在之前就问过一次，那时候就没得到答案，这次她可不会放过乔遇，气势汹汹地叉着腰拦在乔遇面前开口问道。 “现在你总有经验了吧！初吻是什么感觉的？” “……声音太大了吧。” 乔遇哭笑不得地揉揉眉心，看到走廊上不少人都被宋晚晚的暴言惊动看了过来，只好花了不少时间向他们表示无事发生，然后才来考虑这个问题。 “初吻啊……” 那次意外对乔遇来说可谓是刻骨铭心，她现在看到pocky还是会觉得脸上发热，选择零食的时候也会尽量避开它。 记得那是因为弥衣当国王时的命令，让她们把pocky吃到五厘米以内，是她咬的太多了，所以才—— “……” ……只是这样而已吗？ 乔遇突然愣住了，凝住的目光穿过窗户，穿过云层，穿过悠长的时间洪流，恍然间看到了那个秋日，那间光线昏暗的ktv包厢。 那张她深爱着的清秀容颜近在眼前，在她紧张到僵直，全神贯注地想着pocky还有多长的时候。 林倾微微睁开了眼，转动着的彩灯擦亮了她眼底的暗色，映出她眼中斑斓的情意。 然后不为人知地向前凑了凑。 “……这样啊，好早啊。” 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很多事，乔遇喃喃自语着低下头，心中被丰盛的感情装的满满当当。 她很快回过神来，转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的宋晚晚，眼神温和又怀念，像是注视着某段懵懂的时光。 “初吻就像……巧克力。” 不顾完全没理解的大小姐连珠炮似的追问，乔遇挥别了她回到班里。 刚才还出现在她回忆里的人生动地出现在她面前，歪过头看她，清亮的眼瞳里映着她的影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极力显得她并没有那么在意的纠结样子让乔遇心里软成一滩，温顺地点点头道：“想你了。” 然后乔遇就接住林倾微愣的目光，伸手拿过她正在看的习题册将它竖起来聊做遮挡，俯身过去，轻轻吻了她的唇角。 在触碰到她的同时，乔遇听到了今年的第一声蝉鸣。 是夏天来了。 * 时至周五的下午，学校只有两节课，乔遇有更多的时间心安理得地和林倾待在一起。 年轻气盛的恋人们食髓知味，往往会花费不少的时间在身体接触上。这不能怪她们意志不坚定，只能说恋情自然包含着欲望，负责及时喊停的乔遇可说是在心性上得到了充足的锻炼。 但今天不一样。此时她们虽然也是单独在林倾的房间里相处，但只是规规矩矩地在桌前并肩坐着，乔遇面前摆着张空白的纸却没有去动，而是撑着下巴，歪头看着林倾认认真真地在另一张纸上写着东西。 “……还挺多的呢。” “因为我是个贪心的人。” 林倾头也不抬地应道，皱着眉想了想又写下一条新的。 她正在写的是一份愿望清单。 这个提议是出自林倾之口，本应她们俩各自写一份的，但为了给不太明白该写些什么的乔遇做示范，林倾就先行写起了自己的。 本来就是写完之后要给乔遇看的东西，林倾没有要遮住的意思。乔遇静静看着已经写出来的几条，总是忍不住露出浅淡的笑意。 “为什么笑啊。” 脸皮薄的林倾对她的视线很敏感，立刻故作不满地看过去，却被对方温煦的笑容晃红了脸。 “我就是觉得……” 乔遇说着，探身过来牵住她的手。 “与其说这是愿望清单，不如说是‘想和乔遇一起做的事’吧？” 被当事人这么一说，林倾的脸红的更厉害了，避开她含笑的眼神，小声嘟囔道：“……不可以吗？” 面对这么可爱的生物，要忍住去拥抱或者亲吻她的冲动真的很辛苦。 但乔遇姑且还保持着理智，知道这事可不能开头，不然今天她俩写愿望清单的这个计划就要到此为止了。忙摇摇头示意林倾当然可以继续写别管她，自己安静地趴在一边看着。 林倾最开始的愿望看起来还很简约，比如“一起做一道菜”、“一起看音乐剧”之类的。 越写到后面愿望就越具体，比如她最新写的两条，一条是“上大学的时候和乔遇一起出去租房子住，养一盆小花（普通的就可以）”，另一条是“每年的生日都要做彼此第一个说生日快乐的人，最好是当面说”。 紧接着这条，林倾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停下了笔，偷偷瞥了乔遇一眼，在她不明所以的视线里抿着唇匆匆落笔写道。 “十八岁生日那天，想和乔遇一起夜不归宿” “……等一下等一下。” “不等！你之前和我说好了的！” 两个人红着脸互瞪着，最终是乔遇先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举起双手。 “我是想说，生日不能在家过吗？” “那被家人听到声音了的话怎么办……啊。” 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多大胆，林倾气血上涌，一下子羞的厉害，也不敢去看乔遇的表情，匆匆抄起桌上的纸笔就向门口走去。 “……我去客厅写，你不要跟过来！” 说着就落荒而逃，留下身后面红耳赤的乔遇呆坐在桌前，没有什么追过去的余力，只能庆幸地想着还好今天林阿姨不在家。 “呜呼！林倾真大胆啊！” 而脑中那个听了全场的系统根本冷静不下来，情绪高涨地大喊着吵得要死，没有半点儿自己这种时候挺多余的自觉。 “吵死了。” 勉强挥去脑中的旖念，乔遇没好气地笑骂它，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办，我还想今天和林倾把那件事说一下呢。” “那件事是什么——啊……” 刚刚还大喇喇的系统在意识到乔遇所指之后，声调都沉了下去。 “那、那不然等林倾写完之后吧？反正她总是会回来的。” “不是那个问题。”乔遇摇了摇头，轻轻笑了。“是她现在看起来好开心。” 不想破坏她的这份心情。这样的潜台词让系统呜的一声陷入沉默。 “算啦。” 反而是乔遇来安慰它了，她情绪很平静，语调轻松。 “我本来就不擅长看到她担心的样子。” 她说着垂下视线，落在林倾发给她的那张纸上，踌躇地拿起笔。 ……愿望吗。 提到这个词，脑中的景象总是与林倾有关，深藏在心中的呢喃是她的名字。 乔遇安静地写下了一行字，然后就停下了笔，望着那个愿望笑了起来，眼神温和又柔软。 我能想到的愿望都是关于你。 晴天，阴雨，大雾，冬雪。 无论哪个场景，我都想和你一起度过。 尽管我不曾为世界和诸神所爱，但万幸能得你青睐，这已是无法想象的幸运。 神啊，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话。 我知道这不是王子和公主历经磨难后终成眷属的故事，我如今的角色该是故事里那头掳走公主的恶龙，因缘际会与公主相爱。 即使王子为我们鼓掌，国民为我们欢呼，还是有重重天宇上的神明用命运刻成了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我的头顶，时刻提醒着我的逾越，仿佛无声地讥讽着这是一段不被世界祝福的恋情。 而我也知道我或早或晚都将迎来一场孤独的战争，我要攀上高峰，握住那无柄的剑刃，在它削去我的指节前将它取下，用鲜血将它浇灌成一朵玫瑰，送给我最心爱的人。 神啊。 若世间万事我只求这一件能得偿所愿，那这世界总该厚待于我。 第76章 “……宿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 深夜，乔遇独自坐在桌前，屋内只有键盘声在回响着。 “不、不然还是再等等，反正现在也还没到那么着急的时候——” “不行。” 对于系统忧虑重重的关心，乔遇的回答言简意赅，但还是停下了打字的动作，略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已经贪心地多等了很久了。” “再这么下去不过是一拖再拖，粉饰太平罢了，你我都知道这事总该有个了断的。” “……” 系统心中苦涩难言，用像是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 “可是可是，前二十章不能改的话……都是我没用……” “说什么呢，没有你帮忙的话，我不是连我自己写的东西都没法改吗。” 竟然被宿主反过来安慰了，它真是好没用一系统，系统觉得心里又苦又酸，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关于乔遇现在在做的事其实很简单，就是改文。 她想了很多种办法，总是没有能瞒天过海到完美的方法，全都是治标不治本。 乔遇深知她写出的每一篇文字都是谎言，全部都是用来掩盖最根本上的那一个谎，而这样总有一天会瞒不下去，越来越多的漏洞无法遮盖，大厦将倾，她无能为力。 不如她抢先把一切推翻，在废墟里建起新的楼阁。 已经发出去的文本来是没有修改功能的，毕竟对她的评判标准里有ooc这一条，如果能随时修改的话这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系统帮了她很大的忙，它在得知乔遇的意图后不知去做了什么，总之在前些日子终于有了结果，吭哧吭哧地向乔遇报备：由她续写的那些章节都可以修改了。 但修改的机会只有一次，且原作者留下的前二十章无法修改。 说实话，这真是非常让人头疼的一件事。 乔遇做出改文可行这样的判断，瞄准的已经不是老读者们的满意度，而是可能会来的新读者。 连性向和主角都变了的一篇文，想要得到原读者的谅解几乎是天方夜谭。乔遇没写过百合小说，但她自信能将林倾和她的故事写得比现在的虚假故事更加动人，至少落笔皆是真实。 但无法修改的前二十章，和后面情节的割裂感，这将是乔遇面临着的最大困难。 她的战略能成立的前提是——如果百合频的读者能坚持读到二十章后的话。 再怎么想都没有更好的解法了，乔遇现在的行为可说是一场豪赌。 0.5%，她只要0.5%的满意度就可以。 “宿主……真的不和林倾说一下吗？” “……” 乔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 “等这件事结束，要我怎么为隐瞒而向她道歉都没关系。” “但我很怕，我与她越是亲近，就越是心慌。” 一切的准备早在从梦之城回来的那一周就做好了。 但就在她打算实施行动的那一天，她得到了林倾的告白。 于是乔遇的心变得柔软，得到了梦一样的时间，她是林倾的女朋友，她们在众人的祝福下相恋，甚至让她有种被世界爱着的错觉。 她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满足于现状，狠不下心去做这件会引起巨大动荡的事。 但这是不行的，不过是像个绑着定时炸弹的人自欺欺人地把倒计时的声音当做是生命延续的心跳声，那是真实存在的阻碍，乔遇总要面对它。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只是想起林倾的样子都觉得意志开始摇摇欲坠，乔遇咬着牙驱动颤抖的手指在键盘上动起来。 “和林倾在一起的话，我会很难去想其他事。”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等到那时候。” “……如果不需要你出手帮我的话，就太好了。” 她对系统说的话渐渐低了下去，含混着语焉不详，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对文章的改写上。 废墟里会开出一朵怎么样的花，乔遇不知道。 但埋下种子，这是只有乔遇能做的事。 * 那是一个阳光很灿烂的午后。 步入夏日后天气总是让人倦怠，就算班级里开了空调仍嫌不够，火力旺盛的高中生们还打开了头顶的风扇，转动着的扇叶发出嗡嗡的声响，为午后本就难熬的第一节 课更添了一份困意。 “乔遇，你是不是要睡着了？” 班主任叹了口气，把靠窗位置正发着呆直愣愣盯著书看的女孩点名喊了起来，她应声看过来，反应有些迟缓地站起身。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真是，你知道我刚才在讲哪里吗？” “……” 乔遇没有说话，稍稍低下头，重新将视线落在书本上，迟疑地眨了眨眼。 怎么看乔遇都是困得神志不清醒的样子，林倾悄悄坐直身子，指尖轻点着老师刚才讲到的地方，将书本向乔遇那边稍稍推过去。她这份小动作被讲台上的班主任一览无余，他挺无奈地推了推眼镜，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但站着的乔遇却一直没有动静。 林倾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心中突然不受控地狂跳，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从何而来，猛地抬起头，慌慌张张地看向乔遇 乔遇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只是眉宇间微微敛着，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乔遇在有不会写的题时总是这般表情，先是自己苦思冥想好一阵子，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会偷偷抬起眼睛看林倾，确认对方没在忙后才会把题本推到林倾面前，对林倾赧然地笑笑，全然不知道林倾注视了她多久。 但现在，她已经皱了好一会儿的眉，却还没有向林倾看过来。 其他同学和老师也渐渐意识到不对，班里开始窃窃私语，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向乔遇看过来。她身后的从烨早按捺不住，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一遍遍地喊她：“八十七页！你看看林倾也行！醒醒！乔遇！” 班主任也犹疑地从讲台上走了下来，这片空白持续的时间长到不自然，说是困倦未免太过分，而乔遇不是那种会故意不答引起混乱的学生。 “乔遇？怎么了？” 他试探着又喊了一声，这次也是石沉大海。乔遇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目光怔忪，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林倾已经顾不上现在正在上课中了。 她看到乔遇放在桌上的手渐渐用力握成拳，伸手覆在乔遇的手上站起了身，带着无法掩饰的心慌探过身去，颤抖着开口。 “……乔遇……？” 乔遇现在并不好过。 从下午上课开始，她的状况就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她就像一台寿命将尽的老式电视机，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粗糙扭曲，偶尔夹杂着黑白噪点，她想揉揉眼睛却发现只是徒劳，渐渐连肢体反应都开始迟钝。 好在她的脑袋还是清醒的，在破损般的电流声中，乔遇勉强辨别出系统断断续续的话，终于理解了现状。 她不能说完全不明白自己身上的异状是因为什么。 整篇文章修改需要的时间不短，她一遍遍地打磨，最终在昨天才敲定了终稿，把修改后的文章交给了系统。 ‘你就找个适当的时候，都发出去吧。’ ‘……全部？’ ‘嗯。’ 乔遇那时很认真地点了头，笑的很洒脱。 ‘反正反馈来得很快，如果我明天能平安度过的话当然万事大吉，如果不能的话——’ 如果不能的话，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喉头涌上一阵苦涩，心却不可思议的平静。 输了吗？ 耳边的声声呼唤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雾蒙蒙地像隔着山海，她艰难地分辨出那是老师的声音、从烨的声音，还有弥衣和陆遥，还有—— “……乔遇！” 还有林倾，林倾。 她突然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已经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只有林倾的脸是清晰的。 乔遇意识到这大概是最后的时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的时候，她对着林倾笑了，看到满脸要哭出来一样表情的女孩子眸中乍然绽出光彩，却让她的心感到清晰的痛意。 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呢。 告别，爱意，安慰，祝福。 不是的，这些都不适合。 乔遇闭了闭眼，胸中有微弱的火苗仍在燃着。 她还没有输的那么彻底，她只是暂时退场。 并不觉得快乐，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悲伤，她只是觉得很平静，能做的事都已经做了，唯一被她故意漏过的……是对林倾的交代。 我将要对你做出非常过分的事。 将来我会后悔也说不定，但在即将实现的现在，我没有怀着任何悔意。 若这个世界中只有你和我，我也许会自私地抱住你让你和我一起陷入泥泞。但现实不是这样。 自私，自我满足，自以为是，我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这是我的独断，一切后果也都是我咎由自取。 啊啊，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亲爱的人啊。 我也并不是无所畏惧。 整个世界上，我最怕你因我而生的痛苦。 我想过这件事应该告诉你——本是应该告诉你的，但我感到害怕。 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你说我要做一件把握不到十分之一的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我可能会去个很遥远的地方，我怕你用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倔强的凝视着我说不要去，那样的话我的决心我的勇气通通都会化成齑粉。 所以我连告别都省略了。 我还没有放弃，但我不想让你等一个不知何时会归来的我。 她心中思绪纷繁，想了很多，很多。 但在最后的时间里，乔遇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温和地轻轻吻了林倾的额头。 然后她在教室里失去意识，视野里陷入一片黑暗，心中最后的念头释然又坚定。 ——反正没有你的时间，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 每个人在梦里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就是从高处坠落。 但有时也会在这基础之上增加一些情节或变化，就像现在的林倾正在经历的。 她好像漫无目的地在云端上行走着，林倾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梦境，她透过云团看到脚下是被黄昏覆盖的城市，霓虹伴随着闪烁的喧嚣，真实的让人心惊。 而她单薄的身影立在云端，脚下还算坚实，但往前一步的话——如果就这样往前一步的话。 林倾突然生出一种冲动，试探性地迈开脚步，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她下意识地回头，视线里影影绰绰，只能看到个单薄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但莫名让林倾觉得这个人的气息很熟悉，只是手上传来的温度格外冰冷。 见到她停下脚步，对方才放开她，似乎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 然后那人脚下的云团突然散开了。 林倾用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人在下落，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奔跑着追随那个人一跃而下，惊惶的尽可能伸长了手。 周围的景象随着她们的下落而不断改变，从温暖的黄昏很快转变成无光的暗夜，原本隐约能听到的烟火喧嚣也渐渐远去，最终化为一片寂静。像是跃入了光照不到的深海，只有她们两个人在永无止境地下沉。 但她还是追不上那个人，就算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伸手，对方总是和她差着一段若有若无的距离。 那样的话，一起坠落也可以—— 就在林倾心乱如麻地生出这个决然念头的同时，她腰上忽然一紧，身不由己地高高向上弹起。 她的腰间系着一根绳子。 林倾无计可施，束手无策，周围的景象再次倒转，她重新从黑暗回到光明，现世的温煦降临到她身边，她轻轻巧巧落回云端，再扑到边缘时，只能看到那个身影远远地落下去，向黑暗里，孤独一人。 最后离开了她目光可以触及的地方，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再也看不到了。 她连对方的面容都看不清，却总有种那人在刚才一直看着她的错觉，那目光温和又柔软，轻易地让她流下了眼泪。 林倾不知道自己在云上发了多久的呆，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已经开始渐渐落回城市的另一端，她发梢上抖落了金色的光，天空的颜色被深紫色渲染成缤纷柔和的水彩，黑夜从身后缓缓卷来，但只像是浅淡的墨痕，远没有刚才那片黑暗那么可怖。 那里看起来很冷的样子，那【——】会不会觉得难受。 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来，一瞬即逝。林倾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再也抓不住流云一样消散的什么东西。 景色逐渐混杂成一团，脚下的城市也一点点失去温度化成粉末，有冷彻的风从天际吹来，吹散了一天一地的飞灰，整个世界只剩下林倾一个人。 林倾终于从梦境中惊醒。 那些语焉不详的繁复梦境顷刻间沦为模糊的残影，梦的碎片来不及扎进记忆里就已经化为乌有，留下“似乎还有点印象”的感觉，几个呼吸间就迅速的消散了。 林倾的太阳穴反复地跳动着带来刺痛，甚至让她感到呼吸困难。她觉得自己失去了睡意，索性起身来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眼前是熟悉的景象，现在是晚上凌晨三点，万籁俱寂，只有楼下的路灯和远处楼中零星几点灯光还亮着。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样，不远处的一盏路灯在此时毫无征兆地闪了几下，明明灭灭了好几次，在一次灭下去之后再也没有亮起来。 无人在意，没有声响，但世界上的确有一盏灯，在这里熄灭了。 林倾突然感到酸楚。 她并不明白她这份情绪是从何而来，也许是黑夜天然的会让人伤感，惹人心悸。 明明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明天也是。 她茫然地抬起手，在脸上摸到了一掌湿意。 第77章 最初涌上来的感觉是掌心被汗水弄得黏糊糊的，让人感到不适。 然后知觉渐渐复苏，从手指到全身一点点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力，像是溺水后刚刚被救上来的人一样，胸腔忽然想起了这具身体需要呼吸而开始强烈地起伏，为身体送去生命的燃料。 但还是能感到某些东西确实的失去了，是存在于世界上所必要的某些东西，像是天际漂浮不定的流云一般，一点点消失了踪迹。 乔遇终于睁开了眼。 四周都是一片混沌的灰黑色，像是雾气在缓缓流动着，不管往哪个方向去看都望不到尽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浑浊的黑雾和乔遇而已，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五感该是清明的，但就算不提眼前的异状，气味也好，声音也好，乔遇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只有一阵阵剧烈的头痛向她袭来。 虽然很老套，乔遇还是尝试着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在感受到真实的疼痛的同时理解了现状。 啊啊，她被流放了。 * 过程很模糊，乔遇只记得她在教室晕倒，在黑暗中似乎有一段漫长的旅程和不太愉快的梦，最终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真是奇怪的地方。” 她自言自语着，漫无目的地在这片空间走着，无人回应的声音落在地面上，很快失去了温度。 看来系统没能和她一起过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作为工作人员的它还要帮它不争气的宿主收拾原世界的那堆烂摊子，搞不好还要被上级罚，但怎么样也比来到这种没有前途的地方要好得多。 大概很多人都想象过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情形，但真正身处其中的乔遇知道，这会让人渐渐陷入无法摆脱的慌张。她为摒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寂静不得已地自言自语，声音在雾里孤单地回荡着。 “这就是流放啊，长见识了。” “能回去的话就和系统好好描述一下吧，让它去给它同事们吹吹牛。” 能回去的话。 乔遇心头一紧，稍抿紧了唇。 她之前拜托系统打听了两件事，都是对她最终选择实施计划非常重要的事。 第一件是如果她被流放了的话，满意度的数值是会继续变化还是会就此停下。 这件事并不好打听，毕竟不是每个系统都是找宿主来写书的。但她的系统还是勤勤恳恳地打听来了结果：会继续变化。 这给乔遇带来了一份希冀——就算是她一时被流放了，也仍然存在翻盘的可能性。 虽然目前还没有能从流放归来的先例，但也从来没有人把书的性向都改了不是？ 最大的问题还是原作者所写的东西不能更改，包括标题、频道和前二十章。乔遇也能够理解，不经原作者同意就把人家的书原本的内容都改的面目全非，这的确是件很过分的事。 她后面修改的几十章几乎就约等于是写了本新书，现在的乔遇只能祈祷，有那么0.5%喜欢百合的读者会看到后面。 “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是按读者那边来还是按我那边来的……” 对这个神秘的空间一无所知，乔遇无奈地嘟囔着。如果是按照读者世界那边来的话，她在这里等待满意度变化所需的时间会变得更长，但也并不是全没有好处，至少她能回去的时候，林倾那里可能并没有过去多久。 已经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很久，乔遇看看周围的景色，依然一成不变，让她有种她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原地踏步的错觉。 心中难免生出些焦躁，随后被她自我安慰着抚平。 “算了算了也只能等着。就算回不去的话——”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摇摇头挥去心中的不安，半强迫地让自己勾起唇角。 “……也没什么。” 找系统打听的第二件事，是她被流放之后，这个世界会怎么处理她。 这件事更好打听些，无论宿主最后结局怎样都不能随宿主而去的系统们像是功成身退的老前辈，在每个闲暇的机会向年轻的系统们长吁短叹，回忆当年的宿主多么意气风发，它们的组合多么所向披靡，最后分别时又是怎样的依依不舍。 而在这些系统里，宿主没能完成任务而导致最终被流放的那些则格外寡言少语，像是失去了最佳伴侣而受到创伤的人。只有最真诚的态度才能听到它们对那并不壮烈的终末讲述一言半句。 ‘说是基本上会像宿主正常脱离时那样抹掉宿主的痕迹，但会更干脆——大概就是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了。’ 系统说话时情绪很低落，似乎对这个话题有所抵触，但还是忠诚地为宿主提供新的信息。 ‘但是但是，我听有个前辈说，我们系统如果努努力的话，能让一个人保留下对宿主的记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可以帮宿主把林倾——’ ‘不用了。’ 乔遇回绝的很快，眼里没有半分犹豫，声音平静。 ‘那样就很好。’ 她在擅自为林倾做决定，她心里很清楚。 但面对这个选择，选择哪边都很难称得上是正确选择，都可说是出于她的自私。 那样的话。 “……要她孤零零地记着一个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人，也太残忍了。” 乔遇闭了闭眼，重新向着无边无际的黑雾迈开脚步，被她的走动冲散的雾气很快像有生命一样席卷过来，蜿蜒粘稠地缠绕着她。 现在这里只有它，能和乔遇作伴。 * “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冰淇淋再回去？” “嗯……不了，今天作业有点多。” “林倾最近总是这么说，陆遥这种一道题写半天的选手都没提作业的事呢！” “就是因为他太多题不会写，所以才不觉得作业多吧。” “……弥衣你好过分哦。” 三人彼此笑嘻嘻地打趣着，林倾露出个有些抱歉的笑容，将书本放进书包。 “对不起啦。你们去玩吧。” “好吧好吧。” 从烨扁扁嘴，挥了挥手作罢，收拾东西的时候又想起件事来，忙喊住正准备离开的林倾。 “诶，我妈说让你们周末来我家吃饭，估计已经和林阿姨说了吧。” “嗯，我知道了。” 林倾点点头，背上书包向教室外走去，出门前听到身后有同学笑嘻嘻地向从烨打趣。 “你和林倾关系还是那么好啊~” 她心中突然感到烦躁，头都不回地加快脚步走出了教室。 而从烨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调侃那人的小腿上，在对方的嚎声中气哼哼地环起双臂。 “我说了一万次了吧！我和林倾不是那种关系！不——要——再——说了！” “错了错了我错了……” 男生可怜兮兮地揉揉腿，还有点不死心地打听道。 “那、那如果你没有想法的话，有想法的人是不是可以去试一试……” 他看着面色越来越不善的从烨，说话声音渐渐小下去，战战兢兢往靠窗的座位一指。 “……你看，林倾隔壁的位置也一直是空的，只要找老师说一句的话……” “不可以。别想了。死心吧。” 从烨凶巴巴地走到了他和座位之间挡住了他的视线，三两下就把人赶走了。 “……感觉明天又会有你们新的传闻。” “烦死了。” 听到弥衣的感叹，从烨暴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回到座位上把东西囫囵塞进书包里，动作很是粗暴。 “空着就让它空着，有什么不好的。” “那些人又不是没有地方坐，倒要来惦记别人的——”他突然愣了愣，似乎对自己的发言感到疑惑，话语生硬地拐了个弯，“……别人旁边的位置。” “……” 弥衣没有说话，将视线投向空着的座位，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 林倾隔壁的位置是什么时候开始空的，是最初她转来时就这样吗？ 本该澄明的思绪像是被倒进了一大杯牛奶，变得浑浊起来，无论怎么思考都得不出清晰的答案。 “……算了，去吃冰淇淋吧。” 弥衣说着放弃了思考，和她的两个朋友一起向外走去。 * 周围是一成不变的灰黑色雾气，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总有种眼睛已经坏掉了的错觉，现在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这番景象，甚至可以从雾气的扭曲中看出些趣味—— “不，这还是有点难。” 乔遇从长久的发呆中晃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多久，乔遇无法判断。 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而她的身体也像是超脱了凡人一般，完全没有饥饿或疲惫之类的感觉，如果她愿意的话大概可以一直走下去不需要合眼，但乔遇没有那么做，还是勉强保持着走走歇歇的规律作息。 这段时间里她渐渐开始觉得这里是一片没有边界的区域，也许前进和停下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她还是强忍着疲惫前行——这里主要指的是精神上的疲惫。 在这段旅程中，唯一值得开心的是，她开始能听到一些说话声。 【好过分的书。】 啊，来了。 乔遇停下脚步，安静地抬起头，倾听着从四面八方渐渐响起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写？太扯了吧。】 【作者疯了吗？】 【前面好好的后面被改成这个鬼样子，有毛病。】 “嗯，嗯。对不起啦。” 这次的读者好像措辞都比较温和的样子。 乔遇频频点头，仔细地听着，虽然对方听不到也依然一句句做出回应道着歉，直到这波浪潮般的恶语渐渐消失。 她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些话大概出自那本书的读者。 最初听到的时候还很不适应，到现在乔遇已经可以欢迎它那毫无预兆的出现。毕竟这是个时间都不愿意光临的世界，能感受到的一点变化一句话语都是非常珍贵的存在，能证明她在这里又多呆了一段时间。 这可能就是为被流放的宿主播放这些话的神的用意吧，为了让她好好地听听她给那些人造成的伤害，把她放置在无处可逃的舞台上，永无止境的直面她所做的错事。 “继续走吧……” 乔遇迈开僵直的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总要走下去。无论道路的尽头存不存在，有没有人在等她，她总要走下去。 就像候鸟总要飞向温暖的南方。 乔遇也有不顾一切都想要去的地方。 * 中午还热的不可理喻，晚上就下起了雨。 七月底的蝉鸣声很热烈，像是生命末尾的最后呐喊，留给它们的时日不多了，不知道在这场雨之后又有多少蝉死去。 林倾坐在桌前，为自己突然的伤春悲秋而发笑。 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也许是夏季的错，让她太过疲乏，林倾开始对周边的事物提不起兴趣，像是身上披了一层薄纱，将周边的喜怒哀乐全都隔绝在外，传达不到她的心里。 她只用得体的让人挑不出错的笑容去回应所有人。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过来的，不疏离也不会过分亲近，保持着相应的距离，在人际交往上这样便已足够，毕竟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人与人之间总是各取所需。 但总有种异样感如鲠在喉。 仿佛是她曾把目光投向某个人，然后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玻璃上有种破碎开来的错觉。 这场雨下的急，不止是蝉，连花叶也都一并打落，委顿在道路上被泥水冲刷着，不复在枝头上的光彩。 而林倾心中无法捉住也无法释怀的冰冷空洞，是最后的残余花香。 林倾稍打开了窗，深深呼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 好像，好像有谁陪她等过雨停。 第78章 偶尔乔遇还是会梦见。 梦里的林倾穿着熟悉的校服，抬起手搂住她的脖颈，她于是会意地低下头，被林倾笑着躲开了。 然后林倾亲密无间地贴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怎么还不回来？ 再然后她就从梦中惊醒，回到了这个荒芜的世界，恍然间分辨不出梦中和这里哪边更糟糕些。 没有变化的世界多少会让乔遇的精神受到一些影响，尽管她已经尽力去维持心境的平稳，在时间的推移下也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呆了很久很久。 至少她的体感是这样的。也可能只是太过难熬而显得时间无比漫长，就像在做平板支撑的十秒钟总比躺在床上的十秒钟要长的多，乔遇这么想着。 她想起方才梦里的情形，轻轻呼出一口气。 有这么一个说法，当你梦到许久不见的人的时候，说明她正在遗忘你。 乔遇不知道自己和林倾算不算得上许久不见，但她知道林倾此时应该已经把她忘记了，所以不存在等待，不存在期盼。 她会梦到林倾，只是因为她想林倾了而已。 一旦陷入这种心情就会变得软弱，乔遇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好在头顶上适时地响起了新一轮的读者评价声，让她得以从情思里脱离出来，让心重新变得冷硬。 乔遇很快就对那个不切实际的梦释怀了。 这些评论发生的时间没有什么规律，自顾自地响起又沉寂。但近些日子似乎有声音越来越响亮的趋势，不知道是不是乔遇前进的方向对了。 【还能有换主角这种骚操作？】 【这作者是来报复社会的吧！】 听得多了乔遇也觉得挺抱歉的，这对读者来说大概算是个很恶劣的欺诈事件，但从评论里听起来这些读者素质好像还不错，至少她没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破口大骂—— 【笑死，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乔遇和林倾也挺配的吗？】 ——诶？ 乔遇猛地瞪大了双眼，慌忙抬起了头。 但那句话很快被后续的批评声盖过，再也没听到类似的声音响起。 乔遇一方面疑心是自己的幻听，另一方面心脏开始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难道说这些评论，不只是放出来折磨她的吗？ *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从昭和林静把她俩的关系向儿女们公开了。 “……妈，那你之前不就是在监守自盗吗？” 从烨神色呆滞，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从昭，被对方难得没有底气的一眼瞪了回去。 “我没有。” 从总惜字如金地辩驳道，然后看向林倾，再次强调了一遍。 “我真的没有。” “嗯，因为我们在那之前就已经互有意思了嘛。” “？！这是可以说的吗？” 听到林妈温柔的声音，从总反而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倾的脸色，确定没有什么不虞后才松了口气。 这本该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但出乎两位妈妈的意料，孩子们都表现的格外平静。 “祝福你们，我觉得挺好的。” 林倾笑的很真诚，她的确是真心为妈妈开心，并且很意外的，对林妈找了一位女性伴侣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抵触心理，反而隐隐觉得欣喜。 她正为心中异样的反应感到疑惑，就听到从烨用力一拍手，兴奋地说道。 “那以后林倾就是我妹妹了！她得喊我哥哥对不对！” “……” 林倾可不想喊，挺无奈地看向从烨，对方却不依不饶，眼睛都像是在发光，得意洋洋地脱口而出。 “然后乔遇以后也得喊我一声哥哥才行！” “……！” 空气骤然静默了一瞬。 “……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妈妈们，二人面带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转向从烨询问道。 而说出这个名字的从烨脸上比她们两个还要更茫然，正迷茫地眨着眼睛，嘶地吸了口气犯起了嘀咕：“……啊嘞？我说了什么？有这么个人吗？” 于是三人都无奈地笑了，纷纷打趣从烨的记性，从烨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表情似乎还有些不能释怀。 林倾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梦中那个无貌的身影突然有了名字，那么合衬，那么确切——但是，但是。 就像在夜里燃起的线香花火，仅仅亮了一瞬就很快熄灭了，林倾根本来不及捉住，那块区域就重新被黑暗覆盖。 明明是刚刚才听到的话语，却以惊人的速度在记忆中模糊了，林倾已经想不起来听到的那两个音节是什么，只留下隐约的印象，如同写在沙滩上的秘密，被海浪冲刷过后只留下些许痕迹。 她脑中突然出现了一副场景。 ‘你来了。’ ‘我是【——】，请多指教。’ 说出这话的人正对着她，刺眼的光从那人背后的窗中披头洒下，将整个人都笼在里面，教林倾看不清面貌，只记得那人说话时的声音清清亮亮，像是夹杂了阳光。 只是想起了那个人的声音，心中突然汹涌的感情就像是潮湿的雾一样涌上眼帘，让林倾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有过一个人，有过这么一个人。 只是她好像，把这个人忘了。 * 最近，流放的世界似乎在发生一些变化。 首先就是惯例的差评时间，现在大体变成了每三轮中会有一条是中性甚至偏好的评价——这个对乔遇来说真的很重要，能在这里听到正向的评价比什么都要让她更高兴，感觉渐渐看到了点儿希望之光。 其次就是，乔遇开始能在这个世界遇到一些人。 说是人也并不太准确，或者该说是残像。 就比如正在乔遇眼前晃悠的这位兄弟，他周身轮廓影影绰绰，动作很迟钝，有一双呆滞如无机质的眼睛。完全感受不到半丝生的气息。 最初看到这种人影的时候着实让乔遇吓了一跳，这看起来实在很像是恐怖片里会出现的演员，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神”又想出了什么新招数来折腾她，怎么还往世界里扔怪物。 但在实际壮着胆子去接触了一次后，才发现他们并没有攻击性，不去主动搭话的话就会对她视而不见，像是一个个安静的浮游灵。而至于他们的身份—— “你好。” 乔遇驾轻就熟地走上前去，向对方点头问好，男人慢慢转向她，缓缓眨了眨眼算是回应，还很努力地咧开了嘴角，摆出一副友好的样子。 “你是我的……攻略对象吗？” “不是哦。” 乔遇向他摆摆手，男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垂头丧气地耷拉下了头。 “下一个、下一个在哪里？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绝对——” 他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中，开始痛苦地自言自语，乔遇再怎么搭话都没有了回应。 知道这种情况大概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对话了，乔遇姑且向他挥了挥手作别，走出不远又回头看了看，那人还站在原地，呆呆地仰着头，不知道是在注视着什么。 那个人之前的任务好像是要攻略什么人。 听起来好像比她的任务要难一点——乔遇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难度的高低主要得看系统给出的攻略对象是什么样的人。 是的，她在旅途中遇到的类似这样的“人”，大概都是曾经被流放的宿主。 拿不准他们是幻影还是真实存在的，乔遇一想到那些人可能是在被流放了不知道多少年后变成了这副样子就不寒而栗，心中稍沉。 她遇到的人里基本都无法进行有效的交流，极少部分能和她有上几句对话，但很快也会陷入突如其来的疯狂里，呓语着跑掉。 “你看，我的剑，很帅吧？” 讲这话的人神秘兮兮地向她摊开手，手中空空如也。 “我不该、我不该吃了他的，但是……不可以吗？不能吗？” 瑟缩成一团颤抖着的人辨不出性别，梦呓般说出的话听上去让乔遇本能地感到危险，于是没有靠近。 “……土豆烧排骨，饺子，卤猪蹄。” 无论和这位聊什么都只能得到菜名的回复，虽然生理上不会肚子饿，但在心理上越听越有负担的乔遇只得早早挥别了她，遗憾地揉着肚子重新上路。 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大概是个被流放的时间不长的新宿主，是唯一一个能和乔遇进行些正常对话的人。即使已经分别了很久，乔遇依然对她印象很深刻。 “我记得我的系统说我的任务是——改变女配注定悲惨的命运，也就是我穿的这个角色的命运。” “然后我就觉得离男女主远一点不就好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不会是喜欢上了男主吧？乔遇抱着腿坐在一边，猜测着她是犯了什么错才会沦落至此，却见美艳的女子狡黠一笑。 “我喜欢上了女主。” “……” 乔遇目瞪口呆。 这叫什么事儿啊，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还能遇到个同病相怜的宿主。 没等她把自己的事也交代出来，就听到对方声音愉悦地说了下一句话。 “然后我就把男主杀掉了。” “……” 乔遇刚觉得找到同伴而热起来的心又沉下去了，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这位姐姐浑然不觉，还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儿，没哼几句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似有哀怨。 “我觉得我挺改变女配命运的啊，为什么就判我任务失败，把我流放了呢？” ……可能是因为你把命运改变到牢里去了吧，还不如不改。 这话乔遇可不敢当着人家面儿说，尴尬地笑了两声，陪着又听她说了好长时间她多么多么爱那个女主，都是系统棒打了她们这对鸳鸯。 但乔遇越听越不对，终于还是壮着胆子问道：“那女主也喜欢你吗？” 女人的话语戛然而止，半晌后低低地笑了，笑容艳丽如曼珠沙华。 “她当然喜欢我啦。” “我让全世界只有她还记得我——她一生也别想忘记我，这样的话，不就是她爱我吗？” “你看，我们是彼此相爱的。” 她的笑容温度不达眼底，让乔遇不寒而栗，匆匆道别离开了。 乔遇默默想起系统曾经说过的话：我听有个前辈说，我们系统如果努努力的话，能让一个人保留下对宿主的记忆。 ……那位前辈系统负责的宿主，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乔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入雾中。 她不想去指责些什么，只是在想，如果那样也是爱的一种的话，那她对林倾的感情难道能和它冠上同一个名字吗。 对那个人来说，爱的名义像块布，将一切腌臜和不可告人的灰暗心思严实地裹在里面，只要不从缝隙里渗出恶水，它就是一份完美无瑕、光彩照人的礼物，能送到想送的人手里，全然不顾对方想不想要。 而对乔遇来说，爱是什么呢。 她不能很好地描述出来，用多少华丽的词藻都嫌不贴切。 只是，看到林倾笑了的话，乔遇就会很开心。 * 和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比起来，状况已经算是好了不少。 在漫长的旅途里有了这些残影的陪伴，总算是没有沦落到极致的孤独，让乔遇得以保持健全的心智。 也许是她的错觉，周围的灰黑色雾气的颜色似乎也在渐渐变淡，那种浓重的窒息感消去许多，乔遇决定把这些都当做是好的预兆。 这天她又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很奇怪，与以往遇到的不同，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影子，平躺在地上。 乔遇走近了才发现地上有一滩人形，正狐疑时影子动了动，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左右打量了一下周边，突然惊讶地大喊出声。 “呔！这厢是什么鸟地方！” “……” 就算是在来这个世界之前都很难听到这么中气十足的喝声，听声音好像还是个女孩子，乔遇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咦？那边莫不是有个黑影？你又是哪个！快快报上名来！” “…………” 这什么啊，感觉像是个刚从水浒传剧场下来还没出戏的演员。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像是看她这边也只能看到个黑影，乔遇摸不着头脑，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听得懂我说话吗？” “哇呀呀呀呀呀！” 听起来是受到了惊吓，乔遇站在一旁看着黑影，对方动作看起来倒是比声音冷静得多，在原地盘起了腿。 虽然有些失礼，但乔遇心里已经自动把黑影的形象替换成了鲁智深（女）。 “你莫要在意，我如此说话皆因中了小人奸计，一日之间只能以此种方式与人对话——为何到这奇异之地竟仍是如此？那贼厮鸟好毒的手段！” “……这样啊，听起来你的世界也很不得了呢。” 没想到这个怪人竟然是个能顺利交谈的对象，乔遇心中惊喜交加，也跟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的世界？难不成这位妹妹也是被系统所苦之人？” “嗯？这里是流放的世界，你不知道吗？” “哇呀呀！流放！……是什么？我不曾听闻。” “……” 怪人身上的怪处越来越多了，不仅外表奇怪，竟然连流放都不知道，那她是怎么来的？ 乔遇也很迷茫，想了想只能先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给对方打个版，于是挠挠头开口道：“我是之前被系统抓过去续写书——” 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存着什么防人之心，她就干脆竹筒倒豆子般把经历都简要地说了一遍。 自打来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说这么多话，乔遇说的气儿都顺了，有种把胸中郁结全部吐出的舒畅感，长长舒了口气。 “——怎么样？我说的还算清楚吗？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哦。” 乔遇亲切地向黑影询问着，对方却久久没有回话，如果不是黑影的手正在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处，乔遇险些以为她已经断线了。 “敢问这位妹妹。” 在长久的思考后，黑影终于开了口。 “你续写的那本书，名字可是《情有独钟》？” “……诶？” 乔遇瞪大了眼睛，回想着自己刚才应该是没有说过书名，迷茫地点了点头，看到黑影无声地拍了拍手，挺起了胸膛。 “实不相瞒。” “这本书的原作者——正是洒家。” 第79章 “……不会吧？” “洒家怎会蒙骗于你！” 语气听起来非常真诚，乔遇被这个爆炸性消息搞的脑中糊成一团，一时没能做出反应，黑影以为她是不相信，很着急地手舞足蹈起来。 “我当时写完二十章后，不知为何一觉过后再睁眼便是在一片陌生的断壁残垣里——” “等一下等一下。”乔遇听得云里雾里，先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我记得我的系统是说你死了……？” “洒家活得好好的！” 黑影一下子生起气来，看不到表情也能感受到她的火冒三丈。 “当日之事皆是那些系统的错！我原本待得好好的，便是有个新手系统，误将洒家认成它的宿主人选，强行将我选走，绑入了一末世中！” “……” “待它发现不对为时已晚，我已离开原世界，无法返回，只得将错就错，听从它的指导尝试通关——哇呀呀，那真是凶险万分！” “……呜哇。” 乔遇呆滞地听她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明了一番，大概理解了事情始末。 简单来说，就是这位原作者，她很倒霉地被某个系统认错了人，带去了末日世界。然后去了就回不来，只能带着“解决末日状态使世界得以延续”的任务在那边摸爬滚打，以求完成之后能回家。 于是就造成了她的书被迫断更的情况——毕竟她能在末日活下来就已经很难了，还让她去写文真的很强人所难。 而要对这种现状负全责的那个系统决定对此做些什么来弥补这个错误，至于弥补的手段，黑影似乎是今天才第一次从乔遇这里听说。 乔遇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她的系统当时好像真的没说过原作者是去世了，只说是“出了意外”——当时她还以为是一种含蓄的说法，原来根本就是它们内部出现了工作失误真的造成了意外而已！ “……哈？那我不就是为了弥补你那个系统的过错而抓来的倒霉壮丁吗？” “似是如此，洒家需先行向你致歉。” 乔遇太阳穴突突地跳，感觉血压都要升高了，但对着同样是受害者并且看起来更倒霉一点的原作者也不能发作出来，忙止住她要俯身致歉的趋势。 “不、要道歉也该是我向你……” 到这时乔遇终于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额头上渗出一层虚汗。 这等于她刚才在原作者面前洋洋洒洒说了半天她把人家的书续的多么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把人家的女主角拐走了不说，还连文章的性向都给改了！ 同样身为一个作者，乔遇心知这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 “您、您的书被我这么乱写，真的非常对不起您……” “妹妹这是说些什么胡话！” 谁知对方却一嗓子把乔遇喊住了，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生气的情绪，反而有些……激动？ “方才听你说，你与林倾已私定了终身？” 她说着很有压迫感地向乔遇凑近了些，乔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表情大义凛然，心中做好了无论被说什么都不会否认她和林倾感情的觉悟。 “……可、可否再多说些？” 对方不知为何压低了声音，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总觉得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越详细越好！休要害羞，尽管说来听听！” 见乔遇面带茫然地向她望过去，黑影可疑地颤抖着，憨憨一笑。 怎么说呢，那笑声听起来真是很……荡漾。 * 林倾普通的生活里有时会泛起不普通的波澜。 自那日从烨说出了某个不存在于记忆里的名字之后，类似的事件就开始不时发生。 比如说，在她和那几人一起复习时，她刚刚为陆遥讲完一道题，男生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语气轻快。 ‘林倾好厉害！有你这样的小老师，难怪之前乔遇的成绩提的那么快！’ ‘……诶？’ 没等林倾从惊疑不定中反应过来，陆遥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将注意力转回了题目上，事后再怎么问他也只能得到一脸茫然：‘我说过什么吗？’ 再比如，某次和弥衣交谈时，对方的思绪天马行空，话题很跳脱，上一秒还在聊着食堂今天中午的菜有点咸，下一秒她就把目光聚焦在林倾的右耳上，点点自己的右耳垂示意地问道。 ‘你右边不打算也打个耳洞吗？要我说，你之前让乔遇把两边都打了不就好了。’ ‘……’ ‘嗯……？’ 这次不用林倾提起，弥衣自己就感觉到了异状，疑惑地皱起了眉。 ‘……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怎么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 林倾默默摇摇头，对这样的状况开始适应。 心底那片黑暗的区域又短暂地亮了一瞬，那种明明存在却无法捉住的印象让林倾渐渐感到焦躁。 若即若离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试图彰显它的存在，却一次次被不可说的某种戒律压下，无法脱身。 林倾陷入无法言说的困惑中，无名的心事如鲠在喉却无法对任何人倾诉，因为心知其他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尽管她从越来越多的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她的妈妈，从总，同学，乃至班主任——所有人都会如闲聊般面色如常地提到那个人，然后在下一刻忘掉自己说了什么，像是仅仅在那一瞬间被倒带重来。 只有林倾，只有她知道，并记得他们说过那些话。 她开始明白，有过一个人，那个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真实的存在过，留下过痕迹，只是现在却如被涂改液全盘涂掉一般掩去了。 但这个人存在过的事实在她心中渐渐生根，就像不知不觉扎根了的苗永远都无法回到种子里，她的渴求和疑惑越来越强烈，林倾在重重的异状里，只弄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似乎在想方设法地向她透露什么。 * “口桀口桀！妹妹和林倾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天造地设啊！” “……笑的声音好奇怪。” 虽然知道现在最该吐槽的不是这个地方，但乔遇已经陷入了混乱，僵硬地坐在旁边，看着黑影啪啪拍着她的大腿。“那个、你不生气吗？” 乔遇还是没忍住，小心地问道，结果对方嗯了一声，语气十分疑惑。 “为何？难不成妹妹是觉得你抢了从烨老婆，我会因此责怪于你？” “……差不多吧。” 说得真是十分通俗易懂，乔遇勉为其难地应着，黑影却更是大摇其头，口中啧啧有声。 “又不是抢了我的老婆！洒家何来生气一说！” 哇哦，这人也太好说话了吧。 乔遇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她这话。 “洒家本无印象，但听你方才所说倒是想起一事——那系统小儿确曾就那书的设定询问于我。” “当时它只说是要写成报告交给上级，我嫌麻烦，索性让它在我的记忆中自行寻找，现在看来，这世界构建的当真不错，口桀口桀！” 笑得简直像个反派。 但行为上实在很友好，不仅没责怪乔遇未经授权写坏了她的文，反而对她和林倾的感情大加赞叹。 “妹妹莫要困扰！这事本就与你无关，皆是我那系统害你！” “况且妹妹与林倾真真是一双璧人！莫要将诸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由洒家记忆构建出的世界发生何事应都是合乎情理的，妹妹一没下药二没威胁，夺得林倾芳心只可说是你较那从烨更合她意，顺理成章，顺理成章！” 没想到会得到原作者这样的大力支持……乔遇被眼前的超展开震撼到了，听着黑影“好磕好磕，口桀口桀”的声音愣愣眨眼，不知所措，总觉得这人的某些举动和她班上那些起哄的人还挺像。 “只是眼下形式似乎不容乐观。” 黑影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声音很快恢复了冷静。 “方才听妹妹说，这里是被流放的宿主所居之处？” “那便事有蹊跷——洒家并未沦落到将被流放之境地，甚至未曾听闻过这个词。” “难道是那系统小儿欺瞒于我？岂有此理！” 她说着又生起气来，从动作上来看是正在撸着袖子准备去找麻烦。 但乔遇也觉得她眼下的状况和一般的流放不太对，于是将她一路所见的“正确流放状况”与黑影的区别娓娓道来，对方听了后唔地陷入了沉思。 “不瞒妹妹，洒家从方才起就感到十分困倦，只是不知睡去会有何结果才一直强撑。” “毕竟洒家便是在那边世界的一辆废旧汽车中囫囵睡去，再睁眼时便是这里——呜呼，想睡床！” 听起来她那边的生存环境真的是十分险恶，听着黑影发自内心的哀嚎，乔遇也打从心底里对她感到同情。 “但听了妹妹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若洒家是非正常途径来到的这个世界……那大约在这次睡去后会回到那边。” 乔遇心中一沉，对方忙补上两句。 “就算我归去，定有方法如今日一般再来！” “虽不知背后是何操作，但你我相遇绝非偶然。我方才多番尝试也未曾和系统取得联系，待洒家回去寻它问个清楚，再来与妹妹多做打算！” “妹妹放心！既是我的文为妹妹带来了麻烦，洒家必定会为你想办法，让你同林倾团聚！” “且等我再来！等我再——” 话还没有说完，乔遇就看到黑影的轮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声音也戛然而止。 黑影开始渐渐模糊，在完全消失之前，对方都一直在大幅度地手舞足蹈着，示意乔遇她会再来的，然后消散在雾气中。 方才的奇遇像是场梦境般，让乔遇还晕晕乎乎的，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喃喃自语道。 “……真是个好人啊。” * 转眼间已是寒假。 拒绝了众人出去玩的邀约，林倾常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除去和林妈的交流外，几乎不与其他人打交道。 并不是想刻意疏离他们，只是她对心中缺失了某些记忆这件事越来越确认，进而在意到无法将精力花在其他事上。 时至夜里，林倾抚上胸口心脏的位置，总觉得那里像是有个缺口。 她似乎能感受到有冷冽的风从那个空空的洞口呼啸而过，发出近似嘲弄的声响然后再不回头。 这种感觉已经伴随了她那么久，空荡荡的丧失感渐渐成为一种日月跟随的痛楚，时刻提醒着她忘掉了某个人。丢失的过去难以察觉，她的脑中像是蒙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雾气，在众多断点间含混地接续着，把千疮百孔的记忆勉强连成一片。 但曾经把这份记忆赶尽杀绝的世界，不知为何现在却在拐弯抹角地试图给她帮助。 这让林倾感到困惑。存放着那份失去记忆的箱子似乎还在她的心里，只是她很难在黑暗中找到，那片区域像是安上了老旧的灯，偶尔会艰难地亮起一下，让她知道在那里有东西存在，却不足以让她找到那个箱子，把它打开。 不是没想过这也许是一种心理疾病，但林倾却本能地抗拒这个想法，只是执拗地，近乎病态地追寻着这份异样。 今日大约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一天，长时间的思考让林倾有些疲惫，她走到书桌前拿出本书，打算转移注意力放松一下。 她坐下，刚要翻开书，却突然从书中掉出一张被折起的纸。 林倾对它的存在没有任何印象，毫无防备地俯身捡起缓缓展开，然后是如山呼海啸般涌上来的情感。 停摆的挂钟开始走动，缺失的拼图终于拼上。 脑中汹涌上来的声音像是艰难走动的挂钟哀鸣。那个黑暗的角落被一盏微弱却坚挺的灯火照亮，蒙着灰尘的箱子现出踪迹，林倾难以自持的悲伤混杂着巨大的恐惧，她颤抖地打开箱子，藏在里面的斑斓光景像烟花一样绚烂又刺眼，一幕幕填补进心脏的那个空洞，林倾终于得见它的真面目。 面对着薄薄一张纸，林倾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和晕眩，收拾不干净的情感涌上眼帘变得潮湿，她的眼泪落在纸上碎裂开来，被她慌忙抹去，捏住纸边缘的手指用力到颤抖，却仍努力克制着不要弄皱它。 林倾绝望地张开嘴，喉舌像是黏连在了一起，让喉咙里那两个重新被想起的音节格外干涩，将吐未吐时有种血气从喉头泛起的错觉。 被世界遗忘的人，无法想起的诅咒，不可提及的言灵，仿佛在说出的那一刻就会打破什么既定的桎梏。 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并呼唤过无数遍，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沉重到痛苦。 “……乔……遇？” 那张纸上只有两行字，第一行是她的笔迹。 【愿望清单】 第二行的字迹熟悉又陌生，像她梦中那双温和眷恋的眼睛。 【我想和林倾朝朝暮暮】 第80章 生活一成不变，世界天翻地覆。 从那个冬日的夜晚开始，林倾眼中的世界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教室，操场，街道，咖啡馆。 为什么无论哪个场景都能让她想起乔遇呢。 那个把她丢下，不告而别的人。 时至今日，该想起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只有那天、那个夏季下午的第一堂课，林倾的记忆只持续到乔遇倾身过来吻了她的额头，然后就再想不起后面发生的事情。 只要尝试去思考去回想，心脏就像被手紧紧攥住一样，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将她禁锢住，让林倾感到酸楚又痛苦。 林倾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乔遇”这个人的痕迹已经被抹消了。虽然不知为何她能在忘却之后回想起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她一个人做到了这件事。 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却找不到人能去询问。 变故来的那么猝不及防，她记得那时她还很幸福，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乐观地觉得都会好起来的，乔遇的问题能找到办法解决，她也可以和乔遇一直在一起。 可是乔遇却走的那么急，林倾连追上去的机会都没有，像是被按了强制关机一样，无法动弹地停留在原地，连记忆都被人肆意操控，她不得不怀疑是乔遇使她忘记，这份疑问在长久的时间里渐渐变成语焉不详的怨怼，悉数梗在喉咙里。 乔遇的那张愿望清单是唯一她曾存在于这里的证明，那孤零零的一个愿望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苍白又可笑。 我说过，你走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曾经甜蜜温和的记忆被融化铸成薄而利的糖刃，一不小心就划伤唇舌，在带着血气的甜里尝到刻骨铭心的痛。 或许有一天我会开始恨你，这样也没关系吗？ 单纯的情感变得复杂，普通的生活变得空虚。 林倾不甘却无可奈何地生活在没有乔遇的世界，双手抱着一份无处安放的情感，想要交付的人却已经不存在于这里。 如同在戏剧最高潮戛然而止的落差感让林倾无所适从，孤零零地在这世间行走，就算想要去寻找她的爱人也无计可施，无能为力。 很快到了她的生日，大家都对这个日子非常重视，林倾顺从地听从家长们的意见办了一场只邀请亲近之人的宴席，席上的她面容精致笑容得体，没有任何人能看出一点儿不对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副若无其事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多么麻木不堪的心。 周围的喧闹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飘飘地无法进入她的耳朵，林倾觉得她与这里格格不入，在许愿的时候愣愣地看向窗外，深蓝色的天际线看起来遥远又空虚。 还在看着同一片天空吗。 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的同时就让林倾感到痛苦。她在眼泪落下的前一刻闭上眼睛握紧双手，无法掩饰的悲伤余烬犹温，全部被她吞进腹中。 她的愿望清单上注定有一项再也无法完成了，林倾却没有去在意那些的余裕，她从未这样虔诚的许过愿，是走投无路的无助，单薄的肩膀颤抖着，眼睑下不安滚动的眼睛像是透明的水琉璃。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林倾睁开眼睛，俯身吹熄蜡烛，在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刻抹去眼角的泪水。 无人知晓的脆弱，只能盛放在黑暗里。 * 有时会突然感到心悸。 乔遇皱起眉头，不明所以地摸上心脏的位置，等待那种感觉渐渐消去。 她对自己身体的异状很敏感，毕竟在这个怎么看都不正常的世界里游荡了这么久，要说人会出点儿毛病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尽管身体在物理上看起来还是全须全尾的，但心理上如果出了问题那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个鬼地方可没有心理医生。 “怎么了？胸口不舒服吗？” “哇？！” 就这样，黑影的第二次来访猝不及防地来临了。 “抱歉，我刚才就是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你太激动了……” 黑影正在乔遇面前对她双手合十为吓到她的事道歉，乔遇忙摆摆手，询问道：“你是说你之前在找我？” “是啊。” 对方点点头，语气止不住的上扬。 “我之前也来了几次，但是每次睁眼都没看到你。不知道你这边过了多久，我在末日世界那是已经过了一周了。” 拿不太准自己这个世界的时间，乔遇沉吟了半晌后作罢，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有种异样感。 “可把我急坏了，我心想妹妹见不着我着急了可怎么办呀——” “就是这个！” 听到熟悉的妹妹两个字一下子醍醐灌顶，乔遇脱口而出，疑惑万分地指着黑影。 “你、你这次说话怎么突然正常了？” 要不是对方声音还和上次一样，乔遇几乎要怀疑这个黑影是不是换了人了。 “不，就说我上次是被人害了才会那样的……” 黑影似乎有些赧然，转过了头。 “我被人用一个叫‘24小时内只能用绿林好汉的方式说话’的道具击中了，然后在那天睡觉的时候来到了这个世界，遇到了你。” “我也很难受啊，就因为一张嘴太丢人我还特地一个人找了个破汽车打算将就一宿……谁知道梦里还能和人说话，这可真是防不胜防……” “……你那边的世界听起来也太凶险了吧。” 那个名副其实的道具真的很让人在意，乔遇不禁咋舌，暗自庆幸她要续写的是一篇普通的现代背景文。 “总之我现在能正常说话啦。”黑影不好意思地挥挥手把这件事揭过去，“快快快，这次不知道我能待多长时间，我先把我问到的东西都跟你交代一下。” 乔遇一下子紧张起来，屏气凝神地听着。 “首先，我来到这里果然不是偶然，但我的系统也含糊其辞的没和我直说，只说是和你有关。” “诶？但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已经被流放了什么都干不了，但这件事不重要，我主要是想说我们俩是有联系的，所以你在这里的时候我可以在系统的帮助下到这来——但是只有我睡着的时候能来就是了。” 这样已经是帮了大忙，比孤身一人没有目的地游荡不知要好上多少。乔遇感激又内疚地点点头，想要说些表达歉意的话，却被早有准备的黑影打断了。 “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不帮你我就不是人——更何况你还有女朋友！” ……并不是很清楚这最后一句话和前面的联系，乔遇懵懵地眨眨眼，听到对方声音明显高了一个度，激动地说着。 “你听我说！其次我还找系统打听了，我可以把文章的频道进行修改变更！因为我就是原作者嘛！” “？！” 乔遇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狂喜之中还保持着一份理智，犹豫着问道。 “……真的可以吗？我是说、这本来是你的书……” “放心放心，在我心里这已经是你的书了！” 黑影豪爽地拍着胸膛，语气有些可惜。 “我这段时间本来还打算找系统看看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文，但它说这要找上级申请什么的还得再等等——” “？！哈？” 乔遇瞳孔地震，由衷感谢起这位系统缓慢的办事效率，祈祷着这个申请许可最好一直批不下来……让原作者看她续写的东西也太让人尴尬了吧！ 原作者本人倒是毫不介意的样子，着急地扼腕叹息。 “我好想看酸甜青涩的女高中生们谈恋爱啊——要不是系统说发出去的文不能修改归属，我都想直接把这篇文转让到你名下了。” “因为因为，你那个世界的发展已经和我的完全不一样了对吧？我如果还想写的话，等我从这个要命的末日世界出去了会重新开始写的！你不要介意我这边！” “是你那个世界的林倾选择了你嘛！现在哪还顾得上书不书的，让你们俩赶紧相见才是正经事！” ……糟糕，有点想哭了。 在被流放之后，恶评倒是渐渐习惯了，但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直接又热情的好意，并且还是来自原作者的谅解，这让乔遇险些没出息的湿了眼眶。 还好在对方眼里乔遇也只是个黑影，乔遇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语气真挚又诚恳。 “那就……真的麻烦您了。” “别客气！你的文章只要换到百合频道一定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前二十章的修改权限我也会让系统一并帮你开放——但是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要怎么才能改，是不是把前面直接删掉来的比较快？” “这……” “唔，等我这次回去先看看文再说，还能帮你看看现在的读者评价怎么样，然后再说后面的事吧。” 自顾自的得出了答案，女人的声音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普通说话时就是个正常人，声音很好听，语尾有时会不自觉地慵懒拉长，听起来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社会人。 “啊，说起来，我帮你这个忙的话，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 乔遇忙点了点头挺直了腰，收到人家这么大的助力，别说只是问一个问题了，就算是要乔遇也像她之前那样用绿林好汉的方式说话也没问题！ “——亲过了吗？” “……” “亲过了吧？” “……不，为什么问这个？”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语气听起来过于认真，让乔遇背都僵了。 “因为我之前听你说到你们俩互相告白之后就实在在意的不得了，那个林倾竟然——那种情况没亲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不可能的吧？是吧？” 好厉害的压迫感！简直感觉像是带着轰隆隆的音效在向乔遇不断逼近！从黑漆漆的脸上仿佛能看到双熊熊燃烧的眼睛！ “不、那个……” 可怜乔遇试图顾左右而言他又无处可逃，最终想着眼前的人有恩于自己而捂住了烧的通红的脸，从指缝里闷闷传出她细若蚊呐的声音。 “……是的。” “……” 黑影一言不发，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但周身的气氛像是被净化了一般，平静又安详。 “呜呼呼。” 就算没有受到奇怪的道具效果影响，这个人笑起来还是好奇怪啊！ 乔遇猛地摇摇头挥去脑中被这个问题勾起来的对林倾的思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听到古怪地笑过后神清气爽的黑影温声开口道。 “我好像又开始困了，在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说。” “就是……妹妹怎么称呼啊？” “啊！” 乔遇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见了两次面都没能和黑影交换姓名，说起来她连原作者的笔名都不知道，这可真是太失礼了！ “我是乔遇，不知道您——” “——乔遇？” 没等乔遇问完，黑影就嘶地吸了口气，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语气中似有疑惑。 “……是？” 乔遇愣愣地应了，黑影好半天没说话，感觉上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氛围有些凝重。 “我先确认一下，我记得你之前说是系统把你带过来，然后根据你的名字样貌等等帮你捏了个角色好接近林倾她们对吧？” “是、是的。” 她的语气很认真，让乔遇感到紧张起来，忐忑地应着。 “……” 黑影再次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最终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它在骗你。” “我之前听你说就感觉你好像有点太执着于书了，现在看来系统应该还隐瞒了你一件事。” “这本书不算是完全的原创。该说我其实是在写一本同人文，当然是经过本尊同意的。” “在我的世界里，林倾和从烨是真实存在的，我和他们两个关系都很好，在他们修成正果之后动了想以他们的故事为原型写一本书的心思，于是有了这本《情有独钟》。” 崭新的信息接踵而来，在乔遇的脑中掀起波澜，她心中惊疑不定，听到黑影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被创造出来的书里的角色，至少在我这里不是。” “如果是在以我的记忆构建出的世界里，那正在念高中的‘我’也应该存在于那里——这个我之前就想说来着，但又觉得有点害羞，现在看起来好像没这个必要……” “别那么担心的样子，我不叫乔遇啦，咱俩不是同一个人。” 看出了乔遇的紧绷，黑影还分出精神来安抚了她两句，下一句话就又让她瞪大了眼睛。 “但我认识乔遇。我的世界里本来就有这个人，她是我和林倾他们共同的朋友，就和你现在担任的身份是一样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她的名字长相都是一样的，系统在这其中又到底是进行了什么样的操作，我眼下能确定的是，乔遇绝不是一个新造出来的角色，你的系统之前对你说了谎。” “至于我——你肯定认识我。” 女人的声音微妙地顿了顿，玩味地笑了。 “我叫弥衣，你和我应该挺熟的吧？” 第81章 对她轻描淡写说出的话，乔遇一时没能完全理解现状。 “你说你叫弥衣……诶？弥衣？” “睡了。” “？！喂——” 乔遇慌慌张张地喊着，却无法挽留黑影的消散，眼睁睁看着对方再一次消散在雾气中，过程中一直在很有礼貌地向她挥手道别。 “什么啊…” 只留下乔遇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一团乱麻理不清楚，依然还处在对原作者真实身份的震撼中——是说这人怎么说了就跑啊！再多留个两分钟也好啊！ 可恶，这种我行我素的地方真的很像弥衣……！ 她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索性在原地盘腿坐下，深呼吸了几次使心跳平稳下来，重新开始梳理刚才得知的信息。 一，系统骗了她，那个世界不是简单的书本的世界，林倾从烨甚至乔遇都是真实存在的人。 二，弥衣是《情有独钟》的原作者。并且在她开始写书的节点，她认识的林倾和从烨已经在一起了。 “……” 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说“乔遇”这个人——她为什么会和这个人同名同姓长得还一样？乔遇抱着头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生平，确认她对原世界的记忆是流畅没有缺漏的，可以肯定她的人生里从没有出现过林倾等人。 而且她也没在北城住过，家境和这边的乔遇也大相径庭，可说是是人生境遇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偏偏有着同样的姓名和样貌。 很难去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而系统还刻意向她隐瞒了这个世界乔遇的存在，为什么？ “……爸爸和妈妈……” 试图去找其他的突破点，乔遇艰难地回想着她原世界的父母名字和样貌。 这对她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在那个世界，乔遇五岁的时候，父母便双双在一次意外里逝世了。 在那之后她被爷爷奶奶抚养长大，但后来二位老人也相继去世，她吃了不少的苦，曾经大家都不懂事的时候还被同学嘲笑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因此学会了打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乔遇在脑海中草草带过。 她该是听奶奶说起过父母的，她记得看过合照，照片上的两个人一左一右抱着她，看起来都很年轻—— “……想不起来。” 最关键的面容一团模糊，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名字也是，连最基本的印象都没有留下。 这也许只是正常的记忆模糊，毕竟对她来说这份记忆也算久远，但是放在眼下的情境中，乔遇总觉得事有蹊跷。 她是谁？她和这里的乔遇是什么关系？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她原来的那个世界有关系？ 乔遇觉得她像是身处米诺陶洛斯的迷宫，却没有得到那个指引方向的线团，处处碰壁，找不到出口。 现在已知的世界已经有三个了，一是她原本生活的世界，二是她被系统带到的世界，三是大弥衣的那个世界，在那里写出了《情有独钟》，第二个世界也许是根据大弥衣的记忆创造出来的时间点更早的世界，为的是让乔遇能续写完成—— “……等一下。” 充满谜团的第一点暂且不提，这下就带到了第二点上，乔遇忽然想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猜想。 “那她的读者……应该也都是她那个世界的人吧？” 乔遇整理着信息，背后不受控地渗出大量汗水。 “……那边的林倾她们，应该是不知道弥衣在写作的吧……？” 这个可怕的猜想渐渐膨胀起来，乔遇汗如雨下，坐立难安，仔细回想了一下大弥衣的话，绝望地想起她似乎是说过写这本书前“得到了本尊的同意”。 那不就是知道吗！ 乔遇本就感到羞耻的心情雪上加霜，抱住了头。 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会有作者用身边人的真名写书！难道说她续写的章节也会被那边的林倾她们看到吗！那也太完蛋了吧！ ……不不不，说到底大弥衣那个世界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啊？弥衣现在不应该算是失踪状态吗？这种情况下文章还在更新也太奇怪了吧？也就是说存在林倾她们看不到的可能性？ 联想到大弥衣那边的林倾和从烨已经成了这件事，乔遇难以想象这两个人如果看了她的文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顺便还有那个世界的乔遇—— 羞耻感猛地爆表了，乔遇反而重归平静。 “仔细想了想，反正也跟我没关系吧？” 她此刻思维十分清晰，这篇文可是算在弥衣名字底下的，她只是个不知名的枪手，读者又不知道这件事，那战火反正烧不到她身上啊？ 这书就算被那边的熟人看见了，要倒霉的也是大弥衣和大乔遇——哈哈，看来大伙儿可能是做不成了朋友了哈。 乔遇自暴自弃不敢再想，决定把这件事当不存在，做一只把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 至于疑点重重的三个世界——现在她闷头去想也无济于事，得出的结论都是猜想，最重要的还是要和关键人物大弥衣多交流一下信息。 心情稍稍冷静了下来，乔遇闭了闭眼，压抑着内心的躁动。 最基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新的谜团倒是越来越多了，但乔遇还记得她追寻的目的。 不管有多少个世界，背后又有多么庞大的联系，她在这里努力的理由从来都只有一个而已。 是为了她的林倾。 * 乔遇从上次的对话得知，大弥衣每次到来时出现的地点都是不一样的，不是每次都能正正好好出现在乔遇的前路上——简直像个在地图内随机刷新的稀有怪。 因此为了不错过她的出现，乔遇常常不眠不休地在雾气中游荡，好在第三次碰面没有来的太慢。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能过来了。” 好不容易与弥衣会合了，结果她一张嘴就是个坏消息。乔遇心头一跳，听到她冷静地解释道。 “听我说，我这次能待的时间估计也不会很长，我长话短说。” “我们上次碰面最后聊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吧？那大概该是个秘密。” “我们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但现在发生了这件状况外的事，所以神——是的，存在比我们更高等的世界居民，我只能想到这么称呼它们——要开始干预我们的见面了。” 这人真是每次过来都带着劲爆的消息，乔遇按捺住心中的战栗，沉着地点了点头，听到比弥衣更成熟的声音变得温和，像是安抚她般说道。 “但是你也不要太担心，我这段时间里把能做的都做了，其他能开放的权限我也全都委托系统开放给你了——哎呀，说实话看到别人写的故事里出现自己的名字还真是有点让人害羞呢！” “……你之前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吗？” 看着羞涩摸头的大弥衣，乔遇一时无话可说。 “不过你们俩真的好磕好磕！那个林倾竟然也有那么可爱的一面……她在我那边的时候可是个冷淡到不行的人！” “这样啊……？” 乔遇怎么也想象不出冷淡到不行的林倾是什么样子，看到黑影对她猛点头，补充说明道：“没想到她竟然也会喜欢上女孩子……搞不好那边的我已经跟她把我的情史交待了也说不定？从你文章里看起来我俩关系还挺好的。” “……情史？” “啊，看起来你还不知道呢。” 大弥衣沉吟了一会儿，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是喜欢女孩子的哦。” 这乔遇可真没听说过，震惊过度而屏住了呼吸，对方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吊儿郎当道：“初中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嘛，我觉得你文里写的所有人都对同性恋情那么宽容，搞不好就是因为系统凭借我的记忆去搭世界的时候掺了点儿我的倾向进去。” “啊对了对了，说到搭世界，关于我们这两边人物重叠的问题，我有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想。” 她的声音严肃起来，乔遇心中也有想法，眼下步入正题，便先正襟危坐着听她开口说道。 “就是，你知道平行——” 乔遇的眼前突然刺啦一下，炫目地白了一瞬间，像是老旧的电视机突然短路断电一样，再恢复视觉时，眼前的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 乔遇抿紧了唇，抬起头望向头顶缓缓流动着的黑色雾气，看起来与周围没什么区别，她却总觉得在雾气之上有双毫无情感的眼睛，正窥视着她。 心知大弥衣十有八九是不会再出现了，她沉默着站起身，将自己的猜想吞入腹中，吐了口气。 “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那么，当他抬头仰望繁星时，便会心满意足。” 她缓缓开口，语气很平稳，像是普通地背诵着《小王子》里的话而已。 “星星可能有很多，但那朵我爱着的花只有一朵。” 她可以不在意，她通通都可以不在意。 神的棋子也好，拼凑出来的世界也好，乔遇可以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蒙上眼睛，将世界的秘密忘掉也没关系，她对那些事没有所求，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不过是想拼尽全力地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活着。 “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 这句话在无人的世界里轻飘飘地落进雾里，没有回声。 * 这之后是漫长的，独自一人的时间。 乔遇又恢复了类似遇到大弥衣之前的状态，终日游荡，听听差评，偶尔能遇到一些流放宿主的残影。 时间逐渐成为一潭死水，乔遇分辨不出过去了多久，她越来越安静，自言自语也少了许多，单薄寂寂的身影在雾气里穿梭，偶尔会觉得自己好像和那些残影没有什么两样。 出现评论声的间隔越来越长，像是连流放的世界都在渐渐沉寂下去，这是罪人所处之地，被神遗忘也是理所当然。 但乔遇还没有垮掉。 某次她曾经在评论声中听到过一条短评：“等待，并心怀希望吧。” 彼时乔遇正走在路上，不禁停了下来，为那耳熟的声音失笑。 看起来大弥衣平安无事，虽然不能再和她说那些可能过于核心的东西，但至少还能在她的文章下面评论。 听起来好像是在为她担心，但她当然会等待，一直等下去。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她只是……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力不从心，乔遇轻喘着躺在地上，抬起手举到面前，第不知道多少次摸上手腕那条银色链子。 林倾。 或许该感谢流放还保有一点仁慈，没有把身上的东西全部剥离，让我得以带着你送我的礼物来到这里，它陪了我好久，我总是忍不住去看它。 林倾。 时至今日你那边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你的生日已经过了吗，听说某个世界二十多岁的你是个很冷淡的人，我觉得很难想象，毕竟记忆里的你总是笑着的，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倾。 我对你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我怯懦又软弱，所以选择了不告而别。我不会说让你一定要原谅我，只是我始终欠你一句道歉，我真的为此感到很抱歉。 林倾。 我好想回到你身边。 空无一物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雾气突然停止了运转，乔遇的身体渐渐麻木，从视觉到听觉，再到触觉，一点点失去所有感觉，最后不可控地沉入意识的黑暗之海中。 远处有隐约的光亮，乔遇恍惚间似乎站在不属于自己的轨道上，却义无反顾地顺着道路走下去，心无旁骛。 心中的牵挂如有实质，牵引着她从遥远到难以想象的地方执拗地前行，度过悠长的时间，跨越世界的边际，乔遇像是只落单的候鸟，形单影只，背后是浩瀚的宇宙和星空，即使感觉到窒息，即使身躯被不知名的力量拖拽着令她感到沉重，即使翅膀都因过于靠近太阳而被炙烤融化，在坠落之前她仍然要将目光投向那个人的方向。 乔遇猛地睁开眼睛，被刺眼的白光晃得几乎眩晕。 “……主……” 耳边有无数混杂着的声音响起，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刺激着鼓膜，让乔遇战栗不已，感到脑内都在不断地刺痛着。 她只好闭上眼睛，忍耐着潮水一样涌上的刺痛，窒息感渐渐退去，她动了动鼻子，觉得好像嗅到了什么味道。 “……宿主！” 终于得以清晰的听到了声音，在脑中响起了带着哭腔一样的机械声。 乔遇尝试着动了动手指，触到的像是柔软的床单。 她突然想起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是什么味道——是消毒水的味道。 毫无预兆的，她得以重返人间。 第82章 天气晴朗，微风阵阵，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行色匆匆，城市的气息温吞的缠绕过来，驱走身上过多的寒气。 “走吧？回家了。” 乔遇转向男声传来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激动又欣慰的乔爸，点了点头。 她坐上汽车的后座，母亲体贴地为她盖上毛毯，一点点小事都不肯让她动手，水杯里盛着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水，被送到乔遇的唇边。 乔遇感到局促又有些想笑，对自己这如同重症病人一样的待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道了谢后好歹自己拿过了水杯小口饮下，感到身体顷刻间暖和起来。 车窗外的人声喧闹显得遥远又不真实，乔遇望着窗外随着车子提速而拖曳成一团缤纷的窗景，不知不觉看的出了神。 恍然中有种被活埋了许久，现在才得以重见天日的感觉。 * “我想要问的事多得不得了。” 阔别许久，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乔遇走进自己的房间，如释重负地在书桌前坐下，第一件事就是与系统对话。 “首先是——满意度，现在是多少？我想看一下。” 这件事她记挂了很久，但在医院醒来之后，她总是处在护士和父母的轮番照顾下，找不到时机和系统好好地谈一谈，这其中也有她那段时间身体状况实在很差的原因在，昏睡的时间多于清醒的时间。 系统像是在欢迎她回家似的，铆足了劲儿把熟悉的光屏在她面前展开，乔遇看向那个曾经最要命的圆球：数值显示是13。 “……还挺高的。” 虽然之前听系统报备过，但只有在亲眼见到之后才能安心，乔遇胸口的负担稍轻了些，吐出一口浊气。 “是的！宿主回来那天刚刚到1，在养病的这段时间又涨上去了不少！” 系统的声音又欣慰又自豪，像是个看到女儿有出息了的老父亲。 “我觉得如果能恢复规律更新的话，一定还能继续向上涨！” “嗯。” 乔遇眼眸闪了闪，又翻着看了一下文章信息等，发现频道已经更改到了百合频，前二十章也被删掉了。虽然这样子让故事的开始稍显突兀，但比之前半言情半百合的不伦不类还是好上太多。 “是弥衣……帮了我的忙对吧。” 她心中涌上感激，对一下子不敢吱声的系统淡淡问道。 “我和她能见面，这里应该有你的参与吧？” “关于这件事，在能说的部分里，我想听一听。” “……好的……” 系统声音心虚地低了下去，想着既然之前是坑了宿主的事情已经暴露了，那干脆破罐破摔都说了得了，于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大弥衣能前往流放世界这件事，是乔遇的系统竭力做到的，这其中没有弥衣的系统什么事儿。 “我把负责她的那个不靠谱的系统同事药倒啦！” “……” 完全不明白系统这东西是怎么个药倒法，乔遇保持沉默，听着它继续说道。 “因为它完全不肯帮我的忙！明明宿主你也是被它害了——当然那件事我也算是帮凶……但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我在将功赎罪！” “我是想着这篇文章如果不改频道的话满意度太难涨了，所以就想去找原作者让她帮帮宿主……这也只有在宿主被流放之后我才做得到，不然我就只能在这个世界里干活而已。” “但这件事就像签合同一样，我是不能越俎代庖替宿主做决定的，得你们两个搭上线儿面谈才行。我就只能暂时代替了她的系统的位置，想办法在她睡觉的时候把她的意识送到宿主那边。” “说实话，当时这个办法有没有用真的只能看天意，毕竟我和宿主完全取得不了联系，万一宿主在那时候已经灰心丧气了原地等死的话那就真的完蛋啦，因为那里是所有世界线都混杂相交的地方，如果宿主不走动的话是绝对遇不到其他世界线的人的。” “但是还好……我就知道我的宿主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说到激动处它还呜呜的干嚎了几嗓子，乔遇回想起那段经历，无言地笑了笑，安抚了系统几句让它平静下来。 “但是但是，后来宿主和原作者互通身份了嘛，我是觉得没什么关系，但是我那个系统同事好死不死那时候醒过来感应到不对，竟然就直接去找上级告状了！” “……总觉得你们的职场环境和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区别啊？” 听起来简直像是电视上的职场剧里就会有的剧情，乔遇的表情一言难尽，听着系统的声音越发义愤填膺。 “我最讨厌会打小报告的系统了！但是也没办法因为我的确在做不合规章制度的事……” “我就只能争分夺秒的让原作者把文章频道什么的囫囵改了，最后把她送进去给宿主报信儿的时候，没过多长时间就被上级找过来掐断线了……我也受了点儿小惩罚，可恶。” “……辛苦了，谢谢你。” 乔遇诚心地向系统低头致谢，她这次能回来一大半的功劳要算在不停奔波的系统头上，对方却呜呜嗷嗷地拒绝了她这份谢意。 “本来就是我们的问题才会把宿主扯下水的嘛——我之前一定是被这个黑心企业蒙了眼，现在迷途知返啦！” 说是迷途知返，其实更直接的原因大概是之前中了病毒吧……乔遇想着笑了起来，系统跟着傻笑了几声，半晌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那个，关于这几个世界的事——” “如果这是我不该知道的事的话，那就不要告诉我。” 乔遇语气斩钉截铁，表情很平静。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想问……嗯。” 最后的声音含混下去，乔遇低垂着眼帘，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不再去想。 “我走之后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这个。” * “真的要直接从高三开始念吗？遇遇你生病的时候高二还没念完，要不然还是——” “没关系的，跟着做了高二期末考试试卷的结果也没有很差。” 乔遇扫了一眼成绩单，成绩勉强算是中等。这放在她被流放之前的话，算是考得很差的成绩，但在只堪堪复习了一周就去考试的今天，乔遇乐观地认为已经很不错了。 “我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她喃喃地说着，向担忧的乔爸点一点头。 被流放又得以归来的宿主她还是头一个，就连系统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世界会怎么圆回来，毕竟她流放的时候大伙儿该消除的记忆都消得差不多了，顶多只会因为太仓促而留下一点没注意到的残渣。 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在乔爸乔妈这里，他们的记忆是乔遇在高二时生了场重病，一直不省人事，直到前阵子才醒转过来。 二人因此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段时间里对乔遇照顾得可谓是无微不至，除了上学外连门都不让她单独出，就算在家里也隔三差五就要去敲敲她的门看看她，生怕宝贝女儿又有什么闪失。而乔遇也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她满意度涨上去就不会有问题，只能在相处中尽量表现的自然来宽慰他们，以期扩大点儿独处空间。 至于乔遇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连联络方式都没有了。” 乔遇心情复杂地翻着手机，里面的通讯录上空空如也，当然了，这就是一部新手机。 “没、没办法啊，宿主的爸爸妈妈也说原来的找不到了……” 系统话说的很没有底气，话是这么说，她们俩谁都知道这肯定是流放造成的后遗症，也只能望手机兴叹。 “她们现在应该是已经把我忘记了吧……那我现在该……” 察觉到了宿主苦恼的心情，感觉又到了自己立功的时候，系统声若洪钟地为她献策。 “去找她嘛！” “我知道！我知道林倾去了哪所大学！” 是的，距她流放那天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林倾她们都已经从耀华离开，成为了大学生。 乔遇亲身感受到的时间可能会比这更长——系统是这么说的。据说那个空间的时间是独立出来的，为了能更好的惩罚宿主，时间的流速只会慢不会快。 提起这件事，系统就为宿主那段孤独的时光而感到心疼，语气十分内疚地说道。 “我怕宿主会受不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把评论声送进去，虽然有些人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我觉得能让宿主听到实时的评论，然后有点盼头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啊，那是你在帮我啊。” 事到如今，就算一开始是系统们搞事情害了她，但在承了它许多情的现在，乔遇也已经能原谅它——何况自从它染上病毒之后它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可说是个可靠的伙伴。 乔遇坐在耀华高三的教室里，笔尖在习题册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在纸上氤氲出墨痕，她看着那个圆点发呆，慢吞吞地抬起笔。 “在学习上不能再帮帮我吗？” “不行的。请宿主为了追上林倾的脚步自己努力。” “……也是啊。” 苦笑着摇摇头，乔遇转头望向窗外，不定的流云缀在浅蓝色的天空上，怎么看都让人赏心悦目，比那个充斥着灰黑色雾气的地方不知道好上多少。 景色很美，周围的人却不在了。 那些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乔遇被迫留在原地，她现在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迈开脚步去追，能否跟上去还是个未知数。 “……宿主会不会觉得那时候留下林倾的记忆就好了？” “才不会。” 就算要从头开始是件很困难的事，被系统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乔遇还是能毫不犹豫地摇头。 时至今日，她仍对那日的选择没有一丝悔意。 在流放的日子里乔遇曾做过一个梦。在梦中，乔遇恍惚间看到了林倾，比记忆里更加单薄瘦削，更加有礼也更加疏离，她有时被众人簇拥，有时独自一人，脸上的笑意却从来不及眼底。 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默剧，乔遇站在屏幕外，看着画面上的林倾逐渐变得形单影只。 独自走出黄昏的地铁站，路过情侣、学生、和打闹着的小孩，在野猫面前稍稍驻足，走进便利店，为它买来一点食物，没有触摸它就离开。 仅有一张的电影票，初雪的日子寂寥的脚印，在咖啡店点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在渐渐失去温度的时候才拿起来，咖啡凉透了的时候刚好喝完。 乔遇突然意识到林倾一直在等着她，就像是在等一个去远方旅行的人，等了好多个春天与冬天。 然后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涔涔，忍着脑中的刺痛，发出困兽一样的喘息声。 这绝不是她想要的梦。 两年的时间，毕竟不短。 *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正处在适应期的乔遇感觉脑袋还有些迟缓，愁眉苦脸地吃着晚饭。 林倾考上的那所大学可是赫赫有名，她真的没问题吗…… “遇遇啊，这个周末就要开庆祝你身体好转的宴会了，按你说的请了那几家——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乔爸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乔遇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亮地向他道谢，心里立刻开始盘算起来。 她在发现失去了众人的联系方式之后可不是什么都没干，首先就是通过乔爸和从妈的生意合作关系想办法让他要来了从烨的手机号，好歹是加上了好友，但从对方和自己那寥寥几句聊天后就再也不回的情况来看，从烨怕是把她忘得挺干净。 眼看着想从他那打听出林倾联系方式的作战就要失败了，乔遇干脆决定当面出击，选中了这个本就计划好的庆祝宴会作为与他见面的机会。 可惜不能指名让从家带着林倾来，不然就太刻意了……不过这样可能也好。 “……哈啊。” 乔遇有些焦躁地叹了口气，胸口的苦闷快要按捺不住。 该怎么去面对已经忘记了她的林倾，乔遇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第83章 领带，系的好紧。 乔遇不自然地试图松松勒在脖子上的带子，却实在找不到要领反而让自己喘不上气，只得作罢。 现在距宴会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非常紧张。 这其中可能也有这身衣服的问题——由于父母都觉得穿裙子会让孩子冷到，于是二人一致决定这次要选面料多的礼服，乔遇没有拒绝权，被塞进了一身严严实实的白色西装里，该有的配饰一个都没落下，化妆师姐姐还试图给她戴上金丝眼镜，被完全不明白她用意的乔遇婉拒了。 穿着不太熟悉的衣服总让人觉得无所适从，尤其还处在这个熟悉的地方，难免让乔遇感到心悸。 这里就是她之前过生日时的那个酒店，她现在就坐在门边同样的位置上，老实地等待着来宾。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快三年，回想起来大部分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但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在记忆里熠熠生辉。 乔遇将目光投向门口，眼中温和又怀念。 她记得那一天，从这里走进来了她的月亮。 但今天月亮不会降临这里，她要等的是能帮助她摘到月亮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有客人到来，乔遇礼貌地笑着一一打招呼，悄悄伸长了脖子往后看着，不多时就听到门外有一阵喧闹声传来，乔遇心中一跳，了然地看向门外，那个身影缓缓走近。 好家伙，从烨戴着金丝眼镜来了。 两年不见，他的外形更加俊朗了，褪去了些高中时期的稚气，浑身都散发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怎么说呢，看起来很像是乔遇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感觉，在这方面这人真是毫无进步。 也不知道他打扮的这么精致干嘛，有种是铆足了劲儿来砸场子的感觉……现在可不是埋汰他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友人，乔遇心中感慨万千，蠢蠢欲动地打算上前搭话。 但回想了一下和从烨在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乔遇觉得他好像是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看来去搭话的时候还得谨慎一点才行。 但之前听系统说没准当面聊聊就能恢复记忆了，毕竟这流放又回来的记忆操作方法谁也不知道，还是有一试的价值。尽管有些无奈，乔遇还是摆正了心态，没等多久就端着两杯无酒精饮料状似无意地走到靠在墙边面色冷淡的从烨身边。 “……喝吗？” 真是从没干过这种事，乔遇干巴巴地把酒杯递过去，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示好行为，乔遇却感到对方明显身躯一震，目光炯炯地向她看来。 “哼！” 然后气势汹汹地挥袖而去，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 “……” 乔遇的手停在半空，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从烨和她想象中会有的反应不太一样。 “这看起来不太像是不认识我啊……？” 还是说难道这人对陌生人就是这样狂拽酷炫的吗？她正犯着嘀咕，就听左近传来一声清脆的惊呼，颇有几分耳熟：“乔遇！” 乔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矮个子女生扑到身前，揪住她的西服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只能无助地抬高两只举着酒杯的手，和周边被这动静吸引的人们面面相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等等、等等再哭，你是……？” 这话一出，女生哭声顿止，气冲冲地抬起头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两年不见就不记得我了吗！亏我还老惦记着你！” “诶、诶？惦记我？” 乔遇无措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才迟迟地从对方发火的样子里认出来这位也是个老熟人。 “宋晚晚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是不是你已经把我忘了，就以为我也和你一样！” 大小姐怒发冲冠，叉着腰就开始数落乔遇。 “你那时候突然就不来上学了，联系也联系不上，我还是接到宴会邀请的时候才知道你原来是生病了……你怎么也不早告诉我一声！我都没能去看看你！你这个人真是的！” “这、这样吗……？” 就算她说的这么义愤填膺，但乔遇本人对她所说的这些事真的毫不知情。 乔遇听得云里雾里，趁着大小姐喋喋不休发火的时候急忙和系统召开了脑内会议：“怎么回事？宋晚晚这不是记得我吗！”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似乎世界还是把宿主流放的事儿勉勉强强圆了一下的样子。” 系统也挺迷茫，声音满是困惑。 “……听她的意思，我猜是在宿主流放回来的时候她对宿主的记忆应该就恢复了大半……” “这个世界对我的处理方法是不是太粗糙了啊……”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神”在背后操控的结果，但乔遇总觉得像是个手忙脚乱的新人员工被搞得焦头烂额，可能还在哀嚎着没听说流放了还能回来啊。 不，能想起来她是好事，但从烨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啊？ 乔遇从脑内会议中回过神来，看看大小姐还在激情斥责自己这么久都不联系她，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正想着得先把宋晚晚安抚住才行，忽然被斜对面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刺的一激灵。 得嘞，合着从烨也没走远，就是换了堵墙靠着，正恶狠狠地瞪着她，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 乔遇莫名其妙，试图和他进行眼神交流，对方却十分明显的啧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横插进她们二人之间。 “打扰一下啊宋晚晚，乔遇找我有点事儿啊，我先陪她去那边——” 他抬起的手在空中胡乱指了一圈，最终确定地指向窗外：“——去那边聊聊。” 没有给乔遇拒绝的机会，从烨不由分说地截走了乔遇，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在中庭站定。 从烨深沉地环起双臂，缓缓吸了口气刚要开口，视线就被吸引了，面色古怪地指着乔遇的手问道：“……你还端着这两杯干什么？” “不，你刚才也没给我机会让我放下啊。” 一直被对方的目光狠狠剜着脊梁骨的乔遇为自己叫起屈来，从烨脸上抽了抽，气呼呼地夺过一杯一饮而尽。 “乔遇你别以为给我拿杯饮料就能把这事儿翻篇！” 喝完就开始嚷嚷，乔遇看着他生着气的脸，突然觉得亲切起来，忍不住露出笑容。 “你还好意思笑！！” “干嘛啊……” 被他突然增大的音量吓了一跳，乔遇忙把手上另一个杯子放到旁边的石桌上，腾出手来直面恢复原状的从烨。 “你都多长时间没联系我们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有点儿数吧！” “……” ……发生这种事她也不想的，但现在乔遇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人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我之前不是还加了你的微信想联系你来着——” “那我还没说你呢！你把我们的联系方式都弄丢了就算了，你自己看看你这次找我都说的什么！” 从烨激动地掏出手机，眼镜上垂下的细细链子都愤怒地抖动着，抬手将他俩的聊天界面怼到乔遇面前。 乔遇默默接过手机，低头看去。 乔遇：hi 从烨：？？？ 乔遇：最近过得怎么样？ 然后就再没有下文了，乔遇觉得这三行字怎么看都没什么问题，茫然地抬起头，对气愤的从烨问道：“……这说的怎么了？不是你先不回我的吗？” “两年不联系你一开头hi什么hi啊！”从烨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一把夺回手机，咄咄逼人地指着第三条消息，“而且你这看起来根本就是多年不见打算回来借钱的那种老同学！” “……” 不，我那时候不是怕你不记得我太套近乎会被讨厌吗——这话乔遇又不能说，只能自认理亏地闭上嘴，真诚地看着从烨，对方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又翻起另一本旧账来。 “还有啊，你这个人——” 他说着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中混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怎么连林倾都不联系啊……！” 乔遇心中猛地一跳，有种潮水涌上来的晕眩感。 这还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听到林倾的名字，沉寂了那么久的心近似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们正存在于同一个世界上的认识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乔遇不得不深呼吸来平稳忽然动荡起来的心绪。 “……抱歉，我不想多做什么辩解……但我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乔遇认真地低下头，片刻后才抬起。 “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 于是在后续的十几分钟里，乔遇都在虚心地听着怒气冲冲的从烨控诉她两年之间杳无音信突然出现又像个陌生人惹人心烦，其中都在诚恳地频频点头，以示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才让之前感觉被冒犯而故意装不熟的从大少爷稍稍消气。 听起来在从烨的记忆里，乔遇是消失和出现都很自我的负心汉——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因此才对她颇有微词，好在乔遇现在还有个生病了的借口，能当做正当理由糊弄过去。 “我话先说在前面。” 虽然脸上看着还余怒未消，但语气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以前二人相处时的状态，从烨皱着眉说道。 “你这次没邀请林倾来，我觉得你可能要倒霉。” “……等等等等。” 乔遇一下子汗都下来了。 “我不是故意、我是不知道、怎么个倒霉法啊？” ……事到如今再去纠结“要不是以为他们都失忆了她怎么会不叫林倾”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目前的状况就是她办宴会没有邀请林倾，并且听从烨的意思，林倾是已经知道了。 “这事儿暴露了可不能怪我！是我妈在收到邀请之后在饭桌上说的！结果大伙儿就都听见了！” “……诶？你们两家那时候在一起吃饭吗？” “是啊，因为我妈和林阿姨已经——啊。” 从烨一下子露出糟糕了的表情捂住嘴，紧张地胡言乱语了一番想把事情带过去，但眼前的人其实是小辈里对这件事知道的最早的，乔遇在心中暗叹自己真是脑子不灵光怎么没算到这点，懊恼地点了点头。 以为自己成功把事情糊弄过去了，从烨松了口气，又担忧地皱起眉，对乔遇委婉地说道。 “……怎么说呢，林倾她当时是反应不大啦。” “但我觉得吧，那个氛围比她当场大吵大闹还要可怕得多。” 回想起那天的事，从烨就感到后背发凉。 那时从总这个不会看气氛的人大喇喇在饭桌上说了乔遇邀请他去宴会的事儿，然后还长吁短叹了半天老乔家这个孩子终于病好了多么多么不容易，从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说林倾也一起去，忍不住开口问道：‘就喊了我一个？’ ‘是啊。’ 女人满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从烨手上一抖，啪嗒一声把筷子弄掉了。 他已经听不进去他妈妈对他‘这么大人了还拿不稳筷子’的斥责声了，满心都在咆哮着乔遇你在搞什么啊，硬着头皮往旁边打从总开始说这个话题就再也没动过筷子的林倾那看去。 ‘……乔遇？’ 从烨从未见过林倾这样的表情。 她墨色的眼眸里交织着复杂又丰沛的感情，面色怔怔，声音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是在说……乔遇？’ 名字的那两个字被她低低地念着，像是在做一场虔诚的圣诵。 从烨突然不忍去看她，他心知这样的林倾是属于某个人的——属于那个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家伙。 真是的！这两个人也太让人操心了吧！这次可都是乔遇的错！ ‘是、是啊，那家伙可能是刚睡醒脑子不清楚……我们一起去她的宴会吧？我现在就去问问乔遇——’ ‘你和她有联系？’ 话没说完就被林倾打断了，从烨一下子就知道他说错了话，几乎能听到自己脑中飞速运转的马达声，移开视线干巴巴地替乔遇打圆场：‘……也没有。’ 但这话显然没被相信，林倾清秀的脸上有一瞬间表情是空白的，很快被收拾干净，面色淡淡地站起身，口中吐出的话语没有温度。 ‘既然没有叫我，那我去做什么？’ 说完她便离开了饭桌，直到来这场宴会之前从烨都没能和她达成有效的交流。 他想着叹了口气，恨恨地拍了下乔遇的肩膀，被对方瘦削的肩膀硌痛了手。 从烨这才有心思去细细打量许久不见的友人。有些地方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但更多的是从心底渐渐升起的熟悉感，从烨莫名鼻子一酸，遮掩般地大声说道。 “乔遇你怎么瘦成这样啊！” “嗯……大概是因为生病的事吧。” “你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又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他说着突然卡了壳，懊恼地摸了摸后脑，“……不知道为什么，我之前好像都没想起你的事来……你这个病现在怎么样了？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的。”乔遇苦笑着摆摆手，“没来探望我什么的……没关系的，那都是我的问题。” “比起这个……”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逼近从烨。 “……先把林倾推给我加个好友，我急着去负荆请罪。” 第84章 “……” “联络不上啊。” 从烨默默挂断无人接听的电话，看向坐立不安的乔遇。 “……我是觉得，林倾她大概就是故意的吧。” 几乎要觉得有点同情了，从烨看着乔遇难以按捺住焦虑的心情，再次确认了一遍手机，又再次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还没有通过你的好友申请？” “……嗯。” 乔遇垂头丧气地点点头，看起来像是被洗了的狗子一样没了精神。 “……嗯……我姑且也有在我们的群里找她啦，但是……” 陆遥苦笑着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们，展示着只有我方发言完全没有回复的聊天界面。 “乔遇你知道你这个状况叫什么吗。”弥衣靠在桌旁，叼着根和她的高定礼服完全不搭的棒棒糖，表情看起来十分愉悦，“叫追妻火葬场。” “……你难道是现在就已经在写言情小说了吗？” 乔遇一下子脱口而出，难得看到弥衣的表情会这样风云变幻，最后紧张又狐疑地走到乔遇身前压着声音质问她为什么会知道，但乔遇实在是腾不出心思来和她解释这件事。 难得在宴会上和朋友们纷纷团聚了，最重要的那个人却好像正因为她的疏忽而绝赞生气中。 他们这群人打过去的电话和信息通通没有得到回复，乔遇不无担忧地又看了遍手机，为难地叹了口气。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你这就是想太多了。”从烨大喇喇地挥挥手，又补上一句，“我觉得她就是不想理你而已。” “……” 纤细的神经被狠狠刺痛了，乔遇默默捂住胸口，哑口无言。 没想到她在林倾那里会沦落到好友都不想加的地步，感觉比之前在日本那次的冷战还要更厉害。 “这可是两年啊两年。”暂时放弃了在这里追问乔遇怎么会知道她写小说的那件事，弥衣用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她，很有种隔岸观火的感觉，“我说句实话，就算林倾在这期间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 “……不要摆出那么奇怪的表情，我只是举个例子，别担心。” 看到乔遇剧烈地抖了一下，弥衣无声地笑了，像是安抚又像是补刀般说道。 “我是说就算发生那种事你也不能去责怪林倾，更何况现在人家只是生你的气——知道了吗？” “……我知道。”乔遇闷声回道，掩在袖口下的手悄悄攥紧了。“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不会生她的气的。” 但无法取得联系的焦躁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平的，弥衣的话在不同的意义上又为这份心情加了把火，乔遇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宴会才刚开始没多久，距离结束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我想……直接去见她。” 没有经过什么缜密思考，乔遇下意识地喃喃说道，连她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啊、是不是太无谋了？毕竟林倾连消息都……” “好主意！” 丧气话只说了一半，就被猛地站起身的从烨打断了，对方双眼放光，拽着乔遇起了身。 “那还等什么！快去啊！” “等、诶？” 没料到会得到这么热烈的支持，乔遇被他推着走了两步，又被一脸严肃的陆遥拦下了。 “不不不，不能从正门走吧，这可是乔遇的宴会，让客人们看到她溜走了可还得了。” 他眼神热切，悄悄向斜后方指了指：“要从那边的侧门走才行，我们帮你打掩护。” “……” 无谋的计划突然变得非常可行了的样子，乔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总有种是大伙儿在组队逃课的感觉。 “好了好了，想去就去吧，看你在这干等着也挺难受的。” 最后还得公认的军师弥衣出来一锤定音，她端着杯子走到乔遇身前，拍了拍乔遇的肩膀。 “其他的事我们会想办法搞定的，给，喝点儿东西壮壮胆吧。” 乔遇稀里糊涂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像是即将上台的拳击手一样被三人围着好一通加油打气，感觉胸口都像是被友情填补而渐渐热了起来，提起了一腔孤勇。 “那、那我就——” 她作势指了指那边，得到了三人无声的鼓励，于是便一鼓作气地向酒店侧门跑走了。 剩下三人默契地拿来酒杯举杯相碰，把这条通路堵得严严实实。 “之后怎么办？乔叔叔找不到乔遇会问我们的吧。” “就说乔遇去人生的道路上追梦了。” “不，这个理由绝对过不了关吧。” 冷静地吐着槽，弥衣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杯中物，突然若有所思地砸着嘴停下了动作。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很让人在意，但是又想不起来。 嘛，想不起来的话应该就不太重要吧—— “呜诶！这是酒吧！我尝出来了！” 从烨吐了吐舌头，着急忙慌地从旁边桌上找来果汁灌了好大一口，如临大敌的把盛着酒的杯子放到一旁。 “我还得给乔遇打掩护呢！可不能醉倒在这里！是说既然乔遇也不能喝酒那这边就不要摆这么多酒嘛——” “——啊。” 弥衣恍然大悟，与疑惑地转过头的两人对视一眼，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 “……今天的天气是不是太热了？” 还是说她的衣服穿得太多了？乔遇有点郁闷地扯了扯白色西装的下摆，懊恼地想着也许该去换一身衣服再出来的。 “不不不，宿主可是偷跑出来的，哪有去换衣服的工夫。” “可是可是，这可是要去见林倾啊。” 因为太热了，脑袋里也朦朦胧胧的，只有胸中的感情热的发烫，乔遇执拗地整理着衣服，还在脑中对系统忧心忡忡地说着。 “林倾会不会不喜欢这身衣服？” “我觉得林倾不会在意这些……” “那她会喜欢金丝眼镜吗？……我要回去找从烨，让他借给我。” “等等等等！我觉得林倾也不会在意金丝眼镜！宿主你不要为这个冒险回去一趟啊！被宿主的爸爸逮到不就出不来了吗！” “……唔。” 可怜系统好说歹说才把它不知为何突然不太听话的宿主劝住了，然后就见她在酒店外站着发了会儿呆，又小小声地说道。 “那，林倾会不会……不喜欢我？” “……” 系统一时失语。 它从没见过宿主这个样子，不管是在破釜沉舟地改文之前，还是在经历过流放又回来之后，它的宿主总是冷静的，坚定的，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倒她，对可能遇到的一切困难都直截了当的接受。 从不曾露出这般不自信的表情。 “宿主……” 要宽慰她也许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系统此时却觉得它说出的话语皆是苍白。它知道宿主这样的心情来自何处，这不是它能解决的问题。 有句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 “……忘了我的话吧，我好像有点不清醒。” 在清凉的夜风吹拂下勉强夺回了神志，乔遇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自己的异状有些困惑，晃了晃头。 好不容易才从酒店里溜出来，现在可不是站在这发呆的时候。 她努力醒着神，睁大了眼睛打量着四周，凭借记忆向最近的马路边走去，以期能打到车—— 站在不远处树下的那个人影好熟悉。 运动外套，牛仔裤，鸭舌帽，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打扮，朴素到简直像是刻意而为。 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乔遇却像被钉在原地一样不受控地看着那边，直到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慢吞吞地动了动，向她这边转过头，左耳垂上有璀璨的光一闪而过。 乔遇不记得她是怎么迈开双腿的。 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在向那个身影飞奔过去，像是一门心思追逐着蝴蝶的孩子。心脏的轰鸣声吵得要命，突然让她有一种就算她在流放的时候死去，已经埋葬在那片黑雾里化成枯骨，也会为这一眼苏醒过来的错觉。 “别过来。” “——”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朵，没有包含什么感情的语气，却像一句言灵，轻而易举地让乔遇止住了去势，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个人。 那张流放时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的容颜隐在树叶的阴影下，慢慢抬起头，让乔遇得以看见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琉璃一样的黑色眸子，湿润的眼瞳里隐隐有水光潋滟，却也像含着还未能融化在水里的薄冰，是带刺的柔和。 “怎么了，宴会不是还没结束吗。”声音再次响起，不远也不近，是恰到好处的疏离。 “突然跑出来，撞见被抛弃的野猫，会很不开心吧。” 似是自嘲般，她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摘下帽子，阴暗的树下都在这一刻被打亮似的，那月华般的皎皎容颜对乔遇露出温和而无可挑剔的笑容。 “好久不见，乔遇。” 就足够把乔遇击倒。 刚刚沸腾又被强行冷却的脑子满是混乱，想说的话在喉咙里争先恐后地挤成一团，最终被对方毫不遮掩的冷意梗在喉头。 别这么说，我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好久不见，都是我不好。 该说什么，哪句话好像都不对，她在生气，再不说点儿什么的话，她就要走了。 她好像……讨厌我了。 只是冒出这个念头就感到巨大的恐惧，像是生生吞下一团冰一样，沉沉地坠入腹中，身体里的冷和热混杂着，让人辨不清楚心的温度。 啊啊。 乔遇闭了闭眼。 “……林倾。” 轻到几乎无法被听到的声音，从唇齿间吐出，合着乔遇的颤抖，渐渐消散在空气里。 “林倾。” 但她很快又补上第二句，这次不止是声音，连身体都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双手无措地握紧又放开，却还是听话地没有移动。 “我……” 该说些什么呢。我喜欢你，我很想你，我做得不对，请你原谅我。 都不是，都不是，在这之前，有一句话是该比这些话更早说出来的，像是一场蹩脚的仪式。 “……我回来了。” 是昭示着那场风暴在此尘埃落定，为那段糟糕透顶的时间画上句号。 即使只是自我满足也好，如果告别没能说出口，那至少回来的时候想要有声音。 马路上远远有车灯打起的明亮灯光照过来，将两个人的身影都拖成很长很薄的黑色剪影，然后就像是被潮水吞噬般，阴影重新爬进她们之间，悄然无声。 林倾的眉眼被光打亮一半，乔遇没有漏看，那一瞬间她交织着沉沦的眼睛，和并不平稳的表情。 两年的时间里，林倾好像飞速的褪去了高中生的影子，她长高了，也更瘦了，只是匆匆一瞥就漂亮的动人心魄。 “我、好久不见，我不是故意到现在才找你、对不起，我一直很想你——” 难以忍耐的话语像是被她那一眼放下了闸门，任由情感的潮流带着它们奔涌而出。那些无人可倾诉的日子，那些日日夜夜独自一人，装作对想念视而不见的日子，总该在今天…… “别说话。” 于是未尽的话语就在这里戛然而止，遵循她的恋人的宣判。 林倾的话语间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帽檐，紧绷着脸扭过头去，略带慌乱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你先别说话，乔遇。” 不自觉地放软了声调又重复了一次，她懊恼于自己轻易的动摇，却没有余裕去注意对面的人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别过来，别说话。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嘴里含着一股铁锈的味道，怎么吞咽都无法减轻半分。 明明她追寻了那么久的人近在眼前，她却不能走过去触碰她，声音也被剥夺了。好像只差一句“别看我”，她就算是被判了无期徒刑。 怎么办。乔遇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第85章 等待的日子从来都不好过。 林倾自认为她对于这件事很有发言权，毕竟在认识乔遇之后，她好像总是在等待。 最开始等乔遇爱上她，心意互通之后等乔遇解决满意度的问题，再后来就开始等乔遇回来。 她本不是一个擅长等待的人，只是愿意为乔遇破例而已。 她守着孤零零的一份记忆等了两年——或许该准确的说是一年半，毕竟乔遇离开的前半年多她还被蒙在鼓里，每日只为某一瞬间的异样感到疑惑。 如果能一直保持那样一无所知的话，可能会比现在幸福一些吧。 ——至少乔遇似乎是这么觉得的。 三步之外站着那个自以为是到让人恼火的人，林倾低垂着眼，没有去看她此时是什么神情，暗自为她能听话的不靠近也不说话感到庆幸。 林倾很生气，林倾真的很生乔遇的气。 单是不告而别这四个字，就足够她在难熬的时间里酿成一壶苦酒。 更何况对这人已经回来了这件事，她竟然还一无所知。 没有什么比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恋人的行踪更会让人感到冒犯的了。 该说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吗，林倾很快调整好被乔遇刚刚的不讲章法扰乱了的心跳，冷静地开口问道。 “我有事想问你，可以吗。” 没有得到回应，林倾稍瞟去一眼，看到乔遇正在乖乖地点着头，抿着嘴，对她的禁令执行的很实诚。 不敢多看，林倾一瞥之下就移开了视线，说道：“我问你答，其他的话不要多说。” “嗯。” 很快领会到这是准许她在被问到问题的时候说话的意思，乔遇温顺地发出声鼻音，听起来完全没有异议。但她越是这样，林倾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两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心中徘徊至今始终无法显于人前的这个问题终于能向正主问出口，这件事就像是梗在林倾喉头的一根鱼刺，年久日深，几乎和皮肉长在一起，如今得以吐出的时候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林倾和它相伴的日日夜夜并不轻松。 林倾在想起乔遇之后不是没有过自己的猜测，但都是落不了地的空想。那时没有人能给她确切的答案，现在她迫不及待想切开这块旧创。 “……” 她听到乔遇轻轻吸了口气，然后缓缓道来。 “……我那时把发出去的文改了，然后满意度变成零，我就受到了惩罚……嗯，就是被带离这个世界了，相当于流放。” “最近满意度涨到了一，我就能回来了。” 她说的平铺直叙，却让林倾乱了呼吸。 “你是说、你这段时间里，一直在被流放？” 她在流放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忍不住抬起眼看向乔遇，对方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嘴。 “嗯，但是流放的世界时间流速和这边不一样——我觉得……也没有很久。” 她说着有些局促地把手背到身后去，抬起头和林倾四目相对，目光温软：“我那时候擅自做了决定……对不起。”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一触即退，林倾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心中却远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她矛盾地挣扎着，一方面想追问乔遇流放的事，另一方面又直觉那绝不像乔遇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林倾没有自信能在听到乔遇受了苦之后还能向乔遇发难。 但如果变成那样的话，也只是一种拖延罢了，就如同假装看不到被灰尘掩藏的巨大伤痕。 化了脓的伤口要切开才能挤出恶水慢慢恢复，乔遇做错了事，就这么轻轻放过装作一如往常的相处下去的话，总有一天这些事会成为横亘在她和乔遇之间的鸿沟。 她要说的话还多得很，句句都需要她硬下心肠。 “你走之后，所有人都把你忘了。” “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林倾声音淡淡，如同公事公办一般继续问道，感到面前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绷紧了身体。 “……那是，我被流放之后，这个世界对我的处理措施。因为我毕竟是外来的人……” “你是知道会变成那样的，是吗。” 毫不留情的咄咄逼人，乔遇闭了闭眼，沉重地点下头，做好了会被苛责的准备。 但出乎她的意料，林倾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示意她继续说。 乔遇的眼眸带着歉意，诚恳地低下头：“在我回来之后好像就恢复了……突然想起我的事应该很让人困惑吧？我——” “如果是要为这件事向我道歉的话，那倒不用。” 林倾眸光闪了闪，勾起了唇角。 “我刚才说的话好像漏了一句。” “……？” 看向表情茫然的乔遇，林倾笑容温和，却像有种报复性的快意。 “你走之后，所有人都把你忘了——除了我。” 她近乎愉悦地看着乔遇面上的表情变成难以抑制的惊惶，从喉咙里发出声不成音的笑，眉眼柔和地弯起。 “我还是忘了你半年多的时间的，只是有一天忽然想起来了。” “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对我会想起你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嘛，我猜也是。” “说实话，最开始只是觉得有异样而已，本来应该是没办法想起来的——想知道我为什么想起来了吗？” 林倾不再去看乔遇那混着震惊和痛苦的表情，从衣服口袋里取出被折的很工整的一张纸，因为被反复摩挲打开了太多次而连纸质都变薄了，她小心地拿出来，能维持着表面上的不动声色，却没能抑制住手的颤抖。 她快步走上前去，将那张纸拍在乔遇的胸口，今夜第一次直直看向乔遇的眼睛，轻轻笑了。 “骗子。” * 乔遇哆哆嗦嗦地接过那张纸，手抖得不成样子，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把它展开。 几乎是在看到“愿望清单”四个字的同时她就涌上一阵晕眩，下面那行属于她的字迹熟悉的要命，现在看起来却全都是生生扎进眼里的玻璃渣。 “为什么……” 她无措地喃喃着，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为什么林倾会想起她来？为什么这张纸没有随着她的消失一起抹消掉？ 为什么林倾的眼神看起来平静又淡然，却让人感觉她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怎么了？” 不合氛围的轻松语气，林倾的声音像重锤一样落在乔遇心里。 “能默许我把你忘了，却没办法接受我中途回想起来吗？” 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尖刻到几乎有些残忍的话语，乔遇红了眼眶，近似哀求地看向林倾。 “……别那么看着我。” 对方的声音抖了一瞬，很快发起狠来，直接伸手过来拦在她眼前，强制让乔遇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不要擅自觉得我想起你来是件可怜的事。” “对我来说，让我就那样把你忘记了，那才是我最大的不幸。” 视觉被剥夺的时候，触觉和听觉就会灵敏起来，林倾的手掌很冷，像是冰一样覆在乔遇胀痛的双眼上，乔遇捕捉到了她声音渐渐无法藏住的颤抖。 “……为什么在做决定的时候不和我说？为什么所有事在那时都……不告诉我？” “就凭你比我虚长几岁吗？所以你就可以替我做一些自以为对我好的决定——你知道你这样多自以为是吗，乔遇？” 心底痛苦的哀鸣无法发出声音，乔遇的喉咙像是堵上了棉花一样，徒劳地张了张嘴，又闭上。 她好像做错了事。 不想为林倾戴上不知何时才能解开的枷锁，却没有去想那对林倾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份负担。她本有机会向林倾坦诚相告，那也许会让林倾担心会让她难过，但绝对好过林倾在意外恢复记忆后却不知她去向的惴惴不安，惶惶不能终日。 只是去思考那副景象就感到痛苦——而全世界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因她的一念之差而痛苦了那么久。 “那现在两年过去，在这个世界我已经比你的年级还要高了，是不是也该听听我说的话了？” 林倾移开了手掌，乔遇被忽然的光亮激的涌上了眼泪，在一片模糊中看到林倾的脸，她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过去的两年里，我一点都不幸福，这都是——” 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林倾的声音梗在喉咙里，再怎么深呼吸都无济于事。乔遇听着她杂乱的呼吸声，苦涩地笑了，替她接上了后半句。 “……这都是拜我所赐。” 乔遇轻缓地眨了眨眼，落下一滴泪来。 * 林倾恨乔遇吗，大概是恨的。 林倾为她的行为想过千百种借口，怨恨了她千百次，又原谅了她千百次，最后总是被血淋淋的现实击碎。 我可能失去她了。 无可避免的冒出这种念头，只是想到就会心痛。 在没有乔遇的第二个生日上，林倾对着生日蜡烛，笑着合上眼，心中却空空如也。 上一个生日愿望没能应验，可能无法实现的事，是不能拿来许愿的吧。 但我已经没有其他奢求。 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她除了空泛的记忆以外一无所有，像是只没有脚而无法落地的鸟。她想总有一天会连她都把乔遇忘了，到那个时候乔遇就像是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就那么化在风里。 林倾发现她惧怕那样的未来，于是愈发沉默，守着那只减不增的回忆，终日难安。 那林倾爱乔遇吗。 林倾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在这个问题上产生犹豫，大概是世间的凡人身上的感情大都没有那般充沛，爱与恨又是最耗费心力的两种感情，大部分人只能择其一，或是轰轰烈烈的爱，或是咬牙切齿的恨。 她曾经也有过她该是对乔遇由爱生恨了的感觉。听到乔遇在别人口中出现时的慌乱是因为恨的人出现的太突然，为乔遇没有邀请她而生气是因为她的怨恨难以倾诉，在家里坐立不安最后终于还是换上不起眼的衣服偷偷来到了酒店边上，是因为想早点看看她恨着的那个人现在是什么样子——看，也许有点强词夺理，但还是能说通的，对不对？ 但在乔遇真的出现并向她奔来时，林倾不得不出声阻止，阻止乔遇的靠近，乔遇的言语，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阻止乔遇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没能说出口。 只是看了乔遇一眼，听到她说了那句“我回来了”。 林倾沉寂了两年的心脏就疯狂的跳动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啊，乔遇。 而到了现在，林倾看着无声落泪的乔遇，心里浮现的还是这句话，酸涩难言，却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渐渐化开，让藏在里面的什么止不住地冒出头。 “……乔遇。” 甚至分不清此刻的心情是懊恼还是喜悦，林倾咬着牙唤她的名字，看到乔遇闻声抬起头，通红的眼眶强撑着，一向清亮的琥珀色眸子都沉下去，像是掺进了浑浊的痛苦和自责。 这是林倾想要的结果吗？ 林倾脑中渐渐混沌起来，努力维持着清明。 “为什么哭？” “因为我……做错了事。”依然是有问必答，乔遇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努力克制着她的哽咽。 “做错了事，哭就有用了吗？” 什么啊。这种台词。林倾为自己的口不择言焦躁起来，察觉到她即将失控的心情，强自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去。 “……”乔遇安静地摇了摇头，被泪水濡湿的睫毛垂下去，像是鸦羽般扇动着。“我该再受些罚的。”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乔遇看起来太过低落，或许是因为胸中被不知名的情感涨满，林倾难以自已，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抓住了乔遇的领带，并用力使对方低下头来。 “……那该受什么罚？” 无论是话语还是动作都像是身体在自作主张一样，林倾抖得厉害，手上却慢条斯理地将她长长的领带在手掌上绕了一圈，纤细的五指次第落下，握紧。 她没有漏看，乔遇的喉咙轻轻动了动。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那稍微、稍微再近一点的话……也不会遭天谴的吧。 如同被轰鸣着的雷电照亮阴暗天际一般，林倾突然明白了她的感情终归何处。 凭什么只要你出现，我就万般不忍心。 年少时以为爱情全都是甜的，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哪能想到那其实是裹着糖衣的苦药，是让人上瘾的毒。 这些都是你给我的。爱也好，恨也好，通通都要归到你身上。 但只要是你，我好像全部都—— “听着，乔遇，我还没有原谅你。” 像是说给乔遇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林倾轻声说着，抬起眼眸。 “但是现在，吻我。” 她看到她红着眼眶的恋人愣住了，无措地眨着眼，忍不住用力拽了拽恋人的领带。 “怎么了？已经忘了要怎么做吗？要我教教——” 就算心里像是有小猫在挠一样又痒又急，但还是要硬气的说上几句，好像这样就能说服自己只是突然想要有一点肌肤接触而已，与感情什么的没有关系。 好在听话的俯身下来的那个人似乎还没有那么迟钝。 乔遇低头吻住了林倾。 第86章 只是简单的触碰，浅尝辄止。 就算如此，两个人的动作仍都磕磕碰碰的，生涩的像是第一次。 几乎连呼吸的方法都忘记了，林倾在快要缺氧的前一刻推开乔遇，对方唔了一声，温顺地向后退去，只是湿漉漉的眼睛止不住地往她身上瞟。 身体接触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还并没有深入，林倾就感到心中某些不平的地方被抚顺了，像是只被顺着毛从头摸到尾巴尖的猫。 副作用也很明显，林倾有点慌乱地重新戴上鸭舌帽，把帽檐压低，不知该怎么用这张涨红起来的脸去对乔遇继续冷声冷气的说话。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除了乔遇眼泪的咸涩之外，还尝到了另一种令人在意的味道。 “你喝酒了？” 疑惑的同时又生出点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警惕，林倾抬起头，稍蹙起了眉。 “……和谁喝的？那个人不知道你不能喝酒吗？” 谁知她这一问之下，当事人比她还要疑惑，歪了歪头，很认真地对她说道。 “我没有喝酒。我很注意的，只喝了果汁。” “不，肯定是喝了。” 语气确定无疑，林倾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顺带着连乔遇之前不太稳定的情绪变动都找到了催化剂的正体。 “……” 就像酒醉的人往往会宣称自己没醉一样，乔遇虽然没有执拗地去反驳林倾，但表情明显不是很认可她的说法，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倾倾为什么……那么肯定我喝了酒？我现在很清醒的——” “清醒的话就不要乱喊。” 刚平静一点的心情又被轻易地掀起波澜，林倾忍不住伸出双手捂在乔遇的脸颊上，阻止她这张口无遮拦的嘴进一步说出什么东西来。对方被迫嘟起嘴的样子有点可爱，没再尝试开口，只乖乖地冲她眨眼睛。 下一句“不要喊得那么亲密”就梗在喉头吐不出来，林倾恨恨地收回手，不想理这个喝醉了的人。 为什么那么肯定？当然是因为她尝到酒味了啊。 但这话她能说吗？ 林倾脸上又热起来，欲盖弥彰地低下头，重获自由的乔遇却没有老实的沉默下去，而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说道。 “好吧，那我应该就是喝了酒，不太清醒，听倾倾的。” “……我那句话不是你不清醒就可以这么喊我的意思。” 几乎要被她逗笑了，林倾不禁扶额，看着犯起了迷糊的乔遇，忽然觉得现在不再是个适合生气的时候。 想想也是，哪有人接完吻嘴一抹就能重新横眉冷目的，更何况还是对着喝了酒的乔遇。 夜风吹来，九月的风已有些寒凉，林倾下意识紧了紧衣服，被眼尖的乔遇看在眼里。 “冷吗？”她有点着急地凑过来，又不敢碰林倾，只能担忧地说道，“刚才我就觉得，你的嘴唇好像也有点冷——” “够了，乔遇。” 喝了酒的乔遇口无遮拦的程度要比平时高上两档都不止，让林倾感到难以应付。好在她还是很听林倾的话的，喝止她一句后她就不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林倾——她现在的状态可比之前好了不少，至少眼泪已经止住了，看起来精神也振奋了许多，只是举手投足都透出点儿小心翼翼。 “……从现在开始，不要提刚才的事。” “刚才的事……是指接吻吗？” 怎么说呢，换个角度来看，让她喝点儿酒也算是有好处，比如直率度也会比平时高个两档，平时还知道要放在心里自己思考的问题现在都一秃噜的往外冒。 林倾几乎要恼羞成怒了，瞪了她一眼就转过身去，听到身后人明显有些慌乱的气声，欲言又止的，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敢出声。 “我要换个暖和的地方了。” 本该冷硬的态度已经变得不上不下了，林倾懊恼于自己狠不起来的心，踌躇再三还是加上了下一句。 “要不要跟来都随你。” 这句怎么听都是在闹别扭的话一说出口林倾就后悔了，很快逃跑般地迈开了脚步。 但在听到有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时，她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 说到暖和的地方，第一个能想到的是什么？ 林倾目不斜视地路过写着大大的“旅馆”两个字的彩色霓虹灯牌，不自然地加快了脚步。 其他的像是甜品店也好，咖啡厅也好，可能会形成二人独处的场所通通都被她否决，最终带着乔遇走进了一家非常热闹人来人往的快餐店，好整以暇地挑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了，周围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 要说为什么的话，是林倾的危机雷达在拼命向她预警。 不知道该说是太自信还是太不自信了，林倾有种莫名的确信：在这种情况下和乔遇独处的话，不管是气氛还是二人的关系……大概都会向奇怪的方向奔去，一发不可收拾。 “要吃点儿什么吗？” 这种人声鼎沸的地方虽然不算是个适合谈话的场所，但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上了层保险。林倾装作看向点餐处的餐品展示，用余光瞥向坐在她对面的乔遇。 穿着考究西装的女孩子看起来和这个场所不太搭调，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而乔遇正显得有点难受地扯着领带，对周围的状况浑然不觉。 但微醺的人扯领带的手法不得要领，只是在徒劳地将它缠的更紧。林倾的眼神不动声色地飘过那个顽固的结，动了动手指，又握住拳，不作声地看着乔遇最终放弃了解开领带。 “……想喝冷的东西。” 乔遇蔫蔫儿的垂下头，又立刻浑身一震站了起来，挡在林倾通往点餐台的路上，结结巴巴地自告奋勇道：“我去点吧、倾倾想要什么？” 想要好好表现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没有揭穿她，林倾想了想，靠回椅子靠背上，对她礼貌一笑。 “那就热的柠檬红茶。”林倾停顿了一下，补道，“两杯。” “……” 虽然没有明说，但以乔遇现在朦朦胧胧的脑子都明白了林倾的话外之意。 她可怜兮兮地看了林倾好几眼，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要改口的意思，最终只得按她说的去点了餐，垂头丧气地端着两杯热红茶回到了座位上，并在林倾温和的凝视下老实地拿过一杯喝了起来。 “那么，刚才我还有问题没问完，继续吧。”没有给乔遇再提起那段插曲的机会，林倾抢先开口道，“就算是现在这个时间，宴会应该也还没有结束吧？” “身为宴会的主角，你为什么会跑到外面来？” 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纸杯的边缘，在听到对面声音响起时忽然停了动作。 “因为想去找你。” 即使知道现在的乔遇不会说谎，林倾还是忍不住抬眼打量了她一番，确认这不是一句哄人的话后，拿起柠檬红茶啜饮了一口，才重新开口说道。 “……这时候找我做什么，宴会前不是也没想起要找我吗。” “不是的、我——” 听她这话乔遇就着急了起来，努力简洁的把整件事说明了一番，最后口中翻来覆去都是“我不是故意的”和“我以为你们都不记得我”这两句，在看到林倾略沉下去的面色后才慢慢闭上嘴。 “乔遇。” 声音里含着声叹息，让乔遇不安起来，挺直了脊背等着林倾的下一句话。 “那如果我是真的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打算怎么办？” 话语间没有什么情绪，眼神也同样浅淡，乔遇却不自觉地躲开了林倾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兀自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 林倾没有催促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无意识地收紧了握着纸杯的五指。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乔遇的手机铃声。 被吓了一跳，乔遇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面显示是从烨的来电。 乔遇有些疑惑，将手机屏幕转向林倾晃了晃，得到她的颔首示意后接通电话。 “喂！乔遇！被逮到了！” 一接起来就是被刻意压低的紧张声音，乔遇不明就里地皱起眉，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对面连珠炮似的继续说着。 “总之就是叔叔已经发现你不在酒店这里了！现在弥衣是还在和他交流拖延时间，但估计也拖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们是不是要先串个口供啊？现在是说你出去透风了，但叔叔明显很怀疑——” “口供？” 电话对面隐隐传来了中年男人疑惑的声音，从烨猛地发出了种被掐住后颈的猫的声音，乔遇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一番嘈杂，然后安静下去。 “咳。是遇遇吗？” 这次在满面迷茫的乔遇耳边响起了乔爸的声音，被酒精搞的不太灵光的脑子没能正确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乔遇全凭本能反应地嗯了一声，听到乔爸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中途跑出去了？也不跟爸爸说一声。” “唔，没事的，爸——”乔遇这话一出突然觉得不对，转过头去，果然看到林倾一脸震惊，一下子慌乱中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的她直吸气，但也顾不上这个，急急忙忙地给自己的话打补丁道，“爸、你怎么拿着从烨的手机啊？” 实际上这个问题的回答根本无关紧要，就是对着从烨的来电喊爸这件事绝不能容下半点误会而已。 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执拗起来，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乔遇只想着这些事，心不在焉地听着对面乔爸说着是听到了从烨和她打电话——总觉得她的同谋那边好像都很辛苦的样子。 乔爸絮絮叨叨了一阵子后又拐回正题，态度尽量严厉地问道：“你这是去干什么了？现在在哪？” 在哪儿乔遇是不知道，她只是跟着林倾走而已，前一个问题倒是可以答一答。她又看了林倾一眼，对方表情古怪，似乎是在为刚才的乌龙忍着笑。 这大概是今晚见到的林倾最柔和的表情，让乔遇心里软成一摊，于是也眯着眼笑起来。 “我去找林倾了。” 话音落下就看到林倾动作一滞，乔遇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她吸引过去了，对方的目光却飘忽不定，举起纸杯放到唇边，挡住下半张脸。 “啊，就是从总同学的那个孩子——对对，我想起来了。” “怎么在宴会开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去找人家？就算这次宴会没邀请她，要见面还是随时都可以的啊。” “要联络感情也不能急于一时，爸爸跟你说，朋友之间的相处啊要细水长流——” 电话对面的乔爸自顾自的念叨了好半天才把乔遇的心神唤回来，前面的话是没怎么听着，最后一句话刚听了一耳朵，乔遇就下意识地开口打断了他。 “不是朋友。” 乔遇的声音认真又坦然，像是在纠正一加一等于三这种级别的谬误一样，毫不犹豫地说道。 “是我的女朋友。” “……！” 还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反应，坐在她对面的人就慌乱地站了起来。 似乎是没能留意力气，把红茶纸杯放到桌上时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向来注意礼节的林倾却无暇去关注这件事，她此时看起来是全无防备的震惊，神情复杂地看着乔遇。 乔遇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一时忘了说话，抬起头愣愣地和林倾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就见她面上天人交战般变了又变，最终凝重地敛了眉眼，反反复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很不情愿地再次开口道。 “……我刚才说错了，不是女朋友……是、前女友。” 电话那头已经陷入了寂静，但乔遇此刻受伤的心已经顾不上那边了。她觉得自己没有心情再去和乔爸说话了，姑且还记得说了两句等会儿会自己回家不用担心她之类的话宽慰乔爸，没等对面回复就挂断了电话。 熄掉的手机屏幕上映出她一张愁眉苦脸的丧气脸，乔遇盯了半晌，越看越难受。 脑子里的系统似乎被惊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正在扯着嗓子喊着什么，扰得乔遇更是心烦意乱，也没心思听它说话，很快喝止了它。系统犹在惊恐地嘀咕着什么，但乔遇只觉得脑子嗡嗡响，头也疼了起来。 乔遇心里堵的不行，又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奋力摇了摇头从这种情绪里挣脱出来，转头去思考眼前的事。 怎么办，她刚才下意识说林倾是她女朋友——人家林倾刚刚才说了还没有原谅她呢，她这自说自话的，是不是也太冒犯了，难怪都把林倾气得站起来了，看起来也很不开心的样子。 她想着又难过起来，磨磨蹭蹭地收好手机后才敢向林倾看过去，然后被吓得一哆嗦。 ……完蛋了，林倾现在的脸色，感觉北极熊坐在她旁边都要喊冷。 第87章 噤若寒蝉。 乔遇现在可算是深刻地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因为她现在就像是晚秋垂死的蝉一样，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默默握住纸杯，小口喝着温热的红茶，感觉瑟瑟发抖，酒都要被吓醒了。 呜呼，林倾的心情好像真的很不妙。 她挂断电话之后，林倾沉默地站了片刻，就一声不吭地坐回了座位上。到现在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了，期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迟钝如乔遇也能发现大事不妙，自我反省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去道歉。 “我、我刚才嘴太快了——” “别说话。” 刚张开嘴就收到了今晚第二张沉默卡，乔遇愁眉苦脸地闭上嘴，为林倾听起来格外冷淡的声音感到沮丧。 被她冷落许久的系统这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跑出来进谏道：“……这次真的是宿主的错哦，怎么能说那种话。”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后来不是改口了吗……” “不，我刚才就说了就是那个改口出了问题……” 系统的语气十足的恨铁不成钢，刚准备给乔遇上一堂苦口婆心的“怎样应对女孩子的口是心非”的大课，林倾就冷不防地开口了。 “刚才，在你接电话之前，我的问题你好像还没回答我。” “诶？” 乔遇睁大了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林倾说的那个问题是什么，当下又有些犹豫，但难得林倾打破了沉默，现在可不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 “不过那个答案好像也不重要了，我已经知道你会怎么办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倾淡漠的声音打断了，乔遇不安地看向她，对方却没有要和她对视的意思，像是突然对纸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样，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纸杯。 是乔遇的错觉吗，总感觉与林倾的距离又被拉远了，本来在亲密接触之后得以缓解的气氛也重新变得冷凝，也许更甚。 乔遇惴惴不安地看着林倾，听到她似有讥讽地开口说道。 “其实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也没什么好问的。” “毕竟我现在还没能把你忘掉，就已经成了你的……前女友了。” 前字被她咬的很重，让乔遇硬是听出了点儿咬牙切齿的味道。 “更何况是我把你忘得干干净净的时候呢，是不是，乔遇？” 什么是不是，这乔遇要是还能说“是”，那她可真就成傻子了。 乔遇后背冷汗都出来了，看着明明面上挂着笑却给人种凛冬将至感觉的林倾，后知后觉地想通了个中关窍。 “诶？林倾你是在为我说你是我的前女友生气吗？” “……” 系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在宿主耳边每天念一次喝酒误事，害人又害己。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林倾脸色红红白白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阵，最终把纸杯哐地一声放到桌上，对乔遇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看起来像是生气了的样子吗？” “……” 超级像好不好，不如说这不是生气的话那什么样子是生气啊，这不是气得脸都红了两个色号吗。 但这话乔遇能有胆子说吗，显然不能。于是就只好诚恳地看着林倾，含混地嗯了一声，语尾拖得很长，意图做出一种这不是在表示肯定其实是在思考中的假象。 而且说句实在话，在林倾把反驳的焦点放在“生没生气”上而不是“在不在意前女友这个词”上时，乔遇觉得她那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眼看着林倾的笑就要挂不住了，乔遇这次可算是学聪明了一次，抢先为自己的愚蠢行径解释道：“我刚才那么说是、是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自说自话地说你是我女朋友……” “不用解释，我也没有很在意。” 现在才想起来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林倾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完后后就似有懊恼地抿了抿唇，直接站起了身。 “我回去了。” 没头没尾地撂下了这句话，林倾说完就急急地向外走去，生怕被乔遇拦住一样走的飞快，完全没给乔遇反应的时间就走出了快餐店。 乔遇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诶”，等到店门合上后才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正要跟出去时突然一个急刹车，疑惑地看向四周。 好家伙，她们附近的那几桌客人都正巴巴地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脸皮薄的人就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装作用餐的样子，脸皮厚实些的就笑呵呵地和她对视，还有几个人看起来急的不行，大胆地向门外指指，用口型向她示意。 ——追上去啊！ “……” 想来是她们刚才的对话完全没有控制音量惹来的关注，毕竟对话里有诸如“前女友”这样的热词出现，又是两个女孩子，想不被人关注都难。 乔遇真是哭笑不得，暗暗想着下次再和林倾有这种交谈得找个能二人独处的地方才行。 不过眼下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没工夫给她想那些，乔遇急急忙忙地把二人的纸杯扔进垃圾桶——系统正在脑中尖叫都这个时候了麻烦店员收拾一下也不会遭天谴的——转头打算追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自觉地让到一边。 “……怎么，是喜欢上这里了，还是红茶还没喝够？” 推开门的是本应已经离开的林倾，尽管执拗地不肯和乔遇对视，但乔遇单是看着去而复返的她，就忍不住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 在想通了——或者说是在系统的教导和林倾的别扭行为双管齐下起了作用之后，乔遇觉得林倾的一举一动都有迹可循，连她明晃晃的刻意冷淡的行为都让乔遇觉得可爱到不行。 “别笑了。” 一直被乔遇笑眯眯地看着，林倾觉得她浑身都要烧起来了，咬着牙喝道。 “你别误会，我刚才只是觉得放你一个醉鬼在那里不安全，怕你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才回去找你的。” “毕竟你都和乔叔叔提了我的名字了，他女儿要是丢了还不得来找我算账？” “而且我这次出门没带手机，为了方便打车还是得你来——你在听我说话吗？” 说了长长一段话，只看见乔遇在诚恳地点着头，脸上倒是收了笑意，但那双眼睛怎么看怎么让人生气。 “我说了别笑了！”话一出口林倾都觉得虚，好像比起怒意嗔意更多。 “我没有笑呀？” 乔遇无辜地对她眨着眼睛，就是那双眼睛在笑——但不愧是这话要是说出口就实在显得太无理取闹了，林倾恨恨地咬了咬唇，别过头去不接她的话。 “倾倾今晚出来没带手机吗？” 就算是没有得到回应，乔遇的心情好像也在迅速的高涨起来，看起来挺高兴地往她身边凑了凑，被她用眼神警告后装模作样地退了小半步，但后退的距离绝对没有靠近的那么多。 “是啊，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不带手机无非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看到从烨他们发来的消息之类的被破防，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让怒气保持的久一点。 林倾从来都知道她在乔遇面前没什么出息。但这话她现在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而乔遇在听了这话之后眼中的笑意却加深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还有，不要再用那个名字喊我。” 慢了一步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快要听熟了的林倾懊恼于人类的适应性，冷冷抛出一句。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吧。” “哪种关系？” 这人明知故问！ 对刚才被称为“前女友”这件事还在气头上，林倾不怒反笑，想着要用魔法打败魔法，索性跟乔遇一样直言不讳。 “只有我的家人和恋人可以这么喊我。” “前女友就不要来凑这个热闹了吧？” 说完，还没等乔遇有什么反应，林倾自己倒是先被这话伤到了，眉眼沉沉地敛着，有些烦躁地捋了把头发说道：“还是赶紧打车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倾倾。” 像是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今晚第一次，乔遇没有老实听话，径自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那个问题的回答，我现在和你说。” 被迫停下了脚步，林倾甩了两次手都没能甩开，咬着唇怒视过去，却在与那双平静温柔的眼睛对视时下意识移开了，心脏开始没出息地跳起来，任由她在心里怎样呵斥都止不住它的加速。 “我在改文之前就想过，等我能回来的时候，要怎么面对忘了我的你。” “答案说起来也很简单。” “如果那时候的你有了新的恋人，那我就祝福你。” “如果你还是单身的话……我就去追你。” 林倾不敢去看乔遇现在是什么表情，强自咬着牙别过头，低声说道：“……自以为是。” “嗯，我一直有这个毛病。”坦然地承认了，乔遇自嘲的语气中有些无奈，“刚才也是，没有问倾倾的意思就说你是我的前女友……惹你生气了，是我的错。我——” “——乔遇，说出去的话是不能收回的。” 抢在她说出什么绝对会让自己动摇的话之前，林倾猛地抬起头，压抑住声音的颤抖说道。 “我还没有……原谅你。” 再次重申，林倾说的很慢，像是要在二人心中刻下痕迹一样，同时敲打着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 今晚是因为乔遇喝了酒，很多事都不适合在这样的状况下去问她，总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林倾想要问的事还有很多，她心里清楚，刺没有被完全拔除，还不是投身向浓情蜜意的时候。 但出乎她的意料，就算听到了这么直白的拒绝话语，乔遇也没有露出难过的神色，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稍闭上眼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道。 “……那，把现在的状况看成是我在追你，是可以的吧？” “……” 以退为进。 林倾哑然地看着她在室外的霓虹灯下显得分外清澈的琥珀色眼眸，突然有点拿不准乔遇是不是还醉着。 但嘴上还是要硬气一点的，林倾不服气就这样给她占了先机，反唇相讥道：“你就这么确认我还是单身吗？” 这真是非常糟糕的一次反击，证据就是乔遇的表情完全没有出现动摇，反而愉悦的地眯起了眼，缓缓倾身凑到林倾耳边。 远远小于安全范围的距离，林倾心中的警铃在疯狂预警。 “……！喂——” “——因为，倾倾刚才的吻技，很差啊。” 想要推开乔遇的动作被她这句话一下子止住了，林倾几乎能感受到脸上的温度迅速上升，和九月的夜风形成了鲜明的温差。 这一瞬的停顿给了乔遇可乘之机，空着的另一只手虚虚环上了林倾的腰，林倾在这时才迟迟地注意到二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人流没那么多的一处拐角，但周围还是偶尔会有人走过，矜持感涌上来，林倾羞恼地咬着唇，去推乔遇的肩膀。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明明你也一样！” “嗯，当然了，因为我只和倾倾有过经验嘛。” 被理所当然的回击了，林倾终于意识到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干脆闭口不言在手上加力推着她，却又不见乔遇有反应，只得抬眼怒视过去。 乔遇却不为所动，甚至很坦然地和她对视，目光有些迷离，说出的话语比刚才还要更过分。 “……再一次，不行吗？” 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已经缩短到令人心惊的地步，是乔遇有意或无意的侵略着她的守备范围，一点点夺去她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距离感。 林倾心乱如麻，想要快点逃出能被乔遇触碰到的距离，身体却擅自贪恋起这一刻的温暖，对乔遇口中吐出的暧昧字眼欢欣雀跃着，鼓动着主人快一点给那个人许可。 “当然不行了……！” 但好在林倾还抱有一丝清明，需要用尽全力才能稍稍别过头不去回应乔遇，宛如理智和情感在进行一场拉锯战，每一秒都煎熬的要命，心中不知何时已经开始隐隐冒出说不出口的隐晦心思。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乔遇想要吻上来的话，她也是……没有办法躲开的吧。 如同找到了借口一样，身体的力气在这一刻都像是被抽掉了，抬起的手软软地搭在乔遇肩头，比起推拒更像是邀请。 “……嗯，我知道了。” 但乔遇的行为总是出人意料。 随着她轻轻松松放弃的这一句话，林倾刚刚被压下去的羞耻感汹涌地涌上心头，禁不住转头就要找乔遇算账—— 下一秒就看到乔遇埋下头去，锁骨上方传来柔软的触感。 有湿润柔滑的什么，从她覆在自己肌肤上的唇间吐出，恶趣味地轻轻触了一下。 “——！” 林倾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险险抑制住喉咙里的声音，手上还没有加力，乔遇就从善如流地向后退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捂住那块地方，感到止不住的酥麻从那处渐渐传到全身，让她又羞又气，声音都颤抖起来。 “乔遇你不要、得寸进尺！” “抱歉，我刚才一下子没能忍住。” 被骂了的人就诚恳地低下头，看起来认错态度非常良好，眼里像燃起了一盏灯火。 “但是那颗痣，从最开始看到它的时候我就在想。” “是个很适合被亲吻的地方——之类的。” 啊啊，这个人果然还是喝醉了酒。 这么想着，是林倾先败下阵来，移开了眼神，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强行迈开脚步。 至于转过天来醒了酒的乔遇为自己唐突的行径捂着脸陷入了自我厌弃，这就是后话了。 第88章 “——如此这般，昨天晚上宿主做了这些事，还记得吗？” “记得很清楚，不要再重复了。” 默默捂住脸，乔遇坐在床上，对自己昨天恶劣的行径感到很崩溃。 说真的，如果不是林倾念旧情的话，她觉得她被扭送到警○局去都是正常的……毕竟行为上实在很逾越。 而自打她醒了就一直在脑子里喋喋不休的系统现在笑的很猥琐，听起来很是心满意足：“嘿嘿，宿主还挺大胆的嘛，咻咻！” “不要瞎起哄了！是说你在那种时候就不能自觉一点把眼睛闭上吗！” “等到了关键的时候我会自觉去休眠的，关键的时候。” “……这个关键的时候指的是什么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宿主啊，我姑且提醒你一句，林倾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了哦？” “所以怎么样？！你不要再乱说话了行不行！” 刚睡醒没多久就跟系统吵架吵得累够呛，乔遇感觉很疲惫，蹒跚地爬下床去洗漱了一番，这才重新打起精神。 昨天晚上，在她那轻佻的举动之后，林倾就一直和她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连外套拉链都警惕地拉到了最上面。而一路上和她的对话也屈指可数，且简洁又干练，招来了出租车后就一个坐副驾驶一个坐后座，到乔家门口后让她下车，然后就匆匆离去了。 果然是她那样子吓到林倾了吧……得再向林倾道个歉才行。 “我觉得只是害羞而已啦。” “你能不能别说话？” 久违的见到林倾，先不提乔遇怎样，系统的情绪明显十分高涨，被乔遇训了几次都不长记性，仍然在她脑子里欢快地唱着“我只对你有感觉”。 但它的意见多少也是要参考一下的——毕竟乔遇想起了昨天她傻不愣登说出前女友这三个字时系统那撕心裂肺的叫喊，事实也证明了她这个称呼险些酿成惨剧。 ……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林倾念旧情的话，她应该已经被林倾判了死刑了吧。 乔遇心绪复杂，拿起放在床头边上的手机打算看看能不能找林倾道个歉，结果一按亮屏幕最先看到的是从烨他们发来的慰问消息。 从烨：喂！没事吧？叔叔挂断电话之后的表情好奇怪！ 弥衣：嗯，就像是亲眼看到猪起飞了的表情 陆遥：一句话都没说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乔遇你这到底是和叔叔说了什么啊？ “啊。” 这段信息的发信时间是在昨晚通完电话之后，但那时候乔遇全心都挂在生气的林倾身上，毫无心思去想其他事，更别提看手机了。 到现在看到信息之后，乔遇才想起来，好像是还有这么件事儿呢。 如算好了时间一样，她的房间门在这时被轻轻敲响了，然后是乔爸小心翼翼的声音从门对面传来：“遇遇？醒了吗？” ……嗯，这边也需要好好说明一下才行。 这都是她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所要付出的代价……酒这种东西以后真得绕着走，尤其是弥衣递过来的饮料，以后都得警惕点儿。 乔遇叹了口气，走到房间门口打开了门，对面带惊色的乔爸点点头：“醒了。” 见对方紧张地直搓手的样子，她还好心地替他指了指楼下：“是要下去吃饭……顺便谈谈吗？” 看到乔爸猛点头之后，乔遇就跟在他身后往楼下走去，心中暗叹没想到她也会有这种需要向父母出柜的时候。 说她完全不紧张是骗人的，毕竟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她都没有这种经验。而在传统的观念里，父母对这方面总是排斥的，就算是在这个世界里，也不能完全保证乔爸乔妈都能很顺畅的接受这件事。 但要说她后不后悔——乔遇对坦白这件事本身是没有悔意的，要说后悔也只是觉得昨天在电话里通知的太儿戏了，本应选一个更正式的场合才对，那样才更适合让父母看到她对这份感情是认真的。 毕竟，本该在两年之前，向父母坦白这件事就该完成了。 她怀着某种奇异的仪式感下楼，坐到座位上，面对竭力显得随意但实际严阵以待的双亲，郑重地开了口。 “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我是喝了点酒口无遮拦，但我那时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我喜欢林倾，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我是认真的。” 在这个时候，被她放在房间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她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等到乔遇回去的时候就能看到，那条消息来自林倾，内容是“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 前言略，总之乔遇和林倾现在成为了网友。 “为什么？？” “闭嘴，我也不想的。” 晚饭后，乔遇埋头在山一样高的习题册里，愁苦地奋笔疾书，没空理会系统的抱怨。 现在能描述她们两个关系最合适的词就是网友。要是有办法的话她也不想只是和林倾在手机上聊天——并且大部分时间是她发三四句林倾才会回一句，当然在林倾问她问题的时候要另当别论——但作为一个高三生，乔遇现在实在是很忙。 “周一到周五要上课就不提了，就连周末都要去补课……而且我还要写小说。” 这空出来的两年要怎么圆过去还完全没有头绪，这么一看她的生活简直是一片灰暗。乔遇捂着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唔、唔，宿主最近看起来的确很忙的样子……” 在学习上完全派不上用场的系统老实地哑了火，但距离见到林倾已经一周过去了，还没能见到第二次面这件事实在很让系统操心。 甚至就连聊天也很平淡！ 自从那次重逢因醉酒而酿成了惨案之后，它的宿主就开始格外注意“分寸感”，和林倾的聊天大都客客气气的相当进退有度——不行啊！追人需要什么分寸感啊！只凭这种不冷不热的微信聊天是不能攻下敌方阵地的！ 系统忧愁地想了想乔遇今天和林倾的对话，大概是这个样子。 乔遇：在做什么呢？ 林倾：在上课 林倾：大学的课程还蛮难的 乔遇：噢噢，那你忙那你忙 ……这也过于客气了！是说宿主的分寸感是不是留的太多了？！这个人的引擎只有过近和过远两个档位的吗！ “那个，宿主啊。” 综上所述，系统觉得再这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决定前去委婉地进谏一下。 “嗯？” 乔遇正被作业忙的焦头烂额，心不在焉地应着，听到系统语重心长地说道。 “宿主以前有追过人吗？” “……没有。” 笔一下子停住了，乔遇不太情愿地回应道，直觉对方后面要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话。 “我觉得宿主现在追林倾的方法有问题。” 看吧，果然。 既然说起了这个话题就没了写题的心思，乔遇索性放下了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你说的可能有道理。” 她叹着气说道，苦恼地皱起眉。 乔遇还是能意识到她现在进展颇慢这件事的，因此对系统的意见并没有过多的抗拒，虚心地问道：“那要怎么办才好？我现在的学习任务真的很重，但要是硬挤的话应该还是能挤出时间来的，但是不和林倾说好就过去找她的话肯定会给她添麻烦的吧……” 听起来她也很忐忑，一说就是一长串，系统老怀稍宽，在心中感叹着宿主还是有长进的。 “那总之先试试和林倾说说怎么样？比如就说想去参观一下她们学校问她能不能带你去之类的？” “……这个目的性会不会太明显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目的性！难道林倾还能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吗！” “说的有理。” 被气冲冲的系统当头棒喝，乔遇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抄起手机打开林倾的对话界面，就开始在对话框里绞尽脑汁措辞。 【这周日有空吗？听说你们大学很厉害所以】 不不不，这个说法有点太拐弯抹角了，这里是不是直说比较好？ 乔遇删去了后半句，重新打字。 【我想考你的大学，想去参观一下，有空的话能不能带我】 她仔细看了看，又删去了部分，最后的成品很朴实。 【我想考去你的大学，这周日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参观一下吗？】 “说实话我觉得说法什么的怎样都好啦，快发。” “你的态度是不是越来越粗暴了？” 嘴上抱怨着系统的狼性教育，手上还是一咬牙按下了发送键，然后一人一系统大气都不敢出地守在手机旁，很快看到林倾的名字那里变成了正在输入，齐齐屏住呼吸，结果直到快憋不住气的时候才等来了回复，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林倾：那天有事，抱歉 ““……”” 一时陷入沉默，乔遇绷紧的肩膀垮了下去，飞快地发出“嗯嗯没事的不用在意”后就把手机灭了屏翻过去放到桌上，默默捂住了脸。 “……系统老师，作战失败了。” “是呢……” 室内的气氛十分低落，系统打起精神，用明快的声音给她加油打气：“这、这应该只是巧合而已！林倾肯定是真的有约了！太不巧了哈！” “嗯。”长长呼出一口气，乔遇拍了拍自己的脸放下手，笑道，“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嘛，我等以后有机会再约就是了。” 一点小小的失败而已，不算什么。乔遇重整旗鼓，想着情场失意那职场（指学校）至少得得意一下，于是决定先把眼前的作业做完再说，结果刚拿起笔，被翻了个个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 乔遇心中一跳，忙拿起手机定睛看去。 ……怎么又是从烨的来电，这家伙大晚上的要干嘛？他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的吗？给日理万机的高三生打什么电话？ 期望落空导致乔遇气不打一处来迁怒从烨，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暴躁的情绪，磨着后槽牙接起电话。 “……喂？” “噢乔遇你终于接了——嗯？怎么感觉你声音有点低沉？感冒了吗？” “我很健康，你有事快说。” 对面完全不明白乔遇此时复杂的心情，无忧无虑地和她扯了半天闲话，乔遇一边写题一边简短地嗯嗯回应着，完全没有要掩饰她的敷衍的意思。 但这通电话竟然打了二十分钟，到后来乔遇都觉得从烨根本就是在没话找话说，他自己都继续话题继续的非常艰难。本来她心里就压着火，当下就打断了他关于“我把房间里的多肉养死了”的陈词，没好气地说道。 “没事我挂了啊。” “等、别别别，你对我没什么话想说吗？” “？什么话？”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话——” 不明所以的回应说到一半就突然哑了，几秒之后他才重新开了口。 “……咳，那个，乔遇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啊？” “……” “最后了！最后了！说完这两句就挂！” 说实话是真的很不想继续和他聊下去了，但听到他这么拼命的保证，乔遇还是凭着那点儿父爱耐心地回道：“是啊，现在也是，特别忙。” “这、这样啊。”被她带刺的话刺的一噎，从烨清清嗓子，再开口时总有种棒读的味道，“啊——其实大学生也很忙哦。” “……” 乔遇的耐心值差不多要跌破下限了，她放下手机就准备按挂断键，对面像是察觉了她的举动一样扯着脖子喊起来。 “林倾也很忙！林倾也很忙！她现在每周日都要出去打工的！啊真的超级忙！” “……嗯？” 是去打工？ 按挂断键的手停在半空，乔遇若有所思地挑起眉。 * 林倾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别扭的。 明明在乔遇发来邀约的时候很开心，但就是觉得和她解释不是找借口拒绝而是真的有事的话就像输了一样，也不知道是在较什么劲。 而且万一乔遇是真的只是单纯想参观她的学校呢？那她擅自误会了的话不是很尴尬？毕竟那家伙的行事总是出人意料的。 林倾紧锁眉头，叹了口气。 这段时间里，她通过手机找乔遇把她想知道的东西都问的七七八八，其中包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满意度现在的情况。 在得知满意度正在缓慢但稳定地增长中的时候，林倾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暗自庆幸乔遇现在不在她面前，看不到她现在的表情。 只要隔着手机屏幕，她就能在乔遇面前保持住那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这可比和乔遇面对面的时候难度系数低多了。 但随着这段网友关系的时间延长，她和乔遇的关系似乎陷入了有点微妙的阶段。 她能感受到乔遇的畏手畏脚，同时对自己的感情是否该在这个时候落地也有些拿不准。 摇了摇头，这不是眼下该想的事，得先和乔遇把她是要去打工这件事解释清楚才行——但她不能自己说，那样不行，不行。 于是林倾联系上了从烨，提出的请求是“打电话给乔遇，看看她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如果没有的话就装作不经意的把我周末要打工这件事告诉她”。 ……林倾自己都觉得有点困难，决定下次给从烨买杯奶茶之类的做答谢。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到她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从烨的信息才发了过来：打完电话啦，乔遇是什么都没跟我说，不过我的任务已经很好的完成了！放心！ 林倾心中一宽，回了多谢后满意地离开了聊天界面——看来乔遇不是单纯想参观学校而已嘛，不然也不能什么都没和从烨说，毕竟参观的话她找从烨带她也是一样的。 正有些雀跃地想着，就见手机突然收到了两条新消息，来自乔遇。 她忙点开，看了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乔遇：听说你在打工 乔遇：……嗯，我想问问，当高三学生的家教这种工作，你考虑吗？ 第89章 秋高气爽，惠风和畅。 林倾已经换了第三套衣服了。但对着镜子里左看右看总觉得还不太满意。 这番动静连林妈都被她惊动了，好奇地探头过来，看着难得在衣服上这么较劲的女儿，好笑地倚在门边。 “这是要……出去约会？” “才不是呢！” 林倾的脸唰的一下涨红了，转过头去急急否认，看到妈妈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正了正脸色说道。 “是去工作。” “……我记得你做的打工是在咖啡馆吧？那不是有工作服的吗？” 提起这个来林倾就有点底气不足，微妙地移开了视线。 “上周开始……换工作了。” “唔，这件事妈妈可没听说。” 林妈故作严肃地板起了脸，意有所指地在床上摊开的衣服上扫了一圈，眼神饱含着深意。 “换了什么工作要打扮的这么好看才行？” 被她促狭的语气惹得羞恼起来，林倾噌噌几步走到门边把她往外推去，在关上门之前气呼呼地说道。 “是家教！” “哎呀。” 看着在面前砰的一声合上了的门，林妈疑惑地眨了眨眼，对眼前的事态有点迷糊。 “……既然只是家教而已，怎么还害羞起来了？” 屋内的林倾看了看时钟，已经是不出门就不行的时间了，她只得最后一次确认装扮的整齐，目光落到镜子上的某一点时忽的屏住了呼吸，随即发出为难的叹息声。 ……怎么办，左耳的耳钉，是不是该取下来比较好？ * 乔遇正坐在门口院子里数云。 天气很好，九月份午后的太阳不算很炙热，只照的人通体暖洋洋的，让乔遇涌起点儿困意，忙拍拍脸颊打起精神来。一直仰着头也有点累，她低下头揉了揉脖子，被视线前方的一抹白色吸引了注意力。 “啊，猫。” 等待的人还没来，倒是先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只小白猫从栏杆的缝隙里毫不费力地钻进了院子，远远的和乔遇四目相对，抬起的左前脚迟疑地悬在半空，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前进。 “nia。” 到这里来。做出了这样的示意，乔遇直接在原地蹲了下来，试探性地向前伸出手，白猫犹豫了一小会儿，谨慎地向她走过来。 “你真漂亮啊，可以摸摸你吗？” 和对方进行了友好的对话，得到了同意（大概）之后乔遇才小心地摸上它暖烘烘的皮毛，露出了柔软的笑容。 “怎么了怎么了？来这里玩吗？刚好我在等人很闲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乔遇索性撸着猫和它交谈起来。白猫惬意地接受着她的服务，从喉咙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呼噜声，将毛茸茸的脑袋往她的掌心蹭，真可谓是个可爱的聊天对象。 “今天天气很好吧？我昨天还在担心如果下雨的话该怎么办——虽然降水概率只有10%，但不是0就是有可能嘛。她又不许我去接她，所以今天是晴天真的太好啦。” “喵。” “嗯嗯我知道你也很开心，毕竟你的毛都晒得暖洋洋的。这么摸着就让人感觉心情很平静……谢谢你肯让我摸摸，因为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有点紧张，都已经快要两周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要吃点儿什么东西吗？” “喵~” “唔，肚子摸起来鼓鼓的，这样啊，是吃完饭出来遛弯的啊。那我们就一起晒晒太阳吧。不过我只能陪你到她来了为止哦，虽然你是很可爱没错，但她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呵呵，抱歉，我知道我可能有点偏心，原谅我吧。” “……咳。” 这次的话语没能得到猫的回应，先听到的是从院子门口处传来的有些刻意的咳嗽声，乔遇下意识抬头望去。 在大门外隐蔽处站了好一会儿的林倾实在是觉得再听下去脸会红的没办法收拾，在经过一番深呼吸之后终于忍不住走到了门口处轻咳一声，看到和猫咪相谈甚欢的乔遇愣愣看来，她手下的白猫贪恋地绕着她的手蹭了蹭，很会看气氛地一溜小跑离开了院子。 “啊……” 来不及感叹白猫的离开，乔遇忙站起了身，几步迎上前去，有些紧张地笑了：“你来啦。” “嗯，我迟到了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在家里呆着没事出门晒晒太阳。” 乔遇连连摆手，眼神稍稍在林倾身上停留了一下，转过身带着她向院里走去。 ……白色宽松款高领毛衣，总觉得和那只小白猫有点像。 只是林倾更可爱就是了。 * 一推开门，两双目光就如有实质地从客厅投来，把乔遇和林倾钉在原地。 “……叔叔阿姨好？” 看到面色古怪的乔爸乔妈都坐在客厅沙发上，林倾懵懵地低头打了招呼，下意识看向一旁的乔遇。 “这个是、他们本来真的是说早上就要出门的……抱歉，我去解决一下。” 乔遇没什么话可以辩解，叹着气转过头去对双亲怒目而视，离得近的林倾清楚地看到她的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你们两个……昨天还说今天的工作很重要一大早就要走呢！结果今天一直磨磨蹭蹭地不出门！” “我刚才去院子之前才跟你们说过不要再下来了……” 结果一转头就又出现在了客厅，真是防不胜防。 哭笑不得的乔遇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喝道，看到她父母心不在焉地嗯嗯应着，眼神都一个劲儿地往门口的林倾身上瞥，气得她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他们的视线，这才得到乔爸理不直气也壮的回应。 “可、可这不是林倾要来吗？” “……所以就更不能这样了吧！啊这话我大概已经说了一百遍了……” 乔遇无奈地扶额，想着昨天她还是特地确认了二老都要出门，然后给林倾报备了让她放心来。谁知道一觉过去了这两个人就翻脸不认人，好说歹说都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虽然没有明说意图，但真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林倾啊好久不见，还记得阿姨吗？哎呀这孩子多漂亮啊，都这么高了——” “她和你们上次见面相比也没有长高很多！” 一个没看住乔妈就从她的防守圈里溜出去找林倾了，乔遇急急忙忙跑回去挡在林倾面前替她应付，严防死守地警惕着父母的动向，说出大概也重复交代了一百次的话：“她只是来当家教的而已！不要烦她！” “……唔，那我们和你的家庭教师聊聊也——” “不行！” 这两年也没见他们和她班主任聊过！ 斩钉截铁地回应着乔妈意味深长的话语，乔遇觉得这种是非之地实在不能再久留了，一转身就拉着不知所措的林倾蹬蹬蹬跑上了楼。 被这么激烈地拒绝了只好作罢，楼下的乔爸乔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消失在视野里，二人对视一眼，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遇遇可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子。” “诶你别说，这孩子随我。”乔爸满意地点点头，看到乔妈疑惑的目光后嘿嘿一笑，“眼光好。” “……” 想着乔遇最好在油嘴滑舌上不要随乔爸，乔妈好笑地叹了口气，仍有些忧心地看向楼上。 “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家追回来。” * 不知道乔妈正在担忧她傻乎乎，乔遇逃命似的带着林倾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才松了口气。 救命！真的好尴尬！ 乔遇崩溃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在林倾那扣了不少分。 虽然她那点心思大家都门儿清，但是被家长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也太显得她别有居心了吧！ 泄气地塌下肩膀，乔遇转身看向正站在屋子中间抱臂不语的林倾，姑且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下。 “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坏心思，会这样是因为、之前宴会那天，我不是跟我爸通了电话吗……” 她说着声音小了下去，用眼神向林倾示意着就是那通二人都听到了的电话，林倾呼吸一滞，很快恢复正常，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然后转天我就……跟他们好好解释了一下，然后就这样了。” 没给她含混带过的机会，林倾不客气地问道：“解释？” “……嗯。”眼看着躲不过去，乔遇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犹豫地说道，“就是……如实相告？” 不知道为什么用的是疑问语气，林倾的脸不受控地热了起来，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别过头无言地点了点头。 看到林倾似乎没有很生气的样子，乔遇心头的大石这才算真的落下了，在心中连呼万幸。 她对父母的坦白非常的成功。 但，怎么说呢，也许有点成功过头了。 那天她不仅得到了双亲的鼓励和无条件支持宣言，还被迫吐露了部分曾经和林倾的情感经历，羞的她满脸通红才算完。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前女友”，乔遇只说是她之前对林倾做了过分的事惹人生气了，得到了一番唏嘘和乔爸豪爽的鼓励：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错事呢！ 不，一件就够了，她可不能再做那种程度的错事了。 在之后这二人也时不时为她的感情进程发愁。因此，虽然乔遇那天向林倾提出家教建议时是先斩后奏，但也得到了父母的大力支持，并且开出了非常高的工资作为对林倾的诱饵——简直是在院子里放猫罐头来吸引猫的单纯想法。 当然是被林倾拒绝了，最后两方达成统一的工资条件被她严格地控制在了合理范围内。 “……对不起啊，下次你来之前我一定会让他们不要再这样了的、我保证。” 生怕林倾因这件事产生不想来了的念头，乔遇忙不迭地举起手做发誓状，得到了林倾轻飘飘的一声嗯作为回应。 ……总觉得听起来好像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乔遇定睛看去，看到对方已经走到了书桌前从包里往外拿教材了，拿了几本后向她看过来，歪了歪头。 “到上课时间了吧？” “哦、哦。” 表现的太普通而让乔遇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乔遇老实地走到桌前坐下，接过林倾递来的试卷。 “先把这份卷子做一下吧，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水平。” 似乎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林倾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淡然。 “我的大学录取分数很高——希望你这两年忘得不算太多。” “……我会尽力的。” 乔遇苦笑着拿起笔，很快投入试题中。 悄悄松了口气，林倾确认了乔遇真的在认真写题，这才有余裕去打量这个阔别许久的房间。 装饰之类的都和之前来的时候别无二致，并不算很整齐，但能看出来是在她来之前被主人笨拙地收拾过后的成果了，处处都是乔遇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她的目光在不远处的床上稍稍停留了一瞬，很快像被烫到似的移开了。 林倾不想让自己陷入怀念的情绪里，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在这种特殊的空间里和乔遇独处，要控制住情绪好像比她想象的更有难度。 那个得知事实的夜晚曾经被忘记过一次，但到了现在，那晚发生的事对林倾来说就如昨日一般清晰，那种令人战栗的情绪也依然鲜明地刻在身上。 那晚她和乔遇的关系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而在两年之后，她们的关系虽然并没有如预期那样变化，但现在—— “对了，林倾你要喝水还是饮料？我去楼下拿。” 思绪被打断了，林倾抬眼看向站起身来的乔遇，眸光闪了闪。 “现在是上课时间吧。” 看着乔遇茫然的表情，林倾愉悦地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笑了。 “称呼，不该是直呼我的名字吧？” 乔遇的表情一瞬间看起来哑口无言，然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乖乖开口道。 “……好吧，老师。” “嗯，那老师想喝橙汁，不含酒精的那种。” “……哪种橙汁会含酒精啊，放心吧，我家就没有含酒精的饮料。” 忍着笑目送乔遇离开了房间，林倾收回目光，靠到椅子靠背上，抬头看向天花板。 啊，稍微有点开心。 第90章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响起。 乔遇眼巴巴地看着正在检查她的答卷的林倾，背脊挺得笔直，很有种小学时被老师当面检查作业的紧张感——嘛，林倾现在也的确是她的老师。 “不差。” 度过了一阵难熬的时间，林倾才停下了在试卷上圈圈点点的笔，简洁地评价道，让乔遇松了好大一口气，但下一句就又让她梗住了。 “但要考我的学校还不够好。” 林倾把试卷递给乔遇，挑衅般地挑了挑眉。 “……从现在的水平开始追的话可能会很辛苦，怎么样，要重新考虑志愿吗？” 总觉得有种一语双关的感觉，但不管是哪种隐喻都不会影响乔遇的答案，乔遇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会竭尽全力的。”她笑了笑，又加上一句，“不会给林倾老师丢脸的。” “这样啊，那为了不让老师丢脸，学生是不是应该至少要考到和老师差不多的名次？” “……不，和你差不多的名次是哪门子的至少，你有出过前五名吗？” “年级的话倒是有过。” “我的老师水准也太高了吧……好耀眼。” 看着愁苦地皱着脸的乔遇，林倾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收敛表情，忙正色道。 “那我后面可就不客气了，跟不上的话那就别怪老师无情。” “哦呀，要对我拔苗助长了吗。” 对故作担忧的乔遇煞有其事地点着头，林倾想了想，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也不要求你年级排名怎么样了——考到班级前五，这应该不算是特别过分吧？” “……” 硬要说起来的话大概是超过“很过分”那一档，但还没够到“特别过分”的门槛吧。林老师好手段。 看林倾的样子明显就是肯定乔遇会反驳而故意定了这么高的目标，眉梢眼角都藏着笑意，见乔遇望过来还对她看似不解地歪了歪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纯良，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的回复。 “……那好吧。” “诶？” 出人意料的回答，虽然表情看起来很凝重，但乔遇的确是开口接下了这桩挑战。 “真的？”颇感意外的林倾仔细打量着她，缓缓说道，“其实我是想说把这个当成终极目标来着——” “没关系。” 难得现阶段的林倾会有退一步的时候，但乔遇却摇了摇头，看向林倾，眼神灼灼，有点顽皮地笑了。 “那如果我之后能考到这个成绩，老师会给我奖励吗？” “……” 尽管还不知道她是在打什么主意，但在听到“奖励”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的警报已经在嗡嗡作响了。 脑中迅速出现了种种猜测和画面，每一帧都让林倾感到脸开始发烫。她用力闭了闭眼，努力把那些暧昧不明的画面从脑中挥去——具体想到了什么她是绝不会说出口的，然后半带警惕地看向乔遇。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来当家教的而已——” “是家教啊，老师给上进的学生奖励，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很正常吗？高中的时候，老师们可从来没给过我什么单独的奖励。” “很正常。如果高中的那些老师们都只教你一个学生的话，你一定每天都收奖励收到手软。” 乔遇说的非常确信，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稍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低声道。 “……而且、班主任不是给过我们糖果吗。” 提起往事让二人一时陷入沉默，乔遇心中唏嘘，不敢去看林倾的表情，强转了话题道。 “总而言之——老师给学生奖励，这是很普通并且合理的事情。” 她说的义正言辞，惹得林倾多瞪了她好几眼。 “还是说怎么了？老师刚才是以为要……用别的身份来给我奖励吗？” “乔遇！” 林倾一下子羞恼起来，正要发作就看到乔遇那人根本撑不住场子，说出这话之后她脸也红的要命，别别扭扭地干咳两声潦草带过。 “……我胡说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啦。” 说着话就看到林倾手一动，似是下意识抚上了自己锁骨的位置，乔遇喉头一梗，很心虚地别过头去。 ……难道说，林倾今天选择穿高领毛衣，还有要防着她的原因在吗？ 虽然很有可能只是她多想了但突然开始觉得愧疚，乔遇对自己讨奖励的行为也有点底气不足，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收回这话的时候，沉吟了半晌的林倾却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 她面上泛起的红还没褪去，连带着一直维持着淡然的双眼都化成一汪秋水，轻声开口道。 “你能做到的话，我就给你奖励。” 看到乔遇不加掩饰的惊色，林倾抢在她开口前补充说道：“……至于内容，等你考到班级前五名再说。” “……” 乔遇呼吸停滞了一瞬，然后深吸一口气，表情严峻地撸起袖子拿起笔。 “干什么啊。” 跃跃欲试的表现太明显，林倾忍不住笑了，把卷子卷成纸筒去轻轻敲她的头，对方不闪不避地迎着她的敲打，也有些赧然地笑了。 “有目标就会有动力嘛。” 后半句话被她吞入腹中，含笑看着林倾一边嘟囔着自己好像有点吃亏一边展开卷子为她讲错题，心中有股意气盘旋不去。 老师你就是我的目标——这种话说出来的话，大概会被林倾红着脸认真敲打一番吧。 * “不，你这已经不是有点吃亏的问题了吧，这不是根本就稳赔不赚吗？” 弥衣一脸严肃地咽下圣代，用小勺指向林倾，高深莫测地啧啧两声。 “我看你不如直接跟乔遇说‘我想奖励你’好了？只要抛下一点面子就能得到幸福了，这笔买卖倒是挺赚的。” “……这也不是面子的问题。” 林倾郁闷地转过头去，不去看刚一见面就毫不留情火力全开的好友。 现在是工作日，大学生的好处就在于时间上很容易就能排出空闲，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给自己放个假。 上周末刚刚给乔遇上完第一节 课并给出了承诺，刚好这周和弥衣约了见面，林倾在对方的逼问下挑挑拣拣把事情说了说，结果就被嘲笑了。 “不是吗？”弥衣无情地反驳道，听起来完全没有相信她，“我说啊，你和乔遇说的‘考到班级前五名就有奖励’，这个要求有时间限制吗？有失败惩罚吗？全都没有嘛！从结果上来说，不就是你拿着一份奖励等着什么时候能交给她而已吗？” “时间限制就是高考——好吧，好吧。” 话说一半意识到她这话苍白的还不如不说，林倾干脆的放弃了为自己辩护，低头摇晃着插在杯中的吸管，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这件事上就算你说得对好了。” “什么叫就算我说得对，你这人怎么到现在还不认账。” 上了大学后越发牙尖嘴利的弥衣选择乘胜追击，秉着一颗为好友着想的心，循循善诱道。 “我说啊，你对乔遇的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眼神在飘哦。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退路又被截断了，林倾作势拿过可乐喝了起来，牙齿轻咬着吸管，留下了慌乱的齿痕。 “你不说那就我来说。说实话，乔遇之前那事的确做得不好，我作为局外人看着也挺生气的——但我也只是个局外人而已，我不打算对你们两个人的事发表什么意见，毕竟你们的事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 弥衣说着蹙起眉，似是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 “这两年我也算是看着你过来的，我知道你很辛苦，如果你现在对乔遇的感情是怨恨的话那我绝无二话，我肯定会站在你这边帮你骂她。” “可是林倾——实际上是怎么样，还用我来说吗。” 她向对面沉默着的林倾看过去，对方稍低着头没有看她，眉眼都掩在额发下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林倾纤细的手指握在可乐杯上，有些不自然地攥紧了。 “我知道你也许有顾虑，但我身为你们两个的朋友，也不得不说一句。” “如果你心里已经认定是她了的话……那就快去谈恋爱啊，可恶。” 说到最后画风突变，林倾受到了惊吓抬起头，看到弥衣咬牙切齿地把一大口圣代塞进嘴里，露出了被冰到头痛的表情。 “不然你不解气的话就对她更狠一点啊！现在这叫什么事！急死我了！” “……” 林倾哑口无言，听着弥衣喋喋不休地抱怨她们两个多么让人心急，不禁失笑摇头。 二人笑闹了一阵后才停下，林倾轻呼一口气，拿过饮料杯，缓缓摇动着吸管，突然轻声开了口。 “……比起解不解气这种事来，我选择和她暂时保持这种状况，最大的原因其实在我这里。” “你？” 面对弥衣不解的反问，林倾眼眸微闪，喝了一口可乐，答非所问道。 “我的确就是想给她……奖励。” “不需要什么限制，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能给的。” “……只要她不再离开，什么都可以。” 在多次的摇晃下，可乐已经没有了气泡，变成了单纯甜腻的液体。 很难去说失去气泡的可乐还算不算可乐，但林倾却喝的很开心，轻轻笑了。 * 凌晨，一点钟。 “……宿主，还不休息吗？” 不止是感情问题，在身体健康上也很关心自家宿主，系统忧愁地看看时间，开口劝诫道。 “再等一下，等我把这里再顺一遍，很快了。” “半小时之前宿主就是这么说的！” 同样的伎俩是不能骗过系统两次的！系统铁面无私地驳回了乔遇的辩白，语气非常严肃。 “真是的，这周宿主就没有在十二点之前睡过觉！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唔，没关系的，我之前写小说的时候经常熬夜——” “又不是你经常做的事就是对的事！之前那是因为我不在！现在有我在，我可不会容忍宿主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哎。” 毫无辩驳余地的正论，乔遇说不过它，只好听它的话合上了书——不然系统就要在她脑子里放安眠曲了，不是说笑，它是真的会这么做。 “要叹气的是我才对！宿主又不是不知道明天六点多就要起床，我知道宿主想抓紧时间好好学习完成林倾给定的目标，但是欲速则不达！这样下去只会适得其反的！” “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简直像是在训孩子一样，乔遇苦笑着接受了它的苦口婆心，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教科书，关上台灯上了床。 “……在宿主睡着之前，我想问宿主一件事。” “嗯，问吧。” 毫无睡意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乔遇欣然接受了它的打扰，随意把手放在脑后，听到系统故作矜持但仍难掩促狭的声音响起。 “宿主学习那么努力，一定是……咳，是为了林倾的奖励吧？” “……虽然也可以说是这样没错，但你能不能把你的语气改一改。” “这个不重要！我就是想问问，宿主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奖励？啊当然，如果是不能告诉我的那就算了哈，嘿嘿嘿。” “……” 不仅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乔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用问都能猜到这家伙在想的是些什么东西——横竖都是些白天不好说的事儿。 她叹着气翻了个身，决定不再理会无良系统去尝试着赴一场睡眠，在闭眼前干净利索地斩断了它的妄想。 “我想要的奖励，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些就是了。” 第91章 世界是真的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不同。 最近，林倾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了这句话。 由于大学和家里是同城，林倾没有特殊的事一般不在宿舍住，再加上她并不是热衷于与人交往的性格，与同学们的关系也就一直保持着不温不火的状态。 但就算是这种只比点头之交好上一点儿的关系，她的舍友也察觉到了她近日的不同。 “……林倾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几人在经过了一周多的犹豫和猜测后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派出了个代表在课余大家都在宿舍待机的时间向林倾搭话问道。 “什么？” 今天是乔遇的高三第一次月考出成绩的日子，正专注地刷着手机等她消息的林倾应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眨了眨眼，在领会到对方的意思后呼吸一滞，稍撇开了视线，动作中很明显有慌乱的痕迹。 三位室友目光一碰，彼此都心下了然。 “……不是的，我没有男朋友。” 但林倾很快就镇定下来，恢复成了与往常的淡然别无二致的样子。三人只当是她想隐瞒，纷纷走上前来拍着胸脯做保证。 “我们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那我们肯定不会往外说的！” “没错没错，主要就是问清楚了我们以后也好帮你直言拒绝那些前仆后继的男生——反正他们送来的零食看着就不怎么好吃。” “你这说的像话吗！我们是因为那口吃的才对那些人不满意吗！是他们本来就配不上林倾好不好！” 听了她们的话后林倾才知道，原来这三人之前时常被男生们央着打探林倾的消息，通通被她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统一理由是“连自己去追都不敢你算什么男人”。 虽然潜在原因可能也有虽然大家都是同宿舍但真的不太熟这件事在，但现状可比舍友都上赶着给自己当媒婆好得多。林倾稍带感谢地向她们微微颔首，三人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 “哎呀胡乱牵线搭桥是会遭天谴的，再说了，之前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对谈恋爱就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也就那些男生看不出来。” “但最近你看起来就不太一样！说实话，林倾你如果是想瞒着别人的话，那最好不要这么——” 室友b说着指了指林倾的手机，努力委婉地说道：“这么明显地守着手机等消息。” 本来还打算反驳反驳舍友们似乎已经把自己谈恋爱板上钉钉了的这件事，结果林倾被这句话说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咬了咬唇，仓促地调转了辩解的话头：“我不是——” 话说到一半就被手机发出的震动声打断了，林倾几乎是立刻扭过了头。 在看清屏幕上那熟悉的发信人时林倾才恍然惊醒过来，忙正色转回去，但为时已晚，她的室友们已经都通情达理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其中一个姑且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别在意她们，眼神里满是促狭。 ……心情复杂。 觉得这次真是结结实实地丢了一回人，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林倾只好在心中很不讲理地埋怨着那个让她这么失态的罪魁祸首，手上还是诚实地遵从内心拿起了手机。 乔遇：抱歉，这次失败了 然后下面一条消息是成绩单的照片，上面标明了她这次在班里的名次是第七，很遗憾地没有达成前五的要求。 但这已经比林倾预想的要好上不少，毕竟从最开始给乔遇上课的时候感觉出的她的学力来看，估摸着她那时在班上还是十名开外的水平。 短短两个礼拜下来就能往前窜这么多，这个进步速度已经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 新手老师林倾觉得这时候该给予鼓励——本来她也没打算让乔遇一次就完成前五名的目标，但现在看来这件事大概会比她预料更快地达成。于是思索着回道。 林倾：进步了，继续努力 乔遇：不会罚我吗？ 林倾：进步了为什么要罚你，还是说你有这个需求吗 乔遇：……没有没有 隔着手机屏幕就是好，简洁的文字辨不出情绪，乔遇也看不到林倾现在是在轻松地笑着与她聊天的。在心情愉快之余，林倾扫了眼时间，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林倾：没搞错的话，你那边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 虽然乔遇在和她加上好友之后就天天把手机带在身上，在课余时间给她发消息，但这样在上课时间发来消息还是第一次，不禁让林倾觉得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可是她名义上的老师，这个时候应该斥责她才对。 乔遇：老师突然有事出去了，现在在自习，所以我就没忍住…… 乔遇：因为今天可是出成绩的日子，老师你不在意吗？ 在意当然是在意的，毕竟乔遇的成绩关系到未来的很多事情——咳，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林倾摇了摇头，决定把自己的在意归在老师的身份上，打着官腔回复道：在意啊，我可是拿工资的，总要起点儿作用才算对得起雇主吧。 林倾：自习也算是上课中，不要玩手机了，现在多看看书的话也许下次就能再进步两名也说不定 乔遇：嗯……那好吧，那等我下课再来找你 光看这段对话还真的很有老师和学生的感觉。 林倾本想再发一句让她下课也不要总是玩手机，结果字都打出来了，发送键却迟迟按不下去，最后放弃地删掉了。 如果说劝乔遇好好上课是公事公办的话，那现在就是她的私心。 林倾长长呼出一口气，按灭手机屏，站起身想去接水喝，和偷偷瞥来的舍友a四目相对。 ““……”” 对方梗着脖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缓缓转过头，聚精会神地看起了书。 林倾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段时间里宿舍都鸦雀无声，像是要给她营造一个良好的手机聊天环境似的，不禁哑然失笑。 “……刚才那真的不是我的男朋友。” 话一出口就收到了三双怀疑的目光，林倾一下子没绷住嘴角，低下头轻轻笑了，有种像是做了个隐秘的恶作剧的心情。 “有机会的话，我会介绍她给你们认识的。” 没有多说，轻飘飘地带过了，舍友们也体贴地没有追问。林倾在宿舍稍坐了坐，看到时间临近她选了的下节课时就出了门。 顺利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乔遇就—— 心脏开始混着甜蜜鼓动起来，林倾不得不低下头，用额发掩住她柔软的眼神。 * 学生会，主席团和部长们的例会。 体育部部长从烨百无聊赖地偷偷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其他部长的发言，时不时还要恶狠狠地瞪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学术部部长李华。 啧，没想到这家伙也能考到这里，看来他在学习上还算有两把刷子。 最先发现这事的时候他可气得够呛，自告奋勇当了林倾的保镖，整日严防死守的绝不让林倾落单，直到后来发现李华似乎渐渐真的死了心之后才作罢。现在一般只有这个什么部长周会才会见到他——切，晦气。 他看到李华那张脸就烦，大喇喇地换了个方向撑着头，手上顺畅地点开了和乔遇的聊天界面，想跟她抱怨两句又觉得会影响她的心情，只好连打她的头像发出去好几个拍一拍。 但直到会议过半都没有收到回复。从烨有点疑虑地看了几眼手机，想着刚才应该是高中的下课时间才对，难道是课间有事没看手机吗？明明她最近好像看手机看的很勤。 反正高中应该也快放学了，到时候总会回他的吧。他想着就没有放在心上，收起手机随意地向左右看了看，一下子被林倾的脸色吓了一跳。 身为最年轻的主席团成员，林倾对这种会议场面应该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但她此时却面色苍白，紧紧抿着唇，殊无血色，像是整个人都绷着一股劲，紧张又惧怕的样子。 从烨提起了心，忧愁地频频看去。但二人的座位不挨在一起，他只能干着急。 发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应，从烨眼睁睁看着林倾的面色越来越差，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打算在冗长的会议间隙找个借口休息找林倾问问情况。 “抱歉。” 对方却先他一步有了行动，面带歉意地站起身欠身示意。 “我身体好像不太舒服……可以先走吗？” “啊当然可以，那你快回去休息吧，要小心身体啊，要不要我送你——” 林倾在听到第一句话之后就快步离开了，连学生会主席的话都没听他说完，砰的一声关了门。对方碰了个软钉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回会议上。 要不是惦记着林倾那边的情况，从烨简直要笑出来了——这家伙绝对是对林倾有意思！真诚地希望他能通过这件事认清现实。 正想着要不要也找个借口跟上去时感到自己被人轻轻扯了扯衣服，从烨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啧，向旁边怒目而视过去，不耐烦地看着受到惊吓的李华。 “我、我就是想说……你不去陪着林倾吗？明明是她的男朋友……” “……” 从烨用一种看尼安德特人的目光看着李华，直到对方开始觉得不自在之后才渐渐转为怜悯的目光。 “……说真的，你这段单恋结束的真是不明不白。” 他甚至难得友爱地拍了拍李华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希望明年你能有一双发现惊喜的眼睛。” 打发了茫然不解的李华，从烨再次打开手机，看看聊天界面里最上面的两个对话都没有收到新消息，禁不住紧锁眉头。 到底是怎么了？ * 被挂念着的主人公之一辛辛苦苦上完了一天的课，正在忿忿地看着自己的成绩单。 “……就差了两名。” 如果是十几名的话反而就算了，这样的差距实在很让人不甘心，乔遇嘟囔着磨了磨后槽牙，无奈地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没用，只能下次再努力了。 难得放了学心情却不太美丽，乔遇囫囵收拾着东西，把包往肩上一背，刚要抬腿往外走，无意中透过窗户远远地看到校门口处好像围起了人。 “嗯？” 她疑惑地停下了脚步，班上的不少人也被吸引了视线，情报快的几个已经从前线收到了战报。 “听说是有个很漂亮的女生在那里，说是咱们学校毕业的想进来找人，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被保安拦住了。” “漂亮？有多漂亮？” 高中生们的在意点总是歪的，话题很快被引向奇怪的方向，有好事的已经打算去凑热闹了。 乔遇心头突然一紧，顾不上许多，迈开腿跑了出去。 放学后的走廊本就人多，乔遇费了不少时间才从教学楼里出来，随即就一路往校门狂奔，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校服外套呼呼兜着风，她却没工夫去管，头一次觉得教学楼怎么离校门那么远。 校门口围着一小撮人，挡住了她路途中的视线，乔遇闷声拨开挡在前方的人，几步走上前去。 不详的预感总是应验的很快，那个穿着便服的人在一众穿着校服的高中生里格外显眼。 “林倾！” 正和保安僵持不下，听到这一声呼唤时身子一僵，随即立刻向她转了过来，苍白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慌张和无措，让乔遇心头狠狠一疼。 “林倾……” 乔遇快步走上前去，向保安点头示意林倾是来找她的，伸手牵住林倾，带她离开校门这个人流密集的地方。 林倾的手很凉，乔遇觉得她像是在握着一块冰。 但手上没有受到任何推阻，林倾听话地任由她牵着，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站定。 “……怎么了？你怎么来了？” 感受到林倾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乔遇放柔了声音，压下担忧，尽量平和地问道。 “……” 林倾却没有回答，她整个人的反应似乎都很迟钝，眼尾透着股寂寂的红，怔怔地看着乔遇，好半晌才突然握住她的小臂，力气大的惊人。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声音和手都在颤抖着，乔遇稍吃痛地皱起眉，看向林倾，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乌沉无光，令人感到心惊。 “明明之前说了下课会找我的……但是没有。” “我发了消息也没有回，电话也是……没有人接……” 话语里压抑着强烈的感情，乔遇不知所措，只好强硬地握住林倾的肩膀，试图止住她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般的剧烈颤抖。 “我的手机被老师收走了。” 在这种气氛下说出来都显得滑稽的理由，乔遇硬着头皮说道，直视着林倾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下课的时候拿出来的太急了，被老师看到了……所以就。” “……” 林倾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漆黑的眼底稍稍亮起来，声音断续而不确定。 “……只是手机被收走了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不需要更多的话语了，乔遇看到林倾的眉头皱紧又松开，仿佛在渐渐取回理智和温度。 好半晌之后林倾终于如梦初醒地放开了她的手臂，转而颤抖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的。” “我该……知道的。” 世界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不同。 会因为收到消息感到欣喜，世界明亮又温柔地亮起光。也会因为收不到回复而感到痛苦，世界沉寂又灰暗，像是重新沉入不见天日的湖底一样。 就算理智上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半天多没有回消息，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能性粗略一想就有好几种，林倾却控制不住自己向最坏的结果去想，直到窒息感漫上心头，到现在都依然心有余悸。 有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柔和却坚定地将她的手从眼前移开。 “我在这里。”光和乔遇出现在林倾的面前，少女的声音清亮温柔，“我哪儿都不会去，我就在这里。” 她得以被从无光的湖底拉上来，投进乔遇的怀里。 第92章 今天的回家路是两个人一起走的。 等乔遇返回校内找老师取回她被没收的手机后——她说服了保安让林倾和她一起进了学校，但并没有在校内多做停留，很快牵着林倾踏上了回家的路。 没有坐车，乔遇一路上都在用轻松的语调和林倾聊着一些学习上的趣事，完全没有要提起刚才那件事的意思，而林倾的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只对她露出微笑，只是手上牵的很紧。 乔遇越是这样什么都不问，林倾心里就越是愧疚。 林倾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心中某个角落是有问题的。 在和乔遇重逢后，她无处安放的心情终于得以落地，如月球般窒息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但只有那个角落，像是仍有个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在一遍遍地重复着。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再走呢？ 就算知道了关键的满意度暂时没有下降也没有好转多少，她一方面感到安心，另一方面却听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也许只是暂时的。 林倾对此感到恼怒，但让她不知所措的是，她逐渐发现她似乎没有办法彻底地否定那个声音。 她爱着的那个人，目光清澈温存，被推拒了也没有放弃，用执拗的行动一次次向她无声地声明着这次不会再离开她身边。 但林倾在看着她的时候，心底的声音却从始至终都在冷静又狂热地呼唤着。 抓住她。 把她握在掌心，绑在身边，让她永远都没办法离开。 危险，却有诱惑力到令人心惊。 林倾知道这该属于一种心理疾病，却无计可施。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乔遇，因为乔遇太过温柔了。林倾能看出来乔遇已经在为之前不告而别的事自责到骨子里，而她原本的那些怒气在这段日子里逐渐被软化成心疼，她不想看到乔遇太过沉重，去将所有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乔遇是为了她才会这样的，林倾心知肚明。 乔遇那两年的痛苦不会比她少多少，那个人只是绝口不提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了她，乔遇本该只是公事公办的执行一个任务，并在结束任务之后功成身退回到她原来的世界，而不是像这样，拼尽全力披荆斩棘留在这里，永远的失去了返回她的世界的那条路——林倾甚至不敢去仔细想这件事，以及乔遇做出这个决定时在想些什么。 如果这是一种罪的话，那林倾也是共犯。 她本该为乔遇分担一半的痛苦的。 但她却在不知不觉间生出了卑劣的念头。不可告人的欲望和贪念在心底的角落滋生，像是渐渐豢养出一个恶魔，在每次靠近乔遇时都发出欣喜的叹息，在她的耳边诱惑般地窃窃私语：更加、更加用力地束缚住乔遇吧。 于是林倾意识到了，就这样放任下去的话，她能为乔遇带来的大概只有枷锁。 而她甚至分辨不出那样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 林倾不愿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轻慢地放任自流，比起暂时不能挑明的感情，她更怕她会伤害到乔遇，过紧的束缚会招致反弹，如果乔遇因此而讨厌她的话……只是想到这个就会引起阵阵恐慌。 事到如今，她和乔遇保持着这样若即若离关系的原因已经不是什么浅显的她还在生气或是放不下面子之类的，而是她与日俱增的……独占欲。 这件事只有林倾知道，她艰难地控制着自己和乔遇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没办法为乔遇解忧的话，至少不想再给乔遇增添更多的心理负担。 但现在乔遇知道了。 尽管乔遇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状，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的样子，但方才在校门外，听到乔遇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林倾就知道她的秘密已经暴露了。 不管她多么不情愿，多么在心底疯狂喊着别这样不是你的错，那个人清亮的眼里依然盛满了歉意，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温顺地将脸靠在她的掌心，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低声说着我就在这里，我不会再离开你的。 而不可否认的，林倾不安的心情的确被这样的声音抚平了。 同时，这让她无比愧疚。 九月末的白天已经变得比较短，粉紫色的晚霞渐渐弥漫至全部天空，黄昏从林倾和乔遇的身后追上来，温吞又安宁地吞没城市。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她们走到了林倾家门口，一起停下了脚步。 一直努力说着话活跃气氛的乔遇此时终于结束了话题，她转过身看向林倾，眼里是难以言喻的柔和。 “要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 林倾的呼吸静止了一瞬，她的手握紧了，又一点点松开。 “……不行。”她这么说道，声音轻飘飘的，“今天……不行。” “是吗。” 乔遇坦率地点了点头接受了她的话，稍沉默了一会儿。 “林倾，你可以依靠我的。” 别这样。 乔遇的声音很认真，很郑重，却让林倾忍不住低下头闭上了眼，她手中握着乔遇的手，能感受到温度，以及皮肤下隐约的脉搏，暗示着她对面是一个鲜活生动的人。 有什么不好的？把那个人留在伸手可及的范围，连乔遇自己都同意了，那还等什么？ 心底的那个声音再次适时地响起了，像是天使或恶魔的低语，告诉她想要把爱人留在身边这个行为没有罪。 “……我知道。” 头在一跳一跳的疼，林倾轻声说着，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抬起眼看向乔遇。 “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就像是刚刚从悬崖底被救上来的人，站在不够坚固的悬崖边上，时刻担心着第二次的掉落一样。 这绝不是一种很好的心理状态，而林倾不想把任何的负面情绪投到乔遇身上。 所以，别这样……纵容我，乔遇。 而并不需要她过多的解释，林倾就看到乔遇点了点头，眼中的柔光像是连绵的灯火，温和而不灼人。 “那，要多久呢？” “……我……” “嗯，那就先定到我高考结束那时候怎么样？” 似是看出了林倾并不能说出一个确切的时间，乔遇替她提出了节点，说着反正我这段时间应该也挺忙的，苦笑着摸了摸后脑。 “当然，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在那之前——就保持这样吧。” 甚至还替林倾把难以说出口的话自然地说了出来，林倾不错眼地看着她含笑的眼睛，感到喉头都涌上了酸涩。 “没关系的，我还挺擅长等待的。” 大概是林倾的表情太严肃了，乔遇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脸，眷恋地停了片刻才离开。 “但是还是要继续当我的老师哦，还有我将来考到前五名的时候，奖励也得——” “……我知道。你这个人真是……” 林倾忍不住被她的不合时宜逗笑了，看到乔遇一直绷紧的肩膀稍稍松了下去，和她一起笑起来。 “那你快进去吧，天都快黑啦。” 她说着向林倾的家门指了指，示意林倾进去之后她再离开。 林倾轻嗯一声，费了很多意志力才能放开乔遇的手，努力不去在意心中的失落，背对乔遇迈开步子。 “……乔遇。” 只走了两步就忍不住停了下来，乔遇的回应声从身后传来，林倾没有回头，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你的生日快到了吧？有什么想要的吗？” “……” 身后的人有一瞬错愕的沉默，很快呼出一声略带苦涩的笑。 “是老师要送我礼物吗？” 她的重音在“老师”两个字上，林倾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却没有办法做出反驳。 “现在有点想不出来……硬要说的话想要你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那个我可给不了啊。” “也是啊。” 身后传来乔遇的轻笑声，她笑了两声就停下了，声音突兀地低了下去。 “……那就算了吧，而且今年我也不会办宴会——因为前阵子才办过嘛。” “因为我也错过了你两年的生日……” “乔遇。” 难以自持地打断了乔遇越来越低落的声音，林倾用力摇了摇头。 “这不是同一回事。” “我早就……不怪你了。” 如释重负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林倾听到乔遇轻微的吸气声，然后是带着一点鼻音的回应。 “……这样啊。” 林倾不敢回头看她，有种自己只要回头就一定会去抱住她的预感，然后进一步纠缠到难舍难分。 但要拒绝这样的诱惑实在太难了，于是林倾转过身抱住了乔遇，甚至纵容自己轻轻吻上了她的唇角，然后驱动羞耻心和意志力让自己放开她，匆匆进了家门。 直到她关门的前一刻，林倾都能感受到温和的目光投在她的背后，如影随形。 * 今天回家的时间有点晚了，好在乔爸乔妈都不在家，乔遇得以避开追问，安静地吃了晚饭之后就进了房间独自呆着。 “……” 她没有浪费任何的时间，洗漱之后就立刻拿出了教材，打开台灯坐在了书桌前。 “……宿主……” 只是她爱操心的同盟者并不像她这么沉得住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没关系吗？让那样的林倾自己一个人……” 系统忧心忡忡，总觉得在林倾家门口的时候好像跟着进去才是更好的选择——虽然林倾本人是拒绝了，但是她看起来就是很想继续和宿主待在一起啊？ 而宿主也明显非常在意那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林倾发信息报平安，现在也是，手机就摆在边上，生怕错过林倾的联系的样子。 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有没有关系，想要怎么做，那是林倾该去决定的事。” 乔遇暂时停下了笔，眸光闪了闪。 “我在那时最首要该做的事，就是确定她说的话是真心话还是在逞强。” “……不知道该说我幸运还是不幸，林倾那时候说的是真心话，她的确是想要一些时间。” 回想着林倾那时稍红着眼却依然肯定的眼神，乔遇心情复杂地笑了。 “说实话，我是觉得她想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但是算了，这样也好。” “因为我自己本来也还在不安定的状态，所以如果我说出那样的话，本身大概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吧。” 她说着又把视线垂到题目上，系统听得似懂非懂，不死心地追问道。 “可、可是，听到林倾那样担心宿主会离开，宿主是不是再多和她说一些保证比较好？” “……那些已经足够了。” 在面对濒临失控的林倾时，怀着万分的歉疚，乔遇不记得她说了多少遍才把林倾唤回来。 话语的力量有时是苍白的。 “比起那个，我现在要做的事更重要。” “首先是学习，总之得先考上林倾的学校才行，这可是重中之重的背水一战，不许失败的。” “然后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活下去，保持健康，尽可能地活得比……更久一些。” 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从学习跳到了有些沉重的活下去上，系统发出不解的声音，开始疑神疑鬼难道这个世界对宿主还有什么其他的限制它不知道，好在乔遇的下一句话就打消了它的这个担忧，内容却让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等到我和林倾都老了，头发很白，眼睛都花了，走路都要互相搀扶着的时候。” “到那时她总会知道，我不会再离开她这句话，是真的。” 谎言说了千遍也不会成真，而真心话只是宣之于口都觉得苍白。 乔遇说过想和林倾朝朝暮暮。 她总会用行动证明的，那绝不是一句谎言。 第93章 月考成绩公布后紧跟着就是十一假期，不得不说这对于乔遇来说是件非常幸运的事。 就算能通过手机和林倾保持联系，如果见不到面的话还是会为林倾感到不安，好在赶上了假期，林倾以隔天前来的频率给她进行着家教的工作。 “黑眼圈好重。” 休息了一天，在十月二号拜访乔家时已经完全看不出那天傍晚的异状了，林倾面色如常地摸上乔遇透着青黑色的眼睑，略皱起了眉。 “你有在好好睡觉吗？” “……有在努力学习。” 乔遇无言以对，避开她饱含责备和关心的眼神，姑且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因为因为，高三生睡眠时间减少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之前落下的功课总要找时间补回来，所以——” “那种事不需要用睡眠时间去补，有我在呢。” 辩解被林倾严厉地打断了，乔遇乖觉地噤口不言，看着神情淡淡的林倾，心中暗叹不愧是优等生能说出底气这么足的话，好厉害。 像是被她满是敬仰的眼神看的不自在了，林倾瞥她一眼就移开，取出准备好的教材交给乔遇，表现的干练又专业，一丝不苟的样子。 “我想过了。”她的视线微妙的落在离乔遇一拳远的右侧，没有直视乔遇，“只要我把注意力都放在辅导你学习上的话——至少在你家的时候要保持这样，那我就可以尽可能地稳住情绪。” “……是吗？” 看了一眼乔遇明显不那么信服的表情，林倾用力点了点头，露出属于家教老师的官方笑容。 “所以以后，当我在这里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只是老师和学生。” “知道了吗？乔遇同学？” “……好吧。” 尽管心里其实有点异议——毕竟要她一门心思只把林倾当老师也不是一件像说起来那么容易的事，但乔遇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苦笑道。 “都听你的，林倾老师。” 多少感受到了乔遇有潜台词没说出口，林倾被她绝口不提的全盘接受又搞得有些愧疚起来，咬着下唇想了想，鬼使神差地补充说道。 “……那就，只有教学途中的休息时间除外。” * 十月四号，微风。 “已经完成了吗？” 颇感意外地接过乔遇递来的习题，仔细批改了一番后才抬起头，林倾眼中含着讶色，看向正襟危坐的乔遇。 “只错了两道题……你真的有听我的话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去睡觉吧？真的没有瞒着我偷偷熬夜学习吗？” “真的真的，我发誓，我昨天十一点半就躺在床上了。” 乔遇一脸认真的举起右手，虽然林倾听不到但脑中的系统也在欣慰地嗯嗯附和着她的话，后面还跟着几句诸如“还是林倾说话管用嗷”和“宿主真的好听林倾的话哦嘿嘿”的自言自语，被乔遇默默斥责了几句喝住。 “但我确实在其他地方得到了帮助——不过这要休息时间的时候才能告诉你了。” 真是手段拙劣的欲擒故纵。 林倾好笑地看着义正言辞的乔遇，对方的眼睛闪闪发光亮，毫不掩饰她就是想要讨一段休息时间的意图。 “……好吧好吧，反正本来也是想等你这套题写完之后就放你休息的，那就休息一下吧。” “好嘞！” 一下子像是得了号令的狗狗一样活泛起来，乔遇站起身来用力伸了个懒腰，行云流水地拖着椅子到林倾身边坐下，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乔遇的膝盖碰到了林倾的腿。 “……” 就算是被林倾用迟疑的目光看了也视若无睹，乔遇很自然地捉过林倾的手放到腿上，笑的很灿烂。 “昨天你放假的时候，从烨和陆遥来找我玩了。” “嗯，我知道。” 这事乔遇昨天在和林倾发消息的时候就告诉她了，但林倾出于体贴和一点点不想让乔遇在其他人面前暴露要一直和她聊天的心思，在那之后就选择去睡了个午觉，而不知道之后的发展，也不知道现在突然提起这件事和乔遇解题变得熟练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根本就是突然袭击。听他们两个说是昨天约着出来打游戏，结果打着打着觉得没劲，就一拍脑门想来找我一起出去玩——我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真的很想把他们赶出去，光耽误我时间。” 话是这么说，但乔遇面上也没有真的露出厌烦的神色，只是故作嫌弃地叹了口气，忍着笑意说道。 “然后他们两个就被我扣下教我学习了。” “好过分啊。” 林倾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想着本来是要出去玩的二人被乔遇拖着把时间都投入了学习中，应该是件挺郁闷的事。 “没办法嘛，我也跟他们说了，我可没工夫出去玩，不要对高三生抱有太多期望。”乔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虽然他们俩一开始是不太情愿——但最后都是自愿留下的！我可没有强迫他们！” 林倾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乔遇不自然地眨了眨眼，坦白道。 “不，强迫是真的没有，但是……” “你看，陆遥那家伙本来就是没什么异议——因为他简单直接地告诉我反正他在学习上也帮不上我的忙但可以给我们端茶送水唱小曲儿，主要是从烨那人不太乐意，然后他就提出了一个要求。” 话说到这突然停下了，林倾看到乔遇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不情愿的神色，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 “……他让我喊他一声哥哥。” “……” 男孩子真是……难道是都会对这种事这么在意吗？她现在也比乔遇年级高，也没想着让乔遇喊她姐姐，那样好奇怪。 林倾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这种想法，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对，恍然地啊了一声又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有些羞恼地皱起了眉，感觉耳根薄薄地热起来。 “……然后呢？你喊了吗？” 她故作轻松地岔开了话题，不去看乔遇饱含深意的目光，听到对方长叹了一口气。 “喊了。” ……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林倾又是好笑又是坐立不安，总感觉乔遇大概是因为自己和从烨母辈的关系才会同意喊——咳，这虽然不是她的问题，但如果不是因为她乔遇也认不下这个大舅哥。正心情复杂时，就听到乔遇突然换了种恨恨的语气说道。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喊回来……到时候就让他喊爸爸吧。” 啊，这个人已经记上仇了。 颇感无奈地看向乔遇，那人正心情很好地玩着林倾的手指，让林倾感觉麻麻痒痒的，忍不住握成了拳，让乔遇无处下手，任由她怎么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过来也不为所动。 “……总之，我昨天得到了从烨的指导，和陆遥的小曲儿，所以今天才会有进步。” “后者听起来意义不大……也好，省的放你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林倾垂下视线，补充说明道，“我是怕打起来。” “哈？我才不会呢，我可是靠谱的成年人。” “我——等一下，乔遇你靠的太近了。” 一转头就看到乔遇的脸，林倾后知后觉的严格起来，掩着心中的小心思想把乔遇往边上推，推了两下没推动，看着对方一脸无辜的表情，只好自己往边上挪了挪。 “……既然已经有我会隔天来教你了，那中间休息的时候不用那么努力也可以，就算是考生也要劳逸结合——” “倾倾不想让从烨教我吗？” “……” 心中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不假思索地反驳回去才行，却下意识地噤了声。一瞬的停顿已经足以说明事实，林倾懊恼地轻咬舌尖，别过头去不想看乔遇现在的表情。 “我知道了，那以后就不让他教了。” 乔遇温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没有笑也没有无奈，只是普普通通的陈述道。 过于平常的态度反而让林倾有些无措，她摇了摇头看向乔遇，努力说道：“没关系，不用在意我这边，有更多的人教你是好事，也许我也有疏漏的地方呢。” 认真听她说完，乔遇颜色稍浅的眸光闪了闪，开口问道。 “那倾倾会不开心吗？” “……我……” “现在可是休息时间，不要拿老师的身份和视角去说话。” 乔遇说着重新握住她不知何时从攥拳状态松开了的手，凑近过来直视着林倾略带躲闪的眼睛，轻缓地眨了眨眼。 “我想问的是林倾。” 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溃败，林倾再难遏制住心中乱撞的心情，颤抖着脱口而出。 “……会不开心。” 堤坝一旦开了就很难再合上，就算理智在苦苦挣扎，林倾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渴求，反手握住乔遇的手，在她略带惊色的注视中倾身把脸埋进她的肩头，因为姿势太别扭而干脆地坐到了她腿上。 “我不开心。” 能形容林倾现在心情的最贴切的词语，大概是破罐破摔。 林倾羞恼地咬着牙，自暴自弃地把自己心中难言的心情往外吐，难以置信她定下的“在乔遇家见面就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会在第二次见面时就被自己推翻的差不多。 ……但是应该还在范围内？因为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吗？休息时间应该除外？ 但是除外到这种地步的话，那这之前的努力真的还有意义吗？总觉得像是在做无用功而已。 挫败的心情涌了上来，但很快被其他的心情盖过去，因为乔遇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后腰，秋日的衣服穿得并不算多厚实，林倾似乎能感受到她手掌的温度透过来，竟有些灼人。 乔遇的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开了口。声音从紧紧相贴的身体中传来，显得有些低沉。 “那会让倾倾不开心的事我就不做，这是很正常的事。” “……嗯，对不起。” “所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不用向我道歉的。” 感受到变得率直的林倾声音闷闷的，乔遇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才听到林倾轻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办，我连从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开心了。” “……怎么办呢，那以后我和从烨玩的时候也喊上你好不好？” “不要，那样才是治标不治本呢，不要想这种会纵容我的办法。” 说这话时林倾该是稍鼓起脸颊的生气模样，为表不满而轻轻撞了撞乔遇的肩膀，惹得乔遇不禁笑了。 “可是现在是休息时间啊。” 休息时间简直变成了免罪符一样的存在，林倾觉得自己当初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一定没有仔细过脑子，决定回去要反思一下这段时间存在的利弊——但不是现在。 “难得能抱到倾倾，会想要纵容你也是没办法的事，原谅我吧。” 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林倾还没来得及装出生气的样子反驳她，就感受到乔遇稍用力收紧了双臂，让她们贴的更紧，林倾的话语就变成一声语气词，还在犹豫着该不该推开乔遇的时候就已经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温度，气味，和分辨不出是谁的心跳声。 “说起来，休息时间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明明乔遇也知道之前的休息时间都是十分钟却还是在明知故问，这是一句意图非常明显的询问。 林倾抬眼扫过墙上的时钟，眼睫轻颤，迟疑着垂下眼。 休息时间想要纵容是……没办法的事吗。 “……反正现在还没有到结束的时间。” 就算看到的是已经偏移出三个大格的分针，却还是说出了自欺欺人的话，允许自己在这一刻屈从于心底的声音，任由贪欲涌上来。 鼻尖触到爱人脖颈间温润的肌肤，突然像是吸血鬼一样，竟有种想要咬上去留下痕迹的冲动。 林倾眸光明明暗暗，似是禁不住诱惑地凑过去。 将温软的唇瓣覆了上去，在慌乱中一触即离。 “好痒啊。” 毫无所觉的人向她发出抗议，大概以为是发丝之类的扫了过去，林倾的眼底一片晦暗难明，声音低低地开了口。 “没办法，因为现在是休息时间。” 第94章 休息时间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林倾在深刻的反省中。 现在的时间是十月五日晚上，就算已经过去了一整天，林倾依然只要想起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就会觉得脸热。 从事实上来说，昨天自从进入了那个“休息时间”之后，她们两个人就再没能好好学习。 简直就像是心甘情愿步入沼泽一样，林倾陷在乔遇的怀抱里无法也不想挣脱，连判断能力都失去了，被乔遇温声哄着揽着她的后颈直起身来，然后对方得逞地贴上来，做的事完全不像她的声音和眼神那么单纯。 从唇角到她锁骨上的那颗痣只间隔两个吻。 空气变得粘腻，让人呼吸困难，林倾脑中沸腾混乱成一团，颤抖着却没有推开乔遇，手上欲拒还迎地攥紧了她的后领口，在那一刻几乎已经做好了会发生些什么的准备。 然后……然后乔妈来敲了敲门，问她们要不要下楼歇会儿吃个下午茶。 想到这里，林倾呜咽一声捂住了脸，至今都无法面对那种途中——什么途中！只能说还在试探阶段——听到家长声音的强烈的脱离和羞耻感。 当然，慌乱中乔遇隔着门努力用正常的声音拒绝了乔妈的邀请，两个人都屏气凝神地竖着耳朵，听到乔妈遗憾地说了几句不要太勉强自己要注意劳逸结合之类的话，然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但乔妈说的话余威尤烈，虽然从她的角度来看只是最正常不过的为孩子担忧，但听在门里正在不务正业进行中的两个人耳里，不得不说实在有点讽刺。 于是林倾沉默地和乔遇分开了，在之后的学习时间里二人都很言简意赅，齐心协力地扮演了非常正常的老师和学生角色——说真的，在那种氛围下林倾还能坚持到正常下课时间而不是立刻夺门而逃，林倾真的觉得自己很努力了。 这什么休息时间，她看不如改名叫擦枪走火时间好了……！ 林倾呜的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脸红的无颜面对这个世界。 这件事后劲儿想当然的很足，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云淡风轻地揭过去，这大概需要时间的力量。 但很遗憾，林倾已经没有那样的时间了。 她在枕头里埋了一小会儿就不安分起来，最终下定决心从枕头中抬起头，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 晚上11:55。 已经是不能再拖下去的时间了，林倾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坐起了身。 她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人的名字，一鼓作气地拨通了电话。 对面接通的很快，林倾的心理准备还没建设好，就听到了她略有些拘谨的声音传来，声音有点小，大概是因为在深夜打电话所以要注意音量吧。 “林倾？”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倾做了个深呼吸，故作淡然地向她打招呼：“晚上好，乔遇。” “晚上好，怎么了吗？这种时间给我打电话。” “……你是在明知故问吧？” “不、因为这种事猜错了的话不是会很尴尬嘛。” 说着隔着电话的二人一起笑了起来，林倾轻哼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好吧，我其实是来查岗的，我之前说过你应该在十二点之前去睡觉的吧？为什么现在还能接电话？” “你这根本就是在钓鱼执法吧阿sir。” 林倾又被乔遇故意装作可怜兮兮的声音逗笑了，嘴上还不依不饶地说了几句“能钓到鱼就是正确的你不要管那么多”，实际上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变得柔和。 不可思议，明明在打过去电话之前还在因尴尬而一拖再拖，但现在仅仅是和乔遇说了几句话，心中就变得安宁起来。 二人继续聊着不咸不淡的话题，林倾时不时看向房间里的挂钟，在看到时间确实跨越了零点之后轻呼一口气，终于把二人都心知肚明的真实目的说出了口。 “祝你生日快乐，乔遇。” “嗯，谢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该是笑的很开心的，从上扬的语气就能听出来。这次轮到林倾明知故问道：“我是第一个吗？” “……嗯……是吧。” 嗯？ 对她意想不到的含糊其辞疑惑起来，林倾稍皱起眉，这通电话可是从昨天打到今天，怎么可能还能有人赶在自己前面祝乔遇生日快乐的？ 她一下子警惕起来，心中那份难以言明的独占欲在蠢蠢欲动，声音都不自觉地变得严肃：“为什么要说‘吧’？” “……因为、我现在……” 乔遇不知为何有点吞吞吐吐的，在犹豫了半晌后叹了口气，诚实地开口说道。 “……我现在在客厅，本来我爸妈是要在跨天的时候和我一起庆祝来着。” “啊……” 林倾一下子颇抱歉地咬住了下唇，不禁恼起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件事，那这通电话不就打乱了乔家的安排了吗——不，不。等一下。 刚产生愧疚的心一下子急速发出警报，林倾被脑中涌出的那个念头吓得睁大了眼，一瞬间甚至生出了想逃避的想法，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出了口。 “……你说你现在还在客厅，那、叔叔阿姨呢？” “……” 沉默，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林倾觉得自己纤细的神经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震荡，结结巴巴地又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最后在听到对面远远传来隐约的男声时匆匆道别挂断了电话，默默地闭上了眼，然后像脱力一样倒在了床上。 ……所以乔遇在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小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深夜打电话要注意音量，而是因为旁边还有她爸妈在所以才想要避着点儿吗。 虽然乔遇也没有外放，她说的话也不会被乔爸乔妈听到，虽然是这样没错……！ 觉得自己想要独占乔遇的心情大概已经被两个大人看的清清楚楚了，林倾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自欺欺人地掀着被子盖住了头。 * 还好这个世界没有给她搞出更尴尬的事态。 十月六日上午，林倾这么想着，敲响了乔遇家的门。 很快听到门内有人蹬蹬蹬跑过来，门被猛地拉开，露出了乔遇的脸。 “你来啦。” 她看起来也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开心的笑了，把林倾迎进来，尽到了主人的本分，两人一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房子里没有其他人的声音。 昨天乔遇就是在这里接起她的电话的吧，然后叔叔阿姨也在——啊，不能再细想了。 “……嗯，就像我昨天在群里说的一样，我爸妈今天有事不在家，别担心。” 看出了林倾的坐立不安，乔遇端来水的时候说着话安抚她，大幅度地向她肯定地点着头。 “你来的早，估计其他那几个人还得一会儿……”说着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乔遇拿过来一看，“你看，从烨说他刚出门。” 是的，今天林倾到乔遇家来不是为了家教的工作，而是以朋友——或者这以上，怎么都好——的身份来给乔遇过生日。不得不说，乔遇的父母今天不在家对她来说真的是得救了。 这件事是在几天前就敲定好的，因为乔遇的父母在这一天无论如何都脱不开身，于是在歉疚中提出了为乔遇办一个小型party的意见，这也和从烨那几个人的意见不谋而合。 于是大家相约今天一起过来，只是林倾离得近所以来得比较早。 好吧，可能是有一点想早点见到乔遇的私心，一点点。 选择了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林倾叹了口气，总之先为自己昨天的打扰道了歉。 “昨天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那时候应该和父母一起过……” “不不不，不用为这种事向我道歉的啊，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超级开心的。” 乔遇说着向她连连摆手，犹豫了一瞬后补充说明道。 “……我的爸爸妈妈看起来也挺开心的。” 林倾默默移开了视线，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算了吧，大家都开心不是挺好的吗？ 她只能自暴自弃地这么想着，叹着气举杯喝水。 “给，这是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决定完结这个话题，林倾从包中翻出一个包装严实的长方形物体，向乔遇递过去，今天第二次说了生日快乐。 “诶？我不是说不用送的嘛。”乔遇错愕地眨了眨眼，伸手接过，一下子被没预料到的重量坠的险些脱手，“好重！” 她迷茫地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眉头一皱，试探地看向林倾。 “……我可以现在拆开吗？” “可以啊，你随意。” 林倾努力忍住笑，轻松地伸手示意她可以打开。 乔遇看她这副样子心里就猜的七七八八，把礼物放到桌上，认命地解开了包装。 好家伙，两大本参考书在里面熠熠生辉。 乔遇一瞬间闭上了眼，很有种不想面对的感觉。 “虽然你说不用送，但我觉得还是不能空手来，所以很精心地挑选了它们……喜欢吗？” 而林倾显然正在以她的反应为乐，含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不依不饶地问她的感想，乔遇苦笑着睁开眼看过去，耸了耸肩。 “喜欢。” 难怪那么沉，是说这东西林倾从她家背到这来应该也挺累的吧，不然给林倾捶捶肩好了。 她正想着就见林倾不知为何红了脸，眼神飘忽地移开了，不太自然地说道：“……是吗，你喜欢我的礼物就好。” “……” 这话在“我的礼物”四个字上加的重音也太刻意了，乔遇眯了眯眼。 “嗯，我很喜欢。” 突然起了点恶劣的心思，乔遇好整以暇地往林倾身边坐了坐，笑的很纯良，如愿以偿地看到林倾再一次呼吸一滞，随即忍无可忍地向她怒视过来，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就是了。 果然，林倾对“喜欢”这两个字有点反应过度。 乔遇了然地挑起眉，说不出心中现在具体是什么心情，只是凭着本能凑到林倾面前。 “是我以前说的太少了吗？” 这个问题问的没头没尾，但在场的两个人显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林倾稍抿起唇，似乎正在脑中天人交战着该装傻还是该承认，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何止是说的少，我就只听过一次而已。” 她的眼睛欲语还休地看过来，让乔遇突然有点心虚：“那时候还是……我先说的。” “……” 乔遇脑中马达飞速运作着，仔细回想着两年前的记忆，没等她绞尽脑汁想完，就听到本来一直在林倾和她相处时自觉噤声的系统长叹着开了口：“是真的，宿主只在告白的那天对林倾直说过喜欢哦，真是的。” “顺便一提，告白之后的下一句话就是‘再来一次可以吗’——” “这种话就不用再跟我说一遍了！我自己记得！” 羞耻感一下子涌上心头，乔遇整张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忙把多话的系统按下去，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敢看向正有些懊恼地咬着唇的林倾。 “我之前是、嗯、对不起我的确说的太少了。” 总之先老实地道歉了。乔遇泄气地垂下头，认真地反思着自己的行动。 “……没关系，反正这种话也不是时常能挂在嘴上的，你可以当我刚才没提过这件事就好。” 林倾看起来很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话语间都透露出了催促感，但乔遇的记忆阀门一开就合不上，止不住地回想起从前。 确实这种话很难平常地说出口，但林倾还是比她说的次数要多不少。 ……直说的话，就是主要集中在她和林倾亲密接触的时候。 那时的场景一般就是林倾会在换气的间隙吐出几个短词，而乔遇忙着……嗯，继续。 啊，光是回想就觉得脑子要烧断丝了。 乔遇不得不匆匆中止了回忆，深深觉得当时的自己像是个急色的高中生，不像话。 但现在好歹还能亡羊补牢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凑上前去把手放到林倾的手上，对方在她覆上来的一瞬间手动了动，但没有抽走，只是身子稍稍后仰，用很难称得上是警告的眼神看着她。 “你不要乱说话、我刚说了你就当我没提过——” “要说的。” 一向听林倾话的乔遇这次却格外坚持，林倾被迫直视着她专注的眼睛，听到她郑重其事地开了口。 “我喜欢你。” 没能熟悉的热度从心底升上来，林倾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她想说“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来搅和气氛，张开了嘴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而乔遇的话还没有停下。 “我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从现在到未来也是。”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说的，也得把以前的补上才行。” 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林倾只能意识到乔遇的眼神稍稍下移了，大概是落在了她的嘴唇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关不上，林倾默许地闭上了眼。 “砰砰！” “开门呐乔遇！我知道你在家！” ““……””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屋内回荡着敲门声和从烨欢快的喊声，林倾没敢睁眼，听到乔遇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气冲冲地站起身来离开了，走到门前打开门，几句就和从烨呛了起来。 ……简直像是世界在阻挠她们一样。 但是怎么说呢，这次其实真的是她们不好，明知道等会儿就要有人来了，还是放任彼此陷入那种氛围里。 林倾这么想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睁开了眼，小小地给自己扇着风，争取让脸在从烨进来之前恢复本来的热度，但没能熄灭的心火还在暗烧。 今天其他人都在的话也挺好，至少不会再失控了。 ……大概。 第95章 不多时，乔遇和从烨就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乔遇面色怏怏，而从烨则是茫然中带着点儿委屈，见到林倾就嘤地一声冲上前找她告状。 “林倾，林倾你听我说啊，乔遇她一见面就说我！” 经过这段时间脸上的表情已经收敛的差不多，只剩下些不自然的潮红，被林倾努力云淡风轻地遮掩过去，故作疑惑地问道：“她说什么了？” 从烨愤愤不平：“她说我长了张嘴影响了生态平衡！” “……” “而且是一打开门刚看见我就脱口而出——这也太过分了吧！是在找茬吧？是吧！” 不得不说乔遇这话真的说的很没道理，林倾默默朝无言地坐到她身边来的乔遇看去，对方拒不认错地扭过了头，并把给从烨端来的水哐的一声放到从烨前面的茶几上，行为和态度都依然十分恶劣。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告黑状，真丢人。” “什么叫告黑状！我这明明是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的告状！一点都不黑！一点都不黑！” “够了吵死了，快喝水把你的嘴堵上。”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受到了非常不公平的待遇，从烨嘟嘟囔囔地拿起水杯，在入口前一刻从纸杯透过来的温度发现不对，又大声嚷嚷起来。 “你给我接的是开水吧！” “才不是呢，只是比温水稍微热一点的水而已。” “那不就是开水吗！” 从烨大怒，呼呼呼地吹了好半天才喝下第一口，气哼哼地放下杯子和乔遇互相怒目而视。 眼看着再不做点儿什么这两个人大概能从早吵到晚，明白个中蹊跷的当事人林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长长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这件事是乔遇不对。” “对吧！林倾真是个好人！没有偏心！” “……” 这话一出口真是一方欢喜一方悲，林倾立刻就感受到身边人的气场默默萎靡了下去，投来的视线似有些委屈，像是只被主人责骂了的小狗。 “……但从烨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哈？？” 受不住乔遇那样的眼神，就只能对不起无辜的从烨了。林倾当机立断地加上了一句，硬着头皮迎上从烨难以置信的目光，生硬地说道：“可能确实你刚才喊开门的声音太大了，吓到了小动物们……也说不定。” “……” 这次轮到了从烨无言以对，他看看林倾又看看扬眉吐气的乔遇，最终选择不再上诉，闷声吃下这个哑巴亏。 “算了，乔遇今天过生日，我不和寿星吵架。” “你做的事比和寿星吵架还恶劣。” “我什么都没做啊？！难道就因为我长了张嘴吗！太过分了吧！” 这样下去可是没完没了了，林倾不得不转过身看向不依不饶的乔遇，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掐，她这才老实地噤了声，做了个深呼吸，有点懊恼地叹了口气。 “好吧，看在林倾的面子上……我有点太急躁了，对不起。” “诶？啊、不，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被她突然变好的态度搞的无所适从，从烨糊里糊涂地跟着低头道了歉，到最后也没能搞明白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算了那这事就算揭过去了！生日快乐啊乔遇！” 好在他是个粗神经，很快把这事抛在脑后，没心没肺地鼓着掌祝贺起乔遇来，并把手中抱着的礼物盒递给她。 “礼物！啊放心，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会再送假面○士之类的礼物了哦！” “是吗，谢谢你。” 听到他的补充确实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乔遇伸手接过那个盒子，随口问道。 “是什么东西？” “swi○ch游戏机。” “原来成年人都是送游戏机的吗？” 虽然是这么吐槽着，但的确比当年收到的皮套实用的多，乔遇在从烨的催促下打开了包装，把游戏机取出来。 “你看，我想着你们家也没什么玩的，送你这个的话刚好我们今天可以一起玩——我可不想再打牌了。” 从烨说着皱起脸，看起来仍对当年旅行时被画的一脸惨烈的扑克牌经历心有余悸。 “来来来，我们一块儿把这个装上，客厅的电视可以用吧？” “可以，你随便用吧。” 说着把遥控器丢给了从烨，却没有去和他一起搞的意思，乔遇站起身指了指冰箱的方向：“我去洗点儿水果吧，弥衣和陆遥等会儿也快到了。” “噢噢那你去吧，辛苦了！” 从烨举起手挥了挥向她示意，转头又向林倾发出邀请：“要一起来看看游戏机怎么搞吗？” “……我就不了，嗯，我要——” “！” 从烨一下子福至心灵，看出了林倾的视线正在不住地往离开的乔遇那边瞥，当即热忱地推动道。 “你是不是要去帮乔遇洗水果？哎呀是该帮帮的，毕竟水果很难洗的嘛，乔遇那家伙肯定搞不定的啦。” 一席话说的非常刻意，语气都变得奇怪了。 林倾欲言又止地扫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站起身，也向乔遇离开的方向指了指。 “……那我过去一下。” “嗯嗯！吃了不干净的水果会生病的！你们一定慢慢洗哈！” 从烨猛点着头，脸上笑开了花，总让林倾有种被催促着的感觉。她正要离开时又想起件事停下了，梗了半晌开口说道。 “如果一会儿弥衣他们来的时候我和乔遇还没回来的话……” “我去开门我去开门！你放心！” 热心的从烨想着可不能让这种事打扰到这两个人的共同作业时间，拍着胸脯把客厅的工作全部接下。林倾在他应下后就匆匆嗯了一声，逃似的离开了客厅，留下从烨一个人快乐地装着游戏机，完全没有从刚才的对话中领会到一丁点儿自己被骂理由的端倪。 * 刚才在乔遇站起身之前被她轻轻捏了捏手，其中大概是包含着“跟我来”的深意。 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结果被从烨一通唆使，林倾就像是被架了上去，很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感觉，糊里糊涂地就顺水推舟来到了厨房。 乔遇正背对着她站在水池前，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摘着草莓的叶子。 厨房是要从客厅出来再拐个弯才是，从这里虽然能听到从烨在客厅发出的声音，但是彼此都看不到对方。 地方倒是挺宽敞，但是一旦陷入类似和乔遇单独相处的境地，林倾就不自主地感到狭窄。 她姑且还保持着一点理智和警惕，站在门口处没有往里走，轻咳了两声，乔遇应声回过头。“……我来帮你洗水果。” 决定对乔遇刚才捏她手的事绝口不提，林倾是真的只打算来洗个水果而已，因为不管怎么想现在都不是“合适”的场所和时间。 至少最开始，她真的只是这个打算。 而在她走到水池边帮手的时候，努力保持的距离被乔遇轻而易举地缩短了，对方轻轻撞撞她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开了口。 “倾倾刚才不帮我。” “……” 林倾一时哑然，没料到原来乔遇喊她过来只是要对她刚才的行为抗议几句，不禁失笑。 “我那还叫不帮你啊，人家从烨可什么都没做，只是敲了敲门而已。我已经是在昧着良心帮你说话了。” “才不是‘敲门而已’呢，他明明就打扰到我了。” 话语间还是很不服气，乔遇恨恨地扯下一颗草莓的叶子，表情看起来苦大仇深的。 “……难得的机会。” “……” 林倾再次陷入沉默，决定不去接乔遇嘟囔着的这句话，当做没听见。 好在乔遇似乎只是想抱怨几句，也没有要在这里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行为的打算，二人一时相安无事，和和气气地洗着水果，林倾接手了把苹果削皮切成小块的复杂工作，乔遇则继续和草莓较着劲。 “好像新婚哦。” “乔遇你不要说怪话。” 虽然乔遇会时不时冒出一句这种危险的话，但总体来说还是很老实的，让林倾觉得自己之前如临大敌的态度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了，不禁在心中笑话自己想太多。 心底可能有一点点类似遗憾的情绪，但林倾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大概是因为最近和乔遇的亲密举动实在有点超标了吧。 主要就是四号那天的错，标准一下子抬得过高，后续没达到同样的标准时就容易产生不满足的心情，而且刚刚才被在意的人说了“喜欢”那样的话。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膨胀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嗯？怎么了？” 乔遇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林倾这才惊觉她在不知不觉间挪到了乔遇身边，几乎已经贴着她了。 “啊、不——” 林倾一下子慌乱起来，忙抬起头打算想个解释，却忘了脚下该先走开，一抬头就被乔遇过近的脸闯进眼底，话语就在喉咙间卡了壳。 “……怎么了？是要我帮忙吗？”乔遇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我这边草莓已经洗的差不多了，啊，要吃吗？” 她说着友好地拈起一颗举起来，向林倾递过去。草莓品相很好，鲜红欲滴，看起来很是诱人。 她一定只是想把草莓递给林倾而已吧。 林倾却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送到嘴边，自己撩起落到耳边的碎发，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将那颗草莓吃下去。 这不对，这很危险。 就算理智在努力地发出警报也无济于事，林倾感到胸口难以言喻的感情仍在继续膨胀着，仿佛再不做些什么就会脱口而出，令人难受到心痒难耐。 她就着乔遇的手吃掉最后一口，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乔遇指尖上沾染的红色汁液，被来势汹汹的情感控制了大脑而做出了平时难以想象的大胆举动，她轻轻舔了上去。 感受到乔遇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林倾还很不满地抬眼看过去，感到乔遇老实下来后，才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猫咪一样，一点点将汁水舔净。 “……谢谢，很甜。” 林倾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乔遇的手，下意识舔了舔唇角，确信她看到乔遇的喉咙滚了滚。 然后下一秒她如愿以偿地，感到乔遇的另一只手慢慢从她的腰际揽过来，没有立刻收紧，耐心地给了她足够的挣脱时间。 林倾却只当没注意到，任由乔遇最终把她收进怀里。 “很甜……吗？” 乔遇的声音有些干涩，林倾抬起眼，看到她浅色瞳孔中交织着晦暗难明的情感，似乎也已经陷入了混乱中。 “嗯。”她轻应一声，将目光落到一旁的果盘上，“要尝尝吗？” 不行，在说什么啊，这种状况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理智孤木难支，被心跳声掩过去。 “……要尝的。” 再不用说更多的话了，乔遇很好的领会到了林倾话中的暗示，低下头让厨房里的说话声停下，只剩下一点细碎的，不会传到厨房外的气声。 林倾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然后迎来了失约许久的唇舌，忽然有种失重般的错觉，只能依靠着乔遇站住，手软软地搭在她肩上。 乔遇并没有要浅尝辄止放过她的意思，被撩拨了的年轻猎手心浮气躁，难以顾全场所和时间，能保持住的只有动作上的温柔，温柔却不容拒绝地与猎物纠缠不休。 “确实很甜。” 终于在间隙中稍稍退开了一点，林倾轻喘着，听到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心中后知后觉地泛上一股羞意。 “我很……喜欢。”乔遇的眼睛不复平时的清亮，再一次不依不饶地贴了上来，接住林倾略带躲闪的目光，林倾突然有种她琥珀色的眸色变深了的错觉，“喜欢你。” 之前说过的话不用这么急着实践也没关系—— 林倾想这么说，却化成一声卡在喉咙里的低吟，乔遇离开了她的唇，得寸进尺地向下吻去。 她似乎偏爱林倾锁骨上的那颗痣，在被触到的同时，林倾听到了客厅方向传来了开门声，然后是那几人的交谈声，若即若离地传过来，有种突然把她从飘忽的云端拽回现实的惊醒感。 “……乔遇……” 林倾不得不轻声唤着埋头在自己颈间的人，对方却完全不为所动，甚至更用力地搂住了她。 “嘶……” 她想说弥衣她们来了，却忽然从脖颈间传来似是被轻轻啃咬了的痛感。 乔遇终于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头，向林倾看过去。 “怎么了？” “……” 林倾却没能说出话。 就是这样的眼神。 贪婪的，执拗的，被她迷住般的，像是想要把她完完整整吃掉一样的眼神。 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 水果应该很难洗吧。 从烨这么想着，毕竟他没怎么干过这个活儿，但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个苦力活。 因为等到弥衣和陆遥都来了之后，乔遇和林倾才从厨房端着果盘走出来，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几人热热闹闹地聚成一团吃着水果，中途弥衣突然盯着林倾皱起了眉，提醒道：“林倾你脖子上是不是被蚊子咬了？乔遇你们家不行啊，到现在还有蚊子。” 没等从烨看清，林倾就闪电般抬起手掩住了脖颈，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是啊，可能是在来的路上还是什么时候没注意到，被蚊子咬了吧。” “不行等会儿让乔遇点个蚊香什么的吧。” 从烨大喇喇地说着，看到乔遇嚼着草莓闷声点头。 说起来，林倾进厨房之前有被蚊子咬过吗？怎么总觉得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没什么异状的样子。 啊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从烨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确切的答案，耸耸肩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第96章 乱了。 心情也好，思绪也好，都乱成—团。 林倾在意脖颈上的痕迹在意的不得了，周围其他人闹成—团，围坐在沙发前打着游戏，她却只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感觉刚才被乔遇触碰过的地方都在不受控的发着烫。 明知道乔遇向来不会拒绝她，她真是不该那样……诱惑乔遇的。 暗恨自己的不争气和难以自控，林倾懊恼地咬住下唇，却自知现在的清醒大概是因为进入了贤者时间——这种状态不能换一个称呼吗？比如冷却时间之类的——的缘故。就算现在把时间倒回到刚才，估计她也还是会忍不住做出同样的举动。 她渴求乔遇，并希望乔遇同样地渴求她。 ……现在看来，最大的问题应该是：这项目标实现的过于成功了。 “好耶！赢了！” “……又输了啊。” 拿着手柄的两个人发出了截然不同的叹息声，从烨意气风发地举起双臂，得意洋洋地向乔遇看过去。 “你不行啊乔遇，这都连输三把了。” “啊……今天可能状态不太好。” 很难得的，面对从烨的挑衅，乔遇竟然没有反唇相讥，而是老实地接受了对方的说辞。 他们玩的是个赛车游戏，乔遇从一开始就非常明显的心不在焉，又是撞墙又是走错路，面上却不见丝毫急色，只是慢吞吞地继续调整方向玩下去。 “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是因为靠着林倾就没有心思打游戏了吗？” 从烨打趣着，促狭地对乔遇挤了挤眼睛。 是的，乔遇现在正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向后靠着林倾的腿。 而这可不是林倾的主意。 自打从厨房出来之后，乔遇的状态就和之前大不相同。像是被开启了奇怪的开关一样，她的目光总是黏在林倾身上不说，绝对是有意的肢体接触也变得越发频繁。 由于亲密举动的匆匆中止，猎手似乎并没有得到餍足。 林倾心里矛盾的要命，她心底的某个角落对这样的状况有种隐秘的欢喜，但又很清楚地知道这和她这段日子所做的努力根本就是背道而驰——虽然已经很南辕北辙就是了。 但她也下不了狠心去明确地拒绝乔遇的亲近，在乔遇像是理所当然地靠到她腿上时也只能自己暗自咬牙，装作注意不到乔遇故意压过来的重量。 “嗯……”引起她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毫无所觉，歪着头想了想，轻笑了—声，向从烨回复道，“也许是吧。” 又在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了，看啊从烨的脸色都变得……又惊又喜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突然感到有微凉的手指不为人知地触到她的左边脚踝处，林倾被惊得—抖，好险忍住了没有喊出声来。 “她太瘦了，靠着的时候硌得慌。” 手的主人正在若无其事地向从烨解释着，手上却变本加厉地握住她的脚踝，几乎一只手就能圈住的程度，像是在无声地证明着乔遇说的话。 林倾想要制止她，却被对方有意识的触摸吸引了全部心神，光是努力不显出异状就已经要竭尽全力。 她坐在沙发的边缘处，其他三人都坐在她们的右边，乔遇有意地贴紧了身体，让她们无法看到左边正在发生什么，左手慢条斯理地作着乱。 先是虎口紧紧贴上去，然后是手指，—点一点地圈紧。指尖漫不经心地在她光裸的肌肤上打着转，激起林倾一阵阵的颤抖。 她今天真不该穿九分裤的。 那股痒意渐渐变得越来越难以忽视，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大胆到在众人面前做这种小动作，林倾一时乱了方寸，又不想自己除了辛苦地忍耐之外什么都不做，将手放到乔遇的肩膀上，不动声色地握紧。 “……既然嫌硌的话，不要靠过来不就好了？” “不要。” 夹杂着暗示的话被乔遇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稍侧过身看向林倾，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汪明明灭灭的光，露出的笑容格外灿烂。 “因为还挺暖和的。” 借口真是张嘴就来。林倾暗自咬牙，为自己不能狠下心肠—把推开乔遇而懊恼。 旁人哪知道这短短几句对话里掺着什么样的你来我往，弥衣瞥了她们俩好几眼，忍不住说道。 “……不然你们两个单独去歇—下怎么样？我总觉得你们之间有种我们很难插进去的氛围。” “好啊。” “不行。” 她们二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欣然应允的那个是乔遇，断然拒绝的那个是林倾，然后二人对视—眼，用眼神进行了—番对抗，谁都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啊，又来了。” 弥衣长长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插手的打算，重新靠回沙发上怏怏地吃着零食。被晾在一边的从烨迷茫地挠了挠头，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就见乔遇良心发现把手里拿着的手柄递给了陆遥，他—下子高兴起来，拉着陆遥就开始了下—轮游戏。 而被大家自觉放置在一边的两人，彼此都意识到了她们得解决一下这个问题才行。 但不能是现在。毕竟其他人都还在旁边坐着，而林倾就算是要解决问题也绝不想和乔遇离开这里单独相处——毕竟她用头发丝都能想到那之后的发展会是什么样，总之肯定不是会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坐下来好好谈话。 不管怎么说，在这房子里还有她们两个之外的人在的时候就得保持冷静才行，不能再陷入那种危险的境地了。 ……当然，这绝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就可以的意思，嗯。 林倾在脑内恨恨地加上后面这句话，总有种越描越黑的凄凉感。 于是她们就粉饰着表面的和平斜倚在一旁，表面上云淡风轻地看着其他人打游戏，在有滑稽场面出现时还会配合地笑起来。 但只有她们彼此知道，乔遇的手—直松松扣在林倾的脚踝上，像是带着什么暗示一样，轻缓地摩挲着。 * 在这种难言的氛围中，今天的party渐渐到了尾声。 夕阳西下的时候，大家围坐在桌边和和气气地分食了蛋糕——在凌晨的时候已经吹了蜡烛，乔家父母对于不能陪孩子过完整个生日的愧疚完全可以在这个三层大蛋糕上面体现出来，彻彻底底的用力过猛，让几个人肚子里满满当当填满了甜食。 看着时间差不多，几人都陆续准备回家了，乔遇站在门边，送着从烨他们一个个走出门去，然后把目光落到最末的林倾身上。 对方正犹犹豫豫地抱着外套，—副不知道该不该穿的样子。 “怎么了林倾？不走吗？” “等—下陆遥！你这话问的也太不解风情了！” 从烨几乎是立刻就把无心中问出这话的陆遥拉到了—边，弥衣看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男孩子们，用一种看透一切的视线看向仍在门内磨磨蹭蹭的林倾。 “啊——你是不是有东西丢在里面了？回去找找比较好？” “……” 亲切的几乎要让人落泪，连理由都替她找好了。 本还在犹豫着，现下又得到了外界的推动力，林倾下定了决心点点头，很生硬地指了指屋内：“……嗯，可能要找一找。” “诶？林倾丢了东西吗？那我们来帮你找——” “等—下从烨，等—下。” 弥衣—把拽住在这种时候脑子突然很不灵光的从烨的后衣领，只觉得男生真是一个比—个傻，看看站在旁边满脸茫然的陆遥，干脆也拽住了他，—手拖着—个，转向乔遇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就很艰难地向外走去，夕阳下的身影拖得很长，简直渲染出了种孤独英雄的感觉。 拖着两个拖油瓶的弥衣很快从她们的视线里消失了，留在房内的两个人一时陷入沉默。 “……总之先关门吧？” “嗯。” 乔遇点点头，关上了门。 忽然和外界隔绝开来，让林倾鲜明地意识到了此刻的房子里真的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状况，她警惕地向后移了移。 “……不能做奇怪的事哦。” 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种软绵绵的警告，林倾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在看到乔遇略带戏谑的目光时才害羞起来，别过了头，装作忙碌的样子把外套放回了架子上。 “什么是奇怪的事？我可能不太明白。” 这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林倾不禁咬牙，听到乔遇继续说道。 “是倾倾……之前在厨房对我做的事吗？” “……” 面皮薄的林倾脸上—下子烧了起来，看到她向来温吞的爱人此时却稍显锋芒，好整以暇地笑了，弯起的眉眼看起来格外纯良。 “倾倾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温驯纯良的外表都是假象，乔遇的眼底有林倾非常熟悉的情感在蠢蠢欲动，她只好躲避着乔遇咄咄逼人的视线，为难地转过头。 “我那时……我留下来不是为了和你讨论那件事的。” 本能地察觉到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会让情景重现，林倾强行扭转了话题，惦记着她要做的事，向乔遇瞪过去。 “——虽然吃了那么多蛋糕，但你应该还能吃得下东西吧？” * 梳起了马尾，卷起袖子，穿上围裙。 乔遇倚在厨房门边，不错眼地看着正在里面忙碌的林倾，眼中满是新奇。 “……原来倾倾还会做饭啊？” “不算会，只是会煮面而已。” 林倾说着取出材料，听到乔遇嘀咕着什么时候准备的，忍着笑不去看她。 “难得在家过—次生日，我家的习惯是过生日的时候—定要吃面的，所以就想着……也给你做—碗。” “……” 没有得到回应，但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在接近过来，林倾身体—凛，忙转过身制止乔遇：“别过来！会打扰到我的。” 想要抱上去的计划失败了，乔遇有点失望地垂下头，但还是听话地停在原地，只是看起来很是坐立不安。 “我记得你是不喜欢吃葱对吧？” “嗯。但是倾倾做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吃。” “油嘴滑舌。” 真不知道她是在哪学来的，林倾不禁笑了，很明显地感受到乔遇—整天都显得有些焦躁的气场在逐渐变得温和，变回那个平时的乔遇。 ……说她心里没有—点遗憾是骗人的，那样有侵略性的乔遇不常见，但在现在这个状况下，还是这样的乔遇更适合——或者说更安全。她可没有能拒绝乔遇的自信。 “像新婚—样。” “这句话你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说了，你根本就是只要看见我在厨房就觉得像……那样吧。” 没能像乔遇那样坦荡地说出那个词，林倾不争气地红了脸，恨恨地切着番茄泄愤。 “好了好了你快出去等着，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说着她就三下五除二地把乔遇赶出了厨房，还严防死守地关上了门。 吃了个闭门羹，乔遇无奈地摸摸后颈，知道大概是自己的信用额度不太足了——但那也不能全怪她吧？明明是林倾先……啊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倾在给她做饭诶。 单是想到这件事，胸中就不可思议地满足起来，走到餐桌旁的脚步都变得轻盈。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她只能竖着耳朵听厨房里的动静，在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时忙恢复正襟危坐的姿势。 “……不要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真的只是煮了—碗普通的面而已。” 那样的眼神让林倾稍有点招架不住，但面已经出了锅，只能硬着头皮把碗放到乔遇面前，不自然地扭过头。 “吃吧。应该还算凑合——” “好吃。” “……你也吃的太快了。” 根本不用她去说，乔遇早就拿着筷子待命了，在拿到碗的第一时间就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被烫的直吸气，但依然坚持不懈地一口接—口吃的很香。 “面又不会跑……” 心中的忐忑被她这极具说服力的吃相抚平了，林倾好笑地去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慢慢吃不要着急。乔遇嘴上呜呜嗷嗷地应着，实际上风卷残云—般飞快地吃完了，放下碗筷，突然坐着发起了呆。 “怎么了？” 有点担心她是撑到了，毕竟刚才的蛋糕乔遇也没少吃，谁知乔遇慢慢眨了眨眼，说出的话让林倾始料未及。 “不，因为太好吃了，就有点困了。” “这是哪门子的因果关系……”林倾一时啼笑皆非，补充道，“我可没在面里下安眠药啊。” “我知道。”乔遇也跟着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只是……感觉很久没吃到过这种面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林倾说着站起身，正要收走碗筷，却被乔遇捉住了手。 “先放着吧，等会儿我自己洗。” 她说完，用湿漉漉的眼神向林倾看过来，她每次露出这样的眼神时总是要说些让林倾招架不住的话，林倾稍有些警惕，果不其然听到她开了口。 “日本有—句话，是‘请每天早上都为我做味增汤吧’。” “我以前还觉得这话很怪，现在看来还挺贴切的。” “……” 尽管她的笑容很温和，完全没有邪念，林倾还是选择了避开她的注视。 “……不要说些——” “不要说些奇怪的话？”要说的话被乔遇抢先—步说出了口，她故作不满地皱了皱眉，冷不丁说道，“你明明听得挺开心的。” 想要靠近又想要远离，人真是很复杂的生物。 像是对什么东西上了瘾一样，乔遇知道林倾正处在这种处境中，并迫切地想要戒除这种瘾，理性和欲望终日斗争，互不相让。 但她可爱的恋人似乎总是忘记惹她上瘾的是件会主动思考行动的活物，于是每次在被主动靠近时，都会像现在这样露出不知所措的，有些为难的，但非常诱人的表情。 让人难以忍耐。 第97章 以乔遇的生日为界限——或者更早，大概在提出休息时间的那天起，林倾那刚筑起来没多久的戒瘾计划就在逐渐崩盘。 她原本的主意打的很好：凭借和乔遇保持一定距离的关系，来克制住自己因两年的分别而对乔遇变得过分渴求的感情，并在取得初步成效之后再和乔遇——这就是后话了，现在先放下不提。 事到如今连第一步都已经失败了，别说是保持，不如说她们之间的距离根本是在这段时间里急剧缩短了。 这其中固然有她自己不争气的原因在，但林倾还是觉得主要是因为这个计划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变得越来越大胆，并在根本性方向上和自己产生了分歧。 “你看，这和戒烟戒酒什么的可不一样，对不对？” 休息时间，乔遇一脸认真地诉说着自己的理论。 “毕竟我可不是烟酒那种全然有害的东西，它们能完全被戒掉是最好，我可不能被戒掉。” ……说得振振有词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一看就是做过准备的。 “所以我觉得不能用戒那些东西的方法来对待我，那样绝对不行。” 看到林倾有所松动，乔遇趁热打铁，向她扬了扬眉。 “——这里应该采用的不是保持距离，而是一点点靠近让倾倾习惯才对吧？温和疗法比较好，温和疗法。” 一时竟找不出说辞来反驳乔遇，林倾默默看了看她，犹豫着开口说道。 “……这就是你一直把手往我腰上放的理由吗？” “哎呀。” 反应非常浮夸，乔遇发出一声很不走心的惊呼，磨磨蹭蹭地抽回她不知何时已经从林倾和椅背的缝隙之间伸过去环在林倾腰际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回自己腿上。 “这是——大概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之类的病吧？不知不觉就伸过去了。” 根本就是诡辩，林倾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心中虽然觉得她在这番鬼扯之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嘴上还是要对她最近越来越放肆的行为说教一番。 “这病来的真突然啊，明明一个月之前还很正常来着。” “嗯，可能是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吧，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得不说，乔遇的脸皮和嘴皮在最近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现在不仅对她话中的暗讽不为所动，甚至能够不慌不忙地堵回她的话了，笑容看起来十足的意味深长，反而把林倾恼的直咬牙。 “那我觉得可能是这个休息时间的问题吧。” 这话说出口就是完全的挑衅了，林倾接住乔遇含着笑意的目光，对她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如果你不在休息时间做这种事的话，一定就不会有这种困扰了呢。” 虽然在她这么努力的时候想这个不太好……但林倾真的好可爱。 乔遇故作困惑地想了想，嘴角根本绷不住笑意，只好用刻意的叹息掩过去。 “的确，我在休息时间做的事可能是有问题。” 没料到乔遇会这么老实地认下来，对她可能的诡辩严阵以待的林倾守了个空，微楞地向她看去，却看到她扬起一个谦逊温和的笑容，一点点向自己靠近过来。 “因为，老师你没有教过我，休息时间该做些什么呀。” 乔遇的声音变得低缓了。 这是危险的信号。 林倾心中警铃大作，顺着她凑来的方向向后仰去，口中仓促地试图制止她：“……你又要做什么——” “老师是不会躲着自己的学生的吧？” 明明说着听起来无比正确的言论，乔遇的眼神却绝不像她的表情那样像个只是来找老师问问题的学生。 “不教教我吗？刚才老师还说我做的事有问题。” 心知这话怎么回答都会偏向奇怪的方向，林倾只好闭口不言。 “……那样的话，我就要按我的想法去做了哦，老师？” 像是猎手仁慈地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林倾垂着眼睛，感受到乔遇的气息和声音都在慢慢向自己接近。 要躲开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她表现出一点点的明确拒绝，乔遇就一定不会强迫她。 只是林倾不想。 之前要求乔遇在家教期间喊她老师成了林倾给自己挖的坑，乔遇把这两个字咬的格外暧昧，似是蒙上了一层染着禁忌的薄纱，落到林倾耳中时，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莫名有种是真的要和自己的学生做些不该做的事的错觉，林倾稍紧张的绷紧了肩膀，在乔遇凑近过来时闭上了眼。 “——好，到此为止。” 等待着的柔软却没有落到唇上，乔遇的气息忽的远去，声音轻快地喊了中止。林倾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睛，看到乔遇满意的目光。 “温和疗法，感觉怎么样？有用处吗？” “……” 林倾一时哑然，听着乔遇略带赧然地阐述着再往下做可能就要算作激进疗法了，她觉得现在应该先缩短一下二人的距离感云云，后面的话已经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伸手拽住了乔遇的衣领，不容置疑地向自己这边拽过来。 话说到一半被这突发事件打断了，乔遇的表情有些惊诧，但还是乖乖地顺着她的力气重新凑过来。 真是张让人又爱又恨的脸。 “你这个人真是……” 林倾呢喃着，没有说下去，顺从了自己的心意，送上了嘴唇。 于是她保持距离的计划正式宣告终结。 这之后，得到了林倾的默许，乔遇在每周一次的家教课上越发得寸进尺，若不是林倾出声训斥她，估计她甚至会认真考虑抱着林倾写卷子这件事。这个考虑之前已经进展到了她嘀咕着“那样的话我写错了题倾倾不是立刻就能看到了吗”，被惊得不轻的林倾严厉地驳回了。 简直像是要把过去错过的份都补回来一样，乔遇在抓住一切机会……触碰她。 真是让林倾忍不住怀疑，她们两个到底是谁对另一方有依存症。 当然，本质上还算是守礼，至少手还是规规矩矩地没往奇怪的地方摸，顶多只是嘴上不太安分。 “……我说了好几次了吧？不要咬，会留下……会被人看到的。” “呜……对不起，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下次会注意的。” “下次——啊，真是的，果然应该取消休息时间的……” 这种对话大概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发生一次，由于乔遇在这种事上总是不长记性，而林倾嘴上说得凶，实际上一直纵容她，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比如不能扎马尾之类的，还有明明天气没那么冷却还是要穿高领的衣服之类的。 顺便一提，林倾觉得乔遇的父母基本上已经知道她们俩在楼上会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了，毕竟后续那两人再也没在家教的时间里敲过乔遇的门，并且在每次课程时间结束后都用一种慈祥到让林倾不适应的眼神对她嘘寒问暖。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样子是不是太不像话了——毕竟她是收了钱来当家教的，总是花些时间去教乔遇这方面的知识怎么想都不对劲。 出于责任感和羞耻心，林倾在经过深思熟虑后提出了一条规则。 “在月考排名里退步的话，这个月就取消休息时间。” “等等等等，我上次已经考了班级第七名哦？退步的空间比进步的空间大太多了吧？” 想当然地受到了乔遇微弱的抗议，林倾决定不予理会，面对这样的敌人就是要铁石心肠才行—— “……那就改成不能跌出年级前八十名好了。” 结果还是在对方可怜兮兮的目光中松了口，林倾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然后乔遇真的就从来没有退到八十名之后过，休息时间也就没能停掉，好一条形同虚设的规则。 乔遇在上学期的第三次月考时成功考到了班里的第五名，把成绩单递给林倾时那股得意洋洋的劲儿，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她考到了年级第一。 林倾扫了一遍成绩单，看向乔遇，对方正在正襟危坐等着夸奖，她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乔遇的头发，柔声道：“目标达成了，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心中对她可能会提的要求多少有些紧张，但出乎林倾的意料，乔遇只是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平稳，像是早就有了打算。 “我想等到我高考之后一起算。” 话里的意思是自负肯定还会再考进前五名，林倾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能等到那时的话，对林倾来说也是件好事。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就真的没有什么是不能给乔遇的了。 或者说，希望乔遇全部拿去。 * 转眼间已是冬日。 很快就要进入寒假了，虽然高三生的寒假只有可怜的十天左右，但还是很值得期待的。唯一令人遗憾的是林倾的生日那天她竟然要上课，乔遇是有打算过要去请个假，被早早洞察先机的林倾明令禁止了。 ‘去好好上课，不要到我家来，也不用送我礼物。’ 记忆里的林倾说的非常强硬，像是生怕乔遇会不听话似的再三强调。 “……等到明年的生日，我会连本带利找你要的。” 她说着脸上莫名地红了起来，掩饰性地又加上一句话。 “但是电话要打给我。如果你不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的话，我就咬你。” 这个威胁可爱到过分了，其实乔遇还挺想看看林倾要怎么咬她的，但在这件事上可不能掉链子，只好以后再说。 乔遇记得自己当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全盘接受，在看到她的女孩被逗笑了之后，顺势将她搂入怀中。 啊，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这个夜晚都要变得更凄凉了。 乔遇呼噜噜地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到眼前的光屏上。 是的，即使是忙于学习的高三生乔遇，也还是背着要每周连载的重任。 而让她最近倍感头疼的是，她现在终于写到了她离开的那两年。 “……上周那章的评论怎么样？我就不去看了你给我大概说一下……” “我也觉得宿主还是别去看了，简单来说的话，大概就是50%的读者在心疼林倾，另外40%在斥责乔遇，剩下的10%在二者中间持平。” “真惨啊。” 这个“乔遇”指的是她笔下的那个乔遇。由于她离开的真实原因是不能写进去的，乔遇只好把这件事包装成了“乔遇生了重病后人间蒸发”，来让这两年里她的朋友们都没有和她取得联系这件事变得稍微合理一点。 当然，不管她怎么写都会涨ooc度，乔遇只是想让它涨得少一点。 而上周写到的内容里还没有揭露“乔遇”是生了病这件事，于是读者能看到的就是乔遇的不告而别和林倾的仓皇无助——好家伙，评论区炸的乔遇不敢看。 这个先姑且不论，就只说将这段时间写成文这件事本身，对乔遇来说就是件很艰难的事。 “……” 双手像是灌了铅，停滞在键盘上，身体僵硬地流出汗水。 “宿主、宿主？不然休息一下吧？” “……嗯。” 乔遇暂时屈服于自己的无力，拿起水杯喝了好几口，才让心悸稍稍平息下来。 她不得不去揣摩并描绘那两年间的林倾。 这段时间里，偶尔林倾会用轻松的语气提起那时的事，但也只说几句就不再深入，偶尔会露出无措的表情。 像是把创口生生撕开一样的表情。 乔遇不忍心再去问她。 于是即使是冒着会涨ooc度的风险，乔遇还是决定自己来完成这段故事，但这比她想象的要更艰难。 这已经是她今晚的第三次卡文了，乔遇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如梦初醒般地看向时钟。 是晚上的十一点四十。 她皱着眉思考了半晌，拿起手机给林倾发去条消息。 乔遇：我来请个假！今天是真的事情做不完，可能要晚点儿睡 回信来的很快，对面的人像是守在手机边上似的，立刻回了消息。 林倾：这是哪门子的请假啊 林倾：好吧，看在你态度很端正的份上 林倾：但是今天熬了多久，明天就要提前多久睡 不容置喙的肯定句，乔遇几乎能从文字中看到林倾一板一眼的认真样子，柔和地弯起眉眼。 后续林倾没有和她多聊，应该是顾忌着她还有事要做，几句话后就道了晚安。 乔遇放下手机，轻呼一口气，重新转回光屏前。 “……没关系吗宿主？只休息了一会儿而已。” “没关系。我得抓紧时间才行，不然林倾要担心了。” 感觉被塞了一嘴甜丝丝的狗粮，系统又是担忧又是开心，听到乔遇沉声开了口。 “那两年间的确发生过非常痛苦的事，但现在已经过去了。” “我要做的是……写下来，记住，铭刻在心，然后更加爱她。” “我曾经差一点就失去她了，万幸能走到现在。” “这大概叫做——忆苦思甜？” 嘴里还能开着玩笑，笔下痛苦的过去和满足的当下交织，乔遇看着光屏，打下一行字。 【能来到这世间，就足以让我失去你少一些。】 在之后都将是得到。 第98章 这是乔遇人生第二次体会到什么是寒窗苦读。 而这次比曾经那一次更甚。当初的记忆现在想起来都很遥远了，但乔遇还是记得她曾经绝不是个会挑灯夜读的学生，连补习班都不怎么上，只是凭着几分小聪明得以考到中上的成绩，最后去到还可以的大学。 乔遇已经不是那个得过且过的她了，她拥有了一个清晰无比的目标。 老师和同学都惊讶于她的刻苦，成绩理所当然的水涨船高，日历一天天的翻过去，度过时感觉时间无比缓慢，回望时却只觉得恍若昨日。 某次在学校中遇到了她原来的班主任，他现在在高一重新带了一个班，但还记得乔遇，带着惋惜和鼓励拍拍她的肩膀，对她笑道：“如果能顺利考到同一所学校，然后带着林倾一起回来的话，我就再给你们准备糖。” 乔遇乖巧地点着头，心中盘算着什么时候能由她们两个拿出红色包装的糖果送给他。 时日将近，周围的人都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乔遇反而平静下来，甚至在考前那个无眠的夜晚还能安抚紧张过头的系统。 “呼、呼，没事的宿主，我很好，我很冷静了，okok。” “……真的吗，你喘的像是刚跑完电子马拉松的机器人一样。” “没关系！我已经完全理解了！现在是尽完人事后听天命的时候了！” “……” 乔遇在黑暗中缓缓眨了眨眼，戏谑地笑了一声。 “可惜这个世界的天从来都不喜欢我。” “我现在只相信事在人为。” 她声音低低，辨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绪，系统却感到这话语格外沉重，心情也稍稍冷却下来。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安抚宿主的时候，就听到乔遇重新恢复了轻松的语气。 “当然，如果你在我明天考试的时候还在像刚才那样喘的话，那可真就是天要亡我了。” “……我才不会呢！” 得到了非常可靠的保证，转过天来在父母那里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又在进入考场前得到了爱人的一个吻作为护身符。 没有会失败的道理。 高考持续了两天，说实话乔遇并不觉得漫长，毕竟在考场上的时间都过得飞快。之前做过的模考先不提，就算是真刀真枪的高考她也是第二次经历，心态平和的驾轻就熟。 但在结束最后一科的答题后，乔遇默默把笔盖上笔盖，恍惚间突然有种像是结束了长长的战役，终于得以归剑入鞘一样的感觉。 尘埃落定。 填报志愿的时间在出成绩之前，但会给学生们试卷答案作为估分的依据。她在打开填志愿界面的时候林倾就坐在她的床上，瞪大了眼睛一遍遍地翻看着答案册，比乔遇看得还要认真。 “……真的是这个分数？你不会估错的吧？还有、答题卡涂串行什么的这种低级错误也不会——” “不会的。” 自打高考完之后林倾就一直保持着相当程度的紧张。考前她还能想着怕影响到乔遇而强忍着不表现出来，考完之后就根本是触底反弹，乔遇只得苦笑着一遍遍安抚她，说着转向林倾向她张开了双臂。 对方犹犹豫豫地看了看乔遇，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放下答案册子，从床上下来投入乔遇的怀里。 “更相信我一点嘛，虽然现在我是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我当时检查了好几次的。” “……嗯，对不起，我最近总是瞎担心。” 这种潜移默化到约定俗成的安抚方式一如既往的有效，林倾很快安稳了下来。乔遇的体温让人安心，但这些日子大约是学的太狠了，她明显又瘦了些。 本就在离开的那两年里瘦了一大圈，现下更是连前阵子新添置的家居服都又变得松垮了，瘦削的肩膀有点硌人。 林倾心疼起来，自责地想着自己这时候怎么能再给她增加压力，以后可得想办法把乔遇喂胖一点才行。 她想着突然觉得这样把头的重量全压在乔遇肩膀上有点过意不去，稍稍抬起了头，却在看到乔遇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时一愣。 “……你已经提交了志愿吗？” “是啊。” 得到的回答理所当然，林倾皱着眉伸长了胳膊去摸鼠标，乔遇很配合地带着椅子往桌边挪了挪，让林倾能更方便地操作电脑。 看到的志愿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是北城大学，也就是林倾的大学。 “……” 林倾手收紧了，一时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要知道，如果没能被报的志愿录取上的话就可能会面临滑档的困境，所以考生们大多会填些分数较低的学校在后面作为保底，少见像乔遇这样只填一条的情况。虽然志愿在截止日期之前都可以修改，但看乔遇的样子分明是早打定了主意。 “因为我也没有其他想去的学校嘛。” 看穿了林倾的忧虑，乔遇笑着说道，语气很随意，一点都听不出来是在孤注一掷。 “放心吧，别多想。” 她轻轻拍了拍替她紧张担忧的林倾的背，放缓了语气。 “我会去到你身边的。” 甚至在估出分数之前，乔遇就比谁都要更笃定这一点，也比谁都要更期待那一天。 啊啊。她忽然想到。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可能会很难熬。 * 开学季。 委婉地拒绝了父母想强行挤出时间送她去学校的提议——毕竟这种时候车位肯定很难找，离得这么近乔爸乔妈随时都能来，也不一定非要今天。乔遇轻装上阵，只背了个包就走入了校门。 虽然书包的熟悉触感总让她有种是回到高中上课的感觉，但周围新鲜的景色和来来往往都没穿校服的年轻人们都彰显著这里的不同。 人群里还夹杂着不少家长样的中年人们，大概都是陪同孩子来报名的。从校门进去一路上都有路标和志愿者们的指引，亲切地引导着新生们前往应去的报到处。 啊，明明她自己之前都上了三年的大学了，但现在看到这副景象还是觉得好新奇啊。 乔遇恍着神回想了一下，勉勉强强还能想起自己当时大学的名字，但更多细节就想不起来了，只知道绝不是什么五彩斑斓的校园生活，不如说每天都忙于写文赶稿，宅在宿舍里还累得要死—— “呀！” 正发着呆，忽然被人从旁边撞了过来，乔遇没能反应过来，被撞得踉跄了两步。 “对、对不起！我刚才被人挤了一下……对不起啊学姐！” 乔遇抬起头，这才看清是个拖着巨大行李箱的女生，估计是因为拖着这东西被人挤了后一下子没能保持住平衡才撞到了她身上，现在正在拼命向她低头道歉。 “不不没关系的——学姐？” 乔遇说着疑虑起来，心中暗想不妙，担忧着难道是自己的长相太显老了才会被认成是学姐吗……但在看到女生的目光茫然地在她的包和空空如也的双手上打量了一圈后才明白过来，是她过分轻便的装备导致了这个误会。 “我也是新生哦，只是家就在附近所以东西带的少而已。” 虽然被喊学姐还是件挺新鲜的事儿，但乔遇还是老老实实地纠正了误会，对面的人又是一叠声的为认错年龄而道歉，礼貌过头让乔遇颇有点无措，很难找到插话的空间。 “……那个，我差不多要去——” 插在对方换气的间隙，乔遇好不容易抢在她之前开了口，困扰地指了指报到的方向，示意她得走了。 那边远远已经能看到摆着一溜的小帐篷，各个系的代表学长学姐们都在那边等着同系后辈们的报到。乔遇来的算早的，眼看着周围的人流在逐渐增大，实在是觉得和这位同级站在这一起浪费时间不是个好主意。 “啊，那既然我们都是新生，不如一起去吧？” 被提出了个猝不及防的邀请，乔遇为难地看向女生，那边还在连珠炮般热情地说着话。 “对了，你是哪个专业的呀？没准我们还是一个系的呢！” 怎么说呢，看起来是个非常开朗的女生，应该是在陌生的环境也能很快交到朋友的类型。 乔遇并不讨厌这种人，但她现在又不得不苦思冥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去拒绝人家，因为——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清越柔和的女声从前方传来，熟悉的让乔遇在听到的一瞬间就弯起唇角。 乔遇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人就生动地站在那里，似是化了一点淡妆。 平时多见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即使是那样乔遇也已经觉得她足够美了，现在的她简直美的动人心魄，如画般精致的眉眼，眼波流转处是潮水般涌上来的缱绻，轻易地就夺走了乔遇的视线，带来一种连呼吸都可能会被忘记的夺目感。 但她和乔遇对上的眼神只停留了一瞬间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似乎没有和乔遇打招呼的意思，只是扬起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缓缓走过来，行为上倒是老实不客气地插进了乔遇和那个女生之间，让乔遇不得不往后退了半步给她让地方。 “我看到你们好像遇到了麻烦的样子，还好吗？” “诶、诶？没有……” 不愧是美人，连刚才还在口若悬河的开朗型学妹在她面前都变得张口结舌了。乔遇忽然有点想笑，忍着笑低下头的同时被身前的人不动声色地踩了一下，忙抿紧了唇恢复正常的神色。 “你是哪个系的呢？还没报到吧？你的行李看起来挺沉的，不然也让给我们的志愿者们帮帮忙——”她说着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左右看看找找人，就立刻从旁边冲上来个戴着志愿者标的男生抢着把那个女生的箱子拎了过去。 呜哇，就算现在做出正人君子目不斜视只是单纯来帮忙的样子，但刚才这位兄弟冲刺的速度之快简直都要出现残影了，这想要在某人面前好好表现的心思在场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吧。 看吧，只是得到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辛苦了就晕头转向的了，唔。 乔遇突然觉得这副景象有点刺眼，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而身前的人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依然在和那名女生交谈着，并亲切地指名了她要去的方向，女生连连道谢，简直是在这短短的五分钟内就成了她的粉丝似的，在离开之前还用热情的目光看过来，脱口问道。 “能问问学姐的名字吗？” “可以啊。” 她理了理耳边的乱发，从容开口。 “我叫林倾。” 说着稍垂下了视线，然后缓缓移到乔遇的身上，黑曜石似的眼睛里百转千回，最终化成一片温柔。 “请多关照了。” * “真是个好人啊……” 帐篷下，李华远远望着林倾帮助两名新生的场景，不由得发出感叹。 “只是看到学妹有难色就主动出手帮忙，多么好的热心肠！多么果断的魄力！多么——”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在我耳边夸她干什么，再说了这有什么好夸的。” 刚刚在林倾离开被不由分说地交付了暂时替她工作的任务，从烨没好气地翻着新生名单，对于自己早就想上前找乔遇但被林倾拦下这件事很是有意见。 “为什么不能夸？你是不是嫉妒林倾听不得她被夸？” “拜托，阿花，你不要这么以己度人好不好，我跟林倾这个关系我听别人夸她听得还少吗？” “不要叫我阿花！” 从烨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报复性地一连喊了十遍阿花才扬眉吐气，看着李华一脸吃瘪的样子，才用一种教训没见过世面的孙子的语气老气横秋地说道。 “你懂个锤子，林倾那是乐于助人吗，那叫情趣。” 第99章 新生报到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个学计算机的学妹在报到那天得到了特殊待遇，是对任何人都不冷不热的新晋学生会主席手把手带着她走完了流程，连去宿舍的路上也是一路陪同着的。 对自己已经成了他人口中热议的对象毫无所觉，乔遇和林倾并肩走在校园内，悄悄伸手握住了林倾的手，对方偷偷笑了，反握了回来。 “不是说让你晚点儿来吗。”林倾的声音柔柔的，想做出无奈的样子却掩不住她大好的心情，“我本来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工作的。” “因为我醒的挺早的，实在是坐不住了……” 乔遇投去抱歉的目光，语气忽的有些可惜：“我本来还想着来了能看到你工作时候的样子——真是遗憾。” “是吗，你如果不和那个学妹聊那么久的话应该是能看到的吧。” ……这话里明显就藏着刀。 就算林倾的语气多么的轻描淡写，乔遇依然敏锐地嗅出了一点危险的味道。 “不，我没有在和她聊天啊，只是她撞到我然后一直在向我道歉——” “之前可能是那样没错，但是后来人家不是还邀请你一起报到来着吗？” 林倾不为所动，晃了晃乔遇的手，笑的很斯文。 “我当时出来的那个时间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 差不多看出了林倾这副唬人的面孔下是在忍着笑逗她，乔遇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笑道。 “不会，因为我本来就想拒绝她，理由是我要去找我的女朋友。” “你能过来真是帮大忙了，我这可不是一下子解决了两件事？” “……” 这次换成是林倾陷入了沉默，不太服气地瞪了乔遇好几眼，最后还是哼地转过了头，耳根染上薄薄一片红。 “而且，就算是我运气好没被人撞到能顺利地径直走到报到处，我也是看不到你工作的样子的吧？” 乔遇说着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后用无辜的表情把手机递到林倾面前。 “你看，从烨说打从我转过弯来你就看见我了。”看到屏幕上是从烨毫无保密精神的通风报信和对她们两个丢下他这一行径的强烈谴责，林倾不由得皱起了脸，有种心思都被摆在了桌面上无处遁形的感觉。 “……这家伙的嘴巴漏风吗，下次一起吃饭的时候给他买个糯米饭帮他补补好了。” “别这样，要一起买点儿好吃的谢谢他才行吧。” 毕竟是他抗下了林倾的工作，乔遇才得以把本该忙碌的学生会主席拐出来。 但是……怎么说呢，该说不愧是学生会主席吗，林倾在学校里好像是个很有名的人。 她们一路慢慢走来，只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已经遇到了不下三波和林倾打招呼的人，林倾也一一招呼回去，对于人们投向乔遇的好奇目光不予置评，只是有意无意地握紧了乔遇的手。 而在另一种意义上，林倾本就很惹人注目。乔遇几乎能感受到路过的陌生人们也会或明目张胆或遮遮掩掩地把目光落到林倾身上，这让乔遇心中的情绪很复杂，又是觉得为她骄傲又是觉得别别扭扭的，不知不觉间就开始瞪某些像是把眼睛盯在林倾身上的人们了。 大约是她微微愠怒冷下脸的样子看起来还算有威慑力，如此几番后收到了些效果，乔遇正暗自得意地摸了摸鼻子，一抬眼就和含笑看过来的林倾四目相对。那目光中含着了然和促狭，一看就知道是把她刚才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乔遇有种暴露了孩子气一面的赧然，不太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看都不想让人家看啊。” 但林倾很快追击上来，声音轻快，语尾愉悦的上扬。 “……也不是……只是那些人看的太过火了。而且有的男生还牵着其他女生呢，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你，那样太失礼了。” “对谁失礼？” “被他牵着的女生，你，还有我。” 被乔遇一板一眼的回答逗笑了，林倾故作不解地张开了嘴，问道。 “为什么被看的是我，但是对你也会失礼呢？” 又来了，她的恋人最近真的很喜欢明知故问，乐此不疲。 这其中可能也有乔遇总是愿意配合她的小小爱好的缘故在。这次也不例外，乔遇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番，答非所问道。 “那么现在插播一道选择题。” “好突然呢。” “林倾现在想要成为乔遇的什么人呢？a：老师，b：学姐，c：女朋友。” 严肃认真地说完三个选项后煞有其事地像是握着空气话筒一样把手举到林倾眼前，看到她稍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很快恢复平静。 “……从顺序来说，该轮到第二个选项了吧。” 潜台词是“已经当过老师了”。乔遇看着林倾稍作躲闪的眼睛，捉不到她闪烁的目光。 “错了，这是道多选题。” “……你这个人……” 毫不犹豫的补充让林倾不禁失笑，她看着乔遇表面上平静的表情，还是在对方的眉梢眼角捉到了一点不安，在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就是在她昨天分别时还被乔遇抱到怀里黏黏腻腻地讨了个告别的吻的现状下，她都没有正面回应过乔遇关于她们关系的定论。 就算是被乔遇有意无意喊着女朋友之类的称呼也只是不接这个话茬——林倾自己都觉得这样子实在不太像话，这样的关系简直像是……成年人之间那种不走心的关系。 但她们两个明明都很走心。 是时候该抛去对确立这段感情的不安了吧。 林倾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你听我说，乔遇。” 前行的脚步听话的停了下来，乔遇牵着她往路边上靠了靠，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大概会是个很麻烦的恋人。” “我会小心眼，爱粘人，没有安全感，抓住了就不想放开。这之后只会把你束缚的越来越紧，也许有朝一日真的会连你和从烨聊天的时候都不放心也说不定。” 这本该是个不好笑的玩笑，林倾却完全笑不出来，声音是全然的认真。 “你的‘温和疗法’也许确实在起成效，但这一定会是个很长、很长的过程。” “在这途中我的麻烦程度会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件事你得好好听进去才行。” 她稍稍颤抖着，决然地抬起下巴。 “因为如果你轻率的答应，然后在将来和我成为一双怨偶的话，我——” “才不会有那种未来。” 未尽的话语被确信无疑的语气截断了，林倾被乔遇柔和的目光捉住，感到心中生出的那些钝钝的尖刺在逐渐被磨去。 “我知道现在这么说显得空泛，也知道在恋爱中谈永远是件很难让人相信的事。” “但是我现在还是要说。我深爱着你，并相信这份感情可以持续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就算在过去那年的数不清的日夜里都曾听过她在耳边对自己言爱，却一直没能习惯，每次听到的时候都会不争气地红了脸。 现在也是，林倾的脸发着烫，难以抵抗乔遇过分认真的语气。 “还有，不要那么妄自菲薄。” “如果你说的那些‘麻烦’只是对我一个人展现，并且我并不觉得那算是一种麻烦的话，那么你的定义就不准确，对吧？” “……什么啊，像在说哲学一样。” “对不起，我要是学了文科的话大概就能说得更好理解一点了。” 乔遇赧然地摸了摸后脑，看着声音闷闷的林倾，将她的两只手都包到手里。 “我只是想说……不要觉得那些是你的缺点，或者说是麻烦的特质。” “那都是爱的副产物，要算的话也该算在我头上，我本就该负责的。因为那是对我的爱，和我的行为催化导致产生的。” “所以你该放心的全部交给我。而我该说的是……谢谢你爱我。” 啊啊。 林倾难耐地闭了闭眼。 她该说些什么的，比如“我可还没说爱你呢，怎么就开始自说自话了”之类的，来顾全现在的场合打破这让她心跳如擂鼓的气氛。 但果然，她此刻完全没有想那样做的心情。 无论过去多少时间，她永远都会沦陷在乔遇的这份温柔里。 “……我知道了。”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抖着，终于抬起眼睛撞进眼前人那不灼人的温和爱意，下定决心要让它变得更滚烫。 “既然说了这种话，那就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林倾轻轻挣开乔遇的手，自己把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过于熟悉的姿势让乔遇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是无措和窘迫。 “等下、林倾……” “那道选择题，虽然之前当老师的时候是不能同时当你的女朋友的，但当学姐的时候可以。” 不想去听乔遇口中欲言又止的话，林倾的声音又轻又快，索性帮她把话说全了。 “这样的话那些人盯着我看确实对你也很失礼，明明我的女朋友就在旁边，他们却没有发现，真是让人烦躁，对吧？让人烦躁。” 后续那句“那么我们做些什么让他们发现吧”的话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乔遇心中乱成一团，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果不其然已经看到有人在往她们这边瞟了，不禁暗暗后悔，之前该拉着林倾去个没人的地方才对。 而这时，话语间藏着股急切的林倾突然停住了，她微张着唇，眼神慢慢变得柔软——掺着一点点委屈的嗔意。 “……我今天化了妆的。” “……” 乔遇想说她知道，从最初看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却没能在林倾眼睫轻颤漾起的动人心弦的涟漪中发出声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睛。 “我可不是……为了要给其他人看的。” 她的声音很轻，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离乔遇很近的地方，乔遇像是被最轻软的羽毛轻轻扫过心上一样，激起一阵麻痒。 “我今天怎么样呢？你不喜欢吗？” “……没那回事，我很喜欢。” “那么。” 得到了乔遇梦呓似的肯定回答，林倾似乎寻回了自信，再次抬起略显迷离的眼睛看向乔遇。 “不想尝尝吗？” “我听说，口红是甜的。” 是甜的吗？她之前参加宴会的时候也不是没涂过，记得她不小心舔到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味道。 脑中乱成一团，竟然还在认真去思考林倾那句明显是临时找来的拙劣借口，证明着乔遇早已招架不住这样认真又执拗的诱惑。 她已经没有余裕去顾及周围人的目光，眼神不受控地落到近在眼前的唇上。 ……看起来的确很甜。 在希腊神话里有一个叫做美杜莎的女妖，传闻人只要和她对上视线就会变成石头，是非常危险的生物。 乔遇却觉得自己现在和故事中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林倾的眼睛像是最纯粹的墨玉，此刻因她而蒙上了一层名为欲望的雾气。 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最巧舌如簧的辩手也会说不出话，最勇往直前的勇者也会忘记战斗的方法。 乔遇心甘情愿，也许从一开始就成为了她的俘虏。 她们都为彼此经历过不少磨难，和难以想象的某种掌控着世界的力量对抗过。在最艰难最如履薄冰的时间各自苟延残喘，为了没能说出口的道别，为了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重逢，为了心中那一丝不肯放手的妄念，踏过了那段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的路途。 而如今一切终于如她所愿，乔遇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这里，她的女孩在等着她吻下去。 第一次的时候是林倾占了先手，告白也好亲吻也好，乔遇总是落后她一步。 而现在她握住了主动权，作为她们第二段关系确认的开端，这当然是一件并不需要犹豫的事——唯一值得她停顿这么几秒钟的原因，只有这个过于开放的场合和周围人毫不遮掩的热切视线。 算了，她曾经向世界挑起一场战争，现在也不在乎再在区区一间学校里掀起一场波澜。 像是亲吻一朵玫瑰，乔遇吻了林倾。 至于后来被回过神来羞意上涌的林倾牵着在目瞪口呆的人群中匆匆逃走，并在转天时被从烨抓住津津有味地讲了半个小时她现在在学校里多么多么出名，又足不出户地结下了多少多少潜在仇家这些事。 乔遇表示很淡定——随他们去吧，只要不去找林倾的麻烦就行，希望那些人能明白他们从来都是没有希望的，并尽快习惯。 说起来，林倾的那支口红确实很甜。 她后来又尝了好几次，这当然是不能说出去的，嘘。 第100章 闷声干大事地在刚入学时就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乔遇的大学生活开始的并不那么平稳。 “……总觉得有不少人在往这边看。” 乔遇端着餐盘坐下，默默扫视了一圈，逮是没逮到什么人，但一低下头就感到有视线偷偷摸摸地看过来。 “是吗？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坐在对面的林倾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看起来对周围的视线已经完全习以为常了。 “也是，毕竟你是学生会主席嘛，从以前开始就很有名。” 强行说服了自己她们被盯着看的原因只是林倾本来就是个有名人，乔遇努力习惯着被注目的感觉，与林倾闲谈道。 “你知道在开学典礼上你上台讲话的时候新生这边有多骚动吗，我都听到后面的男生们的吸气声了。” 有个美貌过头的主席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在她发言的时候原本懒懒散散的新生们会提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台上，坏事是可能80%的人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她的发言上。 当时她和林倾的那件事还没能在缺少人脉的新生中传开，因此在同班人聊起林倾并纷纷表示对加入学生会有点动心时，乔遇选择保持沉默，简直像是在隐姓埋名扮猪吃老虎。 现在就不一样了，毕竟在军训回来之后都过了一周，大伙该听说的都听说的差不多，导致现在班上人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点儿敬仰，似乎是很普通地觉得她能刚进学校就追到据传一直单身铜墙铁壁的高岭之花好厉害——虽然事实的先后顺序上和传闻里的有差异就是了。 然后乔遇好像莫名其妙地在班上获得了很高的地位，隔三差五还会被私下找来咨询感情问题，但实际上她硬着头皮回复的依据基本上全都来自于她曾经的言情小说写作经历——毕竟她和林倾的这段感情从开始到发展都过于特殊，很难起到什么参考价值。 只能说……在大学里的各位也都对同性之间的恋情这么宽容真是太好了，感谢大弥衣，乔遇决定过段时间给这头的小弥衣买点儿吃的送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赶上好时候了呢。”林倾忍着笑落落大方地认了，又耸耸肩说道，“毕竟每个主席只能在大三的时候当一年而已，来年的新生可就看不到我上去发言了。” “啊，那确实是赶上好时候了。”乔遇认真地点点头，“……也就是说我当年醒来的时间正是时候？” “才不是呢。只能说那是最后期限吧。” 没过脑子的发言一出口就被林倾瞪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汤碗，说出的话却十分危险。 “再晚一点的话不仅听不到我的发言了，可能我已经被抓去相亲了也说不定，我看我妈好像是有这个意思。” “相——诶？？” 吓得乔遇手一抖把刚挖了一勺的炒饭都洒回了餐盘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倾。 “真的假的？林阿姨会让你去相亲？？” “嗯——谁知道呢。” 用平淡的语气说着爆炸性发言，林倾慢慢悠悠地喝着汤，状似毫不在意地转了个话题。 “说起来，现在到了学生会和社团招新的时候了，你有想过要不要加入哪个组织吗？我之前听从烨说他想邀请你去体育部——” “不不不这个先放一放，我现在对相亲那边比较感兴趣！” 别说聊其他话题了，乔遇这下子根本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难得强硬地把话题拧了回来。 “你现在可是还在上大学啊？才二十岁不是吗！” “冷静一点，所以我刚才说的是如果你再晚一点回来的话——顺便一提，二十周岁已经是可以领证的合法年纪了。” “并且从烨大概已经相过亲了，只是他自己可能没能意识到那是相亲罢了。” “……” 乔遇一时语塞，听到她这话后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某个晚上收到的来自从烨的一条消息。 从烨：哇我妈出来谈生意还怕我没饭吃把我带上了，结果生意对象竟然也把孩子带来了诶，有点搞笑，大家的孩子都没饭吃吗 从烨：事情变得不对劲了，我妈和那个阿姨竟然一起离席去洗手间了 从烨：乔遇你说这家餐厅的菜是不是不新鲜啊？ 当时的乔遇正被学习忙的焦头烂额，而从烨的消息向来发的又啰嗦又没有重点一个人就能聊三页，她记得她那时扫了一眼粗略看过后是这么回的。 乔遇：这事儿林阿姨知道吗？ 她那是在说什么啊！两个人都完全找错了重点不是吗！ 难怪那时候系统莫名其妙地在脑子里嘟囔了一句“诶？该关注那边吗？”……是说它既然发现了不对那就说清楚一点啊！不知道她那时候学习学的脑子不清醒吗！ “宿主真是不讲理……” 没空理会系统叫屈的声音，原来那次竟然是从烨在相亲吗……乔遇仿佛感到一阵晕眩，愁苦地扶住了头。 ……好像确实有听说过这种有钱人家的孩子会比较早结婚——或者订婚，但是这是不是也太着急了？说起来突然想起来当年高中的时候陆遥是不是就有说过他寒假要去相亲？诶？ 那林阿姨既然已经和从阿姨确立关系了，林倾就也要被算在是这个范围内了吗？ ……这情况不是很紧迫吗！ 虽然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也不会有什么实际上的危险，毕竟林倾一定会想办法拒绝……但她也绝对不想听到林倾被长辈们安排和什么人去相亲的消息！ 乔遇一下子慌了神，原本还打算对未来的规划踏踏实实从长计议的念头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当机立断地放下餐具撑着桌子向林倾那边探过身去。 “这个周末、林阿姨她们会在家吗？” “在啊。” 对她十分突兀的提问半分讶色也没有，林倾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乔遇微愣的眼神里喝掉最后一口汤，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弯起了眉眼，对她笑的如沐春风。 “——哪怕你说的是今天晚上也可以，只要是你想和她们说点什么的话，我会保证她们肯定都会在的。” * ……总有一种可能是被算计了的感觉。 乔遇偷偷把目光投向右手边的林倾，对方正贴着她的肩膀专注地看着电视，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向她歪了歪头，露出了探询的神色。 呜呼，看在她这么可爱的份上，被算计就算计了吧，都怪自己不聪明，不是她的问题。 乔遇很没骨气地别过了头，伸手抓过水杯咕咚咚喝了三口来缓解她因紧张而引起的口干舌燥。 前略，她现在正在从家晚饭后的客厅里，和从家四口人一起其乐融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好一副天伦之乐图。 真是再把乔爸乔妈喊来的话就可以算是两家人的正式会晤了——不不不，那个可能还太早了一点……早吗？ 在一桩事还没解决之前不要那么急着去想下一步！乔遇在心里恶狠狠地呵斥自己，努力在心里梳理着言辞，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她在饭前鼓起勇气向一起等饭吃的从总打听那个耿耿于怀的问题时得到的回答。 ‘相亲？让林倾去？’ 从总的惊恐和动摇比乔遇还要夸张，乔遇几乎能看到她的瞳孔在震动，手上拿着的书啪嗒一声掉在腿上。 ‘……不可能！我不会同意的！倾倾才多大！就算是林静想让她去相亲我也——林静也不会让她去的！’ 言辞举止之激烈让人很难想象这是那位平素严肃冷静的从总，立刻让乔遇意识到了这绝对是一件没被提起过的事，会意地噤了声。 ……这就很让人奇怪了，那林倾日前的那个认知是从哪儿来的呢。总不能是林妈自作主张瞒着从总要她去吧，这是图什么。 事到如今，乔遇渐渐意识到了今天大概是林倾布下的圈套，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以拜访为名的晚饭已经吃完了，现在就是谈话的最好时机！ 冲啊乔遇！现在不上什么时候上！ “……等一下，从烨，你先回自己房间玩一会儿行不行？” “哈？为什么？这个综艺才刚刚开始播诶？” “因为你在这里的话我会不好意思——” “你要在我家的客厅做什么啊还会不好意思！难道在大学的公共道路上和林倾这样那样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 “…………啊。” 好的，客厅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对从烨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从家代代相传的口无遮拦属性今天也在绝赞发作中，perfect。 乔遇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心中非常真诚地想着在事了之后一定要和从烨好好谈谈人生。 现在的事态不容她有半分迟疑，林倾已经在羞恼地掐她了——这个她等会儿也得奉还到从烨身上才行——乔遇闭了闭眼，硬着头皮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了身，转向表情复杂的两位长辈方向，一咬牙开了口。“……我现在正在和林倾谈恋爱！” “我会对她好的！绝对不会欺负她！所以、呃……” 声音因为紧张过头而变得有点尖细，预料外的事态把她的腹稿完全打乱了，乔遇只好一不做二不休自暴自弃地自由发挥，深深鞠了个躬低下头。 “请把她交给我吧！” * “好丢人。” “……我觉得没这回事哦？咳。” “你这不是在忍着笑吗！” 乔遇呜地一声把脸埋进掌心不想去看林倾含笑的眼神，觉得自己以后实在没脸再来从家了。 虽然是来见家长的但是只是说明一下关系而已吧！为什么脑子一抽就会说出那种求婚一样的话呢……！ 现在距她说出那番话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这一小时之间她被长辈们单独带到了房间里进行了深刻的审——询问，负责开口问的人主要是从总，她的表情实在是很复杂，乔遇战战兢兢地一题题答过去，活像是在面试。 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喜欢倾倾”说到“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孩子准备要几个”——什么破问题！她们俩可要不了孩子好不好！不得不说从总的思维真的很跳脱，看得出在她严肃的外表下心里其实也被乔遇这一出吓得不轻。 两个神志都很混乱的人艰难地做着问答，最后还是一直含笑抱臂看着乔遇的林妈看不下去制止了从总越来越奇怪的问题，指了指虚掩着的房门，悄声说道。 ‘……再说下去，门口的倾倾可就要站累了。’ 可谓是一击必杀，从总的表情立刻颓废了下去，最后仔细打量了乔遇一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还算凑合。’ 得到了“凑合”评价的乔遇几乎要感动落泪，但还是没能得到自由，从总很强硬地让林妈先出去安抚一下林倾，听到她再三保证很快放乔遇走后林妈只好叹着气出了门，走之前拍了拍乔遇的肩膀，不知道是表示认可还是鼓励。 不得不和从总独处一室的乔遇身体都僵硬了，但出乎她的意料，从总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她的柜子旁，开始面无表情地翻箱倒柜，翻了半天找出一堆看起来包装很精致的……药材？ ‘我记得你之前身体不好，要和倾倾在一起你可得好好养养，别让她为你的身体操心。’ 这时的从总还很有几分老母亲的样子，正当乔遇喉头一哽打算表示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林倾的时候，就见她眉头一凛，不自然地压低了声音。 ‘……还有，记得要节制。倾倾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 ‘……’ 是那个意思吧？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就算从总说的那么隐晦也没有用！不要突然说起这种事啊！多么无用的担心！她和林倾现在只到接吻那一步而已！清白的不行不行的！不要听从烨说的什么这样那样啊根本就没有那样！只是亲了一下而已！而已！ 虽然很想这样说，但总觉得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乔遇只好顶着一张红到爆炸的脸默默点了点头。 最后她终于得以解放，被早在客厅等的坐立不安了的林倾牵着来到了院子里。 “从结果上来看不是很好嘛。” “……是挺好的。” 林倾轻声笑着摸了摸乔遇的头，乔遇郁闷地从手掌间探出脸来。 “你之前说林阿姨有要给你相亲的想法……那个是逗我的吗？” “嗯……也不算全是吧。” “诶？” 之后不管乔遇怎么追问林倾都只是笑而不语，回想起母亲之前的话，悄悄红了脸。 ‘不然你和乔遇就干脆吃个相亲宴把这事敲下来怎么样？’年长的女人言笑晏晏，刻意逗着自己羞意上涌的女儿，‘反正妈妈已经同意了。而且听你的意思她家里也已经差不多了吧？’ 频繁的家教和出门前的精心打扮都瞒不过母亲的眼睛，林倾早早就在林妈面前漏了馅，时常会被为老不尊的打趣，林倾干脆以这话为由推了乔遇一把——她这可不能算是骗人，就算是打算让她去相亲的对象是乔遇，那也算是有让她相亲的想法对不对？ “好啦，反正我现在不会去相亲了。不高兴吗？” “呜……高兴。” 乔遇老实地安静了下来，眼睛亮晶晶的。 “终于。”林倾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柔和的让自己都吃惊，“……终于往前迈了一步。” “下次是不是该我去你家拜访了？虽然叔叔阿姨应该已经都知道了。” 她说着笑起来，心中不知足地想着这件事完成之后的下一步，就该轮到她的愿望清单了吧。 爱意又难耐地翻涌起来，被恋人惯坏了的林倾不想忍耐，伸出双臂想去环住乔遇的脖颈，却被乔遇抢先一步捉住了手腕。 林倾不满地望过去，对上了乔遇稍显犹豫的眼神，她深吸了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说道。 “你想去我家的话随时都可以……咳，我有另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不知道是什么事要赶在这种时候说，林倾鼓了鼓脸，歪了歪头示意她不解风情的恋人继续说下去。 “……就是，这件事我之前和我爸妈也商量过了，他们也挺支持我的，还提前把我的……房子给我了。” “……房子？” 林倾愣愣地重复了一遍，看到乔遇点点头，松开她的手伸进衣服口袋中摸索了一阵，里面发出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然后她取出来，毫无征兆地把那串东西举到林倾面前。 “要和我一起住吗？” 林倾看到乔遇稍有些紧张地抿紧了唇，手上有点抖，钥匙轻轻摇晃着，碰撞的声音美妙似风铃。 第101章 这件事倒不是乔遇在来从家之前临时起意，而该说是“蓄谋已久”。 早在她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她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她记得林倾的愿望清单里有“大学时一起租房子住”这一条。虽然现在她们考的是同城的大学，也都离家很近，看起来是没什么出去租房子的必要，但林倾想要的也并不只是“租房子”这个行为而已。 乔遇也一样，她隐隐地在渴求一个能被林倾和自己统一称为家的地方。 所以她在把录取结果告知父母时就聊起了这件事，那时家里弥漫着一股开心的气氛，乔爸还很自不量力地开了瓶香槟，让乔遇总有种趁着他们高兴的时候提出不合理要求的投机感。果不其然，在她提出大学期间能不能出去住的时候，乔爸乔妈的面色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怎、怎么了？家里住的不舒服吗？’ 也是啦，想也知道会是这个反应。本来还想着能不能不揭出林倾的存在——这真的是件有点让人害羞的事，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瞒着他们的必要。 ‘我想和林倾一起住。’ 在父母面前聊感情话题的陌生羞耻感让乔遇涨红了脸，不自然地别过了头。 ‘会隔三差五回来住的……可以吗？’ 语气难得怯生生的，好半天都没得到回应，乔遇偷偷抬眼看去，看到双亲正满脸的震惊不可思议之类的感情混成一团，看起来陷入了混乱。 ‘……遇遇。’是乔爸先开了口，他喝的那几口香槟似乎已经开始上头了，脖子都红了起来，‘爸爸觉得……这对你们来说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 乔遇不解地眨了眨眼，心说她要是没被流放出去的话那这话题早两年她就提出来了，思考了一会儿后决定用最简单的正论击破。 ‘没有吧，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 ‘……’ 乔爸一时哑口无言，和乔妈对视一眼，二人挤眉弄眼了一阵，最后达成了共识。 “既然这样的话……给。” 态度十分干脆地选择了支持乔遇的选择，乔爸在柜子抽屉里翻了翻，郑重地把一串钥匙交到她手里。‘也别出去租了，家里有房子。’ ‘你高三的时候就装修好了，是给你们准备的……’他忽然卡了壳，仔细斟酌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婚房。’ ‘……’ 怎么说呢，她家里对她和林倾的支持度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更高。 这之后乔遇还被乔妈隐晦地提点了几句说就算一起住了也不要影响学习，她那时还满不在乎地嗯嗯应着，心里想着和林倾这种学霸一起住她的学习成绩不是只会越来越好吗，直到在从家被从总不太隐晦地说了那几句话后，乔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乔妈指的可能是什么事。 ……说真的，这帮家长一个两个都不太正经。还是说怎么，她和林倾看起来就那么不清白吗？ 她回想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说的那句‘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在他们耳朵里也可能饱含着深意，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开学前那段时间林倾一直还对她们的关系持着不太干脆的态度，导致乔遇也没什么胆子直接给钥匙。好不容易开学那天确认了关系，过不了多久她就去军训了，这串钥匙天天在她兜里咣当响彰显著存在感，让乔遇觉得它热的发烫。 在已经得到林倾家长认可的现在，也是这串钥匙该出场的时候了。 该说是“趁热打铁”吗，可怜从总还没能从“倾倾真的被乔家的女儿拐走了”这件事中回过神来，没被早就知道了的林妈笑话多久又被林倾带着乔遇风风火火闯到二人跟前来，开口就是要和乔遇出去住，吓得她脸上风云变幻，糊里糊涂地跟着林妈点了头。 看着那两人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从总看的两眼发直，口中嘟囔着。 “她们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不快啦，她们也认识好几年了。” 林静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对女儿的决断持完全支持态度，而从昭则是在奇怪的方向委屈起来。 “那我们俩都认识多少年了？还不是到现在才确立的关系。” 听着她小孩子似的抱怨，林静不禁失笑，又听到她恨恨地补充了一句。 “我们当年要是跟她们似的有这种开明的父母，肯定也早在一起了。” “总觉得你是在拐着弯儿地夸自己……好了好了。” 林静好笑地叹了口气，把手叠放到从昭的手上。 “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啊，还是说，从总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怎么可能！” 看到拼命否定着的恋人已经把刚才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林静忍住笑，故意板着脸听她笨嘴拙舌地说着解释的话，心中轻轻一叹。 她们当年的确不太顺利。 也正因为如此，如果林倾也主动选择了这条路的话，那她无论如何都希望她的女儿走的路能更加平坦，可以比她更早的得到幸福。 * 没能忍着等到下一个周末——不如说拦着林倾不让她在晚上十点多离开从家后直接去房子那边就已经很辛苦了。在周一的下午，乔遇没有课，带着早就又是雀跃又是不安的林倾来到了她们的新住所。 “别着急，房子又不会跑。” 就连在楼底下等电梯的时间林倾都显得格外躁动，乔遇无奈地笑着牵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可是我就是会着急。” 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急躁过头有点不好意思，但林倾似乎很难控制住这种心情，稍稍向乔遇依偎过去，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怎么这么冷静啊。” 而且还反过来说乔遇太不着急，乔遇好笑地叹了口气，捉住她的手放到——放到颈动脉上，歪过头示意她摸一摸。 “……跳的好快。” 林倾微愣着说道，看到乔遇对她点了点头。 “这可不能叫淡定，只是我比较会装。” 故作严肃的语气把林倾逗笑了，她放在乔遇脖颈上的手无意识地向上摸去，轻轻摩挲着乔遇的侧颈，让乔遇僵直了身体。 还好，在气氛变得暧昧到不能收拾的地步前，电梯到了。 电梯开门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齐齐一震后分了开来，保持着距离进了电梯，一前一后站的笔直。 万幸她父母选的这套房子在一个新小区里，入住的人还没有那么多，如果刚才她们的举动被其他人看到了，那就真的很尴尬。 乔遇默默移开不知何时落在林倾身上的视线，在心中反省着她们最近可能过于肆无忌惮了。 在她们确立关系后，主要是林倾那边，正如她当日所说，像是取掉了什么限制器一样变得更加大胆。而乔遇对她向来是来者不拒的，这就直接导致了她们之中没有人负责踩刹车，单独相处的大半时间都是紧紧贴在一起度过的，简直像是走钢丝一样勉强游走在健全的关系范围内。 这么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隐隐意识到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过火的那一天就不会太远了——但这是不是太快了？离她们重新确立关系才过去多长时间？ 乔遇心中勉强取回了一些理智，觉得只要对视五秒钟就能擦出暧昧之火的现状可能需要一点点控制。 又不是高中生了！大学生谈恋爱应该更加的……更加的成熟！ 这话苍白的如同纸上谈兵，但乔遇还是决定稍加克制。 于是她规规矩矩地垂着双手跟在林倾身后走出了电梯，并和林倾一起来到了门前。 “你以前有来看过吗？” 在她掏钥匙的间隙，林倾挽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没有，我只从我爸爸那看过照片，实际来看这还是第一次。” 乔遇身体僵了僵，但这种程度的亲密应该是safe的吧，很普通嘛，于是又放松下来，回答着取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因为想和你一起来看嘛。” “……” 林倾稍屏住了呼吸，眼神在乔遇身上停留了几秒，才如梦初醒地往房内看去。 房内的装修风格和乔遇家类似，是浅色系的现代简约风，房子不大，一百平米左右的两居室，处处都很干净，应该是定期会有人负责打扫。 必要的家具都一应俱全，只是还没有添置什么生活用品，而显得有些空荡。 林倾发出声惊叹的叹息，在各个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跑，看的越久，心中那股情感就越是满涨，甚至泛起一种酸涩。 “比我想象之中的配备还要更齐全……简直可以说能拎包入住了吧？” 冰箱里甚至还有饮料，乔遇不禁为父母的周到咋舌，决心回去得再好好感谢他们一次才行。 她取出两罐饮料，递给正在卧室兜圈的林倾一罐，倚在门边笑问道。 “卧室就你先选吧，你喜欢哪间？” “……先选？” 明明应该是很正常的问题，林倾却像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一样看着乔遇，让乔遇一下子迷茫起来。 “……是啊？你选你比较喜欢的那间，然后我就选剩下那间……” 乔遇愣愣地说着，在林倾越发严肃的表情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默默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脑中飞速运转着她是哪句话又惹林倾不开心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苦思冥想，林倾用一种很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把饮料放到一旁的桌上，砰的一声让乔遇缩了缩脖子。 “乔遇。” 林倾喊着她的名字，一步步向她逼近过来，直至几乎撞进她怀里才停下脚步。 “……你是说，我们要一人一间卧室吗？” “……” 诶？不是吗？这个想法是很不应该的想法吗？ 伴随着系统长长的叹气声，乔遇的脑子像是生了锈一样嘎吱嘎吱艰难地转着，但怎么想都觉得既然是两居室那一人一间不是比较合理的想法吗——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已经理解了林倾的意思。 她可真希望她不能理解。 乔遇感到自己从脖子到脸一路热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不、你看、睡一间的话柜子里衣服什么的容易放不下——” “那就放到另一间去。” “……还有，床可能没那么大睡起来会不舒服——” “两间卧室的床都是一米八的。” “等一下林倾，等一下。”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他借口了，乔遇只好选择直说，“我觉得这有点……太快了。” “为什么？” 被理所当然地反问了，林倾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不能理解。 “之前也不是没有睡在一起吧。” ……嗯？是指那样普通的一起睡吗？ 但、但是之前一起睡的时候可都是在确认关系前！在没谈恋爱之前一起睡就已经够让她心浮气躁的了，现在如果一起睡那还得了！ ……但这话她又不能往外说，因为林倾的眼睛真的是那种很清澈的不解，仿佛很单纯地在疑惑为什么不能像之前那样睡在一起，在场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被这种下流的想法所困扰，呜呼，她心好脏。 乔遇十分沮丧，思考着不然就努努力控制自己满足林倾的愿望——但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她在一起睡的前提下能和林倾相安无事地做一周正人君子的未来。 她可不是柳下惠。 虽然眼下还能提起理智，但乔遇对自己的自制力非常了解，简单来说就是遇林倾会溶解，关键时候绝不能倚仗它。 之前还在想着对现状要控制，哪知道林倾已经在考虑推进现状了，并且天真无邪地没有考虑到这其中潜在的危险性……！ 乔遇不禁愁苦起来，口中仍说着例如“独立空间”和“房间的有效利用”等和风花雪月完全沾不上关系的理由，林倾很快听不下去了，稍蹙着眉打断了她。 “那这样吧，我们搬进来的时候东西先各放各的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到时候再说。” 根本就是缓兵之计，这不是什么都没解决吗。 但是至少东西能各放各的房间的话……大概很快就会熟悉环境然后定下来……吧？ 抱着这样的希望，乔遇默默点了点头，听到林倾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很轻快。 “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搬？” “……明天？” 乔遇目瞪口呆，看到林倾点点头，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 “因为回去之后还要收拾东西，你想今天搬进来的话可能会来不及……但努努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明天、明天很好。” 乔遇忙制止了她后续的话，囫囵把这件事敲定下来，擦擦脑门上的虚汗，打开手中的饮料喝了一口，用冰凉的液体缓解心中的燥热。 “我也要喝。” “……你的不是放在桌子上呢吗……” 尽管这么嘟囔着，但乔遇还是乖乖地把饮料递给了林倾，自己迷茫地摸着后脑走到桌边，拿起属于林倾的那罐饮料，思考着应该给林倾打开还是应该放回冰箱去。 林倾小口喝着饮料，漫不经心地看着乔遇的身影。 她看了半晌，低下头去，齿间轻轻咬住了罐口。 第102章 搬家的过程比预想中要快，毕竟在两边都是同城的情况下，她们实在不需要一次性把所有东西都搬过来，于是都只各自挑挑拣拣收拾了些生活必要的用品和衣服，每人拖着个行李箱就轻轻松松地回到了家，甚至都不用找人帮忙。 而到家后，林倾比起昨天来安分了不少，不用乔遇提醒就自觉地挑好了房间，老老实实地收拾起来。乔遇从昨天开始胸口一直提着的那块石头稍稍落了下来，进了另一间卧室归置起自己的东西。 这个过程可比搬家花费的时间还要多，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变得昏黄，乔遇暗自感叹大学生就是这点好工作日也能当假期，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林倾的卧室门口，倚在门上有礼地敲敲门。 “晚饭怎么办？要叫外卖吗？” “嗯……”林倾已经把房间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带来的东西本来也不多，现在看起来屋内还是很简洁的样子，她皱着眉想了想，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是想说要一起去超市买点儿食材回来做的，但是那样的话肯定会搞到很晚。” “那就下次吧。”虽然乔遇其实还不太饿，但她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反正我们以后多得是机会。” 她这句话显然讨到了林倾的欢心，林倾的面上显出带着欣喜的微笑，柔声应道。 “嗯，下次吧，我想和你一起做饭。” “今天……就先点外卖吧。”她说着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微妙的在听不清边缘的音量说道，“……毕竟今晚的时间很宝贵。” 乔遇没听太清楚，只听到了最后的“宝贵”那两个字，自己自动在脑中补全成“吃饭的时间很宝贵”，于是急急忙忙地拿出手机点餐，生怕饿着林倾。 两个人并肩亲亲热热地把外卖点好了，在等待晚饭的时间里又一起把客厅等公共区域收拾布置了一番。 ……怎么说呢，一旦开始共同作业，就很有那种感觉。 乔遇看着正蹲在电视机前摆弄着遥控器的林倾，心中突突地跳着，止不住地翻涌上让她绷不住嘴角的感情。 整件事从她提出到现在接近实施完毕用时太短，乔遇还不能很自然地在心中想起“同居”这个词，总会因为觉得有种莫名其妙让人脸红心跳的感觉而拐弯抹角地换个说法。 她和林倾要住在一起了。这是她们共同的家。 原本昨天还觉得空荡的房子在迅速地蜕变，只是因看到林倾的存在就感到空气都生动起来，让乔遇感到温馨又平和。 总之就是很有那种新婚的感觉！ 真的很难完全制止住脑中暴走的想象，乔遇默默揉着眉心，在忍不住想到的“新婚”这个词上又衍生出更多的浮想联翩——都是些邪念，不提也罢。 最可恨的是，她决心洗涤一下心灵而跟系统商量道给她念两段经，结果系统应得很痛快，然后二话不说开始放婚礼进行曲，它真的是个很听不进别人说话的家伙。 好在外卖来的挺快，乔遇在奇妙的心情中和林倾在餐桌上一起吃了她们在新家的第一顿饭，饭后就一起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窗外一点点由昏黄变为深紫，最后沉入夜色。 和林倾在这里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新奇，就连一直在看的天色变化都会让乔遇生出感慨，电视机喧闹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里面时不时会加入林倾的轻笑声。她的恋人正小小一只偎在她的肩头，大概是喷了些香水，有清雅的香气若隐若现地骚着乔遇的鼻尖。 不太妙。 乔遇想。 过于温馨的生活气息，和毫无防备的恋人，会让人生出一种……做什么都可以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乔遇已经绷紧了被林倾靠着的那半边身体，在这时才猛地意识到一件顶顶重要的事。 ——在这里的话，谁也不会来打扰她们。 很难说清乔遇在想到这个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万幸林倾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异状，在电视节目切入广告的时候坐直起来伸了个懒腰。 “我想去洗澡了。” “啊、啊，那你去吧。” 乔遇在慌乱中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于是林倾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那间是主卧，有独立卫浴——不多时就传来了关上门的声音，然后是隐隐约约的水声混在浮夸的广告声中响起，声音并不大，只是若有似无地彰显著存在感。 当乔遇意识到的时候，她正在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着那水声。 她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心乱如麻地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两格，却还是觉得那水声像是猫爪一样一点点挠着心，坏心眼地把曾经和林倾一起泡温泉的那段记忆拣了出来，像慢镜头一样一帧帧地重放着。 乔遇不知道林倾是不是故意没有关上卧室的门，但她知道她绝不能再这么听下去了，对精神健康实在是很不好。 于是她无措地在客厅兜了两圈，最终决定自己也去洗个澡，乔遇手忙脚乱地带着衣物冲进了客厅的洗手间，故意没有把水开的太热，保持着温温的水温来让她过热的脑袋清醒清醒，想着要好好洗干净这满脑子的杂念才行。 乔遇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基本上每天都要洗澡，而她的动作又很利索，没花多长时间就一身清爽地回到了客厅。 林倾还没出来，她手法杂乱地拿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用布料摩擦的声音遮去可能传来的声响。 用洗澡来浇醒自己不能说没有效果，但也真的很有限，毕竟她自己的根本上就道心不稳，借助外界的力量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乔遇正暗恨着自己的邪念，用力擦着头发的手就忽然被人从后面按住了。 她下意识仰起头，手上的毛巾被人轻轻巧巧地接了过去，在轻柔地擦头发的同时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么用力做什么，头发都要掉了。” 属于林倾的声音温柔地飘过来，像是枕头一样砸在乔遇的心上。 她忍不住发出了撒娇似的满意哼声，不安分地伸手去捉那鱼一样灵活的手指，被轻松躲过，轻斥了几句别捣乱后才老实下来。 不多时，头发被粗略擦干，林倾顽皮地把毛巾往她头上一盖，乔遇在伸手去接的时候擦过了她的手指，心中猛地一跳。 好冰。 乔遇忙把毛巾扯了下来，眼睛一下子在从沙发背后走了过来的林倾身上生了根。 “怎么了？刚才冰到你了吗？也是。” 林倾自顾自地说着话，淡然的语气中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生理上的，或是心理上的。 “今天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而且我刚才没有把水温开的很热，因为总觉得已经足够热了。” 口中说着前后矛盾的话，她一步步向乔遇走过去，看到对方正不错眼地看着自己，口中只能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类似“会感冒的”之类的音节，稍动了动，像是想回屋去拿毯子，被林倾眼疾手快按在了沙发上。 “不会的，又不是……没穿衣服。” 要说穿没穿的话那的确是穿了没错……但是林倾身上这种过于轻薄的睡裙绝对没有保温效果，乔遇可以肯定。 她不是没见过林倾穿睡衣的样子，故而更加确定这绝不是林倾正常会选择的睡衣。 松垮到仿佛随时会自己掉下去的肩带，轻薄的纱一样的材质，刚才还在给她擦头发的人自己的头发根本也没擦干，一滴滴往下滴着水，沾湿了本就遮不住什么的睡衣。 最要命的是，她正被这样的林倾按住了肩膀，那领口随着林倾的俯身毫无防备地落下去，她的视线下意识跟着扫过去，视线闯入一片雪白的同时像烫到了一般飞快地别过头。 ……理所当然，洗过澡之后，理应是不穿的。 乍泄的春光让乔遇陷入了完全的混乱，她脑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各执一词，有的在说林倾现在肯定很冷该赶紧给她拿点儿衣服来，有的在说人家穿这个是为了谁你心里没点儿数吗能不能少干点儿不解风情的事，还有的在说算了算了，不如我们折中一下怎么样？ 折中？这怎么个折中法？ 乔遇莫名其妙生起自己的气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林倾轻轻的吸气声吸引了注意力。 想着不管要怎么做都绝不能把林倾放着不管，乔遇小心地控制着视线不要飘到奇怪的地方去，一点点挪到林倾脸上。 只一眼乔遇就后悔了。 她的恋人拥有一张能轻易让人沦陷的脸，湿淋淋的发丝像是濡湿的鸦羽，从她耳际垂下，平素温和清秀的容颜因这份湿气而显出一种朦胧的氛围，合着那双交织着沉沦的墨色眼瞳，是难得具有攻击性的美貌。 有水珠从她发梢落下，砸到乔遇的手上，很凉。 “……确实稍微有点冷。” 她轻轻开口了，开合的唇间让乔遇有种她会呼出寒气的错觉，心中的怜惜和心疼都随着这句话高涨起来，正忍不住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林倾轻轻贴上来的唇把话封在了口中。 她的嘴唇也很凉，同时也很柔软，像是在确认乔遇嘴唇的形状一样，慢慢地厮磨着。 乔遇吻过她很多次。 从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一样，能让人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 乔遇渐渐在这个吻中迷失，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空闲着的手缓缓摸上恋人的腰际，她的掌心热的发烫，听到恋人轻哼了一声，然后顺从地偎进她的怀里，轻轻地笑了。 “你好像很暖和的样子。” 她亲密无间地贴在乔遇的耳边，混着气声的声音像是蛊惑一样轻柔地传过来。 “……让我暖起来吧，乔遇。” 这简直像是神明的呓语。 没有人能拒绝她。 乔遇拥紧了她，勉强驱动着理智带她来到卧室，林倾安静又顺从，被放到床上后轻叹了口气，害羞地笑了。 “这好像比想象中……还要让人害羞。” “你有想象过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乔遇反而不可思议地冷静下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哑了下去，轻佻地问道。 “……有。” 林倾手上稍握紧了睡裙的边缘，语气羞涩又坦率，仅仅一个字就让乔遇觉得喉咙干涩起来。 “……林倾。”她艰难地开了口，觉得现在自己还能调动理智简直像是个奇迹，“我也一样想象过这一天——但我也仅限于想象过而已。” “我没有什么经验……可能会弄痛你也说不定。” 脑袋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乔遇不知道自己在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却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下去。 “……但我到那时可能会很难停下来，所以……难受的话，就很用力地咬我。” “……” 林倾稍稍瞪大了双眼，随即坦率地笑起来，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会说，要我重新考虑考虑呢。” “才不会。”乔遇喉头滚了滚，在暧昧不明的空气中向恋人欺身过去，“到现在还不明白你的心意的话，那我未免也太傻了。” 一直傻乎乎的人也聪明了一次。 迎上乔遇的唇舌时，林倾这么想着。 她曾经的愿望清单上写着，想要这件事发生在她十八岁的那个生日。 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她不得不自己度过那一天，然后她意识到了。 不要去选什么特殊日子，想要做的事就尽快去做，早一天握到手里都好，那一天自然会成为她的“特殊”。 她甚至都等不到乔遇的生日，就想要把自己的全部都送给乔遇。 乔遇的动作很生涩，但这样就好，如果这个人很熟练的话她才要生气。 这样紧张地蹙着眉的，眼神柔和又狂热的，动作小心又贪婪的乔遇，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乔遇很温柔，林倾没有想象中那样撕裂般的疼痛感，只是最初时有一点不适，很快就被陌生的异样感觉抹去。 但她还是在最后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惹得她的恋人慌了神，一遍遍吻着她染上嫣红的眼尾，慌里慌张地问她是不是疼了。 林倾流着泪笑了，对乔遇说不是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第103章 林倾她很白。 这一点乔遇一直都知道，但直到现在，她才真真正正的重新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们没有在黑暗中摸索，而是留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为林倾蒙上一层朦胧的柔光，若即若离地围绕着她，衬得她白瓷似的皮肤显出些蜜意。 皮肤因暴露在空气中而微凉，温润又细腻，在乔遇触上去的时候激起小小的颤抖。 林倾像是个用新雪堆出来的人一样。 在看到被雪覆盖的地方时，人总是有种难言的冲动，也就是会想要在雪地上留下痕迹。 这大概是一种劣根性，乔遇想。 乔遇手上稍稍加重了力气，如愿以偿地听到一声轻喘。 触碰到的所有地方都很柔软，甚至让乔遇疑惑起来，明明她和林倾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她却感觉两人的……手感，天差地别呢？原来别的女孩子们都是这样的吗？ 这个猜想只有机会在林倾一个人身上验证，乔遇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看。 在林倾渐渐在她怀里化成一滩水的时候，乔遇轻吻着她的头发低声哄着她，用近乎痴迷的眼神将这样的林倾尽收眼底。 暖起来了。 做的不差，乔遇成功让她的恋人热了起来，她听到林倾在耳边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是滚烫的情意，可能那时的林倾已经没有什么余裕去想个中的含义，只是为了更贴近恋人而轻声喊着，一时听不到乔遇的回应就急的要带上哭腔。 乔遇从来不想看到林倾哭，就算是这种时候也一样，于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应着她，用上一切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想尽可能地拭去恋人此刻毫无保留暴露出的不安和脆弱。 但在最后的时候她还是看到林倾落下了泪，对方有些虚弱地对她笑着说是因为太喜欢她了，乔遇吻去她的泪水，带着满涨于胸口的爱意拥紧了她。 这次的眼泪是甜的。 她们一起沉沉睡去，是无梦的香甜睡眠。 * 醒来的时候恋人就在枕侧。 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话之一，乔遇在睁开眼的时候懂得了这个知识。 前一晚的事情发生的很快，她们两个谁都没能为转天的事做考虑。虽然还没去看现在的时间，但从窗帘外透进的阳光来看，乔遇一定是赶不上她早上的那两节课了。 来不及为她现在也有会睡过头的一天而感慨，乔遇就很快被躺在身侧的林倾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林倾还没有醒——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昨天该是更消耗体力的那一个，事后的清理工作也都交给了乔遇代劳。 说真的，这种时候有两间卧室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不用连夜收拾床铺，只要换个房间就可以在干爽的床榻上安然入睡。 ……虽然和她一开始设想的不太一样，但两居室还是发挥了相当的作用，让乔遇不知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 只是回想着昨晚的事就感觉热了起来，乔遇又怕扰了林倾而不敢动，只好悄悄掀开一点点被子从里面伸出手来散热，结果在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有很不妙的景象在她眼前一闪而过，让乔遇止不住地红了脸。 “哇哦，宿主真是禽兽。” “？！大早上的不要突然出声！很吓人的啊！” 从昨晚一直销声匿迹到现在的系统冷不丁说了话，吓得乔遇浑身一抖差点叫出声，好在被她咬紧牙关忍住了，当即就在脑中怒斥起系统。 “不，我只是感应到了宿主醒了，所以想好心来通知宿主一下而已——现在已经九点三十七分了，可喜可贺，宿主现在出门的话可能还能赶上上午的三四节课也说不定，但是看来宿主是出不了门的样子。” “我三四节本来就没课。”乔遇恨恨地说道，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地问道，“……你之前在干什么？” “宿主别担心。” 通情达理的系统立刻领会到了乔遇话中的意思是什么，用一种遗憾但很凛然的语气回道。 “我昨天在林倾给宿主擦头发的时候就自觉休眠了，利用这段放假时间去看了一点——咳，影片。” “……” 短短一句话可吐槽的地方就有两处。一是为什么它在那种时候就能意识到后面会发生些它不能看的事，二是系统这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到底是去看了什么影片——不，乔遇觉得第二个问题她也不是那么想知道答案。 “哎呀——本来我还在担心宿主和林倾会不会不顺利，现在看来宿主还是很勇的嘛！林倾的脖子上——” “别说啊！” 乔遇一个没忍住在床上弹了一下，带着床都震了震，睡梦中的林倾稍蹙起眉，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发出声轻哼，本能地寻求着温暖而向乔遇身前凑了凑。 她的动作带着被子落下去一截，于是很清楚的露出了她的脖颈。 白嫩的皮肤上很明显……有一些暧昧的痕迹，非常扎眼。 “真是禽兽啊。我很为宿主高兴。” “……我先确认一下，你不会是把禽兽当成一个好词在用吧？” “是啊，禽兽难道不比软脚虾听起来好听吗。” “你的词典里对我的描述只有这两个词可以选吗？” 乔遇磨着后槽牙，觉得一大早上就和脑子里的傻子人工智能吵架真的是件很超自然的事，多余地消耗了热量，甚至让她都饿了起来。 她再次把躲闪的目光落到林倾身上那些痕迹上，强忍住想要捂住脸哀嚎的冲动。 不是说笑，真的很过分，今天林倾不穿高领的话是别想出门了。 昨天晚上她可没觉得自己做的这么过火啊……明明心里一直在念着要更温柔一点更温柔一点，难道这就是她温柔之后的成果吗，并且在她的记忆里被睡衣掩盖住的地方才是更厉害的重灾区。 乔遇现在是没有勇气去确认一下自己做的好事，早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满腔爱意很快掺进了一些愧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真是会让人陷入自我厌恶。 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就想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乔遇下定了决心，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她的动作很小心，林倾只在她站起身时有所反应，皱了皱眉，但依然睡得很香。 要从林倾身边离开是件很需要意志力的事，乔遇在床边看了她很久，才狠下心肠转身离开房间，在洗漱后来到了她们崭新的厨房。 本来她是打算下个厨做个早饭来讨林倾欢心的，但她直到打开冰箱时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们根本没有食材。这个家新过头了。 没办法，乔遇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只好换了衣服准备下楼跑一趟便利店，争取能赶在林倾睡醒之前回来。 在等电梯的间隙里乔遇看了看手机，发现收到了不少来自从烨的信息，时间从昨晚开始。 从烨：我说啊，林倾昨天和今天都在翘课诶，你知道这回事吗 ……说实话还真的不知道。原来学生会主席林倾同学前两天是在大大方方地翘课腾出时间来看房子和搬家的吗，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从烨：今天晚上的课可是点名了啊，我姑且是捏着嗓子替她答了个到，不知道有没有蒙混过去 从烨：这个老师很严格的，让他发现林倾没来我看林倾的绩点就要往下掉个0.1 从烨：你要是和她在一起的话就跟她说一声，我真的是尽力了 真是感人的友情，乔遇默默看了看发信时间：晚上十点十三分。 ……对不住了从烨，那个时候是真的在忙，朋友不是故意不回你的。 乔遇这么想着发去了道谢的回复，至于没有及时回复的理由则很果断地说谎是去睡觉了。 骗过单纯的从烨后，乔遇来到了便利店。她想着这个点儿了也别做什么早餐了，干脆买点儿能直接当午饭吃的东西回去，她又是真的饿了，看到什么都想吃，于是各式各样的食物和零食买了两大袋子，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吭哧吭哧往回跑。 这家便利店就开在小区里，离家里大概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乔遇惦记着还没醒的林倾，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就算算上她在便利店挑选东西的时间，乔遇也只出去了十五分钟左右。 但当她回到家门前，窸窸窣窣地掏钥匙准备开门时，紧闭的房门却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是面色惊惶的林倾开了门，她定定地看了乔遇几秒钟，伸手用力将乔遇拽进了屋，然后带上了门。 她关门的力气不轻，楼道里先是回荡着关门的动静，随后是什么东西贴到门上的闷响。 “……你去哪里了？” 林倾还穿着睡衣，声音努力保持着冷静，却依然在清晰可闻的颤抖着。 她周身的气氛凝重的吓人，眼底深邃无光，乔遇被她抵在门上，大脑到现在才开始慢慢理解现状。 本来还以为这个久没出现过的症状已经在缓解了，但现在这个状况……和曾经那次很像。 “抱歉，我去了便利店，想去买点儿吃的……”乔遇放柔了声音，视线示意地看向因刚才的动作而落到地上的两个购物袋，里面的商品已经散乱着掉了出来。 “我该给你留个消息的，对不起。” “……” 林倾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但气氛在一点点地柔和下去。 “……刚才醒来的时候你不在我旁边。” “嗯，是我考虑不周。” “找遍了房子你也不在。” “抱歉，我更早一点回来就好了。” “昨天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之后今天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差劲。” 林倾湿润的黑色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乔遇，身体前倾，脱力般地靠进她的怀里，声音很轻。 “……早上好，欢迎回来，对不起我反应这么大。” 乔遇的心里倏忽化成一滩水，被林倾语气里的歉意激起阵阵心疼，摇了摇头抱紧她。 “是我的错，本来以为能在你醒之前回来的——” “你还没有对我说早安。” “……早安。” 乔遇失笑，决定不去提现在已经不算早这件事，听话地应着，听到林倾发出闷闷的哼声。 “其实我只醒了五分钟左右而已。” 激烈的情绪渐渐趋于温和，林倾得以理智地反省自己的行为，声音中满是懊恼。 “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看到你不在家之后一下子就慌了。” “怎么办，乔遇，我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呢？” 听到林倾语气认真的话语，乔遇面上微显错愕，没等她说话，林倾就自己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要自己再想想。现在我还有其他的话想说。” 她说着从乔遇的肩膀上抬起头，眼神含羞带怨。 “刚才也说过了，在昨晚之后，以道歉作为今天的开头真是糟透了。” “……” 乔遇自认理亏哑口无言，虽然在门口的这场对话是由林倾发起的，真要较起真来的话她那句“你去哪里了”也真的很不适合作为今天的开场白，但乔遇今天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道歉是不争的事实，结合林倾的那个语境，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微妙的状况。 “不、我绝不是那个意思……” 一时竟有些词穷，乔遇脑中不禁回想起许多电视剧，在一夜过去之后以道歉开头的男女主也不少，比较常见的句式是：抱歉，我昨天喝醉了。 但她们才不是这样呢！她们这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事情！ “好吧，那重来。” 乔遇当机立断，握住林倾的肩膀，摆出沉着的表情，对着面带好奇的林倾说出那句狗血电视剧里第二常见的句式。 “——我会负责的。”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刚才还有些僵持的气氛烟消云散，林倾笑着揽住乔遇的脖颈，眼睛亮亮的，愉悦地眯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要负责哦。” “是是是，当然会负责的，这可是我占了大便宜。” “这之后你的妈妈不会突然找到我，然后拿出一张支票让我离开她的女儿吧？” “不会啊！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妈妈，我看她比起我更喜欢你也说不定。” “是吗？那就赚不到钱了。有点遗憾。” “竟然把这种事当做是赚钱……” 乔遇哭笑不得，恶作剧似的在怀中人的一声惊呼中抱起了林倾，轻轻碰了碰鼻尖后就放下了她。 “遗憾也晚啦，我将来可是要一直缠着你了，就算你倒过来给我钱我也不会走的。” “……是吗？” “嗯。” 她的恋人原本含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认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我向你保证。” 会不安的话，要她说几次都可以。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第104章 经历了这段小插曲后，二人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一起把落在地上的袋子收拾好拎到了桌上——好在买的都是些包装严实的即食食品，要是买了鸡蛋之类的食材可能就要遭殃了。 在林倾去洗漱的间隙，乔遇撸起袖子把为以后囤积的零食放到一旁，然后开始收拾中午要吃的东西，正在她认认真真地拆着包装时，忽然听到从房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乔遇！” 同时响起的还有林倾羞恼的声音，乔遇忙抬头望去，看到的是已经梳洗完毕的林倾，脸上红红一片，手上正不自然地捏着衣襟，就算扣子已经被她扣到了最高的位置，她依然还是不放心般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 虽然林倾还没有说是什么事，但看她这副样子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乔遇心里很快转过了弯。 “……对不起，我真的有在反省了。” “你从我还在当你家教的时候开始就在这么说！” 林倾又羞又气，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明显心虚起来的恋人，咬着唇稍稍掀开一点领子，露出底下点点暧昧不明的痕迹。 “……现在不是反而还变本加厉了吗！” “不、那时候和昨天可不能算是一种情况……” 意识到这件事上自己在林倾心中的可信度在屡屡下跌，乔遇盯着自己的杰作看了几眼，还是嘴硬地为自己辩护了几句。 “昨晚那是、昨晚……” 她说着难免会回想起那些片段，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年轻气盛，初尝禁果，乔遇一时之间竟有种不敢直视眼前人的感觉，似乎只要一眼就会被再次勾起旖念。 “好吧。”乔遇最终放弃了强词夺理，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举起双手投了降，“是我的错，我是个不能控制自己的不靠谱成年人。” “……” 过于干脆的承认反让林倾有些措手不及，她看到恋人躲闪的眼神，以为对方是在诚恳地反省，当下也缓了语气，略显羞涩地和恋人商讨起该怎么处理。 “……这个，该怎么办才好啊。” 林倾轻咬着唇放开衣襟，露出她方才在镜中看到的脖颈全貌——真的是很难找到正当借口的状态，这次绝不是用被蚊子咬了就能糊弄过去的程度，硬要甩锅给蚊子的话就只能说是没做防护措施就去热带雨林转了一圈。 她的手虽然放开了睡衣的衣领，但还停留在胸前，犹豫了半晌后，又轻轻解开了一个扣子。 “！等、等等……” 乔遇被她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抬起一只手挡在眼前，做出一种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模样。 但她这只能说是假正经，毕竟该看的昨晚都看的差不多，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所以就算现在挡住了视线，她也能自动在脑中补全那薄薄一层布料下掩着的是什么样的动人景色，奔腾的思绪很难控制，乔遇一下子感到周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难以呼吸。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挡什么——” 所幸林倾很快发出了嗔怒的否定，给乔遇刚升起来的旖念以当头棒喝。 本来只是想控诉乔遇的行为，被乔遇这一挡显得像是在做什么不能说的事一样。林倾心里羞的不行，走上前来把乔遇挡在眼前的手拿下去，急着向她说明原本的意思，脑子一热就向下扯了扯衣襟。 “我是想给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这根本就……没在反省！” 乔遇的眼神就不自觉地落到随着她的动作而露出的那一块皮肤上，登时一个激灵。 啊，是重灾区。 指的是林倾锁骨上的那颗痣。乔遇从以前开始就偏爱它，昨晚当然也不会放过那里，反复纠缠了好几次。 林倾的皮肤白净清透，本就是红起来格外明显的类型，受不住她那样的纠缠不休，诚实地留下了曾被深深吮吻过的痕迹。 ……不太妙。 距离被缩短，毫无防备的恋人在控诉她的恶行，乔遇脑中的思绪却已经拐了个弯向奇怪的方向飞去，目光落在那颗小痣上，不知不觉变得深沉。 “……红了呢。” “哼。” 听到恋人不明情绪的陈述词，林倾恨恨地哼了一声，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此刻的举动对昨晚刚刚有过肌肤之亲的恋人来说像是一种，很有杀伤力的暗示。于是在乔遇的手指毫无征兆地摸上来的时候，林倾猝不及防，在她微凉的手指轻轻触到那块皮肤的时候发出了轻哼声，后知后觉地慌乱起来。 “乔、乔遇……” “我不会做什么过火的事的。” 似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乔遇抢先说道，声音温吞，如暗夜的水流。 “我只是……嗯。” 林倾被乔遇不客气地揽进怀里，不知属于哪方的心跳跳的很快，在两个人的胸腔里都引起共鸣。像是被恋人的话语蛊惑了，林倾顺从地被带着来到桌前，在后腰碰到桌沿时轻轻屏住了呼吸。 “……只是觉得这里，”乔遇说着重新摸上那颗痣，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至她的锁骨，缓缓俯下身去，“红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很甜。” 然后是熟悉的触感覆上去，身体的温度不由分说地热了起来，林倾轻吸了口气咬住下唇，抑制住口中将吐未吐的声音，昨天夜里那段昏黄灯光下的滚烫记忆重新在脑中复苏，与眼前的景象重叠起来，让人有种缺氧般的错觉。 虽然到底是顾忌着她那处本就有痕迹而没有用力，但单是触碰就已经足够让林倾战栗。昨晚被反复疼爱过的皮肤似乎连感官都变得敏锐，她几乎能感受到乔遇是怎样，缓慢地吻着那里，然后逐渐扩大她的进攻范围。 明明是白天，还是在客厅，难免让人有种荒唐的禁忌感，林倾颤抖着抬起了头，手上不自觉地揽住了乔遇的脖颈，而对方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温顺地抬起头亲吻她。 在这种时候，乔遇总是很不客气的展露出她的进攻性，林倾在换气的间隙才能断断续续说出些词语。 “……你根本……就没有、在反省……” 一句本该是嗔怒的话被她说的软绵绵，乔遇轻笑了一声，恶作剧般地咬了咬她的唇瓣，对她温和地笑起来。 “因为，倾倾没有一次推开过我嘛。” “……” 林倾梗住的表情太过可爱，惹得乔遇闷闷地笑起来，不一会儿就又得寸进尺地贴了过去。 啊啊，真该咬这个人一口才行。 总有种被戳穿了不作为的羞恼感，林倾想着得争口气给乔遇点儿颜色看看。 但她刚提起的念头，在乔遇吻上来的那一刻就很没出息地熄了下去。 ……算了。 林倾自暴自弃地搂紧了乔遇的脖颈，配合地轻轻启唇。 有痕迹就有吧，大不了她穿高领的衣服或者围个围巾遮住。 毕竟她骗不过自己。 她喜欢被乔遇留下痕迹，或者说她喜欢一切可以彰显出乔遇对她的占有欲的行为。 得到与被得到，占有与被占有。 这从来都是一种相互关系。 * 午饭后，两名翘了课的不良大学生终于准备出门了。 乔遇看着林倾在关上门后还认认真真地掏出钥匙来锁了一圈，目光在她的毛衣的高领上停留了一瞬，不自然地移开了。 “……今天还好，不算太热。” 她干巴巴地说道，得到了林倾一个没好气的眼神。 “是呢。那夏天的时候，如果你还能分出一点点心为我着想不想让我被捂出痱子的话，就麻烦你至少选一些不会露在外面的地方。” “……我会注意的。” 对她含着无奈笑意的话语，乔遇老老实实全盘接受。 刚才在午饭前那段突如其来的擦枪走火里，乔遇虽然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顾虑着林倾的身体而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举动，但由于在林倾的默许下过于得意忘形，在结束之后发现她确实地扩大了林倾的受害范围。 怎么说呢，就是这件高领毛衣再短一点点的话就遮不全了的程度。 乔遇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带着林倾走进电梯，一起下了楼。 “我叫了车，很快就到了。我跟司机说了麻烦他开进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 乔遇说着向边上的凳子指了指，林倾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不用像之前一样走到小区门口去等吗？我记得这里是不让未登记的车进来的。” “虽然是这样……我拜托司机叔叔和门卫打声招呼了，说有需要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应该问题不大。” 她想说些什么，又吞吞吐吐起来，不自然地红了脸。 “……你看，你今天应该……少走点儿路。”林倾一开始还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在看到她一点点变红的肤色后才猛地明白过来，当下也跟着红了脸。 “我、也没有很……不能走。” 这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林倾想了半天，也只说出来这么一句，又难为情地小声补道。 “……我昨天说过好几次不疼了，你怎么到今天还不放心。” 这乔遇当然不放心，毕竟是林倾的话绝对是就算真的疼了也会说不疼，那时候说的话基本上不存在什么参考价值。 这再怎么说对林倾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体验，对她更小心一点也绝不会是什么坏事。 林倾也能明白乔遇的想法，到了外面也不方便再多说些什么，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老老实实地等到司机师傅来接，然后一路安稳地到了学校。 “我下午有两节课——不是体育课啦。” 林倾在往校园里走的途中交代着她下午的行程，看到乔遇皱起的眉后不得不补上一句，这才看到她舒展了眉头。 “……晚上没有课，我记得你也是吧？” “嗯。” 早就把自己的课表给了林倾一份，乔遇点点头，林倾对她柔柔一笑。 “那等下午的课上完之后，就一起回家吧？” “好啊，我到时候去你的教室找你。” 她的恋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让她今天少走路，林倾轻轻笑起来，心中泛起带着羞意的甜蜜。 “啊，说起来。” 乔遇忽然想起来件事，在回家之后发生的事太多，险些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从烨说你昨天翘的那堂课点名了，他帮你答了到但不知道骗没骗过老师。” “……怎么想都觉得骗不过。” 林倾叹着气回道，毕竟她不管在学生还是老师那里都算是个名人，走到哪都很扎眼，这种连性别都不对的代签到实在很难想象能骗过老师。 “那是不是不太妙？会影响平时成绩的吧……还有老师的印象什么的……” 林倾还没说什么，乔遇就先替她忧虑起来，然后看到林倾风轻云淡地耸了耸肩。 “因为没办法嘛。我那两天就是有比上课重要一百倍的事。” “老师如果问起来的话，我就如实说是去谈恋爱了。” “……哇哦。” 坦坦荡荡的态度让乔遇不禁发出了感叹，在心中由衷希望老师不会真的向林倾问起这件事，不然被年轻人猝不及防的秀一脸应该不是什么好体验。 “至于成绩的话……是有可能会受影响。但是没关系，我的绩点本来就很高。” “好过分的发言啊学生会长。” 真是只有林倾这样的优等生才能说出的发言，乔遇苦笑着，听到林倾继续说道。 “你现在大一的话，高数之类的必修课我还是能教教你的哦。” “啊，是林倾老师。”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你上次给我当家教的时候，我的奖励可还没结呢。” “……胡说，明明是你自己非说要等到最后一起算，我才一直等着的。” 是的，那时与乔遇约好的“考进前五名”的奖励，林倾到现在还没有兑现。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乔遇在高考后也一直迟迟没有提起她想要的奖励，到现在才突然提出来。林倾可不会认下这是自己的过失，严阵以待地环起双臂，示意地抬起下巴。 “你说吧，想要什么？” 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乔遇忙正了正色，故作思索地想了半晌，慢悠悠地说道。 “我记得——我一共考进去了四次对吧？” “嗯，四次。” “那我确实有想要的东西。是在一起住之后，只有你才能给我的。” “……” 林倾不由得陷入沉默，心中升起一股方向微妙的想法，激的她耳根发烫。 但她觉得这绝不是她有奇怪的想法，是乔遇的说法本来就很让人浮想联翩——就是会让人往那方面去想啊？ 她不禁踌躇起来，想着是不是该让乔遇等到回家再说，毕竟现在可是学校里，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了的话—— “以后一起住的日子，我每天想要四次……四次拥抱。” “……诶？拥抱？” “嗯。”乔遇面色毫无异状，对她点着头，“……不行吗？” 啊，这个人的目光纯良到会刺痛林倾的心。 她一时不知道该气自己还是气乔遇，复杂的感情在胸中堵成一团，林倾又好气又好笑，干脆直接向乔遇抱了过去。 “当然可以了。” 林倾的语气轻柔，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更贪心一点也可以的啊，这种事哪用浪费你的奖励机会，只要跟我说的话不是随时都可以的吗。” “我是觉得我已经够贪心的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这种公众场合和林倾亲密接触了，但乔遇还是感到束手束脚，悄悄把手揽到林倾的腰上。 她喜欢抱着林倾。 那种身体亲密无间地紧紧贴着，连心跳声都彼此分享的满足感。 让她无论抱上多久，都不会腻。 第105章 在日常生活中加入另一个人的存在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在各种童话故事里大多都只会写到王子和公主结婚为止，并不会去描述他们的婚后生活，有一部分人坚信这是因为住在一起后的故事绝不像恋爱那样美好。 诚然，因为生活习惯的毁灭性不同而变成怨侣的情侣有不少，毕竟住在同一间房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和保持着相应距离的恋爱阶段有非常大的差异，很多事只有在同居之后才能真正了解清楚，从而看清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适合自己。 但这对乔遇和林倾来说好像并不算什么难事。 她们从同居开始就没有遇到什么磨合上的困难，彼此之间都如鱼得水，就算在细节方面有些不同，也能很快调整到彼此都舒服的状态，从搬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过因生活习惯而生的争吵——当然，夜里的那种除外。 “……听着，乔遇，就算现在是冬天，我总是穿着高领毛衣的话还是会惹人注意的。” “确实，不然改成围围巾？” “我要的不是你给我提供解决方法！你就不能、至少、往下一点……！” ——诸如以上这样的小小争议还是会时常发生的，这里先暂且不论。 她们的习惯和偏好都很契合，一同为家里挑选东西时也很少出现分歧，比起说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这样的契合程度不如说更像是老夫老妻。 这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件颇让人意外的事，直到请小伙伴们来家里做客时才知道原来情侣们并不是都像她们这样能融洽顺利地过渡到同居阶段。 “是真的。你们没住宿舍可能不知道，就连和舍友磨合都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大学离家比较远的弥衣有点郁闷地皱起了脸，旁边的陆遥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确实，我看我的舍友们哪个都不像和女朋友同居之后能讨女孩子喜欢的样子，毕竟他们试图用古龙水来掩盖自己没洗澡的问题。” “……感觉会是灾难性的气味。” 在场的女生们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从烨像是受到了惊吓，抚着胸口感叹还好他大学离家近，不用和男生们住在一起。 “不，也不是所有的男生都是这样……我只是想说，每个人可能都有点小毛病，这个是不分性别的。” 陆遥说着若有所思地看向乔遇和林倾，感慨地笑起来。 “但是——怎么说呢，你们看起来没有被对方的小毛病困扰的样子。” “我也觉得，乔遇甚至吃胖了点儿。” “诶？真的假的？” 乔遇不知该不该高兴，看向严肃地点着头的从烨，不太确定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忽的有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掐了掐她的脸，轻声叹道。 “是那样的话就好了。她之前瘦的太厉害了。” 林倾仔细确认了一下手感，觉得似乎的确比之前好了一些，心中甚慰。 “啊，林倾的口吻简直像是乔遇的妻子。” “你说什么胡话呢，这哪儿是像，这不是既定事实吗？” 弥衣和从烨的一唱一和也不能再那么轻易地让这两个人脸红了，乔遇好整以暇地环起双臂，笑得很有礼貌：“是啊，对于你们的朋友我已经有了妻子和房子这件事，你们有什么感想吗？”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在挑衅。” “是啊。房子是我爸妈送的暂且不论，妻子可是我自己找的。” “呜哇这个人的嘴脸也太丑恶了，什么叫是你自己找的，你知道高中那时候林倾一开始多辛苦吗乔遇，我恨你那时是块木头。” “……不，那是——话说回来，你们几个当时做恋爱顾问一个个做的风生水起，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一个人自己在谈的啊。” “够了可以了就此打住吧乔遇，我只是来给你们庆祝乔迁之喜的，你要聊这个话题的话别怪我把这瓶刚被我大力摇晃过的可乐对着你的脸打开。” “住口吧乔遇……弥衣的表情是认真的……” 看着乔遇和那三人打成一片，场面一时很混乱，林倾靠在沙发边上没有插手，笑意深深地看着这副景象。 发生了那么多事，但他们笑闹的样子还是和以前别无二致。 她和乔遇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着，旁边总有这些人在为她们加油打气，出着不太高明的主意，释放着热忱的善意。 要在日常生活中加入另一个人的存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在高二那年，乔遇毫不犹豫轻轻松松地把她拉进属于自己的生活圈子，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她们的生活就在逐渐交融，最终才能像现在这样重合。 她真希望这样的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 * 是夜，吵闹的朋友们纷纷离去，家中终于重新恢复到了二人独处的状态。 直到洗完了澡乔遇也没能从方才的状况中走出来，愁眉苦脸地捻着湿润的发丝：“……真是倒大霉了，被弥衣那瓶可乐喷个正着。” “所以她也说了只是意外而已，谁知道那个瓶盖盖得没那么严实。。” 林倾忍着笑，伸手替她确认了一下，宽慰道：“没事啦，应该都洗干净了。” “嗯。”乔遇闷闷地点着头，放心了一些，顶着一头乱蓬蓬的湿发就往林倾旁边凑，“你已经洗完澡了吗？” “是啊。我又没有被可乐喷洗的很快，我头发都吹干了——别凑过来快去吹头发……真是的，好吧，我给你吹就是了。” 林倾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佯装不满地推了推她，最终放弃般地站起身拿起吹风筒，柔和地帮乔遇把头发吹干。 得逞了的乔遇开心地眯起眼，轻轻晃了晃头方便恋人吹到还湿着的地方，被林倾敲了敲让她不要乱动。 “等一下要做什么？” 在吹风筒的嗡嗡声中，林倾发出询问。 “要一起看看电视或者打游戏吗？不过今天好像没有什么好看的节目——” “嗯……不行，我今天得写文了。” 乔遇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林倾握着风筒的手僵了一下，在乔遇感受到异样之前重新若无其事地动起手。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她的声音很轻，垂下眼睑，掩住眼中的情绪。 但似乎还是被她的恋人发现了端倪，乔遇忽的转过了头，握住她的手腕，拿过吹风筒把它关上，失去了吹风声的房子里一时陷入寂静。 “怎么了？头发还没吹干呢。” 林倾的表情很平静，是恰到好处的吃惊和疑惑，乔遇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没能找出半分破绽。 如果不是她有系统在脑中确认她听到的那声属于林倾的叹息不是她的错觉的话，她只怕真的会被林倾瞒过去。 “……很在意吗？” 乔遇把吹风筒放到一边，牵着林倾的双手想引她在身边坐下，林倾最初还稍有些抗拒，乔遇半带威胁地示意般拍了拍自己的腿，林倾就悄悄红了耳根，别过头去在她身边坐下了。 “我听到你叹气了。” 乔遇直言不讳，果然感到林倾身体一僵，嘴上倒是没有嘴硬，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开口说道。 “嗯，对内容稍微有点在意。” “内容？”乔遇有些意外地挑起眉，老实不客气地质疑道，“之前明明都给你看过了，对哪里在意？” “……你要写的新章我不是没看过吗，那就是在意这个。” “……” 说实话，真的非常可疑。乔遇默默皱起了眉。 看起来像是仓促间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以期蒙混过关而已，露马脚到她都能看出来的地步，实在很不像林倾的作风。 “好吧，我的新章大概要写到你当我家教的时候在我的房间和我亲热的事了。” “亲——那种事也要写吗！” 好的，这下子林倾真的在意起来了，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乔遇，对方脸上一脸认真，看不出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怎么了？这么吃惊的样子，原来你不是在意我会不会写这些事吗？” 说出的话语却已经脱出了那个话题，林倾恍然间才发现她可能踏进了一个陷阱。 “倾倾在骗人。” 这么断言着，乔遇难得咄咄逼人地向她逼近过去，琥珀色的眼瞳凑到眼前，逼迫林倾与她对视。 “真的只是在意内容而已吗？” 啊啊，今晚的乔遇似乎意外的很敏锐。 林倾轻咬住下唇，垂下眼睫，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一时不语。 “还是说。”见她不说话，乔遇眸光闪了闪，自顾自地开了口，“真正在意的，其实是我还需要写文这件事？” “……” 林倾呼吸一滞，略显慌乱地强行中止了和乔遇的对视，把身体也扭向另一边。 但就算她不回答，这份行为也已经暴露了她的答案。乔遇心下了然，涌起复杂的感情，张了张嘴，抢先说出口的却是一声叹息。 “不安的话，告诉我就好了。” 乔遇放轻了声音，从背后揽住了林倾，她的恋人后背僵直着，仍然不愿回头与她对视，乔遇只好更温和地把她拥进怀里，双手在她的小腹处交叠，试探性地把头靠到林倾的肩膀上，好在没有受到什么抵抗。 “……我这样子，像是在无理取闹。” 在乔遇的怀抱里渐渐软化下去，林倾终于开了口，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也知道只要满意度不再次降到零你就不会走，但是、但是……” “只要想到这件事仍然存在，想到有这么一个机制、这样的数值判定着你的存在，我就——” 她的话语忽的梗住了，没能继续说下去，乔遇手上稍用力了些，温言细语地安抚着恋人突如其来的颤抖。 乔遇半干的发丝轻触着林倾的脖颈，激起一丝痒，这样的感觉和身后的温暖都那么真实，明明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 “……我就会害怕。” 林倾轻轻摸上乔遇放在她腰间的手，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然后十指相扣。 “我知道，这很正常，才不是无理取闹。” 乔遇的声音沉稳地送进耳中，一点点抚着林倾不安的内心，她轻嗯着，向后仰去，把自己毫无保留地送进恋人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乔遇身上的温暖。 “……没事的，你会害怕的话，那我可以试着去——” “乔遇！”林倾受惊地睁大了眼睛，猛地转过身去，看着乔遇神色认真的眼睛，“你不要……不要去做冒险的事。” 乔遇刚才的语气太过郑重，像是要许下一个会解决的承诺。 但林倾知道，这是乔遇来到这个世界所背负的责任，从常理上来说，她和这份责任该是共生的，想要不背负任何关乎存在的责任轻松地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这件对她来说无比容易的事对乔遇来说却比什么都难。 这绝不会是一件容易做的事，就像之前乔遇破釜沉舟改文的那次一样。 但林倾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乔遇的离开了。 “我只是有一点点怕而已，我知道就算这么下去也不会出什么事的，满意度最近也一直在涨，我心里都清楚的。” 林倾不想让乔遇为这部分的隐患而去冒险，安于现状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她抑制住心里那一点惶恐，她们就能一直这样在一起——没错，是这样的没错。 她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一方是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保持中庸，另一方是要么天堂要么地狱，这样的选择对现在的林倾来说几乎不需要时间就能做出判断。 “我害怕的时候，你抱抱我就好了。” 林倾柔和地笑了，握住乔遇的手。 “……抱抱我就好了。”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乔遇喉头哽成一团，无言地如她所说抱紧了她。 啊啊，这样是不行的。 那样强撑着，露出寂寂的笑容，像一颗破碎边缘的琉璃一样的林倾。 乔遇闭了闭眼。 是她种下了因。 她绝不想任由这颗种子一直存在，并结出恶果。 第106章 自从回来之后，乔遇对于写文的心情很复杂，但都不曾产生过害怕的心思。 这不是说她对那个随时都能再次把她拉回那片流放之地的数值不重视，而是乔遇自信在她开始写她真正想写的东西的时候，至少会得到一部分读者的喜爱。 于是她恢复更新，把它当成一份和她在原世界时一样的工作，只是每周动笔时那种像是写自传一样的羞耻会占到上风。 而到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她这份自信是没有办法真切地传述给林倾的。 她的恋人在乎的不是文章的好坏，在意的只是她是否仍在戴着那副无形的镣铐。 “……你这边真的没什么办法吗？” “真的没有……毕竟用你们的话来说，我只算是宿主的监工……” 在根本性的问题上能做的事少得可怜，系统的声音有些沮丧，为帮不上宿主的忙而垂头丧气。 “说实话，本来在设计里宿主能和这份任务分道扬镳的判定给的是这篇文的完结。但是现在……” 系统的话没有说下去，但乔遇已经明白了它的意思，一时沉默不语。 性向和主人公都改变了的现在，以“林倾和从烨结婚”这件事作为完结条件的这本书是绝不可能迎来完结的。 而且这个方向本来就不可行，毕竟完结之后她就不得不回到原世界了，这可不是她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想得到的结局。 距离林倾那次吐露心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乔遇依然没能想到什么正当的解决方法。 不去考虑这件事的话，她们的日常生活依然过得温馨又幸福，同吃同住，同出同归。 她们在学校的操场上牵手，在梧桐树下接吻，在觉到有人接近的时候乔遇会拉高外套的领子把林倾包进去，两个人一起低低地笑出来。 乔遇几乎已经不能想象出更好的生活。 但只有她不得不去写文的时候会受到一丝裂痕。林倾如她那日所说，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在她写文的那两三个小时里乖乖地自己呆着，看一本书或者去温习功课，仿佛只要不看到乔遇在写文的画面，她就能当做这件事不存在。 只是每次乔遇写完文后出来抱住她时，林倾总是抱得格外紧。 乔遇也想过抽时间偷偷写文不告诉她，但在同居的现在，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做的事情。林倾很聪明，就算找了什么拙劣的借口也会很快被看穿，只是可能会顾忌着乔遇的心情而不会拆穿，反而会让她更操心也说不定。 而系统的那个光屏又实在没办法在学校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展开。于是乔遇现在采用的方法是在每周二人分别回家睡的那天里努力把文写完，但她猜想林倾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二人心照不宣，绝口不提。 “……怎么办？我是觉得正常途径绝对没有什么办法能摆脱这个评判机制……” 眼下就是在乔家，写完文之后和系统惯例的商讨时间，但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可行的方向，商讨很快陷入僵局。 “……” 乔遇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 “‘正常途径’……吗。” 是的，乔遇并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非正常途径”的话，她还真的有个主意。 虽然很不成熟，非常冒险，但风险与收益成正比，那是很直截了当的一条路，顺利的话就是一劳永逸。 “宿主前阵子才被林倾警告过说不要冒险哦！”系统一下子警觉起来，兢兢业业地替林倾看住宿主，“真的选那个方法的话，连我都帮不上忙的。” “我知道，我还没有决定要去做。” 乔遇摇了摇头，思绪却止不住地飘向记忆深处。 她没有把流放时发生的全部事情都告诉林倾。 即使到了现在，她对林倾提起那两年也只是模糊地几句话带过去，只说那里是个很荒芜的地方，她在那里一直走，然后等到了满意度涨起来的那天。 至于在那里见过大弥衣的事，乔遇选择了隐瞒。 她这么做的原因不是为了瞒着林倾，而是她不确定这件事是否能说出口，如果告诉了林倾又会不会给林倾招致什么危险的后果。 毕竟，那天正在和她交换信息的大弥衣被不明的力量强制驱逐出那片空间的那一刻，乔遇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苍穹之上有看不见的巨手，乔遇无法推测出它具有多么大的力量。 但从流放归来后，乔遇自觉好像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也许是她守口如瓶且不去追究的行为讨到了神明的欢心吧。 乔遇走到窗边，抬头隔着玻璃望向黑色的夜空。 也许天际上正有看不清面貌的人影在与她对视也说不定。 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片纯黑，是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 乔遇看了半晌，拉上了窗帘。 * 周末，本该是两个人都呆在家里一起休息的时间，但早上起来没多久，林倾就看到乔遇已经穿戴整齐了。 “要出去吗？” 她出声搭话，稍皱起了眉，毕竟自从刚住进来时发生了那件便利店事件之后，乔遇去哪都会提前和她报备，这样都已经换好了衣服但还没和她说的状况还是第一次。 “啊，我刚想跟你说。” 刚刚套上毛衣的乔遇应声抬起头，对林倾略带歉意地笑道。 “我这个月的定期检查还没做，刚才被我爸提醒了才想起来，刚好趁着今天周末，得去一趟才行。” “……医生？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倾一下子慌张起来，几步走上前去，看到乔遇忙不迭地对她摆着手，看起来面色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没事的，只是我之前不是生了场大病吗——至少在我爸妈看来是那样的。所以他们不放心，到现在还要我定期去做个体检什么的。” “其实我很健康的，别担心。” 林倾这才心下稍宽，松了口气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等我一下。” “诶？可以吗？” 乔遇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被林倾好笑地白了一眼。 “我又不是有什么事，当然要陪你过去了。” 林倾说着走到衣柜前取出要换的衣服，口中继续说道：“以后要去的话也喊上我一起——还是说你有什么不能被我看到的体检报告吗？” “……”乔遇歪着头想了想，断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思考的时间好可疑。” “真的没有，这次的体检结果会原原本本拿给你看的。”乔遇摸了摸鼻子，嘟囔着补上一句，“……我身体好不好，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 林倾拿衣服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恼羞成怒地咬着牙从床上拿起一个玩偶向乔遇扔过去。 “我要换衣服了！出去等我！” 一脸懵逼的乔遇条件反射性地接住了那只软绵绵的鲨鱼，听话地遮住眼睛向外走去，贴心地带上了门。 反正都已经看过很多次了——这种话要是说出口的话，砸过来的应该就不只是玩偶了吧？ 乔遇举着鲨鱼和它对视一眼，作势在嘴上拉上了拉链。 * 体检的过程的确缺乏可陈，乔遇一项项做的很顺利，值得一提的只有这家医院的医生们似乎都认识乔遇，在走廊上遇到时会笑眯眯打招呼。 “我之前就是在这里醒过来的。” 乔遇向林倾解释道，与擦肩而过的护士点头示意。 “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眼里，我可是在这儿躺了两年，当然对我很熟了。” “……这样啊，那你对她们不怎么熟吗？” “也不是，毕竟醒来之后还是在这住了一段时间的，然后又总是来体检——嗯，就跟真的在这住院了那么长时间一样，一开始还不太习惯，现在已经对医院没什么抵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乔遇一边嘀咕着听起来真是有点倒霉一边示意林倾在外面等一等，钻进了下一个要检查的科目室内。林倾在墙边的凳子上坐下，嗅着医院的消毒水味，总觉得有点不安。 当时，乔遇刚刚醒来的时候，自己如果能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就好了。 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想起这件事仍觉得有些可惜。 想到乔遇那时一个人在这里醒来，林倾就觉得心疼。 她对于乔遇那两年的经历只有一点模糊的认识，她知道这是乔遇在刻意为之，于是也尊重乔遇的意思，没有选择去刨根问底。 单从那是片荒凉无人的地方来看，乔遇在那里的时间就绝不会是一段愉快的经历。最初重逢时她们彼此都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到现在林倾又觉得再提起这件事有点不合时宜，拿不准是不是会戳中乔遇的伤疤。 她正犹豫着思考时，乔遇已经结束了检查从屋里出来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都检查完啦，身体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嗯，那就好。” 林倾暂时放下心中的念头，向她扬起笑容，二人一起出了医院，回到正在等待的乔家司机车上。 但司机没有立刻发动车，握住方向盘后犹豫了一瞬，试探性地从镜子里看了看后座上的林倾。 这个举动被林倾察觉了，正在她疑惑时，听到司机迟疑着开了口：“……就直接去老地方吗？” 老地方？ 简直像是在打什么哑谜，林倾皱起眉，看向被询问了的乔遇，对方面色如常，肯定地答道：“嗯，没事的。” 于是司机发动了车，从他的熟悉程度来看，这条路应该已经走过很多次了。林倾没有得到解释，心中疑虑重重，而乔遇面对她探询的目光为难地歪了歪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只说“等会儿会全部告诉你的”。 路途不远，很快到达了目的地。乔遇先下了车，然后把林倾从车里牵出来。 面前是一间建筑，不时有人出入，外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门口的牌子上却有四个字让林倾喉头发紧。 心理咨询。 林倾犯起了迷糊，心中甚至闪过了乔遇是不是打算带她来接受心理治疗治治她那个患得患失过强的坏毛病的念头，在被乔遇牵着走进去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屋子门口敲了敲门后才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司机喊这里是“老地方”。 门内是沉稳的女声示意她们可以进来，林倾在脑中一片空白的状态下和乔遇坐到沙发上，近乎茫然地听着乔遇让那位女士不要在意林倾的存在，然后熟稔地和她交谈起来。 “最近怎么样？看你气色比上个月更好了的样子。” “嗯，我搬了新家之后一直过得不错。” “睡眠问题也有改善吗？” “是的。基本上可以正常入睡了。” “那真是太好了，总是依靠安眠药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们在……说什么？ 耳朵听到的内容简单易懂，林倾却很难把这些信息拼凑起来，觉脑中乱成一团。 睡眠，安眠药，正常入睡。 她的记忆忽然闪回到乔遇高三的时候，那时她刚刚去给乔遇做家教，她记得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黑眼圈好重。’ 那时她摸着乔遇的脸，只当是乔遇在熬夜学习，不疑有他。 “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应该压力也比以前小些了吧？高三生失眠是很正常的状况，你不用担心。” “嗯……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人睡了。” 乔遇赧然地笑起来，握紧了林倾的手，心理医生没有漏过她的动作，笑容里蕴含着祝福。 “好的爱情是会治疗心伤的。” “祝你们得到幸福。” * 在离开心理诊所后，林倾只说了一句“回家再说”，然后就一言不发，在车上也只是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紧抿的唇，无法窥到她眼中的神情。 乔遇能明显受到她周身的气氛不寻常，但又不太像是纯粹生气的低气压——好歹是留下了一句交代，她也就怀着忐忑的心情老老实实地不去打扰林倾。 直到跟在林倾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家门，乔遇才忍不住偷偷去瞄她。 “……倾倾？生气了？” “……” 林倾正在很慢地解着自己外套的扣子，听到她的话后停下了手上本就不成章法的动作，做了个深呼吸，却没能止住颤抖。 “我一直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里面的情却无比厚重。 “因为我一直没说过嘛。” 乔遇苦笑着，怕林倾误会，又忙继续说道。 “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我在刚醒来的那段时间里症状最严重，但是我们那时候、你看，关系不太好。” “然后我总觉得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像是在卖惨博你的同情……我不想那样。” “而且、嗯，就是我那时候反正也是高三，我就想着睡不着刚好学学习也挺好的……” 她的声音没底气地含混下去，背着手小步走到林倾面前，侧下身去看林倾的表情，为自己找补道。 “但是但是，倾倾让我十二点前去睡觉之后我是真的听了的。” “只是那时候的确很难睡着……我有努力过。”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有倾倾陪着我，我睡得很好。” 乔遇的语气很明显有点心虚，却让林倾听得心如刀绞。 “果然生气了吗，那我——” 实在听不下去这人到现在还在惦记着她有没有生气的话了，林倾用力抱住她，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 “……是流放的后遗症吗？” “嗯。” 乔遇坦然地承认了，宽慰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已经过去了。” “那段时间……很难受吧？” “还好。”乔遇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含着笑意，柔声说道，“真的还好。至少还能躺在床上。” “……” 林倾不自觉地握紧了乔遇衣服背后的布料，几乎要被汹涌上来的酸涩激的落下泪来。 “……别这么担心，你看，我现在已经好了。” 乔遇的声音很温和，像是哄着她似的放轻了声音。 “我那段经历确实留下了不少后遗症，但只要在你身边，我好像就会不可思议地好起来。” “你能治好我的病，我也想……同样的，去治愈你的心病。” 温和的语气变得坚决，林倾一震，呆呆地抬起头看向乔遇，对上那双温柔又深邃的眼睛。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但在那之前，我想把我流放时的经历和你好好说一说。” “但是有些事我仍然需要对你隐瞒，请你原谅我。” 提前为她不能全部坦白道了歉，乔遇轻吸了口气，视线落到半空中。 “……可能是个不怎么愉快的话题，现在要听吗？” 第107章 粗糙地略过另一个世界和大弥衣的存在，乔遇把她那两年的经历和盘托出。 她想说的其实只是两件事，一是那个流放的世界里还有着许多来自其他世界里任务失败了的宿主们，二是存在着更高等的力量，并且可能随时都在窥视着她们，像是看水箱里的观赏鱼。 “——我一般在心里对它的称呼是‘神’。” 乔遇以这句话言简意赅地概况了这股力量，对面色严肃的林倾继续说道。 “它拥有对这个世界近乎绝对的控制权，能把我送进来，也能把我摘出去，能让你们全部忘记我，又能为所有人捏造出一段假的记忆让我的回归不显得突兀。” “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存在，从本质上来看，已经可以说是和人们心目中的神差不了多少了。” “……” 林倾沉吟了半晌，蹙起眉头。 “你的任务也是……这个‘神’给你的？” “嗯。” “你和它有过直接对话吗。” “没有过。” “你的‘监视者’呢？” “和名字一样，只有监视作用，别说是我了，连它自己都没法子和神取得联系。” 简直像是个每天为公司卖命但从没见过老板的基层员工。乔遇这么说着，对脑中系统沮丧的哼唧声充耳不闻。 林倾也跟着半带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抛出下一个问题：“那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乔遇耸了耸肩，又补充道，“它找来这么多人去做任务的根本性目的我是猜不出来，但它找我来大概只是为了弥补它造成的过失。” “过失？” 这里指的当然就是误把大弥衣搞到末日世界去那件事，导致乔遇被抓来顶替写手的位置——这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弥衣的这本书就那么重要吗，还是说那些神也是追更的读者？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但这些话乔遇不敢对林倾说的太清楚，只是摇了摇头闭口不言，林倾看她一眼，垂下眼帘。 “……关于你会对我有隐瞒这件事，我能问问原因吗？” “因为有些事知道了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这个词没有吓退林倾，她露出了不能接受的表情，淡淡说道，“那你也同样危险，不是吗？” “不是的。” 对她的质疑，乔遇断然地摇了摇头，在面对林倾的不同意见时难得像这样态度坚决。 “我可以确定神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但我还不清楚如果你知道了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所以我认为这个信息是危险的。”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了之后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乔遇顿了顿，自嘲地笑了。 “我猜想是因为，我在知道这件事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身处在十分危险的境地里了。” “所以才会被神放过一马吧。毕竟我那时没有什么余裕去理解这份信息。” “……” 她说的语气平平，林倾却止不住地涌上痛意。 “现在有了余裕的我已经成了神的眼中钉也说不定，我不能让你也背上同样的风险。” “这和我当初走之前对你隐瞒是不一样的，我把这些事告诉你的原因是因为我想最大限度的和你分享我的想法和行动，我……想要去做一件事。” 听到她把这件事和当初相提并论的时候，林倾就只有不好的预感。她轻抿着唇，屏住呼吸等待乔遇的下文。 “我想试着用我知道的信息做筹码……去和神对话。” “……！” 林倾浑身一凛，睁大了眼睛看向乔遇，对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神色，郑重其事地对她点点头。 “当然，这还只是一个想法，我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实施可能性。” “……乔遇。” 林倾心中闪过无数念头，但现在最迫切地要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话。 “如果你要去做有风险的事的话，那就必须把这份风险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我不想再像当初一样，一无所知地等待了。” “……” 她的恋人面上显出不赞同、犹豫、踌躇混杂在一起的神色，林倾却同样不肯让步，冷下脸来环起双臂。 “不要总是想着把我护在身后，我可是你的恋人。” “是这世上最应该站在你身边的人。” “还是说，你觉得我没有这份资格吗？” 非常单刀直入的一招，乔遇皱着眉，看到她的恋人挑衅般扬起眉看着她，似乎在审视着她能不能说出肯定的答案。 她当然不可能否认林倾对她来说的独一无二，但乔遇还是会觉得在不明风险的前提下把林倾也拉进这团旋涡里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这可能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意见相悖，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谁都说服不了谁。 “……算了。先不聊这个。” 先松口的人意外的是林倾，但她并不是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让步，而是决定把这个暂时得不出结论的话题先封存起来，转向她更在意的第二个话题。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问题想问，这件事你总能完完整整地告诉我吧。” 她的声音渐渐柔和下去，轻轻吸了口气，主动缩短了和乔遇的距离，去捉住那人迷茫的眼神。 “……除了失眠之外，你在流放的时候……还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林倾对这件事在意的不得了。 她的愧疚和自责在胸中拧成一团沉甸甸的冰冷物质，坠着她的心向下沉。林倾不想去责怪在吞下所有苦果后才给她看到伤痕的乔遇，她只想责怪自己，为什么明明能看到一些端倪，却没有更早地发现乔遇的痛苦。 “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用那么在意也没关系的……” 乔遇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似乎在斟酌着该说些什么。但林倾只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她想知道。 “……大部分都是些小毛病，我刚回来的那半年里会比较严重。” 拗不过恋人的坚持，在世界的秘密那方面做出隐瞒的乔遇只好含混地把这方面的信息如实说出，谨慎地挑选着不会让林倾过于难过的字眼。 “我会畏光，同时也不习惯黑暗。” “对声音和色彩都变得很敏感，最开始盯着天花板都能看半天，就觉得还挺好看的。”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吃过东西，吃第一顿饭的时候总觉得味道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味蕾花了不少时间才重新习惯。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过会不会以后都尝不出味道什么的，那就有点难受。” 大约是为了不想让话题太过沉重，乔遇的声音很开朗，像是闲话家常一样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想象不到这一句句话背后隐藏着多么无助的日夜。 “其实只是听起来吓人，我作为当事人，就算是处在进行时的时候也真的觉得没什么。” 乔遇捉住林倾用力按在沙发上甚至有些泛白的指尖，一点点让她松了力气，把她冰凉的手指扣到掌心。 “因为，这些都是我真的从那里回来了的证明嘛。” “我失眠可能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闭上眼的时候，总觉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回到了流放的时候，偶尔会混淆，分不清楚闭眼和睁眼的区别，哪边才是真实的世界……简直像是庄周梦蝶一样的哲学思考。” 乔遇说着笑起来，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把林倾散下来的鬓发撩到耳后。 “但在我们搬到这里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失眠过了。” “所以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好不好？” 并不算是全为安慰林倾而说的话，乔遇在刚回来那段时间里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出了不少毛病，但这的确没有让她感受到有多么痛苦，心中更多的是庆幸。 能表现出问题是解决的第一步，总比在隐秘中彻底坏掉要好得多。 而比起那些后遗症，眼前恋人的痛苦更让她感到不安。乔遇不是没有想过林倾在知道心理医生那件事后一定会刨根问底，但既然已经一起去做了体检，总没有再刻意瞒着她的道理。 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但她不想再对林倾有些不必要的隐瞒。乔遇很难想象林倾现在的心情，她尽可能地去换位思考，觉得如果是自己听到林倾说出这些话的话，大概也会像这样，心疼到受不了。 “……倾倾……” 乔遇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去唤林倾的名字，抚上她泫然欲泣的脸。 “都过去了。” 她用这句话简洁地为那一切做总结，往恋人面前凑了凑，玩笑般地说道。 “与其把时间用在去想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上，不如抓紧时间亲亲我。” 而她的恋人却当了真，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吻了她。 “……”温存的触碰，一触即分，乔遇看着眼前正轻抿着唇望着她的林倾，稍稍挑起眉。 “不够，再来一次嘛。” 她手上开始不安分，笑嘻嘻地把人搂过来，作势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次林倾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听话地送上去，与乔遇厮磨了好一会儿才退开。 林倾的吻温柔而单纯，乔遇知道林倾心里一定是带着某种想要弥补自己的内疚心情而这样主动献吻，像是希望借由这个行为给乔遇一点安慰。 但她却不太希望林倾在吻她的时候还在想着其他的事。 “怎么了？老师？” 许久不用的称呼忽然被乔遇翻了出来，林倾心中一惊，探询地朝她望去，却撞入一双灼人的眼睛，带着似乎在打坏主意的笑意。 “是忘了该怎么亲吻了吗？” 她故意把话说的很慢，林倾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舌尖在唇齿间一闪而过，看起来柔软的不可思议。 林倾一下子红了脸，原本还在为乔遇的遭遇而心疼的感情混着羞涩融成一团复杂的心情，有些无措地开口道：“……等、等一下，乔遇，现在不是——” “才不等呢。” 含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乔遇手上用力一拥把她带进怀里，然后理所当然地欺上来，在几乎快要触到的距离，对略显慌乱的林倾说道。 “老师不记得了的话，那就让我来教教老师吧。” “不要再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了。这次记得要……专心一点。”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重合的唇间，乔遇不由分说地吻上去，轻而易举地突破她的防线，激起一阵颤抖，一遍遍地与她交缠，温和又强势地把林倾的喘息声都吞吃入腹。 林倾的头脑陷入混乱，她觉得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个走向，刚才还在聊那么沉重的话题，现在做这件事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但她总是没办法断然拒绝乔遇的接近的。 于是她只能在乔遇执拗地追击中任由自己的思绪变得恍惚，心神都只挂在眼前的人身上，连换气的方法都忘记，直到乔遇刻意在她耳边低声提醒着要呼吸才行啊，林倾才如梦初醒般地吸进一口气，然后再次被乔遇恶劣地封住唇舌。 林倾没办法去判断究竟过了多长时间，和乔遇身体接触的地方都热起来，她感受到乔遇的手慢慢摸到她毛衣的下摆，林倾呼吸一滞，不知所措地搂住乔遇的脖颈，脑子里沸腾的无法思考。 “乔遇……” 她不知道她是想拒绝还是想接受，心里那些无法释怀的自责和痛苦似乎都在刚才那个炙热的吻里被压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被煽动起的恋火。 “对，就是这样。” 乔遇退开一点，琥珀色的瞳孔闪着细碎的光，接住林倾的视线，手上慢条斯理地触到她掩在毛衣下的肌肤，满意地看到恋人一抖，随即轻咬住了下唇。 “那些所谓的后遗症，该痊愈的都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 “就连最顽固的失眠也在你这味药的作用下没再犯过——所以不要露出刚才那样悲伤的表情，我看了也会很难过很难过。” “现在这样的表情就很好。” 而林倾几乎无暇去回答乔遇的话。这人说着一本正经的话，手上却在毫不客气地作着乱，她不得不把全部心思放到抑制住喉中的低吟上，难耐地皱起眉。 “别咬。我想听。” 但她的恋人今天格外任性，淡淡一句话后就半强硬地覆上来，不许她再咬住下唇，如愿以偿地听到林倾的声音后才稍稍退开，转而去吻恋人被激的染上嫣红的眼尾，将她颤抖着的身体环紧了。 “……如果倾倾是觉得那些时候没能在我身边，所以自责愧疚的话，那大可不必。” 比起已经陷入混乱的林倾，乔遇的声音显得格外平静，又在林倾耳际落下一吻。 “比起那些感情来，我更想要……爱。” “所以……多给我一点吧，老师？” 啊啊，多么贪心的人啊。 耳垂被轻咬着，林倾无计可施地抱紧乔遇，刚才被说了不许咬唇她就真的不去咬，但又羞于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想要抬手掩住，可就连这样乔遇都不许，干脆地握住她的手腕挪开，然后漫不经心地吻上她的脉搏。 明明全部的爱都已经给她了。这个人却还说不够，要自己把其他的情感通通兑换成爱，再重新递给她。 但林倾却对她无可奈何。对只要听到她有所求就满心只想着她要什么都给她的自己也同样无计可施。 她唯一不能对乔遇让步的，是让乔遇去独自涉险，其他的什么都可以。 虽然在这方面两个人还没能达成共识……但是算了，算了。 这件事总是要被更庄重地提起的，但一定不是现在。 毕竟，现在想这些事，被她的恋人发现了的话，又会被斥责说老师你又不专心也说不定。 第108章 在乔遇难得强硬的态度下，林倾糊里糊涂被她摆弄了一通，只好听她的话放下了对她被流放造成的后遗症的懊恼。 与之相对的，林倾在那段时间都很顺着乔遇，几乎是有求必应，做什么都肯。 这直接导致了乔遇的胆子直线上升，直到某天林倾第不知道多少次被迫翘掉了早课，并在下床时感到腰部传来酸痛感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省最近是不是太过纵容乔遇了。 但这种反省是没什么效果的，在乔遇殷勤地凑上来给她按摩的时候就把她那点儿气消去了大半。不过乔遇自己也意识到这样会给林倾是身体带来负担，在那之后就收敛了不少。怎么说呢，吃饱了之后总得歇会儿。 于是，在迟迟得不到关于林倾该不该担风险这件事的共识的情况下，她们两人重新步入生活的正轨。 这段日子里最值得一提的是，乔遇在去等林倾下课的时候遇到了老熟人。 当时她正拎着两杯奶茶等在林倾的教室外，距离下课还有不到五分钟，她百无聊赖地倚在走廊的墙上玩着手机。面前不时有来往的学生走过，但有一个人在走过去之后突然发出声疑惑的嗯，然后特地折返了回来，停在她面前。 乔遇抬头看去，看到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戴着副眼睛，身上有种像是很会读书的书卷气。 没等她说话，这个男生就面带难色地挠了挠头，踌躇着开口说道。 “……这位同学，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 这话说得简直像是在搭讪一样。 放在平时听到这种老套的话，乔遇大概早就“没见过”、“你谁啊”、“不认识”三连顶过去了，但她现在却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嘶地吸了口气。 真是神奇，她也有种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的印象。 两个人都露出了绞尽脑汁的表情，彼此望着对方的眼中都能看出茫然和无助，最后是系统实在看不下去了选择出手相助，它嘟囔着宿主的后遗症里可能还有记性变差了这一条吧，可靠地为乔遇揭晓了答案。 “这是李华啊，那个李华。” “噫。” 这名字一出乔遇就面色大变发出了嫌弃的声音，露骨地向后仰去，无奈背后是墙，于是非常刻意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两步，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果断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位同学，我们应该没见过吧？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啊！你的声音好耳熟！”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没能得逞，李华听她一说话就眼睛放光，恍然大悟地一合掌，“乔遇！是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实话真的很想全盘忘掉，乔遇绝望地闭了闭眼，在判断眼前的情势可能难以用装傻蒙混过关的时候干巴巴地咧了咧嘴，声音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听起来格外颓废：“是你啊。好巧哦。” 她对李华真是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印象，李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当下就露出了非常抱歉的表情，一叠声地向她致歉。 “对不起啊，我高中那会儿给你的印象一定很差，我那时候的确太不像话了……” 态度意外地还挺真诚的，让乔遇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李华不太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继续诚恳地说着。 “我就是一直挺想向你道个歉的，抱歉，那时候你帮了我我都没好好谢谢你，光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可真是男大十八变，在没见面的这几年里这人竟然变成了个有常识的大学生，乔遇看李华的眼神都变了，一时瞠目结舌，面对这份跨越了数年之久的歉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地点点头。 “你放心，我现在对林倾已经没有、没有那种意思了，也没有继续缠着她——” 眼前这个像是被魂穿了似的李华说着说着停了下来，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林倾最近已经在谈恋爱了，听说是个新生。” “……” 乔遇默默闭上嘴移开了视线，瞬间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和她关系那么好应该比我知道的多，我只知道好像是个女孩子……啊，你别误会，我对这样的事没什么意见，我就是感慨一下。” 他说着表情严肃起来，思考着说道：“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才能得到那个林倾的喜欢……你知道这件事吗？” “……” 这可真是问对人了不是。乔遇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翻遍整个学校都翻不出第二个比她清楚的人，林倾除外。 乔遇发起愁来，艰难地在脑中组织着语言，踌躇中转着眼睛向周围看去，而下课铃在这时响了起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愣愣听它打完。 “李华啊。” 乔遇的语气听起来不知为何显得很古怪，李华应声向她看去，看到对方的眼神也很复杂，向他身后的教室指了指。 “首先，我等的人出来了，我准备走了。” “哦、哦。” 没搞明白这个“首先”是什么意思，李华下意识地让出了身位，一转头却看到了熟悉的脸，刚才还在二人的对话中被提及的人正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他和乔遇。 “……其次。” 乔遇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李华的身边，握住林倾的手，为难地看了看他，努力让语气显得平淡。 “你听说的那个和林倾谈恋爱的新生……其实就是我。” “……” 这次轮到李华陷入了张口结舌的状态，林倾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人，乔遇不自然地咳嗽两声，很僵硬地向李华告了别后就匆匆牵着林倾离开了。愣在原地的李华远远看着她把手上拎的奶茶插上吸管递给林倾，女孩子接过去，对她笑的温柔又灿烂。 “呦，阿花，惊喜吗。surprise。” 同样从教室中走出的从烨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向他搭话，摆起了前辈的架势。 “就跟你说了要有一双能发现惊喜的眼睛才行，这可好了，合着你在新生开学报到那天原来没认出乔遇吗。” “……没有……” 李华这时才恢复思考，略显迟钝地答道，仔细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这样啊。她们一直……是在一起的吗？” “唔。” 从烨仔细想了想这个“一直”是什么样的定义，最后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她们一直在一起。” “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 他斩钉截铁地说着，稳重地拍了拍李华的肩膀，嘿嘿一笑。 “小同志，现在知道了吧，单相思是没有前途的。” “但有一件事是会一直得到快乐的。” 从烨的语气变得神秘莫测起来，压低了声音，像是特务接头似的低声说道。 “——那就是磕cp。” 那一天，李华被打开了新的大门。 * “……我还以为他早就已经知道我在和你谈恋爱了呢。” 听乔遇复述完她和李华的对话后，林倾的表情有点复杂。 “看起来我在你们年级的知名度还没有广到会知道我名字的程度。” 乔遇倒是已经恢复了正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不知道他有没有太受打击……但他现在知道了就好。” “嗯？你很想让他知道吗？你以前不是对我们的关系公不公开都没什么所谓的吗。” 林倾颇意外地向乔遇看去，看到对方一下子梗住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也不是，就是、虽然他刚才跟我说是没那个想法了，但他以前不是说喜欢过你吗……” “……” 林倾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了然地挑起眉，语气中掺了几分戏谑。 “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这种事呢。就算是高中他来跟我当面说的那时候，也没见你有多大反应。” “……怎么可能，那只能说是我演技比较好。” 乔遇有点别扭地说着，语气闷闷的，想到当时自己还哭了一场，下定决心永远不把这件事告诉林倾，泄愤似的搅动着奶茶杯的吸管。 “我一直都很在意啊。毕竟你那么……讨人喜欢。” 被这发猝不及防的直球惹红了脸，林倾忙借着喝奶茶的工夫掩饰她突然变快的心跳，虽然知道乔遇不是在刻意夸奖她，但嘴里和心里都泛起一股甜意。 “到现在也很在意吗？”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但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已经是半公开的了，这样还有人喜欢上你的话是没办法的事。” 乔遇轻叹了口气，语气很复杂。 “因为——你看，我当时也是在以为你有喜欢的人的前提下喜欢上你的嘛。” “毕竟你这么好。其他人也有喜欢你的权利。” 这话说的简直是假装大度，林倾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乔遇故作凶狠地加重了声音。 “但是，如果有人舞到你面前的话，我是真的会对那个人生气的。” “又要打一架也说不定——啊还好大学好像对这种事管的没有高中那么严，希望我现在这把骨头还能打过你的……倾慕者们。” 林倾一下子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了，心情很好地挽住她的手臂，有意无意地贴了上去。 “不要打架。还有，你那么喜欢我啊？” “……是啊。” 乔遇用一种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向林倾看过去，看到恋人脸上笑意盈盈，眼中盛着狡黠的光。 “那就把那个世界的秘密告诉我吧？” “不要随时随地都这么见缝插针。” 乔遇好笑地断然拒绝了，林倾立刻嘴一扁，装出委屈的样子。 “怎么办——我的恋人好像没那么喜欢我——” “我抗议，法官大人，这绝对是污蔑。” 二人又是一阵你来我往，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攻防战，真可谓暗自较劲互不相让。 知道这件事如果一直得不出结论她们就会一直这样得了机会就争论起来，林倾对恋人在这件事上的执拗感到无奈，叹道：“……真顽固啊。” “是的，说我是死脑筋也可以，总之我是不会在你同意我先去试水之前把那件事说出来的。” “而我的意见是你不全部告诉我的话就不让你去‘试水’——这根本就是死循环。” 林倾气哼哼地掐了掐乔遇的手臂，在恋人很不走心的生硬呼痛声中下了最后通牒。 “至少在寒假——我的生日之前，我们要把这件事做个了结才行。” “……要怎么了结才好呢……” 乔遇苦笑起来，对能使两个人都满意的解决方法一筹莫展，但林倾却充耳不闻，淡淡说道。 “听着，乔遇。” “我的想法我已经阐述过很多次了，我现在再加一个新的角度。” “你觉得告诉我的话会让我背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风险，但是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同样会背上在完全不了解缘由的情况下，失去我的恋人的风险。” “你能对我保证你一定会回来吗？或者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失去对你的记忆吗？”林倾的笑意渐渐隐去，停下了脚步，眼神深深地望过来，“我讨厌我的记忆被其他的什么力量摆布。” “……” 无法做出确定的保证，乔遇抿紧了唇，听到林倾突然换了种轻松的语气。 “算了，如果你执意不告诉我的话，我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做一点保险措施了。” “比如选个好日子去纹个身——你觉得在后背纹上你的名字的话怎么样？嗯，但那样的话我自己就很难看到，果然还是应该纹在手上之类的吗……” “……别这样，会痛的。” 就算知道她大半是在开玩笑，乔遇也不敢听过就算，啼笑皆非地握紧她的手，试图劝林倾打消这个奇怪的想法。 “那我该怎么办？” 林倾明知故问地看向乔遇，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既不肯把事情告诉我，又不能向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现在还不让我自己想办法记住你。” “好过分啊，乔遇。” 面对恋人半真半假的抱怨，乔遇为难地皱起了眉，半晌后才放弃般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件事的。” “是吗。”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林倾粲然一笑，“那我就等着我的生日了哦？” “是是是。” 看到她的心情明显地好了起来，乔遇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去年林倾在她生日前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等到明年的生日，我会连本带利找你要的。’ 于是她在林倾疑惑的目光下忍不住笑起来，心中多了份隐隐的期待。 那时候的林倾想的是怎么样的连本带利法——她还真的挺想知道的。 第109章 在迎来林倾的生日之前，先要迎来的是新年。 她们虽然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但要说是两人以恋人的身份共度的新年这还是第一个，于是两人都格外上心。而今年的年夜饭也与往常不同，由于二人的关系确定，这个新年很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两家人的聚会。 年夜饭的场所在经过两边的商讨后定在了乔家——这中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乔遇的父母并不清楚从总和林妈的关系，所以没办法毫不解释地带他们去从家吃饭。 而乔爸在看到从家母子跟着林倾她们一起过来之后，悄悄把乔遇扯到一边，很直白地表露出了自己的疑惑。 “……遇遇啊，我们和林倾家吃饭，为什么她们也来了？不会是从烨喜欢上你们两个里的谁，然后老从要带他来砸场子吧？” “乔峥，我听到了。” 没等乔遇对她爸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表示惊叹，从总的声音就从身后冷冷传来，吓得父女两个齐齐站直，对环着双臂的从总露出尴尬的微笑。 “咳，老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吧。” 好歹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乔爸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摆出一副慈祥老父亲的模样。 “你看，我们家遇遇和倾倾关系挺好的是吧，我知道倾倾讨人喜欢，但我还是建议你们家别插手孩子们的感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倾倾讨人喜欢还用得着你跟我说吗。” 从总一时气结，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你让你们家乔遇少欺负点儿倾倾才是正经事。” 在乔爸迷茫的目光里，乔遇瑟瑟缩缩唯唯诺诺，有种新女婿面对严厉的丈母娘天然矮一头的感觉，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点头称是，听到了从沙发那边传来的属于林倾的轻笑声，不由得想转头去看她，被从总一眼瞪住，只好乖巧地立在原地。 于是整场年夜饭就在这种气氛略带诡异的家长会晤中过去了，尽管乔家父母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也不妨碍她们在饭桌上对林倾大夸特夸，和林妈谈笑风生，从总听了也高兴，几个大人推杯换盏，现场活像是生意场上的酒会。 “要喝吗？” 林倾对他们那边不太感兴趣，置身事外地倒了点儿红酒，把杯子向乔遇递过去，示意地晃了晃。 “……不要。我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喝醉。” 那样的话总觉得会显得很不靠谱，很注重自己在林倾家长面前的形象的乔遇严肃地拒绝了，看到林倾忍俊不禁地弯起了眼睛。 “这么一点就会醉吗？” “我以前可是喝含酒精的饮料就醉过的人……” 乔遇回想着当年那次醉倒在ktv的丢人经历，颇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丢人感。林倾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但表情却变得有些微妙，乔遇眼尖地看到她的耳根悄悄红起来，心中忽地一跳，一下子意识到了林倾正在回想的大概是她们那时发生的意外，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眼看着气氛就要变得暧昧起来，乔遇正在心中暗暗想着这样可不太妙，旁边就横插进一个单纯又响亮的声音。 “对对对，乔遇你那时候醉的都站不住，跟刚出生的小鹿一样，哈哈！” ……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人很不会读空气，乔遇默默闭了闭眼，压着火转头看向大概是整个饭桌上最快乐的从烨（毕竟全桌只有他在专心吃饭连菜都没人跟他抢），虽然觉得可能应该感谢他的打断，但还是一下子没忍住反唇相讥。 “你有毛病吧从烨，你觉得你当时醉的就很好看吗？你睡得就像只刚出生的树袋熊！” “哈？树袋熊听起来好逊哦，就没有更帅气一点的形容了吗？” “……这件事很重要吗？那就树懒好了。” “听起来还不如树袋熊！” 然后小辈们的气氛就顺利地变得活跃起来，林倾主要负责无奈地看着那两个人像小学生似的争吵不休，争论的主题是“谁的酒量更差”——说真的，林倾是觉得他们两个半斤八两，也不知道吵个什么劲儿。 但出于某种私心，林倾默默地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施施然推到二人面前，对二人展颜一笑。 “比一比不就知道了？” 这可真是被架上去了，乔遇本来没有想喝酒的心思，但眼看着从烨那个傻子豪气干云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满脸挑衅地看着她，她就被迫有了种不喝就是输了的胜负欲，只好咬着牙跟着喝下自己那杯。 当然，她和从烨很快就醉眼朦胧了。大人们此时终于发现了他们俩的异状，纷纷调侃着撤去了酒水，摆上了水果让他们吃点儿健康的食物。从烨这次没有一头睡去，而是用牙签插起一块削好了的火龙果，开始十分认真的一个个数它上面有多少籽。 乔遇在听他数到六十四的时候头疼起来，哼唧着把头往林倾肩上埋，听到她发出一声轻笑。 “乔遇你只能喝三杯呢。” 她吃着恋人递到嘴边的草莓就委屈起来，嘟嘟囔囔地说道：“……还不是倾倾让我喝的。” 然后她听到林倾笑着温声向她赔了罪，又态度很好地伸手过来为她揉着太阳穴，心里的委屈很快被抚平了，也就没能意识到林倾之前这个举动背后藏着什么深意。 直到时间来到林倾生日那天，乔遇看着自己眼前被倒满了的酒杯，眉头一皱，似有所感。 白天和众人一起庆祝了她的生日，此刻天色已晚，是属于她们两个的时间。 乔遇默默抬头看向好整以暇的林倾，对方的笑容很灿烂，示意地敲了敲酒杯。 “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不该喝一杯吗？” “……” 理是这么个理，但乔遇看看自己的酒杯，又看看林倾的，表情十分复杂地发问道。 “你的杯子里……是不是比我的少很多？” “是吗？”林倾选择性无视了两人杯中迥异的水平线，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一脸无辜道，“因为我刚才晚饭吃的很多嘛，喝不下多少了。” 这绝对是在说谎。林倾那猫儿似的胃口，晚上的菜大半都进了乔遇的肚子，偏这人眼都不眨就说她吃得多喝不下，真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有某种居心。 乔遇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再次斟酌了一下杯中的酒量，犹豫着说道：“……是不是该先聊聊正事？” 比如之前林倾心心念念的共享信息的问题，但这个听起来无比正当的要求却被林倾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现在做的也是正事呀。”林倾说着，狡黠地眨了眨眼，“至少要——喝了三杯再聊吧。” 得，现在乔遇算是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了，这个人根本没有打算掩饰她的意图嘛。 被恋人绷着一股劲儿想灌醉，乔遇只好对她的愿望照单全收。 谁让林倾今天过生日呢，总是该顺着她的。 “我看林倾不过生日的时候宿主也是要顺着她的……好好好不用宿主赶我走我这就休眠了。” 越来越会审时度势的系统在休眠前留下了它的感叹，让乔遇在把酒杯举到唇边时生出了个疑问。 ……是哦，她总是会顺着林倾的，那林倾到底是有什么事一定要灌醉她才能做的呢？ 她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在林倾的催促声中下意识喝下了酒，没什么思考的时间，酒精就立竿见影地开始发挥作用。 两杯酒下肚，乔遇很快变得迷糊起来，林倾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把第三杯推到她的面前，用格外认真的表情看着乔遇。 乔遇盯着那酒杯歪着头看了半晌，忽然从喉咙中滚出一声笑，然后干脆利落地举起酒杯喝干净，把酒杯重新放回桌上时稍稍摇了摇头，清晰地感受到酒力上涌。 “……喝的那么快，会头疼的。” 林倾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从身前传来，乔遇斜斜靠到椅子靠背上，殇着醉眼去看她。 她此时站起了身，像是在试探着似的来到乔遇面前，稍俯下身，慢慢抬起手摸上乔遇发烫的脸。 乔遇在她摸上来的同时发出轻轻一声嗯，侧过脸蹭林倾掌心，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停留了一会儿。 林倾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手指纤细修长，莹润如玉，此刻她的指尖微凉，被触到的时候让乔遇感到很惬意。 “乔遇……” 被喊著名字的人只顾着去看她的手，林倾压着乱成一团的心跳，轻声唤着。 “……嗯？” 乔遇终于迟钝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儿慵懒的鼻音，慢慢向她看过来，琥珀色的瞳孔里滚着一汪柔光，眼睛亮亮的，是毫不设防的眷恋。 林倾几乎要被她这样的眼神激出罪恶感了，在心中暗暗唾弃只有这样才能鼓起勇气的自己，在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才迟疑地开口问道。 “要去……休息吗？” 这句话里意味深长，林倾不知道乔遇有没有听明白，对方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忽然低下头笑了起来。 “去休息吧。” 乔遇的声音轻快地上扬，不等林倾动作就自己站了起来，握住林倾的手腕，歪歪扭扭地把她牵到卧室。 喝醉了的人自顾自地坐到床边上，对在床前踌躇着的林倾眨了眨眼。 “怎么了？” “……” 说实话，林倾心里正在天人交战，总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过于趁人之危，但又觉得既然彼此都是恋人了那这也是迟早的事，那这当然是赶早不赶晚乔遇一定也不会怪她的—— 沉浸在思想斗争里的林倾没能注意到乔遇伸过来的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就被不由分说地拉进了恋人的怀抱。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被突然袭击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道歉，林倾一时没能反应过来，随即就感受到乔遇的手轻车熟路地探进了她的睡衣下摆。 “诶、诶？乔遇、等——” 事态的发展完全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林倾陷入了混乱，试图挣出乔遇的怀抱，却在听到对方的闷声后不自觉地止住了动作。 “……不可以吗？” 乔遇的声音里透着股委屈，很自觉地和林倾稍稍拉开了距离，把一张沮丧的脸摆到林倾面前，一向清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看起来随时可能会哭出来似的抿着唇。 “倾倾是……不喜欢吗？” “……” 看着这双眼睛，林倾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为难地轻咬住下唇，最终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没有不喜欢。” 林倾懊恼地搂住乔遇的脖颈，向她的恋人缴械投降。 她知道乔遇喝醉了情绪变化会很快，会因为她的一点类似推拒的行为而难过，也会因为她的一句喜欢而高兴，是好哄又好骗的性子——本该是这样的。 被拥着轻轻倒向床上的时候，林倾还在反思自己的行动是哪里出了岔子，在又一次与恋人的双眼对上时，终于看清了她眼底的笑意。 “你、你不会没醉吧——嗯……” “这件事很重要吗？” 战线已经全面溃败，无力回天，林倾下意识地侧过头接住乔遇灼热的吻，在恋人的舌尖尝到酒的滋味，控制着力度轻轻咬下去以示不满，感受到乔遇无声地笑了，然后吻得更凶。 她确实没有那么醉。 可能是人的酒量也是会成长的，乔遇在今天的三杯酒后好像只算是微醺。 怎么说呢，在这种状态下，酒精起到的最大作用，毫无疑问是让她眼中的林倾变得更……诱人了。 乔遇在恋人的轻喘中暗了双眼，将她的呜咽声吞吃入腹，在这段时间里把早就放在睡衣口袋里的东西灵巧地套到林倾的手上。 “……啊……” 她稍稍退开，看着林倾的目光聚焦到左手的无名指上，望着那轮闪亮的戒指发呆。 “生日快乐。” 乔遇弯起眼睛，吻上她的手指，轻声说道。 “……现在该说的可不是这句话吧。” 她的恋人可爱地瞪起了眼，不知为何看起来气哼哼的，忍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吐出一句话。 “我兜里那对、还刻了名字的……” 乔遇愣了愣，随即不禁失笑，笑的肩膀都抖起来，被气不过的林倾锤了好几拳，才勉强忍住笑，重新去吻她的唇角。 “好吧，看来是我打乱了你的安排，对不起哦。” “现在该说的更不是这句话吧！” “好好好，你想听的话……我今晚都会说的。” 乔遇的声音危险地低了下去，林倾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她突然的动作带领着绷紧了身体，房间里重新响起细碎的喘息声。 林倾有一双很漂亮的手。 正适合抓床单。 第110章 “……头好疼。” “哦，原来没有喝醉一觉醒来也是会头疼的吗，学到了。” 林倾冷漠地喝着水，完全没有要对蜷在沙发那一头故作可怜地呜呜嗷嗷着的乔遇伸出援手的意思。 “毕竟还是喝了三杯酒的……” “是吗。昨天晚上感觉你精神挺足的啊，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回应的态度冷淡到让乔遇垂头丧气，心里非常想凑过去在林倾面前卖乖装可怜，但每次蠢蠢欲动的时候就会被林倾锐利的眼神逼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林倾，用目光乞求原谅。 至于造成眼前这种罕见状况的原因—— ……怎么说呢，简而言之，就是她昨天晚上可能做过头了。 乔遇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想起昨晚的种种旖旎风光，在竟然把林倾做到生气的懊恼之余还隐隐有种赚到了的昂扬感。 但这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她努力端正着态度，规规矩矩地向林倾认错。 “……我昨晚没能意识到你是认真地在说不要了，对不起。” “——” 林倾艰难地磨着后槽牙，不知道是羞还是气更多一点，脸上泛起愤怒与羞涩交加的红来。 “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话，只要听到你说不要就停下——” “那现在就听我的话闭嘴！别说了！” 眼前这人一本正经地说着奇怪的话，林倾实在忍无可忍，扑过去捂住了乔遇的嘴，对方忙不迭地点着头，顺势缩短了和她的距离，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目光讨好又纯良。 酒真是个不太靠谱的东西，以后果然还是不能让乔遇喝。 经此一遭，林倾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挫败地叹了口气。 “……算了，我们也该说点儿正事了。” “怎么样的正事？” 乔遇回想起昨晚喝酒前她也提出过这个意见，下意识地插嘴问道，她记得林倾当时的回复是—— “正经的正事！” 林倾恼羞成怒，稍稍用力在乔遇腰上掐了一把，看到她吃痛的表情后气哼哼地收回手。 “不要岔开话题！之前可是说好了要在我生日的时候把你隐瞒的那件事告诉我的，现在我的生日都过了！” “不，这可没说好，而且昨天明明是倾倾你不让我提这件事非让我喝酒的……” （自诩）擅长察言观色的乔遇看看林倾的脸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含糊地带过去，重新清清嗓子回归正题。 “我都准备好啦。” 她说着走回房间，再走出来时手上拿着个信封，郑重地把它交给了林倾。 “……情书？” “不是——你想要情书的话我今天给你写——这是你刚才还在提到的那个。” 乔遇按住林倾的手，止住她想要打开信封的动作，表情严肃起来。 “——里面写的是我所有没向你说出口的，这个世界的秘密。” “……” “世界的秘密”这种用词在这样严肃的气氛里听起来还挺不搭调的，但林倾看得出乔遇的眼神很认真，于是也被带的正了色。 “怎么了？现在还不能看吗？” “不能。现在能看的话我还费劲写信做什么，直接告诉你不就好了。” 乔遇摇了摇头，轻吸了口气，向林倾交代道。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打算在这几天里就采取行动，去尝试接触‘神’。” “……你已经有能和它顺利接触的方法了吗？” “大概有。”乔遇的话中也有些不确定，但还是沉稳地肯定道，“我和我的监视者商量过了，至少能有80%的把握。” 毕竟神很在意她知道的秘密。她这么说着，向林倾露出安慰的笑容。 “至于这个信封，我希望你在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你的情况下，如果那时候你还想看的话，那就打开它。” “……” 看着林倾明显不赞同地皱起了眉，乔遇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神色认真地欺上前去。 “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如果我能顺利地和神交涉完成之后回到你身边，那到时候我会自己完完整整地把一切都告诉你。” “而如果是另一种结果，到了那时候……” 乔遇感到喉咙干涩起来，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我说实话，我其实是觉得到了那时候，你就更没有知道这件事的必要了。” “我选择留下这封信，是我想要尊重你的意见。” “但出于我本心的考虑，我希望你打开这封信的时机永远都不会到来。” 她的声音低低地沉下去，牵起林倾的手，注视着对方无名指上那枚在昨晚被她亲手套上去的戒指，虔诚地吻在上面。 金属的微凉和林倾的温暖同时传来，乔遇贪恋地多停留了一会儿，抬起头对上林倾复杂的目光。 “给我许可吧，林倾。” “只要你说一句‘不要去’，我的勇气就会消失殆尽。” “但是同样，只要你说一句‘早去早回’。” “那我哪怕是被放逐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语气坚定地说着，林倾的恋人有一双温和的眼睛，里面明晃晃的，只映着林倾一个人的身影。 林倾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口说道。 “你说这已经是你做出的最大让步了，那么好吧，我也可以做出我的最大让步。” “这封信我现在可以不看，乔遇。” 林倾把那封信放到桌上，重新转向乔遇，脸色很郑重。 “你说要我的许可，我可以给你。” “但是。”林倾话锋一转，目光微凛，“你说要在你很长时间不联系我的情况下我才能打开——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的怒气后知后觉地涌上来，蹙着眉瞪向乔遇：“很长时间？你指多久？两年吗？” “……不。” 熟悉的时间节点戳痛了乔遇，她神色稍黯，轻轻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有松口。 “我只是想说，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那么至少要给我一点时间——” “好啊，我给你时间。” “就到我觉得你该回来了的那个时候为止。” 林倾笑了，笑意却不及眼底，话语间没有给出确定的期限，定的非常模糊。 “还有，你为了和神取得联系，要去哪里，做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去。” “你离开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必须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也得是我才行。”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原地等你回来。” “无论多久，乔遇。无论多久。” 林倾的声音渐渐轻下去，兀自喃喃着，让乔遇喉头发紧。 她脑中的系统已经萌生了要打退堂鼓的念头，嘟囔自现在的生活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危险，是否真的该让两个人都背上无法预测的风险来换取真正的自由呢。 乔遇知道林倾没有在开玩笑，她的眼中燃着经久不息的火光，是略带狂气的偏执，是外表坚硬实际易碎的琉璃。 是只有她能看到的林倾。 “这样啊。” 乔遇神色如常，点着头应了，唇边是温和的笑意。 “那我得……给你找个舒服的地方才行，是不是？” “……什么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 较真的恋人又要被她的插科打诨惹生气了，乔遇笑起来，握住她的手，想了半晌后缓缓开口。 “好吧，我也想过——迟早是要带你去的，这次就一起去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去……哪里？” 林倾疑惑起来，看到乔遇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垂下眼帘。 “——去见我的……奶奶。” * 她们没有耽搁太久，毕竟这是一件做不了太多准备的事，能做到的只有一遍遍地为自己做心理建设罢了，而心理准备向来是越做越慌的。 转过天来，乔遇就带着林倾出了门。 一路无话，驱车的终点是一片墓园。 她们并肩走着，在乔遇的带领下停在一个墓碑前，墓前被打扫的很干净，摆的花束也还算新鲜，是时常有人来打理的样子。 “……奶奶。” 与她在原世界时为奶奶做的安置并不相似，但墓碑上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无比熟悉的名字刺的她心中揪成一团，乔遇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了老人家一样，胸中那个已经接近落地的猜想呼之欲出。 这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到这里来。 “对不起，奶奶，这几年都没来看你。” 乔遇蹲下身来，把手中抱着的新花束摆在墓前，喉咙里有酸涩滚成一团。 “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这件事……说真的，我不知道你看到我会不会开心，因为我——” ——我是乔遇，但又不是您知道的那个乔遇。 这句话在吐出之前被忽然梗在喉头，无法说出口，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阻止这些音节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乔遇没有再尝试，稍稍闭了闭眼。 “我有了一个恋人。” 最后开口的时候她转了话题，站起身来牵住林倾，恋人轻声打着招呼，声音轻柔温和。 “我想带她来给您看看。她很好，您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您之前总是担心我一个人会过得不好。” 脑中回想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竟显得恍如隔世。 乔遇的眸光闪了闪，释然地笑起来。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所以放心吧，奶奶。” 这些话其实是不该说在这里的，真正该听到这些话的人是和眼前这座墓碑下埋葬的灵魂同根同源，但在某个时间点分出枝杈，最终来到完全不同的世界的那个人。 “……走吧。” 于是腹中的话更多的梗在喉咙里，乔遇最后和林倾一起为墓前上了香，然后一起离去。 乔遇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在两个世界里都已经逝去的亲人，但在离开墓园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回家吧。” 她的声音里透着寂寂的疲惫，语气却分外坚决。 “我都……明白了。” * 乔遇从流放回来之后就在思考那个说不出口的秘密。 部分重叠的世界，弥衣未尽的话语，截然不同的未来。 突破口总是要从两个世界相同的地方开始的。 她之前因胆怯而不去行动，但在看到林倾的心魔后决定去做点儿什么。 ‘爸爸。’ 终于，在某次乔家的饭后，乔遇开了口。 ‘我想问问……奶奶的事。’ 在男人惊讶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乔遇在这个世界上是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然后乔遇就知道了一切，关于她在这里从没听到父母提起奶奶的事，和她在原世界时奶奶也很少提起她的父母的原因一致无二。 她曾亲眼见证过死亡。 此时乔遇和林倾已经回到了她们的家，乔遇没能走到卧室，脑中就忽然听到嗡地一声巨响，她的眼前迅速泛起白来。 她顿时失了力气，踉跄着向前扑去，但没有摔到坚硬的地板上，而是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乔遇……！” 林倾担忧激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乔遇脑中像是机器报错的声音响个不停，随即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让她的牙关咯咯作响，被她用力咬住。 “……宿主。”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在她脑中的一片狼藉里无比清晰。 【你想】 【说】 【什么】 但它的语气变得无比古怪，与平时人性化的机械声截然不同，硬要说的话，现在更像是……人在装作机械说话。 【告诉我吧】 说这话的已经绝不是她的系统了。 乔遇几乎能想象出话音背后的人现在该是露出了笑容，雀跃的，温和的，悲悯的。 于是她也同样地笑起来，睁开一双不屈的眼睛，忍着剧烈的头痛吻了林倾的唇角，伸手想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别丢下我、乔遇……”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乔遇心中一痛，她用尽全力才能摇一摇头，轻轻靠上林倾的额头。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啧。】 脑中的声音渐渐开始不再掩饰它的身份，毫不客气地用咂嘴来表达它的催促。 乔遇深吸了一口气，在视线开始泛白的时候对它说道。 “……这个世界和我原来的世界，是从我五岁的那场意外开始分开的。” “在意外中去世的、是我的父母，还是爷爷奶奶——” “那就是这个平行世界的分界点。” 【——】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脑中的嗡声一下子停住了。 不仅仅是脑中的声音，连周围的声音她也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时之间万籁俱寂。 【真厉害啊。】 陌生的人声打破了寂静，是乔遇从没听到过的声音。 随即是漫不经心的鼓掌声在脑中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与现在的场合非常不搭调的、像是游戏通关了一样的祝贺音乐声，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几声礼炮。 在音乐的最后，那个人再次开口，声音慵懒地拖着长音。 【恭喜你。看破了世界的秘密。】 【这可是个创举——所以我可以如你所愿，和你聊一聊。】 【啊，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抱歉抱歉，刚才忘记了。】 【我是……对。】 【我是神。】 然后乔遇像是被突然断了电的电灯一般，失去了意识。 第111章 关于要怎样和“神”取得联系，乔遇想过很多方法，最后在和系统的商讨下敲定了这个方案。 ‘我的老板们确实很在意宿主知道的那件事。’ 当时的系统声音很严肃，在听到乔遇完完整整地把和弥衣在流放世界时的对话被打断的事说了一遍后更加认真起来。 ‘因为这件事应该是只有她们才知道的秘密，像宿主这样被选中执行任务的人都是不该知道的，更别提像是林倾这样的普通人了。’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先不要告诉林倾比较好。’ ‘还有，如果宿主认真地追寻出结果的话，我相信她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乔遇开始采取行动，并在今天去到奶奶的墓前，补上了之前被她刻意遗漏的、推理中缺少的那一环，是为了确定她和这个世界的乔遇真的是同一个人。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或者该说是过于顺利了。 乔遇的识海慢慢清醒过来，在将醒未醒的时候最容易下意识想到某些关键性的东西。 ‘我被下了很严格的禁制，这个世界的真实不能从我这里告诉宿主。’ ‘只能靠宿主自己努力了。’ ‘我相信，宿主发现真相的时候……‘神’一定会来的。’ 脑中回想起的是在采取行动前从系统那里听到的最后的话语，彼时乔遇只觉得对身处不同立场还帮了自己许多的系统很是感激，现在却品出一点疑虑。 失去意识之前，系统的声音变成了陌生的声音。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她脑中的系统就已经被换掉了？ “还不醒吗？” 乔遇猛地睁开双眼。 与失去意识前脑中的声音别无二致，只是此时是从正常的前方距离传来，而不是直接在脑中响起。 乔遇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下意识抬起头。 一望无垠的灰黑色雾气，只存在着一个由光点组成的耀眼人影。 熟悉到让人生厌的场所。 在看到这片场景的同时，乔遇就感到血液疯狂地涌动起来，心脏的跳动都让她感到不适，她不得不用力按住胸口，大口喘息着，想要把这种窒息一样的感觉赶出自己的身体，却无济于事。 有什么粘稠而糜烂的东西从接触到空气的皮肤慢慢渗透进身体里，那些雾气欢欣地向她扑过来，从鞋底一点点蔓延至全身，像是陷入沼泽一样，渐渐被吞噬。 无比糟糕的感觉让乔遇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它们来势汹汹，让她一击之下就失去了还手之力。她知道这是什么，这才是她从这个流放世界带回去的最难以抵抗的后遗症，就算破开她的胸膛，抽出她的肋骨，血淋淋地掰开击碎再灼烧成灰，在那片灰烬里它也依然会根深蒂固的存在在那里。 那是对于尝过爱意，有过拥抱的乔遇来说，再难以忍受的，孤独。 就像是见过光明之后又将它夺去，乔遇猝不及防地被拉回到这个地方，她只能用力咬住唇，用疼痛来警示自己这不是再一次的流放，她要找寻的“神”就在她的对面站着，正在看着她，她不该露出这样软弱的样子。 她和林倾在一起。她不会再回到那样的孤独里了。 只是默念着林倾的名字，乔遇就不可思议地冷静了下来，身体还在神经质地战栗，但至少有了喘息的空闲。 “哎呀呀，我可什么都没做。” 声音迟迟地响起来，乔遇猜想这声音大概也是经过处理之后的，很难辨别出声音的性别，只能勉强听出语气似乎有点惊讶和无奈。 “看起来你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呢。”声音事不关己地说着，有种旁观者的同情，“没关系，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吧。”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乔遇注视着的地面就由雾气变成了踏实的木质地板，周围的光照和气氛也一起变了，她忽然间发现连坐着的椅子都变成了沙发，周围的景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怎么样？这里的话，你应该还挺喜欢的吧。” 那个人影说着向乔遇走过来，大约是看到了乔遇被它身上耀眼的光照的眯起了眼，它在走到一半时恍然地啊了一声，然后它的外表也随着它一步步的接近开始飞速地变化，直到褪去那层光，露出它变化之后的样子。 “我该说……欢迎回家吗？乔遇。” 周围是乔遇在失去意识前所在的家中客厅，眼前笑意盈盈地伸手拍在她肩头的那个人，是林倾的脸。 乔遇的怒火一下子烧起来，咬着牙拍掉那只手，压着声音怒吼道。 “……不要变成她的样子！” “在见到神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吗……真是没有礼貌的年轻人。” 套着林倾外表的“神”露出了非常浮夸的受伤神情，自己慢悠悠地打量起周身来，还优雅地转了个圈。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有一瞬间怀疑林倾是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之类的——她真漂亮，是不是？” “不要变成她的样子。” 对它轻佻的语气忍无可忍，乔遇站起了身，用力握紧拳头，冷冷地怒视着她。 “好吧好吧，我就不让你再说第三次了，我明明也是好心想让你高兴一点……哎，我可真是个好说话的神。” 眼前的人嘟囔着变回了光的形态，不多时又凝出新的人形。 “这次呢？” “从烨”不太自在地揉着手腕，拧着眉向乔遇看过去。 “……” 乔遇渐渐冷静下来，对这个神的思维感到很难理解，困惑地看着它。 但她的表情似乎被误解成了不满，“从烨”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夸张地叹了口气。 “也太难伺候了吧这位客人——真是的，这次可是最后一次了哦？你再不满意我也不会换的，神也是很忙的，不要耽误我的下班时间。” 它愤慨地嘟囔着，再一次变化了形态。 “好，到此为止，该开始聊正题了。” 重新组合出的人形鼓起脸颊，很自来熟地从饭桌旁扯来张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到乔遇对面，看看空空如也的茶几，打了个响指，面前就出现了为数不少的零食和两杯果汁。 “别客气，这都是能吃的真货，是我之前去买来的。” 它——她说着自己先挑挑拣拣拿起一袋薯片，刺啦一声扯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眉眼愉悦地弯着。 “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见别的世界的客人，总要做点儿招待的准备。” “啊，叫我神就可以了，你不是一直这么称呼我的吗，我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乔遇冷眼看着，心情格外复杂。 在最终的变化之后，这人似乎连声音都惟妙惟肖地模仿了过去，听在耳中显得陌生又熟悉。 乔遇看着和自己一致无二的那张脸大大咧咧地嚼着薯片，突然觉得这场景和她想象中的和神的会晤不太一样。 * “你问你的系统是什么时候被换成我的？” “乔遇”——还是叫她神吧——停下了手上掏薯片的动作，表情显得很无奈。 “……怎么说呢，我先说清楚，系统本来就相当于我的下属。” “并且是它得到的所有信息都能被我看到的那种毫无隐私权的下属，毕竟它就是我创造出来的嘛。” “不过通常情况下我是不会一直盯着一个下属看的，因为它每天得到的信息量会很多，而我又有很多下属，真要这么一个个看起来我可就干不了其他的事了。” 她说着突然顿住了，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放弃似的耸耸肩。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全告诉你大概也没什么关系——你这个世界的系统，在一段时间之前就被我单独抽出来关注了。” “……是在我流放回来之后？” 没有过多意外的表情，乔遇问道，却看到神摇了摇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神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得意洋洋的，露齿一笑，“你还记得你的系统曾经说它中过一次病毒吗？” “……” 这个时间点早到让人心惊，乔遇惊讶地睁大了眼，神被她的反应取悦到了，高高兴兴地挺起胸膛。 “是的，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关注你们这边了！” “而且处理它的病毒的人就是我！是我把它改写成了它后来的那个样子，并且留了个后门让我能时不时方便地过来以它的身份看一眼——” “也就是说。” 神开心地看着脸色都青了的乔遇，愉快地眯起眼睛。 “——在你还没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和它换过很多次了哦？” “偷窥狂吗！” “……好过分的称呼。” 就算看到自己的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乔遇也没有停下对她的抨击：“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地过来看！” “不，因为对你们很感兴趣嘛。” 神在沮丧中打起精神，为自己辩解道。 “……要知道，我们找了那么多的宿主做任务，做成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 乔遇一下子哑了火，莫名心虚地闭上了嘴。 “所以我当然会忍不住想来看看情况，神也是很喜欢新鲜事的！” 神越说越理直气壮，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 “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绝对没有。” “别用我的脸说这种奇怪的话……” 乔遇的耳根不合时宜地热起来，虚弱地扶住额头。 “……还是快点说正事吧。” “确实。” 说这些闲话的工夫里，神吃完了一整袋薯片，扯了张纸巾擦擦手，用很随意的语气开口道。 “首先——你对世界分支的推理是正确的。” “你原来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是平行世界。” “分支是在你五岁那年的意外开始的，那是一场车祸，对不对？” “……” 乔遇无言地抿紧了唇，似是看出了她没有要接话的意思，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时候该是你们一家人出去吃饭，除了父母和爷爷奶奶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在，一共分了两辆车。” “哪个人坐上哪辆车，这是一件很随机的事件，无论什么选择都不奇怪，而正是这样的事件，会引起世界线的分歧。” “你在两个世界坐上的都是那辆会出车祸的车，但在两个世界里，那辆车上坐的人并不一样。” 神稍稍顿了顿，用无感情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在你原来的世界里，是你的父母坐在你旁边，保护了当时还很小的你，两人双双身亡。” “于是你从小被交给奶奶抚养，家境剧变，没有机会再来到北城，更别说去念贵族学校了。” “因此你错过了和从烨结识的机会，也就更无从认识林倾。” 平铺直叙地说完，神的语气一变，轻松了起来。 “至于这个世界的发展，相信你也知道的很清楚了。总之就是换成了爷爷奶奶保护了你——对你人生的影响相对来说会比较小。” “到这里为止的内容我都已经知道了。” 很难听进去自己这种血淋淋的过去，乔遇打断神的话，展开新的话题。 “——你应该也清楚，你给我的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了。” “现在我想要把惩罚措施去掉的话……你能帮我吗？” “真是单刀直入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神并没有要插科打诨绕过这个话题的意思，而是认真地沉吟了半晌，斟酌着开了口。 “从根本上来说。想去掉惩罚措施是不可能的。” “……” 乔遇周身一震，难掩失望地低下头去。 “因为那都是一整套的东西，我也是有上级的，如果被发现我单独去掉惩罚的话我可是要倒大霉的——你先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听我说完。” 脑中迷茫地想着原来神也是有上下级关系的吗，乔遇重新抬眼看向她，看到她脸上露出了种自己很熟悉的笑容。 “但我有能帮到你的办法。并且我可以……或者说我愿意帮你。” “……！” 刚刚熄掉的希望重燃，乔遇愣愣地看着神，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可能很滑稽，因为她看到神明显在绷着笑意。 “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帮你的忙吗？” 没等乔遇开口，神就主动帮她问出了口，笑嘻嘻地向她眨了眨眼。 “听我说，乔遇。” “你可能对我的身份不太了解，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困难，但你只要知道，我在与你们不同的世界里生存，我的那个世界早早地发现了平行世界的存在，并对它进行了非常深度的研究。” “所以，我观测过无数的、无数的平行世界。做过数不清的研究，像你这样的宿主我也找来过不知道多少个了——这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探询世界的可能性，其中具体的内容我们之后再聊。” “世界线是非常玄妙的东西，有时候一个很不经意的举动就能导致它的分歧，并且未来会变得天翻地覆完全不同，就像蝴蝶振翅掀起飓风一样。” “每个世界都会衍生出多到难以想象的世界线，通俗一点来说，很像是游戏的选项点导致了后续的剧情变化，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纷繁的信息扑面而来，简直像是科幻电影的设定，乔遇似懂非懂地蹙起眉，神会意地止住了话头，话锋一转道。 “以上这些都只是前序，我真正想说的是……” “乔遇，你和林倾在很多世界里都是并存的，你们有时只是陌生人，有时相识，有时会更进一步成为挚友，但是——” “但是，在我能看到的所有世界里，你们两个成为恋人的未来，只有在你的这个世界里才有。” 神说着笑了起来，她这次笑的和乔遇很像，是温和柔软的笑容。 “就算是从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里衍生出的无数世界线里也是一样的。” “在那些世界线里，你在第一天迟到的太多，错过了从烨和林倾的那段剧情。你在被邀请去日本旅游的时候，选择了拒绝。你在被流放之后没能坚持下来，就算满意度重新涨上去也救不回你消散的精神，从此永远地迷失在那片雾气里。” “你这一路上有那么多选择项，是会让你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的。” “所以，你大可以为走到现在而骄傲。” 神伸出手，遥遥向乔遇头上一指，乔遇忽的感到头上有轻飘飘的东西落下来，抬头看到是无数彩色的细小纸片从天而降，像是庆祝一样，落在无措的她的头顶和身上。 她听到神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褒奖。 “我不介意让你和林倾更圆满一点。” “因为我们通常把这种无数世界线里只发生一次的事，叫做奇迹。” 第112章 乔遇很难去形容自己在听到神这些话后的心情。 她一路走来，尽管有过阻碍和痛苦，但总觉得走到今日是理所当然，如今听到这番话后才如梦初醒：啊，原来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她此刻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她和林倾原来是很难相爱的吗。 是只有在这个世界里才发生过的事。 “奇怪的表情。” 神歪着头看了她半晌，挥挥手把落个不停的彩纸消去。 “是觉得很难相信吗？” “……也不是。” 乔遇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我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她说着敛起眉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我在被带到这个世界之后没有怨恨过你是骗人的，我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是我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也想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你一拳。” “但是后来我喜欢上了林倾，我就又开始庆幸，想着如果不是被选中续写的话我就永远见不到她。” “然后现在，你和我说我的世界里其实也有林倾的存在，不止我的世界——很多世界里我们两个都是并存的，甚至认识，只是都没办法走到一起。” “能和她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我对此很满足，也很自豪。” “……我只是想不清楚，我该……斥责你，还是该感谢你。” 乔遇的声音里是真诚的困惑，直率地向神倾吐出来，看到她若有所思地挑起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对我来说，哪边都无所谓。” 神开口说道，是全然发自内心的满不在乎。 “乔遇，我们在做这种强行让无辜的人跳跃世界线的事的时候，都是有我们在做很过分的事的自觉的。” 不复刚才的温和欣赏，她的语气渐渐淡漠下去，乔遇略有不适应地看到那张属于自己的脸上显出了冷漠的神情，眼中是复杂却坚定的神情。 “我们没办法让世界线融合，所以只好挑选一些人——也就是所谓的宿主，送到目的世界去。” “我们有一些挑选宿主的标准，这件事我不能对你说，但我们在挑选的时候，谁都知道这样对被选中的宿主来说根本就是强加上去的无妄之灾。” 神眸光微闪，周身冷硬的像是一块磐石。 “我不想对你说这是我们探询未知所必要的代价——但是乔遇，这在我们那里是公认的事实。” “所以你恨我也好，这是很正常的感情，我会照单全收。” “我并不讨厌你，不如说还有点欣赏你，但是这就如同……” “神爱世人，但神一定更爱自己。” “……” 沉默着听神说完，乔遇觉得自己本该对这种像是对待实验生物一样的态度而愤怒，但她此刻却不知为何很冷静。 “神……” 半晌过后，乔遇才开口，喃喃地念着这个字，忽然蹙紧了眉头。 “……你真的是神吗？” “这不重要，乔遇。” 第一次，乔遇的问话被神强硬地回避了，对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轻摇了摇头。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比你更有力量的存在，除了不能让时间倒流之外，我可以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控制你们的世界。” “还有，关于刚才的话题，你被带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和我们之前的不太一样……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了，从弥衣那里。” 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神重新露出自嘲的微笑，叹道。 “我有个同事——是真的有个同事不是在说我自己，他在工作上出了失误，误把没有被选中的弥衣送到了其他世界。” “这个失误说大也不大，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会引起你的不适，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能看到的世界线那么多，只是一个人的消失是不会造成太多困扰的。你原来的那个世界也一样，少了你的话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反正本来它也不是我们重点的观测对象。” 说着相当冷酷的话，神——她这时真的很像个无情的神——抿紧了唇，乔遇知道在这方面的价值观上她们有着决定性的不同，于是并不打算在这上面多费口舌，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比较棘手的是，我们有一位上级……刚好在追弥衣当时正在连载中的那本小说。” “……你们的文化生活听起来相当匮乏……” 乔遇忍不住插嘴道，毕竟居然沦落到要去追其他世界的小说，怎么想不都应该是看自己世界里的更方便快捷吗。 神听了稍愣了愣，随即慢慢皱起了脸，露出一种痛定思痛的表情，嘟嘟囔囔地说着没办法这就是科技先进之后的副作用，已经没什么人选择去写小说了。 “——总而言之，就是弥衣的消失会带来相当大的麻烦，最直接的就是那位上级会没有文看。” “而弥衣也跟你说了，让她在末日世界这种活下去都很费劲的地方写文真的很强人所难，我们也没黑心到那种份上……” 乔遇看到神欲言又止地向她看来，了然地接道：“所以就找到了我？” “是的。”神拍了拍手，叹道，“虽然当时我还没有插手这件事，但听我同事说起来也觉得真是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巧合，在并行的世界线里竟然一下子找到了同样成为作家的乔遇，这可真是太方便了，又能顺理成章地和男女主相处，又能好好地写小说瞒过那个上级。” “……有点高兴不起来。” 根本就是被临时抓了壮丁，乔遇长长地叹了口气，神不失同情地把零食堆往她面前推了推。 “别在意，因为你的文章现在改写成了截然不同的发展，这件拆东墙补西墙的事已经暴露啦，那个同事已经被扔到流放世界去闭门思过了，有没有开心一点？” “……”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说“难怪现在是你在和我说话而不是你的那个同事”还是“原来你那边世界的惩罚措施也是流放吗”，乔遇张口结舌，看到神露出了略带歉意的微笑。 “关于流放……虽然现在说这些有点迟，但我们的本意其实不是把你们逼疯在那。” “任务失败的宿主会被放到那个地方，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的阶段性目标没有达成，宿主失去了继续留在原世界的凭依，得找个地方先安置一下。另一方面……就如我刚才所说，流放那里是我们世界的人在做错事之后也会去的地方。” “所以我们一开始没有经过过多的思考，就决定把失败的宿主都放在那里，直到我们把他们能回到原世界需要走的流程都做好。” “那里是一片非常特殊的区域，像是所有世界线的交点一样，只有在那里能实现毫无科学原理可言的各个世界的交集，就如同你和弥衣的会面。” “只是……我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个地方的时间流速，对于每个世界的人来说是不太一样的。” 神沉重地皱起眉，深深地望着乔遇。 “对于我们来说，时间的长度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对于大部分世界里的人来说——比如你，我们觉得轻描淡写的时间对你们来讲可能是很漫长的。” “所以我们造成了不少没办法挽回的恶果，你可能也见到了，那些失去神志的原宿主。” 回想起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残影，乔遇喉头一紧，心中涌上的是震惊和后怕。 “……或许我该说声抱歉，因为任务失败的宿主并不常见，所以我们并没有很重视这件事，只以为是他们在任务失败后打击过大，” “直到你成为第一个从流放之地回到原世界的人。” 神一直沉重的声音稍稍扬起，对乔遇轻缓地眨了眨眼。 “这真的是破天荒头一次，在我们那里也引起了轰动，大家都急着去找你能全身而退的原因，于是发现了这个时间的问题。” “虽然现在才开始做对那些无法挽回的宿主来说已经晚了，但是我还是想姑且告诉你一声——在你之后，所有任务失败的宿主都不会再被轻率地扔到那个地方去了，我向你保证他们都能普通地回到原世界。” “还有……”神顿了顿，难得的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我觉得你那时可能很难去算时间，尽管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但作为我很敬佩你的一个地方，我想说……” “换算成你们的时间的话，你在那里坚持了2053天。” “对你这样的人类来说可谓是个创举，我对你怀有敬意，并为你感到自豪。” 说实话，乔遇对这个数字没有什么实感，对神的话中那沉甸甸的分量也感到不知所措。 “好像……还挺长的。” 她只能愣愣地给出这样的回应，像是站在云端上望着自己那片灰蒙蒙的记忆，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它拥有着这样的长度。 “……什么啊，我和林倾都还没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呢。” 忽然回过神来，乔遇恨恨地嘟囔着皱起了眉，神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不禁失笑。 “怎么了？是想她了吗？” 被神打趣了，乔遇一梗，随即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还秀起来了，真不是人。” 这次轮到神忿忿地对她指指点点，有着同样外貌的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放心吧，聊完之后很快就放你回去。” “以防万一我先问一句……你这里跟我那边的世界时间流速上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吧？” “没有没有，不骗你。” 神表情认真地举起双手，信誓旦旦地说着，乔遇这才稍稍放下心。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谈谈怎么解决你的问题了。” 神说着正色起来，一抬手在半空中召出乔遇十分熟悉的那个光屏，点开文章的界面。 “满意度68，ooc度12——这个是你在写空缺的那两年的时候涨上去的吧？总的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数值。” “是的，但是只要留着这个评价标准，林倾就会觉得我还是有会被流放的风险。” 回想起恋人的痛苦，乔遇不忍地垂下眼帘，握紧了拳。 “可以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神点了点头，滑动着光屏状似随意地开口道。 “顺便一提，我也在追你这篇文哦。” “？！” 看起来神的世界文化生活真的很匮乏！ 乔遇瞳孔地震，看到神粲然一笑。 “所以，出于私心的话，我还是很希望你能继续写下去的——就像写自传那样！” “别说这么强人所难的话啊！” 面对着神讨好的目光，乔遇磨着后槽牙怒道，但她在知道面前是自己的读者后就有种很莫名的复杂心绪，于是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道。 “你刚才也听到我说的了，林倾她会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之前不是也说了，我会帮你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嘛。” 神表情十分认真，干脆利落地抛出她的解决方案，指了指满意度的那个圆球。 “你们主要担心的就是这个对吧？” “……是，ooc度那边的话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老实地回应着，不明白她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乔遇狐疑地看着神，对方兴高采烈地一拍手。 “那总之只要让它不掉到0就好了嘛！” “也就是说……？”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系统应该说过，每个读者对满意度的影响占比不同？”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这个记忆有点遥远了，乔遇皱着眉把它从脑中的角落里翻出来，听到神献宝似的提高了声音。 “作为这个写作系统和满意度的创建者，我的选择占比是最大的！” “也就是说，只要我选了这个满意——” 她说着利索地操作着登录了一个账号，点开最新章拉到最后，用力在满意的按钮上点了下去。 “——这么一来，不管别人怎么选，只要我选的是满意，你的满意度就永远不会掉到1以下！” * 直到要离开的时候，乔遇心里还是有点懵。 “……好简洁的解决方法。” “有用就够了。” 依然顶着她的脸，神严肃地点着头，朝她竖起大拇指。 “回去之后要记得偶尔写文哦？我会一直等着更新的。” “不要催更！” 乔遇一个激灵下意识喊道，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没有后顾之忧的话……我有时间会写的。” “那就好！” 神立刻高兴起来，满意地拍着乔遇的肩膀，看到她皱起了脸后哈哈一笑放下手，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问道。 “你会不会觉得有点不满？” “对你吗？会啊。” “不……不是指我……” 被过于直率迅速的回答噎了一下，神吃瘪地梗了梗，重新正色道。 “是指你和林倾。” “你和林倾明明那么相配，但是却被困在两个世界。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的话，你们一生都见不到彼此。” “而对于身处在同一个世界的乔遇和林倾来说，她们却都不是彼此中意的类型。” “没有遇见她的你反而会成为她会爱的人，这听起来简直像是世界的玩笑。” “和这种概率微小的奇迹比起来……你会不会觉得还是每个世界都会在一起的命中注定听起来更美好？” 神的声音微妙地低了下去，乔遇安静地看了她半晌，没有说多余的话，干脆地说道。 “怎样都好。” “我只要能和林倾在一起，就足够美好了。” 这大概是乔遇第一次看到神这样哑然的表情——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样傻乎乎的脸，当即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让神晃过神来，半含无奈地轻声笑了。 “也是，你就是这样的人。” 神的话里像是有种深意，乔遇皱起了眉，但没等她开口询问，就感到神在她肩上重重推了一下。 她失去重心，向后倒去，没有如预期一样很快倒在地上，而是长时间的坠落。 乔遇看到上方的神俯身向她挥了挥手，然后是眼前一黑。 “……遇、乔遇！” 先听到的是声音，然后是相接触的体温。 最后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清秀容颜，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就算是同一张脸，和方才神伪装时比起来还是有着天差地别。只是一眼，就撞进乔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笑了出来，在林倾惊喜交加的目光里直起身，轻柔地将恋人拥进怀里。 “奇迹也好。” 乔遇轻声说着，像是抱住一件珍宝一样拥紧她。 “我好爱你。” * “啊，回来了。” 听到了熟悉的女声，在奇怪装置里的人缓缓睁开眼，她费了点力气取下身上的设备，最后取下头盔，从茧状的装置里走出来。 “怎么样？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 从她口中吐出带着笑意的清亮声音，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向另一个人的方向。 “不愧是能在流放之后坚持那么久的人，她已经发现我的身份了也说不定。” “是吗？”女声稍微有点意外，半开玩笑地问道，“她和你很像吗？” “……怎么说呢，至少长相还是很像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也是。” 女人轻声笑了，抬起眼，露出和方才最后变化成的乔遇一致无二的脸，温和地注视着那个人。 “我还见到了那边的林倾——真漂亮啊，还很年轻。” “……”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故作生气地开口道。 “怎么，乔遇，你是想说我现在年纪大了吗？” “怎么会，我可不会这么说。只是没想到能看到你那个样子，有点感慨罢了。” 第113章 (完结) 等待是件很煎熬的事。 尤其是这种，明知恋人在为两人的未来作战，自己却束手无策，只能待在原地等她回来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顶。 乔遇在给她留下话语之后没多久就失去了知觉，软软倒在林倾的怀里，林倾强撑着精神，把乔遇带到沙发上，让她躺下来，枕在自己的膝盖上。 乔遇的表情很平静，像是睡着了一样，林倾心里却泛起难以平息的波纹。 她突然的倒下，和那个噩梦般的高二夏日忽然有点相似。 林倾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有种被迫直面最恐惧之物的感觉，以为已经愈合的伤痕被自己狠狠揭开，汩汩地流出血来。 她摸索着握住乔遇的手，用力握紧了，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无助又慌张。 如果这只手像是流沙一样，从她的指间消失的话。 那她也绝不会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 想通了反而坦然，林倾在无言的等待时间里一遍遍深深地描绘乔遇的眉眼，收拾不干净的恐惧渐渐变成执拗的眷恋和贪求。 所幸她的恋人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在她的注视下稍稍皱了皱眉，然后睁开眼睛。 那双琥珀似的眼睛被光擦亮，一如既往地专注又深情。 她的乔遇完完整整的回到了她身边。 林倾说不出话，只能去深深地吻她的恋人。 * “——就是这样，那个神……她帮了我，以后都不用担心满意度的问题了。” 等到乔遇把事情都交代清楚，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这期间大半的时间被用来哄林倾，她在回来之后确认了她失去意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但林倾的架势倒像是她已经睡了一个礼拜。乔遇本想打趣几句，在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之后就只剩满腔的心疼，放柔了声音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哄着她，结果用去了比离开还要久的时间才把林倾的情绪稳定下来。 “听起来像是个好人。” 林倾吸了吸鼻子，依然伏在乔遇怀里不肯离开，声音还是有点闷闷的。 “嗯……至少在帮了我这方面，的确是个好人。” 更近距离地接触过神的乔遇模棱两可地说道，回想起那个人的样子，沉吟了半晌。 那家伙说过，她们的世界发现了平行世界的存在。 也就是说，神的世界对她们来说……也该是一个平行世界。 但事到如今再去想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乔遇摇了摇头，重新扭过话头道。 “你应该还没有看那封信吧？” “……没有，忘记了。” 被她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当时只顾着给乔遇膝枕的林倾有点懊恼地皱起眉，却听到乔遇轻轻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只是想说，看来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的样子，反正我现在已经回来了，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至于那封信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总之先还给我吧。” 她说着就一本正经地向林倾伸出手，林倾轻飘飘瞥她一眼，没多说什么，撑起身子起身走进卧室，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却没了动静。 乔遇迟迟地反应过来，无奈地跟着走进去，果不其然看到林倾已经打开了信封，正捧着张看起来格外眼熟的纸发呆。 “……打开了啊。” 话语间有点心虚，乔遇不自然地背着手走过去，束手束脚地坐到林倾身旁。 林倾手边是打开了的信封，和另一个稍小一圈还没有被打开的信封。虽然已经于事无补了，但乔遇还是愁眉苦脸地把那个没开封的信封拿了过来，偷偷看看脸色渐渐变沉的林倾。 “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乔遇？” 听吧，话里都带刺了。 乔遇自知理亏地缩了缩脖子，声音都虚虚的。 “不、因为我一直都是不赞同把不明风险的消息告诉你的……” “所以你很不情愿地给我留了信，但还在信封里同时装进去这个，来保证我一定不会去打开第二个信封吗？” 语尾都颤抖起来，林倾红着眼眶向她瞪过去，手上松了又紧，到底没忍心把那张纸揉皱半点。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真是……” 听到恋人的声音里又开始带上了哭腔，乔遇心里一软，轻叹了口气，伸手从林倾手里把那张纸小心地拿过来。 纸上写着两行字，是跨越了很长时间的落笔。 【我想和林倾朝朝暮暮】 【如果我没能回来的话，我想要林倾永远都不知道什么世界的秘密，度过平安喜乐、顺遂无忧的一生】 第二行字肉眼可见地断笔更多，显而易见落笔人当时的心绪并不安稳，一边犹豫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写下这行字， 乔遇手持着自己的愿望清单，自嘲地笑了。 “……我在写的时候就知道你看到了一定会生气的。” “但你还是写了。” “是的，我还是写了。” 没有什么花言巧语，乔遇坦然地点点头，伸手去捉恋人的手，林倾抖了抖，没有挣开。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没能回来，那你在看到这行字之后，也一定不会去打开那第二封信的。” “……真过分啊，乔遇。” “我知道，这样可能是稍微有点卑鄙了。但是、但是……” 乔遇握紧林倾的手，眼中漾着的是柔软的爱意。 “但是倾倾，倘若我们两个易地而处，你难道就会愿意让我背上这份风险吗？” “……” “你不会的。” 没有理会恋人意料之中的沉默，乔遇断然说道，随即又笑起来。 “但你比我聪明，或许能找到比我这种留下愿望的笨办法更好的主意。” 林倾没有接话，陷入长久的沉默，最后放弃地叹了口气，在乔遇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凑上前去，用力咬了乔遇的嘴唇。 “……好疼哦。” “疼就对了。” 声音还有点气呼呼的，林倾用力扯了扯恋人的脸颊，认真地说道。 “这次就原谅你了。” “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事了。” “不会了。” 话语中是全然的确信，乔遇毫不犹豫地回道，在林倾柔软的唇瓣上蹭了蹭。 “从今以后，我所有的事都可以说给你听。” 她们的纠缠，隐瞒，痛苦，后患通通在这里告一段落。 横陈在她们面前的，将是比想象中更宽敞明亮的人生路，要由她们两个人并肩携手走下去。 乔遇那份愿望清单上的第二个愿望幸运的作废了，而她首要的那个愿望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把它实现。 “如果你下次再犯的话呢？” “那就罚我以后都不能吻你。” * 后来的日子过的波澜不惊，是细水长流的温情。 林倾升到了大四，开始为毕业和工作忙碌，还只是个大二生的乔遇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想去帮忙又无从下手。 “现在是不是有点明白我当时只能看你忙的心情了？” 她的恋人如是说，乔遇叹着气，觉得她的恋人有些时候意外地很记仇。 这种时候就需要多亲亲她，很快就能把炸起来的毛理得顺滑无比。 但也有做过了头反而惹得人更生气了的风险，在这一点上需要多加注意。 ……但是乔遇依仗着林倾的偏爱，每次犯事反省之后也依然老实不了几天就是了。 这些话先暂且不表，看着朋友们一个个都成为了半只脚踏进社会的人，乔遇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自在，在老友的聚会上也显得心神不宁。 “怎么了乔遇，是不是觉得寂寞了！别担心！我还在学校陪着你呢！” 选择继续读研的从烨大着舌头拍她的肩膀，这些日子以来他的酒量姑且算是有点长进，至少在喝了酒之后不是倒头就睡了，还能扯着乔遇和她划划醉拳。 “不，这倒是真的很无关紧要。” “……你对我的态度就没办法更好一点吗？” 对于从烨可怜兮兮的询问混当没听见，乔遇转向决定在大学毕业后就进入家里的企业工作的陆遥，表情颇有些严肃。 “我刚才只是突然想到……我好像也是个有家产要继承的人？” “事到如今才意识到吗……”陆遥不禁哑然，随即苦下了脸，“不过你应该还好，至少不会像我这样真的被我老爸丢到最底层从头干起——也不会被一周安排三次相亲。” “……真辛苦啊。” 回想着这位友人家里从高中开始就在锲而不舍地给他安排见面，乔遇十分同情地拍了拍陆遥的肩膀，得到两声无精打采的哼哼作为回答。 “男生们也太丧了吧。” 发声的人当然就是弥衣，她正在给自己倒着酒，乔遇已经算不清楚她从开始吃饭到现在到底喝了多少了，但现在看着还是面不改色的，脸都不红一下，也不知道她小小的个子到底是怎么会有这么深不见底的酒量的。 “你是打算先出门玩个几圈吗？” “嗯，过两个礼拜就直接飞法国了。会给你们寄明信片的。” “好不容易去了法国竟然只给寄明信片，国外的明信片和国内的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好吧，那就给你一点选择，沾满了法棍面包屑的明信片和普通的明信片，你想要哪一种？” 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毫不留情，乔遇只好吃瘪地闭了嘴。 林倾轻笑着捏捏乔遇的手，才让这人重新打起了精神，就看到弥衣淡定地又喝掉一杯酒，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她。 “说起来，我还有个事想和你们商量来着。” 这话里的“你们”当然就是指的乔遇和林倾，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向弥衣看去。 “就是……” 很难得看到弥衣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她踌躇了半晌，最终一咬牙直接问道。 “——就是我现在其实在写小说，想问问你们介不介意我把你们两个的故事写出来？” “……” “……哎呀。” 于是弥衣就看到乔遇愣在当场，林倾略显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正当她心中嘀咕着她在写小说这件事值得这么惊讶吗，就看到乔遇一个激灵回过神，对她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灿烂笑容。 “抱歉，我自己已经在写啦！” * 是的，乔遇遵从了她当时和神的承诺，保持着相当稳定的更新。 在没有风险的当下，林倾也渐渐放下了心结，开始能够和她一起去看文章的评论，不再抵触这篇文的存在。 “这个人好像很常见的样子。” 乔遇顺着林倾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是id名为“眯”的一个读者，不禁梗了一下。 “……是啊，也不知道她在末日世界怎么还能这么闲。” 为这位曾向她伸出援手的弥衣而担忧着，乔遇看着她在新的一章下发出的“啊啊啊啊啊我活了真甜啊我狂喜乱舞我好的不能再”的评价，心中满是这家伙不会在打字途中发生了什么事吧的忧愁。 “宿主不用担心，听我那位同事说她只是在躺着玩手机的时候砸到脸上了而已。” “……她也太放松了吧？” 乔遇不禁和系统一起笑起来，彼此寒暄了几句——系统虽然没有被神收回，但似乎被修改了程序，让它如果没有乔遇的呼唤的话，就只能在展开光屏的时候出现。 “听说这是我的老板为了防止自己时常忍不住过来看看而做出的判断。” 对于这个解释乔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叹着气翻着评论，在看到又一个眼熟的id时停下了。 “这个名字真是……好碍眼。” “嗯……确实有一点……” 连林倾也皱起了眉，乔遇看着那个id，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不如不遇倾城色：恋爱真好啊】 那就不要起这种意味深长的名字啊！看起来简直像个be！ 回想起当初神在登录账号时不慎被她瞥到的这个文艺风的id名，乔遇禁不住心情复杂起来，果然神的心思是很难理解的，真不知道她那边到底是什么发展。 “……哎，算了，今天就看到这吧。” 总觉得被无谓地消耗了精神，乔遇收回了光屏，一转头就看到林倾欲语还休地看着她。 “……我觉得还是遇到比较好。” “不要再在意那个名字啦。” 乔遇被她在奇怪地方上的执着逗笑了，把她牵到自己的怀里，笑道：“事到如今，哪还有遇不遇到一说。” “虽然是这样没错……” 她的恋人似乎还是有点难以释怀，手上松松地绕着她变长了的头发，忽然开口道。 “乔遇，你有考虑过未来吗？” “当然想过啊。我很早之前就开始想要去哪个国家领结婚证比较好了。” “……现在不是在问你这种事……！” 看着林倾立刻红起来的脸，乔遇心满意足地亲亲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全都有考虑过。” “我所有的未来，都是要和你有关的。” 她们是广袤无垠的宇宙中的小小奇迹，在贫瘠的土壤里无意中纠缠着开出花来。 过去也好，将来也罢，她们总是要两个人在一起的，再没有什么能把她们分开。 神说她们是奇迹，乔遇却只觉得是水到渠成。 从乔遇开始把言情续写成百合的那一刻起，她和林倾就收获了彼此命中注定的爱情。 第114章 番外1(上) 想谈恋爱。 乔遇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这件事说出去的话可能会在朋友中引起一阵震动，毕竟她在众人的心里都是那种对事业之类的更感兴趣的人，这么多年来一段感情经历都没有过，谁能想到她这棵铁树抱着一颗想开花的心也已经抱了好多年了呢。 说是这么多年来，其实在她的世界里她的年纪算是刚刚成年没多久的那种——作为平行世界中科技树被点的相当高的一个世界，乔遇的世界大概产生分支的时间相当早，现在这个世界的居民都拥有着极长的寿命，在其他世界会被尊敬的百岁老人在这里的篮球场上比比皆是。 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实和乔遇工作中看到的那些平行世界差别不算很大，但科技主要体现在一些奇怪的细节上。比如由于寿命的大幅增长，人们的记忆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但或到后面总会有因为时间跨度过长而力不从心想不起某些事的时候。于是针对这个问题提出的解决办法是一项医疗措施，专门帮助人们整理记忆，记住想记住的，并选择性遗忘那些非常无所谓的记忆。 大家可以选择每隔几年都去整理一次，保证自己记住想要记住的东西，并把碎片化的记忆清理掉腾出点儿地方来——就比如中午的午饭她明明说了不要放葱但还是被放了这件事，就真的没有必要在记忆里留下来。 乔遇皱着眉，开始艰难地把葱从面汤里往外挑。 是的，食物方面完全没有什么科幻小说里写的那样用药丸之类的保持能量就够了的做法，要乔遇说的话，世界真到了那种境地，那只能说是一种极大的退步。连吃都没滋没味的，那这世界还有什么劲啊。 话题扯远了，总之就是乔遇想谈恋爱，想了挺多年了。 当然，对象从始至终都是那个人，但至今未遂。 “乔遇！帮帮忙！” 正当她专心地挑葱的时候，面前的空座位上忽然坐下个同事来，撑着桌子猛地向她凑过去，吓得乔遇一个后仰。 “那个末日世界、我找错宿主了！” 平日里和这个同事并不相熟，乔遇云里雾里地听着满头大汗的他说完了事情始末，一边在心里腹诽着这也能错，一边露出礼貌的微笑。 “我知道了，我偷偷编个系统给你。” “感激不尽！” 同事双手合十，然后又露出讨好的微笑。 “那、那这次的宿主人选，我可能也得借你一用……” “为什么啊，你用自己不行吗。” “没办法啊！那个世界你和林倾从烨他们是同学，我可是跟你们八竿子打不上关系！” 又是听他一顿解释，从乔遇身份的便利性说到那个平行世界的乔遇多么符合要求，说的乔遇直头疼，眼看着面都要凉了，只好满口应下，看着同事欢天喜地地走了。 在宿主的选择上，他们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要优先选择平行世界里的自己。 这个规定并不是出于什么善意的考虑，单纯只是因为这样子的话多少对宿主的行为更好把控，虽然根据世界的不同，即使是同一个人也可能性格迥异，但也总比挑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当宿主要好一点点。 感叹着又有一个世界的自己要倒霉了，乔遇这才有空挑起一筷子面送到嘴里，漫不经心地想着，让自己去以林倾和从烨为主角写小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她不知不觉被挑起了一点兴趣。 “噢有了有了，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吃饭啊乔遇。” ……今天的午饭真是不得安生，乔遇皱起眉，不满地看向第二个坐到面前来的人。 “因为林倾中午被她妈妈叫去了——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一起吃饭吗！你这个人真是……” 从烨嘟嘟囔囔地拿起勺子，把一勺咖喱饭塞进嘴里，动作看起来有点烦躁。 “……我追的文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断更了。” “原来是你啊！” 一下子没忍住脱口而出，乔遇目瞪口呆地看着满脸莫名其妙的从烨，结合刚才那位同事的阐述，终于理清了个中关窍。 ……所以就是同事把弥衣搞走了导致断更，而正在追文的那个上司竟然就是书里的主人公之一从烨？ 先不提那个同事是怎么知道这边的从烨在追那篇文的——乔遇看从烨的眼神都变了，满是复杂。 “不是我说，你这不就是追林倾和自己的同人文吗，这种举动是不是有点太……那什么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 不顾从烨的大惊失色瞳孔地震，乔遇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吃面，直到从烨意识到这是公众场合自行冷静下来。 “……咳，这主要是……”他话说的结结巴巴，忽然垂头丧气起来，“……主要是没忍住。都被拒绝了总得找点儿精神慰藉。” “真是个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的蠢人。” 乔遇毫不留情地哼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关于她和从烨的关系，说起来还挺复杂的。 简单来说，他们两个都是林倾的追求者，只是从烨在追求林倾这件事众人皆知，乔遇喜欢林倾这件事大概只有她和从烨两个人知道。 而从烨知道这件事纯属意外，她和从烨是在类似上大学的时候相识的，彼时从烨对林倾的好感完全不加掩饰，让乔遇产生了相当大的危机感，终于下定决心用很老的办法写了一封情书，夹在林倾的教科书里。 结果林倾的书转头就被从烨借走了。 在从烨满脸歉意地找过来的时候，乔遇真的很想把他强行拖到医院把他的记忆删除掉。 但让她得到了一点安慰的是那时从烨被林倾正式地拒绝了，于是她的危机感稍稍平息，那封已经被情敌看到了的情书也就没有送出手。 那之后二人形成了一种相互制衡又相互携手的微妙关系，毕竟林倾她——用好话说是难以接近的高岭之花，实诚一点儿就只能说是滴水不漏的铜墙铁壁，对所有怀着心思接近过去的人都擎着温和的微笑say no。 比如死不悔改的从烨，在前些日子被隐晦地拒绝了第四次。 他们已经渐渐从敌对关系变成有了种莫名的同盟感，怎么说呢，有个能直言不讳表露心事的朋友在不算是什么坏事。 “我还以为这次有戏呢，我看到她前阵子买了我推荐的那款饮料……” “啊，那个啊，她说因为太难喝了反而能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 “很难喝吗？！” 从烨大受打击。 “你这次打算怎么办？是不是也该放弃了？” 听着乔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从烨恨恨地磨着后槽牙，反唇相讥道。 “你又怎么样，到底还打不打算说啊？” “……你别管我。” 被精准地抓到了命门，乔遇梗了一下，别过头去，感觉嘴里的面一下子味如嚼蜡。 乔遇和林倾从小就认识了。 她们在这里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马，从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就在一起，然后一起上学，到现在又在一起工作，中间从来没有分开过。 要乔遇精确地说出一个喜欢上林倾的时间点的话她说不出来，她只是在某一天忽然意识到，她几乎看过了林倾所有的模样，只除了那个人陷入爱河的样子。 转过天来一起上学的时候，乔遇把这个话题像开玩笑一样抛给林倾，那时的林倾已经出落得很出挑了，拒绝起追求者来毫不留情的传闻也在学校里很有名。她那时本意只是想打趣一下，没料到林倾却很认真地想了想，向她看过来。 ‘很想看吗？’ ‘……诶？’ ‘你想看的话，我努努力的话或许可以吧。’ 思考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乔遇对着她认真的眼睛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勉强扯出个笑容，说着这才不是努努力就可以的事呢，心中却乱成一团。 不对。 她不想看。 林倾喜欢上什么人的样子，她好像一点都不想看。 ‘是吗。这么说起来的话，我也没见过你喜欢上谁的样子啊？’ 乔遇把心中的惊疑不定掩饰的很好，林倾没有察觉，撒娇似的握住她的手甩了甩。 ‘……以后再说吧。’ 她努力自然地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祈祷自己的心跳没有透过手掌传递给林倾。 林倾见过的。 乔遇在那一刻明白过来了，从此刻开始，在林倾眼中映出来的，都会是她喜欢上一个人的样子。 她在后来的岁月里选择对自己诚实，却无论如何没办法对林倾诚实。 “现在可不是说我的时候，我是认真地在跟你说差不多该放弃了。” 挥去回忆，乔遇轻叹了口气，对从烨说道。 “过犹不及。我知道你人不坏，林倾也知道，所以才会在得知你是这家公司老板儿子的前提下还能留在这里工作，要知道她一向对拒绝了的人是会保持相当的距离的。” “但是从烨，你再这么下去，你觉得我和林倾是哪边会更先忍不了？” “……呜，我知道了，我会收敛的。” 从烨老实地耷拉下头，乔遇看着他就总有种在看自己的未来的感觉，口吻中又多了几分同情。 “你看，其他平行世界里你和林倾在一起的概率还挺高的——你在看的那篇文章不就是纪实文学吗？你就看看那些忍忍吧，虽然有点空虚。” “总觉得我是在被嘲讽。”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类似）同人文这件事被泄露出去了，从烨懊恼地搅着盘中的饭，不太服气地问道。 “难道你能忍住不去看那种、你和林倾在一起了的世界吗？” “当然。” 乔遇说的斩钉截铁，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面，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无奈。 “因为从我开始研究平行世界直到现在，都没发现有任何一个世界会有这样的发展。” “根本没有那样的世界给我看。” * 乔遇觉得脸有点疼。 她收到了系统的报错，摸过来找原因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那个世界的走向在变得奇怪。 乔遇默默在心中反复向自己强调着这是工作需要，当天就很自觉地加了个班，把系统中病毒前的储存信息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乔遇是个科学家，就是大家小学写“将来的梦想”主题作文的时候会写到的那种，主要负责的研究方向就是平行世界，为此她会做出不少这样的系统作为各个平行世界的代理者，它们并不仅仅是单纯的代码，而更接近完整的人工智能，能学习有感情，在和宿主朝夕相处的日子里的确有可能会受到对方的影响。 但像这样……被影响到对根本性的任务都产生了怀疑的系统，乔遇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疑问在她看完信息之后得到了解答，乔遇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深夜无人的办公室发起了呆。 ……有点糟糕，她好像明白从烨的心情了。 原来看着平行世界的乔遇和林倾谈恋爱是这样的感觉！ 乔遇混乱地扶住额头，刚才看到的影像资料在脑中挥之不去。 林倾她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那样的表情啊。 “……” 乔遇静止了片刻，慢慢用双手捂住眼睛。 是她从来都没在她的林倾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她在这场漫长的暗恋过程中也许早就意识到了，她的林倾好像还并不明白怎样去爱人。 ‘我不喜欢你。’ 林倾惯用的拒绝人的说辞总是这一句，直截了当的，从不拖泥带水。但在乔遇试探性地问起她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的时候，她却会露出困惑而虚幻的笑容。 ‘……我不知道，可能遇到就知道了吧。’ 遇到就知道了。也就是说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过。 她们可是青梅竹马。 于是乔遇藏好她难以言喻的心事，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普通的青梅竹马，永远陪在她身边，却只能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比谁都近，但又比谁都远。 那边的乔遇之前爱上了林倾却囿于任务而不能说，自己呢？自己是不敢说。 乔遇有时候甚至会羡慕从烨，至少他能热烈而直率地向林倾表达他的好感，而她被囚于青梅竹马的枷锁中，不敢越雷池一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比起说出来之后什么都得不到，现在这样就够了。 够吗。 乔遇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把视线落到面前滚动着复杂代码的光屏上，放在删除键上的手久久没能按下去。 ……算了。 她最终移开了手，转而重新编写了系统，让那段“病毒”顺理成章地嵌进去。 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人总是有私心的。 “你们两个，能幸福的话就好了。” 乔遇喃喃地说着，然后静静坐着直到天亮。 第115章 番外1(下) 乔遇真正接手那个世界是在一段时间之后了。期间她刻意让自己忽视掉那边的存在，投入到生活和工作里，不去想在无数平行世界里有个世界是她和林倾在谈恋爱。 而这个行为在某天被迫中止了，以从烨在工作日的下午忽然蹬蹬蹬跑过来惊慌失措的大喊“我追的那篇文被改了！”为开端，后续的一系列发展以及那个世界的存在成为了那段时间里她们公司茶余饭后最受欢迎的话题。 在那个不靠谱的同事被罚去了流放之地后，身为宿主同源的乔遇顺理成章成为了世界的下一个负责人，而这一切都是在那边的乔遇尘埃落定之后的事了。 “……不得不说，那个世界的你真是有点厉害。” 从烨神色憔悴地抹了把脸，默默关闭了小说的界面。 “我还奇怪怎么这书这么长时间没更新，前两天点开一看竟然已经变了天了……而且她现在已经从流放那回去了——这是不是第一个能正常回去的宿主？” “是的。” 虽然和她关系不大，但乔遇还是对从烨感到一些同情，在检查系统那边返来的信息时蹙起了眉。 “……但是好像有点不对劲，‘我’的身体状况也太恶劣了，那个地方应该没有会让人身体变差的副作用吧？” 以此为因，乔遇顺藤摸瓜找出了问题所在，提上去的《对宿主失败后待遇优化建议书》被成功采纳了，可喜可贺。 “话说回来——” 一段时间后，本以为已经弃文了的从烨又在休息时间兴致勃勃地过来找她，在她面前展开那本书的目录。 “看了吗？你和林倾的恋爱故事，看了吗看了吗？” 简直就是来故意惹人烦的，乔遇别过头去，心中挣扎地想了片刻她之前说过的“能忍住不去看”的言论，最终还是很不情愿地开了口。 “……那边的你比这边的讨人喜欢。” “你这个人好过分啊！” 从烨大吵大闹聒噪的要命，要不是碍于他是老板的儿子，乔遇真想把他赶出咖啡间不要在这打扰自己休息，正磨着后槽牙思考可行性的时候，肩膀上忽然轻轻搭上一只手。 “刚才是有人喊我了吗？” 声音轻柔温和，如清泉漱石般轻易地抚平了乔遇的浮躁，同时让她心里猛地一跳。 “没有……啊，从烨好像是说了你的名字。” 乔遇没有第一时间回过头，而是果断地把问题抛给了从烨，侧目看去，刚才还在叽叽喳喳为自己鸣不平的大少爷已经张着嘴哑在当场，像是条猝不及防被丢上了岸的鱼。 “不、我们是在聊——” 他看起来浑身不自在，声音都变得奇怪了，忙咳了两声才恢复正常。 “……林倾你应该也听说过吧？就是、平行世界的乔遇——把任务整个搞得天翻地覆那件事。” “什么东西啊。” 乔遇忍不住吐槽道，这模棱两可的形容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下一秒就听到她身后的林倾笑了起来。 “我听说过。” 肩膀上的手轻轻掐了掐她，乔遇下意识回过头去，对上那双含笑的清澈眼瞳。 “就是我和乔遇谈恋爱的那个世界吧？” “……” 脑中忽然嗡了一下，乔遇忽然明白过来，从烨刚才用那种说法原来是在为了她考虑，毕竟这种话当着林倾的面说出来是件很容易让她破防的事。 而现在这话是林倾亲自说出来的，那对她可真是效果拔群。 “对、对的！” 眼看着派不上用场的乔遇愣在当场，从烨猛使眼色也没有用，只好自己提高了声音接上话茬，啪的一声拍在乔遇背上。 “原来你已经跟林倾说了啊，亏我还怕你们尴尬——” “她没说。” 对乔遇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林倾打断了，从烨意外地看过去，看到林倾正瞬也不瞬地看着乔遇，清秀的脸上扬起些疑惑神色。 “我还是在别人那听到的，这么长时间，乔遇你可半个字都没跟我说过。” “……啊、啊，忘记了。” 被从烨那一拍惊得回过了神，乔遇讷讷着别过了视线，垂下眼帘。 “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觉得还挺大的啊，难得有个世界是我们两个在谈恋爱诶。” 乔遇稍低下去的情绪没有被察觉，她听到林倾故作不满的声音，刻意握住她的手，慢慢扣住。 “这么稀奇的事你竟然早知道了都不告诉我。我也想看看我和你谈恋爱是什么样的呀。” 林倾说着皱起眉沉吟了半晌，若有所思地说道。 “……还挺难想象的，是不是？” 乔遇的心变成了一块冰。 她知道林倾的话里绝没有什么恶意，林倾好好地站在朋友的位置，说着最平常不过的话语，只是对她来说却是最致命的毒药，因为话里那无意中透出的“从没考虑过”的意思。 “想看吗？” 乔遇听到自己开口说道，声音冷静的不可思议，但每说一个字都格外艰涩，像是有细小的冰刃在喉咙里刮着。 “嗯。” 不明真相的林倾认真地点着头，乔遇轻轻笑了，语调轻松。 “那就和我在一起吧。” “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乔遇听到了被搁置在一旁的从烨发出了如同窒息般的吸气声，但她没去理他，只是轻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林倾。 那张从小看到大，熟悉无比的清秀容颜上是不加掩饰的惊讶和一点点困惑，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 “……认真的吗？” 认真的，我当然是认真的，我在多少个夜里梦见你，在梦里对你言过千百次爱，我是真的好喜欢你。 乔遇忽的放松了表情，将凝住的气氛全部打破，眉眼间都是戏谑的笑意。 “开玩笑的。” * 之后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与往日无异。 值得一提的只有乔遇扮作系统指导那边的自己去揭开了世界的秘密，并以此作为原因向上级提交了与宿主接触的会面申请，最后成功帮到了她一点忙。 那边的乔遇一定想不到她口中的神是这么有规章制度的存在，并且还谈不到恋爱。 乔遇心不在焉地想着，无意识地捣着蘸碟，筷子底下忽然多出来一块儿肉。 “……喂乔遇，别出神了，把肉吃了然后这顿饭结束之后别急着走，我有事想跟你说。” “哈？干什么？整的跟做贼一样，还知道先贿赂一下。” 乔遇莫名其妙地看向坐在她旁边的从烨，对方瞪了她两眼，又看看那块肉，但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正疑惑着看向蘸碟准备把肉吃掉，就从旁边又伸过来一双筷子，轻轻巧巧地把肉夹走了，很快又递来块新的。 “对不起啊从烨，这上面有葱，她不吃的。” 坐在她另一侧的林倾笑意盈盈，向从烨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又对看过来的乔遇邀功似的眨了眨眼，啊呜一口把从烨夹的那块肉吃掉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乔遇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夹起肉大口吃下，嚼的苦大仇深。 她们现在是在五年一度定期记忆维护前的公司聚餐上，明天就是公司组织的去整理记忆的日子了，谁都不知道明天过后周围的人会选择忘掉些什么东西，所以每次在这项活动前都必定会有一次聚餐，很有种“把握当下和全须全尾的各位再聚一次”的壮烈感。 当然，明天之后可能就会有一部分人忘掉今天和公司同事一起吃了这顿饭。毕竟工作聚餐很大可能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记忆。 而就在聚餐上她一左一右坐着从烨和林倾，不得不说她之前那次冲动之后的掩饰还算成功，至少林倾全盘接受了她说是开玩笑的说辞，在那之后也表现的一般无二。 只是知道真相的从烨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些惺惺相惜的同情，每每都惹得她生起气来。 不管从烨要说什么，她都得先让他同意明天把那段记忆忘掉才行。 乔遇下定决心，在聚餐磨磨蹭蹭散场后对焦急地频频使眼色的从烨点一点头，转向正在一旁等待她的林倾。 “……我稍微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们两家住得近，平时都是一起回去的，因此需要向林倾交代一下。但乔遇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从烨的名字，毕竟那家伙这么突然找她十有八九就是要聊林倾的事，她姑且还算有点同理心，先替他瞒了下来。 “有事？” 林倾皱起了眉，追问道。 “要做什么？我可以等你。” “不、不用了。”心道谁知道从烨要说多长时间，总不能让林倾干等着，乔遇忙摆摆手，绞尽脑汁说出个干巴巴的借口，“我和——朋友有约了，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呢。” “朋友？我不能一起去吗？是我不认识的朋友？” “……” 虽然也不怪林倾有这种疑问，毕竟她们两个人从小到大的交友圈几乎是重合的，但今天的林倾实在是问得有点多，和平时不太一样。 似乎从她略显疑惑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林倾轻咬住下唇，半晌后松了口。 “……好吧，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表情看起来还是有点难以释怀，但好歹乖乖地往外走了，乔遇跟上几步目送她出了门，这才转过身和躲在隐蔽处的从烨会合，跟着他到了他的办公室。 “——然后呢，你想说什么，为什么一言不发地摆出来这么些玩意儿。” 乔遇迷茫地看着从烨在桌上排开的许多瓶瓶罐罐，都是不太熟悉的包装，但一目了然能看出是什么。 “……我先提醒你一下，在公司喝酒是违反规定的。”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但我们现在还在公司啊？” 不顾她的疑问，从烨执意把他的存货都摆了出来，并直接打开一罐啤酒递给乔遇。 “喝吗？” “……说实话不太想，你这到底是演的哪出啊。” 面对一头雾水的乔遇，从烨沉默了半晌，自己率先一仰头咕咚咚喝了半罐，末了长出一口气，闷闷地开了口。 “乔遇，我明天去整理记忆的时候，想……把林倾忘掉。” “！” 始料未及的话语，乔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想在他面上找出是在开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一脸认真。 “……真的假的，你考虑好了吗，这可是不可逆的。” “我知道。” 从烨点点头，声音沉沉的。 “我也不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忘掉，只是想去掉一些……会让我喜欢上她的记忆。” “……” 听出了他是认真的，乔遇好半晌没有说话，二人纷纷陷入沉默，室内一时只有从烨喝着酒的声音。 “你看，她是不会喜欢上我的，我已经明白了。”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把喝空的啤酒罐放到一边，又打开下一个。 “但我觉得靠我自己放下她好痛苦。不如一劳永逸。” “……我知道你能懂我的，对不对？” “懂个锤子。” 乔遇咬着牙，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想要制止从烨的后话，却没能得逞。 “因为，你也一样——” “吵死了！” 忽然爆发的怒气没有目标，乔遇猛地站了起来，俯视着从烨，拳头握紧又松开。 “……吵死了，闭嘴。” 她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一罐啤酒，面无表情地打开，向他举了举罐子。 “陪你喝总行了吧，多余的话都不要说。” 从烨从善如流地闭了嘴，无言地伸手和她碰了碰，然后一起仰头喝下。 这是乔遇第一次接触到酒精，冰凉的液体从喉咙间滚到腹中，泛起苦涩的余味。 “……难喝。” 她想起曾经听过一句话，啤酒好喝正因为它难喝，她当时不懂，此刻却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乔遇闭了闭眼，再次饮下苦酒。 * 酒过三巡，最后是从烨架着乔遇出去的。 ……这个人根本就只喝了那一罐啤酒而已，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再说了，今天该喝醉的人不应该是他才对吗？ 从烨百思不得其解，但只能认命地把乔遇的手臂架上肩膀，歪歪扭扭地往外走去。 他是想过要不要联系林倾，但是看着桌上的酒瓶子就不知为何心虚起来。想想只要把乔遇送到公司门口的跳跃点就能把她送到她记录过的家里地址，从烨在那股心虚的促使下选择了瞒下这件事，自己扛起了送乔遇回家的重担。 “……” 这可真是他人生中做出的最错误的选择。 从烨和百无聊赖站在门口的林倾四目相对的时候，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毫不夸张地说，他后背一下子就出汗了，生来头一次希望自己视力没这么好，就看不清林倾面上越来越沉的脸色。 他由衷地羡慕起在这种难以言表的气氛里还能醉的人事不省的乔遇来，对方正昏昏沉沉地耷拉着头，似是感觉到忽然停下的脚步，很努力地撑开了眼皮，结果还没看清什么，头一晃就犯起晕，不受控地向从烨的肩膀上靠去。 当然是没能靠上去，从烨在那之前就被快步走过来的林倾一把推开了，力度毫不留情，他后退了两三步才停下，看到乔遇被林倾扯到了她那边，大概是头疼了，皱着眉发出了轻微的嘶声，姿势有点别扭地靠在林倾肩上，终于睁开眼眨了眨，正要直起身子搞清状况的时候就被林倾一把按回了肩上。 “……朋友。” 林倾开了口，声音里是从烨从来没听过的冷硬怒气，吓得他一缩脖子，随后才意识到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这就是你说的和朋友有约了？” 从烨其实想说他的确是乔遇的朋友没错，但看着林倾越发不善的脸色选择噤若寒蝉，虽然还没弄明白现在的情况，但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他不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对她做了什么？” 正专心致志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从烨就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一个激灵忙答道。 “就只是喝了酒！她就喝了一罐啤酒！就一罐！” “酒？她从小到大都没喝过酒，你让她喝酒？” ……不妙，就算是从烨再迟钝也看得出来，林倾现在非常生气，而这份怒气在乔遇和他之间摇摆不定，现在显然决定指向他，而不是那个醉猫儿。 “唔……” 谢天谢地，醉猫儿这时候醒了。 “……怎么、从烨……？” 乔遇似乎还没能弄明白为什么从烨会一脸惊恐地站在她对面，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时忽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林倾总是用这款香水。 “嗯……？” 她后知后觉地向半搂住自己的人看去，眼中映入一张冰雪般的容颜，眼中清清冷冷地看着她。 “你怎么——” “你对我说谎了。” 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林倾开口说道，眼底染上一些复杂的情绪。 “……乔遇，你对我说谎了。” 乔遇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首先浮现出的是那个场景。 【开玩笑的。】 她沉默了半晌，定定地注视着林倾，点了点头。 “我对你说谎了。” 乔遇吞下忽然涌上来的莫名笑意，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 再睁眼的时候是熟悉的房间。 是除去她自己的房间之外最熟悉的地方，鼻息之间都是清雅的香气，乔遇撑着身子坐起来，感到脑中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好了许多，大概是有人给她吃过醒酒药了。 为什么她会在林倾的房间里？ 在喝了酒之后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不清，像是兑了牛奶的水一样变得浑浊。乔遇皱起眉，翻身下床时有人走了进来。 “醒了啊。” 是林倾。她面色如常地坐到床边，把手上端着的水递给乔遇，示意她喝下。 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乔遇乖乖地喝掉水，脑中飞速运转着，怎么想都觉得一定没什么好事。 “从烨都跟我说了。” 果然，乔遇心中咯噔一下，僵着身体听林倾继续说道。 “难怪我一直没看到你出公司。” “你瞒着我和别人喝酒。长出息了乔遇，是不是？” 这话明显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乔遇心里慌得不行——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慌，她明明是个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了，喝个酒怎么还要被同龄人管的——首先想到的问题是，为什么林倾的重音是在“瞒着我”这三个字上？ “……也不是，我主要是……陪他喝。” 姑且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但完全没有起到成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乔遇甚至觉得林倾的脸色更差了。 “陪他喝——呵，原因我也已经听说了。” 很难得听到林倾话中有这样明显的讽意，乔遇侧目看去，看到她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他说明天是要把喜欢我这件事忘掉，才想拉着你喝酒，对吧？” “……” 乔遇一下子梗住了，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为什么从烨会把这件事告诉林倾，正想着要问个清楚的时候，就听到林倾语气更冷地开口道。 “真难看啊，这种逃避的行为。” “——” 乔遇的思维瞬间静止了，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慢慢转着僵硬的脖子向林倾看去。 “自说自话。既然决定了又在前一天做出这样的姿态。” 林倾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淡然地吐出冷硬的字眼。 “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伤情就算了，为什么要拉上你？” “忘掉一个人而已，是那么值得小题大做的事吗？” “连放下一段感情都做不到，这样的人……”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中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意有所指地握住乔遇的手。 “乔遇，这样的人，你得离他远一点才行。” 林倾的手指慢慢缠绕上她的手指，有种缱绻的错觉。 乔遇却沉默着，把手抽走了。 “……乔遇？” 她随即从床上站起了身，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反应，林倾意外地抬起头看向她，只能看到一半侧脸。 “我没办法。” 林倾听到乔遇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飘在半空中一样，虚幻又遥远的声音。 “林倾，我没办法远离这样的人。” 她说着转过身来，眼尾稍稍红着，颤抖着后退了两步。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乔遇的声音终于也颤抖起来，她整个人像是摇摇欲坠一般，不断轻轻摇着头向后退去，在林倾怔住的目光中退到门口，半脱力般靠在门边。 “我也是、连放下一段感情都没办法干干净净的做到。” “忘掉一个人……对我来说，同样是很难的事。” 她面色苍白，虚弱地笑了，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疲态，难以自已地笑出了声。 “我喜欢的那个人，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我如果要忘掉她的话——”乔遇瞬也不瞬地看着林倾，目光倏忽柔和下去，“我就会忘掉我的大半人生。” “但你说得对。” 乔遇一瞬间忽然收拾好了她的表情，露出温和疏离的微笑。 “我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 林倾恍然从那种难以发声的气氛中挣脱出来，无措地瞪大了眼，迟疑地看向乔遇。 “对不起，我喝了酒，还躺了你的床，下次赔你的床品。” 在她心中涌上那个接近真相的念头时，乔遇自顾自的推进了话语，渐渐变得有礼，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再见了。” 只是一瞬迟疑的工夫，林倾就没能捉住乔遇，追出去时迟了一步，眼睁睁看到她毫不犹豫地进入了跳跃点，消失在那里。 为什么？乔遇要去哪里？她家就在隔壁，根本不用去跳跃点，她想做什么？ 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慌涌上心头，林倾几乎没有时间去消化她刚刚得知的秘密，就被这股感情激荡的胸中酸涩，不知所措地揪紧了胸口的衣服。 她从小到大都和乔遇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乔遇总是在她身边的。林倾总觉得她们天生就是该在一起的，她知道乔遇的全部，乔遇也知道她的全部。 ……本该、本该是这样的。 她们甚至没有吵过架。更别提像现在这样。 乔遇离开她，而她居然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林倾没办法遏制住心中愈演愈烈的未知情感，颤抖着联系乔遇，没有回应。然后是她和乔遇的每一个共同朋友，乃至乔遇的父母，最后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焦躁越来越盛，林倾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找着，她已经失去了章法，就算明知道这是大海捞针也没办法停下。 她得找到乔遇才行。 林倾站在路边，深呼吸，然后打开了联系人名单。 * “对，明天，去公司帮我把我的接受记忆整理的接入端带到医院去。” “诶、诶？为什么？你自己拿不行吗？” “就说不行了吧！总之就是把这事记住别忘了！就这样！” 强打起精神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乔遇按灭了和从烨的通话光屏，长长吐出一口气。 真冷啊。 这是件很不合理的事情，毕竟她的衣服按理来说是会自动调节到舒适温度的，但乔遇却还是有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傻死了。” 她此时缩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里，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林倾找不到她。 乔遇打生来第一次不想见到林倾。 如果不是那个记忆整理需要那个接入端的话她连从烨都不想联系，她自己去拿的风险太高了，毕竟她和林倾在同一家公司，没准林倾就在那守株待兔等着她呢？ ……当然，这只是乔遇的臆想，林倾可能根本不在乎也说不定。 胸口又泛起绵密的疼痛，乔遇沿着墙壁无力地坐到地上，抬起头看着漆黑天幕上挂着的月亮。 宇宙里只有一个月亮，她和平行世界的她明明看着的都是同一轮月亮，为什么人生却差那么多呢。 那边的她迟迟地遇到林倾，但一拍即合，这里的她理所当然一样从最开始就和林倾在一起，却再难靠近半步。 这样的话，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遇到林倾比较好吧。 不如不遇倾城色。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脸上落下，濡湿了地面，晕出泪渍。 乔遇把脸埋进臂弯里，她蜷缩起来就只有小小的一团，肩膀无声地耸动着，连一声哽咽都没有发出来。 这份无人知晓的脆弱，只能盛放在没有星星的黑夜里。 * 一夜未眠，乔遇撑着通红的眼眶来到了指定的医院，和从烨约定好了碰头的地方，靠在墙边等着他来。 她预约的记忆整理会在两个小时之后开始，在这段时间里她得想好要删掉哪些记忆才行。 这是件很难决断的事，乔遇正无意识地刷着终端出神，忽然弹出了收到新消息的提示。 从烨：我是来给你报信的 是来自从烨的消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乔遇皱起眉，很快收到了后续信息。 从烨：总而言之就是，你昨天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林倾刚刚找到我这里来，那时候她就在我边上 从烨：我是真的没办法隐瞒过去，对不住了乔遇 从烨：如果你不想和她见面的话建议你赶紧溜，她刚刚出发了，祝武运昌隆 “乔遇。” ……昌隆个锤子，这人的通风报信还能更晚一点吗，敌军都打上门来了报信的鸽子才飞到地儿。 脑中都是这种杂乱的想法，完全不想把注意力移到呼唤着她名字的那个人身上，乔遇不自觉地咬紧了牙，盘算着现在拔腿就跑的话逃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眼前的人显然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几步急急地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乔遇。你看看我。” 与含着不安请求的话语不同，握过来的手上莽撞而不知轻重，力气神经质地用的过大了，乔遇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抬眼看过去。 是林倾。是乔遇从没见过的狼狈的林倾。 她看起来甚至比躲在巷子里一夜没睡的自己状态更糟，整个人透出种大病初愈的苍白，眼里含着一弯水光，眼含恳求地看着她。 乔遇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会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更何况乔遇很爱她。 “……比起记忆整理来，你更应该先去做个体检。”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乔遇努力吐出了不显得过分关心的话语，想要从林倾手中挣出来，这个举动却像是惊动了她似的被握的更近。 “你昨天、找从烨帮你拿接入端。” 林倾像是只惊弓之鸟，死死地盯着她看，话语都显得惊惶。 “……你要做什么？” “记忆整理，你今天不是也要做的吗。” 见不得她这副样子，乔遇别开了视线。 这似乎又被林倾误解了，乔遇感受到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是不知所措的欲言又止。 “听我说，林倾。” 最后是乔遇先开了口，她刻意没有去看林倾，空空地注视着地面开口说道。 “我昨天是冲动了，不该在那种情况下向你说那些的。” “肯定造成了你的困扰，对不起。” “……不、不是的——” 林倾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能说出来，乔遇耐心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于是继续说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一直没想对你说出来，但现在我想你可能也猜出来了。” 她轻吸了一口气，语调沉了下去。 “我喜欢你，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这不是一句告白，你也不必回答我，我只是觉得事到如今总要好好的说清楚，刚好很快就是记忆整理，可以顺势把它忘掉。” 乔遇的话音刚落，就忽然被林倾向后抵到了墙上，手腕也被按在了墙上，她吃痛地嘶了一声，不得不看向林倾。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暧昧的姿势，林倾的表情却像是被狠狠戳到了痛处一般，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表情。 “忘掉……” 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中是收拾不干净的恐惧。 “你要把我忘掉吗？” “……” 乔遇没有说话，艰难地别过头，却被林倾不依不饶地摆正了头，被迫和她脆弱的令人心惊的眼睛四目相对。 “你要把我……忘掉吗？乔遇……？” 自说自话。 乔遇只能想到这四个字，她甚至怀疑自从两个人这次见面之后她说的话林倾全都没有听进去，全然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像是个得不到糖果就一门心思哭闹的小孩子。 “……林倾，你先放开我。” “我不要！” 她的言语反而刺激到了林倾，对方不仅没有如她所说放开她，反而变本加厉地抱住了她，身体紧密的相贴，把头埋进她的肩窝。 “我不放、你昨天走了……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我都找不到你……” “这不重要，你别这样——”乔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倾此刻的异状，只好硬邦邦地说道，“我现在不会走的，你放开我。” 但这也没有用，不管她怎么说林倾都不肯松开手，执拗地抱紧了她，发出些带着哽咽的轻哼声。 乔遇没见过这样的林倾，硬要跟她掰力气的话林倾大约是比不过她的，但她硬着头皮去掰林倾的手的时候林倾的反应过于激烈，让乔遇束手束脚不敢再动，只好长叹一声。 “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林倾，你别这样，我对你……”她卡了好半天才勉强找到个形容词，“心思不纯。” “……我抱着你，你现在也不喜欢了吗？” 林倾的声音又不安起来，她努力把颤抖的身体靠近乔遇怀里，努力按捺着声音里的哭腔。 “明明之前我也经常抱你的、为什么现在你说喜欢我，我抱着你，你却让我别这样？” “因为这不是一回事。” 想着林倾果然根本不懂那方面的心思，乔遇说不出她心中是什么感觉，自嘲地笑了。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林倾？你是在可怜我吗？” “……我不是。” 回答出乎意料来的很快，乔遇感到林倾在她的肩颈间摇了摇头，声音苦涩。 “我是在求你可怜可怜我。” “你不能忘了我，乔遇。” “……你不能忘了我。” 她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乔遇喉咙里泛起酸涩，闭了闭眼。 其实她自己也根本还没有下定决心，但此时还是不受控制地开了口。 “我知道我这样不负责任，很难看，是在逃避。” “但是、但是林倾，我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你，我已经不明白了。” “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你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待它的无疾而终，却没料到会走到今日的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会有今天的话我一定会更早掐断它，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多花了这些年的时间在我身上。” “我擅自喜欢上你，让你失去了一个朋友，你会恨我也无可厚非，但林倾，你和我都清楚，在这份感情暴露的当下，我们已经是再做不成朋友的了。” “所以不如断的干净些。” 乔遇顿了顿，握住林倾的肩膀用力，想把她从怀里推出去。 “忘掉一个人而已，也没必要小题大做。” “不是的、乔遇，我那些话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倾的声音里难以抑制的带上了哭腔，乔遇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水滴在她的肩膀上，她动作一滞，听到林倾哽咽着开了口。 “别说这些话了好不好？乔遇，别说……” “全世界谁忘了我都可以，只有你、你不能忘了我。”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你的感情是我不对……但是、我不明白……” “恋爱……怎么样才叫做恋爱？” “我和你一直都在一起，上学也好，工作也好，闲暇也好，忙碌也好，我们都在一起。” “这样的话、和恋爱有什么分别？” 她终于从乔遇肩上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满是惊惶地凑到乔遇面前，目光稍稍下移。 “……是还差亲吻和……其他事情吗？那些事我们没有做过，你总该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或者你教教我，我……” 林倾毫无征兆地撞上去，乔遇被她撞到了鼻子，涌上酸涩的同时唇上有柔软蹭过来，吓得她奋力挣开了林倾的禁锢，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 “你别胡闹！” “我没有在胡闹！” 被冷不丁推开的林倾反应之大让乔遇没能控制住她，又被她莽莽撞撞地撞过来，乔遇手忙脚乱地推开，比起是在讨一个亲吻，她们两个现在看起来一定更像是扭打成一团。 “……林倾！你到底想干什么！” 最终还是乔遇占到了上风，她捉住林倾的手腕把她抵到墙上，两人的位置完美的换了个地方，注视着那双湿润的眼睛，压着声音质问道。 “我想……学着怎么去爱你。” 被按住的人忽然安分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乔遇。 “我偷偷看过那个世界，因为你夸她漂亮……” “那边的她和乔遇——那边的乔遇，是在一起的。” “但是、我觉得她们和我们比起来，也只差这一件事而已。” “所以如果我学过来的话，我们就是相爱的，对不对？” “……” 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笑还是该生气，乔遇喉头滚了又滚，最终化成一声叹息，放开了林倾。 “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这么学过来的，林倾。” 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却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温和的笑容。 “不需要为了留住我去做这种事，这是该和真正喜欢的人做的事。” “……你刚刚还说你喜欢我。” “是这样没错，但你不喜欢我——” “我没有说过！” 林倾又激动起来，强硬地欺上前去，语气很急切。 “我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 “喜欢和不喜欢之间也是有很大的空间的，我知道。” “不是的！我只是还不太明白！” 被乔遇轻飘飘的语气惹恼了，林倾想去揽她的脖子又被挡了下来，焦虑地抿紧了唇。 “但是我知道，全世界我一定、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别这么说。” 刻意让自己忽视林倾的话语，乔遇别过头去，故作随意道。 “也许你明天就会遇到一见钟情的人也说不定。我也是，兴许我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深情，只是还没遇到能让我更喜欢的那个人罢了——” “——” 乔遇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林倾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她略带奇怪的看过去，却对上一双空洞的像是世界末日一样的眼睛，在看到她之后才忽然绽出惊人的光彩。 “更喜欢的人？” 林倾的声音飘忽着，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眼中闪着近乎偏执的光，不顾乔遇的阻拦，强硬地揽住她的脖颈。 “……比起我来，还要更喜欢的人……？” 她越说越轻，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乔遇不得不俯下身去，错愕地看着林倾。 “不行，乔遇。” 林倾擎着轻飘飘的声音靠近乔遇，与她对视片刻后忽然笑了出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不要喜欢上其他人好不好？” “你不能……喜欢上我之外的人。” 啊啊，怎么办。 乔遇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原本觉得林倾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的心思忽然动摇起来。 “林倾、你到底……” 她深深望着林倾的眼底，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那里看到了她一直梦寐以求的情感。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好吧，好吧。” 乔遇轻叹着，举起投降的白旗。 “至少今天，我不会去删掉关于你的记忆的。” “只是今天？” “我的意思是——我要好好想一想。” 怀里的人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立刻不安起来，急急忙忙地给她吹着耳旁风，乔遇红了耳根，不自在地别开头，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开自己，反被赌气似的抱得更紧。 好吧。 胜负好像没办法在今天分出来，那就只能顺延了。 好在她们都还有足够的时间，能够在长久的未来里互相纠葛，牵绊至深。 第116章 番外2(上) 记忆整理完成之后会在短时间内有一点头晕的副作用。 从烨虚弱地坐在科室外的长凳上揉着太阳穴，拿不准自己此时的晕眩是这个副作用的原因还是因为眼前乔遇和林倾的拉锯战。 他在给乔遇发去消息后左等右等没等来回信，眼看着他的预约时间已经到了，从烨不得不先行一步去完成了记忆整理。然后刚出来就看到他惦记着的那两人在记忆整理科室门口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看起来是乔遇想进去，但林倾非常顽固的拦着她不让进。 虽然他有尝试过去进行劝解，但由于不明就里收效甚微，从烨只好老老实实退出战场，坐在一旁听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我只是想普通地整理一下记忆，没有想忘掉你的意思。” “不行，我不放心。除非让我和你一起进去。” “可是医生刚才都说了不能两个人一起啊……” ……以上，诸如此类的单方面说服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但林倾依然一口咬死，看起来完全没有能商量的余地。 从烨看看两人周围逐渐多起来的观众，愁苦地皱起了眉。 总之，从结果上来说，这次公司组织的记忆整理，乔遇和林倾都没能成功参加，原因是双双被医生拒之门外。 而忍痛消去了对林倾部分记忆的从烨总觉得他现在这双眼睛无比明晰，正可谓是旁观者清，尽管乔遇对那天发生的事守口如瓶，但他还是能从那次夜里突然找上门的林倾和她们俩后续那只言片语的对话里把事情凑出个大概轮廓来。 他不禁感叹还好他放弃的早，并由衷为他的难兄难弟乔遇感到开心——这看起来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不是吗！具体表现在林倾在公司对乔遇越发的寸步不离了，他几乎很难找到乔遇落单的时候去打听这件事，他甚至在一周后正式收到了林倾想和乔遇共用一个办公室的申请。 说实话，作为一家挺有钱的公司，像林倾和乔遇这样的领头研究人员正常来说都是每人一个办公室的，这是为了给她们最优的研究环境。从烨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类型的申请，他看看林倾平淡冷静的表情，想着这大概是她们两个商量之后的结果吧，于是干脆利落地给她批了。 “……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事啊？” 但等他喜气洋洋的和林倾一起去到乔遇的办公室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乔遇却露出了十分迷惑的神情，用一种“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的眼神看向从烨。 不不不，你倒是看林倾啊，怎么想你都该从她那听说才对吧。 从烨腹诽着这两个人最近真是奇奇怪怪，默默转过头试图把这份疑惑传递到林倾那里去，但林倾像是没注意到似的面不改色，只对着乔遇柔柔一笑，就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起乔遇不怎么整齐的桌面来，看起来是要给她自己的设备腾地方。 “……” 看出来了林倾完全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乔遇和从烨两个人十分迷茫地对视了一下，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彼此对眼下的情形都毫无头绪。 你和林倾是怎么回事啊？最近你们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奇怪？ 碍于林倾也在场不好直接问，从烨拼命挤着眼睛，想用强烈的目光把这个疑问传达给乔遇。 “你这是什么表情，简直像是穿着人字拖的时候小拇指撞到了桌脚，并且人字拖只剩下了个人字一样的表情。” 那是什么表情啊。 一顿疯狂输出只收获了好友看白痴一样的目光，他只好泄气地放松了快要抽筋的眼皮，用力闭了闭眼。 “……说起来，你今天下班后有时间吗？” 没料到乔遇突然挑起了邀约，从烨忙睁眼看去，看到乔遇有点局促地转着眼睛，面上呈现出种犹豫的神色来，似乎也是有些难言的心事。让他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味。 他在这一刻几乎与乔遇心思相通了，乔遇要和他说的一定就是和最近的异状相关的事！揭开谜团的钥匙就在她手里！这样的机会从烨怎么会放过！ “当然有——” 从烨不假思索地应着，不经意抬眼时忽然一个激灵哑了声。 那边原本不声不响收拾着东西的林倾不知何时停下了，安静立在乔遇身后朝他看了过来，眼神清清冷冷的没有什么情绪，却让从烨感到种无形的压迫感。 “……有、有事……” 他对着林倾本就天然矮三分，当机立断的改了口，看到对身后情景一无所知的乔遇面露困惑，从烨怕她追问，忙打着哈哈抢先说了几句最近工作很忙可能都没空之类的谎话，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原谅我吧乔遇，虽然我真的很想去，但林倾好像也是真的很不乐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倾不和乔遇直接说，明明乔遇从来都很听她的话。 算了算了，她们两个之间看起来还有不少事要解决呢，他还是别蹚这趟浑水了。 从烨抹去额上的汗水，由衷为他的好友祈祷起来。 * “今天是我们两家一起吃饭的日子，你还记得吧？” “啊、啊，记得。” 还没能习惯自己的空间里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感觉，乔遇不自在地稍往外走了一步，应着林倾的话。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林倾刚才和她的距离有点太近了。 “你在躲着我吗？” 手臂一下子被捉住了，乔遇一惊之下转过头去，对上了林倾眼中又开始变得慌乱的神色。 “……” 看来不是错觉。 没料到连她这小小的动作都能引起林倾的慌乱，乔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柔了声音。 “我只是还不太习惯工作的时候有人离我那么近，你别多想。” “……嗯。” 林倾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垂下眼帘，听话地放开了她。 乔遇有时候真的想不清楚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 说是好的话，至少林倾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情感，并且没有选择拒绝她，而是非常积极地接近她，有意识地去缩短二人的距离。 而说是坏的话——这绝对做的有点过头了。比起说是在彼此试探的暧昧期，这更像是林倾为了防止她再一次跑掉而做出的防范措施，并逐渐变本加厉。 这种防范措施严密到什么程度呢，乔遇有时甚至会荒谬地觉得如果不是林倾的理智尚存的话，她大概会被林倾用铁链子锁住也说不定。 尽管林倾对此并不承认，在乔遇询问为什么要搬进她的办公室时也只是神态自若地摆出“一个人研究有点孤单”这种似乎有点道理但经不起细想的蹩脚理由，但乔遇想想这些天来她们每次一起下班后林倾都要在她家呆到睡前才会走的情况——并且有越来越晚的趋势——总有种这么下去林倾迟早会提出搬进她家的请求的预感。 ……奇怪，她的感情暴露之后，形势的走向好像和她想象过的不太一样。 她那天的躲避似乎给林倾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些日子来，只要乔遇表现出一点点类似的迹象，林倾就会产生十分激烈的反应。这让乔遇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对林倾的接近全盘接受，尽可能地满足她的全部要求。 但这么下去真的好吗。 乔遇眼眸黯淡下去，她低下头，用额发遮住眼睛。 她们需要好好聊一聊才对。 只是看现在的状况，不知道这样能顺水推舟聊开了而不会让林倾多想的机会什么时候才能来。 * 当天晚上她们两个都下班很早，作为青梅竹马，她们两家的家长们在年轻时就是很好的朋友了，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会挑个两家人都有空的时候一起吃个饭。 乔遇和林倾到的时候饭菜已经差不多了，她们在家长们的招呼声中坐下，不需要过多的客套就拿起了筷子。 她们两个和家里关系都不错，就算是工作之后双双搬到了新城市感情也依然没有什么变化，饭桌上充斥着和乐融融的笑语，话题围绕着的总是两家人各自的近况、趣事和两个年轻人。 而随着她们年纪的增长，就算还远没到让家长着急的时候，但偶尔也会有这样的话题出现。 “遇遇啊，我有个朋友介绍了个挺不错的小姑娘，你们要不认识一下？” 乔遇一口饭梗在嘴里，艰难地咽下去后看向满脸关切的乔妈，磕磕巴巴地说道。 “……不了吧，我最近没什么时间。” “你哪次都这么说。” 乔妈故作不满地瞪起了眼，乔遇一缩脖子自知理亏地扒了两口饭，眼睛转来转去硬是没敢往林倾那边看。 “最近没时间也没事，也不着急，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跟人家见一面就行，还是说你更喜欢男孩子？那也可以的呀。妈妈再去帮你挑挑。” ……怎么说呢，科技发展到相当的地步之后，对恋人性别的限制没那么死是件好事，但听到母亲问这样的问题时还是让乔遇不太自在。 她正准备胡诌八咧一番把这个话题翻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从刚才起就毫无动静的身边人忽然抢先开了口。 “乔阿姨，乔遇她喜欢——” 林倾的声音轻轻柔柔，却让乔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慌乱地向林倾看过去。 她可没做好在两家家长面前把她喜欢林倾这件事说出来的准备，更何况她们俩还根本不能算是在一起了，在这种时候说出来……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思绪，林倾稍顿了顿，轻轻扫了她一眼，那刻意的唇形分明就是要说出一个“我”字来。 “——喜欢女孩子。” 万幸林倾还是顾及着她的心情的，到底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乔遇小小的松了口气，但很快意识到这句话也没有好上多少。 “嗯？倾倾怎么知道乔遇的事？” 果不其然，林妈迅速发现了问题，目光难得敏锐起来，探究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我、我告诉她的！” 知道这时候越犹豫越容易坏事，乔遇连忙接上话，紧张的声音都有点变尖了，被猝不及防的事态搞的左支右绌。 “这样啊……” 乔妈的声音明显有点失望，她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既然都知道自己喜欢女孩子了，那见一面怎么了？倾倾你也多劝劝她，让她跟你学学，乔遇这孩子遇见这种事总是躲着。” “我——” 乔遇下意识想辩驳，电光火石间却停了下来，脑中猛地意识到刚才乔妈的话里有个非常值得在意的地方。 “……和林倾学学？” 她缓缓说着，感受到身边的人呼吸一滞，然后忽然慌乱了起来，似乎在阻止乔妈和向乔遇解释之间犹豫了一瞬，但这一瞬就足够不知情的乔妈坦然说出原委。 “人家倾倾可见过好几次了，虽然都没成，但可不跟你似的光躲着。” “……” “咦，倾倾没跟你说过吗？” 乔妈这时候才品出点儿不对劲来，看看低着头没作声的女儿，又看看面色不知为何苍白如纸的林倾，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再讨论这件事，被唬的忙站起了身问道：“倾倾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啊！” 桌上的其他大人也跟着紧张起来，纷纷走过来向林倾嘘寒问暖，林倾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出声，一双眼睛只是黏在乔遇身上，那个人却没有看过来，只是默默地放下了筷子，和盘子轻轻碰撞的咔哒一声竟让林倾禁不住颤抖起来。 就在她忍不住要不顾场合地去板过乔遇的脸向她解释的时候，乔遇终于轻呼了一口气向她看过来。 “身体不舒服吗？” 恰到好处的关心，毫无破绽的表情，任谁都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对。 林倾却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恐慌。 “乔遇、我……” 想要去捉住乔遇的手被不着痕迹地躲过了，乔遇状似亲密地抬起手来探她额头的温度，林倾却感到额上抚来的温度冷的像冰。 “啊，抱歉，我的手太冷了。” 乔遇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收回了手，看向她的眼神里含着关切和示意。 “身体不舒服吗？” 她又问了一遍，林倾知道她话中是在催促她解释解释别让大人们担心的意思，心中却不受控的一遍遍反复播放着她刚才躲开自己的情景。 “……没事的，大概只是有点睡眠不足。” 林倾听到自己这么说，安抚下不知情的大人们，她看到乔遇在说了“那就好”之后就干脆利落地从自己身上移开了视线，眼神平平地落在桌上，难以辨别出什么情绪。 不要，乔遇，你别生气，你看着我，看看我吧。 难言的恐慌梗在喉咙里，林倾的理智让她还能在饭桌上保持得体的微笑，其实内里早就溃败成一团不安的混沌。 这场饭局的后半场，乔遇没有再看过来一眼。 * 几乎是在出跳跃点的同时她就被林倾用力捉住了手。 “乔遇、你听我说——” “冷静一点。” 林倾整个人是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乔遇暗自反省了她刚才在饭桌上的反应，温声说道。 “去你家再说吧。” 似是被她心平气和的态度安慰了，林倾怔怔地放松了力气，但还是握着她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进了门。 等到两个人都坐定后，林倾又想解释些什么，乔遇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不用解释也没关系的，我明白。” “你肯定是觉得见不见都无所谓，林阿姨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拒绝她比拒绝相亲对象要难得多，所以干脆去见，每次回来说不合适就能顺理成章地讨一段时间的清净。” “还能省的和家里起冲突，挺好的。” 乔遇认认真真地分析着，想着这真是很有林倾的风格，毕竟这人对拒绝这件事相当有经验，对她来说去相亲顺便拒绝一定不算是什么难事。 “……我、我之前都没跟你说，是我不好……” “没那回事。” 身边人的声音不知为何还是很不安，微微地颤抖着。乔遇轻缓地眨着眼，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这本来就不是那种必须告诉其他人的事，说不说都是个人的自由，没人会因此苛责你。” “……你不是其他人……！” 像是被她的用词惹恼了，林倾猛地向她凑过来，乔遇不得不向一旁退去，却被更显慌乱的林倾握住肩膀，被迫转了过去。 啊啊，为什么呢，这个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乔遇定定地看了半晌，把视线从那双泛起水雾的眸子上移开，略显疲惫地垂下了眼。 “这个称呼很重要吗，林倾。” “……” 握住她肩膀的手力气又变大了，乔遇已经开始感到疼痛，却没有说出来，自顾自地换了话题。 “我一直想着我们该找个机会好好聊一聊——你知道的，就是关于最近发生的那些事。” “但是现在好像……也不太需要聊了。” 乔遇忽然涌上种荒诞的感觉，露出自嘲的笑容。林倾急切地想要反驳些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林倾，我想我和你应该都知道，不会有人是在听到另一个人说喜欢她之后就会立刻，同样的喜欢上那个人的。” “……乔遇……” 唤她名字的声音变得虚弱下去，隐隐含着恳求，乔遇仍然固执地没有去看她，继续说道。 “我曾经可以骗自己，你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喜欢我的，只是没有察觉。” “但是……林倾。” 乔遇喉头哽了一下，她努力平静了情绪，沉声道。 “一个人如果有了喜欢的人，那她是不会轻易接受家里的相亲的，不是吗？” “……不是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这话对林倾来说几乎已经算是她没有逻辑和章法的无理取闹了，乔遇报以一笑，没有去接。 “没事的，林倾，就像我刚才说的，这都是个人自由，没有人会为你不爱我而苛责你。”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之前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让你觉得你如果不爱我就会失去一个朋友，所以才会被迫强行让自己觉得你爱我。” “乔遇你不要……自说自话！” 林倾的声音依然颤抖着，却强硬地板正了她的脸，使她不得不和林倾面对面，看着对方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喜欢你、这件事为什么要由你来替我否定？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你喜欢我……”乔遇忽的笑了，弯起了眉眼，吐出的话语却远不如笑容和煦，“我相信你是喜欢我的。只是。” “只是这份喜欢，和你喜欢猫，喜欢你儿时就拥有的那只玩偶熊，喜欢你一直在用的那款香水，是一样的喜欢。” “只不过我侥幸占了个青梅竹马的位置，分量比它们更重一些，要割舍的时候痛苦也就更强烈一些，于是你误把这份痛苦当做是爱情，然后把它当做筹码，换得我的留下。” 看到林倾的瞳孔稍稍放大了，她颤抖着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乔遇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轻吸了口气。 “我知道这一切本就很难分辨。” 她的声音低低的，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样的心情，只得将一切梗在喉中，只吐出苍白的字眼。 “我们认识的时间太长了，又从来没有分开过，面对分别时本就会仓皇，毕竟我们的感情是会比友情更深一点。”乔遇顿了顿，加上一句解释，“也许对你来说更像亲情，就像姐妹。” “对我来说……？” 许久没有说话的林倾忽然动了，她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此时更像是撑着一股意气来反问乔遇，提出的问题近乎锋利，像是把不分敌我的双刃剑。 “那对你来说呢？” “为什么你就能确定，你对我就是真真正正的爱情呢？” “……” 这次换成乔遇陷入沉默，林倾几乎以为她获得了胜利。 但她心中没有半分取得胜利的喜悦，反而莫名地痛起来，像是被刀片细细搅成一团血肉模糊，连吸气都会带来痛楚，细密却锥心刻骨。 林倾忽然觉得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云端坠下，她脱力般松了握住乔遇肩膀的力气。 在她的手从乔遇肩膀上滑下去的前一刻，乔遇却不声不响地欺了上来。 林倾没有反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乔遇松松握住肩膀放躺在沙发上，而乔遇居高临下望过来，不由分说地用单手撑在她头侧。 “……你问我为什么能确定？” 乔遇的声音与刚才不同了，像是蕴藏着某种强烈的感情，她眼中沉沉，目光从林倾的眼睛渐渐下移，如有实质般，让林倾的心脏莫名燥热地鼓动起来。 不止是眼神，乔遇空闲着的右手也轻轻抚上来，似触非触地摸在她的眼角，然后一点点向下移动。 脸颊，鼻尖，嘴唇。 手指在唇上稍稍停留了一瞬，然后继续向下。 下巴，喉结，锁骨。 乔遇轻缓地抚过林倾锁骨上方的那颗痣，林倾感受到她刻意地按了一下，自己的那块皮肤就泛起奇异的痒，即使乔遇的手已经离开了那里，也久久没能散去。 不如说被乔遇碰过的所有地方都泛起莫名的酥麻，伴随着惊人的热意，凭空燃起一场难耐的火，烧的林倾口干舌燥，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身体被激起的是陌生的反应，像是从身体深处泛起的痒意难以消去，林倾不明白这份奇异的感觉是什么原理，但本能地涌上一个念头。 ——该让乔遇，再摸一摸那里才对。 她被自己难以启齿的想法吓了一跳，而乔遇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滑过她的锁骨，终于停在她的领口处。 乔遇微凉的手指勾住了林倾的衣领，轻轻向下一拉。 林倾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她脑中被这股不同寻常的热度烧的朦胧起来，却还是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行为，只是微微启唇，略显急促的呼吸着。 她是个成年人，她知道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她心中翻涌着万千复杂的感情，却生不出半点想躲开想反抗的念头，只是安静望着乔遇，脑中模模糊糊地，等着事情发生。 乔遇却在这时收了手。 她松开手，重新坐正，然后急急地站起身来，像是要躲避什么一般快步走到门边。 “……我能确定我对你的感情是爱。” 热源突然远去，林倾朦胧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她撑着身子从沙发上坐起来，下意识地去触自己的衣领时听到了这句话。 乔遇的声音并不平稳，能听出她在努力抑制她的慌乱，但显然效果不怎么好。 “因为我对你有……欲望。” 最后的两个字被她说的很含混，林倾却像是看到擦亮黑夜的一道闪电一样，听得清清楚楚，稍稍瞪大了眼睛。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我们都各自冷静一下。” 乔遇的话里吞吞吐吐，失去了她最初时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度，林倾感觉自己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窘迫，抬眼看过去时正赶上对方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 这让林倾心中又不满起来，但奇怪的、并没有伴随着那种世界末日一样的恐慌。 “那就这样、晚安。” 这与其说是在告别不如说是在逃命，林倾只来得及张了张嘴，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看到乔遇急急忙忙地打开门蹿了出去，姑且还记得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林倾皱了皱眉，在追出去这个想法上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尊重乔遇的意见。 她的确也需要一些单独思考的时间。 林倾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放在衣襟上的手动了动，然后抬手触到自己的眼角，一点点向下滑去。 沿着乔遇刚才触碰过的轨迹，林倾重新触了一遍，眸光微闪。 ……刚才，在放走乔遇之前，真该让她把“欲望”的内容具体说出来才对。 第117章 番外2(下) 回想起来，林倾发现乔遇好像总是跟在她身后的。 是妥帖的距离。让她一转头就能看到，但又不会过分亲密。 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却始终保持着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 林倾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好，她温和的外表下是一颗可说是有点冷漠的心，与人交往也只是点到为止，从小到大她的朋友不算少，但能称得上是密友的只有独一无二的一个乔遇。 但乔遇不一样，乔遇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她天然会受到周围人的喜爱，自然也会用同样的热忱去与其他人相处，固然没有人的位置能越得过林倾，却还是让林倾在满足之时生出一些莫名的心绪。 好在她看得出乔遇是最在意她的，乔遇对她太好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上心，乔遇骨子里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但在她的劝诫下，乔遇整个学习生涯中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在晚间的自习课上偷偷溜出去，翻过围墙又翻回来，为林倾带回一枝鲜艳的山茶花。 林倾满足于这样的好，并渐渐觉得理所当然。 在长久的时光里，固然有不少人为了她而接近乔遇，但同样的，也有人会为了乔遇而接近她。 ‘你和乔遇不是……恋人吗？’ 第一次为了乔遇向她鼓起勇气问出这话的人是个女孩子，林倾原本只想对这种时常听到的问题置之不理直接离开，却在扫过对方羞涩忐忑的面容时莫名生出了怒气。 乔遇好像总是格外招女孩子喜欢。 ‘如果是那样的话，林倾你能不能帮我——’ ‘不能。’ 无法言说的烦躁让林倾失礼地打断了女生的话，她收拾好书本站起身，冷冷看着愣住的女生。 ‘乔遇不会喜欢你的。’ 把对方未尽的话抢先斩断，林倾再没有停留之意，沉默地离开了图书馆，心中的火却越燃越旺。 她从来都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这点她从不否认，也许明天就会在同学间传开今天的事也说不定，大概会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凭什么替乔遇擅作主张，又或是再一次猜测她们的关系并不止步于朋友。 但这都没关系，就算是传到了乔遇耳朵里也没关系。 她从来在乔遇那里都享有最高级别的话语权。乔遇的事，没有什么是林倾做不了主的。 说她傲慢也好，林倾对乔遇的事就是有这种程度的自信，并在乔遇日复一日的默许中越发不可收拾。 在中学毕业的时候，那段时间学校里的伤感意味很浓重，学生之间流行起写告别信一类的东西，乔遇那时收到了几乎全班人递来的信纸，于是也认真地一张纸写回去。林倾是收到了也不打算回的，只坐在她身旁冷眼看着她奋笔疾书。 记得那时乔遇被她盯得不自在了，抬起头对她笑笑。 ‘要我给你写点什么吗？’ 有什么好写的。 林倾那时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也没给乔遇写，因为对她们两个来说，这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不要。’ ‘反正我们以后还会在一起。’ 她那时候语气笃定，对此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林倾忽然有点恍惚，手上动作一滞，险些把自己的实验数据毁于一旦，她忙抬起了手，往后退开两步。 办公室里很安静，除了她这番动作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她头一次觉得一个人在办公室会这样让人心悸。 工作……对，是工作。 林倾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不受控地颤抖着，脑中回想起的是两人大学面临毕业之时的场景。 ‘你有什么打算吗？’ 那时的林倾亲密地靠在乔遇身上，随口问道。 ‘没有的话，我倒是有做一些备选，是要继续深造或者工作都可以一起考虑考虑。’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在乔遇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因为乔遇一直以来都是会跟着她的决定作出自己的决定的，从不会偏离她的轨道。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 ‘嗯……我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 所以在听到这样的回答的时候，林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转过头去看乔遇，对方却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没有看她。 ‘我要去星域……做关于平行世界的研究，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 ‘也是最近才谈好的，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和你说比较好呢。’ 乔遇后面的话林倾通通没能听进去，她只能勉强分出一点心神，模糊的想起那个公司好像是从烨家里的。 乔遇她要去那里工作和从烨有关系吗？她们关系很好吗？乔遇为什么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 ‘我记得林倾你之前是有想继续深造的意思吧？加油，我工作有假期的话会常去看你的。’ ……为什么乔遇她，没有表现出半点想让自己也一起过去的意思？ 原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态瞬间崩塌，林倾措手不及，被远超预想的惶恐和不安彻底占据了上风。 后续的事发生的出人意料又顺理成章，林倾难以分辨自己是过热还是冷静，像是漂浮在云端上，在顺利和乔遇入职了同一家公司后才终于落地。 ‘诶、诶？林倾？你怎么、你也来这里工作吗？’ ‘嗯，刚好有机会。’ 个中的辛苦都被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带过去，林倾刻意没有提前告诉乔遇这件事，于是得以看到乔遇最真实的反应。 慌张的动摇，闪烁的心虚，和一点点难以掩盖的窃喜。 那是乔遇第一次试图逃离她。 只是林倾早就被宠坏了，她惊觉自己是没有办法放过乔遇的。就像当年她自作主张替乔遇拒绝心存爱意的少女，其实只是她没办法忍受乔遇爱上什么人，把那双温和的琥珀色眼眸投向其他人，曾经她却一直自欺欺人的为自己找着借口，以此来说服自己—— 乔遇肯定是不会喜欢上那样的人的。 至于乔遇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林倾从不去想，她本能的排斥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地关注每个和乔遇关系密切的人。 这些人里她最讨厌的就是从烨，那个男人和乔遇走的太近了，甚至像是在分享着什么秘密一样，连林倾问起来时都只被乔遇模棱两可带过去的秘密。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林倾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讨厌一个人，她克制不住的对乔遇说他的坏话，心底的卑劣被无限放大，那些偏执的念头浮出水面。 乔遇是不可以离开她的。 这明明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没有底气。 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幸运，在林倾的惶恐到达极限之前，乔遇对她言了爱。 但在这之后紧接着的是第二次逃离，林倾有生以来第一次那样失措，她潜意识里把爱视作一根救命稻草，用力握住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什么都好，爱也好，恨也好，只要乔遇不离开她，什么都好。 然后现在是第三次。 林倾无神的眼睛终于没办法再聚焦在面前的光屏上，她颤抖着转过身，拿过身边空凳子背后挂着的外套，缓缓穿到自己身上，用力拥住了自己。 ‘乔遇？她、她昨天晚上跟我说要请一段时间的假……但没跟我说要去干什么。’ ‘……你原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吗？’ 她回想起从烨的话语，来到公司后久等不见乔遇的困惑，被告知请假后联系不上乔遇的恐慌，又一次失去了乔遇的痛苦，全部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又一次、乔遇又一次离开她了。 为什么？昨天晚上还那样带着侵略性地触碰了自己，为什么今天就毫无征兆地离开了？ 果然是……因为自己之前去相亲没有和她说而生气了吗？ 林倾从来没有把相亲当做过是什么要紧事。 那对她来说不过是应付，不出意外的话本该在前段时间那次记忆整理里把相关的事全部清掉，但那天她不放心让乔遇独自去记忆整理，导致两个人都没能去做，她也是直到饭桌上被点出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乔遇听说这件事是会不开心的。 但林倾不知道该怎么向乔遇解释她这份不在意并不是像乔遇说的那样，就像她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在之前还不知道乔遇喜欢她的时候，她也从没有向乔遇提起过她偶尔会去相亲的事。 仿佛潜意识里鬼使神差阻止了她向乔遇提起，让林倾下意识地选择了隐瞒。 乔遇一定是生她的气了，连离开都没有和她说一声。 林倾的胸口闷得发痛，她用力拽紧了衣襟，努力分辨着外套上残留着的属于乔遇的气息和温度，仿佛这样就有种被乔遇拥抱着的错觉。 你去哪里了，不要生我的气，都是我不好，我好想见你。 脑中纷乱的思绪全都是碎片，林倾的心里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驱散盘桓不去的迷雾，她恍惚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一直以来，到底是乔遇跟在她身后，还是她在追着乔遇？ 林倾怔忪地抬起头，眸光散了又聚。 乔遇、乔遇。 明明是你先说爱我的。 然后我就变得欢喜又忐忑，我费尽心思去握住这份爱，我变得患得患失，变得神经敏感，你触碰我的时候我的心跳的像是要爆炸，你离开我的时候我痛苦的像是要死掉，我变得都不像我自己了，但只要你重新看向我，我就心甘情愿。 我这样子、难道还不算是爱上你了吗？ * 而被惦记着的乔遇在干什么呢，她正在和人聊天。 “你这边的林倾喜欢上你的时候，是什么表现？” “……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的话，不如替我把论文写了吧？” 听着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声音颇无奈地说着，乔遇撇了撇嘴，嫌弃道：“就你这世界的大学本科毕业论文，我怕我替你写的话，你的老师都看不懂。” “那你不帮忙的话至少不要说些怪话来打扰我行不行！” “好吧好吧，年轻人真是暴躁。” 说完就不顾那边的暴躁回应，乔遇手一挥单方面切断了她们的联系，往后一躺，陷进柔软的垫子里发起了呆。 是的，她现在正在平行世界乔遇的脑子里，顶了系统的位置磨洋工。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她此刻也只是精神体，本体的位置其实就在她公司的某个偏僻办公室，那里放了一套她曾经配备好的能和平行世界宿主取得联系的备用设备。 俗话说灯下黑，林倾就算要找她也一定也想不到她虽然请了假但其实人就在公司。于是乔遇利用了这个大概只有她知道的信息，当天一大早就偷偷摸摸跑过来躺进了设备，打算在这边躲个十天半个月再说。 至于她为什么要躲——首要原因当然是因为之前那天晚上她气血上涌做过了头，回过神来才感觉实在没办法用一张无事发生的脸去面对林倾，满心都是尴尬到想立刻逃到其他星球去的念头。 好在她们的科技水平还挺高，很能满足她的这个需求。 于是乔遇安安分分在这边驻扎了好一段时间，这台设备的程序还是她自己编写的，当时就对潜进来后的环境下了大功夫，现在她的生活环境大概类似于一个私人影院，面前是能看到平行世界那边画面的巨大光屏，身下是柔软的懒人沙发，至于食物饮料什么的那更是应有尽有。 虽然精神体吃东西只是模拟一下味道，实际上身体的营养供给是由外界的设备供应的，但能有点吃的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乔遇想着，随手摸过一袋薯片撕开吃起来。 唯一不太开心的事可能就是……她很难避开平行世界的自己和林倾卿卿我我的场面。 这对于本来就怀着心事的她来说真是太过分了，乔遇只好郁闷地选择那边乔遇独处的时候才和她取得联系，其他时候都很自觉地断开连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她选择到这里来躲着也是怀着一点“兴许能找自己取取经”的念头，但那边的乔遇相当不配合，要么是装作听不见，要么是顾左右而言他，更过分的是对方偶尔还会状似不经意地反将她一军。 ‘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没谈过恋爱吗？’ ‘还是说怎么，你和你那里的林倾吵架了吗？’ ……自己太聪明了有时候也是件坏事，乔遇黑着脸切断了连接，当天一天都没和她说话。 没谈过恋爱……怎么能这么说！单恋难道就不算谈恋爱了吗！ 可恶，那家伙明明才二十多岁，竟然在这方面领先自己那么多……！ 很难描述乔遇心中这股复杂的心情，她想着就苦大仇深起来，把薯片嚼的咔嚓咔嚓。 人家那边已经是你侬我侬的新婚期了，反观自己这边的一团乱麻，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对于自己和林倾关系的烂摊子，乔遇真的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她当然能想象到自己的不告而别会让林倾难受，但却还是硬下了心肠。 原因之一固然是尴尬，但同样的，她也是真的觉得她们两个人都需要一些独自思考的空间，尤其是林倾。 乔遇不希望林倾把对她的依赖误认为是爱情，她始终存着份怀疑，毕竟林倾从来没有和她分开过太久，没有尝试过的人当然会怕痛。 所以，也许是该分开试试，兴许很快就习惯了呢，就会发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乔遇自己对她们的感情总是持悲观态度的，这样的话，就算真的如她所想，也不太会有美梦破碎的落差感。 她自嘲地想着真是个没出息的念头，发了一阵子的呆之后又重新连接上平行世界，光屏上出现了那边的画面。 画面上的乔遇正和林倾坐在一起看电视，膝盖上躺着她们养的猫，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猫的毛发，没几下就被林倾若无其事地捉住了手，慢慢扣紧。 乔遇凭借她丰富的观影经验判断后面很快就要发生一些她不能看的事了，当机立断地切断了影像。 好在刚才没开声音！不然不知道会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两个人怎么只要待在一起就会腻腻歪歪的啊，小情侣了不起吗！ 简直像是在无能狂怒，乔遇觉得有点悲哀，鼓着一股气打了个响指。 “……喵嗷？” “噢系统10773啊，你先为了我暂时当一下猫吧。” “为什么喵？！” 空气中顿时出现了一只和刚才画面里一致无二的白猫，只是表情非常人性化，并云里雾里的说着人话，被乔遇不由分说地拎到了膝盖上，猫脸上满是迷茫地感受着上司的抚摸。 “……神大人，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喵，我刚才还在和同事聊天——” “什么都别问让我摸就行了。” 好吧好吧，上司说什么就是什么，系统——虽然被变成了猫但里面的核心还是熟悉的那个系统——乖巧地闭上了嘴，趴在乔遇的膝盖上，老老实实地享受起不太熟练的顺毛服务来。 喵呜，真是打工不易。 不知道手下系统的心思，乔遇很快被温暖的毛皮治愈了一些，但随即而来的就是意兴阑珊。 ……自己在做什么啊，真是无谓的对抗心。 光有猫有什么用，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是个孤家寡人呢，这能比得过人家吗。 她想着就丧了气，拍拍已经变得昏昏欲睡的系统想喊它离开，但又觉得不想在这种情绪下继续独处，于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你去那边趴着吧。” “好的好的喵嗷。” 系统从善如流，轻轻巧巧地从乔遇膝盖上跳下去，走到乔遇给它指的角落，舒舒服服地卧进了乔遇刚为它变出来的垫子里。 感觉它套上了猫的外皮之后可爱度都上升了几分，乔遇默默收回盯着系统看的目光，认真考虑起以后再创造系统的话要不要干脆都设置成猫的样子。 想想好像还挺可行的，除了编号之外还可以按花色来分系列，橘猫应该是……应该是最强的？ 莫名其妙有了新灵感，乔遇在一通胡思乱想之后感到疲惫起来，眼皮变得沉重，她没有抵抗睡意，安静地闭上眼。 猫真好啊……如果有机会的话，也想和林倾一起……养一只…… 最后是一些语焉不详的碎片，被她带进梦里。 * 是在做梦吧。 乔遇木然地揉了揉眼睛，用力闭上再睁开，眼前匪夷所思的画面依然没有变化。 “怎么了？见到我就那么惊讶吗？” 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毫无顾忌地靠近了她，吓得乔遇忙不迭地往后蹭，却被对方占据了地理优势轻松按住。 ……说真的，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一睁眼就看到林倾坐在她身上？ 这就是她刚才在睡梦里忽然感到有点难以呼吸的原因吗！乔遇吓得睡意全无，一瞬间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这可是精神世界，她是通过现实里那台设备进来的，林倾怎么可能能到这里来逮她—— “我黑进来了。” “…………啊？” “我找到你，然后黑进来了。” 身上的人说的轻描淡写，一双眼睛却用力盯在她脸上，内里是如有实质的强烈情感，让乔遇忍不住想躲避。 “你写的程序，哪有我进不来的道理。” 林倾却不允许她移开视线，伸手把乔遇的头板正了，乔遇没想明白她这话有什么因果关系，只是想起刚才一扫之下看到系统猫还在那边盘着睡得呼噜呼噜，对侵入者毫无察觉，当即气得她直咬牙。 都有外人长驱直入一路打进大本营了！还睡！还睡！ 也不知道是在埋怨系统还是自己，乔遇悔不当初，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气氛里生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果然指望让猫看家是绝对不行的。 “你、你在干什么？” 脑中乱成一团，乔遇下意识问道，却看到林倾面上染上一丝绯色，然后轻缓地开了口。 “在亲你。” “——” 乔遇感觉脑中嗡的一声，就算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傻，但也没有余裕去控制，只是缓缓皱起了脸，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过去。 “我的意思是，在你刚才醒过来之前，我在亲你。” 而林倾却很快掌握了主导权，她压住了那丝羞意，在乔遇面前明目张胆地轻咬了咬下唇，动作充满暗示性。 “你真是……睡得很熟。” “……” 真的假的，说笑的吧，不会吧，原来刚才她觉得呼吸困难是因为、是因为—— 乔遇不敢再往下想了，干干笑了两声，颤颤巍巍说道。 “……嗯、林倾，别的先不提，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 “不行。” 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乔遇一梗，看到林倾的眸光危险地闪了闪，不退反进地向自己俯下身。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她没有说下去，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楚，总之就是怕乔遇再跑，所以用这样的姿势来制约乔遇的行动。 ……这个出发点虽然还算站得住脚，但选择的方法也太差了吧？ 没等乔遇从距离过近导致的混乱里清醒过来，林倾就亲密无间地凑近她的脸，低声问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和那个平行世界取得联系的地方吧？” “为什么躲在这里？你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 没想到一上来不是问她为什么跑，而是问这些，乔遇有点摸不着头脑，很快看到林倾敛起了眉眼，声音染上莫名的压抑感情。 “……你是来、看‘她’的吗？” “她、她？” 乔遇觉得自己的脑子跟不上林倾的发言了，想着自己来找平行世界的乔遇取经应该也不是什么会惹林倾生气的事吧，于是结结巴巴地反问道，谁料林倾却生起气来，深吸了口气。 “就算你不说，我看了就知道了，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她说着举起手轻轻一挥，乔遇脑中忽然警铃大作，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了她这个动作的含义，一下子惊得一震，不顾林倾的压制强行坐起身来捉住她的手，慌乱地制止道：“等一下——” 但是已经晚了，原本熄灭的光屏唰的亮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三百六十度的环绕式立体音响。 【“……倾倾……”】 与乔遇相同又不同的声音，稍稍哑着，似是被浓烈的欲望浸透了，如耳语般在二人耳边响起。 【“乔、乔遇……等……嗯……”】 “哇啊啊啊啊啊啊听不见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乔遇惊慌失措地大喊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倒是姑且早有了思想准备而没去看屏幕上的影像，结果一打眼看到面前的林倾正不错眼地盯着光屏看，白皙的脸庞眼看着就红了个彻底。 “别看了快关上啊？！” 被黑进来丧失了所有控制权的乔遇惊慌失措，抓住林倾的肩膀一顿摇，对方这才如梦初醒，切断了与那边的联系。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毫无紧张感的响了起来。 “喵嗷……好像有点吵？” 乔遇生无可恋地转过头，看着刚刚睡醒正撑着前爪伸懒腰的系统，由衷地羡慕起它来。 “……总之先出去吧。” 只觉得不能再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乔遇憔悴地揉了揉脸说道，林倾似乎还没能从刚才的景象中脱出身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 意识回到了现实世界，乔遇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就算再怎么不想面对，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逃也逃不到哪去。 况且这次逃跑竟然诱出了这么个惨绝人寰的结果……乔遇实在是觉得哀莫大于心死，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找平行世界的乔遇道个歉。 她慢吞吞地从设备舱里坐起身来，摘下身上穿的装备，蹒跚地从舱里走出来，结果一出来就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废弃办公室里赫然又多了一架连接设备，是谁的行为简直不言而喻。 也不知道林倾是怎么找到她的，还能搞了架设备到这来。乔遇正纳闷时，就听到那架封闭的舱中也传来了些响动，当即就下意识想往外跑。 乔遇发誓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很快就被她抑制住了，而舱内的人反应奇快，她只是稍微有个想转身的趋势，舱门就被砰地一声推开，从里面跳出来的人影一把抱住了她，没来得及摘下的头盔狠狠撞在她的下巴上，撞得乔遇牙关一麻。 “头、头盔……” 她费力地腾出一只手捂住被撞到的地方，口齿不清地提醒道，对方这才意识到，手忙脚乱地把头盔掀了扔到一旁，然后着急地凑上来看她的伤处，确认没有大碍后才放下心，半带歉意地亲了亲那里。 “……” 林倾的动作太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乔遇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该制止她，被亲了之后就愣在当场，面上一片茫然。 “对不起、我以为你又要走，我太着急了。” 而抱着她的人对她此刻惊涛骇浪般的心境毫无所觉，柔声说着摸了上来，轻轻替她揉着，她们的距离近的过头，乔遇几乎能感受到林倾的吐气拂过她的脖颈，激起一阵战栗。 ……怎么回事，这次回来之后，林倾对她的距离感不是更加全面崩盘了吗。 这个先暂且不提，总之眼下的情形绝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二人刚才在精神世界里还误听到了平行世界的自己的亲密片段，现在贴的这么紧也太奇怪了吧！ 主要是对乔遇的心理健康实在很不好，乔遇正思考着要说些什么能让林倾放开她，眼睛乱转之时却看到方才吻她下颌处时都面不改色的林倾忽然脸红了起来，然后微微启唇，似是想说些什么的样子。 “等、等一下！你先别说话！” 乔遇本能地察觉到林倾一定是想提刚才那边的事，她可还没有能和林倾心平气和讨论那件事的勇气，当即打断了她，心脏砰砰砰跳的飞快。 林倾还是很听话的，至少听话了大概三十秒的时间，然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都没有……” “……都没有喊过我……倾倾。” 噢我的老天爷，这是在这种时候需要最先说的事吗。 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困惑，乔遇面上情绪混成一团，用一种无比复杂的心情回道：“……是吗？” “是的。”林倾点头点的格外认真，眼中含着嗔意，“你从来都是林倾林倾的喊我，没有喊过我倾倾。”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乔遇有时候会觉得真的很难跟上林倾的脑回路，但至少能察觉到这人又开始自说自话了，在把她在意的事解决之前是没办法摆脱眼下的困境的，于是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 “不是、人家那是……关系不一样，才喊的。”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对，二人齐齐沉默了半晌，乔遇愁的脸都皱成一团，生无可恋地补充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做个记忆整理吧。” 她这话说的真心实意，谁知话题一拐到这上面来，林倾的情绪就明显变得低沉了下去，不作声地搂紧了她，片刻后才轻声开口道。 “……你这些日子，就是在那里……看那些吗？” “？！什么东西！” 乔遇被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忙激动地反驳道：“没看过！我可没看过！我从来都是会好好切断联系的！你去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我那时候是关着屏幕的吗！” 这事可不能乱说！哪有人会天天看平行世界的自己和恋人……这样那样的啊！ 眼看着乔遇激动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林倾就忽然多云转晴了，心情颇好地凑上前。 “没看过？也没听过？” “全都没有过！” 乔遇愤愤不平地喊起撞天屈来，看着林倾眉眼间如春水破冰，柔和地弯了起来。 “那就好。”她的声音轻柔，却仍含着股危险的凉意，“你不要多看‘她’。” 又来了，之前那个问题就被突发事态打断了，现在又提到了这个‘她’，林倾到底是有多耿耿于怀啊。 而乔遇在回过神来之后对‘她’的人选也有了几分猜测，犹豫了半晌后还是选择问道：“……你说的她，是指那边的林倾吗？” “嗯。” 承认的很痛快，林倾眼中闪了闪，似有挑衅般仰起了头，手上捉住乔遇的手，慢慢拉到胸前。 “她有的我也有。”林倾的表情很平静，说的话做的事却冲动的要命，“所以不如看着我。” “看得见摸得着……不是更好吗，乔遇？” “什、什么跟什么……！” 乔遇哪敢顺着她的动作，当即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连连抽手，她脑中“林倾怎么还和平行世界的自己生起气了”和“莫非林倾是喝了酒吗”的困惑乱成一团，只觉得眼前的事态越来越失控，心里的退堂鼓又一次被敲的咚咚响。 “别急着拒绝我，乔遇。” 林倾的语气轻缓，却莫名让乔遇感到有种平静的狂热在燃着，她犹疑之下放松了力气，立刻被林倾捉着手按到胸口。 “你逃了这么久，我们也是时候该把你离开之前的事说说清楚。” 说是可以说，但一定要用这种姿势说吗？ 乔遇惊恐地看着自己那只手掌，死命地维持住力气，不让它触到林倾的身体，林倾也没有继续强迫她，只是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 “你那时说，你能确定对我的感情是爱，因为你对我有欲望。” “……虽然我的确是这么说了……” 但在这种时候被林倾复述真的太让人痛苦了！乔遇表情扭曲地咬着牙，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一走了之。而林倾完全没有被她的抵触所影响，只是稍稍红了耳尖，继续泰然自若地说道。 “那我也有个办法，能让你确信，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 “……” 说真的，乔遇连问她是什么办法的想法都没有，脑中根本只有不详的预感在拼命示警，让她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随即看到林倾抿了抿唇，轻轻笑了。 “这个办法，刚巧平行世界的我们正在做。” 她这话一出乔遇可待不住了，转身就想往外跑，被林倾死死抱住不肯松手，乔遇投鼠忌器，生怕挣脱的动作太大弄疼了林倾，当即只好哭丧着脸试图和她讲道理。 “林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开玩笑？” 林倾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然后手上一松放开了乔遇，乔遇因惯性向前冲出几步，又下意识回过头去，却惊恐地看到林倾正在毫不犹豫地——脱衣服。 “？！喂！” 乔遇真的跟不上事情的发展，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遮住眼睛还是先把林倾的衣服穿好，同时心中警铃大作：这地方有没有公司监控啊？ 如果有的话她等会儿出去得先黑进去把该删的都删掉才行……啊，一下子就决定要去做些违背公司纪律的事了呢。 乔遇心中一点儿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只剩下担惊受怕，眼看着林倾脱了外套还要继续，她吓得捡起林倾的外套一把把林倾包住，努力控制住怀里人小小的挣扎。 “你这是做什么——这里可是公司！” “那不是公司就可以了吗？”林倾毫不退让地正面迎上她的目光，眼中满是认真，“你既然说我是在开玩笑，我总得让你知道我有多认真。” “……” 这人在这种事上是会这么较真的吗？乔遇忽的有些恍惚，懊恼地咬住了唇。 “你明知道……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乔遇。” 林倾深深地看着她，让乔遇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心中升起一丝愧意。 “刚才是我不好，我妄言了。”知道是自己下意识只想逃离的行为刺激了林倾，乔遇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绪，重新开口道，“但你说的办法太、太激进了，不必这样——” “很激进吗？这不是和你辨别情感的办法一样吗？” 林倾却没有敛起锋芒，而是格外地咄咄逼人起来，眼中稍暗了暗。 “……我说我爱你，你不肯相信我，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乔遇，不然我真的会——” 她没有把话说完，却让乔遇心头一疼，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之前我去相亲没有和你说的事是我不好，我以后都不会了。”林倾的声音软下去，渐渐带上些鼻音，小心地揽上乔遇的脖颈，在发觉没有受到推拒时才轻轻柔柔地把脸埋进乔遇怀里，稍带委屈地蹭了蹭，“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好。” 乔遇只觉得在林倾面前她总会变得笨嘴拙舌，梗了半天也只能吐出这一个字来，挫败地叹了口气。 面对林倾，她总是这么没出息。 “那、和我谈恋爱吧，乔遇？” 话题的跳跃太快了！ 连自嘲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林倾掀起的新一轮风浪打的措手不及，乔遇张口结舌地望过去，只对上一双欲语还休的眼睛。 “你说过你爱我的。” “而我同样也爱着你。” 怀中人的语气变得执拗而急切，收紧了手臂，盈盈望着她。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那就像我刚才说的，你随时可以……来确认。” 饶是提出这个办法的林倾也在说到这里时脸上红了红，声音暧昧地低下去：“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和我不喜欢的人做那种事的。” “你说的欲望……我同样也有。” 没什么出息的乔遇大脑已经热的快当机了，只能又摆出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惹得林倾恼起来，轻轻掐她的腰。 “成为我的恋人吧，然后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林倾又重新说了一遍，表情格外郑重，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轻轻挑眉，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以后也得喊我倾倾才行。” “这、这就有点……” “我们都是恋人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理所当然吗？乔遇过热的脑子不太灵光，模糊地想着。而且，嗯？她们已经是恋人了吗？ 乔遇怀着些困惑看向林倾，被对方用不容置疑的视线顶了回来，她眨了眨眼，忽的恍然大悟。 ……林倾这家伙，绝对只是在意外看到平行世界里发生的事后才临时起意而已。 她本来大概只是在找到自己之后马不停蹄地黑了进去，完全没时间去做什么准备。 也因此，她这个所谓的办法粗糙的要命，林倾根本就是凭着一腔气势，打算赶紧把这件事混过去，然后强行把两个人的关系敲成定局。 这种慌慌张张破绽百出的行为，真是太不像林倾了。 但不知为何，乔遇却抑制不住自己越发高涨的心情，悄悄扬起了唇角。 怎么办才好呢。 她以为林倾只是因为没离开过她而误把依赖当成爱情，所以她逃走了一段时间，留足了独立思考的空间，再重逢的时候这个人却变得摇摇欲坠脆弱不堪，到现在埋在她脖颈的头还在小幅度地蹭来蹭去，像是自以为还没有被发现似的，眷恋地急着汲取她的温度。 林倾不再是那个完美的林倾了，也许从更早之前开始就不再是了，乔遇成为了她的破绽，而她甘愿承认并接受。 好吧，好吧。 终于能坦然地接受这一切，乔遇闭了闭眼。 也许从一开始，就只是她自己给自己设了阻碍也说不定。 “……倾倾。” 乔遇的声音很低，林倾却没有放过这两个音节，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倾倾。” 像是怕她没有听见，乔遇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清晰很多，让林倾心底的某个角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涌上来的狂喜盖过那些不安和惶恐，让她有种酸涩的感觉。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开口问道。 “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喜欢女孩子？” “诶？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当然是喜欢女——” “我是说……小孩子的意义上。” “……等等等等，你说的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喂林倾你这想的也太远了，这是结婚之后才要去想的事！” “那我们明天就去结婚吧。” 林倾灿然地笑起来，揽住乔遇的脖颈凑上前去亲亲她，然后故作不满地提醒道：“称呼错啦！” 她看到乔遇面上的困窘和羞涩，只觉得心中那些隐晦又明亮的爱意止不住的涌上来，满满地盛满整个心。 乔遇现在还没能习惯她身份的转变也没关系，反正她迟早是会有更多身份的，除了乔遇的青梅竹马，乔遇的工作同事，还会是乔遇的恋人，乔遇的妻子。 有关乔遇的事，林倾总是傲慢又贪婪，她知道这改不了，也完全没有想要去改的念头。 乔遇就该是她的。 但同样的，她也就该是乔遇的。 从两小无猜直至今日，她们终于向对方交付了完完整整的彼此，这途中浪费了许多时间，也各自受了不少伤。 但是没关系，她们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路。 而在长远的未来里，她们再也没有过分离。 第118章 番外3 “林总监最近肯定是恋爱了。” 女人神秘兮兮地往旁边的工位挪了挪，低声耳语道，隔壁的同事茫然地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 “啊、啊？李姐你说什么？” “哎呀，我说林总监一定是在谈恋爱！” 带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急于和人分享的迫不及待，李姐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得意洋洋地昂起头。 “……为什么啊？” 听到了秘密的小同事却还是一脸不明就里的样子，半点儿都没有李姐想象中的激动，李姐这下可按捺不住了，当即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兴奋地和同事分享她的推理过程。 “一看你就没好好观察林总监，她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都是化了全妆来公司的！” “诶——” 小同事的脸上露出了十分露骨的“那又怎么样”的表情，自觉没有得到信服的李姐恨铁不成钢，急的她直拍腿。 “不是，上班化妆不也是件很正常的事嘛……” 听着同事理所当然的嘟囔声，李姐从鼻子里哼出股气来，端庄优雅地环起双臂，以一种过来人传道授业的口吻说道。 “你刚来没几天可能不知道，但我可是已经在这干了七八年了，从林总监入职到现在我都看在眼里。” “我跟你说。”李姐的目光犀利了起来，语气十分深沉。“林倾——就是林总监，她以前可从来不会天天化全套的妆，顶多化个淡妆涂涂口红什么的，大部分时候都是顶着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就来公司上班。” “噢噢，原来是这样！” 话说到这里，同事也明白了李姐的话中深意，恍然大悟地一拍手。 “李姐的意思是，林总监现在对自己的打扮上起心来了，所以一定是在谈恋爱？”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李姐大喜，对着同事猛点头，有种终于把八卦顺利分享出去了的畅快感，又有些可惜地叹道：“也不知道能让那个林倾喜欢上的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不知道，她不化妆都够好看的了，现在化起妆来真是连我都忍不住要夸夸她——” “等一下李姐，等一下再夸。” 谁知话说一半却被同事打断了，李姐悻悻地闭了嘴，蹙起眉头望过去，看到同事露出了讪讪的微笑。 “……李姐，我先问你一个小问题哈。” 什么事儿非得现在问，她还憋着满肚子的话没能说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浮躁—— “林总监无名指上一直戴着戒指呢……李姐您、注意到了吗？” “…………” 李姐愣在当场。 同事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委婉地说道。 “打从我第一天进公司的时候就看见她戴着了，一直也没摘下来过……” 李姐瞳孔地震。 “……我看着应该、不是她自己戴着玩儿的，像是正经的那种。” 李姐恨不得冲到林倾的办公室抓着她的手仔细看个清楚。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结婚这么早的吗，嘶，她名侦探李姐怎么会漏掉这种关键性线索—— 李姐皱起脸，绞尽脑汁回想着，就在这时，身旁的过道上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高跟鞋声，李姐愣愣转头望去，只见她们刚才话题中的人物正目不斜视地走过去，面容精致无俦，眉眼如画，连喧闹的办公区都随着她的出现而安静了几分，李姐恍惚间险些以为公司的过道变成了红毯。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李姐炙热的目光，林倾在路过她的时候还有些迟疑的放满了脚步，李姐这才如梦初醒地收回她过于露骨的视线，林倾从她身边走过，留下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李姐一边耸着鼻子，一边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在林倾无名指上确凿无疑地闪着光的银色指轮。 ……这她怎么还能一直都没注意到？连人家化了全妆都能看出来，反而看不出来人家戴了戒指？ 气死她了，她今天回家就给自己购置几幅蒸汽眼罩强化一下眼睛。 可是不对啊，如果林倾早就已经结婚了的话，怎么会事到如今突然开始这么用心打扮？看看这，连香水都喷了，还怪好闻的。 李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灵光乍现，深沉地眯了眯眼睛。 “难道说，是小别胜新婚的情趣——” “好了够了别说了李姐，再说下去就不太对劲了。” 小同事果断地打断了她，用一种颇无奈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了工作中。 ……总觉得无形之中她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损坏。 李姐郁闷地转回头，总之先在手机上下单了蒸汽眼罩，并决定等会儿去找林倾问问她的香水牌子。 * “你说能娶到林倾的，那得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来？” 小同事默默停下了敲着键盘的手，哭笑不得地转过头。 “李姐您是不是也太关注林总监了……” “我、我这不是刚意识到我之前的认识错误，正新奇着呢嘛。” 李姐老脸一红，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她之前的推理是全部错误的。 时隔几天，她实在是按捺不住对林倾爱人的好奇心，忍不住又找上了好脾气的小同事开始叽叽咕咕。 “我也不是想八卦她，就是、你看，林倾这人，也太十全十美了，我以前还以为她是那种不会耽于儿女情长的工作狂魔——” “不，这不就是在八卦她吗……？” 对同事的轻声反问混当没听到，李姐强行开启了话题，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推理。 “首先！我觉得一定是个有钱人！” “……” 小同事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一种“这就是你能想出来的最好解答了吗”的表情上，李姐连忙又打了一箩筐补丁。 “不是、我的意思是——林倾那戒指可贵呢！我这两天可看清楚了，那钻大得很！” 悔恨于之前的遗漏，李姐这几天可说是只要见到林倾就盯着她的戒指看，有几次盯得太过火，让林倾都感觉到不自在了，频频向她投来疑惑的视线，但还是完全没有要遮住戒指的意思，怎么看都大大方方的。 “想想也是，林倾这个条件，当然得找个条件更好的，不然也太亏待她了。” 李姐对此理解的非常快，颇认同地点着头，心底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欣慰感。 “再有就是，我觉得一定是个长得好看的！” “……李姐，你这比起说是在推测林总监的爱人条件来更像是在说你的择偶条件。” 李姐一梗，决定装作没听见：“至少要跟林倾长得一样好看才行吧！” “呜哇，李姐你知道你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门槛抬得有多高吗？” ……想想好像也是，这可能是有点强人所难了，毕竟还得是个有钱人呢。 李姐看着面露难色的同事，勉为其难地松了口：“那就改成、至少不能太难看吧。” “不过这倒没什么关系。”李姐很快说服了自己，振奋起来，“林倾能看上的人，肯定难看不到哪儿去。肯定得长得、长得——” 李姐拖着长音紧皱眉头，费了半天劲也只能在脑子里想象出一个长着张模糊面容的人形，怎么都想象不出该是个什么样的人能站在林倾身旁。 “……算了。”她放弃的干脆利落，咋咋呼呼一摆手，“反正什么样的人都是配不上林倾的，她喜欢就好。” “说的虽然挺有道理的……但是李姐，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好像林总监的妈妈哦。” “胡说八道！我有那么老吗！”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虽然表面上瞪着眼对同事生气，其实李姐心里也不是没觉得自己操心过度了。 她年纪比林倾大个十几岁，林倾刚到这公司的时候还是归她带的，她那时候觉得小姑娘长得可太漂亮了，跟林倾说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地细声细气的，没想到人家不仅长得好，能力也强，没几年就升了职，反而成了她的上司。 李姐对这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人家林倾是真的有能力，她这方面还是拎得很清的。只是林倾姑且算是她手底下出去的人，李姐本身就是个爱操心的性格，天然就有种得多关照关照林倾的想法。 主要是公司里的某些人可并不像李姐看的这么透彻，林倾升职升得快惹得她们眼红，不乏有人在背后说她的坏话。比如之前年会的时候乔总发言夸了夸林倾的部门，转头就有人在公司里造谣林倾和乔总的关系。 这种人李姐逮着一个骂一个，那乔总都能当林倾爸爸了，这帮人嘴上怎么这么不积德呢。 再说了，那可是林倾，能被她喜欢上的人，那绝对不是一般人。 李姐想着想着又出了神，心中的好奇越来越盛。 她前两天没忍住去找林倾打听的时候小姑娘头一次在她面前红了脸，只模棱两可地说有机会一定介绍给她认识。 ……这啥时候能有机会啊？今天晚上成不成？ * 不得了！ 李姐惊慌失措地闯进茶水间，背靠在门上，砰的一声把正在茶水间泡咖啡的人吓得手一抖。 “……李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 小同事被烫的龇牙咧嘴，一边在水龙头下冲着被烫到的手指，一边频频看来，向惊魂未定的李姐发去慰问。 “我、我刚才去洗手间，刚好碰到林倾也在……” 李姐还沉浸在被刚才看到的景象所惊吓的心情里，听到问话就下意识回答道。 “然后……然后她说这天气太热了，就对着镜子想把头发扎起来，然后我看她也不太熟练，寻思去帮帮她吧，结果头发一撩起来，我就看见——” 话说到最后戛然而止，李姐迟迟地清醒过来，意识到她险些失言，忙倒吸一口凉气捂住嘴巴，因停的太快而从喉咙里发出一种被扼住咽喉的鸽子似的声音。 不能说不能说！这可不是能跟别人说的事！ 李姐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 虽然她之前一直对林倾竟然已经有了爱人，甚至可能已经结了婚的事情非常好奇，但当真真正正的证据赫然出现在她面前时，李姐反而有了种要守口如瓶、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的想法。 要说为什么的话…… 李姐又一次回想起她撩起林倾头发时看到的场景，忍不住老脸一红。 ……好家伙，年轻人体力真不错，林倾那后脖颈上留着的几个红痕肯定不是让蚊子咬的。 怎么说呢，虽然之前也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竟然真的看到那些痕迹时，李姐还是莫名其妙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震撼感，心里对林倾那种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滤镜在疯狂颤抖。 并且……虽然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还是有种心虚愧疚的感觉。 “扎、扎头发？” 她自己心情激荡，没注意到面前的小同事脸色也变得有点古怪了，说话的声音也弱弱的低了下去。 “……她现在、头发是扎起来的？” “没有没有那怎么行！我劝她放下去了！” 李姐疯狂摇头，她在看到林倾后脖颈的状况后就立刻心领神会，知道林倾自己肯定是不知道这回事，在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上进行了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把撩起的头发重新放了下去，看到能遮的严严实实之后果断地把皮筋随手一弹。 ‘——哎呀，皮筋丢啦，林倾我看今天黄历上可能是不宜扎头发，而且你披着更好看！’ ……李姐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总之就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诌了一番，成功阻止了一头雾水的林倾扎起马尾。 “噢，那、那就好。” 回想完毕的李姐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听到小同事也放松了语气，她眉头一皱，察觉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地方。 “嗯？林倾没扎头发，你说什么‘那就好’？” 小同事一下子梗住了，眼睛眨了又眨，张口结舌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李姐眯了眯眼，疑心更重了，感到心中有个推理即将成形。 “咚咚。” 就在这时，被她靠在身后的门传来了两声敲门声，李姐吓得浑身一震跳到一旁，门被轻轻推开了个缝，从门口探进半张脸。 “……可以进来吗？” “不不不不——可、可以？” “这是在说不可以还是可以……？” 林倾困惑地皱起了眉，呜呼，她可真好看，谁能对她说不可以啊。 察觉自己又被美色所惑了的李姐呼噜噜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怎么这么没出息，能被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刚才又没把事往外说——啊，林倾的头发还是披着的，太好了。 她正欣慰间，林倾已经走进了茶水间，在向她有礼地笑笑后，出人意料地转向了站在角落的小同事。 “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小同事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林倾身后走出了茶水间，屋里只留下她一个人发着呆。 ……奇怪，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倾这么没头没尾地喊人去她办公室，这小同事别是什么地方惹林倾生气了吧？ 又开始操心起来，李姐仔细回想了一下，越想越心惊，发现别看这小同事还只是刚来实习了一两个月，被林倾单独叫去办公室可已经好几次了。 不应该啊，小同事年纪轻轻的刚要从大学毕业，女孩子聪明踏实，人缘也挺好，办公区里人人都喜欢她，没理由老被林倾盯着啊。 李姐想着就忧心忡忡起来，想起她刚刚完成的那个推理，不由得为小同事捏了一把汗。 难道是小同事喜欢看林倾披着头发这件事……暴露给林倾了？ 但这想法很快就被李姐否定了，她深沉地环起双臂。 不太可能，毕竟不是谁都像她名侦探李姐这样明察秋毫的，可得替小同事瞒着点儿，哎，真让人操心。 * 把人让进办公室，林倾反手关上门，顺便拧上了锁。 她抬眼看向正惴惴不安站在一旁的那个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故意板起了脸。 “这么紧张，是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来了？” 林倾说着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向桌前眼神飘忽的人，示意地挑了挑眉。 “……嗯、我可能……我知不知道呢……？” 每说一个字就偷偷摸摸地来看看她的脸色，简直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林倾又气又想笑，恨恨地一拍桌子。 “乔遇！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好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候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到事情显然已经东窗事发，乔遇颇没骨气地软了身板，一溜烟地跑到林倾身边，殷勤地替她揉起肩膀来。 “什么不是故意的！” 但林倾可不吃她先犯了事再来卖乖的这一套，气呼呼地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这边一扯。 “你早上给我梳头发的时候说什么今天披着头发更好看，你那时候就看到了对不对！” 那点儿小心思都被林倾顺藤摸瓜摸了个清楚，乔遇很没底气地眨了眨眼，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嗯……我也是真的觉得披着头发更好看哦？” “你这个人真是——！” 林倾毫不客气地抬手掐住她的脸颊，看到不敢反抗的乔遇可怜兮兮地耷拉着眉眼努力向她表示歉意，她不解气地又扯了扯才放开手。 在洗手间时李姐的表现太反常了，林倾回到办公室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心里只有不好的预感。 于是自己拿镜子很艰难地照了照，果不其然，完全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又是乔遇干的好事。 想到这种暧昧的痕迹竟然被同事看到了，林倾心中就又羞又气，忍不住又去掐乔遇的腰。 “……你留就算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她越想越害羞，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把烧的通红的脸埋进乔遇怀里，搂住乔遇的腰，闷闷地说道。 “我以后还怎么和李姐说话啊……” “是我不好，我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种发展……你罚我今天不能上床睡觉吧。” 乔遇心虚气短，昨天晚上她做的过头，趁着林倾没注意的时候在她后颈上留了不少印子，转天起来给林倾梳头发的时候才发现大事不妙。 但鉴于她在这种事上实在已经是很恶劣且屡教不改的惯犯了，一旦和林倾老实交代了，那今晚等待乔遇的就只有冰冷的客房床铺了。 出于这种卑劣的私心，乔遇在一番挣扎后选择了投机取巧。 结果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岂止是不能上床睡觉的事！”林倾抬起头，眼里含着无奈的笑意，“你现在就仗着李姐不知道这是你、你干的，等将来她知道了，看你羞不羞！” “嗯……” 乔遇尝试着去想象了一番那个场景，颇有些头痛地皱起了脸。 “……怎么说呢，我觉得李姐到时候可能会比我更害羞。” 关于她和林倾现在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隐瞒之下的办公室恋情。 林倾在毕业后进了她家的公司，如今升到了总监的位置——这真的是靠林倾自己的努力，虽然乔爸乔妈也提出过要给她些帮助，但全都被林倾委婉地拒绝了。 而同样的，乔遇现在大学快要毕业了，也理所当然地追随着恋人的脚步来到了这里，并且同样决定隐姓埋名从普通的实习生干起。 “虽然我也不是故意想把李姐置在这么个尴尬的境地……但将来还是好好和李姐道个歉吧，得请她吃顿大大大餐才行。” 乔遇带着歉意感叹着，林倾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一开始决定在公司先隐瞒的本意是觉得会引来不友好的言论。从表面上的身份来看，这份恶意首先是会针对乔遇的，毕竟新来的实习生竟然和总监有一腿，看起来实在很有走后门的嫌疑。而从真实身份上来看，又难免会针对林倾——谁知道她升职这么快有没有和老板家结了亲的关系？ 这种言论有了开端就很难彻底消去，出于谨慎，二人都同意了暂时隐瞒，谁知道会发生李姐这么桩乌龙。 “李姐一直以来都对我挺好的。”林倾也歉疚起来，思索之下手指不自觉地在恋人后腰画起了圈，“不然……” “……不然我们告诉她吧？就只告诉她一个人。” “当然可以，我举双手同意。” 乔遇被她不自觉的动作扰的热起来，不得不反手捉住那只作乱的手，拉到唇边，在无名指上轻轻落下一吻。 “都听你的，乔太太。” 这一声喊得很突然，林倾面上染上一抹红色，不甘示弱地也有样学样地抓住乔遇的手：“林太太也有发言权的，虽然今天不能上床睡觉了，但可以选择睡客房还是睡沙发。” “这可真是很大的权力……” 乔遇苦笑着，心中却柔和地化成一团。 在林倾毕业之后，她们就去国外领了证，到现在已经结婚两年多了。 这是林倾的主意，乔遇当时还顾虑着是不是太早了，但林倾很坚决，于是乔遇欣然同意，终于郑重地与她约定了终生。 那之后是难以想象的、梦一样的快乐日子。她们的爱情没有随着婚姻而衰退，正相反，乔遇觉得每天她都会更爱林倾一点，她不信神，却会在抱住林倾的时候感谢神明给她这样的厚礼。 而说到神明——前阵子平行世界的那位神明频频到她这里拜访，总是问些怪问题，乔遇烦不胜烦，但最近都没见她来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什么进展…… “嘶。” 正想着时手上突然传来些许刺痛，乔遇回过神来看去，发现林倾正轻蹙着眉，看着自己刚才手指被烫到的地方。 “要不要涂点药？” “没事的，只是烫了一下而已，不严重的。” 林倾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只是小问题，但她向来对乔遇的身体比乔遇自己还要上心，乔遇看着她依然没有放松的脸色，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去揉揉她的头发，被对方毫无杀伤力地软软瞪了一眼，然后看到林倾靠近了被烫到的地吹了吹，并在那处轻轻落下一吻。 “……” 乔遇呼吸一滞，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其实，我还烫到了其他地方。” 她的语气很真诚，林倾不疑有他，着急地向她望去：“还烫到了哪里？” 清澈的眼里满满都是对爱人的担忧，完全没有察觉到话语背后的危机，乔遇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太恶劣了，但只是象征性地反思了一下，就被蠢蠢欲动的心思占到了上风，煞有其事地向林倾俯下身去。 “——这里。” 林倾下意识看过去，却发现乔遇的手并没有指向什么地方，疑惑中抬起眼，看到乔遇微微张开了嘴，整齐的齿间稍稍探出一小截舌尖。 “……诶、” 就算很快被她收了回去，林倾也已经看得很清楚明白，登时被这充满暧昧的暗示意味烧红了脸。 “你、你别胡闹……”林倾慌慌张张地错开眼，不敢去看她，“你怎么、怎么就烫到那里了……” “喝咖啡的时候烫到的呀，这不是很正常吗。” 乔遇面色如常，说的一本正经，她可没骗林倾，她喝咖啡的时候确实烫到了舌头——只不过这是昨天的事就是了。 “……那、那也……” 事到如今，林倾哪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但到底还是维持着理智，羞恼中轻声说道。 “……不行，在公司呢，你自己、喝水去。” “为什么不行？” 但在这种时候，乔遇向来都不是很听林倾的话。 “现在可是午休时间。” 这次也不例外，她悄无声息地握住林倾的手腕，把林倾整个人困在椅子里，缓慢但不容置疑地俯下身去，琥珀色的瞳孔里盛着狡黠的笑意，和一些林倾再熟悉不过的，渴求。 “……而且，你办公室里的监控，我早就让人拆掉了。” 什么啊，小乔总还在隐姓埋名没上任呢，派人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种滥用职权的事……！ 林倾哭笑不得中来不及去责备她，就被乔遇夺走了唇，顷刻间就软了身子，配合地微微启唇，去触碰那据说被烫到了的伤处。 奇怪，她明明是把乔遇叫来兴师问罪的呀。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就算是林倾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分心去想这个答案了，她满足于乔遇的爱意，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更大的隐患。 乔遇拆了她办公室的监控……这人在做决定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可绝不止是要吻她。 至于未来的某一天李姐在得知真相后尖叫着祝福了她们，并抹去欣慰的眼泪下定决心退出侦探届，这就是后话了。 第119章 番外4 林倾觉得自己的人生现在正是非常幸福的阶段。 事业上顺风顺水，爱情上就更不用提，她和乔遇转眼间已经结婚快三年了，依然恩爱的像是新婚，别说吵架了，就连争执都很少有。 事业爱情双开花的同时，从朋友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几人之中最后的单身人士弥衣终于找到女朋友了。她宣布脱单的那天，几个玩伴冲到她家里强行和她开了一次脱单的party，最后几个人加起来都没喝过弥衣，一个个醉的人事不省，转天起来被弥衣冷嘲热讽一番后都蔫头耷脑地回去了。 而今天弥衣单独约了林倾出来，林倾想着就觉得大约是恋爱方面的商谈，来到咖啡厅坐到弥衣对面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慨。 当年她和乔遇的恋爱进程没少依仗这位聪明又有主意的朋友，现在正是她要报恩的时候了！ 林倾小小地下定了决心，毕竟她的爱情已经修成正果了！对弥衣在恋爱途中遇到的问题都应该能解答的得心应手！ “我的女朋友哪都好，但她是个枕头公主。” “枕头公主。” ……始料未及的发言。 林倾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那个陌生的单词，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还不太明白它的意思，但心中莫名生出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 “啊，你可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弥衣察觉到了她的困惑，体贴地解释道，“就是在床上只躺着的那种类型。” “这样啊。” 诶？在床上只躺着？在床上是指……那种床上？ 林倾面上波澜不惊微微点头，实际上心里已经慌慌张张乱成一团了，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十分复杂的心情。 原来是这种话题啊——也是，毕竟她都结婚了肯定做过、咳。不过现在看起来弥衣好像是对这方面不太满意的感觉……嗯？ 林倾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非常值得在意。 没等她理清个所以然，就听到弥衣继续苦恼地开口道。 “怎么说呢，虽然我不是那种很坚定的只想做某一方……但不愧是时间长了会有点累。” “但她真的很可爱，其他的地方都很好，我觉得我还挺喜欢她的。” “林倾你觉得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 嗯，是啊，怎么办才好呢。 林倾对弥衣露出沉稳的微笑，费了很大力气抑制住自己快要抽搐起来的唇角。 ……怎么办，这个“枕头公主”的描述，听起来和自己好像。 她额上都渗出汗来，作势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为自己争取到片刻喘息时间，放下杯子的时候却还是没能完全掩饰住慌乱，让杯中的咖啡不平稳地晃了几晃。 “……嗯，也就是说，弥衣你对现状很不满？” “也不是说很不满……”弥衣叹了口气，嘴角下撇，“但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吧？主要是对将来如果一直在一起的话，那这种情况会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担忧。” 是啊，这三年——算上谈恋爱的时间的话都得五六年了，这种情况的确是在一直持续呢。 有点糟糕，她现在听到弥衣的话，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全都往她和乔遇身上套了。 林倾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强撑着平静的外表听着难得感性的弥衣苦恼地倾诉她的烦恼，具体内容大概就是她对那个女孩子还是有感情的，但这方面的确存在矛盾，于是陷入困境。 “——我觉得先和她好好谈一谈比较好。” 最后以林倾这句自觉十分可有可无的苍白建议作为结尾，弥衣也沉重但认同地点了点头，对她露出感谢的微笑。 “也是，我回去先跟她聊聊。” “不愧是已经结婚的人，你和乔遇一定会很幸福的！” 然后弥衣还有点羞赧地嘟囔着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结婚，但林倾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脑中嗡嗡作响，心乱如麻。 幸福？哪个幸？ 不行不行啊林倾，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弥衣她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了！ 就算是在和弥衣分别后的道路上林倾也没能缓过劲儿来，用力摇了摇头驱散这些奇怪的想法，察觉到这种心神恍惚的状态去开车实在很危险，林倾干脆把车停到路边，哀叹一声抬手捂住了脸。 下意识就向弥衣隐瞒了，她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要向弥衣说出其实她在自己的感情生活里也是同样的定位……这真的太难以启齿了。 最重要的是，林倾在那时也真的没有什么余裕去考虑其他的事，满脑子都被一个念头占据了。 要是乔遇她……其实也和弥衣有同样的想法的话…… 林倾，这两年来第一次，像这样心情一片灰暗。 * 枕头公主。 林倾对电脑屏幕上搜索出来的内容看了又看，然后做了个深呼吸，用力握住鼠标关掉了浏览器界面。 太糟糕了林倾，太糟糕了。 她沉默地咬住牙，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就算她再怎么想否定也好，但其实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她和这个词的匹配度真是相当的高。 她和乔遇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不能说全都是乔遇单方面的举动，但最多也只进行到过两方都身体契合的那种水乳交融的情况，至于她作为完全主动方的情况——林倾很不情愿地得出了结论，一次都没有过。 她也不是没有过想法，比如当年那次灌乔遇酒的时候……算了，还是不要再回想那天的事了，那真可谓是有勇无谋，往事不要再提。 现在是和弥衣见过面后的第二天，林倾从昨天听到这个词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直到现在也没缓过劲儿来。虽然她在家里努力表现出一如往常的样子，但从乔遇的行为举止来看，她的异样大概是没能瞒过她的恋人。 在发出关心的询问却被她矢口否认后，乔遇就没再追问她，只是在行动上对她更加细致，这份体贴让林倾眷恋又愧疚。 是的，别看她昨天对弥衣提出了去和恋人谈谈的建议，但轮到她自己这边的时候……林倾发现她实在问不出口。 ……怎么办，事到如今，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存在的时间点也太晚了吧。 林倾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哀嚎，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她对于两人的夜生活是很满意的——当然除了某些乔遇做过头的时候——但是乔遇和自己的想法会不会不一样呢？ 只要想到乔遇可能心怀不满，林倾就觉得她根本没有去直接问乔遇的勇气。 ……但是、既然乔遇总是会做过头的话，那是不是就说明她没有觉得很不满？ 林倾回想起前天晚上的种种细节，禁不住一下子红了脸，觉得周身都热了起来。 “……那个，林总监？” “？！” 忽然从门口传来了小声的呼唤，林倾一惊之下抬头望去，看到是同事把她办公室的门推开了条缝，正小心地站在门边往里看。 “我刚才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回应所以就……” “对、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没听见！” 林倾难得慌张地让同事进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入工作状态。 ……林倾啊林倾，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这可是工作时间，不是让你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的时候。 等到送走了同事，林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中，懊恼地咬住下唇。 她本身就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在工作中几乎从未有过这样心神不宁的疏忽时候，当下心情就低落了起来。 瞻前顾后，胡思乱想，这真是一点都不像她。 这样的人，乔遇她也一定不会…… “咚咚。” “……请进。” 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林倾强打精神应道，做了个深呼吸，决定暂时摒去脑中的杂念。 “下午好，林总监。” 但进来的人却直接打破了她的决心，那个人端着个杯子走进来，若无其事地反手锁上门，那熟悉的眉眼朝她望过来时，林倾一下子就有种想要投进她怀里的冲动。 “我听同事说、你好像状态不太好。” 锁上门之后，乔遇就从她的同事成为了她的恋人，缓步向她走来，把杯子轻轻放到她面前。 “我泡了茶，要不要喝一点？” 林倾下意识低头看过去，浅色的茶水中叶片上下起伏，她想起之前乔遇说过她咖啡喝的太凶了，要更温和些才对身体好。 升腾的热气像是洇湿了林倾的心，她的目光慢慢落到乔遇握住杯柄的手上。 乔遇的手一直以来都打理的很干净，手指修长，指甲磨得很圆润，许是因为办公室的闷热，袖口被向上折了两圈，露出她清瘦的腕骨，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出浅青色的脉络，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她吻过乔遇的脉搏，最紧密地接触过乔遇的手指，就连这件衣服，也是早上的时候她们两个人一起挑选的。 她和乔遇是这世上，彼此最亲密的人。 ……真是的，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倾忽然放下了心，种种顾虑和担忧都被她抛到了脑后。混乱的思绪重新恢复正常，她意识到现在绝不是一个好时机来聊这件事，比起这个来，她应该先——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吧。” 她带着歉意抬起头，向乔遇的脸伸出手，乔遇温顺地俯下身去，让她顺利地够到脖颈，然后顺着她的力气贴近她的唇。 浅尝辄止。乔遇稍稍退开，清亮的眼眸闪了闪，轻声问道：“可以吗？” “不继续往下的话……就可以。” 林倾向来对在公司的亲密举动是控制的很严格的，但今天不一样，她忽然生出了想和乔遇接触的欲望，故而放纵自己发出了邀请，理智欲盖弥彰地为乔遇套上松松的枷锁。 她的恋人有点苦恼地皱起了眉，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再次轻轻吻了上来。林倾默许了恋人的索求，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乔遇吻的很小心，在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得不平稳之后就非常老实地退了回去。 “稍微有点难。” 说着这话的人自己倒是面不改色的，看起来眼神都还很清明，让微微喘着的林倾立刻感觉到了心理不平衡。 以前没有意识的时候还没注意到……为什么自己这么不争气？只是亲了一下而已，明明乔遇还心平气和的，自己根本已经腿都软了不是吗！ 正值心思敏感期的林倾一下子生起自己的气来，只觉得前路漫漫恨铁不成钢，她波动过大的情绪吓了乔遇一跳，对方担忧地蹲了下来，像只纯良的大型犬一样伏在她的膝盖上，探询地看向她。 对着无辜的恋人没办法说出她此时的复杂心思，林倾话在嘴边滚了又滚，最终吐出一声叹息。 “……晚上回家之后，我有话想和你说。” * 然后林倾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直到回到家里也没能恢复冷静。 她能看出乔遇也非常紧张，频频向她投来视线，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最终嘟囔着要先去洗个澡，从这股欲言又止的气氛里落荒而逃。 林倾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也去另一间浴室冲了个澡，虽然心里还很混乱，但手上却很诚实地擦洗的格外仔细。 是的！为了摘掉她那顶无形的“枕头公主”的帽子，林倾觉得今晚非发生点什么才行！ 就算能从种种迹象中想清楚乔遇十有八九对现状没有弥衣那样的不满，但林倾微妙地燃起了一点不太服气的自尊心，让她鼓着一股气。 她也要对乔遇做、做她被乔遇做过的那些事！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每天都陷入被动，她也想看乔遇被她压在底下，眼神迷离、脸红心跳的样……的样子…… “……” 奇怪。完全想象不出来。 不如说一去想脑子里就全都是乔遇做坏事时的样子，狡黠又带有侵略性的眼神，轻柔地哄着她的话语，和毫不留情变本加厉的动作—— ——冷静！冷静一点林倾！ 林倾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水，努力把脑中接近暴走的想象抑制住，羞恼地咬着牙。 就、就算想象不出来，只要今晚亲眼看到不就可以了吗！ 这真是还没开始打仗士气就自降三分，林倾强撑着气势，在浴室里仔细吹干了头发，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去注意她的外表，然后才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刚走到客厅就停下了脚步。 啊，乔遇已经在沙发上严阵以待了，看起来表情好严肃的样子。 林倾刚才准备的那些腹稿现在通通说不出口，默默地走到她身旁坐下，感受到乔遇立刻挺直了腰板，以非常饱满的精神状态向她转过身，郑重地等待着她的发言。 ……乔遇她，好像误以为要聊的是需要非常严肃对待的话题了…… 被认真又纯良的目光注视着，林倾只觉得胸中的羞耻感水涨船高，甚至能感受到被乔遇看着的那半边脸都在迅速升温。 她脑中飞速运转着翻过数个处理方案，只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但当她僵硬地转过头，与乔遇四目相对的时候，林倾只觉得脑中有根弦啪地一声断掉了。 “……我不想做枕头公主了……” 从林倾唇边溜出来的声音很小，但准确无误地传了过去，二人齐齐一震。 大概有三十秒的时间，整间房子里都鸦雀无声。 * “这样啊，情况我大概了解了。” “……” “弥衣她……咳，我和她不太一样，我是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事啦……” “……” “当、当然，倾倾想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的哦？” “……你干脆直接笑出来算了！” 林倾通红着脸扑到乔遇身上，恋人张开双臂顺势把她揽到怀里，一直忍着的笑声终于响了起来，因笑的过分而引发的颤抖都透过紧贴着的胸腔传到林倾这边。 “有这么好笑吗！” 林倾又羞又气，挣扎着从乔遇的怀抱里挣出手来，掐住乔遇的脸不许她再笑。恋人的脸上被她扯出一个有点滑稽的表情，眉梢眼角却依然全都盛着笑意。 “因为、我还以为倾倾是要说什么大事呢，没想到……” 后面的话乔遇很体贴地没有说完，但已经足够让林倾觉得周身都热得发烫了。 她愤愤不平地揉着乔遇的脸，对方很配合地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手上妥帖地圈着林倾的腰——等等。 林倾一下子更生气了，为什么不知不觉间就又成了这种姿势！她今天可不是这个定位！ 事到如今还遮遮掩掩的根本已经没有意义了，林倾干脆破罐破摔，气势汹汹地捉住乔遇的衣领。 “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在、在上面！” 好娇嗔哦。 话一出口，连林倾自己都觉得这话实在说的底气不足，简直无颜去看乔遇的表情。正可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倾悲哀地发现她的行为越来越像撒娇耍赖了，这和她曾经想象中的情景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可恶。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可恶，林倾冲上头的热血退去，现在只想呜的一声埋进乔遇的肩颈间躲一会儿，却猝不及防地被乔遇握住了腕。 “好啊。” 乔遇的声音还含着未尽的笑意，却确凿无疑地点了头，握住她的手缓缓放到自己胸前。 “倾倾想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 她又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在实际动作的加成上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林倾愣愣地看着乔遇的领口，好半天都没敢动，只是很没出息地看向了乔遇。 而她的恋人像是早就料到她会看过来似的，好整以暇地勾起了唇角，眸光稍稍闪了闪。 “……如果倾倾不会的话，不如我先……” “教教你？” * 这简直是一场骗局。 转天早上，林倾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句话。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就算已经经历过许多次，再回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红了脸，林倾咬着牙把被子扯过头顶，强行抑制住脑中那些应该打马赛克的画面。 乔遇这个人真的是……！ “醒了啊。” 若无其事到让林倾气得牙痒痒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然后是脚步声渐渐靠近床边，在她身边坐下的人顿了一会儿，像是看出了林倾的防备森严无机可乘，轻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俯身吻了她露在外面的发丝。 “怎么了？这么闷着自己。” 这人明知故问！ 林倾一下子忍不住了，把被子猛地掀开，气鼓鼓地瞪向看起来神清气爽的乔遇。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欺负人！” “我没有。” 面对林倾的怒气，乔遇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我昨天明明很让着倾倾了，是倾倾自己说手软的。” “唔……” 林倾很不情愿地回想起昨天自己的丢人行径，怒气一下子熄了三分，但还是小声争辩道：“那、那你就不能用更……安全的方法教教我吗，你那种教法，不是只会让我更手软吗！”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乔遇故作为难地皱起眉，很刻意地叹了口气，“毕竟我已经教了倾倾这么多次了，也没见倾倾学到一点儿本事——” “乔遇！” 气得林倾直拍被子，却因为乔遇说的基本都是实话而只能对着她干瞪眼。 ……怎么说呢，从结论上来说，她昨天的确、在某种意义上完成了她的诉求。 只是她自己实在缺乏心理准备和实操经验，动作慌慌张张没有章法，她知道乔遇一定被她弄疼了，嘴上却只是哄她，一句疼都不喊。 这却反而让林倾生出歉疚，很快松口应了乔遇那一开始被她严词驳回的……“教教她”的建议。 而这份歉疚简直就是潘多拉盒子的开启钥匙，林倾很快就没有了“学习”的余裕。 “好吧好吧，我会好好反省的。” 乔遇见好就收，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无辜地眨着眼睛。 “先消消气喝点儿水吧。” 说完就殷勤地把她刚刚拿进来的那杯水递给林倾，被林倾气呼呼一把接过去，小口喝着温水。 “……毕竟你昨天嗓子应该挺累的。” 很快被乔遇这一句话气得差点呛到，林倾刚消下去一点的气又燃了起来，用力握紧杯子对乔遇怒目而视，恋人自知理亏地移开了视线。 “哎，话题有点偏了，我其实是想说……” 也不知道这人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林倾板着脸把杯子砰的一声放到床头，结果乔遇不仅没被她吓到，反而温和地笑了，伸手过来不顾林倾装模作样的挣扎握住她的手，一点点与她十指相扣。 “不用去考虑那么多的，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步调来就可以了。” 乔遇的语调温和下去，意外地说出了很正经的话，让本就只是羞意居多的林倾很难再做出生气的样子，有点沮丧地抿了抿唇。 “……但是我也想……” “我知道，我知道。”乔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柔声哄着，“慢慢来就好了，这种事本来就不是……第一次就能做得很好的。” “……” 脑中不受控地想到了奇怪的方向，林倾耳根后又烧起来，发出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乔遇听清楚。 “那下次，你还要让着我才行。” 恋人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林倾又瞪去好几眼，这才正色向她点了点头。 “当然，我保证。” 林倾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然后看到乔遇张开了双臂，示意地向她歪了歪头。 “那，看在我这么听话的份上，是不是也该抱抱我了？” ……真是惯会钻空子的家伙。 林倾心里倏忽软成一团，妥协地倾身过去，投进乔遇怀里，发出一声轻叹。 她忽然就察觉到她完全不必急躁，乔遇的爱意从不遮掩，就这么明晃晃地笼罩着她，抚平她所有的浮躁。 她想给乔遇最好的，但其实，就算她不完美，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在乔遇眼里，林倾始终就是最好的。 “也不知道弥衣她那边怎么样了……” “是啊，之后一起去慰问她吧？我是觉得她一定能好好解决就是了。” “嗯……说起来，我的手真的有点酸，你、你之前转过天来……都没感觉的吗？” “一开始可能还有点，但现在已经完全、咳，习惯了。你看，可能因为我一直写文的关系……” “……这样啊，真是很有用的一双手呢。” “说到写文，我的读者最近有不少人开始评论说想看拉灯之后的夜生活了。” “？！这当然不行了吧！乔遇你在写这种东西吗！” “就是因为没写才会收到这种评论啊！怎么可能会有人写自己的——再说就算真的写了也发不出去！会被锁的！” “那可真是太让人安心了……” 就算心里都知道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两个人却谁都没有要放开彼此的意思，只是坐在床上聊着这些琐事，然后一起笑起来。 爱情和婚姻的道路上总是充满未知，她们仍在摸索着更适合彼此的相处方式。 反正时间还早，她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