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昏君的黑月光我当定了》 第1章 小鹿乱撞 初秋,斜阳照千山,九重宫阙笼在一片暮色中,金瓦被夕阳泼上层釉,闪闪发亮。 阳光从金瓦斜斜照下,点亮朱红宫墙的斑驳。 少女低垂眉眼,素白小手半掩着唇,几声微弱的咳嗽声从唇间泄出。 “叫什么名字?”守卫问。 “微莺。”她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微微沙哑。 守卫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少女脸色苍白,消瘦脆弱,小脸裹在白狐裘里,垂落的眉眼挂满疲惫。 像秋日树梢上瑟瑟的叶,不小心就会在寒风里凋零。 “哪里来的?” 守卫暗自想,怎么送来的秀女会掺一个病秧子,这模样,在宫里断气的话,晦气。 “江南。”少女声音绵软,有点糯,说着,她抬眸望过来,露出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原来是江南,车遥路远,经常有秀女没到盛京,就中途因水土不服香消玉殒。 “行了,进去吧。” 微莺低低应一声,骡车驾着她离开春晖门,慢慢驶入宫墙。 从各地送来的秀女们从这里坐上骡车,统一被送到御景轩清查后,再送进储秀坊,进行持续大半个月的选秀。 秋风徐徐,撩起她颊边鬓发,秀雅的眉垂下,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她喉间微痒,拿出手帕捂住唇,苍白的唇漫上一点殷红。 微莺心里叹口气。 十天前,她在这具本该气绝的身体内苏醒。 这个身体原主人叫段微莺,与她同名,是江南进贡的美人。 原主不想入宫,趁看管的人不注意,投水死了,把身体留给微莺。 微莺醒来时,头痛欲裂,脑中响起一个声音,自称宫斗姬。宫斗姬告诉她,她本来是一个任务者,穿梭世界完成任务,可是一次失手任务失败,把自己也搞死了,幸亏遇到这具和她八字相合,命数已尽的身体,才能够借尸还魂。 原主和她毕竟不是一个人,神魂与身体不相融,如果不获得融合度慢慢融合身体,她就会看着自己身体溃烂,在剧痛之中再死一次。 为了赚取融合度,她必须完成宫斗姬发布的任务,来到皇宫成为宫斗王者。 来到皇宫,宫斗姬很兴奋:“打倒女主,宠冠六宫,冲鸭!” 微莺:“我记得我原来不是宫斗组的?” 宫斗姬安静如鸡。 微莺咽下喉咙里的血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声,扭头看去。 在一列骡车中,只有一人背负斜阳,身骑白马,信步走在宫道上。 橘红的夕阳映在她身后,剪出少女柔软而纤细的腰身。 ——是女主。 又有一个少女浑身金玉,满头珠钗,娇气的脸皱成一团,大喊:“你怎么骑在马上?” ——是女配。 在这本宫斗文里,后宫妃子在乱搞,炮灰反派多如狗。 前面骑白马一看就和秀女们格格不入的少女叫萧千雪,这本宫斗文里的女主。 后面那个遍体金玉,十个指甲套都缀着珍珠宝石的少女叫宫贝奴,东宫太后侄女,不折不扣的小反派,前期给女主下不少绊子,坏得简单纯粹。 女主撂下两句话就没有再理宫贝奴,骑着小白马欢快地跑开。小白马欢快地撅起屁股,马尾巴一颠一颠,一哒哒二嗒嗒踩在青砖铺成的道路上。 微莺嘴角微翘。 萧千雪御马从夕阳里跑来。 一双细长的腿从马背垂下,踩在马镫上,顺着往上,就见胜雪肌肤,剪水双瞳。 她垂眸望来,清凌凌的眼睛里有夕阳破碎的光,显得很亮。 萧千雪对上微莺的目光,怔了一瞬。 车上少女柔弱苍白,发丝微乱,一脸病容。微风吹来,她捂住嘴,咳得眼角微红,眸中蓄着弯萧瑟的秋水,素白手绢又添一抹鲜红。 萧千雪想,她生着病,病起来也……十分好看。 “你没事吧?” 微莺慢慢摇头,攥紧手绢。 萧千雪放慢速度,与她同行:“我记得你的名字,微莺,江南女子都有你这么好看吗?” 微莺一张口就泻出咳嗽声,于是她只能朝萧千雪露出个苍白的笑。 宫斗姬在脑内嘁嘁喳喳:“宿主干得漂亮!先迷惑住女主,再抢她的机缘!宠冠六宫,独得皇帝宠爱!” 微莺:…… 在来的路上,她花几天时间翻看这本宫斗文。 书中写,萧千雪一入宫就会被皇帝看上,之后在反派的鞭打下一路变强,最后宠冠六宫。 但按照套路,没得宠多久,她就被拉下来,贬进冷宫。 萧千雪在冷宫时认识到君心无情四个字,君王薄情,她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帝王从来不曾爱过她,只把她当成早逝的某位妃子的替身。 从冷宫出来后,萧千雪收回一颗真心,依靠自己与皇帝心上人相似的优势,在后宫大杀四方,复仇成功,最后一碗人参汤将身体虚弱至极的皇帝送上西天。 整本书非常爽,尤其是女主黑化后。 但眼下,以后那个翻云覆雨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的皇贵妃,现在还只是个刚刚及笄,天真灿烂的少女。 宫斗姬斗志昂扬。 微莺没忍住,给它泼下桶凉水:“你觉得萧千雪美吗?” 宫斗姬:“她是好看的,但我觉得宿主你更好看!” 微莺弯弯眉眼,“你觉得我们的美貌是一种类型吗?” “当然不是。” ——萧千雪生得又飒又美,年轻鲜亮,像抹春色绽开,不论走在哪里,都是亮眼的,而微莺美则美矣,未免太苍白消瘦,也太萧瑟了。 微莺冷静同它分析:皇帝对那个早死的白月光爱到痴狂,萧千雪又跟白月光长相相似,可见白月光也是英气挂的,估计这个皇帝根本不吃她这种长相,看都不会多看一眼,选秀的时候直接把她刷下来。 宫斗姬顿时气馁,好半天,才小声道:“说、说不定呢……” 微莺给它撸毛:“不过放心,我有办法让皇帝对我,刻骨铭心。” 在她眼前有一个透明的方框。 方框上方分别有任务、属性、道具、成就等栏目。 点开属性,看到体质那里刺目的红字“-99”时,她心头一痛,差点又吐出口血。 好在每次完成任务,她能够不断获得融合度,改善体质,最后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任务栏里现在只有新手任务是亮着的: 在御景轩阻止皇帝把萧千雪带入后宫。 奖励:融合度+10,体质+10 微莺捏紧带血的手帕,眸光微暗。 原书中的宫贝奴是个完美的工具人。在御景轩,宫贝奴看不惯女主,气汹汹来找她的麻烦,却不料皇帝就在桂花树后。皇帝听到她的无理取闹,又看见长相酷似白月光的萧千雪,直接把萧千雪带回后宫,略过选秀这个环节。 宫斗姬提建议:“宿主,我们可以使用一见钟情卡,让皇帝一见钟情的对象变成你!” 微莺:“然后?3s以后把我踢下去?” 系统送她的新手包里一共有三张卡牌“一见钟情”、“光彩照人”、“小鹿乱撞”。 这三张都是灰色的卡牌,只能持续三秒,作用相当于短时间给人加一个心动buff。 宫斗姬沉默了。 宫斗姬:宿主总打击我的积极性,哭唧唧jpg。 微莺和蔼地撸毛:没关系,虽然你提出的办法很丑,但你想得美啊。 宫斗姬:q^q。 ———— 御景轩前,车马渐远,留下一群花里胡哨的小娘子们站在桂花林前。 甜腻的桂花香也压不住空气中浮动的脂粉。 萧千雪牵着自己小白马站在树荫下,双手攥紧缰绳,生怕撅着蹄子乱扭的小马碰到别人。她悄悄偏头,身边人清瘦,像片飘渺的云,风一吹就会散。 “莺莺,你累了吗?要不要骑在我的小梨花上休息?” 微莺回她一个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小梨花一撅蹄子,这-99体质的破烂身体说不定会当场去世。 萧千雪被空气中的脂粉弄得打好几个喷嚏,往微莺身旁靠了靠,“她们的香好奇怪,弄得我鼻子痒痒的,还是你身上好闻!”说完,她又闻到一阵浓得让人喘不过气的熏香,连打几个喷嚏。 宫贝奴:“你看不起我?” 这两个人马上要开始撕,引发原书里英雄救美的初见桥段。 微莺早就知趣闪到一边,从袖子里拿出捧瓜子开始看戏。 宫斗姬:……宿主,皇帝就在后面看着呢。 微莺:奥,你是让我给他一捧瓜子吗? 宫斗姬想自鲨。 几分钟后,它调整好心态,认真分析合理建议:这个时候你可以去打断宫贝奴,制止她们的纷争,在皇帝心中留下个好印象!最好是乘机虚弱地一躺,躺到皇帝怀里,再使用两张卡牌,就能轻松完成任务啦! 微莺不紧不慢地嗑瓜子:“你看我这身子骨,再看看她们一个拿马鞭,一个指甲像小刀,我凑过去还会有命吗?” 现在她的体质是-99,再掉一点她人就没了。 宫斗姬很着急:难道我们要看着原剧情触发吗?! 皇帝马上要出来英雄救美了啊! 微莺:当然不。 这时两个秀女吵架越来越激烈。 宫贝奴从小娇惯,头一次遇到无权无势却敢顶撞她的人,脸又红又白,气得扬起手想扇她一巴掌:“你真是好——” 好不要脸这四个字停在嘴里,突然顿住。 微莺小手一动,只有她看见的卡牌飞入萧千雪和宫贝奴身上。 使用卡牌:小鹿乱撞。 卡牌说明:你是年少时的欢喜。使用对象会产生‘小鹿乱撞’的效果,持续时间3s。 宫斗姬:“……没有用错卡牌吗?” 微莺:“没有哦亲。” 卡牌分别没入两人身上,开始生效。 宫贝奴张大眼睛,双颊泛起红霞。 对面人抬起眸,眼睫簌簌,被夕阳染成淡金,秋水般的眼瞳似笑非笑……撩人极了。 宫贝奴心脏狂跳,犹如小鹿乱撞,本来高高扬起的手却轻轻落下,摸住少女凝脂般的肌肤,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你好、好看极了。” ———— 桂花林中缓步行来一人。 “皇上,这……还出去吗?”太监拢袖,低头问圣上旨意。 君王两鬓霜白,形容恹恹。 他听到吵闹,本想出来制止,但刚走出桂花林,就看到刚才吵闹激烈的两个秀女红着脸互相夸赞起来。 现在的秀女,都喜欢这么玩吗? 君王揉揉眉心,疲倦地摇了摇头,转身要离开时,目光忽然落在一旁的秀女身上。 病弱的少女懒懒散散地靠着花树,手里一捧瓜子,边磕瓜子边看戏,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小仓鼠。 第2章 前几年,番邦进贡过一只小鼠,叫作金丝熊。 云韶每次投喂它,金丝熊会两只小爪子捧住瓜子,腮帮子撑得鼓起,啪叽啪叽吃瓜子。 所以当君王看到微莺时,想起那只金丝熊,出神片刻。 微莺还在快乐地吃瓜,突然听到宫斗姬欢乐地提醒:“宿主!皇帝正在看着你!” 她微微一怔,偏过头,正好对上君王审视的目光。 现任帝王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雷厉风行,手段残忍,重用酷吏东厂,弄得文武百官叫苦不迭。微莺本以为他是个面目可憎的老头,但映入她眼里的却是个极为年轻苍白的青年。 皇帝只着淡黄的便装,墨发束入金冠,眉目精致,长相……好看是好看,未免太像女子。 她只看一眼就飞快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地垂下头。 听说皇帝最恨人家说他男生女相,从前有个不长眼的谏臣抨击他的新政时,顺便提了嘴他阴柔寡断,结果皇帝不在意谏臣前面的话,却记恨那句阴柔,活生生把谏臣给逼得自尽了。 这暴君长得有多荏弱美貌,心地就有多算计狠毒。 秀女们发现圣上到来,都跪倒在地,连刚才嚣张跋扈的宫贝奴也颤抖着跪在地上。 宫贝奴早听说云韶暴行,再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免有些害怕。 就算她有东太后撑腰,可这位……这位皇帝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让皇帝生气,他不会马上收拾你,却会让你在很长一段时间过得生不如死,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生在人世。 萧千雪却悄悄抬起头,打量黄昏中的君王。 长身玉立,人面桃花。 她心中无端想起这两个词,心微微一颤,有些看痴了。 云韶的目光也落在萧千雪的脸上,眼眸渐渐睁大,露出几分痴意。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许久,君王自桂花林中走出,肩头几粒玉屑般的桂花,缓步朝少女走去。 宫斗姬着急喊:“宿主宿主,触发原著剧情,任务快要失败了怎么办?!” 微莺心道,就算阻止宫贝奴和萧千雪吵架,皇帝还会出来对女主一见钟情,这就是受原著的影响吗? 她想想自己-99的体质,又想想那十点体质值,暗叹一声,对宫斗姬说:“使用‘一见钟情’卡。” 宫斗姬:“好!马上就给你用!” 这样皇帝就会对宿主一见钟情,就算时间只有三秒,但—— 微莺打断它:“谁说是要对我用?” 宫斗姬愣住:“啊?那、那是要对谁使用?” 它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微莺嘴角翘了翘,狗皇帝不是喜欢萧千雪这张和白月光相似的脸嘛,不如—— 手中半透明的卡牌飞出,一张没入到目光痴怔的君王身上,一张没入到萧千雪身后的小白马上。 使用卡牌:一见钟情 卡牌说明:蒙君一见钟情,故妾有感于心。适用对象产生“一见钟情”的效果,持续时间3s。 宫斗姬呆住了:“宿主你认真的吗?” 微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这不是很好玩嘛。” 不如让这一人一马来场旷世绝恋吧。 萧千雪仰头望着朝她走近的帝王。 就算来时,父母叮嘱过她君王无情,可初见这幅好相貌,她还是有些心驰神遥,心中涌上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憧憬。她看着帝王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她,仿佛宿命的牵引,一种悸动从心头涌起,“皇……” 帝王无情地迈过她,站在她的小白马身前。 小白马撅起蹄子,发出声深情的嘶鸣:“咴!” 萧千雪愣住了。 不止萧千雪,在场所有人都呆怔住,传闻中铁面无情的君王,正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一匹白马,深黑眼眸柔软无比,映着夕阳粼粼的光。 太监:“陛下?” 微莺皱眉,围观群众来打扰这场旷世绝恋,她不允许。 于是她又拿出那张“光彩照人”的卡牌。 宫斗姬声音颤抖:“宿、宿主,你又、又想干什么?” 微莺:“我想让围观群众也满意我编排的剧本。” 光彩照人的卡牌飞到小白马身上,刹那间,所有人的眼神都从惊讶变成惊艳。 “好美的马!” “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光彩照人之马!” “天呐,看它的毛,多么白,多么有光泽,这一定是匹配得上陛下的马!” 太监默默收回脚,心里也想,这一定是匹配得上陛下的马! 萧千雪忍不住站起来,把马缰一把塞到君王手中:“我把小梨花献给圣上,祝你们终成眷属!” 云韶:…… 刚才发生了什么? 微莺低着头,忍笑忍得肩膀微颤。 系统:“……您真会玩。” 微莺:客气客气。 最后云韶骑着小梨花慢慢离开御景轩,半天没回过神。 她是谁她在哪发生什么? 为什么那时看到小白马时,心中会涌出莫名柔软的情绪,就好像瞬息之间,眼里心里只有这匹白马。难道她竟不知自己是个爱马之人? 小梨花:“咴!” 马蹄嗒嗒打在青石砖道上,君王身骑白马,微低着头,柔美的脸庞被夕阳镀上淡金。 是夜,寝宫一盏如豆灯火。 云韶坐在灯下,身披龙袍,执笔朱批,看了会奏章,她望着摇曳的灯火,又想起白日惊鸿一瞥的脸。那秀女的长相,像极了……当时她明明想将萧千雪带回,为什么结果反而带回了她的马? 她掩唇轻咳两声,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太监福寿壮着胆子劝:“陛下,早点休息吧,龙体要紧。” 云韶摇了摇头,将碎发拢到耳后,忽然笑了一下,摇曳的灯火中,她笑得十分好看,全不见天子高居九重的威仪:“瓜子有那么好吃吗?” 福寿有些没回神:“陛下饿了吗?我让人送点东西来。” “不必。”云韶拿起朱笔,只是眼前突然晃过微莺嗑瓜子的画面,有点想笑。 低头看会奏章,她突然站起,“白日朕带回来的马呢?” 福寿:“按照您的吩咐就在御花园养着呢。” 云韶往门外走:“备马,我要出去。” 福寿连忙给她披上披风,快步跟在身后,云韶轻巧地跃上马,俯视着他:“别跟来了,朕一人过去散散心。”说罢一挥马鞭,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福寿望眼无星无月的天空,担忧地在寝宫外踱步。 无论是取走秀女的东西,还是深夜骑马散心……陛下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可不会真看上那匹马了吧? 他攥了攥袖角,又想:但那匹白马确实十分好看,光彩照人! ———— 微莺捂住嘴,手绢底下传来轻轻咳嗽。 就算白天获得十点的体质,对这幅破烂身体也约等于无。 她只是从-99变成-89,还是负的。 任重道远啊,微莺躺在床上,喉咙生疼,血气漫上来。 萧千雪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声音问:“莺莺,你怎么啦?” 微莺:“无事。” 说完,她就听到旁边有秀女不满地弄出动静。 明日是选秀,对秀女们意义重大,她就算尽力压住咳嗽声,也难免打扰到人家。 微莺翻身而起,披上厚实披风,无声无息地走出储秀坊。 一离开这,喉中咳嗽就再也压抑不住,她捂住唇咳嗽声,肩膀微颤,素白手绢压着一抹红,格外突兀。 有个小太监从远处走来,和她打个照面,突然脸色煞白,大喊一声“鬼啊”,丢下灯笼跑开。 微莺怔了怔,才想起自己这披头散发惨白着脸的模样有点像女鬼。她没法回去,又不愿再吓到可怜的小太监,便捡起地上灯笼,选着僻静的道路走。 夜风凛冽,宛如刀割,吹得她浑身冰凉。 微莺哆哆嗦嗦提着灯笼,看到个僻静的荒废院子时,径直走进去,免得直接被冻死在这个寒夜。这里好像并未有人居住,她没打算进屋子里,摸黑站在廊檐下,拿出一捧瓜子,抖索着手磕了起来。 宫斗姬:……宿主的吃瓜精神真的很让统敬佩呢。 微莺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咳嗽,一边咳,一边快乐地嗑瓜子,和系统聊起天来:“你说皇宫里怎么冒出这种地方,像是没人住一样,难道是我走到冷宫来了吗?” 宫斗姬:“宿主,你没看见牌匾上那两个字吗?” 微莺:“没看见啊,我这眼睛,夜里能看见什么。”她自嘲地笑起来:“跟个瞎子似的。” 大概是体质为负的关系,一入夜,她就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约望见个轮廓,何况这时寒风侵体,她咳得两眼昏茫,胸腔剧痛,哪里能看清小院牌匾上写的什么? “你跟我说呗,这里叫什么地方?” 宫斗姬突然沉默,安静如鸡。 微莺在心里喊了它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正诧异的时候,突然听到个好听的女声说:“瓜子真有这么好吃吗?” 微莺下意识伸出手:“好吃,一起来嗑瓜子吗?” 云韶:…… 这个女人怎么敢邀请她一起嗑瓜子?不要命了吗? 随即她又想,这个秀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要命了吗? 微莺睁着半瞎的眼,身前只有团黑乎乎的东西,“你不吃吗?不吃我吃啦。” 一只手接过她手中瓜子。 云韶想,处死她之前,先尝尝她的瓜子到底什么滋味。 第3章 “你不怕我?”云韶尝颗瓜子,蹙起眉。 只是普通的炒瓜子滋味。 微莺笑,慢腾腾地说:“你是女鬼吗?我怕你干什么。” 对上那双无神的眼,云韶发觉不对:“你看不见?” 微莺摆手:“半瞎半瞎。”说完,她听得这女人冷笑一声,便问:“你笑什么?” 云韶:“你该谢谢你这双眼睛,不然,此刻你已经死了。” 微莺恍然大悟:“你果然是女鬼!” 云韶:…… 这时白日高高在上的君王换了副装束。 长发披散在脸颊两侧,松松挽个发髻,用根枫木簪挽住。披风底下是条淡青的裙,裙面很素,是平民百姓的装束,与华丽的宫廷格格不入。 云韶默不作声,手中提着把剑。 剑已经出鞘,悬在微莺的脖子边。 云韶静静看着微莺,似乎想从她脸上发现什么端倪。 但微莺浑然不觉,还一偏头往锋利的剑刃上凑:“怎么啦?你是哪朝哪代的女鬼,还爱吃瓜子吗?” 眼看雪白脖颈马上要撞上剑刃,云韶最后还是把剑移开:“呵,知道我是女鬼,你也不怕?” “怕什么?”微莺捂唇又咳起来,脸色煞白,唇却殷红。她咳得眼里都是泪,粼粼如月光破碎,才笑起来:“你看我这样子,没几天就能下来陪你了,到时候我们做个伴啊,我给你说相声。” 云韶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但很快重新绷直,冷声道:“天这么冷,还瞎跑做什么。” 微莺摸摸冰冷的脸颊,小声嘟囔:“确实是瞎跑。” 要不是她瞎,也不会到这里来啊。 她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没多久,脚步声去而复返,女鬼姑娘又带过来一件厚实披风,丢到她身上。 微莺弯起眼睛,边咳边笑,鲜血给嘴角添抹艳丽的红,如同涂上胭脂。 云韶提着灯笼,不知为何,觉得少女嘴上的红尤为刺眼。 “不许再笑了。”帝王的声音里有几分莫名薄怒:“有什么好笑的?” 微莺拢着披风,“笑姑娘实在是个很好心的女鬼,咳咳……我再送你一捧瓜子吧。” “不过是普通的瓜子,有这么好吃吗?” “啊,”微莺愣了半拍,然后垂着眉眼低低笑起来。她似乎极喜欢笑,就算这样虚弱,笑一声就要咳半天,也坚强地边剥瓜子边笑道:“不好吃吧,可是我喜欢。” 云韶看到她唇上的红,冷着脸:“不许笑了。” 微莺摇头叹:“这可太难为人,为什么你不许我笑?” “丑,我看着觉得刺眼。” 微莺继续剥瓜子:“口是心非,我想想,是不是我笑起来太好看,你忍不住春心萌动,鬼心暗许,还是——” 她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胜雪肌肤被冻起一片鸡皮疙瘩。 云韶把剑放在少女脖子上,泠泠剑光如月华晃动:“出去。” 微莺举手投降:“我不胡说行不行?” 剑往里移一寸。 “出去。” 微莺只好叹口气,慢腾腾起身,可怜兮兮地被赶出唯一一处避风之处。离开时,她解下女鬼送的披风,顺便塞了点东西在女鬼手中。 云韶张开手掌,看清里面是什么时,微微皱起眉。少女塞给她的,竟是剥好的瓜子仁……刚才这人一直剥瓜子,却没有吃,原来是想留着送她吗? 微莺笑道:“瓜子是普通瓜子,不过这捧是我剥的,也许分外好吃,女鬼姑娘尝尝罢。” 说完,她拢紧衣服,孱弱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楚楚可怜地摸黑往外走。 “慢着!” 微莺嘴角翘起,停下来,装腔作势地假咳几声,以为身后人会心软。可是女鬼姑娘冷酷无情地重新把瓜子仁还给她,拒绝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你也别再来,这里……死过人的。” 两扇门啪地一声在微莺面前合上。 微莺冷得发抖,“太无情了。” 宫斗姬:太无情了。 微莺:“哇,你诈尸了。” 宫斗姬沉默片刻,问:“宿主,你知道刚才的女鬼是谁吗?” 微莺漫不经心,提着灯笼在宫里瞎走:“哪个被狗皇帝抛弃的宫妃呗,该死的封建皇权,耽误多少漂亮姐姐,狗皇帝真该死。” 听这一口一个狗皇帝,宫斗姬决定还是不把真相说出来了。 没走多久,一个略尖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这秀女,怎么大晚上到处在宫里跑呢?” 来人是个公公,见到她后,便把她带到一处地方,没有问什么,只说让她今夜在这边歇息,明日再给她在储秀坊单独安置一间房。 微莺想问什么,那公公口风很严,没有说什么,匆匆离开。 她躺在热乎乎的被褥里,问宫斗姬:“我刚才不会是走到哪个厉害妃子的寝宫吧?” 宫斗姬:“……不是。” 微莺坐起来,长发散乱,眼角一缕病色。她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弯起眼睛:“那该不会是太后或者哪个太妃吧,不对,那人声音听上去像个年轻女子。你说她会不会看上我?” 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子独守空闺,在寒夜中徘徊,她摇头,啐了口:“狗皇帝。” 宫斗姬:…… 寒夜寂寂。 云韶无声无息来到少女床头,执着灯盏看她。 就算在梦中,少女也白着张脸,眉心微蹙,额头布满虚汗。她无意识地咳嗽,身体蜷成一团,乌黑发丝被汗打湿黏在脸侧,显得十分可怜。 云韶手里提剑,剑尖悬在少女眉心,剑光如雪,在屋中曳动。 许久,她猛地收回剑,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福寿回头看眼沉睡的人,也跟着君王离开这处偏远的宫殿。 ———— 微莺醒来后,任务已经更新。 “在选秀中一鸣惊人?”她念着任务,自言自语:“是我想的那个一鸣惊人吗?” 宫斗姬没有跟上她的脑回路,“什么?宿主想的是什么一鸣惊人。” 它现在很方,就怕宿主弄出什么骚操作。 但微莺没有再回答,有宫女推门而入,帮她洗漱打扮。 “请问这里是?” 宫女低着头,熟练又沉默地替她梳好发髻,紧接着鱼贯离开。 不带走一片云彩。 没多久又过来个年轻的小太监,让她跟着他去御景轩。 微莺:“公公,这……” 没说完,小太监就打断她,尖着一副嗓子:“您啊,为了你这颗漂亮的脑袋,最好什么都别问,到了那边也什么都别说。” 他们走过偏僻的宫道,朱红宫墙墙皮脱落,布满苔痕。 时不时有几个宫女提着衣篮从远处经过,看见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喊张公公。 小张公公烦躁地挥挥手,带着微莺往前走。 微莺想,从这些宫女的反应看,这位小张公公的地位还不算太低。她昨日不真闯了哪位妃子的寝宫吧? 宫里一后三妃,皇后清冷端庄,贵妃跋扈明艳,贤妃温柔贤淑,淑妃知书达理,似乎没有哪一位能够和昨晚口是心非的女鬼对得上号。 但昨晚一面之缘,女鬼姑娘就给她睡的地方,派人给她洗漱,送她到选秀的地方,可见这位女鬼看似凶狠,内里却十分柔软细腻,以后若有缘能见到,应当好好感谢一番。 “可怜的姑娘,小小年纪就被困在深宫,”微莺摇头,为女鬼鸣不平:“我一定要用我有趣的灵魂滋润她干枯的心灵。” 宫斗姬斗志昂扬,要是能够攻略下那位,就离宫斗圆满完成的日子不远了,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开端。然后它听微莺惫懒地叹口气,“不过得让我先想起昨晚的路怎么走才行。” 深宫路太绕,迷路了。 宫斗姬:“我可以为你带路!” 微莺垂着眉眼,漫不经心:“再说吧,好远啊。” 宫斗姬:“……你根本不是真心想报答!你心里只有你寄几!” 微莺:哎嘿,被发现了。 选秀一共持续大半个月,分为三轮。现在秀女们聚集在御景轩,人头攒动,满园绮罗衣衫,蹙金孔雀,远远望去如百花焕发,争相斗艳。 小张公公把她送到这里,再次叮嘱:“如果想保住脑袋,昨晚的事,一个字也不能吐出去,知道了吗?” 微莺弯着眼睛,规规矩矩行礼:“谢谢公公带路。” 小张公公对上她苍白病弱的微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暗自感慨:多好看的姑娘,怎么就惹上那位活阎王。 想起皇帝的手段,小张公公打个寒颤,看微莺像是看个死人,强撑精神朝她笑了下,转身离开。亲近皇帝的人,谁不知道他对谁越好,那人就死得越惨。 这位秀女,估计不久就要见阎王。 可怜。 微莺不知道小太监心里在想什么,抬起头,望眼头顶的明晃晃的太阳,微微眯起眼。秋日金黄澄澈的阳光洒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她微微笑起来,羽睫颤动,投下一抹浅浅的影子。 “莺莺!”萧千雪在人头攒动中不停寻找,终于看到寻觅的人,提着裙子奔过来。 微莺拢了拢袖子,慢腾腾地走过去。 萧千雪跑得小喘气,担忧地问:“你去了哪里?今天早上醒来我就找不到你,急死我啦。” “昨晚出去散心,迷路了。” 萧千雪突然牵起她的手,“你的手好冷,昨晚一定没睡好吧,等会我们快点回去睡一觉。” 说着,萧千雪看面前少女脸色苍白,恹恹地点头,心中更加怜惜:“大晚上这么冷,为什么要跑出去?对啦,我们去找太医吧,听说宫里的太医很厉害的!” 女主的手心火热,像个小火炉,微莺被牵住手,惬意地眯起眼睛,说道:“不用麻烦啦,我的身体……”她虚弱地咳嗽两声,抬眸,眼睫簌簌,露出柔弱的微笑:“我的身子,喝药也无济于事。” 系统早就和她说过,她的身体只能做任务才能改善,灌再多灵丹妙药也没有用。 萧千雪心中怜意更甚,觉得少女又乖又软,就像块易碎的琉璃,让人捧在手心都小心翼翼。她小声说:“总是要试试的,怎么能提前放弃呢?” 微莺垂下头,楚楚可怜地咳嗽两声。 她,美貌柔弱病秧子的人设不能倒! 萧千雪拉着她挤进秀女的行列,也许是昨日那场风波,让秀女们看她们的目光有些不同。这些目光中掺杂有羡慕、不善、嫉妒、好奇……像针般从四面八方扎过来。 “她怎么知道陛下喜欢白马?” “肯定是提前做好准备,心机真深。” “旁边那个一直咳的,该不会有什么肺痨病吧,离她们远点,别染到病气了。” “那个得病的,等会一定会被淘汰吧。” 还有秀女对小梨花的美貌念念不忘:“但昨天那匹马真的好好看啊!” 萧千雪心中一痛,她亲手把小马养大,昨天鬼使神差就送出去了,现在想起还有点后悔。也不知为何,那时觉得圣上和小梨花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良缘,不能再般配。 她甚至想拉起皇帝的手,像个老母亲般叮嘱:“我把我的闺女托付给你,你一定要好好对它!” ……太诡异了,萧千雪设想那副场景,连忙摇了摇头。 这时,秀女纷纷散开,宫贝奴和几个贵女走过来,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们。 微莺沉默了。 看来女主女配之间拥有宿命般的缘分,牵牵扯扯剪不断。 她在心中问:“统,是不是狗皇帝又在偷窥?” 宫斗姬大惊:“宿主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昨天的剧情是宫贝奴来找麻烦,皇帝出场强势护妻,与女主一见钟情,带女主回后宫。 现在受剧情之力的影响,剧本重新演一遍,只是推迟了一天。 宫斗姬:“是的!剧情会不断修正的,不过我们也会新发任务来帮宿主对抗剧情之力!上次完成任务,系统奖励一次抽奖的机会,宿主准备使用吗?” 微莺:“这次我阻止皇帝,能够加体质吗?” 宫斗姬:“不能哦~只有第一次涉及原著剧情的改动才会有体质奖励,但每次宿主完成任务,都能够获得一次抽奖机会呢!” 所谓的抽奖机会,其实是开盲盒。微莺眼前出现三个箱子,有金箱子,银箱子和一个铁箱子。她没有犹豫,直接选择看上去最华丽的金箱子。 宫斗姬:“宿主决定了吗?说不定金箱子里装的东西反而没有铁箱子里的好哦。” 微莺:“我就是喜欢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 宫斗姬:…… 宿主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呢。 拆盲盒最后得到的是三张灰色卡,一张绿色卡。 微莺从宫斗姬的语气中猜出这个盲盒奖励不算太好,不过她并不介意,翻看了下自己新添的四张卡牌。 其中一见钟情、小鹿乱撞是她熟知和使用过的卡牌,而另外两张卡牌她没有见过。灰色的那张叫做“见色起意”,绿色的那张叫做“口是心非”。 她重点看了下“口是心非”的卡牌,想起昨晚的女鬼姑娘,嘴角不禁翘起。 十秒时间内让使用对象心口不一吗?不愧是绿色卡牌,时间一下子就从三秒变成十秒,功能也更加齐全方便。 她抬眸望向宫贝奴。 宫贝奴:“病秧子,不许看我!” 微莺捏着卡牌,轻轻笑起来,柔顺地低下头。 宫斗姬突然心感不妙。 ——为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小反派觉得不妙。 宫贝奴冷哼一口气,重新看向萧千雪,不知道为何,她看这个女人越看越不顺眼,总想着过来找麻烦。昨天这秀女还敢顶撞她,不知道东宫太后是她姑姑吗? 萧千雪把微莺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宫贝奴抬抬下巴:“别以为昨天误打误撞让陛下收下白马你就是什么人物了,也不看看你这样子,”她顿了顿,嘲讽地笑起来:“不就是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嘛,不就是英姿飒爽,人见人爱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但小嘴不受自己控制般,依旧啪嗒啪嗒吐出彩虹屁:“还有你这个病秧子,不就是好看嘛,装什么柔弱,你这么装,我是有点动心想保护你啦~” 接着她看向秀女们:“你们为什么不说话?觉得我说得不对吗?她们难道不可爱不好看吗?我都心动了,谁要这都看不上,是不是瞎?” 秀女们想到她高贵的身份,纷纷点头附和:“是的是的。” “好看好看。” “这么貌美一定入选。” 宫贝奴:“天呐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你们是仙女下凡嘛,不要看着我,被绝代佳人这么注视,我要不能呼吸了!” 萧千雪表情复杂:“谢谢你,但……别夸了。” 夸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宫贝奴呆在原地,似乎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眼里浮上泪水,片刻后恨恨看眼萧千雪和微莺,跺跺脚,羞愤地捂着嘴跑开。 萧千雪被夸得脸还有点发热,望着少女奔跑时扬起的孔雀裙,说道:“原来她人还不错,就是有点口是心非。” 微莺笑而不语,心中问系统:“统,狗皇帝呢?” 第4章 宫斗姬:……宿主,你笑得好危险。 微莺弯起眼睛。 让她想一想,是让狗皇帝对那颗桂花树“见色起意”,表演个当场日树,还是池塘里的水鸭来个“一见钟情”或者“小鹿乱撞”,跳到水里去溯游从之。 宫斗姬心中居然有点庆幸皇帝逃过一劫:“宿主,皇帝已经走了。” 微莺顿感失落,撇撇嘴,悲伤地表示:“那真是太可惜了,我的宫斗生涯又遇到一点小小的阻碍。” 宫斗姬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哪里想要宫斗!tui,你就是为了玩! 此时,云韶与福寿离开御景轩,走在重重宫墙中。 就算知道萧千雪不是那个人,就算知道……她攥紧手掌,轻轻阖了阖眸。 总想再多看一眼。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萧千雪那张脸,她的目光会渐渐移到另外一个少女身上。云韶烦躁地拧了拧眉,想起少女昨晚咳得泪蒙蒙的模样,又想到她懒懒散散地拢着袖子笑,一边笑一边磕瓜子,腮帮子鼓起的样子,越想越觉心浮气躁,漂亮的脸上一片肃杀之色。 福寿小心说道:“那位秀女,确实太像了……” 宫中掌印太监福寿跟在当今天子身边许多年,知道天子曾经那段鲜为人知的旧情。刚看到萧千雪时,他也忍不住一怔,这秀女确实太像天子那早逝的情人。 若说长相,也就七八分,可是那英气明丽的气质却太像了。 笑起来明艳动人,而眉眼却懵懂如鹿,两种矛盾的气质奇异地糅合在一起。 福寿又想起早逝的少女,心中忍不住微微叹口气,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像的人,不怪陛下会沉沦,又来看她。 云韶冷冷哼一声,“宫家这个女人倒没有她姐姐那样讨人厌。” 福寿低头附和,“听说宫家小小姐从小娇蛮,飞扬跋扈,现在一看,倒也挺可爱。” 用鄙夷的语气说出称赞的话,太让人想笑了。 云韶眸中几分冷意,“呵,宫如意那个老女人非要把自己家的女人都送进宫里,把朕当成摆设吗?真以为这宫里还是她一手遮天。” 涉及朝堂,福寿不敢再发表意见。 天子脸上杀意浓浓,“迟早有一天。”她捏碎手中桂花,花汁顺着雪白纤细的手指淌下。 福寿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手。 云韶不知想到什么,看着尸骨不存的残花,笑了起来。 ———— 御景轩中的选秀还在进行。 第一轮的选秀很简单,负责的太监选出身材欣长、肌肤白皙、相貌上佳者进入下一轮。 以萧千雪和微莺的相貌,很轻松就被塞进入选名单中。 管事太监看着这两个名字,再抬眸看眼她们,毛笔悬在纸上,迟迟未落。早在选秀开始,宫家那位千金就嘱咐过他,一定要把这两个秀女给刷下去。 本来他也打算这样做,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宫家,可是刚才宫贝奴的一番话让他犹豫了。 太监沉吟许久,心道,她都说出那种话,可见对两个秀女的态度是友好的,就算宫贝奴以后想再刷掉她们,还有两轮选秀呢,还是先把人留下来吧。 总归怪不到他身上。 抱着这种想法,太监友善地朝微莺笑了笑,留下两人名字,名单呈上去。 微莺回到储秀坊,被安排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一人住一间房,萧千雪征得同意后,也背着行囊兴致勃勃地来了。 “我晚上咳嗽不会吵到你吗?”微莺小声道,眼里水粼粼的,小脸苍白,看上去可怜荏弱。 萧千雪大大咧咧:“没事,我睡得很香的!而且以后你身体不舒服就叫我,还好有个照应。”她心下懊恼,要是昨晚听见莺莺的咳嗽,就不会让她出门了。 在这瑟瑟秋夜里呆一宿,连她也不一定能受得了,何况莺莺? 小院在储秀坊的东面,安静幽深,走过去时,要经过一株梧桐树。 金灿灿一树叶子,灿烂明丽,阳光在树叶上挥洒跳跃。 微莺抬起头,看着那树灿若黄金的秋叶,有些晃神。 宫斗姬发现她喜欢这种灿烂辉煌明丽的东西,比如说刚才的金盒子,又或者是天空中明晃晃的太阳。 看了会,她低下头,掩着唇轻轻咳嗽,鬓发微乱。 宫斗姬:“宿主?” 微莺:“嗯?” 宫斗姬没有说话,隐隐感觉到,她不该是现在这样,被困在苍白病弱的身躯里……像是一只羽毛华丽的鸟雀,羁押在深深鸟笼里,但总有一天她会脱困而出。 没有东西什么东西能够锁住这样灿烂的灵魂。 微莺:“小鸡小鸡,你为什么不说话?” 宫斗姬愤怒咆哮:“我不叫小鸡!” 它就不该觉得宿主正经。 萧千雪收拾好两人房间,推开门兴冲冲来找微莺:“莺莺,这儿好大呀,我刚才看我们隔壁房间好像也有人住,不知道是谁。” 微莺心中咯楞一声,怔了片刻,随即慢慢笑道:“不要紧,我们回房间吧,外面冷。” 萧千雪牵住她的手:“好,莺莺你昨晚没睡好吧,快点休息!” 微莺被她强行拉到床上,和衣躺下。萧千雪坐在床头,掖了又掖被子,直到把少女裹得只剩一张苍白的小脸。 “你快睡!”萧千雪催促,双手撑着头,蹲守在床边:“我守着你,你睡不着吗?” 屋里光线昏暗,微莺看着她,女主的眼睛很亮,黑白分明,澄澈又干净。 这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萧千雪:“那我和你说故事吧,小时候我睡不着,娘便常常和我说故事。” 微莺反客为主:“你喜欢听相声吗?” “什么?” 说到这,微莺可不困了,盘腿坐起来:“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 后花园金菊开得好,披金帛的丽人手里捻着枝金菊,把花瓣一片一片摘下。 宫贝奴:“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说!” 淑妃笑了笑,表情轻蔑:“你找她们的麻烦做什么?那两个秀女能和你比?” 她们两同是宫家嫡出的女儿,在宫里有太后撑腰,短短几年,宫贝珠就从秀女到三妃之一,可谓风光无限。只是,淑妃眉头微蹙,脸上露出忧愁之色。 宫贝奴愤愤绞着手帕:“那个叫萧千雪的,一定会巫术!她肯定是妖女,她——” 淑妃打断她:“贝奴,不要和这些人计较,你的目标不是她们。” 宫里一后三妃,每一位都是身份高贵地位尊隆,皇帝迎她们入宫,也只是为了平衡朝堂后宫势力。一晃六年,从未见过天子对谁露出一丝真心实意,有一丝偏依,也没有谁的肚子大起来过。 天子无后,这可是大事。 宫贝奴噘嘴,不敢说出昨天吵架被皇帝听见的事情。 “姐姐比我厉害多了,姐姐都不能做到的事,我哪里能做到?” 淑妃摇头:“你不一样,你,”她看向自己妹妹,笑容绵里藏针:“你长得比我更像一个人。” 宫贝奴好奇地说:“像谁?” “像陛下此生唯一的爱人。”淑妃丢掉菊花,娓娓说出这桩宫闱秘事: 当今天子曾有个心爱之人。 那女子出生草莽,地位卑贱,偏偏与年幼流落民间的天子有段旧情。后来天子将她迎进宫,许国母之位,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女子福薄命贱,没多久便死在宫里。 淑妃拉住妹妹的手:“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也是姑姑告诉我的,姑姑说你和那人眉眼有点像。” 宫贝奴眼睛瞪得圆圆的,透着不谙世事的娇憨与天真。 淑妃却蹙眉,“可是……听人说,昨天陛下牵回一个秀女的马?” 宫贝奴连忙点头:“是的,就是我讨厌的那个人!凭什么她就能骑马,哼,我看着她就觉得烦,不过我已经让公公把她给弄下去,以后也不用再见到她啦。” 想到这里,宫贝奴心情大好,露出畅快的笑容。 这笑容一直持续到她推开小院,与准备出门的萧千雪撞个正着。 宫贝奴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看到她,萧千雪想起白天她夸的那些话,有些不好意思,脸皮微微发热:“原来是你呀,你也住在这里吗?” 本来萧千雪看不太顺眼这个大小姐,可人家都这么夸她了,她也不好撕破脸。 宫贝奴表情崩溃,大叫:“谁让你来这里的?” 萧千雪不悦地皱眉:“声音小点,莺莺刚睡着。” “什么?”宫贝奴不可置信地说:“你们还要睡在这里?” 秀女们不都是住在四人一间的通铺吗?也只有她从小金贵,特意向姐姐讨了个安静的地方独自住。 宫贝奴当即不干,就要冲到微莺房里把她给掀下来,被萧千雪拦住后越发不依不饶,拉住萧千雪就往管事女官那边走。 “谁要和你们住在一起?你们也配。” 萧千雪:“……”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变化能这么大。 管事女官是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妇人,拿出名册来扫眼,反驳掉宫贝奴要赶走微莺她们的要求。 宫贝奴怒视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官淡淡笑了:“你知道这是哪吗?”在少女的怒火中,她纹丝不乱:“这里是皇宫。” 宫贝奴又气又臊,红着脸站在远处,贝齿咬住朱唇,气得眼睛都红了。在家的时候,她是金枝玉叶,谁不把她捧起来,可一进宫,连个地位卑微的宫女都敢给她脸色了。 她盯着女官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等我成为陛下的女人,我让你们好看。” 萧千雪推搡着她回去:“行了行了,闹都闹够了,回去吧。” 宫贝奴甩开她的手:“你别管我!” 萧千雪摊摊手,实在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这么易变,转身离开。 这时天光昏暗,残阳如血,宫墙萋草依依,一声尖锐的猫叫在宫闱响起。 宫贝奴吓得一哆嗦,想起淑妃和她说过的话,自从天子的爱人死后,宫中常有闹鬼的传闻。经常有宫女太监看到女鬼飘过,昨天晚上还有个太监被吓得不敢出门,口里囔着见鬼了。 她见萧千雪走得越来越远,一咬牙,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萧千雪回头,看见宫贝奴垮着脸跟在后面,离得不远不近,心中很无奈。大家大户的千金,性子都是这般让人头疼吗?相比之下,还是莺莺可爱。 回到房后,微莺还在被窝,睡得迷迷糊糊。 萧千雪放轻步伐,听到床上少女哼哼唧唧,发出小兽般的声音,忍不住轻轻笑起来,连看见宫贝奴带来的不悦也消失无踪。她轻轻来到床头,微莺已经揉着眼睛坐起来了。 “吵醒你了吗?”萧千雪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 灯火烁烁,床上少女苍白脸颊添了抹血色,掩着唇咳了一阵,才泪蒙蒙地摇头:“不是,宫贝奴没为难你吧?” 萧千雪一怔:“你知道她也在这里?”说着,她忍不住叹口气,歪到床榻,和微莺挤在一起:“你说她性格怎么这么别扭,白天说那些话,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 微莺挪了挪身子,让出热腾腾的被窝,瘦削的肩头只披件单衣。 几缕碎发从脸颊垂下,散乱在苍白修长的脖颈旁。 萧千雪只看了眼,脸就红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过她说得没错,你、你真好看。” 莺莺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微莺笑了笑:“这么晚,快睡吧,明日还要选秀呢。” 萧千雪贴着她睡下,熟练地半揽住少女冰冰凉凉的身子。 女主的身子火热,微莺被她抱着,也觉得很舒服,安逸地闭起眼睛。 宫斗姬在脑内紧张提醒:“宿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微莺:“忘了什么?” 宫斗姬:“不是说要去找那个‘女鬼’吗?我已经规划一条最短路线,不用走多远的!腿也不会疼!” 它为了让自己这个懒散宿主成功宫斗,真是操碎了心。好好和皇帝独处的机会,怎么能够轻易放过,这不得一次两次三次意外偶遇啊? 微莺“奥”了声。 然后没有下文了。 宫斗姬:“宿主?” “外面好冷啊。”微莺抱住女主,就像抱个香喷喷软乎乎的暖炉。 宫斗姬憋不住了:“你知道女鬼是谁吗?” 微莺:“知道啊,一个寒夜里孤独寂寞冷的灵魂。” 宫斗姬:“……那你还不去温暖她?” 微莺瞥眼怀里睡得香的少女,说道:“一个一个排队来嘛,不急。” 宫斗姬:??? 与此同时,皇帝推开深宫荒废已久、传闻闹鬼的宫苑,站在荒草萦生的路旁。破败的红灯笼在冷风中乱晃,昨夜微莺坐过的台阶已经空了。 皇帝慢慢坐在那级台阶上。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第5章 御景轩,几个秀女站在波光粼粼的湖泊旁。 “我一定要把她们赶出去!”宫贝奴咬着牙说。 这里的秀女都是些盛京贵女,彼此闺阁之间就认识,以宫贝奴地位最高。 其他人自然附和着说:“对啊,她们什么身份,也能和我们平起平坐?” 姓张的秀女团扇掩面,说:“不过贝奴,你不会是真喜欢那秀女吧?昨日怎么说出那样的话,”她团扇遮住笑,忍笑忍得辛苦:“夸得那秀女脸都红了。” 宫贝奴瞪圆眼睛,气呼呼地说:“谁喜欢她?我、我也不知为什么,肯定是她会妖术!” 张秀女又道:“可是前日你也是吵着吵着架,就把手摸到人家脸上啊,幸亏你不是个男人,不然铁定要娶她。” 宫贝奴气得头脑不清:“便是我是个男人,我也不娶她!” 张秀女嘻嘻两声,害怕大小姐发怒,不再说什么。 “不是说已经和那位公公说了吗?”开口的叫汤栀,是礼部侍郎家庶出的女儿:“怎么她们还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宫贝奴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找管事太监的时候,那太监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她把那两个秀女夸得天上地下无的,还说看不上她们就是眼瞎,他怕真把人刷下去大小姐又不开心了,只好留下两人。 宫贝奴红着脸说:“我那是、我那是……被妖女施了妖法,难道他也被猪油蒙了心吗?连人话都听不懂。” 几个贵女相对一眼,彼此都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汤栀:“若你真的讨厌她们,等会正好有个办法,下一轮选秀是老宫女们来一对一检查我们的身子,不能有汗臭、腋臭、肌肤必须洁白,身上不可有伤痕,最重要的是,不可不是处女之身。” 说着,她露出微笑:“只需让检查的宫女指认她们身上没有守宫砂便行了。” 张秀女皱了皱眉。 这个办法有用是有用,未免太阴损了。 不是处女之身还冒充处女进宫参加选秀,一旦被发现后,不仅秀女声名俱毁,还会连累娘家人。 何况,如果她们在这里动手脚的事被告发,也没有好果子吃。 宫贝奴却兴致勃勃一拍手:“你说得对!” 张秀女不赞同地瞥了眼,这位小祖宗当然不在乎出事会怎样,但她们却不得不为自己打算。她想张口说什么,却听宫贝奴又道:“但这样还是太便宜她们了,我要她们身败名裂!” 张秀女惊了。 汤栀也有些好奇:“你要怎么做?” 宫贝奴:“我要宫女说萧千雪有体臭,段微莺的话,她后背有颗拳头大的黑痣!” ———— 微莺知道,惹上宫贝奴,会在选秀中遇到一点小麻烦。 但她没有想到,麻烦居然会这么扯淡。 萧千雪紧张兮兮地问:“莺莺,我真的臭吗?” 她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只有股淡淡的清香。 萧千雪表情崩溃:“难道我真的有体臭?自己却一直不知道?莺莺,你离我近点,再闻闻!” 她一凑过来,微莺连忙后退。 萧千雪露出受伤之色:“难道我真有……” 嘤嘤嘤她天天有沐浴的,为什么会这样? 微莺拢着袖子,低低笑了声,抬眸看眼宫贝奴。 小姑娘一脸得意地站在那边,还捂住鼻子,朝她们走过来。 微莺:好反派,不愧是你。 戏台还没搭好,你竟已戏瘾大发。 宫贝奴捂着鼻子,小脸皱成一团:“臭死了,哪里来的臭味?” 萧千雪以为自己有体臭,没有像前几天那么大胆,红着脸往微莺身后躲,躲了没几瞬,害怕自己把小病美人熏翻了,又闪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 宫贝奴不依不饶,非跟着走过去,上下打量萧千雪,冷嘲热讽道:“原来是你啊?你掉到粪坑里了吗?为什么身上这么臭?” 萧千雪忍不住怼回去:“狗鼻子还挺灵。” 宫贝奴:“!!!??大胆!你、你居然骂我是狗!” 眼看那两人又撕起来,微莺熟练地挪到一旁磕瓜子,秀女们开始围观。 女主和女配的羁绊见面就要开始撕,秀女们围观着,眼里隐隐冒出吃瓜的表情。 前天这两个吵着吵着摸到一起,昨天吵着吵着开始彩虹屁,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戏码? 秀女们激动起来:“宫大小姐真的很在意这个秀女呢!” “臭?什么臭味?我怎么没闻到。” 另一人很懂地说:“当然是只有宫大小姐才能闻见的气味呢,所以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有情饮水暖,有情闻体香。你看这模样,就是打是亲骂是爱了。” 其他秀女恍然大悟。 宫贝奴听不下去,回头娇叱:“你在瞎说什么?再瞎说你也给我滚。” 秀女们害怕宫贝奴的身份,轰然散开。 只有微莺倚在桂树上,本来嗑着瓜子,听到秀女这番言论,笑得肚子疼。 一笑,她就忍不住咳嗽起来,捂唇咳嗽半天。 “还好吗?”有人轻声问道。 是个好听的声音,声音空灵,雌雄莫辨。 微莺磕瓜子磕得口干舌燥,又咳嗽半天,口里干得很,便问:“有水吗?” “没有,我让人给你弄点。” “谢谢。”说完,她忽然发现宫贝奴和萧千雪也不吵了,那些吃瓜的秀女瑟瑟发抖跪了满地。 微莺:卧了个大槽,大意了,没有闪。 她僵硬地回头,花树后,皇帝阴柔精致的眉眼在碎花光影中,阴恻恻地看着她。 脑中宫斗姬发布任务,照例是不让皇帝带女主进宫,奖励一次抽奖机会。 宫里大太监福寿低头送上一碗桂花酿。 微莺就要跪下去时,皇帝轻飘飘地说:“起来吧,先喝水。” 福寿:“姑娘,身体不好就注意点。” 一会儿在寒夜里散步,一会又把自己笑到吐血,可别把自己弄到在皇宫里断了气。 微莺头皮发麻,接过青花瓷碗,脑中问:“统,这碗东西里没毒吧?” 宫斗姬很勉强地说:“应该是没有的……吧。” 微莺:要你何用! 她视死如归,仰头把桂花酿喝完,暖暖的酒酿桂花又香又甜,还有丝丝酒味,怪好喝的。 “还有吗?”她舔舔嘴角,仰着头问,死都死了,不如再多喝一碗。 皇帝沉默许久。 众人以为他要发落这个不知死活的秀女时,他却轻轻笑了声:“下次再给你带。” 秀女心中愕然,垂着头各有猜测。 福寿:“怎么啦,天天吵吵闹闹的,陛下刚下朝就被你们给吵到了。说吧,发生什么事?” 刚才不可一世的宫贝奴不敢再说什么,抖抖索索像个鹌鹑。 萧千雪偏头看她一眼,忍不住大声说:“我怀疑有人在选秀里动手脚!” 皇帝把目光落在萧千雪的脸上,手攥了攥袖子,沉凝不语,听到她说自己和微莺被刷的理由时,他给个眼神给福寿。 福寿立马会意,提溜着脸色苍白吓得出不了声的管事宫女,让微莺萧千雪来到御景轩一间封闭的房里。 天子不声不响地歪在榻上,手撑住尖尖小小的下巴。 身边香炉冒出幽香,丝丝缕缕。 他不发一言,但宫女已经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磕得脑袋破了,鲜血淋漓。 萧千雪快看不下去,拉住微莺往旁躲。 好可怕…… 这么可怕,皇帝却微微笑了,说:“你去闻,现在还有体臭吗?” 老宫女哭着说:“没有没有,是老奴闻错了。” “闻错了?”皇帝拿起茶盏,低头吹两口气,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看眼微莺,柔声问:“还渴吗?” 微莺沉默着摇头。 皇帝漫不经心地撩撩茶盖,低着头:“这都能闻错,要鼻子也没什么用,割了吧。” 老宫女顶着一头鲜血,啜泣着求饶。 皇帝:“对,你还说她后背有个痦子?” 宫女继续磕头,快把自己脑袋都磕没了。 皇帝没有理她,看向微莺,言简意赅:“脱。” 微莺捂住自己的衣襟,心中一惊,骂道: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 宫斗姬:…… 微莺继续叭叭: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 宫斗姬:宿主,狗皇帝站到你面前了。 微莺猝不及防对上双深黑如墨的眼睛,不由往后退了步。 皇帝的眼睛很黑,像是压着许多情绪,让人摸不着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注意到少女退的那半步,眉头微蹙:“这么怕我?” 萧千雪挡在微莺面前,就算紧张到声音发抖,也没有让:“陛下,莺莺她胆小。” 胆小? 云韶心想,晚上一个人闯深宫,一口一个女鬼姑娘的时候,可不见她胆小。但对着萧千雪这张脸,皇帝总是很宽容,摁住性子耐心解释:“说选秀有猫腻,总得拿出证据,脱掉衣服,让我看看。” 于是萧千雪想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扭头开始劝微莺:“莺莺,你就脱掉衣服吧,就看一眼。” 微莺:??? 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叛变了,你到底是谁的姐妹! 萧千雪:“反正都入了宫……” 入宫以后,就是皇帝的女人了,如今在场了除了皇帝,没有一个男人,也没什么好害羞的。毕竟这件事事关她女孩子的名声,还是澄清为好。 微莺手微微颤抖,尝试解开衣襟,未果,继续捂住胸口。 皇帝:“害羞?好。” 微莺心中一缓,以为他会出去,没想到狗皇帝却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来看一眼就好。” 萧千雪不情不愿地被福寿拉走了,走前还几次回头担忧地看微莺。 微莺:别走啊! 女主你就这么把我丢下了啊? 你没有心! 宫斗姬幸灾乐祸:宿主,你也有今天。 云韶见少女身体绷紧,浑身上下在表达抗拒,眉头微微一挑。 她摩挲着绣上金线,心想,既然少女这么害怕,不如…… “还不快脱。”皇帝眼睛眯了眯,声音冰冷:“你想要忤逆朕吗?” 第6章 微莺心里骂无数句狗皇帝,不情不愿地把外衫脱下来。 少女后背肌理细腻,骨肉匀亭。 微微苍白的肤色在昏暗的房间里好似晕出光,像块无瑕美玉。 云韶的心漏了一拍。 突突。 她有些埋怨福寿出门时把门合上,让这间房更加昏暗,又觉得此刻朦胧的光线恰到好处。恰如少女腰间那两个浅浅的腰窝,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短。 突突。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 微莺背对皇帝,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但是皇帝的视线灼灼,弄得她浑身绷紧,快要烧起来似的。 狗皇帝,一看就知道是老色批了。 后宫佳丽三千都满足不了他吗! 微莺唾骂几声,忽然忍不住低声咳了咳,身子微微颤抖。她目光从房间扫过,手里拿出张‘见色起意’的卡牌,如果狗皇帝想做什么的话,她不介意让他去日点什么东西。 宫斗姬打个寒颤,看着宿主把目光落在香烟冉冉的香炉上,心头很想为皇帝插一炷香。 “宿主,你、你冷静点啊!” 于是微莺把目光落在火盆上。 宫斗姬:…… 好在皇帝微微合上眼眸,淡淡道:“好了,穿上吧。” 她赶紧穿好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低着脑袋。 狗皇帝不是喜欢萧千雪那种明艳英气大美人嘛,只要她装出瑟缩体弱病秧子的模样,应该不会让他喜欢吧。 果然,皇帝没有再看她,转身重新歪到榻上,闭上眼睛:“出去吧。” 微莺规规矩矩行个礼,赶紧拔腿给跑了。 少女刚转身,云韶睁开眼睛,轻轻笑了声:跑得倒挺快,真有这么怕她吗? 明明前天夜里,一口一个女鬼姑娘,一口一个鬼心暗许,舌灿莲花,甜言蜜语,今日便这般…… 云韶眼里露出饶有兴致之色,“慢着。” 微莺已经踩在门槛上,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溜出去,但皇帝就在身后,她只好乖乖转身,柔弱地一拜:“陛下有什么事吗?” 云韶歪着脑袋:“刚才宫女陷害你们,你想怎么处置?挖掉她的眼睛送你好吗?” 微莺:死变态! 血淋淋的眼珠子谁想要啊。 她苍白着脸,装成被吓着的模样,微微颤抖着肩膀:“请、请陛下息怒。” 云韶手指轻点檀木桌,深黑檀木,衬得她手指纤细玉白。她手撑住下巴,盯着少女不说话。 少女身子微颤,眼圈渐红,突然双腿一软跪下,轻声说:“请陛下饶嬷嬷一条性命。” 云韶笑起来:“朕只说要她的鼻子和眼睛,又没说要她的命?你怎么扯到性命上了,难道你想要她的命?” 微莺心里“啐”口,想,还真是企业级理解。 但她只能维持自己柔弱人设,颤声道:“不、不是,求陛下不要惩罚嬷嬷。” 云韶:“你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 微莺不情不愿地抬起头,蓄满泪水的眼睛看了皇帝一眼。狗皇帝歪在榻上,细白手腕上系着根黑色佛珠,鎏金香炉香烟袅袅,金线绣的龙好似也腾云驾雾活了起来。 微莺飞快垂下眸,虚虚瞟着地面。 皇帝低低笑了声:“胆子这么小?真像只小山雀。” 无人时在树梢啾啾鸣叫,一旦看见生人,立马受惊似的飞下枝头,藏在巢里。 微莺矫揉做作地捏着嗓子:“莺莺最喜欢小雀呢。” ……呕,狗皇帝,看你恶心不恶心。 皇帝沉默片刻,说:“你不怪那个宫女?就不怕她以后再给你使绊子?” 微莺脱口而出傻白甜的经典台词:“我不怪她我原谅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嬷嬷日后能够知错,那就再好不过啦。” 狗皇帝既然好女主那种有仇必报的爽快性子,肯定不喜欢她这么忸怩的傻白甜。 皇帝听完,果然微微蹙眉, 灼灼的目光落在少女脸上,似乎要看穿她身上的伪装。但少女微微瑟缩着,像真的因为害怕问在颤抖,就算这么害怕,她也依旧为刚才害她的宫女求情。 皇帝不喜这样过分良善的人,拧了拧眉,失去耐心的模样。 微莺戏瘾大发,眼里含着热泪,“就算陛下要削去眼睛和鼻子,也请让我来代替嬷嬷吧,我失去的只是眼睛,嬷嬷失去的是颐养天年的机会啊!” 皇帝:??? 宫斗姬:“宿主,不愧是你。” 微莺拿出小帕,抖抖索索地咳嗽着,边咳,眼角流下两行晶莹的泪水:“要怪就怪莺莺吧,若不是莺莺太优秀惹人嫉妒,嬷嬷也不会出此下策来诬陷莺莺。” 绣金龙穿过她身边,随后啪地一声开门声。 皇帝默不作声地走出去,重重合上两扇门。 微莺揉揉酸痛的膝盖,心里松口气:可算把这个狗皇帝给恶心走了,再不走,她就要吐出来了。 宫斗姬:宿主,好歹对方是你的攻略对象…… 能不能认真点宫斗啊? 可能是她真的恶心到狗皇帝,皇帝匆匆离开御景轩,被恶心得连带萧千雪回后宫都忘了。 微莺活动关节,使用掉新的抽奖机会,照例选的金灿灿的金盒子。 这次手气依旧不好,只抽到两张绿色的卡。一张叫梦中情人,一张叫装神弄鬼。 宫斗姬沉沉叹气:“宿主,咱们下次不选金盒子了成不成?” 微莺没有理会,慢慢走出门,重新来到御景轩的时候,发现秀女们看她的目光已经不同。 从前秀女们的注意力被宫贝奴和萧千雪吸引,无人注意到萧千雪身边跟着的病秧子,就算偶尔瞥眼,稍微惊讶她的荏弱美丽,但很快又会把目光移开。 她只是个长得好看的病秧子,风一吹就吐血,无权无势,在深宫中构不成什么威胁。 比不上萧千雪与宫贝奴。 这也是微莺努力经营人设。根据她多年任务者经验,不引人注目的透明人、随时会被炮灰的路人甲,才是可怕的任务世界存活率最高的职业。 但她的苦心经营被狗皇帝全盘打破。 透明人会得皇帝青睐吗? 不会。 路人甲会和皇帝独处一室吗? 不会。 炮灰能喝上皇帝的酒酿桂花吗? 不会。 对上那些揣测探究的眼神,微莺心中只有四个字:我鲨昏君。 她默默问:“统,狗皇帝现在在哪?” 宫斗姬莫名方张,声音颤抖:“宿、宿主,你想干什么?” 微莺捏着“见色起意”的卡牌,冷笑一声:“让他日狗。” 皇帝现在已经快要走出御景轩,忽然想到什么,转身问福寿:“等会再送碗酒酿桂花给她。”顿了顿,想到萧千雪,又说:“两碗吧。” 福寿:“陛下,那碗酒酿桂花不是御膳房做的,淑妃娘娘亲自下厨送过来的。” 然后就被皇帝转手送给一个秀女。 皇帝微微一顿,眉头蹙起:“她下毒了吗?” 福寿:…… 老太监紧张搓搓手,“陛下您说笑了,淑妃怎么会下毒呢?我这就叫御膳房去做几碗酒酿,听说淑妃的妹妹也和那姑娘住在一起,要不也送一碗过去?” 皇帝:“随便你。” ———— 最后微莺在宫斗姬的bb下终于放弃让皇帝日狗的危险想法。 她感受到许多人目光中的敌意,捂着唇低低咳嗽,萧千雪连忙跑过来扶住她。 “莺莺,”萧千雪声音焦急:“你不舒服吗?” 微莺苍白着脸,低头缩在女主颈窝,虚弱地说:“我想回去歇歇。” 萧千雪半扶半抱,把怀里的病美人给送到床上。她替微莺掖好被子,“你好好睡一会,不要想太多。” 也许是刚才脱衣服的时候吹了点风,微莺觉得头晕脑胀,脑袋埋在被子里,蜷着身子,喉咙里漫上铁锈味。 都怪狗皇帝,她揪着被子,忍不住骂。 萧千雪伸手探了探少女的额头,皱起眉,眼中担忧之色更浓。犹豫半晌,她忍不住开口问:“莺莺,陛下他……幸你了吗?” 不然为何莺莺一出来就开始发烧? 信她? 微莺点头,断断续续地说:“我脱下衣服,他便信我了。” 毕竟后背上有没有拳头大的痦子,一眼就能看到。 萧千雪捏紧拳头,忍不住骂:“禽兽。” 都看见莺莺病成这个样子,居然还下得去手。就算她们进宫,都是皇帝的女人,但就不能稍微等人病好了再宠幸吗? 微莺赞同地想附和,开口就是一串破碎的咳嗽。苍白的手指压着唇,点点殷红在晨昏不定的暮色中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萧千雪看得一惊,像是下定决心,替微莺盖住被子:“莺莺,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微莺病得浑浑噩噩,手指揪住被角,心里大声骂狗皇帝才舒服一点。她拿帕子压着唇,咳出口血,觉得舒服不少,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声音嘶哑地喊女主两声。 女主没有回她。 昏暗的房屋里一盏孤灯如豆。 两碗酒酿桂花放在桌上,已经冰冰凉凉。 微莺面上恹恹倦色,把灯花挑得亮了点,问系统:“统,女主呢?” 宫斗姬:“女主为宿主你去请太医了!” 这么快就把女主给搞定,不愧是宿主。 微莺一步三咳,身残志坚地爬起来,抖抖索索披好厚实的披风。 “给我规划条路线,我去找萧千雪。” 宫斗姬迟疑着:“外面这么冷……” 微莺:“现在萧千雪和狗皇帝肯定又打上照面了,我得去刷几张卡回来。” 按照这本宫斗文狗血的走向,女主不管到哪里,都能够偶遇皇帝,譬如这次,她剧本都写好了。萧千雪为了救治好友勇闯太医院,被拒,幸好遇到狗皇帝。皇帝觉得这个女子清新脱俗该死的甜美,就让太医院资质最老的老太医跟着女主回来。 剧本完美。 宫斗姬:宿主你真的很懂呢。 为什么宿主她会这么懂? 微莺推开房门。 月光照在她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如墨长发披散在两侧,配上素白披风,乍一看…… 不管乍一看还是乍两看亦或者是定睛看,都很像个在深夜里飘荡的女鬼! 而且微莺深夜还看不见,算个半瞎,只能摸摸索索地在院子里游荡。 所以当一声凄厉的“鬼啊”再次在寂静的夜空炸开时,她的脚微微一顿,一点都不惊讶地迈过尖叫的宫贝奴,拢着袖子继续往外走。 宫贝奴终于认出她,捂住胸口,胸腔内心脏疯狂跳动,快要蹦出来似的:“你、你大半夜装鬼,有病啊?!” 少女的声音尖锐刺耳,刺得微莺胸口又开始疼了。 宫贝奴不依不饶:“有病就别大晚上到处走好嘛?会吓死人的啊,你要去哪里?我和你说话没听到吗,不许走了,给我停下来!” 微莺停下身子,拢起袖子,咽下喉中血气,眯眼笑起来。 宫斗姬忽觉不妙:宿主一笑,生死难料! 微莺:“好烦,试试今天新拿的那张卡怎么样吧。” 她抓住装神弄鬼的卡牌,听宫贝奴的话,乖乖转过身。 宫贝奴气势汹汹,本来白天的小手段被皇帝拆穿就很不爽,今日在后宫得姐姐一顿骂,更加不快,满腹怨气,看到微莺后,忍不住发泄出来。 若不是这人和那个叫萧千雪的,她也不会被姐姐骂! 这个病秧子还吃了姐姐给陛下做的酒酿桂花,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淑妃的东西也是她能吃的吗? 宫贝奴讨厌萧千雪,本来看跟在萧千雪身边的微莺就没有好脸色了,今天微莺和皇帝共处一室,外面都在传皇帝宠幸这位病美人,让宫贝奴更加怒火烧心,忍不住劈头盖脸地骂: “肺痨鬼,活不了几天还进宫干什么?就不怕把病给染给我们吗?我告诉你,别以为今日你跟陛下怎么,你就了不起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你凭什么和我斗?” “喂,你为何不转过身来,连这点礼仪都不懂吗?” 对面苍白瘦削的身影微微一动,真的听话转过来。 宫贝奴冷哼一声,看清她的正面后,眼睛突然瞪大,脸色惨白如纸。 少女本是背对着她的,一头长发及腰,而当她转过来后,面对着自己的,同样是一头泼墨长发。 宫贝奴浑身发抖,想起宫里闹鬼的传言。 这东西不是微莺,她、她刚才到底是在骂什么玩意。 长发的女鬼朝她飘过来,白披风在风中轻轻摇摆,越发显得可怕极了。 它双手举起,直直地朝宫贝奴飘来,深黑长发微微晃动。 啪嗒、啪嗒。 像是雨水滴在地上。 宫贝奴下意识低下头,发现蜿蜒的血迹从女鬼素白裙子滴下,暗红的血液在地上蜿蜒。 她终于承受不住,惨叫一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微莺:……胆子这么小? 十秒的时间都没有过去呢! 她突然听见萧千雪激动的声音:“莺莺,我叫了太医来给你看病!” 微莺下意识回过头去,又是一个长发飘飘的背影。 啪嗒一声。 萧千雪叫都没有叫出来,吓晕倒在地上。 微莺看向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 可怜老太医一把年纪,胡子花白,还要深夜和女鬼对峙。他颤颤巍巍,口里喊:“饶了我吧,下毒的不是我,是——” 微莺往前一步。 老太医翻着白眼,啪嗒一声也晕倒在地。 微莺:…… 三个大活人晕在地上,像死人一样,整整齐齐。 哦豁,有点难搞,她这小弱鸡的体格,该怎么把他们搬进去? 宫斗姬:“古有一石三鸟,今有宿主一牌三人,厉害了我的宿主。” 微莺:就,正常发挥吧。 可惜狗皇帝不在这里。 第7章 闹鬼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宫贝奴不敢回储秀宫,待在浓华殿和自己的姐姐嘤嘤嘤。 “姐姐,我真的看见了,好可怕一鬼,”她捧着酒酿圆子,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吃糯米小圆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段微莺那个肺痨鬼,可谁知道、谁知道她一扭过头来……” 后面长发飘飘,转过身也是长发飘飘。 宫贝奴:“好可怕呜呜呜,嗝。” 淑妃摇头,挑了挑眉:“也许是你眼花。” 宫贝奴连忙反驳:“就算我眼花,那个太医也会眼花吗?听说他现在就收拾东西要告老还乡,”她突然抬起头,定定看着淑妃:“姐姐,你说是那个……陛下的那个旧情人回来了吗?她死得那么惨,回来索命……” 淑妃被看得心头发憷,垂下眸子,低头抿了口茶:“你这些天跟我睡,别去储秀坊,对了,那秀女也能请得动李太医吗?” 宫贝奴:“是陛下让她去太医院挑人的,就是那两个喝了姐姐酒酿桂花的秀女弄出的事。” 淑妃的神色冷了下来。 宫贝奴:“姐姐,不是说最后一轮选秀要宫妃协理吗?要不你去皇后那里讨了这个差事吧,你看,现在她们还只是秀女,陛下就这么在意她们,要是以后入宫,宫里还不变了天?” 淑妃摩挲茶盏,垂眸不语。 储秀坊里,宫贝奴搬出去后,这方小院只有微莺和萧千雪住。 萧千雪晚上吓得不轻,但为了舍命陪姐妹,最后还是决定住在这里。只是每到入夜时分,她就执着地在每一个角落都点一根蜡烛,远望如同鬼火烁烁。 微莺拢着披风站在梧桐树下,仰头看明丽的金叶子,心中在盘算任务的事。 在她看来,任务分成每个阶段重要节点的大任务,和根据剧情变动随机生成的小任务。譬如剧情相关的女主与皇帝初遇、她在选秀中一鸣惊人,这种是大任务,而昨天那种都是小任务。 大任务完成后才能获得体质和融合度奖励,小任务只能获得一次抽盲盒的机会。 但盲盒也很重要。 如果昨天她的卡牌多一点,就不用在狗皇帝面前脱衣服了。 微莺偷看几眼在到处放蜡烛的萧千雪,忍不住露出微笑。 按照前几天的经验,可以推断,皇帝看到女主就会想起白月光,触发原著剧情,而她要做的就是阻止原著剧情的修正,阻止成功一次,就能获得一次抽盲盒的机会。 所以女主等于任务等于盲盒。 萧千雪扭头,对上微莺灼灼的目光。 少女站在金灿灿的树下,苍白的脸颊被阳光照得泛起血色,眼睛微微眯起,宛如只餍足的猫咪。 萧千雪回她一个灿烂的笑,笑起来像开花。 微莺心中微动,看女主的眼神,就像在看无数张闪亮亮的卡牌。她手指点在淡色的唇上,唇角微微翘了下,说道:“千雪,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吗?” 萧千雪再次开花,朝她笑道:“好啊好啊!” 按理来说,秀女们不该咋咋呼呼跑出储秀坊,溜到御花园去,如果瞎溜,也会有守卫和太监们阻拦。 但是女主的光环让她们一路畅行无阻,来到御花园中。 如今已是秋天,百花凋残,水池里只剩残荷干枯灰色的枝桠,旁边菊桂争香。 萧千雪凑到一簇金菊面前,蹲在地上,笑:“以前在家里时,娘亲每到这时就给我们做菊花酒,可惜我不太会,不然以后就能给你做啦。” 微莺脸上带笑。 萧千雪扭过头,“莺莺,你在看什么?” 微莺在找皇帝的踪迹。 原著尿性,女主出门必然偶遇皇帝,从而发展出一段两段三段美好的邂逅。何况现在剧情已经改动,皇帝没有在选秀之初就把女主带回后宫,所以剧情的修正之力肯定会让这两再次遇见。 现在她只要坐等剧情之力开始修复。 剧情之力就像一个cp头子,摁住皇帝和女主的脑袋,声嘶力竭地喊:你们给我锁死! 微莺也在心里喊:你们给我锁死! 我再把这把锁给砸烂! 宫斗姬:…… 宫斗姬精神一振,大声说:“宿主宿主,皇帝过来了!” 花前水畔,真是个绝佳的偶遇之地,就算皇帝会被萧千雪吸引目光,可自家宿主好歹也能再在皇帝面前刷刷脸。 萧千雪站在灿烂的金菊前,鹅黄裙摆曳动,她在一片波光花色中回头,簪上流苏晃动,弯起的眉眼比花更灿烂。 微莺默默让开身子,把自己藏在阴影里,以便让身后狗皇帝更加直观感受这份美颜冲击,从而触发原著剧情的修复之力。 果然,皇帝看见萧千雪的笑颜后,怔在原地,淡粉的唇颤了颤。 ——“是你吗?” 云韶喃喃,不受控制地往前,脚步有些凌乱。 “莺莺,你……”萧千雪本想回头和微莺说话,转头却对上那身明黄龙袍。 苍白瘦弱的少年裹在一袭龙袍中,玉带系在纤细柔韧的腰肢上。 花影落满身,那张过分阴柔精致的脸自花影中走出,来到阳光下,凝情双目里漫起极为柔和的光。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一瞬,又是永恒。 萧千雪心脏狂跳,又记起御景轩初见时的悸动,仿佛冥冥之中有种力量把他们推动走向彼此,空气中蔓延开许多无形的红线,把他们紧紧绑在一起。 微莺纹风不动,直到听见宫斗姬在脑袋喊:“宿主,发布任务了!剧情修复之力开始运行,皇帝又想把女主带回后宫直接封为贵人,所以快去阻止他吧!能获得一次抽奖机会哦!” 她垂了垂眉眼,嘴角噙起抹淡淡的笑容,往旁边迈出一步,突兀地横在皇帝和女主之间,打断他们含情脉脉的对视。 “臣妾给陛下请安。”微莺捏着嗓子,声音相当矫揉造作。 皇帝回过神,草草点头,专注盯着萧千雪,说出原书里台词:“你可愿随我去——” “咳咳咳。” 一阵急切的咳嗽声打断她的话。 云韶微微晃神,看见少女捂住唇,眼尾飞上两抹薄红,一脸病容。她有些忘记自己要对萧千雪说什么,脱口问:“怎么病还没好?” 微莺努力咳、尽情咳、咳个痛快! 就不信当着个病秧子,狗皇帝和女主还有心情再谈情说爱。 萧千雪:“莺莺,你身子又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去吧!” 微莺虚弱地往她身上靠,头倚在少女肩膀,低低应了声。 皇帝盯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眸光微暗,不知不觉攥紧手掌……啧,有点酸,但不知道该醋谁。 明明都是她的后宫,为什么她有被绿的感觉? 皇帝陷入沉思当中。 没走多远,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后,微莺也不咳了,也不喘了,走路也有劲了。 她拉住萧千雪的手,笑吟吟地说:“千雪,我没事,我们再去赏花吧。” 让她再多刷几次任务。 萧千雪不赞同地蹙起眉:“不行,你身子不好,要回去休息。” 微莺快要扒拉在女主身上,撒娇道:“好千雪,我不想回去,回去好闷的,要不,”她眨眨眼睛:“我们去御景轩走走?” 总在御花园碰见有点太刻意了,反正不管女主逛到哪里,都能和狗皇帝碰上。 萧千雪面对软乎乎会撒娇的人最没有办法,只好同意道:“那好吧,要是不舒服,一定和我说,我们回去吃药。” 李太医昨晚被吓得不轻,但医者仁心,哆哆嗦嗦地给她开了药。 想到苦兮兮的药,微莺小脸皱成一团,不声不响地拉起萧千雪就往御景轩走。 事实上,剧情之力比她想象得还要强大更多,譬如在路上的时候,她们又和龙辗上的帝王来了个偶遇。 这次剧本照旧,听到宫斗姬发布阻止狗皇帝的任务,微莺咳嗽着往女主怀里一躺。 就算狗皇帝心中刚生出点风月的念头,就被她撕心裂肺的咳嗦声打断。 于是皇帝轻轻点了下头,再次离开。 等狗皇帝一走,微莺又行了,麻溜地从萧千雪身上爬起来:“我们继续去御景轩吧。” 萧千雪:“……莺莺,要不别去了吧。” 也不必如此身残志坚。 微莺怀揣着新盲盒,笑得满面春风:“不!一定要去!” 现在她知道了,只要给女主和皇帝制造机会偶遇……甚至不需要制造机会,只要她带女主出来逛几圈,触发与皇帝的偶遇,她再像个恶毒女配挡在两个人中间,就能够完成任务得到一次抽盲盒的机会! 这样的好事,怎么能错过。 刚才轻轻松松就白嫖两个盲盒了呢。 接下来,皇帝遇到两个秀女无数次。 御花园、御景轩、重阳殿……以至于在宫道上,总是能来个不期而遇。 前几次看到萧千雪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脸,云韶还会痴怔片刻,心乱如麻,有一瞬的恍惚。但当偶遇不知道多少次时,她已经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微莺看到皇帝迈步朝这边走来,越来越近,忍不住问:“统,为什么还不发布任务?!” 让她多刷几个盲盒吧。 宫斗姬:“……宿主,皇帝已经不想带萧千雪回宫了呢。” 连剧情之力也扭转不了你的骚气!皇帝都开始对女主审美疲劳了,这是什么世道? 微莺:?那他还走过来干什么? 云韶不想带萧千雪回宫,她只想知道—— 修长手指挑起少女瘦削苍白的下巴,皇帝垂着眼睛,眸光沉沉:“怎么还不回去吃药?” 第8章 微莺下巴被扼住,被迫抬头看皇帝。 皇帝的手指冰冰凉凉,冻得她一哆嗦。 “病得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不回去歇息?” 说着,云韶好看的眉微微蹙了下,不明白这秀女为何如此身残志坚,喜欢到处晃悠。 微莺只看皇帝一眼飞快垂下眸,如羽长睫颤颤,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抹阴影。 云韶望着她,不免有些失神,轻声说:“身子不好,就不要到处走,多珍重自身。” 福寿拢起袖子,忍不住抬头看眼跪在地上的少女。 陛下从前可不会对谁说这样的话,这孩子长得也不像当年那人…… 云韶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 回过神来,她收回手,摩挲自己的袖子,苍白脸颊浮上抹淡红,长身玉立夕阳中,柔媚的眉眼垂下,瞟了瞟地上的秀女。 少女乖乖巧巧跪在地上,低着头。 云韶抿紧了嘴。 别的宫妃秀女看见自己,都是眼巴巴凑过来,只有这个叫段微莺的秀女,见她犹如虎狼,怎么都不肯多看一眼。 她就……这么丑吗? 云韶下意识摸摸自己冰凉的唇角,心中有些挫败。 然而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位以暴戾著称的帝王冷冷看着微莺,漂亮的脸上一片肃杀,就像随时都会下旨把人拖出去斩了。 萧千雪攥紧手掌,心想,莺莺哪里得罪了陛下吗? 为何陛下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她,就像想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福寿默默垂头站在一边,也在想,还以为陛下是对这秀女动了心,看来是想多了。根据他服侍陛下这么多年的经验,肯定是这秀女不经意惹到了皇帝,估计没几天好活了。 可怜。福寿心想。 微莺问系统:“小鸡小鸡!狗皇帝是什么眼神?!我只是打断几次剧情,让他没法带女主回去,没必要就想鲨了我吧!” 总觉得狗皇帝这表情下一秒就剁碎她。 宫斗姬:“这是几次吗?!摸摸你的良心,你都把皇帝玩到对女主审美疲劳,还叫几次吗?” 微莺:q^q 微莺:这个狗皇帝好拓麻小心眼。 宫斗姬无话可说。 皇帝长身玉立夕阳中,苍白而阴郁,精致眉眼微微下垂。 忧郁又病态。 这是副再好看不过的皮囊,许多宫妃秀女明明知道帝王暴戾,看见这张脸的时候,也忍不住一见倾心。所以宫斗姬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家宿主这么排斥狗皇帝。 呸,怎么也被宿主带得一口一个狗皇帝了。 微莺心想,这么跪下去可不行。她只是在皇帝面前刷几次脸,打断几次皇帝带女主回后宫的好事,虽然……罪不至死,但对面可是不折不扣喜欢挖人眼珠子的暴君,说不定他今天心血来潮,又要挖眼珠子呢。 可怕极了。 宫斗姬:一点都看不出你在害怕呢。 微莺:q^q为了保住小命,我决定用一张珍贵的卡牌。 宫斗姬:您手里的就两张灰卡一张绿色卡,哪里珍贵了? 但宫斗姬现在就是很方,左右扫视一遍,发现四周没有香炉火盆这种危险物品,才稍微放下心。它真的怕宿主做出什么可怕行为,让这部小说提前结局。 微莺取出小鹿乱撞的卡,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她与狗皇帝是在宫道上相遇,宫道铺着天青石板,两侧是朱红城墙,旁边活的东西只有她们一行人,和龙辇前的那匹马。 好马。 微莺心想,小手一动,马鸣萧萧。 云韶本注视着微莺出神,突然,她的心开始疯狂跳动。 突突、突突。 她听到身后传来声美妙的声音,忍不住回过头,身子微微一震,瞪大了眼眸。 夕阳下,深黑高大的马匹挺拔卓然:“嚯!” 这匹马的名字叫雷霆,是北厥进贡的宝马,传说可日行百里。后来雷霆被分到内务府御马司,用来拉龙辇。 ——未免太委屈它了。 云韶突然这样想,情不自禁朝雷霆走去,抚上他深黑的皮毛。 长长鬃毛披散,整匹马都油光发亮,体态优美矫健,在夕阳下宛如天马降临。 突突、突突。 云韶心中小鹿乱撞,脸颊微红,对着雷霆说:“你可愿随我入后宫,做我的……草!” 三秒钟很快过去,皇帝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僵在原地。 在场三名围观群众脑袋都快埋进地底,努力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 云韶:草。 ———— 回到储秀坊,萧千雪的神色郁郁,一直不太好看。 对于原书女主,微莺心里多少有点愧疚,毕竟如今的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毒女配,拆cp达人。 剧情之力对于两位主角的作用是相互的。也就是说,狗皇帝被女主吸引的同时,女主也会对狗皇帝动心。 刚才她刷了多少个盲盒,女主就动心过多少次……每次都刚生出一点旖旎,就被她给摁灭在萌芽状态。 微莺想想,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 不过在原书里,女主最悔的是一开始对狗皇帝的动心,若非那场一眼万年,她也可以和从前般,快快乐乐安安顺顺度过一生,不必忍受日后那么多的折磨。 “莺莺?”女主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凑过来:“喝药啦!” 微莺小脸皱起,盯着黑糊糊的苦药,打商量道:“不喝好不好?” 萧千雪:“不好,莺莺乖,喝完病就好了。” “喝完也不会好。”微莺低声说,只能苦逼地完成任务才能让身体变好,做个无情抽卡机器才能勉勉强强生活的样子。 萧千雪以为她在自怨自艾,心中不免疼惜,想到莺莺小小年纪,就要忍受病痛折磨,未免太……太可怜了,日后自己得多照顾她才好。 “莺莺,快喝吧。”萧千雪的声音软下来:“喝完就睡啦,一点都不苦,我尝过了!” 微莺半信半疑:“真的不苦?” 萧千雪郑重点,表情真诚:“真的,我放了好多糖进去。“” 然而一碗药进嘴里,微莺就苦得眼睛都红了,差点吐出来,半天缓不过神。 萧千雪瞪圆眼睛:“这你都觉得苦吗?” 微莺:…… 她最怕苦了。 被苦的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泪眼婆娑的,眼角斜斜飞上两抹红。 萧千雪试探性地喝了口剩下的小半碗药,小脸挂满疑惑:“不苦呀。” 但是看微莺这幅模样,她也不好再劝着喝药,只好说:“那你早点睡,我去把灯点着。” 今天还从女官那里讨得一袋朱砂,她准备撒点在小院门口,听说可以辟邪! 想走时,衣袖被轻轻拉住,萧千雪回头,不解问:“莺莺,还有什么事吗?” 床榻上的病美人眼尾飞红,微蹙蛾眉,轻声说:“千雪,都怪我,今日陛下几次对你倾心,若不是我这幅无用的身子拖累,千雪早就已经被陛下带进宫了吧。” 说着,泪珠从眼角流下,飞快滑过脸颊。 萧千雪看得心都软了,连忙安慰:“我才不想入宫呢,莺莺你别乱想,前几天那个禽……”她顿了下,干咳两声,才说:“陛下才幸你,我也不会又凑上去啊。” 微莺抿抿嘴角,可怜兮兮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微莺垂下头,露出截修长苍白的脖颈,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不必骗我,自从回来后,你一直不开心,难道不是因为陛下吗?” 萧千雪一怔,抱住枕头,呆呆坐在床上:“是因为他。” 微莺心里咯楞了下,趴在少女背上,靠着她肩膀,尝试蛊惑女主:“陛下坐拥六宫,佳丽三千,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未免太不切实际。千雪,君心难测,我们进了宫,最要紧的是守住自己的一颗真心,千万别真心错付。” 萧千雪开始还连连点头,听到后面,不解地皱起眉:“什么?我没有真心错付啊,我只是担心我的小梨花。” 微莺也怔住:“什么?” 萧千雪头头是道地分析:“陛下那天带走小梨花,我以为他便会一心待它,可是你看今天他看那匹黑马的眼神!” 款款深情,温柔脉脉。 萧千雪悲从中来:“小梨花一定失宠了!怎么办啊呜呜呜小梨花它性子那么烈,以前我养别的马,它生气好几天都没吃草,现在陛下不喜欢它了呜呜呜它可怎么办啊?莺莺,你说那天我怎么就鬼迷心窍,把小梨花给送给陛下了呢?” 微莺:…… 心里更愧疚了。 她拍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主,保证:“陛下不喜欢小梨花也会把它送回来的,别担心。” 这是萧千雪进宫以后第一次哭,她真担心自己亲手养大的小马驹,闻言泪眼婆娑闷声闷气地问:“真的吗?” 微莺向她保证:“真的,我从不骗人。” 宫斗姬沉默了。 萧千雪扑在微莺身上,为她的小白马呜呜哭了半天,又想到自己背井离乡,一开始是低声啜泣,后来哭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连洒朱砂和点蜡烛都忘记,哭累就和微莺挤在床上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耳畔有人轻声说:“明天陛下一定会把小梨花还回来的,我保证。” 萧千雪扯住微莺的依旧,轻轻哼唧一声。她心想,小梨花肯定是回不来了,但莺莺这样安慰,她心里好受多了。 莺莺真好。 灯火幢幢,剪出少女单薄清冷的侧脸。 微莺坐在床头,手指搭在萧千雪散开的长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白壁摇曳的影子。想到什么,她弯了弯嘴角:“统,出来。” 宫斗姬:“我不赞成你为了女主去抽道具!只有紫色的卡牌才能把小梨花弄过来,但是宿主你死了心吧,你抽不出来的!” 微莺:…… 倒也不用说后面那句话。 她摇头,轻轻叹一声:“紫卡吗?这么用掉确实太可惜。” 宫斗姬:其实是你抽不出来吧,黑鬼。 微莺拿出仅剩的两张卡,一张是灰色的“见色起意”,一张是绿色的“梦中情人”。梦中情人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出现在指定对象的梦中。在宫斗姬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服务生涯里,一般都是宿主用在自己身上,配合白天和皇帝的“一见钟情”,夜晚入梦再会,来达到让皇帝念念不忘的效果。 但是现在,它看着微莺嘴角噙起的淡笑,突然开始发毛。 “宿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微莺:“你说。” 宫斗姬:“救——驾——啊——!” …… 是夜,云韶做了个十分奇怪的梦。 第9章 正是春天,百花次第开放,御花园里一片姹紫嫣红。 明晃晃的太阳像金黄的火团烧在湛蓝天空。 云韶面无表情走过百花,突然听到阵清脆的啾啾声,她歪过头,发现嫩芽初苞的枝头,站着只小雀儿。雀儿也歪着小脑袋,黑眼睛黄豆大,望她半晌。 “啾啾?”小雀的声音绒绒的。 云韶忍不住露出个极浅的笑。 但紧接着,梦境画风突变。 奇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得儿、得儿。” 太监捏着嗓子报:“陛下,梨妃来看你啦。” 梨妃? 云韶皱眉,后宫一后三妃,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梨妃? 然后她看见一匹小白马从梨花簌簌中朝她奔来,马蹄踏在后花园名贵的花卉上,一哒哒二嗒嗒蹦跶得正欢。 小白马身上披着云锦绸缎,脑袋歪歪斜斜戴一顶金冠发饰,双颊还涂满艳艳的胭脂—— 不像鬼,比鬼还可怕。 云韶脸色惨白,张了张口,“救驾”这两个字堵在嗓子眼,怎么都喊不出。她几乎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但双腿犹如灌铅,一步也动不了。 福寿很欢喜地笑:“梨妃甚是关心陛下,还给陛下熬了青草汤呢。” 那碗绿油油的汤水放在珐琅彩竹兰瓷碗里,咕噜咕噜冒泡。 云韶瞪大眼睛:混账,什么东西都敢呈上来,是想毒死朕吗? 但在梦里,她依旧一个字都说不了。 可怕的“汤”离她越来越近。 突然,福寿惊慌失措地喊:“不好了陛下!雷妃也来了!” 云韶还没从诡异汤药中缓口气,猛地意识到不对。 雷妃?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雷妃? 她僵硬地扭转脖子,果不其然,批红挂绿的大黑马从另一个方向得儿得儿朝她跑过来,跑的时候还发出深情的呼唤“嚯!嚯!”。 福寿:“两位宠妃在争宠呢,陛下可得悠着点。” 云韶攥紧袖子,张口就要斥他无礼。 混账!这说的是人话吗?就算是宠妃争宠,她怎么又要悠着点了? 何况她平日只把后宫当作权衡前朝的工具,只要宫妃不舞到她眼前,她对这些年纪轻轻就被家人当成利益送进深宫的女人颇为宽容。 可对面不是女人,而是两匹争风吃醋的马。 云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得出“争风吃醋”的结论,只见两匹马相对嘶鸣,异常惊悚。 最后黑马争宠成功,一蹶子把小梨花踢走。小梨花幽怨地看眼云韶,留给她一个伤心欲绝的背影,嗒嗒马蹄声在深宫响起,它不是归马,是个过客。 云韶再一扭头,对上雷霆英武不凡,天马下凡的黝黑马脸。 眼看黑马越来越近,云韶心中大惊,拼命挣扎,无声呐喊:救驾! 就算是和马……她也希望对面是小梨花那种马中美人,而不是雷霆这匹马中猛汉。 更令人害怕的是,梦中她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觉得对面的马脸很…… 可爱,想…… 宛若见色起意。 “啊!”云韶猛地坐起,捂住胸口,长发自惨白脸颊垂落,披满瘦削的后背,流水般铺在榻上。她冷汗涔涔,双眼发直,半天没有回过神。 福寿听见声音,焦急问道:“陛下,又做噩梦了吗?” 六年前,陛下刚失去她的小青梅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夜夜梦魇,不能安眠。福寿侍奉在一旁,看着小皇帝蜷在宽大的龙榻,慢慢绷紧身体,嘴咬住手背,通红着眼看摇曳的灯火。 可怜极了。 那时宫中到处都是太后的眼线,刚入宫的小皇帝在深夜想起故去的爱人,甚至不敢发出一点抽泣的声音。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福寿想,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今晚又陷入梦魇,莫非是见到那张故人相似的脸? 云韶披着单衣,满脸憔悴,不懂自己为何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她真的这么爱马吗? 夜凉如水,月色照宫阶。她望眼宫门外一重又一重翘起的屋檐,发怔许久,直到福寿出声询问,才摇摇头,回到寝宫,拿本奏折来批,企图用政事麻痹自己,忘记那场可怕的噩梦。 云韶宁愿深夜看奏折也不肯睡觉,故而上朝时,她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眼下两片青黑。只是这样的憔悴也不损她的姝丽,反为其添上几分清减出尘。 下朝后,福寿心疼小皇帝,劝她去休息。 云韶走入宫阙,又听到一阵马鸣,双眼一黑,扶住宫门,脸上毫无血色。 福寿:“陛下,您忘了,那天您带回白马后,就安置在金龙殿里啦。” 云韶咬牙切齿地说:“把它送回去,快!”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两匹马了。 ———— 萧千雪从御景轩回来时,看到小院里两匹马,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莺莺,我在做梦吗?” 微莺捏了捏她的脸颊:“疼吗?” “疼。” 微莺摊手:“你看,疼就不是梦了。” 萧千雪欢喜地望着小梨花,不顾自己穿的是袭鹅黄的长裙,跑过去就和小梨花来了个深情相拥。 小梨花:“咴!咴!咴!” 萧千雪捧着它的脸:“小梨花,你瘦了,陛下没有好好待你么?” “咴!” 微莺掩唇,嘴角往上微微翘起,问宫斗姬:“其实小梨花拿的才是女主剧本吧。” 宫斗姬:你说这样的话,良心不会痛吗? 除开小梨花,皇帝还给她们把雷霆也送过来。黑马安静待在梧桐树下,阳光零碎洒在那身漆黑的皮毛上,它甩甩脑袋,长鬃毛松松披散开,被秋阳染成淡金。 微莺脱口夸道:“好马!” 然后她感到周围两人看她的眼神瞬间不对劲。 萧千雪尴尬地笑两声:“莺莺,你也喜欢马啊哈哈哈,以后要是有机会出宫,我带你去我家选匹漂亮的小马驹!” 微莺抿抿嘴角,觉得女主好像误会什么,但她没法解释。 毕竟这确实是匹很漂亮的马。 小张公公咳嗽两声,“行啦,陛下体恤你们身子,嘱咐送来两碗杏仁露,还不快谢恩。” 等她们谢完皇帝,小张公公傲娇地哼一声,扭头走了,走前多看微莺几眼。 乳白的杏仁露用珐琅彩瓷碗盛好,如琼浆玉露。 萧千雪低头喝一口,笑道:“好喝,莺莺,你也喝。” 微莺捧着碗,默默问系统:统,里面不会被谁下毒吧。 宫斗姬:……宿主倒也不必这么警惕! 微莺:职业习惯,不好意思。 她抿了抿杏仁露。 杏仁露还是热的,洁白如乳,口感细腻甘甜,喝下去后,肚子里腾起股暖意,驱散周身凉气。 微莺放下空碗,目光突然落在黑马上,像是想到什么,轻轻笑起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狗皇帝是在暗示什么吗?” 小梨花和雷霆不可能真和她们住在储秀坊。没多久就来列太监把两匹马牵走,说是寄养在御马司,但归属还是她们的,若她们要想看,随时可以去那边。 到半夜,微莺接下萧千雪洒朱砂的活,潦草地在小院洒上一圈朱砂。她回到屋子,发现女主已经睡着了,合起的眼睫如扇。 微莺坐在床头,手撑着下巴,盯桌上油灯出神。 宫斗姬:“宿主,你在想什么!” 暖黄的灯火照在少女的脸上,那双总是水蒙蒙的眼睛被摇曳的火光照得一片无情。 现在微莺一沉默,系统就发方。它慌张地想,宿主该不会又搞出什么骚操作吧! 微莺沉默地站起来,去打一盆热水,仔细又认真地洗完手,随即来到庭院,站在最中间。月华如水,她站在一轮清冷的皎月之下,苍白的双颊泛起淡淡血色,眼里冒出诡异的光芒。 宫斗姬越来越方张。 微莺温柔地喊:“统,在吗?” 宫斗姬声音紧张到打颤:“在、在,你想干什么?” 微莺双手捏紧又松开,揉了揉袖子,两眼发光,声线压不住激动的情绪:“我要十连抽!” 宫斗姬:??? 微莺:“快点快点,我特意翻了黄历,今天这个点最适合抽卡,错过就没有了!” 一阵操作以后,她照例选了十个金灿灿的盒子,将打开的时候,突然问:“统,我们有十连保底的吗?” 宫斗姬:“没有哦。” 微莺:呸,连个保底都没有,你们宫斗组也太寒酸了。 宫斗姬:因为没人像你这样黑。 十连抽下去,她只拿到四张绿.卡,其他都是重复的灰卡。微莺盯着那串熟悉的“小鹿乱撞”“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 四张绿卡里只一张“满级大佬”是新出现的卡牌,其他是出现过的“梦中情人”和“装神弄鬼”。 微莺:“就没有那种可以让人变欧的卡吗?” 宫斗姬:“玄不改非氪不救命,宿主,你认命叭。” 被抽卡气成心肌梗塞的微莺不想睡觉,系好厚披风,提着灯笼推开小院的门。夜风冷冷吹在她的脸上,她捂住胸口,低声咳嗽两声,不经意踩到一脚朱砂,深红脚印印在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宫里漫游。 宫斗姬:“宿主还不回去睡觉吗?” 微莺摇头:“我要准备明天的选秀。” 最后一轮选秀是考核秀女的才情。自从陛下撒手不管选秀的事,这轮选秀由妃子和女官办理。所谓才情其实很玄学,什么才是有才情,什么又是没有,全凭女官一句话,所以之前有不少秀女去讨好女官。 微莺和萧千雪没有去过。 萧千雪是因为身为女主,压根不用考虑能不能入选的问题,而微莺的理由更简单,得罪了宫贝奴,她更不用考虑去贿赂女官了。 主持选秀的是淑妃,宫贝奴一句话就能让她被淘汰。 一般剧情如下,女配反派撕逼,女主必不会有事,炮灰必被波及。 她想,她肯定是那个被波及的弟弟。 本来想在选秀前十连抽多攒几张卡准备一下,结果……结果令她伤心欲绝。 微莺想到这里,又沉沉叹一口气。 宫斗姬不信她的话:“准备,宿主准备去扮演女鬼吗?” 别的秀女准备也只是去弹弹琴读读书,或者刺绣画画吟诗,哪像她,半夜在深宫里乱晃,这是想学女鬼吗? 如果选秀最后一轮是选出最能整人的秀女,自家宿主肯定能入选,可是才情嘛,它还真不知道宿主有什么才情。 宫斗姬安慰微莺:“没事的,就算没有选秀成功,也能成为宫女,在皇宫里待下去。” 这也是曾经不少任务者选择的方案,毕竟,系统为她们选的身份不是特别高,真要走正当的程序选入宫中,也并不容易。 成为宫女,在妃子们争宠的间隙趁机而动,和皇帝亲密接触几次,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本朝的西宫太后,皇帝的生母,听说以前也是个普通宫女,所以才能够安全地把龙子给生下来……”宫斗姬一边说着宫闱秘史,一边悄悄指路,小心机地把微莺往那处偏僻宫苑引。 制造各种机会让宿主和皇帝偶遇,它真是个合格的系统,哎嘿! 微莺眼睛看不太清楚,推开院门,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蹙起眉。 “你怎么又来了?” 微莺:“好巧啊。” 云韶盯着这个秀女,忍不住皱起眉,板着脸问:“不是说让你别再来了吗?” 身子这么差,还身残志坚地半夜到处溜,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精神?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呆在放房间休息吗? 微莺心想,这不是迷路了吗? 但她必不可能说实话,只是弯了弯眼睛,低笑道:“上次还没谢谢女鬼姑娘。” 可惜女鬼姑娘一向傲娇,口是心非,冷冷哼一声:“谢我做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微莺笑得更开心了,一开心,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唇上几点殷红。 云韶别开眼睛,攥紧手掌。 美人吐血的场景,让她想起曾经,偏偏是在这里,偏偏…… 她闭上眼睛,眼睫微微颤动。 微莺凑过去,笑嘻嘻地问:“你怎么还不睡,是在这里等我吗?” 云韶扭头不看她:“不是,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 微莺:“睡不着。” 云韶:“我也睡不着。” 微莺好奇地问:“为什么睡不着?” 云韶沉沉叹了口气。 微莺也沉沉叹口气。 第10章 同是天涯失眠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微莺与女鬼姑娘同病相怜,瞬间距离都好像拉近不少。 她问:“为何失眠?” 云韶脸色发白,轻声说:“做了个噩梦。” 微莺摇头:“可怜。”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女鬼姑娘的可怜是因为谁,还以为姑娘人在深宫,失去帝宠,枕寒衾凉,夙夜难眠。于是她拍拍云韶的肩膀,笑着说:“没关系,虽然你睡不着,但那个让你失眠的罪魁祸首,现在肯定也睡不着。” 云韶幽幽问:“真的吗?” 微莺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 她就不信狗皇帝最近能睡得好觉。 狗皇帝再次幽幽叹气,望着眼前浓稠的黑暗,清减许多的身子裹在一袭狐裘中,眼下青黑暗示她许久未能安眠。 她想,罪魁祸首…… 总不能去定那两匹马的罪名。 这秀女只是在安慰人,不过被人安慰的感觉,却是不错。 云韶问:“那你为何不睡?” 微莺胸中一痛,半晌没说话,垂着眉眼,苍白双颊被夜风吹得毫无血色。许久,她才从怀里拿出捧瓜子,递给云韶,低声说:“不提也罢,提了伤心,来来来,我们来嗑瓜子。” 云韶沉默着接过瓜子,与少女同坐在一级台阶,迎面冰凉夜风,屋檐上残破的红灯笼在风中不停晃动。她心觉此情此景十分可笑,却未出声制止,低着眉眼,慢慢剥瓜子。 微莺:“明日、以后也许就不能再见到你了。” 云韶很快明白,挑了挑眉:“因为选秀?” 微莺表情落寞,垂头剥好一捧瓜子,再次递过去:“这次总要收下吧?” 静默很久,就在她以为这位不知名的宫妃会再次拒绝时,对面传来阵清浅的香气,“女鬼”接过她的瓜子,说道:“以后会再见到的。” 微莺露出个极淡的笑。 不知道对面这位的身份,但那日能够遣动宫女太监,说明这位女鬼姑娘定是个地位不凡的宫妃或者后妃,只要她一开口,就不太愁淑妃给自己穿小鞋了。 宫斗姬恍然:宿主,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微莺:只是不知道这位好心的妃子是谁,什么时候能够再报答她? 宫斗姬跃跃欲试想把云韶的身份告知,又听宿主喃喃自语:“狗皇帝坐拥这么多美人,还敢让美人伤心,可恶,要是能够造反就好了。” 宫斗姬:…… 它还是不说了吧。 没多久,女鬼姑娘照例赶客,微莺离开前,又递给她一捧瓜子,不经意碰到女鬼的手背,滑溜溜冰凉凉的,细腻如玉。赶在女鬼生气前,她急忙撤回手,讪讪一笑。 好在女鬼姑娘不计较,轻飘飘把门合上,突然又打开一条小缝,“明晚……” 女鬼的声音空灵飘渺,很是好听,微莺晃神一瞬,才问:“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无事,日后不要再来了。” 门啪地一声在面前关上。 微莺摸摸鼻子,慢腾腾地提灯在深宫游荡,没走几步,听到一声凄厉的“鬼啊!” “我不是鬼。”她连忙喊道,不愿让这误会再进行下去,看不见对面的人,她便一步步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尽力温和地说:“我只是储秀坊的秀女,不小心迷路,烦劳公公能指下路吗?” 对面的小太监提着灯,战战兢兢地问:“真、真的吗?” 微莺笑容和煦:“我不是鬼,你看。”她举起灯,灯笼发出的幽幽烛火,照亮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小太监抖得更厉害,突然目光瞥见少女脚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脚印,宛如鲜血淋淋,再也承受不住,大叫一声:“鬼啊!!!你不要过来啊!!!” 微莺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小太监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她不明所以地挠头:“不是解释清楚了吗?我有这么可怕?” 系统好心提醒:“宿主,你出门时,踩到了一脚朱砂。” 微莺:??? 她惆怅地叹口气,看来这误会没法解释了。 是夜,云韶独自卧在榻上,好像听见鸣莺的声音。 她又做了一个梦。 这回梦到山谷,一只黄莺站在枝头,啾啾叫唤,而后百鸟争鸣,山坳间百种千种鸟儿自由地唱歌。 她站在树下,默不作声望着这幕,心中十分羡慕。 翌日,以勤政著称的皇帝起得晚了,第一次错过早朝。 福寿:“陛下好几日没有歇息好,今日就不上朝,多歇歇吧,龙体要紧。” 云韶没有再做噩梦,精神好了不少,嘱咐福寿:“把折子搬上来,”拿起朱笔要批奏折时,她想到一事,抬头:“今日是选秀最后一日?” ———— 最后一日,秀女们都很紧张。 萧千雪起个大早,窗外天光微曦,天空像匹乌青色的布,透出蒙蒙的光。她揉着眼睛摸了摸床边,床榻已经冷下来,暗示枕边人离开已久。 “莺莺?”她跑到门外,看见微莺背靠梧桐,闭着眼睛,双手拢在袖中。 萧千雪不解:“你起这么早?”等看到少女眼下的青黑,她更惊讶:“不会一晚上没睡吧,莺莺,不用紧张,你一定行的!” 微莺竖起食指,放在淡色嘴边。 萧千雪歪歪脑袋,捂住嘴,好奇地看着她。 隔了会,微莺睁开眼睛,浅淡的眸子含一缕笑意:“听见了吗?” 萧千雪:“什么?” 微莺轻声说:“天亮的声音。” 萧千雪小小的脑袋上大大的问号:“哎?” 微莺没有再说什么,和她一起去准备去御景轩参加最后一轮的选秀。 御景轩里莺莺燕燕,秀女们站在桂花林中,娇声讨论着选秀之事。 看到微莺和萧千雪过来,秀女安静一瞬,纷纷避开,宫贝奴灼灼的眼神穿过人群射了过来。 萧千雪尝试朝她友好地笑笑,毕竟都是一起被鬼吓过的交情。 宫贝奴诧然片刻,随即轻哼了声,扭过头去。她都和姐姐说好,等会选秀,把这两个碍眼的女人都赶出宫! 她要她们颜面扫地灰头土脸地离开皇宫! 宫贝奴攥下一把桂花,恶狠狠地捏紧,娇俏的小脸皱成一团。 秀女们嘈嘈切切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宫装丽人从花林中走出。 淑妃眉目和宫贝奴有些相似,缺几分精致,多一点端庄气质。她朝秀女们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萧千雪身上,须臾,又转过来看着微莺。 微莺看了过去。 淑妃却扭过了头,没给她一个眼神,转身坐在自己的座位,开始这次的选秀。 秀女们准备的无非是弹琴跳舞,刺绣插花。 秋阳明媚,淑妃看得直打哈欠,用手遮住脸,悄悄张嘴打个困意十足的哈欠,眼里蓄满困倦的泪水。 一般这种事都是女官负责,宫妃只要协理就行,女官留下些表现出色的秀女,再把名册交上来,让她拍板。 前面的秀女都平平无奇地过去了,淑妃看到下面一个时,眉头挑了挑:“段微莺?” 女官偏头,恭敬答道:“是江南送来的秀女。” 淑妃拿着一把团扇,看到段微莺的身份时,嘴角扯起不屑幅度:“下九流家的女儿,怎么也被选进宫。” 女官:“是户部新制,无论是入宫秀女还是赶考举人,都不再论出身。” 淑妃冷哼了声,对此诟病不已,摇了摇团扇,目光落在场中的病弱少女身上,说道:“下九流就是下九流,鸡飞上梧桐枝也变不成凤凰。” 谁都听得出这句话里的轻视讽刺。 秀女们嘁嘁喳喳议论,站在最中心的微莺表情不变,依旧软着嗓子问:“可以开始了吗?” 淑妃挑眉笑了笑,本来想说“不用开始”,直接把她打发走,却见秀女抢先说道:“那我来表演一个打鸣吧。” 淑妃怔住,讽刺的说辞卡在嘴里。 什么打鸣?什么意思? 少女站在花树下,花影落满身,她掩唇轻咳两声,微微侧过身,阴影遮住脸。 紧接着,一声清彻鸡鸣在御景轩响起。 反应过来的宫斗姬崩溃大喊:“宿主,让你一鸣惊人,它不是这个一鸣惊人啊!” 淑妃听到后,惊讶一刹,随即捂嘴憋笑,对女官说:“你看我刚说了,土鸡飞上梧桐枝,也变不成凤凰。” 秀女们哄堂大笑,宫贝奴笑得最欢,脸都红了。 “哈哈哈这算什么才情,学鸡打鸣吗?” “真是不成体统,这也配进宫?脏了大家的耳朵吧。” 鸡鸣声渐渐低下来,淑妃正想开口嘲讽时,突然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黄莺啾啾的鸣唱。树叶被微风吹得沙沙响,绒绒的小鸟对着太阳啾啾嘤啼,唤醒整座山岭。 紧接着,又是一声清脆的叫声。 一个秀女惊声道:“这是麻雀的声音。” 麻雀嘁嘁喳喳,夹杂在黄莺婉转清丽的啾啾声中,两只鸟在树梢跳跃,羽翼扇动的声音、枝叶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林中鸟叫声渐渐多起来,斑鸠、画眉、喜鹊、翠鸟……各种鸟儿婉转的叫声在山林间此起彼伏,相唱相和。 秀女们的表情从不屑到惊讶,有的开始辨认出现的鸟叫:“这是画眉!我家门前从前有只画眉鸟,早晨便是这样叫的。” “是八哥!是杜鹃!” 还有秀女在尝试数出她模仿的鸟叫声:“八、九、十……好多鸟儿!” 阳光透过茂密树叶,把丛林染成淡金,小鹿在一片嘁嘁喳喳的鸟叫声中睁开眼睛,蹄子踩在柔软的泥土上,留下一行脚印,时不时踩到一两片落下的叶子,树叶轻轻断开。 小鹿越过山涧,扭头喝水,汩汩的流水声,鹿鸣的哟哟声,和林间清脆的鸟叫声相和,织成一副清晨林景图。突然百鸟逃散,小鹿声音变得尖锐,转身逃窜。 狼嚎声、鸟叫声、越来越大的风声将气氛烘托至紧张。 秀女们脸色煞白,似乎已经看到小鹿被恶狼追击,在山野间拼命逃窜。鹿蹄踩碎断指残叶,踏在山石上,犹如曲密集的鼓曲,又像急促的心跳。 喘息声、跑动声……就在秀女们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一声尖锐的箭啸打断这场追击。 恶狼哀嚎一声,小鹿跳上山涧,嗒嗒马蹄从远方传来,射猎的少年们纵马跑来,翻身捡起战利品,欢笑声、嬉闹声、狗叫声连成一片。少年们纵马回到市集,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清脆如铃。 比起山岭,刚刚苏醒的城池俨然另外一幅景象。 城池刚刚苏醒,沐浴在晨曦中,飞檐青瓦闪着微光。街头巷尾几声狗叫,摊贩推着车在街头叫卖,馄饨抄水的声音、砍价的声音、开门的声音、车辗摇动的声音绘成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秀女们听得小鹿得救,脸上露出微笑,此刻伸长脖颈,眼前仿佛出现盛京初晨的画卷。 骑马的少年们欢笑着纵马回城,突然受惊般勒紧缰绳,马匹发出嚯嚯嘶鸣,急促躲到旁边,接着是车轮滚动、马夫叫喊——原来是给早朝的大人让路。 车轮声停下,下马声、脚步声、整理衣冠的声音,高级官员的车撵声、低级官员的徒步声,随后钟鼓大响,宫门徐徐打开,百官次第进入宫门,纠察御史点名,记录。稍倾,一片鸣鞭声中,皇帝驾到,百官叩头,高呼万岁。 在那声声万岁中,秀女们脸色大变,以为是皇帝来临,忍不住也跟着跪了下来,等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她们表情惊愕,软着身子相互搀扶着起来,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看到微莺自花影中走出,反应过来的秀女们用力鼓掌,掌声如雷。 淑妃早就脸色苍白,听到万岁时差点跟着跪下来,还是被身边女官拉一把才意识到这是口技。她捂住疯狂跳动的胸口,再次低头,看到秀女早呈上来的曲目。 “雄鸡一唱天下白——段微莺。” 宫斗姬忍不住夸:“宿主,真有你的!” 微莺问:“这算不算一鸣惊人?” 宫斗姬连忙吹彩虹屁:“当然算!不管怎么看,都是不折不扣的一鸣惊人。不过宿主,你表演口技为什么要转进花树后面,是为了什么表演效果吗?” 微莺:“奥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人看到我灵巧的舌头。” 宫斗姬茫然问:“哎?为什么?” 微莺拢着袖笑:“小鸡你不懂,这叫匹姬无罪,怀舌其罪。” 宫斗姬:??? 你又在说什么骚东西? 不对为什么我要说又? 淑妃缓过神,看到秀女们还在鼓掌,顿时怒不可遏,把名册丢到少女脚下:“段微莺,你好大的胆子!你——” 话没说完,突然被一声轻笑打断。 帝王长身玉立,从花树下走出,精致的眉眼泛起淡笑:“她的胆子一向很大。” “陛、陛下。”淑妃声音都在抖。 皇帝没有理她,定定看着微莺,声音含笑:“宫中歌舞响彻,久不闻山雀声,你做我的莺贵人好不好?” 第11章 微莺挣扎半晌,规规矩矩地跪下去谢皇帝隆恩。 然而她心里在想—— 宫斗姬:狗皇帝狗皇帝。 微莺:? 宫斗姬:我帮你骂了!宿主你完成任务,获得二十点体质和二十融合度哦! 微莺突然感动得热泪盈眶,真心实意地喊了句狗皇帝万岁。可惜她太得意忘形,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狗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斗姬吓得连忙给她屏蔽,所以大家听到的是“哔——皇帝万岁万万岁。” 众人表情奇怪地看着她。 微莺眼珠子转了转,试图萌混过关,“小鸡,你看看你干了什么!” 宫斗姬:“那也不能让你直接喊狗皇帝啊,会被砍头的姐姐。” 微莺:“……哔——皇帝就不会被砍头吗?” 这声“哔——”还是拖长的电子音,听上去格外显眼,御景轩顿时变得十分安静,连落叶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秀女们心中害怕,一句话都不敢说,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心中纷纷猜测这位秀女的死法。传说中喜怒不定、暴戾成性的帝王就静静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眼里透出几分杀意。 淑妃收拾好心情,柔声道:“陛下,这秀女并非故意冒犯您的。” 看似为微莺求情,实则是定下她犯上的罪名,再不济也能安上不守礼仪,把她贬为宫女。 皇帝微微笑起来,精致眉眼泛起柔波:“哦?” 淑妃攥紧手指,情不自禁垂下头,红着脸支吾:“是、是的,她不是故意犯上,还望陛下轻饶。” 皇帝:“你怎么这么清楚?你指使的?” 淑妃的脸一下子就刷白,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臣妾当然不知情!陛下冤枉臣妾啦,臣妾、臣妾……” 皇帝挑起她的下巴,眸光暗沉,对视刹那,重新换上副笑,把淑妃扶起:“朕开个玩笑,爱妃怎么当真呢。”离得近的刹那,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看你,替别人求情的时候这么假,一到自己,就真的不能再真了。” 淑妃刚好起来的脸色再次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话。 之后选秀有皇帝坐镇,淑妃不敢再耍什么小手段,萧千雪也顺利通过,快乐地过来和微莺贴贴。 皇帝看着两个少女言笑晏晏的模样,嘴角往上微微翘起,但又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酸意。 啧,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再垂眸看手指,指若葱根,素白纤柔—— 嗯,不是绿色的。 选秀结束,微莺和萧千雪刚回到小院,就发现有小太监和宫女在帮她们收拾东西。 “主子。”看起来机灵的宫女笑嘻嘻凑过来:“我们是来服侍你们的奴才,我叫红珠,她是绿蜡。”说着,她把旁边腼腆羞涩的小宫女拉过来:“看见主子,还不快打个招呼!” 绿蜡朝她们十分隆重地行礼,红着脸喊\"主子\"。 萧千雪连忙把几个人拉起来,说道:“别喊什么主子奴才啦,我们是姐妹,你们看起来小,我便把你们当妹妹看待啦,大家住在一起,不分彼此。” 一句话就把小宫女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安排得明明白白。 微莺十分佩服。 但她也知道,女主说出这番话全出自一片真心,而在后期,被皇宫毒打过的贵妃,再说这些话,就全是话术了。 萧千雪一回头,就对上微莺的微笑。 少女站在树影下,发丝被阳光染上淡金,笑容苍白又温和。 萧千雪发怔片刻,然后回了个大大的笑,原地开花。 红珠捂住胸口:“我们的主子真是太太太好看了!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吧!” ———— 微莺被封为贵人,和萧千雪同住在玉露殿偏殿。 红珠是萧千雪手底下的宫女,而绿蜡属于微莺,这时剧情已经发生变动,在原书中,因皇帝宠爱,萧千雪名义上是贵人,但宫女太监配置、各项用度,都是按照婕妤等级来分的,红珠绿蜡都在她手底下,除此以外,还有四个没什么姓名的宫女。 现在红珠绿蜡被拆开,分给微莺和萧千雪一人一个,从某种意义上,算是女主光环的转移。 不过萧千雪和微莺住在一起,这样细微的改变,应该对后续剧情影响没有太大变化。 玉露殿主殿住着贤妃。 来的路上,红珠嘁嘁喳喳跟她们说贤妃娘娘。这位贤妃出身诗书世家,父亲是当朝宰相,位列三公,她也温柔贤淑,极为体贴,性柔如水。 “总之主子真是福气好,”红珠笑着说:“幸亏没有分到宝云宫去,那儿……”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吐了吐舌头。 萧千雪:“宝云宫?” 微莺替她解释:“那儿住的是贵妃,听说很难相处。” 萧千雪喃喃:“还没见过贵妃呢,贵妃的父兄都是大将军,我心中仰慕已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她一面。” “早晨拜见皇后太后时就能见到了。”微莺拍拍她的手背,女主的手也光滑细腻……不知道为何,她突然想到昨夜的女鬼姑娘,嘴角噙起淡笑。 那人的手冰冰凉凉,还真有几分像女鬼。 也不知道今日狗皇帝过来是不是她安排的。下次若有缘再见…… 萧千雪等了会没有等到下文,偏过头,看见少女微垂着头,脸上露出极为温柔的笑。两个小丫头看直了眼。 “莺莺?” 微莺猛地回神:“什么?” 萧千雪:“你在想什么呢,是在想陛下吗?” 微莺否认三连:“我没有不可能不存在。” 萧千雪弯弯眼睛,露出“我懂”的神情,随即重复自己刚才的话:“你说明天去拜见皇后的时候我穿什么衣服好?怎么才能让贵妃注意到我呢?” 她犯愁地想着,“要是能带小梨花去就好了,贵妃娘娘一定会喜欢小梨花的!” 微莺给她支招:“大棉袄配二棉裤里头是羊皮外头裹着布,你要这么穿,肯定能让贵妃多看你。” 萧千雪:“我要这么穿,会直接当典型挂上城墙吧。” 微莺拍拍她的肩膀:“挂城墙是虐恋文里的女主标配,你……” 奥你也是虐恋文女主啊,那没事了。 萧千雪听不懂她的话,却忍不住笑出来,拉着微莺的手:“我有条大红绣金牡丹留仙裙,在家的时候阿娘说我穿那条裙子最好看,你说我穿着去见贵妃娘娘好不好?” 微莺沉默了。 在原书里拜见皇后也是很波折的一个情节。女主穿这身惹眼又华丽的裙子去了,理所当然被当成靶子,被几个妃嫔一顿嘴炮,更可怕的是,她和贵妃撞衫了。 撞衫就很可怕,对面还是处处要争上游的贵妃。更可怕的是皇帝从天而降,顺利帮女主化解这场危机,把刚想要发火的贵妃摁住数落一通。 以贵妃的心气,怎能甘心受此大辱? 所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贵妃在这本书里都担当反派的角色。 不过现在知道女主是为了接近贵妃才穿那条留仙裙,微莺的心情有点复杂,思忖一会,才说:“我觉得不妥,红色留仙裙太艳丽了,你穿上又这么好看,这样去肯定会被当成靶子。” 萧千雪懵懵懂懂地点头。 这时宫斗姬突然咯咯咯笑起来,笑得微莺脑仁开始疼。 宫斗姬:“宿主你太懂了,新任务就是代替女主在明日早晨的请安中给妃嫔们留下深刻印象呢!”赶在微莺发火前,它连忙补上:“有十点融合度和一次抽卡奖励哦,进宫以后第一次抽卡,保底绿卡,有百分之五十可能获得一张紫卡,宿主加油哦!” 微莺看着女主,面不改色地说:“所以把那条裙子让给我穿吧,虽然要承受太多流言蜚语和嫉妒爱慕,但我不累。” 萧千雪歪了歪脑袋:“哎?” 最后还是微莺拿到那条裙子。她在屏风后换衣服,萧千雪坐在茶几旁,手撑着头,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忍不住劝:“莺莺,你也别穿这条裙子吧。” 微莺:“你想自己穿吗?” 萧千雪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刚才一直在想,你说的有道理,我们是新进宫的妃子,穿得太艳丽难免成为众矢之的,还是小心谨慎处事为上。” 微莺在屏风后暗暗点头,看来女主并非迂腐不通,一句话的提点就能让她想明白深宫明哲保身之道。要是原书里女主早些明白这点,也不至于在前期被孤立、罚跪、羞辱……诸如此类的宫斗大礼包来个全套吧。 萧千雪继续说:“何况上次淑妃那么为难你,这次说不定继续给你使绊子。” 拜会的时候陛下又在早朝,无法过来帮莺莺。 微莺也叹气。 若非和女主走得近,淑妃也不会为难她,毕竟按照剧情,她只是无名无姓一个小炮灰罢了。 萧千雪继续劝:“所以莺莺,我们还是换条——” “换条什么?”微莺从屏风后走出,“你帮我把这条带子给系上吧,我够不着,千雪?” 萧千雪眼睛都直了,定定看着她。 微莺伸手在她眼前挥两下:“看什么呢?” 萧千雪立马拉住她的袖子,斩钉截铁地说:“莺莺,我们就穿这条裙子!艳压她们!让她们拜倒在姐姐的留仙裙下!” 说着萧千雪忍不住仔细打量她,还伸手量了量她的腰:“你的腰好细哦……吸溜。” 微莺:“你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萧千雪双手捂住嘴,眼睛圆圆:“对不起没忍住咽口口水,呜呜莺莺太好看了。” 本来还以为自己穿留仙裙最好看的。 呜呜但是莺莺真的好好看啊。 红珠捂住胸口:“啊!莺贵人真好看,这就是仙女吗?看我一眼我全身都软掉了!” 微莺看着发出同款土拨鼠尖叫的主仆二人,无奈扶了扶额头:“你们两是彩虹屁成精吗?” 第12章 刚进宫,她们要先拜见主殿的贤妃。不过贤妃推脱身体不适,闭门不见,只让一个老宫女呈来两碗酒酿桂花,赐给她们。 喝完酒酿桂花,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走了。 萧千雪本想留在微莺房里,像秀女那时候一样,和她睡在一张榻上,却被红珠告知不符规矩,只好不情不愿地离开。 萧千雪本已经走到门口,见门外暮色沉沉,九重宫阙,宫外一株老树枝干嶙峋,几只寒鸦在树梢鸣叫,说不出的寂寥萧索。走进深宫,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她心中突然意识到这点,生出股无端寒意,再次扭过头,见微莺端坐灯下,静美容颜晕上淡淡的光,忍不住跑过去,蹲在微莺身前,拉住少女冰凉的手:“莺莺。” 微莺:“怎么啦?” 萧千雪抿了抿嘴角,说道:“我们以后会越来越远吗?” 微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会的。” “那,我们要一辈子的姐妹好不好?” 微莺心里咯楞一声,女主这句话不就是活脱脱的g吗?所以她以后拿的不会是前期好姐妹后期背叛女主的剧本吧?这叫什么来着,黑化女配? 宫斗姬很欣慰地说:“宿主你太懂了。” 微莺:你给我消声! 为了避免触发剧情里可怕的g之力,微莺拉住女主的手,眼里饱含深情,好看的唇动了动,吐出三个字:“别了吧。” 萧千雪本来以为少女要和她结成好姐妹,等听到她说什么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微莺:让女主为我伤心,我真是个有罪的女人。唉,都怪我过分迷人。 宫斗姬:…… 萧千雪委屈地咬了咬唇:“莺莺不愿做我的姐妹吗?” 微莺叹口气:“我从前总爱去桥头听说书人讲故事,话本上那些说什么一辈子做朋友姐妹,日后总会反目成仇,我们可不能这样。” 萧千雪连连点头:“莺莺不负我,我定不负莺莺。” 微莺:……这句话更像g了。 难道日后她与女主一定会敌对吗?不行,她要化g为神奇! 她拉住萧千雪的手:“但是我听过一个故事,那里的三个人结拜以后,生死相随,至死不负!” 萧千雪:“真的吗?我们也要像她们一样。” 微莺惆怅地看眼黑乎乎的宫外:“首先,我们要找到一片桃林,眼下是深秋,没有桃花,等到春暖花开,御花园那片桃花开了,我们再桃林结义吧。” 萧千雪:“好!那莺莺千万别忘啦!” 等女主离开,微莺松口气,瘫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神涣散。 绿蜡小心翼翼地问:“主子,你身子不舒服吗?” 微莺摇头,和善地笑笑:“没什么,你下去休息吧,我一个人静静。” 绿蜡并不放心,照顾她睡下以后,才肯安心离开。被强迫压到床上的微莺只好睁眼看头顶的帐子,无奈叹口气。 在储秀坊的时候被萧千雪管着,到了这边,又要被绿蜡管了。 她不愿吃药,萧千雪会哄着她喝完,而小宫女则是直接开始掉眼泪,泪珠一滚就下来了,然后跪在地上哽咽着说:“主子若不服药,便是奴才服侍不周了。” 这微莺还能怎么样? 她最见不得娇娇软软的女孩子掉金豆豆了。 喝药,不就是喝药! 现在她的嘴巴里的泛着苦意,小宫女又要她按时喝药,又要她按时睡觉,果然是来克她的。不过想到原书里这位忠心小宫女的可怜结局,她就忍不住心软了。 微莺:小鸡,这次任务念给我听听。 宫斗姬欢快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好的宿主,这次一共发布两个任务!一个任务是刚才说了的,在初次请安时一…… 宫斗姬回忆了下上次宿主的表现,默默把“一鸣惊人”这个成语给咽下去,改成:“在初次请安中给妃嫔们留下深刻印象,可以获得十点体质和融合度,还有一次最差绿.卡的抽卡机会。” 微莺:“这个容易,我会。” 宫斗姬小心地说:“宿主你也不要太超常发挥,正常发挥就好了。” 微莺怔了怔,点头:“行吧,那后面一个任务呢?” 宫斗姬声音昂扬:“这是一个特殊任务,没有时限,在宫中收买人心,拉拢友方势力,可以获得积分奖励。” “积分奖励?”微莺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宫斗姬:“积分奖励可以直接在商城兑换卡牌哦~等会我会帮你把商城打开,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卡牌,最适合宿主这样的非洲选手。” 微莺攥了攥被子,有气无力地说:“也不用直接说出来。” 非酋没有尊严的吗? 不过宫斗姬说得没有错,积分兑换卡牌最适合每次抽卡都抽不出好东西的她。宫斗姬在那边念任务规则,拉拢一个低等宫女能够奖励5积分,越往上积分越多,太监侍卫也是同理。不过红珠绿蜡已经属于友方势力,没有办法拉拢。 在宫斗姬不停的bb中,微莺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金闪闪的卡牌。 ———— 天微微亮,微莺坐在铜镜前,任绿蜡梳妆打扮。 绿蜡一边替她梳头,一边忍不住夸赞:“主子好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主子的头发摸上去和绸缎一样,又长又黑又顺滑,主子的皮肤好嫩,跟过年时姑姑给我们的牛奶羹一样……” 微莺喊住她,让她不要再彩虹屁了。 绿蜡咬唇,老实地点点头,但等到微莺穿上那袭留仙裙时,忍不住再次惊叹:“主子好好看啊!” 荏弱苍白的少女换上鲜红的绣金牡丹留仙裙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双颊被红裙映着血色,美得不可方物。 绿蜡:“……吸溜。” 微莺:“你不要学千雪她们啊!” 绿蜡捂住胸口:“主子太好看了我都看呆了。真的,主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也没有主子好看……” 她心中小鹿乱撞,整个人都要凌乱了! 微莺拉住她,“我这不是还没有弄好吗?你来给我继续挽发髻吧。” 绿蜡连连点头:“好的,吸溜。” 微莺:…… 等到出门的时候,萧千雪和红珠已经等在玉露殿门口了,看到微莺,主仆两人很整齐地倒吸一口气凉气,然后—— “吸溜。” 萧千雪今日穿的依旧是嫩黄的长裙,显得她整个人特别鲜嫩,像一株随风摇摆的油菜花。 宫斗姬:宿主你这什么比喻? 微莺看着自己的红裙,叹口气:而我像一锅重度辣的牛油火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们传染,她都想“吸溜”两下了。 萧千雪冲过来一顿彩虹屁,微莺也不甘示弱,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在两人相互吹捧之际,贤妃带着宫女过来了。 这时两人才看清玉露殿的主人。 贤妃人如其名,贤淑温柔,娴静美丽,身着淡青的斜襟衫,一身诗书气。她看到微莺,怔了片刻,随即朝她们笑道:“两位妹妹和我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微莺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一程路后,又下轿和贤妃走了一段。 在路上,她们与宫贝奴来了个不期而遇。宫贝奴跟在淑妃身后,看见萧千雪便瞪圆眼睛,怒气腾腾地看着她。 萧千雪:略略略。 有本事冲过来吵架啊。 淑妃和贤妃非常塑料地打个招呼,而后别开脸,一左一右地来到长春宫,进入宫殿里,而几个跟屁虫似的新晋妃子在外面等候。 宫贝奴:“呵,打扮得花里胡哨有什么用,陛下又不会过来?” 萧千雪很不客气地怼回去:“有的人整天打扮花里胡哨,陛下也没多看一眼。” 宫贝奴:“你——” 微莺在旁边激动地搓手,一边吃瓜一边问系统:“统啊,现在她们吵架我还能刷盲盒吗?” 宫斗姬:“不能哦。” 微莺:那没事了。 就在女主女配快要重新掐起来时候,两扇门缓缓打开,一个和颜悦色的老宫女出来,笑着说:“娘娘传唤新晋的妃子们进去呢。” 她们混在人群里,跟着鱼贯走进长春宫。 皇后住的宫殿十分气派,金砖铺地,红墙绿瓦。 萧千雪小声说:“这里好大好空,住着一定很冷吧。” 微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突然想到……那位夜里常常遇到的女鬼姑娘,难道是皇后吗?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那人总给她一种寒凉的感觉,仿佛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新进宫的妃子们现在门外跪下来齐整整地请完安,接着被带进宫殿里,一个个接受宫中几大巨头的审视。 巨头中的老大坐在正中的位置,穿着华服,端庄清冷。 皇后目光落在空缺的位置,声音清如裂玉,“贵妃还未来?” 淑妃笑道:“姐姐定是又起得迟了,啊呀,姐姐总是这样嘛,等一会就来了。” 皇后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只是有些想念贵妃妹妹。” 一时间,整间房里充满塑料的气息。 微莺心中有几分失落:皇后不是那人……但也很好看! 紧接着皇后转头和新进宫的嫔妃们进行客套的问答,看着红衣少女,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是萧贵人吗?” 淑妃嗤笑:“是陛下亲口封的莺贵人呢。” 皇后:“听说她会口技,会很多鸟儿的叫声?” 淑妃拿着团扇,半掩着唇:“可不是,选秀的时候可把我吓到了,段微莺,现在大家都在,不如再表演一下如何?” 被点名的微莺再次站在中间,被迫接受一众妃子的目光。她柔弱地咳两声:“能为娘娘们表演是臣妾的荣幸,不过臣妾想坐在屏风后……” 皇后嘴角不自觉翘了翘:“本宫幼时听过一场口技,那人便是坐在屏风后,一桌一椅一抚尺,神乎其技惊艳绝伦,让我至今难忘。萱园,快给莺贵人布置好。” 几个宫女过来在房间中央安好屏风桌椅抚尺。 淑妃问:“娘娘在哪里听的口技?” 皇后:“市井之中。” 淑妃惊讶地瞪大眼睛:“原来皇后也去过市井?”她笑了两下:“我已经皇后娘娘出身世家,自是不会去市井这些下流的地方。” 皇后面无表情地端坐着。 淑妃又看向屏风后的丽影,歪了歪头,摸摸耳垂那颗垂落的碧玉耳环:“莺贵人,你口技这么好,不如给我学个狗叫吧,本宫自小关在闺房中学女红,还没听过狗叫呢。” 皇后攥紧手掌,眸光微冷。 微莺心里默默对系统说:“你看她阴阳怪气一向是很有一套的,把皇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宫斗姬:现在重点是这个吗?你被针对了啊宿主! 第13章 满级大佬 宫斗姬很着急,宿主怎么能学狗叫呢?这是明摆摆的羞辱吧! 过分!它小仙女一样的宿主怎么能被这么欺负。 萧千雪担忧地看着微莺,本想冲出来解围,微莺却回她一个淡淡的笑,朝她摇了摇头,双唇轻启,无声地吐出两字:“无事。” “可……”萧千雪攥紧手掌。 微莺慢悠悠掸两下衣服,望眼满堂的宫妃。 妃子们屏气凝神,紧张地看着她,除开吃瓜看热闹那批,有些人表情是期待,有些则是不忍。在座没有几个傻瓜,都听出淑妃说出这话是为了羞辱她,若她忍下来真去学狗叫,此事日后会常常拿出来被人笑话。 若是不忍,淑妃便能借此发作,处罚她一顿。 实在是个两难之境。 微莺朝皇后拜了拜,扭头,又朝淑妃露出个柔柔弱弱的笑,转身走到屏风后。 宫斗姬心里一咯楞: 宿主一笑,生死难料。 宿主二笑,鬼哭狼嚎。 妃嫔等待着,许久,也没有等到屏风后传来声音。 淑妃以为她露怯,便想借此发作,讽刺道:“那时候学鸟叫不是学得很像吗?怎么一到这里给姐妹们表演就叫不出来,你是看不起谁呢?狗叫比鸟叫难吗,不就是——嗷呜汪汪汪!” 她一张嘴,一串狗吠声中唇齿间迸出。 众宫妃吓一跳,尤其是坐在旁边的丽嫔直接弹跳起来,脸色苍白地捂住胸口。 淑妃瞪大眼睛,发出连串狗叫声:“汪汪汪、汪汪汪。” 这是凶狠的拦路恶犬。 “嗷汪汪汪。” 这是奶凶奶凶的小奶狗。 “呜呜呜汪呜呜。” 微莺默默吐槽:这是悲伤的单身狗。她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前几天正好抽到一张新的绿牌,原来用起来这么有趣。 满级大佬:可以让使用者在某一项技能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平,持续时间10s。 微莺:不是羡慕我灵巧的舌头吗?借给你十秒钟。 宫斗姬叹气:宿主,这就是你口中的正常发挥吗? 十秒后,贤妃张了张嘴,似乎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微莺从屏风后走出,笑吟吟地行礼:“原来娘娘的口技也这么好,是臣妾不自量力了,娘娘既学得这么好,不如去屏风后表演一番吧。” 皇后依旧面无表情,眼中却多几分笑意。 淑妃还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又是一串狗叫。她本来只想嘲讽段微莺逼她学狗叫的,为什么自己反而叫起来?为什么还叫得这么好! 就像真有一只恶犬在场一样? 淑妃听得微莺夸捧,秀眉微蹙,露出狐疑之色: 难道她果如这个女人所说,是骨骼精奇万中无一的口技奇才? 宫斗姬:可怜的反派,都快被忽悠瘸了。 皇后看向一直站着的丽嫔:“妹妹怎么还站在那儿?” 丽嫔委屈巴巴,眼里两包泪,“禀娘娘,臣妾自小怕狗。”她看见淑妃难看的脸色,慌张解释:“臣妾不是说淑妃娘娘是狗,臣妾只是怕狗,想离淑妃娘娘远一些……” 丽嫔是个老实人,解释半天,眼圈都红了。皇后安排她去另外一个位置坐下,丽嫔战战兢兢地坐好,惊魂未定地抬眸看眼淑妃,又飞快垂下眸子。 实在是、实在是淑妃学得太像狗叫了,让她回忆起小时候被狗撵着跑的恐惧。 皇后浅浅一笑,对淑妃说:“妹妹说自己没有出闺阁,没有听过狗叫,竟能将狗叫学得这么真,实在是了不起。” 微莺在旁说道:“原来娘娘造诣这么高,昨日倒是臣妾班门弄斧了。” 淑妃被她们两一唱一和弄得脸都黑了,没有办法朝皇后发作,只好把气撒在微莺身上:“你什么身份?也配在这里数落我的不是?” 微莺垂着头规矩地站着,淑妃还想罚她时,门外传来一阵娇笑声:“淑妃妹妹这可说得不对,我看新进来的妹妹也没有说什么嘛,明明在夸你,为何你生气了呢?” 贵妃穿着身大红折裥裙,长裙曳地,头戴七尾凤簪,长流苏随行走晃动。她生得光彩照人,笑起来无方艳丽。 萧千雪看得眼睛都直了。 “吸……” 微莺及时堵住她的嘴,小声说:“别吸了,这位姐姐可不是像我一样能随便吸的。” 贵妃:“本宫还没进来,就听见一阵狗叫,谁带了狗过来?” 宫妃们低着头不敢作声。 淑妃脸色更差,瞥见贵妃穿的红裙,突然扯起嘴角笑了笑:“姐姐今日穿的这身可真好看,不过嘛……”她偏头看向微莺,笑着抿了口茶。 贵妃也跟着看过来,紧接着,她的眸光微冷,扫了微莺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微莺明白,这是触发原剧情了,由一次撞衫引发的惨案。等贵妃喝完那一盏茶,就该和原剧情里一般来找自己的麻烦。 她看着贵妃抬起茶盏,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让她开口,于是她的目光转向宫贝奴两姐妹。 淑妃给宫贝奴使个眼色,让她去拱拱贵妃的火。 宫贝奴暗暗点头,只要明捧暗贬,夸赞贵妃着红衣多么好看,偏偏比不上段微莺这个新进宫的妃子,肯定能把贵妃的暴脾气给拱上来。 淑妃默默使眼色:快点。 宫贝奴:姐姐,这个我熟! 她站在淑妃身后,笑了笑,朝微莺说道:“妹妹,你这身红衣是哪里弄来?可真好看,衬得你真是太美了。” 贵妃放下茶盏,脸色越来越沉。 宫贝奴继续熟练拉踩:“看这金绣,多精致啊,衬得你跟下凡的仙人似的,连贵妃都——” 微莺:“使用卡牌,口是心非。” 宫斗姬:“好咧!” 微莺:“现在狗皇帝来了吗?” 宫斗姬:“没有呢。” 微莺怔了怔,不是说这时候皇帝就会过来激化矛盾吗?宫斗姬很贴心地插刀:可能是因为宿主不是女主呢,如果以后宿主身上女主光环足够强大,能够代替女主触发部分剧情的。 微莺:那有什么办法把这光环削了吗 宫斗姬:…… 透明的卡牌飞入宫贝奴的身上,少女正在用力拉踩,让贵妃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宫贝奴丝毫不担心自己,她是淑妃亲妹妹,太后亲侄女,贵妃没法处置她,只会拿另一人出气。 到时候,这个病秧子惹上凶悍的贵妃,可没几天好活了。 她心中不乏恶毒地想着,嘴角翘起恶毒女配标准笑容,忽然她看向贵妃,准备再拱一把火:“贵妃的这身大红折裥裙也是好看极了,不过呢……” 贵妃面沉如水,捏紧瓷杯,知道宫贝奴会来暗讽自己,挑起自己与那新进妃子的矛盾。宫家两姐妹都不是好东西,但这个刚进宫就如此张扬的妃子,也该教训一番。 宫贝奴:“不过呢,莺贵人怎么能和您比!萤火之辉怎能与明珠争光,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那娘娘就是还没有下凡的仙女,娘娘英姿飒爽明艳绝伦,是世上最适合穿红裙的人了。” 贵妃:??? 淑妃:??? 吃瓜妃嫔:??? 只有微莺面不改色,偷偷和系统说:“她彩虹屁的功力是很不错的。” 宫斗姬:“嗯,不错,是个被玩坏的反派。” 贵妃不解地皱了皱眉,不明白宫贝奴又在玩哪出戏,这般说辞,看似在夸她,实则是给同穿红裙的贵人一个台阶下,让自己不要再处置她。 宫家的女人有这么好心? 微莺已经顺着台阶下,麻溜地给贵妃道歉了。 贵妃犹豫片刻,颜色稍霁,点点头,“起来吧。” 这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宫贝奴咬紧嘴唇,小脸皱成一团:她刚才又在说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淑妃气得拧了妹妹手臂:“这就是你说的熟吗?” 宫贝奴:“姐姐也很熟口技呀。” 淑妃不想说话了。 贵妃恰到好处地补刀,看向宫贝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同一批入宫,果然是姐妹情深,日后可要在宫里相互扶持,像今日这般。” 宫贝奴:!!! 她拒绝! 但她没法拒绝,只好不情不愿地喊了谢谢娘娘。 等给皇后请安完后,皇后要带众妃嫔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宫中一共有两位太后,东宫太后是先帝皇后,西宫太后是皇帝生母。两个太后素来不和,王不见王,除非大典,其他时候不会见面。 皇后说:“亲慈皇太后最近潜心礼佛,不宜打扰,今日便带你们去见母后皇太后。” 贵妃揉了揉腰:“昨日骑马伤到了腰,我就不去见母后了,姐姐帮我问声好。”说完也不管皇后怎么表示,自顾自地走了。 微莺:好,不愧是嚣张跋扈的贵妃,连太后都可以不搭理。 母后皇太后是东太后,也是宫家两姐妹最大的靠山。 想到有姑姑撑腰,宫贝奴走路的腰杆都直了不少。 萧千雪凑到微莺身边,小声说:“刚刚贵妃夸了她呜呜,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勇气站出来,这样现在贵妃就会看我一眼了呜呜。” 微莺很无奈,女主这语气,不折不扣的小迷妹吧。 她从前在看这本书的书评时,发现在原书里有段关于女主的阴谋论,也是围绕贵妃展开的。有人觉得按照女主这么刚的性格,在遇到贵妃一再刁难时,不可能会像书中剧情那样忍气吞声,所以萧千雪的一切可能出于伪装,为了让皇帝及时到场来救她这朵“小白莲”,从而责难贵妃。 这段关于女主白切黑的阴谋论还挺受欢迎,讨论度很高。 但现在微莺知道原因了,敢情萧千雪是真的迷妹。 她拍拍萧千雪的肩膀,小声说:“爱真的需要勇气。” 萧千雪:“那我下次一定要比宫贝奴更有勇气一点!争取赶在她前头出场。” 微莺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就像看自家的傻狍子闺女:“没事,就算你不出场,贵妃也会在意你的。” 毕竟贵妃是前期大boss,和你撕头发撕到昏天暗地的那种。 慈宁宫宫门紧闭,只有一个小太监待在外面。小太监看见她们,满脸是笑,说太后想先见自己的侄女。 于是淑妃带着宫贝奴率先进入宫中,皇后率一众宫妃在外等候。日头高照,皇后穿着极华贵的冠冕华服,被炽烈的日光照得脸色微微发白。 她倔强地挺直背,清瘦的身体裹在华服中,成为众妃的典范。 但在微莺眼里,这还是个不大的小姑娘。于是她不怕死地走过去,不着痕迹地馋了皇后一把。 皇后抬眸,浅淡的眸子似块上好琉璃,纤长睫毛微颤。 微莺:“娘娘请珍重身子,要不找个地方先坐下吧。” 皇后垂下眸,站得很直:“按照宫中规矩,贵人不该站在这里,你去后头一点站着。” 微莺老老实实地松开手,走时冷不丁问一句:“娘娘喜欢吃瓜子吗?” 皇后:? 微莺心中叹气,失落地拢了拢袖子,看来皇后确实不是晚上遇见的“女鬼”,深宫重重,也不知道何时再能在白天和那人重逢。 她已经完成三次任务,获得一共四十点融合度,现在融合度总算从-99变成-59,只要再努力努力,就能够到正数了。 想到这里,微莺立即重新燃起斗志。 在烈日底下站了半晌,小太监再次出来传话,说众妃子的心意太后领了,大家散了吧,只让莺贵人去耳房等候。 微莺知道,多半是宫贝奴她们又去告状,这次进去准没有好事。她扭头,看见宫妃们零零落落已经离开,萧千雪却不肯走,拉住她的手:“莺莺,我陪你一起!” “没事,太后肯定是想拉我说说家常,没关系的,”她拍拍萧千雪的手背:“快跟贤妃回去,贤妃在那边等着你呢。” 萧千雪:“万一太后责罚你怎么办?” 微莺:“傻孩子,就算她责罚我,你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对吧。” 萧千雪露出宫斗姬同款表情:q^q 微莺:“快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萧千雪还想留在这里陪微莺同甘共苦,身后响起清冷如松雪的声音:“她不会有事的。” 皇后端着走过来,“你回去,我留在这里。” 微莺心中一动,问系统:“你说她到底是不是晚上的‘女鬼’?” 系统沉默不语,熟练装死。 太监想说什么,皇后看向他,“莺贵人既入了宫,就是本宫管着了,本宫怎么不能和她一起?”然后她朝微莺点点头:“跟我走。” 微莺乐呵呵跟着大腿一起走了。 耳房中只有她与皇后二人,皇后怕她紧张,转身道:“莫怕,不会有事。” 微莺弯了弯眼睛,转到屏风后,一声幼鸟的啾啾声在屋里响起。 皇后睁大眼睛,眸子亮得出奇。 毛茸茸的脑袋从屏风后冒出,微莺弯起眼睛,长发如瀑:“这场口技,只给娘娘听。” 皇后也微微笑了笑:“是黄鹂的的叫声。” 微莺拍手鼓掌,又缩到屏风后,发出急促“秋秋、秋秋”。 皇后侧耳仔细听了会,唇角笑意越来越深:“是画眉的叫声。” …… 两个人在耳房玩得不亦乐乎,而正殿内,东太后卧在美人榻上,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 宫贝奴听完太监传话,皱着眉:“皇后为何要和她一起?是想护着她吗?” 但她随即想到,现在的段微莺肯定很害怕很忐忑地等待着吧,这种等待是最煎熬的。她心中出一口恶气,向太后告状:“姑姑,这个人太可恶了,你一定要教训教训她。” 淑妃:“若非妹妹那时表现,贵妃早就去对付这位莺贵人了,何必劳驾姑姑?” 宫贝奴脸色涨红,委屈地咬唇:“我也不知道嘛,我本来不是想那样说的。” 东太后一直沉默不语,闭着眼听她们互怼,神情恹恹。一串清脆的鸟叫声穿过厚重宫墙进入这间宫殿,榻上太后睁开眼,眼睛亮起来:“宫里何时来了雀儿?” 第14章 雀儿声嘁嘁喳喳,清脆悦耳,九重深宫,变成深谷山麓,回荡着软软的鸟雀声。 宫贝奴和淑妃对视一眼,明白是怎么回事,本想开口解释,太后却做出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别出声,莫惊跑雀儿。” 太后放轻步子走出宫门,举目是深秋空阔湛蓝的天空,没有鸟雀的影子。她皱了皱眉,循着声音,来到耳房的门前,里面传来鸟雀啾鸣,过了会,皇后含笑的声音响起:“这次,是翠鸟的叫声。” 微莺笑着从屏风后钻出来,歪着脑袋,笑吟吟地说:“娘娘又猜对啦。” 皇后嘴角微微往上扬,好像回到少年时。她出身盛京名门,父亲是当世大儒,按理应当家教十分严厉。 可那时她却常常和好友溜出去,去街头听书,城楼斗酒,骑马过斜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想起,恍若隔世。 微莺又钻回去,“那接下来的鸟儿娘娘不知认得否?” 皇后不知不觉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像回到了当年。 屏风后的声音急促清彻:“寂寂、寂寂。” 皇后听了半晌,试探性地猜:“是杜鹃?” 微莺走出来,晃了晃脑袋,“不是,这是——” “是斑雀的叫声。” 宫贝奴和淑妃眨眨眼,十脸茫然。 太后:……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脱口而出了。 宫贝奴疑惑地问:“姑姑?” 太后忍不住又说:“咕咕是鸽子叫。” 宫贝奴沉默了,姑姑你是不是在某个奇妙的地方开启了天赋? 淑妃突然道:“难道就跟她说的一样,我们家的人都是百年不遇骨骼精奇的口技奇才?” 宫贝奴:…… 门吱呀一声打开,皇后率先出门,看见她们,怔了片刻,随即十分懂礼数地请安。 微莺也跪在地上请安。 太后走过她,没有叫她起身,坐在榻上,垂眸看地上的少女。 少女裹在一袭红裙中,眼角淡淡病色,发丝半挽从修长脖颈垂落,不掩弱质,却十分好看。 太后看了半晌,微微笑着:“贝奴夸你口技精妙绝伦,神乎其技,本宫还以为是她没见过世面,现在看来,倒是我没有见过世面了,难怪陛下想让你做他的雀儿。” 微莺低调又谦虚地垂头装死。 皇后看她被太后罚跪,心中焦急,不自觉拧紧了眉。 太后又问:“不过身为宫妃,为何要弄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 地上的少女突然抬起头,眼神灼灼:“禀太后,这是微莺为了日后做打算。” 太后不解道:“为日后做打算?” 微莺点点头,表情认真:“技多不压身,多学几门副业,这样就算我日后失宠了,也可以逗姐妹们开心,赚得一口饭吃。” 她的神情太过认真,太后被梗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来想数落她不务正业,现在一看,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副业,这年轻人可太未雨绸缪了。只是别的人都在盘算怎么争宠上位,她倒开始为失宠以后做准备了。 这妃子思想有问题。 太后沉默半晌,才说:“倒也不用这么努力。” 宫贝奴讽刺道:“若是妹妹日后失宠,放心,我会第一个去关照你的生意。” 微莺眼睛腾地亮起来:“太好了!娘娘说话可是当真?能不能立个字据?” 宫贝奴:??? 为什么这个女人不觉得屈辱,反而这么兴奋!她真想在深宫里发展口技事业吗? 微莺:“到时候就拜托娘娘光照了,娘娘真是个好人!” 宫贝奴又沉默了,在遇到微莺后,她常常因为自己不够骚气而被动陷入沉默状态。 太后看不下去,抿口茶:“起来吧。” 微莺蹬地一下弹起来,麻溜地找条凳子坐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膝盖。好在她早有准备,穿衣服的时候特意让绿蜡给做了两个护膝,才没有把膝盖给跪残。 她抬起眼睛,再次打量这位声名在外的东宫太后。 东太后年轻时是个极厉害的美人,把先帝一颗心牢牢抓在手心,弄得先帝差点无嗣,前朝后宫都鸡犬不宁。现在纵年华老去,美人也依旧是美的。 太后垂着眸,摩挲细腻的瓷杯,“听说储秀坊闹鬼了?” 宫贝奴的脸色顿时变白,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姑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 微莺点头,乖乖巧巧地坐着,看上去又软又乖。 皇后看她掩唇咳了咳,吩咐太监端过来一碗玫瑰露。 玫瑰露又香又甜,微莺捧着碗小口小口喝,宫斗不容易,从大清早到现在,她才喝到第一口水。好在出门的时候贤妃就偷偷塞给她和萧千雪一个人一个红豆饼,说是饿了就偷偷吃掉。 她刚刚机智地在屏风后面吃掉了! 宫斗姬:那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呢。 微莺:哎嘿! 看她喝得那么香,其他几个人都觉得饿了。美人吃东西的样子格外秀色可餐,宫贝奴摸摸干瘪的肚子,悄悄咽口口水:“吸溜。” 太后:…… 太后让太监端上来点心,一行人围在一起开吃了。 ———— 下朝后,皇帝照例在养心殿批阅奏折。 这是凤启帝每天工作的一部分,桌案上奏折有两大叠,齐腰高,越发衬得小皇帝身形纤细瘦弱。 云韶埋头批奏折,被言官气得脑仁突突疼,手指按住太阳穴,忍不住骂:“狗娘养的,朕迟早把这群混账东西杀了。” 福寿端上来碗杏仁露,哄着皇帝:“陛下,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云韶一拍桌子:“一群不干正事只知道乱吠的狗东西!” 福寿:“这碗杏仁露再不吃就冷了。” 云韶:“斩九族,不,十族!” 福寿像哄小孩似的:“好好好,十族就十族,陛下先吃点东西。” 云韶骂舒适了,坐在龙椅上,喝着喝着杏仁露,想到什么,“今日……” 福寿茫然地抬起头:“今日什么?” 云韶眨眨眼。 福寿也眨眨眼。 云韶掩唇咳两声,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袖子,放下杏仁露,“今日没有什么要告诉朕的吗?” 福寿思量半天,想了又想,“前日就有言官跪在东直门外,说不撤回新政不肯离开,刚刚人晕过去,我已经吩咐侍卫将那大人拖回家了。” 云韶不悦道:“谁让你说这事?”细白的手指烦躁地点着桌面,一直点到杏仁露前,乳白如镜的杏仁露被晃得泛起微澜。 她再次开口问:“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君心难测,福寿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今日一大早,皇后就带着妃子们去给太后请安,被拦在门外,太后没有见她们,只留了莺贵人和皇后在宫中。” 云韶脸色渐沉,站了会,抬腿往门外走。 福寿连忙捧着碗跑过去,“陛下,先喝完这碗杏仁露呀,您一天没吃东西啦。” 到宫门口,皇帝转身,看着福寿:“日后哪个官敢跪在门口阻扰新政,不必拖下去,”她弯起眉眼,笑了笑,薄唇轻启:“直接杖毙。” 福寿被她眼中的冰凉杀意骇得往后退了一步,杏仁露差点掉了出来。 云韶扶住他:“小心。” 福寿放在碗,袖下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他养大的孩子已经成为真正的帝王,好在对他足够尊敬亲近。 云韶挥袖:“去慈宁宫,看看……母后和皇后在做什么?” 在车上,云韶撑着下巴,闭目养神,想到什么,嘴角翘了翘。 九重宫阙,宫门深深,能否关得住这只山莺?只是……今日太后刁难,不知她会如何应对? 来到慈宁宫前,云韶眸光越来越冷,以为自己会看到可怜的小莺罚跪在地上,或者惨兮兮地被鞭挞杖责,但当她推开房门,看到几个女人坐在桌前,其乐融融地一起恰火锅。 云韶愣住了。 突然感觉自己是个橘外人。 而她以为惨兮兮的小黄莺,捧着一碗饭吃得正香,她那从来端庄矜持清冷如高天寒月的皇后,挑起一筷子肉夹在微莺碗里。 皇帝:??? 皇后都没有给她夹过菜呢! 她退出一步,关上门冷静片刻,试图催眠自己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然后再次推开门,看见皇后露出十分温柔的笑,偏头看着吃东西吃得正欢的小黄莺。 皇帝倒抽一口凉气。她与皇后出于政治目的联姻,并无多少情谊,但好歹也认识几年,从没见过皇后对自己这般笑过。 饭桌旁,微莺弯着眼睛,也还了皇后一个很灿烂的笑。 然后她听到一声轻轻的“啧”,抬起眸子,见身着明黄龙袍的狗皇帝站在门口,表情十分复杂。 微莺:可恶,狗皇帝怎么来了?吃得太开心,居然没有发现! 本来一开始不是吃火锅的,太后准备的是些精致的糕点,完全填不饱肚子。微莺觉得这样不行,饿着她不要紧,饿着她尊贵的皇后太后淑妃婕妤那就不好了。于是在她一顿忽悠下,就变成现在的模样。 皇后看见天子,收回筷子,表情有点心虚,走过去问:“陛下也来吃吗?” 云韶拧着眉,被扑面而来的香气一激,果然有几分饿了。 微莺塞给她一瓣蒜:“陛下别拘束,快来吃吧,再不吃肉就没了。” 紧接着几个女人抛下狗皇帝,又开始和乐融融地吃火锅剥橘子,云韶孤零零坐在一旁,望着手里蒜瓣陷入沉思。 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就蒜挤进去,她也是个橘外人? 第15章 太后没有和几个小孩坐在一起,而是回到正殿休息。 皇帝发现自己是个“橘外人”后,悲伤地把蒜瓣揣袖子里,去找太后请安了。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等微莺离开的时候,太后并没有再为她顶撞淑妃的事责罚她,反而送了她一批上好的香料,还有一个宫女。 原书里,这两样东西是太后拿来坑女主的道具。 香料闻久了以后会时常梦魇,弄得女主很长一段时间做噩梦做得快要精神失常,而这个叫董娥的宫女,是太后安插在女主身边的眼线。 微莺摇摇头,心中说:太歹毒了。 宫斗姬附和:没错,太歹毒了! 微莺:tui! 宫斗姬:tui! 然后微莺快快乐乐地收下了太后送的东西,顺便还讨了些绸缎首饰。 宫斗姬:……这么让敌对势力插入我方阵营真的好吗?香拿回去可以不用,但那个宫女留在玉露殿就是个隐患,迟早会滋生事端的。 微莺笑笑:这可不是一般的敌对势力。 宫斗姬:那是什么? 微莺握拳:这是送上门的积分啊! 宫斗姬:难为你还这么负责想任务的事了。 微莺默默垂泪,还不是因为她黑,抽不到好的卡牌,只能寄希望于用积分兑换新的卡牌。这个叫董娥的宫女算太后心腹,等级很高,如果能够拉拢肯定能获得不少积分。 说不定够一张紫卡呢! 非酋血统莺露出抽卡前的微笑,看向董娥,对她笑得眼睛弯弯。 董娥不太好意思地也笑笑。 皇帝站在一边,揣着蒜瓣,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这人给皇后夹菜,为皇后学鸟儿叫,现在还对一个宫女都笑得这样灿烂,却只塞给她一个蒜瓣。 她沉沉叹口气。 明明一开始被萧千雪那张脸吸引,到现在,注意力总在这个病弱的少女身上。 帝后一同离开慈宁宫,皇后几次回头,和微莺告别,眼中恋恋不舍。 皇帝:“……你这么护着她?很喜欢她?” 皇后端庄而漠然地坐在旁边:“莺贵人既然入宫,便是本宫的……便是陛下的女人。何况她身子不好,我自然要多照看着些。” 云韶心想: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既然入了宫便是本宫的女人! 皇后面无表情:“我没有。” 云韶一怔:“我说出来了吗?” 皇后:“是的呢,后宫都是陛下的女人,您不要多心了。” 云韶耳根微红,揉皱自己的袖子,细白手指蜷紧,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 “总之、总之,”她深吸一口气:“你们姐妹和睦是好事,梓童掌管六宫,辛苦了。” 皇后:“陛下辛劳政,也辛苦了。” 帝后非常塑料地谈完话后,各自分开,皇后回自己的长春宫,皇帝回养心殿继续批阅奏折。 云韶埋头批奏折,不知不觉,再抬头时已到深夜,桌子上的饭菜已热了许多遍。 她在福寿的服侍下草草用完膳,继续批阅奏折。 福寿心疼小皇帝,劝道:“陛下,歇一歇罢。” 皇帝头也不抬,丢给他一张折子,福寿捡起折子,低头扫一眼,是地方官吏呈上来的举报信,说的是有官员假借新政,联合当地地主豪绅鱼肉百姓,弄得民不聊生。 “我歇一歇?他们不消停,我怎么歇?” 福寿默默把奏折重新放回去,“奴才只是心疼陛下。” 这个帝国曾经盛极一时,八方来拜,但到凤启帝时,早已不复当年的富强。就像一株大树,外面依旧风光,内里却被蛀虫咬得千疮百孔。 福寿知道皇帝的难处,低声叹了口气,守在一边,直到深夜,天空变成块漆黑幕布,繁星点缀。 皇帝走出宫门,站在汉白玉石砌成的月台上,遥望那轮清寒明月。 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了。 她阖上眸子,解下头顶金冠,长发如墨倾泻。月华泠泠洒在她的眉眼,映得那双眼睛寒凉如冰。 皇帝生得一副好相貌,五官精致,肌肤极白,而眉眼极黑,给人的冲击力很强,而眼睛总是水蒙蒙的,烟波浩渺,当她看着人时,总让人生出遥远与无情的感觉来。 君心万重。 帝王的眼睛,透过夜幕下翘起的飞檐、摇晃的宫铃,看到江山如画,百姓黎民。 她望了会月,忽然扭头问福寿:“你看……” 福寿:“今晚是一轮好月色呢。” 云韶沉默片刻,攥了攥手掌:“不是看月亮,你看我,”她顿了一下,“我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她想到白日看到的景象,不自觉拧了拧眉。 福寿心想,君心难测、君心真的难测,谁能想到皇帝还会让他认头发颜色呢?他揣着手,纠结一会,看皇帝的眉头越皱越紧,试探性地说:“是帝王之色?” 云韶:…… 帝王之色是绿色吗? 没有人告诉她。 ———— 微莺从慈宁宫回到玉露殿,远远就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宫门口,朝这边翘首以望。 “莺莺!”萧千雪提着裙子就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像嫩黄的油菜花上风中摇摆:“你总算回来了!” 微莺跳下车,牵住萧千雪的手,朝送她回来的太监致谢。 太监笑笑:“两位贵人的感情真是好。” 萧千雪看着跟在后面的董娥,歪了歪脑袋,小声问:“莺莺,这是?” 微莺:“是太后赏赐给我们的宫女。” 董娥心中微动,默默记住这句话,没有说赏赐给我,而是说赏赐给“我们”,说明这两位贵人真是情同姐妹,关系亲密。到了晚上,她看到萧千雪一直窝在微莺房里不肯走,更加确信这点。 “两位小主,”董娥给她们端上沏好的茶,:“这是新泡好的龙井。” 说着,她自然地走到熏香炉处,把白天太后送的熏香放进去。袅袅白烟自掐丝珐琅铸铜三足熏香炉中升起。 董娥看着烟气,默不作声地瞥两位谈天的贵人一眼,快速往屋外走去。 “慢着。”微莺喊住她。 董娥表情有点紧张,手心出汗,装作自然地看过去:“小主有什么事?” 微莺笑得人畜无害,眉眼弯弯如翠羽,“我们这的规矩呢,是有什么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我向来不惯闻熏香,这香炉就放你房间吧。” 董娥瞪大眼睛,连忙摇头推却。 但微莺怎么会让她拒绝呢,笑道:“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了~别客气嘛,绿蜡,你带人把香炉送到董姑姑房中,记得时时帮她添香。” 绿蜡糯生生地点头。 微莺慈祥地像个看自己闺女的老母亲:“董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你平时多跟着她学一点,稍微学到一丁点,日后一生都受用不尽。” 董娥被微莺一番大夸特夸,有点糊涂了,不明白她这是知道香的端倪,还是真心敬重自己。 等到宫女离开,微莺继续和萧千雪贴贴。萧千雪歪着脑袋,询问太后有没有刁难她。 “没有,太后很和蔼呢,”微莺弯着眼睛:“还说日后要照料我的副业,真是个好人!” 萧千雪:??? 你们的进展这么迅速吗? 微莺:“我还和皇后太后同桌吃火锅。” 萧千雪:!!! 怔了半天,她小心地问:“贵妃在吗?” 微莺摇头:“没有,你忘了,贵妃早就去休息了。” 萧千雪双手撑住下巴,有点失落:“我还以为她后来又回来……莺莺,你说贵妃的腰疼,我能做什么吗?” 微莺:“你送贴膏药过去?” 萧千雪:“会不会太冒昧?” 微莺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爱真的需要勇气。” 萧千雪从这句话中获得勇气,用力点头,“我家有副膏药贴子,过几天我就去送给贵妃!” 微莺眨眨眼睛:哎嘿?她家还有膏药贴? 她激动地抓住萧千雪的手:“千雪,你也有一项副业了!这样日后我们就算失宠被打入冷宫,一个说口技,一个卖膏药,肯定会比别人过得好!” 萧千雪:“没错!” 宫斗姬:……你们两个,一个原书女主,一个绑定系统,到底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失宠创业啊? 微莺回它:这是未雨绸缪,原书里萧千雪不就有段冷宫剧情? 宫斗姬想想原剧情,再看看两个女人兴奋的模样,突然有点害怕。 “不过,”微莺话锋一转,问:“为什么你这么崇拜贵妃?你们之前应当没有交集吧。” 萧千雪抿了抿嘴角:“我自小就很崇拜裴将军府满门忠烈,为国驻守边疆。我家在云州,阿爹和我说过,小时候蛮夷来犯,云州差点失陷,是裴将军他们守住城池,帮我们击退北厥。” 她眼里有光:“他们是英雄,贵妃也是英雄的女儿!” 在她心里,贵妃就和当年那群从天而降的铁骑一样,身披万丈霞光,脚踏七彩祥云,总之就是特别厉害! 微莺给她鼓掌:“没错!我们好好发展副业,就算日后失宠,还可以到贵妃手底下混口饭吃,你给她涂膏药,我给她说口技! 萧千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现在就失宠好不好?” 微莺拍拍她:“别急嘛,先提升自己,要是日后贵妃也失宠,大家一起打铺盖住冷宫,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还可以赚钱养贵妃!” 萧千雪更期待了:“现在就去冷宫好不好?” 微莺:“失宠失宠!冷宫冷宫!gkd!” 萧千雪:“失宠失宠!冷宫冷宫!gkd!” 宫斗姬:“……你们不对劲。” 贤妃走至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少女们兴奋的声音,她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听着听着,不觉皱起了眉—— 哟哟,切克闹,失宠冷宫来一套? 她们在干嘛! 第16章 贤妃犹豫片刻,轻轻敲了敲门,“妹妹,是我。” 从门缝里探出两颗小脑袋,紧接着,两个少女朝她笑起来,原地开花。 贤妃心肝一颤,压着胸口:啊,好可爱。 萧千雪先跑出来,请个安后,笑着说:“娘娘怎么来啦?咦,”她的鼻子耸动,眼睛发亮:“好香!” 贤妃让宫女端来两碗牛奶羹:“给你们准备的,今天累了吧。” 萧千雪开心地一拜:“谢谢娘娘!娘娘真好!” 贤妃柔柔笑道:“不用客气,今日……”她看向微莺,少女脱下那身艳丽红裳,越发显得苍白瘦弱,弱不禁风。贤妃心里暗自叹口气,说:“今日之事,妹妹不必挂在心上,更不必为之伤怀。” 微莺:哎? 宫斗姬:……您想多了她一点都不伤怀,甚至还开始拐女主组建冷宫妃子再就业小分队呢。 牛奶羹又香又滑,奶香浓郁。微莺捧着小碗慢慢喝,还想再来一碗,抬起眸,对上贤妃关切的眼神。 微莺心头一暖,小姐姐人美心善,还喜欢做菜,哪里来这样的小仙女! 她爱了! 贤妃对上少女灼灼的眼神,疑惑地蹙起眉,然后看她双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嗝。” 微莺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幸福地眯了眯眼睛:”娘娘做的羹真好吃!“ 贤妃被萌得心肝又一颤,好半晌,才轻声说:“你们喜欢就好。” 萧千雪:“太喜欢啦!早上的红豆饼也好好吃,我早上坐车上的时候就忍不住吃了。“ 微莺吃惊地说:“你,居然这么早就吃完了!” 萧千雪也摸摸肚子,抿了抿嘴角,“是红豆饼先动手的。” 微莺:“区区红豆饼,不讲武德!” 她们一唱一和,弄得贤妃眼角弯弯,憋笑憋得十分难受。 宫斗姬心里咯楞声,心想:完了,女主都开始逐渐莺化。 这可怎么得了。 贤妃聊了两句,又告诉她们不久以后马上中秋,宫中按例举行中秋晚宴,到时候妃子们可以上去表演才艺助兴,在微莺看来,就和读书的时候文艺汇演差不多。 贤妃邀请她们一起跳舞,萧千雪立马就答应了,微莺则面露难色,表示要考虑一下。贤妃温温柔柔地嘱咐她们早点休息,然后离开偏殿,回到自己的寝殿。 微莺目送贤妃温柔又淑女的背影,忍不住感慨:“好温柔的姐姐。” 萧千雪也看直了眼:“这是仙女吧。” 宫斗姬:…… 夜风冰凉,贤妃遣退其他侍女,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张嬷嬷,一起在玉露殿后花园散步。她机警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深吸一口气,搓搓自己发热的脸,然后—— “啊啊啊啊她们好可爱!我不行了!” 张嬷嬷显然已经习惯主子的德性,只是微微笑了笑。 想到临别时微莺还朝她眨了眨眼睛,少女美丽的容颜因为这一眨眼,显得给外灵动鲜活。贤妃捂住胸口:“啊我死了!” 张嬷嬷:“主子,新运进来的话本已经偷偷放在您的寝殿了。” 贤妃:“啊我又活了。” 张嬷嬷习惯主子的反复诈尸,笑着摇头:“夜里太寒凉,我们先回去吧。” 贤妃想到话本,脚步加快许多,化成一道风火轮钻回玉露殿。看到床头整整齐齐的话本,她的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往前一扑,摔在软绒绒的床上,一只手拿起话本。 这是盛京最近流行的话本《前朝后宫那些事儿》 贤妃深夜苦读,读了半晌,突然抬头,脸色沉重地对张嬷嬷说:“你说莺贵人和萧贵人日后会不会反目?” 张嬷嬷:“两位小主关系亲密,应当不会吧。” 贤妃:“书上是这样说的,你看,前朝这两姐妹同时入宫,最后却反目成仇。你看,好多这样的例子呢!” 张嬷嬷无奈点头:“这是前朝的事了,还是市井编的话本。” 贤妃:“我一定要守护她们的友谊!” 张嬷嬷只好微笑。 ———— 等到了时间点,微莺再次被恪守职责的绿蜡赶上床。 她很怀疑小宫女眼里是不是有一汪泉水,不然,为什么才说两句话,眼圈就红了,吓得她只好飞快弹跳到被子里面,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绿蜡过来给她掖被子:“主子,夜这么深,快休息吧。您身子不好,得多歇歇。” 微莺裹在绣金被子里,只露出张漂亮的脸。她委委屈屈地看着绿蜡,嘴角往外撇,可怜兮兮地说:“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以后我晚睡一个时辰好吗?” 绿蜡的眼睛红了。 绿蜡跪在地上,哽咽着说:“主子的身子若出什么事,奴才万死难辞其咎。” 微莺:…… 最后她只能躺在床上,被迫养生。她对着金晃晃的床幔,憋得难受,于是和系统聊天。 “统,那个什么鹅现在在干嘛?” 宫斗姬反应了会,才明白她说的是董娥:“她悄悄写了封信,把宿主和女主今天的行踪报给了太后。现在熄灭香炉中的香,已经睡下了。” 熄灭了香? 微莺忍不住笑:“还挺知道保命的。” 原剧情里害萧千雪的时候她可是天天给女主烧香。 微莺坐起来:“那我们也去给她烧烧香吧。” 宫斗姬:“把熏香炉里的香料重新点燃?” 微莺摇头,这样董娥肯定会注意到她们,反正她手里有好几张卡牌,正好能达到和熏香同样的效果。她思忖着,突然又问:“统,你帮我查查黄历,哪一天是黄道吉日?” 她还有两次抽卡机会没有用呢。 宫斗姬无情嘲讽:“宿主醒醒吧,对你来说,哪一天都是黑.道吉日。” 微莺:q^q无情。 她悲伤地啜泣两声:“这间屋子里,住着一个伤心人。” 被系统打击的伤心人决定,独伤心不如众伤心,于是她将目标投向了睡得正香的董娥。 使用卡牌:梦中情人+装神弄鬼。 看着两张卡牌没入夜色中,她叹口气:“你看我多器重她啊,这个待遇,只有狗皇帝才能享受呢!” 宫斗姬无语凝噎:……恐怕没有人想享受这个待遇吧。 微莺:“我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宫斗姬非常兴奋:“好好好,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董娥是太后的心腹,跟在太后身边许多年了。她今晚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一开始听到命令的时候,她想不通太后为何会派自己来两个刚进宫的贵人身边伺候。原以为是让她来监视贤妃,可贤妃向来识趣,明哲保身,不参与宫中暗潮汹涌的斗争。 但当看到萧千雪的那刻,她顿时什么也明白了。这位小主,长得可太像当年那人了,难怪太后这么不放心,皇上看见这张脸,不知会迷成什么样呢。 也许是看见萧千雪,她感慨万千,心绪难平,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了一座染坊。 几个大染缸就放在院子里,染好的五颜六色的布挂在木架上,放眼望去,花花绿绿五色缤纷。 颜色花到让她有点眼睛疼。 董娥陷在这个奇怪的梦里过了一整夜,第二天起来,眼底很重的青黑。 绿蜡睁大好奇的眼:“姑姑,你没有睡好吗?” 董娥有气无力:“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 董娥沉默许久,才说:“染坊成精。” 她们捡了几片金黄的梧桐叶,和一两枝开得正好的桂花,放在微莺的房间,伺候主子起床洗漱。 看到董娥两个硕大黑眼圈,微莺也真诚发问:“姑姑晚上没睡好吗?” 董娥:“…是的。” 微莺心中哈哈哈哈大笑,面上依旧很温柔,宛如一个担心她的好人:”什么噩梦?要不要我去找太医开副安神的方子?“ 董娥摇头:“谢谢主子,不用麻烦了,只是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再一抬眸,她见少女双眼发亮地看过来,声音难掩激动:“什么噩梦?!” 董娥沉默一会,才老实交代:“染坊成了精。” 微莺很温柔地表示担心,然后心里在:哇哈哈哈哈哈哈。 宫斗姬:这就是你说的要给点颜色? 微莺:哈哈哈哈哈是啊!我给了她一座染坊呢! 宫斗姬:…… ———— 中秋节赏月宴上,贤妃准备的是歌舞助兴,贤妃负责弹琴,萧千雪和微莺负责跳舞。 萧千雪不愧是女主,腰肢柔软,高难度动作一个接一个,让微莺都开始眼花缭乱。 贤妃满面春风,转头看向微莺:“莺莺,你会跳舞吗?” 微莺连忙摇头。 贤妃:“我听说江南柔州女子个个都能歌善舞,不必拘束,就当是在家里一般,跳一段最熟悉的舞吧。” 在家里一般? 微莺想了想,突然点头:“我懂了!” 贤妃温温柔柔地笑着,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少女笔直地抬起双臂,然后有力挥出,口里念着奇怪的调子,在地上踩来踩去。 贤妃:“……莺莺,你这是什么舞?” 微莺理所当然地说:“广场舞啊。” 贤妃小小的脑袋上冒出很多个问号:啊哈? 微莺摊手:“我只会跳这一种舞了。” 好在贤妃足够温柔,遭到惊吓后,很快就缓过神,笑着说:“没有关系,我来教你,先教你劈个叉吧。” 不!要!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玉露殿响起,惊起数只寒鸦。 董娥看眼窗外景象,在屋子里奋笔疾书:“禀主子,贤妃带两位贵人在练舞,为中秋晚宴做准备……”但写着写着,她停下笔,觉得事无巨细未免太啰嗦,这等小事无需上报,于是把这张纸撕掉,重新写: “禀主子,今日玉露殿一切祥和安宁,只是秋风有些聒噪。” …… 练完舞,微莺彻底废掉了,不等绿蜡催促,就乖乖躺在床上呈躺尸状。 绿蜡宠溺地笑笑,把灯盏熄灭,离开寝殿。 等确认人走了,微莺拖着酸痛的身体,偷偷摸摸又爬起来。今天是她翻好久黄历特定圈出来的抽卡日,得找个风水宝地开始抽卡。 她把门推开小缝,悄悄往外看眼,夜阑人静,宫灯寂寞。 微莺嘴角翘了翘,提起灯笼熟练地溜出去,在宫斗姬的指引下,七转八转来到熟悉的地方。 体质值加了四十点,她站在院门前,举起灯笼,睁大眼睛,尝试看清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看了半晌,牌匾上依旧是黑乎乎一团。 半瞎只好颓然放下灯笼,直接推开门,伸进去一个小脑袋:“女鬼姑娘!” 女鬼姑娘的声音就在她面前响起:“做什么?” 微莺笑弯眼睛,咬着唇,像只小兔子:“嘿,你一直站在门口,是在等我吗?” “……不是,出去。” 微莺:“好好好我走,但是你靠我近点。”在云韶还没反应之际,她脑袋埋在云韶胸口,长长吸一口气:“让我吸一吸!” 云韶身形僵住。 微莺:“自从遇到你以后,我的运气就特别好,哎嘿。” 晚上迷路也有地方睡了,被反派刁难也不怕了,总之就是特别好运。 她趁着这一吸的功夫,在心里叫系统赶紧开盲盒,就开那个保底是绿牌的。她忘记自己与云韶的糟糕姿势,紧张地看着只有她才能看到的盲盒。 盒子慢慢打开,一道紫光从盒子里泄出。 宫斗姬激动地喊:“紫紫紫气东来,是张紫卡,还有一次机会,宿主快抽!!!” 微莺忍不住傻笑:“嘿嘿。” 笑容渐渐猖狂:“哈哈哈哈等我再吸一口就抽!” 云韶被少女一把搂住,身体不由自主绷紧,挣扎两下才发现这少女看着病弱,力气却大得出奇,怎么都挣不开。 “你放开,大胆!你、你想找死吗?”皇帝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这样被非礼的一天,脸色涨得通红:“放肆!再抱杀了你!”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微莺低下头,在她身上猛地又吸一口,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还笑得越来越猖狂。 云韶瞪圆眼睛,气得发颤。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啊!又是一张紫卡!”微莺喜极而泣。 云韶一脸杀意:“杀了你!” 微莺笑眯眯地抬头:“好好好,杀我前让我再吸一小口。” 多吸一口,不是非酋;再吸一口,脱非入欧。 第17章 “我、我要杀了你。”皇帝气得神志不清。 微莺还没从两发连中的喜悦中晃过神来,晕乎乎乐陶陶地顺着说:“好好好,杀了我杀了我。” 皇帝:…… 可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偏偏少女笑得又软又乖,弯起的眼睛像天上弦月,一面笑,一面胆大包天再吸一口。 微莺:“啊~” 感觉自己已经脱非。 云韶冷着脸:“抱够了吗?” 微莺歪歪脑袋,这才意识到她好像一直在强行抱住人家吸气,连忙把手给撒开,讪讪笑起来。 不怪她这样,实在是养成习惯了——从前好朋友家有只加菲猫,傲娇又臭屁,每每她过来玩,傲娇猫都会来蹭她的脚,但她想撸一把时,加菲猫又不乐意了。她只能强行抱住才能埋在软绒绒毛里面前吸一两口的样子。 刚才情不自禁,就把面前人当成那只傲娇的加菲猫了。 她觉得不太好,连忙道歉,听到嗒嗒脚步声,也跟在女鬼姑娘的背后跑。 女鬼姑娘冷冷“哼”一声,却没有拔剑杀了她,也没有像初见那样赶她走。 微莺嘴角微翘,心想,其实她也和那只猫差不多,有亿点点傲娇。 白天练舞练得快要抽筋,坐下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倒抽几口凉气,一边“啊啊啊~”一边揉着酸痛的腿,宛如处刑现场。 云韶听到这么惨烈的声音,不自觉蹙眉:“你……怎么了?” 微莺摆摆手,虚弱地倚着廊柱,“别提了,总之就是非常惨。为了中秋晚宴跳舞,可把我这老骨头给累的。” 云韶攥了攥袖子,低声说:“你也不老。”顿了顿,她脸上露出羞恼的表情:“你刚才,刚才为何那样?轻浮浪荡,深宫之中怎可如此!” 微莺搓手手,吐出口白汽,然后对她开了个花。 云韶:…… 少女眉眼弯弯,让她又生不起气来了! 可恶!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姑娘,你一点都不惊讶我通过选秀留下来了吗?”微莺凑上去,提着灯笼,灯笼盈盈火光,照得对面人……五官糊成一团。她怅然叹气,还是看不清女鬼姑娘的脸。 云韶:“不吃惊。” “为什么?”微莺往她那边凑凑,妄图多吸一口欧皇的欧气,“是你帮了忙吗?” 云韶沉默片刻,才道:“我怎么能帮得上忙?自然是陛下的恩典,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微莺笑成猪叫,捂住肚子哈哈笑:”哈哈哈哈哈哈。“ 云韶:”……你笑什么?“ 微莺笑得两颊泛红,“哈哈哈哈你怎么也说这句话,哈哈哈哈我想起了那匹叫雷霆的马。” 云韶全身僵硬,被一句话彻底破防。 秋风萧瑟,吹得她格外的冷。 微莺笑了半天,还附带宣传了下狗皇帝的丰功伟绩:“哈哈哈他一见到小梨花眼睛就直了,我还以为他从此对小梨花一心一意呢,没想到大意了,这个男人浓眉大眼的结果是个老色批,走在路上又看上另外一匹马,这么爱马,我愿称其为爱马士。” “爱马仕”沉默不语,脸色寒凉。 微莺没有等到女鬼姑娘开口,凑过去:“哎?你怎么不说话啦?觉得不好笑吗?” 云韶:“不好笑。” 微莺弯起眼睛,捂住嘴,又像个仓鼠一样咯吱咯吱笑起来。 “……不许笑了!” “好好好,不笑不笑,”有丰富撸猫经验的微莺明白,此时此刻顺着猫的毛摸才是正确选择。她拿起女鬼姑娘的一缕头发,摸啊摸,手中头发顺滑如缎,冰凉似水。 云韶沉着脸:“你又做什么?” 微莺:“给你顺毛。” 宫斗姬看着皇帝眼里的杀气,心里哀叹:完了完了,宿主死定定了! 但过了一盏茶后,宿主不仅没死,还活蹦乱跳地在云韶旁边舞来舞去。 “我跟你说,遇到你以后我的运气变得特别好。” 她发现了,就是从这里离开后,她的运气才会变好,这说明什么,说明女鬼是她的福星,是她的吸欧器。 宫斗姬:你果然把人家当成机器。 微莺:哎嘿。 她听女鬼用那种“我不开心”的语气说:“随我进来。” 微莺怔了怔,犹豫片刻,乖乖和女鬼走进这栋宫楼,宫楼的门槛很高,她绊了下差点摔倒,跌在一个熟悉的怀里。 云韶扶住她:“小心。” 微莺抬头,笑容灿烂。 云韶别开眼睛,扯着微莺的袖子,给她带路,打开几扇门后,来到一床卧榻前:“躺下。” 微莺眨眨眼,捂住胸口:“这样不好吧!” 云韶:……她又在想什么东西?! “躺下。” “好吧。”微莺不情不愿地躺下,又听女鬼的吩咐翻了个身,“你、你轻一点,人家是第一次~” 云韶沉默了,手拧住少女的肩胛,顺理成章听到一声哀嚎:“啊啊啊疼!” 微莺疼得快蜷起来了:“啊啊啊啊啊!” 云韶:“忍一忍,按开以后,明日便不疼了,不然你日后练舞会更疼。” 微莺:“呜呜呜嘤。” 云韶手法熟练地按过她的穴位与经脉,对凄厉的惨叫充耳不闻。 躺在床上被玩成死人的微莺只好默默垂泪,但过了一会后,疼痛消散,另外一重滋味漫了上来,让人觉得又痛又爽。她闭上眼睛,双唇轻启:“啊~~~~” 云韶:…… 倒也不用叫得这么销魂。 微莺笑嘻嘻地说:“姑娘,你也掌握一门手艺了,要不要加入我们失宠再就业小分队!这样以后就算失宠被打入冷宫,我说口技,千雪贴膏药,你按摩推拿,咱们可以在冷宫混得风生水起。” 云舒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得道:“你刚成为贵人,为何就开始想失宠被拉入冷宫?” 正常来说,没有哪个新入宫的妃子会思考这种事吧,但眼前人……也许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揣度。 微莺:“耶!” 云舒手下用劲,那声“耶”就开始变形,成为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姐姐!轻点!” 云韶心里闷闷生气,但忍不住放轻了些,又问:“宫里人对你好吗?有没有刁难你?” 微莺连忙摇头,放肆吹彩虹屁:“没有,哪有这样的事,大家对我可好了。贤妃娘娘给我做好吃的,还拉我跳舞,嘶——”想想白天的劈叉,她倒抽口凉气,随即表示:“姐姐锻炼我是爱我,我无怨无悔。” “你们倒是相处和谐,贤妃那人,温良恭谨,是个好相处的人。” 微莺连连点头,心想,女鬼姑娘这么评价贤妃,想必真是个地位颇高的宫妃或者太妃了。“还有千雪,待我也很好,对啦,前几日我还见着皇后太后了!” 云韶:“嗯,进宫第一日是要给皇后太后请安。” 微莺贴贴她,失神的眼睛突然迸发出神采:“皇后也太可爱了吧!啊,她还喜欢听口技,怎么会有这样清新脱俗的仙女姐姐。” 云韶手底不自觉用劲。 微莺:啊啊啊疼疼疼!姐姐轻点!” 云韶冷笑:“你的仙女姐姐还挺多。” 微莺拉着她的手,一脸真诚:“别人怎么能和你相比?” 你可是我的吸欧器。 静默片刻,她听到那女鬼不自然地咳了咳,把手给抽回了。 微莺失落地叹口气:“别啊,让我多摸摸啊,摸一把欧气爆棚呢!” 宫斗姬:……你为了脱非入欧,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微莺:唉。 你不懂。 紧接着微莺把皇后太后各路妃子都彩虹屁一顿,就连宫贝奴姐妹,她也夸她们天然不做作,非常可爱。云韶听得意动,抿着嘴角,没有忍住,问道:“那……你觉得皇帝怎么样?” 语气小心翼翼,十分卑微。 微莺沉默了。 云韶也沉默了。 微莺:“……tui!” 云韶:??? 过了会,云韶缓和心情,柔声说:“他毕竟是皇上,也是你的夫君,怎能如此不敬?” 微莺抬起脸,杀气腾腾的表情仿佛随时要磨刀霍霍:“你听过《宫斗宝典》第一页吗?” “那是什么?” 微莺:“心中无男人,宫斗自然神,入宫第一天,先鲨心上人。” 云韶僵住了。 那我谢谢你不杀之恩,她心里默默想。 转眼看少女又笑弯眼睛,半倚在榻上,青丝缭乱,笑得气喘吁吁。 云韶别开眼睛,松开手:“大胆,怎么能如此、如此不敬。” 微莺从床上跳下来,做做拉伸,觉得被女鬼姑娘一通按摩以后,自己的经脉确实通了不少,腿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干啥啥有劲了,都能一口气上六楼了。 云韶:“这话若是别人听见,你已经人头落地。” 幸亏她宽宏大量,就算被冒犯轻薄,也…… 她气自己无用,口口声声说要斩九族,结果什么都斩不了,只能冷冷哼了声:“以后慎言,当深宫是外面吗?什么都可以说?” 微莺笑嘻嘻:“好嘛,我只说给你听,”她朝云韶眨眨右眼,嘴角翘起:“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突突、突突。 云韶胸前又开始小鹿乱撞,只说给她一个人听,是因为信任吗? 这个人信任她,看上去是在她面前说这些大不敬的话,实则是把最柔软的地方,毫无防备地交给了她。 已经有许多年未尝过被信任的滋味,云韶心情十分复杂,喜悦与酸涩掺杂着,抬眸看了眼笑得天真烂漫的少女,心想:……如果她不是在骂自己,那就更好了。 “你跟我学学,”微莺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的手:“狗皇帝,tui!” 狗皇帝感觉自己的天威受到冒犯,气呼呼地甩袖子走了,走到半路,冷风呼呼刮,她陡然觉得自己不该走。 明明这里是她的地盘,为什么她要走? 于是她气呼呼地回来,把微莺给撵走了。 微莺开开心心地跑掉,背影欢快,看得云韶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就这么开心吗? 微莺可真是太开心了。 两张紫卡啊!她想都不敢想! 她想到什么,突然又回头转身,哒哒哒跑到女鬼姑娘面前,眼睛弯弯。 云韶面无表情:“还回来做什么?” 微莺继续学仓鼠,笑得两颊鼓起,“能不能打个商量,姑娘,唔……” 云韶:“什么商量?” 微莺面露难色,“姑娘能否给我一个信物。”这样暧昧又唐突,于是她连忙补充:“什么都好,就算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也好。” 云韶心中好像有一只小兽在滚动,绒毛软软,轻轻拂过她的心脏。 讨要她的信物做什么呢?明明刚才还这么大不敬,要tui狗皇帝,眨眼就这样、这样……她听到自己用很轻的声音问:“要我的信物做什么?” 微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嘛,我觉得自己太非,就是运气太差了,你运气又这么好,所以想讨点东西回去,我一定把你的信物放在供桌上,天天拜!” 还没说完,两扇门在她面前啪地合上。 微莺悲伤地拢起袖子,叹口气:“唉,罢辽,她肯让我吸已经很慷慨了。” 宫斗姬暗暗想,她没有鲨了你就已经很温柔了。 她落寞地转身,走在西风里,人比黄花瘦,凄凄惨惨戚戚。 偷摸回到玉露殿后,微莺没有第一时间爬上床,而是认真又激动地翻开了自己的两张紫卡。 新承恩泽: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行走时如出水芙蓉,婉转风流,娉娉婷婷,摇曳生姿。 持续时间:五分钟。 另外一张是张修改卡:可以任意修改任务上的一个字,不能跳过任务,不能改动任务的大致内容。 微莺看完紫卡,沉默几分钟,突然走到东边墙角,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拜了几拜。 宫斗姬不明觉厉:“宿主你这是干什么?” 微莺:“拜一拜我的福星,我决定了,以后每天入睡前,都要拜一拜。” 宫斗姬看着她虔诚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拜完福星,天已经蒙蒙亮,透着乌青的颜色。繁星隐退,苍白的残月挂在树梢,门外传来宫女们起身洗漱的声音。 微莺连忙缩到床上,假装沉睡的模样,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昨晚她睡得太晚,导致一觉睡到大中午,贤妃和萧千雪怜惜她体弱,并未喊起她。故而等她看到天上那轮明晃晃的大太阳,晃了晃神。 绿蜡端着吃的风风火火地上来,口里念叨着:“主子可算醒来啦,贤妃娘娘和萧贵人已经去后花园去练舞,主子快吃点东西与她们一同练吧。” 微莺:“我可以再躺下吗?” 绿蜡笑道:“不行,贤妃让你醒来用完膳后,去后花园练舞。马上就要中秋晚宴了,主子努力点,在晚宴上一鸣惊人,夺得帝宠。”她看着微莺用膳,眼神渐渐狂热:“主子这么好看,随便扭两下就比其他人漂亮多了!一定行的!” 微莺放下筷子,“好家伙,你夸我就算了,怎么还拉踩呢,跟你说,这样是不行的。宫里的姐姐妹妹自有过人之处,我怎么能比得上呢?只不过是舌头更灵巧一点罢辽。” 绿蜡乖乖听教诲,心中却在想:主子又美又谦虚,呜呜呜真棒。 但当微莺扯东扯西,就是不肯乖乖把饭吃饭后,到最后居然开始品鉴面前的绣球乾贝时,憨厚的小宫女也察觉到不对—— “主子,你是不是想拖时间?” 微莺:哎嘿,被发现了! 宫斗姬:你这也表现得太明显,为了抗拒练舞,真的是什么都能做了!桌子上菜饭都冷了啊! 微莺夹了一筷子冷掉的奶汁鱼片,怅然叹息,接过绿蜡奉上的龙井,小口小口抿茶。 绿蜡:“主子,萧贵人学得这么快,贤妃越来越喜欢她啦。” 微莺捧着茶:“嗷嗷,那是好事啊。” 在原书里,贤妃就对萧千雪一直很不错,所以后期黑化的女主也待贤妃十分好。 绿蜡:“主子,你就不着急不想采取一点行动吗?” 微莺歪歪脑袋:“哎?” 绿蜡焦虑地说:“这样下去,贤妃就会更加宠爱萧贵人了,就不会给您亲手做好吃的啦。” 想到贤妃的好厨艺,微莺瞬间直起腰,“这可不行!” 绿蜡看到主子上进的模样,欣慰点头。 宫斗姬:……不是,你的宫女不该劝你去争皇帝的宠吗?怎么就开始争贤妃宠了呢?连宫女的思路都不由自主被她拐歪,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但是微莺又想到高难度的劈叉,和昨晚女鬼宛若上刑的推拿,瞬间又枯萎了。她瘫在坐塌上,感觉自己是一朵刚刚支棱起来的娇花,眨眼就遇到一场倾盆大雨,整朵花都蔫了。 她蔫头蔫脑地抗拒练舞:“不行!我一身都痛,我受伤了,我不能去跳舞了。” 绿蜡:“主子刚才跳起来吃饭的时候很轻盈呢。” 一点都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微莺心中垂泪:还不是昨晚女鬼给她来了套推拿,推得她现在想装病都没法了。 玉露殿的后花园比不上御花园那么大,但胜在娇小精致,玲珑可爱。 一池秋水萧瑟,旁边假山垒砌,一座小亭子如鸟翼立。贤妃和萧千雪两位美人在亭子旁边练舞,看她们有节奏地扭动细腰,微莺都想在旁边为其高歌一首广场舞洗脑神曲。 但她想想,唱出来未免太破坏气氛,于是“嗯哼”一声,硬生生把要脱口的歌给压了回去。 萧千雪看到微莺,眼睛一亮,快跑过来,伸开双臂就是一个熊抱:“莺莺,你今天起得好晚,娘娘今日教我新的舞,我们来练吧。” 微莺默默后退一步,露出痛苦的颜色:“啊,我身上疼,一身都疼,动一动就很疼。” 她想起昨天晚上被女鬼那套推拿弄得,脸色顿时就变白了,拉住萧千雪的手,泫然欲泣:“q^q我不想练舞啦。” 萧千雪最是心软,为难地看向贤妃,“娘娘,莺莺身子不好,要不就算了吧。” 贤妃:“学舞一开始的时候总是难了点,以后练练就好了。” 微莺:q^q。 明明这么温柔、这么可爱的贤妃却在跳舞的时候化身成为魔鬼教练。 贤妃摁住微莺的肩膀,依旧笑得温温柔柔,细声细语地说:“那我按下去了呀,有点疼,你忍着点。” 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响起:“啊啊啊!” 董娥望一眼窗外,奋笔疾书:“禀告主子,今日玉露殿祥和安宁,只是秋风依旧喧嚣。” 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漏下,点点洒在屋里。 她抬起眼睛,看着镀金的叶子,低声念:“祥和安宁。” “董姑姑,”绿蜡脆生生地在窗外喊:“来吃饭啦!” 董娥连忙把纸条塞进书里,跑了出去,外面几个宫女聚在一起,拥着锅热锅,一边谈笑一边吃饭。 红珠:“我家主子最近努力在学舞,学得很快啦,连贤妃娘娘都夸她有天分!” 绿蜡闷闷地用筷子戳白饭:“我家主子……最近在努力逃避学舞。为了拖时间不去练舞,连桌子上的奶汁鱼片是哪一片海里的哪一条鱼都说出来了。” 红珠笑成猪叫:“哈哈哈哈哈,莺贵人好有趣,好想去服侍莺贵人!” 绿蜡继续闷闷戳饭:“萧贵人又上进又美貌,以后肯定会圣宠恩隆。” 哪个做奴才的不想自己的主子混得好点,这样连带她们也能沾点光了。 但是偏偏她自家的主子就很不求上进,每日混吃等死。绿蜡想着,抿了抿唇角,又道:“不过我家主子很好很好,就算你想和我换,我也不换。” 红珠:“谁要和你换?我家主子也特别好。” 这时一个小宫女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知道吗?宫里又闹鬼了。” 董娥听到这话,侧过头,主动搭话:“闹鬼?” 小宫女点头:“是啊是啊,昨天晚上,守夜的那个小太监又又又撞鬼了,本来他连着撞鬼两次,特地求管事公公给他换了个活,不要他晚上到处跑,只要他安安分分待在库房守着夜就行,谁能想到他又撞鬼了呢?” 董娥脸色发白:“这回是撞什么鬼?” 小宫女:“他啊,晚上听到特别凄厉的惨叫,是女人的声音。”她压低了声:“就是那儿传来的,陛下下令封住不许去的那个地方。” 董娥的手一抖。 红珠:“好可怕好可怕。” 绿蜡:“好可怕好可怕。” …… 微莺还不知道自己晚上被女鬼一通推拿的惨叫声,又变成了桩崭新的深宫怪谈。 她跟着贤妃舞了半个时辰,就彻底瘫在亭子里,坐看萧千雪精神奕奕地弯腰劈叉。 不愧是女主,腰段又软,脸蛋又美,看她跳舞无疑是种视觉享受。 微莺:“吸……” 算了,不吸了,要吸只找吸欧器吸。 萧千雪练完一套舞,依旧很有活力,拉着微莺就要继续跳。微莺当然不肯,两个人扯来扯去,最后相互妥协:不跳舞,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等到走出亭子,她们发现抚琴的贤妃已经停下来,温柔地看着她们笑。 贤妃:“你们的情谊真令人羡慕。” 微莺总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点太亮了……亮到发绿,冒着诡异的光,像头大尾巴狼! 贤妃粲然一笑:“以后也要继续保持哦。” 萧千雪:“娘娘也和我们一起去御花园看看吗?” 贤妃摇头:“我要看话……我收到一卷名画,要去品鉴品鉴,你们去赏花吧。” 于是两个少女手挽手离开了。 贤妃看着她们并肩而行的背影,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她一定要守护这份珍贵的友谊! 御花园菊桂争芳,金灿灿一片。 萧千雪:“莺莺,你这样不行,练不好舞,中秋晚宴上怎么办呢?” 微莺抿住嘴角,陷入沉思。 其实就在贤妃说出中秋晚宴的时候,她就已经收到新的任务,要在中秋晚宴上惊艳众人。 也许是宫斗姬被上次一鸣惊人给吓到,特地在惊艳众人的旁边圈了红圈,备注:“只是普通的‘惊艳众人’,请不要曲解。” 微莺心想,以她这种广场舞水平,就算跟着贤妃突击训练,也没有办法达到惊艳众人的效果。但是——问题不大。 “哟,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 花树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宫贝奴带着几个宫女走过来:“莺贵人、萧贵人,看见本婕妤还不请安吗?” 宫贝奴身份尊贵,刚入宫就成为婕妤,地位比她们要高许多。 萧千雪表情不快:“你……” 宫贝奴早就想在她们面前得瑟得瑟了,看到萧千雪不情不愿地请完安后,露出反派标准的笑容。但她偏过头,发现微莺也在看着她笑—— 笑得和蔼又淳朴。 像个慈祥的老母亲。 第18章 宫贝奴陡然警觉:“你看着我笑什么?” 微莺客客气气地给婕妤请安,然后说:“谢谢上次婕妤为我解围,莺莺十分感激。” 宫贝奴脸一热,轻哼一声:“我又不是故意帮你的,我才不会故意帮你呢!” 谁知道明明自己是要害她,结果莫名其妙就帮她解围,现在想想,还是好气哟! 微莺弯下腰,客客气气地在宫贝奴面前拜了三拜。 宫贝奴:“你又做什么?” 微莺笑:“为了感谢,给您拜一拜。” 宫贝奴又气又恼:“你、你……” 虽然对方感谢的方式略微奇怪,但表情却是十分真诚,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发火了。 萧千雪站在旁边,捂着唇笑得像仓鼠,“咯吱咯吱嘻嘻嘻。” 宫斗姬不忍卒视:完球,女主和宿主越来越像,连笑的模样都一模一样了! 宫贝奴怒气腾腾地看着萧千雪,语气很差:“你又笑什么?!” 萧千雪瞪大眼睛:“哇,莺莺朝你笑,你又不凶她,我没有对着你笑,你这么凶我。” 宫贝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萧千雪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腾起一股怒火,烧得她全身都不自在,就想着打击她!羞辱她!看她露出抑郁的样子! 每每想到萧千雪被羞辱后露出痛苦纠结的表情,只要幻想一下她默默垂泪,泪珠滑落脸颊的模样,宫贝奴就觉得又开心又激动,还蹿起莫名其妙的兴奋。 她抬起下巴,鼻孔朝上,哼出一口气,斜眼看到萧千雪和微莺两人站在一处,都是一般风流貌美,而且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宫贝奴气呼呼地扁起嘴,心里更憋屈了。 萧千雪牵住微莺:“莺莺,我们去那边捡点新鲜桂花吧,回宫里让娘娘给我们做桂花酱。” “慢着!”宫贝奴汹汹挡在她们面前。 萧千雪抱臂,挑了挑下巴,半点不想让:“又有什么事,婕妤娘娘?” 宫贝奴:“我知道你们想在中秋宴上讨陛下欢喜,哼,劝你们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你们是比不过我的。” 看到面前两个人皱起眉,宫贝奴不自觉挺挺胸,又开心起来了。 微莺对系统说:有时候我真羡慕反派,快乐来得这么简单纯粹,每天都有小欢喜。 宫斗姬:“我看你也挺欢喜的。” 微莺沧桑地叹息:唉,你不懂可爱又机智并存的我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宫斗姬:…… 微莺看到女主反派开始一触即发,不由蹙眉,如果这两个人撕起来,狗皇帝又要出场。现在不能刷盲盒,她觉得还是不放狗皇帝出来比较好,于是决定速战速决,解决这场女主反派间的日常一吵。 “小鸡,用一下卡牌,怦然心动。” 宫贝奴吵得怒气汹汹,突然身子一颤,怔怔看着萧千雪,一双秋水明眸欲说还休。 萧千雪:“你做什么?” 宫贝奴捂住脸,双颊羞红:“你吵架的样子,真、真好看。” 萧千雪呆在原地。 三秒很快过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宫贝奴也呆住了。 她站在花树下,与萧千雪大眼瞪小眼。 宫贝奴捂住嘴,心想:为什么又开始夸她了,明明是想骂她的。但是阳光洒在对面人的身上,落了一身淡金,衬得萧千雪肤白胜雪,眉目如画。 宫贝奴心脏砰砰跳动,又想,可是这人真的好好看。 反复思来想去,她只能得出结论 ,自己是个实诚的孩子,没法睁着眼说瞎话。 萧千雪眨眨眼:“你总不会是故意和我吵架的吧?” 宫贝奴一跺脚,粉面含羞:“才、才不是!我看你不顺眼和觉得你好看有冲突吗?没有!我只是坦承,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内心!” 萧千雪:…… 虽然无言以对,但觉得她说得居然好有道理。 宫贝奴解释半天,最后捂着脸羞答答地跑掉。 萧千雪注视她的背影,半晌,才心情复杂地说:“城里人都这么会玩吗?” 微莺轻声笑:“没错,就这么会玩。” 接下来一段时间,宫贝奴没有来找过她们的麻烦。玉露殿里的秋风依旧十分聒噪,被贤妃蹂.躏来蹂.躏去好几天后,微莺终于决定,就算以后天天吃不上好吃的糕点,她也不要练舞了! 她累了。 少女瘫在床榻上,全身没有骨头似的,软踏踏的。 萧千雪尝试把她拉起来,好不容易拉起来后,美人又倒在她的身上,虚弱地咳嗽两声,抬起柔若无骨的手臂,抚上她的脸颊:“千雪,我、我不行了,咳咳,记得在我走后,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萧千雪:…… 沉默好一会,她才开口:“莺莺,娘娘说,今天不必练舞了。” 微莺:“咳咳咳……咳?……耶!” 刚才还要死要活的人马上从床上一跃而起,欢快地冲到紫檀椅旁,拎起桌上一壶清茶喝两口,接着跑到门外晒太阳。 萧千雪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说什么,来到少女身边,一起晒了会太阳。 两个人躺在紫竹制的躺椅上,感受从屋檐溅落的温暖阳光,惬意眯起眼睛。 浸在温暖的阳光里,微莺餍足地闭上眼睛,突然闻到一阵香气,睁眼看到绿蜡捧着几碟糕点过来。 绿蜡笑吟吟地说:“贤妃娘娘嘱咐,两位主子近日辛苦了,今日难得不要练舞,便好好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微莺拿起一块桂花糕,躺在紫竹椅上,心想,被圈养在后宫的生活是如此的骄奢淫逸,让人不思进取。啊,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 萧千雪还是担心她:“莺莺,你这样怎么办呢?中秋宴马上就要到了,上次淑妃她们一直在刁难你,这次若不好好表现,只怕她们又要开始了。” 微莺:“没事,别担心,我想好要表演什么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跳舞基础太差,如果上去跳,恐怕她们会笑我笑得更厉害,不如表演自己擅长的。” 萧千雪眼睛一亮:“真的?你还是说口技吗?可是太后发话了,这次晚宴只能演奏歌舞乐器,不能涉及其他。” 其实太后原话是,不能把民间三教九流的腌臜东西带进宫,辱了宫廷的门风,下旨禁口技的同时,还把微莺给绵里藏针骂了一通。 萧千雪心中颇为好友不平。 微莺莞尔,拿出捧瓜子分给她,啪啪啪磕瓜子:“没事没事,等中秋宴那天你就知道了。” 萧千雪也啪啪啪嗑瓜子。 行吧,她觉得莺莺总是有办法的! 不过连宫斗姬也不清楚宿主到底要表演什么东西,十分好奇地在试探口风。 微莺不慌不乱: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宫斗姬:!!!为什么是晚上? 微莺笑笑:因为要保密。 宫斗姬小脑袋里有很多问号,当到了晚上,它看到宿主在床榻下这里摸摸那里戳戳,拿出来一把二胡后,简直惊呆了。 它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确定在中秋宴上拉二胡吗?不会被拖出去斩首吗?” 微莺一脸沉痛:“还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宫斗姬:“任务不是让你惊艳众人吗?惊艳,惊艳这两个字你懂吗?” 微莺:“我当然懂,没有人比我更懂——唉,这是我唯二会的乐器了。” 宫斗姬:“不是唯二吗?还有一个呢!” 微莺:“还有一个是唢呐。” 宫斗姬沉默了。 微莺一面往外走,一面虚弱地咳嗽:“要不是身体太差,中气不足,吹不了唢呐,我也想吹的。” 宫斗姬:不,你不想。 练二胡当然不能在玉露殿里练。微莺已经能够想到贤妃和萧千雪看到她拿出二胡的反应,思来想去,觉得宫里有个地方正适合拉二胡。 她推开两扇门,“女鬼姑娘,我又来啦!” 女鬼姑娘今晚仿佛不在,但对微莺而言,这是件好事。 毕竟大半夜的,在人耳畔拉二胡,不大合适。 微莺熟练地坐在台阶上,拿出心爱的小二胡,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这时,一众太监提着灯笼,慢慢接近这间废弃已久的宫苑。 “你们看,就、就是这了。”小六子白着脸指路,不敢靠前。 他已经被吓到三次了!头一次是夜里遇到一个脸色惨白的女鬼,第二次时,那女鬼居然还开口蛊惑他,说自己是储秀宫的宫女。 幸亏他机智地看到地上一个又一个血脚印,才躲过一劫,本来想讨个守库房的活,就不用遇到女鬼了,谁知道…… 谁知道前段时间,库房旁这间废弃六年的宫苑,又响起女鬼凄厉的惨叫声。 一阵阴风刮过,小六子裹紧衣服,哭丧着脸:“我、我就不靠近了,你们好奇女鬼,那你们自己去看吧。” 和他一起来的都是刚进宫的小太监,没有被深宫毒打,正年轻气盛,不信鬼神之说。 个子高挑点的太监提着灯,哼道:“我才不信有鬼呢,八成是你看错了。” 小六子不肯过去,被其他几个太监推搡着往前。他吓得脸都白了:“别别过去啊,真的有鬼!啊救命!” 领头的太监不屑地说:“世上哪还有鬼啊,瞎说,你是想找个借口讨个白天的好活干吧,想都别想,今日我就揭穿你的阴谋。” 几个人推开门的刹那,迎面一阵冰凉的阴风,哀凉的调子在宫苑里响起。 小太监们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凄厉悲凉的二胡声如女鬼哀怨的叹息,如丝如缕,在风中飘荡。 屋檐上破旧的红灯笼不停摇晃,忽然被风吹得猛地一颤,几个小太监也跟着颤了一颤。 小六子心跳加速,掌心冒出冷汗:“你们看,真的有、有东西,我们快跑吧。” 领头太监还在死撑:“我才不信,多半有人在装神弄鬼,等我抓到她一定要给她好看。” 他说着,突然觉得身后一片寂静,扭过头去,余下几个小太监都盯着前方,两眼发直,不停颤抖。 领头太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顿时僵住。 二胡声不知何时停了。 一道惨白的身影站在废弃的宫苑里,长发及腰。 她幽幽抬起头,朝他们飘来。 “鬼啊!!!”小六子率先大喊,屁滚尿流地跑出宫苑,剩下的太监反应过来,吓得到处乱窜,“啊啊啊啊啊”乱叫,荒废的宫苑难得热闹起来。 微莺盯着他们逃窜的背影,“啊,还想解释解释,怎么就跑了呢?” 她怅然叹口气,放下二胡,忍不住感慨:“有的人明明已经这么低调,却还是活成了传说。” 宫斗姬:“什么传说?刑天舞干戚?” 微莺:“都市怪……深宫怪谈。” 第19章 拜见贵妃 宫中闹鬼的谣言越传越离谱,等微莺听到的时候,已经变成当年陛下有一情投意合的妃子,两人琴瑟和鸣,时常在月下拉二胡。后来妃子含冤而死,魂魄寄居在二胡之上,每天夜里在宫苑徘徊,幽怨地拉着二胡。 由此衍生出的有二胡成精说、女鬼索命说、君恩断绝说……诸如此类,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好在大家都说闹鬼,更没有什么人去那处荒废宫苑,微莺正好每天晚上过去练习二胡,站在西风里,拉得凄凄惨惨戚戚。 这天晚上,她照例欢快地拉起自己的小二胡,身前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拉二胡?” 云韶眉头拧得很紧,尤其是听到那哀怨得如同鬼哭的声音后,浑身上下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她心想,面前人何止不能用常理揣度,连歪理都揣度不了她。 微莺笑容灿烂:“姑娘!你总算来啦。” 云韶心中漫过很柔软的情绪,微微怔住,才轻声说:“你在等我?” 微莺哒哒哒跑过去,凑到她身前,然后——长吸一口气。 啊~感觉自己又变欧了! 云韶身子僵住,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怪她唐突,但忍不住又、又滋生出一点点小小的欢喜。她拧紧眉,觉得自己被人下蛊了。 也许从第一次见面,看到少女站在花树下,嘎吱嘎吱嗑瓜子的时候,就中了蛊。 “你在这里拉二胡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云韶板着脸,越说眉头越紧,成天晚上不睡觉到处跑,不怪身子这么差。 微莺歪歪脑袋:“姑娘,你怎么总是皱巴巴不开心的样子,来,笑一个嘛。” 云韶:“……” 她努力地小幅度勾了勾嘴角,可是对面少女没有看到。 微莺叹气:“好嘛,不笑就不笑啦,姑娘,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女鬼姑娘吧,”说着,她歪过脑袋,朝云韶wink一下,企图出卖色相换取福星的垂青:“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四周陷入死寂,暮色合拢,夜风冰凉。 微莺冻得一哆嗦,掩唇低低咳嗽,接着就被人一把拉住,拽到屋里。她看不清屋里的陈设,只能乖乖跟在“女鬼”后面,一直来到昨晚做推拿的地方,被推到榻上。 她捂住胸口:“嘤。这次你轻点。” 云韶沉默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少女如今的模样,像极了被采花贼掳走反抗却无效的可怜女子。 而她自己,就是那个采花贼。 微莺:“你不来吗?” 云韶打开衣柜,拿出件厚实的冬衣,盖她身上,“外面冷。” “原来是冷啊。”少女小声嘟囔着,表情颇为失落。 云韶沉着眉眼:“你很失落?” 微莺心想,可不,和福星亲密接触一次,指不定能加多少欧气呢!她悄悄拉住福星的袖子,试探性拉了拉,看她没有抗拒,便把身子也挪了挪,快要贴在云韶身上,“姑娘姑娘,你还没说过你的名字呢?不想说真名没关系,随便瞎诌一个便行了!” 云韶抿紧嘴角,默了半晌,才轻轻说:“云……” 微莺弯起眼:“云?那我喊你云姑娘。” 云韶细白的手指蜷了蜷,别开头,语气微妙地问:“云姑娘?” 微莺:“是啊!总比女鬼姑娘好多啦,对吧 。” 云韶垂着眸子,“……嗯。” 微莺疑惑不解,云姑娘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忧郁模样,听着这幽怨的语气,她都要心疼了。于是她拿起二胡:“来,我让你开心一下!” 一二胡拉下去,云韶心肌梗塞,差点当场去世。 哀怨的二泉映月在屋里嘤嘤响起,云韶捂住胸口,觉得更悲伤了。 “你是想给我送葬吗?” 一曲终了,云韶幽幽道。 微莺:“哎嘿,你没有感受到我曲子里洋溢的热情吗?” 云韶又沉默了。 微莺摇头,觉得云姑娘没有音乐品鉴水平,着实是可惜。 云韶问:“为何要在这里拉二胡曲?” 还是这么凄凉且鬼气森森的曲子。 微莺想想,这个计划她谁都没有告诉,可面前是脸都看不见的“女鬼”时,她却有些想把事情全盘托出。她眨眨眼睛:“其实,我是为了中秋晚宴做准备,太后不是不许我说口技了嘛,那我就只能拉二胡了呀。” 她以为面前人会像从前那样,皱巴巴板着脸斥责,但等了半晌,却只听到一声轻轻的笑。 微莺:“哎?” 云韶弯起唇,又问:“为何要拉二胡?” 微莺摊手:“这是我唯二会的乐器了。” 果然,紧接着云韶又问:“那另一门呢?” “唢呐。” 又是一片死寂。 隔了许久,云韶才说:“挺好。” 微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云韶莞尔,低声说:“挺好的,你尽管上去拉,到时候没有人敢罚你的。” 旁观一切的宫斗姬开始恍惚了,觉得这个皇帝有点不正常。 云韶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少女已经离开,她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想起少女的模样,不由莞尔,弯了弯眉眼。 ……这个人,也许是有点病病的,但她自己也不尽然正常。 就在微莺说出“唢呐”的时候,她的心跳了跳,居然在想:她好可爱。 这份悸动,就和她初见小梨花时一模一样。 云韶想到小梨花,心中的悸动戛然而止,她冷着脸在屋子里摸索,终于在床底摸出一把尘封已久的唢呐。 她确信自己也有病了。 微莺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郑重地写下一个“云”字。 宫斗姬:哦豁,开始写人家的名字了。 然后微莺走到东面墙角,把写着云字的纸贴在墙上,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 宫斗姬:…… 这就是你讨要人家名字的理由吗? ———— 这几日,萧千雪在练舞的同时,还不忘贵妃腰痛,亲手熬制出一副膏药,又在太阳底下晾晒几天,等到大功告成,她却羞赧了,不敢去给贵妃送过去,非拉着微莺一起。 出门前,微莺喊住她:“等等,我们装备齐全再走。” 萧千雪不解:“装备齐全?” 微莺拍拍手,绿蜡从衣柜里拿出两双护膝,躬身给萧千雪给绑上。这样等会脾气爆的贵妃发怒罚跪,她们也不至于太惨。 萧千雪表情茫然,但还是乖乖地任微莺整上全副武装。 一盏茶后,微莺拍拍手,满意地打量着女主,牵起她的手,笑道:“走吧。” 两人出门的时候,又遇到贤妃。 贤妃一见她们手拉手,眼睛腾地就亮起来,露出微莺很熟悉的、像大尾巴狼的眼神。 “你们去御花园吗?”贤妃笑着说。 萧千雪:“不,不是,只是有一剂药想给贵妃送过去。” 贤妃眉头微挑:“宝云宫?难为你记住贵妃姐姐的腰疼了,对啦,我新做了点月饼,你们带两个走吧。” 微莺麻溜地接过月饼,和贤妃道谢后,把月饼揣在怀里,转身离开没有走多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幽怨的声音—— “你们怎么不牵手了呢?”贤妃站在光影斑驳中,辨不清神情,只有一双眼睛,显得亮得出奇,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们。 微莺后背蹿上冷汗,有种被盯上的感觉,萧千雪却没想这么多,牵起了微莺的手。 贤妃捂住胸口,娇咛一声,看着少女并肩离开的背影,轻声说:“她们情谊真好。” 跟在旁边的嬷嬷:…… 宝云宫奢华艳丽,遍地金玉。当她们到宝云宫时,贵妃正牵着小马,准备去后园骑马。 原来宝云宫也有片面积不小的后花园,不过自从贵妃入住后,就下令把后花园铲平,改成一个小围场。每日她便在其中骑马射猎,舞剑弯弓。 这时贵妃换了身劲装,头发扎起,长衫扎在纤细腰身上,又长又直的两条腿蹬着马靴,年轻鲜亮,又美又飒。 萧千雪当场抽气,被微莺给及时拉回来,把来意告知贵妃,接着掏出自己的那副膏药。 膏药贴黑糊糊的,气味还有点刺鼻。 贵妃只看一眼,脸色更差,冷笑了声,利落地翻身上马,骋马从她们身边掠过,刮起一阵凉风。 没有收下,也没有拒绝。 萧千雪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开,把膏药小心揣好,回头看眼围场的方向。 就在刹那,秋阳映在她的眸里,微莺在她眼睛发现抹浮动的水光,水波澹澹,令人心怜。但很快就消逝了。 萧千雪垂下眸子。 微莺凑过去,“你哭了?” “没有。” 微莺注意到她手背的细碎伤痕,是拣选药材和熬药时不小心弄伤的。这孩子没离开家时也是被娇养的闺女,头一次认真制作礼物结果却被拒绝,应当是挺难受的。 微莺想想,试图揣摩下女主的心情,但她从来想来想去,还是不大懂,只能拿出月饼:“来,先吃一个吧,还不一定要被罚站到什么时候呢。” 萧千雪摇摇头,“我不要,你吃吧。” 于是微莺没心没肺吃起来,刚出炉的月饼还表皮焦香,内陷软糯,咬一口十分美味。等吃了半个月饼,她有点撑了,便拿出一壶茶。 萧千雪从低落的情绪缓过神,回头看见微莺坐在躺椅上,头顶一把芭蕉伞挡住日光,一只手拎着茶,一只手捏着糕点,非常惬意地晒太阳,就像在玉露殿般。 “莺莺,你……”萧千雪瞳孔地震:“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的啊?” 这就是她口中的全副武装吗? 微莺脸色不改:“奥,我告诉绿蜡,如果半个时辰我们没回来,就帮忙把这点东西搬过来。”她挪了个位置:“千雪,你也来坐吧。” 萧千雪继续摇头:“不,这样会显得我不够诚心。” 微莺喝在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笑道:“你又不是拜观音,管诚心做什么?” 但最后萧千雪也没有跟她一起贪图享受坐在躺椅上,而是倔强地立在秋阳里,被照得嘴唇发白也一言不发。 微莺心里叹气:傻孩子。 宫斗姬:“宿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微莺:贵妃不为开。 在原书里,贵妃前期一直是女主要打倒的大boss,各种看女主不顺眼,给她一套宫斗大礼包,势如水火的模样比宫贝奴更甚。 微莺摩挲瓷杯,心中想,剧情之力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萧千雪和宫贝奴彼此看不顺眼,好感度初始值都是负数。 这样推断,虽然那次撞衫事件被她顶过去,但贵妃会依旧不喜欢萧千雪,不需要理由……这该死的剧情之力。 她的猜测没有错。 贵妃骑马掠过围场,心中想起萧千雪的脸,无端涌上一股郁气。不知为何,这人明明没有得罪她,她却觉得看着十分烦躁。 她弯弓如满月,弓箭离弦,珵地一声射在旁边柳树上,白羽颤动。 在围场跑了圈后,贵妃回到宝云宫,意外发现那两个人居然还在。其中一个懒洋洋坐在躺椅上,像只慵懒的猫,衬得另外一个站着的格外老实可怜。 贵妃:……突然觉得萧千雪不是那么讨厌了。 宫斗姬:“宿主宿主,贵妃看你的眼神很危险啊!” 微莺没有抬眼。 当然危险,在宝云宫前吃糕点喝茶,明摆摆不把这儿的主人放在眼里,谁是贵妃都会想掐了她。但是,只要她把自己弄得讨厌点,这样就可反衬萧千雪不讨厌了。 哎嘿,她真是个天才! 就像贵妃本来想把她们两个都轰出去的,但当看到微莺这么懒散不敬地坐摇椅,另外一个规规矩矩站得笔直,脸色发白也不挪动分毫 ,她瞬间改变了心意。 “谁让你坐在这里的?” 微莺心里“哎嘿”一声,听话地站起来,乖乖垂下脑袋。好在她本来的身份就是存在感不强的炮灰,特别是站在女主旁边,贵妃原想罚她,但目光不知不觉为女主吸引,看向萧千雪。 萧千雪连呼吸都放缓了。 贵妃:“你一直站在这?” 萧千雪连忙点头:“是的。” “为何不走?” 萧千雪脸上泛起奇怪的红晕,轻声说:“娘娘的腰疼还未好……” 贵妃怔住了,抓紧马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本宫的腰可不疼。” 只是不想拜太后随便找个借口,这缺心眼的妃子就当真了? 她嫌弃的拧紧眉:“算了,你把药留在这里,快走吧。” 萧千雪乐呵呵地点头,又在贵妃锐利的眼神下,把要的功用和使用方法详细地说出来,末了道:“娘娘可以试试,真的很有用的!” 贵妃被她火热的眼神弄得头疼,皱眉敷衍道:“行了行了。” 萧千雪等了一整天,终于得偿所愿,开心得要飞起来,回玉露殿的路上,一路蹦蹦跳跳,兴奋地像个急着开饭的孩子—— 罚站一天,她是真的饿了。 玉露殿的小厨房全天亮着灯,蒸笼冒出白汽。她们回来后,宫女们重新忙活起来,连忙把热着的饭菜端上来。 萧千雪两眼放光,拿起饭碗吧唧吧唧就吃起来。 微莺都心疼了,忍不住给她夹菜端水,看自家的傻孩子一口一个“真香”。 “莺莺,你说得对,”萧千雪抬头,“爱真的需要勇气!” 微莺却晃了晃脑袋:“这回不是爱需要勇气。” 萧千雪:“哎?” 微莺:“爱真的需要闺蜜。” 第20章 换个食谱 秋日天朗气清,阳光正好。 微莺在宝云宫前吃吃喝喝,现在还不算饿,掐指算算时辰,决定带吃饱的萧千雪做点事情消消食。她们一起搬来张长桌子,把东西搬到微莺房间,又从太后赏赐的布料中拣选半天,寻到匹暗红绣金丝绸。 萧千雪不解:“莺莺,我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微莺把红绸铺在长桌上,紧接着在上面放几盘糕点 ,一个香炉,郑重地拜上两拜,还拉着萧千雪也一起拜。 萧千雪看看墙面那个云字,再看看类似于供桌一样的陈设,顿时明白什么,望向微莺的眼神变得悲伤又同情:“唉,莺莺,你节哀。” 微莺:“节哀?” 萧千雪对着“云”字,轻声道:“她一定会庇佑你的。” 虽然不知道这是莺莺的哪位亲人。 微莺表示赞同:“是的,你也多拜拜,她会一起保佑你的。” 萧千雪学着她,也闭上眼睛合拢双手,虔诚说道:“希望中秋晚宴能够顺顺利利。” 听完这句话,微莺心里咯楞一声,回头说:“这件事,恐怕不成。” 萧千雪疑惑不解:“为什么?” 微莺拍拍她的肩:“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天空中的雪亮的残月大概吃多了月饼,慢慢长胖,光华盈盈,很快就到了中秋,宫里开始点上花灯,一盏明灯砌的宝塔出现在御花园里,引得不少宫女们去偷偷看。 绿蜡替微莺梳头的时候提起这件事:“前几天工匠们一直在赶工,昨日终于做好,今晚就要将宝塔点燃,主子刚入宫不知道,到时候五色烟花一炸,可好看啦。” 微莺也笑,眉眼弯着:“那今晚便能饱饱眼福。” 不管在一起多久,绿蜡总是时不时会被扑面而来的美貌冲击一波。她拿着梳子,再次感慨:“呜呜主子好美,最近也变得越来越好看了。” 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微莺莞尔,多半是因为体质值和融合度上来了,这具身体慢慢发生变化,变得越来越……像从前的那个她。 她是任务者,身份有过很多,但大部分时候,都会使用自己原来在主世界的身体。 除非特殊情况。 还在垂眸思忖,萧千雪已经打扮好跑过来,坐在她身旁,歪着头笑:“莺莺真好看!今日便穿我那条留仙裙好不好?” 她觉得莺莺怎样都好看,但还是穿上那条绣金红裳最美。 “你看,我都拿过来啦。”萧千雪拉着她的手撒娇:“好不好嘛,莺莺。” 美人撒娇,微莺能怎样,只好掐了把她的脸颊,无奈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千雪弯起眼:“莺莺最好啦。” 微莺在披风后穿衣服,萧千雪则再次来到前几日做好的供桌前,虔诚拜道:“希望今晚无事。” 过了会,微莺也走过来,在供桌前虔诚地拜三拜:“希望今晚有事。” 目睹一切的绿蜡红珠:…… ———— 到了时辰,她们聚在玉露殿前,等待和贤妃一齐到御花园参加晚宴。 贤妃照例一个人发一个红豆饼,“宫里规矩严,吃饭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是饿了,就偷偷吃几口饼。” 玉露殿前停着两台天青纱帐轿子。 贤妃露出满意的微笑,说:“我特意让他们抬两台大轿子来,这样,你们就能坐在一起啦。” 萧千雪感动得两眼泪汪汪:“谢谢娘娘!娘娘真好!” 贤妃:“应该的,你们一起入宫,一起封为贵人,这份情谊难得,日后也要好好珍惜。” 萧千雪连连点头,非常认真地倾听贤妃教诲,恨不得把她的话给装裱起来。 微莺蹙了蹙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贤妃有点不太对劲。 但她又挑不出什么不对,只好安慰自己,有剧情之力影响,贤妃对女主的初始好感度是正的,热情点很正常。 贤妃抬眸,笑意盈盈:“时候不早,要出发了,你们上去吧。” 萧千雪:“我们等娘娘先上轿子。” 按照规矩,她们等级低的宫妃是要等待高等级的妃子先上轿子才可以行动。然而贤妃却不想管什么规矩,柔声说:“你们先上去吧。” 于是微莺只好与萧千雪一起登上轿子。 微莺坐上去后,觉得不太对劲,悄悄掀开帘子,正好对上贤妃诡异的笑容。 微莺:!!! 又出现了!这熟悉的大尾巴狼一样的笑! 贤妃朝她点了点头,嘴角翘起,欢快地走向自己的轿子,脚步似乎都变得十分轻盈,仿佛在跳舞。 微莺:……贤妃娘娘不太对劲。 萧千雪和微莺坐在一台轿子里,而贤妃坐另一台轿子,摇摇晃晃往御花园进发。 在路上,萧千雪就拿出红豆饼忍不住开始啃了,“娘娘做的红豆饼好好吃,我在云州都没有吃过,”她叹息一声:“每次我都好想问娘娘要两个饼,可她会觉得我是小猪吧。” 微莺眼神慈爱:“她会觉得你是大猪,因为你现在就是只小猪了。” 萧千雪:“你说我是猪q^q,你明明也经常偷吃好吃的!那你也小猪。” 微莺笑笑:“我不是。” 萧千雪:“猪说自己不是猪你信吗?” 微莺:“你是小猪吗?” 萧千雪:“我不是。” 微莺面无表情:“你看,我信了。” 萧千雪怔了半晌,反应过来后嘻嘻哈哈来挠她,两个人在轿子里互相伤害,清脆的笑声传到前头轿子里。 贤妃笑道:“她们的感情真好~” 张嬷嬷:“主子,别顾着笑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一会晚宴可有得饿。” 宫里的规矩太多,晚宴明明是大家一起吃个饭,结果吃饭前要走的程序太多,吃饭的时候要守的规矩太多,导致每年回来从晚宴回来,她家娘娘都要第一时间冲向小厨房翻东西吃。 后来养成习惯,提前吃点东西垫肚子,还在袖子里准备一个袋子,装点糕点小吃进去,饿了就偷偷拿出来啃。 贤妃看着一抽屉的糕点,意识到什么:“咦,我给她们一人一个饼是不是太少了?”但稍后她又自顾自说道:“不过两个妹妹腰那么细,肯定是吃不了什么的,也许半个饼就饱了。” 来到御花园后,已经聚着不少人。 天色渐暗,暮色合拢,天空泛起暗青的颜色,几点疏星隐隐。 微莺不想挤到人群里,偷偷把自己的红豆饼塞给萧千雪后,自己溜到没人的池塘,倚靠着池塘边的假山,抬头看明月渐渐爬上柳梢。 柳树那头,有人轻声问:“怎么溜到这里来了?” 声音又轻又缓,有些刻意的低沉。 微莺怔了怔,然后揉碎手里的枯叶,心里疯狂喊系统:“统啊!萧千雪还在晚宴那头,怎么狗皇帝到我这边来了!” 宫斗姬声音欣喜:“因为宿主完成任务,致使女主光环发生一点点的转移了哦。” 微莺:这是一点点吗? 但不管多么崩溃,她只能选择装傻。皇帝不准备直接出场,她也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说道:“那头人太多了,闷得慌。” 云韶轻轻笑了下,手指摩挲袖子,心里有点发麻,又有点酸涩。她在白日披上龙袍时,会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但……都已经和这人打过几个照面,依旧听不出来吗? 微莺:“你是宫中的小太监吗?” 云韶身体一震,又听少女继续“天真烂漫”地说:“小太监,你不忙着晚宴那头,也跑过来干什么?” 微莺藏在柳树后,悄悄憋笑:狗皇帝声音这么阴柔,她认错是小太监也很有道理的吧! 狗皇帝没有怪她,沉默片刻,说道:“你不也跑到这里来了吗,小宫女?” 微莺吃了一惊,狗皇帝居然没有生气当场问罪她? 不是说这是暴君吗? 她捏着手里的卡牌,再看看脾气这么好的狗皇帝,难得良心发现,有点不太好意思用出去,于是咳嗽两声,继续装傻:“等会我就过去,啊……飞走了……” 本来在碧水枯荷间疏翎的水鸟也许被它们惊动,扑棱着翅膀飞上天空。 微莺惆怅地望着它,手中“见色起意”的卡牌彻底用不出了。 皇帝注视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低声说:“原来你在看鸟,你听过鸟与鱼的故事吗?” 微莺:“没有。” 云韶想到什么,表情微微恍惚,“从前水里有一条鱼,爱上了天空上的一只鸟。飞鸟为它留在水畔,彼此遥遥相望,却不能够触及。后来飞鸟重新飞上天空,再也找不到了。它困在水里,时常抬头仰望……你说,那只鸟儿去哪儿了呢?” 微莺:“换了个食谱呗。” 云韶一怔:“什么?” 微莺理所当然地说:“那只鸟在水畔蹲这么久都吃不到鱼,所以换个食谱飞走了呀,去抓点虾啊蟹啊填饱肚子。” 云韶沉默了。 须臾,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骂了句:“一堆歪理。” 微莺眨眨眼,明明在好心帮狗皇帝解答疑惑,为什么他还要生气?狗皇帝就是狗皇帝! tui! 这时晚宴也要开始,远远就看见影影绰绰的灯光,飘来的夜风里有丝丝缕缕的笙歌声。微莺看了会,算算时辰,也准备去赴宴。 不过在赴宴前,她要做最后一件事。 “统,使用上次抽到的修改卡。” 修改卡,可以任意修改任务上的一个字,但是不能修改成跳过任务,譬如“参加中秋晚宴”改成“不参加中秋晚宴”。 宫斗姬:“好咧,宿主要改什么?” 微莺:“把‘惊艳全场这四个字,改成‘惊吓全场’。” 宫斗姬呆滞了。 第21章 夜深,一轮清寒明月悬在中宵。 微莺悄悄回到晚宴,挨着萧千雪坐下,抬头看时,人差不多全齐了。 宫中规矩多,晚宴的座位也严格按照等级来,最上是太后皇上皇后的座位,三妃在其下,排到微莺萧千雪,只有左边的一个小角落。 萧千雪:“莺莺,你刚才去哪里啦?” 微莺:“看鸟。” 萧千雪仰望天空,想从深黑幕布上找出鸟的痕迹:“鸟呢?” 微莺诗人附身,声情并茂地朗诵道:“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 萧千雪给她鼓掌,然后说:“嘴巴边没有留下红豆饼的残骸,但我已经吃了?” 微莺:“……好对。” 萧千雪:“哎嘿。” 宫斗姬看不下去这个随时都在崩坏的女主了,都想跪下去求宿主离女主远一点。 微莺闭上眼睛回忆剧情,自从她退出练舞后,贤妃不用再顾及基础差的她,专门为萧千雪设计一曲难度颇高的剑舞。在原书这段中秋赏月中,萧千雪的剑舞飒爽英气,剑光如雪,与狗皇帝里记忆里的人重合在一起。 所以,这场剑舞以后,女主更受宠了,得到更多赏赐,也引起反派的注意和敌视。 微莺抬眸看向首座。 皇帝离她很远,隔着灯火幢幢,只能看见帝位上坐着道瘦削的身影。 天子居九重,九重是帝心。 萧千雪顺着她的目光望,忍不住感慨:“陛下好好看呀。” 微莺:“不许夸他!” 萧千雪又笑:“为什么不许夸?” 微莺沉默一会,正色道:“我怕他骄傲。皇帝一骄傲,百姓就遭殃,千雪,你差点就成了祸国的妖妃啊。” 萧千雪小脸煞白,捂住胸口:“谢谢你提醒,呜呜好可怕好可怕,我再也不夸皇上了。” 微莺:“为了天下百姓,我们要鞭挞他、羞辱他、让他时时记得自己的职责!” 萧千雪点头,肃色说:“好的!莺莺说得对!” “没错,莺莺说得对!”一道纤柔的女声从微莺身侧传来。 微莺扭头,看见个宫装少女怯生生地看着她们,双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认出来这人,是那日拜会被狗叫吓到的丽嫔。 丽嫔绞着手指,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微莺再看看丽嫔原来的座位靠近淑妃,登时明白了,手一拉,把少女拉到自己身边:“娘娘便坐在这儿吧。” 丽嫔局促道谢:“谢谢。” 微莺失笑,明明是嫔,怎么还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 不过丽嫔的事她知道一点。 后宫算上半个朝堂。从前太后干政,无论前朝还是后朝,皆一手遮天,自从皇帝继任,渐渐夺权,开启新政,重用新入仕的官员,朝堂分为三派,一是以宫家等世家为主的旧派,一是以皇帝器重的官员组成的新派,还有一派摇摆不定,约莫可叫做墙头草派。 前朝如此,后朝也差不多。宫家几个女人带着一众宫妃搞事情,贵妃为首的另一派同样与其势同水火,剩下的一些女人则在报团取暖。 丽嫔住在浓华殿,原是淑妃的人,自从那次她让淑妃跌了面子后,就一直被排斥冷落,加上其父也是墙头草派著名人士,没法替她撑腰,这几日,丽嫔过得算是艰难。 被排挤的小可怜只好去寻找同样被排挤的小可怜取暖。 微莺伸开双臂,给丽嫔一个大大的拥抱,试图温暖她冰凉的内心。 宫斗姬:……真的有人会被温暖吗? 丽嫔双眼通红,眼泪涟涟:“嘤,你真好。” 微莺:“守护深宫每一颗受伤的心灵,这是我的职责。” ———— 晚宴开始,歌舞融融。 皇后端庄正坐,目光从众宫妃身上逡巡,最后飘到角落里,对上少女灿烂的笑。 微莺努力朝她挥手,无声地喊:娘娘康康我! 皇后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眉眼弯弯,清冷的气质一敛,变得十分端庄温柔。 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皇后春风拂面般的微笑。 微莺:“啊,皇后娘娘笑了。” 萧千雪捂住胸口:“娘娘也真好看,好像是在朝我们这边笑的呢。” 丽嫔垂着眉眼,轻轻叹气:“总归不是对着我笑的。” 微莺捧着脸:“娘娘真好看。” 萧千雪也捧着脸:“娘娘真好看。” 贤妃看到两个小只露出同款姿势,也开始捧着脸了:“她们真可爱。” 丽嫔:……不知道干什么,但她也捧个脸吧。 皇后看见这整齐划一的动作,轻轻笑了声,随即想到自己的身份,迅速板起脸。 “梓童在看什么?”皇帝轻声问。 皇后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可你在往左边望。” 皇后:“我斜视。” 皇帝沉默片刻,不由自主也看向左边角落,对上笑得像花一样的少女。 她忍不住也轻轻笑起来。 微莺注意到狗皇帝的目光,立马收回自己的笑,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捂住自己的脸。狗皇帝,不给他看! 萧千雪:“啊,陛下也在往这边看了。” 丽嫔失落地说:“总归不是对着我看的。” 萧千雪拉住微莺:“莺莺你快看,陛下笑了,他笑起来真好——” 微莺打断她,“别夸,会骄傲的。” 害怕自己变成祸国妖妃的萧千雪马上收声:“——tui!” 微莺微笑:孺子可教。 萧千雪也不笑了,别开头去看旁边的妃子,丽嫔丧丧地垂着眉眼,没意思地摇着扇子。 于是皇帝看见自己看过去以后,那三个人也不笑了,也不捧脸了,各干各的事,根本不搭理她。 皇帝怀疑地摸了摸唇角:她就这么没有亲和力吗? 皇后凉凉地说:“陛下在看什么?” 皇帝:“……朕也斜视。” 太后的位子在最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包括帝后。见帝后两个脑袋凑得近了点,太后蹙起眉,觉得心里不大畅快。 当年她让宫贝珠进宫,期望宫贝珠能像她当年那样,入主中宫,把皇帝的心死死攥在手里,可这闺女不争气,只混了个淑妃当。小皇帝心眼多,提前把越山的独女越清辉迎入后宫,立为皇后,顺带赢得东海党派的支持。 但是,只要小皇帝心不在越清辉身上,一切还有机会。 太后疲倦地合上双目,揉了揉太阳穴,靠坐着红木描金椅,耳畔是热闹的笙歌。不知道为何,这些笙歌精致柔顺,她却格外思念那天清脆的鸟叫声。 她掀开眼帘,扫了眼座下的宫妃。 萧千雪:“!!!” “莺莺,太后也看过来啦!” 丽嫔继续丧气地说:“完了,太后看我了,吾命休矣。” 萧千雪:“丽嫔娘娘你别这样啊,太后在朝我们笑呢!” 微莺弯起眼,朝太后露出个天真纯洁无邪的傻白甜笑容。 萧千雪也跟着嘿嘿笑,笑得眼睛弯成弦月。 丽嫔:…… 不知道做什么,那她也笑一个吧。 皇帝亲眼目睹三个少女重新开花,沉默片刻,无声地往身后瞟。 太后不自在地别开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 皇后莞尔,轻声说:“可能母后也斜视了吧。” 皇帝恹恹地应了声,并不在乎大家是否都患上斜视,只觉得自己被孤立了……皇后太后看过去,她们都在笑,独独只有自己望去的时候,她们毫不理会。 以前,至少丽嫔不是这样的。 皇帝的心中涌上悲凉的情绪,垂着眉眼,感觉自己越发像个橘外人。她看向皇后,一双眼里烟雾蒙蒙,欲语还休:“梓童……” 皇后被她看得不大自在:“陛下有话请说。” 皇帝:“朕送你一样东西。” 皇后:“嗯?” 皇帝从袖子里拿出一瓣蒜,强迫性地塞给皇后:“收下吧。” 一切仿佛是从微莺塞给她这瓣蒜开始不对劲的,她怀疑这个蒜瓣是诅咒,只有送给别人才能转移这场诅咒!让人代替自己成为新的橘外人! 合情合理,十分考究。 皇后看着手里蒜瓣,摸了摸,怀疑这不是什么白玉珍珠伪装的蒜瓣,又放在鼻子前嗅嗅,终于确定它就是一瓣平平无奇的蒜。可是皇帝送来的东西,怎么只是一瓣蒜? 皇后怀疑人生中。 趁着这点机会,皇帝再次满怀信心地看过去。 这次她都把蒜送给皇后了,总不会—— 微莺别开了头。 萧千雪望向其他地方。 丽嫔叹了口气,转了转脖子:“陛下脖子崴了吗?好可怕好可怕。” 皇后攥着蒜,眉头紧锁:“陛下又在看什么?” 皇帝:“……朕脖子崴了。” 皇后笑笑,柔声道:“陛下是不是要解释一下,为何怀里会揣着一瓣蒜?还要送给臣妾?” 皇帝沉默了。 在缄默中,她来到搭起的灯塔前,准备点燃灯塔,开启这场晚宴的序章。 她接过福寿递来的火把,丢到灯塔里,灯火一下子就腾了起来,五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萧千雪拉着微莺:“莺莺,你看天上,好多的烟花!” 微莺笑笑,注意到宫妃们都仰着头看烟花,只有狗皇帝盯着燃烧的灯塔出神。 机会来了! 她看着手中两张装神弄鬼的卡,决定提前用掉一张,卡牌飞到灯塔里,在一片欢喜的笑声中,燃烧的灯塔从火红变成幽幽的绿色。 皇帝瞪大眼睛,冷汗从额头流下,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幕。 青绿的鬼火幽幽燃烧、摇曳,里面有无数张的鬼脸哭泣哀嚎着,深红血液蜿蜒着从火焰底下流出。突然一簇鬼火朝她扑过来,火焰包裹的那张惨白的人脸近在眼前,就要扑到她的脸上。 皇帝吓得惊呼一声。 福寿扭头,“陛下,怎么啦?” 皇帝定睛再看,面前依旧是象征祥瑞的灯塔,刚才的鬼火仿佛稍纵即逝的幻觉。她捂住头,感到额头隐隐作疼。 微莺达到目的,低着头在笑。 宫斗姬:“这一张卡只为了吓狗皇帝一个人吗?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啊!” 微莺:怎么浪费?他可是尊贵的vip用户!一定要拥有独特的体验! 第22章 烟花绚烂,在深黑夜空一朵又一朵炸开。 妃子们仰头望着天空,和好友同看烟花,笑成一团。 这里有许多十多岁的少女,坐在龙辇的小皇帝,也才堪堪二十出头。大家都年岁不大,看见繁华的烟花,忍不住忘记宫里繁琐规矩,高兴起来。 太后也望着烟花出神:以前宫宴是不会有灯塔烟花的。 凤启元年,福寿率一众大臣迎回流落民间的小皇帝,是年中秋,小皇帝说宫中冷清寂寥,亲手点燃灯塔,放了一夜灿烂的烟花。 不过鲜少有人知道,那年灯塔烟花都是皇帝亲手做的,身着龙袍的漂亮少年站在月色下,点亮一夜清辉,把市井繁华烟火亲手献给她的金丝雀。 那夜小皇帝眼里流动的光,就算隔了这么久,太后也依旧记得。 仿佛如昨日。 太后摩挲手腕的佛珠,不由自主地看向望烟花的萧千雪。 少女笑容灿烂,扯着微莺的袖子:“莺莺你看你看,那朵烟花好大啊,哇,紫色的!” 微莺莞尔,觉得她真可爱,看了场灿烂的烟花,都要快乐地跳舞了。 “我在云州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烟花!”萧千雪笑吟吟的,眼睛弯弯,小脸通红:“以前每年除夕,城里放烟花,阿娘带我去看,可惜以后不能见阿娘……不过今年有你陪着我,太好啦!” 微莺陪着女主的同时,不忘照顾尊贵vip用户的体验,记得自己的售后服务。于是目光经常往皇帝那边瞟,看到皇帝脸色惨白地站在灯塔前,一副没有缓过神来的模样,似乎被吓得不轻。 她放下心,看来客户体验良好,正准备继续陪女主,却发现小皇帝表情恍惚,迈步往火堆里走。 灯塔燃烧只剩一半,深红的火焰腾起,快要舔舐到皇帝明黄的袖袍。 她侧对着微莺,侧脸被火光照亮,那双深黑眸子显得格外痴情又执拗,里面仿佛写着一生情苦,写着九死不悔。 单薄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进火焰里,眨眼就要被烈火吞噬。 微莺心脏狂跳,脱口而出:“小心——” 好在福寿及时回神,把皇帝给拉回来,惊魂未定地说:“陛下,你、你……” 皇帝回神,表情淡淡:“只是想走近看看灯火。” 她继续盯着通红火焰,沉默不语。 微莺松了口气,她只是想吓一吓狗皇帝,可没想到把这人吓出什么毛病。尊贵的vip用户不容有闪失,她的盲盒可全靠狗皇帝了! 萧千雪:“莺莺?你刚才说小心什么?” 微莺咳了咳,心有点乱,连骚话都不想说了。 趁着聚在一起看烟花的时候,宫贝奴来到微莺她们身前,继续发挥小反派吸仇恨的优良传统,成功把萧千雪的注意力转移。 “我听说你们跟着贤妃学舞?”宫贝奴嗤笑,嘲讽道:“别想了,我姐姐的折腰舞名满盛京,你们俩,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到时候只会丢了贤妃的面子。” 萧千雪抿了抿嘴角,皱紧眉头。 宫贝奴:“去年宫宴也是我姐姐一舞倾倒陛下呢,许多文人还写了诗,什么皎皎流光兮美人,算了,你们乡下来的粗丫头,就算我念出来你们也不懂的。” 萧千雪继续沉默。 宫贝奴看她不说话,自以为自己一番话打压她们的士气,骄傲地挺了挺胸,继续快乐地嘲笑她们:“我等会也要弹琵琶,琵琶是用昆山玉做的,弦是用东海丝制的,唉,罢了罢了,我和你们这两个乡巴佬说什么,喂,等会你们把耳朵塞上,不许听我的琵琶声,你们不配听。” 微莺眨巴眨巴眼。 宫贝奴尖锐的言辞收了收,蹙眉想:她刚才是不是太凶了。但是作为一个小反派,她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贴脸嘲讽。 萧千雪面露难色:“你……你是想逼我生气吗?” 因为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好看,所以宫贝奴故意言行一次又一次愚蠢得恰到好处,想来逼她生气? 宫贝奴花容失色,顿感五雷轰顶,心中又羞又愤,骂道:“才不是呢!我也没有觉得你生气好看!丑死了!” 越解释越像喜欢人家不承认的傲娇大小姐。 她气得小脸通红,捂着脸又跑开了,绣金裙熠熠扬开。 萧千雪望着她的背影,再次感慨:“这是个好人,就是脾气有点怪。” 微莺拢着袖,点头:“嗯,没错,你说得都对。” 丽嫔感慨:“真羡慕你们的情谊,那日宫婕妤为你求情,气得淑妃在宫里骂,问她到底是谁的姐妹。她还还嘴了呢。” 萧千雪好奇地说:“她怎么还嘴的?” 丽嫔回忆那天的情形,重新宫贝奴的话:“她说,我只是太实诚,不想说假话,再说,那两个人真的挺好看嘛。不像姐姐,偷偷摸摸学了口技,也不讲一声。” 一整天淑妃被气得吃不下饭,拿着摇扇扇心底的火气,都想把宫贝奴给踢出浓华殿,让她继续和萧千雪她们夸夸贴贴。 丽嫔:“还是我拉住了呢。所以娘娘把怒火发泄到我身上。”她说着,简直要落下泪来了:“再过几日,也许娘娘就要把我赶出去了,嘤嘤嘤。” 微莺张开双臂,继续温暖她受伤的心灵。 丽嫔头靠在少女肩上,抽泣两声,“莺莺,你真好。” 微莺:“这是我应该做的。” 丽嫔擦泪时,不经意对上的皇帝的眼神。天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相拥在一起,眼神很冷,旁边燃烧的灯塔照得那身明黄龙袍熠熠。 天子明明站在明亮的火光中,黑发压着眉眼,如玉容颜被摇曳的灯火照得明灭不定,宛如。 丽嫔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往外飚。 微莺拍拍她的后背:“怎么啦?怎么又哭啦?” 丽嫔:“陛下瞪我了,他是不是想处死我qaq,我死定了呜呜呜,还是回去自行了断吧,也许陛下还能饶过我的家人。” 微莺:……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丽嫔能够从瞪一眼得出满门抄斩的结论。但她对女孩子向来很有耐心,抱住丽嫔给她秋夜里最温暖的的体验。 丽嫔被哄了会后,终于不哭了,扒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莺莺真好。” 萧千雪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挤到微莺的右边,也贴紧她,说道:“莺莺最好啦。” 微莺被两人夹在中间,快要被挤到变形。她只好心里“tui”狗皇帝几声,要是没有皇帝,能有这事?狗皇帝就是狗,只会伤害这些纯洁美丽的女孩子,然后让她来一个个安抚这些受伤的心灵。 她看着满堂莺莺燕燕,惆怅地叹口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虽然责任重大,但她不累。 宫斗姬善意提醒:“宿主,狗皇……呸、呸、呸,皇帝在看着你。” 微莺没有回头,被两个少女揽着回到自己的座位,连个眼神都没给后面的皇帝。 皇帝:q^q今天也是怀疑自己头顶颜色的一天。 看完烟花,宫妃们回到各自座位坐下,伴随着笙歌声响起,晚宴正式开始。 皇帝对着明月,诵读一番祈祷国家泰顺,万事安宁的话,随后帝后一同举杯,宫妃们也举杯,清酒就着月光入喉。 接下来就是妃子们来献艺了。 太后一直表情恹恹,直到看见宫贝奴宫贝珠上来才撩起眼皮,打起精神看着她们表演。 宫贝奴没有托词夸大,早在几年前,宫贝珠一曲长袖折腰舞,名动盛京,引得不少文人墨客纷纷写词作赋赞颂。 淑妃本不算倾国倾城的相貌,放在遍地是美人的后宫,最多也只算个中上。但她跳起舞来的时候,身上如披霞光,顿时变得光彩照人,袅娜多姿,不是倾城貌,却有倾城舞。 宫贝奴十指拨动琵琶,琵琶声滚滚如潮,一波接一波。 萧千雪忍不住了:“吸溜。” 丽嫔又开始悲伤:“不愧是名门大户养出来的女儿,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宫里的姐姐妹妹又美又能干,只有我什么都不会。” 微莺安慰她:“好了好了别丧了,支棱起来啊。” 宫家姐妹一舞作罢,皇帝嘉奖的声音从高处不轻不重地飘来,接着是赏赐的两盘珠宝。 宫贝奴抱住琵琶快快乐乐地谢了恩,走回来时还特别得意地瞥眼萧千雪与微莺。 哼,她就不信这两个乡巴佬能跳出什么舞超过她和姐姐。 萧千雪眨眨眼。 微莺也朝她眨眨眼。 宫贝奴的挑衅像是踩在棉花上,顿时没了脾气,冷哼一声回到自己座位。 没多久就是萧千雪的剑舞。 贤妃弹琴,琴声铮铮,有金戈之声。少女在琴声中舞剑,剑光映照月华,摇曳一地银白的月光。 她舞剑英姿飒爽,帅得让人抽气。 微莺作为萧千雪头号应援,在下面喊:“姐姐我可以。” 丽嫔也跟着小声说:“姐姐我也可以!” 萧千雪一个折腰,帅气利落地挽个剑花,台下一片被帅到的抽气声。宫妃们一个个眼神狂热,恨不得跟着一起喊姐姐我可以,气氛突然就燃了起来。 少女长剑一指,冰冷的剑光袭向宫贝奴。 宫贝奴吓得脸色苍白,瘫软在座位上,眼睁睁看着剑尖越来越近。萧千雪朝她挑眉一笑,剑尖挑起了她桌案上的一樽酒,随即反手一个剑花,玉樽飞上头顶,又迅速跌落。 萧千雪伸剑一递,玉杯稳稳当当停在颤动的剑尖上,酒液一滴不洒。 妃子们:啊姐姐好帅,姐姐我可以! 连坐在台上的贵妃,也收起自己惫懒无聊的表情,开始认真看这场舞剑了。 皇帝看着舞剑的人,眼前的身影似乎和从前另外一个人重合在一起。她的表情渐渐痴怔,明黄的袖袍不停晃荡,突然撑住桌面站起来,死死撑住桌子,苍白手背迸出青筋。 金樽馔玉散落一地,酒杯落在地上,发生清脆一声响。 琴声戛然而止,贤妃抬眸,不解地看向皇帝。 萧千雪也收回剑,跟着懵懵懂懂地跪下。 皇帝看着她,深黑眼底情绪翻滚,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归于缄默无言。 宫妃们不知道皇帝的异常是因为什么,还以为萧千雪的剑舞冲撞到皇帝,也不敢嬉笑了,气氛霎时变得沉凝。 宫贝奴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个野蛮的乡下丫头能跳出什么好舞,还以为多了不起,虽然剑舞是很好看也很帅,让她很想跟着旁边嫔妃喊姐姐我可以。 不!她不可以! 她绝不能屈服! 皇帝怔怔看了萧千雪半晌,收回目光,“萧贵人舞曲只应天上有,赏。” 宫贝奴愣住了,赏?她没有听错吗? 看到皇帝赏赐萧千雪的东西比自己更多时,她愤慨地绞着手帕,恨不得用目光戳死提剑笑吟吟回来的那个人。 还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陛下多赏了点东西吗,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宫贝奴自我安慰一番,总算觉得没那么气,转头又对上微莺的目光。 微莺对她做了个允悲的表情,摊开手,表情悲伤而凝重。 觉得自己被轻视的宫贝奴再次裂开,当场气炸——段微莺肯定是在嘲讽她!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宫斗姬:哇宿主你成长了,你都学会恰到好处的嘲讽了。 微莺:??? 她双手捂住胸口,十分真诚地在心里和系统说:“我是真心为她允悲,绝对没有一点要嘲讽的意思。” 宫斗姬:但是嘲讽效果max。 微莺叹气:“所以我讨厌狗皇帝,让这么多漂亮的小姐姐为他争风吃醋,伤透多少人的心啊。” 宫斗姬:然后你一个个去温暖? 微莺:哎嘿。 她弯了弯眉眼,手撑住下巴,看着萧千雪兴奋地接过赏赐,乐呵呵地走回来。身后,皇帝一直注视着少女的背影,似乎想从萧千雪身上,找出点往日故人的影子。 微莺还是向往常那样微微笑着,眼里有光浮动,半真半假地笑道:“不过找人当替身这种事,想想还真的挺让人讨厌的。” 宫斗姬也跟着附和,义愤填膺地说:“是的!心上人死了,要不就继续好好活,找别的喜欢的人,要不就守着这份情,再也不另外娶,非要找个像白月光的替身做什么?又当又立,没有把替身当人的吗?” 微莺:“统啊,想不到你还是个很有正义感的统!” 宫斗姬骄傲地晃起并不存在的小尾巴:“那可不。” 跟着从前许多任宿主一起宫斗,看多各色青春韶华的女子在深宫空耗年华,它心里也颇有微词,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个身份确实是很狗! 有时候,皇帝这个位置上坐着的人并不坏,但当他被赋予君王这一重身份,拥有无上的权力后,不狗的人也会开始做一些很狗的事。 总之就是特别讨厌! 宿主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排斥旧时代的封建欲孽,也是好三观正一任务者。 它正想夸夸宿主,却见微莺玉臂一揽,搂住了旁边香香的丽嫔。 宫斗姬沉默片刻,说道:……你狗的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萧千雪快乐地靠着微莺坐下,“莺莺,刚才我跳得好不好?” 微莺笑笑:“好呀,我都要看呆了,姐姐我可以!” 萧千雪一脸期待:“就等莺莺的表演啦,等会我也要喊,莺莺我也可以!” 微莺神色一敛,正色:“不,你不可以。” 萧千雪小小脑袋上许多问号,但是当看到微莺表演的是什么时,她头顶那些问号猛地伸直身体,变成一个个巨大的惊叹号。 !!! 莺莺是想干嘛! 少女坐在梨花木凳上,低垂眉眼,手里抱着把……二胡。 萧千雪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不是琵琶古琴古筝,是二胡! 中秋宴上拉二胡,是想送走谁吗?! 不仅是她,在座的妃子们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圆眼睛,惊讶中又隐隐有点期待。 只有皇帝,嘴角微弯,绷紧的身体微微松弛,看着少女无声地笑。 皇帝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于是微莺也不客气了,二胡哀哀怨怨地拉起来,拉得鬼气森森,阴风阵阵,风里似乎有鬼哭狼嚎的声音。 如果说刚才的晚宴是欢快安乐又暗潮汹涌的气氛,那现在就是一条冻住的河。不管是暗潮还是明潮,都给这一二胡给冻得死死的。 微莺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在二胡曲高潮的时候,喊系统使用最后一张“装神弄鬼”。于是所有的妃子都看到诡异的一幕。 原来晃动的灯火变成绿色鬼火,精致的八角宫灯,眨眼化作一个个染血的白灯笼。 白灯笼上画一个“寿”字,被阴风吹得不停晃动,铺着金砖的地面,溅上斑斑点点的鲜血。一道身着白衣,黑发遮面的女鬼站在血泊中。 悲怆的二胡声更加为这个诡异的场景增添气氛。 微莺一琴弓拉下去,当场有几个宫妃吓得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紧接着宫宴乱成一团,尖叫声起此彼伏,而当事人还在淡定地拉着二胡,直到一声高亢尖锐的斥责为这首曲子完美收尾。 太后:“你在拉什么?停下!” 微莺乖乖不拉了,接到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音。 宫斗姬:乖乖,我的宿主,你确定自己不会被拉下去当众处死吗? 好半晌,宫妃们才缓过神,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你刚才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看到了!真的闹鬼,真的有鬼!” “鬼都追到晚宴上来了,呜呜,好可怕好可怕?” “是不是她拉二胡把鬼给招来了呀,听说那个女鬼生前就常常和陛下一起花前月下拉二胡,所以听到二胡声就跑过来了吧。” “呜呜,那她不会是来找陛下的吧。” …… 太后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不停摩挲腕上佛珠,好半天,才颤抖着说:“你、你大胆,居然在吉祥之日演奏这种曲子,装神弄鬼……” 太后还没说完,皇帝突然笑出声,打断道:“母后未免太苛责了,什么装神弄鬼?莺贵人曲艺神乎其神,能通鬼门,该当重重嘉奖才是。” 宫妃们震惊了。 皇帝又说:“怕什么?你我死后皆一抔土,不也是鬼,恶鬼生前也如你我,不还是人。况且有朕在这里,便是有鬼,想必也不敢造次。” 宫妃们小声说:“对哦,就算那个鬼回来,也是去找陛下的。” 这样想,突然就不害怕了呢! 太后脸色不渝,攥紧佛珠,沉声道:“陛下,你未免太纵容她了。” 皇帝弯了弯眼睛:“孩儿只是学习母后的仁德宽慈,中秋团圆日,该一起和和美美才是,若是枉造杀孽,”她压低声音,笑弯的眼睛一片冰冷,直直望向太后,双唇轻启:“会遭报应的。” 太后身子一抖,脸上血色尽失,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扶住了椅子。 皇帝继续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家继续 ,你还要再拉一曲吗?” 微莺对这个发展也很茫然,眨巴眨巴眼睛。 皇帝:“不久以后就是太后寿辰,到时候你再拉一曲吧,听人说你还会一门乐器,到时候不如让大家再看看你的本事。” 微莺警觉地望向皇帝。 皇帝也垂眸看着她。 两个人眼神中射出惺惺相惜的目光,甚至想打个啵儿以示欣赏。 宫斗姬:宿主、宿主? 微莺这才低下头,攥紧拳头。 她还会唢呐,唢呐一响,不是升天,就是拜堂,狗皇帝是要她气死太后吗? 但看太后这个样子,离气死也就差一口气的距离了。 说实话,在贺寿的时候吹唢呐……她可太想试试!突然觉得狗皇帝没那么狗,变得可爱起来。 微莺:啊!他懂我! 宫斗姬忍不住说:明明是你们两个一样狗。 微莺暗笑:狗皇帝深得朕心。 现在她算明白了,狗皇帝和太后之间一直有矛盾,于是她就成为夹在其中的……墙头草?皇帝为了气太后,还赏赐给她不少东西。 微莺:借刀鲨人,诛人先诛心,好手段! 皇帝几次看着少女,烟雨蒙蒙的眸子欲说还休,最后轻飘飘叹口气,赏了微莺许多东西,让她下去。 宫宴还在继续。 太后受到惊吓,心神不宁,表情不大好看,攥紧扶手,想要站起离开这里,刚生起一点离开的心思,就被人给重新摁回来。 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敬上一杯酒:“母后为何这么早离开,多陪陪孩儿好不好?况且,夜黑路远,若再遇见什么可不是好事。” 太后接过这杯酒,酒液晃动,摇碎泠泠月华。她心神不宁,连酒洒了点出来也没有察觉。 皇帝嘴角挑起,继续观看台下的歌舞,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飘。那里坐着两个人,一个相貌酷似故人,而另一个……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坏种,偏偏她很是在意。 她们本该是她的后宫,现在却当着她的面,贴在了一起。 皇帝:……草。 后宫如此和谐,她心里却如此想脏话。 萧千雪小脸煞白:“莺莺,你刚才看到了吗?!” 微莺假装不知情:“嗯?看到什么?” 萧千雪:“好可怕一女鬼!” 丽嫔咬着小手绢点头,复制:“对啊,好可怕一女鬼!” 萧千雪又说:“大家都看见了,就在你拉二胡的时候!” 丽嫔继续复制:“是啊是啊,大家都看见啦!” 萧千雪:“难道你真的可以曲通鬼门吗?莺莺好厉害!” 丽嫔咬手绢,眼睛闪闪发亮:“莺莺好厉害!” 微莺端起一杯茶,低调地说:“哪有这样的事?“ 萧千雪歪歪头:“那为什么会出现女鬼。” 微莺想想,笑起来:“我觉得,”她看着桌子上的菌菇汤,正色道:“你们是野生菌菌菇中毒,所以才集体出现幻觉。” 丽嫔继续咬手绢: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好厉害。 萧千雪也听不懂,眨巴眨巴眼睛,夸:“莺莺懂的真多!” 丽嫔于是跟着说:“莺莺懂的真多。” 当彩虹屁精遇上复读机,后果就很可怕。微莺被她们两个一吹一捧,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啊砰砰跳,快乐地快要飞起来。她总算明白左拥右抱的快乐了,是真的快乐! 宫斗姬:tui!狗宿主! 晚宴“完美”收场,大家各回各家。回去的路上,宫妃们三五结伴,没人敢单独行在黑暗的夜里。本来被排挤出淑妃小团体的丽嫔,也因为淑妃怕鬼这个原因,又被重新拉回去了。 丽嫔掀开轿帘,悄悄朝微莺招手。 虽然淑妃天天说莺贵人和萧贵人的坏话,她还是觉得她们又好看又温柔,再好不过了。 丽嫔捧住脸,开始吃吃的笑。 于是微莺坐在轿子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系统送来的一笔积分。 宫斗姬:宿主,到账了200积分,查收一下! 微莺一下子就坐直了,“什么?” 宫斗姬:“200积分到账了呢,这里显示,嗯,丽嫔被拉入我方阵营?” 宫斗姬表示不解。 它又没看见宿主做什么,顶多给了几个拥抱,怎么丽嫔就倒戈了!就算丽嫔原来只算半个淑妃的人,但这也太快太离谱了吧。 微莺叹气:“怪我过分迷人。” “唉,我这无药可救的魅力。” 萧千雪本来和微莺头抵着头睡得迷迷糊糊,感到身旁人动了动,皱着眉问:“莺莺?” 微莺:“还没到,到了我叫你,你继续睡。” 萧千雪哼哼唧唧,脑袋蹭了蹭她,“莺莺一起睡。” 宫斗姬终于忍不住了:“狗宿主,tui!” 第23章 200积分到手,微莺有权限开启积分商城,可以从里面兑换一些卡牌。 她手里的积分正好可以兑换一张紫卡,或者四张绿卡。紫卡的类型很多,大部分是像“一见钟情”这种加好感度的卡牌,微莺却把注意力放在小部分紫卡上。 也就是她刚刚使用过一次的修改卡。 修改任务一个字,不能逃避任务,看着平平无奇,用在刀刃上却能有巨大的效果。就像刚才一样,化腐朽为神奇! 宫斗姬插嘴:你这是作弊! 微莺笑笑:“这叫合理利用规则。” 这次完成任务,获得十点体质和融合度外,还有一次抽卡的机会。她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非酋手,继续去找亲爱的吸欧器。 半夜,西风料峭,微莺推开宫门,“女鬼……云姑娘?” 正在批阅奏折的云韶抬起头:“……” 从前云韶只有在思念故人的时候才来这里,但最近来的次数太频繁,为了不耽误政事,她已经开始带奏折过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非要在这里等,可身体总比理智诚实。 微莺摸瞎走过来,张开双臂,来了个热情的拥抱,顺带长吸一口气:“啊~” 云韶:“怎么又出来了?” 微莺弯着眼笑:“想你了呗。” 云韶僵直身体,没有动,乖乖让人吸。但微莺越来越过分了,不仅吸她,还扒拉在她身上,一只手摸她的头发,就像在单手撸一只张牙舞爪的猫。 “你干什么?” 微莺笑:“乖,给你顺毛。” 云韶太阳穴突突两下,冷着一副脸,觉得自己大半夜等在这实在是个错误。但她依旧没有推开微莺。 微莺长吸一口,又吸一口,在云姑娘身上闻见浅淡的桂花香—— 是御花园的桂香,难道那时她也在宫宴上? 微莺没继续往下想,吸了好几口欧气后,连忙叫宫斗姬打开盲盒,心中还为其配音:“哇——紫气东来!哇——金色传说!” 但结果既没有紫气东来,也没有金色传说。 盒子里泄出一丝绿油油的光,这回抽中的两张绿/卡。 微莺失落片刻,但想想自己从前只能抽一张灰卡,顿时又开心起来,自言自语道:“绿色、绿色也挺好的!” 云韶紧盯着这张傻乐的脸,目光如电,怀疑她在暗示什么。 “绿色不好。” 微莺反驳:“绿色哪里不好,绿色可太好了。” 云韶袖下攥紧掌心,冷冷哼一声,心想,这就是你给我戴绿帽的理由? 微莺乐呵呵地收下抽到的两张绿卡,还没来得及看到底是什么卡,就被云韶重新给拉到屋子里。屋里点上了灯,靠她现在0.001的视力,只能看到屋里似乎多了几个黑乎乎的东西。 看形状,大概是桌子? 云韶合上门,隔绝冰凉的夜风,回头望见少女苍白脸颊,心中泛上丝怜惜:这样病弱,却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但当她看到微莺熟练地摸到床头,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时,又想:她这给根竹竿就往上蹿的本事,也不怪能在深宫混得这么好。 微莺看不清,只好朝不远前的黑影努力眨眼睛:“云姑娘?云姑娘?” 她都这么努力卖萌了,怎么都不理她一下!太冷酷了! 云姑娘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我在这里。” 微莺扭过头,眼帘又撞入一块黑影。 云韶这回相信她是真夜里瞎了,目光落在微莺原来看的地方,提醒她:“那是屏风。” 微莺:“啊哈哈。” 好尴尬! 云韶看看屏风的大小,再看看自己,幽幽问:“我在你眼里,便这么……胖吗?” 微莺歪歪脑袋,又给她一个wink,试图萌混过关。 云韶沉默了。 静默半晌,她才轻声说:“你是对着桌子眨眼的。” 微莺尴尬地笑两声,搓搓手指,小脸泛上红晕,都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半瞎的世界,就是这么悲伤。她试探性地伸出手,然后,勾了勾云韶的袖子。 云韶身体僵硬,连呼吸都乱了几拍。 少女的小手雪白细腻,柔若无骨,轻轻勾住自己的袖袍,勾得她的心都开始发麻。 微莺弯起眼睛,狡黠地笑起来,柔声道:“云姐姐~我看不见嘛。” 云韶按住胸口。 又开始了——突突、突突,心跳不止。 微莺看她不说话,微微用了点力,把云韶拉到自己身侧坐下,分了点被子给她。两个人同盖一床被子,说起悄悄话。 微莺其实思想很单纯,只是想和自己的吸欧器多待一会,多吸两口欧气。云姑娘跟木住了般,也没怪她,也没有说话,于是她就开始瞎扯。 “今晚你去晚宴了吗?奥对,你是女鬼,想必是去不了的,真是太可惜了。”微莺假模假样的叹息两声,又说:“淑妃跳得长袖折腰舞可真好看!错过太可惜了,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跳舞跳得跟神仙一样。” 云韶冷哼了声:“平平无奇。” 微莺弯起眼,又说:“嘉答应的歌声也好听极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林籁泉韵、声动梁尘也不过如此吧!你待在这里,有没有听见她的歌声?是不是很好听?” 云韶面无表情:“平平无奇。” 微莺继续夸:“那你没看见千雪和贤妃姐姐一起……” 云韶打断她:“贤妃姐姐?” 微莺:“对啊,怎么啦?” 云韶别开眼,抿抿淡色的唇,心想,原来她的姐姐,是谁都可以喊的。也难怪,叫这么多妃子喜欢。 突然冷场让微莺不解地皱起眉。 她脑袋里灵光一闪,笑着说:“你和她们是不同的。” 云韶:“哪里不同?” 微莺拍拍她,义正言辞地说:“你忘了,她们都是人,就你是鬼啊!” 云韶:…… 又被气得脑仁疼了。 她深呼吸两口气,竭力忍住自己不说出“诛九族”这句话,冷声道:“出去。” 微莺悲伤地叹气,只好再次被轰出去。来到门口,她突然勾住云韶的袖子,低低笑两声,轻声说:“你和她们还有一处不一样的。” 云韶已经被她伤透了心:“我不想听。” 微莺:“你是好姐姐~” 云韶再次僵硬。 微莺嘴角翘起,快乐地朝她招招手,一溜烟走了,等云韶回过神时,宫道冷清,再没有少女的身影。 云韶抵着墙,怔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很烫。 ……她喊她好姐姐,这样想着,她的脸更烫了。 ———— 微莺没有想到,那日宫宴还为她发掘了一项新的副业。 宫宴回来第二天,红珠就悄悄跑来,又轻又快地问了几句话。 微莺熬夜熬得迷迷糊糊,没有听到她说什么,敷衍地嗯嗯啊啊几句,再抬头时,发现小宫女们看她的眼神开始不对劲。 那眼神,恐惧中掺杂着崇拜,崇拜里融合了敬畏,反正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要多狂热有多狂热。 红珠啪嗒一声跪在她面前:“半仙渡我!” 微莺:……? 哦豁,好像不小心触发了什么新的职业方向。 其实宫女们找她帮的忙很简单,譬如珠钗首饰丢了,让她帮忙算算,又或者是问问她最近的运势,犯太岁要怎么化解。后来发现莺贵人温柔可亲性子又好,来找她的人越来越多,业务范围也从称骨算命到布局风水。 宫斗姬本来以为这总要触及到宿主的知识盲区,没想到她在宫里的神婆业务反而进行得如鱼得水。现在宫里人私下提起玉露殿的那位莺贵人,都不说贵人了,直接喊那个活神仙。 “活神仙”靠这项业务,成功收揽一帮太监宫女,后台的积分蹭蹭蹭地涨。 一个宫女太监每个人的积分都不多,但加起来也算笔巨款。 微莺躺在躺椅上,面前排了一串的长队。她抬了抬眼睛,对面是嘉答应屋里的宫女。 “嘉答应养的雪团跑丢了?” 小宫女拼命点头。 微莺:“去西边找。” 小宫女脸色一喜:“谢谢莺贵人!” 微莺摆手,咬了口萧千雪递来的月饼,“下一个。” 下一个是储秀坊里见过几次的女官。 微莺上下扫她一眼:“姑姑的簪子掉了?” 女官也点头,惊讶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 微莺笑笑,“御景轩的桂花林多找找,记得看看树梢。” 女官也高高兴兴地道谢走了。 微莺:“下一个。” ……这样大半天下来,她满意地看眼后台积分,准备今日就到这里了。 突然人群里传来骚动,一个小太监挤进来,呜咽两声,跪在她面前:“莺贵人救我!” 微莺:“今日我不算啦,明天吧。” 小太监眼泪哇地一下就飚出来了:“贵人!人命关天,呜呜救救我!” 微莺停住脚步,倒不是什么人命关天,单纯是认出来这小太监的声音。 小太监被她带回房,擦擦眼泪,“我叫小六子,是宫里值夜班的太监。” 微莺摆手,“连续撞鬼三、四次了是不是?” 小六子眼睛腾地一下亮起来:“您真是神仙!” 微莺心虚地摸摸嘴角,她不是神仙,只是恰好是那个“鬼”罢了。 小六子脸色煞白,“我觉得,那个女鬼缠上我了!” 微莺:…… 小六子:“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莺贵人救救我!” 微莺看他气色不好,看起来确实是吓得不轻,有点心虚。 小六子见微莺一直不说话,眼泪哇地一下又飚出来了:“莺贵人,我是不是没救了。” 萧千雪也紧张地问:“莺莺,看他的样子,该不会真的被鬼缠上了吧?” 小六子连忙点头:“是的,她一直缠着我,呜呜,这两天夜里我总是听到二胡声,睡觉到一半醒来,还看到她就在我旁边,就那样……头发遮着脸,静静地看着我。” 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白着一张脸,压低声音:“每天晚上,都在床头看着我。” 萧千雪被他说得也害怕起来,往微莺身上贴。 微莺:“她看你做什么?看你长得俏?” 小六子捂住嘴,“呜呜,没入宫前,都说我是我们屯上一枝花呢!” 萧千雪:???一枝花这个称呼是否有什么不对? 微莺再看了看他,突然一拍手,把小六子吓得一激灵。 “千雪你过来看看他。”微莺指着他的黑眼圈:“阴气入体,都已经外在表现出来了。” 萧千雪点头:“是啊,好黑的黑眼圈。” 小六子又吓得一激灵,眼泪飚更高了:“莺贵人救我!” 微莺:“幸亏你今日来找我,要是再过几天,啧,恐怕再也见不到太阳。”她走到桌子旁,“我给你开副药方,记得按照这个去抓药,每日睡前半个时辰服下,戌时按时就寝,切记,一定要晒够两个时辰的太阳,这样你身上阳气充裕,女鬼再也不敢靠近你了。” 小六子接过药方,千恩万谢地跑去抓药了。 微莺忙大半天,也觉得有点累,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萧千雪:“莺莺,贤妃娘娘新做了糕点,我去帮你拿!” 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叫来系统,看着后台又增加不少的积分,露出满足的笑容。 宫斗姬狐疑地说:“宿主,你……” 微莺:“我……?” “你真的是半仙吗?” 微莺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你一个科技的产物,搞什么迷信哦。” 宫斗姬:“那你怎么知道那个小宫女是丢了猫?还知道猫在西边?” 微莺扶额:“嘉答应是淑妃的人,平时不和我走动,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把雪团当成宝一样。那个小宫女就是负责照顾雪团的,而且,御膳房那头在做熏鱼。” “至于储秀坊的女官,那就更简单了。我们从前见过好多次,每次见面,她头上戴着一支乌木枫叶簪,今天来见我,其他地方都齐齐整整,只有头上什么都没有。” 宫斗姬:“那、那你怎么知道在桂花林里?” 微莺:“唉,像姑姑那种性格,肯定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个遍,唯一没有想到的,大概是回来经过桂花林的时候,被树枝给勾掉了发簪。我们当时不还见过有个秀女的发簪也是这样被勾住了?” 宫斗姬似乎懂了点,又问:“可是小六子的药方你总是胡说的吧,那个女鬼明明是你!” 微莺笑出来,慈爱地说:“傻小鸡,我给他开的不是什么补充阳气药,是安神助眠的药,晚上来这么一碗,保证他能一觉睡到明天。要他晒两个时辰,也是让他换个白天的活计,省得下次再被我吓到。” 宫斗姬:“可是你明明可以和他直说。” 微莺笑意淡淡:“要是说实话,他反而就不信了。” 神婆的事业发展得热火朝天,很快,微莺就接到一份意想不到的邀请。 贵妃请她去宝云宫谈谈。 萧千雪:“啊啊啊莺莺!贵妃请你去宝云宫!” 她拉住微莺的袖子:“我能跟着去吗?我很乖的。” 宝云宫来传话的宫女面露难色:“贵妃娘娘说,只请莺贵人一个人来。” 萧千雪眨眨眼:“那我现在就改名,叫一个人好不好?” 请莺贵人、一个人来。 完美。 宫女噗嗤一声笑出来,“贵人就别难为我们奴才啦。” 萧千雪只好恋恋不舍地拉住微莺的手,送她到轿子边:“莺莺,帮我问问贵妃腰还疼不疼,膏药用完了没,要是用完我这还有。” 微莺笑,“好好好,”靠近的时候,她压低声音,“等我和贵妃搞好关系,再带你过来。” 萧千雪眼睛发亮,小脸通红,拼命点头,把希望都寄托在微莺身上。 “莺莺加油!都看你的啦!” 微莺放下轿帘,坐在晃晃荡荡的轿子上,来到宝云宫。 她心中也在好奇,贵妃喊她过去究竟做什么?难道贵妃也丢了什么东西要她找到不成。 她这么一个透明小炮灰,应当没有地方吸引贵妃的注意吧。 来到宝云宫时,贵妃坐在黄梨木榻,寻常打扮也压不住她的艳色。 她扶着脸,微歪着脑袋,长眉飞入鬓里,眉眼英气又明丽。 微莺走入这座格外辉煌华丽的宫殿,规矩地行了个礼。 贵妃摩挲茶盏,打量着少女,片刻,才缓声道:“坐下喝杯茶吧。” 贵妃是个爽快人,还没等微莺喝口茶,直接进入主题:“听说你会算命,能起死回生,还能通鬼神?” 微莺:??? 她放下茶盏,正色道:“娘娘,我是一个人。” 贵妃:“我没有瞎,看出来你是一个人。” 微莺沉默片刻,说:“我是一个,人。” 贵妃:…… 跟她在这玩断句是吧。 微莺又笑了笑,“不过娘娘有什么事可以问我,说不定我恰好知道呢,”她瞥见贵妃鞋底沾的灰,“是围场那边的事吗?” 贵妃摩挲细腻的瓷杯,许久,才缓缓道:“我有一匹马,养在后面围场里,每日这个时候我都会骑着它在围场跑一圈,今日去看时,发现它挣脱缰绳自己跑掉了。你……” 她抬眸看向微莺,欲言又止。 微莺笑了笑,“娘娘别急,我可以去围场看看吗?” 贵妃把她带到围场。 这里是块空阔的小草原,外面种着圈树林围着。时值深秋,地上的青草变成枯黄,露出深黑的泥土。围场旁是个马厩,缰绳挂在栏杆上,其中的一个栏位里面已经空了。 还有几匹高大威猛的马在埋头吃干草,看见贵妃来了,亲昵地“咴”了两声。 贵妃:“我问了宫中人,都说没有见过烈风,它是我及笄时父亲送我的马,所以……请帮我找到它。” 这么不可一世的贵妃都用了“请”字,可见烈风在她心中的地位不轻。 微莺看了看地上的线索,笑起来,“娘娘跟我来吧。” 贵妃眼睛亮起,欣喜道:“你知道烈风去了哪里?” 微莺点头:“我们回去坐轿子……” 贵妃一把拉住她的手,“坐什么轿子,这不有现成的。”说罢解开一匹马的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即伸出手:“上来吧。” 微莺:“啊?” 贵妃骑在马上,逆着光,飞扬的发丝被染成淡金,神采飞扬。她伸手:“来,我拉你上来!” 微莺浑浑噩噩被她拉上马,坐在贵妃后面,还有点呆。 “小心点。”贵妃双腿一夹,烈马飞驰而出,吓得微莺连忙抱紧她的腰。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来,微莺努力缩在贵妃身后,但还是被风吹得开始闷闷咳嗽,眼里都噙满泪花。她怕被抛下马,只好更用力地抱住前面的人。 贵妃:“我骑慢点,你别抱这么紧!” 微莺一边咳一边挣扎:“我不!” 贵妃:“你松开手,不会掉下去的。” 微莺:“我不!” 双人一骑掠过皇宫,马蹄嗒嗒,打在宫道上,小太监小宫女们连忙躲到路旁,有人认出她们两,惊呼:“是贵妃和莺贵人!” 这些人微莺靠着神棍的技能,在小宫女们心中树立起高大光辉的形象。 在这群平日总被看不起的奴才们眼里,有人温柔耐心地对待她们,帮她们解决问题,真是好神仙一妃子! 现在她们看到微莺“眼泪蒙蒙”“可怜巴巴”坐在平时嚣张跋扈的贵妃的马上,心中涌出了一万种猜想。 “莺贵人怎么和贵妃坐一起啦?” “看莺贵人的表情,肯定不是自愿的。” “贵妃不会是挟持莺贵人,想处罚她吧。” …… 宫女们地位不高,却都很讲义气,决定不能让莺贵人就这么出事,一群人聚在一起焦急地想办法,最后决定去求整个皇宫唯一能治住贵妃的人。 宫女太监们看着卑微,但联合在一起时,却能发挥出乎意料的作用。所以一盏茶的功夫后,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皇帝,就收到后宫不和,贵妃要处置莺贵人的消息。 贵妃在宫里几年,看着飞扬跋扈,实际上也没罚过什么人。可是宫里人依旧怕她怕得厉害,无它,这位贵妃自小跟着父兄征战,据说还杀过不少人,染了一身的杀气血气。 就算放在深宫里用熏香熏了几年,也熏不散她身上那股与寻常女儿不同的地方。那双玉手上的茧子还在,总让人想起当年的少女是怎么纵马边疆,一刀砍去蛮夷的首级。 微莺被贵妃搀扶着下马的时候,不经意也摸到她掌心的茧子,有些好奇又混不怕死地捏了捏。 贵妃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你胆子还挺大。” 微莺硬着头皮,说:“还行。” 就刚骑马的时候有点不适应怕掉下去,后来没多久就习惯了,适应力十分好。 她们来的地方是御马司,也是整个皇宫掌御马的地方。太监带她们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烈风挤在小梨花身边,欢快地围着它献殷勤。 微莺:好一头马丽苏! 太监们害得贵妃着急一趟,也很惶恐,说这匹马突然就出现在这里,看马的小太监以为是御马司哪匹马逃出来,就把它给重新关回去,忘了清点。 至于烈风为什么跑出来…… 太监看了眼,经验丰富地说:“发情了。” 事情圆满结束,贵妃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欣赏许多,微莺笑着和她一起离开,来到御马司门口,脸上笑容消失不见—— 皇帝来了。 微莺警惕地看着皇帝,不懂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贵妃同样地警惕地看着皇帝,不着痕迹地动了一步,挡在烈风前,高声道:“陛下,你想对烈风做什么!?我绝不会同意的!” 皇帝脸色不愉,沉默半晌,才沉声说:“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第24章 后宫起火 贵妃咬紧唇,娇俏的小脸泛起红晕,护在烈风身前。 一副害怕自家闺女被登徒子抢走的模样。 皇帝站得笔直,明黄袖袍下,手在微微颤抖。 本是听到贵妃要处置微莺的消息,她才特意赶到这里,没想到来到时,却看到贵妃朝少女灿烂笑开,眉眼弯弯,热切的眼神能融化冰雪。 为什么? 贵妃还没朝她这么笑过呢。 还有想对烈风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贵妃觉得她会对烈风做什么? 四周传来的眼神都变得不太对劲了,太监们跪了一地,努力低着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拖下去斩了。 眼看狗皇帝眼里杀气越来越浓,微莺为了解围,连忙说道:“陛下不是来找烈风的。” 皇帝眼神微缓,心想,还知道为自己解围,没白为她担心。 然而就听微莺笑着说:“陛下定是来找小梨花的。” 皇帝:??? 周围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心道皇帝虽然把小梨花送到御马司,却对它依旧痴情不悔,还时时来和它私会。 这不,私会恰好撞到人了吧。 帝王无情,能有这番心思,说明皇帝得多喜欢它啊! 小梨花简直好妖妃本妃了! 皇帝被气得太阳穴又开始疼,冷声道:“什么来找小梨花,朕——” ……是因为担心你才来到这里。 可这话怎么、怎么好说出口? 皇帝苍白的脸颊漫上淡淡的红,薄薄两片唇抿紧,少年人的矜贵与羞恼挂上眉梢,让这张本来显得遥远冷淡的脸,霎时生动鲜活起来。 她负着手,半晌不语,越发显得像被戳中心事在无能狂怒,而看向微莺的眼神,也显得十分危险。 太监们低下头,纷纷在想,莺贵人戳到陛下痛处,危! 怕不是要被诛九族吧! 贵妃也察觉到不对劲,本来是护在烈风前的,现在双臂一揽,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把微莺和烈风都藏在自己身后。 “陛下,小梨花在里面。” 皇帝头晕脑胀,红着脸说:“朕不是来找小梨花的。” 贵妃很体贴地提醒:“雷霆也在里面。” 皇帝:…… 气得快吐血。 贵妃继续插刀:“陛下,这并没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有时候无需在意世俗之人的看法,臣妾真的很佩服您的勇气。” 皇帝赶在自己被气死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贵妃牵住微莺,跃至烈风上,重新骑马回到宝云宫。这次她放缓速度,带着微莺在宫里逛了圈,一边看宫墙深深,一边轻声感慨:“我从前以为,深宫中人人不自由,至少陛下还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的。” 斜阳夕阳,宫铃晃动。 贵妃拉着缰绳,惆怅地说:“没想到他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连承认自己心中所好也不行。实在是太可怜了。” 微莺也跟着叹气:“是啊,太可怜了。” 找回烈风后,贵妃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亲自将她送到玉露殿前,“玉露殿就在前面吧,我送你过去,抱紧我……”想想刚才同骑不太愉快的经历,贵妃补充:“别勒太紧了。” 微莺早就一把搂住贵妃的细腰:“娘娘冲!” 玉露殿宫门,早守着一道人影。 萧千雪照例等在宫门前,等着微莺回来。她听到嗒嗒马蹄声,探出小脑袋,远远,便见有人纵马而来,长袖掠风。 宫中按例是不能骑马的,但宫中的规矩,对某位嚣张跋扈的贵妃来说,向来是形同虚设。 萧千雪紧张到都不能呼吸了! 她眼睁睁看着贵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心脏砰砰跳动,小脸通红。 啊啊啊啊啊! 贵妃勒紧马缰,“到了,下来吧。” 微莺:“哎,谢谢师傅。” “师傅?”贵妃脸色霎时沉下,“你把我当给你抬轿的轿夫了吗?” 微莺眨巴眨巴眼。 贵妃:……算了,拿她有什么办法。 况且刚才自己也挺像轿夫的。 等贵妃骑马走了,微莺转过身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萧千雪躲在宫殿前的灌木后,顶着几枚枯叶子,在灌木缝隙里观察她们。 她翘起嘴角,把石化的少女给拉出来,“躲在这儿干嘛?贵妃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藏起来?” 萧千雪捂住脸,“呜呜我好紧张。” 微莺:“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萧千雪抱住她的手臂,柔弱地一靠:“莺莺,我好没出息。”她嘤嘤哭了两声,又说:“刚才贵妃看见我了吗?说不定、说不定她看见了呢。” 微莺:“你觉得贵妃是有透视眼吗?还能透过灌木去看你,别说贵妃了,要不是我走路仔细,现在你还在灌木丛你呆着。” 萧千雪更沮丧了,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心情很激动,可身体不受控制地躲了起来。幸亏贵妃没有看见,不然她蹲灌木顶枯叶子的样子被人瞧见,不知道有多丢人。 但还是好失落。 萧千雪:“嘤嘤嘤。” 她哭得萎靡不振,像个复习很久临场考试却考零分的孩子。 微莺:“乖,别哭,等我和贵妃亲近一点,再带你去宝云宫。” 萧千雪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 自那件事后,微莺趁着贵妃态度转变,和贵妃打好了关系,没多久就成为宝云宫常客。 可惜剧情之力依然有影响,贵妃对她很好,却不许她把萧千雪带过来。 于是萧千雪天天早上送微莺出门,在门口蹲到日落,眼巴巴等她回来,可怜地像座望莺石。 贤妃看她日渐憔悴,又见微莺天天出门,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放下手中话本,叹口气,对张嬷嬷说:“你看,我早就说过的,她们肯定会像书上说的那样,最后反目成仇,太可惜了。” 张嬷嬷笑笑:“主子,莺贵人只是去陪贵妃娘娘,况且,两位小主子的感情好着呢,时常晚上窝在一处说悄悄话。” 贤妃摇头:“你不懂,这只是她们离心的第一步,日后就……不行,我绝不能坐视这样的惨案发生!” 张嬷嬷也跟着一惊:“娘娘,您想做什么?” 贤妃撑着下巴,沉吟不语。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守护她们的情谊!不容有人破坏! 贤妃走到窗楹前,望向宝云宫的方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埋头看话本的贤妃,终于有了出门的打算。 张嬷嬷心里咯楞一声。 —— 这时候,微莺还在和贵妃一起在围场上骑马。 自从上次同乘后,贵妃就拉着她,一定要教她骑马射猎,几天下来,微莺也能骑着马一哒哒二嗒嗒在草地上蹦跶了。 贵妃看着少女,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原来以为这孩子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接触后才发现,她看着病弱,悟性与胆识都很高,没几天就会驾驭烈马了。 贵妃骑马跟到微莺身边,笑着说:“过几天就能教你射箭了。” 微莺:“……娘娘,我觉得。” 贵妃玉臂一挥,马鞭在空中甩开清脆一声响。她偏头问:“你觉得什么?” 微莺缩缩脖子,默默离她远点:“我觉得……娘娘说的都对!” 贵妃笑了:“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微莺惆怅叹气。 迫于生计,出卖人格! 为了给狗皇帝擦屁股,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啊。 宫斗姬:……怎么这你都能想到皇帝身上? 微莺继续叹气。 贵妃对她的表现倒十分满意,在围场跑完马,又拉着她去打八段锦和军体拳。 微莺用生命表达抗拒:“娘娘,别了吧。” “你身子这么虚,一定要好好锻炼,”贵妃一把拍在她背上,差点把她拍掉半条命:“听我的没有错!多动动身子自然就好了!” 微莺:“我觉得……” 贵妃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宝剑,伸手挽个剑花,寒光凛凛,剑风如龙吟。 她回过头,朝微莺英姿飒爽地一笑:“你觉得什么?” 微莺贴着墙壁,老老实实像只鹌鹑,眼睛盯着寒光四射的剑,咽口口水,惜命地说:“我觉得不重要,您觉得才是最重要的。娘娘,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贵妃被她逗乐了,眉眼弯弯,“你先从基础的练起来吧,嗯,跟着我一起来。” 说着,也不管微莺同不同意,拉住她就开练,先打拳再舞剑,霸道又不容反抗。 微莺心里默默给贵妃改了标签。 和主角敌对的反派(x) 深宫霸道总裁(√) 而她自己,就像个被霸道总裁盯上的小白兔,一朵柔弱可怜的菟丝花。 微莺对系统说:“唉,我又要承受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压力。” 宫斗姬:“但你不累?” 微莺:“……但我累了。” 练半天她就感觉自己快要废掉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 贵妃练了个尽兴,回头时,见少女抵着墙,微微喘气,素来苍白的双颊泛起血色,眼里雾蒙蒙的,可怜楚楚。 我见犹怜,何况于君。贵妃心中一动,忍不住这样想着。 她见了尚且为之一晃神的美貌,也不怪陛下几次对莺贵人青眼相加。那日淑妃的刁难和苛责,也多半是察觉到了威胁。 贵妃心里夸了夸少女的好颜色,走过去牵住她:“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微莺累到不行,开口想说“不是”,转眼就被贵妃腰间的匕首给晃瞎了眼。 为什么这个人身上到处都是凶器啊! 她欲哭无泪地闭上眼睛:“是是是,对对对。” 你手里有刀,你说什么都对! 贵妃拉着她回宝云宫,却不是去主殿,而是左偏殿。 宫女们都候在外面,微莺还好奇里面是什么,转头就看见贵妃开始脱衣服了。 微莺:!!! 贵妃把外衫丢到地上,不在意地说:“过来啊,出一身的汗,不泡一个澡啊?” 左偏殿里有个天然的温泉,刚一进殿,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暖气,仿佛一下子由深秋步入春天。屏风后是一汪温泉,泉上水汽氤氲。 贵妃早就下水,眉目被泡得漫上抹艳色,挑眉笑看她:“还不快下来,害羞不成吗?” 微莺目光扫圈,发现大温泉池旁边,还有一个小温泉池,眼睛顿时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脱缰的二哈一样,啪地一声就的跳到水里。 贵妃还没开口,就见少女提着裙子啪嗒一声跳进水里,拦都拦不住。 她看着溅起的水花,默了半晌,才说:“你没脱衣服。” 微莺浑身都缩进热乎乎的水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哎?” 这不是,太紧张了吗! 宫斗姬无情嘲笑,在她脑袋里笑成鸡叫:“哎嘿嘿嘿没想到宿主你看着像个老流氓,其实这么纯情啊!” 微莺:“你在胡说什么?” “我不老好不好!” 宫斗姬;…… 大温泉池和小温泉池离得很近,中间只隔了三掌宽的汉白玉石。贵妃游到温泉池边,白皙手臂搭在玉石上,长发散落水里,看着微莺笑:“害羞?” 说完这话,肉眼可见,少女的双颊更红了。 微莺抵死不从:“没有。” 贵妃眨眨眼:“大家都是女人,你害羞什么呀?以前我在云州的时候,城里有个大澡堂,大家都是一起挤在澡堂洗的。” 微莺抿抿嘴角:“……娘娘,我是南方人。” 贵妃恍然大悟:“懂了。” 大冷天锻炼完后泡在热水里,实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微莺靠着池壁,和贵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两个女人的友情经过一起骑马、练剑、洗澡后迅速升温,聊天的话题渐渐危险,甚至扯到皇帝身上。 贵妃看着微莺,有点发呆:“你这么好看……” 少女半身浸在水里,黑发湿漉漉的散下来,黏在苍白的颈侧,很是勾人。贵妃感慨:“这么好的颜色,可惜了,陛下……” 微莺眼睛黑亮黑亮的,“陛下怎么啦?” 贵妃泡温泉泡得晕乎乎的,又被美人用这般动人的眼神凝视,一时忘乎所以,说出桩惊天隐秘:“我怀疑陛下不举!” 微莺:“啊,奥。” 贵妃瞪大眼睛:“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微莺:“我第一次见他就看出来了,老阳痿了!” 贵妃先是一怔,然后捂着嘴咯楞咯楞笑起来,笑声非常魔性。笑了会,她正色道:“大胆,你怎么能这么说陛下呢!” 微莺认错第一名:“我错了。” 贵妃叹气,双手捧着小脸,“其实陛下又英明又勤政,就这方面……真是太可怜了。” 微莺本来以为贵妃被接入宫中,定然是满心怨愤,说起狗皇帝也会不满,却没想到她一口一个年少有为,一口一个圣明无过皇上。 贵妃听见她的疑问,笑笑:“我干嘛讨厌他。我小时候呢,就跟在阿父阿兄身旁,那时候北厥常常犯我边境,云州几度差点失守。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军中将士也一样,军饷一拖再拖。都是宫家那股子国贼作祟,呸!” “自从陛下来了,第一批处置的官员里就有从前那个老拖我们军饷的王八蛋。从此军饷再也没有拖欠过,将士们吃得饱穿得暖,连打几个胜仗,立威扬名,让那些蛮夷再也不敢来犯!我入宫的时候,看见旁边屋舍一新,百姓们的日子也过得好了许多。” 微莺趴在池边,与贵妃脸对脸,叹气道:“可是娘娘被关在深宫,就像鸟儿被关在笼子里面,太可惜了。” 贵妃也叹气:“我也想出去。” 皇宫千好万好,有金玉砌成的砖墙,有锦绣铺成的帷帐,什么都是好看的、华丽的、精致的。可她却怀念塞北粗粝的风,和天空那几只自由自在的苍鹰。 “但是,我阿父常说的一句话,若边疆无战事,将军纵然刀锈马老,也是高兴的。” 微莺忍不住给她鼓掌。 泡了一段时间后,她们从温泉池里爬出来。 微莺的衣服湿了,贵妃给她上次自己穿的红裙,“你穿红色比我更好看。” 穿戴齐整回到宝云宫,她们才发现里面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贤妃带着萧千雪过来,坐在正殿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听见声音,贤妃抬起眸,手里的瓷杯抖了抖,茶水溅到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她看见了什么! 莺莺穿上贵妃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和同样头发湿漉,一看就是刚洗完澡的贵妃走在一起! 旁边人反应更大。 萧千雪手里的瓷杯直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数瓣。 微莺也怔住了,对上她们两个石化的表情,甚至能看见她们脸上写的字。 贤妃脸上写着:伤心欲绝! 萧千雪的则是:天崩地裂! 宫斗姬又咯吱咯吱笑成鸡叫:“宿主,你脸上也写着字哦,写的是,后宫起火!嘻嘻嘻嘻。” 第25章 微莺:不,应该是[听我解释]。 她上前一步,表情真诚,举起手道:“千雪、娘娘,听我解释!” 萧千雪看着微莺,胸里闷得厉害,心都要碎了。 刚才啪嗒一声清脆的响,碎的不是瓷杯,是她脆弱的少女心! 为什么自己的好闺蜜会和贵妃都好到穿一件衣服还一起洗澡了? 萧千雪捂住胸口,眼圈泛红,眸里有水光浮动。 突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贤妃则是在一瞬间的伤心过后,愤怒地看着她们:明明是一辈子的姐妹,怎么突然就和别人穿一条裙子了!这样是不对的! 但是看久了…… 贤妃开始发呆,越看越觉得贵妃和莺莺站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她嘤嘤两声,也捂住胸口,想:但是她们在一起,好像也很快落的样子! 她也可以! 微莺看到两个人都露出捂住胸口的同款姿势,心里咯楞一声,慌张说:“你们先别乱想,我和贵妃娘娘没干什么。” 贵妃伸手帮她把湿漉的头发给拢了拢,非常坦承地说:“对啊,我们就是骑马练剑累了,一起洗了个澡呗,你们难道没一起洗过澡吗?” 萧千雪悲从中来:“嘤嘤嘤!” 贤妃摸摸她的脑壳:“好孩子别哭了,你还有我呢。” 贵妃:??? 不就一起洗个澡,她们这弄得跟号丧一样,干嘛鸭! 微莺张口又想解释,施法再次被贵妃打断。贵妃拉住她的手,坐在贵妃榻上,摁住肩膀:“头发湿了,要先弄干。” 萧千雪眼圈更红了,幽怨地看着微莺。 贵妃居然都对她这么好,要帮莺莺擦头发了。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呜呜,莺莺都混到贵妃的床上和洗澡池子里,而她依旧被贵妃无视着,一个眼神都没有,若非贤妃娘娘带着,她都没法进出宝云宫。 萧千雪这么想着,更难受了,咬住手绢不吭声。 贤妃只好再摸摸她的手背,几分感同身受:“好孩子,大不了咱们换一个人处,我瞧着淑妃她妹妹,宫婕妤,就对你很不错。” 萧千雪:tat 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呢。 剧情之力还在影响着,所以贵妃看萧千雪,心里无端腾上股燥意。 就很烦,今天格外烦,很想让这人去罚跪。 但她挑不出什么刺,只好按捺住心里的不快,让宫女过来替微莺和她擦头发,然后坐在榻上:“贤妃妹妹来我这里做什么?” 贤妃微笑:“只是想姐姐了,几日不见,姐姐又好看了些。” 这句她发自真心的,尤其是看到贵妃和微莺站在一起后。怎么平日只觉得贵妃是一般漂亮,但当看到这两人站一起后,就突然觉得……啊,都好好看! 贤妃面上带着温柔款款的笑,心里:啊啊啊啊啊! 萧千雪则是在:嘤嘤嘤嘤嘤! 微莺被贵妃打断几次后,依旧不死心地想解释,但她湿发吹风,受了凉,开口就是破碎的咳嗽。她捂着唇,很难受地咳了起来。 萧千雪担忧地站起来:“莺莺。” 贵妃也没想到有人洗个澡就能风寒,有些无措起来:“你、你没事吧?不是都泡了这么久,怎么还会风寒呢?” 微莺笑笑:“没事。” 下一秒,就吐出了一口血。苍白唇瓣染上艳丽的红,越发触目惊心。 她:……这个破身体。 贵妃惶急地起身:“快去请太医,让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过来!李太医不是还没走吗,让他过来!” 微莺立马弹起来,熟练地抹掉自己唇边的血:“没事,我没事,只是吐习惯了。” 她挥一挥衣袖,扯着萧千雪就往外溜,吃药是不可能吃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喝药的! 贵妃:“哎,别走呀,你们……” 微莺一听到吃药就跑得很快,萧千雪被拉着只好闷头跟着跑。 贤妃看着她们的背影,摇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喜喝药呢。” 但是两个少女并肩离开,身形高挑纤细,扬起的裙摆如云霞翻滚,身影隐没在远方的夕阳中。 贤妃再次捂住胸口,她一定要守护这样的情谊! 贵妃还有些痴怔,很担心地问:“她都吐血了,没关系吗?” 贤妃笑笑:“没事的,姐姐若是住在玉露殿就知道了,莺莺吹一下风,就要吐一口血呢。” 贵妃:…… 你这莫名骄傲的语气是为什么? 贤妃抚着嘴角,赞叹道:“吐了这么多血,结果还是活蹦乱跳的。” 贵妃:“……倒也不算活蹦乱跳,不过,确实很有活力。是个可爱的孩子。” 两人聊了会,就开始陷入诡异的沉默。 贵妃几次抬眸望向贤妃,欲言又止。这位妹妹,她经常听见名字,但其实相处不多。 朝堂早就有了几个党派之争,贵妃父兄一党皆是不折不扣的拥皇党,而贤妃父亲,那个狐狸一样的宰相,则是……老墙头草了。 贤妃放下茶盏,眼睛发亮,露出与老狐狸父亲同款的表情。 像只小狐狸。 贵妃突然觉得不太妙。 贤妃温温柔柔地说:“姐姐何时同莺莺这么好了?” 贵妃:“……这很重要吗?” 贤妃点头,眼睛里射出诡异的光芒:“很重要鸭!” ———— 微莺牵住萧千雪的手,一路飞奔跑出宝云宫,有宫人抬轿等在外面。 她们一同坐轿回去,路上,微莺不停捂唇低低咳嗽。 这身体实在太差了,就算已经拿到五十点体质,也还是负数,没有半点用。现在她只能期待体质到正数的时候,能够好一点。 萧千雪坐在轿子上,双手绞得发白。 轿子四角挂着的铃铛不停晃动,晃得她心烦意乱,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焦灼许多。她掀开厚重的轿帘,冷风一下子就灌进来,吓得她连忙又放下了帘子。 微莺一边咳,一边说:“憋得厉害就打开帘子吧,我没事,你知道的。” 她就这破身体,也死不了,咳血厉害……多吃点补血的东西补回来就成。 萧千雪心里还闷闷生气的话,听她这话,闷着的气尽数化作无奈,“莺莺,你要多顾惜自己的身子,别老是这样……” 微莺:“老是什么?” 萧千雪:“老是,为了让别人喜欢,连自己都不顾了。” 微莺:我不是啊,我没有啊,你听我解释啊! 萧千雪心里还是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气什么,但莺莺……莺莺怎么能这样呢! 微莺扯了扯她的衣袖。 萧千雪抽出来。 微莺又扯了扯。 萧千雪哼了声,又抽出来。 微莺不扯了。 萧千雪更生气了,委屈地瞥她一眼。 微莺摸摸嘴角,心里纠结着措辞,总不能告诉萧千雪,这世上有种叫做剧情之力的东西,让贵妃就是看你不顺眼吧,“千雪啊。” 萧千雪:“你别说了,我不听。” 微莺:…… “我不听我不听。” 回到玉露殿,萧千雪就跑回自己房间,微莺不放心,跟着进去,推门发现她坐在床头,悲伤地从箱子里拿出一叠膏药,丢到火炉里。 微莺心想,这都开始焚药断痴情了,可怜孩子。 可怜孩子烧了两片膏药,就被烟气熏得跑出来,独自蹲在玉露殿前的灌木丛里,悲伤地缩成一团。 微莺也跟着蹲下,拿出个软宣的小桃酥,“来,吃点东西。” 萧千雪发出小猪一样的哼唧声,没接。 微莺只好自己啃,一边啃,一边被秋风吹得直咳,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萧千雪终于还是心软,拉着她回到房间,把微莺推到床上,提起被子就把她严严实实包成粽子,一边包一边数落:“让你到处不着家,让你天天吹风,哼……让你和贵妃一起洗澡。” 微莺依旧讪讪笑。 萧千雪看着她身上贵妃的艳丽红裳,忍不住又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直往外飚,哭得仿佛一个丢了西瓜也丢了芝麻的小孩。 微莺这样想着,冷不丁问:“我是西瓜还是芝麻?” 萧千雪一边哭一边说:“你是西瓜。” 微莺点点头,然后意识到什么,抬眸,正好对上萧千雪幽怨的目光—— 哎嘿,脑回路意外对上线了! 萧千雪又道:“你是芝麻大的西瓜。”她抿抿嘴角:“你现在是西瓜。” 说着,忍不住又难过起来,揪着微莺的衣领,哭着问:“你和贵妃脱衣服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我吗!” 微莺:…… 只是洗个澡啊为什么你说的话这么不对劲!跟捉奸在床一样,怎么肥事。 但最后她还是哄好了少女。女主其实是挺好哄一人,闹闹小脾气就行了,等生完气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哼哼唧唧道歉。 萧千雪扭捏地表达自己的歉意:“呼,莺莺,我、我去给你熬药。” 微莺连忙拉住她:“我没事!你不是知道的嘛,床上好冷,你来给我暖暖被子吧。” 萧千雪哼哼唧唧,藏在她的被子里一拱一拱,宛如一只小猪崽:“其实我还是有点生气。” 微莺:“以后我和贵妃脱衣服的时候,一定想到你,我在心底默念‘千雪、千雪、千雪,你与我们同在’三遍,好不好?” 萧千雪:“???” 不好! 微莺还想逗她几句,脑袋里的宫斗姬又笑成鸡叫:“咯咯咯宿主,恭喜你!新任务发布了哦,在第一次侍寝中让皇帝满意,夺得圣宠。体质+10,融合度+10,一次抽奖机会。” 新的任务? 好耶! 等等……侍寝? 微莺瞳孔地震,猛地一下子就弹起来,“可以放弃任务吗?” 宫斗姬继续笑成鸡叫:“咯咯咯咯咯咯不行哦。” 萧千雪不解地抬头:“莺莺?你怎么啦。” 在她眼里,少女依旧换上一副表情,卸下素日的懒散,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里面有抹清浅的光在浮动。 萧千雪心想,不管什么时候,莺莺真是好看极了。 也难怪贵妃那么喜欢。 嘤嘤嘤! 微莺从床上翻身而起,眼里的光沉下来:“没什么事。” 她推开窗户,天上乌云堆垒,不知何时飘起牛毛小雨,探出手掌一接,秋雨沁入肌肤,刺骨的冷。现在已经日暮,今晚就要侍寝的话,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微莺回想了下原剧情,气得攥紧拳头,可恶,大意了。在原书里,这段应该是,萧千雪日日去宝云宫里,妄图和贵妃打好关系。可惜上次撞衫以后,贵妃一直不大喜欢她,又加上淑妃等人从中作梗,于是贵妃对她的观感越来越差,罚站什么是家常便饭。 烈风走丢后,贵妃心情更差了,整日垮着脸。今日天气闷,贵妃本就火气大,正好萧千雪倒霉撞在气头上,便被罚到殿外跪着。 没多时,天上飘起冷雨,女主戚戚苦苦地跪在肃杀的雨中,而贵妃大概早就忘记宫外还有个人。女主一可怜,皇帝就出现。苦苦支撑的萧千雪终于在漫天萧杀冷雨中等到一个人。 那人撑着伞,伞面移开,遮在她身上。 矜贵无双的脸微垂下,说:“朕带你回家。” 微莺:“口区。” 她凌乱地薅自己的头发,原来今天就是女主第一次给皇帝侍寝的日子,她活得这么滋润,完全没有把淋雨罚跪的虐身剧情和今天联系在一起啊! 可见混得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得意忘形。 “今天千雪也没有淋雨,为什么会触发侍寝剧情?” 宫斗姬说得隐晦含糊:“因为在下雨。” “下雨怎么啦?!狗皇帝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只想着要侍寝吗?”微莺开始思考要怎么躲过这场侍寝。 没等她开始思考,皇帝的圣旨就来到了玉露殿,让莺贵人和萧贵人今晚一同前去养心殿。 微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狗皇帝,还想要她和千雪一起三人运动? 也太狗了一点吧。 贤妃从贵妃那里打听到微莺与她相处的轶事,心情正好,嘴角翘着,脚步轻快地回到宫殿。刚回来,却听说皇帝的圣旨,要让两个贵人一同侍寝。 天空中一道霹雳。 贤妃被迎面来的阴风冷雨打得一激灵,本来上扬的心情,也变得沮丧起来。她打开偏殿的门,见着两个可爱的妹妹正抱在一团。 萧千雪吓得小脸苍白,抓紧微莺的手:“莺莺,我好怕,幸亏你陪着我。” 微莺:“……别怕。” 大不了让皇帝日炭盆,废了他! 宫斗姬本来想嘲几句,被微莺眼里的杀气给惊到了,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贤妃:“妹妹们莫怕,只是去养心殿陪着陛下,一点都不可怕的。” 萧千雪:“贤妃娘娘,我好紧张呜呜,我不想去。” 贤妃叹气:“等去了你们就知道……那儿,挺舒服的,陛下也很温柔,只是有点累。” 张嬷嬷点头,心中想,是啊,每次贤妃娘娘去侍寝一趟,第二天都要在玉露殿躺一天,都没有什么精神气看话本了。 贤妃坐在旁边的梨木榻上,“若是多一个人,也没这么累,当年我便与皇后姐姐一同侍奉陛下,那是我最轻松的一日。你们同去,相互照看着,也是好的。不过你们没有经验……若是陛下也召我去便好了。” 微莺:!!!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您还要三个人一起上啊,狗皇帝他吃得消吗?不对,古人都玩得这么野,思想这么开放的吗? 可怕极了! 不行,她看着后台的积分,决定提前用掉,今天她一定要废掉狗皇帝! 宫斗姬弱弱地说:“宿主,剧情之力有修复作用,所以……” 她是没有办法对皇帝造成什么实质性的身体伤害的。 微莺:“那我就造成精神伤害!” 贤妃:“我准备了两个红豆饼,还有些别的糕点,到时候饿了就偷偷吃一点。” 萧千雪小脸皱成一团,“娘娘,还会饿吗?” 贤妃点头:“肯定会饿啦,这种事……陛下也会饿的,只是时时强撑着,我还准备一屉糕点,你们拿着,到时候便给陛下吃吧。若是实在累了,求一求他,他便会让你们休息了。” 萧千雪连忙点头。 微莺暗骂禽兽。 晚上,福寿亲自来接两位贵人去养心殿。 朱衣太监站在最前,客客气气地朝她们一笑,丝毫没有她们地位不高而看不起人。 贤妃:“福公公,她们还小,没有经验,我怕侍奉不好陛下。” 微莺心里不停点头,如果贤妃能帮她们拦住这场侍寝,那再好不过啦! 福公公笑:“这种事,总要有第一次的不是吗?有了第一次,才有第二次,娘娘当年不也是从第一次过来的吗?” 贤妃被他说服,点点头:“你说得有理。” 微莺攥紧衣袖,小脸通红,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把这种话题堂而皇之说出来!就算这个世界是本不怎么考究的书,但不必如此虎狼之词吧。 贤妃对上微莺的眼神,少女楚楚可怜地望着她,她心中一软,蹙了蹙蛾眉,拦住福寿:“福公公,我怕她们侍奉不周,不如让我也一起去吧。” 福寿笑得很和蔼:“娘娘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已经在养心殿了。” 微莺瞪圆眼睛,皇后也在! 狗皇帝……他想干什么,玩多人运动吗! 这就是她白天腹诽皇帝,悄悄说坏话的后果吗?如果是,她忏悔。 萧千雪白着脸,紧张到一直往她身上贴:“莺莺,怎么、怎么皇后娘娘也在呀?那我们要做什么,我、我好怕。” 贤妃扭头,笑道:“别怕,皇后姐姐会教你们的,学会第一次,日后便会了。” 微莺: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这是什么宫斗小说,不是小黄蚊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说出这种话。 微莺小脸红得快滴血,好在暮色沉沉,叫人看不分明。 轿子慢慢抬起,摇摇晃晃往养心殿进发。 萧千雪牵紧她的手,一面问外面的福寿:“福公公,为什么陛下要同时传唤我和莺莺?” 福寿笑眯眯地走在轿子前,“这不是让你们相互有个照应嘛。别怕,左右皇后娘娘在呢,你们只要……“他顿了顿,狐狸般笑起来:“你们只要伺候好陛下就行。” 微莺整个人都麻了。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轿子停在养心殿,福寿在前面带路,带她们穿过萦回廊檐,最后推开两扇厚重宫门。 灯光隐隐,照出屏风后一道纤细端正的身影。 已经夜晚,微莺又开始变成夜里瞎,幸好养心殿内点满灯火,宛若白昼,她眨巴眨巴双眼,勉强能看清殿内景象……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大相同。 皇后端坐在案几旁,案上是小山般的一叠奏折。 她放下朱批,朝进来的两个小孩点点头:“陛下在里面房间,你们帮我磨下墨。” 磨墨? 微莺眨眨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所以她们口中所谓的侍寝,是狗皇帝拉着妃嫔们一起看奏折吗?这、这特么也太狗了吧! 他能再狗一点吗! 不过想想,其实这群妃子们出身不凡,譬如皇后,就是南海党派魁首、当世大儒越山之女,若说经论策略,恐怕天下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可惜身为女子,不能入朝为官。 又或者贤妃娘娘,从小跟在老丞相身边,未出阁时一首《盛京赋》就名动京师,享誉天下。当年便有人说,若女子也能入仕,那年的状元便没男人什么事了。 这些女子未必没有满腹的才华,只可惜时不我待,世道不许…… 微莺原以为狗皇帝把她们迎入后宫,是为了制衡宫家及一众外戚世家,平衡朝堂上的势力。现在看来,他居然还让她们来打工,深夜帮着批奏折! 压榨每一滴劳动力,这叫什么? 冷血无情的资本家! 还没有到资本主义萌芽,他就发明出来996是福报了。 狗皇帝也太狗了,她都自愧弗如了。 皇后看着她们呆怔的表情,眼里隐隐有笑意浮动:“萧贵人,你去陪陛下,莺莺,过来帮我磨墨。” 微莺应了声,来到桌子边,魂不守舍地磨着墨。 皇后垂眸看奏折,灯光暖黄,柔和她清冷的轮廓。她执朱笔批下几个字,忽然问:“在想什么?” 微莺:“……想读一本恬静的书。” 去掉自己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虽然……确实是在多人运动。 越清辉弯弯眉眼,想说什么,萧千雪忽然从门口探出个小脑袋,“莺莺,陛下唤你进去。” 微莺张张嘴:“啊?” 狗皇帝又想做什么,她不想进去。 越清辉问:“陛下有什么事吗?” 萧千雪皱了皱眉,落在微莺的手上,“陛下、陛下也要莺莺帮他磨墨。” 第26章 微莺身子一僵,握住砚台的手顿了顿,不由望向皇后。 越清辉微微蹙眉,清冷的眸里蒙上几许不悦。 她本就长得冷淡端正,这样不说话时,便让人觉得威仪与冰冷,如笼上冰雪。 灯火微颤,皇后手执奏折,端坐在帝王坐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萧千雪。 被皇后这样审视,萧千雪头皮都麻了。 她也不想过来,可是身后的皇帝更加可怕!就像两只老虎在抢一块肉似的……莺莺就是那块被抢的肉! 突然为好友担心起来,鸭梨山大! 半晌,越清辉淡淡道:“莺莺,你去吧。” 微莺没有动,很想抗拒这个活,宫斗姬及时提醒:“宿主,十点体质哦。” 为了任务,她只好默默叹气,慢慢走到萧千雪那儿,随萧千雪前往帝王在的寝殿。 萧千雪小声说:“莺莺,你好像一块肉哦。” 微莺:“哈?” 这是什么神奇的比喻。 皇帝把正殿让出来供越清辉批阅奏折,自己呆在旁边一间小点的房间里。 微莺一踏入房门,就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浪。这儿不知烧了多少暖炉,和煦如春。厚重深红的帷帐重重复重重,皇帝披着明黄的袍,半倚在床头,雾蒙蒙的眼睛看向她们。 萧千雪熟练地拿起一本奏折,“陛下让我帮他念折子上的字,莺莺,你看不大清楚,砚台在这里。” 微莺坐在旁边的小桌子,听着萧千雪读奏折,一边漫不经心磨着墨。 萧千雪拿起的是本言官的折子,洋洋洒洒,无非是抨击皇帝的新政。 读着,她的脸色渐变,有些害怕地抬起眸子。 皇帝半阖着眸,脸色白得几乎透明,没有血色。她低声说:“再念。” 再念下去,就是字字诛心。 言官们专门干这一行的,骂起人来真是精准又厉害,句句见血。 萧千雪总觉得自己人要没了,读这些东西,是要被斩首的吧。连微莺也放下笔,脑袋往这边探,静静听奏折里的话,不觉皱起眉。 她忍不住和系统感慨:“所以皇帝这个活也真不好干,还要专门给钱找人骂他。” 但那群言官也真不是好东西,骂得这么难听,一点都没有打工人的自觉。 宫斗姬:“还以为你听到有人骂皇帝会很开心呢。” 微莺默了一会,才说:“狗皇帝只能让我来狗!” 宫斗姬:……这神奇的占有欲。 萧千雪拿起读完一本,小心问:“陛下?” 折子骂得这么厉害,皇帝该不会要处死这个人吧。 皇帝闭着眼,纤长睫毛颤了颤,在苍白的眼下投下一抹隐约的影子。她的声音有点哑:“放在旁边,读下一本。” 萧千雪又拿起下一本,再一看,继续眨眼。 又是一本骂人的折子。 …… 于是这样一本接一本,除开其中几册上表民生实事的,皇帝瞥两眼认真回复以外,其他都是骂他的折子,堆成厚厚一叠,快到人的腰。 微莺攥紧了拳头。 一群国贼,自以为正义,其实于国计民生根本无益。他们仗着人多结成党派,皇帝不敢真罚,于是“慷慨直言”,来博一个忠义之名。 呵,除了天天骂这骂那,一点实事都不干,而且,他们居然在折子里骂她和千雪是祸国妖妃!规劝皇帝不要沉溺女色。 干嘛鸭,为什么要cue,她祸了狗皇帝,但没有祸国好吧。 微莺摸摸记住那个骂她的官员的名字。 章岢,凤启六年九月,在奏折骂她狐媚惑主,这个仇她先记下了! 萧千雪:“陛下,这些折子……” 这些人骂陛下这么狠,难道陛下既往不咎吗? 皇帝眉头皱紧,想了想,让萧千雪把那群言官的名字记在小册子上。 宫斗姬:……你们记仇的方法都如出一辙呢。 微莺:呵。 凤启六年九月,狗皇帝拉她磨墨,磨墨磨得她手都酸了。 这个仇她也记下了。 本来以为这就完了,想离开的时候,皇帝却叫住了她:“去干什么?” 微莺:“给皇后娘娘磨墨。” 皇帝的声音有点虚弱,顿了顿,才说:“你留下,她去吧。” 微莺:“好的,千雪你留下,我这就去给娘娘磨墨。” 还刚转身,就被人拉住了袖子。 萧千雪僵僵立着,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最后被福寿公公给拉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微莺与皇帝。 萧千雪推门离开时,冷风灌进,吹得灯火不停颤动,白壁上两道身影交缠,宛若鬼魅。 微莺垂眸,盯着这只拉住自己的手,脸上露出茫然不解之意。 皇帝掩唇咳了咳,声音很轻,带着哀求:“陪一陪我。” 微莺想起自己的任务,要让狗皇帝满意,只好搬个小凳子,在床头坐下,“陛下病了吗?” 皇帝轻轻“嗯”了声,“我头疼。” 微莺苦口婆心地劝诫:“陛下,有病要多吃药啊!” 云韶:“……谢谢。” 鲜少有人知道,每至阴雨天气,皇帝便会犯头疼的老毛病。自从六年前淋了一场冷雨,头疼便如跗骨之蛆,永远缠上了她,就像一个难以醒来的噩梦。 她攥紧被子,手背青筋迸出,眼里水雾蒙蒙,望着微莺,眼里好像装着另外一个人。 许久,她轻声说:“我、我也可以唤你莺莺吗?” 皇后、贵妃、贤妃……她们都可以,只有她不可以。 微莺沉默了。 皇帝突然的要求让她警惕起来,连忙问系统:“统,狗皇帝现在是什么表情!” 看不见皇帝的样子让她觉得很方张! 宫斗姬斟酌着措辞,“就,很像一只向主人讨骨头的小狗。” 仰着脑袋,眼睛黑亮黑亮的,还挺可爱。 微莺联想到进来时萧千雪说的那句“你好像肉”,顿时明白什么,瞪圆眼睛:“他想吃了我!” 宫斗姬:…… 倒也没这么可怕。 云韶见微莺久久不说话,强撑着身子起来,明黄外袍滚落在地,被汗水染湿的墨发披在瘦削肩膀。她脸色惨白,怔怔望着微莺,深黑眼睛似腾起团火,偏执地问:“皇后、贵妃、贤妃,她们都可以,为何独独我不可以?” 少女只着一袭单薄中衣,赤足踩在汉白玉石地板上,身形削瘦,肤白胜雪,宛若一尊冰雪砌成的雕像。她一身都是苍白的,只有脸上因高热泛起赤红,汗湿的长发垂落两侧,眼里水雾蒙蒙,像是沸着,装一川烧开的冰雪。 清丽又热切,缠绵而动人。 谁看了都会心动,除了面前这个半瞎。 微莺眼见那团黑影越来越近,心里莫名生起股危机感,后颈的寒毛都立起来,总觉得不回答满意,狗皇帝就会把她拖下去斩了。 于是她连忙道:“你可以!你当然可以。” 她小脸写满了真诚,眼里装着爱与和平,补充道:“你喊我爹都可以。” 云韶:“……你再说一遍?” 微莺眨眨眼:“爸爸也行。” 云韶踉跄两步,撑住桌子,苍白手背青筋迸出。 她都气笑了,眼尾斜斜飞上两道红,身形摇摇欲坠,咬牙道:“那我代替先帝谢谢你了。” 微莺默默退了两步,以防皇帝倒下来砸到自己。 她摸摸嘴角,心想,倒也不必。 恰好这时,福寿低头走进殿内,也许是刚从雨中走过,大红衣摆染上点点湿痕。他悄悄看眼两人对峙剑拔弩张的形势,飞快垂下眸,对皇帝说:“陛下,那群言官从下朝一直跪在宫门口,如今已经下了大雨,奴才怕大人们的身子吃不消。” 皇帝一肚子的火气全发泄出来,冷眼睨去,眼里的杀气让福寿吓得一抖,腿一软差点跪下去。 “一群王八蛋,反了吗这是?”皇帝骂了两句:“都给我拖下去,一人杖责二十庭杖!带头的是谁?” 福寿低头:“是章岢章大人。” 微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记仇jpg。 皇帝:“好大的胆子,结党营私,祸乱朝堂!他多杖责三十庭杖,就在城门当着那群王八蛋的面前打。” 福寿唯唯诺诺地应了。 皇帝头疼欲裂,气得揪紧桌子角,苍白的唇颤抖,哆哆嗦嗦地说:“朕、朕去看着他们行刑,给我往死里打。” 她刚松开手,眼前一黑,头昏眼花就往前面栽。 微莺连忙往后面退,猝不及防与急着往前面冲的福寿公公撞在一起,被撞得往前踉跄两步,恰好接住了皇帝。 福寿公公大喊:“陛下,您怎么了啊?幸好莺贵人你接住了陛下。” 微莺:……还不是被你撞的吗? 但她扶住皇帝的时候,不由吃了一惊,皇帝很轻,抱在怀里轻飘飘的,还因为高热浑身滚烫,简直像个小暖炉。 云韶支撑着站起,眼里几分欣慰:看上去再怎么没心没肺,自己一生病,她还是会着急的……是吧? 心里有点开心。 微莺把皇帝给扶起来,很想撒开手,但皇帝简直赖上她了,反攥住她,直往她身上蹭。 不过,皇帝的身子柔弱无骨,又软又热……就,让她没那么抗拒。 云韶喊住福寿:“不必要御医,准备车辇,朕要亲自看看他们能捱过几棍子。” 福寿焦急地说:“可是陛下身子今日身子不好,外面又风大雨急,怎么能冒雨出去呢?那群奴才,并不值得主子如此、如此损耗自身。” 云韶冷笑:“人都说,奉君如奉父,我去看看那群不孝子。”她扯住微莺:“你也去。” 微莺眼睛圆圆:“什么?” 云韶眼里冷意消融,带上几分无奈:“不是喜欢当人爹吗?朕带你去看看不肖子孙。” 第27章 太和门外,雨水倾泻而下,给白玉地面铺上层透明的釉,宫门挂着的灯笼不停摇晃,晃动的灯火氤氲在水汽中,只留下点模糊的影子。 一众大臣跪在宫门外,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 他们是为了阻止皇帝的新政,十月前,小皇帝已雷霆之势颁布一系列新政策令,涉及各个方面,其中还有一条,居然是做官不论出身。 简直是动摇国本,违背祖宗之法! 带头的是大学士章岢,本事不大,胆子不小,在文人中颇有名气。他带着这群言官闹,想让小皇帝畏惧而收回新政之法。 云韶牵紧微莺的手,不管她反没反抗,与她一同来到城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群大臣。 大臣们就是在这里等皇帝的,看见天子出现在城楼,以为她妥协了,纷纷高呼圣上。但同时,他们也看见了皇帝身上的那道纤细身影——一个宫妃? 呸,荒淫! 微莺皱紧眉,几点冷雨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云韶转身,替她拢了拢披风,擦掉脸颊那几滴雨水,指腹从少女柔嫩脸颊一擦而过,顿了片刻。她轻声问:“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微莺眨眨眼,这种事她一个妃子能掺和什么,狗皇帝是想坐实她祸国殃民的妖妃外号吗?!须臾,她笑笑,乖巧地低下头:“臣妾哪里懂这些?” 云韶也笑:“这里跪着的不都是你的不孝子吗?怎么舍不得打?” 微莺:“那也是陛下的不孝子……”她眼眸微微睁大,像琉璃一样淡灰的眸子浮现一抹清光—— 狗皇帝占她的便宜! 云韶扣紧她的手,“那我便替莺莺来教训一下我们的不肖子孙。” 说罢,她嘱咐福寿几句,侍卫们拿着庭杖拥上,鞭笞那群不听话的大臣们。 场面乱成一团。 为首的那个官员拼命挣脱侍卫们,跑到城门口,大喊冤屈。 云韶苍白的唇微微上扬,抬了抬手,两侧小太监举起灯笼,几点火星从她眼前掠过,照得天子的双眸越发冷酷无情。 她本想直接让侍卫上来,忽然想到身旁站着微莺,若如此……恐怕会在她心里多一个暴戾阴鸷的印象。 云韶深深叹口气,她知自己在微莺心里,大抵不怎么好,却不想再坏下去了。于是难得改了改自己直接动手的风格,垂头问:“你有什么冤屈?” 章岢一看有戏,连忙跪在地上,张口就来:说自己赤心为国,这里的大人,纵然有扰圣驾,但出发点还是好的,是一片赤诚的报国之心。总之歪理一套接一套,表演自己的同时还不忘再踩一脚皇帝,连带旁边的微莺都无辜被cue了。 微莺感到旁边的皇帝都要被气吐血了。 这个大人胆子可是真的大,骂人也骂得是真的句句戳心,在他的口中,皇帝已经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君,好色之主,还含沙射影地骂皇帝小时候流落民间,缺少正统教育才变成这样。 这不就是骂人有娘养没娘教吗? 微莺默默往旁边蹭,想离皇帝远一点,免得等会被暴怒的帝王给牵怒。但是皇帝手一用劲,反手就把她给拉过来,半抱住她。 看上去是皇帝在抱着她,实际上是那她当支撑,整个人半靠在她身上。 云韶:“让我抱抱。” 微莺:……打工人被迫屈服。 灼热的吐息扫过微莺的脖子,让她觉得有点发痒。 也是这个时候,微莺才发现,原来皇帝的个头比她还要矮上一点点,说话的气息一下一下,轻轻拂过她的耳后和脖颈。 温度透过衣物,传到她的身上,就好像被一床暖乎乎的杯子给裹住一样。两人紧紧相贴,她甚至能感到皇帝在轻轻颤抖着。 恐怕是气的。 微莺心里为他默哀两句,突然想到一事,轻声问:“陛下,这位便是章大人吗?” 云韶气得脑仁疼,开始后悔自己为了凸显明君人设让这老东西说话了,这种东西就该直接堵住嘴打,让他说不出话来。可是章岢是言官首领,在读书人中也颇有才名,她正欲清扫朝堂广纳人才,这个关头,却是不好处置这个刺头。 纠结之际,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云韶想也没想,直接回:“就是这个不孝子。” 呸,她才没这样的儿子。 言官们看见皇帝夜里带着微莺上城楼,现在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一副窃窃私语的模样,心里暗骂皇帝好色荒淫。 章岢胆子大,不仅在心里骂,嘴巴里也骂出来。他嗓门大,精神好,喊了这么久,声音还是很洪亮:“陛下千万不要沉迷女色啊!” 无辜再次被cue到的微莺瞪圆眼睛,气得想朝章岢扔臭鸡蛋。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清,那群大臣们,在她眼里像是群蚂蚁在团团乱爬,而章岢是在最前面最面目可憎张牙舞爪的大蚂蚁! 干嘛鸭! 为什么逮着她不放了! 再说了,狗皇帝什么时候沉溺女色了,人家都把妃子接进宫当打工人好不好? 她心里突然又觉得皇帝可怜起来:好惨一资本家。 章岢又喊一声:“荒淫误国啊陛下!” 那群言官们也跟着咋呼起来,吵得皇帝头疼欲裂,脸色苍白如雪。 微莺抿抿嘴角,突然笑了笑,“统,过来,我要用积分兑一张牌。” 口是心非。 这张牌她用过很多次,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对付章岢他们,她都舍不得用10s的绿卡,直接兑了两张灰色的3s卡。 她微微一笑,扣住皇帝的手,把她带到城墙边,探出个脑袋往下瞅。 云韶本来被气得不行,看微莺这样好奇地往下张望,觉得她像极一只好奇的小猫,心中郁气一荡而空,便也学着言官们口中的昏君做派,轻笑:“爱妃想扔臭鸡蛋?” 微莺下意识点头,但马上瞪圆眼睛。 狗皇帝怎么又猜到了? 云韶叹口气:“可惜这里没有臭鸡蛋,下次让御膳房留点。” 微莺:“……陛下,我只是想来看看这些国之栋梁。” 云韶笑:“看见了?像什么?” 微莺歪了歪脑袋:“像大蚂蟥,不对,大蚊子。” 蚂蟥只是默默吸血,而蚊子一边吸血还要一边大声嗡嗡吵闹。和蚊子一比,蚂蟥都显得可爱许多。 章岢还在高喊口号,他喊一句,后面的言官们就跟着喊一句,就像个学校举办什么高考冲刺百日宣言似的: “吾等忠心,苍天可鉴!” “苍天可鉴!” “忠言逆耳利于行,望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微莺嘴角勾了勾,小手一扬,口是心非的卡牌悄无声息地飞入男人身上。 他身子一震,随即大声喊:“陛下三思……请陛下责罚臣等吧!这等大罪,非赐死不足以平息天怒人怨!” 众大臣的脑子没有跟着绕过弯来,也跟着大声吼:“请陛下赐死臣等吧!” 皇帝沉默了。 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奇怪的要求。 她愉悦地扬扬嘴角:“你们心里倒挺有数,那就如你们所愿吧。” 意识过来的大臣们都傻了眼。 这都什么和什么嘛? “章大人,你瞧瞧,”有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刚才都喊了什么呀?你是想让大家都没命了吗?” “我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早知道就不跟你们过来了。” 章岢吓得僵立当场,脑子一片空白,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后,他一个哆嗦跪在地上,膝盖叩在地上,好大一声响。 身后的大臣们也跟着啪嗒一声跪下,疯狂磕头。 眼看那群戴刀的侍卫越来越近。 他们全无刚才的威风,像热锅上的蚂蚁,磕头磕得脑袋都破了,鲜血混在雨水中。 “陛下饶命!” “饶命啊陛下!臣等知错了。” 微莺往后缩一步,藏在阴影里,深藏功与名。现在她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开头说的那些不怕死的话都是在放屁,只是料定皇帝不敢处置他们。 现在害怕被处死,就都慌了神。 云韶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当仁慈君主的那天。她咳嗽两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人杖责三十吧,章岢你聚众滋事,结党营私,杖责六十!” 大臣们纷纷磕头说皇帝仁德圣明。 头一次被这么夸的皇帝扣紧微莺的手,牵着她走下城楼,坐上龙辇。 微莺只觉得抓住自己的掌心越来越凉,冷汗浸湿,没心没肺如她都忍不住问:“陛下,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吃药?” 云韶扭头看向她,眼里被高热烧出蒙蒙的光,表情有些恍惚:“谢谢。” 微莺:“哈?谢什么?” “你待我……总是好的。” 话没说完,皇帝身子一歪,直接歪在了她身上,她下意识一搂,掌心肌肤滚烫。 皇帝晕倒,整个皇宫都乱成一团。 微莺被迫留在养心殿里,就坐在龙榻旁,看着太医宫女来来往往。 不是她不想走,是皇帝死死扣住她的手,不许她动弹。她枯枯坐着,就跟被带上手铐一样,甚至想唱一首《铁窗泪》。 “莺贵人,您喝完姜汤吧,去去寒气。”福寿也记得她身子不好,贴心地送上一碗姜汤,微莺伸手去接,身子刚动弹一下,皇帝在昏睡中仿佛察觉到,眉头紧蹙,更用力扣紧她了。 微莺很无奈,单手不好喝汤,便道:“算了。” 福寿恭恭敬敬地低头:“让老奴来侍奉主子您吧。” 微莺蹙起眉,注意到福寿对自己的称呼是主子。虽然福寿只是个太监,但毕竟是跟在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是整座皇宫独一位的掌印太监,权力颇大,甚至能和朝堂百官相庭抗理。 就连皇后贵妃见了他,也要恭敬相待。 她可不敢真拿福寿当奴才看,摇头表示不必。 福寿点头,表情黯然:“姜汤不苦,老奴多放了些糖的。” 微莺:……怎么她不爱吃苦谁都知道了? 萧千雪接过福寿手里的姜汤:“我来喂莺莺吧,莺莺你别动,乖乖坐着,张嘴就行。” 微莺被皇帝扣住一只手,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看着姜汤越来越近,然后心一横,张口咽下了。 哎嘿,福寿真的没有骗她,放了好多糖! 一碗姜汤下肚,驱散周身的寒意。 微莺:“好了,千雪,你回去休息吧。” 萧千雪惆怅地看着榻上天子憔悴病容,不解为何陛下和莺莺两个人出去,结果一个人躺着回来了。 这时皇后和御医在殿外交谈完,也进来了,说皇帝只是感染风寒,让她们各自回去。 萧千雪不想走,但不得不走。 微莺很想走,可不得不留下来。她目送萧千雪离开的背影,小脸上写满羡慕。 越清辉垂眸瞥眼她们紧扣的双手,目光很快移开,缓声道:“你们都下去吧,陛下需要静养,这里有本宫和莺贵人就好。” 宫人们鱼贯离开,只留下福寿公公还守在床榻边,表情焦急。 越清辉和福寿交换一个眼神,示意殿内多添几个暖盆,然后柔声对微莺说:“莺莺,我去外面看折子了,有事便唤我吧。” 微莺点头,心想,皇后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打工人,资本家都倒下了,她还要兢兢业业地打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越清辉幽幽叹息一声,语焉不详地说:“你留在这里照看陛下……这些年他过得辛苦,你别太、太……” 微莺眨巴眨巴眼,表情茫然。 越清辉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许久不曾松开。 微莺疑惑地看向皇后,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有肩上传来不重但不容忽视的重量。 越清辉低声道:“别趁人家睡着,偷偷在他脸上画乌龟。” 微莺:!!! 她低下头,忍不住在心里咯咯咯咯咯咯笑起来,偷偷在脸上画王八,想想就很有趣! 皇后姐姐真是个天才。 宫斗姬:……人家是让你不要画王八。 微莺突然想到一事,身子僵住,皇后为何要这样提醒,难道她从前做的坏事被发现了? 她连忙问:小鸡小鸡,谁也不会知道系统的事对吧。 宫斗姬:按理来说,是这样的,除非任务者主动向npc透露。 微莺听到这话才放心。 她垂下头,柔顺地说:“娘娘言重啦,莺莺哪有这么坏呢?” 皇后笑笑,并未再说什么,转身去主殿。 这里又只剩下微莺和皇帝。 她摸索着探向皇帝的手,努力撬开,妄图从狗皇帝的爪子中逃出来。 撬半天,结果适得其反,皇帝还越抓越上瘾了,把她攥得死死的。 微莺:“陛下、陛下?” 皇帝还在昏迷中,双眼紧闭,脸颊因高热泛起艳红,神志不清之际,只记得抓紧手里的手,再也不放开。 微莺低头继续撬皇帝的手,她就不信了,自己的力气还没有一个病人大。 她撬、她撬、她努力撬! 半晌,微莺选择放弃,瘫在床头,幽怨地举起一截食指,轻轻戳狗皇帝的手背。 狗皇帝的手还挺好戳,又嫩又滑,像块豆腐。戳了半天,她也迷迷糊糊地趴在床头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白天。 榻上的人已经离开,只留下半截袖子,就压在她的脸下。大抵是皇帝起来早朝,袖子被她压住,就用刀把袖子给割破。 微莺想到很著名的断袖典故,觉得有点不太妙,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就准备回玉露殿。这么一整晚趴着睡,可把她累坏了。 一伸懒腰,身上的外袍应声而落。 微莺拿起来一看,上面红底黑纹绣着凤凰于飞,还有淡淡的幽兰香,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进来给她披上的。 她站了片刻,瞅瞅左手皇帝的断袖,又瞥瞥右手皇后的外袍,想想,把它们同放在床榻上,一人占一边,默默祝愿帝后幸福和谐。 回到玉露殿,微莺累得一句话都没说,直接钻到自己暖乎乎的被窝里补眠。补眠补了大半天,醒来还缩在被子里,舍不得钻出来。 于是她又打开自己的后台,看着那个鲜红的-39,露出满意笑容。也许是又加了十点体质和融合度,现在她冒雨出去一趟,狗皇帝都得了风寒,她却没事。 也有可能是那时狗皇帝把伞全部倾斜到她身上了。 她心虚地摸了摸嘴角,在被子像小猪崽一样一拱一拱。 萧千雪一进来,看见她这样,乐了,把鞋袜一拖,也挤进被窝开始跟着她一拱一拱。 红珠绿蜡看着被子里的两头小猪崽,彼此对视,无奈地笑笑,想到两位主子刚侍寝完,天大地大,她们最大,小侍女们只好先离开,让她们在床上说点悄悄话。 萧千雪:“莺莺,昨晚你和陛下去干嘛了呀?陛下还好吗?” 微莺:“挺好,大早上还去上朝了。” 那些大蚊子说皇帝是荒淫昏君,真是太没有道理了,连她都看不过去。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还勤奋的资本家,剥削别人的同时,也不忘了剥削自己。 敬业,真是太敬业了。 微莺心里叹服,把昨晚的情况大致和萧千雪说了一下。 萧千雪瞪大眼睛,然后:“tui!狗大臣!” 微莺:“……” 学以致用,不愧是女主。 萧千雪拍拍胸口:“昨晚我吓死啦,陛下看上去好可怜。” 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有种荏弱凄惨的美。 微莺:“我凑合在床头睡一觉,也好可怜。” 萧千雪笑:“快起来吃饭啦,一天没吃东西,都不饿的吗?” 微莺慢腾腾起身穿好衣服,在宫女们的服侍下洗漱好,来到桌子前,瞥见旁边贤妃娘娘的食盒,心中动了一下。 昨夜她们带着食盒去了养心殿,进去后就一直放在皇帝的寝宫,原来后面被萧千雪带出来了。那狗皇帝不也一天没吃东西? 好惨一皇帝,好惨一资本家。 她被萧千雪拉着坐下,嘴里塞了块桂花糕。 萧千雪不停给她夹菜:“福寿公公让我们不要把陛下生病的消息说出去,外面的人都以为陛下宠幸了你一整晚。” 宫里规矩就算夜里召唤完妃子,宠幸后也会把妃子给重新送回来,像微莺这样直接睡在养心殿的算是少数,彰显帝恩盛隆。 微莺没有放在心里去,不知道玉露殿外的舆论发酵成什么样。 几日后,她梳妆打扮时,瞅着绿蜡打开一盒玫瑰香粉,皱了皱眉,“我记得宫里没有这样的香粉?” 绿蜡笑着说:“是董娥姑姑从内务府中拣选出来的,我们都在用,很香,主子也试试吗?” 微莺抿抿嘴角,片刻,说道:“别用了。” 这香粉短时间用不会有什么区别,但长时间使用会烂脸,是淑妃姐妹指使董娥送来的。 原书中的女主就被这么整过,后期脸烂得不成样子……总之就挺惨。 微莺瞥眼小宫女。 这孩子比她还小点,圆脸蛋,杏儿眼,头上扎着双髻,歪头看她:“主子?” 她攥住绿蜡的手:“我们去看看萧贵人。” 绿蜡眼睛一亮:“好耶!” 玉露殿里的三个女人相处融洽,对于绿蜡来说,微莺是亲主子,萧千雪则是小主子,至于贤妃,那是大主子。 她可喜欢和亲主子一起去小主子那儿,这样就能看见自己的好朋友红珠了。 微莺去偏殿的时候,果然看见萧千雪在用香粉。 她心中一紧,走过去一看,发现不是玫瑰香粉后,松了口气。 萧千雪对着铜镜里的微莺眨巴眨巴眼:“嗷,红珠是拿了盒香粉过来,可是上次莺莺送我的茉莉粉还没用完,我才不要用其他的香粉。” 微莺慈爱地揉揉她的脑袋,心中思忖着办法。 系统说得没错,董娥留在这确实是个隐患,不过她是太后送来的人,也不能贸然处置。况且…… 宫斗姬一语戳破:“你馋她的积分。” 微莺:“没错,我就是馋她的积分!” 董娥比丽嫔难搞多了,积分肯定更多,说不定能换一张金色传说! 想到金色传说,她拿起桌上的香粉,嘴角弯了弯。 萧千雪蹙眉:“莺莺,你……” 微莺:“怎么啦?” 萧千雪:“你刚刚的笑……” 看起来还是赏心悦目,可就是让人觉得好危险好危险。 萧千雪眨巴眨巴眼。 微莺也眨巴眨巴眼。 萧千雪对上美人刻意卖萌,忍不住长吸一声,然后安慰自己: 错觉、肯定是错觉,莺莺怎么可能露出这样坏的笑! 她家莺莺又乖巧又可怜,心地又好又纯洁善良,简直是深宫一股清流,怎么会露出坏坏的笑。一定是看错啦! 这时,董娥进来通报,说是淑妃娘娘和宫婕妤来到了玉露殿看她们。 萧千雪抿抿嘴角,心想,莺莺近日得宠,她们这时候过来,肯定是要来欺负莺莺。她拉住微莺的手,本想说什么,扭头就见微莺的脸上又出现熟悉的笑容。 萧千雪安慰自己:错觉,一定是错觉! 她深吸口气,说:“莺莺,我们别去见她们。” 微莺乐陶陶地以为机会来了,听她的话,不解地问:“哎?为什么?” 萧千雪:“……总之,不要去啦。” 这两个人不好相处,今日贤妃娘娘又去长春宫了,她怕淑妃她们会用什么奇怪的理由来处罚莺莺。 微莺牵住萧千雪,撒娇:“千雪,你就让我去嘛~”她乖乖巧巧地笑笑:“别担心啦。” 她朝少女眨眼,“对吧,莺莺不会做什么哒~莺莺、莺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那好、好吧。” 萧千雪被美颜冲击,晕乎乎地答应了,走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 莺莺能有什么坏心眼? 可她担心的是莺莺被人欺负呀! 第28章 出门前,微莺自然地把手中玫瑰香粉塞给董娥。 董娥没有多想,接住香粉,香粉盒是特制的,巴掌大,紫檀木外镂空木雕玫瑰,低调又华丽。 宫贝奴在玉露殿左右张望,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两位姐姐怎么来啦?” 她冷哼了声:“来看看玉露殿的秋风到底有多喧嚣。” 说到这里,宫贝奴就一肚子的气。 她就不明白了,姑姑的这个心腹每次写信来,都说玉露殿安宁无事,只是秋风有点喧嚣。 有多喧嚣啊? 一点关于段微莺和萧千雪的事都不呈上来,尽扯这些有的没的,怕不是早就被收买了吧。 她对董娥早就一肚子的怨气,把那天宫宴被微莺吓到也归结于董娥没有及时呈递上消息来,害人受惊。可是太后姑姑却对董娥很是信任,把她当作心腹来看待。 呵,有这样的心腹么? 董娥闻言,垂下了头。 微莺牵住萧千雪的手,笑着从房里走出,客气又规矩地朝两位妃子行礼。 宫妃们行常礼,只要稍稍蹲一下,矮矮身子,示意礼貌就行。然而微莺拽住萧千雪,直直朝对面两个人来了个大于90度的深鞠躬,简直客气得不像话,乍看上去像是在上香一样。 宫贝奴忍不住感慨:“她们的腰真软。” 淑妃:…… 遇上某人后,妹妹的关注点总是会奇怪地跑偏。 微莺抬起头,朝她们友好地笑了一下,眉眼弯弯。 她本就生了双极美的眼睛,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扬,就算极力伪装乖巧,偶尔还是会不经意透出狡黠,和轻慢。 宫贝奴揪紧袖角,有点讨厌这样奇异的气质,但她不得不承认,每次看到微莺,她都变漂亮了点。这人好像变得越来越漂亮了!就跟妖精似的。 从前少女苍白又消瘦,眸里蓄满川萧瑟的秋水,如今大抵身子好了些,脸上有了血色,眸子里迷蒙的水汽消散,显出几分天高海阔的潇洒肆意来。 宫贝奴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就觉得……她肯定是妖精吧,怎么能变得越来越好看! 淑妃注意到董娥手中的香粉盒,眉头不由蹙了下。 微莺的目光也跟着望过去,弯了弯眼睛,说:“这是董姑姑带来的玫瑰香粉,很好用呢,抹在脸上又香又滑。” 宫贝奴歪头,大眼睛发亮:“真的有这么好用吗?” “当然。”微莺笑得纯良,心想,莫非香粉的事这位大小姐还不知情,淑妃没有告诉她? 宫贝奴眼巴巴瞅着香粉。 没有女人能抵挡美妆的诱惑! 她瞅瞅香粉,再瞅瞅微莺那张没有瑕疵白到晃眼的脸,心想,真的这么好用?她变得好看也是香粉的原因吗? 微莺恬不知耻地把脸凑过去,眨眨眼,小脸写满真诚:“真的,不信你摸摸。” 宫贝奴真的摸上去了,一爪子糊在微莺脸上。 旁边两道目光立刻焦灼起来。 萧千雪:好气哦她居然摸莺莺的脸! 淑妃:好气哦她居然摸敌人的脸! 宫贝奴手底下滑嫩柔软,舒服得她摸了一把,忍不住又摸一把。 好滑、好好摸。 微莺及时后退两步,免得被她摸出包浆来了。 宫贝奴小脸一红,收回手,心里还有点失落。她下定决心了,也要弄一包这样的香粉过来! 微莺笑道:“既然婕妤想要,董姑姑,便把这盒玫瑰香粉给婕妤吧。” 董娥呆住了,“这个……不大妥当吧。” 微莺歪歪脑袋:“为什么不妥?” 宫贝奴也歪脑袋:“是啊,为什么不妥?” 这宫女明明是姑姑的人,结果连盒香粉都舍不得送给自己,也太没规矩了吧!根本没有把她当主子看,肯定是叛变了! 她越来越看董娥不顺眼。 董娥攥住香粉盒,低着头,感受到小主子如电般的视线,为难道:“这盒已经用过一点,我再去拿一盒新的过来。” 宫贝奴哼了声:“这才差不多。” 董娥与淑妃交换个眼神,点点头,决定先去拿盒玫瑰香粉来糊弄下这位小祖宗。反正玫瑰香粉只用一两次不会有大碍,长期用才会使脸上长出小红点,肌肤逐步恶化。 等离开这里,淑妃娘娘再和宫贝奴这位小祖宗讲清楚原委就行。 这样想着,董娥从房里拿出最后一盒玫瑰香粉,恭恭敬敬地呈上来。 就在董娥转身离开的时间,微莺打开积分商城,兑换了两张效果加强卡。 积分商城的好处在于,她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自由挑选卡牌,比抽盲盒方便多了。 现在微莺的后台有四百多积分,两百是丽嫔贡献的,两百多是她神棍职业从一众宫女太监们身上压榨出来的。 总之就是非常富有。 四百积分可以兑换两张紫色卡,八张绿色卡,还有一次抽盲盒的机会。宫斗姬和她说过,到后期完成任务,奖励的盲盒会越来越高级,也就是抽到紫卡金卡的概率会越高。 效果加强卡,只能对物品使用,可以让物品效用加强几倍。 宫斗姬在那儿bb解释:“从前有个聪明的宿主把这张卡牌用在美食上,成功留住一个吃货皇帝的心!” 微莺笑笑,让董娥打开香粉盒给宫家两姐妹看看。 宫贝奴凑过去,粉质细腻均匀,扑面而来淡淡玫瑰香气,一看就是好粉。她手指抹了点香粉,乐呵呵地想,要是天天擦,说不定也能越变越好看了! 淑妃对自己这个傻孢子一样的妹妹没什么想说的,淡淡瞥眼香粉就移开目光。 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敲打一下两个新妃子,她还没有忘记,傻妹妹就被一盒香粉给收买了。 “姐姐,你闻闻,好香哦。”宫贝奴迫切地想和姐姐分享自己的欣喜。 淑妃:…… 能有多香,她自己让董娥拿走的香粉,她能不知道? 但稍倾,空气中的玫瑰香气越来越浓,淑妃蹙起眉,同样望向宫董娥手中的香粉。 她知道,不该这么香的。 微莺抓住萧千雪的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步。 她刚才把一张加强卡用在香粉上,这样就意味着,香粉会变得香很多,其中的毒也加强了许多倍。而另外一张加强卡…… 宫斗姬搓着小手手,好奇地问:“宿主,用在哪里!” 微莺:“给我们殿里喧嚣的秋风。” 宫斗姬:??? 还能这样用!? 淑妃正好奇地凑过去看香粉的时候,玉露殿内狂风大作,董娥一个手抖没拿稳,整个的香粉都被大风扬起来,尽数洒在淑妃的脸上。 伴随一阵香气炸.弹炸开,淑妃如同在面粉里滚了一圈,浑身雪白雪白地愣在原地,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得很大。 宫贝奴站位优秀,正好躲开香粉攻击,垮着脸说:“好可惜,这么多香粉全没了,哎,姐姐你哭什么?” 但当她看到淑妃的样子,来不及可惜了,整个人都怔住了。 淑妃浑身白花花的,只有眼角两道明显的泪痕冲走香粉,简直是两行白泪上青天。 宫贝奴怔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惨绝人寰的笑声:“鹅哈哈哈哈哈姐姐你快去照照镜子。” 受到来自亲妹妹的一万点暴击伤害后,淑妃捂住脸,大声喊:“啊啊啊啊我的脸。” 宫贝奴:“鹅哈哈哈哈。” 淑妃挠着脸,跑出玉露殿:“我的脸好痒!解药!解药解药解药!” 宫贝奴不明所以,但还是一边鹅笑,一边提着裙也跑出这座秋风喧嚣的宫殿。 董娥望着一地散落的香粉,表情僵滞。 萧千雪凑到微莺身边,狐疑地望着那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她们就这么走了?” 微莺点头:“就这么走了。” “她们是亲姐妹吗?” 微莺想想,淑妃这都没把宫贝奴砍死,已经亲得不能再亲的。 突然,萧千雪察觉不对,眉头蹙起,眸光转厉,冷冷朝董娥扫去:“刚才淑妃喊的好像是解药?” 董娥后背冷汗涔涔,攥紧香粉盒,脑中快速思索怎么回答。 让她吃惊的是,微莺开口替她解了围。 微莺摆手:“什么解药呀,她明明是在唱一首歌。” 萧千雪:“哎?什么歌?” 微莺清清嗓子,唱了起来:“jojo~jojojojo。” 萧千雪:…… 虽然听不懂,但莺莺说什么就是什么! 董娥眼神复杂地目送两人手挽手离开,低头望一地雪白香粉,纠结要如何和太后说这件事。 —— 浓华殿中乱成一团。 淑妃及时用了解药,但脸上还是多出一排红点点,她悲愤地看着铜镜,越看越气,起身把铜镜给砸了。 宫贝奴继续扎心:“姐姐,你的脸变得好丑!” 淑妃咽下一口血,简直想掐死她。 宫贝奴:“我知道啦,那盒香粉有毒,是不是董娥故意下毒来害我们!我就知道董娥不对劲,太后姑姑还这么信她,哼,这个不要脸投毒的傻瓜,脑子有多傻才会下这么烈的毒。” 淑妃一脸复杂,好半晌才缓缓说:“我明明让人放的是慢性毒。” 不应该啊,难道是刚才风一吹把所有的香粉都弄在她脸上效果才会这么迅速? 宫贝奴现在才恍然,想也没想,耿直地说:“啊?姐姐,那个下毒的人是你?!天呐,现世报来得这么快的吗?” 淑妃呕下一口血。 谁也别拦着她,她今天非要大义灭亲不可!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淑妃想掐人脖子的手还是收回来,颤巍巍地举起一根手指,在妹妹重重脸上戳了一下,幽怨地叹气:“你生来就是克我的。” 心好累,真的。 第29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淑妃真的很生气。 她看看自己不成器的妹妹,气得拿摇扇直往自己脸上扇风。 隔着这么远,宫贝奴都感到一股冷风飘过来,打个哆嗦,小心看着自己姐姐:“姐,你热吗?” 这么大秋天还扇风,可见是热得很了。 淑妃白了她一眼:“不热,我燥!” 宫贝奴:“燥起来!” “燥你个……”淑妃记起自己身份,及时收住从市井听来的脏话,幽怨地叹气,安慰自己:“算了算了,亲生的。” 亲生能怎么样? 还不是哭着原谅她。 对面少女浑然不知她心中酸楚,歪了歪脑袋,矜贵又骄傲地抬抬下巴:“不过姐姐,段微莺萧千雪这两个实在是太过分了!” 淑妃摸着自己脸颊的红肿小包,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 宫贝奴一拍桌子:“我们应该给她们一个教训!” 淑妃:“你忘了,我们去玉露殿就是为了给她们一个教训。” 宫贝奴如梦初醒:“对哦。” 淑妃被气得快心肌梗塞:“可是你居然被一盒香粉收买了,你缺这盒香粉吗?” 宫贝奴心虚地戳戳小手手,然后说:“姐姐也没有告诉我那香粉有毒啊,这种事姐姐应该先告诉我嘛。” 难道姐姐是觉得深宫污浊是个大染缸,不愿意染黑她? 所以才决定一个做坏事只染黑自己的双手。 宫贝奴感动得两眼泪花花,“姐姐,我懂了!” 淑妃捧着茶盏,吹两下,轻轻抿一口热茶:“你懂什么了?” 宫贝奴抬起小脸,两眼放光:“你是想让我做一朵出淤泥不染亭亭玉立的小白莲花!” “噗——”淑妃嘴里的茶水直接喷出来,好半晌才说:“你、你还挺有想法的。” 宫贝奴:“哎?” 淑妃:“我是觉得,按照妹妹的脑子,怕使不成什么计谋。” 宫贝奴小脸一垮,嘴巴撇起,委屈巴巴的模样,突然她听淑妃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今日证明我原来竟一直误解了妹妹。” 她欣喜地抬起头,希冀地看着淑妃:“对啊对啊,我哪有这么蠢嘛。” 淑妃拿出手绢,慢慢擦起嘴角的茶水:“我错了,我不该觉得妹妹有脑子。” 宫贝奴哇地一声哭出来。 淑妃:乱杀。[六亲不认脸] 但是姐妹互损是一回事,认真研究宫斗是另外一回事。听到宫里传来消息,今晚皇帝再次召见微莺侍寝,姐妹俩都坐不住了,一起去太后的慈宁宫,顺便在太后耳边狠狠参了董娥一本。 太后依旧没有说董娥什么,只是脸色有些不好。 ———— 玉露殿内的秋风依旧很喧嚣。 绿蜡西子捧心状:“啊啊啊。” 红珠蜀犬吠日状:“嗷嗷嗷。” 绿蜡:“我是因为我家主子再次被宠信才激动的,你嗷什么呀?” 红珠笑起来,两颊露出浅浅酒窝:“嘿,你家主子和我家主子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一家的。” 绿蜡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毕竟皇帝传唤微莺的旨意一下来,当事人愁云惨淡,萧千雪反而乐得直在殿里蹦跶。 “莺莺,这次我们换件衣服,上次尚衣监送来一批衣物,我看里面有件浅蓝色的就很适合你!”萧千雪兴高采烈地打扮微莺,在她头上插珠钗玉簪,比自己还上心。 微莺尝试反抗,刚挣扎两下,就被萧千雪摁住肩膀重新摁回凳子上。 萧千雪:“乖哦,不要动。” 微莺:“千雪,算了吧。” 萧千雪义正言辞:“不可以,我要你独得陛下宠爱!” 微莺:…… 萧千雪又说:“陛下一定是喜欢吧,那晚他扣紧你的手,紧紧拉住你,而且回来的时候,陛下的衣服被雨淋湿了大半边,你浑身都干干爽爽的,是不是陛下给你打伞了?” 微莺心虚地摸摸嘴角。 没有想到萧千雪看起来大大咧咧,心思却这么细腻。 萧千雪打开首饰盒,在一众簪子里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支宝石蓝兰花簪,插在少女发髻上。她站在微莺身后,盯着铜镜里两人模糊的面容,忍不住叹息一声。 微莺:“你想去?那你去吧!” 上次的盲盒还没抽完,她想念自己的吸欧器了! 宫斗姬:……你只有在有盲盒抽的时候才会想起她!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拔卡无情,渣女本女。 微莺:嘘,我只是个无情抽卡机器罢辽。 萧千雪抿抿嘴角:“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悲伤,就像,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微莺立马警觉,怀疑女主是不是受到剧情之力的影响,开始发觉不对劲了,或者是产生对皇帝的情愫,所以觉得失落。 然后她听萧千雪幽幽叹气,惆怅说道—— “为什么呢?明明是我先来的,现在莺莺有了贵妃,又有了皇上,会不会和我渐行渐远呢?还是会反目成仇……” “等等,”微莺打断她:“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萧千雪站直,替她梳发,“奥,贤妃娘娘给了我一本话本。” 微莺:“玩物丧志,别看话本了!” 萧千雪点点头:“好吧。” “多看看医书,为以后我们冷宫副业做准备。” “好耶!冷宫冷宫搞快点!” 宫斗姬:……拓麻的,为什么,她们好像很认真地在搞副业! 坐上轿子去养心殿前,贤妃从自己的宫殿出来,照例给微莺准备一笼糕点,不忘嘱托:“记得分点给陛下吃呀~” 萧千雪招手:“莺莺,别太累啦。” 微莺揉揉手腕,“没事啦,累倒是不累,只是有点废手。”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旁边两个小宫女飞快捂住脸,耳根都红了。 微莺:??? 你们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不对,为什么上次贤妃她们一起说虎狼之词的时候你们不脸红啊? 然后她看见贤妃和萧千雪的脸上也挂上诡异的红晕。 贤妃柔声道:“妹妹倒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微莺:“哈?” 赶在还没上轿子,她一把就把捧脸嘿嘿笑的萧千雪拉到一边:“怎么肥事?你们在对什么暗号?我废手不是因为磨墨嘛,她们不知道,你总知道的,你脸红什么?” 萧千雪:“那不是,贤妃给我一本话本看嘛,就……” 她小脸通红,从袖子里偷偷掏出一卷书,塞给微莺:“轿子上自己看!” 微莺:“你还带在身上?” 萧千雪捂脸跑开了。 玉露殿去养心殿的距离不长不短,微莺坐在摇晃的轿子上,掀开轿帘,对着阳光看清楚蓝色小本上印着的几个大字—— 《后宫迷情录》? 什么和什么? 她花了一盏茶看完了几页,然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抚书的手指上。静了片刻,她伸出五指,对着轿子外的落日的余晖张开,看着修长玉白的手指,夕阳通过指缝洒落在她的脸上,给苍白双颊染上淡淡的红。 看了会,她脸上露出和萧千雪同款表情,捂住了发烫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嘶——” 宫斗姬很担心地问:“宿主,你没事吧?” 微莺把《后宫迷情录》往怀里一揣:“没事~” 宫斗姬:“可是你看起来不太对劲,刚才系统检测到你的心跳跳得很快。” 轿子里一片静默。 宫斗姬:“宿主?” 微莺:“……我只是在骄傲。” 宫斗姬:??? 今日到养心殿时天还没黑,借着点微末的光,她看到皇帝坐在案几旁,坐得笔直。 微莺走过去,乖乖行个礼。 狗皇帝头也没抬,低头批阅奏折,淡淡说:“起来,帮我磨墨吧。” 微莺摸到砚台前,脸上再次挂上诡异的红,一手按住砚台,一手拿着墨条,慢腾腾地在磨着墨。 她离狗皇帝很近,余光瞥去,皇帝身子绷直,手里提着朱笔,很认真地在看折子。 磨墨太无聊了,她只能靠回味话本的刺激剧情来消磨,没多久,她就无聊到打个哈欠。 皇帝朱笔微顿,在折子上留下一个鲜红的点,“累了吗?” 微莺下意识回:“手有点酸了。” 皇帝轻轻笑了声,语气难得缓和:“那便去旁边歇息吧。” 被话本荼毒后,微莺满脑子黄色废料,突然觉得狗皇帝这句话很微妙,语气就好像在说“你不行”,看不起她吗? 真女人不能说不行! 她骄傲地一挺胸:“我还可以继续!我可持久了。” 皇帝偏头望去,少女今日穿了身浅蓝色纱裙,发髻一朵幽兰摇摇烁烁,乍看去像一个飘渺轻淡的梦。她的心漏了一拍,再次紧张到绷紧身子,有些甜蜜地想:莺莺就算累了,也要留在自己身边磨墨。 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在乎的吧? 那晚她留在少女心中的明君印象……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吧? 皇帝手里正好有份言官的折子,她思忖半天如何开口搭话,最后垂眸望眼折子,说道:“那晚上……朕让侍卫们打人的时候下手留了分寸,打不死他们的。” 她也不是那么的暴戾可怕。 微莺一怔:“啊?” 皇帝又说:“那些受伤的大人养伤期间,朕还让太医们去给他们看病。” 她也没有这些言官骂的那么不近人情。 微莺想起自己用掉的卡牌,心都痛了,苦口婆心地说:“陛下,你太心慈手软了!这样打了他们能长记性吗?不成,要让他们赔钱!” 皇帝一怔:“啊?” 微莺眼珠子转了转,说:“就让太医收出诊费,他们不上朝一日就派太医去一次,去一次就收一百两银子,不过分吧?” 皇帝沉默许久,才说:“……莺莺,算了、算了。” 第30章 养心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刷刷的磨墨声。 皇帝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扫着折子,想起少女的话,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她想,她真可爱。 微莺咬着唇,心跳得很快,她本来是想当个草包美人的! 为什么,不小心就露出自己本性来了。 宫斗姬:……怪你过分耀眼。 微莺叹气:“唉,你说得对,有的人就是这样 ,就算刷上硅酸盐水泥涂料,也还是会不小心闪瞎别人的眼。” 宫斗姬再次拜服在莺莺的奇妙比喻之下。 皇帝注意到身边人无聊地打好几个哈欠,有意让她歇息,边说:“朕有些累了,你去把桌子上的食盒拿过来吧。” 微莺点头,把贤妃准备的食盒提过来,打开象牙镂雕盒第一层,是一对雪白的面点。 两只小巧可爱的小白兔蹲在其中,脸对脸趴着,像在亲嘴。 皇帝一看,轻笑了声,说:“贤妃真是有心了。” 微莺眨眨眼,突然紧张,狗皇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皇帝捏起一个小兔子,“张嘴。” 微莺绷紧弦,往后退了一步。 皇帝想投喂的手落了个空,讪讪放下小兔子,轻声说:“朕吃一个,你也来吃一个。” 现下已经日暮,夕阳垂落,宫女们鱼贯而入,将养心殿内次第点上闪烁的灯火。 微莺眨巴眨巴眼,在她的眼里,糊成一团的皇帝手里拿着个糊成一团的白团,使劲往她脸上凑,骇得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狗皇帝放下手,声音似乎有些失落。 微莺警惕地说:“不了,陛下自己吃吧,我不饿。” 云韶幽怨地看她一眼,落寞地拿起一只小白兔啃起来,啃了一会,忍不住说:“好可怜。” 微莺:“什么可怜?” 云韶语气哀怨:“一粒麦子熬过冬雪烈日,努力把自己变成这么好吃的样子,可有人却不肯吃它,好可怜。” 微莺:……那她还真是对不起这粒麦子了。 云韶:“你不吃的话,就去旁边坐坐吧,偏殿有床榻,可以休憩。” 微莺点头,朝皇帝拜了一拜,弯腰的时候,本来松松垮垮地放在衣襟的话本就这么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微莺连忙弯腰去捡,在地上摸了半天,摸到一个形状别致的小东西。 这个形状……不太对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双手摸索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对上小皇帝面无表情的脸。 “爱妃,你摸的是朕的脚。”皇帝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 微莺连忙站起来,擦擦双手,讪讪笑了笑,试图萌混过关。 皇帝却不肯给她机会:“爱妃刚才在找什么?” 微莺比着两只小手,低着小脑袋,抿嘴不说话。 皇帝递过来一本书:“是在找这本书吗?” 微莺脸颊泛红,硬着头皮接过皇帝的书,“谢谢、谢谢陛下。” 狗皇帝居然没有为难她! 她把书塞进袖子里就要走,不经意瞥了眼狗皇帝递来的书,突然发现封面上只有三个字! 《后宫迷情录》明明是五个字。 微莺意识到不对,停下来,转身道:“陛下,不是这本。” 皇帝坐在榻上,手撑着脑袋,歪头笑看她:“哦?不是这本,又是哪本?” 微莺心里骂了两声狗皇帝,红着小脸,说:“臣妾的书是五个字的。” 她夜里瞎是瞎,看不清上面的字,但到底有几个字还是数得清的!狗皇帝糊弄她也不能这么糊弄啊! 皇帝:“爱妃的书名字叫什么,朕给爱妃找找。” 微莺沉默了。 皇帝低声笑了笑,重新递给她一本书:“不逗爱妃了,去偏殿好好休息吧,夜里别看书,伤眼。” 微莺这回记得多看一眼,一、二、三、四、五,五个字,放心了。 她把话本往怀里一揣,准备把三个字的书还给皇帝,皇帝却不要了,让她自己回去多读读,说什么对她大有裨益。 微莺红着脸跑到偏殿去了。 这次皇帝没有强留她在养心殿过夜,让她磨了会墨,随便聊了会,就放她离开。 微莺回到玉露殿直接睡觉,翌日大中午才醒来,醒来后吃完东西继续躺椅瘫,指点前来找神婆帮忙的小宫女小太监们。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寻思着无聊,准备拿出话本继续看。 一翻出话本,周围的宫人们看她的眼神立马变得肃然起敬。 微莺:“怎么?” 小宫女:“莺贵人不愧是莺贵人,居然、居然这么厉害!” 微莺莫名被她说得脸一红,“只是话……” 声音突然顿住。 她低头,手里的蓝色小书上印着五个大字《无量道德经》,一、二、三、四、五,是五个字没毛病,但是、但是…… 微莺从怀里又拿出狗皇帝昨天给她的另一本书。 《楞严经》,很好。 宫女太监们对她越发崇敬,感慨:“莺贵人居然佛道双修,还不忘时时学习!” 微莺咬着牙,心里只有四个字:我鲨昏君。 狗贼皇帝欺我夜里瞎! 可恶。 她准备下次去养心殿的时候,再和皇帝算账,顺便找出《后宫迷情录》的下落。但是等了好几日,狗皇帝都没有再宣召她。 微莺气得在被子里一拱一拱,问系统:“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在偷偷看话本,所以才不找我!” 宫斗姬:“宿主,你很关心皇帝了呢!” 微莺:“我那是关心他吗,我是关心那本典藏版的话本!小鸡小鸡,他肯定是在看我的话本吧!白便宜他了。” 宫斗姬叹气:“宿主,皇帝忙不是话本,是……” “是什么?” “是宫鸿波马上返回盛京了。” 微莺想了想,才从原书剧情旮旯里翻出这么一个人。宫鸿波,宫太后的弟弟,淑妃两姐妹的父亲,是个大权臣,权倾朝野不可一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做过帝师。 不过小皇帝亲自理政后,很是忌惮这位国舅爷,朝堂之下暗流涌动。这次宫鸿波的父亲去世,按照祖制不得不回去守孝一年,才让皇帝抓到机会执政。 但现在,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原书中没有描写皇帝如何对抗这位不可一世的权臣,但最后太后一党轰然垮塌,暗示了宫鸿波的结局。 微莺花长达两秒钟的时间思索一下原书剧情,继续在被窝里一拱一拱,“啊啊啊狗皇帝还我话本!” 两日后,她没有等到狗皇帝还她话本,却等到丽嫔请她与萧千雪去浓华殿小聚的邀请。 萧千雪和丽嫔关系好,听到消息并没有多想,大清早就跑到微莺房里梳妆打扮,准备挽着好友一起去聚餐。 微莺坐在床头,静静看着她忙活,心里开始回忆这段剧情。 浓华殿的鸿门宴在女主前期受虐生涯里也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女主赶到浓华殿后,才发现宴席上不止丽嫔一人,淑妃坐在东席,宫贝奴在旁边侍奉——这是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 在宴席上,淑妃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让人把女主给拖下去鞭笞,打到奄奄一息,好在皇帝重新赶到,救回奄奄一息的女主。 微莺看眼萧千雪,忍不住摇头:小可怜。 她以前不明白淑妃为何突然对萧千雪发难,联系前两天知道宫鸿波返朝的消息,明白了点,只怕这是太后的意思,不仅是在敲打萧千雪,还是在敲打狗皇帝。 萧千雪坐在镜子前,“莺莺,你觉得我戴这支簪子好看吗?” 微莺眼也没有抬:“好看。” “你都没有看过来。”萧千雪咬唇,轻轻哼了哼,跑到微莺面前蹲下,仰起明艳动人的小脸,“我与宫中姐妹孰美?” 微莺:“卿美甚卿美甚。” 萧千雪又乐呵了,重新跑到梳妆镜前打扮,一边打扮一边找微莺聊天:“莺莺,你说丽嫔娘娘为何突然找我们?在浓华殿的话,淑妃她们不会又过来找麻烦吧。” 微莺点头:“嗯,多半会来,要不别去了吧。” 萧千雪想想,说道:“没事,反正在宫里,她们也不敢乱来的,莺莺别怕!” 微莺:“我不怕,毕竟有你在。” 萧千雪感动极了,“是的,我一定会保护莺莺。” 微莺顿了顿,说:“我的意思是,反正我跑得比你快。” 萧千雪:…… 她气得放下眉笔,不顾自己没画完的妆容,跑上床来挠微莺胳肢窝,“那我谢谢你!” 微莺和女主在床上闹腾一会,突然收到宫斗姬发布的任务—— “带着女主从淑妃举办的鸿门宴中安然无恙地走出,奖励一次抽奖机会(保底绿/卡)。 听到任务提示,微莺一下子就支棱起来,握住萧千雪的双手:“我们赶去浓华殿吧!” 萧千雪:“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淑妃会来挑刺吗?” 微莺拽住她的手往外冲:“没事,正好凑桌麻将。” 走出玉露殿,她们看到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朝她们招帕子:“莺贵人、萧贵人,”小宫女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着急地说:“丽嫔娘娘让我来告诉你们,千万过来,太后娘娘就在浓华殿。” 萧千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太后?” 太后不是善茬,她都来了,说明这场鸿门宴还是不去为好。毕竟,太后是可以随意处罚甚至处死她们两个普通宫妃的。 小宫女点头,斩钉截铁地说:“是的!”说着,她抬眸看向微莺,心想,莺贵人知道这样的大消息还面色不改,真是好冷静好厉害! 微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疯狂呼叫宫斗姬。 “小鸡小鸡、小鸡小鸡,听到请回复、听到请回复!” 宫斗姬知道她想问什么,说:“宿主,因为你的存在,剧情会出现一些变动,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微莺:“剧情出现变动,你只给我一次抽盲盒的机会,你觉得这合理吗?” 宫斗姬:“这恒河里。” 微莺被梗了两秒,“危险程度和奖励不相匹配,太后多危险啊,我不去。” 宫斗姬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再免费送你50积分?” 微莺经过长达一秒非常复杂曲折的心理斗争,终于决定对积分低头:“好,成交!” 介于太危险,离开前,她还把董娥带上了。 在轿子上,萧千雪紧张地牵紧她的手:“莺莺,太后在那里……我们没必要过去吧?如果太后突然发难,总觉得好可怕。” 微莺回握住她:“没关系,不用怕,有我在。” 萧千雪感动地两眼含泪,“莺莺你真好。” 微莺:“所以我特地带了董姑姑过来,她人老,跑得肯定没有你快。” 萧千雪:……罢辽。 第31章 在去浓华殿的路上,微莺算了下这次任务的奖励。 50积分可以兑换一张绿.卡,还有一次保底绿.卡的盲盒机会,也就是这次手气再差也能拿到两张绿.卡。 但是—— 最近系统迟迟不发布任务,上次刷bug批量生产的灰卡已经用得差不多,得寻找新的创收办法。 微莺想到什么,愉悦地扬了扬嘴角。 宫斗姬顿觉不妙:“宿主,你笑什么?” 微莺:“什么才是安全走出鸿门宴呢?唔,这个太抽象,不说具体一点很难办呀,难道意思是,我和女主一起迈出门槛就算完成一次任务对吗?” 宫斗姬:“没错,判定标准是这样的。” 微莺高兴了,揭开帘子,仰头看深秋湛蓝高阔的天空,眉眼弯弯:“今天天气真好,风儿甚是喧嚣。” 董娥仿佛对喧嚣的风这几个字得ptsd,下意识抬头,惊恐地望向四周。 微莺趴在窗边,弯着眼笑:“董姑姑,你在看什么?” 董娥心中一紧,老实垂头,“禀主子,没什么。” “董姑姑不要这么客气嘛。”微莺说着,看向她的眼神友善又慈祥。 萧千雪也凑过来,盯着董娥的腿看,毕竟等会如果有什么事,她可全靠董娥姑姑来同行衬托了。不过她觉得董姑姑腿脚很好,自己不一定能跑过,突然有些担心。 董娥被她们两个看得拘谨地捏了捏袖子,额头上布满汗水。 微莺默了一会,又笑道:“姑姑,放心啦,等会不会吹大风的。” 董娥:…… “风不是用眼睛去看的,你闭上眼睛,它自然就来到你身边。” 萧千雪:“莺莺,你说的话好高深哦。” 微莺:“所以有的时候,我们要闭上眼睛去感受一些美好。” 萧千雪闻言,很乖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去感受微莺形容的东西。 “你感受了吗?那种闪亮的、发热的、耀眼的东西。” 萧千雪点头,欣喜地说:“感受到了,是秋天的阳光!” 金色的秋阳洒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连徐徐吹过的风里都有阳光温暖的香气。 微莺:“不是风。” 萧千雪:“那是什么?” “看来你还是悟性不高,”微莺捏起一块糕点,缓声道:“闭上眼睛都会被我的美貌迷惑,感受不到我发光发亮的有趣灵魂。” 萧千雪:…… 现在感受到了呢。 来到浓华殿,这次董娥长了心眼,也不敢随便接微莺递过来的东西了,乖乖跟在她们后面,一副只要我不去惹事事情就不会找上我的天真模样。 微莺和萧千雪走进昏暗的宫室内。 丽嫔看见她们过来,眼眸微微张大,不停朝她们使眼色。 她不明白,明明让小翠去通知了两位妹妹,为什么她们还要过来,难道小翠没有赶得及告诉她们吗? 丽嫔看到跟在后面的小翠,不自觉蹙起眉。 小翠到她身后,低声了两句,丽嫔便和小宫女一起寻个机会离场,去了个偏僻的角落。 “没有和两位妹妹说太后的事吗?”丽嫔忧心忡忡。 小翠:“说啦,她们还是要来。” 丽嫔顿时肃然起敬,对她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精神赞叹不已。 小翠沉默片刻,说:“主子,两位贵人还很年轻,算不上暮年。” 丽嫔惆怅地叹气:“马上就算了。” 毕竟她们赶过来,都算半条腿迈进坟墓了。 她沉吟半晌,“不行,我们得去找陛下!” 小翠:“莺贵人说不用找,只要我们帮忙……” 两个人蹲在墙角说几句悄悄话,丽嫔的眼睛越瞪越圆,惊恐地说:“这样真的可以吗?” 小翠:“可以的、吧?” —— 同时,浓华殿内充满着塑料味的融融和气。 对于淑妃她们来说,丽嫔只是个骗微莺过来的工具人,现在人来了,丽嫔突然离场也没什么人在乎。 微莺对淑妃脸上的红点表示亲切慰问,并且对玉露殿喧嚣的秋风予以深切谴责。两人就香粉与秋风1+1>2的的惊奇效果进行友好交流,并达成千万不能在风大的时候打开香粉盒的共同协定。 萧千雪和宫贝奴啃着糕点,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连坐在屏风后面的太后都闻不惯空气里浓烈的塑料姐妹味,咳嗽两声,缓步走了出来。 微莺心里咯楞一声,知道难搞的人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太后坐在东席,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董娥身上点了点。 董娥双腿一软,就想跪在旧主子面前一表忠心。 开始的气氛还算融洽,只是到后面,太后突然问起微莺那晚和皇帝夜上城楼的事,话里带着杀机,淑妃两姐妹在旁边煽风点火,想给她扣上顶后宫干政的帽子。 萧千雪冷汗都落下来了。 这是打算直接送莺莺死吗?她攥紧杯子,暗暗后悔来这里了。 微莺垂着眸,本来在乖乖听训话的,突然掩唇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十分难受。 萧千雪:“莺莺!莺贵人旧疾犯了,得马上去找太医。” 她想找机会离开,太后她们却不肯轻易放人。 太后笑笑:“哪有什么严重,我看只是呛到了,董娥,还不快给贵人奉茶。”她看着董娥,意味深长地说:“董娥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一直是个体贴又可靠的奴才,看见她,我总是放心的。” 宫贝奴委屈地撅起嘴,不懂姑姑为什么这么维护这个奴才。 微莺虚弱地咳嗽两声,接过董娥递来的茶,说道:“董姑姑体贴,自然是极好的。姑姑,还不快去给太后奉茶。” 董娥垂着头去沏茶。 她还记得太后不喜太冷又不喜太热的茶,端着一杯满满盛满自己心意的茶,力图要让太后看到自己的忠心,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变过心,始终还是太后的人,是玉露殿里最勤奋的细作! 她恭恭敬敬地来到太后面前,低声喊了句主子,眼神一如往日忠心耿耿。 太后读懂了她,轻声叹:“我一直是信你的,你是个可靠的人。” 说着,她伸手去接董娥沏的茶,手指却与茶杯错开。 太后不解地蹙起眉。 一张只有微莺能看见的卡牌无声地飞到董娥身上。 事与愿违:事与愿违,遘兹淹留。使用完此卡后,使用对象心里想完成的事情会按照相反的方向进展,持续时间10s。 董娥拿起酒杯,错开太后的手,恭敬地说:“娘娘,茶在这里了。” 太后看着自己僵在空中接了个寂寞的手,沉默片刻,点头道:“行,你放在这儿。” 董娥:“好的娘娘。” 然而说完,她依旧端着茶一动不动。 太后额头突突疼:“放在这儿就好。” 董娥:“遵命娘娘。” 然后依旧像座雕像一样伫立,一动不动,顶灯的烛火洒在她坚毅的脸上,把她照得像个视死如归的烈士, 太后又气又恼,低声斥道:“董娥,你干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知礼数。” 董娥:“太后娘娘,奴才想侍奉您用茶。” 说完她抬起手,在太后惊讶的目光中,把手里的清茶一干而尽,姿态十分豪迈。 萧千雪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对微莺说:“董娥姑姑好勇哦。” 微莺给她拍手:“不错,颇有我们的风范。” 萧千雪:“……那、那也没有,还是董娥姑姑更勇一点。” 她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太后那边死寂片刻,随即猛地爆发。 宫贝奴拍桌,尖声道:“你个奴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董娥怔在原地,看着手中空空的瓷杯,回想起自己刚才做的事,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脑袋一片空白。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明明想的是要侍奉娘娘喝茶,就跟从前在慈宁宫一样,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把娘娘的茶给喝掉了? 她在做什么? 太后快被气得撅过去,不停地揉着眉心。 淑妃扶住太后,拿起杯茶:“姑母,别气别气,喝口茶水缓一下。” 宫贝奴走到董娥面前,狠狠一踢:“狗奴才,你什么东西,也敢在太后面前放肆?” 董娥:“奴才万死不足惜,主子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太后声音都被气得发抖:“蠢材,没事提死干什么? 场面混乱之际,淑妃不经意瞥过那两个空座位,怔住了,心想,那两位总不会是趁乱跑了吧?她还没把疑问说出口,突然听到窗外太监一声喊:“走水啦!走水啦!” “走水了?”淑妃坐起来,脸色苍白。 窗外有宫人们奔走呼唤的声音,都在疾呼“走水啦走水啦快点跑”,火焰把东西烧得噼里啪啦响、求救声、嘶吼声、宫墙轰然倒塌的声音尽数传来,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一副火势迅猛的画面。 淑妃推开窗户,看到不远处黑烟滚滚,一道乌黑浓烟直上云霄。她吓得连忙转身,哆哆嗦嗦地去扶太后离开:“姑母,走、走水了,我们赶紧离开!” 太后上了年纪,被这一怒一吓弄得魂不守舍,由两个小辈搀着走了。 等她们离开,微莺和萧千雪才从墙后窗户底下走出来。 萧千雪惊叹:“莺莺,你的口技简直神了!” 刚才趁董娥分走几个人注意力的时候,她们俩绕到宫门外边,萧千雪还以为微莺是打算就这么趁乱离开,没想到微莺拉住她的手,绕到宫墙外面窗户底下蹲着,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难怪你让丽嫔娘娘在偏殿那儿熏东西呢。”萧千雪似懂非懂:“可是,她们都走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回来呢?” 微莺牵住她的手,迈在宫门门槛上:“为了刷卡。” 萧千雪:“哈?” 紧接着,微莺拉着萧千雪在宫门边反复横跳,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任务完成,抽奖机会+1。” “任务完成,抽奖机会+1。” “……+1、+1、+1。” …… 宫斗姬忍无可忍的声音传来:“宿主,你、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大意了!大意了! 宿主这个狗东西! 宫斗姬心中暗骂,“你都已经刷到十连抽了,不许再刷了,不然下次任务不给你融合度了!” 微莺一下子收回腿,拉住萧千雪:“溜了溜了。” 萧千雪跟着她在门口蹦来蹦去反复横跳,依旧不明所以,“莺莺,我们刚才在做什么?” 微莺:“锻炼身体。” 萧千雪:“我懂了,我一定跑得比董姑姑她们快!” 微莺:“那就开始跑吧!” 太后刚被扶上凤辇,猛地回过神来,“莺贵人和萧贵人呢?” 淑妃:“也许是听到走水,先跑了吧。” 太后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再次望向浓华殿,那道黑烟已经变得很淡,几近消失。她揉揉头,脑袋生疼,“真的是走水吗?” 宫贝奴瞪圆眼睛,斩钉截铁地保证:“真的!我听见好多人往那边跑着去灭火呢!” 太后瞥眼跟在旁边的董娥:“你还是去玉露殿跟在段微莺她们两个身边。” 董娥一向温柔顺从,这次却难得反抗一次,跪在太后身边,字字泣血,说尽了作为一个卧底的心酸:“主子,我不想过去了,呜呜。” 她就算死,就算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想重新回玉露殿去伺候那两位了! 太后:“回来就让你做正一品宫令女官。” 董娥:“好的太后,遵命太后,我这就赶回玉露殿。” 宫贝奴“呸”了声,小声bb:“墙头草。” …… 微莺和萧千雪没有坐轿子回去,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出宫门,让宫人们都看见,她们是在太后离开之后再走的。这样免得淑妃一干人又拿她俩提前溜走做文章。 没走多远,遇上匆匆赶来的皇帝。 丽嫔还是传信过去,皇帝得知消息后,立马放下手中政务,着急赶往浓华殿。 没想到,在路上就遇到手挽手一起走的两个少女。 云韶目光轻轻在她们身上扫了圈——衣着整齐,脸色红润,看起来没有伤,精神还很好,难道太后没有为难她们,真的只是请她们过去喝了一杯茶吗? 她微微蹙起眉,眸子闪过一丝狐疑。 不可能,太后怎会如此好心? 莫非是杀人诛心,用了其他什么手段…… 云韶怔怔望着她们,心中涌上股悲凉的情绪,若非她无能,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后妃都护不住。若是今日太后处死她们、若是以后再…… 她静静看着两个少女,半晌,才道:“你们,还好吗?” 萧千雪看见皇帝,又惊又喜,行完礼后,听到她的话,耿直地说:“好啊,好得不能再好。” 微莺却想起了原书剧情。 在书里,皇帝赶到浓华殿时,只救回了被欺负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女主。他看着女主,眼神悲伤,低声说:“再熬些时日,暂受些苦痛,等到、等到……雪尽后,朕与你同看梅花。” 现在皇帝也露出与原书描写同样的眼神。 雾蒙蒙的眼睛漫起轻愁,如烟如云。 她轻启双唇,低声说:“你们再熬些时日,暂受些苦痛,等到……” 萧千雪吓得小脸惨白:啊!难道陛下知道她们偷偷耍太后淑妃的事了吗!? 陛下真乃神人也,这都知道了。 她吓得腿软,重新跪到在地,“陛下,我们错啦!陛下饶命。” 云韶:??? 微莺把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的老实孩子给拉起来,“你听错啦,陛下说的是暂受些苦痛,不是暂让人受些苦痛。陛下,谁在受苦,我们去拯救她!” 云韶瞳孔一缩,就像是大六月的毒太阳连晒三天,眼里的云烟水汽全被蒸没了。她蔫蔫地叹口气:“是朕。” 第32章 微莺顿了顿。 是皇帝哦,那没事了。 云韶压了压眉眼,冷白皮被阳光照得发亮。 她尝试开口,语气轻柔:“你要来拯救朕吗?” 想到这里,心跳了一跳,漫上说不出的欢喜来。 她忍不住想,莺莺想要如何拯救我呢? 云韶想了想,脸颊泛红,轻轻低下头,姿态难得柔顺。 微莺后退一步:嚯!这熟悉的表情! 狗皇帝肯定看了她的话本,必须的肯定的,不然怎么会露出那日玉露殿众人的同款脸红。 tui!她一定要早点把话本给拿回来,上次只看到小宫女夜摸美人门,还没看第二个故事呢。 云韶看着她,眼神十分柔软。 她怔怔想,自从遇到莺莺后,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好起来,上次言官被打了一顿后,再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若是从前,断不会如此轻易解决。 她就像自己是福星,就算不是刻意拯救,只是飞来身边,也能够带来好运。 云舒再次柔声问:“怎么拯救呢?” 微莺决定再试试他,抬起修长苍白的五指,说出话本里的一个荤段子,朝皇帝笑笑:“用手?” 话音刚落,皇帝又脸红了。 双颊大片飞红,就像抹上艳艳胭脂,羞得眼里眸光粼粼,水汽蒙蒙。 微莺这下确认了,这个狗皇帝,果然看了她的话本! 萧千雪乍没有联想那么深,好奇宝宝一样问:“莺莺,你怎么用手拯救陛下?” 微莺心里骂了两声狗皇帝,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磨墨啊!” 云韶瞪大眼睛,羽睫簌簌,眸光清浅,脸上的飞红迅速褪下,重新恢复冷白肤色。 她歪歪脑袋,试图听清楚点:“磨墨?” 微莺:“是呀,我替陛下磨墨,陛下用我磨的墨批点天下大事,那不就是我间接在帮陛下治理国事,帮助陛下从繁重的政事中解脱出来,是不是?”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萧千雪愣愣点头:“对哦,这么一听,磨墨也好厉害!” 微莺骄傲地挺挺小胸脯,“是吧,你也可以做到,只要有心,我们都能帮助陛下!” 萧千雪听得热血沸腾,场面快要变成某个激情的点兵现场:“对啊,我小时候常想像贵妃娘娘的裴家军一样上战场报效国家,原来入了后宫,依旧可以为国效忠!只要我们人人都献出一点力,整个大盛将变成更好的人间!” 微莺双手拍在她肩膀,“千雪,你很有觉悟!” 萧千雪:“我一定要像贵妃和莺莺学习!在后宫也要为国尽忠!” 微莺:……真是无时不刻不想着她的贵妃娘娘呢。 云韶看着气氛越来越激情、越来越热血,好像她们两随时都会从身后拔出双刀,骑着小梨花和雷霆冲上战场。眼见两个人目光炯炯往这边望过来,她甚至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非常害怕。 萧千雪眼神闪闪发亮:“陛下,今晚还缺人磨墨吗?” 云韶沉默片刻,艰难道:“不、不了吧。” 萧千雪雄心壮志报效国家的第一步就受挫,顿时变得两眼泪汪汪。她上前一步,往皇帝逼得又往后退了退。 “陛下,请让我为国效忠吧,千雪一定会,很努力地磨墨的!” 云韶后背布满冷汗,不明白她怎么把磨墨这件小事,说得这么……雷霆万钧气势不凡。而且一边说,眼睛还闪烁特别真诚的光芒,就好像自己不答应,就成了什么阻碍她报国千古罪人。 云韶被逼得一直往后退,最后抵住冰冷的朱红城墙,不得不答应:“那、那好吧,今晚你们就去养心殿。” 萧千雪刷地单膝跪在地上,铿锵有力地说:“谢谢陛下!臣一定会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为陛下尽心尽力,万死莫辞!” 皇帝:“……只是磨墨而已,倒也不必如此。” 说得就跟马上要上战场一样。 萧千雪仰头朝她笑起来,笑得像开了花般。 与故人相似的脸近在眼前,皇帝又有几分恍惚,看了看萧千雪灿烂笑颜,晃神片刻,抬起眸,又瞥向微莺,眼里重新露出雾蒙蒙的水汽。 微莺就不明白,这么狗的一皇帝,怎么老是露出这样的眼神,就好像马上要落下泪来一样,看得人忍不住更想欺负她了。 宫斗姬:……你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微莺惊恐地说:“你在想什么,我没有!” 宫斗姬:这欲盖弥彰好明显。 云韶本来在看着萧千雪的,可是目光却不知不觉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少女站在宫墙后,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一捧瓜子,腮帮子一鼓一鼓,重新露出那样可爱的表情。 云韶想,刚才她几句话搭好戏台,现在却悠哉悠哉看她们在戏台上演戏。这人喜欢缩在后面磕瓜子,却唆使别人往前冲,默默操纵一切,心机深沉,实在是十分……可爱。 她的心又跳了两跳。 突突。 这次安然无恙从浓华殿回来,又被皇帝召去养心殿侍寝。 玉露殿里就跟过年一样喜气洋洋,都说两位主子圣宠正隆,现在最得皇帝宠幸。 萧千雪更兴奋了,为磨墨做准备,都开始锻炼自己的臂力了。 微莺看着兴致勃勃在庭院舞剑的女主,默默往后退,心里突然几分内疚: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怀疑女主再练下去,宫斗剧本就要变成花木兰或者姽婳将军的剧本,提着剑就去上战场了。 可怕可怕真可怕。 宫斗姬:……还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微莺:“要是剧本改了,应该还是可以继续任务的吧?” 宫斗姬:你最好期望在刷满融合度前,剧本不要偏得太厉害。 微莺:……我努力吧。 宫斗姬泪流满面:听听,这是人话吗?从没看见哪个任务者努力的方向是把剧情线给掰回来。 庭院深深,萧千雪手中执剑,日光把剑刃照得雪亮。 她口中娇叱两声,刷刷刷挥三次剑,剑光闪烁,悠悠落下的落叶被斩成几截。 “主子好棒!” “娘娘好厉害!” 两个小宫女站在旁边摇旗呐喊,加油鼓气。 微莺看了看,惆怅地叹气,很怕再这么下去,她香喷喷软乎乎的女主,会变成一个满身肌肉摸起来硬邦邦的女将军。 但她最担心的不是这样。 按理说皇帝和女主见面,会天雷勾动地火,就像从前在御景轩里般,女主和皇帝一见面,皇帝就想带她回宫里。 可是根据最近几次皇帝的表现来看,他对女主的执念似乎在慢慢消退。 让人根本没有再刷bug的机会,好气哦。 宫斗姬:…… 微莺试图皇帝的心理,狗皇帝是觉得把人接回后宫,女主就不香了呢?还是因为前几次带女主去刷脸,导致皇帝产生某种心理阴影? 她想起狗皇帝递给自己的两本书,突然发现了盲点! “为什么狗皇帝的书房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楞严经》和《太上道德经》?”她很认真地说。 宫斗姬:“为什么?” 微莺一拍手,痛心疾首地说:“他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宫斗姬:…… 当天黄昏时分,一台轿子再次把玉露殿两个贵人抬进养心殿。 微莺揣着食盒,看着没有世俗欲望的皇帝,心中突然生了一两分慈爱。 萧千雪早就跑过去,很积极地磨墨清点折子,一副打工人是人上人的好觉悟。 微莺没有事做,只好坐在旁边,拿起瓜子吧唧啪叽地开始磕。 云韶听到声音,嘴角不觉勾了勾,最近忧心的事一扫而空,看折子也觉得分外畅快,效率极高。 也许她说得不错,在某种方方面,这确实是在报效国家。 云韶哑然失笑,眉眼极轻地弯了弯,抬眸看眼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的少女,只看了一眼,又飞快垂下眼睛,握紧朱笔的手攥了攥,在折子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点。 乱了,她想,全乱了。 没多久,微莺站起来,主动去帮皇帝打扫房间,力图从旮旯里找出那本被藏起来的《后宫迷情录》。她看不清字,不过这回有萧千雪在,不怕再拿一本什么佛经道经回去。 微莺摸索着找起来,没多久萧千雪那边忙完了,听皇帝的话过来帮她的忙。 两个人一起在为找出话本而努力。 微莺皱了皱眉,小小一间书房每个角落都摸了一遍,狗皇帝到底把话本放在哪里了呢?她想着,目光不自觉落在那堆奏折里,有些惊悚地想,总不会皇帝看完后放在桌上,被不识字或者像她一样近视的小太监们混在折子里了吧。 皇帝每日要看的奏折都很多,一堆一堆的,看完太监们就把折子搬到旁边议事用的文廷阁中。 如果想找到话本,估计还得再进一趟文廷阁。 微莺抿抿嘴,悄悄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没多久,福寿公公推门而入,朝两个少女和善地笑笑,走到皇帝身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微莺听得见“文廷阁”这个词,留了个心眼,悄悄竖起耳朵,往皇帝那边凑,又听得福寿说“宫首辅”“北厥”之类的话。 皇帝听完福寿传话,脸色微变,蹙起眉,放下朱笔便起身往外走。 经过微莺的时候,她瞥到少女偏头往这边靠,像只好奇的小猫,眼里漫起笑意,轻声说:“朕去躺文廷阁,等会就回来,你们若是累了,便在榻上休憩吧。” 微莺眨眨眼:“陛下,我也想去。” 云韶惊讶地看着她,“你也想去?” 微莺:“我去服侍陛下。” 云韶莞尔,“罢了,你身子不好,在这边休息便行了。” 皇帝的声音罕见温柔,福寿不觉抬头,悄悄看眼这两个少女,先是看眼微莺,又转头望向萧千雪,最后目光重新落在微莺身上。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中,明明是那个孩子比较像故人一点,陛下却好像更宠爱另一个人。 微莺双颊微红,手捏着衣角,含羞带怯地说:“莺莺想陪着陛下~” 云韶眼眸睁大,愣在原地,定定看着少女。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心脏跳得很快,又酥又麻,好像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兽在胸腔翻滚。 她觉得自己的脸很烫,缓了会,才轻声问:“想陪着我?” 微莺抬起眼,虚虚瞥了眼,又飞快垂下眸,轻轻点了点头。 云韶再次被撩得心脏发麻,指尖微微颤抖。 福寿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栋雕像。 这下明白陛下为什么会宠爱她一点了,这孩子太会撩人了,活脱脱的妖妃本妃。 “妖妃”再次撒娇:“陛下,好不好?” 皇帝顿时溃不成军:“好……”甚至说出了昏君经典语录:“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福寿没眼看了,悲伤地想,自己的圣上本来很英明的,本来不沉迷女色的,本来、本来都在御书房里放佛经的。 到底为何会这样? 第33章 文廷阁自文帝以来便是皇帝和大臣商议军机重事的地方。 跨入这个地方的妃子,除开当年宠冠六宫的太后,也只有微莺了。 微莺跟在皇帝后面,盯着小皇帝瘦削的后背。 皇帝只着玄色常服,背挺得笔直,朱红璎珞系住黑色绸衣,衬得腰身非常细,盈盈不堪一握。 微莺越看越觉得皇帝不像个男人,像个……阴阳人! 难怪他在书房放佛经,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 她盯了会,看到皇帝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透出几分不自然地紧绷,好奇地抬起头,对上坐在榻上品茶的男人。 男人大抵年过不惑,长得和太后有几分相像。 他正垂眸抿茶,听见声音,放下茶盏,抬头朝皇帝笑了笑:“陛下。” 皇帝的语气很恭敬:“老师,您过来了。” 在小皇帝刚入宫的很长一段时间,宫鸿波都担任帝师,亲自教导小皇帝。 皇帝对他向来敬畏。 宫鸿波瞥见跟在皇帝后面的少女,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微莺丝毫不怕这位权倾天下的国舅爷,笑吟吟地拜了一拜,跟着皇帝挤在一处,腻歪劲让宫鸿波都偏头不看了,心中暗骂一声妖妃。 宫鸿波想起自己一回朝就接到章岢等言官声泪俱下的控诉,手指微曲,扣了扣桌面:“听说陛下在太和门前鞭挞百官?” 皇帝身子挺了挺:“是他们要求的。” 微莺歪在她旁边,若有其事地点点头,补充:“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奇怪的要求。” 皇帝附和:“朕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奇怪的要求,朕不忍处死诸位大人,只好尽力满足他们。” 宫鸿波被他们一唱一和梗得半天说不出话,又想起章岢他们哭泣着的说的话—— “陛下他打我们也就罢了,他还每日派太医来给我们看诊,看一次就要一百两银子啊!”章岢哭得像个六十岁的孩子:“国舅爷,您瞧瞧这像话吗?这合理吗?我一月的薪水也才十两银子啊,要养活一家老少连带仆人这么多张吃饭的嘴,他、他一下就罚一百两。” 章岢委委屈屈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胸口,倒吸口凉气,哭着说:“我听着、我听着就心疼啊!吓得我第二天带伤一瘸一拐地就去上朝,生怕太医再过来,您瞧瞧我的屁股,连凳子都不能坐呢。” 宫鸿波攥紧瓷杯,心想,太惨了。 他淡淡道:“毕竟章大人是两朝元老,当年侍奉过先帝,纵是做错什么事,陛下也不该罚得这么重,可怜他一把年纪,现在都坐不了硬木椅子,睡觉也只能侧着睡。” 微莺瞪圆眼睛:“宫大人怎么知道章大人坐不了硬木椅子?难道看过他的屁股?” 皇帝弯了弯眉眼,低头忍笑,忍笑忍得身子微颤。 宫鸿波眼前一黑,喝口茶水才缓过来,咬牙切齿地说:“臣没有看过章大人的屁股。”他瞥眼忍笑的小皇帝,沉声道:“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训,您忘了吗?” 皇帝揽住微莺的腰,手虚虚搭在她的腰上,“爱妃只是关心章大人的身子。” 微莺垂头,很是谦虚:“臣妾只是替陛下分忧罢了,不比国舅爷日理万机为国为民,还不忘关心章大人的……”她突然瞪圆眼睛,然后咯咯咯笑起来。 皇帝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宫鸿波脸黑如炭,再次强调:“臣没有看章大人的屁股!臣没有那种癖好!” 皇帝:“老师,你想多啦,爱妃不是那个意思。“ 微莺点头,表情无辜,在皇帝的耳畔低声说:“国舅怎么那么关心章大人的那个呀?” 她压低了声音,但宫鸿波还是听见了。 宫鸿波攥紧袖子,面沉如水:怎么办,好气啊! 他气得眼神恍惚,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屏风,屏风画着四大美人图,美人溪头浣衣,塞上吹笛,姿态极妍。看了会,他确信自己还是喜欢女人的,对章大人的屁股根本没有任何想法。 美色惑人,妖妃祸国! 宫鸿波心里气得很,可他是堂堂国舅,不能和一个弱质女流计较,况且,他来这里是和皇帝讨论国家大事,怎么话题越扯越远? 皇帝扯了扯微莺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胡闹了,同时安抚快要暴走的国舅:“老师深夜来此,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宫鸿波神色微缓,沉声道:“是这样的,前日裴将军屡战屡胜,力挫北厥,北厥传来求和的消息,不过想要与我朝划定疆线。” 皇帝懒散地坐着,手撑着头:“划定疆线?” 自古以来,北厥和大盛在疆域边界上就没有确定的疆线,一般是默认卓姆湖两国各占一半,以湖心为界线,至于卓姆湖边大片草原,因为北厥经常骑着铁骑来骚扰北境居民,疆线并不确定。 云韶想想,问:“老师怎么看?” 宫鸿波:“功在当代,泽披万世。” 云韶望见微莺,少女乖乖坐在她旁边,没有一点发表意见的想法。灯光洒落在少女柔美的脸上,她看得几分晃神,悄悄自袖下伸出手去勾微莺,想要去牵一牵莺莺。 微莺手背不经意被一个冰冷的指尖触上,她想也没想,反手一拍。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文廷阁响起。 皇帝委屈巴巴地收回被拍得发红的手背,怂耷着眉眼,就像只被主人呵斥的小兽。 宫鸿波都没眼看了,“陛下?” 皇帝吸吸鼻子,带点鼻音闷闷回:“北厥的事,老师看着办便行了。” 宫鸿波:“明年春天,北厥使者便会来盛京与我朝划定疆线,近日边疆战事平息,裴将军凯旋,班师回朝,要开始准备犒兵之事。” 皇帝眼睛垂下,只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老师说了算罢。” 宫鸿波抬眸,看着微莺,深黑的眸被灯火印照得很沉,“还有一事,臣本不该操心陛下的私事,只是,陛下莫要沉迷女色,耽误国事。” 微莺忍不住笑了,心想,一个把家里三个女人都塞进后宫的人,居然要皇帝不要沉迷女色。 她扯着皇帝顺滑冰凉的绸衣,抬头道:“是啊,国舅说得对,陛下你要像国舅一样,多体恤群臣,关心关心章大人……。”她说着小脸又红了,露出一个“咯咯咯”的笑。 宫鸿波脸色发黑,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说:“臣没有看章大人的屁股!” 皇帝:“老师为何这么生气?便是看了,也不要紧的。” 宫鸿波:“臣没有!臣喜欢女人!” 微莺歪歪脑袋,眼睛里写满好奇:“国舅在想什么呀,难道谁说国舅有断袖之癖不成?” 皇帝和她一唱一和:“谁散播流言敢污蔑老师,拖出去斩了!” 宫鸿波:……人生重来算辽。 男人起身,朝皇帝拱手拜了拜,并未行臣子礼,只道:“夜已深,臣先走了,陛下早点休息,莫要……荒淫,保重龙体。” 皇帝点头:“老师也要保重身体。” 微莺:“噗嗤。” 宫鸿波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扶住屏风才站稳。 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在暗示什么,可是却无法反驳!简直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宫鸿波仓皇离开文廷阁,从没有这么狼狈过,走了好远,他仿佛还能听见身后咯咯咯的魔性笑声,魔音贯耳,想忘也忘不掉。 他站在汉白玉石砌成的月台上,夜风冰冷拂过,乌云遮蔽明月。 被风一吹,终于好像忘记了点那样魔性的笑声。 宫鸿波一世权臣,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在谁面前仓皇逃离的一天。他眼神恍惚,满脑子都是章大人的屁股。 可恶! 前日两个女儿来信,说宫中陛下有了新宠,他还没有放在心里,现在看来……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很轻地笑了一下。 男人走了以后,文廷阁只剩下微莺和皇帝两个人。 微莺趁机往奏折堆那里摸,想要找回自己的《后宫迷情录》,奏折摸起来比话本要薄,故而很容易分开——如果狗皇帝没有往这堆奏折里塞什么佛经道经之类的奇怪东西的话,找到还是不难。 应该不难…… 吧? 微莺用自己模糊的视线,身残志坚地为了看宫女摸上妃子床奋斗。摸着摸着,她摸到了皇帝的手,冰冰凉凉,细腻光滑,像块美玉。 皇帝声音委屈巴巴:“爱妃,你刚刚拍得我手好疼。” 微莺握着狗皇帝的狗爪子,“陛下为什么要把手伸进折子里?” 皇帝:……还不是想让你摸摸。 但这话是无论如何才说不出口的,好歹她也是一国之君,总要有点面子。 她犹豫半晌,抿抿唇,轻声说:“朕拿本折子。” 微莺撒开手,“陛下拿吧。” 皇帝沉默了,咬了咬唇,小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就连微莺近视到万物马赛克,都能感受到眼前这片马赛克不停在变色,她凑近一点,眯眯眼睛,想康康这坨马赛克能变成多少种颜色。 皇帝深吸一口气,垂眸看自己泛红的手背,声音可怜:“朕手疼。” 微莺:“哈?” “……要爱妃吹吹才能好。” 一国之君的面子要有何用,还是爱妃的手更香。 微莺被吓得连退几步,后背抵住四美人屏风,心想,难道是上次在御景轩恶心到了狗皇帝,所以他故意用同样的方法来恶心自己?这个狗皇帝,不就是飙戏吗,她必不可能输! 她调整心态,飞快进入状态,推开旁边的窗户,“陛下,我来给你吹吹。” 须臾,被深秋冰凉的夜风吹得风中凌乱的皇帝:……算了。 微莺:“陛下还要吹吗?” 皇帝垂下眼,默默关上的窗,尝试从别的角度拉近距离:“今晚多谢莺莺,老师几次出口相逼,都是莺莺替朕挡住,朕知道,莺莺待朕总是好的。” 微莺张张嘴,心想,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莺莺待我总是好的,”皇帝重复念了一次,脸上浮现淡淡惆怅的微笑:“不过下次不必锋芒太露,在深宫里,藏拙才是最好的方式,下次若遇见……” 微莺打断皇帝,正色道:“臣妾知道不能锋芒毕露,但若有下次,臣妾还会这样做的!” 皇帝眼睛睁大,眸子里浮现水蒙蒙的光,有些甜蜜又心酸地想,她就算知道要冒这样的风险,也愿意为我出头。 一股悸动涌上来,她的胸腔麻麻痒痒,又酸又甜,袖下指尖不由轻轻颤抖,很想再去摸摸少女的脸颊。 缓了好半晌,皇帝才轻声问:“你这样,是因为朕……” 后面的“吗”字还没说出口,只见少女重重一点头,“没错,是因为正道的光,洒落在大地上!” 被皇帝赶出文廷阁后,微莺在萧瑟的秋风里,拢了拢披风,悲伤地想,这个世界终究是容不下太真善美的人,人生不值得,辛苦一趟还找不到话本…… 生而为瞎,我很抱歉。 然而皇帝恼羞成怒赶她走的模样,让她无端想到了自己的吸欧器。 她揣着自己的十个盲盒,决定今天先去来个十连抽来慰藉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但来到废弃的宫苑,转悠一圈后,微莺没有能找到自己的福星菩萨。 她一撇嘴,更加悲伤了,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在吸欧器的床榻上打滚。这座宫苑外面看似废弃冷清,内里却被打理得很好,被褥里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像是八月清秋酿在酒里的月光。 趴在被褥里一拱一拱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东西给拱出来了。 微莺听到清脆一声响,伸手向床下摸去,摸到那个冰冰凉东西的形状,眼睛越来越亮——是把唢呐! 难道女鬼姑娘也是个同道中人? 她的眼睛腾地一下就亮起来,抱住唢呐,感觉人生得到了升华。 宫斗姬:“宿主,原来你的快乐也来得这么纯粹而简单。” 微莺抚摸着锃亮的唢呐:“你不懂,这是我童年的梦想。” 宫斗姬突然肃然起敬,“梦想?” 它几乎没有听过其他任务者说起这个词。 一般来说,任务者们游走各个世界,只能走程序不能走心,于是为了不在任务中太沉迷,会尽力剥离自己的情感和人性。做久了任务者的人,简直比它还要像ai,心中只会想如何完成任务,而不会想其他无关任务的事。 梦想这个词,它鲜少听见,却觉得向往。 哪个ai不想变得更像人呢? 微莺点头,语气颇为惆怅:“是啊,梦想,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写作文,问我们梦想是什么,我写的是吹唢呐,老师来问我为什么。” 宫斗姬也很好奇:“是啊,为什么?” 微莺:“我说,因为这样我就能想把谁送走就把谁送走!” 宫斗姬沉默了。 微莺抱住小唢呐,想起伤心事,悲痛欲绝地说:“然后老师把我揍了一顿,扼灭了我的梦想。” 宫斗姬:“……你也扼灭了我的梦想,生而为统,我很抱歉。” 微莺:“很好,你成长了!” 宫斗姬:“你也是,不用唢呐你就能把人送走呢!” 自从那日从皇帝处回来后,贤妃又偷偷给了微莺一批盛京新流行的话本子。 微莺心中纵念着只看了第一篇的《后宫迷情录》,但有了其他话本后,想找回迷情录的心思也淡了,后来皇帝再让她侍寝,她也只推脱身子不好,窝在房里看话本,或者跑到宝云宫与贵妃骑马练剑。 非常快落。 朝堂上似乎暗流涌动,但对于她们宫妃而言,似乎隔得很远。 日复一日就这么过去,直到有天,贵妃潇洒练完一套剑法,想起一事,提及:“差不多就是太后寿辰了,上次陛下说你还会一门乐器,让你在寿辰上演奏,是什么?” 第34章 微莺一惊,手中长剑抖了两抖,剑华烁烁。 “太后的寿辰快到了?”她收剑回鞘,问道:“这么快吗?” 贵妃笑道:“是,每年过完中秋,大家便要开始准备太后寿辰了。你准备的是什么?” 微莺摸摸嘴角,表情略略有些心虚。 贵妃又说:“上次陛下不是让你再演奏一次乐器嘛,快告诉我,是什么?” 微莺想了想,一脸正色:“是我年少时的梦想!” 贵妃不明所以,但觉厉害非常,拍拍她的肩,把剑一扔,揽着她一起回宝云宫。 “不练了吗?”微莺捡起地上的剑,连带自己那把一起放回武器架。 往常贵妃练剑练得兴起,可以在这边拉着她陪练一个大下午,今天散场太早,她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贵妃揽住她,笑道:“不练了,再练你都能打过我,我还有什么面子。走,我们泡温泉去。” 两个人泡在温泉水中,双臂搭在白玉台,被温热的水汽蒸得眯起眼睛。 “莺莺,你知道吗,我阿父阿兄就要回来啦!”贵妃眉飞色舞,十分兴奋:“连来几次大捷,打得北厥不敢再犯,说要和我们议和呢。” 微莺早知这事,微微笑着,心中想到了萧千雪。 剧情之力这东西就很坚强,尤其是在和女主相关的事情上。 现在皇帝对萧千雪虽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但外面都在传玉露殿两位贵人圣恩正隆,夜夜笙歌,倒也与原剧情相差不大。同理,贵妃作为前期的boss,出于不知名理由,对女主依旧不待见。 前段时间在微莺的努力下,贵妃好不容易开放小马场给萧千雪,可这几天她的态度又突然转变,再次把萧千雪拒之门外,连马丽苏小梨花都不能让她动摇决定。 微莺觉得,自己得为好友的幸福努努力,至少要弄清为什么贵妃又开始看不惯千雪,找到原因,然后对症下药。 她眨眨眼,笑着说:“我听说娘娘未入宫前,也跟着裴将军一同征战,抗击北厥,立马横刀,英姿飒爽,想想就很厉害!” 听到这话,贵妃小表情立马变得骄傲起来,看微莺越来越可爱。 入宫以来她还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彩虹屁。 她不喜欢别人夸她好颜色,毕竟这么明显的事实,还用得着反复说嘛,有眼睛都能看得到。她想要听人夸夸当年未入宫前,自己闯下的功绩,可是这群人却很忌讳这个。 好像身为女子,不呆在家里,在外抛头露面,就是多不得了的罪过;仿佛似她这般,好武娇蛮,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能够嫁入天家,就是了不起的殊荣。 贵妃心里“呸”了声,忍不住朝微莺笑,觉得这人真是哪哪都好,连彩虹屁都夸得这么让人全身舒畅,听完就跟喝几斤二锅头一样,头晕脑胀,晕乎乎的。 微莺又说:“云州的百姓一定很感激娘娘吧。” 贵妃骄傲地挺挺小胸脯,“那当然,小时候有次北厥都打到云州城底下,多亏我阿父带着军马赶到,打退他们!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跟着阿父出来,”她脸颊泛上淡淡的红,语气突然变得很羞赧:“还有人给我送花呢。” 微莺:“哇,娘娘知不知道,宫中有个妃子也是云州人氏呢。” 贵妃连忙问:“是谁?” 微莺一看有戏,连忙道:“就是千雪呀。” 贵妃惊讶地睁大眸子,三秒以后飞快变脸,语气冷淡:“哦。”她捏起水波里摆动的花瓣,拧了拧眉,从温泉中走出,修长白皙的身体裹在被水浸湿的外袍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微莺:“你夸我是为了她?” 微莺默默往后退,直到抵住冰凉的池壁:“娘娘?” 气氛突然变得危险! 贵妃:“我讨厌这样,我以为你是真心在夸我,觉得我从前干得漂亮的!” 微莺点头:“我是真心的,真的不能再真,比珍珠还真。” 贵妃:“呵,骗子,你明明是为了她才接近我的,是不是?” 微莺:“我不是,我没有,你听谁说的?” 贵妃冷冷瞥她一眼,利落地系好腰带:“有书为证!” 一盏茶后,微莺坐在贵妃卧榻,手里捧着话本,表情很复杂。 话本说的是某个不知名的朝代后宫轶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话本名字…… “《千千阙歌》?”她皱眉:“统,这个世界真的只有我一个任务者吗?” 宫斗姬:“当然只有你,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微莺无情戳破:“你根本没有人格。” 宫斗姬:嘤嘤。 贵妃早就赌气走了,只留给她几本话本,据说最近这几本书横空出世,在民众间很受欢迎,因为太过吹捧书店不停加印,盛京的纸价都涨了不少。 微莺翻翻《千千阙歌》,大致明白话本的故事,这说的是一对青梅两小无猜,只是一人是高官之女,很早便送入深宫,而另外一人家境平平,后来被选为秀女,才进入宫中。 然后就是熟悉的青梅变天降的剧情,后世这种桥段被写烂了,但放在如今看,不可谓不新潮,也难怪弄得盛京纸贵。 微莺都开始对写这几本话本的“一年蓬”感兴趣,也很想进行深入交流。 譬如,为什么给《千千阙歌》里的女主取名芊雪,另一人叫做非阙。 她可记得,她贵妃娘娘的名字叫做裴阙,这一定是暗示什么吧。 所以到底是谁写的话本? 微莺又打开另外几本话本,一本是《阙中莺》,另一本叫《新雪葬啼莺》,走的是虐恋情深的桥段,里面的阙和雪还是千千阙歌里那两个人,而莺是…… 和芊雪同时入宫,柔弱美貌,风流多病的段小莺。 微莺:…… 她深吸一口气,问:“统,我能用一百积分换一下‘一年蓬’的真名吗?” 宫斗姬十分心动,然后拒绝了她,“知道了你又想干嘛?” 微莺:“暗鲨他!” 宫斗姬:…… 不过她想想,觉得有件事不大明白,如果贵妃是讨厌被人写上话本拉娘配,为什么她和萧千雪同时被写上话本,贵妃不排斥她,反而这么不喜萧千雪呢? 宫斗姬:宿主,你忽视了盲点。 微莺很受教地不耻下问:“好统,快告诉我为什么?” 被“不耻下问”伤到的宫斗姬,咬着并不存在的小手绢,说道:“因为千千阙歌里千在前阙在后,其他两本不管是阙中莺还是葬啼莺都是莺在后面哒。” 宫斗姬越说越兴奋,语气都开始上扬,挂上快乐的小尾巴:“承认吧,你这个万年总受~” 微莺瘫在床上,捂住胸口:“连你都开始欺负我了,这里痛。” 宫斗姬发出猖狂的鸡叫:“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第35章 怀着落寞的心情,微莺把几本话本揣在怀里,回到玉露殿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决定好好研读一番。 一年蓬的文采出众,笔触细腻,剧情酸涩虐心。 本来微莺本着“就这”、“只康一眼”的心情打开话本,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看得津津有味,只是苦于剧情太清水纯情,不得劲,远没有那本《后宫迷情录》来得艳情刺激。 宫斗姬:……没想到你连自己的瓜都能吃! 还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微莺把烛火挑了挑,脸快凑到纸页上,努力辨认那一个个小字,身残志坚的精神让宫斗姬看了都肃然起敬。直到看到眼睛生疼,真的一个字也看不见,她才怅然放下话本,把书揣好,怔怔坐在榻上,盯着被风吹得不停摇晃的灯火。 四下一片沉默,屋外风声沙沙。 宫斗姬:宿主、宿主?你为什么不说话? 微莺懒懒挑了下眉,伸出食指,比在唇边:“嘘。” 宫斗姬安静了。 但安静没有几分钟,它忍不住又问:宿主,你没事吧? 宿主一沉默,系统就发方,宫斗姬现在就很慌张,害怕她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微莺淡淡笑起来:“小鸡,你是十块钱一把的小喇叭吗,没事就叭叭叭叭叭。” 宫斗姬语气很受伤:“我还不是担心你!” 微莺很想揉一揉它的统头,心中默默rua它一把,夸道:“好统!” 宫斗姬耿耿于怀:“我才不是十块钱一把,我很贵的!” 它可是最新版的人工智能,公司花大价钱才弄出来的,从某种程度,已经开始拥有人的思考方式和感情,很高级的。 听完宫斗姬骄傲的自我介绍,微莺沉默了几分钟,然后慈爱地笑了笑,“知道了,你是高级的小喇叭。” 宫斗姬对这个莫名多出的外号很不满意:“哼,不理你了。” 微莺:“傲娇的高级小喇叭。” 宫斗姬:……哼,狗宿主,tui! 已到深夜,暮色沉沉,殿外脚步声渐远,稀疏的人声被凄清冷寂的秋夜深埋。 少女坐在灯前,拢好披风,拿起准备好的灯笼,摸索着往屋外走去,不远处就是矮矮案几,她好似没有看见般,笔直走去,眼前就要绊倒—— “宿主小心!别笔直走,前面要绕开。”宫斗姬终于忍不住了。 微莺嘴角上挑,“理我了?” 宫斗姬回味半天,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心里默默骂两声宿主太狗了,依旧傲娇地哼一声,当个高级又沉默的小喇叭。 微莺:“小喇叭?小喇叭、小喇叭?” 宫斗姬:“别和我说话,我被你玩坏了!” 说完,它就看见自己宿主脸上挂起诡异红晕,捂着嘴巴咯咯咯笑起来。 宫斗姬:宿主,你笑什么? 微莺:咯咯咯咯咯。 宫斗姬不明白她为何微笑,但觉得肯定不是好事。 微莺:咯咯咯咯咯你被玩坏了呀~哎那好好休息吧。 —————— 秋夜的宫闱凄清冷寂。明月如钩,挂上枝头,照得宫阙深深,千阙阶寒。 微莺经过梧桐树下,风微微撩起她鬓边乱发。她掩唇轻咳两声,低垂着头,咳得气息微乱,眸光迷离,双颊微红。她抬头,轻轻问系统:“小鸡,我看上去像朵柔弱的菟丝花吗?” 宫斗姬恢复力极强,很快就从被玩坏的状态里走出,达成完美自我修复:哈 微莺:为什么我看了话本以后,总觉得自己柔弱可怜、孤苦无依、弱小可怜又无助呢? 宫斗姬:……你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微莺捧住胸口,声情并茂地说:“再过一段时间,纯洁无瑕的我,就要被虐身虐心,然后被皇宫这个大染缸给染黑,失去自我,最后冷死在飘零的北风中,冰冷的雪花洋洋洒洒盖住我的身体,唉,质本洁来还结去,要留清白在人间。” 说着,她还为自己可怜的结局留下两滴悲惨的泪水,悲伤地说:“我真是太惨了。” 宫斗姬:……你刚才看的是哪本话本? 微莺:“《新雪葬啼莺》。” 宫斗姬:别看了,再看人傻了。 就在微莺还沉浸在虐恋情深的剧本里不能自拔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凄厉的鬼哭狼嚎—— “鬼啊啊啊!” 她扭头看去,小太监熟悉的哭泣声在前面响起:“我错了,女鬼大人,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听莺贵人的话深夜出来小解,呜呜呜饶了我吧。” 小太监屁滚尿流一边哭一边喊地跑远了。 秋风吹得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微莺站在纷飞的落叶中,凝视他跑远的方向,沉默良久。 拿着虐恋情深菟丝花剧本的她,就算变成鬼,也应该是最美最可怜,人畜无害的白莲花鬼!小太监这么一嗓子喊,喊得她好出戏。 宫斗姬:“现在你清醒了吧。” 微莺:“……怎么会有人怕莺莺呢,莺莺辣么可爱q^q。” 宫斗姬:宿主,求求你,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微莺撇嘴,双手拢在袖子里,踏步往冷宫方向走。估计明天小六子又会来找她,夜里吓人,白天治鬼,成功斩获一批宫人的心,实现积分的可持续发展,生活真是好充实好忙碌呢。 宫斗姬:“你可真会自我安慰。” 自家宿主拿的哪里是什么菟丝花剧本,它联网搜搜资料,就找到一堆适合她的剧本。什么《深宫怪谈》、《午夜凶铃》、《黑夜静悄悄》……简直是冷宫伽椰子,行走的人间凶器。 微莺尝试强行挽尊,“就算是鬼故事,我也是鬼怪界最靓的崽!” 宫斗姬十分捧场:“当然,毕竟她们是死了才能吓死人,你还活着,就已经能够做到了!” 微莺:……小喇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宫斗姬又沉默了。 这个狗宿主! 半个时辰后,微莺熟练地推开真女鬼的家门,熟门熟路的样子,就像《后宫迷情录》里那个夜里摸上妃子床的小宫女。 这次还没有出声,她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微莺站在下风口,像小狗一样耸了耸鼻子,淡淡烧纸钱的气味从风中飘来。 她轻轻蹙眉,怎么会有人烧纸钱? 嗒嗒脚步声自身前传来,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昏暗的视线中。 微莺上去一个熊抱,顺带长吸一口欧气:“我来看你啦!” “女鬼”没有说话。 微莺歪歪小脑袋,偏头看她,眼睛闪亮闪亮的,“你怎么不说话?” “女鬼”依旧沉默着,只是扣住她的手,带她穿过枯枝残叶,往旁边废弃荒凉的花苑里前行。 她们并肩而行,踩在枯叶上,脚下传来枝叶碎裂的声音。 微莺趁着这功夫,连忙唤来系统十连抽,盲盒打开一道小缝,流泻出一丝……绿光? 她怔了怔,又开了个盲盒,心里呼唤:紫气东来、金色传说,福星佑我! 然后又是一道绿光。 绿油油青翠翠的。 微莺心里拔凉拔凉的,比起从前抽出灰卡,手气看似是好了点,但这几个盲盒可是保底都是绿.卡啊!要是盲盒没有保底,她估计是两张灰卡了。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心里祈祷:“福星佑我福星佑我!紫气东来!” 盲盒缓缓打开,缝隙没有透出绿光。 微莺心里“欧耶”一声,这回总不是绿.卡,最差也是张紫卡了……吧? 她盯着空荡的盲盒,人有点痴怔:“小喇叭,你偷偷藏走我的金卡吗?” 系统:“没有哦。” 微莺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这是张隐形卡,可以让我隐身一小时!” 宫斗姬:“不是哦。” 微莺:“那你告诉我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葫芦娃的六娃吗?” 宫斗姬:“咯咯咯咯咯宿主你好幽默,我只说了盲盒保底是绿卡,但从来没有说过,你不会抽到空盒哦。”它安慰微莺:“千分之一的概率你也能遇到,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算是很欧了。” 微莺心态崩了,停下脚步,挣开“女鬼”的手:“你不是她。” 她的吸欧器,不可能如此无情,让她被生活毒打! 那人轻轻笑了声,声音似落雪清冷,缓缓问:“怎么猜出来的?” 微莺瞪大眼睛,“皇、皇后娘娘?” 皇后:“嗯,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她?” 微莺吸吸鼻子,迎着冷风掉泪,悲痛欲绝地说:“因为葫芦娃的六娃。” 越清辉:? 但她最后选择忽略微莺奇奇怪怪的话,轻轻擦过少女眼角的泪珠,问:“为何深夜来到这里?” 微莺有点受宠若惊,毕竟她和皇后只是口技之交,这上来就擦泪牵手什么的,干嘛鸭! 害她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在胸腔哒哒哒跳广场舞——好险好险,发现及时,没有一次全把盲盒给抽掉。 好家伙,皇后比她还要非,也是没谁了。 “娘娘为何来这里?”微莺蹙眉:“我闻见了烧焦的气味。” 越清辉眸光浮动,带她来到花苑角落,这里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有几碟酒水糕点,一双筷子笔直插在盛满米饭的碗里,旁边一柱冉冉燃烧的香。供桌底下,有个黄铜盆,盆里还有纸钱的余烬。 “今日下元节,在我家乡是用来祭奠朋友、安抚孤魂的日子,所以我来祭奠一下曾经的好友。”她递给微莺一捧纸钱:“你也来烧点。” 微莺被迫在寒风里烧纸,目光落在在风中散开的零星灯火上,想到什么,悚然大惊,不觉抬头望向皇后。在她眼里,皇后只是道模糊的人影,乍望过去有点像女鬼。 微莺:“娘娘,我能冒昧问一下,您那个故去的朋友,名字里有没有一个云字?” 越清辉微微一怔,然后说:“是有的。” 微莺倒抽一口凉气,很久没有说话。 “怎么?” 微莺认真地烧起纸来,表情有点难过,“我想,你的朋友可能成为一个半仙,专门掌管运气的那种,娘娘没事可以来多烧烧纸,转转运。” 原来以为女鬼姑娘是深宫某个嫔妃,甚至把怀疑对象放到过皇后身上,但没有想到她是真的女鬼……微莺心里很复杂,千种万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最后化成一声长长叹息—— “我的吸欧器,原来早就已经凉了!” 吸欧器辛辛苦苦为她转运,她居然只给人家布置一个简陋的供桌,简直莫得良心。 微莺难得有些良心痛,决定回去以后,把供奉福星的供桌升级成豪华版,每日的三炷香还要改成五炷香,以慰藉云姑娘的在天之灵。 越清辉眼神里裹着犹豫不前的徘徊:“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皇后娘娘开口,就算不能帮也要帮。于是微莺说:“当然能,女人不能说不能!” 越清辉眼里浮现很浅的笑意,看着眼前少女许久,“那你请你,帮我弹奏一曲二胡吧。” 微莺怔住了:“哈?” 越清辉熟练地回到房里,摩挲半天,从床底翻出一把二胡。 微莺在后面看着,心想,好家伙,皇后怎么这么熟练,熟练得都像《后宫迷情录》里那个摸上妃子床的宫女了。顺着这个思路,她的思想越来越危险,好像明白为何云姑娘身陨此处了。 “统,你说该不会这位云姑娘和皇后有那种特殊的关系吧!” 所以才被灭口了。 而云姑娘的鬼魂等待在此处,也是为了每年下元节和皇后娘娘一会。 微莺想想就要感动得落泪了,多么可歌可泣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啊! 宫斗姬:“……确实是有特殊的关系,但——” 但和她想的完全隔了十万八千里啊! 微莺惊讶地咬住小手绢,眼里闪烁着感动的泪花花。连系统都认定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了,没想到就在她身边,还会有这样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太让人感动了。 于是越清辉转身后,惊讶地发现少女某种浮现清浅的水光,像是难过得要哭了。 “怎么?”她蹙眉,不解道:“发生什么?” 微莺双手合十,认真地说:“娘娘,您的‘朋友\已经化成福星守护你,请不要悲伤哭泣,她永远与你同在,阿弥陀佛。” 越清辉被突然传教弄得猝不及防,半晌,才僵硬地点头:“谢谢你。” 微莺:“不客气,守护深宫里每颗受伤的心灵,是我应该做的!” 现在她把这句话的范围又扩大了,在心中默默加了句:“无论人鬼。” 越清辉:“……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少女笑了笑,双颊泛起淡粉,很真诚地说:“没关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能者多劳。” 越清辉:“深宫这么多女人,小心不要累坏了身体。” 微莺心中一荡漾,心想,啊,皇后娘娘痛失爱人,居然还这么体贴!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她都心疼了。 她牵住皇后冰冷的小手,试图用自己有趣的灵魂去温暖她:“没关系,我不累的!” 宫斗姬忍不住想:……不仅不累,而且非常乐在其中。 重新来到供桌前,微莺抱着二胡,问皇后想听什么曲子。 皇后让她随意发挥。 于是微莺想想,选了首悲伤的《二泉映月》,哀哀怨怨的曲子再次在废弃的宫苑响起,加上风中晃动的红灯笼,越发像闹鬼了。 微莺拉二胡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好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想必又是路过这里被吓到的宫人们。她稍稍一顿,随即镇定自若地拉下去—— 毕竟,他们总要习惯的。 为了提高整个皇宫的心理承受能力,她真是在暗地里操碎了心。 一曲拉完,皇后许久没有说话。 微莺扬起头:“娘娘?” 越清辉看着她,眼神中露出追忆,半晌才说:“你听过鲲鹏和蜉蝣的故事吗?” 微莺坐在小板凳上,怔了怔,心里响起狗皇帝说过的鸟和鱼的故事,心想,他们怎么都有这么多故事!独独她,除了有趣的灵魂美丽的皮囊,和玉露殿里几箱子金子外,一无所有! 她虚弱地咳嗽两声,心想:我真可怜,一个故事也没有。 越清辉听她咳嗽,带她回到房中,泡壶清茶,茶香浅淡在空气里浮开。 “先喝口茶。”皇后姿态贤雅,气质高华,亲手为少女沏茶,捧给她喝:“暖一暖。” 微莺双手捧着热茶,吹两口气,小小地抿了口。 越清辉端坐着,开始慢慢讲自己的故事:“你听过逍遥游吧,北冥有鲲,振翅而飞,化而为鹏。鲲鹏寿命无尽,从北冥飞到南冥,须臾天南,须臾地北,畅游天际,何等快活,而蜉蝣,寿命短暂,朝生暮死。” 清茶蒸腾起雪白水汽,茶叶在热水间浮沉。 她盯着水中茶叶,缓声道:“它们之间的缘分,注定是它此生仰望鲲鹏从天空飞过,羽翼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然后看它悠悠飞远,去往真正的远方……蜉蝣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世界。” 越清辉喝了口茶,茶水回甜,嘴角笑容却泛苦:“这便是她们之间的缘分了。” 她看向微莺,少女埋头喝茶,没有说话,便忍不住问:“你觉得呢?” 微莺抬起头,两眼亮闪闪的:“我也听陛下说过鸟和鱼的故事,好羡慕你们有这么多故事!” 越清辉:“……然后呢?” 微莺眨眨眼,迟疑着说:“然后,你们的生命里都有好多只鸟!” 越清辉抿抿嘴角,艰难道:“我们说的……是同一只鸟。” 微莺点头:“你们都喜欢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所以才能看到同一只鸟。” 越清辉嘴里的茶味越来越苦,苦得她不觉紧缩眉头,“鸟只是一个比喻。” 微莺像是个突然被推上考场的小孩,挠头想半天,一拍手:“我懂了!” 越清辉期待地看着她。 微莺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一只渣鸟!” 越清辉深吸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水,又揉了揉眉心,“夜已深,你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吧。” 微莺:“好咧!” 她这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和女鬼姐姐上演人鬼情未了了! 皇后娘娘真的温柔体贴,赶人走都这么委婉,要是女鬼姐姐在这里,肯定是直接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推出去。 这么霸道,不讲道理,可她却挺喜欢,老想着逗逗鬼。 越清辉不经意瞥见话本一角:“你怀里装的是?” 微莺捧住话本,犹豫片刻,最后决定老实交出来,用话本来冲淡皇后娘娘与爱人天人永隔的悲伤,安抚这颗受伤心灵。她拿出话本塞给皇后,还愉快地挥了挥手:“这本很好看的,娘娘,我先走啦,再见!” 越清辉盯着话本上《新雪葬啼莺》几个字,翻书的手,微微颤抖。 第36章 微莺开始关注话本后,让绿蜡关注下宫外话本的风向情况,想查到蛛丝马迹找出那个一年蓬到底是谁。 一年蓬,俗名墙头草。 谁会给自己取这个笔名? 自从开始起疑心后,微莺觉得身边人个个都很可疑: 绿蜡刚夸完她好看,眨眼又对千雪吸溜,可疑! 红珠爱撮合千雪和她在一起玩,可疑! 千雪……对着谁都能吸溜,更加可疑! 微莺咬着红豆饼,手里执着话本,悠哉悠哉地坐在躺椅上看话本。秋天和煦的阳光暖暖洒下来,照得她通体舒畅,懒懒靠在椅子上,再次暗暗唾骂一番古代骄奢淫逸的生活,并且沉迷其中。 萧千雪来找她:“莺莺,你又在看话本呀。” 微莺“嗯”了声,没有抬头,眼睛依旧盯着书。 萧千雪熟门熟路地来到她旁边的躺椅坐下,拿起一块红豆饼,歪头说:“你还不知道吗,这本话本已经过时了。” “这么快就过时?”微莺抬眸,阳光照在浅淡的眸子里,映得她的眼睛如琉璃通透。 萧千雪咬块红豆饼:“贤妃娘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玉露殿里配备一个小厨房,贤妃平日喜欢待在厨房里弄点小糕点投喂两个新来的小孩,兢兢业业的模样像是她们的饲主。这盘又酥又香的红豆饼也是贤妃刚烤好差人送来的。 微莺撑起身,偏头看向她:“你刚才说什么,这几本话本过时了?” 萧千雪点点头,从怀里掏出本崭新的话本,深蓝皮,白线钉制,还能闻见淡淡油墨香。 “刚让人从盛京书店抢回来的,据说是卖得很好,远远超过一年蓬三部曲,我特意让红珠弄了三本,咱们一人一本。\" 微莺拿起话本一看,乐了。 话本名字叫做《后宫艳情录》。 “这是上次迷情录作者的新作吗?”她翻开书,心想,不过是本小黄书罢辽! 怎么比得上一年蓬文笔斐然,才华横溢,剧情清新不做作? 短短几天,她就已经成为一年蓬的忠实粉丝,非常维护自己家大大,“区区小黄书,怎么比得上我家墙头草大大,我倒要看看……吸溜。” 她拿着书,手微抖,看着第一页的衣裳半截的美人,明白为什么艳情录这么厉害,从千万话本杀出成为一匹黑马,敢情这还是一本绘本,画功精湛,色香味俱全。她只看到第一页,就不想往下翻了。 萧千雪看着她笑:“现在呢?” 微莺:“……谁还不是墙头草了。” 现在她知道,高手在民间,连民间话本选手,画功都要比宫廷画师精湛许多,里面各色半遮半掩的美人图,看得她春心萌动,都想撕下来装裱起来了。 这位话本上的署名是千秋月,文笔老辣,剧情香艳,不比一年蓬差。 两人的笔名甚至还有某种奇妙的登对感。 微莺和萧千雪一同坐在屋檐下,迎着深秋暖烘烘的阳光看话本,一边看,一边感慨民间真是卧虎藏龙,前阵子在皇帝御书房看见的那些折子笔锋也没这么老辣。 自诩满腹经纶的大人们,居然还比不过民间两个话本选手。 微莺摇头,心想大盛药丸,一边捏起最后一个红豆饼,和萧千雪分完,让绿蜡端茶过来,一人一杯清淡点的云雾茶解解腻。 萧千雪捂着胸口,小脸泛红:“啊~太好看啦,我好喜欢!” 微莺抿口茶,想到什么,突然警觉地看向她:“一年蓬?” 萧千雪疑惑不解,往身后张望:“一年蓬、一年蓬在哪里?” 微莺放心了,喝完茶,揉揉小肚子:“我还以为你是一年蓬呢,就你这昨天喜欢那本 ,今天喜欢这本的样子,取个笔名叫墙头草,也不奇怪吧。” 她说得平常,萧千雪听着,却不觉蹙眉:“莺莺,你还说我,我好歹是过了一天才喜欢上别人的,你看看你,刚才还说‘对一年蓬忠心耿耿’,眨眼又变成‘我永远爱千秋月’了,要说墙头草,谁比得上你?” 微莺:……她说的好有道理 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一个下午,她也把《后宫艳情录》看了个大概。 这本书十有八九是脱胎于一年蓬的三部曲,也算是那三本书的同人,主角还是……段小莺。 微莺叹口气,好在萧千雪那个傻孩子根本没有看出来这几本话本原型是她们自己,还很欣喜地表示:“莺莺,她们名字和我们好像哎!” 单纯得她还以为女主在飙戏。 在这本后宫艳情录里,段小莺是个绝世美攻,祸国妖姬。 微莺看见书里的自己支棱起当攻,都快感动得哭辽,继续往下看时,发现艳情录短短几个篇章,就把一年蓬里几对cp给全部拆掉了,最后推的cp居然全be,结局是段小莺独美! 微莺万万没想到这个结局,拿着话本沉默很久,烛光映照在她眼里,纤长的睫毛在苍白肌肤留下抹阴影,衬得眉目秾丽,眼波脉脉。 她很久没有说话,于是宫斗姬又开始心方:“宿主、宿主?” 微莺:“小喇叭。” 现在宫斗姬已经不生气了,甚至对自己的角色适应良好:“叭叭叭。” 微莺笑了,也开口:“孤寡孤寡孤寡。” 宫斗姬问:“为什么你要说孤寡?” 她四十五度仰望屋顶,假装在看那轮不存在的月亮:“千秋月真乃吾之知己。” 居然能从她绝世美受的……啊呸,美攻的外表,发掘她闪光有趣的灵魂,从她闪光有趣的灵魂,看到她无情情爱专注事业的本质! 简直是她的当世知己。 微莺:“她是在用放大镜写文吧!” 宫斗姬:“……你是寡王你还很骄傲。” 微莺: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宫斗姬: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门外啪嗒一声响,绿蜡听到屋里此起彼伏的孤寡声,还以为回到蛙鸣的夏天,一分神绊倒门槛差点摔倒。她抱着鱼洗盆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问:“主子,你养了只青蛙吗?” 微莺欲盖弥彰地喝口茶,表情淡淡:“没有啊。” 绿蜡蹙眉,神情疑惑:“可是我明明听见呱呱的叫声,好多只青蛙在叫呢。” 仿佛是站在盛夏的稻田边,听到里面青蛙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呱呱呱呱呱,听取蛙声一片。 微莺:“你听错了吧,都是深秋,怎么会有青蛙呢?” 绿蜡点点头:“应该是我听错啦,主子,时间不早了,我服侍您洗漱就寝吧。” 微莺正襟危坐,姿态端庄,乖乖让绿蜡服侍着洗漱,洗漱完就被赶上床了。 绿蜡把毛巾放在热水里翻两翻,拧干水,小心仔细地擦着微莺的手,同时不忘叮嘱:“主子可要早点睡,身子才能早点好起来,红珠说最近莺贵人天天看话本看好晚,眼睛底下都变黑了。唉。” 她们两个小宫女凑在一起,时常为主子的身子着想,像个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 好在她的主子眼睛不好,晚上就算想看话本也是看不成的。 绿蜡:“幸亏主子夜里看不见,我才放了心,最近几日我经过主殿时,发现贤妃娘娘的房间灯也是亮着的,最近怎么都不好好睡觉呢。” 微莺摸摸嘴角,心想,可能是因为她这个绝世美t太迷人了吧。 宫斗姬强调:“四本里只有一本你是攻!” 微莺:“可是我一本攻遍她们所有人。”她骄傲地挺胸:“一本更比三本强。” 宫斗姬:……好有道理,千秋月真乃奇人也,是什么样的火眼金睛才能从这个女人身上发现总攻的特质啊! 微莺缩在被子里,被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绿蜡擎着灯盏,“主子,一定要早些睡呀。” 微莺眼睛blingbling的,语气挂起快乐的小尾巴,“好哒~你也要早点休息,别太累啦。” 小宫女站在原地,脸颊微红 ,盯着微莺的脸,心想,主子又好看,还这么关心人! 呜呜神仙主子。 微莺几句话就把小宫女哄得小脸通红,轻飘飘地离开了。 等到绿蜡走,她立马就支棱起:“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宫斗姬:“……叭叭叭叭叭。” 微莺:“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宫斗姬:“叭叭叭叭叭叭!” 微莺:“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宫斗姬:……呵,幼稚! ———— 几日后,微莺和萧千雪照常去拜见贤妃,见从前温柔的姐姐魂不守舍坐在窗前,形容憔悴许多,眼下有些青黑。 “娘娘,您怎么啦?”萧千雪走过去,担忧地问道。 贤妃摇头,神情悲伤,手中执着本蓝皮白线小书。 微莺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本《后宫艳情录》。 这些天相处,她们也都知道贤妃是个资深话本爱好者,对她拿着话本并不奇怪。这本还是全be结局,难道娘娘还没从这个充满刀片的结局里缓过神? 萧千雪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娘娘,没关系,只是话本里的故事啦。” 贤妃神魂不定,苍白着脸,把那本《艳情录》放在桌上,轻轻叹口气。 微莺也安慰她:“话本上故事当不得真的。” 贤妃又叹口气,“不,你们不懂。” 萧千雪和微莺对视一眼,各自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只好坐在一边喝茶,看来娘娘是真的被这本话本给伤到了,连最爱做的糕点都没有做。 贤妃漫不经心地捧着茶,问:“你们也看了这本书吗?” 萧千雪小脸渐渐红起来,低声说:“看、看啦,很好看。” 文很香。 她小声补充:“画也很好看。” 画更香。 贤妃抬眸,看向微莺:“莺莺,你呢?” 微莺也笑,小脸泛红:“好看,挺香艳的。” 贤妃眼睛发直,无力瘫坐在桌子上,“为什么你们会喜欢?明明书里面都被拆散了,”她吸吸鼻子,语气悲伤幽怨:“一年蓬书里的几对姻缘都被拆散了!” 萧千雪歪歪脑袋,好像才意识到这点:“对哦。” 她混不在意地笑起来:“不过没关系嘛,艳情录也很好看呀,小莺真迷人,还和莺莺重名呢。” 显然她依旧没有发现自己变成书中人原型的事实。 贤妃哀怨地看向微莺。 少女眉眼弯弯:“千秋月懂我!” 啪嗒。 贤妃抚上自己胸口,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她看向蓝皮书上“千秋月”三个字,表情管理逐渐失控。 好恨! 那日插曲后,贤妃把自己关在门中不出,也没有心思做糕点了,微莺和萧千雪仿佛两只失去宿主的仓鼠,只能上蹿下跳团团转来慰藉没有东西吃的痛苦。 雪上加霜的是,《后宫艳情录》一出来,贵妃娘娘连微莺都不见了。 同时失去了贵妃贤妃两位姐姐宠爱,微莺只好凄凄惨惨地拉起了二胡,在悲凉的夕阳中与萧千雪一同落泪。 想吃贤妃姐姐做的糕点,想泡贵妃姐姐的温泉tat。 好在贵妃虽不肯见她,但宝云宫的小围场依旧对她开放。 微莺带着萧千雪悄悄溜过去,骑上小梨花和雷霆,在小围场骑马,心情逐渐欢快。 萧千雪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微莺的后背。 少女后背挺直,劲装勾勒出纤细腰身,夕阳剪裁的线条修长而遒劲,策马时,被染成金色的发丝飞扬在空中。 她策马与微莺并肩,感慨:“莺莺,你的骑术真好。” 微莺笑:“毕竟和贵妃练了这么久。” 萧千雪心里酸味泛滥,但想到现在微莺和自己一样不受贵妃待见,又开始可怜她了,“你、你别难过,贵妃娘娘这么喜欢你,不会生你多久的气的。” 微莺平静地说:“我不难过。” 萧千雪只当她强装坚强,叹口气:“我听说往年陛下都会带妃子们去秋狩的,还有射猎比试,今年不知为何不举行了,不过小半个月后就是太后寿辰,到时候我们一定可以见到贵妃的!” 说着,萧千雪粲然笑开:“我还准备了贺礼呢!” 女主话音刚落,微莺脑袋里就响起任务发布的提示音。 “在太后寿辰中吸引众人的注意,成功讨得太后欢心,并且阻止女主被陷害剧情的展开。体质+10,融合度+10,一次抽奖机会(保底蓝卡)。” 微莺的眼睛腾地一下亮起来:“我会努力的!” 宫斗姬:“……你还是不要努力了。” 微莺握拳,斗志昂扬:“努力做到超常发挥。” 宫斗姬开始颤抖了:“别别别,你正常发挥就行,不了,你还是失常发挥吧!” 第37章 在原书剧情中,太后寿辰这段也是女主受虐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东太后五十大寿,宫中热闹非凡,每个宫妃们都为了贺礼绞尽脑汁。最常见也最稳妥的无非是各种金银珠宝、首饰瓷器,但太后尊贵几十载,看惯这些东西,故毫无新意。 有的妃子会亲手刺绣帷幔绣品,以彰显孝心与自己精湛女工。 在原书中,女主准备的也是一件亲手缝制的百鹤衣。鹤象征长寿吉祥,又是道教信奉的仙人之鸟,东宫太后向来信道,收到此物按理应当十分满意。 可是那场寿宴中,她送上去的贺礼却被调换,变成件被揉皱皱巴巴的破衣服。 太后勃然大怒,皇上有心想护着她,也碍不过盛怒太后,只好将其在安乐堂禁足三月。某种程度算是被打入冷宫。 冷宫生活凄凄惨惨,和过去圣宠隆盛的日子宛若天上地下,只有两个小丫头忠心耿耿地跟在身边。 女主在这里受到磨砺,变惨了,也变强了。 但这只是女主第一次进冷宫,之后她还会三进三出,越来越惨,也越来越强,直到登临顶峰。 而此时,女主还不知道自己的悲催命运,朝微莺灿烂笑:“莺莺,你准备了什么?” 微莺平静地说:“我没有准备。” 萧千雪微微一怔,“可是、可是妃子们都要送上贺礼的,贤妃姐姐不是和我们说过吗?要是不送,太后会责怪我们的。” 微莺笑笑:“没关系,我的贺寿礼不需要准备。”她朝萧千雪眨眼,“我一定会给太后一个难忘的寿宴的。” 萧千雪小心脏噗通噗通,捂着胸口抽气:“吸——” “别吸了!”微莺打断施法,攥紧马缰,双腿一夹,雷霆飞驰而去,迎面的风带起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被夕阳染成淡金,“来追我呀!” 萧千雪笑起来,抓住马缰,骋马追赶:“追上你有奖励吗?” 微莺扭头,弯起的眉眼挂着肆意张扬:“追上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萧千雪一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骑马哒哒哒来追,但是她悲伤地发现,就算打了鸡血,自己也追不上莺莺。她怕累坏小梨花,只好rua把马头,翻身下马。 微莺也跟着牵马过来。 萧千雪抿嘴,不服气地说:“明明我自小就学骑马,怎么骑术还不如你?” 微莺懒懒散散地笑:“我练过的嘛。” 他们任务者,就是这么全能的嘛。 萧千雪又惊,上下打量她,目光狐疑。 现在的微莺,已经慢慢从那层苍白而病弱的伪装中走出来,变得……十分耀眼。 萧千雪忽然想到初见时少女苍白娇弱的脸庞,蓄满泪水的眼睛,只觉得恍若隔世,仿佛是两个人般。她忽而也笑笑,打消心中疑虑,伸手揽住微莺的肩膀,一起回玉露殿。 “莺莺,说真的,要不是我不信鬼神之说,我会觉得是哪个老妖怪上了你的身,借了你的皮,才让你变化这么大。” 微莺认真声明:“我不老。” 萧千雪怔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莺莺你真会开玩笑!” 微莺:“……我是认真的。” 但显然女主不会相信她诚实的坦白,嘻嘻笑了会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拖住微莺去看她绣的百鹤衣。 道氅对襟,缘领镶满东珠,深蓝绸底用银线绣了许多展翅翱翔的仙鹤。 仙鹤羽毛鲜亮,栩栩如生,旁有淡淡云雾缭绕,仙气十足。 微莺心中默默感慨,原来绣品真的可以达到书中那种描写的那样,好似活过来一般。微风拂过,大氅微微拂动,百只仙鹤迎风飞舞,宛若仙境。 在书中是宫贝奴偷了女主的百鹤衣献给太后。 太后看到百鹤衣后,很是欣喜,在场之人无不赞叹这样精巧绝伦的绣工,宫贝奴因此大出风头,从婕妤进位成昭容。 小偷堂而皇之获利,而原主却苦兮兮地被打入冷宫。 微莺慈爱地rua了把萧千雪,“好好把东西收起来,小心给别人偷走。” 萧千雪拍拍胸口,保证把贺礼收进了盒子里,外面锁死死锁住了。 微莺看她啪嗒一声锁好贺礼,左右望了望,问:“董姑姑呢?” “不知道,她经常出门啦,也许是去内务府吧。” ———— 董娥现在正在浓华殿,夹在宫家两姐妹之间,感受来自上级的死亡凝视。 淑妃自那次香粉事件以后终于学乖,做坏事肯带着妹妹了。‘ 毕竟带着宫贝奴不会帮什么忙,但不带她肯定会帮倒忙。 她摇着小扇,感慨一声心累,问董娥:“你知道这次她们两准备的是什么贺礼吗?” 董娥垂手,老实回答:“萧贵人绣成一件镶领东珠百鹤衣,精致绝伦,巧夺天工。” 宫贝奴哼了声,抬起小下巴,点评:“平平无奇,那段微莺呢?” 董娥摇头:“我并未看见莺贵人有做任何准备。” 宫贝奴蹙眉,身子往前探了探,再次问:“没有做准备?” 董娥:“是的。” 宫贝奴:“她不知道马上是姑姑的大寿吗?不给太后送礼,便不怕姑姑治罪?” 淑妃想起微莺平时表现,心中蓦地一沉,总觉得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宫贝奴不以为意,继续嘲讽:“乡下来的野丫头,连给太后准备贺礼都不知道,我看到那天她怎么办?姐姐,还是我们送的凤凰于飞玉雕最珍贵,这次肯定没人能抢走我们的风头。” 她们准备的礼物是一尊玉雕。玉是用的最珍贵稀有的和田玉,执刀雕刻的大师是成名几十载一件作品天下难求的鲁师。宫家把鲁师圈禁三载,终于得到这尊玉雕,就是为了这次贺寿时送给太后的。 宫贝奴骄傲地挺直腰,心想,还是她们对太后花的心思最多,这尊玉雕肯定会闪瞎那些没见过世面妃子的眼睛,让她们开开眼界。 淑妃没有管妹妹,嘱咐董娥:“萧千雪绣工怎样?” 董娥思忖片刻,说道:“很好。” 淑妃又问:“玉雕和百鹤衣,你觉得姑姑会喜欢哪一件?” 董娥抬眸瞥眼她们,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看法:“那件百鹤衣很精妙,不输凤凰玉雕,况且太后娘娘素来信道,喜爱仙鹤,萧贵人的绣品新奇又饱含自己的心意,而玉雕珍贵是珍贵,太后见过比这更珍贵的也不是没有……” “放肆!”宫贝奴拍着桌子把自己手拍疼了,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甩手一边骂:“你是觉得我们的贺礼比不上她随便绣的几只野鸡吗?” 董娥沉默了。 她就知道,不该对着脑子不太好的上级说实话。 淑妃拉过妹妹的手,给她揉揉爪子:“好啦好啦,生什么气,不管萧千雪准备的贺礼是什么,我们提前给她换掉不就行啦,换成什么好呢?” 宫贝奴的天赋反派属性又在跃跃欲试:“癞□□!” 淑妃和董娥一齐沉默。 宫贝奴眼睛发亮:“这个不行吗?” 淑妃叹气,揉揉发疼的眉心:“贝奴,眼下快冬天,早没有蟾蜍了,况且……那可是你亲姑姑,亲的。” 拿只癞□□去吓太后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真的合适吗? 她这个连坏事都不会做的傻妹妹哟,真让人头疼。 宫贝奴撇嘴,“我没有想到嘛,姐姐,我们干嘛这么在意她们,她不就是绣了很多鸡。” 淑妃:“……是仙鹤。” “差不多差不多,”傻妹妹把另一只手伸过去让姐姐揉,一边说:“管她们怎么样呢,反正我们是姑姑最喜欢的妃子。” 宫贝奴一脸骄傲,俨然把是“姑姑最喜欢的小孩”这件事看成金灿灿的勋章,恨不得时时挂在脸上。 淑妃曲指重重敲了下她不开窍的小脑瓜:“我的傻妹妹哟,你是皇帝的妃子,又不是姑姑的妃子,光讨姑姑的欢心可不行,寿宴陛下可会是会在的。” 宫贝奴扁嘴:“好吧。” 淑妃想想,对董娥嘱咐:“换成一件揉皱的破衣服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董娥点点头,离开了浓华殿,到门口的时候,淑妃又喊住她:“别忘了找到段微莺的贺礼。” 她脚一顿,步伐变得沉重起来。 她以为,莺贵人向来难以用常理揣测,歪理也难揣测,看似友善可亲,实则不好亲近,若无必要,她真不想靠近这位看上去最柔弱的莺贵人。 回到玉露殿,董娥伺机而动,找到机会在贺礼送上去前,用破旧衣服递换掉萧千雪的百鹤衣,只是她施展百般功夫,也找不到微莺贺礼的线索。 就在董娥心累了,准备凑合凑合交差的时候,碰见绿蜡捧着个盒子神秘兮兮地走进来。 董娥迎上去:“这是?” 绿蜡压低声音,小声道:“是莺贵人给太后准备的贺礼。” 董娥眼睛一亮,顿时精神了:“是什么?” 绿蜡摇头:“莺贵人不许我打开盒子,说这是灵物,看一眼灵气就会泄露,失去原来的效果,她让我每夜月出以后,便站在屋外,把盒子举起,吸收明月光华,连续九日方可。” 董娥目光在盒子上打转。 她跟在太后身边,见过识广,头一次见这么神秘的贺礼。这样神秘兮兮,倒也很符合那位半仙的身份。她思索着主意,须臾,慈祥笑道:“这样也太辛苦,不如让我来替你吧。” 绿蜡不放心地说:“可是主子吩咐过……” 董娥笑容和蔼无害:“你还放心不下我吗?” 绿蜡咬了咬唇,“主子说,一定要双手直举,从月亮升起一直举到月落,不能停下来,也不能看盒子里的东西,而且举起来后,中途就不能换人了。” 是很辛苦。 但为了主子的大业,辛苦一点也无妨! 董娥执着地劝:“让我来吧,我习惯干粗活,不会累的。” 小宫女受不住她百般请求,只好点头答应,把木盒让给董娥,嘱咐:“姑姑千万不能打开看哦。” 董娥接过木盒,用很傻的姿势把它举在空中,心里盼望小宫女早点走。 可绿蜡尽职尽责,就算活被董娥抢过,也执拗地站在这里监督她。月亮不走她不走,月亮不睡她不睡。 董娥手都举僵了,站在冰凉的秋风里快冻成傻子,稍微动一下,旁边小宫女就紧张地喊起来—— “姑姑,别让它掉下去。” 董娥连忙举直,举着举着,又酸又痛的手臂忍不住又动了动,身旁立刻传来熟悉声音:“姑姑!” “姑姑!” “姑姑!!” “姑姑!!!” ……这夜在无数声“姑姑”中度过,恍惚间董娥有种自己身在一片树林里,每一棵树上长满一百只鸽子,全都朝着她在喊“咕咕咕咕咕咕”,简直是种精神污染。 一直到早晨,在绿蜡的监督下,她没有丝毫去看贺礼是什么的机会。 月亮刚落下,绿蜡就抢过盒子,笑着谢过董姑姑,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精神+身体的双重摧残让董娥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住所,一头栽倒在床上,从黎明睡到黄昏。 第二天还在床上,她就被绿蜡给摇醒了。 绿蜡眼睛放光:“姑姑快起来,等会就要举盒子啦!月亮要升起来了。” 董娥眼前一黑,顿感一阵绝望,“还来啊?” 绿蜡严肃地说:“当然!为了莺主子,也为了太后娘娘寿辰快乐,我们举几天盒子算什么!姑姑,你跟在太后身边这么久了,要有觉悟。” 莫名被批评一顿的董娥只好跟在绿蜡身后,重新苦逼地开始举盒子任务。 一晃在寒风里冻了九天,董娥从痛苦到麻木,最后变得行尸走肉,宛若失去灵魂的木偶。 别人都在温暖的被窝香喷喷睡觉,只有她,还在冰凉的秋风里,惨兮兮地举起酸痛双臂,一边抖一边听旁边少女“咕咕咕咕”。 董娥心想,如果能重来,她一定不会有不该有的好奇心,去窥伺莺贵人的贺礼。 她不配! 但就在第九天的时候,绿蜡不小心打了个盹,靠着墙眯起眼。 董娥见难得的机会,连忙放下盒子,颤抖着打开木盒—— 如果能由此知道莺贵人的贺礼,并且成功换掉,她这九天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她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准备把贺礼换成石头,好让微莺寿辰当天出丑,就算被发现……她们也没有机会再准备什么贺礼。 但当打开木盒后,董娥愣住了。 里面安详地趴着的天地灵物,是……一只大乌龟。 乌龟在盒子里打着盹,龟壳上还有张纸条:“提前偷看者与此物同。” 一瞬间成为大王八同类的董娥悲伤放下石子。 她觉得不需要换了,谁能想到太后的贺礼居然是一只乌龟呢? 拓麻的,这九晚到底图什么? 第38章 在太后寿宴前,微莺又去了一次冷宫蹲女鬼。 她攒着七个盲盒还没有抽呢,得在太后寿辰前一次性用完,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几天,她的莺贵人半仙营业事务所重现开业了,各色宫人涌到玉露殿求助,让她又刷一小波积分,能换两张绿.卡。 现在对微莺来说,盲盒只是小头,赚到的体质和融合度才是大头。 她要早日把体质刷到正数,好从这个世界脱离,回到自己有网有终端的主世界。 古代宫廷虽然安逸,奢侈华贵,但到底比不过科技的便利。 况且,这里于她,终究只是异乡。 很久以前,她听说过一个故事,传说中有一种没有脚的小鸟,叫做无脚鸟,也叫极乐鸟。 无脚鸟没有脚,一生都找不到停下来的地方,只能在天空中不停地飞。 它一生只落脚一次,落脚就意味着死亡。 微莺抬起头,夜风撩起她双颊散落的发丝。 夜很黑,偶有繁星点缀,好似透过这样深邃的黑夜,她看见那只小鸟从天空划过的痕迹—— 就像她自己。 第一次听见无脚鸟的故事,她就觉得这种鸟很像任务者。不会长时间驻留在同一个地方,永远只是个步履匆匆的过客,不是归人。 这时宿主是沉默着的,但宫斗姬突然不想说话了。 它也不知道为什么。 微莺拢拢袖子,笑笑,自言自语:“一直飞,就不会累吗?” 宫斗姬沉默小会,“宿主累了吗?那就回去睡觉吧。” 微莺挺直小腰杆:“没事儿~就算累点,想到深宫又有一颗受伤的心灵因为我得到温暖,我的心头就涌上一种超脱物质的快乐!” 宫斗姬:…… 可恶。 微莺熟练地蹿进冷宫,怀里还揣着一包纸钱,蹲在花苑角落烧给她可怜的女鬼姑娘。 一边烧,她一边念叨着:“云姑娘啊,这点钱也够你在阴曹地府花好一阵了,看在这点金元宝的份上,就出来见一见我吧,我保证,只吸一口。” 刚说完,身后就传来熟悉声音,“你在做什么?” 微莺心中一喜,扑过去就搂住云韶,埋在她脖子间长吸一口:“吸——” 云韶被她的过分热情砸得猝不及防,僵僵站在,少女的体温透过薄衫传来,很暖,像秋日的下午浮动桂香的浅淡阳光。 云韶被这阳光包围,脑袋晕乎乎的,一时都忘了问她为何烧纸钱。 微莺赶紧趁着还没被扒拉下来,贴在吸欧器身上,大口吸着欧气,心中呼唤系统:“统,快出来,我要抽卡!” 金灿灿的盒子打开一小条缝,从中泄出一道紫光。 开门紫!紫气东来! 微莺拦住宫斗姬:“等等,我再吸一口!亿小口!” 宫斗姬:……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被连吸几口后,云韶才反应过来,尝试欲拒还迎地挣了挣:“放开。” 每次见到少女,她总觉得自己被占大便宜了。 微莺:“呜呜我好想你,让我再抱抱吗?我们天人永隔,也不知何时能见面。” “天人永隔?”云韶敏锐地抓到关键点。 微莺埋在她怀里,嘤咛几声,强行吸一口欧气,“统统统,再开一个。” 这次是张蓝卡。 之后的卡牌在蓝卡和紫卡间横跳,但没有再抽到绿卡,手气要比以前好得不得了。 微莺抱住云韶,快乐地想:这个吸欧器虽然凉了,但很真! 想到吸欧器都凉了,还慷慨让她吸欧气,她心中便隐隐悲伤起来,“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知道为你准备礼物了。” 云韶被她抱得晕陶陶,闻言蹙眉:“礼物?” 微莺抽完卡就松开怀抱,俨然一个拔卡无情的渣女,笑嘻嘻地说:“是啊,你一定会喜欢的。” 夜风吹来,云韶身子微颤,开始想念刚才肌肤相贴的温度。 她努力忽视心中那点失落,把注意力放在礼物上,水眸睁大,里面隐隐透出些许期望,口中说:“送礼物做什么?我又不需要。” 但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喜悦像柔嫩的花骨朵,破开冰封冻土,忽如春风来,开了一夜花。 连深秋的冷风,仿佛也变得温柔许多。 她听到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像是没有节奏的鼓点,突然奏响,猝不及防。 微莺笑道:“以前是不需要,但这次,你肯定需要!” 云韶抿抿嘴,脸上没什么表情,袖下的指尖却在微微颤动。当她看到微莺掏出什么东西后,胸腔的鼓曲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直接把鼓给砸了。一瞬间,她僵在原地,如遭晴天霹雳:“你、你送我纸钱?” 微莺:“还不止咧,我还买了纸元宝、纸宅院,还有纸小人,可以陪你解闷,不过这些刚刚都烧给你,等会你就能收到了。” 云韶声音微微颤抖,艰难道:“我很快,就收到了?” 微莺以为她是担心收不到,毕竟皇宫孤魂野鬼也多,指不定纸钱每到她手里就被人抢走。 “唉,我也不明白阴间的运转机制,不过收不到也没关系嘛,我再给你烧点就行啦。” 少女手里捏着把纸钱,放在火盆里,抬头朝她灿烂一笑:“还没问呢,你喜不喜欢?” 云韶知道她误会什么,可是,……是鬼这样的话,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金口玉言,难以更改。 她只好自食苦果,涩然道:“我不喜欢。” 微莺闻言怅然叹气:“我知道的,阴间生活肯定很单调乏味,不过问题不大,我还准备了点好东西。”她掏出一年蓬三部曲和艳情录,弯弯眼睛:“这可是盛京最火的话本,我差人买好久才抢回来几套呢。” 火焰幽幽腾起,几点火星如萤。 云韶心中动了动,看向话本,开口:“……不必烧……” 还没说完,少女麻溜地把话本塞进火焰里,暗红的火焰蹿上来,火舌快要舔到少女柔白指尖时,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云韶心想,连无知无觉的火焰都不忍伤她。 微莺抬起小脸,笑:“等会你就能看到啦,特别好看!” 云韶沉默半晌,拉她起来,闷闷地“嗯”了一声,问:“马上就到太后寿辰,贺礼你准备好了吗?” 微莺歪歪脑袋:“哎?” 女鬼姑娘都凉成这样,还不忘关心她! 突然感动。 云韶:“若不早些准备贺礼,或是贺礼普通,恐会被太后刁难。” 微莺飞快地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总不会也被太后刁难过吧?” 难道她的死也和太后相关,或者她生前也是某位后妃,与皇后私通,又得罪太后,才殒命于此。 微莺对这件宫闱秘事十分好奇,又怕谈及到女鬼的伤心往事,只好暗搓搓地想。好在那几本话本里皇后也没有cp,是独美党的一员,不然女鬼姑娘看了,恐怕又会伤心。 云韶脸色微微发白,许久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道:“有的。” 在她刚入宫的时候……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突然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眼前的少女,把埋在心底都开始腐烂发臭的秘密,拿到阳光底下去晒晒。也许是今夜太静太凉,胸中藏着满腔的故事难以找到出口,六年来一直徒劳无功地徘徊着,这时却突然变得活跃,跃跃欲试想从唇齿间跳出,说给另一个人听。 她想和她说,不知什么理由,不管什么结果。 云韶攥了攥掌心,鼓足勇气:“其实我——” 微莺摆手:“你不必说了!” 云韶被强行中断施法,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憋死,捂唇咳嗽半天,咳得眼里噙满泪,抬起水蒙蒙的眼睛,长睫簌簌:“为什么不许我说?” 微莺好心给她拍着背,“唉,这事我早就知道,就算你和皇后发生什么关系才变成鬼,我也不会在意的。” 毕竟你是我最心爱的吸欧器。 云韶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又差点心脏骤停:“和皇后发生什么关系?” 微莺拍拍女鬼后背,掌下甚至很容易摸到清癯的骨,心想女鬼也太瘦了,该不会是关在这里饿死的吧。 也太惨了吧。 她心中越发怜爱,“皇后娘娘下元节来看你……唉,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烧完东西我就走啦,你一个鬼好好的。” 云韶拉住她的袖子:“慢点。” 微莺回头,手中冷不丁被塞了个圆圆的环状物品,摸上去像是手镯,还有点暖,“玉镯?” 云韶别开头,不太自然地说:“要是实在没有东西送贺礼,便把这个送上去吧,”她顿了顿,又补充:“是翡翠,太后喜欢翡翠。” 微莺摸了摸翡翠镯,触感光滑油润,一摸就是上品。 她笑:“翡翠嘛,我懂,是帝王绿吗?” 云韶点头:“嗯,是……” 微莺笑得发颤,摸着镯子痴痴笑,两眼弯成弦月,散落的发丝也跟着笑得微微颤动。 云韶不解又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你喜欢?不喜欢?” 微莺笑,连忙说:“我喜欢,当然喜欢,帝王~绿~嘛,我再喜欢不过啦。” 云韶听清楚言下之意,脸色一下子就冷下来,冷冷扫眼深绿翡翠镯子。 这下她不喜欢了。 微莺摸着镯子,又想,女鬼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难道、难道。 她瞪圆双眼,眸子流溢出闪亮又柔软的光芒,定定看着身前模糊身影:“你……” 云韶:“我?” 微莺感动得热泪盈眶:“你都把陪葬品拿出来送给我吗?不愧是你,真够姐们,你这个姐妹,我交定了!” 云韶叹气,虚弱地倚着墙壁,脸色更加苍白,生无可恋地说:“奥。” 微莺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的不同,“你不舒服吗?” “嗯。” 微莺心想,可是一开始的时候,女鬼姑娘声音听上去还很活波,怎么现在就变得有气无力了。 她的小脑袋瓜子飞快运转,终于找到关窍:“是跟我在一起,影响到你身上的阴气吗?那我先走啦,云姑娘,改日再来找你——” 抽卡。 云韶还来不及阻拦,少女就揣着翡翠镯一蹦一蹦兔子跳蹦走了,边走边快乐地朝她招手:“姑娘,你也早点安息!” 云韶:…… 算了。 第39章 秋意越浓,盛京越发冷了起来。 晨起时地上结起雪白的霜,院角的水缸里淡淡一层冰。 世上都是冰冷的,只有被窝还有一点点温度,微莺缩在被窝里,攥紧被角,再次和绿蜡形成拉锯战。 “不起不起,太阳不起我不起,月亮不睡我不睡!” 绿蜡无奈:“主子,太阳早起来了,都快中午啦。” 微莺脑袋埋在被窝里,继续赖床:“不听不听和尚念经,不起不起就不起。” 僵持之际,萧千雪带着红珠进来,看见玉露殿日行的赖床,也笑了。 “莺莺,今日要早点起来。” 微莺迷迷糊糊抬起头,小脸睡得酡红,眼神还未清醒,含糊问:“为什么?” 萧千雪坐在床头,握住她的手,刚触上,少女被冰得一激灵,小声嘟囔着:“好冷。“ 说是好冷,她却反手来握住,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萧千雪的手。 萧千雪嘴角弯弯,轻声说:“今日是太后生日呀,得早点准备,等会寿宴要开始了。” 微莺这次半睁开眼,眼里朦朦胧胧的流溢着水光,打量萧千雪。今日萧千雪穿得很正式,淡青金缎接蓝色妆花缎夹朝裙,裙面绣幽兰香草,素雅高华,又不张扬。 看来自前几次的事后,女主已经习得在深宫的生存之道。 微莺小声嘟囔:“不想起床嘛,好冷哦。” 萧千雪嘱咐绿蜡把衣服放在炭盆旁烤得暖和点,这样等会穿的时候不至于觉得太冷。她牵紧微莺,“不行,快起来吧。” 微莺被拖着起来,垂下脸,肩膀耸了两下,哀伤感慨:“寒冷的秋天,连千雪的□□都失去了温度。” 萧千雪脸一热,拿起烤得热乎乎的衣服把她罩起来,推到梳妆台前,“你又这样说。” 哪有随随便便张口就□□的,好、好荒唐。 铜镜里照出两张同样娇妍的脸,玉露殿日常程序吸溜和彩虹屁走完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半个时辰后,微莺终于打扮好,那头的萧千雪已经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了半天的话本。 萧千雪捏起茶点,想到什么,叹气道:“御膳房的东西没有贤妃姐姐做的好吃。” 可惜最近贤妃也许是忙着布置寿辰的事,白日出去帮助皇后协理六宫事务,晚上回来把自己锁在屋里,也没怎么下过厨做糕点了。 微莺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她和萧千雪手牵手出门,穿着同款的裙子,外面罩着件鹅黄色的毛领披风,一同走出房门受冻。 等了一会,贤妃也走出来了,看见她们后,照常眼睛一亮,然后微微笑起来。 笑容无比满足,还有莫名的成就感。 微莺蹙眉,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为什么她总觉得,贤妃的眼睛在冒绿光呢。 她按捺住心中的怀疑,心想,贤妃姐姐温柔内敛,还喜欢做小糕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一定是错觉,错觉! 没有坏心眼的贤妃露出副和善的笑,“两位妹妹,和我一同去慈宁宫吧。” 微莺和萧千雪同步地行个礼,乖乖跟在贤妃身后,就像跟在鸡妈妈嗒嗒走的两只小鸡仔。鹅黄的披风在风中飘零,显得两只鸡仔步履蹒跚。 微莺把突然冒出来的奇妙比喻悄悄和女主说。 萧千雪立马道:“那我要当姐姐!” 微莺对她角度清奇的胜负欲很宽容:“好好好,你是小鸡姐姐,我是小鸡妹妹,咯咯咯。” 萧千雪:“咯咯咯。” 贤妃突然听到身后两声鸡叫,扭头见两个少女凑在一起笑,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她们好和睦,好有爱,咯咯咯。” 张嬷嬷叹口气。 董娥也叹了口气。 总觉得自己不能发出鸡笑,而感到与玉露殿格格不入。 慈宁宫里宫妃们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三三五五聊天,气氛还很和洽。 宫贝奴照常和淑妃一起,看见微莺她们后,先是轻蔑瞥了眼,而后想到她们的贺礼,掩唇轻轻笑起来,低声对淑妃说:“姐姐,这次她们贺礼送的那种东西,我就不信陛下还能护住她们,鹅哈哈哈。” 董娥早就告诉她们两个贵人送的东西,萧千雪的百鹤衣被换成一件揉得皱巴巴的衣服,而段微莺……谁会拿只王八当寿礼啊。 虽然乌龟在民间是长寿的象征,可毕竟是王八…… 大家都送蟠桃仙鹤类的东西,谁会送一只王八,骂人吗? 宫贝奴想到等会会发生的事情,笑出猪叫:“噗嗤噗嗤噗嗤。” 出于主角反派某种微妙的联系,萧千雪被人群推搡着,不知不觉来到宫贝奴的旁边。 宫贝奴看见她,想到一会她出丑的模样,也懒得像平时那样找麻烦了,只看着她笑:“噗嗤扑哧扑哧。” 萧千雪疑惑地皱眉,看着她笑,也友善地扬扬嘴角:“咯咯咯?” 宫贝奴:“扑哧扑哧扑哧。” 萧千雪:“咯咯咯咯咯咯。” 被夹在中间的淑妃宛若站在乡下的田野上,围观一只小鸡一只小猪对骂,都快精神恍惚了,甚至想跟着“扑哧扑哧”“咯咯咯”起来。 她感受到宫妃们投来的目光,连忙把身边的小猪崽给拉走。 就丢人。 太后五十大寿,寿宴大操大办,一共会举行五日。 第一日是家宴,只有后宫妃子们在场。 教坊的女子在台上表演歌舞,笙歌处处在披红挂彩的皇宫游荡。推开雕花窗一角,冷气扑面而来,窗框框出披满红绸的重重宫闱,宛若副浓墨重彩的画。 微莺看了一会,就被萧千雪拉着在自己的座位坐好,寿宴马上就要开始。 太后被扶着坐在首席,瞥见微莺,心中跳了跳,总觉得自己不大好了。 教坊的女子们舞动长袖,歌声清越。 皇帝拿着酒樽,目光虚虚飘过舞女们,往角落里瞥,直到看到微莺和萧千雪又凑在一起吃东西,脸上露出个极淡的笑。 越清辉:“陛下又斜视了?” 云韶低咳一声,把金樽美酒饮尽:“梓童也崴了脖子?” 两人相对笑了笑,难得融洽片刻,彼此又同时把目光投向角落。 微莺在和萧千雪聊天,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起眸,对上帝后“慈爱”的目光。 皇后朝她微微颔首,目光微暖。 微莺举起手,快乐地朝她招手,袖子落下,苍白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个绿到滴水的翡翠镯子,随着手腕不停晃动。 越清辉一眼便认出那个镯子用料极品,色正色浓,绿意葱茏,是翡翠中最好的帝王绿。一个镯子便价值连城。 好像上次邻近小国进贡的贡品里便有个这样的镯子,想着,她偏头看了看皇帝。 皇帝静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无事发生。 宴会还在继续,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 太监们开始奉上这次宫妃进贡的贺礼,贺礼用托盘装着,上面盖着红绸。 首先送上的是皇后的贺礼,皇后送的是自己画的一副百鸟朝凤图,画上禽鸟上百数,花卉上百数,工笔勾染,堪称神笔。 画卷徐徐展开,宫妃们发出惊叹的声音。 微莺托腮,心想,没想到皇后的画技这么超群,不过她一边帮皇帝看奏折,一边还要准备一副这么长的画,不累吗?真是时间管理达人。 画技超群? 她想着,不觉轻蹙眉头。 这样的画却让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不过那人画的是春宫图小黄书。 微莺连忙摇头,晃掉脑袋里那些不纯洁的想法,她敬爱的皇后姐姐,六宫之首天下典范的国母,怎么会暗搓搓写小人书呢!一定是假的,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紧接着各位妃子们的贺礼纷纷呈上来。 轮到萧千雪的时候,宫贝奴脸上露出微笑,朝少女挑衅地勾勾嘴角。她早就让董娥换掉了百鹤衣,现在放在托盘上的,应是一件…… 太监把百鹤衣抖开:“萧贵人献上东珠镶领百鹤衣,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银线绣成的仙鹤展翅在云间翱翔,投下的灯火照在仙鹤雪白的羽翼上,照得它们栩栩如生。 “真好看啊。” “绣工也太美了,没想到萧贵人这般深藏不露。” “一看就是费大心思吧。” 宫妃们窃窃私语议论,太后看着百鹤衣,也浮现满意的表情。 只有宫贝奴两姐妹呆在当场,表情僵滞。 不是早就换掉了吗?如果没有换,那她的贺寿礼现在是什么? 小太监端着托盘上来,把红绸一掀开,“宫婕妤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上贺礼……” 他皱眉,不解地看着托盘上的东西:“揉皱的旧衣服?” 宫贝奴霍地一下脸就全红了,脑中一片空白。 宫妃们瞪大眼睛,指指点点:“什么?这也太敷衍了吧。” “不会吧,还真有人送这种东西啊?” “嘘,人家是太后的小侄女,反正随便准备,太后也不会罚她。” 太后是不会罚,但快要被气死了,盯着宫贝奴,气得眼睛都红了。 宫贝奴呐呐:“不、不是这样的。” 董娥拿到百鹤衣后,姐姐说这个精巧,便让她的贺礼献这件东西,她亲眼看着宫女送上去的,到底发什么了什么啊? 寿宴突兀地被打断,周围议论纷纷,只有微莺轻抿一口茶,笑而不语。 偷天换日,一张紫卡,正适合这个时候用。 她又用积分换了两张紫卡,一张叫栩栩如生,一张是修改卡。 栩栩如生: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 可以使死物变成活物,持续时间一小时。 注:物种范围不能超出任务世界的运行规律,超过部分会自动修复。 “统,把栩栩如生对淑妃的贺礼用,修改卡的话,”她托腮想想,露出个柔弱可怜善良纯洁如菟丝花般的笑:“把讨得太后欢心,变成讨得太后的伤心吧。” 宫斗姬:……甚至觉得宿主不需要亲自出马,就能完成这个任务了。 淑妃深吸口气,揉揉发痛的眉心,说道:“定是这帮奴才弄错了!”她朝太后笑笑,“姑姑,我和贝奴送的是同一件寿礼,这群蠢奴才弄错,才搞出这场闹剧。” 太后脸色微缓,点了点头。 她是听过宫家为自己准备一尊凤凰玉雕,是请天下第一的雕刻师董师雕的,料想不会差。 淑妃让人送来自己的贺礼。 玉雕笨重,故是装在箱子中送来。两个小太监小心抬着箱子,一边大声念贺寿词,一边打开箱子,“淑妃娘娘婕妤娘娘共祝太后……” 他们愣住了。 在场的人也愣住了。 箱子里装着只羽翼鲜亮神气扬扬的大公鸡,公鸡摇摇尾巴,从箱子中大摇大摆地飞出来,扯着嗓子大叫三声:“咯——咯——咯——” 第40章 “啊啊啊大公鸡!”妃子中不知道是谁尖叫一声,场面就混乱起来。 大公鸡支棱起翅膀,一边噗噗噗飞起来,拖着闪光尾羽,从这个妃子的桌上,飞到那个太监的头上,时不时引颈高歌一曲,“咯咯咯”的叫声在慈宁宫中回荡。 宫妃们唉哟唉哟地叫,太监们噗哈噗哈地抓,整个宫殿乱成一团,真一地鸡毛。 萧千雪惊讶地张大眼睛:“这只鸡能飞这——么——高,怕不是只鸟吧。” 微莺淡笑:“也许它藏着一颗当凤凰的心。” 其实[栩栩如生]使用效果是让死的变成活的,这尊凤凰玉雕也本该变成凤凰,可惜这个世界不存在凤凰,所以…… 大公鸡咯咯咯地叫,彻底搅乱寿宴。 太后攥住椅子,身体侧着,害怕大公鸡飞到自己头顶。 她又惊又气,瞪眼宫贝奴姐妹,骂:“你们看看你们送什么东西上来啊?” 送只能飞这么高的鸡,是想给她送终吗? 场面太过混乱,太后的怒骂声被湮没在乱哄哄的鸡叫尖叫声中。 宫贝奴捏着姐姐的手臂:“啊啊啊姐,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鸡!!!” 淑妃被她的叫声弄得脑袋疼,暴躁发狂地说:“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早就听说鲁师技艺神乎其神,栩栩如生,但天知道他雕得玉凤凰会变成鸡啊? 就算要栩栩如生,难道不是要变成凤凰吗? 大公鸡一下子扑棱翅膀飞上顶灯,爪子勾住摇摇晃晃的灯,被几个太监围着用杆子挑着打。顶灯不停晃动,照得底下人影烁烁如鬼如魅。 宫贝奴盯着这幕,瞪眼大呼小叫:“姐,你说这只鸡飞这么高,不会真的是玉雕变的吧?” 淑妃也掐她手臂,骂:“你在想什么?就算要变,那也该变成凤凰!” 宫贝奴:“不是有句话吗,鸡窝里飞出一只金凤凰。” 淑妃眼前一黑,差点给妹妹气得撅过去,“求你收声啊!” 这是在骂宫家是鸡窝吗?也不知道她妹到底是怎样天赋异凛,每次都能精准伤害到自家人的身上,可谓神奇。 两姐妹互掐的时候,突然听到尖锐的叫声:“娘娘小心!” 扭头看去,那只大公鸡从宫灯飞下,咯咯咯叫着扑棱翅膀朝她们飞过来。 公鸡越来越近,铁钩似的爪子蜷起,鲜红鸡冠烈烈如火,两只大翅膀扑棱一下,就带起一阵风。 淑妃尖叫一声,猛地被人抓住手往下拽,下一秒,她趴在桌子底下,撅起屁股,和妹妹大眼瞪小眼。 公鸡踩着桌子上,一脚踏翻一杯盛满琼浆的金樽,咯咯咯耀武扬威。 宫贝奴:“姐,幸亏我及时把你拉下来了。” 淑妃:“……” 然后让所有人看到她们被一只公鸡给逼得钻桌子底下,这公鸡还是她们送上来的。她抽搭两下,心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全都毁灭吧! 大公鸡总算被几个太监一起扑倒抓住,一鸡难敌四手,它只好扑棱扑棱扇翅膀,伸长脖子控诉人类以多欺少的无耻,生而为鸡的心酸。 听得微莺都捂着脸,肩膀微微颤动,“可怜的鸡。” 萧千雪拍拍她的肩:“想笑就笑吧,太后没有看我们这边。” 太后此刻在望着自己家的两个女人……的屁股。 她们钻在桌子底下,从深红绸缎下露出孔雀裙裹出的两个圆圆的屁股。好在方向是正好对着她的,没有让别人看去。太后心里骂了好几声,喊:“鸡已经被抓住,你们出来吧。” 宫贝奴姐妹俩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鲜亮的衣服皱起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太后。 太后被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懒得听她们解释,“坐下。” 淑妃便惊魂未定地带着妹妹坐下来,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太后瘫在椅子上,眼神发直。 她承受了太多。 寿宴勉强继续,后面几个妃子送完礼后,轮到了微莺。 太后听到“莺贵人”的名字,恍惚的目光隐约有了焦点,落在那个盒子上,看着木盒缓缓打开,一只乌黑的大乌龟趴在盒子中时,再次眼前一黑,攥紧扶手,手背青筋迸发。 太监硬着头皮,“莺贵人祝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所以送上来一只乌龟? 太后心头恨得不行,差点就要呕出来一口血,可惜如果她就此事治罪微莺,那送上大公鸡的两姐妹的罪名也会更大 ,为了维护宫家姐妹,她也只好把送乌龟这事当作无事发生。 好恨。 皇后突然道:“乌龟在民间有长寿的象征,这么大一只乌龟,想必莺贵人费了不少心思吧。” 微莺笑:“为了太后开心,这点辛苦不足挂齿。” 皇帝:“好龟,赏。” 宫贝奴不满嘟囔:“那我送的鸡也有吉祥的寓意呢。” 皇帝偏头看看她,微微笑起来:“宫婕妤也有赏。” 帝王清隽柔美的容颜在烛光里晕开,宫贝奴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心花怒放,快乐地领完赏:“谢谢陛下!谢谢太后娘娘喜欢!” 宫妃们听见她的说辞,小声议论:“原来太后娘娘喜欢乌龟的公鸡。” “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下次我也送乌龟。” “那我送鸡。” “好耶好耶,太后的爱好真接地气,和我家管家嬷嬷一样了。” “嘘。” …… 太后已经气得脸色乌黑,深吸两口气,免得自己厥过去。 宫人们把那只大乌龟给抬下去,微莺却依旧站在台下,没有回到自己座位。 太后对上她的微笑,心脏狂跳,掐着自己掌心,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微莺笑道:“中秋的时候,陛下不是让我给太后再演奏一曲的嘛。” 云韶想起这件事,眉间带笑,“朕确实说过。” 微莺从身后掏出一把唢呐:“那臣妾就献丑啦!” 太后身子微微颤抖,瞳孔放大,在一声响亮的唢呐声中,不堪重负地晕厥过去。 晕过去的前一秒,她耳膜隐隐生痛,忍不住想:太好了,总算结束了。 她活了几十年,享尽尊贵,没想到在自己五十岁的寿宴上,感受到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生无可恋、什么叫全部都毁灭吧! ———— 这次宫宴,微莺一唢呐导致太后给厥过去,被罚在安乐堂禁足三月,萧千雪维护她,也一同被罚禁足了。 正好与原书剧情里女主被罚在冷宫三月重合。 微莺想,剧情之力真的很努力呢,甚至想给它鼓鼓掌。 她坐在床头抱住小包裹,看着绿蜡焦急地转来转去,像只仓鼠。 绿蜡看起来快要哭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听说冷宫好冷,也没有炭供,天天只有些剩饭剩菜,主子身子这样差,怎么熬过去这个冬天呢。” 她急得不行,想想又很内疚:“都怪我没有告诉主子不能在太后寿辰上吹唢呐的,我单知道不能拉二胡,我不知道主子还会吹唢呐的。” 微莺拢起袖子,“唉,我这么多才多艺,你是要慢慢发掘。” 绿蜡心中的悲伤情绪被一荡而空,一口气差点噎住,跑到微莺面前,气得跺脚:“主子,你、你怎么能这样?” 微莺摊手:“不关我事,是狗……陛下让我这样做的呀。” 都是陛下的命令罢辽。 绿蜡眉眼垂下:“可是冷宫好可怕哦。” 微莺拍拍她的手,“不可怕的。” 绿蜡:“我听说那儿吃不饱穿不暖,冬天还没有炭烧,可怎么办?” 微莺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好哄自己的小宫女:“别着急,我早就为冷宫再就业做准备,不会那么惨的。” 绿蜡眼圈发红,委委屈屈看着她:“真的?” 微莺笑:“真的啦。” 绿蜡安静一会,忍不住又说:“可是我还听说,冷宫闹鬼呢。” 微莺眼睛亮起,“闹鬼那不就好啦,正好问问她们我烧的话本好不好看,闲着无聊也能一起聊天。” 绿蜡小声嗫嚅:“可是我怕鬼。” 微莺揽住她:“乖啦,别怕,要是害怕我就帮你赶走他们好不好?” 小宫女乖乖点头,安静半晌,又说:“可是——唔唔” 微莺随手拿起块红豆饼,塞在她嘴里,牵着她往外走,“别可是啦,我们一起去找千雪。” 绿蜡本以为,发生被赶到冷宫这样悲伤的事,萧贵人这想必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没想到在门外老远就听见萧千雪兴奋的声音—— “啊啊啊冷宫!终于可以到冷宫去啦!” 红珠:“耶耶耶!” “不用每周去给皇后太后请安了,可以一直赖床啦!” 红珠:“耶耶耶!” “我可以每天和莺莺睡在一间房里了!” 红珠:“耶耶耶!” 绿蜡表情有点呆滞——她们这么欢乐的吗? 看见微莺过来,萧千雪兔子跳般一蹦一蹦跳过来抱住微莺:“莺莺我们一起去冷宫啊!好开心!咯咯咯咯咯。” 微莺:“咯咯咯。” 红珠:“耶耶耶!” 绿蜡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耶耶耶?” 玉露殿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息,连喧嚣的秋风都变得喜庆了。 在殿外,宫贝奴慢悠悠地走在秋风里,心里盘算等会要怎么羞辱这两个人。 在她的心里,马上被贬入冷宫的两人,现在应当是十分凄惨,内心充满着恐惧。 冷宫,皇宫的禁忌之地,无数妃子幽魂断绝之处,是整个皇宫谈之色变的噩梦。 现在她们一定很害怕吧,看见自己,一定会跪下哭着求她去给太后说情吧。 宫贝奴嘴角露出嚣张的笑容,一脚迈入玉露殿,刚进入这里,她就隐约察觉不对,狐疑地四下望了望,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宫殿庄严,草木深深,秋风吹过,几枚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宫贝奴抬头打量半晌,觉得玉露殿喧嚣的秋风,好像变得比从前更喧嚣了。她提起裙子,先是去微莺的偏殿去,没有找到人,又在冷风中瑟瑟抖着来到萧千雪的屋,嘲讽的话挂在嘴边还没出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欢乐的声音。 “冷宫冷宫!” “耶耶耶!” “咯咯咯!” …… 她僵在门口,小小的脑瓜子上有大大的问号—— 这是在过年吗? 萧千雪在房里一边蹦一边收拾东西:“这个香粉要带过去,唔,贤妃娘娘做的果脯也带去吧,还有还有,”蹦到门口,她看见宫贝奴,愣住了,心中却毫不意外:“你果然来了。” 宫贝奴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萧千雪:“毕竟哪次落井下石你会缺席。” 宫贝奴怔怔道:“……好有道理,”片刻她小脸通红:“你侮辱我!” 萧千雪心情正好,不想和她吵,摊了摊手,扭头又欢快地去收拾东西。 宫贝奴提着裙子跟上来,见微莺抱住小行囊坐在床头,乖巧又无害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你们要去冷宫了哎。” 微莺点点头,仰起小脸,笑得像花一样:“是呀。” 宫贝奴心头一滞,很想摇着她的肩膀晃:“你们能不能重视起来啊?冷宫是什么地方,很可怕的!你们可以不要这么随便吗?” 微莺看她,许久,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哎?” 宫贝奴:“冷宫吃不饱穿不暖,还会经常受人欺负!你这幅小身板进去,不死也要掉半条命的!” 微莺点头:“嗷。” 宫贝奴焦急跺脚:“你重视一点,能不能怕一下下啊?” 微莺歪歪脑袋:“你这么在意,也想跟我们过去吗?” 宫贝奴:“你——” 萧千雪连忙插话:“名额有限,先到先来,别想插队啊。” 宫贝奴气得转头就走,一边走一边骂:“我看你们到了冷宫怎么哭!” 这么随便,她都开始恨铁不成钢了。 她虽不知道世界是本书,自己是什么反派,但却觉得这样不对劲,至少,她不该为萧千雪她们担心起来!怎么肥事,她们就不能努力一点吗? 走出玉露殿,宫贝奴捏捏袖角,气呼呼地想,等一个月后,她们一定会在冷宫受尽摧残,深切明白什么叫人情冷暖人间疾苦,没有衣穿没有饭吃,进而变得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那时候她在打扮得光鲜亮丽从天而降,保管叫她们跪下来哭着喊婕妤救命。 宫贝奴这样想着,嘴角重新露出嚣张笑容,也跟着快乐起来,迎着喧嚣秋风,仰首挺胸离开,裙摆被风吹得扬起,骄傲得像那天寿宴上气汹汹的公鸡。 微莺和萧千雪趴在窗口目送她离开。 萧千雪:“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微莺:“我们总是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呢!” 第41章 萧千雪:“我们真棒!” 微莺:“奥耶! 她们互相比了个心,决定把这种优良传统发扬光大,让整座皇宫都笼罩在欢声笑语之中。 想想就觉得自己光芒万丈,大爱无疆,十分伟大! 两个少女要去冷宫,惊得最近不怎么出门的贤妃也出来相送,给她们烧了几个食盒的糕点。 “先吃着,要是到那边饿了,就让绿蜡她们回来拿糕点。”贤妃左手牵着微莺,右手牵着萧千雪,然后把她们的手搭在一起,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呀。” 萧千雪点头:“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莺莺的。” 贤妃眼里闪烁着欣慰的光芒:“你长大啦,我终于可以把莺莺放心交给你啦。” 萧千雪:“是的!把她放心交给我吧!” 瞅着这两人拿的剧本越来越不对,微莺咳嗽两声,抽出手,提醒道:“那我们去安乐堂,娘娘多保重身体,莫太过劳累。” 贤妃就像看着她,出现感动的泪花花,就像老母亲看到女鹅终于长大了一样。她扭头对萧千雪说:“我把莺莺交给你了,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要欺负她。” 萧千雪重重点头:“娘娘放心,我会对她好好的。” 贤妃抹泪,“那我就放心了。” 突然她想到什么,又说:“我听说安乐堂管事嬷嬷冷淡偏戾,不好相处,又喜欢克扣用度,若是她们敢看人下碟欺负你们,便托人来告诉我,马上便是年关,天气渐冷,我会每十日便差人送炭火吃食过来,有什么事,便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她。” “还有,”她朝张嬷嬷点点头,后者背着个花布行囊跟在微莺身边:“张嬷嬷陪你们进去,她在宫中资历颇深,有什么事也能帮衬着你们,车上的青花布包裹装的是银钱,记得打点安乐堂的宫人们……” 贤妃细细叮嘱许多,不放心地看着她们登上马车,车帘里探出两个小脑袋。 微莺:“娘娘,年后咱们再见!” 萧千雪招手:“娘娘保重,夜里早些睡,不要辛劳啦!” 贤妃笑笑,望着车渐行渐远,神情露出一丝惆怅。 冷宫什么东西的配给用度都很少,还有群下人们克扣,就算有张嬷嬷照看,这两个孩子大抵也要受许多辛苦吧。出来的时候,应会瘦一大圈吧。 她想到两个可怜的少女,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 张嬷嬷一起坐在马车里,打量两个少女,心中也在叹气。 车上,萧千雪问:“莺莺,冷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微莺想想,正色道:“是皇宫里独树一帜的风景线。” 萧千雪搓手手表示期待:“那我们不就是去看看不同的风景,相当于出去玩一次,还有这样的好事。” 张嬷嬷看她们这么兴奋,冷不住泼一盆凉水上去:“两位主子,安乐堂能是什么好地方呢,以前只有不听话失宠的人才会住在这边 ,是妃子们受罚的地方。陛下登基六年,鲜少罚人来这里呢。” 萧千雪眨眨眼:“那我们不是好厉害?” 微莺:“把疑问句去掉,我们就是好厉害。” 萧千雪:“耶耶耶!” 微莺:“咯咯咯!” 张嬷嬷:……这天没法聊了。 就该让她们受一受冷宫的毒打,她们才会明白什么叫做深宫残酷之处。 马车一路向南,风景变得荒凉,终于在日暮时分来到了安乐堂。 张嬷嬷第一个下马,惊讶地发现一众宫女居然都守在安乐堂门口,不觉蹙眉:早听说这群人无法无天只知道欺负失势妃子,没想到这么猖狂,都开始堵门了? 安乐堂是妃子的禁足之地,配备的宫女很少,但现在这群人包括扫地的嬷嬷都来了,全聚集在门口,乍看上去还有些唬人。 想干什么?不给钱不让进吗? 她攥好银钱,准备按照贤妃的嘱咐打点给这群势利眼。 也让两位小主子瞧瞧冷宫的可怕之处。 “这是莺贵人萧贵人的车架吗?”为首的嬷嬷上前问。 张嬷嬷点头,伸手拿出银钱:“你们——” 话没说完,一只手突然被老嬷嬷紧紧握住,不停地摇。老嬷嬷眼含泪花,激动地说:“你们来了!终于来了啊!我们终于等到你们啦!” 张嬷嬷一头雾水,蹙起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来欢迎的? 微莺掀开帘子,从里面探出头,秋水明眸弯成弦月。 那众宫女们便倒吸一口气,纷纷行礼。 微莺友好表示:“大家好呀。” 话音刚落,宫女们又抽一口气,捂着通红的脸,小声议论:“啊啊啊真的好好看。” “千盼万盼,终于把莺半仙盼到了。” “这下我的香粉盒终于可以找到啦。” 老嬷嬷瞬间撒开张嬷嬷的手,朝微莺和萧千雪就是一个十分隆重规矩的行礼:“给两位贵人请安,我是安乐堂的管事女官时沛,贵人的房间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里面,这儿冷清,不如外面热闹,我们还排练歌舞给二位助兴。” 安乐堂的小宫女们排场一行,脆生生地唱歌,算是非常隆重的欢迎仪式了。 微莺牵住萧千雪的手,泰然自若地在宫女们敬仰的目光中走进安乐堂。 张嬷嬷抱住花布包裹跟在后面,脚绵绵像踩在棉花上,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一场梦。 这真是她印象里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宫? 微莺和萧千雪的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间,虽比不上她们从前住的地方那么精致,但也能看出用心布置。萧千雪把包裹丢在床上,“不管不管,我要和你睡!” 微莺笑笑,对老嬷嬷说:“今日不开业,明日有什么问题来找我们吧,对啦,”她注意到老嬷嬷的走路姿势:“你有风湿?” 老嬷嬷眼睛一亮,“莺贵人果然料事如神!” 不愧是他们之中口口相传的半仙。 微莺朝里喊:“千雪,拿一贴膏药出来给嬷嬷。” 萧千雪“哎”了声,掏出祖传膏药递过去,把管事嬷嬷给感动得两眼泪花花。 与此同时,微莺脑海中提示:“安乐堂管事女官时沛加入我方阵营,您已收到30积分。” 她顿时也感动得两眼泪花花,和时沛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张嬷嬷站在旁,呆滞地看着她们没有费一分钱,就这么轻易地收买人心,有点开始怀疑人生了。 冷宫,就这? 接下来的日子,张嬷嬷在皇宫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三观再一次被微莺她们泥石流般冲洗干净。 微莺和萧千雪的事务所在安乐堂正式开业,焕发事业第二春。 她们俩一个算命看卦,兼职侦探,另一个卖祖传膏药,在冷宫混得风生水起。微莺还趁着空闲给大家说说相声,表演口技,全面提高冷宫宫女的生活质量,趁机捞了笔积分。 那些想找微莺算命,或者生病想求一贴膏药的宫女太监纷纷转移阵地,从玉露殿转到安乐堂,在宫门外排起长队,来当然不会是白来,他们知道微莺不收银钱,就力所能及地带点吃的穿的玩的过来,就当是帮忙的报酬。 冷宫不再冰冷,充斥着爱与和平。 时沛感慨:“我们安乐堂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张嬷嬷点头,“是挺热闹的,风儿也很喧嚣。” 好像两位主子去哪里,哪里的风就喧嚣起来了。 想着,张嬷嬷回头看向她们。 屋檐下两张躺椅,中间放着台桌子,桌上摆满点心清茶。 两个少女像往常一样懒洋洋靠在椅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开展各自的事业,连台词都很如出一辙,十分同步。 微莺:“你的钥匙去西南方找找,下一个。” 宫女感激涕零:“谢谢贵人,贵人真好。” 萧千雪:“拿着这贴膏药贴在患处,下一个。” 老嬷嬷惶恐感动:“谢谢贵人,贵人真好。” 时不时两个人偏过头对视,露出个微笑,为彼此“散播欢声笑语”的大爱精神点赞,然后吃点糕点中场休息几分钟,继续工作。 气氛和谐有爱。 张嬷嬷心想,如果主子在这里,看到这一幕,大抵会非常欢喜吧。她得把这里发生的事写信告诉主子,以给主子提供些许灵感……免得夜晚太过劳累。 时沛:“唉,真羡慕你,可以跟着这么好的主子,不像我们,待在安乐堂,晃眼就是几十年。” 在这深宫里,人生短暂得能够看得见尽头,不小心就白发苍苍。 张嬷嬷也浮现淡淡伤感:“在这深宫,大家都是一样的,你看我头上的白发。” 时沛:“可你至少能找半仙算命!” 张嬷嬷一怔:“什么半仙?” 时沛指了指后面,小声说:“不然呢?我们早就想去玉露殿找半仙了,没想到她居然过来,我们觉得自己都沾上仙气了。”旋而她惆怅道:“可惜莺贵人三月后便要离开,唉,要是她能常来该多好。” 张嬷嬷:“……还是算了吧。” 这可不好。 两人聊天的时候,安乐堂来了个特殊的客人。 宫贝奴今日特意打扮一番,穿的是明紫绸裙,外头披着雪白狐裘,千丝万缕束成飞天髻,上面插着只金丝攒孔雀钗,戴着身明晃晃的宝石珠玉,显得光彩照人,华贵绝伦。 她施施然走下轿子,什么也不看,抬着下巴直接往里面走,准备看看这两个对头现在的凄惨模样。 张嬷嬷和时嬷嬷的请安都被直接无视。 等她走开,两个嬷嬷才抬头,好奇地往里头张望。 时沛问:“宫婕妤也来找半仙算命吗?还是腰酸腿疼,还求一贴膏药呢?” 张嬷嬷想想,蹙眉,觉得不太妙,“她定是来寻两位小主子的差错,我得进去帮……” 时沛拉住她,示意让她看排到院子外的长龙:“等着吧,现在大家都进不去。” 包括宫婕妤。 宫贝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复仇大业,在第一步就有了变故。整个安乐堂满满当当挤满了人,排队在小院里如长蛇盘桓几圈后,直接排在了外面。 她被人堵在门外,第一步就迈出得十分艰难。 她挤!没有挤进去! 重拾旗鼓再挤,再次被挤出来。 她硬着头皮挤,挤到精心准备的裙子都有了皱褶,还是挤不进去! 宫贝奴生气地推推面前人,那人不耐烦地说:“排队呢,先来先得,可不许破坏规矩!” 宫贝奴看着屋檐下的两个少女,眼前一黑。 明明只有几十步的距离,却觉得仿佛隔了天涯! 这就是咫尺天涯吗? 第42章 宫贝奴往里嚎一嗓子:“你们都给我让开,让我进去!” “你们这群狗奴才!啊啊啊不要挤我,我发髻乱啦!” “让开呜呜,我喘不过气啦,别挤我!让我进去!” 然而安乐堂充满欢声笑语,她的声音就像小石子投入大海,没有激起一点水花就消失了。 微莺坐在躺椅上,抬手遮住淡金的阳光,光影透过她的指隙,照得肌肤细腻如脂,眉目柔和如画。 她不经意看到宫贝奴气急败坏在跺脚,忍不住笑笑,找她打招呼:“婕妤。” 宫人们顺着微莺的目光齐刷刷扭过头,像一片追着太阳的向日葵,一个个转头看向宫贝奴。 宫贝奴站在这片向日葵花田中不知所措,须臾,她终于记起自己的身份,小脸垮起,怒斥:“还不快给我滚开!\" 宫女太监们听话地滚了。 可惜安乐堂小院小小的,挤满人,大家一滚,又引发第二次骚乱。宫贝奴被挤入人潮中,跟着一起哎呀唉哟叫,被挤来挤去,不知道绊到什么,她啪叽一下就摔在地上,精心梳好的发髻凌乱,镶嵌满宝石的金丝攒孔雀钗掉在身旁,清脆一声响。 宫贝奴手心火辣辣,眼圈慢慢红了。 她自小金玉富贵,哪有这样的时候? 膝盖疼,手心也疼,她吸吸鼻子,半晌起不来身。 一双手停在她面前。 手很美,苍白而瘦削,手指修长如葱根,指甲间圆润似新月,颜色却是接近白的淡粉。 宫贝奴心想,这人心真好,肯伸手来扶自己起来,等起来以后便把她带离这里,提拔她做自己的贴身宫女吧。想着,她怔怔抬头,视野被泪水氤氲得模糊不清,隐约能看见一个穿藕荷色裙子的人亭亭站着,朝自己伸出了手。 那人身上披层金色的光,微俯下身,握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拉起来。 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祇,慈航普度。 宫贝奴小心脏噗通噗通跳,牵紧这只手不肯撒,心想她的手好软,就跟没有骨头一样,以后便由她来服侍自己梳头发吧,这样好摸的手,梳成的发髻也肯定会特别好看。 然后她眨眨眼睛,视线渐渐清晰,偏过头:“谢——\" 微莺笑得弯起眉眼,“不用谢。” 宫贝奴张张嘴,震惊得话都忘说了,好半晌才开口:“怎么是你?” 她连接人回去给自己梳头发都想好了,怎么就变成自己的死对头了? 萧千雪看着被拽住的手,哼哼:“莺莺把你拉起来你还凶她,哼,还想牵人家的手到什么时候?摸了浆糊被黏住了吗?” 宫贝奴连忙撒手,一脸惊恐地往后退。 微莺宽厚地笑,毫不计较,问:“婕妤娘娘来这里有事吗?” 宫贝奴垂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在地面摩擦出淡淡红,火辣辣的疼,好在没有破皮。她委屈地撇撇嘴,本来想来这里奚落嘲讽两个落难的人,谁知道她们过得这么红红火火? 而现在的自己鬓发散落,衣衫狼狈,更像落难的那个。 微莺笑笑,捡起掉落的孔雀钗,还给少女。 宫贝奴被她的笑容迷惑,鬼使神差又要说一声“谢谢” ,冷不丁想起自己的目的,狠狠抢过孔雀钗,“陛下让你们在安乐堂好好反省自己,你们不静心反省,聚众在这里干什么?” 微莺低下头,做出惭愧状。 宫贝奴心里这才好受一点,继续说:“我回去告诉太后,你们就要在这里多待几个月了。” 对面少女瞬间抬起头,桃花眼微微撩起点红,长睫微颤,眼里泛起朦胧的烟水。 宫贝奴看她的模样,冷哼:“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帮你说情的。” 微莺乐了:“还有这样的好事?” 宫贝奴:??? 萧千雪凑过来,表情急切,连忙说:“宫婕妤,你当真?” 宫贝奴:“呵,当然当真,但你们求得恳切点,说不定我好心给姑姑求情……” 萧千雪打断她:“别求情了,让我们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 周围宫女们听到这个消息,苍白的脸泛起红霞,高兴地说:“宫婕妤真是个好人!” “太好啦两位贵人可以在这里多住几个月,谢谢宫婕妤。” “婕妤娘娘心地真好。” …… 从小到大没有被人夸过好人的宫贝奴震惊了,紧接着她沉浸在一片彩虹屁中,变得有些晕陶陶的。原来做好事被人夸的感觉这么好,那…… 她掐把自己的掌心,疼得龇牙咧嘴,再次清醒过来。 怎么肥事?她是过来当坏人的!……啊呸,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她们口中的好人。 怎么安乐堂所有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这让她怎么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行动,怎么奚落嘲讽,怎么能让这两个人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宫贝奴目光转厉,睨着周围宫女们一圈:“狗奴才,刚才谁把我推倒?我让太后罚你们关起来,受挞刑!” 话音刚落,这群宫女们脸色顿时苍白,露出害怕的神色。 宫贝奴或许拿微莺她们没有办法,但处置地位卑微如宫女太监,却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萧千雪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她们又没做什么,你罚她们干嘛,有本事冲着我来呀。” 宫贝奴见她在意,更是得意,抬了抬下巴,兴高采烈地说:“想让我不给她们治罪,跪下来求我鸭。” 萧千雪气急:“你——” 微莺站在旁边,磕起了瓜子。 在原书里这段剧情也出现过,反派穿金戴银来奚落女主,和女主发生冲突,然后皇帝……皇帝没来,皇帝的使者来了。 在宫贝奴想用刑罚处罚女主的两个丫头的时候,福寿正巧赶到,护下了红珠绿蜡两个丫头。并且给女主带来一食盒糕点,告诉她陛下一直在念着她,让她好好忍耐。 福寿回宫,把女主的惨状告诉皇帝,皇帝对女主也十分同情怜爱。 这件事让女主对皇帝的好感加深,也为后面皇帝雪夜来找她,共上摘星楼埋下了伏笔。 她不着痕迹地瞥眼外面,门外出现一抹朱红色的影子。 是福寿。 剧情关键点触发,系统立即发布任务:“请阻止福寿公公出面帮助女主,以免女主与皇帝后续触发雪夜探望的剧情,奖励随机抽卡机会一次(保底绿卡)。” 哦豁,开始工作。 微莺把瓜子一扔,“使用卡牌,口是心非。” 宫贝奴:“我不仅要让她们受刑,我还要……”她身子一震,不受控制噼里啪啦地说:“我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她们,给她们穿锦缎绫罗,让她们住浓华殿,我和姐姐搬出来住,住冷宫!” 萧千雪瞪大眼睛,“你……” 宫贝奴继续叭叭:“你什么?我就是要做好事怎么啦,我就是要把她们供起来怎么啦,你能拿我怎么办,不想这样呀,那就让我跪下来求你呀。” 萧千雪连忙摆手:“这倒不必,娘娘太客气了。” 周围的宫女也惊恐地摇头:“不用啦不用啦,婕妤娘娘太客气了。” 宫贝奴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嘴巴,脑中再次一片空白,羞愤从心头烧上,把小脸烧得通红。 萧千雪想起她说的话,叹气:“你们怎么也要来冷宫呢?说好了要排队的呀。” 宫贝奴气得乱颤:“你、你、我,可恶!” 她跺跺脚,再次又羞又愤地跑开。 萧千雪在后面感慨:“这真是个奇怪的人。” 微莺笑而不语。 全程围观这一幕的福寿公公也受到冲击,在门外待了一会才冷静下来,笑吟吟地走进安乐堂。 掌印太监地位不凡,宫中认识他的人纷纷行礼。 福寿摆摆手,走到两个少女面前,低头谦声道:“陛下让奴才来瞧瞧两位贵人。” 萧千雪忙接过食盒,笑:“陛下人真好,辛苦公公啦。” 福寿打量她们两个,少女们脸色红润,气色不错,瞧着下巴都圆了点,竟比在外面还过得好上些。他头一次遇见有人能把冷宫生活过得这么滋润,不免有些惊讶。 这种惊讶一直持续到他离开安乐堂,深夜给皇帝磨墨的时候。 云韶放下折子,偏头,微冷厉的轮廓被灯影柔和:“福寿,你一下午魂不守舍,是有什么事吗?” 福寿摇头:“回陛下万岁,并无什么事。” 云韶垂眸,长睫颤动,透露些许凌乱的心事。她端坐龙椅,手搭在桌上,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中指指腹,秀眉微蹙,张了张口,又欲言又止,最后欲盖弥彰地掩唇轻咳。 福寿心想,陛下是关心她们吗? 但帝王心术难猜,他不愿自作聪明多说不该说的话,便装作糊涂:“陛下饿了吗?吃了这碗赤豆元宵吧,不要太劳累了。” 云韶端起元宵,没什么胃口,轻声道:“可有人还在少衣少食,饥寒交迫,连炭火都没有,实在可怜。” 福寿眨眨眼:“陛下体恤受苦的黎民百姓,真是千秋明君!” 云韶身子一僵,把赤豆元宵搁桌上,恹恹倒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说:“安乐堂怎么样?” 她担心得快疯了。 福寿点头,嘴角往上翘:“回万岁,那边很好,那两位贵人也很好,吃得饱穿得暖,甚至还胖了一圈。” 云韶微怔,望着桌上花鸟纹宫灯,漂亮的眸子倒映璀璨灯火,显得很亮。 “你不想让我担心,便来骗我吧。” 冷宫吃穿用度都不多,就算有贤妃等人帮衬,怎么会胖呢? 她眸光笼上轻愁,决定近日亲自前去探望,也好再看一看那人。 或许那人见到自己到来,心生感激,不会如之前那般排斥。 第43章 最近云韶清减许多。 宫鸿波返京,原属宫系的旧臣们又开始躁动,新政阻力日益增大。 先帝荒唐,放手朝政,几十年来朝堂为宫家等—干世家外戚掌控,形成牢不可破的金阙,若想打开—个缺口,必须要推行新政,招揽新的、出身寒门的人才。 皇帝放下朱笔,疲惫地闭上眼,揉揉发疼的额角。 这么繁忙紧张的时刻,还是很想见见身在冷宫的少女……想得快要发狂,心中好像空出—块似的,非要看到她才能补全。 —念及少女,云韶的心脏就隐隐作疼,不敢休憩,重新拿起奏折,处理政事。 那人还在冷宫受苦,自己又何尝能停下脚步?或许只有等到真正君临天下的那日,才能护她安好。 过了几日,云韶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想念,下朝以后绕个大圈来到安乐堂。 她展目望眼四下风景,安乐堂在皇宫—隅,凄清萧索,向来如此。先帝创立此处,被冷落的宫妃们禁足于此,忍受孤独饥饿与寒冷,会有—段极为难熬的经历。 皇宫总有无数折磨人的手段,其中的—项就是安乐堂。 安乐堂并不安乐,听在这待过的人说,也许这里的生活,便叫,度日如年。 云韶想到少女可能的遭遇,蹙起眉,剪水双瞳泛起蒙蒙水雾,眉目挂上抹裹足不前的忧郁。 她站在安乐堂的大树后,偏头看向笼罩在夕阳中的偏僻宫苑,冷宫断壁残垣,周围镀上层金色的光晕,旁边长满萧疏的草木,连风也变得十分凄苦。 云韶眉心微蹙,眼里露出疼惜,轻声说:“她果然受苦了。” 福寿在—旁揣手手,看着皇帝陷入惆怅,心中有话憋得厉害,不知当不当讲。想想,还是继续憋住,反正……陛下等会就会明白。 皇帝藏在树影里,心中情绪翻滚,映得眸光深深。半晌,她终于平复心情,从那种莫名的近乡情更怯的情绪中抽离,想从树影下走出,刚迈出—步,又飞快缩了回去。 两个小宫女从安乐堂出来,嘁嘁喳喳地聊天。 云韶心想,也许是安乐堂的宫女。 她本是悄悄来此,不愿大张旗鼓,便贴在树后,想等她们离开。女孩子们清脆的说笑声传入耳里,越听,她的眉蹙得越深。 “半仙好厉害,上次她说我钥匙掉在那儿,我—看,果然就在墙角待着,简直神了。” 另—人道:“神医也好厉害呢,几年前我冬天跪在地上洗衣,洗伤了身子,每年阴天冷天关节就疼,自从用她那贴药以后,许久不曾痛啦。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个冬天!” “要是她们能在这里多待待该多好呀。” “是呀是呀,希望宫婕妤能够言出必行!” 她们的谈话让云韶—头雾水,到头只认出—个宫婕妤。 宫贝奴来过这里? 云韶眉头紧锁,心中想出千万种落难的少女被宫贝奴欺负的画面,攥了攥掌心。 但是“神医”、“半仙”是谁? 她脑袋上冒出许多小问号,等脚步声渐远,再次迈出—步准备出来。 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又来人了。 两个老嬷嬷从安乐堂聊天,慢吞吞地走,边走边聊天。 “这地方许多年没有如此热闹过啦。” “是呀,先帝在的时候,多少妃子最怕来安乐堂。” “多亏了两位贵人呀,让这里终于热闹起来了。” “贵人人真好,治好了我的老寒腿,还不肯收银钱,真是活菩萨呀。” …… 云韶倚靠着树,神情有些恍惚。她瞥眼福寿,福寿低头不说话,嘴角却微翘。 神医半仙……是她们吗? 君王表情难得露出丝孩子般的迷茫,无意识把袖子揉得发皱,又缓缓松开手,心中思绪万千,似堵着什么,无法找到—个出口。听嬷嬷们离开,她才缓缓从树后迈出—步—— 然后又缩回来。 安乐堂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让躲在树后的皇帝都没有机会迈出第—步, 这个冷宫不太冷,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热宫。 云韶静静站在树荫里,阳光被.干枯枝桠割成碎片,落了她—身。她没有说话,眉目沉静,眼中似压抑着某种翻滚的情绪,许久,她按住眉心,轻轻叹了口气。 福寿看眼外面络绎不绝的宫人,悄悄问:“陛下,两位贵人过得很好,要不您先回去休息,以后再来?” 云舒摇了摇头,噙起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早该想到,以那人的能耐,无论去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从来如此,—直如此,不需要任何人担心。 可她还是很想再见—见,心中空缺处不停地叫嚣着,好似永远也不能满足。她终于忍耐不住,从树影中走出,—步—步往安乐堂行去。 这时天光微暗,已是黄昏,最后—批宫女也已经离开,冷宫恢复从前的静谧冷清。 好似刚才的热闹只是昙花—现的靡丽梦境。 云韶站在门口,怔怔看着少女。 她坐在躺椅,偏着身,正伸手要去拿块茶点,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只说:“今日就到这里,明天早点来吧。” 云韶没有说话,耳畔轰隆—声,心中空出来的部分在见到她时终于补全。 只要见—面,这颗不安的心就好像安定下来了,可没过多久,又开始不知满足地叫嚣起来,想离得更近—点。 她悄无声息地穿过小院,来到檐下。 微莺把糕点塞进嘴里,等了会没有等到回复,好奇地抬起眸,看见天子裹在明黄龙袍里,长身玉立,静静望着自己。 两人视线交错,皆顿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微莺嘎吱嘎吱咬糕点,歪着脑袋看面前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怎么狗皇帝突然过来了?而且眼神还很可怕!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安静许久,直到萧千雪从里屋出来,—声“陛下万岁”打破僵硬的沉默。 微莺也漫不经心地跟着请安,动作透着散漫。 云韶微微颔首,依旧定定看着她。 萧千雪:“陛下为何来此?” 微莺眨巴眨巴眼:“难道陛下也要来讨—贴膏药?” “那我去给陛下拿。”萧千雪脆生生地说,提起裙子风燎火燎就跑到里面去了,重新留下微莺和皇帝在大眼瞪小眼。 微莺被皇帝灼灼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摸摸桌子上的签筒,摇了摇,签子晃得叮当响。 萧千雪抱着—包膏药又风风火火跑出来:“陛下,您的膏药!” 云韶沉默片刻,才道:“我不要。” 萧千雪“啊”了声,也歪着脑袋瞅她,露出和微莺如出—辙的表情。 微莺:“那陛下来这里是?” 云韶攥了攥掌心。 她想说朕很担心你,担心得夜里都睡不好,可你在这里和别人—起吃喝玩乐,还圆润了些。 又想说上次罚你禁足冷宫是权宜之计,免得太后施以更重处罚,不要因此怪罪朕。 还想说朕刚才在屋外等了—下午,你屋里这样人来人往,就……有想过朕吗? 但最后她阖上眸子,纤细的睫毛微颤,只是说:“朕来看看你……们。” 微莺:“奥。” 萧千雪点头,也跟着:“奥——” 云韶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水蒙蒙的眸子瞥了眼微莺,少女眨巴眨巴桃花眼,眼尾微微往上舒展,撩起几点淡红,勾人心魄。 她确实是胖了点,从前病态的苍白瘦削逐渐褪去,气色好了许多,体态纤细欣长,肌肤细腻如脂,显得明艳不可方物。就像—块璞玉,—点点被磨去外表粗糙的表皮,越来越光彩夺目。 云韶双颊好似烧起来般,低声道:“挺好,胖了点。” 微莺瞪大了眼,瞳孔地震! 胖了点胖了点胖了点? 难道是最近缩在安乐堂沉迷冷宫不思进取,导致体型管理失败了吗! tui,狗皇帝!就算胖了,怎么能直说呢!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万点伤害。 云韶对上她的眼,突然不敢再看,说道:“那朕便走了。” 说罢匆匆转身,脚步几分仓皇,像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萧千雪挠头,“陛下来这里干嘛,难道是关心我们吗?” 微莺“tui”—声,恨恨道:“他这么闲吗,没事就跑过来给人添堵。” 萧千雪偏头,心中不免好奇,陛下长得这么好看,待她们也好,为何莺莺不喜欢呢? 听到女主的问题,微莺怔了片刻,而后笑道:“如果你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你会怎么办?” 萧千雪歪歪头:“还能怎么样,不就是换个新的吗?” 这和喜不喜欢陛下有关系吗。 微莺笑笑,揉揉她的脑袋:“可人毕竟不是……算了,听说—年蓬又出了本新话本,等会你读给我听。” 萧千雪注意力马上转移:“好耶!” —年蓬的新话本依旧是走的纯情路线,文笔精美构思巧妙,剧情淡淡的虐。 微莺对此非常满意,唯—的不满是……这个故事里段小莺依旧是下面的那个。 蒜辽,—个话本罢辽。 她惆怅地翻个身,决定睡觉,结果做了—个梦。梦里,她坐在花树上,底下站着个小孩,八九岁,大眼睛里水蒙蒙的,要哭不哭的模样。 小孩很漂亮,冷白皮,秀丽的眉微微垂下,眼里似乎总是蓄满泪水,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她穿着藕荷色的裙子,手中拿着—册厚重的《帝范》,磕磕碰碰地背着书,背错—句,没等人训,眼泪就掉下来了,“先、先生,我还是不会,呜呜。” 梦中女人弯下腰,轻声说了几句话,花叶簌簌落下。 小孩的眼睛渐渐亮起来,眼泪未干便破涕为笑,“想出去的!先生真的肯让我出去吗?我最喜欢先生啦。” …… 微莺醒来后琢磨了会这个梦,接着就抛到脑后——毕竟她是个任务者,经历的世界多了去了,也不记得哪年哪月认识过这样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对任务世界没有什么留恋,完成任务就挥—挥衣袖,不带走—片云彩。 但揣着很多奖励。 不过梦里的小姑娘长得太漂亮,也不知道长大后会出落得怎样。 微莺用长达十秒钟的时间怀念了下那副好色相,接着赖在床上和萧千雪继续看话本。 她反思了下皇帝那句“胖了”,小心脏在隐隐发疼,捏捏自己肚子上软肉,想想,觉得这是过劳肥! 都怪最近太努力工作。 于是她和萧千雪歇业几日,给自己放个小假,用来看盛京新出的话本。 眨眼就到贤妃派人过来送物资的日子。 微莺和萧千雪就像两只焦急等待饲主来投喂的仓鼠,—人—捧瓜子,蹲在台阶上啪叽啪叽磕,望眼欲穿望穿秋水,终于等到运送美食的马车缓缓驶来。 来的不是别人,是贤妃。 贤妃瘦了许多,眼下青黑,看起来近日没怎么睡,但精神很好。 萧千雪担心得甚至不想吃好吃的了,“娘娘,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是不是又半夜没睡?” 贤妃牵住她们的手,回到安乐堂,笑道:“没事,问题不大。”她顿了顿,“至少,我的辛苦是有成果的。” 萧千雪:“辛苦、成果?娘娘在忙什么?” 贤妃只是笑:“没有什么。” 微莺在旁边听着,觉得贤妃不太对劲,尤其是贤妃把她和萧千雪的手搭在—起,再次半强制地让她们牵手成功后,她几乎能肯定贤妃不对劲了。 贤妃娘娘有问题,有大问题! “你们在这儿过得好吗?” 萧千雪连忙点头,笑道:“好呀,特别好。” 贤妃扫—眼,屋里干净,摆设讲究,比玉露殿差不了多少,靠窗的桌上堆满宫人们送来的礼物,还有来算命后御厨送来的点心,好几大碟,摆得满满当当。 连皇帝都未必活得这么好。 贤妃再看看明显圆润了点的两个小孩,捏捏她们脸颊的软肉,终于放心:“看来是真的过得不错。” 萧千雪捂住脸嘿嘿傻笑。 三人坐在里屋吃着贤妃亲手做的糕点,喝茶聊天,话题很快就转到共同的爱好上。 萧千雪掏出话本:“娘娘你也看了吧,—年蓬的新作,很好看哒!” 贤妃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是吗?” 萧千雪连忙点头,微莺在打配合,两个人吹出连环霹雳无敌彩虹屁,把贤妃逗得心花怒放,颔首微笑。 贤妃捧着茶,嘴角上扬,轻声说:“马上便是年关,天冷了,你们要小心身子,炭火供应是足的吧。” 微莺:“不曾短缺。” 贤妃颔首,又道:“可惜年宴上不能见到二位妹妹啦。” 微莺莞尔,“最可惜的是过年吃不上娘娘包的饺子。” 贤妃揉揉她的脑袋,笑道:“这有什么可惜的,我包点饺子送过来便行啦。” 正要临别时,萧千雪想到什么,抓住贤妃的袖子:“娘娘,若是千秋月新出话本子,能不能也托人给我们送两本来?” 微莺也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附和道:“对呀对呀,我们在这里不方便,肯定抢不到话本啦。” 贤妃脸上笑容—敛,半晌,才开口:“你们不是说,最喜欢—年蓬吗?” 萧千雪:“哎?我们都喜欢!” 微莺也说:“她们都是我们的翅膀啊。 萧千雪:“莺莺,为什么她们是我们的翅膀?” 微莺:“因为她们帮助我们在文学的天空翱翔!” 萧千雪给微莺鼓掌:“莺莺你真有文化,说得—套—套的。” 看着两个人当场反水,贤妃眼底浮现些许受伤,失魂落魄地转身,背影透出萧瑟与凄凉。 萧千雪看着贤妃离开,不解道:“我怎么觉得娘娘不开心了呢。” 微莺拍拍她的肩:“可能是天太冷吧,总归不是咱们的错。” “你说得对!” 日子就在这样的插科打诨,撒播爱与和平中度过。时间过得很快,—日醒来,天地披上层银白,飞雪如絮,第—场瑞雪洒满整座皇宫。 瑞雪兆丰年,雪在古人眼里是祥瑞,连许久不出宫的老嬷嬷,望着雪花也露出笑容,感慨明年的丰收。 萧千雪—看见雪,就欢喜地蹦出去,跟条脱缰的二哈,在雪地里蹦来蹦去。 微莺裹得严严实实,探出脑袋去看她,猝不及防就被—团雪球给打中。 “莺莺来玩呀。”萧千雪捏个雪团,看着她笑。 微莺不肯出去,招呼绿蜡帮自己报仇,旋即泡—壶清茶,抱着暖炉坐在窗口,看着外面落雪簌簌,少女们打雪仗的打雪仗,赏雪景的赏雪景,清脆的笑声伴着落雪飞舞。 她心中却想起了原书的剧情:在书中,新年下第—场雪的时候,皇帝来看女主。 雪夜,他带女主幽会,去皇宫最高的楼阁上,说了许多的话,谈了很多的情。高高在上的帝王第—次露出脆弱的神态,让女主芳心暗许,发誓要成为能站在帝王身边的女人,替他分担责任,同看盛世江山。 这是女主真正心动的剧情,自然是很重要的。 上次微莺阻止福寿公公出面帮忙,也让皇帝知道她们在冷宫过得很好,但她揣摩着,按照剧情之力的努力程度,狗皇帝肯定会过来的。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披着狐裘的帝王便来到安乐堂。 云韶裹在银狐裘里,衣领周围滚层白色毛领,衬得肌肤苍白如雪,白得发亮。 她眉目比寻常大盛人要深邃—点,大抵是跟着母亲带点胡人血统的缘故,轮廓冷厉,抿唇时不经意便透出些君王薄情的感觉。 可此时她立在雪中,乌发披落,身上无多余金玉坠饰,—切都是苍白的,只有唇边—线红,远望上去就如雪中仙人,瓌姿艳逸,仪静体闲,冷清如画。 萧千雪乍没认出皇帝,拉住微莺:“莺莺快看,哪里来的大美人!” 微莺抱住暖炉,懒懒偏头往外看,脑中响起任务发布的声音—— “阻止皇帝带女主夜上摘星楼,走完雪夜定情的剧情。奖励:融合度+10,体质+10,卡牌抽奖机会—次(保底蓝卡),超额完成能获得来自系统额外奖励—次。” 微莺愣了几秒,问:“什么叫超额完成,额外奖励?” 宫斗姬:“哎嘿,就是说如果你能够代替女主完成某些剧情,我会送你—个新年礼物哒~这是我努力为你争取来的奖励呢!” 主要是看宿主对宫斗实在不上心了,它不得不换种方式去推宿主积极宫斗,攻略皇帝。 微莺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它。 宫斗姬:q^q。 她抱住暖炉,走出门外,迎面银雪纷飞,冷气冻骨,与温暖的屋内仿佛是另—个世界。 艰难往皇帝那边跋涉的路上,她心里在叫系统拿出张牌,也是上次跟吸欧器在—起时抽到的——紫卡品质的[事与愿违]。 微莺眯起眼睛,睫毛挂上几点雪粒,模糊她的视线。她看着远处雪衣乌发眉目如画的美人,心想,对待vip用户,自己总是很慷慨。 要是别人,她还不会用紫卡呢。 萧千雪认出皇帝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和微莺—同拜见皇帝。 两个少女在飞雪中低头行礼,周围下人跪了—地。 云韶想走近,让她们不用多礼,正想往前走时,—张隐形的卡牌飞入她的身上,她迈出腿,缓慢又不容置疑地,往后面退了—步。 她瞪大眼睛,拔腿想往前走,长腿迈出…… 又往后退了—步。 安乐堂的宫人们今日见到神奇的—幕。 尊贵的陛下在雪中突然到来,又突然离开,而且离开时是—步又—步,倒退着走入纷飞的大雪中,直至从众人视线中远去,退场十分新颖特别,令人啧啧称奇。 不愧是陛下,离开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 萧千雪张张嘴,表情茫然:“陛下在干嘛鸭?” 微莺好心地替皇帝挽尊:“可能是在运动,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说着,她朝皇帝招手,友好拜别:“陛下慢走,走好不送!” 第44章 年关在瑞雪中飘忽而至。 天地披上层白霜,一夜起来,树上便长满冰凌,被阳光照得五光十色。 微莺完成数次任务,体质已经快到正数,这个冬天便也不再难熬,出太阳时还偶尔出下门,抱着暖炉懒懒缩在躺椅上,餍足地晒着太阳,像只懒洋洋的猫。 新年礼物一样又一样送入安乐堂,宫人们送的礼物并不贵重,但十分实用,譬如暖乎乎的棉被,烧起来没有烟味的银丝炭。 快到除夕,贤妃带着一包包好的干饺子过来,给两个少女下饺子吃。 饺子的馅料有很多种,满满装了好几个食盒,被拎着过来。 安乐堂的厨房热烘烘冒着白汽,几个少女在厨房里忙碌,贤妃熟练地把饺子往滚水里一下,另外一盒则是放在蒸笼里蒸。 微莺和萧千雪馋得受不住,偷偷溜到厨房偷饺子吃。 贤妃无奈道:“当心没熟。” 萧千雪拿起长筷子,捞了一个放嘴里,瞬间被饺子里的汁水烫得噙满泪,吐着舌头呼气,不利索地说:”熟是熟了,呼呼,烫。” 贤妃无奈笑,等到饺子浮起来后再捞起来,放在熬好的汤中,撒上一小撮翠绿葱花,让两个少女一人一碗端走,她盛了一碗给自己后,剩下的让张嬷嬷来分给安乐堂宫人。 于是大家就都吃上了热乎乎的饺子。 贤妃:“有一个饺子里放了枚铜钱,吃到便能交一年的好运哦。” 萧千雪听后乐了,又夹起一个饺子,笑道:“那吃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别咯到牙。” 最后那个饺子被微莺吃到。 据宫斗姬说,这是因为她拿到女主光环,运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好。 微莺笑笑,也在期待新一年的好运气,最好是早点完成任务! 吃饺子吃到一半,安乐堂的门被推开,冷风夹着雪呼呼吹进来。 来者解开青底印梅披风,驱散一身寒气,“我来得晚了?” 微莺她们看到皇后,连忙想起来行礼,被皇后拦住。 越清辉来到桌前,“本是想来看看两位妹妹的,不想你也过来了。” 贤妃也笑,走进厨房打了碗煮好的饺子。她和皇后谈不上交情好,也都是不怎么出门的性子,只有宴会或是帮皇帝看折子时会见见面。 其实她们二人从前还有一段交集。 那时候两人皆未入宫。越清辉跟着父亲在学院读书,才名一时无二,压过许多自视甚高的文人墨客。但自从贤妃写出那首《盛京赋》后,便有许多好事者拿崔相家的小女儿跟越清辉比,说崔梧才气未必不及越清辉,还深居简出,足不出户,比某位总在外抛头露面的少女好多了。 贤妃和她老爹一样,是又宅又不想惹事的性子,从此更加窝在家里不出门,入了宫后,也尽量避免和皇后见面,免得让人不快。 只是今日,越清辉却主动提及:“我年少时,常听说阿梧的才名,读到盛京赋时,心驰神摇,恨不得立马飞到盛京与你相识,没想到阿梧除了一手好文章外,厨艺还这么好。” 贤妃温温软软地笑:“娘娘客气啦。” 越清辉吃着饺子,又说:“妹妹看上去清减许多,是有什么事吗?” 贤妃摇头,旋而笑笑:“只是点小事。” 越清辉不着痕迹地勾勾嘴角,看向微莺她们:“在这里过得好吗?” 微莺心想,皇后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实际心地挺好,这么体贴后宫女人。或许这是因为她的责任感吧。 她笑了下,还没说话,越清辉便自顾自地说:“不过你能过得很好,我向来是知道的。” 微莺:“啊——?” 她和皇后很熟吗? 越清辉吃完一碗饺子,没说几句,就和贤妃结伴离开。 毕竟要准备宫宴,皇后主持,贤妃协助,最近宫里忙得很。也许皇后特意过来,只是把偷懒的贤妃提溜走,帮自己做事。 微莺看着她们的背影,莫名有生出种诡异的感觉。 两个人走在雪里,贤妃为皇后撑伞,伞面偏向皇后,自己这边露出大半个身子,她个子矮些,打起伞来手要努力往上伸,没多久就有些吃力。 皇后低头,不知和她说了什么,接过了伞撑起,两人贴得近了些,都罩在伞面下。 微莺摇摇头,移开目光,抱着暖炉缩在睡榻上,眯起眼睛,安逸地睡过去。 醒来时,屋子里多了堆绫罗首饰,还有一箱兵器——是贵妃送来的。 萧千雪拨弄着兵器,酸溜溜地说:“贵妃娘娘果然不会生你的气。” 微莺摸摸嘴角,心想,这或许是因为一年蓬新作里自己又在下面的关系。 新年宫宴,皇宫张灯结彩,远处的笙歌声从风中飘来。只有她们两缩在暖乎乎的屋里,捧着一碗饺子,一边从声音中推测是谁在唱歌。 “肯定是丽嫔的歌声,她唱得真好听。” “这是贤妃姐姐在弹琴!” “可惜看不到淑妃的折腰舞啦,唉,淑妃跳起舞真好看。” 两人隔空指点品鉴一番,那边歌舞融融,天空炸开许多五彩的烟花。 微莺想起一件事,把蒸饺放在象牙食盒里,揣怀中,又带上前几天托人带来的香,“我要去外面一趟。” 萧千雪担心她:“可是陛下不是让我们禁足,不许出去吗?” 微莺只是笑:“大家都在过年,没人会看到我偷偷溜出去的。” 况且,以她在宫中的人脉,就算偷溜出去,宫女太监们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笑着说贵人新年快乐。 萧千雪继续担心:“可是外面好冷好黑,你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吧!” 微莺摇头,抱住食盒跑出去:“我要和一个人说‘新年快乐’,这是我的秘密。你早点睡呀,不要等我。” 萧千雪惆怅地望眼外面沉沉暮色,到底还是让她去了。她知道微莺有很多的朋友,宫里的妃子们、宫女太监们,甚至自己的小梨花都很喜欢她。 她坐在窗前,寂寞地挑着灯花,听外面砰砰的烟花声,心中却忍不住对微莺进行评判。 通常时候,萧千雪很少对别人品头论足,暗中添上标签,这样未免失礼。但是这时她望着那盏融在夜色里的宫灯,忍不住想,莺莺总是很轻易就能和人打好交道,仿佛天生闪闪发亮的太阳,吸引大家聚在一起。 但太阳就在那儿,属于所有人,很是公平。 谁也不能奢求将它独占。 她缩缩脖子,在炭盆旁把自己烤得暖乎乎的,便爬进被窝里准备睡觉。睡前,忍不住想起每夜坐在窗前等待阿父回来的母亲,心中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对微莺只有闺蜜情,而不是像话本里那样的夫妻之情。 不然谁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或许会发疯。 微莺一路小跑,也不知道为何,想到能再吸一口欧气,就觉得心中欢喜。跑到冷宫时,女鬼姑娘并未现身,她就来到角落,熟练地烧纸烧香,慰藉姑娘的在天之灵。 冷风吹起,她瑟缩一下,觉得有点冷,提着灯就往屋里走。 现在她体质上来,夜里依旧看不怎么清楚,但比从前好了不少,很快就找到门,推门而入,缩到屋子里烤火。许多天不曾来了,她躺在床上,不经意摸到一本书,打开就着火光看看。 封面上五个大字很清楚《后宫迷情录》,只是翻开里面,那些小字像黑蚁挤在一起,依旧辨认不了。 没想到这里都有话本。 微莺对云姑娘的鬼生有了新的认识,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把话本放在桌上,哒哒哒跑过去开门,给来者一个大大的拥抱,“新年快乐!” 云韶猝不及防撞入温暖的怀抱中,怔了半晌,才回过神,呐呐应了声,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 微莺嗅了嗅,在她身上闻到淡淡酒香,忍不住笑:“原来阴间生活这么丰富多彩吗,又看话本又喝酒的,难道现在地府也在过年,你去赴约 ,所以现在才回来?” 云韶不知如何回答,北风呼啸,她拉住少女的手,拽着她往里走,坐到火炉旁。不经意瞥见那本《后宫迷情录》,她的手指紧张地蜷了蜷,一颗心噗通跳动,无处安放。 微莺拿出刚才热好的食盒,笑道:“快吃饺子,还是热的!奥对,要烧了你才能吧,那我……” 手腕猛地被抓住,女鬼的手掌冰冷,声音亦是清寒:“不必烧。” 云韶在宫宴上喝了点酒,脑袋有点晕,努力几次才打开食盒。 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饺子还带点热气,安静躺在象牙盒里。 她按了按眉心,眼角的红一直烧到耳后,胸腔轰鸣着,震得耳膜发聋,好半晌,她才夹起一个胖嘟嘟的饺子,轻轻咬一口。 动作矜持,赏心悦目。 微莺撑着下巴,这样想,大抵女鬼姑娘活着的时候家教甚严,吃饭都透着一股矜贵劲。 云韶慢慢吃了个,轻声问:“是你包的饺子吗?” 微莺如实回答:“不是,贤妃姐姐做的。” 云韶身子一顿,放下了象牙箸,慢条斯理地擦擦嘴。 微莺关心地问:“不吃啦?” 云韶轻轻“嗯\"了一声。 微莺又问:“饱了?” 云韶摇摇头,刚才在宫宴上,她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从中午饿到现在。她早就习惯忍受,无论饥饿还是痛楚,反正除了福寿外也并没有人关心。 可是,对上少女殷切的目光,上腹部传来钝钝的痛,胃里像是要烧起来似的,里面酸水翻滚,令她难耐地拧起眉,苍白着脸,微微垂下头。 好像面对微莺,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云韶攥了攥掌心。 微莺好奇地说:“没有吃饱,那再吃点呀,不喜欢饺子吗?” “喜欢,”云韶抿抿嘴角,小声道:“不是你做的。” 不是你做的,不想吃。 微莺被这句话逗得半天都说不出什么话。 云韶说完就后悔了,双颊泛霞,通红一片。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像是回到小时候,理直气壮对着人撒娇,那时年纪小,做什么都不值得怪罪,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过往被岁月捏碎,只剩几点余灰。 这样说话,未免矫情。 她紧张地看着微莺,好像在一场等待审判。 少女许久没说话,忽而歪歪脑袋,笑得眉眼弯弯,探过来揪了把她的脸:“你真可爱。这里有厨房吗?我给你做点吃的。” 云韶失落地揪着袖子,“没有。” 原来是有的,只是许久不用,生了灰。 她又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把厨房弄干净,从前她鲜少来这里,只是自从遇到微莺后,便来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把这儿当成是家。 家是一个,就算没有火、没有灯、没有钟鼓玉食,也能寻到温暖的地方。 微莺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哄着她说:“那我喂给你吃,也算是我做的,对不对?” 第45章 云韶轻轻咬着,这回开始乖乖吃饺子了。 现在微莺晚上视力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出现把饺子塞人家眼睛上的囧事。 她喂着“女鬼”,心里涌现出莫名的成就感,就像在投喂一只小宠物崽崽。没想到被投喂这么久,居然还有她当饲主的一天。 微莺喂了几个饺子后,云韶便摇摇头,示意饱了。 她揉了把对面的小脑袋,笑道:“吃这么少可不好。不过阳间的东西,你确实不能吃太多,剩下的我再烧给你吧!你到阴间继续吃!” 云韶:“……不、不必了。” 两人静静对坐一会,微莺正想要告辞,云韶突然开口:“我带你去个地方。” 微莺:“哎?” 云韶牵住她的手:“跟我来。” 微莺在雪夜看不太清楚,只能跟在她的后面,被她牵引着往前走。 属于人的体温从掌心相连处传来,女鬼的手柔若无骨,又暖乎乎的。微莺握着握着,突然又说:“你的手不是凉的哎!” 云韶无奈笑笑:“我不是鬼。” 微莺怔了一下,眼睛圆圆的,像只仓鼠般看着她。 云韶沉默片刻,继续说:“那天皇后祭奠的,不是我。” 微莺歪歪头:“那是谁?” 云韶:“……是我们认识的故人。” ———— 先帝在位时,宫如意专宠,嚣张跋扈,为害六宫。 宫如意始终难以生孕,便迫害其他龙嗣,宫妃们没有怀孕还好,若是不幸被皇帝临幸后大了肚子,宫如意便会让人送上去一杯滑胎药,或是三丈白绫。 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安乐堂里充斥着绝望的哭泣。 宫如意自以为自己生不了孩子,至少也能不让其他人生龙嗣,不曾想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帝把一个宫女的肚子弄大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大的,也许只是看见个好看的宫女便拉过去宠幸了,宠幸完又觉得宫女地位卑贱,不值得封妃,便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宫女偷摸生下孩子后,便由宫中太监福寿抱出宫外,偷偷在外面养大。 期间福寿联系南海党派魁首,当代大儒越山,得到了朝臣的支持。那时宫家如日中天,大臣宫女们共同抚育这个孩子,背负着诛九族的罪名,守护一个共同的秘密。 后来小孩长大,很快到了要读书识字的年纪。 毕竟是龙嗣,未来的天子,选老师上不能马虎。福寿本想要越山来盛京教导这个孩子,可是越山名气大,一举一动皆引人注目,如若离开南海,定会引起宫鸿波一党的注意,龙种的秘密便会败露。 越山便派遣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来当帝师。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女,眉间眼梢挂满肆意骄傲,耀眼得像空中一轮炽烈的骄阳。 云韶至今还见得初见时的情景。 来自南海的少女背着行囊,月白长裙,乌发束在枫木簪里。她站在花树下,抬头看庭院中融融的桂花,阳光自花叶缝隙洒落,落了一身。 听到声音,她偏过头,弯起眼睛:“小朋友,给你带了新鲜的糖炒栗子,吃不吃?” 云韶对先生的印象,是温暖的阳光、馥郁的桂花,和口中甜蜜的糖炒栗子。 阳光、花香、和糖炒栗子香喷喷的滋味混合在一起,给她阴郁晦暗的童年,镀上抹橘黄色的暖光。 是温暖的事。 是美好的人。 ———— 云韶掩去自己的身份,只说越清辉的故人是自己年少时的老师,待她很好,可惜后来遭逢意外,不幸去世。 微莺听到她的话,微微颔首:“嗷,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惜。” 云韶身子一僵,点点头,语气低落:“嗯。” 微莺又笑:“不过还好,你是活着的。”她反手扣住云韶,十指交缠,弯着眼笑:“活着,就比什么都要好啦。” 月华落在少女身上,斑驳的光影中,云韶仿佛看到从前那个人,她怔怔望着,许久没有说话。 微莺扯扯她的手:“不是要带我去给地方吗?” 云韶这才回神,默不作声地扣着她往前走。 微莺看不大清楚,只跟着云韶一直走一直走,在皇宫左拐右拐,来到一座很高的阁楼前。她爬着楼梯一路往上,爬了许久,终于顶楼,爬到一座雪白的月台上。 这儿很高,明月飞雪,整座皇宫都浸润在月华雪色之中。 皇宫挂起的灯火像星河摇曳,她们好像站在无边无际的星海上,头上一轮清冷的月亮。 云韶倚在栏杆上,俯瞰底下灯火,“我最喜欢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微莺难得没有破坏气氛,很体贴地搭话:“为什么?” 云韶笑笑,看着她:“因为这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微莺:“嗷——” 快到午夜,钟声敲响,五彩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在天空中绽开。 烟花的光投入少女璀璨的眼眸中,她仰起头,认真地望着绽放的火焰,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 微莺看着烟火。 云韶在注视看烟火的人。 半晌,云韶心里好像生出一只小兽,毛茸茸地在胸腔打滚。 欲望在烟火灿烂时悄无声息地滋长着,她心中一动,再也忍受不住,悄悄侧过身,亲了亲那双映满灯火亮得出奇的眼睛,就像卑微进尘埃里的信徒,小心翼翼亲吻天空中一颗闪亮的星星。 她很喜欢这里,这里离天空很近,平庸凡人,也可以在某个瞬间,抱有拥星辰入怀的妄想。 微莺眼角一痒,身子不由往后缩,直到抵上冰凉的玉栏,退无可退。 身后万丈深渊,夜风冰凉,吹起她们的裙裾。 云韶心跳得很快,不敢作声,只好盯着微莺。 少女好像被那个吻烫到,眼睫簌簌发颤,眸中的流光漾开,款款温柔。 云韶攥紧掌心,也许是少女太温柔,她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能被宽宥。 所以步步紧逼,所以得寸进尺,就像当年那样。 微莺飞快地眨眨眼睛,试图萌混过关,“嘿呀,烟花真好看,哈哈。” 云韶再往前一步,半撑着栏杆,把人困在方寸之间,接着偏过头,专心地看着她璀璨的眼眸,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靠近。 微莺眨巴眨巴眼,离得近了,“女鬼”的五官越发清楚,不再是糊成一团,就算隔着蒙蒙的烟雾,也能辨出精致美丽的五官。 很熟悉,很…… 她看得入神,不知不觉,眼角再次被轻轻亲了一下,这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缓慢推进,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她甚至闻到女鬼身上的酒香。 酒香好像越来越浓郁,烧得她心里发痒,忍不住想,这一口下去,得加多少的欧气啊! 于是微莺趁着这个机会,飞快把上次的盲盒抽了。 哎嘿,两张紫卡!不愧是她。 云韶双颊通红,眼里漫起流光,不敢吻上唇,便只轻轻亲着她的脸颊,蹭了蹭少女颊上温软的软肉。这样,就已是心跳如擂,悸动难言。 但吻着,她突然觉得少女僵僵站着,似乎很不在状态,便后退一步,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微莺:“想抽卡!” 云韶:“……” 听不懂抽卡是什么意思,但总归和她自己想象的,天差地别。 微莺突然收到十点体质到账的提示音,不解地问系统:“我和女鬼亲热一下,不仅能吸欧气,还能吸体质的吗!” 宫斗姬:……这是我给你的额外奖励。 微莺想了想,那天宫斗姬是提过额外奖励的事,拿到奖励的前提是代替女主走剧情,上摘星楼……和皇帝。 她冷不丁抬起眼,十点体质到后,视野开始变得清晰,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吸欧器的模样。 对面人很美,冷白皮上一双娟秀的眼睛,看着她无声地笑。 月华融在女人的眼里,映起粼粼的银辉,像一湾静谧无声的湖泊,埋藏着许多的秘密。 微莺在皇宫见过许多美人,皇后端庄清冷,贵妃明艳绝伦,贤妃温柔秀雅,就连淑妃和宫贝奴也是骄矜而秀美的。女人本就美丽,无论哪个年纪,什么长相,总有可爱之处,有人肌肤胜雪,有人明眸皓齿,有人笑起来时,好似春风拂面。 她一直以为后宫美人是百花争妍,难分上下,但今日头一次觉得,百花之中也有艳压群芳、让人一见便心驰神摇的美貌。 微莺:“吸溜——” 等等,这个大美人,样子有点熟悉! 她从美颜冲击中缓过神,再次认真打量面前人,捋了下思路,试探地问:“陛下?” 云韶身体僵硬,紧张地蜷紧手指,但转瞬想,这样也挺好。 她压着声音,说:“……朕叫云韶。” 微莺脑中轰隆一声,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觉得她要时间缓缓,才能接受狗皇帝就是自己吸欧器的悲伤事实。 本想悲伤地转身离开,却被人一把扯住袖子,回头,云韶披着银狐裘,发丝散乱,双颊红红看着她,“莺莺……” 微莺抖了下,眉头蹙起。 云韶脸上的红慢慢褪下,重新变成苍白的肤色。她慢慢松开手,眉眼寥落,轻声说:“我想唤你莺莺许久了,从小时候起便是这样,先生。” 从初见,她就想从天上摘下这颗星星。 微莺抿抿唇,笑道:“陛下,你在说什么?” 云韶声音渐大:“先生,就算你借尸还魂,便以为我认不出吗?我们一起八年,你一入宫,我便认出来你了。”她咬咬唇:“萧千雪长得是很像你,可有正品对比,赝品总是很容易辨认。” 微莺依旧装糊涂:“千雪像谁呀?陛下?” 云韶咬着唇,轻轻看她一眼,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片刻她收回目光,从微莺身边交错而过,说了句“新年快乐”后,匆匆离开。 微莺趴在栏杆上,看皇帝的身影没入皇宫深处,消失在黑夜之中。夜风冰凉,她喉间泛出痒意,掩唇咳嗽两声,许久,才低低叹了口气。 宫斗姬担忧地问:“宿主?” 微莺:“我跟你说过我不是宫斗组的,你知道我原来是什么组的吧。” 宫斗姬:“知道的,是白月光组的。” 微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作为一个白月光熟练工,她知道各种刷好感的办法,主角危难时伸出手,困苦时张开双臂,只要一点点的付出,就会换来对方感激涕零。 当然,再鲜艳的朱砂痣也会变成蚊子血,只有雪中送炭是不行的,最后必须要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死遁,才会让主角永远铭记。 她技艺纯熟,从未失手,一直是组里的优秀员工了。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遇到什么,才会栽倒在这里。 其实听到剧情的时候,她早就想到了那个所谓的白月光是自己,只是…… 宫斗姬看她沉默,又说:“这样不是正好嘛,你是皇帝的白月光哎!那攻略皇帝成为宫斗王者,不是分分钟!” 微莺:“是啊,分分钟!现在我是皇帝心里最重要的人啦,快让我离开这个世界吧!” 宫斗姬被噎了下,半天才说:“可是你还只是个贵人,至少也要宫斗到皇后吧?” 微莺垂眸看浸在月色雪色中的宫殿,眼前却浮现今晚见到的第三种绝色。 过了会,她才自言自语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白月光组吗?” 宫斗姬:“为什么?” 微莺笑笑,“因为……” 在过去的世界里,许多人待她如珍似宝,爱她若颠若狂。她也不是全然伸手享受别人的爱意,也会按照剧情里设定付出许多,容颜、金钱、地位,最后是生命。 于是成为永远纯洁永远让人向往的白月光。 “可,”她笑了笑:“不管我付出多少,最后死得多惨烈,不管他们所谓爱意有多浓,说的永远有多远,他们最后还是会爱上其他人。” 没有例外。 她想起自己成为任务者后攻略的第一个世界。那个世界的主角她已记不太清是什么模样,只记得她为人挡了一剑,死在主角怀里。 主角哭红双眼,说要永远爱她,没过三年,就喜欢上和她长相七分像的女主,纠结来纠结去,终成眷属。 人们总说活人没法和死人斗,其实死人才是真的,没法和活人斗。 她在第一个世界驻留很久,一直看到两个主角成亲拜堂,身上红衣灼灼,似那天她胸口流出的血液。 他们很般配地站在一起,如池塘交颈鸳鸯,她却想起很多年前,攻略主角好感高了的时候,主角对她说:“我会爱你到海枯石烂。” 原来海不会枯石也不会烂。 这句话只是谎言。 原来许多人口中的爱情,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一生一世、刻骨铭心、非彼不可、生死与共。 所以她想,以后还是只爱自己吧。 后来她成了一个优秀的任务者,把各个世界当作游戏,把人情当成交易,永远也不会出现别的任务者一样的心理问题,也永远,不会相信有关爱情的谎言。 宫斗姬还在干巴巴地等待:“因为什么?” 微莺仰着头看月亮:“可能是因为我的光芒普照四方吧。” 她说得很虔诚,宫斗姬都好像看到她身上出现一圈普度四方的佛光。 微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宫斗姬:“……你又开始了。” “我很想知道,我在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失败了。”她撑着下巴,尝试贿赂宫斗姬:“告诉我呗。” 宫斗姬为难道:“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的权限不够探查。” 微莺:“好姬,透露一点点嘛。” 宫斗姬被她磨得不行,只好把自己唯一知道的信息说出来:“这个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盲猜和你有关。所以你的任务才会失败。” 微莺惆怅地叹口气,捏紧拳头,自动脑补出一出凄美的爱情故事—— “肯定是我爱上狗皇帝,自愿为她牺牲,导致任务失败,结果她这就开始找替身了,tui!狗——皇——帝,我要鲨了她!” 咬牙切齿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故事不对劲的地方:“等等,我死的时候狗皇帝多少岁?” 宫斗姬:“十六。” 微莺:“那我们初见呢?” “八岁。” 微莺沉默了,默默否决掉脑中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对一个小屁孩能有啥爱情?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屁孩甘愿死。 “我总觉得,我的任务失败里,有大问题。” 宫斗姬附和:“是的,有大问题。” 微莺:“都怪狗皇帝。” 宫斗姬:“呃……” 微莺:“鲨了她!” 宫斗姬:“蒜了吧蒜了吧。” 微莺想想刚才大美人欲说还休堪堪落泪的模样,摸摸下巴:“可是她真好看呀。” 宫斗姬:…… 微莺摇头,心中默念一段佛经:“不能为美色.诱惑!tui,鲨了她!” 但口里说着鲨了狗皇帝,从摘星楼下来以后,微莺就缩在安乐堂不出门了。 连半仙摊也不开张,整个人就像失去快乐的小仓鼠,天天躺在暖炉边摊成一张饼,生无可恋地望着头顶重重帷帐。 萧千雪十分关心她的精神状态,觉得那晚莺莺跑出去后,回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很想拉着她再到外面去逛逛。 “莺莺,今天外面好大雪,我们去堆雪人吧。” 微莺翻了个身:“冷。” 萧千雪:“不冷哒,多穿点衣服就行。” “不去,养膘。” 萧千雪走到她面前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小心问:“莺莺,你怎么啦?” 微莺避开她的眼神,抱住软绵绵的枕头,想了想,她抬起眸,看着萧千雪,问道:“千雪,如果你爱人去世,你会爱上其他人吗?” 萧千雪挠头,靠她单薄的人生经验,没有遇到过这么为难的问题。她只好借助话本,凭空想象了下后懵懵懂懂地说:“如果遇到喜欢的,会重新爱上别人吧,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微莺沉默片刻,才道:“你说得对。” 萧千雪挤上榻,抱住她的手臂:“莺莺莺莺,你为什么不开心。” 微莺想想,才说:“因为我不想往前看。” 自从父母离开后,她就知道自己某些方面有些偏执。人总要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故事里生死与共的爱情终是少数,也许像萧千雪说的,才是正常人会做出的选择。 她没有立场去怪罪从前世界任何一个主角。 她也并不曾怪罪,毕竟她也从来没有爱过他们,只是逢场作戏。如果他们对她真的深情不渝,她反而会觉得困惑。 后来她选择加入白月光组,只是要很多的爱。 所有人都爱她,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感到满足。在她死遁后,他们都按照剧情之力,爱上别的男人或女人,有了崭新的开始,都奔向故事里那个he的前程。 她渐渐意识到,自己想要的并不是一份正常的爱。她想要有人能够摆脱剧情之力的影响,偏执而疯狂地奔向她,砸烂她的翅膀,囚住她的身体,让她无法离开—— 是属于变.态的爱。 萧千雪没有听懂微莺在说什么,毕竟她觉得以莺莺的年纪,是不会遇到这么离奇的情节的。大抵是看了哪本话本伤春悲秋吧,她这样想着,推开门,拿起扫帚去扫庭院落雪。 安乐堂小院一脚有株白梅花,早就开了,和雪融在一起,辨不清是花还是雪。 萧千雪跑到梅花树下,准备摘几枝回去花瓶里,让莺莺开心开心,踮起脚摘梅花的时候,她不经意从围墙雕花窗外瞥见院外雪里有道清瘦如鹤身影。 天子一身白狐裘,肩上落满雪花,不知在雪里站了多久。 萧千雪吓得手里的梅花都掉了,隔着墙行个礼,招手喊“陛下”。 云韶朝她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她回过头看萧千雪一眼。 萧千雪愣住了,不知道皇帝要弄哪出。 但皇帝没有为难她,目光虚虚落在她身后的宫殿上,看了会继续往前走,没多久身影就消失在雪中。 萧千雪皱眉,抱着梅花来和微莺说这件事,“难道陛下又过来运动,哎,莺莺,你说梅花放在窗前还是墙角,莺莺?” 微莺随便点了个位置,半坐起来,盯着窗外翻飞的白雪,墙角凌寒的梅花。 这几天她反复在想,就算当年白月光是她,她任务失败了,狗皇帝是怎么认出她来的呢?难道是她有趣的灵魂太过耀眼,太有辨识度,才让皇帝给发现了。 从这个角度看,狗皇帝还算她的知音。 可恶! 她晃晃脑袋,决定把这些天的不开心给晃掉,从今天开始继续做一个快乐的小傻逼。 第46章 没快乐三秒,微莺突然愣住了,直直看向萧千雪。 萧千雪歪着头:“莺莺?” 微莺想起剧情后期,女主最后一次从冷宫杀回来后,没多久可是怀了龙种的。后来也是借肚子里的孩子才真正上位。 但现在皇帝是个女的,所以女主肚子里的孩子…… 女主肚子里真的有孩子吗? 微莺越琢磨着,越觉得狗皇帝的脑袋绿得厉害。狗皇帝肯定知道自己绿了,还这么慷慨地封女主贵妃,看来也是个老忍者了。 但她决定做个快乐的小傻逼,不仅快乐,而且傻逼,不再揣测剧情,所以很快从自己脑袋中把这件事给剔除掉了。 她一拍手:“我们重新开业吧。” 萧千雪兴奋地蹦起来:“好耶!” 自从莺莺的半仙事务所再开业后,安乐堂重新变得欢乐起来。 喧嚣的西风换成北风,从北风换成东风,换着换着,就到了微莺她们要离开安乐堂的日子。 微莺和萧千雪雄赳赳站在安乐堂门口,眼睛上系着条黑色绸布。 三月之期已满,贵人归来!不再隐忍! 红珠在里头喊一声:“主子,来吃饭啦。” 她们把绸布一丢,兴冲冲地跑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好丰盛呀!” 这些天大家在一起玩得很好,彼此关系亲密,眼下就要分别的时候,都有些不舍。 时沛特意准备一桌宴席,当成告别宴,桌上摆满好吃的。按宫中规矩,下人们是不能和宫妃一桌吃饭,但微莺萧千雪向来讨厌规矩,招呼着大家一起来吃。 吃完就要离开了,安乐堂的宫人们排成队,恋恋不舍地来送她们。 时沛握紧微莺的手:“贵人,有空常来啊。” 微莺:“我一定会回来的。” 萧千雪也热情表示:“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烈马嘶鸣一声,撅了撅蹄子。张嬷嬷摸摸马头,心里默默想,倒也……不用再来了。 这可是冷宫,常来做客不是什么好事。 倒也不用这么积极踊跃。 这三个月相处下来,她的冷宫生存之道受到严重冲击,离开安乐堂的时候,还有些精神恍惚。好像自己不是跟着两位主发配冷宫三个月,而是游山玩水被淳朴村民热情招待三月。 淳朴“村民”拉着她们的手不肯放,表演一副依依相望,鱼水情深。 最后微莺和萧千雪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朝她们招招手,马车渐渐驶离开安乐堂,回到热闹的宫苑中。 萧千雪率先跳下马车,左右张望一番。 张嬷嬷不解问:“小主子,你在找什么?” 萧千雪:“宫贝、宫婕妤没有来吗?”没等人回答,她自顾自地叹口气,惆怅地说:“总觉得她会过来呢。” 这个时候,这人不应该冒出来嘲笑她们、奚落她们,顺便显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多得圣宠吗? 她在心里都给宫贝奴编排好剧本,却发现对方没有按照剧本来,不由情绪低落。 微莺也从车上跳下来,问:“怎么啦?” 萧千雪把心里事说出,微莺忍不住笑弯眼睛,拍拍她的肩膀:“你成长了,都知道在心里写话本啦。” 萧千雪握拳:“没错!说不定努力努力我也能向一年蓬千秋月发展!” 微莺掩唇笑,与她并肩往玉露殿走:“那你想写什么?” 萧千雪:“写贵妃!” 微莺笑着想说什么,突然瞥见迎面金晃晃一团,定睛一看,原来是宫贝奴披金戴玉,跟只孔雀摇摆着大尾巴般朝她们走来。 萧千雪眼睛一亮,冲过去,兴奋地说:“你真的来了!” 宫贝奴原来是蹲在这里,看她们狼狈地从冷宫离开。这两人在冷宫煎熬三个月,再看到穿着华贵的自己,肯定会自行惭秽、跪下来喊娘娘! 倒时候她就可以轻易嘲讽她们,还可以显摆一下这衣服绸子是过年时陛下赏赐的,陛下可宠爱她啦。 但是现在萧千雪突然冲过来,把她的思路给打断了。 宫贝奴对上萧千雪发亮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纠结一会,她记起自己来的目的,抖了抖身子,那身绫罗锦缎群像水墨散开。 让这两个人看看她好看的新裙子! 还没等她说话,萧千雪又道:“哇,你的裙子好漂亮!” 宫贝奴骄傲地挺挺小胸膛:“当然,是——” 微莺笑眯眯地接过话:“是陛下送的料子吧,陛下可真宠幸你,我们好羡慕呀。” 萧千雪连连点头:“是啊,我们好羡慕呀。” 宫贝奴沉醉在她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晕乎乎地说:“陛下可宠爱我,你们这群待在冷宫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哼~” 萧千雪和微莺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 “莺莺,你看我写得不错吧!这走向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微莺笑着说:“是是是,你莫非就是藏在深宫的一年蓬?” 就在宫贝奴以为她们会跪下来喊娘娘时,这两个人口里说着什么话本剧情,快乐地搭肩从她身边经过,就这么走了……走了…… 宫贝奴风中凌乱,回头喊住她们:“你们、你们不许走!” 两个人同步扭过头。 宫贝奴像是想证明什么,扭了扭屁股,裙子像波纹一样散开:“这是陛下送我的裙子,天下难求的布料做的!你们看看这褶子。” 她扭了扭,又扭了扭。 微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萧千雪也跟着笑:“娘娘跳得舞真别致。” 小别致瞪大眼睛,生气地看着她们:“我让你看看我的裙子!” 微莺笑:“很好看,我们很喜欢,娘娘是想送给我们吗?” 宫贝奴:“是陛下送我的,这些天我独得陛下宠幸!” 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她们就不能稍微羡慕一下吗? 萧千雪看了看她,突然明白什么,也开始扭屁股,百褶裙水般散开,裙摆绣着的穿花百蝶翩翩如生。 “看见我这条裙子了吗?” 宫贝奴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裙子上,很快就认出这也是价值不菲的料子,顿时白了脸,小声问:“这也是陛下赏赐给你的?” 萧千雪得瑟:“是贵妃给我哒~” 说完,她就挽着微莺离开,离开时还不忘扭扭屁股。 宫贝奴:……??? 贵妃赏赐很值得骄傲吗?她们不是陛下的女人,不该为陛下争风吃醋吗? ———— 玉露殿里早摆好一桌宴席。 贤妃亲自下厨,做好满满一桌好吃的东西来招待两位刚回家的小家伙。 她站在门口,掀起珠帘,笑吟吟地说:“欢迎回家。” 萧千雪扑过去抱住贤妃:“贤妃姐姐,我们好想你~” 贤妃弹了弹她的脑袋:“是想我做的好吃的吧,莺莺,”她主动牵住微莺:“上次看见你还胖了点的,怎么又瘦回去啦?” 萧千雪想把除夕那天的事抖落出,“那是因为她……” 她和微莺的目光对视,缩了缩脖子,突然噤声:莺莺好像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贤妃看见她们的互动,先是悲伤地说:“莺莺都开始有心事瞒着我了。” 亲手投喂的崽崽长大了,都开始瞒着她啦。 但随即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轻声问:“这是属于你们两个的小秘密吗?” 萧千雪想想,点头:“算是吧?” 贤妃的情绪瞬间变得高涨,喜笑颜开,眉眼绽开春色,眼里露出微莺熟悉的光彩:“那太好啦,别和我说,也别和任何人说!你们之间就该有点小秘密的。” 萧千雪茫然地眨眨眼睛,但注意力飞快被另外一件事给转移走:“娘娘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贤妃容色照人,不见前些日子的憔悴,眼里常含笑意,似乎有很高兴的事。 闻言,她依旧笑:“近日皇后娘娘和我有许多交流,原来娘娘心胸豁达,并不在乎当年之事。” 皇后娘娘看着清冷,不苟言笑,本以为会十分难亲近。 没想到共事时,却发现她很温柔体贴,心思细腻,文采又高,谈吐又好。 贤妃心想,当年那群好事的文人是没有长眼睛吗?她的微薄才华,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若娘娘身为男子,一定会是经天纬地匡扶社稷之才吧。 想起皇后低头看折子的模样,贤妃有些走神,不觉轻声叹口气。 微莺问:“娘娘何故发叹?” 贤妃说道:“我在想着深宫中的姐妹都有满腹才华,鸿鹄志向,只有我不思进取,想着看看话本写写……咳咳,练练书法,做点好吃的糕点。” 萧千雪说:“这样也很好呀。” 贤妃摇头:“只是觉得,几个姐姐太过屈才,你们知道吗?当年皇后娘娘入宫前,才名倾倒世人,贵妃未入宫的时候,也是人人都景仰的小将军。” 说起贵妃,萧千雪眼睛腾地一下就亮了,连连点头,大吹特吹贵妃的彩虹屁。 贤妃笑着揉了把她的脑袋,遥望窗外天空,自言自语道:”若是哪天姐妹们能飞出这牢笼,一展平生所愿就好。” 但是就算能飞出皇宫,也飞不出世俗的眼光,身为女儿总是被看轻,好像相夫教子,才是写好的宿命。 她揉揉眉心,又想起灯下皇后专注的容颜,心中不禁叹气。 皇后真好看呀,可惜不常出来,要是能经常和莺莺站在一起就好啦!那她就有新的素材灵感啦! 微莺想到什么,筷子戳戳碗,笑着问:“娘娘,一年蓬还没出新作吗?” 贤妃下意识道:“最近有些忙……”她连忙补救:“有些忙,便不再关心话本之事,不过宫女没和我说,想必是没出的。” 萧千雪噘嘴:“千秋月也没有出,唉,她是很忙吗?她们是约好的吗?” 贤妃:…… 微莺又道:“娘娘,皇后娘娘最近在忙什么呀?” 贤妃嘴角不着痕迹地弯弯:“除了后宫事宜,便是北厥使者入京,商讨疆线之事。” 微莺这才想到,春天马上就要到了,北厥使者也即将入京。 在原书中,这里也是段重要剧情,女主发现北厥使者有猫腻,告诉皇帝,和皇帝一起智斗使者,完成撒糖+交心的互动,北厥使者离开京师后,皇帝册封女主为美人。 她想到这里时,宫斗姬开始发布任务了。 “在使者入京剧情完结后,晋级成为美人,完成奖励抽卡机会一次(保底蓝卡),融合度10,积分奖励20。” 微莺托腮开始想剧情。 想了想,萧千雪看到窗外融化的冰,突然惊呼:“莺莺,你不是说春天的时候就和我结拜姐妹的吗?!” 贤妃:“结拜……姐妹?” 微莺僵着脖子,艰难地点点头,指着外面:“等御花园桃花开了再说吧。对啦,结拜最好三个人,贤妃姐姐要来吗?” 贤妃本来听说拜姐妹,是有点心动的,可是前面“结拜”两个字,让她想得多了点,便问:“你们姐妹,流程是什么呀?” 她听两人说什么桃花流水,心中幻想一出旖旎画面。 桃花霏霏,花落如雨,少女在花树下约定一生一世做姐妹,永不相负,多么美好啊! 微莺:“烧黄纸,祭三牲,割鸡头,歃血为盟!” 萧千雪也跟着豪情万丈地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微莺看着她:“好妹妹!” 萧千雪握紧她的手:“好姐姐!” 气氛急转直下,从桃花霏霏的旖旎,霎时变成金戈铁马,大刀霍霍。 贤妃心中哐当一声,好像有什么碎掉了,她捂住胸口,半晌才颤抖着开口:“罢辽,你们哪一天去,记得提前知会我。” 微莺高兴地问:“娘娘也来吗?” 贤妃:“……娘娘提前避开。” 春风拂过,桃树枝上长出一个个粉嫩的苞蕾。而后一夜春风,千树万树桃花开放,御花园一片层层叠叠的粉霞。 微莺和萧千雪站在簌簌落花如雨中,坚定地注视着彼此。 “好姐姐!” “好妹妹!” 绿蜡为她们分别倒上一杯酒,而后她们拿起酒杯,重重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萧千雪心中顿觉豪情万丈,甚至想仰天长号一声。 她和微莺手牵着手,目光相对。 宫斗姬眼看画风快从宫斗文变成三国了,都不忍心看,心中为剧情之力挽了下尊,它真的很努力了,可惜遇上了宿主这样的人才。 微莺还记得,自己一开始是害怕触发和女主反目的g才选择桃园结义,喝完这杯酒,只要再许下誓言,她就不信剧情之力能够把画风就扭转过来。 但是没有开口,就听到远处有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萧千雪掉头,瞬间化身迷妹:“贵妃娘娘!” 微莺也偏头,露出微笑,贵妃平时不是在宝云宫泡温泉,就是在小围场骑马,总之不该出现在这里。想想,应该是剧情之力不想画风偏得太厉害,所以派贵妃这个前期boss来阻扰。 裴阙看看四周,不解地蹙眉。 少女一人手里执着一个空酒杯,身后是方长桌子,桌上摆着三牲。 桌下还有只无辜蹲着的老母鸡。 她脑中有了不好的联想,颤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萧千雪笑得像个小甜甜:“我们在结拜姐妹呀!” 裴阙身子一颤。 结拜这种事,她在军中也见过不少,但那粗犷的画风,和精致繁华的宫廷格格不入。她们这两个女人怎么想的,在宫里歃血为盟结拜,以为自己是什么横刀立马的好汉吗? 她们连刀都不敢提吧。 微莺把袖子往上一揽,拿起桌子上寒光晃晃的菜刀,“娘娘要加入我们吗?不来我就先把鸡给杀了。” 裴阙的身子又是一颤。 好狠……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觉得十分燥郁,觉得要喝止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妃子无礼行为,在宫中结拜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成何体统。 这个想法莫名从她脑中闪出,她张张口,正要训斥,却见微莺用刀比划比划鸡,随即蹲在地上磨刀石旁,熟练地磨刀。 一片磨刀霍霍声。 裴阙盯着那寒光凛冽的菜刀,皱紧眉,以前在战场上杀个来来回回的时候从来没有畏惧的她,头一回面对一把菜刀,觉得有点……从心。 萧千雪很激动,痴迷地看着贵妃,忍不住吸溜好几下。 不过裴阙注意力在微莺那里,才没有看到旁边的人。 萧千雪捂住胸口,跑到花树后,透过花叶缝隙悄悄打量贵妃,觉得贵妃哪哪都好看,肤白如雪,眉目艳丽,眉间眼梢挂满肆意的妖娆。 好看极了!她可以吸一万口! 她心中一动,又觉得贵妃的模样有些熟悉,忍不住想,小时候见到裴家军的时候,是不是也见过这人一面呢? 但裴阙一直在看着微莺。 少女把刀磨得锋利,毫不害怕地朝母鸡割去,溅起血花一蓬。 她面无表情地把刀擦干净,嫩白指尖没有沾上一点血花,然后招呼旁边人:“喝鸡血也太不健康,得禽流感怎么办?我们走程序鲨个鸡,等会把鸡给炖了,喝它的血吃它的肉,也算是歃血为盟啦。” 裴阙唇抖了抖,觉得她可能对歃血为盟有什么误解。 微莺扭头看她:“娘娘也来吃鸡好不好?” 裴阙看看她,再看看她提在手里一直没有放下的刀,和脚下转瞬之间就被放完血的可怜鸡,嘴唇再次抖了抖,那句“不好”停在唇边,迟迟说不出来。 手里有刀,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三个人就在御花园里架起一口锅,开始做炖鸡吃。 微莺特意叫了个受过她恩惠的御厨过来做饭,因为画面血腥怕影响萧千雪和贵妃的食欲,就提议先去花园逛一圈,等回来的时候,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鸡肉了。 “好不好呀?”她笑颜如花。 萧千雪自然欢快答应:“好鸭!” 微莺看向贵妃。 裴阙抿抿嘴角,沉默片刻:“好……你能把刀放下吗?” 微莺讪讪一笑,把刀放在桌子上,招呼了下御厨,和她们先离开这满地鸡毛的地方。 桃花霏霏,几人穿过桃林,浸满花香。 萧千雪揪着袖子,要走出桃林的时候,踮脚折下一枝桃花,递给贵妃。 裴阙微蹙起眉,像是想到一桩旧事,眸光暗了暗。 萧千雪鼓起勇气,“娘娘,我是云州人氏,小时候娘娘救过云州,我很早就想送您一束花啦!代表我的崇敬之情!” 裴阙下意识看眼微莺,意识到对方手里没刀后,态度瞬间横起来,恢复从前的高贵冷艳,红唇微动,吐出两个字:“不要。” 萧千雪失落地“哦”了声,转眼就高兴地看向微莺:“这枝桃花开得好灿烂,我们放在你床头花瓶里吧,你不是正好有个冰裂梅瓶吗?” 微莺点头,“行。” 裴阙:??? 原来她的崇敬之情转手就可以送给其他人吗? 转了一圈回来,鸡肉已经香喷喷烧在锅里。 贵妃看见案上菜刀,继续被迫邀约吃完一碗鸡肉 ,成为二人的不拜把子姐妹。她莫名其妙地来,迷迷茫茫地走,踩在御花园砌鹅卵石小路上,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微莺则和萧千雪继续坐在桃花林里喝鸡汤。 萧千雪想到什么,歪歪脑袋:“刚才贵妃只看着你,都没有看我一眼。” 微莺挑眉:“不开心?” 萧千雪抿抿唇,这样被忽视的感觉,是有点怪怪的,自己这么努力地注视着她,她眼里却只装着另外一个人。 “以前的话是会有点不开心,不过现在不相同啦。”萧千雪很快就支棱起来,豪情万丈地说:“你是我的好姐姐!” 微莺:“好妹妹!” 萧千雪:“好姐姐!” “好妹妹!” …… 宫斗姬默默叹气,继续为剧情之力挽尊——它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但是…… 这几日皇帝夜里召过微莺几次,微莺都推脱身子有疾没有去,翘寝的样子比当年翘课还熟练。 所以当她和萧千雪手牵手回到玉露殿,看见红衣太监站在殿门外时,没有多想,笑道:“公公,今日劳烦再帮我说一下,我生病啦,就不去啦。” 萧千雪很积极地帮姐妹承担:“我去吧!” 磨墨她熟,她是个磨墨熟练工了。 周围窃窃私语,心想,连侍寝这种事都能分享,两位贵人的交情真好。 福寿慈祥地笑了:“禀两位贵人,这次不是陛下来召请你们了。” 萧千雪:“咦,那是?” 云韶自殿内走出,站在阴影中,盯着两个少女泛粉的双颊,而后目光落在她们牵着的手上,半晌才沉沉说:“听说莺贵人病重,朕来探望探望。” 第47章 皇帝眼神灼灼刺过来。 萧千雪下意识松手,总觉得再牵住莺莺,会被陛下给宰了。她发现松手以后,皇帝身子绷得没那么紧,肃杀的气息顿时一空,越发确定自己心中猜测。 于是刚才还结拜的好妹妹瞬间就把自己的好姐姐给丢下,“那陛下莺莺你们先慢慢聊,我回殿内休息啦。” 云韶微微颔首。 微莺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是刚说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这就把她给抛下啦? 女人都是骗砸! 萧千雪朝她眨眨眼,快乐地兔子跳一蹦跶二蹦跶给蹦走了,只剩微莺和云韶两个相对无言,面面相觑。 最后云韶开口:“用膳了吗?” 微莺下意识揉了揉肚子,刚啃完鸡,还撑得厉害。 云韶看见她的动作,明白了,又说:“病重,还站在外面做什么,进去休息。” 微莺头皮发麻,就很像从前翘课被老师抓到,给拎着去办公室教训一样,只好心虚跟在狗皇帝身后,心中难得忐忑起来,甚至心脏砰砰跳,开始唱起一首《忐忑》。 云韶从桌上拿起白瓷碗,回头看她:“听说你病一直没好,我特意让人熬了一碗药,喝了吧,多身子好。” 微莺往后退了一小步,眉头蹙起,眼神里露出一点点小委屈。 干嘛鸭,不就是翘几次寝吗,干嘛要逼她喝药。 她最讨厌喝药了! 云韶捧着药碗,往前一步,微莺就后退一步,最后被逼得退无可退,缩在墙角,风声鹤唳地看着她。 “怕什么?”碗很烫,云韶被烫得指尖泛红,但手依旧很稳,一动不动,定定看着少女:“不是身子有恙吗?” 她见少女许久不说话,嘴角翘起:“是想我喂给你喝吗?” 微莺默默拿出卡牌,刚想用一张搞搞狗皇帝,又听她说道:“先生又要对我使用神迹了吗?就像上次让我倒退,上上次让我对雷霆说话,上上上次……” 没等她说完,微莺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地接过了碗。 不就是一碗药吗?等皇帝细数一下她从前做过的事,恐怕十碗药都不管用了。 她闭着眼睛本想仰头一口气喝完,喝了一口却发现味道不对劲……甜滋滋的奶香? 微莺垂眸,手里端着的是碗雪白乳酪,里面飘有片片粉红的桃花。 云韶这才缓缓笑开:“是桃花炖奶,莺莺怕苦,我是记得的。” 微莺沉默了,小口小口抿着桃花炖奶,心里思忖着,难道是从前搞过狗皇帝,所以她再被搞的时候才这么容易认出来了? 但是她当白月光的时候,可是真的好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温柔可亲,赞美词汇高大一篇小作文都写不完的真白月光啊。 至少对着主角是白的,应该不至于搞人家吧? 想着,不经意一抬眸,她吓得手里的碗都快掉在地上。 狗皇帝站在屋子中间,旁若无人地脱衣服,已经脱得只剩一件单薄的雪白中衣。 她平时总裹着宽松的龙袍,只看出瘦削,现在脱掉龙袍后,微莺才发现皇帝除却瘦削外,还有那么一丝小性感。 她静静看着微莺,腿长腰细立在床头,一身乌发披墨散下来,绸子似的散在雪白中衣上。她看微莺不说话,伸手又开始解中衣。 微莺:“你——” 不要这么一上来就脱衣服啊。 云韶解开中衣,里面用白布裹胸把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白布下截细白的腰肢。她解完中衣,又开始解裹胸。 微莺忍不住阻止:“陛下,你想做什么?” 云韶理所当然地说:“侍寝呀。” 微莺:“……” 云韶飞快地眨了眨眼,表情纯良:“不解开束胸,睡不好。” 微莺:“…………” 最后微莺还是让狗皇帝滚进自己的被窝,前提是穿上中衣。她磨磨蹭蹭缩在椅子上,就是不上床,和被子里的皇帝大眼瞪小眼。 云韶咳嗽两声,率先打破僵局:“外面冷,先进来吧,被子是暖的啦。” 微莺抿紧嘴。 云韶又笑:“爱妃害羞了吗?” 微莺:…… 理论上来说,她是狗皇帝的女人,侍寝这一关总要过的。不过对面是女人,比原来预想的要方便多了,最多也是抱抱亲亲贴贴,况且,皇帝长得好看,她也不亏。 想着她依旧没有动,反而从商城里兑换了一张昏睡卡,准备用给狗皇帝。 云韶突然开口:“其实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微莺好奇地看过去,她想弄清楚这件事很久了,自己到底是怎么翻车的。正常人不会想到借尸还魂这件事吧? 云韶撑着下巴,墨发披散,衣领微乱,露出截修长苍白的脖颈,纤细锁骨半遮半掩,有种欲盖弥彰的诱惑。 “上床,我就告诉你。”她轻声说,声音仿佛蛊惑。 微莺思索几秒,慢吞吞地脱了外袍,严严实实地爬上床,坐在皇帝旁边。 云韶贴着她,紧盯她的容颜,“我早就认出来了。” 微莺瞪大眼睛:“什么?” 云韶笑笑:“你心虚的时候就会往地上瞥,想事情和干坏事的前习惯性摸摸嘴角,不喜欢喝药喜欢吃甜,怕疼又怕冷……” 微莺打断她:“陛下,这只是巧合而已,你说的特质很多人都有的吧。” 云韶仰着头看她:“因为你是你。” 微莺:“真的吗,我不信。” 云韶悄悄缠住她垂下的一缕头发,虚虚握了下,然后把手掌放在鼻尖轻嗅,嘴角露出笑容。笑了会,她低声说:“先生,是你和我说的。” 微莺垂眸看她。 云韶依旧在笑,柔声说:“你说有一天你会回来的,让我在这里等待,你总会回来的。” 微莺冷静问道:“为什么?” 云韶缓缓笑开,容颜在灯火里发着光,声音温柔里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因为,你爱我呀。” 下一秒皇帝就倒在被褥里,安详地睡着了。 微莺看着手抖用出去的昏睡卡,有点头疼,她决定独头疼不如众头疼,对皇帝用了梦中情人+装神弄鬼的组合牌。 狗皇帝,让你搞我!做噩梦去吧! 微莺抱住枕头,大半晚上摸到萧千雪的宫殿里,和她缩一条被窝睡了。 萧千雪迷迷糊糊地问:“陛下不会怪罪吗?” 微莺:“哼。” 等到了早上,她掐着点回到自己房间,缩到床上。被窝被狗皇帝捂了一晚上,还热烘烘的。 微莺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没多久,身子侧传来轻微的凹陷,皇帝动了动,侧身过来看她。 她能感受到皇帝的目光,灼灼如火,顺着她的眼睫往下,扫过光滑而高倾的鼻梁,落在底下一线红上,然后是轻轻一声笑。 她听这人笑了声。 云韶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脸,却想起初见的时候,少女站在花树下看戏,嘴角噙起一抹笑——做尽坏事人前却装无辜,只有唇角微笑泄露一两点她的得意。那一幕,和许多年前的场景重合在一起。 从南海来的先生微低下头,嘴角弯起抹不算好心的笑,笑容稍纵即逝,藏在萧疏的花影中,随即又是个光彩耀人人人皆爱的圣人模样。 他们都没有发现,只有她看到她。 毕竟旁观者向来最清楚。 云韶忍不住笑了下,说道:“我知道你醒来了。” 微莺:!!! 但她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装睡,接着脖子出一阵麻痒的暖意,有人埋在她的脖间,轻轻嗅了一口。 微莺心想,造孽啊,从前她这么吸女鬼,现在换过来,女鬼开始吸她了。 但转念又道,她吸女鬼是吸欧气,女鬼吸她是吸非气,总之不亏。 “先生,我昨晚梦见你啦。”云韶弯起嘴角,温柔脉脉地笑:“真是个极好的梦呢。” 说完,她起身窸窸窣窣穿好衣服,春风满面地离开这间寝殿。 微莺睁开眼睛,看着帷幕,小脸皱成一团,狗皇帝说梦到了她? 把她当女鬼来梦吗! 耳畔响起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她连忙闭上了眼睛。 云韶从金冠上解下一颗东珠,放在她的枕边,再看她一眼,慢慢离开。 这回确认人走了以后,微莺才坐起来,把玩那颗大小如卵,价值连城的东珠,心想,狗皇帝这是什么意思?睡了她一夜给的嫖资吗? 倒也不用如此客气。 她把东珠丢到箱子里,呈大字型瘫在床上,心里很复杂。 很快,她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问:“我的融合度快刷满了,以后的任务奖励会改成什么?” 宫斗姬:“也是融合度。” 微莺:“嗯?” 宫斗姬:“是和你上次任务失败残存的记忆碎片的融合度。” 微莺:“所以,我刷满融合度,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任务失败啦?” 宫斗姬老实交代:“只是一点记忆碎片,是你上次任务留下的最重要的那部分记忆,不过应该是能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败哒。”它见微莺许久不说话,尝试活跃气氛,“宿主,想不到你还是个情种!” 微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情种个屁,她嘴里就没几句实话,都在骗我。” 宫斗姬愣住了,“啊……皇帝在骗你吗?” 微莺目光落在大红纬纱上,半晌,才开口:“她说我爱她,我告诉她我会回来,肯定是假的,不过——” 不过那些关于她的小细节,一字不差。 她沉思着,下意识摸摸嘴角,然后想到皇帝的话,又把手放下来。 这些小习惯和癖好,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皇帝却记得一清二楚。其实从前也不是没有爱慕至深的追求者比她自己更了解她,但是他们不会记六年,六年后崭新如初。 但是想到原书里狗皇帝找萧千雪当替身,微莺就忍不住继续“tui”,记得有什么用,还是狗!皇!帝! 这段时间,微莺的生活变得更忙碌了。 狗皇帝秉承“莺莺不来就我,我便去就莺莺”的原则,毫不在意自己一国之君的脸面,每次微莺推脱不来养心殿,当晚皇帝就会偷摸爬上她的床。 微莺挣扎十来天,最后在萧千雪和贤妃的软硬皆施下,乖乖同意去养心殿给皇帝磨墨。 养心殿内,灯火融融。 她漫不经心地磨着墨,没多久就叫嚷手疼,坐到一旁看话本。自从撕破脸后,她就放飞自我,脱了什么病弱花瓶的人设,开始恃宠而骄明目张胆起来。 反正她是白月光! 要是狗皇帝被她作到爱意消磨,觉得她不是自己心中那片纯洁无瑕的白月光,反而更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作,狗皇帝看她的眼神就越变.态。 皇帝抬眸,沉沉看着她,好似下一刻就会为她系上金锁,像金丝雀般把她永远锁在笼中。 微莺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但皇帝没有做什么,只是垂下眸,拿起折子,轻声说:“北厥使者不日便来京城,莺莺怎么看?” 微莺打个哈欠,没有理她。 云韶又道:“先生从前教我的政论……”她抿紧嘴唇,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稍寒,片刻又笑道:“莺莺累了,去榻上休息吧。” 微莺朝她拜了拜,转身想走的时候,忍不住问:“陛下的身份,就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皇帝是个女人,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会闹个天翻地覆吧。狗皇帝居然一点都不避讳她,还有也不知道这书到底怎么写的,要设这样奇怪的设定。 云韶执着朱笔,笔尖不经意掠过自己脸颊,在唇边留下鲜红一点。她笑起来:“莺莺想告诉别人吗?昭告天下好不好。” 微莺:…… 狗皇帝又敷衍她! 她瞥眼皇帝苍白脸颊上那点朱砂,没有说什么,打着哈欠到内室,歪到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几日后,北厥使者蓬立果来到盛京。 原书中关于这位使者的描写略有笔墨,当他来到皇宫后,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后花园宴请他,还唤来自己喜爱的几个妃子陪伴。后来就拉着使者去围场狩猎,表演了一番杀鸡给猴看。 也是在围场这边,女主发现蓬立果的阴谋,原来北厥并无心和谈,只是想派使者过来刺探大盛的情报,为下次战争做准备。 所谓求和、划定疆线,也是让自己恢复休整过来的缓兵之计。 微莺回顾剧情,总结这阶段的任务,问题不大,就是从搞皇帝变成搞使者,她可太熟了。于是她生活照旧,和萧千雪看话本,和贵妃一起围场骑马射猎,或是下厨帮贤妃做菜。 只有晚上要多一个程序,被迫面对自己被子里突然多出的一团软玉温香。 一日,她正在宝云宫和贵妃一起骑马射猎,突然听到有人进来说,北厥使者入宫,陛下准备在御花园召见,问她们过来瞧瞧稀奇不。 微莺想想原剧情,弯弓如满月,羽箭倏地射进靶中心,白羽微颤。 她放下箭,偏头道:“娘娘,今日就到这里吧。” 贵妃也跟着射一箭:“要去?” 微莺颔首。 贵妃没有看她:“那就去吧,明日继续。” 微莺慢悠悠地骑着马,回头问:“娘娘来吗?” 贵妃摇头:“阿兄在花园与陛下商议政事,我若前去,恐惹人非议。” 裴家功高,在外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找到他们的差错。 她伸手又射一箭,才道:“况且北厥人我见多了,你去瞧瞧吧,见个稀奇。” 语气仿佛是让她去动物园看动物。 御花园中,国舅宫鸿波带着使者蓬立果来到御花园。 这个世界的北厥人和大盛人长相略有差异,蓬立果身材高大如塔,金发绿瞳,一脸络腮胡,长相狂放。 他看着花园里矮自己一个个头的群臣,嘴角露出一丝笑,觉得大盛人人孱弱,不堪一击,打起仗来定也会节节败退。 北厥王让他打入敌营,探究下大盛是否国力昌盛,民殷国富,兵强马壮。本来北厥觉得大盛向来孱弱,不值一提,只是最近连吃的几场败仗,让他们不得不动用不聪明的小脑瓜子,开始使用计谋了。 蓬立果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心中不由又傲慢起来,挺直腰杆。 他刚来到盛京的时候就去民间查探一番,发现这里的百姓虽然有钱,但一个个都不思进取,居然从清早天未亮就在书店门口排队买小人书。 简直是不思进取,沉溺享乐! 但为了弄清敌情,他也买了一本去看……哎嘿,真香。 他想到话本上的旖旎图画,咳嗽两声,心想,大盛药丸,大盛迟早药丸! 天天看小人书,这群人没救了,到时候北厥分分钟把大盛给打灭了! 想着,几个年轻官员也过来了,朝宫鸿波客气地打招呼。 宫鸿波微微颔首。 为首的青年是新任兵部侍郎的裴翦,裴阙之兄,从战场上回来不久。他朝宫鸿波笑了笑,又朝蓬立果笑笑,俨然脾气很好的模样。 既然是商定疆线,免不了要熟悉边防的人在这里,皇帝特点他们这几个兵部年轻人过来。裴翦的手中还拿着一张地图,卷成轴握在手里。 在园中等了一会,皇帝还未过来,宫鸿波便提议:“使者,花园桃花开得正好,我们一同去桃花林赏赏花如何?” 蓬立果欣然附和,跟着走入花林中,心中感慨大盛风景秀美,山河壮丽,想想这么美丽的山河马上就会归入北厥,忍不住就有点小激动呢。 他展目望向四周的大臣,心想,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呵,哪像他们北厥,男子十岁就要去草原射猎,成年要独自猎下一匹猛兽作为成年礼。 大盛人,估计连血都没有见过吧。 然后他很快就遇上地面一滩乌黑的血迹。 蓬立果马上就停顿下来,不解地皱眉,为、为什么皇宫花园会有一滩血啊?他们北厥的皇宫里都不会有血! 这……是鲨人吗?鞭笞宫人、赐死宫妃? 他脑袋里飘过种种揣测,突觉后背阴风四起。 宫鸿波脸色阴沉,看着那摊血迹,似乎同样疑惑深宫出现的诡异血迹,须臾,他笑道:“想必是泼的什么颜料。” 蓬立果听到是颜料,心中松口气。 他就知道,大盛人连血都没有几个见过! 裴翦走过去,蹲在地上,捏起一撮泥土熟练地闻了闻,然后抬头笑,露出一行白齿:“不是人血,大人无需惊慌。” 蓬立果一怔,然后脑袋上冒出一行问号。 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这么熟练,不对,为什么他能闻出是不是人血啊?大盛人还有这种特殊技能吗? 裴翦瞥见草丛上几片没有打扫干净的鸡毛,拍拍手站起,笑道:“只是我们宫妃闲着无聊,在这里杀鸡玩,并不足怪。” 蓬立果:??? 闲着无聊,杀、杀鸡?不奇怪吗? 宫鸿波想到什么,问:“难道是贵妃娘娘?” 裴翦拢袖:“我家阿阙,”想到妹妹如今身份,他改口道:“若是贵妃娘娘,驱狼逐虎,杀豺狼猎野猪,都是平常,只是不会杀鸡。” 两人哈哈笑一下,和气融融。 半晌,蓬立果颤抖着发问:“大盛、大盛女子如此彪悍吗?” 宫鸿波还未开口,裴翦率先说道:“我们大盛便是如此了,难道北厥不会这样吗?不会吧不会吧,听说北厥全民尚武,不会连大盛深宫女子都比不上吧。” 蓬立果被梗了下,沉默片刻,强撑着说:“当、当然能及得上,我们女子的成年礼,就是去草原上猎一只头狼回来。” 大臣们纷纷点头,夸得蓬立果又开始支棱了。 正在开心赏花之际,后面有宫人传唤,说是陛下在花园等待,于是他们连忙折身反回去,来到宴席旁。 蓬立果来这里之前,早就做过功课,听说大盛的帝王男生女相,阴柔貌美非常。他来到花园后,发现已经坐着好几个人。 一干美人穿着裙子,头戴珠钗,很明显是宫中妃子。 而东席坐着的是人身着玄色劲装,五官精致,樱唇泛粉,阴柔貌美,正垂着眸看书——是唯一一个穿男装的人,想必就是大盛皇帝了。 蓬立果正想跪下拜见大盛皇帝,又听见花树间传来匆匆脚步声。他扭过看去,一个同样着劲装的高挑美人从花叶中走来,双目含笑,身后弓箭未褪,像是刚射猎回来。 这人一来,那几个宫妃就都簇拥上来,递水的递水,擦汗的擦汗,很是殷勤。 蓬立果看看被美人簇拥在一起的人,又看看孤零零被冷落在一角的人,心中回顾了下世俗关于皇帝的定义,然后膝盖一软,跪在微莺面前。 “北厥使者蓬立果参见大盛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莺:??? 云韶:??? 在场大臣:???!!! 但他们看着皇帝孤独地坐在东席,忍不住又想,好像认错……也没什么毛病。 第48章 气氛霎时变得紧张起来。大臣和妃子们战战兢兢地望向皇帝,以为他会龙颜大怒。 都知道这位君王最恨的就是被人说男生女相,错认为女子。结果使臣不仅认错,还直接直接来了个“谋朝篡位黄袍加身”,把莺贵人喊成皇帝。 恐怕会被斩首的吧。 裴翦揣着手,心里甚至盘算起诛杀使臣后要怎么打仗。 大臣们小心地看向皇帝,却发现这位阴郁不定喜怒无常的小皇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微笑起来,精致的眉眼弯起,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 大臣:!!! 这一定是笑里藏刀! 四下一片死寂,蓬立果也察觉到不对,难道他认错了?于是他小心翼翼抬起头,又望了望。 除却大臣宫人,花园没有着钗裙只有两人。 蓬立果看着被后妃环伺起来的美人,想这是真正的皇帝,又看向独自坐在东席的美人,又默默道:这是虚假的皇帝。 皇帝当然是被妃子们簇拥在一起,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真正的皇帝vs虚假的皇帝,对比太明显了,他必不可能认错! 云韶抬眸笑看怔住的微莺一眼,问使者:“那你觉得我是谁?” 蓬立果尝试答:“陛下最喜欢的宠妃?” 生得这么美,又和皇帝陛下穿得这般般配,肯定是最受宠的宠妃。 大臣们倒抽一口凉气,差点厥过去两三个,不禁为北厥使者捏一把冷汗。 使者,危! 云韶低低笑两声,走过去牵住微莺的手,拉她一起坐在榻上,随即歪在微莺身上,笑道:“爱妃,他说朕是你的宠妃,你怎么看?” 蓬立果心想:皇帝和宠妃关系果然亲密无间……等等,这人自称朕? 他一脸呆滞,僵硬地抬起脑袋,整个人都不大好了。谁是皇帝、谁是宠妃? 宫鸿波沉声道:“使者大人,你认错了,这位才是我们的陛下。” 虽然被孤立有点惨兮兮的,但毕竟是他们的陛下,是万里江山的主人。 蓬立果身子僵硬,呆呆看着她们,半晌没回过神。讲真,他第一次看见被宫妃们孤立的皇帝,大盛的风土人情,就很神奇,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云韶偏头看身旁人:“爱妃,你想怎么处置这位使者?” 微莺鸡皮疙瘩直掉,没有看使臣:“有眼无珠,宰了算了。” 蓬立果:!!! q^q大盛的女人果然都很可怕! 宫鸿波说道:“便是两国交战,惯例也不斩来使,何况这时是议和的关键时期,望陛下三思。“ 云韶眼里只有微莺,柔声道:“没有听见爱妃的话吗?拖下去宰了算了。” 微莺蹙眉,心道,她还当真了? 大臣们纷纷道此事不可,跪下来求陛下三思。而马上要被宰的蓬立果连忙磕头,额头布满冷汗:“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有眼无珠,臣罪该万死!” 微莺眼见场面乱起来,小脸皱成团,开口:“陛下,我只是随便说说,哪能因这点小事就治罪北厥使者呢?” 要是真宰了蓬立果,她的任务也完不成了! 但是—— 凤启七年三月四日,北厥使者把她认错成狗皇帝,这个仇,她先记下了! 云韶贴贴她:“既然爱妃为他求饶,那就罢了吧,众卿家起来吧,地上多凉呀。” 微莺心想:皇帝多损啊,故意来给北厥使者一个下马威,还借着她的名号,这下她在大臣心中肯定一个活脱脱的妖妃本妃了。 蓬立果站起来时,脚还有些发软,裴翦默不作声地扶了他一把。 他朝裴翦低声道了“谢谢”,觉得这位大人人真不错,是个很好的大盛人。 云韶抬抬下巴,示意裴翦把地图徐徐展开,说:“来都来了,那就说说正事吧,北厥那边说要划定疆线,想要怎么划?” 蓬立果对上皇帝视线,头皮发麻,从袖内拿出一张地图,双手递过去:“这是我们王划好的疆线,请陛下过目。” 群臣议论纷纷,原来以为是人到这里后一起商讨争执已久的疆线问题。没想到北厥自己把疆线划好,让他们来过目,看一眼就算谈好了? 这群金发鬼在想什么屁吃? 福寿接过地图,弯腰在皇帝面前打开。 微莺也跟着好奇地瞥了眼:“哇哦。” 那晚她听宫鸿波和皇帝说过,原来大盛北厥默认的疆线是以卓姆湖为界,两国各占一边,现在这张地图上,北厥把卓姆湖在内的大片领地都划在自己国内,疆线直接飞到云州城下,算盘打得真好。 云韶偏头看她。 微莺眨了两下眼睛,表情纯良。 云韶忍不住露出微笑,让福寿把地图递过去给各位大人看。 大臣们凑在一起,看到这张地图后纷纷开始骂娘,面黑如铁,觉得北厥未免太傲慢了,打败仗的是他们,说和谈的也是他们,要划疆线的还是他们。结果地图拿过来,把疆线越过卓姆湖划到云州底下去,白拿大盛百里疆土,真欺大盛无人吗? 裴翦双手拢袖,依旧在笑,笑意很冷。 蓬立果听见他们的议论声,额角有汗滴落,悄悄擦了擦汗。 不过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反正北厥也没想着和谈……若是大盛乖乖交出这些疆土更好,不交的话,也不外乎是再打几场仗。 宫鸿波眯了眯眼,正要说话,突听到东席传来一声轻笑。 他偏头看去,却见美人歪在陛下的怀里,妖妃似的笑,不仅笑,还夸北厥使者:“这张地图针不戳。” 宫鸿波袖中拳头握紧,心里骂了声祸国妖妃,就知道给陛下吹枕头风!莫非北厥使者入宫前贿赂过这个妖妃,让她帮着北厥说话。 这样妖妃祸国殃民之事自古有之,前朝也是因为皇帝昏庸好色,独宠后妃才导致灭亡,好在当今陛下并非那般昏庸无能之辈,至少…… 皇帝:“爱妃说得对。” 宫鸿波怔住了,片刻痛心疾首地想,果然美色误人,古训诚不欺我! 蓬立果抬头,不可置信地想,居然这么轻松地答应了?大盛就这么好说话吗? 旋即他又骄傲地想,定是北厥威名在外,震慑四方,百年来把他们给打怕了,才让大盛不战而降。 微莺掩着唇笑:“居然要把卓姆湖给我们,北厥真慷慨呀。” 蓬立果瞪大眼睛,地图上明明是把卓姆湖划给北厥的,这位娘娘看错了吗? 皇帝反驳:“爱妃,你看错了。” 蓬立果连忙点头,没错没错,就是看错了。 皇帝示意裴翦过来把早准备好的地图展开,执起朱笔在地图上画一条线,轻声对微莺说:“北厥分明是想讲卓姆湖以及周围百里土地都给我们。” 微莺轻笑:“原来是这样,臣妾不严谨了,不过陛下好像也说错了。” 她接过皇帝的朱笔,又圈了一大片领地出来:“北厥明明说,这里也给我们大盛的。” 蓬立果快要晕过去了,连忙开口:“不是的,地图明明是——” 云韶轻笑一声,握住微莺的手,“爱妃,你把使者都弄急了,使者明明说,”她与微莺同执朱笔,带着她的手在地图上慢慢画,最后又圈出一大片领土,甚至把一个红色的点都画进去了,“使者是想把这片领地也送给我们。” 微莺指了指那个红点:“这是什么呀?” 裴翦答:“是北厥的都城,切利。” 微莺歪歪脑袋,眼睛瞪圆,表情纯良无辜:“哇哦,北厥连都城都要给我们呀,那多不好意思呀。” 大臣们看她们一唱一和,在没有戏台的花园里唱完一整出戏,心情跟骑马在山路颠簸般,一上一下的,一上一下的,最后纷纷表示“学废了学废了”,都得到了成长。 蓬立果的心情比大臣们更加忐忑,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已经承受了太多。他鼓起勇气,刚要张口,重新被皇帝给摁回去了。 云韶手撑着下巴,问裴翦:“公望,你说呢?” 裴翦思忖片刻,回答道:“北厥苦寒,土地贫瘠,百姓困苦,而我大盛沃野千里,良田万顷,人人生活富足,实乃天府上国……”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他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北厥那边又冷,地又不好不能种菜,人也少,根本没必要拿这么一块地方,白给也不想要。不过卓姆湖在内的大片草原倒是不错,可以要一下,草原外还有片江联山岭,拿到当疆线正好,以后守边疆就占地形之利,方便许多。 大臣们纷纷点头:针不戳针不戳,学废了学废了。 蓬立果听到北厥被评价白送都不要,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声道:“陛下,您看错啦!” 云韶抬眸,看看他,又看看微莺,问:“朕看错了吗?” 微莺说:“没有啊没有啊。” 云韶又问大臣:“朕看错了吗?” 学废了的大臣们也纷纷表示:“没有啊没有啊。” 蓬立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这一整个朝堂都在指鹿为马,哪里是大臣,明明就是一群无赖! 大盛人也太无赖了,欺负他这个从北厥来的老实人,不讲武德。 云韶挥挥手,大度地表示:“劳烦使者回去和北厥王说,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北厥都城我们不要了,把江联山以南的地方给我们就行。” 蓬立果冷汗直流,那片地方是北厥最好的一片能种地的土地,怎么可以拱手让人。 但他对上这么多无赖,只好忍辱负重地说:“陛下,划定疆线并非小事,不能儿戏,须得在朝堂上正式讨论,”他生怕这么一讨论就把事情给定下来,又说:“我们王也要同意。” 云韶便让裴翦把刚才说的结果重新画一张地图,丢给蓬立果,让他把这张图带回去。 蓬立果抹了把脸上的汗,勉强把地图收好。 谈了正事以后,就是设宴款待使者。 皇帝象征性喝了两杯酒,就带着宠妃离开,让大臣们在这边接待客人。 蓬立果喝得醉醺醺的,忍不住抱着酒坛哭泣起来。 他堂堂九尺男儿,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时有人走过来敬酒。 蓬立果看眼面前笑容和煦的年轻人,把酒杯举起,喝了一樽。他本来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好心肠的大盛人,没想到大意了,心肠都一样坏!大盛人心肠都坏透了! 裴翦敬完一杯酒,笑眯眯地走了。 蓬立果突然喊住他,问了句:“请问大人是?” 裴翦笑道:“姓裴,字公望,兵部侍郎。” 蓬立果点头:“嗷嗷,裴侍郎。” 又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文臣,哪里比得上他们北厥人身强体壮! 他想起什么,又问:“我在北厥的时候,就听说大盛有位裴将军,身高如塔,三头六臂,面若厉鬼,吃人啖血,是真?” 裴翦一顿,笑容如沐春风:“是真。 蓬立果拍拍胸口,好可怕好可怕,他又道:“听说裴将军还有一位妹妹,十分丑陋,满脸麻子,魁伟更胜男人……” 裴翦脸上笑容消失,一杯酒直接浇到蓬立果脸上,冷声道:“我给使者醒醒酒。” ———— 离开宴席后,皇帝借口酒醉,整个人都软在微莺身上。她埋在微莺的肩上,吐出的热气丝丝缕缕,缠绕着细腻的肌肤。 微莺脖子被她贴得麻麻痒痒的,动了一下,云韶也很快贴过来。 她无奈地叹口气,总觉得自己身上粘了一块狗皮膏药,甩不掉的那种,但是皇帝控制了力度,只是轻轻地贴着,并没有把真正压住她。 所以她也没有推开。 经过池塘的时候,云韶停下来,本想去牵她,但手掌在空中虚虚握了一下后,改成攥住微莺的袖子,轻声说:“你记得吗,在这里我和你说过鸟和鱼的故事。” 微莺:“嗷,那只渣鸟。” 云韶:…… 沉默片刻,她才道:“她不渣,我知道,她很好。” 微莺抿紧唇,盯着池塘。池塘里有只水鸟浮在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旁边的嫩柳开新枝,嫩绿的垂条柔软垂落,截成一片又一片大好春光。 云韶软软靠在微莺身上,吐气如兰:“那只鸟又飞回来了,飞到鱼的身边。” 微莺:“……可能在外面没有觅到食,又打起这条鱼的注意,毕竟现在恰饭不容易啊。” 云韶沉默片刻,又柔声笑道:“那就把鱼给吃了吧,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微莺:!!! 虎狼之词! 云韶低声说:“把她拆之入腹吧。” 微莺身子僵硬,半天才抬起头,盯着天上瞅。 云韶:“你在看什么?” 微莺理所当然地说:“在找那只鸟,把陛下的意思传达给它听呀。” 云韶张张嘴,脸上的红晕逐渐消退,恢复苍白的肤色。她怔怔在树影里立了许久,才说:“从前在盛京郊外,有片湖泊,每至春日便碧绿如玉,有日先生带我泛舟湖上,我不小心掉入湖中,先生跳下来救我,自己却受了风寒。” 微莺眨眨眼,按照她丰富的经验,这肯定是攻略任务里的一个环节。 她只是不记得这个世界的任务,对从前那些世界却记得清晰,在从前的任务里,她帮人挡过剑跳到崖,为主角上过断头台,熬过各种酷刑…… 身为一个死遁熟练工,合格白月光,跳湖什么的,只是小意思啦。 要不是估计那时剧情限止不能死,她肯定又会借救人死遁,死遁一时爽,一直死遁一直爽。 只是跳水救一个人,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甚至算不上一件值得记忆的事情,没有想到另一个当事人会记这么久。 云韶贴她更紧,灼热的体温透过春衫传来,四周的春风仿佛被火点燃。 “那时候我害怕极了,跑去药店帮先生买药,天好黑雨好大,我把药抱回家,为了煎药手被烫出疤,可是、可是,”她声音委屈,带着鼻音:“可是先生不肯看我。” 微莺歪歪头:“唉?” 为啥不看自己的攻略对象,难道她那时拿的还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设? 云韶眼圈泛红,低垂着头,又道:“不过先生无恙,我便放心,也是那次,我才知道先生原来最怕苦药。” 微莺:……可恶,大意了。 她咳嗽两声,真诚建议:“陛下,我很理解你对你先生的感情,但是逝者已矣,你去给她烧点纸,不比扯着我在这边说什么要好?” 云韶僵了片刻,眸里水光粼粼,低声说:“也是先生说的。” 微莺:“啊哈?” “先生说,若是她死后不必给她烧纸,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就算、就算……也是烧不到,找不到的。”她哀哀戚戚地说:“所以我只好一直等,一直等下去,开始看到萧千雪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便是先生转世,重新回来找我了。” 云韶鼻尖泛红,看上去很委屈:“我知道认错很不该,可是她和先生从前长得太像了。先生便罚我吧,韶甘心领罚。” 微莺心想,所以这就是狗皇帝认错人的理由?可她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像狗皇帝在敷衍她! 她不知道皇帝品性怎么样,但还不清楚她自己吗,她是得多猪油蒙了心,才会说出什么任务者、不是这个世界这些话出来。 云韶很诚恳地拉拉她的袖子,眼睛blingbling的,轻声说:“先生罚罚我吧。” 微莺漫不经心地问:“怎么罚?” 云韶凑到她耳畔,小声说:“从前都是脱了我的裤子打……” 微莺惊恐地瞪大眼睛,没等她说完就连连后退,直到抵在柳树上,震得柳叶簌簌飘落。池塘里那只水鸟嘎地一声飞到天上。 她想,自己从前这么可怕吗?居然还玩脱裤子打屁股这套。 不对,狗皇帝又在撒谎了! 云韶看见她反应这么多,又说:“其实先生鲜少罚我,向来是极宠我的,只是那次我犯了大错,故而……” 微莺问:“什么大错?” 云韶眼珠子转了转,低头道:“我冒犯了先生。”片刻她抬起眸,眼睛亮亮的看着少女,“韶没有认出先生,是该领罚的,可韶毕竟是一国之君,不是当年顽童,不如我们去养心殿先生再罚我吧。” 微莺笑了,款款温柔,眼神十分动人:“陛下想要被打屁股是吗?” 云韶脸颊泛红,轻轻咬了咬唇。 微莺继续说:“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摔一屁股墩呢?” 云韶抿紧唇,面色清寒,半晌才叹气:“罢了,我头疼,莺莺把我扶回养心殿吧。” 语气里透着丝虚弱和无力。 微莺也叹气:“陛下,我也头疼,想回玉露殿了。” 云韶见竿就往上爬:“那我送莺莺回宫吧。” 微莺:…… 福寿低着头在背后,假装自己是听不见看不见的聋哑人,以免被他亲爱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给灭口了。 两个人在花园磨蹭了一会,回去的时候,不经意在小路上又和蓬立果来了个不期而遇。 这位北厥的使者大抵喝多了,离开宴席想来散心,不小心就迷了路,在宫里瞎转悠。 看到微莺和云韶,他也惊了一惊,用自己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会,才醉醺醺地上去拜见。 微莺对记在自己复仇小本本上的人没什么兴趣,云韶却拉住她停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位北厥使臣跪在地上。 蓬立果跪得膝盖都麻了,酒也醒了大半,满头冷汗。 完了完了,这位阴晴不定的年轻帝王不会还记恨他认错的事,想要来砍他的脑袋吧。 但是等了半天,皇帝终于开口,却不是怪罪他认错的事,而是问:“为何你会觉得,朕是莺莺最喜爱的宠妃呢?”她笑得眉眼弯弯,眼角微红:“是因为我们看上去,最般配吗?” 蓬立果连忙说:“是的,最般配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完,他就看见皇帝对自己的眼神更加柔和,想必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刚想为自己的机智鼓掌,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凉意,抬头看去,发现皇帝是满意了,但她身边的那位,表情明显冷下来,阴恻恻地看着自己。 蓬立果揉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有人夸妃子和皇帝般配,不应该值得高兴庆祝的事情吗? 他越来越摸不透大盛人了! 云韶心情好,便宽宥他认错的事,说:“起来吧。” 蓬立果连忙爬起来。 微莺阴森森看着他,想到什么,突然露出个微笑,在心里说:“统,我要用积分兑换一张天气卡,凄风苦雨。” 宫斗姬:“宿主你要干什么?” 微莺只是笑,“怕什么,莺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宫斗姬沉默了,自从宿主积分变多变得富裕后,报复心也呈指数在增长! 一张紫色的卡牌无声地飞入北厥使臣身上。 蓬立果跪了一会,突然发现头顶飘起蒙蒙细雨,吹起戚戚冷风,没多久就把自己衣服给打湿了。他抬头望望头顶那片小乌云,往旁边挪了一步,结果小乌云也跟着飘过来。 于是他又往旁边挪几步,小乌云连带凄风苦雨全往他身上飘。 周围全是阳光灿烂,只有他头顶一直刮风下雨。 这下北厥使臣开始吓得不清醒了,“陛、陛下。” 云韶笑:“莫怕,是天公在帮你醒酒呢。” 蓬立果反复横跳都甩不掉头上的乌云后,心里防线崩溃,一边喊“见鬼啦见鬼啦”,一边飞快往外面逃,他头顶的那片小乌云也飞快跟着移动,确保每一滴降水都精准无误地滴在男人脑袋上,一滴也不浪费。 云韶看着他仓皇跑开的背影,嘴角噙起抹玩味的笑,偏头,目光落在微莺脸上。 微莺神色不改,镇定地说:“看吧,这个就叫局部有雨。” 第49章 云韶莞尔,忍俊不禁,唇角弯了弯,轻声说:“莺莺待我,总是好的。” 就算看着不好,实际却总在为她出气,默默帮她,上次太和门前鞭笞百官也是,帮她气走宫鸿波也是,这次亦然。 微莺:“啊哈?” 宫斗姬默默想:皇帝可能对莺莺有什么误解。 莺莺能有什么坏心眼这句话,大概只有她会信吧。 云韶贴贴微莺,红着脸说:“莺莺待我这样好,一时想不出该如何报答,只好以身相……” 微莺打断她的施法,说:“你封我做皇后好不好?也不要先废后,让我当个什么东皇后西皇后就行,我不挑的。” 这样也算变相完成任务,成功宫斗,可以迅速脱离这个世界。 云韶定定看着她,深黑的眼眸有光流动。 微莺乖巧地与她对视:陛下,我不想努力了jpg。 云韶问:“封你皇后,你会离开我吗?” 微莺顿了顿,然后轻笑起来,飞快眨了眨眼睛,双目似柳叶展开顺滑的弧度,至末端微微往上翘起,眼里泛起清亮的光,“当然不会离开陛下呀~” 云韶没有再说话,攥紧她的袖子,扯着她往前走。 一直走到养心殿的门口,微莺才想起来,狗皇帝明明说要送自己到玉露殿的,结果走一圈却到这边来了。她刚才想别的事,居然也没有发觉,大意了。 高耸壮丽宫殿上挂着“养心殿”牌匾。 云韶抬起头,表情稍茫然,“怎么来这里了?” 微莺揪着小手绢:“陛下,是你带路的。” 云韶张张嘴,片刻,才轻声说:“是我走神,在想别的事情,莺莺,来都来了,不如……” 微莺抿唇,恶狠狠地想,装,你就硬装! 云韶贴近她,擦着她的耳朵说:“我在想给莺莺封后的事。” 微莺一下子支棱起来,大度表示:“不就是带错路了嘛,陛下带错路怎么能叫带错呢,何况还是带到养心殿,这叫什么?这叫老马识途。” 云韶:…… 微莺讪讪笑两下,反手牵住她,一起来到养心殿中,很殷勤地在四周找折子,表示要给勤政的皇帝磨墨整理折子。 皇帝倚在桌子上,沉默地看着她殷勤走动,脸色越来越冷。 片刻似想到什么,徐徐笑道:“莺莺,若你想封后,便身体力行地努力吧。” 微莺歪头,抬眸看向站在金殿的皇帝,她一身玄色劲装,衣袍用暗线绣着五爪金龙,倚在桌前,腰背挺直如剑,眸色沉沉地凝视自己。 皇帝苍白的脸上有双极黑的眉眼,薄唇紧抿,俨然少年天子无情又威严的模样,像极每一副古画中供奉的帝王。 她突然觉得,若是在御花园的时候,云韶摆出这个表情,北厥使臣就算眼瞎也不会认错了。 “陛下,”她思考了下云韶的话,慢慢问:“我要怎么身体力行?” 云韶走下来,扯住她的腰带,把她带到龙榻旁,挑了挑眉,无声地看向她,眼神中有种挑衅,像是在说:你行不行? 微莺:真女人不能说不行! 但当她看到皇帝慢慢解开衣领的扣子,露出一截纤细锁骨时,忍不住移开目光,“陛、陛下,这样不好吧?” 云韶问:“为何不好?” 微莺想想,才道:“白日宣淫,当然不好。” 云韶偏头,看看窗外,阳光透过雕花窗洒下光斑,微尘在光线中浮动。她看了眼,继续面不改色地解衣领,“莺莺岂不闻,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微莺又往后退了步,不经意瞟到皇帝莹白的肩膀,脸皮燥热,把目光错开,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天天和女主睡、和贵妃洗澡,也没被逼得这么仓皇过。 也许是知道她们的目的很纯洁,只是普通的睡觉和洗澡,但狗皇帝……她就是为了睡她! 狗皇帝也太不纯洁了,满脑子的黄色废料,肯定把那本《后宫迷情录》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吧。 微莺想到什么,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朝皇帝笑了笑。 云韶手一抖,突觉不对。 微莺展目望了眼四周,很快就从书架上找到一本佛经,她把佛经递给皇帝:“可是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陛下,建议你也多读读,这样很快你也能够超脱自我,找到世俗欲望外的快乐了!” 说完她就溜了,头也不回。 云韶好半晌才捡起地上的佛经,小脸绷紧,翻了两页,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福寿站在殿外,规规矩矩地等着,以为陛下会和莺贵人待很久,没想到小一会儿的功夫,莺贵人就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给他打了个招呼后,转身往玉露殿走了。 福寿思忖圣意,觉得这时皇帝的心情也许不会很美妙,便在外面又等了许久,直到夕阳沉入宫殿,暗红的云层层压在天空,才缓缓推开殿门,走入冷清的养心殿。 昏暗的暮色中,他冷不丁对上双暗黑的眼,骇一大跳才认出是自己的陛下。 殿内没有灯火,皇帝坐在圈椅上,不知坐了多久。 她没有说一句话,眼神虚虚落在殿门外,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福寿擎着烛上前点灯,走到桌旁的时候,不经意踢上个什么东西,用蜡烛一看,发现是本揉皱的佛经。 他心中念了声“佛祖莫怪”,把佛经捡起来,一边点烛火一边对皇帝说:“陛下便是不信这些,也不能亵渎。奴才不该说这些,可是、可是……” 这种事,就算是不信,也不能这样啊,说不定会遭报应的。 云韶:“怕朕遭报应?” 可朕已经遭报应了。早知道那时就不把佛经塞给她,如今也不必如此……衣服都脱了,却被塞一本佛经,好恨。 福寿手微抖,连带灯火也跟着一颤,他抬眸,灯火中,天子的容颜被火光照得明灭不定,一半是亮的,一半却沉在黑暗里,那双暗黑眼睛越发显得森冷无情。 想想,他才说:“陛下有龙气护体,怎么会遭到报应呢?” “龙气护体?”云韶嗤笑一声,片刻,脸色变得缓和一些:“朕知道你是关心朕。在这深宫,也只有你心里是向着朕的。不过——” 话锋一转,她冷哼一声,沉着脸说:“朕决定要把盛京里的和尚庙都给拆了!” 福寿啪嗒一下跪在地上,“陛下三思啊!!!” ———— 微莺不知道皇帝这天夜里经历多么曲折的心路历程,也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差点让盛京的和尚流离失所,变成无业流民。 她快乐地缩在被子里睡觉,想起皇帝吃瘪的表情,忍不住在被子里咯咯咯的笑。也许是太兴奋了,闭上眼睛半晌,总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半天,她认命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来到殿外,抬头是一轮细细月牙,刚刚爬上梧桐枝。 她在宫殿里名曰赏月,实则乱晃,不知不觉间,又来到那间废弃的宫苑前。犹豫半晌,终是推门而入。 自从体质恢复,夜里差不多能看清后,她再没来过这里。今夜是第一次看清宫殿的景象。 微莺举起灯笼,看着牌匾上的金屋两个字,沉默了。 金屋、金屋……藏娇,难怪系统一开始的时候不肯告诉她这是哪。 狗统! 宫斗姬:“宿主,我听得到你在骂我哦。” 微莺:“哦,狗统!” 宫斗姬:“……狗宿主!” 微莺:“小喇叭叭叭叭叭叭。” 互相伤害过后,微莺走入宫苑中,一进来,就被这里阴森森的样子弄得一惊。 其实她很喜欢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世间万物,在她看来,小巧玲珑的玉露殿是位小家碧玉的美人,金玉为墙的宝云宫是位明艳绝伦的美人,大气朴素的长春宫是个端庄清冷的美人……皇宫里每座宫殿都有各自的气质,也和住在其中的人有一二相似之处。 但若是用她莺式审美来审视这座宫殿,就觉得这里的气质,除了适宜闹鬼外,想不出其他。恰好其中住的也是一个鬼气森森的美人,有着最苍白的肌肤,和最深黑的眼睛。 她徘徊在黑暗冷清的废弃宫苑里,等着一个人,守着一个秘密。 微莺立在冷风中,直到风把红灯笼吹得不停响动,才堪堪回神神,提着灯笼走到里面。到了门口,才发现门是关着的,已经锁死。 她抿抿嘴角,心情更差了。 想用手指戳一个洞瞅瞅里面是啥样子,想了想,还是放下手,转而打量宫苑外头。围墙里围着是一小片翠绿的桃花林,桃花霏霏,淡粉一片。 中间的宫殿,不太像宫殿,有点像外头富贵人家住的宅院。 翘起的飞檐挂着晃晃荡荡的红灯笼,经过雨打风吹,当年鲜艳的红已经消褪,变成一种模糊黯淡的颜色,有些灯笼残破,在风中摇动,有种凄艳诡异的美感。 微莺抬起灯笼,注意到墙壁上贴着许多个“喜”字,这些贴纸依旧早已褪色,有的早就脱胶掉下来,和泥土混为一体。 她打量这座并不像宫殿的金屋,心想,这里大抵是按照皇帝从前的记忆建造的。也许,就是在类似这样陈设的宅院里,她成为皇帝的“白月光”,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只是看这满院热烈的红,难道当年她的死遁,是发生在大婚之日?! 微莺心中思忖着各种可能,最后转头往玉露殿走。离开金屋前,她回头望了眼,目光落在摇晃的红灯笼上,许久,继续举着灯笼往前。 走在路上,突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大人、大人,不能往这边走,这里闹鬼。” 另一个声音道:“你这小奴才也骗人,你们大盛人都是骗砸,世上哪有鬼!” 说话的是蓬立果。 蓬立果摆摆手,让小六子不要跟着自己,他要出来走走散散心,一边思考一下回去以后怎么避免被自己家的王给剁了。 本来借划疆线震慑一下大盛,现在…… 现在把大盛天子画出来的那张地图带回去,没法说,要是北厥王问他怎么谈的,更没法说。 蓬立果抹了把脸,还能闻到身上醉醺醺的酒气,大盛人醒酒的方式可真奇怪。白天的时候,他被那朵诡异的乌云吓得快晕过去了,好不容易蹿到酒席上,那群大臣却还不信,以为他是掉到池塘里,怕说出来跌面子,便瞎诌一朵会动的云。 他很委屈,想他堂堂九尺男儿,怎么可能去撒谎! 那朵云就是很奇怪,看见云一点也不惊奇的大盛皇帝也很奇怪! 但是后来他想了想,也许这是大盛的某种风土人情,因此大家都不觉得奇怪。这样想着,蓬立果就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过来的时候,北厥王还给他交代了任务,查探一下大盛的地理,以便以后打仗的时候顺利攻入盛京。 蓬立果自幼记忆力惊人,走过任意地方,都能够按照记忆画出一张地图。 来的时候他已经画很很多张小地图,这次他准备在皇宫转悠一圈,把皇宫的分布图也画出来——虽然对打仗没什么用,但体现他努力为国办事,对他的升职加薪很有用。 小六子是负责来照看使者的太监。他跟在蓬立果后面,想说什么,又不敢,畏畏缩缩半天,鼓足勇气说:“大人、大人,要不我们回去吧,这边不能来呀,这边闹鬼!” 蓬立果一摆手甩开他:“你怕什么?” 这个太监怪烦人的。 小六子:“是真的闹鬼,真的!” 蓬立果铁塔似的站着,威风凛凛像年画上的门神:“小奴才,不要怕,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也只有你们大盛人天天神神叨叨……”想到白天那片诡异的云,他沉默片刻,又拍拍胸口保证:“就算有鬼,有我在也没事的。” 小六子哆哆嗦嗦:“你保证?” 蓬立果自信点头:“我保证。” 微莺缩在一角,听见他们谈话,默默地让过身子,藏在树后面。 其实白天她用完一张紫卡后,心里是有点后悔的,这样至尊的vip服务,她只对狗皇帝用过。兑换完紫卡,积分瞬间就少200,就…… 每每想起,心脏忍不住抽痛。 所以她决定最近还是不要浪费了。这位使者远道而来,让他好好地在皇宫逛逛吧,感受一下大盛喧嚣的春风。 但当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娇叱:“是谁在那里?”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是原书上的一段剧情。 在书里面,蓬立果借着散心在皇宫里晃悠,不经意碰上了女主。女主对他生起疑心,后来通过小六子,从使者的行囊里找到了好几张地图,发现北厥的目的并告诉皇帝,让大盛早些防备北厥。 这事以后,女主的等级就高了,被封成美人。 原书没有说这是第一天发生的事,微莺也没有想到,一向早睡早起的乖宝宝萧千雪,居然会半夜也爬起来乱逛。这座皇宫好好睡觉的就没有几个了对吧。 微莺的任务是要代替女主完成使者入京的过程,这节触发后有可能对自己的任务有影响,为了保险,她决定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面。 她探头往外面瞥了眼,几个人在一条狭窄的宫道上相逢,萧千雪是背对着自己的,而另外两个正朝这边走过来。 微莺拿出张装神弄鬼的灰卡,灰卡她储备量还是很多的。使用过后,从萧千雪背后飘过去。 小六子和蓬立果听到声音,纷纷望过去,看见了一个明丽的宫装美人,和她身后的一颗飘在空中的脑袋…… 他们瞬间变得面白如雪,两股战战,冷汗大颗大颗从额角滑落。 萧千雪:“你们是谁,怎么大半夜在这里?” 但是没有人理她,这两个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后,那颗人头长发飘飘,悬在夜空中,慢慢地朝他们转过来。 小六子抛下灯笼就跑:“啊啊啊有鬼啊!莺贵人救我!” 蓬立果也跟着跑:“啊啊啊啊闹鬼啊!莺贵人是谁?!” 萧千雪定定站了两秒,看着他们跑开,一股凉气从身后蹿上来,她口中默默念:“莺莺保佑我!”然后一扭头,看见莺莺就站在她身后,朝她眨了眨眼睛。 “莺莺!”萧千雪扑过来,抱住微莺的手:“怎么是你,我还以为闹鬼了呢,咦,那他们看见你为什么要跑?” 微莺:“不知道,可能是把我当成鬼了吧。” 萧千雪努嘴:“莺莺这么好看,怎么会是鬼呢。” 微莺和女主一起往玉露殿走,一边问:“怎么出来了?” 萧千雪想想,皱起小脸,说:“我也不知道,一直睡不着,总想着要出来走走,唉,真是奇怪。” 微莺心里明白,又是无孔不入的剧情之力在影响。 就跟皇帝初见的时候想要带走女主一样。 她心中一动,想到原书里女主确实对皇帝动过心,忍不住问:“千雪,你……喜欢陛下吗?” 萧千雪听她这么说,怔了片刻:“什么?” 微莺停下来,与她对视,再次问了遍。 萧千雪认真想想,“可是我们不都是陛下的女人吗?不该都喜欢陛下吗?” 微莺:“不该。” 萧千雪抬起圆溜溜小鹿似的眼睛,盯着微莺看,仿佛还是不太明白。 “如果有个机会,让你可以走出皇宫,回到自己的家,也不用受到惩罚,你会离开吗?”微莺问道。 萧千雪连忙点头:“当然会呀,我好想我阿爸阿妈。” 微莺牵住她:“那就是了,如果有机会,你也会离开,你和我没有什么区别。” 萧千雪懵懵懂懂,不明白她说什么。 微莺把女主拉到自己的房间里,与她缩在被窝里,互相暖手。 像是想到什么,萧千雪突然说:“可是刚开始见到陛下的时候,我觉得他真好看呀,特别特别好看,”她撇撇嘴,“我以为他是朝我走过来,还想着以后留在陛下身边……” 那时她想起母亲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心里腾起股难言的悸动,甚至脑补出以后和皇帝一生一世,最后一起葬在皇陵。没想到,皇帝走向了小梨花。 少女的幻想泡泡还刚刚升起,就啪地一声破灭了。 但是后来萧千雪想了想,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只是一时被皇帝的美貌给冲击到了,所以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那时的悸动来的毫无理由,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有微莺知道,这是因为无处不在的剧情之力。按照剧情之力,皇帝应该喜欢上女主,但是她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认出了自己。 某种程度上,皇帝也在摆脱剧情之力的影响,就如微莺原来期待的一般。 但是如果没有她一次次使用卡牌,皇帝和女主现在也会和原剧情里面一样相爱相识。 微莺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再低头时,发现萧千雪已经缩成一团,下巴抵着被子,很乖地睡着了。 女主紧贴着她,雪一样的肌肤被烛火晕得微暖,体温与芬芳透过中衣传过来。 她只是觉得暖和,跟被窝里多了一个热烘烘的暖炉般,没有其他的想法。 微莺心中默默想,可能是那天看了佛经,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世俗的欲望惹。 翌日,被吓到的使臣在房间打包东西,准备回北厥。大盛太可怕了,哪里都很可怕,不仅有会飞的小乌云,还有半夜在空中飘来飘去的人头。 呜呜,大盛太可怕,他要回北厥! 但是蓬立果还没有把东西打包好,就被皇帝拉着去围场了。 皇帝今日一身明黄的贴身长袍,裤腿扎进长靴里,骑在马上,周围是那天宴席上的几个大臣和妃子。 云韶握着马鞭:“听说北厥尚武,生来就会骑马射猎,使者的骑猎如何?” 蓬立果听到这个,立马就支棱起来。 就算在北厥,他也是骑术了得,一把好手,这些大盛人看上去一个个都瘦瘦的,一看就不行。所以当皇帝邀请他一起参加比赛的时候,他欣然应允,准备让大盛皇帝长长见识。 蓬立果熟练地翻身上马,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弓箭,雄赳赳来到围场上。远处是数张箭靶,他攥紧弓箭,正要拉弓之时,身后传来刷刷的破风声。 刷刷三支羽箭凌空飞来,擦过他的耳朵,正中靶心。 娇艳的少女骑马跑来,放下弓箭,下巴往上抬了抬。 一副骄傲的小模样。 裴翦弯了弯眉眼。 裴阙没有理他,骑马到微莺身边:“是不是有进步啦?” 微莺给她鼓掌:“娘娘最棒。” 裴阙“哼”了声,又看着她说:“等会你也上,杀杀这个蛮夷的傲气,吓一吓他!” 微莺摸摸嘴角,略略心虚地想,其实昨天就已经做到了。 蓬立果耳朵好半晌还在嗡嗡叫,他扭过头,看清射箭的人后,微微一怔。 裴翦好心介绍:“使者大人,这是我们大盛的贵妃娘娘,人在深宫无所事事,所以偶尔回来射箭玩玩,这样粗浅的骑术,定是比不上大人的。” 他展目望去,“娘娘连发三箭直中靶心,使者大人肯定能五箭连发吧。” 说罢,他让人取出五支箭过来,递给蓬立果。 蓬立果愣愣看着,咽口口水,五支箭……他努力一下,应该可以? 裴翦见他犹豫,笑着说:“使者大人不会连一个深宫的女子也比不上吧,不会吧不会吧?” 蓬立果:“我当然——” 话说一半,被无情扼断。 贵妃悄悄攥了攥微莺,小声说:“你快上!” 微莺:“我不。” 贵妃:“不行,你要上!” 微莺稳坐钓鱼台,依旧不动:“我不。” 于是贵妃在微莺的马上打了一鞭子,雷霆受惊长嘶,跑到了人群中心。 微莺:…… 贵妃踊跃表现:“区区五箭,太折辱使者了。莺莺说她可以,让莺莺来!” 第50章 微莺叹了口气,接住裴翦手中的弓箭。 大臣们都惊讶地看着她,贵妃骑射好他们不意外,但这位莺贵人,怎么看都只是弱不禁风的美人,连弓箭都提不起。 裴翦回头看自己妹妹,贵妃眼睛一直盯着微莺,嘴角翘起,似乎志在必得。 于是裴翦就放心了,收回目光时,不经意瞥见皇帝。 皇帝坐在马上,攥紧缰绳,苍白的手背迸出青筋,人紧紧绷着,比美人手中弓弦绷得更紧。裴翦鲜少见过帝王如此失态,这位韶华之龄便走向帝位的少年向来隐忍,君心万重。 当年先帝听宫太后的枕头风,想要废掉少年,把帝位留给庐陵王。那时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坚定的护太子党,只听从先帝命令,并不想插入争嫡之中。 不曾想,有日东宫太子亲自拜访,与父亲在暗室说了一下午,再出来时,父亲便已成为不折不扣的拥皇党。 他并不知道父亲与太子说了什么,只是突然记起,那天来的不止小皇帝一人。 与小皇帝同来的,还有个撑伞的女人,素裙荆钗不掩国色,娉娉婷婷撑伞走过一树繁花。听说是帝师,来自南海,一直跟在小皇帝身边。 当年的皇帝也远没有这般阴郁苍白,还十分爱笑,少年意气,骄傲肆意。 裴翦去暗室给几人端茶送水时,抬头瞥了他们一眼。 少年席坐在地,微偏过头,看着他的先生微笑,笑容十分缠绵。 后来听说太子出行,行宫燃起一场大火,再后来……帝王便鲜少再笑过了。 裴翦想起往事,走神片刻,忽听一阵惊呼声,才发现短短片刻,那五箭已经射出四箭,插在箭靶中心,白羽微微颤动。 微莺骑着马,取出最后一根箭,弯弓,拉箭,箭出,中靶,一气呵成。 熟练得让裴翦都赞叹不已。 她驭马转身,重新回到贵妃身边,很无奈地看着她。 贵妃:“我就知道你能行!”她搭在微莺肩膀:“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女人!” 周围大臣本来在惊叹后宫卧虎藏龙,听到贵妃这句话后,纷纷像见鬼一样看着她们,又看看旁边隐忍不发的皇帝,心中默默为可怜的陛下掬一把同情泪。 他们陛下,真的太苦了,呜呜。 裴翦又取出五支箭,问蓬立果:“使者大人,来吗?” 蓬立果额头冒汗,想起刚才气定神闲如闲庭信步的美人,纠结半天,才说:“我、我手疼。” 裴翦哈哈笑两声,对使者的身体表达慰问后,又扭头问其他大人:“诸位大人有想来射箭的吗?” 大人们摇头,也不好意思再上前:“我们手疼,哈哈,手疼。” 于是这场围猎在大家都手疼中落下帷幕,皇帝让太医过来给每个人都发一帖膏药,以体现对诸位爱卿的关心。 马上就是蓬立果离开盛京的日子。 微莺站在宫道等待,没多久,一个小太监贼头贼脑走来,看见她,眼睛亮起,小跑过来:“贵人,你嘱咐的东西我找到啦!” 小六子从袖中掏出几卷地图,说:“这个金发鬼果然有歹心,把咱们边境地图都画出来了!” 微莺接过地图,瞥了眼,要嘉奖他一盒东珠。 小六子连忙摆手,“咱们为国效力,不要奖赏,”他搓搓手,期待地看着微莺:“贵人要是想奖,可以给咱家一个护身符吗?” 作为一个撞鬼专业户,小六子对金银财宝没有丝毫想法,叹气道:“这个女鬼,怎么连太监都不放过呢?” 微莺嘴角抿了抿,微微笑起来,随便给他用朱砂画一张符,小六子就千恩万谢地接过走了。 她走原书上的剧情,找到皇帝,把地图交给她,并说明北厥的目的。 说了半天,却发现皇帝歪在榻上,撑头看着她笑。 微莺:“陛下?” 皇帝发出声极轻的鼻音。 微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的话?” 云韶歪歪脑袋,含糊说道:“听到了呀,嗯,北厥?唔不是北厥吗?” 微莺往前一步,“劳烦陛下把我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云韶本来懒懒坐着的,听她的话,自觉坐正,双手搭在膝盖上,手指点着衣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她垂着眼皮,目光落在微莺的鞋上,抿了抿唇。 一副心虚的模样。 微莺反而不好说什么了,把地图送过去,说道:“就算收走这些地图,蓬立果按照记忆也能重新画出来,地图上记载大盛的山川地形,若是让北厥知道……” 云韶拉回心神,放在正事上,看着地图,笑道:“莺莺不要怕,这样的地图,他若想要,去盛京书店三枚铜钱就能买一张,还比他画的要更详尽。至于真正的边关要塞,险隘之处,自然是不会让他看到的。” 微莺有种被预判了预判的感觉,顿了下,问:“陛下早就猜到了?” 云韶微笑:“先生教过我的,先生忘了吗?” 微莺:…… 云韶又道:“先生的每个字,我都永世不忘,”她凑过来点,身子稍稍往前倾,松垮的衣领里露出截半遮半掩的锁骨,“先生说,兵者诡道,故布疑阵,暗度陈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微莺挠了挠头,看来自己从前真的在很用心地教皇帝耍阴招算计人呢。 云韶继续说:“先生还说,”她顿了顿,耳根微红,咳嗽两声,换了个声音,柔声道:“只是你现在年纪太小,等到大了,我再教你点只有大人才会的东西,也不是不好。” 微莺后背冒出冷汗,默默往后面退。 狗皇帝,又来了!她当年必不可能这样说话。 狗皇帝绝对是瞎诌的!就是馋她的身子! 云韶眼中笑意越浓,静静看着她,直到微莺转身离开,长腿迈出殿门,被殿外阳光剪裁出修长纤细的轮廓,身上披层浅金的霞光。 云韶撑着头,轻声说:“莺莺待我总是好的。”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微莺离开后,云韶召见裴翦和宫鸿波来商议此事。几人聊了一会,决定让太监把这几张无足轻重的地图还回去,以免打草惊蛇。 如今大盛民殷国富,海内一心,裴老将军也还在边疆镇守。天时地利人和,大盛三者俱占,早已非当年积贫积弱之国。 敌要战,我便战便是了。 商讨完对策,两个国之栋梁准备退下。 皇帝突然喊住裴翦:“爱卿,听说你宴席上泼了使者一杯酒?” 裴翦心中一惊,连忙躬身请罪:“是臣酒后失仪,请陛下治罪。” 宫鸿波袖手旁观,在旁边看戏。 皇帝摆摆手,笑起来:“听说是使者出言对贵妃不逊,你才泼酒的?”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神落在宫鸿波身上,片刻,她微微笑道:“这样很好,裴卿,你是个好人。” 莫名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裴翦一头雾水地离开养心殿。 他想和宫鸿波商量一下北厥的事,回头却见国舅爷脸色阴沉,负手站在白玉石地面上,不知在想什么。 “国舅?” 宫鸿波看他,阴沉沉地说:“裴卿,你是个好人。” 裴翦:??? 宫鸿波沉默许久,才说:“你与贵妃很好。” 裴翦这才听明白一点,心想,难道国舅和太后关系并不大好?但他不敢说太多,只笑道:“毕竟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能不亲吗?” 宫鸿波摇头,道:“世上并非所有的血亲都如你们一般。一旦牵扯到权力,不管多好的感情,最后总要……唉……” ———— 使者哭唧唧地离开大盛后,微莺和萧千雪同时被封为美人,恢复平时的生活,开始愉快地在宫中左右乱窜。 宫中传皇帝新政,和国舅有了不小的矛盾,太和门外时常听见大臣们的喧嚣吵闹声,但这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依旧是天天去贤妃那蹭饭,去贵妃家泡澡的快乐小傻逼。 春日将尽,天气越来越热,卷起的风里都带着热浪。 微莺开始嫌热不出门了,缩在放着冰的宫殿里,与萧千雪一起看话本。 按照宫廷惯例,一月以后皇帝就要带着妃子和大臣去避暑山庄避暑,度假兼职处理国事。皇帝一共会带四个妃子去,平时大家都很踊跃地争取这个名额,但最近新政进行到白热化,去年连秋狩都取消了,今年也不一定会去避暑山庄。 萧千雪捧着杯雪乳酪,说道:“但我还是挺想去的。” 微莺:“放心,你会去的。” 萧千雪眨眨眼:“莺莺,你这都知道啦?是偷偷算了一卦吗?” 微莺知道自己半仙的名号是脱不掉了,倒也乐见其成,笑着说:“是啊。” 在原书里,这时女主和皇帝已经在摘星楼上定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恩恩爱爱羡煞旁人,最后在避暑山庄达成生命的大和谐,然后一发入魂。 微莺回顾剧情,身子不自觉抖了两下,很想知道女主是怎么和同为女子的皇帝达成大和谐又一发入魂的。难不成这还是个玄幻世界? 她把系统叫出来:“统,如果我不掺手原剧情,女主不会怀了皇帝的崽吧。” 说着,她摸摸后颈,“难道这还是个abo世界,那我不是个绝世大猛1!快帮我看看,我脖子后面有什么腺体没有。” 宫斗姬:“……你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这是个很正常的世界,不会有你想的那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微莺表情有些失望:“嗷,那告诉我,为什么女主会怀孕?” 虽然这个崽到最后还是没了,古早文套路,流产是女主黑化的必经之路。 她瞪圆眼睛:“难道女主绿了皇帝?” 宫斗姬:“没有绿。” 微莺还是好奇:“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 宫斗姬也不知道为什么,它收到的资料既没有说女主绿了皇帝,又没有说这个世界不正常。想来想去,它叹气:“你就当是个bug吧,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bug。” 微莺想想也是,皇帝男装大佬这种事,书上根本没有说。 如果按照正常的设定来,狗皇帝是个男人,那女主怀孕流产黑化之类,其实是很熟悉老套的剧情了。也许连作者都不知道皇帝是个女人吧! 萧千雪突然开口:“莺莺,你脖子疼?” 微莺放下手:“不是,我在找一个隐秘的机关。” 萧千雪来了兴趣,放下被冰得凉凉的杯子,也摸自己的脖子,“什么隐秘机关,我也有吗?!” 微莺把她头发挽起来,盯着少女光滑白皙的后颈,看了半晌,才失望地想,这个世界真不是什么abo世界。 萧千雪:“我后面有没有,有没有!” 微莺摇头,“没有,唉。” 萧千雪不明所以,但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也跟着叹气:“唉——莺莺,你唉什么?” 微莺:“你不懂。” 萧千雪又问:“快转过身,让我摸摸你那个隐秘的机关!”说着她就伸手到微莺的脖子来摸,刚捂过雪乳酪的手冰凉冰凉,让微莺后颈起一小层鸡皮疙瘩。 萧千雪专注地看着她的脖子,“在哪在哪?” 微莺连忙躲过去,顺手抢了她的雪乳酪:“算了吧,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说完,她看眼萧千雪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弯下身,仔细瞅了瞅。 萧千雪缩了缩身子:“莺莺,你想干嘛?” 微莺把乳酪喝完,平静地说:“想怎么守护你的肚子。” 避暑山庄的四个随行妃子的名额向来是由皇后定的。 微莺去找长春宫的时候,皇后正在桌前,和贤妃一起讨论这件事。 越清辉思忖道:“上次是贵妃和你一起陪陛下去的,这次,太后已经发话,宫婕妤与淑妃一定要去,剩下两个……” 崔梧说:“不如便让莺贵人与萧贵人去吧!” 她不知想到什么,掩唇轻轻笑:“她们两人关系向来要好,又是和宫婕妤同时入宫,陪着陛下去避暑山庄再好不过。” 越清辉想想,“陛下向来喜欢她们,只是,若她们也去,无人可帮陛下分忧看折子了。” 崔梧怂恿皇后:“皇后姐姐,便让她们去去嘛,况且我瞧她们经常去养心殿,想必是侍奉很好,让陛下很是满意。” 越清辉仍在犹疑。 贤妃又说:“陛下也会喜欢的,皇后姐姐,就让她们去吧。” 越清辉看着她,她不自觉脸红起来,低下头,为自己一时的激动而赧然。但是一想到莺莺和千雪去避暑山庄戏水,贤妃又觉一阵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想想就很激动呢! 有贤妃说话,微莺到长春宫后,还只是表达自己想与萧千雪同去避暑山庄的意思,皇后朝她微微一笑,很慷慨地同意了。 避暑山庄在盛京附近的遥川,东临湖泊,西接山林,每至夏日山光水色,凉风习习,历代帝王来此避暑偷欢,躲过天上的炎炎烈日。 微莺和萧千雪同坐在一架大马车内,启程前往避暑山庄。 马车中心有放冰的冰鉴,车中气温比外面要低,很是凉爽宜人。 微莺坐好,从冰鉴里拿出几块冰镇西瓜,和萧千雪刚开始啃,车门又被推开,淑妃带着宫贝奴上来了。 马车很大,坐四个人依旧很空荡,宫贝奴瞪她们一眼,和姐姐到中间的座位坐好。 气氛一时变得很沉默,只有中间的冰鉴锲而不舍地向她们输送冷气。 宫贝奴先忍不住率先挑衅:“哼,也不知道你们走什么狗屎运,居然也能被选着陪陛下一齐去避暑山庄。” 微莺和萧千雪看着她,没有说话,专心“哼哧哼哧”地啃瓜。 宫贝奴:“是给皇后娘娘什么好处了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你们两个刚入宫的来。” 微莺/萧千雪继续啃瓜:“哼哧哼哧。” 宫贝奴看她们的吃相,鄙视道:“以前至少会有一妃陪着的,今年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妖魔鬼怪。啊,姐姐你拧我干嘛!” 淑妃气得拧宫贝奴手臂,沉着脸说:”你骂谁歪瓜裂枣,我不是妃位吗?” 宫贝奴小脸皱巴巴地,好半晌才说:“忘、忘了你嘛。” 淑妃:……就很气。 微莺/萧千雪还在吃瓜:“哼哧哼哧。” 宫贝奴揉着手臂,继续自己的传统嘲讽技能,嘲讽着嘲讽着,忍不住问:“真的这么好吃吗?” 微莺:“是呀,来一块?” 宫贝奴小脑袋高傲地一转:“我才不要和你们吃一种东西呢。” 萧千雪:“哼哧哼哧。” 宫贝奴骂道:“粗俗!” 微莺:“哼哧哼哧。” 淑妃默默打开冰鉴,拿出两块冰镇西瓜给妹妹。 宫贝奴:……哼哧哼哧。 皇帝一身宽松便装来到马车前,想要上去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整齐划一的“哼哧哼哧”声。她微蹙起眉,眼里浮现淡淡的疑惑,看向福寿。 福寿也很茫然,听动静,像是车里关着好几头小猪崽一样。 他狐疑地看向旁边小太监,小太监说:“是几位妃嫔在里面呀。” 皇帝摁住眉心,脚步微顿,打开车门往里面看去,四个女人捧着瓜抬头,哼哧声戛然而止。皇帝看着她们同步的动作,突然又有一种身为橘外人的悲伤,于是重新关上车门,在一片哼哧声中,选择换了一架马车。 好难。 她默默叹气。 避暑山庄风景如画,有大片荷池,莲叶亭亭,西边还圈出一片围场,供皇帝等人骑马射箭。 微莺和萧千雪住在烟波殿,靠近围场,旁边又是一片映日荷花。 她们早上跑到围场骑马射猎,热了就回宫赏荷钓鱼,过得滋润得不行。更滋润的是,皇帝的正殿离这里有段路程,不用看到皇帝在眼前瞎逛了。 淑妃故意让她们住得偏远,不想两人借着这个功夫再次得到皇帝宠幸,但这样对微莺来说更好,她守护萧千雪的肚子就更方便了! 这几天微莺又发展出另外一项技能,钓鱼和做菜。 她拿着鱼竿,躺在躺椅上,帷帽遮住阳光,懒懒坐在荷池前。一根鱼线垂落至水里,随风拂动,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萧千雪蹲在小马扎上,“莺莺,动了动了,是不是有鱼?” 微莺瞥眼:“嘘。” 萧千雪捂住嘴,立马不说话了。她最近发现,莺莺简直是座宝藏,好像世上没有什么莺莺不会的东西,居然还会钓鱼,烹鱼也是一把好手,宝藏女孩,她爱了! 不过今日微莺没有钓上什么鱼,钓着钓着,她眯上眼睛,不自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下午,萧千雪小脑袋靠着她的躺椅,也睡得正香。 微莺伸个懒腰,把萧千雪喊醒,一起回烟波殿吃饭。 萧千雪不甚清醒,打着哈欠说:“呜啊,今天好困呀,这种天气最适合困觉啦。” 微莺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表示赞同,突然,她停了下来,看着前面,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前面栏杆旁美人靠上睡着个人。 美人靠只有窄窄两掌宽,云韶侧身躺在上面,手枕着头,半截金丝绣牡丹的雪白衣袍拂在地上。阳光穿过栏杆照亮她的半张脸,给原来白皙如乳的肌肤,镀上抹蜂蜜一样的暖黄。 这一秒,微莺突然想到了牛奶和蜂蜜,觉得很香。 但是她下一秒就清醒过来,拉着萧千雪转身走。 萧千雪:“陛下睡在那里,不会难受吗?陛下在烟波殿这里,不会是来找我们吧!” 微莺抿唇,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响动,皇帝睡眠极浅,听到声音已经醒来,眼里还散着睡意朦胧的光,却在看到她们的背影时,漫起一丝柔和的笑,轻声唤:“爱妃。” 萧千雪强行把微莺按着扭过来,傻笑着和皇帝请安,然后问皇帝为何睡在这里。 云韶被坚硬的红木美人靠硌得腰酸腿疼,便继续倚坐着,长腿伸直放在前面的阴影里,身子往后靠,没入阳光中,身后是娉婷的莲花与粼粼的水光。 微风从莲花池吹来,拂起她散在颊边,睡乱的头发。她微笑着说:“只是在等你们,等着等着,便睡了过去。” 说着,她便起身朝两人走来,刚站起来的时候脚还有点麻,扶住栏杆才站稳。等了片刻,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微莺突然觉得慌乱,稳了稳心神,就甩出一张“事与愿违”。 皇帝本来在朝前走的,突然身子一震,迈出腿,慢慢往后面退了一步。 她皱起眉,又往后面退了一步。 萧千雪瞪圆眼睛,小声问:“莺莺,陛下又开始奇怪的锻炼方式了吗?” 微莺拢着袖:“也许吧。” 皇帝退了几步后,意识到不对,又遇到那天的怪事了。她闭目想了想,自己想要往前却往后退,那只要幻想往后走,岂不是可以向前行? 她重新睁开眼,尝试心中想象自己往后退,然后她的腿自然而然伸出,往前面走了一步。 果然如此。 她看着微莺,嘴角噙起抹势在必得的笑,重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微莺:!!! 怎么肥事,她变聪明了! 宫斗姬:……你调.教得好。 第51章 萧千雪惊呆:“这又是什么锻炼方式!” 微莺也惊呆:“可恶,她怎么肥事,这绝对不是我教的!” 皇帝逆着光走来,颊边乱发微微摆动,双颊还有睡醒的余红。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缓慢又不容置疑。她定定看着微莺,像是很久,又像是瞬间,来到微莺的面前,踟蹰半晌,低声道:“好久不见。” 微莺:……嗨喽?有事吗? 不就才几天没有见面,怎么就好久了,敢情她的一日是三秋吗? 萧千雪连连点头:“是呀,好久不见啦,陛下,你是来找莺莺的吗?” 云韶这才偏头,轻轻看萧千雪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依旧落在微莺身上。“你们准备回烟波殿吗?” 萧千雪继续活跃气氛:“对的,我们要一起去吃饭,莺莺烹鱼可好吃啦!陛下你用过膳吗,一起来吧。” 云韶听到微莺下厨,眼睛亮了亮,嘴角噙起笑,极轻地点了下头。 萧千雪兴高采烈地拉着微莺往殿里走,云韶乖乖跟在后面,像是习惯般,看着微莺的背影,不发一言。 突然,萧千雪像是想到什么,转头,“陛下,你走在前面吧。” 云韶拧眉:“嗯?” 萧千雪小声说:“陛下,不该走在前面吗?” 云韶怔了片刻,展眉笑道:“不必讲究。” 萧千雪和微莺小声bb陛下真好,又快快乐乐地一起回到烟波殿。刚回去,就把微莺给塞进厨房,让她烹鱼。 微莺看着卖自己卖得这么彻底的好妹妹,只好无奈叹气,挽起袖子就开始烹鱼。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鱼放在蒸笼上,现下只要调好调料撒上汁就能端出来吃了。 她端鱼出去,另外两个女人乖乖巧巧坐在桌子前,像两个等待开饭的小学生。 萧千雪吸了吸,赞叹:“好香,莺莺真棒。” 皇帝只是看着她,弯起了眼睛。 清蒸鲈鱼鲜而香,上面洒满雪白的葱丝和鲜红的萝卜丝。 萧千雪一边埋头当干饭人,一边叭叭吹彩虹屁,吹着,她察觉气氛不对,从碗里抬起脑袋,发现皇帝和莺莺都没有动筷子。 她眨眨眼睛:“你们怎么不吃呀?” 微莺垂下眸,“嗯,吃。” 皇帝看到微莺动筷,才跟着拿起筷子。 吃完后,微莺看向乖乖放下筷子的皇帝,心想,这狗皇帝过来一趟,只是为了蹭饭吗?于是她说:“陛下,你吃饱了吗?” 云韶点头,双手搭在膝盖:“饱了。”顿了下,她又道:“莺莺烹的鱼很好吃,好像做得比从前更好吃了。” 萧千雪瞪大眼睛:“莺莺,你以前还给陛下烹过鱼吗?” 微莺没有回答,云韶率先开口:“是呀,莺莺亲自下厨,为我做过许多好吃的。”她像是在宣示主权,声音温柔,又一字一句地强调:“做了许多呢。” 萧千雪:“哇哦,好羡慕!” 于是云韶笑容更甚,款款温柔。 不过,萧千雪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微莺什么时候去偷偷给皇帝做好吃的了。她们两在玉露殿的时候,天天去贤妃那儿蹭吃蹭喝,从来没有见微莺下过厨。平时两人也总黏在一起,鲜少有独处的时候,她实在想不出莺莺怎么挤出时间去找陛下。 萧千雪眼睛转了转,目光在她们身上掠了一圈,隐约察觉到一股微妙的气氛,便起身打个哈欠,“呜啊,好困,我想去困觉啦,陛下你陪着莺……呸呸呸,莺莺,你陪着陛下吧!” 说完又一溜烟跑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微莺扶额,轻声叹了口气。 自从结拜以后,女主卖队友卖得更干脆了。 云韶突然开口:“舍不得她走?” 微莺板起脸,看她:“陛下还有事吗?” 本来语气酸溜溜的人霎时气势就变得弱了,双手捏着衣袖,微低下头,抬眸看微莺一眼,又飞快垂下眸,轻轻说:“莺莺可愿,可愿与我同游洗墨湖?” 微莺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愿。” 皇帝身子微震,像是遭到什么巨大的打击,好半晌,呆滞的双眼才重新抬起脸,没有血色的唇动了下,说:“莺莺不想当皇后了吗?” 微莺沉默两秒,十分从心地站起来,朝皇帝伸出手,“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闯九州!” 皇帝也沉默了,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顺遂本心。 她盯着少女纤白的手,纠结半晌,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微莺:??? 虽然不知道皇帝爱扯人袖子是什么毛病,但问题不大,她带着皇帝往洗墨湖边走,很快穿过曲折的回廊与小巧,来到潋滟莲池旁。 时近黄昏,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暑气被和风吹散,满池莲花花叶亭亭。 云韶想了想,松开攥住微莺袖子的手,跳到湖畔停着的扁舟上,朝微莺伸出手:“下来吧。” 微莺也跟着跳上去,手指不经意与皇帝的手擦过,帝王熏的沉水香沁入荷风中,朝她撞过来。她跳上去后,小船在水面晃了两下,她身子不稳也跟着晃了晃,很快就被人扶住了。 她抬起眸,皇帝却垂着眼,没有对上她的目光。 扶稳微莺以后,云韶拿起船上放着的浆,乌篷船划过莲池,穿过娉婷的莲花,在水面划出一道长长的涟漪。 微莺坐在船头,满眼湖光花色,展目亭台楼阁。 几只宿在荷花池的水鸟受惊飞起,从碧蓝的湖泊飞往碧蓝的天空。 将船划入湖心后,云韶去船舱提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篮冰镇蔬果,递给微莺一块西瓜。 微莺接过西瓜,矜持地小口吃了口,感觉有人一直看着她,便抬起头,对上皇帝略为受伤的神色。 “陛下?”微莺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云韶咬了咬唇,别开头,看着眼前翻滚的莲叶,问:“你为什么不哼哧了?” 微莺:??? 云韶表情落寞,她早知道,她是个橘外人,是排挤在外的那瓣蒜。 莺莺和别人一起吃瓜哼哧得很欢乐,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啃瓜都不哼哧了。 微莺怎么也猜不出这时皇帝复杂曲折的心路过程,觉得有点饱,就把瓜放在旁边,坐在小船上看面前的莲花。她脱下鞋子,挽起裤腿,把脚伸入碧绿的湖水中,身子躺在船板上,手垫在脑袋,抬头看天上的云。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金红如烧的云霓也逐渐变成暗红,最后慢慢消散,与深黑的天幕融成一体。天上有星星从云后冒出头,闪闪烁烁,不一会就铺成一条壮阔的星河。 她眼里落满璀璨的星光,微微眯了眯眼,身下的船板摇了摇,云韶慢慢躺在她的身侧,侧躺着,专注地看着她。 微莺难得心情好,也难得记起自己好歹是个妃子,是狗皇帝的女人,便由她看去。 看了会星星,夏日的点点萤火从荷花中飞出,倏尔聚起,倏尔散开。 云韶手指缓慢又小心地移动,抓了抓微莺的衣袖,还带余温的布料卷在她的掌心。她闭上了眼睛,许久,又慢慢睁开,徐徐道:“莺莺,我们曾经住的地方,也有这么一大片的湖泊。那时我掉入水里,我不会水 ,莺莺跳下来救我,自己却染上风寒,我便跑去给莺莺求药,那天雨好大……” 她重复地说着这件事,眼里浮现挣扎,旋而化作一抹淡淡的笑意。 “多亏你救了我。”她重复道。 微莺甩甩手,“别客气啦。” 救人什么的,正常操作,她救过的主角多了去了。 只是一般他们没有机会向她说感谢,她就duang地一下死遁消失,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云韶往她身边贴了贴,“莺莺。” 温热鼻息吐在微莺的脸上,让她觉得麻麻痒痒的。 随着狗皇帝越靠越近,她开始觉得一丝不对劲,手指微微缩了缩,把衣袖从皇帝的手中给拉出来。 云韶吐气如兰,撑起半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微莺突然收到了宫斗姬发布的任务: 代替女主完成与皇帝的鱼水之欢剧情。 奖励:与任务者残存记忆融合度+10(记忆碎片+1),抽奖机会+1(保底蓝卡)。 微莺听到任务,身子僵住,不觉微微蹙起眉。 宫斗姬在脑内为她摇旗呐喊:“宿主快冲!快上!” 微莺一时分不清宫斗姬的快上到底是哪个“上”,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对上皇帝暗黑的眼眸。这时皇帝已经离她离得很近,呼吸纠缠在一起,沉水香像布满乌云的天空,沉沉朝她压过来。 宫斗姬:“宿主快上!” 微莺抿紧唇,盯着皇帝的眼睛,离得这么近,她甚至能看清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搅乱眼底的流光。 “鱼水之欢?”她询问系统:“所以在书里,女主和皇帝就是在这里达成生命大和谐?” 宫斗姬:“是呀是呀,快代替她走完剧情。” 微莺僵住了,叹气:“蒜了吧。” 云韶依旧在看微莺,倾身越来越下,金冠下散开的碎发绒绒贴在脸颊。月光自她身侧飞来,给精致似天人的侧脸打上层薄薄的冷光。 宫斗姬:“你康康这次的奖励,有记忆融合度!你不想知道过去任务是怎么失败的吗?” 微莺很坦然地表示:“不好奇,没兴趣,下不了手。” 宫斗姬:“……为了大家好,快去完成任务吧。” 微莺:“我就是死,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和狗皇帝走什么鱼水之欢的剧情。” “奖励多加一百积分好不好?” “一言为定,你立字据。” 宫斗姬沧桑地叹气,这绝对是它带过的,最遵循本心的宿主。 你我本无缘,全靠统花钱。 微莺抬眸,朝皇帝笑了下,露出牙尖尖。 云韶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微莺问:“陛下,你喜欢鱼水之欢吗?” 云韶僵住了,意识到她说的话后,眼梢至耳根烧成一片薄红,瞪圆的眼里氤氲水雾:“莺莺?” 微莺飞快地朝她眨了眨眼:“喜欢吗?” 云韶怔怔点了下头,“莺莺,你愿意同我……”她的声音微颤,有显而易见的紧张与惊讶,边说,边颤抖着双唇,低头朝少女水润嫣红的唇慢慢吻下去,像被蛊惑心智,鬼使神差。 突然,微莺一侧身站起来,走到她的背后。 云韶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就感觉自己飞到空中,没反应过来,就啪叽一下跳到水里,溅起水花阵阵。 微莺收回踹皇帝屁股的脚,讪讪笑了下,蹲在船边,随小船在水中飘摇:“鱼水欢,”她摊手:“你说你喜欢的。” 她刚才控制好力度,不会踹痛狗皇帝,只会让她和鱼水来个亲密接触。 皇帝一定很开心吧。 宫斗姬目瞪口呆:……草(一种植物), 可恶,大意了,怎么又忘了不能对宿主用成语。 水面的水花渐渐平息,一道湿漉漉的人影从水中冒出,攀在小船边沿,抬头看着她。 微莺俯视着皇帝黑亮的眼睛,嘴角噙起抹讥诮的笑,柔声说:“陛下,不是不会水吗?” 云韶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唇颤了颤,半晌才说:“朕后来学会了。” 微莺只是看着她笑。 月光洒在一身湿漉的皇帝身上,镶着东珠的金冠掉进湖水中心,散开的湿发垂落两侧,眉眼有滚动的水珠,映照银色的清亮月华。旁边碧绿莲叶大片舒展,翻滚如墨。 像是从水中钻出的人鱼,美到近乎妖异。 她眼角滴下滴银色的水珠,像是落泪。 微莺看着那颗水珠,忍不住翘起嘴角,得逞地笑,弯着腰说:“陛下不是喜欢鱼水之欢吗?怎么还是不开心?” 云韶哑然看着微莺。 微莺现在的任务还没有显示完成。 宫斗姬痛心疾首地说:“宿主,鱼水之欢,有鱼有水,也总要有欢啊!” 微莺抿唇,思考怎么解决让刚踹下水的皇帝欢乐起来的这件事,但紧接着,她便见皇帝缓缓笑开,浸湿的水珠被月华照得泛着银光,慢慢从下巴滴落至衣领。 云韶笑道:“莺莺是在关心我吗?” 微莺:“……你可以这样想。” 于是任务就完成了,狗皇帝的欢乐get。 微莺拿着奖励,突然觉得皇帝真的是个很好哄的孩子,只有一句明显敷衍的谎言,就能让她变得这么开心。她忍不住伸出手,揩掉皇帝眼下那滴宛若泪光的水珠。 也许皇帝没有骗她。 她心中忍不住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皇帝乖顺美貌,偶尔傲娇炸毛,完全长在她的喜好上,如果她真会喜欢上什么人,大抵也是皇帝这种类型。 云韶脸颊还有微莺指尖的余热,呆呆看了她半晌,耳根通红一片,突然松开手,重新钻进水里,惊起数只流萤,一圈涟漪在月光里散开。 微莺忘了云韶是皇帝,看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了。 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皇帝一身湿透,回去的路上,掩唇咳嗽两声,依旧恋恋不舍:“莺莺,改日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微莺叹气:“陛下,你可是皇帝。” 这话说得,多没出息。 云韶就像得到神明赐福的信徒,马上露出笑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微莺的身影消失在阁楼里,再也看不见,她才低低咳嗽两声,慢腾腾地转过身。 此时微莺已经回到烟波殿,踏入殿门时,回头看了眼,又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走神地笑了下。今夜的“鱼水之欢”,感觉倒也不赖。 拿到记忆碎片的融合度后,微莺当晚便做了个梦。 梦中她躺在床上,喉咙涩痛,脑袋昏沉,她勉强抬起手,摸摸额头,很热。 眼前的一切由模糊变得清晰,一盏油灯放在床头,烛火摇曳着,帷帐的影子投射在白壁上,跟着烛火不停摇动。 她费尽力气,只是扭过了头,看到不远处的门是开着的,一个女孩站在门外的黑暗里,浑身被雨淋湿,静静地看着她,却没有进来。 像个女鬼。 桌子上摆着一碗熬好的苦药。 微莺想喊一声,让女孩不要在外面淋雨,努力张口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后一次她喊出声,从梦中惊醒,额头都是汗。 她抹了把汗,窗外天已经变成淡淡的青,寒星逐渐从树梢隐去。 微莺走到桌前喝了两口凉茶,心想,原来皇帝这件事没有骗她。从前她真的生过一次病,小皇帝也为她求过一次药。 看在这碗药的份上,下次踹皇帝下水体验鱼水之欢的时候还是温柔点吧。 但是她没有等到下一个鱼水之欢了,翌日中午,淑妃带着宫贝奴和一干宫人气汹汹地来到烟波殿,张口便是问罪:“你昨晚和陛下去做什么了?” 微莺:“当然是去做快乐的事情呀~” 话音刚落,萧千雪就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帕捂住唇偷偷笑。 淑妃坐在首座,把手中的茶重重搁在桌子上,青瓷杯撞黄梨木,发出一声重响。 微莺皱了皱眉,发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大对。 宫贝奴骂:“你们居然还敢笑?昨晚陛下一身湿从烟波殿回来,也不知道和你们做什么,掉鱼塘里了吗?” 淑妃咳嗽一声,瞥眼宫贝奴。 宫贝奴又说:“陛下受了风寒,你们却在这里荒淫取乐,《女诫》有云,。正色端操,以、以……”她挠了挠脸颊,突然顿住了。 淑妃叹气,接着说下去:“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你们没有照顾好陛下,反而让他身体受损,若在宫中,当由皇后亲自责罚。不过如今在避暑山庄,便由我来处置。” 宫贝奴小声嘟囔:“都安排你们住这么远了,还能让陛下找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狐媚子,哼,要是不打一顿,以后再勾引陛下,陛下不宠幸我们可怎么办……” 淑妃拧着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说:“小祖宗,下次你可别说了。” 啥东西都给她自爆了。 当事人却好像没有听到要受处罚般。微莺默默站着,而萧千雪小脸皱起,担忧问:“陛下病了吗?严重不严重?太医去看病了吗?” 宫贝奴下巴一抬,马上忘记自己姐姐的禁言令:“干嘛这么假惺惺,陛下明明是和你们在一起才染病的,你们昨晚是玩得多疯才一身都湿了呀。” 她落寞地叹气:“陛下都没有和我玩过。” 萧千雪也一头雾水,用眼神默默询问微莺。 微莺朝她耸肩,表情十分无辜。 萧千雪尝试辩解:“陛下也不一定是和我们在一起才把衣服弄湿,说不定他夜里走回去,踩到水池子里了呢。” 宫贝奴听着一愣,然后点头:“是啊,是有这种可能” 萧千雪:“哎嘿,对吧?” 宫贝奴挠脸颊:“你说得好有道理,夜里走路是容易掉进水池子……” 淑妃一把把她拉住,强行让她别说话了。生怕妹妹再自爆,淑妃便让人把微莺和萧千雪拖到庭院里,处以鞭刑。 微莺护住萧千雪:“昨晚千雪早就睡了,宫人可以作证,陛下是和我在一起的,要罚就罚我吧。” 萧千雪两眼泪花花,拉住她的手臂:“不行,要罚就一起受罚。” 微莺:“好妹妹!” 萧千雪:“好姐姐!” 她们执手相看泪眼,甚至想杀只鸡再结拜一次。 淑妃摆摆手:“行吧,一起罚就一起罚,谁先来?” 微莺把萧千雪拖到后面,朝她笑笑,手拍了拍她的肩,示意不用担心,随即走上前,看到一个太监提着条刑鞭过来。 宫妃受刑,最多只是用竹板或者荆条打,但眼前的这东西显然比竹板荆条厉害多了。刑鞭精铁制成上有许多尖锐的小刺,一鞭下去皮开肉绽,在民间叫做杀威鞭,是鞭打十恶不赦的犯人的。 微莺估量着,这一鞭子打下来,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萧千雪认出杀威鞭,忍不住骂娘,想拦住太监,却被淑妃的几个心腹给架到旁边动弹不得。 淑妃坐在旁边,端起茶盏,露出抹冷笑,“自觉就乖乖躺下来受刑。” 微莺听了话,抬眸看眼她,然后乖乖地躺在长凳上,双手抱住凳子,心里呼唤系统:“统,给我兑换一张牌。” 系统:“好咧,宿主要什么卡?” 微莺想想,用积分换了张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两下春心应自懂;怜香惜玉;颠鸾倒凤;人在锦胡同。 使用对象会对任务对象产生照顾爱惜,不忍伤害之情,持续时间三分钟。 宫斗姬观察形势,看看手里拿着刑鞭的太监,又看看宫贝奴和淑妃姐妹,试探问:“对淑妃用?” 微莺:“不,对刑鞭用。” 第52章 宫斗姬:“你说什么?鞭子它会怜香惜玉吗?鞭子它……卧槽还真会。” 鞭子甩开,发出可怕的破空声,砍向少女单薄的背。 几个小宫女别开头,不忍心看,好像下一秒就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宫贝奴在旁露出反派标准笑容:“呵。” 萧千雪目眦尽裂:“莺莺!” 然后鞭子游鱼一般从微莺左侧滑过,滑过长凳,打在地上清脆一声响,连少女的裙子都没有碰上。 拿着杀威鞭的太监愣住了。 在场的众人也愣住了,宫贝奴的冷笑挂在脸上,还没有消褪;萧千雪张大嘴,瞪圆眼睛,“莺莺”的余音还挂在嘴边。 淑妃气得脸色发白,骂:“蠢奴才,还不再来!” 太监以为自己是失手,于是这回看清少女的背,鞭子对准她,然后高高举起重重挥下,鞭子化成道银色的残影—— 宫贝奴继续冷笑:“呵!” 萧千雪目眦尽裂:“莺莺!” 这次鞭子是从微莺的右侧滑过,重重打在地上,激起一层灰。 众人想象中鲜血淋漓的场景并未出现。微莺毫发无损地趴在长凳上,甚至被暖暖的阳光照得打起哈欠。 淑妃以为是太监故意放水打偏,便换了自己的心腹,一个人高马大的宫女过来。 宫女脸色严肃,对淑妃点点头,举起杀威鞭,重重一挥—— 宫贝奴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呵。” 萧千雪拿出手帕擦擦脸上汗,走程序似的喊了声:“莺莺。” 鞭子继续甩在旁边地上,少女依旧毫发无损。 淑妃把茶杯一丢,气得站起来:“见了鬼了,你们一个个都不听话吗?打个人就这么难?” 宫女太监有苦难言,面面相觑:虽然说出来娘娘可能不信,但是打个人,它就是这么难啊!怎么都打不中少女,就像是这根鞭子在有意回避她一样。 宫女想到什么,惊恐地说:“不会是神明附身吧。” 联想到微莺在宫中的名号,宫人都变了脸色,把鞭子一丢,怎么都不敢再伤害这位半仙,怕神明震怒。 “神明?”淑妃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捡起地上鞭子:“我看有什么神明保佑你。” 微莺欠揍地撅起臀,朝她笑道:“娘娘,看准了再打呀~” 宫斗姬好心提醒:“宿主,不要太猖狂,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 微莺依旧撅臀,“来鸭来鸭~” 淑妃一挥手,把鞭子高高甩起,杀威鞭穿过空气,破空声带出琤琤香,随即,鞭子砸在微莺附近的地上,没有伤到她一寸。 淑妃不解地瞪大眼睛。 她感受到了,鞭子就像有自主意识一样,从少女身侧滑开了。难道真有神明护体? 这时萧千雪和宫贝奴蹲在旁边,一人捧着一块瓜。 等到鞭子打在地上的时候,她们迟钝地抬起头,木讷看着眼前这幕。 宫贝奴(虽然已经迟了但还是冷笑一下吧):“……呵。” 萧千雪(虽然没什么好担心但还是担心一下吧):“……莺莺!” 淑妃听见声音,回头望向萧千雪,指着她:“你过来。” 一个有神明护体,就不信个个有神明护体,鞭子都打不中的吗? 萧千雪茫然地走过来,躺在长凳上,抱住凳子。有微莺在前,她突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淑妃再次扬起鞭子,鞭子滑溜溜地从萧千雪身侧溜过去。 “怎么回事?见了鬼了。” 微莺在旁边捂着嘴偷笑:“说不定这还是条怜香惜玉的鞭子呢。” 萧千雪也咯咯咯笑:“好鞭!” 宫贝奴走过来研究这条杀威鞭,研究半天,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姐姐,我来躺在凳子上试试。”她看萧千雪惬意地眯起眼睛,很不爽地说:“我也要试!” 萧千雪表情不满:“试什么?淑妃娘娘要打的是我!娘娘娘娘,再来呀。” 宫贝奴挤开她,“来什么来,姐姐来打我。”她撅起屁股在长凳上扭来扭去,“姐姐来打我试试!” 淑妃盯着这个屁股,又看看手中的刑鞭,尝试性地扬起手,一鞭子甩了下去。 “啊啊啊———” 惨叫声在烟波殿响起,惊起几只水鸟。 微莺叹气,卡牌时间正好到期,这条鞭子又不怜香惜玉了,也不能怪她呀。 宫贝奴捂住屁股,疼得小脸苍白眼泪直飚,哇哇大哭。淑妃连忙丢掉鞭子,慌张叫太医,场面乱成一团。趁着这个机会,微莺牵住萧千雪,赶紧溜了溜了。 两个人跑到洗墨湖湖心亭,彼此对视一眼,忍不住没心没肺地笑出声。 萧千雪歪歪脑袋:“莺莺,你说鞭子为什么不打我们,只打她?” 微莺摊手,表情无辜:“我怎么知道?” 萧千雪凑近,盯着她:“是你在鞭子上动了什么手脚吗?” 微莺瞪圆眼睛,捂着脸,无辜地说:“莺莺怎么知道呢?莺莺能有什么坏心眼?” 萧千雪弯眼笑,在微莺四周的空气左右乱摸,尝试把那个隐形的金刚罩给摸出来。摸了半天未果,她只好继续倚栏,看着满池荷花,突然说:“陛下感染风寒,也不知病得严重不严重,我们去看看陛下吧。” 微莺:“蒜辽吧蒜辽吧。” 萧千雪想想:“还是给陛下熬好药再过去,”她转过身,看向少女:“可是陛下回去的时候为什么会湿透,昨晚你们做了什么?” 微莺:“唔……我想给她一场鱼水之欢。” 萧千雪瞳孔地震,震惊地看着她:“你们、你们难道?” 也太突然了吧! 虽然她们是陛下的女人,但是、但是…… 微莺搭在栏杆上,手指微微蜷了蜷,勾住栏杆,片刻,补充道:“所以我让她和鱼水来个亲密接触。” 萧千雪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倒吸一口凉气:“莺莺,你、你就不怕陛下生气吗?” 这可是陛下,是凶巴巴的暴君! 微莺听了也一怔:“很凶吗?” 萧千雪:“超凶哒!” 微莺想起昨晚皇帝扯她袖子的模样,忍不住极轻地笑了下,然后很快抿紧唇,纠正萧千雪:“她不凶,人还挺好的样子。” 萧千雪沉默片刻,觉得皇帝的形象确实和民间流传的暴君有点出入,但是在外人面前,这依旧是暴戾阴沉,喜怒不定的少年天子。 “莺莺,”她顿了下,慢慢说:“你还不明白吗?陛下只是对你好罢了。” 微莺目光依旧盯着满池莲花,身形未动,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萧千雪注意到,她搭在栏杆上的双手握了握,又缓缓松开。 有和风自荷塘吹来,有暖光自亭上落下。她不动声色地垂着眸,脸颊绒绒的毛被镀上浅金,好像被风惊动,羽睫突然颤了两下。 萧千雪看得入神,又过许久,才轻声说:“陛下很喜欢你呀。” 微莺抿了抿唇,“喜欢我的人有很多。” 但她不必每个都接受。 萧千雪笑开来,拉着她的手,“没错!我也喜欢莺莺!莺莺这么好,谁不喜欢?我们去给陛下熬药,然后送过去吧,他一定会很开心。” 微莺被萧千雪牵住往主殿走,心里却想起从前很多个世界。 有了白月光的身份,她总是被宠爱的对象,是万人瞩目的中心。那些人都是极好的,那些爱也曾经炽烈又真诚,但——都不能打动她。 她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娇嫩的豌豆公主,就算垫了二十床鸭绒垫,垫子上有二十床鸭绒被,她依旧会被爱情里那颗微小的豌豆硌得浑身疼痛,无法忽视。 “陛下也很喜欢你。”微莺垂着眼,漫不经心地说:“第一次见就想把你带进宫。” 在以后的剧情里,还会有和白月光更像的“替身”出现,皇帝移情别恋,女主再次被虐,后来皇帝幡然醒悟,察觉到自己真爱女主的桥段。 说到底,白月光只是考验他们感情的试金石。白月光说来美好,但明月在空中悬挂,只属于黑夜,等到那轮命定的太阳降临,它便会悄悄消散在曙光中。 萧千雪笑得傻兮兮:“可是陛下更喜欢你!嘻嘻,不过陛下是挺喜欢我哒,他都不凶我~还把小梨花还给我啦,刚入宫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好可怕呢。” 微莺揉了把她的小脑袋。 萧千雪小脸泛红,轻声说:“其实我也挺喜欢陛下的,从前听说他暴戾荒淫,可进宫以后才发现不是这样,陛下是真正年少有为的英明圣主!” 微莺垂下眼,继续揉她,专心rua女主。 萧千雪惬意眯起眼,嘟囔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陛下弑父,他明明很好呀。” 微莺手顿住,“弑父?” 萧千雪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才小声说:“莺莺不知道吗?先帝死得很蹊跷啊,本来身体康健,突然就驾崩。那时我父亲是云州一个小吏,偷偷和我娘说的,说传言是陛下……后来民间也开始流行这种说法了。” 微莺:“但这样大不敬的言论,陛下也从来没有处置过谁。” 萧千雪像是发现盲点,连忙点头:“对呀对呀,所以陛下是个好人!大家都误会了他,我们快去给陛下熬药吧,让他身子早日好起来!” 她们一齐来到太医处,问清皇帝病不严重后,主动承担熬药的工作,蹲在炉旁给皇帝熬药。药味从紫砂罐中腾腾冒出。 微莺闻到药气,感觉嘴巴都泛出苦味,苦兮兮皱起小脸。她注意到萧千雪也露出同款表情,便把窗户打开些,让她出去透透气,自己则守在旁边熬药。 苦味在整间屋子翻滚,微莺双眼发直,感觉自己要被熏成一条苦瓜干。 也不知道待了好久,药终于熬好,浓黑发亮倒了一碗,她倒药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白皙手背烫出一片红。 微莺“嘶”了声,默默把袖子给拉下来遮住烫痕,端着药和萧千雪一齐去主殿。为了看狗皇帝喝苦药的时候狼狈模样,报当年她逼自己喝药的仇,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主殿殿门紧闭,宫人进去传话,等了会,福寿公公从里头出来,说陛下萧千雪带着药进去。 萧千雪问:“那莺莺呢?” 福寿看微莺一眼,笑道:“莺美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微莺看着他们两进入殿内,殿门在眼前慢慢关上,停了片刻,转身离开。她没有回到烟波殿歇息,反而来到围场上面,骑上一匹马,在围场跑了两圈。 青草在马蹄踏得与泥土混成一体,深邃高阔的天空上,有风卷开流云。 微莺一边骑马,一边拉弓,依次在箭靶射箭,直到把一排箭靶都射成刺猬,身后的箭囊也射空好几个,才下马回到自己的宫殿。 烟波殿外,萧千雪倚着栏杆站着,见到她,立马提裙跑过来,淡青裙摆高高扬起。 “莺莺!”少女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你总算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在烟波殿等我呢,外面这么热,也去骑马吗?你平日不是最怕热?“ 微莺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热,回去躺躺。” 萧千雪连把她拉到有冰鉴的房间,端过来碗雪泡梅花酒,“来,喝点解暑。” 微莺低头喝冰饮,萧千雪则歪头打量她,几次欲言又止。 “有事?”微莺抬头,问道。 萧千雪捂住胸口。 少女脸上带着运动后的微红,额头点点汗水,抬起的眼眸亮若晨星。 “……吸溜。” 微莺扶额,语气无奈:“怎么啦?有什么事直说就行。” 萧千雪扯着手帕,把手帕像毛巾一样绞在一起,“其实陛下不是不想见你的!” 微莺眉毛挑了下,搁下装着梅花酒的冰玉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萧千雪扯袖子,纠结地拧起眉:“陛下只是怕把病气过给你了,你身子又不好,万一受病气染了风寒怎么办?” 微莺继续看她。 萧千雪继续扯袖子,小脸通红,扭捏地说:“所以,陛下是关心你的!” 微莺偏头,笑着问:“陛下让你这么说的?” 萧千雪立马瞪圆眼睛,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没等微莺说话,她又自顾自地说道:“莺莺果然料事如神,是半仙转世,我就说瞒不过你的。” 微莺揪了把萧千雪的脸,眉眼弯了弯。 这傻孩子,真的不适合撒谎。 她心想,女主不太对劲,难道狗皇帝趁送药的时候给女主说什么了?策反还是洗脑? 萧千雪被她揉得晕乎乎的,但还是坚持要帮皇帝说话:“陛下真的很关心莺莺呀,啊……这句不是陛下让我说的!是我自己想说的。陛下只说不想过病气给你!” 微莺没说话,半晌才笑着揉她:“知道了。” 萧千雪咬咬唇,又担忧地说:“也不知道宫婕妤现在如何。” 微莺想想,淑妃打宫贝奴的时候,只是抱着试探的意思,没有用什么力,但杀威鞭威力巨大,那一鞭子下去,不至于一个月下不来床,几天内不好受是真的。 “要不,”微莺歪歪头:“明日我们去探望探望宫婕妤吧?” 萧千雪拍手:“好呀好呀。” 微莺点头,为自己把爱与和平带到避暑山庄的行为默默鼓掌。 每次一想到自己这么努力地散播大爱精神,她就忍不住被感动得潸然泪下。宫贝奴看到她们这么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地探望,说不定会高兴得直接下床蹦跶吧。 微莺:“我真是个好人!” 萧千雪:“你真是个好人!” 翌日,天朗气清,正是适合探病的好时候。 两个人出门探望,便在寝殿打扮好,都穿一色银红轻纱裙,精心挽好的发髻上带着支流苏簪。 萧千雪在镜子前望了望,说道:“可是去探病的话,我们穿得这样艳丽是不是不太好?” 微莺执着团扇从屏风后走出,及时打断萧千雪的“吸溜”,笑道:“我们这是让婕妤感受一下夏天的气息,这样她躺在床上,也能感受到夏日的好风光了。” 她摇着团扇,金步摇也跟着晃动,灼灼的容颜是盛世荣光,笑道:“你想一想,她看我们穿得这么清凉艳丽,肯定也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只要有了这个想法,她的病肯定会好得更快。” “我们是在做好事呀!” 萧千雪想了想,觉得不太对,再看看微莺,美人雪白的手臂上绕着条杏黄的披帛,看起来明艳娇艳,于是所有的怀疑都抛之脑后,诚实地屈从于美色,笑道:“莺莺是对的!” 大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于是她俩手拉手,执着团扇,身后绿蜡红珠提着冰镇鲜果,准备前往主殿旁的青澹斋探望宫贝奴。 刚走出烟波殿,就遇到福寿朝这边走来。 萧千雪高兴地上去打招呼:“公公,你怎么过来啦?” 福寿看两个美人笑吟吟走来,衬得周围红荷绿柳都黯淡几分,不觉眼前一亮。他躬身恭敬地朝两个美人行礼,说皇帝为了嘉奖昨天送药,赐了她们一些奖赏。 说罢,就让身后的小太监把两箱金玉首饰搬进殿内。 微莺她们笑着致谢,流程走完后,福寿依旧没走,拢袖看着微莺。 “公公?” 福寿把微莺她们带到一旁,从袖中拿出一卷卷轴,笑道:“这是陛下回赠娘娘的。” 微莺接过卷轴,打开一瞥,脸色微赧—— 是一副月夜泛舟图。 画的是那夜的场景。 皇帝的画技比不上皇后,但也算不上差,至少微莺能认出船上的人是她,水里的人的皇帝,画上的泼墨荷花,夜空中流萤点点。 萧千雪:“咦,这是甚么画?” 福寿连忙接道:“是陛下为莺贵人画的月夜泛舟图。” 萧千雪:“哇,那他是怎么画的呢?” 福寿流畅回答:“陛下前夜一身湿回去,沐浴完便跑去作画,我让她歇一歇,她却不肯,画了一宿这才受了风寒,染病后依旧起来继续画,原来是为了送给娘娘。” 萧千雪捂胸,感动得两眼泪花花:“呜呜,真是太感人了。” 微莺垂眼,继续展开画轴,画轴末尾还有一句诗。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萧千雪把这句诗念出来,歪头,手指戳着腮,说:“这好像是句情诗?” 福寿又笑道:“虽是古人的诗,但正契合陛下的一片心意……” 萧千雪:“呜呜,真是太感动了。” 福寿:“嘿,可不是嘛。” 他们的一唱一和让微莺抿唇沉默许久。 “那个……”微莺忍不住问:“你们是在我面前说相声吗?” 两个人齐齐转头,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微莺问:“排练过?是陛下让公公这么说的吗?” 福寿连忙摇头,“是奴家自己僭越想说的话。” 萧千雪也跟着说:“是呀是呀,我们只是被陛下的一片真心感动到了!呜呜,得成比目何辞死。” 福寿朗诵道:“愿作鸳鸯不羡仙!” 萧千雪继续饱含感情地念诗:“衣带渐宽终不悔。” 福寿:“为伊消得人憔悴!” “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 微莺看不下去他们的相声了,按下暂停:“停——” 两个人又很真诚地看向她。 微莺托腮想了想,“陛下如此情深义重,我是不是也要回赠她什么东西呢?” 萧千雪眼睛发亮,连连点头:“要的要的,看在陛下一片心意,怎么也要回点东西的!” 微莺便折身回到烟波殿,不多时,从里面拿出一方锦缎包的小盒,递给福寿。 “这是我的贴身之物,陛下一定会喜欢的。”她笑道。 福寿连忙高高兴兴地接了,心想,不管娘娘送什么东西,陛下肯定会喜欢然后珍惜的!他心中有些为皇帝终于守到铁树开花而感动,目送两位妃子手挽手离开,掬了把眼角晶莹的老泪,扭头回到主殿,给皇帝送上回礼。 “她送我的?”云韶脸色还带病气,闻言却从床上挣起,跌跌撞撞跑过去,一把夺过锦盒,深吸两口气,迫不及待地打开。 然后她的身子摇晃两下,扶住桌子,锦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物品跌落出来。 福寿也看清这是什么了。 是本佛经。 福寿的脑袋霎时布满了冷汗,心想,陛下没有等到铁树开花,莺娘娘倒拔垂杨柳,直接把铁树连根给拔了。 云韶撑住桌子缓了片刻,慢慢弯下腰,把佛经重新装进锦盒,一边珍惜地抱着盒子,一边咬牙切齿地说:“朕要把大盛的的和尚庙都给拆了!” 福寿:“陛下,使不得啊——” 第53章 全大盛的佛寺自然是拆不得的。 但皇帝余怒未消,看到张呈上来的折子,说是宫中佛堂要钱修缮。她想也没想,直接提笔在折子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福寿欲言又止。 皇帝:“怎么?” 福寿小声道:“这是太后……” 皇帝冷笑:“呵。” 于是福寿把折子收好,惜命地闭嘴了,出门前他想到什么,告诉皇帝自己看见微莺她们往青澹斋走了。 皇帝自奏折中抬头,“青澹斋?” 福寿:“是啊,奴才害怕娘娘会遇到什么麻烦。” 皇帝按了按眉心,想半晌,轻声问:“青澹斋里住着谁?” 福寿默了片刻,心想,陛下真是,到现在了连这个都没注意吗?他老实回道:“是淑妃娘娘和婕妤娘娘。” 皇帝搁下朱笔,眉头轻蹙。 这时微莺和萧千雪已经来到宫家姐妹住的青澹斋。 青澹斋在主殿附近一处阁楼,水榭香轩,亭台楼阁高低错落,穿过荷风阵阵的池塘,又走过几扇琉璃墙月亮门,才见到这座两层楼高的富丽精致小楼。 淑妃正在屋内给宫贝奴喂西瓜,银制小钗插着一小块西瓜,喂到妹妹的嘴边。 宫贝奴:“哼哧哼哧。” 淑妃:……罢辽。 宫贝奴边吃瓜,边气呼呼地说:“姐姐,我就说她们会巫术,会妖法,呜呜,哼哧哼哧,我们该怎么办呀呜呜?……哼哧哼哧。” 淑妃叹气,今日的事也让她开始怀疑这世上是否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不然,为何鞭子怎么都打不中那两人,偏偏打自己妹妹一下子就中了。她垂眸专心喂瓜,静默半晌,才道:“不怕,我已经让姑姑请了一个厉害的大师来,就算她会什么妖法,也翻不起浪。” 宫贝奴快乐地扭了一下,马上就扯到伤口,臀部火辣辣的。她痛得龇牙咧嘴,泪包包地说:“姐!你也太狠了吧!” 淑妃手顿了顿,说:“是你说要用杀威鞭的。” “……” “也是你让我打你的。” ……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奇怪的要求。” 宫贝奴脸埋在枕头上,悲愤交加地大喊:“姐姐!” 一个小宫女过来,告诉她们莺美人和萧美人过来探望。 宫贝奴扭着枕头,气得额头汗珠滚落,小脸发红,尖声道:“她们还敢过来?”她对淑妃道:“姐姐,不要出去,我不见她们,啊啊啊不见不见我不见!” 淑妃笑笑,让小宫女给微莺她们传话,说自己稍后便出来。 宫贝奴“嗯哼”一声,“我不见她们嘛,不见不见!” 淑妃插起一小块瓜,塞在她嘴里,笑道:“不让你见,只是让她们在太阳下晒一会。” 宫贝奴偏头,看看外面毒辣的太阳,瞬间高兴:“好耶!” …… 正值酷暑,烈日炎炎,天地变蒸炉,空气中热浪一阵一阵,像火般把青草树木都燎得蔫蔫。 萧千雪摇晃着摇扇,热到不行,和微莺在树影下等会小一会就打算放弃。可是几个宫女拦在月亮门边,看样子是不准备放她们离开。 她忍不住去问:“淑妃娘娘呢?还不出来吗?” 那宫女笑道:“娘娘有事,请两位美人稍等片刻。” 但在这炎炎夏日,“片刻”就该死的要命。况且,就算是让人等待,也不该是让客人在大太阳底下等。微莺知道淑妃不会出来,这惩罚手段她熟,当年在宝云宫时可不就被贵妃这么罚过。 萧千雪抿嘴,小声说:“又不是贵妃娘娘,我们干嘛等下去?” 微莺:“你说得对。” 转身想离开,那几个宫女围上来不许她们走。微莺想甩张卡牌出去的时候,眼里突然撞见一抹明黄。 她微微一怔。 皇帝匆匆赶来,站在烈日下,头发草草束在金簪中,几缕乱发撩在脸侧。也不知是风寒未好,还是来的时候太匆忙,皇帝脸上带点不正常的红,微微喘息着,水粼粼的眸定定望她。 微莺心跳了下,轻声道:“陛下?” 萧千雪欢喜地迎上去:“陛下来做什么?” 云韶掩唇咳了下,目光四处游离,像在找个合理的借口。许久,她才道:“朕听闻婕妤身子有恙,前来探望探望,”她朝微莺缓缓笑开:“真是巧呀。” 微莺也笑:“可惜了,娘娘她有事在忙,只怕是不能见我们了。” 云韶漫不经心点头:“可惜了。那……爱妃热吗?烟波殿离这儿太远,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再去洗墨湖乘凉吧。” 微莺本想矜持地纠结一会,萧千雪已经率先替她回答:“好耶好耶!” 几个宫女早在皇帝来了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妙,偷偷跑到屋里给淑妃传话。 青澹斋内,宫贝奴和淑妃还在快乐乘凉啃瓜,心中幻想微莺萧千雪如何被夏天毒辣的太阳烤得叫苦连天,甚至中暑晕倒。是以,当她们听到皇帝过来,带着两个人快要离开时,半天没回过神来。 淑妃最先反应过来,用手帕擦净手上西瓜汁水,着急跑出殿门外,拦住皇帝她们。 “陛下,”她跑得气喘吁吁,额头冒出汗水,嗔道:“您怎么来了呀?” 皇帝目光虚虚点了点她,“不是在忙吗?” 淑妃心虚地扯扯帕子,笑道:“这不是……忙完了吗?陛下请到殿内歇息,妹妹也常说很想陛下了呢。”她像是想起什么,走了两步,才朝微莺她们说:“两位妹妹也请快进来吧,天热,别被晒坏了。” 萧千雪给微莺做个鬼脸,跟着皇帝进了青澹斋。 这儿每间房间都放置冰鉴,冰块慢慢融化,吸走夏日的炎热。 有皇帝帮衬,两个人在青澹斋受到的待遇和刚才截然相反,捧着冰镇酸梅汤瘫在椅上,惬意又心安理得地享受尊贵vip服务。 淑妃没有管她们,甚至看都没有看,反正看一眼就糟心一次。她选择和皇帝说话,柔声道:“陛下不是要来看妹妹吗?我带陛下进去吧,她一定会很欢喜。” 说着,她轻笑道:“没想到陛下这么关心妹妹。” 云韶手指微曲,轻叩桌面,脸始终微微偏向微莺,余光瞥着她。听到淑妃的话后,她手指顿了顿,看到微莺喝完酸梅汤后揉两下肚子,忍不住晃神片刻,微微笑起来。 淑妃:“陛下?陛下?” 云韶这才回神,说:“让莺莺和千雪先进去吧。” 看样子,她们好像已经跃跃欲试,磨刀霍霍向猪羊。 云韶看着她们走进内室的背影,脑内蹦出这句诗,忍不住笑了下,眼里有柔光漾开,温柔款款。淑妃一时看呆,痴痴望着过分柔美的少年天子。 自从她入宫这几年来,从来未见陛下露出过这样温柔缱绻的笑容。天子年少美貌,却阴郁暴戾,她心中也是忍不住害怕。以为陛下是不会笑,不会开心的。 没想到陛下也会露出这样的笑…… 淑妃手微微颤抖,酸梅汤溅出瓷杯,洒在手背上,她浑然未觉。 青澹斋内,宫贝奴趴在竹席上,伸长手臂去拿床头柜上一块瓜,可她不能移动,手臂尽力往前伸给拿不到那块瓜,反而扯到伤口疼得呜呜叫。 “呜呜,”她眼泪掉下来,“都怪那两个狐狸精!” 气呼呼地擦眼泪的时候,有人拿起银签,叉了切成小块的西瓜,递到她嘴边。 宫贝奴屈从欲.望吃掉嘴边的西瓜,然后抹抹眼泪,顺着那只雪白纤长的手臂往上看,杏黄披帛下是层银红的纱,衬得美人肤白如雪,明丽动人。 美人笑弯着眼,手里拿着银签,温柔耐心问:“还想吃吗?” 宫贝奴怔怔点点头,回过神来忍不住尖叫:“你们怎么进来了?” 微莺笑着给她插瓜:“来看看你呀。” 宫贝奴气得眼前一黑,屁股上被鞭打出的伤口好像更疼,火辣辣的烧得她难受极了。她眼里噙满泪,扯着小手绢,骂:“还不是你们弄的,还有脸过来!” 萧千雪摆手,“娘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求被打的是你自己,动手的是淑妃娘娘,我和莺莺什么都没做。” 微莺站在旁边,露出副与萧千雪同出一辙、无辜又纯良的表情。她们这样,让宫贝奴更生气了。 宫贝奴看看她们打扮这么清凉漂亮,又想起自己只能趴在床上的惨状,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涟涟。当年这两个人去冷宫的时候,她就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气她们,没想到今天自己反而被同样的方法气到了。 宫贝奴:呜呜。 微莺温柔地说:“娘娘,您的病一定会很快就好的。” 宫贝奴揪被子,“谁让你们假惺惺过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萧千雪小脸皱巴巴,拉着微莺想要离开,不伺候这个祖宗。 微莺没有走,笑眯眯地搬过来一张圆凳,放在床头。 宫贝奴声音颤抖:“你、你做什么?” 她们还想坐在这里不走了吗? 微莺把果碟放在圆凳上,这样宫贝奴伸手就能拿到水果吃,不用像之前那样麻烦。 萧千雪:“莺莺,你真是个好人!” 微莺笑笑,对上宫贝奴瞪得圆圆的眼睛,好心朝她招手:“娘娘,我们先走啦,您的病一定会早些好起来的,到时候一起出去游湖呀。” 萧千雪也跟着招手,笑吟吟地说:“是呀是呀,娘娘肯定马上就能下地蹦跶。” 然而女主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刺激到反派脆弱的神经。也许是剧情之力在影响,本来宫贝奴看到微莺动作稍稍动容,一听到萧千雪的话,她立马气得眼睛都红了,抓块西瓜就扔过去。 微莺和萧千雪默契地偏偏身子,躲过这块瓜。 宫贝奴挣扎着到爬起来,忍着剧痛也想跑过来打萧千雪,刚下床,就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她一边哇哇哭一边骂:“你故意来气我吗?我和你们没完!” 微莺默默嘴角,心虚地想,怎么又带上她了呢。 淑妃听到巨响,来不及和皇帝说话,提着裙子立刻跑进去。看见妹妹跌在床下,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沉着脸问:“到底怎么回事?” 微莺小手微微一动,一张“口是心非”飞到少女身上。 宫贝奴张口刚想告状,身子突然一震。 她睁大眼睛,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熟悉到一瞬间她热泪盈眶,宛若和老友重逢。 “我舍不得她们走,想要留一留她们。”宫贝奴边哭边说,看上去情真意切。 微莺忙走过把她半扶半抱重新弄到床上,“娘娘,那我们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宫贝奴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话,只好紧闭双唇,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呜咽声。她扯着微莺的袖子,不肯放她走。 微莺柔声说:“娘娘,我们会再来看你的。” 宫贝奴:“呜呜。” 微莺与她执手相看泪眼:“娘娘,不必想我们。” 宫贝奴:“呜呜。” 萧千雪看着她们,忍不住唏嘘:“没想到宫婕妤这么喜欢莺莺,真是太感人了,呜呜。” 云韶目光紧盯她们牵紧的手,想起月夜相会,自己连个小手都没有摸到,也悲伤地说:“呜呜。” 淑妃想到自己瞬间反水叛变的傻妹妹,跟着啜泣:“呜呜。” 微莺终于扯出袖子,一扭头,对上三张悲伤的脸。 她怔了一下,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好半天才说:“嗨喽?大家还好吗?” 云韶擦掉眼角羡慕嫉妒恨的泪水,强挤出一个笑,说:“后宫和睦,朕甚是宽慰,你们要多保持……算了。” 还是别保持了。 淑妃上前,确定宫贝奴伤口没有裂开后,才带着她们离开这间房,只留下埋在枕头上呜咽的宫贝奴。 宫贝奴:“呜呜呜呜,可恶。” 她愣了下,张口慢慢说:“可恶?哎嘿?我能说话了!” 然而这时微莺已经离开青澹斋,没有去湖心乘凉,毕竟外面再怎么凉快,也没有放满冰鉴宛若装了个空调的宫殿舒服。 她来到皇帝的寝宫,注意到榻上一堆折子,心中觉得皇帝有几分可怜。都生病了还要看奏折,皇帝这种职业,是人过的日子吗? 云韶注意到她的目光,仓皇过去把散乱的折子扫到一旁,边解释道:“只是出来匆忙,就没有收拾。” 其实她以前看折子时候没有弄得这样乱过。 她低头整理折子,心里后悔没有先让福寿他们过来把东西整理好了,又后悔没有带微莺去另一个房间。这儿太乱了。 她埋头收拾着,拿起一本折子,突然一只纤白的手摁在那本折子上。 云韶茫然抬起头,对上微莺弯起的眼。 微莺淡淡笑道:“这些小事让宫人来做便可,陛下身子有恙,须多加休息才是。” 云韶拉住折子另一角,直到微莺松开手,还恋恋不舍地摩挲着她摸过的那个角落,点头:“你说得对。” 微莺笑笑,重新伸出手:“去榻上躺一躺?还是到外面坐会喝点解暑的东西?” 云韶想也没想选择第二个选项,小心地攥住微莺的袖子,跟她走到外面,喝着太监递上来的酥山时,还有些晕晕然。 好像微莺一瞬的温柔太过沉重,重得让她没法承受一样。 微莺和萧千雪白嫖一碟酥山,坐在凳子上,快乐地吃着古代冰淇淋。吃到一半,她抬眸发现云韶手中的酥山化了一半,山峦似的冰塔只剩个平滑的幅度。 “陛下,你不喜欢吃吗?” 云韶怔怔地“啊”了声,表情有些呆:“不想吃什么?” 微莺忍不住笑起来,于是云韶又呆了。 萧千雪:“陛下,你手里的酥山快化啦。” 云韶好像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捧着杯冰凉的酥山,拿起银勺,敷衍地挖了一点放在嘴里,突兀的冰凉让她皱起脸,牙齿冻得发酸。 微莺看着她,觉得这时候皇帝才脱去少年天子阴郁的外壳,露出几分可爱娇憨的少女情态,又笑了下。 萧千雪好心提醒:“莺莺,你手里的酥山也快化啦。” 吃完酥山,日头也渐落下,毒辣的阳光消失,外头也变得凉爽。 微莺便准备离开这里了。她朝萧千雪松开手,萧千雪笑着牵住她,动作自然而然。 她偏头看眼皇帝,皇帝没有说话,泪蒙蒙的眼睛看着她,有几分含情脉脉的样子。 目光交错片刻后,微莺扭头走出宫殿。 外面暑气未消,比起阴凉的殿内,还是带几分暑热。没多久,微莺和萧千雪的掌心便开始出汗,变得黏糊糊的,于是各自松开手,隔开一段距离走。 她突然想到皇帝一直是拉着自己的袖子,而鲜少牵手,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不至于近到发腻,又不至于远到生疏。 如果是皇帝在这里,就不会松开手,也不会被她松开。 …… 事实证明,淑妃姐妹的行动力很强。 那夜宫贝奴和淑妃彻夜长谈,得出微莺萧千雪两个一定是有什么奇怪的本事,不然为何遇上她们就会频频发生怪事。说不定还是狐狸精变的,来到宫里迷惑陛下,必须要找个大师来治一治。 于是在离开避暑山庄还有几日的时候,微莺正在湖边钓鱼,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她就被拉到烟波殿外的一处空地,被一堆人拥在一起,又面对前阵子的阵仗。 这回架势还要大一些,除却宫贝奴姐妹和她们一干宫人外,还多了个道人。 道人手执桃木剑,身后是张铺红布的供桌,供桌上放着叠符咒。 微莺茫然看着他们,又看看宫贝奴,好心地慰问:“娘娘的屁股好了吗?” 宫贝奴小脸一红,跺脚:“关你什么事!我的屁股、我、我……” 微莺捂嘴:“我只是问一问,没有想看娘娘屁股的意思。” 宫贝奴揪着手绢,双颊通红,骂:“谁让你看了?我稀罕吗?我又不稀罕你看我屁股。” 微莺笑:“我也不稀罕呀。” 宫贝奴气得要冲过去打她,被淑妃给拦住了。 “姐,别拦着我,我要打她!” 太气人了,这个人太气人了! 淑妃拉着她,低声说:“不要忘了正事,我们来这边是为什么你又忘记吗?” 宫贝奴这次啊想起此行目的,咬咬唇,看着微莺真诚可爱、憨厚老实的笑容,恨声道:“我看你能作妖到什么时候?萧千雪呢?” 微莺:“她去围场骑马,婕妤有事找她?” 宫贝奴想想,“不急,先收拾你,万一你们两个妖怪联手怎么办?” “妖怪?”微莺挑眉,忍不住嗤笑了声。 宫贝奴叉腰,得瑟的样子像只孔雀:“呵,你这个妖孽,总是施展妖法,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总是让我说出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肯定是妖怪变的。我们特地请了大师过来治你,你怕不怕啊?” 微莺张张嘴:“我好怕啊。” 宫贝奴仿佛得到她的肯定,骄傲地抬起下巴:“我就知道你不是正常人!不是妖孽你怕什么,姐姐,你看我说得对吧?” 淑妃温柔笑了笑,对微莺道:“莺美人,不要介意,待证明你的清白,本宫自然给你赔礼道歉,只是为了陛下康健,六宫安宁,不得以请张天师过来看看。” 微莺点头,大度地表示理解,站在原地等道士“抓妖”。 道士拿着桃木剑,另一只手捏着符咒,边叨叨边绕着微莺转圈。然后指尖腾地燃起一束火焰,黄色符纸立马被烧成黑灰,掉在地上。 微莺被烟灰味弄得鼻子发痒,摸摸鼻子打了个喷嚏。 宫贝奴高兴地对淑妃说:“姐姐,你看她开始了开始了,”她掉头朝微莺道:“喂,你是不是害怕等会原形毕露被道长打成原型啊?” 微莺莞尔:“是啊,我怕……”她拱了拱手:“我怕大年三十的鞭炮声太响,你会听不到我的祝福;我怕除夕的鞭炮太吵,你会收不到我的问候。所以提前给各位拜个早年了!祝大家新年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张天师倒退数步,拿剑的手,微微颤抖,愕然看着她。 宫贝奴和淑妃错愕片刻,慌张问道:“天师,如何?” 张天师:“……此女法力高深!” 第54章 少女拜完年后,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欢快起来,夏日的风火火火火地唱着歌。 恐怖如斯! 张天师额头冒出汗珠,桃木剑微颤,道袍被汗水打湿,黏在背上。他拿剑指着微莺,往左走了两步,又往右走了两步。 萧千雪和淑妃跟在张天师身后,跟着他走过来,又走过去。 微莺静静看他们像根海草海草,随风飘摇。 飘了许久,宫贝奴耐不住寂寞,扯着淑妃问:“天师这是在做什么?” 淑妃想想,试探地问:“走罡步?” 张天师像猫一样跳来跳去,桃木剑指向微莺,又扬一张符咒。符纸蹿起火焰飘落在地,黑色的余烬中几点火星如萤。 他左右瞅不出什么异常,看向了淑妃。 淑妃朝他点了点头。 这是来的时候早就商量好了的。就算微莺不是所谓的妖孽,张天师完全可以把她指认成妖怪,淑妃处置以后再先斩后奏。 淑妃攥紧掌心,她原来没有把微莺萧千雪放在心中,也不愿犯险让陛下发怒。可是……那天陛下对少女笑起来时,眼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脉脉柔情尽在不言中。 她瞬间明白,如果不尽早采取行动,也许深宫最大的威胁并不是与皇帝相敬如宾的皇后,也不是貌美高贵的贵妃,或是淑妃、丽嫔一干人等,而是这两个刚入宫,身份卑贱的少女。 陛下看她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所以,必须要提前采取行动,姑姑早就教过她。 她合了合眸,对张天师点头。 张天师会意,后退几步,拿起供桌上放的一个白色瓷瓶,准备把少女打个“原形毕露”。 微莺注意到他们互动,眯了眯眼,噙起笑,率先开口:“天师看出来了吗?我是什么?” 说话的时候,她从一堆灰色卡存货中扒拉出一张口是心非,但想了想,又把口是心非给放回去。宫贝奴对口是心非颇有经验,上次都学会乖乖闭嘴了,这张卡用得太频繁,得改改。 她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抽到的第一张紫卡。 那时她还不知道吸欧器女鬼姑娘是狗皇帝,抱住人家又吸又贴。 微莺拿出紫卡,看了看上面的说明: 新承恩泽: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行走时如出水芙蓉,婉转风流,娉娉婷婷,摇曳生姿。 持续时间:五分钟。 这张卡拿到手后,一直没有施展的地方。她抬眸看着张天师,朝他弯了弯眉眼。 宫斗姬开始方张:宿主一笑,死生难料! 少女粉面香腮,桃花眼弯起,笑起来又乖又软。 张天师晃神片刻,被淑妃的干咳声惊醒,桃木剑指着少女,大声说:“你这个——” 还没说完,他的身子突然扭了起来,像喝醉了般,扭过来又扭过去,每一步都迈得很小,大腿夹紧,纤纤作细步,走动的风姿若娇花映水,似弱柳扶风。 如果放在任何一个美人身上,这样摇曳生姿,婉转风流的身姿会让人印象深刻,眼前一亮。但走动的是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场面顿时诡异起来。 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壮汉走她们面前叉腰走猫步,吃惊得合不拢嘴。 宫贝奴继续扯淑妃:“姐姐,天师、天师的罡步,走得好骚啊。” 淑妃沉默了。 张天师不仅走得很骚,整个人都透出股新承恩泽的风韵,双颊泛红,气喘吁吁,泪光粼粼,要不是他的形象实在不堪入目,宫贝奴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声“好个绝代佳人”了! 等张天师“骚”完第一分钟,淑妃忍不住沉声问:“天师,你在做什么?是时候该抓妖了。” 张天师一回头,递给她妩媚无比的眼神,牙齿咬着唇:“嗯哼~” 几个人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张天师扭着腰,走着猫步朝她们走过来。 宫贝奴胃里翻滚,眼前他越来越近,忍不住哇地哭出来,拿起那瓶瓷瓶朝他泼过去:“姐姐,这是什么妖孽!快把他给抓住啊呜呜!” 太恶心了! 乌黑墨汁泼了张天师一身,他顿了片刻,依旧迈着魔鬼妖娆的步伐,在地上摩擦摩擦,一步一个深黑脚印,朝她们逼近。 一道全身乌漆嘛黑的高大人影走着猫步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慌乱中不知道谁尖声喊了句妖怪啊,众人慌张逃窜,中间还伴随有“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呜呜呜谁来收了这个妖怪”、“救命救命,麻麻妖怪来追我啦”。 微莺早就闪在一旁,拢着袖欣赏鸡飞狗跳的一幕,笑吟吟地摇摇团扇。 宫斗姬问:“宿主,你变了。” 微莺:“我哪里变了?” 宫斗姬:“以前你不会对狗……陛下以外的人用紫卡的。” 微莺想想,赞同地点头,摊开手:“没办法,客户群体扩大了,业务嘛,总要越做越大的。” 这时卡牌的时间快要过去,园中宫人为了躲开一身墨汁的张天师,纷纷左右腾挪,挤来挤去。宫贝奴也被挤得“哎呀哎呀”叫,不知道绊倒谁的脚,跌坐在地上。 她面前出现一双黑糊糊的大脚。 鞋子被墨汁浸透,每走一步,就留下个深黑的脚印。 宫贝奴怔怔抬头,对上张天师漆黑狰狞的面孔,吓得小脸苍白,话都说不出来。 呜呜,谁来救救她。 她的身前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挡住了张天师。 宫贝奴咬紧唇,少女的背影纤长,逆光飞扬的发丝被染成淡金,淡青发带垂至腰侧,微微拂动着。 微莺捡起张天师丢掉的桃木剑,抵住他不让他靠近。 宫贝奴心想:呜呜,她真好。 突然就安心了! 张天师还在一扭一扭走猫步,微莺木剑在他膝盖上一打,点在他的麻穴上,呵斥:“你这个妖怪!” 张天师脚一麻,顿时跪在地上。 宫人们看见他被制服了,小心翼翼地靠拢,再次聚过来。 张天师还想再起来,微莺一剑把他重新按下去,正色斥道:“妖孽,还敢乱动!” 宫人捂胸口:“莺贵人好厉害!” “果然莺贵人才是半仙吧。” “啊啊啊她拿剑的样子好帅,好飒好好看!” …… 淑妃听到声音,脸色渐沉,看向慌乱的张天师。不知天师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真依他先前所说,此女法力高强,连天师也应付不了吗? 宫贝奴突然也捂住胸口,忍不住呐喊:“她拿剑的时候吼吼看啊!” 淑妃偏头看向她,皱紧了眉。 宫贝奴连忙放下手,表情讪讪。 淑妃揪她手臂:“我就知道,你个浓眉大眼的早就叛变了。” 宫贝奴努嘴,垂下小脑袋,片刻后,突然听到淑妃小声道:“不过是挺好看的。” 卡牌时间过去,张天师愕然看着微莺。 微莺双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妖怪!” 片刻,张天师回忆起刚才的事,嘴唇不禁颤抖起来,啪地一声很快就拜在她的脚下:“我是妖怪、我是妖怪,您才是真仙,呜呜,真仙饶命!” 微莺收回桃木剑,拿起符咒贴在他被墨水淋得乌黑的额头,随后拍拍手,转身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张天师灰头土脸地走了。 宫贝奴看着微莺的背影消失在斜阳中,双手慢慢绞在一起。 淑妃:“走吧。”等了半晌,却见妹妹还往那头望,便说:“在想什么?” 宫贝奴怔怔说:“其实她挺好的。” 冷宫的时候扶自己起来,上次探望给她插西瓜吃,今天,还挡在她的身前。 她想了半晌,越发觉得其实微莺人不差,从前看这人不顺眼,也是因为微莺和萧千雪走得近,但萧千雪是萧千雪,段微莺是段微莺,她们其实是两个人。 宫贝奴想着,愈发觉得自己不该把对萧千雪的讨厌迁怒到微莺上,说:“会妖法的肯定是萧千雪!段微莺一定是无辜的吧。” 淑妃小脑袋上冒出很多问号,忍不住一掌拍她脑袋上,扯着这个当场反水的妹妹回去青澹斋教训。 ———— 盛暑快要过去,也差不多到离开避暑山庄的时候。 避暑山庄旁有大片围场,萧千雪说机会难得,便日日骑着小白马去围场射猎,等到日暮精疲力尽才回来,沐浴完就往床上一躺,很快便入睡。 微莺没有像她这样运动,睡得要晚一点,倚着栏杆看月夜下的荷花。 夜风拂面,满池荷花摇曳,水波泛起银色微澜。 她撑着头,想起自己还积攒了好几个盲盒在那边,自从发现皇帝就是吸欧器后,她再也没有抽过卡了,存量减少,卡牌包日益消瘦。 微莺叹气,尝试要不要自己试着抽一抽,就把宫斗姬叫出来。 宫斗姬:“宿主,你决定了吗?真的要自己抽卡吗?” 微莺纠结着:“我……” 总不能再抱住狗皇帝去贴去吸吧。 宫斗姬:“那快抽!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微莺鲜少露出这样没有信心的样子,偏头问:“我真的可以吗?” 宫斗姬声音斗志昂扬:“宿主,你要有自信,毕竟——你可是连空盒都能抽到的女人。” 微莺抿抿嘴角,抽卡的手重新收回,放在身侧。 “我可谢谢你。” 她重新倚在栏杆上,垂眸看荷花,漫无目的地摩挲着手腕那个澹澹的帝王绿翡翠镯,心中开始怀念不知道女鬼姑娘身份的时候了。 微莺正出神,隐约感到有人在看她,转头往后看,没有发现人的踪迹。她狐疑地蹙起眉,继续看荷花,还是觉得不对劲,假装回到玉露殿,然后矮着身子重新溜出,把刚从柳树后走出的皇帝逮个正着。 她趴在栏杆上,望着站在月下的皇帝,不知道说什么。 既然被发现,云韶微怔片刻后,不再扭捏,慢慢走上楼梯,来到微莺的身边。 微莺朝她行礼:“陛下。” 云韶扶起少女,透过轻纱触到她的体温后便飞快松开手,好像被烫到一般,摩挲白嫩的指尖,动作很是拘谨。 微莺注意到她的动作,皱了皱眉。 云韶问:“莺莺为何没有早睡,是因为白日的事吗?” 微莺抬眸看向她:“陛下知道了?” 云韶避开她的视线,抿着嘴唇,轻轻点了下头。片刻,像是怕微莺误会什么,她焦急解释:“我本是想过来的,只是……” 只是很快发现,没有来的必要,少女直接反客为主去抓妖了。 想到宫人报上来的事态发展,云韶弯了弯嘴角。 微莺托着腮,依旧问:“只是什么?” 云韶手指轻轻勾着栏杆,想了想措辞,小声说:“只是想给莺莺留个乐子。” 第55章 飞蛾扑火 听她这样说,微莺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陛下真有趣。” 不愧是狗皇帝,狗到她都自愧弗如。 宫斗姬:……您还是谦虚了,谁能比得上您呀。 云韶见她笑了,也浮现淡淡笑意,身子微微松弛下来。 仿佛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终于蒙对正确的答案,几分如释重负。 她思忖片刻,又补充道:“若你不喜欢与她们周旋,那我……” 微莺打断,笑着说:“我喜欢呀,婕妤和淑妃多可爱呀,若是没有她们,生活岂不会无趣许多?” 况且,要是没有反派上下蹦跶,她的抽卡大业就会遭到巨大阻碍! 云韶垂着眼睛,薄唇抿住,看着月光下的荷塘。 圆而大的荷叶舒展,碧绿的荷叶中,冒出几朵雪白的菡萏,被月光照得通透。水面泛起层迷蒙的雾气,在风中轻轻飘荡。 她又抬起头。 深蓝的天空上,明亮月轮旁几缕萧疏的薄云。 薄雾淡云,蜻蜓萤火,她悄悄侧过头,谨慎又贪婪地望着微莺,并在微莺转头之时,迅速地重新看向池塘。 微莺伸个懒腰:“陛下,天都这么晚了,该回去睡啦,你不困吗?” 云韶点点头。 微莺下意识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去揉她一把,只是手伸到一半,猛地意识到对面不是萧千雪,而是狗皇帝,便又收回来了。收回手,她就发现皇帝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露出很明显的惋惜之色。 微莺:…… 皇帝看着她,黑亮湿漉的眼睛像是渴慕得到爱抚的小狗。 她伸出手,皇帝的眼睛又亮起来了,然后她把手收回,皇帝的眸光立马黯淡。 微莺就像找到新乐子一样,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看着对面皇帝的眼睛一亮一暗一亮……就像是按某个隐秘的开关。 哎嘿,我来摸你了! 哎嘿,我又不摸了! 最后云韶终于按捺不住,伸手牵住微莺的手腕,轻声说:“莺莺,你在做什么?” 微莺笑弯眼睛:“玩玩呀。” “玩玩?”云韶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脸颊突然被飞快揉了一把,她瞪圆眼睛,像是怔住般,任由微莺伸出另一只手揉她的脸。 微莺揉着觉得手感上佳,又多揉了一小会,然后收回手,“不玩啦,陛下,你想说什么?” 云韶晕乎乎地摇摇头,“没、没什么……” 微莺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陛下,我要去睡觉,你拉着我的手啦。” 云韶也低着头,看了片刻,慢慢松开手,改扯住微莺的袖子。 微莺往里面走,云韶跟在后面往里走,最后穿过大厅,来到雕花木门前。 她回头:“陛下?” 还跟过来吗? 云韶红着脸,支吾半天,小声说:“我的病已经好了。” 微莺看着云韶。 “不会把病气过给莺莺。” 微莺:“所以?” 云韶趁着微莺没反应过来,飞快溜进门内,站在床头,把衣领的扣子松开几颗,朝她说道:“我来侍寝。” 微莺沉默着走进房间,“陛下。” 云韶把外衣脱下,宽敞的中衣领口露出晶莹如玉的雪白肌肤,再往下,是许多白色绷带紧紧裹住的胸口,也许是裹得太紧,旁边的肌肤有点不正常的泛青。 微莺听到宫斗姬提醒,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的胸看了很久。云韶羞红地低下头,却又解开了一个扣子。 微莺忍不住问:“不疼吗?” 云韶怔了怔,眼神有些茫然:“什么疼?”她顺着微莺的目光往下,落下层层叠叠的裹胸上面,手指戳了下,然后抬起头,“嗯?这不是伤口,不疼的。” 微莺想想,慢慢说:“这是伤口。” 云韶看着她,好像不能理解的模样,像又被老师抽查的差生,努力搜索脑内的正确答案,隔了很久,才点了点头,道:“很久以前是疼的,不过现在不疼了。” 微莺对上云韶的目光。 皇帝的眼神困惑又不安,双手捏着袖角,很紧张的模样。她双眼雾蒙蒙的,不觉得自己从小裹住胸口装成男人很疼,却因回答不好微莺随口的一句话,而差点落下泪来。 一时间,微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低下头,发现灯盏上有个小黑点,便拿出手帕去擦铜灯盏,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黑点不是灰尘,而是只扑火死掉的小虫子。每到夏日,这样扑火的飞虫就特别多,就算宫娥们拿着纱罩住灯火,也总能让这些不怕死的小虫子找到机会义无反顾冲入火海里。 真是不讲道理。 她继续擦,一直把灯盏擦得发亮,心中却想起某个飞蛾扑火的解释: 其实飞蛾扑向灯火,只是把灯火错认为月亮。可是月亮离它太远了,穷其一生也无法飞上,飞到疲倦,便把灯火当成月光,奋不顾身地投入火中。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吧。 云韶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隔了半晌,微莺才开口:“夜里睡觉的时候把裹胸解下来吧,裹得太紧,对身子不好。” 云韶咬唇,露出纠结的神色,难得微弱地拒绝了一下。 “解开的话,很麻烦。” 但是没等微莺说什么,她的手已经放在裹胸上面,慢慢去解开一层又一层的布条,脸色微微发白。 解开以后,她小声喊了微莺一声。 微莺没有抬眸,把黄铜灯盏擦到仿佛要上层釉,油光发亮的。 云韶坐在床头,双手搭在膝盖,解开的雪白布条松散堆在竹席上。她身体苍白而瘦削,腰很细,修长的脖颈线连着纤细的锁骨。大抵是因为常年裹胸,有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少女情态。 她坐了许久,觉得有点冷,抬眸看眼专心擦灯的微莺,脱下罗袜,缩进床榻的被窝里,只露出双深黑的眼睛。 “还不来睡吗?”她问。 微莺终于放下手帕和灯盏,停止自己的擦灯大业,转身就往外面走。 云韶急得坐起来,用被子包住身子,“莺莺,你要去哪里?” 微莺笑了:“陛下,我去睡觉呀。” 云韶:“你不在这里睡吗?” 微莺老实回答:“可是陛下,这里不是我睡觉的地方呀。”她眨眨眼,忍不住笑起来,“这里是客房,我睡在隔壁。” 云韶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微莺往后面退,云韶想要追出来,碍于身上的裹胸已经解开,无法立刻上去拦住少女。待到门口时,微莺笑道:“不过,裹胸太紧真的对身子不好,我是认真的,陛下睡觉的时候要解开哦。客房一般无人过来,陛下明日可以稍微起晚一点。” 云韶喊住她:“莺莺。” 微莺耐心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被褥滑至美人的胸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看着微莺,再次问:“不睡在这里么?” 微莺想想,念了几句话。 云韶没听明白,蹙眉:“什么?” 微莺:“揭諦揭諦,波罗揭諦,波罗僧揭諦,菩提娑婆呵。是心经,陛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要多翻翻佛经呀。” 云韶:…… 等到少女离开,她面无表情地坐起来,慢慢把裹胸束紧,双手用力扯住布条,脸色微微发白,不自觉拧了拧眉。 其实是有点疼的。 她来到桌前,注意到那条拿来擦灯盏的手帕还放在桌上,便拿起来,把丝绢手帕绞在掌心。燃烧的烛火外,是层微莺刚才放上去的丝质灯罩,几只小飞虫在灯罩外焦急地打着圈。 云韶把灯罩拿起,小飞虫便义无反顾地冲着火焰飞去,滋滋声响,极细的青烟在火焰上方缓缓升起。 ———— 翌日微莺特意起早了点,赶在宫人们来洒扫前去客房看了眼,以免皇帝的身份被戳破。但客房空空荡荡,皇帝已经离开了。 微莺注意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帕已经不见。她看着空荡的桌面一会,直到绿蜡推门而入,讶异地喊了声:“主子?” 绿蜡:“主子昨晚睡在这里吗?” 微莺瞥眼凌乱的被褥,伸个懒腰,笑道:“是呀,不过半夜睡不着,又回自己房睡下了。” 绿蜡点点头,“难怪我看主子的寝殿亮了一会灯,这边也亮了会灯。” 微莺打过招呼,拿起鱼竿准备进入贤者模式,结果钓鱼钓到下午,又被不死心的淑妃给拉到老地方。 宫贝奴步伐迈小点,故意与她并肩走,小声对她说:“我姐请了个和尚过来,听说可厉害了,你、你小心点呀。” 微莺吃惊地睁大眼睛,偏头看了她一眼。 好像还没用口是心非来着? 宫贝奴立马不高兴了:“你看我做什么?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微莺立马沉默地摊手表示无辜。 淑妃一扭头,发现走在自己旁边的妹妹不知什么时候腻在微莺附近,揪住她的耳朵把她给揪回来,叮嘱:“你可别说话了。” 宫贝奴努嘴。 淑妃:“说让你不要过来,非要来,等会出什么事就跟在我后面,别乱跑了。” 宫贝奴继续努嘴。 淑妃靠近她,小声说:“也别离段微莺太近。” 宫贝奴嘴巴翘得老长,回头悄悄看了微莺一眼,微莺温和地朝她笑了下。 园中依旧站着圈宫人,看向微莺过来,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轻慢,变得有些敬畏。张天师一身长袍立在供桌旁,附近还有个慈眉善目的胖和尚。 淑妃朝微莺笑:“妹妹,昨日的事太蹊跷,我怀疑有什么不对劲的事,便请大师再来看看,你不介意吧?” 微莺也笑,翘起唇角,眼睛弯着。 她的乐子过来了。 胖和尚朝她笑了笑,合拢掌心,“施主。” 微莺颔首。 淑妃急忙问:“大师看出什么了吗?” 胖和尚眼里闪过一抹冷光,点了点头,“这位确乎与常人不同。” 淑妃露出欣喜的神色,继续问:“那她是?” 一张卡牌无声地飞到他的身上,胖和尚身子一震,指着微莺,张口道:“这位是佛陀转世啊。” 淑妃愣住,笑容僵在脸上,像是没听明白,偏偏头,耳朵朝向和尚的一侧:“大师说什么?” 胖和尚:“这位施主是佛陀转世啊!” 众人:!!! 看向微莺的眼神立马变得不同起来,充斥着敬畏! 宫贝奴小声对淑妃说:“你看,我早就说过她不是妖孽啦?” 淑妃满头问号,又揪了她耳朵一把。 突然,一声怒吼打破周围死寂,张天师愤然而起,乌木剑指向和尚,“好你个臭和尚在这里乱放屁骗人,她哪里是什么佛陀转世了?” 淑妃像看救星般看向张天师,点头:“天师说得对,大师你——” 张天师喝声道:“她明明是真仙下凡!” 第56章 围观群众:!!! 看向微莺的眼神从崇敬转变炽热,要不是淑妃在场,他们都能跪下来表演个烧香拜佛。 卡牌时间只有十秒,胖和尚渐渐清醒,张大嘴,震惊地看着微莺。 张天师呵斥:“你瞎了吗?她是真仙下凡。” 胖和尚意识到这时否认刚才的话会让自己名誉扫地,不如干脆就这么认了,便鸡贼地扭头和张天师对骂:“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施主分明是佛陀转世,天师莫要信口雌黄。” 然后他们一个提着乌木剑,一个拿着禅杖就在花园里打起来了,场面瞬间鸡飞狗跳,宫人们纷纷躲在微莺的后面。 连宫贝奴都拉着姐姐缩在微莺后面,凑出一个小脑袋,看到一僧一道骂骂咧咧打架后,连忙把脑袋缩回来,对淑妃说:“姐,别怕,莺莺会保护我们的!” 淑妃松口气,拍拍胸口,突然意识到不对,瞪着眼睛:“你说什么?” 宫贝奴:“莺莺会保护我们的!” 淑妃:“谁会保护我们?” 宫贝奴声音变小,揪着衣角,嘟囔:“莺莺……” “嗯?” “段微莺!” 微莺听到声音,回头朝她笑了下。宫贝奴蹲在地上,仰起小脸,也朝她笑得开了朵花,然后在淑妃愤怒的眼神中,迅速凋零。 淑妃:“我就知道你靠不住。” 微莺像只勤勤恳恳的老母鸡,伸手把后面一串儿小鸡仔都护在身后。她来到骂骂咧咧的两人面前,喊了声:“喂。” 一僧一道回头看她。 微莺摊手:“身兼数职,但我不累。” 张天师往后一仰,感慨:“不愧是你!” 微莺摆摆手,“你们要打去外面打,不然叫侍卫进来抓人了。” 张天师:“好的真仙,遵命真仙。” 胖和尚同时开口:“好的活佛,遵命活佛。” 两个人杀气腾腾地对视一眼,约着去外面干仗,骂骂咧咧地走了。 微莺抱臂,回头瞥眼淑妃姐妹,不知道她们从哪里请来这两个乐子,这大抵是市井坑蒙拐骗的假出家人,脱了袈裟一身花臂的那种。 她笑了笑,“没事啦。” 宫人们涌上去,眼神热烈而崇拜:“谢谢娘娘!” 宫贝奴还蹲在地上,仰着小脸,这样看过去。少女逆光站在树下,身侧浮动发亮的微尘,天空碧蓝如洗,雪般的白云堆砌,拥在她的身后。 她慢慢走近,伸出手,笑道:“脚不麻吗?起来吧。” 宫贝奴怔怔抬起手,想要牵住她,结果手伸至一半就被重重打落。 淑妃气呼呼地拎起自家傻妹妹,对微莺说:“这次是本宫被这两个江湖骗子蒙骗,莺美人无需介怀,只是两个骗子罢了。” 微莺笑着拦住她们:“娘娘,不是说好,证明清白后就给我赔礼道歉吗?” 淑妃蹙眉,大抵没有想到她真有胆子讨个道歉。宫贝奴还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姐姐,好像她是证明自己不是妖怪了嘛。” 淑妃没有理妹妹,笑容绵里藏针:“本宫说过这样的话吗?” 微莺还未开口,宫贝奴率先道:“是呀是呀,姐姐,你说过的。”她拍拍胸口,非常肯定:“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记性可好啦。” 淑妃:…… 微莺笑。 淑妃注意到周围宫人的目光,红着脸不情不愿给微莺说了句道歉的话,拉着宫贝奴快速地离开。 微莺靠着树木,双手抱臂,目送她们离开。 一列人从她面前走过去,她拍拍手也准备走,撞上个高大宫女折回来找她。 微莺认得这人,那天执鞭行刑的宫女,想必是淑妃心腹。 宫女紧张地揣手手:“莺美人,那天、那天的事……” 微莺笑道:“我不会介意的。” 宫女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这几天她很怕半仙还记得那日行刑的事,记仇地在暗地画符诅咒她,听到胖和尚的话后更怕了,冲撞活佛,可是了不得的大罪啊! “呜呜,”她差点拜在微莺脚下:“您真是大人有大量,回头我一定天天给您烧香。” 微莺:“……这个倒不必了。” 只是被宫女这么一提,她突然想起,自己房间还有张供桌呢,原来是夜夜给吸欧器烧香的,如今许久不用,回去的时候也不知是否蒙尘。也许要撤下供桌了。 暑气消散,日复一日清凉起来。皇帝带着嫔妃离开避暑山庄,返回皇宫。 这次,微莺照例想上那辆大马车,被福寿给拦了下来,引到前面那架朱红的马车旁:“娘娘,您坐在这儿。” 微莺推开车门,云韶坐在里头,偏着头看她笑。 车轮缓缓转动,车辇开始驶向盛京。微莺脚下木板微微震动,她只好一弯腰进入车厢,坐在离皇帝对角的位置。 云韶从抽屉中取出盘早准备好的糕点,和一盘紫溜溜的冰葡萄,放在中间桌案上。她拿起一颗葡萄,慢慢把皮剥掉,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 “吃吗?” 微莺摇头,身子后仰,靠在软垫上,漫无目的地望着头顶随着马车移动摇晃的流苏帷帐,眼神放空。 云韶拿着手中葡萄,抬眸看她一眼,“很甜的,不吃吗?” 微莺:“陛下自己吃吧。” 云韶垂下眸,食不知味地把葡萄塞在嘴里,咀嚼两下,拿起手帕揩掉手指沾上的汁水。片刻,她再次看向少女:“真的不吃吗?很甜。” 微莺很无奈地把视线从流苏移开,看向皇帝,总觉得自己不吃几颗,她就会“吃了嘛您”、“吃不吃”、“不吃吗”这样无休无止地问下去。 云韶脸一热,低下头,精心选了颗个头最大最饱满的葡萄,仔细地剥出晶透的果肉。微莺偏了偏脸,云韶趁机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把葡萄塞在她嘴里。 微莺咬开葡萄,心想,果然很甜。 云韶继续剥葡萄,一边轻声说:“以前家旁边有葡萄藤架,原种的是玫瑰香,后来又种了紫金,颜色很深。这个时候,老师就会从藤架上摘下一串葡萄,在旁边湖水里洗洗,葡萄藤下架起一张桌子,桌上一盘葡萄,一壶酒。” 她笑了下,“那时的葡萄比这个甜。” 微莺嘴里又被喂了一颗葡萄,漫不经心地咬着,听她说过去的事。 过去的记忆很清晰地在眼前展开,云韶能说出每一个细节,包括阳光从葡萄藤架缝隙洒下,女人靠着竹椅,身上落满斑驳的阳光。她低头剥着深紫的葡萄,白皙指尖染上一点湿润。 云韶闭了闭眼,顿了片刻,才缓声道:“一月下雪,二月吹风,三月葡萄上架,四月便要浇水了,等到五月,便是打梢掐须,六月喷药打条,七月追肥,等到葡萄长成,又要忙起来,”她剥好葡萄,垂眸看着指尖晶莹果肉,轻声说:“辛苦一个四季,只是为了见到你。” 微莺歪歪头,衔过她手中葡萄一口吞掉,忍不住笑:“然后吃掉你?” 云韶指尖微微颤抖。 …… 车辇浩浩汤汤驶入皇宫。 皇帝率先下车,踏上地面,朝车上的微莺伸出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微莺只能牵住她,跳下马,然后飞快撒开手,准备蹦向萧千雪那车时,却再次被皇帝扯住衣袖。 她回头,漂亮的眼眸瞪大,“陛下?” 云韶微微笑起来,轻声说:“一路辛苦,养心殿就在前面,不如进去歇一歇吧。” 说着,轻轻拉住微莺的衣袖,带她往里面行去,至于其他妃子,都被送到各自的宫殿。 微莺跟在云韶身后,叹着气认命和她走。自从除夕夜后,皇帝就开始明目张胆起来,明目张胆地利用皇帝特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亲近自己想要靠近的人。 “莺莺——”萧千雪在身后喊。 微莺循声扭头,眼含热泪:“千——雪——” 两个人依依相望,宛如一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直到萧千雪招招手,很快乐地说:“那我先回玉露殿啦,你好好侍奉陛下!” 说罢就头也不回地扭身走了。 微莺继续叹气,走入宫门,她见皇帝背影突然绷紧,停下了脚步,便好奇地往里张望。 坐在紫檀圈椅上是个她从未见过的素衣妇人。 妇人深目高鼻,胡姬模样,穿得很素,手腕戴着串佛珠。 她第一眼便认出妇人,下意识看向皇帝。不得不说,皇帝虽然很狗,长相却继承父母的优点,既有异族的深深眉眼,垂眸时,又有大盛人的温柔婉约,堪称绝色。 云韶在门口站了会,松开微莺的袖子,走到妇人面前行了个礼,“给母后请安。” 微莺也过来拜见这位第一次见面的西太后,皇帝生母。 西太后点点头,目光落在微莺身上,淡淡瞥眼她,又望向皇帝。 云韶奉上一杯茶,问:“母后不是在佛堂潜心礼佛吗?” 太后没有接茶,“佛堂几年不曾修缮已经破败,是该修缮一番,陛下为何把那张折子驳回来?” 云韶身子微僵,片刻,把茶盏轻轻放在桌案上,说:“东南水灾,百姓流离失所,宫中不宜大兴土木。” 太后笑了笑,柔声道:“陛下又拿朝事来搪塞哀家了,大水年年都有,从前却没有见先帝不修佛堂。” 皇帝默不作声,静静立着。 太后又说:“哀家不办什么生辰宴,只想青灯古佛,陛下连这个愿望都不许吗?” 皇帝依旧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表情。 太后眯了眯眼,“陛下,不修佛堂吗?” 皇帝偏头,不着痕迹地看眼微莺,然后抿唇,坚决地说:“不修。” 太后气得拂袖而去。 微莺站一会,看皇帝没有说话,就试探性地说:“那我先走啦?” 她挥挥手,像只山雀般飞快溜走,云韶回头时,只瞥见门口那抹淡色的裙角。 玉露殿里,贤妃早准备一桌的糕点美食。 萧千雪已经捧着个红豆饼啪啪啪吃起来,见到她,有点吃惊:“莺莺,你们这么快吗?” 贤妃吃惊中还有点失落:“这么快,你们什么都没做吗?” 微莺蹙眉:“做?” 贤妃怔了片刻,笑着走来,牵住她的手:“做……做些替陛下分忧的事呀,莺莺,怎么又瘦啦?谁欺负你了吗?” 萧千雪叭叭向贤妃告状:“宫婕妤她们老是来找我们麻烦,还拿着杀威鞭想来打我们!” 贤妃吓得脸色苍白,连忙问:“那、那你们?” 微莺拍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没事,问题不大,我们没事。” 贤妃甚至想当场扒她们的裙子,碎碎念道:“怎么会没事呢,那可是杀威鞭,很疼的,早知道就不让你们去了,唉,早知道——” 微莺:“娘娘,我们没事。” 萧千雪吞完饼,接茬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们真的没事。” 微莺:“解释起来很复杂,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 她拉着茫然的贤妃一起坐下,端起杯茶水,准备慢慢说这次避暑山庄之旅。说到宫贝奴被淑妃鞭笞,贤妃“噗嗤“一声,飞快捂住嘴偷笑。 微莺莞尔,给她留了点时间笑,准备继续说的时候,有人来拜访了。 拜访的人是贵妃的贴身侍女,低着头说贵妃想请微莺去宝云宫一聚。 微莺为难地看了眼贤妃,“娘娘,我先去那边?” 贤妃咬唇,“可是,莺莺还没和我说完故事呢,”她柔柔弱弱地说:“难道不是我先来的吗?” 空气中诡异的沉默让侍女的头低得更低了。 微莺想想,便说:“麻烦告诉贵妃娘娘,我稍后再来。” 侍女给她们行了个礼,应了声“是”后返回宝云宫。 于是微莺打算长话短说,快点跟贤妃说完避暑山庄的事,再接着赶场去宝云宫与贵妃见面。她抿口茶润润嗓子,没来得及说,又被拜访的人打断了。 这回是丽嫔的侍女,小侍女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地说:“娘娘、娘娘备好酒席,为莺美人接风洗尘。” 微莺看眼贤妃,咳嗽一声,和声对她说:“我等会再来,请娘娘稍候。” 萧千雪举起手指,“排在第三了哦!” 微莺:…… 气氛冷凝,小宫女察觉到不对,赶紧溜了溜了。 微莺尝试缓和下气氛,笑着对贤妃说:“宫中姐妹真是热情,对啦,刚才说到,宫婕妤受了伤?后来我和千雪便去看望婕妤,结果——” 说话再次被打断。 微莺很无奈,认出眼前的嬷嬷:“皇后给我设宴了?” 嬷嬷赞叹:“娘娘果然料事如神!” 萧千雪举起手:“第四个了哦!莺莺你别稍后,再稍后天都黑了。” 微莺揉揉眉心。 头一次,感受到了疲倦。 第57章 留下陪你 那嬷嬷笑道:“皇后娘娘说,也请贤妃娘娘和萧美人一起去御花园小酌。” 贤妃露出笑容,柔柔说:“皇后姐姐也叫了我们吗?” 嬷嬷道:“是的,皇后娘娘还说,贤妃娘娘想必做了一桌糕点,味道胜过御膳房,我们只要准备些酒水就好。” 贤妃眼睛发亮,像是被夸赞的小孩,问:“皇后姐姐这么说了吗?那要把这儿的糕点都放进食盒,还有这盆汤,小心别洒出去,”她起身招呼宫人打包饭菜,忍不住又扭头问嬷嬷:“皇后姐姐真的这么说了吗?” 嬷嬷笑:“说啦说啦,皇后总夸娘娘的厨艺呢。” 贤妃低头掩住轻轻翘起嘴角,赏了碟糕点给传话的嬷嬷,随后和微莺她们忙和起打包的事。 一盏茶后,御花园亭台摆起酒宴。 皇后朝她们微微笑,帮忙把食盒中的碗碟摆在桌上。贤妃高兴皇后夸她,在宫娥间穿梭来穿梭去,裙摆翩然,指挥着把糕点等一干美食摆好。 越清辉倒了杯果酒递给微莺,问:“避暑山庄玩得可还好?” 微莺笑笑,“还好。” 贤妃说:“那人还想对莺莺和千雪用鞭刑呢。” 越清辉听到这话,微微蹙眉,眼里掠过抹清浅的冷光,声音拔高:“用刑?” 微莺摊手,把事情再次复述一遍,说到她们拿着刑鞭气汹汹走来,结果反而被打,皇后忍不住“噗嗤”一声。 贤妃也跟着“噗嗤”一声,掩着唇笑。 这时候,丽嫔也走过来,好奇地看向她们,请完安后,便问:“莺莺,你过得怎么样?没有被为难吧。” 微莺:“没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丽嫔瞥眼,弯了弯腰,又问:“姐姐们刚才在笑什么呀?” 微莺无奈,只好又把事情重复一遍。 丽嫔点点头,认真地歪头听着,听到她没有被打,终于松口气,等到后续发展时,忍不住也“噗嗤”了声。 微莺麻木地喝口水,心想,她们的反应都是,如出一辙呢。 终于把这件事掀过,可以吃点东西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呢?” 贵妃穿得很华丽,一身披红绣金,执着团扇走来:“与我说说?” 微莺:…… 贵妃见她犹豫,露出几分不悦:“怎么,不想?” 萧千雪连忙道:“莺莺已经重复好几次了,不如让我来说吧。” 贵妃依旧看着微莺,捏紧团扇,问:“与她们都说得,就和我说不得?” 微莺摸摸嘴角,牵着她坐在萧千雪旁边:“不是,我只是心疼宫婕妤。” 每次说到宫贝奴被打就有人来,天可怜见,她都被打四次了! 裴阙轻轻哼了声,耐心坐在她身边,听完也“噗嗤”一声,随即马上板着俏脸,说:“她们居然滥用私刑,就欺负你性子软弱可欺,纯良无害。” 微莺点头,怅然叹息:“唉,我也很无奈呀。” 裴阙道:“今年秋狩你和我一起,我看谁敢欺负你!” 微莺:“好鸭好鸭。” 萧千雪跟着点头:“好鸭好鸭。” 裴阙瞥萧千雪一眼,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什么。 萧千雪:耶,她没拒绝我耶! 大家在御花园喝酒玩乐,酒至酣处,裴阙拉着微莺,上下打量她,皱眉道:“瘦了。” 萧千雪连忙凑过来,“贵妃娘娘,那我呢那我呢?” 裴阙偏头看了看她,评价:“黑了。” 萧千雪:q^q。 喝完酒,天色已黑,华灯初上,妃嫔们各自离去。 萧千雪揉着圆滚滚的肚子,看贵妃离席,也跟着跑出去,只剩下微莺和皇后在亭中。 越清辉倚栏靠着,偏头看了眼,说:“莺莺,西太后从佛堂出来,你见过一面了,是吗?” 微莺点头:“和陛下长得还挺像。” 不过没有皇帝精致好看。 越清辉:“我未和西太后有过多交集,她本宫女出身,为人谦和,一心向佛,想来不难相处。” 微莺回想剧情,在原书剧情里,这位西太后的为人也和皇后说得差不多。 因为出身卑贱,身为皇帝生母才成为太后,故而远没有东太后那样高傲而不可一世。西太后温柔敦厚,谦和平易,后来和女主交好,是女主成功路上一大助攻。 虽然……养心殿见到的女人并不如书上描绘的温柔,或许是因为皇帝坚持不修佛堂的缘故,吾儿叛逆伤透我心,麻麻真的很受伤! 她与皇后说了两句便折身回玉露殿,回去的时候,发现萧千雪还没到。 到微莺收拾收拾准备就寝时,萧千雪才返回玉露殿,推开门鬼鬼祟祟钻到她的房里。 微莺皱了皱眉,心想,就算跟着贵妃去宝云宫逛一圈,也不至于这么晚吧。 萧千雪左右看看,发现绿蜡不在后,才放心地跑到微莺身边,小声说:“莺莺,我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嬷嬷。” 微莺挑眉:“宫中这么大,有没见过的宫人也很寻常。” 萧千雪伸手挠了挠脸颊,“可是,大家都来找你算命,我都认识得差不多了哎!这个嬷嬷路上崴了脚,还是我扶了她一程路。”说罢,她等了一小会,就猴急问:“莺莺,你怎么都不夸夸我?” 微莺笑笑,揉了把她的脸:“夸你夸你,千雪助人为乐,是坠棒的!” 萧千雪傻愣愣翘起嘴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微莺心想,她好像把女主越养越往傻姑娘的方向发展,不过还……挺可爱的。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抬头看,绿蜡垮起小脸幽怨地盯着她们。 “萧主子,都这么晚了,怎么你还来找主子聊天呀?”小宫女叭叭叭:“主子身体不好,要早点睡的。” 微莺朝绿蜡笑笑:“千雪和我说一会话就回去,夜深,你先去睡吧。” 绿蜡不敢违抗她的话,不情不愿地走了,但没走多久就把红珠拖过来。 红珠大呼小叫地跳进殿内:“主子,你怎么连家都不回,直接奔莺美人这里来了呀!” 萧千雪和微莺对视一眼,看出眼中的无奈,各自被侍女领着回去寝殿歇息。 微莺躺在床上,绿蜡给她掖了掖被子,叮嘱几句便离开了。 “唉,被迫纠正作息。”她无奈叹气。 宫斗姬赞同小宫女的做法:“早睡早起又不是什么坏事。” 微莺:“统,你变了!你怎么开始关心宫斗外的事情了?” 宫斗姬沉默几分钟,才说:“我以前……” “以前什么?”微莺颇有兴趣。 宫斗姬:“我以前是家用机器人,后来被拿来研制改装成系统,但是体内还有家用的指令,譬如,督促主人早睡早起。” 微莺调侃:“想不到啊,你这个统还是个居家型的好统。” 在主世界科技发达,几乎每一户人家都会配备家用机器人,机器人配备有ai智能,不仅能处理家务,还可以陪伴小主人玩耍,相当于童年玩伴了。有时候就算机器人型号已经很破旧,主人家也舍不得换新。 人总是会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情感和羁绊。 她又开始怀念科技发达的主世界,忍不住攥紧拳头,:“我一定要早点搞完狗皇帝!” 回到现代什么都不缺的神仙生活。 宫斗姬:“搞搞搞!” 微莺:搞搞搞!” ————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没有什么机会搞狗皇帝。 剧情线迟迟没有推动,要等到庐陵王进京才能解锁下一个剧情。 她只能每天咸鱼瘫,帮深宫群众解决下小问题,每天过得充实又有意义。 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名号传出去后,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注意到了。 一日清晨,微莺突然被人请到慈佑宫做客。这儿是西太后的住处,她跟皇后早上拜见时来过两次,跟着带路的嬷嬷进入内殿。 西太后早就等在这儿。 她穿得朴素,一身素裙,与宫廷格格不入,像在服丧。见到微莺,太后起身迎上来,态度十分殷勤。 微莺受宠若惊,不太清楚太后找自己有什么事。在原书中,西太后喜欢的是女主萧千雪,和自己应当没什么交集才是。难不成是女主光环转移,连带这部分的好感也转了? 但她很快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西太后端起茶盏,吹了吹,看她一眼,轻声问:“听说莺美人在宫中素有半仙之称?” 微莺顿时了然,原来她是靠自己的手艺才吸引到太后的垂青。 她对上太后热烈的眼神,斟酌道:“只是宫里人玩笑乱说的,世上哪有怪力乱神之事呢?” 太后的手微微颤抖,茶盏摇晃,几点茶水溅出洒在手背,她浑然未觉,只是定定看着微莺,说:“哀家还听说,不仅有天师说你是真仙下凡,还有和尚喊你佛陀转世,那两人还为了争论此事在避暑山庄打起来了?” 微莺:“那只是两个江湖骗子,说话不能信的。” 太后宛若没有听见,继续自顾自地说:“哀家要你帮个忙。” 微莺抿了抿嘴角。虽然她热衷于把大爱洒给冷漠的宫廷,可是,眼前太后要她帮忙的明显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果然,太后身子稍稍前倾,黝黑的眸望向她,“举行一场招魂仪式。” 微莺:“太后,我不可以。” 太后嗤笑了声,把茶盏重新搁在桌上,“哀家觉得你可以。” 微莺觉得头疼。 帮忙给人找找猫找找丢掉的钥匙珠钗是一回事,真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招魂仪式,又是另一回事了。她一个无神论的好青年,哪里会什么招魂? 但太后明显缠上她,不依不饶盯着她。 微莺尝试解释:“太后,我怎么会招魂呢?这种专业性强的东西,还是得专业人士来。” 太后:盯。 微莺又说:“况且这什么半仙也是别人说着玩的,实在是当不得真。” 太后:盯。 微莺:…… 太后:盯。 微莺觉得遇上对手,罕见地沉默了。 不愧是生出狗皇帝的女人,恐怖如斯。 太后盯了许久,说道:“东西都已经准备好,莺美人可以开始啦。” 微莺心想,西太后日日在佛堂焚香礼佛,又让她举行招魂仪式,也许不是诚心礼佛,而是思念某个早已死去的人。现世无法相见,只能把希望寄托给神佛。 太后会想谁呢? 先帝么? 仔细想想,却觉不太对。 于是她选择直接问:“娘娘想给招魂?” 太后以为她是答应的意思,颤抖着唇,好半晌都吐不出声音。 微莺递过去一杯茶水:“您缓一下再说。” 太后接过茶水,低头抿了口,缓了缓,再次开口:“是——” “母后!”皇帝推开门,风风火火走进来,没有向太后行礼,而是直接拉起微莺的手,发现她没有受伤后,才松口气,神情稍霁,“母后找莺莺什么事?” 太后眼神很冷:“哀家找个后妃谈话,陛下也要管吗?” 皇帝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地拽住微莺的袖子就往外走,到门口时,一声巨响在脚下炸开,瓷杯摔成粉碎,温热的茶水打湿她明黄的鞋履。 云韶低头看了眼,什么也没有说。 太后把瓷杯摔出,直直站起来,手撑着桌面,一字一顿地恶毒咒骂:“你怎么还不去死?” 微莺: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什么狗血剧码! 云韶仍然沉默,拽住微莺离开了慈佑宫,一路无话。微莺也不敢说什么,怕戳破皇帝的伤心往事,她向来恃宠而骄,这时候居然也有点害怕狗皇帝暴怒之下会直接把自己拖下去砍头。 直到走到金屋,皇帝也一直没有说话,沉沉的眸光像布满乌云、风雨将至的大海。 微莺在她身上感受到变.态的气息,悄悄往门口缩,以求尽快跑路。从前她一直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这么害怕天子,今天感受了下,才发现……这个狗皇帝是真的可以很变.态的!只是一直在她面前装成乖巧的模样罢辽! 云韶注意到她的动作,偏过头,朝她缓缓笑开,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抱我。” 微莺:!!! 连要求都这么简单干脆的变态! 云韶柔声道:“抱完就封你做婕妤。” 微莺对宫斗姬控诉:“她在羞辱我的人格!” 宫斗姬哄着宿主:“那先快跑?宁死不从来引起皇帝的注意!从前我的宿主都是这样的!” 皇帝越想要什么,越不遂他们的意,这样才能成为深宫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莲花。 它说完,就看见自己的宿主伸开双臂,很是自然地走了过去,抱住皇帝。 宫斗姬:…… 微莺:抱一下就能封婕妤,哎嘿,哪有这样的好事! 云韶把下巴搁在微莺的肩膀,半阖着眼,一双深黑的眸含在冷白眼皮里,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伸手也扣住了微莺。 微莺抱了下就想松开手,不曾想反而被赖上了。 皇帝软趴趴靠在她身上,没有放手的意思,静静立着,轻而软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她的脖颈,有点痒。 看在封婕妤的份上,微莺乖顺地任她抱着,给自己的衣食父母低头。过了会,她忍不住说:“陛下是因为太后的话不开心吗?其实这种矛盾很常见啦,叭叭叭叭叭……” bb撒完一大堆心灵鸡汤,她都为自己感动了,十分希望皇帝能看在额外服务的份上,再给她多升两级,封个妃啊什么的。 但皇帝只是抱住她,一句话都不说。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天色渐渐昏暗,从黄昏变成黑夜。 微莺整个人都不好了,中途站到脚麻,拉拉皇帝的衣角问她能不能换个地方,去床上继续抱。这么直挺挺站几个小时,谁都遭不住啊。 罚站吗这是? 云韶沉默地看她一眼,勉勉强强同意了,换个姿势继续抱,这回是埋在微莺的胸口。 微莺也找了个姿势开始咸鱼瘫。 埋胸到夜深,屋外下起小雨,雨珠噼里啪啦打在雕花窗上。 皇帝似终于满足,撑起身子,解下自己的金冠,将上面的东珠拆下来。她把东珠送给微莺,闷声闷气地说:“等过些时日,找个机会便把你升成婕妤。” 微莺站起来蹦蹦跳跳两下活动筋骨。 云韶坚持将东珠往她手里送,微莺摆手表示拒绝:“陛下记得自己的承诺就好,不要再另外送啦,额外服务不收费的啦,算是免费赠送!” 她朝皇帝眨眼笑:“欢迎陛下继续光顾哦~” 抱一次就往上蹿几级,按照这个速度,她升成皇后或者贵妃指日可待! 微莺想想就激动,一激动,就忍不住朝皇帝弯着眼笑。 云韶抬了抬眸,湿润深黑的眼睛被灯火照得发亮,冷峻又变.态的气息消散,莫名温和下来,有些像狗狗眼一样纯良而无害。她轻声说:“要给的,莺莺帮了我,我不能白白受人恩惠。”她歪头想了想,说道:“这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是莺莺从前教我的。” 微莺:……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但最终她还是在皇帝灼热的眼神中接住了那颗价值连城的东珠。 云韶坐在床头,抬着眸,看她的样子很像一只奶狗。 眼睛湿润又无辜,老实巴交,惹人怜爱。 微莺的心动了动,忍不住说:“陛下,别难过了。” 云韶闷声闷气道:“我不难过。” 微莺又问:“陛下不回养心殿吗?” 云韶摇了摇头。 微莺掉头走到门口,外面飘着蒙蒙细雨,又黑又冷。她思索片刻,折身返回来,朝皇帝摊手:“外面下雨了。” 云韶微微睁大眼眸,“我去找伞。” 微莺拉住皇帝:“不用了。” 云韶茫然地看着她,微莺忍不住笑了,突然想,这位不可一世的少年天子,喜怒不定的阴鸷帝王,原来是个傻姑娘。 “我留下来陪你。” 第58章 云韶歪了歪头,似乎没听明白的样子。她的金冠解下放在一旁,墨黑长发自两侧垂落,柔和了冷峭的轮廓,露出几分娇憨。 “留下来陪我?”她把这句话又念了一遍,在嘴里慢慢咀嚼半天,终于回过味,弯了弯眉眼,受宠若惊地笑了下,“真的吗?” 微莺熟练地爬上床,依旧用咸鱼瘫的姿势,躺在云韶旁边。 “外面在下雨,”想想,她慢慢说:“我不想弄湿鞋子。” 云韶又很轻地笑了笑,把枕头垫在腰后,身子往下陷了陷。她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心里知道要珍惜这时候的时光,可一旦真正靠近,就开始变得笨拙。 “莺莺是在可怜我吗?”皇帝的声音微涩,透着苦味。 微莺仰着头望她,床头一盏烛火剪出皇帝苍白瘦弱的轮廓。她裹在一袭宽大的龙袍里,玉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腰间,像个穿错大人衣服的小孩,不合时宜地框在这个天下至尊又孤家寡人的位置上。 云韶垂着眸,深黑的瞳仁半含在冷白皮里,如画眉目像诗经里咏唱的美人。她目光与微莺相撞,瑟瑟移开,淡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许久,才说:“我不可怜的。” 但……若莺莺是因觉得可怜才靠近她,她愿意更可怜一点。 微莺拽拽她的袖子:“我不可怜你,只是不想回去的时候弄湿鞋子,”也许是觉得这个理由没有信服力,又补充道:“外面又黑又湿,走路滑了也不好,唉,快睡吧快睡吧,明天你不要早朝吗?” 云韶低低“嗯”了声,伸手去解开衣领。 微莺已经习惯她一言不合就脱衣服,打个哈欠翻了个身,背对着皇帝,听见身后窸窸窣窣,似乎是在解裹胸。不多时,皇帝缠上来,贴在她的后背,温热的玉臂揽住她的腰。 像是只缠上就不放手的妖精。 微莺不自在地扭了两下,云韶抱得更紧,发出一声略低的鼻音,像是哭了。 “……让我抱抱好不好?”她声音哽咽着,宛如卑微的恳求。 微莺心中一滞,眉轻轻皱了皱,终究没有说什么。 她背对着云韶,却不知,美人把脸贴在她的后背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吃吃地笑了,神情远不如声音愁苦。 微莺闭上双眸,本想要睡觉,宫斗姬突然提醒:“宿主,要不要借这个机会抽下卡?” “哎?” 宫斗姬:“你不会真想靠自己的手气吧?不会吧不会吧?” 微莺:…… 狗统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但她犹豫了一下,现在库存还行,积分也很多,倒也不缺卡,而且……身后的炽热透过单薄中衣传到她身上,让她的心罕见软了软。 皇帝都这么惨了,还是暂时先不吸她的欧气了。 宫斗姬有些欣慰:“宿主,你终于变得不那么狗了。” 微莺:“谁让我积分多呢,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她正在欢乐地和宫斗姬聊天,皇帝忽然开口,声音很轻,轻得像梦中呓语。 “莺莺,我不可怜的。”声音又软又细,仔细听,还带微微的哽咽:“我不值得。” 微莺扭过身,对上美人泫然欲泣的脸,无奈叹气:“我不可怜你,你也值得,”她rua把皇帝毛茸茸的脑袋,熟稔地哄:“谁说你不值得了?” 宫斗姬:yooooooooooo! 微莺抿唇,尝试挽尊:“白月光基因动了罢辽!” 谁让她职业习惯就是安抚受伤的小可怜呢。 她rua了把就撤回手,皇帝却不知餍足地贴过来,把脸颊贴在她滚热的掌心,歪头看着她。 微莺垂下眸,长睫眨了眨,飞快又抬起眼,眸光明亮,如琉璃剔透。 “陛下,你很好的。” 成天骂狗皇帝,但她骂的只是“皇帝”这个位置,坐在这个位置,就注定了要“狗”,要伤许多的人,也能救许多的人。 帝王心术,君心万重,如画江山,孤家寡人。 太多的词叠加成一个模糊的形象,模糊到只有张苍白的假面,讥诮的双眼。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无法和帝王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少女眼睛睁着,湿漉黑亮,泛起很柔软的光,温驯无害,毛绒软乎。离得这么近,她发现云韶的左眼眼尾有颗小小的泪痣,很小,一笑,眼尾沟成一线,那颗痣便藏了进去。 “莺莺?” 云韶近乎痴迷地望着她。 微莺手掌贴着少女的面,被烫得有点疼,她忍不住问:“陛下为何总爱看着我呢?” 云韶怔了片刻,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总藏在某个阴暗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贪婪又仔细地望着风华正茂的先生。卑劣的心思早就蔓延滋长,贪婪长出藤蔓,把她紧紧裹在其中。 但若说缘由,她想不太出来。 许久,才柔柔笑道:“因为,装不下了。” 微莺对这个答案有点吃惊,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装不下其他人”的意思,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一拍,重新转过身背对皇帝,含糊地说:“快睡吧快睡吧,多晚了都。” 云韶轻轻应了声,重新贴过来,靠着她的后背,身子舒展着,像船舶在港湾靠岸的姿态。 年少时遇上的人太惊艳,生命被短暂地照亮了一瞬。云韶闭上眼睛,想起十六岁那年葡萄藤架下斑驳的光,盛夏阳光烫伤被褥的香,还有屋檐摇晃的竹躺椅,和碧绿如玉的池塘。 从前她站在树下,仰头看树上的年轻女人,心中想,世上还会有如先生一般的人吗? 长大后她终于确信,世上再也无人似莺莺。 后宫佳丽三千,皇后、贤妃、贵妃……这些女子各有各的娇艳,各有各的明媚和鲜妍,都是极好的。可年少时她遇到的人太过光芒四射无比耀眼,导致她的余生再也装不下其他人,那些人再好再好,也只不过是一场无关风月的呕哑嘲哳罢了。 她闭上眼睛,罕见地,做了个美梦。 梦里仍是十六岁那年,心中只愿放弃一切,与先生一同闯荡天涯。她们偷偷离开盛京,结识美人与豪侠,斜阳古道同策马,沧江水畔赏烟霞。 她以为自己到了天涯,没想到一扭头,就再也找不到家。 ———— 翌日微莺醒来,皇帝还没有起,黏糊糊地挨着她睡,睡得正香。 微莺问了下宫斗姬时辰,心想,这可不得早朝迟到了?皇帝勤政,就算那日病重,也没有缺席过早朝,这次居然起晚了。 但转念又道,反正这是皇帝的江山,大臣都是她手下的打工仔,她爱迟到就迟到,爱起晚就起晚,也没什么关系。这么一想,反倒是从前那个勤政到每天兢兢业业不缺席早朝的皇帝,实在太不正常了。 想着,挨着她的身体突然动了下,微莺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皇帝慢慢撑起半边身子,专注地凝视她片刻,乌黑长发柔顺垂落,拂在微莺脸颊,把她弄得痒痒的。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起身,窸窸窣窣穿好衣服,把东珠放在床头,看着那颗浑圆光滑的东珠,为难蹙起眉。 云韶想,让莺莺给自己抱一抱,已经许了一颗东珠,那莺莺陪自己睡一宿,又该送什么东西呢?她翻遍全身,发现最珍贵的东珠早就在一开始就送出,以至于现在根本不知要送什么,也不知什么才能配得上这一宿的温情。 她欠莺莺良多,她想着,半弯下身,手撑着床沿,低头亲了亲微莺的眼睛。 ……不妨再多欠一点吧。 微莺:!!! 她亲我眼睛! 睡着少女像是被烫到一样,眼睫簌簌颤了下,不安地蹙起眉。云韶看着这人,笑了笑,把金冠歪歪斜斜戴在头上,离开这个地方。 金屋外,福寿焦急地等候,早朝时间迟这么久,对他家陛下来说可是头一遭。 等到两扇门被推开,他看见皇帝缓缓走来,怔了片刻。 天子明黄袖袍像纸般出现许多褶皱,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里面雪白中衣。头上那颗产自东海的东珠消失不见,金冠歪歪斜斜戴着,头发散乱在两侧。 她打扮这样乱,心情却很好,朝福寿微微笑,小痣藏在眼尾,“朕昨夜梦到先生了。” 她笑得很欢喜,脸颊微微发红。 等到皇帝离开,微莺从床上蹦起,伸手一直揉眼睛,像是被那一个吻给烫疼了,许久热度仍不散,胶着在她眼皮上。 过了会她拿起床头东珠,离开金屋,回到玉露殿。 萧千雪早就在玉露殿等着,一见她,蹦跶过来:“莺莺,你去哪儿啦?” 微莺想起什么,笑了笑:“没什么。” 萧千雪瞅她半晌,又问:“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微莺:“……被烫的,给我找点凉水敷敷。” 绿蜡连忙手脚利索地递来条凉毛巾,微莺敷着左眼,瘫在屋檐下竹躺椅上,思维放空。 萧千雪在旁边,像个十万个为什么,“莺莺,为什么你眼睛被烫了一下?你昨晚去了哪里?太后为什么找你呀?为什么……” 绿蜡则像个小陀螺围着她转:“主子,换条新毛巾;主子,要不要去看看太医;主子,我去要点治烫伤的药;主子……” 微莺被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一个小陀螺包围,只好无奈地摆手:“停——” 东珠从她的袖里掉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到萧千雪脚下。 萧千雪弯腰捡起东珠,轻易便辨认出这是皇帝金冠上的那颗,与绿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萧千雪:“哎嘿嘿嘿莺莺出息了!” 绿蜡:“哎嘿嘿嘿嘿主子出息了!” 微莺挠了挠头,从萧千雪手里拿过东珠,慢腾腾地从屋里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把东珠丢在里面。原来皇帝也总送她东珠,倒也攒了不少,乍看上去颇为唬人。 “想要吗?”她一脸纯良:“想要还有。” 第59章 气成河豚 萧千雪和绿蜡被这么满满一大盒东珠给镇住了,再次打量微莺。一束光自少女身后照来,给她身为镀上层淡金的光,脸侧绒绒的碎发染成金色,浑身散发一种有钱的气息。 萧千雪:没想到莺莺才是真的豪! 听说莺莺出身不好,原还因为这事被宫贝奴嘲笑过,现在看着这一盒东珠,谁敢说她没钱! “这些东珠成色真好,”萧千雪拿起一颗,在手里把玩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笑道:“单这一颗就能买下一条街吧,莺莺,要不我们拿着送去尚工局做点首饰?” 微莺摇了摇头:“蒜辽,放在盒子里吧。” 萧千雪以为只有那颗是皇帝金冠上的,其他全是微莺自己的小钱库,见她漫不经心没有多在乎的模样,便说:“莺莺,那个……” 微莺挑眉:“怎么?” 萧千雪笑了笑,手指绞在一起,有些局促地说:“我可以从你这买一些东珠吗?或者你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我有的,都可以从我那换。” 若是自己的东珠,微莺想也不会想就会拱手送出。她是任务者,世人眼里价值连城的宝物,对她而言不值一提,反正是带不走的。 但这是皇帝从金冠上解下的东珠…… 她思索片刻,冷不丁想起云韶那双湿漉黑亮的狗狗眼,朝萧千雪伸出了手,抱歉道:“不行,只有这盒东珠是不成的。” 萧千雪向来通情达理,把东珠还给她,点点头,“是我太唐突啦,本来就不该提这种冒昧的要求,”她扬起唇角,笑了下:“我以为莺莺不看重这个的。” 微莺揉揉眉心:“我是不看重,但……” 但为什么不肯送别人呢? 原来皇帝赏她的金银珠宝,她从来都是慷慨分给好友随从,没有犹豫过丝毫。要是现在皇帝又赏赐她什么,她也不会吝啬,为何独独舍不得这盒东珠呢? 微莺眼皮又开始发烫,被一吻灼伤后,残余的热度依旧萦绕不散。她重新拿起冰凉的毛巾,敷着眼睛,躺在竹躺椅上,双手合拢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安详。 萧千雪讶然看着她,不明白莺莺为什么双眼敷着毛巾,突然躺下来了。安详得像是已经入了土。 “莺莺?我、我不要东珠啦,我只是随口问问,你没事吧?” 微莺没有回答,只是在想为什么自己独独不想送出这盒东珠,为什么,那么多赏赐中,只有这盒东珠是特殊的? 萧千雪在她耳畔担忧地絮叨:“莺莺,你怎么啦?抱歉抱歉,我不该突然提这样的要求,这不是想打件好看的首饰送人嘛,咦,难道其他的东珠也是别人送你的?” 微莺“嗯”了声,突然像想到什么,掀开毛巾,定定看着萧千雪。 萧千雪被她看得浑身发毛,“莺莺?” 微莺:“我明白啦!" 萧千雪心头犯憷,蹙眉问:“你明白什么啦?” 微莺坐在躺椅上,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在上面,长发披散两侧,跟着躺椅一晃一晃,乖乖巧巧的。她心想,原来她不想把东珠转手给别人,是因为这盒东珠都是云韶送她的,而不是皇帝赏赐的。 是送,不是赏。 是云韶,不是陛下。 赏赐这个词,是君王居高临下地恩赐,而接受赏赐的人,必须跪在地上叩头谢恩,她不喜欢。况且深宫中,谁都被皇帝给赏赐过,但……让云韶红着脸支吾解下金冠东珠,双手捧上送出的,只有她一个。 所以这是不一样的。 萧千雪:“莺莺?” 完辽!感觉自己触发什么奇怪的机关,莺莺开始变得不对劲辽。 她伸手就去往微莺后脖颈那儿摸,尝试找到微莺说的聪明人才能看见的隐藏开关,再给摁回来。 微莺后颈一痒,连忙把身子往旁缩,茫然看着她:“你在干什么?” 萧千雪:“你在想什么?” 对视片刻,微莺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刚才的结论说出来,比起她的云淡风轻,萧千雪则一脸惊恐,瞪大眼睛,嘴唇颤抖,时不时蹦出句云州脏话。 “卧槽,这盒东珠都是陛下送你的?” “额滴亲娘咧,你怎么不早说!万一我真拿去打首饰,陛下不得把我给鲨了呀。” “天呐,你们什么时候搞上的,一起去养心殿的时候,不是在给陛下磨墨吗?” …… 微莺被问得脑袋疼,最头疼的是,萧千雪根本不在意她研究出来的“送赏定理”,而是不停在盘问她和皇帝什么时候搞出这么一大盒东珠来的。 萧千雪捧胸,心头抽疼,看着这盒东珠,就像看着闺蜜突然蹦出来的崽子。乖乖,一颗一次,这得……多少次啊?她看向微莺的眼神霎时充满了敬畏:“莺莺,你辛苦了!” 微莺:“啊?还行吧。” 萧千雪蹲下来,也用双狗狗眼热切地看着她:“莺莺,你是不是喜欢陛下呀?” 微莺皱眉,不解地问了句:“喜欢?” 萧千雪连忙点头:“对鸭对鸭,喜欢!你肯定喜欢他吧!”她苦着小脸:“可是贤妃姐姐叮嘱过我们,千万不要对陛下动真感情,真正喜欢就想要独占,谁能独占陛下呢?” 萧千雪发愁地看着小姐妹,开始为她忐忑的情路担忧起来。 微莺:“哈?我不喜欢她呀。”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萧千雪又说:“可是不喜欢的话,你为什么要收下他送的东珠呢?” 微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很少见地,没有反应过来。 萧千雪挠了挠脸颊,继续她那套送和赏的区别说道:“陛下赏我们的东西,我们没有办法拒绝,但是别人送你的东西,不喜欢的话,你是可以拒绝的呀。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要收呢?” 微莺想半天,一巴掌糊在萧千雪脑袋上。萧千雪“啊”地叫一声,捂住脑袋:“莺莺,你干什么?” “啊?”微莺老实巴交,很真诚地说:“没什么,就是拍顺手了。”她余光掠到一道身影,笑了笑:“千雪,来了乐子。” 萧千雪扭头:“乐子?什么乐子?” 乐子穿得花枝招展,像只开屏孔雀,气汹汹走来。 萧千雪看见这人就乐了,招手:“婕妤,来坐坐呀?” 宫贝奴:“……哼。” 这两天宫贝奴快被气炸了,谁都知道她在避暑山庄被打屁股的事!都怪这两个人到处说,现在丽嫔来浓华殿请安的时候,都要不自觉看一看她的屁股了。 宫贝奴:气成河豚。 她用眼刀子不停剜微莺她们,如果眼神能鲨人,现在这两个估计已经被凌迟了。 微莺咸鱼瘫,不想起来,招了招手,笑:“婕妤,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宫贝奴气得眼尾发红,眸中盈盈浮现一抹水光,凶巴巴地咬着手绢,瞪她们。 微莺眨巴眨巴眼:“喝杯茶吗?” 宫贝奴:瞪。 萧千雪小声说:“莺莺,她看上去不太对劲的样子。” 宫贝奴:瞪。 微莺便不打算管她了,让绿蜡换了条毛巾,继续敷着眼睛,躺在竹椅上,就想这么一直咸鱼瘫下去。她只是一条不愿动脑沉迷享受的小咸鱼罢辽。 但是这幅不搭理的模样反而让宫贝奴更生气了。 宫贝奴气得两腮鼓鼓,心想,现在出息了,连看都不看她了! 气成一堆河豚! “你们为什么要把避暑山庄的事到处说?”她大声质问,说着,又有些委屈巴巴:“让这么多人笑话我。” 可恶极了。 她原来还觉得段微莺人不错,那时还提醒她和尚的事,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 宫贝奴整个人都要气肿了,眼里泪蒙蒙的,泫然欲泣地说:“都怪你们!” 萧千雪张口想说她几句,被微莺一把拉住了。 一般来说,微莺看见女孩子落泪,心中总是有几分舍不得的,也许是和以前住在福利院的经历相关,那时她受总委屈蹲在台阶上哭唧唧的时候,很想有个人来揉揉她的脑袋安慰她。但是没有人来。 微莺站起来,看着宫贝奴。 她比宫贝奴高出小半个头,还站在高一阶的走廊上,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压迫感十足。 宫贝奴被看得后退几步,像只焉巴巴的孔雀,华丽的尾羽都垂下来,心虚地嘟囔:“你看、看我干什么?” 微莺沉默着抬起手,在少女诧异的目光中,缓慢地落在她的脑袋上,rua了两把,像哄小孩似的,说道:“别在这里大呼小叫,乖。” rua了rua,她想,还是皇帝rua起来最舒服。 也许是因为皇帝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柔顺的,而对面的少女则是常常炸毛,摸起来手感不好。 萧千雪咬手绢:莺莺连宫贝奴都rua了! 突然变酸! 宫贝奴的反应更大,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颤抖:“你、你干嘛呀!” 微莺笑:“看你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宫贝奴顿住,脸颊微微泛粉,大声说:“我辛苦弄的发髻被你揉散了!” 微莺好脾气地笑:“去我房里我给你再弄好?” 过了许久,宫贝奴才从鼻孔挤出一个“哼”字,骂:“谁稀罕你弄了。” 微莺笑意更深,捧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少女,忍不住又弯了弯嘴角。 宫贝奴瞪大眼:“你笑什么?是在笑话我吗?都怪你到处乱说……” 被微莺和萧千雪的笑容刺激到,她激动之下,不小心伸手碰翻桌上的盒子,没有盖严实的木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东珠落了一地。 微莺的笑容僵住了。 第60章 珠子哗啦一声散开,掉得到处都是。 萧千雪惊呼出声,连忙蹲下去捡,把东珠拢起来。微莺先把今日从金冠解下的那颗东珠从地上捡起,掸了掸灰尘,重新放回盒子里。 垂眸看去,有些珠子已经掉到地砖缝隙之中,染上泥土灰尘,不复原来盈盈光华。 宫贝奴心虚地退了一步,大声说:“不就一盒破珠子嘛,你们神经兮兮的干嘛?大不了我赔你们就是了。” 微莺淡淡瞥她一眼,把还半趴在地上捡东珠的萧千雪拉起来。 萧千雪:“莺莺,我来捡吧,还有好多在地上呢。” 微莺把毛巾递给她:“擦擦手,脏成什么样了。”说着,看向愣愣站在那儿的少女,笑了笑:“你把珠子捡起来吧。” 宫贝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微莺把萧千雪脏兮兮的两只爪子擦得白白净净,也没再看宫贝奴,说:“谁把珠子弄掉的谁去捡,这个道理很难弄懂么?” 宫贝奴再次气成河豚,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从小到大,谁这么凶过她?连姐姐和父亲都不曾骂过她,这个女人、这个乡下来的病痨鬼居然敢这样教训她。 “不就是打翻一盒珠子,你凶干嘛,再说明明是你们先到处乱说的!”她气得圆滚滚,语气凶巴巴:“要不是你们到处说那件事,我会过来吗?” 萧千雪看眼快炸开的少女,又小心瞥眼依旧在笑的微莺,觉得不大妙,便把毛巾再次放在水盆里,小声说:“我来吧我来吧,都掉在这里,应该不会丢的。” 宫贝奴:“呵,就算丢了,我再还回来就是,不就几颗破珠子吗?” 萧千雪心想,说不定还真赔不起,这可是陛下脑袋顶上摘下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眼微莺,弯下腰想再把地上东珠给捡起来,被重新给拦住了。 微莺弯着眼笑,望向宫贝奴,柔声道:“我们有乱说吗?” 宫贝奴被她看得心虚,气焰萎了不少,声音变小:“那、那也不该到处说。” 微莺又道:“做了什么事,连承担后果的勇气都没有吗?” 宫贝奴:变河豚! “段微莺,你好大的胆子,现在我是婕妤,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微莺笑了笑,慢悠悠躺回竹椅上,从系统兑了张事与愿违出来,拿着卡牌好脾气地问:“婕妤,麻烦你把地上的东珠捡起来,好不好?” 宫贝奴:“不好!你在想什么,我才不会做这些下人做的事!” 说完,她就很诚实地蹲下身体,开始扒拉地砖缝隙里掉的东珠。 萧千雪傻住了,呆呆看着这幕,“婕妤?” 没想到婕妤口里说着不要,身体却这么诚实。 微莺双手捧起茶杯,躺在竹椅上,看着宫贝奴一脸不甘不愿地开始捡东珠。她抿了口茶,偏头看眼萧千雪:“千雪,坐下来喝点茶吧。” 萧千雪在旁边的竹椅慢慢坐下,问:“莺莺,这样没有问题吗?” 微莺眨巴眨巴眼:“什么问题?” 萧千雪:“她都哭了哎。” 宫贝奴半跪在地上,手指从地砖缝隙扣出两颗珠子,放回盒子里。她小脸发红,泪珠从脸颊滚滚落下,滴答滴答掉在地砖上。 她咬紧唇,把嘴唇咬得发白。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样对过她!肯定是她们又在使用妖法了,上次她还帮段微莺说话,呜呜,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等时间过去,她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无法无天的人! 宫贝奴默默在心里画圈圈,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感受到手指和湿润冰凉的泥土接触,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从小到大,她哪做过这样的事? 都怪她们,讨厌死了,呜呜。 微莺捧着茶,笑笑,柔声问:“婕妤准备好了吗?” 宫贝奴没有说话,萧千雪替她问了:“什么准备好了?” 微莺笑道:“莺莺的思想与道德小课堂开课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白月光熟练工,微莺遇到过的熊孩子很多,治熊孩子,除了要耐心地感化,用爱不停的浇灌外,还需要一点其他的办法,思想教育是必须的。 治熊孩子,她是坠专业哒! 卡牌时间过去,宫贝奴还蹲在地上恍恍惚惚。 微莺挑眉:“所以,知道错了吗?” 宫贝奴咬着唇,泪珠在眼圈里打滚,倔强地不说一句话,但还在低着头翻找地上的东珠。 萧千雪听完莺莺的小课堂,也变得恍恍惚惚,“莺莺……” 微莺喝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什么?” 萧千雪:“你刚才,好像我从前的夫子哦。” 夫子都没她这么会洗脑。 微莺笑着放下茶盏,“没法,遇到的熊孩子太多。”她瞥眼盒里的东珠,看起来捡得差不多了,宫贝奴低着头把盒子放在桌上,吸吸鼻子:“都在这里了。” 微莺拿起浸水的毛巾:“擦擦手。” 宫贝奴眼圈发红,幽怨地看微莺一眼,伸出脏兮兮的双手。 金玉富贵半辈子,她的手从没有这样脏过,白皙娇嫩的手指沾满泥土,指甲尖尖也变得灰灰的了。 宫贝奴撇嘴:委屈,想哭。 微莺垂着头,耐心给她把手擦干净,擦去泥土,露出白嫩的肌肤。 这盒东珠捡得七七八八,就算还有漏下的,到时候再找找就行,只是让这位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受委屈了。 这样想着,微莺抬起眸,对上少女红通通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 宫贝奴炸毛:“你笑什么?” 微莺指了指脸颊,“这里黑黑的。” 宫贝奴下意识伸手去摸,一边哭一边凶巴巴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我、我一定要报仇!” “好好好,报仇报仇。”微莺去重新打了盆干净的水过来,拿出条新手帕,浸在水里拧干,“来,我给你擦擦。” 萧千雪继续目瞪口呆。 本来以为按照宫贝奴这祖宗的性子,哭成这个样子,肯定不会让她们两好过,还以为她站起来会用脏兮兮的小黑手给她俩一人一巴掌,结果…… 微莺拿起手帕,伸手给宫贝奴去擦擦。 宫贝奴撇嘴:“脏!” 微莺摊开雪白手帕,“不脏,我新拿出来的,你看,水都是给你新打的。”给少女擦完,她把手帕丢进水盆里,连带东珠也一齐丢进去洗。 宫贝奴:“哼。” 微莺偏头:“所以知错了吗?” 宫贝奴撅起嘴,眼泪重新哗哗流,好半晌才瓮声瓮气地骂:“段微莺你有完没完!” 微莺笑笑,揉了揉她,“知错就乖,这里有碟贤妃新做的糕点,拿回去尝尝?” 宫贝奴:“哼,我稀罕吗?你给我等着,等、等着,今天的事我和你们没完!” 说完重新气汹汹离开,走的时候还绊了门槛一下,差点摔倒。 微莺放下糕点,把东珠洗好擦干,重新放回木盒里,拿回去收好。忙完一套流程,她才发现萧千雪还像块石头僵在躺椅上,呆呆看着她。 “怎么?”她捏了把萧千雪的脸,躬身与她对视:“看我做什么?” 萧千雪猛地回神,忍不住感慨:“哇——莺莺,你怎么做到的,你居然让宫贝奴去地上捡东珠了哎!” 微莺继续喝茶:“本来就是她自己犯的错,当然要她自己来喽。” 萧千雪想,可是以宫贝奴那样的身份,是本不必认错也不需要认错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那么公平,有的人就算做了错事,也会有别的人给她擦屁股,至于那些被伤害到的人,也只能咬紧牙不敢吭声,毕竟……这可是太后的亲侄女。 微莺看女主发呆,突然想起原剧情里有个情节,也是宫贝奴打翻女主一盒首饰——不过不是皇帝赏赐的东珠,而是女主从家里带过来的、当年她娘出嫁的几件嫁妆,还有一个她小时候在云州买的小瓷人。 东西说不上珍贵,对于女主而言,却是某种寄托乡愁之物。 但是宫贝奴不知出于有心或者无意打翻首饰盒后,女主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垂下头,掩盖自己发红的眼角。 在原书里,这时的女主已经知道深宫的生存规则,不再是当年刚进宫敢和宫贝奴互掐无知无畏的少女。她隐忍而腹黑,颇有后来黑化后皇贵妃的风范。 想着,微莺又看眼面前这个被自己养成傻狍子的少女,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罢辽,亲手养出来的,能怎么样呢? 萧千雪捏紧手绢,忍不住又说:“莺莺,你刚才怎么那么熟练呀!我还以为我夫子从云州过来了,难道你入宫前也是当夫子的?” 微莺想想,道:“差不多吧,反正是和一群熊孩子打交道。要是早遇到宫贝奴这样,”她举起手,说道:“哦我的上帝啊,我一定狠狠打她的屁股!” 萧千雪眨巴眨巴眼,“真的吗?我不信。” 莺莺必不可能这么粗暴。 旋而她想到宫贝奴走时放的狠话,叹气,扯扯微莺:“莺莺,你说她会怎么报仇。 微莺也不知道 ,于是耸肩:“等吧。” 等来等去,她们没有等到宫贝奴回来报仇,反而等到一纸诏书,说微莺和萧千雪上次陪皇帝去避暑山庄,尽心侍奉,故把两个人封为婕妤,同去的宫贝奴则是封为二等昭容,始终压着微莺她们一头。 萧千雪接到奏折谢过恩后,茫然地问微莺:“我们有尽心侍奉过陛下吗?” 除了钓鱼骑马,她们还干过啥? 微莺想了想,点头:“是有的。” 萧千雪挠头:“是我忘了吗?在哪里?” 微莺:“在梦里。” 萧千雪:……好冷哦。 颁布旨意的福寿笑吟吟看着她们,还说了来自皇帝的第二条旨意:“莺婕妤,陛下让你今晚去养心殿侍寝。” 萧千雪西子捧心:“哇哦。” 等到下午,福寿公公带着小轿来接微莺。 其实这样的小事不必让宫中一等太监来做,但是福寿一直跟在皇帝身边,眼睁睁看着荏弱的孩子长成如今九重之上的天子,和平常人相同对天子的敬畏之情外,还有一重老父亲一般的照顾关切之心。 他看着微莺,继续露出老父亲一样的笑容:“娘娘,上轿子吧。” 贤妃照例提着食盒塞给莺莺,叮嘱几句后,掉头问福寿:“公公,为何最近皇后姐姐没有陪着陛下了?” 旁边有宫人在,她不便将皇帝是召她们去看折子的事说出,抿抿唇,说得半遮半掩,但福寿领会了意思,笑道:“禀娘娘,皇后娘娘在忙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贤妃微蹙眉头。 最近也没有什么宫中事务,难道皇后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中秋宴了吗? 她落寞地看着小轿摇摇晃晃离开,心中有些想念和皇后一起并肩看折子的日子,露出失宠般幽怨又寂寥的眼神。 董娥默默看着这一幕,把贤妃的小表情记在心里。 她想,贤妃看段微莺和萧千雪两个圣宠正隆,生出嫉妒之情了,说不定可以离间她们之间的感情。得赶紧和太后禀明新情况! ———— 养心殿和往常一样沉在夕阳之中,琉璃瓦被余晖泼上层金釉。 微莺推门来到殿内,檀木桌上宫灯琉璃灯晕出淡黄的光。 云韶微低着头,眉目氤氲在灯火里,看上去有些沉静。听到推门的声音后,她便抬起头,朝微莺笑了起来,起身来迎。 微莺转而又看向桌子上的折子,好像比平时更多了。 这个时候皇帝不该把皇后贤妃一起叫过来帮忙分担工作吗?喊她来做什么? 云韶端起桌上的瓷碗,小心捧着,笑道:“莺莺,快过来!” 微莺看她神秘兮兮的模样,心中好奇,走过去一看才发觉是碗酒酿桂花。现在还没到桂花开的季节,宫廷的桂树只露出鲜嫩的花苞,微莺蹙眉,闻见空气里馥郁的花香。 云韶似乎明白她心中想什么,说道:“是意州早开的新鲜桂花,放在冰里,快马加鞭送过来的。莺莺不喜欢吗?” 微莺接过碗,低头喝了口,心中无端想起“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句诗,抬眸对上皇帝等待表扬的殷切眼神,笑了笑:“我很喜欢。” 只是在思考她是不是成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云韶让微莺坐在椅子上好好喝酒酿桂花,自己重新回到桌案前努力工作,一想到只要看完这些折子就可以和莺莺睡觉,她就干劲满满! 喝完酒酿桂花后,微莺揉了揉肚子,准备在殿内转悠转悠消消食。转悠着转悠着,来到那堆小山般的折子前,随手拿起一张。 是抨击新政的折子。 她知道点朝堂的事,自从宫鸿波返回朝堂后,朝中新旧两党交锋愈加激烈,而现在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明年春闱。 无论什么地方,人总是最重要的,故而吏部又叫天官。明年的开科考试若能顺利进行,势必有一大堆支持皇帝的年轻人进入官场,他们或许一开始没有多大官衔,只是做些打杂的小事,但只要这些年轻的血液注入官场,旧党便败局已定。 这个道理她都能想明白,宫鸿波他们不会不明白。 微莺放下折子,心想,明年不会是安生的一年,朝堂如此,后宫亦是。她又随手拿起一张折子,一看,乐了。 这张折子是关于庐陵王进京的具体安排。 在原书中总有很多推动剧情发展的幺蛾子,庐陵王就是接下来那只幺蛾子。庐陵王是东太后一手养大的,如若皇帝没有突然出现,本是这人登临大宝。 现在的皇帝即位,太后与庐陵王皆有些不甘心罢。这不,太后借着思念成疾的理由,宣庐陵王进京,一起给皇帝膈应。 但这对微莺而言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她的任务进程也可以推动,可以重新开始抽奖了! 她拿着折子发呆之际,皇帝轻手轻脚靠近,一见她手中的折子,脸色顿时沉下来,酸唧唧地说:“莺莺很关心他?” 微莺回神:“嗯?谁?” 云韶抿紧唇,从她手中夺过折子,摔到一旁,“只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罢了。” 微莺眨了眨眼:“陛下和庐陵王有什么过节?” 千雪和她说过,好像当年先帝转变主意,要把皇位赐给庐陵王,陛下因此讨厌这个堂兄弟吗? 云韶想了想,摇头:“没有过节。”她瞥眼地上奏折,话锋一转:“但是现在有了。” 莺莺居然看这张折子一炷香,从来没有见她这么关心过什么事,云韶想着,攥紧了拳头。 微莺继续走路消食,云韶在她身边慢慢走着。 “陛下,不继续看折子吗?” 云韶垂眸,纤长睫毛颤了颤,轻声说:“看得累了,想起来走走。” 微莺便点了点头,又说:“看折子是挺辛苦的,没事起来走两步,来,一二三,一、二、三,很好,再走两步,陛下真棒,你做到了!” 云韶沉默了。 片刻她说:“莺莺,我不是腿断了身残志坚地在走路。” 微莺笑得眉眼弯弯:“好啦好啦,陛下,我们来一起走!” 云韶跟在她旁边,想到什么,问:“莺莺和宫贝奴有过争执?” 微莺“啊”了一声,“她和陛下告状啦?” 云韶露出抹玩味的笑,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微莺,柔声问:“她哭着跑回了浓华殿,莺莺……是怎么教训她的呢?” 微莺摊手,一脸纯良:“我没做什么呀。何况,是她先打翻盒子的。” 云韶歪了歪脑袋:“是什么盒子?” 微莺想想,如实告知:“倒不是什么贵重的盒子,只是陛下送我的东珠放在里面,这一翻,珠子全掉下来了,我便多说她两句,给她上了一课。” 云韶听完,双颊泛起微红,柔声道:“原来是因为我吗?”她极轻地笑了下,又道:“若是莺莺还想要东珠,我这儿还有。”说着就要解下自己的金冠,重新把宫人镶上的东珠给拔下来。 微莺连忙拉住皇帝:“陛下,蒜辽,我也不是因为盒子翻生气,就是想让她明白,自己做错的事就该自己负责,其实她人倒不坏,只是身在那样的位置,大抵没什么人教过她一些道理。这不就吃亏了吧。” 说着,微莺想到什么,嘴角勾了勾,“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总要面临来自黑恶势力的毒打,况且,我都没狠狠打她屁股呢!” 云韶眼睛里映着宫灯的光,显得很亮,笑容也愈发柔和,轻声问:“那要怎样莺莺才会生气到打人屁股呢?” 微莺托腮想了想:“看情况吧,反正我挺烦熊孩子的。” 偏偏她的职业遇到的熊孩子一个比一个多,想想都烦,当白月光也不容易啊。 突然她听到啪嗒一声,扭头看去,皇帝把桌上的所有折子都推到地上,笑眯眯地问她:“莺莺生气了吗?” 微莺:“哈?” 云韶在桌上伸展身体,摆出一个or2的姿势,笑道:“那来吧。” 第61章 皇帝像猫一样趴在桌上,温温柔柔地笑:“莺莺不生气么?” 微莺简直没眼看,一把把她拉下来:“陛下,过分了啊。” 皇帝低着头,看上去还有点小委屈。 微莺推了把她,把这不省心的娃推到旁边:“快去看折子去!地上这堆自己捡起来,算了,我喊福寿公公来。”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揉着眉心,努力想把那个or2的姿势从脑海忘记,皇帝长得好看,腰肢也软,这样做起来有点美,还有点诱,但就是……太没节操了! 她想穿回去问问当年那个自己了,咋养的能把小孩养成这样啊,还打屁股打上瘾了么? 福寿公公进来看见一地狼藉,心中暗惊,以为是两人吵架天子发怒,战战兢兢地把东西收拾好,抬头看眼皇帝。 这时云韶已经坐下埋头看折子,只是咬着唇,泄出几分不情不愿来。 而微莺打着哈欠,走到里面寝殿睡觉去了。 福寿:完蛋!难道真的吵架了! “陛下……”福寿喊了声:“您还好吧?” 皇帝抬起眼睛,委屈巴巴地“嗯”了声,水眸雾气蒙蒙,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福寿老父亲的心再次被击中,瞥眼寝殿,压低声音问:“莺婕妤,打陛下了?” 皇帝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回:“不,是先生不肯打我q^q。” 福寿摸不着头脑,走之前忍不住想,年轻人的心思真教人难以琢磨,君心万重,君心真的千万重! 云韶看完折子,已是深夜,她身子后倾,靠在檀木椅背上伸个懒腰,将朱笔搁置。眼神放空片刻,她看向寝殿的方向,慢慢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微莺的床头。 少女侧卧着,一袭锦被只盖到腰,乌发如流水般散在身上,玉白的手指蜷起来,搭在枕头前。 云韶看了一会,突然想起初见的那晚——她这样默默注视着在宫里乱晃还冒犯自己的秀女,手中剑攥得很紧,剑光在屋里曳动如月。 剑停在少女的眉心,始终无法更近一步。 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什么,直觉总比理智要更快。 至于后面的步步试探,在看到“神迹”一次一次发生时,才慢慢确认。 她动作很轻地爬上床,离了一段距离,以免压着微莺的头发。 “莺莺,”君王的声音微颤,“不要看别人了,只看我,行吗?” 睡着的人自然没有说话,云韶也侧着身,默默看着她,隔了半晌,轻启双唇,暗搓搓说坏话:“莺莺,其实庐陵王是个坏蛋,人品低劣,品行不堪……” 微莺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做了个噩梦。 梦中,她陷在一片黑暗里,旁边有个小喇叭,正在叭叭叭。 “莺莺我和你说,庐陵王是个坏蛋,品行不堪,六年前为了皇位,都可以和父母一刀两断。 他偷过鸡,砸过蛋,放过火,烧过山;他还长得丑,不知羞,大家看了都犯愁……” 微莺努力想从噩梦中醒来,然而并不能,她绝望地攥紧拳头。 如果她有罪,应该让法律来惩罚她,而不是把她关在小黑屋墙强迫她听rap。 云韶在微莺耳畔叭叭叭叭庐陵王的坏话,看见少女蹙起眉,梦里也露出烦躁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只要她每天晚上都在莺莺耳畔锲而不舍地叭叭,总有一天,莺莺会再也不想听到庐陵王这三个字。 计划通√。 她露出满意的笑容,躺在微莺身边,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微莺醒来的时候,皇帝照例已经离开,她半撑起身,脑袋发晕。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庐陵王庐陵王庐陵王……庐陵王肯定是她一生之敌! 可恶,那个噩梦发展到后来,小喇叭已经不再叭叭叭,但是她还是梦见青面獠牙的庐陵王,在她的梦里横冲直撞 。 微莺双手抱头想要清醒一下。 宫斗姬显然不知道被洗脑一整晚的痛苦,开口就是:“宿主,庐陵王马上就要进京,第一个任务要发布了哦!” 微莺:口区。 她捂住肚子,有点反胃。 宫斗姬:“宿主,你、你怎么啦?” 微莺摇头,表情悲伤,“暂时不要和我说‘庐陵王’三个字,蟹蟹。” 宫斗姬:啊哈? 做了一整晚噩梦,微莺脚步虚浮地爬回玉露殿,扑倒在床上。除开昨晚被洗脑强迫听rap的原因,她确实不大喜欢庐陵王。 在原书中,这时正是皇帝宠幸萧千雪的时候。从避暑山庄回来后,萧千雪便怀了身孕,升为婕妤,与皇帝恩恩爱爱蜜里调油。再加上这时她认识西太后,有西太后撑腰,连宫贝奴她们都没经常来找她麻烦了。 这时大抵是书中女主最快乐的时候吧。 后来西太后进入佛堂再次闭门礼佛,萧千雪失去靠山。一个月后,庐陵王入京,为了欢迎他,宫中举办一场宫宴,宫宴上,太后突然说起庐陵王自小学剑,不如表演一场舞剑。 庐陵王在宫妃面前舞剑,剑光如雪,在黯淡的天光中摇曳。舞剑罢,宫贝奴突然提及去年萧千雪中秋宴上也同样表演了一场剑舞,宫妃们开始议论纷纷,目光在两人之间不断逡巡。 皇帝的表情当场便沉了下来,眼里带上几分不悦,从此对女主心中生出嫌隙。 微莺回忆着原书剧情,之后皇帝冷落女主,他自己狗是一方面,怀疑脑袋上戴了绿帽子又是一方面。况且,庐陵王自宫宴惊鸿一瞥后,也对女主心生爱慕,开始馋弟妹的身子,他下贱! “所以,”微莺问:“任务是让我在宫宴上搞庐陵王?”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角翘了翘,准备化身成一道正义的闪电,把这个让自己做噩梦的对象给劈了。 宫斗姬:“不是哦,这次任务是阻止皇帝吃醋。” 微莺僵住,皱了皱眉:“吃醋?” 所以狗皇帝一口一个白月光喊她,在宫宴上听见别人议论萧千雪和庐陵王时,还会吃醋的吗? 她瞬间觉得心情不大美妙。 这种不美妙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傍晚皇帝又来召她侍寝。 微莺大喇喇坐在养心殿,双手捧着碗新做的酒酿桂花,小口小口抿着。 云韶抬眸几次看她,最后搁下朱笔,问:“莺莺今日不开心吗?” 微莺抿了抿唇,自从想到皇帝会按照原著发展为萧千雪吃醋时,她便觉得天也不蓝了,水也不清了,连玉露殿的秋风也不喧嚣了,看什么都不太顺眼。 她把这归结成晚上做了一宿噩梦,于是恹恹靠着椅背,说:“没什么,只是昨晚做噩梦了。” 云韶眼睛亮了亮,柔声问:“是什么噩梦?” 微莺摇头,不愿多说:“没什么。” 云韶缓缓笑开,走到微莺面前蹲下,仰起小脑袋看她,“那今晚我去梦中保护莺莺。” 她说着,金冠上的东珠duangduang弹了两下,也许是昨晚被拔了一次,这颗东珠变得摇摇欲坠,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 微莺对上皇帝深黑的眼眸,怔了片刻,抬手把金冠理正一点,低声说:“陛下,我先去休息了。” 云韶笑道:“好呀,若是再做噩梦,我一定去梦中保护莺莺。” 微莺按了按眉心,疲倦地说:“陛下,我不怎么做噩梦的,今晚应当不会再做了吧。” 皇帝背着双手,笑得纯良无害。 这天晚上,微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平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她想到什么,呼唤宫斗姬:“小鸡!昨晚是不是你在我耳边叭叭叭!” 宫斗姬:??? 宿主你冤枉我! 微莺叹气:“我平常不做噩梦的,怎么会梦见小喇叭呢?” 宫斗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想想自己身怀督促宿主宫斗的目标,它还是选择沉默了。它害怕把昨晚的事说出,宿主会磨刀霍霍向皇帝,表演一出弑君惨案。 微莺躺了会,说:“要是今晚我做噩梦,你要记得叫我!” 被关小黑屋听小喇叭叭叭叭的感觉太可怕辽。 宫斗姬不会说谎,于是保持沉默。 微莺察觉不对:“小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宫斗姬:…… 微莺咬着小手绢:“小鸡你变辽,你以前很宠我的,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但她也没怎么为难宫斗姬,而是机智地决定,今天晚上她不睡觉了!来康康狗统到底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她闭上眼侧躺着假寐,等了许久,听见寝殿的门被推开。 皇帝悄无声息地来到床头,照旧看她半晌。 微莺闭着眼睛,还是能感受到皇帝灼灼的视线,在一起的时候,皇帝总是在看着她,黑眸水气蒙蒙,眼神情深不渝。她想起皇帝那句“装不下其他人”,心不由跳了跳,呼吸变得急促几分。 微莺害怕皇帝察觉她没有睡,在心里默默念起佛经,巴拉巴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念了半晌,心跳得总算没有一开始那般快了。 “莺莺,你睡了吗?”皇帝小声喊道。 微莺闭着眼,感觉到有一丢丢不对劲。 等了会没有等到回答,云韶便放了心,慢慢脱掉衣服,躺在微莺的身边,在她耳畔发出恶魔低语:“莺莺,庐陵王是个傻蛋,我们接着上回他放火烧山说……” “好家伙,你这还是个连续剧。” 云韶顿住了,对上双黑亮的眼睛。 微莺看着皇帝,总算知道自己昨晚做噩梦的原因,敢情自己睡着后,皇帝在她耳畔唱rap呢。她似笑非笑地说:“陛下,不给臣妾一个解释?” 皇帝:…… 皇帝:or2。 看着默默撅起屁股在床上凹出一个or2姿势的皇帝,微莺也沉默了。 第62章 皇帝腰肢很细,屁股很翘,撅得很自觉。 她歪着头,深黑眼眸专注凝视微莺,似乎在无声质问“你行不行”。 真女人当然不能说不行,微莺歪了歪头,撑在床上,垂眸看皇帝:“陛下,很想被打吗?” 皇帝耳根泛红,柔声说:“我犯了错,莺莺不罚我吗?”边说,她一边蹭蹭往微莺身上贴,就把“快打我”这三个字写脸上。 微莺硬着头皮伸手拍了两下,啪啪啪几声响后飞快收回手,掌心发烫。 她不清白了!她脏了! 皇帝“啊”了声,显出几分落寞,低声说:“这就完了吗?好快啊。” 微莺:……这句话听上去怎么像在骂她不行? 皇帝这脸意犹未尽又是干嘛? “陛下,”微莺阴恻恻地笑起来:“还想要继续吗?” 云韶侧躺在床,偏头看微莺,柔柔地笑了笑,黑眼睛注视着她却不说话。 微莺rua了把陛下的脑袋,偏软而绒的发质很好摸,就像在rua个毛绒玩具。她本来想找把戒尺把皇帝打得上不了明天的早朝,但rua着rua着改变主意,”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别闹了。“ 微莺跳下床,云韶连忙拉住她的衣角:“莺莺要走吗?“ 没等微莺说话,她立马接着说:“我会听话的,再也不闹了,别走。” 微莺看着坐在床榻上的皇帝,她仰起小脸,露出惶急的神色,紧紧攥着少女的衣角,就像没长大的小孩抓住手中鲜亮的糖果。 小孩总是会对一些奇怪的东西抱有珍贵的感情,譬如一颗有五彩糖纸的糖果,又或者是随处可见的搪瓷娃娃。这些市井上随处可以买到、大人看来寻常而便宜、不值一提的东西,他们却小心攥在手里,当成稀世珍宝一般捧着。 微莺抿了抿唇,心想,但是皇帝不是小孩了。她不必执着于当年寻常的葡萄藤架,和屋外的一亩池塘,如今她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应该像大人一样意识到,当年的岁月和流景就宛若那些五彩的糖果,看上去美好,但……没什么价值,寻常便宜,不值一提。 不必再当成宝贝抓在手心。 云韶眼尾发红,轻声问:“莺莺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她再次强调:“我保证不闹啦。” 微莺摸摸她的头,打开灯罩,吹灭摇曳的灯火,“我只是下来熄灯。” 两人一同躺在榻上 旁边人的呼吸平缓而均匀,微莺望着眼前浓稠的黑暗,小声说:“陛下?” 皇帝立马就答应了,“莺莺,我在的。” 微莺憋了很久,忍不住问“陛下为何喜欢,嗯……喜欢被打呢?”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说出去都没人信。 皇帝沉默许久,才说:“因为这样,莺莺就能碰碰我。”她突然瞪大漂亮的眼睛,像是不小心说漏嘴一个不能为人知的秘密,须臾,又继续道:“疼痛才能让人感觉到真实,且快乐。” 微莺:??? 真实她还能理解,怎么就快乐了? 看来or2真是皇帝奇奇怪怪的癖好! 云韶声音带着笑意,侧过身子,吐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拂过微莺的耳朵,“莺莺,你脸红了。” 微莺往旁边一滚,连带抢掉大半张被子,“我热罢了!” 云韶往她被子里挤,在微莺想再滚一次时,她突然惆怅地叹气:“其实……” 微莺抬头,像只小猫般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其实什么?” 云韶:“其实小的时候,我便想离先生近一点,可是先生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太远了。” 太遥远而虚渺,回想起来,像场年少时枕在花树下酣然的梦。 趁着微莺走神,云韶慢慢欺近,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头埋在少女的肩窝,“我便想,要是离先生更近一点就好,更近一点,先生就能看看我了吧。”她轻轻笑了声,“我便时常故意犯些错,这样也许先生便能……便能碰碰我。” 微莺抿唇,“我、不对,那个先生从前对你不好么?” 云韶蹭了蹭她,满意笑了:“先生自然是极好极好的,只是我不够好,先生打打我,我也十分高兴,”她弯着眼低声笑:“先生怎样待我,我都是欢喜的。” 微莺:“……亲近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一定是训诫。” 云韶手指悄悄在微莺身上爬,“是有很多种方式,莺莺想要试试其他吗?” 微莺一把抓住她的爪子,“陛下,睡觉。” 云韶:“嗯哼。” 微莺听到这声“嗯哼”,忍不住想起那天避暑山庄张天师的回眸一笑,顿时什么心情也没有了,抖抖一身鸡皮疙瘩,长腿压住不停扭来扭去的人:“陛下不肯好好睡吗?” 云韶哼哼两声,“要莺莺摸摸才能睡。” 微莺笑了笑,捡起地上散落的腰带,熟练地在皇帝双手背在身后系了个结,然后摸了把她的脑袋:”陛下不是喜欢惩罚吗,这就是惩罚。” 然后她把皇帝身子翻过来对着墙,自己则在另一边躺下。 云韶双手被绑在身后,动来动去想换个姿势,挪到离微莺更近的地方。 微莺看她的动作,嘴角翘了一下又飞快绷直,朝另外一面侧躺着准备睡觉,闭上眼没多久,听到皇帝小心翼翼的声音。 “莺莺、莺莺你睡了吗?” 微莺:“……陛下又要唱rap了吗?” 云韶眼睛在黑暗里也依旧是亮亮的,“莺莺,我压着手啦。” 微莺睁开眼,发现本来是侧躺对墙壁的皇帝,在经过不断的努力后,终于变成平躺的姿势,然后……顺利压到被绑在身后的手了。 微莺无奈叹气,把她重新给按到侧躺着:“不许乱动,好好睡觉。” 云韶眨巴眨巴眼,很可怜地说:“不要让我对着墙好不好?” 微莺:“不好。” 云韶:qaq 微莺闭上眼睛,没多久,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默默睁眼,无声地看着皇帝。 这时皇帝还在努力想蹭过来,肩膀用力,把自己重新给弄得平躺着,再次压住了手。这次她却不叫微莺了,咬了咬唇,偏头看着睡在旁边的少女。 微莺心想,她为什么不叫自己呢?被压到手,总归是不舒服的。 皇帝平躺了会,继续扭动,想要换成面对微莺侧躺着的姿势,她用力一蹬,身子往外翻,滚到了微莺的怀里。 微莺:…… 云韶仓皇抬头,黑眼睛沁上抹湿润:“吵到你了吗?” 微莺环住她的腰,手伸到后面,单手把那个结给解了,“睡吧。” 云韶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乖乖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微莺解腰带的时候,手搭在皇帝的腰上,忍不住想,皇帝的腰真的很细,也很软。 她解开结,犹豫片刻,把手收回去,听到那边传来声极轻的叹气。 微莺:“……别叹了,睡觉。” 云韶可惜地“嗯哼”一声,继续往少女怀里拱拱。 “晚上不许在我耳边碎碎念了!” 云韶咬了咬唇,轻声说:“那莺莺不许在意庐陵王了。” 微莺满头问号:她什么时候在意庐陵王,好吧,看在任务的份上,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喊出系统:“这次任务是不让皇帝吃醋,呃,是不让她吃女主和庐陵王的醋吧?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宫斗姬:“咯咯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哦!只要皇帝开始吃醋,任务就失败了,至于吃谁的醋这个不重要!” 微莺:“这个很重要!” 狗皇帝现在就开始醋了,那岂不是说,这个任务还没有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可恶,都怪庐陵王! 云韶不满地扯了扯微莺的衣袖,委屈地说:“莺莺又开始走神了,为什么呢?”她酸不溜秋地说:“庐陵王比我好么?莺莺还记得他?” 微莺心中一跳,拧了拧眉。 难不成以前自己还和庐陵王有过交集? 她把被子往上一扯,“别说了,睡觉!” 云韶咬唇:酸。 ———— 玉露殿中灯火不歇。 崔梧倚靠着美人榻,手里拿着本话本,怅然叹一口气。这些日子,皇后姐姐也开始足不出户,不怎么和她一起处理宫中事务,千秋月也没有出新话本了,莺莺还和皇上好上,和千雪的交集少了…… 感觉人生一片迷惘,就像海上飘摇的小舟,失去了动力! 她坐起来,手撑着头,又叹一声。 莺莺和陛下……是极好的,但是千雪呢?就这么被忘记了吗。 贤妃揪着小手绢,表情不甘:本来说好要守护她们之间的情谊,结果只能看她们越走越远,日后是不是会反目成仇呢?呜呜,她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时,宫人端着铜盆过来,轻声说:“娘娘,我服侍您洗漱。” 崔梧伸出双手浸在温热的水中,抬眸发现来者是谁时,略略诧异:“董姑姑?” 董娥是太后的人,玉露殿众人对她多为尊敬。 崔梧奇怪地说:“怎么来的是你,张嬷嬷呢?” 董娥用布巾替贤妃细细擦手,一边道:“嬷嬷身子不适,我便代她来侍奉娘娘。” 崔梧点点头:“病得可厉害?找人看过吗?” 董娥:“看过的,不是什么大病。” 甚至没什么病,只是她想过来趁着侍奉贤妃的消息,打探下现在玉露殿里三个女人的关系。 董娥垂着头,心想,白日陛下传唤段微莺时,贤妃分明露出惆怅的神色,现在又独自闷闷坐着,想必是对这两个贵人接连受陛下恩宠心生不满。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可以来挑拨她们的关系! 这一年来到玉露殿,董娥承受了太多,太后也承受了太多。现在看到有戏让玉露殿自己乱起来,董娥嘴角露出笑容,一边为贤妃擦手,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这些日子,两位婕妤真是圣宠正隆,去年我来的时候还是刚入宫的贵人,今年便是婕妤了。” 崔梧嘴角弯了弯,“两位妹妹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一想到她们那个或许会“反目成仇”的前程,她就落寞地叹息:“只是,陛下未免太过宠爱她们了。” 害两个妹妹离反目成仇的日子越来越近。 董娥:!!! 贤妃都这么说,肯定是对两个妃子心生不满,有戏! 她掩饰心中狂喜,也跟着落寞叹息:“是啊,从前从未见过陛下这么宠爱过谁,不过这段时间,陛下好像更喜欢莺婕妤,时常唤莺婕妤去养心殿,都不怎么喊萧婕妤了。” 崔梧想到此事,更加惆怅。 董娥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这后宫应是雨露均沾才是,萧婕妤最近看上去有些憔悴呢。” 贤妃眼睛一亮,像是找到盟友一般,灼灼看着她:“没错!后宫就应该雨露均沾!”说着贤妃拉住董娥的袖子:“你也觉得少了莺莺,千雪变得憔悴很多了吗?你也觉得她们应该一直在一起么?!” 董娥:啊哈? 第63章 突然变酸 董娥忘了最后是怎么离开贤妃寝殿的。 她浑浑噩噩地走了,怀里还揣着一包“学习资料”,是贤妃丢过去让她好好参考领悟的。等回到自己房间,她把包裹打开,看着里面几本话本,不禁陷入沉思。 《后宫迷情录》这啥? 《千千阙歌》这又是啥? 董娥伸出颤抖的手,翻开了看上去略为文艺含蓄的《阙中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奋战到天明。玉露殿熬夜的人从此又多了一位。 翌日清晨,董娥揉着发红的眼睛躺到床上,而微莺则是刚刚从龙榻上爬起。 微莺伸个懒腰,摸摸床边,还带着温热——皇帝刚走不久。 皇帝这职业也太不好当,别人好歹996,她直接是007。 微莺一边吐槽,一边歪了歪身子,躺在还有云韶余热的那边,看着顶上描龙绣凤的床帐,说:“统,快出来,我们来抽卡!” 又到了愉快的抽卡环节! 庐陵王马上就要入宫,她估计后面的幺蛾子不会少,还是先抽两张为好。 宫斗姬无情嘲讽:“宿主,你不会是想靠自己抽卡吧,不会吧不会吧?” 微莺沉默片刻,揪起被子,“这不是……狗皇帝还有点余热吗?快来抽,不抽就凉了!” 她心想,这样吸一下龙榻上残余的欧气,应当不至于会损害皇帝的运气吧,若不是看皇帝最近太惨,她早就在昨晚一张床睡觉的时候就开始抽了。 微莺心中叹气,开始怀念能毫无心理负担吸欧气的日子。她头埋在被子上长吸一口,闻见淡淡的沉水香,“来,抽一个!” 金色的盒子慢慢打开,从中泻出一道蓝色的光。 这次是张蓝卡,依旧是新承恩泽,时效是三分钟。 微莺长吸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其实还不错,对吧?” 宫斗姬:“宿主你醒醒,这张保底是蓝卡。” 微莺沉默了。 宫斗姬:“宿主,你还抽吗?” 微莺在龙榻上滚了两滚,查看自己的积分还有很多,决定先不抽,等皇帝运气好起来再抽。她抓住那张“新承恩泽”,笑了笑,突然又问:“我可以把任务不让皇帝吃醋,改成不让她吃点别的东西。” 宫斗姬:“……这必然是不能。” 微莺滚了两下:罢辽。 宫斗姬:“宿主,你要认真宫斗,走歪门邪道是行不通的!” 微莺诧异地睁大眼睛:“我还不够认真吗?我都爬上皇帝的床了哎,我还在上面打滚,”她抱住枕头滚来滚去:“你看我滚过来,你看我又滚过去,哎嘿。” 她翻来翻去,像只快乐的小猪。 福寿走入寝殿便看到这一幕,迈出的脚默默顿了一下,然后重新收回去。 微莺爬起来:“公公,我醒啦。” 福寿笑道:“娘娘多睡一会,陛下嘱咐过我们,莫要惊扰娘娘休息。” 微莺抱住被子,歪了歪头:“陛下每日都起得这么早吗?” 福寿:“可不是,还是和娘娘一起睡,才起得稍微晚了点,”他瞥眼微莺,又道:“从前陛下经常整宿整宿睡不着,就在殿里通宵处理政务,十分辛苦。” 万望娘娘能够多怜惜。 微莺“啊”了一声,“所以她也拉着其他人陪她一起熬夜?” 就像初次侍寝看到皇后贤妃什么的,大家一起多人运动,快乐熬夜。 福寿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了半晌。 微莺看着她,大眼睛blingbling,“现在是谁在帮陛下处理政务呢,那我不是成为阻碍国事的妖妃了吗?!” 福寿抹了把额头冷汗,磕磕碰碰地说:“娘娘、娘娘当然不是妖妃,”他深吸两口气转换了下心情,才说:“娘娘饿了吗?来人,服侍娘娘洗漱。” 微莺看眼福寿公公准备的一大桌早膳,只喝了点酒酿小圆子,然后趁着阳光还不毒辣,揉揉小肚子,慢悠悠散步走回玉露殿。 秋高气爽,天空湛蓝,几缕白云漂浮,明丽得宛若一张饱和度高的油画。 她双手背在身后,宛若早晨起来散步的老太,在御花园找个僻静的地方,缓缓伸出手,往前推去,开始练太极。 宫斗姬:“宿主,你在干啥?” 微莺理所当然:“锻炼身体呀,顺便吸收天地精华。” 宫斗姬觉得宿主在神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只好沉默地看着她打完一套太极,又打完一套八段锦,最后伸展伸展腿脚,回到玉露殿。 玉露殿的日子依旧祥和安宁,除了董姑姑房中灯彻夜不灭,董姑姑眼睛下总带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以及她看微莺和萧千雪的目光开始变得炽热,其他也和寻常没什么不同。 萧千雪:“莺莺,你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 微莺喝着茶:“有什么奇怪?” 萧千雪小声说:“董姑姑呀,董姑姑最近变得奇奇怪怪的。”她还想说什么,董娥突然端着食盘走进,摆好几盘糕点。 “这是贤妃娘娘新做的桃酥和枣泥酥,”董娥看着两个少女并排坐一起,露出慈爱的笑容:“两位小主尝尝?” 萧千雪下意识看微莺一眼,微莺捏起一块枣泥酥,塞在她的嘴里:“吃吧。” 董娥倒吸一口气,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又说几句后,才一脸姨母笑地满足离开。 萧千雪把枣泥酥吃完,连忙和微莺说:“莺莺,我就说了的吧,董姑姑她不对劲!” 就很不对劲,整天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她们! 微莺也拿了块枣泥酥,小口啃着:“没什么啊,哪有奇怪的?” 萧千雪看她不在意的神色,挠了挠头:“真的不奇怪吗,是我想多了吗?” 微莺伸个懒腰,深吸一口祥和安宁的空气,闭上眼睛午睡,顺便想想要怎么攻略下董娥这一大积分源。 积分不仅和攻略对象的等级相关,还和她们的阵营立场相关。譬如董娥虽然等级比丽嫔低,但她是太后心腹,不折不扣的反派阵营,如果能拿下,肯定不止两百积分。 不过她靠神棍职业攒下来不少积分,倒也先不馋这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和往常差不多,天色渐凉,树木披金,空气里甜腻的桂花香越发浓了,充斥在宫廷每个角落。 一日微莺从龙床上醒来,秋日浅金的阳光透过雕花窗照在床上,云韶侧对着她睡着,半边脸被阳光照亮,透出白瓷一般剔透的颜色。 微莺弯下腰,凝视她被染成浅金的睫毛,云韶闭着眸,深深的双眼皮舒展开,露出眼角那颗小痣。 好像是觉得阳光太炽,她不觉皱了皱眉,眼睫也跟着颤颤。 微莺忍不住伸手去遮住阳光,手掌放在她的眼睛上,浅金的睫毛软绒绒的像羽毛般轻轻拂过掌心。 微莺觉得掌心有点痒,还有点烫。她拢了拢掌心,刚睡醒还有些懵,慢吞吞地看眼外面的阳光才意识到时间不早,应该已经过了早朝的时候。 昨夜奏折有点多,皇帝看到很晚才上床睡觉。害怕皇帝又在她耳畔唱rap,她便也等到很晚才睡,总之,就是熬夜翻车了,看窗外的太阳,估计早朝已经晚点很久。 福寿也没来叫她们,微莺想着,拍拍脑门,看眼皇帝,没打算叫醒她,起床去穿衣。她动作很轻地翻身下床,踩在地上,刚披上衣服,回头便发现云韶已经睁开了眼。 深黑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天子的侵略与阴郁荡然一空,变得湿润而干净。 微莺心跳了两下,慌张移开目光,说:“陛下,你起晚了。” 云韶看眼窗外,唇角翘起:“我知道。” 微莺披着衣服,诧然挑了挑眉:“陛下知道?” 云韶手支着脑袋,看着她笑:“既然都已经迟了,那便不起来了,天色还早,莺莺陪我再睡睡,好不好?” 微莺很难把刺目的阳光和天色还早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但是在皇帝的殷切邀请,以及封嫔的诱惑中,重新爬上的龙床。爬上去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像妖妃发展的趋势。 但她还是爬了回去,被太阳照着的杯子软乎乎暖烘烘,躺在上面时像躺在刚烤好的松饼上一样,她侧过头,对上云韶弯起的眼睛。 云韶露出餍足的笑容,一笑,眼尾勾起一线,那颗小痣又藏了起来。 微莺看了她一会,一直到云韶耳根开始漫上层红,才移开目光,说:“陛下今日怎么不去早朝呢?” 云韶轻轻“哼”了一声,露出些不开心的颜色,扯住微莺的袖子,“今日莺莺陪陪我嘛,好不好?”没等微莺回答,她就很上路地说:“要是陪得好,也不是不能封一下昭仪什么的。” 微莺笑道:“陛下哪里的话,就算不封昭仪,您开口我也不会拒绝嘛。”她眨了眨眼睛:“陛下今日想做什么?” 云韶想了片刻,“先想莺莺陪我睡觉,然后再想莺莺陪我吃饭,再想莺莺陪我去御花园散心……” 微莺数着手指碎碎念:“陪陛下睡觉升一级,陪吃饭升一级,陪玩升……算了,给陛下打个折吧,陪玩算赠送,一共给我升两级就行啦。” 云韶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明码算价的妃子,突然感谢祖先在继承前朝的妃制上,还多加了好几个妃位,不然按微莺的算法,恐怕没几天就蹭蹭蹭爬上后位了。 微莺一脸奸商模样,“陛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家没有这店。” 云韶叹口气,闭上眼睛,头靠在微莺的肩上。 何止过了这家没有这店……她等了六年,才等到这间店。 微莺也躺在床上,双手合十,尝试重新入睡,陪着在龙床磨蹭到大中午才起床,这时她已经有点饿了,好在福寿马上安排上一桌膳食,都是她喜欢的菜色。 她拿起筷子,看见云韶坐在一旁揉着眉心,脸色并不好。 微莺不觉蹙眉,问:“陛下,怎么啦?” 云韶委屈地看着她:“头疼。” 微莺很快想明白,这孩子估计睡得太多,睡眠质量不好,加上身体差,所以才会觉得头疼犯恶心。想想也是,皇帝这种经常要加班动脑,全年无休的可怕职业,出现亚健康的可能性太大了,难怪从前的帝王没几个长命的。 于是她拉着皇帝,很积极地要帮她改善体质:“陛下,我们去打太极吧!” 云韶怔了片刻,而后笑:“只要是莺莺喜欢,我都好。” ———— 到了下午回到玉露殿,微莺总算明白今日为何皇帝不上早朝。今日是庐陵王进京的日子,按理,皇帝要率官员在大殿上迎接。 但是皇帝理直气壮地鸽掉了。 微莺估计明日早朝骂她妖妃的折子又会有小山似的一堆,拿黄瓜自制面膜贴在脸上,人躺在躺椅上冷静冷静。 萧千雪看她的模样,也学着把黄瓜片贴在脸上,一同躺在檐下的躺椅上。 到了晚上,欢迎庐陵王的宫宴举行,皇帝特意差福寿公公来传话,说微莺今日辛苦,若是觉得太累,就不用来了。 微莺突然被点通思路,这次任务是不让皇帝吃醋,只要她拉着萧千雪不参加晚宴,是不是就能不触发剧情了! 但是,无论她们去不去,宫贝奴肯定会提起去年萧千雪的剑舞,触发原书的剧情,这样想,还是她前去控控场稳妥点。 想着,微莺和萧千雪稍微打扮打扮,跟着贤妃就一起去参加宫宴了。 这时宫宴刚刚开始,太后坐在最上,皇帝作为稍微靠下,皇后没有来,而下面第一排坐了个陌生的面孔。那人看见她与萧千雪,怔了怔。 微莺展目四周,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和过去的中秋宴寿宴没什么区别,只是她们因为提升成婕妤,座次往前了许多。 她和萧千雪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没坐下,突然感受到一道炽烈的目光,便往那边看过去,对上皇帝怨念的眼神。 云韶:……她果然还是来了。 明明已经陪莺莺玩了一天,她应当累了吧,自己还特意让福寿和她说了不必过来,可是,为何莺莺还会过来呢? 果然还是在意庐陵王吧,所以才一定要来。 皇帝:突然变酸! 微莺朝云韶笑了笑,看也没看其他人,直接朝她走过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歪在皇帝身边,捏起金盘里的一颗葡萄。 微莺把葡萄剥好递给皇帝,飞快眨了眨眼:“陛下,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皇帝:突然变甜! 第64章 云韶轻轻咬住葡萄,觉得比当年的紫金还要甜。 微莺看皇帝默许,便理直气壮在皇帝身旁坐了下来,歪在皇帝身上,不折不扣的妖妃模样。 台下议论纷纷。 宫贝奴揪着小手绢,愤愤地说:“她、她凭什么能坐在那儿?” 有妃嫔接道:“陛下对她果然宠爱,去年不是萧贵人最得宠吗?今年她就抢了自己姐妹的宠爱?” 宫贝奴:哼。 看到萧千雪孤零零在那边,只能靠埋头吃糕点酒水慰藉自己,她顿时就觉得好受不少。只要萧千雪不好受,她就开心了! 太后冷笑,发声:“没规没矩。” 微莺与云韶对视一眼,“陛下,你听见什么了吗?” 云韶摇头:“没有呀,莺莺听见什么?” 微莺也一脸纯良地说:“今天风儿甚是喧嚣。” 太后捏碎一口银牙,怒视她们两个,一个婕妤坐在皇帝旁边,成何体统!但是她们俩假装听不到自己的话,她总不能大声吼出来。 云韶心情甚好,一挥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微莺靠在皇帝肩膀,俯视台下的众人,发觉坐在这个位置,底下一点点的动作都能看得清楚,譬如她能看到宫贝奴这时撅起嘴在和丽嫔叭叭叭,萧千雪埋头吃东西,嘴角弯起餍足的笑容,而贤妃和董娥两个人一齐捧心,露出梦碎的表情。 坐得这么高,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到,她没有什么高处不胜寒的想法,只是突然意识到,难怪自己从前课堂上做什么小动作都能准确地被老师抓到,原来真的看得这么清楚啊! 一开始她给皇帝剥葡萄,剥着剥着,变成了皇帝给她剥葡萄。 微莺张口接住来自皇帝的投喂,不管宫妃们或羡慕或震惊的眼神,理直气壮接受这一份厚爱。 注意到皇帝已经不酸了,她才用余光悄悄打量眼庐陵王。 这位年轻的王爷长得还行,英俊端正,难怪会让皇帝醋起来。 “莺莺?”云韶敏锐得像个小动物,很快就察觉到她在看庐陵王,突然变得酸溜溜的:“你在看什么?” 微莺抿了抿嘴,偏头,在皇帝耳畔轻声说:“你看他长得好像一条狗哦~” 皇帝:变甜! “莺莺说得对!” 庐陵王猛地抬头,对上皇帝与宠妃审视的目光,吓得手中的酒杯都差点丢出去。但是转瞬坐在上位的那两人就对他笑起来,同步扬起嘴角,眼神慈祥地仿佛在看自家后院的大狗子。 庐陵王小脑袋上长满了问号。 这时歌舞已歇,太后咳嗽两声,笑着看向庐陵王:“珏儿,过来让我看看。” 庐陵王看眼皇帝,默默来到太后身前,太后抓起他的手,笑道:“这么多年不见,珏儿又长大了些。” 当年太后一直无法怀孕,同时毒害宫中其他妃子的子嗣,先帝宠她,便把从旁系中接了一个小孩进来让她养着,日后等小孩登基成帝,也算是个宫如意留条退路。 宫如意养了庐陵王十几年,对他视如己出,也一直觉得,只有庐陵王才合该是坐在龙椅之上的。后来小皇帝突然杀出,夺去了帝座,太后便一直心怀怨怼。 太后瞥眼皇帝,嘴角噙起抹笑,回头对庐陵王说:“珏儿,记得你剑术不错,从前在宫中时常舞剑给哀家看,到了封地可有荒废剑术?” 庐陵王笑道:“孩儿每日都练剑,不曾荒废。” 太后:“那便剑舞一曲让哀家看看吧,小时候你常这样逗哀家开心。” 庐陵王看了眼皇帝,皇帝神色不悦,沉凝片刻后微微颔首,于是他走下台,接过太监递来的长剑。 他单手挽了个剑花,长身玉立庭中央。 云韶立马望向微莺,发现她在一眨不眨地看着庐陵王,小脸一垮,冷哼了一声。 微莺回过神,朝皇帝笑了笑,凑近问:“陛下,你哼什么呀?” 云韶闷声闷气地说:“莺莺不许看他。” 微莺弯了弯眼睛,牵住皇帝的手,拿起香帕给她擦掉指尖的葡萄汁水,收回手帕的时候,曲起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 云韶双颊通红,被妖妃迷得晕乎乎的,一时没有心思醋了。 微莺松一口气,继续思考怎么搞庐陵王,原书上庐陵王一曲剑舞惊艳全场,才让宫贝奴提起萧千雪的事,那么只要让宫贝奴暂时想不起这件事就行。 她弯了弯眉眼,取出刚抽到还热乎的蓝卡[新承恩泽],期待庐陵王的表演。 蓝卡飞到了庐陵王的身上。 他帅气地挽了个剑花后,本来想像从前一样,英姿飒爽地表演一曲剑舞讨太后欢心,顺便气一下这个皇帝堂弟。但是,他挽完剑花舞剑的时候,整个人的身姿都开始变得妩媚了。 庐陵王朝众人妩媚一笑,油到让人头皮发麻,紧接着开始了他来自阴间的表演。 表演十分惊艳,让人笑得合不拢嘴。 庐陵王迈着魔鬼的步伐,在地上摩擦摩擦,妖娆的身段拿着剑扭来扭去,宫妃们憋笑憋得十分难受,看几眼就觉得眼睛很辣,低头想埋在清水里洗洗眼睛。 贵妃被辣得皱紧眉,眼睛往下瞄,简直想夺剑去砍了这个阴间来的妖人。 那一刻,大家回忆起被阴间支配的恐惧。 等到难捱的三分钟终于过去,宫贝奴率先出声,捂着肚子爆发出一阵笑声:“哇哈哈哈哈,庐陵王跳得好妖娆啊,我都跳不出这么骚。” 淑妃连忙拧她手臂一下,宫贝奴收声了。 但紧接着,宫妃连带后面的宫人都低头偷偷笑起来。 淑妃:…… 皇帝嘴角隐约笑意,开口道:“原来庐陵王的剑舞这般精彩,让皇宫充满欢声笑语。” 庐陵王尝试解释:“不是的,陛下,请让我再舞一曲!” 微莺扯了扯云韶的袖子,妖里妖气地说:“陛下,臣妾的眼睛疼,还是别了吧。” 就算她的卡牌还撑得住,眼睛也撑不住了,庐陵王再跳一曲,她的眼睛非得被辣得失明不可。 云韶听她这么埋汰庐陵王,顿时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笑道:“庐陵王想跳舞,以后在母后面前时,单独跳给她看便行了。” 皇帝开口后,宫妃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太后身上,纷纷露出惊讶的眼神。 没想到,太后居然好这口! 不愧是喜欢公鸡和乌龟的女人! 太后掩面无光,捏紧掌心,臊得抬不起眼。 从前珏儿剑舞十分阳刚英俊,怎么会变得如此—— 阳刚之气全无,别说阴柔了,简直是阴间,时光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庐陵王这么一剑舞下去,宫中人会怎么看待她?以为她会喜欢这么阴间的剑舞吗? 真的,太辣眼睛了。 太后闭上眼,尴尬到脚趾抠地,努力想从脑海中剔除掉剑舞的回忆。 庐陵王还想补救一下,上前找太后求她再给自己一次表现的机会,太后暂时不想看到他的脸,只能偏开头:“你先下去歇息一会吧。” 庐陵王一脸受伤地下场了。 太后深呼吸几口气,缓了过来,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就算跳了阴间的舞蹈,她依旧是向着庐陵王的,于是便帮他说话:“珏儿好歹是一片孝心,也算是逗笑了大家。他来盛京,本宫便开心了。” 微莺眯了眯眼。 这话的意思是,庐陵王没有来,她便不开心?太后每一句话都在锲而不舍地diss皇帝呢。 微莺这样想着,偏头望云韶,天子垂着眉眼,专心致志地剥葡萄,修长白皙的手指染上一抹湿润。 她注意到微莺的目光,把葡萄递给到微莺嘴边,湿润冰凉的手指从微莺唇上一擦而过,而后轻轻笑了——眼里只有眼前的人,其他人的风言风语,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微莺放在心上了,托腮想了想,笑着对太后道:“其实陛下也为太后准备了才艺表演。” 太后诧异地挑了挑眉,“什么?” 微莺笑:“是个小惊喜。” 云韶也诧异地问:“莺莺?” 什么惊喜,她怎么不知道? 微莺招招手,红珠绿蜡绕到后面,神秘兮兮地捧上两个用红布盖着的东西。她挑开红布,小声对皇帝说:“我在金屋就看到里面藏着这个的,你肯定会吧。” 皇帝看着面前的唢呐和二胡,哑然半晌,才摇头:“我不会。” 微莺拍拍她的肩,笑着说:“没事,你拿着二胡瞎瘠薄拉。” 没等皇帝说什么,微莺就拿起唢呐蹦跶起来,欢快地对太后说:“臣妾不才,也陪陛下献上一曲。” 太后身体往后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微莺拿起唢呐,对准太后,憋足气使劲一吹,穿透性极强的声音在御花园响起,无情蹂.躏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太后正对着唢呐,首当其冲感受到乐器流氓的可怕之处。 她被声音震得头皮发麻,就像听见百十串鞭炮在耳畔噼里啪啦,突然哄地一声巨响,把她震得抖了一下,还没等喘口气,又是哄地一声巨响。 就这么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快要把她的灵魂都给震出来了。 在一阵摧枯拉朽的唢呐声中,太后眼神放空,脸色苍白,感觉自己承受了太多。好几次她濒临晕厥的边缘,快要一条腿踩进棺材里,又被一唢呐给震回了阳间。 不,让她去阴间吧! 太后瘫在椅子上,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微莺注意到皇帝呆愣在原地,甚至没有拉二胡,觉得这样不行,于是给皇帝使了个眼色,暂时不吹唢呐了,给她留给个人独秀的时间。 云韶:??? 微莺做口型:快拉呀。 云韶:……虽然不情愿,但莺莺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太后耳朵刚缓口气,抓住扶手支棱起来,颤颤巍巍地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突然又听见一阵令人灵魂升天的锯木头的声音。 太后颤抖着双唇,刚被震回阳间,又被二胡送到了阴间。 然后在阴阳两界反复诈尸。 等到一曲终了,太后摇摇欲坠地扶着桌案,心想:总算可以厥过去了。 在晕过去前,她不忘指着微莺,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来人,把她关进冷宫!” 时隔一年,微莺又达到把太后惊喜到晕倒x2,以及冷宫x2的成就。她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心里默默比了个耶,拍拍皇帝的肩,“陛下,拉得不错!” 云韶抱着二胡,下巴抵在琴杆上,弯着眼听她夸。 等到庐陵王急冲冲上来扶太后,帝王仿佛这才记起刚才发生什么,笑道:“莺婕妤献艺,可见孝心,该赏。” 庐陵王不满地说:“陛下,刚才是她把太后吓到,太后的话你忘了吗?!” 云韶轻轻瞥他一眼,深黑眸光冷了冷,托着下巴想想,说:“唢呐惊吓到了太后,该罚,来人,把这把唢呐丢进库房,锁个两三年吧。” 庐陵王:??? 他惊声道:“陛下怎能如此!如此不孝?!” 云韶偏头,问:“把唢呐关在库房几年还不能消弭庐陵王的怒火吗?听说庐陵王向来爱民如子,怎么如此残暴昏聩,连把唢呐都不放过。” 微莺抱住唢呐:“是呀,唢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关呐呐~呐呐!” 庐陵王剑指微莺,剑尖微微颤抖:“你这个妖妃,迷惑陛下,惊吓太后,还敢在此口出狂言!我早就听说陛下身边有妖妃蛊惑,果然如此!” 还不等他做什么,手腕突然一痛,长剑脱手而出。 随着长剑落地的还有摔得粉碎的瓷杯,滚烫的茶水在他手腕洒开。 贵妃扔出装满滚烫茶水的瓷杯,拍桌而起:“有完没完,想打架吗?早就想砍了你这阴阳人!还敢凶莺莺?你配吗!” 庐陵王突然感受到许多人都在看着他,掉头一看吗,宫妃宫人们都望着这边,眼神不善,像是随时想拔刀砍了他。他咽口口水,感受到了一股无言的杀气。 然后他从心了,迫于压力给微莺低头道了歉:“莺婕妤,方才是我激动了,望婕妤海涵。” 微莺十分大度地表示无所谓,“只是,”她抱住唢呐,笑道:“呐呐对我来说很重要呐,所以,让我来代替呐呐受责罚吧,陛下,要不罚我去冷宫吧!” 云韶咬唇:“别了吧。” 微莺:“陛下?” 云韶抿紧嘴角,许久才说:“好吧,那就……去冷宫待一天吧。” 微莺瞪大眼睛,一天也太短了,这是一日游吗? “要不,一旬吧?”她尝试讨价还价。 皇帝激烈反对:“不行!”挣扎许久,终于艰难表示:“那就三日,不能再多了。” 微莺:“好耶!” 台下的萧千雪:“好耶!” 第65章 “耶”完,萧千雪就挠了挠脸颊,好像没有她的事哎。 也不知道能不能从莺莺那儿争取到一个陪玩名额,她想着,继续埋头干饭。 干饭!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庐陵王目瞪口呆看着她们反复讨价还价,很不能理解,难道去冷宫是什么高兴的事吗?他记得他小时候住在皇宫时,那些妃嫔最怕被关进安乐堂,每每进去一次,都要消瘦许多。身体瘦弱的,甚至熬不过没有炭供的冬天,死在了其中。 冷宫,后妃们的噩梦! 庐陵王一直是这样觉得的,张了张嘴,看着对面少女笑吟吟的模样,茫然地转了转脖子。他企图在台下找出点与他想法相同的人增加认同感,但是—— 宫妃们埋头干饭的干饭,说笑的说笑,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唯一一个脸色不好的便是贵妃了。 裴阙与庐陵王的目光相撞,眼里迸出一串火花星子,骂了句:“阴阳人!” 她最讨厌阴阳人了,刚才那曲阴间的剑舞差点没把她送走。 裴阙想起有人能拿着百兵之首,兵中君子,舞出这么一曲妖里妖气的舞,就很想去砍了台下的死阴阳人。但她好歹还记得庐陵王的身份,冷哼一声,拂袖而走。 庐陵王:…… 感受到来自整个后宫的针对。 他想了想,便跟皇帝请辞去慈宁宫照顾太后,皇帝同意后,他便匆匆离开,走的时候忍不住想,若是当年是自己登上皇位,定不会管教出如此不守规矩的后宫。 云韶身旁有美人作陪,黑眸泛起微澜,偏着头看微莺笑,眼里是其他人从未见过的款款温柔。 宫贝奴看不过她们黏黏糊糊,气呼呼地扯着淑妃走了,后来在皇帝的默许下,嫔妃们渐渐离开,只剩下她们两坐在阑珊灯火中。 云韶假装醉了,懒洋洋靠在微莺肩头,轻轻蹭了蹭,含糊地说:“莺莺。” 微莺也喝了几杯,拍拍她的脸:“陛下,回去啦。” 云韶:“回哪里去呢?” 微莺怔片刻,笑了笑,低下头,重复她的话:“是啊,回哪里去呢?” 云韶听出她语气的异常,眼睫微颤,抬起眸悄悄看她,少女双手抱住膝盖,仰着头看漫天的繁星。深黑幕布,缀着一条浩荡的银河。 微莺抬头看着星星,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有次她过生日,爸妈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是颗小星球——不是什么很大很富饶的星球,只是颗小小的,没有氧气和水流,什么也没有的星星。 那颗星星又黯淡又小,不能定居还很贵,抬起头也看不见在哪里。就算在已经高度发达的主世界,也是笔很大额的智商税。 但是—— 如今她走上和父母相同任务者的老路,辗转这么多世界,抬头看星星的时候,会想,这么多星星中,至少有一颗是属于自己的,于是漫天的星星都变得璀璨起来。 她抬起头,想在漫天星海中找到自己拿一颗,也许它并不明亮,却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只会对着她敞开怀抱。 微莺正想着,突然被轻轻抱住了。 云韶埋在她的肩头,双手环住她的腰,吐出炽热的气息里带有玉酿的芬芳,微莺睫毛颤了颤,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醉了。 “莺莺,”云韶歪着脑袋,轻声问:“在看什么?” 微莺伸手,在暗黑天幕指了指:“看,那颗星星是我的。”说完她就笑了,觉得这样说很像小孩子的玩笑。 然而云韶听完,却定定看了半晌,然后笑着抱住她的手臂,“我记住啦。那颗会笑的星星就是莺莺的。” 微莺抿了抿嘴角,忍不住又笑了笑,给皇帝喂了一杯酒。 本来云韶是佯醉,但到最后真的醉了,躺在微莺的膝盖上,专注地看着她。人常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原来是如此极乐之事。难怪,难怪这么多人处心积虑坐上这个位置。 她醉到眼角泛红,眸中沁上雾蒙蒙的水光,苍白双颊一抹霞色,怔怔看着微莺,突然傻乎乎地笑了。 微莺问:“陛下,你笑什么呀?” 云韶笑着说:“莺莺有星星,莺莺果然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吧。”她说着,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浅,皱起眉,小声嘟囔:“仙女……以后会飞走吗?” 微莺避开她的眼神,低声道:“陛下,你醉了。” 云韶不依不饶,抓住她的衣袖,眸光亮得惊人,再次问:“莺莺以后会飞走吗?会飞到自己的星星上吗?”没等微莺回答,她便彻底醉倒了,歪在微莺肩头,含含糊糊地说:“那我要偷走莺莺的翅膀,偷走、埋起来……” 她的语气加重,扯着微莺的袖子,强调:“埋起来!” 微莺点头,由着她,“好好好,埋起来。” 云韶开心地笑了,突然翻脸不认人,指着微莺:“快去挖坑!” 微莺:??? 云韶一拍桌子:“快去!不然鲨了你!” 夜黑风高夜,鲨人挖坑时。 微莺看着表情逐渐认真的皇帝,觉得不太妙:“陛下,你认真的?” 云韶努起嘴,重重点了点头,身子往前探,伸手在微莺身后一抓,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又一抓。 微莺:“……陛下你在做什么?” 云韶笑着,双手拢起,像是在抱着什么。她看着微莺,歪歪头,柔声道:“我把莺莺的小翅膀摘下来啦!”她垂眸爱惜地说:“莺莺的小翅膀真好看~是彩虹色哒!” 一瞬间 ,微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有着七彩翅膀的玛丽苏仙女。云韶突然靠近,与她平视,端详着她。 “莺莺痛不痛?” 微莺:“啊?” 云韶小声说:“摘掉翅膀,莺莺疼不疼呀?我给莺莺吹吹好不好?”她越说越兴奋,口里念叨着:“吹气气”,一边伸手要来解微莺的衣服,去看看背后那个并不存在的伤口。 微莺连忙拉着她:“陛下,我不疼。我送你去养心殿休息吧。” 云韶马上表示拒绝:“不要!不去!” 微莺觉得头疼,本来想把这个喝醉的皇帝直接架回养心殿,但当看到皇帝埋头认真地揪空气时,忍不住再问:“陛下,你又在做什么?” 云韶咬唇:“我要把莺莺翅膀上的毛毛揪下来,这样莺莺就飞不起来啦,”她苦恼地噘嘴:“毛毛好多,揪不完。” 微莺感到自己隐形的翅膀一阵疼痛:“好残暴。” 云韶兴致勃勃地拉起她,热到有些发烫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我们去埋翅膀吧!” 微莺被拉着往前走,看着两人相连的手,心想,这次终于不是扯袖子了。她看着和小朋友一样激动,连背影都带着兴奋的皇帝,不知不觉就跟着走,了一路,来到金屋里。 云韶一手牵着微莺,一手小心抱住隐形的翅膀,贼兮兮地左右看了看,说:“趁着没人,快把翅膀埋啦,咦,给我挖坑的奴才呢?” 她瞅半天,掉头看向微莺:“原来你在这里,”目光落在相连的手上,皇帝瞪大双目:“狗奴才,谁准你牵朕的手,朕要鲨了你!” 微莺抿紧唇,从没见过翻脸这么快的。 陛下思索良久,觉得要先挖坑再砍了这个敢摸自己手的狗奴才,便把微莺推去挖坑。还从葡萄藤架下摸索半天,找到了一把生锈的铁锹。 微莺心情复杂地真给自己挖坑,挖了个小小的坑,皇帝还挑剔地指指点点。 微莺气得把铁锹丢到一旁,她堂堂后宫和平使者+形象大使,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还没说什么,皇帝“啊”地叫了一声,打断她想说的话。 云韶指着她的脚:“大胆!你踩到莺莺隐形的翅膀了!” 微莺低头,默默把脚挪开,忍不住叹了口气。蒜了……谁让她是小仙女呢。 好不容易哄着皇帝埋完翅膀,拉着她回金屋床上睡,皇帝又能认出她了,扒拉着她,一脸傻笑。 微莺问:“陛下在看谁?” 云韶笑道:“看仙女!” 微莺:“……不,我只是挖坑工具人罢辽。” 云韶软绵绵歪在床榻上,看着她柔柔地笑,突然凑过来抱住了她,头在微莺颈窝蹭蹭,“终于抓到你啦!” 皇帝抬起小脑袋,大眼睛扑棱扑棱,凑近啄了微莺左颊一下,“啾~” 亲完,她就心满意足地睡下了,剩下微莺怔了半天,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匆匆离开了金屋。 这次宫宴在和气洋洋中落幕。 微莺回到玉露殿,绿蜡已经轻车熟路地顺便了一大箱子去冷宫的物件。 “别这么麻烦,”微莺摆摆手:“只有三天,精简一点。” 绿蜡点点头,现在的她,听到冷宫这两个字不仅不会再被吓哭,反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转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又能看见安乐堂的姐妹们了,真好。” 微莺笑着低头喝一口茶。 绿蜡又道:“冷宫的姐妹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在里面哒!” “我也超喜欢哒!”萧千雪快乐地蹦跶进来,身后红珠抱着个小箱子。她蹦到微莺身旁:“莺莺,我也一起去吧!” 微莺把茶盏轻轻放下,笑道:“陛下又没有让你过去。” 萧千雪撒娇:“可是人家好想安乐堂的大家嘛,而且上次答应过她们一定会回来的,”她眨眨眼:“我们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 微莺:“有难同当?” 萧千雪乐呵呵地笑:“明明是有福同享!莺莺,我东西都收拾好啦。” 微莺笑着摇了摇头,和女主手挽手一起前往安乐堂。 两人被罚至冷宫的消息传来,冷宫群众狂喜,早把安乐堂打扫得干净敞亮,墙角的花瓶放下新摘的桂花,本来偏僻阴森的宫殿被甜腻的桂花香浸透,也变得甜乎乎的。 车帘刚掀开一角,就凑进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婕妤!我们想死你啦!” 第66章 小宫女们纷纷凑到马车旁,叽叽嚓嚓鸟儿似的表达自己对两位婕妤的思念之情。 时沛嬷嬷笑着拿过行李,道:“还是原来那两间房。这些天大家可高兴啦,把安乐堂擦得跟镜子一样发亮,还从御花园里新摘桂花插在窗下,我记得,娘娘是喜欢桂花的。” 萧千雪牵着微莺跟在后面,熟门熟路往自己的快乐老家走:“是呀,桂花香甜甜的,我和莺莺第一次见的时候,御花园的桂花就好香。” 所以她想起那天,就觉得嘴里甜甜的,心里也甜甜的。 萧千雪偏头看了眼微莺,嘴角噙起甜滋滋的笑,扣紧她的手,凑近一点,端详半天,问:“莺莺,你昨晚没睡好吗?” 微莺揉揉发红的眼睛,含糊嘟囔两声,点了点头。 萧千雪:“哎?为什么?” 微莺拧眉:“因为……我隐形的翅膀被人偷走了!” 萧千雪和时沛茫然对视,而后望向微莺,不解道:“隐形的翅膀?” 微莺拍拍她:“别想了,聪明的人才能看见。” 萧千雪噘嘴,好几次回头往她身后看,想找到所谓的翅膀,“那偷走翅膀的人也是聪明人吗?” 微莺小仙子怔了片刻,笑着说:“不,我把翅膀重新挖出来她都不知道,是个小傻瓜。”她突然变得开心,抖抖自己身后彩虹色的翅膀,欢快地蹦跶到床上,埋在枕头里开始补觉。 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萧千雪不在房里,小宫女说她去外面练剑了。 微莺点点头,靠在软枕上,突然耳畔响起宫斗姬的声音—— 因为上次宫宴庐陵王没有触发对女主一见钟情的剧情,故在剧情之力的影响下,他会出现在安乐堂附近,和月下舞剑的女主达成再一次邂逅成就,并成功一见钟情。 宫斗姬:“所以宿主你的任务就是赶快把女主给拉回来,防止庐陵王对她心动!” 微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靠在软枕上,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茶,低头抿了口。 快乐老家,安逸! 宫斗姬急冲冲:“宿主,快去阻止剧情发展呀,不然庐陵王快要和女主见面啦。” 微莺想了想,问:“安乐堂距太后住的慈宁宫这么远,庐陵王怎么过来的?” 宫斗姬:这不重要,反正是剧情之力让他过来看女主哒,宿主宿主,快去嘛。”说了半天,它发现微莺无动于衷,猛地意识到什么,“是不是因为我还没说这次的奖励,奖励抽卡机会一次,保底蓝卡。” 微莺一跃而起,把茶盏放在一旁,披上衣服风风火火往外走:“得咧!” 宫斗姬:…… —— 夜色微凉,月上梧桐,深黑天幕挂着轮冷白月亮。 萧千雪在安乐堂外的一处平地舞剑。 今天月明星稀,正是舞剑的好时候。本来她昨晚宫宴看到庐陵王的剑舞,就很想上去夺过他的剑来舞了,那跳的是什么玩意呀? 剑华映着月光,银白的冷光在地上曳动,少女腰肢柔软纤细,折腰往下一弯,弯出一道新月般的弧线,鹅黄裙摆随动作散开。 萧千雪很快落,不如跳舞,干饭也不如跳舞! 她不知道,树后早痴痴站着一人,默默地凝视着她。 庐陵王站在树下,注视舞剑的少女,不敢发出声音,怕惊动仙娥。 他捂住胸口,里面有小鹿在砰砰乱撞——昨夜宫宴时,怎么没有注意到后宫有如此美人,英气明艳,容颜灼灼,眉眼肖似当年故人。 庐陵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今夜他总睡不着,想起昨晚丢脸的事,就想跑出来散散心。于是他去司马监挑了一匹马,骑马在宫中驰骋,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安乐堂附近,看到美人舞剑。 莫非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庐陵王怔怔想,心中默默猜测美人的身份: 他没有在宫宴上见过这人,或是没有注意到……不,想来这位美人没有参加宫宴,如今又出现在冷宫,定是被陛下冷落的妃子。 美人失宠,只能深夜舞剑来排遣寂寞。 想着,庐陵王心中意动,恨不能立刻前去安抚受伤的少女。 这时,他听到一个噩梦般的声音,声音很好听,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千雪,在这做什么?” 微莺站在不远处,拢着袖笑眯眯地说。 庐陵王连忙缩在树后面,揪住胸口,从小鹿乱撞变成野猪狂飙,砰砰哒砰砰哒快要把他的心房给掀翻了。他想起昨晚女人的精彩表现,努力把自己缩得小一点,再缩小一点,生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微莺也注意到树后的人,轻轻扬了扬唇,眼里噙起一抹笑。 宫斗姬哼哼:“你笑,你还笑,现在任务已经算失败啦,就算你带女主回去也没法啦,庐陵王已经对女主心动啦!” 庐陵王心动以后,就会念念不忘,从而开启后续剧情。 微莺继续笑,从积分商城兑换一张卡牌,绿色卡的“满级大佬”,持续时间十秒钟。 她想了想,把卡牌的满级点在力道上,然后用在萧千雪的身上。 卡牌化作一道流光,无声飞入少女身上。 萧千雪听见微莺的声音,笑吟吟地随手抛下剑,插在地上,长剑倏地一下滑进地里,像切豆腐一样切到底,只露出一个剑柄。 萧千雪:“嚯!” 藏在树后面默默注视这一切的庐陵王:!!! 这个妃子力气也太大了吧!不对,娇滴滴的美人怎么会有怪力呢,肯定是这里的泥土太疏松了。 萧千雪低头看了眼剑柄,茫然地挠了挠头,她的力气这么大吗? 微莺笑道:“哇,千雪,你好厉害!” 萧千雪得到莺莺夸奖,突然开心,一跺脚就往微莺这边跑来想给她一个熊抱。 微莺连忙往旁一闪,萧千雪刹车不及,冲到微莺身后的大树上,人没事,但碗口大的树被砸得轰隆一声折成两段往下掉。 萧千雪下意识单手接住树干,轻松得像扛的不是大树,而是一根小小的树枝。 看时间快过去,微莺喊:“千雪,扔了它。” 萧千雪懵懵点头,随意一掷,折断的大树被她轻轻丢出,重重砸下,砰地一声巨响,大树砸得地面都震了一下,正巧砸在庐陵王的脚旁,枝叶簌簌落下。 庐陵王:!!!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不停往后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似是无法相信。 心中那蹿爱情的火苗,突然就熄灭了! 萧千雪懵了会,“我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啦?莺莺,我再去扛扛木头试试!” 微莺拉住了她,在她耳畔悄悄说了两句:“刚才是小仙子赐予了你力量,现在我把力量收回,你肯定不行啦。” 萧千雪不信,非要再试试,往木头那边走去。 庐陵王看着怪力少女一步一步靠近,不停往后缩,心里咆哮:你不要再过来了啊! 微莺再次拉住萧千雪:“算了,回去再试试吧。” 萧千雪向来听她的话,抿了抿嘴,“好吧,听莺莺的。”说着便保持怀疑态度地跟着她一同回安乐堂。 庐陵王看到两人终于离开,总算松口气,瘫在地上擦了擦冷汗,看眼碗口大的折断的树,冷汗又落下来了。他爬起来想骑马回去,一回头懵了: 马呢马呢?我马呢? 他再次望向前方,这才发现微莺一手牵住萧千雪,而另一只手牵着黑马,俨然就是他骑出来的那匹。 庐陵王向前一步,张了张嘴,想喊住她们把自己的马要回来,但迈出步子的时候,地上这段的树枝勾住了他的脚,也堵住了他满嘴的话。 他低头看了眼,碗口大的树啊,都快比他脖子还粗了,就那么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呜呜,他捂住嘴,悲伤地快哭出来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满地残枝往回走,安乐堂到慈宁宫,骑马都要大半个时辰了,要是走路…… 庐陵王悲从中来,呜咽两声,擦了擦眼角的泪,埋头赶路。 —— 回到安乐堂后,萧千雪试了几次,终于确定自己力气又回到原来的状态,确信自己变得力气大是小仙子施法,于是拉着微莺,非要她再施法看看。 微莺笑着敷衍:“下次吧下次吧。” 萧千雪捧心,看向微莺的眼神更加崇拜:“哇哦,莺莺真的好厉害!咦,你手里怎么牵着一匹马?” 微莺把雷霆牵回安乐堂,黑马便不安地躁动起来。她松开手,雷霆嘶鸣一声,奔入黑暗中——但并不是回皇宫的方向。 见到雷霆不是要去找庐陵王,微莺便让它去了,回头对萧千雪笑道:“我都牵一路了,你没看见吗?” 萧千雪挠了挠头,刚才太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匹马。 微莺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萧千雪便跟在后面。 安乐堂虽为她们准备两间卧室,但好不容易有机会,萧千雪向来是缠着微莺一起睡的。 卧室没有点灯,床帐是放着的,一片昏暗。 微莺刚走进,便皱了皱眉,她离开的时候,分明是把床帐拉起来的。她留了个心眼,并未点灯,轻手轻脚来到窗前,掀开床帐一角往里看。 金袍裹着的美人蜷在一角,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微莺:…… 她的被子里长陛下了! 萧千雪好奇地走来:“莺莺,怎么啦?” 微莺面无表情地放下床帐,回头道:“我们不能一起睡了。” 萧千雪眨眨眼,茫然问:“为什么?” 微莺正色道:“一起睡的话,我怕你压到我隐形的翅膀。” 萧千雪歪歪头:“哎?” 第67章 萧千雪不情不愿,尝试撒娇未遂,只好哀怨地看小仙子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见她走远,微莺才轻轻掀开窗帘,拧眉看了皇帝半晌。 美人雪肤乌发,侧卧在一袭暗黑的绸缎上,苍白纤细的手指蜷在乌黑的发丝上,大半张脸正对着她,如画的眉目安静地合着——像水墨晕出来的美人,虚渺得仿佛一握就散。 微莺这么想着,伸手去戳了戳她的脸颊,软的。 美人似乎感受到手指的热度,秀眉皱了皱,长睫颤动两下,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微莺,她还没清醒,笑着张开手:“莺莺,抱抱。” 微莺没有动。 云韶眼睛慢慢清明,意识到这不是梦时,怔了片刻,微微低下头,低眉顺眼地笑:“我睡不着,没有莺莺总是睡不好,便找过来了,莺莺……莺莺不要怪罪,好不好?” 每次她做小伏低的时候,微莺总是不忍心。就算知道她这幅样子多半是装的,也忍不住叹气,手指曲起,弹了弹皇帝的额头:“你是陛下,谁能怪罪你?” 云韶捂着额头,轻轻笑了下,笑意清浅,转瞬即逝。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微莺垂下来的袖子,仰头看着她,期待地说:“那莺莺来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微莺想了想,把床帘挂在金钩上,撩起衣摆坐在床头。 云韶自身后缠上她,头抵在她的肩头,柔若无骨的模样。 微莺问:“陛下,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云韶皱起眉,不解:“昨晚的事?”她睁着一双水眸,无辜问:“昨晚我对莺莺做了什么吗?” 微莺:…… 好像从皇帝的话中听出另外一重含义。 她偏过头,皇帝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纯良,于是微莺便以为自己想多,说:“也没什么。” 云韶皱着眉继续问:“那、那莺莺对我做了什么吗?” 微莺摇头:“没有啊。” 说完,就听到身后人幽幽叹了口气,仿佛十分可惜。 微莺:……看来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多。 她扭过头,发现皇帝已经解开自己的衣领,挽起衣袖,低头在打量着什么。宽大龙袍半褪,露出截苍白削瘦的肩头,在黑夜中晕出光来。 微莺看了片刻,连忙移开目光,问:“陛下在干什么?” 云韶噘嘴,苦恼地说:“身上为什么没有痕迹呢?难道莺莺真的没对我做什么?是我喝醉的样子太丑了么?” 微莺抿着唇,扶住额头叹口气:“皇宫距安乐堂这么远,陛下是怎么过来的?” 云韶环住微莺,笑了笑,把她带到窗口,推开窗,指着窗外。 夜色下,马丽苏小梨花卓尔不群地立着,一身雪白皮毛被月华照得发亮。雷霆围着它的身旁,不停拱着它的头,使劲献殷勤。 云韶怔了下:“雷霆怎么也在这?” 微莺没有回答,垂眸看着两匹马在月色下依偎在一起。云韶偏了偏头,往微莺身侧贴,擦着她的耳朵问:“莺莺看到此景,可有想到什么?” “想到什么?”微莺问:“窗下的马儿成双对?” 云韶抿着笑了笑,又问:“那莺莺说,我酒醉以后做了什么?” 微莺思忖片刻,说:“陛下还是不知道为好。” 云韶眼睛一亮,以为自己醉了终于得手,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不知道为好?难道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么?” 微莺想起昨晚皇帝的醉态,点头:“确实不能说。” 云韶笑得更灿烂,贴贴她,柔声道:“朕恕莺莺无罪,快说。” “陛下让我挖了一个坑。” 云韶怔住,眨了眨眼,茫然道:“什么?” 微莺偷偷笑了下,继续正色说:“不信的话,陛下可以回金屋看看,那个坑还在,奥,铁锹也在。” 云韶双颊火辣,想跳进坑里把自己埋了,垂头丧气地回到床上,闷闷缩在一角,自闭一会,她又回过头,小声说:“那莺莺来陪我睡觉好不好?” 微莺摊手:这里也没有其他的床啊。 也许是皇帝自闭的原因,这天晚上居然睡得格外老实,没有凑过来黏糊糊地贴贴蹭蹭。微莺睡在另外一边,觉得被子有些冷。 翌日,云韶早早醒来,摸黑离开。 离开前,她蹲在床边,凝视微莺的睡颜,舍不得挪开目光。 总不能再像那天一般误了早朝,让莺莺坐实妖妃名头。她攥了攥微莺垂下来的头发,虚虚一握,忍不住又想,如果真是妖妃…… 该多好。 云韶再一次怀揣着苦涩又甜蜜的情愫离开,走到楼下解开马缰时,天空微微放亮,明月落下宫墙。 她往上看了眼紧闭的窗门,唇角翘起,翻身骑上小梨花,策马往养心殿放下疾奔,雷霆则自觉地跟在小梨花后面嗒嗒跑。 策马狂奔到一半路程,云韶突然在宫道上撞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勒紧缰绳,慢慢放缓速度,低头看去,然后忍不住笑了笑:“庐陵王,你怎么在这里?” 庐陵王垂头在路上走着,累到精神恍惚,一时没有听见皇帝的问话。 虽然他不娇贵,但毕竟是王侯,平时没怎么走路,连夜走走歇歇,还只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垂头丧气宛若败家之犬,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后悔,没有把马要回来,更后悔的是,自己为什么半夜没事爬起来散心,还跑到冷宫了! 为什么! 他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人一生中总要有那么几个后悔的时刻,而昨晚脑子劈叉出门溜,让庐陵王人生中后悔的时刻+1。至于与“仙娥”邂逅的喜悦,早被后面怪力少女带来的惊吓给震退。 他叹口气,走了太远,娇嫩的脚板好像磨出水泡,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只好撑着墙,慢慢地移动。本来他想过等白日来人解救,可惜这里宫道偏僻,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人。 庐陵王重重一捶拳,拓麻的,为什么大半夜要出来。 “庐陵王,在做什么?” 猛地听到有人唤他,庐陵王抬起头,眼神渐渐聚焦,然后发亮地看着皇帝……身下的马。 马!他的马! 他想到自己不用再用脚赶路,激动得无以言表,颤声问:“回陛、陛下,臣出来、走走。” 云韶挑眉,笑道:“哦?出来走走?你真有兴致。” 庐陵王对上她的笑容,心中一惊,天子身骑白马,身后是朦胧的晨光,笑容一扫原来阴郁,变得十分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他鲜少见过云韶露出这样的笑,对皇帝的印象还停留在六年前,裹在一袭龙袍里,阴郁又苍白的少年天子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地俯视他,像在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而如今的皇帝,金袍滚浪,马蹄春风,露出几分快意少年人的模样—— 让人觉得稀奇。 庐陵王晃神片刻,再一回神,皇帝已经骑着马嗒嗒地跑远了,留下一句话:“既然喜欢走,那便再走走吧!” 小梨花嗒嗒地跑,雷霆嗒嗒地追。 庐陵王跟在后面跑,撕心裂肺地喊:“陛下,停停,臣不要走了!给臣留下一匹马啊!那匹马是臣骑出来的,把它还给我啊!!!” “把马还我啊!!!” 他跟着跑了一段,终于坚持不住,腿肚子抽筋,一头栽倒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庐陵王气得捶地,看着两匹马结伴消失在视线中,悲从中来,流下男儿轻弹的泪水。 明明有两匹马,连一匹都不肯让他骑,皇帝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皇帝!这个夺马之仇,他一定要报! 终于走到一条有人的宫道,庐陵王脚一软坐在地上,等了会等到一辆装夜壶的车,被捎了一段路,代价是被熏了一路,味儿有点大。 他再次踩上养心殿的地面时,恍若隔世,迷惘地望着眼前庄严建筑,心想,封地那么好,有宝马有美人有锦衣玉食,自己为什么要来皇宫受苦呢? 旭日从宫闱升起,一线金光把琉璃瓦照得发亮,九重宫闱都被笼在浅金的朝阳之下,天上祥云翻滚,火光铺满整片天幕。 庐陵王仰头望了许久,福如心至,突然道:“我悟了!” 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磨难,皇帝无道,宠幸妖妃,他一个皇亲贵胄,尚且如此受苦,何况天下黎民,苍生百姓。 为了救天下人于泥淖,他必须隐忍受苦,忍受种种磨难,方能等到子夜将尽,旭日东升的那天。 庐陵王默默攥紧拳头,感慨几下,踏步往慈宁宫行去。路上宫女见他,连忙站在几丈开外,远远就低头拜见。 他越发感慨自己天降大任,一身祥瑞之气,震得寻常人不敢靠近。想着,他无视几个欲言又止的太监,带着自信的笑容,大步走进慈宁宫,干脆利落地请安:“孩儿拜见母后!” 太后听见自己养大的孩子的声音,脸色稍缓,笑着抬头道:“起来吧,珏儿不必客气,嗯?” 映入她眼帘的不是俊逸青年,而是条灰头土脸仿佛在田里滚了圈的土狗。 太后声音颤抖:“珏儿,你、你怎弄得如此狼狈?” 庐陵王愣了片刻,低头看见自己灰扑扑的模样,不在意地拍拍,往里走:“母后,此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和您说。” 没走几步,太后捂着鼻子,喝道:“等等!别过来,你这一身的味怎么来的?” 起夜掉粪坑里了? 庐陵王尴尬地立着,又在太后的示意下,不停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口,太后这才感觉自己能呼吸了,放下手。 两人离了两间屋的距离,只能隔空喊话,传来时声音有些模糊。 太后喊:“珏儿,你怎么回事?” 庐陵王大声回:“母后,这不能怪我,主要是我马没了!” 太后震怒:“孽畜!你骂谁呢?!” 第68章 宫贝奴一走进慈宁宫,就看见庐陵王跪在殿门口,喋喋解释什么。 见到宫贝奴姐妹过来,他大喜道:“淑妃、昭容,帮我和母后说说,我……咳咳,我嗓子都快喊哑了!” 离得这么远,他得扯着嗓子喊,还要保证喊出来的话不被太后误会。 庐陵王深深叹气,他真是太难了。 宫贝奴走近一点,突然炸毛,捂着鼻子跳到一旁,“王爷,你掉粪坑里了?” 淑妃也默默退到旁边,隔庐陵王远一点,再远一点。 庐陵王:…… 不,只是跟着送夜壶的车跟了一程,被熏入味了。 太后招呼宫贝奴过来,低头耳语几句,宫贝奴便再次捂着鼻子跑到门口,远远喊:“王爷,太后让你回去沐浴!” 庐陵王面红耳赤忍辱负重地离开了。 宫贝奴回头把宫殿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开窗透透气,清风吹来,鼻尖那股令人作呕的臭气总算被吹散。她把桌子上的香炉拿到太后卧榻旁,不解嘟囔:“王爷怎么弄成这幅样子了呢?” 太后揉了揉眉心,头疼。 记忆里的庐陵王还是个玉雪雕成的少年,怎么晃眼就、就变得这么蠢臭不堪! 她叹了口气,想起当年若是没有让他离开盛京,若是自己还看管着他,也不至于此,都怪皇帝横空杀出来,坐上本属于珏儿的帝位。 淑妃往香炉挪了挪,温柔地说:“也许是夜里遇上什么事了吧,我进来的时候,就听宫女们说,王爷是连夜从安乐堂的方向回来的。” “安乐堂?”宫贝奴瞪圆眼睛:“段微莺和萧千雪?” 太后听到两人的名字,眸光冷了冷,摩挲手腕的玉珠,冷笑着说:“段微莺和萧千雪,真有能耐,真了不起。” 每年都立志于在秋天宫宴上来气一气她,让她在棺材里仰卧起坐,力求给她来自阴阳两界的至尊服务。真了不起,真是贴心。 她都快被气傻了。 淑妃叹口气:“陛下分明太过宠爱她们。” 宫贝奴连忙接话,点头:“对呀对呀,姐姐说得对,上次姑姑被她们气晕,陛下罚了禁足冷宫三个月,这次居然只被罚三天,还是段微莺讨价还价来的,姑姑也太没有排面了!” 太后昨夜晕过去,没有听见讨价还价全过程,怔了片刻,偏头问道:“讨价还价?她还想向陛下求饶,不去冷宫?呵,妖妃!” 宫贝奴愣了一下,实诚地摇头:“不是呀,是陛下不想让她去冷宫,她非要过去,这三天还是她求过来的。” 太后:…… 淑妃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说道:“别人视冷宫如虎狼,她却这般喜欢,肯定非同常人,这就是妖妃吧。” 宫贝奴赞同:“没错,呵,妖妃!” 淑妃:“呵,妖妃!” 太后:“……”她揉揉眉心,叹气道:“妖妃惑主,陛下受到迷惑,才做出种种离经叛道之事,想想,陛下主持新政,也是从段微莺她们入宫开始吧。” 淑妃摒退宫女,小声道:“姑姑,本来我等后妃,不该干扰前朝,只是,”她顿了顿,低头抿口茶,说:“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太后枕着贵妃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淑妃想想,把在避暑山庄遇见的怪事说出:“什么佛陀转世、真仙下凡,分明是他们都斗不过这妖孽,才信口胡诌些瞎话。若她不是妖孽,这一年来,我们遇到的种种怪事该如何解释?” 太后点了点头。 宫贝奴揪着小手帕,想说什么,但看姑姑和姐姐的表情,还是选择闭嘴。她默默拿起果盘上的苹果,吧唧吧唧啃起来。 淑妃坐得笔直,正色道:“说起来,陛下从前从未宠幸过谁,也没有把精力放在后宫中,但自从这两位入宫后,他便常常召二人侍寝,有时还亲自找上玉露殿。” 宫贝奴:吧唧吧唧。 太后点头,想起董娥的来信,撑着下巴,说道:“是的,宠爱太甚,专宠一人,连贤妃的心里都有了不快。” 宫贝奴:吧唧吧唧。 淑妃听后一惊,与太后对视一眼,问:“连向来贤惠不管事的贤妃妹妹也……?” 看来皇帝独宠妖妃,大家早就有了意见,后宫心生不满者,不独她们姐妹二人。想想也是,后宫姐妹三千,陛下只有一位,若是独宠谁,其他姐妹心中总归会不舒服。 淑妃想到此事,忍不住低头笑了笑,说道:“也该让皇后娘娘劝劝陛下了,后宫佳丽三千,怎么能独宠一人呢?应当雨露均沾才是。从前后宫多好啊,大家和和美美的,自从她们来了以后,唉。” 宫贝奴:吧唧吧唧。 淑妃和太后自动屏蔽噪音,“听说,陛下前些日还将西太后关进佛堂。” 宫贝奴不吧唧了,抬起头,敏锐地察觉到大瓜! 太后冷哼一声,道:“陛下向来心狠手辣,对待自己生母尚且如此,何况你我,只可惜庆元二十三年……”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只道:“妖孽祸国,总要想点别的法子,别让她们毁掉了祖宗辛苦打下的江山。” 宫贝奴茫然地眨了眨眼,隐约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但想了想不太明白,便继续低头啃苹果。 “吧唧吧唧。” —— 萧千雪一直对微莺身后隐形的翅膀念念不忘,早上冲进微莺的房间,掀开她的被子要来找那对看不见的翅膀。 微莺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把被子往旁边一盖,回过神时才发现睡在身侧的皇帝早就离开,旁边的被褥摸上去都已经冷了。 萧千雪挤上床,“莺莺,快趴过来,让我康康你后背有没有翅膀!” 微莺揉着眼:“说了要聪明的人才能看见嘛,你看不见的。” 萧千雪:“我觉得我已经变聪明了!昨天晚上我算了一整晚的九章算术呢!” 微莺:……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萧千雪眼下青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笑道:“真的,让我看看嘛,我变聪明了好多。” 微莺无奈地趴过来,头靠在枕头上,侧着脸让她看。 萧千雪叉开腿,坐在微莺的身侧,弯腰仔细检查翅膀。 微莺:“说了吧,你看不见的。” 萧千雪扁起嘴,闷闷应了一声,仍然不信,扒拉着她的衣服:“你脱了衣服让我看看,是不是你把翅膀藏在衣服里啦?”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时候,木门忽然被推开,宫贝奴风风火火走进来,然后怔住了。 床榻上萧千雪与微莺一齐回头,还保持着你跨坐在我身上,我扒拉你衣服的糟糕姿势,对上宫贝奴震惊的眼神。 宫贝奴俏面泛红,瞪大了眼睛,僵在门口,“你们、你们……” 这对狗女女! 她发现了这样大的秘密,不会被灭口吧。 微莺把萧千雪从自己身上推下来,自然而然地翻身下床,把旁边放着的一袭素青纱衣披在身上,笑道:“昭容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宫贝奴颤抖着后退一步:“你们刚才做什么?” 萧千雪:“当然是在找——” 她突然顿住,看了微莺一眼,决定不能让别人也知道莺莺是小仙子。她要守护莺莺的秘密! 宫贝奴:“在干什么?” 于是萧千雪笑了笑,摊手:“在找莺莺掉在床上的发钗,昭容,天这么早,你怎么来我们安乐堂了?” 宫贝奴“哼”了声,“什么你们安乐堂,安乐堂是你们的吗?” “不是吧,冷宫你也要来争啊?” 宫贝奴:“哼,安乐堂是大家的。” 跟在后面的时沛嬷嬷擦擦额头,替安乐堂感受到有些受宠若惊。在冷宫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连冷宫都有人来争的。 宫贝奴掏出一个盒子,丢给微莺,微莺抬手接住,打开一看,忍不住笑了。 盒子里面装了满满当当一盒的东珠。 “不就是一盒东珠嘛,我说了我赔得起,”宫大小姐誓要报那日的羞辱,特意挑出一盒成色最好的东珠:“不就是东珠吗?真以为人人都这么稀奇,打翻就打翻,凶什么凶?” 微莺看她气呼呼的模样,笑了笑,把盒子收好,问:“那这算昭容送我的吗?” 宫贝奴对上她的笑容,晃神片刻,然后咬牙切齿地说:“给你的,就是你的了!” 微莺笑道:“那我便也好好收好。” 她弯下腰,把这盒东珠放在抽屉里,和自己的首饰盒摆在一处。小心放置好后,她弯了弯眉眼,回头朝宫贝奴说:“若是有谁打翻这盒东珠,我也会生气的。” 宫贝奴不屑:“连东珠都在意,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小气吧啦的。” 打翻就打翻嘛,生什么气,一想到那天因为一盒东珠被凶,她就好委屈。 在宫家的时候,她都是把东珠碾磨碎成粉,擦在脸上手上保养皮肤,别说打翻一盒东珠了,就算磨碎一箱东珠,也没人敢多说她两句。 只有这个妖妃…… 微莺走过来,“不呀,我生气不是因为它很贵重。” “本来就不贵重,”宫贝奴嘟囔,“那你为什么生气?” 微莺朝她眨了眨眼:“因为,是你送我的呀。” 宫贝奴:!!! 她的耳畔轰隆一声,脑中空白一片。 长这么大,宫大小姐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话,她这般高高在上打赏别人时,只会收到两个反应,那些人拿着她赏的金银感恩戴德,说些陈词滥调,或者是把财宝丢在地上,说她拿钱羞辱人。 她小脸通红,捂着胸口,茫然问:“为什么我送你的,被打翻就要生气?” 微莺思忖片刻,曲指弹了弹她的脑瓜子:“可能是因为我在乎你吧。” 宫贝奴“啊”了一声,忍不住想,果然是妖妃! 第69章 “你真是妖孽啊?” 宫贝奴这么想着,傻乎乎就问出去了。 微莺怔了怔,看着她,笑着反问:“什么?” 萧千雪不乐意地说:“你干嘛呢,说谁是妖孽,你才是妖孽!” 宫贝奴:“你才是妖孽!” 萧千雪:“你才是!” …… 两个人脸对着脸斗嘴,宛如两只好胜的复读鸡,没完没了地重复。微莺像个裁判插在她们中间,一挥手:“停!” 吵架声应声而停,两只复读鸡齐刷刷地看向她。 微莺笑了笑,问宫贝奴:“怎么,还打算再派人来抓我?” 宫贝奴瞪圆眼睛,捂住嘴巴,“你、你怎么知道的!” 萧千雪:……真没见过这么喜欢自爆的坏人,以至于一瞬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反串。 微莺低下头,嘴角往上翘了翘,随即问:“那天不是找人证明我的清白了吗?说我是什么佛陀转世,还是什么真仙下凡,怎么翻脸又变了一套说辞?” 宫贝奴挠了挠头,老实自爆:“可是姐姐觉得他们说的是假话,是斗法斗不过你,所以才瞎说的!” 说完,她上下打量微莺,想从少女身上找出点大妖怪的线索来。是九尾妖狐么?裙子下面是不是有毛茸茸的大尾巴呢? 微莺扭过身,裙摆晃动,走到紫檀椅懒懒坐下,拿起旁边的茶盏低头抿了口,润了润嗓子后,才抬头对宫贝奴说:“人也是你们找的,妖孽也是你们找的,总之,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怎么能有辩解的份呢?” 萧千雪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仗势欺人就直说嘛。” 宫贝奴跺脚:“喂,你们两个,注意你们说话的态度!” 微莺笑笑,放下茶盏,白瓷茶托撞在桌案上,轻轻一声响。她并不在意宫贝奴在那边气呼呼地咋呼,抬眸笑道:“这是对朋友的态度。” 宫贝奴突然安静,歪歪脑袋:“朋友?” 这个词对宫大小姐太过稀奇,以至于她没有心思生气,歪头消化了一会。她捂住胸口,感到心跳得快了些,砰砰、砰砰,心里涌上股很欢喜的情绪,像潺潺的小溪,初始轻柔欢快,而后汇聚成江河大海,把她淹没在其中。 她有些惶惑地皱起眉,过了半晌,才从这种奇怪的情绪中抽身,感慨:“你果然是妖妃!” 不然怎么会这样,一句话就挑动她的心绪。 微莺撑着下巴,看着她弯眼笑:“你见过我这样乐于助人人见人爱的妖妃吗?” 宫贝奴哑口无言。 到了饭点,时沛嬷嬷进来喊微莺她们出去吃饭。 微莺热情邀请宫贝奴一起,宫贝奴炸毛般抗拒:“我才不去!你是不是在饭菜里下了毒?” 萧千雪“哼”一声,率先拂开珠帘,踏出寝房。 “不去就不去,谁稀罕你去了,多一个人我们还吃不饱呢。” 宫贝奴一听她的话,立刻反悔:“那我要去吃!” 就是要让你吃不饱,哼哼。 微莺与萧千雪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都已经习惯这位大小姐的反复心思。 萧千雪继续唱白脸:“你这个人真是的,连冷宫的饭菜都要抢,冷宫能有什么,不都是冷饭冷菜?你肯定吃不习惯的。” 水晶珠帘散开,发出清脆的声音,隔着门帘,萧千雪的背影像是晕在水里,有一瞬的失真。 宫贝奴皱紧眉,听到这话,她本来应该很生气的,就像从前一样。可是看着那道背影,她心里竟没有生出多少怒气,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并没有那么讨厌萧千雪。 好奇怪,从前为何这般看不惯她呢? 微莺牵住少女的小手,把她往外面带:“来吃饭吃饭,干饭最重要。” 宫贝奴抿了抿嘴角,心想,她这是为了刺探情报,舍身和妖妃在一起,姐姐和姑姑一定不会在意的!绝对不会是饭菜太香。 桌上四菜一汤,小炒肉、青椒炒蛋、蒸茄子、板栗炖排骨和一盘百合汤。 宫贝奴:“哼,我就知道你才骗我,还说冷宫都是冷饭冷菜,明明都是热的。” 而且还很香。 她低头大口干饭,心中不解,从前都听人说冷宫是个极可怕的地方,可现在看,这里多好,有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为何大家都害怕这里呢? 时沛搓手在旁边笑,本来按照冷宫的规制,是只有两个冷馒头吃的。不过去年莺贵人在这边开张三个月,宫人们纷纷找她算命,为了报答,送上来许多的东西。 这些东西有的被安乐堂拿去卖钱,有的则是堆在库房,现在还没用完。 短短三个月,安乐堂就从一贫如洗的冷宫,一跃成为皇宫最富有的崽之一。 所以这几天伙食才这么好。 宫贝奴不明白这些内情,勺了一勺汤,一边说:“好奇怪,冷宫的伙食这么好吃,大家从前到底在怕什么?” 微莺开始发放心灵鸡汤,“其实冷宫并不可怕,大家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 这句话超出宫贝奴能理解的范围。她想了半天,“所以冷宫不可怕?” 微莺点头,专心啃排骨:“嗯,不可怕。” 排骨多香,板栗多甜! 她想到什么,抬起头,正色道:“不过主要是要掌握一门技术。” 萧千雪点头附和:“没错!有技术,到哪里都走得通。” 宫贝奴放下筷子,撑着下巴,专心和她们讨要冷宫生存秘诀、后宫再就业指南。微莺和萧千雪向来不是吝啬的人,有问必答,耐心指导,把自己丰富的创业经验分享给宫大小姐。 “所以,”微莺擦擦手,慢条斯理地说:“这个按照自己的条件来最好,你有什么擅长的地方吗?” 宫贝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我、我擅长花钱,行吗?” 微莺:…… 萧千雪翘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宫贝奴不服气:“那你们会什么?” 微莺:“我会算命。” 萧千雪:“我有祖传的膏药!” 听到她们回答,宫贝奴不屑冷笑,不过是些下九流的东西,也只能哄哄宫中没有见识的太监宫女。 萧千雪按捺住性子,不管她的嘲讽,问:“那昭容会什么呢?” 宫贝奴:…… 她会花钱。 微莺弯眼笑了笑,萧千雪也跟捂唇吃吃笑,宫贝奴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不许笑了!我什么都会,我、我什么都会,不许取笑我!” 微莺笑着给她顺毛:“是是是,昭容什么都会,听说大家闺秀自小便学女工,这也是门了不起的本事嘛。” 萧千雪附和:“对呀,我从小便不会刺绣,绣花针老是扎手指头,要是绣花好,那也很厉害。以后莺莺算命,我卖膏药,你给我们补衣服算了。”她拍拍胸口,财大气粗地说:“我们养你!” 宫贝奴:“哼,谁要你们养了,我绣工可好啦,卖出的绣品一件便值千金,比你们要强多啦。” 说罢,屁股一扭,气呼呼地离开。 萧千雪摊手:“吃完就翻脸不认人,她真是,唉,我都已经习惯了。” 微莺笑笑,和萧千雪一同到外面散步消食,然后开启一天的营业活动,帮安乐堂的宫人们算算命、给风湿痛的老嬷嬷开新的膏药,又从新来的宫女身上榨到一小批积分。 等工作结束,两人瘫在躺椅,双手捧着一杯茶,注视天边沉下的夕阳,露出回到快乐老家的微笑 萧千雪想到白日谈话,说:“莺莺,你真觉得她会女工?这位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肯定什么都不会。” 微莺笑笑,小口抿茶:“都是逼出来的,现在她在皇宫什么都有,不需要学会什么,但若是以后到了外面,也未必会过得不好。” 萧千雪噘嘴。 微莺偏头看她,“怎么啦?” 萧千雪继续噘,“你又帮她说话,你总是帮她,哼,莺莺变心了,莺莺以前很宠我哒。” 微莺莞尔,揉了把她,把少女粉嫩的双颊揉得发红,才松开手,笑道:“这不还是宠你嘛。” 萧千雪偏头,噘嘴:“莺莺都不许我和你一起睡啦,还说我会压到你的翅膀,可是以前明明是可以的。刚才她和你坐这么近,就没有压到你的翅膀吗?” 微莺沉默片刻,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只好同意今晚和她一起睡,不过要睡在她的房间——不然皇帝也许会过来撞个正着。 萧千雪成功获得莺莺的宠爱,开心到原地开花,笑吟吟地跑回自己房里准备准备,留在微莺独自坐在夕阳中。 微莺捧着茶,看她高兴地蹦蹦跶跶,沉默地想,今天晚上的时间要怎么安排呢,萧千雪的卧室和她的卧室离得不远,如果皇帝过来,她可以先稳住皇帝哄睡她,然后跑到千雪的房里哄她睡,这样跑过来跑过去,应该是……不会露馅的吧? 唉,每天都在努力修成时间管理大师。 萧千雪收拾好东西,快乐地蹦跶出来,“莺莺,你真的觉得宫大小姐会什么吗?我也不懂,她这样坏,成天想着对付我们,为什么你还对她这样好?” 微莺抬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道:“打个赌怎么样?明日她还会再来找我。” 萧千雪:“不会吧,她平时也没经常来呀,而且她不是讨厌冷宫,总说冷宫是粗鄙的地方嘛。” 微莺:“打个赌?” 萧千雪想想,笑着点头:“赌就赌!” 至于赌约,她们彼此的东西都是共享的,一时想不出来拿什么赌,便留到以后,说是以后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不谈条件。 萧千雪拍手:“好耶,那我是不是可以看莺莺跳大神啦?” 微莺摇头:“没出息。” 到了深夜,微莺还在犯愁怎么分配时间,但等到很晚,皇帝依旧没有过来。 她躺在床上,身侧萧千雪呼吸均匀,睡颜如画。 微莺看着摇晃的烛火,想到自己今晚不用修成时间管理大师,本该觉得轻松,不知为何,偏偏有些失落。萧千雪睡得很乖,不会半夜悄悄摸过来抱住她,也不会午夜梦话,喊的都是莺莺。 微莺拧了拧眉,慢慢闭上眼睛,躺了会,睡得并不沉,隐约听到马蹄嗒嗒,便午夜惊醒,轻手轻脚翻身而起,掌灯推门而出。 冷风灌进她的衣袍,吹起乌黑的发丝。 她怔怔抬头,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晃神片刻,才发现是下雨了。 梦里听到的声音,不是嗒嗒马蹄,只是雨滴敲打窗楹。 一场秋雨一场凉。 天地都沉在凉风暮雨中,浸润在冰凉的水汽里。微莺掌着灯,朦胧的灯火只照亮短短的距离,她偏着头,听沙沙的雨声,隔了许久,喉头有些痒,低声咳了咳。 站了会,微莺重新回到床上,手脚冰冷,也不想靠近萧千雪把她冷醒,便可怜兮兮地蜷在一角,忍不住想,若是皇帝在这里,肯定会第一时间便缠上来抱着她,驱散她的周身寒意。 翌日,萧千雪推窗,看到地面湿漉,怔怔道:“昨夜下雨了吗?” 微莺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球,鼻尖发红,点点头:“对啊,下雨了。” 萧千雪笑:“我昨夜睡得太死,没有听见,莺莺那时候还没睡呀?” 微莺心虚地低下头,揉了揉鼻子。 好在萧千雪转移话题,靠着窗,几乎可以肯定地说:“你看,天都下雨了,宫贝奴肯定不会过来,你赌输啦。”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还伴随有砰砰的拍门声:“喂!开门!” 宫贝奴不仅过来了,还带来一件绣品,啪地一声甩到微莺床上:“看,这是我绣的,是不是比你们的漂亮多了?” 两只鸳鸯卧在雪白绢布上,绣工很是精湛。 微莺笑笑,哄她:“昭容绣的吗?真好看。” 萧千雪也表示叹服:“哇,好漂亮,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厉害。” 宫贝奴骄傲挺胸,“哼,我就说了我会吧。” 微莺找个理由让萧千雪出去,打个哈欠,披起衣服走到宫贝奴身前,朝她伸出了手。 宫贝奴瞪圆眼睛,不明所以:“你、你干嘛?” 微莺:“让我看看你的手。” 宫贝奴把手背在身后,慌张地说:“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微莺不容她反抗,直接把她的手拉到前面,垂眸看了眼,然后沉默了。宫贝奴十指不沾阳春水,小手肉乎乎的,捏上去很软乎,不过原来白皙如玉的手指尖尖,现在却出现许多绣花针刺出来的细小伤口, 微莺:…… 宫贝奴眼里蓄满眼泪,咬着唇不说话。 刚才的谎言在这些伤口面前无所遁形,能绣出这样好看鸳鸯的老手,手上肯定不会出现这么多崭新的伤口。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小脸臊得通红。 微莺没有说什么,从抽屉里拿出药盒,把晶莹雪白的药膏,轻轻擦在她的指尖。 宫贝奴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下来,小声说:“那个,是姐姐绣的。” 微莺“嗯”了声,问:“那你自己绣的呢?” 宫贝奴噘嘴,黑润润的眸子抬起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掏出另外一条手绢。 微莺瞥了眼,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宫贝奴自己绣的这只鸳鸯,就不太像鸳鸯,有点像外太空生物。她抿抿嘴角,接过手绢欣赏了会,笑道:“这不是绣的很可爱嘛,很有创造力,之前那只鸳鸯多千篇一律啊,还是你这只有趣点。” 宫贝奴抬眸,泪蒙蒙地问:“真的?” 微莺正色:“真的,我都想把它裱起来挂墙上天天欣赏。” 宫贝奴连忙拒绝:“不行,不可以,”她顿了顿,害怕微莺失落似的,又补充道:“不过我可以送给你,你留着偷偷欣赏,我连夜绣的呢。” 微莺笑笑,收好手帕。 宫贝奴坐在床头,看着她,突然问:“喂,这次秋狩你要去吗?” 微莺转身,“怎么?” 宫贝奴想了想,慢慢说:“不去了吧?” 第70章 微莺:“嗯?” 宫贝奴抿了抿嘴,低下头,捏紧绣鸳鸯的帕子。从小,她就事事不如姐姐,绣花会刺到手,背书眨眼就忘,除了脸漂亮一点,简直一无是处。 笨蛋美人扁起嘴,幽怨地看着微莺:“不去好不好?” 她本来应该很讨厌段微莺,可是这人不嫌弃她绣的鸳鸯,还夸她,还说她们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对宫大小姐而言太过陌生,陌生到每次听到,身子都会微微颤一下,耳朵里好像钻进一串滚烫的火星,燎进血脉里,把她烫得心都多跳两拍。 微莺笑了笑,走到宫贝奴面前,拍拍她的头,“只是秋狩罢了,人选是由皇后贵妃定的,何况昭容知道,我向来喜欢骑射的。” 宫贝奴小脸皱成团,强调:“这次不一样。” “不去好不好?”她扬起小脸,抬手抓住微莺的袖子,“那儿有什么好的,冷死了,留在皇宫吧,我给你好多东珠。” 这一辈子宫大小姐没有把自己放得这样低,若是对着别人,她早就直接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了。但是朋友……姐姐曾说过,如果对好友的话,不能把姿态放得太高。 朋友之间,应该是平视的。 虽然她觉得段微莺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一无是处,但自己好像也是一样,她们还挺般配的。 宫贝奴自己乐呵了会,本来以为段微莺会受宠若惊地同意,可是微莺只是抬起手摸摸她的脑袋,垂眸笑笑,一句话都没说。 宫贝奴:“哼,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大小姐屁股一扭,再次被气得炸开尾巴,一扭一扭地走了,路上和萧千雪撞到,还瞪了无辜的少女一眼。 萧千雪挠头:“她又生气了?不是,她怎么老是生气啊。” 微莺笑笑,跳上床继续把自己裹成粽子,思考宫贝奴刚才说的话。 不去秋狩? 但她是不能不去的,秋狩关乎下一个剧情点和她的任务。 她闭上眼,轻轻叹口气,察觉到宫贝奴也在摆脱剧情之力的影响,居然开始提醒她秋狩有危险。 微莺靠在床头,低笑了声。她经历过这么多世界,所有的世界,都天衣无缝按照剧情来走,每个人看似自由,身上都有许多看不见的丝线。丝线牵住他们的手脚,强迫他们按照预定的轨迹活动,但作为当事人,是永远也不会察觉到古怪的。 现在,所有人身上的线似乎都有松动的痕迹。 她心,也许,这个世界是特殊的呢? 或许是昨夜立在寒风中,今天起来鼻子有些堵,脑中总是飘过一些不应该有的思绪。 微莺吸吸鼻子,缩在床头,裹紧了被子,起很多个被簇拥和被放弃的瞬间。明明已经失望很多次,明明知道剧情之力多可怕,什么叫命中注定,什么叫天意难违,可还是会忍不住…… 也许,是特殊的呢? 萧千雪跳上床,担忧地说:“莺莺,你着凉了吗?” 微莺眼尾勾起抹淡红,手指点着唇角,乌黑发丝垂在苍白双颊。她歪头看着萧千雪,忽然问:“你会记得我吗?” 萧千雪眨眨眼,不明白地反问:“什么?” 微莺笑着给她一个熊抱,“没什么,干饭去!” 吃完饭后,微莺就让宫斗姬调出原书中秋狩的剧情。 秋狩与避暑山庄一行不同,确实危险重重。初时,在去围场的路上,便有刺客行刺几要得逞,幸亏旁边侍奉的女主给皇帝挡了刀。 女主没有受致命伤,皇帝遣人把她送到旁边的小城休养,却不路上因失血过多,导致流产,从此此事成为女主心中的一块心病。而秋狩中皇帝遇到什么,原书并未提及。 微莺目光落在萧千雪的肚子上。 萧千雪埋头干饭,肚子好像确实大概,有点圆滚滚。 微莺还在剧情之力要怎么补这个bug,难道是让女主变身成为干饭人,活生生把自己的肚子吃大吗?这也太残忍了! 萧千雪抬头:“莺莺,你看我干嘛?” 微莺移开目光,不自在地干咳两声:“咳咳,少吃点。” 萧千雪眼里装满一泡泪:“莺莺不宠我啦q^q,开始嫌弃我啦q^q,莺莺外面有人啦。” 微莺叹气,扶住额头。她一向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娇滴滴的美人撒娇,如今女主掌握了对付她的办法,把她克得死死的。 可恶。 罢辽。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现在萧千雪肯定不会受什么流产被欺负的苦,可以活得这样鲜活灿烂傻乎乎,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至于挡刀的剧情…… 她眼睛一亮,摩拳擦掌:“我行让我上!” 作为一名熟练白月光工,挡刀这种事,她可真是太熟悉了,老挡刀人了。 “只是好可惜,”微莺对系统说:“要是在以前,挡完刀我基本就能走人了。” 这套流程她已经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为了救主角牺牲,口吐鲜血地倒在他们的怀中,专注凝视着主角的脸,似有千言万语,眸中的光彩渐渐熄灭,慢慢闭上眼睛,凄艳又苍白地死去,成为永远的白月光! 微莺拧紧眉,双手托着脸颊,悲伤地叹气。 可怜她年纪轻轻空有一身死遁本领,却无法施展。真是怀才不遇,令人叹惋。 宫斗姬:“……只要你成为宫斗王者,怎么死遁就能怎么死遁!” 微莺燃起斗志,决定为了死遁,再努力努力! ———— 入夜,秋雨萧疏。 她坐在窗前美人榻上,垂眸看书,菩提木擎着的宫灯垂在一侧,晕出朦朦胧胧的光亮。 美人临窗看书,眉眼如画。 萧千雪静静欣赏一会,才悄悄走过去,低头一看,“咦”了一声。微莺拿在手里的,不是盛京新出的话本子,而是越山的一本著书,当朝学子争相传阅的治国之策。 微莺把书放下,抬头,笑了笑,说道:“你先去睡吧。” 萧千雪不解:“莺莺为何看这个呢?” 微莺,说:“只是无聊,又看多话本,换个胃口罢了。” 萧千雪挤上贵妃榻,笑道:“这本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写的呢,你看。”她翻到扉页,指着那排著书人的署名,第一个便是越山。 越山曾在朝拜相,劝谏先帝数次无果后,辞官回乡教学著书,成一代大家,教出来不少好学生,他的理论思也影响着许多人,连萧千雪也读过几本越山的书。 萧千雪笑着说:“你看这后面几个人,都很耳熟,是了不起的大人了。”手指渐渐往后移,移到第二位,她就犯难地拧起眉:“段松荫,唔,这人是谁?怎么排在第二还没有什么名气呀。” 按理来说,能和越山一起在书上署名的,怎么说也要是当世有名的文人吧。 萧千雪只当自己没什么见识,便指向第三个署名,“后面的人我肯定认识,呃……越争明,这个人我倒听说过,和越山先生著过好几本书,可惜一直避世不出,没有闯出什么名气,也许是在学院教书的先生吧。” 至于后面那两个署名,都是名震一方的学者。 萧千雪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反而排在后面,也没放在心上,反而拉着微莺要一起困觉。 微莺无奈,只好放下书,跟她睡到床上。躺了没多久,她突然听到窗外嗒嗒声。 萧千雪还没睡,侧对着她,听见声音便要翻身起床,“怎么有马蹄声,是谁来了么?” 微莺赶在她前面起床,径直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低头看了眼。一袭如绸的黑暗中,小梨花卓然立着,雪白的皮毛晕出淡淡的光。 微莺面无表情地关上窗,回头对萧千雪说:“不是马蹄声,是下雨了。” 萧千雪点了点头,重新躺下了。 微莺轻轻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再次被抓住:“莺莺,你去哪里?” “嗯……”微莺面不改色,说道:“下雨了,我房里窗户还没关上,怕淋湿窗旁那几枝桂花,我去看看。” 萧千雪笑笑,“那你要早点回来呀,外面冷!” 微莺点头,到了门外被冷风吹得打个哆嗦,把外袍穿好,悄悄推门来到自己屋里。 皇帝早就脱掉衣服躺在她的床上,鸦羽般乌黑的长发落满了床,她听到声音撑起身,绸被滑落到腰际,纤细锁骨之下,是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胸口,以及细得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 微莺不自觉拧了拧眉,说:“怎么睡觉不解开这个,不憋得慌吗?” 云韶笑起来,“太忙啦,今天就不解好不好?” 微莺自然地走到她身边,问:“多忙?” “很忙很忙,”云韶,歪头看眼她,忽然笑了一下,背过身,把长发揽到胸前,道:“莺莺愿意帮我的解开的话,也不是不行。” 微莺:…… “自己动手。” 小皇帝扁嘴,缩到被子里,“那便不解了。” 微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她还有几分恃宠而骄了。 云韶对着墙闷闷气了会,又转过身,抓住微莺的袖子,“莺莺来睡嘛,我把被我捂暖了。” 微莺本是睡的,但女主还在另一间房里嗷嗷等她。她瞥眼墙角淋湿的桂花,坐在床上,说道:“陛下先睡吧。” 云韶攥住她不撒手:“莺莺也上来,不然,”天子眉眼一沉,极黑的眸里带上抹愠色:“不然,是去上其他人的床吗?” 微莺心虚地戳戳手指,讪讪道:“哪能呢?” 云韶便笑了,乖顺地敛着眉眼,挪出捂热的被窝,“那莺莺上来吧,睡在我旁边。” 微莺躺上去,如坐针毡如临深渊如芒在背,心里默默期盼这位祖宗早点睡着,好让她腾出时间,去萧千雪那边看看。不然萧千雪一直等她,万一找了过来…… 哎嘿,还有点偷情一样的刺激。 云韶却翻滚好几次,一直不肯睡。 微莺忍不住问:“陛下,你不是累了吗,怎么睡不着?” 云韶低声道:“胸口闷。” 裹胸裹得太紧,喘不过气,从前她已经习惯这种闷闷的感觉,可和莺莺睡了几次,每次都解开裹胸,到如今,再束得这样紧,夜里便睡不着了。 就像一直吃苦的人,尝到一点甜,就再也无法忍受从前的苦。 微莺叹气:“早让你解开。” 云韶坚持着说:“莺莺帮我解。” 微莺:…… 她轻轻浅浅地叹了一声,凑近一点,贴在云韶背后,手伸到她胸口,慢慢摸索着裹胸的结,手指不经意触到裹胸旁温热细腻的肌肤。 微莺指尖一顿,感受到贴着的身子也僵了一下,为了掩饰尴尬,喋喋数落道:“你说你,身为一个皇帝,也不知道好好对自己点,弄件特制的胸衣嘛,这么难解。” 云韶低低应了声,垂着眸子,耳根发红。 微莺揭开那个结以后,飞快地离远,滚到床角,闭上眼:“睡吧睡吧。” 云韶轻轻“嗯”了声,遗憾刚才或许算得上拥抱的姿势太短,但就算只有短短一瞬,她也已经心满意足。 黑暗中,微莺等到身侧的呼吸均匀,才轻轻翻身起来,披起衣服偷偷往外走。起身后,她回头看了皇帝一眼。 云韶蜷在大床上,闭着眼,淡色的唇微抿着。 她看了半晌,要转身离开时,皇帝眼睫微颤,慢慢睁开眼,深黑瞳孔倒映灯火,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云韶柔声问:“莺莺怎么起来啦?” 微莺了,“我去起夜。” 云韶笑道:“好。”顿了顿,她又轻轻说:“我等莺莺。” 微莺:……你别等了。 但话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她弯腰,给皇帝掖了下被子,笑道:“陛下早点歇息,明日这么早便要去早朝,不要等我了。” 云韶耳根发红,埋头在枕头里,雾蒙蒙的眼睛瞥了她一眼,飞快垂下,低声说:“好。” 微莺推开门,回到萧千雪的住处。萧千雪果然还在等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拉住她,问了下桂花放好了吗? 微莺点点头,说已经放好。 萧千雪抓住她的手,再次睡过去,这次是真的睡死了。 微莺小心抽出手,等了会确认她睡着,再次溜到自己屋里,脱下衣服,回到床上。 皇帝很快就蹭过来,压住她冰凉的手脚,在她身上贴贴蹭蹭,顺势长吸一口气。忽然,她抬起小脸,问:“莺莺刚才去了哪里?” 微莺:“嗯?不是和陛下说了吗?” 云韶抿抿唇,垂着眼睛,“莺莺骗了我,刚才去找萧千雪了?” 微莺小脑瓜子飞快运转,突然抽出手,反问:“陛下跟在我后面,监督我?” “不是,”云韶惶惶反驳,黑眸沁上水雾,唇咬得嫣红,半晌,才黯然说:“你身上有她的香粉味。” 第71章 微莺抿了抿嘴角,脑内宫斗姬叭叭叭,不停出谋划策。 云韶垂着头,看上去有些伤心的模样,羽睫微微颤动,眼尾勾上怜人的赤红,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微莺的心软了下。她干咳两声,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冷笑:“陛下怎么知道千雪的香粉是什么味?” 云韶怔住,发红的眼睛看着她。 微莺替她回答:“因为这是陛下从前送给千雪的玫瑰香粉。”她坐下来,开始毫不讲理地翻旧账:“那时候陛下多宠千雪,什么都给她。” 云韶眨眨水蒙蒙的眼睛,歪着头,小声问:“莺莺吃醋啦?” 微莺:…… 怎么会吃醋,她早就知道这是原剧情的影响。 云韶小心扯扯她的袖子,轻声说:“是我错啦,莺莺别生气。” 微莺摸摸她的头,“行吧,勉强原谅你。” 云韶笑了笑,转而又问:“不过,莺莺为何要半夜跑到萧千雪床上呢?” 微莺头疼,捏了下眉心,云韶趁机往她身上一贴,窝在她怀里,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陛下。”她叹气,时间管理大师太难当了,本想雨露均沾,可是陛下非不许、非不许,非要我独宠她一人! 云韶乖乖地缩了缩下巴,低头蹭蹭,笑着说:“莺莺不给我个解释吗?” 微莺继续反将一军:“我们都是陛下的女人,陛下想让我把千雪叫过来,一起侍寝?”说罢她就要起身去叫萧千雪,云韶连忙把她拉住,环住她。 微莺笑:“不要喊她?” 云韶扁嘴:“不要。”顿了下,天子无奈地说:“我总是拿你没什么办法。” 微莺:哎嘿。 她重新坐回床上,怀里美人磨磨蹭蹭,非要把她身上玫瑰香粉味蹭掉才罢休。 微莺看着皇帝,笑道:“陛下,真不要喊千雪过来?千雪来了,你不是可以齐人之福。” 云韶手指绕着她冰凉柔顺的发丝,嘟囔:“不要。”顿了片刻,补充:“我只要莺莺,不要其他女人,只要莺莺就好啦。” 微莺苦口婆心地劝谏:“这怎么行呢?陛下要雨露均沾鸭,后宫那么多姐姐妹妹,冷落哪个都不好,她们会寂寞的。” 云韶:“……这就是你去温暖她们的理由?” 微莺笑了笑。 云韶咬唇,半晌,才说:“日后我遣散后宫,那时,谁也不会被冷落了。” 也没有谁再需要莺莺的温暖。 微莺怔了片刻,随即漫不经心地笑笑,歪头看皇帝:“陛下当真?” 云韶点头,认真地看着她,一双黑眸像浸润在水里的黑曜石,淡粉的唇微微启着。这幅深目薄唇的模样,对着谁都是无情狠戾的少年天子,偏偏在她面前,湿润双眸总含脉脉情意,柔驯又可怜,做小伏低得让人觉得不忍。 微莺慢慢说:“陛下可知道,要是遣散后宫,会被天下骂作昏君的?” 云韶眼睫颤了颤,垂下眸子,抱住她的手臂,低声道:“昏君就昏君,天下人关我屁事。” 微莺笑了一下。 云韶低声嘟囔一句,念得很快,微莺没有听清,但很快,她又抬起眸,定定看着微莺,重复道:“我只要莺莺就好了。” 微莺沉默很久,看着眼前的帝王。 皇帝解下金冠,长发披在两侧,也许是因为混血,她的头发不像微莺顺滑,而是有点卷,泛着金属般华丽的光泽,衬得肌肤越发白得剔透。 黑发雪肤,乍眼望去总是秾丽到绚烂的美。 这样凌厉又绝色的美人,本该肆意张扬,身居九重,权掌江山,天下黎民俯身跪拜,喊一声万岁万岁。 不该是这样…… 折却一身傲骨,为一句稍微严厉的话,就红了眼眶。 微莺看了很久,才说:“陛下,你不要这么喜欢我。” 云韶眼睛更红,抱住她的手臂不说话。 微莺看向其他地方,墙角桂花淋了冷雨,散落一地玉屑。隔了会,她才轻声说:“喜欢我这种人,很辛苦的。” 云韶埋在她身上,半晌,才倔强地说:“可我偏要。” 微莺无奈地闭上眼睛。 —— 三日很快就过去。 微莺和萧千雪离开快乐老家,回到玉露殿中。 今年的秋狩照例举行。贵妃是一定会去的,其他陪同的妃子是微莺萧千雪和丽嫔。 丽嫔对砸在脑袋上的名额有点懵:“怎么会是我呢?” 萧千雪笑道:“皇后娘娘让姐姐出去走动走动。” 丽嫔照例伤春悲秋,捏着桂花枝,叹气道:“皇后娘娘如何会记得我?我不过是一个洗脚婢罢辽。” 萧千雪:“怎么会呢?” 然而这个名额,确实是找不到人了才让丽嫔顶上。 毕竟皇后贤妃要处理六宫事务,淑妃和宫贝奴托病不去,其他宫中妃子都对秋狩没有太大兴趣。 丽嫔吸吸鼻子,“我就知道,我只是个找不到人的时候才被记起的洗脚婢罢辽。” 萧千雪安慰无果,给微莺使眼色。 微莺放下手中书,笑着说:“姐姐好歹是六嫔,要说,我们才是姐姐的洗脚婢。” 丽嫔摇头,皱着眉,悲伤地说:“你们这么得陛下的宠爱,一会儿就超过我了,唉,”她双眸泪盈盈:“妹妹这么厉害,只有我最差劲。” 微莺:“那我让陛下来陪陪你?” 丽嫔连忙把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拒绝三连:“不要不好还是别了吧,”她拍拍胸口,小声道:“陛下好凶啊,不过,要是两位妹妹能常来陪陪我,就好了。” 微莺笑起来,“这不是陪着你一起去秋狩嘛。” 丽嫔:“可我骑术不好。” 萧千雪打包票:“姐姐到时候和我同乘一骑,我带着你跑马!我骑术特好!” 于是丽嫔终于转阴为晴,微笑着轻轻点头。 微莺继续拿着那本书看,不知不觉,已是夜色深沉。 有人轻轻推门而入,挑了挑灯花,灯火霎时明亮许多。 微莺以为是绿蜡,没有抬头,道:“今晚你去早点睡吧,不必服侍我了。” 等了一会,那人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在她对面坐下。微莺心中奇怪,抬眸看去,便见皇后坐在灯下,静静望着自己。 “皇后娘娘?”微莺又惊又喜,问:“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越清辉看上去清减了些,淡笑着说:“你马上便要出门,我先来送送。” 微莺疑惑地皱了皱眉,给皇后倒了被茶水。若说出门,以前也不是没有出去过,围场和避暑山庄还是一个地方,也没见皇后从前来送过。 但皇后没点明有什么事,她便也没有问。 越清辉注意到她手中的书,生了兴致:“这本,你还记得吗?” 微莺:“嗯?记得什么,我只是无聊便翻一下。” 越清辉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支着颐,定定看着微莺。微莺被她看得颇不自在,皱眉:“娘娘?” 越清辉笑笑,放柔声音,说道:“莺莺觉得这本书怎样?” 微莺点头:“挺好。” 越清辉“嗯”了声,把灯罩罩在摇曳的灯火上,继续坐下,一言不发宛若修禅。 微莺知她心里有事,便静静等她先开口。过了一会,越清辉低头抿口茶,轻声说:“我有时候会梦到在学院的时候。” 微莺坐得很端正,一扫往日懒散,抬眸看着她。 越清辉徐徐道:“那时候年纪还不大,有可以依靠的人,若是遇见什么事,总能找她谈谈心,她也会告诉我该如何前行。” “现在我想,其实谁也不能帮谁做决定,我们都生在一片迷雾中,或许连她,也会有自己难以抉择之事。”越清辉叹息一声,绷紧的身子稍稍松弛下来,长腿往前伸,靠在卧榻上。 只有在微莺面前,克己复礼的皇后,才会稍微露出放松的姿态。 桌案上灯火给青砖地泼上层暖黄的光,她看着被照亮的地方,笑了笑,“只是还是想问一下,如果想做一件事,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但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也没有损害到任何人,这件事,还要冒着被天下人骂的风险,继续下去吗?” 微莺抿抿嘴角,“皇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她突然想到皇帝那句话,忍不住弯弯眉眼,照着说出来:“天下人算个屁,可我偏要偏要。” 越清辉嘴角噙着笑,手指不自觉摩挲着指腹,柔声道:“可我偏要偏要。” 偏要九天揽月,五洋捉鳖; 偏要逆激流而上,千万人吾独往; 人生太短,难得博一把赌一把,有些事,本就值得孤注一掷,花费毕生勇气,若是畏手畏脚……怎能畏手畏脚? 越清辉笑着拱了拱手,“谢谢莺莺赐教。” 微莺连忙摆手拒绝:“这可不要谢我,得谢谢陛下。” “谢陛下?”越清辉诧然片刻,笑意渐渐消退,恢复从前沉凝端正的表情,“陛下和莺莺说了什么?” 微莺:“没有说什么呀。” 越清辉垂着眸,嘴角微微往下撇,半晌,才轻声说:“陛下的话,莺莺不必全信,帝心九重,君心难测。” 微莺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越清辉手掌攥了攥,又慢慢松开,笑道:“何况陛下,从小就……惯会骗人。” 微莺诧异地挑了下眉:“娘娘小时候和陛下在一起?” 越清辉摇头,“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不过几面都不怎么愉快。 她想起从前的事,不觉皱了皱眉,“谁能想到她会坐上帝位呢?” 那时的女孩阴郁苍白,老是静静站在暗处观察着一切,仿佛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越清辉并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天生就站在阴影里,把自己封闭起来。越大家的掌上明珠向来是肆意潇洒惯了,从小就拜入学院,无论哪门功课都居第一,所有人都宠着她。 所以她对阴郁的女孩看不大上眼,也没有想过,女孩会成为高居金殿之上的天子。 现在想来,年少的自己未免太骄纵矜傲,目下无尘,但云韶也不是全然无辜。 越清辉笑了声,说起一桩旧事。 她与云韶初见,是在庆元十六年的夏天。她心中很是思念只身来盛京的师姐,便留书一封后悄悄跑出学院,靠卖萌坐上商贾们的顺风车,一路平安无事地到达盛京。 然而师姐看见她,却气得红了眼眶,确认她身上无事后,直接把她抱起来,平放在葡萄藤架下的石桌上,抄起藤条打屁股。 她委屈得吱哇乱哭,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极黑的眸子,吓得一激灵。 女孩躲在葡萄藤架后面,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黑溜溜的眼睛偷偷望着她们。 越清辉自小对人的情绪极为敏锐 ,很明显就能探查到,女孩眼里闪烁着的渴望与羡慕。 她居然羡慕被人打屁股! 小小的越清辉察觉到这件事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马就吓得不哭了。 师姐放下藤条,担忧地说:“被打傻了?我下手重了?” 其实下手是不重的。 想到往事,越清辉忍不住露出笑容,也没觉得被打屁股多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小时候偷跑出来让人担心,害师姐差点找疯了。但是女孩躲在藤架后,露出那双深黑的眼睛,让她每每想起,就心有余悸。 连被打……都在羡慕。 这样的人。 越清辉低头抿口茶,摇头笑道:“这样的人,真是弄不懂。” 微莺突然问:“那次娘娘疼吗?” 越清辉怔了怔,“不疼的,”她歪了歪头,颇为苦恼地说:“其实我倒宁愿师姐打打我,可惜无论我犯什么错,她也只这样打过一次。她把自己藏得太深,美人如花隔云端,看上去温柔可亲,谁都可以亲近,其实,谁都近不了她的心。” 皇后想了许久,才道:“就像把自己关在一座灯火通明的清冷宫殿里,一边盼着有人来,可是谁若是走入其中,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微莺苦笑:“这样的人,很讨厌吧。” 越清辉抬眸,看着她,慢慢说:“不讨厌,我很喜欢,大家都很喜欢。” 说完,皇后放下茶盏,朝微莺浅浅笑了下,擎着灯盏走入泼墨般的黑暗中。 微莺垂着眸,目光落在那本书上,伸出手,慢慢摩挲着泛黄的书页。 —— 秋高气爽,天空深蓝如一湾湛湛湖泊,蓝到几乎要滴出水。 秋狩便是在这个时候举行。浩浩汤汤的车队离开皇宫,皇帝骑着高头大马,一袭戎装,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剪裁出清瘦干净的线条,她回头,朝微莺淡淡笑了下,深邃的眉眼下落着一小片影子。 微莺坐在车辇上,心里盘算着刺客什么时候会出现。 裴翦骑马出城相送。 到了盛京外,他便跪下来拜别。 云韶翻身下马,把裴翦扶起,低声说:“裴卿,盛京靠你和梓童了。” 裴翦低头:“臣明白!” 云韶轻轻叹了声,道:“卿是孤臣,朕是孤君。”不等裴翦说什么,她抬手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转身钻到微莺的车里。 车队缓缓向前。 被太阳晒了一路,云韶双颊泛红,解开扣得紧紧的扣子,露出半截锁骨和雪白肌肤,装作漫不经心地瞥眼微莺,发现她眼神游离,登时不满地哼唧两下,过来贴她。 “莺莺在想什么?” 微莺摇头:“没想什么。” 云韶轻轻“哼”了声,抓住她的袖子,不久便昏昏欲睡,头伏在车窗旁,发丝凌乱散在两侧。 车摇一次,她的脑袋就磕一次,发出清脆的一声。 微莺看她磕了好几次,心中终究不忍,悄悄靠过去,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云韶蹭了两下,发出幸福的哼唧声,再次闭上了眼。 微莺轻轻笑了一下。 宫斗姬提醒:“宿主,刺客要来啦!任务发布:代替女主替皇帝挡刀,奖励:抽卡机会一次(保底蓝卡),融合度+10。” 微莺:好耶! 让我们先兑换一张卡牌吧! 宫斗姬:好耶! 宿主要什么卡牌? 微莺歪头想了想,露出微笑:“积分换张蓝卡,金刚不坏。” 宫斗姬默默鼓掌,并为刺客默哀起来。 车队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马车猛地一晃,皇帝顺势往前跌。微莺眼疾手快把皇帝给捞回来,看见她蹙起眉好像要醒转,想了想,把她抱在怀里,顺势捂住她的两个耳朵。 车帘猛地被掀开,一个蒙面黑衣人跳进车里,看见她们两抱在一起,僵住了。 刺客手里提着刀,看见抱着皇帝的妖妃淡然坐着,心里居然生起一丝害怕。 这也太冷静了。 微莺面无表情地抬起眸:“快点,砍我。” 她这样冷静,刺客反而更加犹豫了。是不是有什么埋伏?为什么这个妃子淡定如斯,她不该被吓得吱哇乱叫吗? 刺客深吸一口气,他是死士,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该觉得害怕。他指着睡死的皇帝,走完刺客流程,大声喊:“狗皇帝,你昏庸无道,宠信妖妃,人人得而诛之!” 微莺拧了拧眉,继续捂住皇帝的耳朵,不满地说:“声音小点。” 刺客:…… 他决定不想这么多,提刀而上,把昏君和妖妃一起劈了。使劲一刀劈下去,啪地一声巨响,血花…… 刺客揉了揉眼睛。 没有血花四溅,他的刀刃卷起来了。 微莺抬头笑了笑,鼓励道:“再来一次,你可以的!” 车外吵闹声更大,一堆人往这边跑过来了。刺客心中知道情况紧急,来不及想太多,用尽全身力气,再次一刀劈下去,一声巨巨巨响,他的刀啪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刺客瞳孔巨震。 微莺叹气:“谁派你来的,连把质量好点的刀都不给你。” 车帘再次被掀开,福寿公公和一干侍卫吓得连跪带爬跑进来,大喊:“陛下您没事吧!” 他们看见车里诡异的场景时,不由愣住了。哎? 微莺:“嘘,小声点。” 第72章 福寿傻眼了。 怎么肥事、为什么刺客手里的刀断了?为什么陛下还好好睡在莺婕妤的怀里?为什么、为什么气氛这么不紧张! 他瞥眼刺客,发现刺客比他更傻,脸『色』苍白地呆在原地,木木的,像被吓傻了。 “还不快把这逆贼拿下!” 侍卫们连忙一拥而上,把刺客给绑下去。直到被五花大绑,刺客也没有反抗。 福寿注意到刺客下车时,双腿还在不停发抖,几要走不了路。福寿心中奇怪,他知道这种行刺的刺客都是死士,死士,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害怕,除非…… 这车厢里到底发生什么? 微莺小声问:“外面都弄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福寿心中一凛,感受到莫大的压:“禀娘娘,刺客皆已拿下,本欲抓下去审问,但他们咬开嘴里的毒丸,自尽而亡!” 微莺点点头:“都是死士,来之也做好死的准备,就算拖下去审问也肯定问不出什么。” 福寿小心看她一眼,对上浅淡的眼眸,再次低了头。 不知道为何,明明面前只是个小小婕妤,他却比面对陛下时还要害怕。至少对着陛下,他知道小皇帝看上去炸『毛』狠戾,对自己人的心却是软的,只要顺着『毛』哄,一会儿就没事了。 但他『摸』不透面前的少女,与少女对视时,有种被看得一清二楚的感觉。少女眼神漠然,仿佛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有的小动作,都逃不开她的眼睛。 福寿垂下眼不敢直视她,只觉得合该如此,理应如此。 微莺看眼睡得正酣的小皇帝,淡淡道:“继续往围场行吧。” 福寿问:“不告诉陛下吗?” 微莺:“不必。”顿了顿,她说:“等她醒来,我再同她说。” 福寿点点头,下车去,依言吩咐车队继续行。他是宫中主管太监,又从龙辇走下,众人便以为这是陛下的意思,不再停留。 微莺坐了这么久,也有些困倦,看眼怀中的皇帝,把下巴放在她的头上,迎着雕龙画凤的窗户漏来斑驳的阳光,惬意地闭上眼睛。 拿到十点融合度后,她很快又做了一个梦。 这回梦见了另外一个小孩。 小时候的越清辉和长大后眉目是相似的,但双颊粉粉嫩嫩,像个白团子。很是可爱。 大抵是庆元十六年的夏天,天上太阳毒辣,翠绿的草木被灼得蔫蔫。 她听见敲门声,在门口看见玉雪雕琢的女孩。 “师姐!”小女孩朝她扑过来,燕子似的飞入她的怀中。 微莺抱住她,抱得很紧,抱了抱,把她提溜到葡萄藤架下的石桌上,抄起一根藤条,冷着脸问:“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小屁孩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嘟囔:“没有一个人!路上的叔叔对我可好啦!” 微莺抄起藤条,不分由说,按住她啪啪啪一顿打。小孩屁股撅起,在桌子上扭来扭去,哭得吱哇『乱』叫。然而身后的女人根本心狠手辣,根本不为所动,继续啪啪啪『乱』打。 “哇呜呜呜——嗝。” 小越清辉突然不哭了。 微莺以为真把她打伤,连忙停了手,“我下手重了么?”她垂眸,突然意识到越清辉在看什么,在斑驳的光里顺着女孩的目光望去,看见藏在葡萄藤架后的小孩。 对上那双深黑的眼眸,纵是在梦中,微莺的心也好像被火星燎到,颤了一下。 小时候的云韶很漂亮,太漂亮,像个僵硬又苍白的偶人。黑『色』玻璃珠子镶嵌在眼窝里,木然地看她,阳光从她身侧洒下,照亮周围一切,独独漏掉了她。 目光对上的那刻,小孩眼里有光闪了闪,『露』出些许人的情绪,慌『乱』地往藤架后躲。 不再像个假人了。 微莺醒过来时,皇帝还蜷在她怀里,睡得很香,苍白脸颊泛起微红,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几缕碎发散落在双颊,在阳光里反『射』出孔雀石般华丽的光泽。 微莺垂眸看她许久,嘴角弯了弯,现在的皇帝也很漂亮,精致而华丽,只是没有小时候那样阴郁,知道怎么装可怜、怎么说谎、怎么做小伏低讨人喜欢。 她突然觉得,皇帝就像一尊精致的偶人,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启动发条,变得鲜活而生动。 一两个时辰过后,云韶醒来了。 她慢慢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还是靠坐在车厢一头,而微莺坐在另一头垂眸看书。 云韶有些气恼,本想在车上和莺莺多说一些话的,可是这些日子太累,在莺莺身旁难得放松,一闭上眼睛便睡过去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好气哦。 她松了松衣领,黏糊糊地在微莺身上蹭蹭,说话还带着鼻音,“莺莺,在看什么书?” 微莺把书收到旁边,偏头笑笑:“一本话本而已,陛下,我要同你说个事。” 云韶睁大好看的眸子,天真地看她,还没意识到她接下来会说的话:“什么事?” 微莺:“刚才来刺客了。” 皇帝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哈?” 她一惊之下,小嘴微微张,眼睛圆圆的,双颊还有睡醒的殷红。 总之看上去傻不愣登,相当可爱。 微莺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面不改『色』继续道:“不过陛下不用担心,此刻已经被抓住了。” 皇帝松口气,惊魂未定地看她:“我、我睡得太死了吗?莺莺有什么事?”她想了想,惴惴的心安定下来,慢慢说:“刺客想必是没有上这辆车,被侍卫们拦住了。” 微莺:“没有,刺客上来了。” 皇帝:!!! 瞳孔地震。 她扑过来要翻微莺的衣服:“莺莺没事受伤吧?我、我怎么不知道呢。” 微莺笑笑,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捏住她扒衣服的手腕,笑道:“不过问题不大,唔,刺客的问题很大。” 希望刺客能走出阴影,重获新生。 云韶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恢复苍白的肤『色』,她抬起噙满泪的眼睛,看了微莺一眼,攥住微莺衣袖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几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声音都未发出。 过了半晌,云韶才缓过来,捏了捏眉心,静静抱住微莺,埋在她的脖间,轻声说:“莺莺为何不喊我起来?” 微莺:“又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陛下难得睡这么好。” 云韶身子在微颤,没有说话,只是贪婪地吮吸微莺的气息,感受到她衣下温热的体温,才慢慢放下心。 微莺能感到怀中的人在轻轻颤抖,纠结片刻,把手放在她的背上,『摸』到瘦得嶙峋的骨,轻轻拍两下。“别担心啦,陛下,没事啦。” 云韶“嗯”了声,闷声闷气地说:“遇到这种事、遇到这种事……莺莺要和我说才是。” 皇帝醒来,便起身来到车外,询问福寿刺客之事。 刚才来的刺客是一群黑衣人,身材高大,刺杀失败以后,全数服毒自尽。解开脸上的黑布后,侍卫们发现他们全是北厥人。 云韶听到这个消息,沉了沉眉眼,音调拔高:“北厥?” 福寿点头。北厥向来嚣张跋扈,上次使者京也能看出,他们根本无心和谈,一心想着与大盛宣战。做出这等事,倒也不足为怪。 云韶站在车外,面『露』思索之『色』。 这时车正行到原野,遍野金黄的粟麦。秋风离离,金浪翻滚。 皇帝展目望金『色』田野,看了许久,才轻声问:“莺莺、莺莺可曾有事?” 福寿知道她会问这个,笑了笑,说:“奴才一马车,就看到娘娘抱着陛下,看上去不像有事的样子。她还让奴才小点声,莫要吵到陛下呢。” 云韶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揉』皱了袖子,想到什么,不解地问:“那刺客呢?” 福寿顿了一下,才慢慢道:“刺客……刀断了。” 刀断了? 断了? 云韶皱眉,小脑袋上冒出很多个问号,狐疑地看福寿。 福寿连忙用人格担保,他绝对没有看错,刺客就是刀断了! “想来北厥是不足为惧的,”福寿点点头,说道:“连行刺用的刀都这样劣质,打起仗来,说不定士兵们打打刀就断了,我们大盛必胜呀!” 云韶按按眉心,让他把断开的刀刃呈上来,曲起手指,在刀上轻轻一弹。清脆的金戈声响起,锋利的刀刃微微颤动,被太阳一照,闪烁刺目寒光。 她看了看,这把刀虽不算什么绝世宝刀,但精钢制成,明显不会轻易折断。从断口和刃上卷口分析,然是因为触及重物才折断的。 云韶想着,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转身重新钻入车里,抱住了微莺。 微莺对她猝不及防的热情拥抱弄得一惊,“陛下?” 云韶笑“嗯”了一声,埋头蹭蹭少女脖颈间细腻的肌肤,笑道:“我就知道,莺莺是天上的神仙!” 种种神迹,种种神奇,若非天人赐福,何来此等手笔? 微莺佯装黯然道:“可是大家都说我是妖妃呢。” 云韶猛地抬头,眸光冷了冷,面无表情地说:“莺莺不要难过,她们很快就说不出口了。” 微莺心里咯楞一声,生怕皇帝心情不悦就想要去砍了谁,连忙说自己只是随口开开玩笑,哄了半天,皇帝才轻哼一声,答应不追究这事,但是作为回报,莺莺要抱她一个时辰。 微莺抿了抿嘴,心想,妖妃也太难当了。 但是皇帝仰起小脸,得逞地笑起来,斑驳的阳光照亮她周围,光柱里隐约能看到浮动的尘。 微莺突然想起梦中的小孩,不声不响站在那儿,金『色』的阳光都从她身畔流走,不肯落在女孩的身上。微莺抬起眸,阳光洒在她的眉眼,照得眼睫都落满了碎金。 她终究还是伸出手,环住身前软玉温香。 既然阳光不肯落在皇帝身上,那她就抱一抱皇帝吧,反正她身上有光。 第73章 抱到一半,马车猛地停下,四角挂的金铃摇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车外传来贵妃的声音。 微莺都抱得发软,想趁个机会休息一下,刚刚松了,云韶攥着她的袖子,不乐意地扭起来。 云韶咬唇,看她:“嗯哼~” 微莺:“……” 云韶噘嘴:“嗯哼!” 微莺默默继续抱住了。 贵妃本来带一队轻骑率先赶往松川围场,路上听到有刺客,兴冲冲又带队快马加鞭跑回来。她不顾福寿公公的阻拦,挑开车帘跳上马:“莺莺,陛下,你们没事吧。” 裴阙说完,就看到车上两个人黏糊糊抱在一起,宛若连体婴。 沉默片刻,她道:“看来是没什么事。” 微莺朝她无奈笑笑,摁住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的皇帝。好歹是皇帝,她不要面子的鸭!怎么当别人就这样这样了…… 裴阙听闻刺客都自尽了,有些兴致缺缺,决定坐在马车上充当侍卫,守护莺莺和陛下。 于是她想了想,坐在了微莺和皇帝对面,了会,贵妃开口:“陛下,你瞪我干嘛?” 微莺垂眸,怀中的云韶立马很老实地低下头,指绞在一起,“贵妃在说什么?朕怎么不懂。” 裴阙:“你刚不是在瞪我吗?” 云韶眨巴眨巴眼,“有吗?” 裴阙怀疑人生地挠挠头,只当是自己看错了。于是把皇帝抛在一旁,专心和微莺说话:“莺莺,松川围场可比宝云宫那一小片地大多了,等到了围场,我们一起去骑马!” 微莺摁住皇帝,笑点头。 裴阙笑容灿烂:“秋狩还会有一个比试,看谁猎得的猎物最多,到时候我们比一比!” 微莺开玩笑:“好呀,贵妃来过么多次,便让让我呗。” 裴阙摆:“我不让!不为了公平一点,我会告诉你哪里猎物最多,围场里放的都是些被抓住的鹿啊兔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往西的森林那边倒有些原汁原味的野兽,上次我还猎了头野猪呢!不,肉不好吃。” 微莺笑笑,张口想说什么,被人扯了扯袖子。 云韶:“嗯哼!” 微莺低头,笑问:“陛下,怎么啦?” 云韶咬了咬唇,黑眼睛blingbling地看她,“我、朕、朕要吃橘子。” 微莺抬手拿起桌上的橘子,“那陛下让开点,我帮陛下剥橘子。” 云韶:“不让。” 微莺『露』出为难的神『色』,“那怎么办呢,陛下自己剥?” 云韶攥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像个小孩一样撒娇:“不要。” 她咬唇,试探『性』地说:“莺莺单剥?” 微莺:…… 单剥橘子,也不是不行,毕竟除了灵巧的舌头外,她还有一双灵巧的。微莺只好维持住一抱住皇帝的姿势,一只手拿起小橘子,仔细又缓慢地剥皮。 蜜桔清香又甘冽的气息在午后阳光照暖的车厢里散开。 微莺垂眸,耐心地剥着橘子皮。 玉白脸颊镀上淡金的光,粉红的唇微抿着,神『色』耐心而沉静。 皇帝抱住她的臂,偏头看向贵妃,眼里发出了挑衅的目光:呵,橘外人。 贵妃:??? “陛下,我惹你了吗?你干嘛总瞪我。” 微莺看去,云韶连忙无辜地眨巴双眼:“贵妃在说什么?朕时瞪你了,朕都没有看你。” 裴阙意识到这下不是幻觉了:“呸!” 狗皇帝! 微莺剥好橘子,贵妃突然凑来,张开殷红的唇,微莺下意识投喂去,婴儿拳头大的小橘子被贵妃一口叼走。她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对上皇帝伤心欲绝的眼神。 啪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云韶捂住胸口,感觉自己五彩琉璃心,摔成了一瓣一瓣一瓣的。然,她才是那个橘外人。 微莺别开眼神,心虚地说:“陛下,我再剥一个。” 云韶:“要两个!” 裴阙看不下去她们黏糊糊连体婴的模样,车帘一掀,深呼吸一口凉爽的秋风。风鼓进车厢,冲淡清香的橘子味,和空气中莫名的酸臭。 裴阙深吸一口气,舒服了,催促车队行快一点,她还想早点去围场去骑马。 在贵妃的不断催促下,车队得儿得儿往前,本来要一天的路程,居然赶在日暮时分就到了松川围场。 刚到围场,贵妃就像脱缰的哈士奇,跟微莺她们摆摆后,跳下马车,骑上等在一旁的宝马,一挥马鞭,往围场疾驰而去。 车厢只剩她们两人,微莺总算可以松开,瘫在一旁。 云韶乖乖趴在她身边,撅起『臀』,给她剥橘子吃。 “莺莺,张嘴。” 微莺听话轻启双唇,咬到一瓣甜滋滋的橘子。她瞥见云韶的姿势,想起梦中的记忆片段,笑了笑,装作不经意地问:“陛下,从前你那个先生经常打你?” 云韶怔了一下,眼珠子转了转,顿了会笑说:“是呀,不,”她抱紧微莺的臂,睁无辜的水眸:“打得都很轻,我故意哭得大声,其实一点都不痛的。” 微莺:…… 她『揉』了皇帝的头:“先生么坏,居然还打你,那你讨不讨厌她?” 云韶连忙摇头,乖乖说:“莺莺打我是爱我,我想莺莺再打打我。” 微莺看她撅起的『臀』,皱眉:“不打了,下去!” 皇帝:“嘤。” 微莺掀开帘子,跳下车,皇帝跟在后面,不情不愿地下来了。时红日西沉,夕阳颜『色』越来越暗,深蓝的天幕上,有几颗星子探出头。 围场旁就是避暑山庄,临着烟波殿,在夏天的时候,她与萧千雪时常来这边跑马。 皇帝不肯放她去住处,非要拉她去骑马,先跑到马群前选马。 马匹个个都膘肥体壮,都是神驹。微莺看上一匹深黑『色』、鬃『毛』顺滑,泛光泽的马,她牵住马缰马领出来,云韶在旁笑看她,却没有去挑马。 微莺诧异地挑挑眉:“陛下,不是说要骑马吗?” 云韶弯了弯眉眼,走在她的旁边,两侧草地茫茫,开阔无垠。云韶又开始提小时候的事:“从前,我初次学骑马,便是莺莺教我的。” 微莺牵着黑马,偏头看她:“陛下学得好不好?” 云韶笑笑,想到什么,目光悠远:“我好笨,看见那么大的马,便很害怕,哭着不肯骑上去。莺莺说,陛下,你日后是天下之主,总要学会骑『射』的。” 微莺默不作声地听着。 云韶继续道:“我依旧哭着不肯,”她摇头,骂了下去的自己:“真是蠢钝不堪,不先生耐心又温柔,我抱上去,在我身后抱住我后,教我骑马。” 微莺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她。云韶狡黠笑了下,扯扯微莺的袖子:“莺莺,我们一起骑马好不好?” “陛下,两个人一起,就不怕压坏小马驹了吗?” 云韶咬唇:“我轻的,莺莺,”她软声音,低声磨着微莺:“莺莺,好不好?而且匹马大啦,不是小马驹,不会被压坏的。” 微莺看她不说话。 云韶垂头,扯住微莺的袖子,小幅度地摇了摇,纤长深黑的睫『毛』似沾上『露』水,有点湿。她咬着唇,粉白的唇上一点咬痕,鼻音很重地喊:“莺莺。” 微莺无奈叹气,马缰交给她,让她先上马,随即自己翻身而起,坐在皇帝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身,握住她抓马缰的。 微莺偏头,轻声问:“从前……是这样吗?” 云韶身子僵了僵,不自在地垂下眸,耳朵漫上抹红,夜风微凉,吹散她脸上的燥热。她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墨『色』在空中晕开,银河自天幕淌来。 微莺驾着马,慢慢行在草原上,云韶身子后仰,靠她,但是是用自己的腰撑身子,没有让她力,保持个颇为费劲的姿势。 微莺想想,觉得她腰力挺好。 云韶紧张到把金『色』的袖子『揉』皱,呼吸都放缓。她想起小的时候,仰头看年轻的女人骑在白马上,笑驰骋御风而去,白『色』的袖袍翻滚,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她的发丝在空中飞扬,被染成淡金,笑起来时,好看的眉眼都发着光……光从她的身上散出,照亮了整个世界。 她长腿一夹,纤细雪白的指绕紧马缰,骑马的时候,连风都赶不上她飘起的袍角。 那一刻,云韶听到整片天地,都在欢笑。 她攥紧掌心,微微侧过身子,抬眸看向微莺。 微莺漫不经心地纵马在草原散步,下巴微抬起,正望头顶的星辰。 从云韶的角度,便见少女削瘦而利落的下颚线,象牙白般柔和的肤『色』削减了骨相的凌厉,让她看上去是个温柔婉约的江南美人。 但是云韶曾见她多么耀眼,便知道,幅纤白素雅,柔弱如雨后梨花的皮囊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她专注地望微莺,觉得少女处处都不像当年那人,但又处处都像。 云韶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微莺的嘴角。 微莺低头,唇触上云韶柔软的指腹,不自觉蹿起一股麻意,连忙往后躲了躲。 时嗒嗒马蹄声越来越近,裴阙在围场跑了一圈回来,远远看见微莺,招:“莺莺!比赛看谁骑得快呀!”等到越来越近,她瞥见微莺身前还坐一个美人。 美人侧着脸,坐在前面,没有骨头似的黏在微莺身上。 裴阙没眼看了,连忙攥紧缰绳,快马加鞭决定继续跑一圈。经过微莺她们身边的时候,她忍不住骂一句:“呸,妖……妖君!” 第74章 你是陛下 这次秋狩,庐陵王在一旁陪驾。 秋高气爽,天空高阔湛蓝,几只大雁横断天空,飞往更为温柔湿润的南边。 “它们是去莺莺的家乡吗?”云韶仰头望着雁,突然这样想到。 江南水乡,听上去便好,有氤氲的水汽,舒展的莲叶,江雾红光明灭,是飘摇的渔火。 她幻想了下那样的景致,唇角轻地往上扬了下。 庐陵王挽紧缰绳,在旁打断她的思绪,说:“陛下,比赛马上就要始了。” 大盛传统,围场『射』猎比赛,『射』的猎物最多者为魁首,获得天赐的好运和礼物。 庐陵王知道皇帝『射』猎技术不好,心里嗤了一声,到底是市井里长大的,没什么本事。在围场『射』猎比赛,不用让皇帝,老祖宗的规定,一切以公平为上,大家各凭本事。 决心在这里让皇帝自己的雄风。 何况,这次他有马了! 迎面凛冽的风吹来,金『色』的阳光被风卷起,洋洋洒洒落下。 云韶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睛,偏头看眼身后几个少女:微莺和贵妃骑马并肩一起,背着弓箭,皆已跃跃欲试,等待着皇帝的一声令下,谁能猎得的猎物最多。 丽嫔娇滴滴地缩在萧千雪的马后,白着小脸,『露』出又害怕又兴奋的神『色』。 云韶看着微莺—— 她穿了身利落的骑手服,玄『色』衬得人愈发修长纤细,乌黑发丝挽起,扎了个高马尾。她回头和萧千雪说这,听到贵妃呼唤,于是又转来,笑容温煦,身下黑马摇了摇头,鬃『毛』散开,不耐地吐了口气。 云韶笑了笑,宣布比赛始,贵妃和微莺两人离弦的箭一般冲向围场。 庐陵王被她们的速度给骇了一跳,皇帝还在这边,冷嘲热讽道:“陛下,可不能让女人居上啊!” 没想到皇帝听了的,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诡异的笑容。 云韶嘴角勾了勾,大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两颊泛上微红,笑道:“有何不可?” 庐陵王:??? 想,这个皇弟,也太不争气了!怎么老想着让女人在上面呢。 庐陵王围场上两个少女箭如流星,接连『射』中不少猎物,想着不能让她们夺得魁首,双腿一夹,纵马跟了上去。 秋日明净的阳光把膝盖高的草照得发亮。 云韶漫不经心地骑着马,眼睛向自己喜欢的人,专注又贪婪,不肯放过有关她的一切,一切动作、一切时光。 她想,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偷偷藏在葡萄藤架后,着阳光底下的女人。 默默地张望、谨慎地观察,关于她的每个微笑,都是不能漏的糖。 微莺绷紧弓箭,箭如流星,倏地飞出,『射』中一只仓皇奔逃的野兔。她瞥眼贵妃,贵妃也和她一样,已经猎得不少猎物。 不贵妃说得不错,围场里的猎物都是早早就被进来的,没有利爪和牙齿,只知道疯狂逃窜。 没有什么意思。 她余光飘一道人影,偏头,见庐陵王策马扬鞭,在追赶一头小鹿。 微莺不自觉皱眉,逐鹿天下…… 她转身子,发现皇帝还坐在马上,慢腾腾跟在她身后。 一见她折返,皇帝立马笑起来,眼睛变得分温柔。 微莺恨铁不成钢,庐陵王这都蹦跶到头上了,她就不能支棱起来吗?一始遇到那个动辄要砍头要杖毙的暴君呢?在哪里! 小鹿仓皇逃窜,逃到了围场边缘,也许是逃生本能,它一跃而起,跳过围场边用木头搭起的围栏,蹿向林深处。 庐陵王未想太多,架马追了出去。 微莺到此景,驭马赶到围场边,烈马攒蹄一跃,轻轻巧巧越围栏,奔往茂密的森林,裴阙以为微莺要去森林打猎,把弓箭一提,高兴地跟来。 “莺莺,等等我!” 微莺笑了笑,回头望一眼,发现皇帝也骑着马得儿得儿跑来了。皇帝骑术不好,但是骑的马是围场跑最快的神驹,眨眼的功夫就越围栏,来到山坡上。 微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密林浮动的光斑落在周围。 她笑着道:“陛下在此处不要走动,我你打匹鹿来。” 说罢,她转身骑马冲进密林,从箭囊拿出一根羽箭,指向庐陵王的方向。 没多时,微莺就看见庐陵王的身影,还有前面藏在树影的小鹿。 她把弓拉成满月的弧度,对准了庐陵王的后背,抿了抿嘴角。手指勒紧弓弦,指节紧紧曲着,因用力『露』出发白的颜『色』。 宫斗姬察觉到她的意图:“宿主!你想干什么?” 微莺面无表情地拉着弓,心想,书上皇帝的死,和庐陵王并非没有关系,不如此时…… 脑内响起叮叮叮的示警声。 宫斗姬连忙呼喊:“不要偏离剧情啊!” 微莺抿紧嘴角,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扭头发现云韶不知何时跟了来。 林木茂森,荆棘丛生。云韶骑术不好,跟了一会,就狼狈不已,金冠被树枝勾掉,乌黑长发散落在身上,苍白的小脸无措看着她。 微莺:“……” 云韶低下头,把长发挽到身前,“我担心莺莺,所以就进来了。” 微莺无奈叹气,抬头眼树梢上的金冠,又追着鹿跑远的庐陵王,没什么太纠结就朝皇帝走去,和她一起在树下研究怎么把挂上去的金冠取下来。 金冠把树梢压弯,沉在她们头顶。 云韶尝试伸直身子就抓,但总差一点点距离。她还骑不好马,身子一动,马就『乱』溜溜打转。 最后是微莺拿长弓压着树梢,把金冠取下来了。她丢皇帝,说:“陛下自己戴上。” 这时候再去追,应该还能追得到鹿吧? 想着,微莺本想回头,不经意瞥见皇帝撅着小嘴,一手拿着金冠,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努力想把头发束进去,把金冠方方正正地戴好。 云韶抬起水眸,水汽蒙蒙地看着她,“莺莺,来帮帮我,好不好?” “陛下有命。”微莺放下弓,接过金冠,到上面光华盈盈的明珠,翘了翘嘴角。她再望眼庐陵王的方向,仍不死心,跳到皇帝身后,与她同乘一骑,快马加鞭往密林赶,一边帮皇帝把金冠戴正。 “陛下,借一下马,这马跑得快!” 云韶没有回答,全身被少女的气息包围,晕乎乎地靠着她。云韶心想,她被莺莺这样抱着,还不要支付封妃之类的报酬,她赚大了耶! 皇帝骑的这匹马跑得最快,穿过一片小树林,微莺已经到了庐陵王的身影。她嗤了声,嘴角上挑,这样的人也想着逐鹿? 微莺取出弓箭,想到什么,让皇帝把手搭在长弓上,抓住弓弦。 云韶自然对她百依百顺,依言拉长弓,惴惴道:“莺莺,我的『射』术并不好。” 要是『射』不中,她怕莺莺轻。 微莺笑了笑,握住皇帝手,与她一齐拉弓,“我和陛下一起『射』。” ———— 庐陵王追着鹿跑了一路,林中几次『迷』失方向,终于在靠近山涧的时候,抓到机会,拉弓『射』箭。的心情激动,只要一点点,就能够猎到这匹鹿了! 逐鹿天下。 想起要完成的大业,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也许是太激动,恍惚中他到一根羽箭破空而来,破空声刮破耳膜,小鹿哀鸣一声倒在山涧上。 庐陵王抓紧弓箭,着倒下的鹿,心想,果然我是天选之人! 突然,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抓着什么,低头一,整个人快要裂。 羽箭还被他抓在手里,鹿怎么倒下了呢? 再抬起头,见微莺与皇帝慢吞吞驱马赶来,抓住鹿放在马后。 庐陵王:!!! 那是他的鹿! 微莺偏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突然低头和皇帝说了什么,皇帝『露』出一个笑后点了点头,然后朝举起了弓。 庐陵王咽口口水,被弓箭指着,颤抖着问:“陛、陛下,您想做什么?” 皇帝笑道:“皇兄别怕,朕和你玩个游戏好吗?『射』猎这些畜生太没意思,不如这样,喏,你先跑,朕数十个数,个数后,我们就来比赛,你会不会被我『射』中。” 庐陵王冷汗涔涔,不可置信地问:“陛下玩笑吗?” 皇帝:“、九——” 庐陵王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皇帝有没有发疯,连忙转头就逃向密林中,听到身后皇帝的声音猛地加快,从九直接跳到了“三、二、一”。 骗子,不是说好要数十个数吗? 悲催地赶着马往林里没命地跑,现在他明白了,自己才是那匹被逐的鹿。是猎物。 羽箭擦过的发冠,『射』在一旁的树木上,箭头全部『射』入木中,白羽在微微颤动。庐陵王知道她们是玩真的,身上汗『毛』炸起,狠狠一挥马鞭,扎入深林中。 微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羽箭一发又一发『射』出去,没有一根『射』中。 按照她的『射』箭水平,不应该『射』空这么多箭,她想,应该是剧情之力的影响。 也就是说,现在庐陵王的身上有圈光环,任务者想破坏剧情去杀,『射』出的箭会被默默被改变方向,总之就是『射』不中。一想到这个,微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射』不中他,但是可以吓! 于是羽箭从庐陵王的头顶、衣服、耳朵各处擦过,力求最刺激的体验。 庐陵王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拼命逃窜的时候,心脏因害怕而剧烈跳动,浑身的血都涌到脸上,风呼啸穿耳畔,大口喘气,握住马鞭的手不自觉颤抖。 的衣服被箭『射』破,松松垮垮乞丐服般挂在身上,头顶玉冠早就被一箭『射』穿,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跟刚才神气又威风的王爷判若两人。 突然,烈马被枯藤绊住,往后一仰,如人直立。 庐陵王惊慌之际跌下马,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恐惧地看着微莺她们越来越近。 抬起头,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 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深黑的眸垂着,周围笼着一层阴郁可怖的黑气。 宛若话本里的大魔王! 庐陵王双腿发软,心中呜咽:母后我想回封地! 微莺往箭囊一『摸』,『摸』了个空,于是单方面宣布游戏结束,笑道:“王爷还好吧?” 庐陵王腿还在抖,觉得任谁了现在的样子,都不能昧着良心说出“好”这个字吧。 但少女却笑容更灿烂,对皇帝说:“陛下,来庐陵王喜欢这次游戏,玩得这么投入呢!” 皇帝眼中冰雪消融,微笑着点头,“莺莺说得对。” 庐陵王有苦难言,这种游戏,能不投入吗? 不投入人就没了啊。 微莺了眼刚才甩掉庐陵王独自跑掉的烈马,嘴角噙起抹笑,挥挥手:“那我们先走啦,王爷自己走回去吧,锻炼锻炼身体!” 庐陵王她们走远,总算松口气,虚弱瘫在地上。了好久,才回神,愤愤揪起地上的草。 呜呜,这两个人的心都是黑的,当皇帝的、当妃子的,心都脏!! 等等,刚才那女人说什么来着,自己走回去? 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站起来四处张望,绝望地发现自己的马又不见了。 的马又没了!又没了又没了! 庐陵王抱住头,想到这里到围场的距离,想要原地从山上跳下去! 密林里传来一声绝望的嘶吼,“我——马——呢?” 微莺与云韶相视一笑,毫无心理负担地骑马跑出去。 风从耳畔呼啸骋,炽盛的光将林中染红。她们路过『射』鹿的山涧,停下来休整。 微莺觉得有点渴了,率先下马,拿起备着的水壶,来到澌澌泉水旁,弯腰打了一壶清冽甘甜的山泉水,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准备送皇帝。 而皇帝一直盯着山涧上的那片血红,想起微莺刚才牵住她的手一起猎鹿的那幕,心脏微微发麻。她抬起水润的眸子,朝微莺轻轻笑了下,“莺莺不是要和贵妃比试吗?为何要耽误这么多时间呢?这下,应该不会赢了吧。” 微莺想了想。 光线穿密林从她身后洒落,为她镀上层淡金的轮廓。她歪着头,身后利落的高马尾随着动作『荡』开帅气的弧线,金『色』的发丝飞扬,手中拿着的黑『色』铁质水壶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云韶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呢,莺莺。” 微莺慢慢弯下身子,单膝半跪在地上,抬头仰视着坐在石上的皇帝,把水壶递她,“因为你是万人之上的陛下,不能被别人欺负。” 云韶睁大了眸子,心脏砰砰跳动。 小鹿在胸腔『乱』撞,比她初见小梨花那天还要撞得厉害。 第75章 一件礼物 “陛下,”微莺看她发呆,好心提醒:“不渴吗?喝点水。” 云韶怔怔接过水壶,低头抿唇笑了下,捧着壶舍不得喝。 耽误么多时间,想想也争不过贵妃了,微莺便放弃和贵妃争念头,把缰绳系在旁边树上,来到皇帝身边,她一齐坐在山石上。 脚下泉水澌澌流过。 微莺身子往后躺,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光柱穿过密林,照亮树梢微微泛黄叶子,太阳努力一个盛夏,终于成功把树叶灼焦。 云韶顺着她目光往上,看见秋日萧瑟枯叶,笑了下,轻说:“莺莺是江南人,听说江南就算到了秋天,叶子也是翠绿,对吗?” 微莺点头,然后补充:“不过也要看品种。” “江南,”云韶低念了念个词,脸上浮现淡笑,捡起脚边一根枯枝,抓在手里,“我还去过江南呢,那儿很好,是不是?” 微莺笑笑,“里也很好。” 云韶垂下头,枯枝随意拨弄石缝里长出枯黄草,耳根泛红地说:“那儿莺莺。” 微莺撑起身,歪头看她,“里不是陛下吗?” 云韶头低得更低,小道:“所以里不好。” 莺莺很好,江南便很好;而她并不好,所以盛京不好。 云韶一遇到关微莺事情,脑路便简单到宛如孩童。她想起记忆里总是站在阳光底下人,再看着眼前少女,攥紧了枯枝,忍不住想把自己缩那片小小葡萄藤架后。 微莺拧了拧眉,坐起来,『揉』了把她脑袋,重新上马,朝皇帝伸出手:“来,我们出去!” 云韶握住她手,被她拉上马,抓住微莺衣角,乖乖坐在马后。 微莺纵马带皇帝跑出密林,一路上遇到几只逃窜野兽,抬手想『射』箭,才发现自己箭囊已经空了。云韶贴心地送上自己箭囊:“莺莺用我。” 她还开始用呢。 微莺摆手:“算了,反正算不了数。” 『射』猎时候,每个人箭上都标记,她用皇帝羽箭打下来猎物也不作数,不如放些野兽一条生路。 跑到围场,侍卫们连忙围了上来。 “陛下,你事吧!”福寿公公不会骑马,看见她们后,一脸老泪从山坡跑过来。 云韶笑道:“朕无事,和莺莺一起去『射』猎去了。” 微莺把那匹鹿丢在地上,福寿一看上面羽箭是特意为皇帝制金箭头,大喜地喊:“陛下『射』中鹿啦!是陛下『射』中哒!” 他家每次『射』猎最好只『射』中兔子陛下,次终于够『射』中鹿了! 福寿『露』出老父亲欣慰笑容,兴地让人把鹿抬下去,按照惯例把捕获猎物烹饪成肉菜,在晚宴时献给天子。 微莺本想离开,突然听到人问:“咦,王爷进去那么久,怎么还出来?” 她偏头,发现说话是次带队侍卫长,一个从未见过生面孔,便朝人笑笑,好心提醒:“你们或许可以进去找一下王爷,嗯……他马丢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茫然不解地对视一眼,获得皇帝默许后,进入密林搜寻庐陵王,和他马。 多时,裴阙也从密林中跑出,看见微莺后,扬眉一笑,挥舞手中马鞭,从山坡冲下来:“莺莺,你猎到什么?来比比!” 微莺摊手,侧过身子,让她看了看身后那匹鹿。 裴阙一怔,然后笑道:“不是吧,你运气么差,只猎到一匹鹿吗?” 微莺拔出箭,金灿灿箭头彰显是独属于帝王尊贵,“是陛下猎。” 云韶弯了弯眉眼,在旁甜滋滋地说:“也是莺莺猎。” 裴阙:…… 她恨铁不成钢看了微莺一眼,呸,莺莺居然开始沉『迷』妖君,不务正业了! “莺莺,你一点都不认,”裴阙气呼呼地把弓箭别在马后,哼了,“一点意思都。” 微莺招招手,示意她走近,凑在她耳畔低说:“不管我猎得了一条恶蛟。” 裴阙诧异片刻:“什么意思?” 微莺悄悄和她耳语几句,提了下庐陵王事情,裴阙脸『色』从惊讶变成开心,最后忍不住捧腹大笑,锤微莺一拳,夸赞道:“怎么想呀,么趣事不叫我?” 微莺:“下次叫你。” 裴阙兴采烈,眉飞『色』舞:“行,那莺莺可不要忘!” 微莺笑着点头:“不忘,一定叫你。” 裴阙揽着她肩膀,和她一同往围场走:“那行,次魁首就让给你啦,我么多猎物也比不上你一个阴阳人,哈哈哈,舒适!” 一想到那个阴阳人被整,贵妃就非常舒适! 她一头,偶然瞥见皇帝站在一旁,『揉』着金『色』袖角,怨念地看着她们。 裴阙:…… 怎么感觉皇帝也越来越小媳『妇』模样了? 她想,也许就是帝王家祖传阴阳气吧。 到了下午,日『色』将暝,一轮红日挂在山头,把群峰染上深红。 侍卫们总算找到在林中折腾一天、蓬头垢面宛若乞丐庐陵王,载着他到围场。 “王爷,我送您去休息。”前侍卫长说道。 庐陵王口干舌燥被搀扶着往前,认出他脸些熟悉,“你是,母后人?” 侍卫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庐陵王累得不行,现在只想要埋在热水里好好洗一个澡,饱餐一顿,然后睡一觉。可惜在路上时候,他们就遇到了福寿公公。 福寿笑眯眯地走来,看见庐陵王后,是虚假地大呼小叫关心一番:“王爷!您怎么弄成个模样了?天呐,衣服都破了,被树枝挂破了吗?” 庐陵王虚弱地笑笑:“公公,什么事吗?” 福寿笑着说明正事:“陛下口谕,让王爷来后,赶紧去围场赴宴,肉刚刚烤好,大家都在等着王爷呢。” 庐陵王沉默许久,才说:“公公,劳烦您和陛下说,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去了。” 福寿:“可是陛下非要王爷去,说是样大好日子,王爷在,她就吃不下饭,王爷若是不来吃第一口烤肉,大家就都不用吃了,几个娘娘也都在等王爷呢。” 庐陵王:…… 随行官员都在等着他,还一个脾气爆到一点就炸裴家女儿,力气大到倒拔垂杨柳可怕宫妃,和几乎要把他『射』成筛子疯子。 他不怕那些官员和皇帝,却怕极了皇帝后宫里怪物宫妃。 那都是一群什么和什么人啊,他怀疑皇帝收集整个大盛最可怕女人,收入后宫中。 福寿笑着说:“王爷,咱家给您带路。” 庐陵王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衣服,挣扎道:“不让我去换身衣服?” 福寿点头,不等庐陵王兴,道:“咱家自然是不在意,不过几个娘娘肚子都饿了,眼巴巴在等着王爷呢。” 庐陵王脑中出现几个眼冒凶光女人,腿肚子一软,搀着旁边侍卫才站稳。他哆哆嗦嗦地问福寿:“肚子饿了,便等我?” 她们是打算拿他当下酒菜吗? “公公,您说我一去,还得来吗?” 福寿公公诧异地望着他:“当然得来啦,王爷是什么话?” 庐陵王悲伤地憋眼泪。 别低头,王冠会掉,别流泪,公公会笑。公公根本不懂他到底承受了什么! 他等福寿公公转身带路,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后,才小和太后派过来侍卫长说:“你、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侍卫长点头:“是一定,您放心。” 庐陵王哆嗦着唇:“我放不了心。” 谁要是看到那晚少女一撞把碗口大树给拦腰撞断,谁要是和他一样感受了一把衣服被箭『射』成筛子,谁安下心啊? 侍卫长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心想,王爷好歹是个男儿,胆子未免太小,宛若无鼠辈。 不就是去吃个饭,必要害怕到整个人都在打颤吗? 篝火晚会在围场中举行。 火上驾着一头烤得焦黄冒油鹿。四周坐着随行大臣们,靠前位置是几位宫妃,最上座位坐着皇帝和微莺。 看到庐陵王走来,大臣们忍不住低头,窃窃私语。 “是庐陵王?” “不对吧,庐陵王怎么变成个样子?不是乞丐吗?” “不就是打一次猎,怎么把自己弄成幅样子?我常常听说别人夸庐陵王文治武功,文武双全,现在看来未必如此。” 庐陵王脑袋充血,忍辱负重,心里默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老老实实给皇帝请安。 皇帝笑起来,走下台来到他身边,手中拿着一把寒光闪烁小刀。 小刀细而长,如柳叶,被旁边篝火照亮,折『射』出冰冷光。 皇帝脸上带着笑,细白手指摩挲着打刀柄,朝他一步步走来。 那一刻,庐陵王再次忆起下午被追杀恐惧,双膝一软,跪在皇帝身前:“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 四周群臣诧然,欢笑顿止,一片死寂。 皇帝将庐陵王扶起,“是说什么?朕想给王兄片一块鹿肉而已。” 说着,笑『吟』『吟』拿刀割一块油滋滋烤肉下来,放在银盘中。 庐陵王伸手去接,皇帝却他手错开,让人把第一块肉送给坐在自己龙椅旁等得不耐烦少女。 庐陵王伸手接了个空,哭唧唧地想:骗我。 个黑心贼! 随行群臣低头小交谈:“听说庐陵王是个英姿勃发铁骨铮铮好男儿,现在看,啧。” “哈哈,位仁兄是不知道上次宫宴庐陵王跳舞,听人形容,那可是一个妩媚风流,袅娜多姿。” “六年他到底在封地干了什么?” “嘘,天家事,岂是你我议论,再说要掉脑袋。” …… 庐陵王攥紧拳头,委屈地想,他苦人够明白。 第二三四块肉也给庐陵王,递给贵妃丽嫔和萧千雪。 庐陵王对此反对意见,他甚至愿意把自己那份肉让给萧千雪,免得怪力少女吃不饱去破坏什么花花草草。 到最后,皇帝终于给庐陵王切了快烤肉,盛在银盘中,笑着递给他:“就是你想要,送你好不好?” 庐陵王对上她黑眸,忍不住垂头,一时不敢接,总觉皇帝意所指,自己接了脑袋就了。 皇帝垂眸,银盘上鹿肉被烤得金黄,喷香扑鼻。 她冷笑一:“逐鹿,呵。人都说东西多好多好,趋若鹜,舍却『性』命……么好吗?朕看不见得。” 庐陵王战战兢兢地垂头听着,不敢说话。 是皇帝最终把盘鹿肉硬塞到他手上,转身到座位,懒懒散散地靠着妖妃,『露』出昏君本相。 云韶张了张嘴,偏过头。 微莺熟练地投喂她一块烤肉。 云韶开心了,瞥眼旁边贵妃,发现她埋头吃肉,压根注意里。 就,好气哦,感觉马车上一橘仇依旧法报。 吃完烤肉,皇帝就要给次『射』得猎物最多人颁发奖品。若按数量,应是贵妃夺得魁首,贵妃想要把奖励让给微莺,微莺推辞要。 她本也不稀罕什么奖品,只是当成游戏在玩。 皇帝把代表胜利勋章骨制弓箭送给贵妃,到微莺身旁后,压低了音说:“我也给你备了件奖品。” 微莺好奇:“是什么?” 云韶弯了弯眼,脸颊泛起淡淡红,凑近一点,擦着微莺耳朵,轻轻说道:“今晚莺莺去我房间,我亲自拆给莺莺看。” 第76章 慌张心跳 入夜。深黑天幕上几颗闪烁疏星。 微莺推门而出,走到中庭,抬头看眼头枯黄的枝桠,削瘦苍白的弦月挂在枯枝上,冷白月华给四下镀上一层银霜,几分萧索。就算白日看着层林尽染金黄灿烂,也终究是到了深秋。 这是她醒来以后,在此方世界度过的第二个秋天。 微莺从前做任务的时候很少去计算时间,心中只有进度条。 推完进度,管它几年几月,撒手走人就是。 主世界和这些小世界的时间运转是不一样的,作为主世界的人,小世界的日月流转,星辰变幻,她无需在意,也必在意。 这样想,过去她多少有些傲慢,高高在上,冷眼旁观小世界的变幻,看其中的人爱恨挣扎。那些主角们或许后来爱上了女主,被剧情之力推搡着往自己命定的方向奔赴,但也未必没有曾给予过她一片心。 微莺合了合眸,按住眉心。 然而作为一名任务者,她必须要这样清醒,清楚地剥开任务世界与自己主世界的同,把一场葡萄藤架下的风月当成随意通关的电子游戏,把血肉铸成的心弃如敝屣,视若草芥。 然这么多纷纭繁杂的世界,她早就『迷』失在其中。 她一直告诉自己,这没有错。 他们终究会忘记她,会爱上其他的人。 经历这么多世界,她只当游戏通关般没有想过太多,偏偏在这个世界,忍住多想了些。 也许是皇帝太过执着太过痴情,隔了这么多年,还能从别的皮囊里认出她,也是唯一一个在女主和她之间,毫不动摇地走向她的人。 微莺眼前浮现云韶深黑的眼眸,心跳漏了两拍,心想,她与世人都不同。 “莺莺,”萧千雪推开院门,踏入院中,笑:“站在这儿发呆做什么?” 微莺怔了怔,下意识摇头:“没什么。” 萧千雪看了她一会,笑起来,“怎么啦,莺莺有心事?” 微莺偏开头,让她看树梢上挂着飘零的叶子,轻声说:“一年了。” 萧千雪:“没错!我们认识一年啦,”她抓住微莺的手,笑容灿烂:“没想到莺莺也会记得这个,我还以为只有我在乎呢。” 微莺挑唇:“为什么没想到?” 萧千雪想了想,看着她,少女站在萧瑟的秋风中,身上软纱裙层层叠叠,被风吹得像花瓣一样慢慢舒展。萧千雪想起初见微莺的那天,苍白消瘦的少女坐在车上,咳得眼角泛红,眸中蓄起一弯萧瑟的秋水。 一眼惊鸿。 初见,她便从微莺身上感受到了遥远,少女太过虚渺,像天空中一片云、空气中一缕风,稍稍一握就会消失无踪。她原以为这是微莺病弱,弱不胜衣,显得飘渺。 但现在微莺站在她面前,褪去从前的苍白削瘦,双眸亮若寒星,乌发雪肤红唇。 生机勃勃,艳若蔷薇。 她却依旧觉得自己握不住对面的人。 萧千雪思忖很久,脑中猛地蹦出一句古诗:“美人如花隔云端。” 美人美则美矣,却总像隔着云端,总像天上之人,清冷而漠然,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 微莺笑了笑。 萧千雪拉着微莺,“莺莺,这次去林子里发生了什么呀?是不是庐陵王欺负你啦?” 微莺看看挂上树梢的月亮,又看看面前女主关切的脸,便决定先和她说说树林中的事,反正礼物在那儿放着,也跑掉。 微莺想起下午见到的侍卫,觉皱了皱眉,应付完女主后,又遇到过来找她的贵妃。 裴阙进来就抓住微莺的衣袖,拽着她往外走:“莺莺,有事我要找你。” 微莺:“何事?” 裴阙转身,与她对视,“我觉得太对劲。” 微莺歪歪脑袋:“对劲?” 本来打算离开,看见贵妃麻溜地跟上来的萧千雪接话:“哈,有吗?” 裴阙:“没有发现吗?避暑山庄巡逻的随行侍卫比平时多,”她想起微莺从未参加过秋狩,于是和她解释:“秋狩我次次都来,以前没有这么多人。” “况且路上遇到刺客,这么多的侍卫,却还是让刺客上了你们的马车,”裴阙俏脸凝霜,屑地说:“他们若不是一群废物,便是故意这样。” 微莺点点头。 在原书中,女主替皇帝挡刀后就被遣返,故而原书没有描写秋狩这段剧情。最后皇帝也安全回宫。 按理,就算有什么对劲,也至于出太大的岔子。 萧千雪瞪大眼睛:“贵妃姐姐的意思是,这里安全?” 裴阙看了她一眼,没有追究“贵妃姐姐”这个称呼。她按了按腰间佩刀,说:“本来护送的侍卫会有我家手下的人,这次全是生面孔,听说负责这次秋狩的是章岢章大人。” 微莺:“奥,我的肖子孙。” 萧千雪目瞪口呆,“什么!莺莺你有孙砸啦?” 裴阙笑笑:“这些国贼喊陛下君父,这样论辈分,倒也算得上是不肖子孙。这个不肖子孙,是宫国舅的人。” 微莺抿了抿嘴角,闻到一股燃烧智商的阴谋诡计的味道。 裴阙像她发出邀请,“和我一起走一走吗?” 微莺:“去哪?” 裴阙:“去庐陵王那边看看,庐陵王和太后亲。况且……如果陛下在秋狩中出了什么事,庐陵王就是理所当然的下一任皇帝。”她嫌恶地皱眉:“那个阴阳人当皇帝,大盛岂是要完?” 微莺心想,皇帝还在等待她去拆礼物。 但她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个重要npc发出邀请,去就会错失重要线索。况且这线索她关乎皇帝的『性』命。于是她没有多纠结,点头跟着贵妃一起潜入庐陵王住的寝殿外。 萧千雪也乐呵呵跟着过来。 她们缩在窗下,听庐陵王在屋里喋喋抱怨。 —— 庐陵王心里苦。 “魏统领,你说陛下给我切鹿肉说的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他『摸』『摸』自己的脑袋,确认脑袋乖乖安在脖子上,才长松一口气:“陛下是不是想杀了我?” 魏统领看他一眼,垂眸掩饰住眼中的鄙视。 原以为庐陵王多么英雄人物,现在一看,也过是个孬种。 陛下明明是在给他切肉,他怎么这么害怕呢?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魏统领想起自己的任务,心中长叹一口气,安慰道:“王爷,要想多了。” 庐陵王:“呜呜,你懂什么?” 魏统领本想说什么,看他的模样,口中的话憋到肚子里,觉得没有必要同这个哭唧唧的王爷说。于是他:“王爷,天黑,早点睡吧。” 庐陵王扯着被子,继续哭唧唧:“那你别走!你留在这里保护我!” 魏统领:??? 庐陵王心有余悸地说:“你知道陛下的女人有多可怕。” 魏统领:??? 什么,他怕的居然还是陛下的女人? 回想了下几个后妃娇滴滴的模样,魏统领摇头,“知道,就算是贵妃,什么曾经的小将军,也过是个女人罢了,女人能有多大力气多大本事,有什么好怕的呢?” 庐陵王攥紧被角,骂:“你这蠢材,你懂什么!她们那是女人吗?她们根本不是人!” —— 窗外,微莺和萧千雪努力摁住裴阙的肩膀。 “贵妃,深呼吸!别气!” “是的,大事要紧!” 裴阙咬牙切齿地说:“我非得拔刀砍了这两个阴阳人。” 微莺:“砍是要砍的,过现在没必要砍。”她拍拍贵妃的背,小声道:“别气别气,现在看好像没什么大事,我先走了。” 裴阙捏紧拳头:“我总觉得对劲!” 微莺招招手,决定把发现不对劲的任务交给女主和贵妃。反正原书里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出了大问题……也没什么要紧。剧情之力会保证她们的平安。 裴阙决定还在这边蹲一会,萧千雪便守在她的身边。 到一个个应付完皇帝的女人,微莺抬头一看,残月挂在头顶,夜已深。 她想起皇帝围场说的话,犹豫还有没有必要过去。 若是陛下想送她礼物,明日再拆也迟,天这么晚,也许陛下早已睡着,会惊扰到她。 想了想,微莺还是决定去看一眼,只是进门时脚步放轻,惊醒陛下就是。况且,她这样鸽了陛下,就算事出有因,也总归是不好。 陛下会发怒吗? 微莺设想了下皇帝气巴巴的模样,心虚地『摸』『摸』嘴角,但嘴角忍住又往上扬了扬。 她其实也有些期待,那个所谓的,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 到了寝殿门口,微莺远远便见福寿公公愁眉苦脸站在门前,垂首立着。 微莺走上前,笑着问:“公公,这么晚了怎么还守在外面?” 福寿刚刚承受完皇帝的怒火,看见少女,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娘娘,怎么现在才过来?” 微莺继续心虚,『摸』『摸』嘴角:“有事耽误了。” 福寿公公叹口气:“娘娘,唉,你啊,你现在还是不要进去吧,陛下正在气头上,刚发了好大的火呢,还说、说……” 微莺歪了歪头,“陛下说不想见我吗?” 福寿不敢说话。 微莺看他的模样,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停下来,仿佛在想什么,又回头问:“她下旨不让我进去吗?” 福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倒没有,只是、只是陛下现在很生气,娘娘进去怕是要撞在火口上。” 微莺笑了笑,折身返回,笑眯眯地推开宫殿的门。 “没有下旨就没事了,”她厚颜无耻地说:“我觉得陛下应该是想见我的。” 两旁的宫人战战兢兢又目瞪口呆。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上赶着把脑袋凑过去给皇帝砍的人! 福寿犹豫片刻,又怕自己家的小暴君发起怒来把微莺怎么样,又怕微莺看到皇帝发怒的模样反而把陛下怎么样。但想来想去,他还是点头,让开身子:“那娘娘便进去吧,陛下……” 陛下肯定是不会对娘娘发火的。 寝殿灯光昏黄,宫灯朦胧。 微莺走了没几步,踩到一地破碎的青瓷碎片,默默挪开脚,认出这是本放在墙角的花瓶残骸。她继续往里走,碰到的东西越来越奇怪: 一开始还可以解释是皇帝生气把家给拆了,但是—— 微莺捡起地上一条红『色』的长绸带,皱起眉:这玩意是个啥? 她又走两步,捡起了地上的龙袍、中衣、依旧带着沉水香的裹胸。 这些又是个啥? 陛下刚才表演了一场脱衣秀吗? 皇帝裹在被子里,背对着她,沉声道:“谁让你进来?是说了要你们都滚出去吗!” 微莺:“当让我走?” 云韶认出她的声音,攥了攥掌心,本想马上转身,但又忍住,头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莺莺,莺莺还来做什么?都已经这样晚了。” 微莺:“……陛下生气啦?” 云韶把自己埋得更深,乌黑泛卷的青丝散落在黑『色』绸被上,被烛火镀上层华丽又绚烂的光彩。 微莺走过去一点,弯下腰:“陛下生气的话,我先回去啦?” 云韶连忙从被子下伸出手,“莺莺别走!”她气闷地撅起嘴,“你怎么现在才来。” 微莺『揉』了『揉』她的脑袋,“有点事。” 云韶不开心。 微莺问:“陛下是要亲自拆礼物给我看吗?” 云韶闷闷地说:“已经拆开了。” 微莺『露』出『迷』『惑』的神『色』,蹙眉望着她,“在哪里?” 云韶垂下头,苍白脸颊泛上淡粉,轻声说:“在莺莺的面前。” 微莺眨了眨眼,解地问:“什么?” 云韶慢慢坐起来,绸被遮住自己,看了眼微莺,眸中水雾蒙蒙,欲语还休。她轻轻咬了咬唇,贝齿压在殷红的唇上。床头一盏雕花宫灯投下柔和的光,为美人添一份娴雅秀『色』。 微莺这才注意到,云韶精心描绘了妆容。 似是这边盛京美人中流行的珍珠妆,两颗盈盈珍珠贴在眼下,宛若两滴欲落的眼泪。眼尾精心描了一线红,精致而妖冶。 美人微低着头,长而卷的发从身侧垂落,一根镶蓝宝石孔雀银簪束住长发,流光溢彩的流苏坠下。 她抓着绸被的手慢慢松开,绸被滑落到腰际,『露』出宛若白雪砌成的玉。 微莺眼眸睁大,快步上前,猛地把皇帝推到在床上。 云韶惊诧地“嗯”了声,随即『露』出期待之『色』,笑着说:“这么快吗?” 微莺拿绸被盖住她,然后用那根在地上捡到的红『色』绸带把皇帝连被子一齐给打结,裹成一个粽子。把粽子捆好,她拍拍手,垂头剪掉灯花,掩饰自己的慌张心跳。 云韶:…… 这根绸带到底还是用在她的身上,但为什么使用方式和她想象的天差地别? 第77章 拆开我吧 微莺坐在床边,垂着头,心跳得快,一时不敢再看皇帝。 云韶扭来扭去,挣不开绳索,气得眼睛都红了,脸颊在柔软冰凉被褥上蹭来蹭去,蹭得眼角珍珠都掉了一颗。她咬了咬唇,心想,自己都这样了,莺莺把她捆起来。 有这么不解风情不识趣的人吗? 莺莺心是木头做吗? 但是她转念又想,莺莺对她这般,对其他人便也是这般。 这样想,她又可以了,柔柔笑了笑,娇滴滴地喊:“莺莺,你怎么不敢回头看我?” 微莺听完,攥了攥掌心,身子微微一僵。隔了一会,她才慢慢转过来,抬眸轻轻瞥被包成粽子皇帝一眼,心中确信,嗯,肉粽的。 想到这个比喻,就算顶着龙颜大怒自己被砍头的风险,她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陛下有什么事?” 云韶眨了眨眼,左眼一滴珍珠眼泪,眼尾勾上飞红,轻声说:“原来莺莺是想自己拆开吗?” 微莺佯作不知,“拆什么?” 云韶脸颊羞红,低了低头,伸出舌尖『舔』了下微莺垂下手背,“拆开我。” 微莺手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收回,手背炽热湿润的触感依旧存在,让她心脏都微微发麻。她背着手,看向被捆住依旧杀伤力巨大帝王,忍不住想要扳回一城,道:“陛下,在我老家被捆成这样的东西,是要被吊起来晒。” 云韶歪头看着她,黑眼睛湿润柔软:“是什么东西?” 微莺:“捆肘子。” 云韶:“……”过了半晌,她从粽子变肘子悲伤震撼的情绪中抽身,笑道:“那莺莺便把我吊起来吧。” 微莺一时语塞,无奈地看着她。 云韶挤过来,在床上蹭来蹭去,头发散落开,那根孔雀簪子掉在一旁枕头上。 微莺视线转移,目光落在那根簪子上,拿起来看了下。簪子十分奢贵,孔雀拖着长长尾羽,羽『毛』上用许多宝石镶嵌,乍望去,比开屏孔雀更加华丽。 她看了眼簪子,又看眼眼波流转的美人,忍不住想,皇帝这幅模样,倒也想开屏的孔雀,为了求偶,真是什么事都肯做了。 云韶眼睛泛红,轻声说:“莺莺,拆开我。” 微莺:“我替陛下解开绸带,那陛下乖乖不要动好不好?” 云韶眼珠子微微转了下,一两秒后,才笑着说:“好呀。” 微莺:…… 那么明显的心虚,她看到辽! 她把衣摆一撩,在云韶期待目光中,把裹成粽子她翻了个滚,推到床角,然后自己睡在另外一侧,盖住了另外一条被子。 云韶难受地扭了扭,想到身体被束缚住了,嘴巴能动,于是道:“上次莺莺也是把我绑起来了,莫非这是莺莺在床上喜好?” 她眨了眨眼,“我不太喜欢,不过若莺莺喜欢的话,我会尽量习惯的!” 微莺按住眉心,无奈道:“什么床上喜好?不是因为、因为陛下太……” 太饥渴! 云韶侧过头,朝少女笑了下:“那莺莺把我给喂饱呗,喂到我不饥渴,自然就不会来烦莺莺。” 微莺念了句心经,“陛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陛下要忍住!” 说完就翻了个身,无视来自身后的动静,她心想,自己就像取经路上唐僧,为了任务,要忍受女妖精这么饥渴蹭来蹭去。 幸好她有一手精湛捆绑手艺! 突然,微莺僵住了。 一条光滑温暖腿滑进她的被子里,蹭了蹭她脚。 微莺:!!! 她想要转过身,想到刚才看到皇帝不着寸缕模样,又心生胆怯,不敢回头。 不多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伸过来,勾住她的腰,在她身上轻缓地移动着。 云韶含笑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莺莺,上次后,我特意学了怎么解开绳子哦。” 微莺抿了抿嘴角,大意了!这个皇帝居然越来越聪明了。 云韶又问:“莺莺,我是不是很聪明?” 微莺叹气:“陛下把这个心思放在什么方面不好?” 云韶手指挑开微莺中衣,没骨头的鱼一般伸了进来,然后给重新按住了。微莺抓住皇帝『乱』来的两只手,长腿压住她的腿,就算这样,帝王温度和芬芳还是透过薄衫传了过来。 云韶撅起小嘴,抱怨:“莺莺也太没意思了。” 微莺:“陛下,不要这样。” 云韶全身上下只有两片嘴巴能叭叭了,她幽怨地看了眼微莺,又问:“莺莺是不是不行呀?” 微莺:…… 云韶继续叭叭:“不行话,莺莺躺好,让韶来便好了。” 微莺抓住她的手腕:“陛下,再闹我就走了。” 云韶“哼”了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委屈巴巴地垂着眼睛。 她都送到莺莺面前了,莺莺这么无情。 嘤嘤q^q。 难道莺莺果真没有那种俗欲望? 云韶蜷起手指,挠了挠微莺手背,抢在她说话前抢先开口:“莺莺,让韶来吧。” 微莺垂眸看着皇帝,她窝在自己怀里,纯黑眸张着,认真模样。 云韶被看得心虚地垂下头,“嘤嘤”两声,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又自我安慰,莺莺对她没有俗欲望,那对其他人也不会有。 这样一想,心情就好多了。 但是不甘心…… 云韶委委屈屈地说:“萧千雪成天和莺莺睡在一起,贵妃也和莺莺一起睡过,皇后……” 嗷皇后好像没有。 她吸吸鼻子,转移话题:“总之,莺莺和这么多女人都睡过,不独独是和我睡的,我和她们没什么不同,不过是莺莺的女人里普通一员罢了。” 微莺:“陛下,你是不同,她们也是你女人。” 云韶哑然,沉默半晌,选择无视她煞风景的话,不满地哼唧。 微莺安慰她:“陛下,千雪比你安分,睡觉只是睡觉,不『乱』『摸』的。” 云韶放了心,暗自窃喜,果然莺莺对别人也没有俗欲望,她才是离莺莺近人。但她依旧装成委屈模样,“莺莺在我床上夸别的女人。” 说着,眼里便噙起了一层泪。 微莺柔声说:“那不夸她啦,陛下今晚真好看。” “真吗?”云韶原地开花,心花怒放,嘴角弯了弯,但快又重新撇下来,“莺莺总是这么夸别人,我和她们也没什么不同。” 微莺心道,小皇帝可真难哄。 “陛下是最好看。”她闭着眼睛毫不惭愧地说。 云韶弯弯眉眼,仰头看着她,笑着说:“真吗?那我今日为莺莺准备礼物,莺莺喜不喜欢?” 微莺:“若是不拆开,便更喜欢了。” 云韶贴近一点,继续笑:“那莺莺要不要奖励韶一下?” 微莺想想,“先说好,不奖励拍屁股!” 云韶可惜地叹口气,又抬起剪水双瞳,期待地说:“那可以奖励啾一下吗?” 微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啾一下?” 云韶抬起头,凑上来,轻轻在微莺脸颊亲了一口。 “啾~” 微莺双颊热,心里有点麻有点痒,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奇怪到,想要再来被啾一口。然而云韶已经闭上眼睛,翘起嘴角,说:“莺莺来啾啾我~” 微莺心里奇怪的感觉没有消,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啾~” 云韶得逞地笑了。 “啾”完以后,微莺转过身,捂住胸,借口要睡觉,没有再说话。 皇帝已经满足,抱住她沉沉睡去。 而微莺依旧睁着眼睛,看着眼前黑暗,胸腔砰砰心跳声依旧不停,像澎湃海浪。她攥紧被子,感受到身后的人轻柔均匀呼吸起伏。 她轻声叹了口气。 宫斗姬:“宿主,你怎么啦?” 微莺:…… 宫斗姬:“这不会是你初吻吧?” 微莺:“闭嘴。” 宫斗姬发出无情嘲讽声音,听到微莺威胁要投诉它,才闭上嘴巴。 但是过两分钟,它又忍不住说:“不会吧不会吧,你『骚』话一堆接一堆,不会连别人小嘴都没有亲过吧?” 别说小世界她担任的身份就很暧昧了,单说在主界『性』关系就已经非常开放,特别是任务者之中,这种比古人纯情任务者简直是世间少有。 微莺沉默久,才轻声对系统说:“因为我爸妈。” 宫斗姬安静下来,这是它第一次听见宿主说起自己事情。 微莺父母是在一次任务世界中认识,把彼此当成npc撩,撩完一出来发现,哦豁,原来你也是任务者啊。再之后,就是定情结婚。 小时候微莺一度以为自己幸福得像个公主。 她有一个小小的星球,有一对最优秀又恩爱的父母。后来才现,果非要扯个公主过来,大抵她像的是豌豆公主,矫情又挑剔。 见过太美满像童话一样的爱情,就会让人变得像豌豆公主一样挑剔起来。 等离开自己小星球,才现已经变得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明明活在高度开放又节奏快速主世界,她却不能理解一眼就心动两眼就上床爱情,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快速流转的模样。 果说世界是由许多方块组成,她肯定是方块里缺了一块格格不入的凹。 —— 翌日,天朗气清,秋狩照例在围场举行 这回庐陵王学乖了,一直在围场里打转,也不敢去逐鹿了,『射』一箭都要小心翼翼去看微莺她们脸『色』。 贵妃昨晚蹲一宿,和萧千雪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 她们也没有心情去打猎,打个招呼就回房间睡觉去了。整个围场,认真打猎也只有皇帝。 微莺偏头看眼专注地拉弓皇帝,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对打猎上心了。皇帝悄悄瞟过来,现微莺正在看着自己后,立马转过脑袋,拉了拉缰绳,往西边密林方向奔去。 负责护卫的魏统领看过去,按了按腰间的刀。 微莺想起昨晚贵妃话,到底不放心她,也跟着策马跑去,越过围栏,不远不慢地跟在皇帝后面。 云韶听见身后马蹄声,嘴角翘了翘,突然驾着马往一处荆棘冲。微莺见状,连忙冲过去想拦住她。 马蹄被藤蔓绊住,受了惊,原地蹦跶几下,把皇帝甩下来后蹦走了。 微莺只来得及接住皇帝,与她在地上翻滚两下,才狼狈地爬起来,伸手拉起皇帝:“陛下没受伤吧?” 云韶翘起嘴角,“没有,莺莺我马跑啦,我坐你马好不好?” 微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让她坐在前面,双手环住皇帝,本想转身回去。但皇帝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在她身前扭了扭,非要在林子里抓几只猎物回去。 云韶理直气壮地说:“不然朕多跌面子呀!” 微莺:“陛下,你从前可没见得这么在乎面子。我听贵妃说,陛下从前『射』一只兔子便是了不得了。” 云韶小脸红了红,抓着她的衣角,撒娇:“所以莺莺快帮我赚回面子嘛。” 微莺无奈笑了下,驭马往密林深处,“陛下有命,臣听就是了。” 余光瞥见树林里有动静,微莺飞快拔出弓,拉弓满月,指向荆棘丛。突然,她的身子震了震,感受到一只手钻进了自己衣襟,不可置信地看向怀中。 皇帝手依旧一通『乱』『摸』,表情却很纯良,抬起小脸说:“我看看莺莺能不能在分心情况下『射』中猎物。莺莺快『射』,『射』箭要专心!” 微莺松开手,羽箭飞驰而去,灌木丛中响起一声闷哼。 有人埋伏。 微莺皱紧了眉,听到身后传来羽箭破空声音。 第78章 羽箭呼啸而来,微莺下意识弯腰抱住皇帝,身子压成一线。 长箭擦着她的后背,刺开束发的发带,发带悠悠飘落,墨黑长发水墨般散开。 云韶身子后仰靠,被禁锢在方寸,呼吸满是微莺的气息。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视周围的剑拔弩张,专注地凝视散发『射』箭的美人。 微莺眯,转身反手一箭,『射』中一个黑衣人。 转瞬之,密林中涌出许黑衣人,架势比上次行刺还要。 微莺眸光冷了冷,脑内宫斗姬滴滴答答:“滴滴滴,特殊剧情、特殊剧情!请宿主保证皇帝安全,将其成功带离危险。任务奖励:点融合度!!!一次保底蓝卡的抽奖机!!!” 点? 微莺:哦豁。 看刺客的神顿变得慈眉善目。 她先从系统那儿调了张金刚不坏的卡,顺手贴在还痴痴看着她的皇帝身上,确保皇帝短内“金刚不坏”,才连发几箭『射』中几个黑衣人,驭马往围场的方向冲。 快她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越来越的刺客从森林里涌了出来,前方荆棘丛中突然出现数条绊马索。 空中飞来一箭,刺中座下骏马,烈马受惊冲向绊马索,然后被绳索绊得轰然倒地。 微莺抱住皇帝,又在地上滚了两滚。她『射』中靠近的黑衣人后,从尸体上抢过匕首,抓住皇帝的手往后退。 突然,云韶喊了声“小心”,挡在微莺身前。 数箭穿透空气,带起凌厉的风声,转瞬便到她们前。 刺客们『露』出欣喜的神『色』,暂停了脚步。 只差一厘,刺杀皇帝的任务就成功了! 他们屏住呼吸,看长箭呼啸而至,分别刺向皇帝的脖子、胸口,以及小腹,鲜血喷涌而……鲜血呢? 三根羽箭从云韶身上跌落,齐刷刷断成两截,整整齐齐躺在地上。 云韶等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慢慢睁开,小声问:“莺莺,我死了吗?” “没有死,陛下还好好的。” 微莺抓住机,也刷刷刷三箭『射』过去,拉着云韶就往旁边跑,云韶一脸茫然地跟在她后面跑,目睹羽箭箭头折断而愣住的刺客回过神,骑马在后面追。 为了摆脱后面的人,微莺带皇帝偏僻小路,看到哪里树、荆棘,就往哪里钻,最后她们成功摆脱了追兵,也成功地……『迷』路了。 云韶体不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通红,汗珠滚落,靠在树下耍赖不肯走了。 “呼哧、呼哧,莺莺,我不要跑啦,让他们抓住我吧,我不跑了呜呜。” 她宁愿被刺客抓也不想跑了。 呜呜。 微莺甩了把头发,撕下衣摆一角把长发新扎起,站起来打量四周的参天巨木。 她们好像不知不觉跑到密林深处,这种地方『迷』失了方向不好受。说林中有野兽出没,而她手里只有一把弓,箭快用完了,和从刺客手里抢到的一把匕首。 不过遇到野兽的话也不用太担心。 微莺神『色』复杂地回头望了云韶,心里有些后悔,刚才不知为什,直接兑了张最等级的卡给皇帝用上了,现在皇帝可以持续长的金刚不坏、钢筋铁骨。 这也导致她的后台积分几乎直接清零。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不过,皇帝不知道自己钢筋铁骨,却还是毅然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若她没有对皇帝用卡牌,而是把这张卡牌用给了自己呢?如果那个候,云韶的身上没有buff,三根羽箭直接『射』中了她呢? 她深深望了云韶一,竟有几分心有余悸。 云韶还身上到处『乱』『摸』,“莺莺,那三根箭是『射』过来了的吧,我没有看错吧?” 怎突然就断了! 还是莺莺在暗中保护她? 身前出现一道修长身影,云韶抬起头,对上微莺审视的目光。 她歪歪脑袋:“莺莺?” 微莺望着她,问:“陛下,为什要冲到我身前?” 云韶眨了眨,看到微莺这样严肃的神『色』,微微蹙起眉,小声问:“是我打『乱』了莺莺的计划吗?莺莺不开心了吗?” 微莺见她忐忑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手搭在云韶的肩上,说:“陛下,你的安全是最要的。” 云韶弯弯嘴角:“莺莺的安全才是最要的!不过……”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没有伤口的脖子,“刚才是怎回事?” 微莺:“……为陛下有龙气护体。” 说完,微莺就走到一旁,根据树木的生长来判断方向。她们得尽快赶回围场,但往围场的路上走,那群刺客一定再次布下陷阱和埋伏。 阳光穿透密林,给树叶泼上层闪亮的光。 云韶从怀里掏出两个烧饼,跑过去递给微莺:“莺莺来吃!” 微莺看了她一,疑『惑』地皱了皱眉:“陛下怎带着这个?” 云韶笑起来,“害怕『射』猎太久饿肚子嘛,”作为被追杀的事人,她倒不急,拉着微莺到一根横倒的巨木坐下,旁边放着水壶,手里捧着烧饼,一副悠哉悠哉出来秋游的模样。 微莺咬了两口饼,前浮现刚才的景象,云韶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没有任何犹豫。她了这年挡刀工具人,总是习惯替别人挡刀,这还是头一次被人护在身后。 心脏跳得快了两拍。 云韶靠过来,惬意地眯起睛,揣着烤饼,喃喃:“要是和莺莺一直待在这里就好啦。” 微莺:“在这里?陛下,林子里可是有野兽的。” 云韶笑道:“我不怕,我有龙气护体,可以保护莺莺!” 微莺被她的钢筋铁骨震得胸口微微发麻,抿了抿唇,默默离皇帝远一点,云韶再次追过来,一脑袋撞到微莺的怀里。 微莺:…… 感觉自己要内伤了。 云韶不满地说:“莺莺不许后退了,我帮莺莺挡箭了,莺莺就不抱抱我吗?” 微莺抱住皇帝,感觉像抱住一块铁疙瘩,硌得手疼。她心里默默感慨系统卡牌质量好,难怪折断刀箭,一边又心疼几百积分,就这浪费地用了出去。 只挡了三箭! 太浪费了! 她不是不用低级的卡牌,就算兑个紫卡,也维持几分钟。只是那她没有把握几分钟之内解决刺客,为了保证皇帝周全,便兑了张最贵的橙卡。 这次任务,注定是个赔本买卖了。 微莺捂住胸口,心疼,不管是心里还是生理。 要是有机再用用这张卡就好了。 云韶不知微莺心中的千回百转,靠着微莺,笑着说:“莺莺不要怕,我知道该怎走,”她指了个方向,“一直往那边走便是了。” 微莺眯了眯:“往南?不回围场?” 云韶笑道:“不回去,围场的魏统领有问题,若是回去,才自投罗网,”她看出微莺眸中的担心,继续道:“莺莺不要怕,若是我们不归,魏统领至只将贵妃她们送回皇宫,不做什。裴家两位爱卿都是朝栋梁,国之肱骨,便是太后他们,也不敢动贵妃。” 微莺点了点头。 云韶又道:“我们回去才是把危险引到他们身上,若我没有猜错,上次来刺杀的人也是太后派来,我在秋狩不明不白死了,她正好扶持庐陵王上位。如今新政形势愈加激烈,若是明天春闱成功举行,宫家在朝堂再无容身之处,太后与老师召庐陵王前来,便是为此。” 云韶说着这些话,脸上没有什表情,深黑的眸半睁着,眸光落在头顶照亮树叶的斑驳阳光上。她平静地叙述着至亲之人是如何暗算她,图谋置她于死地,语气却没有丝毫怨愤,反而是一片冷静清醒。 微莺忍不住抱得紧了紧,虽然……还是硌人。 为了这个轻轻的拥抱,云韶忍不住笑起来,笑容天真如孩童,“莺莺不要怕,他们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心中胆怯。年宫家威风,权倾朝野,我刚回来的候,还被迫要认宫鸿波做老师,我……” 云韶里笑意渐渐消失,黑眸蒙上一层薄泪,轻声说:“我不愿意,我心中的先生只有莺莺,可是、可是……” 可是那太难了,她必须装成昏庸无又亲近太后的模样,才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活下来。她还要等莺莺回来,不轻易死去。 微莺轻声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的苦。” 说完,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垂眸一看,才发现小皇帝抿紧嘴,面上全是泪。 皇帝把脑袋埋在微莺怀里,震得她胸口又是一麻,像被铁锤狠狠锤了一下。 微莺默默咽下喉咙漫起的血气:…… 算了。 她心里盘算自己若是再被金刚不坏的皇帝这依偎几次,估计副业又几项,以后可以胸口碎石给冷宫的姐妹看了,想想就美妙呢! 微莺环住小皇帝,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任她在自己怀中无声地啜泣着,像是发泄六年来积蓄的委屈与难过。 云韶的双肩轻轻耸动着,攥住微莺的衣袖,默默垂泪。 “韶好想先生,我一点都不喜欢皇宫,莺莺,我们一起去江南,再也不回去了,好不好?” 微莺想说什,突然到森林中传来野兽的嘶吼,连忙望过去。 云韶也抬起头,感觉脑袋撞到什,哐清脆一声响,她倒不觉得疼,抬眸才发现微莺竟不知何哭了,泪痕湿湿。 “莺莺,你怎啦!”云韶紧张地问。 微莺被她强化过的铁头撞得下巴快要废掉,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好半晌,才扶着下巴,艰难地说:“我疼……我心疼陛下。” 第79章 “心疼我?” 云韶怔住,漆黑双眸泛起的薄泪还未消,红红的眼睛跟兔子一样,愣愣看着她。 微莺一把把皇帝摁住,手指硌得疼,她看到灌木丛里钻过那道黄色的影子,心道不好,挡在皇帝身前,拔出羽箭,拉弓射去。 没射中。 长箭射在一块石头上,箭簇被弹开,落在旁边枯草上。 微莺看着草丛中蹿出的那只橙色条纹大猫,默默丢下弓箭,攥紧了匕首。距离太近,弓箭施展不开,她掌心布满粘腻的汗水,与大猫大眼瞪小眼。 云韶突然蹿到微莺身前,双手张开,害怕到双肩微颤,也不退一步。 微莺想了想,咬住匕首,擦擦掌心的汗,让她挡在前面。 老虎低吼一声,腾空而起,把云韶扑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下去。 “嗷呜——呜呜。” 嘎吱一声脆响,一根断牙掉在微莺脚边。 大猫痛得嗷呜一声,茫然地瞪圆了金黄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伸出爪子扒拉一下云韶。“刺啦——”爪子在金属上摩擦的刺耳声响起,不仅没扒拉动,快把自己的爪子也给折了。 大猫怀疑猫生,憨憨地愣住。 趁着这机会,微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伸出手撸了一把猫。 毛硬硬的,没有小皇帝那么好rua。 大猫出师不利,一口咬豁牙,还被人给摸了脑袋! 它瞪大眼睛,“嗷呜”一声,浑身炸毛,兔子跳蹦跶走了。 微莺垂眸,看着小皇帝,伸出手:“陛下,有没有事?” 云韶惊魂未定地瞪圆眼睛,嘴唇微微哆嗦着,好半晌才开口:“莺莺,它肚子上的毛,好好摸呀!” 微莺歪歪脑袋:“嗯?” 云韶露出幸福微笑:“刚才我乘机摸了一把,老虎肚子软软白白肥肥的,上面毛毛摸着特别舒服。啊,好想再来一次。” 微莺:可恶,大意了! 她叹气,rua了rua皇帝,“还是陛下比较好rua。” 云韶小红泛起羞红,扯着袖子,朝她腼腆地笑了下,“莺莺,我果然有龙气护体哎!” 微莺点头,拿起掉在地上的弓箭,“陛下是真龙。” 云韶掩唇,眼睛弯弯,说道:“管它是真还是假,过得再久,假的也会变成真。” 微莺回头看她一眼。 “是不是,莺莺?”她眸光流转。 微莺漫不经心地点头:“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陛下说得都对。” 云韶指了指南方,“莺莺,我们往这边走吧。” 微莺刚说完“陛下说得都对”,想起她事先知道魏统领的异常,应当会有所布置,便相信她的话,用匕首隔开横出的荆棘与杂草,一矮身子钻进密林中。 “陛下,跟着我走就是了。” 云韶兴致勃勃地跟在微莺身后,嘴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一时让微莺走慢点不要太累,一时夸微莺真厉害什么都会。 微莺感觉自己身后宛如带着一只小喇叭,不停叭叭叭叭。 她暗叹一口气,只想走出这片密林,再回围场与贵妃她们会合。也不知皇帝说的有没有错,贵妃千雪会不会被刁难。 —— 过了一个时辰,围场众人一直没有等到皇帝回来。 庐陵王还低着头骑马在围场上转圈圈,攥紧马缰,专心地骑马转圈,毫不在乎其他的事情。魏统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组织兵士们去山上搜寻皇帝。 贵妃纵马跟在魏统领身边。 至于庐陵王,也被迫不情不愿走进这片给他带来毕生心理阴影的地方。 来到密林中,裴阙喊了声停,下马捡起地上一根碎裂的绸带。 深蓝色的丝绸发带,发带末尾有一只绣得毛茸茸的小山莺。 萧千雪惊呼出声:“这是莺莺的发带!” 裴阙面沉如水,把发带攥在掌心,展目望去,林中打斗的痕迹明显被清理干净,找不出什么线索。她拂开厚厚的落叶,从地上捡到一枚带血的箭簇。 魏统领面上掠过一抹喜色,眼珠子转了转,佯作焦虑地喊:“陛下遇刺!来人,快去找陛下的踪迹!” 福寿公公垮起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可怎么办呀?”他垂头丧气。 魏统领又道:“娘娘,这儿有刺客,请随臣一同离开围场回皇宫吧。” 萧千雪想也没想就回绝:“不行,我要留在这里等莺莺!” 魏统领按了按佩剑,“臣下不能保证娘娘的安全!!” 萧千雪被他凶得一抖,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你、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魏统领:…… 裴阙本来半蹲在地上,拂开落叶,根据马蹄印判断微莺与皇帝的遭遇。听到声音后,她抬起头,插在两人中间,直接了当地表示:“我们不回去。” 萧千雪瞬间有了人撑腰,小媳妇一样缩在贵妃后面,连连点头。 魏统领皱眉,声音加重:“不回去?这儿埋伏着刺客,若是几位娘娘出什么事怎么办?” 裴阙看都没有看他,“呸”了声,拉着萧千雪离开。 魏统领发号施令,让一队护卫护送她们回皇宫,侍卫们挡在她们面前,阻了去路,想强行“护卫”她们离开。 “两位娘娘见谅,”魏统领笑着拱手,“这也是为了娘娘考虑,若是娘娘出什么事,属下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裴阙冷笑,艳丽的小脸杀气腾腾:“什么狗东西,也敢挡本宫的路?和你们回去,呵,那陛下呢?” 魏统领道:“自然会留人来搜寻。” “搜寻,还是灭口?”裴阙按住刀,冷冷睨着他。 魏统领脸色大变:“娘娘,你这是说什么?” 裴阙冷哼一声,“逆贼,别说你护卫不力了,我看这场刺杀八成也是你安排的吧!” 魏统领满头冷汗,突然望向庐陵王:“王爷,你说句话啊王爷!” 庐陵王被裴阙气势所摄,垂头继续抓着马缰,默默往外挪。 魏统领一看庐陵王这是指望不上,给兵士使了个眼神,准备将裴阙等人强行押回盛京。到那时候,盛京早变了天,先帝的妃子,说话也没什么分量了。 他正洋洋得意地笑时,突觉脖颈一凉,摸了摸脖子,一手猩红。 紧接着,男人的身体轰然倒下,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掉在地上,滚到庐陵王的脚边。 庐陵王:“啊啊啊鲨人啦!” 裴阙一脚踩在魏统领的尸体上,滚烫的鲜血从雪亮刀尖滚落,滴在杂草中。她看眼围上来的士兵,脸色未变,大声道:“我自幼随父兄出征,十二岁退北厥、守云州,这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几点鲜血溅在她的脸颊上,她用手背擦开,眼下如抹胭脂,艳丽而危险。 “你们去山上去搜,发现刺客格杀勿论,再调出一个小队,随我一起去森林深处。” 说完,她见士兵们一动不动,眸光微冷。 这里都是魏统领带来的兵,自然是听他的,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 裴阙望向一动不动的庐陵王:“王爷,你说呢?” 庐陵王已经被吓傻了,闭着眼不敢看地上的人头,疯狂点头:“贵妃说得对,贵妃说得都对,还不快按贵妃吩咐去做!” 裴阙在军中许久,知道如何恩威并施,稳定人心,再说几句类似抓到刺客、找到皇帝加官进爵的话,便让士兵们改认主子,对她言听计从。 她从荆棘杂草被践踏的痕迹判断皇帝与微莺被追杀的方向,挑了一队轻骑出发,往林深处前行。 裴阙翻身上马,回头发现萧千雪也跟了过来,皱起俏眉:“你过来做什么?” 萧千雪:“我跟着贵妃姐姐,一定能找到莺莺!” 裴阙:“林中多野兽,不想被吓得哭鼻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萧千雪咬了咬唇:“我才不会被吓得哭鼻子呢,我可是云州人,不能给贵妃丢脸!” 裴阙扬了扬唇,牵紧马缰,掠过丛林:“那就跟在我后面!” 萧千雪连忙纵马跟了过去。 ———— 这时微莺已经在皇帝的指引下走到丛林边缘。 她站在山坡上,俯瞰山下金色的麦田,回头笑道:“陛下,只要走下去,我们就能安全啦。” 云韶坐在一块石头上,与她并肩坐在一起,点了点头。 微莺想着皇帝身体娇贵,也许这时已经累了,便拿出水壶,让她歇一会。 脚下是大盛良田万顷,秋风徐徐,麦田如金浪翻滚,劳作的人宛如小黑蚁,在金黄的土地上勤勤恳恳绘制着属于自己的画作。 云韶轻轻摸过来,扣住了微莺的手,与她十指相缠。 “莺莺,我们继续往那边走。”云韶抬起手指,依旧指向南方。 微莺皱眉:“那边好像不是回盛京的方向吧?” 云韶笑吟吟地靠过来,没有骨头似的趴在微莺怀里,手指擦着她的手背,语速很快地说:“那就不回盛京。” 皇帝的声音又快又轻,微莺一时没有听清楚,便再问了次:“什么?” 云韶抬起头,黑又亮的眼睛弯起,露出孩童天真又稚气的笑。她仰起的小脸被阳光照得青春而娇憨,一扫从前的阴郁,苍白双颊因激动泛起淡红,眼睛亮得像是藏着星星。 她抓着微莺的手,笑道:“莺莺,我们不回盛京了,好不好?” 就像那夜的梦里一样,并肩纵马到天涯。 微莺偏头看着她,目光渐渐冷下来,松开了手,轻声问:“陛下故意的吗?” 云韶张张嘴,黑眸沁上水雾,沉默又倔强地望着微莺。 微莺问:“陛下早就知道魏统领不对劲,应当考虑过再次被刺杀的可能吧?故意和我闯进林里,是因为知道有刺客埋伏吗?陛下,你接下来的目的是什么?” 云韶低下头,尝试再去牵微莺,牵手失败以后,讪讪收回手,双手揪在一起,指节发白。 微莺手撑着脑袋,心想,原书情节里没有这么一出,也没提及皇帝在围场遇刺,大抵是皇帝察觉到不对以后,早早就把这个危险给除掉了。 至于今天她进入森林,怎么看都是皇帝在刻意引诱。 微莺蹙眉,不明白这个心机深的小皇帝搞这出是为什么? 云韶垂着头,孱弱的双肩颤了一下,再次说:“莺莺,我们一起往那边走吧,你不是说,你家乡就在江南吗?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江上的渔火和水里的寒星,可以去荷塘采莲子,可以、可以……” 微莺打断她,神色几分莫名:“陛下,你该不会只是为了想去趟江南吧?” 云韶怯怯看了眼她,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微莺头疼。 万万没想到,她用掉快上千的积分,居然只是为了帮一个准备离家出走的小皇帝。 她又气又心疼,揪着地上的杂草,一言不发。 云韶心思玲珑,感受到微莺的低气压,抱着膝盖,脑袋低着,怯怯不敢说话。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先生走的时候,说韶一心谋求皇位,为了帝位,什么都可以不顾。” 微莺奇怪地瞥她一眼,一心谋求皇位? 怕不是一心想离家出走。 云韶眼圈泛红,双手攥紧,身子紧紧绷着,像是有很多的话憋在心里,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句:“我不喜欢皇位啊,我只喜欢莺莺。” 微莺尝试和她讲道理:“陛下,首先你要摆正态度,离家出走是要不得的!” 云韶无声地流泪,唇抿成一线,鼻尖红红的,她轻轻瞥微莺一眼,小声说:“江南不好吗?” 微莺点头:“很好,但是——” 云韶又说:“是先生自己说想回家的。” 微莺怔住:“哈?” 云韶眼前出现噩梦中反复出现的那幕—— 女人躺在葡萄藤架下,苍白的唇中流出一线殷红,目光游离地望着被葡萄藤枝叶遮住的天空,轻声呢喃着想回家。她爬上石桌把藤架与枝叶全部拽开,金灿灿的阳光洒了下来,再低头时,发现女人已经闭上眼睛。 云韶轻声说:“是你想说回家的。江南不好么?我们一起过去,让韶永远留在莺莺的身边。庐陵王做皇帝也可以,这帝位本来、本来就……不是非我不可。” 微莺大致想到这也许是从前的自己和皇帝说过的,隔了会才道:“陛下,我是想回家,但我的家不在江南。”她指了指天空,“在天上。” 云韶仰起脸,茫然地重复:“天上?” 微莺看着她,眼神带有怜悯与复杂,蜉蝣永远无法触碰鲲鹏的世界,短暂相逢后,一个被此方天地困住,而另一个要启程去往无限的远方。 陛下,我的故乡,是你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她的嘴动了动,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第80章 云韶哭得很软,肩膀微微耸动,奶声奶气地啜泣着,黑又亮的眼睛垂着,时不时抬起手,抹一抹眼睛。 微莺对她这幅模样,最没有办法,心软了软,又软了软,像泡在一潭春水里,那句话挂在嘴边,迟迟说不出口,最后莫名变成:“别哭啦。” 云韶低下头,晶莹的泪珠滑过雪白的下巴,掉在脏兮兮的绣金袍上。 微莺:“……” 她凑过去,轻轻擦掉了那颗泪珠,温热的泪水润湿指腹,透过泪水,轻轻摩挲皇帝细腻小巧的下巴。她看着云韶悄无声息地哭泣,心里无奈唤道:“陛下啊陛下。”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皇帝? 等云韶泪蒙蒙地抬眸,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说的话,给直接说出来了。 微莺于是叹:“陛下,你这么爱哭鼻子,要是让别人看见可怎么办?” 云韶抹泪,恶狠狠地说:“那就剜了他们的眼珠子!” 微莺:……好家伙。 云韶吸吸鼻子,委屈地说:“天上在哪里,我能过去吗?” 微莺仔细想了想,“如果陛下能够多活几千几万年,也许能够活到这个世界造出飞船,到时候就能去天上了。” 云韶怔了怔,瞪圆漂亮的眼睛,“原来莺莺活了几千几万年吗?” 微莺有点对不上她的脑回路,“不是的!” 狗皇帝这什么语气,这什么眼神,宛若嫩牛啃老草,啃了一半发现这棵不仅是老草,还是棵僵尸草。 云韶显然松口气,悲伤的情绪被方才的惊吓给吓没了,泪珠子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她擦擦泪,心有余悸地说:“我还以为莺莺……” 本来以为美人如花隔云端,不想美人芳龄八千八。 微莺眯起眼睛:盯—— 云韶不自在地别开脸,小声说:“其实大一点我也很喜欢,只是几千几万年,太久了。” 久到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渺茫,如一粒微尘,喜怒哀乐、情之所至,在莺莺看来,只是一个小孩的无理取闹而已。她微小到,在另一人眼里惊不起一点波澜。 蜉蝣爱上鲲鹏,朝生暮死却要贪恋永恒。 微莺看她又哭了,忍不住叹气,觉得气氛太过沉闷,决定抽张卡助助兴。 她拿出刚才得到的盲盒,保底蓝卡,想想最差也是蓝卡了,于是伸手打—— 打开前,她又顿住,重新回忆起被非酋支配的恐惧。她偏头看眼旁边默默垂泪的皇帝,凑过去一点,和皇帝贴贴。 云韶泪蒙蒙地抬着眸。 微莺:“陛下,不哭了好不好?” 云韶撅嘴。 微莺站起来,伸手遮住她的眼睛,然后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小皇帝光洁的额头,“啾~” 云韶怔住了,身子微僵,维持着仰头的姿势,一时忘了动作和言语。 微莺趁着这个机会,飞快把盲盒给抽了。 一道金光从金灿灿的箱子里流泻出。 她快要蹦起来! 橙卡!有生之年,居然抽到了金色传说! 微莺心道,果然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刚用完一张,又来了一张。 快乐,兴奋,想蹦跶! 她还没来得及康康自己抽出来的宝贝金色传说有什么用,手突然被扣住往下一扯,皇帝仰着脸,轻轻碰了碰她的嘴唇。 云韶:“啾!啾啾!啾啾啾!” 奇怪的触感从唇上传来,有些麻和痒,柔软而炽烫。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亲吻的好像不是皇帝,而是一朵娇嫩的玫瑰。她知道玫瑰有很多的刺,她也知道,玫瑰永远不会刺向她。 让别人鲜血淋漓、又爱又恨的花,此刻却紧张又羞涩地,对她张开最娇嫩的花蕾。 然而就在她想仔细品味花蜜的滋味时,皇帝不知餍足地凑过来,啄木鸟似的:“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一顿疾风骤雨似的狂亲! 微莺感觉自己被她啄得千疮百孔,双手摁住皇帝的肩膀,想把她给摁回去,“陛下你是啄木鸟转世吧!” 云韶:“啾啾啾啾啾!” 两个人推推搡搡,跌在旁边柔软的草地上,抱成一团。微莺压在云韶身上,率先爬起来,摁住她的肩,皇帝金冠早就掉了,长发散开,亲得眼里水汽蒙蒙,苍白小脸泛起红霞,双唇艳丽得如抹上一层胭脂。 微莺鬼使神差,手指按了按她的唇,触感饱满而富有弹力。 她有些庆幸地想,好在那张卡的时效已经过去,不然刚才自己恐怕会被这个小啄木鸟啄得真千疮百孔。 云韶这次还不放过,对着她的手指就是一通啄:“啾啾!” 微莺指尖泛红,伸手去捏她的脸颊,“陛下干脆不叫陛下吧,叫啄木鸟。” 云韶:“不行,要叫啄莺鸟!”她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欢喜,高兴地筹备着:“以后大臣们上殿也不必叫万岁万岁万万岁了,要叫——” 微莺问:“叫什么?” 云韶自豪地大声说:“莺莺啾、莺莺啾、莺莺天天啾!” 微莺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身侧一声抽气声,扭过头去,对上裴阙僵滞的表情。 裴阙后退一步,把自己藏在林木中:“你们继续!” 顺便拉住了后面的萧千雪,让士兵们停在林中,不准往前。 萧千雪好奇凑出脑袋:“什么什么,莺莺在前面吗?” 裴阙一把拦住她,“不要过去,他们……”她俏脸一红,心里骂了声白日宣淫,当真荒唐,“他们在做一些,唔,昏君和妖妃做的事情。” 萧千雪顿时明白,臊得小脸通红,捏紧袖角,低声嘟囔:“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兴致……不愧是他们。” 说话间,微莺和皇帝已经走了过来。 将士们见陛下无恙总算安心——皇帝看上去没什么事,只是眼睛有点红。 萧千雪冲出来,小旋风似的跑向微莺:“莺莺,陛下!刺客没有伤到你们吧!” 小旋风飞了半天,发现自己在原地蹦跶,回头一看,贵妃拉住她的腰带,冷着脸说:“都挺好,一点伤都没有,还有心思……呵!你白着急半天,现在没事还凑过去干嘛?” 萧千雪茫然地眨了眨眼:“哎?” 倒是微莺心思玲珑,听出贵妃话中的怒气,笑着过去赔罪,说了会,贵妃怒气方才消除,冷哼一声坐上马:“没有多余的坐骑了,千雪你来和我坐,你两坐一起吧。” 她向来看重士兵,也觉得这两白日宣淫的货,不值得让身后士兵们让出骏马。 不过皇帝听到这话,反而笑了,乐呵呵地和微莺同骑,手指在微莺腰上摸来摸去。 微莺一手御马,一手摁住她:“别闹!” 云韶嘴角扬起,头靠在少女的肩上,耳畔是风声呼啸,金色的浪涛一波接一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她们纵马俯冲下小山坡,身后百骑相随,马蹄声震如滚滚惊雷,田垄间劳作的人直起身,注视他们远去,变成小黑点消失在扬起的尘埃中。 云韶轻声念:“天上,有多远呢?” 微莺攥紧缰绳,听到她的呢喃,默然不说话。 云韶继续说:“都说朕富有天下,可是,我的天下,对于莺莺来说,其实不值一提,对吧?这片天地是莺莺的囚牢,”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可朕想用天下做囚牢,紧紧关着莺莺,这一生有多长,就把莺莺锁在身边多久,至于以后……” 鹏鸟展翅飞往北冥还是南冥,那不关她的事了。 —— 回到围场,庐陵王哭丧着脸回来和皇帝辞别,说自己想回封地。 云韶沉着脸,须臾,展眉温柔笑起来,声音轻柔:“是朕待王兄不好吗?怎么才来没多久,就要走了呢?” 庐陵王摸摸脸上的冷汗,看见站在旁边提刀的贵妃,忍不住往后挪了两三步,又看到跑过来的萧千雪,蹭蹭蹭往后挪了五步,最后看到换了身装束施施然走来的微莺,蹭蹭蹭蹭蹭一退到底,退到门口跪下,更咽着说:“陛下,陛下就放我回去吧!” 云韶见微莺来了,笑容越深,柔声道:“怎么退这么远呢?” 庐陵王满脑袋的汗,哆嗦着说:“路、路滑!” 所以从房间前段一直滑到门口,他真是个求生小天才! 云韶笑笑,手撑着头,又留庐陵王:“等到回盛京再走嘛,不然母后又要怪罪我没有留住王兄啦。” 现在庐陵王只想远离皇帝和他的这堆女人,一时也顾不得太后了。他多少也知道点帝王之术,经秋狩事件后,猜到太后留他在京城是为了什么。 本来庐陵王还挺跃跃欲试,总觉得当年的皇位该当是自己的,皇帝欠了他一个皇位。但现在他明白了,当皇帝也不容易啊,他留在这里迟早被皇帝和后宫这群女人们玩死。 他抬起眼睛悄悄看眼这几个妃子—— 有的人看起来灿烂娇憨,其实是个一头能撞断大树的怪力少女! 有的人看起来面如桃李,其实是个鲨人不眨眼的砍头狂魔! 还有的人,整天笑眯眯的,温煦又好亲近,其实是个喜欢把人射成筛子的变态! 这还只是他这几天接触到的,听说后宫还是佳丽三千! 庐陵王本来觉得六宫粉黛、佳丽三千这些词无比美好,但现在一想起,顿时两眼一黑,心想,皇帝得造多大的孽,才被这群女人围在一起啊。 庐陵王开始心疼起自己的皇帝弟弟了,难怪这么多年,一点肉都不长,毫无男儿英武阳刚之气,皇帝真的受苦了!天下人都说皇帝位居九重,风光无限,都眼馋九五之尊的宝座,谁又能体恤到其中的辛苦呢? 他的皇弟,才是真正天将降大任的那人啊! 第81章 最后,皇帝还是同意庐陵王辞请求。 君臣两人骑马并肩,在秋草离离金黄原野上。 皇帝攥紧缰绳,金『色』的衣袍剪裁修长削瘦的线条,袖袍上五爪金龙腾云而起,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她偏着头,龙冕垂下十二旒五彩珠遮住深黑双眸,只『露』出苍白秀丽的下巴。 庐陵王跪在地上,拜别君王。 云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帘微垂,十二旒影子在雪白的脸上晃动,显得君心万重,深不可测。 庐陵王只看了眼便垂下头,双膝跪在地上,这回跪得心服口服。 就凭皇帝小身板要应付那个可怕后宫、那么多可怕女人,他就觉得这皇位,皇帝坐得所当然、当仁让! 云韶纵身下马,走到庐陵王身前,俯视着他,羽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尾微微往下垂,就算秋阳灿烂,也照不亮眸中一片阴翳。 庐陵王又把皇帝和记忆中苍白阴郁少年联系在一起。他想,也许皇帝总是这样,几天看见春风得意的少年人,才是昙花一现。 仔细想想,坐上这个位置没什么好的。他记忆中的先帝,也总是一副阴郁又愁眉展模样,站在天下人之上,拥有天下人的泼天富贵,却也要分担天下人的忧愁。 东南水患,要管;北厥入侵,要管;西南地动,要管;贼匪肆虐,要管…… 富贵再多,一个人能够享用的部分也很少;忧愁再少,汇聚天下人的烦恼,也变得很多。 所以皇帝这活,还真是人干的。 在跪下去的短短时间里,庐陵王已经想清楚了利害—— 正是因为皇帝在内牺牲『色』相,以『色』侍奉后宫一众魔王,以安天下;在外俯首为老黄牛,勤勤恳恳批阅奏折、和文臣骂架、处政务,这般劳心劳力,他这样的皇亲贵胄、纨绔子弟才能混吃等死、纵情声『色』。 想想,庆幸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在他没有听太后等人的话,当真盘算这帝位,太后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 用干活还能吃软饭,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庐陵王福至心灵,一神光闪过灵府,顿时神清气爽。 他又悟了!他这就回去吃软饭,干饭,干大碗! 皇帝看着庐陵王眼里越来越亮,禁皱眉,“马上就要走了,王兄有什么要说的吗?” 庐陵王:“陛下,饿饿。” 皇帝偏头,目『露』疑『惑』之『色』:“什么?” 庐陵王回神,欢快地笑:“陛下以后一定要好生保重,国事辛劳,”他看眼皇帝身后的几个女人,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总之,莫要累坏了身子,陛下康健是国家根本啊!” 说完,庐陵王带着一队轻骑,快步奔回自己封地、快乐老家。 皇帝有些茫然地目送他像狗子一样奔远,总觉得自己吃了个大亏。她回过头,懵懵地看着微莺。 微莺凑过来,小声问:“陛下在想什么?” 云韶沉默片刻,轻轻:“他说让我保重身体……他该恨我吗?” 从来没有亲人照拂怜爱过她,亲生父母,视她如仇雠;喊母后老师人,也一门心思想着她去死。云韶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独自一人,无所依靠,无人垂怜,所以才敢攀上最高峰,去摘天上星星。 她疑『惑』片刻,脑中再次思索庐陵王谋逆可能『性』,想到自己已经在封地旁州府布下兵力,就算他敢起兵,也被马上被摁下来,才稍稍放了心。 若庐陵王再这么奇奇怪怪,她不介意在自己暴君头上再加上一笔。 然而在微莺眼里,这番困『惑』『迷』惘模样,更像是被亲人无视小可怜,偶尔受到一点关心就感激涕零。 微莺心软了,伸手轻轻握了握她,“陛下,你很好,没有人该恨你。” 云韶受宠若惊,马上从微莺的眼里看出了怜惜,心下一喜,眼睛霎时蒙上层薄薄水光,垂眸轻声说:“自小,除了先生,就无人喜欢我。” 她因为牵手而喜自胜,偏要强装出委屈垂泪的模样,红着鼻尖,小声道:“没有人喜欢我。” 微莺默作声。 云韶继续哭鼻子,“韶知道自己一无是处,所以才受人喜欢。刚回宫时,父皇便讨厌我,把我关在黑漆漆屋子里,一日只食一餐,深冬没有炭火……” 贵妃路过了。 贵妃奇怪地看了眼皇帝。 黑漆漆屋子,是指东宫吗?据她所知,东宫的衣食用度都有固定分配,仅次于天子。皇帝说这话,未免也太没有良心。 贵妃听不下去,拉着萧千雪走了,顺便让护驾士兵都退出一里开外,免得被私自传播野史的皇帝带坏,真以为帝王家跟街坊里传那样荒唐。 微莺察觉到护卫们在往后退,回头看了眼,对上贵妃嫌弃眼神。 她『摸』『摸』嘴角,脸有点热,感激地朝裴阙点了点头,谢谢她把侍卫遣走。 贵妃冷哼一声,带着萧千雪和丽嫔两个女人,一起去旁边遛马去了。 云韶垂着眼,呢喃半天,抬起雾蒙蒙眼睛,总结:“所以我只是孤家寡人罢辽。” 微莺耐心等她说完,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她。 云韶本来是演戏,见自己卖可怜半天,微莺依旧不为所动,由真入戏了,泪珠子嗒嗒滑落,五彩珠系着龙冕停晃动,半遮半掩一双含泪眼睛。 微莺拨开珠子,仔细看皇帝小媳『妇』模样般抽抽搭搭。 云韶低下眼,与她对视,突然又想到莺莺或许要啾自己呢,顿时重新喜自胜,身子稍稍朝倾,等待一个天降美啾。 珠子哗啦一声放下。 微莺摆摆手,摇头叹气:“陛下,你嘴角都翘到天上了,什么事这么高兴,非得边哭边笑啊?” 云韶表情管理失败,恼羞怒,管不顾要来冲过来,微莺连忙一扬马鞭,飞快溜了溜了。 —— 这次任务,微莺一共拿到了二十点融合度,所以晚上梦到从时,梦境变得格外漫长而清晰。 她又回到皇帝心心念念院子里。 站在荷塘,明丽阳光倾倒,水面波光粼粼。池塘荷花已经凋零了,几株残荷耷拉着脑袋杵出水面。 池塘旁边是一片葡萄藤架,又大又肥的叶子已经长出来,被阳光照得翠绿如玉。 微莺走到葡萄藤架旁,拨开卷起枝叶和旁边的一蓬杂草,总觉得里面会冒出个小皇帝来。就像上次的梦一样,小『奶』娃蹲在草丛后偷窥,黑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 拨开草叶,没有看到小皇帝,她心头有些失落,回头看方精致的小楼,心想,原来皇帝流落在民间的时候就住在这,小日子还过得挺不错。 也知道到底怎么养成现在的『性』格。 眼前景致莫眼熟,微莺站了好一,才把明丽精致落满阳光小院,同皇宫深处鬼气森森金屋联系在了一起。她坐在葡萄藤架下石凳上,手撑着下巴,等待着回忆自动展开。 过了一,她听到门外仓促脚步声,连忙站起来,准备去开门时,眼前景象像水墨一般模糊散开。一个浅青窄袖襦裙女人从模糊水墨中走来,离她越来越近。 视线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是张十分熟悉脸——长而上挑眼皮,眼尾胭着一线淡红,挺直鼻梁,冷白肤『色』,和总是微微翘着红唇。 是她原本的脸。 青春明艳,输任何人。 微莺去其他世界完任务的时候,一般会优先选择用自己身体。她『摸』着下巴,欣赏着自己,啧啧评判:我真是个大美人! 突然高兴! 自从女人出来后,微莺眼前世界就像隔了一层画布。她站在外面,看着画中人慢慢动了起来。 两扇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跑来的少女停在门口,静静看着女人,幽深黑眸中流『露』出微莺熟悉眼神。 微莺心中漏了一拍,心想,这便是少女时的陛下了。 云韶散着头发,白嫩双颊有几黑漆漆印子,裙摆有火燎的痕迹,像是刚从火场奔来。她按着门,身子在微微颤抖:“先生,我……” 女人见来的是她,先是微微一惊,睁大了眸,而后像是明白什么,摆摆手,和煦笑:“我都知道了,韶儿,你跟我来,我和你说以后的事。” 云韶眼睛发亮,亦步亦趋跟在女人身后,像只学步的小鸡仔。 “韶儿,如今宫一场大火,你与宫家之间剑拔弩张,图穷匕见,但你切可慌『乱』,也要想着报仇,先稳住自身阵脚。记住,你是先帝孩子,是大盛唯一继承人,是人心所向,是众星拱辰。” 她回头笑了笑,“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日后千难万难,也要咬牙自己走下去了。” 云韶茫然地点头。 女人继续:“我已通老师修书一封,以后会有人来保护你。裴将军向来是向着你,先必说,崔相表面中庸,但你是真龙血脉,他心中必定是支持你。朝堂之上,宫鸿波等外戚看似手眼遮天,其实失了民心,堪一击。” 她突然掩唇低低咳嗽两声,来到藤架下,给自己倒杯茶水,喝了口润润嗓子后,才继续:“等日后你登上大典,几年也要稳住朝堂,示弱于人。宫党盘根错节,想要剪除这株大树,须得徐徐图之,否则你直接动手一剂猛『药』,伤的是大盛国本和天下百姓。” “登临大典以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娶越山之女为皇后,再立裴将军崔相两家的女儿作妃,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稳住形势,我再写一封书信,你送给清辉,她看到以后会明白的。”女人低低咳嗽着,表情有些落寞,“清辉才华出众,鸿鹄之志,国事上若有难决之处,可以找她问问。” “我愿。”云韶开口,斩钉截铁地说:“先生,我想娶其他女人。” 女人顿了片刻,柔声劝:“等你登基,宫家女人势必入宫,若你提筹备,皇后之位让宫家人坐上,日后想要报仇,就更难了。韶儿,后宫也是另一处朝堂啊。” 云韶眼圈泛红,倔强地站着,梗着脖子重复:“可是我想娶其他女人,我、我有先……”她面上一红,声音越来越弱:“我要其他女人,先生在我身边辅佐我就足够了。” 她低着头,抓住被火燎黑衣角,小声道:“我想报仇。” 女人放下茶盏,笑容有些悲伤,“可是韶儿,我想让你活下来啊。” 第82章 云韶身子一震,轻声唤:“先生……” 女人笑容温柔,撑着石桌站起来,朝少女伸出手。 云韶怔住,望着眼前纤细白皙的手掌,一时不敢握上去。先生的手掌雪白如玉,五指修长,淡粉的指甲修成圆月般莹润的弧度。 先生笑:“你总这样,不肯牵我的手。韶儿,就这怕我?” 云韶轻轻摇头,鼓足勇气,握住女人的手,跟着她在池塘边上走。 “今年的葡萄应该会长得很好,也许要比从前都甜,到时候入了宫,记得回头让人来采一点葡萄吃。不过那时候你是太子,天下都是你的,应当不会喜欢这几株老葡萄。” 云韶小声说:“我喜欢的。” 女人诧异地挑了挑眉,微微笑起来,“喜欢?喜欢就好。” 阳光轻轻拂过来,秀丽的眉『毛』被染成淡金,眸里亮得像装着一泓秋水。 云韶对上这双眼睛,停下来,紧张地撩了撩散落的头发,整理一下仪容,停下来说:“先生,我、我……” 女人歪头:“韶儿想说?” 云韶支支吾吾半天,手指绞在一起,抬眸低声说了一句话。 饶是隔得这近,女人也未听清,柔声问了句:“?” 云韶声音大了,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当皇帝!”她看着女人,急切地说:“本来也不是我当皇帝,我一直是一个人,为何要认一个突然冒出的男人做父亲?他们都讨厌我们,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们一起跑吧!” 她抬起眼睛,纤长的睫『毛』不停颤动,还粉嘟嘟有点婴儿肥的双颊泛起淡红,“我们一起走,去哪里都好,怎么样都行,只要能够离开盛京,说,火灾中死去的是……不是我,我是个女子,万一、万一被人识破……” 女人『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担心,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身份,在内有福寿和清辉帮衬,在外,你是先帝唯一的子嗣,就算你身为女子,也,”她突然捂唇低低咳嗽着,撑住桌子的手蜷紧,手背漫起青筋。她把手缩进衣袖,不『露』一点端倪,对上云韶担忧的眼神,笑道:“染了点风寒,我们继续说,韶儿,坐下吧,我给你倒杯茶。” “我曾去见过庐陵王,无才无德,胆小如鼠,草包一个。况且庐陵王与外戚关系极好,若是你不登临大宝,宫党必定会推庐陵王上位。”她低声叹口气,“文武百官,天下百姓,苦宫党已久。只要你自己不表『露』身份,把证据送到宫党手中,大家都会替你瞒着的。” 她说了这多,却没有回应少女不想当皇帝的愿景。 云韶猜到什,大颗眼泪从脸颊滑落,固执地说:“可是我不想当皇帝,先生,我们一起离开盛京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当皇帝有好?不当皇帝了。” 女人沉默片刻,柔声问:“韶儿,你不想报仇吗?” 云韶摇了摇头,“他们总是欺负我,死了便死了,我不喜欢他们,我、我只想和先生在一起。” “可……若我要死了呢?” 云韶猛地抬头,瞪圆了眼睛,惊恐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对面人依旧在温温柔柔地笑着,只是一线殷红,慢慢从惨白如纸的双唇滑落。她松开牵住云韶的手,无力地坠下,被云韶重新一把抓住。 云韶跪在她的脚下,仰头望着她,那滴殷红正好落在少女的眉心。 “先、先生,你怎么啦?”她抹了把额头,看到掌心的猩红后,还放在鼻尖闻了闻,不可置信地问:“不是风寒吗?” “韶儿不想给我报仇吗?”女人依旧歪着头,轻轻柔柔地笑。 云韶跪在地上,『露』出绝望的表情,一点一点看那只手从手掌跌落——唯一一次鼓起勇气牵上先生的手,一生中唯一一次的牵手…… 她泪如雨下。 —— 微莺站在画卷前,同样心绪复杂。 她的注意力被跪在地上无声抽泣的少女吸引,没有分辨当初的自己到底在叭叭什。吐血还能讲这多话,她也是服了自己。 原来皇帝从小就是个哭包。 她望着隐忍抽泣的少女失神,但毕竟不能走到六年前,摇一摇小哭包的肩膀,说:“别哭啦,你先生我还会诈尸呢。先生我可是老阴阳使者,反复横跳,没有人比我更懂诈尸。” 别哭啦,有好哭的呢? 只是一个虚假的……虚假的幻影,日后你会喜欢别的人,拥有崭新的人生,日后你后宫佳丽三千,六宫粉黛,位居九重,翻云覆雨,何必留恋一场年少的相逢? 别哭,哭得我……心都要软了。 醒来以后,微莺坐在黑暗中,发呆很久。 万万没有想到,骂了这多声狗皇帝,最狗的居然是我自己。 她忍不住问:“我是被太后他们给毒死的吧?不对,最后明明是走的白月光流程,为什我任务会失败?” 这不科学! 她表现得还不够白月光吗,死的还不够凄美吗? 她掰着手指开始数白月光的下场方式:“你看我,我临死前还帮她铺路,还特意使用了牵手杀、『摸』头杀、微笑杀、吐血杀、回忆杀!你数数,这还不够白月光,这还能失败?” 宫斗姬:“对啊,看出来宿主你业务真的超熟练,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会失败呢。” 微莺坐在床上,气呼呼地揪了把被子,表示:“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投诉!” 本来以为是自己工作出什差错才导致任务失败,但现在看来,她哪里有差错?明明超努力超敬业地在完成任务,可恶,这到底是怎么了,遇到了bug吗? 宫斗姬沉默了几分钟,突然提起一件不相干的事:“宿主,你不想要报仇吗?” 微莺“啊”了一声,缓缓摇头,并不在乎自己怎么死的。 “按,就算皇帝最后不想当皇帝,算是剧情出现偏差,我一死,她不也乖乖做了皇帝嘛。”她一拍脑袋,发现盲点:“莫非是我为了激她,提前服毒自尽!” 这种『操』作,她也不是不能做出来的。 那时候她是个合格的任务者,为了掰正剧情,都能做。 宫斗姬:“我觉得不是的。” 微莺:“啊哈?” 宫斗姬:“宿主,我其实在这个世界六年了。” 微莺歪了歪脑袋,眉头极轻地皱了一下。 宫斗姬说的话很正经,正经到微莺有点没法把和小鸡联系在一起。说:“你死以后,我就被派遣到这个世界,一开始我尝试过能不能救回你原来的身体,后来发现你身体里那剂毒很厉害,那时候你身体还没坏,但是五脏已经全部烂掉了。” “我在这个世界找了关于这剂毒的资料,叫相见欢。” 微莺撑着下巴,“还挺好听的名字。” 宫斗姬继续说:“服毒以后,不会立即死,五脏会慢慢烂掉,这个过程疼痛难忍,很多人忍受不了疼,直接自尽而亡。你一直很怕疼,小时候摔一下也哭很久,应该不会服用这种烈『性』毒。” 微莺怔了一下,“说得有道哎,不过,你为什会知道我小时候怕疼?” 宫斗姬沉默了。 微莺又说:“你还过来六年?!不会吧,我的命这值钱吗?” 宫斗姬想了想,赞同地说:“确实很值钱。” 微莺不依不饶:“快说,为什你知道我小时候的事?” 过了很久,宫斗姬才说:“宿主,我不能说的,就算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来,程序在阻止我。” 微莺听罢,没有为难它,只是失落地叹口气,“好吧,我知道了,你是一个有秘密的统了。”她沉默一会,轻声说:“小时候我是很怕疼,有次摔在地上,其实也不疼,就是膝盖上破了一块皮。” 她想到有趣的事,笑了下:“但那时候我娇气,坐在地上哇呜『乱』哭,我爸给我买的小机器人急得围着我到处转,想要扶我起来处伤口,我就不起来,我偏不起来。” “我爸妈都是任务者,天天不在家,所以给我买了新型号的小机器人,ai很高,外面不知道用什材质,反正『摸』上去、看上去,也都很像一个人类的小女孩,还很漂亮,天天缠着我玩。” 宫斗姬说:“你不喜欢它。” 微莺点点头,又摇摇头,撇嘴:“也不是不喜欢吧,毕竟,只是一个机器人,我又不是想让机器人陪我。那次我摔倒,血一直流,要扶我,我没有让。等到爸妈做任务回家,我和他们说一直看着我在地上,不肯伸手来拉我起来。” 她垂下头,多少为小时候那个刁蛮任『性』的自己『露』出些羞愧之『色』,“我就这样卑鄙地污蔑,也不知道解释,也是,一个机器会知道。我爸很生气,要把退回去,当成故障机器人处。后来好几个人维修工人来到我家,把运出去,我听到他们说,故障机器人要直接被拆开,就、就拦住了他们,把留下来了。” 宫斗姬问:“为什这样讨厌呢?” 微莺轻轻叹口气:“我怎么会讨厌一台机器,只是小时候总想,如果小机器人走了,爸爸妈妈就会常常回家陪我了。” 第83章 微莺沉默了很久,宫斗姬也没有说话。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从的事,今晚突然提,才发现一切清晰得宛如昨日。 微莺抱住膝盖,头埋臂弯了,长长吸了一气,再抬头时,脸上重新带了。她微把窗旁的那瓶花一枝一枝拿出来,又重新『插』好,再走到桌,耐心把散『乱』的收柜里。 屋子里看似很忙实则漫无目的转了一圈后,她回到床上,双手合十,对宫斗姬说:“小鸡,晚安。” 宫斗姬:“宿主,晚安。” 微莺了,这幕莫名眼熟,让她又想自己小时候的时候。 自从那次小机器人堪堪拆以后,她认命接受爸爸妈妈工作很忙,不能一直陪自己的事实,和小机器人的关系好了来。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很乖躺床上,穿小睡衣,子盖到胸,双手合十,乖巧和小机器人说晚安。小机器人会回她“晚安”,然后把灯熄灭,守她的身边陪她一入睡。 微莺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童,还是那个坐拥一座小星球,抱童话入睡,么都不用担心的小女孩。 之后,小机器人去哪里了呢? 她皱了皱眉,意识到自己童的伙伴已经失踪很久很久了。 自从父母一场事故中失踪,她送福利院,家里的东西……也许早就卖了吧。 她的小星球、小机器人、童话,以及整个鲜亮而美好的童,早就消失了无垠的暗夜中,星尘掩埋。 她侧睡,低低叹了气。 其实心里没有多难过,想要好好生活,最先就要学会怎么接受失去。毕竟,人这一生,总是不停失去。 过了一会,微莺还是睡不,便坐了来。 宫斗姬问:“宿主,你睡不吗?” 微莺自暴自弃咸鱼瘫:“唉,月亮不睡我不睡,睡么,来嗨!” 宫斗姬:…… 然后微莺就从床上爬来,穿上衣服,谨慎避开宫女侍卫,一溜烟儿蹦跶出去了。 她跑到皇帝住的翠羽楼,楼下徘徊,犹豫要不要上去看看。万一皇帝睡了呢?万一……其实她也没么事,只是逛来逛去,不自觉就走到了这里。 微莺想夏日的时候,她住避暑山庄。那时皇帝偷偷躲柳树下,偷看楼上的她,这才几个月,楼上和楼下的人已经掉转了一下。 陛下柳树下徘徊时,仰头望树梢明月,又是么样的心绪? 微莺尝试代入皇帝的心,但想想,眼又出现葡萄藤架下隐忍啜泣的少女。 想她十六岁便孑然一身,想她自小举目无亲,想她亲眼看敬仰喜欢的人死面…… 想她纪小小就喜欢一个人,视作中天明月,却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根本没有心。 想来想去,想得微莺胸腔闷闷,眼眶微湿,十分心疼。 她蹲上,纠结揪上的狗尾巴草,拔了一根又一根,直到把面一丛灌木都快薅秃了,才站身,仰头望了眼楼上。 那边依旧灯火通明。 她做贼似的绕了一圈,绕到翠羽楼后面,正好从敞开的窗户望到帝王沉静的容颜。 雕花窗打开了一点,淡黄的光从中透出。 云韶坐窗,垂眸处理政务,苍的唇微微抿,眼神中透股戾气。几缕泛卷的碎发从一丝不苟的金冠中漏出,垂没有血『色』的脸颊旁。 微莺继续做贼一样蹲树下,仰头看皇帝,总觉得皇帝处理政事时,和自己面时,仿佛是两个人。她撑脑袋,欲盖弥彰举一把薅秃的狗尾巴草,企图遮住自己。 宫斗姬继续默然:…… 微莺:“她现看上去,好、好……” 宫斗姬:“好凶?” 沉浸政事中的帝王目光狠戾,手里的笔像是砍头的刀,笔尖朱红似点点鲜血,溅明黄的绸缎上。 微莺:“好『迷』人!难怪说工作的女人最好看。” 宫斗姬保持缄默,对她的看不发表任何意见。 微莺叹气,又说:“所以当皇帝真的惨,007无休,当初还是不当皇帝好,反正她当皇帝,我也没完成任务。”她挫败叹气,看皇帝垂头好像往这边看,连忙又举了狗尾巴草,伪装灌木。 云韶只是甩了甩『毛』笔,趴桌子上,望窗外如钩明月,不知想到么,翘了翘唇角。 看了半晌,她低下头,又拿了一本奏折,认真批阅来。 微莺把狗尾巴草移开,“不是吧,还有折子啊,她要是几天努力一点,也不用积攒这么多折子了。” 宫斗姬心想,还不是和你一才么都没有干。 这个妖妃! 但是妖妃做任务又快又好,只是喜欢薅羊『毛』,宫斗姬想了想,还是挺喜欢她作妖的。 宫斗姬贴心询问:“宿主,你看,来都来了,要不要上去看看呢?” 皇帝看到宿主深夜探望,一定会为感动,到时候宠冠六宫,入住中宫,指日可待。那是一个美好的未来! 微莺:“统啊,来都来了,你让我薅一下,奥不,你发布一个任务呗。不然我没动力啊!” 宫斗姬沉默许久,才说:“宿主,你能不能有某个瞬间不这么狗啊?” 微莺摊摊手,“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宫斗姬:“我不!” 微莺:“那我也不!” 宫斗姬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狗的宿主,就差几步就能上楼去和皇帝培养感了,她非要蹲狗尾巴草里讨价还价。好气哦,还偏偏没有办。 微莺理直气壮:“我的劳动是很贵的,我要维护自己打工人的权益!” 最后宫斗姬没有办,气急败坏说:“行行行,发布任务总行了吧,狗宿主!”它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只要发布一个宿主很难完成的任务,不就可以让宿主无能为力!痛哭流涕! 宫斗姬嘴角扯抹『奸』诈的容,冷冷想:狗宿主,是你『逼』我的!它本是良心好统,都是和宿主斗智斗勇中才变成现的样子。 微莺举狗尾巴草蹲上,保持统不动我不动的姿势,“统啊,你快发任务,再不发皇帝可要睡了哦。” 宫斗姬了一声,声让微莺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任务发布,宿主你可听好了,”它冷声道:“你要翠羽楼的床上,把皇帝伺候舒服!伺候开心!” 微莺目瞪呆。 宫斗姬自信叉腰,这样高难度的任务,就算宿主完成了,那它也不亏。 微莺顿了顿,才缓声说:“统啊,你出息了。” 宫斗姬:“呵,女人,我可是最新智能。” 微莺想了会,点点头:“行,我努力一下,但是,你得加钱!” 最后楼下讨价还价半晌,微莺终于顶一脑袋狗尾巴草,爬上了翠羽楼。 侍卫认出她,诧异片刻,还是没有通告就放她去了。皇帝一早就下旨,微莺去哪里都畅行无阻。 微莺慢慢推开门,凝视窗那道纤瘦的背影,看了许久,轻轻咳了一声。 云韶身子僵了僵,不需回头就认出微莺的声音,不可置信瞪圆眼睛,把朱笔丢折子上,下意识理了理衣襟,才扭过头去,“莺莺!你怎么来啦?” 云韶小跑到门,专注看微莺,苍双颊泛上淡淡的红,惊喜过后,又不觉拧眉:“这么晚了莺莺还未睡,是有事睡不吗?” 不微莺开,她又自顾自说:“还是莺莺想我了呢?”她忍不住微微来,眼波流转:“从几夜都是我陪莺莺睡觉,今日我不去,莺莺便想我了,是吗?” 云韶忍不住莞尔,低头了,拉微莺的手,碰到『毛』茸茸刺啦刺啦的东西。她蹙眉,垂眸看去,发现微莺的手里抓一把狗尾巴草。 还是一把快薅秃的狗尾巴草。 微莺忘了自己还抓这个,自然把狗尾巴塞给皇帝,“我看这个路上开得好,就摘下来送给陛下。” 云韶欣喜张眸,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把狗尾巴草抱怀里,不舍得放下。 她『吟』『吟』说:“这是莺莺送我的,我要把它当做国草,让盛人人奉养。” 微莺连忙阻止:“别别别。” 为了盛的生态文明建设,她可不能让皇帝瞎下旨破坏生态平衡。 想了一下,微莺说:“你今天赐它国草,那下次我再送你个么花么草的,又怎么赐?” 云韶轻声问:“莺莺还要送我别的花草吗?” 微莺:“……送,只要陛下喜欢。” 云韶来,捧把薅秃的狗尾巴草,跟捧么稀世珍宝一般,微道:“莺莺送的我都喜欢。” 一看见微莺,么政事都她抛脑后,手中抛了笔,奏折就关闭了,昏君的思维重新占领高了。 云韶从房间里找出一串花瓶,摆一,让微莺选哪一个花瓶更配这把狗尾巴。 微莺叹气,这里的每一个花瓶都价值连城,是不菲宝物,偏偏要装这么一把薅得丑兮兮的狗尾巴草,真是明珠蒙尘,倒霉透顶。 她随手指了指看来便宜一点的素青花瓶,云韶立马夸道:“莺莺真有眼光,一眼就看中这个孤品。” 边说,云韶边把狗尾巴草放去,捧脸看草,越看越喜欢,傻傻。 微莺看她实傻得可爱,忍不住也了一下。 宫斗姬坏心眼提醒:“宿主,不要忘了你的任务哦!” 微莺身子僵了僵,转身掀开帘子,坐床上,对云韶道:“陛下,我来做快乐的事吧。” 第84章 夜,微莺的耳朵内充斥着宫斗姬气急败坏的叭叭叭,而皇帝寝殿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福寿公公听见帝王欢乐的笑声,欣慰地点了点头。 自从娘娘进宫以后,总能给陛下带来快乐,真好。 虽然笑声开始逐渐变.态,其中夹杂娇.喘,呻.『吟』,以及若有若无的求饶声,但是,问题不大。 福寿双手搭在一起,嘴角微微翘起。 旁边的侍卫望了眼里面,疑『惑』地说:“公公,我好像听见陛下的声音,不要紧吗?” 福寿公公翘起兰花指,“这你就不懂了吧,”他欣慰地说:“这一夜,陛下长了。” 这一夜,云韶成长了。 她听了一宿的相声,第二天起来时,在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翌日破晓时分,云韶睁开眼睛,旁边的人还睡得四仰八叉。 她贴紧微莺,凝视少女安静的睡颜,忍不住翘起嘴角,想轻轻啾一下,又害怕自己唐突美人,过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凑上去,“啾~” 没啾到。 微莺突然醒来,摁住的含『骚』待放的皇帝陛下,懒懒道:“陛下早。” 云韶笑『吟』『吟』地打招呼:“莺莺早,莺莺啾!” 微莺:“别啾了,陛下先去看折子吧。” 云韶这才想起桌子上有小山似的一堆折子,冷着脸不情不愿地下了床。她拿起朱笔,埋头批阅奏折,像个被『逼』苦兮兮大清早起来赶作业的可怜学生。 中拿的是关于北方旱情的折子。 皇帝拿起折子,忍不住皱紧眉,每到秋冬,常有旱灾,照例由各级衙门发放储粮赈灾,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为一套高效又熟练运转的流程。 但是前段时间她接到一个县吏举报,说涵州常平郡官商勾结,官府用上面拨下的正常价格从粮商收购粮食,然而粮商送来的却是掺杂有许多碎石砂砾的最次级的粮。 官府压着此事,不许底下人去与粮商追究。 其中多少龃龉暂不说,总之,灾情中的百姓每日只能喝一碗稀到和水差不多的稀粥。 云韶叹气,把折子放下,她已派出人马星夜赶赴受灾地,现县吏举报属实,现实情况甚至要更加惨烈。 然而这张送上来的折子上,却写着旱灾已除,百姓无恙。 她气得咬笔杆,在奏折上奋笔疾书:“汝实王八!汝实混蛋!汝何不提头来见?” 先生临别前曾同她说过,对付宫家,要徐徐渐进,不可『操』之过急。这些年云韶多少明白先生的意思,一是宫党位高权重,压得太厉害,会让他们鱼死网破,祸国殃民。 二是,这些底端的官吏和宫党勾结,已经为一个密不可分固若金汤的团体,互相隐瞒、共同欺上瞒下,到头来送到皇帝上的,只是张天下太平无事的荒唐奏折。 这些年她一步步剪除宫党羽翼,但是有这么多鱼肉百姓的同党。若要肃清朝政,明年春日的春闱一定要顺利举行才,只有新的、年轻的血『液』注入大盛腐朽的官场中,这个已经颓颓透出死气的王朝,才有重新焕生机的可能。 她也不用,看着喜欢的人倒在自己的眼前。 云韶握紧朱笔,轻轻蹙起眉,眼眸中浮现薄薄水光,又想起了六年前那一天。 她从火场跑出,死里逃生,连夜奔赴盛京郊外的小院,想和先生一起离开,去哪里都好。 那一天她终于如愿以偿握住了先生的,空气中弥漫起初见时糖炒栗子的香气,先生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容如往常温柔。 一切都很好,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她想,从今以后,她就能够独占先生了。 是她一个人的、独属于她的……先生。 攥着笔的慢慢握紧,苍白的背能看见青紫的血管,笔尖因用力而微颤,在明黄帛纸上留下血渍般的点点殷红。 就像那天,葡萄藤架下点点的红。 她一生的梦魇。 一双突然搭在她的肩膀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陛下,怎么在发呆?” 云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睁眼时,脸上已带脉脉笑容。她回头朝微莺笑道:“在想一些政事,涵州旱灾严重,百姓受苦;北厥也在蠢蠢欲动,似乎要犯;春闱之事尚未有着落,新政一直受阻……” 不过,看到莺莺的一瞬间,什么样的烦忧都一扫而光。 云韶温柔笑着,“莺莺饿了吗?想吃什么,桂花酿?” 微莺摆摆,坐在皇帝的身边,垂眸看桌上的奏折。她刚才看皇帝表现有点异常就翻身起床,身上只披着外跑,雪白中衣裹出少女修长玲珑的线条。 云韶看得出神,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吸溜——” 微莺:…… 云韶双颊泛粉,柔柔的笑,拽着微莺的领子,指慢慢往里移,“莺莺,春宵苦短日高起,何不快乐一下?”指被一把抓住,她并不意外,依旧笑着,另拿起了笔架上一支没蘸墨的『毛』笔,柔声道:“我看书上有个成语,一直不解其意,莺莺可愿指点指点?” 微莺警惕地瞪圆眼睛,“什么语?” 云韶说:“妙笔生花。” 微莺轻轻皱了皱眉,不明白她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云韶诧异挑了挑眉,惊讶地问:“原来莺莺也不懂吗?那莺莺躺下,让我来教莺莺吧。” 微莺突然想起什么,次抓住她的腕:“陛下,你说的那本书,它是本什么书?” 云韶无辜地眨巴眨巴大眼睛。 微莺总算记起自己曾经读过的一本罪恶之源,那上面不仅有妙笔生花,有浮花浪蕊、 笔伐口诛、骑龙弄凤、花.径缘客,总之就是姿势多样,内容丰满的一本……小黄书。 也是丢在皇帝御书房的《『迷』情录》。 她看着皇帝,想,好家伙,不仅捡走我的话本,拿本佛经来搪塞我,暗地里没少研究。 云韶拿起干『毛』笔,用柔软的兔毫,在微莺的背上轻轻扫了两下。微莺只觉背一痒,像触电般缩回了,双在脸上『揉』搓两下,清醒过来后,毫不留情地把皇帝里的『毛』笔夺过。 云韶很自觉地坐在桌子上,阳光自身后扫来,为她镀上一层淡金。 她歪头,笑着说:“莺莺,来做快乐的事呀。” 微莺把『毛』笔放回笔架,自顾自转身走,走到一半,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落荒而逃,于是又转身,拿起桌子上蘸了墨水的『毛』笔,在皇帝嘴巴边上一边画了一根胡须。 臭屁陛下! 云韶乖乖让她画,等微莺放下笔后,抓住微莺的袖子,“莺莺,留下来陪我用早膳,好不好?” 微莺没有拒绝的理由。 进来侍奉的宫女太监都低着脑袋,生怕被成长一宿长出两根猫须的帝王砍了脑袋。 但云韶心情极好,满面春风,亲手为微莺夹菜:“莺莺昨日劳累了,多吃一点。” 福寿:yooooooooo! 老父亲的在蠢蠢欲动。 他的陛下,终于长大了! 他连忙让随行的御厨去弄几道菜,做,做大碗的! 微莺吸溜一根面条,想到什么,问:“陛下怎么不喜欢牵我的,只拽袖子?” 云韶愣神片刻,眼睛蒙上一层清亮的光,怔怔看向她。 微莺眨巴眨巴眼:“难道陛下从小就和我……和你那个先生不亲近,连都不敢牵?” 云韶脸『色』一白,大声反驳:“然不是,然不是这样,我与先生关系极好,她最喜欢我了,第一次见就送我一捧糖炒栗子,她还牵着我的看花灯会,『摸』我脑袋,常常打我。” 微莺:“常常打你?这也算喜欢吗?” 云韶咬了咬下唇,“可我是喜欢的。总之,我们从前十分亲密,常常牵手的,”她可惜地叹气,脸上『露』出寂寥的表情:“只是莺莺尽数忘了。” 但她马上又开起来,欢喜地笑着说:“不过来日方长,日后,我会让莺莺慢慢想起我们的过去的。” 微莺看了她一会,没有说什么,低头重新吸溜面条。 云韶也不来『骚』了,低头乖乖吃饭,只有福寿快乐地到处蹦跶,隔几分钟就小碎步跑进来问她们饿不饿啊,要不要多添点吃的啊,要不要来碟糕点,要不要吃碗馄饨。 就连云韶对他素来宽容,也被烦得不行,不胜其烦地说:“我们什么都不要,你退下吧,别进来了。” 福寿看了她们一眼,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好的陛下,遵命陛下,陛下有什么需求就叫奴才,奴才在外面守着~” 云韶:“……别守了,朕下旨,你回去睡觉!” 微莺:“福寿公公对你很好。” 能看出来除了忠之外,有层亲昵在。 云韶垂着眸,轻声说:“他一直侍奉我,看着我长大,和我亲近。” 微莺本想多套出几句话,本来已经走出去的福寿重新小碎步蹦跶进来。云韶听到声音,无奈地皱眉,望过去:“朕不饿,朕不吃,朕不要添饭!” 福寿焦急地摆:“不是,陛下、娘娘,刚才听到消息,萧婕妤病重!” 微莺猛地站起来,“什么?” 福寿:“是肚子绞痛,不知道什么原因,随行的几位太医看不出什么病症,贵妃娘娘已经带着婕妤离开这里,快马加鞭将人送到附近的小镇去寻医。” 肚子绞痛,附近小镇? 微莺想起原剧情中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萧千雪流产,但问题是现在她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她流个什么?流个寂寞? 剧情之力倒也不用这么努力吧。 她重新拿出抽到的橙卡,垂眸看了眼,让福寿备马大步往外面走。 皇帝也放下碗筷,连忙跟在后面。 福寿小碎步跑:“陛下、陛下,你嘴巴上的墨水!” 第85章 皇帝伸手揩掉墨迹,不擦还好,一擦糊了一片,脸上黑漆漆的。 像只脏兮兮的大花猫。 福寿连忙端着一盆水,跟在后面哒哒跑:“陛下、陛下,洗把脸再过去啊。” 于是围场出现神奇的一幕,微莺在最前方大步走,个字稍稍矮一的皇帝快步追,而最又矮又胖的福寿公公,只能迈着小短腿哒哒跑,才能跟上这两位的步伐。 等微莺走到备好的骏马旁时,福寿公公捧着的盆里水被颠只剩薄薄一层底。 微莺回头,发现皇帝花猫的模样,忍俊不禁,拿起福寿手上搭着的布巾,三两下把皇帝脸上那块墨迹擦干净。乌黑的墨渍被擦走,『露』出柔嫩雪白的肌肤,嫩得好像,轻轻一擦就破皮。 微莺的动作不禁放轻了,仔细擦干净后,飞身上马,朝皇帝伸出手,把她拉上马。 皇帝乐呵呵地坐在微莺身前,立马软下身子,没骨头一样趴在她身上,双手搭在微莺肩上,然后,缓慢地往下移。 微莺面无表情:…… 福寿喜笑颜开:哎呀,陛下出息了! 微莺一扬马鞭,骏马飞驰而出,如道黑『色』的闪电,顷刻就从草原掠过。一眨眼,只能望见一个小黑点。 福寿抄手手,傻笑半晌,突然反应过来,招呼着侍卫:“看么?还不快追过去?陛下要是出事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座下神骏极快,马蹄踩踏秋草,深秋凄冷的风卷着淡金的阳光刮过来。 云韶环着微莺纤细的腰身,把头埋在少女胸前,忍不住『露』出笑容。 软软哒,跟小枕头一样。 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睡在冰冷的木枕上,脖子被硌疼,夜里总是睡不着。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没有人会喜欢她,直到先过来。 先收集了落下的桂花,用桂花和棉絮做了个小枕头送给她。睡上去很软,像埋在柔软的云朵里一样,还能闻见桂花的甜香。 她好喜欢那个小枕头,好喜欢莺莺。 唯一遗憾的是,那个小枕头先分给了很多人,所有人都有,不独独是她一个人的。 云韶蹙起眉,旋而微微笑起来,用力抱紧微莺,想,现在,莺莺是自己一个人的了,甜滋滋的糖炒栗子、有桂花香的小枕头,和璀璨如紫宝石的紫金葡萄,都是她一个人的,谁也别想夺走。 时隔六年,她终于如愿以偿,独拥这份美好。 云韶在微莺耳边轻轻说:“莺莺,从前你也是这样带出去玩的。们坐在马上,你抱着。”她笑眼弯弯:“盛京的郊外枫林一片红,就像火染,们一起骑马经过枫林,你摘下一片叶子,把叶子送给。枫叶上还写了个字。” 微莺一边纵马,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么字?” 云韶攥了攥掌,柔声道:“太平长安。” 曾经的羡慕嫉妒,就像一只不餍足的虫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疯狂地啃噬着内,把脏啃噬得千疮百孔。她喋喋地重复着过去的事情,好像这样,就能填满曾经被嫉妒啃空的。 好像这样,莺莺就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从始至终,都属于她一个人。 ———— 围场附近的小镇叫花桥镇。 原书中提过这座小城,在这里女主身体虚弱,又被庸医所误,失血过多流产,身子也落下病根,而后一都饱尝病痛折磨。就算登临后宫之主,也不能恢复从前健康的身体。 微莺中的担忧正是源于如此。 现在萧千雪没有流产,却依旧生病,症状还和流产这么像。保不准剧情之让她因这场病落下病根,就和原书中一样,从此变病怏怏。 微莺想起自己的憨憨好友,决定要守护这份憨憨。 剧情之想把剧情给掰正,她就把剧情给重新掰弯。 来到小镇上唯一一家医馆,嗒嗒马蹄声在门外回响。裴阙听到马蹄声,推门而出,见两人,面『色』一喜,随即又『露』出惭愧的颜『色』,“莺莺,……” 微莺翻身下马,问:“千雪怎么样?” 裴阙摆手,“不好,大夫说是中毒了。” “中毒?”微莺把马鞭递给皇帝,和贵妃一同踏入房间,“怎么中毒,大夫怎么说?” 裴阙头低更下,避开她的问题,只道:“大夫在熬『药』,不过,拖太久,或许身子落下病根。” 微莺中咯噔一声,想道,果然如此,剧情之又开始霍霍女主了。 剧情之怕不是和女主有仇。 掀开床帘,萧千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小脸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微莺看了一眼,脏紧了紧,低声喊了两句,“千雪、千雪?” 萧千雪听到她的声音,勉睁开眼睛,漆黑的眸有了光彩,虚弱地笑起来,“莺莺,你来啦。” 微莺坐下来,抓住她的手,柔声问:“觉怎么样?” 萧千雪撇嘴,委屈巴巴地说:“肚子疼。” 裴阙靠床,拧紧眉,懊恼地说:“都怪我。” 微莺:“怎么回事?” 裴阙戳戳手指,虚地低下头,“们一起出去,在树下看到了个蘑菇。” 微莺:…… 她摆摆手,叹口气:“好吧,不用再说了。” 裴阙撅嘴,“本来也不喜欢吃蘑菇的,可是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吃。” 恰好萧千雪也这么觉。 然后她们两个拿着小铲子,呼哧呼哧就去铲蘑菇,铲出来后生了一把火,一人一个就这么啃了。萧千雪嘴馋,抢在前面先吃,率先中毒倒地。 裴阙吓坏了,连忙把她送去就医,这才知道吃的是当地有名的毒蘑菇,吃一口就有可能丧命,解『药』也不能完全治好。 微莺想,她们诡异地被毒蘑菇吸引,其中就有剧情之在作祟。,以她对萧千雪的理解,就算没有剧情之,说不定这头小猪也呼哧呼哧上去啃了。 老大夫捧着刚熬好的苦『药』走进来,面『露』难『色』,“这毒不好解啊,日后得用名贵『药』材养着,就算这样,也还是会落病根,唉,这蘑菇也不好看,怎么就吃了呢?” 裴阙虚地别开脸。 萧千雪痛拧紧眉,还是努力为贵妃开脱,“都怪我嘴馋,不过,”她撇嘴,委屈地说:“看上去真的很好吃呀。” 老大夫沉默半晌,叹气,“罢了,能吃,是福。贵人先把这碗『药』喝完吧。” 萧千雪皱着小脸,苦兮兮地干完『药』,被苦得吐出舌头,狂喝水。 喝完,她捂着肚子,依旧痛苦地拧眉。 裴阙焦急问:“还痛?没有好一点吗?” 大夫没好气地说:“讲了治不好的,以后疼的日子还多着呢。” 裴阙垂着眼睛,眸里蒙上层水光,倔强地咬紧唇,不发一言。 萧千雪注意到她的神情,挣扎着坐起来,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拽了拽裴阙的腰带,“娘娘不用自责,不关娘娘的事,是千雪自己嘴馋,”她虚弱地笑起来,眼里流转着脉脉的光,庆幸说道:“幸好娘娘没有事,若是娘娘有事,千雪就万死难辞其咎啦。” 裴阙越听越不是滋味,闷闷说了句“去熬『药』”后,转身离开。 微莺默默注视这一幕,然后偏头看向少女,“不错了啊,天不见,都能和贵妃一起偷蘑菇了。” 萧千雪笑眼弯弯,“哎嘿,谁让莺莺只在意陛下,”她脸『色』一白,又捂住肚子,疼得皱起眉,一边嗷嗷叫疼,一边偷笑,“和贵妃姐姐玩得可好啦~” 微莺『揉』『揉』她的小脑袋,“这么疼,还笑,以后还贪嘴吗?” 萧千雪撅嘴。 微莺里也没有多怪她,毕竟女主是最容易受剧情影响的人。 天要下雨,女主要啃菇,随她去吧。 她『揉』了把萧千雪的小脑袋,忍不住感慨:“养你真费钱。” 萧千雪以为她说的是『药』材的钱,撅嘴小声说:“等回到皇宫,再去躺安乐堂卖膏『药』。” 微莺拿出前天抽出的橙卡。 这是张状态修改卡,比紫『色』的卡效果更强,能够修改人物状态。 拿出卡牌后,微莺眼前出现了萧千雪的状态——中毒虚弱如风中黄花。 微莺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先没有使用,扭头去看皇帝。云韶立在窗前,微笑着凝视她,脑袋上浮现个大字:尊贵的望妻石。 微莺:…… 写文案的真是个人才。 望妻石感受到她的目光,笑容更深,飞快朝她眨了眨眼睛。 微莺唇角不自觉往上翘,隔了,才回头看疼得蜷成虾米的萧千雪,让她吃了点苦头以后,使用了那张修改卡。她歪头想了想,把中毒虚弱这个词划掉,然后把“花”字,改成了牛。 风中黄牛。 很好。 萧千雪小腹内绵绵的疼痛消失,她戳了戳柔软的肚子,眨眨眼睛,又戳了戳,而后欣喜地抬起小脸,“莺莺,不疼了哎!” 微莺:“……我疼。” 萧千雪焦急地说:“哪里疼?” 微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很疼。” 连用两张金『色』传说,一夜回到赤贫状态。 萧千雪确认她没事后,开地表示:“莺莺莺莺,不仅不疼,还觉自己好强壮哦!” 微莺『摸』『摸』她,“去把贵妃叫过来,让她别担了。” 萧千雪兴奋点头。 微莺悄声息地走出房间,看到裴阙蹲在廊下台阶旁,悄悄在擦眼泪。 发现微莺过来后,裴阙下把脸上的泪擦干,佯作事发,转身去『药』房看火。 微莺拉住了她,“娘娘,千雪没事了。” 裴阙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诧异地回头看她:“事?” 微莺点头:“她很好,好得不能再好。” 裴阙咬唇:“大夫说了,就算……也还是会落下病根。不必再安慰我,若不是我带她出来,也不遇见那几株毒菇。” 她自幼领兵,跟父兄一样,养得责任特别重。 一旦出事,有的没的都往自己身上揽。 微莺拍拍贵妃的肩,“真的,素来不骗人,不信你进去看看。” 裴阙怀疑地看了眼她,最终选择相信微莺,在木门口踌躇半晌,鼓起勇气慢慢推开门。萧千雪依旧坐在床头,长发散着,雪白小脸裹在被褥里,脸『色』似乎好了许多。 “你……好了吗?” 萧千雪见到裴阙,『露』出灿烂的笑容,“好了呀!觉现在超棒,就是想下地蹦跶两下,还很想叫两声!” 裴阙:“叫什么?” 萧千雪张口,吐出一口气:“哞——” 裴阙当场裂开,沉默半晌后,扭身大步出门,“去给你找大夫!” 第86章 萧千雪“哞”一声,连忙跳下床来拦裴阙。 裴阙皱眉,“你身子虚弱,怎能随意下床?快上。” 萧千雪听罢,乖乖上床,拿被子裹住自己,反复强调她,真。喜欢哞一声怎么了,日莺莺不也学鸟叫了这么多声? 这叫兴趣爱好,叫专项特长,是能在冷宫赚钱哒! 裴阙对上她神奇脑回路,居然被诡异地说服了,在床头坐下,轻声问:“你真无吗?” 萧千雪拍拍胸脯:“我~我身体倍儿棒!在我一块田,我还能犁地呢!” 裴阙中咯楞一声,伸手探探她额头,喃喃:“也发烧呀。” 怎么人就傻了呢。 萧千雪在被窝里扭来扭,展自己健壮体魄和充沛活力。突然,她注意到什么,停下来,怔怔看着裴阙半晌。 人低垂眉眼,眼尾一线红。 艳丽脸上蒙上层若若无惆怅与悲伤。 裴阙长得艳丽,太艳,眼睛细长而上扬,鼻骨高挺,连嘴角幅度也是锋利。 就像一把煞气腾腾刀,艳危险,攻击十足。 然而在她眼睛泛红,蹙着娥眉,『露』几分纤柔脆弱姿态。萧千雪看了,便些受不了,脏闷闷,小声问:“娘娘,你怎么啦?” 裴阙别开眼,“你放,以后我会对你负责。” 萧千雪:??? 萧千雪:“好耶!” 裴阙又道:“你身子若是好不了,无论要什么珍贵『药』材,都来找我就是了。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必不会让你多受疼。” 萧千雪笑得开花,“好耶!好耶!” 裴阙看了她一眼,又说:“从前若士兵受重伤,致使残疾,军中都会发送一大笔银钱,以及在故土帮他安置轻松活计,照顾他余生。” 在萧千雪在她中,等于一永久残疾伤兵。 裴阙忽觉头沉重,叹了口气,“你中毒与我关,我会……照顾你余生。” 萧千雪眼睛发亮:“好耶!好耶!好耶!” 裴阙:“……我很认真在说,你开能稍微收敛一点吗?” 萧千雪笑:“好耶!” 两日,萧千雪身子痊愈,能下地蹦蹦跶跶,健康到点精力剩,时常盯着窗外麦田,『露』往神『色』。 “啊,好想犁地……”少女趴在窗前,感慨道。 裴阙扶额,望微莺:“莺莺,这,大碍吧?” 微莺笑眯眯地抄起手,“无,几就好了。” 只是橙卡后遗症点强罢辽。 秋狩耽误时间久,一行人也准备起驾回宫。 裴阙责任爆棚,自动和萧千雪同乘一车,以便在少女想要下车犁地时候及时拉住她。丽嫔原本是和萧千雪在一辆车,一路上被贵妃骇得战战兢兢,又见贵妃时不时扯住萧千雪衣带,神情严厉中带着宠溺。 丽嫔咬手手,觉得自己是外人,莫名被嫌弃了。 于是在车队停下来休息时候,她偷偷溜下来,微莺车上玩。 这时微莺坐在车上垂眸看书,见丽嫔来了,抬眸笑道:“娘娘怎么来啦?” 丽嫔拿香帕擦擦汗,撅起小嘴,不开地说:“刚才和千雪在一起,她都不理我,只知道看着贵妃。贵妃辣么凶,好可怕哦。” 微莺笑笑,拿起桌上一金黄橘子,低头慢慢剥橘子。 丽嫔撑着下巴,想,还是莺莺最好,最温柔最体贴了! 然后车帘被猛地掀开,一道明黄身影跳入车内,“莺莺,我——” 皇帝声音戛然而止,与瞪大眼睛丽嫔面面相觑。 片刻,皇帝整了整衣襟,矜持点下头,很皇帝包袱地说:“丽嫔也在这儿,好巧。” 丽嫔反应来,低头皇帝请安。 云韶冷冷“嗯”了一声,坐到微莺身边,瞥见她手中剥橘子,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眨眨眼睛。微莺嘴角翘起,把橘子塞到皇帝嘴里。 云韶:“嗯~” 今是橘内人,开! 丽嫔看着这幕,莫名又感觉自己被排挤在了外面。她攥紧小帕子,努力把自己缩在小小角落,不引起皇帝注意。 听说盛京外流行一众话本,记载前朝后宫各『色』人,宫闱秘史。 她也想写一本书了,名字她都想好,叫做《被嫌弃丽嫔一生》。 丽嫔悲伤地揣手手。 —— 回到皇宫,玉『露』殿照例准备一大桌味佳肴欢迎。 贤妃跑宫外,拉起微莺手,又拉起萧千雪手,“莺莺,千雪,让姐姐看看你们瘦了?听说在路上遇到了北厥刺客,可受什么伤?” 萧千雪挠头,“啊,遇到了刺客吗?什么时候,在哪里呀!” 遇刺时候,她伏在马车里,全程睡,一点都不知情。 微莺莞尔,『揉』了『揉』她脸颊,坐回桌子前和贤妃讲述了遇刺。当然,省略掉刺客一刀劈在她身上,然后刀裂开实。 贤妃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就好,我虽在宫中,也知最近形势不大好。下次若再玩机会,你们就别啦,好好待在皇宫中。” 萧千雪埋头干饭,头也不抬,“娘娘不用担,我武功很好,我可以保护莺莺!” 贤妃笑着摇头,“就你这样,遇到刺客也能入睡,还想要保护莺莺?”她弯弯嘴角,“不,这便是好。” 萧千雪:“哎嘿嘿。” 贤妃看微莺,几次欲言又止,温柔双眸似含着许多话。 微莺思玲珑,一眼就看来,便留下身上还带“风中黄牛”buff,急需要补充体力女主,与贤妃一同走到书房。 “娘娘,可是什么想同我说?” 贤妃笑道:“莺莺聪明伶俐,什么都瞒不你。”她拿几卷话本,递微莺,“盛京又流行了新话本,莺莺要不要看看?” 微莺自然开开地收下。 贤妃又道:“其实这几本是我写。” 微莺动作一顿,歪头看她,“哎?” 贤妃乖巧地坐在竹榻上,双手搭在膝盖上,乖乖看着她,等了半晌,等到微莺提问,便好奇地说:“莺莺不觉得奇怪吗?” 微莺笑,“原来是娘娘写,我说怎么……”她说自己原型被写入话本里感想,翘翘嘴角,坐在贤妃身旁,伸直了腿,身子靠着后面雪白墙壁,笑道:“怎么娘娘突然说起这件。” 贤妃揪揪小手绢,犹豫片刻,坦白道:“莺莺可还记得千秋月。”她顿了顿,补充,“就是每次书销量都压我一头人。” 微莺当然记得小黄蚊大手子,连连点头。 贤妃攥紧手指,低头,扭扭捏捏地说:“我与她、我与她……” 微莺:“你们在一起了?” 贤妃瞪圆眼睛,“什么在一起?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呢。不,我虽一直不服气,也叹服她才气,未曾想她也如此!” “前些日子,嬷嬷替我交书稿时候,书店老板了一封信,说是千秋月托人留下。”贤妃抿着唇,微微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说:“她在信中夸我呢!这样想,是我小子气了。” 微莺抿了口茶,等她慢慢说下。 贤妃继续道:“于是我们便开始通书信了,她是南海人氏,被拐骗来到盛京,在这边举目无亲,境贫寒……” 微莺打断她,“举目无亲,境贫寒?” 贤妃点点头,捂住胸口,疼地说:“好可怜哦。” 微莺:“是她信中说?” 贤妃眨眼,歪歪脑袋:“是呀,怎么啦,什么不对吗?” 微莺摆手,“罢了,娘娘继续说吧,然后怎么样,她又同你说了什么。” 贤妃叹气,轻轻摩挲手腕上珐琅镯,“我本想资助她,她推辞不受,真是好气节,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林林总总说了堆夸奖话后,她才皱眉,轻声道:“我总想帮帮她,可不知如何才能帮她,又不搓伤她。” 微莺想想,笑着说,“就别赠予金帛之物了,她写了这几本书,怎么会再缺钱?” 贤妃愣愣点头,“对哦!” 微莺:“她既然叹服你才气,你同她多写写信,交流一下文学,这样她不就开了嘛!你也开了嘛!皆大欢喜!” 贤妃多云转晴,眉眼弯了弯:“莺莺说得对,莺莺来是最主意。我可以和她写信,还可以做些糕点她吃,嗯,我找宫中御厨学会了南海糕点,她应该会喜欢吧。” 半晌,她又蹙眉,轻声说:“可是莺莺,我件极难之,想你替我主意。” 微莺好奇地问:“什么?” 贤妃继续抓手手,扭捏说道:“她在信中约我除夕灯会见面。” 微莺一拍手:“这也不难嘛,若是宫中举行晚宴,娘娘托病不,到时候我们溜。”她眨眨眼,“我带娘娘溜!” 贤妃面『色』稍喜,又继续叹气,“最难之处不是在此。” “是什么?” 她垂着小脑袋,温柔秀丽面庞一片难『色』,“千秋月在信中说自己境贫穷,处境凄惨。我了安慰她,便回她道,虽然我中富贵,商贾身,生得面目丑陋,貌若无盐,走在路上常常被人讥讽,只好闭门不,埋头写书。” 她抬起好看水眸,问:“莺莺,要是除夕我们见面,她知道我说了谎,这可怎么办?” 微莺扶着下巴,“这确实是问题。” 第87章 还没想出缘由,长春宫派人来请微莺过去。 贤妃柔声笑:“来皇后姐姐也想你啦,罢了,我就不同皇后姐姐争莺莺。” 微莺站起来,走到门口,转身问:“娘娘,你觉得皇后怎样?” 贤妃一怔,眨了眨眼,双手绞在一起,为难蹙起秀眉,“皇后姐姐自然是极好的,家世出众,文才一流,莺莺怎么突然问起这?” 微莺摇头,笑了笑,撩起衣摆迈出门外。 已是黄昏,长春宫外,一众小宫女擎着烛台,点亮宫外的石制宫灯。 暗黄的灯晕开溶溶的光,在汉白玉石路尽头远眺,就如同一条被点亮的星河。 小宫女就像一众擎着星星的仙,笑着来来往往,轻纱裙摆在风中『荡』开。她们皆微莺熟识,笑『吟』『吟』打招呼。 微莺听了一路欢声笑语,来到长春宫敞开的宫门前。长春宫清冷端肃,里面陈设不多,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举世无双的孤品。 皇后坐在里面书房中,垂眸读书,旁边砚台压着一叠信纸,纸上墨迹未干。 听到声音,她起身来迎微莺,“我听闻路上遇见刺客,可有受什么惊吓?” 微莺摇头,“我没事。” 越清辉莞尔,“有事的怕是刺客了。” 她一句话就点出微莺心中的小秘密,微莺讪讪笑,跟着坐在桌前,接过皇后递来的清茶。 越清辉说:“南海特供的茶叶,加上新鲜的桂花,喜不喜欢?” 微莺抿了口,茶香怡人,笑道:“自然是喜欢的。” 越清辉勾起唇角,“我想你也会喜欢,前……算了,无事便好。陛下也没事吗?” 微莺点头,“陛下无碍。” 刺客进来的时候,甚至还在睡觉。 越清辉蹙眉,放下茶盏,轻声说:“不一是北厥的刺客,莺莺,最近不太平,不你先出宫躲一阵?” 微莺挑眉,“躲?” 越清辉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想说什么,但她一眼,没有说出来。 微莺:“皇宫有重兵护卫,怎么会不安全呢?” 越清辉顿了顿,向她坦白,“莺莺,皇宫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你如今正得陛下宠爱,风头正盛,恐遭人嫉恨。” 微莺耸肩,并不在乎。 越清辉又说:“其他人倒还好,只是太后……” 微莺眨眨眼,非常诚恳地问:“太后难道不喜欢我吗?”她很伤心地蹙眉,“去年送的贺寿礼,太后不是很喜欢么?今年我一曲唢呐,还让她兴奋到晕过去呢,莺莺么努力,太后怎么会不喜欢莺莺呢?” 嘤,好伤心。 越清辉沉默半晌,才开口:“宫外有几处地方可保证安全。” 微莺懒懒散散靠在椅背,拿着捧瓜嗒嗒嗑,“娘娘出宫躲吗?” 越清辉:“我是皇后,自然是不走的。” 微莺笑:“娘娘不走,陛下也不走,我自己孤零零的,多没意呀。” 越清辉莞尔,她嗑瓜嗓干,又挽袖为她斟满茶。 微莺想到天的梦,越清辉孤身来到盛京,为国母,并非自己所愿,而是故人一纸书信拐骗。顿时,她便有些心虚,『摸』『摸』嘴角,偏头瞥眼皇后,心中默念—— 她认不出我她认不出我她认不出我。 现在微莺后悔一开始为了刷皇后好感,开场就给她表演口技了。但天下会口技者何其多,皇后必不可像小皇帝一样,对借尸还魂丝毫不好奇,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吧。 她抿了口茶水,问:“娘娘,您当年为何进入皇宫呢?” 就算再多人梦想为皇后,但越清辉肯不会想被冰冷宫闱困住一生。 越清辉闭目想想,微笑着说:“因为有人把我给骗来了。” 微莺心脏狂跳,埋头喝茶掩饰心虚。 越清辉继续道:“不过,我最后选择过来,不只是因为她,我是自愿的。” 微莺抬眸,她对视,越清辉的眼睛很清亮,黑白分明,澄澈纯粹。微莺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梦中见过的女孩。 年少时的越清辉眼睛也很亮,闪烁着骄傲的光,但没有这样沉静,也没有这样坚。 越清辉笑笑,“莺莺,我一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 太后是最后一知道庐陵王不辞而别的人。 为了庐陵王回来,她在慈宁宫设宴,到酒菜冰凉,才淑妃儿听到信,庐陵王早就跑了,跑得远远的,这时候估计人已经回到封地。 太后气得不轻,想自己一心一意为庐陵王筹谋,结果这夭寿的小兔崽,使劲往外面蹦跶,现在一蹦蹦回封地,就没让她省心过。 怎么? 皇帝都不想当啊。 太后心中委屈,就算发生什么,庐陵王总该她商议后再回去,至少,临别前应当拜别。 当年她无,先帝害怕她后受委屈,便接庐陵王进宫,让她抚养,并许诺后会立庐陵王为帝。十余年间,她抚养庐陵王长大,用尽心,对其视如己出。 结果养出来这么一废物小白眼狼。 剑舞跳得不阴不阳,半夜出门弄身『尿』『骚』气,现在还直接被吓到跑回封地,也配叫男人? 淑妃捧过一杯茶,“姑姑,莫生气啦。” 宫贝奴附:“对呀对呀,姑姑,来,深呼吸——吸气——呼气” “吸气——呼气——” “吸……” “闭嘴。”太后冷冷打断她,接过茶,低头喝了口,“到底还是只有自己人可以信,其他全指望不上,唉。” 她幽幽叹口气,冷不丁想起先帝。 先帝口口声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待她于旁人不同,必不负她,结果弄大了其他女人的肚。每当想到此事,她心中便腾起一番刻骨的恨意,恨先帝,也恨现在的皇帝。 到云韶时,她便忆起被背叛的痛苦耻辱。云韶每一次穿着龙袍出现,都像在狠狠扇她的耳光。 太后脸上火辣辣的,双眸浮现抹极深的恨意,恨意稍纵即逝,眸光复归冰冷。她向董娥,似笑非笑:“陛下最近常常宠信玉『露』殿两,动了真情?” 董娥垂手,战战兢兢地说:“是、是的。不过,若说喜欢,陛下只对莺婕妤最好。” 太后微微蹙眉,“段微莺?可她长得并不像前人。呵,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新人换旧人。”她摩挲着腕上佛珠,嘴角噙起冷笑,“段微莺。” 宫贝奴眼珠转了转,“姑姑,段微莺不过就是一村姑,在意她干嘛?” 太后瞥她一眼,“一年内贵人升到婕妤,你还把她们当村姑?”镶满金玉的指甲微微抬起,指向花梨木抽屉,“董娥,去帮我把里装着的东西拿出来。” 董娥依言取出一小木盒。 太后没有抬眼,懒懒道:“知道怎么做吧,把东西掺到她们的香粉里。” 宫贝奴瞪圆眼睛,“姑姑,我懂了!这坏事,我曾做过的!” 太后:…… 淑妃拧妹妹手臂,挤眉弄眼:祖宗你可别再说了。 太后喝口茶水缓过气,才轻声说:“这盒『药』粉上次你们用的不同,初时使用,它会让人颜『色』越发娇妍,美丽如画,但使用时间超过一旬,毒素会让人全身溃烂,手脚发烂,皮开肉绽,只有一张脸是好的。所以我叫它美人娇。” 这盒香粉是前毒香粉的plus升级版,更加毒辣,效果也更显着。 加上它毒效极强,就算董娥只是把它放在窗口,或是悄悄洒在床下,也会让接触者在不经意间中毒。实乃杀人放火的必备良方。 太后暗自点头,对董娥说:“美人娇极为珍贵,你仔细一点,莫浪费,也别自己不小心给沾上了。” 董娥点头,小心地捧着木盒,低头快步走出慈宁宫。 宫贝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攥了攥掌心,拧起秀丽的眉头。 她想,段微莺也没么可恶,不该用这么厉害的毒『药』吧,得想办法,想办法。 ———— 微莺自长春宫回到玉『露』殿后,躺在卧榻上休息,双手搭在脑后,索着接下来的剧情。 在原书中,明年会是至关重,也十分惊险的一年。 女主身虚弱,无法承受皇帝宠信,逐渐失宠。年底之时,属国送来一位美人,长相酷似当年白月光,皇帝立马就被吸引过去,美人夜夜笙歌,毫不在意承受失之痛的女主。 而此同时,北厥来犯,裴将军出征,因为意外不幸遇难。朝野震动,裴翦代替父亲北厥决战,功击退敌军,自己深受重伤,不治而亡。 自此,贵妃失势,被贬入冷宫。没多久,贵妃疑心父兄的逝世皇帝有关,试图行刺皇帝,未遂,刀被旁边的美人给挡了。贵妃见事情失败,干净利落地拔刀自刎,炽烫的热血在宫阶溅开。 然后女主黑化彻底,开始自己的复仇虐渣,宫斗王者之路。 微莺想了想原书剧情,觉得自己原来骂这么多声狗皇帝,还是很有必的。 原书里皇帝真的狗,太狗了,一碗毒『药』捧上去算便宜了他。 但是她闭上眼睛,无法把书中的狗皇帝,自己的吸欧器小哭包联系在一起。陛下明明是只『奶』凶『奶』凶的小刺猬,被『逼』得竖起尖刺,每一刻都精紧绷。若她爱你,便会极致信任你,把身转过来,『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在恶意中长大的少女,对着世界咬牙切齿,探出尖刺,阴郁又暴戾,可独独对着你时,总是红了眼眶,痴情凝望,收起所有的尖锐,像温驯无害的小动物。 微莺胸口发闷,忍不住想,越清辉曾说陛下爱说谎话,不全信。 皇帝口中的话么假,心么深。 谎言一接一,有的拙劣,有的高明。 明明一开始就出端倪,又步步试探步步紧『逼』,终于确认微莺的身份才开诚布公;明明是只獠牙锋利嗜血的狼,披上羊皮,对着自己的仇人低下头,骗得高高在上的皇位。 她骗了太后,骗了宫党,骗了天下。 连微莺也不确认,皇帝喋喋的些过去,有几分假几分说。 她说自己为先生熬『药』,可梦中少女站在暴雨倾盆的门外,不曾靠近。 她说自己调皮惹先生常常惩戒,可葡萄藤架后女孩眼底闪烁的分明是歆羡。 她反复强调着过去,仿佛在强掩心虚。 微莺眼前出现少女雾蒙蒙的眼睛,轻声叹了口气。 可是她的喜欢又么真,么沉。 好像喜欢上一人,就非把心剖出来,让滚烫的血、跳动的心,来证明自己的爱又多疯狂多执着。她在感情中天真又偏激,宁愿做小伏低,宁愿失去帝位,宁愿忍受孤寂破开荆棘,在无望地追寻待中,把自己炽热带血的心脏,捧给高高在上的明、时光中错失的爱人。 就像飞蛾燃烧自己冲向月亮; 就像蜉蝣冲破宿命去追赶鲲鹏的翅膀。 这样沉重而执着的情感,沉到微莺闭目想想,就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经历这么多场任务,她第一次被这样的痴情撼动。她想,如果后自己离开这世界,也必不会忘记云韶。 蜉蝣燃烧自己,点亮了她的眼睛。 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只是三千世界里擦肩而过的相逢,她也将记住这份执着深情,直到永恒。 过了半晌,微莺终于将绪拉回任务上,回想了一下,原书剧情如果按步骤实现,第一步就是萧千雪的丧之痛。 她推推旁边的少女,“千雪,你痛不痛?” 萧千雪眨眨眼,“哎嘿?我不痛啊!我壮得像头牛!” 第88章 微莺『摸』『摸』小牛脑袋,想知道剧情之力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宫斗姬:“总之,宿主要小心!我会努力帮你监控的!对啦,太后让董娥带了包毒粉过来。” 紧接着宫斗姬在脑内复述慈宁宫发生之事,嘱咐:“宿主定要小心,那毒粉可厉害啦!” 微莺歪头想了想,问:“上次我想要『射』庐陵王,结果每箭都偏离,你重要剧情npc不会死的,对吧?” 宫斗姬:“啊。” 微莺又问:“意思就锁血的状态,对吧?” 宫斗姬:“没错呀。” 微莺点点头,『露』出微笑,“那就好。如果我把太后想用来毒我的毒粉去毒本来想毒我的太后,到底锁血的太后会被厉害的毒粉毒倒,还厉害的毒粉会被锁血的太后ko?” 宫斗姬被她绕到快要发生故障,“等等等等,宿主你能人话吗!” 微莺:“统,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子。” 宫斗姬:“哼哼哼。” 但宫斗姬还弄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宿主,你想把毒粉给送回去?” 微莺点了点头,翻出自不剩少的卡牌,擦擦泪,幸好当年疯狂吸皇帝的时候,留下堆蓝卡绿卡灰卡,紫卡也还有几张。 想到积分和橙卡没有了,肉疼的泪就掉下来。 趁着大家都入睡,微莺用了张偷天换日,把董娥准备送给太后的香粉,和盒子里装的毒粉调转了下。这花梨木盒里装的就美颜美容的香粉,紫檀木盒里装着的就所谓毒效很强碰就倒的毒粉。 微莺双拢在袖子里,快乐地闭上睛,想看看剧情之力和毒『药』掰头,到底谁输谁赢。 翌日清晨,曙光初晓。 董娥早早便起床,拿起放在抽屉中的花梨木盒,揣在怀里。她低头走到门口时,忽又愣住,心想,在玉『露』殿的时日,众人待她不薄,主子不曾苛待,其他奴才也对她敬重有加。 在这里住了年,她隐隐开始喜欢上玉『露』殿。 这里的秋风喧嚣,人也吵闹,但莫名就很好。 董娥拿出木盒,放在桌上,轻叹口气。 可她太后的人,直跟着太后,不能忤逆主子的意思。况且,她也知道惹上太后会什么的下场,从前怀孕的宫妃,可被太后丢到安乐堂,断粮断水活活饿死;或太后看谁不顺,杯毒酒送过去,让她们在疼痛中惨死。 董娥年轻时曾经跟在老嬷嬷后,为位惹宫如意不悦的贵人送过毒酒。 那年轻美貌的女子被硬灌毒酒以后,不停发出惨叫,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七窍流出的黑血染红她漂亮的云锦新衣裳。 那番惨状,过了这么年,她依旧无法忘记。 董娥重新拿起木盒,垂下眸,她到底只个宫女,人微言轻,听主子的话就了,主子让她做什么,便要做什么。她有什么的资本,敢去忤逆太后的话呢? 至婕妤死后,她再去给其好好收尸,受些良心煎熬罢了。 良心煎熬总比丢了命要好。 来到门口,她又踟蹰了,徘徊之际,撞上了个人。 董娥睛亮,有了办法,上前恭恭敬敬行个礼,“宫昭容,怎么来玉『露』殿了?” 宫贝奴抬起下巴,“我来散散心,”她瞥了瞥董娥中木盒,装作不在意地问:“还没送出去吗?” 董娥低头:“本想送去,只我突然身子不适,肚痛难忍,要不昭容你拿着木盒去吧,太后过,只要洒在窗口床下,什么地方都行的,若送予她做香粉便更好。” 只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恐怕昭容做不了。 宫贝奴接过木盒:“偶吼吼。” 还有这的好事! 她见董娥焦急地跑远,连忙把黄梨木香粉盒都丢到旁,从怀里拿出另外盒香粉,雄赳赳地走进屋子。 微莺里捧着紫砂壶,闭目养,旁边紫檀桌上还放了本书。 宫贝奴偷瞟,本佛经。她不屑地撇撇嘴,做作咳嗦两,见微莺睁开睛,把香粉盒往桌上扔,大气地:“送你了。” 微莺看香粉盒,微微笑,“昭容不坐下来喝口茶吗?” 宫贝奴撅嘴,“我给你送香粉,你怎么都不谢谢我!” 这可她冒着忤逆姑姑的危险,特意把毒粉给换成了御制上好的茉莉香粉! 微莺收过香粉盒,莞尔:“谢谢你。” 宫贝奴:“这才差不。”顿了顿,她眨巴眨巴睛,好心提醒:“你最近小心点,离董娥远点,她不什么好人!” 微莺挑眉,“哦?” 宫贝奴支支吾吾,低下小脑袋,心虚地攥小绢。 微莺笑着打开香粉盒,挑起撮粉,低头嗅了嗅,茉莉花清淡幽雅的芬芳扑鼻而来。 宫贝奴咋咋呼呼,“你怎么这么不注意,我随便送你盒香粉,你就把它打开吗?万我在里面下了毒呢?” 微莺抬眸,双弯弯,“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们朋友嘛~” 宫贝奴小嘴往上扬,高兴地捏捏小,坐了下来,“哼哼哼,谁和你朋友了,你只个区区村姑,也配和我谈朋友?” 微莺对少女口嫌体直分熟悉,拍拍宫贝奴的背,被无情甩开。她也不恼,笑眯眯地拿起茶抿了口。 就在宫贝奴选择把毒粉盒藏起来时,微莺耳畔响起了叮当的美妙响。 宫斗姬:“叮咚叮当,宿主注意!宿主注意!重要剧情npc宫贝奴倒戈,加入我方阵营,1000积分到账。” 微莺:“哦吼吼。” 激动的心,颤抖的,这笔天降横财让她突然暴富,从赤贫再次回归小康。 她看着宫贝奴,炽热到宫贝奴不自在地扭来扭去,“你看什么?” 微莺笑眯眯,“看看我的财爷。” 宫贝奴小脸泛红,“不就给你盒东珠盒香粉嘛,你怎么这么穷酸?”她瞪圆睛,看着微莺,情惊讶:“你不会真的这么穷酸吧?你没有用过好东西吗?” 这想,段微莺真的好可怜哦。 上次送盒东珠,她就激动不已,这次送盒香粉,又被感动到两泪花花。真太没见过世面了。 宫贝奴想到自唯个朋友这么穷酸,顿时不能忍,“你等着!” 微莺眨巴眨巴睛。 等了下午,她等到了箱东珠箱翡翠箱首饰。 几个大箱子被搬入玉『露』殿偏殿的小院子里,打开,金灿灿白晃晃,珠光宝气闪瞎众人。 萧千雪目瞪口呆,“莺莺,陛下又赏赐你东西啦?” 微莺:“不,昭容送的。” 萧千雪歪头,“昭容,张昭容还李昭容还桂昭容?” 微莺莞尔:“都不。” 萧千雪眨眨,“那先帝的太妃吗?哪个太妃!” 微莺:“……千雪,先帝太妃除了两位太后,其他好像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萧千雪理所当然地表示:“莺莺这么厉害,精通阴阳之术也很正常的吧!”她想来想去,就不愿相信宫贝奴转了『性』,听到微莺几次强调后,才脸惊吓地:“她怎么会这么好心,这些珍珠上不会都撒了毒粉吧?” 微莺笑笑,“这可我们的财爷。” 萧千雪看看满屋珠宝,不不屈服于金钱,“确实财爷。” 接下来几天,微莺通过宫斗姬全方面无死角的监控,看到董娥准备把装毒粉的紫檀木盒送给太后。然而送的路上,经过御花园池塘的时候,她不小心绊倒地上块石头,摔了跤,怀中香粉盒掉下来咕噜咕噜滚进池塘中。 董娥只好自认倒霉,换了盒香粉送过去。 微莺点头,这次掰头看来剧情之力更胜筹,锁血的太后把毒粉给ko了。 她监视了会太后,突然让宫斗姬换个人监控。 “统啊,我们康康陛下在做什么吧?” 宫斗姬:“哎?不监控反派动向了吗?” 微莺很坦然地:“我要宫斗嘛,宫斗最核心的就陛下啦,我们当然要密切注意陛下的表现啦,万她又有了什么新欢可怎么办?” 宫斗姬觉不太对,又觉她挺有道理,于最终还被服。 块投影仪出现在他们前。 皇帝身明黄龙袍,正襟危坐在书桌旁,身侧几个重臣,似在商讨国事。 裴翦站在皇帝边,而宫鸿波和几个老臣在另外边,呈剑拔弩张之势,崔相坐在最远处,心喝茶『摸』鱼,看就老社畜了。 微莺摩挲着下巴,听不到音,只能猜测他们在争论新政以及明年科举之事。 看子还要吵很久,她望了云韶,选择切了个频道,开始看看皇后在做什么。 春宫如往常清冷端肃。 越清辉坐在书房,执起『毛』笔,垂首写字,旁边堆满书籍。 微莺躺倒看了会,感慨:“皇后瘦了好,补补,她在写什么?总不会……哎嘿嘿,你拉近镜头看看!” 宫斗姬尽职尽责地充当工具统,把镜头拉近。 白皙纤的指握住根兔毫『毛』笔。 微莺激动地坐起来,想看大子怎么画出副绝世名作,然而她很快发现皇后没有在画画,而在写字,字迹娟秀而有风骨,气质其主人几分相似。 微莺失望地叹气,安慰自:“罢辽,没有小黄图看,看看小黄蚊也好的。” 宫斗姬:??? 宿主你在什么? 微莺但笑不语,看了半晌,脸上微笑渐渐僵滞,不禁蹙起眉,大失所望地:“策论?皇后写这个东西做什么?” 不只有参加科举的举子才写这种东西吗? 微莺顿觉索然无味,起来用完茶点,继续让宫斗姬切到皇帝那儿。 宫斗姬:“宿主,你到底不认真在宫斗!” 微莺笑眯眯地揣,“我很认真呀,快让我康康,陛下又在干什么?看看她在想哪个小幺蛾子,这就我们下步斗的对象,知道了吗?” 宫斗姬:……好像挺有道理的子。 再切回去时,那些朝臣皆已离开。 云韶在养心殿坐了会,怔怔望着窗外秋『色』,枯黄的叶子瑟瑟挂在树梢,在秋风中凋零。淡金的阳光落下,照在年轻女人苍白的脸庞,如画的眉目上。 她双搭在窗户,怔怔望许久,久到微莺以为那片叶子上雕了朵什么花,才值这位尊贵的陛下如此驻足观赏。 半晌,云韶收回目光,走到养心殿的紫檀柜前,取出把钥匙,打开最后个抽屉。 微莺:“哦吼吼。” 皇帝偷偷藏起什么宝贝! 云韶从抽屉中取出个红漆木匣,搭在匣子上,没有立即打开。她深深凝视着木匣,许久,屏气凝,慢慢打开盒子。 微莺以为皇帝这小心珍重,会掏出什么绝世大宝贝,结果她只拿出枚枫叶。 还枚被火燎去半的枫叶,叶上似乎有字,但微莺看不大清,看了半晌,只隐约看到个云字。 奇怪,陛下不树叶上写的江山如画吗? 云韶垂眸,摩挲着枫叶,歪了歪脑袋,把冰凉的枫叶贴在自的脸颊。 许久过后,她餍足地笑起来,漆黑双眸浮现异的采,似落满了摇曳的烛火,很亮。苍白双颊也浮现抹绯红,淡粉的唇动了动,吐出句无的话。 微莺读着她的唇形,慢慢念出来,“……先生我的了?” 陛下在想她哎! 小幺蛾子骄傲地抖了抖翅膀。 但随即,微莺挠挠头,目光落在那个自从未见过的红漆木匣上。 第89章 秋日很快就过了,一场瑞雪飘零后,马上便到除夕。 微莺还记得贤妃的笔友面基大事,一早就开始做准备。 每年除夕,宫中都要准备除夕晚会,上次她和萧千雪被发落冷宫,错过那场觥筹交错的晚宴,只看到漆黑如墨的夜空,绽开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 然后她跑出去,想给女鬼姑娘一声除夕祝福,却收到了一个猝及防的轻吻。 微莺想起去年的事,脸有些发热,捡起抔雪贴了贴面颊。 萧千雪:“哎?莺莺,你在做什么?” 微莺:“咳咳,敷面膜,对皮肤好!” “真的吗?”萧千雪立刻快乐地抓住两把雪,贴在自己左右双颊,然后冻得一抽气,“好冷!” 微莺:…… 能不冷吗,这傻孩子。 傻孩子一边冻得抽气,一边锲而舍地往自己脸上贴冰。 “莺莺的皮肤好白,『摸』上去滑滑的,跟豆腐一样,我也要变得这样,皮肤滑滑嫩嫩哒!” 微莺把她给拉回来,“算了算了,要是冻坏了怎么办?敷这么一小会就得了,要『操』之过急。” 萧千雪一回房就站在镜子旁边左右张望,“我皮肤变好了些吗,好像脸变红了点哎,真的有效!” 微莺:“……傻孩子,这是被冻出来的。” 萧千雪“奥”了一声,有点失落。 微莺安抚几句,突然问:“千雪,你想不想出宫玩?” 萧千雪的眼睛一子就亮起来,“什么?出去玩?出去玩!” 她就像只狗子,快乐地在雪里跑圈,“什么时候出去玩?” 微莺笑眯眯地看着她,“今晚。” 萧千雪停来,解地望过来,“今晚,可今晚是要举行除夕晚会吗?” 微莺莞尔,眉眼弯了弯,“现在不要了。” 萧千雪正茫然之际,福寿公公传话,说是太后生病需静养,为了太后身子,今年除夕晚宴便举行了,众宫妃在自己宫中为太后祈福。 “也就是没有宫宴啦?”萧千雪听完,蹦跶到微莺身上,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莺莺,你好厉害!你早就算到了对不对?你怎么这么棒呀!” 福寿公公笑着看少女蹦跶一会,垂头又说:“莺婕妤,陛想请你过去。” 萧千雪一子就停止开心,“哎?陛又要抢莺莺走了吗?他就不能把莺莺让给我们一嘛,是独占莺莺的宠幸,哼。” 福寿擦了擦额头的汗,笑得很尴尬。 这是什么话? 什么时候叫做陛夺走了莺莺的宠幸?这群妃子是否弄错什么。 再说,能夺走那也是他家陛厉害! 微莺拍拍萧千雪的肩,小声说:“一会儿就回来,今晚打扮好,咱们溜出去看灯会。” 萧千雪欢呼雀跃:“好耶!那……”她小心翼翼地问:“贵妃姐姐去吗?” 微莺弯弯眼睛,朝她点了点头。 萧千雪继续快乐。 微莺跟着福寿公公,坐上摇摇晃晃的轿子,前往养心殿。 前几日她和皇帝说了想参加晚宴的事,没想到皇帝立马大度地取消了晚宴。她心想,自己总要表示表示。 到养心殿时,她刚掀开屋内厚厚的帘子,迎面便是熏人的暖气,还有一个暖乎乎的人。 云韶飞鸟投林般扑过来,抱住了微莺,“莺莺,你好冷呀,我给你暖暖!” 福寿知趣地退,把这间屋留给她们两独处。 微莺朝云韶温柔地笑笑,“陛,今年除夕准备怎么过?” 云韶兴奋地拉起少女的袖子,“我正要和莺莺说这件事。” 她遣散宫宴,便是想和莺莺独处,一起度过一个难忘的除夕夜。她在金屋准备了饺子,去年莺莺给别人做饺子,今年总能给她做了。 微莺一怔,笑道:“我也正想说这事,陛先说,陛有什么安排?” 云韶看着她,轻声说:“还是莺莺先说吧。” 微莺莞尔,眨了眨眼,“陛,我们出宫玩吧。” “出宫?”云韶歪歪脑袋,表情茫然。 微莺又道:“听说宫外每年除夕都要举办烟火会和灯会,陛想去看看吗?” 云韶想起过去的事,眼神悠远,怔了许久,听到微莺几次呼唤,才回过神,微笑着望过去,“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微莺:emmm。 突然心虚。 云韶笑道:“原来不独我一人,还有多少人也要一起去,萧千雪吗?” 微莺低头对手指,“千雪想让贵妃过去,贤妃也想出去,皇后的话,我还没有去问哎。” 云韶:“……不必问,皇后已经出宫了。“ 微莺瞪圆眼睛:“哎嘿?” 云韶闷闷坐,双手绞在一起,轻声说:“原来我是最后的。” 微莺双手搭在她肩膀,脑袋低下,笑着道:“最后告诉陛,当然是有件要紧事,要单独和陛做。” 云韶抬起头,“什么事?” 微莺挑眉,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两人从纷飞的大雪中跑过,没有坐车辇,而是一路跑到金屋。 披风被风吹得高高鼓起,雪白的雪地上,留两行相配的脚印。 微莺抖了抖身上的雪,呵出一口白汽,搓搓手:“好冷。” 云韶心疼道:“早知道就坐轿子来了,这么冷,跑出来做什么?” “当然是做快乐的事呀!” 微莺弯眼,把她拉到金屋,打开衣柜,挑出一件素白的裙子,看了看,喜地皱眉,“,太素净了。” 陛这样浓墨重彩的美,合该配最美丽的衣服。 好在前段时间她让尚工局用好料子做了批漂亮裙子,全是云韶的尺码。 龙袍天天穿有什么意思,虽然……陛穿着龙袍也挺好看的。 她最后选了一套搭配,内里浅茶『色』月华裙,外面搭着件淡紫的牵牛花刺绣镶饰对襟大褂。左右看了看,选了根紫水晶牵牛银簪『插』在美人梳好的惊鸿髻上。 微莺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倚窗笑眯眯地望着。 美人坐在椅上,低垂眉眼,发髻紫水晶微晃,艳而俗,美而妖。 她想到什么,食指点在鲜红的胭脂上,狠狠一戳,然后在云韶的眉心戳了一,笑道:“盖章完毕。” 美人眉心一点朱砂,含情双眸静静看着她。 微莺让云韶戴上垂到膝盖的帷帽,以免让人给认出来,然后拉着她,往玉『露』殿走。 云韶乖乖把手交给前面的人,跟在她的身后。 太监宫女从她们身边经过,笑着礼打招呼,一边好奇地望着微莺身后的人。 云韶知道,只要微莺轻轻掀开帷帽,她辛苦隐瞒的秘密就会被公布在所有人面前。但她毫担心,只信任地把自己交给另一个人,乖乖跟着她走,无论要去往哪个前方。 —— 入夜,一架大马车停在了玉『露』殿。 几个妃子早就挑灯等在一旁,高兴地絮絮叨叨。 萧千雪身上淡黄的披风,显得最高兴,话也最多,“贤妃姐姐你也出宫呀,太好啦,大家可以一起玩啦。过贤妃姐姐平时不出门的,这次居然和我们一起出宫哎!” 贤妃弯弯嘴角,“我有些事情。贵妃姐姐也出去吗?” 裴阙别开脸,点了点头,“嗯,我也有些事情。” 萧千雪瞪圆眼睛,“贵妃姐姐要去做什么呀?去看烟火会吗?!” 裴阙屑地嗤了,“自然不会是如此幼稚,我、”她顿了顿,声音变得轻了一点,“我回家看看。” 萧千雪拍手:“回家,好啊好啊,裴将军府上一定很热闹吧。” 裴阙,“热闹,我爹还在云州守着边疆,也知何时能回来,府中除开我哥,只有一个厨娘一个老管家……”她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 和这人说这么多做什么? 贤妃柔声道:“多亏有裴老将军和边疆将士守卫边疆,大盛才能太平,百姓才能过个好年。” 萧千雪喃喃:“那他们一定很想家吧。” 裴阙:“嗯……”她觉得自己稍显软弱,又补充:“习惯了,就还好。” 萧千雪想到什么,眼睛亮亮的,“我们什么时候去边疆和裴老将军一起过个年吧!” 裴阙只当她在开玩笑,屑道:“我们这样,能出宫就是好的,还能去边疆?” 萧千雪依旧乐观,“说不定呢!” 她们说话之际,微莺提着灯火,牵着美人,慢慢从风雪中走来。 萧千雪注意力马上转移,招手:“莺莺!” 她目光落在微莺身后,“咦,那个人是谁?” 宫灯晕开淡淡的光,照亮那人浅茶『色』的裙摆。她戴着帷帽,周身被飘渺的白纱遮得严严实实,走动时白纱拂动,如在云遮雾绕里。 萧千雪:“虽然看清脸,但一看就很漂亮!” 裴阙冷哼:“看清脸,怎能肯定好不好看?” 萧千雪歪头想了想,“这就是美人的气质!就像莺莺,像几位姐姐一样。” 贤妃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千雪真会说话。” 微莺走过来,抓紧云韶的手,没有告诉她们云韶身份,只说自己在宫中认识的一个美人。但几个人的心思都在溜出宫外,也没太好奇,纷纷上了马车。 微莺先上去,弯下身子,伸出了手。云韶牵住她,踏上马车。 上早就被打点过,马车缓缓驶出宫外,没有人阻拦。 云韶贴着微莺坐,紧挨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自垂的长袖,轻轻去牵她。 萧千雪掀开车帘,看着灯火重重的宫殿越来越远,长舒一口气:“太好啦,终于能出去了!说起来,刚才我还以为莺莺回来了呢。” 裴阙挑眉:“为什么回来?” 萧千雪忍住埋怨:“陛又召见莺莺啦。陛好过分,每天都要找莺莺,哼,难道莺莺便是他一个人的吗?” 裴阙:“呸,昏君!” 第90章 微莺瞥眼旁边坐着的皇帝。 美人低垂着头,帷帽遮住面容,不辨神情。 只有攥住微莺的手,更加用力地握了握,似是显『露』几分不悦。 微莺:…… 这群祖宗能不能不要再说啦。说不得呀祖宗!要砍头的鸭! 而那几个女人全然不知情,始撒丫子从全家抄斩奔向株连九族,小嘴叭叭,吐出一堆后宫隐秘,和陛下的些八卦。 萧千雪:“也不能这样说陛下吧,陛下可勤政了呢,每次召见我们的时候都在看奏折呢。” 贤妃点了点头,“陛下确实勤政,每天看折子看至深夜,劳心劳力,比先帝要勤勉多了。” 裴阙不屑,双手抱臂,“他每天晚上看奏折,那叫你们过去干嘛?” 萧千雪懵懵懂懂把皇帝卖个干脆,“我们给陛下磨墨呀!莺莺说这也算为国效忠呢,皇后娘娘和贤妃姐姐还帮陛下看折子!有时候莺莺也看看,我也会看,不过我只会决断一些小事,大事我就不懂啦。” 裴阙冷笑:“只让你们看折子?” 萧千雪点头,“还有整理折子,扫地,擦桌子,给陛下做夜宵……” 裴阙断她,“你是个妃子还是扫地的丫头,陛下晚上常常召请你们,我还以为你们得他的宠幸,现在看,呵,”她抛出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陛下是不是不行啊?” 萧千雪瞪圆眼睛,没缓过,“什、什么?” 裴阙:“我早就这么想了,他们这脉祖传都是阴阳人,你们瞧瞧那个庐陵王,那剑舞跳的,还算个男人吗?陛下呢,明明是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美,后宫佳丽这么多人,没有个有子嗣。可见,”她顿了顿,总结道:“可见,陛下确乎是不行的。” 萧千雪茫然点头,“贵妃姐姐,你好厉害!下子就猜到了呢,原来陛下不行呀。” 贤妃面『露』难『色』,瞥了眼戴着帷帽的女人,莫名觉得她有些熟悉。 裴阙却和萧千雪达成共识,“可不是不行,皇帝家的男人,我看没一个行的。先帝就子嗣单薄,为什么啊?” 萧千雪眼睛发亮,“因为先帝也不行!” 裴阙欣慰地点头,“孺子可教。” 微莺:…… 她只好拼命扣住皇帝的手,免得这位祖宗掀帽子来证明自己的帝王威严。 好在皇帝扭了两下,被她抓住手后,又乖乖地贴着她了。 微莺咳嗽两声,尝试替皇帝说话:“别这样说。” 裴阙:“我们说错了?” 微莺:……好像确实没说错。 萧千雪眨巴眨巴眼,“莺莺,你和陛下起睡过张床吧,陛下到底、到底行不行?” 微莺扣住皇帝的手,与她十指交缠。 陛下的手很柔软,肌肤雪白滑腻,『摸』上去如块暖玉。 萧千雪问出这个问题时,她感到握住的手挣了两下挣脱她,然后不轻不重地掐了她的手臂下。 微莺重新握住皇帝,免得她『乱』动,然后坦承地说:“她不行。” 云韶歪歪脑袋,帷帽如流水般微拂:??? 微莺抚住胸口,“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这下萧千雪和裴阙确信不疑,连贤妃也动摇了,拉着两位妹妹的手叮嘱:“这话可千万不要到处说,更不能让陛下听见,陛下也要面子的嘛!” 萧千雪点头,拍拍胸口保证:“我们懂的!绝对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贵妃知莺莺知,还有莺莺身边的这位美人知!”她望过去,“莺莺,你旁边的是谁呀,她不会告诉陛下吧?” 微莺笑着摇了摇头。 云韶挣开她的手,又轻轻掐了她一下,微莺拍拍她的手背,讨好似地挠两下,压低声音:“乖,别闹。” ———— 马车驶离皇宫,来到热闹繁华的朱雀街。 街道上挂满各『色』美丽的花灯,游人手里执着焰火,笑『吟』『吟』地在街头走动。 大盛风俗与微莺去过的其他地方不同。这日大家纷纷走出家门,欣赏天空绚烂的烟花,街头小贩摆满了精致的面具,和灿烂的花灯。 将军府在南玄武街。裴阙急着回家,车一停在岔口,就掀车帘跳了下去。 萧千雪:“贵妃姐姐,等等我呀!” 裴阙回头:“你们去玩吧,我先回家,玩够就去我家找我,届时我们再会合。” 萧千雪也连忙跟着掀起裙摆跳下车,跟在裴阙身后。 裴阙:“你跟我来做什么?” 萧千雪笑弯了眼,“我陪娘娘起呀,娘娘个人,我不放心。” 裴阙哼了声,“随便你。” 然而萧千雪没走多远,看见街头琳琅满目的花灯,忍不住发出感叹。 “哇——这个好好看——” “哇——这个画的是七仙女吧,也好漂亮呀。” …… 裴阙被烦得不行,停下脚步,拽着她怒气腾腾走到一家花灯店铺边。 老板一抬眼,见两个天仙似的年轻女人来买花灯,立马满脸是笑,问她们想要选哪一个。 裴阙冷着脸:“选个,别到处看了。” 萧千雪弯着眼睛,仔细认花灯上的图案,盛京花灯做得精致异常,细木骨架,玻璃丝掐成各『色』图案。烛火置于八角琉璃灯中,每一面都映着副精美的画。 “盛京正好,我家那边都没有这样好看的花灯。”她轻声嘟囔。 裴阙本『露』出不耐之『色』,听到她的话后,微微蹙眉,没有再说什么,在旁边安静等着。 萧千雪专注看了许久,在漂亮的花灯中选来选去,突然瞥见个别致的花灯,让老板拿着竹竿挑下来。 这个花灯不似其他,上面没有画祥瑞花鸟,或是天宫仙娥,而是一卷将军上马征战的连环画。 萧千雪怔怔:“这是……” 老板笑道:“是当年裴将军兵天降,守下云州,这不,街坊就弄出了套连环画,我把画做成花灯,有不少人买咧。不过买的大多是想建功立业的少年郎,姑娘也想要吗?” 萧千雪重重点头,下定决心,“我要这个!” 她拿起花灯,花灯图案徐徐转动,上面的将军提戈纵马,宛若活过来一般。 萧千雪觉得新奇,不停转动花灯,边让裴阙看:“贵妃姐姐,你快看!这个将军好威风哦。” 裴阙瞥了眼,撇撇嘴,“还行,比我哥要好看点。” 萧千雪弯弯眼睛,在连环画里东找西找,疑『惑』地说:“咦,这上面怎么没有贵妃呢?” 那次战争中裴阙年纪还小,也人把她和年的战役联系在一起。 裴阙挑了挑眉,抢过花灯,“肯定没有我,那时我才多大,别看了,快走,吃饺子去!” 萧千雪:“好耶!” 跟在裴阙后面小跑步,她突然说:“可是贵妃姐姐明明跟着大家起守卫过云州呀,我亲眼看见了。” 裴阙回头望她:“什么?” 萧千雪抬起小脑袋,笑『吟』『吟』地说:“我亲眼看见了呀,小将军拿着小铁剑,骑着小马,冲到北厥军团去杀敌。我亲眼看到的!” 那时候所有的壮丁都上了战场守卫家园。她跟着母亲到城墙上给将士们送饭,下面的北厥军气势汹汹,宛若虎狼。 突然,大地隆隆震动,行铁骑出现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 仿佛兵天降。 她趴在城楼,被父亲护在身下,看到穿着深黑铠甲的铁骑在北厥军中冲来冲去,瞬间就将其打得溃不成军。那群威风的高头大马中,却有个小姑娘,骑着匹小马驹,也跟着跑来跑去。 萧千雪的目光凝聚在那道小小的身影上,眨眨眼睛,努力想看清她。 小姑娘看上去只比她要大一些,介于女孩与少女之间,那边烟尘滚滚,看不大清她的脸。 等到击败北厥,裴老将军带着裴家军进入云州,接受属于英雄的礼遇。 百姓夹道欢迎,给救命恩人送上干果和鲜花。每个威风的将军马上都有花,只有跟在后面,骑在小小马上的女孩,朵花都没有收到。 ——倒也正常,看她的年纪,没有人想到她也跟着上了战场。 只有萧千雪亲眼看她如威风凛凛,身手不凡。 于是她跑向了女孩,献上自己手中的花,仰头望着她的小将军。 她的小英雄。 ——盛京灯火如昼,游人往来如织。 萧千雪仰头,看着裴阙,两侧的烟火都模糊黯淡,此刻只有眼前人是发着光的。她笑着说:“我父亲常说,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但是我直想,总不能因为人家高,就非要人家撑着天,自己矮,就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份馈赠。总想做点什么、总想……” 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撑。 就像裴家军之于黎民百姓,就像贵妃之于她。 但弱者也并非什么都不能做,至少能献上束花,向她说:“你很好,我很感谢。” 裴阙皱眉,不解风情地打断:“你在说什么?再不快点,饺子都冷了。” 萧千雪连忙提着裙子跑,“好好好,我们快去吃饺子!” 裴阙:“也不用跑这么快……哎,你跑过了!” …… 贵妃和萧千雪离后,马车内只剩下贤妃、云韶和微莺。 贤妃焦灼地攥了攥双手,接受微莺的建议,拿出准备好的面具。 她和那人相约以面具见面,她戴的是一个羚羊面具,而越清辉会戴一个狐狸面具。 等见面后,她再推脱自己的容颜甚丑,不把面具摘下来便是。 她攥着面具,番掀起车帘,望街上景象。 微莺笑:“贤妃姐姐等不及了?” 崔梧莞尔,小声说:“我有些紧张。” 微莺:“别紧张别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你们都已经这么熟了。” 崔梧叹气:“毕竟是第次见面。” 到了约定好的仙人醉倚楼,远远便见楼下站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 那人穿得朴素,素青宽大云裳,裙摆摇曳如仙,三千青丝垂至腰际,而脸上戴着个狐狸面具,妖异的狐面遮住大半张脸,『露』出的尖尖下巴雪白晶莹,与狐面十分相配。 崔梧只看眼,就笑了起来,“便是她了。” 说完,她拿起面具戴上,和微莺云韶告别以后,朝灯火繁华的仙人醉倚楼行去。 车内终于只剩下微莺与云韶。 微莺这才注意到自己直抓着云韶的手,于是松开,“陛下,我们可以去看烟花啦。” 云韶轻轻颔首,轻纱微晃。 微莺弯弯眉眼,正要去嘱咐车夫换个方向时,云韶戏谑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莺莺,先说一下,到底谁不行?” 微莺犹豫两秒,『摸』着自己的良心,面不改『色』地说:“我不行。” 第91章 仙人醉倚楼下,萧声吹暖,遍地笙歌。 崔梧紧张地把面具理好,往前走了步,忽又踌躇。 她攥了攥长袖,松开手,又攥了攥,忽然听到一声炮响,跟着众人一齐往后看。 抬头轮青嶂月,回首满城锦街灯,夜『色』明如昼。 崔梧再回头,戴着狐狸面具的女人已经走到了过来,狭长眼睛微弯起,在灯火映照下,透着琉璃『色』的光彩,恰如片浅棕蜂蜜般的琥珀。 崔梧心漏了两拍,轻声问:“千秋月?” 那人笑:“年蓬?” 两人在人『潮』中认出彼此,自然十分欣喜。 崔梧自以为自己会十分紧张,但当见到来者时,有种老友重逢之感。她未提起面具之事,千秋月没有摘掉自己的面具,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楼上走。 双手触及的刹那,崔梧微微一瑟缩。 握住她的手柔软而细腻,中指有薄薄的茧,像是常常握笔。 崔梧心中感慨:人被拐骗来盛京,举目无亲,只能靠写写话本维持生计,实在可怜。她还记得人家境贫寒,忍不住提醒:“儿的座位很贵的。” 仙人醉倚楼是盛京文人墨客、名流贵胄聚集之处,地处最繁华之处,每一个座位价格自然也十分高昂。 千秋月笑道:“不碍事的。” 崔梧听着她的声音莫名耳熟,想让她再多说两句话,又怕自己唐突。她垂下头,心想,自己与这位从未有过交集,应当不曾见过。许只是周围人声嘈杂,时听错。 千秋月带着她来到仙人醉倚楼最高层赏景。 崔梧心中暗暗诧异,人把最高层包下来,只有她们两人。夜下来,价格恐有千金,得写多少本话本才能还上? 她瞥眼旁边的人,千秋月笑着望了她一眼,抬手摘下了面具。 尖尖下颚之上,是一张淡粉的樱唇,鼻梁挺秀,再往上,便是双弯起的眼睛。瞳孔浅棕『色』的蜂蜜,睫『毛』纤细浓密,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 面具往上移,『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美人。 崔梧对张脸再熟悉不过,惊声道:“皇后?” 越清辉笑着问:“怎么不摘下面具?” 崔梧认命摘下面具,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她撇嘴,问:“就是所谓的家境贫穷举目无亲?” 越清辉偏头看着她,『露』出淡淡笑容,反问:“就是所谓的貌若无盐丑陋不堪?” 崔梧:“……” 算了,谁别说谁了。 她双手搭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屋檐晃动的花灯。 而在马车内,云韶还抓着微莺,声音更冷:“你哪里不?” 微莺:“我哪里都不。” 云韶冷声道:“不许说自己不!” 微莺笑弯眼睛,安抚拍拍她的手背,“好好好,我,陛下。我们都行!”她掀开车帘,往外望了眼,“陛下,快放烟花啦,我们赶紧找个好地方去看吧。” 她率先跳下车,把云韶给扶下马车,牵住她的手往前走。 街道人来人往,微莺袭绯『色』长裙,外面罩着绣金披风,惹得不少人偷偷张望。 她毫不在意那些人的眼神,抓紧云韶,四处看了看。 观景的高楼早就坐满了人,总不能让尊贵的皇帝陛下去跟人挤。 微莺眼珠子转了转,灵机一动,笑眯眯地和云韶说:“陛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们偷偷溜上城墙,站在城楼高处,俯视满街的灯火。 站得么高,底下的切都看得很清晰。仙人醉倚楼上有戴着面具的两人在轻声呢喃,南朱雀街头有人正扣响了家门。 声喜庆的响震开浓浓黑暗。 五彩烟花升上天空,朵又一朵,在漆黑幕布上绽开。 人们仰头看着灿烂烟火,祈愿明年的美好光景,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微莺抬头看烟花,突然,她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扭头,对上云韶灼灼的眼神。 皇帝的眼神既往炽烈,透过薄薄的轻纱,专注地凝视着她。 周围的喧闹、烟火与她毫不相干,她只看着微莺,仿佛微莺便是她的整个世界。 微莺轻轻笑:“陛下怎么直看着我?” 云韶神情分痴,柔声说:“我眼里有了莺莺,便再装不下其他了。” 微莺心跳快了拍。 她辗转这么多世界,终于遇到一个只望着自己,眼里只有自己的人。 而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胸口闷闷,堵着股发涩的情绪,过了很久,她才想通,原来这叫心疼。 陛下把自己卑微进尘埃里,让她觉得心疼。 微莺偏头,与云韶对视,轻声说:“烟花很好看,陛下不看看吗?” 云韶摇了摇头,含笑道:“没有莺莺好看。” 微莺掀开帷帽垂下的轻纱,对上双熟悉的深黑双眸,深深望着她,“陛下,你不能总看着个人,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世界想要过得好,只有多爱自己点,她很久之前就懂个道理,尝试让云韶明白。 云韶点了点头,“嗯。” 微莺顿了片刻,又问:“陛下,能不能不要样喜欢我?” 她终有日会离开个世界,到时候陛下该如何呢? 云韶沉默半晌,漆黑墨的双眸似涌动许多情绪,许久她才开口:“不能了,莺莺。” 夜风徐徐,满城灯火摇曳,光华如昼。 轻纱被吹得像波浪般摆动,掠过微莺的手背,泛起一阵冰凉。 她看着云韶的眼睛,又问:“陛下,能不能多喜欢一下自己?” 云韶凝视着少女,眼里全是她的身影。皇帝从未拒绝过微莺的任何要求,却在此刻,再次沉默了很久。 “砰——” 烟火旋转腾空,朵又一朵,在微莺的身后绽开。 新年已到,城下片欢声笑语,大家仰起脑袋,共同祝愿新年切会更好。 七彩的烟花铺满整片天空,视野皆是灯火灿烂,火树银花。 云韶抬起眸,烟火的光投入她深黑眼睛中,刹那,双眸亮得像装着星河。她看着微莺『露』出轻轻软软的笑,眼里只有个人。 她轻声说:“我做不到,莺莺。” 她做不到,直以来都做不到。 “砰——” 烟花越来越多,越来越灿烂,声声辞旧迎新花团锦簇。 军府里的冻饺子总算下了锅,仙人醉倚楼上两杯金樽轻轻一撞,滴晶莹的酒『液』坠下凡尘。 微莺望着云韶,美人笑容柔软,眉心朱砂灼灼。 她心口堵着的情绪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反复在想,怎么会有样的人?怎么会有样……这样狡猾又这样傻的人? 烟花照亮整个盛京。 城楼风猎猎,微莺掀开云韶的帷帽,倾身吻了上去,她扣住云韶的后脑勺,先是温柔『舔』舐着女人温软又甜蜜的唇,而后力度越来越大,用力啃噬,像一只兽。 而云韶依旧仰着头,温驯地默然承受,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过滴泪。 …… 夜每个人都怀揣着心事回到皇宫。 萧千雪有肚子的事和微莺分享,“莺莺,我们一起回去吧!” 微莺摇头,“你和贤妃先走吧,我有点事。” 萧千雪歪歪脑袋,车厢内片昏暗,她隐约觉得微莺的嘴唇好像红肿一些,又恍惚是错觉。她偏头,兴奋地说:“我和贵妃姐姐起包饺子吃了哎!小裴将军夸我的饺子包得好吃!” 裴阙冷哼一声,“你给口猪糠过去,我哥也觉得好吃。” 萧千雪没有被打击积极『性』,又兴致勃勃地问:“贤妃姐姐,你今日去玩得怎么样?” 崔梧弯弯嘴角,笑容苦涩中带着甜蜜,“好。” 萧千雪“耶”了声,“今晚都好开心!是个好兆头,明年我们一会越来越好的!” 微莺笑笑,马车驶到皇宫,她就拽着皇帝的手回到金屋,龙袍挂在木施上。 云韶伸手去拿金袍,想要把装束换回去,刚抓住龙袍,就被人一把按在墙上,再次狠狠亲了起来。云韶把龙袍随意丢在地上,双手揽住微莺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她们同倒在床上,微莺撑着床,俯视着云韶,身下的美人被亲得气喘吁吁,眼里蒙上层薄薄水光,眉心朱砂红得热烈。 她看了许久,轻声说:“陛下,要不我们试试吧?” 云韶瞪大眼睛,怔怔看着她,不敢大声呼吸。 微莺伸手,帮她把颊边碎发捋好,“试下吧,好不好?” 云韶声音微微沙哑,“莺莺,什么叫试下?” 微莺想了想,慢慢说:“我试着学会怎么喜欢你;你试着要学会,怎么不么喜欢我。” 云韶看着她,眼里有水光浮动,“我学不会的,莺莺。” 微莺望着她要哭不哭,眼尾泛红的模样,心情很复杂,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睛,不知不觉自己的声音也哑了,“学不会……就算了吧。” 她低头,咬住皇帝雪白的脖子,留下个红印。云韶呆了半晌,再次亲了上来,双手去解微莺的衣带。床帐微微晃动,衣带卷在一起,云韶眯起眼睛,隔了层泪,切都变得模糊,看头顶帐子上展翅的凤凰有了重影,仿佛在交颈而飞。 …… 荒唐过后,云韶手软脚软瘫在床上,微莺看了看时辰,督促皇帝把龙袍换了,齐回到养心殿,然后在养心殿的大床上又做了次。 她拍拍云韶光滑的后背,“陛下,洗个澡再睡,我让福寿备好了热水。” 云韶倦得眼皮半搭着,闷声闷气地应了声,休息好会才撑着床坐起来,软着腰去洗澡。 微莺已经清理干净,拿柔软的『毛』巾擦着半湿的头发,目光不经意掠过那个紫檀柜,微微蹙了下眉。 第92章 屏风后传来细微的水声。 微莺望了那边样,透过轻薄的纱,看见那如玉的身影。 云韶半趴着,下巴抵在浴桶边缘,雪白皮肤被硬木压红印。她阖着眸,冷白眼皮半垂,含着深黑瞳孔,想起刚才的事,双颊泛起淡淡的红,忍住翘了翘嘴角。 又高兴,又害怕。 怕切只是场梦,醒来再次所有。 云韶垂眸,看着自己雪白的手臂,张口咬了口,咬得用,直到丝丝殷红沁,才满意笑了。 原来是梦。 鲜血齿痕流,顺着凝脂皓腕滴入放满香料的浴桶里,血丝沁入温水中,快就消散见。她将手臂垂到水中,洗去鲜血,等到血止以后,才站起来,草草擦了擦身体,穿好中衣,步入寝殿内。 微莺坐在床头,歪头看着她笑。 云韶停下脚步,顿时,心跳快如擂鼓。 微莺弯着眼睛,招招手,“是累了吗,快点来睡呀。” 云韶低下头,局促来到床,被微莺把拖到床上。她脸颊被热气蒸动人的艳『色』,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手指拉着微莺的衣领,柔声问:“还要来吗?” 微莺:“……快睡,明天还要早朝,”她顿了下,又:“明天还是要早朝了吧,歇息天也行,你可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呢,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云韶弯弯嘴角,红唇轻启:“万人之上,莺莺之下。” 微莺看着她水红『色』的唇,想低头咬口。最终她没有咬,转过身睡在外边,罩上灯罩,“睡觉!” 云韶嘴里说着要再来,确实已经倦了,埋在微莺的怀里,微蜷着身体,轻声呢喃:“莺莺,我好开心。” 微莺笑笑,没有说话。 云韶又:“先生是我的了。” 说完,她阖上眼眸,呼吸渐渐均匀,缩在被里,只『露』安静的眉眼,贴紧微莺睡着了。 微莺却睡着。 她睁大眼睛,手轻轻拍着云韶后背,像哄孩样哄她入睡。等了许久,她轻声唤了两句:“陛下、陛下?” 没有人回应。 微莺轻手轻脚翻身而起,擎起灯盏,来到紫檀木柜。 烛火透过薄纱灯罩,漫昏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把苍白的脸添上抹柔和的颜『色』。 她没有打开紫檀木柜,而是直沉默望着,白皙的手掌现了枚钥匙。这个檀木柜、柜中漆木匣,就像根毒刺刺在心里,让她每每想起,就十分难受。 这也许只是爱情里那颗关紧要的豌豆,可她偏偏是吹『毛』求疵眼里容粒沙的神经质。 微莺深吸口气,默默注视紫檀木柜许久,最后还是选择擎着烛火,回到床上。她伸手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陛下揽到怀里,心想,陛下应该有自己的秘密。 既然选择了试试,她也想再尝试下信任。 她抱住云舒,『摸』『摸』她柔顺的长发,低头碰了碰女人的额头。 好像已经有点喜欢你了,陛下。 …… 微莺醒来的时候,皇帝还窝在她的怀里乖乖睡觉。 她心中稍软,想到,陛下果然累得厉害,连早朝都去了。转念马上又想起来,今日是正月初,放假。 微莺于是毫妖妃负担,抱住怀里香香软软的皇帝,又睡了个回笼觉。 今日放晴,天光正好,阳光透过雕花窗落在上,画成吉祥的图案。 她搂着云韶,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 微莺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熟睡,等了会,脸颊传来柔软的触感。 云韶轻轻啾了她口,啾完还罢休,为了实现自己“莺莺啾莺莺啾莺莺天天啾”的梦想,开始细密缠绵吻着微莺的脸。 微莺被她亲得眼皮痒痒的,睫『毛』微微颤了下。云韶吓得哆嗦,敢再啾,乖乖缩回微莺的怀里,仰头观察半晌,又鼓起勇气贼兮兮凑过去,“啾~” 微莺睁开眼睛,也回啾她的脸颊下,“早上好呀,行了,起来就起来了,难得放假,起去外面走走吧。” 云韶沉浸在这个早安啾中可自拔,好半天才回神,屁颠屁颠跟在微莺后面。微莺拿起折铅洗里的脸帕,拧干水,转过身示意云韶走近,给她擦了擦脸,笑着说:“脸上都睡红印了。” 云韶呆呆站着,缓慢眨了下眼睛。 这日,尊贵的帝王终于享受到自己应受的vip待遇,与宠妃同做尽荒唐的事。入夜,她坐在圈椅中,纤细的身裹在金袍里,望着桌上素瓶里簇干枯的狗尾巴草发呆。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微莺口中的试试。 可是这份惊喜来得太快、太仓促,她感觉坐在云端,浑身轻飘飘的,没有踩在实处。 云韶习惯了在暗处窥伺、在身后追寻,习惯了独自攀上高峰去触碰天上的星星。 她心中这颗星辰属于自己,未抱有希望,只心往奔赴,毅然决然充满勇气;可是当这颗星辰落下来,落到怀里时,她却生了数的踟蹰。 要怎么办才好。 云韶局促咬着手指,粉红的甲床被咬成参差齐的模样,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连忙把手缩进袖里,笑着回头:“莺莺!” 微莺弯起眼睛,眼就看见桌上的狗尾巴草。 这是围场的时候,她随意拽起送给皇帝的根枯草,没想到被云韶直供在寝殿内。 “这株草运气倒挺好,”微莺拨弄着枯黄的草,笑:“能够每天和真龙接触,哪根狗尾巴草能有这运气,就算那些什么牡丹、幽兰也做到吧。” 云韶忍住弯了弯嘴角,“莺莺送我的,便是最好的。” 微莺『揉』了『揉』她的脑袋,突然问:“陛下,你是说要让我慢慢想起我的过去嘛,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我会回来?” 云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苍白着脸看向身后的女人。 微莺帮她把碎发挽到耳后,“想说就算啦。” 云韶攥紧手指,半晌,才开口:“我直、直莺莺并非常人。当年,便常有些神迹发生,有次我被人欺负,莺莺过来,那人明明伸手想要打我,拳挥去,却打在了自己身上。” 微莺:……哦豁,好熟悉的卡牌。 她『揉』着皇帝软绒绒的头发,轻声问:“所以是那次对你用身心的时候认来的?” 云韶低下头,声说:“更早点点。那次朝臣夜跪,明明想『逼』我取消新政,口里说的话却是让我砍他的脑袋。那次,我便心中确认,”她轻轻笑了笑,“莺莺待我总是好的。” 微莺大好意思说那时用卡牌纯属记仇,看惯大臣骂她妖妃,。她『摸』『摸』嘴角,继续问:“那陛下真聪明,居然猜得这样准,唔,这么离奇的事也叫你猜到。” 云韶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微莺又问:“那过去我对你好好?” 云韶抬起水亮的黑眸,慢慢说:“莺莺对我最好了。” 微莺坐在她的旁边,手支着下巴,歪头斜斜看皇帝,笑了笑,问:“陛下,六年又发生了什么,总该和我说了吧?听说六年的行宫起了把大火?” 云韶脸『色』惨白如纸,指节因用而发白,怔怔看着她,过了久,才轻轻点了下头,“止起了火,还有人在追杀我。” 微莺:“我?” 云韶沉默瞬,才开口:“我,和照料我的仆人。”她面表情看着微莺,慢慢说:“他代我死了,烧得只剩下骨头,我才能够逃来,才能活下来。” 微莺“奥”了声。 云韶又:“我也只是想活下来,我没有错,是是?” 微莺笑笑,“陛下当然会有错。” 云韶脸上透青苍的白,她攥紧着袖角,没有什么表情,看见微莺笑,也没有『露』笑容,继续轻轻:“我连夜赶回来,其实是想和莺莺起离开的。我想,今以后,莺莺便是我的了。” 说到这句话,她古怪扯了下嘴角,“莺莺是我的了,我可以去天涯海角,起去江南塞北,哪里都好。只是我没想到……当时那群想我死的人,同样也把莺莺视作眼中钉。我赶过去时,先生已经中了毒。” 她静静看着微莺,眼神含着莫名的情绪,轻声问:“莺莺全都记起来了吗?” 微莺摇头,站起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记起来,可惜,好像过去挺精彩的样。哎,陛下,你干嘛哭丧着个脸,我这是回来了吗?” 云韶身明显放松,恢复浅笑,柔声点头,环住微莺的腰,脑袋靠在微莺胸口,“是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莺莺是我的。” 她声音变,面表情:“谁也别想夺走。” 微莺『揉』『揉』她的脑袋,又问:“那这就是全部?陛下对我没有隐瞒了吗?陛下,你的,我脾气向来好,只是喜欢别人骗我,算了,我聊点别的事吧,比如……” 微莺眨眨眼,“比如这次南诏进宫来的人,你准备怎么办?” 在原书中,这批人中有个长相酷似她的女。这女是细作,抢走了皇帝的宠爱,是导致女主受苦的火线。微莺倒怕那人进来,只是想起难免糟心。 她也想再看到皇帝再对哪个肖似自己的人『露』痴『迷』神『色』,想想就心梗。 云韶歪歪头,眼里还蒙着层薄泪,心翼翼看了微莺眼,试探『性』说:“杀了?” 微莺:…… 大可必。 第93章 云舒抬起眸,看了微莺眼,局促地攥了攥掌心。 她想,莺莺会觉得我是个暴君吗?会从此讨厌我吗? 微莺手搭在皇帝的肩上,垂着眉眼,没有说话,心想该怎么处个美人。酷似她原来身体的细作美人,在书中剧情颇多,算后期一个小幺蛾子。 剧情之力应该不会轻易让小幺蛾子扑棱翅膀飞走吧。 云韶见微莺默然不语,心中更忐忑,绞紧手指,就像一只小刺猬,小心翼翼收起自己身上的尖刺,努力变温驯无害的模样。 “我将她们遣返送回好吗?”云韶补救:“莺莺觉得好不好?” 微莺回过神,朝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小皇帝的脸,“陛下决定就好啦。” 云韶长舒一口气,转身与微莺缠绵。 之后的日子并无什么不同。 屋檐上薄薄的积雪被阳光照得消融,雪水沁入深黑泥土中,几株翠绿如油的小草冒出脑袋。池塘水碧如明镜,早莺在树枝啾鸣,玉『露』殿新飞来的燕飞来飞去啄春泥筑新巢。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微莺推开雕花窗 ,发现窗外一株桃花开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探出身,剪下一株开得最盛的桃花,『插』在清水瓶里,准备等会去送给陛下。 微莺心想,和陛下试一试,感觉比想象中要好许多。 心中有一个牵挂的人,看到什么样的美好,总想要享给她,让她也看一看。样的感觉很好,就像……有了一个归宿。 她修剪枝叶,翘起嘴角,身后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微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萧千雪:“莺莺!我们去宝云宫骑马吧!” 微莺扶住腰,“不,我腰疼。” 自从萧千雪那日和贵妃关系好起来后,每日都要去宝云宫内骑马练剑泡温泉,还非要拉上微莺一起。微莺已经连续三日没有时间去养心殿找皇帝了! 萧千雪瞪圆眼睛,“腰疼?严不严重?我带你去看御医吧。” 微莺摇头,“没事,不严重,我躺躺就好了,你们出去玩,便不用管我了。” 萧千雪歪着脑袋,打量了她手中剪子,和一旁鲜艳的桃花。她眼睛一亮,“枝桃花好漂亮,莺莺能送给我吗?” 微莺:“不,我……” 萧千雪笑了,“你是准备拿去送给陛下吧,”她轻轻哼一声,“想去宠信陛下就直说嘛,我也不是非要霸着莺莺。” 微莺莞尔,“千雪,你变聪明了!” 萧千雪撅嘴,“我一直都很聪明的!”说着,她也推开微莺的窗户,眼中撞见一帘春『色』,鲜嫩的桃红绽开,点亮了整个春天。她直接踩着窗台,跳到桃树上,折下来一枝桃花,笑眯眯地说:“我也拿一枝春『色』去送给贵妃姐姐。” 微莺:“你很懂嘛。” 萧千雪把桃花枝别在衣领里,跳到草地上,百花裙散开。 少女站在春『色』中,笑容灿烂,压过满园春光,她朝微莺招招手,“莺莺,那我先走啦!” 微莺点头,“嗯,去吧。” 萧千雪转身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回首:“对啦莺莺,你得小心点。” 微莺诧然地挑了下眉,“什么小心点?” 萧千雪哒哒哒跑过来,趴在窗口,看着她,“我听说呀,陛下身边侍女里冒出个可漂亮的大美人,天天想着往陛下身上贴。” 微莺弯弯眉眼,“哦?还有样的事情?” 萧千雪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可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陛下根本不知道个人,每次那女人想贴过去,就被大家给摁回来了!”她仰起脑袋,笑容灿烂,“陛下只能和莺莺在一起!” 等到萧千雪离开,微莺垂眸想了一会,拿起那枝桃花,慢悠悠地往养心殿走。 来到养心殿的时候,云韶依旧坐在桌前批阅折。 微莺知道,科举即将举行,正到新政的关键时期,陛下忙得很,除开早朝,其他时候不是在和朝臣们骂架,就是在奏折上用笔和朝臣骂架。 有时候,就算在床上的时候,陛下也总魂不守舍,叫得也没以前好听了。 微莺觉得很挫败。 但她努力做个合格体贴的爱人,不给皇帝再添堵,于是轻轻走到窗前,把那株枯死的狗尾巴草给拔了,换这枝鲜嫩灿烂的桃花『插』进去。 云韶听见声音,抬眸便望见那株灼灼的桃花。 微莺随手推开窗,把狗尾巴草丢到窗外。 云韶站起来,有可惜地说:“不用丢掉吧。” 微莺偏头,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陛下继续忙吧,不必管我。” 云韶放下笔,来到她身边,伸手抱住微莺的腰,下巴搭在微莺肩膀,与她同看窗外的春光。 看了会,云韶幽幽叹了声。 微莺问:“陛下为何叹气?” 云韶蹙着眉,“到了春天,江南的花应当红了吧,应当有漫山遍野的花,不像在这里,只能圈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落。要是那日莺莺答应我一起走,我们就能去山里摘花了。” 微莺:“陛下怪我?” 云韶摇头,连忙反驳:“当然不是!只要有莺莺在,哪里都是好的。” 微莺笑着转身,抱了她一下,“乖。” 云韶的耳根立马红了。 微莺拍拍云韶,让她继续去努力看折,把新政的事情弄好,权力重新收回来后,她们就能微服私访出去玩了,想怎么玩怎么玩,想玩多久玩多久。 云韶对她口中微服私访下江南的故事十向往,立马斗志昂扬挽起袖就去看奏折,争取早点扳倒宫党和莺莺去江南玩。 看皇帝一脸斗志努力工作,微莺『露』出了资本家的笑容,瘫在美人榻上,随手拿起了一本话本。 当米虫的日子可太幸福了。 所以以前干嘛奋斗,咸鱼真好。 看话本看得正入神时,微莺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陛下,您看么久的折辛苦啦,先休息一会吧。” 声音轻而柔,如玉珠落冰盘,十温柔好听。 微莺心神一晃,抬起眸,看到说话的宫女时,微微晃了晃神,仿佛看到从前的自己。 宫女立在皇帝身畔,长身玉立,容貌甚美。 她冷白肤『色』,挺直鼻梁,眼尾微微往上挑,嘴角似乎总噙着一抹浅淡的笑。 微莺撑着下巴,有怀念地盯着张脸,原书中说新来的美人有八.九像白月光,还真是有八.九像。乍一眼望去,微莺还以为自己在照镜。 剧情之力,不愧是你。 她没有存在感地坐在墙角美人榻上,细作美人完全未注意到这条咸鱼,只专注地盯着皇帝。 于是微莺也没有说话,暗中观察,打量着云韶的反应。 云韶头也不抬,“出去。” 细作美人:…… 云韶继续埋头批阅折,一边笔走龙蛇下笔如有神一边冷声训斥:“谁让你进来的?福寿在哪里?不守规矩成体统。” 微莺忍不住笑了。 细作美人局促地立着,手足无措,眉间『露』出的愁态让微莺都觉得不忍。 微莺继续看戏,心想,啧啧,我见犹怜,况于君? 要是陛下看见张脸,指不定会怎样呢。 但云韶一直没有抬头,速度飞快地一张又一张看着折,宛若一个无情工作机器。 细作美人也很倔强地一直没有走,尽职尽责立在皇帝的身边。 等看完折,云韶瘫在紫檀圈椅里,半搭着眼皮,一副被榨干的模样。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人,她不耐地挑了挑眉,“怎么还不走?滚去浣衣局学一个月的规……” 声音在她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戛然而止。 云韶表情痴了片刻,瞪大眼睛,双眸蒙上水光,喃喃:“先生?” 微莺不开心地干咳两声。 云韶听到声音,偏头望了眼微莺,再看看细作美人,顿时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极阴沉,“谁让你过来的?” 帝王不怒而威,眼中杀气翻腾。 短短一句话,就把细作美人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说:“太后让我来侍奉陛下的。” 微莺:哦豁,果然和太后有关系。 云韶:“滚!” 美人察觉到她身上杀意,麻溜地滚了,滚到门口,又被皇帝叫住。 云韶看着她,歪歪脑袋,柔声笑道:“回去告诉母后,别以为你长了么一张脸我便舍不得,若是再让我见到你,大不了把你的脸皮剥下来收藏起来。” 美人打了个寒战,滚得更快了。 等她滚了,云韶怔怔许久,走到微莺身前,半跪下来,头埋在微莺的怀里,紧紧环住少女。好像这样,就终于再次将错失爱人拥入怀中一般。 微莺弯弯眼睛,『揉』着皇帝的发顶,轻声说:“陛下刚看了别的女人。” 云韶声音苦闷,“她长得太像从前的先生了。” 微莺坐起来,手指挑起云韶的下巴,笑『吟』『吟』地说:“可我还是好生气,怎么办?” 云韶歪头想了想,很是坦率地认错:“我是晃神了,那莺莺便罚我吧。” 微莺笑着问:“陛下想怎么罚?” 云韶仰头看着她,秀眉飞入垂下的鬓发中,慢慢解开自己的衣领。 第94章 微莺挑起她的下巴,覆了上去。 两个人自从挑明心意以后,某事情上颇得乐趣,向来缠绵。微莺撑床,笑了笑,“陛下刚才看了她四秒吧?” 云韶不明白什么叫秒,却聪明地领会到事情不太妙,身子往后缩了缩,“莺莺?” 微莺:“四次吧?” …… 等到满脸是泪开始求饶,云韶心中已经暗暗后悔,把那个女人给杀了。 她攀上微莺的肩膀,轻声说:“莺莺,缓缓。” 微莺:“我行不行?” 云韶咬下唇,幽怨地看她眼。 就这,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福寿公公焦急地喊:“国舅不能去!国舅,不能去啊。” 宫鸿波冷哼声,把太监给推开,“国事紧急,误了国事你担待得起吗?陛下呢?” 福寿:“陛下、陛下……” 宫鸿波跨过他,把推开房,“陛下?” 养心殿内空空『荡』『荡』,片狼藉,奏折散落地。 宫鸿波弯腰捡起本奏折,忍不住皱紧眉,心想,都『乱』成这样了,也人来收拾下。他捡起两本奏折,准备放到桌案上,突然到床帐内传来了声响。 明黄的帷帐微微晃动,游龙戏凤云中穿腾,刺绣晃晃摇曳。 宫鸿波意识到不太对劲,望向那边,张:“陛下?” 稍倾,皇帝微微沙哑的声音从其中传来:“老师,你先走吧。” 宫鸿波沉脸:“陛下干什么?” 里面动静,过了许久,皇帝次道:“退下!” 宫鸿波得身子微微发颤,“陛下可知如果北厥来犯,西北大旱,百姓辛苦,你居然这里、这里……荒唐!简直荒唐!” 床帐晃动越来越剧烈,金绣的龙凤云海缠绵。 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陛下,专心点嘛。” 宫鸿波脸『色』又红又白,最后沉声呵斥:“陛下、陛下当真昏君!” 说罢便拂袖而去。 “昏君?”微莺凑过去,压云韶,轻声笑,“你说国舅知道万人之上的陛下,干什么吗?” 云韶眼里噙满泪,水蒙蒙地望她眼,下唇咬得殷红。 微莺又道:“老师?叫我声。” 云韶嘴角翘了翘,软声音喊“先生”。 微莺被她勾得心颤,亲亲她的眼睛,笑道:“乖,先生疼你。” 云韶:“先生怎么疼我?” 微莺问:“陛下想要怎么疼?” 云韶歪头想了想,柔软的腰肢弯起,摆成微莺熟悉的模样。 云韶:or2。 翘屁嫩帝等拍拍! 微莺:…… ———— 等床上磨完,天『色』已暮,云韶心满意足地下床,与微莺起沐浴更衣用膳。 微莺看间这么晚,索『性』不回玉『露』殿,窝龙床上看话本。而云韶揽起袖子,继续斗志满满地批阅折子。到了深夜,微莺打个哈欠,从床帐中探出脑袋。 云韶偏头,笑问:“莺莺,想要睡了吗?” 微莺“嗯”了声,“陛下也早点休息呀,别太累了。” 云韶眉眼弯了弯,放下朱笔,走到床前,弯下身子索要个晚安啾。 微莺浅尝辄止碰了下她的嘴唇,立马缩回脑袋,把床帘拉,“睡觉!散会!” 云韶忍不住笑起来,轻声回到座位前,看完奏折后,她灯下想了许久,看向龙床那头,喊了声:“莺莺?” 确认微莺睡以后,她唤福寿来,问:“那个女人是怎么留宫中的?” 福寿早白日的候就把事情查出个大概,“禀陛下,我差人把她抓起来,审问了番。那批美人本来已经被遣返回去,只是这女子暗中调换了宫中位宫女的名额。而且,她也不是属国那边原来准备的美人。” 云韶蹙眉,“就这样让她来了?” 福寿垂头,“是宫中人接应。” 云韶冷笑声,“太后?” 福寿:“陛下真是神机妙算,我也想到,太后本佛堂吃斋念佛,何会参与到这件事中?” 云韶到“佛堂”两个字,不觉轻轻皱了皱眉,发觉自猜错了,便问:“西太后?” 福寿点点头,“是的,也许是太后偶遇,觉她长得……面善,便让她留宫中,陛下不必因此而和太后生隙。” 云韶托下巴,想了片刻,问:“还审出什么了吗?” 福寿叹:“她便也不肯说什么了。” 云韶脸上神情淡淡,“那便拖下去斩了吧。” 福寿怔,抬头看皇帝,似乎是以自错了。 那女子长得太像当年故人,陛下舍得杀了她吗? 云韶突然又想到什么,手指戳了戳脸颊,双颊泛上羞意,嘴角往上翘了翘,轻声说:“可是莺莺许久不曾这样热情,唔……还是先不杀了吧。” 福寿:^-^ 他的小陛下真可爱,果然还是只莺美人才能降得住陛下。 “好的陛下,遵命陛下。” 云韶又道:“两位太后身旁都要安『插』人监视,让我看看,我的两位母后心里打什么算盘。”她摆摆手让福寿下去,掀开床帘,睡微莺的身边,抱住了少女。 ———— 随日渐近,微莺心中也思索下个大剧情。 宫斗文中,下个重大剧情点是贵妃之死,但贵妃之死前置还串的剧情,譬如北厥来犯,两位将军相继身亡,贵妃失去依仗而失宠,被贬冷宫。 狗皇帝。 她心中骂了声,又低下头,揪了睡自胸前的少女。 自然是不能让裴阙的父兄丧命,无论是国,还是了保护自的好友。 但书中并未就此事提及太多,她也想不明白何经验丰富的老将,会突然死战场之上,只隐约记得老裴将军全军覆之地叫嘉明关。 了弄清事情始末,微莺找上裴阙,问她些边防之上的事,大抵弄清了。 那个地方两侧高耸,中间极狭,易中埋伏。微莺想不通老裴将军怎么会跑到那里面去,但和皇帝与裴阙都说了声,让他写信过去,叫将军注意下嘉明关那边,不要贪功冒,被诱入其中。 裴阙笑笑:“莺莺不必担心,这事都懂的。况且嘉明关我军守卫守,不用怕啦。每当春日,北厥就会跑过来犯境,对他来说,就和吃饭睡觉样正常,我就想过他的和谈是真的。” 裴阙耸耸肩,“北厥荒凉,冻土千里,长不了庄稼,只能靠□□.烧来抢粮食。”她拍拍微莺肩膀,“不过打回去就好了,我爹,不用怕!” 微莺沉默地看了盲目自信的贵妃眼。 裴阙身子往后缩了缩,心想,是错觉吗?怎么觉得莺莺刚才好严肃好可怕? 萧千雪莺莺微表情研究专家,眼就看出不对劲,『插』微莺和贵妃中间,说:“莺莺,你辣么凶干嘛!” 微莺沉默了。 她该怎么和贵妃说,按照剧情她爹很快就了呢? 萧千雪突然瞪大眼睛,“难道莺莺你算到了什么?裴老将军会兵败嘉明关?” 裴阙下意识反驳:“我爹才不会败,我爹……”她的表情逐渐认真,看微莺,问:“真的算出来什么?” 微莺欣慰地『摸』『摸』萧千雪的脑袋,夸了声“聪明”后,朝裴阙点了点头,仙风道骨脸神棍模样的说:“昨夜我夜观星辰,看见将星黯淡,算到裴将军会劫难。” 裴阙脸上血『色』逐渐消失,看微莺:“当真?” 微莺点了点头。 裴阙扭头来到桌前,开始写信,写到半,她突然停笔,秀眉紧蹙,绷脸说:“不成,我得出宫。” 萧千雪:“好呀好呀,那我也出去!” 微莺阻拦,她毕竟绑的是个宫斗系统,也不能跑到宫外面去。说,她也领过兵,真跑出去是给北厥送人头。裴阙领兵之能,萧千雪熟悉云州地理,身上还女主光环。 感觉问题不大。 于是微莺道:“也行,就算事,千雪回家里看看,贵妃也与裴老将军许多年不曾见面,游山玩水探探亲,挺好。” 裴阙欲言又止:“只是……我要如何出宫呢?” 微莺笑笑:“问题不大,交给我吧。” 萧千雪弯眼睛,手指抵住红唇,“这事情,莺莺和陛下说声就好啦!莺莺,”她歪歪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宫女吗?” 微莺挑眉:“哦?” 萧千雪转身,拨弄桌案上鲜嫩的桃花。自那日后,她每次到宝云宫来都会带上枝最娇妍的桃花,裴阙拒绝,随她『插』寝殿窗前的花瓶里。 “你小心点,陛下……”她犹豫片刻,抬眸看了微莺眼,又垂下眼睛,小声说:“我说她都已经浣衣局洗衣服了,陛下还去见过她几次呢。” 微莺“哦”了声,弯眉眼笑了笑,手指捻桃花瓣,『揉』成碎片。 裴阙不痕迹地挪过来,挡住那瓶被迫害的桃花,满不乎地说:“不就是见了几面,怕什么?当年陛下不也和我天天见面,结果你入宫以后,就几乎来过我的宝云宫了。” 微莺与萧千雪齐沉默:…… 裴阙拍拍她的肩膀,“习惯就好了。” 萧千雪摆手,“哎呀,不是这样,陛下肯定最喜欢莺莺的,而且那个宫女好可疑哦,生得这么美貌,居然只是个宫女!” 裴阙挑眉:“宫中美貌的宫女多了是,你我不过运好才封妃罢了。” 萧千雪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你去看了就知道,她那样的美貌,绝对不会是个宫女。” 裴阙不服,还想杠几句,微莺却笑说:“那就去看看吧?” 萧千雪眨巴眨巴眼睛。 微莺牵住她,大步迈出宫殿,“走。” 来到浣衣局,美人正半跪地上,垂头浣衣。 几个人鬼鬼祟祟缩墙后看她。 美人穿素『色』的宫女服饰,双髻挽,肤『色』雪白如脂,五官明丽又不乏柔美。明明简单又粗糙的宫女服,穿她的身上,却宛若仙人披的云锦般,随清风微微拂动。 萧千雪次看呆,捂住胸:“吸溜——” 裴阙:“吸……呸,平平无奇不过如此。” 萧千雪撅嘴,“明明很漂亮,哪里不好看了,哼,就是明明生得这样好看,行动却少了几分美人的神韵,不像那夜莺莺带的大美人样,脸都不用『露』,就能让人感到绝『色』。” 裴阙冷笑,“你还挺懂。” 萧千雪笑说:“当然啦,我以前就常常坐前看美人!”她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娘说多看看好看的人,自也会变得好看的。” 裴阙笑骂:“什么歪理。 萧千雪扭头问微莺:“莺莺,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美人特别好看?” 微莺笑笑:“谢谢。” 夸长得像她的替身,她就当萧千雪夸自了! 萧千雪茫然地眨眨眼:“哎?” 微莺解释,徐徐走浣衣局中,看不远处的美人,用了张“是心非”,问:“你是哪里的细?” 美人瞪大眼睛,诧然看她,快速道:“我绝对不是北厥细!” 第95章 微莺点点头:“哦,原来你是北厥的细作。” 她心中略略有些诧异:原书中位是属国送来的美人,可是和北厥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不样看来,属国送个和她原身长相酷似的美人来,不像是巧合,更像是精心谋划。也不知在其中太后担了什么样的角『色』。 细作美人瞪圆眼睛,捂住嘴巴。 萧千雪站在门口:“奇怪,觉好奇怪,就像看到了宫大小姐。” 裴阙抱臂,“北厥细作?呃……许久不见宫贝奴了,好像是被太后给禁足了吧。” 萧千雪歪头:“禁足?为何禁足?” 裴阙耸肩,“谁知道。” 微莺却知道,次太后让董娥送来毒粉后,日夜盼着微莺死,结果发现微莺不仅没死,身子倍儿棒,一口气五楼,不累。 太后一开始以为微莺有天庇佑,表情灰淡,颓然坐了一日,后来查出来是宫贝奴把毒粉换成普通香粉,被气得当场病倒,从秋末病到除夕,连带把宫贝奴一并禁足,关在浓华殿里,不许她再与玉『露』殿来往。 微莺再甩出一张灰『色』的“口是心非”,问:“你不是属国送来的人吗?怎么和北厥搞关系。” 细作美人瞪圆眼睛,小嘴不受控制地叭叭叭:“绝对不是我暗中顶替掉了一个名额。” 微莺又点点头,“原来是被你们暗中动了脚,那,是哪个太后在暗中接应你。” 细作美人表情惊恐:“绝对不是西太后。” 微莺:“哦,原来是西太后,西太后不是天天念经吗?怎么也『插』件事,和北厥有关系了。” 微莺拍拍她的肩膀,“自爆辛苦了。” 细作美人捂住嘴巴,呜呜哭起来。 微莺走了几步,想到一,回头问:“陛下来找你做什么?” 细作美人哭得更凶了:“呜呜呜呜哇哇哇,滋儿哇滋儿哇——” 甚至哭出了知了的叫声。 萧千雪:“乖乖,原来这是一只知了精吗?” 裴阙蹙眉,摇了摇头,“找个人来收了她。” 细作美人梨花带雨:“滋儿哇滋儿哇——” 微莺看她这样子,就猜到皇帝找到总不是风花雪月的,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朝萧千雪裴阙招招,一齐离开浣衣局,身后还有凄惨欲绝的哭声。 萧千雪疑『惑』地问:“陛下做了什么,难道是陛下真龙天子,知了精一听见陛下的名字就现出原形!”她翘起嘴角,开心地说:“我就知道,陛下最喜欢莺莺哒,才不会被其他女人勾走~就算是妖精也不行!” 微莺:“哎嘿!” 萧千雪:“哎嘿!” 萧千雪揽住微莺的肩膀,一起往玉『露』殿走:“莺莺,等我回到家,就给你带云州的特产回来,我们那儿有种牛『乳』做的糕儿,特别好吃,有羊『毛』毡,好可爱的。” 微莺:“好鸭好鸭,有『奶』油吗?我想喝『奶』油顶『奶』茶!” 萧千雪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个不成的,带过来就会坏掉了,以后莺莺去云州吧,我带你喝新鲜的!” 裴阙抱臂慢慢走在她们身后,看着两道相互携持的窈窕身影自穿朱红宫墙,迎面余晖灿烂。她笑了下,快步跟了去。 —— 没有费多功夫,微莺就说服皇帝许贵妃与萧千雪出宫。但此事隐秘,不能大张旗鼓,于是裴阙假装生病去西山云外寺修养,萧千雪在一旁服侍照顾。 反正只要离开盛京就好,至于到了外面,自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贵妃与萧千雪离宫那日,微莺偷偷跑出来送她们。 马蹄踏花,春草如茵,她们在盛京郊外的原野纵马,长袖掠风,逍遥自在。 春日阳光明媚,春风拂面,风中带有花的芬芳。 裴阙几年没有离开盛京,再次来到城外,望着满目碧草,攥紧马缰,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萧千雪的快乐表现得更加明显,双张开,迎着风像鸟一样张开翅膀,“啊啊啊总算出来了!啊啊啊可以肥家啦!好高兴!” 微莺听到“回家”个词,微微垂下眸子,长睫颤了一下。 裴阙纵马走了几步,转过身,突然问:“莺莺,你与我们一走吗?” 微莺诧然地望着她:“什么?” 裴阙:“和我们一起走,你不想回家吗?不要回江南?” 微莺看了她许久,慢慢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就留在这儿吧,皇宫挺好的。” 萧千雪还在那头快乐地纵马嘚嘚嘚,小梨花在花海草地里蹦来蹦去,雪白皮『毛』在阳光下闪着光。突然,她驾着马哒哒哒跑来,笑着说:“你们还在聊什么呀?” 微莺瞥了她一眼,摇头,“没什么。” 裴阙一脸肃『色』,“真的不走?” 微莺:“嗯。” 裴阙别开头,马尾在空气中『荡』开一个帅气利落的弧线。她没有和微莺告别,毫不拖泥带水地一挥鞭子,扬长而去。 萧千雪摆,“莺莺,那我们先走啦!要常常联系呀,写信的话你寄到云州就好啦!” 微莺笑笑,“嗯,一路保重,对了,照顾好贵妃。” 萧千雪重重点头,“我会保护好她的!” 目送两人骑马并肩而去,直到身影变成小黑点,消失在离离春草中。 微莺攥了攥马缰,抬头看了眼天。天空碧蓝如洗,雪白的云彩丝丝缕缕,一切都很好,只是找不到她的那颗小星球了。 她翻身下马,摘下地上一颗小花。 是种紫『色』的小花,像小小的莲花,总是成片成片生长。它的学名叫紫云英,不因为能够改善土壤,被当地的居民喊作绿肥。 微莺采集一把紫云英,坐在草地上,耐心把小花的梗掐了一个缺口,再将另外一朵小花塞进去,样没多久,她就串成了一条紫『色』的花链。 她翘起嘴角,把花做的链戴在手腕,纵身马,快马往皇宫赶。 宫斗姬突然开口:“贵妃是不是不太对劲,宿主,剧情已经偏好多啦。” 微莺笑:“我绑你个系统,可不就是要让剧情偏离的吗?不然现在千雪都已经坐在我个位置,成为皇帝的宠妃了。” 不在书中剧情里,时候萧千雪因为流产之痛去云外寺修养,倒也意外契合呢。 她回到盛京城中时,闻到飘香四溢的艾草香。她这才记起是做春团的季节,去城中最有名的酒楼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几包现出笼的青团。 微莺想起自去年起,皇后总把自己关在长春宫中,也不知到底在忙什么,只是形容消减许多。她感皇后劳累,就让宫女送了包青团去。 剩下几包,玉『露』殿个贤妃一包,浓华殿给丽嫔一包。 想了想,微莺揣着包青团来到浓华殿前,绕开了宫门,算了算偏殿的位置,一蹬宫墙,几下就攀到墙。 墙内,宫贝奴闷闷坐在秋千,小脸皱巴巴。 她都被关了好几个月了!生气气! 她想起自己被关这么久,委屈到小脸皱成团,又想起自己都是为了段微莺才变成样,结果那个没良心的人一次都没来看她。 更生气了! 宫贝奴哼了声,赌气想,早知道不救她了! 可是如果没有她,皇宫会多无聊。 翻来覆去不开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宫贝奴回头,在宫墙看到自己正在想的人。 微莺打了个哈欠,摆摆:“昭容,春日好啊。” 宫贝奴:“哼。” 微莺坐在宫墙,两条腿微微晃动,裙摆摇曳。她弯着眼笑,招呼宫贝奴靠近。 宫贝奴:“我才不来,不要以为你来看我我就会原谅你,我再也不了!” 哼,委屈,越说越委屈。 微莺无奈耸肩,从宫墙跳下来,裙摆飞花一样散开。她来到花树下,帮宫贝奴推秋千,笑道:“昭容别生气嘛,我来找过你几次啦,不被挡住了不能进来。” 宫贝奴抬起红红的眼睛,“真的?” 微莺点头,“真的!” 宫贝奴就很快想到不对,一扭头,“你会爬墙,都不来看看我。” 微莺翘起嘴角,“所以我就苦练爬墙技能,练了好几个月才终于能爬上宫墙了呀,昭容你看,么高的墙,正常人都要练几个月才能上来吧。” 宫贝奴听完,觉得她说得对,忍不住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哎。” 微莺把怀里揣着的油纸包给她,“看我带来了什么?” “什么嘛,”宫贝奴快速拆开,看清碧绿如玉的糯米团子时,扬了扬嘴角,但嘴里却说:“切,种东西也只有你喜欢吃了,我才不吃呢,不干不净的,吃了不会拉肚子吧。” 微莺惋惜地叹口气,“那昭容给我吧,我排了几个时辰才买过来的,要是你不吃,回去我就送给别人了。” 宫贝奴抱住油纸包,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想送给别人?!” 微莺笑笑,“不送给别人,专门为你准备的。” 宫贝奴这才满意地“哼”了声,“就算你送给别人我也不会在乎的。” 微莺无奈『揉』了『揉』眉心,心想,当时莫不是对她用太多的“口是心非”? 第96章 “不过,”宫贝奴又说:“我也不会白白收你的东西。” 微莺弯弯眼睛,“嗯?” 宫贝奴:“我也要赠你一样东西。” 微莺:“好呀好呀。” 宫大小姐一出手,肯定不简单,让她看看这次是东海价值连城的东珠,还是蓝田举世无双的美玉。但宫贝奴神秘兮兮拿出的,不是东珠,也不是美玉,而是一条丝帕。 丝帕上绣着一只『毛』茸茸的黄莺,鹅黄羽『毛』,嫩红爪爪,站在树枝上放声歌唱。 微莺怔了片刻。 宫贝奴扬扬丝帕,“这是我刚绣的呢。我被关在这里,好无聊,只好跟着姐姐学女红,你看我的刺绣有没有变得厉害一点?”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明显是在等待夸奖。 微莺弯着眉眼,“好看极了。” 宫贝奴忍不住翘起嘴角,骄傲地大声说:“那可不!我练了好久,我手上都被扎出来好多伤口,你快看看。” 然而针尖扎出的针孔早就愈合,饶是宫贝奴盯着自己笋尖一样的十指瞅了半天,也找不出昔日让她痛得掉眼泪的针孔。 她撅嘴,找了久,终于找到一个,连忙翘起小拇指,怼到微莺的眼前,像是在炫耀功勋的士兵,“看见了没有,看这儿看这儿,有针孔!” 微莺笑了笑,给她吹了口气。 宫贝奴瞪圆眼睛,飞快把手指收回去,“你干嘛!” 微莺笑道:“给你吹吹手啊,吹吹就不疼了。” 宫贝奴撅嘴,“奇奇怪怪,哼,吹一下哪能不疼呀,受伤明明要去抹『药』。” 微莺摆摆手,“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一种神奇的魔法,吹吹气就不疼啦,小时候你娘没给你吹吹吗?” 宫贝奴眼圈发红,眼里蒙上一层薄薄水光。 微莺察觉到不对,“你……” 宫贝奴轻而快地说:“我没有娘亲的。” 微莺:“……” 宫贝奴吸吸鼻子,“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了,爹也没有再续弦。” 所以大家都供着她宠着她,把她养成这幅骄纵又缺少管教的模样。 微莺轻轻擦掉少女面上的泪水,软着声音说:“别哭啦,唉,是我不好,说起这些。 ” 宫贝奴眼泪啪嗒落下,攥紧袖角,下意识拿起手帕擦泪,刚擦到一半想起什么,把手帕丢给微莺,瓮声瓮气地说:“送给你,你、你一定要好好珍藏起来!这可是我做的最好看的一条了。” 她把一盒价值连城的东珠丢在地上,却捧着一条不值一文的手帕,认真说:“你要好好珍惜哦。” 不知道为何,微莺的心软了一下,看了宫贝奴一眼。 宫贝奴立马瞪圆眼睛,配上她扎的飞仙髻,就跟小兔子一样,“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拿走啦,我、我也送给其他人!” 微莺笑笑,看着手帕上那只『毛』茸茸的黄莺,小心接过沾着少女泪水的手帕,珍而重之。她望着宫贝奴,轻声说:“谢谢。” 宫贝奴用袖子几下把泪水擦干,“这才差不多,还算你有点眼光,要是别人,我才不给啦。”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宫贝奴吓得脸『色』煞白,催着微莺:“快、快到床底下去,要是被人发现你在这,我们都惨啦。” 微莺就跟偷情的『奸』夫一样,本想躲在床底下,但发现床底太窄了,又转而钻到衣柜里。 宫贝奴每一件衣服都用馥郁昂贵的香料熏过,十来种香味混在一起,让微莺头晕眼花。 宫贝奴坐在床上,大裙摆遮住床底,一双绣花小鞋搭在床踏上。 淑妃带着一盒糕点踏入浓华殿。这段时日宫贝奴被禁足,关在小小的宫殿里,淑妃怕她无聊,便常常来看她。 “咦,这是什么?”淑妃看到桌上的油纸包,伸手想去拿。 宫贝奴脸『色』苍白,喊了声:“姐姐!” 淑妃望过来,看见她通红的眼睛,没有心思管油纸包了,快步走来,拉住少女的手,担忧地问:“怎么哭啦?是不是待得无聊了?” 宫贝奴:“呜呜。” 淑妃叹气,“你别哭,我和姑姑说一下,让她放你出去好不好?不过出去后可不能再和玉『露』殿来往,她是什么成了精的妖怪吗?把你弄得这样……唉。” 宫贝奴垂着脸,“呜呜呜。” 淑妃替她擦了擦泪,柔声哄:“别哭,别哭啦,罢了,我带你去御花园看看吧,快到春日了,花园开了许多花,我们去扑蝶,好不好?” 宫贝奴立马兴奋:“好耶!” 淑妃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么大还哭脸,丢人。”说着,两姐妹手挽手离开了寝殿。 微莺也得以从衣柜钻出来,连忙爬上宫墙,溜了溜了。 她溜到养心殿时,云韶坐在窗前,垂眸看着花瓶里的那枝桃花,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见声音,云韶扭头,弯着眉眼,柔声道:“莺莺,她们走了吗?” 微莺点头,“走啦,陛下,我带了两包青团回来,一包莲蓉一包豆沙!” 其他人都只备了一包,只有给陛下备了两包,两种口味全买齐了。这就是尊贵的vip服务! 云韶笑着走过来,突然,她的笑容僵滞了,看了眼微莺。 微莺:“怎么?奥对,”她解下手上的鲜花手链,给云韶戴上,“漂亮吧,我编的!” 云韶莞尔,笑了一下,伸开双臂,扑入微莺怀中,“谢谢莺莺。” 微莺拍拍她的背,“陛下别总这么客气。” “但是,”云韶埋在微莺怀中,深深吸两口气,仰头笑道:“这次莺莺身上的香气,又是从哪里染来的?” 微莺:!!! 这是狗鼻子吗? 云韶捻起微莺肩上沾的小白花,蹙起秀眉,“梨花,原来是浓华殿啊,你又去找宫贝奴了,不过浓华殿你进不去,”她瞥见微莺鞋上的青苔和泥土,似笑非笑,“爬墙进去的?给她送青团。” 微莺:…… 她『揉』了把皇帝的脸,叹道:“陛下,你也太聪明了吧。” 云韶没有生气,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露』出妒『色』,只是笑着说:“宫贝奴与她姑姑不同,倒也不坏,”片刻,她改正成:“倒也,做不成什么坏事。” 微莺心想,这话宫大小姐可听不得,一听见,怕是又要生气了。 云韶拨弄腕上的链子,浅紫『色』的花垂在如霜如雪的纤细皓腕上,晃晃『荡』『荡』。 微莺打开油纸包,“陛下,来吃青团。” 云韶狡黠地笑笑,“莺莺先吃。” 微莺不疑有,拿起一个青团,咬了一大口,艾草汁的清香和糯米的软糯在嘴里漫开,突然,云韶飞快凑过来,双唇轻轻一碰,衔走了另外一半。 她歪着头,朝微莺眨了下眼睛。 第97章 云韶弯着眼睛,眸里狡黠。 明明长了张清冷孤傲、轮廓极深的脸,现在却笑得像只偷腥的花猫。眼尾弯起,把淡红小痣卷入其中,嘴角和眼睛都弯弯如月牙,翘起的秾丽睫『毛』微微颤动,被阳光照成淡金。 微莺心快了几拍,看着她,晃了晃神。 云韶支着下巴,对视片刻,凑过来搂住了微莺,双探向她腰带系着的结,灵巧熟悉又快速地把复杂的结一秒解开。 微莺:“陛下真快。”、 云韶骄傲地说:“当然啦,我可是专门练过的。” 谁让莺莺总是喜欢捆着她。 她们相拥而吻,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门外又响起了福寿焦急地喊声:“国舅爷、国舅爷,先让我进去通报一声吧!” 宫鸿波脚步一顿,想起那日之事,脸『色』不渝,“军情紧急,陛下还在……荒唐!” 福寿迈着小碎步哒哒哒跑进来,愁眉苦脸,“陛下,国舅要见你。” 云韶揽住微莺,细密地啄她的脖子,拒绝得很干脆,“不见。” 福寿:陛下出息了! “好咧!”他嗒嗒哒准备跑出去,到门口时,却被微莺喊住。 微莺:“陛下,还是见一见吧,国事要紧。” 云韶撅起嘴,不情不愿地重新把散开的衣领系好,委屈巴巴瞥了她一眼。微莺凑过去小声说:“待会疼你。” 云韶立马喜笑颜开,眼睛闪闪发亮,点了点头。 福寿听不清微莺说什么,看着她瞬间哄好小皇帝,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厉害了莺美人! 微莺跑到龙床里,垂下床帐,躲在里面偷听。她本也不在意朝堂之事,不过,边疆那边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萧千雪和贵妃一同去边疆,不知是否能避免原书上发生的惨事,让宫老将军免于死劫。 如果宫老将军死了,后续的麻烦一个接了一个,让人头疼。 福寿出去不多时,宫鸿波便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他首先看了眼龙床,发现明黄的床帐依旧是垂下来时,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声“哼”得很有宫贝奴的风范了。 微莺『摸』『摸』嘴角,忍不住想,一听就知道是亲生的。 宫鸿波又一转头,发现皇帝坐在圈椅里,龙袍略略凌『乱』,在那漫不经心地低头吃青团。 “陛下……”他张了张口,被气到无可说。 云韶啃着糯叽叽的青团,含糊不清地说:“老师,坐,有什么要紧事吗?” 宫鸿波一撩衣摆,坐了下来,深呼吸两口气:他不气他不气,他若气死谁如意? 云韶继续吧唧吧唧吃青团。 宫鸿波沉默半晌,终于决定率先开口,“陛下,这是云州军情折子,此次北厥来势汹汹,不似往常,陛下有什么看法?” 云韶:吧唧吧唧。 吧唧了一会,她意识到不妥,抬起眸笑笑,“老师吃青团吗?” 宫鸿波:“……” 气气。 云韶吃完一个青团,优雅地擦了擦嘴,说:“既是军国大事,便把裴卿一齐召来商议吧,老师以为如何?” 宫鸿波点了点头。 云韶:“这几日裴卿忙着张罗科举之事,就住在宫中,福寿已去唤他了,老师先等等。”她顿了一下,又问:“老师真的不吃青团吗?” 宫鸿波:“臣没有胃口。” 云韶笑起来:“那太好了。” 宫鸿波:??? 云韶:“……老师忧国忧民,真是太好了。” 裴翦还未过来,气氛霎时变得有点僵硬。 微莺看他们两个僵僵坐着,很贴心地走出来替他们缓解尴尬,绝对不是因为她馋青团了。 她伸出纤长五指,送到皇帝面前。 云韶笑道:“莺莺想吃青团啦?” 微莺弯了弯眼睛,拿起一个青团,坐在皇帝的身边,两个人一齐低头,吧唧吧唧吧唧。 宫鸿波在一片“吧唧”声中,忍不住拂袖,“哼!” 微莺抬头又问:“国舅真的不吃吗?这可是排好久队才买到的。” 宫鸿波:“陛下还有心情吃青团,居然还能吃得下青团,陛下昏庸!” 要是从,小皇帝听到他沉着脸这样说,早就吓到瑟瑟发抖小脸苍白,更咽着认错。宫鸿波眼前出现刚接回宫时怯弱苍白的少年,忍不住有几分怀念。 当时多乖多听话,就像一个精致的傀儡,哪像现在…… 皇帝往微莺身上一靠,认真地点了点头,“老师说得对,朕实昏庸。” 说完,她们相视一笑,“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声3d环绕在养心殿中,宫鸿波满脑子“咯咯咯”,神情逐渐恍惚。 宫鸿波尝试提起政事,“陛下些时日还因为科举之事鞭笞老臣,这些都是两朝老臣,怎能如此?如此会惹天下人的诟病。” 云韶点点头,“哦。” 微莺抱住皇帝,笑着说:“国舅还是一如既往关心老臣们的屁股呢。” 宫鸿波:……拓麻的。 还反驳不了。 微莺弯了弯眼睛,“国舅不愧是国之肱骨!果然体贴入微,陛下,你说是不是?” 云韶笑着说:“莺莺说得都是。” 宫鸿波:……好气啊! 云韶无视旁边国舅的怒目,开始和微莺说悄悄,也悄悄『摸』过来。微莺拍了下她的背,她反而弯着眼睛笑起来,又凑过来 要牵牵。 宫鸿波简直没眼看,只能把目光移至别处,心里怀念曾经自己的好学生。 裴翦很快就赶到了养心殿。 看到裴翦过来这么迅速,宫鸿波心中一沉,意识到皇帝在组建自己的亲信。宫党人多势大,但里面都是一些半步踏入棺材的老臣、或是碌碌无为见风使舵之辈。 像崔相那样的人精,总有办法左右逢源,混得好好的,不站任何一派。 而像裴翦这样的青年俊杰,日后的国家肱骨,却以扳倒宫党为己任,早被皇帝拉拢。 宫鸿波坐在暖炉烧得宛若盛夏,他却觉得心中一片冰冷,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额角银发闪烁。 裴翦上先拜见皇帝娘娘,又和宫鸿波打了声招呼,没有废就把自己对边疆的分析和担忧说出。 本来大盛和北厥僵持百年,一直互有来往,没有太大问题。 这些年最危险的一次,是前朝云州之战。那时朝廷积贫积弱,戚专政,皇帝沉湎享乐,导致北厥兵临城下,云州差点失守。 近年来民富国强,世道清明,本不该有什么大『乱』子。 但北厥这次用战屡屡得,像是有个熟知兵法与边防的人在其中帮他们。 微莺皱了皱眉,觉得剧情又开始偏了。这本宫斗文未免也塞了太多东西,它不是一本宫斗文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复杂,要开始动脑子了。 这合理吗? 这不河狸! 云韶听到这,微微一怔,眼神飘忽,不自觉看了眼旁边的少女。 看得出了神。 微莺拍了拍皇帝背,小声说:“认真听讲!” 云韶撅嘴,这才继续看向两个埋头假装无事发生的臣子,“爱卿有什么想法?” 裴翦啪叽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我请求去边关出战!我一定把那群北厥佬打得屁滚『尿』流!” 微莺按住眉心,想,他们裴家人想出的办法也都很一致呢。 都是自己揽起袖子要上去干。 云韶摆,“请求驳回。” 裴翦叹口气,『露』出郁郁的神『色』。 云韶柔声道:“裴阙要留在盛京主持科举之事,况且,刚才的那些也只是我们的推论,没有探子报上消息,说北厥多了一个了不得的军师。” 裴翦依旧不开心。 云韶:“主持武举之事离不得裴卿,况且,若再军情紧急,裴卿再过去便是了。” 裴翦:“好耶!” 云韶转头又问:“老师怎么想?” 宫鸿波沉默半晌,方才开口:“子羽说得不错,不过北厥远在千里之,战事尤未可知,我想要紧的应是眼前的事。” 眼前的事是新政和科举。 接下来的微莺就听着没什么趣,一边吧唧吧唧啃青团,一边看本,时不时抬起眸,看两个重臣唇枪舌战。饶是她不怎么懂政事,也大抵能看出来裴翦的气势比从前强很多,相反,宫鸿波有几分像是强弩之末。 裴翦:“科举当广纳人才,让天下人都能有出将拜相的机会,自然要不论身份地位,一切按考试成绩算。” 宫鸿波沉着脸,拂袖:“荒唐,不论身份地位?什么歪瓜烂枣都能入朝堂吗?大家都不事生产,跑过来考试吗?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子?万一有女子也跑过来参加考试呢?” 裴翦眼睛一亮,“什么,还有这样的好事?那我妹不是能当个武状元?” 宫鸿波:…… 这天没法聊! 默了片刻,宫鸿波沉声道:“祖宗之法不可违。” 裴翦:“祖宗之法不可不违。” 宫鸿波:“违背祖宗之法是动摇国之根本,与卖国何异!” 裴翦被他指责得愣了一下,然后笑笑:“哎嘿,反弹!” 宫鸿波:……混蛋! 看着他们小学生一样有来有回地吵架,微莺『摸』『摸』鼓起来的小肚子,默默喝了口清茶。 青团太甜了,吃两个就有点腻。 云韶看出她的无聊,一挥,宣布散会。两个国之肱骨跪拜请安,而后离开。 不过等宫鸿波离开,裴翦还留在殿内,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云韶耐心问:“裴卿还有何事?” 裴翦:“陛下,我妹呢?”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笑了下,“我听说贵妃娘娘生病,去云寺修养,但她身子一向比牛还健硕强壮,怎么会无端生病?” 云韶怔了怔,有些心虚地瞥了微莺一眼。微莺立马笑着补上:“贵妃姐姐想出去玩,陛下特许她出去,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千雪也陪着她,裴侍郎不必担心。” 裴翦松了口气,又忧心忡忡地表示:“我不担心她,我只担心萧婕妤,萧婕妤身子娇弱吗?” 微莺笑道:“千雪也壮得像头牛。” 裴翦终于放心了,拱了拱手,快乐地离开。 他们一走,云韶抱住微莺,又想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事情。微莺拉住她,问:“北厥那边,陛下以为怎样?” 云韶手指勾着衣带,歪头想想,“不如何,打回去就是了。” 说完又急冲冲来解衣服。 微莺无奈,把她两只手腕都握住,心想,剧情上暗示了裴老将军出事是皇帝动的,但现在新政在即,陛下重用裴翦,总不会在这时去做一些鸟尽弓藏之事。 这样看,原书的剧情出现很大的偏差。书中偏差很早就开始了,从原书萧千雪怀孕,而这里的皇帝是个女人开始,就显得很不对劲。 云韶歪着脑袋,“莺莺在想什么?” 微莺:“想听陛下说说我们的过去。” 云韶怔了片刻,乖乖坐在微莺身边,把衣摆理好,笑了一下,软着声音说:“莺莺想听什么?” 微莺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紫檀柜,慢慢问:“陛下和我说过,以前秋日我们一齐纵马,经过一片灿如火灼的枫林。我捡起一枚枫叶,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送给陛下,是什么字来着?” 云韶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顿了片刻,才说:“江山如画。” 微莺蹙眉,“陛下上次和我说的,不是太平长安吗?” 云韶攥了攥袖角,才柔声笑道:“正面江山如画,反面太平长安,莺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微莺靠着她,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突然想起罢了,那枚枫叶还在吗?” 云韶低下头,“不在了,被火烧掉啦。” 但说完这事,云韶没有缠上来要亲亲抱抱,没过多久玉『露』殿就传来消息,贤妃让微莺早点回去。 微莺:“贤妃姐姐怕是寂寞了,千雪又不在,玉『露』殿只有她一个人,那我先回去陪陪她啦。” 云韶揪住微莺的袖角。 微莺笑道:“陛下要同我一起去吗?” 云韶看了她一会,才不情不愿地放下,垂下眉眼,长睫颤了一下。 微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快步离开养心殿。等到微莺离开,云韶重新来到紫檀柜,席坐在地,取出了红漆匣子。 她慢慢把匣子打开,拿出那枚被火灼烧的枫叶,握在掌心。她拿起枫叶走到灯盏前,把灯罩取下,枫叶放在摇曳的火焰上,只差一厘的距离。 眼看青烟升起,枫叶快要燃起来,她又重新把叶子收回去,不怕烫一般紧攥在掌心。稍倾,她慢慢移开白嫩的掌心,被火燎得边缘发黑的枯叶上,『露』出四个娟秀的小字—— 我归云山。 云韶慢慢闭上眼睛。 微莺回到玉『露』殿,陪被冷落的贤妃说了些,不知不觉又聊到皇后身上。 贤妃按了按胸口,想要和微莺坦白千秋月之事,但又怕这样会有碍皇后一国之母端庄贤淑的模样。于是她便只叹了口气,“皇后姐姐许久不曾出来玩了,也不知道关在房里写……” 她眨巴眨巴眼睛。 微莺也眨巴眨巴眼睛。 贤妃心虚地垂下脸,心脏狂跳,小脸苍白。 完蛋完蛋完蛋说漏嘴了,要把皇后的秘密捅出来了。 微莺笑道:“既然贤妃想皇后,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吧。” 贤妃歪歪脑袋:“哎?” 微莺:“她想必也寂寞了,不如一次去温暖够吧,别浪费了。” 贤妃听不大懂,但很自觉地准备一食盒好吃糕点,拎着就一起往长春宫的方向串门。 长春宫内烛火微明。 越清辉坐在灯下,里执着一本书,听到声音后,她抬起双眸,放下了书卷。 微莺走过去,瞥了眼那本写满治国之策的书,顿觉头都大了。 “皇后姐姐又在看书啊。”微莺笑笑,“我送来的青团收到了吗?” 越清辉弯弯嘴角,“嗯,很好吃。” 崔梧倒是一惊,有些失落又茫然地看了眼皇后,又看眼桌上堆满的史书典籍。 “哎?” 越清辉:“嗯?” 崔梧有点挫败地垂下小脑袋,叹气:“原来只有我在不务正业。” 微莺拍拍她,“没事的,我陪你一起当咸鱼。” 崔梧把头靠在微莺的肩膀上,攥着小手绢,“嘤嘤。” 微莺问:“皇后姐姐这些日子在忙什么呀?写书?” 越清辉笑着摇了摇头,只说:“不久你们便知道了。” 微莺也没有问,一起走到庭,一边吃东西一边赏月散步。 月华明澈,光照大地,如霜如雪。 微莺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在想以后要怎么办。上次用了几张橙卡,一夜恢复赤贫状态,后来又从宫贝奴身上压榨出1000积分,算是有点储备,但总觉得还不够。 还要更多的卡和积分备着,应付后面的剧情。 要卡牌的,就必须要发布任务,可是最近她和陛下发展太顺利,导致宫斗姬都不能发任务,快要失业了。 这样不行! 为了后宫的安宁,为了维护小鸡的业绩,她必须要搞点任务出来。 微莺默默攥紧的拳头,想得太入『迷』,以至于没有听见皇后和贤妃的对话。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步入一片金星雪浪的牡丹花海中。白牡丹枝叶舒展,染上月华后,亭亭若仙。 微莺听人说过皇后『性』情娴雅,平日只看看书种种花,却从未见过这片花海。乍一眼看到如雪浪一般的雪白牡丹,晃了晃神。 这也太好看了。 越清辉眼中带笑:“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若是再过几日错过花期,或是起了场大风,这样的景致便看不见了。” 说罢,她带着两人穿过花海中的小路,来到亭子中坐下。 崔梧忍不住又跑到花海里去仔细赏花,只剩微莺趴在栏杆上,与越清辉相对。 越清辉看着她,问:“莺莺,有什么想要问我?” 微莺为她的聪明点了个赞,她心中确有无数的问题,譬如这些天的忙碌到底是想干嘛,又或者是边疆那头要不要紧,但末了,她开口问:“我刚进宫那年,在金屋遇见了皇后,那时皇后在祭奠一个姓云的故人。” 她顿了一下,问:“那位故人是谁?” 第98章 “活着没必要这样清醒。”越清辉笑了笑,摘下朵雪白的琉璃冠珠,“当年的,已经过去了,再问又有何益呢?” 微莺弯弯眉眼,“我只是不喜欢被骗。” 越清辉:“莺莺早就已经猜到的,不是吗?何况,我已经答应过别人,永远也不能将那件说出。” 微莺懒懒靠在栏杆上,翘起嘴角,“不必说出来,我来问问题,皇后点头摇头就行。”她双手握在一起,身子稍稍往前倾,“第一个问题,那人和陛下也是旧时相识吗?” 越清辉点了点头。 微莺攥紧掌,又问:“是亲人吗?” 越清辉微微眯了下眼,又点一次头。 微莺再次问:“当年的帝师来到盛京,其实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他?” 越清辉:“……嗯,莺莺,不必再问了。” 微莺如明镜,轻轻叹了口气,瘫在栏杆上看头顶清冷的明月。 月亮饱满光亮,四周晕出层五彩的光,破开轻云,闲花弄影。 越清辉看了她一眼,少女娴静柔美的脸庞浸润在月『色』中,双眸亮像盛满星河,她身子往后靠,轻纱般的裙摆散开,像云雾缠绕在身上。 传说中云遮雾绕,身披兰花香草的神女也莫过于此。 美人如花隔云端。 美则美矣,却让人觉冰冷与遥远。 越清辉轻声道:“其实,陛下挺厉害的。” 微莺偏头,笑笑:“嗯?我以为皇后谁都不服。” 记忆碎片里,越清辉目下无尘,从来不肯承认谁比自己强。 越清辉莞尔,望向高天孤月,不再说什么,坐了会,贤妃从花丛里冒出小脑袋:“皇后姐姐,我可以摘几朵花吗?” 越清辉笑:“随意。” 贤妃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没多久就薅了捧花抱在怀里,笑着说:“太好啦,明日我就把它们『插』在花瓶里,千雪的房间也能放上瓶啦。” 陪贤妃回到玉『露』殿后,微莺躲开绿蜡,重新溜出来,在金屋转了圈。 她坐在床上,突然想到什么,撅起『臀』往床底下看,翻出来一个碎花布包着的包裹。 微莺略略激动,脏砰砰跳,这里面会是和过去有关的什么线索吗? 她纠结了几秒,把包裹拆开,拆开层有层,当里面的东西『露』出真正面目时,她沉默了。 把小唢呐静静躺在碎花布上。 宫斗姬忍不住发出鸡叫:“咯咯咯咯咯咯。” 微莺抱起自己爱的小唢呐,无视鸡叫,滚到床上睡了。 翌日等皇帝早朝,她偷偷溜到养心殿,把那个红漆木匣打开,里面果然有枚烧焦的枫叶,上面也并不是云韶提过的什么太平长安江山如画。 她盯着“我归云山”这个字瞅了会,又低头翻开。 里面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她拿起那把枯黄的狗尾巴草,怔了片刻。 这玩意不是丢了吗? 皇帝又捡回来藏在盒子里? 看来陛下有某种收集癖,与微莺有关的点一滴都舍不扔掉。比如株早就枯死的狗尾巴草,又或者前几日刚收到的云英花链。 饶是这样,她收集的东西依旧这样少,甚至装不满一个小小的木匣。 微莺漫上股说不明白的滋味,有些酸、有点涩。她没有再看,把匣子合上,放回紫檀柜中,离开了这里。 天空清朗,鸟语花香。 只是没有萧千雪的皇宫,好像突然变得冷清起来。 微莺来到浣衣局,找到那个细作美人,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 细作美人顿时吓激灵,屁股坐在地上。 微莺蹲下来,笑着说:“嗨,早上好呀,要不要我帮你洗衣服?” 细作美人秒下跪,“呜呜娘娘别折煞臣妾啦。” 微莺朝她眨了眨眼:“太后让你进来,是让你来诱『惑』皇上对吧?结果这么天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样不行鸭。” 细作美人两股战战,小脸苍白,瑟瑟看着她,哆嗦地说:“不、不是的,我和太后没有关系呜呜,太后什么都没和我说。” 微莺摆:“哎。” 她搬过来一条小板凳,坐在美人身边,道:“别这么客套,其实我和你立场是一样的,我也巴着你过去分走一点陛下的宠爱呢。” 细作美人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不明白地看着她。 微莺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吃青团,冰鉴里放着的,有点凉。” 美人眼里噙满泪,视死如归地咬了口,发现自己没死,表情更茫然了。 微莺笑嘻嘻地问:“好吃吗?” 美人呆呆地点点头。 微莺揽住她的肩膀,摆出咱俩好的姿态,说道:“其实获得陛下专宠很累的。” 美人抬起水眸,脸茫然。 微莺:“你想想,独宠有什么好的?陛下每天晚上都召见你,睡都睡不了个好觉,累不累?” 细作美人眨了下眼,“好累哦。” 微莺又道:“何况,就因为这档子破事,朝臣们要追着你来骂,又骂你是妖妃,又骂你狐媚『惑』主,恨不将你挫骨扬灰。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乱』子,这个什么都没有做的妖妃,便是头号拿出去祭天的。” 她感受到细作美人瑟缩了下,仰头叹气,“想我自从入宫以来,就独得陛下宠爱,我让陛下雨『露』均沾,可她非是不听、非是不听,真是叫人何以堪。” 微莺扭头:“现在你体会到我的难处了吧?” 宫斗姬无嘲笑:“宿主你在这里糊弄鬼呢?” 然而细作美人『露』出脑袋空空的眼神,愣愣点了两下头。 宫斗姬:……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微莺笑眉眼弯弯,“以,让我帮你去来夺陛下的宠爱吧!” 细作美人瑟缩,连忙摇头,“不、不了,我觉太辛苦了,呜呜我不想当妃子了,是浣衣好,浣衣真好,浣衣局里的姐妹们又好说话又好听,个个都是好,我超喜欢这里的。” 微莺里咯楞声:哦豁好像把职业风险说太过了。 她拉住美人的,痛地说:“你怎么能退缩?你可是细作啊!能不能有点职业精神?我们细作,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害怕,要微笑着面对它!” 细作美人:“呜呜呜我不是细作!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啊!” 微莺:“支棱起来啊,你不能放弃啊!” 细作美人:“呜呜呜你不要『逼』我,以前没有办法,现在我想做个好人,想做个朴实无华且枯燥的浣衣工。” 最后微莺一句“太后会把你如何”,功让美人回忆起了被太后支配的恐惧。 她吸吸鼻子,接过微莺递过来的帕,“呜呜,生活好难。” 微莺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我陪着你呢。” 细作美人:“嘤嘤嘤,你真好。” 在微莺的哄骗下,美人终于鼓足勇气,要再去皇帝下朝的路上制造场机会偶遇。 看着她回到房中收拾打扮,微莺嘴角『露』出了笑容。 最近萧千雪离了宫,剧情力工作不积极,以至于她和皇帝发展太顺,连带小鸡也找不到工作做,不能发布任务了。 发布不了任务,她就不能抽卡,不能抽卡,就没有办法应付以后的剧情。 以要让细作美人支棱起来,制造点点小小的阻碍。 美人穿了身大红大紫的衣衫出来,转了个圈,裙裾摆动,映人比花娇。 短短半个时辰,她就把微莺当知己,提着裙子问:“你觉这件好看吗?陛下会喜欢吗?” 微莺撑着下巴,想了想,摇头:“不,有没有素净点的衣服?” 在梦境里几次出现的白月光,穿的都是浅青月白的浅『色』裙袍。 在她的推荐下,美人换上浅『色』的轻纱裙,如墨长发披散,只用一根木簪子挽起来。看着美人走过来,微莺恍惚片刻,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脸。 “呜呜我好紧张,陛下好凶啊,他会鲨了我吗?” 细作美人紧张地捏手,求助地看向她。 微莺回神,笑着说:“不会的,不要怕,就算陛下要杀你,你做出这个表,她就舍不了。”她『揉』了把脸,『露』出一个三温柔三宠溺三悲伤和凉薄精确到宛若扇形统计图的微笑。 这是独属于白月光的微笑! 哪个主角看了能不动,能舍下? 为了抽卡,她真是把看家的本领都拿出来了。 美人跟着她一齐挤眉弄眼,学了半天,只学了个三像。 微莺点点头,对这个短期突击的效果是很满意的。 “这是个技术活,要练练,你已经学得很快啦,可以凑合过去了,快去吧!” 细作美人含泪看她一眼:“那我去了。” 微莺招:“去吧!” 细作美人走两步,刚走到门口,又提着裙子跑回来,呜呜地哭。 她一边抹泪边问:“可以不过去吗,陛下好可怕呀。” 微莺温柔地替她揩去眼泪,“傻孩子,太后也很可怕呀。” 细作美人悲从中来,腿一软坐在小板凳上,悲痛欲绝地哭泣:“呜呜呜哇哇哇,滋儿哇滋儿哇哇哇哇——” 微莺弯下身子,掏出手帕,擦掉她脸上泪珠,『露』出比扇形统计图还精准,不折不扣独属于白月光的微笑,“好嘛,不要哭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看到微莺的笑,细作美人脏跳得快了两拍,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对上她含笑的双眸。片刻,美人眼睛红红,轻声问道:“呜呜呜陛下真的不会杀了我吗?” 微莺笑:“不会的,我怎么会让她杀你呢?” 美人抬起水眸,长睫簌簌,“那我去了。” 微莺挥手,“去吧,小知了!” 细作美人掩面跑开,边跑边哭,“滋儿哇滋儿哇——” 第99章 朱红宫墙之中漏出一条玉砌的小道。 几个太监抬着龙辇,辇上帝王眉眼微垂,十二琉在眼前晃动,影子错落在眉间。 她支着下巴,冷白肌肤裹在金龙腾飞的龙袍之中,手指微微蜷着,被阳光照出透明的颜『色』,能看见里面纤细的青『色』血管。 宫道旁的宫人们来去,低头恭敬地喊一声陛下。 云韶沉浸在自己的中,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一熟悉的身影。 纤细的眼睫颤了颤,水『色』双眸睁大,不可置信地望向宫墙那头。 身着素『色』衣裙的少女从小道走来,长发简单挽着,微垂着头,神态沉静娴雅,朱红宫墙顷刻碎开,记忆的碎片光怪陆离从眼前飘过。她从路尽头走来,身上带有初见那日糖炒栗子的香气。 一瞬间,云韶身子绷紧,眼里噙满了泪光,轻声唤了一句:“先生。” 微莺躲在宫墙后偷看。 她踩在板凳上,探出一个脑袋,双手扒拉宫墙,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本来微莺以为皇帝看到“白月光”,会立马激动得上去相认。但是,云韶看见少女后,脸『色』惨白,嘴唇轻轻哆嗦,身子反而往后面缩了缩。 微莺的小脑袋上冒出许多问号:难道她从前和皇帝关系不好,难道当常常打她? 不对,要是经常打她,皇帝岂不是乐开了花。 云韶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身子微微蜷缩着,汗湿的黑发搭在苍白脸上,『露』出几分孱弱无助之态。微莺看了,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但想到抽卡,还是伏在墙壁上,等待等会任务发布。 按照剧情,皇帝应当对美人一见钟情,她带入宫中宠爱,从此美人宠冠后宫,风头无二,一时把女主都给压了下来。也是在这时 ,女主对皇帝失望透顶,以身体有疾的由,请求与云外寺修养。 但自从微莺开始掺手以后,剧情偏离十万八千里,在不可控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到现在,也许剧情之力都觉得疲惫,开始偷懒了,不然美人在浣衣局洗了一个月的衣服,怎么和皇帝还没半点交集呢? 微莺便想刺激一下剧情之力,让它支棱起来,努力工作,不能偷懒! 只要剧情之力开始运转,皇帝生出想把美人带进宫收为妃子的念头,小鸡就会发布任务让她阻止皇帝。她便可以完成任务再次抽卡。 微莺连怎么阻止都想好了。 等会皇帝一动心,她就从天而降,扑到皇帝身上,断绝她这种世俗的欲望,也让她们见识一下世界上有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宫斗姬提醒的“滴滴滴”声在脑内响起,微莺激动得搓手手。 然而下一秒,“滴滴滴”戛然而止。 微莺歪头:“小鸡,你怎么不滴了,是要发布任务了吗?” 宫斗姬:“嘎嘎嘎不是呢,宿主,不需要发布任务啦。” 微莺:“什么,你出故障了吗?你坏掉啦?小鸡小鸡,你走得好惨啊!” 宫斗姬:“……狗宿主,你康康下面!” 微莺探出脑袋,往宫墙下看。 云韶冷冷睨着走来的少女,眸光冰冷,“怎么是你?” 小知了在皇帝面前刷个存在感,努力让自己不逃开,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闻言,她身子一瑟缩,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滋儿哇哇哇哇哇——陛下饶命啊——” 白月光的形象一秒破灭。 微莺惆怅叹气,“唉,这孩子没天分啊。” 她都已经倾囊相授了,怎么还能披着白月光的皮,戏演成这样呢? 微莺的痛!而且耳朵很吵! 她看顶着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脸,哭成知了的美人,内一阵绞痛,想跳下去去堵住美人的嘴。但稍倾,微莺想,这时陛下的中肯定更加百感交集。 任谁看自己的白月光哭得吱哇儿『乱』叫,都不会觉得好受。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云韶的表情,云韶怔怔看着知了美人,表情复杂。 微莺:“小鸡,你有没有觉得陛下的脸上写满了字?” 宫斗姬向来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摸』不着头脑:“没有啊,陛下的脸上不是干干净净嘛。” 微莺笑笑,手指戳戳颊边软肉,“你看,她这边写的是生无可恋,那边写的是天崩地裂。” 说完,微莺翘起嘴角,忍不住高兴起来。 看皇帝不触发剧情之力,不肯带知了美人入宫,她看起来急匆匆,但里还是高兴的。 云韶走到美人面前,俯视她,下巴微微抬着,厉声问:“谁让你再出现在朕面前的?” 美人:“哇哇哇是莺婕妤让我过来的!” 卖盟友卖得非常迅速。 微莺高兴不起来了,小脸垮起,偷偷『摸』『摸』地跳下板凳,犯愁地想,这可怎么办?偷鸡不成蚀米,抽卡不成被人卖,这要怎么和陛下解释? 她眼前抽卡没戏,悲伤地往玉『露』殿走,走了没几步,虚想先去贵妃那儿避避难,走到一半,才想起贵妃原来已经出宫了。 也不知道她们赶到云州了没,是否能阻止剧情之力上的情节。 微莺惆怅叹气,扭头向长春宫走,想从皇后那儿获得一丝的慰藉。 走到长春宫时,皇后还在伏案看书。 微莺熟稔地爬上美人榻,叹口气,“唉。” 失算了。 一是没想到剧情之力居然这么没有用,区区一个邂逅的小情节都搞不定。 二是没想到小知了她卖得这么干脆,连个扇形统计图的微笑都不用,直接就招了。 微莺瘫在美人榻上,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又叹一声,里为剧情之力打气:小剧你支棱起来啊小剧,你怎么就萎掉了,怎么连这么小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皇后抬起眸,“莺莺怎么啦?” 微莺喝完茶水,“娘娘继续做自己的吧,我就来坐一坐。” 皇后偏头,眼里几分笑意,看了她一眼,依言低头做自己的。 微莺瘫在榻上无所,宛若一条扑棱不起来的咸鱼,她看了眼伏案工作学习的皇后,想起原书中关于皇后的结局。 书中后期贵妃自戕,女主黑化,但有皇后压着,女主一直翻不起什么浪子。 而后皇后郁郁而终,后位空悬,女主代替皇后执掌六宫,才慢慢掌权往上爬。 但微莺对越清辉莫名自信,总觉得按照越清辉的『性』子,郁郁而终是不可能郁郁的,死遁跑出去倒是很有可能。她从前和越清辉这么熟,教了她死遁这招,也没什么稀奇。 死遁一时爽,一直死遁一直爽。 越清辉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问:“莺莺在想什么?” 微莺坐起来,“皇后日后会离开皇宫吗?” 越清辉想想,坦然道:“会。” 微莺放下来,看来原书什么的郁郁而终,果然是死遁了吧。她就知道这座皇宫囚不住眼前的女人,身为鸿鹄,就不该在这座华丽精致的囚牢里碌碌一生。 越清辉『露』出个轻的笑,又:“但是莺莺,我会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微莺一怔,“哎?什么意思?” 越清辉朝她眨了下眼睛。 清冷美人的wink让微莺一下子捂紧胸口。越清辉向来端正自持,突然眨一下眼,wink一下,还让人有点遭不住。 这也太萌了吧! 到日暮时分,微莺才离开长春宫。 在宫中这么长时间,她算是『摸』明白了,皇帝与皇后相敬如宾,貌合神离,不会打扰彼此,就像一对社畜。除了在朝政之上会一起加班外,其他时候根本不会联系。 所以她待在长春宫,可真是再正确不过的主意了。 微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摸』回玉『露』殿,里盘算着,先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等到白天皇帝上朝后又跑到长春宫去,这样陛下就找不到自己了耶! 然而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这时候陛下肯定在玉『露』殿等着自己,这么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她可太懂这个女人了,于是扭头往金屋走。 今的金屋不再凄清,什么都被打扫过,焕然一新干干净净,没事她经常去住着玩。 微莺在灶台烧好热水,水端到浴桶里,然后脱掉衣服泡进去,安逸地躺着。 她闭上眼睛,中思量要怎么办,剧情之力这么不支棱,导致任务迟迟不发布,任务不发布,记忆碎片就拿不到,盲盒也没有,不能抽卡。 但是,新政马上就要举行,保不齐宫党会有什么动作,比起从前的幺蛾子,东宫太后意外地沉寂下去,这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做,反而让微莺觉得有大问题。 微莺眉头一皱,觉得情并不简单。 就在她还在思考的时候,一双雪白玉臂无声无息攀上她的肩膀,搂住了她。 微莺一惊,闻到身后人熟悉的香气,又无奈又虚,『摸』『摸』嘴角,“陛下,你怎么来了?” 云韶垂着头,容颜映在粼粼水光中,上飞的眼尾一点红痣。 她轻声问:“我还想问,莺莺为什么躲我呢?” 微莺:“呃……陛下,听我狡辩!” 不等她狡辩,云韶温柔笑了一下,挑起一点水,弄湿微莺的脸颊,“是因为莺莺吃醋了吗?” 微莺:“哈?” 云韶继续道:“莺莺看见她长得那么像从前的你,便以为我会对她动心?”说着,她笑了一下,“莺莺未免对自己太没自信啦,那人长得是很像先生,但我喜欢上先生,也不是因为先生的皮囊。” 微莺怔了一下,“的不是?” 云韶沉默片刻,低下头,语气透『露』着虚,“也有亿点点关系。”她顿了一顿,脱掉衣服麻溜挤进浴桶里,往微莺怀里拱,“总之,莺莺,你这样在乎我,我觉得好开。” 微莺:“……陛下,你可以觉得不开吗?” 都不能抽卡了啊喂。 第100章 这夜,微莺睡在床上的时候,心,金屋里的浴桶要换一个了,两个人洗有些『逼』仄。 不过这个也不扔掉,小也有小的妙处。 她抚『摸』云韶光滑的背,美人肌肤如雪,后背伏成山丘般的弧度,往下『摸』一个小小的腰窝,她的手指在腰窝里戳了两下,忽然:“陛下也胖了些。” 骨肉匀停,没有像从前那样瘦得可怕了。 云韶倦倦抬起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噙起抹淡笑:“莺莺喜欢吗?” 微莺,倒也坦率,“喜欢得不得了。” 云韶伏在她身旁,雪白的后背曲线往下,锦被堪堪盖住腰,黑发散落在背上,漏出一段绝『色』。她笑着看微莺,看了会,毕竟是累了,眼皮渐渐往下沉。 微莺趁她半梦半醒,凑她耳畔,轻声问:“陛下怎知我在这里?” 云韶困得很,『迷』『迷』糊糊地说:“猜的,莺莺躲我,便不会回玉『露』殿了。” 好叭,她以她在第二层,没陛下在第五层。 微莺简直给陛下机灵的小脑瓜子一个的弹指,但瞥眼半梦半醒的云韶,手最终轻轻落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在皇帝的耳边问:“陛下是不是怕先生?” 云韶抓住她的衣襟,“唔……怕莺莺不理我。” 微莺听她半梦半醒说出的情话,脸上热了些,忍不住低头蹭了蹭她温软的脸颊,趁着皇帝『迷』『迷』糊糊,继续问:“陛下,骗过我吗?” 云韶眼睫簌簌颤了一下,继续近乎梦呓的语气,轻声喃喃:“不曾骗过莺莺。 微莺笑了,抱住皇帝,亲了她的嘴角,“陛下,晚安,做个好梦。” 灯被挑灭以后,云韶自微莺怀中睁开眼睛,黑眸清明,没有半分睡意。 微莺抱住暖乎乎的小皇帝,一闭上眼睛,陷入了另外一场绮梦中。 梦里,她回从前,与皇帝相识在那棵挂满阳光的花树下,空气中有糖炒栗子的甜香。 她朝少女伸出手,少女抬起黑亮的眼眸,高兴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 她们一起游湖,一起扛锄在庭院种葡萄,一起骑马掠过火红枫林,在枫叶上写下一行太平长安的祝愿。而后她带着云韶去自己那个小星球,带她去看漫天闪烁的繁星,一伸手就能『摸』的巨大月亮,还有摇曳的玫瑰花海。 花海之中,有条小路,顺着小路往前跑,会遇一座童话里的城堡,城堡砌成的石阶上,小机器人双手捧着一本摊开的书。 她接过书,和云韶念自己最喜欢的童话:“……狐狸说:“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个小男骇,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也同样不着我。对来说。我也只不过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然而,如驯养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将是宇宙唯一的了,我对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如驯养我,那我的生命里会充满阳光,的脚步声会变得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其他人的脚步声会让我迅速躲地底下,而的脚步声则会像音乐一样,把我召唤出洞『穴』。” “看,看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意义也没有,麦田无让我产生联,这实在可悲。但是,有一头金发,如驯养我,那该有多美好啊!金黄『色』的麦子会让我起,我也会喜欢听风在麦穗吹拂的声音。” 她偏过头,看着自己的小皇帝,皇帝一身金『色』的龙袍,十二琉在眼前晃动。 这双深黑的眼眸让天下人惧怕,映着血腥与无情。 然而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所有的暴戾一扫而空,她的小陛下总是看着她默不作声,眼神一如昔日柔软。 微莺忍不住笑了,满山遍野的花被风吹得摇曳,星河与花海相连,旋转的风车带起许多七彩的泡泡,从她们眼前飘过,绮丽又脆弱,就像那一个个相织的谎言,虽然一戳就破,但们仍是美丽的。 她轻叹气,说:“陛下,原来我早被驯养。” —— 春闱马上就要开始,各地青年俊才齐聚盛京,一时,盛京比往常更热闹。 年轻的举子们最爱风雅,在酒楼作诗斗酒,城外马蹄踏花,少年意气,书生风流。 连带话本销量也提高不少。 贤妃看自己写的话本大卖,高兴地立刻挥笔又开始自己的文学创作,闭门不出。微莺失去投喂美食的饲主,只好去每日勤勤勉勉开展半仙业务捞积分,皇帝下朝,就跑养心殿找另一个饲主。 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宛如一个按时打卡的社畜。 这日微莺日常开展业务时,突然看一个宫女鬼鬼祟祟地走过来。 托半仙业务的福,她和宫中的人,上皇帝妃子,下宫女太监,全都混得很熟。 来的这位老宫女和她也是熟人了,算老客户,时不时来拖她找个钥匙啊发簪啊,从前还从萧千雪那儿求过不少膏『药』。 微莺一见她,就笑着说:“嬷嬷,腰又疼了吗?我去帮拿『药』。” 嬷嬷头,跟着她走入殿内,突然转身把门一关,跪在地上:“婕妤,最近千万要小心!” 微莺挑了挑眉,扶她起来:“嬷嬷慢慢说,出了什事?” 老宫女说:“婕妤若信我,便、便小心一。”她接过微莺递来的热茶,哆哆嗦嗦地说:“我在宫中这多年,地位虽低,但消息却是灵通的。最近,看守南门的侍卫换了一批。” 微莺蹙了下眉,“换了一批?” 老宫女凑近,小声:“都是国舅和太后的人咧。”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朝微莺长长一拜,“这话我本不该说,只是昔日受婕妤恩惠良多,宫中恐怕会有大变,婕妤请务必小心。” 微莺再次躬下身,双手扶嬷嬷起来,低声:“我懂了,多谢。” 这日半仙事务所早早歇业,微莺先去南门那头转溜一圈。她抬起头,看清城墙上的守卫确实是一些生面孔。 守卫看她一个娘娘不好好待在宫中,处『乱』跑,也诧然问:“娘娘在宫墙下做什?” 微莺:“我出宫,行个方便呗!” 守卫尽忠职守地表示,没有令牌,微莺不能出宫。 微莺摊摊手,转身往回走,心,这尽忠职守,不『摸』鱼不划水,然是换人了! 也许嬷嬷说得对,确实要变天了。 微莺起一事,东太后早在前几日便称身子不适,出宫修养。 这个节骨出宫,底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要躲避什? 微莺加快步伐,回养心殿,这时皇帝还没回来,她坐立不安,心中焦灼,翻开原书来看了看。原书剧情这里依旧是谈情说爱,皇帝和替身美人风花雪月,女主失望离宫,没有什波澜。 ,微莺把原书丢一旁,彻底放弃这本剧情跑偏十万八千里的书,乖乖在养心殿皇帝回来。在待的时,她翻了翻自己的余粮——现在能的只有一千出头的积分了。 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微莺在商城逛了圈,选好自己要的金『色』传说。 积分瞬只剩下个零头,她肉疼地抽一口气。 觉自己就像一只小仓鼠,辛辛苦苦一两年,每天都努力往自己窝里搬坚,结两年的存粮眨眼就掏空。看着清零的积分,微莺撇撇嘴,顿时受生活的艰辛。 她做这多任务,就没有这穷过。 嘤! 但她看着自己刚换的金『色』传说,还是十分满意。 两处茫茫: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可以让某样物品或者某个人隐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谁也无找,持续时12个小时。 微莺看着说明,『露』出笑容,nice。 宫斗姬:“宿主,这张卡只能对一个人哦,要是发生变故,对陛下了,自己该怎办呢?” 微莺微笑:“谁说我要对她。” 这时云韶恰巧走入宫殿中,斜阳自她身后洒来,照得人长身玉立。她一见微莺,便笑了起来,快步走来,低头在微莺脸上啄了一口,“是不是了许久?今日朝堂有事,便晚了些。” 微莺笑着问:“什事要这久?” 云韶坐在她身旁,“还不是春闱,闹了几年,总算要开这场考试了。”说着,帝王的眼里焕发出异样的光彩,攥住微莺的掌心紧了紧,“朕网罗天下人才,稳坐江山,宫党便再无翻身可能。时候,我就能与莺莺一直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微莺偏头,啄了下她的脸,又问:“陛下不担心宫党鱼死网破吗?前日太后出宫,若是这时……” 云韶眉眼沉了沉,“京中的兵力江纺颂与周难掌管,周难不是宫党的人,不过,近日和宫鸿波有过来往。我早遣裴卿去围场调兵,只是援兵最早也要明日方。” 微莺:“不先做什?” 云韶,摇头:“宫鸿波不知我派裴卿出去,不一定会做什,我们不打草惊蛇便好了。” 微莺反问:“如今夜他就做什呢?” 云韶笑起来,凑过去搂住微莺,“那莺莺可愿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微莺:emmmm 这孩子怎就突然消极起来了呢。 云韶笑意更甚,低声说:“骗的,我怎舍得……我经过,就算发动宫变,他们无非也是我死,再拥立庐陵王。宫中有条密,可以直通宫外,时候莺莺便从那儿离开。” 微莺眼睛一亮,“密?在哪里。” 云韶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个地址,顺便咬住微莺的耳垂,咬得少女轻轻“啊”了一声。 微莺把密记在心里,搂住皇帝一转攻势,把陛下压在身下,“时候陛下也与我一起走吗?” 云韶摇头,“我留在这儿。” 微莺眯了眯眼睛,“知他的目的是杀,却要故意留在宫中?” 云韶张了张唇,“如若宫变……多半是太后授意,太后从来都鼠目寸光,心肠毒辣,没有过现在正是和北厥交战关键时刻,若是朝内动『乱』,会有什后。呵。” 她轻蔑地笑了下,“老师不会没这,按照我对宫鸿波的了解,他不会杀我。我赌最后他会拦下太后。” 微莺眸光黯下来,轻声问:“陛下这爱赌吗?” 云韶看着身上的美人,笑:“我一生都在赌,莺莺不必担心,我的运气向来很好。” 微莺:“若是赌输了呢?” 云韶,神情很淡,“那就粉身碎骨,不过粉身碎骨。” 微莺低头,亲了她一口,“陛下会赢的,不过我要先收个利息。” 第101章 深夜,黑『色』天幕沉沉压在宫阙之上。 银胎白玉宫灯晕出细碎幽微的光,照亮宫墙黑暗的角落,宫墙之上,士兵盔甲齐整,枪头银。为首的侍卫长在城墙上停踱步。 他叫张进,是十六卫头领江纺颂手下的人,半月前被调来南门,任务只有一件—— 开门。 等到今夜,宫太尉等人带兵进入皇宫,他只要负责打开南门的宫门便可。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想起今夜即将发生之事,冷汗染湿额角。 这可是大逆道的事,要是失败,是会被砍头,株连九族的。其实他并不想参与进来,只是,身为棋盘上的妻子,哪有什么行动的自由。 或许可以去禀告陛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马上便被他否决。 城中十六卫数万兵马都聚在今夜,而宫中至多只有一万禁军。 除开这两支,距离京城最近的兵力集中在木兰围场,但想从围场调兵过来,至少要一天一夜。到那时胜负已定,天下易主,皇位重新属于庐陵王与宫家。 他心中骇然,望向淹没在黑夜中的宫阙,轻声叹了口气,知是叹惋还是怅然。 都说当朝陛下昏庸暴戾,又专宠妖妃,朝中臣子对此颇有微词。 其实他懂这些,只看到从前吃饱饭的人家,现在隔三差五也能去做几道肉菜,从前压得人喘过气的赋税,近年越来越低,荒芜已久没什么人上的学堂,也突然挤满了求学的学子。 一切好像欣欣向荣,犹如旭日东升,朝霞万里。 至于什么昏庸暴戾、专宠妖妃,这也太没道理。 自己的老婆,想宠谁便宠谁,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个妖精来反对? 然而这些张进只好揣在心里小声bb ,敢说出来。毕竟他的上司是江纺颂,而江是宫党之人。 果宫变未成功,将来陛下清点宫党之时,他也是要死的,跟老大去搏一把。 他深知和自己想法相同的人不在少数,比起那些家国大义,皇位更迭,各种虚的玄的,活下去才最重要。 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想的。 他望了眼城墙上立的士兵,他们不过是一群不被人注意,上了台面的蝼蚁,是棋盘上冲锋陷阵的小卒,但有时候被人注意的蝼蚁,也能左右历史车轮前进的方向。 他攥了攥掌心,再次看向宫廷,坚定地想: 或许可以向陛下禀告呢? —— 乌泱泱的卫兵越过盛京街道,炽烈的灯火连成一条长龙。 兵戈划过地面,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许多百姓自窗后偷偷张望,眼神里藏着茫然与恐惧。 宫鸿波坐在府邸内,犹豫地看窗外,正是子时,朗月当空,庭院的蔷薇开了,淡紫嫣红一大片,影子落在地上,被风弄得微微摇曳。 一晃眼看去,仿佛绝代佳人在月下梳妆。 他突然想起离开自己故去的夫人。夫人名字中带有一个蔷字,自小喜爱蔷薇,年少时,他说蔷妹若嫁给我,我把天下的蔷薇都送给。 后来名门贵女果然嫁来宫家,最爱在院子里种花,那时花前月下,整面月影璧上都爬满了妖异的蔷薇。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他合上双目,『揉』了『揉』眉心,眼前的蔷薇一回忆中妍丽,心上的佳人早已消失在眼前,只有自己留在世间,垂垂老矣两鬓霜,纵使相逢应识罢。 五彩珠帘“刷”地一声拂起,宫装丽人悦地看他:“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鸿波,江纺颂在外面等。” 宫鸿波慢慢放下手中杯盏,叹了口气,“是……太后。” 太后睨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称呼不怎么满意,但没说什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宫鸿波踏出开满蔷薇花的院子,刚来到花园,便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拦住。 “阿父,要去做什么?”宫贝奴小跑过来,脸颊泛粉,吃惊地看他们。 前几日太后把她们带出来,本来说是要去云外寺的,路上突然转换方向,偷偷回到宫家。饶是她聪明,也猜到了事情并不简单。 淑妃跟在后面,扯着妹妹的袖子,抬眸看眼姑姑与父亲脸『色』,小声说:”贝奴,回去睡觉。” 宫贝奴甩开她的手,瞪圆眼睛,“阿父和姑姑想要谋反吗?” 太后忍住骂了一声,为了避免自己再被宫贝奴气晕,捂胸口走了,离开前甩给宫鸿波一句话:“瞧你把她宠得……我在外面等,最多一盏茶的功夫。” 宫鸿波静静眼前的少女,自从蔷妹去世后,他对宫贝奴太过宠溺,把她养成骄纵任『性』,又天真懵懂的『性』子。 所以淑妃扯着妹妹衣角想回去,而宫贝奴执拗地问:“阿父为什么想谋反呢?陛下对我们不好吗?” 宫鸿波抿了抿嘴,『摸』『摸』她的脑袋:“阿父不是去谋反。” 宫贝奴歪歪脑袋,“哎?” 宫鸿波顿了下,“是去清君侧,替陛下铲除『奸』佞。” 淑妃嘴角抽了抽,阿父还以为她们是小孩子吗?居然编出这样拙劣的借口,但凡多读几本书,就知道史上清君侧没有几个是真清君侧。 宫贝奴眼睛一亮:“好耶!阿父好棒!” 淑妃:…… 还真信了。 宫鸿波脸上『露』出不知是欣慰还是苦涩的微笑,再次『揉』了把小女儿的脑袋,向淑妃,“日后好好照顾妹妹。” 淑妃牵起傻孢子妹妹的手,“我会的。” 宫鸿波叹口气,慢慢转身离开。两个少女手牵手站了一会,宫贝奴意识到什么,跳了起来,“阿姐!” 淑妃以为她反应过来:“嗯。” 宫贝奴:“陛下身边有什么大逆道的『奸』臣吗?” 淑妃:“……” 宫贝奴又问:“可是我听话本上说,我们才是『奸』臣哎!” 淑妃:“……你从哪里听的?哪一本话本。” 宫贝奴避开这个问题,两只圆圆的眼睛充满了求知欲,“是我们的,还有谁是『奸』佞呢?”她一怔,想到了一个人,艰难地问:“会是……妖妃吧?” 淑妃知如何回答,便点了点头。 宫贝奴急得又弹起来,急冲冲往外跑,淑妃连忙拦住她,厉声问:“要去做什么?” “我、我要……”少女眼圈泛红,急得跺了下脚,“段微莺是很妖妃啦,可是她会害陛下的,她是个好妖!” 淑妃头疼,『揉』了『揉』眉心,招呼贴身侍女,把妹妹给拖进了从前住的闺房。 宫贝奴两只手被淑妃和侍女分开架着,两条腿在地上停扑棱,划出长长两条拖痕。 她尝试为自己的朋友辩解,“姐姐,我们去拦住阿父吧,段微莺她是坏妖啊!她是个好妖!” 淑妃:“,连都承认了她是妖孽!” 宫贝奴嘴巴一撇,圆溜溜的眼睛里噙满了泪,“好妖算妖。” 淑妃把她摁在椅子上,住妹妹,避免她『乱』跑出去坏了大事。 宫贝奴安静坐了一会后,小心拉了一下姐姐的袖子,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 淑妃:“什么事?” 宫贝奴:“姐姐,阿父不会杀了她吧?” 淑妃沉默片刻,道:“会的。” 宫贝奴顿时放了心,瘫在椅子上,咸鱼的姿势颇像玉『露』殿中的某位。 “那我们把她关起来吧,我听话本上说,有座镇妖塔,长不过一尺,专门关妖怪的,我让阿父把那个塔弄过来,把她关在塔里面,这样她就不会到外面干坏事啦!” 想了想,宫贝奴『露』出笑容:“我把她养在身边,还可以时不时叫她出来给我们说口技,是不是?只是,那个塔怎么弄?算了,阿父总是有办法的!” 在金玉锦缎里长大的少女,从来不识人间的辛苦。 自小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拿东珠敷脸,枕美玉入梦。聊时,她便砸了千金的翡翠,撕掉倾城的字画,把金银扔在碧波澹澹的水里,只为了听一个响声。 她享尽富贵,被养成一朵不谙世事的人间富贵花。 要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也有人上天入海摘星捞月送给她。 所以就连本中虚妄的镇妖塔,她也能这样理所当然地说:“阿父总是有办法的,他会弄过来的。” 淑妃搭在妹妹的手背上,笑容有点苦涩。 宫贝奴还在畅想把微莺关在小小镇妖塔里,镇妖塔只有一尺,那么微莺也会变成到一尺吧,也许,只有一个指头这么大。宫贝奴比划一下,翘起大拇指,对姐姐说:“她会变得这么小吧!” “到时候我们把蔷薇花瓣摘下来,给她做窝吧,她变得这么小,声音会会也变得这么小呀,”宫贝奴为难地拧起眉,“哎呀,这样就听不见她说口技啦。” 而在养心殿中,微莺知道自己在某人的幻想中已经变成拇指姑娘,还拢着万人之上的陛下,在她的脸颊啾了一口。 云韶难得没有与她耳鬓厮磨,上去心事重重的,侧身躺着。 微莺让宫斗姬调出监控,到风雨欲来的场景,快,宫斗姬滴滴滴响,开始发布任务。 毕竟这是能改变剧情线的重大事件,宫斗姬没有吝啬,开出双倍的奖励: “在宫变中保护皇帝的安全,与皇帝达成生死不离不离不弃的成就!奖励:两次抽卡机会,保底蓝卡,两份记忆融合度,宿主加油哦!” 宫斗姬知道微莺早兑了一张金卡,欣慰地说:“这次以后,宿主和皇帝的关系肯定能更进一步了吧!” 在危险中离不弃生死不离,等这事完结,两个人感情肯定能够进一大步,到时候完成任务分分钟。 微莺弯弯眉眼:“嗯,也许吧。” 宫斗姬:“也许?为什么是也许。” 微莺监控里的军队马上要接近城门,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拿出了刚才兑换的金『色』传说。 两处茫茫: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见。可以让某样物品或者某个人隐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谁也法找到,持续时间12个小时。 要对谁使用这张卡呢? 她托下巴,眼睛微微眯起,长睫底下,琉璃般的瞳孔映烛火的光。 宫斗姬:“是要对陛下使用吧,是吧是吧,这样叛军就找不到陛下的踪迹啦!” 只要今夜过去,裴翦带兵返朝,就能轻易制服住这场宫变了。到时候,陛下也会有事,宿主……以宿主的能耐,肯定是不会有事的,唯一要担心的只有宫中一干宫妃宫女。 微莺摩挲着下巴,“是,我想……对门使用。” 宫斗姬一怔:“门?” 微莺笑了,“嗯,门。” 今夜对许多人而言注定是个眠之夜。 张进纠结万分,在叛变的墙头左右横跳; 裴翦星夜赶路,暗中祈祷宫中不要生出事端; 太后坐在车辇上,望巍峨城墙,想起第一次被选入宫成为先帝妃子的时候; 宫鸿波则是满腹心事,踟蹰着跟在姐姐身后…… 火光像天上星河一般聚在城墙之下,张进往下了眼,宫鸿波抬头与他对视,旁边江纺颂大声道:“还快开门!” 张进应了一声,匆匆跑下城楼,循着记忆往左边迈了几步,一抬头,发现面前还是墙,他挠挠头,心道自己难道记错了吗?便往右跑了几步,抬头,又是一堵墙。 门、门呢? 宫鸿波攥紧马缰,心神定,仍思量若天下易主,北厥会何动作,低头等了好一会,想象中的两扇宫门也没有打开,他抬起头,发现那开门的小卒再次爬上了城墙。 江纺颂脸『色』苍白,“、这小子临时想反水吗?” 张进一脸苦相,“是啊,大人,能找到门在哪里吗?” 江纺颂:“废,就在……” 第102章 江纺颂不可置信『揉』了『揉』睛,看了宫墙,『揉』了『揉』睛。 朱红宫墙巍巍立在他们面前,城墙上写满岁月的斑驳,每次上朝他都要穿过南门,自对这堵墙熟悉无比。 他颤巍巍走墙下,『摸』了『摸』,掌心传来厚重冰凉的触感,是熟悉的墙没错了。 江纺颂回头,茫看向宫鸿波:“大、大人、你能看宫门吗?” 宫鸿波面沉如水,皱紧眉头:“……” 很明显,他看不。 江纺颂在城墙上『摸』来『摸』去,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见了。” 这么大一扇宫门,就算飞了飞不哪去啊。 难道陛下早道他们要谋反,提前把门给拆了?江纺颂惨白着脸这么想,突给了自脑袋一巴掌,陛下如果早道,早就派兵来抓他们了,至于拆门吗? 何况,这门不是被拆掉,是凭空消失了。 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遇了鬼打墙? 宫鸿波表情极为难看,惨看着城楼,对太后说:“阿姐,莫非当真是天意……陛下真龙转世,苍天庇佑,便算了吧。” 太后攥紧扶手,雪白手背青筋迸出,她瞪着眸,中难掩恨意,咬牙切齿说:“什么狗屁天意,门怎么会不见了?肯定是障法,给找!这么大一扇门,还能飞了不成,一定能找!” 在太后的命令下,一队浩浩汤汤的兵马,顺着高耸的城墙,一直往前走,从南走北,从东走西,从明月当空走晨星闪烁,绕一大圈以后重新回南门底下。 张进纠结看着下面那群转圈圈的人:原来大家都瞎找不门,放心了。 现在好像是个陛下坦白的绝佳机会,许等天明,他们就能找宫门了呢? 江纺颂气喘吁吁瘫在汉白玉石桥上,摆手:“娘娘,让大家歇一歇吧,都已经转了一圈还没有找,再转下去,将士们先累倒了。” 太后心中不悦,喝道:“怎么没觉得累,你们一群大男人,连这个弱女子都比不上吗?” 江纺颂沉默了,看了太后身下的车辇,坐在车上,当不会觉得累。 但是他敢说吗? 他默默把大实话咽进肚子,为难看向宫鸿波,宫鸿波帮他说了几句,太后才同意让士兵原修整。 士兵们瘫在上,看着天空由深黑转向深蓝,慢慢变白,远处,响起一两声鸡鸣。 江纺颂『摸』『摸』肚子,忍不住说:“宫大人,要不大家回去吃个早饭再来找吧!” 太后立马呵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许去!” 这时,街头卖早点的摊贩推着小推车过来。 每天清晨他都会早早过来,给参加早朝的大人们卖点馄饨、烧饼、饭团之类的早点。 今日,他刚来天桥,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被一群冒绿光如狼似虎的猛汉给包围了! 江纺颂循着香气过来,惊喜看着他,“老板,你这有多少烧饼,们全包了!” 老板:“好咧!” 江纺颂扔给他一张银票,“车包了,快走吧。” 老板犹豫片刻,“好咧!” 但是一辆推车上的烧饼显不能解决这支军队的吃饭问题,饿的士兵是大多数。由于分配不均匀,饿着肚子的馋了。 宫鸿波:“阿姐,不如就此罢手吧。” 太后底发红,带着不顾一切的癫狂,“罢手?你以为们还能回头?把这围起来,一定是有人在施展妖法,倒要看看妖法能维持几时,等天亮门会不会出来!” 他们没有机会等天亮了。 马蹄声隆隆自身后传来,踏碎盛京的黎明。 裴翦终于带着木兰围场的兵马赶来,将这一伙人通通围住。 青年身着绯袍,袍上绣着一只猛虎,骑在马上。他居高临下看着几个重臣,看了他们身后的兵马,“太后,几位大人,随去宫中面见陛下吧。” 随后一招手,精兵良将涌上前,把江纺颂一等人制住。 宫鸿波面如土『色』,自大势已去,叹了口气,让士兵们不做反抗,垂手站在一旁。 太后仍不甘心,呵斥:“是太后,是国母,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敢?” 裴翦笑笑,“奥,太后,请下车吧。” 太后气得发颤,“你怎么敢、怎么……” 裴翦不管她,下令让人把她弄下车后,准备进宫面圣时,愣住了。 面前朱红宫墙高耸,找不那扇威武的宫门。 裴翦做出江纺颂同样的举动,抬手『摸』了『摸』墙,喃喃:“门呢?” 但他没有『迷』茫太久,一挥手,斗志昂扬表示:“们沿着城墙走一圈,肯定能够找门!” 话音刚落,江纺颂双腿一软,瘫在上,“还、还走啊?不走了吧?求你了!” 张进探出脑袋,看着底下的人开始转圈圈,啃了口揣怀的冷馒头,心想:裴小将军带兵来了,这次宫变肯定没戏,不如趁现在他再去禀告陛下吧,说不定还能将功赎罪,免个株连九族! 他拉着自的同僚,把想法说出,“趁他们还没进宫,们先去向陛下表忠心吧!说不定陛下一高兴,不会杀了们呢!” 同僚莫名看了他一,“将功赎罪,们的罪是什么?” 张进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当、当是勾结叛党,给他们开宫门啊!” 同僚问:“门开了吗?” 张进:…… 好像、似乎、大概…… 别说门没开了,没有人能找宫门在哪。 同僚看了底下转圈圈的一干人,问:“说是宫变,他们入宫了吗?” 张进再次哑口无言。 同僚拍拍他的肩膀:“这最多算聚众斗,好像没斗起来,那就是聚众转圈,不至于要砍头的。” 张进:……说得好有道理,竟让人无言以对。 —— 这夜,对于养心殿的主人言,依旧荒诞漫长。 云韶侧卧龙床上,牵住微莺的手,半垂着眸,长睫掩去底心事。 夜已经很深,烛火微微摇曳,『迷』蒙的烛光让一切都失了真。 本来以为今夜宫鸿波与太后会按捺不住,率兵进宫,但等了这么久,他们为何没有来呢? 云韶『露』出『迷』惘的神『色』,底掠过一丝疑『惑』,她下意识往微莺身上靠了靠,闻熟悉的浅香,绷紧的身子才稍稍松弛下来。 微莺睡得『迷』『迷』糊糊,一把抱住怀的人,“陛下?” 云韶应了一声,便听微莺轻轻笑了笑,用睡得带点沙哑的声音,低声道:“陛下好好睡啊,别闹了。“ 云韶叹口气,心想,如何能睡得着呢? 若是莺莺出事、若是……她想起六年前的那一日,顿时手脚冰凉,如坠寒窟。那时的绝望,每每想起,便会让心再痛一次,就像自深渊跌落,冷风呼呼从耳畔刮过,全身快要冻僵,还在一直往下落、一直往下落…… 失去先生的六年是怎么过来的呢? 登临大宝的时候,她下意识往身侧望,在人头攒动中找不熟悉的身影;第一次批阅奏折时,望着绢纸上娟秀小篆,忐忑不定站起身,想要去找先生批阅;第一年秋日,院中的紫金葡萄爬满藤架,如串串紫『色』的水晶,她洗好放在白瓷盘中,慢慢剥掉皮,拿起一颗放在嘴。 葡萄依旧很甜,只是已经笑不出来了。 那种难熬的情绪再次挤满了她的胸腔,她抱紧微莺,才好像不再下落,踩在了实。 “莺莺。”她轻声喊。 微莺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慢慢睁开,看着脸『色』雪白的皇帝,笑道:“陛下别担心,安安心心睡一个好觉吧,明日还要早朝呢。” 云韶想什么,坐了起来,拉起微莺的手往床下走。 微莺『迷』瞪瞪跟在她后面,打着哈欠问:“陛下,这么晚了去哪呀?” 云韶:“金屋。” 微莺一下子就清醒,“哎,去那边做什么?” 云韶回头看了她,神很复杂,轻声道:“宫中危险,先送莺莺出去。” 微莺听罢,没有反对,安静跟着她走。 暗道就藏在金屋衣柜后,云韶打开衣柜,看着黑黢黢的通道,攥紧了微莺的衣袖。 微莺探进脑袋,“哇,还真有一条这样的路,居没有机什么的,这会不会太明显了啊,以后可以改进改进。这通不通风,面没有有毒气体吧,走进去不会中毒吧。” 她很新奇『摸』『摸』暗道,想走进去康康,突被一把拉住了。 “陛下?” 微莺回头望,发现云韶静静看着自。 云韶站在灯下,暖黄的烛光从她身后照来,落在肩头。她明明站在光亮的方,面容却是模糊的,只有一双深黑的眸,亮得可怕。 “莺莺很想要离开吗?”云韶轻声问。 微莺:“陛下?” 云韶攥住她的袖子,“你刚才看上去好欢喜……莺莺走了,还会回来吗?” 微莺茫眨了下睛,她看上去高兴,是因为看见这种稀奇质朴的暗道好吗。 “陛下,不要多想,”她扶额,想把袖子从云韶手扯出来。 扯了一下,没扯动。 扯了第二下,还是没扯动。 微莺:…… 云韶蒙上一层泪:“莺莺果很想离开,是不是?”顿了下,她看着微莺,慢慢说:“莺莺、莺莺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事,是不是?” 微莺:“不是没有别瞎说啊。” 云韶轻轻眨了下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说:“那个匣子,莺莺看了,是不是?” 微莺沉默片刻,笑了下,“什么匣子?” 云韶凑近来一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在她耳畔轻声说:“在箱子那儿放了根头发,头发不见了,莺莺是打开过,是吧?” 微莺:??? “陛下,你是在玩什么间谍游戏吗?” 云韶被梗得半晌说不出话,深呼吸两次,才慢慢问:“莺莺想起来了,对吗?” 微莺:“陛下以为,想起来了什么?” 云韶唇咬得泛白,声音微微颤抖:“归云山……”她的尾发红,那颗小痣藏在『乱』发间,说完这四个字后,她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 好像说完这四个字,就用光了全部的力气。 微莺眨了下,“哎呀,这句话不是说,想要陛下一起归隐吗?”她把手搭在云韶孱弱的肩膀上,笑了一下,“那时候肯定很喜欢陛下,是不是?枫叶上有被火烧的痕迹,其他的枫叶是被那场大火烧掉了吧?” 云韶睁大双眸,怔怔看着她。 微莺:“是不是?” 云韶攥紧掌心,连忙点头,“是、是……莺莺说得一点都没错。” 微莺弯了弯眉,问:“陛下以为想起来什么,怎么一说这个,睛就红了?” 云韶慌『乱』擦了擦,隔了会,才说:“以为,莺莺想起来、想起……” 微莺抱臂,看她脸上闪过一瞬的无措:“嗯,想起什么?” 云韶:“想起,”她的脸红了一下,小声说:“说了,你不许笑。” 这样反勾起微莺的兴趣。 微莺歪歪脑袋,“不笑陛下,快说罢。” 云韶声音细若蚊呐,“六年前,有次故意淋了场小雨,染上风寒,假装发热爬莺莺的被窝。”她红着脸坦白:“其实是想勾引莺莺的。” 微莺问:“那勾引成功了没?” 云韶下意识摇了下头,点了点头。 微莺莞尔,“小傻瓜,”过了会,她才用只有自听得的声音,轻声说:“小骗子。” 第103章 云韶攥住微莺的袖子,恋恋不舍地说:“那……莺莺先走,从暗道出去,便能直接到我们从前住的地方,你在那儿稍作休息,等到宫中安全,我再来接你。” 她看着微莺,湿漉双眸凝着脉脉情意,“莺莺不要到处跑,乖乖在那儿等我,好不好?” 微莺:“不好。” 云韶瞪圆眼睛,眸里漫起一层水雾,纤长秾丽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轻轻眨了一下。 微莺笑着反手牵住云韶,“陛下,我们不出宫了,换个地方吧。” 云韶茫然问:“去哪里?” 微莺笑道:“南门。” 天空渐渐放亮,如同一块深蓝的布,透出蒙蒙的光。 清透的月亮落下,悬在宫阙上,翠绿的树枝旁,一颗晨星微微闪烁。 云韶被拉着走了一路,被清晨微凉的风吹了吹,才回过神,了眼头上放亮的天光,停了下来:“莺莺……去南门做什么?” 微莺回头笑着她:“当然是去玩玩啊!” “玩?”云韶定定了微莺片刻,段微莺和从前的先生长相颇为不同,只有一双眼睛有点相似,笑起来时,眼睛弯弯,而眼尾往上翘,双眼皮像柳叶般展开,显得狡黠又机灵。 云韶望了一会,也展眉笑了,“那就一起去玩吧。” 微莺:“顺便晨练!陛下整天坐在椅子上工作,样不行,得多运动一下,比如每天早上跑跑步,样就很好。” 太阳还未出来,空气清凉,带有草木花香。 微莺牵住皇帝的手,两侧朱红斑驳的宫墙从身侧飞快掠过,布鞋踩在汉白玉砖铺成的地面,如蜻蜓点水般轻快。她跑在前面,轻纱裙裾随跑动飘起摇摆,裙面绣着的百蝶穿花仿佛活了过来,翩然飞舞。 云韶看着翩翩的百蝶穿花,想起很多年前。 也是在一个天蒙蒙亮的清晨,她策马从行宫赶回盛京,身后是滚滚黑烟,血红大火。 树木繁华飞快掠过身边,风呼呼刮过耳畔,她策马往前,把被火烧得残缺的枫叶放在胸前,没有再往后看一眼。 她曾以为,样就能拥有莺莺了。 却没有想到,回到盛京后,面对的是一生的梦魇。 世难料,兜兜转转。到如今,偷来的也好,抢来的也好,骗来的也好,天上轮清亮的明月,闪烁的明星,终于被她揽入了怀中,属于她一个人。 云韶眼里噙泪,却翘起了嘴角。 来到城门,见皇帝后,众人吓得不轻,跪倒在地。 张也惊了,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当即做了一株墙头草,把宫党意图谋反之盘托出,然后抬起脸诚恳地强调:“但是臣没有给他们开门!” 云韶心情很好,点点头,“赏。” 她想,今日她一定是运很好,想象中的宫变未发生,莺莺也没有离开。自从莺莺回来以后,她的运便越来越好了。 云韶往城墙下望了眼,脸上浅笑消失,不觉蹙起眉。 一众带甲的士兵围着城墙在转圈,从东走到西,为首的正是英姿勃发神采奕奕的裴翦。 云韶茫然:“他们是在做什么?” 不等微莺说话,张抢先回答:“聚众转圈!” “聚众转圈?”饶是以暴戾着称的帝王,听见话,也不由『露』出一抹诧『色』,微微睁大了眼睛,愣了一愣。 张又说:“聚众转圈,砍个头不过分吧!” 微莺:…… 好你个墙头草二五仔,崔相看了都要自叹弗如。 时,裴翦与城楼下众人抬起头,注意到上面那袭明黄身影。 裴翦立刻兴奋招手:“陛下!娘娘!早上好啊!” 微莺也跟着招手,彩袖飘摇,大声喊:“裴卿好,吃了吗您?” 裴翦:“还没吃呢!您二位吃了吗?” 微莺继续大声道:“我们也没吃呢,裴卿今日辛苦,快去回去吃饭吧。” 裴翦戎马半生,围着皇宫转一圈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不仅不累,甚至还想再转一圈。 微莺招招手:“大家都散了吧!” 其他士兵面上皆是一喜,就像看到救星般,尤其是原来跟着宫鸿波转一圈,又跟着裴翦转一圈,还没有吃早饭的士兵,纷纷『露』出狂喜的神『色』。 张也跟着快乐起来。 嘿呀,不要人转圈了,终于可以换班去睡觉了! 他回头走了两步,突然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偏了偏脑袋,自己那个机灵的同僚在疯狂眼神暗示,张顺着他的目光过去,到了正站在城墙发呆的皇帝。 ……难怪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才发令的人根本不是皇帝啊! 他连忙转身走回来,假装无发生,跪在地上。 而云韶根本没有注意到手底下人的小举动,目光落在宫墙下的宫氏姐弟身上,有些出神,眼神有些复杂。 宫家两姐弟的表现并不相同。 太后脸『色』惨白,攥了了掌心,指甲掐着肉,俏眉倒竖,上去又怒又,而宫鸿波神情惨然灰败,又有些如释重负。 云韶还记得自己刚入宫时,宫鸿波曾经教导过她一段时间,那时她自是小心翼翼伪装……但若非宫鸿波几次为她说话,恐怕她也早就被太后弄死了。 她知道自己位“老师”不是叛贼,亦是有治国之才一片丹心,自小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礼义文章,本该成为国之肱骨。本来,她也很乐意有么一位臣子。 可惜…… 有个当太后的姐姐也并非好事。 有那么一瞬间,宫鸿波与皇帝同时对裴翦裴阙两兄妹产生过油然的羡慕,斗嘴打趣,也相互扶持守护,也许这就是普通亲人的相处。 云韶曾经被亲情桎梏,一瞬,竟与宫鸿波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她低下头,对上宫鸿波的目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老师,你还是不够狠心。” 只有斩断一切,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情。 她慢慢攥紧了掌心。 裴翦在下面喊:“陛下,要怎么处置这几个叛……”他猛地想到现在皇帝还没有表态,宫家虽然聚在城墙下很可疑,但他们也根本没有入宫啊。 是场没有开头的宫变。 于是裴翦顿了一下,连忙改口:“几个判断失误早上跑到南门底下来的大臣?” 云韶偏头看了眼微莺,重复她刚才的话,“各自回去吧。” 微莺附:“对呀对呀,回家吃饭~!” 士们本以为自己必死,没想到帝王竟不追究,纷纷丢掉兵戈,心悦诚服跪在地上高喊万岁。 高耸城墙底下一片高呼万岁声。 裴翦笑了起来,见皇帝没有下令处置无辜的士兵,总算松了口气。 两人并肩站在城墙上,金『色』的阳光洒下,宫墙照得闪闪发亮。 裴翦仰头望着被朝霞染成浅金的身影,一撩衣摆,屈膝跪下,轻声道:“皇上万岁。” —— 说是回家洗洗睡觉,但裴翦还是很聪明地领会到皇帝的意思,下令把宫鸿波等人控制起来。而太后淑妃婕妤三位,则是被再次送入宫中。 轿子里,淑妃面若死灰,双手攥住袖子,深蹙娥眉,眼里藏有很深的忧虑。样看显然是失败了……失败的下场,她很明白。 而旁边的宫贝奴仍不知情,天真懵懂地拉着姐姐说镇妖塔与话本的故。 淑妃一路沉默,突然没有忍住,侧身抱住了宫贝奴,眼泪如珠滑落。 宫贝奴:“姐姐?不是吧,我说一个白蛇的故你就哭啦,都是话本上故啦,都怪法海不懂爱!”她拍拍淑妃的后背,“好吧好吧,别哭啦,我再给你讲个大团圆的故吧!” …… 一场笑话般的宫变在无声无息中结束,除开裴翦等当人外,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偶尔有人说到大人们带兵聚众转圈,大家也只当流言飘过。 春暖花开,盛京城里挤满了年轻的学子。 一切都欣欣向荣,充满朝。 微莺熬了一整夜,精神有些不济。等到中午,她吃了绿蜡奉上来的茶点,坐在树影里的紫檀椅上,闭目养神。 绿蜡轻手轻脚把碟子收走,抬眸看眼安静伏在椅子上的少女,忍不住弯弯嘴角。 走到门口时,她撞见一个人,登时瞪大眼睛:“皇后娘娘?” 越清辉瞥见午睡的少女,手指放在唇边,“嘘,下去吧。” 绿蜡恭恭敬敬行礼后离开。越清辉步入小院,坐在微莺的身旁,撑头看着睡着的人,嘴角微微翘起,过了会,她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微莺一觉睡得很沉,二十点融合度,让她从前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往流水般从眼前拂过,除开阴郁沉默的少女,回忆里还多了一个人。 第104章 “生生!我练完字啦!” “生生!嘿嘿嘿我抓了一条『毛』『毛』虫!” “生生,你怎么又在睡觉啊,你将来可是要辅佐我的人,怎么这么懒?快起来快起来。” 嘈杂的声音像虫子一样挤进她的耳朵,微莺忍不住皱起眉,心道,所以自己最讨厌熊孩子了,真的巨烦。 她没有睁开眼,像拍蚊子一样,啪地一掌扇过去。 “啪!” 清脆一声响。 世界清静了片刻,而后是更加吵的叫嚣—— “生你居然打我!我要告诉、告诉越生去,我可是未来的皇帝,你居然敢打我!?” 微莺捂住耳朵,被吵得不胜其烦,终于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爬满藤架的翠绿葡萄叶,肥大的叶子舒展身体,阳光自缝隙落下,洒满一身。 似是一个普通的午后,她在躺椅上小憩,被熊孩子吵得被迫睁眼,对上一双熟悉的深黑眼眸。 微莺怔了片刻,与藏在葡萄架后的少女对视,随后,少女脑袋缩了去,消失在嫩绿的草木后,而微莺的眼前,凑过来一张大脸。 “生,你又在看什么?” 对面的声音很不满。 微莺身子往后倾,拉开距离,才看清眼前的熊孩子,说是孩子,其实看上去年纪已经到了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也和云韶一样有深而黑的眉眼,笔挺鼻梁,薄薄嘴唇抿着,总透出一丝不悦阴郁的气息。 下一秒,少年说的话立马就把这丝阴郁深沉给驱到九霄云外,“哇你敢打我!等我当了皇帝一定要下次罚你,杖责你、罚你俸禄!” 微莺看着,慢慢眯起眼睛 ,“当皇帝?” “对啊!”少年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真龙血脉,以后一定是我当皇帝,娘都告诉我啦。” 门外响起敲门声。 少年眼睛一亮,快跑过去开门:“娘!” 微莺从藤架走出,沉默地注视走进来的女人,女人穿着宫女的服饰,相貌带着异域风情,只是薄唇微抿,显得有些刻薄——是她在宫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西太后。 西太后一来,就抱住了少年,心疼地左右打量,似是很宝贝。 微莺又往后看,葡萄藤架后的少女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望向母子相拥的这幕,眼神难掩羡慕。 母亲带着兄长从她身边经过,一眼都不肯看她。 微莺心疼了一下,转身往少女走去。 云韶注意到她过来,睁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 微莺『摸』『摸』她的脑袋,弯下身子,注视着少女半晌。 眼前的云韶比从前梦里的小豆丁要大了许多,介于女孩与少女之间,脸上有淡淡水蜜桃一样青涩的绒『毛』。她无措地站着,噙满泪的眼睛微微睁着,羽『毛』般的睫『毛』眨了眨。 微莺问:“怎么不过去呢?陛下。” 梦里的云韶仰头看着她,黑眸蒙上水雾,显得柔软又干净。 她绞着袖子,轻声说:“娘不喜欢我,哥哥也不喜欢我……大家都不喜欢我。” 微莺笑了笑,“傻孩子,生喜欢你呀。” —— 而在现实中,云韶注视着自己的母后,也同样想起那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生喜欢你呀。” 那句话或许只是先生一时心软,她知道生惯常温柔。 每次想起,还是觉得春风拂面、春暖花开、阳光正好,只要能再得到这样一句话,她宁愿割舍掉一切。 她坐在佛堂,四周金塑佛像将她围在一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她抬起头,檀香袅袅中,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似乎看清她一生罪孽,身上血腥。 西太后身子微微发抖,摩挲腕上佛珠,不停骂:“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还不去死?怎么还不去死?!” 云韶笑起来,次望向母亲。 对上她深黑的眼神,西太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云韶轻声道:“母亲,为何要帮那个细作宫?” 西太后脸『色』惨白,慌『乱』说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给我滚、滚!” 云韶站起身,慢慢『逼』近她,居高临下地说:“为什么她长得和从前的生这样相似?” 有谁知道过去先生的模样? 有谁明白她对先生那点龌龊又见不得人的心思? 云韶眼前出现了那场大火,黑烟滚滚,深红的火焰『舔』舐如同地狱绽放的红莲,『舔』舐一切。热浪一波又一波袭来,她手里攥着匕首,匕首上鲜红的血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 她低下头,对上那张与自己分相似的面容。 只是向来骄傲意气风发的脸,这时扭曲成一团,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毫不在意那人眼底的恨意,弯下身体,从少年的胸前衣襟里,翻出一枚深红的枫叶。 少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手劲很大,攥得她的手腕很疼。 没有能支撑多久,带血的手慢慢跌落,只在少女袖上染了一段血痕。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看着少女把枫叶贴在脸侧,明明手里拿着滴血的匕首,刚做出世上最恶毒的事,偏偏笑得天真。 “生是我的了。”她轻声说,微微笑起来,“死人是没法和活人抢的,哥哥。” 想起往事,云韶垂着眼眸,长袖底下,慢慢攥紧了掌心。 只有那么一次……她心中隐藏着的阴暗欲望,一瞬破土而出,恣意生长。那样癫狂魔的模样,也只曾落入一人的眸中。 后来云韶返盛京就撞见生的死,浑浑噩噩半个月,去清点行宫火场之事时,发现失火以后,那儿是有一具烧焦的尸体,是相应,也有一位曾跟在他们身畔服侍的忠仆不知所踪。 云韶看了眼瑟瑟的西太后,低了低头,嘴角挑起一个笑,抬头时,她面上一片凄惶之『色』,黑眸蒙上层『迷』蒙水雾,轻声问:“哥哥是不是没有死?” 西太后冷笑,“你造的孽,你自己还不明白吗?” 云韶半跪在地上,两行泪自眼尾滴落,鼻尖发红,轻轻啜泣着,说:“我不明白娘亲在说什么,从小,娘亲便喜欢哥哥,不喜欢我……” 西太后瞪大眼睛,恨恨看着她,“所以你就害死了你亲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恶毒?” 云韶摇了摇头,流泪道:“不是的,为何娘亲会这样想呢?是我亲哥哥,是我在世上,除了娘以外唯一的亲人了,我如何会害他?” 西太后:“是为什么独独你活着来了?” 云韶垂着眉眼,看上去泫然欲泣,心里却在默默思量着。 从前被她用匕首刺了一刀的人一直没有死,竟是跑到了北厥,躲在暗处伺机报仇,甚至与太后取得了联系。是,母后刚才的话可知,她并不知道当年火场的内情。 也许是细作美人带的话,那人没有告诉美人当年的秘事罢,手足相残,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于是云韶抬手揩了把泪,继续更咽着说:“我如何会这样做?是一伙黑衣人将行宫围住,想要放火烧死我们,我侥幸才逃脱一劫。” 西太后攥紧佛珠,依旧不肯原谅她,“那时你们长得这样像,为何你不肯替你哥哥去死?当初养你不就是为了你代他死吗?死了,你还顶替你哥哥的身份……你好恶毒。” 云韶苦涩地笑了一下,抹了把发红的眼睛,低声道:“那时我和哥哥是在行宫两侧,我发现着火时,已经来不及去找他,又被黑衣人追杀一路,只能先跑出来。”她抽抽搭搭地说:“我以为哥哥有龙气庇佑,自不会出事的。” 太后高声道:“当然有龙气庇佑,才是真的真龙天子!” 云韶眼睛一亮,柔声问:“哥哥果然没有死,是吗?” 太后犹豫着没有说话。 于是云韶继续更咽道:“若是哥哥还在,这帝位我自当双手奉还,我为女子,本不该坐上这个位置,若是被人识破,便是万劫不复……当年,我也只是为了自保和保护娘亲,才不得不女扮男装代替哥哥入宫。” 她的双肩小幅度地耸动着,低着脑袋,像是在轻轻啜泣,“这些年来,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何尝有过半日开心的时分?每夜我都睡不着,想着,要是哥哥在这里就好了。” 西太后表情微微松动:“当真?” 云韶含泪道:“娘亲想一想,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对我而言又有何好的呢?满宫佳丽,我一个女子,如何消受?朝堂宫党拦路,后宫太后专横,我夹在中间、夹在中间……日夜难安。” 西太后这年都在佛堂礼佛,加上云韶刻意为之,她并不知道今年的新政,以及朝堂尖锐的形势,只以为云韶说的话都是真。 皇帝似乎从小就很有骗人的天赋,情真意切地啜泣着,看上去是为这些年的遭遇委屈到落泪。 西太后沉默片刻,轻声问:“若你哥哥回来,你真的会将这个位置让给?” 云韶抬起水波潋滟的双眸,斩钉截铁地回道:“当然,娘亲,你信我一,好不好?” 西太后叹了口气,“是的,云山他福大命大,还活在世上,而且已经娶了北厥公主,为驸马爷了呢!” 云韶心跳了跳,缓缓笑开:“真的?” 西太后点头,“也是那个宫的美人告诉我的,她带来了山儿的信物,确实千真万确。我看和北厥也不用再打仗了,让山儿回来坐皇帝,大盛也是他的,北厥也是他的。” 云韶微微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西太后脸上充满自豪,“当然,我家山儿本来就该是天下之主,我早就知道!若是当年他当了皇帝,现在宫家根本不足为道,哪能这样猖獗!” 云韶没有说话,眉目舒展,微微笑着。 西太后对上她的笑容,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别开了脸。 云韶慢慢擦干净脸上的泪珠,笑着说:“母亲,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后悔。” 西太后不明所以:“后悔什么?” 云韶道:“后悔那日火场之中,我还是不够勇敢,不够坚定。” 西太后以为她后悔没有冲回去救下兄长,抿了下唇,“你当时看见你哥哥陷入火海,确实应当去救。罢了,云山活着就还好了,现在也算因祸得福。” 云韶歪了歪脑袋,手指比着唇,突然格格笑起来,笑声清脆,表情天真,一如当年在火场中,用最无辜的面容,做最恶毒的事情:“我真后悔,当年刺了哥哥一刀以后,就以为他一定会死了,没有补一刀。” 西太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云韶耸肩:“谁能想到呢?都已经中了一刀倒在地上,流了那么多血,还是叫他活下来了,不愧是真龙天子龙气护体。” 西太后嘴唇惨白,微微哆嗦着,“你、你……是你……” 云韶笑起来,温柔地说:“没错,是我哦,哥哥想让我代替他去死,可他没想到,我也早想他去死了呢。” 西太后抬手一个巴掌扇过来,结果挥到一半,手腕被一把抓住。 云韶一把握住太后的手腕,笑容温柔声音更温柔,轻声道:“我就主动向哥哥说,要代他去死,只要哥哥抱我一下,好感动呢,都快哭出来了。然后我就……” 她做了个拔出匕首的姿势,另一只手抵在太后的小腹,“就这样刺过去了,这儿又没有骨头,很容易就刺进去啦。一刺进去,血就冒了出来,跟泉水一样,血溅在我的手上,是滚烫的。” 西太后身子瑟瑟发抖,瞳孔紧缩,“你这个疯子、你亲手杀了你哥哥,你不得好死!” 云韶笑笑,又道:“可惜,没有杀功,要是当年我在匕首上淬毒多好。罢了,杀一遍就是了。” 西太后只知道重复:“你弑兄,你不得好死!” 云韶笑容温软,红唇轻启:“何止呢?父皇也是我杀的哦。” 西太后瞪大双眸,脸『色』惊惶,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你是个披了人皮的恶魔。” 云韶:“母亲该感谢我才是,若不是早早把父皇解决了,按照宫如意那疯女人天天吹枕头风的程度,现在皇位早没我的份啦,那母亲也早就被疯女人给害了吧。” 她松开西太后的手,重新站起来,不管被吓到只知蜷在地上喃喃的女人,而是抬头望眼头顶诸天神佛。 佛堂金碧辉煌,十八罗汉横眉怒目,三世菩萨冷眼旁观。 檀香袅袅自鎏金铜炉升起,像那日行宫里的滚滚烟尘,她站在地狱燃起的血红业火中,『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似疯似魔,如痴如狂。 西太后蜷到墙角,拿起鎏金香炉掷向她,“弑父弑兄,你这个恶魔!疯子!我要告诉所有人!我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说罢,她朝门口冲去,然后门前不知何时出现两个披甲是侍卫,挡住了她的路。 云韶对太后的尖叫谩骂置若罔闻,垂眸,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香炉,重新放回供案上,恭敬地『插』进三支香。紧接着,她跪倒在蒲团上,对着漫天神佛,虔诚地闭上眼睛。 “弑父弑兄、满身血腥,愿诸多罪孽,加诸我身,勿……勿伤莺莺一分。” 第105章 微莺在花影下睁眼,轻声叹了口气,手盖住双眸,斑驳的阳光漏下来,洒在她的身上。 这时已经到了下午,暮『色』四合,天边卷起霓霞。 “莺莺为何叹气?”有人轻声问。 微莺支着身体半坐起来,越清辉坐在旁边圈椅,手支着下巴,静静看着她。 “皇后怎么来了?”微莺打个哈欠,『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她刚睡醒,眼里蒙上一层潋滟的水光,春光花影像『揉』碎了洒在她的脸上,白如凝脂的皮肤泛起动人的粉红。 越清辉莞尔,“来看看你。” 微莺伸个懒腰,睡得太久,身子软下来,重新懒懒瘫倒在椅子上,“娘娘没等久吧。” 越清辉:“不久。” 微莺笑笑,昨夜风声鹤唳,以皇后的聪慧,应该猜到了吧。她趴在扶手上,歪着脑袋,脸颊被压出一条红痕,“娘娘有事吗?” 越清辉沉默片刻,慢慢道:“不是什么大事,”顿了顿,她缓声道:“莺莺,要同你辞行。” 微莺心中一惊,身子支起,“娘娘要去哪里?回南海了吗?” 越清辉摇头,“不,盛京。” 微莺:“对啊,知道你从盛京出发,辞行,去哪里?” 越清辉:“……盛京。” 微莺:“……” 越清辉:“……” 两厢沉默,相对无言,过了半晌,微莺尴尬地哈哈笑两声,“那还真远啊,绿蜡,去把去年的桂花酒挖出来,要为娘娘践行!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越清辉手扶了扶额,微微笑了一下,“莺莺,不必这么麻烦了。” 微莺连忙摆手:“哎,怎么能说是麻烦呢,”她看了眼扛着锄头嘿咻嘿咻挖酒坛子的绿蜡,问:“娘娘是因为今早宫门的事,才想要离开皇宫的吗?” 越清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说:“不久以后,你便会知道了,莺莺。” 微莺又问:“那娘娘什么时候回来?” 越清辉想想,“大抵是不回来了。” 她抬头望着朱红宫墙,琉璃瓦翘起,飞檐上泼上层闪亮的光。皇宫像一座精致的牢笼,囚禁无数渴望自由的灵魂。 微莺眼睛一亮,“什么?娘娘不回来了?” 越清辉垂下眸,怕她失落,又道:“不过莺莺若是想我,可以——” 话未说话,便见微莺一抚掌,十高兴地说:“那我不是可以皇后了?” 越清辉:??? 莫名心塞。 微莺憧憬当皇后以后的幸福生活,嘴角快乐地翘起,心道:“嘿呀,可真是太好了!能够上位啦。” 越清辉:……更心塞了。 微莺歪头看她,眼睛闪亮亮的,“娘娘要不要去更远一点的地方,看南海就不错嘛,可以吃吃海鲜吹吹海风,还能在沙滩捡贝壳。” 越清辉:“莺莺,打住。” 微莺闭嘴,瞪圆眼睛看着她。 越清辉无奈地笑了一下,“不会回来抢皇后的位置的,你安心……唔,努力升上皇后,看好你哦。” 微莺翘起大拇指,“皇后不愧是皇后,眼光真好!一能当上皇后,不辜负您的信任的!” 越清辉叹口气,又忍不住莞尔,笑了起来。 这夜她们一同在月下饮酒,喝完酒后,越清辉走到门口,回头望了微莺一眼,突然停住脚步。 微莺倚着栏杆,手提着一壶酒,懒懒散散地敛眉低眼,墨黑的发垂下脸侧,雪白修长的脖颈勾出优雅的弧度,她站在那儿,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却让人觉得她并不心。 好像,嘴角翘起只是习惯了微笑,而不是真正的心。 越清辉心叹了声,转身来到微莺面前,站在檐下,手搭在玉砌的栏杆上,问:“莺莺,在想什么?” 微莺看了她一眼,记忆总是不服气的小姑娘,长成如今端正清冷的模样。只是微莺能够看出,越清辉依旧是骄傲与不服气的。 皇后如高山白雪,无情却动人,有傲骨而无傲气,是微莺喜欢的模样。 她心想,这也是自己带出来的崽,比小皇帝要乖巧多了,回想她历经的那些世界,每一位主角都是人中龙凤,是用所有美好字眼堆砌而成的琼玉,比皇帝美丽、耀眼、灿烂的,有许多。 然而她已经差不忘却那些人的模样,再想起,只有千篇一律的假面。而她的陛下,满口谎言的小骗子,说谎时爱捏着袖子,总用一双深黑湿漉的眼眸望着她,她闭上眼睛,还能记得皇帝眼角的小痣,低头的心虚。 这样生动而鲜活。 现在微莺开始相信皇帝从前说的话了,原来对一个人上心以后,是会不自觉在意她的一点一滴,在意她每一个动作,就算某年某月,她披上其他皮囊来到自己身边,也未必不能一眼就在万千人海中认出她来。 微莺忍不住笑了笑,摩挲着栏杆,心想,她走过这么世界,穿梭星河,过无数耀眼的星星,却为星河里最黯淡不起眼的一颗驻足。 这颗星星又笨拙又狡猾,最爱撒谎,十句话九句都是假的。就算以前任务,遇到这种狡猾的主角,微莺也是不喜的。 她爱骄傲耀眼,品行高洁,心地赤诚的人,正如眼前的越清辉一般。 但她还是觉得这颗星星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就像她生日时,父母送的那颗小星球,只是漫天星辰里不起眼的一颗,灰尘扑扑,又小又破,但她还是能在星海中,一眼就认出自己的星球。 是独属于她的……世上,只有这颗星星,是她为闪耀,为她黯淡,为她熄灭。 微莺渐渐意识到,她喜欢小星球,是因为上面有父母对她的感情,也有她对父母的眷恋,因为情感,这颗并不起眼的小星星,才显得对她如此重要,如此耀眼。 在爱面前,所有的缺点都会被忽略,所有世俗的标准都不值一提,这颗星辰在她眼里如此耀眼,胜过天上明月。 微莺笑了笑,“在想皇后那年祭奠故人,难道时和他交情好?” 越清辉摇头:“说不上好,不过,总比和现在的陛下好。” 微莺又问:“那娘娘为何要帮陛下呢?” 越清辉想想,“没有过像陛下这样狠毒阴鸷,又傻得可怜的人,”她弯了弯嘴角,看着微莺:“莺莺,不要怀疑太多,陛下或许每一句话都是假的,但喜欢你的心意,比什么都要真。” 这夜越清辉离开后,长春宫门再未打过,皇帝也不怎么来找微莺了。 微莺独自趴在栏杆上,心想,这阵子科举忙,又要处理宫党之事,陛下确实是太忙了。等到日头渐渐沉下,她伸个懒腰,始一天的夜生活,准备去养心殿找找陛下。 但去养心殿却扑了一个空,殿门口的侍卫向她透『露』,陛下下朝以后便出宫了,现在还未回来。 出宫? 微莺有点意外,茫然地眨了眨眼,本来想转身离,后来转念又道,不如干脆出宫去找皇帝吧,她用自己聪明的脑瓜子想想,直奔城外宫府而去。 宫外,人头攒动,满座白衣,年轻的举子们上街观赏盛京的繁华,或聚在一起,赞扬陛下的恩德。 微莺顺利来到宫外,在街道上慢慢走着,看着眼前勃勃生机,觉得这座城市脱离原来的沉疴病骨,总算透『露』出一两分的春意来。 —— 这时,云韶坐在椅子上,思考宫鸿波的死法。 她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接过茶盏,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看了会,突然笑了一下,说:“年朕初入宫,若非老师护着,恐怕这时朕早就埋骨泉下,看不今日了。” 宫鸿波垂首坐着,叹口气,“陛下……” 云韶歪头,问:“老师何以犯下如此大错呢?” 她笑了一下,“是太后『逼』你的罢,那从前,行宫里的一场大火,也是太后『逼』你的吗?” 宫鸿波脸『色』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原来陛下什么都知道,这些年竟只是演戏隐忍,他在官场这么年,输给了一个爱演戏的小孩子。他心中暗惊,新账旧账一起算,得砍几个脑袋才能平息帝王的怒火? 没曾想皇帝笑意更深,抚掌道:“烧得好啊!” 宫鸿波:??? 云韶:“亏当年一把大火,朕才有今日,国舅真是朕的福星。” 宫鸿波茫然地看着她。 云韶低头抿了口茶,又道:“只是,你们不该杀先生的。” 宫鸿波眯了眯眼睛,低下了头。 云韶轻轻叹口气,“这也是太后做的吧,你们不该这样做的,若是当年先生还活着,朕便也不会登上帝位了,”她托着下巴,弯了弯眼睛,“到时候,朕便可以与先生一齐纵马天涯,太后也可以拥庐陵王登临大宝,国舅满腔抱负得以伸展,真圆满呢。” 宫鸿波不明白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只好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心神不地听着。 云韶慢慢道:“朕曾经想过有朝一日得势,要如何处置你们,年赐死我先生的那杯毒酒,叫做相见欢,毒入五脏,剧痛入骨,五脏六腑被毒腐蚀,而外表看上去依旧如常。朕一直都很想试试那杯酒,感受一下与先生同样的痛苦。可是先生让我活下去……” 她弯起眼,笑容温柔如春风,望着宫鸿波,“国舅便替朕喝一口,好不好?尝完记得告诉朕,到底有疼。” 宫鸿波看着皇帝带来的酒,苦笑一下,点了点头,“微臣遵命。” 皇帝捧起酒,准备递给宫鸿波时,福寿匆匆忙忙小跑过来,喊:“陛下、陛下!” 云韶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了与国舅在商议大事,不许进来吗?” 福寿摆手,“不是,”他凑到皇帝身边,小声说:“娘娘过来找陛下啦。” 云韶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手一抖,碧如春『色』的毒酒洒落在地。她惶惶然把毒酒倒在窗外,连带被子一起丢下去,毒死大片青草。 “陛下在和国舅议事吗?”微莺笑『吟』『吟』地走过来,抱住皇帝的手臂。 云韶:“唔,没有什么大事。” 微莺顺着敞的窗户往外一看,瞥见一大丛枯萎的青草,在一片翠绿中显得格外显眼,枯草旁还有一个滚倒的酒杯。她回头看眼青石地砖上的几点水迹,心中几了然,佯作不知问:“陛下,为什么那撮草是黄『色』的呀?” 云韶身形微僵,冷着脸,攥了攥袖子。 若是让莺莺知晓她想毒杀宫鸿波……若是让莺莺知晓,她如此狠毒…… 她咬了咬下唇,说:“朕也不知。” 微莺探出脑袋去望,“咦,这样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药』成这样的。” 云韶道:“那肯定是国舅在家偷偷给草木打『药』。” 宫鸿波:…… 微莺:“草。” 她对上两人的目光,笑笑:“草草这么可爱,怎么可以『药』草草!” 宫鸿波:……草。 第106章 微莺攀着皇帝,没有骨头一样附在她身上,笑眯眯地说:“陛与国舅讨论正事罢,就当没有在这里。” 云韶端着包袱不肯放,连带声音都和蔼许多,细声细气宫鸿波扯些有的没的。 宫鸿波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额头布满冷汗,心知等微莺走后,陛便立马会脱下现在温柔宽容伪装,变成暴君模样。 他自知必死,但自己的死,总要为两个女儿谋一条出路。 想着,宫鸿波躬身跪,“陛,听说边疆战事焦灼,粮草武器短缺,军器监新打造一批军械,臣请命将其运至北疆。” 云韶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半晌,没有说话。 微莺羽睫扑棱扑棱,“啊,可是战场上很危险哎,刀剑无眼的,国舅还是别去了吧。” 宫鸿波慢慢合了合眸,沉声说:“大丈夫,死国可乎。” 微莺给他鼓掌,“哇,好棒棒哦!” 云韶偏头看微莺一眼,『露』出淡淡的笑容,“那便依你的罢,运完粮草兵械,便留在那儿监兵吧。” 宫鸿波跪在地上,深深一拜,“谢主隆恩。” 微莺垂眸,问:“离开盛京前,国舅要入宫看看淑妃与婕妤吗?一走这么久,她们会很想念你的。” 宫鸿波身子微微震了一,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 好半晌,他才说:“不必了,娘娘心慈,日后就麻烦您了。” …… 微莺与云韶离开宫府时,天『色』已暗,街挂满灯火。 她们次来到城墙高处,俯视满城灯火,看年轻的举子们三五成群从茶坊酒楼出来,纵声高歌,意气风发。 微莺双手撑住城墙,一用力,坐在了上面。 云韶很紧张地攥着她的袖子,“莺莺,小心,不要掉去了。” 微莺笑弯眼睛,“要是掉去,陛拉住我呀。” 云韶更紧张地攥紧她,如临大敌,点点头,“嗯!” 微莺仰头看着星河,长风吹起她的裙摆,轻纱像水波漾动,她弯着嘴角,笑:“陛,来教你认星星吧。” 云韶生怕她掉去,虚虚环住她的腰,“嗯……” 微莺放心往后一靠,直接躺在云韶的怀里,她抬起手,指向银河中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你看,那颗就是我们的星星啦。” “们的星星”这个词让云韶心中一跳,她不禁抱得紧了紧,深深吸了一口气。 微莺回头,蹭了蹭云韶温软的脸颊,“陛,要不给它起个字吧。” 云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说:“让我起名字吗?” 微莺:“是呀!” 云韶认真想了半晌,“可是,还没有想好。” 微莺啾了她一口,“不急的,陛慢慢想,时间还有许多。” …… 后面一个月,微莺在百无聊赖中度过。 贤妃接替皇后,处理六宫事宜,丽嫔在旁辅助,没有空在来陪她。宫家两姐妹被圈禁在浓华殿,微莺几次尝试爬墙过去,都被拒之门外。 宫贝奴似乎意识到什么,也不理她。 皇帝忙着开殿试,招纳人才,每日与大臣商讨政事到深夜。 整个皇宫,只有微莺这一条咸鱼躺在躺椅上,时不时扑棱两,翻一个身。 微莺觉得自己寂寞空虚,且冷!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她捂住胸口,悲伤地对宫斗姬说:“明明我从前温暖了这么多人,现在,没有一个人来温暖!” 宫斗姬:…… 微莺:嘤,感觉不会爱了。 唯一的慰藉,是她收到了萧千雪寄来的书信。 萧千雪在信中说到,她们已经成功赶到云州,见到裴老将军。贵妃重新披上戎装,上了战场,她则是回家和父母团聚以后,也准备跟着贵妃去军队中。 萧千雪在信中寄来云州特产的羊『毛』毡,让微莺无聊时扎着玩,还寄来几包保存好的干果酥饼。 但对于战况却没有详细说太多。 微莺仍然没有放心,书中的兵败中埋伏就在不久以后,要等到那个时候,她才能知晓剧情是否真正被改变。 不过贵妃离开盛京,之后的驱逐冷宫、晚宴刺杀、含恨而死,乃至女主的黑化,都不会有了。 等了半月,殿试结束,宫中为新科士们举办琼林宴,微莺闲着无事,正好贤妃也有空,她便拉着贤妃过去凑了凑热闹。 贤妃锤锤肩膀,叹气:“也不知道皇后姐姐到底去哪了,这些宫中琐事,处理起来好麻烦,唉,莺莺你也快点学会处置宫中事务,来帮的忙。” 微莺笑:“哪里会呀?” 贤妃轻轻“哼”了一声,拿她没有办法地说:“你哪里不会?你什么都会,只是不肯用力罢了。” 微莺摊手:“只是一条小咸鱼呀。” 贤妃无奈地笑了笑,远远望见御花园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停脚步。 微莺拉着她往前,“娘娘干嘛停来,继续鸭。” 贤妃犹疑:“可我们是宫妃,怎么能过去呢?” 微莺不一回事,“怎么不能,说能就能!” 贤妃:“……”被微莺拉着往前,她只得小声说:“恐怕会遭人议论。” 微莺:“谁敢议论?谁议论就让陛罢黜他!” 她可是妖妃,妖妃然可以为所欲为。 “对啦,娘娘,听说这次的状元郎,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殿试上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微莺回头,笑着眨了眼,“其他人可以不看,但怎么能不看状元呢?” 贤妃被她勾起了兴致,连忙问:“如何就了不得了?” 微莺仰起脑袋,想了想,说:“一篇文章动京师,白衣胜雪,才冠三梁,长得还清若谪仙,听说骑马巡街的时候,不知道『迷』倒多少人呢!” 贤妃这些日忙着处理宫务,对外面的事不甚明了,听她这样说,欣喜地瞪大眼睛,又好奇又欣慰,“这样的人才竟也归陛了吗?真是太好啦,这位状元叫什么字?” 微莺弯弯眼睛,“越争明。” 贤妃拍手,“与日争辉,与月争明,这个名字好大气呀,莺莺,们快偷偷去看他一眼吧。只是要藏得隐秘些,莫让别人发现。” 两个人偷偷钻入花丛里,趴在草叶间,透过缝隙观察这批春风得意的青年。 一众着蓝袍的新科士举着酒盏笑『吟』『吟』地敬酒,满面春风。 贤妃从东望到西,从西望到东,在满堂衣冠中找来找去,找不到独属于状元郎的红袍。 她不解地蹙起眉,拉了拉微莺的衣袖,问:“莺莺,你说状元在哪里呢?” 贤妃听到微莺轻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她下意识回过头,目光撞入一袭绯袍之中。 她慢慢抬起头,望见一副再熟悉不过的脸。 贤妃激动地喊:“皇后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你回来了呀!” 越清辉弯弯眉眼,点了点头。 贤妃忽然意识到不对,后退一步,次打量越清辉的装束。 绯衣圆领,白绢中单,素银带勾勒出纤细腰身,其上挂着一枚长长的碧玉佩。 是状元郎的官服。 贤妃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对面人笑意清浅,身披月华,绯袍灼灼……与日争明,与月争辉。 越清辉:“怎么,不认识了?” 贤妃:“娘娘、你……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呀?” 微莺站起来,与她们一起走到隔离人群的池塘边,笑:“可别喊她娘娘了,她在殿试上,亲自把陛给休掉了。” 越清辉纠正,“是和离。” 微莺摊手:“好吧,离。” 贤妃想起从前总见皇后在忙,原来不是在如她一般写话本,人家是在做正事,是在安心备考。想到此处,她不禁有点赧颜,但一看到自己旁边还有一条躺得更彻底的咸鱼,也就没有那么羞赧了。 虽然是比不上皇后努力,但总比莺莺好! 她不解地望向越清辉,“可是娘娘……” 越清辉打断,“不是娘娘了。” 贤妃咬了咬下唇,“越大人?” 越清辉被她逗笑了,莞尔:“还是如从前一般,喊姐姐吧。” 贤妃抿抿唇,脸颊红了红,垂头道:“……姐姐,为何非要选择这条路呢?在宫中不好吗?皇后是天国母,地位尊隆,不比官要差,且这条路,这样难,身为女子要上官场,从未有过先例,自然千难万难,为何非要这样呢?” 越清辉想想,方开口:“阿梧,你的才华不输男儿,难道便肯碌碌一生,甚至连在史书上也留不一笔吗?” 贤妃纠结地绞着手指,“可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只是个女人,能够嫁给世上最尊贵的人,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越清辉反问:“他们都这样说,便是对了吗?” 贤妃哑然。 越清辉笑笑,又:“许是我不想居人身后,不想以后史书记载,只留一个帝后越氏的头,从未有过先例,那便从我开始吧,总是要有人带头开始的,万事开头难,但万事,总要开头,不是吗?” 她的眼睛很亮,像穿透一切,直达人心,崔梧被看得忍不住别开头,避开越清辉太亮的眼神。 半晌,崔梧才说:“娘娘这样……这样耀眼,一定会有很多人追随吧。” 越清辉拍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仰望天上明月,说道:“不要人追随,要人与并肩。” 崔梧心神一震,恍惚许久没回神,等到越清辉离开也没有察觉。 “贤妃姐姐?”微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贤妃才回神,茫然地望着微莺。 微莺笑:“怎么发这么久的呆?” 贤妃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眉目有些伤感,轻声说:“原来皇后姐姐不会回来了。” 微莺点头,随口道:“对啊,别指望她回来干活了,以后宫中的事,可全靠你了。” 贤妃这才意识到皇后离开意味着什么,呆呆瞪大眼睛。 皇后不回来了,以后她就得像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一样干活,兢兢业业地处理六宫事务?她原以为这段时间的劳累只是暂时,只要撑到皇后回来就好了,现在,直接被判了一个无期徒刑。 贤妃眼泪哗啦飚出来,“呜呜哇哇!不行,要让皇后姐姐回来啊,皇后姐姐,你快回来,一个人承受不来~呜呜哇!” 微莺拍拍她的背,“唉,别哭啦,娘娘,别哭啦,不就是干活嘛,习惯了就好的,以前皇后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贤妃拉着微莺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更咽道:“所以她走了!” 第107章 一月后,战场传来消息,宫鸿波随军行时,不察中埋伏,死在嘉明关。 消息传来时,微莺只是轻轻叹口气,低头抿了口茶。 其实她明白,宫鸿波上战场以后,就不能再活着来了,这是最好的结局,若他活着,迟早要被皇帝以谋逆处死,祸及亲族,而若他死在边疆,好歹能有个好名声,护全宫贝奴两姐妹。 未多久,皇帝去探望太后一番,离开后,太后悲伤过度,沉疴复发,不治而亡。 但有传闻,说太后是被一杯毒酒赐死,那夜慈宁宫中旋女人尖利疯狂的惨叫与诅咒,响整整一宿。 这两人死后,宫党大厦倾倒,树倒猢狲散,辞官的辞官,罢黜的罢黜,朝堂上大换血,权力终于重新紧紧收拢到皇帝中。 云韶美人在怀,天下在手,自然春风得意,唯一的不快,便是大盛与北厥交战许久,一直难分胜负。她想起藏在北厥的那人,顿觉这时的快乐都是虚假的。 她并不在意江山重新被夺走,却害怕微莺想起从前的,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再次被人夺走。 天家亲缘寡淡,云韶也对所谓血亲,毫无濡慕敬爱之情,只觉得厌烦憎恶。有时候,她很想把自己身上的血一点一点抽出,这样脏恶丑陋的血脉,配不上她的莺莺。 她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云山意识到自己是未来的储君,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天子是享有特权的。然而那时候他们住在远离市井的郊外,只有几个忠仆贴身伺候。 于是云山便把特权用在了自己的妹妹身上。 云韶依旧习惯了并不开心的每一日,她自小就阴郁孤僻,喜欢用深黑眼眸安静凝视他人,宛若罗刹厉鬼,连血都是冷的。西太后当年那样不喜她,和她过分阴郁的『性』子有关。 她以为不会有人喜欢自己……直到遇当年那个人。 其实她知道,先生对所有的人都温柔宽容,如皎皎明月,会照亮每一个角落。先生对待云山,比对自己更为看重关切。 她已经习惯所有人都注视着云山,习惯少年永远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却在望先生对他笑时,觉得心脏好像在被无数蚂蚁啃噬,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一点点也不行……对别人笑一点点也不行。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让给哥哥,独独先生不行,先生是她一个人的,谁不能抢走。 谁不能。 所以边关战报频频,却没有一个好消息时,云韶积攒已久的不安与怒气终于溢出,在折子上奋笔疾书,怒斥裴老将军一番,责令他赶快解决北厥之祸,否则提头来见! 这时微莺正好躺在养心殿看话本,皇帝脸『色』有异,关心地问:“陛下,怎么啦?” 云韶沉着脸摇摇头。 微莺走过来,探过身子,瞥眼折子上的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抓住皇帝的,情真意切地说:“陛下,使不得啊!你可是明君!” 她顿一下,强调:“你现在可是明君!” 虽然现在的情况是,宫鸿波代替贵妃她爹死在了嘉明关,但这要是裴老将军看到奏折气得神志不清,重复原书剧情,弄出一个全军覆没战死疆场来,贵妃不得来找皇帝拼命。 到时候书上的剧情又成真。 云韶:“哼,一堆酒囊饭袋。” 微莺笑着她按按肩膀:“陛下别生气嘛,北厥没有粮食,坚持不多久的~对啦,陛下,淑妃与宫……” 云韶又“哼”一声,“莺莺又想为她们说话。” 微莺弯下身子,凑到她脸颊旁,软着声音说:“现在宫鸿波死了,太后也死了,宫党早就垮了,她们两姐妹手无缚鸡之力,陛下何必再派人圈禁她们呢?不如就,放她们走吧?” 云韶:“走?再伺机报仇吗?莺莺,你总是太心软了。朕都已经退一步,不杀她们,好吃好喝供在宫里,还要怎么样?” 微莺看她脸上难得出现愠怒的神『色』,有些好笑地“咯”一声。 云韶:…… 一秒破功绷不住脸,于是别开头,依旧“哼”下,装出冷面帝王的模样,说道:“宫党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当年行宫一把大火也是他们放的,先生是他们毒杀的,呵,死了倒是便宜他们。” 微莺笑眯眯地说:“这和宫贝奴她们没什么关系嘛,那时她才多大?才多高?” 云韶又委屈又生气,瞪圆眼睛,“怎么没有关系?她吃的玉食珍馐不是民脂民膏?穿的绫罗绸缎难道没有浸透百姓的血泪?莺莺,宫贝奴从小就把东珠丢在地上当弹珠玩,你知道一颗东珠,可以供多少百姓一年的开销吗?” 微莺双按在她的肩膀上,“陛下,日后她便不会这样了,宫家已经垮了。” 云韶双眸蒙上一层湿意,静静看着她,半晌,才轻声道:“宫贝奴总是为难莺莺,几次想要害你,这样一个人,莺莺这般放在心上。” 她突然感到一阵惶恐与不安,连宫贝奴,微莺都尚且如此宽容长情,倘若当年那人来了呢? 倘若他告知莺莺当年之,倘若莺莺知晓自己那副癫狂丑陋的模样…… 云韶突然觉得头痛欲裂,不敢再想下去,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丢在桌子上,恹恹闭上眼睛,轻声说:“莺莺想放她们走,便放了吧,只是想要清楚,她们终是宫党余孽,日后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 微莺没有注意到皇帝瞬间惨白如雪的脸『色』,喜滋滋拿起玉牌,在皇帝脸上“啾”一口,笑道:“那好,等我来再来疼陛下。” 察觉到微莺转身离开,云韶颓然瘫在圈椅里,无措地抱紧自己,像是坠入冰窟里,感到彻骨的寒冷。 无法想象失去莺莺,或是再看到一张写着“我归云山”的枫叶,单单只是想,就让她痛苦到想要毁灭一切。云韶惨白着脸,怔怔望着桌上一张张奏折,隔许久,才抬起苍白的,按按疼痛难忍的额角。 …… 微莺在浓华殿的门口驻足一会,想要推开门,却又踌躇。 她想起初到宫贝奴时,少女骄傲明丽,不识人间辛苦,大裙摆金绣明珠,就像开屏的孔雀。但是现在,宫鸿波与东太后相继离世,宫家树倒猢狲散,不知少女眼里,是否还有当日的天真? 微莺犹豫片刻,慢慢推开宫门,一线阳光从她身后照来,洒在这间昏暗的宫殿里,照亮身前的阴影。 宫贝奴坐在美人榻上,看她,微微一怔,眼圈红了。 微莺朝她伸出手,“去外面晒晒太阳吗?” 宫贝奴怔怔问:“我可以出去吗?” 微莺没有说话,带着她走出去,外面那株花树的花多半已经枯萎,秋千在风中寂寞地『荡』着,上面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微莺默默望秋千半晌,问:“要不要『荡』秋千?” 宫贝奴没有说话。 微莺转过头,才发现少女已经无声地哭了。 一直以为,她对宫贝奴的印象都是阵仗很大的少女,哭得大声,笑得恣意,一点点情绪变动,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看少女这样哭。 无声的、悲伤的、隐忍的。 宫贝奴站在微莺身后,默默抽泣着,眼圈通红,泪珠从眼角成串滴落。好像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从前那个天真骄纵,声势浩大的少女,学会在苦难面前沉默与隐忍。 但微莺还是更愿意看到从那个她。 微莺默默地安慰着她,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宫贝奴哭了一小会,抬手抹掉眼泪,问她:“我爹爹真的不来了吗?” 微莺沉默着,而宫贝奴在这沉默里找到答案,咬了咬下唇,擦掉泪水,轻声说:“爹爹走,姑姑走了,以后,就只剩我和姐姐两个人啦。” 微莺:“如果你想出宫的话,我可以送你出去,我在盛京城外买了一座庄园,用你当年送我那盒东珠买的,还剩了许多,省着用,比不上从前富贵,但能好好过日子。” 宫贝奴抬起红红的眼睛,望她一眼,问:“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你为何还要帮我?” 微莺笑笑,“我们是朋友啊。” 宫贝奴茫然地皱了皱眉头,而后慢慢舒展,轻声说:“段微莺,在这个皇宫里,我最高兴的就是遇你。” 微莺:“这是我的荣幸。” 宫贝奴嘴角翘一下,笑容稍纵即逝,拿出手绢擦掉秋千上的灰尘,坐上去。微莺在她身后,为她轻轻『荡』着秋千。 宫贝奴仰头看着湛蓝天空,天空忽远忽近,春风拂在脸上,她慢慢说:“段微莺,我不去你的那个庄园了。” 微莺:“嗯?” 宫贝奴笑一下,“去年你让我学副业,我学会女工,现在绣得可好啦,可以养活我和阿姐啦。” 微莺沉默片刻,才开口:“可是这样,会很累。” 从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她曾最看不起的艺人,差别之大,宛若从天上掉到泥里。 宫贝奴抿了抿嘴,泪水又掉出来,微莺拿出那条绣着绒绒小莺的帕子,轻柔为她揩去眼泪。 “段微莺,”她倔强地睁着水涟涟的眼睛,望着微莺:“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又笨又蠢、浅薄自大、骄纵任『性』,我不是个好人,会嫉妒会做坏事,还经常弄巧成拙。” 一滴泪从雪白脸颊滑落,沁入乌黑的鬓发中。 她苦笑下,说:“可是,像我这样的人,想要好好地生活,想要和姐姐在一起,有尊严地生活下去。”她凝视着眼前人,噙满眼泪的琉璃眸里,只装着微莺的身影。 “莺莺,以后,有缘再,我会记得你,你是我的朋友。” 第108章 送宫贝奴姐妹离后,微莺好好疼了皇帝一番,总算把她哄好了。 云韶:“你还在盛京外给她们买庄园,还买得离我们的房子那么近,不没事去看她们?” 微莺笑着给皇帝『揉』额头,“哪能呢?头还痛不痛。” 云韶撅起小嘴,再叭叭几句,看了微莺一眼,人披着外袍,笑容温煦,与记忆中的人越来越像。云韶突然什么抱怨的话也说不,头埋在微莺的肩膀上,『摸』着她如缎的墨,蹭了蹭她的脖子。 微莺被云韶弄得有点痒,笑了两,拉住云韶的手,“行了啊,我拍得手都麻了,再拍陛下明坐龙椅都要疼了。” 云韶脸一红,低问自己辩解:“我不这意思。” 微莺伸手『揉』了『揉』皇帝的脑袋,笑:“快睡吧,这子陛下总为军情担忧,其实,也没什么要担心的,北厥没什么大气候的。” 说起北厥,云韶脸上的红晕渐渐消褪,重新恢复病态的苍白。她望着微莺,黑眸像腾起焰火,半痛苦半挣扎。 微莺:“陛下?你这样看着我……这么拍屁吗?” 云韶收回目光,躺在微莺侧,翻对着墙壁,“没有,莺莺,我累了,早点睡吧。” 听到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微莺还睡不着,半夜坐起来,披着外袍,擎起桌上灯盏,来到宫外。天阶夜『色』凉如水,漆黑天幕缀满星星。 她坐在宫阶上,仰头看星星,漫天星河连霄汉,这时代的星星还很亮,没有像她从的世界一样,蒙上一层薄薄的灰。 微莺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剧情,但接下来的剧情……已经七零八碎,偏离剧情之力几万里了。 如今后位空悬,贵妃离、主也不在宫中,她上位的大好时候。 只要完成任务,走完接下来的剧情,能顺利离了。但接下来的剧情,也故事的结局,皇帝之死。 萧千雪终会亲手杀死皇帝,这魔咒、宿命一般的终结。 微莺到这里,心脏不受控制多跳几拍,有惶急与不安。自从皇帝大权在握后,她感受到云韶上生了某种变化,越来越焦躁暴戾,对待朝事尤其北部军情,十分不耐烦。 与原书中的那位暴戾昏君,越来越像。 微莺每次说她,她便凑过来撒娇,雪白着小脸说头疼。微莺闲着事,从太医那儿学会一套按摩手法,没事给皇帝按摩一下,心里却暗暗担忧起来。 在书中,主暗对皇帝用慢『性』毒,在皇帝死,征兆头疼、暴戾、『性』情越来越不耐烦。 微莺越,越觉得不对劲。 主都被她支了,总不会再现原着里的剧情了吧。她拉皇帝去太医那儿许多次,每次太医都说陛下只劳累过度、忧思成疾,与毒『药』什么的根本没有关系。 微莺不信,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轮了一遍,每一的答案都一样。那段时间,太医院的鹦鹉都学会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鹦鹉1:“娘娘,陛下事,我幅安神的『药』方便可。” 鹦鹉2:“真的吗我不信、真的吗我不信、真的吗我不信……” 鹦鹉3:“娘娘,陛下体康健,不中毒了啊!” 鹦鹉2:“真的吗我不信、真的吗我不信、真的吗我不信……” …… 最后一次微莺来到太医院时,太医们看见她纷纷绕着走,绕不,只能哭丧着脸表示:“娘娘,陛下真的没病啊!” 微莺:“真的吗我不信。” 旁边鹦鹉嘁嘁喳喳重复:“真的吗我不信真的吗我不信真的吗……” 八十多岁的老太医,哭得像一孩子,“娘娘,你饶了我们吧!” 微莺知,从太医院这里问不什么话了,只好又去太后住的慈宁宫寻找线索。东太后垮台后,董娥立马到微莺面表忠心,微莺便顺势原谅了她,让她带着自己参观参观东太后的小仓库。 董娥在面带路,一面讲解这瓶瓶罐罐的毒『性』。 微莺现,太后简直制毒天才,活在现代化学生物肯定会学得很好,各种玉瓶瓷罐里,装着各『色』各样千奇百怪的毒『药』,毒『药』中最可怕的当年那一杯“见欢”了。 董娥:“服用见欢后,外表看不什么差异,但毒『药』会很快腐蚀五脏六腑,很多人疼得忍不住自尽,当年太后用这杯毒酒,毒杀过一位刚得先帝宠爱的美人。” 微莺“啧啧”两,叹了口气,听到董娥讲解完后,又问:“这里面没有那种,让人头疼的慢『性』毒吗?” 董娥,打一抽屉,从中拿三瓷盒。 “娘娘说的这吗?这种毒『色』味,中毒以后,便会头疼难忍。” 微莺眼睛一亮,“它了,还有什么表现吗?” 董娥:“中毒之人会因为头疼,『性』情大变,变得暴戾乖张,偏激易怒。” 微莺抚掌,“没错,这样,然后呢?” 董娥越说越激动:“有时还会失眠、多疑、始自残。” 微莺越听越激动:“的,没错,这样!” 董娥:“娘娘去害谁?” 微莺:“……咳咳,没有啊,我不为了去害谁,”她瞥见董娥狐疑的目光,心虚别,转念又觉得自己心虚寂寞,一瞪眼重新望回来,“我问你,这什么毒的解『药』呢?” 董娥眨巴眨巴眼,“没有解『药』。” 微莺一惊:“什么?” 董娥:“太后制的毒,都没有解『药』的。她说若有解『药』,这便不算完美缺、没有弱点的毒『药』了。” 微莺:??? 好不容易找到原书关的线索,眨眼被狠狠打击了一番,她不禁有气馁,准备把三瓶毒带回去让太医研究一下成分,拿起的时候,又问了一句:“这三瓶有什么区别吗?” 董娥:“奥,时效不同的,最右的这瓶见效最快,三时辰便会使人殒命,最左这瓶要慢一点,五时辰才会死,而中间这瓶最慢了,可长达整整一天才会要人命呢!” 微莺:“……看来了,太后『性』子很急。” 董娥大惊:“娘娘果然料事如神,一下子算到太后急『性』子!” 微莺怅然叹息,放下了几瓶毒『药』,心,这根本不要算好嘛,皇帝都头疼好几月了,看来真和太后的毒『药』没有什么关系。 这皇宫内,还有谁能对皇帝下毒?难果然如太医所说,真的因为太劳累忧思过度才头疼的? 只要不触原书的死亡g,她放心了,拍拍手准备离,走到一半,忽然又转,望着太后留下来的小毒库。 上好的毒『药』,不要白不要。 她伸手指挥着董娥,“这三瓶给我打包,还有这一瓶,见血封喉?好家伙啊,打包,这一瓶成『色』不错嘛,也打包,这能毒死一大片青草?好家伙可以当农『药』用了,打包,都给我打包!” 董娥扛着大包小包的毒『药』离的太后的小毒库,关上宫门,她最后望了几乎被搬空的毒库一眼,心,新主子果然也不什么良善的人,居然能把太后辛苦积攒下来的毒『药』都给搬空了,以后不得像太后一样,拿着这毒『药』去对付其他妃嫔、铲除异己。 唉,也许再怎么天真烂漫的人,也会被这污浊的皇宫染黑,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董娥抬头看眼天空,顿时觉得,妖妃的阴云要再次笼罩在这座皇宫之上。 微莺不知董娥复杂的心理活动,缴获一堆战利品后,迈着欢快脚步,哼着小曲嗒嗒往玉『露』殿走,把一瓶瓶毒『药』都存在了玉『露』殿一阴凉的小房间里,以备以后不时之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缺了萧千雪宫贝奴等人的皇宫,越显得凄清和寂寥。 秋风渐凉,树叶泛黄,湛蓝天空,大雁变换列队飞走。 微莺拢了拢秋衫,始热衷于学着贤妃,打落御花园里新鲜的桂花,做清香扑鼻的桂花糕,或在金屋打理那株葡萄老藤,抽水拔条,摘下一颗颗紫宝石般的紫金葡萄。 她向来很会自娱自乐的人,没有人陪,自己和宫们玩在一块,只每次没玩多久,贤妃拎着她把她给拎进长春宫。 贤妃:“你还有空去给葡萄洒水,宫中积了这么多杂事,喏,那边的事你来处理。” 微莺哭丧着脸,撅起小嘴,“贤妃姐姐~” 被工作□□的贤妃,从温柔姐姐变成冷面酷girl,瞥了她一眼,“去干活。” 微莺只好委委屈屈低着脑袋,和苦命姐妹丽嫔挤在一起,协助处理六宫的事务。 丽嫔幽怨看她一眼,“你总算来了。” 微莺吓一跳,凑近了点,看着丽嫔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眼下一片青黑,不解:“好姐姐,你生病了吗?” 丽嫔抽抽搭搭两,“我好念皇后娘娘,好贵妃、淑妃、好大家……”她拿小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幽幽:“你说,明明处理六宫事务这样的活,怎么摊到我们两上了呢?” 明明她们只弱小助又可怜的小妃子,平时最多只要请请安,什么时候要管这东西了? 丽嫔更咽:“从阿爹阿娘说,入了皇宫,便来享福的,早知这么辛苦,我便不来了。” 贤妃轻轻咳了一,瞥她们一眼,“两位妹妹,不要分心,我们的事还多着呢。” 丽嫔两眼一黑,伏倒在桌案上,挣扎着拿起笔,艰难在纸上滑动。 贤妃又望着还在呆的微莺,笑了笑,音轻柔,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莺莺,我已经让人将门锁了起来,别着偷跑去玩,没有够两时辰,不会有人给我们门的。” 微莺瞪圆眼睛,总觉得从温柔可亲的仙贤妃,现在变成好可怕一妃。 这魔鬼吧! “魔鬼”笑容越来越扭曲狰狞,攥紧笔,戳着写满杂事的折子,好像手里的笔一把刀一样,重重扎下去,赤红的朱砂像血一样溅,而后她拿起凤印,笔直砸下去,重重一响在殿内回响。 丽嫔吓得一瑟缩,瑟瑟抖靠向微莺,“嘤嘤嘤,贤妃娘娘越来越可怕了。” 微莺:“……的。” 原来加班真的可以『逼』疯一人,感觉再这样过下去没多久,贤妃要受不了跑路,到时候疯的不丽嫔她。 微莺六宫积攒的活计,也打了寒颤,与丽嫔互取暖。 六宫的体制改革,一定要提上议程了,她才不要干活! 两时辰后,微莺迈着虚浮的脚步,扶着墙,一脸沧桑离长春宫。天空已经黑了,宫殿旁负责锁门的小太监,看见她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娘娘,您辛苦啦。” 微莺:“……” 她走到栏杆,倚着白玉栏杆,深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 紧接着扶墙走来的丽嫔,她比微莺更虚,来后深呼吸一口气后,来到微莺的边。而后贤妃也过来了,神情憔悴,满脸恍惚看着夜空。 “两位妹妹,”贤妃突然口:“今年选秀还未始,等选秀始,我们还有得忙呢。” 丽嫔眼一黑,扶住栏杆,哭丧着脸:“什么?还要更忙啊?” 微莺也眼一黑,扶住栏杆,表情愕然:“什么?还有选秀啊?” 贤妃点头,“按照祖例,今年秋天便要举行新的选秀了,你们先别太丧气,到时候,新来一姐姐妹妹陪我们,也能帮我们分担一。” 丽嫔:“好耶,那让她们来干活,我们轻松了!” 贤妃表情凝重,点点头:“我也这样的。” 微莺:…… 贤妃见微莺许久没说话,偏头看向她,“莺莺,你不心吗?” 微莺摇头,“没什么。” 贤妃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说什么,趴在栏杆上,轻说:“好累啊,要皇后娘娘还在这边好啦。” 丽嫔也跟着感慨:“唉,要皇后娘娘还在这里好啦。” 有皇后这样一高效率的工作机器在,她们至于此! 微莺:“唉。” 三人一同叹气,趴在栏杆上,同时思念起从的后宫之主。 随着秋意渐浓,与北厥的交战也屡屡传来大捷的消息。皇帝脸上总算有几分笑意,连头疼也不怎么作了。 这夜,微莺看了会话本,起给皇帝磨墨。 云韶抬起头,朝她笑了一下,容颜晕在灯光里,温柔又动人。 微莺弯了弯眼,“陛下,快看折子,看完,夜还长着呢。” 云韶低下头,拿起了一张奏军情的折子,嘴角翘起,笑意越来越深,微莺凑过去,也跟着看起来。 裴阙上书,他们带兵在长河谷重创敌军,北厥士气低落,加上粮草不济,力再战。 微莺笑:“太好啦,这下总不要再打仗了,千雪也能回来了,让她们快回来帮我干活,哎,折子还没说完,后面说了什么,不贵妃说我了?” 云韶奈笑了一下,“这裴阙递给我的折子,便也朕。” 微莺:“才不呢,贵妃一直以为你阴阳人,唔,这形容倒也不差。” 云韶不心瞋她,“我阴阳人,莺莺便阳阴人,我们合该一对。” 两人在嬉笑间翻下一页,看到裴阙的字迹时,云韶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惶然把折子收起来,但太晚,微莺已经看到了。 微莺垂下眸,轻轻蹙了蹙眉,刚才她扫一眼,便大略看见了后面的话。 裴阙后面这页写的,北厥驸马请大盛皇帝来长河谷和谈,若皇帝不应,便将皇帝当年做的事昭告天下。 第109章 微莺望向皇帝,云韶显然有些惶然,无意识攥紧袖子,黑眸垂着,长长的睫『毛』掩住底的情绪。 “陛准备过去吗?” 云韶:“莺莺都到了?” 微莺弯弯睛,笑着她。 云韶被得惶然无措,手指绞一起,关节因用力透出苍白的颜『色』,“莺莺……” 微莺凑过去一点,“北厥驸马?什么时候和陛熟了,只怕这是个陷阱,陛还是要过去吧。” 云韶颓然瘫倒,低着眉,知该说什么,微莺待她越是温柔殷切,她心中越是忐忑害怕。这一切,都是她偷来的,现,被偷的正主要回来抢走她的莺莺了。 云韶慢慢攥紧奏折,把纸『揉』皱浑然觉,半晌,才抬起幽黑的眸,“我要去的,莺莺。” 她撒了一个谎,就必须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就算知道这是对方设的陷阱,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走去。从六年前做出决的那刻,从六年后再见微莺的那刻,早就已经能回头了。 但她后悔。 微莺想了想,笑道:“好耶!那我也跟过去,这样就要加班了!” 陛也用选秀了,快乐。 云韶马上反驳:“行,你能过去!” 微莺:“为什么我能过去?!”她想到什么,笑了一,“陛必担心,你我上次秋狩表现多好,连贵妃都一能打过我呢,虐那些北厥兵,是轻轻松松?” 云韶手足发凉,心想,无论如何也能让莺莺过去,能让莺莺到那个人…… 自这日后,微莺几次想和皇帝提,想陪着皇帝一起御驾出征。但云韶总是许,听她开口说没几句,就冷脸,然后卖可怜说头疼。 皇帝想要御驾出征,引起朝野震『荡』。裴翦带头反对,无论新臣还是老臣,这回总算达成统一,跪地上喊“陛三”。 但皇帝陛从来都是执拗偏执的,发了几次雷霆之怒后,大臣们总算明白她是一时起兴,而是决心。这时朝堂宫党已除,皇帝说一二,做出的决没有人能反对。 是大臣们只能一边叹息,一边小心布置,免得刀枪无,北厥狡诈,伤到他们尊贵的皇帝陛。 最后皇帝带上襄卫京壤的卫兵,从盛京出发,浩浩汤汤往北,裴翦护驾,越清辉与崔相朝中主持大局。 云韶垂着眉,双手攥住缰绳,明丽的秋阳扫,把她本来就白皙的肌肤,照得更加苍白。来之前,她把微莺关了玉『露』殿里,让贤妃与福寿照…… 也许莺莺会生吧。 云韶忐忑地攥紧掌心,片刻,又慢慢松开,嘲讽地拉扯一嘴角。 管怎样,她也能让莺莺再见到那个人,除非她死。只要还活着一日,就能让莺莺从自己手中飞走。若是死北疆战场,魂归泉,那么,她解脱了,莺莺也解脱了。 云韶阖了阖眸,再睁开时,神坚毅,再无动摇。 这一生的喜欢,过一场抛掷一切的豪赌,她早已压上有赌注,能再回头了。 秋天的阳光照两侧离离藜麦上,淡紫的田野,让云韶又想起许多年前的初见。 年轻女人站花树,肩头落满淡紫的碎花,浅金的阳光从花树漏,像明丽的瀑布般,落女人的身上。她眉弯弯,微微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捧甜香的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的香掺杂阳光里,这一幕,让云韶记了许多年。 她想,爱上这样一个人,自己注要做一名赌徒;但若是爱上这样一个人,也许,从小浸冰冷恶意与偏见里的少女,早六年前那场大火中,坦然接受自己的宿命,代替哥哥烧死那个暗无天日的夜晚。 因为遇到了光,她才会从地狱中爬回来,才会成为罪行累累的恶鬼,才会……想要好好地生活阳光。 ———— 入夜,军队扎营,云韶披着外袍,坐主营军情密报。 她又翻出裴阙的那张密报,目光落昭告天四字上,神渐渐沉来。 裴翦掀开门帘走入,“陛?” 云韶抬眸:“什么事?” 裴翦心中一惊,少年天子坐灯火,眸漆黑如暗夜,阴郁萧索,像铺满阴云的天空,黑沉沉的,透进一点光。 他开始怀念皇宫中的陛了,那时天子睛里是有亮的,嘴角,也是常常带笑的。 “陛,”裴翦递上来一张折子,“前方递上的情报。” 云韶垂眸,丢到了一边。 裴翦摊开地图,说:“北厥想要长河谷和陛谈,但陛,长河谷这边是个葫芦的地形,葫芦口是朝向北厥的,万一进去,被堵住葫芦口,便成一条死路。” 云韶没有说。 裴翦斩钉截铁:“绝对能选这里,北厥肯没有安什么好心!” 他慷慨激昂陈词一番,准备把北厥再摁地上摩擦一番,打到这群总打歪主意的蛮夷服为止,说了半天,却听皇帝恹恹地叹了口。 裴翦望去,见天子『揉』着眉心,神情有些疲惫,便道:“陛要『操』劳,早些歇息吧。” 云韶点头,“嗯,你先退吧。” 裴翦担忧地了她一,总觉得现皇帝身上带些孤绝,仿佛已经了某项决心。他请安后,默默离开主帅营帐,偌大空『荡』的帐子里,只剩一人独坐的身影。 黑『色』的影子映雪白营帐上,随着灯火摇曳,幢幢如鬼。 云韶仍是放心,写信回宫中,探问莺莺宫里可还好?有没有生、吃得好好、睡得好好?好像心中有无数的一般,笔绵绵无尽,林林总总写了十几页纸。 写完回,又觉得自己未免啰嗦,害怕微莺了嫌弃,又删又改,最后压缩到八页纸送出去。 皇宫中,贤妃与丽嫔着沉甸甸的厚实信封,面面相觑。 丽嫔咽口口水,小心问:“娘娘,陛写信给莺莺了,我们怎么解释才第一天就把她丢了呢?” 贤妃:“……” 丽嫔:“……” 天要雨,莺莺要跑路,这谁拦得住? 贤妃想了片刻,把信封丢到玉『露』殿里,“回了,就放这吧,莺莺回来让她自己。“ 丽嫔:“好耶。” 贤妃拉住她的手腕:“我们回去继续处置事务。” 丽嫔垂头丧:“……好耶。” 皇帝还路上担惊受怕来信时,微莺早就骑着小梨花,快马加鞭赶到了云州。她首先带着萧千雪的书信,找到她当官的老爹,萧老爹知道微莺是女儿的朋友后,热情款待,由分说就带着微莺和一大家子人去酒楼吃饭。 萧夫人笑容满面地给微莺夹菜:“千雪这几日去了军营,算算时间,应当快回来啦,我让三郎去喊她了,请您先。” 微莺笑着点头,道:“要客。” 她再次向自己的碗时,发现碗里知道什么时候堆满了菜,竟无处筷。 萧夫人又给她夹了一筷子溜肉片,劝道:“您吃呀!” 萧老爹附和:“对呀,要客,快吃呀。” 微莺干笑两,心想,云州民风淳朴热情,千雪诚欺我! 没多久,萧千雪就风尘仆仆地赶到酒楼,她上去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但更加有活力和精神了。一到微莺,萧千雪呆门口,可置信地瞪大漂亮的睛,片刻,她笑起来,快步走过去,伸开双手抱住微莺:“莺莺!” 微莺:“千雪!” 萧千雪:“好姐姐!” 微莺:“好妹妹!” 萧千雪:“我可想死你了!咯咯咯咯咯!” 微莺:“咯咯咯咯咯咯咯!” 萧千雪:“嘎嘎嘎嘎嘎嘎!” 微莺:…… 这是开发了什么新的笑? 但片刻,她也开心地跟着嘎嘎笑起来,与萧千雪一边相拥转圈圈。 萧夫人和萧老爹呆呆地着她们两个人,表情有一丝崩裂,甚至开始觉得害怕。 萧千雪:“莺莺,你怎么跑出来啦?陛知道吗?” 微莺笑笑,“陛还知道,我瞒着她先跑过来的。” 萧千雪瞪大睛,“你这可是欺君!”但想想欺君的人是莺莺,她便觉得没什么,坐挥挥手,“欺就欺吧,我先吃点东西,饿死我了!” 萧老爹吹胡子瞪,“千雪,你怎么说的?怎么可以说这,要是被别人听见,这可是大逆道,可是要砍头的。” 萧千雪:“哎呀,爹啊,你什么都懂,就要说了。” 家里毫无地位的老爹幽怨地了她一,手肘戳了夫人一。 萧夫人咳嗽两,“行了,给你爹留点面子,又是只有自家人这里,那我们先回去啦,你记得要好好招待客人。“ 萧千雪摆手:“你们去干你们的事吧,别管我们啦。” 紧接着萧夫人和萧老爹又和微莺告别,微莺起身想送,被萧千雪给拉住了。 萧千雪意地说:“莺莺,用客啦,我爹娘都很好的,会意这些繁文缛节,对啦,你来这边是为什么?嘻嘻,想我了吗?” 微莺笑道:“是呀,小半年了还回来,是是心里没有我了?” 萧千雪:“哎嘿嘿,哪有!是给你写信了嘛,我最喜欢莺莺啦。” 微莺支着巴,翘起嘴角,着分别已久的好友,问:“真的最喜欢我?” 萧千雪心虚地挠了挠脸颊,笑成鸭叫:“嘎嘎嘎嘎嘎。” 萧夫人和萧老爹听到身后一片鸡鸭,仿佛回到田间乡,约而同脚步一顿。 过了半晌,萧老爹抚住胸口,往夫人身侧靠了靠,小说:“皇宫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萧夫人攥紧他的手,“害怕极了。” 第110章 咯咯一会后,微莺开始说正事。她正襟危坐,向萧千雪:“千雪,那个北厥驸马,见过吗?” 萧千雪怔片刻,随即欣喜道:“莺莺,怎么知道北厥有个驸马!果然是神仙吧!” 微莺:“哎呀,还好啦,随便算算就知道啦。” 萧千雪眼睛一亮,“莺莺真是神仙!” 微莺莞尔,“逗,快说,见过北厥驸马吗?” 萧千雪摇摇头,“见是没见过,过听贵妃姐姐说过几次,这位北厥驸马神出鬼没的,很神秘,而且……” 微莺问:“而且什?” 萧千雪看她一眼,慢腾腾地说:“而且,就像是会妖法一样,运气好到离奇。有次贵妃领兵,快要抓到他,结果天突然就黑,开始下大雨,让他给跑。” “还有一次,裴老将军带兵追击,快把他『逼』到绝境中,拉弓『射』箭准备『射』杀掉他,结果,裴老将军向来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那次偏偏失手,说邪门不邪门。” 微莺摩挲着下巴,“来他运气真挺好呢。” 萧千雪叹气:“是啊,还有好几次,每次要抓到他,他就泥鳅一样跑路了,或者本来我们要赢的局面,他一来,莫名其妙就开始刮风下雨,弄得对我们不利,要然也至于打这久。” 说着,她喝口茶,感慨:“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东西在庇佑他一样,真邪门。” 微莺『露』出深思之『色』。 萧千雪突然双手搭在微莺肩膀上,仰着小脸,眼神放光,“过现在就愁他邪门了,莺莺来啦!们这边也有神婆……呸呸呸,半仙!” 微莺:“……你暴『露』了。” 萧千雪讪讪笑起来,两眼弯弯,牵住微莺手,快步往外走,要拉她去见贵妃。 微莺:“起来很累,要留在这里歇一会吗?” 萧千雪回头笑道:“累,贵妃姐姐才是真辛苦,过,为了云州安宁,身后的百姓,这点累算什?们身后是百姓呀。” 微莺着她的背影,觉得少女在半年内长大许多。 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方式成长着,也许,成长蜕变过程辛苦又悲伤,但她们总归是长大,能够脊梁挺直,独自站在风雨中,守护自己珍惜东西、珍爱的人。 走了没几步,萧千雪突然想到什,转身跑到酒楼里,把那桌子没动几筷子美味佳肴打好包,自己揣着一块玉米烙啃两口,笑道:“过是有点饿,嘿嘿,这点东西别浪费了,给贵妃姐姐带过去,军里可吃上这些好东西。” 接下来又是几个时辰快马加鞭,她们赶到了大军之中。 马蹄声嗒嗒,踏起滚滚烟尘。 裴阙正在大营口与将士对,听见声音,回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是背着大包小包萧千雪。她轻轻皱了下眉,解道:“是刚回云州吗?怎么又过来……” 到一半,她突然看见骑在马上微莺,怔片刻。 微莺坐在白如雪的小梨花上,扎着头发在风中晃『荡』,她勒紧马缰,朝裴阙眨了下眼睛。 微莺:wink~ 裴阙忍住『露』出笑容,大步迎上去,伸手扶微莺下马,又惊又喜道:“莺莺,怎么来啦?怎么先说一声。” 微莺:“这是想你嘛。” 萧千雪在旁边酸酸地说:“莺莺刚刚也是这样和说哒。” 微莺一手搂一个,雨『露』均沾地表示:“们都是我翅膀啊~” 周围的将士看得目瞪口呆:“哇————” 裴阙白了他们一眼,“什?还去做自己事?” 裴阙在军中似乎很有威严,音刚落,将士们就纷纷散了,敢多微莺一眼。 三人走入营帐之中,微莺,这儿条件简陋,和金玉堆砌宝云宫,宛若天壤之别。没有黄金铺成地板,明珠悬作宝灯,但有摆满武器的武器架,有画着边界地形兽皮地图,中央还有个很大的沙盘。 若用常人的眼光,这儿自然是简陋无比,但裴阙明显更喜欢这里,翘起嘴角,走路都像带着风。 她招呼微莺到椅子上坐下,笑笑:“这里可比上宫里,将就一下。” 微莺:“还挺喜欢的。” 裴阙弯了弯眉眼,偏头望眼墙壁挂着亮银铠甲,“又是每一个人都爱皇宫那样的日子,便喜欢这里风沙和明月。” 还有银.枪淬血、马革裹尸的生活。 微莺:“和皇后还挺像。” 皇帝后宫女人果然都不简单。 裴阙坐下,低头笑一下,问:“莺莺,刚才说北厥驸马的事?见过那人,隔得有点远,过能看出不是什好玩意!” 微莺:“哦豁,隔得比较远都能看出来?” 裴阙一拍桌子,“像个阴阳人,娘兮兮的!他用剑就烦。” 每次都会让她想起庐陵王阴间剑舞,一阵反胃,恨不得劈死敌军中的男人。想到此事,裴阙沉凝道:“过……这个什驸马,长得还真有点像庐陵王。” 微莺:“哦吼吼!” 裴阙:“反正就是让人生气阴间长相!恨不得一刀劈他,可惜他隔得远,每一次『射』箭都会『射』偏!” 微莺眯了眯眼睛,“『射』箭『射』偏?” 裴阙点头,“知道箭术的,怎么可能一箭都不中,好几次我都对准他,可老是被他躲过,见鬼了,这人好像会妖法一样,都不会受伤的。” 微莺:“哦吼吼!” 裴阙又道:“每次对上他,们的运气还特别差,他还好像特别熟悉边防情况一样,开战前肯定做过少准备,好在他挺废,太懂用兵,这才输几次。” 说着,裴阙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过,他在慢慢学会兵法实战,变得越来越狡猾,越来越难对付。莺莺,兵法讲究过天时地利人和,但有他在,天时地利我们总是不占,知他是会妖法还是如何,总之,莺莺来真是太好了!” 她脱口而出:“们这边终于也有人会妖法!” 微莺:…… 萧千雪:“咳咳、咳咳咳!” 裴阙猛地回过神,连忙改口:“仙术、莺莺用的绝对是仙术!” 微莺:“呵,女人。” 但为了验证裴阙说的,她跟着裴阙混了小半个月,时不时去『骚』扰一下北厥军,终于把他们『骚』扰得胜其烦,那位主帅北厥驸马也披甲上阵来打架。 微莺见他时,晃晃神,比起庐陵王,驸马长相更像当今圣上。过和皇帝比,他五官少几分精致阴柔,多几分明朗英俊。 二人五官相近,凑在一起的气质却截然不同,正常人看会多联想。 微莺藏在暗处,从箭囊中拔出羽箭,对准驸马毫不留情地『射』出。按理,驸马是原书中出现过剧情人物,应当会像庐陵王一样点满闪避buff躲开她的箭。 羽箭倏地飞出,擦过驸马肩膀。 他微微一惊,四处张望,随后又是几箭连出。 “们居然搞偷袭,”驸马怒视裴阙:“还以为裴将军会阴谋暗算,用这等低贱手段!” 裴阙回头,面不改『色』地说:“这叫战术,懂?” 驸马骂:“玩战术的心都脏!”说完就骑马头也回地带兵跑,箭出如雨,刷刷刷『射』倒他周围几名士兵,独独他一人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有擦破。 等到驸马带兵退走,微莺骑马出来,朝裴阙遗憾地耸耸肩。 裴阙毫不意外:“说了吧,用箭根本对他造成伤害,得用妖法打败妖法!”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微莺:“莺莺,就看!” 微莺抿了抿嘴角:“……用什打败什?” 裴阙握拳:“用妖法打败妖法!” 微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什打败妖法?” 裴阙:“妖……呸呸呸,”她终于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用仙术打败妖法!” 微莺:呵。 微莺在和裴阙回去的路上,想起上次围场打猎的事。那时她为了避免庐陵王这个麻烦,决定提前用箭解决掉麻烦,但『射』猎的时候,发现庐陵王作为重要剧情人物,身上有剧情之力保护,无法造成身体伤害,多『射』掉他衣服给他造成精神创伤。 而这个驸马就更厉害了,连衣服都『射』掉。 微莺沉沉叹口气,心想,现在的状况,好像有点棘手。 剧情之力是会改变的,女主光环是会偏移的,那“男主”光环也…… 头疼jpg。 到了营帐,裴阙收到消息,皇帝御驾亲征,率大军已到了云州郊外,她便打算前去迎接。 微莺:“那我也一起去吧,给陛下一个惊喜。” 裴阙笑:“是啊,陛下肯定会想你,哎,陛下怎么让你先过来了。” 微莺耸肩,“因为她知道呀,偷偷溜出来的。” 裴阙疑『惑』地皱了皱眉,回头看她,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 微莺摊手:“偷溜出来的,哎嘿~想不到吧,意不意外、惊惊喜!” 裴阙嘴角抽了抽:“陛下到肯定会更‘惊喜’,莺莺,就不怕陛下生气吗?” 微莺挺起小胸脯,“才应该生气好嘛,奥我上帝啊,等下碰面,一定用靴子狠狠踢她屁股~” 裴阙拉着她,小声说:“别仗着陛下宠就为所欲为,毕竟人家是天子,这样大敬,就不怕砍头吗?” “砍头?”微莺神秘地笑起来,拍拍她,“对陛下一无所知。” 第111章 裴阙现,自己真『摸』不透皇帝和莺莺。好像自己眼阴郁残忍少年天子,在莺莺眼底另外一个人。 也许真另外一个人…… 她挠挠头,看着皇帝翻身马,慢慢走向微莺,塞北凛冽秋风卷起身后猎猎大旗。 裴阙一直不太喜欢皇帝黑眼睛,暗沉沉,看着人时,仿佛高高在上审视与打量。但现在,她站在微莺身边,望着天子时,初次现原来皇帝眼眸也可以噙满眼泪,变得深情而卑微。 云韶眼尾微红,忐忑地看着面前人,不知所措地攥着袖子,害怕紧张,比两种情绪,惊讶与意外竟然不特别多。 微莺咳嗦两声,眼睛弯了弯,云韶一个眼神,随即拉着裴阙一起跪了。 现在微莺裴阙两个人都带甲模样,若非熟悉之人,很难认出她们宫中妃子。 等回到营中,云韶走完表面流程后,迫不及待拉着微莺来到账中。裴翦裴阙对视一眼,很识趣地支开了周边将士。 微莺把铠甲脱,甲胄击,出清脆金属声。 云韶撑着桌案,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微莺笑笑,把铠甲丢到旁边兵器架上,内黑『色』劲装衬得她修长如玉,长束入带中,勒得眼尾微微上挑,锋芒十足,宛若出鞘宝剑。 云韶心漏了两拍,看着微莺失神片刻,忘了今夕何夕。 突突、突突。 她扶住胸口,忍不住喃喃:“莺莺真好看……” 好像更好看了,更像从前生,温和而有锋芒。 微莺摇头,心想,陛真个老『色』批了,时候都能看呆过去。她往身后一靠,懒懒倚住长桌,双手抱臂,挑眉笑道:“陛没么想对我说?” 云韶张张嘴,脸『色』苍白,惨然看着她,半晌,才轻声问:“莺莺怎么过来……莺莺过来多久了?” 微莺耸肩,“没多久,也就半个月吧。” 云韶想说么,嘴唇颤动两,只出一声急促气音,像濒临绝境困兽出更咽。她很想问莺莺怪不怪她,想问莺莺在边么久,有没有再见过那个人、有没有想起从前事。 但最后,皇帝疲惫地合上眼睛,不敢对上微莺清亮眼神。她慢慢说:“回去,好不好?” 微莺慢慢走向皇帝,“我都已经来了边,陛觉得还能送我回去?” 云韶:“……你不会回去了吗?” 微莺没有说话。 云韶睁开眼睛,静静看着她,眼圈泛红,问:“你已经见过他了,不?” 微莺想想,点了点头,“北厥驸马吗?呀,刚见到。” 云韶眼神逐渐冷来,慢慢说:“你想起来了。” 微莺:“差不多吧。” 缺了十点融合度,没有完全想起来,不过也十有八九了。皇帝竭力隐瞒东西,早就已经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么情枫叶、么跌入湖中、么夏天流萤秋天葡萄…… 只自小不被看重小孩,所歆羡另外一种人生,也许只太羡慕,所以自己都当了真。 云韶看着微莺眼睛,或许也意识到她么都知道,低了低头,轻轻笑起来。她掩着唇,通红眼睛弯起,青丝散在苍白双颊,肩膀微微耸动着,像在笑,像在哭。 隔了一会,她才抬头看微莺,乌黑双眸似腾起一簇九死无悔火焰,轻声说:“但我不会放手。” “就算你要走,我也要把你囚在身边,折断羽翼也好,锻铸金笼也好,莺莺,我不会让你再飞走了。” 方天地,就她为莺莺打造囚笼。 登上九五之位,也不过想把人攥紧在掌心。 她样卑劣自私狠毒,句句都谎言,企图千疮百孔谎,为自己搭建一个虚无缥缈海市蜃楼,在,莺莺从来都属于她,只看着她。 她慢慢道:“太迟了……就算你想跑去找他,也不能够了。我弑父弑兄,走到如今一步,还会让你再离开我吗?” 微莺像小鸟一样歪头看了看她,冷不丁问:“囚在身边,管饭吗?” 云韶怔了怔,湿黑眼眸睁大,眼狠戾一『荡』而空,愣愣点头:“管、管。” 微莺问:“那管住吗?” 云韶茫然睁大眼睛,点了点头,“管。” 微莺:“包养老吗?” 云韶眨了眨眸,“包。” 微莺一拍手,笑道:“管吃管住包养老,居然还有样好事!” 宫斗姬:……不愧你。 云韶只茫然地看着微莺,纤长睫『毛』眨了眨,似乎不太明白样子。微莺笑着凑过来,歪头啾了云韶苍白脸颊一口,柔声说:“陛不误会了么?” 云韶:“……误会了么?” 微莺道:“北厥驸马嘛,对面主帅,想要赢了北厥,肯要想方设法把主帅抓住啊,我不仅去见了他,还藏在暗处对他『射』了许多箭呢,可惜一枝都没有『射』中。” 云韶:“……不想跟他走?” 微莺耸肩,“在想么呢小笨蛋,我明明想送他走。” 云韶似乎松了口气,红红眼睛垂,旋而马上瞪圆,紧张地看着她:“可你说你记起来啦,你见过北厥驸马,他……” 微莺弯弯眼,“他怎么样?不过个逆贼叛党,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动战争坏蛋罢了,我们任务就打倒坏蛋,维护界和平!” 云韶咬唇,犹豫片刻,还决挑明:“你记得他,你在骗我不?你想和他一起走不?” 微莺头疼地扶了扶额头,心想,要怎么和皇帝解释,自己真没想和云山走,只想送他走啊? 其实她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过去攻略,多半不现在皇帝,也不怪剧情一次次出现bug了,主角都换人,bug能不多吗? 作为炮灰,连名字都没有云韶,本来命运应该代替她哥哥,死在那一场熊熊烈火之中。但在现实,云韶挣脱了自己命运,从火海中逃了出来。 微莺猜到剧情,她想,自己猜得多半没错。 而后来她之所以任务失败,没法完成任务,因为她喝毒酒以后,才现主角生了替换。某种程度上,云韶间接害死了她。 但个秘密,微莺早就决深埋在心底。她经历过么多界,从未遇过样事情,一个在原书籍籍无名人物,竟然能够挣脱自己宿命,做到了许多光芒万丈主角都未能完成事。 她想,自己死前,心没有一丝怨怼吧,反而会很感谢六年前那个少女,能从宿命火焰中逃出,敲开了她门,让她看到了生命另外一种可能。 原来真有人能挣脱宿命罗网,摆脱剧情之力影响;原来她苦苦追寻感情,竟然不虚妄。 微莺看着云韶低着脑袋,眼尾红模样,心中不知如何,一片酥软酸麻。她微微偏过头,叹了口气,“陛,你真个小笨蛋。” 明明狡猾聪明,偏偏某事情上,笨得不成样子。 从遇见开始,陛就说奇奇怪怪话,说么鲲鹏与蜉蝣,说么明月与飞蛾,可鲲鹏飞过那么久界,也有疲惫到想坠进海底一天;月亮总空阔而凄冷,一片死寂,没有温度。 她有么好呢? 不过活在以后时代,看得远一点,知道东西多一点,但独自辗转一个一个界,还会觉得疲倦而冰冷。陛却干干净净,热烈纯粹,胜过她许多。 微莺心翻来覆去想,有许多话,到了嘴边,不知该如何说了。她向来舌灿莲花,哄人话一套接一套,只看着眼前默默垂泪少女,所有话化作一片沉默。 微莺知道眼前小皇帝其实很好哄,一句轻飘飘夸赞就能转移她注意力,让她喜笑颜开。可越样,微莺便越开不了口,害怕随意开口,就怠慢了份情意。 过了半晌,营帐响起隐忍更咽声,皇帝咬着唇,不动声『色』地流着泪。 微莺也觉心中酸涩,轻声说:“陛,我并不在乎他啊。” 若真在乎,也不会过去记忆都快拼凑完整,才想起旮旯还藏着么一个男主。经过次任务看清人心易变后,她对任务对象向来没么真情实感。 主角光芒万丈、优秀耀眼,也同她没有么关系,她只他们人生中不值一提回忆,永远停留在过去血痕,美好因为无法触及,思念因为回不到过去。 但若她还活着,会被珍惜吗? 在第一个界中,微莺看着两个主角携手走入喜堂,就已经明白了答案。 她从不奢望能在小界中得到真情,而如今,一份赤诚炽烈真心放在她眼前,倒让她不知如何好。 微莺:“唔,我归云山不陛想意思呀,我一路漂泊,想找个安稳地方,”她弯了弯眼睛,“直到遇见你,想停来,栖息在你身边,我们一起访深山老林,去云深不知处。” 云韶怔怔睁大双眸,看着她呆,越靠越近,最后拥在一起。 微莺硬着头皮问:“陛,你信吗?” 云韶破涕为笑,“我信,莺莺说么我都信。” 微莺拍拍她背,也笑了笑。 其实她也不知道“我归云山”到底个么意思,说不就为了完成任务使一点小心思呢,说不只统任务呢。反正过去微莺已经死了,还不任她怎么说,死白月光没法和活人斗! 微莺自信叉腰,突然觉得句话有点耳熟……她『摸』了『摸』自己脑袋,次谁绿了我,而我绿了谁? 但不管怎样,总算让皇帝放心结。 她抱着云韶,深吸一口气,“好了好了,吸口欧气,让我抽个卡。” 云韶至今不懂么叫欧气和抽卡,但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一。她从微莺怀,抬起水涟涟眼睛,问:“云山重要,还我重要。” 微莺想也没有想,直接回:“陛,别多想啦,当然你重要!” 云韶咬了咬唇,问:“那……欧气重要还我重要。” 微莺沉默了一会,讪讪笑起来,“陛怎么问个?” 云韶:“谁重要?” 微莺心一横,想想就算自己没有欧气,也可以吸皇帝,于道:“当然你重要!” 云韶嘴角弯了,问:“那,抽卡重要,还我重要?” 微莺彻底沉默了。 云韶:“莺莺?” 微莺:…… 云韶:“莺莺,我要多想啦。” 微莺低头,堵住了她将要说话,强制禁言。 第112章 在门外,裴翦裴阙两兄妹在深情对视。 裴翦:? 裴阙:?? 裴翦:??? 裴阙率先耐不住气:“你什么?没见本将军吗?” 裴翦:“不是,妹啊。” “滚,谁是你妹!”裴阙扭身就走。 裴翦见状,连忙叭叭跟在她身后,周围的将士看见裴翦,纷纷热情打招呼。裴翦没有心情管这些,小声问:“妹啊,你怎么来这边了?你不是去庙里吗?” 裴阙白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裴翦是习惯了妹妹不给好脸『色』的,兀自叭叭:“陛下知道吗?爹知道吗?你跑来多久,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哼,陛下早和你说了我就在云外寺,你去找我一下不就知道我有没有在那边吗?”裴阙合情合得出推断:“你根本没有去找过我。” 裴翦连忙解释:“我去过呀,第一次过去时,她们告诉我山里有野猪,你出去猎野猪了,第二次过去的时候,她们说山里有老虎,你跑出去猎老虎了。” 裴阙一头问号:“你这就信?这合吗?” 裴翦拍手笑道:“哎呀,这放你身上不是很合吗?我第三次过去,她们告诉我,河里有一条恶蛟,你带人去除蛟。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册小本本,“我还给你画了一幅画,传不传神?” 裴阙偏头看眼,上面用墨水画着一个黄豆眼八字眉的小人,小人手里举着剑,剑尖上叉着一条墨『色』的蚯蚓,蚯蚓脑袋还有两茬杂草。 裴翦:“呸呸呸,什么蚯蚓,这明明是一条龙!我决定把这幅画命名为小阙屠龙传,挂在门厅供人欣赏,你觉得好不好……哎,你打我作甚!” 打打闹闹,就像回到少时。 当年裴将军为一对儿女取名裴翦裴阙,意为“翦除凶逆,护卫宫阙”,后来两人跟在他身边,一路领兵行军打仗,学了一身本领。 裴阙屡立奇功,破开人们对女子的偏见,但所有的光辉止在六年前那一日,一场夜战中,裴阙身受重伤,在生死线上走了好几回,才挣扎着醒来。 那日,对于裴将军同样是煎熬。 作为将军,他希望护卫宫阙,作为父亲,他希望能保护自己的儿女。“翦除凶逆,护卫宫阙”这样的使命太凶险而忐忑,是条用血铺成的道路。 守在女儿床榻旁一整夜后,钢铁铸成的将军终于下定决心,把儿女一齐送回盛京,裴阙入宫,成为高高在上的贵妃,裴翦入朝,在兵部做些不用舞刀弄剑的文职。 他自己,依旧像一道铁铸的城墙般,守在大盛边疆,履行自己的职责。 裴翦想起一事,拉住了自己的妹妹:“爹呢?” 裴阙:“爹带兵出去守章怀,以防北厥绕开云州,突击青州。”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翦犹豫片刻,抬眸看她一眼,“你来这边,爹没有抽你一顿?” 裴阙“呸”一声,傲娇地扭头,“没有!” 裴翦:“那他说什么?” 沉默一阵后,裴阙手按在剑柄上,抬头天空,湛蓝的天空上,云霞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她笑一下,眉目锐利又骄傲,仿佛还是当年银鞍白马的小将军。 “他说,我可以自己做出选择,他不会再替我选择自己的人生,他……”裴阙脸微微红红,对着哥哥炫耀道:“吧,爸爸最爱我!” 裴翦:“放屁,我才是爸爸最爱的孩子。” ———— 微莺抽到了两张卡牌,一张是修改卡,一张是新的金『色』传说。 [百鸟朝凤]:异象卡,凤凰现世,百鸟朝凤,海晏河清,人心归附。 微莺拿着这张卡,有点茫然地挠挠脸颊,这张卡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用起来,好像很鸡肋。她把卡收好,翻开库存,找出几张小鹿『乱』撞一见钟情之类的低级卡,揣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像沉甸甸压着什么似的,几分喘不气来。皇帝去与裴阙等人商议军情去了,她在营帐中等得无聊,便拿出那本书来,决定再翻开。 等拿出书,微莺的脸『色』变了,眉头不自觉蹙一下。 书上的封面已经模糊,整本书变成扭曲和破碎的模样,快要四分五裂。 微莺:…… 剧情之力就这? 宫斗姬:它已经很努力。 隔着书页都感觉到它的努力! 宫斗姬心想,可是这两个人,一个炮灰猝不及防下手除掉真男主上位,一个反复横跳掰弯剧情,小剧它真的很努力! 微莺快速翻过前面,翻到最后一页,前面的纸张都已经破碎,字迹扭曲,最后一张纸上也与原来的结局发生些许不同,满纸的马赛克,只有几个字是清楚的—— 帝殒长河谷。 微莺心中一沉,盯着这五个字,许久没有说话。半晌,她沉默着收起书,眯了眯眼,向被风吹得晃动的帘子,手指轻轻摩挲桌案。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下雨,噼里啪啦的雨水打在头顶的营帐上,帐帘被风刮得不停翻滚,冷风和雨灌进来,吹熄案上的灯火,周围瞬间一片黑暗。 微莺坐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床上,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头一次感到有些茫然和无措。她闭上眼睛,想起很多年前。 记忆中也有这么一场冰冷的夜雨,让她感受到彻骨的寒凉。 那天是她生日,小女孩乖乖坐在蛋糕前,等很久。 蜡烛慢慢融化,五彩六『色』滴在『奶』油里。 窗外在下雨,很大,雨滴不停拍打玻璃窗,好像要把窗户震碎。 她缩在沙发里,和家里的小机器人说话,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小机器人发出妈妈温柔的声音:“马上就回来啦,宝贝生日快乐。”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马上就回来啦,宝贝生日快乐。” “爸爸妈妈……我的生日已经过啦。” 时针指向十二点,女孩低落地垂下头。她没有等到回来给她过生日的父母,却等到一卷录像带。录像显示,父母在某个s级世界里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遇到场时空『乱』流,从此『迷』失,再不归来。 她被抛弃。 拥有一座星球被宠成公主的小孩,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被送往另一个星球的福利院生活,也与自己的小机器人分别。 后来她在不同的世界辗转,不敢对小世界的人动情,但……想找一个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不会把她丢下的人。 微莺缩在床角,把头埋在膝盖上,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等待父母回家的孩子。她以为自己已经长大,足够坚强成熟,明白这世界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可是还是会在某个冰冷雨夜,回到那场没有尽头的梦魇中。 宫斗姬:“宿主?你还好吗?” 微莺:“没事,想起一点过去的事情,陛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小鸡,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宫斗姬想了想,问:“《豌豆公主》?《海的女儿》?” 微莺笑,“你把我当几岁的小孩?” 宫斗姬:“我的程序里加载了很多部童书,但你应该都听过。” 微莺有些诧异地挑下眉,“现在当任务系统还要加载童书?这也太全面了吧,你还得『奶』孩子?” 宫斗姬沉默几秒,强调:“我以前是家用机器人改装的。” 微莺被它挑起了兴趣,半撑着床盘腿坐着,问:“哦吼吼,你不是说你是最新的统吗?家用机器人不都是直接被销毁,怎么会被花大价钱给改装。” 宫斗姬:“我是不一样的。” 微莺:“嗯?” 宫斗姬:“我也不知道怎么不一样,但改装我的那些人说,我是不一样的。” 微莺好奇地问:“你做什么,怎么就不一样了?” 宫斗姬想了想,才说:“我被抛弃以后,被送到垃圾星统一销毁。” 微莺点点头,一般家用机器人使用年限到了、或者老旧到无法维修被淘汰以后,都会统一被送往垃圾星进行销毁。 宫斗姬:“我在垃圾星里找到了一架废弃的飞船,用了很多年寻找零件,很久才改装好,飞离了垃圾星。” 微莺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给它鼓掌,“厉害了我的统!原来你是这样的统。你为什么要离开垃圾星?” 按机器人也没什么生需求和情感需要,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长得像人了一点,但本质还是电子程序。宫斗姬这个故事匪夷所的程度,在微莺看来,就和丢掉洗衣机自己把自己装好逃出垃圾车一样。 宫斗姬的声音里浮现一丝异样的情绪,“我想去找我的小主人。” 微莺:“哎?” 宫斗姬:“以前我被买回来,使命是陪伴小主人,让她快乐。但是她离开我的时候,不快乐也不幸福,所以我想去找她,继续陪着她。” 微莺:“那你怎么变成系统,你找到她吗?” 宫斗姬:“……后来,找到了。” 微莺听到美满结局,忍不住微微笑起来,“那她得到幸福了吗?” 宫斗姬:“她一直都在被爱着,从来没有被抛弃,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如果把自己的心闭起来,选择沉入海底,就再也不到四季。” 帘子被一把掀开,云韶走进来,脱下身上被雨打湿的外套,卸去一身寒凉。 她问:“莺莺,你在和谁说话?” 微莺坐直,笑眯眯地说:“一个老朋友,陛下,商量好怎么打北厥吗?” 云韶坐在微莺身边,说:“等到过两日天晴了,我们就进兵长河谷。” 饶是微莺不懂兵法,也听出这并不是什么明智的策略。 “陛下,你真决定要去了?万一被埋伏了呢?裴阙裴翦他们同意了?” 云韶双眸中『露』出『迷』茫与挣扎之『色』,半晌,才开口:“是不妥,但、但……一定要去长河谷,”她低声喃喃,挣扎之意越浓,不觉皱紧眉,“一定要去,两位爱卿……也是同意了的。” 微莺身子往后倾了倾,仿佛到无数丝线悬在皇帝身上,暗中控制她的行为举动。被剧情之力控制的皇帝还茫然不知,笑一下,“朕只是等不及,总要做个了断的,莺莺别害怕,等到我杀他,再与你一起回盛京。以后我们便……” 微莺伸手堵住她的嘴,“陛下,别立g!” 掌下的唇温热又柔软,堵着堵着,微莺忍不住用手指摩挲她的唇瓣,轻声叹了口气。 剧情之力大概想放手一搏,把剧情彻底拉回正轨,换掉这个六年前就李代桃僵的假皇帝。它潜移默化地控制着所有人,当事人,依旧难以察觉。 就像本来应当极力反对御驾亲征、进军长河谷的裴阙裴翦,却意外地答应一就漏洞百出的要求。 微莺握住云韶的手,掌心一片冰凉。 云韶像是感受到她的不安,握了握她,歪头:“莺莺?” 微莺靠在云韶的肩膀上,难得柔弱姿态,“陛下,我和你一起,不许再抛下我。” 云韶就算被剧情之力影响,但在涉及到微莺的事情上,总能摆脱剧情之力,下意识反驳:“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许去,留在这里就好。” 微莺叹口气,双手捧着云韶的脸,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皇帝瞪大双眼,眸里马上变得雾蒙蒙的。 微莺想,一直以来,她就像一个贪婪的小孩,守护着爱做的糖果,不管得到多浓烈的爱,也永远不知餍足。直到现在,她终于想松开手,把捏紧的糖果送给另一个人。 我把爱分给你,不要哭啦。 我爱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113章 下了几日的雨,泥土湿漉,空气『潮』湿,就算停了雨,天仍然雾蒙蒙的,铺满厚重阴云。 微莺闷得全身痒,眼看雨停,迫不及待跑出去『乱』晃。 皇帝决定不日就进军长河谷,明眼人清楚能看出这是个多么愚蠢、自投罗网的决策,可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没有人反对,认真地筹备着即将到来的打仗。 微莺着他们兴奋地说起以后,说什么赢下以后要回去娶老婆,顿时觉得整个军营都『插』满了g。她望着在风中猎猎的军旗,『揉』了『揉』眉,剧情之推着他们往死路前进,偏偏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不知不觉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大营前。 她远远就看见萧千雪垂头丧气地站在外面,便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嘿,么呆?” 萧千雪听到她的声音,欣喜地扭过头:“莺莺!你起这么早呀?” 微莺掩唇笑了笑,“怎么说得我像天天睡到中午样。” 萧千雪眨巴眨巴眼:“难道不是吗?陛下下令不许我们去打扰你休息,不然我早就叫你起来啦。” 微莺弯弯嘴角,“进来吧,隔老远就见你垮着脸,谁惹你生气啦?” 萧千雪坐到椅子,表情苦闷,接过微莺递过来的茶灌了大口,才沉沉叹息。 微莺倚着桌子,抱臂她:“贵妃不许你跟着过去?” 萧千雪撅起小嘴,幽怨点头。 微莺笑笑,“那你怎么想?” “我明明已经很厉害了,次和我哥打架,他们都打不过我了,”萧千雪撅着小嘴叭叭叭:“我是我家的大厉害了!” 微莺莞尔:“好好好,你是大厉害。” 萧千雪更苦闷:“可贵妃姐姐不许我战场,唔,她也不许我喊她贵妃姐姐啦。” 微莺:“那喊么?” 萧千雪抬起圆溜溜的眼睛,认真:“她说军中纪律严明,她以后也不会回宫,我要喊她将军才是,但又不许我喊她小将军,明明大家都是这样喊的。那我只能喊裴姐姐啦。” 微莺:“她不会回宫了吗?” 萧千雪“啊”了声,才惊觉自己说漏嘴,连忙捂住嘴巴,像小兔子竖起耳朵一样,惊恐又可爱地看着微莺。 微莺笑笑:“对我都有秘密啦?放心,我又不会拦她,那次离开盛京时,她问我走不走,我就猜到她不会再回来啦。” 飞离囚笼的鸟儿,总不会再回到黄金铸造的牢笼。何况裴阙不是任人赏玩的金丝雀,而是属于天际的飞鹰。 微莺顿了片刻,想起几年前初遇见,她就问过萧千雪,如果有回家的机会,会回去吗?那时萧千雪没有丝毫犹豫,说要离开皇宫,回家与亲人相聚。 她望着萧千雪,微微眯了眯眼睛,半晌才:“那……你呢?” 萧千雪惶然地瞪圆眼睛,瞥了微莺眼后,又虚垂下眼睛,长睫微颤。 “莺莺,我、我……” 微莺笑了笑,“不必说啦,我知道你里怎么想,以后想我,就常常写信过来,或者和阿阙再来盛京玩玩。” 萧千雪努力点头,弯起眼睛,脸颊泛淡粉,笑嘻嘻地抱住微莺:“那莺莺你帮我去给陛下求情啦~反正陛下最喜欢你,就说我病死,总之么都好。” 微莺拍拍她,“我懂的。” 死遁借口千千万,她是专业户。 “只是,”微莺想起么,笑了下,“以后过年,宫里可就寂寞了。” 从前美人如云,佳丽三千,到下次除夕,怕只有寥寥几人,越来越少。宫中寂寞,就像广寒琼宇,远远望着精致堂皇,住进才知,高处不胜寒。 萧千雪弯弯嘴角,“可是有陛下陪着你呀~” 微莺:“陛下只有个人。” 萧千雪贴贴她,笑:“陛下个人,胜过我们许多个,我早就出来啦,从前就算我们在身边,莺莺也是不开的,莺莺好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微莺歪头,打量眼前的少女,千雪离开皇宫后,怎么突然不憨憨了?难道从前是她给千雪加了降智buff?太可怕了! 萧千雪继续道:“莺莺总是在保护我,逗我笑,我也想让莺莺真正开起来,但莺莺总是不开的。” 那年初相遇,桂花如云,桂树下的少女身形清瘦,袍带飘摇,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萧千雪想起过去,绞尽脑汁相出一个形容:“莺莺虽然就在我的身边,但好像总离得很远,像是天片云样,我没有办法,不过陛下有办法。” “也许莺莺你自己都没有现,当时你骂陛下狗皇帝,但也最把她放在心。” 微莺抿唇,慢慢听萧千雪说话。 也许千雪说得对……她在意陛下,比她想象中的,要早上许多。 她想着,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笑起来,“毕竟陛下这样好,多几眼,也是人之常情吧。” 萧千雪:“呸,那时候你明明是个半瞎。” 微莺笑得更快乐了,搭着萧千雪的肩膀:“千雪,现在阿阙也战场,陛下也战场,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乖乖呆在这里呢?是不是?” 萧千雪担忧地说:“可是裴姐姐会生气的。” 微莺:“哎呀,女人说会生气,就是不会生气的意思哒,你我偷偷溜出来,陛下生气了吗?” 萧千雪觉得她说得有理,小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对哒对哒,莺莺说得对,我们偷偷溜出去,去帮陛下和将军的忙!” 微莺弯弯眉眼,来到兵器架前,丢给她一个箭囊。 萧千雪拿出一支羽剑,现箭簇是幽绿『色』的,泛着不祥的光泽。她不解地看向微莺,茫然道:“莺莺,这是?” 微莺握住她的手,把箭收回去,笑:“是太后送的点小礼物。” 等到行军之日,她们偷偷披好铠甲,混在了人群之中。 微莺专注地看着前面的皇帝,而萧千雪则是左右张望,生怕她们被揪了出来。 微莺小声说:“你怕么?这么多人哪能认出我们。” 萧千雪羡慕地说:“莺莺,你这么坦然,肯定坏事做了不少吧!” 所以才能临阵不『乱』,压根不方,养成这么好的理素质。 微莺:…… 无法反驳。 想了想,微莺反击:“还好,主要是我骑的不是马丽苏,你怎么想的,把小梨花骑出来?” 小梨花洁白如雪,皮『毛』光华,就绝非凡马。 已经有好几个士兵路过她们的时候,忍不住夸:“好马!”。 就在她们说话时,又有人经过她们时,着小梨花,失神:“好漂亮的马!” 萧千雪讪讪笑了下,身子稍稍前倾,企图挡住小梨花浑身散发的马丽苏气息。 微莺摇头,“也就贵妃没往这边看。” 萧千雪瞥眼她的座下,不甘示弱地说:“那你还骑着陛下深情表白过的雷霆呢,也就陛下没往这边看。” 微莺拍拍雷霆,骄傲挺胸:“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莺妃骑雷妃,这不合理吗?” 萧千雪:??? 长河谷两侧是险峻山坡,微莺进入狭长葫芦口时,忍不住想,这是一处绝佳的设伏之地。 连她都能看出,北厥不会不明白。 也只有被剧情之控制的人,才会门心思往死路奔。 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摇旗呐喊声,乌泱泱的北厥军从山坡的灌木树丛里冒了出来,为首的将军骑马站在石头,居高临下望着他们。 云韶勒紧马缰,抬头与他对视。 那人凝视云韶许久,眼神复杂,冷声说:“没想到你这么蠢,竟然真的来了,”他笑了几声,又:“也是,不来,你做的事情天下人就都知道了,是不是啊,小韶?” 云韶抿紧苍白的唇,四周望了眼,像是这时才察觉到不对,眼中浮现丝『迷』茫,『揉』了『揉』疼的眉。 为何会来到这里? 她记得自己来之前,明明同裴翦商议过,绝对不能中计进入长河谷,旦遇到敌军埋伏,便是九死一生。可……为何还是来了呢? 明明她已经不怕云山的威胁了,她从不在乎天下人怎么,只在乎莺莺。只要莺莺不介意,帝位抛了便抛了,大盛亡了就亡了,她全是不在乎的。 她好不容易和莺莺坦白心意,为何会来自投罗网轻易就死呢? 她如今好梦成真……如何肯死呢? 云韶微微蹙着眉,黑眸浮现一丝水光,左右看了眼,极快地分析要该如何脱险。 这两边都是山坡,敌我下,地势就占据极大不利,北厥骑兵向来彪悍,从上往下俯冲,也能造成许多伤亡。何况,他们还可以从上抛石『射』箭,全然占据地利。 云山:“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少年吗?不久天下人就会知道你的真面目,知道你弑……” 话未说完,支羽箭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射』入身后的灌木中。 云山仓皇躲开,又惊又怒地往下,望见羽箭『射』来的方向并肩站着两个少女,皆是无双的美貌。 人骑在黑马上,执着弓箭,朝他挑了下眉。生动而美丽的容颜让云山晃神片刻,中有几分意动,有些不甘地想,这样的美人本该是他的。 等他夺回自己的皇位,美人自当会再属于他。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被旁边的少女吸引。 那人身骑白马,眉目明丽,宛若故人。 时间,云山忘却其他,跳如鼓,喃喃:“先生……” 萧千雪没有察觉云山的目光,惊诧看着微莺『射』箭:“莺莺,你好勇哦。” 微莺:“我超勇的好不好?” 也在这时,皇帝与裴阙齐齐往后望,在千军万马中见了她们两个。裴阙又急又气,纵马想靠近,但刚才微莺那一箭让北厥开始动作,碎石滚落,引得马匹不安地嘶鸣。 微莺攥紧缰绳,紧抿着唇,在等待着。 剧情之想最后一搏,把男主给换过来,但是这样,她的宫斗目标肯定没有办法完成,系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生,定会再布任务。 果不其然,宫斗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任务发布,在千军万马中护皇帝周全。奖励:最后一部分记忆融合度,份隐藏奖励。” “隐藏奖励?”微莺眯了眯眼,抬眸望见皇帝从『骚』『乱』的人群骑马挤过来,向她靠近。 头顶箭落如雨,她往,云山似乎不打算下来,而是准备用落石箭雨消灭主,再冲下收网。微莺想想,对萧千雪说:“千雪,『射』他。” 萧千雪听话地拔出箭,瞄准云山『射』去,但她们身在山下,不占地利,中间有太多障碍,羽箭依旧擦着云山身体而过,没有『射』中他。 倒是云山看见肖似先生的女子对自己刀剑相向,忍不住生起一阵怒意,手挥,召集士兵下轮『射』箭。裴阙组织士兵一面反击一面掩护皇帝往前逃,掩护了半天,她回头往旁,现…… 皇帝呢? 微莺打量四周形势,明白不能让北厥再组织轮箭雨,她想了几秒,目光落在云山坐下的青骢马,弯了弯嘴角。 使用卡牌:见钟情 卡牌说明:蒙君见钟情,故妾有感于心。适用对象产生“见钟情”的效果。 卡牌飞入的瞬间,青骢马猛地抬起脑袋,眼神灼灼,穿透千军万马,落在了小梨花身。小梨花洁白胜雪,在滚滚烟尘中显得卓尔不凡,像一位美丽的女神,召唤着骑士到来。 马丽苏之气扑面而来。 青骢马顿时激动起来,出嘶鸣:“嚯!嚯嚯!” 这时云山抬起手,准备让士兵把准备好的巨石推下,砸死大盛军队,“快去——” 还没说完,他坐下的青骢马突然激动大叫一声,冲着底下的大盛军四蹄攒起撒丫子奔过去。 北厥军面面相觑,着驸马骑绝尘的背影,以为驸马在带头冲锋,于是也纷纷跟着冲下去。 时间,厮杀震天,尘土飞扬。 北厥骑兵向来彪悍骁勇,从山坡俯冲而下时,更是生出千军万马之势。 向无惧的裴阙,着这幕,也不禁脸『色』惨然,生出必死之意。她抓紧手中长.枪,喝令身后士兵不许后退,紧盯着朝自己冲来的高头大马。 微莺拿出了第二张卡牌,替换卡,眼任务“在千军万马中保护皇帝”,干净利落地把千军万马中的“马”字换成猪。 宫斗姬:??? 微莺拍拍手,在千军万猪中保护皇帝,任务难度下就降低了呢。 马蹄阵阵,烟尘滚滚。裴阙紧张地攥紧枪,着灰尘中那片黑『色』越来越近,想,不过是死,能为国而死马革裹尸,是她的荣幸。 黑『色』越来越近,北厥骑兵马就要冲到她面前,裴阙着靠近的东西,惊讶地瞪大双眸。 只猪冲到她的马下,开始啃土:“哼哧哼哧。” 裴阙:??? 只猪、两只猪、三只猪…… 她惊恐地发现,他们被猪包围了! 北厥士兵早在马变成猪的时候就被甩下猪背,啃了嘴巴土,摔得连声惨叫,只有云山坚强地坐在猪背,继续朝小梨花冲刺。 他身上的青骢下就算变了物种,对马丽苏的依旧痴心不改,嗒嗒蹬着四蹄冲过去。 萧千雪看见个大汉骑着猪朝自己冲来,忍不住惊恐地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云山:“啊啊啊谁他妈想过来啊?” 小梨花连忙撒丫子逃:“嚯嚯嚯!” 青骢猪不死心地在后面追:“哼哧哼哧哼哧!” 片人仰马翻,厮杀不断中,马一猪追逐的场景显得格外突兀。 小梨花被『逼』到绝路,背靠山壁,慌张嘶鸣,萧千雪看着猪呼哧呼哧越来越近,边“啊啊啊”尖叫,边拔出自己身后的羽箭,朝云山『射』过去。 泛着幽绿光泽的箭簇『射』入云山的胸口,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从猪背应声而落。 微莺:好耶! 【见钟情】,永远滴神! 她在一片猪叫与厮杀中,寻找皇帝的身影,纵马奔过许多人身侧,依旧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就在她焦灼之际,突然听到一声“莺莺”。 微莺回首,见云韶站在地上,手里拿着带血的匕首,脸颊灰扑扑的。 云韶仰着头,抹去脸上的灰,朝微莺笑起来。 微莺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跳下雷霆,慢慢朝云韶走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她说:“陛下,我给你个宝贝吧。” 云韶偏头看她:“是什么?” 微莺莞尔,用了那张异象卡[百鸟朝凤]。 山林中突然响起了黄莺细嫩婉转的鸣叫,初时声音很小,而后越来越大,麻雀、画眉、喜鹊……各『色』鸟儿从林木中飞出,在她们头顶盘桓,叫声此起彼伏,相唱相和。 士兵们忘了打斗,不约而同抬起头,着这幕异象。 天空像是被点燃般,腾起明亮的霞光,金霞铺成毯,在碧蓝天空铺陈。 只巨大美丽的火鸟从天空飞过,清越的凤鸣响彻山谷,众鸟盘旋飞天空,跟在它的身后。 百鸟朝凤,人心归附。 士兵们放下武器,再也没有斗志,不由自主跪在盘桓的神鸟下,只有微莺与云韶并肩站着。 微莺好像听到了声清脆的响声,像是有么东西在慢慢碎开,冥冥之中影响无数人命运的剧情之轰然裂开,那本记载原着的书也在瞬间化成了尘埃。 宿命的枷锁终于松开。 她听到任务完成的声音,在一片明亮霞光中,想起了最后一段回忆。 葡萄藤架下阳光细碎,落在溅了身血污的身体。她掩着唇,相见欢的毒『性』搅动五脏,让鲜血源源不断从嘴角滴落,意识渐渐模糊,耳畔只有少女绝望的啜泣。 昏茫的视野中,突然看见少女朝石桌扑去,拿起了半杯没有喝完的毒酒,毫不犹豫地仰头便要喝下。 她振起最后一丝气,握住了云韶的手腕,“不许寻死。” 少女悲伤地望着她,泪水夺眶而出,更咽道:“我想尝尝和先生样的痛。” 她身子往后退了步,抵着葡萄藤架,头一次看清云韶身掩藏的情意,比从前所有的任务对象都来得热烈而深沉—— 可以毫不犹豫为她而生,为她而死, 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 微莺中震撼,胸腔好像有腔热血在烧,她辗转这么多世界,所求不过如此,可得到后,却觉得不忍与心疼。 她低低笑两声,抹了把嘴角的血,说:“韶儿,若你真随我去……便见不到我了,我是天的人,不会死的……等等罢,说不定,会回来的……” 原来六年前,陛下便愿为她而死; 原来六年前,她便许下归来的承诺; 原来…… 你为我生而死,我为你死而生; 不觉情之至也。 回忆从眼前掠过,微莺偏头,对上云韶柔软的眼神。 云韶一直在看着她,仿佛眼里只能装着她,再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微莺软了软,“陛下,别这样喜欢我,分点爱给你自己,好不好?” 云韶眼圈红,柔声说:“唯有这个,我永远也做不到的,莺莺。” 微莺不觉也湿了眼睛,碰了碰她的额头,:“那让我来爱你吧。” 微莺抱着云韶,抱得正动情时,忽然感到有么东西拽了下自己的裙角,她低下头,见个和自己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小女孩。 小女孩粉雕玉琢,穿着连衣裙,手里抱着个洋娃娃,冷着脸,出宫斗姬的声音:“这是隐藏礼物,我只能陪你留在这里了,狗宿主。” 微莺望着失而复得的小机器人,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云韶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了小女孩,了地上的女孩,又望了望微莺,猛地后退几步,瞪圆眼睛,惊讶地问:“莺莺,这是……?” 微莺笑:“亲人。” 宫斗姬抱着洋娃娃,低头掩住脸上赧意。 微莺觉得皇帝神情有点不太对,凑过来问:“陛下,怎么啦?” 云韶摇摇头,咬着唇,语气有点委屈:“没什么。” 这时萧千雪骑着小梨花总算摆脱猪的追击,嗒嗒跑过来,见到微莺牵着的小女孩后,『露』出奇怪的表情。她翻身下马,围着微莺和小鸡转几个圈,“这孩子哪里跑过来的?” 微莺耸肩,“凭空变出来的。” 萧千雪看了小鸡,又了微莺,恍然大悟:“莺莺,这是你的私生女罢!” 微莺:??? 微莺下意识回头看云韶,皇帝早已泫然欲泣。 “陛下,你听我解释啊——” 宫斗姬站在萧千雪身边,抱着同样曾经被丢到垃圾星的娃娃,出复仇的冷笑:“狗宿主,遭报应了吧!呸!” 萧千雪低头,“哎,你真是莺莺的私生女啊?” 宫斗姬:“……不是。” 萧千雪:“那你是?” 宫斗姬顶着张娃娃脸,面无表情地说:“她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