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少到欢喜》 第1章 年少 他其实爱好男。 那时年少皆秘密,此后欢喜都是你。 ——《从年少到欢喜》 文/筱露 2020.12.28 2010年8月 暑假 锦南大学礼堂里乌压压的脑袋上方是无声呼啸的冷气,跟户外残卷的热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单季秋冷的暗自打了个哆嗦,搁辩论桌上交握的双手无声地来回搓了搓。 一双双黑黢黢的眼睛整齐划一的看着她…… 不,是他们。 而她莫名有一种游客观赏动物园里动物的感觉。 好吧,是错觉。 终于,话筒里传来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首先感谢双方辩手刚才精彩绝伦的唇枪舌战……” “那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获得首届金鹿杯中学生辩论赛的队伍……他们是……厘城七中,恭喜……” 单季秋弯起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迎着台上台下雷鸣般的掌声,进行颁奖仪式。 尴尬的也紧随其后。 “我们的口号是?” “厘城七中,谁与争锋……” 是教导主任赵丰平激动的站在台下跟台上的队友们互动,她的笑意顿时僵在脸上。 打击对手的方式千万种,你却选了最中二的那一种。 “季秋,你太棒了。”余可夏冲上台去一把抱住了单季秋,“我就知道,这秋神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单季秋摁住跳得像只兔子似的余可夏。拜这位所赐,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连带着替补队员一起掉链子,吃坏了肚子,肠胃炎。 幸亏正式队员没跟她一间房。 不然的话,这仗怕是还没打就直接举白旗投降了。 最后没法,赵丰平亲自上门抓壮丁。一口一个她是最佳人选,为了学校荣誉,为了七中的面子,为了你我他。 并且,还特地强调了费用由学校全权负责。再加上外婆让她去,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论题还是在飞机上临时抱的佛脚。还好余可夏准备这段时间总拽着她练口,给她当反方。以至于她对反方有可能拿什么来打也算是大致心中有个算盘。 单季秋上下一打量余可夏,问:“不拉了?” 余可夏那个激动的忘了自己还虚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接收到单季秋那话的讯号,立即反应到了她的肠胃上。 “你个乌鸦嘴。”她脸一憋,推开单季秋就往出口方向跑。 单季秋望着余可夏捂着肚子的背影不由得勾唇轻叹,就被人叫住了。 “单季秋同学。”穿着锦南一中校服的男生笑容和煦。 单季秋面向这个儒雅俊朗的男生,刚才的对决几乎是与他展开的,所以对他还算是有点儿印象。 “陈一乘同学。” “自由辩论环节你很出色。”陈一乘含笑的眸色中满是欣赏,“你的逻辑思维缜密还很独特。” “那是。”单季秋的同伴立即凑上来接嘴,骄傲的像只开屏的孔雀,“我们厘城七中就没有不行的,优秀。” 单季秋微小地扯了下唇角,这该死的胜负欲。 倒是没料到陈一乘居然很是认同地一点头,目光扫过其他同学,最终停留在单季秋那张冷艳又从容的脸蛋上:“是很优秀,心服口服。” 赵丰平和带队的刘艳老师一边将手机交还给大家,一边吆喝着大家结束后先吃饭,再回酒店收拾。 单季秋接过手机,看到从厕所解脱归来的余可夏,迈步朝她走去。 “那个,单同学。”陈一乘大步过来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单季秋:“还有事?” “能交换个手机号码吗?”陈一乘思量了一下,补了句,“毕竟以后打辩论还会遇到。” “不用了。” 单季秋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瞅了眼来电显示,淡然一笑且快速地陈述事实:“我替补都谈不上,以后没机会交手。” 说完,她转身接通电话,一边往余可夏那边走,一边对着听筒“喂”了一声。 “秋崽崽,帮哥取个快递。” 手机那头是朗朗沉透却又和着慵懒的嗓音,递进了单季秋的耳朵里。 不是请求,是要求。 “没空。”单季秋听到这个称呼牙齿有点儿痒。 “你就下个楼,走两步,能把您老人家给累着?” 单季秋将手机换了个手,搁到左耳,这才吐纳着气息回答:“老人家我不在。” “哪儿去了?” “打辩论。” “你又不是辩论队的,打什么辩论?” “帮余可夏的忙,她肠胃炎。” “替补也炎?” “就这么巧。” 那头不由得笑了一声:“我很好奇余可夏是怎么平安无事活到现在的?” 单季秋笑:“我也很好奇。” 被点名的余可夏正挽上单季秋的胳膊,朝还在看她们的陈一乘努努嘴,笑的贼兮兮的:“季秋,对方校草辩友是不是想泡你啊?” “哪家校草想泡你?”听筒里明显拔高的声音让单季秋莫名意会到他极其想要八卦的意图。 “您有事儿吗?”单季秋敛唇,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电话又来了。 “又想干嘛?”单季秋被余可夏挽着往外走去。 “对人最基本的尊重之一是不要乱挂别人的电话。”那边云淡风轻。 单季秋暗自沉口气:“说。” “校草帅么?” “挂了。” “成,不说这个。在哪儿打辩论?” 单季秋已经上了小巴车,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天高云阔。 这幅场景,就跟小时候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 “锦南。”她本就清润似水的嗓音平白淡了好几个度,似乎这座繁华喧嚣的大都市并不值得她提起一般。 显然电话那头也略微沉吟了两秒,比起先前想要八卦校草的声音,正经了许多。 “你跟我说说,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单季秋也觉得可笑,本来应该跟这人一起参加奥赛夏令营。 但她一听说营地在锦南,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搞的他们带队的徐志老师还单独找她谈了一场心。 一顿声情并茂,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她还是斩钉截铁的说算了。 徐志的脸当场要抽筋。 谁又能想到,推了那个来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 “赵主任亲自来家里跟外婆说的,外婆也让我来。”单季秋如实告知,“所以,我就来了。” “多久回厘城?” “今晚的飞机。” “几点?” “八点十分。” “成,机场见。” “嗯?” “我们也是这班机。” “哦,团票。” 挂了电话,余可夏就问:“陆允啊?” 单季秋将手机放回包里,车门关闭,车窗外的风景在回旋:“嗯。” “他好兄弟呢?”余可夏又问。 “哪一个?” 余可夏:“……” “哦,吵架那个。”单季秋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瞧着余可夏,“那不应该问你自己么。” “嘁,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能知道?” “要开学了,继续闹着?” “反正他不跟我道歉他就是猪,我理他我就是猪。” 单季秋但笑不语,又重新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来的时候她一直在看论题材料,根本没闲情欣赏风景。 如今尘埃落定,有时间一睹这城市的变迁。 目及之处,是小道变大道,矮楼耸高楼。 人车川流不息,高楼鳞次节比。 变化是真的大。 …… 单季秋是锦南人,她的名字是取之父亲单兆斌和母亲季梦薇的姓氏。加上她是农历尾秋那一天出生的,所以带一个“秋”字。 多有爱意的一个名字啊!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个家庭幸福美满又和睦。 也没错,单季秋至少也健康成长到了四岁。然后,单兆斌和季梦薇开始吵架了,越来越频密,越吵越厉害。 像是算好了吵的差不多了就互相解脱似的,到她那年还不到五岁,他们就真的离婚了。 最神奇的是她好像变成了乒乓球,两边不着地,被推来推去。 掌上明珠摇身一变被弃之如敝屐。那时候她还小,理解不了为什么。一度认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爸爸妈妈都不想要她。 最终,她的抚养权判给了季梦薇,与那边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季梦薇去世,单季秋给单兆斌打过一个电话,是一个小男娃接通的。声音忽大忽小,口齿还不太伶俐,但足够听清。 “爸爸,电……电,电话。” 单季秋握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所有的一切希冀和渴望就像是多米洛骨牌,只要轻轻一推便排山倒海,倒地不起。 那些她曾以为季梦薇的胡言乱语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眼泪瞬间就模糊了双眼。 她一声不吭地挂断了电话。 所以,这就是他不要她的原因。 单季秋蓦地惊醒,小巴车还在路上驰行,大战过后使人疲倦,车内的人几乎都睡了。包括身边嘟着嘴巴睡相憨态可掬的余可夏。 好久都没入这场走马灯似的梦,果然就不应该踏足这个地方。 阳光从车窗外倾泻进来,浮尘在空气中飞舞,落入流金。 她手肘抵着窗框,双眸转向窗外自嘲地一笑,手指快速地拭了下眼角。 …… 大部队吃了午饭回房间收拾行李,赵丰平允许他们出去逛逛,提醒他们别误了时间。 单季秋没带行李就落了个清闲,于是便坐在一旁指挥余可夏收拾。 “你就不能帮把手?” 余可夏东西带太多,收拾起来要命。回头瞅一眼躺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单季秋,真想把她也塞进行李箱。 “不能。”单季秋掀了掀眼皮,“拜某人所赐,我本来应该躺在家里的沙发上陪外婆吃西瓜看世界女排大奖赛,而不是坐在这儿陪你喂蚊子。” 余可夏自知理亏,当时情急之下她提到了单季秋,才有了救场的这一出。 她撇撇嘴,继续收拾。 “我听他们说那个陈一乘跟你要手机号码。” “哦。” “哦屁啊!”余可夏一脸我太懂的表情,“他看你的眼神那么明显,我敢打赌他绝对看上你了。” 单季秋不为所动地摊在椅子上玩愤怒的小鸟,头也不抬:“我敢打赌那绝对是你的错觉。” “那个陈一乘真不错,输了比赛还这么有风度有礼貌,内外兼修的大帅哥呢。” “帅吗?还好吧!” “excuse me?锦南一中的校草,多少女生的梦中男神,你居然来个还好吧?” “so——”单季秋耷拉着眼皮瞧了眼余可夏,“女生趋之若鹜的男神干嘛想不通来泡我?” 余可夏终于将行李箱压好锁上,转身走到单季秋面前,二话不说拉起她往厕所走。 她将单季秋扯到镜子面前,眨眨眼:“看看你的脸。” 单季秋就着面前的镜子凑上前仔细的瞧了瞧,然后得出以下结论:“我今晚要早点儿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余可夏被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搞的差点一个趔趄,摔它个面朝下。 她指着镜中五官精致,肌肤白皙,冷艳感十足的淡定美少女,说:“你是不是小时候拉屎的时候把审美那根筋拉出来了?” “你因为生物不好选择学文真真是个明智之举。”单季秋顺手拧开水龙头,顺着哗啦而起的水声,洗了个手,“好好学习吧。” 余可夏看着单季秋的脸,又蓦地想到了另一张脸。 不过也是,单季秋独享女娲偏心就不说了,她还有个从小就颜值爆表的竹马。 审美疲劳也是理所应当的。 …… 抵达机场,大家都在航站楼等。 单季秋去买饮料喝,一转身就听到身边的俩女生对着某个方向窃窃私语。 “那个穿白色t恤戴棒球帽的男生好帅啊!” “姐妹,我也一眼就看到他了,也太帅了吧!我死了,我的漫画男主从书里走出来了。” “……” 这么夸张? 单季秋正好抬头,就顺着两人的眸光看了去,高个子少年在人群中格外打眼。 清瘦颀长的身形套上最简单的白t黑裤帆布鞋,肆意潇洒,意气风发。 帽檐下那双能让人一眼万年的桃花眼不带笑意,显得冷漠无情了些。 此人此时正懒意洋洋地扫视着四周,红润的薄唇启合,在跟身边的人说着话。 再抬眼,他的目光越过檐边,准确捕捉到她这边方向。 少年拿手指顶了顶帽檐,露出闲淡的眉目。抄着兜迈着长腿悠悠缓缓地走了过来。 单季秋忽又想起了中午电话里的问题:校草帅么? 凭良心讲,确实不及眼前这人。 “过来了,过来了。”其中一个女生将手里的饮料瓶都捏的“嘎吱”作响。 “他在看我吗?”另一个女生赶紧的理着秀发,撩至耳后。 单季秋瞅着这两位像是突然挨了巴掌的红脸蛋,少女心事全因过来的那只“祸害”将其都写在了脸上。 “单季秋。” 陆允抬手,修长的五指朝下,微微往里勾了勾,像是在唤小狗。 两位自作多情的女生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帅哥貌似在叫她。 四只眼睛都不约而同的钉在她身上,来不及掩饰的眼前一亮。 单季秋瞧着走过来的那个少年耀眼的像一束光,引得行人甘愿做追光者。 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能踏在别人的心坎上,就好比身边这两位。 她莫名就起了找不痛快的心。 于是乎,她越过这俩女生往前走的同时,一脸女施主你们回头是岸的真诚:“他其实爱好——男。” 正巧走近听到这几个字的陆允倏地弯起了唇角,一把将单季秋扯到身边,胳膊顺势搭在她肩膀上。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爱好男啊!” 他扬了扬下巴,整个人极其漫不经心:“来,瞧仔细了,好好给哥物色个……男性。” 第2章 年少 谢我长的不如人家那么好看?…… 不得不说这人是属狗属的最彻底的一位。 大家都属狗,那是属相。 他不。 他这是打算直接进化,拥有狗一般的听力。 单季秋的肩膀被这个一八几的大高个压着,没骨头似的,还在给她普及喜好。 “我喜欢矮的,高了我有压力。” “我颜控,所以得长得好看有辨识度。” 陆允翘着唇畔,嗓音含笑:“要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善良,懂事,有趣,爱憎分明……” 单季秋肩膀被压得受不住力,耳朵还要备受摧残,她实在是听不下去出言打断:“平时少看点儿闲书,你说的那品种世间没有。” 话毕,她利落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成功看到这个无骨精因为她的猝不及防没站稳,脚下趔趄了一下又稳稳当当的站好。 随即,他板着单季秋的双肩转了半圈,指着人群中一个男生说:“怎么就没有了,那个就挺不错的,就是过于矮了点儿。” 单季秋头顶有一群乌鸦一字排开,她皮笑肉不笑地对上陆允那双坠着笑意的黑眸:“陆老二,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应该还是个小学生。” 陆允忽地笑出声来,笑的肩膀都在轻颤。 还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由得“啧啧”两声:“啊……现在的小学生都发育的这么好了?” 单季秋:“……” 陆允:“唉,等会儿,你刚叫我什么?” “……” …… 单季秋懒得跟陆允贫,直接往队伍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开手上还没开封的可乐。 刚蓄好力气,可乐就被人给夺走了,她仿佛拧了个寂寞。 “狗才喜欢抢东西吃。”单季秋见陆允轻松地拧开了瓶盖,讥诮道。 陆允将可乐还给单季秋,斜了她一眼,无奈地感叹:“我发现你这人,是越大越小气。” 单季秋仰头灌了几口可乐,才不紧不慢地说:“主要还是看品种,对人我还算大气。” “得,大家同类,你汪莫说我汪。” “边儿去。” 单季秋其实没什么辩论天赋,相反小时候的她根本就不爱说话。 不过是因为身边这个人,打一眼看去是一副不太好接触的模样,但其实跟谁都能谈笑风生,聊出点儿共同话题。 比如小卖部阿姨,又比如卖红薯大爷等。 以至于跟他混久了,她这说话也就越发利索。 回到队伍中,单季秋发现辩论队和竞赛队合二为一的聚在一起,她一过来就被逮了个正着。 “单季秋,你过来一下。”徐志看向她,招了招手。 她料到是福不是祸,是小徐她就躲不过。 人一过去,徐志就开口:“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单季秋:“我能说是因为刘老师漂亮吗?” 徐志一脸“你成功说服了我,你很直白,但我不喜欢”的表情。 一旁被夸漂亮的刘艳心情大好的打圆场:“徐老师,当着学生的面你至于吗?别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 “什么?”徐志瞥了一眼立在身边小姑娘,倒是乐了起来,“刘老师你没带过这群孩子,他们一个个的可不是能被老师说两句就哭鼻子的主。” 徐志研究生毕业在北京呆了一年,就回厘城七中任教。一进来就有带单季秋他们班。因为年轻长得又斯文,这群半大的小大人们根本不怵他,背地里还喊他小徐。 单季秋就是其中之一,别看她长的跟个小龙女似的,其实还有那么几丢丢杨过的风格。 第一天上课她就睡觉,被他叫到办公室,人家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徐,这是我的检讨。” 他直接当场石化。 第一,她敢当面叫他小徐? 第二,她检讨都写好了? 再后来,慢慢熟悉以后,他才知道那天喊他小徐是这小姑娘没睡醒嘴瓢了,检讨书是因为那句“以备不时之需”。 他好奇问了下备了多少份?她诚实的告诉他各科一份,他都想为她的机智鼓掌点赞。 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备一份就够了。因为唯二敢在课堂上睡觉的二人组是年级一二名钉子户,自此各科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办法,学霸就是拥有各种让学渣羡慕不来的特例。 说着,徐志还要单季秋响应:“单季秋,你怕我吗?” “是尊重。”单季秋一脸坦诚。 徐志瞧着这小姑娘。嗯,情商不错,还晓得给他留面子。 “行了,过去吧。你那几个同学眼睛快长我身上了。” 单季秋:“那我过去了。” 徐志:“去吧。” 单季秋离开以后,徐志看向那群朝气蓬勃的少男少女,目光最终停在单季秋和陆允的身上。 他笑着对刘艳说:“刘老师你别介意,那俩孩子啊是最被看好的保送苗子,走保送的敲门砖它就是竞赛。我惜才,所以……” 刘老师笑笑:“都是为学生,我当然明白。” …… 单季秋一回去就被围了,主要这竞赛队里除了陆允还有谭俊浩。他们黄金五人组当下就差周安齐活。 此刻余可夏正在唠单季秋被陈一乘要号码的事。 单季秋任由余可夏在那儿添油加醋,绘声绘色。自己则是拿起可乐仰头喝着,一掀眸正巧撞上陆允含笑又八卦的眼神,她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所以,你给了吗?”谭俊浩立即进行了现场采访。 她一边拧着瓶盖一边摇头:“没。” “这表情?”陆允的目光在单季秋脸上巡逻,“怎么瞧着有点儿失望啊。” 单季秋一听,干脆话顺话到底:“对,毕竟是锦南一中的校草,是要比你帅多了。” 搁一旁听到不同答案的余可夏茫然地问:“你不是说还好吗?” 单季秋手一抬,摊在陆允面前:“现在不突然有了对比。” 余可夏觉得单季秋的审美真的出了大问题,她怎么可以理直气壮的认为有人会帅的过陆允。 而很久以后,余可夏才恍然大悟,从来就不是单季秋的审美出了问题。 而是,喜欢一个人最直接的表现它就是口是心非。 余可夏朝陆允看去,人家可正盯着单季秋哂笑。笑得她都背脊发凉了,偏偏这姑娘还不甘示弱地用眼神给挑衅回去。 妥妥的演绎了何为针尖对麦芒啊! 而迟钝的谭俊浩并没有发现自己引发了一场“暗战”,于是又马不停蹄的牵起另一场“山洪”。 “哎,还有你余可夏,你真学文?” 余可夏“啊”了一声:“我偏科偏到赤道线了,学理就是找虐。” 单季秋收回“针尖”,揽着余可夏的肩膀语带笑意:“不然,咱们周安同学能跟她置一暑假的气。” 谭俊浩因为一放暑假就被他妈弄回老家去了,所以根本没机会参与那两大门派的厮杀,以至于他持续掉线中。 “我是错过了什么?”谭俊浩看了看单季秋和余可夏,又将目光投向身边的陆允,“谁来给我普及一下知识。” 此刻非静止画面。 陆允,单季秋,谭俊浩纷纷将目光转向当事人余可夏同学,一动不动。 余可夏被六只眼睛盯得瘆得慌,这才底气不足地说:“因为周安打算选文的,而我们不都准备选理嘛,就说了句他不合群……” 谭俊浩:“不对啊,周安不也选了理嘛!” “你闭嘴。” 单季秋和陆允异口同声的看向谭俊浩,后者给自己的嘴上了隐形的拉链,示意余可夏继续。 “我妈看了我的分科考,加上郭老师跟她聊了我的情况,觉得我学文比较好。你们也知道我妈,直接帮我做主了。” 余可夏越说越忿忿不平:“我想着周安也学文,也算有个伴就交了表。谁知道他会突然改了理,这怪我?” 谭俊浩恍然大悟:“哦,所以你无意间毁掉了一个未来的‘周士比亚’。” 余可夏瞪了一眼谭俊浩:“他说我没跟他说,他不也没跟我说,凭啥骂我。” 单季秋也跟着扇阴风点鬼火:“对,夏夏,我支持你。” 陆允瞧着单季秋的模样,反手用食指和中指在她光洁的脑门儿上交错一弹:“凑热闹不嫌事大?” 单季秋被陆允偷袭,抬眼就瞪他:“天保佑,我跟你别是一个班。” 陆允哼笑,语速低缓,字里行间还自带标点符号:“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耶稣,秦始皇,爱因斯坦最好都来保佑。” 谭俊浩站在上帝视角,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很是委婉地道出一个真相:“年级第一和第二都学理,不在一个班,你们觉得几率大吗?” 众人异口同声:“不大。” 陆允:“……” 单季秋:“……” …… 赵丰平吆喝着大家:“好了,准备进去了,看着点儿人,别跟丢了啊!” 坐着的站着的都前往安检口方向走去,单季秋把还剩一点儿的可乐瓶子扔到垃圾桶里,转身小跑跟上队伍。 就在她排队等候的时候,无聊地往另一边一看,目光一滞,愣住了。 不远处的中年男人一身正装,身形挺括,一点儿也没走形。岁月待他不薄,面容依旧英俊,笑起来眼角交织着纹路,却也挡不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幸福感。 是她记忆中几近模糊的那种幸福感。 而他幸福的来源却是他面前的漂亮女人和俊秀的男生。看样子应该是有公务要出差,身后提着公文包的西装男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跟女人拥抱,又跟男生拥抱,依依不舍的样子极其刺眼。 单季秋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被什么东西扎到了眼睛,随即眼眶在不受控制的发烫。温度慢慢从内眼角一路延伸到外眼角。 她滚了滚喉咙,将喉间那股酸涩用力压下去。握着背包带的手收的越来越紧,紧到骨节发白。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直白,中年男人跟那个男生说话的瞬间朝他这边看了一下,应该就是随意一扫,目光是不怎么聚焦的。 她迫切想转身,她根本就不想看到他,可她的脚底却像是被黏上了强力胶,寸步难动。 两人的视线快要在空中撞上的那一刹那,她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地滞住了。 一顶帽子兜头盖下,视线率先被阻断,帽檐还被用力往下拍了一下,遮住了她的半张小脸。 她重新恢复呼吸的第一缕气息是帽子上那淡淡的薄荷味,让心骤然间沉静了下来。 “有点儿热,帮我戴着。”耳边是陆允干净微沉的靡靡懒调。 单季秋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那人已经转身离去,这才抬起头看向帽子的主人。 陆允搁她身侧站着,双手抄着兜目视前方,整个人散漫又恣意。 他的侧面显得鼻梁更为高挺,下颌线条流畅利落,炽白的光影下皮肤白的透光。与之相反的是一头蓬松有光泽乌发,刘海似乎长长了,虚虚掩在眉眼之间。 “秋崽崽。”陆允倏地侧过头垂眸,食指弯曲顶了顶她的帽檐内侧,微微俯身对上她的双眼,语气却挺欠:“都没人校草好看了,还一直看我?” 单季秋回过神来,目光从他的黑眸一路往上移,移到他的头发上定格。 而后轻描淡写的问他: “你,多久没洗头了?” 陆允:“……” 过了安检,两人去拿背包。 单季秋接过陆允递给她的包,对于之前的事难得郑重其事的表示了下感谢:“刚才谢谢了。” “谢我不洗头?” 陆允半眯着桃花眼,在单季秋的小脸上一扫,吊儿郎当地一扯唇,话里绕着玩味:“还是,谢我长的不如人家那么好看?” 第3章 年少 鸡屁股?以形补形? 三个小时以后,夜机闪着红光划过黑夜的天窗,俯瞰着厘城地面的万家灯火。 飞机落地,夜行的人儿落叶归家。 按照指示牌去取了行李,大家陆续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而绝大部分的学生家长早已经在出口处耐心等待多时。 余可夏看到人群中的中年男人,笑着跟他挥手示意,一边顺着鱼贯而出,一边对身边的单季秋和陆允说:“一起走,让我爸送你们回去?” 单季秋看了眼身边的陆允,见他没什么异议,便点头应下:“好。” 谭俊浩也跟来接的家人笑着挥挥手,对三人说:“那余可夏送你俩,我就先走了?” 三人各自不同幅度点头,示意他可以滚了。 赵丰平,徐志和刘艳负责看着有家长来接的学生陆续离开。最后便只剩下单季秋和陆允还在跟余可夏的家长说话。 “陆允,单季秋。”徐志朝他俩一招手:“你们有人接没?没人接跟我车,这个点别自己走,不安全。” 余可夏抢在两人前面率先开口:“徐老师,我们仨一路。” 徐志:“那行。” 就这样,十一点以后的厘城长夜,大家在灯火通明的机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 单季秋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留了一隅夜灯,温馨柔亮,寂静无声。这个点了,估摸着沈素约已经睡下了。 蜀汉6号院的老房子隔音效果不算好,她蹑手蹑脚地转身关门,小心翼翼地脱鞋,尽量把动静降到最小。 换上了拖鞋,她将背包搁到单人沙发上,这才亦步亦趋的往次卧走去。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拧开门把手,门扉开了条小缝。客厅暖黄的灯光透着缝溜了进去,与窗外落进来的月光交融。 单季秋透过缝隙看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随即是静谧的房间里传出的浅浅鼾声。 她那略显清冷的眸子里升起了柔和的温度,嘴角也不经意地向上弯起了一道弧线。 重新将房门轻轻地掩上,单季秋这才转身去客厅沙发上拿背包。 一弯腰,余光就瞥到了茶几上用遥控器压着的字条。 她伸手拿起字条一看,上面是娟秀的字体:锅里煨了鸡汤,饿了就吃点儿再睡。 她提着背包,拎着纸条进了主卧。 没一会儿,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径直往厨房里走去。 顺手摁亮厨房灯的开关,单季秋走到灶台前,伸手一揭开灶台上的锅盖。微微俯身往里瞧,鸡汤的香气顺着烟气扑鼻而来。 晚上确实也没吃个啥,这会儿闻到这味儿是真饿了。 单季秋将鸡汤和鸡肉拿大汤碗盛了一大半出来搁灶台上。一只手赶紧的捏着耳朵解烫,另一只手摸出手机走到生活阳台打电话。 少女的声音在夜色里更显清晰悦耳:“喝不喝鸡汤?我还睡不着。你就说喝不喝?那……开门。” 单季秋打开大门,刚巧对面也开了门。她取下墙钩上的钥匙,伸出食指竖在嘴唇上,压着嗓子说:“小声点儿,外婆睡了。” 陆允点了点下巴,伸出右手大拇指往身后戳了戳,抑着声线说:“你先过去,我去端。” 像是习以为常的熟练操作,两人默契地换了方向,往对方的家里走去。 单季秋进门就感受到空调的凉意袭来,她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出碗筷和勺子。 而陆允已经端着鸡汤进了屋,轻轻松松地将鸡汤搁在餐桌上,又返回去关两边的大门。 再回到餐厅,单季秋已经就着椅子坐下,把碗筷勺子摆上。他顺手拉开她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来。”陆允往单季秋的碗里舀了个鸡爪,这会儿也不怕吵醒老年人,说话也自然恢复了他一贯的贫,“吃个鸡爪,以形补形。” 单季秋是喜欢吃鸡爪的,但她神烦他的形容词。 是以,为了打击报复,她执起筷子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杵了两下,将筷子伸到大汤碗里去捞。 很快,捞了一块肉往陆允碗里一搁。 “礼尚往来。”单季秋扬了扬下巴,“以形补形。” 陆允夹起碗里的这块“礼尚往来”,俊眉轻佻,眼尾随着笑意微微上翘,深邃又多情。 对上这饭厅跌落下来的氤氲柔光,整个人都笼罩在这片馨柔之中,无形撩人。 “鸡屁股?以形补形?”他扯腔拿调,“秋崽崽,你这是觊觎上我屁股了?这口味可不是一般的重啊!” 单季秋本是得意地喝着汤,却被少年的模样和话语给呛到了:“咳咳咳……” 陆允一边笑一边顺手扯纸巾递给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么不经逗?” “逗你妹,咳咳咳……”汤呛到鼻子里去,单季秋满脸通红,声音也哑了。 陆允伸手轻拍着姑娘的后背,倒也不忘反唇相讥:“我是逗我妹,没错啊。” 单季秋抬眼,欲言又止。 陆允没注意单季秋因他的话语而不慎流露出那耐人寻味的神色。 他的大手在她背上拍着,自顾自地说着:“小时候也不知道谁一口一个阿允哥哥的喊,怎么现在不喊了呢?” 单季秋:“……” 陆允继续摆出了一副教育人的姿态:“这一日为哥,终生为哥。你不能有事阿允哥哥,没事就陆老二了,会显得你这个人吧特别的虚伪凉薄还毒舌。” “说完了?”单季秋拍开陆允搁她后背的手,面色和嗓子恢复了正常。 “差不多吧!” “你家有耗子药没?” “没有。”陆允一边喝着汤一边随口一问,“怎么的?” “哦,也没什么。” 单季秋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来,字句从齿缝中漏了出来,语气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看见一只会说人话的大耗子,我想毒死他。” 陆允:“……” 碗里的鸡汤好像瞬间不香了。 “想吵架了?” “奉陪。” “……” …… 翌日,单季秋起床趿拉着拖鞋去厕所洗漱,听到厨房里炒菜的声音,便绕了过去。 狭窄的厨房里,少年单手随意地把着锅柄,另一只手拎着锅铲在锅里捯饬着,手法娴熟。 他个子高过油烟机很多,人往那儿一杵,显得本就不大的厨房更为逼仄。 脑海里划过昨晚,她情绪不佳,他口无遮拦,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 别说,睡的还真好,一觉到天亮。 就是要先开口跟他说话,办不到。 十多岁的少女似乎都有自己别扭的小倔强,矫情的不讲理,对谁都适用。 单季秋抿了抿唇,便转身走了。人趿着拖鞋刚走到客厅,就正巧碰到提着酱油刚进门的沈素约。 “外婆。”单季秋走过去接她手里的酱油瓶。 沈素约一边换鞋一边念叨她:“过两天就开学了,还能睡到日上三竿。你看看人家小允一大早过来抢活干,你呢大小姐。” 单季秋朝沈素约笑笑,故意提高了嗓门:“那不是吃人的嘴短,得做事。” 厨房里清晰听到这话的人嘴角微微地弯起了一抹弧度,有条不紊地关火起锅。 沈素约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单季秋的手臂,觑她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去洗漱。” “哦。” 单季秋洗漱完,扎着头发绕过餐桌,扎好最后一圈,伸手拉开椅子落座。 沈素约打开话匣:“今年你俩因为在路上救人错过了初赛,所以就只剩这一次机会了,马虎不得。” 单季秋道:“一次足够了。” 沈素约看向陆允:“集训的内容你觉得如何?” 陆允说:“有的还是有用。” “……” 这就样,一老两小边吃边聊起了比赛上的事。 沈素约是老教师,教数学的。带过的骄傲也不少。从教生涯为了让孩子们不悔青春,不负韶华,矜矜业业的奉献。 人朴实又通透,哪怕没享过什么大福,也活的明白,总能笑对生活。 眼下,跟面前这俩孩子聊起数竞的事,矍铄的眼眸中逐渐浮现出了久违的光芒。 或许,这就是一生热爱吧。 吃过午饭,单季秋帮着沈素约洗碗。 “外婆您心可真大,昨晚也不等我回来,直接睡了。”单季秋语带抱怨。 沈素约瞧了眼单季秋,继续清洗碗碟的洗洁精:“你下飞机不是给我打电话说夏夏的爸爸送你们回来,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也是。”单季秋将擦干净的碗放到一边,埋着头,又蓦地想到了昨晚。 “想什么呢?”沈素约问。 单季秋也没打算隐瞒昨晚机场的事:“就,昨晚在锦南机场,我看到单兆斌了。” 她顿了一顿:“还有他老婆和儿子。” 沈素约手里的活并没有因为单季秋的话而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说话语调也毫无变化:“他跟你打照面了?” 单季秋摇头:“没有。” 沈素约又问:“有什么感觉?” 其实不去想真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只不过,那一刻看着那一家人幸福的模样莫名唏嘘和碍眼,说一点儿都不在乎那是假的。 “也没什么感觉,就看到他们一家人挺幸福的呗。”单季秋哂笑道。 沈素约:“那你这副表情?” 单季秋收起情绪:“没想会见到他,有点儿突然而已。” 沈素约拧开水龙头,伴着淅沥水声轻言淡语道:“父母是没得选的,这是作为孩子的宿命。过去没得选,但未来是你自己的,你可以改变。人这一辈子啊,谁不是哭着来到世界上的?谁都不容易,谁也不会永远活在过去。等你彻底学会了放下,明白了人生的意义,你就能看到不一样的天地。” 单季秋点了点头,蓦地抱住沈素约:“反正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外婆,上天对我也不算差。您啊一定长命百岁,等着我长大,然后就好好享我的清福吧!” 沈素约笑了笑,拍单季秋的手:“去,别搁我这儿闹,你阿允哥哥不是说带你买东西吗?” “我跟他能买什么东西?” “吵架了?” “……” “我一看你俩互不搭理就知道。” “是他嘴太欠。” “人小允也够能让着你的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哪有?” “没有就跟人玩儿去,别在我这儿杵着。”沈素约斜她一眼。 “……” 单季秋被赶出厨房,看着坐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陆允。大喇喇的支着两条腿横亘在沙发与茶几之间,腿长的有点儿无处安放。 午后的阳光炽烈灿烂,刚好推开阳台的窗户,抚摸在他的头顶。给那蓬松的乌发镀上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 她记得《醒世恒言》里有一句: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但一看到这个人,似乎觉得这话其实也不那么绝对。 他是一个没什么骨头的人,偏偏却有本事叫人一眼就能品到他极佳的骨相。 陆允一转头就对上了单季秋的视线,打量了一下她的居家造型,又不甚在意的把目光重新放回到电视里去。 单季秋不用看,光听电视里的声音也知道是容嬷嬷在扎紫薇。 “打算穿这身出去?”陆允换了台。 单季秋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干嘛跟外婆说带我买东西,买什么?” 陆允漫不经心地摁着遥控板按键,淡淡瞅她一眼,又将眼睛钻进电视屏幕里,嘴上却道:“不是想毒死我么,带你买毒药去。” 单季秋一听,转身快步就往卧室方向走去,嘴角却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哦,来求和的。 陆允望着单季秋迫切转身,急不可耐进屋的背影,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两下。 这臭丫头,还真打算毒死他? 第4章 年少 我那是撒娇? 开学这天,烈焰炙阳席卷的整个八月,却在这一天阴了天。 可能是为了渲染一下已经开学或是即将开学的万千学子不愿面对的心吧,天气有些悲戚和低沉。 整个高二在南楼,文理加艺体班共28个班。加上这一届尖子生占比较大,光理科实验班就三个,直接安在一二三班。 理科实验一班在七中向来被默认为是实验班里的火箭班。虽然从来不明说是火箭班,但是分班考年级前五十都在这个班,就很一目了然了。 单季秋,陆允和谭俊浩都在一班,周安在五班,而偏科小姐余可夏凭借她优异的文科成绩,进了文科实验班。 高一还没开学,高三早已在无声的硝烟中拉响了战斗的序幕。全校最热闹的只能是南楼的高二年级。 透过每一层楼的各班窗户看去,普班的情况基本上都大差不差。 补作业的。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吹牛打屁抄暑期作业的。男生扯女生头发,被女生满教室追着打的。还有睡了一整个暑假还没睡够继续补觉的。 当然,也有爱学习捂着耳朵开始背书的…… 不多时,普班各班班主任立在教室前门。双手自然交叉横在胸前或背后,蹙着眉头,板着脸,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着大同小异的话:“整层楼就你们最闹,咱们学校是容不下你们了还是怎么着,要翻天了还是要上天了?你们啊,即将成为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而这些话,也终将陪伴着老师们度过漫长的半生执教生涯。口口相传,生生不息。 当然,这些跟实验班基本上没多大关系。实验班里可都是老师们眼中的航空母舰,随便拉出来一个那都是顶尖985的准苗子。 实验班已经开始同步自主早自习了,教室里安静的只剩下笔尖滑过书本的“沙沙”声和翻书频率不一的“刷刷”声。 自律,它永远是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然而单季秋和陆允一如既往的并肩睡了一个早自习,也是不遗余力坚持自我的自律表现。 下早自习的铃声打响,教室里总算是有了生气。 少年嘛,活力最重要。 谭俊浩过来敲了敲两人的课桌:“你们俩这是打算肩并肩睡与天齐,直到天荒地老吗?” “滚。”两人异口同声。 “我好无聊啊!”谭俊浩一屁股坐在前排的椅子上,滔滔不绝地自哀自怨起来:“这个班这么恐怖的么,这才第一天早自习啊!我的妈呀,就我旁边,眼镜片的圈圈儿都能赶上树的年轮那位。已经刷完一套题了,我特担心他会不会少年早瞎。这种环境你俩居然还睡得下去,我感觉自己已经提前进入高三了。哎,我好怀念我们以前那个可爱的班级……” 单季秋率先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瞅了眼谭俊浩,正准备说话就被门口的人叫了:“季秋。” 单季秋偏头朝后门一看,余可夏在跟她招手。 她起身朝余可夏走去。 陆允也睡醒了,挠挠眉毛目送单季秋出了教室门。这才靠着椅背活动着肩颈,哑声哑气地说了句欠揍的话:“气氛挺好,催眠效果比高一那会儿强多了。” 谭俊浩呵呵:“你晚上都在偷牛么,天天早上睡。” 陆允翘着椅子,云淡风轻地说:“晚上脑子好使,干点别的。” 谭俊浩调侃:“干什么?打家劫舍还是劫富济贫?” 陆允眯了眯眼睛,勾起一侧唇角,长腿一伸,踹了一脚谭俊浩坐的椅子:“今晚劫你家。” 谭俊浩噗嗤笑了起来,陆允也不深不浅地笑着,没注意到班里为数不多的女生正坐在不同的位置整齐划一地看向他这个方向。 单季秋一进教室就瞥见落在陆允身上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羞涩脸红的,目光闪躲的…… 她思绪霎时飘到了小学,初中再到高中。好像每一次进入一个新班级他都会被女生们围观。 表白的,递情书的,送口粮的……甚至还有别班的女生死活要转到他们班来的。 十个女生九个明恋,还有一个在暗恋。 所以,长的那么好看干什么呢。 上课铃声响起,众归位。 徐志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将手里的课本一搁,露出标准的微笑,一开口却是调笑:“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不愧是七中之光啊!” 安静的教室终是响起了参差不齐的笑声。 清晨的日头伸了个懒腰,抛出柔和的光,染亮了整个昏沉的课堂。 徐志一一扫过这些十六七的学生们,看到本该属于他们的朝气崭露头角,这才满意的言归正传。 “你们当中有一些是我高一带过的,但新班级新气象,咱们还是得有个仪式感。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徐志,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 徐志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把粉笔搁在讲台上,继续:“高二是个分水岭,你们又是实验班一班,有压力是应该的。不过呢大家也不要太有压力,心态还是最重要的。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努力,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绝对足够你们记一辈子。咱们合作愉快。” “座位就先这么着,月考结束按成绩重新排。好,接下来请同学们挨个介绍一下自己。” 实验班跟普通班的区别就在于,普通班人与人之间都还新鲜,一说自我介绍每个人的性格就显露无疑。以至于磨磨唧唧,风格各异,一节课都得耗在这儿上面。 实验班呢,没那么多心理活动,简单粗暴。毕竟大部分都是常年在红榜公告栏里出现的人物,名字自当是都不陌生。 自我介绍完毕,徐志看了看时间,开始上课。 …… 中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单季秋才见到周安。本来在身边跟她唠唠叨叨没完的余可夏瞥见了周安就跟突然被扯了发条似的,瞬间消停了。 单季秋跟周安打了声招呼,便笑问余可夏:“还没和好?” 余可夏义愤填膺地点着头,哼哧:“没有。” 另一边打饭队伍的陆允也问了周安同样的问题:“还没和好?” 周安无奈地扯扯唇:“女人,神奇的生物。” 陆允一听,将目光投向了正在跟食堂打饭阿姨指点江山的单季秋。 “英雄所见略同。” 单季秋跟余可夏前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后脚陆允他们仨就一前一后地端着餐盘跟大爷似的溜达过来了。 陆允在单季秋的对面坐下,两人不经意地交换了个眼神。 周安在陆允旁边,对面是余可夏,再过去是谭俊浩。他们黄金五人组总算在开学后的食堂里汇聚一堂。 单季秋瞧着陆允餐盘里快要溢出来的红烧排骨小山丘,再看看自己和其他几人餐盘里少的可怜的排一马平川骨,无语地笑了。 “咱们四个人加起来也没你一个人的排骨多吧?” 陆允觑了一眼单季秋,直言不讳:“想夹我的明说,阴阳怪气给谁听呢。” 单季秋白了一眼陆允:“稀罕,有骨气者不受嗟来之食。” “哦。”陆允突然笑的一脸温和无害,执起筷子给另外三位好友分享:“来周安,余可夏,谭俊浩,多吃点儿。” 单季秋:“陆老二,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允:“你再叫我陆老二试试?” 单季秋:“陆老二,陆老二,回回考试都是老二,敢考还怕人叫。” 陆允咬着牙一字一顿:“单、季、秋。” 这三个字一出,本是热闹的食堂骤然间安静了不少。似乎都好奇心使然地偷偷打量着他们这一桌莫名的低气压。 余可夏见情形不对,单季秋这一口一个陆老二的。人陆允是什么人?学校风云人物啊!校霸都不虚的学霸校草,这不是当众下人面子么。 食堂那么多人呢,这姑娘也真是的,怎么突然各种q都掉线了呢。 她赶紧地把自己的排骨夹给单季秋,笑嘻嘻地安抚:“就为了个排骨至于嘛?” 周安和谭俊浩也随即将餐盘里的排骨夹到单季秋的餐盘里,一起附和:“不至于,不至于。” 单季秋气不顺地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一双剔透的冷眸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你、吼、我?” 余可夏瞠目结舌到瞬间要跪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单季秋么?这被作女附了身还是被小白莲窜了脑? 什么玛丽苏神展开? 陆允那是绝对硬气地对上单季秋的一双怒目,冷言冷语怼回去:“对,吼你还挑日子,打你又怎样?惯的你一身臭毛病给谁看。” 旁边的周安和谭俊浩惊呆了,陆允这架势是要打单季秋了吗? 这是传说中的秋后算账吗? “允哥,你看清楚啊!”周安生怕陆允要动手,赶紧抱住他,“这是单季秋,单季秋啊!” 陆允被周安的动作恶心的反手推开他:“我知道。” 周安:“你别冲动。” 陆允:“没冲动,我忍她很久了。” 周安:“咱们黄金五人组,说好不分家。” 陆允:“四人组刚好凑一桌麻将。” 单季秋一听,哼笑一声:“行啊陆允,凑一桌麻将是吧?我让路,咱俩,绝交。” 陆允认可地鼓了两下掌:“正有此意。” 单季秋作势要拉起余可夏:“夏夏,反正你跟周安也闹掰了,以后咱俩跟他们仨再无来往。” 陆允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边对身边的周安说:“她这话我一百一千一万个赞同,反正你跟余可夏闹掰了。正好,咱大老爷们儿就该有大老爷们儿的魄力。” 谭俊浩终于有机会说句话了:“真的要绝交啊?” “闭嘴。” 陆允和单季秋异口同声。 周安看着余可夏,余可夏瞧着周安,彼此使着眼色,各自腹诽。 这绝交是不是太潦草随便了一点儿?是不是太猝不及防了些许? 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为了区区几块排骨?真他妈的魔幻。 余可夏用眼神示意周安:你他妈想想办法啊! 周安挤眉弄眼:我他妈想什么办法? 余可夏一脸看我的,讨笑道:“嗨呀,没有的事,我跟周安早就和好了,是吧周安。” 周安配合着点头:“对对对,咱们五个人从初中玩到现在,吵吵也就算了,闹绝交就过分了嘛。” 单季秋瞅着余可夏,愤愤不平道:“你俩和什么好?别闹,夏夏,就跟他们绝交。” 陆允继续吃着,仿佛一切忽然都与他无关了似的:“安安,兄弟重要,不要因小失大。” 周安和余可夏赶紧相亲相爱起来:“我们真的和好了,你们看。” 两人开始互喂吃的了,你一口我一口,你侬我也侬。 单季秋:“真和好?” 余可夏:“真的,你看我俩哪里像吵架了,是吧安仔?” 安仔点头如捣蒜:“是是是。” 单季秋:“不吵了?” 周安摇头摇成拨浪鼓:“不吵了,其实是怪我拉不下脸。” 余可夏:“我也有错,我应该早点跟你们知会一声的,也就不会跟他吵架了。” 单季秋:“你俩发誓你俩和好了。” 余可夏和周安立即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单季秋波澜不惊地偏头撩了下马尾,重新执起筷子,伸到陆允的餐盘里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懵逼三人组惊掉了下巴:“……你们?” 单季秋一边啃排骨,一边伸出左手立在陆允面前示意,嘴里囫囵道:“你刚才稍微有点儿用力过猛。” 陆允撩起眼帘,扯唇笑着。抬手跟单季秋击了下掌,低沉的嗓音含笑,一字一顿地重复:“你、吼、我?” “秋崽崽,不会撒娇就别学人撒娇。” 单季秋:“?” 我那是撒娇? 校霸同学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身后跟了仨小弟,统一的夏季校服被他们穿成了混混样。走起路来比f4还要拽,可惜长得像残了的慕容云海。 严旭痞里痞气地双手拄着桌子,弯腰凑近单季秋,笑的自以为很帅地拨了一下刘海:“刚听了一耳朵,你们这是绝交了?我的单妹妹,哥哥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快到哥哥怀里来。” 陆允手里的筷子尖停顿在餐盘里,掀眸对上校霸的双眼。墨黑的眸子深处碎着冰渣,脸上却噙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我家妹子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不好意思啊,我只喊一个人哥哥。”单季秋笑得极其冷淡,不染纤尘的眸子里笑意未及眼底。 她随即一伸手:“哝,这位不用我再跟你介绍了吧。” 第5章 年少 你暗恋我呢。 “我家妹子怎么就成你家的了?” “他真这么说?卧槽,什么偶像剧的剧情啊!” “好想被陆校草霸气保护,嗷,真羡慕秋神。” “你们以为秋神是傻白甜女主?错,知道秋神说什么吗?” “别卖关子,快说。” “嗯嗯。”某表演艺术家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的模仿起单季秋当时说的话,“不好意思啊,我只喊一个人哥哥。哝,这位不用我再跟你介绍了吧。” “这也太飒了吧!” “哇,我怎么听出了一场浪漫,这互相维护着可还行。” 知情人士赶紧跳出来辟谣:“行了,别八卦了,人家是发小,从小一块长大的那种。你们不知道吗?咱学校公开的秘密了,他俩高一进校就说过了,纯友谊不来电,兄妹情,当然得相互护短咯。” “其实青梅竹马很少会喜欢对方的,太熟了知根知底,彼此都瞧不上对方。就像我跟我那发小,我巴不得他赶紧从我的世界消失。喜欢?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可能的。” “对,青梅竹马互相喜欢的情节只存在于小说里。” “也是,秋神回回在成绩上碾压陆允,男生的自尊心是绝不允许喜欢比自己强的女生,何况还是咱们校草这种灵魂人物。” “但是陆校草那样的竹马,我想要耶。” “+1。” “+10086。” “+电话号码。” “这是逼我+身份证号码。” “那后来呢?”有人问。 “严旭撂下狠话就走了呗,还嫌不够丢人啊!” “听说严旭在校外认识一些社会上的混混,还是离他远点儿的好。” “……” 校园八卦广播站以光的速度开始在各班级迅速传播开来,被当做同学们厕所路上,接水途中,趴走廊栏杆的话题。 而另一边的当事人们已经在教室里埋头考试了。 高二(1)班的第一天是潇潇洒洒与试卷作伴,一下午考了几门,这效率是杠杠的。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在夜色里叮铃,安静的校园里瞬时间便人声鼎沸起来,楼梯被踩的“蹬蹬”作响。 单季秋和陆允,谭俊浩从班上出来往楼梯口走,顺着人流下了楼,在一楼跟周安和余可夏碰头。 余可夏一见着单季秋就上去挽着她往外走,还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少年。青葱如松,像仨保镖。 “真和好了?”单季秋回头瞅了眼周安,打趣余可夏,“决定当猪了?” 余可夏撅了下嘴:“你跟陆允都演那么一出了,我俩再不和好还得了。互相道歉就不是猪,ok?” 单季秋弯唇笑着,老母亲般地提醒着:“高二了,心思还是多放在学习上吧。” 余可夏一抬头就对上了单季秋意味深长的眸,像人型ct似的,让你无所遁形。 “我没有。”余可夏赶紧否认,又看了看单季秋,好像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似的,最终放弃狡辩,“真就这么明显?” “你说呢?”单季秋挑眉,“就差把你‘余可夏喜欢周安’几个字刻你脑门儿上了。” 余可夏一惊,赶紧回头看后面。见后面的人没什么动静,这才舒了一口气。 “你小声点儿呀。”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哎,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他了嘛?” 单季秋:“……” 余可夏:“害,你怎么会明白?你呀,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直女。” 单季秋望了眼星月全无的夜幕,偏头用余光瞄了眼身后那人,笑而不语。 她怎么会不明白。 只不过,那个关于他,却独独只属于她,那难以启齿的秘密。 打从一开始,大抵就注定只能是个秘密。 身后谭俊浩指了指前面的那俩交头接耳的姑娘,提出疑惑:“你们说女生哪里有那么多话说?天天都见还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周安也及时加入话题:“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女生为什么一定要手牵手上厕所,成双对接水,走个路还非得横行霸道排成排,把路给堵咯……” 陆允抄着兜闲庭信步地往前走,听着左右护法的“十万个为什么”,眼瞧着前面两个手挽手的纤细背影,目光最终落在了单季秋的身上。 心里也跟着琢磨,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夏末的风卷着清凉吹拂着他们的发梢,夜色被灯火笼络,蓝白色的校服掩在昏暗的暮色之中。 那些困扰无数人的全国统一难题,也将永无止境的日夜交替传承下去。 因为这些酸涩且疑惑的,快乐且自恋的,敏感且自卑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在这几年里绽放凋零。 却必将成为每一个人此生最难忘也最不可触的美好回忆。 …… 校门外摊贩不少,挂着夜灯,一隅一亮堂。每一个小吃摊都聚集着不少的学生。三两成堆,四五成群,好不热闹。 单季秋和陆允家的方向跟余可夏他们仨相反,出了校门就分道扬镳,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士兵般排列整齐的路灯照拂在红方砖上,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被拉扯的老长。偶尔分开,偶尔相交,又分开,又相交。 单季秋敛眸瞟了眼掺在光影里的他们,倏然想起了刚才余可夏的话,再看一眼影子,鬼使神差地抬了抬手,像是牵住了身旁之人的手。 只消一秒,她赶紧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背在身后。又偷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某人,嘴上说着与这气氛完全无关的冰冷试题来掩饰自己刚才的情不自禁。 “数学最后那道,设q,r分别为ob,oc的中点,连接eq,mq,fr,mr……所以emfn=enfm……你呢?” “答案一样,但我没你这么复杂,我是省略连接,直接求……” “……” 两人就这么聊着,单季秋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陆允回答,她又陷入自己的思路之中。 直到“咕咕”的声响打破了爱学习的人。 单季秋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肚子,看向陆允,咧唇一笑:“它饿了。” 陆允眉目一扬,不咸不淡地问:“想吃什么?” 单季秋:“何记。” 陆允:“叫声哥来听听。” 单季秋就不明白了,他就真这么竭尽全力的想当她哥?从小到大,还不够? 她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怅然若失,不多言不多语抬步就走。 这才走了一步就被人从后面拽着书包往回扯,扯到他的身边来。 “跟那个严旭说话挺大气的,现在让你喊一声就上脾气了?”陆允给气乐了。 单季秋拽了拽书包,拽不动,她身体放弃抵抗,抑制住胸腔中那股子淡淡的酸,心口不一:“我肚子说它突然不饿了。” 陆允抓着她书包的手往上移动,停在她头顶上用力地揉了揉,轻笑着:“那我饿了,陪我吃点儿?” 单季秋拍开陆允的手,摸了摸发顶,果然被揉炸毛了。 “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单季秋一边将发圈扯下来一边骂他:“幼稚。” 陆允好整以暇的瞧着单季秋将发圈向后一扯,一头乌黑的长发氤氲在昏黄下倾泻。 她仰着头用手指在发梢里穿梭游走,校服领口处那节纤柔的颈脖很适合跳天鹅湖。 柔光下的少女高挑纤瘦,肌肤瓷白发光。那双总是染着朗月清辉般的黑色眼瞳微微耷着,睫羽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像蝴蝶翻飞着翅膀。粉嫩的嘴唇含着黑色的发圈,视觉冲击。 陆允不由偏过头,目光停在马路边的路灯下,投射在地上的树影斑驳处,莫名地盯着愣神。 他再重新回头看去,姑娘一个清新利落的马尾已经扎好了。 “走啊!”单季秋看了眼陆允,划重点,“陪你吃宵夜去。” 说完,她率先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陆允望着单季秋潇洒的背影,淡笑着低头挠了挠鼻尖。迈着长腿三两步跟上了她的步伐,并肩而行。 …… 何记是一家面馆,春夏的晚上也会支着烧烤摊,一般都会开到半夜。 单季秋很喜欢吃他家的甜水面,下了晚自习就好这一口,一周吃个两三次也不带腻味儿的。 两人是常客了,老板一看到他们就笑问:“才下晚自习?” 单季去笑着回答:“对。” 老板:“高二了吧?” 单季秋:“老板记性真好。” 而陆允则习惯性地抽出两双筷子去接杯开水走到店外面去烫。 他一抬眼看到了路对面的消防车,还有满身污渍的消防员或坐或蹲在马路边吃着碗里的面。大快朵颐,应该是忙着出警没来得及吃饭。 陆允将杯子里的开水倒掉,拎着杯子和筷子朝收银台走了过去。 单季秋见陆允回来了,伸手接过筷子,面也跟着上来了。 两人埋头吃面,快吃完的时候就听见老板在说话:“你们的面钱有人给了。” “什么?”消防员浑厚的嗓音掷地有声,“那可不成,咱们怎么能让别人帮咱付钱。” 老板:“可是,他给了钱就走了,我不能再收你们的钱了。” 消防员:“这样,我把钱搁这儿了,等你下回见到他还给他不就成了。” 老板:“他不是常客,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这个……” 对方似乎看出了老板的为难,转身环顾了四周,指了指某处,看向老板:“你们这儿有摄像头?” 老板:“啊,对。” “不介意我看看吧?” 老板瞥了眼旁边那桌,两边都坚持,他也没办法,只能点头:“呃,可以。” 陆允伸手给单季秋递了张纸巾:“走了。” 单季秋了然于胸地接过纸巾,背起书包起身,一边擦着嘴巴一边跟着陆允往外走。 经过那位消防员的时候,单季秋看了眼身边的陆允,淡淡地笑了起来。 直到几天后,一个视频突然在网上走红。一个高中生帮几名消防员买单的新闻引发热议,说的最多的就是“少年强则国强”。 偏偏摄像头像素太低,这位高中生又合理地避开了摄像头。大家也明白他的用意,便不再强求硬要找出这个人是谁。 …… 陆允和单季秋出了面馆,往回走去坐公交车回家。 单季秋瞧着陆允但笑不语。影影绰绰下,她那张冷艳的脸也因为她狡黠的笑容而削去了她容貌上的冷艳感。 陆允伸手揪着单季秋的马尾,扯着腔调问她:“我是不是又帅了?” 单季秋反手去拉回自己的马尾:“你撒手。” 陆允听话地松开手,见单季秋在整理自己的马尾,干脆半弯着身子,抻着脖子与眼前的少女平视。 巷口的风一起,少女身上淡淡的香气浸入了他的鼻息。 单季秋手上的动作一僵,通巷四下无人,夜幕罩的极低。 她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极近的距离是他那双点墨桃花眼,眼尾挑着几缕风情。 他一笑,她的心就猝不及防的狂风暴雨。 她暗自咬了下唇里的软肉,垂眸,努力压下那突如其来的慌乱。遂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说什么?”她问。 陆允伸手在自己的脸前打了个圈:“我说,我是不是又帅了?” 单季秋:“你又自恋了倒是真的。” 陆允:“那你瞧着我一脸崇拜。” 单季秋随意地将双手往裤兜里一插,抬步便往巷子里走,边走边说道:“那不是崇拜,我那不过是笑某人做好事像做贼一样。” 陆允“哦”了一声,跟上。 微微偏着头凑到单季秋的耳边,漫不经心地笑:“你刚那表情,我还以为……” 他顿了一下:“你暗恋我呢。” 第6章 年少 打小就摊上了个祖宗。 又一阵穿巷风扫起地上的灰尘,薄薄的一片,不远处的路灯下有飞蛾在扑火。 就好比单季秋当下的心情。不过是他口无遮拦的一句玩笑话,就能在她的心海刮起龙卷。 她抄在裤兜里的手本能地攥紧,手心里瞬间窜了一层汗。 “是啊”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就等待着她的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可到头来,冲动始终是抵不过懦弱,话到嘴边也不敢秃噜出来。 “我暗恋你?”单季秋故作一脸荒唐地讥诮回去,“有病我帮你打120。” 因为违了心,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尖窜上一层热意,一路从耳后蔓延到颈脖,攀上脸颊。 她越是告诫自己冷静,好像越是不受控制地阵阵发热。 陆允笑了起来,低低的,沉沉的,像暮鼓晨钟。却一下一下,不偏不倚地击中单季秋的心膜。 曾经,从未想过会成为他众多倾慕者之一。不喜欢他,不从众,不合流是她的固执己见。 可如今想来,原来自己的固执己见终也敌不过“陆允”二字。 “好啊!”陆允如是说。 单季秋暗自深呼吸调整情绪。希望晚风能变成冰箱里的霜,商店里的薄荷糖,兜头浇下来的凉水,好叫她赶紧的清醒过来。 她摸出了手机,佯装镇定地摁下120,正准备拨通,就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给夺了过去。 “你还真打算打啊!”陆允咬着字,字字无语。 “那不是应您老的要求么。” “好了,不逗你了,开个玩笑你还真急眼儿。我说错话,我道歉,嗯?” 看吧,他总是能让你觉得他不值得的时候,及时给你一颗糖吃。 又让你重新陷入漩涡,不可自拔。 单季秋伸手:“手机。” 陆允淡笑着将手机放回到单季秋手心上,总觉得她要打120这举动是不是过于冲动了。 “秋崽崽。” “……”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儿奇怪呢。” “哪儿怪?我才没有,你才怪。” “……” 等上了21路公交车,单季秋坐到座椅上,这颗心才算是完全得以平静下来。 平时无论怎么吵,怎么闹,怎么怼,怎么装作若无其事的相处,貌似都不会像今晚这样。 可能是夜色迷人,暑热未消,心魔作祟。 冷静,冷静。 突然也没话说了,怎么办? 装睡吧! 于是,单季秋瞄了眼在看手机的陆允,将头偏向车窗外,闭眸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单季秋醒了过来,缓缓地睁开眼睛,才恍悟自己装睡给真睡着了。 并且,冲入鼻息的是那股熟悉的清冽薄荷味儿。像暮夏黄昏时,山涧里那被清泉洗的不染一丝尘埃的薄荷叶。 她半边脸隔着校服t恤薄薄的棉质布料,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宽肩上的温度,灼热而坚固。 不是因为自己存着的那点儿小心思作祟,其实单纯地枕着他的肩膀还真的挺好睡的。 她一出神,就听见耳边少年带笑的低语。 “还不想起来?”他揉了下她的脑袋,笑意更浓:“瘦的都没几两肉了,这脑袋怎么这么重?” 单季秋噌的一下将头从陆允的肩膀上支楞起来,半边脸还留残留着属于他的余温。 “你干嘛?”陆允被这姑娘的一惊一乍搞得莫名其妙。 “没干嘛。”单季秋心虚地看向车窗外。 然后,她听到陆允的嘀咕声:“吃撑了吧?” 单季秋没搭腔,要真是吃撑了就好了。 公交车到站,陆允站起来顺手拎起单季秋的书包起身。 人都走到车门口了,见还赖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单季秋,不由得喊她:“秋崽崽,下一站精神病院,你要去?” 单季秋被这一声喊回三魂七魄,腾地站了起来,却反应过猛被头顶的吊环打到了脑袋。她赶紧揉着脑袋,快步下了车。 “睡蒙了?”陆允有些好笑地瞧着身边的姑娘:“脑袋够吊环,小丫头还挺别致啊。” 单季秋从陆允的手上夺回书包,背上,才边走边反驳:“第一,我这是吃饱了的困。第二,我脑袋是够不着吊环的,这是常识。” 她顿了一顿:“至于你说我脑袋重,那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你太弱。” “我弱?”陆允笑出天大的笑话,多久之前说的话,小心眼儿,“秋崽崽,千万不要对一个男人说‘弱’这个字。” 单季秋:“你就是……弱。” 陆允:“皮痒痒了是吧?” “……” 一扫单季秋之前一个人的独角戏,两人又恢复了常规模式,一路互怼打闹。 不远处,一个男人从小区门口的副食店出来,瞧着眼熟。 那人走到路灯下,整个轮廓线条被灯光打亮,映衬着男人的俊脸。 单季秋瞧清楚的那一刹那,便笑着朝他跑了过去:“向深哥,你怎么回来了?” 身后的陆允看到前面那个雀跃的丫头,心里呵呵。不是说只喊他一个人哥的么? 个小丫头骗子。 …… 九月一日正式开学,高一的新面孔们脱掉了要了他们半个月命的迷彩服,换上了属于他们高中生涯的第一套校服。 操场上,放眼望去,全是蓝白相间的翻领短袖和长裤。男生女生通用,密密麻麻的占据着红绿相间的跑道和操场。与这蓝天白云作伴,是青春的代名词。 以至于后来,婚纱照慢慢流行起校服系列。 学生时代不能早恋,可那时的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其实校服它就是情侣装,而学校也莫名成为了制造情侣最多的地方。 谢校长在主席台上士气高昂,台下的学生们萎靡不振。 单季秋站在班队中,脑袋上方顶着烈日炎炎,偏偏下方“洪水泛滥”。 她捂着肚子微微蹙眉,生理痛是真的生不如死啊!救命啊! “你怎么了?”身边的同学黄静见单季秋脸色不好,关心道。 “没事,肚子不舒服。”单季秋笑了笑,说话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一会儿你还要上去发言,撑不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 到年级学生代表发言的环节,徐志跟单季秋招手。单季秋点点头,脚下却没什么劲儿,整个人都是虚浮的,那种感觉不如直接上把刀给她拦腰斩断来得痛快。 “我去吧。”陆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单季秋身边,伸手扶了把她的胳膊。 单季秋借着陆允的力道站好,才道:“你去什么去?我没带发言稿。” 陆允呵笑:“合着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可以脱稿?” 单季秋:“别闹了,我可以。” 陆允:“可以个屁,拿镜子照照你什么样子,再说这话。” 单季秋:“……” 徐志见单季秋还没动,赶紧地走了过去:“你这墨迹什么呢?赶紧的过去,赵主任在喊。” 陆允将单季秋推给黄静,淡笑着拜托着她:“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黄静跟陆允同班也有好些天了,她性子内敛,从来没敢主动跟他搭过话。这会儿人家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客气的笑,就让她瞬间红了脸颊。 她羞涩地扶着单季秋,点点头,低声道:“好。” 陆允跟徐志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随后,他便小跑着往主席台那边而去,又跟一旁的赵丰平说了几句。 赵丰平抬头看了眼蓝白色的人群,朝陆允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能明显听到台下学生们抑制不住的躁动和交头接耳声,以高一那边最为热闹。 单季秋朝台上望去,果然是陆允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丢掉了私底下的散漫没个正型和玩世不恭,此刻的他如芝兰玉树。 他立于主席台中央,站在话筒架前,一切都熟练的得心应手。 这一刻,让人忘了他其实是一个不乐意以这种方式高调展示自己的人。他向来不争也不抢,做任何事都随心所欲,没有任何目的性。 校内网里的帖子们形容他都是一致的统一:陆允,他就是一个低调的学霸校草。 话筒通过喇叭传递到操场的每一个角落,是他干净低沉且字正腔圆的音色:“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1)班的陆允,很荣幸能够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在这个秋意盎然的季节,我们又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九月……” 单季秋望着主席台上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听着他毫不怯场的临场发挥,举手投足间都徜徉着自信从容。 他明眸皓齿,俊美无俦。 而她,嘴角的笑意就未曾敛去。 甚至,小腹也没有那么的痛了。 …… 开学典礼结束,学生们作鸟兽散。 黄静一直谨遵陆允的嘱托,一路搀扶着单季秋,搞得她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老佛爷。 估计喊她一声小静子,她都能“嗻”一声。 接下来还要上课,这节是化学课。 谭俊浩一回来就跑过来问单季秋:“你好点儿没?不会像之前余可夏那样吃坏肚子了吧?” 单季秋疼的没劲儿,发际一圈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没精神跟谭俊浩贫。 “没事。”她顿了顿,又问:“陆允呢,马上上课了,老谢的课。” 谭俊浩摇摇头,双手一摊:“不知道,开学典礼一结束,人就不见了。” “叮铃铃”上课铃声打响,谭俊浩回自己位置去了。而陆允依然没有现身,不知道哪儿去了。 化学老师谢巡,人称老谢,四十多岁的大个子。除了两边梧桐树,中间柏油路的经典发型以外,脾气真的跟金毛狮王有的一拼,骂人中气十足不带喘的那种。 陆允从高一开始,每次考试几乎都在他的这科上丢分砸他场子。久而久之,老谢看他的眼神都怪可怕的。 果然,老师问好后没两分钟,老谢就发现了陆允不在班上。 “单季秋,你同桌呢?”老谢问。 “在赵主任那儿。”单季秋赶紧帮着撒谎。 “赵主任这节有课,我刚跟他一起过来的。”老谢耐着性子再次问:“陆允到底去哪儿了?” “报告。”陆允立在前门,优越的身高直接挡住了门口跌进来的光线,倒是给他镀了金光加身。 老谢:“你哪儿去了?” 陆允背着双手,态度很是良好:“我上厕所去了。” 老谢:“那么长时间不去,要上课了才去?” 陆允:“人有三急。” 始终是好学生,平时就是吊儿郎当嘴贫了些。已经耽误上课时间了,老谢也就不再多说。 “下课来我办公室,进去。” 陆允背着手,趁着老谢板书的时间,快步从一二组的过道往后面绕过去,回到位置上。 单季秋见陆允坐下,忙低声问:“你干嘛去了?” 陆允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单季秋,小声道:“把这个喝了。” 单季秋莫名其妙地接过这个新的保温杯,在课桌下面拧开它。烟气顺着里面升了起来,是浓浓的红糖味儿。 所以,他刚才是去给她买这个了?可学校小卖部里也没这东西啊。 这个点他也不可能光明正大走校门出去。 学校也没有狗洞。 那么,只有一条不走寻常路。 “你翻/墙出去的?”单季秋问。 “嗯。”陆允双手交叠搁在课桌上,上半身几不可察地往下俯,声线也压得极低,像是在与她耳语,“不然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眼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谢,偏头撞进单季秋晶莹的眼瞳里,桃花眼底盛着无奈:“谁叫我打小就摊上了个祖宗。” 第7章 年少 陆允,给妈妈冲啊! 单季秋手里握着保温杯,眸子里有陆允的倒影,耳边是老谢铿锵有力的“狮吼功”:“这个盖斯定律啊……” 而她,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光看到老谢的嘴张合有力,记忆好似在渐渐远去。像复古的旧电影,那一帧帧的画面在眼前疯狂褪色。 乍然,停在了某一个场景,开始顺时播放。 那年,她七岁,跟陆允只是同学还不是邻居。 生日那天季梦薇又打了她,她跑了出来,无处可去便躲到了外婆家的天台,她不敢让外婆知道。她害怕,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躲在屋顶天台进门后面那面墙的暗影里。 陆允的出现就像是黑暗里照亮她的一束光。 小男孩像个大人一样蹲在她面前,揉了揉她手臂上的淤痕,问:“疼吗?” 单季秋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陆允却说:“崽崽,叫我一声阿允哥哥,我护着你。以后哪儿疼哪儿痛,我管你。” 单季秋眼中波光粼粼,蓄着泪水,委屈又无助:“真的?” “当然了。”陆允伸出手,弯起小拇指,“拉钩。” 于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喊了他:“阿允哥哥。” 季梦薇过世后,单季秋搬过来跟外婆住的第一天,陆允就安慰她说:“别难过,以后阿允哥哥保护你。” 他似乎真的做到了,虽然他也总是会欺负她。可是,他却也无时无刻的保护着她不受别人的伤害。 记忆的影像还在滚动。 到了初二那一年,是她第一次来例假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在班上,课间十分钟。还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单季秋感觉到肚子隐隐的坠痛。 其实到了这个年纪她对生理期是有所了解的。毕竟班里早就有不少女孩子初一甚至五六年级就经历了初潮,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但知道归知道,她却没有准备。 “你怎么了?”这是陆允当时问她的第一句话。 理论始终是理论,当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单季秋也会有女孩子与生俱来的羞耻感和恐惧感。哪怕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陆允,他也是男生,她难以启齿。 “肚子有点儿痛。”单季秋捂着小腹,还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阵流动,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站起身来,抓起课桌里面的整包纸巾:“我去上个厕所。” 进了格间拉下裤子,就看到了那儿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连裤子都无一幸免的染上了。 单季秋当下急的不知所措,小腹传来的痛感越发的强烈。 预备铃已经打响,她只能硬着头皮将卫生纸厚厚的垫上,犹犹豫豫地出了厕所。 倒是没想到走出厕所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陆允。 单季秋痛得想流泪,却还是隐忍着朝他一笑,有气无力的说:“愣这儿干嘛,要上课了。” 说完,她双手背后,率先往教室走。 谁知道,她的手腕被陆允一攥,将人拉到一边的过道里。 单季秋至今都记得那时的陆允微微拧着眉心,看着她却什么也没问。而是脱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往她的腰间一系,打了个结。 陆允在变声期,嗓音里是沙沙的颗粒感。他检查好给她绑好了没,这才从裤兜里摸出出门条递给她:“我帮你跟老师请假了,你先回家,书包和作业我给你带回来。” 那天陆允回去以后,把鼓囊囊的书包拿给单季秋,顺便递给她一个小塑料袋。 “你把这个泡水喝了。”陆允对她说。 “哦。”单季秋接过来,也不知道是个啥,就点点头应下。 等她回屋打开书包才发现书包里装着好几包颜色各异的卫生巾。 而那个塑料袋里是新鲜的红糖块。 几天后,单季秋跟陆允去一家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老板娘认出了陆允,跟身边的阿姨表扬道:“我上次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孝顺的小帅哥。帮妈妈买卫生巾,埋着头一脸的不好意思,还问我这种肚子痛应该吃什么缓解。哎哟,真的是太懂事了。哎,小帅哥,你不买了啊……” 那天啊,阳光特别的好,金灿灿的落在大地上。 陆允丢下手里准备付钱的零食,头也不回的快步跨进了璀璨的光芒里。 那是单季秋第一次看到他红透了的脸,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又像是刚起锅的小龙虾。 那段时间,陆允一惹她不高兴,她就拿这事来说。以至于说习惯了,在运动会上她帮他百米跑加油,脱口而出喊了句:“陆允,给妈妈冲啊!” 陆允一个踉跄,差点摔死在跑道上。而他人一回来,她也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 陆允见单季秋有些呆滞,低声说:“想什么呢?难不成让你疼死,我再给你收尸?” 单季秋:“……”这什么鬼话。 陆允拿手肘撞了一下单季秋:“赶紧的喝了,我帮你盯着老谢。” 教室里突然安静到落针可闻,只剩下吊扇在大家头顶“咯吱”转动的声音。 老谢双手撑着讲桌,吹胡子瞪眼:“陆允,你还影响你同桌是不是?” “没有。”陆允笑道。 老谢:“来,你说说给我说说勒夏特列原理。” 陆允站起身来回答:“勒夏特列原理又叫平衡移动原理,如果改变影响平衡的一个条件。比如浓度,压强,温度等,平衡就向能够减弱这种改变的方向移动,例如一个可逆反应中……” 他唇角飞扬,笑里都是少年气:“谢老师,咱们还没学到这儿,你不是故意为难我吧?” 老谢清了清嗓子,给他一记眼刀,摆了下手:“坐下,再说话就给我出去罚站。” 陆允颔首坐下,顺手扯了张草稿纸。修长的手指转着笔,蓦地一顿,用嘴巴咬掉笔盖,笔尖在纸面上划拉了几下,将其移到单季秋面前。 单季秋一看,不规整的草稿纸上是行云流水的逍遥字迹。 他从小跟陆爷爷练书法,有自己的一套书写习惯。看上去规整,其实每一横暗藏锋利,每一竖又像他这人,拉的老长,懒散又随性。以至于别人很难模仿,但打一眼就能看认出他的笔迹。 上面也就俩字:快喝。 她偷偷地笑了,一股暖意渐起。哪怕知道他的关心无关情爱。可是,她还是没由来地暗自窃喜。 她的余光里悄悄地占满了他,连空气都是红糖味儿的甜。 怎么办?好像又多了一个没办法不喜欢你的理由。 …… 一晃到了周五。 这一周要说有什么新鲜事,就是他们高二(1)班成了动物园。 原因很简单,陆允开学典礼的亮相,迷倒了高一的一大票学妹。络绎不绝来踩踏他们班的门槛,再红着脸回去上课,每天人物还不带重样的。 偏偏陆允根本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跟个旁观者一样照样上课,睡觉,打球。 而单季秋瞅着陆允课桌里被塞的各式各样的粉红色情书,说实话这心里是有些羡慕的。 她其实也有想过,如果她可以再选一次,她希望现在才认识陆允,不是他的青梅,从小到大不受他的保护。没有小时候的交集,没有成为最好的朋友,至少她也可以跟这些女生一样光明正大的喜欢她,就算是失败也没关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守着这个酸甜又苦涩的秘密,怂到害怕他发现连朋友都做不成。 窗外疯长的枝桠上停着几只鸟雀,叽叽喳喳,跟在九月里最后狂欢的知了比鸣。 篮球场上的少年们挥汗如雨,围观的少女们比雀蝉更聒噪。 单季秋趴在窗台上,瞳孔里的焦距一路跟随,只为去捕捉那个肆意潇洒的俊朗少年。 连知了都“知了知了”的知道,而你却不知。如果可能的话,那就让知了把我的喜欢告诉你吧。 秋风习习,光影婆娑,扫过她的眼眸,也夺回了她的心绪。 哪有什么选择,如果没有从小到大的交集,或许也就不会有她这场始料未及的心动。 她特没出息的一笑,有些事早已注定,有得必有失。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休息,陆允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原因是他翻/墙的照片不知道被谁匿名到了校长那儿。 走廊里都能听到谢校长的声音:“前一刻你还是学生代表上台讲话的好学生,下一刻立马就跑去翻/墙。你什么事那么重要?你这是把学校的规章制度当做摆设的吗?好学生就应该起到良好的带头作用,你倒好,你说说你起的什么作用……” 伴随着上课铃声,听墙角的学生们听了一会儿,便赶紧回到了班级。 这节课是徐志的课,陆允是课时过半才慢条斯理回来的。 徐志也没说什么,让他赶紧进教室上课。 单季秋见陆允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跟他传纸条:没事吧? 陆允大笔一挥,将纸条递回给单季秋:没事,写个检讨。 单季秋这才算是吁了一口气,将纸条放到一边,继续听课。 今天没有晚自习,陆允收拾好书包对单季秋说:“我去写检讨。” 单季秋没有要走的意思,翻开作业施施然道:“我在这儿写作业,你写完检讨过来找我。” 陆允勾唇一笑:“干嘛?赎罪啊?” “你翻/墙出去是不对,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那么做,更不会给人拍了照片举报你。” 说到这儿,单季秋看向陆允:“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翻个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避开了摄像头,怎么就这么巧被人拍了照,还告到校长那儿去了。” 陆允倒是没所谓地耸耸肩,伸手揉了揉单季秋的发顶:“谁知道啊?行了,我不知道要写到几点。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听我话,回家,嗯?” 单季秋跟陆允对视两秒,他眸色亮而干净,像黑色的玻璃球,里面却写着不容拒绝。 她最终败下阵来:“那我先回去了,你想吃什么我顺道给你买回去。” 陆允手抵下巴,还真在思考,须臾后道:“薯片,炸鸡,可乐。” 单季秋点点头:“好。” 陆允乐了:“还真是要负荆请罪呢,以前没见你这么乖。” 单季秋:“行,那不买了。” 陆允:“那不成,我回去得看到,不然我就跟校长说我是因为你才去翻的墙。” 单季秋:“那你去说。” 陆允:“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收拾回家。” 单季秋收拾好书包跟陆允一起从后门走出去,余可夏他们几个早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 周安上来就拍了下陆允的胳膊,笑道:“壮士,翻/墙爽不爽?” 陆允攀着周安的肩膀,笑声敞亮:“下次拉你一起。” 周安摇头:“谢邀,我恐高。” 陆允谑他:“出息。” 余可夏倒是点题:“话说你干嘛翻/墙啊?” 陆允:“天机不可泄露。” 余可夏撇撇嘴,看向谭俊浩:“你们一个班,你肯定知道,你说。” 谭俊浩坐在第三组前排,陆允和单季秋坐在第四组最后一排,鬼知道为什么。 他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余可夏看向单季秋:“季秋,你俩同桌,你总知道吧?” 陆允瞧了眼单季秋,云淡风轻地说了声“受刑去了”,便背着书包转身走了。 单季秋跟余可夏挽着转身走,余可夏还在孜孜不倦的八卦真相。 “到底为啥呀?”余可夏拽着单季秋的胳膊,“你知道不?” 单季秋见余可夏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跟她说了原因。 余可夏瞪大眼睛瞅着单季秋:“我去,所以他翻/墙出去,就是因为你痛经?” “嗯。”单季秋应道。 余可夏“啧啧”两声,笑的贼兮兮的:“他该不会……” 单季秋心脏莫名的一紧:“该不会什么?” “该不会是……”余可夏瞅着单季秋笑的有点儿暧昧。 “什……什么?” “……变态吧!” 单季秋心腔一空,淡淡地扯了下嘴角,面部情绪也转瞬即逝。心下却自嘲为什么在期待余可夏说出她想要的,却绝不可能的答案。 余可夏自顾自继续:“哪有正常的男生会关注女生这些事的,避讳还来不及呢。” 单季秋:“他以前就这样,拿我当妹妹照顾。” 打从初二初潮以后,她回回都痛经,陆允已经见怪不怪了,根本不会脸红心跳。 甚至于,他还劝她去看看医生。她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结果一结束了就又懒得去看。 所以,每次痛得厉害,陆允就一边骂她活该,一边又给她弄红糖水。 余可夏故作惊讶:“所以他打小就变态了?” 单季秋:“……” 余可夏哈哈笑了起来,“行了,知道你们父女情深。” 单季秋:“胡说八道什么呢。” 余可夏笑得前俯后仰:“是兄妹情深,友谊地久天长,羡慕死人。回头问问陆允,干脆也收我当小妹得了。” 羡慕吗?单季秋心中叹气一笑。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太想要这种羡慕。 …… 陆允坐在政教处的办公桌前伏案写着检讨,窗外天色有些阴晦,泛着潮气。一只燕子从窗前低低飞过,是要下雨的征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乌云连风都吹不散,幸亏让那丫头先走了。 放学后的校园静谧悠然,政教处主任也不知道何时出去了,他一个人反倒是自在。 不一会儿,窗户下面有说话的声音,陆允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直到他听到了“单季秋”三个字,笔尖“刺啦”一声划破了纸张。 政教处主任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空空如也的办公室。还有,窗户办公桌上被风吹起一角刚写了几行的检讨书。 至于写检讨的那个人,早已凭空消失了。 …… 陆允一边冲出校门,一边给单季秋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他暗自“操”了一声,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 “听说陆允是严旭他们几个举报的,就是为了让单季秋落单。今天带好了人放学去堵她,听说还有一些社会上的混混……” “堵她干嘛?” “严旭那个校霸,仗着家里有钱在学校胡作非为,唯独单季秋他们几个不给他面子。他高一就追单季秋,奈何人不搭理他,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了……” 后面的陆允也没再听,直接冲出政教处,偏偏这丫头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他继续左顾右盼四下寻人,耳边搁着手机。 这一便,终于接了。 “在哪儿?” 陆允刚吁了一口气,听到那边的声音,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在我这儿。”那边笑的挺开心。 “严旭。”陆允的声音骤冷,“单季秋呢?” “别紧张,我就跟她好好聊聊。聊成了,我还得喊你一声哥呢。” 陆允用舌尖顶了下内脸颊,冷到北极的语气里是满满的警告:“不怕死的话,你他妈尽管碰她一下。” 第8章 年少 他认真了。 单季秋跟余可夏他们分手以后,便到公交车站去等车。 乌云压天,明明才五点多,这天色暗的吓人。 行人步履匆匆,连摊贩都收摊准备回家,谁也不想稍微一耽搁,就成了落汤鸡。 这会儿没啥人,就单季秋还有一小男孩儿站在站台里等车来。 她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玩起了游戏。谁知道一个不留神,手机和旁边的小男孩儿一起跑了。 她当下是愣怔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手机被抢了。 “喂。”单季秋赶紧朝那个男孩追了过去。 小男孩还转身挑衅单季秋:“追到就还你。” 单季秋一惊,这小孩儿还挺嚣张,瞬间激起了她的胜负欲:“行,你看我追不追的上你。” 于是,平时跑个四百米都费老命劲儿的单季秋,一鼓作气,穷追不舍。终于把那个小孩儿逼进了一条巷子里。 “刚说什么来着?”单季秋一边叉着腰大喘气,一边对那个插翅难逃的小男孩儿说,“小孩儿,抢劫也是要看对象的。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手机还我,跟姐姐诚恳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要么,跟姐姐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 哪知道这小孩儿并没有害怕,反而是朝着单季秋狡黠一笑,转身看向身后。 单季秋也顺着看了过去,旁边的台球厅里走出来俩人,嘴里叼着烟。其中一个是熟人。 而她正想转身,身后又来三个熟人堵住了她唯一的去路。 好家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单季秋眼瞅着严旭从兜里摸出一张粉红色的毛爷爷递给那个小男孩儿,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手机,对他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小孩儿开心地拿着钱,从单季秋的身边经过,朝她以胜利者的姿态笑了笑。 单季秋:“……” 笑你妹,现在的孩子为了钱都这么不学好? 随即,严旭手中她的手机铃声乍然作响,在巷子里发出回声。 严旭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朝单季秋走了过来,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在我这儿。” 她估摸着是陆允。 接下来,严旭又说了句:“别紧张,我就跟她好好聊聊。聊成了,我还得喊你一声哥呢。” 她百分之百肯定是陆允了。 不知道陆允说了句什么,严旭本是笑着的脸蓦地垮了下来。他掀眸看了她一眼,又勾起了唇角。 “是吗?”严旭顿了顿,挑衅道,“我就想试试什么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完,他就把通话掐断,直接关机。 “单妹妹,你好啊!”严旭杵在单季秋面前,身后是他的f3。 单季秋露出一个未及眼底的笑意,抬头瞅着严旭:“校霸同学,至于大张旗鼓设这么一个陷阱让我跳么?” 严旭当然地点点头:“你要喜欢,我还有更多花样任你选择。” 单季秋就这么不咸不淡,也不慌不忙地瞧着严旭。其实这种情况,有些事情也就基本上能呼之欲出了。 “陆允是你们举报到校长那儿的?”她问。 “陆校草啊,装的太他妈像个好学生了。”严旭顿了一顿,笑道,“难得逮到他违规违纪一次,我还不赶紧给他来个落石下井。” 是落井下石,文盲。 不过呢,倒还算是敢作敢当。 单季秋:“所以你算准了今天陆允不会跟我一起,才搞这么一出。” 她并没有提问,而是陈述。 严旭在单季秋的脸上来回打量着。 肌肤胜雪,卷翘的黑睫上下扇动,往下是那双清冷透彻又迷人的大眼睛。挺翘的鼻子和正在翕合着,润着水光的红唇。 这张冷艳精致的脸,从他第一天入校就一眼相中了。 自此,每每午夜梦回,跟他如藤蔓一般缠绕在一起,纠缠不清的少女全都是她。 是她第一次让他有了性幻想,让他非她不可,让他恨不得去将那些曼妙的美梦一一坐实。 一想到这儿,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单季秋,眼里想要的堂而皇之。然后,就扑了上去,却扑了个空。 单季秋眼疾手快地预判到严旭对她的不轨意图,快速的往旁边一移。他直接抱上了她身后的f1。 “严旭。”单季秋没什么耐心跟他周旋,“我知道你想怎么样。放心,我不会答应你的。” 严旭:“单季秋,别他妈仗着老子喜欢你就可以跟我横。要么,你答应做我女朋友咱们慢慢谈感情。要么,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好好想想清楚。” 本以为会被吓到的单季秋根本没有露怯,反而那双澄澈的眸子里蓄满了“我他妈一点儿都不怕”的神色。 单季秋问:“所以,你是铁了心不放我走?” 严旭:“答应做我女朋友,让男朋友亲一下,我就亲自护送你回家。” 单季秋:“没商量了?” 严旭:“也有,要么你踩着我们几个人的身体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单季秋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废话了,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来往旁边空地上一丢。 “好吧。”她将马尾分开两半向外一拉,轻描淡写地说:“我手有点儿生,你们让让我,一个一个来吧。” 几个人看着眼前这个纤瘦文弱的少女,面面相觑。有些没琢磨明白她的一个一个来是个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慢慢地寻思了过来,伸手指着单季秋,跟几人调笑起来:“秋神这是要跟咱们动手啊!旭哥,这……咱们不好欺负嫂子吧……啊……” 突如其来的叫唤声属于这人,他“吧”字发音还没发完整,就嚎了起来。 只见单季秋轻松的拿捏住他的食指用力往上一撇。 十指连心,痛的他面部表情扭曲。 “你他妈的。” 另一个人过来抓单季秋的手,被她一个侧身闪过,伴随着手上的力道加重,她顺脚踹在来人的肚子上。 再一松手,两个人前后倒地,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捂着手指。 一系列动作来的太快,瞠目结舌是什么?此刻单季秋面前几个人可算是完美的诠释了这个成语,活灵活现。 这女的,吃了大力金刚丸?这么虎的吗? 单季秋扭了扭手腕,一脸无辜道:“哎,真的手生了。” 严旭回过神来,却莫名有些兴奋:“我以为你是个仙女。结果,你他妈够辣,老子更喜欢了。” 暗忖着吓唬吓唬他们就会放她走的单季秋有些微愣,剧情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吧?怎么还兴奋上了?合着这还是受虐体质? 单季秋哭笑不得:“还来?” “来。”严旭朝单季秋招招手。 严旭率先发动攻击,单季秋往后一仰,侧身时一个反脚踢,却被他转身挡了下来。严旭直接绕到她的后面,伸手锁住她的喉,掐住了她的脖子。 单季秋跟严旭交手的第一个招式,她就知道碰到对手了,加上现在被他给反锁住咽喉。她脑海里有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冒了出来,让她心有余悸。 转瞬间,便被身后的人卸掉了力气。 严旭在单季秋的耳边轻飘飘地吐着气:“哥哥我跆拳道黑带,你跟我打,嫩了点儿。” 霎时间,严旭突然被什么不明飞行物袭击,出于本能地松开了单季秋。 一个书包横亘在他们中间。 紧随其后的是少年冷冽的声音,和着巷口吹进来的风一并响起:“我好像说过,你不怕死的话,尽管碰她一下。” 几个人同时朝声源处看去,少年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平时的吊儿郎当被眼下的冷面森森所替代,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里不再明朗。取而代之的是黑到深处透出来的,让人生畏的刀光剑影。 严旭“哈哈”地笑了起来:“陆允,你他妈吓唬谁呢你?就你这单薄的身板儿,谁死还不一定呢?” 陆允掀起了眼帘,看向单季秋,对她说:“你出去外面等我。” 单季秋缓过气来,点了点头,往陆允那边走,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把着他的手肘对他说:“严旭是跆拳道黑带,你小心一点儿。” 陆允轻哼了一声,将单季秋往身后一拉,朝着严旭他们走了过去。 他嘴角透着不屑痞气:“爷爷赶时间,你们一起上。” 单季秋也没真的出去,而是站在“战场”外围随时准备上去帮个忙。 她眼瞧着陆允轻而易举的撂翻f3,迎来了严旭的拳风。 单季秋心下一紧。 陆允被偷袭,硬生生挨了一拳,却屹立不倒。 只见他勾起了一侧嘴角,拿大拇指指腹由嘴角向下唇擦过。明明是在笑,可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痞邪之气,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那一刻的陆允像什么? 深渊边上的阴阳彼岸花,可以燎原的荒漠之火,冰天雪地的狂傲雪崩,渐渐苏醒的毒蛇猛兽。 她知道,他认真了。 周旋了仅仅不到一回合,陆允一拳ko了对手。 几个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的,捂着头的,抱着腿的,呜呼哀哉。 陆允弯腰去捡俩书包,拍了拍,又去捡单季秋的手机。 就在这时,又从台球厅里走出俩人。一看地上的战后现场,再看看脸上挂了彩的陆允,一眼就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 其中一个纹身男朝台球厅里吼道:“兄弟们,抄家伙。” 陆允舌尖舔了舔嘴角,“嘶”的一声。快速背起书包,转身走到单季秋跟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 “还等下半场呢?”他抓起她的手腕,“跑。” “别跑。” …… 天青色等烟雨,天乌黑等暴雨。 暴雨不至,少年少女穿过萧萧风声,在将要黑下去的泊油路上一路狂奔。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被紧握住的手腕,是他手心里的炙热。 她抬眸,望着少年一往无前的背影,因为跑步而增快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到达了极致。 周遭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那双能看尽俗世烟火的清透眼眸,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只看得见眼前的这个少年。 第9章 年少 脸都忍红了。 单季秋和陆允在路边拦了辆了出租车回家。 两人刚到家,前脚落地,后脚便是大雨倾盆。这雨啊,就像是憋了一股劲儿似的,势必要将地砸出个雨窟窿来。 陆允虽然武力值爆表,又被惹毛了,但是严旭也确实不是吃蘑菇的,招招下狠手。以至于他的嘴角,脸颊,腹部乃至手背都不同程度的负了伤。 担心沈素约瞧见了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种事他们也不想告诉她老人家,避免了一顿循循善诱。 所以,单季秋就随便扯了个谎说人忙,就不过来吃饭了。 沈素约也习惯了陆允经常不过来,也就没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让单季秋吃完了给陆允送点饭菜过去。 陆允这会儿坐在餐桌旁,没什么形象地吃起了还热乎可口的饭菜,一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微微皱眉。 “回来这么久了,你还没处理伤口?”单季秋不由得问道。 “小伤,明天就好了。”陆允头都没抬地回答。 单季秋抿了抿唇畔,站起身来往电视柜走去:“药箱没变位置吧?” 陆允偏着头看向单季秋的背影,道:“不用上药,多大点儿事儿。” 单季秋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在电视柜里找到了医药箱。随之端着将其放到茶几上打开,把碘伏和棉棒拿了出来。 然后,她踱步到餐桌旁,盯着陆允把盘子里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曲指敲了敲桌子,道:“过来上药。” 陆允瞧着这丫头的架势,今儿不上药她是不准备走了? 他无奈地挠挠眉毛,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 单季秋拧开碘伏盖子,取出棉棒沾取适量的碘伏往陆允的脸颊擦伤抹。 “嘶。”陆允皱眉,“你轻点儿。” 单季秋掀眸瞪他一眼:“不是小伤么,还怕疼。” 陆允咬了咬后槽牙:“哎,秋崽崽,我是因为谁受的伤?做人可要讲良心啊。” 单季秋说:“对不起,我良心被狗吃了。” 陆允轻嗤:“得,我能感受到。” 单季秋有条不紊地将手里的棉棒扔掉,又重新换了一根新的。继续给陆允脸颊的另外一处擦伤的地方涂抹上碘伏。 虽说这嘴上不饶人,但是她下手确实放缓放柔了不少。 “哎,对了。”单季秋瞧了眼陆允,因为手上的动作,连带着声音也软了下来,“你不是写检讨吗?怎么知道我中了严旭的圈套?” 陆允哂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讨厌严旭的人太多了,或者是故意搁我写检讨的窗户下面嚼舌根子。又或者是本来就特地过来说给我听,给我这儿通风报信来了,我想不知道都很难。” 单季秋疑惑:“但我手机不是被……” 陆允接嘴:“巧了,路上碰到一小孩儿,手里拽着你的手机挂件,我就……” 单季秋跟着接话:“你揍他了?” 陆允“啧”一声:“我又不是暴力狂,我揍他干嘛。我不过就是威胁了下他,那小孩儿一害怕就全招了。” 单季秋反倒是义愤填膺起来:“你就该揍他。要不是他抢了我手机,还挑衅我,我才不会中了严旭的圈套。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坏了,长大了还得了。” 说到这儿,她的情绪不知不觉的上来了,手里的动作也不受控制的加重了不少。 直到陆允剑眉星目变得拧巴,整个人本能地往后仰,一边躲一边嚷:“我不是严旭,也不是那小孩儿。我是你救命恩人,你跟我玩杀人灭口呢。” 单季秋登时反应过来,赶紧收回了手,有些抱歉地扯唇一笑:“这是误伤,误伤。” 陆允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秋崽崽,请你认真的对待我的皮肉之苦。” “知道了。”单季秋点了下头。 单季秋重新上手,认真仔细。她抬眼瞄了一眼少年微垂的双眼,他眉目总是闲散,睫毛与光影缱绻。 而他整个人如老僧入定,沉静如深海,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寻他这海底的秘密。 单季秋心里有个小人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在怂恿她去问那些本不该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 你其实,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喜欢我? 陆允见单季秋停顿的动作过久,一抬睫便对上她一双莹亮又略憨的双眼,四目相对,它伸手在她光洁的脑门儿上一弹:“想什么呢?” 单季秋被这一下弹回了胡思乱想,也弹醒了身体里那个怯懦的灵魂。 “没什么,你别乱动。” 她假装没事人般转身又从茶几上抽出一支棉棒,去沾碘伏,回身继续给他上药,可心跳却再一次登上的巅峰。 “反正这次算一个警钟,虽然你会点儿拳脚功夫,说到底遇到行家你根本没辙。”陆允倒是听话的坐直身子不乱动,嘴上开始了正经八百的安全教育,“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不了你一辈子。钱财是身外物,以后不要为了这些把自己搞到危险的境地,懂?” “嗯。”单季秋几不可察的点头,手上动作未停,脑子里蓦地腾出了一丝空间闪现过往回忆。 陆允当初逼迫她学拳脚功夫的时候也说了大相近庭的话:“我答应过会保护你,但是我不可能随时都在你身边。所以你得自己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是啊,她怎么那么傻会想去再一次试探他,想去问那些个愚蠢到她明明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小时候的承诺和日积月累的习惯么。 他对她再好也是情理之中,却不添任何男女之情。 而他不是也说了么,他是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的。 因为总有一天,他的生命里会出现一个让他全心全意想要去保护的女生。而那时的他与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应该不会了,他们的关系或许只会随着时间和避嫌而变得渐行渐远,止步不前。 还好啊,怯懦总是会及时拯救她时不时就会犯的,这名为“自作多情”的病。 脸颊的伤处理好了,单季秋也同时在心里叹了口气。那种突如其来涌入的无力感,就像窗外的落雨,忧伤到让人窒息。 “我以后会自己保护好自己。”她略沉声,不想再继续这个闹心的话题,“别说话了,给你嘴角上药。” “哦。” 单季秋收拾心情,凑到陆允的面前,观察了一下,他嘴角的伤比较严重。她干脆捏着他的下巴,固定着给他上药比较方便。 陆允就这么被单季秋捏着下巴在嘴角上药,他半垂着眼眸。 眼前是姑娘专注的神情,微微蹙着眉头,那一双莹亮的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嘴角,纤长卷翘的睫毛在鼻梁上留下一道剪影。 再往下看,姑娘的双唇在过于白皙的肌肤上极其红润,还泛着水光,看上去软绵绵的。 鼻子里碘伏的味道好像越来越淡,而她身上的香气却越发浓郁。下巴处是她指尖传递过来的温度。 空气里沉浮着潮湿感,窗外雨滴敲在地上的声音清晰,风声也很响亮。 砸进,吹进彼此的耳朵里。 明明是这样喧闹的雨夜,陆允却在霎然之间,只听得见胸腔里变得不太规律的心跳,震耳欲聋。 那是从未被他察觉过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 不知为何,似乎是源自于眼前的这个姑娘? 单季秋见陆允拧着眉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询问:“疼啊?” 她的声音一向好听,像潺潺的清泉。 此刻压下来的音色,更像是一粒小石子掷进这片波澜不惊的池水,徒然泛起了一圈涟漪。 一并挠着人心。 陆允回过神来,又撞上了单季秋蕴着疑问的眼瞳。干净又无辜,心跳好像不受控制地更快了些。 “什么?”他几不可察的移开双眼,开口询问,嗓音有些沉哑。 “什么什么。”单季秋抬起陆允的下巴,往灯源处搁,“刚才都知道喊疼,现在不会喊了?干嘛忍着?脸都忍红了。” 陆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掉单季秋的手,反应极大的往旁边一躲,跟她保持距离:“弄好了吧,赶紧回去写作业。” 单季秋:“没好,你手上,还有肚子上都还没上药。” 陆允蹭地站起身来,反手把单季秋给扯了起来。一边推搡着她往门口走,一边说:“其余的我自己处理,你可以回去了。” 单季秋回头:“碗碟还没拿。” 陆允:“我洗我洗。” 单季秋:“你手有伤,别沾水。” 陆允拉开门:“我还有一只好手。” 单季秋被推到门外,转身看向陆允:“你这突然……” “怎么了”还没说出口,就硬生生吃了个闭门羹。 门内,陆允握着门把手立在原地盯着门看,似乎要盯出一朵花来。 心理学上说,人在夜晚,特别是下雨的夜晚,会大大降低心理防御,感情自然丰富充沛,是会胡思乱想。心理学上还说,人在受伤的时候比较脆弱,是会对照顾自己的人产生一种特殊的依赖感。 没错了,他自我肯定的跟门讲话:“对,都是幻觉。” 第10章 年少 搁这儿学经验呢? 周末结束回到学校后,陆允因为周五留校写检讨跑了的事又被校长请去“唠嗑”。 后来得知陆允是去见义勇为去了,脸上的伤还没完全消。加上单季秋的“供词”,都是实打实的证据。作为校领导怎么也不会不相信好学生的话。 没两天,陆续有学生家长直接告到了教育局去,说严旭伙同校外社会上的人霸凌欺负同学。 七中是市重点,任凭严旭家多有钱,也没用。到最后,以严旭被退学而告终。 其实对严旭造成致命一击的是一份匿名的视频,里面清晰的记录了他如何欺负同学的全过程。 严旭直到很久以后再回忆起当年那事,依然一头雾水。他保存在自家电脑里的加密视频怎么会出现在校长的电脑里? 单季秋看着陆允在电脑跟前删除视频,不由得笑了起来。 谁能想得到,一个优秀的三好学生,竟然是计算机高手。 她扫了一眼旁边书架上密密麻麻,各种类型的书。目光越过那些被卷好的图纸,再移到各种证书奖状,最终落到了一排专业编程机械等书籍上。 而这个高手,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编程。 …… 九月一眨眼走到了底。 月考在降温天中如约而至,正值花期的金桂在校园里馥郁着芬芳。 顺着秋风从每间考场的窗户攀了进去,给奋笔疾书或是冥思苦想的考生们提神醒脑。 第一考场正好是单季秋本班,作为考场表上的no.1,第一组第一排被她常年霸位。 然而后面那个也是常年霸位的no.2,此刻已经“不小心”踹了她椅子第五次了。 踹到她打起了嗝。 教室里的广播响起:“本场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题……” 监考老师收完试卷,安静的教室瞬间炸开了锅。理化公式满教室飞,全是对答案的声音。 单季秋还在打嗝,一转身就对罪魁祸首提示道:“你能不能考试的……嗝……时候管管你的腿。” 陆允拉上笔袋拉链,明知故问:“为什么?” 单季秋一边打着嗝一边没好气道:“你一考试就踹我椅子的毛病哪儿来的。” 陆允毫无愧疚感地伸伸腿:“腿太长,你多担待。” 单季秋气极反笑,从齿缝间漏出话来:“你还真是不谦虚,嗝。” 陆允没忍住乐了起来:“打嗝啊?” 单季秋:“眼瞎还是耳聋?看不见听不见么?拜你所赐,踹我椅子。” 陆允微微抬了抬下巴:“闭气能治。” 单季秋将信将疑的抿唇闭气,直到脸都憋红了,才松口,大口呼气:“嗝……” 陆允噗嗤一笑:“你要意识到自己再不呼吸就要死了的那种,再试试。” 单季秋微蹙眉头的瞧着陆允,死马当活马医。她大大地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 就在她快要受不了准备呼气的时候,陆允眼明手快地一手摁住她后脑勺,一手捂住她的口鼻:“忍住。” 单季秋体会在众目睽睽下被人“谋杀”的感觉。 她想要伸手求救,偏偏班里的人都活在对答案里,还过于忘我,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向。 “呜……”她只能去拍陆允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 陆允松开手,单季秋赶紧大口喘气,也终于切身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缓了几秒,掀眸看陆允,等待下一个嗝,半天没来。 她欣喜地笑了起来:“好像真不打了。” 陆允的手还搁在她的后脑勺,身体被课桌阻碍,可脸却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脑海里蓦地闪现出那天晚上比这更近的距离。 他松开手,暗自清了清嗓子,道:“我就说这样有用吧。” 单季秋没注意陆允的不自然,而是义正言辞地回他一句:“那也是因为你踹的。” “哎,单季秋,陆允,最后一道选择题你们选的什么?” 终于有人想起了学神和学霸,纷纷朝他们看来。 “c”,陆允和单季秋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就像是标准答案一样,此刻有人哀嚎遍野,有人喜出望外。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下午考完英语,明天就是国庆小长假。 大家把教室后面的桌椅恢复原位,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徐志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节假日的作业和注意事项,以及节后回来的各项安排。 “……学习上的事我说完了,现在说说别的安排。下个月有运动会,大家展现自己文武双全的机会来了。你们利用国庆长假好好练练,看看自己哪方面比较擅长,想报什么心里有个数。这可能是你们高中生涯最后一个运动会了。等到了高三,想参加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所以不要留有遗憾啊……” “基本上就这些,还是那句话,放假注意安全,祝大家假期愉快。然后,那个陆允,单季秋,谭俊浩,刘鹏,张晓,王博,杨明峰,你们几个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到了徐志办公室,几个人站成一排,旁边四班的班主任调侃道:“徐老师,这训人呢?” 徐志一边在办公桌上倒腾着什么,一边回头笑道:“没有,跟学生说说竞赛的事。” “行,我先走了,假期愉快。” “假期愉快邹老师。” 徐志跟同事招呼完,抬头看着面前的几个学生,言归正传:“下个月学校要进行第一轮的淘汰赛,优胜略汰这是比赛规则。不管你以前拿过多少奖,参加过多少比赛,现在大家都同时再出发。经验方面我不担心,就是这国庆放假这么多天别光顾着玩,还是要多做做题。” 他顿了一顿,继续:“数竞这条路既然决定了要走下去,就走到国家队给我看看。我希望在机会面前你们都能够全力以赴,将来回头看也不至于留有遗憾……” 几个人不知道为何,听到小徐这番话,突然有点儿热泪盈眶。 他们纷纷点头。 “行了,回去吧。” “徐老师节日快乐!” “小徐节日快乐!” “想留校了?”徐志气笑 “徐老师再见。”众人挥手。 “……” 徐志瞧着这群孩子相继离开,不由得一笑。 十六七岁的青春年少,美好也迷茫。如此年轻的他们不也正是曾经的自己。 风华正茂,无限可能。 …… 十月一日早上,单季秋被沈素约早早就吼了起来看升旗仪式。 单季秋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缓缓上升的国旗,转头瞄了一眼陆允和外婆,两人的视线顺着国旗一路到顶。 陆允的父亲是消防员,在他八岁那年牺牲了。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他每一年国庆元旦都喜欢看升旗仪式的原因。 他身上淌着军人父亲的血,父亲的信仰也是他的信仰。 她也问过陆允以后会不会考军校,一生戎装,报效祖国。 而他却摇摇头,说:“报效祖国的方式有很多种,军人在保护我们,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保护他们。” 那时候单季秋其实并不太明白陆允说这话的意图。 直到多年后他们再见,她知道他那时在做的是什么,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小小年纪的他,早已坚定了目标和理想。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还没回过味来,就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头一天晚上,余可夏就跟单季秋打了电话。说明天最后一天了,说什么也要抓住假期的尾巴,好好狂欢一下。 五个人自从放假就没见过,陆允和单季秋刷题刷的也枯燥。所以一被邀约,就一拍即合,快言快语地答应了下来。 问她玩什么,人家文科班的文艺细菌立即来袭:“寻找秋天的足迹。” 单季秋哂笑:“郊游就郊游,说的那么文绉绉的。” 余可夏:“所以说你们理科生没有浪漫细胞。” 说了郊游大家都知道,可是大家不知道余可夏说保密的郊游地点是距离厘城六七十公里远的普青山。 郊游秒变爬山? 一行人抵达山脚下抬头望着郁郁葱葱的山峰,齐刷刷看向余可夏。 余可夏嘿嘿一笑:“大家都是要参加运动会的运动健儿。爬爬山,练练肺活量,免得死在操场上。” 单季秋当下给余可夏鼓掌:“说的好有道理,但我只打算报了一个不怎么需要锻炼肺活量的跳远。” 陆允:“我重在参与。” 周安:“我跳高而已。” 谭俊浩:“运动会还早呢,我不打算报名。” 余可夏继续洗脑:“无论如何,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个运动会了,要好好珍惜。再说了,做人要有体育精神,要尊重体育,要尊重对手,要……” “得,走吧。”陆允受不了,直接打断她,接受现实,迈着长腿往售票口走,“买票去。” 虽然是节假日的最后一天,可是这旅游景区的人还真是不少,排队都排了半个多小时。 胜在五个高中生拥有着强健的体魄,爬山不带累的。呼吸着山里的新鲜空气,宛若天然氧吧,确实是一种不一样的狂欢。 余可夏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当起了导游:“听说山里有猴子出没,大家把吃的捂紧了免得被抢了去。” 快要到达山顶要经过一段玻璃栈道。单季秋,陆允和谭俊浩麻溜的就过去了,下面悬崖峭壁根本不带怕的。 然后,等他们都到了对面,看见还在起点的周安,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他们这是把周安恐高这事给忘到太平洋去了。 玻璃栈道上抖腿的,爬行的,尖叫的不在少数,模样倒是滑稽有趣。 其中有一小朋友在上面跑过去跑过来的,完全没在怕的对其中一个快要跟玻璃亲吻的男人说:“叔叔你好胆小哦。” 男人哭笑不得地指着小朋友,对他嗷嗷叫:“你别跟我说话,也别在我跟前晃。还有我才二十岁,别叫我叔叔。” 周安至此也不敢跨出一步,余可夏朝三位看戏的挥挥手:“你们来个人帮帮忙嘛!” 谭俊浩一边捂着嘴笑,一边走过去:“我来我来。” 单季秋瞧着他们那架势可能还需要很久,就转身去照相。有猴子过来抢游客的吃的,单季秋干脆摸出包里的面包。 谁知道一不小心手机被其中一个只猴子给抢了。 “哎,我手机。”她寻思着自己怎么总是被抢手机啊! 陆允走过来,从单季秋手里拿过面包,睨了眼她:“猪蹄吗?手机都拿不稳。” 说完,他忙不迭地去诱导猴子跟自己交换:“小猴子乖啊,我这个可以吃,你那个不能吃。” 猴子看了半天,疑惑了半天,试探了半天,这才伸手去抓面包。 陆允瞅准机会,一把将手机给夺了过来,有一种战胜了孙悟空的荣耀感:“我拿到了。” 哪知道,人单季秋并没有搭理他。 陆允转身瞧去,这姑娘背对着他,正盯着某处看的津津有味。 他一偏头,被单季秋挡住的那块地儿落入他眼中。 居然是两只猴子正在——亲嘴。 单季秋哪里亲眼见过这场面。 她也真没多想,纯粹是属于作为生物学研究的好奇心使然,觉得挺有意思的。 直接忘了陆允还在跟那只抢手机的猴子斗智斗勇。 她看的挺忘我,没注意一个脑袋不知不觉间凑到了她的肩侧,跟她一起欣赏起来。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少年慵懒带笑的嗓音。吐纳着热气尽数往她耳朵里飘,像是被羽毛挠一般。 “你这是,搁这儿学经验呢?” 第11章 年少 洗一个月内衣。 单季秋被这一声吓得一个机灵,慌乱之中又一个用力过猛地转头,就直直地撞上了陆允的脑袋。 “砰”地一声,还挺响。直接吓跑了亲嘴的猴子。 山间绿野匆匆,云絮缭绕。 猴群所到之地,竟是尖叫。 单季秋捂着额头,却憋红了脸。 她心虚的只能垂着脑袋揉着额头,挡着脸,没好气道:“你是幽灵吗?用你的脑袋来谋杀我?” “要谋杀你直接推你下去不就好了,犯得着吓你。” 陆允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瞅着单季秋暴躁模样。想笑出声又怕刺激她,真把他给推下去泄愤。 可他见她一直埋着头,捂着额头,想必是真的撞痛了。赶紧地伸手去扯她额间的手。 “行了,给我瞧瞧。”他语带无奈。 “不用。”单季秋不撒手。 陆允见单季秋别扭的模样,手上的力度更大了些。 男女之间力量本就悬殊,他也没费多大的劲儿,就将她的手给硬生生地拽了下来。 少年一双黑眸盯着少女光洁的额头打量,瞳孔的深处都是少女蹙眉的脸庞。 她皮肤本就白而嫩,这么瞧着额头上确实红了一块,跟其他的地儿一比较,更是明显。 陆允立即卸下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摸出矿泉水瓶子,往单季秋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一摁,道:“敷一会儿就好了。” 单季秋接过瓶子,自己将它在额头上稳住,而她的一双眼却跟随着少年的手。 陆允的手特好看,劲瘦的骨节匀称修长。肤色比很多女生都要白,手背上偏蓝紫色的经络若隐若现。 单季秋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扶着额头上的矿泉水瓶子,看着他有条不紊地重新将背包里的东西收纳进去。 思绪又飘到了刚才猴子亲嘴的画面,他到底看她看猴子看了多久,才说出的那话?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不过眨眼间,她又否定了自己的胡乱猜想。 不会的,看他那表情和反应,应该是发现不了什么。 毕竟,这么些年来她自认自己隐藏的真的很好了,一点儿不敢大意。 陆允将背包的拉链拉好,直起身子将其背在背上,抖了抖。 最后,掀起眼皮与单季秋盯着她的双眼在空气中撞了个满怀。 他见单季秋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目光涣散,氤氲着雾气,似乎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瞧她这副心不在焉的走神模样,这丫头该不会是……还在回味那两只猴子刚才那亲密的举动吧? “秋崽崽。”陆允喊道。 “干嘛?”单季秋眨了下眼,回过神来。 “你撞到的是额头。”他瞅着她的脸,勾着唇,意味深长道,“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脸红,我才没有。”可越是否认怎么脸越烫了。 陆允见状,调侃的越是来劲:“哟,更红了。” 他跟着一挑眉,“啧啧”两声:“果然,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这心思就开始变得不单纯了啊!” 话音刚落,一瓶矿泉水朝陆允砸过去,被他单手牢牢接住。 紧随其后的是少女不讲理的声音在这片山间回荡:“你才不单纯,你全家都不单纯。” 余可夏和谭俊浩好不容易把周安从玻璃栈道上拉扯过来。一站定,就看到单季秋拿矿泉水瓶子砸陆允,骂他全家都不单纯。 三人整齐划一地搁一边看戏,边看边探讨。 余可夏:“他俩好的时候吧好的很,掐起来又恨不得杀了对方,俩学霸怎么这么幼稚。” 周安:“嚯,能有你幼稚?” 余可夏望着周安笑的很危险:“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过来,也能让你回不去。” 周安:“我有俊浩,还有允哥和秋神,稀罕你?” 余可夏:“周安,你王八蛋。” 周安:“我是王八蛋,你就是乌龟蛋。” 谭俊浩忍不了了,插嘴道:“他俩就是被你俩给带跑偏了。论说幼稚,我只服你俩。” 余可夏和周安互瞪一眼对方,各自倔犟地偏过头去。 谭俊浩望着天,呜呼哀哉:我到底交了一群什么朋友啊? 于是,这假期最后一天的狂欢,在比预想中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中迎来了最美的落日鎏霞。 天边的云变了色,漫山的树染了红。 落日群岚,山影绵延。人群散尽,岁月悠长。 有人克服恐惧,有人暗藏欢喜。有人欲盖弥彰,有人不识真心。 这,就是青春的样子。 …… 假期结束回来的第一天,月考成绩也下来了。第一次月考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次重新衡量自己和别人的大洗牌。 不过,对单季秋和陆允来说,公告栏总榜榜首和榜眼的两个位置依旧无人撼动。 月考是严格按照高考模拟卷来考。上700分的全年级有五个人,第一名710分,第二名705分,其余三人在700门槛上飘。 于是乎,千年老二陆允同学又被老谢叫去了办公室。 老谢把陆允的卷子往办公桌上一拍,都懒得生气了,转而是一副心肌梗塞的表情对陆允说:“我也不批评你了。你就跟我交个实话,你到底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还是对化学这门学科有意见。” 陆允扯着笑摇摇头,言语间也还算是真挚:“我都没意见。” 老谢“哼”地一声,端起他的保温杯吹了吹,抻着脖子喝了一口,才道:“那你倒是说说,没学过的你都会,为啥偏偏每次丢分丢的这么干脆?总共就七道选择题,你就给我丢两道。12分啊陆允,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说到这儿老谢又激动了,他赶紧喝口水压下这火气。他提醒着自己,今天是走怀柔政策的,不能暴躁。 缓口气,老谢才继续:“意思就是你相当于丢了道大题,你真大题失分我也不至于回回都请你来谈话。” 面前这小子,一个还没学的内容他都知道的人,他能差?必不可能啊。 老谢气就气在他每次丢分都丢在选择题。大题你都对,偏错选择题?是选择题它不能够得到你的宠爱和重视吗? 行,就当是粗心大意,但也不至于回回都粗心大意吧?明明理综可以拿满分,偏偏在他这科拖后腿。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他怀疑这小子就是故意针对他。 陆允挠挠眉毛,笑着插科打诨:“那要不我试试下次把分丢在大题?” 正在继续喝红枣枸杞茶的老谢突然整个人一梗,然后大家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他从脸一路红到脖子根儿,不过数秒。 陆允见状赶紧赔笑:“我就活跃下气氛,谢老师你别激动。” 老谢激动个屁,他开始捶胸顿足。脸红的要冒烟,指着自己的喉咙,发着气声:“卡……卡住了。” 于是那天,校园小喇叭站开唠啦:“听说老谢被陆校草气的吞枣,差点就撅了过去,曲老师都准备打120了……”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呢。 …… 月考结束,第二周换了座位。有的人含泪挥别月抛同桌,有的人开心的跟新同桌打的火热。 有的人,一直,一直是同桌。 雷都打不动。 照理说是应该按帮扶排座位的,虽然都是年级前列队员,可很多人偏科严重。陆允和单季秋这种全能选手就应该分开帮扶这类偏科的同学。 偏偏徐志说他们是竞赛生,在不干扰别人也不要被别人干扰的情况下,还是坐一起视为最好的安排。 以至于其他的竞赛生也被徐志安排到了一起。 比如,本以为能离开身边那位刷题狂魔的谭俊浩。上课前还欢天喜地的跟刘鹏话别,下课后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儿了菜。 谭俊浩仰天长啸:“我想这就是报应吧!” 单季秋和陆允只能用同情的目光关怀着这位留守儿童。然后各做各事,抛弃了他。 紧接着即将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令人激动的运动会。这下可就热闹了,班里的气氛都活跃且忙碌了起来。 毕竟这学生会成员,班干部表现的机会又到了。 班干部是开学的那个周五竞选出来的。而咱们的大热人选陆允和单季秋,依然秉持着一个比一个懒的“优良传统”,坚决不当官。 徐志还是那句话,竞赛是比较浪费时间,就恩准了。 不过,单季秋现在也不敢像高一那样睡了,毕竟那时候没有竞赛缠身,日子过的相对舒适。 现在,她每天在干部们风风火火的步履匆匆中闷头刷题。 陆允则是一如既往的睡上个早自习,上课刷刷题,下课打打球,日子过的依然滋润。 单季秋有时候看到陆允懒散的模样,真想给他敲敲警钟。 可是吧,每次她看到他的奥数模拟卷近乎完美的答案,敲警钟的话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其实有时候她挺羡慕陆允的,虽然她是年级第一,可是她付出的是成倍的努力。 而陆允,他上课随心所欲,下课百无禁忌,没事琢磨那些程序数据,还能有时间打游戏。 却回回稳住年级第二,跟她的总分咬的很紧。 如果说她是努力型,那他一定是天赋型。 要是化学争气点儿不粗心大意,她这第一的位置怕是要拱手相让了。 也难怪老谢总是恨铁不成钢,气到居然使吞枣这种苦肉计来。 这不,打球的又回来了。 陆允穿着黄色的8号球衣,里面套着白色的t恤。剪短了的刘海被浸湿,一缕一缕地搭在眉宇上。 球裤下那两条肌理线条流畅紧实的小腿,诠释了什么叫做白长直。 还记得高一军训的时候,连她都晒黑了一个度。偏偏他愣是怎么都晒不黑,白到随便打个光就可以去演《暮光之城》了。过分得连女生都嫉妒他这皮肤。 陆允弯腰塌背,歪着脖子凑到单季秋面前,“看什么?” 单季秋眼珠子打了个转,用手里的笔挠了挠下巴,才不疾不徐地说:“我看你打球是不是能给你数竞选拔加个分。” 陆允笑着拉开椅子,坐下来往椅背上一靠。敞着双腿搁在课桌下面,有点儿局促。 他往后拖了下椅子,偏过身子支着半边脑袋朝向单季秋。 “怎么,管我啊?”他笑的漫不经心。 单季秋觑他一眼:“谁有空管你,赶紧起开,一股汗味儿。” 陆允一听,笑的更开怀了些。恶作剧般地甩了甩头发,成功的将头发上的水拨到单季秋的脸上。 单季秋被这突如其来的“汗雨”袭击,手上的笔一甩,警告他:“你再来一次试试?” 陆允笑:“不逗你了,打个赌呗,秋崽崽。” 单季秋:“……” 陆允:“我这是水,不是汗。” 单季秋:“赌什么?” 陆允:“就堵我这次能不能考过你。” 单季秋继续拿起笔写她的题,须臾片刻,才问:“赌注?” 陆允:“考过你,你就给我洗一个月的袜子。” 单季秋:“……” 陆允见单季秋没搭理他,于是又往单季秋跟前凑了凑,看着她运笔在草稿纸上验算。 “咱谁也不占谁便宜。”陆允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口无遮拦道:“要你赢了,我不但给你洗一个月袜子,我还帮你洗一个月内衣。” 话音刚落,单季秋在草稿纸上的笔尖愣生生地溜了个冰,打了滑。一道黑色的抛物线像是否定了刚才的验算公式。 “滚。”她好像脑溢血了。 第12章 年少 她还真、就、了、不、起。…… 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运动会这天不冷也不热,虽然降了温,昼夜温差大。还好,白天还是很舒适的。 彼时阳光清浅地铺下一层,微风轻拂,天不凉人。 到了单季秋跳远的项目,她跟着班上也报了跳远的俩女生一起去检录处检录,刚巧在检录处碰到了余可夏。 余可夏见到单季秋就像鱼儿看见了水,扑腾扑腾地就过来了。 “我刚才去你们班找你一起过来检录,没看到你呢。”余可夏问道。 “我在楼上做题。” 单季秋站的位置刚好被太阳直射,她说着抬起手挡了挡眼睛。 余可夏:“对哦,你们要准备数学竞赛选拔考了。” 单季秋点了点头:“嗯。” 余可夏:“听说你跟陆允打赌了?这次他考过你,你要帮他洗一个月袜子,这你也答应?” 单季秋:“他跟我打赌,十赌九输,你觉得这次他能赢?” 余可夏:“必须……不能啊!” 单季秋:“那不就得了。” 余可夏突然笑得像个小贼:“按照这种打赌法,你赢了岂不是要让他给你洗内衣?” 单季秋眼尾一抽抽。 呵,这默契? 说起这个,她就无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话来的。 他还真是从没把他当过女的。 一想到这儿,心中难免又黯然了起来,连这好天气都扫不去心中的阴霾。 “我赢了,她包我一学期的零食,随叫随买。”单季秋轻言道。 打赌到后来,陆允便改口说包一个月零食。 而单季秋却满脑子都是内衣,窘迫和失落分别从两边往里挤压她的心脏。 而陆允呢。 他却全然不知的在那儿自顾自的慢慢增加月份,直到他拍案而起:“一学期,不能再加了。” 单季秋则调整情绪,随口很不走心地应下:“成交。” 余可夏给单季秋比了个大拇指:“你这个好,记得给你好姐妹我分享哦!” “行……”单季秋笑。 “哇,你看那个女生。怎么长那么大,跟邓文文有的一拼吧。” “你怎么跟个女流氓似的。” “你说你哪儿都比那个邓文文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就这俩玩意儿真不如人家那么霸气。”余可夏的视线落在单季秋的心口上,又看了看自己的,“甘拜下风。” 单季秋觑她一眼: “要那么大干嘛,负担。” “也是,跑起步来真的太尴尬了。” “……” 两人聊着小女生的私密话题聊的水深火热,不远处的跑道那边蓦地惊起了一阵骚动。 检录处的同学们也跟着齐刷刷地探着目光看了过去,没看到个名堂,但却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同学甲:“是那个穿黑色运动服那个是吧?嗯,真挺帅。” 同学乙:“谁啊?没见过?” 同学丙:“什么,你不知道吗?段博弈,才转过来的高二转校生。完全长在了我的审美上,贼帅。” 同学乙:“那要跟陆允比,谁帅?” 同学丙:“虽然陆允真的好帅,但是他注定不是我能得到的。所以我喜欢段博弈,单眼皮男生我可以,嘿嘿嘿。” 同学甲:“说的就像是你能得到人段博弈似的。不管怎样,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帅过我们陆校草,他段博弈算老几。” 同学丁:“你也醒醒,还没到做梦的时间,做梦人陆允也不属于你。” “……” 余可夏用手肘撞了撞单季秋的胳膊,好奇道:“我倒想看看到底有多帅。” 单季秋也算是听了个大概,不过她向来对这些自动屏蔽:“没兴趣。” 余可夏:“看帅哥乃人生一大乐趣,你怎么可以没兴趣。” 单季秋:“你身边帅哥不少了。” 余可夏:“那不一样,新鲜的总是比较新鲜。” 单季秋不由得揶揄:“也就是有极大的可能性,这个段什么的能取代周安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了?” 余可夏一听赶紧捂住单季秋的嘴,紧张兮兮的看了看四周。 还好大家都在各说各话,没人偷听他们的对话。 她吁了一口气,一记眼刀朝单季秋杀过去,有些咬牙切齿:“要死了你。” 单季秋没忍住笑了起来,笑的余可夏一脸红霞飞。 检录完,两人就去跳远比赛场地。 单季秋体育方面确实不出众,四百米就基本能要她老命。 唯独也就弹跳力还上得了台面,以至于从小到大运动会她几乎只报这一项。 加上她大小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此刻周围聚集了不少的同学围观。 到单季秋了,余可夏给她鼓劲:“加油,你是最棒的。” 单季秋莞尔一笑,听到裁判跟她招手,迈步走了过去。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在后背上一甩一甩的。高挑的身姿沐浴在阳光下,光影丛丛。 明明还没比赛,却给人一种上台领奖的感觉。 观看的人群里有人欣赏:“女神就是女神,这人气,这形象,这气质,这性格,咱们七中之光啊。” 同意这观点的纷纷点头,当然也有很是不屑茶言茶语出来杠的。 “没觉得,我还是觉得咱们校花邓文文更漂亮。单季秋不就是成绩好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哪有邓文文甜美又平易近人。单季秋冷冰冰的,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装的很。” “终于有人说这话了,我就觉得单季秋装的很。” 刚好搁旁边听到这些话的余可夏冷笑了起来,学着柠檬精的口吻怼回去:“不就是成绩好嘛,有什么了不起。嚯,不好意思啊工地姐妹,年级第一,她还真、就、了、不、起。” “战友”立即附和余可夏:“没事吧?咱们秋神是不屑当校花才轮到邓文文好嘛!装?你们看看自己多能装再说别人吧。” “你们是邓文文的好朋友吧?校花怎么当缩头乌龟了,让你们来放屁。听说高一暑假那会儿校花跟陆允表白被拒了吧?哈哈哈,嫉妒咱们校草只对秋神好吧。” “就是,喷人也看看对象。咱们秋神啊,你们还就是喷不起。” 几个挑事的哪能跟余可夏这种辩论专业人士耍嘴皮子的。直接性战斗血条告急,只能愤愤不平地转身走人。 根本不知道外围围绕她激烈舌战的单季秋,活动着手腕脚腕。 风扫着她的脸颊,耳边是广播里播放着她喜欢的歌曲。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 小小的天流过的泪和汗……” 歌声渐渐被少年干净而低沉的音色所淹没。明明是俗气的加油稿件,却因为读它的这副好听的声音,也变得秋高气爽起来。 单季秋垂眸一笑,这把熟悉的嗓音居然会出现在校广播里,稀奇。 不过,这第一句就不是他风格。 也不是。 他压根就不写通讯稿,估计又被学生会会长抓壮丁了。 单季秋抬眸瞬间,伴随着广播里如朗日下沉透的溪流之声,她也开始助跑。 “你是体育场上游走的火焰,是天空高飞的小鸟。掌声永远为你响起,胜利在向你招手。迎着太阳的光芒,努力向前奔跑吧!单季秋同学加油,我们等你为我们高二(1)班增光添彩。” 陆允上午没有比赛,慢悠悠地从南楼溜达到操场,打算去看单季秋和余可夏他们青蛙跳坑的。 谁知道人经过主席台的时候被班长抓了个正着,说是憋不住了,让他帮忙交上去。 本来说是交上去就成了,哪知道又被学生会会长梁越逮着了。让他干脆自己给自己班的同学读通讯稿加油。 他跟梁越关系还不错,在这一沓不少给单季秋加油的通讯稿里随便挑了一张,意思意思。 嫌弃的念完这份通讯稿,音乐声重新伴随着清风在校园里悠扬。 陆允一走下主席台就听到急匆匆路过的同学在说:“走走走,听说跳远那边要打起来了。” “为什么啊?”不明所以的同学问道。 “好像是高二那个学神单季秋受伤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走,看看去。” 陆允一听,本是懒散的神态也蓦地收了起来,眉心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他加快步伐,迈大步子朝操场另一边走去。刚走了一步就被冲出来的人挡住了去路。 邓文文扬起一张漂亮的笑脸将一瓶可乐递到他面前:“刚买的,给你。” 陆允没接,而是略显不耐地看了眼跳远的方向,对邓文文说:“不用了,麻烦让让。” 说完,他不作停留地绕过邓文文就走。 邓文文见陆允神色匆忙,腹诽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那她博取好感的机会不就到了嘛。 一想到这儿,她唇角一飞,小跑着跟上了陆允。 跳远这边围了不少人,余可夏这暴脾气正在跟几个女生吵。 “镜子就在你手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余可夏举着之前说单季秋的那个女生的手,气愤道。 “有镜子的女生多了去了,凭什么就是我害单季秋摔倒的?” “有镜子的女生是很多。”余可夏冷笑一声,又将目光看向围观的人,“但是刚才说我们单季秋的人可不就只有你们几个。” “对,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没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别血口喷人,我们没有。” 余可夏:“证据确凿,要么你们承认,给单季秋道歉,这事儿就算了。要么咱们到赵主任那儿说理去。” “余可夏,你别颠倒是非。” “对啊,鬼知道是不是你跟单季秋故意演的戏,玩栽赃陷害。” “你说什么?”余可夏怒气值直线上升,“有种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们假清高,真小人。” “你放屁。”余可夏大眼一瞪,上去就要揍人。 单季秋一瘸一拐地被人扶着刚过来,就瞧见余可夏要抡膀子揍人。 她不明所以,赶紧阻止:“夏夏,别惹事。” 赶过来的周安直接上去拉人:“余可夏,你别冲动。” “我今天还就要冲动一把。” 场面一度混乱,两拨人剑拔弩张,似乎今天不打个头破血流誓不罢休。 “干嘛呢?”闻讯而来的赵丰平一声令喝,“你们是学生还是混混?立刻给我分开。” 赵主任不愧是赵主任,平地一声雷,众潮水退去汹涌,风平浪静。 “怎么回事?” 余可夏松开一直拦着她的周安,跟赵丰平告状:“赵主任,是她们故意弄伤单季秋的。” “我们真没有。”几个人见赵主任来了,声音都小了。 赵丰平则是立即关心了下单季秋的伤势,语气瞬间变的和蔼可亲了起来:“怎么样,严重吗?” 这一变脸,让在场众人都在心中喟叹,我们这些学渣永远都享受不到来自赵主任的温柔。 单季秋摇摇头:“就是崴了下脚,不算太严重。” 赵丰平点点头,这才看向余可夏:“余可夏,你说。” 余可夏:“是这样的,赵主任……” 这一追究,事情可就要退回到刚才跳远比赛那会儿了。 单季秋本一路助跑,正准备起跳。不知道哪儿来的折射光线直直刺中她双眼。 她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一个偏头,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扎进了沙坑里。 当她摔下去的时候,脚踝撇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痛慢慢延展,一股子钻心的疼痛袭来。 她的脚崴大发了,沙子还迷了眼睛。 余可夏当时第一反应是去看单季秋,询问情况。 得到单季秋是被反光射到眼睛才崴了脚的答案,下意识的第二反应便是抬头去找那几个女生。 果然,余可夏发现她们其中一个的手机壳上正是一面镜子。 那几个女生似乎要溜,她立即拜托跟她同时过来扶住单季秋的男生,麻烦他帮忙照顾一下。 而她自己则是给好朋友要说法去了。 后来,就是眼下这副不可开交的场景了。 赵丰平一听吹胡子瞪眼的:“你们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以后出了社会还得了,把你们家长给我叫来。” 几个人一听要叫家长,吓住了。 那个有镜子的还在狡辩:“赵主任,我真的没有这么做,我没有。” 其他人也附和着,求饶。 单季秋看着这几个人,觉得她们演的真好。 这几个人在学校嚼舌根子兴风作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明里暗里欺负别人,吃吃教训也好,就当她倒霉了。 最终,赵丰平让她们跟单季秋道歉。再嘱咐单季秋去校医室处理,这才把几个人带走深刻教育去了。 闹剧结束,围观群众散场。就像是说好刻意让出的道似的,路的两头分别是两对颜值极高的男女。 单季秋身边高大帅气的男生对她说:“我送你去校医室吧。” 陆允身边甜美动人的女生望着陆允,对他说:“陆允,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而单季秋和陆允压根儿就没怎么听见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彼此的双眸都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身旁的男女。 神色各异。 第13章 年少 我们在吵架。 余可夏被周安教育一番,逃脱魔爪寻思着过来关心单季秋伤势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这副双双相对的画面。 别说,还挺养眼。 特别符合她偷偷在写的那些个偶像剧脚本。 只不过,陆允身边那坨校花是个神马玩意儿?就她在她的剧情里充其量就只能担当个心机女二。 另一边可就不一样了,这才是偶像剧正确打开方式嘛。 单季秋率先收回目光,侧过头看向身边的男生,微笑有礼:“谢谢,我朋友过来了。” 说完,她瞅向余可夏和周安,微偏头,抬了抬眉。一脸“我都这样了,你们就无动于衷”的表情。 余可夏接收无线信号,赶紧朝着单季秋跑了过来,伸手扶住她还转了半圈,忙问:“你脚怎么样了?” 单季秋忍着脚踝传递过来的痛楚,她这是打算给她来个伤上加伤? 她笑的苦哈哈地将身体倾斜在余可夏身上,才不疾不徐的道:“你别搞我就行。” “怎么伤的?还有哪儿受伤了?” 陆允的声音从身侧飘了过来,伴随着他高大的阴影兜头笼罩着单季秋。 单季秋还没来及说话,就被余可夏抢了话:“怎么伤的?你问问你身边这位邓校花吧!” 此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邓文文。 邓文文一脸迷惘地扫过他们的脸。最后将目光投向陆允,一脸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无辜状。 “我跟陆允过来的时候,大家已经散了,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单季秋听着这话心中暗嗤一声。 这话说的多有水平,生怕大家不知道你俩一起似的。 余可夏却道:“那就麻烦你问问你的好朋友们使了什么阴招,搞的季秋比赛的时候把脚弄伤了。” 邓文文微微蹙眉,显得她更加的楚楚可怜。 她赶紧的上前关心单季秋:“你没事吧?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们的意图。但说到底她们几个是我朋友,他们这么对你,我应该代他们跟你说声对不起。” 余可夏一听,嘴角一扯。既然能成为朋友,还不是一丘之貉,半斤八两。 你这朵白莲校花装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呢! 她正想开怼,就被单季秋给拦住了。 单季秋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没事。” 单季秋依旧保持着不咸不淡的笑意,可是字里行间却不见得有面上这般客气:“你也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了,自然也轮不上你来说这声对不起。我这不是强人所难了么。” “说得好。”余可夏随即鼓掌。 邓文文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可还得维系着自己的校花形象,做足了表情管理:“嗯,不管怎么样,这事也算跟我有点关系。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能帮一定帮。” 余可夏当即给了一个硕大的白眼,你帮个忙赶紧滚吧! “行了,要帮就麻烦你跟你朋友说,闲得无聊可以背背校规。” 陆允没什么情绪的跟邓文文说完,看向单季秋,“走,去校医室。” 余可夏跟着趾高气昂:“就是。” 陆允这话其实说得并不重,但在邓文文看来他明显是向着单季秋的。脸色终是挂不住了:“我知道了,你快送她去校医室看看吧,我先走了。” 她说完将手里的可乐硬塞给陆允,不做任何停留,赶紧转身离开。 “段博弈。”不远处有个男生朝这边招招手,“老班找你。” 这一声喊,几人才反应过来还有个人在。 “来了。”段博弈朝同学点头应声后,看向面前这几个人。 最终,他将目光落在单季秋脸上,朝她微微一笑:“既然你的朋友都在,我就先走了。” 单季秋点点头:“谢谢你啊!” 段博弈:“不客气,再见。” 单季秋:“再见。” 余可夏瞅着段博弈离去的背影,兴奋道:“我就说这谁啊没见过。原来就是大家议论纷纷的那个段博弈啊!真的好帅,是不是,季秋?” 单季秋也顺着余可夏花痴的目光看了一眼:“是,帅。” 周安“切”的一声:“哪儿帅了,长得跟个犯罪分子似的,别说比不上陆允,比我都差多了。” 余可夏“啧啧”两声,白了眼周安:“请问你有脸吗?会审美么?那长相你管它叫犯罪分子,放假我带你看眼科吧。” 周安:“所以说你们女的真肤浅,喜新厌旧。” “你们男的才肤浅,就喜欢邓文文那种波涛汹涌的。”余可夏滔滔不绝,“再说了,都没旧的,我又怎么喜新厌旧。” 周安:“你……” 陆允被两人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这心里莫名有些闷。 他把手里的可乐递给周安,对余可夏说:“你不是还有比赛么,还能搁这儿唧唧歪歪?” 余可夏被一语点醒梦中人,把单季秋推到陆允身边,跟他说:“那你赶快送季秋去医务室。” 陆允:“还用你说。” “……” 两拨人分道扬镳。 周安转身看了眼陆允和单季秋的背影,对身边的余可夏说:“你完了。” 余可夏不明所以:“什么完了?” 周安:“你敢说那个段博弈比陆允帅。” 余可夏:“陆允才没你这么肤浅。” 周安:“你不觉得陆允对你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冷漠吗?” 余可夏:“……” 周安喟叹:“男人啊,就没有不在乎这个的。” 余可夏回忆了一下刚才陆允的表情,看上去风平浪静,可似乎跟平时是有点儿不一样。 她脚下一顿,看向周安:“我现在说允哥最帅还来得及不?” 周安“呵呵”一声:“你先说安哥最帅还来得及。” 余可夏:“不要。” 周安摁着余可夏的脑袋:“说不说?” 余可夏:“你最帅,你最帅。” 周安很是受用地松开余可夏,准备拧开手里的可乐喝,却被余可夏抢了过去。 “你敢喝邓文文的东西,我就跟你绝交。” “陆允给的。” “不、可、以。” …… 陆允扶着单季秋一瘸一拐地往医务室方向走去,两个人都莫名地陷入了沉默。 单季秋瞥了眼陆允,又回想起刚才站在他身边跟他万分般配的邓文文。 一个校花,一个校草,可不就是天生一对。 而且那个邓文文不是高一放暑假那会儿就跟陆允表白过了?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不过,女追男隔层纱,说白了其实也挺容易成功的。 尤其是像邓文文那种长得甜美温柔的女生,试问哪个男生招架的住。 可她,没由来的,就是不喜欢那个邓文文。 陆允将来可以有喜欢的人,但是她不希望是现在,更不希望是邓文文。 说她自私自利也好,心胸狭隘也罢。她不是圣人,她做不到在他眼皮子底下听他跟她聊他喜欢的人。 甚至于还很有可能让她帮他出谋划策去追别的女孩。 光想想,哎,想都不敢想。 如果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那么,她希望能晚一点儿,就晚一点儿。 “你跟那个邓……”单季秋忽而开口。 “不是,我说你怎么那么笨。” 陆允打断了单季秋,还觑了她一眼,语气里盛满讥诮,“跳个远都能把脚崴了,你可真棒。” 单季秋一听这口气,又联想到她吃这苦头的还不是因为身边这位。 要不是因为邓文文喜欢他,要不是因为邓文文跟那几个朋友说她坏话。那几个人能帮着打抱不平,跟她玩阴的? 归根结底,导火线还是在你陆允这儿,我这完全是受牵连。 现在还被你嘲,凭什么? 脚踝上的痛,心中的委屈,胸腔里的怒火一并翻涌着。撕扯着单季秋,她这脾气也就上来了。 她甩开陆允的手,立在原地不走了。 “你干嘛?”陆允上手去扶,又被单季秋的手给甩开了。 他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你?” 单季秋抬眼,可眼中却是一片冰晶,没什么温度:“我笨是笨,但我自己能去校医室,不用你管。” 陆允:“秋崽崽,你别搁这儿闹脾气啊!不好使。” 单季秋:“别叫我秋崽崽,我不是那些猫猫狗狗。” 陆允此刻有点儿懵逼,这他还没跟她算账呢,这姑娘反倒是先闹上情绪了? 算了,她不受伤了么,心情不好。 他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 “好了。”陆允笑着伸手去扶单季秋,软下嘴,“行行行,我刚没说好,你哪儿笨了,你可是秋神。谁敢说你笨,我第一个不答应。” 单季秋咬了咬唇,抬头看向陆允:“那要是邓文文呢?” 陆允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关邓文文什么事?” 单季秋提高嗓门:“怎么就不关她事了,要没她我能受伤?” 陆允纳闷:“单季秋,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老提她干嘛?” 单季秋再次甩开陆允的手,冷笑:“不干嘛,你不用管我了,谁讲理你找谁去。” 说完,她便拖着她的伤腿如蜗牛爬行般往教学楼那边走去。 陆允立在原地瞧着前面那抹倔强的背影,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应该说早就不是滋味儿了。 当他看到那个段什么玩意儿的扶着这丫头的时候,心里就莫名蕴起一股子不舒服。 这会儿她跟他掰扯什么邓文文还有谁谁谁?他还想问问她一脸花痴样,说那什么段什么玩意儿帅的,是几个意思? 陆允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发,一双黑眸定定地瞅着前方。 随即,他又抬头望了一眼这晴好的蓝天,湛蓝的幕布上挂着的白云变幻着模样。 微风掠过耳廓,呼声细细碎碎地起伏着,与之一并传进耳中的是经典的校园歌曲《同桌的你》。 他忽而气极反笑了起来,还搁这儿琢磨个屁啊!先解决了前面那个同桌的你再说吧。 …… 单季秋的脚踝是真的痛,她想应该是肿了无疑。 不过,好像那痛也不全是源自于脚踝,更多是源自于那颗总是不受她控制的心。 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的。 那是一种,无药可救的痛。 此刻,被阳光照拂着,她的脑子似乎也徒然之间恢复了灵光起来。 再回想起刚才的场面,好像真的有些冲动了。 她在乎的了一个邓文文,可将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邓文文站起来。 每人都来射她一箭,刺她一刀,她不早就死了千万遍。 没错了,她根本在乎不过来的。 所以得从自己这儿下手,断了这病根。 对陆允只能及时止损,才不至于满盘皆输。 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单季秋还身体力行地暗自点了点头。 像是自我笃定,决定,确定一般。 她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终是勾起了唇角。 原来下定决心不要喜欢也不是太难,整个人都轻松了不是。 是的,谁会傻到爱你一万年。 就在难得郁结得以舒缓的同时,单季秋没受伤的那只腿弯处被什么东西快速地往里杵了一下。 而她整个人因此蓦地失去了重心往前倾倒。 与此同时,她的双臂被一道力拽着顺势往上一拉。 顷刻间,她整个人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倒在了一面宽肩阔背脊上。 微风一抚,腾空而起。 伴随而来的是身前这清冽的薄荷气息。 一切就绪,单季秋才意识到自己被陆允背在了背上。 单季秋拍打着陆允的宽肩:“你放我下来。” 陆允充耳未闻一般继续前行,语带警告:“别乱动,摔了算你的。” 单季秋:“陆允,我们在吵架。” 陆允:“是你在闹脾气。” 单季秋:“我闹什么脾气?你放我下来。” 陆允收了收手臂,往上颠了下背上的姑娘,继续往前走。 “对不起,行了吧!”他云淡风轻地说。 单季秋:“?” 第14章 年少 想认真拿个第一玩玩。 周五,也是运动会的第二天,操场上站满了人。 小风一吹,都是令人激动的荷尔蒙在放肆地蛊惑着人心。 男子一百米决赛起跑线后面的等待线处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个人吸引了几乎全校的女生过来围观。 偌大的操场登时被围的水泄不通,这场面堪比明星见面会。 “陆允,段博弈,我的天呐,神仙打架。” “那我该给谁加油呢?哎呀,好纠结。” “段博弈吧,据说预赛的时候小组第一。” “陆允也是小组第一,人家还没使全力呢。” “有生之年,我能亲眼见证这么两大帅哥竞技,我的高中没白读。我到了北大我还能吹四年。” “醒醒,你还北大,我看你白搭。” “谁从小到大还没个梦想。” “严格来说,你那是非分之想。” “……” 听到这个很多人都笑了起来。 是啊,小时候的我们总是有一个共同的梦想,确切来说是烦恼。 烦恼长大以后是选清华还是北大呢? 直到我们渐渐长大了,才明白小时候的自己是有多么天真无知和自大自信。 单季秋胳膊上挂着一件运动服外套,半边身子倚靠着余可夏,也跟着笑了起来。 更多的是从四面八方传入耳朵里的:“啊!陆允!啊!段博弈!啊!好帅!啊!老天爷……” 单季秋动了动脚踝。 啊!好痛。 陆允从小到大被这么给围观惯了,身边长得好看的人太多,导致也是审美疲劳那挂的。 谁美谁帅搁他这儿都一个样。任谁在那儿对着他尖叫,依旧风平浪静,云淡风轻,见怪不怪了。 他就跟个大爷似的抄着兜闲散地搁那儿站着,等着他们这一组开始。 身旁有一道明目张胆的目光投来,他顺势接住,这不是昨天那人。 再仔细一辨,这人的一双眼似乎不是在看他。 陆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好家伙,这人的目光貌似穿越了丛丛人群,落到了单季秋身上。 陆允搁裤兜里的双手甩了出来,径直朝人群那边小跑过去,人群里瞬间爆发出女生们的尖叫声。 当看到他停在单季秋面前,又神色各异地交头接耳羡慕起来。 哪怕不是爱情,这对神仙颜值的神仙友情,也是羡煞旁人到要死。 真要命! 单季秋见陆允过来了,没好气地问:“干嘛?” 陆允挡在单季秋的跟前,他人高马大,直接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漫不经心地说:“杵这儿瞎凑什么热闹,终点喊周安他们去找把椅子给你这伤兵坐。免得二次受伤,误伤的总是我。” 单季秋立刻就横眉竖眼了起来,从小到大能调动她所有情绪的只有眼前这个人能办到了。 “不用你管,好好跑你的步吧。输给转校生,校草之位可就不保了。” “稀罕,你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狗也能当皇帝?” “嘿,我看你脚是不痛了。” “哎呀,你俩怎么又要吵起来了啊!”余可夏两只手分别搁在两人面前,做阻止状,“好了,我们去终点等。” 说着,余可夏扶着单季秋就要往终点走,又被陆允拦了一下。 他微微塌着背,拍了拍单季秋臂弯的运动服,对她说:“好好抱着,掉地上了,回去你洗。” 单季秋还没完全消气,昨个他道个歉就跟闹着玩似的,一贯的寡淡敷衍。 反正每次他说“对不起”就跟“你好”一样,却偏偏回回堵的她忘了下一句。 他背她去校医室,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又来刺激她,她说话也带冲:“我一会儿就拿去垫坐。” 陆允微眯了眼,威胁:“你敢。” 单季秋:“你看我敢不敢。” 最终单季秋被余可夏弄走了,陆允一边走一边回头瞥一眼那个一瘸一拐的姑娘。受个伤还长本事了,脾气越来越大。 我会输?荒天下之大谬。 单季秋刚刚跟余可夏抵达终点,发令枪的响声便划破长空,烟缕飘摇。 起跑线的少年们如离弦的箭一般,向着阳光的方向义无反顾,誓不回头。 最终,陆允以微乎其微的差距赢了这场连体育老师都感叹称赞是有史以来最激烈,最精彩的一场百米冲刺赛。 陆允接过单季秋手里的运动服,一边穿着一边听到谭俊浩在问他:“你不是重在参与嘛,怎么一下子这么拼?” 此话一起,单季秋也睨着陆允。 刚才那引起整个操场沸腾,满是锋芒的他,跟平时懒散不爱争的他确实有点儿不符。 她也想知道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还是怎么着了。 “也没什么,就突然……” 陆允那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沿着运动服的领子一路理到锁骨。 凸出的喉结上下一滚,整个人又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 “想认真拿个第一玩玩。” 几人同时给陆允比了个大拇指。 陆允一挑眉,笑的爽朗。 少年心性,肆意而不猖狂,骄傲而不自满。 永远发着光,不屑被照亮。 …… 运动会在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和依依不舍中落下帷幕,接下来迎来了令人愉快的周末。 当然,愉快的周末是属于别人的,不属于受了伤还要回学校参加数竞选拔的单季秋。 她就寻思着自己为什么要拖着现在这副残躯,在大好的周末去学校考试呢? 是爱吗?还是,被迫无奈呢? “是你啊总想着要摘星,所以拼命去登天。”走出厨房的沈素约直言不讳,“说白了,就是你这个人好胜不服输。” “那不是您从小教我要有女排精神的么。人生在世,总得有拼搏的理想不是。” 单季秋喝下最后一口皮蛋瘦肉粥,扯了张纸巾,一边擦嘴一边笑:“所以我就算身残也得志坚。” 沈素约横一眼单季秋:“小孩子说话没个把门,什么残啊残的,吐口水。” 单季秋噗嗤一笑:“沈老师,不要迷信。” 就在这时,门忽而被拍响,沈素约去开门。 少年朝气爽朗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外婆。” “吃了没?” 沈素约笑着招呼着陆允进来,又对着餐桌的人叨:“小秋,小允来了,你抓紧时间。” “我吃了,外婆。”陆允走进来,朝着还坐在餐桌旁磨叽的单季秋说,“到点该走了。” 单季秋转头望向陆允,他今天穿着浅灰色的棒球服,敞胸露怀。 里面是白色的t恤,下面配深色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 不穿校服的他少了三分好学生的蓬勃正规,倒多了三分少年的桀骜不羁。 往那儿悠闲地一站,更显得吊儿郎当。给他一辆赛摩,他都能去混个社会。 偏偏吧又给人一种,他混社会都能用这颜值混个老大来当的错觉。 就很服气。 “哦。”单季秋扶着餐桌站起来,“我去拿书包。” 陆允走过去把人摁在椅子上,语带调侃:“得,就你这缺胳膊断腿的,别伤上加伤。放哪儿了,我去拿。” 单季秋碍于沈素约在场,不敢造次,笑的咬牙切齿:“在、卧、室。” 陆允点头:“成。” 下楼后,单季秋愣了片刻。摩托没有,倒是凭空来了辆自行车。 她看了看自行车,又看了看骑在自行车上的少年。 毫不夸张,那一刻的她仿佛看到了《天若有情》的华仔,《纵横四海》的阿占,又像是看到了《豪杰春香》的李梦龙。 可他呢,却偏偏谁也不像。 他就是他,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陆允啊! “发什么呆呢。”陆允朝单季秋努努嘴,“赶紧上车,再磨磨蹭蹭,咱俩都不用考了。” “你什么时候搞的自行车?” “昨晚。”陆允言简意赅,似乎也没有要交代自行车来源的意思,拍了拍后座,问:“上不上?” “上。”单季秋扶着后车座的位置,坐了上去,调整了一下姿势,“走吧。” 陆允一条长腿轻松地支在地面上,另一条腿屈膝搁在踏板上,侧过身看了眼单季秋。 突然,他伸出手扯着她的双手往自己的腰侧一放,偏着头对她说:“扶稳了,摔了算你的。” 单季秋手指一僵,耳根一热。 那感觉像是抓的不是衣服,而是烫手山芋。 为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心绪,她故作不耐烦开口:“知道了,走不走啊?” “你还不耐烦了。”陆允轻哼一声,“请对你的车夫尊重一点儿,懂?” “不懂。” “成,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话毕,陆允长腿一蹬。 自行车的轱辘转悠了起来,绞着路面的尘土和落叶,翩翩起舞。 和着身后姑娘不自觉翘起的唇畔,一路向前。 清早的太阳摇摇晃晃地从地平线上跃起。光晕穿过路两旁那褐黄的梧桐枝叶,将倦怠着的秋意挥洒在少年少女的身上。 他们穿出宁静的巷口,车轱辘在转角留下一道浅浅的轮胎印,一穿出来便是人声鼎沸的街市。 他们遇见了晨起锻炼后买着油条油糕豆浆,包子馒头米线的人们。经过陆续开门的大小店面。 还跟骑着三轮车穿街走巷吆喝着“收废品,收旧书旧报纸,烂锅烂铁洗衣机冰箱……”的大爷擦肩…… 一日之计,生机盎然。 世间风物,居于烟火。 单季秋葱白的指尖拽着前方少年的窄腰两边的布料。 她望着他的后脑勺,想起了那天她受伤被他强行背在背上的情景。 想起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气不太起来了。 她是真郁闷,自己怎么就那么好哄?真没出息。 明明都下定了决心不要再喜欢他,这两天被他给一照顾,就又在劫难逃了。 他吧,似乎什么都挺好的。 除了,不会喜欢她。 单季秋双腿向下自由地垂着,面庞迎着逆过来那泛凉的秋风,又仰着头望向无边的天际。 看飞机在不太蓝的天空上拉下白色的长线,看云舒云卷汇成一个笑脸。 老天爷,你能不能别逮着我一个人耍。 为什么每次我决定要放弃的时候,你就让他用行动暗示我再坚持坚持? 单季秋暗自叹了口气,在心中告诫自己。 我再坚持这一次,就最后这一次。 第15章 咽了下口水。…… 周六的数竞选拔考很快在周一就出了成绩。班上几个参加考试的人一到学校就被徐志叫去了办公室,直到早自习结束才回来。 而余可夏一下早自习就第一时间跑来关心她的零食动向。 “怎么样啊,你们。”余可夏眨巴着她的卡姿兰大眼睛,“谁赢了?” 陆允插着裤兜的右手伸出来耷拉在谭俊浩的肩膀上挂着,左手继续插着。 整个人依然秉持着没骨头似的散漫恣意,薄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猜。” 余可夏端倪着三个人的面部表情,最终又瞅回陆允,狐疑道:“你这么嘚瑟,该不会是……” 谭俊浩最有发言权,瞥了眼笑意盎然的陆允,又看了眼情绪尚且不明的单季秋,对余可夏说:“他俩啊,打平了。” 余可夏:“什么意思?” 陆允:“字面意思。” 余可夏瞧着靠着栏杆的单季秋,有些讶异:“你俩一个分?” 陆允眯了眯眼睛:“余可夏你什么表情,我就不能跟我们秋崽崽考一样的分数?” 单季秋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一次她跟陆允居然考的一样。 果然啊,金钱能使人进步,能使人奋发图强。 余可夏不由得鼓起了掌来:“你这是要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陆允笑:“好说。” 单季秋:“是我有失误而已,你也别太得意。” 陆允拖腔拿调地“哦”了一声,那嚣张的样儿连余可夏都看不过眼了呢。 “叮铃铃”的上课铃在喧闹的校园里蔓延开来。不过须臾,整个校园便鸦雀无声了起来。 英语老师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踏进高二(1)班的教室。她长发随风一飘,整间教室都飘散着香水的味道。 “good morning,everyone…… ” 年轻的面庞,优雅的穿着,淡雅的妆容配上落落大方的笑容。在特别好听的标准美式发音中,开启了大家的第一节 课。 单季秋笑的得意,朝陆允摊开手:“给钱。” 陆允一边不情不愿地摸出十块钱拍在单季秋手上,一边看了眼讲台上的黎老师,轻哼:“我现在合理的怀疑,她应该是没裤子穿。” 单季秋翻开课本,瞅了一眼陆允,嘴角一弯,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学生时代的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迷惑,为什么英语老师都挺漂亮还特别有钱?她们总是神采奕奕,时髦洋气。 而且每天都会换一套甚至两套衣服,一个月不带重样,就跟模特走秀似的。 于是啊,打赌英语老师今天穿什么渐渐成了高中校园生活的乐趣之一。 …… 当然了,高中校园生活最大的一个乐趣当属看帅哥了。 那帅哥们应该如何散发自己魅力呢? 当然是打篮球了。 单季秋站在篮球场外围,听着耳边那络绎不绝,那此起彼伏的“好帅啊”“太帅了吧”“帅死了吧”“段博弈加油”,脑子被吵的“嗡嗡嗡”地响。 她就没怎么闹明白,自己不该是在去体检的路上么? 怎么上这儿来看人家打篮球了? 再看一眼身边两眼刷刷冒金光的余可夏。 哦,对的。 是因为被这个花痴半道上劫了她。 周五下午是学校安排的体检,各班分时间段去体检,男女生分开去。 单季秋跟同班女同学一起经过操场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上体育课的余可夏。 原来是他们班和八班一起上体育课,体育老师临时组织了一场篮球赛。 然后就是眼下这幅场景,余可夏他们班的女生集体叛变给八班加油。 嗯,不对。 是给八班的段博弈加油。 那个段博弈,单季秋还挺有些印象,之前帮过她的男生。 再加上最近好像总是能在各个地方。比如走廊,操场,厕所,水房等地听到这个名字,也就被迫如雷贯耳了起来。 而且每每听到这个段博弈这个名字,紧接着一定会听到陆允的名字。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允已然成了衡量帅哥颜值的一把量尺。 “哎,你说周安平常打个篮球也没见你有这么激动,他知道了怎么想?”单季秋双手环胸,微微偏头,低声问余可夏。 余可夏笑嘻嘻:“哎呀,段博弈是用来欣赏的。再说了,周安在上课,他不知道。” 单季秋:“哦,那我可能需要点儿封口费。”? 余可夏:“你也在看啊!你敢告诉周安,我就告诉陆允。” 单季秋:“你告诉他好了。”反正他又不在乎。 余可夏:“哎呀,秋秋最好了,千万别给周安知道了。” 单季秋:“好了,你安心看,我先走了。” 单季秋正准备走,就被余可夏掐住胳膊,激动的拍着她的手臂:“腹肌!腹肌!妈呀,我要流鼻血了。” 单季秋哭笑不得地抬眼,正巧看到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撩起t恤擦脸的段博弈,那t恤下勾勒出的腹肌亮了个相,转瞬即逝。 再看一眼身边这群女生,还捂着脸此地无银呢。 “看到了看到了。”单季秋敷衍了一句,扒开余可夏的手,“我真得走了,你就慢慢欣赏吧 。” 说完,她就从另一边离开。 刚走两步,单季秋就被余可夏尖锐的声音吼住:“季秋,小心。” 单季秋一转身,一个篮球和一只大手同时在眼前一晃。 手留在她面前,篮球“砰”地一声落地。 “没事吧?”段博弈放下手,问道。 “没事。”单季秋缓了一下,弯起唇角,“谢谢。” “不好意思,失手了。”罪魁祸首也赶紧过来道歉。 “没事。”单季秋道。 余可夏一过来就紧张兮兮的:“吓死我了,被砸中你这漂亮的小脸可就毁容了。” 单季秋:“哪有那么夸张。” 余可夏这才看向单季秋身边的段博弈,突然觉得两人挺配,笑意都变得暧昧起来:“你又帮了我们季秋一次,你们很有缘嘛!” 段博弈别看长得挺冰冻三尺的冷傲,一张嘴又挺春暖花开的温和:“是吗?” 余可夏:“你忘了上次运动会,也是你帮了她。” “记得。”段博弈顿了顿,看向单季秋,“你叫单季秋,秋神,你在学校很出名。” “彼此彼此。”单季秋看了眼时间,有些急迫:“不好意思,我这儿体检还没完,先走了。刚才谢谢你。” 说完,单季秋朝两人笑了笑,就马不停蹄的跑走了。 回到班上,单季秋等着班长来收体检单。 她回到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 本来趴着在睡觉的陆允慢慢的抬起了脑袋,整个人还泛着睡眼惺忪的懒劲儿。 他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瞅着单季秋,嗓子因为刚睡醒还酝着沙哑:“你去火星体检去了?我都跟周公下了盘棋,你才回来。” “没,遇到余可夏,他们班上体育课,在跟八班打篮球……” 单季秋秃噜着话想起了余可夏的嘱咐,赶紧禁了声。 “合着你不体检,看别人班打篮球去了?” 陆允桃花眼里的黑瞬间被点亮,慵懒离他而去,嗓音也清明不少。 “不是。”单季秋换了个说法,“他们班打篮球,余可夏找我聊天。” “哦。” 陆允又漫不经心起来,扯过她的体检单一看,就笑了:“哎,你这是停止生长了?” “你瞎?166,我长了一公分,我还会长。” 单季秋这身高在女生之中确实算高的了,偏偏从小跟她比高矮的是陆允。 无缘无故的胜负欲作祟,她小时候的梦想是能长到两米。 她夺回自己的体检单,又问陆允:“你呢?” 陆允大方的将自己的体检单推到单季秋面前,俊眉一扬,语气欠欠的:“鄙人不才,又长高了两公分呢。” 单季秋看着身高那一栏赫赫然的186cm,觉着这人可能背着她吃电线杆了。 陆允揉了揉单季秋的头顶:“既然你不长了,那我再长个两公分吧。” 单季秋郑重声明:“再说一次,我还会长的。” 陆允置若罔闻:“你166,我188,你看这俩数字多吉利啊!” 单季秋扶额:“闭嘴,谢谢。” 最后一节课结束,轮到单季秋值日,陆允将篮球抛给谭俊浩,打篮球去了。 余可夏来找单季秋的时候,她正在拖地。 她没瞧见陆允,不由得问道:“陆允跟你不同桌吗?他不值日?” 说起这个,真的是遇上徐志这样的班主任才出现新型分组。是以每一个竖排为一组。 “你们小徐可真是与众不同。”余可夏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乎,单季秋拖地,余可夏陪聊,倒也不算无聊。 余可夏倚着后门门框上对单季秋说:“话说那个段博弈真不错。那身高,那气质,那单眼皮,那腹肌,绝了啊!” 单季秋背对着余可夏拖后面过道,头都没台:“你就说你看上了人家的腹肌。” 余可夏:“你敢说你看到的时候不激动?” 单季秋见余可夏已经做好答案不统一就弄她的准备,她从善如流地点头,跟哄小孩儿似的:“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就那腹肌,我看着老激动了。”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似鬼魅般让人背脊发凉的两道声音。 “谁的腹肌?”周安问。 “有多激动?”陆允问。 余可夏和单季秋噤若寒蝉,一个比一个笑的尴尬。 最后,她俩各自被唠叨了一路,话题来来去去离不开六个字——你们姑娘家家。 …… 晚上,沈素约收拾好厨房就出去遛弯去了,陆允顶着一脑袋泡沫敲响了单季秋家的门。 单季秋一开门,陆允就不做停留地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借个热水,洗个头。” “你又没交钱?”单季秋对着关上的厕所门问道。 “学业繁重。”厕所回答。 “你不说你懒。” 单季秋听见厕所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撇了撇嘴,从卧室拿了套卷子到客厅去做。 过了一会儿,厕所的门打开了。 陆允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客厅里:“秋崽崽,毛巾放哪儿了?” 单季秋搁下卷子,朝厕所走了过去:“不是在那儿……吗?” 少女的声音递减到尾巴上消了音。 她就愣怔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厕所里氤氲着水汽,烟雾缭绕。 少女的双眼一眨不眨,自下而上地扫视着厕所里的少年。 不受控制地咽了下口水。 第16章 年少 不准早恋。 “你洗头就洗头,干嘛脱衣服啊!” 单季秋猛地背过身去,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全部血气一并向着颅顶上冲。她整个小脸刷的一下变得绯红,红到了耳根子。 “我衣服打湿了啊!”身后是陆允理所当然的解释。 单季秋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在厕所那莹亮光线的照耀下,少年冷白到发光的肌肤。 那濡湿的黑发,那从发尖滴下水滴,都充斥着性感。 那些活跃的水分子,有的滴在他眼角缓缓划下,似泪痕。 再从他利落分明的下颚线滴下。 也有几滴直接跃进他的锁骨颈窝,一路下滑。 那一刻,她的一双眼像是被点了穴道。 就这么顺着那颗水滴,一路滑向他的宽肩,胸肌。 再到那窄腰间曲线分明的六块腹……腹肌。 单季秋闭着眼睛深呼吸,耐不住一闭眸这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 他不像那些电视,网络或是杂志上那种涂满油的荷尔蒙爆棚的壮硕。 是属于一种少年该有的不突兀且凹凸有致的线条感。 就像是余可夏那些少女漫里的美少年,是清新而毫不油腻的性感。 说实话,他这比段博弈那个更加优秀。 “那你干嘛开门啊?”单季秋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儿口渴。 “关着门喊了你好几声,你都不搭理我啊。”陆允却是一嗓子的无辜劲儿。 好理由,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合着他这是在怪她耳背? “你把门关上,我过去给你拿衣服换。”单季秋寻思了一秒,想挽回脸面,于是又很刻意的添了一句,“免得你着凉了赖我。” “不用拿裤子。”陆允笑道。 “我知道。” “哦。” 你还哦。 单季秋顶着一头黑线,逃也似的落跑脸红现场。 其实那时的单季秋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多说了后面的那一句,不仅没能挽回她的脸面,反而会更显得她欲盖弥彰。 当然,那时也尚在直男开窍,铁树开花的陆允同学,也压根就没有领悟到这姑娘今晚前后所有的反应都与他有关。 陆允关上厕所的门,终是没忍住,暗自笑了起来。 他本来在家里洗头,洗着洗着就想起了下午单季秋跟余可夏的对话。 洗着洗着,脑海里又闪过单季秋那一副心神向往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点儿郁闷,这一郁闷又无故来了气。 不就是个腹肌嘛,谁还没有? 个小丫头片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有必要让单季秋见见世面,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腹肌。 于是乎,就有了他接下来一系列的骚操作。 家里有热水,他没忘了交钱,就是洗着头的一时兴起之举。 陆允望着洗漱镜里的少年,他的笑容很是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是在外人面前不会有的笑容。 笑的得意忘形又肆无忌惮。 等等…… 他倏地敛了笑,双手撑着洗漱台两侧,微微塌着腰。一瞬不瞬地盯着镜中人,陷入了沉思。 我为什么这么开心? 为什么要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良久,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陆允,你是不是有病?” 单季秋拿了陆允家的备用钥匙,到了对门,开门进门一气呵成。 等关上门才将憋着的这口气吐了出来。 她一边拿双手搓着脸,一边往卧室走去。 再次回到这边,单季秋已经恢复冷静,走到厕所门口曲指“扣扣”地敲了两下:“给你衣服。” 厕所门“咔哒”一声响,露了条窄缝。 一条劲瘦有力的胳膊从窄缝里伸了出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衣服,遂又将门关上。 单季秋目睹着这一副做贼的动作,不由得撇着嘴嘟囔:“刚这样不就好了。” 陆允穿好了衣服走出厕所,见单季秋坐在沙发下趴着背在写卷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过去。 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将毛巾搭在颈脖上,弯着腰凑过去看茶几上摊开的奥数卷。 单季秋现在哪还有心思写卷子啊! 这么大一活人飘着洗发水的香气搁身后坐着。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腹肌,连卷子上的白纸黑字都变了形。 1.下面哪个图形是陆允的腹肌? a.三块巧克力 b.四块巧克力 c.五块巧克力 d.六块巧克力 疯了疯了,我要四大皆空。 我做不到。 做!不!到! 单季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笔,心跳加速。 生怕被他听见她狂乱的心跳,忍不住转眸偷看。 她一转头,落入眼中的是少年线条流畅的下巴和红唇。 再往上看是那高挺的鼻梁和洗的特别干净的深邃的黑瞳。 桃花眼招桃花。双眼皮耷着褶浅,睫毛似羽。眼尾狭长翘着弧度,泛着淡红。 再加上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莫名勾人。 “不要迷恋哥。”陆允本是看卷子的眼睛稍稍一挪,就直直撞进了单季秋的眼里,“哥只是个传说。” 此话一出,单季秋的耳根子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燃烧。 “谁稀罕迷恋你。” 单季秋略显心慌地重新转回去,顺手将散着的头发往前捋了捋。确定半边脸颊都能被头发挡住,这才口不对心:“我要迷恋也迷恋别人去。” 身后是陆允低低的戏谑声:“怎么,你该不会是迷恋上那段什么玩意儿了吧?” “人叫段博弈。”单季秋说。 不过她有点儿茫然,这跟段博弈有啥关系?除了见过两面,根本不熟的好吧! 陆允见单季秋盯着卷子一脸沉思,他这是真说中了? 这丫头真看上那段什么玩意儿? “秋崽崽。”陆允伸手去拧单季秋的脑袋,吩咐语气,“转过来,看着我。” 突然变得这么正经,单季秋更心虚了。 她是不是不小心露出了什么马脚? 他这个人很聪明的,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一想到这儿更心虚,一心虚,脸就更烫了,脸烫铁定得红,不能被他发现。 单季秋梗着脖子死活不肯转过来:“看屁啊,你有什么好看的。” 陆允见这丫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似乎都是从他提到段博弈开始变的别扭。 他的太阳穴跟着“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有什么好看的? 这一说,再一回忆,好像在她眼里的他确实没啥好看的。 就那会儿,他被她看光光的时候,她不也一脸平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装模作样地背过身去,还埋怨他。 再看现在。 好啊,合着因为说中她的心声,才导致她连看都不敢看他了? “你给我转过来。”陆允直接上双手,加重力道,把人连头带身子都给拧过来面向他。 这一瞧,他顿时不爽了:“你干嘛脸红?你居然脸红。” 你特么看我身体的时候都不脸红,我就提了一嘴那个段博弈,你居然害羞的脸红? 这臭丫头什么时候会因为随意提起的一个男的而脸红过? 什、么、时、候? 还真给迷恋上了? 单季秋心里一咯噔,赶紧捂脸开口解释:“哪有,我就是……” 她说着又将两只手面向自己的两边脸颊,开始拿手扇风,边扇着风笑边插科打诨:“就是,今晚怎么有点儿热?” 陆允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瞧着单季秋给她演“我没心虚”。 装,你给老子装。 单季秋笑的着实有些尴尬,主要是你在这儿哼哼哈嘿地武了个少林十八式,对方一招就拆的你找不着东西南北中。 那种没底又尴尬油然而生,挡都挡不住。 她嘴角一抽,将双手放下,转移话题:“那个,你就穿这么一件赶紧回去吧,免得着凉了。” 陆允死死地盯着单季秋,盯得她眼神飘忽,瞳孔紧缩,不知该往哪儿看。 这丫头心虚的太过于明显。 谁给他拿的衣服? 现在搁这儿关心他着不着凉? 单季秋,有本事你再虚伪一点儿啊! “着凉?” 陆允的一双眼就没离开过单季秋的小脸。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伴随着嘴角的弧度挑了下眉,笑的人瘆得慌。 那给人一种你在我危险边缘疯狂挑衅我,我就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地捏死你的感觉。 他的嗓音低沉,跟了声冷笑:“刚谁说的今晚有点儿热来着?这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的,搁这儿发骚呢。” 单季秋已经太久没感受过什么叫绝望了,她都快要忘了这感觉。 可此刻她感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人今晚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脸我一定要把你的秘密挖出来才罢休的模样。 怎么办?她是绝对不能被他知道她暗恋他,绝不。 反正无论如何,打死不认。 嗯,就这样。 “谁发烧了?”一进门就听到最后这仨字儿的沈素约问道。 单季秋本是晦暗不明的眸子噌的一下被点亮,赶紧望向门口方向。 外婆,你真是个天大的救星,及时雨。 沈素约看到陆允穿着单薄的长袖t恤,忙问:“小允你怎么才穿这么点儿?你说什么发烧,谁发烧了?” 陆允摇头:“没有谁发烧,外婆。我就过来洗个头,就穿的少了点儿。” 沈素约:“又忘了缴燃气费?” 陆允:“明天就去缴上。” “你这孩子。” 沈素约无奈地一笑,走过去摸了摸陆允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这才放下心来:“快回去加衣服,这换季感冒会很麻烦。” “我知道了。”陆允又瞅了眼单季秋,然后起身,“那我回去了。” 单季秋目送着陆允颀长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这才真正吁了一口气。 吓死了。 …… 这天夜里,夜色撩人。星月挂在漫无边际的黑幕上,微笑着俯瞰这俗世人间。 而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去窥探沉睡之人的心。 用他们所思所念去编织梦境,再悄无声息地溜进了他们的梦里,放下这些为他们量身定制的梦。 单季秋这一夜睡得极其不踏实,一整夜都梦着陆允,和他的那些胸肌腹肌。 梦里的陆允半赤着上身,整一个妖孽模样。 双手将她壁咚在墙上让她无所遁形,哪儿也逃不掉。 他笑的勾魂摄魄,低音炮震的她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问了她一整夜:“秋崽崽,你喜不喜欢我?” 单季秋腾地睁开双眼,卧室里一片漆黑,没有完全拉上的窗帘缝隙透着外面沉睡的昏暗光线。 她坐了起来,拿双手搓揉着脸。 窗外猛地灌入一阵风,将窗帘带了起来。 单季秋偏头,透过被风扬起的窗帘看向将醒未醒的寂寞天际,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孤独。 脑海里是整夜梦境残留的碎片,那句“秋崽崽,你喜不喜欢我”成为她那时最辗转反侧的心事。 因为,梦,都是反的。 单季秋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直到月光落下,东方的天际将要苏醒。她才木讷地转身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钟,这会儿了居然还不但六点。 她睡肯定是睡不着了,于是慢腾腾又有些丧眉耷眼地下了床,趿着拖鞋去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正准备出去的沈素约听到声响一转身,很是诧异的看着她爱睡懒觉的外孙女,随即便往阳台走了去。 她一边走一边疑惑道:“我去看看是不是太阳今天会打西边出来?我家这懒虫居然起这么早。” 单季秋挠挠眉毛,终是笑了起来。 早先在卧室里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也在沈素约这个世界里得到了救赎。 “陪您晨练。”单季秋笑道。 “嚯。”沈素约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走到单季秋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了?脑子不清醒?” 单季秋无语:“什么啊!” 沈素约:“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地爬得起来跟我去晨练过?每次说好了叫你起床,你就只会跟我耍赖。” 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单季秋这人吧喜欢睡懒觉,沈素约是平日里都是六点钟准时出门晨练。 以至于单季秋心血来潮头天晚上说好了第二天一定早起,跟外婆去晨练。结果一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就赖在床上不起来,说下次。 下次又下次,到头来,哪儿还有下次。 今儿不过是被那梦折腾的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跟着外婆出去晨练。 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醒醒脑子,免得做梦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所以啊!”单季秋走过去轻轻揽住沈素约的脖子,没脸没皮道:“这不是心里过意不去,特早起负荆请罪嘛!” 沈素约也跟着笑了起来:“少贫,赶紧刷牙洗脸去。” 单季秋立正打了一个军礼:“遵命。” 沈素约看着单季秋往厕所走的背影,倒是觉着自家这丫头的言行举止好像越来越像隔壁那孩子了。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事啊!小时候胆小内向的小姑娘终于能活出快乐的样子来。 说起来,隔壁那孩子也算是功不可没。 一想起陆允,她又是叹了一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单季秋洗漱好,在洗漱镜前扎头发。 扎着扎着脑海里又略过昨晚就在她现在的这个位置,站着的那个帅的要死的赤膊少年。 她用力地摇摇头,想把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东西从脑子里甩出去,甩干净。 沈素约就这么看着单季秋从厕所出来,又回卧室换衣服,再出来。 然后,一个精气神十足的靓丽美少女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毫不吝啬的调侃夸赞:“这谁家的外孙女,这么漂亮。” 单季秋笑道:“您家的。” 婆孙俩换鞋出门。一打开门正巧撞上抬手预敲她们家门的陆允,双方皆是片刻的一愣。 沈素约率先开口询问:“你俩是说好的?都这么早?” 单季秋暗忖着说好个鬼,要不是因为门口这个人,她这会儿还在她柔软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呢。 陆允率先瞅了眼单季秋,这才看向沈素约,对她说:“醒得早,想着没什么事就陪您去晨练。” 沈素约一听,看看陆允,又回头瞧瞧单季秋,打趣:“你俩又不是双胞胎,哪来的心电感应?这么有默契。” 单季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作用,还是过于敏感,为啥她在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儿别的意思? “走不走啊外婆?”她有些不耐烦地提醒,“六点过了都。” 沈素约笑:“好好好,走走走,咱们婆孙三人一起晨练去。” 于是乎,在天还蒙蒙要亮不亮之时,颜值三人组出街了,外面也有不少人出来锻炼了。 沈素约一路上遇到熟人都在羡慕她有俩颜值这么高的孝顺孙孙陪着晨练。 老太太明明就一脸高兴的很,还搁那儿端着。 “得了,也就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搁我这儿挣表现呢。” 到了公园,一路上人是真多。 遛狗遛鸟的,跑步散步的,跳舞吊嗓子的,坐在公园茶馆喝早茶的…… 所谓百态人生,应有尽有。 沈素约他们也有一群固定的群体——打太极拳。 一群婆婆嬢嬢的好些都是第一次见单季秋和陆允。这女人之间的八卦是不分老中青的,什么年纪都热衷。 “沈老师,这俩是?” “这我外孙女,这是……” “外孙女婿?” “高中生呢,别瞎说啊!这隔壁家的孩子,也算是我半个孙孙,都看着长大的。”沈素约笑道。 “高几了?” “高二。”单季秋尴尬地回答,还偷看了眼陆允,人保持着微笑,往那儿一搁,就能吸引来往路人的目光。 “哪个学校?”有人继续问。 “七中。”单季秋跟着回答。 “市重点。七中的升学率可是全市第一呢。哎,老刘,你家老伴不就是七中的?” “对啊,早退了。这几年不招了些研究生,师资力量比他们那会儿更好了。” “那沈老师你这俩孩子成绩怎么样?” “好得很。”过来了个以前跟沈素约曾一起代课的蒋老师,看着俩孩子长大的,像是赞扬自家孩子似的:“从小学到初中,这俩孩子就没下过全年级前五,现在第一第二就是你俩吧?”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单季秋和陆允,他俩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也太优秀了吧,怎么教出这么厉害的孩子?长得俊成绩还好,都是别人家的哦。”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沈素约顿了顿,看向俩孩子,“你们啊就别夸了,容易骄傲自满。” “看看,这就是教育啊!对待自家孩子更加严格。” “……” 这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人生话题。比如柴米油盐,学习工作,结婚生子到社保退休金。 不过今天,单季秋和陆允成了打太极之余的唯一话题,关于学业。 单季秋和陆允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这些长辈们,学着他们的动作。 可能是本身有底子的原因,比划起来还算是有模有样。 然后,他们还没办法屏蔽前面关于他们的话题。 “俩孩子打算考哪个大学?” “打算走数学竞赛保送。” “清北?” “嗯。” “真羡慕啊,沈老师。” “……” 陆允则是手脚比划着,开始跟单季秋说话:“我认真想了一下。” 单季打从出门就没怎么敢跟陆允对视,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什么?” 陆允:“还有不到一年就是联赛了。” 单季秋:“我知道。” 陆允:“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就拿高考来说,一分就是一操场的人。还别说咱们竞赛,那都是尖子里的尖子。中国多大,高手如云,那一等奖就那么多,比赛跟打仗一样,准备充分才能打胜仗……” 单季秋莫名其妙,这大清早给她打什么鸡血? 她打断陆允:“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允:“我的意思是别看咱们才高二,看似还有时间,其实就这一次机会,争分夺秒……” 单季秋没忍住接嘴:“争分夺秒睡觉打球,我能看的出来。” 陆允:“别打岔。” 单季秋:“……” “我说这么多的中心思想是,你没那个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想别的事……” 陆允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把语速放慢一字一顿:“所以,不准早恋。” “啪”的一声挺响亮,前面听见动静的都回头看过来。 陆允捂着鼻子,一脸懵逼又不可置信地盯着单季秋。 “你干什么啊?” 单季秋瞧着陆允的样子,有点儿惨又有点儿滑稽。 她抿着唇,眼珠子四下转悠着,想笑又不敢笑:“误……误伤。” “不是,我就说了个让你别早恋……” 陆允本来揉着鼻梁,忽的扬起了头:“流鼻血了。” 单季秋见状赶紧从包里摸出卫生纸递给他:“塞住,塞住。” 第一排的沈素约被好友告知,才转身朝他俩走了过去,一走近便问:“怎么流鼻血了?” 陆允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了指单季秋,立马告状:“外婆,她打我。” “我没注意到,是误伤。” 这一闹单季秋彻底忘了昨晚,直视陆允,给他使眼色:“对吧,阿允哥哥。” 陆允本来还拿纸捂鼻,听到这声娇软的“阿允哥哥”,感觉鼻梁骨的骨头都酥了一下。 臭丫头,怕挨骂吧? 叫哥哥叫的这么爽快? 还……好听。 他瞧着单季秋,还是“嗯”了一声:“她手抬太高,没注意就甩过来了。” 沈素约检查了下陆允的鼻子,除了流鼻血,高挺的鼻梁上有明显的红,连带着半边脸颊有点指印。 这丫头打太极能打成这样? 这是打拳击吧? “你去药店买个云南白药。”沈素约吩咐单季秋。 单季秋点头:“哦。” 陆允:“我跟她一起去吧。” 沈素约:“也好,让药店的人瞧瞧。” 于是乎,单季秋跟陆允往公园大门的方向走的时候,经过他俩身边的路人瞧着这一对超高颜值的少年少女,故意放慢了脚步,支着耳朵偷听两人的对话。 少年说:“扶好你哥我,受伤了。” 少女说:“你就流个鼻血,脸有点儿碰伤,不是脚。” 少年欲转身:“外婆,其实刚才……” 少女赶紧拦住,扶着少年的胳膊一路往前走。 少年拧着眉,一脸感动地要流眼泪似的,嘴角还带着笑。 路人纷纷感叹。 路人甲:“这原来是兄妹俩啊,难怪长的都这么好看,跟电影演员似的。” 路人乙:“按照常理来讲,女儿像爸,儿子像妈。看来这一家的颜值恐怕是要逆天哦。” 路人丙:“而且这对兄妹的感情还这么好。” “……” 但是,实际上的情况是这样。 单季秋扶着陆允,咬着牙说:“你别太过分了。” 陆允却大言不惭地笑着:“我可在外婆面前帮你说话了,不然你准挨骂,现在让你扶我一下怎么了?” 单季秋:“谁让你好端端的跟我说什么别早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早恋?” 陆允“哼”地一声:“我两只眼睛都能看出来,你就是想……嘶……你拧我干嘛?” 单季秋:“闭嘴。” 其实刚才是单季秋的手正好往陆允的方向做推手,结果他一句“不准早恋”着实吓了她一跳。 本来该推出去的手因为猝不及防的慌乱和紧张,就这么条件反射地一反手呼在了他的脸上。 还好死不死的,她的手指骨正中他那优秀的鼻梁骨。 她当时第一反应是,还好他鼻子是真的。 去药店买了药,两人又走进公园。坐到一旁的长椅上,单季秋准备给陆允喷药。 陆允鼻血早就止住了,脸颊上的红痕也消失了,就鼻梁骨的位置还带着点儿淤红。 其实不严重,只不过他皮肤白,反差大,看着就特明显。 仔细看,眼底还有点青色。 单季秋侧着身子面向陆允,摇了摇手里的云南白药喷雾,对他说:“眼睛闭上。” 陆允往前挪了挪,微微抬头,闭上了眼睛:“你别喷我嘴巴里啊。” 单季秋:“那请你也闭嘴。” 陆允:“……” 单季秋那喷口对着陆允的鼻梁处,喷了一下。见陆允因为突如其来的凉感,蹙了一下眉,她没搭理又喷了两下。 “行了行了。”陆允感觉这丫头闹着玩似的,像是掬了把水在他鼻子上洒,贼不舒服。 “别动,再贴一下。”单季秋转身从药袋里拿出一张创口贴,撕掉包装说,“少熬夜玩电脑吧,眼睛不要了?” 陆允听见这句,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抬眼就瞧见少女眨着那双清冷的黑眸,流露出专注的神情。 她的眼睛偏狐狸眼,却又比狭长的狐狸眼稍显圆润。双眼皮的深度刚刚好,五官立体,冷艳感十足。 一双眼笑起来眸光盈盈澄澈,明艳的攻击性会被大大削弱,反倒给人一种漂亮中还带着点儿可爱之感。 但她一旦不笑,又会给人一种这个姑娘很清冷也很傲气。打一眼会误以为不好接触。 她其实有着与之张扬容貌不符的纯粹干净之心。 单季秋小心翼翼地伸长颈脖,抬着手肘给陆允贴创口贴,完全没注意自己被他盯着看了很久。 陆允目光一直在单季秋的脸上,这丫头脸很小,巴掌大。 鼻子也好看,小巧挺翘。嘴巴也好看,粉嘟嘟的。 仰起的脖子又长,线条又优美,跟白天鹅似的。 她才是名副其实的七中第一大漂亮。 那些投票的是不是眼睛瞎了,都投给了些什么玩意儿。 陆允就这么微垂着眼眸盯着单季秋,看着她微微抿着唇。卷翘的长睫有一下没一下的扑闪着,眼神细腻,动作轻柔。 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蓦地一滞,好像是停跳了半拍。 等再恢复跳动的时候,却乱了原有的节奏,变得杂乱无章。 而心底最深处不被人察觉的地方,不知被谁豁开了一道无伤大雅的口子,可里面的秘密好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倾泻而出。 流到了心脏最敏感的心尖处,流进了四肢百骸,流进了奇经八脉。 如果此刻有人认真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就能看到他眼中柔软的笑意和温柔的宠溺。 全都给了眼前的这个少女。 清晨的秋风带着凉意,一吹就扬了一树的银杏。 它们有的随风飘零,有的跌落湖心,有的安心落地,有的寻觅良人。 单季秋贴好了创口贴,说了声“好了”,起身走到对面的垃圾桶将垃圾丢了进去。 “走吧。”她走回到陆允跟前,而他也已经站了起来。 他很高,高的让她有压迫感。 而他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不说话,贴了创可贴的脸一脸痞帅,透着她看不懂的表情。 他也不笑,又不像是在生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有些呆。 单季秋在心底腹诽,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帅呆了。 就是这样的。 单季秋瞅着陆允,估摸着是因为之前的话题还没结束。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有所察觉,或者是有所怀疑给她台阶下。 总之不能再继续昨晚那个话题,否则就真回不去了。 其实这样也挺不错,她只要信誓旦旦的保证不会早恋,就算他真的有所怀疑,也会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还自作多情,然后自我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 虽然是挺难受的。可无论如何,也比捅破了这层纸,相见形同陌路要好的多。 “你放心吧。”她顿了顿,继续,“我呢对谈恋爱真没兴趣。我只对学习有兴趣,我是要考清北的,怎么能被情情爱爱绑住脚。” 陆允终是满意的笑了,心情蓦地晴朗起来。 昨晚反复失眠,一睡过去就出现单季秋跟段博弈在一起卿卿我我的画面,又惊醒。 他再也睡不下去了,一坐到天亮,满脑子都在盘算怎么说服她不要早恋。 他甚至想到了揍段博弈一顿,让他离单季秋远点儿。 可是,昨晚那情况,明显这病根在单季秋这边。 于是,才有了早上他出现在单季秋家门口那一幕。 那不是巧合,更不是默契,更更更不是心有灵犀。那不过是他在楼梯口坐了一个小时,等来的。 现在他总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切都算值得,这伤也伤的值得了。 想他能让一个迷途的少女明白情爱的险恶,从根上给她断绝了念想,这是功德无量啊! 陆允伸手将单季秋头头发上那片他盯了挺久的银杏叶摘了下来递给她,老大爷一样颔首道:“嗯,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单季秋接过这片灿黄的银杏叶,笑容背后是五味杂陈。 她转身踱步,一边走一边跟身后之人强调:“爱情哪有亲情友情重要。是吧,阿允哥哥?” 陆允的笑倏地戛然而止。 他看着姑娘略明快的背影,破天荒头一遭觉得这声“哥”怎么这么刺耳。 第17章 年少 我看你吃的挺开心啊!(一更)…… 周末一过,十一月悄然而至。与此同时,伴随着即将入冬月的第一波的冷空气突然来袭,降温打的人们措手不及。 那渐渐湿冷的风尽往人的骨子里钻,五脏六腑都沁着丝丝寒意。 邻里老人们都在感叹着:“今年怕是个冷冬哦。” 周二早上,闹铃声在天光还未破晓之时响了起来,单季秋翻了个身,扒着床沿一路往上,准确的摁断扰人清梦的闹钟。 她一翻身,又在床上捣腾了两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揉着眼睛下了床。 一出卧室就听到厨房里的咳嗽声。 “外婆。”单季秋朝厨房走去,瞧见她在烧水,不由得问:“您这咽喉炎又犯了?” 沈素约转身看了一眼单季秋,无所谓地朝她摆摆手:“老毛病了,你快去洗漱,给你下面吃。” 单季秋“哦”了一声,望着沈素约忙碌的身影,默默地瞧上了好一会儿。 老太太教了一辈子书,职业病,落下个慢性咽炎。这天一冷就咳得厉害,也治不断根。 厨房的灯光直直地垂落在老太太的头顶上,单季秋眸色一凛,突然之间看清了她黑发中掺杂的白。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 她在一天天的长大,可外婆也在一天天的变老。 单季秋拾掇好自己,换了校服拎着书包出卧室,沈素约煮的香喷喷的面也端上了餐桌。 她把书包搁在沙发上,走到餐桌拉开椅子坐下。眼瞅着碗里的面条,上面铺一个漂亮的荷包蛋,这是长寿面。 今天是她的生日,这么多年他们很有默契的谁都不去提。 但这一天外婆不像平日里不管俩孩子的早饭就出去晨练,而是等着给她煮一碗面。 而这碗面的意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吃完了面,陆允踩着点过来敲门,两人跟往常一样,去搭公交车,上学。 踏着迟到的最后一分钟进校,跟瞧着他俩一脸无奈蹙眉的赵丰平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今天跟他们一起踩点的还有段博弈,他骑着自行车在关校门的最后的关头冲了进来。 一刹车,刚巧疾停在了单季秋身边。 陆允眼疾手快地把单季秋往后一拽,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段博弈,散漫的语气里透着几不可察的不耐:“小心一点儿。” “不好意思。”段博弈把着车龙头,打量了一下单季秋,关心道,“单同学,没事吧?” 单季秋却笑着打趣:“怎么每次见你都问我有没有事。” 段博弈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 单季秋:“也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 段博弈:“说不定是缘分。” 被突然晾在一边的陆允就瞧着两人没事来,有事去,倒霉来,缘分去的。 合着我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儿,你们当我是空气? 蓦地,他就想到那天晚上这姑娘因为这个人而脸红。 他,瞬间就不爽了。 刚巧校门口的赵丰平对着最后进来还慢吞吞的学生喊了一嗓子:“你们还不回教室,是不是要来教导处报道?” 陆允伸手拽着单季秋的书包带子就走:“没听见赵主任的话么?跟人很熟,还缘分,不如加个qq一线牵呗!” 单季秋被陆允拖着倒退着走,一边努力地把自己转过去,一边抬眼跟还瞅着他俩的段博弈尴尬地一笑。跟他挥了下手,才成功转了回来。 “你撒手,人看着,很丢人啊!” “怎么,跟我讲丢人?哦,人家看着就是丢人了?搁我这儿天天看,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丢人’这俩字?” “那不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他是男的,我是女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这是怕你误入歧途。” “什么啊!” “哼,秋崽崽,我再说一遍啊!给我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听到没。” “……” 少年少女的声音像极了在清晨里争鸣的小鸟,一个比一个还无理取闹。 单季秋家。 沈素约收拾好了家里,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了。 下楼打了车,目的地是龙井墓园。 “小秋今天满16岁了。” 沈素约望着墓碑上跟她和单季秋眉眼都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人的照片,叹了口气,“就是感觉她还是不愿意提起‘生日’这两个字。你倒是狠心,走得一了百了。当初你说要是这孩子没跑到我这边来,你说说我是不是还要到这儿来看她……” …… 课间操结束以后,余可夏拽着单季秋去小卖部买吃的,她大手一挥,道:“季秋,想吃什么尽管选,我请。” 单季秋有些哭笑不得地瞧着余可夏,她现在这感觉哪像是要买吃的,那就是要买下整个小卖部那般豪横。 虽然她知道她家也有这个实力。 陆允他们几个一踏进小卖部的门槛就听见余可夏的豪言壮语。 纷纷表示听者有份。 到了中午,周安和谭俊浩说什么也不要吃食堂,要出去吃,还一定要他们五人组一起出去吃。 周安:“你们不觉得学校的饭菜越来越难吃了吗?” 谭俊浩:“深有同感。” 周安:“出去吃吧,改善一下伙食。” 余可夏:“绝对赞同。” 周安:“没问你。” 余可夏:“再说一遍?” 谭俊浩看向单季秋:“单季秋你想吃什么?” 单季秋:“随便。” 周安:“没有随便的选项,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陆允就这么安静地靠在墙边看着这几个人拙劣的演技。一年比一年还明显,单季秋要看不出来,那她就是个傻逼。 你们要看不出来单季秋看出来了,那你们就是傻逼。 “边走边想。”陆允蹭地站直身子,瞅着身边的单季秋,“出去瞧着什么有胃口就吃什么。” 果然最了解单季秋的非陆允莫属。 他们一出校门,到了美食街,单季秋就当机立断地选了火锅。 九宫格冒着烟,每一格里都下满了菜。毕竟他们下午还要上课,火锅耗时间,得抓紧时间吃它个速度与激情。 单季秋自顾自地调着料,周安给大家递可乐。 “单季秋,可乐。”周安坐单季秋对面,伸长手递了过来。 单季秋一手正在倒醋,一手准备去接。 陆允伸手,说了声“给我”,半路接过周安递过来的两听可乐。 单季秋见状收回手,拿筷子搅拌起调料。 “火关小点儿……” 陆允一边单手扣着可乐易拉罐的拉环,一边抬抬下巴对坐在单季秋旁边的余可夏说:“不是往右,你左右不分?” 余可夏:“对的啊!” 陆允拉开拉环一扯,食指尖挂着拉环,将可乐往杯子里倒,嘴上还在揶揄:“厉害啊,你的自理能力跟三岁小孩儿有的一拼。” 话说完,这杯倒满可乐的杯子被他放在了单季秋的手边。 他还顺手将她面前的醋瓶拿走搁到一旁,这才继续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可乐。 周安笑道:“她就没碰过燃气灶,你指望她?” 单季秋跟余可夏坐一边,帮着调好,道:“可以了,这不就小了。” 一切都弄好了,现在就等着吃,五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锅里。 烟气飘飘,他们几个被热气熏的眼中氤氲,眼泪像是要从嘴巴里流出来了似的。 周安举起杯子,看向大家:“走一个,祝单季秋……” 他被几人同时一盯,后颈一发憷,立马禁了声。 他赶紧地补救:“看我干嘛?我还没说完,祝单季秋,陆允,余可夏,谭俊浩,还有我,我们五个人友谊地久天长。” 说完,他还暗自吁了一口气。这也太惊恐了,差点说秃噜嘴。 其实,为什么单季秋的生日,大家都这样藏着掖着不敢提呢? 这事吧还得从初中说起。 他们五个成为朋友,自然互相知道了彼此的生日。 而单季秋又恰巧是他们五人之中第一个过生日的。青春期的孩子们都把友谊看的很重,于是他们就开始张罗着给单季秋准备生日惊喜。 偏偏那时的陆允去省上参加比赛,他们以为他回不来,也就没提前知会他。 那天的单季秋被余可夏蒙着眼睛到了ktv,本以为就是周末出来玩的她看到包厢里的周安捧着的生日蛋糕,天花板满是五彩斑斓的气球,以及满身被谭俊浩喷的彩带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跑了。 后来,陆允告诉他们原来单季秋的生日是她妈妈的忌日。 也是从那以后,每年单季秋的生日,他们都只能这样暗地里给她过一下,却从不提关于生日的字眼。 当然,他们也知道单季秋其实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数的。 每年她都会给他们过生日,她自己却不过,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方式。 “干杯。”几个人一起举杯,“友谊地久天长。” 喝完可乐压了惊,余可夏大手一挥:“吃。” 一顿火锅吃的热热闹闹,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们谈笑风生,引得其他桌都看了过来,眼睛就走不动道了。 毕竟这一桌颜值太高了,陆允和单季秋就不说了。 余可夏,周安,谭俊浩随便拎一个出来也是出众本众,只不过在那两位跟前稍显逊色。 火锅店的年轻老板娘支着下巴瞅着他们这一桌,不自觉地感叹:“青春年少可真好啊!” 吃到一半,单季秋突然主动举起杯子,清冷眸间是显而易见的笑意,就这么看向几人,对他们说:“谢谢你们。” 多年友谊,她知道他们是真的拿她当好朋友,才这么绞尽脑汁。 她心里是由衷的感激,也是万分庆幸能遇上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也挺奇怪的,别人过生日怎么都行,但到她就是下意识的逃避,不愿面对,小时候甚至还难受到反胃去看医生。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情绪像在慢慢消失,她似乎也没有那么的排斥了。 五个杯子碰撞在一起,五个少年微笑的看着彼此,举杯相撞,一切尽在不言中。 吃到最后,单季秋不小心把筷子给碰掉到地上。 她扬声喊道:“服务员,麻烦你再拿双筷子。” 说完她顺着弯腰下去捡筷子,陆允瞥了眼。右手捏着筷子在锅里夹菜,左手握住了桌子尖角,嘴上还在跟周安谭俊浩聊篮球游戏。 单季秋坐了起来,他才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将手肘搭在桌沿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看到这一幕的老板娘瞬间就不淡定了,她一直欣赏着如此年轻的肉/体。 哪晓得居然被迫吃了一嘴狗粮。 还吃的心花路放,吃的死了很久的少女心也在这一刹那被点燃,“砰砰砰”地在心里燃放着浪漫的烟花。 她激动地拿起收银台上的手机给闺蜜打电话,接通一开口就是叹息和幽怨:“我的高中是读了个空气嘛?” 那头应该问她怎么了?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跟吃了兴奋剂似的:“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吗?事情是这样的,我店里来了一群高中生。那颜值,那身高,一个比一个还高,尤其是其中一对小男生小女生,不夸张的说,那都可以当明星了你敢信?你别打断我,我现在有点儿激动,还心动,我他妈居然对一高中生心动……我没疯,你等我说完先。” 于是,老板娘叽里呱啦地把刚才看到的全一股脑地倒给了闺蜜,最后结案陈词还在回味:“单手开易拉罐已经帅了我一脸,结果人居然是给小女生开的,还给倒上,还递到人家最顺手的地方。筷子掉地上了,人又担心那女生头磕到桌角,拿手当肉垫。”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会了?这种又帅又暖的男人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可惜还是个未成年。但这个未成年真的太会了啊,看的我像在看偶像剧你说气不气人?哎,我突然想谈恋爱了。姐妹,有男人介绍没?就我说的这一款。” 这一天,火锅店的老板娘给他们打了个最低折扣,希望他们常来。 周安和谭俊浩回学校这一路上都在争论一定是自己的帅气让老板娘打的折,争的余可夏受不了说了句公道话:“别自恋了,你们没看见老板娘的眼睛一直盯着陆允的吗?” 单季秋不知道还唱了这么一出,他们趁她上厕所的时候买了单,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吧。 现在听余可夏这么一说,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这人怎么在哪儿都能这么招人? 她侧眸将目光投向身旁的陆允。 只见他双手抄着兜,笑里是不羁,话里是玩味:“火锅店的老板娘应该还挺有钱的吧?那就是说我以后可以少奋斗个几十年了?” 所有人:“……” 陆允:“哎,我这该死的魅力啊!” “那家味道一般。”单季秋悠悠然道。 “对。”周安和谭俊浩异口同声道,“相当一般。” 陆允轻“哼”一声,抽出手。曲肘搭在单季秋的肩膀上,微微朝她那边靠近。 他拖着腔调,笑的意味深长:“不对吧,我看你吃的挺开心啊!” 第18章 年少 我照样年级第一。(二更)…… 单季秋发现陆允这个人吧,你说他不在乎自己的形象,有时候又骚的没边。 你要说他在乎吧,他又确实挺低调的,感觉是真的满不在乎。 今天怎么的? 人家老板娘因为你的颜值看上你了,给你打了个“骨折”,你就急吼吼的帮人家说话了? 单季秋本来挺好的一心情在这一刻变得有点儿不那么美丽了,但是又很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要吃这种没营养的干醋。 她以什么资格,身份? 对,没那个资格,更没那个身份。 “那是氛围。”单季秋怂了怂肩膀,肩膀上的胳膊就跟是长她身上似的,甩都甩不掉,“跟好不好吃无关。” “哦。” 单季秋觉得这声“哦”很不走心,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 下午最后一节课,老谢又生气了。 下课铃声已经响完,他站在讲台上拿粉笔敲着黑板,边敲边声色俱厉道:“你们是实验班,不应该拿出你们实验班该有的状态吗?拖一会儿堂怎么了?你们是在给我学习吗?还是在帮我考大学?” 教是教训了,但老谢终究还是没能讲完最后这一点儿。情绪被打断,便摆摆手喊了下课。 老谢一出教室,就在门口遇到了徐志。 那就跟看到了孩儿们的爹似的,一上来就是一顿抱怨:“徐老师,你们班的学生得好好管教了,越来越不像实验班的样子。我不就晚下课几分钟,那坐后面的一条腿就快迈出后门了,还有……” 徐志耐心的听完老谢抱怨,不由得笑了起来:“现在的好学生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会儿的实验班只会一板一眼的读书,死气沉沉的。我一开始看到他们还真担心过他们过于死板,结果刚开学互相不太熟在那儿装模作样呢。这不慢慢磨合了两个月,就原形毕露了。其实也挺好,生机勃勃的才像□□点钟的太阳嘛,难道谢老师你希望他们像夕阳红?” 老谢作为过来人提醒着:“你本来就年轻,还总是笑嘻嘻的,这弄的他们根本就不怕你了。这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还是得分清楚。” 徐志不置可否:“其实学生能把老师当成朋友,有什么话都能来倾诉,才是咱们当老师的成就不是。再说了,他们的成绩还是对得起‘实验班’这三个字的。” 老谢也无奈地笑了:“这倒是,反正我该反应的还是要跟你这班主任反应。大家不是害学生,出发点都是希望他们好。行吧,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 徐志点头,还是顺着老谢来了句:“好,我也会好好说说他们。都高二了,是应该打起精神来。” 徐志进教室的时候,大家几乎都还没走,他也没有骂人,只是说了句:“你们化学的平均分年级第三,这是你们该有的水平吗?谢老师倒是对你们寄予厚望,你们呢?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吧。” 随后他就把单季秋,陆允,谭俊浩他们几个单独叫到了办公室,说竞赛班的事。 经过上次的选拔考试,参加数竞入了围的,他们班有五个。 而谭俊浩的同桌刘鹏惨遭淘汰,小伙子那是一个伤心啊!难过的跟个姑娘似的,厚厚的眼镜片下是红肿的双眼,然后低气压了一个礼拜。 搞得谭俊浩都在寻思,实在不行他把名额让给他得了。每天搁他耳边碎碎念,跟念紧箍咒似的,他不疯谁疯。 还好,这一周突然正常了。 大家都以为他终于想通了,面对了现实。结果人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跑到信息学那边去了,是个狼人。 徐志就大概跟他们说了一下各竞赛班的事。 五大学科竞赛班人选已定,也就是从现在开始他们进入竞赛班的学生晚自习都不在班上上了,而是去各学科的竞赛班里上。 然后就是每隔一周,周六周日各上半天。 离开了办公室天边已然泛着灰,灰中还掺着墨蓝。 深秋的风不再温柔,一阵一阵跟神经病似的,吹的楼下经过的物理老师的假发都掉了。 人还紧张兮兮地前后左右看有没有被人发现,就是不抬头。 校园广播站甜美的女声在这一刻就像是一片羽毛,任由你风如何狂,我都洋洋洒洒的在校园里飘动着,再飘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今天我们要送出的第一份祝福,是来自一位匿名同学的祝愿。他/她点了一首张学友的《祝福》送给高二(1)班的单季秋同学,祝她开心快乐每一天。” “不要问 不要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学友独特有魅力的嗓音传进了单季秋的耳朵里。 单季秋看向身边的俩男生,谭俊浩立马否认:“不是我。” 她又把目光投向陆允,然后很快就否定了:“你不可能。” 陆允哭笑不得:“为什么我就不可能了?你这就是歧视了。” 单季秋:“你会不会心里没数?” 广播站点歌环节是这学期才开始的。 每次学校广播站开始煽情的时候,陆允就开始嗤之以鼻,说什么“读点儿时政新闻都比这些矫情玩意儿靠谱,点歌不如出点儿题给大家猜猜有趣……”诸如此类的话。 所以,他能点歌? 除非李太白会唱英文歌。 陆允笑而不语,单季秋才说:“算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谭俊浩继续问:“那会不会是余可夏和周安?” 单季秋摇头:“周安一定会跟你们说,夏夏嘛。” 她蓦地一笑:“在她的歌单里,只会点一首歌。” “什么歌?”谭俊浩问。 “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单季秋说。 “对,你俩主打歌。”谭俊浩想了想,忽而笑的别有深意,“那,会不会是你的暗恋者啊?” “不会。” 这一声是陆允,两人同时看向他,他清了清嗓子,“啧啧”了两声:“谁会暗恋她啊?” 谭俊浩这就要帮单季秋打抱不平了:“允哥,就咱秋神这形象,这成绩,这人缘,暗恋她的多了去了。从初中到现在,情书礼物还收少了?那不都你给人家丢回去了,你一天跟管闺女似的,谁还敢明着来啊!” 单季秋一听,别说还真是,她点头认可:“谭俊浩你实在是……言之有理。” “我那是。” 陆允不知怎么的,心底生出一种做了亏心事被抓包的不踏实感来。 他挠挠鼻尖,继续:“杜绝早恋,不然你成绩能全年级第一?心思都飘别人身上了,还能好好学习?” 单季秋望着陆允,真想告诉他:我心思都飘你身上了,我照样年级第一。 算了,她疯了才会跟他说。 “你干嘛用这眼神看我,好好学习知道么?”陆允揉了下单季秋的脑袋,“走,吃饭去。” 单季秋双手搭在栏杆上:“听完了再去。” 谭俊浩:“你喜欢这歌?” 单季秋:“张学友的歌,我最喜欢这首。” 陆允凝着眼前笑容沉静的姑娘,听见她说最喜欢,跟着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畔。 …… 晚自习的铃声响彻校园,五大学科的竞赛班也点亮了五间晚上不会亮灯的教室。 数竞班在南楼五楼最边上的那间备用教室,徐志是数竞班带班老师之一。 今天在办公室的时候就交代了他自己班上的这几位吃了饭过去把卫生打扫了。 备用教室不愧为备用教室,灰忒大。刚刚打扫完,晚自习的铃声如约而至。 数竞班的人数不算多,满打满算刚好二十二个。物竞和信息学相对来说要多一些,差不多三十个。 不过大家都知道,最终能进入国家集训队的那是万里挑一。 他们的对手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些人,是全省乃至全国的数竞学科佼佼者。 毕竟以前也有某个学科整个省为零的记录,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进。 哪怕符号公式再美妙,遇上竞赛也会变得冰冷,变得相当残酷。 成功的背后是无数的汗水和泪水,是永无止境的学习堆积而成的。 顶峰的狭路相逢,不是勇者胜。 而是智勇双全,心态稳的一批的王者胜。 …… 晚上单季秋写完作业,洗漱完已经十一点半了。 沈素约是雷打不动的十一点前就睡了,家里此刻只有她卧室里的灯还亮着。 单季秋正准备关灯睡觉,书桌上的手机在静谧中振动着木质桌面“滋滋”作响。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陆允,一边接通一边踱步倒窗户边去。 单季秋:“干嘛?” 陆允:“上天台来。” 单季秋:“我要睡了。” 陆允:“给你一分钟。” 话一说完,电话就直接被挂断了,耳朵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单季秋打了个哈欠,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卧室,顺手关掉墙上的开关。 霎时,整个房子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待她适应着眼前的黑暗,渐渐看清房间里轮廓,就着阳台外面递进来的清辉出了家门。 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而亮,单季秋踩着楼梯往楼上走。一路经过贴着各类开锁,通厕所小广告的斑驳墙壁,走到顶。 一上天台就是一阵凉风直直朝单季秋袭来,她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抱紧双臂,手掌上下地搓了搓。 她就穿了件不带绒的睡衣,没料到这接近凌晨的夜晚居然这么冷,倒是后悔没加个外套再上来。 天台上一盏昏黄的吊灯垂在盘根交错的电线下方,连保护罩都没一个,就一灯泡。 里面的钨丝在孤独地发光发热,外面的玻璃被风侵袭地摇摇欲坠。 看上去挺孤零的,倒也不失为给这不大的天台晕上一层别样的温柔。 单季秋走过去,四下张望,除了几片人工小菜园,和长年累月不变地儿的两把竹椅子,哪里有陆允的人影。 她垂眸看了眼地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而已。 又被耍了,陆允从小到大骗他上来不计其数,回回骗,她却还能回回上当。 是笨吗?是的。 “我啊,就是太傻。”单季秋自嘲地嘀咕一句,转身便要离开。 她一转身,就被刚跨进天台门的人给直直挡了去路。 “去哪儿啊?”陆允笑问。 第19章 年少 我是男人。(二合一) 单季秋瞅着陆允,侧面的那盏灯光流淌过来,刚好将他分隔成两半。 半边闪着光亮,半边隐匿黑暗。 配上此刻的时辰和环境,她想到了天使与魔鬼。 天使也好,魔鬼也罢。能有他这样儿,是不是死去的人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只要是他,就都愿意跟他走了呢? “已经很晚了。”单季秋伸出食指,指了指天,问陆允:“你喊我上来干嘛?” “不晚。”陆允朝单季秋挑眉一笑,就撂下这俩字儿,便迈着他的长腿往围栏墙那边走去。 单季秋扯扯嘴角,他这人还真是不尊重时间,总是在什么时间不做什么事。 她跟着一转身,这才发现陆允刚才被藏在黑暗里的那只手还提着个大袋子,看上去有点儿像是装的吃的东西。 所以,他大半夜叫她上来……吃宵夜? 她琢磨着,提步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脚下一滞,愣怔住了。 陆允此时已经将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个蛋糕盒子。 所以不是宵夜。 是……蛋糕。 只见他轻手轻脚地从盒子里端出蛋糕,将其平放在围栏墙的平台上。 摆稳妥后才顺势将右手臂搭在平台上,懒洋洋地倚着半墙,偏头瞅着单季秋。 “黑森林,诱不诱惑?” 单季秋又走了几步,才走到陆允身边站定。随即看了眼他,又将目光落到平台上这个蛋糕身上。 这就是蛋糕店里很普通的黑森林蛋糕,不大,就六寸左右。布满了巧克力碎末的中心是一圈白色奶油,上面刚好垂坠着一颗樱桃。 这感觉,莫名让人生出一个画面。 漫无边际的黑色大地上徒留一座皑皑雪山,山顶有一美丽的姑娘身着暗红色的裙子。 遗世而独立。 其实以前陆允也会给她买蛋糕吃,也是这个季节,理由是吃蛋糕的季节又到了。 但今年偏偏是今天,让她不得不怀疑他的意图。 陆允见单季秋静静地瞅着蛋糕看,他也瞧不真切她此刻的情绪是什么,不由得开口道:“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凑巧看到蛋糕店里刚好还剩一个黑森林。我一琢磨,这不是吃蛋糕的季节又要来了,缘分使我们相遇,就顺道买了。” 单季秋抬头看向陆允,话里有话:“怎么就这么巧?” 陆允言之凿凿:“就是这么巧。” 单季秋:“那你吃就行了,干嘛叫我?” 陆允:“我这人向来不吃独食。做人呢,要懂得分享,懂?” 单季秋就听着陆允在这儿话说八道,心里却渐渐变得暖烘烘的。连带着明明冷的刺骨的冷风也被内心的暖意所替代,而一并消失了。 现在这情况要是看不明白,她就白活了十六年。 他这是司马昭之心,摆明是想给她过生日,想让她吃口生日蛋糕。 不过,瞧他这样,应该是不确定她愿不愿意。所以这不还得照顾着她的情绪,才编出这骗小孩儿的理由来。 单季秋这会儿结合起陆允来的时候说的那句“不晚”,恍然大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不晚。 因为,还没过十二点。 她就这么望着眼前这个看似干什么都漫不经心,干什么都没个正型的俊朗少年。 浅浅淡淡上扬的唇角也变得大大方方起来,连带着笑眼也弯弯。 这个少年,从小到大护着她,教着她,欺负她,也纵容她,温暖她。 是她将自己置身于黑暗和绝望时给予她的那束光。 也是午夜时分里想要努力去追逐的太阳。 小时候的单季秋很是内向,性格孤僻,成绩也不好。 她很不爱跟人说话,像一小哑巴。以至于没有朋友不说,还会被小朋友欺负,叫她小哑巴。 陆允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也是他告诉了她一个道理:“小崽崽,没有人天生就该被欺负。你不想被别人欺负,不被他们看不起,那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那时候,是她第一次与别人主动交流:“怎么……强大……起来?” 干净帅气的小男孩从包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到她手心,说:“好好学习,考个第一就没人敢笑话你了。” 她垂眸,一眼便看清了他手心里有擦伤,他却不甚在意。 她再眼瞧着他朝她笑笑,起身,然后甩着手渐行渐远。 她这才低头瞅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放进了嘴里。 无意间得来的生日礼物,让她终于尝到了甜的滋味。 小孩子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只要你跟他们不一样,那你就是奇葩,就是另类。 可是,成绩好真的就不一样,陆允那时是年级第一,人人都喜欢他。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单季秋试着认真听课,不再厌学,不再觉得周遭只剩下恶意,她开始感受别人带来的友好善意。 学习学进去以后,她惊喜的发现原来知识的海洋是这么的快乐。能让她摒弃外界带来的不安和烦恼,能抚平她脆弱的心灵。 她的成绩也慢慢开始有了起色,从倒数到中游,再到年级前十,前五。 原来成绩好,真的可破。那些当初欺负她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再也不会明里欺负她,最多背地里嚼嚼舌根子。 后来,升初中,换了新环境。 加上外婆和陆允把她心里的缺口一点一点地填补了起来,也就有了现在的单季秋。 再后来,她发现原来她的不断努力上进,也不全是为了不被人欺负。 而是为了追赶那个他喜欢的少年。 那是一种想要配得上优秀的他的一种执着。 她固执的以为,只要站在他的前面,他就可以只看得到她。 可惜啊,他的眼里确实也有她,奈何心里没有罢了。 也好,至少他的心里谁都没有。 “陆允。”单季秋眸光在夜色中尤显得剔透莹亮,眸底泛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水花。 “嗯?” “我……”她抿了抿唇,用一种近乎渴望的眼神瞧着陆允,“我……” “你什么?” “我……”单季秋的嗓子因为紧张而紧缩起来。 我就是突然。 舍不得把这么好的你交给别的女孩了。 一句话在单季秋的心里打了良久的腹稿,却比蜀道难还难。 单季秋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指甲都陷进了手心肉里。 心里那快要破壳而出的渴望和纠结终是在她的脸上转瞬即逝,一口气泄了下来,就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提起来的勇气。 “我们吃蛋糕吧!” 单季秋看向蛋糕,语气也松了,黛色里笑得既勉强又逞强。 陆允却伸手搭在单季秋的头顶上当拐杖。 他微微附身,在她耳边沉沉一笑:“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不就想吃蛋糕了么,还憋这么半天,出息。” 单季秋也淡淡地一笑,笑意里隐着无人察觉的零星苦涩。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反正也没出息这么多年了。 紧接着,陆允像变宝似的,一会儿从袋子里掏出刀叉盘,一会儿又从里面掏出一听可乐来。 还是习惯性地单手拉开拉环,先递给了单季秋,而后又拿一听出来。 没有插蜡烛,没有唱生日歌,没有任何的生日仪式。 就像是为了吃蛋糕而吃蛋糕似的,两人一人端着一盘切好的蛋糕,拎着可乐,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去。 单季秋拎着樱桃的把,仰头一口将樱桃咬进嘴里。 陆允偏头瞧着她,此刻的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得到了心爱的东西,吃的洋洋得意。 现在的她跟当年第一次与她说话时的她,真的天差地别。 第一次正式交谈那天是她的生日,当然那个时候的陆允并不知道。 在他眼里她只是班里转过来一个月的新同学,漂亮的像个洋娃娃。 却也真是个洋娃娃,不爱说话,也不合群。 他知道班里有人偷偷说她,叫她小哑巴。 可能是因为父亲是军人的原因。他也有英雄情结,成为英雄的第一大要素就是同情弱者。 谁是弱者,那个小哑巴洋娃娃。 那天放学,班上几个最调皮的同学又欺负了单季秋。在路上还沾沾自喜,说什么下次不扯她头发了,下次给她文具盒里放小虫子。 陆允当时就愠怒了,上去跟几个人理论。理论不成,便干了一架。 他赢了,但是手还是擦伤了。 回到爷爷这边写作业,写完了作业准备上天台玩一会儿,就看到了蹲在那儿小小一坨,像个没人要的狗崽崽似的小姑娘。 他走过去的时候,她还下意识的往里边靠了靠,一双澄澈的双眼里满是警惕。 “小……”他蹲在她面前,“哑巴”在喉咙里拐了个弯,就变了喊法:“小崽崽,没有人天生就该被欺负。你不想被别人欺负,不被他们看不起,那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倒是没想到从不在班里说话,连老师都几乎放弃了让她回答问题的“小哑巴”,居然跟他说话了。 他内心还挺激动雀跃的。 第一次当英雄,还挂了点儿彩,但至少是值得的。 不过,他考虑到自己是一个“成熟”的英雄,便微笑地掏出了本来自己要吃的大白兔奶糖给了她。 其实那时候的陆允误解了单季秋躲在那儿的真正原因。 不过,也是从那两颗大白兔开始,打开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之门。 单季秋也开始学着变成一个正常学生的样子。试着跟人交流,话还是不多,但至少大家知道她不是个哑巴。 当然,那群人偶尔还是会欺负单季秋,而陆允也会帮她欺负回来。 这种成就感居然比他考第一名还要让他开心,他也终于能切身的体会到爸爸救人的那种心情了。 一切看似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单季秋这一年里开朗了不少,成绩也有所提升。 直到她七岁生日那天,陆允在天台上发现了浑身是伤的小崽崽。 单季秋的外婆一年前搬来跟跟陆允爷爷奶奶成了邻居。 两个小孩儿也经常一起写作业,玩耍,很多家长里短的事还是知道一星半点。 比如,陆允知道单季秋的妈妈精神状态有时候不太好,好像还会打她。 但他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她手臂上,脖子上都有明显的青红色,触目惊心。 可是这个人是她妈妈,不是那些同学,他也没办法帮她。 陆允本来伸手去碰她的脖子,她吓得往后一缩。 他见她害怕,便往下,伸出手指去帮她揉揉那些伤痕,问她疼吗? 她却只是点点头,没有回答。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可还在忍耐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看上去委屈又无助,让人心疼。 于是,陆允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安慰她,他对她说:“崽崽,叫我一声阿允哥哥,我护着你。以后哪儿疼哪儿痛,找我。” 她终于有了反应,问他是不是真的。他们拉了钩,他便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阿允哥哥。 然而那天,单季秋的妈妈自杀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那之后,陆允知道了那一天原来是单季秋的生日。她被打的伤痕累累,而打她的妈妈还抛弃了她。 从那以后,单季秋对“生日”两个字似乎产生了心理过渡到生理上的排斥。 后来有一次陆允在她生日的那天跟她说“生日快乐”的时候,她竟然吐了。 她外婆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这是心理病,不算严重但也急不得。让他们不要提可能让她受刺激的人或者事物等字眼,慢慢控制调养。 还好,单季秋在外婆的精心照料下,逐渐康复。 余可夏他们当年的惊喜纯属于意外,之后大家也达成一致协议,单季秋生日这天,请她吃吃喝喝,让她开心就好了。 而陆允也从不会在这一天给她买生日蛋糕,太明显了。 可是又不想她过生日的时候没生日蛋糕吃,便特地选她每年的农历生日这天买给她吃。 得亏他发现这傻丫头不记农历生日,每次都能被他糊弄过去。 今天是因为单季秋在火锅店里的表现,明明知道大家的意图,还谢谢大家。 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 以至于,大家开玩笑说老板娘看上他,他也能顺着开没边儿的玩笑。 这是个契机,他就想试一试。 既然她能跨出第一步来,剩下的他来带着她走。带她彻底走出来,不让她被心病纠缠她一辈子。 从现在的试探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来。 让她终有一天能像所有的女孩一样,在生日这天光明正大的接受祝福。收到礼物,许愿,吹蜡烛,吃生日蛋糕。 反正吧,现在这么一看,他好像赌对了。 小丫头真的有在消化那些痛苦,也在努力的学着去释怀和遗忘。 是好事,是特别好的事。 天台风大,夜风一起从头凉到脚。 单季秋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琢磨着赶紧吃完,赶紧下去,实在是太冷了。 “秋崽崽,帮我拿着。”陆允将手里的蛋糕盘递给了单季秋。 单季秋茫然地接了过来,一只手端着一个蛋糕盘子,不明所以地瞅着陆允。 只见少年拉开卫衣拉链,左手扯右手袖口一拉,右手拉左手袖口一扯,轻松地将卫衣外套给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袖t。 然后,单季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陆允拎着他的黑色卫衣外套的两边,顺时针朝她头顶上绕了半圈,衣服顺势盖了下来。 淡淡的薄荷味儿混着洗衣粉的淡香自头顶带到了她身上。 伴随着带有少年体温的衣服稳妥地降落,包裹住她的背脊。 “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么,穿这点儿就上来了,找死啊?” 陆允一边训斥着,一边提着卫衣两边的领子往前拉。 拿衣服把人包裹住了,掀眸对上单季秋的双眼,勾唇一笑,添了声,“小丫头片子。” 好好的气氛被破坏了,单季秋咬了下牙,皮笑肉不笑起来:“你能不能别崽崽,小丫头的叫,你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这感觉像是大了她几十年似的。 尤其是“秋崽崽”。 小时候刚跟他熟识那会儿就一口一个“崽崽”的叫她。她说过让他别这么叫她,结果人家及不在意地“好”的一声,转口就叫她“秋崽崽”。 这一叫就叫到现在,叫的别提有多顺口了。 陆允不疾不徐地去拿回自己的蛋糕盘子,理所当然道:“大你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你都得是崽崽,小丫头。” 单季秋:“……”强词夺理。 陆允见单季秋一时语噎,笑着往椅背上一靠。长腿大喇喇地敞着,一边挖着蛋糕吃,一边望着天。 须臾,身边的姑娘开口询问:“你不冷么?” 陆允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把盘子往地上一放,拎起可乐喝了一口,这才偏头瞅着单季秋:“我是男人,火气大。” 单季秋真是无法苟同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一口一个“我是男人”“我们男人”这种话。 像是一种,他们在急需证明自己已经成熟,不再幼稚的一种幼稚表现。 “哦。”单季秋也把蛋糕盘暂时搁下,顺手拎起椅子旁边的可乐,换了条腿来跷二郎腿,毫不客气地对陆允说:“我是少女,我冷。”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抬头望着黑幕上点缀的星辰和盈盈的月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单季秋盯着月亮,幽幽开口:“你看,月亮是地球唯一卫星,跟我们相隔只有38万公里,但偏偏只能在一万公里外遥遥相望不能靠近。看着冷漠,却又在每一个夜里反射太阳光温暖着地球。” 陆允笑:“这不因为洛希极限么,如果再靠近,那月球就该牺牲了。” “能抛开物理么?”单季秋无语,“这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我这不是摆事实讲道理么。”陆允说。 “切。”单季秋斜了一眼陆允。 “您继续。” “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水星。” “怎么说?”陆允捧哏。 “因为水星没有卫星啊,却又是最接近太阳的行星。孤独又执拗,不确定太阳能不能看到它,却甘愿耗尽它这一生的生命周期。” 就像我跟你,我是孤独的水星,而你是众星陪伴的太阳。 距离虽近,却求而不得。 又或许,每一个暗恋者都是水星吧。 怎么突然伤感了? 单季秋赶紧地从水星的世界里挣脱出来,回到现实:“那你说,咱们今晚能看到流星么?” 陆允对单季秋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聊法搞的是哭笑不得:“你这还真当我是天体观测仪了呢。” 单季秋:“我就假设一下。” 陆允:“那你想许愿么?” 单季秋:“有当然就许。” 陆允:“你还挺随意。” 单季秋:“有的东西随意点儿,说不定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啊!” 单季秋说完望着天喝了口可乐,见身边的人没接话。 她正准备转过头,一个不明物倏地闪到了她的眼前。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手机。 手机的屏幕在她眼前横放着,屏幕里正在下着流星雨。 耳边,是夜色中干净且低沉嗓音:“送你了,许吧,有很多。” 第20章 年少 生日快乐,秋崽崽。(一更)…… 夜色里,夜风里,被摇曳的灯火笼罩在忽明忽暗里。 单季秋没看手机里的流星雨,而是看向了眼前这个眉目含笑的少年。 她曾经受原生家庭的影响让她对“爱”这个字失去了信心,也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她不想活成父母的样子,他们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榜样。 在她看来血缘至亲都尚且如此,又何况是毫无血缘的爱情,友情,不堪一击。 可是,她却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世事无绝对。 当他们出现的时候,她才明白有的东西也不是不可以被打破。 外婆给了她遗失的亲情,照顾她三餐四季,教会她做人的道理。 余可夏他们几个给了她难得的友情,教会她真心和义气,陪伴与珍惜。 而陆允,他的出现破除了她所有的圈地为牢,教会了她成长与爱。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她也说不上来。 她只记得,当她反应过来她对他的依赖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的那条线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可能是发现的一瞬间,也有可能是很早以前。 不是没挣扎过,去强迫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也逃避过,闪躲过,努力去克制过,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不可以。 可到头来,他的一抹微笑,一句关怀,一个无意的举动,就能击败她所有的心理建设。让她搭建好的心理防线全部崩塌,溃不成军。 他对她的好,汇成心动的弦,一根根悄无声息地拼连。抚琴之手一拨,琴音便无限绵延,永无止境。 单季秋伸手推开眼前的手机,有些闷闷地说了句:“这算哪门子送,无聊。” 就是这样,他无形的纵容,她无尽的沉沦。 陆允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把手机递过去,反问:“不是,怎么就不叫送就无聊了?看得多清楚,多壮观多好看啊!我跟你说啊,这真的可以许愿的,等着,我一定能弄好送你。” 单季秋已经感动到超负荷了,他再来点儿别的,把她给感动糊涂了。 她只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表了白,那清醒了以后还不得从这儿跳下去。 她今晚这是怎么了? 是蛋糕里有酒? 还是可乐里有酒? 还是空气里有酒? 怎么有点儿不太清醒了。 不行,趁现在还能控制自己,赶紧撤。 “行行行,我等着。”单季秋敷衍完,准备起身。 谁知道陆允的衣服过于宽大,袖子拖在了地上。 她没注意,站起来的时候刚巧踩到了袖子上,后脚跟一滑。 整个人一个重心不稳,猝不及防地便朝一边倒去。 可乐一个弧线“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了两个360。黑褐色的液体吐着白色的泡泡,在水泥地上汇成一条细小的河。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气氛神一般的诡异。 陆允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自己的胸口贴着的柔软。 是自打有意识开始,就从未接触过的难以言喻的触感。 再一定睛,本是仰躺着的正面被扑了个结结实实。 少女一抬头,红唇近在咫尺,鼻息里都是咫尺距离间传递过来的甜香气息。 陆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紊乱,口干舌燥,喉咙发紧,吞咽困难等一系列要得病的前兆。 单季秋双手攀在陆允的肩上,整个人像被子似的盖在了他身上。 她能感受到他t恤布料下紧实的肌肉。 她一抬头正巧撞进少年漆黑深邃的双眼。越看越深不见底,像是要把人吸附进去似的。 完了,耳朵好烫。 啊啊,脸也好烫。 这块儿光线不足,他应该看不清楚吧? 两双眼睛瞪的老大,就这么看着彼此,一眨也不眨,一动也不动。 不多时,像是霎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很尴尬。 于是乎,两个人几乎同时进行了一个推一个起的动作。 因为彼此都用力过猛,头重脚轻。 陆允脚下一溜,腿腾了空,椅子就这么毫不留情地往后仰去,连带着椅子上的两个人也连带着倒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少年的背整体着陆。 嗯,现在这个姿势。 貌似更加尴尬了。 陆允的腿还挂在椅子上,单季秋整个人也愣生生地趴在他的身上。 是上半/身仰倒在地,下半/身还翘起来的搞笑且精彩的姿势。 而且吧,还不太好起来。 陆允叹气似的望着身上的单季秋:“打算这么呆一整夜?” 单季秋都摔懵了,还在脑瓜子重组中。一听这话立即重组成功,从身体开动。 陆允被突如其来地一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握紧了拳头,嗓音都哑了些许,咬着牙说:“你能不能别乱动。” 单季秋此刻也窘迫的很,立即就不敢动了。 陆允干脆双手往后脑勺上一搁,暗地里调整身体带来的异样,沉声道:“你侧着身翻起来,我就能起来了。” 单季秋“哦”了一声,观察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对陆允说:“那你别动,我翻个身起来,不难。” “嗯。” 陆允现在不想多说话,他此刻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心也跟着添乱。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单季秋动了动腿,双手撑着地,尽量跟陆允保持着身体不会接触到的距离。 她右腿往旁边跨,左腿跟过去。双手一并,成功的跪在了旁边的空地上,顺势站了起来。 单季秋正准备伸手去拉人,人家已经翻了起来。 陆允失去了身上的阻碍,整个人就能发挥了。 他双腿一个用力下压,利用腰腹力量一并用力,双手一撑带着弹起来的力道一起。 这就样,连人带椅子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倒下去之前的原样。 陆允站了起来。一弯腰,大手一捞就把躺在地上卫衣外套捡了起来。 他拍了拍外套,递给单季秋,嗓音还没恢复清明,带着哑:“穿上。” 单季秋没去接,而是想快点儿逃离现场。 刚才实在是太尴尬了,她决定说些什么来打破一下僵局。 “时间也不早了……” 她顿了顿,这话怎么这么引人遐想? 时间也不早了。 相公,咱们歇息吧! 她打了个冷颤,换了个说法:“下去了吧,明天还要上学。” 陆允“嗯”了一声,还是走过去将外套帽子挂在了单季秋的头上,然后才转身去收拾剩下来的蛋糕和垃圾。 两个人下了天台,都没话说,楼梯被踩踏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其实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心里有事,一个心里挺乱。 回到三楼,单季秋把身上的卫衣外套还给陆允,难得客气地道晚安。 “我进去了,晚安。” 陆允将还剩下的蛋糕递给单季秋:“嗯,晚安。” 两人回转身,各自拿钥匙开门。 陆允拉开门,顺手摁开玄关墙上的开关。 灯一亮,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蓦地转身:“等一下。” “嗯?”单季秋转身。 “还剩三十秒。” 陆允降了降音量,快速且略显认真地对她说: “生日快乐,秋崽崽。” 第21章 年少 你喜欢苍老师吗?(二更)…… 很快,就要迎来了期中考试了。 一般在这种全校统一的考试来临之际,都能感受到全校同学们学习的氛围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我们通常把这种层次叫做——临时抱佛脚。 无论如何,这段时间,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学生们一个个会变得精神抖擞起来。上课专心听讲,下课也不尿急尿频了,走廊栏杆也清净了不少。 然后,教室里倒是热闹。 来回走动背书的,虚心找成绩好的问题的。亦或是自个儿埋头刷题,在那左右手定则,磁感线穿手心,搞的跟做法似的各种场景。 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倒是令老师们颇感欣慰。 要问为什么一个期中考会搞得这么人心惶惶? 答:考后要开家长会。 期中考这天有雨。 这雨是从头天晚上开始下的。秋冬的雨淅沥不大,但绵绵密密,冷冷清清。 厘城初冬的雨,下一场,湿冷的空气便降一层,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降再降。 冬天便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每一个人的身旁。 昏暗的清晨,路灯还未熄灭,细雨在光晕下丝丝入扣。 马路上的车辆打着车头灯走走停停,人行道的行人从零星变得愈发密集。 他们打着伞,等公交车,抢出租车,亦或是步履匆匆。 而早餐店早已灯火通明,门口的蒸笼不紧不慢地冒着白气。 陆允跟单季秋在他们6号院巷口对面的那家常去的米线店吃早饭。不大的米线里总是人满为患,生意兴隆。 单季秋瞅着陆允敞着的校服外套,里面依然一件单薄的t恤,不自觉地将一双眼往他的裤腿上移了去。 他们坐在门口靠墙的那桌,面对面而坐。 陆允腿长,一条腿在桌子下面,另一条腿敞在桌腿旁边。 校服裤腿自然遮不住肉,他修劲的脚踝往上露出来一丢丢冷白的皮。 一阵风携着雨刮了进来。少年岿然不动,少女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单季秋是天生体寒,特怕冷。头天晚上就被沈素约再三提醒着大降温了,让她记得穿秋裤。 而眼前这个人呢,似乎在她意识到穿秋裤这件事上的时候,也同样意识到了。 他,是一整个冬天都不会穿秋裤的人。 不对,不只是他,应该说全校绝大多数的男生和那些爱美的女生都一样。 他们团结一致地对抗着秋衣秋裤这个丑东西的存在,即便在三九天冷的抖成个筛子也坚决不会穿的。 那时候年少的我们,不知“老寒腿”为何物,而坚定不移的选择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陆允本是弓着背埋着头在吃米线,总感觉眼前一道目光在他身上逗留。 他一撩眼皮就看见这丫头咬着筷子放空似的,垂眸在看地上。 陆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地上什么都没有,倒是门口有一只不知道谁家的小狗在隔壁桌捡吃的。 他从碗里夹了块牛肉给小狗丢了过去,小狗夹着尾巴就吃去了。 “还看。”陆允拿筷子敲了敲单季秋的碗沿,“再看赵主任请你到教导处期中考。” 单季秋收回目光,一边捞起碗里冒着烟的米线,一边说:“正好,免得某个千年老二总踹我椅子。” 陆允气笑:“秋神,挺嚣张啊!” 单季秋咬着米线,含糊不清地回怼:“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陆允吃完最后一口米线,将筷子一搁,抽了张纸巾擦嘴,慢条斯理地吐了三个出来:“小崽崽。” 单季秋不甘示弱:“陆老二。” 陆允突然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本来吧,这种事我也不好跟你们姑娘家家的科普。但你天天老二老二的喊,我呢倒是无所谓,就是别的男生听到会误会你这人小不正经,懂?” 单季秋乍一听,没懂。还掀着眸对上陆允意味深长的桃花眼,还是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明白就在一瞬间。 喉咙与此同时被米线卡了一下,蓦地呛住了,咳得她满脸通红。 而罪魁祸首却得逞般笑着给她递去了纸巾。 单季秋有听余可夏听别的女生讲过,到了他们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会看那些小片了。还收藏苍老师,各种老师的杂志。 虽然那时大部分女生都以为苍老师是女明星来着。 当然,男生们还会聚在一起讲颜色笑话。话题围绕着女生长得如何如何,身材怎样怎样。 据说再正经的男孩子或多或少都会跟朋友深入探讨这些话题。 看来是真的了。 毕竟陆允这个人其实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正经,这张颜正的脸是具有一定的欺骗性。 其实说起来倒也可以理解,他们女生也会各种聊,聊谁帅,谁高,谁的篮球打的好。 还会比较哪个女生波涛汹涌,哪个女生飞机场。 当然也聊杂志明星,谁公开了恋情,谁又分了手等等。 单季秋撑着伞,自顾自的在心里暗自对比男生女生大不同,以至于越走越跑偏,人都快掉到人行道台阶下面去了。 一辆汽车从不远处疾驰而过,车轱辘碾过湿漉漉的地面,扫起了马路边的积水。 单季秋被一个大力猛地往后扯,耳边是“哗啦”泼在布料上的声响。 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被陆允扯到了他的身后,左手向后半围着她臂侧。 而他右手则举着伞柄倒下,雨伞正伞面朝外,横在他的面前,挡住了突如其来溅起的水花,才幸免于变成落汤鸡。 陆允甩了下伞,重新将伞举过头顶,伸手弹了下单季秋的额头,问:“想什么呢?跟汽车碰瓷,不要命了?” 单季秋暗忖着:我总不能说我在想你有没有打过飞机吧! 她摇了摇头,道:“想今天语文的作文题目会出什么。” 陆允:“你可是秋神啊,想这?” 单季秋:“押押题呗。” 陆允:“来押。” “……”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边押起了题一边等着上了公交车。 雨天的早高峰坐公交车的人很多。陆允和单季秋站到靠近后门的位置,一人拉着一个吊环还在聊题。 坐在他们面前的男人将目光从手机里拿了起来。他看了眼两人,又看了看他们的校服和胸牌,朝他俩比了个大拇指,继续当低头族。 聊着聊着,单季秋听见不远处两个女生在探讨今年的年度中国最红女明星排行榜。 于是,她小声地向陆允提了一句:“哎,你喜欢苍老师吗?” 陆允有些茫然:“什么苍老师?这姓氏挺少的,咱学校的老师?教什么的?” 少年的声音明显比单季秋要大,这一提问,在他俩附近的几个人都纷纷看向他。 然后,不约而同地呈现出不同种类的笑意。 委婉的,捂嘴的,憋着的,诡异的都有。 当事人就相当之纳闷儿啊! “他们在笑我?”陆允偏着头问单季秋。 “好像是。”单季秋判断出他们的笑就是因为陆允那句话引起的,但是她也闹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呢。 就在这时,刚才那位给他俩点赞的男人忍着着笑对陆允说:“小伙子,百度一下。” 陆允把雨伞递给单季秋,立即摸出手机开始百度。 他那一双不知所以的深眸就这么在沉默中陷入了手机屏幕里去。 等他看了好一会儿,重新抬起头时,勾着唇角,眸子里别有深意,就这么瞅着单季秋。 单季秋在陆允的黑眸里看到了四个字——笑里藏刀。 “单季秋同学,敢问这老师是谁告诉你的?”陆允耐着心,咬着牙质问。 “余可夏啊!”单季秋如实回答。 公交车刚好到站,两人转身往后门准备下车,刚才用笑参与了他们话题的同车人,还尖起耳朵听他俩的对话。 “你知道这老师是谁?” “知道。” “知道?” “对啊!”单季秋觉得陆允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个女明星么。” “单季秋,你以后少听余可夏跟你胡扯。”陆允气乐了,“人不姓苍,人那姓苍井,懂?” “啊?那她是谁?干嘛的?你给我看看。” “不给。” “我自己查。” “……” “陆允,你还我手机。” “……” 公交车的门关上,刚才看了一路热闹的人笑容也变得敞亮且羡慕起来。 那笑里写着:年轻真好。 …… 期中考还是考两天,跟月考一样。 只不过开学毕竟也有大半学期了,难度自然比月考要难上不少。以至于很多临时抱佛脚的同学们考完了呈现出两种明显的状态。 一种是丧眉耷眼,仿若失去了灵魂。 一种是异常兴奋,仿佛被世界选中。 前者以余可夏为代表,后者以周安来代言。 单季秋和余可夏靠在室外篮球场的栏杆上看着打篮球的少年们,耳边是余可夏一会儿一个叹气,一会儿一个叹气。 “你说为什么咱们学校这么奇葩,你开学不开家长会,你期末不开家长会,你他妈偏偏期中开。”余可夏掩面扶额,撇着嘴,哭丧着脸,“我死定了,老天爷啊!文科为什么要学数学?” 单季秋拍了拍余可夏的肩膀,安慰她:“成绩不还没出来么,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 余可夏继续叹气:“你是门门清的学神,你根本不懂我们这种偏科的痛苦,实在是太痛苦了。” 单季秋一语中的:“你就是不喜欢数学。” 余可夏无法反驳:“对,你是跟数学谈恋爱享受乐趣,我是巴不得跟它分手。” 单季秋笑的无奈,一双眼看向篮球场上穿着球衣短裤,丁点儿都不尊重这个季节的少年们散发魅力,周围的女生是真不少。 或许,能抚平考砸了的坏心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帅哥打球吧! “话说周安这次怎么这么自信?” 单季秋想着周安考完后那一副即将成为年级第一的天下无敌感,她都差点忘了他其实只不过是个中游水平。 余可夏也跟随着单季秋看去。 她喜欢的少年虽然不是最耀眼的那颗星,可是在她心里,他是独一无二的月亮。 “他啊!”余可夏笑,“哪回不是自信满满,然后被现实踩在地上用力摩擦,他就是心态好。” 单季秋看着余可夏一提起周安,虽然满脸嫌弃,可是那双眼睛里却全都是他心里的少年。 都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可是,她看向那个穿着24号白色球衣一个后仰跳投,完美命中三分球的恣意少年。 她的喜欢却被她从眼里藏进了心里好多年,藏得死死的。 中场休息,又到了女生们蠢蠢欲动的环节了。 余可夏拿起手边的运动饮料起身:“走,给他们送水去。” 单季秋“嗯”了一声,顺手拎起身旁立着的矿泉水也跟着直起身来。 她这一刚起身,一抬眼,一远眺,一双腿就踟蹰了一下,止步不前。 一个长相靓丽又自信飞扬的女生直直走到陆允面前给他递了一瓶运动饮料。 与此同时,不甘示弱的校花邓文文也给陆允递了瓶可乐,微笑着对那个女生说:“他只喝可乐。” 这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让本是闹哄哄各自为政的篮球场秒变一出三角大戏,起哄声不绝于耳。 本以为那个女生会尴尬,结果人家并不尴尬,而是回以坦荡的笑意:“世事无绝对,口味这个东西,也不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邓文文:“放心,至少不会要你的脉动。” 那女生:“难道会要你的可乐?” 邓文文:“陆允,你喝什么?” 那女生:“没关系,你想喝什么我都有。” 邓文文:“同学,长得不错,也得要脸吧。” 那女生:“谢谢夸奖。” “……” 单季秋就这么盯着两美女争一帅男,离得远,就瞧着俩姑娘小嘴叭叭的。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全凭表情猜,但也不难猜到。 她的心里那冒着酸泡的泉眼“咕嘟咕嘟”冒个没完。 然后,她看见陆允弯着唇角,和蔼可亲地看着这两姑娘。那泉眼就悄无声息的爆发成了火山。 你居然还面、带、微、笑! 理智一旦被气焰所淹没,有时候就毫无道理可言。 就好比现在的单季秋,纤细的五指在无声地收紧,矿泉水的瓶子在“嘎吱”地作响。 你让我不准早恋,你他妈倒搁这儿开始选妃了?凭什么? 单季秋越想越生气,她一把拧开手里的矿泉水,仰头就灌了一口,着了火的双眼远远地关注着。 陆允,你要是接了,我就绝对不会再喜欢你了。 须臾,单季秋眼睁睁地看着陆允一手一个,将左右护法的两瓶饮料通通都接、了、下、来。 第22章 年少 吃醋啊?(一更) 陆允在学校确实非常受欢迎,毋庸置疑。 受欢迎的程度到什么地步?其他学校的都知道厘城七中陆允这号人物。 当然,除了他那令人过目难忘的外在以外,还跟他经常参加竞赛拿奖的内在也有一定的关系。 别看他在单季秋他们跟前说话随意散漫,吊儿郎当没个正型。 但事实上,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在面对不熟悉或是陌生人的时候,散发出来的气场是会有那么一些让来者望而却步的距离感。 他也不属于惜字如金的高岭之花那一挂。相对男生还好,聊的东西多,在女生面前他就客气疏离许多。 但他不端着不装逼,人女生找他说话还是请教功课,他也会搭理。 不过,是会给人一种明明瞧着他这人是在笑,人缘也好。但就是无形给人一种无论如何也走不进他心的感觉。 学生时代似乎总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他将开朗,不羁,风趣,骄傲,坚韧,稳重,温和,通透,淡漠等本不相融的形容词都融合的恰到好处,是那个如风一般让人捉摸不透的英俊少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陆允这个人,男生都特乐意结交他,女生都各怀心思的喜欢他,却又不大敢跟他说话。 尤其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敏感又害羞,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大多数都是藏在心里。胆子大一点儿的也就是用写情书,加qq这种土办法。 而眼下这种□□,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明争明斗的场面难得一见,谁都愿意凑上这场热闹。 以至于,连经历无数的陆允都懵了一逼,原来女生吵架还可以这样? 他见识过隔壁楼的李大娘和楼下王大妈吵架,一口方言杀八方,那泼辣劲儿贼猛,一整条巷道都能听见。俩加起来一百来岁的老嬢嬢,中气十足,跟听相声评书似的。 他跟单季秋也经常一言不合就吵起来,那丫头牙尖嘴利,但至少很有趣。 还有同学间的意见不合,陌生路人的面红耳赤。他见过听过不计其数,逻辑没问题,各有各的理。 这种,他没遇到过,感觉自己也插不上话。 直接走人吧,都搁这儿站着吵上了,不太合适。 邓文文难缠他见识过了,另外一个看起来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当众撂人脸他也做不出来,毕竟都是女生。 小时候父亲就教过他,女孩子脸皮薄,无论你多不喜欢,也不能当众拂了人面子,这是不礼貌的。 爷爷以前也常对他说:“男孩子糙点儿没什么关系,但不能没了修养。为人处世要谦逊有礼,要耐得住烦,吃得了亏,也要让得了人。” 这些,他这一记,就记到了现在,也落到了实处。 可他要是不走吧,俩喜鹊又确实过于聒噪了。 他心中有尊佛,也嫌闹得慌。 身边的周安瞧着陆允跟个大爷似的在干瞪眼,就晓得他特么的搁这儿看起热闹来了呢。 大哥,人都要为你打起来了,你居然还在当吃瓜群众,这样好么? 周安凑到陆允身侧,搁他耳边嘀咕:“都在看呢,你就别看热闹了行不。一会儿把赵主任他们给招来了,你就是热闹本闹。” 陆允一听,看了眼两人手里的饮料,伸出手都接了下来,引来了围观同学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单季秋当时就是看着这场面,那一个气愤地转身就走,没看到后续。 周安瞪大双眼又吃惊是又吃瓜,然后瞅着陆允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是,大哥,你以前可不这样啊! 高一刚进校,确实是出现过一窝蜂给陆允献殷勤的女生。那时候他嘴上说着谢谢,却一个也没接。 再后来有单季秋在的时候他只拿她的矿泉水,当时大家还以为是女朋友呢。结果陆允率先辟谣,介绍这是妹子,俩比这矿泉水还纯的纯友谊。 单季秋随后跟着止谣,说没把陆允当异性看,邻居而已,比纯牛奶还纯。 久而久之,女生们知道送水会吃闭门羹,也就消停了。 哦,除了上次运动会,这位邓校花同学硬塞过一次。 这不也甩给他了,没一会儿就发了个短信让他给人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么。 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是想学舜吗? 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突然来者不拒了? 你好歹选一个也成啊!这大家都看着呢,你这是搞事情啊! 谁知下一刻,大家就眼瞅着陆允将双手一交叉,把两瓶饮料交换塞到了对方手里。 面上没什么表情,云淡风轻且客气地对俩姑娘说:“谢谢,我没有随便要别人东西的习惯。你俩瞧着挺合拍,不如交个朋友?” 陆允稍稍抬了抬嗓门,继续道:“还有,我也没有早恋的想法,大学以后再打算也不晚。” 这反转让周安那是相当之佩服啊,果然你允哥还是你允哥。 他这一操作,既给了两个女生台阶下,不让自己为难,也不至于让她俩难堪。还摆明断了所有喜欢他的女生们的念想和后路。 划重点,考上大学啊姑娘们。 学霸兼校草同学是在用这种方式激励他的爱慕者:想要追我,可以啊!但现在不行,考上大学再说。 多伟大! 多崇高! 多敞亮! 多……天下秀! “可以啊!”周安笑道。 “厉害啊!”余可夏看完热闹,从周安身后跳了出来,把饮料递给他。 “你们女的就是麻烦。”陆允无语地一笑,瞅了眼余可夏身边,问道,“你好姐妹呢?” 余可夏一歪头:“不在我身边……么。” 人怎么没在了?余可夏回转身去找人。 咦,这前后左右的,哪儿还有单季秋的影子啊! 她立即探着脑袋往远处四下张望,目光在他们刚才的位置寻找,这一搜寻就锁到了目标。 只不过,怎么一个人变成了俩? 余可夏瞧清楚单季秋身边的人,就噗嗤地笑了。 她伸手一指,语气都变得意味不明起来:“咦,那不是段博弈嘛!” 此话一出,陆允顺着余可夏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本是含笑的脸倏地就变了色,彻底地冷了下来。 “合着单季秋这是在拿本来给我喝的水,去给那个人……”陆允咬着牙,最后两个字恨不得把牙齿咬碎,“洗、手?” 偏偏,余可夏还不怕死地添了一句:“难道你们不觉得,他俩挺般配的嘛!” 陆允冷冷地一笑,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的握起了拳。指骨绷起泛着白,骨骼明显的手背连接臂膀的青筋爆了起来。 他转身跟大家一挥手,突然像是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扬声一吼:“来,下半场。” 多年后,几位社会精英好难得聚在一起。 聊着聊着,就开始想当年,聊到了打篮球。 周安对当年高二上期半期考结束那天下午的那场下半场的篮球那是相当的记忆犹新。 “那会儿啊,某人就像是突然吃了□□似的,血虐全场。我第二天早上起床以为我他妈腿没了。” 他还顿了一顿,看向单季秋,笑的暧昧丛生,“也怪我当时眼拙,怎么就没瞧出来某人在那儿暗戳戳的吃另一个人的醋啊!” …… 单季秋其实当时看到陆允接下两瓶饮料的时候,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狠狠的砸了下来,砸的她心肝脾肺肾都疼。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声“渣男”,转身就走。 谁知道,她转身转的太猛,“砰”地一下就撞上了一个“电线杆”。 手里还没拧瓶盖的矿泉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泼了一些到“电线杆”身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单季秋抱歉的拿手去拍对方被水沾湿的地方,赶紧摸出校服兜里的纸巾递过去,一抬头,“是你啊!” 她一开始没注意是谁,这人身高跟陆允有的一拼,自动被她归为“电线杆”行列。 结果一看脸,是段博弈。 “反正我俩一见面,总会出点儿意外就是了。” 段博弈笑着打趣,接过纸巾撕开,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往身上擦。 单季秋这会儿心情确实非常的不爽,也笑不出来,眼下还波及到旁人。 想走又觉得不太道德,于是只能先看着段博弈处理身上的水渍。 他的手也挺好看的,似乎好看男生的标配一定会有一双漂亮修长的双手,就像陆允一样。 等会儿,干嘛什么事都要跟他一样。 都不喜欢他了,有病。 单季秋继续看段博弈的手,她这才注意到他右手虎口的位置灰红一片,破了皮。 她不由得问道:“你受伤了?” 段博弈抬了抬手,单季秋看到虎口里面更严重一些,就听到他说:“刚才不小心蹭到的,没事。” 单季秋看了看手里仅剩的一点儿矿泉水,对段博弈说:“我这儿还有点儿矿泉水,比自来水干净些,你先把灰尘冲掉,再去校医室上点儿药吧。” 说着单季秋就把矿泉水瓶子递给段博弈,谁知道人家却把手伸了过来,来了一句:“那就麻烦你了。” “呃。” 单季秋的本意是你自己拿着清洗。 怎么现在变成了她来? 算了,他也帮了她好多回,举手之劳。 单季秋妥协似的对段博弈说:“那你把手伸过来点儿。” 段博弈听话地伸过来,含笑看着单季秋往他虎口的伤口处倒水清理。 于是乎,也就有了刚巧被陆允看到的这一幕。 …… 晚自习的预备铃打响了,数竞班的同学们陆续坐在了位置上。 因为不是在班上,加上人少了一大半,所以都是一人一坐,方便随时考试。 只不过,他们的位置都是随机,这是老师们的要求,不强制排位。 毕竟跟不同的同学前后左右小组交流,会产生不同的新思路,免得受到局限。 当然,考试除外,得按成绩来。 虽说如此,但是数竞班大部分的同学还是按照老位置坐。可能是习惯了或是别的原因,只有极个别的会偶尔换换位置。 陆允和单季秋各自都在生闷气。 但是偏偏他俩都不知道对方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 所以,就有了以下的场景。 陆允进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旁边,单季秋的位置上坐着三班一女生,脸红扑扑的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埋了下去。 而这个位置原来的主人,坐在离他天南地北的位置跟她前面的那个男生在讨论题。 他扯扯嘴唇,冷哼一声,拉开书包拉链,用力地把书本拍在桌子上。 可能教室里比较安静,他这一动静就显得异常清晰,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他。 陆允却回头去看单季秋,人家头都没抬地继续刷题。 他愤愤不平地转过身来。 拿给我喝的水给别人洗手,特地换座位跟我保持距离。 还……无视我。 好样的,你可真长本事。 前面的谭俊浩转过来,看向陆允,问:“单季秋怎么坐那儿去了?” 陆允眼底一片躁郁,手上来回地转着笔,心不在焉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谭俊浩瞧着陆允拧着眉头,手上转笔的力道很用力,他就知道这人今儿心情不太美丽。 他平时也转笔,转的轻盈懒散是正常的。一旦要把这笔折断的转法,说明情绪不佳,那这个人多半跟单季秋脱不了干系。 “你俩吵架了?”谭俊浩结合一下上下文,“看这状况,好像是你惹到她了。” 陆允手上一顿,遂又继续转,嗓音里满是不屑:“我惹她?鬼知道又犯什么毛病。” 就在这时,进来的同学对单季秋说:“单季秋,外面有人找。” 单季秋说了声“谢谢”,就起身走出了教室。 那个男生笑得暧昧,立即跟周围的人卖关子:“你们猜谁上这儿来找单季秋了?” “谁啊?” “段博弈,就是那个挺出名的转校生。” “哎,反正长得好看的都认识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跟单季秋,陆允都认识,四舍五入,我也长得好看。” “话说,那个段博弈是不是喜欢单季秋。” “看样子,像。” “……” 陆允就从没觉得自己听力这么好过。 离他那么远,声音也不大,他竟然听了个一字不落。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呵,犯什么毛病? 病原体这不都主动送上门了么。 谭俊浩听了几耳朵,才凑回来笑着对陆允说:“看来这次,你家这颗漂亮的大白菜怕是要被拱了。” 陆允撩起眼皮,剜了谭俊浩一眼,言语不善:“嘴巴没什么用的话,我建议你割掉。” 谭俊浩随口一来:“干嘛啊你,吃醋啊?” 话音刚落,陆允一抬头,手上的笔“啪嗒”一声脱手,滚到了地上。 第23章 年少 突如其来的心动。(二更)…… 晚自习的铃声在黄昏掺灰的校园里打响,单季秋从后门径直走了进来。 她一抬眼,就看到自己新换的座位前面的那位同学换了人。 眼下坐着的这个人一双不含笑的桃花眼,正明目张胆地一路尾随着她。 目光都不带飘一下的,盯死的感觉。 单季秋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不爽他这个人,可被他这么一盯,这心里便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油然而起。 可是她为什么要心虚? 她又没同时喝两瓶饮料。 “干嘛?” 单季秋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终是没忍住,没好气的问道。 “你干嘛?”陆允拖长腔调反问。 “我能干嘛?”单季秋觉得好笑。 “我倒是觉得你挺能干嘛的。” “?” 单季秋嘴角几不可察的一抽,抿紧双唇在心里暗自嗤了口气。 所以,他这是专门坐过来跟她玩绕口令来了? 不过也是,毕竟喝了两瓶饮料。 能不风骚么。 陈老师从前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卷子,走上了讲台。 他将卷子往讲台上一搁,掀眸扫了眼教室里的同学们。 镜片下的一双眼在陆允和单季秋的身上暂停了两秒,这才言归正传:“都换回来吧,今晚考试。” 教室里立即出现课桌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的声响。 陆允站起身来提起书包,转身侧着微微侧压,曲指在单季秋的桌面上“扣扣”敲了两下。 “考完试再说。”他说。 “有什么好说的。” “成啊,那就永远,什么都别说了。” 单季秋一听这口气,怒气值直线飙升。 她抬眸对上陆允的冷眸,似在用眼神华山论剑。 最后,在裁判陈老师的催促声中,两人没能分出胜负。再互相杀上最后一眼,默契地提着书包,一人一个过道,互不相干却又迈着相同的步伐往前排走去。 单季秋坐在位置上,将笔拿出来。 等待发卷的间隙,指甲有一下无一下地抠着笔杆。 她心里憋屈,嘴上说着不要再喜欢了,可是一看到他心却控制不了。 而那些让她心酸苦涩的画面也都接二连三地蹦跶了出来。 她其实也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就像个怨妇似的。 明明跟所有的暗恋者一样没有任何立场去生气,老老实实的暗恋不就好了,跟他赌什么气。 这感觉跟拳头打在棉花上有什么区别? 棉花至少还知道是拳头打它了,而他呢,一无所知。 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个冷暴力狂,无理取闹还藏着一颗善妒的心。 …… 考完试课间休息,准备上最后一节晚课。 单季秋上厕所去了。 谭俊浩跟陆允并排趴在走廊栏杆上瞅着对面楼。 红墙隐匿在黑暗中,失了艳色。 他们静静地望着溢出灯火的扇扇方窗里的同窗百态。 而他们身后从教室里漫过来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颇有一种你向着光,而光也跟着你的意境感。 谭俊浩瞥了眼身旁的陆允,见他不发一言,想到了之前跟他开玩笑说他吃醋那事。 当时他就随口这么一说,结果这人愣了数秒,“噗”地一声“呵呵”笑了起来,随即变换成一脸决绝的神色。 说实话,他难得看到陆允脸上这么丰富多彩的表情。 然后,陆允对他说:“搞错没,我吃她醋?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我那是帮她外婆看着她,怕她早恋影响学习。要被小徐淘汰出竞赛班,到时候哭鼻子也没用。” 这话一出,他也挺理解。 毕竟陆允拿人单季秋当妹子对待这事全校都知道。 陆爷爷过世后,他俩家长会都是单季秋外婆一人开的俩。 是以,就这关系,陆允吃醋也是正常的。 他要有一妹子被别的男生给拐了,他反应怕是比陆允还大。 而且,陆允的话也言之有理。进这竞赛班的人,目标那都是清北,大家的梦想都是一致的。 单季秋这姑娘别看她平日里没什么,骨子里好强的很。 还记得初二那年陆允走狗屎运考了个第一把她给压了,她那低气压都能把人给冻死。 要因为早恋影响了学习,被淘汰出局? 不敢想,不好说,也不能说。 但是,谭俊浩在陆允那些话里提取到了一个重点,很是好奇地问:“她哭过吗?自打认识以来我好像还从没见她哭过。” 贼钢铁一女的。 “不行。” 当时的陆允就像是没听见谭俊浩说什么似的。长腿一迈,提起书包,拿起课桌上的东西笔直朝后面走去。 走之前撂了一句:“小丫头,都这把年纪了才跟我玩叛逆,绝对不管用。” 谭俊浩瞅着陆允气势汹汹的背影,当即心中腹诽:你只是人家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家哥哥,我怎么总是觉得你有一种要当人家爸爸的感觉啊? 此时此刻,陆允一双比这夜色还要深沉的双眼就这么凝视着对面楼一扇扇窗户里的动态,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允到底在想什么?他在想谭俊浩的那句“吃醋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对劲的呢?他也没个头绪。 一直以来只觉得自己对单季秋的好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情义,朋友之间的友谊。 他管她,照顾她那也是因为小时候的保证和两家过于熟悉的关系,是友情也是亲情。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会吃醋? 她跟周安,谭俊浩他们有说有笑他不吃醋,跟同学一起探讨课题他也不在意。 偏偏是那些看上去对她有企图的男生们一出现,他这心里就瞬间不爽了。 比如,以前给她递情书送礼物的,又比如,现在那个段博弈。 重点是这丫头好像也对那个段博弈有点儿那什么意思。 虽然你死不承认,但是老子火眼金睛,看的清清楚楚。 不不不。 陆允暗自摇头,立即否定自己刚才不成熟的想法。 这不是男女之情的吃醋,这就是哥哥妹妹或是好朋友之间的吃醋。 虽然都是吃醋,但是这里面的含义却大不相同。 我虽然没这方面经验,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至少是一看到她就会不受控制的脸红心跳和紧张吧? 单季秋,别说看着她不会脸红心跳,我以前还抱过呢,我还牵过手呢。 完全,一点儿都、不、紧、张。 “对,完全没有。”陆允一拍栏杆,自信地一笑。 “没有什么?”谭俊浩被这冷不丁的一句给吓了一跳。 陆允觉得自己总算是弄明白了。 没被绕晕,逻辑清晰,头脑灵敏,判断准确。 他郁结暂舒,正想跟谭俊浩说话,眼一晃,就看到不远处朝他们走过来的少女。 愣住了。 走廊的灯光比教室里昏暗,但莫名氤氲出夜色中的浪漫。 就像是谁突然操控了这里。 背景,灯光,环境,氛围都被渲染的恰到好处。 而那个迎面而来的姑娘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陆允的心坎上。 周遭的一切都仿若被摁下了慢放键,就像是老电影的开场。 “呼呼”的风声吹得像午夜里的醉人的情歌,悠扬而悸动。 天空渐渐飞起了丝雨,风夹杂着雨的气味,拥抱了少年眼中的少女,一并袭来涌入他的鼻息。 让少年的呼吸变得急促,再急促不已。 风雨即来即去,剩下来萦绕在鼻间的全是来自于她的香气。 而少年,那颗以为不会心律失常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动到,高出了正常人的数据。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心动,让少年猝不及防地点燃了被猪油蒙住的真心。 单季秋跟竞赛班的女同学上厕所回来,就看到了栏杆那儿的俩人。 一个笑嘻嘻地看着她,一个直愣愣地盯着她。 当她对上那个直愣愣的目光时,只见目光的主人又轻飘飘地把目光移开,不甚在意地看向了栏杆外的幽黑。 然后指着外面,跟谭俊浩说:“下雨了,你带伞没?” 单季秋本来经过两节课考试让自己的头脑清晰了不少。又去上了个厕所,可能通了吧! 她毅然决然的下了个决心,不是平时说着玩的,是真的。 她决定,要从现在开始慢慢接受他最终会跟别人在一起的结局。 她从一开始本就注定是个没结果的暗恋。既然做不到立刻就不喜欢,那就从此时此刻起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他的禁锢里解脱抽离出来。 也许过程会很漫长,也许每努力一步都能痛彻心扉。 但是,总比一直往无底洞里掉,让灵魂受折磨和摧残要好得多吧。 再说了,她发现陆允好像变了。 她觉得他现在很有问题。 他怎么能同时接受两个女生的好意? 明明知道她们的目的不纯,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接受的理所当然。 这种默许的行为跟脚踏两只船有什么区别? 你哪怕选一个我都认了,可是你偏偏来者不拒。这摆明就是态度问题,是品质问题。 是的,她可能也不完全是因为吃醋。 她还心寒。 因为这样的陆允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陆允了。 人会变月会圆,他变了。 没错,我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你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答案,单季秋明显感觉自己倏地松了口气。 但是,眼下看到陆允无视她,这心里又升起一缕的惆怅。 烦死了,都说不喜欢了,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算了,不想了,爱谁谁吧。 单季秋转身往班里走,却被谭俊浩叫住了:“秋神,过来聊两句。” 她看了眼陆允,人还是没看她。 她对谭俊浩说:“要上课了。” 谭俊浩大步过来,把单季秋一把扯了过去:“急什么,打铃再进去呗。” 单季秋被谭俊浩扯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一只被光影笼着的大手朝她伸了过来。 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几层衣服都能感受到指骨的力道,就这么稳稳地捏着她的胳膊肘,提了一下。 被陆允扶了一把,单季秋刚刚站稳,就见他迅速把手塞进裤兜里,看向外边。 他不看她,连挖苦她的话都没一句。 哦,对。 她差点儿忘了他们考试前才不欢而散来着。 而且,还是她挑起来的。 其实单季秋却想错了,陆允并不是因为之前的不欢而散。 而是,因为他好像发现了自己得了病,心慌气短心律不齐,还……局部发热。 刚才单季秋看他的时候,他不止心跳地过快,耳朵也跟着烫了起来,脸也有蔓延趋势。 这才赶紧扯到一边说什么“下雨了,带伞没”这种神经病的话题。 而前一刻,他是看到她没站稳,条件反射去伸手扶她。 不过是接触到了她的衣服,就让他心跳漏跳一拍,手指尖连带着耳朵尖尖都麻了一下。 陆允下意识地憋着气,感觉快要窒息,于是赶紧地松开单季秋,缓口气才活了过来。 谭俊浩见两人不像平日里那样,在这儿互不相看。 还在闹别扭呢。 眼下呢,他准备当个和事佬。 “秋神。” 谭俊浩说着伸手搭在单季秋肩膀上,准备哥俩好,却被陆允不动声色地把他给扯到了他这边来,手没能成功搭过去。 这俩也没注意。 单季秋看着谭俊浩,谭俊浩干脆就着栏杆靠着,继续问:“咱们七中的新晋帅哥段博弈同学,是不是喜欢你啊?” 单季秋:“?” 陆允:“?” 第24章 年少 呵,女人。(一更) 众所周知,埋在地底下的雷叫做地雷,而谭俊浩就是这踩雷的人。 不踩则已,一踩惊人。 这不火上浇油么。 单季秋看着面前两个人四只眼都看着她,似乎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尤其是陆允那双漆黑且深沉的桃花眸,里面大写着冷眼和旁观。 她就觉得挺奇的,段博弈喜欢她?这是哪儿跟哪儿?谁给你的错觉? 不过吧,怎么最近身边总是有人时不时地提段博弈? 余可夏,谭俊浩,包括眼前这个不屑的人貌似也跟她念叨过。 “怎么可能,我跟他也不熟,想什么呢。”单季秋说。 “那他刚才找你干嘛来了?”谭俊浩顿了顿,意味深长,“都找到咱们数竞班来了。” 单季秋又瞄了眼陆允,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出了手机敛眸在玩。 手机屏上散发着幽幽的光亮,映衬着他的脸,是淡然且不甚在意的神情。 她咬了下牙,坚决不会再看他。 单季秋目不斜视地看回谭俊浩,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他就过来给我送了下校牌。” 陆允玩手机的手一顿,握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唇线紧抿着。 他的余光瞧了眼单季秋,见她嘴角的弧度微微向上翘着。 哼,这么开心? 有种别忍着啊!跟谁看不出来似的。亲自给你送校牌,心里乐开花了吧? 你还跟那儿拼命装平静,装淡定,装无所谓。 呵,女人。 陆允又瞥一眼谭俊浩,别问些有的没的,不爱听。你就给我挑重点问,问她为什么拿我的水给那什么段博弈洗手? 校牌都落人家那儿了,挺激烈啊! 就像是受到了感应和号召,谭俊浩还真就问了个大差不差的问题:“那你的校牌怎么会在他那儿?” 陆允手机里的游戏小人从开始到game over不过几秒,他这摆明就是自杀行为。 手机屏幕熄了他又摁亮,亮了又自动熄灭,他又摁亮。 他其实哪里是在玩什么游戏,玩游戏那不过是在掩饰他不在意的幌子,尖起耳朵在偷听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单季秋没有再去看陆允,更不会细心到发现他一系列的反常,当然更不会知道他心里的那些个小九九。 她就跟谭俊浩聊,听他这么一问,也就一五一十地如实告知:“就我下午不小心撞到他了,然后倒了他一身的水。凑巧看到他手上有伤,我把水撞到人家身上,怎么说也是我的错。就说拿剩下的矿泉水给他洗洗伤口,免得细菌感染。结果不小心把校牌掉那儿了被他见到,他刚才就是过来还我校牌而已,别乱想。” 当然,礼尚往来,单季秋还是很友好地询问了一下段博弈的伤势,然后就打预备铃了。 谭俊浩下午请了个假回去了一趟,回学校以后直接过来竞赛班这边。所以压根不知道今天篮球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听单季秋这一说,也没详细追问,就顺势点了点下巴:“哦,是这样啊。” 陆允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瞅着单季秋。整个人正巧被教室里溢出来的光映衬着,倏然间就变得柔和了不少。 半响,他开了口:“怎么不早说?” 单季秋倒是没料到陆允会先开口,虽然态度还是不怎么样,脸也依然挺臭,但语气听上去确实软了好多。 他这是在跟她示好的表现。 这么一回想,好像每一次吵架,不管谁对谁错,先服软的似乎总是他。 她的心窝像是被突然塞了层棉花,添了一丝丝的柔软。 现在想来,自己不过就是仗着他对她的包容和迁就便可以肆无忌惮,蹬鼻子上脸。 平心而论,他又有什么错呢? 她没意义吃的醋,她心里的兵荒马乱,自食苦果。 她这些年一个人唱尽喜怒哀乐的独角戏,他又不知道。 从前不知道,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 所以,他不过是接受了别人的饮料。 可能,或许,大概,万一,他就是礼貌客气了一下,是礼节和涵养。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是她误会了呢。 到头来,他却平白无故,莫名其妙地受了她的气。 生气那会儿,偏偏遇到有人在谈论那事,她又下意识逃避,避之不及,一个字也不想听。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认识多年,陆允的秉性她还是门儿清。 那么大一活人,怎么能说变就变,她怎么就毅然决然地给他盖棺定论了呢。 哎,她可能真的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单季秋暗自清了清嗓子,瞥了眼陆允又将视线挪到一边去。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语气自然也就淡而犟:“你不也没问。” 陆允舌尖顶了下内脸颊,瞧着单季秋琢磨了好一会儿,就憋出这几个字来? 得,好歹算是理他了。 作为男人应该大气,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心里这么想,话到嘴边又嘴欠地翻起旧账:“不你说没什么好说的么。” 单季秋:“……”突然语塞。 陆允见单季秋一脸不太乐意的模样,没再继续说下去。 算了,也懒得问了,再说多了一会儿又得闹脾气了。 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女的一天在想些什么,这丫头以前可不这样,一定是余可夏。 近墨者黑。 “行了,不想说我也不问了。外面凉,进教室去。”陆允看着单季秋,朝她抬了抬下巴,语气柔和。 “正要进去。” 单季秋也不矫情端着,顺着台阶下。 她跟陆允对视了一眼,一眼解千愁,便转身往教室走去。 陆允瞧着单季秋纤瘦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他顺手搭在谭俊浩的肩膀率先往教室门口走,一边径直往前,一边收紧手臂圈着他的颈脖,玩味道:“我怎么觉得你刚才那句‘哦,是这样啊’,这话听着感觉有点儿遗憾啊?” 谭俊浩被突然一勒,整个人往陆允那边带,颈脖被勒的发紧,他忙挣脱着:“有吗?没有啊,语气很正常,你听错了吧。” 陆允咬着牙:“是……吗?” 谭俊浩:“哎哎哎,松手,谋杀呢你。” “……” …… 放学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夜色中这场始料未及的雨看上去有些迷离,落在身上亦会让人变得扑朔迷离。 数竞班今晚拖了一会儿堂,加上徐志把单季秋和陆允叫到办公室说了下今晚卷子的大题以及开家长会的事。 早在高一的时候,徐志就去这俩孩子家里家访过。 他知道陆允是单亲家庭,父亲是烈士,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奶奶早几年去世了,爷爷去年也走了,家里好像就没什么人了。亲戚又都在外地,他不愿意去。这之后是隔壁邻居,也就是单季秋的外婆帮着照料着他的生活。 好巧不巧,这单季秋的外婆正是以前教过他的沈老师。沈老师提过一嘴单季秋也是父母离异,母亲过世的早,孩子从小是她带大的。至于她父亲,跟陆允的母亲一样,同样没听提起过。 俩孩子都是单亲家庭,不幸的原生家庭出来的孩子有两个极端。要么毁了,要么奋发。 很幸运的是,这俩孩子属于后者。都是积极向上的,懂事也争气,各方面都不怎么让人操心。 徐志说完了题,双手交握搁在办公桌上望着两人,笑道:“家长会就不用让沈老师来了,我也没什么可以告你俩的状。” 单季秋笑着点点头:“好的,小徐。” 徐志哭笑不得地浅白一眼单季秋,却是跟陆允说教:“好歹也是你邻里间的妹妹,教教她要尊重老师。” 陆允“嗯”的一声:“好的,小徐。” “你俩,狼狈为奸。”徐志认命,看了眼时间,“行了,赶紧回家吧,带伞没?” 两人摇了摇头,今天一天都没下雨,他们就没带。 徐志将椅子往后一滑,拉开旁边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折叠雨伞递给陆允:“明天还我。” 陆允接过雨伞:“谢谢徐老师。” 徐志“啧啧”两声:“现实。” …… 校园此时基本上已经清空。 此刻的校园灯光昏柔,陪伴着夜雨朦胧,显得静幽而孤寂。 而蓝色格子伞下的少年少女踏着地面坑洼的水花,行走在“滴沥啪啦”里。 世界就这么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夜色,校园,路灯,雨,伞,心仪的少年,都是情感的催化剂。 单季秋努力的提醒着自己要清醒,而刻意跟陆允保持着距离,越离越远。 不大的伞面下,两人的臂膀隔着一拳多的距离,就像是隔着一条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望着前路,前路却是一望无际的昏黄烟雨,看不到未来。 气氛太过于诡异了,但却又总是欲言又止。 少年撑着伞,因为今晚被扰乱的心弦,落在眼下这空无一人的雨中校园,也是破天荒地找不到话题。 还记得九月里的那个燥热的雨夜,他那么斩钉截铁的那段幻觉。 如今再想,似乎也不是无迹可寻。 陆允总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此清净,可他的心却热闹的迷了路,便沉默一路。 他真不敢相信,他跟这丫头也有无话可说到尴尬的一天。 陆允微微偏过头,低垂着眼眸,身旁的少女离他越来越远。那半边肩头都暴露在雨雾中。 她目视着前方,似乎浑然不觉。 陆允把伞柄换到左手杵在中间举着,准备伸右手将人揽进雨伞里。 可他的右手刚刚在姑娘的身后抬起,就蓦地刹了车,堪堪横停在那儿,晾在了她后背。 那骨节分明的五指握拳又伸展,伸展又握拳,循环反复,犹豫不决。 不知为何一个曾经随意为之的大方举动,在此刻却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一点儿也不敢去碰触她的臂膀。 最后,他终是放弃。收回右手,把左手的伞柄重新换回来。 然后,再不动声色地将雨伞往单季秋的方向倾斜过去。 直到自己的左边肩膀渐渐被雨水浸湿,冷雨贴着衣服一层层下浸。 当寒意渗透到了骨子里,才方感真实。 “打车回去吧。”单季秋蓦地开口提议。 “好。” 陆允瞅着身边的姑娘,终是笑了。 第25章 年少 满心满眼满脑都是单季秋。(…… 这一夜的雨下的慢条斯理,雨打屋檐,珠成串。沿着窗户上的雨棚滑落下去,亲吻大地。 声音不大,滴滴答答,这样的夜晚,很好成眠。 然而陆允却,一夜难眠。 他洗漱完毕关灯睡觉。 谁知道刚刚进入睡眠的状态,单季秋的脸就不打招呼地闯了进来。 少女侧躺在他的身边,单手枕着脸颊,深情款款地看着他。 媚眼如丝,水润的红唇上扬,唇色似枝头红杏。 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让他心跳紊乱到燃起蓝色的火焰。 他的心一滞,莫名地口干舌燥,于是用力地滚了滚喉结。 似烈焰,如火山,感觉丹田有股气在乱窜。 陆允猛地被这梦惊醒,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 是空的。 他吁了一口气,在黑暗中坐了起来,顺手拍亮床头台灯,瞥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陆允将头埋进被子里,有些烦躁地用力揉了揉头发。 当眼睛闭上的时候,听觉会变得更加灵敏。 他听到窗外无比清晰的雨声,和胸腔里震耳欲聋的潮涨潮汐。 陆允抬起头来,掀开被子下床。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干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冷静冷静。 不多时,书桌旁的少年握着笔,笔尖在一张卷子上划动着。 台灯染着他蓬松的黑发泛着金黄,深邃墨黑桃花眸无精打采地盯着卷面。眼神略显呆滞,整个人像是在魂游太虚。 待他回过神来,准备重新打起精神来继续时,定睛朝试卷上一看,心一抖,右手连带着整只笔也跟着狠狠地抖了一下。 卷子答题的空白位置,参差不齐地排列着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单季秋。 笔锋有力的字体,每一个字,每一笔,每一划,似乎都在争先恐后地向他诉说着一个不争的事实。 你现在满心满眼满脑都是——单季秋。 …… 翌日,陆允破天荒没有等单季秋一起去上学,而是给她发了个短信,说是有事先走。 单季秋站在公交车里,反复地睨着手机屏幕里的短信,表情恹恹的。 昨天虽然也算是和好了,但她明显能感觉到两人的气氛跟往常不一样。以前比这闹得厉害,讲和以后就跟没事人似的,什么都说,毫无隔阂。 再想想昨晚回家那气氛,拘谨又尴尬,还处处透露着……客气。 他什么时候跟她客气过? 现在倒好,上学都不等她一路了。 难道,他是真的有喜欢的女生了? 是那个可乐还是脉动? 所以才决定从现在开始跟她保持距离了? 哎…… 她单手拽着吊环,暗自叹了口气。 双眸望着车窗外节节倒退的梧桐,树叶泛黄枯竭,枝丫斑驳孤零,犹如她此刻的心一般。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单季秋没站稳往前面冲去,冲击力过大,吊环脱手,脚下不稳。 就在这时,一个强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后拉了回去,耳边是周遭乘客略显不满的声音堪堪入耳。 单季秋站好便道了声“谢谢”,一抬头却笑了:“段同学,怎么总能遇到你?” 段博弈笑着把单季秋往旁边扯了扯,自己则是往前走了一步,把人半掩在自己面前,才道:“都说我俩有缘了。” 单季秋重新伸手去够着吊环扶稳,才偏头看向段博弈,又是一笑:“孽缘吧?” 段博弈不置可否:“什么缘都行。” 公交车继续行驶,单季秋不经意看了眼四周都在瞄段博弈的女生。蓦地想到了陆允,也是公交车里的一道永远靓丽的风景线。 还别说,现在他们的站位都差不多,陆允每次也这么站。 等会儿,怎么又在想他? 人家都开始避嫌了,还想。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都没注意到。”单季秋问段博弈。 “我看你在看手机,所以就没叫你。”段博弈笑答。 “哦。”单季秋一点头,“话说你也坐这趟车?” “嗯,电信路。” “我比你要多几站。” “是吗?”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单季秋:“你不是骑车的吗?” 段博弈:“天儿太冷,就不骑了。” “……” …… 单季秋进班刚好打早自习的铃。她进门第一眼就往陆允的位置上瞧,这人正趴在课桌上睡大觉。 她抿了下唇,迈步进教室,走到位置上,故意用力地拉开椅子。 椅子的铁皮腿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不少的同学都闻声看了过来,她抬头跟大家抱歉的笑了一笑,大家又转过头去各做各事。 可惜,从她拉椅子开始就关注着身边这位的一举一动。 这人就像是原地去世了一般,一动不动。 单季秋悻悻然坐下,一边从书包里将作业抽出来,一边又拿余光瞥了一眼陆允。 有这么困? 以前她但凡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他都跟狗耳朵似的,立刻醒过来。 今天她这动静连第一排都看过来了,他居然毫无反应? 这人今天到底怎么了? 避嫌也不至于避成这样吧! 早自习进行到一半,徐志进来了。 “耽误大家两分钟。”徐志走到中间的过道,人稍稍倚着课桌,对大家说:“最近这个流行感冒有点儿严重,你们还是多注意一下,没事别总是呆在教室里做题,出去锻炼锻炼,强健的体魄才能出优异的成绩。” “然后,有打喷嚏流鼻涕的同学带个口罩,别传染给其他同学了。严重的也别自己扛着,跟我请假去医院看病啊,凡是身体第一。行吧,就这样,你们继续。” 徐志说完,把班长叫到讲台上,跟他说着事。 而教室里又恢复了原样,刷题的刷题,背书的背书。 其实徐志在不在都大差不差,大家还是很自觉的。 单季秋也继续刷题。刚落笔,就想起刚才徐志说的流行感冒,于是偏头去看陆允。 昨晚回去的时候,她有瞥到陆允衣服被雨水打湿了些,头发上也有点儿濡湿。 不会是发烧了吧? 难怪刚才那么大动静都没反应,该不会是烧晕过去了吧? 一想到这儿,单季秋立即撂下了笔,迫不及待地伸手往陆允还留了一小戳露在外面的额头上摸去。 她的手指刚刚碰触到他的额头,这人就腾地一下弹了起来。 整一个惊慌失措的林间小鹿,比单季秋拉椅子的动静还要大。 本来教室里还有些学习的各种声响来着,包括徐志跟班长交流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前所未有地得到了统一的暂停。 全班同学包括徐志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最后一桌面对面一站一坐,四目相对的俩人。 单季秋自然没料到陆允的反应出奇的大。 她一愣,手还晾在半空中不上下不下,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单季秋一双澄澈的黑眸里蓄着茫然和吃惊,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望着立在她眼前的少年。 “你干嘛?”单季秋反应过来,立即问道。 “你干嘛?”陆允双手背在后面扶着窗框,整个人微微往后倾斜着,反问。 “你俩干嘛?”这话是立在讲台上的徐志问的。 陆允和单季秋这才同时偏头看向全班和讲台。每一双眼睛无一不落在他俩的身上,神色各异。 单季秋收回手,看向徐志,解释道:“刚不是说流行感冒吗?我就想看看陆允是不是感冒发烧了?” 说完,她还特地瞥了眼陆允。 别说,他脸真有点儿红。 此话一出,班上有人低低地笑了起来。迫于徐志和陆允不同的威严下,谁都没敢太大声,就捂着嘴偷笑。 徐志一听,倒是没忍着,直接就乐了起来:“陆允啊,你说你总是在早自习睡觉影响多大,连咱们秋神都怀疑你是不是生病了。” 徐志都开起了玩笑,班上的同学也不再是捂嘴偷笑。 紧接着有一人带动起的哈哈大笑,此起彼伏的笑声便源源不断地在教室里响了起来。 窗外还有些昏暗的清晨被这些飞扬爽朗的笑声挠了个痒痒,便彻底亮开了天窗。 这段小插曲告一段落,陆允没有生病发烧,他的解释是:“不是,你这凉的跟冰块似的爪子突然伸过来,没反应的那是机器人。” 单季秋却道:“我看你睡得那么沉,我哪儿知道。” 陆允顺手翻开最上面的英语书,眼睛盯着书,眉头微微蹙着,语气也是显得有些不耐烦:“昨晚没睡好。” 单季秋总觉得陆允明显就给人一副刻意在回避她的感觉。 今天的他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跟平日里的他很不一样。 就算保持距离,也不至于这样一惊一乍的。 “你今天早上……” “叮铃铃……” 陆允“啪”的一声把英语书合上,突地站起身来。 他挠了挠眉毛,眼睛也不去看着单季秋,目视前方跟空气急吼吼地说了句:“人有三急,上个厕所。” 然后,陆允拿腿掀开椅子,就迈着长腿径直朝后门走。 人还在半道上劫了刚好从前面走到后面来的谭俊浩,推着一脸懵逼的人往门外走去。 单季秋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陆允一系列的动作,以及最终消失在后门的颀长背影。 而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第26章 年少 谁他妈发明的爱情?(一更)…… 陆允哪里是人有三急要去上厕所,人谭俊浩要上厕所才是真的。 男厕里,谭俊浩站在小便池边看着杵在一旁看着他的陆允,这画面着实诡异地让人浮想联翩。 加上他俩又是到哪儿都被人熟知的存在。 尤其是陆允,就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以至于从男厕进进出出的同学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俩,然后噙着各不相同的小眼神和小表情离开此地。 这场面,谭俊浩哪儿还敢解开裤腰的松紧绳啊! 他瘆得慌好嘛! “不是,你要尿你就尿。”谭俊浩真憋不住了,还得耐着性子,“你不尿就出去,你老盯着我算怎么回事?” 陆允在想事情,根本就没听见谭俊浩说什么。 他造型姿势都不带换的,一手插兜一手摩挲着下巴,神神叨叨地搁那儿瞅着谭俊浩。 他还开口催促:“你怎么还没完事?” 谭俊浩嘴角扯了扯。 大哥,我压根儿就还没开始。 “允哥,你到底尿还是不尿?”谭俊浩耐着性子问。 “不尿啊!”陆允道。 “那挺好。”谭俊浩保持着mmp的微笑,“那你能先出去不?不这么盯着我尿成吗?我尿不出来。 “哦。”陆允点了下下巴,“好。” 然后,他就真的转身出去了。 谭俊浩还以为陆允故意在憋什么招整他,结果人老老实实的就出去了。 他得以解脱赶紧尿,一边尿,一边打了个冷颤。 我去,这样的陆允好他妈可怕。 陆允站在厕所外左边楼梯过道的窗户边,胳膊虚虚懒懒地搭在窗台上,透过这两扇不大的窗户瞅着窗外。 从外面朝他这方看去,颇有些监狱风云的沧桑感。 天不蓝,阴沉沉的晦暗不明。 就像他的心情,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昨晚伴随着雨声在书桌前坐了一宿,卷子上是一道题没做,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单季秋那丫头,睁眼闭眼全都是她的脸。 一直到雨声渐消,所有皆为可能的答案在他的脑海里跑了一遍。 最终,经过一层一层的筛选淘汰,只剩下一个他一开始认为最不可能的答案。 他又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搜索引擎,在各个能提问的地方挨个输入了同一个问题:男生会喜欢自己的青梅竹马吗? 答案很多,各抒己见。 但是,肯定多过否定。 而他记住了两个答案。 一个是:拜托,当你输入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不就有答案了吗?加油吧,少年。 另一个是:喜欢才能叫做青梅竹马,不喜欢那叫一个村的狗蛋。 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喜欢”二字,聚精会神地盯着看,直到看着看着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两个字了,才扶额移开了视线。 以至于,才有了早上没等单季秋一起上学这一出。 他突然不敢面对她了,走到对门犹豫了半天,还是转身下了楼。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及其需要时间来消化,消化他这一贫如洗的感情世界里,那素昧平生的怦然心动。 是以,他不能让她在身边影响他的思维,他得认真仔细地琢磨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 早自习也是一样,他因为避开了跟单季秋一起上学的时间,导致他来的过早。 于是便坐在位置上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望着门口发呆,麻木地看着陆陆续续涌进来的同学,没什么表情。 那时的陆允自己是看不见自己是什么样子的。那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那一双望眼欲穿的深眸,就跟个望妻石似的。 直到,他看到单季秋出现在后门口,他平缓的心跳开始剧烈的工作。 不请自来的紧张感迫使他潜意识的逃避,只能转身趴下装睡,任凭她发出什么动静都誓不抬头。 也是奇怪,以前向来是不够睡,现在反而是睡不着。大好的早自习啊,全被身边这丫头给搅乱了。 徐志说什么他听得一字不漏,紧接着额头上冰凉的触感着实吓了他一跳,那真的是条件反射,不听使唤。 他弹起来以后才开始懊悔,可是对上眼前这双澄澈又乌黑的眼瞳,像是在他脸上点了把火,莫名燥热。 他知道单季秋一定会问他早上为什么不等他。他唯恐自己现在这状态骗不了她,毕竟这丫头精着呢。 又担心一言不合惹她不高兴,于是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敢看她的眼睛,是下意识的回避与她对视。 一看就想起了那个梦,不躲着她迟早要命。 陆允不由自主地仰天叹了口气。 谁他妈发明的爱情? …… 于是,这一天,单季秋每每想要跟陆允说话的时候,他都能变着花样岔开话题,逃之夭夭。 搞得单季秋觉得自己像洪水猛兽似的,要生吞活剥了他。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余可夏找单季秋出去吃,说是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去尝尝。 单季秋心情不太好,所以对奶茶也失去了兴趣,就不想去。 余可夏赖着单季秋说他们几个男生都没兴趣,都不去。她一个人孤单寂寞冷,死乞白赖求着单季秋陪她去。 单季秋受不了余可夏的撒娇,终是答应了。 她俩先去何记吃面,老板见小姑娘身边的男生变成了女生,笑问:“你那个小哥哥呢?” 单季秋情绪不高地说:“他陪别人去了。” 老板却用一副过来人的眼光看了眼单季秋,感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后半句老板也没说。 单季秋先是一愣,随即抬头望着胖胖的老板这张温和的笑脸。 她淡淡地弯了弯唇角,轻轻地点了下头。 余可夏寻思着有点儿鸡同鸭讲。等老板进去了,她往桌前一凑,低声道:“这老板挺有意思,点着点着面,还拽上文了。” 单季秋递给余可夏一双筷子,但笑不语。 刚才她的那句“陪别人”一语双关了。 余可夏听出来的别人是周安他们,可是老板听到的却是她的心声。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原来,她也不是真的把这份暗恋藏得很好,至少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读到了她眼中的伪装。 吃了面,两人就去买余可夏心心念念的奶茶去了。 到了奶茶店俩姑娘傻眼了,大排长龙。 单季秋双手一摊,有些遗憾道:“看样子喝不成了。” 余可夏嘴巴一嘟,挽着单季秋就去队伍后面,开始放狠话:“今天就算迟到了我也要喝到,天王老子来了都带不走我。” 单季秋调侃:“以后自己开一家得了。” 彼时单季秋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却在多年以后成了真。 余可夏后来还真就开了一家呢。 余可夏正要说话,一偏头就看到了排在前面不远处正在跟身边女生说着话的那个女生。 “哎,季秋,就她。”余可夏用眼神示意单季秋看,“还记得不?” 单季秋顺着余可夏的目光看了过去。 记得,挺有印象,那个脉动。 “嗯。” 单季秋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陆允已经在跟自己保持距离了。 “她叫简洁,人如其名,就爱恨分明那种,跟邓文文那种白莲花不是一挂的。” 余可夏刚才吃面的时候八卦了一下单季秋跟段博弈怎么回事,所以知道单季秋不知道后续,那会被中断的话题现在又再次续上。 “我之前还没跟你说完,你就看到她俩给陆允送饮料。” “那倒不是,我还看到陆允两瓶饮料都接收了。” 单季秋唏嘘,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多酸。 当然,余可夏这种选择性精明的暗恋专家也没能听出来。 她摇摇头,问:“然后呢?你不知道了吧!” 单季秋:“然后?”还有后续? 余可夏:“然后啊……” 余可夏将陆允如何拒绝两个女生和说不早恋的那些话都重头到尾地说给了单季秋听。 她说的太过于忘我,导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单季秋本是阴了天的脸逐渐放了晴。 单季秋听到陆允把饮料交还给她们的时候,心情就舒畅了起来。 所以,她真的吃错醋了。 就是说啊,陆允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直是那个他,没变过,是她无中生有误会了。 “所以我就说像陆允这种极品帅哥不早恋简直是暴殄天物嘛。” 余可夏言语间满是遗憾,忽侧过头看向单季秋含笑的脸,又是一阵摇头:“笑什么笑,还有你,这把年纪了不知情为何物。你跟陆允在家念经修道呢,白瞎了你们长的这张脸。” 单季秋心中优昙开花,她伸手捏了捏余可夏的脸,笑着调侃:“你这么能,把周安拿下呀!” 余可夏去扯单季秋的手,嘟囔:“迟早的事,瞧着吧。” 单季秋:“那我等着瞧。” 余可夏瞅着突然喜笑颜开的单季秋,不由得问:“话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了?” 单季秋收了点儿笑意,说:“有吗?为你感到开心嘛!夏夏,我们来看看一会儿喝啥?” 余可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啊?哦……” …… 回到班上,单季秋心情不错,把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连陆允都能感受到她的嘴角一直漾着一抹笑,跟上午不笑的状态很不一样。 他瞥了一眼她桌边喝了一半的奶茶,又把目光暗搓搓地投向她。 难怪女生都喜欢喝这个,半杯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情,神奇。 “你们中午吃的什么?”单季秋一转头就对上了陆允正在探究她的双眼。 “还能吃什么。”陆允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睛,含糊不清,“就食堂那些。” 单季秋点点头:“哦,我们中午去吃何记了。” 陆允:“那不错,反正你吃不厌。” 单季秋:“对了,你早上什么事,办好了吗?” 陆允就知道这茬过不去,还好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编好了说辞:“梁越找我帮他看看电脑,搞定了。” 单季秋知道梁越家是开网吧的,偶尔他家网吧有什么问题,都是找陆允帮着去处理。 陆允动作快,分分钟就能搞定。 所以,梁越跟他的关系虽然比不上他们几个,但是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只不过大清早去修电脑,这梁越是不是太过分了。 “哦。”单季秋顿了顿,端倪着陆允,不说话。 陆允被看的毛毛躁躁的,眼神开始闪躲:“你老盯着我干嘛?” 单季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允笑了一下,伸手挠挠鼻尖:“我能有什么可瞒着你的。” 单季秋琢磨着这人也不是因为有喜欢的女生而疏远他,那他这一天神经兮兮的反常抽风是怎么回事? 她还想说话,老谢拎着他的保温杯进来了。 值日生立即喊“起立”,两人也进入到这节课里,没再继续聊下去。 ……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 刚好梁越他们班也在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陆允找梁越窜口供去了。 梁越听着陆允跟他说完,好奇地问:“那你到底哪儿去了?” 陆允仰靠在篮球架下懒洋洋地敞着腿,目光跟随着篮球满场飞,波澜不惊地说:“秘密。” 梁越揶揄:“不会是陪哪家的姑娘上学堂去了吧?” 陆允一脚踹过去:“少胡说八道啊!” 梁越收腿躲过去,咧嘴笑:“也是,你身边有个单季秋,你还瞧得上别的女生。” 说着他还唉声叹气:“可惜你把人当妹子,人又把我当兄弟,咱俩啊都没戏。” 陆允一听这话,倏地坐了起来,搭着梁越的肩问:“我寻思着你一天天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你倒是说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梁越一脸“你可算是问对人了”的表情,立即掰着手指开始跟陆允细数起来。 “第一嘛肯定是又想靠近又想逃离,想时时刻刻见到。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哪怕百花绽放,你的眼里就只有她这一朵。她一旦看你吧,你又不敢看她了,心虚,伴随着紧张冒汗心跳加速。” 陆允——中了。 “看到好玩的,好吃的,有趣的东西,第一时间想跟她分享。” 陆允——又中了。 “她开心你也很开心,他不开心你就很想哄她开心,她的情绪会无时无刻牵动着你。她的一举一动你都会特别去留意,偷偷关心保护着她。” 陆允——连中三元。 “最明显的就是吃醋,她跟别的男生走的太近,你就会提高警惕,而且心里非常的不爽,这叫占有欲。尤其是她夸别的男生,还会激起你的胜负欲。但你又不能明说,就只有暗戳戳的去比较,在她面前展示出你优秀的一面。” 陆允——四连环了。 “还有,会因为跟她有共同的秘密或回忆而得意忘形,就会认为……” “得,差不多得了,你话可真多。” 陆允打断梁越的滔滔不绝,他突然不想听了。 梁越笑着没再继续说下去,反倒是暧昧丛生地问:“那到底,这个她是谁呢?” 陆允瞅着梁越,凑近他,桃花眼里淬着勾引:“是你啊,阿越。” “滚。” 梁越一个激灵地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指着陆允哭笑不得。 “请你跟我保持安全距离。” 陆允望着梁越,“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然后,梁越就被喊上场去打球去了。 陆允双手向后撑着地,抬头望着天。 他那线条流畅的下颌到颈脖线条被绷紧,喉间那凸出来的尖儿上下滚了滚。 此时的天空不再阴霾,拨开云雾见青天,一切都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年少时,我们都喜欢“假装”这个词。 假装不甚在意的用余光去占满你,假装每一次相见都不是在脑海里演绎过千百遍的场景,假装心脏的不规律跳动不是因为眼前的你,假装对你所有的好不过是朋友之名。 可是,每一次你的出现都会让我的假装变得更为真实,真实到我发现连我自己都在假装骗自己不喜欢你。 陆允偏过头去寻找单季秋的身影。 偌大的操场放眼望去,他也能在茫茫人海里准确地捕捉到她的身影。 少女坐在主席台旁边的看台第一排上跟人聊天,不知道女生们都喜欢聊些什么,总是三个一堆五个一群。 只见她勾着一抹不深不浅的微笑,看着对面这个正在边说边笑的女生。她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而他,在这一刻看着少女脸上的盈盈笑意,也跟着扬起了唇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第27章 年少 全世界只对你有感觉(二更)…… 期中考后的第一个升旗仪式,成了表彰大会。 各年级的前三名都被安排了,让他们上去简单的分享一下学习心得。 而单季秋,陆允和二班的刘旭龙作为高二年级的前三名,还都是竞赛生。被校长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要同学们都向他们学习。 “虽然他们是竞赛生,可是他们依然能取得优异的成绩。那是为什么?因为他们也从来不曾懈怠过,不迟到不早退,认真对待每一堂课,每一节自习。他们能一直保持着年纪前三,那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他们在学习上下的苦工是毋庸置疑的,他们是榜样,同学们都应该像他们学习……” 校长在上面激情动员,单季秋在主席台下楼梯旁边捂着嘴打着哈欠。 心中腹诽着谢校你真的是太抬举陆允了,他从来就没尊重过早自习。 以他为榜样的话,估计考的更是惨不忍睹。 身边的刘旭龙见单季秋在打哈欠,终于瞅到机会跟她搭话:“你很困啊?” 单季秋笑了笑:“还好。” 刘旭龙:“话说我真佩服你的,你怎么能这么稳,回回第一。我还听说你在你们数竞班也总是第一,你还这么漂亮,内外兼修啊!” 陆允本来蹲在单季秋旁边系鞋带,一听这话,唇角不自觉地扯了下。 右手不动声色地朝旁边顺了过去。 不过须臾,他便站了起来。 “鞋带松了。” 陆允把单季秋扯到边上,自己搁中间一杵,将这俩人隔开的明明白白。 “刚才不还好好的?”单季秋一边疑惑的自语,一边蹲下去系鞋带。 “你也挺稳,回回老三。”陆允不咸不淡地对刘旭龙说。 “还是你俩厉害。”刘旭龙笑道。 “谢谢,应该的。”陆允毫不谦虚,笑的也丝毫不走心。 校长终于要讲完了,结语仍然是他的惯用风格,来一段心灵鸡汤,告诉在场的所有的同学们一个道理。 “人生是一场马拉松,只要你肯努力,肯坚持,肯拼搏,不服输,你们的未来就可以花开遍地,一路芬芳……” 校长讲话完毕,赵主任让学生代表上场发言,一一接受同学们的鲜花和掌声。 …… 放学回家的路上,单季秋遇上了段博弈。自打那天早上在公交车上遇到他以后,他们就经常能同乘一辆公交车。 段博弈这人说话和气,性格跟长相有些不符,就像一个满身纹身的打手拿着纯牛奶去砍人。 当然,另一个打手此刻正搁一旁扛着把刀光剑影的刀钉死两人。那刀剑都泛着森森寒意,他却只能干看着。 这一天天的又是刘旭龙,又是眼前这个。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招人? 段博弈拉上书包拉链转身把一套题递给后座的单季秋:“这我上次跟你说的那套题,我朋友传给我了,我顺便打出来给你一份。” 单季秋接过来,道了声谢:“谢谢啊,也帮我谢谢你朋友。” 段博弈:“没事。” 陆允从单季秋手里扯过卷子看了眼,哂笑一声,问段博弈:“奥数题,你行吗?” 段博弈本是看向单季秋的目光移到了陆允的脸上,他勾唇点了下头,对他说道:“也不是只有你们竞赛生才能做奥数题吧!” 陆允往前一俯身,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笑意却未及眼底:“可你看上去并不像爱学习的人。” 段博弈正面应对:“彼此彼此。” 单季秋瞧着这俩人怎么突然有点儿剑拔虏张的感觉,于是拿手肘撞了下陆允,笑着打断:“人不可貌相嘛!” 而后她又压低声音往陆允耳边说了句,“你能少说两句?” 陆允和段博弈两两对视,车窗外淌进来的光在他们的俊颜上游弋。明明都带着笑,却莫名让旁人瘆得慌。 公交车里广播响起到站提醒,段博弈站起身来对单季秋说,“我到了,有问题qq上问你。” 陆允眉心一跳,还真加了qq? 单季秋:“好。” 段博弈:“明儿见。” 单季秋:“再见。” 车门开了又关,继续行驶在漆黑的泊油路上。 比这路还黑的是陆允的脸,以及他的灵魂三连问。 “你们什么时候加的qq?聊多久了?心里没鬼为什么要瞒着我?” 公车上是单季秋无奈的回答:“没加多久,没聊,人家就是找我问问题。都是同学,而且他还帮过我,加个qq礼尚往来很正常啊。也没瞒着你,我只是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吧,也没任何鬼。” 她顿了一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话说,我qq上的同学也不少,那么多人加我你都没意见,偏偏到段博弈这儿你意见这么大,跟要吃人似的?哦……我知道了……” 陆允心下一紧:“知……知道什么?” 单季秋笑得饶有意味,面向陆允一瞬不瞬地端倪着他,半响才吐出三个字:“危机感。” 陆允心上一空,整个人都毛毛躁躁的坐立不安,不会被这丫头看出来了吧? 随后,他就听到让他放下心中大石的话。 “你也觉得他比你帅,是吧?” “……” “好好好,他没你帅行了吧!” “是吗?” 陆允心情立即阴转晴,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单季秋瞅着陆允的模样,也跟着笑了。 果然是因为这个。 幼稚。 …… 日子就这么跟随着晨间的浓雾,午后的暖阳,夜间的寒风。 日复一日,平淡又安静地走到了年底的最后一天。 跨年似乎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 是成年人内心的狂欢,是少年们脸上的喜悦。 因为…… 放!假!啦! 这天正好是周五,没有晚自习,余可夏提议他们五人组团体跨年。 余可夏今晚住单季秋家,周安和谭俊浩住陆允家。 于是乎,在单季秋和陆允根本没得反对的情况下,他们就已经莫名其妙的抵达了超市。 因为都放假的缘故,超市里人潮汹涌。跟外面的天寒地冻比起来,这里面温暖如春。 四面八方环绕着冬季必播的歌曲《遇见》。 五个人推了俩手推车,书包也纷纷摘下来,一并往俩车里一丢。 啥吃的都还没往里放一个,手推车里面就堆成了个小山丘。 余可夏和单季秋一人推着一个手推车先在饮品区逗留。 三个男生跟在他们身后,顺着他们的目光去搜寻着他们要买的饮料在哪里。 不多时,谭俊浩站在另一排货架旁边朝他们喊道:“兄弟姐妹们,喝酒不?” 这一嗓子吼的不止他们四个看向他,还有周围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他,很快目光就落在了他的校服上,随即又准备回头去看被他叫做兄弟姐妹的人儿。 陆允眼明手快地接过单季秋的手推车,拽着她胳膊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 周安见状,也紧赶慢赶地推着余可夏,余可夏又推着车往另一边躲闪。 “……诶?”谭俊浩瞅着早已消失不见了的小伙伴,暗自嘟囔,“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单季秋笑哈哈地往后看,一边看一边回头跟陆允说:“谭俊浩是不是傻,穿着校服问喝不喝酒。你说如果这时候赵主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真的才切身体会到什么是尴尬又可怕。” “嗯,傻。” 陆允推着车偏着头看着身边的姑娘笑颜如花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 “哎,小心。” 单季秋眼瞅着前面一个小孩子在乱跑,赶紧伸手去扶住推车停住,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搭在了陆允的手背上。 她望着他问:“你看哪儿呢,怎么不看路?差点撞到小朋友了。” 陆允哪儿还看得见什么小朋友哦,他现在满心都是自己手背上那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满眼都是白皙而纤细的视感。 自从笃定自己是喜欢这丫头开始,他就已经有意无意的尽量去避免像以前一样的身体接触,以前没意识到就暂且忽略不计。 但现在他已经确定自己对她起了那心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不能再当做妹妹或是哥们儿那样随便,得有所顾忌才成。 以至于,跟她相处的时候他会时刻提醒着自己,要谨记她是个女孩子。 姑娘家家的便宜不可以乱占,你既然喜欢她就得尊重她,那就应该对人规规矩矩的。 可是,这个。 嗯,是你自己放上来的。 不关我事啊! “哦。”陆允看向单季秋,眼底笑意经久不散,话里有话道,“我光顾着看我的路,就没注意。” “你的路?”单季秋不明所以,“说什么呢?” 陆允凝着单季秋两秒,这才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那儿。” 单季秋偏过头瞧去。 哦,原来是在瞧她身后的膨化食品们。 她笑了一下,正准备推车过去,手上一用力,感觉不对劲。 她倏地低头一看,蓦地屏住了呼吸。 自己什么时候摸上他的手了? 她赶紧把头拧到一边去,再故作平静且很随意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伸直手臂在半空中伸出食指,指着大过道对面的货架转移话题:“你说这儿有没有我们常吃的那个?” 陆允轻轻扬了下眉,极小幅度地往左偏了下头示意:“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单季秋:“走吧。” 单季秋说完便往对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微微低垂着头,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浅浅交织的错乱纹路犹如她此刻的心。 转瞬,她拿左手摁住右手放下去,抬头暗自吁了一口气。 脸上的温度好像也不低,还好超市里人多暖气足,就算脸红也不怕他发现什么端倪。 陆允双手依然搭在手推车上,还立在原地没动。 周遭人很多,在单季秋的身后川流不息。 孙燕姿独特的嗓音唱响了很多人的心声。 “向左 向右 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而陆允,在这歌声中,那总是闲散的眉目舒展成温柔。 那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似乎能自动屏蔽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群。 然后,满满当当的尽数将其占据,那里面装着的都是不远处那姑娘高挑的身影。 “陆允。”单季秋站在一排零食跟前转身探着头在喊他,朝他挥着手,“车推过来。” “哦。” 陆允被单季秋把魂喊了回来,难得乖巧温顺的含着笑,径直推着手推车朝她走了过去。 单季秋踮着脚尖去拿最上面的番茄口味薯片,手刚够着包装袋的一角,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给拈了下来,递到她怀里。 耳边是少年漫不经心的低笑声:“小矮子。” 单季秋转身:“你电线……” “杆”字被骤然间迎面而来的包围给深深地淹没在了喉间。 她的鼻子碰到他的衣领处,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混着都属于他几不可闻的体香。 近在咫尺,不过心跳的距离。 单季秋的背抵在货架上,身前是少年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怀里,垂着眼睑,落下一片睫羽。 他左手搁在她肩侧货架上,右手还停留在最上面那层。 “撞到没?”陆允低头询问。 “没有。” 单季秋抬头,又摇摇头。 她被他牢牢护在了怀里,连灯光都一并被他掩了去。 陆允身后是刚才推着车撞上他们之人的道歉:“不好意思,没撞着你们吧?” “没事。”陆允回转头,对那人说道。 单季秋望着陆允的侧脸轮廓,在光影下线条流畅。 因为动作颈部线条绷紧,喉结突出,还露出了一截锁骨,肤色好像比夏天时更白了些。 陆允跟人说完,那人不做停留地推着手推车离开,他随之把头转了回来。 此刻这条过道就像是突然为他俩清了场,一个人都没了。 陆允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当他回头敛眸的同时,跟眼前姑娘的视线毫无预兆地在半空中霎时交汇,目光从涣散到凝聚不过一秒。 超市里不知何时已经播放着另一首歌曲。 “靠的再近再贴没有拥抱 就算太远 全世界只对你有感觉……” 歌词搭配气氛有些过于应景的暧昧。 陆允这才惊觉自己跟单季秋现在的姿势貌似太过于亲密了些。 虽然感觉还不赖,但是应该适可而止了。 一想到这儿,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直起身子。 松开双手后,才重新拿余光瞥了眼她。 陆允见单季秋跟没事人似的伸手在拿浪味仙,本是挂着笑的嘴角却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单季秋是眼瞅着陆允不慌不忙地松开了手。这对他来说不过就是简单护了她一下的举手之劳,却让她频繁地失掉了心跳。 为了继续掩饰慌乱,她顺手又拿了两包离自己最近的浪味仙,将怀里的薯片一并放进了手推车里去。 陆允往货架最上层伸手搭着,停在刚才那个位置上,问:“还……” 刚开口,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有些发紧。 他清了清嗓子又重新问:“还要吗?” 单季秋回头看向陆允。 这姿势?这语气? 她怎么瞧怎么觉得他这是在无声的邀请。 第28章 年少 不介意分一半毛毯给我吧?(一更…… 陆允见单季秋盯着他没应声,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没什么特别的。 他撩起眼帘,伸出另一手在她跟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单季秋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想什么。” 陆允“嗯”的一声,回到了刚才的问题:“问你番茄味的还要几包?” 单季秋恍然大悟,原来是问这个。 她简直是疯了才会联想到那方面去。真的是暗恋成疾,已经出现产幻的现象了? “再两包吧。”她呐呐地说道。 陆允轻松地拿下来两包,顺手就丢到了手推车里去。 “可算是找到了。” 余可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她撇下身边的周安和谭俊浩,朝两人飞奔过来,还没站定就滔滔不绝起来:“我们找了你俩一圈,结果你们躲这儿呢。买了些什么?咦,我要吃这个,季秋你选了些什么……” 周安和谭俊浩紧随其后。 谭俊浩又把刚才找到周安和余可夏时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再跟单季秋和陆允来一遍:“你们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这上了战场,你们就是丢下了战友,自己跑了的行为。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陆允:“……” 单季秋:“……” “逃兵。”谭俊浩根本就没在意他们回不回答他,而是一口气自顾自的继续,“你们这样是会失去我这个战友的你们知道吗?” 陆允不置可否地笑着:“但是,作为战士,喝大了是不是连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了呢?” 单季秋补刀:“如果被将军知道你喝酒了,是不是应该受点儿皮肉之苦了呢?” 谭俊浩:“我这是打比方。” 陆允却故意调侃:“你为什么要打比方?” 单季秋接嘴:“人比方又没想喝酒。” 谭俊浩直接凌乱:“啊啊啊,我就是开玩笑,你俩够了啊!” “哈哈哈……” 笑闹完,余可夏拽着单季秋继续选吃的去了。 陆允搭着谭俊浩的肩膀,吊下来的手指扯了扯他的校服领子,对他说:“以后开玩笑之前,先把这件代表你身份的东西脱掉啊,未成年。” 谭俊浩:“切,说的就跟你成年了似的。” 陆允:“我说的是心智。” 谭俊浩:“嘿,我说你这人……诶,诶……” 谭俊浩还没说完,陆允和周安已经一人一个手推车去接俩姑娘手里的零食去了,谁还有空搭理他。 …… 从超市出来以后,他们顺道下电梯到一楼去买肯德基。 余可夏又突发奇想拽着周安说去买点儿别的东西。 跨年夜的商场人流涌动,灯光璀璨,恍若白昼。 橱窗里贴着永不会融化的雪花,导购们穿着喜气洋洋的衣服。 还有随处可见火红的中国结,即将迎来的生肖兔,happy new year的明黄灯牌。 气球,彩灯,欢乐的人偶,应有尽有。 肯德基的生意爆好,很多家长是带着孩子来吃的,当然也有不少的学生和年轻人。 以至于单季秋他们仨等在那儿取餐快等到海枯石烂了。 久到已经有五个女生过来跟陆允搭讪,四个男生想要单季秋的手机号。 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他们身边还有一个谭俊浩用一副“你们没眼光”的眼神目送那些人,欲言又止。 这中间,单季秋还给沈素约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沈素约只让几个孩子跟家里人说清楚,说好。再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晚饭自理,就挂了电话。 这三人不是第一次到他们家住,一起跨年倒却是头一次。 不过好歹住过,谁都见怪不怪,客气也早在以前就客气过了。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取到了餐,陆允很自然地从单季秋手里接过所有的袋子,对她说:“他俩过来了,咱们出去等。” 推开肯德基的大门,一阵寒风呼啸,扑面而来。 料峭寒意如针一般,无孔不入地偷袭到人骨子里去,冻手冻脚。 单季秋躲在陆允的身后,见他把着扶手慢条斯理地往前走。 风一过,他侧过身朝她一偏头。 她笑着赶紧揣着双手,大步走了出去。 谭俊浩紧随其后,却见陆允松了手。 他赶紧拿胳膊肘抵着玻璃门,无语地望着前面并肩离去的两人。 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而他却始终不能拥有姓名。 区别对待的太过分了吧! 那是你姐妹没错,可我也是你兄弟好么? 天色早已落幕,一望无际的黑幕下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许是节日气氛过于浓烈。哪怕这凛凛刺骨的冬夜,也在人山人海里溢出了丝丝暖意。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霓虹闪耀五光十色,商店门口的“欢迎光临”的声音迎来送往。 哪怕今夜无星无月,城市的灯火也能如细碎的流光一般映满整片黑色苍穹,让它感受到人间的热情和执着。 单季秋看到了余可夏,朝她走了过去。 她瞧着她手里提着一袋子,问:“买了什么,去那么久?” 余可夏神秘兮兮地笑着摇摇头:“暂时保密。” 说完她就挽着单季秋的胳膊,转身往公交站台走去,一边走一边跟她分享:“我刚才看到了一个老外,好帅的啊。都怪周安不让我看完,拽着我就走,真烦。” 单季秋:“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余可夏:“切,他吃什么醋?他就是嫉妒自己没别人帅,自卑了。” 果然,后面的周安跟陆允告起状来:“不就眼睛深邃点儿,鼻子高挺点儿,皮肤白了点儿。说实话还没你长得帅,那自然是比不上我了。都不知道她们女生都是些什么欣赏水平?” 陆允不咸不淡地斜了眼周安,讥诮:“是谁给你的自信?盲目吗?” 周安:“……”还能不能友好地玩耍了? …… 回去了以后,周安跟谭俊浩到陆允那边把书包搁下,就齐刷刷地跑到了单季秋家。 沈素约知道他们几个小朋友要来住,给他们做了点小吃。 结果三个人直接蹲守在厨房吃,一边吃一边拍马屁。 “外婆做到东西就是好吃,这葱油小饼好吃极了。” “外婆,您看您有没有再要一个孙女的打算?” “外婆,您看孙儿怎么样,我怎么样?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吃到您做的美食了。” “……” 单季秋和陆允把要吃的东西都摆好盘,规整好,这才走到厨房门口瞅着三个好吃的马屁精。 他俩一人倚着一边的门框,学习他们如何拍马屁。 单季秋:“你兄弟有点儿过于假了。” 陆允:“你姐妹也有够夸张的。” 两人说完又同时看向对方,都没绷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惊动了厨房里的几个人,问他们偷听啥呢? 结果俩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走进去,加入到马屁精队伍里。 单季秋:“我的外婆天下第一好,葱油小饼天下第一绝。” 陆允:“也是我的外婆。” 单季秋:“洗脸了么?” 陆允:“你管不着。” 沈素约:“好好好,都是我孙子孙女。” 单季秋:“那不行,我不同意啊!” “……” 孩子们们杵在这不大的厨房里,承欢在老太太身边。 听着油在锅里“滋滋”地冒着泡,吃着好吃的葱油小饼。 欢声笑语,喜笑颜开。 平凡的快乐不在乎这一天是不是特殊日子,而是取决于身边陪伴着的是什么人。 最终,沈素约还是把几个人给撵了出去,实在是太能闹腾了。 单季秋和陆允有看新闻联播的习惯,只要时间允许都会守着看。 彼时,电视里“滴……滴……滴”倒计时的声音响起,耳熟能详的新闻联播前奏顺势而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拆了袋薯片吃了起来。 另外三个人搁一旁自动罚站,暗自喟叹,这就是学霸和普通人的区别啊! 单季秋把薯片放进嘴里,拍了拍双手,去够遥控器调音量。 大家眼瞧着她把音量数字从单数又退回到双数,尾数还是吉利的6。 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强迫症,他们几个也不外如是。 比如单季秋的强迫症就是什么都得是双数,最好都跟6挂钩。 陆允的强迫症是他摆放的东西别人都不能乱动位置。 余可夏是任何的绳子绑带她都必须打一个左右两边完全对称的蝴蝶结。 周安是每本书侧面必须写上他的大名,一本不写浑身难受。 谭俊浩是出门总是会想自己锁门没,然后又返回确认。 余可夏突然想起自己买的东西,于是跟单季秋和陆允说:“我们先去天台了。” 两人眼睛盯着电视,异口同声的应道:“好。” 新闻联播结束,陆允去他那边拿木炭上去,单季秋则是把吃的一一拿到微波炉加热。 余可夏他们几个也下来帮忙拿东西上去。 单季秋问余可夏:“你们上去那么久干嘛呢?” 余可夏朝单季秋眨眨眼:“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素约把鸡翅端出来递给单季秋,对她说:“一会儿拿几张毯子上去,都别着凉了。” 单季秋接过盘子,笑道:“有火盆,没事。” 沈素约白了眼单季秋:“感冒了可别跟我说。” 单季秋妥协:“拿拿拿,我现在去拿。” 单季秋抱着两张毯子上天台的时候,看到了余可夏所谓的惊喜。 头顶上盘根错节的电线上缠绕着缤纷的小彩灯,散发着莹莹光彩,给这寒冷的地儿添上了浪漫。 而陆允刚刚生好的火盆,明晃晃地散发着光热,又给这寒冷的浪漫里萦绕出阵阵温暖。 五个人围着火盆落座。 单季秋给余可夏分了张毯子,对另外三人说:“男生没有。” 周安“切”了一声:“我才不要,这么娘。” 谭俊浩附和:“我是纯爷们儿,要什么毯子。” “我要。” 陆允半弯着腰,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拿火钳缓缓翻着炭火。 而后一歪头,掀眸瞧着单季秋。 少年的俊颜在彩灯和炭火之间明明灭灭,唇角挂着一抹挥不去的笑意。 “秋崽崽,不介意分一半毛毯给我吧?” 第29章 年少 牵起了她的手。(二更)…… 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他看。 陆允见状,不疾不徐地放下火钳,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理所当然道:“这么看我干嘛?我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就不允许我要个温暖?” 单季秋一听,也不多说,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毯子丢到陆允身上,哄小孩儿似的:“允许允许,整张都给你。” “我就……” 陆允这后面“开个玩笑”四个字卡在了嗓子眼儿没说出来,就看见余可夏撩起毯子邀请单季秋过去:“来,秋秋宝贝,到姐姐这儿来。” 单季秋笑着搬着椅子挨紧余可夏,俩姑娘被毯子盖住四条腿,抱在一起,相亲相爱。 周安见状也搬着椅子往陆允身边挤,一边凑过来,一边说:“允哥哥,咱俩盖。” 陆允鸡皮疙瘩掉一地,一脚踹着周安的椅子腿儿,嘴上警告着:“滚啊!” 谭俊浩也来凑热闹:“浩浩也要嘛!” “呕……”陆允和周安一人朝一边夸张地呕吐着。 两小姑娘肩并着肩,头挨着头,看着这仨活宝,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火光映红了少年少女们美好的笑脸。 肆意的青春永不熄灭。 …… 嘻嘻哈哈,吃吃喝喝了好一会儿,余可夏看见大家都仰靠着椅子在餐后冥想,提议:“我们来玩游戏吧!” 周安来了劲儿:“玩什么。” 余可夏问单季秋:“有扑克没?咱们玩干瞪眼啊!” 单季秋想了想,家里好像是有,但是不知道放哪儿了。 于是她问陆允:“你那边有没有?” 陆允摇头:“没。” 单季秋起身:“那我去买吧。” “我跟你一起去。”陆允跟着站起来,问其他三人:“还有没想吃的,一道买回来。” 三个人异口同声:“有。” 然后开始报“菜”名。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还有这么多吃的呢。”单季秋打断了三个人的喋喋不休。 陆允虽然是不穷,但是他又没有收入来源,也不像他们三个有父母依靠,家境殷实。 他就是靠着家里留下来的钱和竞赛奖金过活。 他这人吧就是嘴上抠搜,真当花钱的时候,还真是大方的她都替他钱包疼。 最主要的是今天确实买了不少东西,陆允又花的最多。 他还总是抢在她前面付钱,导致她都没有机会花钱,那她现在只能帮他省钱了。 还有一点,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还剩这么多吃的,确实不应该再买了,最多就是补充补充足够了。 哪能像他们仨说的,那口气简直恨不得把超市给搬回来。 余可夏不假思索地打趣道:“知道啦,管家婆。” 单季秋跟陆允到他们6号院门外的那家副食店去买扑克,然后顺便再买了点儿吃的喝的。 不算多,一个中口袋就够装了。 给钱的时候单季秋硬抢着去给,陆允见她那一脸决绝的模样,也就由着她了。 天色已晚,老板也准备关门了。 他俩跟老板道了一声“新年快乐”,就并肩往回走了。 “你会玩余可夏说的那个干瞪眼吗?”单季秋一边走一边问。 “没玩过。”陆允如实回答。 “我也没玩过。” 单季秋说着说着话,又抬头看向陆允。 她发现他从跟她出来开始,这一路都挺开心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你笑什么呢?”她问。 陆允偏头对上单季秋的眼睛,又回头往前看,漫不经心地说:“笑你像只企鹅。” 单季秋:“?” 陆允见单季秋不明所以,便朝地上的影子努努嘴:“看地上。” 单季秋朝地上看去,她穿的面包服本就蓬松,影子里的自己就更显得笨拙。 她的两只手又刚好垂在身侧两边支棱着,倒确实是有点儿像。 但她是不会承认的。 单季秋扬起天鹅颈,觑了陆允一眼,说:“不是,你见过脖子这么长的企鹅吗?”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呼呼”袭来。 单季秋把她的天鹅颈连带着下巴都塞进了立领里去。 陆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秋崽崽,你怎么这么可爱?” 单季秋一听,蓦地抬头看向陆允,紧接着就听见他大喘气的后半句:“跟企鹅一样。” 单季秋就知道陆允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皮笑肉不笑地不再看他:“我谢谢您。” “不客气。” 单季秋吹了下碎发,突然加快步子,把陆允抛在身后。 今夜是真的冷,宁静的夜里寒气森森。路灯下他们的身影都仿佛透着冰絮,在摇曳的风中与斑驳枝丫落下的影子一路错落逶迤。 陆允跟上与之并行,偏着头瞅着单季秋。 她冬天很怕冷,大部分时间都像现在这样披着一头柔顺的黑发。 小半张小脸都挤在羽绒服衣领里,露出小巧高挺的鼻梁。 一双干净澄澈的黑眸望着前路,只瞧的清昏黄的光晕跌下来,那印在眼下的睫影。 地上是他们彼此碰撞的影子,时而融合,时而分开。 陆允看到影子里少女的小手离他很近。 他几不可察地抬了抬自己的手。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影子里。 牵起了她的手。 …… 余可夏他们仨过年聚会经常跟家里人玩干瞪眼,就都会玩。 而单季秋和陆允则是没玩过。 于是在开始之前,余可夏讲了下玩法。 “其实很简单啦,庄家六张牌,其他人五张牌,剩下的做底牌。庄家先出牌,下家跟牌,但是必须按照顺序哦。比如,我出一个3,季秋你就只能出4,没有的话就过,或者出2或是炸弹也可以。大小王可以代表任何牌,但是不能单出啊,出连牌也可以带。反正最后谁手上的牌出完了谁就赢了。” 余可夏噼里啪啦说了一堆,陆允听得脑仁疼:“行了行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单季秋也觉得余可夏说的人涂稀里糊涂的,还是实践出真知好。 她顺手将身上的这张毯子拢紧,对大家提议:“那先试一把。” “来。” 试了一把以后,余可夏问单季秋和陆允:“会了吗?” 两人点点头,便正式开始了。 输了的按照剩下的牌,一张牌画一笔,一笔不限制长短大小。 一个小时过去了,余可夏,周安和谭俊浩的脸上被画的五花八门,谭俊浩还好,余可夏和周安简直没眼看。 单季秋也点儿,无伤大雅。 而作为新人的陆允,赌王之王,脸上干净的熠熠生辉。 这一把余可夏又是留牌最多的,哭唧唧的努嘴道:“陆允你是不是作弊啊?” 陆允靠着椅背敞着长腿懒意洋洋地笑着,伸手点了下太阳穴,慢条斯理道:“我靠这儿。” 其实他在打第一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玩意儿是可以记牌的,哪些能出哪些不能出,就一目了然了。 他有着常人羡慕不来的照相机记忆,过目不忘。 余可夏看了看时间,11点11分,她倏地看向周安,有些兴奋:“我之前不知道在哪儿看的,当你无意间看到时间正好是11点11分,说明有人在想你,同样的你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人哦。你们现在快想,你们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是谁?” “无聊。”四个人居然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无趣。”余可夏哼唧唧。 可是,没有人知道,当余可夏说出这话时,在场的人都假装不甚在意地拿余光偷看了一眼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除了钢筋直男谭俊浩同学,他是真觉得无聊。 这个小插曲告一段落,厮杀继续开始。 最后一把,陆允还是一脸清白,啥都没有。 单季秋脸上都又增加了,她一边看着洗牌的陆允,一边嘟囔:“你运气怎么这么好,就不能输一次让大家开心开心?” 陆允快速的倒着牌,听到单季秋这话,故作疑惑的气人:“对啊,我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 其他几人纷纷投以白眼。 然而,本以为毫无悬念的又是陆允赢。 到最后,却是单季秋赢了,而陆允手上剩的牌是最多的。 余可夏:“苍天有眼。” 周安:“大笔伺候。” 谭俊浩:“看我一笔成龟。” 单季秋:“让你嘚瑟。” 陆允无所谓的笑着,嘴上却故作威胁道:“你们别太过分啊!” 就在他们闹腾的时候,沈素约上来了,看到几个小孩压着陆允在他脸上画画,忙招呼道:“你们小心一点儿,别摔火里去了。” 余可夏挥挥手上的水性笔笑着问沈素约:“外婆,你看我画的乌龟好不好看?” 沈素约瞅着陆允额头上的乌龟,点点头:“好看好看。” 单季秋把手里的水性笔递给沈素约:“外婆,你来画一个。” 沈素约浅瞪了一眼单季秋:“你就晓得欺负你阿允哥哥。” 单季秋:“这叫愿赌服输。” 陆允伸着手向沈素约求救:“外婆,救命。” 大家闹腾了好一会儿,谭俊浩提议:“难得一起跨年,我们自拍一个纪念一下,外婆我们一起来。” 沈素约摇摇头:“我跟你们小朋友凑什么热闹。” 余可夏和单季秋相视一眼,一人一边把沈素约拉到他们中间坐着。 于是,五张瞧不真切真实容貌的滑稽大花脸围绕在沈素约笑意浓浓的脸四周。 “来准备……” “你弄对没有?” “你这是录像吧。” “欸,我点错了。” “你行不行啊,笨死了。” “继续骂,还录着呢。” “好了好了,别吵了。” “外婆叫你快点儿,别磨叽。” “……” 六张笑脸从本来一动不动到在屏幕里各抒己见都被这无意间的录像模式装了进去。 这个时候的他们谁也想不到,这张没有任何准备而即兴录下来的视频,会是他们年少时期唯一的一份弥足珍贵的影像。 而这短短十来妙的视频也成为了单季秋在未来那些年的漫长岁月里,每每累到身心疲惫或压力大时,为数不多的一份心理慰藉。 沈素约见他们吵吵闹闹,笑着跟单季秋说了声先去睡了。 又提醒着他们差不多就回屋了,别玩太晚,别着凉了。 然后就下楼去了。 此刻,全国各地很多地方人声鼎沸,华光流彩。 此刻,电视机里跨年演唱会进行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此刻,五个少年围坐在火盆边喝着可乐,等待着新一年的到来。 周安举起手中的可乐:“新的一年,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余可夏:“你能不能换一个?干啥都说这个。” 周安放下可乐:“你能,你来。” 余可夏:“祝我们开开心心每一天。” 周安嗤笑:“我还以为多惊天地泣鬼神呢。” 谭俊浩:“我来,祝我们都能上清北。”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埋汰人是吗?” 余可夏无语,看向单季秋:“季秋,你来说。” 单季秋突然被点名,也没想,脱口而出:“那就,心想事成。” 周安:“秋神你这不走心啊!允哥,你来一个。” 陆允赖在椅背上,指腹捏着可乐罐身把玩着,淡淡道:“一夜暴富。” 话音刚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到底是有多缺钱?” “开个玩笑,我重新来一个啊!” 陆允坐了起来,收回松散的长腿时看了眼单季秋,随之低头一笑,掀眸瞧向大家,“我希望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余可夏一听,率先将自己的可乐凑到火盆之上:“虽然土是土了点儿,但允哥这个寓意是最好的。” 大家认可,都举起可乐碰在一起,异口同声道:“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彼时,时针分针秒针都落在12的位置上。 彼时,不远处的黑幕上烟花绽放,火树银花。 彼时,天台上彩灯闪烁,炭火氤氲着暖洋。 彼时,少年们的笑花脸纯粹,干净的眼眸里坠着星辰般的光,这是他们对未来的无限畅想。 彼时是2011年1月1日0点0分。 “新年快乐!” 第30章 年少 初雪润无声,人间美好时。…… 元旦一过,时间就像是飞跃地平线似的,过的很快。 期末对大家的魔力就是又紧张又激动。 紧张的是过年吃香的喝辣的压岁钱厚薄程度全部取决于期末成绩的好坏。激动的是放寒假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拿压岁钱买买买了。 哦,还有…… 终于不用艰难困苦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天还没亮就顶着寒气和浓雾上学去。 期末考试这天的早自习,窗外的天空还陷入漆黑与荒芜之中,明亮的教室溢出去的光点不亮边际的鱼肚白。 这感觉,就像一望无垠的深山老林中唯一的灯火小屋。 而人们只能置身其中各做各事,等待天光乍现的时刻。 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呼了一声:“下雪了。” 教室里瞬间像是炸开了锅似的,齐刷刷地往窗外瞧去,在黑乎乎里用手去触碰是否真实。 “是雨吧?”有人说。 “雨夹雪?”有人保持怀疑。 “是雪,是雪……”有人激动的把手伸进教室,在灯光的照耀下,手心里那白色的小“蒲公英”瞬间化成了水,“真的下雪了。” 这场不请自来的飘雪这就样让整个校园瞬间沸腾了起来。 楼下能听见楼上桌椅“刺啦”与地面摩擦和跑跳的声音。 楼上能看见楼对面的走廊栏杆处,围满了的雀跃的人群。 平时伸个手指都嫌冻得慌的少年们,这会儿像是忘记了现在是降至零度左右的气温,将整只手都裸/露在窗户外面,丝毫也不觉得冻。 单季秋跟陆允并排站在窗户口,望着比先前稍亮一点儿的天。隐约中,能够看清细小的雪花在天空中盘旋,簌簌而下的惊喜画面。 她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年,少年双手交叠横在窗台上,上面的手指转着笔。 然后,被谭俊浩扑了个趔趄。 笔在陆允修长的手指间打了个旋,然后稳稳地收停在掌中,没落到楼下去。 “下雪了,兄弟。” “我有眼睛看得见。” 单季秋轻抿一下唇,回头继续看雪,伸手去接。 陆允嫌弃地推开谭俊浩,转眸瞧向身边的人。 少女微微仰着头,侧影线条如画笔勾勒一般,精致优雅。 葱白的五指,手心朝上,搁窗外摊着,笑容沉静的让人心暖。 他眉目深邃,眼底藏着脉脉柔情,而薄唇因为眼前之人,唇角勾勒出的明朗笑容挥散不去。 那天,厘城的第一场雪猝不及防的降临。 很多人都不曾发现,当你兴致勃勃去看雪的时候,有的人却在静静地看着你。 耳边是热闹非凡的欣喜若狂,身边是陪你一起看雪的心上之人。 初雪润无声,人间美好时。 …… 期末考结束,高一放假,高二高三补课。 数竞班更是补的晚,数竞班有三名同学经过这半年来过五关斩六将,在前两天已经去了长春参加cmo了。 如若顺利的话,就能被保送清北,还有机会进入国家队。 而剩下的这些人当中,大概明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要去cmo的。 单季秋和陆允都是大家公认的热门人选。毕竟这俩都太稳,成绩大多数时候都能超过现在已经去冬令营的三位同学。 整个数竞组的老师们和校领导都对他俩给予厚望,觉得他们不仅能进入cmo拿到保送名额,被选入国家队也不是不可能的。 甚至于数竞班的老师凑一起还开过他俩的玩笑,说七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雕侠侣了。 学校里除了高三,最后一个放假的班级是数竞班。 在他们背上书包离开学校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寒假也正式来临。 单季秋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个懒觉了。 不过生物钟没能立刻调整过来,她回笼觉睡得不踏实,还隐隐闻到了一股味儿。 本以为在做梦,她再仔细闻闻。 这味儿? 不对。 单季秋腾地一下从床上翻起来,也顾不上穿拖鞋,赤着脚径直往厨房跑去。 燃气灶上烧开的水已经已经将火扑灭,单季秋赶紧捂着鼻子顺手关掉开关。 然后快速把家里的窗户都打开通风,一股霜风袭来,她才方感到从脚心窜到心窝子里的寒气。 单季秋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来回搓着,往卧室走去。人又裹在被子里取暖,牙齿都还在打颤。 沈素约回来的时候单季秋在沙发上喝牛奶,两人看着对方同时说话。 “这么冷,你怎么把窗户都打开了?” “外婆,你锅里烧着水,你就出去了?” “我烧水?”沈素约把手里的菜搁在餐桌上,想了下,才道,“我不是烧好了水才出去的吗?” “不是啊!”单季秋起身扶着沈素约的肩膀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被天然气的味儿给熏醒了,结果一看,水把火扑灭了。您闻闻,味道都还没散完。” 沈素约闻了闻,虽然味道不浓了,但是隐隐还是能闻得出来,她一懊恼道:“哎哟,我真是个老糊涂,你没事吧?给外婆看看,外婆居然忘记了,你说要是你煤气中毒了,我……” “没事,我狗鼻子。”单季秋打断,笑着宽慰道,“再说了,也不是都关着窗,不会煤气中毒的。” 沈素约点点头,说道:“可能最近没去晨练,脑子不好使了。” 单季秋却提醒:“这天气您可别去,空气质量不好。” 沈素约笑了起来:“对,这还是你小时候我告诉你的呢。” 单季秋:“是是是。” 沈素约:“去把菜提进来。” 于是乎,单季秋陪着沈素约在厨房摘菜。 沈素约对单季秋说:“小秋,你还记得上次一起打太极那个林奶奶吗?” “记得啊。”单季秋点点头,“怎么了?” “她孙女才三年级,成绩一塌糊涂,不及格,数学才考几分,就说想让你帮她补补课。”沈素约把手里的菜搁到另一个盆儿里,继续,“你看看你愿不愿意,我还没答应。” 单季秋:“多钱一小时?” 沈素约:“随便你开。” “补。”单季秋不假思索的回道。 …… 就这样,单老师的补课工作开始了。 因为她不习惯去别人的家里,所以补习地点就在她家。 当然,她也终于明白了随她开补习费的原因。这小女孩实在是太难带了。 单季秋不是第一次给人补习,但这绝对是她补习生涯中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你说你思维能力不好,你笨鸟先飞,单季秋都忍了。 这孩子哪里是什么思维不好,她思维太跳脱了。明明这一秒讲到应用题,她下一秒就能给你扯到计算机,然后就扯到网络,再扯到明星。 扯到了明星就扯到了谁和谁谈恋爱,然后就扯到了单季秋身上:“你长成这样,男朋友很多的吧?” “淼淼。”单季秋耐心即将告终,她搁下笔,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三天了,你是不是至少应该正视一下你不及格的原因呢?” “太难,实在是难。”林亦淼一脸童真还表现出苦恼。 难个屁,你才三年级说什么难。 你就是不想学。 得,拿人钱财,认真补习。 “你哪儿不懂的,我们从头开始。”单季秋对林亦淼说道。 谁知道林亦淼一句话,单季秋差点吐血。 她说:“我都考几分了,肯定都不懂。” 单季秋:“你好歹也有几分。” 林亦淼:“哦,我写了‘答’,卷面分总要给我吧?” 单季秋保持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她想撞墙,林亦淼又来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林亦淼支着下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单季秋,“你是不是有很多男朋友啊,帅不帅,有没有照片,我看看嘛!” “没有。”单季秋已经笑不出来了。 “qq空间里总有吧?哎呀,你别这么小气嘛?” “我是说,我没有男朋友。” “我不信,我们班男同学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比如我。” “小朋友,你才三年级。”这也太早熟了吧? 单季秋无可奈何地说完,扯过来一个本子,在上面出了些计算题。 不多时,她摊在林亦淼的面前,对她说:“做做看。” 林亦淼很是无所谓看了看题,又看向单季秋:“这个有点难啊,姐姐。” 单季秋不想再说话了,她把床头的闹钟拿过来搁在书桌上,对林亦淼说:“叫单老师。还有,十五分钟后我进来检查。” 说完以后,单季秋便走出了卧室。关上门,朝厨房走去。 她刚走到厨房也不看人就一股脑开始抱怨:“我要疯了,我不该贪钱的,我遇上个祖宗。” 厨房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单季秋一抬眼就看到灶台旁边手上还拎着把芹菜的陆允,正含笑看着她。 “你回来了?” 单季秋本是的阴霾的心被眼前的太阳一照,心上的那层灰一扫而空,板着的小脸也绽开了笑颜。 “你不在渝江过年吗?”她笑问。 陆允在渝江的亲戚过生日,好像是他表姑,打电话一定要他回去。本以为他会过完年再回来,谁知道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什么时候在渝江过过年了?”陆允将手里摘好的芹菜放进水池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是你自己说你是狗的。” “我说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单季秋靠着墙倚着,眼睛扫了眼外面,问:“外婆呢?” 陆允:“说我回来了,给我买甜皮鸭去了。” 单季秋:“到底谁才是亲的啊?” “那,以后……” 陆允颔首挠挠鼻尖,低声含糊不清,语速极快地嚅嗫过去:“万一真成一家人了呢。” “以后什么?”单季秋压根儿就没听清楚,就听见他在那叽里咕噜了一下。 陆允拿擦手巾擦擦手,跟单季秋相对而站,转移话题:“你这是遇上什么样的祖宗了?” 一提起这祖宗单季秋就来劲儿,一股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那小姑娘,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学不进去,她压根儿不想学,跟我侃了三天大山。我说东她说西,我说往前,她偏偏往后,给我讲什么明星,综艺,八卦什么的。她才三年级啊,啥都知道,我天……” 陆允含着笑耐心地听着,在单季秋吐槽的时候顺手在身后拿了个水杯,接了杯水递给她。 单季秋顺势接过来,正好缓口气,喝口水。 继而又一脸荒唐地继续,“她还总说我有好多男朋友,问这儿问那儿,就不说学习,你说气不气人。” 一提到男朋友,陆允的嘴角微小地扯了一下,然后哼笑了一声:“小朋友挺有个性啊,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瞅瞅。” 单季秋却阻止:“你别瞎凑热闹了,一会儿她看见你,指不定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陆允一听,眼中的笑意拐了个弯,看向单季秋,有些意味深长地问:“你怕她胡说八道些什么?” 当然是怕她误会你是我男朋友了。 主要那孩子太能脑补了,而且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跟她解释她也能选择性听不见,很棘手。 虽然我暗恋你是我理亏,但不能被她无中生有啊!这万一被她缠上硬给你扣个什么帽子,那不就尴尬了。 “我是怕她回去口无遮拦,谁知道她回家跟家里人瞎编些什么。现在大人觉得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一定信她的话,这不就是砸我招牌。”单季秋分析道。 陆允往前一步,微微低头,伸手揉了揉单季秋的脑袋,对她说:“没事,哥帮你撑腰。” 说完,他就走出了厨房。 单季秋愣怔在原地,这人走了几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她垂眸,视线落到了手上的水杯。 等会儿,她什么时候接的水? 单季秋来不及回想,看着陆允出去时像变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想着人孩子才三年级,赶紧地搁下杯子跟了出去。 她人刚走过客厅,就看见卧室门口的陆允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倚在门框上,语调散漫又嚣张:“小朋友,你是不是欺负姐姐了?” 第31章 年少 陆!祸!害! 林亦淼不想学习就像是太阳在极夜里升起,白日能看见流星,母猪可以上树,狗改得了吃屎等,这一系列被归纳为不太可能的现象。 却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单季秋直愣愣地瞧着她的卧室里,书桌前那个规规矩矩在写练习题的林亦淼,下巴能掉到地上去。 就在半个小时前。 陆允对正在单季秋房间里翻她书柜的林亦淼说完那句话时,林亦淼似乎确实有被陆允的颜值给震撼到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问早已经走到陆允身边的单季秋:“这就是你男朋友?” 单季秋就晓得林亦淼会这么问。 她正要否认,却被陆允给抢了话去:“小朋友,你才多大,这是你该问的?” 林亦淼好像在陆允面前没有那么的放肆。 但是,她还是一样的不怵他,说话趾高气昂的,完全就不像个小孩子。 “那你多大呀?”她问。 陆允的鼻息间溢出一声笑,然后歪头看向身边的单季秋,对她说:“给我半小时,帮你搞定她。” 单季秋一听,猛地拽住陆允的臂弯,阻止陆允:“你要干嘛?” 陆允的视线从单季秋的脸上转移到了自己的胳膊上,那里被她那双白皙纤细的双手给牢牢地圈住。 他就这么扫了一眼,又看回单季秋略显紧张的脸。朝她扬了下眉,微微往她耳边凑了下,轻声道:“我又不打女的,况且还是个小学生。放心,嗯?” “嗯。”单季秋点点头,“反正她说什么刺激你,你都忍住了。” “我知道。” 就这样,在这半个小时里,单季秋着实有点儿坐立难安。 她一会儿拿耳朵贴在卧室门扉上听里面的动静,没动静。 一会儿三步一回头地踱步回到客厅,一会儿又起身去卧室门口。 终于熬到了半个小时。 单季秋立马过去,还是先听了听。正准备伸手拧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陆允高大的身姿离门框顶不远了,就这么一杵着,将卧室里面倒是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走了出来,给单季秋让出观察岗。 然后,就是眼下这幅令人不可置信的场景。 与半小时前的林亦淼简直判若两人好不好?她都怀疑她屋子是不是藏了个双胞胎在里面。 陆允搁单季秋身边站着,倚着门框,双手环胸。 一双深邃的黑眸也盯着林亦淼的侧影,却压低着声音对身边的人说:“还行,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沟通。” 单季秋在这里面听出了一丝嘚瑟。 她看了眼林亦淼,顺手把陆允扯到客厅去,好奇地问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陆允就着单人沙发坐下,懒懒散散地瘫在上面,一边摸出手机一边笑:“独门绝技,保密。” 单季秋:“……”无言以对。 事实却是眼见为实。单季秋再进去的时候,林亦淼开始配合她了,也不跟她胡言乱语,胡说八道。 而且,她还发现这小姑娘眼睛有点儿红红的。 陆允不会真的打她了吧? 休息时间,单季秋问林亦淼:“淼淼,你跟我说实话,刚才那个哥哥是不是打你骂你了?” 林亦淼摇头:“没有啊!” 单季秋:“那她跟你说什么了?” 林亦淼:“秘密。” 单季秋眼皮一跳。 合着现在这俩是串通一气,合起来瞒着她了? …… 就这样,补习终于步入了正轨。 当然也不是全然归正,毕竟林亦淼继单老师之后,又突然多了一个陆老师。 只要陆允溜达过来,这小姑娘就跟黄鼠狼看见鸡似的。大大的眼睛,闪烁着的金光,射的单季秋觉得她很多余。 她脑仁疼,喜欢陆允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同年龄段的就不说了,还有年纪大的,现在还多了个小屁孩儿领域。 陆!祸!害! 当然,看着林亦淼如此雀跃地拉着陆允撒娇要他教她,单季秋还是艳羡的,羡慕着这份明目张胆的,单纯的喜欢。 毕竟,藏在隐秘的角落里像个偷窥者一样偷偷喜欢着他的她,永远都不敢。 “得。”陆允被林亦淼磨的没辙,笑的无奈跟她打商量,“最后一次了啊!” 林亦淼点头:“好。” 陆允看向单季秋:“剩下的我来吧。” “可乐?”单季秋收回心绪,对陆允说,“我去给你拿。” “懂事。”陆允调笑一下,便跟着林亦淼进去了。 单季秋拿了可乐进卧室的时候,脚下一顿,看着眼前的一幕,停下了脚步。 她的书桌连着书柜是横在墙边的,左边是过道,右边是窗户。 玻璃上还贴着淡淡的雾气。 那是她在大雾霜满天独坐窗前发呆时,拿手指写下他千百遍名字的地方。 玻璃下的窗台,另一端尽头处的角落,也藏着无人察觉的秘密。 透过窗外能看见秃了头的枝丫,枝干枯槁斑驳。 刺骨的寒风一吹,无情地带走了最后那一片枯叶,萧条而残败。 而一窗之隔,她心尖上的少年坐在她常年发呆的地方,偏着头半拢着那个娇小的小姑娘,难得耐心且细致地给她讲解错题。 低沉的嗓音就像是屋里的空调,温暖而干净。 霎然间,单季秋脑海里浮现出关于将来的画面。 那时的他们有了各自的工作,过着各自的生活。有可能都不会在同一座城市,或许会重新拥有各自的朋友圈,然后再慢慢地成立各自的家庭。 陆允呢,或许也会有一个这样漂亮的女儿,然后在她的房间里如此温柔细心地给她辅导功课。 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爸爸吧? 而他的妻子大概也站在她这个位置,也像她这样看着他和他们的女儿。 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让单季秋的心中升腾起无限的忧伤与无可奈何。 他们总归是会长大的,也总归是会在未来的人生中慢慢淡忘年少时的玩伴,拥有新的生活。 “愣这儿干嘛?”陆允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接过她手里的可乐,对她说:“家里有棒棒糖没?” 单季秋摇摇头:“没了。” 陆允:“反正你闲着没事,去买点儿,答应给那小孩儿的奖励。” 单季秋:“为什么偏偏是我去买?” 陆允:“谁学生,谁挣补习费?” 单季秋:“我去。” 她立马变脸顺从,转身就笑了。 单季秋,何必一天在这儿杞人忧天,自艾自怜。 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就真的放下,不再喜欢他了。 …… 单季秋买完棒棒糖回来的时候,遇见了段博弈,两个人都很惊讶,不约而同道:“这么巧?” 单季秋:“我住这儿。” 段博弈:“我来接我妹。” 单季秋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阿尔卑斯棒棒糖,问:“吃吗?” 段博弈接了过来:“谢谢。” 两人边走边聊,走到了单季秋家楼下,她才问:“你到底去哪一栋?” 段博弈抬头,指了指眼前的楼:“五栋,是这儿吧?” 单季秋“嗯”的一声:“是这儿,这一片我都认识,你妹是?” “她来这边补习的。”段博弈抬头望着这栋楼继续道,“之前都是奶奶来接她,今天奶奶有事让我来接。” 单季秋狐疑道:“你妹该不会是叫林亦淼吧?” 段博弈点头:“你怎么知道?” 单季秋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你妹的补习老师。” 这下换段博弈懵了:“不对啊,我奶奶说是沈老师。” 单季秋:“那是我外婆。” 段博弈这下算是结合上了,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真就这么有缘?” 这下轮到单季秋闹不明白了:“那既然淼淼是你妹妹,你就可以给他辅导,干嘛还找家教?” 段博弈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就被人打断了。 打断的正是从楼道门出来的一大一小,很默契的是异口同声的冷调:“你怎么在这儿?” 陆允和林亦淼都冷冷地将目光投向段博弈。 单季秋有点儿恍惚,这沆瀣一气的感觉怎么看怎么觉得林亦淼是陆允的妹妹,而不是段博弈的。 段博弈先是看了眼陆允,这才走到林亦淼面前对她说:“今天我来接你。” 林亦淼却丝毫不在乎有外人在,不给面子道:“我不用你接。” 段博弈耐着性子弯腰看向林亦淼:“淼淼,听话,跟哥哥回去。” 林亦淼往陆允身后站,露出个脑袋说:“你又不是我亲哥,你管不着我。” 单季秋也跟着走了过去,看了眼陆允。这人貌似准备看戏了,一副根本没打算要帮腔的样子。 她听到林亦淼说段博弈不是她亲哥? 倒是诧异,但她向来没有打听别人家家事的习惯,也就只能帮着说说好话,让段博弈把人给接走。 “我总算知道她为什么找家教了。” 单季秋在段博弈身边低声叨完,露出个笑脸弯腰看向林亦淼:“淼淼,给你买了棒棒糖。你听话,跟你哥哥回家好不好?” “不要。” “那你想怎么样?” “我有钱,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哦,你有钱。”很大气。 单季秋直起身子来,难搞。 她本来就搞不定林亦淼,小学生了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还可以骗。就算幼儿园小朋友也骗不走了,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下来的时候穿的少,这会儿搁这儿站久了还挺冷。 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陆允瞧了眼单季秋,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蹲了下来看向林亦淼对她说:“明天还要来吗?” 林亦淼点头:“要来。” 陆允:“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林亦淼:“记得。” 陆允从口袋里拿出两根阿尔卑斯棒棒糖,递给林亦淼:“那就听话,跟你哥回家。” 林亦淼看着陆允,须臾才从他手上接过了棒棒糖,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真的,单季秋都给看的目瞪口呆了。 就这么简单? 她真想给陆允比个大拇指。 陆允满意地站了起来,看向跟他个头差不多的段博弈,似笑非笑地对他说:“善意的提醒,有时候还是应该多把心思放到家人身上,而不是别人身上。” 段博弈弯着唇看向陆允,微微一颔首:“今天谢谢你,不过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数。” 陆允耸耸肩,很是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咳咳。”单季秋假意咳了两声打断这两个一见面就莫名不对盘的人,“那个段博弈你快带你妹回家吧。” 段博弈点头:“好,麻烦你了。” 单季秋:“没事。” “走吧,淼淼。”段博弈伸手去拉林亦淼,却被她甩开了。 林亦淼看向陆允,露出笑脸:“明天见,哥哥。” 单季秋“啧”的一声,立即开口纠正:“叫什么哥哥,叫陆老师。” 脱口而出的结果就是,被这一言一行搞得挺乐的陆允瞅着她面前单季秋。 眼底盛满了笑意。 第32章 年少 我们竞赛生都很忙的。 接下来的补习,几乎每天都是段博弈在接送林亦淼,接的时候他会来的比较早,然后沈素约会让他到家里等。 经了解才知道他是单季秋他们一个年级的同学,没事的话也会跟他聊一些学习上的事。 而陆允后面也习惯了段博弈来接人,他就掐着点过来,反正只要有他在就一定会杜绝他跟单季秋两个单独相处。 此刻,沈素约出去买东西去了,陆允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段博弈则坐在另一边耐心地等着。 偶尔两人视线碰到一起,都没什么表情的淡定移开,又各做各事。 段博弈喝了口水,对陆允说:“聊聊。” 陆允嗤笑一声,眼皮都没掀一下,手上的动作不停:“咱俩应该还没熟到可以哥俩好坐一起聊天的地步。” “我就是好奇。”段博弈搁下水杯,看向陆允,“你没家人的么?怎么天天赖在单季秋的家。” 陆允终于撩起了眼帘,稍稍坐起身来,将手机不轻不重的扔在了茶几上:“我在谁家待着跟你有关系?” “是没关系,只不过……”段博弈顿了顿,也不客套,“你总是出现在人家家里,好像也不是太方便。” 陆允直截了当戳穿:“是不方便你接近单季秋吧?喜欢她?” 段博弈直言不讳承认:“是,你没猜错,我的确喜欢单季秋。” 陆允一脸从容不迫,他先看了眼单季秋卧室的方向,又将目光转向段博弈,起身对他说:“下去说。” …… 卧室里,单季秋在检查她给林亦淼出的题。小姑娘这会儿无事可做就趴在桌子上盯着单季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呲溜呲溜地转着。 “这么多天了,你怎么都不问我跟段博弈是怎么回事?”林亦淼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 单季秋看着题单逐一检查,嘴上却反问:“我为什么要问?” 林亦淼:“啊,你就不想知道?” 单季秋偏头瞥了眼林亦淼:“我可没这爱好。” 林亦淼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爸妈去年离的婚,没多久我爸爸就娶了这个后妈,段博弈就是她的儿子。” 单季秋其实也猜到了,两个人不同姓,长得也不像,多半是重组家庭。 “你不喜欢他们?”单季秋问。 “嗯。”林亦淼点点头,“我爸爸总拿我跟段博弈比较,说我什么都不好,段博弈就什么都好。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干脆坏到底。” “所以,这就是你不学习,考试乱来的原因?” 单季秋算是全明白了,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 她亲身体会过,还好有外婆和陆允带她走了出来,不然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嗯。”像是触动到小姑娘脆弱的机关,她此刻浑身都是恹恹的。 单季秋搁下笔,转身面向林亦淼:“你的这种想法和做法其实都还算是挺愚蠢的。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这不是报复,你是在伤害你自己。” 她见林亦淼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缓了口语气,才继续:“其实,你为什么不换一种想法呢?你应该努力去做到最好,做到极致,让你的爸爸看到耀眼的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其实不比任何人差,让你爸爸后悔当初轻易下的判断,说出伤人的话。而不是真的成为你爸爸口中那个什么都不是,不好的人。这会让更多的人看轻你。” 她伸手捋了捋林亦淼的头顶,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去轻视你,除了你自己。如果当你自己都轻视自己了,那你就不要怪别人也同样瞧不起你。这个呢,是我外婆教我的,我今天也把这话送给你。” 林亦淼眼眶泛着红,她坐起身来问单季秋:“陆老师也跟我说这个了,你外婆也教他了?” 单季秋莞尔一笑:“他偷听的。” 林亦淼:“我就说,那陆老师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吗?” 单季秋回过身来继续看题,嘴上淡定地说道:“不是,我们都不早恋的。你也记住,十八岁之前不要乱谈恋爱,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林亦淼:“我看他对你还真的挺好的,他又那么帅,所以你也对他好一点儿吧。” 单季秋笃定了陆允用什么收服这小姑娘,用脸。 但这跟对他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我对他也挺好的啊。”单季秋笑道。 “那就好。”林亦淼趴了下去,半响又问:“你说你不早恋,那段博弈没机会了。” “嗯。” 单季秋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愿跟林亦淼聊这些话题。毕竟她还小,不合适。 至于段博弈,一开始她确实也没往那方面想。 可是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再回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她或多或少能感觉的到他对她毫不遮掩的好感。 再加上连林亦淼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并不是她的过于敏感。 她的心很早就装了另一个人进去,装得满满当当的,没有位置再腾给别人。 有一说一,段博弈其实是一个挺好的人,也是很多女生追逐的对象,是别人的光,但绝不是她的。 所以就算林亦淼不提,她也决定跟段博弈保持距离了。 暧昧吊人这种东西她不懂,不想懂,也懂不起。 …… 楼下铁门边站着两个高大帅气的少年,一人一边杵着,像是两大俊逸非凡的守门将军。 铁门从里向外推开,过堂风伴随着一个人一并从里面走了出来。 “噢哟,吓我一跳。”住在四楼的张阿姨惊了一下,一看眼前的人才笑了起来:“陆允啊,跟同学聊天呢?” 陆允点头微笑:“对。” 张阿姨又看了眼段博弈,腹诽着现在帅小伙都跟帅小伙玩,便笑着走了。 一切似乎又在这一刻恢复静谧,四下无人,天寒地冻,风却不敢再来打扰。 陆允瞅着铁门上的隔断,朝里瞥了一眼,里面寂静无声。 他干脆这么靠着,双手环胸,睨着段博弈,也不含糊,直奔主题:“我欣赏你的坦白,不过单季秋是不会早恋的,所以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段博弈:“没关系,我可以等。” 陆允:“等?你这辈子都别想了,你等不到。” 段博弈:“怎么,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陆允冷嗤一声:“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拿单季秋当妹妹看,可是我发现每次你对我的敌意可不像一个哥哥该有的样子。” 段博弈故意停顿了一下,继而说:“所以现在我还挺确定的,你其实也喜欢她,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陆允对上段博弈略带挑衅的目光,扯着唇角却没什么表情:“喜不喜欢跟你有关?总之,你只需要记住一点,管好你自己。” 段博弈却笑得胸有成竹:“你不敢承认是因为你知道单季秋不喜欢你,因为由始至终她只是拿你当哥们儿而已吧?” 陆允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面上神色不变:“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们,你懂个屁。” 段博弈:“我是不太懂,不过我知道青梅竹马要是喜欢上对方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在一起,要么永远都得藏着这个秘密,你是哪一种?” 陆允:“废话真多,你到底想说什么?” 段博弈:“不管你怎么想,我决定追单季秋,除非她明确拒绝我,不然我不会放弃。当然,我也不怕跟你公平竞争。” 陆允对上段博弈眼中的自信,心里不爽。他说话不中听,但其实也没说错。 单季秋那丫头说过,她压根就没把他当异性看,跟他的关系比纯牛奶还纯。 所以,她就算喜欢上任何人,估计都不会喜欢他吧。 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陆允偏头看去,是单季秋和林亦淼。 他看了眼段博弈,伸手拉开了铁门。 单季秋见铁门自动打开了还挺奇怪,再一探头,原来是陆允拉着铁门立在门口。 “我说一出来家里一个人都没了,你们上这儿来吹西北风?”她说。 陆允敷衍地勾了下唇角:“跟段博弈同学聊聊理想。” 单季秋一听,满脸稀奇又是不可思议:“你俩?聊理想?” 倒没料想到陆允和段博弈同时“嗯”了一声,然后两人又互看了对方一眼,神色耐人寻味。 不过,看在单季秋眼里的他们这状态特像是从篮球游戏聊到了人生理想,就突然对了眼,相谈盛欢,冰释前嫌。 反正无所谓了,她也打算疏远段博弈了,他们俩爱怎样怎样。 “那今天就这样了,淼淼你回去把错题好好再看看,明天最后一天了,我会给你做一个测验。”单季秋对身边的林亦淼说道。 “好。”林亦淼点点头,现在的她跟刚开始的她有了很大的变化,这样让单季秋也感到欣慰。 段博弈却蓦地开口对单季秋说:“对了,你年初一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想请你看电影。算是谢谢你一直以来不嫌我总给你添麻烦,找你给我讲题。那天会上几部贺岁片,你想看……” “你怎么不请我啊,段博弈同学。”陆允打断了段博弈的别有用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过很不巧,我们年初一有安排了,家庭活动。要不改天?” 段博弈听得出来陆允言语间的故意,既然如此,他就顺水推舟:“也行,哪天都可以,反正贺岁片又不是只上映一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个,段博弈同学。” 单季秋突如其来的客气让段博弈的笑脸顿时淡了不少,她的笑容是显而易见疏离的清浅。 “我跟陆允都是竞赛生你也知道的,我们确实没那么多时间玩。要提前回竞赛班,开学后也得开始准备初赛了,还有集训。” “至于给你讲题,算是感谢你之前帮过我,没有别的意思。接下来我应该也就抽不出什么时间在qq上继续跟你讲题了,抱歉。” 紧跟着是陆允低沉且带着笑意的声音,那眼神里透着几不可察的幸灾乐祸,言语间又噙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故作可惜。 “对啊,我们竞赛生都很忙的,抱歉。” 第33章 年少 乐意给你欺负一辈子。 还有两天是大年三十。 按往常一贯,陆允每年年二十九都会跟单季秋一起去办年货。 可是想着明天是林亦淼最后一天过来,单季秋决定今天下午就去把年货办了,顺便去给林亦淼买一个新年礼物。 中午吃了饭,沈素约给单季秋拿了钱,给了个清单,让他们把需要的东西都买一买。 街上到处都是新年的气息,街边树枝上挂满了小红灯笼。 街头到街角的商店橱窗都贴着各式各样的新年贴纸,张灯结彩。 每个商店里都播放着不相同的过年歌曲。 人山人海地擦肩而过。 有的行至转角,有的没入人潮,都不失热闹。 被这样的年味儿包裹着在人群中行走的单季秋,东看看西瞧瞧。 可能是太久没来逛过街的原因,瞧啥都还挺稀奇。 陆允对逛街没啥兴趣,不过陪身边这位单姥姥进大观园,他还是挺感兴趣的。 光是看着她笑的开心,他就能跟着开心。 就这样,陆允像个老父亲般,一会儿拽着单季秋小朋友,把人扯到人行道的里侧。 一会儿把光顾着看购物清单,没注意红灯就要往前走的小丫头给拉回来。 一会儿上个扶梯看到身后有男生在看她,立马把人往上扯一梯。自己则站她刚才的位置,转身朝人微微一笑…… 他发现,女生逛街会突然失去灵魂和大脑。 他没跟别的女生逛过街,不太清楚是不是都一样。 反正单季秋一逛街这脑袋瓜子就好像不太灵光,看这儿看那儿就不看路。 余可夏更夸张,她是没脑子。 他就没见她没被忽悠过,人还高兴的一愣一愣的,以为自己捡了多大的便宜。 女性的构造,真是有够神奇。 两人在商场五楼的礼品店给林亦淼选礼物。 单季秋一边看一边跟陆允聊她,这才知道原来陆允当时跟林亦淼聊了两句。 感受到她对家里人的避而不谈,就明白了她这一切的过早叛逆不是无缘无故,而是事出有因。 于是,陆允就跟她讲道理。 他拿自己打比方,说自己父母双亡,没钱没房,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多惨。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努力上进,好好学习,名列前茅,让人改观。 他还告诉林亦淼自己的未来是自己的,别人越是说你不行,你就越要走出来给他们看,实力才是硬道理。 单季秋手里拿着个小王子的手摇音乐盒,听陆允说完歪着头看向他,有些哭笑不得:“我就说淼淼怎么突然跟我词不达意说什么让我对你好点儿,原来你就是这么忽悠她的?”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单季秋牙齿都咬紧了,“我听着都觉得惨。” 陆允也顺手抄起个音乐盒,摇着发条。 音乐盒的音乐声伴随着他含笑的声音响起:“那不是得让她感同身受。事实证明效果相当不错,你也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是好事。” 单季秋:“是挺好,反正在淼淼眼里我就是欺负你欺负的很惨的坏人。” 陆允:“你敢说你没欺负我,我不过就是加了点儿戏剧效果。” 单季秋垂眸歪头瞧着手里的音乐盒哼哼:“敢情我没被你欺负?” 陆允:“不是,秋崽崽,这做人可要讲天地良心,到底谁欺负谁多?” 单季秋暗自一合计,自知理亏,干脆做沉默的大灰狼。 陆允偏头看向姑娘的侧脸,肌肤白皙细腻,灯光下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夹着头发的小耳朵泛着淡粉色,小巧可爱的耳垂红透透的,与脸颊遥相呼应。 一双晶莹的双眼研究着手里的木质线雕音乐盒上的图案。长睫扑闪,眼尾翘着灵动又娇美,红唇微微抿着,像草莓一样水润。 “那我倒是乐意给你欺负一辈子。”陆允将头偏到一边,勾唇低喃了一句。 “走吧,就买这个。”单季秋抬头看了眼陆允,转身往收银台走去。 陆允瞧着单季秋的背影,摸摸鼻尖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 买好了礼物,单季秋跟陆允说去负一楼超市买年货去,说完就急吼吼地抬步走。 陆允却伸手把人给抓了回来,说:“还早,不急。” 单季秋问:“那你想干嘛?” 两人刚好停在一张电影海报前,陆允指了指:“看电影?” 单季秋:“?” “就这么定了,走。” 陆允似乎也没想征求单季秋的意见,拽着她的袖子就往影院大厅走。 单季秋被拽着走,倏然间想起了昨天段博弈提看电影时这人似乎还挺兴奋,还提议改天。 所以因为她拒绝了段博弈,今天才来了个折日不如撞日,执着到底? 到了电影院选片,单季秋就从没觉得陆允有这么磨叽过。 最近排片多,他纠结看啥。 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很想看,很积极,一会儿这个也不错,一会儿那个也挺好。 那感觉就像是今天可以在这儿挨着看完,哪儿也不用去,唯一不好的就是费钱。 最终,陆允在《新少林寺》和《最强囍事》中宠幸了后者。 “过年看点儿搞笑的。”陆允说完去排队买票去了。 单季秋倒是对陆允的决定喜闻乐见。她喜欢古天乐,放眼望去,她最想看的就是这部。 因为是今天才刚排片上映的,人很多。他们又是临时买的票,剩下的位置都不太好。 联排剩一二排的了,最后在没得选的情况下,只能选这其中相对比第一排靠谱的第二排位置。 两人进去以后,后面满满登登,前面零零散散。 他们找到位置坐下,没一会儿便熄灯开始放映。 单季秋仰着头看着,偌大的放映厅里时不时发出哄笑声。 可她有点儿坐不住了,古天乐再帅也耐不住颈脖子仰着难受。 于是她开始听,一边听一边吃起了爆米花,顺便递到陆允跟前,小声问:“吃不吃?” 陆允含着可乐吸管,微微偏着头对单季秋说:“你自己吃。” 单季秋“哦”的一声,印象中陆允确实不怎么爱吃爆米花。 他又不吃,还说什么要最大份。 她喜欢吃,但她也不是猪啊! 没一会儿,又到了笑点,陆允也跟着笑了起来。 单季秋没连上看,又在专心吃爆米花,所以没get到笑点,而是偏头看向身边的人。 黑暗中,少年被银幕的光打在他身上,依然慵懒的坐姿,两条大长腿没办法大剌剌地敞着,只能稍稍收着坐。 朝她的这只手随意地搁在腿上,另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搭在扶手上。仰着头的侧脸在光的作用下更显得立体而流畅,笑起来喉结随之振着滚动。 她忽然就觉得古天乐没有她身边的这个人好看。 电影看完了,单季秋第一次感觉自己仿佛看了个寂寞。 她后半场基本上都在偷看陆允。 他笑她跟着笑,他喝可乐她也喝,他偶尔偏头看她一眼,她赶紧抬头看大银幕,做贼心虚。 她好像有点儿明白情侣之间约会为什么一定会看电影? 因为那个氛围是真的可以让你对身边的人更加着迷。 不过,陆允确实看的挺好,他着实是奔着电影来的。 还看得相当仔细,现在在跟她点评观后感。 哎,果然你不懂我的心。 两人就一路聊着坐扶梯下去,不在乎周围频频投向他们不加掩饰的惊艳目光,眼中似乎只有彼此。 到了四楼,他俩又围着各专卖店往下一层扶梯走去。 霎时,陆允蓦地停下脚步,对单季秋说:“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去寄存处把东西寄存了,我一会来找你。” 单季秋点点头:“好。” …… 单季秋把东西寄存以后,就搁那儿等陆允。 好一会儿,才看到他从扶梯那边过来。 人走近了,她注意到他手上提着俩袋子上的logo。不由得迎了上去,问:“上厕所捡的?” 陆允有时候是很服气单季秋的冷笑话,因为确实又冷又不好笑。 “你捡俩试试。” “买的啊?” “嗯。” “你发财了?” “你觉得呢?” “那你这个?” 陆允“哦”的一声,吊儿郎当地一笑:“新衣服啊!” 单季秋:“一口气买两件?” 陆允:“一件你的。” “我的?”单季秋茫然。 “可不,我有新衣服,你也有,开不开心?”陆允跟逗小孩儿似的。 单季秋倒顾不上开不开心,她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一样:“多少钱?” 陆允摇头:“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单季秋显然不信,说着赶紧伸手去摸吊牌去了,一看上面的价位,她就控制不住了:“你疯了,这价钱你眼都不眨买两件。还能退吧?走走走,退了退了。” 单季秋拽着陆允往电梯口走,陆允无可奈何地岿然不动,将人给扯了回来。 他摁住单季秋的脑袋,平心静气地对她说:“搞活动,同款买一送一。我这可不是特地给你买的,我这叫不要白不要,你别瞎激动。” 他又停了停,轻抬俊眉:“再说了,我是那种买了又去退的人,我不要面子?跌份儿。” “这牌子,买一送一?”单季秋摆明不信,怎么可能? “对啊,实在不信你去问。”陆允一脸坦然。 “你在这儿等着。”单季秋食指一抬,吩咐道。 单季秋轴起来也是没有脑神经,说完就转身直接往直梯走去。 陆允看着她消失在电梯门口,勾唇笑了笑,去把手里的衣服寄存了再说。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坐在排椅上玩手机的陆允看见从直梯里出来的单季秋朝他走了过来。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仰着脸笑等人走到面前。 单季秋本是面无表情的过来,一看见陆允就倏然地笑了起来,跟捡了宝似的。 “还真是买一送一。”须臾,她又说,“那我也不能占你便宜,我给你一半钱。” 陆允就这么万般无奈地瞧着单季秋。 果然,这丫头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不喜欢欠人的人。 平日里谁请了客,她也一定会找机会请回来。 连对待他都是一个样,几块十来块钱的东西她倒是可以不计较。 一旦多了,她一定会买个差不多的还回去。 就连刚才看电影的饮料都是她硬要给的钱。 这丫头啊,别看平日里对什么都没什么所谓。其实内里还是没有什么安全感,害怕欠人人情。 他庆幸他了解她,却又无奈于他太了解她。 “这个呢算是哥送你的新年礼物,你跟别人算的清不清我不管。” 陆允站起身来,伸手捏了下单季秋的鼻尖。 他有些温柔又有些无奈:“在我这儿,你不用算的这么清,嗯?” 单季秋:“那我回个礼。” 陆允:“成,今儿超市买的所有东西你包圆。” 说完,陆允就往超市入口的手推车处走去。 单季秋瞧着陆允颀长的背影,轻抿了下唇畔,也迈步跟了上去。 陆允见人跟在身边在东盯西瞅,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不由得暗自笑了起来。 …… 时间倒退到在四楼那会儿。 两人经过专卖店的门口,陆允刚好一转头,一眼就看到了模特身上的那件羽绒服。 他又回头瞥了眼身边的单季秋,想到这丫头很少买新衣服穿。 倏然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想买给她。 思及此,他蓦地停下脚步,对单季秋说:“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去寄存处把东西寄存了,我一会来找你。” 单季秋点点头:“好。” 陆允眼瞧着单季秋从前面的扶梯拐过去,站上去,下了楼。这才转身,往刚才经过的专卖店走去。 “欢迎光临。”导购看到陆允愣了一下,按捺着扑通跳动的心,说,“随便看,喜欢都可以试穿。” 陆允指了指门口模特身上的那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对导购说:“那件羽绒服有m码吗?” “有的。” “我要一件,谢谢。” 等着在柜台给钱,陆允倚在柜台边四下看。 接待陆允的导购在开票。 店里这会儿客流量不大,另外一个女导购就杵柜台边欣赏帅哥。 她见陆允眼睛转向了男装那边,就抓住机会热情地介绍起来:“帅哥,你买的这款也有男款,是情侣款,要不要试试?” 陆允一听是情侣款,就鬼使神差地起了小心思。 “那……拿一件。”陆允脱口而出。 给了钱,导购将包装袋双手递给陆允,笑着对他说:“慢走,有新款再来看看。” 陆允接过包装袋,颔首示意,便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他琢磨着依单季秋这性格,对这方面多半是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毕竟是……管家婆。 一想到这儿,他又倒了回去。 正在窃窃私语聊本尊的人看到本尊又回来了,赶紧闭嘴。 “是落了什么吗?”导购觉得自己就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陆允看着导购看了半响,看的导购脸都红了这才稍显木讷地开口:“那个……” 他其实也不太好启齿,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一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眉骨,一边礼貌地拜托导购:“就是,一会儿有可能会有一个穿浅蓝色外套,身高166,长得很漂亮的一女孩子来问价格。如果她来了,麻烦你告诉她这衣服是买一送一,可以吗?” 这下换导购懵了,一个长得挺狼狗的帅哥突然变得这么,腼腆又害羞? 居然是因为这个! 什么神仙男孩儿! 太暖了吧! “好的,没问题。”导购压制住自己冒着粉红泡泡的心,点头应下。 “谢谢。”陆允道了谢,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导购看着他有些着急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忽然间有了一个心愿。 她希望那女孩子能来。 她特别想看看,能被这样一个男生如此费尽心思喜欢着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没过多久,她看到了。确实绝配,心服口服。 第34章 年少 第二十二签是支上上签。 翌日,是林亦淼补习的最后一天,段博弈也没来了。 那天的话单季秋说的比较委婉,但是意思肯定是到位的。谁也不傻,应该是心知肚明。 段博弈没再来,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她也舒了口气。 补习完,单季秋把音乐盒拿给林亦淼,祝她学业进步,天天开心,新年快乐。 很稀疏平常的祝福,也是对于他们这个年龄段最好的祝福。 林亦淼临走前,跟陆允说:“我下次找你当我的全职补习老师好不好?” 单季秋佯装愠怒,伸手道:“把礼物还给我。”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大小不一的笑声。 …… 除夕夜,沈素约做了一大桌子的团年饭。个别的菜有点儿失水准,但并不妨碍他们三个围着餐桌其乐融融的吃吃喝喝。 陆允举起饮料说:“外婆,秋崽崽新年快乐!” 单季秋浅白了陆允一眼,也笑着跟沈素约一起端起杯子,说:“新年快乐!” 吃的差不多了,沈素约摸出两个压岁包,笑道:“好了,谁先来?” 单季秋搁下筷子就开始了:“祝外婆身体健康,万寿无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沈素约拿压岁包轻轻打了一下单季秋的脑袋:“拿去。” 然后,老太太直接将另一个压岁包递给了陆允,笑容慈祥:“小允啊,新年快乐!” 陆允笑着接过来:“谢谢外婆。” 单季秋重新执起筷子夹鱼吃,嘴上故意吃醋:“外婆,您偏心。” 沈素约顺着话打趣:“我就偏心,我就喜欢咱们小允,你有意见?” 单季秋:“好好好,大过年的我才不生气。” 陆允夹了个鸡腿到单季秋的碗里,还不忘挤兑她:“吃鸡腿吧,小气包。” 单季秋没绷住笑了起来,陆允也跟着笑,沈素约看着两个孩子也露出慈爱的笑容。 吃完了饭,就是全国人民统一的节目——看春晚。 这期间,也是手机拜年的高峰期。 这一年微信才刚刚推出还没几天,人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还无人问津的聊天软件在未来会火爆到超越了qq。 当然,这个时候,主流还是qq。 余可夏跟家人去三亚过年,给单季秋的qq疯狂发照片。 然后又是打电话给她说“新年快乐”。 陆允这边也不消停,坐在沙发另外一边,被周安和谭俊浩接连轰炸完。 挂了电话一看,短信一栏里从有姓名到没存姓名不知道谁是谁的各种拜年信息来了一长串。 他把手机搁到茶几上,偏头看了眼还在打电话的单季秋,起身去帮沈素约收拾残局。 沈素约见陆允端着盘子进来,问道:“小秋呢?” 陆允把盘子搁下说:“在跟余可夏打电话。” “夏夏那小姑娘活泼也善良,季秋跟她好我也放心。”沈素约道。 “嗯,就是有点儿缺心眼儿。”陆允笑道。 “简单点儿好,我希望你们都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把日子过实在了,什么都好。”沈素约看了眼陆允,继续,“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想起以前的事。又想到你爷爷临走时跟我说的话,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托我要好好看着你。” 陆允说:“外婆把我照顾的很好,爷爷泉下有知会很感激您,我也很感激您。” 沈素约叹了口气,擦干净手,去摸陆允的脸。 陆允见状,赶紧弓着腰。 沈素约轻轻抚着陆允的脸颊,捋捋他的短发,叹口气,眸底淬着些心疼:“你这孩子啊懂事的早,心思重,有什么事也不往外说。你爸走得早,你打小就没母亲的照顾,奶奶爷爷也都前后脚走了,你一个人要承受你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 “外婆拿你当亲孙子。外婆也知道你想感恩,你很孝顺,但是外婆不希望你委屈了自己。” “说起来,外婆还得感谢你,你从小到大这么护着小秋,让她变成现在这开朗的样子。所以啊,外婆就希望你和小秋都好好的,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愿你们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比什么都好。” 陆允却笑:“我们都很好啊外婆,我们一定会健康开心的,您也是一样。” 沈素约点点头,松开陆允:“外婆老咯,陪不了你们一辈子的。只要你们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会的。”陆允郑重又认真的看着沈素约:“外婆放心,我会好好护着单季秋,我们都会好好的。” “好好好。” “背着我聊什么呢?”单季秋走了进来,从后面揽着沈素约,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偏头看向陆允:“说我坏话?” 沈素约拍了下单季秋的手背,哼她:“说你怎么这么懒?” “我这不来了么。”单季秋站起身来,推着沈素约往厨房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外婆你就休息,我跟陆允洗碗就好。” 把沈素约安抚了出去,单季秋又回到厨房,见陆允已经挽起袖子开洗了,她笑着加入了进去。 “你跟外婆到底聊什么?” “闲聊。” “我就听到个什么好好好,好好的,什么意思?” “聊太多,忘了。” “不说算了。” “秋崽崽,这是冷水。” “误伤,误伤。” “玩是吧?” “陆、允……” “……” 听到厨房传来的嬉戏打闹,沈素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沈素约始终是年纪大了,又习惯早睡,所以没等到敲钟就去睡了。 单季秋跟陆允一人霸占沙发的一边,在看春晚守岁。 此刻电视里正在演赵本山,小沈阳他们的小品《同桌的你》。 单季秋剥了颗大白兔奶糖放嘴里,被逗笑去看身边的陆允。 正巧对上他含笑的视线,意味不明。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却见他伸出手来,指骨修长的大手摊在他们之间,语调欠欠地拖着腔调:“吃独食啊,同桌。” 单季秋浅白了陆允一眼,弯腰去茶几的糖盘里又拿了一颗,丢给他,也不忘埋汰:“怎么不懒死你。” 陆允一边拧开包装纸,一边瞧着眼前的小丫头又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视机里去,又被小品给逗的忍俊不禁。 他将大白兔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跟着她一起笑。 客厅里的灯光开的不亮,徒留一盏,温馨而舒适。 茶几边上的电烤炉泛着淡红色的光,把少女的脸烤的红艳艳的,冷艳的五官也被氤氲的明媚动人。 少年就这么支着脑袋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少女。 看着她半倚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似乎就能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 仿若看到了一生一世。 零点的钟声在主持人们激动的倒数中敲响。 与此同时,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紧随乍然而起,辞旧迎新。 陆允坐起身来,凑到单季秋的耳边。 他在吵闹的鞭炮声中对她说:“新年快乐啊!秋崽崽。” 单季秋看向陆允,喜悦又庆幸于又跟他一起跨过了新的一年,守到了新的一岁。 在鞭炮声销匿的同时,她笑着对他说:“新年快乐啊!陆老二。” “说,你想怎么死。” 少年威胁的声音在欢天喜地的歌声中响起。 “……” …… 大年初一,迎来了一场跨年的雪,从大年三十一直下到了大年初一。 清晨雪停,给整个厘城披上了一层雪纱。 厘城有座很古老的山叫厘山,厘山有一座很古老的寺庙叫般灵寺。 这座黄墙黛瓦的般灵寺,也因为这场雪仿佛穿越到百年前。 清晨的古钟绵延,晨钟一响,古道而悠长。 厘山的树木被染上皑皑白雪,偶尔抖落些许霜雪缠着枝叶落下,被人们踩在脚下“嘎吱”作响。 天还没亮透,般灵寺早已人潮涌动。 庙内香火鼎盛,香烟缭绕。 陆允说的大年初一家庭活动并不是诓段博弈的。 几乎每一年的大年初一,他们都会来这儿上香祈福。 当然,更多人,尤其是生意人。 亦或是官场上的人早在凌点那一刻就等着上第一注高香。 祈求生意兴隆,官运亨通。 而普通老百姓则是虔诚走庙门,一柱清香拜四方,心中有愿心中求,心诚则灵。 单季秋和陆允穿着那天买的新衣服,陪着沈素约一路礼拜,跪拜佛祖。 每年单季秋的愿望都大差不差,她熟练地双手作揖,为所有她所爱之人诚心祈愿。 愿他们身体健康,事事如意。 她拜完了起身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的陆允。 他身上黑色的羽绒服不但没有让他显得臃肿,反倒是愈发衬得他身姿颀长而精神。 衣服呢跟她的是同款。 虽然是因为同款买一送一的缘故,可是她还是因为这份新年礼物而在心中暗自窃喜。 无论如何,就当是跟他穿上了情侣装吧。 “走了。”陆允轻拍了下单季秋的脑袋。 单季秋下意识捂住脑袋,偏头看一眼佛堂,放下手,转过来就瞪陆允一眼。 “菩萨面前,你能注意点儿影响?” “哦。”陆允无所谓地抬了抬下巴,半眯着眼,拽着单季秋的帽子往一边扯,刚好与迎面撞上来的男人错开。 他轻描淡写的继续:“是菩萨让我拍的,说你挡路了。” “……” 而后,沈素约又让两个小的一人去求一支签,为他们接下来的数竞求一个好兆头。 单季秋和陆允一人捧着一个签筒,跪在蒲团上开始摇签。 陆允的签先落地,他捡起来看了一眼,签上写着——第二十二签。 紧跟着,单季秋的签也从签筒落地,跌在陆允身旁。 他看到上面写着——第四十三签。 陆允趁单季秋睁眼的瞬间,迅速将自己的签与她的交换。 一阵风穿过染着斑白的飞檐,摇响了飞檐下系挂的铃铛。 整座寺庙风吹铃动,响遏行云,声声入耳。 就像是菩萨递过来的提醒。 陆允摩挲着手里的签,低头悄然一笑。 他不知道第四十三签好不好。 但是他记得,第二十二签是支上上签。 从今往后,你做我的上上签,我的好运都给你。 第35章 年少 意气吞山海,不及少年狂。…… 大年初一一过,时间就如同流沙,转瞬即逝。 伴随着上班族年假的结束,陆陆续续上班,学生们也在欢乐的元宵节后结束了寒假,迎来了开学。 开学的第一天,又是浩浩荡荡的作业与卷子齐飞,聊天与兴奋共响。 不过一学期,跟去年九月刚刚入校时彼此之间的装模作样简直判若两个班级。 果然,不熟是个个高冷,熟了是人人疯子。 毕竟刚刚把这年过完,大人们都没办法做到立即收心投入工作,何况还是孩子们。 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聊上了一整个早自习。 男生们聊游戏,运动,旅游。女生们聊电视剧,小说,吃喝玩乐。 陆允数年如一日的睡上个早自习,桌面上垒成小山的书本试卷将他的头顶遮挡了大半。雷打不动的早自习犯困生物钟,简直比他的日常作息时间还要准时。 单季秋临近开学感冒了,现在感冒还没好,醒着鼻子,一边整理着交过来的作业,一边被班上本就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围绕着洗了一整个早上的脑。 主要是,他们搁哪儿不好,偏偏搁她前面聊。围了个圈,那感觉就像是恋爱了一样。 而她只有一个感觉,感冒貌似又要加重了,听的晕乎乎的可还行。 于是乎,就这么听着她们孜孜不倦的,不厌其烦地的反复念叨着两个阿哥。 一个四阿哥,一个八阿哥。 其中一个女生突然转过头,一只手搭在单季秋厚厚一沓的书本上,像是找个裁判来做最后的判决似的。 “秋神,如果让你选,你选谁?” 看着几双期盼的眼睛,单季秋心中暗忖:我就不能选个现代人? 当然,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的同时,下早自习的铃声像是救了她命似的打响。 她起身抱着作业,离开这个她不知道该如何选的是非之地。 直到中午,单季秋都还是没能摆脱阿哥们的魔咒。 因为,余可夏又开始了。 一个劲儿在那儿发花痴,说如果自己也能穿越就好了,她一定可以叱咤后宫风云。 随即,是周安毫不客气的打击:“就你,还叱咤后宫风云?我看你最多就是那什么剧里活不过半集的炮灰。” 两人不出所料的又掐了起来。 单季秋也终于弄明白了这天走哪儿都能听到,几乎让全校女生都陷入纠结去选哪个阿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爆红在这个冬天,家喻户晓且老少皆宜的一部清穿剧。 而单季秋却闻所未闻。 也难怪她不知道,她这个寒假都泡在奥数里去了,哪里还有心思追剧。 2011年的那个寒假开始,每个女孩子都疯狂的恶补起历史,讲起九龙夺嫡就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这一年,最让人欣慰的怕就是历史老师了。 寒假的那股子兴奋劲儿在连续随堂测验中被拉回了正常的进度,成绩是收心的一剂猛药,很多人都招架不住。 数竞班少了三个人,在过年前大家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进入冬令营的这三个人中,有两个人顺利保送清北,剩下的那个虽然没有被保送,还是拿到了加分。 但是他决定冲刺高考,清北是他一直以来不可撼动的目标和梦想。 2月27日这天,是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 北楼那个仿若与世隔绝的战场里默默操练的“战士们”,从这一天开始,正式拉响了战斗倒计时的号角。 操场的喇叭与电流声随着空气的流动,一跃而入窜进了数竞班的窗户里。 平日里总是不被大家好好唱的国歌,在这一刻奏响,燃烧的是青春岁月里的无限激情与热血。 今天是徐志上课,他搁下手里的粉笔,拍了拍手。双手撑在讲台边缘,笑着对大家说:“去吧,去看看。毕竟,你们当中有一些同学,明年恐怕也没这个机会参加誓师大会了。” 单季秋他们到达操场的时候,还遇上了物竞班的同学。 两个班的人默默的站在操场后面的角落,跟这些高三的学子们一起聆听着老师们,学生代表和家长代表的讲话。 他们跟着一起宣誓,响动整个操场。 “寒窗磨剑,剑刃出鞘。养军千日,百炼成钢。今日立誓,全力以赴。不负青春,不负理想。” “高考加油!” “同学们,请大声说出你们的理想。” “我要考上清华。” “我要考上北大。” “我要考国防科技大学。” “……” “我要成为对这个社会有贡献的人。” “我要当医生。” “我要搞科研。” “我要谈恋爱。” “……” 受到了此刻氛围的渲染,数竞班和物竞班的同学们也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双手搁在嘴边,仰天大喊。 “我要进国家队。” “祝我保送成功。” “我要名留青史。” “我不想高考。” 众人纷纷看向这位不想高考的同学,笑的神色各异。 他头一甩,道:“保送了还高考什么。” “哈哈哈……” 刘旭龙扭头朝陆允和单季秋说:“你俩不沾沾喜气?” 单季秋笑着说道:“我希望,所有的努力都不会被辜负吧。” “你呢,陆允。”刘旭龙问。 陆允双手插兜,抬头仰望蓝天,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从容不迫地说:“我希望,我能让中国科技领跑全世界。” 很久以后,单季秋每每想到这一天,心潮还是会忍不住的翻涌。 那天,少年恣意的立于代表希望的草地上,头顶湛蓝天空,人一如既往的慵懒。 阳光甚好,渡在他的身后,熠熠生辉。而他眼里的光却比太阳更加耀眼。 那里面明目张胆的勾勒着他的理想,永不熄灭。 意气吞山海,不及少年狂。 …… 时间就这么伴随着春暖花开,不紧不慢地一直往前走,走到了最是人间四月天。 愚人节这天,校园广播站循环了张国荣的歌曲。 从《我》到《风继续吹》,从《当爱已成往事》到《当年情》,最后莫名引发了全校师生大合唱。 “拥着你当初温馨再出现 心里边童年稚气梦未污染 今日我与你又试肩并肩 当年情此刻是添上新鲜…… ” 教室里的学生们,唱的是一种遗憾。 办公室里的老男孩们,唱的却是此去经年。 而这一天,不知何时,也成了表白日。 很多难以启齿的喜欢都借着这个特殊的日子,去鼓足勇气拼一把。 成功了固然欣喜,若是失败了,那就是愚人节的玩笑。 陆允头天听到别人说这个点子时是很不屑的,觉得无聊又幼稚。 结果当天晚上人就挑灯夜战。 打了无数的草稿,深思熟虑好久,终是写好了他的情书。 翌日,就是愚人节当天。 陆允犹豫着要不要塞到单季秋书包里的时候,发现东西不见了。 在座位上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直到身旁熟悉的声音带着疑惑响起:“你找什么?” 陆允蓦地坐直,一边装模作样的把掏出来的东西装回去,一边波澜不惊地说:“找笔袋。” 单季秋指了指书堆上:“这不是。” 陆允:“哦。” 陆允伸手打开笔袋,随便抓了张卷子,埋头写了起来。 但脑子里却还在一门心思的努力回忆,是不是落家里了? 与此同时,徐志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 他随手翻开一本,里面正好夹着一个信封,一张信纸。 信封上面笔锋流畅地写着“单季秋收”四个字。 他翻过练习册封面一看。 ——陆允? 徐志又看了眼信纸上的内容,乍一看,莫名其妙,中间就落一方程式在上面。 再一看,别说,有点儿眼熟。 他愣一仔细琢磨,倏然笑了起来。 呵,情书啊! 那天,徐志把陆允叫到办公室,摇了摇手里的信封,仰头看着他,却什么都没说。 陆允心里一慌,面上却镇定如常:“什么?” 徐志:“装,我不介意让单季秋认认你的字迹。” 陆允暗忖那丫头可太熟悉他的字迹了。 于是乎,他伸手挠挠后脑勺,解释:“这就是个愚人节的整蛊,闹着玩的。” 徐志笑得意味深长:“哦,整蛊啊?陆允,你绕这么大一圈来整蛊,也是难为你了。不过这事儿可不能闹着玩儿啊,你更不能整我们秋神。这个呢,我就没收了。” 陆允还死鸭子嘴硬:“……随你。” 然后,他眼瞧着徐志还真就拉开抽屉,把信封搁了进去。 徐志合上抽屉,瞧着陆允警告:“你,好好给我准备竞赛,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也别影响单季秋,听到没?” 陆允点头:“知道,小徐你放心。” 徐志:“这个呢,不管是不是整蛊,我就当没看见,到时候拿金牌来赎。” 陆允:“没问题。” 徐志笑了起来,戏谑:“口气倒是不小。” 陆允:“我不打没把握的仗。” 徐志笑睨着陆允,这小子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他本该桀骜,可偏偏总是有意无意的收敛着一身锋芒。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到属于他这个年纪不服输的光。 他朝陆允摆摆手:“行了,回去吧。” 陆允走之前,徐志又喊住他:“陆允。” 陆允转身,瞅着徐志,没说话。 徐志说:“我认为最好的情书,应该是两张一模一样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 时间走到了五月,陆允的生日刚过,就迎来了数竞初赛。 厘城的定点考场在实验中学。 这天天高云阔,早上的气温舒适,校园里的花姹紫嫣红,每一朵都笑得生机勃勃。 老天爷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大家,今日宜考试。 初赛是进入cmo的第一道门槛,对于单季秋他们来说不算难,但也决不可掉以轻心。 考试正式开始。 坐在窗边第三排的单季秋,望了一眼窗台上栖息片刻又飞走的小鸟,仿若就为了跟她说一声“加油”。 回眸时,她瞥见斜前方第二排的陆允偏头朝她扬眉一笑,遂又转回头去。 而他搁在桌面上的左手,默默地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单季秋垂眸浅笑,目光落到了刚发下来的试卷上,一隅阳光。 第36章 年少 放暑假了。 数竞初赛的成绩在第二周公布下来,七中数竞班有十五人顺利进入联赛。 单季秋,陆允,谭俊浩均位列其中。 而单季秋和陆允的成绩在省上排前五,是他们七中老师们眼中公认的可以冲进冬令营的种子选手。 随着仲夏的来临,白天越来越长,数竞班的课时时长也在不断加长。 六月,是一个美好又让人伤感的月份,高考月。 距离高考放假还有两天。 这天,单季秋从刘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遇上了邓文文。 “单季秋。”邓文文喊她。 “有事?”单季秋转身看向她。 “聊聊。”邓文文走到了她面前。 其实她们俩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交集,教室又离得天南地北。 如果不是因为她追求陆允,怕也只是高中生涯里并不相识的校友关系。 自从运动会那事以后,邓文文还是不甘心地找机会接近过陆允。 可能是死缠烂打也没用,她便渐渐消停了。余可夏总说那朵花不知道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单季秋看着邓文文,她收起了平日里的弱不禁风,整个人倒是正常了不少。 瞧着她现在的样子,不知为何,比以往顺眼了许多。 快到晚自习时间,走廊上没什么人。 两人就这么立在走廊的栏杆而站,天际泛着莹莹晚霞,仲夏的风一吹将花香飘散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我要转学了。”这是邓文文的开场白。 单季秋觉得好笑,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转学告诉我干什么? 合着,你这是想借我的口通知陆允吗? 这就是余可夏所说憋得大招? “哦,一路顺风。”单季秋声线冷清,祝福的有点儿敷衍。 没想到邓文文却笑了:“你跟陆允真的很像,都是这么不近人情。” 单季秋倒是没想到自己挺好说话一人搁她这儿变成了不近人情。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跟陆允是发小,无论如何她都会看到你的存在,却看不到我的。”邓文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单季秋,“如果我也从小认识陆允该多好啊!” 单季秋瞧着邓文文晶莹的双眼,有些唏嘘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释然。 其实她长得挺好看的,甜甜美美的,一看人缘就好。如果不那么作的话,其实也挺可爱。 “没什么好不好的,人看人大多数也就只止步于表面。或许你执着的也不见得就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毕竟,距离产生美。” 单季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邓文文谈起了心:“所以,你现在能做回你自己不也挺不错的。” “也许你说得对。”邓文文停了停,笑了起来,“我没理由为了一棵铁树放弃整片森林。” 晚自习预备铃打响,单季秋认可地点点头,这次算是真心祝福:“邓文文,既然你要走了,那我就祝你未来一切如意。” 说完,她转身就朝楼梯口走了下去,一边下楼梯,一边伸出右手在耳侧挥了挥。 邓文文望着单季秋的背影,粲然一笑,也转身与之背道而驰。 青春期的少女爱恨情仇总是来得快去得快,心照不宣。 或许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是最后一次相见。 …… 终于,伴随着那一声声的“我们自由啦”“我们毕业了”。 高考也结束了。 高三毕业生们可算是解放了,高一高二的苦行僧们还在成佛的路上。 期末考试结束,高二搬去了北楼,正式进入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盛夏带来了蝉鸣和炎热,烈日炎炎下的准高三生还在北楼补课。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高三的同学们,总是抱怨着天气太热,还不放假,然后继续跟晚自习死磕。 北楼的风景其实比南楼更好。 天空更广阔,树木更繁荣,花儿更灿烂,蝉鸣也更嘹亮。 高三那些夏日的傍晚,吹不凉快的风扇,课桌里的零食方便面,垃圾桶里的空笔芯,写不完的习题试卷…… 还有,偶尔抬起头,就能看见窗外的那一片,粉紫色的天空…… 后来,当我们离开校园,当我们终于闲下来回忆起那些当初并未在意的细枝末节。 才蓦然发现,原来这一生最美的风景都在那时了。 七月快到底,七中也在酷暑中得道升天,放暑假了。 单季秋和陆允背着重重的书包,手上还抱着一摞卷子,在公交站台等公交车,旁边还有一条可爱的拉布拉多导盲犬。 单季秋对猫猫狗狗没什么抵抗力。他们楼下经常会跑来一两只狸花猫,她每天晚上倒垃圾总会带上火腿肠,遇上了就喂一喂。 看着导盲犬,她也就朝它笑了笑,没敢打扰它的工作。 公交车来了,车门一打开,凉爽的冷气迎面袭来,削弱了一身的燥热感。 单季秋和陆允上车后找到了位置刚坐下,就看到了司机不让导盲犬上车,说是会吓到乘客。 看到导盲犬失落的表情和盲人无言的叹气,单季秋忍不住开了口:“请问我国哪条法律明文规定导盲犬不能乘坐交通工具?” 陆允瞧着这丫头的正义凛然,也随之附和:“导盲犬不是普通宠物犬,它是工作犬,是主人的眼睛。合着我们出门是不用带眼睛的么?” 少女的声音清冷而笃定,少年的声音散漫而从容。 随之而来的是车内其他乘客不介意导盲犬上车的劝说声音。司机也自知理亏,便招手让其上了车。 这条导盲犬很乖的伏在主人的脚边,吐着舌头看着单季秋,似乎在谢谢她。 单季秋也回以微笑,一偏头就对上了陆允含笑的目光:“你看司机在瞪你。” “哪有。”单季秋虽不相信,还是看了过去,人司机老老实实在开车呢。 陆允没忍住笑了起来,笑的肩膀都在微微抖动。 单季秋瞪了他一眼,说:“我倒是希望以后法律明文规定工作犬是可以进出公共场所,乘坐交通工具,免得被歧视。” 陆允点点头:“应该会有。” 单季秋继续:“要是以后上班能带宠物就更好了。” 陆允:“这个,我看你是想多了。” 单季秋:“世事无绝对嘛。” “……” 到家以后,两人双手不空,立在家门口拿膝盖撞门敲门,却无人开门。 “外婆……”单季秋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她把手里的书重到陆允的书上面,摸出钥匙开门。 进屋以后,单季秋一边帮着陆允把书搁桌上,一边卸下书包,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沈素约的踪影。 “六点多了。”单季秋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看向陆允,“外婆怎么还没回来?” 陆允也搁下书包,对单季秋说:“打个电话问问。” 单季秋也正有此意,摸出手机给沈素约去了个电话,无人接听。连续打了两遍都是无人接听。 “可能在外面溜达没听见吧。”陆允说道。 “可能是吧。”单季秋点点头,也没多想。 “我先过去了,吃饭叫我。”陆允又重新将书包挂在右肩上,抱着书卷出了门。 单季秋写着作业,一看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沈素约还没回来。 她赶紧起身一边又把电话打过去,一边出门去敲陆允的门。 陆允打开门就看到单季秋有些焦急的脸色,忙问:“怎么了?” “外婆还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单季秋越说越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陆允见单季秋六神无主的样子,赶紧安抚她:“不会的,外婆一般就在附近走动,我跟你去找。” 单季秋点点头:“嗯。” 就这样,两人问便了6号院里外经过的邻居,都说没见到。 他们又问了门口副食店的老板,说是看到人下午出去了,没见回来。 陆允跟老板说:“杨叔,麻烦你看到外婆给我们打个电话。” 老板应下:“没问题。” 于是,两个人又出去找,单季秋一遍一遍地打手机,就是没人接。 把附近都找了个遍,单季秋对陆允说:“报警吧。” “好。”陆允认同。 就在两人立在马路人行道边上准备报警,陆允一抬头看见了朝他们走过来的沈素约。 “秋崽崽,外婆。”陆允拍了拍单季秋的肩膀。 单季秋转身,顺着看过去,终于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松了一口气。 “外婆。”单季秋赶紧跑过去,“您去哪儿了,手机也不接。” 沈素约看着眼前的俩孩子,说:“我溜达去了,你们不是要上晚自习吗?” 单季秋跟陆允面面相觑,单季秋说:“早上不是跟您说过今天放假了呀。” 沈素约就像是压根儿就不知道似的,瞧着单季秋:“是吗?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了,你早上跟我说来着?” 陆允又问:“那外婆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沈素约从包里摸出手机,一脸的莫名:“我没听到电话响啊。” 结果,当她摁亮手机屏幕时,上面明晃晃的显示了十几通未接来电。 “可能是我在路上,太吵了,没听见吧。”沈素约笑道,“行了,还怕我掉了啊!回家回家。” 单季秋望着陆允,陆允也看向单季秋。 两人的神色里都出现了相差无几的疑惑。 他们看到沈素约的时候,她说话有点儿迟钝,眼神有些朦胧,神情也不太对劲。 单季秋回忆起最近这半年里沈素约的一些情况。 忘性大,听力也不太好,还有过忘关煤气的事。做菜经常放错调料,而且还总是犯困。 她心里隐隐有了些判断,但又不希望那个答案是真的。 陆允拍了拍单季秋的肩头,朝她略微摇了下头,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说:“走吧,先回家。” 第37章 年少 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2011年的这个暑假,沈素约被诊断出阿尔兹海默症初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 这也让单季秋心里那个惴惴不安的隐约判断,变成了真的。 相较于单季秋的丧眉耷眼,沈素约倒是很看得开。 老太太反而还安慰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瞧瞧哪个老年人不得老年痴呆?” 生病的人反过来安慰没生病的人,单季秋这心里反倒是更难受了。 “我是怪我自己不够细心,也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外婆的反常,如果早点儿发现,那……” “那也可能检查出来还是一样的结果。” 陆允半倚着天台边,截断单季秋一个劲儿的自责,不由得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会生什么病,我们谁也没办法做主的。” 单季秋眼尾泛着红,整个人愁眉苦脸的不行:“外婆是教数学的,你说她怎么就得这病了?” “好了,别这个样子。”陆允见单季秋情绪低落到极点,揉了揉她的脑袋,宽慰着她,“你这模样让外婆见到了她心里得多难过。咱们就好好听医生的医嘱,积极配合治疗,帮助外婆控制病情才是最重要的。” 他顿了顿,板着单季秋的肩膀面向他,双手捏了捏姑娘削瘦的肩膀给予她力量。 遂一字一句地对她说:“有我在,我一直都在,别怕。” 我永远都在你身后,你只要回头,就能看到。 单季秋对上陆允漆黑的深眸,他的眼神和他的话语,总是能让她那颗方寸大乱安定下来。 她点了点头:“嗯。” 事已至此,单季秋也没办法。幸好医生说了也算是发现的早,判定为初期。只要按时吃药,定时复查,平日里保持心情舒畅,多动动脑。控制的好的话,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能保持下去病程也有十多年的例子。 生病的人主要还是靠自己的意念,凡事都往好处想。说不定再过几年医学上对这类病会出现新的治愈药物。 所以,凡是乐观,要对医学有信心,保持心态才是最好的良药。 沈素约确实控制的挺好,她很乐观也看的开,心态也挺好,就跟没得病似的。 每天照样是该干啥干啥,坚持买菜做饭打扫卫生,一切如常,说是要多动脑动手对脑子有帮助。 老太太下午还时不时的去小区里的麻将馆打个小麻将,心情好得很,哪里像老年痴呆。 单季秋拗不过沈素约,只能没事就陪她去买菜做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而陆允大多时间里也会加入其中,两小的看着一老的。 沈素约除了容易忘事,基本上也没什么大问题,生活自理能力非常好。 …… 时间都在有条不紊的流逝着,暑假也迈入了八月中旬。 直到,徐志通知数竞班参加省上的一个集训,单季秋才终于在逃避的边缘里将自己拉回了现实。 是时候坦然去面对这个问题了。 这天夜里单季秋想了很久,在心里盘算规划了很多。 可是,更多现实的东西她没办法去忽略不计。 比如时间安排,比如未来规划,往近了想,最为现实的问题,比如……钱。 这么些年来,沈素约从来不会在任何地方亏待单季秋。她虽然曾被抛弃,但后来也是这么无忧无虑被沈素约宠着长大的。 以至于,家里其实有多少钱她心里很清楚。 外婆从不允许她打工挣钱,所以她只能努力学习,免学费,每年还能拿奖学金贴补。 日常生活,学辅资料这些杂七杂八的开销肯定是完全不成问题。 可是一旦生病花钱,这些就会是杯水车薪。 一场大病能压垮无数的有钱人,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在她的心里,外婆是她的全部。 小的时候,外婆是为了照顾她才来厘城定居的。那么现在的她也必须事事以外婆为先,任何事情都没有外婆重要。 回到地域问题,北京那个地方寸土寸金,空气质量也不太好,人生地不熟,根本不适合养病。 她不可能丢下外婆独自去北京,她也不希望外婆这把年纪又舟车劳顿的跟着她去那个让她陌生的首都。 她不能那么自私。 那么,这条路基本上是条死路,行不通了。 还有时间问题,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 单季秋望着窗外寂静的夏夜,眼及之处那盏路灯不知为何一闪一闪的,突然就熄灭了。 就像是意有所指一般,预示着她曾规划的一切都像这盏灯一样,猝不及防就灭了。 一切都太安静了,安静到她能听到心脏敲打的声音,从铿锵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 单季秋重重地叹了口气,理想和现实总是相悖而驰。 清北,注定是她这辈子的遗憾了。 单季秋瞒着所有人下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但是放弃竞赛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她得想好说服所有人,尤其是瞒骗过外婆的理由。 她决定好以后就告诉了徐志。 徐志接到电话一开始是震惊的,还觉得单季秋是不是脑子抽了。 然后得知沈老师的情况,才明白了她为什么准备了这么久说放弃就放弃。 竞赛这条路确实会耽搁很多时间,没完没了的补课和集训,家里留一个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的的确确会让人很不放心。 但是徐志也给出了建议,说集训期间可以请保姆照顾,也就坚持个小半年。只要拿到cmo金牌,不就可以安心照顾沈老师了。 单季秋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志,同时也恳请他帮她保密。 徐志惜才,可是自古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他也是理解。单季秋这孩子要强,他确实也不便说道学生的家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姑娘也这么大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么他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相较于竞赛,回归高考,她的时间确实会自由很多,也有更多的时间照顾沈老师。 这孩子孝顺,她的用心良苦他都明白,劝也劝过了,她心意已决,他也不再多加强求劝说。 而且单季秋也跟他说了会好好高考的,一样能考出好成绩,实现自己的理想。 可那时候的他们谁也不知道,单季秋不但放弃了竞赛,与此同时也放弃了去清北的志愿。 徐志那边说清楚了,就到了沈素约这边,她瞒不住她,不如老老实实说清楚。 果然,因为放弃竞赛这件事,沈素约生气了。生气是一方面,其实更多的内疚自责,怪自己拖累了孩子。 但是单季秋的脾气也是死犟的那种,一旦决定了,她坚定不移。 她甚至直接拿绝食来威胁沈素约,你不同意,我就不吃饭。 沈素约自然是了解单季秋的,最后实在是没法,只能松口跟她谈了一次:“你真的决定了?” 单季秋:“决定了。” 沈素约看着单季秋一脸坚定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妥协道:“好,路该怎么走始终是你的路,只要你不后悔,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单季秋笑了起来:“放心吧外婆,我给您拿个高考状元回来。” 当了两天和事佬的陆允看到这一幕,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既然外婆答应了,我其实也想好了,我也不去了。” “不行。”沈素约和单季秋瞪大眼睛看着陆允,异口同声道。 接下来,二打一,都在劝陆允不要冲动,不要胡闹。 陆允就觉得好笑,怎么到他这儿就是胡闹了呢。 晚上吃完晚饭,单季秋跟陆允到天台上去乘凉。 抬头望去,黑色的幕布上满目星河璀璨,万般皆是星愿。 单季秋扭头看向陆允,他最近好像瘦了点儿,下颌的线条更紧绷了,眉目却依旧松散。长睫的阴影印在高挺的鼻梁上,一片轻柔。 蓬松的短发散发出独属于他的清冽薄荷香,淡淡的,几不可闻的。 这个人啊,哪儿哪儿都好看,连长长的额前碎发都挡不住他的俊颜。 陆允仰头喝了一口冰可乐,薄唇水润。白皙的颈脖间那凸出的尖儿因为可乐的侵袭,上下缓慢地翻滚着。 单季秋却暗暗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很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这片夜色里。她无法诉说,只能自我消化。 “刘海长长了,我给你修一下吧?”她突然提议。 “不要。”陆允拒绝。 “那算了。” “哎,行吧。”陆允侧过头,警告道,“剪坏了你得赔我精神加形象双重损失费。” “我是老手了。” 单季秋说完就起身往楼下跑去。 不一会儿,莹莹的灯光底下。 少年坐着,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借着头顶被换上的岑亮灯泡,少女仔仔细细的拿着剪刀给少年修剪了起来。 陆允微微仰头,凝视着小丫头认真的神情。 她一双澄澈的双眼盯着他的额头,时不时眨一下眼睛,像蝴蝶扇着翅膀。 灯光打在她的脸上,皮肤白的发光,细腻的看不见毛孔。红唇微微抿着,连挺翘的下巴都显得那么专注。 发丝随意落下,仿若落在了他的心上,痒痒的。 单季秋不是第一次给陆允剪头发,以前的每一次他都躲她躲得远远的,每次也都没能逃离她的毒手,也不出所料剪毁了好几次。 气的陆允直想揍她。 可这次,为了让她心情能好点儿,让她开心点儿,他乐意把头发给她剪着玩。 “陆允。”单季秋一边剪着发尾一边喊他。 “嗯?”这低音炮在夜色和月色里更迷离惑人。 “认真的,你不能放弃数竞。” 单季秋手上的剪刀停了下来,她低头对上陆允深邃的黑眸,说道:“带着我这一份,拿个第一名回来,好不好?” 带着我无法实现的理想,攀到顶峰告诉我一声,那里的风景是不是真的很好。 陆允凝着单季秋眼里的光芒,和眼底的期许。 他点了点头,弯起唇角:“好。” 这声“好”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第38章 年少 此间风顺。 开学后,单季秋退出了竞赛班,这无疑是一个让全校震惊的消息。 最有资格冲击数竞全国赛的秋神,竟然在这时候放弃了走保送的路,决定跟大家一样参加高考? excuse me? 纵说纷纭,却无人知晓这个中原因。而每每当有人问起单季秋的时候,她总是一笑而过,也不多做解释。 而还有一个神奇的现象,雷都打不动早自习必睡觉的陆允。 他……不睡了。 篮球,也……不打了。 每天都在刷题,刷题,拼命地刷题。 10月16日,全国高中数学联赛考试如约而至。 考试分为一试和二试,中间休息20分钟,最终二试结束要到中午12点10分。 数竞组的老师们都来送考,就像是高考了一样,在考场门口孜孜不倦的交代着。 “东西带齐没,笔,橡皮,准考证……” “别忘了姓名考号填好。” “不要紧张,正常发挥。” “……” 而送考的队伍里也有考生的家长们,当然也有单季秋和沈素约。 数竞组的老师还不忘调侃单季秋,说她本来也应该是考试队伍里的一员猛将,怎么就变成送考队的了? 到点了,校门缓缓开启。 听着老师们和家长们的各种唠叨和嘱咐,“战士们”要上战场了。 单季秋递给陆允一张折成小船的签文纸,对他说:“呐,我的上上签给你,就别再惦记你的下下签了,不进冬令营就别回来见我了。” 陆允接了过来,弯唇看向单季秋,扬了扬手里小船,笑的自信又张扬:“给哥等着。” 说完他转身便往里走,身后有人喊他:“阿允哥哥。” 陆允回头,看见那个噙着笑容的漂亮姑娘,朝他高高竖起了的大拇指,一如当初初赛时他鼓励她一样。 “加油!”少女的嗓音如花绽放。 晨阳下,少年逆着光,却比洒在身后的光芒还要耀眼。 笑意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挥散不去,意气风发。 “此间风顺。” 陆允说完回过头去,迈着自信的步伐前行。 带着两个人的理想,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单季秋凝着少年的背影,笑容里写满了坚信和笃定。 他说,此间风顺。 而后一句是——可乘风破浪。 …… 联赛出成绩这天厘城降了第一波温,深秋的凉意扫在校园的每一片角落,掀起了一地落叶,满目金黄。 徐志办公室里却热闹非凡,刚刚查了成绩。 七中最终顺利进入cmo的有5个人。陆允不负众望在省上排名第一,荣耀七中。 办公室里,徐志拍了拍陆允的肩膀,高兴之余还是不忘提醒:“骄兵必败,别骄傲啊,还有一关大的。” 陆允笑着点点头:“知道。” 单季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优秀教师和他的获奖得意门生似乎相谈盛欢,她觉得徐志这会儿叫她来可能是故意的。 果然,她一进来,徐志就开始了他的表演:“哎,咱们学校本来应该有六个能进的,那就真真儿是前无古人了啊!可惜了,是吧单季秋?” 单季秋挠挠额头,笑的无奈:“是,您说的都对。” 徐志拿起一旁的卷子:“知道就好。哝,这昨天的卷子,你这最后一道大题走弯路了,再琢磨琢磨。既然放弃了竞赛,好歹给我拿个状元回来补偿一下。” 单季秋接过来不由得暗自腹诽:补偿一下?您这说的就跟考着玩儿似的,随随便便就能拿个状元回来? 心虽是这么捣鼓着,不过她还是老实巴交地乖巧应下:“我尽力。” …… 一转眼,便又转到了年底。 十二月,万物收藏,暖屋茶汤。 似乎所有的事物都做好准备,等待迎接新一年的来临。 天气也越发的寒冷,尤其是下了晚自习的夜晚,成群结队的学生们都抵挡不住呼啸的寒风。 余可夏整个人像树熊似的挂在单季秋手臂上,牙齿打颤。 “今年也太冷了吧!” 单季秋双手揣在衣服兜里,手指冰凉。 她听到余可夏在那儿哀嚎,不由得笑了起来打趣:“哪年你都这么说。” 余可夏蓦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等着身后三个男生走了上来,才对大家说道:“今天是12月21日。” 谭俊浩莫名其妙:“谁不知道啊!” 余可夏看向另外三人,神秘兮兮的:“明年今天,不就是玛雅人说的世界末日嘛。” 单季秋笑笑,抽走余可夏挽住自己的手率先迈着步伐走了。 陆允紧随其后,然后是谭俊浩,周安攀着肩膀哥俩好。 最后,留余可夏一个人立在原地朝他们四个吼道:“哎,你们别不信啊!” “明年今天我们要不要一起过啊!”余可夏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执着。 “要不要嘛……视频连线也行啊……短信qq也行啊……” 世界末日会不会到来没有人知道。 总之,这天一天没塌,该拼的每一刻谁也不可能停下来。 十二月走到了底,陆允他们一直都在为一月的cmo做准备。 从11月10日开始一直要到1月3日,厘城成立了cmo集训队。 教练组制定培训计划和课程,全市所有进入冬令营的正式队员皆需参加,集训场地在厘大附中。 十一月每周六在厘大附中全天上课,模拟考。 十二月变成了每周六周日全天。 平日里也都在各种高难度题海战术里过五关斩六将。 而其他的正常高三学子们也不轻松,在老师每日一提醒“你们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中绷紧了神经迎接各种大考小考。 厚厚的试卷在课桌上摞成高高的一座山丘,都快要淹没掉大家的颅顶。 老师们的耳提面命直接导致学生们有一种他们剩下的日子确实不多了的错觉。 余可夏上两次的模考和联考考的一次比一次差,报了补习班,总是在学校和补习班之间穿梭。 谭俊浩与冬令营失之交臂,也回归了高考。 周安还是不上不下,不疾不徐。 这一年的跨年夜,陆允他们这些集训生住进了厘大附中的宿舍,为期三天封闭式训练。 高三正常补课,在各科目的辗转中,谁也没意识到明天就是新的一年。 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也就是在写完一张卷子的间隙,抻个懒腰,听到手机的动静,在手机里跟同学朋友互道一声“新年快乐”,足以。 1月5日,厘城cmo代表队出征西安。 早上单季秋出门上学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在跑楼梯的陆允,他就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身影颀长清瘦。 他从三阶梯上一跃而下,跳到她跟前,能感受到他运动过后带出来的热气。 “紧张啊?”单季秋弯唇一笑。 “我会紧张?”陆允伸手摁着单季秋的脑袋,弯腰与之对视,调笑道,“大不了被打了回来,我跟你一起参加高考,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么没信心。”单季秋睨一眼陆允,“这仗还没开打,你就投降?” “这不提前给自己心理建设,做好两手准备么。” “上上签呢?” “装着呢。” 单季秋“嗯”了一声:“有我给你的上上签,你就一定没问题。” 陆允顺着单季秋的头顶用力地揉了揉:“成,赶紧去上学去。你现在可没特权了,迟到了得挨罚。” “来不及了,走了走了。” 单季秋这才反应过来,絮絮叨叨地赶紧转身。 右脚刚刚迈下一阶楼梯,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朝还立在原地的陆允扑了过去。 陆允怔住,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身体抱住自己的那一刹,心跳漏跳半拍后立即快速扑腾起来,节奏被打乱,摁都摁不住。 他的下巴刚好蹭到她的发际,鼻息间全是独属于她的,淡淡的果清香味儿。 他颈间的喉结缓慢地,几不可察地滑了一下。 待他正准备伸手反抱住姑娘的时候,人已经松手退开了。 “给你的好运加持。” 单季秋努力压制住自己不规律的心跳,朝陆允笑了笑,佯装自然从容地挥手下了楼梯:“我上学去了。” 等她走到楼道大门,伸手去拉门的时候,才感觉耳尖升腾起来的热气一路攀爬到耳根。 单季秋暗自一拍脑门,懊恼地嘀咕道:“你抱他干嘛啊?” 而楼梯口,还杵在原地的陆允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转而低头瞅着自己还微微抬起的这双手,牵起唇畔,从鼻息间发出了一声笑。 …… 徐志带毕业班没有加入厘城cmo集训队教练组。 不过,昨天晚上整个七中数竞组的老师们就已经提前跟孩子们加油打气过了。 老男孩们对阵小男孩们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赛,开心的输给了他们。 算是预祝他们夺金凯旋。 这次他们七中带队的是数竞组组长袁主任。人一大早就在厘大附中门口等着了,所有人在七点半集合完毕,出发去机场。 此时的厘城雾霭茫茫,宛若仙境。 “战士们”背着行囊,意气昂扬。 带队老师一一清点他们的随身物品,防止他们遗漏。 一切检查完毕,大手一挥:“出发。” 此刻,正在教室里上课的徐志突然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看了眼窗外,莫名地扬了下唇,又回过头继续讲课。 此时,单季秋瞅了眼身边的空座位,顺着抬头瞧向了窗外。 不知不觉,纱雾在忽起的冬风中慢慢散去。 有一缕阳光努力地挤出缝隙,将金黄投射了下来,拨开云雾见青天。 此间风顺。 老天爷,请你佑他乘风破浪,所向披靡,万事皆顺意。 第39章 年少 恭喜你,阿允哥哥。 1月10日,冬令营完美落幕。 厘城cmo代表队带着傲人的成绩凯旋。 而厘城七中在这一年无疑成了冬令营里最瞩目的大满贯。 去的5个人中,三金一银一铜,金牌保送,银牌和铜牌也各有加分政策。 然后,陆允不但被保送了清华,还被选进了国家队。七月将代表中国参加今年暑假的国际奥数比赛。 这天,单季秋下了晚自习回来就看到了站在家楼下路灯里低头玩手机陆允。 夜色缭绕,将少年高大的身姿氤氲在头顶上的那一隅光影之中,俊朗非常。 单季秋望着他。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面部轮廓因为埋着头的原因,有些看不太真切。 不过几天未见而已,现在再看见他,这感觉就仿若是做梦一样。 像是心电感应似的。 陆允抬起头在茫茫的夜色中,隔着一盏盏淌泄下来的光毯。 一个比一个深邃的眸色互相凝视着彼此,谁也没移开。 单季秋笑着朝陆允走了过去,站定在他的面前,嘴里吐着白气,问:“这么冷的天你站这儿干嘛?” 陆允将手机揣进羽绒服兜里,垂眸瞧着单季秋,漫不经心地说:“丢垃圾。” 单季秋丝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然后问他:“你多久回来的?” 陆允:“飞机晚点,我也才刚到一会儿。” 单季秋“哦”了一声,脖子突然被灌入一阵刺骨的冷风,她怂了怂肩膀:“上去吧,这太冷了。” 陆允瞧了眼单季秋的模样,不由得一笑,率先往她的前面走着。 前方是他一贯带着懒意的低沉嗓音:“走吧。” 因为陆允人高马大的走在前面,正好帮单季秋挡住了风口。她紧跟着这个人形挡风板,帮她把风挡的严严实实,也就没那么冷了。 陆允率先拉开铁门,单季秋走进去后,他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进了楼梯间,一边上楼陆允一边问:“不是,秋崽崽,这么久了,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的么?” 单季秋这会儿脑子有点儿冷麻木了,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啊?说什么?” 陆允有些哭笑不得地伸手揉了下单季秋的脑袋:“消息应该都在学校传开了吧?就不恭喜一下我?” 单季秋这才恍然大悟,却故意唉声叹气起来:“切,你这不是明摆着刺激我,还想让我恭喜你?没门。” “……” 陆允站定,扯着嘴角瞧着继续脚步不停迈步上楼的小丫头的背影,一时语噻。 单季秋又迈上一阶楼梯,反应过来身边的人突然没了。 她忽而转身,居高临下地盯着陆允,见他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想要逗逗他,佯装打起商量来:“那……你把金牌给我,我就恭喜你。” 陆允“哼”的一声,还了句一模一样的话给单季秋:“没……门。” 说完,他就迈着他的大长腿两三阶上楼去了。 单季秋瞧着这人把他甩下了,给她一懵逼。 咦,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撇撇嘴,赶紧跟了上去,追上人还喋喋不休。 “那你给我看看呗。” “不要。” “要嘛。” “不。” “……” 两人走到家门口,单季秋死乞白赖地跟着陆允进了屋,也如愿的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金牌。 又是羡慕又是欣慰又是自豪。 蓦地,一个小兵马俑出现在单季秋的眼前,耳边是少年懒洋洋的沉音:“金牌没有,礼物倒是有一个。” 单季秋将金牌搁在茶几上,伸手接过这个兵马俑玩偶。 手感很好,做工也非常精良,就是缩小版的兵马俑。 仔细一瞧这张脸? 嗯? 她将兵马俑玩偶放到陆允面前跟他作对比。一双眼睛看看陆允,又看看兵马俑玩偶,来回看了几遍,眼睛一亮。 “怎么感觉,有点儿像你呢。”单季秋说。 陆允一听,敛眸看着这个兵马俑玩偶,否认:“哪儿像,这明明就是项少龙好么。” 9日下午,老师们带他们所有冬令营的学生去参观了西安著名的景点。 陕西历史博物馆,华清池,兵马俑。 在纪念品店买纪念品的时候,陆允在众多兵马俑玩偶里一眼就看到了这个。 就挺像单季秋最喜欢的穿越剧《寻秦记》里项少龙的那个兵马俑。 于是乎,二话不说就买了。 这怎么就像他了,压根不像好么。 单季秋又自己看了看,终于认同:“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哦。” 陆允弹了下单季秋的脑门儿,语气带着很是自然的宠溺感:“喜欢么?” “喜欢。” 单季秋抬头望着陆允,温润的灯光将她冷艳精致的脸上扫上一层别样的温柔:“看在你给我买礼物的份儿上,那就……” 她顿了顿,柔声真诚道:“恭喜你,阿允哥哥。” 客厅里,少女坐在沙发上,少年站在她面前。 一盏柔亮厅灯,一个抬头仰望,一个低头俯视。 在这寂静寒冷的冬夜里,因为眼中只有彼此,和那脸上挥不去的笑意,便能将一切的寒冷都杜绝在窗门之外。 剩下的,只有他们给予他们的,无尽的暖意和温柔。 …… 这段时间啊,校长主任老师们都笑的合不拢嘴,就像是他们拿了金牌,人马上就要代表国家出去比赛了似的。 余可夏跟单季秋经过学校荣誉栏的时候,看到上面第一排新添的那张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英俊少年噙着不深不浅的微笑,跟其他地方的他是一个批次,却就这样成了来来往往都会驻足仰望的风景。 “完咯,你看陆允超过你了。”余可夏抬抬下巴示意单季秋看去。 单季秋看去,她的照片也在其中,有的跟陆允挨在一起,有的却离得十万八千里。 仔细瞧瞧好像确实比她的多了。 “无所谓。”单季秋笑着往北楼方向走去。 …… 今年的厘城没有下雪。年关将近,单季秋他们补课补到年二十七才放,而她一放假她这一年一度的感冒也提前来临。 病毒感冒,反复发烧,加上年初五就要返校补课。 这一年没有年三十,放假总共加起来还不够七天,单季秋也就从放假开始躺在家里养病,哪儿都没去。 本来每年初三要过来走亲戚的姨婆他们都被外婆给婉拒了。 说是家里有个病毒,今年就不走亲戚了,明年再继续。 陆允这个还没拿清华录取通知书的半准大学生一天悠然自得,除了盯着这婆孙俩吃药,要么就给单季秋出题让她提神醒脑,要么就去厨房把沈素约给换出来。 反正每天窜着门,脑门儿上就刻着仨字儿——我很闲。 然后初三,陆允的表姑奶奶他们刚好过来办事就把他给弄回了渝江玩了几天。 等他回来的时候,单季秋已经开学了。 时间是真的不等人,春寒还料峭着,百日誓师大会又开始了。 单季秋站在班级队伍中望着主席台上,想起了去年的他们,豪情万丈地喊着自己理想。 又何曾想,不过一年,他们之间,有的像她一样重新归于这儿,换个方向起航。 有的已经梦想成真,海阔天空。 比如,此刻正在国家集训队训练的陆允。 她望着台上曾跟她一起在数竞班并肩作战,提前上岸的队友漾着灿烂的笑脸鼓励着所有的高考生。 其实那个地方,站着的优秀学生代表应该是陆允才对。 …… 接下来的一百天,忙碌且忙碌着。 小考大考摸底考,体检冲刺毕业照。 拍毕业照这天,五人组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拍了很多照片。结果第二天谭俊浩唉声叹气的说相机丢了,找了一路都没找着,估计是被人捡走了。 当时大家也不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预示。 直到后来他们各奔东西后再回忆起这件事,才恍然大悟,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再然后,他们五个就没怎么聚齐过,各有各的忙碌。 单季秋望着黑板右下角的每天都在递减的高考倒计时。快到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剩下一位数了。 恍惚中的昨天才刚刚高一进校,眨眼间就已经走到了离别之时。 三年,若白驹之过隙。 离校这天,寂静的北楼陷入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疯狂。 他们哭,他们笑,他们疯,他们闹。 他们在校服上互相签名,他们在同学录上留下这辈子遇见的痕迹。 他们撕掉课本和草稿纸,“雪花”撒满地,他们拜完荣誉栏拜孔子像。 他们齐刷刷地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我和我最后的倔强,握紧双手绝对不放……” “下一站是不是天堂 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北楼每一层的栏杆上,此起彼伏的食指高高地举起,在粉紫色的天空里,左右摇晃,歌声嘹亮。 “我和我骄傲的倔强 我在风中大声的唱 这一次为自己疯狂 就这一次 我和我的倔强……” 他们唱的是肆意跌宕,他们心中有倔强坚强。 这场即将开场的盛大全国告别赛,是十八年来第一次单打独斗的战役,也会是最后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是青春的纪念,亦是成长的礼物。 无论成败,都将是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见证,属于那时最鲜活的我们。 第40章 年少 省理科状元。 十二年不停歇的用力奔跑,也就仅仅不过两天,就将这一切尘埃落定。 高考也在这片烈日骄阳下结束了。 单季秋很平静地走在人群队伍里,能听到身边一路往外走的其他人要撒欢的疯狂规划。 “我要睡上个三天三夜。” “我要把我这些年没看的剧全部补一遍,通宵。” “我要去做头发,染烫美甲一条龙。” “我要考驾照,我要做马路杀手。” “我要表白,死就死吧。” “……” 顺着人就鱼贯而出,一抬眼就看到了校门外人山人海里的老人与少年。 阳光洒在路面上,蒸腾着热气,风里都是灼热的气息。 身边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欢有人闹,声声入耳,源源不绝。 单季秋微微眯着眼,笑着奔向他们,有人接的感觉真好。 高考结束这一天,有人在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彻夜狂欢,也有人在无人的角落独自落泪。 还有人一如既往的当做是学生时代的每一天放学回家,等准备打开台灯写作业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都高考完了,这心里突然一下就空了。 这就是“毕业”,一个掩埋在时光缝隙里,永远都回不去的词语。 …… 谢师宴定在了第二天晚上。 此时此刻老师和学生们打成了一团,饮料也变成了一杯杯酒,喝的是恩也是情。 单季秋本来是端酒的,被从身后走过来的陆允给夺了过去,把她面前的可乐递到她手上:“成年了么,喝什么酒,喝饮料。” “我就尝一口。”单季秋见陆允走了,想去抢,没抢着。 “不成。”陆允一口将手里的酒喝了,特嘚瑟,“我就不一样了,我能喝。” “……” 单季秋决定今晚这人要是喝多了,她绝对是不会管他的。 整个大包间里都是闹哄哄的,谁也没注意到两人刚才的举动。毕竟勾肩搭背不分男女老少的太多了,就像是放飞的野马,奔上草原,便谁也拦不住。 唯一看在眼里的是徐志,他朝陆允招了招手:“陆允,过来聊聊。” 刚刚敬完徐志的同学给陆允让了坐:“来陆允,坐这儿。” 陆允朝人抬了下颚一笑:“谢了。” 两人先是喝了一杯,徐志看了眼对面在跟其他人说话的单季秋,微微歪了歪身子,凑到陆允耳边说:“我问了单季秋,应该考得不错。” 陆允:“嗯,我也问了。” 徐志:“什么时候表白啊?” 陆允:“不知道你说什么。” 徐志:“你就装吧,到时候被别人追走了可别哭。” 陆允气乐:“我说你这为人师表的,怎么这么八卦。” 徐志:“我这不是一个很开明的为人师表嘛。” 陆允笑着挠了下鼻尖,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的单季秋,。 他倒是想,奈何这丫头对他完全没那个意思。 现在表白,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也怪他自己,打小就琢磨着怎么给她洗脑当她哥。 这下脑是真给这小丫头洗的干干净净的了,人还真的对他跟亲哥一样。完全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这不给自个儿挖了个坑把自个儿埋的透透的不是。 算了,一步一步来吧,不能操之过急。 首先得转变这丫头对他的想法,不然别说哥了,怕是搞的连朋友都没得当了那才得不偿失。 陆允拿起酒瓶给徐志倒上酒,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不急,来日方长。” 两人相视一眼,碰杯,仰头,一切尽在酒中。 “哦,对了,有个事。”徐志搁下酒杯对陆允说:“你那封情……啊信,如果需要的话我建议你再用心写一次。” 陆允:“?” 徐志坦白:“之前没收你的那张,好像被我给……弄丢了。也不是我说你,你那个真的有点儿老土了……” 陆允:“……”你还有理了。 酒过半巡,笑着笑着有人哭了起来。然后是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哭,本是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就抒了情。 老师们也喝多了,看着这一张张还尚且稚嫩和不舍的红脸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们一个一个端起了酒杯,为他们送上诚挚的祝福和人生建议。 最后,祝他们前程似锦,赤诚良善,不畏将来,永存初心。 …… 翌日,周安请他们几个吃饭,说他要出国了,可能就不回来了。 这件事其实也不算个让大家震惊的事。 周安的父母常年在国外,他过去跟家人团聚也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他以前开玩笑也说过,只不过那时离毕业还遥不可及,没有人放在心上。 没想到,一眨眼就到了分离时,还是一别就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的别离。 周安说他父母早就帮他办好了手续,他是不想影响大家高考,所以才一直没说。 单季秋看了看身边强颜欢笑的余可夏,她知道周安是怕影响她才瞒着的。 其实到现在大家或多或少都看得出来,他俩就差一张没捅破的窗户纸。 偏偏这张纸隔着远远的大洋彼岸,隔着没有期盼的无尽时间,隔着年少时不曾去想过的残酷现实。 就这样,他们一个选择不耽误,一个决定去成全。 这场成长中的喜欢,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送周安走的这天,余可夏说有事就不来了,在电话里祝他一路顺风。 周安跟他们几个一一告别。 “保重。” 他说完,最后望了一眼航站楼里涌动的人潮,最终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安检。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有一个姑娘早已捂着嘴泪如雨下。 她知道,这一别,就是永远。 他不会回来了。 而他们的故事在这离别的机场,也就此画上了休止符。 …… 等成绩的日子里,陆允很忙,忙着训练,还忙着参加学术交流学习。 这段时间,单季秋就每天都陪着沈素约,还学会了打麻将。 沈素约的记性时好时坏,去看了医生,医生说确实是比之前严重了一些。但是也算是控制的好的了,还是让他们都放宽心。 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单季秋只想好好陪在她的身边,哪怕越来越严重,至少她还在。 某一天单季秋出去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了段博弈。说起来,自从跟他暗示拒绝了以后,好像在学校也不怎么见到他了。 偶尔见面,也是匆匆一撇。 不过好像现在再见面也没有尴尬的感觉,他们互相问了考得如何,又说到了打算报考哪里。 段博弈说他打算报警校。 单季秋笑:“你这形象还挺适合。” 段博弈问:“你呢?陆允清华,你也清华?” 单季秋的嘴角蓦地僵了一下,语焉不详:“等出了成绩再说吧。” 两人又沉默了一小段路。 “其实……”段博弈顿了顿,“除了第一次,我们每一次的见面都不是巧合。我这个人喜欢一个人就会行动,当然被拒绝也不会死缠烂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这么一说单季秋想到了差点被篮球砸,在校门口的碰巧,撞他一身水,公车上的偶遇,还有补习…… 原来所谓的巧合,却是另一个人的蓄谋已久。 “你心眼儿还挺多。”单季秋尽量让气氛轻松些,“不过,谢谢你的坦白。” 段博弈轻笑了一声:“以后看见我就别躲了。” 单季秋看向段博弈,看到他眼中的坦诚,“嗤”地一声:“我哪有。” 段博弈把单季秋送到家楼下,准备走的时候,突然转身看向她:“单季秋,陆允有没有……” 他顿了顿,忽而又笑了,“没事了,再见。” 段博弈转身朝单季秋挥挥手,潇洒地大步离去。 单季秋舒了一口气,淡淡地一笑,也转身上了楼。 高考出成绩这天,单季秋查不到自己的成绩,反而她家的电话和手机被打爆了。学校的领导老师都在关注这几个种子选手。 一听说她查不到成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状元多半是没跑了。 果然,清北招生办的电话先后打来了,一波抢人大战正式开始。 也没多久,单季秋的成绩出来了,712分。 而省上排名也在随后出来了。 省理科状元。 这个成绩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她一直很稳。当得知这个消息的以后,七中隔晚就放了烟花热烈庆祝。 这一年的厘城七中无论是哪方面都赢了个满堂红。 出消息这天晚上,陆允就给单季秋打来了电话,一接通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低了过来:“恭喜啊,单状元。” 单季秋:“你知道了?” 陆允:“能不知道,整个七中敲锣打鼓,我等你告诉我不如直接在清华见来的更好。” 一说到清华,单季秋忽而敛了笑意,不由得转移了话题:“你这会儿还不睡,不影响你室友?” “没事。”陆允的低声一笑,“不影响。” 单季秋怕再多说几句,又能被他扯到志愿上,于是对陆允说:“外婆叫我了,等你回来再说。” 陆允:“成。” 第二天,记者上门采访,单季秋也没多说什么,一般就是你问我答的模式。 记者开玩笑说她是她见过最淡定的高考状元了。 单季秋莞尔一笑。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全力以赴完成这场考试,是她对自己的交代。 余下的,是她对命运的妥协。 第41章 年少 你怎么这么傻。 单季秋上了新闻,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省理科状元,同样的也招来了不速之客。 她本来是下楼扔垃圾的。谁知道一下楼就看到一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宝马,以及从后车座上下来的这个中年男人。 单季秋先是愣怔了一瞬,这才像不认识似的无视眼前的人,继续往垃圾桶那边走去。 丢了垃圾后毫不停留地转身往楼栋门口走,然后就被叫住了。 “小秋。” “……” “单季秋。” “不好意思。”单季秋呼了一口气,转身勾着面对陌生人疏离且冷淡的笑容,“这位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是爸爸。”单兆斌走到单季秋面前,对她说道。 “抱歉,我没有爸爸。”单季秋冷声说完,转身就走。 单兆斌也不急,直接跟在单季秋的身后。 “你跟着我干嘛?”单季秋见单兆斌要跟她上楼,转身阻止。 “既然来了,我应该去看看你外婆。” “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谈谈。”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那我还是先去看看你外婆。” “……” 最终,单季秋还是上了单兆斌的车:“说完就走,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和我外婆。” 单兆斌看着单季秋,对她说:“我知道你怪我,当年是我没有主动留下你,我其实也很后悔。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但是你妈妈斩断了我们所有的联系,我找不到你们。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你出现在新闻里,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单季秋觉得好笑,如果当年没听到父母的那些话,她真的会认为自己是有被争取过的。 可惜,她从来就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而已。 “见到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单季秋语气里毫无温度,不悲不喜。 说完,她准备拉开门,却被单兆斌伸手拦住:“你让爸爸说完好不好?” 单兆斌见单季秋望着车窗外,手把着扶手没动,继续说道:“爸爸这次来就是想认回你,我知道你妈妈已经过世很多年了,你一直跟外婆生活。所以我想把你们接回锦南一起生活,你看……”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单季秋转头看向单兆斌,面无表情,“你有老婆儿子的,你们也很幸福,你还认我干什么?” 单兆斌:“小秋,我都说了,当年虽然我跟你妈妈闹得很僵,但是由始至终我没想过不管你,是你妈妈一声不吭的带走了你,我失去了你们所有的消息。现在我好不容易知道了你在哪里,我当然应该带你回家,你爷爷奶奶一直都很想你,你就不想回去看看他们?” 说起爷爷奶奶,单季秋小时候仅存的记忆中是有他们的。 爷爷小时候抱过她,奶奶给她讲故事。他们对她确实很好,只不过好景不长而已。 当然,如果硬要说单家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可能就是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和堂哥们短暂的相处。 季梦薇当年带走她的时候,爷爷奶奶在北京大伯父那儿根本不知情。 所以没当面告别也是她仅有的遗憾。 只不过现在时间久了,当时那种心情也早就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而今,只要他们健康平安也就够了。 “爷爷奶奶身体好吗?”单季秋问。 “挺好的。”单兆斌见单季秋突然关心起来,趁热打铁,“你什么时候跟爸爸回去见见爷爷奶奶。” “那就好。”单季秋顿了顿,继续,“我有空会自己去看爷爷奶奶,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 说完,单季秋拉开车门,对单兆斌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跟我外婆,谢谢。” 单兆斌见单季秋态度强势,叹了口气,递给她一张名片:“爸爸不逼你,你有什么需要给爸爸打电话,爸爸给你时间。” 单季秋没接,单兆斌又说:“那爸爸明天再来。” 名片被单季秋扯走了:“行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毕,她果断地下了车,反手关上了车门。 陆允正好由远及近的归来,透着傍晚还未暗下去的几许光亮,他看见单季秋从一辆宝马车里下来,神色不明。 车子开走时跟他擦身而过,因为紧闭的窗户,他看不见里面的人。 “秋崽崽。”陆允喊住了单季秋,大步走了过去。 单季秋转身看着朝他而来的人,肩上挎着背包,踏着倏然点亮的路边灯火,风尘仆仆地向她而来。 她收拾心情,弯起唇角:“你回来了。” 陆允在单季秋面前站定,偏头看向已经拐弯的车子,问眼前的人:“那谁找你?” 单季秋抿了抿唇,挺平静且毫不掩饰地对陆允直说:“单兆斌。” 她顿了一下,解释这个名字:“我爸。” 陆允一听,倒是完全没有想到,颇为讶异。 他对单季秋父亲的第一印象是在她妈妈去世后的某一天。 他看到这小崽崽在撕照片,照片里的男人被她撕成了碎片。 陆允也是那个时候在还没被她撕掉的那张照片里看到了完整的单兆斌。他过目不忘,导致到现在都还能清晰的记得他长什么样。 以至于,前年在锦南机场,他能一眼就认出单季秋盯着看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照片里的爸爸。 那时候,他问单季秋为什么要撕掉照片? 小崽崽的手一顿,眼泪就这么“啪嗒啪嗒”地砸在手背上,偏偏不说话。 陆允打从认识单季秋就没见过她这么哭过,赶紧伸手去抱住她,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安慰着她:“不哭不哭,阿允哥哥在。” 哄了好久,小崽崽总算是止住了眼泪,才告诉他:“这是我爸爸,从现在开始他是别人的爸爸了。他有儿子了,他不喜欢我了,他不要我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爸爸了。” 陆允当时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是告诉她:“没关系,你有阿允哥哥,我的爸爸就是你的爸爸。” “嗯。”单季秋点点头,“我不哭,我以后都不会再因为他们哭了。” 这话就像是单季秋自己给自己定下的魔咒。 从那以后,陆允就真的再也没见过单季秋哭过了。 “他怎么突然来找你了?”陆允问道。 “没什么,脑子抽了想认回我,不过我拒绝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单季秋言简意赅地说完,提醒陆允,“别跟外婆提这事,我不想她操心。” 陆允点点头,一贯的不多言不多语也不再多加追问。 他敛眸打量着姑娘微微泛红的眼角,随之半弯下腰,将本来搁在背包肩带上的手伸到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掀起眼皮对上她的双眼,说:“咱们回家。” 楼道门拉开又关上,徒留一地光影和将暗未暗的天际霞光。 以及,盛夏的晚风和楼道里踩在楼梯上步调一致,却被夏蝉淹没掉的脚步声。 …… 单兆斌意外的出现让单季秋这一夜做了一个极其真实的梦。 梦境里的单季秋回到了五岁那年,爸妈离婚了。 季梦薇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单兆斌没有挽留他们,甚至于根本没有出现过。 她望着打从有记忆开始就居住的家,有很多的问题。 她想问单兆斌为什么我要跟妈妈走? 为什么你们要分开啊? 为什么我们要离开这个家? 可惜,她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她跟季梦薇离开了锦南来到了厘城生活。刚开始一切过的都还是挺好的,除了再也见不到爸爸,爷爷奶奶他们。 梦境一转,到了单季秋五岁生日那天。 季梦薇本来给单季秋准备了生日蛋糕,就在许愿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要是爸爸也在就好了。” 就这一句,季梦薇掀翻了蛋糕,拎着她打了一顿。 一边打一边吼她:“不准提你爸爸,你为什么要提他?你为什么要出生?你为什么是个女孩儿?就因为你是女孩儿,因为我不能生了,你爸不要我们了。他有儿子了,哈哈哈,你还想他……不准哭,不准说话。” 从那以后,单季秋变得越来越胆小,也不爱说话,战战兢兢的封闭自己,沉默寡言起来。 因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说错了话,又会挨打。 季梦薇的情绪时好时坏,她也不上班,不结交朋友,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有时候外婆过来,她才愿意出去走走,外婆一走她又整天整天的不出门。 外婆跟单季秋说:“妈妈生病了,她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单季秋也看到季梦薇在吃药,她想妈妈应该会好起来吧。妈妈是生病了才会打她骂她的,妈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切就像是噩梦循环,六岁生日那天她不但被同学欺负,回家以后又挨了打。 好像她的生日就是触发季梦薇情绪崩溃的开关。 她跑了,跑到了外婆家的天台,她怕外婆骂妈妈,所以没敢告诉外婆。 也是在那时候,她在天台遇上了儿时的陆允。 梦境里的碎片一下子拼凑在单季秋七岁生日那天。 那天的季梦薇看上去很正常,单季秋拿着97分的试卷给她看,想着自己成绩变好就能让妈妈开心。 可惜,那只是她以为。 画面一转,季梦薇打着打着单季秋,突然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拼命地挣扎,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手和腿撞在茶几上,也感觉不到疼。 她哭着求饶,季梦薇也在哭,嘶声裂肺地说:“小秋,妈妈太痛苦了,妈妈坚持不下去了。你放心,妈妈答应过你不会再丢下你的。你跟妈妈走吧,好不好……” 单季秋浑身无力,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脖子上的手松了,有眼泪滴在她的脸上,耳边是季梦薇的哭声:“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该这样对你,是妈妈的错……” 单季秋当时只有一个应激反应,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家门,站在楼梯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画面再一转,血,地上流了好多血。 那些血是从季梦薇的手腕上流下来的,鲜红鲜红的一片染满了整个浴室。 “妈妈。” 单季秋喊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漆黑一片,她大大的呼了一口气,才发现浑身是汗。 季梦薇刚去世那阵,她总是被这些梦魇所纠缠。 外婆就陪着她睡,慢慢的似乎就没怎么再做过这个梦了。 单季秋低头搓了一把脸,手心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 她缓了缓,才下床,开门,轻手轻脚地往厕所走去。 …… 陆允回来待不到几天就要先去北京集合,然后出国比赛。 这天吃午饭,陆允问单季秋清华录取她的事。 其实徐志和校领导他们也都问来着,被她给语焉不详地暂时糊弄过去了。 陆允这不是第一次问了。 按照道理,清华打电话来要人,只要单季秋选择了他们就应该走提前录取流程,没什么好纠结的。 但每一次他问她,人都是支支吾吾的说不着急。 他琢磨着这完全不符合她的性格,所以她一定有问题。 吃完了饭,陆允把单季秋揪到阳台,直截了当地问她:“志愿的事,你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单季秋沉默了须臾,说:“我就是还在考虑。” “考虑怎么瞒着我们自己做决定不去北京了。”陆允一语道破。 “……”单季秋陷入沉默。 陆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单季秋,见她脸上闪过被说中的表情,语气都倏地降了温度,语气笃定:“你早就打算好了。” 从放弃数竞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不去北京,留在厘城。 其实这事早晚都是要穿帮,既然陆允猜到了,单季秋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是,我不可能丢下外婆去北京。” “我们可以把外婆接到北京,一起照顾她。” 陆允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可能的。” 单季秋望着远处落在对面被烈阳包围的楼房,整个人都很平静:“北京是个什么地方你我都清楚,外婆去不了,我也去不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就是现实,我得面对。” “我现在只想跟外婆在一起。”单季秋自顾自的说,“我不能抛下她不管不顾,我不能不孝。” “我没说你不对,但你既然早就决定了,为什么当初放弃的时候不跟我说清楚,还劝我继续?这边也不是没有好学校,我更不是非清北不可,我也可以……” “因为这是我的事,我不可能让你掺和进来。” 单季秋打断了陆允,她停了一停,暗自咬了下牙,说道:“陆允,你要搞清楚,那是我的外婆,不是你的,其实这件事跟你真没什么关系。照顾外婆从来就不是你的义务,但这是我的责任。” “说到底,你不过就是我们的邻居,是我儿时的玩伴,是我的同学,朋友,仅此而已。” “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会选择各奔前程。”单季秋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酸楚,声线里蕴着一丝哂笑,“又何况是你我。” 你的未来是星辰大海,是锦绣如画。 清北是你的理想,我和外婆又怎么可能耽误你的未来。 而我们注定是要在人海里走散的。 这样也好,或许这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已经填好志愿了。”单季秋顿了一下,吐出俩字儿,“厘大。” 陆允看着单季秋,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喜欢她有什么用?费尽心思想要跟她在一块儿又有什么用? 到头来,她做任何决定和规划里自始自终就没有他。他不过是一个人在那儿自作多情。 是啊,他算老几。 人家从来就只是把他当做外人,邻居,仅此而已。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陆允自嘲地一笑,“你爱报哪儿报哪儿,我管不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单季秋听到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努力抑制住想要哭的情绪。 而她一转身,就正好对上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的沈素约那双透着难过的双眼。 “您都听到了?”单季秋抿了抿唇,问道。 “傻丫头。”沈素约眼眸中泛起了泪花,“你怎么这么傻。” 第42章 年少 顶峰见吧! 陆允这两天跟单季秋置上气了,饭也不过来吃了。 完了吧单季秋也不搭理他,两人就这样,在这炎炎灿烈夏日中进入了冷战状态。 偏偏两人的步调还特别的一致,就跟说好了似的,一出门总能撞上对方。 然后彼此互看一眼对方,再偏过头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总而言之,谁也不愿意先低下他们傲娇的头颅。 被这两人看在眼里的沈素约满眼的无可奈何,心里又是无能为力。 那天她听到两个孩子的对话,跟单季秋聊了很久。家里的情况确实不允许她去北京,再加上她自己也的确不太愿意去。 可是,她还是希望单季秋不要放弃,她不想拖孩子的后腿,说自己去养老院就行了。 结果却遭到单季秋强烈的反对,说什么也不可能送她去养老院。还跟她分析讲道理,说在哪儿上大学看人,不一定清北出来的就一定好,厘大出来的人才也比比皆是。 一个人有没有出息最主要的还是这个人上不上进,更好的学校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总之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大道理,说她是经过深思熟虑,不是意气用事。没有在高考故意乱考,是尽全力且认真的对待了考试,不然也不会有这个分数…… 单季秋说这些沈素约都明白,说到底这孩子就是因为她的病不愿意离开她。 是她拖累了她。 紧跟着,厘大的招生办突然上门造访。直接走优先录取政策,这捡漏效率实在是杠杠的,想让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 就这样看似兵荒马乱的一天,就这么给尘埃落定了下来。 这事还震惊了七中的校领导和徐志,纷纷询问她是怎么回事。 虽然厘大也是985,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比清北差点儿。这省理科状元放弃清北的提前录取而选择了厘大,简直就是个大新闻。 不过呢,新闻始终是新闻。 这股新鲜劲儿一过,时间也在热浪中一天天流失,陆允也要走了。 临走的前一天,沈素约做了许多陆允爱吃的菜,把人弄了过来吃饭。 好多天没同桌吃饭,这顿饭吃的比以往任何一顿饭都要安静。 安静到让人觉得窗外的蝉鸣声今儿都特别的聒噪。 沈素约看着俩赌气的孩子,暗自叹了口气。想说点儿什么,这一转头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到最后也没说上什么。 吃完了饭单季秋去洗碗,沈素约让陆允陪她下楼去散散步消消食。 6号院路两边两边绿树成荫,沈素约手持一把蒲扇,一边扇着一边跟陆允交代:“到了那边要管好自己,别瞎折腾。行李里记得带点儿常备药,别生病了……” 陆允跟在沈素约身边,一一应着:“知道了,东西都带齐了,外婆您放心。” 沈素约偏头望了一眼陆允,笑道:“还生气呢。” “没有。”陆允说。 “你向来跟小秋吵架不会过夜,这都几天了。”沈素瞥一眼身边高大英俊的少年,“还说没有?” 陆允微微地垂眸,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有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她瞒着我们就把所有的决定做了,现在不过是通知一声,这算什么。” “是,这事儿确实是小秋不对。”沈素约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也都了解她,就像当初她放弃数竞,谁劝得动。死倔,劝不动啊!” “是啊!一根筋,劝不动。”陆允无奈道。 “说到底啊,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你要怪你就怪外婆,别生小秋的气了。” “我怎么会怪您。” “小允啊,人这一生都在面临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选择。而这当中大部分的选择都是不尽人意,无可奈何的,这就是人生常态。” “以后你们还会经历无数的选择。你们现在还年轻,有机会就应该去闯,去历练,去变得更好更强大。然后在一次次的选择和对抗命运中蜕变的成熟稳重有担当,成为对得起自己的人。” “我知道你跟小秋感情好,你从小到大照顾她,她呢也依赖你,你们是习惯了彼此在身边。” “可是你们始终是长大了,你们都得为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为自己规划的未来人生去奋斗。你们迟早是要独立生活,独自去面对困难的。你们也会结交更多的朋友,开拓不一样的圈子,不可能局限在眼前。选择是常态,分别又何尝不是。” 沈素约拿蒲扇拍了拍陆允的手臂:“再说了,又不是不见了。你别以为你去了北京就可以把外婆给忘了,放假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我们,知道吗?” “知道,一定会的。”陆允终是弯唇淡淡地笑了起来。 沈素约说完,又好像是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看向陆允道:“走走走,回去吃饭。” 陆允看着沈素约这时好时坏的记性,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其实单季秋也没错,她想要陪在一直以她为中心的外婆身边,这份孝心又有什么错。 “外婆,我们吃过饭了。” “是吗?” “……” 傍晚,太阳还未西沉,热气还裹挟在风里,在空气中肆意盘旋。吹来呼去都泛着热气,与天边的一抹红倒是遥相呼应。 单季秋在天台上收东西,刚刚伸手,蓦地从头顶处越过来一只大手。 这手特别好看,指骨凸起,背骨削瘦,修长的手指捏着床单一扯,床单直接罩在了她的头顶。 她遂伸手去拉扯掀开,床单又顺着她的头顶从后面给整个拽了下去。 人一转身,就对上了眼前这双深邃的桃花眼,心猛然一滞。 这感觉就像是她被他扯掉了盖头,虽然这“盖头”又大又重还是奶白色。 陆允弯腰把手里的床单放进篮子里,也不搭理人,又自顾自地去把其他的一鼓作气全都收了进去。 单季秋见所有的东西都被他收走了,于是乎准备抱着篮子下楼,却被挡住了去路。 少年高大的身姿和吐纳的气息尽数将她笼着,鼻息间萦绕着的都是独属于他清冽的薄荷味儿。 陆允将单季秋手里的篮子夺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话显得硬邦邦的:“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单季秋望着陆允,不知为何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也就是几天没说话罢了。 可他这话一出,她的心脏莫名像是被谁不轻不重地揪了一把。 也不痛,就是泄着酸涩,难以言喻又无能为力。 这种心空揪紧的感觉不过须臾便不打招呼地涌上了鼻腔,又不受控制地将要冲进眼里。 单季秋眼底酿着余热,深怕陆允瞧出端倪。 她用力的地抑制住自己快要冲破牢笼的情绪,缓和了一口气,才说:“没有。” 陆允把篮子搁在一边,叹了口气,转身往旁边天台边走去,语气也软了下来:“我跟外婆一样样的,都拿你没办法。” 单季秋抿了抿唇,脚下一动,也跟着走了过去。 她停在陆允身边,与之并排而站,双手搁在平台上,与之一起眺望远方。 看被楼房挡住一半的落日,看泛着金红的晚霞,看排成一字的大雁,看楼下追逐打闹的小孩儿。 仿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可事实上在不知不觉中,一切早已变了模样。 “陆允。” “嗯?” 单季秋鬓角的碎发被傍晚的风吹拂在脸颊上,她却不甚在意地盯着楼下被众星拱月的小女孩。 偏清冷的声线倒是溢出一抹难得的清凉:“我好像从没跟你说过为什么我不相信童话,也从来都不去游乐园吧?” 陆允偏过头看向单季秋,从小到大她确实对女孩子本应该喜欢的童话有所抗拒。 小学的时候,班上的女同学都在说自己喜欢童话故事里的谁谁谁时,这丫头就从不参与话题,天天只知道学习。 春游组织去游乐园玩,她也不去。 总之跟这种梦幻的东西有关的,她都极其清醒的不去相信。 小时候,他也问过她为什么别的女同学都喜欢这些,你却不喜欢。 单季秋当时正在做题,她头也没抬地跟他说:“童话都是骗人的。” 陆允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每个人喜好不同罢了。 单季秋瞅了眼陆允,也没想等他应她,继续说:“在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我妈妈曾经抛弃过我,就在游乐园……” 那时候单季秋跟季梦薇到厘城来生活不过数月。 直到某一天季梦薇去幼儿园接她的时候情绪是不对劲的,但是年幼的她根本还不懂得察言观色。 那天季梦薇带单季秋去了游乐园,明明已经不早了,就像是有目的性的直接带她去坐她最喜欢的旋转木马。 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过最喜欢的旋转木马了,她很开心的跟站在栏杆外面的季梦薇挥手。 可是当旋转木马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看不见季梦薇了。 她被工作人员抱了下来,四处寻找季梦薇的身影,奈何却完全找不到。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游乐园像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一样光彩熠熠,欢声笑语。 “那时候我还很天真的以为我只是跟我妈是走散了而已。”单季秋自嘲地轻笑一声,“我一直哭,哭来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报的警,警察通过单季秋提供的不完整信息找到了季梦薇。 警察以为是季梦薇粗心大意把孩子弄丢了,还教育了她一番,才让她把孩子领回家。 可是,单季秋在看到季梦薇丝毫不慌张的表情那一刻起就如梦初醒了。 妈妈不是不小心把她弄丢了,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单纯的不想要她了。 单季秋也在那一刹那才突然想起,当初父母决定离婚的时候是都不愿意要她的。 她偷听到他们在客厅讲话,她听到季梦薇说:“我不会带女儿走,我就要让她跟着你。女儿你也有份的,你不想要女儿,那我也不想要。” 单兆斌却说:“女儿本来就应该跟着妈妈,我不方便。” “不方便别的女人给你生儿子是吧?就因为你大哥二哥都是儿子,你就不要你女儿?你就真这么重男轻女?” “……” 然后他们又吵了起来,可是她却再也听不进去一句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一直认为那不过是一场梦。 原来,并不是。 回家以后,单季秋对异常冷淡的季梦薇说:“妈妈,我会乖乖听话的。我不喜欢游乐园,我再也不坐旋转木马了,求求你不要不要我。” 季梦薇看着泪眼婆娑的单季秋,终于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状态很不好,一直在那儿呢喃:“他结婚了,因为那个女人可以给他生儿子。为什么你是女孩儿,为什么?” 单季秋那时不太能明白季梦薇的这些话,她害怕自己再次被抛弃,一个劲儿的保证:“妈妈,我真的会乖的,我会听话的……” 从那以后,单季秋特别害怕游乐园。童话书也不看了,她的童话水晶球早就在父亲母亲的先后抛弃中被摔的支离破碎。 童话故事里的孩子没有不被爱的,哪怕生活艰辛,他们也有被爱的权利。 可是单季秋的世界里是残忍无情的,是从未被选择的那个,也是总是被丢下的拖油瓶。 都说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可她却遇到了。 自此,她不再相信世界上所谓的美好童话。她的心思也愈发敏感,变得胆小且胆战心惊。 …… “后来,外婆不是过来看我们嘛。” 单季秋现在说起当年的事一派平静,就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不幸女孩儿残破童年的故事。 “我就跟外婆无意间提起了游乐园那事。后来也没过多久,外婆突然说她退休了,也要到厘城来定居。不过我们家小,没有外婆住的地方,所以外婆才在这儿买了这套房子。” “那时候还小也不懂,我不知道外婆怎么突然过来了。”单季秋醒了醒鼻子,嘴角还含着笑,“长大了以后我才明白,她怎么可能提前退休,她是辞职过来的。一个特级骨干教师离开了大城市,只能在二线城市的一普通中学当个代课老师。” “只是因为她看到了我身上的伤,她知道我妈妈病了。她放心不下我们,她得看着我们,所以只好舍弃了自己。” 陆允听到这儿,基本上一切都明了了。 原来他还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曾经他以为单季秋父亲不要她只是因为有了新的家庭。 结果远远不止这些,她还被抛弃过。 她晦暗童年里拼凑的一段又一段痛苦的阴影,她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当年他看见的这个年纪小小的小崽崽,身心居然经受了这么多的伤痛。 难怪她一听到“游乐园”脸色都会变,原来这三个字会让她想起那些噩梦般的曾经。 “秋崽崽。”陆允的喉头发着涩,喉间扯着紧,他轻滚了下喉结,“别说了。” 单季秋笑着看向陆允:“我没事啊!我告诉你这个就是想让你知道外婆对我来说真的真的很重要。” 她加重语气:“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陆允瞅着单季秋微微泛红的眼角,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可最终还是将手停在了她的头顶。 “你想留在厘城就留在这儿,我尊重你的选择。”他微弯腰,与小丫头平视,黑亮的眼瞳里淬着笃定:“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单季秋望着陆允,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像是周安和余可夏,明明两情相悦也依然没有结果。 更何况是她这份卑微胆怯的暗恋,也注定会永远不见天日。 “理想也不一定必须要去清华才能实现,厘大也不差的,只要心中坚定,是金子在哪儿都能闪闪发光的。” 单季秋转身望向天空:“顶峰见吧!” “好。” 陆允也顺着单季秋的目光一并向天看去。他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她说:“大学期间就好好陪着外婆,好好学习,别想着谈恋爱啊!” 单季秋扭头瞧了眼陆允,不由得问:“那你呢,会谈恋爱么?” “谈什么恋爱,先立业后成家,懂?” “有道理。” 第43章 年少 想让他抱抱她。 陆允走的第二天,余可夏找单季秋出去吃晚饭。单季秋也很久没见余可夏了,于是跟外婆交代好,掐着时间就出门了。 两人碰面以后,单季秋看到余可夏的时候心头一酸,这才多长时间,她就瘦了一大圈。 她们吃了饭后单季秋给沈素约去了个电话,老太太这会儿说话条理清晰,在看电视,提醒着让她别玩太晚,注意安全。 而后,单季秋跟余可夏顺着河边去溜溜弯。两人一路聊着,从他们认识开始聊到了现在,六年的时间一会儿就聊完了。 分别的时候,余可夏才对单季秋说:“季秋,我要走了,明天的飞机,去加拿大。你别来送我了,我安顿好以后会跟你联系的。” 单季秋就觉得这姑娘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原来是告别。 “怎么这么突然?”单季秋问。 “不突然的,我爸妈一早就打算送我出国念书。不过放心吧,我跟周安不一样,我会回来的。” 单季秋迟疑了一瞬,还是问了:“你跟周安还有联系吗?” “有什么好联系的,谁离了谁还活不了。”余可夏望着河岸灯火笑道,“我去找个加拿大帅哥,反正我喜欢老外。” “……” 余可夏走的时候,单季秋过去跟她抱了抱:“夏夏,你一要开开心心的。人要向前看,时间会让你遇到对的人。” “嗯。” 余可夏终是没忍住掉了眼泪,不知不觉间成熟了好多:“你也是,别太辛苦了,对自己好点儿,照顾好自己和沈外婆。” 余可夏上车以后,单季秋心里堵得慌。 人生在世,遇见似乎总是伴随着分离,如愿以偿是恩赐,求而不得是常事。 谁又能真正相守一辈子呢? 夜间河边的风吹来的是难得的凉爽,单季秋突然就想起了陆允。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招了个出租车回家。 …… 余可夏走了,陆允也去国外比赛去了。 单季秋每天都围着沈素约转,早上陪她买菜,下午陪她打麻将,吃了晚饭陪她去散步。 日子过得简单惬意也平淡。 单季秋有时会坐在楼下的石凳上,挥着外婆的蒲扇看着吃了晚饭出来玩的一群小朋友。 孩子们总是不怕热,喜欢追逐打闹,玩抓人游戏。 男孩子也总是学不会让着女孩子。 女孩子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跟你玩了。” 男孩子做着鬼脸:“我还不跟你玩呢,等我长大了才不要告诉我的好朋友认识你这个爱哭鬼。” 女孩子作势要打男孩子:“我长大了也要搬去跟我哥哥住。我哥哥在北京,我会有好多好朋友。” “……” 单季秋看着他们,突然想起了儿时。 小时候的他们也盼着快快长大,从童年到年少,再慢慢长大成年。 可是真当他们长大了,才明白,长大就意味着分离。 就像曾经说好永不分离他们,也在成长中,无可奈何的一一挥手告别。 时光啊,美好又无情。 “小秋,想什么呢?”沈素约走过来瞧着看着那群孩子发呆的单季秋,问道。 “看他们玩儿呢。”单季秋站起身来,笑着说,“跟我们小时候玩的又不一样了。” 沈素约:“时代不同了,走吧。” 单季秋把蒲扇给沈素约,陪着她一起出门跑步去了。 她们踏着马路边的方砖路往河边方向走,是每一天散步的特定路线。 沈素约在跟单季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看着河边这么热天儿还黏黏糊糊的小情侣,沈素约倒是笑了起来:“你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岁数了啊!” 单季秋却语焉不详地含糊过去:“我还小,谈什么恋爱。” “都快十八了,可以谈恋爱了。”沈素约不由得叹了口气,“时间过的真快啊,这一眨眼,我们小秋都从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变成了比外婆还高的大姑娘了。” “你跟外婆说说,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有没有谁喜欢你啊?” 单季秋摇头:“没有。” 沈素约故作惊讶:“都没有啊?我家小秋这么优秀,又漂亮,怎么能没有。” 单季秋:“我志不在此。” 沈素约拍了下搁在自己臂弯的藕白手背:“女孩子该谈恋爱还是要谈的。你不能因为上一代给你起了个坏的带头作用,就有阴影,畏惧退缩。爱与被爱是每个人一生中都应该去感受的权利。” “我没有畏惧退缩,只是我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 这话一半一半,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阴影,但也不全是因为学业为重。 沈素约瞧着单季秋漂亮的侧脸,不由得一笑:“小秋啊,外婆希望你能幸福,希望有个人将来能代替外婆去疼爱你,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有安全感。我希望看到你穿上漂亮的婚纱,亲手把你交到能带给你下半辈子幸福的那个人手上,外婆就安心了。” 单季秋听到沈素约的话,蓦地鼻子一酸。 她偏头看向沈素约,笃定地点点头:“您啊一定可以看到这一天的。” “其实小允真的不错,外婆最放心把你交给他。” “外婆您别乱说。” “你喜不喜欢他?这女追男隔成纱,我看小允挺好的,说不定他对你也有那意思呢,皆大欢喜。” “哎呀,外婆您可别在他面前说这些,很尴尬的。” 单季秋唯恐再继续这个话题,被沈素约看出端倪,把她的暗恋心事给炸了出来,赶紧的转移话题。 “对了外婆,您说今年伦敦奥运会,女排能夺冠么?” 一说起女排,沈素约就突然忘了刚才那一趴,成功被单季秋带跑了话题。 “对啊。”沈素约叹口气,“等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希望看到。” 单季秋朝沈素约笑道:“咱士气得拿出来,说不定就是今年,女排能重回巅峰,一举夺冠。” “你可不知道,当年啊咱们中国女排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啊……” 单季秋也没打断沈素约,这已经是最近老太太第五次跟她讲关于女排的故事了。 偏偏人老太太总是认为她这是第一次跟她讲。 一老一少就这么一个绘声绘色地讲着,一个耐心含笑地听着。 她们沿着掺着素淡的河光边岸的杨柳树下,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沈素约讲完了,两人也不知不觉都快走到边郊了。这边没什么人烟,路灯都不齐全,偶有车辆经过,车灯闪烁。 两人调头走到对面,往回走。 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巨大的黑色夜幕里缀满了星辰,月亮的清辉莹莹柔亮盘在头顶。 人动它也动,颇显调皮。 就在这时对面停下来一辆车,司机降下车窗看向她们,扯着嗓子礼貌的询问:“你们好,请问一下出城高速怎么走?” 出城上高速还要过几个岔口,单季秋让沈素约在这儿等一会儿,自己跑到对面跟司机耐心地指路。 就在这时,一阵刺眼的光线从不远处射了过来。 单季正好转身就看到一辆跑车驶离了本来的路线朝路边开去。 一切不过眨眼间。 “砰”的声响和少女呼喊着“外婆”的叫声同时响起。 而那辆跑车在单季秋的眼皮子底下扬长而去。她只在忽明忽暗里看到了驾驶座上的那双不太清醒的眼睛,也只不过一瞬而已。 “叫救护车……”少女凄凉的求助声在寂静中响起。 …… 医院冷白无情的光线照着少女惨白且布满泪痕的脸。 单季秋靠着手术室门口的墙上,浑身都在抖。 明明是七月盛夏,她却感觉心脏凉的都不会跳了,浑身像是跌进了冰窖,浸出一身严寒。 她的手上,衣服上还有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她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手术中”三个大字,任由眼泪开了闸。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交警和民警被一名护士带到她面前,说是要给她录个笔录,以便寻找肇事司机。 单季秋没理他们,此刻的她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麻木,茫然,只知道望着那道门上的三个字。 其中一名民警拍了拍身边的同事,用眼神示意他先别问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而立在墙边的姑娘就一直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任由时间的不告而别。 夜色有多浓烈,姑娘的脸色就有多苍白。 终于,在数小时的后半夜。 “手术中”的灯,灭了。 单季秋蹭地一下站直身子,灵魂瞬间归位。 她紧握着双手,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却感受不到疼。她唯独能感受到的是自己宛若千斤重的双腿,半步都难如登天。 她心有余悸,她害怕,她从未有这一刻这么害怕过。 她更害怕从医生的嘴里听到“尽力了”三个字。 手术室的门打开的那一霎,单季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她紧紧地盯着穿着手术衣的医生,就想从他的点滴表情里捕捉到生的希望。 “你是患者家属?”医生看着单季秋问道。 “我是。”少女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外婆她……” 医生看向单季秋,对她说:“你外婆失血过多,身体有多处骨折,最严重的是颅内出血。毕竟年纪有这么大了,身体机能的承受能力有限,情况不是太乐观。目前还没能脱离危险期,现在要送到icu进一步观察……” 单季秋听到“情况不乐观,没脱离危险期”几个字时,突然感觉自己听不见声音了。 医生的嘴巴还在上下翕合着,可她任由自己如何努力去听,也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只有一阵阵的回声在耳膜上敲打,伴随着细细密密像是被针扎的尖锐疼痛。 “小姑娘,小姑娘……” 医生拍了拍单季秋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看向医生,听力似乎又瞬间恢复了清明。 “你的父母来了吗?具体情况我到时候再跟他们详细说一下。” “我没有父母。”单季秋看向医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您有什么要说的跟我说就行了。” 医生有些诧异的看向单季秋。 须臾,他点了点头:“你也别太着急,我们先把你外婆转到icu。” “谢谢医生。”单季秋抓住医生的手臂,恨不得给他跪下,“求求您,一定要治好我外婆。” “我们会尽力的。” 后半夜单季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icu不像普通病房,不能进去。 她回去了一趟,在天边刚刚翻起鱼肚白的时刻又回到了医院,办了手续缴了费。 然后,在icu的外面的大厅,就这么在冰冷的排椅上睁着眼睛,一直坐到天光乍现。 民警是上午十点过来给她做的笔录,结束后安抚了她几句,说有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她,便走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高昂的费用压得单季秋喘不过气来。 沈素约的情况起起伏伏,期间又被抢救了一次,情况依然不稳定。 医生的话说不死,不能也不敢保证是否可以完全渡过难关。 警方根据单季秋提供的跑车信息和车牌号,找到了车主。车主却说他的车在当天被偷了,并提供了不在场证据。 至于后续,持续调查中。 第五天,肇事者主动投案自首,警察让单季秋去认人。 当时情况混乱,单季秋根本就没能仔细辨别驾驶座上的人,就瞥了一眼他的眼睛,根本认不出来。 不过这个肇事者全部供认不讳,前因后果,事发地段,时间原因都能准确的交代清楚。 因为当时喝了酒,才撞上了人行道。那会儿就害怕会坐牢,车是偷的又醉驾脑子不清醒,看着那地方没啥人烟,侥幸心理作祟便逃离了现场。 后来,他知道警方在大力排查,他知道自己跑不掉,想着主动认罪还能从轻处罚,这才选择自首。 这案子也没什么疑点,就等着移交检察院审查起诉,等候开庭审理。 至于赔偿,肇事者就是个混混,没钱,烂命一条,根本拿不出钱来。 外婆这边的亲戚不多,平时有来往的更少。 她在第三天外婆情况稍微好转的时候舔着脸给他们打过电话,人是过来看了,可她还没提借钱的事,对方就开始哭穷,一口一个这儿也不容易,那儿也不容易。 人情冷暖在医院这种地方是最不缺乏的,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门前无人问。 单季秋心里也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她也不好再提。 后来姨婆走的时候,还是给了她一万块钱,让她先应着急。 第十天,手术费,各种医疗费住院费让单季秋捉襟见肘。接下来还要面对的是个无底洞,她是不可能放弃的。 虽然icu的主治医说可以帮她争取医院救助基金,但她也明白这始终都是冰山一角。 单季秋感谢了主治医的好意,在规定探视的时间内看完了外婆以后,又坐在排椅上,无助的大山把她压得结结实实。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她很想很想告诉陆允,想告诉他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想他能出现在他面前给予她力量,想让他抱抱她。 可是,她不能。 她已经深陷沼泽,她不能再把前途无量的他拖进来。 思忖了很久,在心里斗争了很久。 单季秋终是拨通了那通她最不愿意拨通的电话。 “喂,我是单季秋。” “……” 挂了电话,单季秋身心疲惫地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她偏着头,木然地看向从窗外淌进来的落霞昏黄。 眼泪从少女那红透了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她纸白的脸颊上。 第44章 年少 她不后悔。 这天夜里,出现在单季秋面前的不是单兆斌,而是他的秘书,以及一个年轻且英俊不凡的男人。 当时她只觉得眼熟,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认识。 直到对方叫她的时候,她才从他的眉眼间和他耳垂上的那颗痣里面依稀辨别出,他就是小时候带着她玩的堂哥单易。 秘书说:“你爸暂时走不开,让我跟你二哥先过来了解情况。” 单季秋没精力管其他的,她只是有些自嘲地说:“理解,毕竟现在是我有求于他。” 单易瞧着单季秋,当年小叔离婚时没有跟任何人说,等全家知道以后,小妹和小婶已经不知去处。 今天,也是时隔十多年再见,一时半会儿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先去找找医生。”他言归正传。 单易是学霸医学生,很多事情他在会好沟通的多,他们先是找了主治医具体询问了沈素约的情况。 然后,他连续打了几个电话,把相关的问题跟电话里的人进行了探讨。 最后,他挂了电话,走到单季秋面前,对她说:“等情况稍微稳定了,我们就把外婆转到锦南附一院。” “转院?”单季秋停了停,看向单易,“外婆她现在这样能去锦南?” 单易说:“现在还不行,等情况稳定了包医疗专机过去。锦南附一院的重症科你应该听说过,就目前情况来说,应该是外婆最好的选择。” 单季秋不疑有她,专业方面她信单易。 她点了点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这几天她就没怎么睡过,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单薄脆弱,面色也显得病态十足。 单易坐到单季秋身边,俊朗的脸上沉着怜惜,语调温柔:“你应该休息了。” 单季秋摇摇头,她脑袋很痛,眼前有些天旋地转,嗓子也是哑的:“睡不着。” 单易:“睡不着也得睡,人不睡觉怎么能行。” 单易话音刚落,单季秋就感觉自己突然眼前一黑,直直朝一边栽倒了下去,瞬间失去了全部意识。 单季秋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还吊着水。她环顾了四周,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除了她什么人都没有。 窗明几净的窗户外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炽烈的光线不管不顾地打了进来,落下一地光辉与盘旋在光晕下的尘芥相辅相成。 门被推开了,单季秋转过头去,单兆斌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她隐约还记得当年的单兆斌还不是现在这副西装革履的模样,但是相貌依旧。 他的出现仿若跨越了时空,又回到了当初的原点。 可惜早已物是人非,爷爷最没出息的儿子如今高贵的宛若国王,能断她生死。 印象中爷爷这个人是不会纵容自己任何一个孩子,甚至于更加严厉。他对爷爷最有印象的一句话就是“老鹰式教育”。 那时候她太小不懂,后来长大了再回忆起这句话才明白个中含义。 是残酷的教育手段,但是也是最有效的成功方式。 可是一开始单兆斌是坠崖的小鹰,而季梦薇和她是阻碍他起飞的逆风。当她们离开他,他遇上了他人生中的顺风,便一帆风顺到了现在。 其实这么多年来单季秋不是完全没有单兆斌的消息,她知道他慢慢的生意越做越大。上了市,就算是不关注,也能通过各种财经新闻和各大报章杂志里看到他的身影。 一提到锦南单家,似乎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单兆斌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对单季秋说:“具体情况单易已经跟我说了。等你养好了身体,你外婆的情况稳定,我们就回锦南,至于这边的人和事……” 他顿了顿,对上单季秋略显空乏的双眼,道:“该断就断了,毕竟你以后这身份也不同了。” “我明白,你要面子,我都懂。”单季秋冷冷地出声,嗓子却干痛沙哑。 她也料到了单兆斌会给他提条件,哪怕不认同他的所有,但她现在也只能受着。 她清了清喉咙,仍旧是劈着的嗓子,干哑暗沉,“可我跟你回锦南,你太太和儿子容得下我?” 单兆斌说:“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现在是你唯一的亲人,他们自然应该接纳你。” 单季秋望着单兆斌,异常平静地说着并不能让人平静的话:“可你不是重男轻女吗?我很好奇,你有儿子了又何必再找回我?就算按照你之前说的,你是想找我,可惜不知道我在哪里。但是,以你的实力真要想要寻找一个人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为什么今时今日你才这么积极地想要找回我?你是个商人,你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急于认回我一定是有你的用意吧。”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单兆斌问。 “在商言商,我不过是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你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现在走投无路,我一定不会找你。” 单季秋顿了一顿,像是认命似的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她眸底都为她下定了决心:“算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无所谓,我不会拿外婆来冒险。只要你能让外婆得到最好的治疗,我可以认回你。” 当她决定拨通单兆斌的电话时,她就已经选择了硬币的其中一面。 回到那个家庭有多少身不由己,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其实单兆斌不说,她心里或多或少是有数的。 与其说认回了亲生父亲,不如说从此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可是为了外婆,她不后悔。 选择总是伴随着遗憾,而人这一辈子遗憾才是常态。 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反正,她与单兆斌之间或许也只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真心,早已经断在了她七岁那年。 …… 陆允最近眼皮一直跳,莫名的心绪不宁。 比赛结束已经是七月接近中旬。 这次他拿到了唯一的满分金牌,在数竞国际领域中崭露头角。 以至于招来了国外的名校想撬清华的墙角,被带队的教授这面坚固的护城墙给挡了回去。 陆允在面对这些学术上的人会收起平日里的懒散和漫不经心,为人处世都秉承着不能失了作为中国人应有的风度和礼貌。 他本就相貌出众,加上举止得体,这下就更招人喜欢了。 他还被外国的小姐姐们连环表白,当然他拒绝的也非常的干脆果断,却也给人留足了面子。 陆允的手机没有开国际漫游,加上在比赛期间手机也是要上缴的,所以他也没办法给单季秋和任何人打过一通电话。 那丫头也说了,让他安心出国,不要分心,好好比赛。 他也琢磨着再拿一枚金牌给这丫头瞧瞧。 回国下飞机的一瞬间,陆允就在机场给单季秋去了个电话,可惜无人接听。 一同参加比赛的同学还打趣他:“这么紧张是给女朋友打电话吧?” 陆允当时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可是看在大家的眼里却权当他是默认了。 大家在北京呆了一天,各自准备启程各回各家。 何教授让陆允记住下周的国际学术会议和科技展,以及准备带他进实验室了。 让他回去跟家人说好了就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先例,机不可失,别误了时间。 陆允应下以后,就准备回厘城的事宜。期间还是跟单季秋打了电话,仍旧是没人接。 不知为何,他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升腾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心慌感。 在国外是,回国后更加强烈。 陆允七月十四号晚上八点落地厘城机场,回到家已经快接近十点。 他行李都没放下直接到对面拍门,可惜无人应门。 陆允找到备用钥匙进门,屋里一片漆黑,阳台对面的灯光踱了过来,打在地上,徒留一室寂静。 他摁亮客厅的开关,里里外外地寻找了一遍,哪里有沈素约和单季秋的影子。 他心下一慌,单手不由自主地拄着餐桌,桌面跟指腹之间隔着薄薄的一层。 他抬起手翻过来看着指腹,目光再凝聚在桌面上,那里出现了浅浅的指印。 所以,这应该是很久没打扫过家里了,才会出现的灰尘。 陆允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摸出手机,再给单季秋打电话,给沈素约打电话,一个无人接听,一个是关机。 他又给谭俊浩打电话,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说这段时间没跟单季秋联系过,还反问他怎么回事,结果反被挂了电话。 这很不正常,哪怕她们去了哪儿,也应该能打得通电话,怎么还会平白无故没任何消息,就跟失踪了一样。 陆允打算先去问问邻居,如果邻居也不知道,那他就只能报警了。 一出门,刚巧撞上了楼上下来丢垃圾的邻居,陆允赶紧上前询问。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狂奔下楼,最终消失楼道拐角处,只听见楼下铁门“砰”的一声重新被关上的声音。 坐在出租车里,车窗外的流萤灯火也不能柔和陆允面无表情的俊颜。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少年,唇线紧抿,神色透着难掩的严肃和紧张。 他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医院。 这个点,这个情况,估摸着断然不是什么好事,便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直到,手机铃声划破了车内的静谧。 陆允一看来电显示,明显吁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接通。 …… 单季秋自从晕倒了以后,就开始反复发烧,要么就是在病床上昏睡,要么就是一醒了就不管不顾地往icu跑。 直到得知沈素约的情况暂时稳定,才安心回到病房。 这会儿又醒了,看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她才恍然自己这是又睡了一天。 经过前几次的经验,这个点她是进不去icu探病的。 单季秋坐了起来,想给单易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毕竟最近一直都是单易在帮忙跟医生沟通。 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掀亮屏幕,看到无数个未接来电的时候,她的心像是突然被重锤敲打了一下。 紧跟着是一股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酸疼在整颗心脏里蔓延开来,心底那根一直支撑她不能断的那根弦也在这一刻轰然断裂。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示地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单季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忍住哭泣。待情绪稳定了以后,她终是将电话拨了过去。 她瞒不了他,也不想瞒他。 她不能自私地将他拉入这场不属于他的泥泞人生。 她只想好好地跟他说一声再见,就好。 挂了电话,单季秋忍痛扯掉手背上的针,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到卫生间去换上。 或许是最后一面了,她至少希望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好的。 而不是病恹恹,狼狈不堪,叫人担心的单季秋。 …… 陆允是在icu外面的大厅里见到单季秋的,小丫头独自一人坐在排椅上在打电话。 银白的光线渡在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可言。 那整个单薄的身躯让本是纤瘦的少女变得更加消瘦,如果有一阵风,都能将她刮走。 陆允就这么瞧着单季秋,心痛又心疼。 这一刻,他看见了的一些画面,让他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他看见十七岁的少女这十几个日日夜夜一个人绝望的煎熬。 他看见十六岁的少女得知外婆生病的消息时无奈的妥协。 他看见八岁的女孩儿因为心理疾病在他的生日祝福里痛苦的呕吐。 他看见七岁的小女孩伤痕累累的同时失去了唯一的母亲。 他看见了六岁的一个小崽崽躲在无人的隐秘角落里难掩的瑟缩。 他甚至,还恍然间看见了五岁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那个被抛弃的小丫头无助的害怕。 她已经很努力的去跟黑暗对抗,为什么黑暗还是不肯放过她,要对她这么残忍。 一想到这儿,陆允的心猛地被什么东西扯住,再慢慢地撕开,血肉模糊。 单季秋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直直在半空中撞上了陆允投过来的视线。 两两相望,他还是那么俊朗无俦,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大厅里偶有人影走动,一窗之隔将黑白分割成两番天地。 如梦似幻,却又无比真实。 她站起身来,敛了敛眸,抬眼微微向上抿了抿嘴唇,朝着那个同时也向她走过来的少年不语向前。 第45章 年少 再见。 单季秋和陆允穿着隔离服进了icu的高级病房里。 病床上的老人被一群管子包围着,口鼻扣着氧气罩。呼吸淡淡一层铺在罩内,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偌大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耳边是让人心悸难耐的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陪床护士交代他们不要乱碰后,就走了出去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时间。 这个点其实是不能探病的,单季秋之前的那通电话是打给单兆斌的,让他拜托了院长给的他们探病时间。 陆允看到病床上的沈素约,立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指骨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着白,青筋凸显。 他知道这是车祸造成的结果,他却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在她们的身边。 “肇事司机已经抓了,等候庭审。”单季秋沉静地看着沈素约,对陆允说,“外婆现在情况也暂时稳定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不过没关系,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会放弃的。” 陆允往前走了几步,看向沈素约,明知道她听不见,还是对他说了起来:“外婆,我回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呗。我这次拿了满分金牌,您不表扬表扬我?这次的题目可不简单,我其实也没十足的把握,特别是有一道题……” 单季秋站在陆允身后,看着絮絮叨叨的他和病床上一言不发的外婆有些恍惚。 怎么就这么调换了过来,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啊! 那道故作轻松的低沉嗓音一字一句钻进她的耳中,本想让这一切成为一场梦,可偏偏它却是这么的真真切切。 不过须臾,单季秋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蓦地就红了。 她背过身去,仰起头,睁大了眼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探病的时间始终有限,单季秋跟陆允离开了icu,脱掉隔离服,往外走去。 icu这边是人迹寥寥,只有值班的医护还在矜矜业业的工作着,基本上看不到来往的家属和病人。 除了与灯火相伴,便是与悲伤共情。 两人走出了icu大门,踏出冰冷的白光,融入冷清的月光之下。 临近十二点的夜晚,风终于不再狂热,带来了丝丝微凉。 洗去了白日里的潮热气息,却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这样,沉默了一路,陆允率先开了口:“我这儿还有些钱,回头我拿给你,应该能撑一些日子。至于其他的,我……” “我认回我爸了。”单季秋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断了陆允的话,也让他蓦地止住了脚步。 “什么?”陆允转身瞧着单季秋问。 两人此刻停在了一面人工湖边,湖水清湛,假山秀丽。 湖的四周灯管泛着淡淡的光晕,波光粼粼下有能隐约看见锦鲤。 光线折过来,正巧投射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却也为他们点亮了彼此眼底各异的复杂思绪。 单季秋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看向陆允:“这不挺好的事。我爸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找我。现在他找到我了,想认回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就像如果你妈妈也回来找你……” 她没说完,像是在掩盖什么情绪,须臾几秒才继续开口:“毕竟都是骨肉至亲,还能恨一辈子?” “我不会。”陆允斩钉截铁,垂眸瞧着单季秋,一字一句地问,“你也问问你的心,这些真是你的心里话?” 单季秋抿了抿唇敛眸,喉间有些哽咽。待这股子难过被强压下去以后,她才扯着笑意抬头对上陆允的深眸。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拆穿我,挺没劲的。” 单季秋嗓子还泛着痛,说话也不敢太用力,面上的表情尽量显得不让人担心的云淡风轻:“单兆斌,他是唯一有能力让外婆接受最好最优治疗的人。他有钱人脉广,就像刚才,如果不是因为他,你认为我们能进的去icu。” 她转身面向人工湖,扯着自嘲的笑:“原来,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 “对了。”单季秋偏头望向陆允,换了话题,“还没恭喜你,又拿金牌了。” 陆允看着单季秋现在的样子,心里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底气。 骄傲自信如他,可眼下的他完全没办法跟她实力雄厚的父亲相提并论。 成绩好又如何?能保送清华又如何?靠自己赚钱又如何? 到头来他所有的能力和实力根本不足她那个名声赫赫的父亲的万分之一。 想把她留在身边,却又舍不得再看她吃苦伤心。 可恨的是,就算他曾经换了她的签,命运依然还是不会放过她。 在这一刻,陆允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的痛到底有多痛彻心扉。 “本来你也可以。”陆允说。 “我那不是放弃了么。”单季秋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允问。 “去厘大退学,回单家。至于之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现在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爸能让外婆好好的,他想怎么安排都行。” 单季秋认命的一笑,转而问陆允:“你呢?什么时候回北京。” “过两天。” 单季秋转回头看向湖面,点了点头:“挺好的。” 从此以后天南地北,他们各自生活,拥有不再同路的未来。 这样,也,挺好的。 如此优秀的他,一定会在他那闪闪发光的世界里所向披靡,一往无前。 然后,他也一定会在星辰大海里遇上那个让他满心欢喜的,不给他添麻烦的,能帮得上他的,与他匹敌的那种温柔美好的女孩子。过上未来不再有单季秋捣乱的璀璨人生。 这样,其实,挺好的。 他,是值得奔赴最好的。 而不是,像她这样,总是给身边的人带去厄运和伤害的,不吉利也不幸运的人。 她已经亲手一片片拔掉了自己的羽毛,她不能再去伤害他的羽翼。 幸好,他从来就不曾喜欢过她。而她也不会成为他人生中的那段遗憾和羁绊。 时间是遗忘的一剂良药,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敌不过时间洪流的打磨淡化,又何况是他们。 单季秋想,他会很快就会忘了她,而她也会努力去忘了他。 喜欢从来就不是拥有,而是希望被喜欢的那个能够幸福。 不再打扰,不添麻烦,不成为阻碍,便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和退路。 这样,真的,挺好的。 此刻,周边的花草树木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左右大幅度摇曳。沉默已久的天际被猝不及防的闪电劈下一道口子,转瞬即逝的亮光又消失在这片墨色里。 而人工湖畔的少年和少女却谁也没被劈开真心袒露人前。 纵使心有千千绪,在彼此面前也只能将其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咫尺的距离却被无形的现实隔成了难以逾越的深渊。 而他们却站在万丈深渊的两端,谁也不敢再往前跨一步。 从不惧怕自己万劫不复,却唯恐对方会粉身碎骨。 “陆允。” 单季秋光是喊这两个字都像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她不敢看他,更告诫自己不能哭。她不动声色地将双手背后,手指甲陷在手背上,却在强颜欢笑。 “这一晃,我们也认识十多年了吧,老实说挺开心的。但是我们终究是长大了,总归是要过各自的生活,而我也应该独自去面对我的生活。”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但我不喜欢不告而别,我叫你来就是想好好跟你道个别。”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以后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少熬点儿夜。” “还有啊,交个靠谱的女朋友吧,但别像邓文文那种,不适合你。” “以后你结婚记得请我啊,这种人生大事我就算来不了也肯定会给你包个大红包的……” 陆允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单季秋憔悴的侧脸,这些话让他感到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他薄唇翕动,却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单季秋喉间有些哽咽,她快说不下去了。 人的一生是漫长的旅程,一段旅程一段人,遇见和分别是永恒不变的定律。 而到最后,人始终还是会回到一个人。 明白成长的那一刹那起,人就得独自扛起它带给自己无法言说的厚重感,走向未知的未来。 而过去的人和事自然而然也会在告别以后,随之渐行渐远。 这是谁也不可逆的现实。 曾经也幻想过跟他分别的种种场面,可是原来真到了这一刻,才恍悟这一切竟然是这么的残酷。 单季秋转身,伸出手朝向陆允:“我这边也走不开,就不去送你了。就在这儿说再见吧,你多保重。” 陆允看着眼前的这只纤细的手,影影绰绰下还能看到手背上青色下面的针孔。 就仿若是直接扎进了他的心脏似的,渗出细细密密的疼。 他伸手,回握住姑娘柔软的小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和指尖的微凉,想记住这个温度和感觉。 单季秋被少年的大手握住,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 就在她准备放手的时候,忽的一霎,她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往前拉扯过去。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进了面前这个怀抱之中。 单季秋先是一怔,感受到身前的宽阔和坚固。 下一秒,她眼尾就氤氲上了一层湿红,渐渐地往眼底渗透而去。 后背是少年强健的臂膀不松不紧地将她拢在怀中。 单季秋泛酸的鼻尖磕在他的颈窝处,鼻息处是熟悉的,只属于他的淡淡薄荷味。 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和胳膊上的温度。 而她的双手,却自始至终垂在身侧。 不敢触碰,怕一碰就舍不得放手了。 响雷在头顶经过,像是在计时提醒他们是时候分开了。 “好。我说过,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尊重。” 耳边是少年在这片倏然静谧的夜色中沉沉地轻声低语:“你也多保重,结婚……我一定请你。” “再见,单季秋。” 话毕,陆允松开单季秋,不再看她一眼。 他转身,迈着长腿头也不回,一路向前。 ……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伴随着惊雷闪电和狂风四起。 它们似乎都在观看着这场异常平静的道别。 可能正是因为过于平静了,才拼命想要弄出点儿动静来渲染一下此刻的气氛。 单季秋立在原地,望着那道颀长的背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想要努力记住他最后留给她的样子。 直到,少年彻底消失在她的全部视线之中,一滴雨水才不打招呼地滴在她的脸颊上。 他说,他结婚一定请她。 单季秋仰起头,双眼不受控制地颤抖和发烫。 又一滴雨水打在她眼角刚好滚落出的泪珠上,彼此混在一起滑落了下去,不知是雨还是泪。 雨串毫不留情地洒向大地,而一直保持着笔直站立一动不动的少女,终是低了头,弯了腰,曲了膝盖。 失掉全身力气蹲了下去,将整张脸埋在臂弯之中,啜泣之声也淹没在这片盛大的雨海里。 水星始终要回到它孤独的轨迹,而太阳永远耀眼灿烂,洛希极限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 阿允哥哥,很遗憾无法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有你在的这段记忆是有多么的美好。 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为幸运的事。 喜欢上你也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 今日的告别,就当做是我为与你共处的整个儿时与青春年少里的心动,画上的句号。 至此,我的青春也应该结束了。 再见,我的年少。 再见,我的少年。 山水一程,祝你未来万事顺遂,幸福安康。 第46章 年少 一缕落在木相框,一缕淬在盒子上…… 2012年伦敦奥运会,中国女排遗憾止步四强。 单季秋一边给病床上一直没醒的沈素约擦着手脚,一边絮絮叨叨地把比赛的细枝末节都讲了一遍,然后又叨叨起别的。 迎着窗外西沉的“咸蛋黄”,少女在叹息中满是遗憾:“外婆,你快点醒来吧!下一届奥运会我们去现场看……” “……对了,过两天我就开学了。锦南大学破格录取了我,您说这是不是省状元的特权?” “哦,对了,我没有选数学系,我决定读法律。您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公平,那我就想着至少将来我可以用法律来维护我所认定的公平。” “您不会又怪我自作主张了吧,那您赶紧醒过来骂骂我呗。” 单季秋低头一笑:“骂我我也不改。我想成为一名守护正义,不畏强权的帅气律师。” “……” 看完了沈素约,单季秋又下到住院部三楼的普通病房,走进了318的病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靠窗在看书的姑娘。 “小秋姐姐。”漂亮的少女一抬眼,就笑着看向单季秋。 “明天出院了?”单季秋问。 “嗯,出院了。”方宁儿搁下手中的书,见单季秋坐下才继续,“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了。我会好好活着,我一定会看到他的报应。” 单季秋瞧着眼前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孩儿,实在是无法跟那个要跳楼的激进且浑身是伤的女孩儿结合起来。 如果不是那时她正好上天台透气,眼前这个如花一般的少女可能就真的随风而去了。 单季秋当时用力地拽回方宁儿,任由她发了疯的拳打脚踢,待她冷静下来才哭诉自己的遭遇。 她被一个富二代给迷女干了。 可惜,却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知情者威胁她,让她最好是守口如瓶。到最后,就连她相依为命的妈妈也劝她不要报警,叫她算了。 很多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没得改变的。 对大部分的人来说,这是污点,是不能大大方方站出来告诉所有人的羞耻之事。 家人更甚,明明自己的孩子是受害者,可是却因为害怕被指指点点,害怕对方的势力能弄的他们一无所有,而最终选择沉默。 其实从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病了,而是人心让这个世界病入膏肓。 这可能就是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吧,单季秋也深有体会。 只不过她要比这个姑娘幸运一些,没有遇上这种生不如死的事。 所以,她才会绝望的抛下这个世界。 “我信。” 那晚的月光洁白无瑕,照的单季秋漆黑的眸光比月色更为澄澈坚定:“那凭什么你要去死,该死的伤害你的人。你没有错,你是受害者,你应该报警,这种人渣就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放任只会让他变本加厉,那就会有更多的女孩子受伤,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无法无天……” 单季秋而后见到了方宁儿的母亲,她只是对她说了两句话:“既然你都肯带她来医院,说明你也不想她出事。如果你不希望永远失去女儿,希望你能尊重她的决定,也请你相信法律。” 方宁儿最终还是报了警,因为事发到现在还未过二十四小时,警方可以及时取证。 单季秋回头就找了爷爷,请他帮忙找了个刑事案件的名律师全程跟这起案子。 也是因为这件事,单季秋才决定要学法律。 她这个人也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和理想,曾经唯一失之交臂的遗憾大概就是数竞和清北吧。 现在的她心如止水,仅剩的愿望只是一个。 她不贪心,只希望外婆能醒过来。 但是,当她听到方宁儿的遭遇,查询了更多关于女性不被尊重被践踏的新闻,还有那些农村山区里的法盲。 以及,因为怕丢脸,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而被迫选择妥协,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弱者。 她又想到曾经的自己,牺牲在重男轻女的腐朽思想中…… 单季秋决定之后,曾对方宁儿说:“既然来人世间一趟,总要做点儿好事才不枉此生。那就用法律去帮助困境中有需要的人吧。” “刑罚知其所加,则邪恶知其所谓。所以,我始终相信法律是捍卫公平正义的权杖,它们永不缺席。” 失去被照耀的太阳,那就让自己成为一束光。 然后,将这个混浊的世界一点一点照亮。 …… 整个暑假,单季秋跟单易都是住在爷爷奶奶那儿。 她也大概知道了一些有关二哥和二叔之间的一些事。 算起来,她跟二哥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刚回到锦南的时候,单兆斌是有意让她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单季秋拒绝了。 但是,她还是过去跟赵盈和单杰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门面功夫,各怀鬼胎。 单季秋也不在乎,反正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莫非还要人真心待你这个回来分财产的人。 九月份开学,单季秋就住进了学校宿舍。 她不提,学校领导不说,也没人知道她是单兆斌的女儿。 军训的时候,单季秋跟陈一乘遇见了。那个当初辩论赛的手下败将,锦南一中的校草。 两人看到彼此都很是意外,单季秋意外的是在这儿还能遇上个曾经算认识的人。陈一乘意外的是s省理科状元居然没去清北,不过能再相遇或许也不失为一种缘分。 当然,单季秋认为他俩最多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难不成还能深聊一夜,把酒言欢? 真正把他们俩绑在一起的是某一天傍晚的联欢会。 他们法学院新生就牛逼了,教官和辅导员撺掇的他们来一场临时的辩论赛。 而作为他们法学院新生颜值扛把子的单季秋和陈一乘直接被点名上场。 单季秋也不想扫兴,就硬着头皮上了。 这场辩论赛精彩绝伦,单季秋和陈一乘抽到一组,可谓是大杀四方。 而后,他俩还被人录了视频放到校内网贴吧,直接被推上置顶的位置。 给起的题目是:【法学院大一新生惊现神雕侠侣!!!】 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法学院乃至整个锦南大学都知道了单季秋和陈一乘这两号人物。 又多方打听,从小道消息知晓两人并不是一对以后,师兄师姐们便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仅仅一个月,单季秋就拒绝了不少的追求者。 而且,她自己都在拒绝中发现一个重要问题。 似乎每一个向她表白的男生,她都会在他们身上寻找陆允的影子。 是不受控制的,没办法忽视的存在。 她其实有想过跟陆允发个消息聊聊近况什么的。可是每次打开编辑器,删删减减半天。 最终,还是退出界面,放弃了。 舍友见单季秋这个基本上要进入古墓派的状态,不由得问:“陈一乘够帅了,没想法?” 单季秋转身看向舍友,笑的坦荡:“没有。” 舍友又问:“那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呀?” 她回答说:“午夜的太阳。” 舍友:“高深。” 舍友觉得像她这种美女学神的思路她们不配拥有,只是感慨好奇也不知道将来哪只癞/蛤/蟆能吃上她这只清清冷冷的白天鹅。 单季秋重新回到电脑里的功课,回味起刚才跟舍友的对话,不由得弯了下唇角。 那个“午夜的太阳”占据了她整个儿时和年少时光里所有的惊艳和炙热。 所以到现在,乃至于以后,她怕是也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 算了,就这样吧,感情的事没得强求。 …… 十一月,单季秋回了一趟厘城。 是有关沈素约被撞的案子在厘城人民法院进行了一审开庭审理。 犯罪嫌疑人张猛因偷窃,酒后驾驶,肇事逃逸等数罪并罚。念在主动自首,供认不讳,最终判处六年有期徒刑。 单季秋在整场案件审理中,一直看着被告席的男人,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双眼睛跟那晚那辆车里的那双眼睛不太像。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摆在眼前,她又不得不去相信,这个人就是害她外婆的人。 或许是那晚她就那么一瞥,心思都在外婆身上,导致自己思维混乱。 结束后,单易扶着单季秋的双肩起身,细心地捏了捏她的肩颈,帮她舒缓压力。 她抬眼朝二哥勉强地笑了笑,身心依然疲惫。 单季秋瞥向往外走的人潮,眸子蓦地一僵,一道熟悉的背影就这么独独闯入了她的眼帘。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用力眨了下眼睛,那道背影却不见了。 单季秋自嘲地一笑,原来思念真的会产生幻觉的。 那天,单季秋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厘城的大街小巷。踏过每一处曾经走过的泊油路,搓板路,方砖路,还去何记吃了面…… 从天光乍亮走到日落昏黄,再到暮色弥漫。 她没有进去学校,而今的她不能随意再进,她已经毕业了。 听门卫师傅说徐志出去学习了,她也就打消了找老师的念头。 单季秋沿着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在路灯的灯光下踩着影子,顺着马路边上,往公交车站走去。 七中耳熟能详的放学铃声打响,安静瞬时间被喧嚣代替。 她看着学弟学妹下晚自习,看着打打闹闹的少年少女,看着有家人来接的温馨…… 看着……自己的过去。 饶是热闹的场景,她却孤独至极。 21路公交车到站,单季秋上车就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很快车上就涌上来一群学生,站着坐着,打打闹闹,挤满了整个车厢。 单季秋偏头看向车窗外,华灯初上,萤火灯明。 晚秋的夜风刺着凉意,一层一层扑在她的脸颊,她却不愿意错过这些曾经她不曾注意的风景。 站牌,路灯,梧桐,楼宇,巷口等等,在视线里突然出现,又迅速呼啸离去。 单季秋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倒在陆允的宽肩上,鼻息里萦绕着独属于他的,淡淡的薄荷气息。 然后,沉沉地,安心地睡去。 “姑娘,醒醒……” 单季秋睁开眼看到的是公交车司机,车厢里就剩她一人了,司机对她说:“终点站了。” “哦好,谢谢师傅。” “不客气。” 单季秋这一觉睡得敛去了大多疲惫,脑袋也没有因为姿势不对而扯着肩颈痛。 她搓了搓脸颊,手停在左边脸颊摸了摸。 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别样余温。 她也没去多想,起身的瞬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一边接通一边下了车:“没去哪儿,我现在回来。” 说完,单季秋走出了公交总站,在马路边招了个出租车离开。 …… 2012年,世界末日并没有来临,而去年余可夏那句一起过也终在他们各奔东西后而不再被人提及。 12月21日这天晚上,单季秋在宿舍忙完了论题,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顺手点亮手机屏幕,正好是11点11分。 她蓦地想起了当年那个晚上,在放学的人潮里余可夏说的那话。 不知为何,脑海里瞬间就浮现出一个人的俊颜。 那个意气风发,吊儿郎当又懒散恣意的少年。 单季秋抬头,望着晦暗不明的宁静夜空,徒然一笑。 她低声几不可闻地呢喃一句:“重生快乐。”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要忘记一个习惯里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大学生活里,单季秋过的很充实也很累,累到她已经渐渐的没有空闲的时间再去想陆允。 她不但要忙学业,还要忙挣钱。 其实单兆斌一开始是让单季秋学经济或是工商管理,但是单季秋却坚定不移地选了法律。 因为这事,单兆斌跟单季秋闹得很不愉快,甚至吵到最后他居然拿外婆来要挟她。 也是那一刻,单季秋终于看到撕开伪善面具的单兆斌。 她其实也不算意外,一个重男轻女,抛妻弃子的人,她从来不对他抱有任何的希望和渴望。 她只不过在想他什么时候才会把真面目展现在她面前,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虽然单季秋不是很清楚单兆斌背后还有什么目的。 但是,外婆是她的软肋和底线,不能开玩笑。 她早就身不由己了,有些坚持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现在的她根本斗不过单兆斌。 就在她决定妥协的时候,爷爷和奶奶却支持她,让她跟着自己想要的走。 单兆斌忌惮二老,自然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因为这件事,单季秋心里明白一个道理,钱的重要性,钱就是筹码。 于是她积极参加比赛,拿奖学金,学会搞投资炒股。 无论如何,她不想欠单兆斌的,那些钱她总有一天会都还给他。 她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不会成为他的棋子,受他桎梏,看他的脸色。 …… 大二那年,单季秋为了不被骗钱,辅修金融。 同年还被导师推荐去了人民法院实习,有幸全程跟过一起刑事诉讼案件,获益良多。 结束实习以后,带她的老师对她赞赏有加,希望毕业后能有机会成为同事,这应该算是对她最高的评价和认可。 离开法院门口的时候,阳光直面撒了过来,落在门口的獬豸身上,与头顶正中的国徽一同被阳光笼罩,正义而光辉。 单季秋站在阶梯上,手机的微信响了两声。 这一年微信在全国普及,所有的聊天工具都在慢慢被它后来居上。 亲朋好友们都通过手机号码导入了微信,但是大多数却从不聊天,全部死在列表里。 单季秋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是方宁儿给她发的消息,约她晚上吃饭。 方宁儿也在本地读大学,跟单季秋一直保持着往来。 两人都有空的情况下是会相约聚一聚,聊一聊近况的。 方宁儿当年的事不仅让那个伤害她的人吃了牢饭,而且还获得了数目不小的一笔赔偿。 她是不打算嫁人了,对男人有生理至心理上的恐惧,现在一心只想搞钱。 前段时间听她说在跟人谈什么剧本。 单季秋应下邀约以后,顺手打开朋友圈,看到第一条动态的时候。 她瞳孔一紧,手一松,手机便毫无预示地砸到了阶梯,翻滚倒在最下面那一梯。 阶梯下,手机面向天空安静地躺着,屏幕还亮着。 上面碎裂了几条裂痕,就像是在为单季秋的心应个景。 手机屏幕上第一条是谭俊浩发的朋友圈,就一句话。 【卧槽,铁树开花,我允哥有喜欢的人了!!!】 谭俊浩如愿以偿去了清华大学协和医学院,所以陆允的近况他是最清楚的一个。 单季秋愣怔了好久,才蹲下捡起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屏幕,那条动态没有了。 她没有眼花,那条是真实存在过的。 大二了,他也应该遇上喜欢的人了。 可能怕谭俊浩影响他追姑娘吧,才让他赶紧删了。 单季秋翻出陆允的微信,裂痕下的对话框里数句,都占不满一整面屏幕。 不过都是一些群发的节日祝福,最多就是他多问一句外婆的情况,仅此而已。 离开了彼此,时间和距离,加上她这一方的退缩,很快便让他们早已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现在,跟他说什么?说恭喜? 她望着天,自嘲的一笑,当年决定斩断一切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今天。 人人都在往前看,除了她谁还会真的去留恋过去。 单季秋最终把手机揣回兜里,失魂落魄地走进茫茫人海中。 而人海中那个落寞的姑娘,连灿烂的阳光都照不温暖她凄凉而孤寂的背影。 这天晚上,单季秋破天荒地喝醉在酒吧里。 她不吵不闹,安静地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她成年很久了,那个管她的人也有了管他的人了。 她跟方宁儿说了很多她以前的故事,包括年少时那场美好的暗恋。 “以前吧特别害怕他知道,怕做不成朋友,怕尴尬,形同陌路。”单季秋抱着酒瓶子喝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结果可不可笑,现在不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结果……” 方宁儿一直都知道单季秋是个有故事的人。 今夜听到故事里的他们,她倒是特别想看一看能让单季秋这样的一个人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那个贯穿了她十几年流金岁月里的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样的。 驻唱歌手怀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中央,钢琴吉他前奏一起,吵闹的酒吧瞬间安静了下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翻滚绞痛着不平息 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男歌手拥有着与阿信类似声线的嗓音,在这纸醉金迷的地方,用一隅追光撕开了在场多少人的假面具,又唱痛了多少人的青春回忆,没有人知道。 “……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 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可是方宁儿却知道,身旁这个从不外露自己情绪,淡定理智还清冷的姑娘,目光涣散地望着舞台,哭了整首歌。 这一刻,第一次看到单季秋失控,她也为之动容,却无能为力。 人生在世不过尔尔,得偿所愿是故事,事与愿违才是现实。 而人终其一生也做不到美满无憾,这其中最让人意难平的不过就是“得不到”三个字罢了。 那晚过后,单季秋就跟是打了鸡血似的,跟方宁儿也绝口不再提那事。 就好像,从未有发生过一样。 所有的一切都被她停止在那一夜她讲完的故事结尾和那一首伤感的歌声里。 然后,彻底放下了那些放不下的过去。 也愿远在他乡的他,永远幸福! …… 大三这一年,单季秋和陈一乘带辩论队,到处打辩论,忙的脚不离地,嗓子发炎。 但是,她总会抽出所有空余的时间去看沈素约。 周末回家,还被奶奶早中晚不停的灌汤喝,说她越来越瘦了,得好好补补。 然后,她成功地被奶奶补到流鼻血。 如果说回锦南对她的唯一幸事是什么?那一定是重拾爷爷奶奶的爱。 哦,对了。 陈一乘的父亲跟单兆斌生意上往来甚密,就在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他俩在两家的家宴上撞上了。 所以,单季秋又猜中了一条。 单兆斌认回她,不过是在适当的时候拿她出去和亲。 她挺唏嘘,商人本色,不过如此。 所以那个时候,单季秋是很排斥陈一乘的。 可是俩人同在一个班,又都是导师的得意门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躲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躲得掉。 直到某一天,陈一乘拦下了她,跟她说:“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躲着我,我承认当年对你是有点好感,那不是因为你是唯一打败我的女生,我自尊心受挫。现在我俩应该目标一致,对抗那什么狗屁的商业联姻才对,我俩一头的……” 单季秋又被眼前这个人惊讶到了,在她眼里陈一乘一直是温文尔雅的存在。 原来,也挺叛逆,放荡不羁的。 那天,两人聊了挺多,也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 算的上是志同道合,谈得来且三观一致的战友。 大三的暑假,锦南大学辩论队到北大打辩论。这也是单季秋第一次来到北京,连带着爷爷奶奶也跟着过来了。 她没辙,只能跟随爷爷奶奶去大伯家住。 也算是阔别十多年见到了记忆中已经很模糊的大伯大婶,以及那个高冷的英俊大哥。 陈一乘在这边也有亲戚,几乎每年都会过来,算是半个老北京。 他便搞了辆车给单季秋当起了导游和司机,说得空了就带她感受一下首都的人文气息。 单季秋对北京的人文气息还没陷入什么特别的感受,倒是对北京的交通印象深刻。 堵,比锦南还堵。 这天辩论结束,他们不负众望拿了冠军,而单季秋也一如既往的拿了最佳辩手。 晚上几个大学辩论队在东道主的安排下要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算是庆功宴,也算是欢送会。 陈一乘看时间还早,说带单季秋去爬长城。 单季秋想着明天就走了,既然来了,总归是该去看看自己理想中的遗憾。 “长城就不爬了。”单季秋剥了颗大白兔含在嘴里,又递给陈一乘一颗,稍显含糊地说,“去清华逛逛吧。” 陈一乘接过来,笑着点头:“行,走吧。” 到了校门口,陈一乘让单季秋在阴凉处等着,他到停车场去取车。 单季秋站在那儿当个雕塑,天热地燥,她却在魂游太虚。 她想去清华逛逛纯粹跟陆允没有关系,年少因为外婆的关系走上数竞,理想是清北。 既然北大已经去过了,清华自然也应该去看看的。 至于陆允。 那晚以后,她就真的完全放下了。 年少时那些心酸和苦涩,全然成了打心底里的祝福。 她相信,他能喜欢的姑娘一定不会差的。 他也一定会幸福快乐,平安一世。 也从那以后,单季秋喝酒也时刻保持着一个度。 清清醒醒,明明白白,进退有度。 车笛声将单季秋的思绪拉了回来,陈一乘的车停在她面前。 她弯唇一笑,下意识抬头扫了眼马路对面停着的车,茫然地顺着那条路线看了眼别处。 随即,她收回了视线,低头,伸手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陈一乘见单季秋坐进来,才问:“看什么呢。” 单季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摇头:“没什么,走吧。” 陈一乘见单季秋神色无异,变发动车子将车汇入车流。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单季秋除了余可夏还继续联系,跟陆允他们乃至整个高中生涯的同学们都几乎断了联系。 谈不上刻意为之,就是太忙,忙到经常忘了手机这东西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人情冷暖这种东西本就如此,时间长了,再好的感情都会淡,谁离了谁这日子都得继续过下去。 就这样,单季秋和陆允慢慢的连生疏客套的节日群发祝福也不再互发了。 微信的对话框里最后的时间永远停在了—— 2014.1.30 晚上23:59:59 ly:【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祝你新年快乐!】 2014.1.31 凌晨00:00:02 秋:【新年新气象,新年快乐!】 而她和他终归是过上了不再有彼此的,新的生活。 …… 大四,单季秋通过了司法考试,随后被保研。 而这一年的春天,万物还未复苏之际,沈素约没能撑过去,永远的离开了她。 虽然几个月前医生就跟单季秋打过预防针,说各项指标都不太乐观,怕是撑不住了。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单季秋还是觉得她的世界塌了。 从出事到现在,沈素约没有醒过来一次,也没有再给她留下一句话。 就这么在睡梦中离开了。 下葬这天,单季秋在沈素约的墓碑前坐了一整天。 记忆还在出事那天,脑海里全是外婆笑意浓浓的声音。 “小秋啊,外婆希望你能幸福,希望有个人能疼爱你,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有安全感。” “希望看到你穿上漂亮的婚纱,亲手把你交到能带给你下半辈子幸福的那个人手上,外婆就安心了。” “其实小允真的不错,外婆最放心把你交给他。” “你喜不喜欢他?这女追男隔层纱,我看小允挺好的,说不定他对你也有那意思呢,皆大欢喜。” “你可不知道,当年啊咱们中国女排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啊……” 这几天单季秋愣是没掉过一滴眼泪,整个人像是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指挥。 直到爷爷奶奶过来接她,两个老人一人牵着她的一只手对她说:“回家吧。” 单季秋当时是恍惚的,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失去了焦距,也没有了光。 她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家了。” “胡说,你有家,爷爷奶奶就是你的家。” 就这么一句,单季秋终是在沈素约的墓碑前崩溃大哭,最后哭晕了过去。 那以后她做了个梦,梦里面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而陆允就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一直守着她,守了一整夜。 单季秋醒过来的时候是青/天白日大中午,她也确实是在医院。 只不过,她望着旁边空空如也的椅子,目光越过窗外,沉静地看着溢在窗边的金灿光旭。 万物遵循着生死循环,没有人能逃脱这个自然法则。 于是,活着的还是得坚强的活下去。 这一年是2016年。 五月,单季秋一个人去了趟西藏,放下所有,去到了那个离天最近的地方,洗涤心灵。 她租了一辆车,一个人在旅途中,去看雪域高原的每一帧天地湖泊,去转山转经筒。 听一宿梵唱,踏在纳木错北岸,走过圣象天门,守一夜繁星。 夜里,她躺在车里,手上的手机里正播放着2010那年跨年的那段视频。 吵吵闹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她笑着抬起头,便看见了天边那颗最亮的星。 八月,单季秋斥巨资去了里约热内卢,亲眼见证了中国女排重夺冠军之路。 当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时候,当国歌在场内缓缓奏响的时候。 她跟所有的中国人一样,热泪盈眶。 外婆,你看到了吗? 中国女排,夺冠了。 也是这一年,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唯一喜欢的篮球运动员科比,正式宣布退役。 同为“永不言弃”的女排精神和曼巴精神,也在这一年撼动了无数人。 那时的单季秋也蓦然之间有了很深的感慨。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些曾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都随着时间的随波逐流在一步一步的走向结束。 …… 2017年单季秋抽空回了趟厘城,她打算把季梦薇的坟迁回锦南,跟外公外婆葬在一起。 一切办理妥当,单季秋回到了蜀汉6号院老房子。 当年她回锦南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尤其是外婆的东西,她一样也没动过。 失去人气的房子里除了厚厚的灰尘和浓烈的霉味儿,映入眼帘的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单季秋站在客厅,双手扶在单人沙发的靠背上,午后的阳光正好铺洒在长沙发的大半边和茶几上,灰尘也变成了橙黄色。 身后是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小秋,把葱油小饼给你陆爷爷他们送过去。” 单季秋蓦地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从眼前经过:“哦。” 她应声,接过沈素约手里的盘子时,还不忘偷吃。 “你这孩子。”沈素约哭笑不得地瞪了一下小姑娘,“还不快去。” 开门的声音瞬时响起,还是儿童的陆允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向她,然后突然笑着伸出双手把水甩到她的身上。 单季秋下意识抬手躲了一下,身边却跑出了一个小姑娘,一边围着餐桌跑着追打小男孩,一边喊:“陆允,你站住,你别跑。” 两个小孩儿跑到了她身后。 单季秋一转身,少年陆允大剌剌地敞着长腿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看我干嘛,抢到遥控器你就能看你的薛功灿了。” “好啊!” 擦肩而过的少女皮笑肉不笑地走到电视机面前,伸手摁下了电视机单的开关按钮,立在那儿守着,“咱们谁也别看。” “秋崽崽,来来来,遥控器给你。”少年从善如流地把遥控器递过去。 少女以胜利者的姿势走过去伸手的同时,少年倏地举高遥控器,绕过茶几去开电视。 冬日暖阳里,少女仰着头跳着脚去扒拉少年的胳膊,抢他手中的遥控器。 “你给我,你还不是喜欢周幼琳。” “我喜欢不代表要看那么老土的剧情。” “哪里老土?你才老土。” “那么喜欢以后去韩国找他,嫁给他啊!” “要你管,我就喜欢,就喜欢,你管不着。” “……” 少年左手换右手,就是不让少女抢到,入耳都是吵闹的声音。 “小允,小秋,别闹了,过来吃饭。” 单季秋转身看去,饭厅孤寂,空旷无人。 她再回转身,看向客厅,静谧无声,无人无影。 一切都是刚刚进来的样子,除了她和这些被尘埃掩盖在时光里的东西,早已物是人非。 单季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一步步环视着房间里的床柜桌椅,然后走到了书桌旁边。 那曾经被摆满书本试卷的桌面,如今空空如也,只留一层厚厚的灰。 她转身走到窗台边,抚摸着窗框,像是要抹平上面的灰尘遮挡的印记,去寻找着什么。 终于,她弯下腰来,吹了吹窗台角落那极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地方。那里露出了几个刀刻的蓝色小字。 单季秋一眨眼,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女。 少女正拿着一把小刻刀埋头在窗框角落里刻字。很快,她朝着窗框边缘吹了吹,又拿起圆珠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最后抬起头来,盯着窗框陷入了沉思,嘴角挂着一抹羞涩的浅笑。 单季秋凑近看去,那上面写着:允你知秋意吗? 眨眼间,少女不见了。 单季秋再看,那几个字的颜色淡了许多,她不由得伸手摩挲了几下。 不多时,她转身离开,往外婆的房间走去。 不一会儿,卧室里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卧室里,单季秋蹲在衣柜旁,手里捏着一只老式录音笔和一张寸照,录音笔还在播放着。 是阔别多年的那把碎碎念的熟悉嗓音。 “今天小秋跟小允吵架了,说是不去清华,要留下来陪我,这傻丫头还给讲了一堆大道理。我是老年痴呆,我又不傻,我知道你想陪着我……哎,是外婆对不起你……” “最近我觉得我这记性真的是越来越差了,我真怕有一天我连小秋都不记得了。小秋啊,外婆想亲眼看到你毕业,找工作,找对象,结婚。外婆还想亲自牵着你的手送你出嫁,你说我要是突然不记得你了该怎么办。嗯,我得趁现在还清醒赶紧录下来……” “我的外孙女她叫单季秋,长得特别漂亮,成绩还好,这张寸照就是她,多漂亮啊,当初还说照的不好看。说起来,我跟小秋都好久没拍过照片了。明天吧,我一定记得让老张给我俩拍张照片,这样我就更加不会忘了……” “也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小伙子能娶到我的小秋,我倒是有个中意的,就是隔壁的小允,毕竟从小看到大,知根知底,我很放心。如果——” 录音笔突然没电了,声音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而衣柜边那个姑娘,早已经抱着双膝,哭的泣不成声。 …… 2018年,单季秋完成读硕所有要求,通过硕士学位论文答辩,提前准予毕业。 因为形象出众,能力一流,名声在外等等黄袍加身的光环。不但招来各大律所投来的橄榄枝,连法院检察院都来要人。 而她,最终选择了大四曾实习过的,国内著名的红圈所——锦唐律所。 当初实习后锦唐就十分想留下她,确实太优秀,不想流掉这么个难得的人才。 奈何她选择了继续读硕。 锦唐创始合伙人之一的严律,在单季秋结束实习临别时对她说过:“锦唐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这儿始终有你的一席之地。” …… 正式收到锦唐的offer后,单季秋也刚好搬进了在律所附近找的那套房子里。 两室两厅,其中一间卧室被改成了书房。房子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河湾城环境一流,在这片属于精英圈,租金自然也不便宜。 单季秋看上的是装潢布置,她很中意,是她看了众多套房子中最理想的一套。 她尤其喜欢的是客厅连接书房的超长落地玻璃阳台,宽敞明亮,视野俱佳。 左边远远望去是锦南最为繁华热闹的江景和错落有致的参天建筑,近处右边不远的地方是颇像厘城蜀汉街老房子的那种烟火气缭绕的小巷弄。 这儿,是锦南新旧更迭的时代缩影。 也是经济与文化,快节奏与慢节奏的融合。 上班的头天晚上,方宁儿过来说是为单季秋庆祝。 鉴于主人家这厨房小白的性能,最终就只能点外卖凑合。 方宁儿跟单季秋说:“就你那个暗恋故事做成沉浸式剧本杀,现在可火了,回头给你这个原型授权人提个成。” 单季秋剥着虾的手一搁,抽了两张纸巾擦手。 她抬眼瞅着方宁儿,这丫头现在越来越开朗,人际交往也没问题,看来也在慢慢的走出来,是好事。 她笑道:“提成就不用了,我以后去玩,你这个股东给我个终身会员价就行。还有,今晚你负责剥壳我负责吃。” “重点是。”单季秋将纸巾丢到一边,“千万别爆我马甲,不然我让你剧本下架。” 方宁儿正好剥了一只虾递到单季秋碗里,笑道:“放心吧单律师,改编过了,当事人玩也发现不了,你不玩过了。” “那倒是。”单季秋点点头,夹着虾肉往嘴里丢。 吃的差不多了,单季秋收拾,而方宁儿则在屋里到处溜达,便溜达进了单季秋的书房。 她在书桌上看到了两个相框,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太太,另一个是单季秋和两位看上去很贵气的老人的合照。 “一张是外婆,另外一张是爷爷奶奶。”单季秋一边擦着手,一边走了进来。 当年沈素约的葬礼办的简单,没有请任何人,所以方宁儿也没见过。 “难怪你长得比明星还漂亮,超强遗传啊!” 方宁儿也知道单季秋外婆在她心里的分量,怕触碰到她的伤心处,故意把话说的轻松一些。 单季秋不置可否地弯唇一笑,“我还有俩堂哥也特帅。” 方宁儿很没兴趣地一笑,偏头看向了别的地方。 这双小鹿眼被还没整理好,很是凌乱的书柜里其中一样东西吸引住了目光,她不自觉地走过去细细打量。 是一枚cmo的金牌。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金牌?”方宁儿问。 “嗯。”单季秋点头,走到方宁儿身边,目光也停留在这枚金牌上,思绪回到了六年前。 跟陆允告别后,他很快就去了北京。 陆允走后的第三天,沈素约可以转去锦南,她才放心回家去收拾行李。 而这枚金牌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书桌上。 她拿起金牌,摩挲着,舍不得放下。 陆允永远是最懂她的人。 她知道,这是他留给她那份遗憾的念想,就好像是她亲自拿下的这枚金牌一样。 最近家里还没收拾妥当,东西到处搁,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把这东西给拿了出来,忘了放回去。 “小秋姐。”方宁儿拍了下愣神的单季秋,“还想他呢?” “没。”单季秋顺手将金牌放进了旁边的一个盒子里,笑着看向方宁儿:“我在想明天第一天上班穿什么。” “我帮你挑。” “好。” …… 书房的灯被熄灭,阳台落地窗外对面的江岸四周泛着莹黄的光芒,踩着安静的月光一并淌了进来。 一缕落在木相框,一缕淬在盒子上。 ——【上卷完】—— 第47章 欢喜 她年纪轻轻耳朵就出问题了?…… 2018年的锦南,金秋十月。 国庆一过,这秋天终于在梧桐开始落入长街,在阳光透着一层冷,在下了一夜秋雨之后…… 它姗姗来迟。 “嘀嘀嘀……嘀嘀嘀……” 令无数社畜闻声崩溃的手机闹铃声在亮着灯的书房里响起。 趴在一堆文件里的单季秋闭着眼睛,拧着眉头,伸手在桌面上到处游移,终于凭手感摸到了手机。 单季秋将手机搁在眼前,努力地睁开眼睛,毫无焦距的耷拉着眼皮看了眼屏幕。 大拇指摁断铃声的同时,脑袋也紧跟着翻了个方向,闭上眼睛继续睡。 锦南的早晨比厘城要亮的早的多。 落地窗外的光线在没有被窗帘阻隔之下,敞敞亮亮地落了进来。 单季秋身体虽未被叫醒,可这闭着眼睛都能从眼皮渗透进入的亮黑色,让她的心里也苏醒的七七八八了。 也没眯几分钟,她就坐了起来,梗着脖子,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伸个懒腰,起身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走出了书房。 接下来就是屋子里打仗的声音,走过去走过来的脚步声,乒里乓啷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早起的打工人,都是这打仗的架势。 单季秋从卧室出来,身上的睡衣变成了奶白色的衬衫和灰色西装裤。 这种衣裤挑人,比例不好是衣服穿人,比例好是人穿衣服。 单季秋属于后者,衣服架子。衬得她腰细腿长,干练还有气场。 她手里拎着灰色西装外套,急吼吼地往书房走去,忙忙慌慌的样子让气场瞬时间有些偃旗息鼓。 不多时,单季秋就提着电脑包走出了书房。 她在玄关换好了鞋,弯腰摸了摸脚下溜达的圆周率的脑袋。 “我上班了,家里就交给你了。” “喵~” …… 昨夜经过一场夜雨的洗礼,湿漉漉的地面上粘着落叶。 风卷起的各式各样衣摆,衣摆下的一双双鞋子无一不步履匆匆。 单季秋坐在出租车里还在埋头翻阅资料,出租车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后座这个气质冷艳的姑娘。 平日里都直接跟的哥们随意聊天气氛,也在美女上来的那一瞬间给了他无形的压力。 他忍了好久,终于在等红灯的间隙发了个条微信:【没有死,就是拉了个冷美人,不想破坏气氛。】 绿灯亮,出租车顺着前面的车流一路前行。 单季秋正好抬起头来,瞥了眼窗外。 手机蓦地响了起来,她低头拿手机的同时,一辆大g就这么与她擦眼而过。 出租车司机眼尖看了眼驶过去那辆大g驾驶座上的男人,暗自“啧啧”。 又不晓得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哥上班玩去了。 不过,就他妈一眼,光瞧个侧脸,都能帅的他一个大男人由衷惊艳。 又不晓得是哪个富翁找的美女,给生出来这么个遗传基因强大的帅儿子。 思及此,他又不自觉地看看后座连说话声音也这么好听的冷美人。 今天是怎么了? 一大清早的,这是把一年的帅哥美女份额都给看完了的节奏? …… 30楼到了,单季秋出了电梯,跟前台打了声招呼,进入律所后径直往其中一间办公室走去。 她曲指叩了叩门,得到回应便走了进去。 “师父。” 单季秋喊了一声,不卑不亢地就着办公桌对面坐下。 将笔电搁桌上打开,一边等着开机一边对窗边背对着他在煮咖啡的男人,说:“时间刚刚好,没迟到。” 一杯咖啡落到单季秋面前,何起端起自己这杯坐到位置上,看着单季秋,不答反问:“又熬通宵?” 单季秋:“睡了俩小时。” 何起:“小姑娘,黑眼圈都盖不住了。别那么拼,小心猝死。” 单季秋:“我哥是重症科大夫。” 何起:“我还以为你哥能起死回生。” 单季秋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瞧着这个不过三十出头的俊朗男人,转移话题:“咖啡不错。” “何律。”行政秘书站在门口打断了两人,“单律,对方律师到了。” 单季秋合上电脑起身,意思意思地喝了口咖啡:“我过去了。” 何起“嗯”的一声,看了眼单季秋的着装,表扬道:“今天这身像个律师了。” 单季秋一挑眉,勾了勾唇畔:“气势上压制。” 说完,她就走出了办公室。 没走两步,就遇上了这起案件的搭档。两人互相递了个眼神,径直朝会议室走去。 今天这个案件的当事人是一知名艺人,合约期间被老板多次以工作需要为由进行骚扰。后因被拍放上网,莫名被小三遭到网曝。 因为经纪公司老板的势力,很多律师都不敢接她的委托。后来这艺人找到了锦唐,本来也没人愿意接的。 说白了就是吃力不讨好,也赚不到什么钱的得罪人案件,确实没必要。 结果刚好结束一场法律援助回来的单季秋听说后,说如果不嫌她是个刚转正的新人的话,她可以接。 那位女艺人也确实是穷途末路,毕竟锦唐声名在外。琢磨着年轻就年轻吧,就将自己的案件委托给了单季秋。 刚开始对方律师以为这初出茅庐的嫩芽女律师没什么实力,所以第一次谈判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姿态傲慢。 却被言辞犀利,条理清晰的这位“嫩芽”给弄懵逼了。 于是乎,第一次很显然没谈妥。 事不过三,这也是单季秋给的最后一次谈判。 如果再崩,就直接走诉讼,比起和解,她其实更乐意走诉讼。 她这边取证什么的都已经到位,走诉讼不但赢面很大。而且公众人物的官司狗仔鼻子比谁都灵,借此机会给其他的女艺人和职场女性都敲个警钟,也不错。 公共办公间有些年限的初级律师都不约而同地观望着会议室的动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对方律师先出来。 然后是小黄,走在最后的是单季秋。人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颗大白兔奶糖剥了起来。 “看样子是赢了。” “你看阳城那两位的脸,显而易见。” “这姑娘是真有实力。” “不然呢,能提前结束实习转正?” “……” 几个人纷纷看向单季秋,想当初她刚进律所的时候,确实让人眼前一亮,太漂亮了,像个花瓶。 以至于先入为主,就觉得她空有一副好皮囊,没什么真本事。 说不定是哪家千金小姐过来体验生活的,带教律师还是他们锦唐男神何律。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法则。 男的看她赏心悦目又不敢上前,女的倒是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 深怕她跟何律上演一场师徒恋。 总而言之,抛开外表不谈,就没人觉得单季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真材实料。 直到作为实习生的第一个案子,是为锦南有名的富豪打了一起价值上百亿的官司。 单季秋作为何起的助手,在关键点提出了宝贵的意见和相应资料佐证,为律所创收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数字,直接转正。 而后在一次次的大小案件中,无论是诉讼还是谈判,又或者是法援,都置于不败之地,让所有不看好她的人纷纷打脸。 直到有人科普出单季秋是当年s省的理科状元,裸考分数712,直接震惊了所有人。 原来,真的有内外兼修的人。 人这花瓶里面装的那可是黄金水的,有颜有才,真材实料,关键还很低调。 …… 单季秋上午完成了工作,下午跟何起请了个假,便直接离开了律所。 她去从锦唐附近的花店取了花,打车直接到南山墓园。 今天是沈素约的生忌。 到了南山墓园,单季秋一路往里走。经过一座座墓碑,最终停在了其中一座墓碑面前。 墓碑前摆着一束外婆生前最喜欢的天堂鸟,跟她手上抱着的一样。 单季秋蹲下,将手里的天堂鸟搁在碑前。 然后,她顺着一旁的台阶坐下,支着脑袋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不由得一笑。 “外婆,您这学生倒是真的很有心,每年都来看您。” 沈素约有个学生出国后一直在国外,偏偏在她去世那年回国,打算顺便来看望恩师。 岂料,几经打听才得知恩师去世的消息。 正巧那日到墓园来拜祭的时候,遇上了单季秋。 单季秋当时看到他手上捧着的花就是天堂鸟。 倒是没想到他每年都会坚持在外婆的生忌死忌送上一束天堂鸟,这份长情的感恩之心,也让她为外婆有这样的学生而感到开心。 就是她自那次以后就总是跟人碰不上,只见其花,不见其人。 有时候比她早,能看见新鲜的。 有时候比她晚,等她有空再去看外婆,就只能看到那早就枯萎的天堂鸟。 单季秋就坐在这儿跟沈素约讲了很多最近的事,有生活上的,也有工作上的。 这一呆就是一下午,伴随着夕阳西沉,暮色霭霭,她才起身跟外公外婆,妈妈一一告别。 …… 难得周六休息,单季秋没有琐事可以睡个懒觉。 结果,被陈一乘一个电话给闹了起来。 “大哥,今天周六。”单季秋躺在床上魂不附体,嗓音迷懵,“你们大老板周六都这么闲的么?” “你忘了你今天约了我?” “我最近忙的日夜颠倒,你就别忽悠了。” “今天可是你约的我去苏城看小朋友。”陈一乘笑的无奈,“忘了?” 单季秋一听,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将手机返回主页面看了下今天几号,又重新将手机搁回耳边:“不是,你不会已经在我楼下了吧?” “很明显。” “给我十分钟,很快。” 挂了电话,单季秋就赶紧下床往厕所跑去,速度洗漱护肤。 而后,她从衣柜随便抓了件白色的薄套头卫衣,铅笔裤换上。 又把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安排好圆周率,抓起包包便素面朝天地换鞋出门了。 一下楼,单季秋就看到倚在车边,穿着风衣休闲裤的陈一乘。 她走到他跟前,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说道:“一分不差,刚好。” 陈一乘上下打量了一下单季秋,还跟大学时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完全不注重自己的外表。 转念一想,她这样的姑娘也没必要注重,高挑纤瘦的模特身材,套个麻袋都是好看的。 他不由得笑着拉开副驾门,打趣:“很有时间观念的单律师,上车吧。” 路上单季秋吃着陈一乘给的三明治,不由得开始拍马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哪个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的姑娘,能嫁给咱们细心温柔又帅气的陈总。” “谁知道。”陈一乘玩笑道,“要实在是再过几年咱俩都还找不到救世主,凑合凑合得了。” 单季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口就道:“得了战友,我怕你的女粉丝们追杀我。” 陈一乘瞧着单季秋淡淡一笑,回转头去,认真开车。 苏城是锦南的临城,开车约俩小时的车程。 那里渭水而居,烟波浩淼,秀丽古典,安逸清新。 大二那一年单季秋他们的辩论队到苏城打辩论,她就特别喜欢这座婉约而舒适的城市。 可能跟厘城的节奏有些像吧,莫名有了些亲切感。 第二天又组织他们去“留守儿童之家”看望留守儿童的活动,从那以后单季秋得空就会过来当志愿者,顺便过来放松。 有时是一个人,有时跟陈一乘或者方宁儿,有时候是他们仨。 到了苏城刚好到饭点。 单季秋和陈一乘先去本地菜馆填五脏庙,下午再去“留守儿童之家”。 抵达“留守儿童之家”差不多下午两点。 停车位上停了几辆车,单季秋一下车目光就自然落在了旁边的大g身上。 她没太在意,随即抬头,看向了不远处。 小朋友们正在教学楼前空地上玩儿,看到单季秋和陈一乘,都高兴的又蹦又跳地喊了起来。 “小秋姐姐,一乘哥哥……” 单季秋帮着陈一乘从后备箱提东西出来,顺手牵大白兔奶糖,往嘴里塞了一颗。 “你能不能不吃小朋友的东西。”陈一乘教育道。 “我就吃了一颗。” 单季秋嚼着大白兔,含糊不清,转身就笑着朝小朋友们走了过去,立刻被围攻了。 “好了好了,都有都有。” 单季秋的衣摆快被扯变形了,只能出老招:“你们都是木头人,一不能说话二不能动……好,我来看看是哪个小朋友最先动了。” 终于得到一丝空闲的单季秋缓了口气,看到一个个“木头人”,冷艳的脸上绽开的笑容也变得深刻且治愈。 回到教室以后,单季秋先给小朋友们上课,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做手工。 “……最后,小熊皮皮在纸船里写下了自己的愿望,把小纸船推向河里,这样它的愿望就可以去到她希望去到的那个人身边了。” 单季秋展示完绘本最后一页的ppt,然后看向小朋友们:“那你们有想许的愿望吗?” “有。”教室里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单季秋举起手里的手工纸,“我们一起来写愿望,做小船,好不好?” “好……” 这里面有的孩子上小学了,有的还没有。 单季秋浏览了一圈,会写字的孩子写的大多是关于爸爸妈妈快回来的愿望。 不会写字的小朋友就画画,画的也大概是一家团聚的图画。 哪怕是看多了,心里还是会有感触。 至少这些孩子跟自己的父母相互爱着,相互守望着,哪怕见不到也有这样的念想。 不像她,她看了眼在帮助小朋友的陈一乘。 自打大四那年,陈一乘的父亲生意上出了事,单兆斌便不再逼迫她跟陈一乘建立关系,而是一转眼又给她重新物色了新的联姻对象。 单季秋早就明白,商人大多凉薄,可是像单兆斌这样的她还是难得一见。 一个连亲生女儿都可以放弃和利用的人,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利益还是利益。 而她在当年就清楚,自己不过就是他单兆斌生意场上可以交易的棋子。 妄图想要拥有的父女情,从未有过。 无情至此,有的不过也只是利益和算计。 不过,陈一乘的父亲还算是个好父亲。 陈父一直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除了撮合他俩这件事上,也没逼过他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 陈一乘知道公司出事以后,放弃了保研,进了他父亲的公司,快速上手。 他能力很强,经过对内对外各方面人事上的斡旋,最终保住了公司。 至于她,说她离经叛道也好,唱反调也罢,她跟陈一乘的这份纯友谊反而更好了。 亦或许是,彼此都经历过一些事情,能共同体会到事物的本质,人性的难得,彼此相处起来也更简单轻松。 外婆去世后,单季秋便开始还钱给单兆斌,连本带利绝不马虎。自己辛苦一点儿拼一点儿无所谓。 一开始她确实没得选,可是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她同样不想再受制于人,更不想再跟单兆斌无休止地争执下去。 外婆曾说过未来是自己的,那么她选择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陈一乘的手机在略显安静的教室里响了起来,也打断了单季秋的沉思。 她垂下头继续帮助小朋友。 没一会儿,陈一乘接完电话走到单季秋跟前放轻声音对她说:“公司临时有事……” “你走你的。”单季秋看向陈一乘,“我在这边住一晚,明天回。” “明天我要没事就过来接你。”陈一乘说。 “麻烦,我坐高铁就行了,你不管我。”单季秋道。 “行吧,有事电话联系。” “嗯。” 两人背对着窗户在交头接耳,完全没注意窗户外的中年和蔼女人和年轻英俊的男人正在往里看。 校长对陆允说:“这是今天过来的两位志愿者在给小朋友们上课。” 陆允闻言看了过去,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不咸不淡地从讲台上扫到讲台下。 眼瞅着孩子们认真的模样,浅淡的眸光里稍微有了些温和的笑意。 然后,他的视线落到教室后面被一男人和桌椅挡的差不多的一缕背影。 短暂停留了一下,不知为何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他不甚在意地又将视线投向了别的地方,不为任何人停下目光。 校长见身边的人似乎对孩子们很感兴趣,于是提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陆允被打断,收回目光看向校长,一边续跟她往前面走,一边说:“下次吧,我让助理留下来教一下老师们怎么使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校长点头:“好吧,那我也不耽误你。” 说话间,两人正巧被一面墙挡住了。 与此同时,单季秋也正好抬起头来。 她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一眼,却是空空如也。 她回过头来,对陈一乘说:“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陈一乘颔首:“那我走了。” 单季秋目送陈一乘从后门离去,又转身走到窗户边朝外左右看了看。 她略显迷惘地挠了下耳朵。 刚才窗外传过来的细碎谈话声,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似有一些些耳熟来着。 难道? 她年纪轻轻耳朵就出问题了? 第48章 欢喜 一点儿都没变。(一更)…… 制作完了心愿小船,单季秋带着小朋友们去学校里面的一条人工河去放。 她跟带班老师说好了到时候把小船悄悄打捞起来,既不污染环境,也能让小朋友的心愿有了寄托,一举两得。 放完了小船,小朋友们便自由活动。 单季秋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看见校长在跟几个人围着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说话。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走到校长身边,问:“院长,这什么?” 校长说:“之前小宝不是在采访说想要个机器人,那视频火了。这不,弗沃科技就捐赠了个陪伴机器人过来,还捐了很多书本学习用品。” 单季秋看着俩老师在听一个男人介绍这个机器人。 她看了一会儿,看它感知环境,看它给戴老师一个温暖的抱抱和治愈孩童心灵的话语,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一开始知道弗沃科技,是因为锦唐北京律所曾帮弗沃赢了一场备受瞩目的专利剽窃案。 公司名气不算大,反正她没听过。 但这诉讼过程却相当之经典,于是乎,作为案例被导师在课业上提及到。 导师说了几嘴,她也就听了几嘴,心里记了几嘴。 到后来,是前段时间跟陈一乘吃饭,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聊到了弗沃。 她才算是真正了解这个在业内迅速崛起的科技公司有多牛逼。 单季秋还记得陈一乘给她科普来着:“弗沃科技令他们同行最眼红的是那支由他们ceo亲自带队的研发团队,基本上没露过面,极其神秘低调。唯一对外津津乐道的是年纪,据说几年前创业初期拉投资的时候,还是一支学生队伍。” “短短几年,从不到十人的小公司一路发展成现在这规模,绝对是业内传奇。国内外不少公司想挖墙脚,使绊子,搞不垮只能抢破头了去谈合作。” “他们去年还搭上了国家支持这条线,跟军方,中科院也有合作往来。搞公益,公司形象正面,虽然规模不算多大。按照这发展趋势,不可估量。” “哦,对了。”陈一乘看向单季秋,不由得一笑,“据说他们公司是可以带宠物上班的,倒是很人性化。” 单季秋笑问:“这么了解,连人家公司带宠物上班都知道,想合作?” 陈一乘浅白她一眼:“这谁都知道,至于合作,人工智能是未来的大趋势,也不是不可能。” 单季秋:“行,地产大亨,吃饱了再谈合作吧。” 陈一乘:“少埋汰人,吃你的。”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单季秋的思绪蓦地被戴老师的声音给拉了回来,她听见她在问这个机器人。 “你好,我叫崽崽,我会一直陪着你。”机器人做了个王子礼仪邀请的动作,回答道。 单季秋愣怔了一下,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机器人。 这一刻,她看着它。 不知为何,心里没由来地升腾起了一丝亲切感。 单季秋抬腕看了看时间,始终还记挂着事,也就没多在这儿看热闹了。 她跟校长轻声说了句先出去了,也不打扰任何人,就出门往班上的方向走去,准备给小朋友们发礼物去了。 发完了礼物,单季秋还特地给小朋友们录了一条感谢视频,然后发给了陈一乘。 毕竟是人陈总出钱又出力,她这门面功夫还是得到位。 时间也过的差不多了,单季秋准备离开。 跟以往一样,一说要走准能被这些小朋友缠着不准走。 又磨叽了好一会儿,她才能真正的离开。 …… 苏城跟锦南一样,天儿也黑的早。 眼下才还不到五点,天色已经泛了灰,一层一层给慢慢地压了下来。 单季秋经过停车场的时候又不自觉地偏头看了一眼,那里之前停着的车都不见了。 手机响了起来,是她提前约好的网约车到了。 她接通加快了步伐:“麻烦等我一分钟,马上出来。” 从乡镇上回到市区以后,单季秋先去定好的酒店办理入住。 洗了个澡再出去溜达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单季秋出了酒店,在门口招了个辆出租车直接让司机师傅送她去平江路。 她每次到苏城一定会过来,扫去都市的繁,感受水乡的静。 周六的平江路热闹非凡。 此刻所有的灯火已被点亮,河岸两边灯火璀璨,古长廊三三两两围岸而坐,灯笼摇曳。 单季秋下了车往前走,跨过石桥。 看着桥洞下悠悠缓缓的摇橹船,船桨划过墨色的水面,泛起道道涟漪。 船上坐着两个外国帅哥,其中一个正好抬头,看到单季秋露出了笑脸,友好地与她打了声招呼:“嗨!” “嗨!”单季秋也持着礼貌的笑意与之挥了挥手,“拜!” 说完,她便不作停留地走下了石桥,来到了长街上。 漫步在青石板路上,与来往人群擦肩。 沿着河岸,经过粉墙黛瓦间的特色门店,穿走过幽深昂长的窄巷。 单季秋终于走到了小吃一条街。 烟火市井,河柳夭夭,别有一番风味。 单季秋吃东西没什么讲究。 如果几个人的话他们会去吃苏菜,她一个人的话小吃街里的东西够她吃到撑。 什么冰淇淋,老酸奶,葱油拌面,小笼包,生煎,糖粥,蜜汁糖藕,脱骨凤爪,奶酪面包…… 走了一路,买了一路,吃了一路。 吃撑了,单季秋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道小门,拐进了一条看起来不太正经的灯笼巷。 再拐出去,别有洞天。 入目是一个带大院子和凉亭的老宅院。 古香古色,吴侬软语从宅院门内传了出来,悠悠扬扬,咿咿呀呀。 单季秋运气还不错,刚点了杯碧螺春付了款,还没去院子里等座,就有一对情侣从里面出来了。 “你可以进去了,等会儿我把茶给你端进来。”老板说。 “谢谢。”单季秋说完,就进去了。 单季秋进去一看,位置还挺好,是第一排正中的位置。 台上的弹唱着三弦琵琶的两位老师正在演绎着《钗头凤》。 坐在下面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台上,听的很认真。 单季秋埋着头,快速入座,还是惊动了右边的姑娘看向了她一眼。 似乎反应了过来,又看了她一眼,眸色里是不加掩饰的惊艳之色。 许是看的直白,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单季秋笑了笑,赶紧凑到旁边那位姑娘的耳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单季秋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被人这么瞧,也就见怪不怪,越发坦然地去面对。 不过须臾,茶也给她端了上来。 送茶小妹还递给她了一本点唱本。 单季秋将其搁在桌子上,便心无旁骛地认真地听了起来。 评弹这个东西,越听越上瘾,越听越能让心更加沉静,是解压的好方式。 不多时,身边突然有了走动的动静,有人顺着单季秋的旁边空位坐下。 而她身后也出现了些许不合时宜的细密的交头接耳声。 单季秋不甚在意地微微俯身,伸手端起茶杯往嘴里倾斜。 就这么顺势地转过头,极不经意地瞅了一眼在身边落座的人。 就这么一眼,随意到不能再随意的一眼。 在这室内轻柔铺洒的光晕下,在耳边娓娓弹唱的软语中,一切都温和的恰如其分。 偏偏单季秋整个人都像是被突然暂停了的画面,杯子还搁在嘴边。 整个人直接被点了穴道似的,定住了。 唯一能动的是她那一双澄澈干净的双眸,和眸子里那让她来不及掩饰的,始料未及的惊讶。 眼前这个穿着休闲黑外套黑裤的一身黑男人。 五官轮廓淡漠又深刻,深邃的桃花眼眸里也淬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意外之色。 明明穿着打扮跟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如出一辙,却又好像哪里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毕竟他们也有六年没见了。 当年那个恣意懒散的少年,已经被岁月沉淀成了,如今这个成熟硬朗的铮铮男人。 四目相接,单季秋瞪大的双眼叙说着无以复加的不可思议,是她从未想过的这般重逢。 在他乡。 在这个弯弯拐拐,犄角旮旯的评弹馆中。 在一首娓娓道来的《钗头凤》里。 在她的……身边。 单季秋回过神来的瞬间,很没出息地被茶水给呛到了。 她不受控制地咳了两声,才感到实实在在的真实。 不是黄粱一梦,更不是海市蜃楼。 还真是人生四大喜之一的——他乡遇故知。 可是,她现在喜不出来。 她只有惊,ok? 单季秋收回目光,搁下茶杯。 她正准备伸手去拿桌上不远处的纸巾,却被一只指骨似画作,手控党尖叫的手给抢了先。 陆允将纸巾递给单季秋,一如年少时每一次的自然而然为之。 “谢谢。” 单季秋接了过来,一边尽量不影响其他人的抿唇轻缓着喉咙带来的不适,一边低头拿纸巾擦拭下巴和滴在领口上的茶水。 “这么多年,你还真是……” 耳边是男人比少年时期更显低沉,却也更能凸显成年男人颗粒感的磁性嗓音。 还透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笑音。 在丝弦和眷恋相思的评弹声中,用只叫她听得见的低懒音量,说完整句话。 “一点儿都没变。” 单季秋手上的动作一顿。 好的,看来她要收回她刚才那一瞬间觉得他变了的想法。 第49章 欢喜 你是打算跟我睡?(二更)…… 一曲终,余音绕梁意犹未尽。 整个评弹馆里却倏然之间陷入了死一片的静默。 不过须臾,台上的男老师搁下他的小三弦,准备热场。 他看着台下两个颜值超高的男女,刚才那一幕全都被他看进眼里。 他又将目光投向单季秋,笑着调侃起来:“美女你别这么紧张啊!这帅哥是帅的有点儿过分了,可你也是美丽动人啊!既然这么有缘,不如加个微信?实不相瞒,我们这儿姻缘不少的,成了不少对呢。” 单季秋扭头看了眼陆允,正好在相隔半臂的空气中与他的视线相撞。 只见他眼底还蕴着一丝还未散掉的淡淡笑意。 比起她刚才的手忙脚乱,他倒是平静的就像是石子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纹丝不动。 要不是他后来,他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俩真是一起来的错觉。 单季秋再回头扫了一圈其他人,在场众人似乎都瞪着眼睛,好奇心泛滥的在等待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似的。 偏偏她觉得陆允似乎并不打算说点儿什么,来缓解一下此刻的尴尬氛围。 又或许,尴尬生疏的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这么多年,单季秋也不是没想过会再见陆允的情景。 有可能是他的婚礼上,也有可能是别人的婚礼上。 或者,是同学聚会,乃至于可能就是在街角一抬头的惊鸿一瞥。 她想,她应该是可以淡然处之,从容不迫。 亦或是在他没看见她时就转身离开,当做没看见。 但一定不是眼下这样的,是猝不及防的,没有给她任何缓冲机会的。 甚至于,还被台上老师拿来姻缘一线牵的,进退两难。 “认识的。” 单季秋努力快速去平复自己的心绪,遂口吻平静的解释了一下。 “所以你们这是他乡遇故知?”男老师笑道,“还是久别重逢时?” 单季秋:“……” 您是算命的吧? 陆允终于不当哑巴了,而是顺着一点头:“都算吧。” 四周也终是不再鸦雀无声,而是有了各式各样的低声交谈声响。 这一刻,单季秋感觉自己恍若回到了年少时期。 也是因为他很是不经意的一言一行,就能引起在场所有人的议论纷纷,脑洞大开。 这个能说会道的男老师也很会,立马就来了一句:“既然这么有缘,不如点唱一首庆祝一下。” 陆允从善如流地直接将点唱本递给单季秋:“你来点。” 东西都递过来了,单季秋只能接过点唱本。 但她并没有翻开,而是看了眼台侧的女老师,说:“难得吴老师在,就点《秦淮景》吧。” “你是常客?”陆允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微微偏头询问。 “来过几次。”单季秋回道。 “再点几首?”陆允提议。 “你点吧!” “那我随便点。” “嗯。” 台上琵琶声伴随着悠扬唱腔。 单季秋端茶的瞬间瞧见陆允朝旁边的小妹招手,低声指着点唱本又说了几首。 她又靠回椅背,看向台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让她最喜欢的一首评弹在这一刻也变得少了些许风味。 更有意思的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们似乎连久别重逢后客套的一声“好久不见”都不知不觉,不明不白的省了去。 可是,他们的确是真的好久不见。 久到这几年的空白,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单季秋打小其实就是个情绪不太外露的人,这些年学法让她的自我调节功能都变得更加理智向。 也不是失去了共情能力,而是学会了如何游刃有余的去控制住。 再加上她其实经历的也不少,自认为自己把控情绪是非常有一套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失态。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似乎身边这个人总有办法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失掉所有的波澜不惊,假装淡定。 也是见了鬼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才算是毫无交流。 一曲终一曲起,全是陆允点的曲。 可单季秋却越发的听不进去了。 一是因为身旁这个存在感极强的人让她坐立不安,二是…… 她眉角微动,不动声色地伸手捂着胃,开始后悔自己今晚放纵乱吃,搞得她的胃现在在向她示威。 老师们转完最后一个音调,搁下乐器中场休息,陆陆续续有人离席。 单季秋看向身边正在看手机的陆允,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他一起走。 自己一个人走显得有些矫情刻意,叫他一起走又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尴尬。 在早已流逝的时间里,原来真的可以让曾经无话不谈的人变得不再熟悉。 哪怕面上掩饰的再云淡风轻,可是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年少那些相处的肆无忌惮的时光,他们谁也回不去了。 陆允收回手机,倒是顺势看向了单季秋,问:“走么?一起。” 单季秋也不好扭捏矫情,随波逐流般点了下头,便起身跟着陆允一起往门外走。 她一边走一边没忍住在心里默默地啐了自己一声“没出息”。 同样是六年没见,为什么人家就可以做到自然攀谈,不尴不尬。 而她,一个靠嘴吃饭的人,却莫名变成了一个蛋都下不出来的鹌鹑。 不就是个好久不见的老邻居,又有什么好尴尬的? 对,没什么好尴尬的。 不要拘束,保持平常心。 走出了窄巷出了门,此刻的长街人流量骤减,四下灯火也在这金秋的苏城夜里也变得优柔寡断。 单季秋跟陆允沿着河岸走着,像极了年少时的他们在河边散步的场景。 可惜一切到底是不同了。 曾经他们嬉笑打闹,现在他们安静如鸡。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又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就像是尴尬的魔咒被猝不及防的打碎。 单季秋没忍住笑了一声,偏了偏头,望向陆允。 “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很标准的许久不见开场白。 “挺好的。”陆允也垂眸看向单季秋,问她:“你呢?” “我也挺好。”单季秋弯唇笑得不太走心。 “你怎么会在苏城?”陆允又问。 “过来玩。” “一个人?” “嗯。”单季秋顿了顿,又问陆允,“你呢?” “办事,顺便逛逛。” “哦。” 夜色浓重,半轮月光泛着清辉,随散开的淡光印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影影绰绰,冷冷清清。 这刻板的一问一答式的寒暄让单季秋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好。 时间也不早了,差不多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单季秋正要说话,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翻江倒海抽痛,让她终是没能忍住,弯腰蹙眉“嘶”了一声。 “怎么了?”陆允停下脚步,伸手扶了一把单季秋。 “胃有点儿痛。” 单季秋站稳,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她掐着腰侧,噙着职业假笑对陆允说:“没事,不严重。” 陆允手心一空,默默地放下手。 他见单季秋忍痛的模样,语气稍稍重了一些:“人都站不稳了,还说不严重。你吃什么了?” 两人正好落在一个灯笼下面,隐隐约约的光晕将彼此的面庞笼罩其中。 单季秋抬头撞上陆允被光照拂的脸。 曾经虚掩在眉宇的刘海梳了上去,骨相越发优越,线条流畅。 眉目深邃,鼻梁俊挺,薄唇微抿。 每一处五官和轮廓都写满了成年男子的沉稳和凌厉,永远俊逸不凡且添上了成熟魅力。 唯独这份语气,让她感受到了不同于先前的陌生,稍微找到了一些跟曾经的他能相融的熟悉。 “有点杂。”单季秋停了停,用了三个字概括:“生冷硬。” 陆允一听无语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脱掉外套搭在单季秋身上。 然后才说:“夜凉,保着暖。送你去医院看看。” “这么大人了吃东西还是没个分寸。”末了还数落一句。 单季秋被突如其来罩在身上的衣服搞得一怔,反应过来才看向衣服的主人。 陆允身上就只剩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了。 胳膊强健有力,身姿颀长挺拔。 “不用去医院。”单季秋立刻拒绝,随即又添了一句,“我吃点儿药就行了。” “你住哪个酒店?”陆允问。 “柏越。” 陆允摸出手机,在上面快速操作一番,随即收回手机,瞧向单季秋,道: “太远了。我就住这附近,你要不想去医院,就先去我那边,我那儿有药。” 单季秋再三拒绝:“真不用。” 陆允不由得询问:“不方便?” “不是,就是太麻烦了。” 单季秋胃痛的有些扯着脑神经,额头有涔涔冷汗往外冒,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我自己可……” 她一手掐着腰,一手摁着胃。 “以”字还未秃噜出来,就直接被陆允给强行拽走了。 陆允拽着单季秋的胳膊往前走,低沉的嗓音卷在凉风里:“一晚上了,单季秋。” 单季秋不明所以:“什么?” 陆允瞅了眼单季秋,气笑:“你到底要跟我客气到什么时候?” 单季秋极力否认:“我……哪有?” “那就先去我那儿。” “你先松手,我自己可以走。” “……” …… 陆允住的地方确实在附近,步行也就大约十分钟。 这地儿应该是个民宿,很像古时候的那种王府。 园林庭院风格,一走进去仿若穿越。 单季秋跟着陆允穿过前院,越过拱门,走过长廊,每一步都在感叹。 为什么她来了这座城市无数次,居然没发现还有这么一个世外仙境? 陆允把单季秋带到一扇门前,两边挂着灯笼,照清了门上的牌匾。 单季秋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枫桥”。 推开门,里面又是一套庭院,也是随处可见的灯笼,独门独栋,别具一格。 进了屋里,又不一样了,是新中式装修风格。 房子很大,全开放式,拿屏风做隔断,入眼之下现代化设备又一应俱全。 单季秋觉得开这民宿的老板品味还挺独特。 “随便坐。” 陆允说完便走开了。 没一会儿他就端着一杯温水,递给了单季秋。 待她接过杯子,他目光顺着在她捧杯的双手上一扫,又走开了。 单季秋坐在红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杯子,四下打量。 不多时陆允就走了过来,把药递给她,语气淡而温:“吃药。” 单季秋接过来,看了看药盖子里的药。 还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吃的那种,效果很好。 她仰头将药倒进嘴里,就着被子里的水咽了下去。 吃完了药,立在她面前的陆允跟她简单介绍:“厕所在那边,里面有新的洗簌用品。床在那边,你收拾好了就去休息。如果药不见效,那就必须去医院。” 单季秋顺着陆允的目光瞧过去,右手边的屏风后面若隐若现的,能看清床的轮廓。 她又探着头环顾了一圈,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陆允。 “那个……”单季秋望着陆允,组织了下语言,“你这房子,该不会……只有一张床吧?” “不然呢。”陆允点了下下巴,这话说得一身正气。 单季秋就觉着再见这人实在是占尽了下风。 她盯着她,职业胜负欲突然作祟,就想搬回一筹。 于是,她脑子一抽就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合着,你是打算跟我睡?” 显然这话让陆允也颇感意外,他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遂凝着眼前的姑娘轻笑出声。 夜色沉沉,光晕旖旎。 彼此的对话加气氛,似乎都恰如其分的很合时宜。 “如果你想重温一下小时候的感觉……” 陆允扬着唇,盯着人,突然的停了下来。 男人漆黑的眸色在光影下暗了一暗,拖着玩味的腔调,一字一顿地说:“也不是不可以。” 第50章 欢喜 他哼她。(一更) 屋内灯火安恬,单季秋坐着,陆允站着。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空气都快要流不动了。 是。 小时候他们是睡在过一起,那不都是几岁,毛都还没长齐的时候了么。 现在的他们是二十几岁的成年男女,他是怎么说得出跟她重温儿时的这话? 单季秋瞧着陆允说完这话后就好整以暇地垂眸瞧着她。 明明说着不着调的话,可她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到了他的话外之音。 似乎在说:“多年不见,你居然变成了这种人?” 所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因为,他也在顺着她的话。 神经病啊! 好端端的你提什么床? 说什么睡不睡的? 单季秋你脑子是被驴给踢了么? 这是陆允,一个六年没见的故人。 不是你的那些庭上庭下的对手,你跟他较什么劲。 “开个玩笑。” 单季秋率先收回视线暗自清了清嗓子,极其干的干笑了两声。 干的,她自己都尴尬的想脚趾抠地。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没看着陆允,像是跟他说,又像是自顾自的说:“这才十点呢,我等起了药效缓一下就可以走了,就不耽误你休……” “息”字还没说出来,单季秋就因为陆允就着她旁边的单人椅坐下来的动作而禁了声。 男人往后虚微靠在靠垫上,慢条斯理地翘起了二郎腿。 慵懒中莫名添了一层禁欲感。 陆允瞧着单季秋,扯着一抹哂笑:“怎么,怕男朋友查岗?” “没有。”单季秋说。 “没有在怕?还是……” 陆允瞅着单季秋,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有男朋友?” “都没有。”单季秋耐心道。 “哦,分了?”陆允意味不明地低语道。 单季秋这胃又来凑了下热闹,猛地扯了一下。 她没注意听陆允刚才说了句什么。 “什么?” 单季秋眉心微蹙,一抬眼便对上陆允的视线。 这次能看见且又听见,他毫不遮掩地勾唇哼笑了一声。 他哼她。 这应该是嘲笑吧? 嘲笑她没男朋友? “既然不怕,也没男朋友管,那你在担心什么?” 陆允双手一环胸,往后一仰,整个人倒是更为松弛地瞅着单季秋:“那是,我这儿庙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单季秋发现这人吧虽然多年未见,这嘴貌似是没有以前那么狗了,但是却变异成毒物了。 “你什么意思?” “由奢入俭难,我懂。” 你懂个屁! 这是在埋汰她单兆斌女儿的身份吧! 意思是她是千金大小姐,只住最豪华的酒店,看不上这种民宿。 单季秋感觉她的胃好像更痛了,莫不是被眼前这人给气痛的。 她暗自告诉自己她不生气。 这人一直就是这样,只不过是岁数渐长,狗脾气也变本加厉了而已。 难得遇上了,无仇无怨。 好歹年少无知时,她还暗恋的那么的深沉,自己的面子总归还是要给的。 “我没嫌弃你这儿。” 单季秋表现的很诚心诚意,解释道:“我这不是怕鸠占鹊巢了么,总不能让你这睡木头沙发吧!” 陆允一笑,随即站起了身来。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单季秋,对她说:“你是真想多了,我睡隔壁。” 单季秋恍然大悟,所以隔壁还有房间? 不早说,害她当了半天跳梁小丑。 有意思? 陆允见单季秋没说话,又跟她交代了一句:“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睡得晚,没换号。” 这后六个字,像是被他刻意压得缓慢而略重,字字清晰入耳。 说完,他就迈着长腿不再做停留的走了。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屋里突然间也安静了下来。 单季秋这才呼了口气,整个人也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她望着眼前的一切一切,才方感真实。 以为这辈子都可能见不上的人,居然在这儿遇见了。 以为这辈子不怎么可能会有交集的人,居然住进了他的房。 单季秋低头看了看还披在身上的纯黑外套,闻着衣服上混着松木薄荷和一丝极其清淡的烟味儿。 是属于而今堂堂正正作为男人陆允的味道。 她这心情或多或少掺了些复杂。 还喜欢吗? 可是好像除了一开始他始料未及的出现,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再到现在的平心静气。 年少时那种非他不可的浓烈悸动,似乎也变得,并不能再随意去左右她的心了。 是的,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苯基乙胺的浓度最长也只能有四年。 他们已经过去了六年,那种暗恋他时的那些刻骨铭心,也应该早就被时间释放完毕。 单季秋没由来的一笑,洗脑很成功。 她脱掉身上这宽大的薄外套,起身往厕所走去。 …… 戈立把今天的工作做完,刚合上笔电准备起身去填他的五脏庙,门铃就响了。 他琢磨着这大晚上的谁没事跑来摁他门铃,于是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愣住了:“老大?” “嗯。”陆允弯唇一笑,径直走了进去。 戈立原地目送陆允的背影进去,懵逼两秒。 老大刚才笑得着实诡异? 老大这么笑,大事可不妙。 他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赶紧地关上门跟着走了进去。 一走到客厅,陆允已经坐在沙发上伸手在研究这一桌的吃的。 他见戈立屹立不倒地搁对面站着,松开外卖盒子,往后倚靠着,抬头看向他,说:“我今晚睡你这儿。” 戈立一听,脑袋上立马夜间霹雳,电闪雷鸣。 他生怕自己听错了,重复问:“老大你说你睡我这儿?” “我表达能力有问题?”陆允问。 戈立咽了下口水:“不是,老大,我这儿只有一张床。” 陆允摸出手机看:“我知道。” 戈立嘴抖:“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陆允继续看手机:“没有。” “那老大你放着最好的房间不住,跟我挤?” 戈立一双眼蓦地瞪大,跟了这位大佬多年,他的性向一直成谜,难不成? 他低头双手交叉捂住自己的胸口,试探地询问:“老大,你该不会是……我我我纯纯纯直男,掰不弯的那种。” 陆允瞧着空空如也的手机屏幕,听到这话,将头抬起来:“我说,你一天这脑子里能不能少想些这种没用有色废料。” 戈立委屈:“那你这突然……” 陆允搁下手机,弯腰拆着筷子,语调里染着几不可闻的笑意:“遇见个朋友,让她住着。” “那是……男的还是女的?” 戈立腾地一下就跪到茶几边,凑着脑袋看向陆允,狗仔上身。 也难怪他见了鬼的表情。 这几年上杆子想跟他这帅的变态的大佬有交集的多不胜数,可惜人无情的就像是他研发出来的机器人似的。 啊,不对。 机器人都比他有感情。 要说能成为他老大的朋友,除了公司里其他几位大佬。 几乎就没见他私底下跟谁有过甚密的交集,更别说什么朋友了。 工作狂魔到令人发指的程度,经常在实验室里熬更守夜不出来。 要么就是开会,要么就是去研发部的路上,根本没啥私生活好不好。 据他所知,除了他那位协和医学院的发小和投行那位顾总。 他还真就没见老大还跟公司以外的人有过什么私下朋友这种交集。 怎么就突然在这儿,还大晚上的。 来了个朋友? 大家可都是头一次来,这民宿是他选的,老大过目没问题才定下来的。 说明他对这儿人生地不熟啊! 怎么就这么巧遇上朋友了? 而且打从他一进门,感觉这心情就很不错的样子。 哇,他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的燃烧。 不会是艳遇吧? 也不对,艳遇干嘛把人晾在一边,来抢他的床? 好奇啊! “很闲?”陆允撩起眼皮瞧着戈立,“把今天做的程序算法拿给我看看。” “我已经做好了。” “……” “好的,老大。” 于是,戈立一句八卦没捞着,程序被陆允打回重写,随后光荣的熬了通宵。 怪他嘴贱,活该没觉睡。 …… 单季秋洗漱好站在洗漱镜前,镜子里的自己素着一张脸,还有些苍白。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今天这随便的打扮,万恶的墨菲定律。 这么多年没见,陆允帅的更是人神共愤了。 而她,还是学生时代那样素面朝天,还一脸病态。 庆幸他们只是老相识,而不是前男女朋友。 不然,输脸等于输阵。 单季秋叹了口气,便走出了厕所。 她这会儿胃缓和多了,还有一点儿不舒服,倒了杯热水喝了两口就往床边走去。 看着铺着干净整洁的床单被套,她估摸着陆允应该也是今天才来的苏城吧。 这一夜,单季秋睡得很不踏实,半梦半醒中,意识似乎有,但身体却又醒不过来。 她梦见了小的时候,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人和事。 梦见他们追逐打闹,却怎么也看不清彼此的样貌,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一路跌跌撞撞瞧不清前路,就像是瞎了似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单季秋蓦地惊醒,顺手抄起手机一看,才凌晨四点多。 她起身去上了个厕所,顺便接了杯水坐到沙发上去喝。 一不小心就把搁在扶手上面的外套给碰到地上去了。 单季秋顺手拎着外套衣摆捡了起来,刚巧衣领下方的位置,被溢下来的灯光一打,就像是灯火故意为之。 她搁下杯子,凑近了衣领处一看。 虽然是黑色的衣服,但也能看出上面不属于这衣服本身东西。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又鬼使神差地凑近去闻了闻。 破案了。 是还残留着极淡香精味儿的,有点儿不成形,倒看的出来大概可能是因为拥抱,而不小心印上去的……唇印。 她素面朝天,披着他的衣服,事实加方位都印证着这与她毫无关系。 那么,照陆允的性子。 合理的真相只有一个——女朋友。 单季秋心下没由来的一滞,随即干涸般冷笑了几声。 也不知道是笑自己目光如炬,还是笑自己嗅觉灵敏。 总之不知道怎么的,她这心里吧,突如其来的冒出一股子不舒服。 也是,能想到住这种民宿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都没所谓的陆允呢。 当然得是细心贴心的女朋友所为才是。 那她霸占了陆允的房间,万一人家女朋友心血来潮跑来查岗,这不有理也变得无理了。 她干哪行的,女人对这个是极其敏感和小气且不讲道理的。 陆允这个人嘴巴是讨厌了点儿,但是出发点还是好的,还是别给他惹麻烦了。 单季秋琢磨着,不自觉用力抖了抖衣服,顺手丢到一边去。 她瞅着那衣服,越看越碍眼,直接站起身来又往厕所走去。 …… 早上,陆允去敲单季秋的房门,敲了半天都没人应门。 他寻思着这丫头不会是晕过去了吧,于是按下了密码锁直接进了屋。 岂料,找遍了全屋都没找到单季秋的身影。 床上也被铺排整齐,就像是没人睡过一样。 陆允又走到客厅,这才瞥见了茶几上被压在水杯下的字条。 他抽起来,寥寥几个字,却叫他看了半天。 身侧突然探出一个脑袋,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陆允手里的字条,还逐字读了出来。 “我临时有工作先走了,胃已经不痛了,昨天麻烦你了,谢谢!” “单、季、秋。” 戈立念完以后,不怕死地笑了起来:“这名儿,女的?” 陆允偏头看向戈立,一双深谙的黑眸里卷着危险气息,冷冽的眼神就能将你千刀万剐。 戈立立即倒退着走:“啊,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个数据没算清楚,我再去算一遍。” 话音随着消失的人影,全部消散在了门外。 被晨风一刮,无影无踪。 陆允立在原地,垂眸重新看向手里的这张字条。 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透露着她多有礼貌,多客气。 不多时,那双修长的手指拈着字条,慢条斯理地将其对折再对折。 男人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小没良心。” 第51章 欢喜 你怎么在这儿?(二更)…… 单季秋是连夜买的站票。 呵,当然不是。 是天还没亮,就提前买的早上十点过的高铁票。 她先回了酒店办理了退房,然后就坐高铁回锦南去了。 本来在高铁上打算眯一会儿的,谁知道奶奶一个电话袭来,让她中午过去吃饭。 挂了电话没两分钟,远在大洋彼岸的余可夏同学像是掐着点似的打过来,跟她煲起了电话粥,将她又遇到的一些稀奇古怪又有趣的事,第一时间跟她分享。 余可夏前些年一直在国外某著名时尚杂志当编辑。 这两年短视频开始走红,余可夏便辞职玩起了短视频。 成了旅游博主,到处飞,到处开眼界。 在旅途中发现异国的风土人情,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她也做志愿者救援,认识了很多朋友。 加上余可夏打从读书时这文字功底就强于众人,人又长得漂亮,三观正。 短短的时间内,就做到了上百万粉丝,而且还在每日剧增中。 单季秋听着那边打着哈欠的余可夏,也被传染地打了个哈欠。 她对她说:“好了,你赶紧去睡吧。你靠脸吃饭的,别熬,到时候等你回来了再慢慢聊。” 那边余可夏哼唧道:“我靠实力,ok?” 单季秋笑:“ok!” “……” 挂了电话,单季秋看看时间,基本上也就不用睡了,差不多快到站了。 单季秋无聊地刷了刷朋友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又返回到通讯录,找到陆允的微信点开。 犹豫了须臾,如笋尖的手指在屏幕上面编辑:【早上走的太早怕打扰你,就没跟你亲口说一声】 拇指又拼命的摁着删除键删掉这段话。 她遂又重新编辑:【不好意思,走的太急怕打扰你,所以……】 手指又顿住了,脑海里划过那个唇印。 她又再次点点点地删除掉,直接退出微信,锁屏。 算了。 她偏头看向窗外。 沿途的风景起伏绵延,一闪而过,是还来不及回味的来去匆匆。 一切也如旅途中遇见的风景,见过以后还是得回到各自的原点。 …… 回到爷爷奶奶那边,单季秋一进门就被许灵均拉着训她:“怎么又瘦了?给你买了房子你不住,找个离我们那么远的地方,让你回来吃饭你比领导还忙,你是真应该找个男朋友好好管管你才行。” “我现在住那儿离律所比较近,环境好,交通也方便,再说了……”单季秋笑着看着自己时髦的奶奶,笑道,“我有男朋友啊!” 许灵均一听眼睛都瞪大了,惊喜地拽着单季秋问:“谁啊?高不高?帅不帅?叫什么?” 单季秋被四连问,搞得哭笑不得。 人普通的长辈一定会问干什么的?家世如何?人品好不好这类问题。 她的奶奶就跟个少女一样,只关注外表。 不过也是,不然又怎么会找到她那帅气的爷爷呢。 单季秋蓦地一笑,“我男朋友叫……工作。” 许灵均的笑僵在脸上,伸手捏了捏单季秋的小脸,觑她:“没个正经。” “谁没正经啊?”单正则跟单易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向两人问道。 “你孙女。” “是奶奶。”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餐桌上,单易和单季秋还是没能抵挡两老的炮轰。 就好像是必须经历的人生顺序,而他们现在的顺序除了工作,就应该是感情了。 只不过呢,单季秋还比较好,有单易这个更加老大不小的给她当挡箭牌。 她决定以后回来吃饭一定先问问二哥,要么都回,要么都不回。 单季秋给二老夹菜,用同情的目光瞥了眼总是云淡风轻,不疾不徐的单易。 而后意味深长道:“那说不定,二哥心里已经有人了呢,是吧二哥?” 单易似笑非笑地转过头看向单季秋:“你这是吃饱了?” 单季秋搁下碗:“差不多了。” 单易:“洗碗去。” 单季秋:“?” …… 周一单季秋一上班,屁股刚挨着椅子没几分钟,就被何起叫到了办公室。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何起手上有两个案子。 一个是故意伤人,一个是合同纠纷,让单季秋选一个接。 “故意伤人吧。”单季秋说道。 “这是刑事案,你确定?”何起看向单季秋,问道。 单季秋大概看了下何起给她的资料,抬头笑道:“难度也不算大,没问题。” 何起提醒道:“这案子可不挣钱,你确定要接?” “师父,你第一天认识我?”单季秋合上笔电,淡然一笑,“我认案子不认钱。” 何起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这一个,行吧,厘城是你老家,正好回去看看。” 单季秋起身:“那就谢谢师傅给我回老家的机会。” 何起觑她一眼:“行了,机票住宿我让人安排,你回去收拾,晚点把航班酒店发给你。” 单季秋点头:“好。” 何起目送着单季秋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笑。 这姑娘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其实比谁都更有人情味儿。 别看她年纪轻轻,这能力确实是很多资深律师都无法比拟的。 有初心,有韧性,还通透。 当年在学校遇见她,他就被她的话所打动。 她说:“我虽然不是执法者,但是我敬重法律,且永远以此心捍卫着法律的公平与正义。” 那一刻,是这个小姑娘让他看到了很多年前,久违的自己。 …… 单季秋倒是没想法在厘城保释当事人还能遇到个故人。 显然,故人见到她也挺诧异的。 “段博弈。”单季秋瞧着眼前这个警服笔挺的帅气男人,坦然一笑,“你真当警察了?” 段博弈也看着面前这个衬衫西装裤,又美又飒的女律师,也是掩不住的喜出望外:“你居然当律师了?” 这倒是看傻了一旁的同事,忙问:“认识?” 段博弈点点头:“高中同学。” “哦。” 老刘在两人身上扫视须臾,表情变得有些暧昧不明:“哦,锦南来的高中同学?小段你之后不是要调去锦南了,这不就是妥妥的缘分啊!” “老刘,你别乱说。” 段博弈也没有因为老刘说话暧昧而不好意思。 他看向依旧是那个落落大方,越发漂亮有气质的单季秋,说:“我留个你号码,你先办正事,晚上请你吃饭。” 单季秋也丝毫不扭捏,直接应下:“好啊!” 忙活了大半个下午,单季秋才回到酒店。 她这刚喝了口水,就接到了段博弈的电话。 说是临时有任务不知道多久回,饭是吃不了了,只能等他以后去了锦南找时间补这顿饭。 单季秋知道他们警察的工作性质,礼貌上嘱咐他注意安全,不用补吃饭,便结束了通话。 酒店客房的大落地窗外,正值厘城霓虹的暮色染染。 单季秋立在窗前,神色悠然。 此时华灯初上,满目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低头是流光游走的车水马龙。 从小长大的厘城,这些年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曾经的二线城市,如今也已经是新一线了。 也不过就一年没来,这座城似乎又变得不一样了。 不知为何,因为今天跟段博弈的偶遇,单季秋的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了那晚苏城的不期而遇。 她手指摩挲着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微信,翻开通讯录,直接戳到字母l的位置,点开ly的头像。 他的头像一直没变过。 空白,什么都没有。 单季秋换了手机以后,他们的对话框里也是一片空白。 再点开他的朋友圈,跟他的头像一样仍旧一片空白。 她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都把她给删了。 又想起了那晚见到他的变化,想到了他们之间到底还是陌生了,想到那个若隐若现的唇印。 单季秋不由自主地抬手挠了挠下巴,又暗自摇了摇头,果断地退出微信。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乍然而起。 “师父。”单季秋接通电话。 …… 回到锦南已经是几天后,单季秋一下飞机推着行李就在出口处看到了方宁儿。 “你可算是回来了。”方宁儿朝单季秋走过去,与之并行,“你再不回来,圆周率就要变成扁周率了。” 单季秋无奈的一笑:“辛苦你帮我伺候它了。” 方宁儿“嗐”的一声:“跟我说这些,见外了。” 单季秋:“好,晚上请你吃火锅?” 方宁儿:“可以。” 单季秋和方宁儿都属于懒人挂的,能在家吃就尽量不出去。 于是,火锅就直接外卖,喊在了家里吃。 单季秋坐在沙发上抱着圆周率在挠它下巴。 方宁儿看着单季秋怀里温顺的狸花猫,笑道:“平时见我高高在上,怎么见你就撒娇卖萌?” “你还能摸到它。” 单季秋看向方宁儿,笑道:“你忘了上次陈一乘帮我搬家,这小崽崽差点让他破相。” 说起陈一乘,方宁儿腾地一下坐到单季秋身边,笑着打量她。 “干嘛?”单季秋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方宁儿摇摇头,道:“我倒是想问,你这心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单季秋:“你想说什么?” 方宁儿:“我觉得陈一乘真的挺好的。” 单季秋:“我没说他不好。” 方宁儿:“我的意思是反正你也早就放下了你的白月光,不如跟陈一乘试试呗,我反正觉得他对你是有意思的。” 单季秋:“有个屁,我俩纯革命友谊。” 方宁儿:“我是个编剧。” 单季秋:“所以你爱做梦。” 方宁儿:“反正我觉得你错过了陈一乘,就错过了全世界。” “我怎么觉得……” 单季秋盯着方宁儿笑的阴阳怪气,“你对他很有意思呢,要我帮忙不?” 方宁儿打了个冷颤:“你明知道我恐男,有意思?” 单季秋见火锅开了,把圆周率放下让它自己玩去。 她起身去餐厅,一边走一边说:“其实你也应该试试敞开心扉,你这样试都不试也不是个办法。” 方宁儿跟了过来,在单季秋对面坐下,帮着下菜:“无所谓了,男人跟钱和姐妹比,不值得一提。” 单季秋笑:“那你还写言情剧本。” 方宁儿:“那不一样,想象出来的男主角世上没有,人间妄想。这是二次元的快乐,你不懂。” 单季秋不置可否:“你开心就好。” “哦,对了。” 方宁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单季秋说:“你对门好像要搬来新邻居了,前两天我听到有人来看房来着。” “是吗?”单季秋不甚在意地烫着毛肚,“那就等见到人再打招呼吧。” ……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日子。 单季秋不仅要准备那起故意伤人案的材料,手头上还有别的琐碎事。 刚进律所的新人这一年基本状态都是这样,谁也不会例外。 加班也固然成了没人强制也得自我强制的常态。 这周末,单季秋终于不用把律所当家了。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搁家里加班。 熬了一个通宵,整个人有点儿灵魂出窍。 晨光熹微,单季秋才坐起身来活动了下肩颈,顺便点了份外卖早餐。 等喝了粥,她就迷迷糊糊的倒床上补觉去了。 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了门铃响。 单季秋翻过身,继续睡,门铃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拧着眉心坐起来,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 不情愿地下床,趿拉着拖鞋往玄关走去。 门铃还在不眠不休地响着,她第一次有了想拆门铃的想法。 单季秋半眯着眼,二话不说地推开门,顺便打了个哈欠。 整个人完全还处于神志不清,魂游太虚的状态。 “你好,请问这是……” 门开了一半,男人低沉且耳熟的嗓音就顺势递了过来。 不过寥寥几个字,彼此在目光碰撞的一瞬间便戛然而止。 单季秋手还搁在嘴上,哈欠打了一半。 打散了的三魂七魄霎时被眼前出现的人给招了回来。 她整个人像是从头到尾被突然浇了一桶冰水,清醒到以为自己是不清醒的。 单季秋机械地放下手,茫然地看看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又看看他怀里的猫。 再抬头,再低头。 人很面熟,这猫也很眼熟。 生怕是自己在做梦,单季秋还暗自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单季秋:“你怎么在这儿?” 陆允:“怎么是你?” 门里门外的男人和女人,一个比一个震惊地瞧着对方,同时开口询问。 第52章 欢喜 我是豺狼虎豹么?(一更)…… 声音落下的瞬间,又奇奇怪怪的冷了场。 单季秋盯着陆允,短发蓬松,刘海落于额前,黑白休闲的运动服着身。 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锋利的喉结和若隐若现的锁骨。皮肤仍旧十年如一日的冷白。 他怀里还抱着一只狸花猫,是与那晚的他不一样的温馨居家打扮。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6号院的老房子,与他敲门过来吃饭的模样也相差无几。 而今虽已成熟的他,其实依然还保持着他独一份的少年感,颜值只增不减。 再看看自己,单季秋不自觉地低头看向了自己。 目光猛地滞留在胸口若隐若现的凸起的小点。 就这么一刹那,她眼睛一瞪,脑子一炸,浑身一个激灵。 卧槽! 啊啊啊! 她!没!穿!内!衣! 头顶传来男人如拨动琴弦时,将晨光点亮的靡靡之音。 理所当然又噙着显而易见的疑惑:“我刚搬来,你住这儿?” 单季秋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搁这儿一探究竟,她现在尴尬要死了好么? “咔哒”的一声。 单季秋下意识地伸手拉上了门,随即暗自吁了一口气。 “猫。” 隔着厚厚的门板,男人声音更加厚而沉的声音传了进来,是他善意的提醒。 单季秋一听,这才反应过来陆允手上抱着的是…… 圆?周?率? 她在空气中凌乱了两秒钟,遂又推开门。 也没开多大,快速伸手接过圆周率。没去看人地道了声“谢谢”,便再次把门关上。 连续吃了两回闭门羹的陆允,立在门口盯着这扇已经关上的防盗门。 又想起门内那丫头刚才一副睡眼惺忪的迷惘脸庞。 啧,还是那么不讲究。 陆允渐渐地弯起了唇角,而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底浮上一层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也没再去摁门铃,而是转身抄着裤兜,迈着长腿往回走去。 …… 单季秋抱着圆周率愣怔在门内,看了看紧闭的门,这才低头问怀里的小东西:“你怎么跑出去的?” 圆周率大眼无辜又无语地望着单季秋:“瞄~嗷~” 那意思仿佛是在呵斥:“你他妈还有脸问我。” 单季秋将圆周率放回到地上,一边往厕所走一边往前回忆。 难道是拿外卖的时候它溜出去了? 就这么被关在了门外? 应该是了,她就开了那么一次门,就那么一次机会。 幸好这是一层两户,外面门厅没有窗户。圆周率就算跑出去了也只能在门厅呆着,除非有电梯送它上下楼。 不过圆周率还挺怕生,应该不会的。 等会儿,圆周率居然能被陆允抱在怀里,不挠他不说,还异常温顺? 单季秋回头看了眼懒洋洋的圆周率,问它:“你这只小猫咪,怎么这么颜控?” 圆周率现在应该是反应过来了,开始后知后觉的生气了。 它跳上了猫爬架,拿屁股对着它的铲屎官,不搭理她。 单季秋进了厕所,立在洗漱台边寻思来寻思去。 寻思着陆允为什么会是她的新邻居? 她满脑子的问号,蓦地一抬头,直接被镜子里的女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单季秋重新站回去,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凌乱跟鸡窝似的还有点儿油,脸色惨白,黑眼圈严重。 再看自己胸前,丝棉材质的面料上两点明显。 她双手紧紧地扶着大理石台面的边缘,生怕自己腿软摔倒,脑海里又陷入了回忆。 刚才陆允是不是上下打量她来着? 刚才陆允是不是看着她偷笑来着? 刚才陆允是不是…… 打住,他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天呐,为什么每次他总是能在她最没形象的时候出现? 老天爷,你是派他来收我命的吗? …… 浴室里的水哗啦啦地流淌在大理石纹路的瓷砖上,女人完美的曲线在氤氲着水汽的玻璃隔断里若隐若现。 单季秋泡澡加洗澡足足搞了两小时,也没能消除熬夜带给她的疲惫。 本来打算好好睡上一天,却又因为那个不速之客扰乱她的计划。 现在,怎么也不困了。 单季秋一边冲着长发,一边懊悔自己之前的反应太大了。 照道理,理应请人进来坐坐。 再不济也应该跟他说一声中午请吃个饭什么的客套话吧。 旧事不提,就说最近。 那好歹人在苏城还贴心的把房间借给她住了。她这怎么能直接关门,把人拒之门外呢? 单季秋你做人的基本素养哪儿去了? 行吧,亡羊补牢吧! 晚是晚了点儿,还是得补。 琢磨明白了以后,单季秋关掉淋浴开关,扯着浴巾将自己包裹好,走出了浴室。 等一顿收拾完,单季秋看了看时间。 十点。 差不多,先去换衣服。 今天天气还不错。 天空湛蓝,云絮绵绵,光影层叠,天温地暖。 穿衣镜边缘处折射着星星点点金灿的阳光,渡在镜前女人的乌长发上,色泽莹亮。 单季秋穿着一件奶茶色的套头针织衫和牛仔裤,休闲慵懒风。 精致冷艳的五官被淡妆中和出几分温恬。 看上去简单大方,适合跟老朋友见面。 她如实想。 单季秋把圆周率伺候好,拿起手机想给陆允打电话的。 而后一想,以表诚意,还是亲自去敲门算了。 站在对门,单季秋心里还是莫名地紧张了一下。 她低头抿了抿唇,这才抬头伸手摁响门铃。 开门的声音和她的心跳声同时响起,却又被出现在眼前意料之外的人,给弄的愣怔当场。 “单季秋。”谭俊浩笑意浓浓地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单季秋回过神来,才扯起笑容:“谭俊浩,你辍学了?” 谭俊浩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的。” “那你怎么来锦南了?” “过来学习。” “哦。” 单季秋瞧着谭俊浩,并未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一毫见到她的意外,不由得问:“不是,你看到我都不带惊讶的么?” “惊讶过了。”谭俊浩如实告知,“早上我过来的时候,陆允就跟我说了原来你住他对门,我还说待会儿过来找你呢。” 说起这个,谭俊浩就哈哈地笑了起来:“话说你俩这缘分还真是不浅呐。这打小就当邻居,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碰巧又当上了邻居。” 单季秋心里不由得呵呵,连她都纳闷儿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缘分不浅。 谭俊浩见单季秋没说话,回头往屋里喊了一声:“陆允,咱妹来了。” 随后,单季秋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直到,那张霸占和惊艳了她整个儿时和少女时代的俊颜出现在眼前。 她心鼓震动阵阵,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了? “谁是你妹了,就瞎认。”陆允扯着谭俊浩的领子往后一拽,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哎哎哎,你怎么还这么霸道,就只准是你妹了?”谭俊浩不服地上前瞅着单季秋,找认同感,“是吧,单季秋。” 单季秋看着两人,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便听见陆允对谭俊浩说:“也不是我妹。” 就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话。 单季秋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被撬开了一个小口,从里面悄无声息地淌出了一些落寞的心流。 原来在他心里,现在的她连妹妹都算不上了。 成年人的情绪浮动只在一瞬间,一边郁闷一边治愈是自我调节的能力。 本来她也算不上。 大家早就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儿失落个什么鬼。 单季秋收拾好情绪,看向陆允,笑容浅淡:“不好意思啊,早上我不太清醒,没怎么反应过来。正好快到中午了,既然谭俊浩也来了,相请不如偶遇,我请你们吃饭。” 谭俊浩看看单季秋,又看看陆允。 总觉着他俩的状态好像是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 陆允还好,这单季秋说话是不是太客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毕竟这么多年没见,是会有生疏感的。 也不对啊,那怎么她跟他说话还跟以前一样? 算了,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谭俊浩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是客人,我听你们的。” 陆允转身在玄关的衣架上取下外套,顺手在玄关柜上拿上车钥匙。 他一边换鞋一边对单季秋说:“我们去买菜,在家吃,成不成?” 单季秋想着客人为大,她没什么意见:“不嫌麻烦的话我都行。不过我只能负责给钱,要下厨做就不行了,要不然就买现成的也可以。” 谭俊浩一听立即插了句嘴:“嗐,这不现成大厨么。单季秋你不知道吧,陆允做饭超好吃的。” 单季秋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也没解释自己知道这事。 然后对两人说:“那走吧。” 谭俊浩立马转身:“等我拿个衣服。” 陆允摁住谭俊浩的肩膀,问:“拿衣服干嘛?” 谭俊浩:“拿衣服跟你们一起去买菜啊!” 陆允:“你留下来遛π。” 说完,陆允也不等谭俊浩反应,朝单季秋抬抬下巴,一边关门一边说:“走。” “哎……” 谭俊浩收回尔康手,十分纳闷地挠挠后脑勺。 不是,这猫……还需要遛? 进了电梯,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单季秋瞧着电梯壁上,两人并排而站投在上面的模糊轮廓。 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清冷光下一高一矮的相邻而立。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来打破此刻的相对无言。 她突然有些后悔,应该让谭俊浩跟着一起来的,至少不至于冷场。 “想吃什么?”陆允率先开口问道。 “你做什么就买什么。”单季秋说着又抬头看向陆允,问,“对了,谭俊浩喜欢吃什么?” “我做什么他吃什么。”陆允垂眸对上单季秋澄澈的眼眸,漫不经心道。 “……”这话她没法接。 单季秋被陆允这双越发有魅力的含情桃花眼搅的浑身毛毛躁躁的。 她佯装不甚在意的一点头,顺势看向电梯壁上缓缓下降的数字。 于是乎,电梯里又陷入了又一轮的沉默。 陆允垂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丫头,跟曾经的她,又或是前不久在苏城,乃至于今天早上的她都不一样。 一头乌黑长发发尾微微带着弧度,散在她削瘦挺直的后背上,。 肩线平直,领口露出一截凹凸有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闪烁的光,细细碎碎的像星光。 电梯空间狭窄,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淡好闻的花香味儿。 打小看着长大的小丫头,在这几年里始终还是有了变化。 变得气质独特,也变得更漂亮了。 男人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往那秀美的锁骨下方移了几寸,停在了那起伏的位置上。 他的脑海里蓦地闪过早上在她家门口,从头到脚都乱糟糟的她。 以及,被他不经意一瞥而过看了去的,那本不应该看到的地方。 陆允不自觉地将头偏到一边去。 修长的颈脖中间凸出来的尖儿,不动声色地上下滚了滚。 “叮”地一声,电梯也到了。 单季秋跟着陆允去取车,直到看到眼前这辆大g,看了眼车牌号,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允拉开副驾门,把着门框对单季秋说:“上车。” “哦。”单季秋跟着走了过去。 上了车以后,单季秋才终于想起来这车在哪儿见过。 “上次在苏城,你去过留守儿童之家?”单季秋偏过头看向刚好跨上车的陆允,问道。 陆允反手关上车门,转眸瞧向单季秋,反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车了。” 单季秋见陆允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暗自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那天也去看那些孩子来着。” “哦?” 陆允意味深长地掀了下眼皮,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说起话来也拖腔拿调起来:“我还以为你那会儿就看见我了,故意当没看见。” 单季秋觉得他这话就说的有点儿没意思了,她也不至于是那样的人。 “怎么会?”她扯着嘴角有些僵硬。 “怎么不会。” 陆允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整个人面向单季秋,扯着唇角,颇有点儿秋后算账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谁,留了张纸条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陆允说着这话,为表示他的不满,还特地又往前凑了凑。 那双桃花眼里的黑眸卷着看似风平浪静的漩涡,眼尾微微上翘,每一根睫毛都帮着主人叫嚣。 而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眼前之人,一瞬不瞬。 不同于年少时的略显青涩。 而是,透着一股很是拿人的劲儿。 “单季秋。” 静谧的车厢里,男人近在咫尺的气息和低沉磁性的嗓音,都莫名的勾人心魂。 而他那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咬的对方毫无还击之力。 “我是豺狼虎豹么?” 第53章 欢喜 很想抱她。(二更) 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此刻没有一辆车经过,静谧的车厢内也因为男人步步紧逼的高大身躯,让本是宽敞的地方变得逼仄起来。 单季秋不动声色地往后移,直到后背抵着车门无处可移。 直面相对,吸入鼻息的全是眼前之人的气息。 薄荷加松木,清爽又迷离。 她知道他一向如此,可是她却感觉自己在无形中被他给撩了。 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无法正视自己的魅力。 “你是狗。”单季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可能神志不清才这么脱口而出。 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被说成狗的人居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整个人靠回到椅背上,微抖着肩,笑的轻松又恣意。 这让单季秋看到了年少时的他。 总是在她面前笑的没脸没皮,各种松弛。 这好像也是重逢后,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的笑。 这感觉就像是,一切似乎都没变,又回到了从前。 单季秋也终是被陆允的笑容所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单季秋。”陆允偏头看向副驾上的姑娘,“这不就对了。” “什么对了?”单季秋不明所以。 “现在像是我认识的那个跟我一起长大的单季秋了。”陆允说道。 单季秋被此刻的气氛打开了话匣子,有些好奇地问:“那之前像什么?” 陆允指骨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嘴上道:“像应付客户。” 被说中心声的单季秋稍敛了笑意,也偏头看向陆允。 他似乎在她面前一如既往,而她却总是在找寻一个,适用于而今他们相处的平衡点。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又怎么可能计算平衡点的呢。 尤其是她跟陆允这种,更是没法计算的清楚。 又或许是,她始终顾忌着她曾经对他的不纯之心,导致现在面对起来也显得困难心虚。 “可能就是太久没见了吧,客气不也挺正常。” 单季秋继续为心里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九九打掩护。 “是吗?” 陆允哼笑一声:“我瞧着你对谭俊浩可一点儿都不客气,特别的……” 他停了一秒,饶有意味的把话说完:“热情如火呢。” 单季秋被瞬间噎住。 她好像面对谭俊浩时,确实没有那种拘谨感,但她也没至于热情如火吧! 这什么形容词? “哪有热情如火,不就……挺正常的。” 单季秋苍白的辩驳后,想着还是转移话题得了。 她看了下时间,提醒道:“走吧,就近去世贸那边买吧。” 陆允瞧着单季秋在系安全带,也没打算穷追猛打了。而是扯着唇也伸手拉起安全带系上,发动车子,将车开了出去。 马路上车流来来往往,路两侧梧桐逐渐泛黄,街角烟火气息浓重。 来往行人三三两两,又或是单单独独,步履在恣意的周末也渐渐不那么的匆忙。 阳光透过洁净的车窗,薄薄地铺洒在车内之人的身上。 被淡淡的暖意笼罩着的单季秋再次扫了眼这车内,出人意料的干净简单。 打一上车,她就发现这车里丝毫没有女人的气息。 只有极其浅淡的烟味儿,处处透着男性的冷感。 有女朋友却没女人的痕迹,这不科学。 难道,他没有女朋友? 亦或是,没有正牌的女友。 单季秋偷偷瞄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左手胳膊随意地搭在窗框边,右手把着方向盘。 金光打在手背上,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车前方。 往上,男人侧脸线条更利落分明如刀刻,鼻子高挺,薄唇微抿。 睫影落在眼睑处,眼尾自然微勾,晕着极浅的一丝淡红。 现在的气场比以前更冷了,尤其是不笑的时候很冷酷。 但是一笑,又挺渣男。 所以,六年的时间,让他变成处处留情的渣男了? 应该不会的,她还是了解他的秉性。再怎么变,他也不太会变成那种人。 难道? 单季秋心里隐约又产生了另一个十分疯狂,又逐渐趋向于合理的想法。 她又扫了一眼中控台周围一圈,透过后视镜再观察了下后面。 是真的是一丁点儿女性的痕迹都没有,男性的气息真的十足。 有烟味儿。 印象中,抽烟的人这两样东西一定是放在顺手的地方。 但她还真没见过陆允抽烟,也没看见他随身携带了烟和打火机。 单季秋拿余光扫向驾驶座上的陆允。 那话怎么说来来着? 现在这个社会,越是好看的男人越喜欢好看的……男人。 这人读书的时候就对女生无感,没兴趣。 天,他现在该不会是有个会涂口红爱抽烟,性别男的——“女朋友”……吧? 有点儿那意思了。 单季秋记得自己当年还开过陆允玩笑,说他爱好男,人不也没否认,还给她科普来着。 那时候就有迹象了,她怎么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当年因为他有了喜欢的……男人,在酒吧买醉。 所以,她吃了另一个……男人的醋? 不是吧? 单季秋安暗自摇摇脑袋,迫使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越想越像真的。 “怎么了?不舒服?”陆允不由得问道。 “应该没休息好。”单季秋随口回答。 “眯一会儿,到了叫你。” “不用了,就快到了。” 单季秋看着眼窗外,她现在眯的着才怪。 这问也问不出口,打死都问不出“你是不是姐妹”这种话来。 震撼力实在是太大了。 单季秋摁亮手机默默点开百度,鬼使神差地输入:【怎么辨别一个男人是不是gay】 第一条印入眼帘的就有二十多条。 她正准备点进去,耳边就响起了男人完全,一点儿都没gay里gay气的沉沉嗓音。 “你经常去苏城?” “偶尔想放松的时候就会去。” 单季秋心虚地退出百度,将手机扣在腿上,反问:“你不觉得苏城的节奏很像厘城?” 陆允很是认同的“嗯”了一声:“是很舒服。” 思及此,单季秋立马想起了留守儿童之家的事。 她便继续这个话题闲聊起来:“对了,我记得你上次去苏城说是工作。” “公司公益基金项目。” 陆允目视前方,刚好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继续前行。 单季秋琢磨着陆允口中的公益项目,基本上弄明白了:“弗沃科技?” 陆允倒是没想到,转而瞅了一眼单季秋:“关注过?” 单季秋摇摇头:“听说过,那天看到你们公司赠送的陪伴机器人了,所以你也在?” 陆允:“呆了一会儿,可能还真看到你了。” 他现在想起当时瞥了一眼教室里那个被挡住,却莫名有些眼熟的背影。 现在听她这么说,应该就是这丫头。 这么一说,单季秋也回想起当时自己听到了的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当时还怀疑自己年纪轻轻就耳朵就不好使了,看来也不是无缘无故。 一想这儿,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陆允问她。 “没什么。” 单季秋现在整个人放松多了,看来有的话被说开了也不是没用。 至少,她现在能很坦然地跟陆允闲聊了:“不过,你们那个陪伴机器人为什么叫崽崽?” 正好红灯,车流排队暂停。 陆允扭过头瞅着单季秋,笑容里藏着几不可察的意味深长。 须臾,他才开口:“受众群体是小朋友和老人,名字要起的简单亲切好记。” “哦。”单季秋了然地一点头,“那你怎么到锦南来了?不应该待在北京总部么。” 绿灯亮了,陆允继续开车。 他的嘴角一直漾着一抹笑意,有问必答:“公司今年有重点项目在锦南。” 单季秋瞧着陆允这车,也能想象得到他这么优秀的人,在哪儿都是人才。 她不由得赞叹:“看来你在弗沃职位应该不低。” 车子开进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陆允听到单季秋这么说,不置可否:“还行,不低。” 单季秋是了解陆允的,既然他能这么说,说明起码是个什么总以上,毕竟这个人向来低调。 她职业病有点儿上身,随口就问:“什么职位?” 陆允就着停车位停好车,便转身看向单季秋。 他的眼神自下而上缓慢移动,最终落到了她的眼中。 “我怎么觉得你……”他拖着尾音,生怕对方听不明白似的,故意放慢语速,“对我特别感兴趣啊。” 单季秋一听这话,方才发现自己似乎这一路不知不觉问的有点儿过了? 她这人没什么好奇心,也不爱包打听。除了工作面对当事人和对方律师,这嘴巴无休无止以外。 对别人都是一视同仁,向来不主动询问人家的事。 相反,一般情况都是她被这么喋喋不休问的包打听的多。 偏偏到了陆允这儿,她这一问起来就刹不住车,跟调查户口似的。 不过就是为了转移一下思路,随便聊聊,怎么不知不觉就问了一大堆? 不应该啊! 经过陆允这么一提醒,单季秋才兀自收起自己有时失灵的控制力。 虽然彼此之间无形的陌生感在渐渐的缓和掉,但是有的话,有的问题还是应该有个度,适可而止才是。 “别自恋,我那是是对你工作感兴趣而已。”单季秋强调。 “那兴趣是要互相交换的。” 陆允微微眯了眯眼睛,唇角持着一抹弧度,“那你呢,看样子是……工作了?” “嗯,几个月前提前毕业了,在锦唐律所。”单季秋说。 “锦唐跟我们倒是长期合作。” “知道,当年你们公司的那起专利剽窃案就是委托的锦唐。” “你对我……们公司还挺了解。” “都是道听途说。” “那我呢,你对现在的我有什么评价?”陆允这话问的很直白。 单季秋瞧着陆允这一副求夸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当初他拿金牌回来要她恭喜他一样。 好歹也是个历经风霜的成年人了,怎么还是那副德行。 单季秋大大方方地对上陆允的视线,噙着微笑,诚心诚意地来了一句:“有一说一,能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好像也在一步步实现你当年的理想,我真心为你感到开心。” 陆允本来就是逗单季秋的,倒是没想到她还真的正正经经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含笑的眼底闪过一瞬难掩的,难以捉摸的神色。 就像是曾几何时,每一次她给他加油打气时的样子,语气也是骄傲又欣慰。 他突然……很想抱她。 第54章 欢喜 你头发卡我衣服拉链上了。…… 也就情绪影响导致一霎的冲动想法,不过数秒就被克制下来。 陆允一边将车倒进车位,一边低声含糊了一句:“我答应过你。” 单季秋没听清:“什么?” 陆允偏头看向单季秋,对她说:“到了。” 单季秋这才注意到陆允已经把车都停稳了,不远处就能看到往b1超市入口的直梯。 “哦。”她去解安全带,随即推开车门下了车。 驾驶座上的陆允也紧随其后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落了锁。 然后长腿大步跨过去,与单季秋并肩往电梯口走去。 两人乘坐电梯上去,这个点的超市人不算多。 单季秋在超市入口处推了个车,就被陆允给劫了过去,十分熟练自然地往超市里走去。 单季秋瞧着往前走的那个男人颀长的背影。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以前跟他一起逛超市的情形。 明明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似乎能跟眼下的一切重叠。 可事实上,这一眨眼,其实都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时光啊! 它从来就不会停下脚步,去等待任何一个人。 单季秋抿了下唇,便大步跟了上去。 他们先去了生鲜区买了海鲜和鱼,又去蔬果区买菜和水果。 空空如也的推车里也渐渐地丰富了起来。 陆允买菜完全继承了外婆的习惯,很会挑,而且手很准,基本上能估摸到斤两数。 这会儿单季秋推着车搁在一边等,陆允在等着称秤,称秤的阿姨看着他,一张大脸笑的像朵大红花。 周围经过的人也是,目光总在他身上流连。 一想到外婆,单季秋才琢磨着其实理应告诉陆允一声。 只不过,她望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现在似乎也不是说这事的时机。 算了,她摸出手机,以后找机会再跟他说吧。 陆允提着秤好的菜转身,就看到来往的男男女女都有意无意地在看低头看手机的单季秋。 他有些头疼,这丫头越长大越招人。 陆允见有个男人拿着手机犹豫不决地看向单季秋。 他心里冷笑了两声,直接走过去将菜搁到推车里,顺手接过推车。 余光瞧了眼那个脸色明显失望的男人。 他脸色倒是变挺好地对单季秋说:“走了。” 单季秋就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陆允身边,看了眼他们买的东西,对他说:“差不多了吧,已经够多了。” 陆允朝扶梯口抬抬下巴:“上去买调料。” 这么一说,单季秋这个不做饭的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也是才搬来。 他工作应该也挺忙的,估摸着不会在家做饭,家里没有调料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乎,两人又上去买调料。 买了一大堆单季秋也闹不明白的调料后,陆允又顺道一路走到了零食区,拐了进去。 单季秋不知道这人还要买什么,一双眼瞧着男人自顾自顺着货架边看去的背影,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现在还吃零食么?”陆允见单季秋跟在身侧,才开口询问。 “太忙了,就吃得少了。”单季秋实话实说。 “那就是吃。” 陆允说着就开始在货架上挨着挨着捡零食往推车里丢。 单季秋见这人变身购物狂扫货来了? 等会儿? 今天这一车可是她给钱啊! 这么一琢磨,单季秋忙不迭地伸手去推车里往回捡。 她一边捡着各回原位,一边阻止陆允再拿:“够了够了,又不是小朋友。” “这么矮,可以是小朋友。”陆允这话说的特大义凛然。 “我168。”单季秋对这张一如既往的欠嘴简直无语。 “我188。”陆允俊眉微抬,话里有话,“最佳……身高。” 单季秋望着陆允,现在都还能立刻忆起当年体检的时候。 就是这个人仗着自己个高,埋汰她,还说什么他俩身高是吉利数字。 所以现在是——最佳吉利身高? 你还特地停了一下不说,搁这儿此地无银呢。 本命年都快过了,还能再幼稚点儿? 单季秋走到前面顺手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丢进推车里,对陆允说:“结账吧,谭俊浩得饿死了。” 陆允点头,推着车走:“还喜欢吃大白兔?” 单季秋语焉不详:“嗯。” 陆允:“小朋友。” 单季秋:“你够了啊!” 结账的时候,陆允准备给钱,被单季秋摁了回去:“说好我买的。” 以往这种抢给钱的时刻,年轻的收银员都是很不耐烦的。 偏偏眼下,人家笑容满面的看着两人,一脸的赏心悦目。 每天迎来送往的顾客多不胜数,帅的美得也不计其数,其实也算是审美疲劳了。 可眼前这两位,让她惊艳到直直感叹自己就是女娲随便捏着玩的。 人这种才叫做精心雕刻出来的好吗? 这个时候只能怪自己没什么文化,脑海里蹦不出能形容他们俩的绝美形容词。 只能卧槽走天下。 卧槽,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吧! 俩人还高,还瘦,还大长腿,衣品还巨好。 还有钱,一看就是社会精英。 收银员面上笑容灿烂,心里疯狂咆哮:“老天爷,你、不、公、平。” 陆允弃手机投降,退到一旁让位,无奈妥协道:“成,你买你买。” 收银员的内心在舞龙舞狮。 这帅哥绝了,绝种了啊! 帅就完了,你声音还好听到让人怀孕,你还他妈的这么宠。 不过,这美女看起来也很人间值得。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现代版的神仙眷侣! 付了款,他们买的东西足足装了两大包的口袋。 陆允顺手将两包口袋都提着。 单季秋见状反手将刚才的推车推了过来,朝他一歪头,道:“放进去就行了。” 两人便推着车出了超市外的大厅。 然而,陆允和单季秋不知道的是。 当他们转身并肩离开的时候,收银员按耐住自己心动的小心肝,抖着手做贼心虚地偷拍了一张他俩的背影。 然后那天,一张模糊到花了的男女轮廓的背影,被一个只有几个粉丝的博主放上了某短视频,配上了让人悸动的音乐。 图配文:【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到活的神仙眷侣!】 评论区作者详细解释:【毫不夸张,男的帅爆,女的美呆,偶像剧都选不出这么绝配的cp。划重点,男的明明高级禁欲脸,可是在那姑娘面前好宠好温柔啊!明明是多情桃花眼,看我完全无情,满眼都只有那姑娘,盯妻狂魔!!!激动偷拍的2g画质,不足以拍出他们的千分之一的绝配!!!】 评论区很快就炸了起来,全是尖叫鸡。 转评赞,关注人数蹭蹭蹭就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光是个轮廓我就能脑补一整部爱情电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博主所有地理位置的详细信息,我要打飞的过来天天门口蹲/激动】 【我可以,我又可以了!!妈妈我虽然只是看到一个糊成鬼的绝美照片,我觉得我又可以了/捂嘴】 【确定不是拍戏?漫画男女主走出来了?】 【作者你拿座机拍的?/龇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主你吵到我眼睛了】 …… 总之这一天那个收银员的手机提示以每秒的速度响了一天,莫名其妙因为自己的少女心火了。 当事人早就推着推车进电梯,出电梯门,往停车位那边走去。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鸣笛亮灯速度有些快地朝他们开了过来,似乎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单季秋被大灯闪到眼睛,下意识伸手后退。 倏然间,被一个大手抓住手腕猛地往后扯去。 她脚下因为身上的动作转了个弯,伴随着头顶男人一声略微紧迫的“小心”,人就直直撞进了一个坚硬宽阔的怀抱之中。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单季秋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腰被一只胳膊用力的搂着,后脑勺被另一只手摁着。 嘴唇磕上了他锁骨处的肌肤,慢慢地开始发热。 也不知道是她的嘴巴热,还是对方的皮肤热。 其实就跟以前一样,他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第一时间护着她。 会拉着她的书包带子走人行道里面。 会在红绿灯口拽她,老父亲般提醒“宁等三分,不抢一秒”。 会在有车来拉她后退,帮她挡车轮碾过来的水花…… 还有很多很多曾经那些习惯成自然的细枝末节。 可是,那不过就是他们从小长大的默契和条件反射。 是不过一瞬间,不过脑的事。 哪怕她那时候对他是难以抑制的心动,也没有此刻这么强烈的,难以言说的感觉。 太亲密了,哪怕是以前也拥抱过,却也不是现在这样的。 这种紧密的触碰,似乎已经远远的超越了朋友之间的那根线,拉响了危险的警报。 单季秋极力的想要按耐住自己狂乱的心跳,心海却根本不听使唤地卷起了巨浪。 一浪高过一浪,澎湃又疯狂。 这是两个成年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鼻息间萦绕着的全是男人身上的松木薄荷味儿。 哪怕是彼此隔着层层的衣服布料。 单季秋也能体会到对方身体上的灼热感,传递渗透到了她的身上。 渐渐的,烫到了她的脸上。 她乱了。 因为那无比清晰且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将她圈禁,让她变成了一头找不到出口的慌乱小鹿。 她害怕陆允听到她控制不住的心跳。 她更害怕,自己再一次陷入他的泥沼,不可自拔。 她不能! 不可能! 不可以! 不允许! 身后的汽车早已扬长而去。 单季秋暗自调整呼吸,强装镇定地退后脱身:“开走了,你可以松手了。” 单季秋作势伸手推开陆允,头发却被扯了一下。 “嘶。” 她痛的眉心一皱,下意识伸手去摸头发。 人却又被搁在后腰上的大手给捋了回去。 单季秋整个人再次毫无预示地撞上了男人结实的胸膛,手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反而攀上了他的肩膀。 “别动。”陆允的声音在姑娘的耳边响起,制止她的乱动。 “怎么了?”单季秋被摁着看不到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 陆允扬着唇畔,眼中眼底全是怎么也散不尽,且越发浓烈的笑意。 他一只手抱紧怀里的姑娘,一只手指拈着她的发丝,鼻下是她发间的香气。 相对于脸上的不太正经,嘴上却用着再正经不过的语气,跟单季秋解释情况。 “你头发卡我衣服拉链上了。” 第55章 欢喜 它喜欢你。 在谭俊浩夺命连环call催促了第三次以后,单季秋和陆允总算是回到家了。 两人一进门,就被迎上来的人一顿抱怨。 “不是,我说你俩这是现去的屠宰场宰,还是现去菜园子摘。”谭俊浩瞅着两人,继续叨逼,“你们看看你们出去多长时间,你们不如吃了再回来。” 陆允压根儿就没给谭俊浩一个正眼。 人顺手将手里的两大口袋直接塞进谭俊浩怀里,然后弯腰从鞋柜里给单季秋拿新的一次性拖鞋。 “你穿这个。”陆允将拖鞋塑料袋拆开,弯腰放在她面前。 “哦。”单季秋就着一旁换鞋凳坐下换鞋。 于是,被当做空气的谭俊浩就这么看着这一对男女在那儿换鞋。 谁也不搭理他,这感觉怎么莫名有那么一点儿熟悉。 他自我尴尬的给自己找台阶下:“懒得理你们,我放东西去。” 说完转身就走,依然得不到身后二位的任何回应。 然后,当谭俊浩经过π的时候,人家昂着它那高冷的头颅,目不斜视地略过他,往玄关不疾不徐地走了去。 谭俊浩自打认识这位猫爷,就被它无视惯了。 物似主人型,都是大爷,一个德行。 单季秋换了拖鞋,就看到走过来的小东西,有些惊讶的喊了一声:“圆周率?” “不是你那只。” 陆允伸手挠了挠在他腿上蹭的狸花美短串串,介绍道:“这是π。” “π?” 单季秋低头看去,仔细辨别,这只是跟圆周率有些区别。 “你还真养一只管它叫π。”她问。 陆允不置可否地一笑:“那你那只,我刚听你不是也叫圆周率么。” 单季秋抬头对上陆允的视线,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了很多年前。 厘城6号院老房子的街门巷道有很多猫猫原住民。 而有两只还没长大的小狸花猫经常在他们家楼下溜达,单季秋和陆允就会去喂他们。 久而久之,两只猫对他俩就渐渐熟悉了起来,每晚会定时定点在楼下蹲守。 单季秋就给其中那只圆圆脑袋的起名叫圆周率。 陆允一边嘲笑她起的什么破名字,一边指着另一只说:“照你这么说,那它不就得叫π。”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两只狸花猫就再也没来过,为此单季秋还难过了一阵子。 陆允当时跟单季秋一起坐在楼下的花台边沿上,抢过她手里的火腿肠。 一边吃一边说:“行了,以后哥送你两只一模一样的成么?” 到后来毕业了,陆允走了,她也走了,外婆也离开了。 那时候的玩笑话也就就只能淹没在那个时候。 就好像,那些年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都随着时间和空间一一消失了。 直到去年,她在学校附近捡到了的圆周率,就跟多年前初遇那两只时差不多大。 别说,这只还真跟当年的那只圆周率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单季秋的腿被什么拉扯了一下,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低头看去,是π伸着它的jiojio在扒拉她的裤脚,高冷的模样又添了一丝招财猫的喜感。 还别说,这π也跟当年那只π意外的像。 单季秋干脆蹲下身尝试去抱它。 没想到π直接趴好,任由她将它抱了起来。 一次性成功让她的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比我家那只听话呢。”单季秋一边瞧着怀里的π一边笑道。 “嗯。” 陆允立在单季秋面前,伸手在π的脑袋上挠了挠。 遂撩起眼皮瞧着眼前的姑娘,眸色潋滟,嗓音温柔带笑:“它喜欢你。” 单季秋一听,蓦地抬头,便直直撞进了陆允的眸子里去。 她居然在他深而亮的黑眸里看到了宠溺,以及自己的倒影。 果然,养猫的人看到自己的猫咪,都会不自觉流露出掩不住的喜爱和温和面,跟面对人是两种状态。 方宁儿和陈一乘说她也是这样的。 “渣猫。” 客厅里传来谭俊浩愤愤不平的声音,由远及近:“见着美女就撒娇求关注,面对我这么一帅哥就无视我。” “你是帅哥么?”单季秋和陆允异口同声。 谭俊浩扯扯嘴角,想用mmp问候两人。 陆允手机蓦地响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一看,跟两人说了声:“接个电话,你们聊。” 然后便一边接通一边往阳台那边走去。 谭俊浩瞧着陆允背影,琢磨着他似乎心情大好的样子,凑到单季秋身边问:“你们捡钱了?” 单季秋抱着π往客厅走去,反问:“这年代还能捡到钱?” “那他今儿看起来特别慈眉善目的?” 谭俊浩跟着单季秋身后,没等她说话,一拍手自我解惑:“一定是因为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好兄弟。” 单季秋觉得谭俊浩依然十分自信,但她懒得跟他贫。 “你没来过锦南?”她正经提问。 谭俊浩:“来过一次,不跟这次不一样么。” 单季秋:“怎么不一样?” 谭俊浩:“还是小学的时候,都还不认识你俩。” 单季秋很是给面子的笑了起来。 阳台上,陆允立在落地窗前,听着那边递过来喋喋不休的声音:“……所以你到底在那边待多久?都谈的差不多了,你还在那儿守着?不是不爱出面的吗?” 陆允将手机换到另外一边,才道:“那不是良心发现了,给你们减减负么。” “少来,你一定有目的。听说你在锦南又买了一套房?你这是打算在锦南安家?” “听说?”陆允顿了顿,“你又套路戈立了?” “那你别管,你就说是不是?” “知道了还问。” “所以,你还真是任房主随便狮子大开口?有钱烧?还是那房子里埋的有金子?” 陆允微微扭头,单手抄在裤兜里,眼睛却瞧着那个笑眼弯弯的姑娘。 他嘴角上扬,连嗓音都透着一股子愉悦,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金子算什么,那可是无价之宝。” “……” 挂了电话,陆允把外套一脱,对两个聊天的人说:“我做饭。” “去吧去吧,别妨碍我们叙旧。”谭俊浩摆摆手。 陆允哭笑不得地瞥了谭俊浩一眼,眸色一动,正巧落到转过来的姑娘脸上。 两人在空中不经意地对视了两秒,单季秋又被谭俊浩的声音给召唤了回去。 陆允敛眸挠了下眉,抬脚往厨房走去。 单季秋听着谭俊浩的滔滔不绝,不由得打趣:“你还真是没什么变化。” 谭俊浩:“依然少年感十足对吧?” 单季秋:“脸皮还是那么厚,话还这么多。” “秋神,这是多年不见后你应该说的话么?”谭俊浩觑了单季秋一眼,“话说,你怎么慢慢的就不跟咱们联系了?跟我不联系我认了,你怎么跟他也不联系了。” 单季秋听到这声“秋神”,倒是徒然升腾起一些怀念。 但是对于他的问题,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她坐在沙发上,将π放到一边,跟着瞎陪聊解释:“也不是故意不联系,就上学忙学业,毕业忙论文答辩找工作,现在忙官司,确实太忙了没时间。” 说完,她将球抛给对方:“那你们不一样,也没跟我联系不是。” 这个谭俊浩算是理解。 就拿他来说,还没毕业已经忙到恨不得自己躺手术台的地步。 这些年,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努力去绽放着光芒。 而光芒的背后,是要他们独自去穿过那一片荒草荆棘或是悬崖险滩。 谁又能说自己是真正轻松的呢。 其实,他也就除了陆允和周安,也的的确确跟很多人都断了联系。 周安就不说了,天远地远的。 就算是同在北京的陆允,他们一年下来能见面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还别说其他人。 关系再好再铁,时间和异地,客观主观因素都能斩断那些关系。 毕竟,下了年少的那趟车,他们转站转乘。 绝大多数的人没有像今天的他们这么幸运还能再见。 更多的是,下了车以后,再去遇见新的同行者。 然后,跟曾经的旅伴就真的天涯海角,各奔东西了。 “那不是怕耽误你谈恋爱,让男朋友误会么。”谭俊浩不愿矫情煽情,便打趣道。 “你这借口是不是太牵强了?”单季秋有些嗤之以鼻。 “我这大实话。” 谭俊浩说着笑的有点儿贼兮兮的:“话说,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出来,让我给你把把关,给他查查身体健不健康之类的。” “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单季秋往沙发靠背一靠,“没男朋友。” 谭俊浩瞅着单季秋,颇为惊讶:“不能吧。你这律政俏佳人,大女神,没男朋友?骗人的吧,怎么会没有?” 单季秋笃定地点点头:“这有什么好骗你的,真没有。” 谭俊浩见单季秋一脸坦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加上这尚好的周末也不约会,应该是了。 陆允端着洗好的草莓,提着零食口袋出来,就听见谭俊浩在“卧槽”:“现在这什么世道,咱们三仨这种绝世极品居然都是单身狗,没天理啊!” 单季秋本来都有点儿犯困了,被谭俊浩“卧槽”后的那句话给弄精神了。 三只单身狗? “饿了先吃点儿垫垫肚子。” 陆允将草莓搁在茶几上,把零食口袋递给单季秋,看了她一眼又走了。 单季秋见陆允又进厨房了,这才干脆偏过身,正对着正在翻零食口袋的谭俊浩,问:“你说,你俩都单身?” “对啊,跟你一样,学业繁忙,工作要命,真爱难寻啊!” 谭俊浩一边翻着口袋一边教育起来:“哎哟,不是我说你们,少买点儿这种垃圾食品,对身体没好处。” 单季秋这会儿哪有心思探讨垃圾食品的好处坏处。 她抿抿唇,又往前挪了挪,瞄了眼厨房方向,降低音量,打探:“不对啊,我记得你大二发朋友圈说陆允有喜欢的人了,没在一起吗?” “就他那长得招蜂引蝶的特性,走哪儿不是焦点,隔三差五被表白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就拿他们计算机系花来说,那长相虽然比你还差点儿,但人身材比你有风韵啊……” 谭俊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向单季秋,抱着口袋,人往前,跟她继续八卦:“穷追猛打到我都觉得咱们允哥得栽,结果允哥在那姑娘大型告白现场说他有喜欢的人了,这辈子除了那姑娘他谁也不要。我还不得立刻发个朋友圈,结果没一会儿被他发现,把手机抢了,删了。” “嗐,我当初是以为真有。毕竟他从大一开始偶尔会玩个失踪,联系不上人,没两天又出现了,他说有我就深信不疑。但是吧,到现在我连那姑娘一块头皮屑都没见着。” “反正,这要么是幌子,要么就是没成或是分了。问他吧也不说,反正我觉得他有秘密,要么就是被甩怕丢脸没说。” “不过也正常,再帅也不能当饭吃。你是不知道他这些年有多拼,有一年夏天我记得,他们庆功宴还喝到胃出血正好来的我实习医院,熬夜更是家常便饭。” “那现在确实也是牛逼全家给牛逼发红包,牛逼大发了。但哪个姑娘愿意找个工作狂,你是姑娘你乐意天天见不到你对象?姑娘都喜欢我这种温柔体贴的,他一样都没占。” “而且吧……” 谭俊浩突然凑到单季秋耳边,拿手挡着嘴跟他咬耳朵:“作为大夫的专业角度出发,他这种情况,我怀疑他性功能已经有障碍了。” 单季秋抬眼看向谭俊浩,这还是她认识的谭俊浩么? 学了医说话变得这么直白,没当她女的? “那有没有可能。”单季秋看向谭俊浩,“他喜欢男的?” 谭俊浩一听,“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说你们当律师的果然见多识广,一鸣惊人啊!” 单季秋:“不是,我有理有据。” 谭俊浩:“说说。” 单季秋:“他又不抽烟,但他车里和衣服上都有男士烟味儿,那说明经常跟同一个要抽烟的男人往来密切才会沾上,而且他衣服上还有口……” 谭俊浩一头雾水地打断:“不啊,他要抽烟啊,我平时还劝他少抽点儿呢。” “单季秋。” 陆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沙发背后,盯着两个挨得特别近的人。 气压明显比之前低了许多,神色也不悦了,说话还挺嚣张:“进来给我打下手。” “我啊?”单季秋指了指自己。 “听不懂中文,要我说一遍英文?”陆允板了脸。 “就来。”凶什么凶。 谭俊浩见单季秋不情不愿的样子,撸起袖子:“我来我来,我给你打惯下手了,我熟练工。” 陆允盯着单季秋,用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你来什么来?你今天是客人,单季秋,你来。” 单季秋一边起身,一边跟着纳闷儿。 难道我不是客人? 我都出了钱,你还让我出力? 第56章 欢喜 我的姑娘。 说是让单季秋打下手,其实她也就是在厨房里看着陆允忙。 最多就是帮他洗洗葱,剥剥蒜,洗个盘子,腾个碗,齐活。 这会儿没她什么事,她就靠在一边流理台边扫视着这个厨房。 她现在所在之地是中厨,u字型,鱼肚白台面,侧面洗碗池正对窗户,光线很好。 隔断门外面是西厨和岛台,连接着餐桌。 那会儿一进来她就大致看了看,的确比她那边要好的多,也大得多。 装修也是简约的现代高级风。 说实话还蛮符合他这个人的,不说话的样子就还挺高冷禁欲的。 人还开着工薪阶层开不起的车。 想必他在弗沃应该是那支神秘研发团队的一员吧? 之前他也承认过他的职位不低,可能还是团队话事人的那种核心成员。 挺好的。 是真的走向了星辰大海,前程锦绣如画了呢。 单季秋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陆允高大坚实的背影上,脑海里想着谭俊浩说的那些话。 还单身。 工作很拼命,作息似乎比她还要乱。这样的话,也确实很要命。 就算是谈了女朋友,听谭俊浩说他拼命的程度,怕是人姑娘再喜欢他,也怕将来守寡。 那至于是活寡,还是什么寡的…… 谭俊浩说了那么多,仔细琢磨也确实是人之常情。 无论多么喜欢一个人,时间久了或许也会被生活方式,不同性格,或是别的东西消磨掉激情吧? 想到这儿,单季秋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心房像猝不及防闯进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让狂风暴雨袭来都纹丝不动的房顶瓦片,被这只小小的兔子给轻松地抖落了一地。 是一种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有些没由来的心酸,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开心。 单季秋伸手挠了挠下巴。 等等…… 她在心酸什么? 她又在开心什么? “单季秋。”陆允喊了一声没人应他。 他转过身来,又喊了一声:“单季秋。” “啊?” 单季秋回过神来,对上了陆允投过来的眼睛,张嘴就问:“还要什么?” 陆允搁下手里的汤勺,目光悠悠缓缓地在单季秋的脸上巡逻。 不多时,他哂笑一声:“这么多年,没再遇到过比我帅的了?” 做饭就做饭,这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搞什么? “当然有。”虽然被你说中了,但绝对不可能给你嘚瑟的机会。 “不能吧。” 陆允搁下汤勺走到单季秋面前,微微塌背,垂眸瞅着她。像是在用目光丈量她是否扯谎。 随即,他一伸食指,指了指她嘴角位置:“你这儿都偷看到流口水了。” 单季秋一听,下意识伸手摸了下嘴角,什么都没。 手不听使唤后才恍悟自己被耍了,她一抬头就对上了陆允得逞的笑眼。 单季秋暗自咬咬牙,想知道她到了今时今日,想她一个能言善辩的律师。 为什么,还能跟以前一样,次次中他的招? “过来尝尝汤。”陆允说着,直起身来,转身回到他的领地。 单季秋在他背后无声啐了一句,才走过去。 她接过陆允递给她的碗,鲜美的汤冒着缕缕烟丝在隔在两人之间,缓缓上升。 她往嘴里送的时候,又听见男人语调细心的提醒:“小心烫。” 单季秋慢慢地喝一口,汤鲜味美,齿颊留香。 她味蕾被释放,微微眯着眼,嘴角也随之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陆允瞧着这丫头满足的模样,瞧着她被汤染上一层薄亮的红唇,顺着看到她白皙的天鹅颈轻轻吞咽的动作。 他不受控制地跟着咽了下口水,又抿了抿唇,喉咙发着紧地转身将注意力重新投回到正在工作的燃气罩上。 “你那天就那么给我留张字条就走了。”陆允一边忙活着一边又莫名其妙翻起了旧账,“手机不会用,你是古代人?” 单季秋抿了口汤,琢磨这人怎么还揪着这事,怎么就跟那字条过不去了呢? 她也就实话实说:“那不是以为你有女朋友,怕她误会。” 陆允转过身,腾地给气乐了:“以为?怎么就给我无中生女朋友了?” 单季秋琢磨着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直言不讳道:“就,不小心看到了你衣服上沾有口红印,那是个人瞧着也会误会的吧。” 陆允看着单季秋,见她也不像是在扯谎。 他回忆起那天,须臾片刻,恍然大悟起来:“哦,想起来了。平江路人太多,好像有被一姑娘撞到了,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蹭上去的。” 单季秋讥笑:“故意的吧,拙劣的搭讪伎俩。” 陆允:“你挺懂啊!” 单季秋:“见多识广而已。” “都见多识广了?” 陆允顿了一顿,才慢条斯理地继续道:“那某人还害怕我‘女朋友’误会,天没亮就跑了?” “女朋友”仨字儿被他咬的极其重且慢。 “……”单季秋一时词穷。 陆允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瞅着单季秋,俊眉微抬,微微朝她那边倾斜些许。 拖着漫不经心的腔调,问:“怎么,你吃醋啊?” “我……我吃什么醋。”单季秋把汤碗搁下,心下一虚的转移了话题,“你这汤味道可以。” “嗯。” 陆允瞧着单季秋的样子,心情自然转了晴。 笑意在眼底流转,顺势而然地点点头,也不步步紧逼。 他开始在另一口平底锅里倒油,指挥单季秋:“边儿上去。” 单季秋有些莫名其妙地瞧着陆允。 这个人年纪渐长,这脾气也让人捉摸不透,怎么一会儿一个变? 你当你是川剧变脸呢。 “那要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单季秋搁下碗,准备出去。 “就搁这儿待着,别想偷懒。”陆允觑了她一眼,就开始炸东西了。 单季秋在陆允的背后蠕动着嘴唇,心里骂骂咧咧:你不但川剧变脸,你还学霸道总裁。 算了,我是一个有职业涵养的律师。 我不跟你这个理工男一般见识。 单季秋摸出手机靠在后面的流理台刷刷新闻看,看了几眼看不太进去。 她余光瞄了一眼陆允,微信又振动起来。 她退出来,又点进了微信,回信息。 陆允转身瞧着后面低头看手机的姑娘。 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在屏幕上敲敲打打。而后停止输入,食指有节奏地在手机侧面一下下敲打着。 须臾,一缕头发顺着她低头的动作垂下。 她眼睛还盯着手机,右手却不甚在意地勾着落下来的发丝将右边的头发都捋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 陆允眼底自始至终都沉着挥散不去的笑意。 这感觉仿若回到了好多年前,她也是站在一边守着他。 那时的小丫头拿着卷子咬着笔,而今的大姑娘却是握着手机敲打。 “单季秋。” 没一会儿,陆允这个事事儿的大厨又在喊她的魂了。 单季秋回完信息,将手机揣回到屁股兜里,暗自呼了口气,耐着性子走了过去。 陆允将盘子和筷子一并递给走过来的单季秋,对她说:“尝尝。” 单季秋先是看了眼陆允,而后落下眼睫看向他手里的盘子。 目光撞上盘子里的东西,她直直地呆愣了一下。 “这个?”单季秋掀眸看向陆允,喉间徒然哽咽了一瞬。 “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道。”陆允说道。 单季秋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执起筷子在盘子上定了定,才夹起这块久违的葱油小饼往嘴上放。 陆允眼瞧着单季秋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着,咀嚼着。 然后,她的眼眶就猝不及防地红了起来。 “是这个味道。” 单季秋有些艰难地咽下去,又咬了一大口,一边点着头一边还在强颜欢笑:“我有好多年都没能再吃到这个味道了。” 她嚼着嚼着,说着说着,眼睛眨巴眨巴着。 眼泪就从她红透了的眼眶里落了出来,打在了盘子上。 一滴,两滴,越来越多。 陆允伸手抽过单季秋手里的盘子和筷子搁到一旁流理台上,顺手关了油锅的火。 他伸手,怜惜地将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捋进了怀里。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一只手不松不紧地揽着她的背,一只手一下一下似安慰地顺着她的后脑勺。 单季秋打从沈素约去世以后就再也没哭过。 这么多年来无论过的再怎么累,再怎么难过无助,她都能咬咬牙挺过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百毒不侵,冷静自持,不露弱点。 原来不是的,原来只是因为这些年从没能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卸下心防,放肆地去怀念,去哭一场。 原来,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能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剖出,摘掉那个连她都误以为是自己真面目的假面具。 单季秋双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由松极紧地揪住了陆允窄腰两侧的衣服布料。 “陆允。”单季秋带着哭腔轻声喊道。 “嗯?”陆允柔声应下。 “外婆她……” 单季秋抽泣着停了一停,总算是将收藏在心里的话告诉了他:“她在两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哭吧,哭出来舒服点儿。” “我好想外婆,我真的好想她。” “……” 锅里的汤还在自我“咕嘟咕嘟”地慢炖着,怀里是姑娘那低声掩掩的啜泣之声。 那些久远的情绪,也在这滚着热气的厨房里。 一点一点的,被释放了出来。 “我说,什么时候可以吃……” 谭俊浩钉在厨房门口,进退两难地瞧着眼前两个拥抱的人,声音骤降变成气声:“……饭。” 待他看清楚自己没有眼花后,不确定地询问:“你们这是,什……什么情况?” 就像是煽情剧情被突然转台换成了喜剧片。 单季秋也缓过了难得的软弱。 她松开陆允,双手捂脸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 “我去洗把脸。”她醒了醒鼻子,对陆允说道。 “走廊第一间。”陆允说。 单季秋点了点头,就往厨房外走去。经过谭俊浩的时候,还对这个一脸懵逼的人笑了一下。 好家伙,本就上了懵逼树的谭俊浩又吃了懵逼果。 他妈的更懵逼了。 单季秋洗脸去了,谭俊浩走进厨房,瞧着陆允洗锅炒菜,问:“不是吧,你这是把人给弄哭了?” 陆允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否认:“算是吧。” 谭俊浩:“我认识她也有十几年了吧?我就没见她哭过。怎么给你打个下手,还给打哭了?” 陆允也没跟谭俊浩解释,而是指了指一旁,吩咐道:“想快点儿吃饭,就把菜端出去。” 吃饭的时候,谭俊浩还是不死心,又旧事重提。 这一便问的是单季秋,问完了还来一句:“你就跟我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要是的话,我帮你揍他。” 单季秋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常,她笑着摇摇头,对谭俊浩说:“没有,就是想起外婆了。” 谭俊浩不知道当年的事,所以就着这话说:“想外婆就回去看她嘛,哭什么呀!” 陆允给谭俊浩夹了块红烧肉,势要制止他:“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谢了。” 谭俊浩谢完,将肉塞进嘴里,偏头继续问单季秋:“对了,你外婆身体还好吗?” 单季秋一边夹,一边对谭俊浩说:“我没跟你们说,我外婆已经过世了。” 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 包括谭俊浩咀嚼的嘴,也不动了。 良久,谭俊浩才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单季秋摇头一笑:“没事,不用不好意思。” 谭俊浩结合刚才厨房的场面,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口。 他是大夫,自然不会去做让伤口复发的蠢事。 还好,谭俊浩看了眼陆允,又看了眼单季秋,他们又聚在一起了。 伤口也会在朋友们的关心和开解下慢慢愈合。 话题是谭俊浩起的,自然也由他转移。 他随即便将话题转到了彼此的学业和工作上去了。 “对了,听说你是在读硕。”谭俊浩看向单季秋,“算下来明年才该毕业吧,你这是提前毕业了?” 单季秋点头:“嗯。” 谭俊浩:“厉害啊,在哪儿高就?” 单季秋:“锦唐律所。” 谭俊浩:“顶级红圈所,可以啊!秋神不愧是秋神,永远都是我女神。” 陆允斜了谭俊浩一眼:“一天不是认妹就是认女神,你们医学生这么闲的么。” 谭俊浩“嘶”的一声,瞧着陆允,忽的想到了可以拿什么虐他。 “明显嫉妒了。” 谭俊浩瞅着陆允,随即又看向单季秋,伸出筷子指了指他们仨,很是得意:“也是,就这桌子上在座的三位,也就属你学历最低了。” “噗嗤……”单季秋没忍住笑了起来。 陆允见单季秋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谭俊浩。” “干嘛,不服气啊?” “谭博士啊,之前你们协和的那个项目,因为你,怕是要砸了。” “不带公报私仇的吧?” “毕竟我学历低,素质也……低,嫉妒心更强。” “允哥……” “叫爷爷都没用。” “……” 桌子上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活泛了起来。 …… 吃完了饭,谭俊浩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陆允洗完了碗,就看到沙发上的一人一猫。 一人占据一个山头,倒在那儿睡了过去。 π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朝陆允抻了抻它的长腿。 随即,偏了个头,搁下腿,又闭目不理人了。 淡淡的阳光从窗明几净的落地窗铺洒进来,丝丝缕缕地打在沙发这头熟睡的很是恬静的姑娘身上。 陆允静静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慢慢地朝她走了过去。 “单季秋……进房睡,单季秋……” 他故意大声地喊了几声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这丫头吃饭那会儿就一直在打哈欠,应该是真的困了。 以前就是这样,一睡着了,锣鼓喧天都吵不醒。 陆允又转身走了,很快拿了条毯子过来。 他将人在沙发上放平,动作轻缓地抬起她的后脑勺,拿靠枕给她支着,又将毯子给她轻轻地搭在身上。 陆允在单季秋面前蹲下,正准备给她掖一下毯子。 人就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可能是有点儿热,双手也从毯子里抽了出来。 “单季秋。” 陆允见阳光正好打在她脸上,伸出手帮她挡住有些刺眼的光。 他见她微皱的眉目逐渐舒展,这才会心地一笑。 而那在别人面前绝不会流露的柔和目光,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扫过姑娘被刘海遮挡大半的光洁额头。 陆允干脆伸出另一只手给她理到耳后,然后将手横搁在沙发的边沿上。 视线游走过她浓密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红润嘴唇。 再往下,姑娘因为刚才的动静,针织衫被拉扯的有点儿变形。 而领口下那白皙起伏的一片,就这么毫无遮掩的,直直的落入了他的眼中。 凹凸有致的锁骨旁是削瘦细腻的白皙肩膀。 而那处洁白无瑕的地方,也因此露出了一段浅色的内衣肩带。 陆允低头,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在鼻息相邻处停了下来,彼此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秋崽崽。” 这是与她重逢后,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又生怕吵醒了沉睡中的姑娘。 此刻,连阳光都不忍打扰他们,悄然退了场。 而睡的深沉姑娘轻轻地吧唧了一下嘴,又没了动静。 陆允下意识抬头,暗自一笑,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姑娘乌黑的发丝。 声音轻而哑,还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无奈:“你就真的对我,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陆允无声叹了口气,随即缓下手帮单季秋把衣领拉好,又把毯子往上扯了扯。 然后,顺势在地毯上坐下,扭着脖子瞅着她。 室内岑寂馨柔,窗外风日如画。 陆允开始轻声自言自语。 “秋崽崽,你当年不是说让我结婚记得请你么,那我……请你做我新娘怎么样?” “反正你现在也单身了,我也一直单着,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遇上了。这不就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咱们可不能忤逆啊。” “我这人呢挺大方的,我也不在乎你谈过什么前男友。那你也就别嫌弃我没谈过恋爱,没什么经验。” “你就试着喜欢我成么?你不是说以前被我照顾着很开心的么?那你喜欢我的话,我保证能让你比以前更开心。” “外婆要知道也会特别放心把你交个我吧,毕竟她老人家那么喜欢我。” 陆允就拿手肘支着沙发边沿,左手握拳撑着额角处,慵懒且放松地偏着头。 就这么痴痴地盯着眼前的姑娘。 他敛眸,默默地伸出右手小手指,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单季秋的小手指。 眉目间都是深情与坚定。 “拉钩了。”他深沉的嗓音愈发的温柔:“你跑不掉了,我的姑娘。” 第57章 欢喜 投怀送抱……两次?…… 陆允就这么深深地注视熟睡中的单季秋,当下的惬意自在,仿佛是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当年每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 而曾经种种以为的再也不可能,也在此时此刻不再成为假象,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庆幸着最终还是被上天眷顾,又或许是执念太深感天动地。 给了他一个回到起点,重新出发的机会。 …… 陆允在苏城跟单季秋重逢确实是个他也没预料到的意外。 毕竟在这之前,他已经很久没她的消息了。 当年道别后,他还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单季秋一无所知。 相反,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消息。 虽然不多,但是大概的情况他都还是清楚的。 比如,他知道她去了锦南大学法学院,学了法律。 比如,他熬了三天不眠不休,就为了把教授交代的任务做完,腾出时间回厘城听审。 比如,他那天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地跟着那个失魂落魄的姑娘,走过那些他们曾走过无数遍的路。 比如,他自始至终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见面,就再也舍不得离开她了。 他也不是勇敢无敌,他也会怯懦退缩。 他觉得自己不够好,给不了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出现。 回到北京后,他很忙。 又要兼顾学业,又要做自己的事情,忙的昏天暗地。 他想要出成绩,太想成功,也太激进,锋芒过盛。 结果,出了事,被人搞,差点毁了前途。 不过,他向来不是服输的主,越是不行,他就越要做。 既然能被人搞,说明他的方向是对的,他的能力和实力对别人产生了威胁。 只不过,他慢慢地重新收敛起自己锋芒,变得像以前一样遇事冷静,不骄不躁。 只可惜,那个让他心甘情愿敛去锋芒的姑娘不在身边了。 不过没关系,他始终相信自己是会成功的。 他每一步都走的稳扎稳打,不再急功近利,不轻易袒露情绪,学会了运筹帷幄。 万丈高楼平地起,他首要的是稳固地基。 那两年是怎么过来的,陆允具体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只记得研发的过程是漫长的,创业的艰辛是不容叙说的。 他只记得,每当累到承受不了极限,被迫停下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坐在实验室里,转着手里的钢笔。 望着窗外那布满星辰的夜空,凝望皎洁如水的月亮。 想想那个总是不被黑暗放过,却从不言弃的姑娘。 想想自己当年豪言壮语的理想。 以及,答应过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 就这么,慢慢地冷静下来。 一夜过去,他又是那个打不死的陆允。 他成功了。 14年下半年研发出的智能识别芯片,让弗沃成为国内外各大公司争抢合作的对象。 他的团队也在逐渐扩大,资金再也不会成为研发路上的绊脚石。 距那时,除了过年的拜年信息,他已经很久没有单季秋的消息了。 他这边桃花不断,也不知道她那招人的体制,没有他在身边断她桃花,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正当陆允忙过那段,好不容易有时间想她,打算去一趟锦南。 临上飞机前,公司这边又出事了,剽窃。 这场专利剽窃案打了小半年,弗沃科技最终反转胜诉,赢了漂亮的一仗。 因祸得福,弗沃的名号也自此在界内打响,一路开挂。 也是那天在法院结束庭审,陆允看到了难得发朋友圈的单季秋,发了个朋友圈。 她来北京了,在北大打辩论。 陆允当时本来要亲自送顾启去赶飞机。 谁知道看到单季秋的朋友圈以后,便拉着要赶回美国的人一路飞驰在交通拥堵的泊油路上。 “这不是去机场的路吧?”顾启问。 “我帮你改晚一班的机票。”陆允目不斜视的开飞车。 “你搞什么?” 顾启不知道这个向来沉稳冷静的好友突然发什么风,直到他们停在了北大对面。 却又谁也没下车。 顾启本来不是爱八卦的人,能让他好奇的人屈指可数,眼前这个算一个。 他正打算问这是要等什么? 正好手机收到了个消息,他不由得笑道:“lucy这是因爱成恨?连你学生时代的成绩都不放过,发你这些成绩单是提醒我,还是威胁你?” 陆允偏头看了眼车窗外,顺手在中控台摸出烟盒,抖了跟烟往嘴上送。 而后,他的目光就再也未曾离开过某处。 “什么?”陆允淡淡地问。 “年级第二。”顾启翻看了几张,“怎么都是第二?” “嗯。” “所以第一?” 顾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驾驶座上的人:“听说你以前有个比你成绩还好的小青梅。我倒有点儿好奇,居然有人能碾压你,但怎么从没见过?” 陆允扯唇一笑:“周安说的?” 顾启不置可否。 陆允懒散地靠坐在车里,嘴上衔着一只未点燃的烟。 一双桃花眼越过车窗,深深地凝着校门口那个没什么表情的冷艳姑娘,道:“我也……好久不见。” 然后,他看到单季秋笑容满面地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然后,他反复去寻找单季秋发的那张合照里的细枝末节。 然后,他看到她跟身边那个男人戴着的同款对戒。 然后,他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在那一天彻底崩盘。 而他的心,在经历一次次的分割撕裂后。 终于,碎了。 他终究还是失去她了。 清醒过后,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也不再特意去打听有关她的消息。 尤其是,感情上的。 后悔吗? 后悔,很后悔。 后悔到在无数个夜晚里失眠,再一个人坐在阳台抽了一宿的烟。 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着,怂恿着他:立刻去单季秋面前,告诉她你到底有多喜欢她。 然而,理智还是一次次战胜了冲动。 曾经的他拿什么去爱她? 现在的他又以什么资格去爱她? 单方面的爱本就虚无,也卑微。 拥有是上天的恩赐,从未拥有才是人间真实。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想,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 爱是克制,也是成全。 如果注定不能成为她的爱人,那就成为默默守护她的那个,远方的家人。 在她有需要的时候,能够成为站在她身后的那个,无坚不摧的底气和后盾。 这样,就够了。 只要她能够幸福一生,平安一世。 他便心满意足。 而他,既然不会再爱上任何人,那就一个人走完未来的路,也不错。 可是,万万没想到。 苏城一夜,单季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入进了他本为她关闭的城门。 那一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原来无论他如何忍住不跟她相见,如何告诫自己她已经不再是他的秋崽崽。 可就在那时,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还是管不住自己想要奔向她的心。 看到她左右手指都没有了戒指,也被他试探出了让他喜出望外的答案。 单季秋她,单身了。 他向来都不贪心,而他那这颗心,由始至终只装的下一个单季秋而已。 既然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守住这份深情,那他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努力去争取? 曾经答应过的顶峰见,现在也是时候兑现承诺了。 要查单季秋住在哪儿很容易,要成为她的邻居就更容易了。 毕竟,除了感情,钱真的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她不喜欢他也没关系,毕竟近水楼台,日久生情。 那就从现在开始改变她对他曾经的那份纯粹的感情,去它的什么纯友谊,他才不稀罕。 只要她肯站在原地不挪地,那他就能努力想办法,让她自愿走进他为她守住的空白领地。 让她在他这片空白里,在未来的年岁里,填满独属于她的印记。 …… 单季秋醒过来的时候屋内早已经陷入了昏沉。 她坐了起来拎着身上毯子的一角,抻着睡得酸疼的后背和肩颈,环顾四周却没看见陆允。 单季秋伸手把茶几上的手机摸过来一看时间,都快七点了。 怎么睡得这么沉? 怎么好意思在别人家里睡成死猪? 关键是,真的一点儿不习惯的感觉都没。 单季秋赶紧起身,一边将毯子折好抱在怀里,一边脑子里想着中午方宁儿微信说晚上过来找她。 她得过去了。 为避免陆允又说她什么跑了,不告而别,怕什么的。 她肯定得亲口跟他说一声再走。 单季秋是在书房找到陆允的,只留一缕书桌上的台灯散发着幽幽光芒。 余光打在仰靠在皮椅上阖眸男人的脸上,睫羽轻扣在眼睑处,高挺的鼻梁处扫出脉脉剪影。 柔和了他冷俊的五官。 身后的落地窗外,暗色四起,灯光渐渐逐亮。 江上泛着潺潺水波,浮华的城市背景下的另一面是眼前的沉静。 陆允均匀的呼吸着,π在他腿上蜷缩着,整间书房静谧简洁。 单季秋瞳孔里“拍下”的一帧帧照片,都像是电影质感。 美好而温馨。 她低头看了看怀抱的毯子,放轻脚步,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书桌桌面很整洁,文件挨着排在一边。另一边是台灯。 跟前的台式电脑,笔电都还在工作。 右边触手可及处,摆着烟灰缸,烟和打火机。 凑近一看烟灰缸里,还真有抽剩下的烟蒂。 单季秋又将目光投递到陆允的脸上,无声地向他提问。 压力很大么? 怎么就学会抽烟了呢? 不多时,单季秋绕过书桌,走到了陆允身边。 π抬起脑袋看向她,她抬起食指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然后,怕惊动睡着之人,极其轻微小心地将π给抱走,放到了地上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单季秋回头看向椅子上的人。 还好,没被弄醒。 单季秋将毯子打开,低头弯腰。 慢慢地,一丝不苟地捏着毯子两角,给他从肩膀处往下盖。 就在此时,单季秋一抬眼,便对上了陆允还有些失焦的黑眸。 下一秒,陆允眨了下眼,眸色逐渐清明。 这一双泛着情的桃花眼,不自觉下移分厘。 在眼前这近在咫尺的粉唇上定了一定,又缓缓地掀眸,对上送来的这双近似迷路狐狸的撩人眼眸。 陆允本就漆黑干净的瞳色,又渐渐地沉了下去,卷着不明的色泽。 就像是被遥控器暂停的画面,单季秋拎着毯子低头瞅着陆允,陆允仰着头深深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都升腾起了看不见的火星子,噼里啪啦。 “我看你睡的熟,给你搭个……诶诶……” 单季秋忙解释情况,可话没说完,就被π在脚下绕了绕。 她本就穿着不合脚的一次性男人拖鞋,脚跟踩脚跟,脚一抬,人一个趔趄。 就这么很不巧的,无心的,整个人重心不稳的,直直坐到了陆允的腿上。 客观的来说,是坐在他腿上的毯子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单季秋甚至因为条件反射,双手还更是不巧地摁在了陆允的胸膛上。 好硬。 好有……弹性。 单季秋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想什么的一刹,便急忙窘迫地松开了手。 可她的心里已经毫无预示地刮起了台风,刮的她整颗心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天呐,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 说实话,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陆允也没料到,先是一愣,下一秒就在心里暗自一乐。 一睡醒,他这心尖上的姑娘就在眼前,还给他送上了温暖。 这可是做梦才会有的素材吧! 再看这丫头本是白皙的耳根和脸颊,已经泛起了不同寻常的晕红,这色调还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加重。 他这心里倏地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喜感。 陆允就这么盯着单季秋,嘴角浮起了一抹深藏的,满足的笑意。 但是下一秒,他看她蹙眉的模样,又怀疑她或许只是因为并不乐意才着急脸红。 他嘴角的笑容又转瞬即逝。 单季秋倒是没注意到陆允的表情变化。 她现在只想赶紧地起来,顺带寻思着怎么去自然的掩饰住自己的慌乱。 “你这猫在我脚下乱窜,没撞到你吧?” 她尽量保持冷静,一副见过大风大浪,完全不虚的模样:“我不是故意的啊。” 单季秋说着要起来,手不知道往哪儿搁,只能赤着脚尖去点地。 哪知道上身不稳,直直往书桌那边倾倒过去。 就在这时,她的腰侧却被一只大手轻松掐住,力道不轻不重地给捞了回去。 单季秋只感觉自己的腰着火了,隔着针织衫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只手的手心。 传来的是让她不容忽视的,灼人的温度。 他这是要干嘛? 还嫌不够尴尬? “还说不是故意的?” 陆允手扶着这个几乎能一手掌控的纤腰,心里不由得起了点儿坏心思,说话也逐渐夸张起来。 单季秋顺着这话扭头看向陆允,只见他微眯着眼眸打量着她。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侮辱了他的人似的。 果然。 陆允撩起眼皮,摆出一副他被占尽便宜的无辜样。 沉着嗓音,一字一句地对她说:“趁我还没睡醒,投怀送抱……两次?” 第58章 欢喜 怕把你给坐坏了。 话音落,单季秋觉得自己被倒打了一耙。 第一次是不小心,那第二次明明她都快要起来了,是眼前这个人给她摁回去的吧? 现在这情况,任谁看那吃亏的也是她这方。 这个厚脸皮的变脸王是怎么好意思觉得是他被占了便宜。 “我学法的。”单季秋动弹不了,只能委婉地提醒,“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 “所以,”陆允打断了单季秋,不疾不徐地,又很是配合地拖着腔调,提前告知,“我这不是在保留证据么。” “保留证据?” 单季秋说话间眼睛都瞪大了,到底是谁该保留证据? “单季秋律师,意图对我性骚扰……”陆允顿了一顿,一脸的义正言辞地抬起另一只闲着手,比了个手势:“两次。” 他搁下手,有条不紊地继续:“我想,我应该享有保留起诉的权利吧?” 单季秋很久没遇到过这么能颠倒黑白的人了。 她被突然挑战起权威,诚然忘了自己跟陆允现在的姿势是有多暧昧。 单季秋转过身,盯着陆允,正儿八经地说起相关法律问题:“不是,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你需要我给你普及一下有关我国《宪法》《刑法》《妇女权益保障法》以及《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对于性骚扰的相关法律条例么?” 单季秋自顾自的在这儿这个法那个法的。 可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因为这斗志昂扬的普法行为,因为她转身去正视陆允。 就这么无意地,不经意地,在他腿上磨和蹭了那么两下。 落地窗外霓虹浮掠,灯火璀璨。 而书房台灯的一抹浅光,却悄无声息地,虚虚不全地,折在了地上。 那里是分不清彼此的交叠影子,一静一动。 然而,就那么两下动静。 便轻易地将陆允身体里的某种邪火给“噌”的一下,蹭了出来。 从坐怀不乱到坐怀紊乱,也不过一瞬间。 “这么较真?” 陆允嗓子哑了,他暗自清了清喉咙,松开掌心里那盈盈一握的纤腰,道:“还开不起玩笑了?” 单季秋腰上一松,她整颗紧绷的心也随之松懈了下来。 听见陆允这么说,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单季秋赶紧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就听到陆允的提醒:“穿鞋。” 她穿好拖鞋,泛红着脸颊有点儿气急败坏地转身瞪了他一眼:“多大个人了,还开这种玩笑。” 陆允双手捂在毯子上,定定地望着单季秋。 就觉着这丫头现在的模样是有羞涩的成分,说话的语气也挺嗔怪的。 他没忍住又开始琢磨。 她这反应,至少是拿他当成了正常异性对待了吧。 “你还笑。” 单季秋被陆允瞧的浑身毛毛躁躁的。 怎么自打跟他重逢后,明明言谈举止也没多大的变化,偏偏又觉得哪哪儿都不太对劲儿。 就,总是流露出这副心不在焉的瞧人模样和不怀好意的勾人笑眼。 “笑也不行?”陆允从善如流地抿唇,忍住了笑意,瞅着单季秋,语带埋怨,“单律师,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单季秋寻思着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难保他待会儿又冒出点儿什么让人招架不住的话来。 她皮笑肉不笑了一下,经过这么一闹,都差点忘了进来的本意是什么。 “我朋友过来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回去了。你继续,我不打扰你。”她说道。 “朋友?”陆允张嘴就问,“男的女的?” “女的女的。”单季秋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跟他解释,她摆摆手,“我走了。” “送你出去。” 陆允正准备起身,随即想起了什么,倏然一怔,人又拎着毯子坐了回去。 单季秋见陆允刚才那一刹的起坐,瞧着像是哪儿不舒服的样子,下意识走近关心道:“你怎么了?” 陆允默默地捏紧毯子,瞅着微弯腰查看他的姑娘,说话略显硬邦邦的:“腿麻了走不动,我不送你了。” 单季秋疑惑地盯着陆允,一双眼又扫过他紧紧拽着的毯子边缘,总觉得他有点儿怪怪的。 “真的只是腿麻?”单季秋再次确认,“没别的地方不舒服?” “没有。” 陆允就怕这丫头突然心血来潮掀他毯子,他像是激她又像是试探地问:“怎么,很紧张我?” 单季秋似被正中靶心,立即站直,懊悔自己怎么总是这么无意识地去关心他。 “我这不是,怕把你给坐坏了。”单季秋摆出一副没事人儿似的说完,转身潇洒地挥了挥手,“走了。” 一出了书房,单季秋便不轻不重地打了下嘴巴。 “你在说什么啊?”她懊恼地边走边嘀了一句。 书房里,陆允瞅着单季秋消失在书房门口的高挑纤瘦背影,笑得有些无奈。 “坐坏了?” 他鼻息间溢着笑音,独自喃喃自语:“秋崽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多时,陆允起身,将毯子丢在椅子上,径直往主卧走去。 很快,浴室里传来了淅沥的水声。 …… 单季秋关上陆允家大门,一转身就撞上了刚出电梯过来的方宁儿。 方宁儿瞪大眼睛指着门,问:“小秋姐,你怎么从这儿出来?” 单季秋接过方宁儿手里的口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进去再说。” 客厅里,单季秋和方宁儿都盘腿坐在沙发上,一人手里捧着一袋薯片。 “老乡?同学?”方宁儿蓦地出声,倒是惊讶,“男的女的?” 单季秋咬着薯片,怎么现在不管是谁都一定会问关于这个性别的问题呢。 “男的。”单季秋说道。 “帅不帅?”方宁儿笑问。 单季秋点了点头。 方宁儿往单季秋身边挪了挪,道:“你都能说帅,那就是真的帅啊!小秋姐,你缘分到了哦。” 单季秋淡淡一笑:“你这什么歪理,那我是不是遇上个老同学就得跟人缘分一下?” 方宁儿努努嘴:“也是。” “那他是不是?”方宁儿搁下薯片,好整以暇地看着单季秋,“认识你的白月光?” 单季秋咀嚼的嘴倏然不动了,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一时无语。 方宁儿眼瞧着单季秋神色的变化。 以前偶尔提起也泰然若之,怎么这会儿是这表情? 半响,方宁儿捂嘴。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探问:“你这新邻居,该不会那么巧,就是你曾经那个暗恋对象吧?” “嗯。”单季秋点点头,方宁儿该知道的大致都知道,她也就懒得瞒她。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剧情神展开。” 方宁儿开始脑补了:“所以,你们这都不叫缘分,那什么才叫缘分?” “你别闹了,就是凑巧。”单季秋说着又警告方宁儿,“你可别在人跟前胡说八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方宁儿点点头:“知道知道。” 单季秋:“知道就好。” 就在这时,单季秋的微信响了一声。 她顺手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猝不及防地,手抖了一下。 方宁儿瞧着,调侃道:“追债的?” 单季秋瞧着那个“死”在列表里的人突然诈尸了,自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她朝方宁儿晃了晃手机,云淡风轻地说:“新邻居。” 方宁儿一听,咬着薯片,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 ly:【你的零食不要了?】 单季秋想了想,回复过去。 秋:【是你要买的,不是我的。】 单季秋回复完,没收到陆允的回复,于是将手机重新搁到了茶几上去。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 “今天外卖这么快?”单季秋说着,起身去开门。 迎着开门一阵过堂风,一股很好闻的松木薄荷味儿袭来,卷着股冷冽。 都属于,门口这个短发还濡湿着,换了套休闲家居服,明显刚洗过澡的……性感男人。 单季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是真到本命年了? 还是一直单身……空虚了? 就这一天之内,怎么总是被眼前这位故人在无形中缭乱了心弦。 “干嘛?”她面上镇定如常。 陆允慵懒地倚在门框边,将手里的零食口袋递给单季秋,埋汰道:“你可以再懒点儿不,还要我亲自给你送过来。” “我谢谢您。”单季秋也不扭捏,顺势接过来,搁在一旁的入户柜上。 方宁儿是听到门口/交谈声好奇起身过去。 作为一个混二次元的人,对各种声音是很敏感的。 尤其是,这么好听的男声,简直就是声控党的福音。 方宁儿趿拉着拖鞋一走近,就被门口这个英俊男人给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她现在还对陌生男人有点儿恐惧感,一般都会保持距离。 可是眼前这个,她不听使唤的双腿告诉她一个事实:恐男,原来也是分人的。 显然,陆允也看到了方宁儿。 他见对方也在打量他,便礼貌性的朝她颔了颔首。 就在这时,从电梯出来的外卖小哥十分熟门熟路地走到单季秋门口。 他看了眼立在门口的这个帅哥,这才扭头笑容满面地将手里的外卖递给单季秋。 “你点的这家没有新世界那家好吃,下次有机会试试那家。” “下次试试,谢谢你啊!” 陆允就这么瞅着这个年轻外卖员,见他跟单季秋说话很熟络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人外卖小哥还不走,又看了眼陆允。 看起来倒也不像个坏人,但是这年代,貌似越是长得帅的,越会犯罪。以防万一,他还是没立马离开,而是顺道话里有话的给敲个警钟。 “女孩子一个人住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乱给别人开门,有事的话记得打110。” 陆允扯唇无声地一笑,正准备说话,就听到单季秋的开口了:“谢谢啊,不过误会了,这我朋友。” 外卖小哥一听,对上身边这个高大男人的视线。 他见他一脸不爽的表情,似乎在用眼神对他说:“竖起你的耳朵听清楚,哥们儿是朋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红着脸说了声:“不好意思。” 陆允摆出一脸有关系的表情回道:“没关系。” 外卖小哥有些尴尬地咧嘴笑着,然后就走了。 陆允瞅着单季秋手里的外卖,有些嫌弃地问:“你就天天吃外卖?” 单季秋也顺势看了看手里的外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就很方便啊!” 陆允:“跟那个外卖员很熟?” 单季秋:“就经常会接到我的单,久而久之就熟了。” 陆允:“随时能接到你的单,你不觉得有问题?” 单季秋:“我一般都点附近的,能撞上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陆允暗自咬了下后槽牙,用老父亲般的严厉口吻教育起来:“你这天天吃外卖,健康?你瞧瞧你这身无二两肉的。” 单季秋被陆允这一连串质问的语气给搞得非常想怼他。 于是,她就真的怼的。 “那你抽烟喝酒熬夜还能比我健康?” 陆允瞅着单季秋,心里在骂谭俊浩,除了那小子没人会跟这丫头说这些。 “我那是工作需要。” “我也是工作繁忙。” “你不觉得你很强词夺理。” “呵,彼此彼此。” 搁后面站了半天的方宁儿见这俩人怎么突然画风突变,吵起来了。 于是赶紧上前打圆场。 “怎么了这是?不老朋友嘛,怎么吵起来了。” 单季秋瞪了一眼陆允,顺手把人推出去,关门:“谁跟他老朋友。” “咔哒”一声,门关上了,里外都安静了。 方宁儿见单季秋板着个脸,倒是笑了起来:“这就是你俩的相处模式?这么特别?” 单季秋端着外卖往里走:“你想说什么?” 方宁儿紧随其后:“原来你俩是欢喜冤家挂的。” “挂个屁,你说我以前是不是瞎了眼才会暗恋他?”单季秋气不打一处来。 “那倒不是。” 方宁儿摇摇头,“我倒是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多年谁也不行,连陈一乘都不行。” 她顿了顿,瞅着单季秋,“是真的帅到我怕你孤独终老,而且他看起来还很酷。” “酷?”单季秋一脸你搞错没的表情,“就他那狗脾气,跟酷一点儿关系都没好么。” “小秋姐。”方宁儿突然唤了一声。 “嗯?” “这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你情绪波动这么大,你一向是遇到天大的事都淡定的要死。” 单季秋:“……” 方宁儿摸摸下巴:“果然,爱情容易使人丧失理智。” “谁跟他爱情了,过去式,懂?” “话是这么说,那万一呢,毕竟那么帅,又是旧情……” “方宁儿,你到底哪边的?” “您这边。” 不一会儿,单季秋的微信响了起来,她点开一看。 ly:【以后不准点外卖。】 单季秋在心里讥笑一声,将手机搁下,不理,还大口地吃了起来。 没一会儿,微信又响了,她没忍住又去看。 ly:【我给你做。】 单季秋看到这条,心里的气慢慢在烟消云散,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弯起了一丝弧度。 紧跟着又来了一条,单季秋终是没忍住抿唇笑了起来。 方宁儿问:“看什么这么好笑?” 单季秋搁下手机,佯装没什么:“群里发的笑话。” 然而对门,懒意洋洋倚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看电视的陆允,已经第无数次去摁亮搁在手边的手机屏幕。 然后,对话框上面显示的最后一条,还是他十分钟前发过去的微信。 ly:【反对无效。】 陆允冷冷地一笑,将手机反扣了过来,顺手把身边的π举了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单季秋,长本事了啊!” π看着陆允,冷漠地喵了好几声。 像是在回答他:“我不是单季秋,我是公的。” 第59章 欢喜 衣服脱了。 单季秋到底还是没有给陆允回微信。 严格来说,她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 回复【好。】 那她不跟以前一样,太好哄了? 回复【不好。】 那是不是太无情无义了,下人面子了? 回复【凭什么反对无效?】 那会不会又要新一轮的开战? …… 夜深似水,万籁俱静。 躺在床上的姑娘的心潮起伏,却又绵延无尽。 她看不清雾霭尽头是否会有天光,又是否会有那个等待她穿越午夜的温暖太阳。 这一天过得就像是做梦一样。 陆允居然来了锦南,还这么巧的又成了她的邻居。 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习以为常。 居然,只用了一天。 如此神奇的一天。 还让她有一种,他们好像比以前相处更加融洽的感觉,貌似还掺了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纷繁复杂。 就,总觉得他这个人似乎变得比以前……轻浮了,言谈举止一套一套的,也比以前更能说会道了。 莫不是社会混久了,把那些所谓的人际交往的惯用伎俩,用到她这儿来了? 以至于,这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子撩拨人心的迷惑。 偏偏她好像对此还完全不反感。 单季秋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复盘结果给震住,心猛地颤了下。 她拍拍脸,摇摇头,将手机往床头柜上一丢,暗自告诫自己:“单季秋,基于放弃权利,同一棵树上吊死一次就够了,不要重蹈覆辙。” “好的,睡觉。” 灯在“啪”的一声中熄灭,静谧无声。 这一夜,暧昧的月光透过卧室的窗,静静地偷看着16楼的这对男女。 一个躺在灰黑色的床上看着手机夜不能寐。 一个躺在淡紫色的床上数着绵羊辗转反侧。 …… 翌日,周末。 单季秋因为失眠,成功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醒来以后,习惯性去摸手机,微信有提示。 她打开,排列着有好几条红色的圆圈。 单季秋逐一打开,最多的那条里面还在增加数量,还有@她的。 @秋【副队,晚上聚会,你不是忘了吧?】 后面跟着的都是@她的。大致内容是他们辩论队一年一度的聚会,而她这个副队居然不积极参与讨论。 然后就是@陈一乘的,让他这个队长务必要把副队给弄来。 单季秋笑着在群里回了个ok的表情包。然后一返回,果然看到了陈一乘的发过来的信息。 陈老板:【还在睡?】 陈老板:【安排好时间,晚上我顺路,过来接你一起。】 单季秋给陈一乘也回了过去。 秋:【醒了,ok。】 单季秋回完了信息,返回列表界面,一眼就看到了ly。 她点进去,最后还是停留在那条【反对无效。】 她没由来得一笑,扯到颈脖子,泛着酸痛。 昨天在陆允家的沙发上睡了一下午,起来就有点儿不舒服。 那沙发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儿硬。 加上昨晚又没睡好,现在是哪儿哪儿都不那么得劲儿。 单季秋搁下手机,进了厕所。 洗了澡,吹了头,收拾妥帖,门铃踩点响了起来。 单季秋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陆允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面前,特别像是讨债的。 鉴于昨天的血泪教训,单季秋洗了澡就穿好了内衣,还顺便撸了个淡妆。 甚至于,已经穿好了一套休闲运动服,完全可以直接出街。 陆允立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单季秋,才慢条斯理地问:“要出去?” 单季秋摇头:“没有啊。” 陆允显然不信:“捯饬成这样,家里蹲?” 单季秋十分笃定,且一脸你也得相信的表情,道:“我在家都这样。” 只见陆允就这么欠着她,然后轻蔑地笑了两声。 那表情,那眼神,那眼尾的弧度都像是在对她说:“你他妈别逗了,你昨天什么德行我又不是没见过。” “很难信服啊!”陆允漫不经心道。 单季秋被踩到了尾巴,没好气地冷着眼问:“找我干嘛?” 陆允自始至终都抄着兜,慵懒地像旭日初升,说话也是懒洋洋的理所当然:“过来吃饭。” 单季秋无动于衷:“我又没答应你。” “果然是,”陆允微微弯腰,凑近单季秋的脸,刻意拖长尾音,肯定道,“故意不回我。” 单季秋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惊的暗暗往后挪了一步,圆周率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 陆允说完低头看了眼圆周率,干脆蹲下身,将它给抱了起来。 亲眼看到完全不反抗的圆周率被陆允抱在怀里的单季秋,又想起昨天早上差不多情景。 她再一次石锤她这猫丫头是真的,非常的,百分之百的贪图这人的美色。 待她反应过来,陆允已经抱着圆周率往回走了。 人还轻飘飘地撂下一句:“一分钟后还没过来,我就撕票。” 单季秋终是没绷住,被逗笑了。 …… 过去以后,单季秋远远就能看到餐桌上的菜已经摆好了。 她再走到客厅那边,盯着正在互相试探的圆周率和π。 她有点儿担心了,别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陆允盛好饭走出来,就瞧见单季秋在观察两只猫的动态。 “没事,打不起来。”陆允将饭碗搁下,朝餐桌歪了下头,对单季秋说,“过来。” 单季秋还持着怀疑的态度盯着两只小猫咪,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餐桌边,伸手拉椅子坐下。 她伸长了脖子,见那边两小只无事发生,这才放下心来。 “你就这么确定打不起来?”单季秋问。 陆允在单季秋对面坐下,执起筷子才慢悠悠道:“异性相吸。” 单季秋不置可否,也执起筷子,夹了块水煮肉片在饭上捯饬了一下,才搁进嘴里。 美味在口,她才感觉到自己是饿了,全情投入在美食面前。 “怎么样?”陆允笑问。 “好吃,很棒。” 美食当前,单季秋全然忘了昨天的骨气,由心夸张地赞赏。 陆允一听,笑容更甚:“以后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别吃外卖了,嗯?” 单季秋抬头,看向陆允。 两人的目光撞在空气里,无声地交流,越发的炽热。 “嗯。” 单季秋被电到了,率先移开双眸,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了。 她垂眸,佯装无事,继续夹菜。 陆允瞧着面前这丫头,越发的身心愉悦,还伸手给她夹菜。 今天的菜没有昨天多,但几乎都是单季秋爱吃的。 陆允的手艺是师承陆爷爷和外婆,以至于她从小嘴就叼,也只有眼前这个人清楚她的喜好。 “对了,π几岁了?”单季秋突然询问。 “两岁。”陆允瞥了一眼已经友好去喝水的两小只,继续道,“前年冬天在我车底下取暖,给捡到的,还没成年。” “圆周率也是,我去年冬天在学校附近看到它的,跟我们当年看到的圆周率差不多大。”单季秋接道。 陆允继续给单季秋夹菜,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都是缘分。” 单季秋边吃边认可地点点头,顺着陆允的缘分,继续了自己的思路:“还真是。偏偏你捡了一只π,我刚好捡到圆周率,不会是它俩投胎来找的咱们吧?” 陆允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他戏谑道:“你这是在咒那两只已经死了的意思?” 单季秋有些无语:“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能上纲上线。” 陆允:“那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一下,你好歹是个律师,业务能力可不能马虎。” 单季秋忽然不想再说话了。 她承认,诡辩方面,她从小到大都不如眼前这个人。 陆允见单季秋埋头吃饭不搭理他,撇了撇嘴,也老实地吃饭了。 就像是曾经一样,吵完架也能同桌吃饭,异常和谐。 偶尔觑对方一眼,也不会觉得尴尬和不自然。 一切似乎真的又回到了从前。 除了那些离去的亲人们在提醒着他们,这不是从前,人也要往前看。 可事实上确是,时光有可能不再,但有的感情似乎还是会回来。 吃完了饭,单季秋主动洗碗去了。 陆允靠在一边监督她洗碗,说是怕她洗的不干净。 人双手环胸倚在冰箱门边,就这么瞅着,就是不帮把手。 单季秋觉得有的感情还是别回来了,这狗性还真是一如既往。 她扭了扭脖子,抬了抬肩膀,监督员就发话了:“这才几副碗筷,就累着了?” “不是。”单季秋将最后一个碗清干净,才继续道,“你家沙发有点儿硬,睡的我脖子今天都还不太舒服。” “洗手。”陆允猝不及防地吩咐道。 “啊?”单季秋被他这前言不搭后语搞得一懵。 “洗好了出来。”陆允也不多说,直起身子出去了。 单季秋偏头瞅着陆允颀长的背影。 你这话说的,得多让人误会啊! 出了厨房,单季秋瞧着陆允不知道从哪儿拎出一瓶类似药油的东西,对她说:“坐沙发上去。” 单季秋眨眨眼:“什么意思?” 陆允懒得解释,干脆走过去拽着单季秋的手腕,往沙发上一摁,吩咐道:“衣服脱了。” “什……什么?” 单季秋生怕自己听错了,倒是下意识地赶紧伸手揪紧了领口,一脸的警惕。 你这话说的就更让人误会了吧! 陆允弯腰将东西搁在茶几上,转身压向单季秋那方。 他见她紧紧拽着衣襟,瞪大眼睛往后仰,没忍住扬起了唇瓣。 “外套脱了才能给你上按摩油按摩。” 陆允故意在她湛清泛光的眼眸里停了几秒,才缓缓地掀了下眼皮,微微眯起,放低嗓音透着气声。 “所以呢?”他那玩味的嗓音绕着弯,言语间透着显而易见去让人误会的靡靡暧昧:“你以为,我让你脱衣服做什么?” “咳……咳……”单季秋干咳了两声。 待她把人咳起来后,才起身坐的笔直,装镇定直视陆允。 “我当然知道。”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那还不是,因为那个,按摩油……过敏。” “什么时候过敏的?”陆允摆明了不信,孜孜不倦地追问,“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呢。” “那我以前不也从来没去按过摩。”单季秋提高音量,囧的恼羞成怒。 “行吧,毕竟是我沙发的锅。” 陆允也不再揪着不放,而是直接上手摁住单季秋的肩膀,给她掰个方向后背对着他,隔着衣服按了起来:“那就这么给你松松。” 单季秋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给吓了一跳,就听见耳边男人低沉的提示音:“放松,别紧张。” 被这双手有规律的按着,别说还真的挺舒服的,不亚于外面专业的按摩师傅。 “你这是折腾了多少人练出来的?”单季秋在试图用谈话掩盖她的紧张。 “你是第一个,荣幸么?” “技术这么好?我持怀疑态度。” “爱信不信。” 单季秋扯扯唇。 好呢,把天聊死了。 陷入安静的境地。 孤男寡女,感官会在无声无息中被无限扩大。 就好比单季秋。 她能体会到这双大手明明按的是她的肩颈处,却因为无限增大的感官,让她产生了自己被这双手抓住心的强烈错觉。 然后,随着他手心的力量和热量,让心跳也随着他的频率牵引跳动着。 而站在身后的陆允,低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 害怕太重弄痛了她,又怕太轻没什么效果。 手指明明是隔着衣服布料,也能感受到姑娘柔软的肌肤。 而在这一次次的摩擦中,点起了他指尖的火焰。 与此同时,也将强压住的心火再一次复燃。 陆允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嘴唇,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口干舌燥。 真他妈的活受罪。 这本是应该让人松弛的健康按摩。 在此时此刻,却俨然变成了两个人的无声煎熬。 单季秋那无处安放的手顺着按摩的力度,在沙发上游弋。 就这么一不小心,摁到了沙发上的遥控器。 不知道从哪儿骤然传出来的音乐,登时占据了整个客厅。 动人的歌声,倒是稍稍将彼此隐藏在心底的,那把无名之火给渐渐熄灭。 陈奕迅温柔含情的嗓音,可以让听者沉下心来,品味歌声里的故事。 “……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 陪你把独自孤单变成了勇敢 一次次失去又重来 我没离开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午后的音乐泛着懒意,空气里都弥漫着清欢。 英俊的男人垂眸,感受到了姑娘完全放松了下来。 而在姑娘看不见的身后,是他目光里再难掩饰的情愫。 唯有这首歌,在努力为他传递着他还无法向她诉说的那份,横跨漫长岁月里的深长爱意。 “陪你把想念的酸拥抱成温暖 陪你把彷徨写出情节来 未来多漫长再漫长 还有期待 陪伴你 一直到故事给说完……” 第60章 欢喜 太太。 下午时分,已经身处家具城的单季秋瞅着在听导购介绍家具的陆允,暗自叹了口气。 她就不明白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说风就是雨的性格。 并且,还莫名其妙地把她给拽了过来。 一个小时前。 歌曲循环到第五遍,单季秋也快要被摁的昏昏欲睡了。 于是她耸了下肩,往前挪了一下,出言阻止陆允:“可以了可以了,我好了,歌也好听,很有品味。” 陆允也觉得差不多了,松弛肩颈也得有个度,便跟着松了手。 他暗自活动了下手腕,搁她身边坐下。 然后,他瞥了眼沙发,说:“是不太舒服,颜色我也不太喜欢。” 单季秋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向陆允,不懂就问:“什么?” 陆允瞧了眼单季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起身去拿手机:“我给房东打个电话,问问他能不能换沙发。” “啊?” 单季秋突然觉得这人好任性。 陆允立在单季秋对面,手机搁在耳边,瞅了眼单季秋,微微敛眸,在跟电话那头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是这样的,你家这个沙发吧有点儿问题。” “对,不太舒服,我能自己出钱换一个么?你放心,品质什么的一定选在你这个之上,你看成不成?” 电话那头的戈立以为自己幻听了,人还特地看了下来电显示,这就是老大啊! 确认无误,才重新将手机搁回耳边,忙问:“老大,你说什么呢,什么沙发?” 陆允跟人打电话笑得很和气,又瞧了眼在看他打电话的单季秋,还跟她点了下头示意。 嘴上礼貌地说:“那好,这个沙发我负责帮你处理,不好意思给你添那麻烦了,那就不耽误你午休,再见。” “老大,你……喂?喂?” 戈立整个人愈发懵逼,偏偏又插不进话。正好有见缝插针的机会,人直接掐了线,给他留下一阵带着无数问号的忙音。 陆允撂了线,走到单季秋面前对她说:“走。” 单季秋茫然:“去哪儿?” 陆允言简意赅:“买沙发。” 单季秋寻思你买沙发关我什么事,她打算睡个午觉,拒绝干脆:“我不想去。” 陆允勾唇笑了一下,直接走过去,拉起单季秋就往玄关走去。 “反对无效。”四个字在玄关处响起。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单季秋觉得房东有毛病,陆允更是人傻钱多大毛病。 还拉着她一起犯病。 她眨巴着有点儿干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单季秋。”陆允喊了一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单季秋舔舔唇,又是招猫猫狗狗的手势。 她双手抄着运动外套的兜,不疾不徐,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 陆允指着他们面前的这个沙发问单季秋:“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单季秋看了一眼,有些敷衍地点点头:“挺好。” 陆允见单季秋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又指了指另外两个,问:“那个和那个呢?” 单季秋继续点头配合:“都挺好的。” 陆允好笑地偏头瞅着单季秋,修长的手指定在半空中,指着某处,饶有意味地提醒着她:“可我刚刚指的是——床。” 单季秋一听,顺着陆允的指尖看过去,还是一张大床。 她再抬头望向陆允,是这人似笑非笑的俊脸。 她横了他一眼,又有些尴尬地对上了导购秒懂的笑脸,扯扯唇笑得自我感觉的僵硬。 单季秋仰着头,凑到陆允耳下方,低声说:“我又不懂这些门道,你自己拿主意不就行了,干嘛老问我?” 陆允在单季秋凑上来的时候就迁就她的身高,偏下头去。 听她这么一说,他也礼尚往来地回一句:“我就是不懂才拉你过来,敢情你也不懂?” 单季秋:“你看她给你介绍的价钱都不便宜,当你冤大头呢,反正你别被忽悠就行了。” 陆允:“嗯,那麻烦你装得像那么一回事一点儿。” 两个人在这边交头接耳,看在导购眼里就是恩爱夫妻在有商有量。 神仙颜值,赏心悦目。 待两人说完,导购才上前说话:“其实光看只能看个款式,要觉得款式合心意,那就得身体来感受了,毕竟沙发使用的频率还是比较高的。” “这家里这些事一般都是太太说了算,太太坐下来试试,感受一下舒不舒服。” 被唤做“太太”的单季秋着实愣了一下,整个人也不困了,精气神都回来了。 她心跳跟着加速,忙不迭地开口解释:“那个,我们不……” “也对。”陆允打断单季秋,攥着她的手腕,绕过茶几,往沙发边走,“先坐下试试。” 单季秋被陆允强行摁下去以后,他也就着在她身边坐下。 导购搁一旁开始详细介绍他们这镇店沙发。一水的外观宽敞大气,这个独家皮料,那个专利黑科技,填充弹力人工力学等等。 但是不得不说,是真的非常舒服。 陆允家现在那个,跟眼前这个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个灰色也灰的很高级,配的上身边这个人的气质。 “那个。”单季秋打断导购,朝她微微一笑,“大概都清楚了,我们商量一下。” “好的,有问题随时叫我。”导购说完,就留出给他们商量的空间。 导购走后,陆允见单季秋拿手摁了摁沙发,又往后靠了靠,打量起一旁的靠枕,还真在认真的研究舒适感。 “舒服么?”他微微侧过身,探头凑到她耳边问。 单季秋被耳边突如其来的热气给搞得手上一僵,耳尖一烫。 还好她今天是披着头发的,遮住了。 单季秋不动声色地往一边让了让,平复一下心绪,这才转头瞧了眼陆允,又移开视线假装去看那边的导购。 带她彻底缓过劲儿,这才将视线拉回来。 一副没事人似的敛眸,稍微压低了嗓音,对陆允说:“你说呢?好歹也是五位数的价格,能不舒服?” 陆允:“那就这个?” 单季秋:“可以。” “那麻烦你去讲价吧。” 陆允抬抬下巴,挑眉一笑,又看向单季秋。低沉嗓音里添着一丝玩味,却又很是刻意放缓,咬重最后这俩字儿。 “太太。” 单季秋一听,心蓦地漏跳半拍。 她条件反射地掀眸,对上陆允的一双带笑桃花眼,瞧见他黑眸中那显而易见的狡猾色彩。 她算是明白了,所以刚才导购误会他们的关系,他却阻止了她本来想要解释的话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男人好面子不乐意讲价,以至于这种事一般都是女人干的多。 可她这心里头,怎么隐隐有一丝失望呢? “行吧!” 单季秋不再胡思乱想,妥协地点了点头,随即拍了下膝盖,站起身来。 她回头,居高临下地瞧着陆允,跟他说:“看在你给我做饭的面子上。” 说完,她迈过眼前这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直接朝导购走了去。 陆允靠在沙发上,单手揽着刚才单季秋靠过的靠枕,随之慵懒地翘起了二郎腿。 他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随着姑娘的身影,上扬的唇瓣淡淡地,很是满意地嘀咕了一声:“太太。” 最终,单季秋凭借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导购请示了经理,活生生给砍了两千多下来。 买完了沙发,陆允又拉着单季秋去添置别的家居物件,来丰富他那个有些清冷的新房子。 一切搞定,都付了钱,就等着送货上门了。 单季秋一看时间,这一晃已经快五点了。 她琢磨着回去差不多得将近一个小时,她还得换衣服去吃饭。 上了车,陆允一边拉安全带,一边对单季秋说:“看在你今天帮忙的份儿上,请你吃大餐,再看个电影,不用谢。” “回去吧。”单季秋开口说道。 陆允笑容一顿,手上动作一顿,眯了眯眼眸,瞅着单季秋,点了点仪表盘:“这才不到五点,你有事?” 单季秋也不藏着掖着,直说:“晚上约了吃饭,还得回去换身衣服。” “……” 陆允松开还没系上的安全带,侧过身转眸。 他就这么死盯着单季秋,也不说话,就像是要给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就一群人,我们大学同学聚会。” 单季秋秃噜出来以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干嘛被他看的做贼心虚似的,去急于解释,生怕他误会了? “这样啊!”陆允拖着腔调,恢复笑容,“那就只能先欠着了。” 他说完,坐正系安全带,然后心情舒爽地将车开了出去。 …… 周末路上是拥堵的,走走停停耽误不少时间,回去以后时间就比较紧迫了。 单季秋忙着换衣服,又重新补了个口红,然后就接到了陈一乘到了的电话。 她让他稍微在小区大门外等一下下,她马上下去。 走的时候,单季秋才反应过来,圆周率还在陆允家。 她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便摸出手机一边给陆允发微信,一边踩进了打开电梯门里去。 陆允这会儿正在跟研发部开一个临时的视频会议,搁在书桌一侧的手机倏地震动了两声。 他一边听着视频里的研发经理汇报相关进度,一边伸手去摸手机解锁,眸光看向手机屏幕 不过须臾间,他的唇角就抑制不住地向上弯了起来。 秋崽崽:【帮我照顾一下圆周率,晚上我回来接它。】 秋崽崽:【猫咪拜托表情包】 此时此刻,整个研发部的参会人员,都通过办公室的大投影,看到了他们工作中一向高冷沉稳且一丝不苟的陆总。 他不仅走神了! 他还开心地笑了一声! 第61章 欢喜 我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聚会选在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地儿,别院风格。 小桥流水,亭台水榭,仙气飘飘,别具一格。 脚一踏进去感觉像是要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哪儿哪儿看上去都十足有逼格。 结果,人老板却很接地气,卖的火锅。 单季秋和陈一乘因为堵车,是最后到的,一进二楼包间,就被起哄了。 “咱们神雕侠侣终于到了。” “是不是长得最好看的都压轴啊?” “广义上可以这么讲。” “狭义也行。” “罚酒罚酒。” “……” 在座的都是当年辩论队的成员,毕竟一起合作打了多年的辩论,感情和默契都在线。 最重要的是大家的三观一致,相处起来没什么弯弯绕绕。 这几个人里有的还在读硕,有的跟单季秋一样当了律师,有在检察院实习的,还有在法院里实习的。 除了陈一乘,都是政法界现在乃至未来的希望。 大家都是喝酒有品有度的人,单季秋也就没那么多矫情,迟到了就是迟到了,她也不辩驳。 跟陈一乘一人一杯,算是赔礼道歉。 这下又有人起哄了:“队长,副队,交杯吧!这么多年了,该在一起了。” 陈一乘看向单季秋,单季秋瞪一眼刘洋,啧他:“就你话多,别瞎胡闹啊。” 刘洋投降举杯:“是是是,那我也罚一杯。” 陈一乘笑容微微敛了下,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入座,大家聊起了近况,谈到了最近的辩论新星。 他们聊时政,律政,论文到大家的感情生活。 有的人脱单了,有的人分手了,有的人还是单身。 单季秋看着大家,想起了当年一起打辩论的日子,忙碌吵闹却也充实。 一眨眼,也都过去好几年了,他们也不再为了一个论题而熬更守夜,争论不休。 而是,每一个人都活成了独立的个体,在业内逐渐崭露头角。 单季秋搁下筷子,去摸手机,正好微信响了起来。 她点开,是陆允。 ly:【我要睡了,圆周率不要了?】 单季秋看了眼手机置顶上的时间,暗自一笑,回了过去。 秋:【九点半,你要睡了?】 陆允秒回。 ly:【明天上班,我调作息时间不行?】 秋:【你不是熬夜冠军么?】 ly:【年纪大了,熬不动。】 秋:【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内涵我。】 ly:【你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还在外面飘?】 秋:【我乐意。】 ly:【喝酒了?】 秋:【一点点。】 ly:【说点儿我爱听的,我也可以考虑来接你。】 秋:【那我不敢劳您大驾。】 大家聊得很嗨,都在忆往昔青葱岁月。 单季秋低头打字跟陆允隔着屏幕贫嘴,听着大家都在一个劲儿的感叹,也忽而想到了什么。 她的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打字,发送过去,就被喊了。 “副队,你这是有情况啊!跟谁聊得这么开心啊?”刘洋抓住了单季秋脸上的笑容。 这么一说大家都蓦地噤声,齐刷刷地看向单季秋,神色也都是一致的暧昧不明。 单季秋心想很开心吗? 没觉得啊! 她将手机搁下,瞧着刘洋打趣道:“跟你前女友呢,让我提醒你喝多了可没人给你善后了。” 刘洋被直接戳痛心窝子,忙哭唧唧地看向陈一乘求救:“队长,副队这是在人身攻击。” 陈一乘淡笑着保持中立:“那就看你能不能在嘴皮子上赢她了。” 刘洋投降:“我那不是找虐嘛,我还是喝酒算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一茬也不再有人提及。 另一边,π和圆周率纷纷占据了阳台落地窗台观景位,面对着夜幕下缤纷的江景。 而它们后面的陆允,坐在懒人椅上。顶灯打在他蓬松的短发上,整个人被氤氲的异常柔和。 他左手虚虚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尖衔着烟,烟头散发着零星火星,若隐若现。右手则握着手机,一双沉而亮的桃花眼淬着笑意,静静地睨着手机屏幕。 上面是单季秋刚发过来的微信。 秋崽崽:【我记得有一年组织过高中同学会,你去了么?】 陆允回忆起当年,确实在班长的号召下,组织过一次同学会。 那时的他正好在国外,忙的时间不够用,自然是没去。 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事,于是他给她回了过去。 ly:【没有,你呢?】 这一遍,很久也没得到回应,他也不急。 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地滑动着,看着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轻笑出声。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陆允又顺便点进了单季秋的朋友圈,这丫头也是个不爱发朋友圈的主,一年到头总是空空如也的三天可见,跟那些喜欢分享生活的女孩子还真不一样。 她啊,就是活的太现实了,现实到让人心疼。 可是眼下。 她居然发朋友圈了。 发的是一张合照,配了个开心的表情。 照片里的姑娘笑意妍妍的坐着,身后被人簇拥着,右边是一个女的,左边…… 他仔细放大一看,跟记忆中的脸一结合。 呵,这不前男友么。 他,瞬间就不爽了。 …… 饭局结束,都是大忙人,就免了二台。 陈一乘叫了代驾,送一条线路的单季秋回去。 车窗外流光溢彩,灯影穿梭。 坐在后座的单季秋却无暇顾及夜景,而是低头给陆允回了个【没有】的微信。 几乎是下一秒,她就收到他的回复。 ly:【在哪儿?】 单季秋回复过去。 已经在玄关穿鞋的陆允,听到玄关柜子上的微信震动,立马拿起来看。 秋崽崽:【回来了。】 ly:【怎么回来的?】 秋崽崽:【朋友顺路送我。】 陆允将手机丢在柜子上,一偏头就看到了看着他的圆周率。 “好啊。”他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你妈是哪个朋友顺路送回来的。” 说着他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居家造型,穿回拖鞋径直往卧室走去。 单季秋没等到陆允的回复,就点进朋友圈看看。 看大家给她的评论和点赞,然后也顺便给其他人点了赞。 这是他们每次聚会不成文的规矩,人齐不容易,合照必须得发个朋友圈。 而且都被要求现场现照现发,她也就习惯了。 陈一乘见单季秋盯着手机,眉目舒展。想起吃饭那会儿不经意瞥到她跟人的聊天记录,看到那上面的微信名像是个男人的。 而她给他一贯的感觉,虽说也是健谈直爽的,但是却也冷淡。 总觉得少了点儿人气,哪怕他们相识六年有余,他却也看不透她的真心。 可是今晚,很奇怪。 她面对这个微信好友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是终于有了烟火气息,也有了女儿家不自觉流露出的那份温柔。 是她从未在他,甚至于任何人的面前所流露出的神态。 陈一乘心腔里像是被什么猛地拉扯了一下,很酸很涩。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的这颗心上分崩离析,势必要剥离。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攥紧。像是在无声地攥住那个很重要的东西,用行动告诫自己绝不能遗失了她。 …… 单季秋被直接送到了楼栋外面。 一下车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陆允自不远处走了过来。 陆允微微喘着气立在单季秋面前,笼罩着她。 一旁的路灯投在姑娘身上的光,直接被他挡去了一大半。 只见他冷着眼眸,唇线抿直,颈脖间的喉结都像极了主人此刻的脸,挂着锋利的冰刀。 “你这是?”单季秋指了指陆允这一身。 “夜跑。”陆允闻到单季秋身上的酒气,直接蹙了眉,冷淡道,“你这又是喝了多少?成酒鬼了?” “喝的不多。” 这是大实话,单季秋说着又瞧着陆允,倒是反问他:“你不是说你要睡了么,又出来跑步?” 陆允:“睡不着行不行?” 单季秋望着陆允这一脸不耐烦又不太爽的样子,寻思着他俩聊微信那会儿都还挺正常的。 这也没多久吧,跑个步还能把这脾气给跑出来了? 现在搁这儿犯什么毛病了? 没吃药还是吃错药? 陆允说完,视线顺着单季秋直接落到了下车绕过来的男人身上。 呵,还真是被他猜中了。 两个男人就这么直面相对而立,互相拿眼神打量了起来。 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有一种本能的相吸相斥定律。 而眼下,因为他们之间的这个姑娘,他们彼此心里门儿清。 他们是——相斥的。 单季秋寻思这陈一乘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算了,人都搁这儿杵着了,那她就当个中介,介绍一下。 “陈一乘,大学同学。” 说着,她又看向陆允,抬下手:“陆允,我发小兼邻居。” 陈一乘伸手,礼貌待人:“你好。” 陆允回握,似笑非笑:“你好,谢谢你送她回来。” 陈一乘笑容浅淡:“不客气,应该的。” 陆允:“当然要谢,这么晚了,毕竟是我们小秋给你添麻烦了。” 单季秋听着这话微愣,侧目看了眼一脸从容不迫的陆允,又变脸了。 还有,什么我们小秋? 干嘛学外婆说话? 单季秋拿手肘撞了下陆允,斜了他一眼,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而后,她看向陈一乘,对他说:“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两个男人这才松开了手。 陈一乘看向单季秋,应声:“那我走了,晚安。” 单季秋朝陈一乘挥了挥下手:“路上注意安全。” 陈一乘颔首,又看了眼陆允,这才转身上了车。 车子开走,坐在车后座的男人透过内视镜看到后面离他越来越远的男女。 想到刚才看到他们之间那自然而然的相处模式和眼神交流,他才没忍住下了车。 他又想到那个ly的微信名,不正是这个陆允的缩写。 单季秋看陆允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 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她都不会施舍给他的。 可是明明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听单季秋提过有关这个人的一星半点。 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陈一乘仰靠着头,伸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喉间哽咽,心间酸痛。 …… 单季秋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转弯,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嗤声:“看够没,拐弯了。” 单季秋收回目光,说:“走吧,我去接圆周率。” 陆允语带不善:“那个陈一乘,这名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单季秋抬头望向陆允,如实告知:“就高二那年跟他打的辩论。” 这么一提示,想起来了。 陆允“呵”的一声,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锦南一中,想泡你的那个校草?” 单季秋没正面回答:“后来上大学,碰巧成了同班同学。” 陆允听着单季秋这刻意回避,神色不明的。 搪塞他? 都不愿意跟他提一句除同学以外的前男友关系? 他一想到这儿,太阳穴一跳,突然伸手捂住胃,大声地“嘶”了一声。 单季秋见状,下意识去扶住陆允的胳膊,关心道:“怎么了?” 陆允顺势将胳膊从单季秋后颈脖搭过去,搭在她肩膀上,小臂在她肩膀处自然垂吊着。 整个人也跟没骨头似的倾斜在姑娘身上,倚靠着。 从后面看去,就像是他搂着单季秋似的。 陆允这说话也秒变有气无力起来:“胃胀气。” 单季秋听这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嗓音:“所以睡不着,下来跑步?” 陆允:“嗯。” 单季秋:“你晚上吃了多少?” 陆允:“跟吃的没关系,可能是被气着了。” 单季秋好笑道:“谁还能气着你。” “你,”陆允故意停了停,才继续,“的圆周率,它不听话。” “它脾气确实不怎么好。”单季秋说着有些纳闷儿,“但它中午不是挺好的么,对你也很温顺。” “单季秋。”陆允突然叫她。 “嗯?”单季秋随即应了声。 “我发现你还挺大方的,跟人再见,还能继续做朋友。” 单季秋寻思着这刚才还在说圆周率气着他了,怎么又提起这一茬? 跟人,陈一乘么? 高二辩论见过一次,大学再见成为同学。是有那么一段两家搞出来的小插曲,不过也就个小插曲,后来说清楚,不一直都是挺好的朋友不是。 这跟大方又有什么关系? 就因为当年那句想泡她? “你说陈一乘啊?怎么就不能做朋友了?”单季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其实我跟陈一乘就是……哎,你别压我,你好重啊!” “我不舒服。” 陆允是真觉得自己不舒服了。 尤其是这丫头左一个陈一乘,右一个陈一乘的,听着忒刺耳。 前男友而已,过去式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你到底还有哪儿不舒服啊?” “我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 “那你就这样难受着?” “反正我不去医院。” “服了你了,上去吃药。” “搂紧了,把我摔了算你的。” “……” 黛色缭绕,月色撩人。 姑娘扶着男人,踏在影影绰绰的灯火昏黄上。 在不易察觉的误会又暧昧的对话声中,一并迈入高楼大门,往洁净亮堂的入户大堂里走去。 第62章 欢喜 醋大了。 1601的防盗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只余一阵关门风。 单季秋废了吃奶的劲儿,一路将陆允往沙发上扶去。 “沙发硬。”陆允停下脚步,拒绝去沙发。 “我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娇气?”单季秋话不中听,行动还是到位,掉了个方向准备把人往卧室扶去。 陆允不置可否:“你以为你现在脾气很好。” 单季秋:“我脾气不好早不管你了。” 陆允:“那不是有肉票在我手上,你不敢。” 单季秋穿过客厅走廊,看了眼不远处猫过来那位悠然自得的“肉票”,倒是没由来地一笑。 这哪是肉票,这就整一个入室抢劫的。 单季秋扶着陆允往另一边走:“我看你这会儿挺精神的,口齿伶俐,条理清晰。” 陆允哀叹一声:“我这叫男人的超强意志力。” 单季秋:“那你跟我这儿说什么你不舒服,忍着不就得了。” 陆允:“那再强的意志力也敌不过病魔不是。” 单季秋:“呵呵。” 陆允:“不是,你就这么不情不愿的?” 单季秋:“没有。” 陆允:“往哪儿走呢,这间。” 于是乎,“肉票”圆周率和“帮凶”π,就这么看着他们的铲屎官相扶相拥,又唇枪舌剑地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感应灯自动亮起,单季秋扶着陆允往床边走去。 她松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扶着人就着床沿坐下,靠到床头,又细心地给他拉好被子。 然后她站直,立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瞅着陆允,问:“药放哪儿了?” 陆允半靠在床头,抬起胳膊,指了指外面,有气无力地说:“客厅储物柜。” 单季秋瞧着陆允的样子,憋着笑,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单季秋前脚走出去,后脚陆允就赶紧地坐起身来。他扫视了一圈卧室,确保正常,遂又伸长脖子,探头看了眼门外。 他看到门外虚虚实实淌过来的一丝光亮,又听到客厅传来开关柜门的动静,这才安详地躺了回去。 单季秋找到胃药,去岛台接了水,又返回卧室,把水杯和药都递给陆允。 “吃药。”单季秋抬抬下巴,吩咐道。 陆允接过来,先喝了一口水,蹙眉。 他将杯子推给单季秋:“这么凉?” 单季秋疑惑地接过来摸了摸杯壁,纳闷:“不凉啊。” 虽是这么说,她琢磨男女对温度大不同的非官方认同感,还是端着杯子走出卧室,重新去接。 “烫了。” 陆允接过来喝了一口,烫的伸了下舌头,瞅着单季秋一语双关:“你照顾你的……朋友,也这么粗心大意?” 重音被他放在了“朋友”二字上。 单季秋直接给气笑了,没接陆允手里那杯水,而是横他一眼,转身又走了。 “你干嘛去?”陆允立即就问。 “下毒去。” 回答陆允的是单季秋消失在门口,徒留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没一会儿,单季秋又端着一杯水进来了。人走到床边,往陆允的杯子里倒了一点儿。 “这下用不烫了吧。”她将杯子搁在床头柜,摸了下陆允手上的水杯杯壁,双手环胸,扯着嘴角,肯定道,“也不凉。” 陆允奸计被戳穿,脸不红心不跳地将杯子往嘴上搁,喝了一小口,淡定道:“嗯,合适。” 单季秋努努嘴:“可以吃药了吧。” 陆允颠了颠掌心里的药,遂又抬头看向单季秋,继续使唤:“帮我拿下手机,门口柜子上。” 单季秋吁了口气,耐着性子点了下头,转身蠕动着嘴唇,骂骂咧咧地出了卧室。 等她进来的时候,陆允边喝水边望着她,药已经吃完了。 “呐,手机。” 单季秋把手机递给陆允,顺势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搁床头柜,交代了两句:“药你也吃了,那就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唉,等会儿。”陆允搁下手机,又虚弱道,“我怎么感觉我好像有点儿发烧。” 单季秋往前走了一步,将信将疑地伸手,手心探在陆允的额头上定了定,又返回,摸了摸自己的,打总结:“没发烧。” “你摸清楚没啊?”陆允说着,拉着单季秋的手往下,结结实实地摁在自己的额头上,“是这个位置。” 单季秋因为陆允的动作,被迫弯下腰,整个人微愣。 手心是他微凉的额头,手背却是他温热的手心。 骤然间,谁也没再说话,一室静谧。 咫尺的距离,她看见了他黑眸里的自己,越见清晰的倒影。 还有,那不打一声招呼,便猝不及防的,渐失频率的心脏振动。 指腹,手心,手背,耳根,它们都在传递着“发烧”的讯息。 单季秋眨了下眼,猛地收回手,藏到身侧,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 她眼神游弋回避,秀眉微拧,莫名心虚,便刻意提高分贝:“没发烧,你……赶紧睡。” 陆允见单季秋这副不耐烦的样子,又想起她对人家的态度温柔的要死。 他这气又来了。 “我睡不着。”陆允拉了下被子,振振有词。 单季秋是觉得自己真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她倒是不怕陆允,她开始害怕自己被他无心勾引,控制不住自己。 “你不是要早睡的么?十一点了。”她努力摒弃自己的杂念。 陆允却摆出一脸“我就是不想睡,你能奈我何”的表情,说:“陪我看个电影。” 单季秋被这人一会儿一个变的事儿样,搞得杂念顿消,心也不乱跳了。 她用仅剩的,最后一点儿耐心好言好语对陆允说:“那你就看吧,我困了,先回去了,晚安。” 说完,单季秋转身欲走。 陆允见状,翻起身就拽住单季秋的胳膊,给人拽着不准走。 使出激将法一顿控诉:“不是,你陪别人吃饭喝酒就可以,我让你陪我看会儿电影你就不乐意?我们几十年的感情比不过你的大学同学?” 说着,他又故作悲哀地看向窗外的黛色一片,呜呼哀哉:“外婆,您今晚一定要来找她,好好骂骂她,这叫忘恩负义。我以前对她的那些好她都忘了,她根本不怕我万一晕过去了没人知道,不管我死活……” “看。” 单季秋铿锵一声打断。 她瞅着陆允哭笑不得,好家伙,连外婆都给他搬出来了。 怎么就感觉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事似的呢? 单季秋皮笑肉不笑地妥协,无奈哄道:“我陪你看,行了吧。” 她就纳了闷儿了,他这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脾气也是,比牛还大。 …… 电影呢是两个人一起随便选的一部老片——《盗梦空间》。 眼下,他们一个坐在床上盖着被子,一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搭着沙发边搁着的毯子,中间就隔着一个床头柜。 俩人都安静地盯着正前方的投影。 电影开始了一会儿,单季秋不自觉地偏过头瞄了眼陆允,侧脸轮廓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颈脖修长,喉结突出。 正好打在一侧的墙壁上,像是一笔勾勒的精美线条画。 他看电影还是一样,目不转睛,认真惬意。 蓦然间,她就想起了多年前他们一起看电影的画面,忆起了那些记忆中的温软岁月。 后来,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跟他一起看电影了。 谁又能料想到,就在此时此刻,此分此秒。 她居然坐在他的卧室的沙发上,在这万籁俱静的深秋夜里,跟他一起看当年没时间去看的电影。 说实话,现在这种场景,她要是匿名个树洞,怕是都没人会相信。 一对孤男寡女,会在卧室里看一场素电影。 这电影很烧脑,要搁平时单季秋真能认认真真边看边分析,猜后面剧情。 但是慢慢地,可能因为酒助眠,加上昏暗的空间里,她有点儿撑不住,开始犯困了。 单季秋右手支着脑袋,上下眼皮在打架,打着打着就和好了,阖在一起团结友爱。 她的神经还支撑着,睡的不沉。耳朵里还有电影里传来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的小声,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陆允完全没有心思看电影,他就是想找个借口跟单季秋独处罢了。 说他无聊也好,幼稚也罢,占有欲强,无赖霸道什么都成。 他承认他在看到那张照片,在楼下走过去走过来,等来了送她回来的那个男人,看她对前男友居然完全没有隔阂,傻傻乎乎。 他吃醋了,醋大了。 在这个他唯一喜欢,且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姑娘面前,他可没那么大方当什么君子,做什么智者,让什么爱。 他这一生难得自私,也只会为这一人自私。 只要能让她喜欢上他,他也不介意做/爱情里的小人和愚人。 陆允扭头看向那个昏昏欲睡的姑娘,阖眸半掩在暗光里,撑着脑袋,在挺翘的鼻梁上落下浓密的睫影。 她抿着红唇,流畅的下巴低垂,恬静乖巧。 他正准备起来把她抱到床上,让她好好的睡。 电影里的音效突然轰的一声。 他来不及关声音,就瞧见单季秋逐渐苏醒的动态。 于是,他又躺了回去。 …… 单季秋是在意识快要全部被困意所淹没的时候,猛地惊醒。 她条件反射地一挥手,就这么好巧不巧的,好死不死的将旁边床头柜上的两杯水都齐刷刷地给打倒到床上去了。 “你快起来。” 单季秋见状,随手揭开身上的毯子,赶紧起身过去。 她先将俩杯子捡起来,又忙不迭地拼命抽了好几张床头柜上的纸巾,摁在灰色的床单上吸水。 陆允本来已经掀开被子起来了。 他见单季秋作势要掀他的枕头,他徒然想到了胃药,伸手摁住她的手腕阻拦。 “我自己来,你别忙活了。” 单季秋寻思这货是她自己闯的,自然要给他善后,而且人还身体抱恙。 单季秋甩开陆允的手,说:“没事,你不舒服,我来处理。” 陆允眼瞅着单季秋的手要扒开枕头了,他想都没想就凑过去想抢先一步摁住枕头。 于是乎,因为他趴过去过快过猛,在半空中推扯到了单季秋的手和胳膊。 两个人的腿也因为上半身集体往前的动作,而纠缠在一起。 脚下纷纷失控,一个腿弯压着床沿,一个腿骨磕着床沿。 就这样,二人一个仰倒,一个扑到。 双双跌落进了柔软又湿润的被单上。 单季秋在混乱中反应过来的一瞬,自己身上已经压着一个让她难以承受的重量。 不光是重量,还有散不去的——热量。 是坚硬而炙热的双重感官体验。 是她无法忽视的,强烈的存在。 她能感受到贴在自己身上的肌理轮廓,坚固炙热。 是与她自己完全相反的鲜明对比。 她还能感受到,他在她耳边那逐渐加重的,深沉的呼吸。 似烈焰一般,灼烧了她耳际周围的每一寸肌肤。 最近她这心无时无刻不被他搞的七上八下的,就跟坐过山车似的,狂乱失重。 她在心里演了一出又一出的独角戏,无论是云淡风轻,还是兵荒马乱,他都不知戏中意。 “陆允。” 单季秋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砰”乱跳,仿若下一秒就能冲破胸腔,奔腾而出。 她抽出自己的双手去撑他的肩膀,害怕他听见她那控制不住的心跳。 然而,身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陆允,你赶紧起来。”单季秋继续推着人,这人怎么回事,不会真晕过去了吧? “陆允,喂……你怎么了?”单季秋拍他的肩膀,“你倒是说句话啊!” “……”无人应答。 陆允被这始料未及的意外给搞的也失了神,回过神来是下意识要起来的。 结果耳边这一声轻言细语的“陆允”将他的理智揉捏。 这是这些年恍然若梦的渴求,却又是如今失而复得的真切。 像是浸在那段陈年佳酿里的秋叶,带着温热和湿意拂过他的耳廓。 一遍遍地告诉他,她现在他的身边。 那感觉,酸酸的,涩涩的,酥酥的又麻麻的。 难以细说,却不差分毫地挠到了他的心尖上。 他贴着她的柔软,伴随着她身上淡淡的酒香,从鼻息到全身都被渐渐萦绕。 就像是自己也被这绝世佳酿给迷醉。 脑子飘忽不定,四肢酸软无力。 也在这一刻,他终于懂了古人所谓的温柔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而他这一晚上的郁结难舒,心情不畅,似乎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等会儿,我头晕没劲儿。” 他扬着唇,一动不动,慢慢启齿,低哑的嗓音里满是虚弱,在她的耳边幽幽响起:“你让我缓缓。” 圆周率和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圆圆的眼睛,大大的问号,你瞄我也瞄。 陆允说是缓缓,就是缓缓。 不过须臾,他便撑着床起身,顺手也把单季秋给拉了起来。 电影还在紧张的上演,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们精致的五官上。 色彩斑斓,神色各异。 单季秋在暗色中红着脸,无声清了下嗓子,后背一片湿漉。 “我弄湿了……回去洗个澡。” 这话秃噜出来她就后悔了,回去就回去,说什么引人遐想的话? 倒是没想到陆允还接她的话茬:“那,我也得洗个澡。” 单季秋抬头望着陆允,眸色深深,被投影的光分割成两半。 他这话更能引人遐想吧? “你应该没问题了吧?”单季秋虽然窘迫,但还是不忘担心这个病娇。 “好多了。”陆允点头确认。 “那我走了。” 单季秋说完,走到门口弯腰抱起圆周率,准备走人。 “明早记得过来吃早饭。” 陆允瞅着单季秋因被水打湿,衣服紧贴着背部肌肤。 在明明灭灭的光晕里,显露出的她那若隐若现的背部线条,优美高挑又纤柔。 “知道了。”单季秋背对着陆允,应声后,落荒而逃。 陆允立在原地,回头盯着凌乱的床看了半天。 他伸手挠了下鼻尖,暗自一笑,迈步往浴室走去。 π守在厕所门口,听到里面响起淅沥的水声和动静。 在这暗潮涌动的夜里,“瞄”了一声。 第63章 欢喜 二……哥?(一更)…… 周末一过,单季秋又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中去。 一切似乎都跟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忙忙碌碌。 可是,又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因为她的这位对门邻居,每天早晚定时定点,要么直接过来敲门,要么微信电话炸一下。 也没多大的事,就是叫她过去吃饭。 单季秋一开始没闹明白,这人是搞研发的吧,怎么几乎每天都准时上下班? 他们弗沃居然不是996,跟公务员一样朝九晚五,这么人性化? 久而久之,不知不觉,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她不但戒掉了“外卖”这俩字,似乎也跟着戒掉了在律所加夜班的习惯,改回家加夜班。 习惯这个东西,有时候是真的可怕。 那不得不说,陆允做饭确实比外卖好吃的多,而且她发现她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就,每天到了那个时间点,她都莫名的会有所期待。 从被他叫过去,逐渐演变成上班前,下班后主动过去报道。 随意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开始她告诉自己是馋他的手艺,期待的是他做的饭菜。 可是,慢慢的,好像也不全是因为习惯。 她这心里似乎是在期待着给她做饭的那个人,而她这颗对谁都不会怦然的心,在看到他时,总是会不受控制地狂跳。 连她自己好像都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去说服自己,这一切跟给她做饭的那个人没有关系。 “以后跟我吃饭再魂游太虚,你就干脆别来了。” 锦南附一院的食堂里,单易瞅着对面这个半天没回他话的小姑娘,拿筷子在她餐盘边敲了一下,把人的魂给敲回来。 单季秋也没太走神,听到单易说的这话,不由得一笑:“我呢是过来看之前法律援助的婆婆。顺便,跟你吃饭。” 单易听到着重“顺便”这俩字,浅白了一眼单季秋,倒是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她来。 “干嘛这么看我?”单季秋不自觉得去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有东西?”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生动了不少。”爱笑多了,少了以往一贯的清冷感,变得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有的活力。 单季秋倒是感觉不出来自己生不生动,她好奇地问:“我以前不生动?” 单易“嗯”的一声,反问:“最近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或者人了?” 这话一说,单季秋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人居然是陆允。 她敛眸,暗自清了清嗓子,拿念力把人从脑子里驱赶走。 “可能是工作还比较顺利吧。”单季秋含糊其辞。 “你工作上一向问题不大,你每回赢了官司谈判,不都一脸淡定,也没见你这表情。” “那我几时见得到你一面,单医生你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呢。” 单易不置可否地一笑,权当这姑娘热爱工作,得到了认可所致。 吃了太多的苦,能这么越来越开心下去,不要把什么都搁在心里,他也就放心了。 “快吃,我没多少时间陪你。”单易说。 “哦。”单季秋应声。 两人吃完了饭,单季秋知道单易饭后一杯咖啡,于是主动说请他喝咖啡。 医院的咖啡店里,单季秋点好扫了款,等咖啡的时候剥了颗大白兔吃。 刚咬进嘴里,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就响了,她下意识就想起了某人。 一拿起来打开,果然是某人。 ly:【晚上想吃什么?】 单季秋想了想,给回了过去。 陆允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走着,被当做了饭后的风景,经过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去看他,目光跟随着他。 而他却微微低着头,目光却至始至终都落在手机上。 手机在手上震动了一下,他看到微信聊天界面上的回复,弯唇一笑。 秋崽崽:【葱油小饼。】 他回复:【得了吧,我怕你哭。】 秋:【我不会哭的。】 ly:【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秋:【你就说你做还是不做?】 ly:【出息了,这就是你跟衣食父母说话的态度?】 秋:【你又不管我穿。】 秋:【你这是用词不当。】 ly:【成,我减去一个衣。】 ly:【有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 单季秋看到这儿,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嘴还是始终如一的欠。 “你好,你的咖啡。”店员小哥笑容满面地看着嘴边漾着笑的单季秋,将两杯咖啡平推给她,眼睛在她脸上就没挪开过。 “谢谢。”单季秋颔首,将手机揣回去,拿着纸巾,端着两杯咖啡就出去了。 “别看了,是icu单大夫的妹子。”店长见这新来的帅小伙那眼睛都要长到人姑娘身上了,温馨提示,“还是个律师,敢追吗?” 店员小哥悻悻然地一笑,摇摇头:“就算不是律师也不敢。” 这样漂亮干练自信,浑身发光的姑娘,不是普通人追的到的。 …… 单季秋出了咖啡店,远远看到因为吃饭没穿白大褂的单易,在跟一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大夫说话。 她蓦地想到了前两天跟他们辞行回北京的谭俊浩,倒是还没见过他穿白大褂是什么样子的。 也不知道他穿上白大褂后还会不会那么话痨,让他的患者都受不了。 单季秋见单易跟人说完话了,才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呐,二哥。”她正好准备将咖啡递给单易的时候,被从后面迎上来的人用力地撞到了手肘。 没盖严的咖啡盖住掀开,热滚滚的咖啡顺势往里泼。 整杯咖啡都泼到了她的里里外外,胸口领口一大片,无一幸免。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红着眼,一个劲儿的道歉,看样子很急还神不守舍的。 “没事,不打紧,你走你的。”单季秋微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医院这种地方,人一旦六神无主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跟病床上的那个人有关。 她感同身受。 待那人再次抱歉离去以后,单季秋将另一杯完好的咖啡递给单易。 “二哥你喝这杯吧。”她不甚在意地说道。 然后,她才低头,捏着咖啡店里的纸巾在衣服上,身上擦拭多余的咖啡。 衬衫被她弄皱了,是自己看不见的凌乱。 衣服还算是有些厚度,咖啡基本上都直接泼到了衣服上,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不太能见人了。 剩下的就是她这手背,擦掉咖啡,才看出来泛红了,有点儿刺痛感传来。 “我看看你手。”单易摸到咖啡杯能估量出温度,虽然不是沸水滚烫,但也够呛。 这烫手的温度,直接接触皮肤是会轻微烫伤的。 单季秋就怕单易大惊小怪,她接下来还有工作,耽误不得。 手背上是火辣辣的,但是瞧着也没起泡干啥的,确实也没那么严重。 “没事,不用看。”单季秋试图扯回自己的手。 “都这么红了,你给我等会儿。” 单易这职业病一上身,人就忒轴还固执。他眼瞧着单季秋领口处露出来的白皙锁骨也红了一片,更不能放过她了。 他说着直接伸手拉了拉了下她的衣领子尖尖,严肃道,“我让你别动,你这儿也烫红了,没感觉的吗?” “没有啊。” 单季秋其实是有感觉,只不过感觉还没手厉害,自然没手严重,那就更无所谓了。 她一脸没事人似的,“行了二哥,我回去自己擦烫伤膏,现在我得走了,咖啡给你了,拜拜。” “回来。”单易伸手就把单季秋给拽了回来,“走什么走,烫伤不处理很麻烦,我能耽误的了你几个时间?” 单季秋是觉得真没什么大不了,她解释情况:“我两小时后要见对方律师,得先回去换身衣服,我不能迟到。” 两人从一开始就拉锯着,远远看去就像是单季秋被人给纠缠住,脱不开身似的。 而这一幕正巧被从不远处走过来的陆允给撞见了。 他本来就瞧着前面那姑娘的背影眼熟。再一仔细瞧,刚好看到她转过来的脸,又被人给拉了回去。 难怪没回他微信,这是被骚扰了? 那男的看上去高高大大,衣冠楚楚的,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大庭广众的,居然敢动他的姑娘。 还有没有王法了? 陆允一想到这儿,迈着两条大长腿,风衣的衣摆因他步履匆匆而逆风鼓了起来,来势汹汹。 他人大步且快速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先将单季秋扯到身后。 他回身,低头打量起她这狼狈的样子。 衣衫不整的,衬衫凌乱,又是咖啡渍,这暴露在空气中的白嫩皮肤也红了一片。 一瞧到这儿,陆允俊眉拧起,气不打一处来。 “那男的怎么你了?”陆允脸色冷冽,眸色里燃起了火焰,语气急迫连连追问,“不是,你这功夫不会用了?任人欺负?他掐你脖子了?” 单季秋也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陆允,加上他扶着她的双肩一个劲儿的提问,给直接弄懵逼了:“你怎么在这儿?” 偏偏这时,陆允身后的单易被突然冲出来的陌生男人一撞。 这人背对着他,双手搁在单季秋肩上。他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但这举止,让他神色不悦地微微皱了眉。 单易伸手搭着陆允的宽肩上,想要把人给掰扯过来,与此同时开口询问:“你是哪位?” 陆允见着单季秋这受伤又乱糟糟的模样,这心里本就不爽到了极点。 你还有脸问我哪位? 他徒然冷笑,扯着唇角,眼里蓄满了冰絮。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转身直接一拳就朝人抡了过去,“我他妈是你爷爷。” “陆允!”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单季秋喊慢了没能阻止上,人/拳头已经不偏不倚地砸上了肉。 他几乎从来不爆粗的一人,怎么还冲动到骂脏话? 伴随着声响,咖啡杯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啪嗒”一声,顺势落地。 黑褐色的液体在半空中汇成一条细小的瀑布,飞流直下,最终流淌在了这洁白透亮的瓷砖上。 这动静也惊动了来往的路人,都好奇地停下脚步,看向这看似有点儿三角恋的剧情。 一个风光霁月,一个冷俊雅痞的俩神仙颜值的男人,在为一个冷艳美人打架。 哦,是一个在打另一个。 甚至于还有人在找隐形摄像机,以为这是演员在拍戏。 单易是被陆允练家子猝不及防来了一下,速度太快,加上完全没有预判,以至于根本就不可能有反应躲避时间。 导致他,硬生生的挨了一拳,还好挨住了,没摔下去。 他站稳,感觉到嘴角的痛楚和一股子血腥味儿,不用看都知道破皮了。 而他不甚在意,反倒是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这个挡在单季秋面前,气压极冷的年轻男人。 与此同时,单季秋闭眼又睁眼,拍了拍陆允的胳膊,绕过他时,又饱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遂又叹了口气。 人已经跑到单易跟前,伸手检查他的伤势:“你怎么样啊,你嘴角都流血了。” “单季秋。”单易抬手摸了摸嘴角,指腹有血,合起来捻了捻。 刚才听到他这堂妹叫人名字,这是认识? 他开口问:“这你朋友?” 现在这情况,换陆允闹不明白了,这被欺负的怎么还关心上流氓了? 不过这流氓瞧着倒是有点儿眼熟,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他听见单季秋对那个流氓说:“对不起啊二哥,我朋友可能是误会了。” “我能感受到,出手不轻。”单易似笑非笑道。 陆允只感觉有一道天雷不打招呼地自头顶垂直地劈了下来,将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二……哥? 这声“二哥”在他的耳朵里萦绕,循环,立体环绕,挥之不去。 他火山也不爆发了,整一个鸣金收兵。 陆允瞧着这位二哥那张英俊的脸,终于记得当年陪在单季秋身边的亲戚,可不就对上号了。 事已至此,误会也误会了,该发生的也发生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哭好还是笑好。 现在只能先尽量找回点儿因为冲动丢掉的分,礼貌诚恳地去补救一下。 “二哥,不好意思,是我没弄明白情况,你没事吧?” 单易被单季秋扶着,慢条斯理地朝前走了两步,温润的表情下是没有笑意的深眸。 “不是爷爷吗?” 单易看向陆允,顿了顿,温和的口吻里却说着扎心的话:“抱歉,我怕是当不起你这声二哥。” 陆允琢磨着自己现在是让人揍回来,或是哭一个,哪个会比较好收场。 第64章 欢喜 自己想。(二更) 急诊休息室里,难得得空午休的闻燃正在给单易这无妄之灾上药。 然后偏头又看了一眼另一边,正在被梁护士上药的单季秋。 目光一跌,落到她身上披着的又大又长黑色风衣,以及站在她身旁瞧着她的英俊不凡的年轻男人。 应该是衣服的主人。 不过,这长得也太好看了。 饶是他看惯了单易这种人中极品,还是被那小伙子给惊艳住了。 瞅瞅梁护士那眼神,平日里都是扒着他跟前这位单老师前,单老师后的。 现在,那花痴的笑容,那一双眼珠子恨不得抠下来,黏在她面前那位身上去。 女人啊! 见一个爱一个。 闻燃收回目光回头,不由得低声跟单易八卦起来:“那帅哥是你堂妹男朋友?” 单易听这话,也顺势掀眸瞧了一眼陆允,摇摇头,说:“不清楚。” 闻燃:“你难不成不认识?” 单易:“我认识,他能送我这份大礼?” 闻燃颇为惊讶:“那他干嘛打你啊?” 单易回想起之前那混乱的场面,很是无奈地一笑:“可能误会我是臭流氓了吧。” “你这样的臭流氓?” 闻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另外三个人被闻燃的笑声惊动,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梁护士刚好给单季秋处理好,然后笑着对单易说:“单老师,你堂妹这个烫伤没什么问题,还没你的严重,别担心。” 这话一语双关的,试问在场几人又有谁听不懂。 “麻烦你了,梁护士。”单易对待任何人都是这么彬彬有礼。 “客气了。”梁护士笑着又去看陆允,见他的整个目光都在单季秋身上,大致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在心里伤春悲秋起来:果然好看的都跟好看的是一对儿。 “闻老师,我先出去了。”梁护士不想吃狗粮了。 “好。”闻燃点头。 单易这边也上好药站了起来。 单季秋寻思着刚才一顿混乱,没来得及解释。 现在好歹大家心平气和,介绍一下彼此,算是缓解缓解这一直一直都还挺尴尬的情况。 “我介绍一下吧!”单季秋干笑一声。 “单易,我二堂哥,也是这医院的大夫。” “闻燃,我二哥的同事兼好友。” 单季秋伸手搁在陆允跟前:“陆允,跟我一起长大的隔壁邻居家的哥哥。” 觉得差点儿意思,又添了一句:“打小就很照顾我。” 闻燃朝陆允和气地点了下头,说:“你们先聊,我收拾收拾东西。” 然后就走开了。 陆允跟单易迎面而立,露出礼貌的笑容,主动伸手道歉:“不好意思二哥,刚才的事是误会,是我没搞清楚情况,还请你别放在心上。” 单易垂眸瞅着面前这只指骨修长的手,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气场却完全不同。 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气场。 单易又瞅了一眼立在身边的单季秋,再看回陆允。 从开始到现在,那种呼之欲出的预感越发的实在。 “叫我单易就行了。”单易微笑着伸手回握住陆允的手,对上他干净的黑眸,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不知者不罪。” 说完,单易率先松开了手,笑容依旧温和。 陆允听这话,心里蓦地一咯噔。 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谦逊有礼的笑容:“无论如何,怎么都是我的错,回头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 单易从容不迫,温风拂面:“有心了,没多大事儿,不用这么客气。” 单季秋眼瞅着面前二位,这客气的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这俩她都熟悉,私底下什么样的她还是门儿清。 眼下这样,她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 尤其是陆允,就算是他的不对,他也一向不卑不亢的。从小到大,她还真没见他这一副曲意逢迎的感觉。 画风突变啊! “二哥我真得走了。”单季秋看向单易,指了指自己的着装,继续,“我还得先回去换衣服。” 单易“嗯”的一声,随即叮嘱道:“洗澡的时候注意一下,别以为没起泡就没事,家里有烫伤膏没?” 单季秋点点头:“有,知道了,我走了啊。” 单易:“走吧。” 单季秋又笑着朝闻燃挥挥手:“拜拜,闻燃哥。” 一直在他们后面看热闹的闻燃也抬手挥挥:“拜拜啊,单妹子。” 单季秋说完,抬头看向陆允,朝他偏偏头,使了下眼色:“走啊!” 陆允接收信号,朝单易和闻燃颔首示意,便跟着单季秋出了休息室的大门。 休息室的门被重新合上,闻燃拍了拍单易的胳膊,笑道:“我就寻思着你这堂妹这么漂亮怎么一直单着,我还以为她看你看多了,一般人都不能入眼,原来不是啊!人是打小看她那位竹马小哥哥看多了,合着跟你无关啊!” 单易回眸瞅了一眼闻燃,问道:“那你觉得他们什么关系?” 闻燃摸摸下巴思索,直言不讳道:“刚不是说了嘛,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那就是比跟你更好的兄妹关系。” 单易低笑一声:“我看未必。” 闻燃“切”的一声:“你这是嫉妒了吧,人家比你年轻帅气,还跟你妹子打小一起长大。你几年的兄妹情能跟人家十几二十年的比?” 单易懒得搭理他这个突然脑短路的好友,也走了。 …… 单季秋跟陆允出了休息室以后,她想起刚才的乌龙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你干嘛不问清楚就动手,我是能那么容易被欺负的嘛?” 陆允瞥了眼单季秋,好心提示:“你忘了你以前被堵的事?” 单季秋:“那不一样,这是医院,大庭广众的,谁敢下这手。” 陆允却不以为然:“现在大庭广众干坏事的多了去了,你以为。” 单季秋觉得这话也好像没错,大白天犯罪的比比皆是。 “对了,你在医院干嘛?”单季秋侧头望向陆允,语调不自觉紧张,“你又不舒服了?” “不是,过来工作。”陆允双手抄着兜,听单季秋这口气,哭笑不得。 单季秋暗自吁了口气,又瞅向陆允。 他此刻就只穿着一件黑色休闲衬衫和黑色裤子。衬衫上面两颗纽扣没扣,微微敞着,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和颈脖间突出的尖儿。 肩宽腰窄,也衬的他这个人冷峻又性感。 单季秋几不可察地收回目光,心里默默地淬自己一口,怎么又被他无形的勾引了? 她收回不纯的心思,回到他说的过来工作这事。 “你们公司跟医院也有合作?”单季秋只能想到这个。 “嗯。”陆允点头,顺手拉着单季秋的胳膊往一旁拽,跟迎面而来的推床擦身而过,继续道,“在谈医疗机器人。” 这么一说,单季秋恍然大悟。如今科技兴国,跟各行各业都密不可分。 “哦。” 两人走出了急诊大楼,一阵风卷来,单季秋下意识拢了拢衣服,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陆允的风衣。 那会儿说是去急诊处理一下,他就脱了衣服给她穿上,还不忘说她一句“曝光了”。 她不就是衬衫因为湿了有点透,也不至于曝光那么夸张。 明天迈入十一月,最近又在降温。 单季秋见陆允这一身单薄的,她衬衫已经干了,不见透了。 于是,她赶紧脱下风衣还给他:“我出去打个车,你的衣服。” 陆允接过来,抖了抖,又重新给单季秋披上,问:“有驾照么?” 单季秋不明所以:“有啊!” 陆允再问:“车技怎么样?” 单季秋更是茫然,怎么突然又扯到车技问题上? 但她还是回道:“也不能说很好吧,也就开过川藏线,走过无人区而已。” 陆允被这丫头这得瑟劲儿给逗乐了,又问:“那怎么上班不开车?” 单季秋跟着陆允一路走着,边走边说:“锦南的交通,最方便的始终还是地铁,偶尔东西多就叫车。” 两人一路走到了地面停车场,陆允带单季秋找到车位。 “车钥匙在你衣服兜里。”陆允指了下单季秋身上的风衣,见她摸了出来,继续对她说,“我没时间送你,你自己开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单季秋捏着车钥匙,望着陆允,问:“那你呢?” 陆允伸手接过单季秋手里的车钥匙,摁了下,随即拉开驾驶座的门,漫不经心地来了句:“那你也让我感受一下锦南的地铁有多方便呗。” 单季秋看着陆允,心里没有任何理由想要去拒绝他的好意。 她大方的笑着,朝驾驶座走了过去。 坐上去以后,陆允把着车门,伸手去摁几个座椅调节功能键。 他一边调着,一边询问:“合适么?” 不得不说,这一切实在是太周到了。 周到到单季秋没忍住,开口打趣陆允:“你是不是因为揍了我二哥,心生愧疚啊?” 陆允“嗯”了一声,抬头对上单季秋投来的眸光,还配合地点了下头:“是挺愧疚的。” 单季秋听他这语气里倒是没听出什么特别愧疚感来,说话间已经调整到适合她的位置。 “可以了。”单季秋扯下披在身上的风衣,还给陆允,“虽然你挺愧疚的,但我不能让你因为没衣服穿而生病。” 看着这纯黑的风衣,和一身黑的人,她又就着随口多了一句嘴:“我记得你以前也穿点儿别的颜色,怎么现在尽穿黑白?装酷啊?” 陆允接过风衣,也没立刻穿上,而是搁在臂弯,瞅着单季秋,揶揄她:“管的宽。” “稀罕。”单季秋立马还嘴。 陆允笑着退后,帮她把车门关上,示意她降下车窗。 单季秋顺从地降下车窗。 车窗玻璃降到底,陆允抬起双臂横在车窗框,探着头,瞅着车里的人,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单季秋微微侧过身,瞧着陆允,问道。 “哎,你说,”陆允顿了顿,撩了下眼皮,桃花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单季秋,深邃又多情,“你二哥会不会因此不喜欢我?” 这话一出,单季秋又蓦地想起了之前她的那些个怀疑。 虽然吧,相处下来,那个可能的几率几乎,应该,大概是微乎其微,万分之一的概率。 但是你既然这么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就别怪我借此追根究底了。 她就是,很想听他亲口说出否定的答案。 她也就彻底放心了。 单季秋瞧着陆允,嘴角漾着淡淡的微笑,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透着小小的迷惑。 “你这,该不会是看上我二哥了吧?” 单季秋一脸“我也理解,你不用不好意思”的表情,继续细数理由:“虽然我二哥是真的特帅,男女也通吃……” “单季秋。”陆允出言打断,他突然有点儿偏头痛。 单季秋看见陆允本是弯唇含笑的这张英俊到骨子里的脸,因为她这句话瞬间僵住,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也不由得沉了下去。 顷刻间,她看见他笑了。 笑的可比这降温天冷多了,让她背脊不由得一凉,莫名有点儿瘆得慌。 她不会是……说中了吧? 真中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陆允是真被单季秋这神奇的脑回路给气的不轻。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的脑门儿上不轻不重地交替一弹。 伴随而来的是,他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气极反笑的气焰:“你想死了是不是?” 单季秋摸了下额头,瞪了眼陆允,快言快语:“那你好端端用那种表情问什么我二哥喜不喜欢你?你还想单独请他吃饭,你的这些意图,不是挺能让人误会的么。” 陆允真的被这丫头气的嘴巴有点儿痒。 他微敛眸,不自觉地舔了下唇角,哼笑出声。 他抬眸,顺便换了个姿势。 单手抄着兜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瞧着眼前的姑娘,又暗叹一口气,将手拿了出来。 “单季秋,你给我听清楚,记明白了。” 陆允单手倚着车窗框,歪头凝着单季秋,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性取向完全没问题。” “至于我为什么那么问,好歹也是单律师,分析问题该是你强项不是。” 陆允掀眸,准确地捕捉到单季秋递来的目光。 一窗之隔,四目在空气里碰撞,他的眸底渐渐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自己想。”他说。 第65章 欢喜 想去接个机。 单季秋这一整个下午还真的是都在——自己想。 开车回去换衣服的路上在想,换衣服的时候在想,回律所的路上在想,这会儿人坐在会议室都还在想。 想着跟陆允重逢后的点点滴滴,想他那些变化里的细枝末节,再抽丝剥茧去细化分析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背后的意图。 而那些意图所对应的那个人。 似乎,好像,确实都是……她。 她虽然没有恋爱经验,可是她好歹也是有暗恋经验的人,再加上多年来身边的耳濡目染。 而且她又不是傻子,什么都不懂,没有分析能力。 她也不是不愿意往那方面想,是她压根儿就不敢往那方面想。 就觉得,这件事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的事。 是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可以称之为“奇迹”的事。 那如果不往那方面想,其实貌似也能说得通。 陆允的所作所为,看上去跟以前他对她的态度也大差不差。 毕竟,他们又成为了邻居不是,重新找回了以前做邻居的感觉罢了。 陆允或许就是习惯性的去照顾她。 他或许只不过是在延续从前,再加上他知道她失去了外婆的那份痛,可能就是想以哥哥的身份好好的去代替外婆,弥补她心里缺失的那块亲情。 他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生离死别,就很容易共情。 那既然是这么理解话,一切也就真没什么特别的,不同以往了地方。 就一切都变得再正常不过了。 除了,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 不那也是成年了嘛,心思自然也更复杂了些,也不是什么都能拿出来说的,谁还没个秘密。 他这人又长着一双看啥都深情的桃花眼,这真不是什么有用的参考价值。 但他有时候说的那些话吧,又真的挺能让人误会的。 就好比今天他的所言所行,他打小就不容易冲动,现在更甚,怎么就什么都不问就揍人呢,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那之后又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还让她自己想。 想什么? 想她自作多情? 不不不,不可能,她才不会。 单季秋,有可能真的是你想太多了,想太复杂了。 一切都很正常,一切如初,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你也觉得是奇迹了,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人,更何况是奇迹。 所以,陆允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 “没错。” “单律师你也同意我的观点?”对方杨律师没想到自己的擦边球还得到对手的认同。 单季秋这才反应过来,转眸看了眼身边的何起。人就如此淡定地看着他,只不过眼睛里快要起火了。 “当然,”单季秋赶紧把魂给收回来,看向对面的杨律师,斩钉截铁地把话说完,“不是。” “我说没错是没错,但那只是基于杨律师您刚才提出投资金额问题,我所了解到的也是相等的数字,是没错。但我们现在要谈的是您方在合同规定的时间内并未履行其义务,这明显是违约的行为……” 单季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随即将球抛给对方两位律师。 然后,她看了眼何起,见他微微一颔首,她就知道自己大致上是稳了。 送走了两位律师,何起把单季秋叫到办公室,问她:“你今天不在状态,谈判都能走神?” 单季秋自知工作失误,也不狡辩:“不好意思师父,是我的问题。” 何起叹口气:“你今天如果是在庭上,你说法官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 单季秋合理推断:“大打折扣。” 何起见单季秋态度端正,也不狡辩,加上也把局面掰了回来,也就不再多说她了。 “下不为例。” “放心,没下次。” “手怎么了,脖子也红了?” “咖啡烫了一下。” “我说你怎么一到生活上就毛毛躁躁的?”何起调笑一句,又继续言归正传,“你明天去厘城?” “对。”单季秋点点头,“后天法庭调解。” 何起:“行吧,今天也没什么事了,下班吧。” 单季秋:“那我走了。” …… 而在附一院的会议室里,单易和陆允在一小时前又狭路相逢了。 是就医院与弗沃合作的项目进行相关事宜的再次讨论。 陆允是第一次参会。 而作为首先投放给icu的医疗机器人,单易也是在三番四次躲无可躲的今天被院长逮到,拉过来一起开会。 以至于,他看到对方公司的人也有些讶异。 原来合作公司来的人当中,居然有今天揍他的人。 陆允也注意到了单易,这心里就莫名的升腾起一股子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在谈论到合同细节问题的时候,院长还是希望弗沃能再让一让,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其他都没问题,就是这个金额问题。”院长说。 “院长,这个确实是不盈利了。”负责这个项目的白峰瞄了眼神色不明的陆允,继续,“本来咱们这就是半公益项目……” 当白峰看陆允的一刹,就被单易捕捉进眼里,原来话事人是这位。 “不好意思,我是icu的单易,贵公司的医疗机器人将首批投放到我们科室。”单易见陆允慢慢抬起头,看向他,他继续,“秋天,是疾病多发季。” 一声“秋天”,就让对面的那位整一个精神了,目光直撞他眼眸。 单易顿了顿,继续:“自从秋天到来,患者就成倍增加。我们icu自然也不例外,重疾剧增,我们是很需要在眼下这个秋季,能立刻使用上先进的科学技术。善者本心,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一样,也希望在这个秋天,快结束的时候,能让患者治愈率大大提升,这才是我们彼此想要看到的结果。” 院长都惊了,单易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话,还打起了感情牌。 虽然没什么谈判经验,说的也一般。但是倒是希望能打动对方,给他们让一点儿也好。 能不能打动院长就不清楚了,可是当单易说第一个秋天时,陆允就听的很明白。 他这左一个秋,右一个秋的,暗示的明明白白。 已经得罪一次了,这次摆明是要挟他。 他暗自一笑,偏偏他还就真能被他给要挟到。 “单大夫说的是,能帮助到生病的人康复,也是我们做医疗机器人的初衷。”陆允看向单易,朝他一笑,“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 院长激动了,一个劲儿的说着话。 单易则是看向陆允,微微颔首,但笑不语。 他其实也就是因为被揍加上在休息室看到这小子跟单季秋那丫头给人的感觉,让他十分怀疑。 尤其是陆允这个人,看上去就不是一个会去讨好任何人的人,居然对他很是恭敬,绝对不是因为误伤他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他就就此机会试一下,没想到还真给他试出来了。 不过另一边,白峰,戈立他们就齐刷刷立即傻眼了。 这老大不是说来旁听的嘛,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 那话听起来也没多感动啊! 会议结束以后,单易找陆允聊两句,陆允也正有此意。 于是,他让戈立跟白峰他们走,自己跟单易到走廊尽头说话去了。 单易也不客气绕弯子,直接一语道破:“喜欢我堂妹?” 陆允大方承认:“是。” 单易:“那丫头可不好追。” 陆允:“只要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插手,我就很感激了。” 单易:“留个联系方式,顺便把你从小到大,事无巨细的详细资料,以及全身体检报告给我一份。” 陆允:“没问题。” 单易:“别造假,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陆允:“放心二哥。” 单易打断:“还不一定是,别乱叫。” 陆允:“迟早得是,提前练习一下。” 单易:“……” …… 单季秋回去的早,泡了个澡。 脑子里的黑白天使还在继续打架,依然没分出个胜负来。 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又重新收拾心情,把俩天使丢出去,人去书房办公去了。 暮色四合,落霞归隐。 江岸渔火渐行,云霭压进夜幕里。 寂静的书房里,是指尖敲打键盘的“哒哒”声和笔尖摩纸上的“沙沙”声。 单季秋伏案工作,桌案上的手机提示音划破这片静谧。 她一边看着笔电屏幕,一边拿余光瞄一眼手机,伸手解锁。 她偏头点进微信看去,是陆允叫他过去吃饭的信息。 单季秋不慌不忙地收了尾,这才抱着圆周率,拿起车钥匙出门去对面。 陆允给单季秋一开门,门口残风过境,卷起她身上残留着香甜的沐浴露味儿。 就这么不经意地,就勾走了他的呼吸,清新又诱人。 他的目光渐渐地落在了她暴露在空气里的颈脖处。 白而细腻的肌肤上,那一小片红就显得特别的明显,还泛着淡淡地一层光。 单季秋被陆允这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着看,明明知道他在看她的伤,可那种七上八下,九不离十的不着地的感觉,她控都控制不住。 明明已经做好非常坚固的心理建设。 怎么一面对他,就开始摇摇欲坠的开始倒塌。 “还这么红?”陆允眉心微拧,说着又垂眸去看单季秋的手背,沉吟须臾,继续道,“手上也没消。” 单季秋看见π过来了,弯腰把圆周率丢地上,两只碰面,便友好地玩耍去了。 她又将车钥匙递给陆允:“给你停老位置上。” 说完她见陆允还盯着她的伤,便伸手往上扯了扯衣领子,不甚在意地说:“我这小问题,擦了药了,明天就没这么红了。” 陆允笑得无奈,将车钥匙顺手丢到玄关柜上。 收回手的同时,他又抬手在单季秋的发顶上轻轻地揉了揉,温声对她说:“吃饭。” “哦。” 单季秋眼瞅着陆允往厨房方向走的颀长背影。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头发被揉乱,心也跟着乱了。 重逢后,他这是第一次像以前一样揉她的脑袋。 但是不是以前一顿乱揉,是显而易见温柔,亲昵的。 π慢悠悠地溜达了过来。 单季秋蹲下身,顺了顺π的毛,悄声问它:“你爸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π:“瞄~” 单季秋暗自叹口气,起身换上搁一旁的女士拖鞋。 这还是那天被陆允拽着去陪他买沙发,回去换鞋的时候,被他把她当时穿的这双给顺到他这边来的。 说什么免得她穿不惯男士拖鞋,又意图对他性骚扰。 所以,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会害怕他喜欢的姑娘意图对她性骚扰呢? 单季秋被搞得越发的剪不断,理还乱。 算了,吃饭最大,没有什么比吃饭还重要的了。 她告诫自己别胡思乱想,一切如常就行。 她一点头,像是对自己的认可,然后便趿拉着拖鞋往餐桌那边走去了。 …… 陆允还是做了葱油小饼,端上桌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单季秋:“可别哭啊!” 单季秋执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心满意足地笑着,嘴里含糊不清:“哪有那么容易哭。” 陆允毫不含糊地翻起了旧账:“也不知道是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单季秋装失意狡辩:“我也不知道呢。” 陆允见单季秋的模样,欣慰地笑着。 随即,又转身去把其他几个菜端出来,这才坐下跟着她一起吃了起来。 其实他俩现在话都比以前少了不少,以前主要还有个外婆在,她老人家话多。 他们大部分吃饭的时候都围绕着学习方面。 现在呢,长大了,工作不同,朋友圈子也不一样,自然没那么多话题聊。 更不会像很多同桌吃饭的人,没话找话硬聊。 就是,很和谐很自然,不尴尬也不会冷场。 单季秋不知道陆允,总之她的感觉是这样的。 跟他一起吃饭很舒服放松,有家的感觉。 这感觉,老实说,就算是在跟爷爷奶奶他们吃饭都是不曾有过的。 是那种能让整颗心都完全沉淀下来的舒适感。 逐灯待月,灯火安然。 宇宙山河烂漫,不如这人间岁月静好。 “哦,对了。”单季秋突然想起了什么,掀眸看向陆允,话音里都带着讨好意味,“我明天要去厘城出差,我帮圆周率托个孤,照顾一下呗。” 陆允一听,也跟着抬起头来,立即就问:“多久回来?” 单季秋想了想:“后天吧!” 陆允:“你不确定么?” 单季秋确定道:“后天。” “成。”陆允点点头,“帮你照顾到后天。” 单季秋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多想了,这个人吧有时候斤斤计较起来要人命。 空有一副好皮囊有啥用,活该没有女朋友。 她哂笑一下,没再搭理他,继续吃。 “回来的航班发给我。”陆允突然开口。 “干嘛?怕我潜逃?”单季秋掀眸浅白了眼陆允。 陆允被单季秋这突然闷闷不乐的样子给逗乐了,玩笑里又掺着一语双关:“嗯,怕。” 单季秋将筷子往碗上一搁,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允,明显不悦:“你是不是在我走之前想跟我吵一架?” 陆允还就喜欢看单季秋这气鼓鼓的样子,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总是喜欢把她惹炸毛。 明明看上去挺冷清淡然一姑娘,一惹上脾气了,也是真的很可爱。 但是,现在还是算了,这丫头越大越不好哄,就别给自己找事了。 陆允也搁下筷子,双手交叉搁在餐桌上,身体微微往前倾,漆黑的眼眸在餐厅灯下熠熠生辉。 “那你这就误会我了,我不过就是,”他勾着唇畔停了停,眸光潋滟,一瞬不瞬地凝着单季秋,低沉的嗓子里放慢字句,“想去接个机。” 单季秋:“?” 第66章 欢喜 真乖。 单季秋是上午九点半的飞机飞厘城。 因为这次是法院调解,何起也就放手让她自己去处理,他没有打算过去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让一直有跟这案子的曾助理过去,在琐事上帮衬着她。 单季秋昨晚又没睡好,因为陆允那话,因为他那眼神。 是真的,有点儿不对劲。 好端端的说什么接机,她没手没脚不会叫车? 于是乎,她没办法不重新推翻她之前心里法庭上,原被告理据充分的各执一词。 这本来都到了最后接近结案陈词了,明明原告理据更为充分,都近乎要胜诉了。 被告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突然拿出了新的重要且有力的证据。 那些之前打的不可开交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似乎又要再重新来一遍。 而她这个法官的天平,貌似也开始往被告方动摇了。 奇迹虽然是奇迹,也不代表它就永远不会发生吧? 但是,她还是怕误判。 害怕这一切不过是被告的伪证,用来迷惑她的。 她这心里好像是希望被告能赢的。 可是,她是法官,她不能夹杂着私心轻易去下定判断。 毕竟,一步错,万劫不复。 于是乎,这个安宁的夜里。 单季秋的原告和被告打了一宿,她困顿地观战一宿。 结果,没结果。 早上,单季秋带着倦意,打着哈欠收拾好行李和所需文件搁沙发上。 她又走到镜子前,再次拉开衣领看了看颈脖。又抬起手背检查了一下已经不那么明显的痕迹,重新理好衣领。 一切妥当,她才抱着圆周率给陆允送了过去。 果然一进他家门,就被他盯着两处烫到的地方看。 应该是确实没什么大碍,陆允才没说什么,叫她赶紧进去吃早饭。 跟每一个普通的早晨一样,两人对坐在餐桌边。 只不过今天吃的是面,还盖了个圆润的荷包蛋。 吃了早饭,陆允有事要赶回公司,走之前帮她约好了车,又交代了她几句注意安全之类老生常谈的话才闭嘴。 今早一切又都非常正常,看上去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反正这个人,实在是太难琢磨了。 飞机划破长空,滞留一道白色的抛物线,久久不散。 单季秋带上眼罩,将思绪收了回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好补个觉。 …… 到了厘城机场已经快到一点,单季秋和助理先去酒店办理入住。 两人顺便就在酒店吃了午饭,然后开始工作,联系了当事人下午见面。 午饭期间,单季秋还是按照陆允临走时交代的,让她到了给他发了个微信。 她发了“落地”俩字儿,继续吃午饭。 没一会儿,陆允的电话就来了,也没聊两句,各自都还要忙,也就准备收线。 收线前,陆允提醒单季秋:“明天航班。” 单季秋吃着东西,口齿不清:“知道了,一会儿发给你。” 陆允玩味道:“你还挺不耐烦的。” 单季秋:“我那不是怕耽误你工作么。” 陆允笑:“我隐约记得你说你是晚上的飞机。” 单季秋抿唇:“你记性还不错。” 陆允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岂止是还不错。” 分别在两座城市的男女,就这么隔着电话线贫了会儿嘴,便互不耽误地挂了电话。 一挂了电话,坐在对面的曾助理看着单季秋这由心而发的笑容,不由得笑问:“男朋友啊?” 单季秋摇头:“普通朋友。” 曾助理三十来岁,是过来了人了,能瞧不出来? 她这人耿直,也挺喜欢单季秋的,说话也是朋友间的打趣:“普通朋友,笑这么甜?” 单季秋一愣,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里的自己。 嘴角含春,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她敛了敛笑,挠了挠下巴,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言归正传,继续跟曾助理梳理下午跟当事人见面的相关事宜。 …… 第二天下午的调解,因原告方态度强硬且恶劣,以失败告终。 调解无效,下一步直接进入诉讼程序。 不过这个结果单季秋也料到了。 原告方就是揪着她这方伤人无理来打,说到底就是想多讹点儿钱。 因为他们太过激进,以为稳超胜券,忽略了很多细节上的问题。 这个案子,单季秋是很有信心能打赢的。 今天就算是告一段落,单季秋安抚了当事人的情绪,并跟他重新再梳理了一遍案情,精准到每一处被忽略到的小细节上。 这一搞,就搞到临近傍晚。 机票买的是晚上七点二十的,眼下时间算是比较紧张的了。 单季秋和曾助理赶紧打车往机场赶,忙活了一整天,她这会儿才有时间看手机信息。 进来了一些的信息,她打开一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向来是不过生日的,这一天对她来说跟每一天都一样,忙碌且平凡的一天。 也不是还恐惧着,痛苦着,不能提什么的。 她就是单纯的觉得没什么必要,虽然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说到底,这一天,怎么算应该也不能算是个好日子吧。 爷爷奶奶他们记她农历生日,每年提醒她回家吃饭。 所以像今天这种国历生日,只有知道她身份证上日子的朋友会给她发信息。 除此之外,也就是银行,手机运营商每年一定不会缺席的祝福。 单季秋捏着手机搁腿上,偏头看向车窗外。 华灯初上,身在厘城。 记忆不由得被拉回到了那一年,那个深夜里的屋顶天台,那些历历在目的曾经。 陆允给她买黑森林蛋糕,陪她喝可乐,谈天说地。 给她看流星雨,让她慢慢许愿,又在最后三十秒跟她说“生日快乐”。 是那一年,他和他们让她彻底释怀,也让她明白这一天其实不是她的错。 不过现在,她淡淡地弯了弯唇角。 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他自然也不会再记得了。 …… 抵达机场以后,单季秋赶紧跟曾助理去换登机牌,还好没有托运行李,不耽误安检时间。 过了安检,一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应该正在登机。 可是啊,人算不如天算。 耳边正好响起了她这趟班机要延误的广播提示,飞机大概要延误一个小时左右,具体等待通知。 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机场。 有的在候机大厅里溜达,有的坐在登机口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有的干脆去吃点儿东西。 曾助理去吃东西去了,单季秋瞧着那些吃的没什么食欲,就到旁边的星巴克去买杯咖啡喝算了。 她点了一杯馥芮白靠在等候区边等待取咖啡。 然后摸出手机,低着头在给陆允发微信。 秋:【飞机延误,不知道会不会取消,不用来接我了。】 她想了想,又继续编辑。 秋:【圆周率那么可爱,留下活口。】 秋:【/圆周率卖萌照片/】 “单女士馥芮白好了。”咖啡师将咖啡推过来喊道。 “谢谢。”单季秋把小票递给对方看。 与此同时,陆允的微信回复过来了,是语音。 ly:“不够,得你给我卖个萌。” 单季秋生怕自己听错了,又听了一遍。 略显安静的背景音里,是他的更显低沉,带着靡靡懒调的嗓音。 居然,还让她听出了一丝调情的味道。 单季秋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她看着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半响,清了清嗓子,摁着语音键,把手机搁在嘴边,犹豫不决地带着笑说了一句:“打滚卖萌求收留,阿允……” 葱白的拇指死摁着语音键没放,单季秋消声,紧闭了双唇,自己猛地打了个冷颤。 她被自己恶心到了,拇指用力往上一滑,赶紧取消。 最终,她回了一个字。 秋:【喵】 与此同时,有人正好喊一声她的名字,带着不确定的。 “单季秋?” 单季秋抬起头,询声看去。 坐在她斜对面的那位帅哥正在朝他招手。 她朝他笑笑,端着咖啡走了过去。 段博弈见单季秋搁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才笑道:“我瞧着眼熟,还真是你。” 单季秋微笑着,跟他寒暄:“你这是去哪儿呢?” 段博弈:“锦南。” 这么一说,单季秋记起来了:“哦对,上次就听说你要调去锦南了。” 段博弈不置可否:“后天报道。” 单季秋点点头:“所以,你也是飞机晚点?” 段博弈喝了口咖啡,道:“咱俩这是困一起了。” 单季秋也靠着椅背,喝了口咖啡,打趣他:“你这话倒是挺能让人误会的。” 段博弈调笑道:“我单身汉怕什么。倒是你,刚看你笑的挺开心,跟男朋友聊微信?” 单季秋今天已经被两个人这么说了。 她琢磨了一下,搁下咖啡杯,看向段博弈:“问你个问题。” 段博弈乐意之至:“问。” 单季秋:“你如果喜欢上别人的话,你通常都会怎么做?” 段博弈抬了抬眉,笑容里故作受伤:“你这是在我伤口上撒盐啊!” 单季秋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段博弈直言不讳:“说来惭愧,我长这么大认认真真追过那么一段的也就是你,那些套路我当年不都跟你坦白过了。” 被突然忆起往事,单季秋一时语噎,她是真佩服段博弈的心直口快。 实在是太坦白了,说这话也不考虑曾经被你追的她这位。 他倒是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果然是当警察的。 “不是,那我换一种方式问。”单季秋顿了顿,继续,“就你站在你们男人的角度,你们男的喜欢上一个女孩子的话,通常会怎么样?” “追呗。”段博弈直截了当。 “怎么追?”单季秋不耻下问。 “主动的,天天跟人微信,早安午安晚安刷存在感。再找机会约逛街吃饭看电影,或者去游乐场啊这些地方,尽量创造独处的时间。” 单季秋寻思,陆允好像也没这么些事儿啊,不都是以前的那些相处模式。 “那如果是很好的朋友,就一直都很照顾你的那种,彼此之间本来就特别的熟,也不会做你说的这些呢。”她顿了顿,问,“那又该怎么区分?” “那是不太好区分。”段博弈实话实说,“毕竟是很好的朋友,真起了心思,要么成了就皆大欢喜,要么掰了,朋友都做不成。” 单季秋一听,又偃旗息鼓了。 她这野草吹又生,死灰要复燃的迹象确实,真的快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可她更怕由始至终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最终伤身又伤心。 段博弈见单季秋若有所思的表情,直接戳穿:“所以,你喜欢的那个很熟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能被你这样的姑娘喜欢着,我有点儿好奇了。先说,可不能比我差啊。” 说着说着,段博弈还来劲儿了,职业病上身:“你干脆把他的个人身份信息给我,我帮你查查他的身家清白。” 单季秋端着咖啡,望向外面左来右往,打马虎眼儿:“我就是,打个比方。” 段博弈看破不说破:“行,你打个比方。” 单季秋:“……” 段博弈往前凑了凑,瞎聊着出主意:“不过呢,要是拿不准一方对另一方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其实在适当的时候也是可以试出来的。” 单季秋:“怎么试?” 段博弈甩了几个字:“吃醋,男女都适用。” 单季秋:“你这什么馊主意?” 这时候,单季秋微信响了起来,她打开一看,瞳孔一缩,暗自咽了下口水。 ly:【真乖。】 她就是,突然吧…… 想接受一下段博弈出的这个馊主意了。 …… 万籁俱静的夜幕下,红灯闪烁的飞机进入了锦南地界。 从机舱窗户俯瞰下去,是一片灯的海洋,霓虹流光。 飞机慢慢地下降,最后在轰鸣声中落地锦南机场。 单季秋关闭飞行模式,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二十了。 她跟曾助理拿回各自的行李,然后起身出舱门,过廊桥出去,一路往外走。 到了出口,曾助理就看见她老公来接她,问单季秋:“单律,要不要送你?” 单季秋见时间太晚,加上她可不想当电灯泡,于是就拒绝了:“谢谢,我就不用了,周一见。” 曾助理笑着点点头:“那周一见,拜拜。” 单季秋:“拜拜。” 曾助理一路快步走到她老公面前,两人拥抱。 她老公接过她的行李,揽着她往外走去。 这一切都被单季秋看在了眼里,她一脸姨母笑的瞧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听说曾助理跟她老公是高中同学,谈恋爱谈了七年,结婚也有七年。 所以啊,也不是人人都过不了学生时代,过不去七年之痒。 人家这不是一如既往的恩爱。 单季秋收回目光的时候,余光顺便扫了眼大厅,又顺势收回。 她收回的一刹那就微怔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遂又抬眸看过去。 这一便,单季秋看的非常清楚了。 她准确的捕捉到了人群攒动大厅里的那个高大英俊的熟悉身影。 “怎么来了?” 她下意识地扬唇,嘴上低声嘀咕茫然着,可这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单季秋站在原地没动,不止是她在看他,来往的人流都忍不住看向他。 过于优越的人总是这样,随便在哪儿,不管人多人少,都是无声的焦点,最耀眼的光芒,引人驻足观赏。 陆允今天穿了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内搭还是黑衣黑裤。 细碎的刘海随意地散在额上,应该是整体都好像比之前剃的短了点儿,反而更显小了。 年少时,他的衣柜就是一水的黑白灰,只有球衣和校服是别的颜色。 重逢后,也没见他穿过第四色的衣服。 他这人吧,从小到大皮肤就是晒不黑的冷白,以前穿亮色阳光干净有活力。 现在呢,干净中还掺着质感,还挺韩范儿。 少了几分少时的吊儿郎当,却越发的气宇轩昂,偏偏又不失那份独有的清爽少年感。 不过也才两天没见,怎么感觉又帅了呢。 他似乎总喜欢这种偏休闲的打扮,要么就是运动风。 她好像还从没见他穿过西装。 他这行走的衣服架子,穿上西装一定会更帅吧! 单季秋顺着人流,就这么慢慢朝外走着,目光静静地跟随着他。 她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儿就这么踉踉跄跄地撞到他的腿上,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望着他,也不哭。 她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 有前途啊,小小年纪就知道找最帅的那个碰瓷了? 然后,单季秋又眼瞧着陆允含笑,弯腰轻松地把小女孩儿抱起来。 笑容温和地任由那双小手在他脸上吃豆腐。 很快,小女孩儿的父母找了过来。 似乎跟他说着抱歉,然后把孩子从他的怀里接了过去。 陆允摸摸小女孩儿的头顶,目送人走,笑容未散地转过头来。 正好,撞上了她看向他的目光。 隔着茫茫人海的四目相对,旁若无人,眸色交织相融。 在这一刻,仿若周遭的一切人流和声响都褪色消声,随之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偌大且安静的出口大厅,灯光倏然间暗了下来,只余两束追光。 一束在打在单季秋身上,一束打在陆允身上。 单季秋在对上陆允那双含笑的深眸时,心跳就变得狂乱不止。 她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如何想着退后去平衡他们朋友间的天平,如何去压制住自己想要走向他的心。 可就在这一时,这一分,这一秒。 她的每一根血管都齐刷刷地通向了那颗怦然而动的心。 当它们汇聚在一起,滚烫而浓烈地穿透这颗心,每穿透一次都会借机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 ——你终究还是,在劫难逃。 “单季秋。”肩膀被拍了一下,段博弈推着行李出现在了她身边,好心问她:“又碰见了,你怎么走?我朋友来接我,送你?” 单季秋抬头看向段博弈,朝他笑了笑:“不用了。” 段博弈跟着单季秋身边一路走:“你不用跟我客气。” “真不用了。”单季秋笑着仰头看他一眼,拒绝道。 说完,她一转头,就对上了走过来的陆允那一张跟刚才迥然不同的俊颜。 段博弈也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冷气压在朝他们步步逼近。 他也顺着单季秋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那个无论哪方面都更甚从前的故人,也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笑。 段博弈看看单季秋,又瞅瞅陆允,目光在他们俩的脸上游弋。 骤然间,他暗自一笑,似乎侦查到些许有点儿意思的线索。 “要是这,那我就不意外了。”段博弈暗自喃喃一句。 “你说什么?”单季秋发现她现在耳朵是真不太好使。 段博弈突然伸手搭在单季秋的肩膀上,跟她故作亲昵。 然后,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对她小声地说了句:“不客气。” 单季秋正茫然段博弈这突如其来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瞬时间,她的胳膊就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拽。 下一秒,她整个人便稳稳地落入了陆允的臂弯里。 第67章 欢喜 如果我说是呢。 陆允揽着单季秋不放,一双在正白的灯光下越发沉静的黑眸,没什么情绪地瞧着段博弈。 他微勾起一侧的唇角,笑意却未及眼底,语气也噙着凛冽。 “段博弈。”陆允一字一顿地蹦出对方的名字。 段博弈扬起了唇,见陆允这明显的低气压,他倒是有点儿乐在其中。 “好久不见啊。”段博弈在半空中伸出手,“陆允。” 陆允心里忒不爽,但是他这个人就是面对再怎么不喜欢的人,这面上功夫依然还是过得去。 他伸手跟人象征似的握了一下,放下手,话里有话的说了句:“怎么这么巧?” 段博弈特地瞥了一眼单季秋,笑道:“可能真就是缘分吧。” 陆允一听一看,这话说的。 又拿缘分说事,这以前就缘分来缘分去,时隔这么多年,还是这招? 真没创意。 陆允紧了紧揽着单季秋胳膊的手,对段博弈说:“这么晚了,要不要送你?” 单季秋一听,也顾不上臂膀忽来不太舒服的力道。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肩,嘴上更快一步替段博弈回答:“他有朋友接了。” 段博弈点头:“对,我跟单季秋说过了。” 陆允一听,眸色更沉。 他偏头垂眸瞅了一眼单季秋,见她似乎还挺不情愿被他这么搂着。 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么,怕他误会。 呵,还知道他有朋友接了,你们这聊得还真是有够深入的呢。 “那成,也这么晚了。”陆允瞧着段博弈,一语双关,“我们就先走了。” 段博弈自然是听懂了。 这大夜,这么晚了,他们一起走,那可不就是跟他这儿宣示主权呢。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能看不明白? 不过,照单季秋今天跟他聊的内容,说明时隔这么多年,她居然都还没能瞧出来他身边这位喜欢她。 他又忍不住一笑。 这俩人,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纯情搞暗恋。 算了,他也不想多管闲事,好歹还是他高中时期的情敌。又是当年七中人人称道,乃至现在都还是学弟学妹们口中的神话。 他呢,眼下倒是非常乐意看到这位神话吃瘪,吃醋。 于是,段博弈最终又将目光投向了单季秋,决定再添一把火醋:“那行,单季秋,空了电话联系,请你吃饭。” 单季秋这会儿其实有点儿无法冷静。 她不是不情愿被陆允搂着,只是因为他这始料未及的亲密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更担心这两个人还能同时瞧出点儿什么端倪来。 尤其是段博弈,毕竟她跟他深入的探讨过了那个关于朋友的问题。 他可是警察啊,察言观色,举一反三的能力都不是盖的。 他们仨再这么搁这儿继续聊下去,段博弈一定能猜到她不肯承认的那个朋友就是陆允。 加上段博弈这耿直的性子,她是真怕他就这么当着陆允的面全给她秃噜出来了。 这要公开处刑,她不得当场去世。 所以,就算段博弈没朋友接,她也绝不能让陆允送他的。 绝对,不可能。 而且,她有点儿愈发的不太清醒,可能是血气上涌,淹没大脑。 她浑身都被陆允强烈的气息层层笼罩充斥着。是独属于他的,一贯的松木薄荷味儿。 明明是清冽的,却让她在被他扯入臂间的一刹,因为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握紧她的胳膊,仿若是烙红了的铁“滋滋”地燃烧掉她所有的蔽肤布料。 最终,用力地烙在了她的肌肤上,一路烫到了心脏。 而那颗本就悸动不已的心脏,越来越控制不住地狂跳不止。 眼前,身边,双重刺激,她怕死了好吗? “哦,好。”单季秋被段博弈cue,赶紧点头,“那再见。” 段博弈看向两人:“再见。” 陆允在段博弈“见”字音还没发完全,朝他无情地一笑,就揽着人转身走了。 段博弈瞅着俩人的背影,又是一笑,这才推着行李往另一边三号门方向走去。 …… “喂,陆允。” “你走那么快干嘛?” “你等等我啊!” “腿长了不起啊!” 单季秋穿着高跟鞋,捏着手机,追赶她前面那个一出大门口就松开她,自顾自往前停车场,走路带风的颀长背影。 可惜,无论她在后面喊什么,嚷什么,人没理她,也不回头,更没放慢脚步。 茫茫的夜色中,偌大的航站楼外宽敞的地面停车场,溢了一地的光影。 此时此刻,有大巴车开走,有小汽车开来。 有人拖着行李,轱辘撵着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也有人接到人,相谈盛欢。 唯独被月亮一路紧随的姑娘,还在紧赶慢赶地去追逐前方的人。 陆允听到身后的叫喊声,心里郁闷着,步子始终还是不听使唤地逐渐慢了下来。 但就是不太想搭理她这个招蜂引蝶的祸水。 这才多久,一会儿一个前男友,一会儿又来个旧追求者。 那时间再久一点儿,指不定还能出现谁谁谁呢。 他就闹不明白了,怎么就走到哪儿都能遇上那些惦记过她的人。 呵,还有空联系。 这把联系方式都留好了啊! 那以后结婚,是不是还得专门给前男友,前追求者单独开一桌? 单季秋总算是撵上陆允了,她绕到他前面,两人正好停在了他的车前面。 陆允脸臭臭的默不吭声,低头看了眼单季秋,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袋和电脑包,转身。 他摸出车钥匙,解锁,拉开后车门,将东西搁了进去。 单季秋就立在原地瞅着陆允一系列的动作,若有所思。 接近凌晨的风在这广阔的停车场吹起,卷起了地上看不见的尘埃裹挟纷飞,也卷起了她的衣摆轻舞飞扬,卷起了她的长发丝丝顺畅。 与此同时,也卷醒了她宕机的头脑,逐渐清明。 单季秋脑子“叮”的一声,忽然就想起了段博弈面对陆允的言谈举止是带着点儿挑衅意味儿。 以及,她在脑海里回顾他们的谈话,提取到了他所有话里的其中两句很重要的话。 “吃醋,男女适用。” “不客气。” 第一句,他告诉她这是个试探方法。 第二句,当时她以为他风马牛不相及。 原来不是,他可能早就看出了端倪,所以才故意那么说那么做的。 那么,段博弈其实是在帮她试验第一句话。 单季秋看着陆允,他一开始没看见段博弈是正常的,甚至还挺开心。 随后,他看见她跟段博弈走到一起后,脸色才变了的。 他还当着段博弈的面搂着她,跟人分开以后又不搭理她。 因为,他曾经误会过她喜欢段博弈,也可能知道段博弈有追过她。 所以,他再见段博弈,以为她跟段博弈会“旧情复炽”,情绪变化才会那么明显。 以前他是担心她早恋影响学习,是对的。 那现在呢,总不可能是谈恋爱影响工作吧。 而且陆允也明显不是以前那老父亲的态度,一言一行都有点儿,宣示主权的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段时间的相处,陆允对她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说的话,做的事,他的种种状似荒唐又迷惑的行为。 似乎,都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那这么复盘,再做排除法的话…… 或许确实不是她的错觉,她可能没有自作多情。 后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也将杵在原地做案情分析的单季秋的思绪给捞了回来。 陆允走到驾驶座边,看向单季秋,语气硬邦邦的:“还想人家呢,不上车?” 单季秋抿抿唇,没朝副驾走,而是走到驾驶座这边的引擎盖旁,抬头望着陆允。 “你……干嘛脸这么臭?”单季秋开口询问。 “我一直这样,有意见?”陆允脸臭臭,语气还不屑。 真要一直这样,我也就不敢怀疑你了。 “你看见段博弈不开心啊?”单季秋又问。 “我跟他很熟么?为什么要开心?”陆允嗤声冷笑。 单季秋扯扯唇畔,向上弯曲,故作开心:“我其实还挺开心的。” 陆允一听,直接给气乐了。 他直接迈两步到单季秋跟前,单手扶着引擎盖边缘,微微弓着背,盯死她。 “你开心?”陆允一字一顿的,恨不得咬碎这三个字。 单季秋点点头,一双眼滞留在陆允的脸上,想要洞察出他每一帧的表情和情绪来。 她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会想像现在这样迫切,迫切地去试探出他的真心。 她也很清楚,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她就再也不敢了。 “我跟段博弈都多久没见了,居然能在同一班机给碰上了,他又调来了锦南,这缘分就不值得开心一下?”单季秋故意拿段博弈说事。 陆允一听又是缘分,又是开心的,他这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个人是段博弈,跟那个陈一乘可不一样。 他是这丫头情窦初开疑似喜欢的对象,虽然当年被他扼杀在了摇篮里。 所以说,他在她心里一定是从未拥有过的,美好的存在。 他们现在又重逢了,刚才看他们完全没有陌生感的亲密无间,他这心里就莫名的没有底了。 他在任何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都可以做到十拿九稳,胸有成竹。 唯独在单季秋面前,他是不确定且怯懦的一方。 虽然他在一步步接近,一步步试探,一步步暗示。 可是说到底,他仍旧看不清她对他到底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偏偏,这半路又杀出个段博弈。 “行了。”陆允瞧着单季秋半响,沉吟片刻,终是泄了气,语气冷硬,“上车。” 话毕,他起身,自顾自地转身走回到驾驶门边,伸手去拉门把手。 他脑仁疼,他现在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更不想听到“段博弈”三个字,拆开都不成。 他承认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没法冷静,也没法思考,只有等他缓过来再琢磨后续怎么办。 “你这是怎么了?” 单季秋心里也是悬着的,一颗大石头上下不落地。 陆允表现的太平静了,平静的都不像他了,他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她吃不准,完全吃不准。 这跟平日里那个什么事让他不清不楚,不乐意不爽了,都总是喜欢刨根究底,弄个明白的他很不一样。 “砰”地一声,驾驶座的门被更大声的甩上。 陆允返回到单季秋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这双比夜色更沉更黑的眸子里,掺着复杂的情绪。 有动怒,有冷冽,有压抑,有隐忍。 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在流动。 “单季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他看了她好久好久,终是忍不住一股脑儿地斥责起她来:“段博弈,段博弈,你是不是除了那个什么段博弈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不是,那个段博弈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轻浮自来熟不靠谱,多年没见,还没什么关系呢,上来就对你动手动脚的。” “你还开心?你就对他那么的念念不忘?你是恋爱脑还是猪脑子?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进水了?你……” “陆允。”单季秋喊了他一声,生生打断了他一顿喋喋不休的训斥之音。 “你该不会是,”她咬了下唇内软肉,松开,学着他以往开她玩笑的样子,故作轻松地问,“吃醋了吧?” 话音落,静止了,一切都静止了。 仿若被谁摁下了暂停键。 路过的人都不见了,汽车也不再往来。 风屏住了呼吸,月亮躲进了云里。 花也好,树也好,草也好,都统统悄无声息。 单季秋被陆允紧紧地盯着,眸色相撞,她逃无可逃。 她的那一颗心卷起了巨浪,一浪高过一浪。 像是下一秒就不受她控制地冲破胸腔。脑子里血流疯狂奔涌,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拼命地往一处涨。 她浑身都在发热,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烫。 单季秋双手握着手机,手机屏幕被她的指甲掐的,像是马上就要碎掉似的。 只有指尖的痛麻在向她诉说着: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可是在她看来,已经久到了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地步。 而他,就这么用他那双深不见底地漩涡,将她吸附进去,永无止尽地沉溺下去,却一声不吭。 “我就学你,开个玩笑。” 单季秋终是怂了,她做不到云淡风轻,她被他看的心虚,紧张到眨巴着眼睛,偏头挪开视线,缴械投降:“走吧,有点儿冷了。” 说完,她站直,转身抬脚往副驾那边走去。 倏然间,单季秋的手腕被温热干燥的掌心牢牢地攥住。 力道凝聚,将她扯了回去,整个人都被摁回到了引擎盖上。 她后背被引擎盖抵着,因为压过来的高大身躯,被迫往后仰,天鹅颈绷直。 她想要逃离,可惜前后左右的出口都被全部堵死。 “你……干嘛?” 心底焦灼渐起,单季秋慌了所有的神经,连呼吸都在倾尽全力。 陆允双手摁在单季秋身侧两边的引擎盖上,俯着背,圈着她。 将她桎梏在自己的怀下,岿然不动。 他瞧着她,观察着她的每一寸慌乱的细节,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呼吸。 而他,渐渐地,这双冷眸有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自眼底,跃然而起。 极淡的,不轻浮,很认真。 顷刻间,陆允又从鼻息里溢出了一丝很浅的笑音,又像是随之松的一口气。 “如果我说是呢。” 他低沉的嗓音卷在这突起的夜风中,随着风声,递进了她的耳朵里。 第68章 欢喜 答应送你的流星雨。 单季秋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黑暗选中的人,也是被命运抛弃的人。 所以,她从来不相信童话世界的美好会降临在她身上,更不会认为奇迹会眷顾她这样的人。 可是眼下,她突然发现。 原来,奇迹也是会有的。 也似乎,就,真的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单季秋在陆允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就定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看到他丝毫不让去缠紧她眼中的深深眸色,看到他眼底那浅淡的笑意。 他将她圈在车前,明明已经脱离了那道安全的距离,却又给足了她活动的空间。 只不过,逃不掉。 她也能隐约感受到他心跳的声音,和那不那么平稳的呼吸。 而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余胸腔里那不停翻涌的心潮,慢慢地,升腾起一股又一股的热浪。 一浪掀上了鼻间,一股酸涩。 一浪涌入眼眶,烫进眼底。 单季秋微微泛红的双眼,不受控制地眨了一下,耳后酝起一片潮热。 向下,蔓延到整片背脊。 向上,冲进了空洞的脑子里。 这种感觉是又惊又喜,却又莫名的虚无缥缈。 “我……” 单季秋抿抿唇,唇角渐渐上扬,喉间是难掩的发紧。 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陆允,嗓音轻柔如风,“没听清。” 陆允其实在说完那句话以后,明明这心里是有底,也倏然变得没底了。 主要是这丫头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以及,她随后这眼睛里又突如其来流露出的点点委屈,他就慌了神。 他这是把她给吓着了? 怎么还给她委屈上了? 冲动了。 正当他准备要说点儿什么将其掩盖过去,收个场。 单季秋却倏然开口了。 不是反驳,不是狡辩,而是——没听清。 陆允凝视着单季秋这张漂亮的小脸蛋,伴随着她的话音,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这眸子里的委屈,也被渐起的笑意所代替。 所以,她并不反感,她是高兴的。 因为他承认吃醋,她高兴了。 陆允这口气在这一刻总算是松了个彻底。嘴角敛下去的笑容也松弛地重新勾勒上去。 这双漆黑的眸子里淬着星光,细细碎碎地跌进单季秋的眼睛里。 夜风卷着风衣的衣摆,扫在单季秋的腿上,一下一下,却扫在了她的心上。 是彼此试探成功的牵引,也是越见浓烈的暧昧气息。 挥散不去。 “我说。”陆允盯着单季秋,拖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字句清晰,欲把话说完,“我吃……” “滴铃铃……” 话没说完,单季秋手上的手机铃声在这关键时刻乍然而起。“刷”的一下将这正在空气里慢慢发酵的暧昧气息全部清除。 也将两人即将捅破的窗户纸,又虚虚掩掩地给糊上了。 陆允无奈地一笑,站起身来让开,对单季秋说:“先接电话。” 单季秋失去了束缚,她这狂跳的心脏也被手机铃声被比了下去,逐渐恢复着正常的频率。 她看了眼往车后座走去的陆允,捏着手机往前走。 她倒是要看一下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这个时候不睡觉,打电话来骚扰她。 单季秋举起手机一看,就笑了。 挨千刀的是远在海外的余可夏同学。 单季秋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余可夏的声音急急忙忙地从手机那头递了过来:“还没过,还没过,我忙的差点就忘了。生日快乐啊,我全天下最美丽性感无敌的秋神。” 单季秋一听,顺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还差十分钟,您这来的可真是及时呢。 “谢谢夏夏。” 单季秋笑着道谢,又回头看了眼陆允,见他背对着她,人站在引擎盖前。 光线熹微,他人又高高大大的,往那儿一杵,该挡的都挡住了,看不见他在干什么。 她回过头,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拿鞋头擦着地,听着那头余可夏的埋怨:“你又加班呢?生日都不消停?” 单季秋也懒得解释她现在的情况,就随口说道:“没有加班。” 余可夏:“那就好,你要记住,你就算是再天生丽质,那也是禁不起总熬夜的,女人最怕熬夜。” 单季秋随口了“嗯”一声。 “你干嘛呢,这么敷衍,我打扰你了?”余可夏又问。 是啊,可不就被你打扰了么。 “没有,有点儿困了。”单季秋胡乱搪塞。 那边余可夏笑了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那你早点儿睡,哦对了,我大概下个月回国哦。” 这个单季秋就很惊喜了,她笑容也不自觉地加深:“怎么这么突然?你上次也没说你今年要回来啊!” 电话那头沉吟了几秒,余可夏的声音才再度传来:“嗯,顺便有个事,回来再告诉你。” 单季秋一听,这藏不住话的人怎么还跟她卖起关子了。 她不说,她也就不追问:“行,那你到时候回哪儿?” 余可夏:“我爸妈出差要月底才回,我就先来找你,到时候再回去。” 单季秋:“那好,你提告诉我啊,我好去接你。” 余可夏:“好啊。” 那边似乎有人在叫余可夏,她忙对单季秋说:“那我不耽误你睡美容觉了,生日快乐,爱你哟。” 单季秋总是能被余可夏的乐观所感染,笑着跟她再见,断了线。 余可夏的声音消失了,四周又一片安静。 除了微弱的风时不时拂过她的鬓角碎发,顺便又将刚才的一幕幕剐蹭进她的脑海里。 她这耳根子又开始升起起热气来。 单季秋低头抿抿唇,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身看过去,就怔住了。 不远处大g的引擎盖上烛光微弱,忽闪忽闪摇晃着身影,就像是黑暗里指引她前行方向的那一缕光。 而那光旁边的那个“太阳”,正靠在车头,眉目含笑地看着她。 “过来。”陆允俊眉微抬,朝单季秋微微一偏头,意图明显。 单季秋弯唇一笑,原来他根本就没忘记她今天生日。 非但没有,他这还是蓄谋已久? 特地不告诉她,又亲自来接她,是想给她过生日来的? 还有,昨天早上的面条,那也不是无缘无故了? 单季秋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一步,心里就被填上一块。 她向着她的光,一步一步地走向从小就照耀着她的那个太阳,再将她的整颗心全部填满阳光和蜜糖。 单季秋走到陆允身边,先是看他,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生日蛋糕。 跟当年一样的黑森林蛋糕,六寸大小,铺满了巧克力碎,中间坠着一颗红色的樱桃。 黑暗上的一抹红,象征着绝境的希望。 “本来是打算接你回去在家里过,你这不是不确定时间么,只能就地了。”陆允陈述事实。 “那如果航班取消了呢?”单季秋扫兴道。 “我这不查到没取消么。” 单季秋对上陆允的笑眼,有点儿招架不住,遂又转头去看生日蛋糕。 “再看时间就真过了。”陆允单手拢着烛光,提醒着单季秋:“许愿”。 单季秋抿抿唇,偏头看向陆允,说:“那你给我唱个生日歌吧。” 陆允不咸不淡地瞅着单季秋,微微耷拉着眼皮。 不多时,他轻笑出声,嘴上却是散漫的调侃:“你以前可没这么事儿的。” 单季秋就是想逗逗陆允,也没打算真让他唱。 她转头面向生日蛋糕,就听见耳边的歌声想起。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陆允干瘪瘪地唱完,略显不自然地催促单季秋,“赶紧的。” 单季秋倒是没想到他还真唱了,他的嗓音本就像个低音炮,吸引人的耳膜。 以至于,他唱歌其实是好听的,就是没什么感情,不如他朗诵有感觉。 他也一向是不爱唱歌的,听过他唱歌的人,除了他爷爷奶奶和她外婆,大概也就只有她了。 单季秋清了清嗓子,面对着生日蛋糕。 而陆允的大手一直伸手护着烛光,避免被风吹灭。 她弯唇,双手合十,手指压下,互相搭在手背上。 指骨搁在下巴处,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许下心愿。 ——我希望跟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单季秋睁开眼,弯腰,吹熄蜡烛。 “许什么愿?”陆允问道。 “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单季秋回道。 “跟我说,指不定我能帮你实现呢。”陆允诱哄。 单季秋望着陆允,他是会读心术还是怎么的,一脸“你这愿望肯定跟我有关”的表情。 那她不可能被他吃定,才不会让他有嘚瑟的机会。 单季秋想了想,说了个不可能的愿望:“我许的是……我想见外婆。” 陆允:“对不起,打扰了。” 单季秋就这么望着陆允,没忍住笑了起来。 陆允也低头瞅着单季秋,无奈又宠溺的陪着她笑。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是还不能言说的,却已心知肚明的生生情愫。 雨滴不打招呼地打在车上,落在地上,从一滴一滴,变成了滴滴答答,再到一串串。 陆允端起蛋糕,对单季秋说:“上车。” 单季秋伸手挡着脑袋,朝副驾跑去。 驾驶座和副驾的门前后脚关上,雨粒便越发嚣张地砸在车顶,车身,挡风玻璃,噼里啪啦。 单季秋抛了抛长发,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十二点刚过。 因为来的快,两人都没被淋湿。 陆允打开车内灯检查了下单季秋,看她头发衣服都没淋到,顺手把手里的蛋糕递给她,又转身去后面拿勺子。 “没准备盘子,就直接这么挖着吃。”他说道。 单季秋接过勺子,顺着挖了一勺搁进嘴里,秀眉一抬,意外的好吃。 她一向嫌外面的蛋糕太腻了,这个却甜而不腻,她忍不住又挖了一勺。 “你也拿勺子吃点儿。”单季秋说道。 “你吃你的。”陆允笑道。 “那我吃完你别后悔。” “都是你的。” 单季秋看了眼陆允,一边抿化口腔里的奶油,一边又好奇地抬起蛋糕底座找商家的牌子,没找着。 “话说,这哪家的?”她随口问道。 “我家的。” 陆允偏头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瞧着单季秋,又拖着腔调说着饱含深意的话。 看到她吃的这么开心,这两天被她手里这玩意折磨的再惨,在这一刻都值了。 单季秋暗自咽了下喉咙,香甜丝滑的奶油顺着喉管滑了下去。 不置可否,她被撩了。 但她撑得住,她故作惊讶:“你还会做蛋糕?” 陆允很受用“嗯”的一声,一直就这么盯着单季秋看,玩味道:“我还会很多你想不到的,要不要试试?” 你这话就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了。 单季秋含笑瞧着陆允。 半响,她突然将蛋糕凑到他嘴上,猝不及防的染了他一嘴一鼻子的蛋糕。 耳边是单季秋顽皮的笑声:“你还是先试试你做的蛋糕吧。” “开心么?” 陆允勾唇,盯着单季秋舔了下唇角的奶油,伸手,拿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慢慢地擦过嘴上一大圈的奶油。 他垂眸看了眼,满满两根手指都是奶油。 他抬起眼皮,噙着坏笑,拖着嗓音,语气是几不可闻的危险。 “就还挺……” “开心”两字还没说出来,单季秋就被袭击了。 嘴巴,下巴,鼻尖全是陆允拿手指抹上来的奶油。 “陆允,你……” “这下会不会更开心?” “……” 落雨打在微光里,风吹雨浪绵绵密,一切似乎都刚刚好。 而车内的他们,当年在无数场相似的雨里,猜度过,扰乱过,纠结过,难眠过,心动过。 笑过也哭过,放手过也遗憾过,怀念过也祝福过。 万幸的是,在这场似曾相识的雨里,他们的故事一直在被续写,又或许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无论如何。 未来,应该会像这黑森林蛋糕一样甜蜜,也会像红色的樱桃一样圆满。 …… 回去以后,停好车,两人下车。 陆允将搁在车后座的花和礼物递给了单季秋。 “礼物。”他对她说。 “还有礼物?”单季秋接了过来,诚挚道谢,“谢谢。” 花是一束白色风信子,礼物也没特别包装,是一个白色的方形眼镜盒,打开是个还蛮复古的眼镜。 单季秋看着眼镜有些茫然,开口打趣:“你不会以为我近视吧?” 陆允没解释,只是简单的说了句:“回去以后去阳台,戴上看看。” 单季秋将眼镜收回到眼镜盒里,放进包里,跟着提着蛋糕盒子的陆允,一起往电梯口走去。 回到家以后,单季秋搁下花和包包,把剩下的蛋糕搁进冰箱。 然后,立即从包里摸出眼镜和手机走到阳台去。 她从眼镜盒里取出眼镜,看了看外面的黑色雨幕,将眼镜戴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单季秋接通手机,打开扩音,陆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戴上了么?” 单季秋点点头:“戴上了,你让我看什么?” 电话那头是陆允低声的一笑:“左边镜框有一个隐形的按钮,按一下。” 单季秋顺着去摸,摸到一个微微凸出来的地方,按了一下。 紧跟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落地窗外的雨幕就这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星无月的夜空变成了星光满天。 在这星空里,突如其来的一颗明亮的“扫帚”划破万丈浩淼。 坠落苍茫,转瞬即逝。 紧随其后的是又一颗,再一颗。 越来越多,绽放源源不断的光芒,星河璀璨。 这是下起了——流星雨。 “看到了么?”陆允问。 “看到了。”单季秋惊讶了。 “喜欢么?” “喜欢。” 这一切也太真实了,真实到单季秋根本分不清楚真假来。 她摘下眼镜是茫茫雨,戴上以后便是流星雨。 与此同时,陆允的声音围绕着不可思议的单季秋。 低低地,沉沉地,带着温度地,就像是亲自贴在她耳边拂过一般。 “答应送你的流星雨。”他顿了顿,温声道,“生日快乐,秋崽崽。” 第69章 欢喜 想追个姑娘。 这一声“生日快乐,秋崽崽”,一下子将单季秋拉回到了从前。 八岁,他说过一次,她无法承受。 十六岁,他再次对她说,她渐渐的释怀。 二十四岁,他重新叫她秋崽崽,她百感交集,难掩感动。 以前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讨厌他这么叫他,就感觉像唤猫猫狗狗。 重逢后他就没再叫过,她也会想他们之间看上去再怎么如常。可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回不去了。 可是现在,他重新这么叫她,说着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话。 她没由来的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突然就很想哭。 就好像,曾经那些失去的都在这一声“秋崽崽”里回来了,包括那个她亲手推开的阿允哥哥。 而更为幸运的是,年少时那些暗无天日的,那些自卑害怕和胆怯的暗恋,那些藏进心里无限的遗憾。 在多年以后的今天,她似乎也等到了。 等到了他终于在多年后看到了她,等到了他也在走向她。 单季秋暗自醒了醒鼻子,提醒道:“凌晨一点多了,生日早过了。” 陆允却低声笑道:“你要乐意,每天都可以过生日。” 单季秋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 随后拿起手机,关掉扩音器,贴耳边,说:“你忘了,我不过生日的。” 陆允“嗯”了一声,紧跟着又特地补充一句:“跟我,不叫过生日。” 单季秋拿着眼镜盒往客厅走去,一边将其搁在茶几上,一边就着沙发坐下,说:“但你唱生日歌了。” “不你逼我的么。”电话那头是陆允的故作叹息,“从小到大,也只有你能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了。” 单季秋听陆允这口气,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这眼镜是你们公司的产品?”单季秋问。 “算是吧。”陆允顿了顿,说,“你是第一个用户。” 其实当年给单季秋看的那个app就是个初版。那时候他会在网上接一些公司的外包挣钱,这个程序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刚做好,还没来得及调试,那个公司就因为资产问题倒闭了,他也因此没收到钱。 这个app也就只能留在他的手里,刚好在她生日那天聊起流星雨才说送她先玩玩。毕竟要真的做出来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反复调试,他那会儿也没那么多时间。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跟一天文学家聊起观星,就想起了当年的事,想起自己答应她的还没做。 虽然彼时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但答应过她的,他还是想做到。 于是回去以后,他就着手改良那个久远的app,最终干脆直接做成了这副眼镜。 成品不止能看流星雨,还能看见天体星座,模拟宇宙。 做好后也没想过能亲手送给她,就琢磨着寻个机会,借机让她中个奖之类的,只要能寄送到她手里就成。 也没料想到,他终是有机会亲自送给了她。 她是第一个用户,也是唯一的用户。 单季秋想起当年陆允给她看流星雨,还说要送她,这还真给他做出来了。 她扬唇:“所以这是我当初给你的灵感,那我是不是应该收个费?” 陆允听这是把功劳给自己记上了,还要收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她也不知道他为了当初一个随口的承诺,费了多少精力才做了这么一个出来。 算了,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能怎么办? 就只能,她想怎么样,他都奉陪。 “你想怎么个收费法?”陆允笑问。 “这我现在说不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单季秋说道。 “成,那你慢慢想。” 单季秋笑着,目光正巧落在了茶几上的花束上。 她伸手去摸了摸花,又问:“对了,你送的这是什么花?” “风信子。” “还挺好看的。” “话说,你连这都不认识?” “老实说,我认识的花屈指可数。” 那边是陆允的淡笑声,随之而来的是他吊儿郎当的调侃:“也是,毕竟你当年被水仙伤透了心,有了阴影,我能理解。” 关于水仙这事,单季秋小时候还是蛮喜欢花花草草的,外婆也种一些花。 于是她就看上了那盆水仙花,也不是因为多漂亮,就是觉得名字好听。 她就主动请缨要求帮外婆照顾,结果没想到最后被她给照顾臭了,外婆都没能救活它。 那时候,他还被陆允嘲笑,说为了花好,建议她这辈子还是别碰花。 可能是因为有点儿阴影,慢慢的她还真对这些花不感兴趣。到现在自然也不认识这些品种越来越多的花了。 单季秋这被戳到痛脚,也不认输:“那你还送我花?” 陆允:“这不是给你长知识么。” 单季秋:“……”忽然不想理他了。 陆允见那边半天不说话,不逗她了,问:“喜欢这花么?” 单季秋其实是喜欢的,看起来很淡雅,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般般。” 陆允漫不经心地笑:“嘴还挺硬。” 单季秋没憋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呀,我没接圆周率。”她腾地一下坐直身子。 紧随其后的是陆允无可奈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以呢,还不开门?” 单季秋往门口方向一望,忙不迭地搁下手机,起身趿拉着拖鞋往玄关跑去开门。 一推开门,她就看到门口的一人一猫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单季秋赶紧从陆允手上接过圆周率,跟猫女儿道歉:“对不起啊,把你给忘了。” 圆周率“瞄”地一声,可能在陆允那边玩的挺开心,一点儿没发脾气。 单季秋总觉得这猫丫头迟早要被π给勾搭走。 陆允倚在门框边,含着笑瞧着单季秋,耐心十足。 等她将圆周率放进屋,才开口问:“明天干什么?” 夜深人静,半夜三更。 一个男人敲开一个女人的门,吊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瞧人,低沉的嗓音里掺着魅惑。 这感觉,就像是现在应该干点儿什么。 结果,他说,明天干什么? 单季秋很想知道,他这故意拿人的劲儿到底是哪儿学的? 思及此,她也学着他的样子,靠着门边,勾着唇,瞧着他,反问:“那你明天干什么?” 陆允微眯着双眼,看着单季秋。 见她眉目如风,圆狐狸眼清湛似水,眼尾却又拖着一缕风情。 红润的唇瓣说完话,微微向上抿着,下巴微抬,天鹅颈细长昂扬。 他掀眸,只见她白皙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与一头乌色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颦一笑都像是无声的勾引。 这臭丫头,还真是长大了,搁哪儿学来的这些让人招架不住的东西? 该不会是前人栽树,他这后人乘凉吧? 那,也成。 陆允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了滑,嗓音微哑地对单季秋说:“既然大家都休息,不如让我把债还了吧。” 单季秋不明所以:“什么债?” “人,”陆允顿了顿,身体往前倾,微微弯下腰,凑到单季秋面前,目光炯炯地对上她晶莹的眼瞳,意有所指地幽幽吐出后面两个字,“情债。” 单季秋被陆允这突如其来的气息搞得心跳加快,加上他说的这话。 真的就,没人能招架的住。 “你欠我什么人情债了?”单季秋虽然知道他故意的,可是却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欠她什么了,毕竟她欠她比较多才对。 “忘了?”陆允抬手定在单季秋的脑袋上,提示道:“买沙发。” 这么一说,单季秋就能记起来了。 那天陪他买了沙发,本来这人要礼尚往来请她吃饭看电影来着。 结果她不晚上约了人,这一欠就一直欠到了现在。 单季秋点了下头,遂又凝目继续问陆允:“那……就只是简单的还个人情债?” “也不全是。”陆允一摇头,声音又沉了几分。 “还有什么?”单季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将庭上问话运用到了眼下。 陆允当然听出来这丫头是职业病上身,把他当盘问对象呢。 “这还人情是其次的。”陆允目不转睛地盯着单季秋,须臾才幽幽开口,直言不讳,“主要呢,是想追个姑娘。” 单季秋终是被这句话燃开了心火,她就这么对上陆允灼热而幽深的眼神,被他慢慢地裹挟了进去。 她的耳根子不受控制的越发滚烫,心跳如雷,全身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 “那我认识么?”单季秋装傻充愣,强装镇定。 “嗯,我想应该,”陆允停了一瞬,一双深眸就从未从单季秋的脸上移开过。 他掀了下眼皮,目光胶在她眼中,低柔着声把话说完:“没有人比你更熟了。” …… 翌日清晨。 单季秋总算没有在惴惴不安,又或者是胡思乱想中失眠了。 但是,她在兴奋和难以置信中失眠了。 昨晚,躺在床上看着陆允给她发过来的“晚安”。 她不由得翻了个身,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顺便又想起了段博弈说的追女孩大法,似乎在陆允身上也得到了印证。 所以,男人是不是追女孩儿都一个模式,就还蛮肤浅的。 也不尽然,陆允对她做的事好像多多了,他才没那么肤浅。 可是,转念一想。 他们重逢也没多长时间啊,陆允怎么这么快就转变了观念,对她起了不轨的心思呢? 难道真是这六年的空白,反而帮助了她? 于是,这一夜她就在害怕是梦,又害怕梦醒的惶惶不安里,辗转反侧,睡不踏实。 眼下,单季秋看着镜子里都有黑眼圈的自己。 她耷拉着眼睛,低下头来,问自己,是不是太恋爱脑了? 不对,还没谈呢,至于么。 是的,不至于。 姑娘家家,要矜持点儿。 单季秋暗自自我洗脑结束,一抬头,就看到洗漱镜里的自己嘴角都要翘上天了,眉眼也异常温柔。 这哪里还像那个遇事冷静自持的单季秋啊? 她抿唇,想压下嘴角,盯着镜中人半响,嘴角终还是抑制不住地扬了上去。 算了,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谁让她那么喜欢他呢,而且那种喜欢似乎已经超越了年少时的喜欢。 年少的喜欢像可乐,滋着气泡爽口回甜。 而今的喜欢像烈酒,历久弥香炽烈沉醉。 …… 单季秋把自己一顿拾掇好已经是俩小时后了。 她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五官冷艳,因为妆容柔和的问题,稍微削弱了刺激人眼球的攻击性。 肤白细腻,乌发散在脑后,特意拿卷发棒卷了下发尾。 目光往下,是杏色的针织连衣长裙,材质加上修身设计,显得她整个人纤细还越渐温婉。 她平日里不怎么穿裙子,始终是不方便。 这条算是她为数不多的裙子,还是方宁儿送她的。 还是去年跟方宁儿逛街,方宁儿让她试着玩,一穿出来就“哇哇哇”地说:“天呐,你这深藏不露啊,这条裙子把你这身材曲线完美的展示出来了。” 导购也在旁边惊艳称赞:“这裙子很挑人的,有点儿赘肉都不好看,美女你这穿上比画册里打板的模特还要好看。” 方宁儿当时大手一挥就喊:“我一定要给你买。” 单季秋阻止她:“你跟着瞎起什么哄,人家卖东西的能不夸张。” 方宁儿一边递卡一边说:“小秋姐,相信我的审美。” 单季秋歪着脑袋又仔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就觉得方宁儿的眼光好像还真的挺不错的。 就在她回房拿手机的时候,发现有新微信提示。 她顺道看了眼时间,才不到八点,为什么她觉得都到中午了? 单季秋顺手点开微信,一看是陆允的微信语音,还是一个小时前的。 他也失眠了么? 一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单季秋点开语音,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立即充斥着她的听觉神经。 “对不起,公司临时有急事,我要赶回北京,具体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你应该还在睡,不打电话吵你了。冰箱里给你做了些吃的,少吃点儿外卖。车留给你开,帮我照顾一下π,家门密码还记得么?算了,你这小糊涂,我再发你一次。还有啊,不要招蜂引蝶。乖,等我回来。” 单季秋连续听了两遍,心里是没由来的一瞬空落落的,笑容也随之敛了一些。 什么嘛,追人的第一天就跑了,还不准她招蜂引蝶。 你以什么身份? 你这是,不平等条约! 算了,也是为了工作。这么急这么早,应该很重要,不怪他。 换位思考,要她工作上有急事,她也会丢下他去办正事。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迈入社会要兼顾的事有很多,爱情也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有理想的人都不会只顾风花雪月,情情爱爱。 成年人的爱情,是有相同的人生价值观,是能正确去平衡爱情与事业。是互相理解和宽容,是彼此之间的尊重和信任。是感性与理性共存,是不迷失自我。 如果他没有上进心,没有责任感,没有思想,她也不至于念念不忘多年,还越来越喜欢。 反正她知道他的心意了。 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他们来日方长。 等会儿,想什么成年人的爱情,说什么来日方长。 还没开始跟他谈恋爱呢,八字……也就一撇吧,还没一捺呢,想多了。 一想到这儿,她手指不听使唤地给回了个【知道了】过去。 几乎是下一秒,视频就打了过来。 单季秋一看,立马就坐了起来,伸手理了理头发,接通。 陆允的俊颜就这么隔着屏幕出现在了单季秋的视野里,不得不说这种检验颜值的方式,他依然帅的毫无死角,令人发指。 “这么早就起了?”陆允看着单季秋,眉目间都是淡淡的笑意。 “刚醒。” 单季秋才不会承认自己很早就醒了,还故意打了个哈欠,眼泛泪光,看他好像站在登机口旁边,问:“还没登机么?” “在登了。” “那你还打视频?” “看一眼你。” 单季秋心里一甜,不由得抿抿唇,言归正传:“北京那边很严重么?” “没事,不严重。” 陆允不想拿这事影响她的心情,视线倒是在她脸上和上半身游移了好一会儿,瞳孔一紧,眸子里是掩不住惊艳和欣喜。 合着刚才的装模作样才醒过来给他看呢? 他的笑容越渐加深,忍不住打趣:“你这是,刚醒就化好妆了?” 单季秋被这一提醒,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早就打扮好了。 所以刚才她跟他演的刚睡醒,演了个寂寞,全然成了笑话。 啊!啊!啊! 丢死个人啊! 她的手也因为尴尬而下意识地往下一扣,手机摄像头便落在了她的连衣裙上。 她就是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她没经验啊! 而视频对面的陆允因为这姑娘的可爱劲儿,暂时忘记了北京那边的烦心事。当视屏接通看到她的脸的时候整个人就舒心了不少。 再一瞧现在视频里的方位,他这心简直柔软的一塌糊涂。 这平日里没事就爱睡懒觉,还总是喜欢素面朝天就有够漂亮的姑娘,今儿起这么早不说,还特地打扮的这么美。 居然还穿了裙子,这他什么时候见她穿过裙子呢,这摆明了是为了今天跟他约会特地打扮的。 他突然就有一股子不上飞机的冲动。 就想直接,立刻,马上回到她身边去。 “老大,登机了,来不及了。”戈立在一旁催了一声。 单季秋忽然听到陆允身边的声音,忙重新举起手机面对他,问:“是不是催你了?” “嗯。” 陆允点点头,想是想不上飞机,但是不可能,他必须得回去。 他的眸色越发柔情,低沉的嗓音也带着抱歉,“对不起,失约了。” 单季秋摇摇头:“公事要紧。” “今天特别漂亮。”陆允停了一下,又叮嘱,“那就留着我回来以后再重新穿给我看,嗯?” “别误会啊,我这是穿个给我自己看的。”单季秋偏就不承认。 “成,你开心就好。”陆允从善如流。 单季秋没脾气了,抬了抬下巴道:“行了,你赶紧登机。” “家门密码记清楚别再忘了。”陆允又深深地看了眼单季秋,温声说,“等我回来。” 单季秋挂了视频,想起刚才陆允的样子,笑意在脸上散不去。 说起密码,她低头又去看手机屏幕,对话框里的语音下面,是陆允发过来的他家密码。 其实之前有一次他加班,让她帮忙喂一下π,就发过一次给她。 他是怎么就认定她迷糊,记性很差的? 单季秋无奈地一笑,敛眸看向这几个数字。 ly:【896581】 第70章 欢喜 是啊,想你了。 十一月的风日渐刺骨,街冷巷清,风卷残叶。 街边的梧桐枝丫,也一日比一日斑驳寂寞。 单季秋看了看手机里北京的天气,可比锦南降的厉害。 不知不觉,陆允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 这段时间,基本上他们就是隔三差五的通过电话或是微信联系。极其偶尔短暂地视个频,他也能被叫走。 微信他俩也都不是能及时回复,有时候是他在忙,有时候是她在忙。 单季秋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算是个什么情况,说谈恋爱吧也没确定关系。 说不是谈恋爱吧,这感觉又胜似谈恋爱。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是真的想他了,很想很想。 …… 北京。 刚从美国飞回来的陆允,一下飞机就又钻进了实验室。 公司网安系统被黑客入侵,跟中科院合作的一份重要研究数据丢失。 如果是公司自身利益有损失也不算大事。现在是直接上升到国家的利益,事情就非同小可了,说不定是要吃牢饭的。 陆允当时人一落地北京,就马不停蹄的回公司处理这事,要见警察和相关合作单位,以及领导和教授,忙的不行。 照理说他们公司的网络安全系统是他一手操持的,网安这一块的负责人也是他当初亲自选的。 黑客入侵会自动启动他设立的防御系统。就算是顶级黑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类攻防成功。他们是有足够的时间反应,继而防守反击。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和追踪,陆允也没想到这给他上演了一出里应外合,贼喊捉贼的戏码。 这个他当年亲自选的人居然被买通,摆了他一道。人也主动招了,说是因为个女人中了计,被要挟了,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犯了法就是犯了法,人还是交给了警方处理。 这之后,还得善后。 美国投行总部那边他要亲自去交代,中科院这边也需要重新更改数据,之前的数据已经泄露,用肯定是不能用了。 庆幸的是没有泄露主核心部分,可以补救。 陆允这半个月加起来睡得时间不到四十八小时,接下来还有得熬。 他也不想单季秋担心,所以也没跟她说什么。每次就逗逗她,一会儿炸毛一会儿顺毛的样子,他就也就不觉得累了。 陆允在实验室里整整呆了三天才露面,出来后连乔何都笑他:“你这样子,也就是当年咱们最难的那段能瞧见,这次不容易过关吧?” 陆允揉了揉太阳穴,走过来:“没那个说法。” 乔何听这口气,是他本人了,又问:“王珩呢。” 陆允:“直接在里头倒下了。” 乔何一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王珩跟乔何一样,都是当年跟陆允创立弗沃的合伙人。 说起这王珩啊,他至今难忘。 王珩当年也是保送生,年纪小人聪明,跳级上的清华。家庭条件更是优渥,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京都公子哥儿,眼高于顶,谁都瞧不上。 刚来清华的时候,那嚣张劲儿,就好像学校是他家开的似的。 可他呢就好死不死地遇上了陆允,还把人当成了假想敌,偏偏人又不甩他。 经过他三番四次挑衅,陆允被闹腾烦了,就开始血虐他,这又被三番四次血虐以后。 好家伙,人成了他迷弟了。 陆允要创业,他恨不得把家底全给掏出来给人兜着,搞得当时大家都以为他喜欢陆允。 毕竟陆允这形象,真的可以说是男女通杀。 后来,王珩在那次赢了官司的庆功宴上喝多了,端着酒杯,说出了原因。 “我呢,从小到大还没同时在一个坑里栽无数个跟头,我当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废了,我就是个失败者。是老大给我递了支烟,还问我知道竹子定律么?你们知道吗?” 王珩喝了口酒,人很兴奋地继续:“竹子,用了四年的时间只长了3厘米,但在第五年开始以每天30厘米的速度疯狂生长。只需要六周,就能长到15米。老大又跟我说,中国就像竹子,一开始也是输的,但是它会一直输吗?当然不会。一开始赢并不代表什么,只有根基牢固,厚积薄发,才能站上顶峰屹立不倒。老大问我‘你是愿意当烟花还是竹子?’我这前半生呢是烟花,但我现在只想当竹子,我要跟随老大建立一片屹立不倒的竹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中国科技这片林子不是盖的。”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话说那支烟,我现在还供在家里,谁他妈都不能碰,我老子都不行。” 那天王珩太开心给喝高了,一个劲儿的歌颂陆允思想觉悟有多高,人有多通透多低调,能力有多牛逼,长得有多帅。 而错过他演讲来晚了的陆允,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在那晚破天荒的喝醉了不说,还喝的胃出血进了医院。 至于乔何,他是最先跟陆允成为朋友的。 他们性格相似,三观相仿,是各方面都差不多的那一类普通却又不甘平凡的人。 但陆允这个人能力太强,却偏偏不爱搞生意场上那一套。 除了早年创业会带头冲锋陷阵出面拉投资什么的,后来公司稳定以后,他就专心扎在研发部。 除了特定的一些国家合作和公益他会参与,大部分的商业上合作都是他在出面。 至此也就有了弗沃神秘的研发团队和神秘的创始人ceo的传说。 …… 陆允靠在一旁的落地窗边,捏着烟盒在手背上抖了支烟出来。 他微微低头咬着烟屁股将整支烟脱了出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来回倒腾着打火机,就是不点燃。 “怎么不抽?”乔何笑问。 “她不喜欢。”陆允嗓子微哑,耷拉着眼眸,望着窗外北京这雾霾天。有点儿想念锦南的蓝天,更想念那片蓝天下的她。 小时候单季秋就不喜欢烟味儿,经常帮着他奶奶藏爷爷的烟,后来还让他别学,说是臭死了。 高中的时候,很多同学偷着抽烟,他也对此完全没兴趣。 后来学会抽烟,也是因为压力太大。 加上总是熬夜,这玩意儿能提神,才越抽越多。 乔何“啧啧”两声:“我是真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用半个月的时间,让你这棵冰山上的铁树开花,还开的这么死心塌地。” 陆允看了眼乔何,一双眼熬得通红,嘴角却漾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确切来说是十八年。” 这下换乔何懵逼了:“打小认识的?” 陆允有点儿嘚瑟:“青梅竹马,羡慕么?” 乔何总算闹明白这千年老光棍为什么不看任何女人一眼,敢情这颗心搁人家那儿十八年了。 难怪当初在电话里说什么无价之宝,合着是这意思。 乔何瞅着陆允问:“那人姑娘对你有意思么?” 陆允特笃定:“当然。” 乔何:“所以你们这是已经在一起了?” “还没。”陆允叼着嘴上烟含糊不清:“本来应该快了,这不回北京见不着人了么。” 这乔何就不太明白了:“既然都有意思,在一起不顺理成章的事,这跟你回北京有什么关系?” “追着呢。” 陆允带笑的眼底浮现出一股子难得的好胜之色,话里有话,“得让她好好记住被我追的感觉,终生难忘。” 乔何却听的是云里雾里的: “你这搞什么?” 陆允勾唇:“我那不是要让她明白我才是最棒的那个。” “这到底什么样的姑娘居然能让你扭转你的性格。”乔何何时见过这样的陆允,忍不住埋汰,“这么风骚?” “你不懂。” 陆允抽掉嘴上的烟,将烟盒打火机一并丢给乔何,摸出手机掀亮搁他眼前晃了晃,故意刺激他这个光棍:“到点儿了,我得去追我的姑娘了。” 乔何眼瞅着陆允走开去打电话的背影,一向沉稳的他都实在没法控制面部表情,扯了扯唇。 你的姑娘? 这还没谈呢,就这幅德行,真谈上了还得了。 也不知道王珩看到他偶像这样,滤镜会不会碎一地? 一想到这儿,乔何准备去个实验室,亲自帮王珩把他偶像的滤镜给狠狠地打碎。 …… 十一月下旬,陆允挤出时间回了一趟锦南,只有这一天的时间,当天就得走。 结果偏偏就这么巧撞上单季秋出差,本来打算给她个惊喜,这下两人完美错过。 单季秋那会儿正好得空出来喘口气,跟陆允打电话过去就是一顿抱怨:“你怎么不早说你要回来。” 陆允当时已经准备登机了,坐在vip休息室里捏捏眉心,无奈道:“那谁知道你周六出差啊。” 单季秋:“你这是怪我?” 陆允:“不敢。” 单季秋不自觉柔了声线:“那你多久回来?” 陆允一听这还有点儿小委屈的声音,心里被填得是满满当当的,也柔声道:“下个月吧。” 单季秋“嗯”了一声,不忘提醒:“你注意身体,多穿点儿,可别感冒了。” 陆允低声一笑,这哪儿舍得。 要不是必须得回去,他恨不得立马买机票去找单季秋。 “怎么,想我啊?” “谁想你了,我那不是怕你感冒回来传染给π。” “那我注意,免得传染给你……哦,是π。” “……” 两个还没正式在一起的人,就这么在自我丝毫察觉不到的黏黏糊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单季秋挂了电话,垂眸凝着手机,弯唇轻声嘀咕了句:“是啊,想你了。” …… 时间在越来越冷的天气里,在忙碌不知时间流逝的人群里。 这一眨眼,十二月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年底大家都忙,单季秋也忙,确切来说从陆允走后她就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忙到陈一乘约了她好几次饭,她都没时间。 就连方宁儿也只跟她匆匆忙忙地见过两面,顺带着她出差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圆周率和π。 方宁儿第一次在单季秋家里见到π,还惊讶这是给圆周率找了个老公? 得知是对门那位的猫,再看单季秋的表情以及她的不反驳,就暧昧丛生起来。 说一早就看出来他俩有戏,可惜某人还端着不承认。 打趣完,方宁儿还是正经且由衷的祝福着单季秋。 她做剧本的,听说过太多关于暗恋的故事,当然单季秋也是其中之一。 暗恋之所以被称之为暗恋,是因为打从开始一直到结束,都无需告知那个人,这是一个人的酸甜苦涩。 几乎没有人能像单季秋这样,在多年后能还跟他重逢。 并且,能在这个时候得到对方的回应,从而如愿以偿。 这是一件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 …… 周三,单季秋又在加班。 过几天厘城那起伤人案开庭,她在做准备。加上手头上还有别的案子要忙,她真是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人来用。 这天晚上跟她一起加班的是律所新来的实习生,叫申彩。 姑娘是北大法学院的研究生,还没毕业,人漂亮也激灵。就是做事莽莽撞撞,大大咧咧,不够细心。 何起是她的带教律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挺好说话的师父对这个申彩很是严格。 而申彩也不像别的实习生那样对带教律师如履薄冰,她完全不虚何起。 就很神奇,让单季秋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们其实是认识的,只是在装不认识。 单季秋在忙自己的案子,申彩在忙明天要交的课题。 申彩伸了个懒腰,看见不远处工位上的单季秋还在忙,不由地走过去邀请她吃个宵夜再回来拼命。 于是,俩年纪相仿的漂亮姑娘就到律所附近的一家日料店吃宵夜去。 刚坐下,点好吃的,单季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一看来电显示,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单季秋跟申彩说完,就起身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十二月中下旬的锦南,寒风料峭,树叶瑟瑟作响,每吹一下都是往骨子里钻的凛冽。 城市灯光阑珊,车流穿梭,灯河流动,街角行人哈着白气步履往来。 单季秋站在日料店的门口,人影淌在灯笼的光影下。 风卷起她的格纹大衣衣摆,影姿绰绰。 她伸手拢了拢衣襟,因为这通电话,也不惧严寒,这心里暖意洋洋。 “在外面?”陆允听到单季秋这边有些闹的背景音,不由得问道。 “嗯。”单季秋鼻子被冻红了,轻轻的吸了吸,说,“跟同事吃个宵夜。” “不会是男同事吧?” “不可以?” “可以。”陆允顿了顿,把话说完,“不过,意图对你不轨的那些不太可以。” 单季秋故作从容道:“你管我?” 这便换陆允重复道:“不可以?” “你以什么身份管我?”单季秋问。 “你想我以什么身份?”陆允反问。 “这不我先问的。” “那不如。”陆允又故意停了停,低沉的嗓音格外诱人,“等我回来告诉你。” 单季秋一听他这是要回来了,便连连追问:“你要回来了么?北京那边的事处理好了?那你还回不回去?” 陆允听这丫头一顿连环炮,这心里啊别提有多舒坦了:“嗯,都回来再告诉你。” 单季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太不矜持了,她暗自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台阶下:“但是我这个月都很忙的,没空。” 陆允无所谓地一笑:“没关系,我等你有空。” 单季秋看了眼身后,还是决定不让陆允误会:“我跟女同事吃宵夜。” 陆允笑着“嗯”了声,语带宠溺:“去吧,多吃点儿。” “……” 单季秋挂了电话,进去以后,点的吃的都一一端上来了,俩姑娘都不顾影响,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男朋友啊?”申彩瞧着单季秋这接个电话春风拂面的,没忍住问了一句。 “还不是。”单季秋也没藏着掖着,一边咬着寿司一边说道。 “那挺好,让他多追追才行,别那么快答应。”申彩拨着秋刀鱼,笑道,“得让男人明白什么叫得来不易,他才会珍惜呀。” 单季秋掀眸瞅了眼申彩,笑得意味深长:“你好像很有经验哦。” 申彩笑嘻嘻地看向单季秋,眸色狡黠:“还可以。” 两个姑娘都不是好奇八卦别人的性格,谁也不再深入去挖对方的隐私,慢慢地聊起了学业和工作上的事。 吃完了宵夜,两人又返回律所继续各干各的。 单季秋刚坐下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余可夏。 “季秋,我周五回来,开不开心?你有空来接我吗?”余可夏说。 “好,你把航班时间发我,你这远航的人回家了,我请假也得去接你啊!”单季秋笑道。 “……” …… 一晃就到了周五,余可夏的航班是下午五点到。 单季秋早早就把时间安排好,今天还特地开了陆允的车去机场接人。 她抵达机场,到停车场把车停好,就到出口大厅里去接人去了。 站在大厅里百无聊赖玩手机的单季秋随意抬眼看了下,就愣住了。 她努力地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想人都想出幻觉了。 再一看,没消失,这不是幻觉。 男人穿着灰色的大衣,身材颀长,神色冷然从容,帅的依旧无可挑剔。 他拖着行李从里面走出来,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瞥,就像是心电感应似的对上了她澄澈的眼睛。 显然,陆允的表情所呈现出的意思也是出乎意料的。 一刹那的意外过后,是嘴角慢慢浮起来那散不去的笑意。伴随着那两条修长的大长腿,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单季秋心跳在视线撞上陆允的那一瞬间,就不受控制的加快,心潮澎湃,是止不住的惊喜。 她见他朝她走过来,她也笑着朝他走了去。 两个颜值过高的男女,成为了来往人群里关注的对象。 甚至于有人已经拿起手机对准他俩,准备拍个短视频,拍下他们深情相拥的画面。 这逆天的颜值和身材,那一准能火。 结果,两人走到彼此面前停下,没有拥抱,而是看向对方,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儿?” 单季秋发现,似乎他们重逢后,总是喜欢同时问这样的问题。 “季秋。”一阵风伴随着大喊声,单季秋被猝不及防地扑了个满怀。 陆允见状,赶紧伸手护在了单季秋身后,生怕她被扑摔了。 在看清来人是为何方神圣以后,陆允不由得轻哼了一声,拖腔拿调地散漫道:“哦,看来还真的是与我无关呢。” 单季秋抬头望向身侧的陆允,她怎么倏然之间,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醋味儿呢。 第71章 欢喜 吻在了他微凉的唇上。(双更合一…… “什么?” 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的单季秋惊的差点踩刹车,她瞥着副驾上的余可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惊讶程度明显,“你跟周安结婚了?” “你看着前面。”余可夏帮单季秋把着方向盘,示意她稍安勿躁,“两个如花似玉的生命呢。” 单季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视前方路况认真开车,嘴上却继续:“所以,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 “嗯。”余可夏点头,而后又道:“不过,我打算跟他离婚了。” 刚好红灯,单季秋一脚油门,扭头就看向往前倾的余可夏,哭笑不得:“合着,你们当这是过家家呢。” 余可夏坐好后,敛了敛笑容,双手往胸前一抄,就开始鬼抱怨:“我跟你说,这男人啊得到了就不珍惜是真没错,周安那混蛋骗我生孩子,在避/孕/套上动手脚……” “你怀孕了?”单季秋被连连暴击。 “那倒没有,我炸出来的。”余可夏说起来还有点儿得意。 绿灯亮,单季秋冷静,继续开车。 “然后呢,你们就吵架了?”单季秋顿了顿,回忆之前,“刚才在机场,你才不管不顾,拽着我就走?” “对啊!” “……” 半小时前。 余可夏一个猛扑,扑到单季秋怀里以表思念:“我想死你了,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又漂亮了?” 不过几秒,余可夏一抬头,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个熟人。 “陆允?”余可夏站定,手还搁在单季秋的肩膀上,眨巴着眼睛打量了他半响,才“wow”一声,“you are so handsome.” “讲中文。”陆允没好气道。 “人是越来越帅了,这脾气还是那样。”余可夏说着又看向单季秋,有些感动,“你们这是一起来接我的?果然是我多年的好朋友。” “你想多了。”陆允无情地说。 余可夏看了看陆允身边的行李,恍然大悟:“你这是要去哪儿?” 他还能去哪儿? 单季秋被余可夏这脑回路给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怪她就没怎么跟余可夏说过当年发生的事。除了外婆过世因为当初有聊到,她才跟她提过一嘴,不过具体的个中因由她也没说。 余可夏又很少回国,可能就自动理解为她跟陆允从来就没分开过吧。 话音刚落,陆允也被来人生扑了。 不过他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拉着单季秋的胳膊,一起往后退,没被扑着。 “陆允,你这就有点儿过分了。”来人不满道。 待单季秋站稳以后,先闻的其声,有点儿耳熟。 她再定睛一看,立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帅哥,这不周安么。 “周安?” 单季秋很是讶异,她寻思着今天是要在这机场要开同学会了? 思及此,她还特地又扫了一眼出口处,别一会儿谭俊浩又不知道从哪儿给冒了出来了。 “单季秋,咱几年没见了吧?”周安端详了一下单季秋,不由得感叹,“你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这确确实实是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周安当年出国后,单季秋跟他就没什么联系了。 她就纳闷儿,这移民的人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她跟前了? 于是乎,光亮的机场里,四个高颜值男女,八目相对,面面相觑。 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吸引了人潮里众多人的目光。 单季秋蓦然有些感慨,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当年送周安走的那天。 只不过,她瞅了眼余可夏,当年的谭俊浩变成了现在的余可夏。 等会儿,为什么余可夏没行李,周安却是一推车的行李? “你们?”单季秋琢磨事情不简单,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是我们。”余可夏打断单季秋,还死死地瞪了一眼周安,挽着她欲走,“是我跟你,他找他兄弟。” 余可夏说完,拽着来不及说话的单季秋转身就走,力气还挺大。 单季秋回头,眼巴巴地看向陆允,对上陆允跟随着她满眼无奈的目光,在人来人往里遥遥相望。 在路人眼中,这感觉特像是被法海强行分开的白娘子和许仙。 而后,单季秋见陆允朝他点了下头,示意了她一下。 下一秒,周安便走过去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而她,也被余可夏拽出了大门口,拐弯了。 …… 戈立提前一天回来,本来是来接老大的,结果还多接了一个人。 车轱辘在泊油路上驰骋,戈立把着方向盘,时不时地瞄一眼内视镜,听到后面两位的谈话。 哦不,具体来说是老大这位朋友说的话。 他才恍悟且感慨,原来老大也不是性冷淡。 至少他并没有不厌烦地打断他身边这位左一个套又一个套的。 “我哪儿知道避/孕/套居然还能有质量问题啊!她又不听我解释,硬说我是骗她生孩子,还拿假的验孕棒来试我。” “我他妈有孩子了我能不高兴嘛?从上飞机开始,吵得人空姐都在笑。” 周安给气乐了:“大庭广众的,我不要面子?行吧,既然你都认定了,我还能说啥?我就是故意扎破的,你觉得我是故意的,我就故意的呗……” 陆允右手手肘虚虚懒懒地搭在车窗框上,左手在腿上反复倒腾着手机,大长腿因为空间局限,微微敞着。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听着周安一顿连环炮的抱怨。 所以,你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不和,你媳妇儿就能拐走我媳妇儿? “也就是说,你们是在拉斯维加斯重逢,然后就闪婚了?”陆允打断周安,他听那套子听得实在是头疼,干脆返回一开始的问题上。 周安听这话,倒是倏然一笑:“这不碰巧遇上了,旧情难忘,情难自禁,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我跟她吧就……” 陆允赶紧斩断后续:“细节就大可不必了。” 他说完抬手挠了下太阳穴,心情不是那么畅快。 你们搁这旧情难忘,情难自禁的速度倒是都能赶上火箭了。 重点是,你们坐火箭就坐火箭,你媳妇儿居然半道下来阻碍我追媳妇儿? “余可夏肯定是住单季秋那儿了,你呢就住我那儿吧,总不能让你一个人住酒店。”陆允言归正传。 “还是允哥你最好。”周安感激涕零,作势要抱一下表示他很感动。 “得,少搁我这儿恶心人啊!”陆允一脚给他踹了过去。 戈立瞅了一眼内视镜,在他们谈话中捕捉到一个莫名熟悉的名字——单季秋。 这不就是那天早上在苏城给老大留言的,让老大心甘情愿把民宿都让给人住的,那个朋友。 除此之外,好像还在哪里听到过,就特耳熟。 …… 单季秋把车停好,余可夏下车看了眼这车,点赞:“你这车不错啊!” 是不错,可惜你把人车主给落机场了。 “走吧。”单季秋锁了车,带着余可夏往电梯口走去。 陆允他们是半个小时后到的,他让戈立帮着搬行李进屋,自己则是去1602敲门去了。 单季秋一开门就对上了陆允递过来的目光。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彼此眸色相融,眸底带笑,都恨不得溺死在对方的眼神中。 看了对方好久好久,久到他们都希望此刻时间就此静止,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也不错。 “单季秋?”周安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在空气中无声的碰撞,煞风景道,“你们这又当邻居?这么多年不变的兄妹感情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单季秋:“……”兄妹你妹。 陆允:“……”兄妹你妈。 戈立耳朵尖,就听到了“单季秋”仨字儿,也跟着从对面屋里出来了。 一直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又跟老大有关系,他可是太好奇这个名字的主人了。 随即,他就看到了对面门内站着的那个天仙似的姑娘,他算是心中有了明镜。 难怪他老大突然要留在锦南,又指定要他买这个房子,多钱都行,原来是在追人啊! 这下,老大的性取向终于明了了,不止明了,还明明白白。 不过照这样看的话,也难怪老大费尽心思。这姑娘比那些女明星可还漂亮,气质也老好了,倒是真不怪他吃斋念佛的老大都能动了凡心。 是真的,没有男人招架得住这样的姑娘,但也不敢碰这样的姑娘,看起来太美好了。 所以,老大是个禽兽。 单季秋被盯着,这目光自动感应到看她的人身上去。 陆允见两人打上了照面,便跟单季秋介绍了一下:“那是我助理,戈立。” 单季秋看着戈立,朝礼貌颔首一笑:“你好。” “你好你好。”戈立也笑着点点头,然后跟陆允说,“老大,东西都弄好了,我就先走了哈。” 陆允一抬下巴:“嗯,回去好好休息。” 戈立:“好勒,走了老大。” 陆允:“嗯。” “余可夏呢?”周安则是探头看向里面。 “在洗澡。”单季秋说道。 这话说完,就听到屋里由远及近的声音:“谁啊?” 余可夏浑身还氤氲着沐浴露的热气。 她走过来,一看门口立着的两大门神,就懵了一下。 “你让他们过来的?”余可夏拧着眉,横了眼周安,确问的是单季秋。 “你也太自恋了吧?谁找你了?”周安见余可夏一脸不屑,嗤声道:“我允哥住对面,我住我允哥家,你有意见?” 余可夏一听,你这还来上劲儿了。 于是乎,她拉着单季秋往后,自己往前去拉门把手,往里拉门。 “季秋,别搭理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余可夏气呼呼完,又斜一眼周安,撂了句狠话:“那你就在你允哥家住到死吧。” “砰”地一声,防盗门被用力关上,过堂风都是股股寒凉来侵袭。 门内,暖气渐起。 余可夏拉着单季秋往里走:“你家有酒没?” 单季秋瞅着在猫爬架上的π,对余可夏说:“你们就不能好好谈谈?” 余可夏哼哧,态度强硬:“不能。” 门外,寒风过境,冷门冷脸。 周安气急败坏地转身,跟陆允说:“喝酒去。” 陆允瞧着周安无语哂笑:“你就不能服个软?” 周安冷呵,言语决绝:“绝不。” …… 这天晚上,单季秋就陪着余可夏喝酒,大致知道了她跟周安的事。 两个月前,他们在拉斯维加斯偶遇了。 他们知道彼此这么多年都单着,心里也一直都还想着对方。 而当年那些不敢往前的成全和不敢,全然变成了如今想要拥有对方的那种强烈而炙热的勇气。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 在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以后,刚辞职的周安乐得清闲,正好陪着余可夏到处工作。 最后一站是非洲,他们遇上了无国界医生组织,余可夏利用她网络传播的力量,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 之后,周安其实也在这两个月考虑了一些事,最后打算把工作重心放回国内。 他回国之前拿到了wd中国区厘城分行的offer,任经理。余可夏也在国外待了太久,始终还是觉得祖国才能带来归属感。 所以,他们这就么决定回国了。 至于后来的事,不用余可夏再说,单季秋也知道了。 单季秋跟余可夏窝在沙发里,静静地听她把他们这段重逢后的故事讲完。 单季秋眉目沉静,被酒熏红的脸颊上浮着欣慰的笑容。 她看着眼前的姑娘,想当年还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美少女。 如今,脸还是那张脸,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不再稚嫩。而是眉目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属于女人的娇媚和风情。 以及,每每提到周安,就不自觉含笑的幸福之态。 “失而复得是很难得的事。”单季秋撑着脑袋瞧着余可夏,由心而发地感慨道:“夏夏,能看到你跟周安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我真的特别为你感到开心,你们会幸福的。” 那些年成长中的喜欢,那些心动最终留下看似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那个夏天,那场都曾以为就此画上休止符的生别离。 原来,也不一定就真的结束了。 余可夏跟周安如是。 而她跟陆允,也如是。 余可夏喝红了脸,看着单季秋,问她:“季秋,那你呢,你现在幸福吗?” 单季秋抿着唇,想起了对门里的那个人,她点点头:“嗯,也挺幸福的。” 余可夏跟单季秋碰杯:“那就祝我们永远幸福。” 单季秋附和着:“永远幸福。” 两人喝完一杯,就是像当年校园里的两个小姑娘,彼此相视一笑,笑的敞亮又恣意。 就算这么多年难得见面,联系不多。但只要一联系一见面,就有聊不完的话题。 是永不褪色的友情。 “不过,在一起两个月,你上次跟我打电话居然只字不提?”单季秋开始翻旧账。 “那不是没确定回不回来嘛,而且上次他缠着我让我挂电话,那种情况,就不太好跟你说。”余可夏解释。 单季秋一听,暗自一咳,秒懂地一笑。 余可夏瞧着单季秋这样子,突然伸手过来摸了下单季秋的胸口。 “干嘛呢?”单季秋被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给余可夏的咸猪手拍开,还瞪了她一眼。 “怎么感觉没怎么长,不过手感倒是很不错。”余可夏大方的挺起胸膛,“你摸摸我的。” “我没那么变态。”单季秋寻思着这在国外待久了是不一样。也不是,这姑娘以前就这样。 余可夏“嘿嘿”一笑,往单季秋跟前挪了挪,对她说:“我大了。” 单季秋一副“我看得出来”的表情:“那毕竟那边的水土是比较滋润。” “不是水土的问题。”余可夏喝了一口酒,色眯眯地凑到单季秋耳边说,“揉大的。” 单季秋差点被口水给呛着,她瞧着余可夏,哭笑不得:“我求你别说了,在我心里周安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余可夏:“少年个屁,你不知道我被他……” 单季秋打断:“打住,我不并想知道。” 余可夏见单季秋这纯纯情情的模样,不由得打趣:“你也赶紧找一个吧,很快乐的。” 单季秋瞅着余可夏,但笑不语。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都成年了,早已经过了为了成绩烦恼,为了请家长忐忑,为了喜欢的那个人,将自己藏进泥土里的年纪。 现在的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可以轰轰烈烈,可以岁月静好,也可以奔赴山海。 …… 两人就这样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两人酒量也不算特别差,确实高兴喝得多,。 余可夏已经提前败北了。 单季秋也就是撑着,但是脑子已经被搅成浆糊,乱糟糟的,无法再思考。 搁在一旁的手机微信响了又响,单季秋这才迷迷糊糊地去摸手机,点开微信。 上面是陆允给她发的好几条信息。 ly:【在干嘛?】 ly:【出来把π还给我。】 ly:【你被余可夏绑架了?】 ly:【我快被周安烦死了,散个步?】 ly:【出来聊五分钟。】 单季秋现在看屏幕,眼睛都是花的,她仅剩的那根清醒的神经也快要断了。 她嫌弃打字,干脆直接打了个视屏过去。 对门,陆允支着脑袋看着他发出去几条石沉大海的微信,抬眼瞅了一眼看篮球赛的周安。 说实话,能把篮球赛看的这么死气沉沉,他也是第一次见。 手机终于有了动静,陆允一看,嘴角一弯,起身往玄关走去。 他一边接通,一边开门出去,全然不顾身后的周安问了他好几声“去哪儿啊?” 门外走廊里,陆允一接通视频就看到屏幕里小脸红扑扑的漂亮姑娘。 还有她那迷离的眼神,傻傻地盯着他眨着眼,就晓得她喝大了。 单季秋还在看陆允,端详了半响,才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你谁啊?” 陆允就没见过这样的单季秋,她平时的声音是干净似水的,这会儿倒是软糯甜美的。 他被她这迷迷糊糊的可爱劲儿给逗乐了:“你给我打视频,你问我是谁,嗯?” 单季秋拧着眉头,又仔细看了看,眯眼笑了起来:“你长得好像我邻居哦。” 陆允点头,哄道:“我就是你邻居,给邻居开个门好不好?” 单季秋睁开眼,抿唇着唇,还想了想,才说:“好吧。” 然后,陆允看到视频里摇摇晃晃起身的单季秋,刚好又把已经瘫倒的余可夏给框了进去。 他赶紧打开自家门,朝里面的人喊了声:“周安,过去接你媳妇儿。” 说完,他就朝对面走去了。 单季秋打开门一看来人,就不管不顾地朝陆允倒了过去:“邻居,你怎么跟门一样高?” 陆允搂着单季秋往身上提了提,柔软的身子瘫在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儿混着她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儿扑鼻而来。 这模样,摆明是在考验他的自控能力。 真要命。 “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陆允瞧着怀里的姑娘,无奈又宠溺。 周安也跟着出来了,见陆允怀里的单季秋都这样了? 他赶紧往屋里大步走去,没一会儿就把余可夏抱出来了。 “我带她过去。”周安跟陆允说道。 “嗯。”陆允点点头。 于是,两扇门一前一后地被关上,将寒冷彻底隔绝在门外。 陆允搂着单季秋把门关上后,伸手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子,轻声道:“回来就给你折腾。” 他笑着,弯腰。 左手穿过她的腿弯,右手穿过她后背,将人轻松地公主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π和圆周率在他的脚边晃悠,晃了一会儿,又齐刷刷地走开了。 陆允将单季秋抱进卧室,小心翼翼地平放到床上,拍亮床头灯。 随即就着床边坐下,伸手帮她理顺她那有点儿凌乱的头发。 他敛眸,瞧着床上的醉鬼闭着眼睛。 卷长的睫毛落在眼睑处,红扑扑的小脸,嫣红的嘴唇。 还有,本是白皙的耳根和颈脖都染上了一层粉红。 睡衣领子微敞,映入眼帘粉白一片。 冷艳变成了明艳,莫名的诱人。 陆允喉间一紧,偏眸。 他扯起被子给单季秋盖了个实实在在,又细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去厨房给她泡杯蜂蜜水去。 等他再回房的时候,床上的被子已经掉了一半滑落在床沿下。 而秋醉鬼则是慢慢地,摇摇晃晃地要坐起来。 陆允赶紧大步走过去,将蜂蜜水搁在床头柜上,伸手去接住单季秋,免得她摔下床。 “你干什么啊?” 单季秋脑子天旋地转,不想躺下,干脆搂着来人的颈脖,脚下一软,就瘫坐在了床上,望着眼前的人,声音又软了下来,“你有点儿像……” “好,你说我像什么就是什么。”陆允腾出一只手伸到床头柜上,端起蜂蜜水递到单季秋嘴边,温柔地哄着,“乖,喝水。” 单季秋微低下头,乖乖地喝了两口,抿了抿嘴唇,红唇水光潋滟。 她遂又抬起头,紧了紧搂着陆允颈脖的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迷迷糊糊地开口:“圆周率,你怎么突然长这么大了?你怎么比我还大?” 陆允听这话给他闹的,有点儿啼笑皆非。 他微微侧身弯腰,将杯子放回去,再坐好,垂眸看向怀里的姑娘。 这个角度,她领子下若隐若现的沟壑,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视野里。 桃花眼里黑瞳渐沉,陆允用力吸了一口气,瞅着单季秋的脸,终是没辙地笑了声。 他伸手揪着她的睡衣领子,有些用力地向上拉。 直到完全看不了那些招惹他的香艳画面,才继续搂着她稳住她坐好,哑着声陪她胡闹:“我怎么就成了圆周率了?” 此话一出,单季秋半虚着眼睛认真地去打量,然后确定地说:“你,就是,圆周率。” “成,我是。”被当成圆周率的陆允点点头,妥协后又警告,“以后别再给我喝酒了啊!” 话音落,宽肩就沉了一下。 伴随着那温热的呼吸打在陆允的颈窝,和贴在颈脖上的微热肌肤。 姑娘柔软的身体和芳香扑鼻的气息,掺着酒香一并袭击他的全部神经。 让他不由自主地又滚了滚喉咙上的尖儿。 “单季秋。”陆允没敢动,就这么坐着,声音却越发的嘶哑。 “嗯?” “你还知道你叫单季秋啊?” “嗯。” “你这样有点儿构成性骚扰了哦。” “嗯。” “那要我不告你也成,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嗯。” “你有喜欢的人么?” “嗯。” “他是谁啊?” “圆周率。” 单季秋“嗯嗯嗯”机械过后,突然人工了起来。 本是靠在陆允肩膀上,喊了一声也跟着抬起了头来,定定地瞧着他: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我其实,以前呢,暗恋过一个男生。” 说到这儿,她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渐渐地努起了嘴,眼巴巴地看着他。 像冬夜里无家可归的小动物,眼泪哗哗,委委屈屈的惹人怜惜。 “可是后来,他就不见了,我把他给弄丢了,弄丢了。” 陆允这笑脸登时就敛了一下,合着她喝醉,还被他给问出了一段暗恋? 这带着哭腔,还给难过委屈上了? 他有些不满道:“呵,你情史还挺丰富啊,合着你还暗恋过男生呢。” 单季秋就这么望着陆允,点了一下头:“嗯。” 陆允被气乐了:“你还嗯。” 单季秋又倏然弯唇笑了起来,眸色混沌地瞧着陆允,又重新恢复了活力:“圆周率你好帅哦,可你不是女孩子的么?” 陆允腾出右手,捏着单季秋的下巴,盯着她,须臾才说:“呐,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但你现在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单季秋咬着唇,松开,仰着头眨着眼,眼皮泛着淡红色,勾着晕红的眼尾,问:“什……么?” 陆允被这醉鬼无意识的娇媚,给勾的神经越发紧绷。 他深呼吸,平息杂念,耐着性子问:“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谁?” 单季秋望着陆允又看了好久,松开一只手在嘴上比了个“嘘”。 然后,她又揽上他的颈脖,脑袋搭在他的颈窝处。 就像是生怕被人听见似的,压低了嗓音,轻言细语地吐纳着呼吸,说:“他叫陆允,是我的阿允哥哥。” 好了,刚才所有的不爽嫉妒郁闷,都过去了。 无论她以前暗恋过谁,喜欢过谁,跟谁谈过。 在此时此刻,当她毫不犹豫亲口说出他的名字以后,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陆允就这么笑凝着单季秋,心像是被棉花塞得满满当当的。 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哪一刻有当下这般满足。 至少她喝醉了,还知道自己现在喜欢的人是他,这就足够了。 “圆周率。” 单季秋倏然又仰起了头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泄在后背。丝丝缕缕地打在陆允削瘦修长的手背骨上,又懒洋洋地挠进了他的心。 她嘟着嘴,眼皮耷拉着,整个人在往上贴去。 “嗯?”现在你叫我什么都成。 “给妈妈亲一个。” 单季秋话还没说完全,圈着陆允颈脖的双手往下压,她扬起下巴往上凑。 那柔软的,泛着水光的温热红唇,直直地贴了上去。 就这样,猝不及防又准确无误地,吻在了他微凉的唇上。 第72章 欢喜 是不是也该给我个名分了?…… 还沉浸在前一刻喜悦之中的陆允,在被那带着酒香的温软嘴唇贴上来的一刹那,也愣住了。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唇上倏然一松。 单季秋已经闭着眼睛,头一歪,倒在他的肩头,睡了过去。 陆允垂眸瞧着怀里的姑娘半响,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与芳香。 他喉间紧涩,用力滚了下喉结,才哑声低笑道:“秋崽崽,你也太色了,你居然强吻我。” “干嘛?现在是借酒装睡?想不负责任?” “那不成。我这个人是很传统的,只有我女朋友才可以亲我。” “既然如此,行吧,那我就同意你当我女朋友了。” “嗯,女朋友。” 陆允自说自话好一会儿,自己都没忍住笑了起来,笑得那是个无比开心又满足。 然后,他抱着单季秋,将她扶下去躺好。又伸手捡起已经掉落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轻轻地给她掖上。 随后,他又出去找到保温杯,给里面泡了蜂蜜水搁回到床头柜上去。 最后,他又帮单季秋把被的手机搁到另一边的床头柜上。 一切稳妥,陆允才重新坐回到床边。 就这么静静地,含情脉脉地,带着深情的笑意和爱意,看着眼前这面若桃色的姑娘。 从她微红的眉眼到密长的睫羽,从挺翘的鼻子到红润的嘴唇。 又从下自上看去,这么反反复复,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看了好一会儿,陆允双手撑床,将单季秋圈在两臂之间,俯下身。温柔地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吻,再不舍地松开。 陆允也没急着起身,而是就这么保持着姿势,在咫尺的距离,在酒香与甜香萦绕的紧密呼吸间。 他瞧着她,柔声对她说了句:“礼尚往来,晚安。” …… 翌日,单季秋醒过来的时候卧室里一片漆黑。 遮光窗帘都是拉上的,门也是关上的,只余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以为天还没亮,翻身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瞳孔猛地一缩,这都十一点多了。 单季秋腾地坐起身来再一看。 哦,周六。 她又吁了口气,浑身不得劲儿地躺了回去。 嘶,头好痛。 单季秋翻了个身,耷拉着眼皮看到另一边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有点儿莫名其妙。 这谁放的保温杯? 她揉着脑袋撑起来,伸手去够保温杯。 人靠着床头半坐着,拧开保温杯盖。一股浓浓的,带着热气的蜂蜜味儿瞬间侵进鼻里。 谁泡的蜂蜜水? 单季秋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昨晚。 她跟余可夏喝酒聊天,然后一开心就喝多了。 然后呢? 她又努力回忆,去拼凑那些被酒精搞的破碎的记忆。 之后,好像在跟谁打了个视频。 一想到这儿,单季秋赶紧捞起一旁的手机,打开微信一看。 列表里第一个联系的人是陆允,她点开对话框,显示着【聊天时长02:13】。 是昨晚23:35分打过去的,也没聊两分钟,聊什么了? 单季秋一边喝了口蜂蜜水,一边继续回想。 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太零碎,零碎到根本就无法拼凑成一帧完整的画面来。 等会儿,余可夏呢? 不是跟她一块喝酒的么? 单季秋顺手在搁下保温杯,掀开被子,又趴下床看床下面。 人呢? 正当她下床穿拖鞋起身,再转身看向床的那一霎,脑子里的某些碎成渣的画面似乎在渐渐成像。 她记得她给陆允开了门。 然后周安进去了。 再然后,周安把余可夏抱走了。 中间这段片段一片黑,她确实记不起来了。 单季秋盯着床,盯了半天。 她好像跟圆周率说话来着,但她记不住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又好像就那么一直抱着圆周率,然后…… 骤然间,单季秋大眼一瞪,头顶一道闪电不打招呼地劈下来。 她被劈的腿忽的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坐在床边,整个人都劈清醒了。 不是圆周率??? 不是圆周率!!! 单季秋慢慢地,不可思议地抬起手,睁大眼睛,无声地捂住了嘴。 那一副猫变人的画面就这么从脑海里“刷”地一下蹦了出来,跃入眼前。 她抱着的不是圆周率,是陆允。 她还主动地凑了上去,贴上了陆允的嘴唇。 嘴对嘴。 “我我我……”单季秋嘴巴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声音跟着抖,“强吻了陆允?” 啊!啊!啊! 单季秋你这个禽兽,你这么饥渴的么? 你居然强吻了他? 难道是被余可夏的套套影响了? 单季秋整一个石化当场。 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 怎么能记不起来了呢? 救!命!啊! 单季秋低头看看自己的睡衣,没破没烂,不皱不凌乱。 后来……应该…… 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应该发生的事……吧?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响,吓了单季秋一个三魂六魄分开又合上。 她抬起手机一看,整只手瞬间“帕金森”。 她稳住自己的手,接通电话,陆允的声音就像是过了电似的递了过了,耳朵一瞬间就酥麻了。 “醒了?” “嗯。” “把蜂蜜水喝了。” “你泡的?”这貌似有点儿明知故问。 果然,那边低低地笑了一声:“昨晚……” 单季秋一听,这莫不是翻旧账来了。 她赶紧打断装个失忆,一嘴的疑惑丛生:“昨晚怎么了?我完全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对啊。” “那我怎么听着,”陆允放慢了语速,拖着尾音,从鼻间溢出的低沉,烫进了单季秋的耳朵,直达心底,“你这呼吸好像显得你特别紧张呢。” “我哪有。”单季秋立即抬手捂住口鼻,心虚的越发明显,她暗自沉了口气,努力平息着语气,“我那是刚睡醒,头疼显得。” “哦,你头疼显得。”陆允又笑了一声,不逗她了,“那要不要过来吃饭啊?” “夏夏呢。”单季秋停了一下,继续,“起了没?”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陆允抓住一个就不放过,“怎么知道她在我这边?” 单季秋闭眼皱眉,你干脆改行破案去吧。 “我就记得这一点儿,后面断片儿了。”单季秋心平气和地解释。 “哦。” “哦什么哦,她起了没啊?” “刚起一会儿。”陆允瞥了眼在沙发上黏黏糊糊的俩人,语气里故作委屈,“疯狂搁我跟前给我喂狗粮呢,你赶紧过来陪我一起吃。” 单季秋一听就知道那俩人是和好了,并且在秀恩爱呢。 “我才不吃。”她笑道。 “大家都是单身狗,讲点儿义气吧。” 单季秋被陆允逗笑,不忘怼他:“你才狗。” 陆允“嗯”地一声:“彼此彼此。” …… 中午吃饭的时候,单季秋就总是去偷瞄对面陆允的……嘴。 唇形偏薄,唇红齿白,确实好看。 紧跟着她又去跟记忆力的触感作对比,好像很柔软,还挺有……弹性。 “单季秋,你干嘛盯着人陆允吃什么,你自己夹啊。” 同样坐在对面的周安,说着还好心地夹了块刚才陆允吃的里脊肉,给单季秋的碗里放上。 “你干嘛老盯着我?”单季秋耳根子一热,做贼心虚地拿余光瞄着陆允,见他笑的意味深长地在看她,更是气急败坏,“你应该看谁心里没数?。” “我就刚好抬头看见。” 周安觉得这单季秋大惊小怪,一惊一乍。 他一边给余可夏夹菜,一边继续道:“什么叫老盯着你,你还不能让人看了?” “不能。”陆允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不是。”周安被攻击,看向陆允和单季秋,无语,“你这当哥的霸道,你这当妹的无理,你们就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余可夏倒是丝毫没觉得有所谓,还帮着单季秋和陆允说话:“他俩以前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安认了,无可奈何地重新找话题,跟单季秋互相聊起了这些年的近况。 陆允则是不发一言地静静听着他们聊,一双眼就没怎么离开过单季秋。 看她总是回避他的眼神,还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的嘴看,还脸红。 这是断片后该有的反应么? 显然不是。 这丫头一定是想起来了,才会这么的不好意思。 倒是跟醉酒后又是不一样的可爱劲儿。 聊着聊着,话题就渐渐沉重了下来,他们聊到了沈素约。 余可夏只知道沈外婆去世了,却并不知道竟然是那样去世的。 她见单季秋淡淡地笑着,人很平静地说出当年的事,不由得搁下筷子,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蹙着眉头喊了一声:“季秋。” 单季秋看向余可夏,朝她笑着摇摇头,又看向周安,反倒是安慰起他们来:“我没事,都过去了。” 余可夏和周安见单季秋的样子确实也不是装出来的,这才安下心来。 周安又偏头看向陆允,埋怨他:“你也是,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单季秋却开口帮陆允解围:“我也没告诉他。” 周安一听,不由得叹了口气:“大家叫你秋神,你以为你真就是神仙了,怎么什么都自己扛?” 余可夏也附和她老公:“就是,当我们是什么呢。” 这两口子沆瀣一气的语气,单季秋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陆允。 谁知道,人陆允搁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掀了下眼皮对上单季秋的目光,投入到敌方阵营,语气还挺不满:“别看我,我当年不也被排外了。” 单季秋:“……” …… 一顿饭吃下来,收拾完也差不多了两点多了。 今天刚好是冬至,大家就琢磨着晚上吃饺子。 下午,他们四个人一起去逛超市,买东西。 余可夏还跟以前一样拉着单季秋到处乱跑,单季秋呢也就由着余可夏。 跟在他俩身后的陆允看着单季秋被扯过去扯过来,拿手肘撞了一下周安:“你管管你媳妇儿成么,多大个人了还跟以前一样。” 周安倒没觉得有什么的跟着后面走,眸子望着余可夏的背影,笑意满满:“我还就喜欢她这无忧无虑的性子。” 陆允瞥了眼周安,纠正道:“那叫无忧无虑么,那叫没心没肺。” “那我都喜欢。” “……” 周安看了眼身边的陆允,又看了眼前面单季秋,好奇地问:“你说你总这么管着单季秋,他还怎么找对象?”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也没对象。”陆允好笑道。 “所以,你俩这是看谁熬得过谁?” “也不是。”陆允瞅着单季秋的背影,话里有话道:“那她什么时候有对象,我就什么时候有。” 说完,陆允就迈着他的大长腿,跟了上去。 周安瞧着陆允,不由得望天感叹了一句:“这哥哥当的,是真的尽职尽责啊!沈外婆你就放心吧。” 晚上大家吃饺子过冬至,单季秋特地喊了方宁儿过来。 方宁儿也终于见到了单季秋高中时代的好朋友们,倒也是羡慕。 大家相谈甚欢,聊的尽兴,周安还特地跟谭俊浩视频气他,说已经有人取代他的位置了。 果不其然人给气着了,气的他恨不得立刻杀过来。 说他们居然不等他聚会,五人组没得取代,但可以就地解散了。 然后,他就再打击下被人叫去忙了,愤愤不平又可怜巴巴地挂了手机。 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几个姑娘围在餐桌边聊的火热,两个男人盯着他们自己的姑娘陪着笑。 余可夏说到好笑的伸手去拍周安,没轻没重,拍的周安龇牙咧嘴。 单季秋倒不觉得余可夏说的有多好笑,就是看她打周安实在是太逗了,一边笑一边下意识地去看陆允。 这就么刚好撞上了他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移不开的目光。 她的笑容微微压了一些,却又柔了些许。 四目相对,是彼此眼神里藏不住的暧昧。 “我再给你们说一个我遇到的趣事……” 单季秋被余可夏的话题拉了回去,笑着听她说。 须臾,她用余光再偷看一眼陆允,依然被他逮到。 她脸一热,收走余光,暗自抿唇一笑,眉目都温柔。 温暖的房子,温和的灯光,温馨的气氛。 π和圆周率双双懒洋洋地瞧着客厅里这些奇怪的人类,伸了伸jiojio,继续雄霸阳台观景位,观赏窗外冬日的粼粼江景。 …… 吃完了晚饭,陆允在厨房洗碗,单季秋在旁边洗水果,方宁儿被她妈妈临时有事给喊了回去。 周安和余可夏突然想玩牌,于是去问陆允和单季秋家里有扑克没? 得到都没的答案,他俩便自告奋勇地说出去买。 玄关的防盗门被关上,屋子里安静了。 只有厨房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 单季秋和陆允并在一起而站,算起来,这是两人今天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时间。 哪怕没有眼神交流,气氛也足以让人怦然。 “晚上睡之前喝点儿热牛奶。”陆允对单季秋说道。 “我酒早就醒了。”单季秋将洗好的一个苹果放进果盘里。 “养胃。”陆允说着,瞥了眼身边的单季秋,说,“以后少喝点儿酒。” “我其实很少会喝醉的。”单季秋说着也特地看了眼陆允,一副让他相信自己的眼神,“我酒量还不错。” “不错还能喝断片?”陆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关上水龙头,好整以暇地垂眸瞧着单季秋,逗她,“装醉?” “怎么可能。”单季秋被陆允一盯,蓦地心虚,撇开眼,非常肯定地说,“就真的是为数不多的宿醉。” “是么?”陆允微微倾身朝向单季秋这边,扯了两张厨房纸边擦手边偏下头,搁她耳边低声问,“就真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单季秋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惹得下意识偏了下头。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靠的太近,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倏地潮热了起来。 她往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这被搞得心慌慌的,说话也因为心虚而带上了一些不耐烦:“我不就喝醉了,让你照顾了下嘛,你干嘛总揪着不放。” 陆允一听这还给他闹上脾气了,本来打算放过她的。 这下,突然就不想放过了。 “我那不是吃亏了么。” 陆允干脆转身面向单季秋,单手撑着流理台,微微弓着背,再探过头凝着单季秋与之对视。 “单律师,现在的施害者都变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了么?” 单季秋一听这一趴还真是过不去了? 喝醉酒不可怕,最可怕有的人一直一直很不懂事地提醒着你。 比如,眼前这个。 她“啪”地一下拍上水龙头开关,把手里的苹果丢进果盘里。 遂掀眸,瞧着陆允这作为“被害者”流露出委屈受伤的神情,对上他的黑眸,打算直接破罐子破摔。 “是。”单季秋沉了口气,继续道,“我是亲了你,那我不以为是圆周率嘛,无意的。” “我也没说吃的什么亏啊,看来也不是什么都忘了呢。” 陆允停了停,笑意从眼底慢慢淹没上去,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了单季秋的红唇上,又慢条斯理地将眼眸掀了上去,重新对上她的眼睛,沉声道:“这不一提醒,就记起来了么。” 单季秋:“……” 中圈套了,中的牢牢靠靠,分毫不差。 单季秋又羞又气,一时半会儿也反驳不出个有力度的来。 想她套路对手无数,却总是能栽进陆允这个陷阱里无数。 “你看啊。”陆允又往前凑了凑,挨着单季秋瞧她,又抬起手勾起她胸前的发尾,在食指上绕圈圈。 他盯着人,敛了几分笑意,多了几分装可怜:“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便宜都给你占完了,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名分了?” 本来回来也打算跟她说了,这不被周安那两口子给一搅和,没什么机会说。 现在这个情况原本呢其实也不在预计范围内,本来也就是想逗逗她,跟她闹着玩。 本以为她还能强词夺理,据理力争,也是没想到这丫头就这么直接给承认了。 反正迟早都是要挑明的,那现在这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再不说就真不是男人了。 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他这心里还是莫名有那么点儿紧张和忐忑。 单季秋看向陆允,朝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随即,她一字一顿地撂下了俩字:“不给。” 说完,她伸手掀开挡住她去路的陆允,端着洗好的果盘,出去了。 陆允转身,瞅着单季秋离去的高挑纤瘦背影,倒是有点儿哭笑不得。 看来,他这没由来的紧张和忐忑,还真不是无缘无故。 第73章 欢喜 甜。 陆允收拾好厨房才慢悠悠地溜达出来。 周安和余可夏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跟单季秋聊天。 周安听见动静,转头看向陆允,朝他说:“赶紧过来,就等你了。” 单季秋见状也扭头看过去,正好对上陆允看她的双眼。 眸与眸隔空相望,是他越发不加掩饰地眼神勾引,直勾勾地看着她。 单季秋有点儿招架不住,转回头,又撞上了余可夏的探究目光。 也就一霎,她便若有所思地把眼睛给收了回去。 四个人围坐在茶几周围开始干瞪眼。 输了发红包,赢了请客。 单季秋打了两轮,就来劲儿了。 她坐在沙发上一直往前猫着腰不太舒服,便直接撸起袖子往地上一坐,开始洗牌。 陆允见状,顺手抄起一旁的靠枕给她递了过去,跟她说:“起来,垫着。” 单季秋现在全情投入在洗牌上,很自然而然地往一边抬起屁股,陆允便顺手给她支了过去。 支好,她才重新坐了回来,调整了下坐姿,倒着牌。 而这看上去更像是情侣间的互动,被坐在对面的余可夏尽数看进了眼里。 周安等着下一轮开始,拍了拍沙发,说:“你这沙发不错,坐着挺舒服的。” 陆允点点头,朝单季秋抬了抬下巴:“她选的。” 周安瞧一眼单季秋:“不错啊,有眼光。” 余可夏也跟着问:“话说,你家沙发干嘛让人季秋选啊?” 陆允往沙发背上懒懒一靠,道:“人乐意。” 单季秋倒好牌,搁茶几上一拍,随口解释说:“之前那个沙发特硬,就陪他买了这个。” 余可夏“哦”了一声,瞧着俩人,暗自一笑。 聊完沙发,新一轮的干瞪眼也正式开始了。 只不过,刚打了一半,单季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单季秋一看是何起,搁下牌,用口型跟大家说了句“公事”。然后就起身到阳台去接电话去了。 挂了电话,她从阳台的懒人沙发上起来,回到客厅,对陆允说:“我用一下你电脑收个邮件。” “书房。”陆允仰起头看向单季秋,“密码跟进门密码一样。” “知道了。”单季秋说完便快步往书房走去。 余可夏目送单季秋的背影离去,这才饱含深意地问了陆允一句:“怎么季秋连你家密码都知道?” 没等陆允说话,周安就接嘴:“他俩从小到大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他们之间就没有秘密。” 余可夏瞅着周安,啐了句:“直男。” 单季秋在书房打开电脑接收何起给她的一份资料,是有关一份伤人案的案例,跟单季秋手里的案子很相像,不过审判结果却是原告方胜诉。 何起让她好好看看,再琢磨一下自己的案子,不要掉以轻心。 正看着资料,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何起。 何起:“我给你几个点,你记一下。” 单季秋:“等一下师父,我拿个纸笔。” 单季秋说完,看了眼桌案上文件旁边的a4纸,抽了一张。 她没发现书桌上有笔,便顺手拉开抽屉,看到一支钢笔,就顺手拿了出来。推开笔帽,在白纸上试了试,能出水。 “好了师父,你说。”单季秋拿起手机,说道。 挂了电话,单季秋看了看白纸上的几点,目光一偏,落在了手里的这支钢笔上。 书房的灯光溢满整间房,光打在笔尖处,泛着莹莹的光芒。 这是支英雄牌的老式钢笔,在当年倒是很普遍的款式,但是现在几乎很难找了。 她以前好像也有一支,原来陆允也有一支。 单季秋盖上笔帽,在手上把玩了一下,便不甚在意地将钢笔放回到抽屉里去。 关了电脑,关了灯,单季秋走出书房顺道去上了个厕所。 除了厕所,一边拿纸巾擦着手,一边往客厅走去,三个人玩起了斗地主。 她干脆坐在陆允旁边的沙发上,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又顺手从一旁拿起个柑橘,一边剥着一边看他的牌。 就还挺倒霉的,最大的只有一个2,其他的全是电话号码。 十二月的柑橘汁水丰富,咬在嘴里香甜可口。 单季秋打小就爱吃水果,尤其是这十二月的橘子,她一个人能吃很多。就是吃多了凉胃,外婆不准她多吃。 自打外婆走了以后,除了在爷爷奶奶那边会吃到,她自己很少会买来吃,主要也不怎么会挑。 这个是下午他们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陆允挑的。 别说,他就很会挑,很好吃。 “夏夏。”单季秋又掰了一瓣起身递到余可夏嘴里,坐回去问她,“好吃么?” “甜。”余可夏朝单季秋笑笑,又垂眸斗地主。 “你怎么不喂我吃?”陆允刚打了个对子出去,偏头朝向单季秋,低声问了一句。 单季秋本来都在看牌的,耳边这么来了一句,她收回视线正好对上陆允求橘子的目光。 “你打完了自己剥着吃不行?”她义正言辞道。 “手脏啊!”陆允晃了晃手里的牌,理由充分。 与此同时,周安也跟着附和:“对啊,单季秋,你这是不公平对待了。” 单季秋寻思着自己喂个橘子还能喂出区别对待? “好好好。” 她妥协地一笑,忙掰了一瓣胡乱塞到陆允嘴里,又去掰了一瓣起身给周安送过去。 然后,她就被陆允伸手给扯了回去,顺便拿嘴截了胡。 他微凉的嘴唇碰到了她的指尖,就像是亲了一下似的。 单季秋收回手,感觉拇指和食指指尖又麻又烫,耳根子也不由得跟着烫了起来。 “诶,不是,允哥。”周安接了个寂寞,连连抱怨,“你干嘛抢我的。” 陆允嘴里嚼着两瓣橘子,瞧了眼身边微愣的单季秋,笑的心满意足地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你身边搁着谁,你就敢让别的姑娘给你喂吃的了?” 陆允话音一落,周安就被余可夏踹了一脚,也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你什么眼力见儿?” 周安才纳闷:“单季秋在我眼里那就是个兄弟,至于么。” 陆允把橘子慢慢咽下去,瞧着周安,提醒:“该你了。” 这一说,周安又继续跟余可夏一起连带着橘子的仇一起报。 没一会儿,周安就开始呜呼哀哉起来:“操,看看看看,我这双王活活饿死了,余可夏你怎么能出单?” 余可夏立即摆牌反驳:“我这么多单牌,我不出单我出啥,你双王不知道炸他啊?” 周安:“我哪儿知道他一套连子就出完了。” 那边厢,余可夏跟周安在内讧。 这边厢,胜利的陆地主凑到单季秋耳边,含着低低的笑音,对她说了声:“甜。” 本在看余可夏跟周安互怼的单季秋,被这耳边热风一吹,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她自然是知道他在说橘子很甜。 可是,他这语气,摆明了就不止是针对橘子那么一回事。 唯一让她觉得是那么一回事的是,跟她挑明了的陆允,变得真的很风骚。 …… 这天晚上,余可夏死活要跟单季秋睡。说是昨晚喝醉了没睡成,今晚必须睡。 单季秋听着这话说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周安听着这话说的,却感觉自己特像个多余的第三者。 没办法了,陆允也不搭理他,他只能独守空房。 晚上洗漱完,俩姑娘敷着面膜谈天说地。 聊着聊着余可夏问单季秋:“季秋,你有喜欢的人吗?” 单季秋瞟了眼余可夏,反问:“怎么这么问?” 余可夏眨着眼睛:“就是觉得你这么好,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呢?” 单季秋:“缘分没到吧。” “那现在是不是到了?”余可夏摘下面膜面向单季秋,直言不讳,“是陆允吧。” 单季秋:“……” 余可夏见单季秋没反驳,这幅模样摆明就是默认了。 “也正常。”余可夏说,“像陆允这样的人,是很多女孩子遇见都会误终身的人。你跟这样的人从小一起长大,又怎么会看得见别人呢?” “而你跟陆允其实是同一类人,也是惊艳了别人时光的人。相同的道理,他又怎么会看得见其他人的呢?” 余可夏支着脑袋看着单季秋,不由得一笑:“所以,我一直觉得你们如果能在一起并不会让人意外,反而是一件很正常,也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单季秋瞧着余可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并不知道,也似乎从未意识过自己会不会是别人的惊鸿一瞥。 可是她比谁都清楚,陆允是她漫长岁月里,眉眼中唯一的那个人。 是那个他举手投足,他眉开眼笑,他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她情绪一整天的人。 也是那个能让她不经意间在题纸里,在下雨起雾的窗户上,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写上他名字的人。 是她的儿时,是她的年少。 也庆幸于,将会是她未来的那个人。 “季秋啊。” “嗯?” “我看得出来,陆允也真的很喜欢你,他一定会让你很幸福的。” “我也这么觉得。” “陆允的身材一定很棒吧?那方面你也会很性/福快乐的。”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 余可夏跟周安是第二天被余可夏的妈妈勒令立刻飞回厘城,临时改到下午的机票走的。 原因是余可夏同学昨晚发的朋友圈定位在锦南,被她提前回厘城的母上大人看到了,早上夺命连环call让她带着周安立即回去。 安检口旁。 “那等你明天过来联系。”余可夏本想着跟单季秋一起回厘城,结果她这没办法得先回去安抚人。 “好,到了联系你。”单季秋点点头。 “那我们走了。” “拜拜。” 送走了余可夏和周安,出了航站楼,陆允就被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给叫住了。 显然陆允见到来人也挺惊讶的。 当然,他没注意身边这位姑娘的笑脸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因为人家一上来就抱住了陆允,感觉关系还很不一般。 “你怎么在这儿?”来人问。 陆允还笑着回答:“送朋友。” 单季秋这心里就更不爽了。 你还笑,你倒是挺开心的啊! 褚一诺一偏头就瞧见了陆允身边的漂亮姑娘。 她松开陆允,问:“你朋友?” 单季秋不知道眼前这个哪哪儿都好看的姑娘跟陆允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个亲密无间? 最重要的是她好看到让她莫名产生了危机感。 确切来说,是她见过的姑娘里最好看的一个。 她看上去是很明媚舒服的长相,给人一种莫名端正又愿意亲近的气质。 而且,她跟陆允站在一起也很匹配。 反倒是她,就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很像一个局外人似的。 陆允眼瞅着单季秋的情绪变化,心里挺乐呵。 这丫头这副表情,这是吃醋了? “单季秋。”陆允跟褚一诺介绍道。 “哦。”褚一诺一听,耐人寻味地笑了起来,“邻居家那个妹妹?” 陆允笑着一点头:“对。” 这下换单季秋懵逼了,居然知道她? 所以,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陆允见单季秋一脸茫然,这才不疾不徐地再次开口介绍道:“褚一诺,我小姑。” “小姑?” 单季秋脱口而出,再次打量褚一诺,这看上去跟她应该也差不多大吧? “哎。”褚一诺笑着点头应下。 单季秋瞧了眼搁在一旁偷笑乐呵的陆允,暗瞪了他一眼。 又笑得不太好意思地看向褚一诺。 您别误会啊,我这不是在叫人。 我就是在表示惊讶而已。 第74章 欢喜 我看你还能装多久。(双更合一)…… 车上,陆允右手把在方向盘上,左手搭在车窗框上,抬起的手背虚虚地抵在唇上,还在乐。 单季秋瞥了眼陆允,见他忍笑也不说话,恼羞成怒:“你笑够没?” 陆允摇头老实回道:“没。” 单季秋气的偏头看向窗外。 实在是忍不住,自己都快被感染乐了,忍着笑问:“就有那么好笑么?” 陆允扭头瞧了眼单季秋,又看回路况,嘴上却道:“那难得有人为我吃个醋,我还不能开心一下了?” “我哪有吃醋?”单季秋立即反驳。 “我有说是你么。”陆允又瞅了眼单季秋,佯装恍然大悟道,“哦,你吃醋了啊!” 单季秋觉得自己不能跟陆允玩文字游戏,她总算是闹明白了为什么能被他回回套路? 不是她不够聪明,是他够不要脸。 再说了,那认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有个那么年轻漂亮的小姑。 误会了不也很正常。 “那你小姑真住酒店啊?” 单季秋想起刚才陆允问他小姑过来干嘛?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同事,说过来学习参会,有地方住,让他不操心。 然后也没聊几句,人就被同事招过去了,说是得空了再联系。 褚一诺的长相是温和型的,偏偏在言行举止上又爽朗干脆,飒气十足。 所以也真不怪她吃醋。 这样的姑娘她一个女的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又何况是男人了。 “她说不管就不管,有事她会找我。”陆允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继续驰行在泊油路上。 “她是你渝江那边的亲戚?”单季秋回忆起以前,想起来了,“就是你爷爷妹妹的女儿,那个表姑?” “嗯,就她。”陆允说。 “她也就二十多岁吧?”单季秋笑了笑,“我一直以为……” “我姑奶才五十。”陆允打断单季秋的正常辈分关系。 “哦,那你这几年经常回去么?”单季秋记得陆允虽然跟那边是隔亲,但是关系其实很不错的。 “有空会回去看看,跟我小姑比较常联系。”陆允顿了顿,偏头看了一眼单季秋,“渝江挺好玩的,有空带你去玩玩。” “我干嘛要你带,我自己也可以去啊!” “那成吧。”陆允停了停,才继续道,“你带我。” “不带。” “求带。” “……” …… 单季秋是明天的飞机飞厘城,今天要提前整理案件资料。 陆允也不耽误她工作,就直接把车往家开。 到了家,他直接登堂入室,在单季秋家里进进出出。 她家厨房啥都没有,他一会儿又过去拿,一会儿又过去。 在单季秋被打断给他开了无数次门以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对陆允说:“你自己录个指纹吧,我真不想给你开门了。” “我不录。”陆允垂眸瞧着单季秋,哼笑一声,还有些傲娇,“我以什么身份?不太合适。” 单季秋给陆允这耍赖的样子给气乐了,眼下她没工夫跟他贫。 她浅白了他一眼:“爱录不录。” 说完就转身回书房去了。 陆允笑睨着单季秋嚣张的窈窕背影,笑意浓浓。 他转身,便马不停蹄,兴致昂扬地到门口录指纹去了。 吃完了饭,单季秋也没管陆允是留下还是过去了。反正她是又滚去书房继续工作。 屋内是灯光揽时,暖风安适,光影馨柔。 窗外是江河点点,寒风乍起,璀璨生姿。 书房里,键盘声声,纸张刷刷,冷静了书桌前面姑娘那认真的眉眼。 厨房里,炉火生生,白烟袅袅,柔和了流理台前男人那冷俊的面容。 π和圆周率一会儿跑去书房,一会儿跑去厨房。 最后跳上沙发,与烛火成眠。 这样的满屋画面,倒也不失为人间美好。 陆允端着碗走进了书房。 单季秋闻声掀眸看了一眼,又将眼睛挪近笔电里。 “你还没过去?”单季秋问道。 “你吃了我就过去了。”陆允把碗搁在了书桌上。 单季秋偏头一看碗里,抬头望向陆允:“冰糖雪梨?” 陆允点点头:“早上就听你咳了两声,别到时候上庭骂不过别人。” “那叫陈述事实,理据充分。”单季秋纠正。 “反正就是费嗓子。”陆允抬抬下巴,“先吃。” “好。”单季秋挪了挪椅子,自然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糖水,很给面子地表扬道,“好喝。” 陆允懒懒散散地倚靠在书桌边,垂眸瞅着单季秋。 听她这一声夸赞,开口询问:“想天天喝么?” 单季秋咬着梨子撩起眼皮,道:“我不上你当。” 陆允“嘿”地一声:“怎么就叫上当了?” 单季秋:“说来听听。” “我呢,现在也不逼你,你就专心去工作。” 陆允微微弯腰,单手搭在单季秋的椅背上,凑到她面前,看似将其半掩在怀里似的。 语气又像是要讨要糖果似的赖皮,还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憋屈。 “那等你出差回来,总得给我个答案了吧?” 单季秋仰起头来,对上陆允柔软含笑的目光。 她轻轻地抿起嘴唇,笑意漾在眼中,挥之不去。 “嗯。”她点了点头,应下。 陆允一听,心里这一下子就舒坦了。 他努努嘴,吩咐道:“趁热吃完。” 单季秋:“好。” 单季秋老老实实地吃着冰糖雪梨,陆允起身在书房里溜达。 刚才看见了书桌上的相框,一个是跟外婆的,另一个应该是她爷爷奶奶。 他琢磨着什么时候跟她照个合照,也加入进去。 算了,还是放卧室吧。 陆允又踱步到书柜前,看着里面的一排排中英文法律书籍,还有些金融的,中外小说也有。 他的目光一步步挪,挪到了最边上那格位置,落到那上面摆着的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小储物盒子上。 单季秋正好看过去,就看见陆允盯着那个盒子在看。 她心蓦地一紧,勺子在碗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人已经起身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单季秋二话不说,先伸手推他那隔着毛衣都能感受到的结实后背:“很晚了,你快过去了。” 陆允被单季秋推着书房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说:“你还没吃完,急什么?” “你在这儿会影响我。” “哦,原来我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 “是是是,大得很。” “你不对劲啊,居然没反驳我。” “你是不是受虐狂啊,偏要说着你心里就舒服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推我退,推推嚷嚷地走到了客厅。 陆允也不闹了,转身看向单季秋,无奈道:“好好好,我过去了,不妨碍你工作。” 说完,他又朝沙发上某只大爷喊道:“π,回去了。” π抬起头看了看陆允,又倒下去了,瞄都不瞄一声,完全没给他放在眼里。 单季秋瞧见没忍住笑了起来,紧张的心绪也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陆允见这丫头笑的还挺开心,伸手摁着她头顶,弓背低头看她:“别这么开心,我迟早会让你一命抵一命。” 单季秋一听,对上陆允饱含深意的眼神,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那里面暗示意味明显,她不由得红了脸。 陆允见单季秋这副不禁逗的样子,倒是满意地笑了起来。 他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那就让它留你这边,明天我送你再顺道接它们。” 单季秋木讷地点点头,一想自己的时间在上班后,又问:“你明天不上班?” “不想上。” “这么任性?” 陆允松开单季秋,一瞬不瞬地瞧着她,理直气壮道:“毕竟我这心没定下来,不踏实,有点儿无心工作。” 单季秋:“……”这什么道理? …… 翌日。 单季秋是上午十一点多的飞机,陆允十点把她准时送达机场。 本来是打算直接把人送进安检再走,结果被拒绝了。 理由是她一会儿跟师父会和,不方便。 停车场里,陆允帮单季秋把小行李箱拿出来推给单季秋,没好气道:“我见不得人?” 单季秋瞧着陆允的样子,顺着毛:“不是你让我好好工作的?我这是公私分明。” 陆允跟着哀叹一声:“那我也回去上班去了。” 单季秋故意调侃:“不是不上班么。” 陆允故作无奈:“那不是得用工作麻痹自己,免得影响你工作。” 单季秋把包包挂在手拉杆上,抬头望向陆允,对他说:“那你好好工作,我走了。” 陆允点头:“到了给我个信。” 单季秋:“知道了。” 说完她潇洒的推着行李箱,抬起手在空中跟身后的人挥了挥,跟他再见。 陆允目送着前面那个穿着浅色长大衣,踩着双运动鞋步步生风的背影,笑着暗自喃喃一句:“还真是狠心的头也不回啊!” 他就立在原地瞅着那道纤瘦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这才转身往驾驶座走去。 …… 抵达厘城已经是下午将近两点钟,单季秋跟何起一行人照例先去酒店办入住。 因为申彩也被何起带了过来学习,所以她俩同住一间房。 单季秋把行李搁好,就立刻给陆允发了个微信报了声平安。 彼时,正在办公室里正在看技术部主管给他文件,桌面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他抄起手机打开一看,嘴角蓦地就勾了上去。 站在办公桌对面的技术部主管瞧着陆总这突然变脸,吓了一跳。 明明前一刻还是冷冷淡淡的,怎么眨眼间就笑了? 笑倒是也见过,可他什么时候见过笑的这么温柔的陆总啊! 戈立也不在,好奇都没人可以八卦一下。 要他搁这儿当面问一嘴,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陆允也忘了面前还有个活人,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一脸受了惊吓的表情。 他稍稍敛了笑容,说道:“先搁我这儿,你先去忙。” 说完,陆允也不管人走没走,往椅背上一靠。想起了今天回公司的路上听的广播,就自顾自地跟单季秋聊起了微信。 ly:【今天是平安夜啊!】 秋崽崽:【对啊,怎么了?】 ly:【你是不是姑娘家?】 秋崽崽:【不是,别聊了吧。】 ly:【我说你这丫头,怎么现在一点儿都不浪漫了。】 秋崽崽:【商家数钱的时候倒是挺浪漫的。】 陆允看到这条回复“噗嗤”一笑,笑的肩都在颤。 看吧,他的姑娘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偏偏他还就吃,就很要命。 他干脆发了个语音过去:“那你给我准备个礼物呗。” 单季秋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听着陆允给她回过来的语音,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清了清嗓子,也回了个语音过去:“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礼物?” 陆允秒回。 ly:“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么?” 单季秋一听扬着唇角,笑的一脸甜蜜。 厕所门被拉开,她看了眼从厕所出来的申彩,稍稍收敛了一些笑意,然后给陆允回过去。 秋崽崽:【不太知道。】 秋崽崽:【不说了,工作了。】 陆允瞧着这两条微信,笑容灿烂,弯着唇盯着屏幕笑道:“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 单季秋这一天忙到很晚才休息,跟陆允聊了会儿微信,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脑子里还在顺明天的流程。 隔壁床的申彩突然开口,打破了房间里的静谧。 “想男朋友了?”申彩问。 “想案子呢。”单季秋回答。 申彩翻了个身,面向单季秋这边,问:“单律,你为什么会想当律师。” 单季秋:“最开始是因为一个朋友,慢慢学了以后才懂什么是法律的尊严。把不公平变得公平,把偏见变得公正,以所学去帮助有需要的人,还能赚钱,一举两得。” 申彩听到单季秋前面的话内心都有些激情澎湃了,一听后面的那句就“噗嗤”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够直白。” 单季秋也跟着一笑:“这是现实,上阵总不能饿肚子吧,理想跟金钱并不矛盾。” 申彩:“也是,那些说的大义凛然的什么不为名不为利的,其实最在乎的就是这个,真不在乎就不用天天当口头禅了不是。” 单季秋不置可否,反问申彩:“你呢,为什么学法?” 申彩:“证明给一个人看,没有我申彩做不到的事。” 单季秋:“所以你做到了,很厉害。” 申彩:“你更厉害,漂亮有实力,三观还正,能成为你的男朋友,也太幸运了吧。” 单季秋:“是我更幸运。” 申彩一听,很是好奇,能被单季秋这样的姑娘认定为幸运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机会一定见见是何方神圣。”申彩笑言。 “好啊!”单季秋道。 两人也没再继续聊,互相道了晚安,就各自睡了。 单季秋又看了眼之前跟陆允的微信聊天记录,最后停止在了他的【晚安】上。 印象中,自从他搬到她对门以后,他几乎不怎么会跟她说早安午安。 但他似乎又总喜欢在临睡前给她发一个【晚安】,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她翻了个身,搁下手机,勾着唇闭上了眼。 …… 第二天下午,身着黑色律师袍配深红色领巾的单季秋,坐在人民法院庭内的被告辩护席位上,垂首整理着桌案上的a4纸。 一切就绪,她看了眼一旁的何起,朝她自信地一笑,端正一坐,等待开庭。 庭审开始,单季秋从容不迫,口齿伶俐,条理清晰。 将这几个月的准备都尽数呈现在这场诉讼之中。 而本以为毫无悬念的原告方,却单季秋提出的质疑和明晃晃的证据显示,变得哑口无言起来。 最终没得反驳而陷入了沉默。 因为案件本身并不算复杂,加上这场诉讼结果显而易见,便可当庭宣判。 按照一开始的预估,宣判结果被告方的赔偿金额甚至低于调解时提出的金额,是明晃晃的胜诉。 庭审结束后,单季秋的当事人和家属一个劲儿的感谢她。 单季秋打官司厉害,遇到这种感谢时刻嘴巴就笨了,忙用眼神求助何起。 最后还是何起上前跟人聊了下后续问题。 单季秋撤到一边去,申彩走了过来,赞道:“女神,太帅了。” “你也来了。”单季秋很无奈。 “是真的帅,我突然找到了你所说的那种帮人的热血精神。” “……” 因为年底案件众多,单季秋的案子又排在下午,时间不能完全确定。 所以一开始回程的机票就定在了第二天,陆允自然也是知道的。 回了酒店换了衣服,单季秋把该整理的整理好,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这冻手冻脚的温度让厘城的老百姓们久久的期盼着,却依旧等不来第一场雪。 朋友圈,微博,短视频也总是多段子,还都是在跟老天爷对话。 大致的意思是——都这温度了,大小也是个圣诞节,您不下个雪应应景,怕是收不到场哦。 何起本来让单季秋这个老厘城人带他们去吃点儿地道的美食。 结果单季秋很是抱歉的说自己被朋友预定了。 给他们推荐了几家店,就自由活动了。 …… 此时的锦南,天色比厘城黑得更早。 下班高峰期,又加上不少年轻人出来过节,街头巷尾的人潮渐渐拥挤起来。 马路上是如灯带一般的车流,穿梭在霓虹灯的虚幻浮华之下,汇成长河。 陆允跟褚一诺从世纪大厦里出来,就一直显得很心不在焉。 他在想刚才楼上玩的那个剧本杀故事。 下午陆允本来在公司,褚一诺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他走得开不,让他救个急。 他当时还笑褚一诺好歹也是佩戴警衔的,还需要他救急? 埋汰归埋汰,口嫌体正直的陆允还是非常有良心的去给他的小姑解围去了。 结果,见了面才知道,到底解啥围。 前因是,本来是拉着褚一诺来玩剧本杀的同事临时出了点儿状况要去处理,去不了。 这个四人本的剧本杀,据说在锦南非常火,是好不容易拼到的。 褚一诺本来也大小算是个剧本杀迷,工作性质原因一般喜欢玩破案类的。 倒是没想到这种校园青春的本子居然会这么火? 她最近呢这情感上有点儿丰富,倒还挺想去玩玩这种沉浸式的。 再加上,她也就今天有点儿时间,接下来时间排的满满的也抽不出空来。 就这样,她就想到了锦南她唯一认识的熟人,她的大侄子。 陆允一开始以为是密室逃脱,这他也可以玩,便问都没问就跟褚一诺进去了。 等人齐了抽到角色,让他们换衣服的时候,他就笑了。 这神他妈的密室逃脱。 “这是暗恋啊大姐?”陆允嫌弃地把本子丢在一边,“不玩。” “叫谁大姐,有没有礼貌?”褚一诺看了眼对面一对年轻人,拿手里的剧本打了一下陆允的胳膊,“这不你拿手的。” 陆允哭笑不得:“什么叫我拿手的。” 褚一诺不由得笑了起来,凑他耳边低声说:“单季秋,你不暗恋别人么,我记得当年你不还问我来着,说什么……” “小姑。”陆允打断,赶紧重新捡起桌上的剧本,举手投降,“我陪你玩还不成么,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啊!” 褚一诺胜利地一笑:“这不就对了。” 整个剧本的背景是高中校园,围绕着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一场关于暗恋,友情和成长而展开的故事。 中间穿插着一些数学解密,解锁一个,可获取到女主暗恋男主的一个信息,剧情步步递进,环环相扣。 他们找到相关的试卷,日记,窗台上的秘密,锁住秘密的盒子等等。 而到最后,自始至终把女主当做最好朋友的男主,从头到尾也不知道对方藏着的这份心思。 最终,他考上了心仪的大学,离开这座城市,跟女主渐行渐远,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故事的结局以遗憾收场。 整个本子太过于细腻,里面的很多话和独白,它并不是让你酸痛一下就完了。 而是像针一样,绵绵密密地去刺你的心,后劲儿很大。 跟他们一起玩的那对年轻男女一结束,就坐在那儿哭的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似乎深有感触。 褚一诺心情也有点儿复杂,但是她不至于哭,只是坐着老僧入定似的等缓过这劲儿。 而陆允也在缓,但他却是在缓自己从进入角色没多久后,就逐渐产生的疑惑丛生。 这个本子,他总觉得里面的很多细枝末节,很多场景都似曾相识。 就很像,以前他跟单季秋在一起发生过的一些事似的。 可是人设,性格,背景又偏偏全都不一样。 难道只是因为高中背景大多相似的原因? “那家感觉还不错,就那儿。”褚一诺指着前面的餐厅,对陆允说道。 “哦。”陆允随便应了一声。 坐在餐厅里,褚一诺见陆允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于是笑他:“我是真搞不懂你们暗恋人的心态,喜欢就追。” 陆允哪儿在听褚一诺说什么。 他自己还在琢磨,这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骤然间,他想起了当时瞄了一眼剧本封面,却不甚在意的那个作者名。 他看向褚一诺,问道:“你记得那个剧本杀的编剧名不?” 褚一诺正在喝茶,喝了一口才道:“我没记错的话,作者那儿写的方宁儿。” 没错,是叫方宁儿。 陆允心里那个觉得是天方夜谭的想法,在脑子里渐渐的成型。 却又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想要割断他突如其来的那根无比荒谬的神经。 可惜,怎么割也割不断,反倒是越见明晰。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巧合,偏偏巧合似乎过于多了,那就绝对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因为他记得,冬至那天单季秋的那个他之前见过的朋友,叫方宁儿。 他记得,方宁儿有说过她的工作是写剧本,包括剧本杀。 他记得,本子里围绕的是数学,不是物理,不是化学,偏偏是数学。 他还记得,单季秋的书房也有一个本子里类似的那个盒子。 现在再回忆起那天晚上单季秋的反应,的确是在他正在看那个储物盒以后,才变得有些反常。 一想到这儿,陆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小姑,我有点儿急事,不能陪你吃饭,先走了。” 还没等褚一诺开口,陆允已经转身大步跑了出去,看上去确实很着急的样子。 而在这个客流量较大的公众场合,这对被餐厅众人关注的高颜值男女突然出现这么一幕,不禁让打量他们的那些顾客和服务员的脸上,浮现出各种各样脑补的表情。 然后,眼神里流露出礼貌尴尬还有同情的神色。 褚一诺也颇为尴尬的一笑,解释道:“那是我侄子。” 不管你们信不信,他真是我侄子。 第75章 欢喜 书桌上摆了一桌好多年的喜欢。…… 单季秋约的朋友是余可夏和周安,昨天一到厘城就跟他们联系了,然后约了今晚吃饭。 都是太久没回来的人,自然甚是想念以前学校美食街里的美食。 三人一拍即合,便直奔而去。 六点来钟的美食街人群攒动,大多数都是出来吃晚饭,还得回去上晚自习的学生们。 深冬的天空暗沉,星月不相见。 夜空下,掺在黯淡暮色中的一排排灯影里,是穿着蓝白冬季校服,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们。 单季秋看着他们,倒是有些百感交集。 仿若昨天的他们也还穿着校服游走在这条烟火缭绕的美食长街上。 可事实却是,他们已经离开校园好多年了。 “要是陆允和谭俊浩也在就好了。”余可夏看到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也颇为感慨。 “一定有这个机会的。”周安说道。 今天的天气太冷了,三个人便随便选了家火锅店吃火锅,也不知道是命运还是缘分。 偏就进了当年再也没去过的这家。 没想到那个老板娘还是当年那个老板娘,只不过她身边多了个老板。 火锅店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单季秋:“小姑娘,是你们啊!” 单季秋坐下抬头看向老板娘,笑道:“老板娘还记得我们?” 老板娘:“当然记得,你这么漂亮见一次记一辈子。” 单季秋:“你这太夸张了。” 老板娘一边给他们倒茶,一边笑问:“对了,还有两个小同学呢?就你身边那个小帅哥,没来吗?” 单季秋望着老板娘淡然一笑。 老板娘倒是真没变,可如今的她也不再是当年因为这老板娘对陆允青睐有加,就暗地里吃飞醋,口是心非的她了。 她实话实地说道:“他们工作忙,抽不开身。” 老板娘一听才恍悟,看着这三个当年还穿着高中校服,如今言谈举止都是大人的模样,不由得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你们都工作了。” …… 点了菜,单季秋去上厕所。 出来以后居然遇上了戈立,两人看着对方都挺惊讶的。 “单小姐,这么巧?我老大也在吗?”戈立这自来熟,探着脑袋在热闹非凡的人头里找老大。 “别找了,他没在。”单季秋笑道。 戈立:“哦,我就说老大来厘城怎么不告诉我。” 单季秋倒是挺好奇:“你是厘城人?” 戈立点头:“对啊,你也是厘城人吗?” 单季秋:“我是啊。” “老大也是。”戈立像是挖到宝似的询问,“所以你跟老大老早就认识了?” 单季秋:“对,认识很多年了。” 戈立一听,这就难怪了,都是老乡。 单季秋记得这个戈立是陆允的助理来着,反倒是问起了他:“对了,你这是过来工作么?” “不是。”戈立摇摇头,说,“这次不是回北京熬的昏天黑地的,老大说我辛苦了,就特地放我假让我回来陪陪家人。” 单季秋一听,陆允还挺体恤下属,便笑道:“你老大对你挺好。” “这个确实,老大对我们真的没话说。”戈立被打开了话茬子,一顿疯狂输出,“而且老大特厉害,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也没什么架子,除了在工作上比较魔鬼,私底下还是挺随和的。” 说起工作魔鬼,想必这个助理应该更有发言权。 单季秋瞅着眼前人,还蛮想了解一下工作中的陆允是什么样的。 于是,她借此机会打听起来:“那他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我听说他经常熬夜,还喝酒喝到胃出血过。” “是啊,老大就是太拼了,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戈立不由得回忆起当年,“不过喝到胃出血那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大过于开心了?” “我记得是15年,我们公司陷入剽窃风波,官司打了至少半年。我那时候刚跟老大没多久,眼睁睁的看着他熬了半年。那场官司太重要了,弗沃是老大一手创立起来的,如果打输了,弗沃就没了。真的可以说是一步棋就能断老大的生死……” “弗沃是陆允创立的?”单季秋打断了戈立,满眼意外。 “啊?是啊。”戈立被单季秋打乱了思路,“怎么了嘛?” 单季秋惊的一时无语。 她以为陆允就是个技术高管之类的,他居然是那个神秘的创始人? 还真是低调的连她都没透露。 陆允,你可以的啊! “没有,你继续。”她回过神来,示意戈立继续说。 她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她的。 戈立神了一下,才续上上一句,想了想继续:“就是,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是8月10号。咱们赢了官司,老大突然消失了。晚上的庆功宴才出现,来者不拒,老大很少喝酒,喝的话也很有节制的,那也是我第一次看他喝醉,就喝成胃出血进了医院。” “不过你别担心,也就那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 单季秋记得这个案子,主要是因为弗沃一个小公司的对手是行业巨头,最终反败为胜着实罕见。 可她现在才知道,这个在导师口中云淡风气的案例,对于当年陆允来说,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她难以想象那些个日日夜夜,那些铺天盖地的舆论和坚如磐石的压力,他是怎么抗过来的? 算了,看在他那么辛苦的份儿上,就不怪他瞒着她了。 他就那性格,低调惯了,又或者是怕打击她。 毕竟以前她真的还挺好强的,他也总是由着她。 戈立见单季秋在发呆,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心疼的目光,他想着趁机帮老大一把:“单小姐,其实你知道老大喜欢你的吧?” “我知道。”单季秋也不矫情口是心非。 戈立一听,心头一喜,老大有戏。他赶紧再帮老大添一把火。 “而且我感觉老大应该喜欢你好久了。” “为什么这么觉得?” “就是在苏城老大把房子让给你住,我从来没见过老大笑的那么心甘情愿的。主要是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挺冷的,姑娘根本别想靠近他,但是那晚就感觉他特别开心。” “第二天早上你走了,我特地跟过去看到字条上的名字应该是个姑娘的名字。老大看到那字条,居然又笑了,还笑的很温柔,我更是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他。没两天,老大给了我一个房子的信息,就是你对门,说我没要没给他买下来就不用见他了。我当时还挺纳闷儿为什么一定要那套房子。” 戈立停了一下,挠挠后脑勺:“直到前两天我知道老大对门是你,名字也对上号了,一切都明白了。他做这么多应该都是因为你来着。” 单季秋一听整个人怔住了。 原来陆允成为她的邻居根本就不是巧合,是一开始就调查好了的? 那为什么他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惊讶样子? 耍她么?觉得好玩? 但感觉,也不太像啊! “单小姐?”戈立见单季秋又愣住了,喊了她一声:“那个,我是不是说的太多,耽误你?” “没有。”单季秋笑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戈立摇摇头:“不用谢,只要你知道老大的心意就好了。” 单季秋被这些她从来就不知道的信息量装得满满当当的,晕晕乎乎的,一时半会儿有点儿难以消化。 她跟戈立道了再见,便往回走去。 戈立瞅着单季秋的背影,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摸出手机查询。 看到查询到的信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觉得单季秋的名字熟悉,她不就是2012年s省理科女状元啊! 而那一年老大是被保送到清华。 所以,他们都是七中的。 那他们是破镜重圆还是久别重逢呢? 这,老大步步为营的……神仙爱情啊! 余可夏见单季秋回来了,打趣她:“我以为你掉厕所了,准备去捞你呢。” 单季秋笑着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满脑子都是戈立的那些话,却又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就总觉得这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来的感觉。 “想什么呢?”余可夏见单季秋有点儿神不守舍的。 “没什么,下菜吧。” 单季秋决定暂时不想了,反正她在关于陆允的事情上总是没有判断力。 她还是决定回去直接问问当事人比较妥当。 …… 此时此刻的锦南,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繁华的大都市里,圣诞节的气息也越发显得浓烈起来。 陆允出了电梯径直往1602走,大拇指按在指纹锁上,“滴滴”一声防盗门解锁,他往下一摁,拉开门就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防盗门又“咔哒”一声又被关上了,里外都安静冷清。 陆允快步走到书房门口,掀亮门口的开关。 灯光霎时亮起,与落地窗外溢进来的华光相融,也打在了他神色不明的俊颜上。 他人走到书柜旁想去找那上面摆放的黑色储物盒。 他眸色一顿,不见了。 明明前天晚上还在眼前这位置上的储物盒,已经不见了。 而灯光下的这个位置,只徒留一个方方正正的灰尘印子。 这个变得空空如也的位置,也似乎在迫切地向他证明,他的疑惑和猜测都不是无中生有。 陆允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外人是,朋友是,家人也如是,这是与人的尊重。 可是这一刻,那面从小到大根深蒂固建立起来的教养高墙轰然倒地。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那些极尽荒唐的想法都是真的。 他也害怕,剧本里的那个尝尽暗恋酸甜苦涩的女孩子真的是单季秋。 他更害怕,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六年前在那么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是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才忍心推开他的。 一想到这儿,他的心就狠狠地揪在了一起,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而理智,也在这一刻尽数丧失。 陆允四处去看,不管不顾地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地寻找那个盒子。 现在的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不再是胡乱猜想,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正确答案。 甚至于,他希望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个答案,而就是他的荒诞猜测。 终于,陆允在书桌最下面的那格抽屉最里面找到了它。 纯黑色的,能解锁最后一道出口的唯一密码。 陆允将储物盒拿出来,摆在书桌上,站在那儿低头看了良久。搁在上面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都在灯光下不受控制的颤抖。 就像是拿出全部身家赌这最后一把大小的孤注一掷。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只要打开,便知输赢。 向来在输赢上不过多强求的他,从未有任何一刻有现在这般的执着。 执着于,他极其希望他这一次猜错了,输掉全部的身家。 陆允握紧双手,最后摊开,修长的手指掀开了盖子。 光芒刹然,直直地落了进去,尘封在里面的一切都得以重见天日。 当再看到暗藏在里面的东西时,他的眼睛蓦地红了,喉间哽咽,上下艰难地滚动着。 他赌赢了。 可是那颗好不容易愈合的心,顺着那道细长的痕迹,也再一次被撕裂剥开。 盒子里闪着光的是cmo金牌,是他当年留给她的念想。 他将它拿出来反复地看了看,而后搁在了一旁。 里面的东西不算多,却全都是关于他的。他一样一样视若珍宝般地拿了出来。 兵马俑玩偶,是他当年冬令营回来送她的礼物。 纸船上上签,是他偷换给她,到后来却被他们轮流给来给去的祝福。 照片,是他们俩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合照,唯独缺了高中时的。 被塑封的银杏叶,好像是他从她头发上捡过去,递给她的。 两张泛着黄,几乎模糊看不清图案的糖纸。 是大白兔奶糖的糖纸,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糖,她居然把糖纸保存了十多年。 难怪她从小到大都那么喜欢吃大白兔,他还以为就真那么喜欢吃呢。 陆允指腹摩挲着糖纸,明明是弯着唇角在笑,可双眼已经红的蓄起了星星点点的水光。 里面所剩无几,是一张试卷和一支老旧的录音笔。 他将试卷拿出来,将其展开。 这是一张高一的奥数卷,上面有很多他的笔记。歪歪扭扭画着各种图案,给她故意捣乱的杰作,也有正经给她提供解题思路的印记。 看到这儿,他不由得轻声一笑,翻到后面。 在他定睛看到空白处那些小小的字迹时,他捏着卷子的指骨逐渐用力到泛了白。 少女的字迹娟秀规整,笔记色调渐淡,但能看得出她的每一笔似乎都落的很小心克制,却又不加掩饰。 就像是多年前那个心动难眠的雨夜。 他也是这样一笔一划地写在试卷上,却至那时就被深深刻在了心底的名字。 陆允 阿允哥哥 阿允 陆允 陆 允…… 他似乎能看见在那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坐在书桌前的少女是以何种心情写下的这些名字。 这里的每一个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一座又一座厚重的大山。 层层地,用力地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陆允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呼吸,再平整地将试卷搁在书桌上。 他又拿起录音笔,试着打开,居然还有电。 当那把熟悉带着岁月感的温润亲切嗓音,从这冰冷的机器里面传出来的时候,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是外婆的声音,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慈祥又温和的声音。 他哽了哽喉头,认认真真地听外婆在录音笔里的絮絮叨叨。 听到外婆说他跟单季秋吵架了,说她老年痴呆不是傻,说想看到单季秋毕业,工作,结婚。 外婆还说要跟单季秋拍照,可是她老人家自己都忘了。 “也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小伙子能娶到我的小秋,我倒是有个中意的,就是隔壁的小允。毕竟从小看到大,知根知底,我很放心。” “如果我还能等到我的小秋结婚,我一定要亲手把小秋交到我外孙女婿手里。然后对他说‘我把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对她好一辈子,疼爱她,要让她幸福快乐,不能让她受委屈。” “外婆希望你们啊能风雨不惊地走康庄大道,不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想笑就开心笑,想哭就放肆哭。祝你们白头偕老,一路美满,一生幸福。” 这段录音再一次结束,陆允低头盯着手里的录音笔,郑重其事地哽咽道:“外婆,您放心。我陪她长大,也一定会陪她到老。‘单季秋’三个字就是我的一辈子,我会倾尽所有给她最大的幸福,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我向您保证。” 陆允说完,又继续播放下一个录音,却不再是外婆的声音。 而是一道淡淡的,轻缓的,很年轻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外婆,你曾经不是问过我喜不喜欢陆允吗?” 声音戛然而止,须臾又忽然漾出一声极轻的笑意。 话语再起,带着丝丝陷入回忆里的美好一般。 像是与人讲,又更像是自语。 “是啊,我喜欢的。一不小心就喜欢了好久好久,久到连我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了。” “可能是他给我大白兔奶糖的时候,可能是他护着我的时候,也可能是初中他把衣服给我系腰上的时候。再晚点儿,可能是高一?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我喜欢他在阳光下恣意慵懒又意气风发,喜欢他像太阳一样带给我温暖和力量。喜欢他上学放学总会等我,又在路上故意撇下我,然后在晨光熹微里,又或是在昏黄路灯下,吊儿郎当地回眸一笑,朝我招手,叫我秋崽崽。” “喜欢他从小到大都是我的邻居和同桌,喜欢跟我争第一,比输赢。喜欢他总是惹我生气,又满不在乎地跟我说‘对不起’。喜欢他扯我的发圈揉乱我头发,却又翻/墙给我买红糖水,护着我为我打架,拉着我在狂风中肆意奔跑。” “喜欢他少年如风的样子和闪闪发光的每一个瞬间。” “喜欢有他的一年四季,春华秋实夏蝉冬雪。喜欢有他的日出日落晚霞繁星。喜欢有他的一日好多餐,昨天今天和明天。喜欢有他的整个无可替代的儿时陪伴和年少青春。还有好多好多数不清的喜欢。” 录音笔里的她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哪怕我知道他只是拿我当妹妹,可是至少这十多年他的眼里也有我,这就足够了。而我也心甘情愿偷藏着这份不纯又亏心的贪婪心思,做他眼中的妹妹,理所当然地去接受那些不对等的好,自私地将他拽在身边。” “可是外婆,我又要让你失望了。因为这个秘密注定只能是个秘密,而阿允哥哥这辈子也只能是过去那个独一无二的阿允哥哥了。自私了十多年,也应该到此为止的,我不能耽误他的前程啊!” “现在不是挺好的,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星辰大海。而我也把这份用尽力气的喜欢变成了心甘情愿的祝福。祝他万事顺遂,幸福安康。” 不知哪儿突来的一阵风,卷起了书桌上试卷的一角。 而书桌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书房空荡,灯影绰绰。 书桌上摆了一桌好多年的喜欢。 第76章 欢喜 秋崽崽,我只要你。(双更合一)…… 厘城,晚七点半。 单季秋跟余可夏和周安吃完了火锅离开了火锅店。 她吃的不多,可能是因为戈立说的那些话。她虽说不去想,可这心里总是有意无意地去琢磨那些话,就没什么胃口。 美食街这会儿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学生们都回去上晚自习了。 显得熙熙攘攘,街道也变得宽敞起来。 三个人就迎着一阵又一阵的寒风潇潇,压着马路。看看这边,瞧瞧那边,回忆起往昔。 一眼看过去,这条他们曾经经常走的路两旁,树木还在,有的店也还在,而有的店却已经换了新的陌生招牌。 走出了美食街要经过七中的后门,再绕过去就是马路大道。 而七中正大门就横在道路的中间,独树一帜。 余可夏经过七中后门的时候就在往里瞄。后门正对操场,陷入一片暗色中,又被教学楼的灯光微微照亮。 她挽着单季秋沿着马路边人行道踱着步,抬手指着前方的正大门的方向雀跃地说:“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回学校看看去呗。” 单季秋刚才经过后门的时候,也往里看了看,操场还是那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这会儿再顺着余可夏的手指看向正大门那边,视野里出现的是那个他们曾经进进出出,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算起来,毕业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回过学校了,那时候其实是有些害怕和胆怯的。 她害怕进去看到那些熟悉的场景,会想起陆允,想起他们留在那里面点点滴滴的美好,就止步不前了。 不过现在,她想进去看看。 “好啊。”单季秋点点头,“去看看老师们。” 周安就是陪客,单季秋说好,余可夏就说好。 余可夏说好,他就没任何意见。 于是乎,三人再次一拍即合,便兴冲冲地径直朝七中的正大门走去。 他们跟门卫说明了来意,门卫给在上晚自习的徐志打了个电话。得到了同意,这才让他们做好登记,就放他们进去了。 徐志这会儿有晚自习,他们仨等下晚自习再过去找他。 反正也不着急去找老师,便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聊着,回忆着。 校园此时静谧,路灯昏黄泛着雾气。 梧桐银杏枝丫斑驳,香樟松树依旧常青,花儿凋零在等一个春天。 隐匿在黛色中的一栋栋教学楼里却是灯火通明。 每一间教室就像是一个个方格子似的,排列整齐,将光漫出走廊。再混着走廊氤氲的灯火一并从栏杆处淌了出来。 “倒是没怎么变。”单季秋不由得感叹道。 “是啊,还是原来的样子。”余可夏也跟着感慨。 “变了,那边不多了一栋楼。”周安很煞风景地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栋新红楼。 “别理他。”余可夏挽着单季秋上楼,“咱们去看看以前的教室。” 高一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在高一(3)班的教室,他们顺着记忆去找,很快就找到了。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班牌还是这个班牌,门还是那个门,课桌椅依旧铁皮。 可唯独,里面的坐着的人已不再属于当年的他们。 然后,他们又挨着去南北楼找高二高三的教室。 不一会儿,校园被一道突如其来的下课铃声划破宁静。 铃声落,教室里桌椅碰撞的声音渐起,伴随着由小到大的话语声,以及踏在走廊的脚步声,让校园霎时变得闹腾起来。 单季秋他们仨迎着来往学生打量的目光一路往徐志的办公室走去。 经过之处徒留好奇与议论纷纷,似乎都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单季秋。 单季秋今天穿着一件奶白色羊羔毛外套,里面是件白色高领毛衣。 下面是蓝色牛仔裤配小白鞋,两条腿细长笔直。 学生气十足,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清冷美少女。 “她好漂亮哦。” “是新来的吗?” “妈呀,咱们学校这是要换校花的节奏啊!” “万事通,打听打听啊!” “别闹,我觉得她好眼熟。” “对,美女你哪个不眼熟?” “真的眼熟,你让我想想,我肯定在哪儿见过。” “你不用想了,你刚才看过。” “不是,别打断我。” “……” “靠,想起了。” “操,你吓我一跳。” “说啊!” “历届荣誉榜上,理科状元,就她,叫……叫……” “2012年,省理科状元,单季秋。” “啊对!”万事通看向突然冒出来科普的校草大神,笑着拍马屁,“还是咱李大神牛……。” 还没夸完,人已经抄着兜跟朋友离开了。 …… 教师办公室里,徐志看着眼前这仨人,面容依旧,却都已经长成堂堂正正的大人了。 而自己也不再年轻,心中不得不叹一声岁月无情啊! “怎么这个时候都回来了?”哪怕已经提前知道,但看到几个老学生始终还是激动,笑意在脸上就没落下去过。 “来看小徐你啊!”单季秋见到徐志也亲切感十足,一开口还是原来的配方。 徐志笑白了单季秋一眼,道:“你啊,还是没变。” 他说着微微一垂眸,看到了余可夏和周安手指上的对戒。 这俩孩子他带了一年,就是对欢喜冤家。 “你俩这是?”徐志意有所指。 “到时候请徐老师你吃喜糖。”周安笑道。 “好啊,真的难得啊……”徐志由衷的高兴。 三个人跟徐志聊了聊近况,就打第二节 晚自习的预备铃了。 徐志要去给数竞班上课,看了眼单季秋,问:“有没有兴趣回忆一下。” 单季秋看向余可夏和周安:“那你们去找你们老师,我跟小徐去玩玩。” 说好以后,两拨人便分道扬镳了。 去数竞班的路上,徐志问单季秋:“对了,陆允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单季秋听徐志提起陆允,想起他大boss的身份,对徐志说:“创业成功,当老板呢,工作忙抽不开身。” 徐志笑:“也不意外,当年我就知道你们未来可期,都有无限可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数竞班门口。 一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单季秋给吸引了。 徐志见这些孩子那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于是正色道:“这你们学姐。” 单季秋在徐志的示意下微笑开口:“学弟学妹们好,我叫单季秋。” 此话一出,下面开始交头接耳,似乎都知道她的大名。 徐志知道他们知道,也就不多做介绍,让单季秋随便找个位置坐。 这一节课也因为单季秋在的原因,异常的活跃。 而单季秋也被叫上讲台跟人比了一道题,还输了。 她输给的这位学弟,说实话无论是相貌还是实力,都完全能与少年陆允匹敌。 刚才听小徐叫他李且。 还别说,连名字都像。 一想到这儿,她暗自一笑。 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少年,又会是多少女孩子求而不得的青春啊! ……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余可夏给单季秋发了个微信,问她能不能走了。 单季秋想着现在走不太好,便让余可夏他们别等她了,她一会儿直接回酒店就行了。 余可夏估摸着单季秋跟徐志可能还有话说,便也没硬要跟她一起走,让她到时候回酒店给她个信。 单季秋回了个【好】,便继续跟着上课了。 下了课,单季秋被数竞班的学弟学妹们围着问了好多问题。 问她当年是怎么保持年纪第一的。 问她有什么学习秘诀。 问她为什么会放弃数竞参加高考。 单季秋根本就来不及回答,新一轮问题又来到了。 全是关于陆允,陆允,陆允。 她看着这一双双求贤若渴的眼神,就搞不懂了,你们怎么突然就不好奇我了? “行了行了。”站在讲台上的徐志拍了拍讲台,“休息时间就十分钟,该干嘛干嘛去。” 徐志接下来没事了,便又领着单季秋回办公室。 “话说,我也挺好奇。”徐志突然问。 “什么?”单季秋看向徐志。 徐志:“你跟陆允现在怎么样了?” 单季秋:“就……” 徐志一看单季秋这副忽然有些害羞的表情,就明白了。 他直接接嘴笑问:“在一起了?” 始终是在老师面前,单季秋就倏然升腾起一股子早恋被抓包的错觉,还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就……还不太算。”她如实回答。 徐志这就没闹明白了:“还不太算?” “还没正式答应他。”单季秋抿唇一笑,继续,“打算这次回去就答应他吧。” 徐志一听没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打趣道:“陆允那小子搞什么,合着追了你这么多年居然都还没追到?” 此话一出,直接换单季秋茫然了,她有点儿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追了我……这么多年?”单季秋问道。 “从你们毕业到现在,六年多了。”徐志细数年月,“这不就好多年了。” 单季秋脚下蓦地一顿,心猛地一抖。 走廊略显暗淡灯光下的她,像是被突然点了穴道似的。 唯独那双澄澈而干净的双眼因为过于震惊,眼尾渐渐泛起了不正常的红。 徐志走着走着发现身边人没了。 他转身,见单季秋突然愣怔在原地,整个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神色也突然就变得异常起来。 “单季秋,怎么了这是?”徐志赶紧地退了回去,以为她哪儿不舒服。 “徐老师。”单季秋忽而抬头看向徐志,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地发颤,带着不可思议之感,“你的意思是,陆允六年前就……喜欢我?” 徐志见单季秋如此意外又震惊的模样,估摸着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事了。 可怎么办?他这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没有收回去的余地。 而且吧,这俩孩子也都这么大了,都是成年人了,也会处理感情问题了。 这单向变成互生情愫,说实话也是一件好事。这可是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求不来的结果,他也就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确切的来说。”徐志见单季秋这幅心神不宁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应该是更早以前。” …… 细细碎碎的飘雪从一望无际的黑色幕布盘旋而下,经过有光的地方,能看见它们像柳絮,像蒲公英。 厘城的人们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初雪,欣喜若狂。 而拿着手机疾走在如梦似幻的校园里的姑娘,等来了一封迟到了七年的情书,潸然泪下。 单季秋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给陆允打电话。 一直打,反复打,可就是怎么打都打不通。 传进耳朵里的永远是那个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就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一个信封和一张展开的信纸,一路失魂落魄地出了校门。 十分钟前。 徐志带着单季秋回到了办公室,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单季秋。 “这个是我当初没收陆允的,后来以为弄丢了。”徐志笑了笑,低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注定今天要交给你。上个月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它夹在了我一本书里,我就拿出来搁抽屉里了。” 单季秋接过来,看着这个信封。 纸张的颜色已经染上岁月的陈旧感,上面的字迹色调也淡了不少,但是依旧能看清“单季秋收”这四个字。 字迹规整有力,每一笔一划都行云流水,却也看得出每一个字最后一笔都显得慎重。 是陆允的字迹。 单季秋努力不让自己手抖,可还是抖着打开了信封。 她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眼底蓦地又是一热。 泛黄的信纸中间,只有一个数学方程式。 r=a(1-sinθ) 她不用解也知道这是笛卡尔心形线极坐标方程。 这是,用来表白的。 也在那一刻,窗外的白色飘絮不打招呼地悄然而至。 隔壁的教室有人喊了一声:“下雪了。” “哇,真的下雪了。” 于是,整个学校都在最后一节晚自习里轰动了。 而单季秋的心也因为手里的东西而轰动了。 …… 公交站台,学生还没放学,人影萧条,车来车往。 单季秋独自坐在站台里的长椅上,手里握着手机和情书,反手搁在腿上。 眼泪像是坏掉了的水龙头,啪嗒啪嗒地砸在手背上,情书上,手机上。 比眼前簌簌而下的雪还要大颗。 她走不动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陆允。 想起少年的一颦一笑,少年的一举一动,少年的一言一行,少年的一心一意。 原来,他对她所有的好都不是她所认为对待妹妹的好。 那些看似随心所欲的细枝末节,竟是跟她一样,不过是用来掩饰那颗悸动的心不被发现。 原来那些年,从来就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他也在偷偷的,并不知情的用他的喜欢来回应着她。 是她看不懂,是她不明白。 是她,亲手,狠心地推开了他。 他们明明是双向的。 为什么会错过了这么多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七中下晚自习了。 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们陆陆续续地从学校大门出来。 可能是因为下雪的关系,热闹非凡。 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被家人接走,有的压着马路。 有的往公交站台而来,有的已经立在了单季秋的身边。 他们三三两两为一组排成不规则的长排,谈论着今天的初雪,今天的考试,今天的趣事,亦或是今天又跟偷偷喜欢的那个他说了句话,而雀跃到现在…… 单季秋整个人就呆坐在那儿,红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些一幕幕似曾相识,却又全然不同的场景。 曾经和他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走过数不清的来回,在这个公交车站等过无数风景。 打闹过,互怼过,聊过数不清的话题,开过无数的玩笑。 她将那份爱慕的心思从眼底藏进了心里,跟随他的脚步来来往往过。 可笑的是,原来他也跟她一样,深藏的让她也察觉不到丝毫。 傻瓜,她和他都是大傻瓜。 “你说他会不会要啊?” “圣诞节礼物嘛,多正常的理由,别怂啊。” 单季秋闻声抬头,看到身边站着俩十六七的少女。 她们穿着七中的蓝白校服,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盆白色的风信子。 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接明显,这个少女下意识地偏头看向了单季秋。 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惊艳目光和不明所以的打量,可能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遂又腼腆的笑着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要送白色风信子?”单季秋却开口询问,又是这花。 “因为它的花语是暗恋。”少女又看向单季秋,很是羞涩地低声回答。 与此同时,公交车由远及近缓缓而来,少女身边的朋友拿手拍她:“来了来了,走走走。” 单季秋跟随着她们的背影,看着这两个少女尾随着几个少年上了刚停下来的那辆公交车。 喧闹的公交站台,又渐渐陷入了清静一片。 单季秋眼瞅着离去的公交车,想起刚才那少女的话,鼻子一酸,她又想哭了。 原来,白色风信子是暗恋的意思。 她生日那天陆允应该无意跟她摊牌,是突然出现的段博弈刺激了他。 所以,他一早买好的白色风信子,只不过是在暗示她这个不懂花的小白。 重逢后的一切一切,都不是巧合,而全是他用尽心思在努力地走近她。 戈立说的那些让她一开始不明所以的话,也因此而全都变得再明显不过,真相大白了。 就在这时,单季秋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便忙不迭的接通。 “你在哪儿?”刚接通,陆允微喘着气的低沉嗓音就这么递了过来。 “陆允。”单季秋鼻酸眼热,撇着嘴,委屈巴巴地含着哭腔说,“我想见你。” “好,我来见你。”陆允暗哑的声线里满藏着显而易见的迫不及待,“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七中的那个公交站台。”单季秋说道。 陆允:“在那儿等我。” 单季秋这才反应过来,忙问:“你来厘城了?” “嗯。”陆允的嗓音沉着一丝明显的恳求:“再等等我,好不好?” 单季秋点点头,眼泪也跟着掉出来了:“好,我等你。” 刚挂了电话,手机也恰好没电自动关机。 单季秋拿手背擦拭眼泪,收起手机,将手里的信纸沿着原来的褶皱小心翼翼地对折再对折。 折好,装其进了信封,再将信封装进了包里。 然后,她就坐在站台里,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看着它们如何落下,如何幻化成水。 再努力地平息着心绪,让心跟这场雪一样静静地落下来。 她不想知道为什么陆允会来厘城。 她只知道,她想见他,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夜间十一点的厘城天寒地冻。 一向怕冷的单季秋就像是个在等家长来接的乖孩子,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盯着脚尖发呆。 七中已经放学很久很久了,校门口的摊贩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雪,也早就收摊回家。 路上再难看到行人,偶有车辆打着车头灯经过,留下车轱辘碾过微湿的柏油路,留下一道道压痕。 余下的只有还在按部就班在公交站台前的,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寥寥几辆的夜间公交车。 以及,长椅上坐着唯一的,不为所动数着来去了多少辆公交车的孤单乘客。 不多时,又一辆公交车停在了单季秋的面前。 车门打开,无人上,无人下。 车门关上,它便也独自重新上路。 单季秋目送着车影略过,与对面驶过去的出租车背道而驰。 正当她要习惯性地低下头时,目光一定,眸色一颤。 马路对面,目之所及。 耳边风雪都仿若凝固。 她只看得见那个穿着黑色大衣,融在灯与树的阴影里的那抹高大的身影。 陆允远远地看着她,他们彼此的视线被雪花阻隔,冰雪却隔不开他们眼中滚烫。 夜色迷离,寂静无声,他们遥遥相望。 像是一帧只见雪落的绝美照片,亦或是无声的浪漫电影。 单季秋在看到陆允的那一瞬间又红了眼眶。 她望着他,慢慢地站起身来。 而他,目光自始至终都深深地凝着她,抬步朝她而来。 风扬起了他的衣摆,雪落在了他的身上。 风也好雪也罢,似乎谁也不能阻止他奔向她的脚步。 单季秋眼瞧着陆允最后一步跨到她面前。 她正想说话,就被裹挟着一身风雪的他不管不顾地扯入怀中。 陆允双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扣着她的后脑勺。 他红着眼,低头便吻了下来。 不是蜻蜓点水的一碰即离,也不是温柔触碰的小心试探。 而是,用他冰凉的唇瓣用力研磨着她同样冰凉的唇瓣。 而后,伸出舌尖直接探了进来,勾着她的纠缠翻涌。 带着独属于他的松木薄荷气息,将所有的冰冷变得火热。 好似要将她吞噬进他的骨血之中。 单季秋睁大眼睛,被这来势汹汹的吻,吻得有点儿懵。 心停了又跳,跳了又停,呼吸不畅。 她的唇舌被缠绕着,彼此鼻尖辗转,气息尽数紊乱。 单季秋揪着陆允两侧大衣的双手往上,搁在他胸前推了推,嘴里含糊不清:“陆……陆允……你等……等一下。” “不等。” 陆允吮着她的唇,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在她口中哽咽着,轻言碎语地呢喃着。 “不等,我不等。” “我要你,我要你。” “秋崽崽,我只要你。” 是我的错,由始至终都是我太笨,太迟钝。 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单季秋听到这些笃定的话语,看到他湿润的睫毛和眼尾下若隐若现的湿漉。 她再也控制不住那根心痛又心动的心弦,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 她伸手往上,勾住他的颈脖,仰起头,张开嘴,用尽全力地去回应着他的吻。 伴随着雪落下的声音,泪眼婆娑地“嗯”了一声。 “我也只要你。”她闭着眼,淌着泪,在辗转间柔声轻唤,“阿允哥哥。” 第77章 欢喜 男、朋、友。 风雪交加,一阵寒风卷起一地清冷,将飘雪带到公交站台上吻得难舍难分的男女身上。 广告牌上柔亮的灯光虚虚掩掩地渡在他们的身上,静静地看着那粒粒霜雪被他们的情深与炽热融化。 闭上眼睛,感官会被放大到极致。 单季秋的意识其实是不太清醒的,呼吸也是紊乱的。 可是她却又能清晰的感受到陆允带给他的,汹涌又轻柔的触碰。 还有,传进耳朵里那密密匝匝的低浅喘息。 从一开始不由分说的强势,生涩地磕到了唇齿,再到找到窍门逐渐得心应手。 而后,他又慢慢地松开她。 在她缓口气即将睁眼的瞬间,单手搂着她的腰,彼此倏然之间挨的更近。 而他的唇也跟着重新覆了上来。 不似刚才的汹涌。 变得轻含慢吮的极尽温柔。 毫无经验的单季秋,就这样被陆允牵着鼻子走。 走的心甘情愿,走的甘愿沉沦。 陆允慢慢地松开单季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紧紧地拥着她,一下又一下地去啄她的唇瓣。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目光粘着她的,一眨不眨。 “再叫一遍。”他声线低哑又性感,还染着无尽的缠绵。 “嗯?” 单季秋也缓缓睁开双眼,泪眼朦胧地对上陆允的深眸。 他一双桃花眼从眼头红到眼尾,眸光中泛着水。眼角的湿漉绵延而下,异常清晰,果然是泪痕。 她伸出一只手,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眼角,微微偏着头,视线顺着指尖的摩挲又重新回到他潋滟又深不见底的眸色中。 “怎么哭了?”她心疼道。 陆允捉住眼角处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又掀起眼帘去看哭的更厉害的眼前人。 他将她的手搁回到他的背后,顺势低下头去亲她泪眼模糊的眼睛。 被猝不及防地亲着眼睛,单季秋下意识闭眼,睫羽微振,秀眉一颤。 须臾,薄唇松开她的眼睛,整个人被他拥进了怀里。 耳边,是他温热湿润的唇瓣贴在她的耳朵上,反问着她:“那你哭什么?” 单季秋被陆允抱着,双手搂着他劲瘦的腰背。 他身上灼人的热量渐渐传递到她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暖意从身体直达心脏,热流穿梭在四肢百骸里。 “因为我想见你,你就出现了。”单季秋说道。 “我也是。”陆允沉沉的嗓音在此刻的雪夜里,迷人又缱绻,“因为你想见我,所以我来了。” 单季秋松开陆允,手搁在他窄腰上,抬头望着他。 他眸色水润晦暗不明,残卷着浓烈的情绪,眼眶还泛着红。 红润泛光的嘴唇却噙着淡淡地笑,有点儿美强惨的感觉了。 她想起刚才他让她再叫一遍,她抿了抿还尚余火辣的唇,轻轻眨了下眼睛,才喊道:“阿允哥哥。” “我在。” 陆允凝着她,整个人无论是神色还是嗓音都温柔的不像话。 “你把手伸出来。”单季秋说。 “做什么?”陆允问。 单季秋把一只手揣进衣服兜里,对陆允说:“不是要让我给你礼物嘛?” 陆允的笑意渐渐从眼底浮了上来,伸出手来摊开在两人之间,继续盯着单季秋看。 “礼物就是……” 单季秋一边说一边好似从兜里掏东西出来,捏着拳头缓慢地伸出来。 遂又手背朝上快速的搁到陆允的手上,摊开纤细的手指,握住他指骨凹凸的手背。 “我。” 我想成为你的礼物。 虽然晚了这么多年,但还是有幸能重回到你身边,从此会一直陪伴你的礼物。 陆允垂眸瞧着手心里白软微凉的柔嫩小手,心里被撕开的缺口也正在被这份绕指柔悉数填满。 他如获珍宝般慢慢地收拢手指,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里,手指有一下无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喜欢。”陆允把视线从他们交握的双手移到单季秋的眼中,又着重地添了几个字,“唯一的喜欢。” 单季秋笑容甜蜜地点点头:“我也喜欢。” 陆允笑问:“喜欢什么?” 单季秋:“你。” 陆允:“我是谁?” 单季秋没忍住笑了起来,一字一顿道:“男、朋、友。” 陆允心满意足地又去抱单季秋,还咬了下她的耳朵,有些泄愤又有些委屈:“不准再推开我了。” 单季秋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咬,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又听到这句话。 她用力地点了下头,语气也有点儿闷闷的:“嗯,再也不推开了。” 再也,再也不要推开你了。 21路公交车从不远处缓缓开来,单季秋看了眼,对陆允说:“坐公交车。” “好。”陆允松开单季秋,牵着她的手等公交车进站。 灯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单季秋瞥了一眼地上两人并排而站的影子,看到影子里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莞尔一笑。 同样在这个地方,亦或是这条学校通往公交站台的路上。 这个多年前曾偷摸在影子里做过很多次暗搓搓的小动作,也终于变成了如今实实在在的十指相扣。 梦想成真。 …… 上了车后,公交车司机大叔看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思地睨着内视镜,目送着他俩就着最后一排坐下。 车门关闭,公交车行驶在无人的长街上。 车灯跟路灯相伴,雪花跟寒风舞蹈。 公交车里除了单季秋和陆允,还有两名乘客,坐在前面的单人座椅上。 单季秋被陆允牵着手搁在他腿上。 她低着头开始把玩他的手指,一会穿插到他的指缝里,一会儿又去抠他略微粗粝的指腹。 生怕是做梦,想用他手心手指传递的温度来提醒着自己,这一切都是再真实不过。 陆允就任由着她玩,他整个人都是她的,他想怎么玩都可以。 “你这是为什么会来厘城啊?”单季秋偏头看向陆允,“从小到大我就没怎么见你哭过,你到底怎么了?” 陆允瞧着单季秋,沉默了半响直截了当明说:“我跟小姑去玩了个剧本杀,你朋友写的那个。我找到了那个盒子,看了里面的东西,也听了录音笔。” 然后,拖航空公司的朋友无论如何要买到了最近一班飞厘城的机票。 他一刻也等不了,坐在飞机上满脑子都是那些让他心痛又心疼的喜欢。 他只想立刻见到她,刻不容缓。 单季秋愣了一下,抬起头望着陆允,须臾片刻才问 :“我不是收起来了么,你居然找到了?” “那不就让我更加断定了那里面的东西跟我有关了,嗯?”陆允也看着单季秋,为证明她的此地无银,还特地捏了下她的下巴。 单季秋盯着陆允,听他这么说,心里似乎也不太会再有当年那些心虚紧张,亦或是担惊受怕,五味杂陈的感受。 更多的是平静和心安。 是一种缠绕许多年却一直理不清,解不开的死结,终于在这一刻解开了的踏实和坦然。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电话里如此的急迫,见到她以后又那么的失控,还哭了。 还有那些她一开始听不太懂的话。 在这一刻,也都有了统一的答案。 那本在很多年前就一直缺失了另一半的故事书。 在失去,错过,辗转后。 终是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将整本故事拼凑完整。 “你是怎么发现跟你有关的?这么聪明,一玩就猜到。”单季秋有些好奇,“我也玩过,没有很像啊。” “我呢,承认我挺聪明的。”陆允看着单季秋,点了下她的鼻尖,“你呢,也得承认是你低估了我对你了解的程度。” “那我也不可能料到你会去玩那个啊。” “那就要感谢小姑了,她逼我去的。” “所以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是因为你在飞机上?” “嗯。” “临时买得到机票?” “这可能就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吧。” 单季秋不由得一笑,又蓦地想到陆允听了录音笔里的内容,就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小脸一热,低声问:“那个,我是不是说的太肉麻了?” 陆允瞧着这丫头还给害起羞来了,紧了紧她的手,说:“不肉麻,我喜欢听,最好是天天搁我耳边说。” “你也不嫌腻。” “腻什么,要听一辈子的。” 单季秋故作口是心非: “什么就一辈子了?” 陆允不依不挠:“怎么?我们都那样了,你想不负责任?” “哪样了?”单季秋一嘴揣着明白装糊涂,顿了顿,嘀咕道,“那不是你主动的。” 陆允: “反正我不管,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我也只会是你的。” 单季秋笑: “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的直白。” “那,”陆允握紧指缝里的手,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继续道,“现在不是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了么,有什么不好说的。” “哦,所以?”单季秋顿了顿,遂又饱含深意地对上陆允漆黑的眼睛,“以前只敢藏着那些小心思,欲盖弥彰呢。” 陆允听这话,有一丝微怔,结合这丫头之前电话里的反应和哭的那么惨,人又在七中外面,该不会是? “你今天见谁了?”陆允忙问。 “很多人啊!”单季秋故意插科打诨。 “公事除外。” “余可夏,周安。” “还有呢?” “你那个助理。” “你还见到戈立了?” “吃饭的时候碰巧遇到了。” “之后呢?” 单季秋瞧着陆允,特地停了停,才吐出俩字:“小徐。” 果然,这丫头认识的,除了徐志,也没谁知道了。 好端端的干嘛跟她说,这年纪大了,嘴巴也变大了? “小徐跟你说了些什么?能给你哭成那样。”陆允继续问。 单季秋坐起来,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秘密,那她也不会瞒着他,她所知道的一切。 而且,这又不是坏事。 她转身从一旁的包里摸出那封情书,又转回身来递给陆允:“小徐给了我这个。” 陆允显然没料到会是因为这玩意,他接过来,哭笑不得地说:“不是,小徐当初不是说弄丢了么?” “小徐说他应该是不小心夹在了一本书里,上个月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的。”单季秋也盯着这情书,问陆允,“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要给我的?” “都是天意。”陆允沉声道。 偏偏都在这一天。 他发现了她当年的秘密,而她也发现了他的。 是执着,是执念,是念念不忘。 所以,上天才给予了他们这份,名为“命中注定”的回响。 陆允把情书递到单季秋面前,稍稍敛了些许笑意。 深情的桃花眼在忽明忽暗的车厢里溢满了情愫。只传递给眼前的这个唯一,连语气也变得正经而笃定起来。 “秋崽崽,我喜欢你。” 虽然晚了这么多年。 但我终于,还是亲手把它交到了你的手里。 单季秋看了着陆允,又敛眸看了看他手里的情书。 心跳也因为他这一刻始料未及的举动,漏跳了半拍,而后变得越来越快。 原来,就算什么都知道了,就算已经尘埃落定了。 可在这一刻,看到重递过来的这封迟到的情书。明白他是在圆他们彼此之间那段被岁月缝隙掩埋,而错过多年的遗憾。 这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当年。 回到了依旧是青葱而年少时的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心宣之于口。 而她的心脏也紧张的失了跳动的频率,又因终归是如愿以偿而感动鼻酸。 单季秋咬着唇,醒了醒鼻子,慢慢地伸出手接了过来。 她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随之展开。 从头至尾,兜兜转转,他们回到原点。 再将这一份早该心意相通的双向仪式完成。 “谢谢。” 谢谢你也喜欢我。 她抬眸对上陆允深邃的双眼,扬起了唇畔。 笑眼在这窗外冬夜的雪絮里开出了春天的花朵。 “我也,”她的答复比花还要温柔,“喜欢你。” 第78章 欢喜 亲么? 车窗外,雪还在纷飞。 马路边人行道上的昏黄路灯伴着树木节节倒退,偶有几辆交叉驶过的车辆,车头灯处雪落得更快一些。 远处是高楼大厦的霓虹闪烁,时不时交替变换着色彩,编织与之前静谧的七中路面上大不相同的美。 陆允接收到这份回应,笑着敛眸,伸手重新牵住单季秋的手。 五指陷进她的指缝间,又掀起眼皮,目光胶着她的。 忽明忽暗从窗外划进来的昏黄灯光,打在他无可挑剔的五官上。 嘴角微勾,鼻梁高挺,长睫的阴影落在上面,眼睑处还溢着一抹淡红,给他添上了一层别样的性感。 而他眉目间是散不去的笑意,深处是浓稠的情意绵绵。 周遭都是他的气息,挥之不尽。 他什么也不用说,光坐在这里,就能让人心动的绵延不绝。 单季秋被陆允这暧昧痴缠的眼神看的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视线不自觉地下移错开。 “要……”他顿了顿,手指的力道更紧密了些,低沉又调情的靡靡之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亲么?” 单季秋耳朵一麻,顺势一热。 你这也太露骨了吧? “公众场合。”单季秋拿指甲轻轻地掐了一下陆允的手背,帮他冷静,“你克制一点儿。” 陆允被掐了一下跟挠痒痒似的,很是舒心又没所谓地一笑。 公交车正好到站停下,除了他俩,最后一个乘客也下车了。 他示意单季秋看过去,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没人了。” 公交车的门关上,继续行驶,单季秋努努嘴:“司机不是人啊?” “人家有职业道德,再说了,”陆允偏头,凑到单季秋耳边低笑着,悠悠缓缓地沉声道,“你刚才那么盯着我看,不就是想。” 单季秋一听,恼羞成怒地用力掐他:“我哪有?” 陆允这次被掐痛了,“嘶”的一声,无辜道:“谋杀亲夫啊!” 单季秋咬唇瞪他:“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陆允“嗯”的一声,依旧是散漫的语气:“能,女朋友。” 单季秋:“……” 陆允遂又添了一句:“那不是公众场合,是不是就可以了?” 单季秋:“……” 陆允:“哦,默认了。” 单季秋:“?” 算了算了,说不过。 他本来就是吊儿郎当的性子,只不过现在变成了又吊儿郎当又不正经。 “诶,问你个问题。”单季秋转移话题。 “问多少个都成。”陆允很识时务。 单季秋言归正传:“你为什么现在好像不太喜欢叫我秋崽崽了?” 印象中重逢后,他几乎没怎么再叫过。 “我那不是怕你还把我当哥哥么。”说起来还有些自讽,“这不一直挺后悔的,以为是我打小给你洗脑洗的太彻底,搞的你对我完全没想法。” 单季秋没忍住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说洗脑就洗脑了?” 陆允却低声一笑:“傻。” 傻到自己一个人去扛,傻到明明喜欢还放弃我。 “你才傻。”单季秋反驳。 “我也傻。”陆允很是认可。 单季秋一听,抬头看他,视线交织相融。 什么也不用说,他们都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将情书塞进包里,干脆挽着陆允的胳膊,偏头枕在他的宽肩上。 陆允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她这边调整了下坐姿,让她靠着舒服点儿。 “我还挺喜欢你这么叫我的。”单季秋轻声说。 “喜欢的话,我一直叫到老都成。”陆允道。 单季秋“噗嗤”一笑:“对了,我听戈立说,你是特地买的我对门。你挺有钱的啊,还搁我面前演戏,演技也很不错呢” 陆允被拆穿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直言不讳道:“那不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么。” 单季秋调侃:“也是哦,堂堂弗沃的总裁,买套房子就跟买根葱似的。” 陆允听这语气,无奈地笑问:“戈立到底跟你说了多少?” 单季秋:“也没多少,你这助理很向着你呢,帮你说了那么多好话。” 陆允:“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加他工资?” 单季秋:“那是你的事,干嘛问我?” 陆允:“你是老板娘嘛,不得征求你的同意。” 单季秋:“谁是老板娘,我才刚跟你在一起不到一小时。” 陆允:“合着你以为你还能像苏城那次,跑得掉?” 这一说起苏城,单季秋又问了:“那苏城那次,也是你故意的?” “我也没那么神通广大。”陆允照实说,“那真的是你朋友段博弈最喜欢说的那句——缘分。” 单季秋被陆允这酸兮兮的口气给逗乐了:“我没喜欢过段博弈,那不是你张冠李戴的么。” 陆允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个时候这丫头就已经喜欢他了。 所以,这肯定跟段博弈没什么关系,那她当年那些反常的举动和脸红,也都是因为他。 “等会儿。”单季秋突然坐了起来,想起当年的一些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一细数,“哦,当年你拉我看电影是因为段博弈,你跟我吵架就是因为我拿你的水给段博弈洗手,还有你故意在我家洗头把衣服弄湿给我看腹肌,也是因为我说过……” “秋崽崽。” 陆允被这突如其来的公开处刑搞得实在是听不下去,直接打断她。 他挑着眼尾,撩着眼皮盯着她看。眸色渐渐地沉了不少,里面掺着不怀好意的笑。 “我寻思你很怀念啊。” 陆允拖长尾音停了一停,手指绕着单季秋的手指从细滑的指尖一路抚摸到指骨,又慢慢地滑上去。 他的嗓音低沉,意有所指:“现在的更棒,想不想看看?” 单季秋被撩的死死的,勾引的明明白白。 她忽然想起了余可夏跟她说的话,加上眼前这人的手指摩挲和暧昧眼神。 怎么突然有点儿口渴? 单季秋暗自清了清嗓子,扯着唇笑的有些干。这种成年人的话题她好像还不太能接得住。 她正在想找个什么话茬给他插科打诨过去,正巧公交车很合时宜的到总站了。 “总站了,下车。”单季秋赶紧开口。 陆允瞧着这丫头这一脸羞涩的样子,别提多乐。 平时嘴巴比谁都厉害,嘴硬又能说。 真到了这种时候,就成了纸老虎,完全不经逗。 公交车进总站站台边停稳,陆允拉着单季秋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后门走去。 司机师傅也拎着茶杯起身,看着两人,终于是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不还是在这儿嘛。 一想到这儿,司机师傅这话多的毛病就上来了,看向两人招呼了一声:“是你们呀,好多年没见,又大晚上来坐车?” 单季秋走在前面,一听司机对着他们说话,顺势看向他,有点儿面熟。 司机师傅瞧着这姑娘有些迷惘的眼神,不由得提醒:“小姑娘,几年前也是大晚上的,你在我这车上睡着了,是我叫醒你的啊,忘了?” 这一说,记起来了,也能对上号了。 单季秋点头一笑:“是您啊,师傅。” 司机师傅又看向她身后的陆允,笑着调侃道:“这次没闹别扭了,不用我再帮忙叫她了?” “不用了。”陆允淡笑道。 这对话,单季秋就听不太明白了,她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陆允,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允扶着单季秋肩膀往前走,一边下车一边跟司机大叔颔了下首,“走了啊,师傅。” “诶。” 一下车,陆允牵着单季秋的手就开跑,就像是有谁要追他们似的。 雪花在他们的头顶盘旋,寒风烈烈呼啸,扬起了他的衣摆和她的长发。 风雪摇曳,他们踩在湿漉漉泛着星白的水泥地上,一路向前。 单季秋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牵起的手,感受到他掌心里的干燥和温热。 这一刻,仿若是回到了好多年前的那个放学后的下午。 在大雨将至的狂风里,在人烟稀少的街头巷道。 他攥着她的手腕,逆风奔跑,怦然心动。 她抬眸,他回头。 这一次,她不再只看见他一往无前的背影。 她还能看见他看向她的温柔笑容,看见他目光里的她。 她朝他笑着,跟随着他的步伐,目光中也摒弃所有,全都是他。 在这场漫天飞舞的初雪里,雪落白头,一生携手。 司机师傅从前门下了车,站在站台上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目光看向往外跑的那对颜值很高的小年轻。 看他们牵着手在这雪夜里奔跑对视的背影,纷飞的雪花打在他们身上,头发上。 浪漫的就跟一副画似的,特别好看。 杯中袅袅升起的白烟模糊了他的笑脸,只听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声:“哎,真美好啊!” …… 今晚情况特殊,单季秋住的酒店客房已满,只剩一间总统套房。 人陆总大手一挥,定了。 哎,这败家玩意儿。 单季秋手机没电了,拿陆允的手机给余可夏回了一个过去。顺便告诉她,她跟陆允正式在一起了。 具体情况她也没说,就说他过来找她,然后就在一起了。 余可夏在那边嗷嗷叫:“也太浪漫了吧!初雪打飞的过来找你,这还是我认识的陆允么?” 单季秋暗忖要是把今晚发生的细节一句不拉地告诉你,你就更不认识他了。 她笑道:“是你认识的,没错。” 余可夏琢磨着这大夜了,“嘿嘿”一笑,问:“住酒店吧?” 单季秋没反应过来:“肯定只有住酒店啊。” 余可夏:“季秋,听我的。陆允这种绝世好男人,赶紧上了他,吃到嘴里才放心。” 看吧,三句离不了本行,色女当之无愧。 “他住她的,我住我的。”单季秋着重他们是各住各的。 “我跟你讲,我敢打赌,陆允绝对不会放你回你房间的。”余可夏笑。 “你多虑了。”单季秋扶额,“他知道我跟同事住。” “那又怎么样?我跟你讲,他绝对会骗你去他房间,然后一进门就把你摁倒门上,嘿嘿嘿……”余可夏的笑声已经逐渐变态。 “所以,你跟周安就是这样的?” “我俩情况不同,你太纯情了,得靠陆允带。” “他才不会。” “不会?”余可夏咯咯笑,开始科普,“周安跟我说过,高二暑假他拉着陆允和谭俊浩看过小黄片,他能不会?” “我说的不是这个不会。”天呐,鸡同鸭讲。 “反正我跟你说哦,男人啊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不想的。再正经的男人也禁不住的,尤其还是你这样的人间尤物……” “我懒得跟你说。”单季秋实在是没耳朵听了。 “好好好。”余可夏顿了顿,过来人般的提醒,“一定让他注意措施啊!” “挂了。” 单季秋挂断电话,脸红心跳的,这感觉怎么跟打了个深夜情感热线似的? 她缓了缓,让脸褪温,这才往前台走去。 这一看不得了,她看见亲自给陆允办理入住的女大堂经理,一直盯着他在看呢,还看的直勾勾的。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可以夜间客房服务,怎么服务都行”。 再看搁那儿站着,把再简单不过的黑色大衣穿成模特的男人。 侧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绝的棱角分明,毫无死角。 真的是哪儿哪儿都好看的要死。 他们理工男不应该英年发际线后移,皮肤松弛,身材逐渐走样的么? 怎么他完全不受影响? 帅的越来越招摇,身材看起来也好像真的挺好的。 她就,突然觉得,余可夏说的貌似也挺言之有理的。 哼,这祸水玩意儿。 单季秋走到陆允身边,故意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着他,在大堂经理面前表现的亲密十足。 她还压着嗓子娇滴滴地问:“办好了吗?” 好吧,她自己都有点儿恶心的想吐。 不过,她看了眼大堂经理看她出现后明显压下去的笑颜如花,收回去的那副放电的双眼,笑容也变得尴尬起来。 她……满意了。 陆允倒是一直瞧着她笑,将她的表演和反应都尽收眼底。 等办好了,陆允没让人带他们上去,就离开了前台,在电梯口走去。 陆允凑到单季秋耳边问:“吃醋了?” 单季秋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已经离开了大堂经理的视线范围了,这才松开陆允。 她笑脸一收,往旁边走,跟他保持着一米开外的距离。 还特意表现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哼笑道:“我吃什么醋?” 陆允靠过去,一把将人扯回来牵着:“那离我那么远干嘛?” 单季秋也没挣脱,也没看他说:“我要回房了,我同事会担心的,咱们不同路了。” 陆允:“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公交车师傅为什么那么说么?” 说起这个,单季秋抬头看向陆允。 回来的一路她都在追问,他就是插科打诨的不告诉她。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 “那你说啊!”单季秋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可以。” 陆允牵着单季秋,摁了电梯按钮,电梯门打开他就把人往里拽。人立在电梯门内,摁了楼层。 电梯门关闭的同时,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说:“去我房间。” 单季秋:“……”你这是蛊惑。 被擦得一层不染,干净瓦亮的电梯间的镜子里。 两个人挨得很近,镜中的他们看上去很是相配。 不大的密闭空间里,气氛旖旎又暧昧,周遭全都是他的气息。 单季秋抬眸望向陆允,对上他眸色深沉且看似别有用心的笑意。 她怎么觉得要被余可夏说中了呢? 更加可怕的是…… 她居然,完全没有想要跑的意思。 第79章 欢喜 吻你啊! 事实上,是想歪了。 那种一进屋就被摁在门板上亲的剧情,它并没有发生。 单季秋觉得吧,她高低还是有点儿受余可夏那个已婚少女的不良影响了。 一进房,陆允让她先坐一会儿,自己则是不知道拐进这超大的总统套房里哪儿去了。 单季秋把手机充上电给申彩发了个微信,说她手机没电,有事晚点回。 然后,就把手机搁下等它充电了。 她抬眼,环顾了这个顶楼豪华的套房,干脆起身溜达了起来。 这套房是个复式结构,非常大,一望无际的全景落地窗,厘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从这儿看过去,外面簌簌而落的雪,高楼大厦灯火辉煌,雪在光晕下思思扣扣盘旋,极尽优美。 而看雪的姑娘曼妙纤细的身影,也影影绰绰地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屋内暖气十足,温暖又舒适,单季秋进来后没多久,也热的脱了外套。 玻璃上的她穿着修身的白色打底高领毛衣,勾勒着她高挑纤瘦的身材曲线,腰细腿长。 单季秋又转身朝吧台那边走去。 主卧在楼上她没上去。 一楼有餐厅,酒吧,独立书房,健身室和天台花园。 总而言之,只能用俩字儿形容——奢华。 陆允走出来,外面的大衣已经脱掉了,现在身上就穿了件黑色休闲毛衣。 他人走到单季秋跟前,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她,吩咐道:“喝了。” “什么?”单季秋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一闻,“冲剂?” “预防一下。”陆允说道。 “你那会儿出去,就是去买这个了?” 单季秋想到回来的时候,他们下了出租车进酒店。 陆允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让她进去大堂坐着等下他。 他说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单季秋也没问,瞅着他转身踏入雪里的颀长背影,自己则进了酒店大堂。 原来,他出去就是给她买冲剂去了? 他要她过来,也就是为了给她冲药,并且是想看着她把药喝了? 果真不能听余可夏的。 陆允点了下头,老父亲上身:“外面那么冷,你又呆了那么久,预防一下的好。” 单季秋也不啰嗦,仰头就“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苦么?”陆允问。 “甜的。”单季秋笑答。 陆允跟着笑着接过杯子,桃花眼盯着她的嘴唇。 忽然,他抬起另一只手,伸出大拇指,拿指腹在她的下唇角处轻轻地,不疾不徐地抹了一下。 就像,调情似的。 单季被这突然起来的动作搞得后背一僵。 他明明已经松手了,为什么她感觉嘴角位置渐渐产生了微麻感,挥之不去? 而她抬眼,始作俑者正用耐人寻味的笑眼瞧着她。 单季秋暗自清了清嗓子,想起锦南的“留守儿童”,不由得打破这份暧昧丛生:“对了,你来这儿,那圆周率和π?” “吃喝拉撒睡都不缺,够它俩撒欢好几天了,放心。”陆允道。 “那就好。”单季秋把心搁了回去,转而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药也喝了,你快交代公交车师傅的事,说完我好回去睡了。” 没想到陆允却来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这情况,你居然,睡得着?” 单季秋真的觉得陆允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而且是越来越厚。 以前他虽然也贫,也挺没脸没皮的,但至少还是收敛着不少。 现在,关系转换确立了好了,心意相通了,这发挥方向都不同了。 说话也更是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不行。 “那你想怎么样?”单季秋暗示自己绝不能输。 陆允但笑不语,而是微微低头,伸手牵着单季秋往客厅那边走去,路过吧台的时候顺手把杯子搁下。 两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身后是黑夜中漫天的飘絮,室内的灯光折射在玻璃上,星星点点地溢了出去。 又能看见外面的夜景,又能看见里面两人打在上面的侧影。 单季秋面向陆允,一副刑讯逼供的模样:“说。” 陆允松垮地侧身靠着沙发靠垫,手肘搭在上面,支着脑袋面对着单季秋,懒散地凝着笑。 “再给我撒个娇。”陆允漫不经心地提着要求。 “我不会。”单季秋拒绝,她是觉得自己真撒不出来。 “刚在底下不撒的挺好。”陆允拖着腔调散漫道。 单季秋一听,一琢磨,就是那会儿宣示主权的时候? 那还不是因为危机意识,看着不乐意,才做出连自己都还挺恶心的娇滴滴样。 现在,打死也说不出来,做不出来。 她“啧”地一声,瞅着陆允,提出个建议:“要不以后你出门戴个帽子吧。” 陆允被她这话逗乐了:“你这什么要求?” 单季秋瞧着陆允,以她专业角度出发公平公正,再以她审美角度实事求是,直截了当道:“太好看了,不安全,现在的男孩子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陆允这下真的被这丫头这毫不掩饰的话搞得笑出了声来,笑的肩膀发颤。 他盯着她边笑边问:“你这又是什么理论?” “你管我什么理论。”单季秋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被他笑得莫名有些窘迫,“别笑了。” 陆允伸手捏了捏单季秋的脸,接着笑:“我还就喜欢看你吃醋。” 单季秋无语:“你这什么喜好?” 陆允的手顺着下去,又去捏单季秋的下巴,轻轻摩挲着,义正言辞道:“那你让我吃那么多醋,你吃吃我的怎么了?” 单季秋一听,这是哪儿跟哪儿?她怎么就让他吃那么多醋了? 最多也就一个段博弈,还吃错了。 于是,她很不服气地立即就较上劲儿了:“你还好意思说,你以前可是什么校花啊,班花啊各种花,还又是情书,又是礼物的,怎么算?” “哦。”陆允勾着唇,搁在她下巴上的食指刮了下她的脸蛋,“所以,以前一莫名其妙跟我发脾气,合着是吃醋了啊?” 单季秋:“……” 陆允:“我不也挺冤枉的,你什么时候见我搭理了,嗯?” 单季秋一时语噎,想想好像也是。 算了,她不想再跟他继续探讨吃醋的问题,反正这种时候她是说不过他的。 她拍开他捏她下巴的手,言归正传。 “不说那些事了。你就跟我好好说说,公交车师傅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陆允支着脑袋的手不由得去挠了挠太阳穴,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但也只跟她说了个大概。 “我们分开那年你不是回厘城来着,那晚你坐公交车睡着了,我就麻烦司机师傅帮忙叫醒你。” 单季秋回忆起那年,是外婆的案子开庭审理她回去来着。 她看着陆允,想起当时退庭的时候,她在人群中好像是看见了他的背影。 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她眼花,他真的在。 “外婆的案子,你在旁听席。”这不是提问,是肯定。 陆允点点头:“当然得在。” 那天他是忙了很久,特意空出来的时间,就是为了回厘城听审。 在法庭上看到这丫头憔悴的模样,很想去过去安慰他。 可是他也很清楚,他不可以出现在她面前,现在的他已经没那个资格站在她身边了。 踟蹰间,他接了教授一个电话,再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人了。 他看见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厘城的大街小巷乱走,整个人显得又颓又丧。 他跟着她,瞧着心疼,却又不敢出现。内心有无数的纠结,进退两难,最终还是被现实和怯懦打败。 现在的他,只能选择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只要能看着她,就够了。 他就一路陪着漫无目的的她,走过每一个他们曾共同走过的路。 看到她进了何记吃面,不再跟以前一样吃的那么开心,而是像个没什么感情的机器。 而他就站在对面的大树后面,远远地看着她,心痛的更是无以复加。 就这样,他跟着她,从天光乍现,走到日落昏黄,再到暮色弥漫。 看到她神色疲累地盯着学生放学,却又流露出那种羡慕又难过的孤独眼神。 他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现在根本没办法成为她的底气。 后来,她上了21路公交车。 他也混在学生里,陪着她坐过一个又一个的站。 她睡着了,摇摇欲坠,他才敢偷偷地坐到她的身边去,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许是真的太累了,她睡得很沉,很沉。 那一刻,他终于又重新感受到了她的体温,她的气息,真真实实的她。 他特别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不要再流走了。 可惜时间又怎么可能停止。 他陪她坐到了终点总站,又很是不舍地将她的脑袋扶起来搁好,起身走到前面,麻烦司机师傅叫醒她。 司机师傅当时还笑他:“吵架了?” 他淡淡一笑,说:“麻烦您不要跟她说我在,谢谢了。” 下车后,他躲在站牌后面。 不多时,他看着她下了公交车,似乎在跟谁打电话,一路往外走。 他亲眼看到她上了出租车,又在她后面招了一辆出租车,看到她平安回到酒店,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 单季秋听到了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又想到那晚在公交车上睡着了,做的梦。 她梦见自己枕着陆允的肩膀睡着的,醒来后也不觉得不舒服,脸颊还有莫名其妙伴有很熟悉的余温。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做梦。 那时他真的就在她的身边。 他偷偷地陪着她,只是因为是她推开他的,所以他才不出现。 一想到这儿,单季秋这心里又像是被揪了一把,泛着酸和痛。 “干嘛啊这是。”陆允见单季秋眼睛又红了,眼泪花花的,赶紧笑着缓解她的情绪,“你这什么时候变成个爱哭包了?” “你为什么偷偷跟着我,不出现啊?”单季秋微微蹙眉,委屈地问。 “那不是你不要我了么。”陆允说起来有些自嘲,“我哪儿敢出现啊。” 单季秋抿抿唇,伸手去拨陆允额边的短发,一边拨弄着一边看着他,温声解释道:“那个时候,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被卷进我这样的生活里,你应该继续走下去,而不是无缘无故总是被我这个负担牵绊住脚步。” “我就总感觉我这个人真的……不太吉利,又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给你带来麻烦,尤其是还带给外婆……” “瞎说。”陆允抓住单季秋的手握在手心里,打断她。 他人往前挪了挪,盯着她,郑重其事地纠正她不正确的想法:“你吉利的很,你怎么就是给我带来麻烦了?外婆的事又关你什么事呢?” 单季秋:“……” 陆允捏了捏单季秋的手,对她说:“你带给我的是我这辈子都难忘的,最美好回忆。” 单季秋听到他将重音放在了“最美好”三个字上,就更想哭了。 “那我也不知道你那时候是喜欢我的,我就想着我凭什么应该连累你,拖垮你?你也特别的不容易。”单季秋醒了醒鼻子,眨了眨眼睛,看着陆允和盘托出,“我甚至,都帮你想好了你的未来。” “你还帮我想好了我的未来?”陆允鼻息间溢出一丝气笑。 “嗯。”单季秋点点头,“你会有新的朋友,会实现你所有的理想,然后……” 单季秋抿着唇停了停,继续:“然后,你会遇见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好姑娘,带给你的都是幸运,过着闪闪发光的生活。” 陆允耐心地听着单季秋一股脑地把自己当初的想法说出来,而后把脑袋伸到单季秋面前与她平视,定定地问她:“看到了么?” 单季秋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以及这不明所以问题搞得一懵:“什么?” “我满心满眼的姑娘。”陆允目不转睛地对上单季秋的双眼,问,“是谁?” “我。”单季秋终是破涕为笑。 “秋崽崽,你要记住,没有人能比你更好,就算是你自己,我也不允许你妄自菲薄。” “是,我也有想过我的未来应该不差,或许也如你所说确实会很好很好,不过……” 陆允勾着唇角,往沙发垫上一靠,看着单季秋把话说完,“我也很清楚,如果我的未来里真的不再有你,那它对我来说也就不过是每个人必经的人生旅途。过程再辉煌再耀眼再夺目,等到我这一辈子走到了尽头再回顾,那它也一定是不圆满的。” “那假如我们没有再重逢,你的未来真的没有我了呢?”单季秋问。 “假设不成立,事实上我们重逢了,也在一起了。”陆允说着,话锋一转,紧跟着威胁起来,“所以,再推开我,放弃我试试。” 单季秋笑着摇头肯定地说:“不了。” 陆允不依不挠:“什么不了?” 单季秋盯着陆允,字字清晰地说:“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陆允很是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问:“那现在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了么?” 单季秋瞅着陆允,回答:“我们。” “不。”陆允摇摇头,理所当然且正色道,“是……单季秋。” 你不是不吉利的,你也是闪闪发光的。 是最美好的存在。 只有你。 也只能是你。 单季秋。 我的未来,我这辈子只想,也只会为这三个字而活。 单季秋虽说对这个答案也不算意外,可听他如此郑重地说出来,依然会心潮翻涌,感动不已。 她眼一热,心一动,不管不顾地往前一贴,亲了下陆允的嘴唇。 这猝不及防地一下,蓦地让陆允想起了这丫头醉酒那晚,也是这样的一触即离。 但这次,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这算什么?”陆允保持不动,但这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满意。 “吻你啊!”单季秋佯装淡定,直言不讳道。 陆允轻笑着摇头,瞧着单季秋,极其笃定地说:“这可不算。” 单季秋知道他的“不算”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一想到他们在公交站台,这下可不是眼热了,而是脸热。 她看着陆允,心跳越发地加快。 她的眸子在他的薄唇上定了定,又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而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尾染着淡淡地红。像妖孽一般将她吸附进去,明目张胆地勾引着她。 好的,她的魂被他勾住了。 单季秋抬起双手,支起上半身,遂俯身,捧着他的脸颊,低头朝他的薄唇吻了下去。 停了几秒,她才松开他,问:“算么?” “当然,”陆允仰头,盯着她嫣红泛着光泽的唇,笑了笑,嘶哑道,“不算。” 话毕,他单手将单季秋盈盈一握的纤腰往前一揽,她的柔软贴上了他的胸膛。 他的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轻不重地往下一拉。 然后,顺着她不由自主张开的嘴,直直地吻了上去。 他探出舌头勾吮,故意顽劣般地轻咬了下她的舌尖,在她的唇腔间辗转厮磨,哑声含糊。 “接吻,是要伸舌头的。” 第80章 欢喜 情侣款。 滚烫的温度延缓着他的唇舌一并传了过来,又像是过了电似的,从嘴唇到耳后,沿着一路电到背脊那根神经。 伴随着他那句直白又露骨的话,和他咬她的举动。 步步紧逼,是他愈发想要索取更多的企图。 单季秋揽着陆允的颈脖回应着他,又被他缠的发麻,唇舌滚烫。 气息在这本就温暖的房子里腾跃起来,像是迈入盛夏一般,黏糊又燥热。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陆允游刃有余,也懂得如何巧妙的避免再磕到彼此。 他似乎,无论哪方面的学习能力似乎都让人望城莫及。 单季秋貌似能稍微跟上他的节奏,可她仍旧不太能换过气来。 脑子里清醒的弦也在一根根断裂,变得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下意识的往后躲。 不受控制地在缠绕中溢出细细碎碎地轻吟,将旖旎的火星子层层点点地燃烧。 她往后一躲,他就追了过来,扣着她的后脑勺,似烈焰如野兽一般将她困住,逃无可逃。 然后,就这样,他们在一步一步的追逐中。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坐在沙发上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地跌进了下去。 直到,单季秋一不小心碰到了陆允。 只听见耳边是他倏然从喉间递出的一声深沉。 明显有别于前一刻亲吻中浅音。 单季秋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就在这时,偏偏余可夏之前的那些话,又很合时宜地从她的脑子里噼里啪啦地蹦跶了出来。 彻彻底底地给了她一记清醒。 她,不太敢动了。 “陆允……”单季秋喃喃不清地唤着他,“你……” 陆允的吻也在她这声低咛声中渐渐缓慢了下来。 他轻舔着她的红唇,一下一下温柔地吮向她的下唇。 遂又往下,亲了亲她的下巴尖,这才将整个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 陆允滚烫的唇贴上单季秋的耳朵,徒留他沉沉地笑声。 须臾,他又亲了亲她的耳朵,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说:“乖,别动,让我缓缓。” 谁又不是在缓呢? 单季秋的心跳简直快到要爆炸,浑身又很是无力,只能用力地深呼吸着。 明明想要呼吸点儿新鲜的空气,偏偏吸进去的还是陆允身上独有的松木薄荷气息和熔岩般的温度。 也就缓了那么一小会儿,陆允搂着单季秋的纤腰,拉她一起坐了起来。 他帮她扯了扯打着褶的毛衣和上卷着的衣摆,笑着撩起眼皮看着她。 单季秋看到陆允这双眼睑泛红的桃花眼里是还未褪去的浓郁情/欲。 还有,他微红的耳根子和本就红,此刻更是红透了的薄唇。 以及,上面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水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了。 单季秋羞耻地起身,在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坐回去就往陆允嘴上拍:“擦擦,擦擦。” 陆允被单季秋这猝不及防拿纸巾堵嘴的行为给逗乐了。 他看着她的脸蛋和鼻尖一片脂红,眉目间是女儿家藏不住的娇羞,勾人却不自知。 还有,那让他舍不得放开的香甜红唇,不也水水润润,嘴角都是。 到底谁才应该擦擦呢? 一想到这儿,陆允扯下单季秋的手和她手上的纸巾。 人又倾身过去,在她嘴角处啄了一下。 “你够了。”单季秋摸着自己的嘴角,嗔了一眼陆允。 陆允瞧着单季秋的模样,故意当着她的面舔了下嘴角,毫不要脸地跟她解释了一下刚才的行为。 “我这不过就是,”他顿了顿,嗓音惑人,“礼尚往来一下。” 单季秋对上陆允这不怀好意地诱导目光,脸更烫了。 “我回去了。”单季秋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了。 陆允瞧着单季秋,语带遗憾地问她:“真不留下?” 单季秋起身去拿手机,看了看时间,道:“不了,都这个点了,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成,送你。” 陆允跟着起身,这丫头忙了一天。晚上还在外面呆了那么久,肯定也很累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依她。 单季秋摇头:“不用了,坐个电梯而已。” 陆允却伸手揉了揉单季秋的脑袋,对她说:“男朋友送女朋友这不天经地义?” 单季秋望着陆允一笑,也就由着他的天经地义:“好,送。” 陆允走到一边帮单季秋拿了衣服,抖了抖,走到她跟前,吩咐:“伸手。” 单季秋瞧了眼陆允,这还伺候上了? “这也是天经地义?”她笑问。 “私人服务。”陆允道。 单季秋也不矫情,伸手穿上后,还不忘给他点赞:“服务满分。” 陆允一语双关地问道:“不知道你给我哪方面的服务打的满分呢?” 单季秋被噎了一下,抬头瞪了陆允一眼:“你正经点儿吧。” “哦。”陆允伸手帮单季秋把压在里面的领子理了出来,瞧着她慢条斯理道,“不能。” 单季秋:“……” “第一天认识我?”陆允笑,“我这人呢向来不太正经,有了女朋友以后只会更不正经。多担待啊,女朋友。” 单季秋:“……” 没脸没皮,理所当然的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陆允见单季秋无语的样子笑的挺乐呵。 他转身去里面拎着大衣出来,一边穿着一边跟单季秋说:“走吧。” 凌晨两点多快三点,陆允把单季秋送到她的房间门口,跟她交代:“很晚了,洗个热水澡就赶紧去睡。” 单季秋立在门口,看向陆允,抱怨道:“你也知道很晚了。” 陆允盯着单季秋,一点头:“那我以后注意时长。” 单季秋:“……” 这话说的,你真的很难不让人想歪啊,尤其是还在酒店这种地方。 陆允见单季秋这小脸又红了,伸出手背贴在她脸颊上,拿手指在她柔嫩的肌肤上上下刮了刮,明知故问:“干嘛脸红?” 还有脸问,你那话搁谁听了不脸红。 “酒店的中央空调效果太好。”单季秋胡诌一句,赶紧赶人:“你快上去。” 陆允瞧着这姑娘说谎不打草稿的模样,就不拆穿她的薄脸皮了。 他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对她说:“晚安。” 单季秋笑着也跟着点了下头:“晚安。” …… 厘城的雪下了一夜,早上起来是难得一见的银装素裹。 虽说只是薄薄的铺了一层,但是能在城市里见到一望无际的棉花白,还是很让人激动的。 单季秋早上一醒来,习惯性拿手机看时间,不到八点。 再一看微信消息,是陆允一小时前给她发的语音,他这也起的太早了吧。 她点开,正打算搁耳边挺,声音就在这寂静的房间里直直地传了出来。 “秋崽崽,醒了回我,去吃个早饭。” 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扩音器模式,这句话播放完以后,隔壁床的申彩就直接弹了起来。 “单律,这你男朋友的声音?”申彩忙问。 “啊,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单季秋有些尴尬地道歉。 “这声音也太苏了吧,cv大佬也没这么绝,我天……”申彩回想起微信语音的内容,一脸姨母笑,满眼满嘴都是羡慕,“你男朋友还叫你崽崽,我的天,太宠了。” 单季秋真的被搞得越发尴尬,她笑着挠挠眼皮,解释道:“就是从小叫习惯了。” 申彩惊:“你们是青梅竹马?” 单季秋点点头:“是啊。” 申彩觉得自己人快没了:“你们这是偶像剧吧?他找你吃早饭,他在厘城啊?” 单季秋:“他昨天过来的。” 申彩“哦”的一声,一脸的暧昧:“难怪你昨晚那么晚才回来,我懂的。” 单季秋哭笑不得,也没得辩解,事实上昨晚他们确实还挺……激烈的。 “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洗漱。”单季秋借尿遁。 她给陆允回了个【好,收拾好了跟你说】,随后就滚进厕所去了。 等洗漱好换了衣服出来,申彩也起来收拾行李了。 她跟单季秋说:“单律你去跟男朋友吃早饭吧,有什么收拾的我帮你收拾。” 单季秋微笑道:“谢谢,我没什么收拾的,都弄好了。” 申彩:“哦,那行。” 单季秋:“一起去吃早饭?” 申彩摆手:“我不当电灯泡,我还得收拾东西,不管我哈。” 单季秋笑:“好吧。” 单季秋说完,又进了厕所,她今天特地化了个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切都妥当,就是眼睛还有点儿红。 然后,她抓起包包跟申彩说:“那我出去了。” 申彩努努嘴:“早饭吃的开心点儿。” 单季秋笑着点头,一边给陆允发微信,一边去去开门。 一打开门,陆允就立在门口垂眸笑睨着她:“终于舍得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等我?”单季秋忙问。 “姑娘,你男朋友都在这儿等了快有一小时了。”刚好从隔壁房出来的清洁大婶刚好听到这话帮着回答,还不忘跟单季秋说:“你好福气啊!” 单季秋一听,重新将目光投向陆允,没由来地笑了起来:“傻不傻,不说了收拾好了跟你说嘛。” 陆允伸手帮单季秋理了下她耳边落下来的碎发捋到耳后,对她说:“以后我都等你,等多久都可以。” 单季秋自然知道他这话里的含义,可是他从来就不亏欠她什么,反而是她亏欠他才对啊。 “可我不舍得让你等啊。”单季秋抿唇漾着唇畔,这也是她的回应。 他们看着彼此,了然地笑着,都读懂了彼此话语里的那份别有深意。 申彩听见门口的动静就过来了,再看到门口的帅哥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声音好听就算了,长得是又高又帅,逆天了了这,难怪把单律这样的女孩子迷得神魂颠倒。 这确实没人抵得住啊! 单季秋一回头见申彩笑着在看他们,忙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律所的实习生,申彩,北大在读硕士。” 然后又给申彩介绍:“这我男朋友,陆允。” “你好。”申彩笑着挥挥手。 “你好。”陆允颔首礼貌地招呼,又问单季秋,“要不要叫你同事和你师父一起?” 单季秋笑着推陆允出去,转身跟申彩挥手拜拜,顺手带上了门。 陆允被单季秋这举动给气笑了:“干嘛?我到底是哪儿就见不得人了?” 单季秋主动去牵陆允的手,一边走一边笑望着身边的他,扬眉一笑:“二人世界,懂?” 陆允这被话顺的浑身舒畅,弯着唇角,反扣住单季秋的手,十指相扣,笑意挥之不去:“这不就懂了。” 而他们身后,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申彩还在回味刚才的男才女貌。 心中不由得腹诽:这岂止是偶像剧,这简直就是直接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女主角嘛! …… 因为时间的关系,单季秋就跟陆允在酒店附近找了家米线店吃早饭。 两人都点的牛肉米线,他们以前最爱吃的。 米线冒着白烟飘着热气被端了上来,陆允把刚烫好的筷子递给单季秋,氤氲的烟气袅袅上升,香气扑鼻。 单季秋接过来,一边搅拌着汤料,一边瞥了一眼对面的陆允。 他呢还是老样子,腿长在桌子下面显得逼仄。跟以前一个样,一条腿搁在下面,另一条腿敞在桌腿旁边。 想起以前,她下意识地去看偷看他的脚踝骨处。可惜他穿的马丁靴,瞧不见。 “看什么呢?”陆允吃了一口米线,见单季秋老盯着地上,不由得询问。 “你穿秋裤没?”单季秋也不再像以前扯到一边,现在的她有什么就照直去问。 陆允倒是没想到这丫头吃个早饭能问出这么个问题,倒是给呛了一下,照实说:“没有。” 单季秋:“你不冷么?” 陆允:“不冷啊。” 单季秋:“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 陆允笑:“你穿了?” 单季秋:“穿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冷。” 陆允想了想:“成,那我也穿。” “啊?” “情侣款。” 单季秋忍俊不禁:“行了,快吃吧。” 陆允把碗里的牛肉夹给单季秋,欠欠地说:“多吃点儿,长点儿肉,硌着我了。” 正在往嘴里夹肉的单季秋听到这句,抬眼就瞪人:“那你别抱啊。” 陆允继续给单季秋夹牛肉:“那不成,给我硌出血我都死不撒手。” 单季秋: “你再夸张点儿。” 陆允: “更夸张都成。” 单季秋瞅着陆允笑。 也不知道他们吃个早饭这又是秋裤,又是出血的话题是个什么事。 吃完了早饭,两人回酒店的路上,能看见路过的人在拍厘城街巷的雪景。 单季秋也摸出手机想拍下厘城城市里这难得的人间素白。 拍好了以后,她转身往身后绿化带边等她的陆允面前走去,他站在那儿长身而立,低头在看手机。 陆允听见动静一抬头,见单季秋过来了,笑问:“拍好了?” 单季秋反身背对着陆允,献宝似的把刚才拍的照片给他看:“你看我拍的。” 陆允站在单季秋身后,微微弓着背,把脸凑到她耳边垂眸去看,一边看一边拿大衣裹着她的后背。 单季秋被突然的一裹,后背贴上他硬邦邦的胸腹,整个人都站直了。 她赶紧去瞄了眼周围来往的人,还好人们的眼中只有一片白色,没人注意到他们。 单季秋偏头看向陆允,问:“干嘛?” 陆允理直气壮地说:“我怕冷。” 这不要脸到立刻打脸,可还行? “你不是不怕冷的么?”单季秋好笑道。 “也不知道怎么的?”陆允停了一停,低沉的嗓音里噙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故作疑惑,“这会儿突然就怕了。” 第81章 欢喜 以后家中常备大白兔。 回程,陆允没能买到单季秋的那班机,也不用着急,就不动用关系,而是买了晚她的那一班。 他跟何起和申彩一起去的机场,总算在见不得人的委屈中跟她英俊的师父见上面了,还是个曾经有过点头之交的老相识。 把单季秋送到安检口,陆允将车钥匙递给她,告诉她具体位置,不忘交代:“你自己开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别让我担心,嗯?” 单季秋心中有了盘算,伸手接了过来,便乖巧点头:“嗯,那我回家等你。” 陆允笑着抬了下下巴,鉴于她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俩大灯泡,就规规矩矩地没动手动脚:“去吧,他们在等你。” “走了。” “嗯。” “你吃点儿东西。” “知道了。” “拜拜。” “拜拜。” …… 单季秋的这趟班机落地锦南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四点钟。 她跟何起和申彩说要等男朋友,就不一路了。 何起也是见到陆允才知道单季秋谈恋爱了,陆允这个人当初在北京见过,人年轻有能力还低调,为人处世也谦虚不傲。 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像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是白手起家身价不菲的总裁。 他这漂亮能干的小徒弟配他也算是郎才女貌,很是相配。 不过打趣还是要打趣的。 “你啊还真是公私两不误,出差打个官司还能顺便捡个男朋友。”何起提醒,“但是,公私还是得分明啊,明天上班别迟到。” 单季秋寻思这怎么叫捡?不过算了,不争不争。 “放心吧师父,我什么时候迟到过?” “踩点倒是经常。” “……” 单季秋就这么被师父打趣,也就老老实实点头任由他说。 跟他们分开后,她下地下停车场找到了车。把行李搁后备箱,拿了电脑包和包包,锁了车又坐电梯上去到航站楼里。 陆允的那趟航班抵达时间要晚她大约两个来小时左右。 单季秋去咖啡店点了杯咖啡,打开笔电一边完成收尾工作,一边坐等。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同时,伴随着的是连续响个没完的微信提示音。 单季秋解锁,打开微信,是群消息。 还是个陌生的群,连个群名称都没有。 她点进去一看,破案了,是谭俊浩建的群。 谭俊浩:【@ly 你消失万年的朋友圈是个什么情况?】 谭俊浩:【@秋 那背影是你吧?绝对是你,我他妈绝对不可能认错。】 谭俊浩:【@ly@秋 你俩这情况让我觉得很不对劲啊!】 谭俊浩:【都给我出来,来个人,我现在都没心思做事了。】 谭俊浩:【快告诉我,我的怀疑不是真的。】 谭俊浩:【你!们!快!出!来!@所有人】 可以夏:【哎呀呀,允哥玩偷拍呢,够浪漫的呢,恭喜啊,终于在一起了。】 周安:【@谭俊浩我知道的时候不比你惊讶,稍安勿躁。】 周安:【@ly 打小看到大的妹子,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忍心下的手?】 谭俊浩:【畜生啊!我的秋妹子。】 可以夏:【你俩够了啊,人家是青梅竹马,什么妹子?】 可以夏:【有这么祝福人的?】 谭俊浩:【当事人呢?敢做不敢认,潜水算怎么回事?】 可以夏:【估计在飞机上。】 谭俊浩:【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一会儿我让人给我测个心率,我怕我心脏病。】 可以夏:【再次恭喜,咱们五人组又一对新人。】 周安:【恭喜允哥秋神,怪我眼拙,居然没看出来你俩居然有奸/情。】 谭俊浩:【散了吧,五人组,呵呵,就地解散。】 可以夏:【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安:【行了媳妇儿,别刺激单身狗。】 谭俊浩:【滚。】 单季秋看到这儿,也能想象谭俊浩的表情,不过朋友圈? 陆允发什么了?让谭俊浩这么激动? 她点开陆允的空白头像,同样是万年空白不发一言的朋友圈里,居然发了一张照片。 还是一个小时前发的。 单季秋点开照片,就笑了。 照片里没有什么构图角度,就是随手一拍。 马路边上,姑娘背对着镜头,背影高挑纤瘦,一头乌黑的长发泄在背后,与衣服形成了鲜明的黑白分明。 旁边是一棵枯枝暗哑的梧桐树,枝丫上盖了薄薄一层斑驳的白。四周也是一片白絮,有车辆往来。 而她举着手机,在拍对面的雪景。 这背影,熟悉的人应该都能一眼认出来是她,也难怪什么都不知道的谭俊浩要疯了。 下面的评论因为他俩的共同好友并没有几个,第一条就是谭俊浩在那儿跳脚。 谭俊浩 这好像是单季秋吧?这就是她吧?你消失的朋友圈突然发这照片,弄的跟官宣似的,啥意思? 单季秋抿唇笑着,退回到群里,跟他们聊了一会儿,解释了下一直没在群里出现的始作俑者人在天上飞。 谭俊浩被刺激的怒退群聊,又被周安给拉了进来。 不过他已经彻底性“死亡”,应该是大受打击后,滚去热爱他的医疗事业去了。 群里就此消停了下来。 单季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包包里摸出陆允给她的那封方程式情书,展平搁在桌子上。 拿起手机对准,拍了下来,也发了个朋友圈。 他们的爱情,礼尚往来。 …… 陆允下飞机的时候,锦南的天彻底黑压了下来,一窗之隔,是冷清与闹热。 他是打算直接出去叫个出租车,上了车再跟单季秋联系。 谁知道人一走出出口,一眼就看到人来人往的莹亮大厅不远处,立在立柱旁那个盯着他看。 那是笑的顾盼生辉的,漂亮的,他的姑娘。 陆允心下一动,垂眸咧唇一笑。 他迈着长腿,疾步如风,迫不及待地走到她跟前,二话不说就抱住了她。 “不是让你回家等我么?”陆允大手在单季秋的后脑勺抚了抚,笑问。 单季秋提着电脑包,双手交叉回抱着陆允,搁在他的背上,很是理所当然:“我来接我的男朋友啊!” 陆允强健的胳膊紧了紧怀里的姑娘,薄唇搁在她耳边低语:“怎么办?想亲你。” 单季秋伸手拍了下陆允的后背,语带警告:“别冲动啊。” 陆允隔着单季秋的头发,亲了下她的耳朵:“谁叫你勾我?” 单季秋好笑:“我怎么就勾你了?” “你就算不动,我的魂也能自动被你勾走。”陆允说着又亲了下单季秋的耳朵,不依不饶,“你负责勾魂,就得负责安魂。” “你能说人话不?” 单季秋无奈,搞得她成黑白无常了。 到底谁勾谁的魂呢? 陆允低声笑了起来,微微松开单季秋,没放手,遂凑到她跟前,闻了闻,问她:“吃什么呢?” 她张了下嘴,给陆允看:“大白兔。” 陆允是觉得这丫头说话含含糊糊的,嘴里吃着东西呢: “嗯,我说怎么是奶香味儿。” 单季秋:“我还有一个,吃不吃?” 陆允盯着单季秋的红唇须臾,慢慢掀起眼帘,点了下头:“一会儿再吃。” 单季秋也能跟着点点头:“走吧。” 陆允笑着接过单季秋手里的电脑包,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指缝陷入她的,严丝合缝:“咱们回家。” 单季秋弯唇笑着,笑意在脸上,也在眼中:“嗯,回家。”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家,我也是你的家。 …… 到了停车场,分分钟就找到了车,单季秋解了车锁,把钥匙递给陆允,自己往副驾走去。 她抿着嘴里所剩无几的大白兔,关上门,从兜里摸出大白兔奶糖,还很贴心地给他剥着糖纸。 “呐,给……” 单季秋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允猝不及防倾身而来的气息堵住了唇舌,举在手里的奶糖一滑,跌落到了车垫上。 她被他摁在副驾上亲,吮着她唇瓣,长驱直入,勾着舌头从她的嘴里细致地搜刮了一番。 奶香味儿,他的松木薄荷味儿,她的淡淡花香味儿掺在一起,混出了滚滚沸水味儿。 在这密闭的车厢内煮开,煮沸。将所有的味道都渐渐地压了下去,只余滚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奶糖在纠缠中渐渐融化消失。 他吮吻着她慢了下来,那浓烈又馥郁的奶香悄然地在他们的口中,鼻息间层层萦绕。 陆允穿插在单季秋发间的修长手指顺势揉了揉,又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才放开她。 他嘴里还含着大白兔的残渣,轻喘着气靠了回去。 他偏头笑看着她,那双漆黑含情又暧昧勾人的桃花眼里,淬着笑意和……满意。 “我是说一会儿,这么吃。”他故意大幅度抿着嘴里仅剩的奶香,哑声回味:“嗯,真好吃。” 单季秋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之前说的“一会儿再吃”,合着是这么个意思? 她又被算计了,又气又羞地瞪着他,现在特别不想跟他说话。 陆允瞧着被他欺负的满脸通红,喘着气瞪她的姑娘,心情别提有多愉悦了。 他伸手拭了拭单季秋嘴角的水渍,漾着笑:“以后家中常备大白兔。” 单季秋:“滚。”真想把你毒哑。 …… 回去以后,圆周率和π显然在生闷气,也不接他们俩,也对他俩爱答不理的,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鄙视。 单季秋放弃哄娃,跟陆允说:“我过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再过来。” “哦对,洗澡啊?”陆允俊眉一抬,朝单季秋逼进,眼眸中里掺着意有所指的笑意,“我也得洗澡呢。” 单季秋伸手抵住陆允的肩膀,制止他再靠近,仰头与他对视:“请把我当年那个纯洁的阿允哥哥还给我。” 陆允一听就笑了起来,笑的特开心,一边笑着一边很是遗憾:“不好意思啊,我把他杀死了。” 单季秋撇撇嘴:“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为我的阿允哥哥报仇。” 陆允敞开双手,一脸的视死如归:“来吧,制裁我吧,我绝不反抗。” 单季秋“噗嗤”一笑,两个幼稚鬼。 “不闹了不闹了,我过去了啊。” 说完,她拖着行李往玄关走,身后是男人低沉又懒散的声音:“不制裁我啊?” 单季秋拉开门,回头看向立在不远处瞅着她笑的陆允:“你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制裁你。” 陆允:“别让我等太久啊。” 单季秋咬唇拧眉瞪了一眼陆允,转身出了门。 …… 单季秋洗了澡,擦着头发出了卧室,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想起了盒子,便走了进去。 灯被掀亮,柔光晕染着整个书房和书桌,一片静谧。 她看到摆了一桌面的东西,欣然一笑,整颗心很沉静安然,也很坦然踏实。 单季秋走过去,将这些再也不用深藏掩埋在岁月和时光中的,曾难以启齿又酸甜苦涩的秘密,一一放回到盒子里。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从沙发上的包包里摸出那封情书,转身踱回书房。 单季秋将情书也一并放了进去,再盖上盖子,将盒子重新放回到书柜上的原位去。 她立在书柜前,瞧着这个黑色的储物盒。 它的外表是黑暗的,压抑的。 可是只要掀开这黑暗的天窗,就能看见里面那曾陪伴她,守护她,温暖她长大的万丈光芒。 第82章 欢喜 你是我的初恋。 单季秋到陆允那边的时候,他人正在厨房里。 “吃什么?”单季秋进了隔断门,凑到陆允身边,探着脑袋看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东西,“饺子?” “太晚就不做菜了,吃饺子行不行?”陆允宠溺地低头瞧着单季秋,“今晚我可以允许你点个外卖。” 单季秋微微嘟了下嘴,偏着脑袋望着陆允,有些好笑:“我怎么感觉你在养闺女似的。” 陆允关火,转身面向单季秋,也歪着脑袋盯着她,很是认同地一点头:“那我也不介意你叫我爸爸。” 单季秋给了陆允一记眼刀:“占我便宜。” “我让你占也成。” 陆允抬起胳膊搭在单季秋的双肩上,交叉扣着手腕挂着,弯腰塌背与她对视,嗓音含笑,话里有话:“那我叫你爸爸,你想怎么占我便宜我都可以。” “我才懒得理你。”单季秋说不过,往下一蹲,往旁边一移,绕出了陆允的胳膊圈,拿碗去了。 陆允转身,单身撑着流理台,悠哉地瞧着弯腰拉橱柜抽屉的姑娘,笑而不语。 …… 吃了晚饭,陆允在洗碗,单季秋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一边看电视一边刷着朋友圈。 她其实很少会发朋友圈,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 所以一发这种不正常的,大家貌似都能秒懂。几乎也都知道这上面的方程式是笛卡尔的爱心函数,纷纷在下面评论问这意思是不是脱单了? 她点开评论,回了一个。 统一回复:是的。 然后就是祝福,嗷嗷叫的评论都来了。 陆允一出来就看到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姑娘笑嘻嘻地在看手机,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电视剧,猫儿猫女在阳台栖息。 灯火柔柔,光影灼灼,屋内温暖,处处彰显着温馨。 再也不是一个人的冷清,而是切切实实因为她,有了家的感觉。 陆允弯着唇,走过去挨着单季秋身边坐下,问:“看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单季秋没答,反倒是放下了手机,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允,开始秋后算账:“你偷拍我?” 陆允往沙发背上一靠,恣意慵懒又从容不迫:“对啊,太好看了,没忍住发了个朋友圈。” 单季秋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背影而已。” 陆允吊儿郎当地一笑,摆明找打:“我是说雪景太好看了,你在想什么呢?” 果然,话音刚落,单季秋抄起怀里的靠枕就朝陆允砸了过去。 “别跟我说话,你离我远点儿。” 陆允眼疾手快地把脑袋往后一仰,伸手接了下来,正好露出颈脖锋利的尖儿,笑起来上下滑动很是诱人。 单季秋眼看着那无意间的性感,偏头往一旁挪开。 你就是性感到头了,我也不想理你。 陆允刚把靠枕搁到一边,就瞧见这丫头还特地往旁边挪了几屁股。 他没脸没皮地凑过去,把人扯进怀里,胳膊耷拉在她肩上捏着,哄着人:“我错了,那破雪景哪能跟我的秋崽崽比,我的秋崽崽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 说着他还拿鼻子在单季秋的头发上蹭了蹭:“嗯,还特香。” 单季秋被陆允这上一秒惹了人,下一秒立马认错的没脸没皮破习惯给一闹,实在是没忍下来,笑了。 她任由他搂着她,聊起从前:“你记不记得你以前也是这样,一惹我生气,道歉比谁都快。” 陆允空闲的这只手的手指勾着单季秋的发尾把玩,嘴上不置可否:“那是因为对象是你,换别人试试。” 单季秋回忆起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跟别人道歉的?印象中就完全没有过。 他是真的打小就把他那独一份的偏爱和例外全都给了她。 单季秋转眸瞧着陆允,得寸进尺地追问:“那每次道歉,就都道的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心甘不情愿的?” 陆允还真是去想了想,然后抬了下下巴:“那肯定也有,但我这人悟性高啊,这不是早就吃透,吃明白了么。” “什么?” “惹你容易,哄你难的道理。” 单季秋轻拍了他一下:“哪有,那不是每次被你一哄,我就不生气了。” 陆允“嗯”地一声:“那不是因为你暗恋我嘛。” 单季秋被戳到了痛脚,顺手拧了一下陆允的腰。 啧,真硬。 陆允“嘶”地一声,警告:“别动手动脚啊,我怕你不好收场。” 单季秋还不信邪,又拧了一下,扬眉挑衅:“动你你又能怎样?” “又能怎样?” 陆允拿舌尖舔了下唇角,笑容渐渐变得暗藏玄机。 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一双黑亮的深眸沉了沉,搭在她肩上的手一下一下轻而缓地来回滑动着,撩着。 是无声地勾引和威胁。 “秋崽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不敢。”单季秋死鸭子嘴硬。 “你看我敢不敢?”陆允越说贴得越近,大手直接滑下来,掐着她的腰,言行间都散发着危险讯号。 “咳咳。”单季秋见他这是要动真格了,怂的赶紧清了清嗓子,默默往后退出桎梏,扯回到最初的话题转移视线,“我看你从来不发朋友圈的,怎么想起发朋友圈?” 陆允瞥了一眼单季秋,小怂包。 “哦,原来这么多年,一直在监视我啊?”他拖腔拿调。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单季秋觑他一眼。 陆允的笑意在眼眸中流转,眸色深深地看着单季秋,收了些吊儿郎当,多了分认真笃定:“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单季秋目不转睛地凝着陆允,他眉目里的深情快要将她溺毙。 他就是这样,开玩笑的时候,十分不正经。 可偏偏正经的时候,又柔情万种。 她受不了他这明目张胆的情深似海,总是能将她卷进他的漩涡,让她的心永远为之怦然。 “你跟全世界叫什么板?”单季秋调笑着又伸手拎起手机解锁掀亮,“我呢也发了一个,某人的情书。” 陆允将目光移向手机,顺着她看了眼,笑:“知道。” 单季秋好奇:“你看了?” 陆允点头:“煮饺子那会儿无聊看了下,还顺带看到谭俊浩在群里发病。” 单季秋故作不乐意:“那你不给我点个赞,我都给你点了的呢。” 陆允瞧着单季秋,凑到她唇上亲了一下,说:“点赞。” 单季秋抿唇瞪眼:“哪有这样点赞的?” “明白,没点够。”陆允说着又要去亲,被单季秋捂住了嘴,他只能亲一下她的手心。 “老实说,谭俊浩其实真的挺惨的。”单季秋一想起谭俊浩的哀嚎,就想笑。 “他有什么好惨的?” “你想啊,那时候夏夏跟周安互相喜欢,我俩其实也是,现在我们都成了,也难怪他要疯了。” “他自己不愿意找,怪谁?” “谭俊浩也挺好看的,怎么就不找呢?” 陆允伸手捏着单季秋的下巴,定住她,眯了眯眼:“你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好看?” 单季秋甩不开陆允的手,只能认输拍马屁:“没你好看,你最好看,超帅。” “超帅”还竖起了大拇指。 陆允被这姑娘逗的,装狠装不下去了,直接笑出了声来。 两人在沙发上笑笑闹闹了一会儿,单季秋手机响了起来。 她举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的“陈一乘”三个字也刚好落进了陆允的眼中。 “喂?”单季秋接通就听见那边有点儿嘈杂的背景音传来。 “单季秋。”陈一乘不似以往清醒温润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单季秋听他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忙问:“你这是喝酒了?” “我很清醒,单季秋,我从没这一刻这么清醒过。” “那你说话怎么这样?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我好像错了。”陈一乘的声音听上去愈发难过,“从一开始就错了,错的很离谱,大错特错。”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听的单季秋一头雾水。 她看了眼身边的陆允,继续问:“你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了?” 陈一乘:“不是。” 单季秋:“那是什么错了?” 陈一乘:“单季秋,是你……” 陆允没想偷听,但挨得近,单季秋也没避着他。 所以,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零零碎碎的递进了他的耳中,基本上也听到了个大概。 所以这前男友还不死心,还不遗余力地想着吃回头草? 都过去式了,你还有什么脸来撬我的墙角? 呵,绝不可能。 单季秋:“我?唔……” 单季秋正想问“我什么”,就直接被陆允以吻封缄了,还报复性地咬她下嘴唇。 “陆允,别闹。”单季秋单手攘着陆允,仰着头,小声警告这个趁机亲咬她的人。 她松开,继续打电话:“陈一乘,你刚说什么?” 陈一乘听到了刚才单季秋喊的名字,又隐隐听到了一些声音。 他闭眸仰头又灌了一杯酒,想借着醉酒给自己的不甘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唯一且渺茫的机会。 “单季秋,我有话跟你说。” 单季秋拿手撑着陆允硬实的胸口,点点头:“你说,我听着。” 陈一乘:“其实我……” 陈一乘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那边更大的动静,他哽了哽喉咙,满眼泛着红。 单季秋被陆允偷袭,这一遍很强势地咬着她的唇,舌头撬开她的贝齿,毫不客气地探了进去。 他一边含咬她,一边哑着嗓子不由分说:“挂电话。” “你让我……说完。”单季秋生怕被听到,捂着手机,喘着气声,“没礼貌。” “他才没礼貌。”陆允说完又吻了下去,就是不给她喘气的机会,继续强势地要求,“挂电话。” 单季秋被吻得根本没办法再继续这通电话。 唇烫舌麻,衣服被弄乱,大脑渐渐混沌,肌肤发烫,浑身变得酥软无力。 她只能趁着还存有一丝理智,赶紧趁空隙在电话里快速且口齿不清地跟陈一乘说:“对不起啊陈一乘,我……我现在有点儿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拜拜。” 陈一乘听到被挂断的电话,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他的脑海里还尚存着刚才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手指握紧手机,指骨泛着白。 他好像,没机会了。 …… 单季秋被陆允压在沙发靠背上吻,吻得很深,又急又狠,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在她捉住他造次的手,呜呜咽咽声中,他才得以放过她。把舌头退了出来,改亲她的唇,一下一下地轻吮着。 “我吃醋了。”陆允一边亲着单季秋一边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当下不满的情绪。 “我就接个电话。”单季秋嗓音微哑,喘着气,声娇诱人。 “别人都可以。”陆允松开单季秋,睁开眼盯着她,瞳色深不见底,嗓音暗哑且不容置喙,“前男友不行,有企图的前男友更不行,我还没大方到这种地步。” “什么前男友?”单季秋简直不明所以。 “就这个陈一乘,不就是你前男友么?”陆允说着还挺嗤之以鼻地“哼”了声,“一个过去式,还想着追回你,这不做梦呢。” “当然不是。”单季秋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允会这么想,这么说。 她瞧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都没谈过恋爱,哪儿来的前男友?” 陆允:“……” 单季秋:“你是我的初恋。” 陆允:“?” 第83章 欢喜 由始至终,只有你。 客厅的光线莹柔,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宛若一束追光,不偏不倚地打在陆允无可挑剔的五官上。 棱角利落分明,下颌线条流畅,唇薄鼻挺,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却茫然不解地盯着眼前的姑娘。 单季秋坐直身子,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被灯光照亮的某人。 如有第三人在,一定能看出这审犯人的架势来。 没有第三人,但有第三第四猫。 π和圆周率像是看热闹的观众,不知何时已经并排坐在了一旁的地毯上,望着沙发上对峙的两人。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单季秋看着陆允,单律师上身。 陆允偏头挠了挠鼻尖,还在研究这中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单季秋拿脚尖踢了下陆允的小腿:“喂,装什么沉默的羔羊。” 陆允一听,转身直面单季秋,反问:“2015年8月10日,你是不是在北京?” 单季秋回忆了一下,不难想起来,确实是那几天:“是在北京,我们辩论队在北大打辩论。” 陆允又问:“你是不是跟那陈一乘在一起?” 单季秋:“他是队长,我是副队,你说呢?” 陆允:“在北大门口,你是不是上他车了?” 单季秋:“上了,怎样?” 陆允:“你们是不是还照相了?” 单季秋:“那是团队大合照。” 陆允点头,好整以暇地瞧着单季秋:“问题就出在这儿,你跟那陈一乘是不是戴情侣戒指了?” 单季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从何说起? “我干嘛跟他戴情侣戒指?我都不爱戴戒指的。” “你这就不老实了。”现在突然盘问对象调换,换成了陆允审问,“我这视力虽说算不上火眼金睛,但总的来说还行,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承认。我呢,不生气。” 什么叫不好意思承认?你还不生气? 单季秋感觉她倒是想生气了。 带情侣戒指这种事,当事人怎么可能会完全没印象。 单季秋盯着眼前这冤枉她的人,发誓今天一定要让他跪下认错。 “你在哪儿看的?”单季秋问。 “就那张合照。”陆允说。 单季秋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随即咬着牙瞪着人去摸手机,解锁打开微信,敛眸将目光投进手机里。 不多时,她调出了当年的那张大合照,把手机丢给陆允。 陆允看着单季秋这副要算账的模样,他这心里莫名想打个退堂鼓。 他伸手捞起手机,把目光从单季秋的脸上移进手机里,再次确认。 然后,他这本还有些忐忑的心,这会儿因为眼前这张照片,忽然就底气满满了。 “来来来,你自己看。” 陆允把照片放大,面向单季秋,指着照片里她跟身边的陈一乘都各自握着自己的手腕垂在身前的那只手的手指位置,笑了一声,“像素还是可以的,还能看清款式,一模一样呢。” 单季秋听这冷嘲热讽的口气,也顺着看过去。 然后,她也笑了,抬头对上陆允的目光。 “讨好我啊?”陆允瞧着单季秋,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刚才的气势呢,还跟我据理力争,死不承认。现在这叫什么?” 他停了停,一字一顿:“有、理、有、据。” “我呢,也不在乎你有前男友这事,你不肯承认吧我也能理解,你或许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 “不过,这你就大可不必了,男人的面子是不需要女人来照顾的,我都完全不在乎。” “只要他现在别再招惹你,就成。”陆允耸耸肩,“我一向是很宽容的。” “大哥。”单季秋实在是听不下去他这嘚瑟到滔滔不绝的欠扁语气,指着手机,提出重点:“请问,您见过情侣戒指是戴食指的?” 陆允一听,笑容一僵,又低头去看,看的仔仔细细。 别说,好像还真是食指,隔壁那陈一乘倒是戴的中指。 他当初怎么没发现这丫头戴的是食指? 陈一乘的倒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现在经提醒再仔细看,是角度问题,居然看走眼了。 眼拙了,这莫不是真给闹了个乌龙? “那你们怎么会戴同款戒指?”陆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单季秋敷衍地扯了下唇角,起身趿拉着拖鞋往玄关走。 “去哪儿啊?”陆允探着脑袋在她身后问。 “去让你死个明白。”单季秋说完,径直往玄关走去。 几分钟后。 陆允捏着手里的回形针款式的银色戒指,外面刻着promise,里面刻着unicef。 他又看了看这个装戒指的包装。 白色半透明磨砂的外包装,一面写着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一面写着益童承诺。 里面挂戒指的蓝色纸片,上面写着:爱,是一辈子坚持的善行。感谢您,许下这个长久的承诺,持续帮助每一个困境儿童。 耳边是单季秋没感情的叙述声音。 “大一的时候加入了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月捐计划,陈一乘也加入了,打辩论就会戴,图个好兆头。”她停了停,继续,“戒指的大小是固定的,我戴食指合适,陈一乘戴中指合适,懂?” 陆允看着上面写着“困境中的儿童”,又想起苏城的留守儿童。 他明白这丫头做这些,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爱心和力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因为她也感同身受过,从而想以此去带给他们一个希望和光明。 她其实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去治愈她那段不幸的童年。 他的秋崽崽就是这样正能量。 哪怕荆棘缠身,哪怕被黑暗追逐,却也永远向着光。 单季秋瞧着某位呆若木鸡的陆姓男士,说:“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过啊。” 陆允回过神来,听单季秋这么一说,也自知这乌龙给闹大了,闹的实在是太无辜了。 他这酒是白喝了,医院是白去了,伤心也是白伤心了。 “这个好啊,我也搞了不少公益,都不知道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还送这戒指。”陆允一副好学生不耻下问的模样看向单季秋,嬉皮笑脸,“这怎么弄,教教我,我也加入一个。” 单季秋就这么盯着陆允,不说话,看他继续表演。 陆允见单季秋这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的意思,将戒指搁在茶几上。 他往单季秋身边凑,勾着她的纤细的手指:“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么?” 单季秋也没甩开手,任由陆允勾着,他瞥了一眼他,面无表情:“你选择跪什么?” 陆允又往单季秋跟前挪近一点儿,开始摩挲她的手指,使起了美男计:“我可不可以选择不跪啊?” 单季秋没表情的笑了一下:“你说呢?”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 陆允一脸正气,见单季秋笑得他浑身瘆得慌,他暗自咽了下口水,顺从地就着沙发跪在了单季秋的面前,装可怜:“我错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就跪了呀?”单季秋忍笑。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跪自家媳妇儿不丢人。”陆允言之凿凿。 “谁你媳妇儿,不要脸。”单季秋被陆允这跪都有理的话给彻底逗笑了,她嗔了他一眼,吩咐道:“坐好。” 陆允赶紧挨着单季秋乖巧坐好:“好呢。” 单季秋微微偏着身子,她也有一些问题要问了:“我问你啊,也就是说你一直认为陈一乘是我前男友。那次他送我回来,你是故意的?” “是。”陆允坦然承认,她看着单季秋,也不闹了,而是正儿八经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就算现在知道他不是你的前男友,但是有一点我也可以肯定。” “什么?”单季秋问。 “他喜欢你。”陆允直截了当。 “怎么可能,我们认识很多年,就是普通朋友。”单季秋也斩钉截铁地否认。 陆允却轻轻弹了下单季秋的额头:“我只能说你迟钝,毕竟我跟你十几年,你一样看不出。” “那不一样。”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你要相信情敌之间的磁场,打从我看他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想他应该也能看出我来。”陆允很是笃定。 单季秋这些年来确实是没察觉,也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想过。 陈一乘他似乎也从未表现出对于她有超越普通朋友界限的言行举止。 除了今晚,陈一乘确实很反常。 他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现在结合陆允所说的,又这么巧她今天发了朋友圈,他应该是看到了。没评论没点赞,确实不像他。 好像,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单季秋轻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陈一乘在这几年里确实帮了我不少。”单季秋说着干脆侧过身来面向陆允,跟他说清楚,“你不知道,单兆斌拿我跟他商业联姻过。那时候我们就成了抗争这场联姻的战友,我是真的只拿他当普通朋友,从没想过别的。” “知道了,我没那么横行霸道干涉你正常交朋友,只不过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我肯定不乐意,这一点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不在乎。”陆允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呢,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关系,我对我自己呢就更有信心了。” 单季秋听这前面这些话还挺感动,说到这最后,搞了半天这还给自己打上广告了。 不过,不置可否,也言之有理。 单季秋把下巴搁在陆允的肩上,仰着头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北大门口上了陈一乘的车?” “我猜的。”陆允吊儿郎当地笑。 “你跟我说实话。”单季秋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允。 陆允伸手搂着单季秋,看了她几秒,才开口:“凑巧看到你发的朋友圈,我看背景应该是北大礼堂。” “人是见到了,可某人却上了别的男人的车。”说到最后还带着点儿不爽。 单季秋想起那天她总隐隐觉得对面似乎有人在看她。 原来是真的,这个傻瓜真的在。 她“哦”地一声:“特地来偷看我?” “别自恋啊,那天有场官司赢了,送朋友,顺路而已。”陆允死不承认。 单季秋“嘁”地一声,看他装蒜。 等会儿,赢了官司? 单季秋蓦地想起了戈立说的时间正好也是15年8月10日。 也就是他说陆允消失在法院,晚上才出现,喝到胃出血那一天。 所以,不是因为太开心,而是因为他误会她有男朋友了。 一想到这儿,单季秋抬手搂紧了陆允的颈脖,整个人都赖在他身上,人也越发温顺了起来:“那你现在胃好了么?” 陆允起先被这姑娘突如其来的粘人给搞得有点儿受宠若惊,这跟刚才要打要杀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结果听到她的问题,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估摸着不是谭俊浩就是戈立跟她大嘴巴了。 “放心,你男朋友的身体很健康。”陆允安慰。 “你怎么那么傻?”单季秋语带娇嗔,“喝到胃出血,不要命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陆允无奈道。 “那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单季秋反问。 “这有什么好说的。”陆允暗笑自己的愚笨和粗心,也没去否认喝酒的真实原因,“那不是我自己没搞清楚误会了么,就自作自受了呗。” 单季秋也跟着笑了起来,抬头望着陆允,问他:“就那么喜欢我啊?” 陆允垂眸对上单季秋含笑又含情的目光,懒声笑着逗她:“还行吧!” “还行……吧?”单季秋着重尾音,松开陆允,大眼瞪人,“那我也还行吧。” 陆允笑的胸腔微震,刨坑让她跳:“什么还行吧?” “喜欢你啊!” 单季秋没过脑子嘴一快,对上陆允饶有意味的笑眼,疏忽了。 “我知道,不用随时都强调。”陆允欠欠地立马接嘴,“毕竟是姑娘家,矜持点儿。” 单季秋气的伸手就去挠陆允,一边挠一边骂他:“混蛋,每次都套路我,你怎么这么讨厌?” 陆允笑着躲,也没真躲,就是陪她闹:“好歹也是秋神,怎么回回都能被套路呢?哎哎哎,痒痒痒……” “你躲什么?有本事别躲啊!” “我又不是傻子,坐这儿给你挠?” “……” 闹着闹着,气氛就不对了,单季秋趴在陆允身上一阵乱挠,倏然两人都同时停了下来。 他们现在的姿势贴的太紧,暧昧的空气在蒸腾,浓稠的情绪在扩大。 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陆允看到身上的姑娘那掩不去的情意,交织在他的眼中,娇媚又甜蜜。 陆允正准备仰头去吻单季秋,人家就蓦地坐了起来。 “那谭俊浩当年发朋友圈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又是怎么回事?”她随之发问。 “是你是你。”气氛全没了。 陆允也跟着坐起来,看着单季秋。 好啊,这丫头学会这一招了,故意撩她,又不给。 单季秋是故意的,但既然说到这儿了,她自然想知道当年朋友圈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大致也能猜到应该是自己无误了。不过,听他亲口说出她来,还是像是被蜜糖填满心间一般,是说不出的蜜意满心。 随之,她忽而又有些自嘲,因为当年知道这事时的失魂落魄和在酒吧伤心买醉。 “那我也是你的初恋咯?”单季秋说着又伸手揽着陆允的颈脖问。 “你这有点儿明知故问了。” “哦。” 单季秋笑盯着陆允看,眼睛落到他上弯的唇角,想伸过去亲一下,也被打断了。 “那你上次喝醉了,说你有个暗恋的男生弄丢了又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你。” 救命,她喝醉以后到底是说了多少? 陆允其实也基本上能断定是自己没跑了,果真如此。 反正搞了半天,他一直在自己吃自己的醋,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就是了。 “难怪了。”陆允笑。 “难怪什么?”单季秋不太明白。 “我说怎么连接个吻都不会换气呢。”陆允很直白地说,“原来是没经验啊。” “说的你多有经验似的,你还磕到我了呢。”单季秋不服气地还击。 陆允慢慢压向单季秋,凝着她,眸色渐深,沉着嗓子问:“你这是在挑战我呢。” 单季秋勾着陆允的颈脖,仰着头,手指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后颈处,晶莹的双眼盯着他。 “我本来也是可以挑战一下的。”单季秋又拿目光示意了一下后面,笑道,“两位观众好像看了我们很久了。” 陆允顺着单季秋的目光看了过去,π和圆周率齐刷刷地瞪着它们那圆溜溜的“电灯泡”看着他俩,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拿背对着两小只,把它们挡的严严实实。 陆允搂紧单季秋,一下一下地去亲她的唇,一边亲着一边低声说:“这样它们不就看不见了。” 单季秋:“……”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允吻着单季秋,在她口中轻喃:“由始至终,只有你。” 以前是你,现在是你,将来也是你。 单季秋应声含笑,温柔动情:“我也是。” “是什么?” “只喜欢过你。” 还会一直一直的喜欢下去。 一屋,两人,两猫。 恰是,良辰好时光。 第84章 欢喜 新年快乐。 十二月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后一天。 跨过了2018,即将迎来2019。 锦南依然没有等来一场雪。 跨年夜这天明明是公休日,单季秋和陆允偏偏都各自有事。 单季秋也没闲着,她手里有份何起给她的关于锦南首富盛氏的一份涉外官司。量很大,她得在这两天之内完成,之后就要跟对方见面详谈。 关于陈一乘,那天晚上以后,他也没再找过她。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印证着陆允所说的话,而她也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她要装不知道继续接受他的好,她做不到。这对谁都是不公平,也不正确的。 她无法回馈给予他想要的,那只能选择退后,退到那条永远不可能逾越的线后面。 她从未想过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多年好友,或许就此失去,纵使怅然遗憾,可终归也是无能为力。 至于陆允,他是三天前接到了个电话说恩师进了医院,临时飞回了北京。 而今天的跨年夜,当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朋友圈的表情包。 23点59分面无表情,00点00分兴奋不已,00点01分面无表情。 单季秋本来今天要回爷爷奶奶那边,也因为手里头工作耽搁没去成,答应他们明天回去。 她在律所做完了工作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十点多钟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好准备回去。 微信今天比平日里热闹多了,这会儿又响了起来,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点开一看,是同事的群发跨年祝福。 她也跟着回发一个过去发送完成,这才退回到列表,又顺手点开了跟陆允的聊天框。 聊天信息还停留在中午。 陆允说他今天可能回不来,知道她人在律所,让她记得按时吃饭,别光顾着工作。 单季秋顺便问了问他恩师的情况,说有什么问题他可以去问问单易。 陆允说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叫她别担心。 单季秋看完他们的聊天记录,又给他发了个微信过去,这才退了出来。 她把手机丢进包包里,拎起羽绒服穿上,准备回去。 律所灯火通明,绕是放假,还有人跟她一样在加班。 他们的工作性质似乎就是这样,节假日也不能成为工作的绊脚石,毕竟跨过这一年,明年还得继续努力工作。 单季秋跟人打了招呼,互道了声“新年快乐”,就出了自动玻璃门,往电梯口走去。 她摁了下行键,等电梯来。等着无聊,又摸出手机看陆允回复她没,最后还是停留在她刚才发的那条。 她不由得弯唇,把手机装进去,电梯也刚好到了。 一走出大楼门口,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天寒地冻。 单季秋站在大门口的半明半昧里,视野四散开来,入目皆华灯璀璨,五光十色。 车流汇聚成长长的灯带,宽阔的街道两边,伴随着来来往往的三两人群和他们脸上挂着喜笑颜开的面孔。 哪怕是严寒的冬夜,也依旧越夜越美丽,是不夜城的魅力。 单季秋正准备走出去,手机微信响了一声。她估摸着是陆允回复她了,便忙不迭地摸出来看。 可能就是心有灵犀吧,一点开还真是他。 ly:【我的秋崽崽怎么失魂落魄的?】 ly:【是不是把魂落你男朋友那儿了?】 单季秋看完这两条,眸色一顿,下意识抬头在来往的人群里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可惜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她略显失望地一笑,应该是逗她的。 就在她准备给陆允回过去的时候,倏然被人带着一阵风霜,从身后抱住。 单季秋一惊,捏拳曲肘快速抬手反击,却被身后之人的力道给摁住压了下去。 她正想转身抬脚,却闻到了熟悉的松木薄荷味儿,以及随之在耳边落下的低沉嗓音。 “这不在这儿么。”陆允说着还咬了下单季秋的耳朵,含笑批评道,“你这女朋友有点儿凶啊,想袭击男朋友,嗯?” 不过眨眼间,单季秋从惊吓变成了惊喜。 她转身漾着笑望向陆允,双手从他劲瘦的窄腰两侧穿过去,手搭在手腕上圈着他,喜悦溢于言表。 “你怎么回来了?” “来接我工作狂女朋友下班。”陆允抱着单季秋,低头笑凝着她,“顺便告诉她,新年快乐得当面说才会快乐。” 单季秋听陆允这么一说,想起了她之前给他发的微信,是【新年快乐!】 “所以,你是故意骗我你今天不回来的?” “也不能说是骗。”陆允故作委屈告状,“就,老师把我给撵回来了。” “啊?”单季秋不明所以,“为什么啊?” “老师说我,”陆允看着单季秋,桃花眼里的黑瞳在暗色中尤显明亮,笑意渐渐溢满,继续把话说完,“身在曹营心在汉。” 中午他跟单季秋聊微信的时候,已经定好晚上的机票,是想给她个惊喜。 然后,就被病床上的贺松年给嫌弃了:“赶紧走,你这德行我瞧着闹心,谁稀罕你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回头找机会把那丫头带来给我见见,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一直那么痴守着,倒还真给你小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单季秋“噗嗤”一笑:“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老师把你还给我啊?” 陆允点了下下巴:“回头带你见见。” 单季秋:“好啊。” 我也很想知道我缺席的这些年,所有的那些关于你的点点滴滴。 “那现在,”陆允抬了下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征求单季秋的意见,“是继续抱着,还是去凑个热闹跨个年啊?” 单季秋思忖须臾,给了第三个答案:“回家。” 陆允一听,这笑容都变了调,扬了下眉梢,话语显得暧昧:“秋崽崽,你想干什么?” 单季秋就知道这人又给想岔了,她觑他一眼:“我是说在家就能看到跨年烟花秀,干嘛去人挤人?” 陆允乐意之至:“也对,毕竟你不喜欢在公众场合……” 他故意没说完,暗示的意味明明白白。 单季秋拿手拍了下他的背:“你要点儿脸吧。” 陆允还就喜欢看这丫头被他惹得羞红脸的模样,是跟她外在形象大不相同的可爱。 “好好好。”陆允不逗她了,伸出手看着单季秋,“手。” 单季秋笑着从善如流地将手放到陆允温热干燥的宽厚手掌,握住。 “怎么这么凉?”陆允眉心微皱了一下,拉起单季秋的双手搁在嘴边哈气,点点白雾在他嘴边飘渺到她手上。 他又搓着单季秋的手,见这丫头在傻笑,忍不住训她:“不是,你这就光顾着工作,能不能爱惜点儿自己?” 单季秋冰凉的手有了暖意,直达心里,她摇摇头:“我不冷。” “屁。”陆允捂着她的手,气笑,“冻成冰棍了还不冷。” “真不冷。”有你在,怎么都是暖和的。 陆允懒得跟她研究冷不冷,这大夜,外面是挺冷的。 他感受到她的小手有了暖意,这才攥着她的整只手一并揣进夹克的兜里,吩咐道:“那只手自己揣好。” “好了。”单季秋当着陆允的面把另一只手揣进兜里,问,“能走了么,男朋友?” 陆允笑得无奈:“走吧,女朋友。” …… 单季秋上班近,就没开陆允的车。 陆允把车留给了单季秋,自然也是没开车。 打车太堵,地铁还没停运,他们刚好能赶上末班。 两人直接先回了陆允这边,他这边冰箱里有吃的,她那边没什么东西。 单季秋一进门在柜子上搁下包,一边脱鞋一边脱羽绒服,问陆允:“你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儿东西?煮现成的我还是可以。” 刚在地铁上,她问陆允回来的事,他是晚上的飞机,吃了点儿飞机餐。 这大冷天的,她怕他饿。 结果,她话音刚落,后背就被身后这高大坚实的身躯贴了上来,双臂一上一下横在她身前,搂着她。 微凉的唇带着湿润吮着她的耳朵外延,一点一点沿着弧度,从上往下地舔舐,轻咬慢抿。 单季秋被这突如其来地动作惹的后背“刷”的一下就麻了。手上的羽绒服也因为手指蓦地一松,“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的唇渐渐从微凉变得火热,每过一处似乎都像是火柴擦着火柴盒点燃那一瞬的火花,带着电带着热,一同烧着了她的心。 她今天穿的职业装,小西服里面是衬衫,颈脖完全展露在空气里,给他开了方便之门。 他吻着她侧面的颈脖,一下一下由轻到重,还故意咬了一口她绷直的那根筋,惹得她又是一阵瑟缩。 “陆允。” “嗯?” 单季秋偏头,本想跟他说话,却好巧不巧地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嘴上。 陆允微微一抬颌,就攫住了单季秋的嘴角。 他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整个唇完完全全地咬进他的嘴里,舌尖滑过她的唇线,撬开,长驱直入。 “是饿了,所以,”陆允一边吻着单季秋,一边微哑着嗓音,吞吐间带着引诱,“好好的,给我吃。” 说完,他直接将她转过身来,压在墙上。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拿手背抵着墙,一只手揽着她的小细腰往上一提,让她的双脚踩在他的脚背贴着他。 单季秋仰着头,搂紧陆允的颈脖,闭着眼睛去辗转回应。 静谧的玄关处除了渐渐升温的空气,便只剩下吮吸的水声和暧昧又急促的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已经吻到了玄关柜的换鞋凳上。 陆允坐着,单季秋坐在他怀里,吻得难舍难分,缠绵悱恻。 手机铃声刹然而起,在这静谧又热烈的气氛里,像一声响雷将他们敲醒。 “陆允。”单季秋喘着气,在他嘴里支支吾吾,“我……电话。” 陆允这才慢慢松开单季秋,将手从她的衣摆里拿了出来。 人大剌剌地仰靠在柜板上深呼吸,目光跟着起身去接电话的姑娘。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被他扯得凌乱的衬衫和明显皱了的外套上。 往上,又移到她潮红的脸颊和耳朵,以及粉白的颈脖下那几处显而易见的红。 他又曲了曲手指,那软而滑的触感和温度似乎还在指尖挥之不去。 单季秋没说两句,最后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人就重新被陆允扯回到他身上。 她看着陆允,他正对着她微仰着头,露出喉咙上那锋利的喉结,满眼都是褪不下去隐忍和欲念。 “方宁儿说要过来。”单季秋说着话,挪了挪视线。 她的声音还不甚清晰,说话音柔,尾音带着钩子,很是撩人。 听进陆允的耳朵里,那股子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儿的邪火又要上来了。 “那你要不要换一下衣服?”陆允拿目光扫了一下单季秋此刻见不得人的着装,善意的提醒一下。 单季秋低头一看,又回想起刚才他的手都干了些什么,脸更红了。 “我去换衣服。”单季秋抿着充血的红唇,站起身穿鞋去开门,她只想赶紧出去冷静一下。 陆允笑了起来,对打开门的准备出去的单季秋贴心建议:“换个高领。” “砰”地一声关门声,是单季秋对他的回答。 …… 单季秋还是老老实实地换了高领毛衣,脖子上那几块熟透了的草莓确实太醒目了。 她在洗漱镜前脸红了好一会儿,冷静散热,才稍微平静地走出卧室。 一出卧室,就看见陆允拎着他的包包手机和羽绒服过来了。 他也换了身衣服,宽松的休闲卫衣和裤子,不似少年青葱,却依旧少年姿态。 π和圆周率看着陆允过来了,一边一只挠他的裤腿,“喵喵”地叫着。 单季秋瞧着对陆允比她热情的圆周率,吃起醋来:“圆周率都被你的π带跑了,都不跟我亲了。” 陆允弯腰伸手安抚了两只,起身把手里的东西搁在单人沙发上。 他人又走到单季秋面前俯身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抚她:“没事,我这不是把自己赔给你了么。” 单季秋扯唇一笑:“我怎么感觉是亏本买卖。” 陆允弯唇蛊惑:“亏不亏,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单季秋:“……” 此时,客厅阳台的落地窗外,江上的夜空突然绽放起烟花。 黑色的幕布被渲染的五颜六色,周围楼宇光晕生辉,万家灯火相伴跨年。 单季秋转头看过去,拉着陆允往阳台快步走去。 两人并排立在落地窗前,光影洒在窗上,是双双笑颜。 远处烟花璀璨,近处烟火人间。 同期盼,共祝愿,一起跨过新的一年。 陆允揽着单季秋,垂眸看向她,眼含笑意,温柔低语:“新年快乐。” 单季秋抬头,望向陆允,眸光生辉,绵言细语:“新年快乐。” 落地窗里的他们,四目相对,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相融。 他们彼此的眼中只有彼此,是绵延不绝且强烈的爱慕之意。 烟花夺目灿烂,却会坠落消散。 而他们的爱,流年相守,岁月温软。 永不坠落,永不消散。 第85章 欢喜 这不就治好了么。 元旦一过,再有一个月就是新年,成年人忙着年终工作,学生们忙着期末考试,比比皆忙。 而谁不忙? 方宁儿,一个自由的闲人工作者。 方宁儿自从跨年夜那晚凌晨过后来了以后,就基本上驻扎在单季秋的家里。 当时单季秋还纳闷儿,问她大半夜的上她这儿来干什么? 方宁儿欲言又止半天,才说是有个警察在追她。 她家已经暴露了,只有在她这儿凑活几天再做打算。 单季秋当时听了吓了一跳,以为她犯什么事了,结果一问之下才明白此“追”非彼“追”。 她这是被追求的追。 具体情况是因为方宁儿一个月前某个晚上回去的时候被抢了包,遇到个好心人帮她把包追了回来。 后来那人把小偷送派出所,她才知道他原来是个警察。 为了表示感谢,她客气地说了个请吃饭,没料到人家居然答应了。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演变成现在这样,还不像以前那些追求者追几天不搭理就放弃了。 人这可倒好,她都拒绝的明明白白了,人家还是不抛弃不放弃,每天自己不出现,但都会找人给她送吃的到家。 方宁儿她受之有愧啊,没办法只能答应他跨年夜一起跨年跟他说清楚。 然后就出事了,他怕她被人流挤散,就拉了她的手腕。 而她居然因为这个举动没甩开,心开始“砰砰”乱跳,这可不就出大事了。 听到这儿,单季秋就明白了,原来是到她这儿来冷静的。 其实这些年追方宁儿的确实不少,她长得很好看,性子也好。 就是当年的事对她来说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有了阴影。 说到底,她还是过不了自己,别看她平日一副没事人的正常模样。 单季秋其实也很明白,她不是不渴望恋爱。只不过她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早就脏了,就不应该再去害人。 虽然不太认同她这么看自己,可是有些骨子里的东西,就算再怎么开解,她自己过不去,谁也没办法去救赎。 只不过方宁儿在的这几天,陆允就不能太随心所欲了。 在外人面前,他是很有分寸的人,行为举止都很妥帖。 他也不好把单季秋拎到他那边,吃饭都改成了在她这边吃。 加上单季秋最近很忙,也跟陆允说了没什么时间陪他。 他也就不好去打扰她工作,每天晚上吃完饭,看着她丢下他钻进书房,他只能无奈地笑笑,回他那边去当他的孤寡老人。 …… 这天,单季秋吃完饭照例跟陆允说了声工作去了,就钻进了书房。 方宁儿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她这小秋姐是真不会谈恋爱,偏偏人允哥还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被冷落。 她这个电灯泡的自我意识良好,打算点醒一下某位钢铁女侠,便跟着她进了书房。 “怎么了?”单季秋见方宁儿跟了进来,不由得问。 “你觉不觉得你像是请了个保姆?”方宁儿倚在书桌边,指了指外面。 “陆允啊。” “你每天吃了饭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那位“保姆”忙前忙后,收拾完灰溜溜地就走了。” 单季秋笑了笑,“他知道我最近忙,他也忙,我们这叫互不打扰,互相尊重。” 方宁儿却笑着摇摇头:“你就是我剧本里的直女,工作狂。哪有热恋期的男女搞什么互不打扰,互相尊重的,你不觉得允哥看你的眼神挺幽怨的吗?” “没有吧?” 单季秋最近满脑子都是手头上的案子,确实没怎么关注过陆允的情绪。 但是方宁儿这个人比她心思要敏感细腻的多,人又是写本子的。 她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 再想想最近,他们各忙各的,确实都没什么时间单独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明明住的这么近,就跟离得天远地远似的。 “人在厨房洗碗呢,你不如自己去问问,我回房写剧本去了。”方宁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单季去说,“我明天就回去了,我这灯泡瓦数太高,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那你那位警察哥哥怎么办?” “放心吧,我自己知道处理,你不用担心。” 单季秋倒是不担心,毕竟是人民警察,应该有分寸的。 “那好吧,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单季秋停了停,又看向方宁儿,“宁儿,其实你……” “……” “算了,你开心就好。” 方宁儿明白单季秋的意思,她也不多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我回房了。” “嗯。” 单季秋看着方宁儿的背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 陆允一身黑白运动服,在厨房洗着碗,他人高马大的往那儿一杵,任谁瞧上去都会觉得不那么和谐。 水哗啦啦地在流淌着,而他脑子里也在急速转动着。 他在思考下午王珩在视频会议里跟他说的救援机器人ex1号的探测传感器和忆阻晶体管测试后的问题。 ex1号暂时被投放到一支消防特勤中队,各方面的数据反馈是王珩在跟。 在救援方面确实带来了便利,科学救援能大大降低战士们的伤亡率。 尽可能利用人工智能去代替血肉之躯,这是他多年来的心愿,也在为此而努力奋斗。 他也是在贺松年的帮助下搭上了军方这条线,自然要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 他不能打老师的脸,也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能守护,守护着万家灯火,肩负使命的战士们,是他在父亲牺牲以后,便立志且未曾改变过的理想。 年底他回去看贺松年的时候,跟王珩去过一趟特勤中队看消防员们的日常训练。 ex1号虽然基本上问题不大,不过感应网络和人类的配合度,还达不到他想要的,需要继续升级。 正想着,腰上突然伸出两条胳膊,互相搭着圈住他,背上也顺势贴上一片柔软和馨香。 “怎么了这是?”陆允任由单季秋抱着他,关了水,拿擦手布擦手。 “抱抱你。”单季秋偏着头贴在陆允坚实的背肌上,说着又紧了紧双臂,“充个电。” 陆允擦干手,拉着身前这两双手,转了个身,重新搁回到自己的腰上。 他也顺势抱着眼前的姑娘,含笑瞧着她。 “不是进去工作去了么?”他笑问,“敢情我就是一充电器?” “嗯,是。”单季秋点头认可。 “好,给你冲,冲多久都成。”陆允宠溺妥协。 “最近宁儿在这边,我又忙顾不上你,你会不会生气啊?”单季秋乖顺地仰着头看着陆允。 “别说。”陆允顺着她的话就来,“还真有点儿。” “真生气了?”单季秋嗓音温柔,遂又嘟囔,“还真被宁儿说中了。” “哦……”陆允拖着腔调,“所以这突然的良心发现,我还得感谢人方宁儿有眼色,提醒的你。” 单季秋眨了眨眼睛,带着全然不觉的撒娇:“那我想着把手头上的工作理顺,过年能好好陪你嘛。” 陆允一听是这意思,这心里突然被塞的又软又满。 “过年你不回去陪你爷爷奶奶他们?”陆允说着伸手理了理单季秋额边的碎发,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要回去。”单季秋任由陆允捏他,继续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陆允的手又伸到单季秋的后颈有技巧的给她松着筋,嘴里却调笑:“见家长啊?” 单季秋抿抿唇,点头:“爷爷奶奶也想见见你。” 之前她发了朋友圈后,潮老太太第二天就给她打电话问情况了。 她也没藏着掖着,告诉了奶奶是她从小就一直喜欢的那个人。 元旦那天,单季秋回去了一趟,单正则就说让她过年的时候把陆允带回来见个面。 她也没帮着答应,只说了他很忙,到时候得问问他的时间。 许灵均就笑话她这还没嫁呢,就开始护着了。 “好啊,当然得见。”陆允顿了顿,继续,“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北京见见我老师?” “嗯,也要见。” “那就我先跟你去见你爷爷奶奶,然后你跟我去见我老师,有时间的话我们再回渝江和厘城玩玩。”陆允开始安排过年的行程了。 “我都听你的。”单季秋一一点头应下,温顺的不得了。 “秋崽崽,你不会是做错什么事了吧?”陆允敛眸瞧着单季秋,眸底带笑地端倪着眼前人,遂又低声一笑,“特意装乖讨好我?” “那你总说我欺负你,我乖点儿不好么?” “那就明早早点儿起来,陪我跑跑楼梯锻炼一下,就更乖了。” 这也是陆允从小到大的锻炼方式,春夏秋他在外面晨跑,冬天雾气大就改跑楼梯。 以前他就拽着单季秋一起跑,结果跑了两天,就再也不来了。 “不要,我拒绝跑步。”单季秋咬着下唇摇头,要她跑步等于要她命,她才不干。 “你这身无二两肉的,又经常加班熬夜,得锻炼。”陆允捏着单季秋的后颈,训她,“肩颈也硬,还不要。” 单季秋:“我平时有空都会练瑜伽,做平板支撑的。” 陆允:“现在你那拳脚猫功夫退步没?” 单季秋:“几年都没练过,你说呢?” 陆允:“回头练练看。” 单季秋:“这个倒是可以有。” 陆允扣着单季秋后颈的手往上,他人往下,在她的嘴上啄了一下,问:“这个可不可以有?” 单季秋被偷袭,忙用余光瞥后面。 她家是开放式厨房,卧室离的不远,能看见一点儿卧室门是开是关。 她吁了口气,是关着的,没有响动。 “你干嘛啊你……嗝……”单季秋说完就猝不及防打起嗝来,手在陆允背上拍了一下,“都怪你,吓得我打嗝了。” 陆允好笑地瞧着单季秋,很是顺从地认了下来:“怪我怪我。” 单季秋松开陆允,说:“你以前教我的方法还挺……嗝,管用,我打嗝都闭气就能好。” 说完,她就伸手捂住口鼻。 陆允把单季秋的手拉扯了下来,对她说:“还有个更有效的办法。” 单季秋又“嗝”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问:“那你以前不跟我说,你差点谋杀我。” “这次保证不谋杀。”陆允盯着单季秋微微俯身,神态极其正经地循循善诱,“第一步,先张嘴,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单季秋将信将疑地微微张嘴,刚一张嘴就被陆允咬住了唇瓣,顺着把舌头喂了进去。 他掐着她的腰往后退,抵在了后面的冰箱门上,彻底与卧室那边形成了完美的死角。 “这么做,效果最好。” 单季秋被吻住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他不跟她说。 这他妈能说么? 她此刻心惊胆战,就怕方宁儿忽然出来了,感官被刺激,被无限放大。 浑身的热量也在快速递增,心跳都快要从胸腔里破了出来。 她仰着头,踮着脚尖,在他唇间嘤咛轻骂:“骗子……” 陆允咬着她的舌尖往舌根里探,吮吸声中是他低哑的笑:“这不就治好了么。” 第86章 欢喜 你能不能不走? 方宁儿走了以后,一切其实依旧如常。 单季秋跟陆允整天见不上面,各自忙工作。 基本上还是一如既往每天早上吃完饭见一面。 陆允拉单季秋跑了一次楼梯,她就找各种借口偷懒耍赖。 除此之外,就要到晚上才能见了,不过也就吃饭的时间,吃了饭又得继续工作。 反正就是有时候她忙,有时候他忙,一周也就在忙碌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而这一周单季秋收到了一条告别信息,来自陈一乘。 陈一乘经过父亲的同意,辞掉了总经理的职位,准备出国读硕博。 他给单季秋的微信很简单:【单季秋,我走了,很抱歉不能当面跟你说再见。我不后悔这六年来与你相识,我只怪自己的懦弱。无论如何,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得到幸福,于愿足矣。】 单季秋看到这些字句,说不难受也是假的。人心肉长,这几年的相处历历在目,它不是假象。 如今他选择这样离开,她只希望他能够释怀。 陈一乘收到单季秋的回信时,是刚上飞机。 坐在头等舱里这位年轻英俊的男人,被空姐偷看着。 而他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屏幕,随之淡然一笑,眼眶却逐渐泛了红。 手机屏幕上是单季秋回给他的寥寥数句。 秋:【谢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我不会忘记我们的战友之情,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也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一路平安,保重。】 飞机划破长空,一切也终成定局。 …… 周五,单季秋跟何起去了盛氏,能跟盛氏攀上合作关系是每个律所的愿望。 毕竟盛氏的一个案子,至少能养活一个普通律所一年。 而最终,这块大肥肉也算是意料之中被他们锦唐吃到了。 今天是跟盛氏集团的老总盛鼎辉约好的见面时间,就他们公司的涉外官司跟他这个大老板会面。 结束后,盛鼎辉让法务部总监先出去,留了何起和单季秋说话。 单季秋这次就是个跑腿的,这种层次还轮不到她独挑大梁,她全程带个耳朵和手就行了。 盛鼎辉六十有余,看上去像五十出头,身子骨硬朗,形象儒雅。 整个人确实不太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瞧着挺和蔼可亲的,说话也温和。 他跟何起说:“这次你帮我办得妥妥当当,以后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何起也不谦虚:“放心吧盛总,一定让你满意。” 盛鼎辉又瞥了一眼单季秋,问:“这你徒弟?” 何起:“对,这次这个案子我徒弟全程跟着。” 盛鼎辉感叹:“年轻有为啊,小姑娘。” 单季秋被点名,也微笑着颔首:“盛总您抬举了。” 盛鼎辉笑瞧着单季秋:“刚听介绍,你姓单?” 单季秋:“对。” 盛鼎辉若有所思地笑着:“锦南姓单的可不多。” 单季秋知道这话的言下之意,但她向来不攀这层关系,于是说:“我不是锦南人,碰巧而已。” 盛鼎辉:“原来如此。” 而后,盛鼎辉又跟何起聊了几句,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该离开了。 单季秋跟何起跟盛鼎辉告辞,刚转身出总裁办公室,硕大的双开大门从外往里推开,一个一身大牌的年轻男人落入了他们眼中。 “爸。”来人刚喊了一声,就看到了面前的何起和单季秋。 他的目光在单季秋脸上停留了数秒,又看向盛鼎辉。 秘书在身后唯唯诺诺:“对不起盛总,我没拦住小盛总。” “爸,我有事找你。”盛茂武说。 盛鼎辉的笑容敛了敛,朝秘书挥挥手,吩咐:“帮我送两位律师出去。” 秘书毕恭毕敬地点头:“好的,盛总。” 在秘书的招呼下,何起跟单季秋与盛茂武擦肩而过。 单季秋本来是没看他的,过于近的视线她总还是有些敏感,便下意识抬头看了去。 就这一眼,正好对上了他打量她的目光。 刹那间,她略有些微怔。 这双眼睛好像有点儿眼熟,可是这张脸她很是确定,她从来都没见过。 也就是两三秒的对视,他们便一进一出,彻底被缓缓关闭的大门隔断。 单季秋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她这一年到头见的人太多了。别说眼睛长得相似,这脸长得差不多的也不胜枚举。 可能是她最近太忙太累了吧,好在今天周五了,手头上的工作能终于能暂时的缓一缓。 她今晚想给自己放个假,跟陆允约个会。 一想到这儿,她刚才莫名阴霾的心情瞬间转了晴,唇角不自觉地上翘,笑容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想男朋友了?”何起见单季秋抿着唇笑,不由得打趣,“徒弟,工作时间。” 单季秋被这么一调侃,蓦地压了压嘴角的笑意,看向何起:“工作刚刚结束。” 电梯到达负一楼,电梯门敞开,何起一边走出去一边说:“还没到下班时间。” 单季秋毕恭毕敬地颔首一笑:“是,师父。” 何起瞧着单季秋的样子,倒是一笑:“最近这么忙,男朋友没意见?” “他也忙啊,能有什么意见。”说到这儿,单季秋又看向何起,“师父,不是不聊私事么。” 何起:“行,聊公事,说说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单季秋:“我觉得……” 于是,两人便聊着公事上了车。 何起把车开出盛氏大楼,从辅道汇入主道。 与此同时,单季秋偏头顺眼看了眼车窗外。 远远看去,她看见盛氏大楼似乎有个着装不入流的男人从门口甩着手走了出来,还在抬头望楼宇上望。 隔得远,看不太清楚相貌,行为举止,穿着打扮就像个混混。跟盛世大楼衣衫革履的人相差甚远,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盛氏?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看不清相貌,这人却似乎给了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先前看到那位小盛总一样。 是一种没由来的,很莫名其妙的感觉。 “看什么呢?”何起见单季秋没说话盯着车窗外,随口问了句。 “没什么。” 车子刚好转了弯,那微乎甚微的疑窦丛生,也因为视线范围随之消失在那处,而消失殆尽。 单季秋笑着收回了视线,跟何起继续聊起了工作来。 …… 到了下班时间,单季秋刚刚收拾好,就接到了陆允的电话,说他到楼下了。 下午从盛氏回律所的路上,单季秋就给陆允发了个微信,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人陆总说随时都可以,问她想干嘛? 单季秋就说想邀请陆总出去约个会,不在家里吃。 陆允立马就回了个:【好,下班来接你。】 单季秋一下楼,就看到停在不远处的大g。她绽开笑容快步走了过去,拉开副驾的门长腿一迈,就坐了进去。 陆允笑瞧着上车的姑娘,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笑问:“今天咱们单律师怎么这么有空?” 单季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想看电影。” “哦。”陆允顺手轻轻掐了一下单季秋的脸蛋,“所以,想跟我约会是假,想看电影是真。” 单季秋听陆允这带着抱怨的语气就想笑。 她系好安全带,看向陆允,把那句话重说:“我是想跟你看电影。” “这还差不多。”陆允满意地笑了起来,把手机递给单季秋,发动引擎,将车汇入车流,“自己选。” 单季秋接过手机,却笑陆允:“我买不行啊?” 陆允目不斜视地开车:“请善于使用女朋友的特权。” 单季秋伸手捏了捏陆允的耳朵:“你有点儿大男子主义哦。” 陆允“啧”的一声:“开车呢,别招我啊。” 单季秋笑着松手,掀亮陆允的手机,问:“密码。” 陆允漫不经心道:“跟家门一样。” 单季秋背的滚瓜烂熟了,一边解了锁一边好奇:“你怎么什么密码都是这个,银行卡不会也是吧?” “嗯。” “……”还真是。 “你什么都设定同一个密码,不安全。”单季秋好意提醒。 “我想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能破我的密码。”陆允云淡风轻地说着嚣张至极的话。 “那我不是知道了么。” “我人都是你的。”陆允说着笑瞥了一眼单季秋,“还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单季秋抿唇一笑,这人说起情话来总是这么自然,自然到她都不自然了。 “你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换过密码?” “懒得换。” “你这密码不会是有什么含义吧?”单季秋微微侧身,福尔摩斯上身,“用这么多年不改,有问题哦,老实交代。” “不是秋神么,自己猜呗。” “不像日期,也不像特别的日子,数字组合怪怪的……”单季秋实在想不出来,放弃了,“这你随手设的吧。” 陆允拿余光瞧了眼副驾上的姑娘,但笑不语。 …… 两人吃了饭,就直接去五楼电影院。 电影其实单季秋早就想看了,很多同事推荐的那部《海王》。 她买的晚,今天又是周五,好位置都选没了,就选了最后一排靠里面边上的位置。 看电影的人还真是不少,外面的大厅里人来人往,挤在里面加上空调开的大,人都要热的出汗了。 去买饮料的时候,单季秋就要了杯冰可乐。 进了影厅找到位置坐好,她刚抿着吸管喝了一口就被陆允给夺走了。 “干嘛?”单季秋伸手去抢,被陆允放到了他那边。 “喝这个。”陆允顺手把他的热橙汁递给她。 单季秋嘟着嘴看着陆允,那会儿买饮料的时候她还笑他娘,居然喝橙汁。 结果,他这是给她选的,立马演绎了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她想喝可乐啊! “你胃不好,你喝热的。”单季秋以理服人,“我胃好,我可以喝冰的。” 陆允见她微微嘟起嘴,俯身在她嘴上亲了一下,吓得单季秋目瞪口呆的快速接过橙汁,挡着脸,往后倒。 “这么多人,你干嘛啊?”单季秋一边观察有没有人注意他们,一边拿脚踢了一下陆允的脚。 “早这么听话,我不就不亲了。”陆允理所当然地拿起可乐喝了起来,“好喝。” 单季秋气的把橙汁搁在饮料杯托里,抱着爆米花咬。明明咬的是爆米花,偏偏给人感觉她咬的是旁这人。 陆允见单季秋气鼓鼓的样子,妥协地把可乐递到她嘴边:“呐,给你喝一口。” 单季秋咬着爆米花咽下去,眼睛盯着可乐。 倏地,她凑过去报复性地用力吸了好几口,才松口,朝陆允挑眉一笑。 陆允瞧着这丫头得意洋洋的样子,笑的宠溺又无奈,她拿指腹擦了擦她的嘴角,低语:“小朋友。” 单季秋反正报仇了,小朋友就小朋友吧,她才不在乎。 影厅的灯光熄灭,电影开始了。 单季秋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当年跟陆允看电影的情形。 那时这人临时起意,没有好位置,他们买的第二排。她颈脖子仰痛了,电影没怎么看,全程看身边这个人了。 她转眸,银幕的光正好亮了起来,打在他的身上和脸上。 他坐姿依然慵懒,腿太长微微收着。戴着3d眼睛,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嘴角微微上扬,喉结缓缓上下滑动着。 就忽而发现,这样的他,还真挺酷的。 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当年,可又偏偏一切又不再是当年。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他修长的手指扣着的手,当年这只手搁在他自己的腿上,现在却在她的手里。 她也不再做贼心虚的看他,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他了。 那些年小心翼翼藏着的喜欢,现在都可以越发的明目张胆。 手指被带着粗粝的指腹捻了捻,单季秋看着陆允朝她偏过来的脑袋,和他压低近乎气声的威胁:“再看我,我就要亲你了。” 单季秋暗自一笑,也压着嗓子问:“那年因为段博弈才看的那场电影,你是不是也偷看我了?” 陆允供认不讳:“看了。” 当时那种心情其实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就记得是受了段博弈的影响,才拉她去看的电影。 知道她喜欢古天乐,特地选了《最强囍事》,知道她喜欢吃爆米花,买了最大份,还被她说浪费。 看电影全程他都在观察她的表情,见她这么开心的笑,他也就跟着笑了。 后来,分开的这些年也有被谭俊浩拉着去看过一场电影,也会不由自主地忆起曾经与她在一起看电影的点点滴滴。 可那时候他从未想过,他可以跟她有机会再看一场电影。 更不敢想还能是如今这般牵着她的手,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这份失而复得,这份苍天眷顾。 他一定会牢牢地抓在手里。 而他也会这样牵着她的手,余生的几十年里,陪着她去看遍一场又一场的电影。 “我就知道。”单季秋在暗色里笑得比蜜还要甜。 …… 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单季秋就笑不出来了,小腹坠着痛,大姨妈突然造访。 她一向不准,但是每次来之前的两天都会隐隐作痛给她讯号,这次完全没有。 陆允见她脸色突然就变了,空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这是,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单季秋痛的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起来:“大姨妈好像来了。” 陆允对这个词并不陌生,以前就听这丫头毫不避讳地跟他说过,以至于他才会误会她从来没把他当男的看。 不过,她不是一般都是第二天才会痛的么? 骤然间,他反应过来了,冰可乐。 “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明知道要来了,还敢喝冰的。”陆允一边加快车速,一边教训这个光顾着嘴的人。 “我一向不太准。” “你还挺有理,再不准也能有个时间范围,顾及一下生冷啊。” 单季秋见陆允板起脸,弱弱地说,“你别说我了,我痛。” “该。” “……” 陆允把车开回河湾城地下停车场,停在车位上,快速下了车。 单季秋这会儿疼的没劲儿,正伸手去推副驾门,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陆允就立在了车门边,看着她轻叹一口气。 随即,他弯腰就把她给轻松地公主抱了出来。反身拿脚把车门给踹上,搁在她腿弯处的手摁了下钥匙的锁车键,就大步向前地把人给抱走了。 “陆允,你说说话嘛。” “我怕我张嘴就想骂你。” “阿允哥哥。” “别跟我来这一套啊,不好使。” “……” …… 单季秋回了家去厕所处理好,换了睡衣,洗漱干净,用尽最后一点儿力量爬上了床。 这一次真的是太痛了,虽然每一次都会痛,但至少还能忍。 这次,是一开始就痛,忍都忍不住,痛的她直直冒冷汗,浑身又冰凉。 单季秋刚刚在床上坐好,陆允就端着碗进来了。 “喝了。”陆允坐到床边把红糖水递给单季秋。 “哦。”单季秋乖乖的接过来就喝了下去,浑身也稍微有了些许暖意。 喝完了以后,陆允将碗搁在床头柜上,看着这丫头眼尾泛红,伸手去摸她的肚子轻轻地揉着,温柔地问:“很痛?” 人总是在生病或是不舒服的时候变得异常脆弱,坚强的心也会因为有人关心,使得那面刀枪不入的墙壁轰然崩塌。 会逐渐感到委屈,不自觉地变得娇气。 陆允的手很暖和,揉的力道很温柔,口吻又很怜惜。 单季秋饶是一贯坚强惯了,偏偏连她自己都没怎么意识到,在陆允的面前,她向来是脆弱的。 这会儿,被他一问,人就立马委屈了,眼巴巴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陆允瞧着单季秋的样子,小脸都白了,平时粉粉的嘴唇也是白的。 他这儿光顾着心疼了,哪儿还舍得说她一句不是。 他往里坐了一点儿,从后面抱着单季秋,手伸进她的睡衣,直接捂在她平坦光滑的小腹上,一下一下轻柔地顺时针揉着。 “乖,睡吧,睡着了就不痛了。”陆允嘴巴搁在单季秋耳边轻声哄着。 “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陆允见单季秋闭着眼睛轻柔呼吸,睫毛搭在眼睑,黑压压一片还微微浸着星点湿润。 好像是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枕头上躺好,给她掖了掖被角,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和额头。 又说了声“晚安”,才起身准备离开。 他刚一转身,一步还没迈全,手就被蓦地拉住了。 陆允扭过头,看到床上的姑娘不知何时醒了,还慢慢地坐了起来。 她睁着眼睛,眸中淬着水光。人却是迷迷蒙蒙地望着他,柔软微凉的指尖扣着他的手心不放。 “你能不能不走?”单季秋可怜兮兮地问。 第87章 欢喜 你怎么这么好? 单季秋其实确实没睡着。 只不过陆允的手就像是暖宝宝,加上他揉的力道真的很舒服,缓解了小腹带来的痛,才昏昏沉沉,要睡不睡。 可当他的手突然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绞痛紧跟着就席卷重来,她整个人又都给彻底痛醒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痛的脑子转不过弯还是怎么的,也没想过合不合适,完全是由心而发,坐起来就顺嘴说了这话。 眼下,话已经说出口了,也没得收回去。 单季秋见陆允盯着她也不说话,若有所思。 “我没别的意思。”怕他误解她的意思,她随之特地强调了一下:“我就是……肚子痛。” 言下之意是你这个人形暖宝宝很好用,能不能借用一晚? 陆允听她这话说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是被她的随心所欲给搞的进退两难。 你倒是没有别的意思,但你这随便意思意思,就能把我折磨到生不如死。 “秋崽崽。”陆允一脸无奈,“你不觉得你这个要求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强人所难?”单季秋没太明白。 “你是仗着我对你没辙,才敢这么胆儿肥让我上你的床吧。” “那……你回去吧。”明白过来了。 单季秋不是男的,不知道他们男人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她又没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她只是觉得自己说这话可能是不太矜持,才做出解释。 现在,听陆允这么一说,很显然她是听懂了他这话里显而易见的深意。 似乎真的是有点儿强人所难了。 陆允看着单季秋,目光又落到她拽他的手上,在内心斗争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那你松手。” “哦。”单季秋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扣着人的手在,便赶紧地松开了手。 但她自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脆弱又娇滴滴的模样,是个男人看了都是我见犹怜,舍不得拒绝她的任何无理要求。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陆允转身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小腹的疼也伴随着他的离开而愈发加剧。 单季秋微微垂着头,闭着眼,暗自抽了一口气,对走到门口的陆允说:“你帮我关一下灯。” 下一秒,她就听见陆允轻叹带笑的声音传来:“关了灯我不就看不见了。” “啊?” “我过去换洗好就过来。” “不用了,我就说说。” “我得照顾我的小祖宗啊。” “……” …… 陆允过来的很快,他拉上窗帘,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微微塌陷。 他反手关掉了床头控制主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卧室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和静谧。 一切感官在灯光熄灭后被放大。 紧跟着是拉被子的声音,呼吸的声音,由远及近。 单季秋在陆允躺进来的一刹那,鼻息间充斥着他身上比平日里更浓郁一点儿的松木薄荷味儿,带着淡淡的水气,很好闻。 她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被小腹的疼给卷去了那份紧张。 “睡过来。” 身后是陆允略显沙哑的嗓音,又噙着一丝命令的口吻,在这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尤其性感。 单季秋翻了一个身,后背就直直撞进了陆允宽阔的怀里。 陆允下意识地把腿往后搁了搁,留出一丝自我克制的空间。 他伸出胳膊穿过单季秋的颈脖,小臂揽着她的肩。 另一只手探过去,撩起她的睡衣衣摆,温暖的手心直接贴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揉着。 单季秋的背微微贴着陆允的胸膛,双手缩在胸前没敢乱动。 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颈脖处,是浓烈而无法让人忽视的热量。 小腹疼痛也在慢慢地因为他的力道和温度,而一点儿一点儿地舒缓着。 “陆允。” 单季秋此刻有所缓和,睡意也渐渐袭来。但她想跟他说话,便轻唤了一声。 “我在。”陆允温声应道。 “你怎么这么好?” “现在才知道我好?” “不是,以前就好。”单季秋合上眼睛,温温顺顺地说,“你长得吧又不像我二哥那种温润如玉的样子,可是你做事情又特别暖男。” “暖男?”陆允被这个形容词逗笑,“那不是也是要看对象的。” 单季秋声音越来越小。可她不知道这样的软糯声线,加上她软滑的触感,挠着身后之人的身心,是有多痛苦。 “所以我才说你好啊,你总是让着我,你打小就知道给我煮红糖水喝。” 她不自觉地往后靠,男人身上自带的热量让她浑身都不再泛着冷,让她想要索取更多:“你是男孩子,你也不懂啊,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啊?” 陆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贴,闭眼暗自咬了下牙,又默默地往后挪,嗓音比刚才更低哑了一些。 受尽折磨还得陪聊,他可真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我哪儿知道,就看到你椅子上沾上了,还以为你受伤了,忙跟老师请假。”陆允顿了顿,继续,“不看你从厕所出来捂着肚子脸色难看死了么,大概猜到了是不是你们女孩子那玩意儿。” 说着他还笑了声:“结果,还真是。” “所以你从小就细心,是暖男。” “你也就这种时候嘴最甜。” “陆允。”单季秋又往后。 “在。”陆允咬着牙,继续退。 “你名字真好听。”单季秋继续挪。 “我看你是没话找话,赶紧睡。”再不睡,他就要崩溃了。 单季秋在困顿中,只感觉她这边变得越来越宽敞。 她人都睡到他那边去了,怎么就睡成这种造型了? “陆允。” “单季秋。”陆允咬牙切齿喊了她全名,“你赶紧给我睡觉。” “不是。”单季秋眼皮开始打架,嗓音极其轻柔,还娇,“你是不是要掉下去了?” “你还有脸说。” “我这边都空着了。” “那你往前移。” “哦。” 单季秋这会儿确实太困了,思维已经完全跟不上趟,也反映不过来前进后退。 她觉得自己明明想的是往前,结果身体却相反往后。 陆允哪儿能料得到这丫头还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见她要往前挪动,在边沿的他也跟着往前。 结果她却猝不及防地退后,两两相撞。 靠,出事了。 单季秋本来下一秒就能沉睡过去的瞌睡,在这一秒被顶醒了。 就像是播放的画面,上一秒还在动来动去,下一秒就被摁下了暂停键。 两个人都不敢动了。 “陆允。”单季秋弱弱地叫了一声。 “你还叫是不是?”陆允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这几个字。 “那个。”单季秋咽了下口水,“你要不要我帮你?” “你打算怎么帮我?”陆允气笑。 “用手行不行?” “你有劲儿?” “我尽力吧。” 颈脖间是男人沉沉的笑声:“肚子不痛了?” 单季秋确实舒服了很多,浑身也暖烘烘的:“好多了。” 陆允把手从她单季秋衣摆下拿了出来,亲了下她的颈窝,把胳膊也抽了出来。 他起身给她掖好被角:“好多了,就快睡。” 单季秋转过头看向陆允,问:“你去哪儿啊?” 陆允揉了揉单季秋的脑袋,低声说:“我去厕所。” 这话一说,单季秋就秒懂了,她在泛着点点微光的黑暗里羞红了脸。 害怕被陆允察觉出她的窘迫,她转过身拿背对着他,佯装从容不迫:“那我先睡了,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跟我说。” 霎时安静了数秒后,单季秋的耳朵上贴上了两片柔软,靡靡之音通过这柔软,传递到单季秋的耳朵里。 “来日方长,一定有机会让你帮上这个忙。”说完他还惩罚般的咬了下她的耳垂,“晚安。” 说完,陆允就起身下了床。 单季秋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但是她只感觉到烫,烫的像是煮开水一般。 身后是厕所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看到磨砂玻璃门内的白光和绰绰人影,以及随后响起的水声。 她默默地向上拉起了被子,盖住了她那张滚滚翻煮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单季秋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被子被拉开,床垫动了动,小腹好像又暖和了起来。 太困了,睁不开眼。 整个人就像是躺在青青的草地上,被太阳笼罩着,特别的清爽,还很暖洋洋。 …… 周末这两天,单季秋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陆允勒令她工作可以,但不准熬夜,早睡早起。 说她身体底子太差了,才会总是痛经。 单季秋立即反驳:“这个是天生带来的,以后自然就会好。” 陆允有些不明所以:“以后怎么好?吃药啊?” 单季秋其实也是听外婆说的,说他们这属于娘胎带来的,以后嫁了人生了孩子就不怎么痛了。 陆允见单季秋小脸微红没说话,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问你话呢?” 单季秋怕说出来借机给他耍流氓,万一不小心又给他招惹起来了,就真不好收场了。 她语焉不详地嘟囔:“反正有药能治。” 陆允看着她,警告:“别乱吃药啊,对身体不好。” 单季秋暗忖那药不就在眼前。 她胡乱点点头:“不会乱吃药的。” 陆允瞧着单季秋这脸突红,疑惑丛生的:“不是,你这脸怎么这么红?” 单季秋忙伸手打陆允:“要你管。” 陆允捉住单季秋的手,把人扯进怀里,轻轻敲了下她额头:“反正你就仗势欺人吧。” 单季秋:“就仗势欺你了。” “……” 两人就这么在舒适而悠闲的午后,在沙发上相拥,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儿互怼,一会儿又聊起以前。 睡睡午觉,听听音乐,看看电影,度过简单又平凡的一天。 …… 周末一过,年关也越发的接近。 单季秋想着在年前把手头上的案子都搞定,连着过年的假期顺带休个年假,接受一下陆允的一系列安排。 陆允也在忙,两个人都在为了过年能好好在一起,各自忙碌着。 单季秋也是慢慢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并不是已经不忙了,只不过是尽可能的把时间都留给她。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比她还要忙。 时间一晃到了月底,翻过一月,没过几天就是除夕了。 单季秋帮何起处理盛氏的案子基本上差不多了,剩下来就是何起的事。 主要是她要休大假,何起就没要求她一定要全程跟随。 一月的最后一天,何起让单季秋去给盛氏送个资料,她的任务也算是彻底完成了。 然后呢他这师父还不忘揶揄她,说她这下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跟男朋友好好过年去了,别过个年回来连结婚证都领了。 单季秋被她师父这话都给搞无语了,哪可能这么快。 按照约定,单季秋把资料给盛氏法务部送过去以后,她就功成身退了。 冬日的阳光甚好,打在人身上盈盈暖意。 阳光从道路两侧的枝丫罅隙中细细碎碎地散落下来,折在地面的斑点都仿若闪烁着珠光。 单季秋站在盛氏大楼的门口,看了一眼这难得的好天气好街景。 一眼望去,春节的气息浓厚,到处张灯结彩。 她弯唇一笑,埋头下了阶梯。 大楼门外人来人往,迎面而来的人与单季秋擦肩相撞。 “不好意……” “思”字还没说出口,她抬眼对上视线的这个男人,穿的人模狗样,可是穿上黄袍都不想太子,流里流气。 单季秋整个人都愣住了,有些错愕,笑意也渐渐的冷了下来。 一双澄澈的眼瞳中再无丝毫温度,异常冷漠。 显然男人也在看她,看了半天,似乎是认出了她来。 他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且丝毫没有因为认出她而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愧疚感来。 “张猛。” 单季秋恨不得咬碎这个她做梦都不会忘记的名字。 她眼角有些发红,本是清如流水的嗓音,在这冬日暖阳下却寒如冰刀:“你出狱了?” 第88章 欢喜 凡事有我。 遇见了张猛是一件始料未及的事。 也因此,单季秋这一天的好心情都消失不见了。 晚饭也吃的心不在焉,还被陆允说她工作都工作傻了,吃饭还在那儿想工作。 她当时也没说什么,就是觉得遇见张猛的事跟他说不说都一样。 他最近又挺忙的,她这么大一个人了,不能总叫他因为她分心,去照顾她的情绪。 反正,跟张猛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不是。 这会儿陆允在书房有工作,她坐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望着外面的浮华尘世。 人世间,世间人,纵使历经至此,她依旧做不到绝对清醒。 现在就她一个人了,自我安慰是自我安慰,不过一静下来就难免会不去想。 下午的那些不想去想的画面,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便浮现了出来。 在盛氏大楼外,单季秋认出了张猛。 其实算算时间,判了六年,他再怎么也应该出来了。 张猛听到她所说的话以后,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已经赎了罪了,我现在重新做人,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赎了罪了,重新做人,还想让你怎么样? 外婆能回来吗?外婆回不来了。 他六年的牢狱,却让她永远失去了最重要的外婆,还有跟陆允六年的分离,以及很多的身不由己。 她但凡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忏悔和内疚,她也不至于如此的耿耿于怀。 可是自六年前直至今日,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后悔”两个字。 甚至于,他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曾跟她说过。 张猛见单季秋冷眼看他也不说话,他又朝她笑了笑,然后就走了。 单季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垂在身侧早已握紧的拳头。指骨泛着白,指甲陷入手心的软肉里,却感觉不到痛,白皙的手背上经络颜色明显。 她必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理智上他说的没错,他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她凭什么剥夺他重新做人的机会。 可是感情上,她无法原谅他,永远都不可能。 单季秋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摇大摆走进了盛氏大楼里。 她自嘲地冷笑,继而转身离去。 …… 彼时屋内灯火如此安然馨柔。可越是寂静无声,单季秋的心似乎就越是烦乱。 她这心里也越发的堵得慌。 她睁眼闭眼都是张猛那张不以为意的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六年前法庭被告栏里那个极其淡定供认不讳的肇事者,也是六年后突然出现在锦南人模狗样的重生之人。 单季秋闭了闭眼睛,哽了哽喉咙,想起在病床上躺了四年从未睁开过一次眼就离开她的外婆。 耳边却又是那句挥之不去的:“我已经赎了罪了,我现在重新做人,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她的脑子好像快要炸了,急需一个缓解情绪的办法。 天知道,她面对张猛的某一个瞬间,她是真的有那么一瞬的冲动,想杀了他。 …… 陆允在书房里跑数据,这是王珩下午给他的,他今晚得把数据搞定,明天要给他,让他继续按照他的数据走。 他工作的时候能两耳不闻窗外事,自动摒弃一切。 这会儿做的差不多了,他才把视线从电脑里挪出来。刚抬头伸了个懒腰,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姑娘。 也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再看脚下,白白嫩嫩的脚丫子就这么贴在地板上。 这丫头拖鞋都不知道穿,有地暖也不能打光脚啊。 “过来。”陆允伸手。 单季秋其实站了有一会儿了,看到在这只听得见敲击键盘声的书房里。 看到书桌前的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专心致志且游刃有余地工作着,赏心悦目。 就像一颗定心丸似的,只要看到他,就能给人一种异常安心的感觉,。 也让她的心也稍微沉静了不少。 听到陆允的召唤,她牵了牵唇角,朝他走了过去。 陆允伸手拽着她纤细的手腕,把面前的人拉到怀里侧坐着。 他摸了摸她的脚,倒是不凉。 “怎么了?站门口多久了?拖鞋也不知道穿?”他温柔的一一询问着。 陆允的大手揽着单季秋一手就能掌控的细腰,指腹隔着衣服有一下无一下地摩挲着。 她在女孩子当中算中等偏高,骨架小。 本来就瘦,整个人就显得更为纤瘦,完全没有什么重量可言。 不过,这该有的也不糊弄。 就还,挺会长的。 单季秋揽着陆允的颈脖,淡淡地笑着一一回复:“没事,没站多久,忘穿了。” 陆允望着怀里的姑娘,镜片下的这双桃花眼更显魅惑,正吊着眉梢端倪着她,勾着的唇角又扬了些。 他语调玩味:“无聊了?这下让你也尝试一下被我冷落的滋味。” 单季秋微微敛着眼眸对上陆允的视线,发现他戴着眼镜。 被压制住了一贯的吊儿郎当,却又显得斯文败类。 “你怎么戴眼镜了?”单季秋问。 “没度数,保护眼睛。”陆允望着单季秋,笑问,“看不习惯?” 单季秋摇头:“没看你戴过眼镜,就还挺好看的。” 陆允笑:“也就工作的时候才会戴。” 单季秋问:“那你工作完了么?” 陆允的手渐渐变得不老实起来。 可他这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恣意懒散,漫不经心。 “没工作完你想怎样?” 他顿了顿,饶有意味地继续问:“工作完了你又想怎样?” 单季秋眨了眨眼,手指在陆允的眼镜腿儿上抠着。 她卷翘而浓密的睫羽在灯光下翻飞,眉目柔和。 可她那眸底却藏着极其不易让人察觉的别有心绪。 这样的单季秋看在陆允的眼里,是妥妥的引诱。 下一秒,单季秋主动凑去。 一低头,吻上了陆允的薄唇。 不深,很是温柔的亲吻着他。 这是被他打磨出来的技巧。 每一分每一毫,似乎都能让他回味。 “这样。” 单季秋微微的松开了他,与他说话间却又有意无意地会去碰到他。 “还有呢?” 陆允微仰着头,凝着单季秋。 一步一步的将她卷入他设的陷阱之中。 单季秋嫌他的眼镜有些碍事,便伸手帮他摘掉了眼镜,反手搁到了书桌上去。 而后,她又转回来,遂又低下头去亲。 从他的唇,到下巴。 最后在他颈间那锋利的尖儿上轻添了一下。 陆允被这一下给刺激到了,这丫头今晚有点儿让人招架不住啊。 也是这一下,让他的防线逐渐崩塌。 他稍稍一往前,一颔首就攫住了单季秋的唇,去寻找她嘴里的芬芳。 彼此呼吸纠缠,是花香也是松木薄荷香,还有点儿别的难以言说的气味。 “秋崽崽,你这把火点了,想要灭可就难了。”陆允一边吮着,一边低哑着嗓音提醒她,“你给我想清楚了。” “嗯。” 单季秋的唇舌发麻发烫,可她现在脑子里也只有眼前这一人。 这是她失去了六年的太阳,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温暖她的,那个从未变过的太阳。 宛若是终于找到了一个郁结难舒的缓解方式。 心里那道堵在黑暗里的大石,被这阳光一照,便将一切都敞亮了开来。 他是从小到大都照耀着她的阳光,是她在任何时候都用心护着她的人。 也是无论何时都选择现在她这边,无条件偏爱她,宠爱她的阿允哥哥。 单季秋的鼻子微微泛着酸,眼底也不受控制地酿起了温热。 因为那个人造成的那场车祸,让她已经失去了外婆。 她还因此残忍的推开了她的阿允哥哥,这个一直一直对她好到不行的人。 一想到这儿,她更紧地圈着他的颈脖,用力地去回应着他。 他想要什么,她都给他。 “想清楚了。”她模糊不清地说。 就像是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 陆允所有的克制都在这一刻尽数丢失掉。 他扣着她,去吻她。 从她的红唇到下巴,再到修长的颈脖和锁骨。 雪白开出各类红花。 花开绚烂,各有千秋。 耳边是单季秋轻轻的,低低的,柔柔之声。 更似是一种要请。 这也让陆允的行为举止都变得更为热烈。 就在他重新吻上她的唇时。 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惊醒。 陆允暂时松开单季秋,睁眼瞧她。 姑娘脸色红润,眼眶鼻子都泛着红,总是澄澈的眸子里晕着水光。 衣服不太能看,整个人倒是显得很是受伤的模样。 “手太重?”他这好像也没太重吧? “没有。”单季秋摇摇头,又低头去亲陆允。 “心情不好?有心事?” 陆允被单季秋亲着,理智稍微一回归,便能明显察觉到她是有点儿不对劲。 退回到吃饭那会儿,这丫头就心不在焉的,加上她今晚确实过于主动了。 这主动到掉眼泪,就摆明有问题。 单季秋闻声也停了下来,她掀起眼眸来,看着陆允。 他的一双深情的桃花眼里盛着散不去的颜色。 漆黑的深眸又显得晦暗不明,薄唇红光,呼吸浓重。 可眼下,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瞬时暂停了下来,努力压制住。 他太心疼她了,见不得她一丝一毫的疼痛和难过。 宁愿自己难受,也要照顾到她的情绪。 “有点儿事。” 单季秋老老实实的开口,他很了解她,也总是很细心。 事已至此,她也不打算瞒着他,本来也不该瞒着他。 “什么事?” 陆允把手拿出来,帮她把衣服拉了下来,重新揽着她,温声询问。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轻拭了一下她眼角的湿痕,静静的看着她。 “就是。”单季秋顿了顿,继续说,“我今天遇到一个人。” “遇到谁了?” “张猛。” “……” 单季秋以为陆允应该对这个名字不熟悉,又特意解释了一下:“当年开车撞了外婆的那个人。” 陆允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完全明白这丫头今晚所有反常的导火线,也理解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 这种情况搁谁身上,心情都没可能会好。 “然后呢?”陆允问。 “他出狱了。”单季秋说,“他来了锦南,我出盛氏的时候撞到他了。” “……” “他也认出我了,但是多好笑,他看到我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愧疚,就像是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一样坦然。他说他已经赎了罪了,他要重新做人,问我还想让他怎么样?” 单季秋越说越激动,哭腔里写进了愤怒:“我怎么样?他凭什么可以那么大言不惭?他凭什么认为我可以原谅他?他又凭什么觉得他杀了人就可以重新做人?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你动手了?”陆允问。 “没有,我怎么可能动手。”单季秋说。 陆允的手从单季秋的发顶一下一下顺到她的低马尾发圈处,帮她冷静,安抚着她。 见她一股脑发泄出来,整个人都慢慢冷静了下来,才开口对她说:“他犯了罪,在法律层面上,他的的确确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没有人可以剥夺任何人重新做人的机会。你是律师,你有你的专业角度,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所以,你不是也忍住没找他麻烦。” “……” “面对这样的人,你能理智的对待,没有冲动,没有动手,你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 陆允语气很轻也很温和:“站在理性角度,他确实跟你再无瓜葛。站在情感角度,你有情绪,你恨他,也都是理所应当的,谁也不可以劝你去原谅他。” “所以,他嚣张也好,没有愧疚感也成,都不需要再去理会。反正也不会再见了,没必要因为这种人把自己的生活和心情搞得一团糟。” 陆允看着单季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到在她的肩颈处捏着,帮她放松,继续说。 “秋崽崽,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绝对公平,但是你能说这个世界是坏的么?当然也不是,没人可以去评价这个世界到底如何,世界也不会有对错。” “但是人心不一样,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不过它再复杂,这里面的善恶总有一天也会暴露在阳光下。” “是非对错,公平与否,有的人有的事,只要耐心等待,时间总会给出定论。” 单季秋听着陆允说了这么多,心情也在他的话语和他的力道中宽泛松弛了许多。 他说的没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一切也都已经盖棺定论了。又何必因为突然出现的那个已经受到惩罚的人,把自己平静的生活搞的一团乱呢。 她打小就知道陆允活的比别人通透,他经历的也不比她少。母亲的抛离,父亲的牺牲,奶奶爷爷的先后离世。 可他总是能自我消化,像太阳一样充满着正能量,还能一步一步的引领她长大。 就是没想到时至今日,她一个善用理据去帮助别人的人,仍然还是需要他的帮助,才能真正得以开阔心扉。 她好像真的越来越依赖他。 “嗯。”单季秋抿了下唇,嘟囔,“我怎么觉得我在你面前总是特别脆弱。” “脆弱也是人之常情。”陆允盯着单季秋,强调,“在我面前你不用坚强,凡事有我。” 单季秋不由得舒心一笑: “你说你一天哪儿来的那么多大道理呢?” 她这会儿心里确实舒服多了,说话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的不过脑。 “那你这心结让我这大道理给解开了没?心里舒坦了没?”陆允见单季秋的神色缓和,就知道起效了。 “嗯。”单季秋想了想,又道,“你说的都挺对的,但是有一点儿我觉得有待商榷。” “哪一点儿呢?” “我学法的,我始终相信法律是可以捍卫绝对的公平公正。” “那以我的专业,我认为任何东西都不绝对,bug永远存在。” “你是不是这个时候还要跟我叫板?” “学术讨论一下。”陆允笑着亲了下单季秋的嘴角,问,“你接了盛氏的案子做?” “是我师父,我就是一打杂的。” “哦,盛氏的底子不太干净,你师父老/江湖可以应付,你还是尽量少打交道,免得有什么事你搞不定。”陆允看向单季秋,“总之,别让我担心。” “嗯,我知道。” 这会儿说话突然变得特别精英范儿,又是她从未没见过的,不一样的帅。 不过经陆允这么一提,单季秋忽然想起张猛今天是去了盛氏。 这一提醒,她蓦地回忆起之前她在何起车上看到从盛氏出来的那个人的身形跟张猛挺像的。 他这样的人怎么总是出入盛氏? “对了,张猛今天是去盛氏,我之前好像有见过他进出盛氏大楼。”单季秋有些疑惑,“盛氏好歹是锦南首富,怎么会让张猛这种混混随便进出?” “那万一人想去应个聘什么的呢。”陆允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 “好了,以后咱们也不提这人了,你也不准再因为这事再难过了,嗯?” “嗯。”单季秋看向陆允,手指在他的耳垂上轻轻捏着,“有你在我就能好。” 陆允凝着单季秋:“我一直都在。” 单季秋的手微微一顿,她记得他在外婆查出阿尔兹海默症的时候就跟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是啊,他一直都在,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在她的身边。 她这孤灯有他这掌灯人护着灯芯,便永不熄灭。 “那现在怎么办?”陆允明明已经清亮的眸子,又渐渐地暗了下来。 “什么怎么办?” 陆允抓住单季秋搁在自己耳垂上的手,往下拉。 目光胶着她,别有深意。 单季秋被陆允带着,从心口到腹肌。 哪怕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块块轮廓很结实。 指尖又触到了金属扣上的冰凉,她被冰的下意识屈指。 然后,再跟随着他的引领,最终停了下来。 单季秋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她看着他越发深沉的黑眸,脸也不受控制地发烫。 “点火不灭火,单律师。” 陆允用力摁住她想要逃的手,凑到她耳边,拖着诱惑的音色,沉沉地说:“你这是知法犯法啊。” 第89章 欢喜 值得。 氤氲在薄薄热气的浴室里,还弥留着尚未挥散的气息。 洗漱池的水哗啦啦地流着,单季秋的手很酸很麻,脸也很烫。 身后抱着她的男人,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拖着她满手都是泡泡的手搓着揉着。 耳边是他还未恢复完全的沙哑低笑。 “辛苦我的秋崽崽了。”陆允十分厚颜无耻地说。 “你现在能不能不说话。”单季秋一张嘴,嗓子也是微哑的。 “明明是你勾的我,我现在哪儿哪儿都被你摸完了。” 陆允说话越发直白:“怎么就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呢。” “闭嘴吧你。” 单季秋现在真的是脸红的要爆炸。 想到他从书房抱着她进了厕所。 想到他领着她一步步亲手见识到了他比年少时更成熟的肌肉。 想到拉链的声音。 想到第一次与它见面,热情的握手。 然后是久久的不肯放过她的手。 以及,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平日里绝不会说的那些混话。 单季秋掀眸看着洗漱镜里的自己,脸色绯红,唇色水红。 衣服被扯得不成型,颈脖到锁骨一块块的莓红。 确实是哪儿哪儿都不太能看了。 虽然这么想还挺羞耻的,但她是还是有些疑惑。 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做呢? 单季秋垂下眼帘,她还没不要脸到直截了当去问这种事。 能想到唯一的解释就是,应该没那个。 陆允见镜子里的姑娘耳根子都红透了,笑着拉着她的手去水龙头下冲洗。 修长的手指缠着纤细的手指,在哗哗的流水中缓慢交织。 就像是连理枝一般缱绻又缠绵。 洗好了手,陆允压着单季秋又亲亲吻吻,吃了会儿豆腐,才彻底的放过她。 而这一夜,单季秋莫名其妙的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外婆被撞那晚,看到驾驶座上的人。 四周一片白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 徒留一道刺眼的光线打在他的双眼上,迷迷蒙蒙不甚清醒的看着她,与她对视。 单季秋正想走过去看的更清楚一点儿,一道刺耳的铃声响起。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雾气全部消散,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她睁开眼,从没关严实,从窗帘缝隙处透进来的细细密密的光线,落在地上,跌到被子上。 而这场本来异常清晰的梦,也在醒来之后变得模糊。 甚至于,她记不起梦中看到的那些细枝末节。 只记得明明是夏天,却在梦里起着大雾。 单季秋揉了揉头发,可能是昨天碰见了张猛,情绪不稳,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她昨天答应陆允不再去想,慢慢淡忘。 于是,她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起身,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进了厕所洗漱上班。 …… 大年三十这天上午,单季秋终于可以无事一身轻地睡到没有闹铃的烦扰。 她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半耷拉着眼进了厕所。 一推开门,一抬眸。 就看到雾气茫茫的浴室里的男人赤着上身,肌肤冷白。 他本擦着头发,却因为她的闯入,而停止了动作。 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在雾霭模糊中着看着她。 单季秋这下还没醒的瞌睡全醒了。 目光在莹白的灯光下,顺着他的宽肩锁骨,一路看了去。 线条流畅的胸肌,六块变八块的腹肌。 以及,两条明显的人鱼线,没入了他松松垮垮的裤头。 还有腰,一个大男人腰也好细。 这些,摸是有摸过了,但是—— 她!没!看!过!啊! 上一次这么大方给她看还是高二那年。 那个时候他的身材其实就挺好的了,该有的肌肉绝不是闹着玩的。 到了现在,她也知道肯定比以前好。 但真看了完全,这是不是也太过于好了点儿。 果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单季秋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陆允,目光又下意识扫了一下这厕所。 等等,这不是她家厕所。 等等,她怎么会在这儿? 单季秋咽了下口水,看到了陆允把毛巾搭在颈脖上。 一双撩人又深邃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眸底升腾起那不怀好意的笑。 她也跟着牵起唇角笑着,随即转身就想跑。 刚迈了一步,就被身后的人给拽了回去,直接圈在了洗漱台前。 “跑什么跑?”陆允双手撑着洗漱台,俯身噙着笑,瞧着怀里红着脸的人。 单季秋被陆允微微的贴着,抬起头看着他。 黑发湿润,刘海耷拉在额前,眸比发黑。 一滴水滴到了她眉间,她下意识微微一皱眉心,半眯眼。 鼻息环绕着的,全是他沐浴露的味道。 “这么冷的天,你也不知道穿个衣服。”单季秋插科打诨地扯到天气上。 “穿了,还怎么给你看啊?”陆允说着又收拢了点儿,“早知道你这么喜欢看,早就该给你看了。” 单季秋琢磨着摸都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能每次都被他调戏的死死的,她也准备不要这脸了。 “那确实还是挺好看的。”她扬眉挑衅道。 陆允本来就只想逗逗这丫头,倒没想这还给她耍起流氓了。 呵,本事见长呢。 “除了看还想做什么?”陆允的手收拢,掐着单季秋的腰,意有所指,“我呢,都可以。” 单季秋是真的受不了这男妖精的蛊惑。 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坠入他这无底洞里。 完全的失去自我,只想与他沉沦。 她咬着下唇,盯着他的薄唇,看了看。 而后,她双手拽着他颈脖上的毛巾往下,张嘴就去吻他。 “你说你大早上的干嘛撩我?”单季秋一边吻一边说。 “哦,原来,”陆允鼻息间溢出一声笑,音色酥人骨头,“撩到了啊。” 说完,他反客为主,咬着她的唇,吮磨进去。 彼此在这美好的上午,交换着这个撩人的吻。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陆允辗转到单季秋修长的颈脖间,被她出言制止:“不能留印子,今天要去爷爷奶奶那儿。” “你这是考我技术呢。”陆允轻舔着笑道。 单季秋被舔的痒痒的,被磨的麻麻的。 她趁空问:“我怎么睡你这儿了?” “你昨晚在沙发上睡着了。”陆允轻咬着她的耳垂,继续说,“我就抱你进去睡了。” “那你呢?” “我当然是陪你一起了。” “……” “我睡的客房。” “那你怎么这会儿洗澡?” “锻炼完一身汗,不得洗个澡。” 单季秋笑着抽出陆允颈脖上的毛巾,往他头发上搭,给他揉着,问:“你是不是紧张了?” 陆允当然知道单季秋说的紧张是什么意思。 见家长。 他弯着腰,埋着头任由她给他擦头发,嘴上老实承认:“有那么一点儿吧。” 单季秋就着毛巾,顺势捧着陆允这张英俊的脸,笑凝着他:“原来你还会紧张的啊?” “我怎么就不能紧张了。”陆允好笑道。 “那你最紧张的时候,是不是当初的那场官司?”单季秋又继续给他擦头发。 “那倒不是。” “那是什么时候?” “搬到这儿。”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怕追不到你啊。” 单季秋手上一顿,望着陆允,唇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用心良苦了。” 陆允满是笑意地微敛着眸瞧着单季秋,颇有一丝郑重地对她说:“值得。” 这一辈子所有的紧张都与你有关。 值得。 …… 两个人在家里磨磨蹭蹭吃了午饭,就准备收拾收拾先去祭拜沈素约。 单季秋画好了妆,去衣柜拿衣服换。看到了最边上挂着的米白色羽绒服,蓦地笑了。 她出了卧室,朝坐在沙发上等她等到已经在看新闻的陆允走了过去。 “还没换衣服?”陆允问。 单季秋过去伸手拉他起来:“你跟我进来。” 陆允被单季秋拉起来,一边跟着他走一边意味深长地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你这让我跟你进去会耽误时间的。” 单季秋浅白他一眼:“你想多了。” 事实上是想多了。 陆允站在衣柜前盯着这些衣服,问身边的衣服主人:“你让我给你选?” 单季秋挥了下手:“有没有看到熟悉的?” “鉴于我当年跟你打赌黎老师穿什么的前车之鉴,你还是直接揭晓的好。” 单季秋偏头望着陆允,指了指最边上:“还记得这个么?” 陆允顺着单季秋的手指看过去,是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 单季秋把羽绒服拎出来以后,他便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当年他买给她的。 “记得。”陆允拎着衣服看了看,不吝表扬,“保存的挺好。” “你的呢,早不知道哪儿去了吧。”单季秋笑问。 “搁北京家里收着呢。”陆允刮了下单季去的鼻子,说,“好歹是情侣装,怎么能不收好。” “情侣装?” 单季秋现在再去想当年很多事,其实都变得有迹可循。 哪有那么多碰巧和便宜捡,现在听他这么说,一切都很明了。 “我就说这牌子怎么可能买一送一,你好心机啊。”单季秋笑着揶揄。 “那也得有个傻瓜能被我骗到不是。”陆允完全没有因为被拆穿而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话说,你以前还做过些什么我不知道的?”单季秋说,“你不如一次过的都交代,免得想起一件是一件。” “话说。”陆允点了点手表,“你再不换好衣服出来,就真的要来不及了。” 单季秋一看时间,还确实是有点儿晚了。 她扬扬下巴:“出去,我换衣服。” 陆允站着没动:“这个我倒是乐意效劳。” 单季秋把羽绒服往床上一丢,推着陆允往外走:“赶紧出去,色狼。” 陆允任单季秋推着往外走,一嘴冤枉:“这话你就没理了,到底是谁把谁看光了?谁是色狼?” 单季秋:“就你,天下第一大色狼。” “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陆允转身懒洋洋地倚在门口,弓着背凑到单季秋面前,黑眸里淬着一丝打定主意:“那我不把这名号给坐实了,实在是对不起你的抬举。” 单季秋:“……” 她可不可以收回那句话? 第90章 欢喜 我哪儿都是你的。 在家里收拾妥当,陆允跟单季秋先去了墓园。 墓园的人不算少,人来人往。 除夕扫墓是一种风俗习惯,每年的这一天墓园都不会冷清。 单季秋抱着一束天堂鸟,陆允提着一袋香烛冥纸,并排着往林荫小道里面走。 “对了,你是不是每年清明也要回厘城给陆叔叔和爷爷奶奶他们扫墓?” 单季秋知道陆允家没有除夕扫墓的习惯,陆爷爷曾经说过一年看一次就够了。 所以,他们家每年也就清明会去扫墓。 而她其实也没有这些风俗习惯,就是好不容易跟陆允在一起了。 想要在这一天跟他一起,告诉外婆一声。 “每年回去一次。”陆允说。 “那今年清明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单季秋偏头看向陆允。 “好啊,让我爸和爷爷奶奶看看你。” “又不是没看过。” “那不一样。” 单季秋纳闷儿: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也没多大变化吧?” “是身份不一样了,就跟我今天见外婆也是外孙女婿的身份。”陆允脱口而出。 单季秋望着陆允,陆允也瞧着单季秋。 四目相对,眸底都是心照不宣也挥之不去的笑意。 “你别在外婆面前乱说啊。”单季秋提醒。 “我让外婆高兴一下还不行。”陆允说,“这是外婆的心愿。” “我一定嫁你啊?” “不好意思啊,你只有这个选项。” “……”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到沈素约的墓碑前,并排而站。 单季秋弯腰将天堂鸟搁下,再站直身子,微笑地看着墓碑上那慈祥的笑脸,柔声说:“外婆,我带阿允哥哥来看你了。” 陆允站在单季秋身边,顺手牵起她的手,紧紧地包裹在手心里。 他的目光落在沈素约慈祥的照片上,极其认真地说:“外婆,如您所愿,我们在一起了。我答应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丫头的。我会加倍疼爱她,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您放心。” 单季秋听到陆允这保证的语气,又看着外婆的照片,眼底蓦地余起了一些温热。 她最重要的都在眼前和身边了,没什么遗憾的了。 “外婆。”单季秋看了眼陆允,怕自己会哭出来,于是赶紧找个轻松的话题跟沈素约说,“是他追的我,我没追他,您说的女追男不成立。” 陆允“嘶”的一声:“你让我别乱说话,你干嘛跟外婆说这个?” 单季秋:“那这又不是乱说的,这是事实啊。” 陆允一脸“你等着”的笑,随即看向沈素约:“外婆,秋崽崽早就暗恋我了,她连您都骗了,她一点儿都不老实。” 单季秋立即反驳:“外婆,陆允也暗恋我。他为了追我,各种套路我,他现在都变坏了,他……” 单季秋逞一时口舌之争,却突然意识到她再说下去就是外婆听不得的了。 于是乎,赶紧闭嘴。 陆允饶有兴致地翘着嘴角,抬抬下巴:“别停啊,继续跟外婆告状,说我有多坏。” 单季秋咬着下唇瞪陆允,拿手指甲掐他手背。 陆允赶紧举起他们俩的手搁在墓碑前告状:“外婆,您看,她又欺负我。” 单季秋:“我哪有,外婆我没有欺负他。” “……” 本来是挺温情的场面,突然就转变成互相告状揭老底,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还越来劲儿的画面。 这感觉像极了当年在六号院的老房子里,沈素约笑看着两个小的吵吵闹闹,谁也不让着谁一般。 闹的差不多,单季秋又给外公和季梦薇介绍了陆允。 然后,他们把带来的香烛给他们点上,冥纸烧完,说了“新年快乐”,也差不多该走了。 走之前,陆允在季梦薇的墓碑前立了一会儿。 他盯着她的照片看了良久,才跟单季秋一同离去。 往外走的路上,单季秋问陆允:“你跟我妈妈说什么了?” 陆允牵着单季秋的手,对她说:“谢谢她把你带到了我身边。” 而他的原话是:“季阿姨,无论您做了多少对不起您女儿的事,我都不怪您。我很感谢您带她来到这个世界,来到了我身边,我更感激您没有带她离开这个世界。” “您不珍惜她没关系,我会很珍惜她,很宠爱她。您毁掉她的童话世界,我也都会给她,给她一个独属于她的童话世界。” 单季秋听陆允这么一说,笑容漾在嘴边挥之不去。 她什么都没说,所有的爱意都写进了眼里。 两人走了一段路,迎面遇上个老大爷,单季秋认识他,是这墓园的工作人员。 “梁爷爷,新年快乐。”单季秋笑着跟来人打招呼。 “新年快乐,小姑娘。”梁爷爷笑容温和,又看了陆允跟她手牵着手,笑意更甚,“你俩这每年来几次都一前一后的,这次终于是一起来了啊。” 单季秋一听明显茫然了,她一头雾水地偏头看向陆允。 陆允则是笑着看了眼她,跟梁爷爷说:“是啊,她忙着呢,这不终于有机会一起来了。” “好好好,你俩啊长得俊,郎才女貌,爷爷我祝你们白头到老。”梁爷爷瞧着两人,是越瞧越欢喜。 “谢谢梁爷爷,您要保重身体啊!我们就先走了,新年快乐。”陆允说。 “哎,新年快乐。” 跟梁爷爷告别以后,单季秋就开堂审案了:“你每年都来?” 陆允点头:“嗯。” 单季秋:“来几次?” 陆允实话实说:“外婆生祭死寂,还有清明节,三次吧。” 单季秋回忆起也是每年大概三束天堂鸟,她还以为是外婆的那个学生。 现在想想也是,那个学生人在海外,怎么可能每年都来这么勤。 也就是说,外婆的那个学生其实也就来过那么一次。 剩下的,都是身边的这个人,毕竟他也是知道外婆最喜欢的是天堂鸟。 “天堂鸟是你放的。” “嗯。”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外婆去世的事。” 现在回想起那次她告诉他外婆去世的消息,他的反应就很还淡定的,完全不像刚得知的消息。 而且,他当时还给她做了葱油小饼来着,还安慰她。 所有的一切,根本就是早就知道。 “稍微打听一下,自然很容易知道。”陆允说。 “也是。”单季秋不疑有他,望着他没由来的一笑,“我俩居然一次都没遇上,没有缘分。” 陆允也跟着一笑,不是没缘分,而是他特地岔开的时间罢了。 “缘不缘分不重要。”陆允举起他们交握的手,说,“重要的是,你已经在我手里了。” 你要信,你就是我的缘分。 你要不信,你就是我的归宿。 …… 从墓园开车到南山山庄要大约两个小时。 抵达的时候天空已经泛着蒙蒙灰,抬眼就能看见远山苍翠,被盖上了一层轻薄的纱。 把车停好,单季秋眼睁睁的看着陆允从后备箱拿出一大堆的礼盒,各种手提袋。 她蓦然失笑:“我现在能感觉到你是真的有点儿紧张,这么多,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陆允拿出最后一样,这才关上后备箱门,说:“我这叫有备无患。” 单季秋看着这又是名贵药材,又是茶叶保养品,又是这个大牌那个大牌的。 大包小包的占满他双手,抬头看着他,由衷地感叹:“你真的,好有钱。” “都你的。”陆允凑到单季秋耳边,饶有意味的低声把话说完,“我哪儿都是你的。” 单季秋瞪他一眼:“你正经儿。” 陆允直起身,故作冤枉:“你往哪儿想呢,说我不正经?” 单季秋拿手拍他一下:“你就是不正经。” 话音刚落,前院就有了动静,许灵均人未到声先到:“回来啦?” 单季秋笑着往门口走了过去,潮老太太今天穿着一身小香风套装,别说要光看个身形,还真的挺少女。 “奶奶。”单季秋喊道。 许灵均笑容满面地“哎”了声,就把目光投向走过来的小帅哥身上,矍铄的眸子毫不避忌地上下来回打量着。 单季秋跟许灵均介绍:“奶奶,他就是陆允。” “奶奶好。”陆允礼貌又乖巧地喊了一声。 “好好好。”许灵均这一双眼睛自打看到陆允,就黏在他身上了。 然后凑到单季秋耳边说着三人都能听到的“悄悄话”,“他打小就这么帅?” “就很气人。” “不错,有眼光啊我的乖孙女。”许灵均跟单季秋就像是姐俩好似的,拿手拍了下她,“打小就把目标给定准了,有奶奶我的风范。” “奶奶。”单季秋见陆允在那儿憋笑,不能让她再说了,“吹风了,进去了好么?” “对对对,进去进去。”许灵均说是这么说,人直接挨在陆允身边,跟他一路走:“小允啊,我就这么叫你了啊。” “奶奶想怎么叫都可以。” “人来就好了,买这些做什么?” “应该的。” “你怎么这么帅?你比偶像剧里的小哥哥还要帅。” “奶奶您还看偶像剧?” “我什么都看,不挑,你喜欢看什么?” 完全被晾在一边的单季秋接嘴唱反调:“他喜欢看新闻,可是您最讨厌的。” 许灵均觑了一眼单季秋,又笑眯眯地望着陆允:“你别听小秋胡说,我也特别喜欢看新闻。” 单季秋简直是哭笑不得,奶奶您这爱屋及乌的太过了吧? …… 客厅里摆了一桌子的礼物,许灵均看陆允看的就没合拢过这嘴。 单季秋很想提醒老太太,您小心流口水,爷爷会吃醋的。 果然,单正则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许灵均:“这是未来孙女婿,你能不能有点儿分寸?” 说完,单正则瞧着陆允,又看了这一堆见面礼,说道:“来就来,怎么还破费买这么多东西?” 陆允礼貌且从容地对二老说:“我听小秋说爷爷您喜欢茶,奶奶比较喜欢新奇的东西。我也不是特别懂,就都买了些,希望爷爷奶奶喜欢。” 单季秋就看着陆允演他很懂事,她又看到了另一面的他。 完全丢掉了平日里那些懒散,吊儿郎当和不正经,连坐姿都特别的板正。 言行举止大方得体,礼数周到,又很处变不惊。 还小秋,你平时也不这么叫啊! “喜欢喜欢。”许灵均立马就开口,“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单季秋耷拉着嘴角,叹口气:“好吧,我已经不是最喜欢的了。” 单正则笑:“你孙女吃醋了。” 许灵均:“奶奶我都喜欢,都喜欢。” 陆允见二老笑着,凑到单季秋耳边快速说了一句:“我最喜欢。” 单季秋暗自拿手肘撞了一下陆允,看吧看吧,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这才是本尊的本来面目,奶奶您不要被他这皮囊给蒙蔽了双眼啊! 而两个小的暗地里的小互动,被二老看在眼里,彼此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 过年这两天给阿姨放了假,厨房成了三个男人的天下。 单正则,陆允,以及随后回来的单易。 而许灵均和单季秋则是在客厅里当翘脚老板娘。 许灵均见单季秋一会儿又在往后看,一会儿又在往后看,不由得打趣她:“怎么,怕你爷爷和二哥把人给煮了?” 单季秋一听,这才回头坐好,矢口否认:“我就是有点儿饿了。” 许灵均“啧啧”一声:“不过你这小哥哥我瞧着好,会为人处世,又不说大话。你爷爷都夸你眼光不错了,那就不是奶奶只看颜值的问题了。” “那他真的很好啊。”陆允被夸,单季秋比自己被夸还高兴,她笑意浓浓,“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他从小到大都特别护着我。” 许灵均忽然拉着单季秋的手,敛了些调皮,微微叹了口气:“下午跟小允去看你外婆他们了?” 单季秋点点头:“嗯,去了。” 许灵均看着单季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和蔼地微笑着:“小秋啊,奶奶终于在你眼睛里看到光了。” 单季秋的心像是突然被抓了一下似的,蓦地对上许灵均的双眼,一时无言。 “打从你外婆走了以后,你就更沉默寡言了。你在我们面前总是笑着,表现的一切正常。但其实你的笑是装出来的,你不是真的开心,所以眼睛里不亮堂。” “奶奶知道你心里苦,你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你。”许灵均说着看了眼后面,“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是去年十月份再遇到的吧?现在回想起来,你就从那会儿开始喜怒哀乐都不藏着了。当时我跟你爷爷还挺奇怪,就觉得你好像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慢慢变得鲜活有了人气儿。” “原来啊,是因为他。是他把我们真正的小秋给找回来了,你说奶奶怎么能不喜欢他呢。” “奶奶。”单季秋眨巴着眼睛,有点儿想哭。 “看看看看,现在还知道撒娇了。”许灵均笑着捋了捋单季秋的头发。 单季秋不太清楚自己具体的变化。 可是单易说过,方宁儿说过,现在奶奶也这么说。 她知道陆允对她很重要,她也知道她很依赖他。 但她却并不知道,原来陆允潜移默化地把她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甚至于更好。 是奶奶口中有了光芒的单季秋。 …… 一顿团年饭吃的算是其乐融融。 饭桌上陆允给单季秋剥虾,挑鱼刺,不让她喝凉的。 她需要什么下一秒就东西就递到了她手边。一切做的自然而然,不刻意,一看就是长时间以来的默契。 两人之间的这种默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入另外三人的眼中。 他们都是噙着笑,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彼此交流着,是说不出的满意。 而后,很自然聊到了陆允的家里人。 陆允也有问必答,说家里没什么人了,关系好的亲戚就是姑奶奶一家,在渝江。 许灵均听了半天都没听到陆允提起他母亲,不由得一问:“那你母亲呢?” 单季秋一听,连忙打岔:“奶奶,这个好吃,你尝尝。” 陆允明白单季秋的意思,他笑着看了她眼,朝她微微摇头一笑。 随即他看向许灵均他们,把自己的这段身世说的很云淡风轻:“我对她没什么印象,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没见过她。我听我爷爷说我出生没多久,她跟我爸就离婚了。后来出了国,有了新的家庭,她的丈夫不知道她还有个孩子,所以我们没有联系。” 许灵均听完神色有些错愕,错愕过后是怜惜。 她随即看了看单季秋和单易,轻叹一口气,跟单正则低叹了一句:“三个可怜的孩子啊。” 单正则却笑着看向陆允,跟他说:“没关系小允,以后啊,这儿就是你家。” 陆允听到这话,微怔了一下。 紧跟着单季秋把手放到他的手背上,朝她颔首,温柔的笑着。 陆允反手回握住单季秋的手,挨个儿看向这温暖又温柔的一家人。 有爷爷,奶奶,二哥。 还有,他心尖上的姑娘。 最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低沉的嗓音带着感动的温度,说了声:“好。” …… 吃的差不多了,老爷子老太太挨个儿给三个小的发压岁包。 而后,许灵均跟三个人说:“行了,出去玩吧,差不多看着时间,回来包饺子吃。” 单易率先起身,单季秋也拉着陆允跟着起了身,一前一后地齐刷刷往外走去。 三个人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走着走着,单季秋的鞋带掉了,她本来打算自己系的。 她刚刚弯腰,就被陆允给拦住了。 “我来。”说完,他便蹲下来给她系好。 就这一举动,在一旁的单易看不过眼了。 “你们俩差不多适可而止。”他提醒道。 陆允给单季秋系好鞋带,站起身来,弯唇笑着看向单易:“二哥,看不惯的话,那你也得行动不是,你这光这么当个无名守护者是不行的。” 单季秋听这话,伸手挽着陆允的胳膊,忙问:“原来你也知道二哥有个喜欢的姑娘?” 陆允瞟了眼他们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跟单季秋说:“就是机缘巧合,帮了下二哥的忙,就知道了一点儿。” “什么忙?”单季秋好奇心给勾出来了,看着两人,问,“不是,你们很熟么?” “单季秋,你很闲?”单易轻飘飘地看了眼陆允,是无声的警告。 陆允但笑不语。 “我关心你们嘛。”单季秋说。 “关心好你男朋友就行了。”单易不咸不淡地说,“我,不需要,谢谢。” “……” 两兄妹就这么拌了会儿嘴。 陆允就听着,也不插嘴,他这不太好帮腔,毕竟这两个都惹不太起。 等他俩停了下来,他才开口问:“我怎么感觉我们是被支出来的。” “他爸要来。” “他爸要来。” 单季秋和单易云淡风轻的异口同声。 第91章 欢喜 年年岁岁,永不分离。 南山山庄万家灯火,大多数的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福字,挂上了大红灯笼。给幢幢别墅也添上了一层别样的年味,洋洋喜气。 而对面的远山淹没在黛色之中,像默默镇守着这片安宁的战士,威武雄壮,屹立不倒。 一半是热闹,一半是沉默。 单季秋,陆允和单易三人优哉游哉地踏在“战士”的背脊一路向上。 陆允听到单季秋和单易毫不隐瞒的话语,也大致知道了他们除夕夜出来登山的原因。 每年除夕夜,单易的父亲单兆远和单季秋的父亲单兆斌都会过来给父母拜年。 这些年,老两口对这俩儿子也不再过问,反正早就管不了,那就眼不见心不烦。 规矩就是,来可以,在自家吃了饭,过来拜个年就滚蛋。 而单季秋和单易都跟他们父亲都有很深的芥蒂。 二老是免得彼此见上面分外眼红,一言不合,大过年的吵闹不好,倒不如不见。 许灵均和单正则在教育方面一贯严厉,可是也从未想过正是因为他们的严厉,造就了其中两个儿子的性格都跟他们很不一样,各有各的偏执。 尤其是老三单兆斌,不知道哪儿来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连亲生女儿都不要。 当年可把他们二老气的差点跟他断绝了关系。 他们也自知教子无方,很多事说到底都是儿子的错。可偏偏到头来受伤害,受苦的却是两个孙子。 以至于,两人向来都向着单季秋和单易,无条件偏向和尽可能的对他们好,也算是一种弥补。 而这些他们俩心里都很清楚,爷爷奶奶认为这是一种补偿。 不过,他俩并不认可他们的这种想法。 爷爷奶奶对他们的好他们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跟他们的父亲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他们祖孙之间的亲情联系,无关弥补。 三个人就这么走走聊聊,一路行至山顶观景平台。 站在此处,极目远眺,能看到山下乃至更远处的锦南夜景。 华灯依旧繁,人间烟火真。 偶尔,也还是能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鞭炮声。 全国早就开始实行禁烟令,现在城市里能在过年过节放烟花炮竹早已是不可能事。 以至于,而今的人们每每到了过年的时候还是会感叹今非昔比。 儿时和年少那会儿的新年是不一样的热闹,年味儿极其浓重。 人们穿街走巷,游子归家,邻里乡亲串着门,拜着年。 吃了年夜饭,大人们围坐在一起聊昨天今天明天,孩子们就出门放烟花爆竹。 再等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始,一大家子围坐在炉前,一起守岁跨年。 而现在,当年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有的成年,有的成家,有的早已为人父母。 那些年的年味儿也只能停留在记忆里。 与人说,与孩子说。 将来,垂暮老矣,与孙辈讲起,也不失为一种永存且美好的流金记忆。 三人被平台上微弱的灯光照着,影子被拉的老长,逶迤于地上。 单季秋这会儿在跟单易说起他们以前在厘城过年的事,说的津津有味。 “……那时候一到零点敲钟,基本上听不见敲钟的声音了,全是鞭炮声。” 说着,单季秋拿手肘靠了下陆允的胳膊,一抬头正好对上他偏着头,看着她那带笑的目光。 单季秋瞧着陆允,问他:“你还记得么?就咱们楼上的美美,每年过年都要被吓一次。这一吓,就得缓好几天,特逗。” “记得。”陆允慵懒地一点头,明明是打趣,可这语气里却都是满满宠溺的味道,“你不总说你叫它,它不理你,就是因为是被吓到耳背。其实人美美根本就不乐意理你。” “屁呢,美美跟我可好着呢,它不爱搭理你才是真的。” “是么,我怎么记得每次见我那小尾巴摇的哦。” “因为你们物以类聚。” “二哥在,我让着你,不跟你一般见识。” “来,不用让,你倒是见识一个给我看看。” “……” 单易就笑瞧着他俩斗嘴。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无论是之前在家里,还是现在他们出来。 陆允这一双眼睛就没怎么离开过单季秋。 人从头到尾旁若无人地盯着这丫头,生怕少看一眼就人就不见了。 那含笑的眼睛里装的全都是她,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刚刚知道陆允喜欢单季秋时,他心里还有点儿担心的。 毕竟也是那么大一个公司的老板,生意人,外形条件又好,还这么年轻,这么些年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虽然单季秋各方面也是相当出众,但是毕竟也是这么多年没见,人到底变没变谁也说不清。 以至于他一开始确实不放心,才一直有在明里暗里的考察陆允。 不过,经过他的考察,事实上也证明了一点儿。 越是看起来不靠谱的,其实越是靠谱。 他们之间的故事他从单季秋那儿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不算多也不少。 这丫头受了那么多苦,能遇上陆允是她的幸运。能看到他们现在这么开心,真心相爱,他也就放心了。 这失而复得的两情相悦,是世间难得。 “二哥。”单季秋见单易看着他们在发呆,不由得喊了他一声,“想什么呢……阿嚏。” 夜晚山上风大,陆允一听单季秋打喷嚏了,赶紧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她披上:“穿着,大过年的,别弄感冒了。” 单季秋见陆允里面就一件透风的针织衫,忙把衣服还给他:“你才别感冒了,穿这点儿。” “我又没打喷嚏。”陆允摁着单季秋的肩膀,不准她脱下来。 “我就是鼻子痒。”单季秋望着陆允解释,这会儿是真的挺冷,又在山上,她真怕他感冒了。 “我要信你鼻子痒了?” “陆允,你感冒了我可不管你啊!” “你感冒我管你就成。” “……” 被倏然晾在一边的单易今晚这狗粮吃的太撑。再待下去,他耳朵得聋,眼睛也得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要调休,回来跟他们过这个年,倒不如在医院值班来的自在。 单易又看了看这俩人,好歹也是各领域的精英,还这么幼稚。 他暗自一笑,转身走了。 “二哥,你去哪儿啊?”单季秋见单易都走了几步路了,暂停跟陆允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询问。 单易转身看着他们俩,勾着唇畔,话里有话:“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争衣服,争赢了就差不多往回走。” 单季秋看着陆允,嗔了他一眼:“你看,二哥都受不了,走人了。” 陆允意味浓浓地笑了起来:“你二哥啊,深不可测,别想的那么单纯。” 单季秋见陆允目光停留在单易离去的方向,趁机把大衣扯下来踮起脚尖,往他的宽肩上挂。 陆允被单季秋这一动作给搞得有点儿乐:“玩偷袭?” 单季秋扬了下眉:“就偷袭你,赶紧穿好。” “成。”陆允听话的把衣服穿好了。 这倒是令单季秋颇感意外,她眼瞧着他穿好,开口表扬:“这不就……” “乖了。” “乖了”俩字儿一出口的同一时刻,单季秋就被陆允包裹进大衣里抱着。 单季秋嘴角牵着笑,眨着眼睛望着陆允,双手自然的揽住他劲瘦的窄腰,说:“二哥一走你就这样。” “那不是你怕我感冒,我怕你感冒,这不就……” 陆允说着又把大衣裹紧了几分,低头亲了下单季秋冻的微红的鼻尖,继而把话说完:“一举两得了。” 单季秋:“……”有理到无法反驳呢。 …… 单季秋和陆允回去以后,以为还是像往常一样是人走茶凉的景象。 可是没想到,还没看到这幅景象,就在家门外撞上了还没走的不速之客。 不过看起来也不像刚走没走,而是特地在等单季秋回来。 单兆斌从车里下来,朝单季秋走了过来。 而本是喜笑颜开的她,在看到单兆斌的一瞬间嘴角的弧度就顺势降了下来。 “聊两句。”单兆斌说着又看了眼陆允,把目光又移向单季秋。 单季秋看向陆允,跟他说:“你先进去帮爷爷奶奶的忙。” 陆允心明眼亮,这种时候他有分寸,说到底是父女。 他们这种情况跟普通的父母不同,他还是暂时回避的好。 他点了点头,朝单兆斌礼貌淡定地一颔首。 暗地里捏了捏单季秋的柔嫩的指尖,才松开她。 随即又了她一个安定的笑容,低声说了句“有事叫我”,便转身进了院门。 单季秋看着陆允进去以后,才转过头跟单兆斌说:“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可聊的吧。”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单兆斌问。 单季秋没情绪地一笑,这不明知故问,谁会愿意见一个没心的父亲。 “你觉得我看到你会很开心?”单季秋反问。 “他就是你拒绝我给你安排相亲对象的原因?”单兆斌看了眼里面。 单季秋:“你也不用说的那么好听,不都是利益关系。” 单兆斌:“我从来没逼你。” 单季秋:“那是因为你再也没办法威胁我了。” 单兆斌:“你真这么恨我?” 单季秋看向单兆斌,淡淡地一摇头:“我不恨你。我其实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当年你不要我,我也不会遇到他。” 单兆斌被旧事重提,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叹了口气:“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单季秋有些微愣,单兆斌居然没跟她发脾气,还这么心平气和? “阿姨和小杰呢?”单季秋没看到那两位倒是意外。 “他们在家。” “嗯。” 单兆斌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这两年给我的钱,我都交给你奶奶了,以后也不用给了。” 单季秋总觉得单兆斌怪怪的,但又具体说不上哪儿奇怪了。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单兆斌:“你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儿补偿吧。” 单季秋:“我并不想欠你。” 单兆斌:“不管你怎么想,我始终是你爸。” 单季秋:“……” 单兆斌说完,转身上了车。 车子绝尘而去,徒留一地光影。 肩膀上突然攀上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肩颈,像是在给予她安慰一般。 单季秋抬头望向陆允,朝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完全没事。 “进去吧。”陆允揽着单季秋,对她说。 “嗯。”单季秋点点头,跟着陆允进了屋。 正巧从厨房那边过来的许灵均见刚进屋的两人,忙招呼他们:“快来快来,包饺子了。” “好。”单季秋应了声,对陆允说,“包饺子去。” “走。” 两老三小围在厨房大岛台边开始包饺子。 许灵均和单季秋就是在里面闹着玩的,谁也没能完完整整的包出一个正常的饺子来。 单正则看着陆允这熟练工的样子,想起晚上做年夜饭的时候就问过他这手艺哪儿学的。 现在再看看单季秋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打趣:“小秋啊,人小允都知道跟你外婆学做饭。你看看你,包个饺子都露馅儿。” 单季秋本来在很努力的跟手里的饺子皮对抗。 一听到爷爷笑她,还反驳不了,只能老实应着:“我这不是在努力学嘛。” 说完,她还暗地里拿脚尖踢了下身旁的陆允,偏头凑过去低声埋怨他:“你干嘛表现这么好,显得我多无能。” 陆允一听,倒是没跟单季秋耳语。而是把手里包好的饺子搁到她手上,稍微地侧头,却是叫所有人都听得见的纵容:“有什么关系,反正家务我包。” 这话一出,许灵均和单正则笑眯眯地在单季秋和陆允脸上游移着。 而单易再一次有想回医院的冲动。 单季秋看着手里这个包的特别标准的饺子,抿唇笑的甜蜜蜜。 …… 包了饺子,下饺子。 下了饺子,吃饺子。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坐在一起吃饺子,守岁。 收新年祝福,发新年祝福。 在新年的钟声敲响时迎来了崭新的一年。 “爷爷奶奶,新年快乐!” 三人纷纷跟单正则和许灵均拜年。 单季秋看向陆允,洋溢着笑容,满目柔情地跟陆允说:“新年快乐啊!阿允哥哥。” 我终于又可以像以前一样,跟你一起跨过新的一年,守到新的一岁。 年年岁岁,永不分离。 陆允也凝着单季秋,勾勒着唇畔。 深邃的桃花眼里只有眼前的姑娘,情深似海。 “新年快乐啊!秋崽崽。” 谢谢你曾经给过我一个家,现在又给了我一个家。 我会陪你跨过一年又一年,陪你守岁直到白首不渝。 第92章 欢喜 太好看了。 单季秋跟陆允陪爷爷奶奶一直待到了初三。 这几天陆允陪着爷爷下棋喝茶,跟爷爷聊古籍文物,中华上下五千年。 又聊当今时政,而后聊到了陆允的领域,老爷子还传授给他了一些商场上的经营之道和做人的道理。 他还得陪奶奶散步种花,跟潮老太太聊聊时尚旅游方面的东西。 反正就是每天都被爷爷奶奶霸占。 单季秋是敢怒不敢言,总觉得陆允才是他们的亲孙子。 而她呢就只能跟初一被陆允带过来的圆周率和π玩。 初三吃完了晚饭,陆允跟单季秋要回去了,定了明天的机票,去北京。 圆周率和π就留在爷爷奶奶这儿暂住。 两小只除了刚来第一天认地方,认人不熟悉之外,之后就还挺乖的,对爷爷奶奶也很温顺。 这让单季秋颇感意外,毕竟这二位可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 陆允说它们这叫尊老爱幼,她姑且信了吧。 临走前,许灵均跟陆允说:“有时间就多过来啊。” 陆允点头应下:“好的奶奶。” 单季秋看着许灵均,问:“奶奶,您就不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许灵均笑了笑,拉起两个人手,将他们交叠在一起,说:“我跟你爷爷把你的阿允哥哥还给你了。” 单季秋看了看被老太太搭在一起的,他们的手。 抬眼撞进陆允的笑眼中,莞尔一笑。 单正则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们俩好好的,小秋你别总是欺负小允啊。” “我哪有啊。” 单季秋直接哭笑不得。 她偏头又看一眼陆允,这人这几天到底给爷爷奶奶灌了什么迷魂汤? “没有就好。”许灵均点点头,“快走吧,太晚了开车不安全。” 陆允牵起单季秋的手,跟二老告辞:“爷爷奶奶,那我们就走了。” 单季秋也跟着说再见:“爷爷奶奶,我们走了。” “好,路上慢点儿。” “注意安全。” …… 回去以后,一进门,单季秋就被陆允从玄关一路吻到客厅,推倒在沙发上。 大手胡乱造次,惹得她忍不住低吟。 “爷爷还说我欺负你,到底谁在欺负谁啊?”单季秋趁着呼吸的空隙喘着气的不服气。 陆允吮着她白里透红的耳后,微哑着嗓子说:“那不是好不容易把我还给你了,我得好好补偿给你啊。” 单季秋仰躺在沙发上笑了起来:“你就是这三天被爷爷奶奶看管着,不敢这么对我,现在报仇呢吧?” “话说的太明白就不好了。” 陆允重新吻上单季秋的红唇,一边往里探,一边还有空继续说:“我这不是顾忌着你的面子么。” “你就是在爷爷奶奶面前装的正人君子,他们绝对想不到你是这样的。” 单季秋话音刚落,舌尖被咬了:“嘶,你轻点儿。” “叫你不专心。” “我们还要收拾行李。” “再亲一会儿。” “……” …… 翌日,在已经立春以后的大年初四,锦南居然下起了第一场雪。 本来已经不盼望的人们,看到这簌簌落下的绒花,是又惊又喜。 单季秋趴在卧室的飘窗台上,望着天空中飞舞的飘雪,伸出手去接,看雪白跌在手心幻化成水。 “你可真是个小祖宗,吃个早饭也要三催四请。”陆允走进卧室,看着趴在飘窗台上的姑娘,又是无奈的一笑,朝她走了过去,“看雪能看饱?” “怎么?在北京待久了,不稀奇看雪了?”单季秋偏头看向也上了飘窗台,坐在他身边的人怼他,“我们南方人可稀奇呢。” “什么玩意儿。”陆允摸了摸单季秋的手,冰凉,他握着她,继续道,“咱俩必须一方的。” 单季秋听他这霸道的口气不由得笑了起来,问他:“北京的雪是不是特别大?” “前两年也没怎么下。”陆允见单季秋这么雀跃,看这天气估摸着北京今年应该还有雪,于是跟她说,“运气好的话,这次回去能带你去看看紫禁城。” “故宫嘛。”单季秋笑道。 “下了雪的故宫才是紫禁城。”陆允笑瞧着单季秋,“你爷爷说的。” 单季秋:“爷爷是个有情怀的人,要不是奶奶身体不太好,他也不会那么早就把生意交给大伯,跟奶奶从北京搬到锦南颐养天年。” 陆允:“看得出,你爷爷把你奶奶宠成了孩子。” 单季秋完全认同地点点头:“所以谁说人老了就是亲情,在爷爷奶奶眼中,他们永远都是爱情。” 陆允看着单季秋,忽而一笑。 他将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握住单季秋的手。 修长的五指嵌入她纤细的手指,严丝合缝的交握在一起,任由雪落在他们的手上。 “我们也会是。”他看向她,温柔又笃定。 我不仅把你宠成孩子,还会把你宠成公主。 窗外的雪越下越浓烈,一如他们的四目相接。 他眉目深邃,是含情脉脉。 她眉眼生辉,是情意绵绵。 他们彼此眼中的深情似要将窗外这无边无际的冰雪一一融化。 单季秋蓦地忆起了年少时在教室里与他一起看初雪,是朦胧暗恋里难得的美好。 又忆起了没有他的这几年里一个人看初雪,是至此一人无奈的寂寞。 如此幸运的在厘城那昂长的夜里看初雪,是等来了他们的这场双向奔赴。 而如今,当年身边陪你看雪的心上之人还在。 执子之手,是深刻而坚定的相爱。 那时雪落两相思,此时岁月沉淀时。 …… 北京的正月间依旧严寒刺骨,比锦南可冷的多了。 陆允的住处全人工智能,家里特别的舒适,要干什么喊一声就行了。 人工智能不可以的,还有陆允这个人工。 以至于本来说好晚上出去,单季秋一进屋就直接赖在沙发上哪儿都不想去。 陆允是拿她没办法,只好定了生鲜上门,继续当他的家庭煮夫。 第二天要去见贺松年,单季秋终于没有睡懒觉,早早就起来了。 在跑步机上跑步的陆允就听见趿拉着拖鞋走过去走过来的声音,终于是没忍住下了跑步机,看这丫头在干什么。 这一看不得了,他的目光直接黏在了单季秋身上。 陆允自打上次在视频里看到单季秋穿裙子,基本上还没见她再穿过。 她气质冷艳,工作装显得干练,休息的时候大多穿的休闲。 穿裙子会降低她攻击性的漂亮,尤其是她身上这种毛线裙,会让她整个人显得温柔软糯许多。 不过,这外面什么天气不知道么,穿什么裙子。 “你看一下今天几度,我建议你最好把裙子换掉啊。”爱看是一回事,但这大冷天的不合适。 单季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白色毛衣挺厚,奶茶色的针织长裙也挺厚。 干嘛要换掉? “不换。”单季秋坚持己见,冷不冷她难道不知道,她比谁都怕冷,“我外面还要穿。” “这个月来了肚子痛别找我。”陆允威胁。 “这真的厚。”单季秋被威胁到了,赶紧走到陆允面前让他摸,“你摸嘛,挺厚的。” 陆允瞧着单季秋,伸手摸了摸,厚倒是确实挺厚,又摸了摸裙子,也在接受范围之类。 “是吧,我自己知道分寸。”单季秋笑道。 “是倒是,就是……” “就是什么?” 陆允突然揽住单季秋往他身上一贴,顺着她宽敞的衣摆就摸索了进去,手指在脊椎上滑动。 他垂眸笑瞧着她,桃花眼潋滟,嗓音也低了几度:“太好看了。” 单季秋被他带着薄茧的指腹给摸的痒痒麻麻的,去捉他的手定住不准他乱动。 她仰头看向他,微微嘟着嘴质问:“意思就是我平时不好看?” 陆允低头就在单季秋嘴上啄了一下,沉着笑声:“什么时候都好看,今天是特别的好看。” 单季秋被夸满意了,闻了闻他,抬抬下巴,把他的手扯出来,对他说:“快去洗澡,一身汗味儿。” “嫌弃我?”陆允拿手掐着单季秋的纤腰,挠她。 “没有。”单季秋一边去摁他的手一边怂的连连求饶,“不嫌弃,好闻死了。” “小丫头片子。” “……” …… 陆允带单季秋到了大院,差不多也快到中午了。 门一开,单季秋在陆允的介绍下赶紧喊人:“师母好。” “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杨丽赶紧笑着招呼人进来。 进去以后,就看到从书房出来的贺松年。 他年前就出了院,在家里养病,各方面恢复的都还错,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陆允把手里的大盒小盒搁下,喊了声:“老师。” “你下次再带东西来就干脆别来了。”贺松年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营养品横了陆允一眼。 “她让我买的。”陆允直接甩锅。 单季秋:“?”明明是在你家拿的。 “坐坐坐。”贺松年板着的脸就这么转了晴,他笑着把目光投向单季秋,“这就是女朋友?” 陆允:“对,给您带来了。” 单季秋自我介绍:“老师好,我是单季秋。” “单、季、秋。”贺松年一字一顿地念着这名字,随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陆允笑了起来,随即又吐出一个字,“秋。” “老师叫我小秋就好。” 单季秋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深意,要这老教授这么重复回味,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人说的话也确实考究就是了。 三人没聊几句,杨丽就喊他们吃饭了。 饭桌上可谓是异常温馨又有氛围,贺松年想喝酒,被媳妇儿严厉制止。 所以大家都不端酒杯。 贺松年是老学究,跟陆允聊科技研究上的东西,单季秋也插不上嘴。不过光听着他们专业上的对话,就觉得他们是闪闪发光的。 杨丽见单季秋噙着笑看着他俩,不由得开口制止:“你俩能不能不把实验室里的东西搬上饭桌?人小秋不无聊啊?” 贺松年经媳妇儿这么一提醒,便“哈哈”笑了起来:“对对对,这不习惯了,小秋你别介意啊。” 单季秋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听的也很开心。” 陆允给单季秋夹菜,故意问:“真听的开心?” 单季秋暗自拿脚踹了他一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向另外两位正看着她的人,说:“涨知识了。” 贺松年:“我之前听陆允说你以前可是年纪第一来着,怎么没考到清北来?” 单季秋:“家里原因,就留在了锦南。” 贺松年:“锦南大学?” 单季秋:“法学院。” 贺松年:“也不错,是做律师了?” 单季秋:“对。” 贺松年:“挺好挺好。” 围绕着单季秋,就聊到了锦南。 聊着聊着,就聊到锦南的临城苏城,聊起苏城自然聊到了评弹,也就聊到了他们的重逢。 贺松年说:“陆允之前去苏城,我就跟他说了那家评弹馆,倒是没想到我这还间接给你俩牵了根线。” 陆允:“是,这个真要感谢老师您了。” 贺松年觑陆允一眼:“德行。” 吃完了饭,陆允在跟贺松年下棋,单季秋在一旁观棋。 冬日午后,茶香四溢,袅袅生烟,好不惬意。 不过这没惬意一会儿,王珩的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有点儿急事找陆允,碰个面。 单季秋昨天就见过王珩了,他来接的机。 然后他一口一个嫂子,喊的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求助陆允。 结果人陆允说什么? 他说:“本来就是,你得习惯。” 陆允让单季秋陪着贺松年继续下棋,他去去就回。 说完了半天也不走,跟单季秋换个位置,坐一旁看他俩继续下棋。 贺松年抬眼瞅了眼陆允,问:“还不走,人搁我这儿还不放心还是怎么着?” “不是。”陆允端着紫砂茶杯,笑道:“有点儿烫,喝了就走。” 贺松年哼笑一声:“你干脆等凉透了再喝吧。” 陆允被戳穿,伸手挠挠鼻尖,一口就把茶喝了。 喝完了他起身,摸着单季秋的发顶,跟她说:“那我走了。” 贺松年落下棋子,眼皮都没抬,这依依不舍的给谁看? “赶紧走,搁这儿影响人。” 单季秋抬头看向陆允,朝他笑了笑,用口型对他说:“我等你。” 陆允点点头,朝单季秋弯唇笑着。大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便不再磨蹭,转身出了书房。 不多时,贺松年缓缓抬起头来,掀起眼皮看了眼人走茶凉的杯子和早已无人的书房门口。 他收回目光时落下一子。 棋子落下的清脆声音伴随着贺松年的笑叹声一并响起:“想知道这些年关于陆允的事?” 单季秋毫不掩饰地点了下头,也随之落下一子:“想。” 第93章 欢喜 fall是梦想。(一更)…… 其实在吃饭的时候,贺松年就大致看出来了。 他只要一提到关于陆允以前的一些事上面,这小丫头就听得格外的认真。 她那双漂亮晶亮的眼睛里全是身边这小子,且盛满了爱慕之意。 如今看到陆允口中那个让他认为怎么都值得的女孩子,看到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贺松年也满是欣慰,毕竟也不枉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己见和一意孤行。 贺松年端起紫砂茶杯,吹了吹,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也没多少七七八八,花花绿绿的事,他就一工作狂。” 他一边搁下茶杯一边悠悠缓缓地道来:“陆允大一的时候,我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他非池中物。他这个人吧低调不招摇,但是专业能力极强,真的是很难敛住他的一身锋芒。了解以后,还能发现他对很多事都见解独到,人还通透,老实说我搞科研搞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有这么剔透的心。” 说着,贺松年又呵笑了一声:“我本来是一心是要让他进实验室搞科研的。结果这小子给我来一个他要创业,我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跟我说?” 单季秋摇摇头:“他怎么说?” 贺松年蓦地乐了起来,语气又好笑是又无语:“他跟我说他缺钱,他要创业赚钱。” “你都缺钱了,你还创业?”贺松年说,“创业不要资金支持?我当时一听,恨不得揍他一顿,这不跟我闹着玩呢。” “可是老师您还是由着他了。”单季秋也跟着一笑,不然的话怎么会有今天的弗沃呢。 贺松年落下一子:“这小子倔啊,别看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都无所谓。可是他一旦决定了的事,别说十匹马,一百匹都拉不回来。” 单季秋也很是认同:“他从小到大都这样,想做的事一定会去做的。” 贺松年笑道:“是啊,好在他做到了。” 贺松年当初认为以陆允的资质搞科研是一把手,在学术领域他一定能物尽其用,发挥到极致。 将来也一定会是名垂青史的科学家。 相反,他的性子做生意其实是不太合适的。生意人大多唯利是图,阴险狡诈,手段铁血。 这哪儿哪儿都跟他沾不上边,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抽了,偏要向虎山行。 贺松年当初是骂也骂过了,教育也教育了,利弊都给他分析的透透彻彻。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软硬兼施都用过了。 结果,骂他受着,教育他听着,利弊权衡他应着,却还是没能说的动他。 贺松年又是恨铁不成钢,又是纳闷儿,搞不懂陆允到底在想什么。 他也算了解他,在他看来像陆允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被金钱弄脏双手。 他本是清高的。不是说钱不好,只不过以他为人处事耿直的性子,与“生意人”三个字是完全相悖的。 贺松年劝不动,也给气着了。 他后来也想过,陆允这么决绝要去做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他问过,跟他谈过心,偏就是无法从他这张嘴里撬出个所以然来。 也罢,那便由着他去碰个头破血流。 年轻人,不吃点儿亏,不被这个社会毒打,他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做生意的这块料。 可哪里知道,还居然被他给做成了。 碰壁是接二连三的碰过,但也不至于头破血流,主要也是因为他不屑用不干净的手段去走捷径。 能保住一开始那颗不变的初心,也是令贺松对陆允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他确实是靠的实力和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也没忘了他的初心和理想。他想要实现的也都在一一实现。”贺松年说到这儿倒是有些骄傲又有些叹息,“不然的话,怕是就得换我遗憾一辈子了。” “那老师您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吗?” 单季秋也不理解,她所认识的陆允其实更适合老师说的这条科研道路。 当年的誓师大会,他恣意慵懒地在操场上,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句令她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心潮翻涌的理想,其实走老师说的这条路不更捷径,更容易实现。 那他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偏要白手创业? “也是在他那场生死官司,人进了医院以后,我才知道的原因。” 贺松年看着单季秋欲言又止,想问又不好问的样子,笑了起来,半响才把话说完:“因为你啊。” 单季秋一愣:“我?” 她知道陆允喝的胃出血是因为她,可是他创业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贺松年见单季秋眼中迷惘,笑着偏头看了眼窗外,淡淡道:“他这个人做事沉稳,情绪向来不会大起大落,那么大的事他都能扛过来,又怎么可能因为太高兴了,而喝成胃出血呢?我知道他这心里一定有事。” 在医院里,贺松年看到挂着点滴失了往日光彩的陆允,就知道他心里有事。 可你无论心里有什么天大的事,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本来就经常熬夜,作息不规律,还喝酒喝到进了医院。 贺松年着实也给气着了,骂了陆允好久,骂的自己都口渴了,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然后,他才听见这小子突然自嘲的开口:“老师,您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听您的话,一定要创业么? “你爱说不说。”贺松年当时气大了。 “因为一个人。”陆允有气无力的自顾自说着,“一个我从小守着长大的姑娘。” 贺松年一听,更气来了:“我以为是多天大的事呢,合着你就是为了一姑娘?你可真出息。” 陆允极淡地笑着:“我知道您觉得我没出息,辜负了您的期望。但是我真的好喜欢她。不对,应该是比喜欢还要多。老师,那叫爱吧?” “我爱她,我不想她在绝望的时候没有人在她背后支撑着她。她如果是城池,那我就是她牢不可破的城门,为她抵挡所有的入侵者。所以我必须强大起来,而弗沃就是这道城门,能成为她无坚不摧的底气和后盾。” 贺松年也是过来人,听陆允这么一说,当初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爱的力量有多伟大,他也经历过。 他也算是明白了这孩子为什么不谈恋爱。 这些年他的追求者可不少,他也给他介绍过很好的姑娘,他愣是一个都不搭理。 本以为是工作狂没时间不想耽误人姑娘。原来是心里早就住下了一个姑娘,谁也替代不了。 “那你等什么?”贺松年是行动派,看着陆允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着急,“既然爱成这样,就去追啊,跟我这儿伤春悲秋的,人就来你身边了?” “他有男朋友了。”陆允闭眼哽咽道。 “他当时那个样子,我到现在都忘不了。”贺松年看向单季秋,“他就是累趴下了,公司面临倒闭,都还存着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可那天我在他眼里看到了绝望,第一次我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天塌下来’这个词。我瞧着也不忍心再说他了,我只问了他一句。” “既然人家有男朋友,有人守护了,那弗沃还有意义吗?”贺松年如是问。 陆允点了点头,也只回了一句:“她要是嫁给别人,弗沃就是娘家人,我做她永远的哥哥,一辈子守着她。” 单季秋听到这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又酸又痛又难受。 她明明知道陆允为她做了多少,可是她却不知道原来还有,还是这么的厚重。 贺松年见单季秋眼睑泛着红,眸底淬着点点水光。 他暗自叹口气,把话题说的稍微不那么沉重。 “陆允这个单相思啊确实是世间难得,也是少见的情种。我劝他何必呢,他却还是坚定的跟我说一切都值得,他不后悔。” “他太傻了。”单季秋忍住在贺松年面前哭鼻子,挤出一个有点儿牵强的笑来。 “怎么不傻,傻到连他那公司的名字都是以你命名的。”贺松年笑道。 单季秋一个愣怔。 可是这“弗沃”两个字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会呢? 贺松年又喝了口茶,见单季秋一脸迷茫的样子,给她解释。 “当初他公司注册以后,我就问过他为什么要叫弗沃?” 那年的北京也是这么冷,也在这间书房。 陆允陪贺松年下着棋,喝着茶。 贺松年看着陆允在纸上写下的“弗沃”二字,不由得揶揄着他:“你这起个洋玩意儿的名字,说什么代表中国科技。” 陆允却跟他解释:“弗沃谐音就是服我,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中国科技的人一个一个服气。” 贺松年一听,还有这层意思。 他笑陆允这还没开始,口气倒是不小。 陆允摸着他那支破钢笔又在下面添了一个英文单词。 “fall。”贺松年念出这个单词,对上单季秋明显震惊的双眼,“那小子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名字,我也是今天见着你才知道你的名字里带一个‘秋’字。” 单季秋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贺松年。 心海卷着巨浪,久久无法平复。 “他说,‘弗沃是理想,fall是梦想’。” 说实话,贺松年当初也被陆允这小子的这份用心良苦给感动了。 “小秋啊,你明白了吗?”贺松年问。 单季秋咬着唇点点头。 fall是秋天的意思,是她。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是他的梦想。 她竟然是他的——梦想。 第94章 欢喜 突然变得太黏人。(二更)…… 这一下午过的格外漫长。 贺松年见单季秋这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知道她这心里啊想着那个还没回来的人呢。 小姑娘一直陪着他们老年人又太无聊,于是他对她说:“小秋,你可以出去逛逛,这附近的胡同还挺有意思的,听说好多外地人跑来打什么?” “打卡。”杨丽在一旁笑道。 “对对对,打卡。” 单季秋被贺松年看穿了心思,便笑着应了下来:“那我出去逛逛。” 等单季秋逛得天色有些泛灰,陆允的电话打了过来:“在哪儿瞎溜达呢?迷路了?” 单季秋听到陆允的声音,就恨不得立刻见到他。 下午就一直想给他打电话,又怕打扰到,才忍住没找他。 以至于这一下午心神不定的。 她这心里,心底装的全是他,一个人逛着都没什么劲儿。 “迷路了。”单季秋顺势的撒了个娇,“我等你来接我,好不好?” 陆允富有磁性的笑声从听筒里传出来,透着显而易见的无奈和宠溺:“好,发个定位,我来接我的小祖宗。” …… 约莫二十分钟后,陆允到了定位的胡同口。 人往里走了一会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来往人群中最漂亮的姑娘。 小丫头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瘦瘦的一只,揣着手,缩着脖子将下巴藏在衣领里,还跟以前一样。 她弯着腰,饶有兴趣的在看一老大爷雕泥塑。 陆允扬唇,不动声色地朝她走了过去。 “买个玩玩。”陆允走单季秋身边,塌背低头,搁她耳边轻声说道。 耳畔猝不及防的热气让单季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站直身子,偏头看向陆允看了好半天,也不说话。 “不认识你男朋友了?”陆允笑问。 这大庭广众的,来往都是人,这丫头什么时候在外面变得这么明目张胆了? “你喜欢啊?”单季秋伸手挽着陆允的胳膊,勾唇望着他,“我买给你啊。” 陆允见单季秋这慷慨的模样,就让她开心开心,便从善如流:“好啊。” 等他们买好了泥塑离开,陆允瞧着忽然有些痴缠的小丫头,逗她:“我就走了半下午,这么想我?” “想了呢。”单季秋挽着陆允挨着他直言不讳,遂偏头问他,“那你想我了没?” 这话一出,倒是意外,说话也忽然不那么单季秋风格了。 不过,他喜欢。 “这不想的一听你出来了,立即就来接你了。”陆允摁着臂弯里的小手,给她捂热。 “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家了?” “回去跟老师打声招呼,就走。” “嗯。” “下午留你跟老师和师母一起,无聊不?” “不无聊,特别开心。” “怎么就特别开心了?” “你猜。” “……”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暮色将至时,离开了这个别具风雅的老北京胡同。 …… 两人回大院跟贺松年和杨丽告辞。 杨丽本来说留他俩吃完饭再走,陆允说免得麻烦就不吃了。 贺松年也不强求,跟杨丽说:“由着他们,人小两口约会谈恋爱,咱们就不要打搅了。” 单季秋临走前跟贺松年说了声:“谢谢老师。” 贺松年笑着点点头:“有空多来。” 单季秋:“好,那我们走了,老师,师母再见。” …… 回去的路上,陆允一边开车一边好奇地问:“你刚谢谢老师什么?” 单季秋没照实说,而是看着他说:“谢谢老师教我下棋,品茶。” 陆允点了下头:“看得出老师和师母还挺喜欢你。” 陆允见单季秋没说话,偏头瞄了她一眼,才发现她目不转睛地在看他。 单季秋打从上车就看着陆允,侧脸线条流畅,棱角分明,鼻梁高挺。 在初上的华灯里忽明忽暗,连喉咙上的尖儿都变得如此性感。 陆允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问:“不是,你这可都看我一路了。” 单季秋直截了当地说:“好看啊。” “秋崽崽。”陆允抬了抬单季秋的下巴,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带着一丝笑,“你不对劲哦。” “怎么就不对劲了?”单季秋笑问。 “突然变得太黏人。”从下午开始就这样,挠的人心痒痒。 “那你喜欢我这么黏着你么?” “那倒是,喜欢。” 回到家以后,陆允才见识到什么叫做太黏人。 不对,应该是勾引人才对。 两人回到家,陆允就琢磨着去做晚饭吃。 刚才他本来说在外面吃,这丫头又不乐意说想回去。 他就想啊这嘴巴倒是给她喂叼了,只能回来自己煮。 谁知道这一进门,陆允就被单季秋给偷袭了。 毕竟回回偷袭都是他。 现在,他被她反摁在了墙上,双手勾着他颈脖往下,便贴上了她温软的唇。 这主动的让陆允给霎时懵了一下。 不过也就一下,主导权就回到了他手上。 他搂着她往上一提,与他贴的更为紧密。 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张着嘴,勾着她红润的舌尖一并递到她的口中。 彼此鼻息萦绕,唇舌交织。 寂静而馨柔的灯光里,墙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而墙面前的人就像是两只天鹅一般,交颈相缠。 单季秋的双手缓缓顺着陆允敞开的大衣门襟,往外翻着。 而陆允拥着单季秋的手也来到前面,拎着她羽绒服的拉锁往下拉。 大衣和羽绒服一前一后地落在地上,发出了不同重量的声响。 远处窗外的夜空在一片华光里色彩斑斓。 上空寂静而萧索,俯瞰着这万家灯火。 透过这一扇扇的澄亮窗户,看尽了岁月长久在,人间烟火气。 百态丛生,每一扇窗内都在演绎着他们各自的人生。 每个人的喜怒哀乐,也都被掩盖在这一片墨色和灯火之中。 陆允辗转到单季秋的耳廓,由上自下,一厘一厘地轻添慢咬。 再到她白皙修长的颈脖,扯着她毛衣领子到肩侧。 所到之处,留下一块又一块的水红。 他宽厚干燥而爬满热量的掌心,传递到她的身上。 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带着电,又像是烧着了火。 似横空闪电,如燎原野火,永无止境。 连他那淡淡的松木薄荷的清冽味儿,都像是催生在欲色中,不减反增。 单季秋的手渐渐往下,勾着陆允的衣摆。 指尖刮了下里面坚实的腹肌,惹得埋首在颈窝的男人低低的出声。 嗓音磁性又性感。 直到她的手抠着他的皮带扣一拉一松。 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止,沉静似水里只听得见彼此心跳的声音。 陆允松开了单季秋,抬起头来垂眸看着她。 她媚眼如丝,红唇色调极其鲜艳水润。 整个人还在喘着气,看在他眼中却是无尽的妖娆。 他观察着单季秋的每一帧反应。 生怕她像上次那样有心事,心情不好,才会这么的主动。 不过,在他的观察以后,似乎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的情绪是好的,除了确实特别黏他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难道是,今天下午老师跟她说什么了? “秋崽崽。”陆允哑声问,“下午我没在,你跟老师还聊什么了?” 单季秋的手指还搭在陆允的皮带上,人仰着头望着他,笑里都是难掩的情愫。 “你不是想知道我生理痛要吃什么药缓解么?” 单季秋根本没去回答他的问题,说着话往他身上贴,声音娇柔迷人。 陆允噙着笑,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姑娘。 她的目的太意有所指,他也大致有点儿明白了。 难怪上次说起这个她会脸红,原来是这方面的原因。 “什么?” 陆允眸色深沉,故作不知,俨然已经被勾引的忘了刚才的问题。 单季秋踮起脚尖,吮了下他滑动的喉尖儿。 听见了他不受控地那一声,她咬唇一笑。 往上,重新吻上他的唇。 她在他口中呢喃:“是你。” 陆允深沉地一笑,反身把单季秋压到墙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垂眸低头,席卷掠夺着她的唇舌。 单季秋被这来势汹汹给弄的呜呜咽咽,才听到他比之前更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说真的,再招我就不放过你了。” “我也说真的。”单季秋勾着陆允的脖子,故意蹭着他,“阿允哥哥。” 陆允被她这一声“阿允哥哥”喊的背脊发麻,被她蹭的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还真的是个妖精,还是最魅的狐妖。 “我没买那个。”陆允用他仅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在提醒着她。 “我买了。” 单季秋脸红的滴血,嗓音接近气声,却更加挠人:“所以,做我的药吗?” 陆允仅剩的最后一根弦,“绷”的一声,在单季秋这把温柔刀的刀锋下一刀斩断,理智尽失。 第95章 欢喜 我爱你。 二月的北京城是严寒凛冽的,干冷的像利刃似的,大刀阔斧地刮在这片漆黑而沉静的夜里。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点点升起光亮的楼宇房屋。 屋内是温暖的,地是温暖的,飘动的空气是温暖的。 连慢慢因为人过之处点亮又默默熄灭的灯光,也是温暖的。 除了那两颗贴在一起,渐渐跳动到失掉该有频率的心,是滚烫的。 于是,他们让屋内升了温,让地板升了温,让空气升了温。 也让离开后自动熄灭的灯,也在嵌着缕缕光影的半黑暗中,也升了温。 卧室柔亮的灯光自动亮起,偌大的窗户没有全部关上。 寒风借机从外面源源不断地推窗而来,自由惬意地拉拽着深灰色窗帘。 欲盖弥彰的遮住了眉眼。 柔柔的灯火下,无边的岑寂中,所有的声响都在缓慢的在这房间里回响。 是丝丝入扣的水声,也是难以自已的吮咽声。 单季秋忽然像是失了忆,意识模糊不清。 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倒在这片绒绒的深色里。 好像是一路跌跌撞撞,又好像是被他丢了进去。 此刻,萦绕鼻间的是这蓬松之中,那挥之不去的浓郁松木薄荷气息。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绒单上的气息,还是陆允的气息。 总之就这样层峦叠嶂般环绕着鼻息,好闻到沉醉又迷离。 她这就样,感受着他密密匝匝的每一分亲吻。 he led her to roam in every soft field of her,but he was wrapped in his solid figure. 像是烈焰一般,跟以往似乎都不太一样。 他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明显,却又是克制般的轻缓。 而她,像是落入滚滚深海里。 无尽的沉溺,却永远触不到底。 陆允松开单季秋的唇,一步一步的下行。 不光是唇,还有他变本加厉越发烫人的掌心。 单季秋呼吸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新鲜空气。 头顶的灯光映照在她眼中,叫她稍微从空白中有了一丝清醒。 下一秒,眼睛蓦地瞪大,她下意识曲膝往后退了几分。 她也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无意穿的裙子,现在倒是给他行了方便。 也就是一瞬间的退缩。 她立即又被裙里的手给重新拽了回来,牢牢的桎梏住。 “躲什么?” 陆允微微往上,咬在了单季秋的耳垂上。 举动依旧,嗓音里全是沙靡,还调着饶有意味的情:“这就受不了了?那还怎么吃药呢?” 说完,他抬起头来,深深的低凝着她,裙子与此同时被推了上去。 单季秋仰望着陆允。 他因动情而泛红的桃花眼里,是极尽的黑,黑到一眼望不见底。 眸底是笑意也是欲意,红唇潋滟带着光,光里酿着水。 一言一行都是蛊惑,也是势在必得。 单季秋伸手去抚陆允的脸,漾着撩拨人心的笑。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像是怎么样都看不够似的。 “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她眨着眼,如笋尖般柔软的指尖,拂过他英挺的俊眉。 到折着的双眼皮,到浓密纤长的睫毛,到淡色的眼睑。 到高挺的鼻梁,到深红的薄唇。 再到轮廓分明的下颌,到喉间那上下滑动着的,锋利的尖儿。 这缓慢而诱人的举动,让陆允实在是有点儿招架不了,真的是太磨人了。 又怕第一次他太过于急迫,会让她感到害怕或者不舒服。 以至于一直克制且缓慢地进行着。 但是,她这勾的他还没开始,就貌似要缴械投降的节奏。 “什么?” 他揽着她坐在他怀中。藏在裙子里的两条白皙笔直的长腿,也展现在空气里。 与深沉的绒单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单季秋揽着陆允的颈脖,指尖陷在他的黑发里。 她去亲他的薄唇,缱绻的吮添着。 “我爱你。” 她松开他的唇,笑容里掺着万种柔情,眼神中淬着无尽的缠绵。 染着情的嗓音婉转撩人,又像是棉花一样轻盈。 她的字里行间都透着难以言说的温柔,却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了他的心鼓上。 单季秋看着陆允,加重了语气:“很爱你。” 就像你说的那样,比喜欢还要多的,那就是爱呀。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爱到我也无法去衡量它的分量到底是多少。 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它一定是,只多不少。 陆允的心在这一刻被敲打的像是将灵魂也一并敲了出去似的。 他瞧着单季秋,眸色沉了又沉。 他就这么胶在她光亮而肯定的视线中,瞧着她胭红的脸颊红到了颈脖。 还有他的杰作。 在可见之处开出艳丽的花朵,入目即是。 她眉目间全是不加掩饰的爱意,眼眸里是他的倒影,只有他的倒影。 所有的一切神情,就像是她刚刚对他说的话那样,直白又坦诚。 他再也来不及思考,他早已被这六个字填的满满当当的。 他只想用行动来回应她,告诉她,他到底有多爱她。 陆允轻轻地吻上单季秋额头,再到眼睛。 慢慢地吻在她的鼻尖,然后是脸颊。 然后,松开她,眸光盯着她的唇瓣。 掀眸,对上她微颤的脉脉双眸。 他笑着吻上她的红唇。 一点儿一点儿地咬过去,由轻变重。 滴滴落雨,变成疾风,似狂卷。 把所有的爱化为最强烈的渴望,将她层层围绕。 ck and white clothes fell to the ground,the harsh ck and white fell peacefully,each other. 然后是其他的一一坠落而去。 有的盖住了黑白的角落,有的落到了别处。 而在这静谧中奏响的,是那细细密密的悦儿声响和难掩的急促音律。 shan ji qiu like a bow,tender white tiptoe curled up already a tangle of soft velvet sheet. 单季秋的眼角眼底都蒸腾着水汽。 澄澈的眸子里早已氤氲的模糊,好似在雾霭茫茫里找不到出路一般。 可她似乎也并不想出去。 那种从未感受过的陌生将她的神志绕的分崩离析。 整个人是恍惚涣散又莫名的难已。 像是在40度盛夏的天气里挥汗如雨,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小鱼。 她捂着嘴,却也阻止不了从指缝里泄露出来的那猫儿声。 陆允的耳膜被单季秋这些声音刺激的难以自持。 简直就是一道道催命符,是要了他命的东西。 他掀开她的手,继而亲了上去。 探着她唇齿间的香气,有些报复性地去咬她。 咬的她受不了的嘤咛,才转移阵地。 “陆允。”单季秋哑着嗓子喊着他。 “在。”陆允的动作从未停歇,嗓音更是嘶哑。 “在我羽绒服兜里。”单季秋有些羞耻地说。 “好。”陆允撤离起来,亲了亲单季秋的唇角,“等我。” 单季秋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从头红到尾。 随之,她眼睁睁的看着陆允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纸巾。 在灯光的照耀下,擦着指上的晶莹。 想到那是什么,她将脸埋进了羽绒被里。 陆允见单季秋的样子不由得弯唇,快步走出了卧室。 单季秋听到回来的脚步声来到身边,她埋着头说了声:“关灯。” 声控感应灯应声熄灭。 短暂的失明后,是耳边清晰无比的金属声,落地声。 还有撕掉了什么的声音。 单季秋觉得她的听力从未有这一刻这么好过。 之前以为自己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的错觉,它就是个错觉。 她非但没有听力退化,反倒是觉得她这听力已经好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被垫塌陷,黑暗中窗帘还在舞动。 窗外跌进来的光晕虚虚懒懒地洒在地上,落在绒被上。 耳边是男人呼着滚滚热气的低哑气声:“秋崽崽,吃药了。” 单季秋反臂挡着眼睛,觉得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直视这三个字了。 陆允感觉自己这小半辈子的耐心全用在了这一处耗尽了,一点儿一点儿的推着。 听到她有一丝一毫地呜咽,他都会暂停下来。 额间的汗起了一层又一层。 这辈子最大的煎熬也好似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单季秋搂着陆允,用力地贴近他。 感受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 跟随着他的节奏在彼此的粘腻里一起跳跃。 窗外的风不停,似乎更肆意嚣张。 呼啸而来,甩在窗帘上,飞起又落下。 绒单上偶尔被光影闪过,摇曳着的重叠黑影。 影影绰绰,绵延起伏,声声不绝。 伴随着迷迭和水声,在迷雾的暗色中开出盛大的花海。 有人兵临城下,有人誓死守卫。 公主等来了护她一生的骑士,为她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 王子和公主的结局固然美好。 但是,真正能为公主保驾护航,守护一生的是她唯一的骑士。 永不背弃。 单季秋被撞碎在细碎的光影下。 她长发飘摇,红着眼眶,眼尾都是泪痕。 她望着他。 他带着一袭赤城,早已混沌的眸光却又如太阳,在黑暗中注视着她。 那里不再有隐忍,不再有压抑。 有的只有眼前的她。 他覆上她的唇,保护她,也占有她。 而她心甘情愿,为眼前这个踏过黑暗,淌过暗河,越过深渊,穿过荆棘。 在暗无天日里,携着烈烈骄阳而至的骑士,打开城门。 成为他命定的结局。 “秋崽崽。” “你,别说话。” “是我。” “……” “先爱的你。” 这一生一世好光景。 朝朝暮暮,梦里梦外。 无一不是你。 第96章 欢喜 还得盖个戳。 卧室里点着一盏浅柔的床头灯,屋内温暖,空气里还漂浮着未散尽的旖旎气息。 而像个死泥鳅似的瘫在被子里的单季秋,混浊不清的大脑里只在反复的重复着一句经典台词。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希望是…… 再也不要招惹陆允。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被陆允那个禽兽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 她只记得时间一次比一次昂长。 就特后悔,第一回 不应该那么胆儿肥口无遮拦的说他也不是太行。 他太行了,行到她想把谭俊浩拖出来打一顿。 神他妈性功能有障碍。 他这不但没障碍,并且还是超级勇猛无敌。 陆允进卧室就看到一条布满红色斑驳的修长纤细小腿晾在被面上,而腿的主人侧卧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舔舔唇,暗自一笑,走了过去。 “起来吃个饭。” 陆允俯身过去,扯着被子把单季秋的小腿盖住。 遂又亲了亲她露出来的细滑肩头,嗓音里是满满的温柔。 “你真的是。”单季秋眼皮重的抬不起来,嗓子完全喊哑了,声音也柔弱且极其缓慢,“还没吃饱?” “要看吃什么了。”陆允低低地笑着,语气听起来神清气爽,还带着调戏,“比如像你这样的……” 他拖着腔调故意没说完,就很能让人心领神会。 单季秋:“你闭嘴。” 陆允乐的很:“现在知道让我闭嘴了,你招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闭嘴。” 单季秋:“……” 陆允继续凑到她耳边慢悠悠地说:“我是怕你痛才来快点儿。你倒是很棒呢,活得不耐烦了敢说男人不行。” 他停了一秒,压低了嗓子几近气声,不依不挠地问:“现在呢?你男人到底行不行?” 单季秋:“……”不想理,继续摊尸。 是的,第一次他很快。 她为了掩饰自己真的太羞耻了,才嘴贱不过脑的来了句“你是不是不太行”。 好的,他立马就用实际行动完完全全打碎了她的质疑。 打的稀碎。 他后来每来一下都会问一句这样的话。 “行不行”三个字对她来说也有阴影了。 陆允一把将单季秋连着被子一起搂过来,桎梏在怀里。见她闭着眼睛不看他,低头亲了下她还没消下血色的红唇。 “真这么累?”他也不逗她了,温声询问。 “你别闹了,我只想睡觉。” 单季秋努力睁开眼睛,望着这个如沐春风,容光焕发的男人。 她想知道,为什么男女差别可以这么大? 陆允:“起来吃两口垫垫肚子再睡。” 单季秋:“不想吃。” “你再不起来,我就来了啊。”陆允说着把手伸进了被子里,咬了下她的耳廓,喊了声,“宝贝儿。” 单季秋醒了,彻底醒了。 他的手和他的这声称呼足以让她起死回生。 天知道,他一边喊着她“宝贝儿”,一边耕耘的画面是有多么的色/情。 陆允见单季秋坐起来红着脸,红着眼瞪着他,笑的胸腔都在震,肩膀都在抖。 “好了好了。”陆允起身去给单季秋拿睡衣过来,“吃了咱们就睡觉,嗯?” 单季秋一边被陆允伺候着穿睡衣,一边有气无力地强调加警告:“睡素觉。” …… 单季秋浑身酸痛,被陆允逼着吃了几口,然后就刷牙去了。 她十分没劲儿地撑在洗漱台的大理石台面上,耷拉着眼皮刷着牙。 很随意地一掀眸,就瞥见了浴室隔断玻璃高处,那两道若隐若现重叠的,不成型的手印泡沫。 就一眼,她手一抖,差点儿把牙膏给吞下去。 那是最后一遍,他本来是抱着她洗澡去的。 莫名其妙的就被他压在玻璃上,来了场最持久的战役。 她的嗓子也是在这一遍彻底喊哑的。 其实吧,这事儿过了那股子痛,过程还是很难以言喻的美妙。 只不过,就真的身子骨不争气,斗不过他能怎么办呢。 倏然从后面被人抱住,手上的牙刷也被顺到了他的手上。 陆允把单季秋转过来,搂着她帮她刷着牙。 她干脆就着他的窄腰抱着,支撑着她没劲儿的双腿。 她困顿的仰着头闭着眼睛,他说什么她照做就行了。 刷完了牙,陆允干脆托着单季秋的双腿往腰上一挂,抱着人出了浴室。 将她搁到床上躺好,掖好被子给她才转身进了浴室。 没一会儿,卧室的灯被陆允拿手掀灭,窗帘也自动合上,留了一条小缝。 凌晨夜半,寂静的卧室陷入一片黑暗,光晕零星点点。 陆允一躺进来,单季秋就靠了过去。 他伸出胳膊穿过她的颈脖,把人捋进了怀里。 单季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就不动了。 “陆允。”她在静谧无声里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不是困了么,还不睡?”陆允亲了亲单季秋的发顶,现在她身上也全是他的味道。 “老师跟我说了下你这几年创业的事,还有弗沃的意义。”单季秋手指轻轻在陆允的肩膀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抠着。 “我就知道。”陆允紧了紧怀里的姑娘,在这片暗色里,呼吸都格外的清晰,“难怪你今天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我似的。” “到底谁吃了谁?”单季秋哼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后的关系,她还泛着哑的声音让陆允感觉显得特别的娇媚女人,跟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 “你也知道我经不住你勾引。”陆允说,“你勾勾手指头,我就自动上钩了。” “所以,fall是我?”单季秋拉回正常话题,“弗沃是fall直译过来的?” “嗯。”陆允应声。 “弗沃是理想,fall是梦想。”单季秋重复着老师跟她说的这句话。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陆允低沉的嗓音才缓缓响起:“理想是可以通过努力实现的,而梦想是虚无缥缈的。” 他低头看向单季秋,跟她继续做解释:“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所以那时候在我看来你就是梦想一样的存在。” “值得吗?”单季秋抬头看向陆允,黑暗中也能捕捉到他炙热的目光,“因为我放弃老师给你挑的路。” 值得吗? 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倾尽所有,一意孤行,做到至此。 “值得,只要是你,什么都值得。”陆允顿了顿,遂又轻松一笑,“再说了,我从来就没有放弃任何一个理想,我想做的都做到了。同时,我的梦想也已经在我怀里了,我这是双赢。” 单季秋凑上去,亲了亲陆允的薄唇,对他说:“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虚无缥缈,我也不要是你的梦想。我是你的秋崽崽,只是你的。” “是啊。”陆允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姑娘,“你是我的,完完全全,只是我的。” “而且,我也没那么弱吧,怎么感觉什么都要靠你呢。”单季秋转念一想,继续嘀咕,“你可别忘了,我以前好歹在成绩上还总是压你一头呢。” 陆允一听,蓦地一笑,却没接话。 单季秋耳朵尖,听出了他这笑声得耐人寻味:“你笑什么?” 陆允:“没笑什么啊。” 单季秋:“你这笑摆明有问题,说不说?” 陆允:“哪有什么问题,你听错了。” 单季秋太了解陆允了,要是没什么的话他一定知无不言。 现在反而是避而不谈,那就一定有问题了。 她刚才说的是成绩压他一头,他笑的那么奇怪,也就是说…… 有一个很可疑答案渐渐浮出水面,还越来越像是真的。 “喂,你该不会是,一直在让我吧?” 其实以前也也怀疑过,这人是天赋型选手,怎么会每次都差她一点点。 那时候虽然也有过疑惑,但是久而久之也就慢慢习惯了。 如今无意提起这事,再仔细一琢磨,是很可疑,他丢分确实丢的确实还挺随心所欲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人,怎么会总是因为这个原因丢分呢? 对啊,她以前怎么怀疑着怀疑着就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呢? “你不承认是不是?”单季秋见陆允不说话,直接威胁,“以后别碰我。” 陆允笑得无奈:“你这不猜到了么,要我说什么呢。” “所以……”单季秋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你……控分?” 陆允奖励性地亲了下单季秋:“有没有突然很崇拜我?” 单季秋拍了他一下:“你这个大骗子。” 陆允懒洋洋地笑着:“你想想你那会多好强,我那不是怕你秋神的面子挂不住么。你一生气,我还得哄你,懒得。” 单季秋:“你就甘心当千年老二?” 陆允:“我这人吧不向来都很大气的,第一第二对我来说没差。” 单季秋哼唧:“我感觉那些年的我像个笑话,我还嘲笑你,还叫你陆老二。” 陆允拿腿蹭了蹭单季秋的腿,意有所指:“因为是你,我才心甘情愿给你压着,别人没门儿。” 单季秋把腿挪开:“你老实点儿。” 陆允趁机提流氓建议:“你要不要继续压回来?我倒是挺乐意在下面。” 单季秋严词拒绝:“我不。” “这不是为了弥补你的年少无知么,你从现在开始应该好好对待你的陆老二。”陆允说着,还故意顶了下单季秋,“懂我意思了么?” “你这人。”单季秋拧了下陆允的耳朵,嗔道,“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那个上面去啊。” 陆允把默默退后的人给重新捞了回来,笑声里都带着性感的颗粒感:“有些东西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年你一口一个陆老二喊的那么爽,现在总该让你的陆老二爽爽不是?” “你能不能说这种话的时候稍微收敛一点儿。” 单季秋实在无语,这人开了荤以后什么都敢说。 尤其是做的时候,那种污言污语简直是张嘴就来。 “不太能啊。”陆允没脸没皮到没耳朵听,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改不了,你就委屈一下慢慢习惯。” 单季秋真拿陆允这个流氓没办法。 算了,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你说你这么流氓的一人,怎么不准备那个在家里呢?”单季秋问。 “你这就是没良心了,这不刚在一起也没多久,怕你疼没舍得。又怕准备了吓着你,想着一步一步来么。”陆允说着就乐了,“谁知道你主动献身,不吃不是男人,不能怪我啊。” “你又没谈过恋爱,怎么这么有经验啊?” “我这不是领悟能力强么。”陆允顿了顿,似乎在回味,“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 单季秋:“打住。” 我并没有表扬你的意思。 “不过,”现在换陆允提问,“你又是什么时候买的呢?” “下午出去逛的时候。” “哦,下午就想好要上我了?”陆允意味深长地说,“难怪那么着急回家呢。” “我不也后悔了么。” “后……悔,嗯?”陆允说着贴紧单季秋,意思很明显。 “没……没有……”单季秋怂的赶紧服软,“不后悔。” “真的?” “比珍珠还真。” “小丫头片子。”陆允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咱们秋神不愧是秋神啊,怎么就买的那么合适呢?” 单季秋:“随便买的。” “不能随便吧,我怎么记得……”陆允直接口无遮拦的拆台,玩味道,“早就摸过了不是。” 单季秋被无情拆穿,没脸再继续聊下去:“困了,睡觉。” “成。”陆允亲了亲单季秋的额头,不惹她了,“晚安。” 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聊了这么多,单季秋倏然之间也不太睡得着了。 从小到大很多事都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无论何时何地,陆允总是护着她,让着她,无时无刻不为她着想。 而她以为分开后这空白的这六年里,他们都在各自努力。 可是到头来,她是真的有在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努力对抗不公的命运。 而他也在努力。 知道今天,她才知道,他的努力里都是围绕着她,是在为了她而努力。 他默默的为她付出的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她根本不知道的事。 偏爱是她,例外是她。 就连考试都是。 他永远都把她放在第一位。 他这份浓烈的一往情深,她怕是耗尽这一生都无法回馈偿还。 “陆允。”单季秋又在彼此的呼吸间,喊了一声。 “嘶。”陆允大手在单季秋腰侧轻捏了一把,有些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要我办的你明天下不了床?” “不是,我再跟你说最后一句。”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情比金坚。”陆允哄道,“乖,睡吧。” “不是这个。” “……” 单季秋抬头看向陆允,柔声说:“我现在想好了,流星雨的费用。” 陆允沉声一笑,这还给惦记着呢。 “好,你说。” 单季秋抿抿唇,暗色中她看陆允的眼神都是浓浓的情深蜜意。 “我其实是不太相信人是会有来生的,但是我想试试。”单季秋停了停,继续,“我想把这个费用欠到下辈子,我会亲自去找你要。然后,我要你把下辈子赔给我,好不好?” 陆允一听,低头对上单季秋的眼睛。 虽然四下漆黑,可他却能看见她眸色里的笃定和相信。 “好。”他应声,诚然而温柔,“我会一直等你。如果是你的话,不只是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把自己赔给你,总可以了吧。” 单季秋伸出小手指:“那说定了,拉钩。” 陆允笑着伸出小手指勾上去:“说定了。” 拉了钩,单季秋是真的撑不住要睡了,谁知道陆允又叫她:“秋崽崽。” “嗯?” “我感觉吧,光拉钩这程度可能还不太够。” “那还要怎么……唔……” “样”字被陆允猝不及防的吻给堵了回去。 他在她的唇齿间吮咽轻喃:“还得盖个戳。” 漫长无尽的寂寒夜里,他们彼此相拥相许。 为了生生世世的誓言,交换着漫长无尽的吻。 第97章 欢喜 腿软。 翌日上午。 浴室里冒出一声娇骂:“陆允你真是狗变的,我还怎么见人啊?你混蛋。” “我混蛋?来来来,你看看我这一身爪子印,谁给挠的?π还是圆周率?还是女妖精,嗯?” “……” “玩沉默是金是吧?成,我让你好好回忆回忆。” “你你你,你别过来,唔……” “……” “我错了,我我我,腿,腿软……” “……” “陆允,啊……” “宝贝儿,叫我什么呢?” “……” “不叫是吧?” “啊……阿允,哥哥……” “真乖。” “……” 单季秋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中午她是在床上吃的午饭,也没吃几口就困的继续倒头就睡。 陆允真的是哪怕把她折腾的不行,也要坚持让她一日三餐准点吃。 就,不但是个禽兽还是个养生禽兽。 单季秋摸着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不到三点。 她把手机顺手搁下,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抑制不住地“嘶”了一声,浑身酸痛无力。 她又暗啐了陆允几句,继续睡。 太累了,曾经赶论文,搞辩论,打官司,做资料。整夜整夜的熬,都从没有这么累过。 她觉得她可以就此睡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 这一遍醒来,单季秋是在陆允的怀里,睡饱了,总算是缓过了那股子的困顿劲儿。 她又往他怀里挤了挤,就感受到他随着她的动作也跟着动了动,收拢了抱着她的胳膊,性感的低低“嗯”了一声。 “几点了?”单季秋懒声问。 “天快黑了。”陆允沉声答。 “天怎么又要黑了?” “你说呢,懒猪。” “还不是你。” “我怎么了我?”陆允装傻充愣。 “你以后能不能节制一点儿,我怕我年纪轻轻的就被你弄死了。”单季秋真诚地提出这个建议。 陆允一听“噗嗤”一笑,他咬了咬单季秋的耳尖,对她说:“不会弄死,最多也就是,欲、仙、欲、死。” 单季秋:“……”干不过,也说不过。 两个人在被窝里又腻歪了一会儿,才纷纷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出去吃个晚饭。 具体来说是跟陆允在北京的朋友们吃个晚饭。 单季秋浑身上下就没几个好地方能看,只能穿着高领毛衣和牛仔裤,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好在北京降温了,大家都裹得严实。 感恩立春后仍是冬天。 吃饭的地点不是什么高级酒楼,也不是什么星级酒店,或者什么又贵又吃不饱的餐厅。 而是挨着清华附近胡同里的一家私房菜馆。 陆允说他们以前经常在这家吃,正中的老北京味道,不是地道北京人可找不到这地儿。 朋友就是乔何和王珩。 王珩单季秋见过了,乔何倒是第一次见到本人,不过以前隔着屏幕也是有见过的。 怎么说呢,都是帅哥。 比起王珩的话痨,乔何整个人很沉稳,是他们三人里最稳重的一个。 三位成功人士穿着打扮都很随意简单,没有西装革履,说他们是大学生也不为过。 一点儿也看不出是那么大一公司的三巨头。 人也随和,还能跟隔壁桌的聊上几句风花雪月,胡同趣闻。 单季秋也听得乐在其中。 然后又听他们聊起了这几年的一些事,光听着都感觉自己也参与过了似的。 陆允呢,要么噙着淡笑给单季秋夹菜。 要么人恣意地靠着椅背,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掺和两句。 他们仨性格各有各的意思,聊起天来完全不会冷场。 而且吧,单季秋发现王珩真的很崇拜陆允,说什么老大教会他做人的道理,他连他老子都不服,还就服老大。 反正就是,三句离不开老大。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单季秋凑到陆允耳边笑问。 “我是不够努力么?”陆允跟单季秋咬着耳朵,“让你到现在都还在怀疑我的取向。” 单季秋一听,脸蛋一红,暗自在陆允的腿上拧了一把,无声的警告。 陆允笑着伸手去捉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把玩。 乔何看着这俩暗地里的你来我往,不由得“啧啧”起来:“好歹也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好吗?” 陆允看向乔何,懒洋洋地笑着:“羡慕啊?赶紧找一个啊。” “哎。”乔何面带微笑的一语双关,“我突然有点儿怀念当年那个对什么都冷淡到要死的陆大神。” 王珩也深有同感:“对啊,嫂子你不知道我刚认识老大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单季秋好奇:“那他什么样?” 王珩:“高冷,对什么都不在乎,生人勿进。” 单季秋偏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允,实在是无法把这种形容词跟他结合在一块儿。 她不敢相信地问:“你……高冷?” 陆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给人什么样的印象,只是一心有自己的事要做,不那么爱搭理人罢了。 “那会儿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独来独往。”他笑道。 乔何也跟着笑了起来,明明是对王珩说的,可这话里话外却是朝着单季秋。 “结果那是你老大的保护色,为人守着节操呢。” 王珩自从看到陆允在单季秋面前总是带着笑意的样子,确实跟他认识的老大有了很大的出入。 以至于,他也不清楚到底哪一个老大才是他的真面目。 “嫂子,你跟老大是青梅竹马,那他以前什么样的?”王珩不怕死的问。 “就……”单季秋衡量一下用词力度,看了眼陆允,不由得笑道,“跟高冷,冷淡这种词完全没有一点儿关系。” 王珩“哦”了一声,大致明白。 乔何也跟着笑,他早就明白了。 “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留点儿面子?”单季秋这会儿知道面子这玩意儿了。 陆允无奈:“现在这么想是不是晚了点儿。” 单季秋调笑:“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陆允纵容地笑着,自己的媳妇儿说什么都对,“你这不是讲事实么。” 单季秋:“我还有点儿想看你高冷的样子。” 陆允:“我在你面前冷不起来。” 单季秋:“……” 大家吃吃聊聊,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散场。 王珩抢着买了单回来,手指间衔着一支烟,小少爷的姿态必显:“定了二台,带嫂子感受一下咱们的夜生活。” 陆允掀眸淡淡地扫了眼王珩,朝他抬了抬下巴,没什么语气地说:“出去抽。” 王珩张了张嘴,意识到什么,赶紧掐了烟,跟单季秋抱歉:“不好意思啊嫂子,习惯了。” 单季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不喜欢烟味儿,但也没那么霸道不准别人抽烟。 “没事,你想抽就抽。”她笑道。 “不了不了,我最近戒烟。”王珩扯着笑,胡诌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来。 “那走吧。”陆允拎着单季秋的羽绒服抖了抖给她,话是对王珩说的,“我们就不去了,你玩也注意点儿分寸。” “我知道,放心吧老大。”王珩点点头。 “也就你能管他。”乔何笑。 大家分道扬镳后,单季秋跟陆允散着步,想起了刚才的场景,倒是笑了起来。 “哎,我发现你真的还有点儿威信。”她挽着陆允,顿了顿,继续,“刚在王珩面前突然高冷了。” 陆允笑:“公子哥儿,贪玩,要不是这些年压着他性子,指不定给捅出个什么窟窿来。” “出去抽。”单季秋学着陆允刚才的语态,偏头瞧着他花痴,“好帅哦。” “难道不比我在床上帅?”陆允又开始口嗨了。 “那是坏。”一说起这个,她怎么觉得走路又有点儿不利索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你那位粉丝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估计再也不服你管了。” “那就麻烦你帮我保守秘密。” “给我什么好处?” “回去一定把您伺候舒坦了。” “……” 单季秋觉得话题又跑偏了,她赶紧掰回来:“你现在完全不抽烟了啊?” 陆允点点头:“控制的还行。” 单季秋:“你想抽还是可以抽,我没意见的。” 陆允:“对身体不好。” 单季秋知道他为什么不抽,也不戳穿,笑着打趣:“怎么现在突然发现对身体不好了?” 陆允手指在单季秋白皙的手背上滑了滑,暗有所指:“毕竟我是你的药嘛。” 单季秋:“……” 就忽然觉得吧,他是真有这个本事,能把什么话题都扯到那方面去,就很牛逼。 …… 接下来的几天,陆允带单季秋玩转北京。 单季秋自大三那年就再也没来过北京,虽然那时候也去过一些景点,感受始终不同了。 旅游的美好其实更重要的是取决于身边陪你的这个人。 于是这次跟陆允一起,她就觉得什么都是新鲜又稀奇的。 他们去天/安/门看升国旗,登长城去天坛圆明园等等名胜古迹。 再走了一遍清华和北大的校园。 陆允带着单季秋去了清华情人坡,把人压在小树林的树干上深吻,说这是来这儿的规矩。 规不规矩单季秋不知道,但她知道他的手是真的不规矩。 他们还去了大觉寺雍和宫,去吃老北京风味小吃,烤鸭,炸酱面,糖葫芦…… 去景山看落日余晖,再去后海酒吧一条街坐了坐,结果被频频要微信。 12号那天北京终于下雪了,陆允带单季秋去了故宫。 宫墙红,瓦顶白,雪落声声,一下子就梦回了紫禁城。 随手一帧的照片不施颜色,便美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一天的故宫人很多,小姐姐们穿着汉服打着伞游走在紫禁城的雪中,随处可见,仿若穿越。 单季秋跟陆允一路逛着,遇见了一对年迈的老夫妻在照相。 老奶奶麻烦单季秋帮他们合照一张。 单季秋乐意之至,手机屏幕里,夫妻俩手牵着手,像孩子似的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 雪落在他们本是银白的头发上,更添一份难掩的恩爱。 这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陆允就举着伞站在单季秋身后给她挡着风口。 看着她认真的在为这对老夫妻在这红墙白雪中取景取物,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就未曾从她的脸上移开过。 拍好了照片,老奶奶为了表达感谢,说是也给他俩拍一张合照。 两人应下老人家的好意,站在刚才他们站的位置上。 一阵风来,吹乱了单季秋的长发。 陆允伸手帮她理顺头发,举着伞看向她。 单季秋立在陆允身边,也笑望着他。 “来,看镜头。”老爷爷对他俩喊道。 两人纷纷看向前方的手机镜头,听见老爷爷说:“一,二,三。” 就在数到“三”的时候,单季秋和陆允不约而同的抬头和低头。 他们看向了彼此,四目相撞,笑容漾在嘴边挥之不去。 画面也被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秒,定格在宏伟宫墙的背景下那缠绵的落雪。 白雪落在伞面上,粒粒分明。 它们安静的看着伞下两两相望,正在相爱的男女。 他们穿着八年前的那黑色和米白色的同款羽绒服。 款式简单也经典,是显而易见的情侣装。 这样的他们,宛若十七八的少年少女。 风光正好,风华正茂。 老奶奶看着眼前这美好如一幅画卷一般的画面,融融地一笑,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幸得此时君在侧,何须淋雪共白头。” 第98章 欢喜 允、爱、秋。 情人节这天,单季秋因为前天玩完回来姨妈造访,这两天都窝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 昨天吧,小腹还是隐隐作痛,只不过比起上个月那简直是好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允的功劳。 是不是都好,反正有的人是看的着吃不着,她终于可以养精蓄锐了。 门铃响了起来,单季秋扯着嗓子喊陆允:“开门。” 陆允在书房处理事情,一听到这丫头在喊,就出来了。 他看了眼跟个老佛爷似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人,经过她时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 “打断腿吧,这样懒的比较名副其实。”话是这么说,嗓音里确蔓延着纵容和宠溺。 单季秋笑着目送陆允去看门的背影,笑里嵌着一丝深意。 玄关门开了又关,陆允提着一个精致名贵的大包装袋走了进来,问:“你这买什么了?” 单季秋笑着坐了起来,看向陆允,努努嘴:“打开看看。” 陆允饶有兴致地瞧着单季秋,伸手把里面的大盒子抽了出来,搁在茶几上掀开盖子一看,就笑了。 “我的?”陆允明知故问。 “情人节礼物。”单季秋把怀里的抱枕往旁边一搁,站起身来,推着陆允兴奋道,“快快快,换上给我看看。” 陆允被单季秋这一时兴起搞得没辙,只能照做了。 没一会儿,他就从卧室出来了,手里拎着领带,一边走一边扣着袖扣。 单季秋打从陆允一出来就看呆了,大牌不愧是大牌,衬衫西裤剪裁完美的贴合陆允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材,相得益彰。 他的气质其实是偏冷感的,相貌出挑,骨相优越。 随着年龄增长五官轮廓更甚从前,硬朗也凌厉。深邃的桃花眼本可以压一下他五官的锐利,偏偏眸色极尽的黑又反压住了桃花的柔。 不笑的时候确实是高冷又冷淡。 平日里他不穿正装总保持着那份少年感。今天穿了这正装,倒是掩去了他的少年气,越发成熟有魅力。 单季秋选的是今年春夏新款,黑白经典。别看款式风格简单,价格可不简单,而且超级无敌挑人。 这还是询问过余可夏这个前时尚圈的人,才找人提前订好的呢。 也料到了陆允穿会很合适,但这真的穿在他身上,还是比想象中更绝,模特都没他穿的好看。 “怎么样啊?”陆允走到单季秋跟前,笑问。 “好看。”这人一笑起来吧就特别迷人。 “好端端的干嘛送我西装?” “没见你穿过,想看看行不?” “行,你想怎么样都行。” “你别动。” 单季秋说着抬手去理衬衫领子,陆允贴心的弯腰低头任由她摆布。 然后,她又帮他把领带打好,抚了抚他的双肩,又转身去拿西装外套,给他穿上。 最后,给他系好扣子,她往后退了一步,满目欣赏。 “我就知道。”单季秋笑着比了个大拇指点赞,“帅爆了。” 陆允笑着伸手就揽上单季秋的腰贴在身上,给人满满的矜贵禁欲感。 “原来。”陆允低头亲了下单季秋的唇,漫不经心地笑着,“你喜欢这个调调。” 单季秋仰着头揽着陆允的腰,问他:“你穿西装这么好看,怎么从来没见你穿过。” 陆允:“偶尔需要穿的场合才会穿,平时穿这样不太方便。” 单季秋很是认可:“是不方便,那你还是少穿吧。” 陆允:“怎么的,又不让穿了。” 单季秋:“嗯,我怕外面的狐狸精看到你这个唐僧肉,把你给勾走了。” “能勾我的狐狸精不在这儿么。”陆允说着手指隔着衣服在她的蝴蝶谷上滑了滑,嘴上继续,“我这唐僧肉啊只给你吃。” “那你喜不喜欢?”单季秋问。 “喜欢,只喜欢你一个。” “我说衣服。”单季秋哭笑不得。 “也喜欢,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陆允说着又去亲单季秋,“你喜欢看我就穿,但只脱给你看。” 单季秋笑:“我也有套差不多的,回头穿给你看。” 陆允沉声一笑:“我喜欢你不穿。” 单季秋:“大色狼。” 于是,单季秋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好好的在说这衣服的事情,怎么就被这大色狼给吃上豆腐了呢? 不过陆允知道单季秋不方便,也没过多的招惹她,晓得适可而止。 卧室里。 陆允一边脱了西装外套,一边问单季秋:“我的秋崽崽是发财了么?这牌子可不便宜啊。” 单季秋坐在床边,就这么眼看着陆允微仰着头,一颗一颗地解衬衫的扣子。 修长的手指划过扣子,露出若隐若现的冷白肌肤和锁骨,加上因为说话上下滑动的锋利喉结…… 她突然发现他才是个狐狸精,太勾引人了。 陆允见单季秋没应她,扭头看了去。 好家伙,这丫头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看,脸不红心不跳的,还真是给她培养出来了还是怎么着。 他抬步朝她走过去,把人压倒在床上。 单季秋被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给搞得堪堪回过神来,便忙推着陆允的肩膀,警告他:“你别乱来啊。” 陆允拉着单季秋的手,带着她解扣子,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嗓音也跟着低了几分。 “我看你垂涎欲滴的样子,怎么也得满足你不是。”陆允说完,低头就攫住了单季秋的唇。 双唇接着吻,双手解着扣。 渐渐地,卧室里传出了暧昧声和男人的低哼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是洗漱池里哗哗的水声。 最后,是单季秋一个人从卧室红着脸,甩着手走了出来,像是落荒而逃。 陆允换了衣服出来,还带着一身淡淡的水汽,径直走到沙发上,往单季秋身边一坐,就去拉她的手。 单季秋下意识地缩回手去,斜了一眼陆允:“你跟我保持点儿距离。” 陆允笑着又去拉单季秋的手,直接把她整个人都拉进怀里抱着,大手顺着她的小手,有规律地按着。 “不是手酸了么,给你揉揉。”陆允说着又轻轻咬了一下单季秋的耳朵,“以后少拿那种眼神看我,我把持不住。” 单季秋:“……”你还有理了。 揉着揉着,单季秋感觉手腕上一凉,她低头看去,是一只手表。 陆允给她扣好表带,才搁她耳边柔声跟她说:“礼尚往来。” 单季秋看了看这块价格不菲的表,好像跟陆允那块是同款。 她没由来地一笑:“我发现你吧,对情侣款真的是很执着啊。” “是倒是。不过呢,你这块我改良了一下。” 陆允一边说着一边教单季秋怎么用:“旋钮抠开一下是调时间,再一下这么一拧,就可以开启实时定位。不管在哪儿都能定位到你的准确位置,哪怕是被信号屏蔽,也能把范围缩小到一公里之内。” 单季秋看着陆允给她看手机里网格的小红点,发现他是真的牛逼,就跟演电影似的。 “这么厉害。”单季秋跟他开玩笑,“那不是我到哪儿都难逃你的手掌心了?监视我?” 陆允打了下单季秋的手心。 “不用这个你也一样逃不出我手掌心,没事你打开干嘛,我这是给你以备不时之需。”陆允说,“你干这一行,第一时间很重要,第二嘛难免会得罪人。以防万一,你有什么事我能立刻知道,别让我担心。” 单季秋明白陆允对她的用心良苦,不过话到嘴边就是抬杠:“那万一你在北京我在锦南呢?我有什么事,你也赶不过来。” “所以吧,我也在琢磨这事。”陆允欲言又止。 “什么?” “要不你干脆辞职,我养你。” “你觉得可能?” “那换个方法,你跳槽到弗沃来。” “你给我什么职位。” “我给你让位。”陆允越说越离谱,“你养我。” 单季秋被陆允逗得“噗嗤”一笑,偏头看向陆允:“原来你想当小白脸啊。” 陆允不置可否:“那你不总说我太白么,我顺你意,怎么样?” 单季秋:“你不怕我把你公司给弄倒闭了?” 陆允:“反正名字都是你的,倒就倒吧。” 单季秋越笑越乐:“乔何和王珩会不会暗杀你?” 陆允也跟着笑:“他们敢。” 单季秋:“你知道你这种在古代叫什么么?” 陆允:“什么?” 单季秋:“昏君。” 陆允:“也成,毕竟从此君王不早朝。” 单季秋:“哈哈哈,你别逗我笑,笑得肚子痛。” 陆允:“看来我还得勤快点儿,我这药没怎么见效啊。” 单季秋:“……”我不是这个痛啊! …… 第二天,陆允要去一趟公司,问单季秋去不去视察一下? 单季秋倒是还挺想看看他的办公环境,于是就兴致盎然地跟着去了。 一进弗沃前厅就能看见人工智能服务管家。 以及,前台钉在陆允身上花痴的目光和钉在她身上好奇惊艳的目光。 陆允好像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自动屏蔽,直接带着单季秋上楼。 她没让他靠她太近,说毕竟是他公司,影响不好。 陆允随她,一路挨个儿给她介绍了一下每一层大概的分布。 而公司经过的员工,都在暗地里偷偷地打量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他们陆总亲自下凡来接待作陪,还还还……讲解。 难道是今年开年的重要合作对象? 这年头的大佬们还真的也要以貌取人了啊,时代更替,大佬也需要颜值了啊! 尤其是他们的陆总,那各方面的条件已经逆天的逆天了。 现在又来个女大佬合作伙伴,看起来好年轻好漂亮。 别说,光这形象客观来讲,跟他们陆总好绝配,要是携手进军娱乐圈还不爆火。 啊,只能感叹一句——老天爷不公啊! 当然单季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位成公司的重要接待对象。 她一路听陆允跟她介绍着,走到了其中一层,看到了一个宠物乐园。 里面可爱的猫猫狗狗各自有区域玩耍,还有看守它们的机器人。 单季秋记得自己曾经跟陆允说过要是以后公司能带宠物上班就好了,他还真是实现了。 她瞥向陆允笑而不语,他好像总是能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然后都在为她一一实现着。 陆允见单季秋看他的目光和神色,就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 彼此撞进彼此的眼瞳里,不问也不答,心照不宣。 而跟在一旁的戈立,只能不失礼貌的微笑着看向一边,暗地里给自己催眠: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单季秋就一路在员工们的注视下跟陆允进了他办公室。 她不知道大家暗地里给她的定位,但她只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些炽烈的目光给烤熟了。 陆允让单季秋在办公室里待一会儿,他要去开个会,让她有什么事找秘书。 单季秋刚才进来的时候见过门口的秘书,秘书都是男的。 这人还真的是,求生欲吗? 陆允走了以后,秘书给单季秋送了杯咖啡进来,就像个机器人似的出去了。 单季秋发现吧,一路走来,这公司上下的人好像还都挺怕陆允的,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的喊着。 还真是王珩说的那样,总算是见识到了。 单季秋坐了一会儿,玩了会儿手机,便起身溜达。 人百无聊赖地溜达到书柜前打算找本书看,全是专业书籍。 她便随便抽了一本入门的编程书,回到沙发坐下,看看自己能不能自学成才。 单季秋随手给直接翻到书末尾,就被里面的一个列表给吸引了去。 …… 陆允回来的时候,正在跟王珩聊ex1号的问题。 王珩:“……反正就是在人体感知和配合上再调试精准,ex1号本来就是救援机器人,着重点肯定是在救援探测上,这点儿我知道。” 陆允:“总之基本上问题不大,你跟刘参谋好好沟通,有问题找乔何。” 王珩:“老大你这是还要休假多久啊。” 陆允:“合着没我你就干不了活是吧?” “那倒不是。”王珩笑,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单季秋:“诶,嫂子,你也来了。” 单季秋已经纠正不了王珩的称呼了,只能随他,她朝王珩一笑:“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王珩摆摆手,看了眼陆允,笑道:“我跟老大聊完了,我手头上还有事就先走了。嫂子再见,走了老大。” 陆允颔了下首,王珩就出去了。 单季秋听到陆允他们刚才的谈话,倒是开口问他:“你们在做救援机器人?” 陆允朝单季秋走过去,一边走一边照直说:“嗯,跟消防合作。” 单季秋瞧着陆允,他身上流着军人父亲的血,而陆叔叔也是在救援时牺牲的。 以至于,陆允在很小的时候就说过“军人在保护我们,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保护他们”这种话。 所以,他所谓的保护他们,就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当年小小年纪的他,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坚定不移要走的路。 “突然之间吧,”单季秋看向坐在身边的陆允,把话说完,“有点儿崇拜你。” 陆允打趣:“不是一直很崇拜么。” 单季秋“啧”一声,正言:“你实现了你小时候要保护军人的理想,你在保护保护着我们的人,所以很伟大。” 陆允被单季秋这一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伟不伟大的,只不过在做自己一直以来想去做,以及认为对的事而已。 不过呢,听单季秋这么说,小丫头还带着崇拜的目光,他这心里当然是非常舒坦的了。 毕竟被自己的女人崇拜,是每个男人心里都会莫须有产生的虚荣感,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光夸不行。”陆允把脸凑过去,“亲一个算数。” “这是你办公室。” “谁敢进来。” “那个老大,这是那个……”戈立推门而入,就看到陆允跟单季秋的咫尺距离,下一秒就大概率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他定住两秒,猛地一转身,扶着额,移着脚步,摇摇晃晃:“那个……啊……老大,我我我……梦……梦游。” 然后,戈立如一阵风,骤然消失在了门口。 单季秋有点儿啼笑皆非地去拍陆允的肩膀:“你不说不敢嘛。” 陆允也没忍住乐了起来:“回头收拾他。” 单季秋:“你都给人吓着了,我发现你在公司好像还真挺冷的,感觉大家都有点儿怕你。” 陆允:“有么?” 单季秋点头:“你还真是个双面人。” 陆允也顾忌着这里是办公室,怕一会儿谁又进来了,也就老老实实地坐好。 他的目光瞥到桌子上的编程书,问:“秋神这是想学这个了?” 单季秋经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也不是想学,就有个地方有点儿意思。” “哪儿呢?”陆允问。 单季秋拿起书,翻开书的后面页码,摊在陆允眼前。 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上面的ascii码值对照表。 “896581。”她念着这串滚瓜烂熟的密码,“对应y,a,q.” 单季秋撩起眼皮,澄澈的眼瞳里淬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就这么一瞬不瞬且好整以暇地盯着陆允。 她刻意放缓了嗓音,一字一顿地将其给翻译了过来:“允、爱、秋。” 陆允合上书,人往沙发背上一靠,偏头对上单季秋狙击他的目光。 他神情倒是还挺装模作样,也没因为被发现而有什么不自然的神色,反倒是弯着唇拖着调地说:“啊,猜到了啊?” 猜到了,我先爱你的证据。 第99章 欢喜 最长情的告白。 单季秋最近迷上了猜谜,谜语是陆允,谜底还是陆允。 她发现陆允就像是一个密室一样,需要一层一层的去解密。 然后,他总是能给到你让你绝对感动的惊喜。 现在,连那个数字密码也被解开了。 单季秋就想啊,陆允到底还有没有什么瞒着她的呢? 想了好几天。 从北京回到锦南,他们又心血来潮地去了趟苏城玩,顺道去留守儿童之家看了看孩子们。 等再回到锦南以后,单季秋又灵光一现解锁了一个。 晚上吃完饭,单季秋坐在沙发上吃草莓,吃着吃着就想到了今天上午在留守儿童之家看到的陪伴机器人。 她咬着草莓尖尖含在嘴上发着呆,须臾,草莓就被咬走了。 确切的来说,是嘴被咬了。 陆允一口咬着她嘴上叼着的草莓,连带着咬了下她的嘴唇,松开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唇瓣上的汁水。 单季秋嘴里只剩一丢丢的草莓尖尖,整个人被咬的一愣一愣的。 他刚才的举动,加上此时他嚼着草莓舔自己嘴唇的样子。 真的好,色气满满。 “你真是狗啊,总喜欢从我嘴里抢东西吃的。”从大白兔开始,就再也没有结束。 “这不是抢来的总是比较,”陆允把草莓咽下去,才意味深长地把话说完,“香甜。” 单季秋实在是对他这些流氓理论搞得没脾气了,又重新拿个草莓咬了一口递给陆允:“那以后就是,我吃草莓尖尖,你吃草莓屁屁。” “成。”陆允接过来二话不说就丢进了嘴里,满目宠溺。 单季秋笑着想回之前思索出结果的问题,跟陆允聊着:“对了,你们公司那个陪伴机器人叫崽崽不是你以前给我解释的原因吧。” 陆允也发现了这丫头自从知道了那个密码的意思以后,就总想着在他身上继续挖秘密,跟探宝似的,特别的乐此不彼。 这还真是又给她挖了一个出来。 “那是什么意思呢?”陆允继续装着。 “那是什么意思呢?”单季秋扬眉重复问题,意思很是明显了。 “不都猜到了,何必呢。” “我就知道。”单季秋笑,“访问一下这位痴心汉,你是怎么做到什么名字都不放过的呢?” “不是,这我可要申明一下了。”陆允说,“严格来讲,崽崽这个名字本来就是我一开始叫出来的,我怎么就不能用了呢?” 单季秋:“跟我抬杠是吧?” 陆允:“我这叫实事求是,而且我之前的解释也没什么错,也真有那么一层意思。” 单季秋:“那为什么偏偏是给陪伴机器人起这个名儿,不是别的机器人?” 陆允挠了挠鼻尖,但笑不语。 单季秋拿脚踢了下陆允:“别不好意思了,你再恶心的情话我都听过了,说说呗。” 陆允被这丫头有时候的直白搞得又气又乐,他含笑瞧她,就是不说。 “陪伴机器人,陪伴?”单季秋瞧着陆允,自己琢磨起来,倏然灵光又是一闪:“哦,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 “是那首歌。” 单季秋说着就反身去摸一旁的遥控器,音乐瞬间在客厅里悠扬地回荡起来。 “我就觉得奇怪,怎么每次放歌来听,来来去去总循环这一首歌呢。” 单季秋能结合到一起,也确实是这歌听的多了,歌词耳熟能详。 “陪伴”俩字儿一出,都不用动脑筋,自动就能衔接上这句歌词。 “你其实一开始就在各种暗示我,结果我没接收到信号。”她笑的特别开怀,“哎,我突然发现吧,你其实真的还挺纯情的呢。” 陆允难得在口舌上输给单季秋,但这会儿他确实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自己的那些暗恋她的细枝末节就这么被她一个一个给挖了出来。 饶是他脸皮再厚,也确实还是有些难为情。 不过呢,他也是有办法治她的。 “嗯,纯情。” 陆允眸色暗了暗,笑意也渐渐变得危险。 他舔了舔唇,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暧昧丛生,“原来我还纯情啊?” 单季秋见陆允从眼底往上攀爬起来的欲色,警报突响,他这是要变身的节奏。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暗自咽了下口水,一边笑着搁下果盘,一边准备起身跑,嘴上还在分散他的注意:“纯情点儿好,我就喜欢纯情的。” 单季秋说完预跑,就被陆允的大长腿给她一勾,把人捞了回来。 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倒,直直落入了他的怀里。 陆允双手圈紧单季秋,push on him,big hands go in. 他添着她耳廓哑声问:“喜欢纯情的?” 单季秋被圈死了,被他闹得控制不住地溢出声来。 “你这可不像是喜欢纯情的呢。”陆允手上的力道微微地加重。 “陆允,你——” shan ji qiu swan-like neck,brain gradually dizzy,hot air in the rising. “我什么呢我?” “你怎么这么的——” “不喜欢么?” 单季秋不由得喊了一声:“陆允。” “嗯?” 陆允笑着,在单季秋的耳边低低地问了句:“完了?” 单季秋自是懂他这意思,轻点了下头:“嗯。” 他沉声一笑,捏着她的下巴。 转过她的头来,将自己的唇送了过去。 然后,就像是剥鸡蛋一样。 慢条斯理地将之从外壳里剥了出来。 “那就试试,这沙发是不是真有那么舒服。” 歌曲在客厅里反复循环。 陈奕迅的歌声是最动人的情话,一字一句仿佛为他们诉说彼此心中最浓烈的情话。 于是,就这样。 沉迷在每一句歌词之中,沉醉在他温柔的烈酒里。 馨柔的灯光下摇曳着那双氤氲的碎影。 “秋崽崽。” “嗯?”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我陪伴你,从小到大。 还会陪伴你,慢慢变老,直到生命的终点。 这便是我所认定的,最长情的告白。 …… 元宵节一过,这年也算是彻彻底底的过完了。 单季秋因为突如其来的感冒了,最后的假期也没能跟陆允去厘城和渝江玩,而是老老实实地被某人勒令在家养病。 病好了,假期也差不多结束了,两人都要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 陆允还是会两头跑,北京锦南没停歇。 单季秋有时候看到陆允这么跑着也怪累的,也会偶尔琢磨一下他们未来的打算。 方宁儿呢,还在跟那位警察叔叔耗,用她的话说,就看谁耗死谁。 时间向前,一眨眼,就到了清明节。 按照之前说好的,单季秋陪陆允回了厘城去扫墓。 陆允的父亲是烈士,所以葬在烈士陵园,他们先去看他的父亲。 在陵园里,他们遇到了一个陌生的漂亮的中年女人,戴着副墨镜,大檐帽,打扮的很贵气。 他们擦肩而过,互看一眼,便各自看向前方,继续前行。 陆允带单季秋来到陆建军的墓碑前,碑前躺着一束菊花。 “应该是我爸的战友来看过他了。”陆允看着眼前的菊花说道。 单季秋也将手里的菊花搁下,看向墓碑上还很是年轻的照片。 眉骨硬朗,英俊不凡,一身戎装。 陆允的这份硬朗气质倒是遗传了陆叔叔。 “爸。”陆允牵着单季秋的手,淡淡地笑着,“儿媳妇儿给您带来了,爷爷家隔壁那丫头,还记得吧?” 单季秋微笑着打招呼:“陆叔叔,我是单季秋,我来看您了。” 两人看完了陆建军,又去看陆爷爷奶奶。 反正在陆允的嘴里来来去去都离不开“儿媳妇儿”“孙媳妇儿”这一类的话题。 搞的单季秋无可奈何,又心生欢喜。 …… 今年正好谭俊浩也放假回来扫墓。 单季秋他们过年去北京他回了厘城,等他回北京,他俩又走了。 就一直错过,没见上一面。 这一次,加上本就在厘城的周安和余可夏,他们五人组可算是聚齐了。 谭俊浩看着眼前这成双成对的感觉特别碍眼,一晚上就光顾着喝酒去了。 陆允见谭俊浩苦哈哈的样子,好意阻止他:“适可而止吧,你明天还赶飞机,别误了点。” 谭俊浩有被感动到,一把抱住陆允:“还是我允哥好,还知道关心我。” 陆允推开他,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下:“那你误会了,这不怕你喝高了,我们还得送你回去,累人。” 谭俊浩一听,“呵呵”一笑,仰头又是一杯酒,引来大家的阵阵笑声。 单季秋问余可夏和周安:“你俩日子定没,什么时候办婚礼?” 余可夏点头:“国庆,反正伴郎伴娘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啊。” 单季秋也跟着点点头:“行,一定不跑。” 周安又对谭俊浩说:“给你物色一个伴娘。” 谭俊浩哼哼:“那我谢谢你。” 余可夏看向单季秋和陆允:“你俩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单季秋好笑道:“好端端扯我俩干嘛?” 周安提议:“不然咱们一起办也行啊!” 谭俊浩赶紧否定这个建议:“不行啊,我受不了双重打击。” 余可夏懒得理谭俊浩,而是问陆允:“允哥,你就不想娶咱们季秋?” “想啊。”陆允温柔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姑娘,弯唇笑着,“不过呢,她想谈恋爱我就陪她谈个够。等她准备好想嫁了,我就娶,随她开心。” “咦……”另外三个人被杀狗了。 单季秋拿手肘撞了下陆允:“差不多得了。” 陆允懒散的往沙发靠背上一靠,凑到单季秋耳边,理所当然地低声问她:“那你想结婚么?” 单季秋:“不太想。” 陆允:“成吧,想了呢就通知我,随时候着。” 单季秋:“……” …… 五个当年的少年如今的行业精英,在这酒吧里极其打眼。 尤其是单季秋和陆允,被要了几轮微信了。 这让谭俊浩想到了当年,不由得感慨:“这俩祸水,以前也是这样。只要有他俩出没的地方,我们仨就是透明人,别人瞧不见的,明明我们也很优秀的好么?” 周安笑道:“开玩笑,七中至今还流传这二位的传说,你能比么?” 聊到了七中,大家就聊起了以前在学校里的很多趣事,从学习上聊到了老师上,又聊到了八卦上。 聊到了周安和余可夏的之间的互相暗恋,又聊起了陆允和单季秋那时候的纯牛奶兄妹情怎么就演变成了今天这般不纯洁的男女之情。 许是高中的那些回忆真的美好到让人至今难忘,难忘到每一份的细枝末节都能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聊起了当年高二上半期半期期末考结束那天下午的那场篮球赛。 聊着聊着,周安看着单季秋和陆允忽然“卧槽”一声,被余可夏打了。 “你有病啊,吓死人。” “那会儿啊,某人就像是突然吃了炸/药似的,血虐全场。第二天早上起床以为我他妈腿没了。”周安顿了一顿,看向单季秋,笑的暧昧丛生,“也怪我当时眼拙,怎么就没瞧出来某人在那儿暗戳戳的吃另一个人的醋啊!” “你眼拙也不是那时候,就之前在锦南,他俩都那么明显了,你不一样愣是没给瞧出来。”余可夏丝毫不给周安面子,随即又看向两位当事人,“所以,你们那个时候其实也是暗恋咯。” 而两位当事人对当年的事也自知是吃错醋,大乌龙。 他们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也就是说,”谭俊浩也想起了一事,问陆允,“上次在锦南你说单季秋是你邻居你一点儿不意外,是你早有预谋。你还支开我,让我遛猫,我就说遛什么猫,操……” 话音刚落,就爆发出各种欢乐的笑声。 周安举起了杯中酒:“好了好了,我提一个。敬我们还在一起,敬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此话一出,笑声渐消,他们一一相互看去。 单季秋笑着看向陆允,正好撞上他看向她的潋滟眸色。 那里面是显而易见的笑意,也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此去经年,再度相聚,曾经的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 一如当年,从未改变。 可乐虽成杯酒,岁月虽不回头。 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依然还是曾经的少年。 “干杯,友谊地久天长。” 第100章 欢喜 迷雾。(加了一段) 日子渐渐步入了五月,随着立夏的来临,锦南的天气似乎也在一夜风雨后,晴空万里。 五月十日是陆允的生日,这天正好周五,生日是单季秋和爷爷奶奶给他过的。 灯火温柔,是很简单也温馨的生日。 有朋友的祝福,有长辈的祝愿,有爱人的相伴。 一切都刚刚好。 吃完了晚饭,跟爷爷奶奶告别,两人便回了家。 单季秋一进家门,便马不停蹄地去冰箱将蛋糕给取了出来。 点蜡烛,唱生日歌,把仪式感给他过起来。 陆允就笑着看着他的姑娘为他准备的惊喜,许愿,吹蜡烛。 “生日快乐。”单季秋笑问,“许什么愿了?” “还用许愿?”陆允说道。 “不用许愿?”单季秋反问。 “我最大的愿望不搁我跟前站着,跑不掉了。”陆允笑瞧着单季秋,深黑的瞳色绞着她,很是理所当然,“也不是我许愿得来的,是我凭本事得来的不是。” 单季秋一听不由得莞尔一笑,这话说的毫无反驳之力。 她将蛋糕搁在桌面上,努努嘴:“那吃蛋糕,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能吃么?”陆允深表怀疑。 “我今天特地请假做了一下午,你这什么表情?”单季秋伸手拧陆允的耳朵。 “好好好,我尝尝。” 陆允从善如流地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表情有点儿复杂。 “怎么样?还行吧?”单季秋眨巴着眼睛,偏头观察陆允的表情。 陆允此刻心情五味杂陈,嘴里也五味杂陈。 这丫头是把盐当糖了吧? “很……”陆允琢磨形容词,“特别。” “特别好吃是吧?”单季秋对自己很是认可,“我可是做了好久呢。” 单季秋说着也要吃,陆允怕打击她的积极性,赶紧给她挡了下来:“你给我做的,你吃什么?” 两人就你抢我挡,开始动起了手脚。 “我就尝一口。” “那不行。” “你又吃不完。” “我今天吃不完明天吃,后天吃,不可以?” “行吧行吧,你生日你为大,我不吃可以了吧?”小气吧啦。 陆允暗自吁了口气,目光落在了她因为动作而往下落的领口处。 沟壑若隐若现。 “忘了告诉你一个事。”陆允目光灼灼,眸色潋滟。 “什么事?” 陆允笑着一委身,便将单季秋抱了起来,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我生日的含义。” “过了这么多年生日,这会儿你跟我说有含义?” “510,我要你。” 单季秋无语:“这也行?”太强词夺理了吧? 陆允沉声一笑:“所以记住了,每年的今天,这也是规矩。” 单季秋:“等等,我我,我还没给你礼物呢。” 陆允:“你就是我的礼物。” 单季秋:“嘶,你轻点儿。” 陆允:“你这礼物不太好拆呢。” …… 日长夜短,不知不觉等来了栀子花开,鸟鸣与蝉鸣。 单季秋最近刚忙完手头上的工作,接了个法援的案子做,是一起未成年人偷车案。 案子也算是简单,该认的罪也认了,一切都是走程序。 不过倒是没想到,她会在派出所遇到当年外婆那件案子的民警。 据他说,他是今年年初调到锦南来的。 他看到单季秋也立刻就认出了她来,颇为感慨也欣慰。 当年那个可怜又无助的小姑娘如今成为了律师,也在做公平公正的事情。 这个案子恰巧是他在经手,谈完了正事,两人也聊了一会儿,就自然聊到的当初的案子上去,提起了沈素约。 单季秋也告诉民警,她外婆已经去世了的事。 民警听到这儿,很是抱歉:“不好意思,不应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单季秋坦然地一笑:“已经过去了,人始终应该向前看的,我相信这也是她老人家希望看到的。” 民警跟着叹了口气,说了起来:“不过说来也是巧,咱俩两次遇上都是跟偷车有关。我还记得啊当年那车主还真不在乎车子被偷了这事,那车可不是今天这案子的小破车,那可是百万豪车啊,偷了就偷了,人压根儿就懒得追究。这盛氏的太子爷,也是有财大气粗的底气。” 单季秋听到这儿,微怔。 当年因为所有的精力都在外婆被撞这件案子上,加上张猛自首,一切都供认不讳,没有什么疑点。 以至于,她压根就不知道,也根本就没去过问过有关原车主的事,哪怕是姓甚名谁她也不曾问过。 如今再被提起,单季秋这心里不知从哪儿莫名升腾起一阵迷雾,看不见来路,也望不见尽头。 就一直在这越来越浓烈的迷雾里打转,却也更加迷雾丛生。 “您说的是盛氏的小盛总,盛茂武?”单季秋问道。 “对,就是他。” …… 单季秋离开派出所,坐在车上的这一路都在琢磨,心不在焉。 一切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特别。太多疑问了,而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似乎也不一定就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有些假象是可以迷惑人的眼睛,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的真实。 比如张猛,比如盛茂武。 张猛是厘城人,那他为什么一出狱就来了锦南? 为什么,当年他偷的那辆车会是盛茂武的? 为什么,她偏偏又恰巧是在盛氏大楼外碰见他? 为什么,他可以毫无愧疚之心? 这每一个疑问,似乎都有了一个渐渐明晰又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指向。 那个指向就是,盛茂武会不会才是真正开车的人? 单季秋又暗自摇摇头打消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无凭无据,仅靠猜测去断定一件事的真伪,想法无法客观,是不对的。 她总是在外婆这件事上失掉所有的分寸和理智,总想着去捕风捉影,疑神疑鬼。 世上巧合之事何其多。 又或许,这一切就是这么的巧而已。 张猛当年碰巧偷的是盛茂武的车,而他毕竟是坐过牢的,在厘城待不下去来了锦南,也无可厚非。 至于在盛氏大楼门口遇见他,也只不过就只是巧合而已。 可是,难道就真的会有这么巧的吗? 单季秋感觉自己似乎又陷入了死胡同里。 就在此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一看来电显示是陆允,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挂了电话,心情也随之明朗了起来。 单季秋下了车,抬起头,微微虚着眼睛望着烈日骄阳,心也跟着沉淀了下来。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吧。 她再次告诫自己,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外婆希望她好好生活,开开心心的生活。 所以,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了。 单季秋深呼吸一口气,低头敛眸,踏着步子走进了阳光里。 …… 下班后,陆允跟单季秋在外面吃的晚饭,吃了晚饭就开车带她去拳馆。 单季秋吃了饭犯懒,窝在副驾上望着车窗外的半明半昧的城市街景,天边红霞烧的正旺,染红了一片灰黑色。 陆允伸手揉了揉单季秋的头顶,跟她说:“累了的话,咱们就不去了。” 单季秋转身看向陆允,立即精神起来:“怎么不去,去。” 陆允的手又顺着过去捏了捏她的肩颈,纵容地笑着,妥协:“好,去。” 拳馆是会员制,相当于那种私人会所,都是一间一间的,隐私性极好。 很多专业的拳手运动员明星都来这儿练,还有世界冠军也是常客。 然后就是像陆允这种经商的富一代二代也会来练身材。 单季秋跟陆允昨天在家里打打闹闹给练了起来,家里始终施展空间有限。 于是陆允就说带她去专业的地方好好施展施展。 他俩一拍即合,这不便说风就是雨了,提前把运动服都塞陆允车里了。 到了地方,换了衣服,两人就上了拳击台。 单季秋马尾扎的高高的,光洁的额头戴着发带,青春活力又英姿飒爽。 陆允也戴着发带,刘海虚虚搭在发带上,整个人极其淡定,又盖不住那一身意气风发的帅气。 热身完毕,正式开始。 单季秋看准时机一脚踢过去,被陆允格挡下来,哭笑不得:“往哪儿踢呢,下半辈子的幸福不要了?” “你认真点儿。”单季秋咬唇瞪他一眼。 “你注意点儿。”陆允示意单季秋往下看了看。 “……” 单季秋确实是太久太久没练了,好在她平日里瑜伽平板练得多,身体柔软,不会拉伤。 加上她确实需要这种方式来缓解情绪,打起来整个人是很舒服。 只不过吧,跟陆允打,实在是有点儿找虐的意思,三招内必被他锁死。 锁死不说还得被他吃个豆腐,要么是啄一下嘴唇,要么是亲一下脸蛋,要么是咬一下耳朵。 明明是在对打,怎么就变成对亲了? 不过呢,单季秋发现自己可以使美人计,耍无赖。 每次被陆允锁死了,她就故意去亲他,等他上钩了,就趁机去拆他的招。 两个人打的大汗淋漓,单季秋逐渐体力不支,被陆允压倒在地上,摁着她双手,桎梏住她双腿。 “服不服?”陆允抬了下眉,笑瞧着单季秋。 “服了服了。”单季秋累的大喘气,实在是来不起了,躺着就不想再起来。 “你这退步的有点儿厉害啊。”陆允伸手垫着单季秋的后脑勺,继续压着她。 “我那不是这么多年一直没练么。” “就这么忙,一周练一次也能维持住,至少不会退步吧。” 单季秋望着陆允,被他松开的双手顺势圈上他的颈脖,眸色在灯光下越发干净清澈。 “那不是没有你么。”她诚实地说。 陆允听这话倒有些心花路放,他微微敛眸对上单季秋的目光,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那现在有我了,还练不练?” “今天不练了,快没气儿了。”确实到极限了,不过出了一身汗,浑身爽利。 “没气儿好办。”陆允另一只手理了理单季秋额角被汗沾湿的碎发。 “没气儿还好办?”单季秋被逗乐了。 陆允盯着单季秋的眼睛慢慢下移,目光定在她的红唇上。 随即撩起眼皮又对上她的视线,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我给你做人工呼吸。”他说着,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 毕竟不是家里,饶是这里隐秘性好,也不适合再过分的举止。 两人也就亲了一会儿,就去洗澡换衣服准备离开。 陆允先洗完澡换好了衣服,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单季秋出来。 不多时,单季秋也洗好换好了衣服往外走,正好与两个男人迎面相向。 走廊不算宽敞,但昂长。 她往一边走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抬眼看去,就看到了其中一个男人。 刚好此人也顺势看向了她。 视线在空中交汇的一刹那,单季秋首先是被他那双莫名熟悉的眼睛给吸引住了,停留了须臾,才看向他整张脸。 看清来人,两人已经擦肩而过,她转身看向他的背影。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盛茂武。 她转回身,继续往外走。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后的盛茂武也转身看向了她,本是含笑的目光里渐渐散掉了所有的笑意。 “那妞很绝啊。”盛茂武身边的朋友见他在看,不由得怂恿,“要不要玩玩?” “这妞可不好玩。”盛茂武说完,转身就走了。 “怎么说?认识?” “是个律师。” …… 夜深人静,雾霭一片。 单季秋一个人走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里,失了方向。 “小秋,小秋。” 是外婆的声音。 单季秋赶紧地四下寻找,可是却怎么也看不见外婆到底在哪里。 “外婆,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她拼命地想掀开迷雾,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走,“外婆,你在哪儿?” “外婆在这儿,小秋。” 单季秋努力地顺着声音找去,雾好像散了些许,能大概看清远处的路。 她继续前行,探着脑袋去看不远处的那个人。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终于,雾散尽。 在那条熟悉的毫无人烟的边郊道路上,无边无际的天幕上坠着闪烁的星辰和莹亮的月光。 月光洒在地上,渡在了不远处那老太太的身上。 单季秋看清楚了,那是外婆。 她激动的朝她走了过去, 骤然间,一道刺眼的光线从不远处照射而来,紧跟着是来不及刹车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她看向了驾驶座上那人的眼睛,那双眼睛一瞬不瞬地对上她的眼睛。 从模糊不清,到渐渐清晰,渐渐清晰。 慢慢的跟一双眼睛缓缓重合。 然后是一道光影打在他鼻子上,再到嘴巴,将他整张脸完整的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砰”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跑车直直地撞向沈素约。 单季秋转眸看去,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外婆。” “外婆。” 单季秋蓦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眼下一片漆黑,耳边一片静谧。 下一秒,床头灯被点亮,陆允也跟着坐起来。 他看着单季秋泪眼朦胧的双眼和满额的细汗,帮她擦了擦,柔声关心地问:“做噩梦了?” 单季秋望着陆允,眼眶还是红的,眼角布着泪痕。 “陆允。”良久,她才开口,却感觉自己说话都在隐隐发抖,“不是张猛,是盛茂武。” 第101章 欢喜 我只跟你谈情。 凌晨四点,卧室里的微柔的光落在单季秋泪光还未消散的脸上,柔和了她冷艳的五官。 落针可闻的寂静里是她娓娓道来的清晰嗓音,她将自己所有的疑虑从头到尾都跟陆允说了一遍。 “……第一次认人的时候我就觉得张猛的眼睛不太像那晚我看到的肇事司机,但他全招了,所有的证据都对得上他的口供。我就想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确实,我当时真的太急了根本没去注意。” “上次帮师父接盛氏的案子是我第一次见到盛氏的小盛总,我就觉得他的眼睛似曾相识,我也很肯定我从来都没见过他。直到今天我遇到了当年的办案民警,才从他那儿得知撞外婆那辆车的车主居然是盛茂武。晚上在拳馆我又遇见他了,他那双眼睛,真的很像那晚开车撞外婆的人。” 单季秋顿了顿,双手把着陆允的胳膊,继续:“我很久没做这个梦了,以前每次做梦都看不清楚开车的到底是谁。偏偏这次我居然看清楚他的脸了。不是张猛,是盛茂武。” 陆允听完单季秋所说的话,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捏了捏给她放松:“现在也只是你的一个怀疑,做梦是因为你心里的天平已经偏向你所认为的,梦境才会服从你的想法从而帮你反应出来你想要的。你也很清楚做梦是完全没有任何依据的,我们不能仅凭这个去断定现实中的东西。” “我也知道。” 单季秋点了点头,自己也明白做梦怎么能当真。 “但是。”她对上陆允的双眸,说,“张猛出狱来锦南,自由出入盛氏,从头到尾一副事不关己,没有任何的愧疚的样子,你不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过于巧合了吗?” 其实听单季秋把这些都摊开分析之后,陆允也隐约觉得这件事确实不像是巧合那么简单。 抛开梦境不真实这一点,其他的点确实有些巧合了。 尤其是盛鼎辉教出来的儿子,也不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人。 但他也害怕这丫头因为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失去理智,做出让他担心的事情来。 “秋崽崽,你要清楚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警方手里的证据,让案子判了是铁板钉钉的事,张猛坐了六年牢也是事实。” “退一万步讲,就算所有的巧合和疑点都成立,张猛真的是顶罪。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在当年,所有不利于盛茂武的证据早已经被销毁了。当年这个案子没有一丁点儿的疑点,那现在想找不是大海捞针。” “而且,现在也只是怀疑,仅凭一双眼睛一个梦,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拿去跟警察说,人都会觉得你是不是神经病。” “除非……” “除非张猛能说出事实的真相。”单季秋接道。 陆允瞧着单季秋,问,“你觉得可能么?” “万一,可能呢。”这似乎是唯一的一条路。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陆允说,“你想去找张猛。” “也只有这个办法。” “没有万一的秋崽崽,他不可能跟你说真话。你也是律师,你难道不比我明白?六年的哑巴亏都吃了,他会蠢成什么样,在这个时候突然翻供。” 单季秋听陆允跟她一顿分析,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是啊,她怎么可能指望张猛跟她说实话呢,他可是自己亲自去坐了六年牢。 这其实就是个无头公案。 一切都结束了,在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陆允见单季秋失望又不甘心的模样,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我不希望你一直被这件事影响生活,我更不希望你为了去查这件事而有任何的危险。”他停了停,语调噙着认真,“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轻举妄动。” “嗯。”单季秋点点头,“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好了,睡吧。” “嗯。” 陆允关了灯,将单季秋捋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听见怀里的姑娘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陆允。” “我在。” “我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但我也不想外婆走的不明不白。” “太阳出来的时候,早晚会照进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它们就无所遁形。” 真相虽然难找,但不代表就一定找不到。 …… 接下来的日子里,单季秋有遵循陆允的叮嘱,暂时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打草惊蛇。 她工作很忙,手头上法援的案子等着排期上庭。 还有其他非诉案件需要处理,忙到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纠结张猛和盛茂武之间的问题。 但是她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她调出了当年外婆的案子,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去寻找有没有被忽略掉的东西。 她也会从那个民警口中打探当年案件中的一些细微细节。 可惜,正如陆允所说,完全找不到任何能直接将案子跟盛茂武联系上的蛛丝马迹。 她心中虽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可久久也找不出任何线索,所有的怀疑也仅限于怀疑,毫无进展。 而陆允也是出了奇的忙,倒是没怎么回北京,就是总是早出晚归。 有时候还西装革履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甚至临近破晓才回来洗个澡眯一会儿,又去上班。 这感觉就像是所有出轨征兆似的,偏偏放到他身上就哪儿哪儿也不像那么一回事。 就总觉得吧,他有什么事瞒着她似的。 单季秋也不会偷摸着查陆允,她直接单刀直入地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狐狸精了?” 陆允笑着将单季秋扯到怀里,点头:“有,一群男狐狸精。” 单季秋“切”的一声,摆出一脸的不信,“你这段时间的种种行为都在显示着你很有问题,你还穿正装了。” 陆允:“谈生意呢,不穿正装穿个t恤短裤就去?” 单季秋:“隔三差五就谈,谈到天亮?你不是不爱出面的么?” 陆允:“那不是不止谈生意么。” 单季秋:“还谈什么?谈情?” “总之呢,工作性质保密,暂时不能跟你说,不过你得记住了,”陆允亲了下单季秋的嘴角,修长的手指挑着衬衫扣子一粒一粒地解开,慢慢压向她,勾引着她,“我只跟你谈情。” 然后,单季秋就被他的眼神和动作给蚕食掉,逐渐陷入到了他的蛊惑中去。 …… 于是乎,在时间的推移中,不知不觉走进了七月盛夏。 周五这天律所聚餐,因为天气炎热,就选在了一家花园餐厅吃小龙虾,吃了小龙虾就在附近的ktv唱歌。 律所的律师们别看平日里着装讲究,说话办事一丝不苟的模样,到了ktv里就各种放飞。 什么都唱什么都玩,难得放松,倒是热闹。 单季秋在跟他们玩骰子,玩着玩着手机就响了。 “你们先玩,我接个电话。”单季秋一边起身一边走了出去。 一接通电话,陆允的低音炮就从听筒里递了过来:“什么时候结束,我过来接你。” 陆允今天难得没事,本打算跟单季秋约个会的,结果人家说要跟同事聚餐,毫不留情地抛弃他。 他觉得他这是报复他之前的冷落,故意的。 单季秋一边往过道外面走,一边说:“可能还要一会儿吧。” 陆允:“那我过来等你,结束了就出来。” 单季秋:“你到了跟我发个微信,我就出来。” 陆允:“成,少喝点儿酒啊。” 单季秋:“没喝。” 陆允:“没喝还是没喝多少?” 单季秋:“没喝多少。” 陆允:“我就知道。” 单季秋:“真的就一点点。” 陆允:“你的一点点是论斤称的?” 单季秋:“陆总,我不是你下属。” 陆允:“你是我媳妇儿。” 单季秋:“不要脸。” 陆允:“我向来只要媳妇儿。” 两人就这么围绕着这个话题互怼了一会儿,单季秋就收线了。 她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经过公共厕所,极其不经意地听到了“小盛总”三个字。 像是有毒,又像是魔咒,让她脚下猛然一顿,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动腿。 张猛叼着烟,靠在外面的洗手池边笑着在打电话:“这点儿钱对你小盛总来说就是指缝里流出来的沙子,我可是六年啊!我现在想想这几年的日子啊还真是无聊啊,不过再怎么无聊我相信肯定还是有大把人愿意听的……哎,这不就对了嘛……” 张猛打完电话一出来,就撞上了在外面等他的单季秋。 他显然也是始料未及,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便朝她笑了笑:“这么巧,唱歌啊?” 单季秋看着张猛,如果说以往看他的目光是厌恶,现在却是妥妥的怀疑。 “这么巧,听到你打电话了。”她也不拐弯抹角。 “嗐,我跟朋友打电话你也有兴趣,这么关注我,你不会看上我了吧?你这么漂亮我肯定愿意,只不过……” “你也不用跟我油腔滑调。”单季秋打断张猛,“我想知道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我可真不清楚,我也真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拜拜。” “你想要钱是吧,说个数。”单季秋说。 张猛的脚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也不过须臾,他甩了句:“有病。” 话毕,他绕过单季秋哼笑一声,似是讥诮。 与此同时,单季秋转身一个擒拿,把张猛撞到在墙上去,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锁住。 “你不是撞死我外婆的人对不对,你跟我说实话,我只要你一句实话。”单季秋的气焰逐渐升腾起来,手上的力道也不受控制地用了力。 始终是力度不够,没两下就被张猛给挣脱开了:“你是不是想你外婆想疯了,你去找她啊,让她告诉你呗。” 单季秋被这句话一激,一拳就朝张猛的脸挥了过去,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人撂倒在地。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单季秋咄咄逼人。 张猛嘴角出血,啐了一口,倒在地上望着单季秋:“你这个疯女人,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单季秋说着还要去揍张猛,就被刚好路过上厕所的人给拉住了,还挺惊讶,这么一漂亮姑娘把一个男人打倒在地。 “姑娘姑娘,冷静冷静,怎么回事啊这?” “你放开我。”单季秋略有些急,指着张猛重复:“到底是不是?” “报警,帮我报警,他妈的这个疯女人有神经病。”张猛跟其中一个拉架的说,“我都不认识她,一出来就打我。” “好啊,报警啊,我们跟警察说去。”单季秋冷笑地看着慢慢站起来的张猛,说道。 此时,因为这边的动静,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张猛听单季秋这话,神色一凛,站起身来,挥挥手:“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算我倒霉。” 说完,他转身扒开人群,赶紧离开。 “你别走。” 单季秋挣脱抓着她胳膊的手,想去追,却已经看不见张猛的身影了。 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面色极冷地点了下录音键上的红圈,将手机退回到主页面。 热闹看完,人群散尽,刚才拉架的男人凑了过来,说:“那个,能不能加个微信?” 单季秋因为没有录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心情郁闷烦躁到极点,也是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冷语相向:“滚。” …… 陆允接到单季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背指骨上破了皮,笑容一下子就敛了下来。 “你这手怎么回事?”他拎起她的手,音量都变得大了一些。 单季秋见陆允这紧张的样子,话到嘴边就自动变了:“就是不小心蹭了一下。” 她不想每一件事都让陆允担心,刚才发生的事还是等她找到张猛,把事情问清楚了以后,再一五一十地跟他说吧。 外婆的事,她还是想自己亲自去弄明白。 陆允太忙了,她也不想他一直一直去担心她。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还能这么不小心?”陆允说着打开车门,要下车。 “你去哪儿啊?”单季秋问。 “去药店给你买药。”陆允指了指不远处的药店,又说她一句,“总是不让我省心。” 单季秋看着陆允离去的背影,望着漫无边际的星空,暗自叹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告诉他,不然不知道要被他数落到什么时候。 …… 周日,单季秋在家琢磨着周一去派出所或者是去电信把张猛的地址或者电话打听出来,整个人想的太过出神,陆允叫了她几遍都没搭理。 额头上吃了一记爆栗,伴随着陆允的声音响起:“想什么呢?我发现你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有事瞒着我?” 单季秋揉了揉额头,望向陆允,摇摇头:“没有,想工作上的事。” 陆允总觉得这丫头有点儿不对劲,昨晚上做的时候还给他走神,难道真的是工作很累? “麻烦单律师你劳逸结合一下啊。”陆允说,“别一天天的总想着工作。” “这不学你呀。” “别冤枉我,我跟你在一起可没想工作的事啊。” “那你想什么?” “想你啊。” “你的想是动词吧?” “你管它什么词,总之是个好词。” “你真的是……” 单季秋话还没说完,门铃就响了起来。 她拍了一下陆允,才起身去玄关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外这位熟悉的面孔。 “段博弈?”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民警,有些茫然。 显然这三个字也把陆允给炸过来了,他走到单季秋跟前,看向来人,不由得一笑。 单季秋没注意的是,陆允对段博弈的笑里不是以往的任何一种笑意。 而是像老朋友一般的随意笑容,连说话也掺着自然而然的打趣。 “我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段博弈看了眼陆允,眸中的笑意有些复杂。 随即,他看向单季秋,正色道:“我今天是来办正事的。” 单季秋不明所以:“什么事?” 段博弈:“单季秋女士,现在需要你协助我们警方调查一起谋杀案。” “谋杀案?”陆允和单季秋异口同声地惊讶。 段博弈摸出一张照片,给单季秋:“认识吗?” 单季秋点点头:“张猛。” “今日凌晨,我们接到线报,发现了他的尸体。”段博弈说。 第102章 欢喜 平安快乐。 段博弈能找上门来,完全是因为一路排查到了周五晚上在ktv,单季秋跟张猛起了冲突这事。 张猛是撞死单季秋外婆的肇事者,而单季秋又在ktv打了张猛。 就事论事,她确实是有明显的杀人动机。 段博弈给单季秋录了口供,知晓她在张猛遇害的时间段里一直跟陆允在一起,人证有了。 物证可以排查当天小区和电梯以及门口走廊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显示单季秋在张猛被害的时间段里并没有出入记录。她家在16楼,总不可能跳楼出去杀人。 所有的证据显示的清清楚楚,加上陆允的作证,基本上能洗脱她的嫌疑。 单季秋在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嫌疑降到零后,也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包括那晚上的录音都给了段博弈。 与此同时,她还给了段博弈一个新的方向,也就是那天晚上她听到那通电话的内容跟盛茂武有关。 “我怀疑张猛因为当年顶替盛茂武,出来以后一而再再而三以此要挟他,把他当成提款机。他们可能是谈崩了或者是盛茂武不想再被威胁而早有预谋,起了杀心,以绝后患。” 单季秋看向段博弈:“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至于事实到底是什么,就只有你们来查了。” 她顿了顿,语气显得郑重其事:“段博弈,请你一定要查出真相,算我求你。” 段博弈难得看见单季秋如此认真的模样。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一个面对任何事都比较随性的一人。 这天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一抹光,一抹坚定不移恳求的目光。 也是啊,他到至今都还记得当年那个老太太的音容相貌,慈祥又和蔼。 段博弈不由得叹口气,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单季秋身旁的陆允。 二人视线在空中刹那交汇,又心照不宣地彼此移开。 “你这话就言重了。”段博弈朝单季秋安抚地一笑,“这是我们应尽的本分和职责。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真相。” 段博弈他们离开了以后,陆允就直接黑了脸。 “不是说是蹭的伤么?”陆允秋后算账般地拎着单季秋的手,又丢开,冷言冷语,“合着是在人身上蹭的?” 单季秋料到陆允可能会生气,但是她没料到的是,他这气生的好像是有点儿大了。 她抿抿唇,坐到陆允身边,耐心跟他解释:“我就是怕你这样才没告诉你,我也不是想一直瞒着你,我就是想确定这件事以后再告诉你的。”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警察不找上门,你还不打算告诉我?”陆允质问。 “都说了不是不说,而是晚一点儿再说。”单季秋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 “你还有理了?”陆允面向单季秋,依然是面无表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被怀疑成杀人犯。” “那不是有证有据来证明我是无辜的,没做过,警察是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的。” “单季秋。”陆允连名带姓地吼她,训斥她,“我说过什么?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让我担心,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还是怎么着?” “你不知道,当时那个情况,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单季秋认认真真地盯着陆允,对他说:“我承认我可能是冲动了,但是我不后悔,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陆允:“……” 单季秋见陆允的根本不想听下去的冷脸,伸手去扯着他的衣角,跟他服软:“那现在张猛平白无故被杀,不更加印证我的猜测方向是对的。我现在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段博弈,接下来查案是警方的事,我会老老实实的等一个真相,不会再轻举妄动,让你担心了。” 陆允:“……” 单季秋又摇了摇陆允的衣角:“别生气了,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儿吓人,你从来没这么吼过我。” 陆允瞧着单季秋这副讨好人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随之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这话你说的,这件事到此为止。查案是警方的事,我们只需要耐心等一个结果,明白?” “明白。”单季秋小鸡啄米,撒着娇,“你笑一个吧。” “我媳妇儿差点被当成杀人犯,你觉得我还笑的出来?”陆允轻嗤,继续端着。 “那不是差点儿,就是没有。”单季秋跟陆允钻字眼儿。 “你还跟我抬杠是不是?” “不敢,阿允哥哥。” 陆允听到这声“阿允哥哥”,终是弯起了唇角,气极反笑:“每次都来这招。” 单季秋见陆允笑了,便蹬鼻子上脸,伸手挽着他的胳膊:“那不是你就吃这个。” 陆允伸手将单季秋揽进怀里,温声对她说:“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我只想你平安快乐,就够了。” 单季秋伸手圈住陆允的腰,连连应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会平安快乐的。” …… 翌日,锦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队会议室。 门口的脚步声络绎不绝,停了又走,走了又停。 会议室里,除了贾副局长,一队的队员,还有经侦的同事也位列其中。 还有一位,既不是刑侦的,也不是经侦的。 这压根儿就不是警察的男人,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坐在最后面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上。 只露出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听着两队人马开会,成立专案调查组。 会议结束,大家各司其职,拉开会议室的门,一阵空调凉风涌入,也涌来俩女警。 开门的警员见是认识的,不由得揶揄:“你们这是来看咱们段副队,还是来看热闹的?” “反正不是看你的。” 其中一个女警朝里面瞄了眼,目光直直落在陆允的身上,有些羞赧的一笑。 “那是谁啊?好帅啊?” 话音刚落,这位警员就赶紧将门板一关,隔断了她们所有欣赏和好奇的目光。 警员好笑地一笑,见两人对他横眉竖眼,人满眼不在乎:“不是,你们真的是够够的了,人那裹得严严实实的,都能看出帅来?” “你不懂,越是这样越让人好奇不是?而且,就不用看脸都知道是个绝世极品,我打赌,跟咱们段副队有的一拼。” “你们女人啊,怎么现在完全不懂什么叫做矜持。” “毕竟你们之间什么差距都不是一半点,你不理解而产生嫉妒心理,我也是能理解滴。” “得得得,你们就是闲的,该干嘛干嘛去,小心我告段副队。” “小肚鸡肠,恼羞成怒,啧啧啧。” “……” 办公室里还剩下贾副局,段博弈,经侦的常队和陆允。 他们继续就两方案件整合调查进行商谈。 刚好都跟盛氏有关,自然是要联合行动,互相配合。 盛氏集团在经侦那也算是绝对的关注对象,但是一直以来却苦无证据查出他们背后的不法交易,什么都沾,不但祸害百姓,还升级到国家利益。 盛氏这么多年来赚了多少黑心钱,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很多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盛鼎辉就是个老狐狸,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那手段是贾副局至今为止都再难见到第二人可以与之匹敌的。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从刑侦到经侦,再到现在的位置,心里一直以来的一个执念。 不将其绳之於法,他誓不退休。 而就在去年年底,弗沃内部员工利用不法手段窃取弗沃和中科院的研究数据。 虽然证据指向幕后黑手的是个空壳公司,但是到最后陆允还是查到了有关盛氏参与掌控的一些蛛丝马迹。 只不过确实也没有直接确凿的证据证明那事跟盛氏有关,北京那边就此结案。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贾副局因为这件事,知道了陆允的存在。 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年轻人或许能让他安稳退休。 他曾经有找过陆允,希望他能协助经侦。 陆允当时的客观看法是,就算他参与,这恐怕也是个持久战。 他说他可以协助警方,但是要想查出盛鼎辉背后的那些事。如果不接近他是根本不可能拿到有用的证据,单靠黑进他们公司的安网系统,没什么用。 能曝露在阳光下的,自然都是能见的了人的东西。 贾副局明白陆允的意思,他查了盛鼎辉那么多年,都没能将他绳之於法,何况还是现在。 他不强求陆允,只希望有机会的话,他能用他的技术协助警方破案。 谁知道在一个月前,陆允突然找到他,说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那天的风裹挟着六月间的燥热,吹拂着办公室窗台上那盆坚韧的绿萝。 枝丫绿叶随风摆动,穿过窗外,能看见不远处那迎风而立的国旗。 色调极端,遥相呼应。 青翠的绿萝和鲜艳的国旗,就像是他眼前这个淡定从容的年轻人。 明明说着性命攸关的话题,看上去却给人一种无关痛痒的感觉。 他话不多,就俩字儿:“卧底。” 贾副局有些惊讶,不可置信地问他:“你去当卧底?” 陆允笑着一点头:“盛氏一直想要弗沃的技术,我送上门他不可能不要,在盛鼎辉的眼中我对他们是一无所知的存在。所以我是最好的人选,只要能进入盛氏,我才有机会帮您。” “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这么做?”贾副局很是不理解。 “因为,我也有我的目的。”陆允说。 “什么目的?” “我需要您帮我调出2012年厘城的一起酒驾交通事故,并且抽人能重新调查这件事故的真伪。” “为什么?” “我怀疑那起案件跟盛氏集团的小盛总盛茂武有关。” 贾副局还是没给闹明白,继而又问:“可这个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陆允的嘴角嵌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站的如松柏般笔直,背脊昂立端正,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那双深邃黑亮的桃花眼,瞧了眼遍布在窗外的炽烈骄阳,遂又扭头看向贾副局,字句笃定:“关系着我这辈子很爱的两个人。” 第103章 欢喜 我害怕了。 其实在这一个月里,陆允跟单季秋说的所谓的谈生意,其实就是跟盛氏。 而那个保密工作自然是协助公安部门。 贾副局把这个案子交给了段博弈,以至于陆允跟段博弈打上照面的时候,彼此都还有些惊讶。 当年的情敌变成了如今合作伙伴,想想还是有点儿神奇。 陆允偶尔的彻夜未归有时候是在盛氏,或者是生意酒桌上。 有时候其实是在悄悄地跟经侦的常队碰头。 还有的时候,是跟段博弈他们看案件资料,看因为案件入档而得以保存下来案发当晚厘城的天眼录像。 他们重新进行新的排查工作,找人证,寻物证。 很多当初并未被在意的微乎甚微的疑点,如今也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一切都在秘密的,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周五的傍晚,陆允好不容易得空下来,想约单季秋来着,结果人家没空,他便偷摸去了市局。 在那间昏暗的小房间里,继续去看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天眼录像。 像素太低,模模糊糊,看的都快吐了。 终于,陆允在这天发现了里面的蛛丝马迹,这是确凿的证据。 天眼里,虽然盛茂武的那辆车从未出现在监控录像中。但是碰巧的是,盛茂武也从未出现在监控录像里。 相反,案发前半个小时,远在几十公里以外的一环城区某巷口摆着的一块玻璃,在灯光下投射出了张猛经过的脸。 虽然是一闪而过,但足以看清那张脸就是张猛。 所以,半个小时,除非你用飞的。 不然怎么偷车又喝酒,还撞人呢? 段博弈当时看到陆允跟他们说的那块玻璃反射出来的脸,说实话也被他的火眼金睛给佩服到了。 结果人十分轻描淡写地说他其实就是有点儿过目不忘而已。 神他妈有点儿过目不忘而已,这话给说的,怎么那么闹耳朵呢? 行吧,只能说七中当年的神话确实够神,这脑子给他们破案实在是太好使了,真想让他加入警队呢。 高兴了没多久,就高兴不出来了。 等他们找到张猛的时候,仅仅找到的是一个已经断了气很久的张猛。 虽然张猛死了,不过所有的矛头也都渐渐的指向了嫌疑最大的盛茂武,只要证据充足,就可以抓人。 …… 今年的七月特别像2012年的那个七月,出奇的热,绿柳槐杨里那源源不断的蝉鸣特别的喧闹。 流萤闪烁,星河万里。 高考生们等来一个金榜题名,却还要等一个离乡背井。 等一场盛大的离别,等一份不知会否宣之于口的喜欢,等一个欢喜又或许是止步于此的青春遗憾。 而单季秋,在那一年熬过了所有的苦难,在这一年也终将一一得到弥补。 声嘶力竭也好,痛苦不堪也罢,该回到身边的人回来了,陪伴在她的身边。 该真相大白的事,她始终相信也会等到真相大白的这一天。 七月中旬,经过一系列的排查和走访,终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警方在盛茂武所谓的不在场人证里,查到了有人作伪证,被带回了局里进行审问。 就在审问人证的同一时刻,盛茂武人已经在机场。 据航空公司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他将在一个小时以后飞往美国。 “是美国。”段博弈的下属一收到消息,立即跟他汇报情况,“真过去了,要抓回来就难了。” “通知机场的同事随时准备抓人,这边先审着,我去找贾副局。”段博弈说完,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段博弈一进贾副局办公室,就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贾副局问段博弈:“你手上有几成把握?” 段博弈:“人证如果招了,百分百。” 贾副局:“不招呢?” 段博弈有些泄气,如实说:“没把握。” 贾副局也陷入了为难:“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我们没办法限制他出境。” 段博弈:“如果这次放了他去美国,就等于放虎归山,想抓就不是那么容易。” “扣下来再说。”贾副局决定赌一把,一拍桌子,声如洪钟,“有什么事我顶着,大不了提前退休。”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允和常队走了进来。 陆允将手里的u盘递给贾副局,笑着对他说:“贾副局您不用顶着了。” 贾副局将手里的u盘插入电脑,就听到陆允淡然的嗓音像清泉一般抚走人焦躁的心。 “盛鼎辉在海外的账户,军火走私生意和电话录音,还有,罂粟田……” 贾副局不知道陆允怎么能这么神通广大弄到的这些,不过他的专业技术他是有见识过的。 段博弈很少会服人的,他都曾说过,陆允厉害到连局里顶尖的技术员都干不过的地步。 他能弄到这些,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那么淡定说要当卧底。 眼下,看到这些明晃晃的证据,贾副局真的是激动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可以将这只大鳄给打上岸了。 而那条小鳄鱼,虽然暂时没有办法以张猛的被杀案将其逮捕。 但是可以利用经侦这边的案子,以调查盛氏的名义,将他扣下来协助调查,暂时禁止出境。 这也给了段博弈他们充足的时间继续去查张猛的案子,以及当年的案子。 …… 单季秋发现最近陆允很闲,实在是太闲了,跟他之前的忙简直是天差地别。 每天,她上班,他开车送到律所门口。 下班,准时来接。 除了上班的其余时间,他像个连体婴似的,寸步不离。 恍惚间,单季秋感觉自己好像请了个保镖。 直到她被请到了市局,再一次做了一份详细的笔录,从段博弈那儿得知了有关盛氏父子的事。 这才恍然大悟,陆允最近这过于黏糊的行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盛氏集团的小盛总盛茂武的人证终于抵不过警方的“威逼利诱”,翻了供。 那所谓的不在场证据如今便是荡然无存。 盛茂武也因涉嫌谋杀,在抓捕过程中袭警逃逸,身上可能携有管制枪械。 现已逃出锦南,目前正在被全力通缉中。 盛氏老总盛鼎辉因涉嫌于国内外多起长期性非法交易,正在被经侦进一步调查中,但每一项都是证据确凿,没得洗。 而他因为被逮捕的时候听说盛茂武没走成,导致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由警察二十四小时轮番看守。 而单季秋还得知一个消息,那就是陆允之前所谓的谈生意,什么保密性工作,就是给警方当卧底,协助他们办案。 此刻,陆允熟门熟路地过来接单季秋,刚巧看到她跟段博弈一起出来,便迎了上去。 段博弈努努嘴,笑这调侃:“他还真是贴身保护呢。” 单季秋还在琢磨着一会儿怎么修理陆允,瞧着由远及近的英俊男人,心不在焉地对身边的段博弈说了句:“免费保镖。” 陆允走到两人跟前,目光落在单季秋似笑非笑的脸上,心里蓦地一咯噔。 段博弈朝他勾起唇角,抬了下下巴,打趣:“笔录做完了,人还给你。”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陆允好笑道。 “那倒不用,回头破了案,还得给你颁锦旗。”段博弈说道。 “赶紧把人抓了,把所有的案子都水落石出了,就算是给我最大的一面锦旗。” “放心,一定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段博弈一说起案子,整个人都正义凛然了起来。 回去的一路上,夕阳西下,华灯一一点亮城市的背景,车流不息,似银河星线。 单季秋打从出了市局,就没怎么搭理陆允,上了车,就窝在副驾上玩手机游戏。 平时玩的还挺好,今天game over了无数次。 陆允多了解这丫头,之前他那么吼她说她,现在换他瞒了她那么久,这心里不舒坦也是正常的。 “你要打要骂都成。”陆允将车停到一旁,解开安全带转身看向单季秋,“不带冷暴力的啊。” 单季秋低着头,指尖的动作一停。 如果说一开始在市局里琢磨着怎么修理陆允,一路上冷静下来就是后怕。 他一个不是警察的人跑去当卧底,为了帮警方破案,喝酒熬夜。 那段时间累的整个人看上去都没那么精神了。 如果,万一,失手或者失误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盛氏父子什么犯罪的勾当都干完了,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一个人也不是难事。 单季秋一想到陆允要是因此出了事,她怎么办? 她会疯掉的。 “说句话,成么?”陆允还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单季秋,让他都吃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陆允。”单季秋抬起头看向陆允,眸中蓄着一层薄薄雾气,声音也有些低喃,“我害怕了。” 我怕失去你,很怕很怕。 我怕没有你的日子,我会过不下去。 陆允想过单季秋会给他一顿骂,反正无论如何,她怎么抱怨他,他都受着。 可他这突然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比骂他一顿还难受。 “怕什么呀。”陆允伸手揉了揉单季秋的头顶。 “你总说担心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单季秋微微蹙着眉,盯着陆允,“可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居然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我也会担心你的。” 陆允的手搭在单季秋的头顶,慢慢的揉着,轻哄着:“你知道我的,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去做,我既然愿意做,那就说明我有把握。我不提就是不想你这样,我就不会分心。” “再说了。”陆允没由来的一笑,给她列举降低危险性的可能,“我以前从小姑那儿学过一些犯罪心理学,也从段博弈那儿学了点儿反侦查学。我又会功夫,行事也很小心,没人能拿我怎样。”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又不是警察,就算你可以打得过所有人,但他们是有枪的。” “但事实上我做到了不是,毫发无损。” “我知道是我给你压力了,你才会这么做。”单季秋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允,“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外婆的事,让你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危险,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我……” 陆允打断单季秋的自责:“谁说是你给我压力了?秋崽崽,我也想帮外婆找到真凶,我也想要一个真相,这也是我的事。” 单季秋就这么瞧着陆允,须臾,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抱住他。 她醒了醒鼻子,对他说:“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罔顾性命,就算因为我也不行。” 陆允搂紧单季秋,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对她说:“成,我向你保证,我呢一定比你后死。” 单季秋拍了下陆允的背脊:“说什么死啊死的。” “好好好。”陆允的手捋了捋单季秋的后脑勺,安抚着她,“我们都能活到一百岁。” 等到百年后,还是你先走一步,把孤独留给我就好。 但是你得走慢点儿,等等我。 …… 一周后,是单季秋手里的那起法援案上庭的日子。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被告人当下认罪,单季秋只需要一步一步走程序,帮其求情减刑就可以了。 庭审结束,人群鱼贯而出,走在后面的单季秋后背突然被一个冷硬的东西抵住,身后是一声低笑:“你最好安静地乖乖跟我走。不然的话,枪眼儿无情,我跑不掉,但也足够让这儿的几个无辜的生命给你陪葬。” 单季秋猜到是谁了,只不过她是完全没想到这个明明已经逃出锦南的人会出现在这儿,还竟然敢在法院动手。 她不能被他看出她的软弱和害怕,更不能激怒他。 她更不能连累无辜的人因为她而失掉性命。 单季秋一边不动声色地摸着搁在身前手腕上手表的扭针,一边说话转移盛茂武的注意力:“你居然回了锦南,难道你就不怕?” 盛茂武胳膊上挂着一件外套,带着鸭舌帽,看上去就像两人并排行走,没人发现他们的异样。 他就这样推着单季秋往消防通道门走去,一边走一边冷笑:“单律师你没听说过吗?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104章 欢喜 我怕她哭。 陆允手机上从未提示过的定位系统突然响了一声,并伴随着上面的红点在网格线上亮起,他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打从他送给单季秋那块表以后,她就从未打开过这个定位系统。 这突如其来被打开,那一定不是无缘无故或是手滑这么简单。 他第一反应是给单季秋打电话,无人接听。 再打,就已经提示关机了。 这前后结合在一块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警示牌似的,让他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盛茂武。 陆允立即联系了段博弈,将事情长话短说,让他赶紧去法院调监控查看情况,确定到底是不是盛茂武。 而他则是开车跟随定位先去追踪。 大约半个小时后,段博弈的电话打了过来。 果然如陆允所料,监控里能看到单季秋身侧有一个男人,身形很像盛茂武,手上挂着件衣服,打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根据警察的专业判断,这一看就是被挟持了。 监控里只能看到这么多,盛茂武后面有意避开监控,应该走的都是死角盲区。 陆允听着段博弈所告知的一切,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淬满了寒冰,明明是七月盛夏,可在这车厢内里仿若是冰天雪地。 陆允对段博弈说:“我现在能追踪到单季秋的实时定位,我把我的定位给你,你带人跟上。” “好,我让交通部的同事协助盘查。”段博弈顿了顿,又提醒,“等我们过来,别轻举妄动。” “我知道。”陆允说完,挂了电话,将定位同步给了段博弈。 …… 单季秋被盛茂武反绑住双手,嘴上粘了胶布,丢进了后备箱里。一路平顺一路颠簸,她却动弹不得。 一片黑暗,空气稀薄,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的。 她不知道到底开了多久,也不知道天是否已经黑了。 她只知道她会等到陆允来救她,莫名的坚信着。 一个急刹车,单季秋的头“砰”地一声撞在了后备箱的内壁里,整个人都被撞恍惚了。 随即是额头上的疼痛传来,头昏脑涨。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备箱被打开。 重获天日,首先映入单季秋眼帘的是渐渐压下来的灰黑天幕,月亮爬上来了,星星也要闪烁了。 随即,他就被盛茂武给扯了起来,她人坐在后备箱里,但也足够她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片草木横生的地方,只有一栋废弃已久的框架楼。 “好奇?”盛茂武见单季秋的目光在这楼里,他笑道,“拜你所赐,这就是我东躲西藏的地方,也让你感受一下。” 单季秋被黏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 盛茂武知道单季秋的疑惑,帮她解惑:“以为我逃离锦南了?” “……” “那是我故意迷惑警方和你们的。”盛茂武说到这儿似乎还有些得意,“不然的话,陆允怎么可能放松警惕,你又怎么可能落到了我的手上。” “想说话?”盛茂武把单季秋从后备箱里拖了出来,然后拽着她往废楼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让你死个瞑目。” …… 陆允看到定位没在动了以后,预估着位置,避免打草惊蛇,将车停在了百米外。 他跟着定位走,就看到了黑暗中一栋废弃的框架楼隐藏在一大片比人还高的野草中。 饶是这夏夜,也显得阴森恐怖。 不过,确实是个藏匿的好地方。 再往前走,陆允发现了一辆黑色的车,他委身过去一看,车里没人。 他伸手再摸了摸引擎盖,还是烫的。 应该是没错了。 这里太过于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草丛里的虫鸣声和楼里隐约传出来的说话声。 陆允听清楚了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他循着人声往上走,每一步都走的异常的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楼里的人。 终于,在盈盈月光透着残破的窗梁打了进来,两个人影落在了月光里,又拢在地上点着的一盏灯里。 陆允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被绑了双手的姑娘,迎着微弱的光亮能看清她还穿着律师袍,一身狼狈,额头上的伤痕被落下来碎发遮了一半。 但好在,看上去,一切还算是安然无恙。 而盛茂武立在单季秋跟前,风一吹,他看见了他腰间别着的枪。 单季秋还在发问:“所以,当年开车的根本就是你,张猛也只是替你顶罪?” 盛茂武:“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单季秋:“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杀他。” “因为他贪得无厌,他还威胁我。”盛茂武手里把玩着一把刀,蹲下来在单季秋的脸上拍了拍,“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不揪着不放不就没这些事了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挺好。” “那我外婆好好的为什么就应该给你撞?你凭什么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单季秋反问。 “那是你外婆倒霉。”盛茂武毫不在意地说。 “盛茂武你还是人么?”单季秋听到这话,恨不得杀了他。 “我不是人,你就是?不是因为你,警察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不是因为你,陆允能让我们盛氏的基业毁于一旦?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造成的,你不会以为你真就是正义的使者吧?” “强词夺理,你跟你爸都犯了罪,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触犯了法律,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也是不真的事实。”单季秋偏着头,脸颊上是刀的冰凉。 盛茂武笑了起来:“又怎么样,你是好人你以为你就能长命了吗?不过你放心,杀了你,我还会让陆允下来陪你,这么想你外婆,你们不就正好跟你外婆一家团聚。” 单季秋:“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盛茂武:“我根本就没想跑,要我一辈子东躲西藏,我宁愿找你们一起陪葬,这辈子荣华富贵我也享受了,不算亏。” 单季秋正想说话,眸色一顿,就看见了暗色中陆允特意给她的那一瞬而过的脸。 也就是这一下,宛若一颗定心丸,她整个人都不再害怕了。 单季秋立即垂眸,她不能让盛茂武发现陆允的存在。 于是,她继续用谈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那既然你想杀我,又何必等到现在。” 盛茂武的刀暂时离开单季秋的脸颊,遂摸出手机,点开录像,不疾不徐地说:“因为我要录下你垂死挣扎的过程给那个爱你的男人看,让他亲眼看着你是怎么断的气。他越痛苦越恨我,我就越开心。” “变态。” “我变态?对,我是变态,那也是你们逼出来的。” 盛茂武来了气焰,拿刀在单季秋的脖子和手腕上比划:“你说,我是在这儿割一刀,还是在这儿呢?” 他举着手机一直在录像,视频里的单季秋却丝毫没有怯意:“盛茂武,你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我说的。” “那就试试吧。”盛茂武慢慢将刀往单季秋的颈动脉放,“那就这儿吧。” 就在盛茂武说话的同时,单季秋余光瞥到了陆允给她的一个手势讯号,是他们小时候玩躲沙包的惯用手势。 她心领神会地往后躲的一刹,一块砖头不偏不倚地砸中盛茂武的脑袋,刀尖轻轻划过单季秋颈脖的表皮,人和刀先后落地。 一切宛若电光火石般,还根本来不及看清。 盛茂武的反应也算快,站起来的同时就掏枪,不过被反应更快的陆允给一脚揣在他手上,枪被直直踹到了一边。 两人赤手空拳的打斗,陆允宛若一头猎捕的猛兽,对盛茂武拳脚相向。 最后一拳直接把人抡倒在地,将人打晕了过去。 陆允心心念念都在单季秋的伤上,赶紧过去给她松绑。 他拧着眉心,摸了摸她额头上撞伤,又看了看她颈脖的划伤,手手脚脚四下检查。 “还伤哪儿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骨头有没有不能动的?” 单季秋伸手就抱住陆允,这个时候感受到他在身边,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但那一股脑袭来的后怕感遍布全身,从心底直直窜到浑身的森森凉意,挥之不去。 “没受什么伤,不痛。”她紧紧地抱着陆允,浑身不受控制地抖着。 “没事了,我在,不怕。”陆允感受到单季秋的状态不太好,温柔地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伴随着人影和前后两声枪响,惊动了已经赶到楼下的警察们。 警笛声四起,警察循声而动,楼梯被踩的“框框”作响。 静如鬼魅的黑暗地方,被红蓝交替的光照亮,与星空呼应。 楼宇灯光腾燃,段博弈他们一上来看到的一幕就是倒地的一个人,和受伤的两个人,地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他赶紧跑到陆允和单季秋身边蹲下,看着陆允胳膊上流血不止和单季秋担心的神色,忙叫人叫救护车的医护上来。 而他的下属已经给真的晕过去的盛茂武戴上了手铐,把人给拖走了。 段博弈问陆允:“你打的?” 陆允捂着捂着他胳膊上的那只满是血迹的小手,嗓音虚弱地低笑道:“她打的。” “你还笑。”单季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疼的不得了,这人还笑的出来。 段博弈一听,惊讶地看向单季秋,一脸的不可思议。 时间倒退到段博弈他们上来的前一刻。 装晕的盛茂武趁他俩没注意,翻身捡起旁边的枪就瞄准了陆允。 “陆允,小心。”单季秋转身想去拿背帮陆允挡。 谁知道陆允反手直接把她完全护进怀里,往一边侧翻过去。 一切不过眨眼间,子弹还是打在了他的胳膊上。 陆允顾不得受伤,转身朝要继续开第二枪的盛茂武扑了过去,往上压住他的胳膊,子弹打在了顶梁。 盛茂武被陆允用力扭住他手腕一掰,卸了他腕骨。 枪也随之脱手,闷响落地。 单季秋见状也冲了过去,踹开枪以后,转身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打在盛茂武的太阳穴上。 接下来就是陆允控制不住的剧情了。 单季秋对盛茂武拳打脚踢,一开始还有章法,到后来就是怎么打的顺手怎么打。 人被打晕过去了还不停,陆允生怕她把人给打死了,赶紧上去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把人给抱着。 “再打,就打死了。”陆允疼的额角冒汗,还得劝架。 单季秋理智回归,这才想起陆允受伤了,赶紧捂着他的伤口,整一个六神无主,胡言乱语:“陆允,你别死,你不能死……” 陆允摁着单季秋的手,安抚她:“死不了死不了,你看清楚,皮外伤啊。” 单季秋和陆允的手上全是血,她含着泪摇头:“子弹还在里面,什么皮外伤。” 紧跟着,段博弈他们就来了,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 在救护车上,跟车医生帮陆允处理伤口,挂药。 单季秋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这会儿的灯光足以让她看清楚伤的有多严重。 他的t恤裤子上除了灰就是血迹,胳膊上的枪伤暂时被止住流血。 黑色短袖上色调更深,冷白结实的胳膊布着条条血痕。 面色也不好看,不是健康的白,而是病态的白。 单季秋只感觉自己鼻子很酸,眼眶很热,心很痛。 陆允见单季秋的样子作势要起来,被一旁的医生制止住:“你可别乱动啊。” “那,能不能麻烦你让她转过去。”陆允对医生说。 “为什么?”医生不解。 陆允无奈地叹口气,瞧着单季秋红红的眼眶,有气无力地对医生说:“我怕她哭。” 医生和护士不由得地一笑,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喂他们狗粮吃。 …… 陆允动了手术被送进病房,等醒过来时已经快天亮了。 破晓前的黎明总有一种难掩的寂静,却也总算是让人得以安下心来。 单季秋的额头上和颈脖上的伤处理好了,还照了脑部ct,看有没有脑震荡。 折腾了一夜,一切都结束了。 单季秋自己这边处理好,做完笔录,就忙不迭地去守着陆允。 等他醒过来,看着他脸色惨白的样子,嘴唇都没有了以往的血色。 她憋了太久,一张嘴忍不住一溜烟地开始数落:“我说过什么,就算是我,你也不能罔顾性命,你为什么帮我挡枪?这次运气好,只是胳膊,那万一是其他致命的地方怎么办?你明明答应的我好好的,你每次都说我,那你呢?你……” “对啊,你不也想保护我。”陆允打断单季秋,局部麻醉刚过劲儿,还使不上多大的力气,便顺手伸着手指去勾着单季秋搁在病床边的手指,故作轻松的调节她的情绪,“你别忘了,是你先帮我挡的,你不也没听我的话。而且你揍盛茂武多狠啊,也帮我报仇了,咱们这就算是扯平了。” 单季秋就这么瞧着陆允,眼眶依然很红,就感觉下一秒就能给你哭一个。 陆允见这打人毫不含糊,刚才骂人也很气势汹汹的,反倒是这会儿委屈了。 他握住单季秋的手,捏了捏。 “不准这样啊!”陆允不由得弯着唇,对她说,“这是一件高兴的事,咱们终于帮外婆抓到真凶了。” 单季秋一听,一掀眸便对上陆允含笑的双眼,便听到他接下来的这句。 “而且,”他唇边的弧度更上扬了一些,语调着重,“是咱俩一起。” 彼时,太阳渐渐越过地平线,终于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将天光大开。 陆允偏头望向窗边,努努嘴,示意单季秋看过去:“秋崽崽,你看。” 单季秋顺着陆允的眸光,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窗台。 屋内莹白的灯光已经压不住淌进来的晨光。 “太阳出来了。”陆允低沉又笃定的声音递进了单季秋的耳朵里。 而所有的黑暗,也终将消散在这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