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被逼考科举》 第1章 虞衡 我,好惨一男的 春日暖阳正好,靖安侯府一处宽敞又精致的院子中,虞衡懒洋洋地抱着一只软绵绵的抱枕,窝在躺椅上晒太阳。在他脚下,蹲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同样半眯着眼,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虞衡脚上抽着。 好一幅绝妙的主宠咸鱼图。 然而,虞衡却不像看起来那么悠闲,因为他脑海里那个莫名出现的系统又开始瞎逼逼了: 【宿主,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才十二岁,怎么可以这样咸鱼!好不容易穿越一场,不做出一番成绩对得起穿越大神给你的优待吗?科举系统了解一下?百位名师在线教学,一对一辅导,全天候答疑,致力于帮助宿主封侯拜相青史留名!宿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当然不考虑!”虞衡回答得非常果断。上辈子和学习死磕了那么多年,这辈子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再继续往学习这个大坑跳,是不是傻? 虞衡微微偏了偏头,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当条咸鱼不好吗?我现在可是侯府最受宠的小儿子,老爹也没个姨娘,家里一团和气,嫡庶争宠这些糟心事通通都没有。出生就赢在起跑线,还不许我躺赢了?” 咸鱼怎么了?又没吃你家大米,瞎逼逼什么呢? 科举系统心累,第一万次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居然摊上了这么个扶不上墙的宿主。然而它是正经系统,和那些一言不合就电击死亡警告的系统不一样,科举系统只能征得宿主的同意后才能开启系统,帮助宿主解决各种学习上的困难。碰上虞衡这样死活不肯开启系统的宿主,系统也麻爪。 在虞衡之前,系统已经带出过无数个学神,在古代世界它是科举系统,现代世界它是学习系统。字怎么变,内核永远是帮助宿主通过学习走上人生巅峰。先前碰上的宿主都十分配合,让科举系统觉得做任务实在太棒了。然后它就遭遇了事业上的滑铁卢——碰上了命中克星——虞衡。 说起来虞衡上辈子也是个积极奋斗热爱学习的好青年,系统检测过他的脑电波,觉得这人有恒心又有毅力,是个学习的好苗子,这才决定在这个世界绑定虞衡为宿主。 谁知道虞衡就这么咸鱼了呢? 系统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在虞衡面前碰过的壁,简直想哭出声来。 虞衡听着系统委屈的呜咽声,不仅不觉得良心痛,反而美滋滋的。 让你天天烦我,该! 虞衡悠哉悠哉地摇了摇躺椅,伸手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块云片糕,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真甜! 就着系统哭唧唧的配音,更甜! 系统好气啊,虞衡似乎都能听到它滋滋滋的乱码声,忍不住摇了摇头,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干嘛想不开要找自己做宿主呢? 系统哭得实在太惨,虞衡摸了摸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缓缓开了口,“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宿主你终于决定要开启科举系统走上封侯拜相的传奇之路了吗?】 系统顿时来了精神,也不嘤嘤嘤了,就等着虞衡点头立马开启勤学苦读模式。 虞衡顿了顿,“那你还是做梦比较快,梦里什么都有。另外,你真的不考虑重新换个宿主吗?有这工夫跟我死磕,换个宿主你的进度条都能往前推一大截了。” 系统倔强地说了声不,继续委屈地团成球,表明自己一定要和虞衡死磕到底的决心。 虞衡:……这都什么仇什么怨,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地当条咸鱼吗? 【不行。友情提醒宿主,因为你太咸鱼,你的亲爹,靖安侯现在正在为你的未来发愁,正琢磨着让你考一下科举试试。等着吧,总有一天你要开启本系统的!】 虞衡惊得手里的云片糕都掉了,亲爹这是闹哪出啊?不是说好了让他当条无忧无虑的米虫的吗? 虞衡顿时觉得手里的糕点不香了,吨吨吨灌了一杯茶,准备去找祖母求情。 胖橘的耳朵动了动,睁眼瞅了虞衡一眼,见虞衡要出去,胖橘也抖了抖毛站了起来,身上的肥肉跟着颤了颤,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虞衡身边。 虞衡忍不住叹了口气,严肃地看着这只肥猫,沉声道:“胖橘,你真的该减肥了,你看看,你这肚子上的肉都快拖到地上了。” 胖橘不满地喵了几声,对着虞衡发出死亡凝视。 一人一猫对视片刻,最终还是虞衡败下阵来,松口道:“行吧,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不胖成球都对不起你这个颜色!” 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坏炕。胖橘再努努力,马上就可以压坏炕了。 刚出院子,虞衡就碰上了他二姐虞娇。十五岁的少女亭亭玉立,笑起来便露出两个梨涡,很是甜美。 见了虞衡,虞娇脸上的梨涡立即露了出来,疾步上前,递给虞衡一个绣着翠竹的荷包,又蹲下来,将一个绣着橘猫的荷包放在胖橘面前,笑眯眯地哄它,“胖橘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胖橘歪头看了看,一爪子拍掉荷包,四爪一蹬,便跃进虞娇怀里。 虞衡见状,忍不住伸手撸了一把胖橘的猫头,点着它的鼻子训道:“你有多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人都要被你给撞坏了。” “不碍事。”虞娇开开心心地抱着胖橘,一手从猫头摸到猫尾巴,心里可美了,“反正我力气大,胖橘这十多斤肉,累不着我。” 虞衡顿时无语,看向虞娇的目光也十分一言难尽。谁能想到面前这么个甜妹竟然是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女壮士呢? 大概是遗传吧。 比如他大哥虞铮,战力也十分彪悍,以一当十真不是吹的。 想到这里,虞衡又不由郁闷了,怎么他就没有遗传到武将彪悍的战斗力呢? 系统这时候立即冒了出来, 【那当然是因为你是个战五渣啊!朋友,武将的路你别想啦,天赋不合适。还是考虑一下文官路子,科举入仕吧!】 见它这么卖力,虞衡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它,“不,我哪条路都不想走,就想在家咸鱼躺。” 系统默默对虞衡发了一堆脏话表情包,又缩回角落继续自闭。 虞衡这才仔细看了看新得的礼物,立即夸道:“二姐的绣工愈发精细了。” “行了,你也别哄我。我的绣工如何,我自己心里有数。”虞娇张开手掌,十根手指头就没一个完好的,全都是针扎出来的血洞洞,“喏,你看,王绣娘差点被我气晕过去。也不知道娘是怎么想的,竟然压着我学女红,我是那种能做好绣活的人吗?” 虞衡不由同情了她一波,小声道:“娘说你这两年就该许人家了,得练练女红,总不能成亲后,丈夫的亵衣还让别人做吧?” “你这张嘴,真是什么话都往外倒!”虞娇顿时两颊飞红,娇羞地一巴掌拍在虞衡身上,力道之大,虞衡觉得自己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丢丢的距离。 虞娇赶紧收手,一脸懊恼,“哎呀我又忘了收点力了!” 身为靖安侯府战力垫底的存在,虞衡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笑着原谅她呀。 两人一路走到后花园,侯府老夫人沐氏正在侍弄她那几分菜地。 虞衡赶紧跑过去接过沐氏手里的锄头,连声道:“我来吧。” 沐氏笑着制止了虞衡的动作,乐呵呵道:“不用你帮忙,这种地啊,得自己动手,到了收获的时候,才格外高兴。” 沐氏嫁人后便跟着前任靖安侯久居边关,当年战事吃紧时,还跟着亡夫上过战场,并无京中贵妇那么多的讲究。八年前边关战火彻底平息,靖安侯带着一家老小进京,沐氏也闲了下来,得了闲就在府里种种地,十分朴实接地气,简直都忘了,自己当年也是侯府娇养的千金。 虞衡却觉得老夫人十分让人尊敬,生于富贵还能耐得住边关恶劣的生活环境,本身就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儿。 说起来虞衡小时候也在边关住了几年来着,那会儿他还十分有危机感,也就是进京后,觉得哇塞原来我家这么牛逼,那还努力干嘛? 然后就这么咸鱼了下去。 要是系统在虞衡还在边关时就找上他,说不准虞衡这会儿都开始下场考试了。 所以这是一个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的悲伤故事吗? 系统顿时受到会心一击,恨不得抱着虞衡的大腿哭上一场。 虞衡这会儿也想哭一哭,因为沐氏慈祥地告诉他,他爹确实准备让他考科举试试,考不考的中倒不要紧,主要是能让他多学点东西,肚子里有点货,不能让他继续这么混吃等死下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虞衡欲哭无泪,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都十二了,现在才开始准备考科举,这不是要我的命吗?祖母你就帮我说说情吧!” 沐氏慈爱地看着虞衡,抬手揉了一把他的狗头,笑眯眯道:“那是不可能的,让你念书,本来就是我的主意,我怎么可能出尔反尔?” 虞衡:???!!! 这个世界欺骗了我,我要回老家!就算继续九九六也比埋头和四书五经死磕强啊,理科生和这些经史子集的距离,那就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一个远在天际,一个深埋海底。 系统瞬间满血复活,鸡血满满地在虞衡面前刷存在感: 【宿主康康我!科举系统,名师一对一辅导,全天候在线答疑,还能帮你拉长时间线,睡梦中都能让你继续学习,你值得拥有!】 听起来好像更可怕了,竟然连睡觉都不放过自己。虞衡并不想拥有,蔫哒哒地抱着胖橘回了自己的院子,化悲愤为食欲,点了一桌美食糕点安慰自己。 系统见虞衡埋头苦吃的模样,突然灵机一动,大声道: 【宿主,系统可以为你提供美食哦!只要你完成任务,就会有相应的奖励,肥宅快乐水你要吗?烤串烧鸡麻辣烫……只要你够努力,满汉全席都能吃个够!】 虞衡的筷子略微一停,好像,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第2章 父母 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听了系统的话,虞衡有那么一丢丢心动,但他坚强地顶住了来自系统的诱惑,犹豫道:“再等等看吧,万一我爹突然恢复正常不抽风让我考科举了呢?开启系统说得倒容易,按照你的尿性,不得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系统偷乐,觉得自己终于见到了希望的曙光。这家伙之前拒绝自己的口吻是多么的坚定,现在明显松口了,再加把劲儿,胜利就在眼前! 于是系统十分大方地对虞衡说道: 【宿主,你要体验一下闯关模式吗?不是正式开启系统,就是简单地根据你想要食物完成相应的任务。公平公正童叟无欺,体验一把就收手,绝无后续任务。】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儿呢?怎么都觉得系统这是在下一盘大棋,正等着自己往底下跳。 虞衡暗暗鄙视了系统一把,心说这家伙的手段真是不大高明,自己是那种为了几口吃的就主动掉坑的人吗? 系统冷笑:【你是!】 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虞衡单方面拉黑系统,决定不再搭理这个小辣鸡。哪怕晚上做梦,梦到一屋子的烤串炸鸡肥宅快乐水,哈皮地吃了一晚上,醒来还在回味,虞衡也坚持住了自己的原则,彻底无视了系统。 第二天正是休沐日,靖安侯虞启昌和世子虞铮都休沐在家。虞衡找了个好时机,悄摸摸地跑去找靖安侯,正想问有关他念书的事情,虞启昌就先他一步开口了,“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差人去找你。这段时间我得了闲,托人四处打听了一下,为你找了个举人做夫子。你跟着王夫子好好念书,别再成天窝在你那狗窝里不动弹!” 虞衡不服,小声哔哔道:“我院子里干净得不得了,丫鬟们一天打扫三遍,怎么就是狗窝了?要说狗窝,您这书房倒是合适。” 瞧瞧这书案上乱成一团的书籍纸张和公文,虞衡就奇了怪了,他爹是哪儿来的勇气埋汰他的呢? 虞启昌听力好着呢,闻言顿时一巴掌拍在虞衡的脑门上,没好气道:“越发没规矩了,怪不得你祖母说要请个夫子好好教教你,没大没小的,看着让人笑话。” “没大没小那也是您给惯的!”虞衡这会儿也不爽呢,“您以前可是答应过我任由我好好在侯府混吃等死的,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我是读书的料吗?” “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你不是念书的料?”虞启昌嗓门比虞衡可大多了,吼得虞衡耳膜都在嗡嗡响,“你小时候多机灵,谁见了你不夸上几句?没准儿一念书就开窍了,还能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呢! “亲爹诶,您可真敢想!”虞衡都快给他爹跪了,“状元那是我能考得上的吗?” “怎么就考不上了?还没开战就说丧气话。这种心态怎么上战场啊?” “上什么战场呢?”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暴力踹开,走进来一位艳丽至极的妇人。她身着绛红色裙裳,腰间挂了一条长鞭,眉心贴着花钿,眉眼绮丽,整个人如同一株盛放的牡丹,明艳逼人,雍容华贵,美艳得让人不敢直视。 单论相貌,虞衡倒是与这妇人有着七八分相似,不过虞衡的面部轮廓还是随了靖安侯,棱角分明的轮廓硬生生压住了眉眼间的绮丽,并不显得女气,已经可以窥见长大后的俊美风华。又因五官还未完全长开,眉宇间还带了几分孩童般的天真,更惹人怜爱。 见了这妇人,虞衡连忙呼救,“娘,救命啊!” 沈氏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长鞭,瞪着虞启昌,柳眉倒竖,“你对着衡儿吼什么吼呢?吓着他了可怎么办?还说什么上战场,边关战事已经平息,你让儿子去哪儿上战场?我告诉你虞启昌,再敢提让儿子上战场的事儿,我就先让你尝尝鞭子的滋味儿!” 虞启昌素来爱重沈氏,怜惜沈氏跟着他在边关受苦,被沈氏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也不恼,反而赔笑道:“夫人别急,我这是在说让衡儿念书的事情。这念书不也跟打仗一样,打败所有对手就能拿下状元嘛?” “哦,是在说念书的事儿啊。那没事了。”沈氏迅速收回按在鞭子上的手,笑着替虞启昌理了理衣襟,温柔端庄得仿佛刚刚那个女霸王不是她一样。 不仅如此,沈氏还调转枪口对准了虞衡,耐心地劝道:“衡儿啊,你爹这也是为你好。多念点书总不是坏事,咱们也不想着考什么状元,就多记点圣人之言就行。你放心,娘给你来安排念书的时辰,准保不让你累着!” 果然还是亲娘好。虞衡心里终于有了点安慰,委屈巴巴地告状,“但爹一开口就让我考状元,有这么为难人的吗?” “管他说什么,反正我们不听他的!这事儿娘说了算,你就每天抽出两个时辰跟着夫子念书,学点道理就行。你爹那也是吓唬你呢,真想让你考状元,还不赶紧把你送去博陵书院?” 沈氏这话倒也没说错,博陵书院,宣朝最负盛名的书院。书院中的夫子都是有名的大儒,山长方庭筠更是万千读书人心中敬仰的对象。三元及第,又当过帝师,宣朝大半文官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德高望重,满腹经纶,有治国安邦之才,便是现任帝王见了他都要以礼相待。 正因为方庭筠的战绩太彪悍,京中有点权力的人家,都拼命想办法把孩子往博陵书院里送。 当初虞启昌带着一家人回京后,也曾动过把虞衡送去博陵书院的心思。后来因为虞衡当时的年纪太小,这货又闹腾得很,想尽办法折腾,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还被熊孩子给忽悠瘸了,答应了不强逼着他念书的不平等条约。 这会儿虞启昌一琢磨,不由纳闷了,“你小子小时候还挺聪明,巴掌大的一小团就敢跟我耍心眼,还耍成功了。怎么这会儿就这么没上进心呢?” 虞衡一句话完美总结,“这就叫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这不挺好,还能记住几个典故。”虞启昌乐了,对着沈氏笑出一口大白牙,“夫人你看,咱们儿子聪明着呢!念书一准儿没问题,你别担心他!” 沈氏偏头看了看虞衡,伸手拍了拍小儿子的肩,沉声道:“儿啊,娘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你一向孝顺,总不会忍心让娘失望吧?” 虞衡左看看,亲爹笑得一脸傻气,右看看,亲娘满眼期待,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大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然而面对虞启昌和沈氏二人灼热的目光,虞衡一时间竟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憋屈地点了头,心里委屈成球,想当条咸鱼怎么就这么难! 沈氏偏头瞥了虞启昌一眼,目光中满是自得:看吧,还是得我出马!瞧瞧,我一开口,儿子不就马上答应了? 虞启昌回了妻子一个赞赏的眼神,夫妻二人十分默契地定下了虞衡的念书时间,开始着手张罗王夫子住的院子。 等到虞衡离开,沈氏这才小声道:“衡儿刚刚好像不大高兴,你找的那个举人靠不靠谱,可别找了个老古板,动不动就打人板子,衡儿怎么受得住!” “瞧你说的,我还能害自己的儿子不成?”虞启昌搓搓手,拍着胸脯保证,“王夫子为人很是风趣,性情也十分温柔,斯文有礼,从来就没个和人高声说话的时候,让他训人罚人,那是在为难他。” 沈氏总算松了口气,“那就好,找个脾气好又有真本事的夫子可不容易,希望衡儿能跟着王夫子好好学。要是真能考个功名回来,我们也好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的,好歹能让他自己立起来。” “是啊,还是娘说得对。我们能庇护衡儿一时,却庇护不了他一世。就算铮儿能照顾好他,但等日后衡儿娶妻生子,同样都是侯府孙儿,长房二房却是天差地别,一边是侯府继承人,一边什么都没有,到时候,二房的孩子说亲都不好说。”虞启昌叹了口气,“衡儿打小就是个聪明的,识字说话比一般孩子快多了。也就是这些年我们由着他的性子偷懒,想着多给他留些财物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都忘了他原本也是个聪明孩子,怎么能这么浪费他的天分呢?” 虞衡听到系统转述的这段对话,差点吐血:我哪有什么天分?伪儿童认字快一点有什么好夸的?亲爹亲娘诶,你们真是想太多了!另外,我才多大,妻子都没见着呢,你们竟然就在担心我孩子的嫁娶问题了?这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虞衡心说这都叫什么事啊,现在就得为了不知道在哪里的崽子奋斗,自己可以不成亲一个人潇洒过日子吗? 系统突然贱兮兮地冒了泡: 【呵,某人上辈子就是单身狗一条,这辈子竟然还想继续单身,果然就是个注孤生的命。】 虞衡:……淦,辣鸡系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毒舌了? 系统刷了满屏的微笑脸: 【当然是向宿主你学的呀!】 第3章 功能 互相伤害 虞衡现在就是郁闷,非常郁闷。 打死虞衡都想不到,他竟然还有和四书五经死磕的日子。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无良父母唱的双簧给坑了后,虞衡原本想赖账来着。 但是一想到虞启昌和沈氏二人满目期待的样子,虞衡又有点开不了口。 毕竟这十二年来,虞启昌和沈氏对虞衡那是真的好,任凭虞衡瞎折腾都不说什么,兴致来了还会站在一旁给虞衡鼓掌夸他棒,标准的溺爱孩子的家长形象。 虞衡顿时叹了口气,想到三天后就要住进府里的王夫子,更是觉得前路一片黯淡,就俩字儿,绝望。 虞衡一边叹气一边使劲儿揉着胖橘的大脸,看着胖橘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突然就觉得心里不平衡,发泄般的又捏了捏胖橘的肚子,恶狠狠道:“我这个主人马上就要和四书五经死磕了,你作为宠物,也不能再这么悠闲下去。赶紧减减肥吧,不然你真的要长成个球了!” 胖橘一向不爱动,平时谁都能过来撸一把,这会儿正半眯着眼趴在柔软的毯子上,昏昏欲睡。然后就听到了虞衡恶狠狠让它减肥的声音。 胖橘顿时就精神了起来,冲着虞衡超凶地哈了几声,毛都炸了起来,大有虞衡再敢念叨让它减肥,它就飞扑过来给虞衡一爪子的架势。 哪怕自己养了这只半路捡回来的橘猫三年了,虞衡还是忍不住惊叹于它的聪明,“你这真是要成精了啊,我说什么你都听得懂!” 【友情提醒宿主,胖橘可比你聪明多了。按照现代社会的说话,胖橘那可是猫界博士生,你一个本科生有什么勇气和胖橘比?你就是真实版的人不如猫,懂?】 虞衡呵呵系统一脸,“物种不同你比个锤子!还学霸系统,逻辑关系都理不顺,你干脆改名叫辣鸡系统好了!” 系统不服,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和虞衡辩解,【等着吧,本系统一定要让你明白到底谁才是辣鸡!】 虞衡就见系统大屏幕上的光幕突然一闪一闪的,晃得就跟家里线路不良的电灯泡似的,让虞衡觉得眼晕。 “你这是嘴皮子说不过我,所以决定用灯光晃晕我吗?” 【你自己看!这是本系统刚刚扫描出来的你和胖橘的数据,仔细看看你们的智商数据,看看你是不是还不如一只猫!】 哟,原来系统还有这功能呢?虞衡好奇地往屏幕上一看,顿时觉得血压急剧飙升—— 姓名:虞衡 综合智商:60(满分100) 姓名:胖橘 综合智商:61(满分100) “系统你踏马这是故意在逗我玩呢?还让胖橘就比我高一分,你挺会玩的哈。” 【请宿主谨慎发言,本系统的评定都是根据人物整体的智商进行综合测评的,十分公正,不存在故意造假的情况。】 虞衡都被这破系统给气笑了,要是系统有实体,估计这会儿已经被虞衡按住打死好几个来回了。 “你公正个鬼,说这个数据不是你故意弄出来恶心我的,谁信哪?” 【系统对于智商的综合判定是有科学依旧的,通过对注意力、观察力、记忆力、思维力和想象力五个方面综合分析,并结合人物本身的性格,最后生成智商数据,绝对靠谱!认清现实吧宿主,你就是不如胖橘!】 “等等!”虞衡突然反应了过来,“猫哪来的思维力和想象力?”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智商可以通过完成任务积累点数增加哟~宿主,怎么样,有兴趣把自己从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打造成一个绝世天才的吗?】 厉害了我的系统,居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虞衡被系统秀了一脸,认真给系统鼓掌,“那你可真棒棒。” 【就这?就这?宿主你就不觉得热血沸腾想要赶紧开启系统点满智商走上人生巅峰吗?】 “看起来越美的东西越有毒。”虞衡非常淡定,“一看就知道,提高智商要完成的任务根本就不是人能完成的。我为什么要想不开给自己挖个坑?” 【你要想清楚,王夫子马上就要搬进侯府了,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反正都是念书,在哪儿念不是念?更何况本系统这里名师齐全,就算你长了个榆木脑袋也能给你教会了。有本系统的帮助,你完全事半功倍啊! 都决定念书了,莫非你还想继续当条咸鱼枕着书本睡大觉?友情提示,给你找夫子,你爹可没少被人背地里笑话。武将一向不受文官待见,你爹又想为你找个方方面面都好的夫子,没少被人背地里嘲讽心比天高,都说一个粗莽的武将之家怎么可能会有念书的料?宿主,不蒸馒头争口气啊,快点雄起,打他们的脸!】 这要是骂虞衡一个人,虞衡自己也就躺平任嘲得了,反正他就是咸鱼一条,别人爱咋说咋说,听了一个字就算他输。 但捎带上他父母就不行了,虞衡听得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涨,确实有种想狠狠打对方的脸的想法。 系统激动:【宿主,就是这样!保持住这股劲儿,干他丫的!这几家都有儿子进了博陵书院,年纪比你大几岁,明年就准备下场考试了。你潜心苦学一段时间,等着明年往他们脸上狠狠扇巴掌!】 这是要自己明年就下场考试的节奏呢?虞衡猛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想继续咸鱼瘫下去,又觉得不能怂着,哪怕知道系统这话有添油加醋的成分,虞衡还是没忍住,主动问系统:“你之前不是说,有个什么体验模式吗?就是体验一把任务不需要立马开启系统的那种。” 系统一看有门儿,立即精神抖擞,疯狂向虞衡刷了一屏幕的对对对。 虞衡犹豫许久,缓缓问了一句,“一瓶肥宅快乐水,任务难不难?” 【不难不难,一点都不难!只要背点儿简单的东西就行!超容易的!】 然后,系统就听到了虞衡说了一句让它怀疑统生的话,“那先给我来一个,奖励为一口肥宅快乐水的任务吧。” 系统差点当场死机,满屏幕都是巨大的问号: 【???你踏马买肥宅快乐水是按口买的吗?】 第4章 任务 这题我会! 最终的最终,系统还是同意了虞衡这个丧心病狂的要求,强忍着屈辱给虞衡特别设置了一个一口肥宅快乐水的任务。 谁让现在是系统有求于虞衡呢?这一刻,一直顺风顺水和宿主合作愉快的系统,终于体会到了乙方面对甲方爸爸时的憋屈。 人家动不动就是不干威胁,不顺着他还能咋滴? 系统心里苦。 虞衡却觉得美滋滋的,他就喜欢系统被他气到死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一口肥宅快乐水的任务是真的简单。 考虑到虞衡早几年已经开蒙,脱离了文盲范畴,系统也没把三百千这些蒙学书籍拿出来,直接给虞衡上了《论语》。 虞衡还挺好奇系统这边给了什么任务来完成他的奇葩要求,十分配合系统的话,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假装自己睡着了,实际上他的意识却被系统拉进了系统空间。 这感觉还挺奇妙的,虞衡四下瞅了瞅,只看见一面正在发光的屏幕,外加一套摆放得十分端正的桌椅,简直让虞衡梦回小学时代。 虞衡瞅了瞅那张硬邦邦的板凳,继续对着系统提要求,“能给我换个沙发吗?这凳子坐得不舒服。” 【你干脆让我给你提供一铺床,让你在这儿睡一觉得了!】 “这样更好!”虞衡美滋滋地接了话,“记得弄张床垫好点的床,睡得舒服。” 这一瞬间,系统真的有种想和虞衡同归于尽的冲动,但它坚强地忍住了,屏幕上刷了一排祖安话才冷静下来。 然并卵,虞衡根本就没往屏幕上瞅一眼,这货见系统被气得说不出话,十分自觉地往板凳上一坐,然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系统:………… 今天也是想弄死宿主的一天呢微笑 气到极致,系统反而淡定了下来,屏幕上迅速出现了虞衡今天的任务,每个字似乎都带了一股杀气,整个系统空间都是一片低气压。 虞衡一手撑头,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往屏幕上一扫,顿时乐了,“这题我会!中学背过,《论语》学而篇,不就是背诵加说意思吗,我可以!” 感谢中学老师当初强逼自己背课文,现在一看又回忆起大半了,看两遍马上就能背! 【那你好棒棒哦。】 系统给他刷了一屏幕的微笑脸,然后隐去学而篇的内容,冷漠道: 【那就背吧。】 虞衡也不怵,张嘴就来,“子曰:学而时习之……” 送分题,爽! 虞衡心里可激动了,背完后就搓着手问系统,“任务完成了,我的奖励呢?” 系统这回真没骗虞衡,奖励说来就来,虞衡就见自己的桌上凭空出现一个莹白的小杯子,里面装了他想念已久的肥宅快乐水。就是少得可怜,只是浅浅一层,裹着杯底。 虞衡顿时不乐意了,“就这么几滴,能算一口吗?你说你一个高科技系统,怎么就这么抠门?就不能干点符合你身份的事儿,出手大方点?” 【宿主现在还是侯府贵公子呢,不也净干些没下限的事?我再奇葩,能奇葩过只要一口肥宅快乐水的某人?】 不就是怼吗?系统觉得自己也不能没排面,来啊,互相伤害啊! 回想了一下系统最开始那天真单蠢的样儿,再看看现在这个性格明显升华了的系统,虞衡难得有点心虚,系统不会是跟他学成这副这样的吗? 【恭喜宿主,终于对自己的罪孽有了深刻的认识,知道你对我造成了多大的精神伤害了吗?碰上你这么个宿主,我太难了!】 “你自己学废了关我什么事?好的不学学坏的,这还能怪我?”虞衡拒绝背锅,干脆利落地怼了回去,又顺带鄙视了一把系统,“成天哔哔你太难了,你这么难,上辈子是道数学题吗?” 论起嘴炮,系统是真的刚不过虞衡。每当虞衡正常发挥,系统就只有挨怼的份,从来没反击成功过,只能深恨自己的程序中没有怼人这一项,词汇量不如虞衡丰富,思维也不如虞衡跳跃。 好在虞衡已经探出了开启系统的第一步,多少让系统感到了那么一丢丢安慰。系统也不想再和虞衡怼下去,这样怕是又得被虞衡气到死机,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提醒虞衡: 【你的奖励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收走了。】 “想得美!”虞衡赶紧端起了杯子,冷哼一声,“我凭本事挣来的奖励,怎么可能让你收回?蚊子再小也是肉,就算只有几滴,也够让我过过瘾怀念曾经。” 虞衡说完,一口就将杯子里少得可怜的肥宅快乐水干完。 肥宅快乐水入嘴的那一瞬间,虞衡的瞳孔猛然放大,这恰到好处的气泡咕噜噜声,这熟悉又让人回味无穷的滋味儿,这丝滑的口感,完爆他上辈子喝过的所有肥宅快乐水啊! 这一瞬,虞衡的眼睛亮得堪比天上的星星,目光灼灼地盯着大屏幕,激动地问系统:“这是哪个牌子的肥宅快乐水?太好喝了!” 系统傲娇地冷哼一声,得意道: 【这可是本系统分析过宿主的各项数据后,特意针对宿主的饮食喜好挑选的一款肥宅快乐水,安心可靠又健康。系统出品,必属精品,别人想喝都喝不上!】 厉害了我的系统,竟然还是私人定制版口味,这待遇也太顶级了。 虞衡顿时一本满足,砸吧着嘴趴在桌子上回味着肥宅快乐水的滋味儿,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夸系统:“没想到你真的有点用处,要是不用学习就能获得奖励就更好了。系统你不如考虑考虑开启货币兑换,我有的是银子,把满汉全席都换齐也没问题。” 这暴发户一般的口吻真是没眼看,系统再次跳脚: 【知识是无价的!懂?你怎么能用世俗的金银才侮辱本系统!】 虞衡不由疑惑,“我就是想拿金银跟你换食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跟知识有什么关系?” 系统:……淦,为了吸引这货开启系统不得已开了美食版块做奖励,没想到这货居然完美绕开了学习这一纽带,想直接用钞能力过关,差点把自己都给带沟里去了! 挖坑差点埋了自己的系统很是郁闷,见虞衡又继续开始他标志性的咸鱼躺,系统咬了咬牙,把这口气给忍了下去,继续引诱虞衡: 【宿主你刚刚应该没喝过瘾吧,要不要考虑进阶任务?难度就比刚刚的背诵大那么一点点,奖励为一瓶肥宅快乐水,保准让宿主满意。宿主要试试吗?】 第5章 气哭 嘤嘤嘤 刚刚躺赢的感觉实在太爽,虞衡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最重要的是,那一口肥宅快乐水虞衡确实没喝够,仔细斟酌了片刻,虞衡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系统的建议,决定再来一份升级版的任务,给自己挣一瓶肥宅快乐水。 系统这下可开心了,万分嘚瑟地对虞衡说: 【果然没有人能拒绝学习,加油吧宿主,这次让你体验一下名师一对一教学,绝对让宿主满意。】 虞衡脑洞大破天际,突然抖了抖,小声问系统:“你这么黑科技,难道空间里面这些名师,就是历史上那些声名赫赫的大佬?我学个《论语》,你不会真的能把孔圣人弄过来对我进行一对一教学吧?” 【你可真是敢想敢说!】系统呸了虞衡一脸,【这种级别的圣人来给你个菜鸡上课,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配吗?】 那当然是不配的。虞衡这点数还是有的,就怕系统这么高大上,万一给他请来一个来头特别吓人的大佬可怎么办?现在听到系统否认这个消息,虞衡莫名松了口气,第一次在和系统的交锋中躺平任嘲,任凭系统开了嘲讽。 系统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顿时抖了起来,得意洋洋地向虞衡显摆,【不过,能进系统空间的名师都是大佬中的大佬,都是本系统从各个时空收集下来的数据建模而成,完美一比一还原。你也别想着老师的身份,都是你没听过的名字,免得你串戏。】 虞衡淡定点头,“很好,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空间中就出现了一位穿着玄色深衣,身长八尺的夫子,让虞衡十分想吐槽的是,也不知道系统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给夫子脸上打了马赛克,虞衡一眼望过去根本就看不清脸。 要不是虞衡心理素质好,这一波就能直接让系统给送走。 画风说变就变,从励志课堂直接转成恐怖剧场可还行? 系统反倒振振有词: 【宿主你是来学习的,不需要关注夫子长什么样!】 就算不能把精力分散在夫子的长相上,那也不能给自己整个马赛克脸的夫子啊?一抬头就得吓一跳,还让不让人好好学习了? 【提神醒脑,宿主值得拥有!】 神特么提神醒脑,虞衡服了,忍不住向系统发出了灵魂质问,“你的真名怕不是叫沙雕系统吧?” 还是沙雕中的战斗机,这么鬼才的想法,一般的沙雕都想不出来。 系统猛然噎住,继续装死不搭理虞衡。 夫子则开始向虞衡讲课了,说的内容还是虞衡刚刚背的《论语》学而篇,“学而篇为《论语》一书之首篇,乃入道之门,积德之基,学者之先务也。说者,悦也……” 虞衡听着听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残留的意识还在吐槽系统,“这个不也是注解翻译吗?我刚刚不是已经翻译过了一遍吗?” 系统呵呵他一脸:【所以你打算考试时整篇都写大白话吗?听清楚人家的注解和观点,重要的是观点,要有自己的看法,学会引申!】 所以这是划重点吗?虞衡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听了好几遍,然后表示自己听懂了,可以过关拿奖励。 而后虞衡桌子上就凭空出现了一张试卷,上面的题就是刚刚夫子讲的内容。 这还带随堂测验的?虞衡看着这试卷就想起了当年被无数测验支配的日子,眼前就是一黑。 然而想着肥宅快乐水就在不远处等着他,虞衡又坚强地挺了过来,抓过旁边的毛笔,埋头就往试卷上刷刷写。 一顿操作猛如虎,细看字体鸡啄米。 系统都忍不住吐槽: 【宿主,你要是拿这笔字去参加科考,那这辈子连个童生都别想了!】 都说字如其人,虞衡的字也十分有个人特色,就跟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一股咸鱼气息,软趴趴,懒洋洋,别说什么风骨了,根本就不成体。外行人见了还能说一句流畅舒适,稍微懂点书法的都能把这字儿给扔一边去。什么玩意儿,有天分的,刚开蒙的幼童都比这写得好。 拿这样一笔字去参加天才云集的科考,那不是开玩笑呢? 虞衡倒是没什么感觉,只在乎答案的对错,“快点改,我应该全都答对了,奖励呢?赶紧拿过来!” 要不是想着肥宅快乐水,谁乐意听你念经? 另外,自己的字儿怎么就难看了?不挺好的吗? 虞衡表示不服。 然后系统就扔出了一堆名家名帖,让虞衡冷静冷静,对他自己的书法水平有点逼数。 虞衡的回答就很真实,“和大佬比我当然比不了,和我自己比,那就是有了巨大的飞跃。上辈子我连毛笔字都不会写,现在能写这么流畅的一笔字,还哔哔什么?另外,别转移话题,我的奖励呢?” 系统真想把奖励倒虞衡头上,强忍着内心的不爽往虞衡桌上放了一瓶肥宅快乐水。 虞衡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快乐,仰头吨吨吨干了半瓶,然后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味剩下的半瓶,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舒服!” 系统见状,立即趁热打铁忽悠虞衡: 【宿主,这么丰厚的奖励,开启系统你绝对不亏。早开早享受,现在就为您开启系统,您看行吗?】 “那当然——”虞衡露出了标准的假笑,然后在系统的期待中迅速变脸,冷冰冰补充,“不可以。” 系统简直要气炸,激动电流声都跑出来了: 【我特地走捷径给了开了后门满足你所有的奇葩要求,给你这么好的体验,好处也没少你的。结果你居然翻脸不认人,说不开就不开!赶紧的,把我的奖励还给我!】 ““你刚刚都看见了,奖励全都进了我的肚子,想还也还不了。”虞衡摆了摆手,悠哉地看着系统发飙暴走,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别急嘛,今天我已经喝过瘾了。等下回我再想过嘴瘾的时候,再找你呗!” 系统好气哦,第一万次想和虞衡同归于尽。 虞衡晃点了一把系统,心里美滋滋的。见系统实在可怜又委屈,虞衡好不容易发了次善心,安慰系统道:“别伤心了,以后你会发现,伤心绝望的事还有的是,现在这点打击根本不算什么。” 说的它更想换宿主了,只可惜换不了。系统嘤嘤嘤哭了半天,委屈得团成一个球缩在墙角,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这个世界的恶意实在太多,它这么个单纯的系统根本就搞不定虞衡这个黑心货! 虞衡被系统哭得头大,只能安慰它,“行了,这有什么好哭的。我马上就要和四书五经死磕了我哭了吗?能不能有点出息?等王夫子到了,我不还得开启你吗?” 【得了吧,我算是看透你了,到时候你肯定也就想着混日子顺便气死个夫子。开启系统对你来说,不存在的。我真傻,我怎么就异想天开想改造一条咸鱼呢?】 虽然系统现在有点惨,但虞衡还是很想笑,无辜摊手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改造咸鱼是行不通的,谁让你不信?这样吧,咱们商量一下,你干脆就一直用这个体验模式,让我慢慢把各种级别的任务都体验一回。这样的话,我也算是开启了系统啊。” 对于虞衡这等不要脸的要求,系统只回了他一个字:【呸!】 虞衡见系统可算不再嘤嘤嘤了,正要松口气,没想到系统却哭得更大声了:【宿主你没有心,只会欺骗单纯系统的感情!呜哇哇哇……】 虞衡挠头叹气,“打住,这姿态有点难看了啊。你作为高科技系统的逼格呢?” 【宿主无节操无下限,怎么好意思要求我有逼格?】 这话没毛病,虞衡一时间竟无法反驳,只能叹气道:“行吧,等我为我娘准备好生辰礼,就认真考虑开启系统的事,怎么样?” 系统内心还是不大相信虞衡的,但虞衡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但态度软化退了一步,还给了个确切的时间,系统再撒泼打滚也只能起反效果,只能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 【那就说好了,宿主可别再骗我了。】 “考虑,考虑,懂?你再哭我就这辈子都不考虑开启系统的事!” 系统见好就收,语气立即欢快起来: 【宿主你要记住,还有一大堆的美食再等着你!你最爱的火锅我也给你准备好了,赶快点!】 虞衡顿时陷入沉思,这辣鸡系统态度居然转变这么快,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眼瞅着王夫子马上就要来侯府了,虞衡想了想,觉得学习这件大好事儿不能只他一个人干,作为好朋友,他应该把所有的小伙伴们一起拉下水,让小伙伴们抛去低级趣味,在知识的海洋遨游。 正巧,虞衡的外祖南安伯府差人过来请他们过去小聚一番,虞衡想着和自己一样立志当咸鱼的几位表兄弟,觉得帮助表兄弟们脱离低级趣味的机会到了,外祖家一定会感谢他的。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第6章 外祖家 是不是好兄弟? 南安伯府同样以军功起家,族中子弟多走武将路子,到了年纪就被送去禁卫军中历练,又因为这些年一直在京城,过得十分安逸,好学的真没几个。 虞衡和虞娇一大早就拾掇好自己准备去伯府看看外祖,虞铮要当差,不便同虞衡二人一起过去,特地带了一堆礼物过来叮嘱二人将礼送到,代他向外祖一家问好,又额外嘱咐道:“本来该让你们嫂子带着元昼一同去给外祖请安,但元昼昨儿夜里身体不适,哭了小半宿,这会儿黏人得紧,你们嫂子脱不开身,只能劳烦你们向外祖一家告个罪。” 虞衡和虞娇一听,同时皱了皱眉,关切问道:“元昼这是怎么了?怎会突然身子不适?” “秦大夫夜里来看过了,说是长牙发热,不舒服,得精心照看。” 虞衡对婴儿的发育情况不太了解,只能干着急,挠头道:“那还是得听大夫的话,另外,奶娘的吃食也得注意,免得她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再让元昼遭罪。” 虞铮生性沉稳,这些注意事项早就考虑周全,但听了虞衡这话,虞铮还是认真地点头,伸手拍了拍虞衡的肩膀,沉声嘱咐道:“在外祖家多照看你二姐,别让她毛毛躁躁的,又闯祸。” “我哪会闯祸?”虞娇不服,噘着嘴和虞铮叫板,“芝兰芝静两位表姐可喜欢我了,成天盼着我去陪她们玩呢!” “是啊,上回你带着她们偷偷跑出去,吓得舅母把伯府翻了个底朝天,两位表妹是喜欢你,舅母怕是听了你的名字就头疼!”虞铮想到弟弟和妹妹性格也头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要是你们两能换个性子,多好。衡儿却天天窝在院子里晒太阳;你呢,天天想着跑出去闹腾,哪里有半点女子的贞静?” 虞铮一看到虞娇就觉得脑子嗡嗡叫,这个妹妹太彪悍,他这个大哥当得委实辛苦,再次面无表情劝虞娇,“你也快到及笄之年了,总得有个女子的端庄贤淑的样儿。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好歹面儿上规矩不能出错。带着人偷偷出府这事儿,以后绝对不能再有!” “那还不是大舅母对表姐管得太严了,平时总把人锁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了,还得笑不露齿,贞静温婉,一举一动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似的,就算念书也只念些什么《女四书》《列女传》,好好的姑娘家都要被她管傻了!” 虞娇也一肚子火,小声嘟囔道,“依我看,大舅母才是酸腐刻板,自己的女儿都能祸害!还好意思天天说自己是什么清贵之家出身,张嘴闭嘴都是规矩,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宫里的教养嬷嬷呢!人家大嫂正经的世家贵女都没她那么穷讲究!” “二姐冷静!”虞衡连忙扯了扯虞娇的袖子,对她做了个封嘴的手势,小声劝道,“大舅母毕竟是长辈,不好非议。” 在虞娇愤怒的目光中,虞衡又淡定地补了一句,“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虞娇这才高兴起来,眼睛笑成月牙,“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虞铮更无奈,这一弟一妹,就没一个省心的。一个脑子里缺根弦,另一个心里啥都清楚,却懒得出奇。他这个大哥,真的背负的太多了。 兄妹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虞铮说,虞衡二人负责听和挨训,直到虞铮要去当值点卯了才停。挨训二人组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逃过一劫的庆幸。 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念叨得人头疼。 虞衡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虞铮板着一张俊脸道:“赶紧收拾收拾,随我一同出门,我送你们一程。” 虞衡倒是无所谓,只是虞娇原本打算骑马去伯府,刚刚被虞铮念叨了一番,又有点犹豫,委委屈屈地跟着虞衡上了马车。 虞铮见状直皱眉,抬手止住车夫赶马的动作,偏头对小厮道:“二小姐的马呢?还不赶紧牵过来!” 虞娇顿时眼前大亮,一把掀开帘子对着虞铮吹彩虹屁,“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肯定不忍心拘着我!” 虞衡则一脸早有预料,在虞铮看过来时立即摆手道:“我可不骑马,马车里暖和多了!” 虞铮语塞,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是侯府的异类,身为武将子孙竟然不爱骑马射箭,懒成这样,真是让人心塞。 虞娇则高高兴兴地骑上了自己的小红马,神气十足望着街边的风景。 虞衡含笑看着虞娇兴高采烈地骑上马,心中不由庆幸如今风气开放,并不禁女子抛头露面,大街上随处能见贵女不戴幂篱逛首饰脂粉店,更有爽利的姑娘直接穿了男装骑马上街,还约着打马球,很是热闹。 虞娇骑马,并不出格。 走了一半,虞铮才同虞衡二人道别,走另一条路进宫点卯。虞衡一行则慢悠悠地走着,悠闲自在地来到了伯府门口。 南安伯夫人早就盼着他们过来了,一见着虞衡姐弟二人就将人报了个满怀,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虞衡和虞娇虽然一个懒一个莽,但大规矩还是不出错的,认真给南安伯夫人请安,嘴上亲热地叫着外祖母。 南安伯夫人一手拉着一个坐在自己身边,仔细问了他们沈氏的近况,又提到沈氏的生辰,“你们母亲的四十岁生辰快到了,我心里正惦记着呢。你们母亲当年跟着你们父亲前去驻守边疆,我这心里就一直空落落的,一直念着她。好不容易回京了,我才松了口气。这可是你们母亲回京后第一个整生辰,可得好好办一场!” “外祖母说的是。”虞娇亲亲热热地揽着南安伯夫人的手臂,小声和她嘀咕,“我和衡儿都为我娘精心准备了一份生辰礼,都瞒着她呢!外祖母可得为我们保密,别把消息透露给我娘了。” 上了年纪的人就吃这一套,南安伯夫人顿时觉得外孙女和自己最贴心,搂着虞娇连连笑道:“放心放心,外祖母一个字都不说。” 虞衡和两位舅母一一见过礼,选择性忽略掉大舅母眼中的不满,笑眯眯地看着虞娇刷南安伯夫人的好感。 南安伯夫人身边还坐着两个与虞衡年纪相仿的少年,模样有几分相似,身形却是一胖一瘦,正对着虞衡挤眉弄眼。 这两位是虞衡的表哥,瘦一点的是大舅的嫡幼子,名为沈长安,比虞衡大一岁;胖一些的名为沈长宁,是二房的幼子,和虞衡同岁,就比他大两个月。表兄弟的感情一向不错,虞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沈氏兄弟送一份,沈氏兄弟同样没少往侯府送好东西。 正在和虞娇说亲热话的南安伯夫人见状,立即乐了,指着他们的脑门儿笑道:“知道你们天天惦记着衡儿,在我面前待不住。行了,你们带着衡儿去玩吧!” 两位少年顿时欢呼一声,上前拥着虞衡,爽朗笑着,“走走走,衡儿去后院,看看我们新得了什么好东西!” 虞衡很是捧场,“能让两位表哥这么兴奋,肯定是稀罕物。” 沈长安和沈长宁两人笑而不语,神秘兮兮地带着虞衡到了沈长安的院中,见四下没人,二人这才神秘兮兮地从屋里抱出两个青白色泥罐,小心翼翼地揭了盖子,冲着虞衡招手。 虞衡好奇地过去一看,好家伙,这俩居然开始养蛐蛐了! “这要是让舅舅知道了,你们怕是要挨打。” 沈长安一把捂住虞衡的嘴,压低嗓音在他耳边道:“小点声,我们好不容易弄来的。这可是大宝贝,瞧瞧,有名的琵琶翅,百战百胜,出去跟别人斗蛐蛐儿,一准能赢!” 虞衡觉得这两表哥再这么下去不行,立即问他们,“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那必须是啊!”沈长宁个子比虞衡矮上小半头,还胖,一紧张就大喘气,“你可别告诉祖母,我和三哥已经让人再去找品相好的蛐蛐儿,找到了就送你一只。” 虞衡欣慰,“果然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当然!”沈氏两兄弟把胸脯拍得啪啪响,一脸自豪,“都是自家兄弟,我们还能亏了你不成?” 虞衡叹气,“福倒是能一起享,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那么讲义气,祸也一起当?” 沈长宁大惊失色,“你天天在家躺着,竟然也会闯祸?” 沈长安更莽撞一些,还没问清楚是什么事就扯着亲弟弟的袖子跟虞衡保证,“我们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你闯了什么祸尽管说,我们帮你去姑父那儿说情去!” 虞衡摸了摸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氏兄弟,看上去无助极了,沈氏兄弟不由心生怜爱,更加积极主动地要为虞衡分担黑锅。 然后,就见虞衡一脸欣慰又感动地对他们说:“两位表哥果然够兄弟,我爹最近给我请了个夫子,说是要督促我念书。我就知道两位表哥这么关心我,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人受苦的,对不对?” 沈氏兄弟顿时傻眼了,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蛐蛐罐都给摔了。半晌,沈长安眨了眨眼,捂住心口一脸马上就要断气的表情对着虞衡疯狂摇头,“念书我们绝对不行!你怎么这么狠心,我看你是想让我们死!” 虞衡无奈摊手,“你们刚刚才说的一定帮我,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们不会现在就想赖账吧?” 沈氏兄弟正值青春期,自尊心爆棚,最是不经激的时候,被虞衡几句话一激,立即热血上头,仰着脖子心一横就应了这事。 虞衡立即奉上彩虹屁,将这两兄弟忽悠得晕乎乎的,直到被虞衡带到南安伯夫人面前说了念书的事儿后,二人才冷静下来,瞬间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把虞衡拖出去打一顿。 南安伯夫人更是喜得两位孙子抱在怀里,乐呵呵道:“可见是长大了,长进了不少,知道念书的好处了。” 二人的母亲也很是欣慰,南安伯世子夫人张氏一张古板端方的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声音不疾不徐,“念书明理才是正途,既然你们改了性子,过几天我便为你们请个夫子来。你们可得好好学,不许再胡闹!” 什么话从张氏嘴里说出来都变的万分严肃,眼瞅着气氛冷了下来,二房的钱氏爽朗一笑,说了几句俏皮话,“看来是都开窍了,正巧下个月就要考会试,各地举子都纷纷进京应考,到时候进士们打马游街,还能让他们兄弟几个去沾点文气,日后也给母亲考个状元回来呢!” 沈氏两兄弟顿时腿一软,感受到了虞衡当初的绝望,想开口拒绝吧,看着祖母和亲娘满怀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心里甭提多苦逼了。 虞衡就这么收到了一连串幽怨的眼神,后背一直凉嗖嗖的。 钱氏一高兴,便无视了张氏不赞同的神色,将沈长安新得的弓箭送给了虞娇,话也说得十分漂亮,“知道你喜欢舞刀弄剑,这弓箭你只管拿去,兵营新做的,射程更远,你一准喜欢!” 张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迟疑地闭上了嘴,见两个女儿望向虞娇的眼中满是羡慕,立即用严厉的目光将二人压了下去。 虞娇不耐烦这些眉眼官司,心里同情了一波两位表姐,见天色不早,便向南安伯夫人辞行。 等到虞衡二人离开伯府后,张氏才开始训自己这对双胞胎女儿:“你们可别像娇儿一样左了性子,半点女儿家的模样都没有。现在各地举子接连进京,等到了会试后……” 说到后面,张氏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等到会试之后,若有那有才华的落第举子,倒也能挑一个来给你们的兄弟当夫子。” 沈氏姐妹心思细腻,猜到了母亲的意思,顿时羞红了脸,低头称是。 虞衡和虞娇带着一堆回礼往侯府走,一路上,虞娇都在兴高采烈地比划着她新得的弓箭,大有回去后就去演武场试试准头的架势。 虞衡正想吐槽,就见虞娇脸色猛然一变,面带杀气,眼神犀利,干脆利落地搭弓,三箭齐发,将箭射了出去。 虞衡大惊,连忙出了马车,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小巷子中,一名形容狼狈的文弱青年正扶着墙连连喘气,在他身边,是三个捂着手咬牙忍痛的大汉,这三人右手各自中了一箭,脚边的刀在日光下寒光凛凛。想来要不是虞娇这三箭射的及时,那文弱青年怕是已经命丧刀下。 虞衡不由挑眉,当街杀人,这几个家伙很有胆子啊。 那三人见了虞衡一行人,脸色更加狠厉,强忍着痛楚俯身握刀,誓要将青年斩于刀下。 没想到那青年看着文弱,跑起来速度那叫一个快,几个眨眼间便甩下他们奔到了虞娇面前,挺直背脊,郑重向虞衡二人行了一个文士礼,一双眼中似有无尽烈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尽管一身狼狈也不掩其傲骨,沉声道:“在下青州举子苏熙,有冤情要禀,请贵人相救!” 第7章 大案 草民有冤情要禀 这个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虞衡还还没开口,虞娇已经点了头,让护卫将苏熙扶起来。 只可惜那当街加害苏熙性命的三人趁机跑了,虞娇还有些可惜,没能把他们抓住送去刑部大牢。 虞衡见苏熙伤得不轻,左手不自然的垂下,不由皱眉,“你的手可是伤着了?先随我们回府,让大夫给你看看吧。我们是靖安侯府的人,歹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来靖安侯府闹事!” “在下知道,马车上还挂着靖安侯府的标志。靖安侯声名在外,最是嫉恶如仇,若不是因为认出了侯府标记,在下也不敢贸然求助。”苏熙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强撑着向虞衡二人再次行了一礼,恳求道:“此事事关重大,歹人一击不中定然会再次出手。还请贵人派护卫送在下一程,在下要击响登闻鼓,将冤情禀报给陛下。” 虞娇挑了挑眉,偏头道:“你这书生骨头还挺硬,不过本姑娘心善,救人救到底,亲自送你去刑部衙门吧。” 虞衡伸手将苏熙拉进自己的马车,给他倒了一杯茶。苏熙虽然口渴难耐,还是彬彬有礼地向虞衡道了声谢,才慢慢将水喝完。 虞衡顺手给他再倒了一杯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有何冤情,竟然惹来那么大的仇家?敢在京城大街上杀人灭口的,想来也不是一般人。你又不是京城人士,怎会惹到京中高门大户?” 苏熙微微一笑,并不将话说透,一双清透的凤眼时不时往外瞟,只说了一句,“在下若是能告御状成功,让恶贯满盈者得到该有的下场,想来令尊也会高兴的。” 这还有自己亲爹什么事?虞衡的头上顿时挂满了问号。 苏熙见刑部大门已在眼前,彻底放松下来,偏头对虞衡一笑,轻轻说了个“齐”字,便翩然下车,仔细理了理衣裳,满面严肃,一步一步走到登闻鼓面前,坚定地取下鼓槌,敲响了登闻鼓。 此时已快到下衙之时,刑部吴尚书正在归整一天的公文,想着等会儿回家路上得去五芳斋买点新出的如意糕给小孙女带回去,正惦记着的小孙女的甜甜笑容呢,就听见外头突然响起了鼓声。吴尚书惊的手中的公文散了一桌,赶紧问下属:“何人击响了登闻鼓?” “回大人,是一个文弱书生,一身很是狼狈,瞧着倒是受过追杀的,左手折了,衣服划了几道口子,看痕迹像是利剑所划。” 不愧是刑部,一眼就看出这么多的信息。 吴尚书不由皱眉,赶紧整了整官服官帽,正色道:“这可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有人敲响登闻鼓,想来陛下不多时也要过来,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当差!” “是!”左右衙役正色应了一声,前来报信的刑部员外郎悄悄上前,在吴尚书的耳边轻声道:“禀大人,这书生在朱雀街上遇袭,正巧靖安侯府的公子和小姐路过,救了他一命,顺便将他护送了过来。现如今,那两位侯府主子还在外头等着呢。” 吴尚书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声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靖安侯嫉恶如仇,教养出来的儿女也是正直之人。你让人看着点,别让侯府的公子小姐受惊了。靖安侯那人最是护短,听了消息必然会过来,说不定会与陛下同来,可别怠慢了贵客。” 下属恭声称是,吴尚书再次正了正衣冠,威严地走上公堂,锐利的眼神紧盯着苏熙,沉声问:“堂下何人?为何敲响登闻鼓?有何冤情?” 苏熙挺直脊梁,恭敬跪下,扬声道:“回禀大人,学生青州举子苏熙,状告吏部右侍郎齐禀忠以权谋私,借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买官卖职。其子齐怀德作奸犯科,残害百姓,手下白骨累累。请大人明鉴!” 吴尚书心中抽了口气,牵扯到一位三品大员,怪不得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袭,拼死也要来敲登闻鼓。 虞衡同样眉头微挑,齐禀忠……怪不得苏熙知道他们是靖安侯府的人就这么大胆地相信他们。实在是靖安侯府和齐家,有一段让景隆帝都头疼的恩怨。 当年老靖安侯还在时,齐禀忠之父曾经与老靖安侯起过口角,并出言咒人。结果二人发生口角的第二日,边关战事来袭,老靖安侯带着虞启昌出征,不幸战死沙场。虞启昌本也没把这段口角放在心上,但是虞启昌扶着老靖安侯的灵柩回京时,正巧听到齐禀忠之父贬低老靖安侯的话语。 别说虞启昌刚从战场下来一身怒火还没发泄完,就算是个软包子,刚没了爹就听见有人诋毁自己亲爹,也得冲上去跟人拼命。 虞启昌可是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将,骁勇彪悍的敌人见了他都发怵,更别提一个只会嘴炮的文官了。 齐禀忠他爹当场被虞启昌揍得起不来身,要不是周围人拦着,虞启昌得当场将人送去阎王殿。 虞齐两家的梁子就此结下,就算齐禀忠他爹过世,虞启昌和齐禀忠之间也是相看两厌。虞衡在家时没少听虞启昌吐槽齐家人假正经,看着就满肚子坏水,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看来,还真被虞启昌给说中了。要是苏熙的话是真的,齐家人还真就没一个好东西,父子都烂到家了。 吴尚书还在思索时,御驾已经到了刑部门口。随行的还有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御史,摆明了就是要三司会审。 虞衡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好奇地飞快抬头望了一眼,这位中年帝王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面容和善,眼神却十分锐利,迅速捕捉到虞衡打量的眼神,和虞衡来了个对视。 那一瞬间,虞衡只觉得自己的一切想法似乎被景隆帝尽数洞悉,任何小心思都在他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虞衡不由身子紧绷,后背隐隐冒出一层冷汗。 系统这时候还跳出来刷存在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虞衡的机会: 【权臣首先要具备的,就是面对帝王镇定自若的气度,你第一条就不合格,差评!看看人家苏熙,这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你赶紧跟他学学!】 “我学个鬼,你个辣鸡系统坏得很!”虞衡顺嘴怼了系统一句,心里的紧张逐渐散去,再次抬头,就看到了自家亲爹那张黑脸。 虞衡自觉理亏,蔫蔫地低了头,虞启昌的眉头却皱得更紧,大步走过去,在虞衡背上拍了一巴掌,低声道:“站直了!” 景隆帝偏头看了他们一眼,而后不疾不徐地问苏熙,“你说吏部右侍郎齐禀忠贪污受贿滥杀无辜,可有证据?” “禀陛下,”苏熙正色,铿锵有力地答了一个字,“有!” 说完,苏熙便从衣襟中取出一本账本,恭敬呈上,沉声道,“这是草民在齐怀德身边找到的账本,去年十月,齐怀德前去青州安县游玩,当街强掳民女,那女子本是草民同窗张贤之妹,事发后张贤前去报官,却不料安县县令竟同齐怀德沆瀣一气,不但不管此事,反而治了张贤污蔑之罪。后来,张氏女不知所踪,张贤前去查探,也丢了性命。 可怜张贤年轻中举,本应进京参加会试,前途大好,却在宵小之辈手中丢了性命。若天下读书人都被此等小人戕害,陛下他日又有何可用之人?齐氏父子恶贯满盈,祸乱朝纲,还请陛下明查!” 虞衡直呼好家伙,这位的举人功名真不是白考的,说话一套一套的,最后还能上升高度,是个狼灭。 更让虞衡啧啧称奇的是,苏熙竟然为了给好友申冤,独自一人深入敌人内部,短短三个月就能取得敌人信任拿到关键性证据,还能一路逃脱齐家的追杀顺利进京敲响登闻鼓,面圣鸣冤。 这经历,谁听了不得说一声厉害? 齐氏父子现在慌的一批,被带到公堂上后还拼命叫冤,却不料苏熙战力惊人,他们每叫一句屈都被苏熙狠狠堵了回去,最后还被苏熙一锤定论,“你们两个败类,禀忠不忠,怀德无德,齐家的列祖列宗都要被你们给气活。你们这般肆意妄为,更是辜负了陛下对你们的一番信任,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生天生一副黑心肝,干的净是下作的勾当。你们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苏熙拿出的证据太要命,齐氏父子辩无可辩,只能跪地求饶,恳请景隆帝饶他们一命。 景隆帝神色淡淡,平静的脸上看不清喜怒,只问了他们一句,“朕饶过你们,又有谁饶过枉死的张家兄妹?” 齐怀德悔不当初,磕头磕得砰砰作响,齐禀忠更是又怒又悔,狠狠给了齐怀德一个巴掌,“早知道你会是个祸害,当初你刚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 苏熙冷笑,“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心术不正滥用职权,更是朝堂的毒瘤!所幸陛下圣明烛照,还了张氏兄妹和其他被你们害死的无辜之人一个公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张兄,你可以瞑目了!” 虞衡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苏熙身上仿佛在发光,纵然一身狼狈却半点都不掩其风华,秀丽的眉眼仿若笼罩了一层霞光,虽是文弱书生,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虞娇也在旁边低声赞了一句,“这书生,讲义气又聪明,还怪有骨气的。” 景隆帝查看完证据,当即把齐家父子下了大牢,又命刑部前去围了齐府,查抄府上库房。 齐氏父子当即瘫软在地,汗出如浆,死狗一样被人拖了出去。 景隆帝仔细打量了苏熙一眼,放缓了声音道:“你重情重义,为了替好友鸣冤不惜以身犯险,可敬可叹。齐氏父子一案牵扯颇深,朕见你有伤在身,便给你找个住处,先好好养伤吧。” 虞衡正在吃瓜,就听见景隆帝对虞启昌道:“靖安侯,听闻是你的儿女救了苏熙,证明你们两家有缘,苏熙便暂住靖安侯府吧。” 虞启昌连忙领命,虞衡则是一脑袋问号,怎么突然就把苏熙往侯府扔了? 然而看着其他人高深莫测的神情,虞衡突然就悟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揪出了齐禀忠这条大鱼,还不知道能接着挖出来多少小鱼,景隆帝这是在保苏熙的性命呢。 毕竟,京中战力高为人正直又深得景隆帝信任的,也就虞启昌了。更何况,虞启昌还和齐家不对付,就不会让苏熙出事了。 景隆帝真是好算计,轻描淡写便做出了最合适的安排。 第8章 改变 真香 回到侯府后,虞启昌将苏熙安置在外院,紧邻王夫子的院落,还十分关切地叮嘱了苏熙一番,“王夫子学问极好,也同你一样少年中举。只可惜每回考会试都会出点小状况,如是再三,他便放弃了继续考会试的念头,到处游历,胸有河山。你可以多向王夫子打听打听会试之事,我们都是粗人,不明白里头的弯弯绕绕,王夫子考过好几次会试,若能得他指点,也是你的福分。” 苏熙恭敬地应了一声,再三向虞启昌道谢。 虞衡看了看他不正常垂下的左手,忍不住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离会试还有不到三十天的时间,你的手……” “无妨。”苏熙笑得一脸爽朗,淡淡道,“不过是伤了左手罢了,我还有右手能够握笔写字,这便足够。”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苏熙脸上,为他镀上一层金光,柔和温暖,却灼伤了虞衡的双眼。 虞衡怔怔望了苏熙良久,半晌才垂下眼眸,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将周围服侍的人都遣出去后,虞衡一把抱住胖橘狠狠撸毛,同时又问系统:“和苏熙比起来,我是不是真的很废物?” 【恭喜宿主,终于有了自知之明。】 虞衡抿了抿唇,第一次没有和系统斗嘴,反而问道:“你说过,智商的数值可以通过做任务往上加,是不是?” 【没错!完成各项任务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点。拿下县试案首得一点,府试案首得两点,院试案首得三点。接下来的乡试要是宿主能一举夺魁,奖励五点,中了会元奖励七点,中状元直接奖励十二点。 宿主要是能把这些奖励全都拿到手,就能从60的智商值暴涨到90,完成从普通人到绝顶天才的飞跃。奋斗吧宿主,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怎么都是要考第一才能拿奖励,就没有难度再低一点的任务吗?”虞衡的关注点永远和系统不在一个频道上。 【有啊,如果没拿到第一,那就按每通过一次考试加一分的规则来算。但宿主,有本系统这么个天地间独一份的科举系统相助,还能为你改善智商,你要还是拿不了第一,本系统就得怀疑你和其他人到底是不是同一物种了?怎么样宿主,要不要挑战自己一把?】 虞衡咬了咬牙,内心纠结万分,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胖橘的肚皮,总觉得缺了一点踏出这一步的勇气,喃喃自语道:“让我再想想。” 系统不由奇怪: 【宿主不是一向很排斥开启系统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要下定决心开启系统准备好好学习了?】 虞衡缓缓闭上眼睛,沉默许久,突然问系统,“你有没有碰到过这种人,天生智商超群,学东西的速度快得吓人。你想了好几天,刷了无数道题都掌握不了的解题思路,他随便瞟一眼就记住了,还能反过来给你讲题。你拼死拼活学习,他悠哉悠哉玩乐,最后考出的成绩,他稳稳超出你一大截,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系统十分耿直地给虞衡补了一刀: 【当然见过啦,我带过的每一位宿主,都是这样的天才呀~】 虞衡瞬间心梗,再多的矫情都被系统这当胸一箭给扎了回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低了你所有宿主的智商真是对不住啊。” 【你知道就好!】系统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又觉得虞衡这副蔫哒哒的样儿怪可怜的,忍不住哔哔了一句,【其实宿主你也没那么差啦,这么普通的智商,上辈子还能考上名校,宿主其实不缺毅力和拼劲儿。就是这辈子太会投胎,当了条咸鱼。相信我宿主,你只要不咸鱼,拿出你上辈子奋战高考的架势来,一鼓作气拿下状元不是梦!】 虞衡勉强笑了笑,“对我这么有信心?这都不像是你说的话。我还以为你要说,就宿主这智商,要不是有本系统在,这辈子都考不上一个童生!” 【嗐,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就不说大实话扎你心了呗。说真的宿主,苏熙确实优秀,但只要宿主开启了系统,你会比他更优秀!】 虞衡扯了扯嘴角,半靠在椅背上,一手摸着胖橘,一边抬头望向火红的天际,目光悠远,“我也想成为像那些天才一样厉害,耀眼到会发光的人啊。” 谁在求学时期没有在心里羡慕嫉妒这些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们呢?那时的虞衡每天晚睡早起,梦中都在背公式做习题,累到沾床就睡,看着同桌学神睡完高中三年还能轻松拿下年级第一,心里哪能不羡慕?后来工作后遇见的大神也是一样,能力强悍的让你怀疑自己和他不是一个物种。 虞衡很早就认清了自己不是个有天分的人,只能做只勤快的笨鸟。穿越后的这十二年虞衡享受了一把躺赢的快乐,可是今天,苏熙的出现,又点燃了虞衡心中少年时的不甘。那些艳羡遗憾痛苦和不甘,纷纷向虞衡涌来,仿佛饮了一杯叫生活的茶,苦涩又回甘。 如今,系统的出现告诉虞衡:你也可以成为你曾经艳羡至极的那种人,你要试试吗? 当久了咸鱼的虞衡思忖再三还是拒绝了,可现在,虞衡想试一试,就当圆了自己上辈子的梦想。 “开启科举系统。”虞衡一手捂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轻声道,“系统,接下来的时光中,合作愉快。” 【和我合作一定会觉得愉快!我的宿主可全都给我打了五星好评,宿主你绝对不会失望的!】系统在屏幕上狂放烟花,虞衡几乎能听见它的哽咽声。 天可怜见,说服虞衡这么个难搞的宿主开启系统是件多么遭罪的事!系统想到自己之前碰过的壁就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好在它稳住了!没有辜负它系统届一把手的威名,将虞衡给搞定了! 虞衡页有点小激动,时隔多年再次开启勤学苦读模式,也是一大考验。 系统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迅速为虞衡安排好了任务: 【王夫子明天就会搬进侯府,下午肯定会考校你一番。你赶紧准备准备,今晚先熟悉熟悉《千字文》。】 虞衡顿时一脑门问号,“《千字文》不是启蒙用书吗,上回做简单的任务还是从《论语》开始的,现在怎么还越学越回去了?” 系统刷了一排微笑脸,向虞衡发出灵魂质问: 【《千字文》确实是蒙学书籍不假,问题是,宿主当初有认真背吗?你就光顾着识字去了,里头的典故你现在还能说出来吗?宿主你要时刻记住,接下来为你安排的所有功课,都是以科考为目的的,你必须用心学,先将基础打牢固了!】 虞衡尴尬地挠挠头,干笑道:“你说得对,那就先从《千字文》开始吧。” 【宿主可以先洗漱一番去床上躺着,旁人看你在休息,实际上你的意识是在系统空间学习,学习的同时也不耽误你的睡眠,厉害吧?】 果然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背着同学偷偷努力吗? 你以为我在睡觉,实际上我是在偷偷学习。 这波非常可以。 这一晚上,虞衡的脑海中一直反复循环播放“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不仅要全文背诵,还得记住每段话的意思以及所包含的典故,系统空间里的夫子很是严肃,出题更是刁钻,稍有不慎就是人身攻击警告。虞衡一晚上下来简直心力交瘁,度秒如年,从来没觉得个一晚上这么长过。 不过,让虞衡十分有成就感的是,他竟然真的将整篇《千字文》和文中提过的所有典故全都给背出来了。还达到了旁人随便说一句他就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一句的前后句,并附带解释和其用法,还刷了一本习题,正确率百分之百,极大增强了虞衡的自信心。 虞衡激动得直向系统嘚瑟,“看来我也不比你之前绑定过的宿主差啊,一晚上,四个时辰的时间,能记住这么多知识点,这还能不算有天赋?”说完,虞衡还批评系统,“就是你要求太高,总说我的字写得不够好,后来净练字去了,不然永的时间还能更少一点。” 系统呵呵虞衡一脸,用冰冷的电子音告诉了虞衡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是因为我调整了一下时间流速,宿主花了三倍时间才完成系统空间中的夫子要求,你竟然还好意思吹?那笔字写的那叫一个烂,我要是不赶紧狠抓你的书法,怕是等一会儿王夫子来了,见了你这字儿就直接跑路不干了!】 虞衡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难以置信反问道:“我竟然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个晚上长得出奇,原来是你在搞鬼!” 【那又如何,你现在的字不比以前有进步?不采用特殊手段,你怎么赶超那些真正的天才?】 虞衡抿了抿嘴,觉得自己昨天可能是被刺激得脑子坏掉了,竟然真的开启了系统,真是要了命了。 系统也很懂一张一弛的道理,直接问虞衡: 【作为你认真学习一晚上的奖励,小火锅一份你要吗?】 那必须要啊!虞衡美滋滋地点了个辣锅,不停地往锅里倒菜。系统也给力,缩短了水加热的时间不说,还友情提醒虞衡哪些菜已经到了最美味的时候,该捞上来了。 虞衡在系统的贴心提示下吃了个肚皮溜圆,美滋滋地想着,要是以后肝完一个任务就有这样的美食奖励,貌似也不错。 真香! 第9章 王夫子 璞玉 第二天,虞启昌特地请了假,带着虞衡在府中迎接王夫子。在等待的过程中,虞启昌还特别嘱咐虞衡,“把你那懒散的性子收一收,可别第一天就把夫子给气走了。” 背脊挺得笔直仿若站军姿的虞衡顿时觉得冤枉极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您看我今天多精神,绝对不偷懒!” 虞启昌这才发现小儿子的精气神突然不一样了,相比起以前得过且过做什么事都一脸懒洋洋的模样,今天的虞衡眼神坚定斗志昂扬,瞧着就跟要上战场的士兵似的,士气十足。 虞启昌满意点头,大笑着拍了拍虞衡的肩,欣慰至极,“果然是懂事了,这才像我们虞家人!” 虞衡坚强地扛住了来自亲爹的铁砂掌,强撑着扯出一个微笑,“爹为儿子费心了。” “这话说的,当老子的为儿子操心,那是天经地义!你就好好跟王夫子学,去了自己那根懒筋就行!看看人家苏熙,左手折了还挑灯夜读,进了院子后,那眼睛就没往书上挪开过。咱们家书房那些书,也算是碰上了伯乐。” 出现了出现了,家长的别人家孩子论虽迟但到,虞启昌都把苏熙这位勇士搬出来了,虞衡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坚强地点头为自己加油鼓劲啊。 王夫子大名王温,比虞启昌还大三岁,一身青衫落拓,眉目疏朗,举手投足间尽是潇洒之态,飘然有林下之风。 长得好看还是有点优势的,虞衡对这位夫子第一印象极佳,觉得书中所写的潇洒名士便应该是王夫子这般的人物。王夫子对虞衡的印象也十分不错,少年五官精致,眼神清透,眉眼间自有一股灵气,瞧着便是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令人望之心喜。 师生第一次见面都给对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接下来的课也上得十分顺利。 王夫子本来听说靖安侯的幼子生性懒散不喜读书,又得全家宠爱,都做好了碰上一个刁钻跋扈的纨绔少爷的打算,要不是近来妻子重病,需要侯府帮忙寻医问药,王夫子私心是不想应下这差事的。结果一看,人家小少爷虽然底子薄了一点,但学习态度还是十分端正的呀。 虞衡懒归懒,人品还是不错的。尊师重道这等良好的品质,虞衡生为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那是肯定具备的。上辈子虞衡碰上的老师都是一心一意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如今对着王夫子,虞衡自然而然也把学习姿态给摆端正了。 王夫子见虞衡这般态度,心里又欢喜了几分,笑眯眯地问虞衡,“不知三公子念了哪些书,功课学到哪里?” 望着王夫子和蔼又亲切的目光,又想想隔壁那位手骨折了还勤耕不辍的青年才俊,虞衡莫名觉得脸有一点烧,低头小声答了一句,“就是胡乱识了些字,没有正经学过经史子集。” 王夫子瞬间明悟,这得从头开始教,和他设想的一样。 因为对虞衡的心理预期较低,王夫子听了虞衡的回答也没有其他想法,反手拿出一本书递给虞衡,温声笑道:“无妨,任何时候开始念书都不晚。三公子年纪尚小,也就比一般书生晚了五六年苦学,以三公子的聪慧,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 虞衡心说这位王夫子的口才可真不错,高帽子一顶一顶往学生头上扔。要不是虞衡头脑清楚,这会儿就得被王夫子几句话哄得找不着北,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勤奋学习追上其他人了。 虞衡稳住了,没有掉进王夫子给他挖的坑中,低头看向王夫子给他的书,想转移话题。 结果这一看,虞衡就不由瞪大了双眼,这不是自己昨晚在系统空间背了一整晚的《千字文》吗? 王夫子见状,不由笑道:“《千字文》虽为蒙学书籍,全书只有短短一千字,但却涵盖了天文地理历史等方面的学问,若将《千字文》学懂了,接下来学四书五经也能轻松不少。” 更重要的是,这位公子明显底子不大好,上来就讲一通他听不懂的东西,怕是一点成效都没有,还不如从他学过的东西入手,好歹把他的心思留在书本上,慢慢把底子给他夯实了。 王夫子游历四方,见多了奇奇怪怪的人,在乡间小住时,也曾心血来潮教过一些蒙童识字念书,摸索出一套教学经验。 现在碰上虞衡这个基础基本为零的学生,王夫子直接把他当成刚启蒙的童子,把这一套启蒙方法全用在了虞衡身上。 虞衡现在还真挺兴奋,这就是考试压中题的快乐呀!昨晚的努力没有白费! 王夫子还在问呢,“不知这本《千字文》,公子还记得多少?” 虞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乐道:“知晓夫子要来侯府教我念书,我不敢怠慢,昨天正好取了本《千字文》温习,勉强背了下来。” 王夫子挑眉,这位传说中的纨绔还挺自觉? “既如此,你背来听听。” 虞衡一点都不怵,张嘴就背,流利至极都不带卡壳的。 王夫子突然问道:“存以甘棠,去而益咏。何解?” 虞衡脱口而出,“《史记燕召公世家》记载: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北燕。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怀棠树不敢伐,哥咏之,作《甘棠》之诗。召公逝去,百姓更怀念他的仁德。后遂以甘棠称颂官吏的仁德遗爱。” 王夫子大喜,“你竟还读了《史记》?” “没有,”虞衡羞愧,“不过是把书中典故都仔细背下了,正经的史书还没看。” 王夫子更是欣喜,觉得自己这回是捡到宝了,这么自觉好学的学生,教起来多省心。 虞衡不但是个省心的学生,还是个特别贴心的后辈。 课业结束后,虞衡正打算离开,想到王夫子的妻子病重,虞衡又将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略显拘谨地对王夫子说道:“听闻师母身子不大好,学生那儿有不少补身子的药材,一会儿便让人送过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母也算我的长辈,还望夫子莫要推辞。” 王夫子见虞衡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一双清透的眼眸中满是纯粹的关心和担忧。这样干净温暖又磊落的孩子,当真是好多年没见过了。王夫子瞬间明白为何虞衡会如此受侯府长辈宠爱,谁会拒绝这样一个赤忱的少年呢?如同现在,面对虞衡干净纯粹的目光,王夫子的心头也是一软,柔声笑道:“那就多谢了。” 虞衡顿时高兴起来,摆手笑道:“夫子不必客气,侯府人口简单,夫子安心住下便是。等到师母进府,我便让我娘请个太医来为师母诊治,想来能彻底根治师母的病。” 这话听得王夫子心头熨帖,更觉虞衡品质可贵,又可惜他浪费几年时光,大好天赋都被埋没了。 为此,王夫子还特地批评了虞启昌一番,“溺子如杀子,三公子天分出众,侯府竟没让他好好念书,真是胡闹。好在侯爷及时醒悟过来让令郎念书,否则,就真的耽误了一颗大好苗子!” 无辜躺枪的虞启昌觉得自己特别冤,我也没特别溺爱这孩子吧?溺爱这小子的主力军明明是我夫人和亲娘来着。但是作为一家之主,虞启昌十分淡定地扛起了这口锅,对王夫子道了声。然后一琢磨,夫子刚刚是不是夸那小子是颗好苗子来着? 在得到王夫子的确认后,虞启昌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难以置信,脑子都回转不过来,那小子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醒了就会抱着猫晒太阳,动一下都困难的绝世懒货,竟然还真的有念书天分? 另外,王夫子嘴里这个尊师敬长上进知礼的好少年,真的是他儿子? 虞启昌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想了半天都想不出自家那个懒货儿子到底上进在哪里,那小子孝顺是真孝顺,但全身上下就跟上进两个字没半文铜板的关系。这个夫子未免太过眼瘸,看人的能力不行啊。 王夫子也觉得虞启昌不可理解,虞衡哪里不上进了?靖安侯这个亲爹当的,实属不行。 两人互相在心里吐槽了对方一波,然后统一战线,共同决定要把虞衡教养得更严格。 一个想既然这小子已经给了夫子这个错觉,那就好好压一压他,把这个形象落实了;另一个想学生的亲爹看起来有点不靠谱,我这个当夫子的不得好好管管? 已经回了院子的虞衡突然觉得后背一凉,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忍不住问系统,“你是不是又在盘算着怎么坑我?” 系统给了虞衡一个嘲讽脸,阴阳怪气道: 【某些人今天是不是嘚瑟过头了?爽是爽了,王夫子看上去对你印象也不错。但是宿主,你肚子里就这么一点墨水,全都倒出来了,明天就得现原形咯。】 虞衡不由扶额,果然,学习这个大坑,踩进去了就别过安生日子。 想着未来还有一大堆的经史子集等着自己去研读,虞衡就忍不住眼前一黑,再三给自己打气,这才鼓起勇气道:“行了,我知道了,打开空间吧,我继续努力学!” 好学生的人设已经艹起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虞衡可怜兮兮地抓着毛笔,看着系统扔给他的堆积如山的名家字帖,艰难地开口问了一句,“这么多的字帖,你这是想我死吧?” 【不往死里练,你那笔狗爬一样的字能看?就算我不安排你练字,王夫子也该安排起来了。你那笔破字儿,真是辣眼睛! 更何况,我已经调整了宿主的五感,不管宿主练多久的字,都不会觉得手酸。宿主你说我贴不贴心?】 那可真是太贴心了,虞衡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那真是谢谢你啊!” 【不客气!】系统心里美滋滋的,见虞衡学习态度良好,继续给他画大饼,【等宿主完成今天的任务,就可以得到一顿撸串和炸鸡,还有肥宅快乐水,管够!】 虞衡的眼睛亮了亮,那就肝吧! 第10章 来自夫子的骚操作 吾命休矣 虞衡真认真起来,效率还是挺高的,系统都没话说。毕竟系统给他的综合评分也就刚刚及格,能在各方面都极其普通的情况下,还能在高考中杀出重围进入名校,虞衡的毅力和恒心绝对是顶级,否则的话,系统也不会挑中他作为宿主。 现在,看着虞衡在系统空间中埋头练字的励志场景,系统不由热泪盈眶,这才是它设想中的场景啊,绕了一大圈,事情终于回到了正轨,真是可喜可贺! 虞衡正咬牙和字帖死磕呢,就见系统屏幕上突然炸开了大片大片的烟花,不由疑惑,“你又发什么疯?” 系统语气雀跃: 【宿主,你还没抓住颜体的要点,我给你找个名师过来指点你一番。】 话音刚落,虞衡身边便迅速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还是和上位老师同款的马赛克脸,好在这回虞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再被吓一次,全神贯注地听这位书法大佬的讲解。 大佬果然是大佬,运笔的要点被他三言两语讲得明明白白,虞衡每写一个笔画他都能说出哪里有待改进,顺带给出正确示范。 这样一对一的教学,效率可比虞衡独自一人埋头临摹字帖高多了。 没过多久,虞衡便掌握了基本的笔画和运笔,写出来的字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先前那字儿瞧着就软趴趴的没精神,现在的字颇有几分颜体精髓,大气沉稳厚重,两张对比,真可谓是脱胎换骨。 虞衡还是第一次写出这么漂亮的毛笔字,上辈子他根本就没有发展兴趣的机会,穿越后又当了咸鱼,字也透着一股咸鱼气息。 现在突然见到了自己飞跃式的进步,那种成就感,是连续咸鱼躺几年都不能给虞衡的充实感受。 王夫子就更意外了,昨天就考校了虞衡的功课进度,没让虞衡写字,王夫子也不知道虞衡之前的字写的有多烂。今天拿到虞衡的作业一看,哟,这笔字还挺不错!虽然还带着几分稚嫩,但风骨已成,运笔自如,古朴沉稳,可见落笔之人心有成算,胸有浩然正气。 字如其人,光看这幅字,就知道这位侯府的三公子品行差不了。 王夫子又想到他隔壁那位苏举人,心中更为肯定自己的看法,若不是真品行端正,这位娇生惯养的三公子又何苦冒险救人?果然是靖安侯之子,满腔壮志热血一脉相承。 虞衡都不知道王夫子对他的评价竟然有这么高。昨晚也不知道系统给他调了多少倍的时间流速,反正出来后,他整个人就得到了升华,短时间内是再也不想见到字帖这玩意儿了。 虞启昌从王夫子这儿见了虞衡的功课,顿时大惊失色,“那小子竟然敢弄虚作假让人代笔!夫子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王夫子还来不及解释,虞启昌已经怒气冲冲地往虞衡的院子而去,对王夫子的呼唤充耳不闻。 王夫子没办法,只能气喘吁吁地跟在虞启昌身后跑。 虞衡还在悠哉悠哉地啃果子撸猫呢,就见亲爹脸色漆黑地走了进来,上前就是一通质问:“你说你,不想念书就算了,慢慢跟着王夫子混日子学点东西我也不会罚你。你倒好,竟然学会弄虚作假了?大丈夫堂堂正正,你竟然做出这等下作勾当,还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吗?” 虞衡一脸懵逼,挠头问虞启昌,“我哪儿弄虚作假了?” 虞启昌把虞衡的课业往桌上一拍,心头怒火更盛,粗着嗓子骂道:“这还不是你弄虚作假了?你的字写成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比我的字好不到哪里去。这功课上的字,一看就不是你的!” 虞衡简直哭笑不得,这是进步太快让亲爹以为自己请人代笔作弊了? 这时候,王夫子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沐老夫人和沈氏几人听到下人的禀报,也赶到了虞衡的院子。 好家伙,侯府巨头都到齐了。 虞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亲爹,半晌才向他发出了灵魂质问,“爹啊,您真的觉得我会这么蠢,造假都不会机灵点?我要真造假,能造个这么让人一眼就看穿的假来?我图什么呢,就图您一顿骂吗?” 沐老夫人这回也站孙子这边,点头帮腔,“没有证据可不好冤枉孩子,我看衡儿这段时日是真上进了,说不准这功课还真是他写的呢?” 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的王夫子终于能开口了,“侯爷您性子也太急了些,令公子今天可是当着我的面亲自写了篇文章,这字,确实是他写的!” 这下,换成虞家人惊呆了。 虞启昌看看手中纸上那漂亮的字,实在无法将它和小儿子那笔狗爬字联系起来,整个人都有点恍惚,晕乎乎地问沐老夫人,“娘,我是不是在做梦,衡儿的字什么时候写得这么好了?” 沐老夫人这会儿也有点恍惚,不过老夫人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非常能稳得住,淡定地点头道:“看来是孩子长进了,自己下苦功练了练。你这个当爹的对孩子也太不上心了些,连孩子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都不知道,还冤枉孩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王夫子想吐槽的话,沐老夫人全都说了出来,沈氏一向护儿子,自然是帮虞衡的,虞铮和虞娇就更别提了,素来无脑护弟弟。虞启昌这通火发的,直接面临千夫所指的境地,甭提有多凄惨了。 还是虞衡心虚,弱弱发言为亲爹解了围,“我也是想着不能在夫子面前给爹丢脸,所以这两天抓紧时间练了练字。没想到练着练着突然开了点窍,这才有了长进。爹这几天事务繁多,齐禀忠一案还未彻底查明,一时忽略了我,也情有可原。” 虞衡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别提沐老夫人和沈氏了,就连王夫子都觉得这孩子是真懂事贴心,靖安侯这回是真过分了,怎么能这么伤孩子的心呢? 虞启昌就是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头脑发热,没弄清真相就过来兴师问罪呢?错怪了亲儿子,虞启昌心中怪不是滋味的,挠了挠头,果断向虞衡赔了不是,“是爹弄错了,不过,你小子的字什么时候写得这么好了?” 虞衡一仰脖子,强忍住心头的喜悦,云淡风轻道:“也就随便练了几天而已。” 【凡尔赛虽迟但到,宿主你越来越会装了,真的好棒棒,给你鼓掌。】系统刷了满屏的微笑脸,彰显自己对虞衡的鄙夷。 虞衡心里美滋滋,冷哼道:“某些系统就是嫉妒,所以酸话不停,当心变成柠檬精。” 系统气到自闭,想继续怼虞衡,没想到却被王夫子抢先一步。 王夫子真心觉得虞衡是块天赋出众的璞玉,听了虞衡这话,又想起虞衡踏实勤奋的学习态度,心中很是欣慰。 这一欣慰,虞衡就遭了殃。 因为王夫子十分自信地向虞启昌提议,“三公子天资出众,聪颖好学又记忆绝佳,虽念书晚了几年,但以三公子之天分与勤奋,若能狠狠学上一个月,将该背的东西都背好,今年的县试或许可以下场试一试。不一定考中,只是少年人心性不稳,碰上严肃的科考难免紧张,锻炼几次也是件好事。以三公子如今的年纪,考不中也不丢人,无需羞愧,权当练练胆量罢了。” 虞衡头上当即冒出一堆问号,王夫子你这话是认真的吗?别人家的夫子多么关心学生,生怕学生受了打击一蹶不振,还会特地让学生压一两年再去下场考试。你倒好,上来就这么猛,往死里学一个多月就让我上场,真不是在逗我吗? 王夫子还真不是在开玩笑,虞启昌心里也有许多顾虑,觉得太过仓促,却不料王夫子洗脑功夫更厉害,“在下虽然教导三公子的时间不长,但三公子对课业明显游刃有余,不过几天就能将底子打实,还能有余力。单凭这一点,三公子已经胜过绝大多数读书人,接下来的一个月,足够三公子将四书五经背完练写策论了。更何况三公子心胸开阔,天性开朗,即便考不中,对三公子也无任何影响,不碍事。” 更重要的是,这位公子明显就是个抽一鞭子走一步的货色,你不给他定个远一点的目标,不让他感到有压力,他就能理直气壮地继续惫懒下去。 虞启昌奇异地领悟到了王夫子的未尽之语,瞬间和王夫子统一战线,点头定下了此事,“那便依王夫子所言,让这小子下场试试。” 虞衡整个都裂开了,连忙伸手阻止他们这个可怕的想法,崩溃道:“等一下,我觉得这个不行!” 却不料虞启昌和王夫子二人同时回头,异口同声道:“你的想法不重要。” 什么叫我的想法不重要?虞衡简直要自闭,要考试的人是我,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系统笑到打鸣,好一出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用来治这个不省心的宿主实在是太妙了。 不得不说,王夫子这双眼看透太多。才两天就看透了虞衡的本质,就是个有上进心却不大自觉的懒货,一旦没人督促,就彻底不思进取。但这人自尊心还挺强,一旦决定做什么事,就会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别看他嘴上抱怨,实际上努力起来那个劲头比谁都拼。 系统瞬间明悟,果然王夫子才是狠角色。 沈氏猛然插了一句,抚掌笑道:“倒也巧了,苏举人下个月也要参加会试,会试过后就是县试,衡儿还能去同苏举人请教请教,沾沾喜气。” 其他人也笑开了,各种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只有虞衡心中一片凄凉,无法感受到其他人的喜悦,只觉前途一片漆黑。 系统抓住机会赶紧给虞衡鼓劲儿: 【宿主稳住!你还有我,想想系统空间,时间流速任我调,你想在里面学十年再去参加县试都行!】 虞衡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是裸考县试惨还是在系统空间埋头苦学十年惨,只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弱弱地问系统:“我这次弃权随便考考行吗?” 【也不是不行,但是宿主,别忘了只有拿到第一名才能有加点奖励提高智商哦~】 虞衡:………… 行吧,我考还不行吗? 这年头儿,想当条咸鱼怎么就这么难? 第11章 魔鬼训练 课业猛增 因为王夫子一通骚操作,虞衡可算是倒大霉了。 白天要接受王夫子的暴雨式知识填充,晚上还得在系统空间加班加点的补课学习。 更要命的是,因为虞衡在系统空间学得东西太多太扎实,第二天还十分游刃有余的模样,让王夫子觉得他还有潜力可以挖掘,课业猛然暴增。 虞启昌等人见状,也摸不准虞衡这到底是什么路数。说他辛苦吧,人回去后倒头就睡,都不带多看一眼书本的,瞅着也不像个用功的模样。看看隔壁的苏熙,那才叫勤学苦读的典范,身受重伤都不耽误学习。但要说虞衡不辛苦吧,王夫子给他安排的课业已经够多了,因为他接受能力良好,每天的上课时间都由原来的两个时辰增加到了四个时辰,还附带各种策论、诏、诗文的练习。 哪怕是年少成名的苏熙,面对这么繁重的课业都忍不住挠头,觉得王夫子的进度实在太快,颇有点拔苗助长的架势。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虞衡他竟然扛下来了! 不仅扛下了这繁重的课业,居然还接受良好,领悟力吓人,不出半个月,他已经将四书五经背了个倒背如流,各种典故信手拈来,一手颜体更是让人见之心喜,整个人仿若脱胎换骨,和先前那个懒货判若两人。 沈氏都惊的失眠了,偷偷对虞启昌道:“要不是衡儿一直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从来没出过侯府大门,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王夫子悄悄给我们换了个儿子。那个王夫子和苏举人嘴里的天才,真是我们不思上进的小儿子?” 虞启昌这会儿也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怀疑人生中,一脸魔幻回道:“谁能想到那小子还真是块潜力无穷的璞玉啊。就他那整天贪吃好睡不动弹的模样,老天爷莫非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眼,这才给了他这么好的天分?” 这话沈氏就不爱听了,抬腿就给了虞启昌一脚,粉面含怒,不满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要我说,那都是我们当父母的不上心,一味惯着他,差点浪费了他的大好天分!好在有王夫子,不然,衡儿真就被我们白白给耽误了!” 这话也没毛病。虞启昌想着虞衡一日千里的学习速度,心中也是后怕,这要是真给孩子耽误了,那多对不住虞家的列祖列宗啊。 虞家祖上就没出过一个读书人,没成想竟然是府里最懒的那个天分最好。老祖宗也是,怎么就眷顾了这么个懒货呢? 虞启昌吐槽起自己的儿子那真是毫不留情,不过转念一想,虞启昌又想明白了,大概是那小子太懒,列祖列宗都看不过去了,生怕他饿死,这才显灵,让他有了点让人称道的地方吧。 虞衡还不知道他爹正在疯狂吐槽他,这会儿他心中就是后悔,不该当初瞎嘚瑟,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嘚瑟进了学习的深渊。 王夫子的课业进度已经很要命的,为了撑住自己天才的人设,虞衡还不能认怂,只能硬着头皮上,白天认真听,晚上跑进系统空间偷偷补课,好歹算是完成了王夫子的要求。 问题是,虞衡越是完成得好,王夫子越觉得他还有潜力可挖,就想探探他的底在哪儿。 这一探,王夫子猛然发现,哦豁,自己竟然碰上了个无底洞啊,扔给他多少东西他都能吞下的那种,每天都有小惊喜呢。 那还能怎么说,继续加课业,往死里学呗! 王夫子本来觉得虞衡这次下场考县试就是去凑人数积攒经验的,见识过虞衡可怕的学习效率后,王夫子的想法变了,他开始憧憬着虞衡一鼓作气通过县试府试和院试,拿下秀才功名了。 别说王夫子了,就连本来对虞衡不太好看的虞家人,都觉得自家祖坟怕是真的冒了青烟,迎来了一个天降文曲星。 就这学习的速度和悟性,还能不是文曲星下凡? 虞衡真是压力山大,恨不能抱着王夫子的大腿大哭一场。但是自己草出的天才人设,跪着也要继续保持下去。 虞衡只能一边抹眼泪一边在系统空间中跟着名师听课做题。 系统十分贴心地为虞衡提供了好几大本的《历年县试真题》,内容涵盖了各个时空的经典县试题,更是将宣朝有史以来的县试题额外装订成册,让虞衡疯狂刷题。 虞衡再次体验了一把刷题刷到想吐的感觉,对着系统发狠道:“我拼了这么久,不拿下县案首都对不起我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努力!” 系统都不敢告诉虞衡它到底把系统空间的时间流速调到了多少倍,也多亏系统会时刻疏散宿主的负面情绪,不然这么久的时间学下来,虞衡说不准就真的要学到精神崩溃。 看着虞衡这么拼命的样子,一向鼓动宿主努力的系统都有点不忍心了,第一次十分温柔地提醒虞衡: 【宿主,你母亲的生辰快到了,你可以休息一下,为你母亲庆生。】 虞衡闭着眼躺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可算是能休息一下了,再学下去,我就真的要吐了!” 【恭喜宿主,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您已经成功赶上了同期考生的进度,并且成为其中较为优秀的存在。撒花!】 伴随着系统欢快的声音,虞衡心中充斥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满足感,这份喜悦足够洗去他精神上的疲惫,让他欣喜万分。 “果然,欠的债总是要还的。”虞衡突然感慨道,“要是当初我一步一个脚印把基础打实了,也不用在这段时间疯狂刷题训练猛追别人的进度。” 【宿主你终于悟了,可喜可贺!】 虞衡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胖橘胖乎乎的身子中,叹气道:“经过这么一段非人的摧残,我要是还悟不出这个道理,干脆自己抹了脖子得了。” 【劳逸结合,系统还是很人道的,宿主这两天可以只温习旧知,等庆祝完你母亲的生辰后再给你发布新任务。请宿主放心,由于你进步神速,接下来的任务一定会比之前轻松很多!】 虞衡如释重负,顿时觉得天蓝了水绿了,他又可以继续浪了。 给沈氏的生辰礼,虞衡早在年前便吩咐过绣娘。这段时间虞衡忙于功课都没能去瞅一眼。好在绣娘的进度也不慢,一听侯府三公子有请,就将虞衡要的东西带了过来。 这是一套华丽至极的裙裳。绛色的绸缎上以金线绣了暗纹,用近百种颜色的细线绣了各色牡丹,每朵姿态各不相同,花瓣辅以金线暗纹,流光溢彩,让人目眩神迷。 这是一身女子见了后都移不开眼的衣裳。但却对穿衣之人要求十分严格,一不小心就会变的艳俗。 沈氏倒没想那么多,感受到儿子的一片孝心便十分欢喜,先是笑盈盈地夸了虞衡一通,而后又发愁,“这么艳丽的衣裳,我这年纪穿,怕是压不住。” 虞衡闻言便笑道:“娘本就生得明艳动人,当年也是艳冠京城的大美人。您若是压不住这衣裳,这京城就没谁能压得住了。” 沈氏心中甚喜,虞衡又道:“衣裳配个好妆容,定然能让娘艳惊四座。娘且去换上这衣裳看看,孩儿早先想出一样新妆容,最趁这衣裳。” 沈氏瞬间觉得儿子果然还是那个贴心儿子,当年虞衡可是极其有耐心地陪她挑选衣裳首饰还能时不时对她的妆容打扮提出新的见解,让她觉得这儿子比女儿还贴心。 这段时间虞衡忙着念书不在沈氏身边念叨,沈氏心里还怪怀念当初和小儿子一起快乐讨论衣裳首饰和吃食的舒心日子。 虞衡这衣裳一送,瞬间让沈氏觉得圆满了,这些年,虞衡凭借自己优秀的审美和服饰搭配,让沈氏对他十分信任。这会儿沈氏一听虞衡的话,立即取了衣裳进了内室,万分期待虞衡这回又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 虞衡心说自己上辈子那些古装美人群像也不是白刷的,为衣服配个合适的妆容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氏是典型的浓颜,长相美艳十分有攻击力,简单的淡妆便十分明艳逼人。沈氏日常也就简单扑一层粉,略微用点口脂。虞衡就不一样了,直接给沈氏来了个浓妆大套餐,吩咐梳妆的侍女,桃花妆走一波,胭脂晕起来,再用小眉笔点了螺子黛加强一下眼线,又用几色经过特殊手段处理的、颜色相近的胭脂在沈氏眼皮上层层晕染,又染了朱红色口脂,配上沈氏本就洁白如玉的肌肤,愈发显得唇愈红,发愈黑,肤愈白,黑白红三色冲击之下,更让沈氏美艳得不可方物。 虞衡又让梳妆的丫鬟给沈氏梳了个堕马髻,右边插上三柄玉簪,左边垂向眼尾旁边的发髻中簪上一朵朱色绒花,额间画上花瓣形状的花钿,再配上一副金饰镂空福果镶红宝石长耳坠。 这一身完整搭配下来,屋内的丫鬟婆子齐刷刷看直了眼,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良久,还是在沈氏身边伺候多年的孙嬷嬷抚掌笑道:“果然还是三公子有巧思,这一套装扮下来,夫人就跟神仙妃子似的,比在闺阁之时还要美上几分呢!” 其他丫鬟也笑着凑趣,个个儿张嘴就是一通讨巧的话: “今儿个见了夫人,婢子们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仙下凡。” “是啊是啊,夫人这身装扮,等到生辰那日来赴宴的各家夫人见了,定然回去后就得效仿夫人的妆容衣裳。想来接下来几个月,京中的胭脂水粉又得被买空了。” “还有那绛色布匹和绸缎,估计也得被人买光。上回夫人穿了那身鹅黄色的留仙裙,也被人竞相效仿,各大布庄的鹅黄色布匹都多卖了不少呢!” 虞衡也十分自得于自己的眼光,上前笑眯眯地向沈氏邀功,“能让娘欢心,那儿子这份礼就没白送。” 沈氏心情大好,拍着虞衡的手壕气道:“娘让人开了库房,你去看看,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 说完,沈氏似乎想起来什么,又补了一句,“我让人去搜罗了一些文房用具,新得了一件据说是前朝名相宋煜用过的歙砚,我也不太懂这些,就听人说宋煜当年可是三元及的状元郎,便叫人买了回来,给你讨个好彩头。” 一提到科举,虞衡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但是亲娘的一片好心不能浪费,虞衡喜滋滋地接了这方歙砚,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漂亮话,就听沈氏缓缓补了一句:“苏举人那儿我也送了一方,就当提前贺他金榜题名。” 虞衡顿时觉得自己在沈氏心里的地位骤降,咋滴送礼物还成了顺带的那个了呢? 没想到沈氏心里有个让虞衡更心塞的打算,将屋内的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后,沈氏这才悄悄问虞衡,“你觉得苏举人品性如何?” “心性果敢,有勇有谋又重情重义,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沈氏猛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依你看,把你二姐说给他怎么样?” 虞衡:??? 就算苏熙是头品相绝佳的猪,也别想叼走侯府精心养育了十多年的玉白菜! 第12章 寿宴 孝顺的三公子 为着沈氏打算把虞娇许配给苏熙的事,虞衡出门后见了苏熙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搞得苏熙十分苦恼,仔细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三公子。 不过虞衡的不爽也只是一时,第二天便是沈氏的四十岁生辰,一大早,虞衡便爬起来去了厨房,准备亲自下厨给沈氏做碗长寿面。 这可把厨房的人吓得不轻,差点就给虞衡跪下了,战战兢兢道:“三公子,厨房事杂,火旺油热,您要是被油溅到了,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不碍事,”虞衡一摆手,“把面揉好了,我要亲自为母亲做一碗长寿面。” 整个厨房的人顿时眼泪汪汪,“公子真是孝心可嘉!” 大厨亲自揉了面抻好面条,又抢了烧火丫头的活,随着虞衡的动作忙前忙后地打下手,生怕哪儿伤着了这位祖宗,那怕是今天就要好事便坏事,整个厨房的人都得跟着遭殃。 虞衡虽然远离厨房多年,但下碗面的水准还是有的。仔细切了葱姜蒜,调了配料,配上大厨吊的高汤,将面条捞进碗里,勉强也能说一句这是自己亲手做的。 这碗面在今天可大出了一把风头,和长着两颗米粒牙软糯糯叫祖母的虞元昼小朋友并列为沈氏的心尖尖。 沈氏心内如何熨帖暂且不提,前来祝寿的夫人们听了,心里哪有不酸的? 同样都是不上进的儿子,人家沈氏的儿子就知道孝敬父母,亲娘过生辰还会亲自下厨做长寿面,甭管味道如何,单就这一片孝心都是京中独一份! 寻常男人都讲究什么君子远包厨,哪会做出这般贴心之举? 瞧瞧人家这孝顺儿子,再看看自家那个只会给自己添堵的儿子,众位贵妇们心中那叫一个酸,再想一想沈氏的舒心日子,丈夫不纳妾,没通房,儿女贴心孝顺,这两点寻常女人能够得到一样都足够让人艳羡了,沈氏竟然全得到了。京中贵妇,谁不眼红? 更别提沈氏那张艳冠群芳的脸给她们带来多大的冲击力了。 同样的年纪,她们眼角生了皱纹逐渐露出老态,沈氏的面庞还和年轻时一样明艳动人,再加上今天这身夺人眼球的打扮,现如今京中几位出了名的美人坐在她面前也瞬间黯然失色,美得张扬又霸道。 沈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初不少长舌妇在她面前拿虞衡不上进说事儿,沈氏为了儿子都忍了。现在这么好的打脸机会,不好好教那些红眼病长舌妇做人,都对不住沈氏那敢跟虞启昌正面开架的暴脾气。 炫耀也是有许多方法的,沈氏和这帮贵妇人来往多年,十分清楚怎样才能扎她们的心,笑眯眯地将虞衡拉到自己身边,既欣慰又心疼,“厨房油烟重,若是伤了手可怎么是好?你近来一直跟着王夫子念书,王夫子都夸你有天分,可不能伤了手!” 到了沈氏这个年纪,儿女孝顺就是最大的炫耀。便有同沈氏关系不大好的夫人拿了帕子捂嘴笑道:“三公子真是孝心可嘉,要是下回我生辰,家里那个魔星也愿意安生几日哄我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 “谁家没个混世魔星呢?就盼着他们能像三公子一样,幡然醒悟过来,咱们这当娘的,也就放心了。不过圣人曾说君子远庖厨,三公子如今年纪尚小,下厨倒也无妨,再大上些,怕是要惹人笑话。” 这两人一唱一和阴阳怪气,沈氏笑意微敛,一双凤目中瞬间透出几分凌厉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虞衡怎么会让亲娘不高兴,淡淡地看了这两位没眼色的夫人一眼,从容回道:“多谢夫人提点,但恕晚辈不能苟同。若是能让娘亲开怀,纵使被人笑话又何妨? 另外,圣人的原话为: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者,弗身践也。本意为君子要远离血气杀生之事,常怀仁善恻隐之心,并不是君子不进厨房之意。旁人若因此笑话我,说不得其他读书人听了,反倒要笑话他学问不精。” 两位夫人面色讪讪,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应才好,只能干笑几声。 旁人见了,心中也暗暗诧异,本以为这位侯府三公子是装模作样讨沈氏欢心,倒不曾料到,这人还真迷途知返,开始用功念书了。 沈氏笑容满面,故意埋怨虞衡,“你啊,才跟着王夫子念了几天书,就圣人长圣人短的,没得叫人笑话。你在女眷这边也不自在,带着几位公子去院子里玩玩。” 沈长安和沈长宁都到了,端着仪态跟在虞衡身后,出了院子就现了原型,齐刷刷扑在虞衡背上,搂着他的脖子乐道:“行啊,念了几天书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看样子是真打算认真念书考科举啊!” 虞衡还没开口,便有个年纪与他们差不多的少年冷哼一声,“背了几句圣人之言就敢大放厥词参加科考,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沈长安顿时怒了,气势汹汹地走到这人面前,同样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就是没教养,上门做客还一心给主人家添堵,真是可惜了主人家备的好菜,喂狗都比给他们吃好!” “沈长安,想打架是不是!” “打就打,怕你们不成?” 都是血气方刚的中二少年,一言不合就准备开打。 虞衡没好气地吼了一句,“行了,打起来回家被罚很光荣吗?” 见双方都停下了举在空中的拳头,虞衡朝着最开始那个出言讽刺的人看去,哟,看着还挺脸熟。吏部左侍郎家的孩子,以前经常在齐家人身后转悠来着,一直跟自己这帮人不对付。 虞衡不由挑眉,抱着手臂问他,“李桓,说起来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齐家一家都下大狱了,难不成你还想继续为他们鞍前马后?” 李桓当即呸了一声,怒道:“谁为他们鞍前马后了?小爷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不行吗?” “行倒是行,我也不是银子,能让每个人都喜欢。”虞衡心平气和地同他讲道理,“问题是你既然看不惯我干嘛又跑来我家?” 这不是有病吗? 李桓发誓他在虞衡眼中看到了这个意思,顿时炸毛:“要不是我娘压着我,你以为我乐意来?” “哦,那你拿出在我面前这么嚣张的气势去拒绝你娘,说不准就不用来我家了。” 虞衡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气人小天才,这种一本正经为对方着想的反话真的能戳爆对方的肺管子。 李桓当即跳脚,“少在这阴阳怪气的,真以为小爷稀罕见你!要不是听说你想不开跑去念书了,谁高兴来这趟?怎么,真打算回头是岸考个状元回来?可别榜上无名偷偷哭鼻子。” 虞衡眨了眨眼,忽而笑道:“哟,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少自作多情!”李桓恼羞成怒,耳尖泛出一层薄红,“谁让你就跟吃错药似的突然跑去用功念书了,还带着你两个表兄一起,我们这帮人可被你们给害惨了!长辈们天天在我们耳边念叨着要向你们学习,还突发奇想要给我找个夫子。虞衡啊虞衡,要不是今天是伯母的生辰,小爷非得揍你一顿不可!” 这……听起来好像还挺惨的。虞衡不厚道地笑了,戏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索性就随了长辈的意,跟夫子学点东西呗。” 李桓只回了他一个愤怒的“呸”字,眼中怒火熊熊,“这肯定是你的诡计!想用这样的办法害我们受罪,你好歹毒的心肠!” 这是哪里跑来的逗比二货?也太能脑补了吧。虞衡头上顿时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哭笑不得地一摊手,反问李桓,“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办法,我用来害你们有什么好处?不瞒你们说,我下个月就要下场参加县试了,你还觉得我这是在故意害你们?” “你说什么?”李桓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难以置信地伸手指向虞衡,手指都在颤抖,“就你这样的,胡乱念了几天书,就打算下场考试了?哈哈哈哈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们府上请的夫子是哪位,喝了几坛酒啊醉成这样,竟然真敢让你下场。你们这对师生也是绝了,一个敢想一个敢做。果然是我多虑了,我就等着不久后看你的笑话吧!” 沈长安兄弟俩也惊呆了,当场给虞衡上演了一出二脸懵逼,挠头小声逼逼,“这……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虞衡翻了个白眼,对李桓轻视自己这事儿十分不爽。劳资辛辛苦苦在系统空间累死累活地拼命学习,就是给你看笑话的? 自己不高兴了,那就要让罪魁祸首更加不高兴。 想到李桓对念书的抗拒,虞衡眉头一扬,计上心来,挑衅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来打个赌。若是这回县试我能考过……” “那我就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儿把四书五经全都给吃下去!” 那倒也不必。 虞衡生怕一个赌注闹出人命,转而提了个折中的建议,“这样吧,若我能考过县试,那你就跟我一样,好好念书,也通过一次县试,如何?” 李桓一听,当即觉得有点脚软,正要拒绝这个可怕的提议,却又听虞衡凉凉嘲讽道:“怎么,你不是坚信我这个才学了半个月的家伙肯定考不过县试吗?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难不成你这么看好我?那可真是多谢了啊。” 李桓哪受得住虞衡这样的激将法,当即拍着胸脯应战,“行,赌就赌!那就说好了,你要是考过了县试,小爷滚去好好念书;你要是没考过县试,那你就得跪在面前大喊三声虞衡是孬种!怎么样?敢不敢赌?” 沈长安兄弟俩当即冷了脸,“李桓,你别太过分!” “他都敢开口让我去念书要我的命,我让他跪下来又哪里过分了?” 虞衡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赌吧。不过还要再加一条,要是我赢了,以后你见了我,自己主动滚蛋,别来我跟前讨嫌!” “怕你不成!哼,博陵书院那么多青年才俊,学富五车天资过人,也不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准能过县试。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大放厥词,我就等着县试后看你的笑话,让京中其他人也知道你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宿主,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不行,今天晚上开始,我再给你来个强化训练,这回县试,宿主不但要顺利通过,还要考个案首回来亮瞎这小王八蛋的眼!】 虞衡原本没把李桓的挑衅放在心上,听了系统这个安排后,虞衡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冷笑道:“你说的博陵书院中那个天资过人却考不过县试的人,是你大哥吧?我记得你大哥虽在博陵书院,却考了三次县试都考不过,今年还得继续下场考吧?就这,你也好意思拿你大哥出来显摆?” 李桓气炸,“虞衡!你要是考过了,我当众叫你三声爷爷,你要是考不过,就跪下来叫我三声祖宗!” “好极了,那我可就等着听你叫爷爷了,乖孙子。” 这波虞衡稳赢,李桓被气的差点当场去世,虞衡还气定神闲,让沈长安兄弟俩不由对这位表弟肃然起敬。 怼完李桓,虞衡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李桓的嘴太贱,系统心里也憋了一口气,为了让虞衡一举夺魁,系统也是操碎了心,启动大数据分析为虞衡列了将近十个复习冲刺计划,每天给虞衡加餐。 虞衡被系统折腾得死去活来,一边啃着泡椒凤爪一边刷题,顺带诅咒一把李桓,等到县试完,自己非得找个全京城最严厉的夫子送给李桓这个坑货,不把他折腾得脱层皮就对不住自己多刷的题! 为了报复李桓这个坑货,虞衡很努力。 侯府另一位考生苏熙也很努力,会试时间还在县试之前,苏熙这段时间旁观了虞衡可怕的进步速度,顿觉压力山大,脑海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被虞衡的进展神速打击得快要怀疑人生。 想当年,苏熙也是从小就被人夸聪明天才的绝佳青年,没想到进京后会碰上虞衡这个妖孽,那学习速度能让天底下所有读书人心塞至死。苏熙能坚持扛到现在,心态足够稳。 不过也是因为受到了虞衡的刺激,苏熙竟然遇强则强,在最后这段时间突破了自己,文章更为精妙,让他很是满意。 也就是这时,见苏熙状态放松了不少后,沈氏打着关心苏熙的称号,不着痕迹地一直套他的话,直到问到苏熙婚配情况时,苏熙陡然反应过来,一张白嫩的俊脸涨得通红,蓦然回想起当日虞娇搭弓射箭的飒爽英姿,苏熙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几乎不敢看沈氏的眼睛,羞答答回道:“禀夫人,晚辈一心念书,并无婚配。” 沈氏心里一乐,瞧这害羞的模样,这事儿妥了! 接连刷题刷到快要晕厥的虞衡慢悠悠溜达过来,就听见了这个惊天噩耗,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连忙上前打岔,反手掏出一本真题,一脸诚恳道:“苏举人,这两日我收拾东西时,恰巧发现了这本往年会试题目合集。想来是爹娘为我找寻各类书籍时一起找来的,我也用不上,正巧你快要参加会试了,赶紧看看。” 临近考试,不刷题怎么行呢?虞衡心满意足地看着苏熙喜笑颜开地打开习题册准备刷题,终于觉得内心平衡了,这才找了机会对沈氏道:“娘,二姐的年纪还小,不着急相看。这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二姐喜欢什么样的,我都能给她找来!” 第13章 临考 我就等着你叫爷爷 虞衡本来还觉得苏熙挺靠谱一青年,就是上辈子让自己仰望的那种天才人物,浑身上下都在发光。但涉及到自己的亲姐姐,虞衡瞬间觉得苏熙哪哪儿都是缺点,性格太轴头太铁,家世不显,无法让自己二姐保持侯府千金的生活水准,毛病可多了。 沈氏半倚在靠枕上,懒洋洋地瞥了正义愤填膺细数苏熙缺点的虞衡一眼,忍不住又是一乐,“你跟你爹可真是亲父子,两人都一个样儿!先前还夸人年少有为是难得的青年俊彦,一听我打算把娇儿许配给她,都跟炸了毛的胖橘似的,没出息!行啦,你爹都同意了,你现在跳脚也没用。” 虞衡梗着脖子,不服气,“那二姐呢?她怎么想的?” “我是那种不问儿女意见独断专行给他们定婚事的母亲吗?”沈氏一指头弹在虞衡额上,没好气道,“娇儿要是不同意,我能这么上心?” 虞衡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万万没想到虞娇竟然背叛了组织,马上就要脱离单身狗的身份。 系统更是幸灾乐祸: 【恭喜宿主,马上就要成为侯府唯一一条单身狗,撒花!】 单不单身的无所谓,虞衡反正也习惯了。知道虞娇的心思后,虞衡的思维方式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皱眉问沈氏,“既然如此,那就还得好好查查苏熙的底细,看看他是否是二姐的良人。娘,很多时候,才华和人品并不能混为一谈,有人对朋友两肋插刀,对父母事必躬亲,但却会忽视自己的妻儿。这样的人,哪怕外人看起来再好,也不是女子的良人。” 沈氏大为吃惊,忍不住挑眉,“你倒是想得长远,果然是长大了,可见娇姐儿没白疼你!” 说完,沈氏又哼道:“昨儿我生辰,你大舅母见了苏熙,立即拦着人问个不停,我估摸着她是想给你表姐说亲。” 刚刚还嫌弃苏熙的虞衡立即来了个大变脸,皱眉道:“舅母也太过鲁莽了些,苏举人还要准备会试,哪有刚见面就打听人家婚配的?” “你刚刚不还在挑苏熙的毛病吗?怎么这会儿又护上了?”沈氏乐得身子直颤,点了点虞衡的头,接着道,“人品出众才华横溢还长得俊的好郎君多难找,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娇姐儿也喜欢的,定下来也无妨。他日若是苏熙敢欺辱娇姐儿,侯府必然让他知晓什么叫做无边地狱!” 虞衡点头,“那是当然,胆敢欺负二姐,先问问我和大哥同不同意!不过,照苏举人那身板,估摸着真惹怒了二姐,能被二姐揍成猪头!” 这么一想,貌似苏熙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虞衡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终于顺畅了点,见了苏熙后也不再阴阳怪气,但试题还是得送的,不考个好点的名次,怎么给我二姐撑面子? 苏熙就这么感受了一把题海战术。 和愁眉苦脸的虞衡不同,苏熙见了这些堆起来有半人高的试题后,非但不觉得疲惫,眼睛反而亮得像星星,仿佛虞衡送他的不是让人身心俱疲的试题,而是一座金山。 虞衡当即对系统吐槽,“你当初要是绑定他,想要的状元马上就能到手,哪里还要折腾我?” 【请宿主分清你们二人的区别,经过严密计算,苏熙凭自己就能考中状元的几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宿主要是没有本系统,一辈子都考不中状元微笑】 虞衡好气啊,单方面拉黑了这个辣鸡系统,气鼓鼓地默背了一遍四书五经降火。 苏熙投桃报李,不但仔细给虞衡讲解了县试的每个流程,还细心地告诉他一些实用小技巧,比如带多一些糕点之类不用加热的吃食,尽量少喝水,还得学习一下怎么打理房间。毕竟号房那条件,考生们见了都直摇头,还没开考就先得当回扫洒丫鬟,将桌椅摆正擦干净了,否则弄脏了考卷,那就只能明年也战了。 虞衡听得十分认真,一一记了下来。系统更是丧心病狂,直接在系统空间给虞衡来了个实地演练。将虞衡关进一个面积不到两平的破烂号房里,桌椅上一层灰不说,那椅子还是张半废的椅子,虞衡一坐上去就吱呀吱呀的响,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虞衡忍不住吐槽,“系统,你就不能给我准备个好一点的环境吗?” 【这可是本系统根据京城县试考房的实际环境模拟出来的考场,百分百真实,请宿主接受现实。】 京城的考房条件这么烂的吗?虞衡不由震惊,好歹也是天子脚下,怎么就没点盛京的排面? 甭管虞衡怎么腹诽,该做的模拟考试还得做。都被系统折腾那么久了,刷题刷到吐,要是败在这一点上,虞衡自己都得吐血。 会试时间还在县试之前,当天清晨,苏熙提着侯府为他准备的一应用具吃食,正准备前去贡院,就见虞衡哈欠连天地站在他院子外头,脚边还趴了只正在打瞌睡的橘猫。 见了苏熙,虞衡总算回了点神,打起精神道:“走吧,大哥在外头备了马车,我们送你去贡院。” 苏熙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我厚着脸皮在侯府住了那么久,已经心内难安,不敢再劳烦两位公子费心。” 虞衡让人上前接过苏熙手里的考篮,抹了一把脸道:“反正再过几天我也要参加县试,就当提前适应一下。另外,听我爹说,齐禀忠一案陛下已有定论,除却齐禀忠外,户部左侍郎闫震也在其中获利颇丰。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二人倒台,被抄家斩首,跟着他们一同受贿的那帮贪官污吏也一一被捕。 现在他们都把这笔账算在了你头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他们都进了大牢,也难保没留下什么后手。要不是你住在侯府,这段时间都够你重新投个胎了。 这案子乃陛下亲审,考官也是陛下心腹,不会对你下黑手。但进考场这一路就说不准了,万一有个人不要命跑出来和你同归于尽,那你多冤。 赶紧的,别愣着,一起出门吧!” 苏熙也不是个死板的人,立即弯腰致谢:“那就谢过二位公子了。” 虞衡瞅了瞅他还没恢复的左臂,忍不住担心,“你这手能撑住吗?” 苏熙一脸自信,“无妨!” 到了门口,虞铮身姿笔挺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示意二人进去取暖。 虞衡一把抱住胖橘,和苏熙一起上了马车,坐下来后便将胖橘放在自己的腿上,这种偏冷的天气,胖橘一身毛正好暖手。 苏熙目露憧憬,这猫太过肥美,看起来好像很好摸的样子。 苏熙伸出右手又停在半空中,想撸猫又怕被挠的怂样引起了胖橘的关注,歪头思考了片刻,胖橘十分大方地伸出爪爪,往苏熙的掌心按了按,还十分给面子的喵喵叫了几声,主动翻出毛茸茸的肚皮,往苏熙的方向挪了挪。 虞衡当即酸了,这猫最开始被自己捡到的时候那叫一个傲娇,想摸就上爪子,现在才见了苏熙几次,竟然都能露肚皮了? 虞衡忍不住怀疑人生,悄悄问系统,“我不会是穿越到什么汤姆苏小说里了吧?男主是苏熙?” 否则怎么解释他这跟开了挂一样的体质? 系统只回了他呵呵两个字,完全不想再搭理他。 到了贡院门口,已经有不少举人排起了长队。见了苏熙,不少人面露忌惮,也有人上前同苏熙见礼,上来就吹了一波苏熙的彩虹屁,什么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惧权贵正直端方堪称文人典范,听的苏熙本人都脸红。 当然,也有人面色不善,嫉妒之心溢于言表。 虞衡不由挑眉,“看来苏熙还挺受读书人追捧。” 虞铮略微动了动指头,藏在人群中的护卫四散开来,悄无声息地给苏熙围了个大型保护圈,这才开口道:“这也不足为奇,苏熙一介书生,无权无势,愣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扳倒了两位三品大员,还在陛下面前露了脸。这般天才人物,同届举子谁能不知?长点脑子的都知道,苏熙这次铁定能中进士,前途大好,现在和他套点交情,以后说不准就能用上。要不是侯府门第高,苏熙这一个多月哪能有安生日子,各大举子的帖子都得将他给淹了。你日后参加……” “他已经进考场了,我们先回去吧!”没等虞铮说完,虞衡赶紧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训话,擦了一把汗道,“趁早回去,我还能多看会儿书。” 虞铮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回头看了一眼贡院的大门才离开。 会试总共三场,一场考三天,总共要在号房待上九天六夜。 沈氏心中已经将苏熙当成半个女婿来看,对他十分上心,每次交卷出来,都让管家派马车和护卫过去接人。 苏熙考完第三场后,虞衡也收拾东西要去考县试了。 县试较之会试简单的多,一连考五场,每天一场,黎明前点名入场,当日傍晚就得交卷,不用在考场过夜。虞衡要带的也就是中午的吃食并一个取暖的小火炉,外加一水筒烧好的温水,比苏熙带的东西少的多。 不过出门的时间倒是差不多,天还没亮就得爬起来,虞衡再三检查了一番考篮内带的东西,又拿浸了凉水的帕子擦了擦脸,可算是精神了,在系统给他放的满屏烟花声中斗志昂扬地出了门。 这一回,整个靖安侯府的主子,除了沐老夫人,其他的都来为虞衡送考。 虞衡当即脚一软,“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大冷天的别冻着了。我一个人去便是。” “说的什么胡话?一家人都在,哪能让你一个人去考场?”沈氏一边给虞衡整理衣襟一边道。 虞启昌则拍了拍虞衡的肩,沉声道:“为你作保的廪生我已经找好了,你只管进场考试,别想那么多,填满考卷就成!” 亲爹对自己的要求还真是不高。虞衡简直哭笑不得,只能点了点头,在家人的护送下来到考场门口。 找到为自己作保的廪生后,虞衡便冲着不远处的虞启昌一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不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欠揍的声音,“哟,我们虞三公子还真来啦?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考中秀才?” 虞衡扭头一看,果然是李桓,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与他相似的青年,应该就是他那个屡试不中的亲哥,旁边还有几位满脸傲气的博陵书院的学生,看向虞衡的眼神就跟看臭虫似的。 有亲哥在身后,李桓顿时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似的抖了起来,得意洋洋地摆了摆头,趾高气昂道:“现在跟我服个软反悔还来得及,不然就真的要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了!” “桓儿别胡闹。”李修彬彬有礼地向虞衡行了一个士子礼,看向虞衡的眼神也仿若在看不懂事的孩子闹腾一般,温声道,“小弟轻狂,三公子莫怪。先前的赌约本就对三公子不公,便作罢吧。” 他的同窗齐齐发出一声冷笑,不屑地扫了虞衡一眼,满脸都写着轻蔑二字。 李桓扯了扯嘴角,冷哼道:“要不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才不让你占这么大的便宜!” 虞衡挑了挑眉,伸手往李桓背后指了指。李桓回头一看,就对上了虞铮的死亡凝视,骄傲的小公鸡立即耷拉下了鸡冠,整个人怂成一团。 虞衡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地摆手道:“多说无益,出榜后见真章。” 第14章 县试 开考 县试的检查十分严格。轮到虞衡时,不仅要脱了衣裳在寒风中冻成狗,任由衙役仔细检查衣裳内是否有夹带纸条,虞衡带的糯米糕酸梅糕之类的点心都被一一掰开,很是严格。 前来参加考试的士子各个年龄层都有,最小的那个比虞衡还矮一个头,看着最多不超过十岁的样子,一脸紧绷,仿佛要上的不是考场而是刑场。 虞衡也承受了来自四面八方好奇又嘲讽的目光。他本就生得俊俏,天生的发光体,加上年龄优势,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一眼。不知道虞衡身份的都在好奇这是哪家的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小公子,十二三岁便来考县试,想来又是一位天才人物,先前竟没听说过他的名号,是他们大意了。 知晓虞衡身份的都忍不住向虞衡投去讥讽的目光,靖安侯府一心只想混吃等死的懒货,竟然还真跑来考县试了?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敢来自取其辱。 和李修一起来的博陵书院那几个士子最过分,一个劲儿地对其他人贬低虞衡,“那可是靖安侯府娇贵的三公子,跟着夫子念了一个多月书就敢下场了。想必人家是前朝宋煜那般的天才吧,哈哈哈哈。” 虞衡心态稳的一批,单论考试经验,不是他针对在场的考生,而是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渣渣。抛开大学不论,从小学到高中这十二年,周考月考季考大考小考模拟考,人都要被考熟了,考试心态早就历练出来了。 再加上系统之前对虞衡做过的模拟考场,虞衡心里底气更足,气定神闲地取过号牌,拎着考篮进了考场。 号房果然如系统模拟的那样破旧,虞衡一推开门竟然还闻到了一股呛鼻的灰尘味儿,捂着鼻子收拾了许久,好歹把桌椅都给收拾干净了。 比系统给他的模拟考试好点的是,号房内的椅子还是完好的,至少虞衡坐上去不用担心椅子可能随时散架。 虞衡进来的较早,收拾完后还剩了不少时间能够调整一下状态,进了考场后考生之间便不能交流,虞衡只能找系统聊天,却不料系统义正辞严地指责了他一通: 【请宿主严格遵守考场纪律,我是个严肃的系统,坚决执行考场的规章制度。】 行吧,虞衡撇撇嘴,安安静静等靠在椅子上等开考,嘴里还念叨着,“等这次考完了,系统你非得奖励我一顿大餐不可。太累了,这魔鬼训练真不是人干的事!” 系统应了一声,再也没出声。 没过多久,便有衙役过来将考卷从门上的口子递进来。 虞衡接过一看,考卷被卷成卷轴,中间用一根红绳系着。虞衡小心拆开,考卷和空白草稿白纸一共得有十多张,每张考卷都用红线分出十四行,每行大约能写十八字。这第一场考试也是县试五场考试中最重要的一场,被称为正考。 虞衡保持着前世考试的习惯,拿到考卷后先从头到尾浏览一遍,看看考卷有没有缺失或者脏污之处,再粗略看一看题目,做到心中有数。 科举考试大概题型分为帖经、诗赋、经义、墨义、杂文和策问几种。不过县试作为科举的第一场考试,难度不高,并不考策问,主要考帖经墨义和诗赋并两篇四书文。 其中帖经最简单,考官在四书五经中选出一段话,隐住前后句子,让考生填写,就跟后世的填空题一样。只要四书五经背的足够流利,帖经就等于是送分题。 这点对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虞衡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诗赋稍微难了一点,考官以某样东西为题,让考生赋诗一首,难就难在要当场作诗,考虑到还有策问杂文之类的文章要写,考生在作诗上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诗赋一道最讲究灵感,只这一点便让许多无甚作诗天赋的考生头秃。不过既然是考试,就能有相应的针对性训练。 临场作诗不行,考前先积累一下各类诗赋,咏人咏物抒情之类的诗赋各准备十多二十首,总有一首能用得上。实在用不上,还能根据之前的灵感删删减减重新作一首诗来。 虞衡自认在诗赋一道上还算有那么一丢丢天分,这货在系统惨无人道的摧残之下以及空间内名师填鸭式的指点中悟出一套写诗公式,短短诗赋套进去就有,堪称是一位莫得感情的写诗机器。 虽然经常被系统吐槽,还差点逼疯系统空间的名师,但虞衡在一次次的锤炼中不断完善自己的写诗套路,竟然还真被他摸到了其中的窍门,每回作出来的诗,不说是绝妙好诗,倒也能称上一句好。偶有灵感之际,还会作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佳句。 诗赋题虽然绕了个圈,但虞衡仔细一分析,便猜出这是一首让他咏竹的诗。 这倒也不难,虞衡的脑海中就有好几首存货,其中两首还是被系统空间的名师都夸过的。虞衡心里有了底,感觉拿第一更有希望了。 经义题难度继续加大,从四书五经中截取一段话,要求考生根据这段话写出自己的看法,有点类似后世的读后感。 墨义题比经义题简单一点,还是从四书五经中截取一句话或者一段话,考生写出这段话的意思即可。 最后则是四书文两篇,从四书中截取一段话,考生根据这段话作文,字数最好不超过七百字。 虞衡略微浏览了一下题目,见其中一题写着: 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虞衡一看便知这是《论语泰伯》中孔子称赞尧的句子。明确了句子意思就能确定好答题方向了,先吹一波三皇五帝,再着重吹一波尧的功绩,然后顺势吹一波景隆帝,赞美他是如同尧一样的贤明君主,愿自己能为贤臣,辅佐这样的不世出之明君。 这一通浏览下来,虞衡对各大考题都已心中有数,这才不慌不忙地提笔,先在卷头需要被封起来的地方写上自己的姓名籍贯以及祖上三代,确认好信息无误后,虞衡这才仔细蘸了墨,开始答题。 托系统的福,虞衡之前刷题刷到吐,彻底把答题速度练了出来。这会儿虞衡心中对各题目都有了大概的思路,答题的速度那叫一个快。尤其是类似填空题的帖经题,唰唰几下就填满了一半,仿若开了加速器,下笔如有神。 一直写到最后的四书文,虞衡才停笔休息了片刻,揉了揉手腕,在空白纸上列出提纲,并迅速写下文章,再小心翼翼地抄到考卷上。 抄完第一篇四书文,虞衡才感觉腹中饥饿,意犹未尽地停了笔,将考卷放在一旁晾干,离笔墨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让墨汁把考卷给毁了。 松懈下来的虞衡搓了搓手,在小火炉旁边烤了烤手,又将带来的水筒放在火炉上慢慢加热,拿出考篮中的糯米糕啃了起来。 这几样糕点都是侯府厨娘的拿手绝活,做出来的滋味儿不比系统出品的糕点差,虞衡尤为喜欢。甜分本就可以给人带来愉悦,虞衡慢悠悠地啃完糕点,仰头喝下温水,顿觉腹中一片温热,身子也暖洋洋,舒服得紧,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吃饱了就想睡,这是人的生理规律。为了避免瞌睡影响自己的答题状态,虞衡赶紧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站起来做了一套伸展运动,这才开始继续答最后一题。 虞衡一直是个考试型选手,每逢大考都能爆发一下考出个好成绩。一是这货心态稳,二则是这货也不知是被哪路神仙摸了头,每逢大考灵感爆表,做起题来如有神助。 这回也一样,虞衡还记着刚刚进考场时李桓那一堆人对他的冷嘲热讽来着。他这人小心眼的紧,那帮人这么瞧不起他,他还偏要考个第一来,把所有人都压下底下,给他们狠狠一巴掌才是。 愤怒之下,虞衡的小宇宙就这么爆发了。每段都有佳句,气势十足,通篇下来让人读得热血沸腾又十分有可行性。 系统悄悄瞅了一眼都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虞衡写完后顿时感觉身体被掏空,仔细再读一遍,更想拍大腿,哎哟我去,这文章真是我写的?写得可太精妙了! 自信的人生就是这么美好,虞衡再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考卷,发现自己每道题都答出了能力范围内的最佳状态,不由满意地点点头,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三百六十个赞。 刚才写文太过耗神,虞衡都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有打架的迹象。看了看号房内逼仄的环境,虞衡果断决定交卷,要睡觉,当然还是自己的床最舒服! 一心惦记着睡觉的虞衡就这么勇猛的交了卷,惊呆一众考生。 不是,我们才刚吃完饭,还有一半题没写完呢,怎么就有人交卷了? 心理素质不行的考生差点崩了心态,被虞衡打击的不轻。 虞衡附近的考生看清了虞衡的脸后,顿时松了口气,哦,交卷的是那个只念了一个多月书的侯府公子啊,那没事了。 心怀恶意的还想这位公子大概是考瘸了,受到了来自现实的毒打才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科举有多难,回去找爹娘哭鼻子去了。 考官见了虞衡也很惊讶,同在京城混,这位考官也是认识靖安侯的,听说过侯府三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听到虞衡来考试的消息,主考官都惊讶了许久,现在见他第一个交卷,主考官心中也是百味杂陈。 好家伙,靖安侯怕是真的疯了,让这么个还没成年的孩子来感受一下科举考试的艰辛,也不怕毁了这个孩子。 考官正感慨呢,低头一看虞衡的试卷,顿时心态崩了了。等等,这真的是一个只念了一个多月书的学生能答出来的考卷吗?这位要是不学无术胸无点墨,那整个考场的士子都能被称为废物了! 第15章 放榜 这一定是在逗我! 虞衡交卷交得特别干脆,完全不知道自己给主考官心里带来了多大的阴影。 交完考卷一身轻松,虞衡脚步轻快面色愉悦地走出考场。然而一出来,虞衡就对上了李桓那双死鱼眼。 李桓和他哥感情深厚,大冷天的坚持在考场外等他哥,正在马车上抱着手炉喝暖汤呢,就听见下人小声讨论:“好像有人出来了。” 李桓登时也不怕冷了,嗖的一下跳下马车,正巧和虞衡来了个四目相对,李桓顿时大惊失色,“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虞衡忍不住叹气,见了这货,大好心情都少了一半,无奈摊手道:“题目全都写完了,不交卷回家还等着在考房冻成冰块吗?” “不可能!”李桓颤抖的手指着虞衡,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出了名的懒货真的能把考卷全部写完。 震惊完后,李桓迅速为虞衡提早交卷找好了理由,“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答不上来,又不想在号房受罪,就胡乱写了点东西,把考卷填满后就出来了,是不是?” 这套路李桓熟啊,这些年他就是这么糊弄他爹的。 虞衡不由黑线,“要是这样想能让你心里好过点,你就这么想吧。反正过几天放榜见真章。” 这么冷的天,谁乐意站在寒风中跟这么个大傻子聊天?虞衡瞥了李桓一眼,抬脚便要离开。 李桓不忿,正要拉住虞衡的袖子同他再理论几句,却忽而觉得后背一凉,扭头一看,虞家那有名的暴脾气二小姐正骑在马上,手中握着红鞭,对他虎视眈眈,大有他敢碰一下虞衡,对方就能策马过来将他抽成猪头的架势。 李桓一直是个从心的家伙,对上这样彪悍的人物,李桓软得特别快,立即收回还在半空中准备扒拉虞衡的手,僵硬地转个弯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若无其事冷哼道:“暂且让你得意几天,等到放榜那日,小爷看你还如何嘴硬狡辩!” 虞衡用看傻子的眼神望了他一眼,怜悯地说了一句,“有病就早点去看大夫。” 顺利将李桓气得跳脚,虞衡终于心满意足,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朝着虞家马车那边走去,深藏功与名。 虞娇死亡的目光锁定了李桓,皱眉问虞衡,“这就是李家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蠢货?” 虞衡低笑,“放心吧二姐,我没吃亏,现在他正气得跳脚。” “活该!”虞娇放下手中的鞭子,冷哼一声,“脑子不好就该在家好好待着。也不知道李侍郎怎么想的,竟然还把他放出来丢人现眼。” 这俩不愧是亲姐弟,埋汰起人来,都是一脉相承的嘴毒。 虞衡想着,就李桓那个一点就炸的破脾气,都不用虞娇动鞭子,直接把这句话砸他脸上就能让他背过气去。 由此可见,做人气性不能不大,否则被人抓住痛点,一天天往他心里扎刀子,那还不得少活十年? 果然,还是自己这样的心宽佛系青年更靠谱, 虞衡为李桓的寿命担忧了一把,喜滋滋地跟着虞娇回了家。 虞家人也没敢问虞衡到底考得怎么样,上前就是一堆汤汤水水和糕点。 沈氏尤其夸张,一个劲儿地往虞衡面前放各种汤水,嘴里还念叨着:“这大冷天关在号房里那么久,可得好好补补,你打生下来哪受过那罪,赶紧把这碗鸡汤给喝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虞衡这是刚从大牢里出来呢。虞衡也很是无奈,一边接过沈氏递来的鸡汤一边开口道:“娘,我不过是在号房待了半天,真没遭什么罪,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怎么就没遭罪了?”沈氏端着汤碗仔细吹着,心疼坏了,“还要考四天呢,每天天不亮就起,你以往哪受过这样的苦?” 虞衡一时间竟不知道沈氏这是在关心他还是在嘲讽他,一口气哽在胸口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埋头喝汤。 系统笑出鸡叫,见缝插针地埋汰虞衡: 【懒到亲娘都觉得你早起几天是受罪,宿主你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反省你个大头鬼。虞衡暗暗撇嘴,微笑着给最近飘了的系统扒皮,“再敢逼逼,明天我就不去考试,继续当咸鱼!” 行吧,你咸鱼你牛逼。系统麻溜闭了嘴,不再打扰虞府一家亲。 虞衡自觉考得不错,也没什么避讳,接受完家人的关心后立即去找了王夫子,二话不说提笔就将所有试题和他写的文章全都默了下来。 苏熙也过来凑热闹,见了虞衡的文章也不由拍手叫好,“这样的文章,便是考乡试也够了!三公子天分之高,实乃我毕生仅见。” 得到了真天才的夸奖,虞衡这个假天才怪不好意思的。他对自己的水平十分有数,要不是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在,真靠他自己,学上一个多月,怕是连四书五经还背不完,更别提还要活学活用,那完全就是做梦。 是以虞衡很是谦虚,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也是我幸运,忽而灵机一动便得了此篇佳作,较之往日的文章还好几分。” 听了虞衡这话,苏熙这种拿第一拿到手软的天才倒没什么反应,科举之路十分艰辛的王夫子顿觉心酸,看看人家这运气,对比自己每到会试不是身子不适就是运气不好碰上臭号和偏门题目,哪怕王夫子是虞衡的夫子,都忍不住在心里酸了一把虞衡的运气。 这都是什么绝世幸运儿,投胎投得好就算了,还有一副聪明的头脑,聪明也算了,竟然还有绝佳的运气。 靖安侯夫人当初怀三公子时拜的是哪路神仙,他这个命途多舛的家伙也该去拜一拜,看看能不能改改运道。 接下来的四天,虞衡每天保持第一个交卷的成绩,拉足了考生的仇恨不说,还让主考官彻底怀疑人生,每晚睡觉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到底是虞衡太过聪明,还是他们这等平凡人太过蠢笨? 同样都是人,为何差距就能这般大? 虞衡敏锐地察觉到主考官貌似一天比一天憔悴,心里还挺纳闷,要考试的又不是这位主考官,怎么他还压力这么大呢? 【当然是被你打击的啊!】 系统终于做了个人,不再对虞衡阴阳怪气,为虞衡解答了这个问题。 然而等虞衡继续追问时,系统又狗得不行,直接装死不再吭声。 让你知道了真相,还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啊!系统觉得自己可机智了,懒货宿主就不能让他太嘚瑟! 虞衡腹诽了几句辣鸡系统,默默记了一笔账,打算考完试后再和辣鸡系统来算总账。 李桓似乎也跟虞衡杠上了,每天早上蹲在考场前,虞衡进考场时冷哼一声,出来后第一时间迎上来冷嘲热讽,即使每回都被虞衡气到吐血都不放弃,让虞衡忍不住感叹这是何等的神经病。 考完最后一场,虞衡想到出去后又要面对李桓那个神经病,忍不住对着系统抱怨,“人太优秀了也不行。” 系统只给了他一个呸字。 虞衡正想着这回又该怎么换着花样怼李桓,气他气出新高度,就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平淡的招呼,“虞三公子,请留步!” 虞衡回头一看,哟,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生得倒也不差,斯文俊秀,只是眼中的傲气怎么都藏不住,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般,瞧着便是打小顺风顺水被夸惯了的人才能有的理直气壮的傲慢与矜贵。那人踱步走到虞衡面前,偏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冷淡道:“科举考试何等庄严肃穆,三公子这般哗众取宠,未免太有愧于读书人三字。” 虞衡一脸懵逼,这货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自己没招惹过他吧? 对方还是不可一世的臭屁样儿,仰着脖子傲慢道:“李修虽然屡试不中,却也是我们博陵书院的学生,你一个只念了一个多月书的家伙,也配取笑他?” 破案了,原来是博陵书院的学子来给李修出头了,虞衡恍然大悟,想必这家伙是听了这几天自己和李桓互怼时说顺嘴的嘴炮话,这才为同窗鸣不平来了。 虞衡当即就来了火,“你都不听李桓他们是怎么取笑我的吗?怎么,你们嘲讽我,我就得老老实实受着,反讽回去就是我的不是?李修连着三年考不过县试难道不是事实?这年头儿,说句大实话都不让了啊?” 还有完没完了,你们是葫芦娃救爷爷吗,一个个跑来送人头。 看着对方吃瘪又没办法发作的表情,虞衡心里真是奇了怪了,知道打嘴炮打不过自己还要头铁冲上来找怼,这是何等清奇的脑回路? 二人就这么冷着脸一前一后走出考场。 李桓挑衅虞衡惯了,即便每天都被虞衡气到背过气还乐此不疲地上来找虐。 这会儿见了虞衡,李桓正要像往常一样嘲讽几句,冷不丁见了跟在虞衡身后的人,立即大惊失色,失声道:“展平旌,你怎会和虞衡在一起?” 这回轮到虞衡惊讶了,展平旌?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啊,貌似博陵书院那个有名的天才少年就叫这个名儿来着? 虞衡还在惊讶中,李桓已经给展平旌找好了理由,“你这是看不惯虞衡装模作样吧?嗐,他是什么人谁不清楚,第一个交卷又怎么样,案首肯定是你的!” “聒噪!”展平旌皱眉,“他是什么人我不想知道,至少他还有心上进念书科考,你呢?” 展平旌看向李桓的眼神就跟看地上的脏东西没什么区别,满眼厌恶都不加掩饰,冷冷道:“要不是你们争论中有辱博陵书院名声,我才懒得搭理你们。哼,三次不中,确实够丢脸!” 虞衡都听傻了,不是,哥们儿你到底哪边的?刚刚怼我不是怼得挺厉害的吗,怎么碰上你的队友还反手给了他一个超级加倍呢? 真是看不懂。 李桓也傻了,迅速将心中仇恨榜第一名更换成展平旌,都顾不上和虞衡斗嘴了,气得破口大骂,“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没放榜呢,真以为案首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少拿鼻孔看人!自视甚高的家伙,说不准虞衡都能比你考得好!” 虞衡只觉得贵书院人际关系真乱,并不想掺和李展二人的纠纷,看了场同盟小船说翻就翻的好戏后,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等到放榜这天,虞娇一大早就将虞衡从被窝里拖出来,又叫上苏熙,三人在天色还未大亮时便出了门,在虞娇提前订下的折桂楼坐着等放榜。 虞衡本以为自己一行人来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一进酒楼,却发现酒楼里坐满了人,李桓兄弟和展平旌也在。 见了虞衡,李桓下意识地想要嘲讽几句,又突然回想起自己这方的小伙伴敌我不分全方位开嘲讽,上回自己气急之下还鼓励了一把虞衡来着。现在再拉下脸讥讽虞衡几句,好像又打脸了。更重要的是,虞娇已经开始摸鞭子了。李桓嘴唇动了动,勉强扯了个僵硬的笑容,转过头去不再看虞衡。 展平旌就直白多了,望过来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傲,对着虞衡略微一点头,一个字都没有,权当做打招呼。 不过李桓不开口,李修的同窗却没这个顾忌。正好现在大家等放榜都等的心焦,虞衡就成了他们宣泄情绪的一个口子。 一帮人你一言我一语唱了一出大戏,一个说,“有些人莫非以为自己每回头一个交卷,就能拿头名了不成?真是可笑。” 便有人阴阳怪气地回答,“那可不一定,人家可是念了一个多月的书就能下考场的天才,指不定还真榜上有名呢!” “依我之见,科考对参考士子的要求还是太低了,什么人都敢下场试试。案首之位不用说,肯定是展公子的,人家才是真正的少年天才!” 虞娇一鞭子抽裂一张桌子,粉面带煞,“都说够了?你们也配称读书人,这酸了吧唧嚼舌根的模样,市井老妇人都比你们强!” 苏熙和她打了个完美的配合,含笑补充了一句,“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诸君这般搬弄口舌,竟是与庸人无异。” 众人悻悻然闭了嘴,只一双眼时不时还往虞衡身上瞟一眼。好在不多时便放了榜,榜前已经挤满了人,屋内众人也心跳如鼓,满怀期盼地盯着下方,盼着自己的小厮跑来报喜。 “我中了,五十名是我!” “别挤,我鞋掉了!哎呀有我的名字,我中了!” “呜呼哀哉,可怜老夫科考二十年,竟还未得一童生,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下方看榜者有喜有悲,屋内众人同样屏息凝神,等着听小厮报信。 终于,第一个小厮跑了上来,头巾都被挤歪了,喘着粗气道:“少爷,你中了,二十二名!” 又有小厮垂头丧气进了门,坐在椅子上的考生立即瘫软了下去。 李府的小厮也跑了上来,满面喜色,手舞足蹈道,“大少爷,中了,您中了,八十八名!” 李桓顿时喜笑颜开,抚掌大笑,“好好好,回去多赏你半年月银!” 听了这么久,第一名的悬念还未揭晓,虞衡心里也紧张了起来,小声问系统,“系统,你说我这次能拿下案首吗?” 系统装死,虞家的护卫喜气洋洋地上了楼,正要开口,身后一溜烟地跑过一个小厮,冲到展平旌面前边擦汗边道:“少爷,您中了!”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这小厮忍不住抖了抖,声音都小上不少,“第二名。”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什么,展平旌竟是第二名?第一名到底是哪路天才?” 正在这时,虞家护卫淡定地清了清嗓子,声若洪钟向虞衡道喜,“三公子,给您道喜啦,案首是您!” 屋内顿时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所有人全部向虞衡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脑海中就一个念头:这莫不是在说笑吧?就这么个才学了一个多月的懒货,他凭什么拿下案首? 第16章 反应 可喜可贺 虽然虞衡一直和系统口嗨说自己能拿第一,但虞衡也知道,参加科考的士子中卧虎藏龙,全是京中最顶尖的那波天才之间的对决,要不是有系统在,虞衡怕是第一轮就得挂。所以别看虞衡在系统面前信心满满,实际上内心虚的一批, 现在终于尘埃落定,自己真的把案首拿到手了,虞衡猛然有种落泪的冲动。虞娇已经抚掌大笑,圆溜溜的杏眼四下一瞅,很是扬眉吐气,“想来有些人自称的苦读十年,有八九年都用在当长舌妇上头了吧?” 别说这回考县试的士子震惊,就连李桓都傻了,还没从他哥中榜了的喜悦中缓过神来,李桓突然就听到了虞衡拿下本次县案首这个刺激的消息,整个顿时陷入了迷茫之中,我是谁我在哪儿?再回想一下自己之前当着虞衡的面说的,他一定能考个比展平旌还高的名次……李桓再次震惊:日他老母的,莫非小爷的嘴还开过光不成?怎么随口一说就成真了?就他娘的离谱。 虞衡还在狂喜之中,疯狂在脑海中呼叫系统,“系统,我真的考中案首了!” 系统十分给面子地为虞衡放了满屏烟花,语气也特别高兴: 【恭喜宿主迈出成功的第一步,拿下县案首,奖励智商点一个,现在宿主的智商值为61。】 虞衡整个人都被这冷冰冰的智商值给打击得清醒了,忍不住怼系统,“你可真是见不得我高兴一下,用得着直接上数据让我清醒清醒吗?” 【这是客观存在的现实,请宿主理性对待。我们的目标是名垂青史,宿主还要继续努力!】 “看出来你是扫兴专家了。”虞衡暗中撇撇嘴,见虞娇已经以一己之力拉满了酒楼内所有人的仇恨,还有个苏熙和她打配合唱双簧,两人一个嘴毒打脸一个拽文扎心,配合得天衣无缝,差点把刚刚说酸话的人全都给气晕了过去。 虞衡一边看他二姐舌战群儒一边吐槽苏熙,这家伙肯定是背着自己偷偷和二姐接触过很多次了,不然的话,他们哪来的这么好的默契? 虞衡整个人陷入纠结之中,一方面有种自家玉白菜被猪拱了的愤怒和不满,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头猪还挺不错的,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纠结之下,虞衡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苏熙。 就在虞衡纠结之时,展平旌默默来到他面前,认真地盯了他小半晌,刚回过神来的虞衡冷不丁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顿时吓得一激灵,脱口道:“你有毛病啊?” 展平旌额上青筋一跳,脸色漆黑,“我站在这儿这么久了,你竟然无视我?” 其他人见二人对上,也不和虞娇争执不休了,转而坐下来喝了口茶,准备歇会儿看虞展二人的对峙大戏。 认真说起来,不遭人妒是庸才。展平旌幼年成名,天才之名传遍整个京城,便是在天才辈出的博陵书院中,也是数得着的出挑人物。这帮瞧不起虞衡大说酸话贬低虞衡又吹捧展平旌的人,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酸展平旌呢。 如今见展平旌从高空坠落,这些人便又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人性,就是这般复杂。 虞衡察觉到众人态度的变化,忍不住皱眉,对展平旌也多了几分宽容,温声问他,“展公子有何赐教?” 展平旌还未开口,便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怪叫道,“人家本来对案首之位势在必得,你横空出世抢了他案首之位,当然要多看你几眼了。” “此言差矣!展公子自小便有神童之名,虞公子从未传出过聪慧之名,又说自己只念了一个多月的书,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展公子心有不平也是人之常情。” 展平旌凌厉的眼神四下一扫,冷冷道:“你们自己废物,争不过人家,别把我拉下水。下回名次超过我再来同我说话!” 说完,展平旌又转头看向虞衡,眼中冒出熊熊战意,“此番是我失手,下回府试,你我再来争一争这案首之位!” “既然要争,又怎么少得了我?”展平旌话音刚落,又有一蓝衣士子含笑而立,手中还握着一柄折扇,风度翩翩地对着二人一点头,而后定定地望向展平旌,语气颇为遗憾,“展弟可真无情,前不久还说要同我争案首之位,现在就换人了?” 虞衡扬眉,瞅瞅展平旌,又望望那蓝衣士子,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蹲在瓜田却不知从何下口吃瓜的猹,与他们格格不入。 展平旌漠然看了对方一眼,淡淡道:“你这回在我之下。” 虞衡恍然,想来这蓝衣士子应该是这次的第三名,沈修,也是博陵书院的学生。 这么来看,博陵书院倒也不负盛名,县试前三就有两个出自博陵书院。据说第四名也是这书院的学生,要是没有虞衡横空出世,这次县试,博陵书院就能包圆了前三名。 也正因为如此,虞衡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案首,才格外吸引旁人的目光。 沈修被展平旌怼了一句也不恼,好脾气地笑了笑,当真是温润如玉,“离府试还有两个月,大家再回去努力苦学两个月,府试案首花落谁家,也未可知。” 展平旌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注意力全在虞衡身上,闻言只淡淡说了一句,“随你。” 而后转身便走。 沈修优雅上前走到虞衡身边,望着展平旌的背影摇头失笑,感叹一句,“果真是要跌倒了才知道疼。三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虞衡对这二人的交锋丝毫不感兴趣,同样站起身来,语气淡淡回了一句,“旁人之事,我等外人怎好置喙?二姐,我们回去吧,爹娘还在府上等我们。” 虞娇仰头喝完一整壶茶,跟在虞衡身后,顺手抛给小二一锭银子,身姿潇洒,笑容明媚,看呆一众榆木书生,目光忍不住追随她的身影,却见虞府一行人已经走远,只一句话从空中隐隐传来,“掌柜的,抽坏了你家桌子,这是赔偿,不用再找!” 语气轻快活泼,仿若晨曦间黄莺轻啼,婉转悠扬,令人心驰神往。 再一想虞娇方才一鞭子抽裂桌子的飒爽英姿,刚起了些心思的人又忍不住怂了,难免在心里哀嚎一句,好端端一个侯府千金,怎么就不被教养得温柔小意贤良淑德呢? 要是虞衡知道他们的龌龊心思,准会让他们撒泡尿照照镜子,也不看自己是什么玩意儿,就敢肖想我姐?不仅如此,还想让我姐温柔小意伺候你?就凭你们这帮货色,也配? 靖安侯府。 沈氏和沐老夫人一大早就起来,焦急地等放榜的消息。陆氏身为侯府世子妃,晨昏定省,也抱着儿子大清早就来到沐老夫人院中,给两位婆婆请安。 两代婆媳三人并一个快要周岁的小屁孩在府上心情忐忑地等着消息,既忍不住憧憬虞衡考过县试,又发愁要是他没考过又该如何安慰他,连可爱小崽崽虞元昼小朋友卖萌都没缓解她们激动又忐忑的心情。 等到传来虞衡考中了案首的消息,沈氏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好在她反应快,连忙拍桌吩咐,“门口的鞭炮都给挂好了,等衡儿他们回来就点上。另外,差人去衙门给侯爷和铮儿报个喜,香案也备上,侯爷要是回来,一准儿开祠堂让衡儿给列祖列宗报喜!这事儿办好了,每个人都赏半年的月钱!” 一众下人乐呵呵地忙活着,虞衡一行人刚到侯府门口,就听见鞭炮齐鸣,门房和一帮早就等在门口的小厮一拥而上,吉祥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虞衡莫名觉得有些羞耻,这还只过了个县试呢,接下来还要过府试和院试两关才能拿到秀才功名。侯府又是放鞭炮又是开祠堂的,这排场……虞衡摸了摸自己噗噗跳的心口,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大配。 【知道不配就对了,府试院试训练还不得安排起来?】 虞衡呸了系统一嘴,喜滋滋地听着来自亲娘的彩虹屁。 沈氏今天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早几年一直有人拿虞衡说事,明褒暗贬的还算有良心的,还有那起子小人,故意挑唆虞衡和虞铮兄弟二人感情,让沈氏恨不得亲自登门抽烂她们的嘴。 现在可好,虞衡自己争气,考了个案首回来,沈氏顿时想好了千万种回讽红眼病的法子,就等着下回参加宴会时好好打她们的脸。 和沈氏不同,虞启昌听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他怕是还没睡醒。哪怕做的最美的梦,虞启昌也没敢期待小儿子考个第一啊,都觉得他能排在最后一位堪堪考过就已经是祖宗显灵了。冷不丁收到这么个大惊喜,虞启昌脑子还有点发蒙,听到同僚们的道喜声还觉得十分不真实,晕乎乎地回了侯府,脸上的傻笑就没消失过。 于是虞衡就见到了一个憨傻版的亲爹,沈氏不愧是虞启昌的枕边人,猜他的心思一猜一个准。 虞启昌见了虞衡后先是仰天大笑,然后就嚷嚷着让人准备香案开祠堂,这等大好事,必须告知祖宗。 虞娇立即乐了,“这还用您说,娘早就吩咐好了,就等着您回来开祠堂呢!” 虞启昌也感慨万千,拍着虞衡的肩膀大笑道:“你以前那个惫懒性子我想起来就发愁,总觉得哪天我要是开了祠堂是罚你跪祖宗的。没成想竟是你考上县案首,我要开祠堂告诉列祖列宗这一好消息。” 咸鱼印象深入人心,虞衡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老老实实跟在亲爹后面,恭恭敬敬地给祖宗牌位上香磕头。 虞启昌显然是高兴得狠了,晚膳时拉着虞铮不停喝酒,要不是虞衡年纪还小,虞启昌更想和虞衡喝个痛快。 王夫子和苏熙也受邀参加了虞府小宴,期间,虞启昌不停向王夫子敬酒道谢,大老爷们儿喝到最后都有些站不稳,拉着王夫子的袖子眼眶微红,粗着嗓子道:“王夫子,不瞒您说,我最忧心的就是这个小儿子!这小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性格也软,不像我,脾气爆气性大。我就发愁啊,以后要是我不在了,这小儿子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好在这小子还有点天分,又碰上了你这么个好夫子,日后啊,我可终于不用再犯愁咯!” 系统有一丢丢气愤: 【明明这些都是我的功劳!】 虞衡的关注点却和系统不一样,抱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胖橘,喜滋滋感叹道:“我果然是爹娘最疼爱的崽!” 系统无语,并不想搭理这个憨憨。 县试放榜后,虞衡收到的帖子也多了起来。先前京城士子只想看他笑话,自命清高不与他这等鲁莽武夫来往。如今虞衡拿下案首,算是为自己正了名,又有展平旌当日在酒楼公然向虞衡下战书,倒是让博陵书院的学生都开始接受虞衡。 没办法,谁让展平旌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每回考试的目标永远是第一名。若是有人侥幸赢了他,便会收到他的战书,书院的人都习惯了,还嘻嘻哈哈地互相祝福对方收到展平旌的战书,沈修就是和展平旌抢第一次数最多的人。 现在突然冒出个虞衡,也让其他人看了个新鲜。看天才小弟弟吃瘪啥的,此等乐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这其中也有不少人不满,在虞衡陪着苏熙去看会试放榜时,便有认出虞衡的士子质疑虞衡科举舞弊,理由便是虞衡亲口说的只念了一个多月的书,靖安侯位高权重,为他买通考官提前知道了考题也不是不可能。 一石激起千层浪,舞弊之说在县试后便有人暗中提起,只不过没有证据,有人觉得虞衡要真舞弊也不至于嚣张,作弊拿个第一,这不是等着给人揪小辫子吗?但也有屡试不中自觉怀才不遇的,觉得自己寒窗苦读几十年,到头来竟还比不过一个侯府纨绔随随便便学上一个多月,登时心态崩了。虽然顾忌靖安侯府之权势不敢当面对峙,实则背地里没少传流言。 这个也是脑子不好,才会跑到虞衡面前来挑衅。 挑衅也就算了,这人还把所有来等会试成绩的举子全都拉下水,张嘴就给虞衡拉满了仇恨,“三公子这般天才,想必在座的准进士们,大部分都不及三公子吧?” 接二连三被挑衅,佛都有火。虞衡都被这帮蠢货给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你一边说靖安侯府只手遮天仗势欺人,一边又跑来我面前出言挑衅。好赖话都让你说了,令堂生你的时候是忘记给你加个脑子吗?” 儒雅的文人哪听过这等尖酸的嘴炮,当即跳脚,“少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是心虚!” “我凭自己本事考的案首心虚个什么劲?总比你个榆木脑袋念了十几年书就是不开窍,还反过来记恨别人太聪明强!” “既如此,你敢不敢答我一问?不敢便是你心虚!” “你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本公子是不是实至名归,用得着你判定?你将主考官置于何地?” 有人看出这人是有备而来,便拉了个偏架,笑眯眯道:“同为读书人,这般针锋相对可不大合适。这样吧,你们二人消消火,我来出个题,你们权当凑趣答上一答。” 说罢,这人也不等虞衡二人回答,捋了捋胡须自顾自开口道:“孔门七十二贤,贤贤何德?二位,请吧。” 这出题人可真是个狠人,张嘴就让人列出孔子最出众的七十二个弟子和他为何称贤,别说虞衡他们还没考中秀才,就是现在坐着的一堆举人都没听过这么难的题目。 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吗? 虞衡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就是一伙的,故意一唱一和恶心他呢。 其他举人看不过眼,纷纷仗义执言,“这等刁钻的题,便是我们也答不出,二位未免太强人所难。” 最先挑衅虞衡的人立即趾高气扬地看向虞衡,得意洋洋道:“怎么,三公子怕了?这题我倒是能答,不如让我来教教你这个案首?” 虞衡微微一笑,“不巧,我正好知道。” 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中,虞衡不疾不徐地开始报名字,“奚容箴,字子皙、左人郢……” 对面二人都傻了,整个屋内只听见虞衡舒缓而坚定的声音,连等放榜之事都忘了。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虞三公子这县案首还真不是白考的! 对面二人在其他人或讥讽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如坐针毡,在虞衡讥讽的目光中面红耳赤地道了歉,“是我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污蔑三公子,请三公子海涵。” 对于这等搞了事情后又卖惨的人,真和他们计较吧,又显得虞衡不够大气。这时候,助攻就十分重要了。苏熙微微一笑,淡定补刀,“如你们这般随口污蔑别人清誉,偏听偏信,想必当了官也是个耳聋眼瞎的糊涂官。瞧我,真不会说话,你们连县试都考不过,哪有当官的命啊?果然考官们全都慧眼如炬,不录取你们是有道理的。” 这才是文化人的怼人方式啊,一个脏字不带就将人喷了个无地自容。虞衡爽了,和苏熙打了个完美的配合,慢悠悠点头道:“说的也是,什么阿猫阿狗也配来质疑本公子?市井流言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们且听好了,这流言我靖安侯府定会追查到底,哪些人干了亏心事的,等着蹲大牢吧!” 二人两股战战,念及靖安侯府权势,恨不得当即给虞衡跪下赔罪。虞衡看不上他们这般软骨头的样子,冷笑一声,挥手让他们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虞衡在这帮准进士中拉了不少好感,科举全凭凭实力说话,虞衡实力足够,能毫不犹豫地答出他们都说不上来的难题,自然能得到他们的认同。 说笑间便到了放榜之时,靖安侯府的护卫再次当了回报喜鸟,带来了苏熙中会元的好消息。 其他人纷纷侧目,忍不住沉思:靖安侯府是不是风水特别好,十分有利于读书人?不然的话,怎么今年两个头名都在侯府? 第17章 沈氏兄弟 坑人小能手 苏熙高中会元,其他人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倒都是风度翩翩地同苏熙道谢。和考县试的那帮士子相比,这帮举人们明显圆滑得多,大多为人处世都让人不觉得讨厌。 苏熙也不像虞衡那样,净碰上些奇葩。 虞衡也为苏熙高兴,笑容满面地分析道:“先前陛下亲审齐禀忠一案,便对你赞赏有加。下次殿试,你绝对能名列前茅,说不得还能中个状元,三元及第,倒也是一桩美谈。” 苏熙宠辱不惊,矜持道:“殿试还未开考,不敢妄言名次。你上回给我的试题我还未做完,回去再去做一做。” 这是何等感天动地的好学精神,虞衡都被苏熙给感动了,十分想把系统打包送给他,换来系统不满的一声冷哼。 回府后,还是熟悉的操作。沈氏是真拿苏熙当准女婿,庆贺方式和之前虞衡考中县案首时没差。 虞衡都忍不住酸了,“我娘对你都快比对我还好了。” 苏熙俊脸微红,小声道:“夫人和二小姐的恩情,我一定铭记于心。” 虞衡见他一提起虞娇便一脸羞涩的模样,心知他对虞娇也动了心,只不过虞衡这人最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并早做打算。 虞娇不好做这个恶人,那就他这个亲弟弟顶上。 头一回,虞衡在苏熙面前露出了郑重之色,满面严肃问他,“我二姐并不是读书人心中期盼的解语花,你现在看她觉得好,日后若是又拿这点挑她的刺,那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少年表情认真,一贯漫不经心的眼中竟破天荒的带了几分肃杀。苏熙毫不怀疑,他若是真有一天负了虞娇,面前这位少年一定说到做到,亲手将他送进地狱。 受虞衡的情绪感染,苏熙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郑重,对着虞衡保证道:“三公子放心,绝不会有那一日!” 其实虞衡心里也清楚,苏熙这人重情重义,为了给好友鸣冤就敢深入虎穴九死一生进京敲响登闻鼓上报冤情,当日虞娇对他也算有救命之恩,单凭这一点,苏熙绝对不会对虞娇不好。 但虞衡对于好的标准和这个时代所有的士大夫都不同。 苏熙或许觉得给了虞娇正妻的体面便是对她好,但虞衡要为虞娇争取的,是苏熙不纳妾不收通房,一辈子守着虞娇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上辈子虞衡时不时就听到有人口嗨开玩笑说穿去古代合法三妻四妾真爽,但就虞衡自己并没有这种庸俗的想法。站在虞娇的角度,更让虞衡觉得窒息。 也就在沈氏提及虞娇亲事时,虞衡才感受到这个时代对女子有多残忍。 这样的要求,虞启昌和沈氏来提,未免有以势压人之嫌。虞铮乃侯府世子,说话分量也不一样。唯有虞衡来提,身份够,也不让苏熙觉得侯府咄咄逼人。 苏熙对此接受良好,尽管脸色通红,还是磕磕绊绊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我……我先前一心念书,身边并无伺候之人,日后也不会有。” 瞧着扭捏的样儿,确实没进过女色。虞衡顿时满意了,这样的人才正好和他二姐相配! 苏熙见虞衡脸色缓和了不少,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可算是搞定了这个未来小舅子了,侯府其他人都不如这个看上去最好说话的小舅子难搞,能得到他的认可,真是不容易。 殿试的时间就在下个月,苏熙拿下会元后还是如往常一般待在侯府闭门不出,有前来递帖子想与他相交的士子,全都被侯府给挡了回去。 对此,自觉通过虞衡考验的苏熙也逐渐和虞衡交心,私下告诫虞衡,“殿试在即还不想着好好温习课业反倒四处结交朋友的,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精明外露,算不得聪明人。真正值得相交的,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好友,这样的知己,可遇不可求,便无需把光阴浪费在这些汲汲营营之辈上。” 虞衡已然猜到苏熙日后打算走孤臣路线,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同年”之情。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一轮殿试未考,虽是同年,进士和同进士那可是天差地别。 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 同进士类比如夫人,地位尴尬,做官做到三品便到顶,算是职场天花板。 苏熙一身傲骨,虽然面上谦虚温和,实际上,虞衡觉得他应该是所有人中最傲的那个。 即便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优等生傲气的展平旌,论起傲气来怕是都不如苏熙。这两人一个傲在表面,一个傲在骨子里,即便打断他的筋骨,他也能有不屈的脊梁。 这样的人,虞衡当然愿意相信他。 另一边,沈长安和沈长宁这对难兄难弟好不容易摆脱了家中一应长辈的念叨,逃命似的奔进了靖安侯府。 见了虞衡,这哥俩就开始控诉虞衡的不厚道,“你可把我们给害苦了!自打你中了县案首的消息传出来,我们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爹娘和祖母坚定地认为你能做到的事我们也行,夫子也觉得他能和王夫子来一较高下,成天压着我们念书,我们藏的那些话本蛐蛐儿和斗鸡,全都被收走了!” “这还不止!”沈长宁抹了一把脸,几乎要落下泪来,“为这,我爹和大伯还罚我们跪祠堂,都动了家法,打的我们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都没来侯府亲自向你道喜。你老实交代,这一两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念书了?” 天地良心,他们就想当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不强抢民女不草菅人命,就爱好斗个蛐蛐儿又招谁惹谁了?现在被长辈压着念书,睁眼四书闭眼五经,那真是噩梦中的噩梦。 这锅必须得虞衡背! 沈长安兄弟俩有志一同地埋怨虞衡不干人事,并要求虞衡补偿他们饱受摧残的小心脏。 虞衡微微一笑,十分好说话地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这儿还有不少历年县试考题,你们要是有空,不如拿回去写一写?” 打扰了,告辞! 沈长安兄弟俩万万没想到当年和他们一起混吃等死的小伙伴突然就不当人了,净给他们整些阴间的操作,整个人都懵圈了一瞬,这才一人一手按住虞衡,恶狠狠道:“考题就免了,蛐蛐儿你得给我们再买回来!” 虞衡一个不留神差点被勒断气,咳嗽好几声才问道:“你们的私库不是一个比一个丰厚,怎么起了心思跑来打劫我了?” 当哥哥的打劫弟弟,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这俩也是要脸的人,莫不是发生什么变故了不成? 虞衡果然是沈氏兄弟的亲表弟,一猜一个准。 沈氏兄弟听了虞衡这话当场落泪,抽噎道:“全没了!家里头为了让我们静下心来念书,把我们私库的钥匙都给收了,每个月就给我们二十两月银过日子,你说过不过分?” “更过分的是,我们一直被拘在家里,有钱都没地儿花,惨啊!” 虞衡头顶上冒出了无数个问号,你们这到底是卖惨还是显摆呢? 表兄弟之间闹归闹,感情倒挺深厚。虞衡同他们斗了一回嘴,还是心软,吩咐护卫带好银票,准备去外头逛逛,看能不能给这兄弟俩再找两只战斗力高强的蛐蛐儿。 可怜见的,俩孩子也就这么点爱好了,突然间把所有娱乐设施全没收了,他外祖一家怕是想把人逼疯。 沈长安还顺道叫上了苏熙,俩兄弟就跟吃错药似的,一脸憧憬地望着苏熙,郑重地搓了搓手,而后伸手,一脸严肃地往苏熙肩上蹭了蹭,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虞衡不由疑惑,“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沈长宁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肚子,一本正经地回道:“蹭蹭会元的文气,没准能让我们兄弟俩以后不会一见到书就想睡觉。” 虞衡顿时噎住,同苏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同样的想法:这俩憨货没救了! 吐槽归吐槽,答应了俩表哥的事儿虞衡还是要办的。 苏熙原本不太想搭理这俩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憨憨,但虞衡要出门,他这个还没转正的未来姐夫不得好好表现? 四人就这么带着护卫出了门,沈氏兄弟许久未出过南安伯府,上了街就开始撒欢,一路上见了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人叼了块糖画逛到了锦云街,这一条全都是京城的高端店铺。布料成衣首饰胭脂水粉古董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家赌场。 沈氏兄弟正想拉着虞衡进赌场找人问蛐蛐儿的门路,就被虞衡反手拖进脂粉店,淡定吩咐掌柜,“把最近最时兴的上好胭脂拿两份,他俩一个一份。” 沈长安差点就要跳起来,碍于在场人多不好让虞衡下不来台,只好捂着自己的荷包小声质问虞衡:“我一大老爷们儿买什么胭脂?” 虞衡用看傻子的目光望着他们,“当然不是给你们自己用的,是让你们送给两位舅母的。” “嗐,我娘什么时候缺过胭脂水粉?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们买的和亲儿子送的能一样吗?”虞衡无奈叹气,“你们不是想把私库拿回来?那还不快去舅母面前讨好卖乖!” 这话没毛病,沈氏兄弟双眼一亮,见虞衡要替他们付账,两兄弟连忙按住他,抢着让小厮给了银子,嘴里还嘀咕着,“让你给我们付账也就玩笑话,我们还真能用你的银子不成?” 虞衡面上感动,心里微笑,就猜到你们会这么干,把你们的银子都花光光,看你们还怎么进赌场? 沈氏兄弟还不知道他们眼中温和贴心的好表弟实际是个白切黑,两人感动之余又畅想了一番拿到小金库的美好场景,心里觉得怪美的,突然回想起出门时张氏的吩咐,二人对视一眼,齐刷刷看向苏熙。 苏熙正从掌柜那儿接了样东西往袖子里藏,两兄弟面面相觑,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苏举人这样,是心里有人了吧?” “瞧着像是这么回事,那我娘说的我姐……” 沈长安一把按住沈长宁的手臂,小声训道:“别管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人家心里明显有人了,再往上凑不是坑自家姑娘么? 两人嘀嘀咕咕,声音压得极低,即便虞衡和他们站得挺近也没完全听清楚,不过只听了几个关键字,虞衡登时警惕地转过头,默默寻思着:这是有人想撬我二姐墙角? 第18章 闹翻 这是姑嫂之间闹翻了? 虞衡心里默默给这俩憨货记了一笔,方才因为坑了他们银子的愧疚感顿时不见了踪影,反而觉得自己坑少了,就该让这俩货再多出点血! 实际上,沈氏兄弟俩也惨兮兮的。掏光银子买了胭脂水粉后,兄弟二人更觉心塞,目光时不时地往赌场门口瞟上一眼,眼神十分哀怨,恨不得立即冲进去玩个痛快。 虞衡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提醒他们,“要是被舅舅发现了,你们又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这话成功让沈氏兄弟二人齐齐回想起屁股开花的恐惧,齐刷刷打了个哆嗦,迅速移开视线,又警惕地瞥了一眼跟着他们的小厮,强行笑道:“我们就是随便瞅一瞅,没想进去玩。” 虞衡下意识地往赌场方向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呢,刚从赌场出来的那位,熟悉的骄傲小公鸡姿态,不是李桓又是谁? 李桓的视线同虞衡对上,脸色当即一黑,而后各种颜色在他脸上走了一遍,差点把自己纠结成颜艺大师。虞衡的眼神挺好使,就见对方跟吃错药似的,脸上表情像是愤怒又似是委屈,还有一丢丢幽怨不甘和晦气,原本还算斯文白净的一张脸被他折腾得简直成了表情包大户。 虞衡忍不住奇怪,见李桓已经迈步向他走来,二人距离不到三步时,李桓纠结着正要开口,却被虞衡抢了先,“你这是……闹肚子了?要不要去隔壁街上的仁心堂看看?” “你才闹肚子!”李桓的脸色更黑,咬牙切齿地瞪着虞衡,眼睛一片猩红,额头青筋暴起。 虞衡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正思忖着这货要是动手自己是该上手还是出脚,就见李桓闭了闭眼,双手握拳,视死如归地冲他大声喊了一句,“爷爷!” 脂粉店还有不少女眷正在挑选胭脂水粉,冷不丁听到李桓这声吼,吓得差点失手把脂粉盒扔地上。回过神来过后,女眷们纷纷往这边看来,顿时窃窃私语,“那不是李侍郎家的小儿子和靖安侯府的三公子吗?这两家一直不对付,不过齐侍郎一家都抄家斩首了,怎么这两家的公子还在互相过不去?” “哪里是两家过不去?你没听到方才李侍郎的儿子官靖安侯府的那位公子叫了声爷爷?” 女眷们以帕掩嘴,带着笑意的好奇目光不断在虞衡和李桓二人之间穿梭。 虞衡脸皮厚,对此毫无反应,反正丢脸的也不是他。 李桓就憋屈多了,整张脸涨得通红,从嘴里迸出来的每个字似乎都带着杀气,咬牙道:“愿赌服输,还差两声我一并叫了,爷爷,爷爷!” 虞衡心里那个爽呀,就跟大热天喝了一罐冰饮料一样,舒坦! 沈长安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又瞅了瞅周围的人,真心实意地为李桓觉得尴尬害臊。小胖墩想了想,上前拍了拍李桓的肩膀,努力绷着脸道:“男子汉一口唾唾沫一颗钉,你倒是条汉子!” 说完,这小胖子偷偷将李桓拉到一边,小声问他,“你刚从赌场出来,卖蛐蛐儿的那个王贵在不在?” 李桓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怎么,你也要找他买蛐蛐儿?告诉你,他那儿最好的两只大将军我已经定下来了,你可别跟我抢!” 这人可真讨厌!沈长宁撇了撇嘴,白他一眼,“要不是我的兵马大元帅被我爹收了,哪有你嚣张的份?” 这话李桓就不爱听了,撸了撸袖子准备和这小胖子好好说道说道。 虞衡见状,以为他要动手,立即喝道:“你干嘛呢?人家好心替你解围反倒成了他不是了?我记得我们的赌约中还有一条,以后你见了我都得绕道走。你这么守信,想必不会不认账吧?” 李桓心里那个憋屈啊,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虞衡,磨了磨牙,恶狠狠道:“走就走,真当我乐意见你这张讨人厌的脸啊?虞衡你也别得意,小爷我就不信,你能一直好运下去,接下来府试院试,看你还能不能拿第一!” 虞衡摸了摸鼻子,认真地望着李桓,小声道:“原本我还没什么信心,被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还有一点中案首的希望了。” 李桓这嘴就跟开过光似的,立的旗子就没有不倒的。托他的福,虞衡觉得自己加下来的府试头名估计稳了,美好的智商值正在向他招手。 想到这里,虞衡不由真心诚意地向李桓道谢,“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李桓就是后悔,当初怎么就傻不拉几地招惹了这么个贱兮兮的货。本以为是个好欺负的包子,结果人家把皮一扒,好家伙,竟然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自己怎么也斗不过,要多憋屈就有憋屈。 虞衡就这么成功气跑了李桓,沈长宁还怪舍不得的,遗憾叹气,“他还没告诉我,他打算多久带着他的大将军去比试呢?不能拿自己的蛐蛐儿上场,看看别人斗蛐蛐儿也好啊!” “你可歇会儿吧,真以为我们能出得了门?”沈长安一巴掌拍在沈长宁的后脑勺上,没好气道,“我爹就差让我们头悬梁锥刺股了,哪能溜出去看斗蛐蛐儿?” 这两个憨货是真惨,虞衡默默同情了他们一把,十分无辜地表示,“多努努力,考上秀才就好了。” 语气就跟高中老师忽悠学生好好学习到了大学就好了一样,全然不提还有只要专业选得好,每回期末赛高考这事儿。 沈氏兄弟委屈,“说得好像我们想考就能考上似的。” 虞衡爱莫能助,只能给他们灌鸡汤,并拿自己举例,强忍着心虚说我能行你们也行。 沈氏兄弟更加绝望,疯狂摆手拒绝三连,“不,我们不是,我们没有,你别瞎说。” 见他们这么可怜,虞衡忍不住问系统,“他们还能抢救一下吗?” 【智商值一个68一个72,算是中等偏下,不过南安伯府有权有势,能请到好夫子,也不差钱买到各种经史子集,强压他们苦读个十来年,考个秀才也不是不可能。】 虞衡顿时沉默了,苦读十来年……两位表哥遭得住吗?另一方面,为什么同为混吃等死的咸鱼,他们的智商值就要比自己高? 【那得问宿主你自己啊,脑子这东西是天生的,除非撞大运碰上本系统,否则就只能蠢一辈子了。】 虞衡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心疼自己还是该同情俩表哥,不过还是兄弟情占了上风,虞衡寻思着想让这两家伙抛却一切娱乐活动一心寒窗苦读那完全是要逼死他们,忍不住再问了问系统,“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当然有,科举又不只有文状元。他们两个的身体素质,好好练练去考武举,状元就别想了,混个进士倒也不是太难。】 这就是老天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吗?文的不行来武的,没毛病。 虞衡再想想系统对自己干啥啥不行的评价,顿觉心酸,老天怎么就把自己的门和窗都给关上了呢? 系统对虞衡有这么高的觉悟感到十分满意,得意洋洋道: 【现在宿主知道本系统有多厉害了吧?大概是老天觉得他对你实在太残忍才让本系统来拯救你?】 虞衡呵呵一声,单方面拉黑这个小辣鸡。 系统也不气恼,贱兮兮地开口道: 【友情提醒宿主,你已经五天没看过书了。离府试还有四十天,根据参考士子的数据分析,宿主再这样咸鱼下去,前十都进不去。】 虞衡扶额,“就不能让我多休息几天吗?” 【休息可以,落榜警告!另外,宿主才加了一个智商点,不想体验一下智商增长的快乐吗?】 虞衡忽然心动,又犹豫,“才那么一个点,感觉会很明显吗?” 【这一个智商点可是让你各方属性都综合提升了,你说感觉明不明显?】 虞衡跃跃欲试,“那我今晚回去试试?” 提到这个,虞衡忽然想起来,“系统,我考了县案首,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大餐来着?” 系统沉默了一瞬,在怼虞衡一通和给他一颗甜枣之间选择了后者,平淡的电子音毫无波动: 【宿主想吃什么?麻辣小龙虾可以吗?管够。】 虞衡正想说来顿火锅配肥宅快乐水,一听到麻辣小龙虾五个字,虞衡当即叛变,嘴里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分泌口水,内心疯狂点头,“当然要!” 麻辣小龙虾永远的神,虞衡觉得自己能一口气干掉七八斤!就算吃不完,那就休息一下再战! 必须吃过瘾了! 系统则淡淡提醒: 【别忘了,晚上还要接着学习。】 “知道了知道了,不吃饱哪有力气学习?你先把我的麻辣小龙虾准备好了再说!” 为了尽快尝到美味的麻辣小龙虾,虞衡果断对其他三人道:“东西既然都买好了,那我们便回府吧。” 沈氏兄弟还在伤心不能买蛐蛐儿的事,听了虞衡这话也没意见,垂头丧气地跟着虞衡上了马车。 结果一到侯府门口,就听说南安伯夫人过来了的消息。 兄弟两人当即皮一紧,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去赌场斗蛐蛐的事被张氏知晓了。 想到这里,两个难兄难弟对视一眼,齐刷刷按住了胸前衣襟中的胭脂,祈祷这玩意儿能帮他们减轻一下张氏的怒火。见张氏怒气冲冲地出门向他们走来,兄弟俩更是瑟瑟发抖,似乎看到了自己继续被打板子的悲惨未来。 却不料张氏的怒火并非冲他们而来,出来后望了他们一眼,便高声怒道:“还愣在这里干嘛?侯府门第高,我们就别上门讨嫌了?赶紧的,跟我回去!” 虞衡不由懵逼,再看看门口沈氏同样难看的脸色,更为挠头:这是姑嫂之间闹翻了? 第19章 戳穿 所以,别再动不动警告我,懂?…… 沈氏还在气头上,虞衡不好再去撩她的火,转而跑去问虞娇,“娘和大舅母这是怎么了?” 虞娇同样一头雾水,皱眉道:“我哪知道,她们谈话时把我打发了出去,没多久大舅母就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娘也黑了脸。也不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什么,竟是像撕破脸了似的。” 虞衡瞅瞅不远处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沈氏,再回想一番张氏临走时的怒气和不甘,脑内莫名浮现出方才沈氏兄弟在脂粉店里的嘀咕声,立即顿悟,转而对虞娇说道:“娘和大舅母素来脾气不合,二舅母今天没来,想必是她们起了口角没人劝,过些日子便好了。” 这事也只能瞒着虞娇,不然的话,以后见了两位表姐怕是会徒生尴尬。 劝完亲姐,虞衡还得去劝亲娘。沈氏这回是真气狠了,也不知道张氏说了什么,以往她们闹口角沈氏的脸色从来就没这么难看过。 虞衡见沈氏的情绪略微平复下来,便笑吟吟地拿出了刚买的胭脂向沈氏献宝,“娘,您看,这可是素月阁最新出的胭脂,这色最适合您,一准让爹看呆了去!” 沈氏还没消气,但也不会把气出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伸手接过虞衡手中的胭脂一瞧,银星海棠色的胭脂明艳夺目,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明快起来。 沈氏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一边把玩着胭脂盒一边夸虞衡,“还是你知道心疼娘,你那大舅母,真是特地跑来气人的!” “娘何必生气,大舅母不占理,大舅舅也是向着您的,跟她置气不值当,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沈氏冷哼一声,“以往她犯糊涂的时候,我同她计较了?娇姐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她倒好,竟然为了芝兰的婚事贬低娇姐儿!在我面前贬低我亲闺女,我没让护卫把她赶出去就是念在亲戚的情分上了!以往她说话不过脑子,我也不同她计较,这一回,她要不亲自登门道歉,这事儿就没完!” 什么叫做娇姐儿言行粗鲁不是良配?还说自己是怕娇姐儿说不上好人家才霸着苏熙不放,要是换成她闺女,和苏熙更配? 呸! 沈氏越想越气,有这么作践自己亲闺女的吗?传出去还以为南安伯府的千金有什么毛病,这般恨嫁,送上门让苏熙挑挑拣拣呢?这又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沈氏又是气张氏脑袋发蒙净干蠢事,又是心疼两位侄女,好在这是在侯府,沈氏能把事全给压得严严实实,准保不会透出一丝风声。要是在别人府上,不出半日,芝兰芝静两姐妹就要成为京城的笑话了! 张氏槽点太多,虞衡当然站亲娘这一边,觉得有这么个拎不清的娘,两位表姐也挺惨。 眼看着沈氏越说越来气,虞衡赶紧扯开话题,凑到沈氏耳边,小声说点高兴的事儿让沈氏降降火,“会试放榜那天,我威胁了一回苏熙来着。他向我保证了,以后不纳妾,不收通房,一心一意对二姐好。” “还没正式定下来,贸然说起这事儿,未免为鲁莽了些。不过嘛……”沈氏先是蹙眉,而后话锋一转,拍了拍虞衡的肩,一脸满意地夸奖他,“干得好!” “那都是爹娘做了好表率,爹身居高位也一心待娘,娘心里也时刻记挂着爹,京城里的夫人,哪个不羡慕娘?二姐日后若是能像娘一样,我们也不用担心了。” 这话一夸就夸了俩,沈氏终于高兴了,成功被虞衡带偏,回想了一下自己和丈夫的相处模式,而后傲娇地一抬下巴,哼道:“那是你爹运气好,碰上了我。苏熙运气也好,就看他能不能珍惜这个机会。否则的话……哼,我的女儿,是他想欺负就欺负的?” 虽然嘴上还不饶人,但沈氏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不少,虞衡暗暗松了口气,可算是把亲娘给哄好了。 累得不轻的虞衡转头就把锅全扣在了苏熙头上,二话不说直接翻出一堆字帖交给苏熙,美其名曰让他看看名家著作,实际上只想摧残他,让他最好练字练到手发胀。 不过虞衡这个朴素的愿望注定实现不了,苏熙虽然见猎心喜,但也不是那种为了练字走火入魔的憨憨,人家潜心练了小半个月,一手行楷赏心悦目行云流水,都快成一代大家了。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虞衡差点当即化身成为柠檬精,喷苏熙一脸酸水。 为什么他练字就要系统接连开无数倍的时间流速还只是勉强能看,大佬练字就是随便瞟一眼,然后随意写写就会了? 老天不公! 【知道自己比不过别人还不赶紧滚去学习?】 虞衡怀着气愤的心情怒背四书注集,这一背,虞衡突然喜上眉梢,“系统,我的记忆力好像强了不少,背东西花的时间比以前短了一些!” 【那是当然,智商点可不是白加的!宿主你就没发现,你的理解力和感悟力也强了一些吗?以前你听这些就跟听天书似的,现在不是一听就会?】 还真是这样。 虞衡瞬间平衡了,难得夸了一句系统,“你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请宿主不要暗戳戳对系统进行人身攻击,否则断零食警告!】 系统最近是真飘了,完全不复以往卑微的模样,现在竟然动不动就开始警告虞衡了。 虞衡觉得系统完全就是个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必须得让它知道谁才是爸爸,微笑道:“你有本事断零食,你有本事断掉我们之间的联系啊!没了你我照样还是侯府养尊处优的三公子,一辈子混吃等死过得十分滋润。但你要是没了我……下场怕是不那么美妙吧?” 系统汗毛都竖起来了,太过震惊之下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 “看来我猜对了。”虞衡微微一笑,“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你既然这么嫌弃我的智商,为什么还要绑定我。毕竟这世上的聪明人并不少,沈家两位表哥基础智商值都比我高,更不用说还有苏熙这样的天才人物。以你的本事,找个天才根本不是事。 我索性大胆猜测一下,你选择绑定我,或许是因为我身上的某些特质,比如,你自身有限制。如果把你当成一款游戏来看,开局绑定天才后来基本躺赢,没什么看点,学渣逆袭才有爽点,所以,你都是基于这个要求之上来选择宿主。比如,智商不够情商凑,补上短板后综合实力能达到名臣要求?又比如,穿越者? 再猜一下游戏规则,绑定宿主后不可解绑,宿主要是没完成任务,系统应该也会有相应的惩罚吧?那你的惩罚是什么呢,自动毁灭?” 系统内心一声卧槽,宿主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见系统装死,还隐隐有滋滋的电流声,虞衡微微挑眉,眼中露出几分自得,嘴边的笑带了几分恶意,淡淡道:“所以,别再动不动威胁我,懂?” 系统滋啦滋啦啪嗒几声,而后蔫哒哒地开口道: 【知道了,宿主。上回您对麻辣小龙虾的味道赞不绝口,要是您今天继续完成任务,再给您奖励一份麻辣小龙虾怎么样?】 虞衡心情大好,终于把这个辣鸡系统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了,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 收拾完系统后,虞衡想了想,学习还是要学习的,都拿下了县案首装了一波逼,没道理啪嗒一下不干了,徒留一个笑话。他本人脸皮厚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虞启昌和沈氏这么要强的人,虞衡可不愿他们为着自己的事被人说三道四。 想明白后的虞衡十分痛快地进入了系统空间,斗志昂扬地准备继续上课刷题,打算一鼓作气将府试的第一名也拿下来。 系统被虞衡扒了底,对虞衡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十分谄媚地给虞衡刷了一屏幕的鲜花和烟花,还特别自觉地按照虞衡的喜好将系统空间中的装饰全都换成了虞衡喜欢的风格,好像之前怼虞衡:学习只要有桌椅和学习用具就行的家伙不是它一样。 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系统还在虞衡学习之前就把今日份的奖励放在了桌子上,一整盆红通通的麻辣小龙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每一只小龙虾都充分蘸了鲜香麻辣的汤汁,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虞衡拿着系统提供的塑料手套,优雅地拿了一只小龙虾慢慢剥壳,雪白的虾肉蘸着红艳的汤汁,一口下去唇齿留香。不得不说,系统出品,都是精品。这味道,虞衡上辈子吃过那么多家有名的龙虾店,愣是没一个能比得过系统出品的。 香! 配合系统小媳妇一样的行为,更加下饭。 虞衡闭关准备府试期间,沈氏惯常替他推掉来自士子们乱七八糟的帖子,临近考试还想约我儿子出门登高赏花吟诗作赋,肯定是想打扰我儿子念书!这等无耻行径,必须推掉! 但有一份帖子,沈氏斟酌再三,还是将它递到了虞衡面前。 虞衡好奇一看,哦豁,竟然是展平旌和沈修联名给他下的帖子,约他去博陵书院一聚。 虞衡顿时明白沈氏为何犹豫了,博陵书院啊,堪称是读书人心中最向往的求学之地,名气之大,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怪不得沈氏会在众多帖子中将它留下来。 那问题来了,既然展平旌和沈修这么诚心诚意地邀请他,他是去还是不去呢? 第20章 博陵书院 顶尖学府 博陵书院作为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地位自然格外尊崇。要是虞衡咸鱼时期来书院门口,大概率会收到一堆清高不屑看害虫的眼神。 别问虞衡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沈氏兄弟当初犯过傻,和齐怀德李桓二人掐架后气不过跑去书院自取其辱。为此,二人还在虞衡面前痛斥过齐李二人卑鄙无耻,吵架没吵赢他们竟然出阴招,将他们坑的一脸血。 天知道那些读书人怎么会有那么多埋汰人的话,更重要的是,当初的沈氏兄弟,都听不懂人家在骂他。也就是这段时间被家里压着念了点书,才想明白一点当年自己到底受到了怎样的侮辱。 这样一想,好像更惨了呢。 虞衡十分没有兄弟情的在心里笑了一通俩表兄的悲惨遭遇,而后收拾了一番,风度翩翩地来到了博陵书院。 话说得知他要来博陵书院时,王夫子的神情瞬间变的十分复杂,然而虞衡好奇追问下,王夫子又什么都没透露,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如有机会,前去拜见一番方山长吧。” 王夫子越是不说,虞衡越是抓心挠肺似的好奇他和方山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一直到了书院门口,虞衡心里还在思索着王夫子那番话的用意。 展平旌和沈修早就在门口等着,见虞衡下了马车,立即迎了上来。展平旌还是那副目下无尘的孔雀样儿,招呼虞衡的事儿自然而然就由沈修出面。 沈修的气质同苏熙相似,都是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不过比起苏熙多了几分圆滑,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见了虞衡便笑道:“三公子在家一心备考,素来不应他人邀约,这次能来,可是给足了我们面子啊。” 虞衡同样谦逊一笑,摆手道:“还不是你们个个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就我一人才疏学浅,要是再不多用点功,岂不是更加让人笑话?” 沈修和展平旌二人身后还有不少博陵书院的士子,听了虞衡这话,看向虞衡的眼神都温和不少,心里还嘀咕,谁说人家虞三公子不学无术是个有名的纨绔来着,现在一看,人家分明温和有礼风度翩翩,一点贵公子的架子都没有。 展平旌惯会怼人,听了虞衡这话便是一声冷哼,“行了,你就别客气了。你要是还算才疏学浅,那我们这些县试被你比过去的人算什么?大字不识的废物?” 这话就扎心了,虞衡眼瞅着展平旌身后的士子们瞬间变了脸色,忍不住好奇地瞅了一眼展平旌,这货嘴这么毒,在书院竟然还没被人打死? 由此可见,博陵书院的人际关系可能并不像虞衡之前想的那么复杂。这不,上回被展平旌开嘲讽的李修也在,瞧着同展平旌的关系还不差,站的位置更靠近展平旌一些。见虞衡的眼神往他身上瞟去,李修淡淡点头,目中并无半分敌意。 虞衡也只能感慨一句同是一对爹妈生的,李桓和李修的性格怎么就能差这么远? 这么看来,读书可真重要。 殊不知李修心里也在琢磨要不要也给弟弟请个夫子。虞三公子变化这么大,可见念书才是正途,早先他们两家那真是大哥别笑二哥,都是长子出息幼子犯浑,现在虞衡冷不丁回头是岸了,就显得李桓特别废物。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好兄长,李修越欣赏虞衡,就越想把亲弟弟按进书本堆里等他学会了再放出来。 虞衡不知道李修的心路历程,反而觉得这人怪有气量的,友好地对他点了点头,又顺便向其他人行了个士子礼。 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本来博陵书院其他人还觉得县案首之位被一个纨绔抢走了太没面子,对虞衡先存了几分偏见。如今见虞衡这般有礼,他们反倒不好意思了,瞬间热情迎上来同虞衡见礼,拥着虞衡走进书院,一边走还一边耐心向虞衡介绍书院的建筑陈设。 作为顶级学府,博陵书院自有一番底蕴。 不说其他,便是书院正门上“博陵书院”的四字,那可是先帝御笔亲书,单论这一点,就足够让博陵书院傲视群雄。更别提书院还有个镇院之宝——三朝元老方庭筠,这可是连景隆帝都要敬三分的人物。 虞衡对这位传奇的山长还挺好奇的,从农家子到一代帝师,先帝时大权在握,辅佐新帝平定朝堂后又急流勇退,一心教导学生。这样的人精,但凡能向他学个一两分,都足够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 想想历史上多少权臣不得善终,这么一想,这位方庭筠山长,那可是真大佬。更别提王夫子在他出门前还特地提了一嘴这位大佬,虞衡心中对这位传奇大佬委实好奇。 这么想着,虞衡在经过前排的求知楼时,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方山长可在?我刚来,理应拜会山长一番才是。” 展平旌皱眉,“山长极少见外客,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人疾步而来,对着虞衡躬身道:“虞三公子,山长有请。” 这脸打的……展平旌脸色瞬间青白交错,虞衡都忍不住要同情他一番了。 同情归同情,嘴上绝对不能留情。虞衡瞟了展平旌一眼,微微抬了抬下巴,含笑反问:“想见不能见?” “快去吧你!”展平旌恼羞成怒,整个人由骄傲的孔雀变成炸毛的公鸡,恨不得用眼神在虞衡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沈修等人也笑开了,一个个儿跑来落井下石: “就是就是,你怎么能戳穿我们小师弟呢?给他留点面子不行吗?” 这位仁兄,你说这话时要是脸上的笑容没那么灿烂的话我说不定就信你了。 又有人插嘴,“嗐,人家三公子年纪更小,小师弟这回也只能憋着。话说小师弟,你那战书给三公子下了吗?” 这都是什么样的塑料同窗情啊?虞衡一边走一边摇头,本以为展平旌在书院是个毒舌讨嫌的小鬼,结果他竟然集团宠和团欺的特质于一身,真是谜一样的体质。 不过,博陵书院这氛围,还挺好玩的。天才少年没有高人一等,同窗之间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感情倒是不错。 以小见大,这位方山长估计也是位妙人。 虞衡心里琢磨着方山长的性格,脚下也没闲着,跟在随从身后进了方山长的内室。 虞衡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宣朝的传奇人物,出身贫寒却一路成为宣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进士,步入官场不过短短十五年就顺利入内阁,成为最年轻的阁老。中年时权势滔天,晚年还能安稳度日桃李满天下。这样厉害的人物,翻翻史书都没几个。 虞衡本以为会见到一位鹤发童颜气度超群的隐士,没想到却见到了一位穿着一身褐色短打的农夫。要不是带着虞衡进来的随从叫了一声“山长”,虞衡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位淳朴得好似田间老汉的老人竟然就是名满天下的方庭筠大佬。 震惊之下,虞衡又觉得万分亲切。这种朴素的种地风格,他熟啊!侯府就有个热衷于种地的祖母呢,在沐老夫人的耳濡目染下,虞衡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 见方山长正在给荠菜除草,虞衡自动上前拿了锄头帮忙,一举一动还挺像那么回事,看得一旁的随从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怀疑,就这位公子熟练的干活模样,到底是谁那么缺德给人传出一个纨绔的名头?谁家纨绔会种地? 方山长不由失笑,看着虞衡的目光很是温和,含笑问他,“看来你祖母还在府里种地?” 虞衡震惊,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你跟我祖母很熟一样? 方山长脸上的笑意愈浓,温声道:“当年我也去过边关,也曾和你祖父一同并肩作战。这种地的习惯,也是那时候有的。你家长辈镇守边关多年,都令人钦佩。” 虞衡对方山长的好感蹭蹭往上涨,笑眯了眼道:“晚辈一定把山长的夸赞转达给诸位长辈,要是我爹知道山长这般夸他,一定高兴得多喝一坛酒!” 方山长也忍不住乐了,指了指一旁更大的菜地,笑着看向虞衡,“猜猜这地是谁种的?” “难道不是山长您种的吗?” “我哪里种得了这么多地?”方山长失笑,“这些都是书院学生种的,后山还有一大块地,都交由他们打理。日后都是要当官的,怎么能不知道稼樯之艰辛?” 虞衡深以为然,不自觉地点头附和道:“是该如此。” 方山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可亲,发白的须发都透着一股慈祥劲儿,笑眯眯地望着虞衡,捋着胡须道:“我见你种地种得不错,不若考虑一下,来博陵书院念书,如何?” 虞衡当场给方山长上演了一个一脸懵逼:这是什么奇葩理由?种地和念书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按照一般套路,别人被邀请不都是“少年我看你天赋异禀不若拜我为师?”的苏爽路线,为何轮到自己被邀请就变成了“少年郎我看你种地种得不错,来我书院念书吧!”的沙雕走向? 第21章 二合一 二合一 虽然收到了大佬的邀请,但虞衡却并不感到高兴,反而愣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 方山长见状,脸上笑意愈浓,一边弯腰松土一边随口问虞衡,“子瞻还好吗?” 这人谁啊?虞衡先是一愣,而后猛地反应过来,王夫子名襄字子瞻来着。 果然,这两人确实有交情,方山长刚刚邀请自己来书院念书,应该也有王夫子的因素在吧。 不过虞衡也奇怪,王夫子明明没在博陵书院念过书,还是南方士子,又没入过仕,怎么会和方山长有交集? 方山长也没有给虞衡解惑的心思,而是感叹了一句,“你这孩子倒是不错,是个可塑之才,怪不得他敢只教了你一个多月就让你下场考试。” 虞衡挠头傻笑,心说这还真不是自己的功劳,都是系统这个挂开得好。 系统被虞衡怼了一顿狠的之后明显老实了不少,这个时候也没跳出来嘚瑟,而是在屏幕面前刷了一排流泪的表情包,语气毫无波动: 【宿主能认真肯定系统的用处,真让系统感动。】 果然是受过毒打后学乖了,阴阳怪气的段位都高了不少。 虞衡果断屏蔽了它,继续看着方山长,试探道:“听您这话的意思,应是与夫子关系十分要好,怎么还想着挖夫子的墙角呢?” 要真是朋友,这做法未免有点不地道。 方山长顿时哈哈大笑,捋着胡须点头道:“一般人听到我亲自邀请他来书院,早就欢天喜地地应下了。你倒好,还在为你夫子鸣不平?” 这叫什么话?虞衡放下锄头,认真地看着方山长,“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夫子虽然只教了我两个月,但师徒名分已定。我若是见了山长便弃了夫子,山长又岂不会担心我日后见了更高的枝头便像今日弃了王夫子一般,弃了山长呢?” 才学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品性才是。 方山长微微颔首,看着虞衡的目光极为温和亲近,笑着点头道:“收了你这么个学生,子瞻真没看错人。虽然你天分不算绝佳,但心性纯善,有一片赤子之心,怪不得子瞻会让你来见我。” 虞衡也不知道这两位大佬之间到底有什么小秘密,一头雾水地听着方山长卖关子,索性就直接问了,“为什么?” 方山长还是头一回遇见虞衡这样直接打直球的愣头青,噎了一会儿才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当年我曾和你夫子有过约定,他若是教出了个得意门生,便让那门生同我书院的学生比上一比。这些年他一直四处游历,我本以为他已经忘了此事,后来听说他为了给妻子治病答应了令尊的请求给你当夫子,我也以为他这是被生活所逼,没成想,他还记着这个约定,也真让他捡到了一个好苗子。” 虞衡不由窃喜,“原来夫子对我这般有信心的吗?” 方山长摇头失笑,心说这位三公子果然还是孩童心性,只关注长辈的偏爱而不去思考事件背后的深意。 方山长其实想岔了,虞衡这家伙心里门儿清。王夫子让他拜见方山长,本身就有为虞衡铺路的意思。毕竟王夫子虽然才学过人,但一直没中过进士,也没混过官场,这些方面的东西,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教导虞衡。 但方山长却不一样,这位传奇的大佬,一生跌宕起伏不知见了多少权力倾轧,若是虞衡能向他学几分,这辈子都够用了。 但虞衡对权势本就没有那么热切的渴望,考科举还是被家人赶鸭子上架,侯府小公子的日子过得太舒心,虞衡目前为止还真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就想着天塌下来还有父母大哥顶上,你能指望最初的梦想就是当条咸鱼混完这辈子的懒货有多远大的理想呢? 方山长确实很好,但他能给的虞衡的,却不是虞衡迫切想要的东西。 说句挨打的话,虞衡还觉得方山长这种一看就是老狐狸的大佬太过让人心生畏惧,哪天被他坑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说不准到了地狱还对他感恩戴德来着。当然,方山长肯定不会对虞衡的小命感兴趣,但要是虞衡真跟着方山长学习,那怕是得跌进方山长的连环套路中死活出不来。 那画面太美,虞衡想想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还是跟着王夫子吧,好歹死也能死个明白。 最重要的是,王夫子也没明说啊,万一自己被大佬忽悠了,回去和王夫子一对信息,发现自己被套路了,那王夫子不得抄起板子把自己的手板给打肿? 见虞衡不愿意来书院念书,方山长也不恼,只是打趣道:“这么多年,拒绝老夫相邀的,也就你一个了。” 虞衡顺势笑道:“那还请山长为晚辈保守秘密,不然的话,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晚辈怕是出门就得被读书人打。” “你这性子倒是有趣!”方山长哈哈大笑,放下锄头走到虞衡面前,对着他招手道,“既然来了书院,我这个山长便做回东家,陪着你们好好逛逛。” 虞衡骤然压力山大,小声逼逼了一句,“有您在,我们也不敢放开了玩啊。” 说完,虞衡就见方山长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显然是听见了自己刚才的嘀咕声。 虞衡脸上不由一热,尴尬地找补了一句,“惊动山长,晚辈实在惶恐。” “有什么好惶恐的?”方山长随意抻了抻手,幽幽道,“反正子瞻让你来,也是想让你同书院中的学生比上一比。书院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还不兴我去凑凑热闹不成?再说了,你们比试,总得有个评胜负之人。老夫不正合适?” 虞衡不由挠头,迟疑了片刻才小声道:“能得山长提点,是我们之大幸。但山长德高望重,怕是让大家都觉得心里不自在。” “要的就是你们如芒在背战战兢兢。”方山长忽而一笑,神情宛若孩童一般调皮,眨眼道,“这样才能看到你们窘迫的模样,多有趣!” 虞衡不由黑线,心说怪不得博陵书院的画风略显奇怪,原来是有个不那么正经的老顽童山长。 恶趣味的方山长还特别提醒虞衡,“我虽然只担了个山长的名头很少讲学,但书院的士子对我还是较为熟悉的。尤其是展平旌沈修这批后起之秀,我也没少单独指点他们。眼下你们要在书院比试,还是由我来评定胜负,如今最不自在的,怕是你吧?” 虞衡扯了扯嘴角,给了方山长一个标准的假笑,“那真是多谢您的关照了。” 被您这么一掺和,参观书院就变成了自己和展平旌等人的比试,真是谢谢您嘞! 虞衡心里那叫一个郁闷,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道:“您这是打算拿我当他们的磨刀石?也不怕我这块磨刀石太利了,反而把他们给磨折了。” 方山长不由挑眉,这小子刚才藏拙了?这不挺聪明的吗? 也不过诧异了一瞬,方山长立即反应了过来,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口中淡淡道:“你怎知,他们不会是你的磨刀石呢?于我而言,不管你们哪一方获胜,我不都成功地为宣朝新磨出一把锋锐的宝刀吗?” 虞衡抿了抿唇,终于意识到,不管大佬表现得多么平易近人接地气,做起事来就让人感觉到了一股上位者独有的冷漠。 互为磨刀石,这位山长不可谓不狠心。 方山长却毫不在意,慢悠悠地出了门。看着展平旌等人瞬间亮起来的眼神,方山长则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笑呵呵道:“好不容易请来了贵客,你们都是青年俊彦,年轻气盛,又在书院中,不如来切磋一番,如何?” 展平旌等人明显适应了方山长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性子,甚至早有准备,笑嘻嘻地簇拥上来,一把将展平旌推到最前面,嘻嘻哈哈道: “早就猜到您会这么说,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就是就是,哪怕您不说,展师弟上回错失案首,还给三公子下了战书,今日也不能这么让三公子轻易离去。” “没错,就去明心堂前的院子中切磋,我们早就备好了茶水糕点,一边品茶一边切磋,也不会伤了和气。” 虞衡忍不住黑线,合着他们都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坑自己一个人呢。 王夫子早先怎么就没提醒自己呢?难不成也像方山长一样,想看学生的好戏? 真是恶趣味。 系统这时候慢吞吞冒了个泡,小声提醒虞衡: 【宿主,经过我的数据分析,这帮人中,展平旌赢你的可能性最大,你和他对上,胜负四六开。你四,他六。】 虞衡震惊脸:“什么?上回县试他不是在我之下吗?” 【县试第一第二相差并不远,主考官的喜好占了不少原因。宿主县试能赢,其实是运气比展平旌好上那么一点点,实力并没有到碾压他的地步。另外,宿主的天分本就不如展平旌,在这种情况下,展平旌当然更占优势。】 虞衡摸了摸鼻子,小声问系统,“展平旌的智商值是多少?” 【85,普通人中的天才。】 虞衡想着自己刚及格的智商值,61的卑微数值,有一分还是自己拼死拼活拿下县案首时加的,顿觉心酸,“这也太不公平了,智商差距这么大,都快赶上人和狗之间的差距了!” 【宿主崩溃得太早了,综合实力最强的是你面前那位大佬,智商值高达95,天才中天才,百年难出一个。另外,沈修的智商值也有85点,其他人平均数值在70以上。】 所以,全场就我一个菜鸡是吗?虞衡猝不及防被系统扎了个透心凉,险些当场自闭。 【请宿主认清现实,打起精神面对挑战。你好歹也算是打败过天才的人物,逼格不能丢!】 “我可真是谢谢你的提醒啊,智商61的菜鸡对智商85的天才,你还能评出个四六开的结果,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了。” 【再次强调,系统的每一次数据分析都是经过了严密的计算得来的。展平旌智商虽然比宿主高,但有一点是他比不过宿主的。】 “什么?” 【宿主在系统空间经过那么多名师的教导,底蕴更足,看问题的角度更全面,高屋建瓴的视角能对普通人形成降维打击。】 “你都说了是普通人了,展平旌是普通人吗?”虞衡头大,还降维打击,真是想太多。 系统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并不太想告诉虞衡它给虞衡的时间流速,给虞衡的学习时间差不多是展平的四五倍,还都是高质量名师一对一辅导课。都给他这只笨鸟开了这么大的挂了,他要是还飞不过展平旌,那完全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虞衡虽然和系统斗嘴,看起来有点心虚,但实际稳得一批。这货就是天生的心理素质好,越是大场面越能稳得住,毕业后找工作,跟一堆大佬竞争好岗位,都能险险进面试,然后在面试翻盘。浪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过人心理素质,和瞎几把胡扯还能扯得让人产生共鸣的嘴皮子。 虽然系统已经提前向他预警他会输,但虞衡还是十分能稳得住镇定自若地跟着众人来到明心堂前,选了个位置坐下,就听方山长慢悠悠开口道:“既是切磋,还是要以和为贵,不管胜负如何,都莫要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众人点头称是,就见方山长命人呈上笔墨纸砚,挥毫写下考题。虞衡抬眼望去,只见一笔潇洒豪放的行草,不过七字却占满了整张卷轴。 虞衡盯着卷轴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明白方山长写的题目是“吾四十而不动心”。 众人一看便反应过来,这是《孟子公孙丑上》的句子,说的是公孙丑问孟子,如果让孟子担任齐国的卿相,施行自己的主张,孟子动不动心? 孟子则回了一句,“吾四十而不动心。” 这题目对展平旌和虞衡来说都挺坑的,两人一个十三一个十四,正是自觉能够笑傲群雄的中二时期,让他们体会孟子的“四十而不动心”,那真是在为难他们。 简单地说,道理他们都懂,但是人生阅历不够,感受不了孟子当时的心境。 方山长这一题,考的不仅是虞衡和展平旌二人,还有在场所有的士子。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固然是好事,但这段时间书院许多学子因为科考之事心浮气躁,逐渐变的急功近利,正需要方山长这样春风化雨般的提点。 不少人已经目露深思,开始反省的作为。 方山长见状,眼中便浮现出一丝欣慰之色。都是些好苗子,适当提点一番就能领悟,朝堂又能多出一批沉稳又可靠的官员。 再看虞衡和展平旌二人,先是对视一眼,而后齐刷刷陷入沉思,这文章要怎么写? 大家现在全都憋着劲儿为的就是通过科考成功入仕,说的直白点那都是在追逐功名利禄。结果大佬给了一道立意完全相反的题,这要怎么才能写得出彩? 展平旌当即就傻眼了,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无从下笔。 虞衡就好多了,虽然他这辈子的年纪和展平旌差不多大,但他还有上辈子的经历在啊!更何况虞衡一心想要当咸鱼,对功名利禄与胜负完全没有展平旌那样的执念,莫名还有点贴合这句话的心境。结合他这段时间的积累,虞衡慢慢有了头绪,在打了草稿理清思绪后,虞衡的眼神越来越亮,迅速提笔蘸墨,一气呵成写完一篇文章。 展平旌显然没有虞衡这么清晰的思路,但直面虞衡落笔如飞的冲击,展平旌也乱了阵脚,争强好胜之心一起,不愿在速度上落后于虞衡,同样提笔作文。 二人几乎同时停笔,写完后交由方山长一看,就见方山长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情,惊讶地看了虞衡一眼,挑眉道:“三公子这般心境,倒颇有几分老庄自在之意。洒脱中透着一股沉稳,更兼言之有物,对亚圣此语颇有领会,竟不似你这等年纪能感悟出来的心境一般,再加个二十岁倒是相合。” 相比之下,展平旌的文章,倒显得有几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了。 虞衡默默给大佬跪了,大佬看人,是真的准。 沈修等人上前一看,仔细一评,也都觉得虞衡的文章更有深意一些,不由向展平旌投去歉意的目光。 展平旌恼羞成怒,跳脚道:“都看我作甚?输了便是输了,我又不是输不起!” 沈修等人哄然大笑,笑完后又齐齐向方山长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山长提点。” 方山长摆手,笑得一脸温和,仿若隔壁家的二大爷,乐呵呵道:“我不过是来看一场热闹,顺便给你们出了道题,谈不上提点。不过你们切记,心浮气躁是大忌,往后可得更沉稳一些。” 众人再次恭敬称是,方山长则踱着方步慢悠悠离开,嘴上还笑道:“行了,我在这你们也不自在,自己去玩吧。” 沈修等人目送方山长离开,直到看不见方山长的背影,众人才又兴奋起来,挤到虞衡面前七嘴八舌地夸了他一通。有个腼腆的青年好不容易挤到虞衡面前,红着脸问他,“你被山长盯着为何不紧张?我每回人一多就开始心慌手抖,字都写不安稳。” 心理素质这问题,虞衡也没有好办法,思索了一下才提了个崩溃疗法,“不若你多练一练,不管心里多紧张,自己说的多么词不达意,有多少人笑话你,都得坚持说下去。先试着练胆,把这一关给过了。就算崩溃到想哭,也要抹一把泪继续站起来继续说,你敢吗?” 那人抖了抖身子,想到这个可怕的场景就有点打退堂鼓,正想逃,却被身后的人推上最前方,大声起哄道:“没错,三公子说得对!你就得先练练胆,现在看着我们,随便说点什么!” 虞衡也向对方投去鼓励的目光,对方却紧张得手都不知往哪儿放,双腿微微发抖,眼尖的人已经开始心急,“哎呀你行不行啊?都是同窗你怕什么?脚抖什么抖,站稳了!” 旁人越是这么说,腼腆青年就越心慌,看着众人的笑脸,仿佛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准备的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只想转身逃跑。 虞衡见状,大声问他,“你姓甚名谁?” 那青年下意识答道:“在下周烨,字子章。” 虞衡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现在把我们的脸全换成萝卜青菜,现在还害怕吗?” 周烨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说法,下意识脑补了一下,立即笑出声。 虞衡见状,连忙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就这样放轻松,给我们背一个《论语》前十篇如何?” 这个周烨熟啊,虽然还是不敢看虞衡等人的眼睛,但周烨的声音明显越来越镇定,不像最初那样发颤。 虞衡突然又提了个要求,“声音再大点。” 怕周烨放不开,虞衡双手围成喇叭样儿放在嘴前,大声喊到,“大点声,我们听不见。” 其他人被虞衡的情绪感染,同样学着虞衡的动作,对着周烨大喊。 人嘛,下限就是这么一步步跌破的。原本周烨还挺腼腆放不开的,有了虞衡这个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拼命走搞笑的路线的逗比领头,把所有人的画风都给带偏了,周烨就觉得自己好像丢点脸也无妨,也学着虞衡的动作,憋红了脸用尽毕生力气将论语第十篇吼了出来。 那声音,简直响彻云霄。刚回到内室的方山长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摇头笑道:“这帮小子……” 虞衡等人则上前围住周烨,兴高采烈地同他道喜,“好样的,刚刚背的不错,脚也不抖了!” “没错,尤其是最后,那气势,和小师弟闹脾气吼人的声音有的一拼!” “滚蛋!少见缝插针的埋汰我!” 一帮人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周烨虽然还对当众表演有心理压力,但经过这一遭,又有众人的鼓励,也觉得自己迈出了一小步,真诚地向虞衡道谢。 也因着这事儿,书院众人对虞衡的态度十分友善,拿他当了半个自己人,还带着他玩了一场蹴鞠。 虞衡也见识了一番顶级学府学子的蹴鞠水平,各种高难度动作说来就来,那水准,国足看了要流泪。 离开时,虞衡还收到了方山长送给他的一堆书籍,上面都是方山长自己的批注,还有几本孤本,尤为珍贵。 虞衡郑重向方山长道谢,却不料方山长突然来了一句,“我这东西可不是白送,你要是府试没考中头名,我可要收回来的。” 虞衡顿时沉默,送出去的礼物,还能往回要的?不愧是你。 想激励自己考第一就直说,还弄的这么迂回曲折干嘛?这第一,自己还真考定了。 再次打败展平旌的虞衡信心足得很。 第22章 展望 这目标是不是定的太长远了?…… 虞衡带着方山长给的一堆书回了家,沈氏知道这些书全都是方山长送给虞衡,就差把这些书给供起来,一个劲儿地表扬虞衡:“我儿子就是讨人喜欢!方山长那是一般人能见着的人吗?更别说能得他亲自送书。方山长对你这般看好,我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虞衡见沈氏这么激动,一时间竟不敢告诉她方山长还亲自邀请自己去博陵书院来着,只不过被自己拒绝了。总感觉说出来自己得挨打, 沈氏可是虞衡的亲娘,一见虞衡这表情就这知道虞衡有事儿瞒着她,登时挑眉,“在书院碰上什么事了?” 见虞衡沉默,表情更为纠结,沈氏立即柳眉倒竖,开启护崽模式,猛然提高了声音道:“是不是书院里有那不长眼的东西给你脸色看了?这帮没教养的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见沈氏张嘴就扫射了一大帮人,虞衡赶紧摇头,也顾不上斟酌用词了,低咳一声,老老实实交代道:“方山长先前邀请我去书院念书来着。” “好事儿啊!”沈氏顿时转怒为喜,一把拉过虞衡的手,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气,喜滋滋道,“不愧是我儿子,走哪儿都讨人喜欢!” “但我拒绝了方山长的好意。”虞衡闭了闭眼,张嘴就给沈氏泼了瓢冷水。 沈氏瞬间愣住,笑容僵在脸上,又极快反应过来,重拾笑容无所谓摆手道:“拒绝就拒绝吧,娘听说书院里规矩可严了,得住在书院里,还不许带小厮,你年纪还小呢,哪受过这种罪,娘可舍不得十天半个月才见儿子一面。再说了,王夫子也教得挺好的,不比书院的夫子差。咱们就好好在府里念书,也是一样!” 虞衡反手握住沈氏的手,蓦然觉得愧疚,“方山长说他和王夫子曾经有过赌约,让他们教出来的弟子比试一番。王夫子这么多年也就收了我一个弟子,对我亦是掏心掏肺,我要是答应了方山长,总觉得对不住王夫子。再说了,师娘还要治病呢,要是我去了书院,王夫子定然不肯再在府里住着,那师娘的病可就耽误了。” 另外,王夫子和方山长看起来交情颇深的样子,虞衡要是真舍了王夫子就方山长,说不准就得被方山长立即以品行不端赶出去,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虞衡虽然不是想得特别明白,但也能察觉到里头有个坑等着自己,所以虞衡拒绝得特别干脆。 “你想得周全就好。”沈氏拍拍虞衡的手,一脸认同地点头,“没错,王夫子一直尽心尽力地教导你,你可得给他把这份脸面给挣回来。博陵书院又怎么样,咱们照样比他厉害!” 虞衡不由黑线,心说亲娘诶,您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刚刚还把方山长当成不得了的人物恨不得供起来,见他一面都感到荣幸,怎么现在就开始踩人家办的书院了? 这脸变的,方山长知道了要流泪。 王夫子知道虞衡拒绝方山长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似欣慰似不解又糅杂着感动和些许恨铁不成钢,种种情绪糅合在一起,让王夫子素来清隽的脸上似是糊了一整盒调色盘一样,怪异得很。 最终,王夫子感慨万千地叹了一声,“我来府上做西席,本是为了给拙荆治病,对三公子并不看好,倒是没想到,三公子竟然这般重情重义。” 虞衡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夫子待我不可谓不用心,我又不是不知好赖的人,哪能不明白夫子的好意?” 说完,虞衡认真地看着王夫子,语气尤为诚恳,“方山长确实很好很好,但夫子您也不差。” 王夫子不由失笑,恐怕这世上也就只有虞衡会说这话了。但是不得不说,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十分舒坦。王夫子欣慰地点头,表示自己十分感动,然后给了虞衡一堆功课,用以表达自己对虞衡的看重。 平白多出一堆功课的虞衡:……我就不该多嘴! 系统热心地提醒虞衡: 【宿主,你现在确实需要继续上课刷题,府试时间已经不远了。】 道理虞衡都懂,他也就嘴上抱怨一下,身体倒是挺诚实,都不用系统督促就乖乖地溜进系统空间开始拼命刷题。 沈氏等人又暗自疑惑:不是说要认真准备府试,怎么回去又开始倒头就睡? 表面在睡觉,实际在拼命学习的虞衡很是心酸,我,好惨一男的! 虞衡在准备府试之时,殿试的日子已然悄悄来临。 沈氏已经把苏熙当成准女婿,对苏熙的事也极为上心,一应用品吃食都为他精心准备好了。出门前,虞衡惯常跑来给苏熙送考,虞启昌也特地来鼓励了苏熙一番,对他透露了一点景隆帝的喜好,“陛下喜欢懂规矩又能干的直臣,不喜溜须拍马,你上回为同窗鸣冤时的表现便不错。你既然已经拿下了会元,想必文章定然写得极好,只要注意,殿试时不要写花里胡哨的废话,多写点实在的东西。再保持住你当日面圣时从容不迫的气度,状元之位就到手了。真中了状元,那你便是继方山长之后的又一位三元及第的人物,又有陛下另眼相待,前途定然不差!” 虞衡一边听一边记小本本,景隆帝是个务实的帝王,最好走实干风。 苏熙的目标也是状元之位,不过他素来内敛,不会将野心说出来。听了虞启昌这话,苏熙也只是温和地笑笑,恭敬道:“多谢侯爷提点。” 虞启昌正要皱眉说不用这么客气,就见苏熙蓦地红了脸,声若蚊呐,“晚辈已经给家里去了信,算算时间,家中父母已经收到信,准备进京了。” 你爹娘进京关我什么事?虞启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见这小子红透了的脸才明白过来:谈婚论嫁,不得双方父母出面才能谈? 合着这小子去考殿试前,想的不是怎么写文章而是惦记着娶媳妇儿? 虞启昌瞬间化身恶毒岳父,原本对苏熙的态度还挺亲切的,现在被他这么一提醒,想到这小子就要把自己娇养了十多年的闺女给叼回家,虞启昌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怎么看苏熙怎么不顺眼。 虞衡心里也不痛快,狐疑地看着苏熙,这家伙不会是特地挑了今天来说这事儿吧?毕竟有赴考这件大事在前面挡着,自己和自家亲爹也不能为难他。否则的话,按照自家亲爹的性子,不把这家伙拎到演武场上走一圈折磨他个半死,能松这个口? 偏偏苏熙还跟没看到虞启昌和虞衡难看的脸色一样,面上的笑容更加羞涩,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无害极了,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扎心,“晚辈家中小有薄产,等父母进京,便置办个宽敞些的宅院,最好离侯府近一点,日后……也方便。” 虞衡觉得再让苏熙继续发挥下去虞启昌可能真的就要动手揍人了。为了避免亲爹一时气昏头酿成惨案,虞衡赶紧拽着苏熙开溜,一把捂住苏熙的嘴果断将他拖走,嘴里还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殿试,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苏熙猝不及防被虞衡捂了嘴,见虞启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知他这未来老丈人的情绪也到了一个顶点,便顺势任凭虞衡拖走,从容自若地上了马车。 殿试要在太极殿外由白玉石铺成的场院中考,虞衡只能把苏熙送到宫门口,自己没资格进宫。 这会儿天还未大亮,天边一道残月若隐若现,就着昏暗的亮光,虞衡掀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看,就见宫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正是和苏熙同届的贡士们。 苏熙同样见到了这副景象,从容优雅地地将面前的茶慢慢喝完,而后看向虞衡,先向他道了声谢,而后突然对着虞衡眨了眨眼,神情透出一股孩童般的天真,乐呵呵道:“下午放榜,府里是不是得多准备几位护卫?我怕自己实力不济,被其他人家的护卫捉走了。” 虞衡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这可是个严肃的问题,现如今正流行榜下捉婿,也就是殿试放榜那日,家中有待嫁姑娘的人家,先备好壮汉护卫在一旁等着放榜,等到榜一出,他们便一拥而上,将中了进士的士子给抢回自己家,给自家小姐做如意郎君。 因为进士三年放一次榜,能中进士者都是人中龙凤,腹有山河,每回榜下捉婿各家护卫那叫一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拿绳子直接绑走的,也有时刻准备着麻袋,瞅准机会套住一个是一个的,彪悍些的,直接将人打晕扛走,好戏纷呈,看得人忍不住高声叫好。 据说上一届有位士子已经成亲,但因为年轻又生得俊,却被护卫们列为重点抢夺对象,躲完麻袋躲绳子,不得已只能爬上树大喊,“在下已经成亲,别捉我!” 虽然时过三年,但当日那位士子的风姿,依旧为京城百姓所津津乐道。 苏熙作为今年的大热门女婿人选,说不定榜下捉婿那日面临的情况比上一届那位仁兄还要惨。 虞衡不由脑补了一下那个美丽的画面,登时笑出声,盘算着是不是该适当地坑苏熙一把。 结果这个念头遭到了沈氏的强烈拒绝,沈氏一听有人要抢她看好的女婿,登时火冒三丈,袖子一撸就跑去挑选精壮护卫,选的还都是曾经上过战场杀气腾腾的八尺壮汉,和普通护卫有着明显区别。 选完这帮抢人的护卫后,沈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有这一批精兵在,看谁敢动老娘嘴里的肉!为了抢这女婿,老娘连亲嫂子都骂了,还能被你们这些家伙给捡了便宜? 虞衡对苏熙十分有信心,反正这家伙底子扎实又给帝王留下深刻的好印象,不中进士都说不过去,区别就在于他到底中的是三鼎甲还是进士,同进士都没可能,以他的水平,不可能智商突然掉线落到同进士的榜单上。 事实也是如此,苏熙殿试时淡定得不行,完全将景隆帝和一干大臣当成了萝卜白菜,见景隆帝的目光朝他望过来,人苏熙眼睫毛都不带动一下的,稳如老狗,一门心思低头答题。 答完后,苏熙一脸轻松,在一众或如释重负或如丧考妣的考生中宛若鹤立鸡群,尤为显眼。 景隆帝对苏熙印象极深,见他这般镇定自若,更是心喜,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再看苏熙的文章,当真是夏日甘霖,既有锦绣佳句,又有实干之才。景隆帝心下大喜,当即点苏熙为状元。 一鼎甲当场授官进翰林院,其他进士还要再进行朝考。 苏熙等人走出宫门时,宫门外已经贴好了今科进士皇榜,各府护卫摩拳擦掌翘首以盼,见苏熙等人一出来便一拥而上,准备捉一个回去交差。 侯府的护卫那都是从战场厮杀下来的,气质就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本事更加不用说,都没见他们怎么动手,就瞬间放倒了好几个倒霉蛋,一路走到苏熙面前。苏熙也十分配合,乖乖地跟着他们上了马车,一路直到靖安侯府。 其他人家一打听状元郎的去向,纷纷呸了虞启昌一脸:好一个监守自盗的靖安侯,仗着跟状元郎有几分交情,竟然这般不要脸!呸,无耻! 然而他们也只能嘴上酸上一酸,人都已经进了靖安侯府了,他们难不成还能去抢回来不成?再说了,人家状元郎也配合得很,一看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天定的姻缘,他们也只有扼腕的份。 虞衡恭喜了苏熙一番,见苏熙一路被护卫护着,并无半分狼狈之态,心里还怪可惜,眼中也不由露出一丝遗憾来。 苏熙何等人物,一眼便看穿了虞衡的心思,笑眯眯道:“明日今科进士打马游街,三公子若有兴致,也可去看看。再过几年,公子也要游一番,就当是提前熟悉游街的路。” 这话彩头挺好,沈氏立即点头附和,“没错,衡儿明日是得去看看,也好沾沾状元郎的喜气,下回也考个状元回来!” 虞衡当即虎躯一震,府试还没开考,您就替我展望考状元了,这目标是不是定的太长远了点? 第23章 府试 再来个反向毒奶 苏家人还未进京,府试的日子已经到了。考试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虞衡再次打包好吃食笔墨,拎着考篮慢悠悠地上了马车。 这就是身为京城士子的优势了,甭管什么考试,都在京城考。其他地方的士子就没这么好运了,各大考试的地点都不一样,县试在县城考,府试和院试又得跑去府城,乡试往省城跑,要是运气爆棚过了乡试,那就得进京来考会试。 这会儿交通又不如后世便利,花在赶考路上的时间都不少,费时又费钱。不少贫家子都面临无钱赶考的窘境,虞衡上辈子在某些影视剧中看过的一整个村子的人凑盘缠给某位书生进京赶考的情节还真不是瞎掰,苏熙有个同窗被冤杀的同窗就是这般,乡试的盘缠都是族人凑的,可惜遗憾落榜,在副榜前三,还得再准备三年。 更别提赶考路上诸多困境,路途遥远这种客观事实暂且放一边,要是倒霉碰上山贼,被人谋财害命也不是不可能,还有考生在赶考途中一病不起,客死他乡…… 进京赶考的考生,除非家境十分殷实,不然的话,赶考之路就是一部心酸史,很是艰难。 当然,苏熙的进京过程又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的是苦情剧,他是励志复仇惊险大戏,没把命给丢了确实是他运气好。 相比之下,虞衡他们这些京城士子真的占了很大的便宜,不用赶考,有主场优势,适应京城的气候,比起一来京城就水土不服大病一场的倒霉士子,虞衡他们这些京城士子真的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虞娇还是照样大清早爬起来护送虞衡去考场,情绪比虞衡还激动,甩着马鞭一脸神采飞扬地对虞衡道:“好好考,苏熙说了,以你现如今的文章,能去争个头名。上回在博陵书院你都把展平旌给比下去了,这回再接再厉,继续压他一头!” 虞衡只能点头,“我尽力而为。” 这会儿已经到了四月份,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不像上回考县试那样,一帮人在寒风中冻成狗。 虞衡刚下马车,就见到了几位熟人——展平旌沈修等博陵书院的士子都在,上回那个被虞衡建议用崩溃疗法的周烨也在,见了虞衡,原本还藏在人后的周烨顿时挺直了背,给了虞衡一个真诚的笑容。 展平旌还是那副傲娇孔雀样儿,定定地看着虞衡,冷哼一声道:“这回的府案首,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夺走!” “那可说不准,参考士子中卧虎藏龙,虞衡考不中,这案首之位也不一定就是你的。依我看,你们两个,都和案首无缘!” 狠还是李桓狠,上来就把两个夺冠大热门全给一杆子打死,也不知道他这个货真价实的学渣到底哪来的信心对着一帮学霸开嘲讽。 虞衡心说这局怕是稳了一半了,这两个都是立旗子立到飞起的家伙,一个毒奶自己,回回都因太过自信被打脸;一个反向毒奶别人,每次说谁不行也因旗子倒得太快被打脸。 这俩旗子党凑一块儿给虞衡立旗子,这还没考试呢,虞衡心里就先有了五分底气。 其他士子见虞衡和展平旌等博陵书院的士子相谈甚欢的模样,颇觉不可思议,博陵书院的士子不是自带傲气吗,之前还对虞衡阴阳怪气来着,怎么突然之间双方就握手言和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甭管其他人怎么吐槽,虞衡和展平旌他们还真讨论得热火朝天,聊聊最近新看的批注,说说自己最新领悟的见解以及闹出来那些笑话,气氛很是融洽。 展平旌傲归傲,但不藏私,其他人有什么不懂的去问他,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全没觉得大家都是竞争者我就不告诉的想法。对着虞衡也光明磊落得紧,该放狠话放狠话,该交流就交流。 虞衡也不是小气的人,同样把自己在系统名师那儿学来的惊艳见解和观点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一帮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没过多久就见衙役举着火把而来,开始准备点名进考场。 府试的流程和县试差不多,同样要有廪生作保,还要有人结伴。不同的是作保的廪生增加了一人,衙役们的检查也更为严格。 有过一次经验的虞衡心态稳如老狗,轮到自己时,十分配合地将考篮递过去,又听衙役们的吩咐解开自己的衣裳,一应检查完毕后,虞衡这才从衙役那儿拿到了自己的号牌,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从容不迫地走进了考场。 然而虞衡脸上的淡定之色很快就崩了,在找到自己的号房后,闻着不远处传来的让人作呕的臭味,虞衡的内心是崩溃的。 为什么自己这次的手气这么烂,竟然抽中了臭号! 看着隔壁同样一脸生无可恋的大兄弟,虞衡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心酸的笑容,脚步沉重地踏进了逼仄的号房。 想着要在这个臭号里待上三天,虞衡就觉得眼前一黑,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这不是乡试或会试,那可是要在号房里待上九天六夜的,更加让人崩溃。府试考三场,一天一场,每天酉时交卷,不用在考场过夜,虞衡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争取一鼓作气把试卷全答完,确认无误后赶紧交卷走人,别再继续待在这儿受折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系统正要给虞衡背段名篇指责他面临逆境时的态度不端正,但只起了个头,就立即被虞衡打断了,“你不是说考试期间不能跟我交流吗?道理我都懂,但是谁臭谁知道,有本事你自己来试试这滋味啊!” 系统刚冒了个头又被虞衡压了下去,整个统委屈成球,给虞衡刷了一整个屏幕的流泪委屈脸,缩成一团嘤嘤嘤。 这种突如其来的卖惨方式虞衡完全不理会,直接将系统屏蔽,理了理受到重创的心情,仔细收拾好号房内的桌椅。 府试题型和县试差不多,难度略微大一点,但对虞衡来说,这个级别的难度倒也不算什么,系统空间那些变态题刷多了,看到正常的考题都觉得眉清目秀,很好写的样子。就是空气中的味儿有点涨脑壳,虞衡只能翻出从苏熙那儿带来的薄荷叶提神去味。 在气味攻击下,虞衡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状态,以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杀气腾腾地完成了第一场考试。 毫无意外,虞衡又成了第一个交卷的考生,继续给其他人造成心理压力。 跟在虞衡后面交卷的展平旌心里很是纳闷,加快脚步匆匆追上虞衡,不解地问他,“你为何一定要执着于第一个交卷?” 虞衡心说天地良心,这回真不是自己要故意装逼,实在是运气太寸不能不提前交卷脱离苦海。见展平旌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虞衡叹了口气,摊手道:“我抽到了臭号。” 懂了! 展平旌看向虞衡的目光瞬间就充满了同情,他又不不擅安慰人,憋了半天也就憋出来一句,“你多保重。” 虞衡叹气,“不保重不行,接下来还有两天呢。” 展平旌望向虞衡的目光更加怜悯,本来还想找虞衡讨论一下试题的,展平旌也没再开口,而是语气出奇温和的说道:“赶紧回家洗洗吧。” 虞衡点头,“那是自然,你也回去好好歇歇,还有两天罪要受。” 苏熙和王夫子得知虞衡手黑开了个臭号的消息后,心情那叫一个复杂,为他掬一把同情泪的时候又觉得十分好笑。 苏熙一个没绷住表情,被虞娇发现他在偷笑,护弟狂魔立即上线,直接把苏熙拎去了演武场,准备给他练练身子骨。 至于同样偷笑的王夫子……虞娇果断选择了无视,只准备收拾未来夫君。 王夫子让虞衡把试题和自己的文章默了下来,一见之下顿时失笑,“倒是比你平常的功课还要强上两分,臭号也不算什么,接下来的两场,你若是还能写出这样水准的文章,基本可以将案首纳入怀中了。” 虞衡嘿嘿笑了两声,觉得自己这种爆发型选手确实在考试中占便宜,原先还觉得考过县试都是天方夜谭,现在竟然都能展望一下府试的案首了,短短三个多月的功夫就能达到这个地步,传出去人家还以为这是旁人编了个故事故意逗人玩的呢。 怪不得现在很多士子看虞衡的目光就跟看怪物似的。 王夫子其实也觉得虞衡这个弟子不一般,要不是他从一开始就教导虞衡,确定虞衡毫无底子,最开始《论语》都背不全,王夫子也得怀疑虞衡这是藏拙了,一般人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这么大的进步呢? 虞衡这个学习速度,就俩字儿:离谱! 认真说起来,按照虞衡的年纪,就算接下来通过院试顺利考上秀才,他也不算是大宣朝年纪最小的秀才,但他这学习速度,绝对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前没有过这样的妖孽,以后也不会再有。 虞衡心里还有点小窃喜,谁不喜欢自己被夸呢,结果就听系统幽幽说了一句: 【宿主,你好像忘记了系统空间是可以调整时间流速的。你变态的学习速度不是你的功劳,是我的功劳才对。】 这话一出,虞衡什么窃喜都没了,麻溜地滚去继续上课刷题。天才人设已经立起来了,就绝不能倒,哪怕刷题刷到吐,天才光环不能丢。 适当的敲打还是挺有用的,系统欣慰地看着虞衡不用它再三催促就能自动自发地滚去学习,心里十分高兴,顺便把虞衡态度转变的数据进行分析,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到了督促虞衡上进的新方法。 接下来的两场考试,虞衡继续保持了第一场的水准,完成了两篇极高质量的四书文,就算按照系统空间严苛的评定标准也能拿优秀的那种,简直有如神助。 走出考场,虽然还未放榜,虞衡就觉得自己这个府案首已经稳了,神采飞扬地回了府。 沈氏等人一看虞衡的表情就知道他这回肯定考得不错,沈氏更为直接,张罗了一大桌菜,全都是虞衡爱吃的,一个劲儿地往虞衡碗里添菜不说,虞启昌想夹个鸡腿都被沈氏半道截胡,全放进了虞衡的碗里。 虞启昌:…… 儿子有出息,虞启昌也高兴,让人给虞衡倒了酒,再加上虞铮,爷俩三人一起喝了个痛快。 虞衡的直觉果然没错,府试一放榜,虞衡的名字赫然在排在最前面。 先前还以为虞衡纯属运气好或者是作弊的人瞬间闭嘴,一次可以说是运气,再来一次可不是运气可以解释的。更何况虞衡这次还挺倒霉,被分了个臭号。看看其他臭号的大兄弟,落榜哭的多大声。 虞衡在臭号还能考中府案首,只能说明他的实力确实过硬,心态也十分稳。 尤其是这份沉稳的心性,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多么难得。看看同样年纪同样才学过人的展平旌,那叫一个傲气,还一戳一跳脚。虞衡就稳如老狗,多少年纪比他大一轮的士子,心性还不如他呢。 展平旌再次考了个第二名,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尤其是回忆起自己考试前在虞衡面前夸下的海口,展平旌看向虞衡的眼神就更不自在。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虞衡倒不像考中县案首时那么激动,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十分能端住神态,挨个儿向别人道谢,半点都没有少年得意的轻狂之态。 展平旌很快也整理好了情绪,上前向虞衡道喜。 虞衡眨了眨眼,故意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又准备给我下战书。” 沈修等人顿时哄堂大笑,展平旌也不恼,眼中斗志更浓,微抬下巴自信道:“比自然是要比的,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得了吧,成天比来比去你累不累啊?”李桓这个杠精说来就来,不屑地撇嘴道,“就连我这个纨绔都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你还天天找人比,你不烦别人都烦了!” 虞衡正等着李桓炮轰完展平旌后继续给自己反向毒奶呢,结果这货怼完展平旌后正想发挥,就收到了来自亲哥威胁的眼神,只能憋着口气,别扭地向虞衡道了声贺,“恭喜啊。” 虞衡顿时挑眉笑道:“我还等着你说府案首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考个院案首回来!” 众人大笑,李桓炸毛,“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险恶用心,不就是看我这两次考试前都嘲讽了你一通,却每回都让你拿了第一,这次我才不帮你!” 在虞衡笑吟吟的眼神中,李桓骄傲地一仰头,对着虞衡伸出右手,嘚瑟道:“不过你要是给够小爷好处,小爷也不是不能说两句。” 这回都不用虞衡开口,其他人就开始笑嘻嘻地打趣李桓,直把李桓说的恼羞成怒,跳脚道:“再啰嗦,我就要嘲讽你们了啊!” “嘲吧嘲吧,尽管嘲,把我们也嘲个第一更好!” “呸!想得美!” 众人嘻嘻哈哈闹了一番,都是年轻人,哪怕这次没考中也没觉得灰心,嬉笑一通后更是心情大好,觉得明年再战也不是难事。 虞衡回侯府时,沈氏照样给他放了一地鞭炮,热闹得不得了。 王夫子也向虞衡道贺,“恭喜了,秀才公。” 虞衡不好意思地挠头,“院试还没考呢,我就是个童生,还不能称秀才。” “你啊,该精明的时候怎么又糊涂了?”王夫子摇头失笑,认真给虞衡掰扯其中的道理,“你连着拿下两个案首,若是院试没过,县试和府试的主考官脸面该往哪儿放?” 所以,自己这个秀才已经稳了吗?虞衡晕乎乎的眨了眨眼,三个月前要是有人跟虞衡说他能中秀才,虞衡绝对呸对方一脸,万万没想到,这个目标竟然还真实现了? 【那我们就再定个小目标,把院试的第一拿到手,小三元这名头多好听!】 第24章 三合一 三合一 小目标当然是要有的,三个案首已经拿下两个了,怎么着也得把最后一个拿下不是?虞衡虽然咸鱼了点,但咸鱼也是有梦想的,小三元必须拿下! 好在拿下府试案首后,虞衡又得到了两点智商值的奖励,目前智商63,虽然看起来还是惨兮兮的,但虞衡经历过上次用自己61点的智商值正面击败过智商85的展平旌后,他便顿悟了,智商值不代表一切,后天的努力同样重要。 【是的呢,毕竟系统空间名师的一对一教导也就只有你能享受,无数个平行时空的精华全让你一个人吸收了,再干不过他们,那你的智商值前面就得加个负号。】 虞衡心情大好,并不打算和系统计较,喜滋滋道:“谁让你选中我了呢?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我运气好我骄傲!” 系统无语凝噎,只能暗恨自己倒霉,碰上这么个坑货。但转念一想,其实虞衡在答应考科举后也就是嘴上不饶人了点,该完成的任务全都按质按量的完成了,效率还挺高。就是这态度贼气人,系统带了那么多届宿主,虞衡真的是其中最难搞的一个家伙,也是逆袭最快的一位。 谁让虞衡的起点比其他天才宿主低那么多呢,智商不够也就算了,还咸鱼,系统觉得自己能把虞衡这条咸鱼给鞭活,那真是功德无量。 虞衡懒得管系统到底怎么评价他,这会儿正在勤勤恳恳地啃各类堪比砖头的大佬著作。 没办法,想要拿案首,不拼命点怎么行?一个世界的著作都已经够多了,系统还提供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大佬著作,哪怕把时间流速开到最大,虞衡也不能在短时间就看完,就算看完了,看了和会了之间还隔了一万个悟了。 好在虞衡对自己的实力十分有数,只看有关院试的资料和真题。 就算这样,学习量也很要命。 科举制度在虞衡所处的时代已经有将近一千年的时间,院试三年考两次,光是真题就十分让人头秃,更别提还有其他时空的真题和系统友情提供的《五年院试三年模拟》,真是要了命了。另外,除了要掌握这些硬知识外,虞衡还得了解一下主考官的喜好,怎么了解呢?自然是多看看主考官的文章和书籍。 那问题又来了,这一届院试的主考官是个风流才子,尤爱作诗,写的文章也十分不食人间烟火,和虞衡自己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虞衡基本上是一边看主考官的文章一边吐槽,认真来说对方文采十分出众,辞藻华丽,受骈文影响较深,但文章透出的种种思想,颇有几分何不食肉糜的味道。 作为长在红旗下的五讲四美好青年,虞衡对这种浮夸做作的思想完全无感。悲催的是虞衡无感也没用,人家是主考官,只有虞衡迎逢对方喜好的份,他自己的喜好不重要。 接连接到社会毒打的虞衡很是心酸,认真思索着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对于虞衡科考的正事,系统十分上心,当即给了虞衡一份真经: 【坚持自己也行,用你的才华将他的喜好按在地上摩擦,只要你的水平能吊打所有考生,主考官就算再不喜欢你的风格,也得捏着鼻子把你评为第一。】 听起来莫名还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虞衡苍蝇搓手,觉得系统说得真是太对了,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征服一个风格和自己相近的考官和征服一个与自己风格完全相反的考官,爽感完全不一样,虞衡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两个案首在手的人了,勉强也算混出了个天才的名头,确实得做点符合自己逼格的事情。 不过虞衡也没有盲目自信,别看他这辈子就是咸鱼一条,上辈子也是个上进青年来着,不然也不能以60的智商考进名校。 虞衡自己是有一套学习方法的。 比如现在,虞衡心里虽然想着要凭本事征服主考官,让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喜好把案首之位给自己。但虞衡也不是全然不考虑主考官的特点,比如在作诗这方面就可以适当地迎合他的喜好,反正诗赋不占大头,重要的还是文章。 这思路没毛病,系统给虞衡撒了一屏幕的花,认真地鼓励他: 【宿主加油!根据本系统的分析,这回院试,宿主夺魁的几率很大,坚持住,我们能赢!】 虞衡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资料微微叹了口气,而后调整好情绪,目光坚定,“放心,我一定能把这些知识点全都啃透!” 好在系统已经把虞衡的两个智商奖励点给他加上了,虞衡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再次增加了一大截。相比起上回只加了一个智商点,虞衡这回的感受更强烈。比如现在,他正在背各位大佬对《大学》的批注,以往要读五遍才能背下来的文章,现如今只要读三遍就够了,读完后还能基本明白大半意思,提笔就能根据某个观点写出来一篇文章。 虞衡不由大喜,“系统,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能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啊?” 【只要宿主的智商值达到一定程度,当然可以。】 虞衡顿时更有动力,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这一堆让人头秃的书,看它们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座金山,“那院试案首我拿定了,三个智商点呢,说不定加完后我就直接能过目不忘了!” 系统强忍住了自己想要吐槽的冲动,没忍心告诉虞衡,就算他把院案首拿到手,智商值也就只有66,离过目不忘还差得远呢。 不过有动力是好事,系统也不打算戳穿这个残忍的事实,就看着虞衡像头被蒙住眼的傻驴子似的,不断追逐吊在自己面前的红萝卜。 经过一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虞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如果让他以现在这个状态再考一回府试,虞衡完全有信心把所有人按在地上摩擦。 要的就是这个状态。 离院试还有一个月,虞衡保持住这个学习的劲头,系统再给他开个挂,别说虞衡了,就连系统都觉得虞衡这次院试基本没对手了。 不过这时候,苏家人进京了,打断了虞衡的学习安排。 一想到苏家人这次进京是为了来侯府提亲帮苏熙把自己二姐叼走的,虞衡心里就十分不得劲儿。他二姐聪慧美貌能文能武,还是中学生的年纪,怎么就要嫁人了呢? 苏熙真是个混蛋。 混蛋苏熙心里可美了,见了虞衡的黑脸也不以为意,十分能理解虞衡如今的心情。他也嫁过一回姐姐来着,当时差点折腾的他那位准姐夫脱一层皮。相比起他之前对姐夫的折腾,虞衡只给他点脸色,已经是十分和善了。 不过苏父苏母进京后的大手笔着实让虞衡惊了一回。 侯府众人一直以为苏熙家只是小有薄产,就是普通的小地主之家,名下田地不少,光收租就能过上舒坦的日子,虽然衣食无忧,但也不算大富大贵。 然而苏父苏母一进京,先是阔气地买下了和侯府隔着一条街五进大宅院,又给侯府送了不少金银珠宝,说是答谢侯府对他们儿子的救命之情。 那一箱箱沉甸甸的珠宝,看得人眼睛直发晕。沈氏都被这份厚礼给惊了一回,倒也不是沈氏没见过好东西,而是你以为的普通百姓突然之间变身成为腰缠万贯的豪绅之家,心里总得意思意思地惊讶一回。 虞衡这才知道,原来苏父颇有投资眼光,人家虽然不自己经商,但独具慧眼仗义疏财,苏家本就小有家底,供着苏熙这个读书人也能余下不少银钱。苏父便拿着这些银钱入股其他商号,或者看好某位敢想敢拼却囊中羞涩的商人投资一把。他的眼光是真不错,早先帮的那位贫家商人,现如今在江南富商中都是数得上号的,苏父只管在家躺着收分红。 知道这点后,虞衡心里怪佩服苏父的。这就相当于后世投资了某位马姓富豪,苏父这投资眼光真是一绝,怪不得人家能送来这么丰厚的谢礼。 苏父苏母前来提亲时也十分有诚意,将宅院打理好后就请了京城最出名的媒婆登门,自己也将姿态放得很低,“我们就熙儿这一个儿子,自然盼着他千好万好。府上千金可是京城有名的闺秀,不怕你们笑话,熙儿写信回来让我们进京来侯府提亲,我们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苏母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说话温温柔柔,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听着就让人心里倍觉舒坦。比她的声音更让人舒坦的是她的言辞,“老家那边还有不少田地庄子,我们也在老家呆惯了,这几年应当不会进京跟熙儿住。到时候,还得劳烦两位亲家多多照看两个孩子。这京城的事儿我们也不大懂,日后家里的人情往来,熙儿还得多听听府上姑娘的话才是。” 虞衡和沈氏听了这话眼前瞬间一亮,婆婆不在身边,自己当家做主,光是这一条就不知胜过多少高门大户了。君不见,多少新媳妇儿进门后就一直被婆婆磋磨,熬个几十年才能出头。这才有了多年媳妇熬成婆这句话。可惜的是,她们熬出头来后,又将自己当年受过的委屈发泄在自己的儿媳妇身上,一代又一代,没个消停的时候。 像苏母这样爽快放权的,真是少见。 虽然她说的是近几年不会进京,日后肯定会来和儿子团聚的,但有了这几年的时间也足够虞娇将自己的小家庭经营起来,加深夫妻间的感情。 虞衡虽然两辈子都是单身狗,但后世信息发达,多少小家庭就是因为婆媳关系处不好而散了,那还是后世女性独立自主的时代呢,都避免不了这个千古难题。如今苏母主动退让一步,足够彰显出他们的诚意了。 虞衡觉得这门亲事非常不错,沈氏和虞启昌也暗暗点头。一个想着没有公婆插手小夫妻二人之事,娇儿的日子绝对比绝大多数新媳妇幸福;另一个想着两位亲家不在京城更好,这样的话,闺女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就跟自己白得一儿子似的,再有,那臭小子要是敢欺负我闺女,我直接带着护卫打上门去,也不用顾及亲家的面子。 双方就这么愉快地将亲事定了下来。 虞衡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酸,亲姐马上就要嫁人了,以后就会以自己的小家庭为重,姐弟之间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了。好在接下来还有纳彩纳征问名请期等步骤,沈氏还得帮虞娇再多置办点嫁妆,一套流程下来,最快也要一年多才能成婚。 沈氏和沐老夫人更舍不得虞娇,一个劲儿地给虞衡添嫁妆。 虞家几代镇守边关,家底也不弱,加上帝王给的丰厚赏赐,虞家的家底厚实得很,这会儿几位长辈齐齐给虞娇做脸,给了她不少添妆,怕虞铮和虞衡兄弟俩心里有意见,沈氏还特地告知他们一声,“娇姐儿比不得你们,嫁人后就没什么轻快日子。女人的嫁妆是她一辈子的体面,我可舍不得在这上头委屈了娇姐儿。府上的账目都在这,你们三个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都一样疼。公中的银子我分了三分之一给娇姐儿做嫁妆,我的陪嫁也分了三份,你们一人一份,别觉着我待娇姐儿太宽厚。” 虞铮和虞衡完全没有意见,尤其是虞铮,侯府爵位都是他的,他又十分有长兄风范,从小到大没少为虞衡和虞娇操心。这回虞娇出嫁,虞铮非但不觉得家里给虞娇置办的嫁妆太多,反而很是心疼妹妹,还和陆氏商量着多给虞娇添点妆来着。虞铮自觉自己占了最大的好处,倒是有点担心虞衡心里别扭。毕竟虞衡是次子,不能继承爵位,这会儿给虞娇的嫁妆多了,日后能分给虞衡的那份就少了。 虞衡是那种会计较亲姐嫁妆太多的人吗?见虞铮的目光朝他望来,虞衡直接说道:“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要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和二姐斤斤计较,那我还念什么书考什么科举?干脆重新塞回您肚子里去得了!” 这话说的刁钻,沈氏又好气又好笑,伸手点了点虞衡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张嘴啊,真是欠收拾。” 骂归骂,沈氏心里还是欢喜的,儿女关系好,互相谦让,做父母的谁不高兴呢?要是像京中某些人家那样,争家产争得兄弟反目,那才是往父母心里扎刀子。 公认为最吃亏的虞衡都没有意见了,虞娇的嫁妆便朝着越来越丰厚的方向走。 虞铮私下还来找虞衡,板着脸说道:“此事确实是你吃了亏,我身为大哥,要吃亏也是我来,等给娇姐儿添完妆,我再给你库房里添点东西。你也不必担心,我都同你嫂子商量好了……” 虞衡一见他这一开口就没完没了的架势就觉得头疼,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老远,一边挥手一边嚷道:“大哥不必为我费心,我先去念书了!” 碰上个话痨大哥,真是心塞。 虞铮继续板着脸,默默地把话说完,“你嫂子没有意见。” 而后,虞铮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虞衡的院子。 果然,弟弟越大越不可爱了。 虞衡继续和各类书籍死磕,完全进入废寝忘食的境界。 虞娇的嫁妆一事,给虞衡带来不少的冲击。往常他觉得自己只要躺在侯府功德簿上睡大觉,混吃等死就行,但是这次虞娇嫁妆之事,沈氏在其中的种种为难,还有虞铮对他的忧虑,都让虞衡觉得别扭,自己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 但仔细一想,沈氏他们的顾虑也没错。侯府三个孩子,先前确实是虞衡最废。既定印象已经固化了,沈氏等人自然就要照顾一下虞衡的心情。 虞衡还能说什么呢,谁让他之前太废,全家人都担心他自己一个人分家出去会把自己给饿死,不知道为他计划了多少条后路。现在其他人担心他,他也只能憋着了。 果然还是要靠自己才能让亲人们放心。 虞衡撇撇嘴,发狠道:“等我考上状元当上大官,肯定不会再让人担心!” 【宿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考状元!本系统已经录好了音,宿主没机会反悔了。要是日后宿主撂挑子,这份录音就是打脸证明。】 虞衡:…… 辣鸡系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鸡贼了,竟然还学会了偷偷录音! 【嘿嘿嘿,我不仅录了音,还录了像哟~】 后面那个风骚的波浪线,完全体现出系统这会儿贱兮兮的心情。 虞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放心吧,男子汉一口唾沫一个钉,我绝不会给你嘲笑我的机会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系统赶紧把虞衡这话录下来,打算等虞衡每回想偷懒时就给他来个三百六十度立体声环绕循环播放,坚决把宿主的懒筋给抽了。 虞衡还不知道系统心里竟然有着这么丧心病狂的想法,这会儿他正在认真地听系统空间中的名师讲课。 摸着良心说,系统空间中的这些名师,每一位都不是普通的天才。虞衡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天才人物,苏熙和展平旌他们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还有深不可测的方山长,但系统空间那些名师,给虞衡的感觉比方山长还要大佬。如果说方山长是一片静谧的湖泊,那系统空间中的名师就是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胸有乾坤,每一次讲解都让虞衡茅塞顿开。 王夫子天天考校虞衡的功课倒没觉得什么,已经从侯府搬出去的苏熙每次休沐上门拜访,都能发现虞衡的学问好像又精进了不少。 哪怕苏熙年少成名,是江南有名的才子,都被虞衡这么变态的升级速度给惊呆了。 这就是有名师一对一辅导,全天候教学的好处了。展平旌等人可能卡在某个关键点要花费好些时间才能想起来,而且思维不够广阔,年纪太轻阅历不足,看问题总不够全面。 虞衡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他咸鱼归咸鱼,心智还是成熟的,虽然智商低了点,但情商还是在线的。上辈子也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又有五千年文化底蕴熏陶,见识和阅历还是要比展平旌等人高上一畴的。 现在虞衡自己发狠努力学习,学习效率当然只高不低。系统都暗暗惊讶于虞衡的学习速度,相比起之前,同样难度的知识点,虞衡用的时间已经缩减为原来的三分之一,还有更快的趋势。 系统都忍不住再回看了几眼虞衡的智商数据,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失误,心里更是奇了怪了,这学习速度,也不像个智商值只有63的人可以达到的呀,到底是宿主开挂了还是自己的数据出问题了? 系统再次怀疑统生中。 虞衡则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系统空间中名师所授的精华,拼命刷题,誓要把小三元拿到手。 院试的时间很快便到了,经过和县试府试差不多的审查程序后,虞衡再次进入了考场。 这一回虞衡的手气非常不错,离臭号远远的,终于可以不用再受上回的气味攻击,可以安安心心地答题了。 院试总共就两场,一场正试,一场复试,前一场录取名额为后一场的两倍。 虞衡心说这制度还挺时髦,后世各大公务员招考时也有考试人数的比例要求,合着这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呢。 而且第一场考试放榜时不会写考生的姓名,只写编号,玩的一手好神秘。 虞衡抽了天字二十七号房,心里还挺高兴,抽了个他的幸运数字,这回准稳了。就是没听到李桓的反向毒奶,虞衡心里还怪可惜的,不然双重保险一上,这第一还能落到谁家? 客观来说,院试这些题目难度和县试府试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县试府试的题目考的是一加一等于几,院试可能考的就是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怪不得每一届都有那么多童生在折在了院试这一关。虞衡这次进考场前,甚至看到了好些个头发花白的老童生,脸上沟壑纵横,瞧着都该是当祖父的年纪了,还在坚持不懈地参考。也不知该夸他们一句有毅力还是该为他们叹息一声。 院试的题虽然难,但虞衡通过这段时间的魔鬼训练后,也升级了呀。而且升级速度十分厉害,系统见了都忍不住怀疑他开挂。 这样的题目,放在两个月前确实会让虞衡纠结一下。但现在,已经升级完毕的虞衡显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相比起系统名师给他出的各种花样百出的变态题,这回的院试题目在虞衡看来那真是良心之作。 动笔前,虞衡也没忘记本届主考官的喜好,先把诗作好,再蘸好墨,开始写文章。 说来也奇怪,这主考官虽然走的浮夸风,但出的考题倒是中规中矩。 虞衡略微思索,便有了头绪,在草稿纸上笔走龙蛇迅速完成一篇文章,再三研读确认无误后,便小心翼翼地将文章誊写完毕。 毫无意外,虞衡又是第一个交卷。这似乎都已经成为他考试的标志了,众人的心情也从最开始县试时听到有人交卷时的慌乱,再到后来适应后的吐槽,然后到现在的毫无波动。成功完成了一次心理上的蜕变。 展平旌同样提前交了卷,赶在虞衡上马车之前叫住了他,“你是几号,我抽中了天字一号房,彩头倒是不错。” 虞衡一只手正准备掀开帘子,闻言立即笑道:“巧了,我也在天字房,二十七号。” “那看来这回放榜,榜首必是二十七号了!” 虞衡不由惊讶,“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 “我以前也没骄傲自满过!”展平旌怒,“我写的文章水平如何我自己心里有数,这回的文章虽然不错,但水准和之前差不多,不像你,学问又精进了不少。有道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进了,我还在原地,便是退了。” 虞衡最欣赏展平旌这点,傲虽然傲,但并不盲目看不起别人,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分的认知。 虞衡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于是,他笑眯眯地点头道:“我也觉得自己这段日子长进了不少,你要是真的没长进,那这回怕是不能超过我了。” 展平旌表情顿时变得挺一言难尽的,纠结地看了虞衡许久,忽而幽幽道:“你有没有觉得,你刚才说这话,越来越像我了。” 虞衡低咳一声,摸摸鼻子,尴尬笑道:“有吗?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展兄,我府上还有事,便不再多聊了。” 说完,虞衡迅速掀开帘子进了马车,车夫很是明白虞衡的意思,马鞭一扬便将马车赶出一段路。 留下展平旌站在原地认真思索:虞衡方才那话的意思,自己到底是朱,还是墨呢? 接下来第一场放榜,果然如展平旌所言,榜首正是天字二十七号。展平旌向虞衡投来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却有点勉强。因为这次他连第二都没保住,落到了第三名。 虞衡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这又不是院试最终的榜,还有第二场等着我们呢!” 展平旌的失落也就是一瞬间,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眼中看不出任何阴霾,又对虞衡露出了熟悉的傲娇孔雀的模样,冷哼道:“那是自然,最终结果还没出,院试案首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虞衡一听这话还怪亲切的,忍不住笑道:“这话真耳熟,要是李桓再跑来嘲讽我一句我绝对考不中院案首那就齐活了。” “哼,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不要面子的?”说李桓李桓到,嘲讽也说来就来。 众人顿时大笑,连原本心情低落的展平旌也乐了,故意打趣李桓,“不如你也来嘲讽嘲讽我,我保证不还嘴。” 李桓呸了他一口,心说你们这帮人什么毛病,竟然闲得发慌来找骂?当然,李桓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有反向乌鸦嘴这个技能的,否则的话,他这回开考前故意说他哥过不了,他哥怎么就真没过呢? 技能点对亲友无效,反而给仇人加了光环,谁不得吐血? 李桓现在还不敢告诉他哥他偷偷诅咒他哥考不过的事儿呢,总觉得这话说出来就要挨打。 接下来的第二场,虞衡同样超水平发挥,以一种“爸爸考完了一定拿第一”的气势走出了考场。 事实证明,虞衡的直觉一点都没错。 院试放榜,虞衡的名字赫然就在首位,沈修紧随其后,展平旌落在了第三。展平旌和沈修当即祝贺虞衡得了小三元,虞衡也很是激动,对着系统喊道:“系统,你看见了吗?小三元!我真的拿到了!” 【恭喜宿主拿下小三元,院案首奖励智商加点五点,宿主现在智商值为68。请宿主再接再厉,智商值突破70后,宿主的学习效率会有一次质的飞跃。】 虞衡顿时心生期待,已经开始展望两年后的乡试了。 放榜时,虞衡、展平旌、沈修三人正好坐在一桌,榜一出,这一桌顿时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周围全是向他们道喜的人。这三人全都年纪轻轻,最大的都不超过二十岁,最小的虞衡,十四岁生辰还没过呢,跟其他成年士子画风都不一样。 掌柜的更是会做生意,当即免了虞衡他们这桌的单,而后在他们这桌放了个金蟾折桂的镇纸,喜滋滋搓手道:“日后这桌就叫做三鼎甲桌,三位秀才公这般天才,他日殿试,定然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小的先在这里给三位道喜了!” 要不人家能把酒楼开得这么大呢,瞧瞧人家这张嘴多会说话。哪怕知道掌柜的是在说吉祥话讨他们欢心,虞衡三人还是心头一乐,读书人谁不想着金榜题名,掌柜的这话真是说到在座所有人的心坎上了。 便有人笑道:“这桌的风水不错,下回放榜,我就在这桌等,掌柜的你可得记清楚了是哪桌啊!” “不会错不会错,小的刚刚已经在桌上放了镇纸,寓意也好,下回您要是想订,一准儿能找到!” 其他人也坐不住了,这么好的彩头谁不想要?于是众人当即就在酒楼中上演了一出抢座位大戏,虞衡就看着他们气鼓鼓地竞价,将这桌的价格硬生生抬了几十倍。 看着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掌柜,虞衡默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招,真高! 掌柜的一张圆润得好似弥勒佛一般的脸笑出了花,对着虞衡点了点头,弯腰退了出去,深藏功与名。 经过这三道考试,虞衡终于取得了秀才功名,从白身变为士大夫一族。虽然秀才不能当官,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更算不上什么,但虞衡可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从啥也不懂的咸鱼到秀才的蜕变啊,这速度,哪怕是方山长见了都得说一声厉害。 更让虞衡高兴的是,他是案首,自然属于秀才中最优秀的廪生。廪生每月可以从朝廷领俸银或者米粮,每逢考县试府试和院试时,还可以给人作保,都说穷秀才,其实廪生的经济来源还挺多的,养活一家人基本没问题。 当然,这点银子,侯府自然是看不上的。虞衡那一个月的俸银还不够沈氏买个口脂呢。但虞衡还是很高兴,这可是他这辈子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银子呢。虽然还是得啃老,但虞衡也能理直气壮地说上一句,自己终于脱离了混吃等死的米虫行列啦! 拿到俸银后的虞衡一点都没闲着,从私库中拿上银票,再揣着刚领来的俸银,带上护卫就开始上街大采购。 给沐老夫人的护膝扳指、给沈氏的簪子、虞娇的胭脂,还有给虞启昌的护甲,给王夫子的字画,虞铮一家三口也各有礼物,就连胖橘都没忘,给它带了一堆小鱼干并一个定制的猫爬架,收获满满。 虞衡回府后就亲自将礼物给各位长辈送过去,话也说的十分动听,“早些年我糊涂,大家都宠着我。现如今我幸运中了秀才,头一回自己赚了银子,虽然俸银不多,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沈氏当即就开始掏出帕子抹眼泪,“我儿子真是贴心,你那点银子哪里够买这些,娘给你补上!” 巧了,虞启昌和虞铮还有沐老夫人也和沈氏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虞衡这礼送的,转头还大赚一笔,私库的东西越来越多,都快放不下了。 侯府这边其乐融融,南安伯府那边的气氛就没这么好了。张氏挑挑拣拣好几年,先前看中的苏熙被沈氏先定下来了,导致张氏见了谁都不大满意。 这次院试的结果一出,张氏又动了心思,也顾不上上回被丈夫压着去侯府赔罪的丢脸事儿,打扮得珠光宝翠地来了侯府,美滋滋地同沈氏商量:“衡哥儿如今也十四了,终身大事也该相看起来。咱们两家知根知底,你也是个疼侄女的,不如咱们两家来个亲上加亲如何?” 沈氏差点一口茶喷在张氏脸上,婉转拒绝了之后,张氏又黑着脸走了。 虞衡觉得奇怪,多嘴打听了一句,就听见了张氏想让他做女婿的可怕消息。 虞衡当即一蹦三尺高,“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近亲结婚要不得啊! 得知沈氏拒绝了这事儿,虞衡才松了口气,再次吐槽他大舅母做事莽撞,又怕沈氏突然给他定个亲事,虞衡赶紧向沈氏说道:“娘,儿子这几年只想好好读书,将来中个进士,让你面上有光彩。婚姻大事,就暂且放一边吧。” 系统冷嗤一声: 【果然,宿主单身是有原因的。】 虞衡同样冷哼,“单身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我单身,我骄傲,要你管!” 第25章 三更 三合一 对于张氏的鲁莽行为,虞衡真是槽多无口,十分心疼俩表姐,摊上这么个亲娘,那真是要了命了,虞衡自我带入一下都觉得窒息。 虞娇也私下跟虞衡吐槽张氏,“也不知道大舅母到底在想些什么,嘴上说要给表姐相看人家,今年这么多的士子,年轻的进士也有不少,她又反而看不上眼了,真是让人伤神。就是苦了两位表姐,先前我去伯府找她们玩,两位表姐都不若以往活泼,愈发像大舅母了。”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虞衡叹了口气,“大舅母是她们亲娘,孝字当头,她们又能怎么办呢?就盼着大舅母真的能为她们寻个良人吧。” 当然,张氏别再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更好,表哥表妹血缘这么近,哪怕两位表姐是天仙下凡,虞衡也只有开溜这条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院试过后,士子们都轻松了不少。乡试三年一次,去年才开过一次乡试,下一次便到了两年后。也就意味着,虞衡他们还有两年的时间来准备乡试。 一直在拼命追赶别人进度的虞衡突然得了这么久的准备时间,一时间竟有种发了笔横财之感,整整七百多天,可以浪一浪呀!埋头苦学这么久,虞衡觉得自己十分需要一个假期好好调整一下。 尤其是看到一如既往趴在窝里懒洋洋晒着太阳的胖橘后,虞衡内心的酸涩顿时达到顶点。想当年,他也是和胖橘一样,成天在家咸鱼躺,吃了睡,睡了吃,过着猪一样的幸福生活。 然而自打答应系统要考科举后,虞衡的生活顿时就变了。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着了还得继续听课刷题,这拼命的架势简直比上辈子高三时还要狠,天知道虞衡能坚持这么久有多么不容易。 虞衡都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个懒觉,跟着胖橘一起懒洋洋地晒太阳了。 然而虞衡这个念头一起,系统就开始作妖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给虞衡来了个立体音环绕,“等我考上状元当上大官,一定不会再让家人为我担心!” 简直耻度爆表。 虞衡当即恼羞成怒,“赶紧给我停下!” 【就不就不略略略,宿主你打算把自己说过话吃回去吗?要是录音不够,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录像哟~】 淦,狠还是系统狠。 虞衡心酸地抹了一把脸,没好气道:“行了,知道了,现在就滚去学习,你满意了?” 系统立即停止播放录音,恭敬地对着虞衡说道: 【任务我已经安排好了,请宿主进入空间开始学习,祝您学习愉快!】 被逼着学习的虞衡一点都不愉快,垮着脸进了空间,然后头顶上就冒出了一堆问号。 我的书房呢?布置得软乎乎十分舒适的教室呢?把我送到大草原上是什么鬼? 不仅如此,系统还贴心地还附送了虞衡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双目如炬,哪怕是打了马赛克,浑身的彪悍之气都藏不住,手中牵着一匹神骏的黑马,正严肃地望着虞衡。 虞衡当即就傻眼了,不是,说好的学习呢? 【君子六艺:礼、乐、御、射、书、数。宿主光学文可不行,武也得抓起来,先从骑马开始。】 说起来也是虞衡之前太废,武将之家的儿子,竟然不会骑马,说出去都丢人。 虞衡的内心是崩溃的,骑马那罪,谁经历过谁知道,几圈骑下来大腿两侧都得蜕层皮,要是被马掀下来,那滋味儿就更酸爽,不在床上躺个一两月都对不起人家神驹的身份。这么艰难,坐马车不舒坦吗? 那当然不行。 空间名师杀气腾腾,虞衡忍不住怀疑自己要是敢哔哔一句,对方就能送自己上路。 这一身彪悍之气,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这可是某个时空最厉害的将军,战功赫赫从无败绩,在战场中如入无人之境,如同天神。那个时空他可是所有武将心目中的神,地位堪比孔子在读书人心中的分量。他来教你,绝对是你赚了。】 并不是很想要这份荣誉呢。 虞衡恨不得立即把这个辣鸡系统给掐死,这都干的是什么坑爹的事?让这种等级的杀神来教自己,虞衡有理由怀疑系统这是要搞死他。 系统很是委屈: 【系统空间中的名师都是各个时空的佼佼者,略微差一点的,也进不来啊。武学方面都是这样的大佬,就算换一个,宿主同样也只有被揍成饼的份。】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虞衡呸了系统一口,在名师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中默默走到对方跟前,安静如鸡,拿出从未有过的谨慎态度,一板一眼根据对方的指令做动作。 碰上这么个武力值爆表的名将谁遭得住?这要是上课不专心,不得被他拍成肉饼? 系统还在那儿十分贴心地向虞衡保证呢: 【放心吧宿主,在空间中被拍扁,完全不会影响宿主现实身体的健康呢。就是这个痛感嘛……我不能调哟~】 这必须是威胁吧……虞衡气到险些当场去世,咬牙切齿地对系统说道:“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系统给虞衡刷了满屏的加油,喜滋滋地等着看虞衡的笑话。 在强大的武力值的威胁下,虞衡的学习速度那叫一个快,上马下马动作干脆利落又潇洒,没多久就能骑着马来回跑上好几圈。 至于身体的酸累,脚酸肉疼?不存在的。死亡威胁之下,虞衡哪还有心思顾及这些呢? 虞衡一边强忍着酸痛骑马,一边在心里把系统下了无数回油锅,恨不得把满清十大酷刑都往系统身上来一遍,这坑爹玩意儿,有这么坑宿主的吗? 殊不知系统这会儿也在吐槽虞衡,前些年虞铮和虞娇想尽办法哄着虞衡学骑马,虞衡就是不答应。现在系统直接派出刀下亡魂无数的名将,稍不留神就是死亡警告,虞衡反而屈服了,果然对付虞衡这样的懒骨头,温言软语根本不顶用,就该给他来点厉害的。 眼瞅着虞衡已经掌握了骑马的要领,这位名将又继续给虞衡加课,马球来一套,马上骑射练起来,射不中就是死亡警告,钵大的拳头十分有威慑力。 对于一个死宅来说,这个运动强度真是要了命了。 然而大佬太牛逼,虞衡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忍着。毕竟大佬也不是好脾气的人,系统让他来教虞衡,他的心情显然也不咋滴,每回纠正虞衡的动作时,虞衡总有一种大佬下一刻就要拔出腰间的弯刀一刀将自己剁了的错觉。 虞衡就这么练了歇,歇了练。 最气人的是,口口声声不能给虞衡调痛感的系统,每回都能精准上线消除虞衡身体的酸痛,让他满血复活,继续被大佬操练。 这遭遇可太他妈惨了。 虞衡一时没忍住爆了粗口,第一万次问系统,“我能跟你解绑吗?如果我有罪,老天可以让律法来审判我,而不是派你这么个辣鸡系统来折磨我。” 系统比虞衡还委屈,沧桑地叹了口气: 【别想了,宿主。要是能解绑,我也不至于跟你耗了那么多年啊!】 这话没毛病,系统和宿主相互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劫难,这样的主统关系也是没谁了。 在经历一次次累趴又一次次满血复活后,万分心累的虞衡总算是找到了一点诀窍,可算是不再脱靶了。 系统也不是真的想弄死虞衡,见虞衡进度不错,便贴心地喊了停,可算是能让虞衡喘口气了。 然而这事儿还没完,等到虞衡休息够了,系统又极为体贴地提醒他: 【宿主请注意,在家人心中你还是那个不会骑马射箭的废柴,为了不露馅,请宿主接下来抽出时间在人前练习骑射。】 虞衡都没脾气了,躺在床上装死,完全不想搭理这个坑爹系统。 不过系统说得也有道理,该遭的罪已经在系统空间遭完了,抽时间做个样子也不是不行。 虞衡鸡贼地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亲爹。 当年为了虞衡不肯学骑马之事,虞启昌差点就让他尝尝鞭子的滋味儿。直到现在,虞启昌偶尔还会吐槽一句虞衡一点儿苦都吃不了,想当年他纵横沙场让无数戎狄闻风丧胆,结果却生了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儿子,真是虎父犬子。 虞衡以往也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毕竟虞启昌吐槽归吐槽,私下最宠的也是他这个小儿子,被虞启昌笑着几句,根本就不算事儿。 现在,虞衡好不容易学会了这个技能,第一时间就想让虞启昌知道这个好消息。 为了不露馅,虞衡还一本正经地恳求虞启昌教他骑马射箭,态度十分诚恳地反省了自己当年没出息的行为,让虞启昌很是暗爽了一把。 然后,虞启昌就体验了一把王夫子的快乐。 虞衡这家伙开了个天大的挂,之前跟着王夫子念书时就进步神速,闻一知十,同样的问题完全不需要讲两遍,还能自己融会贯通,让王夫子每天都有捡到宝的欣喜感。 虞启昌也一样,虞衡的骑射水平都是在系统名师的死亡警告之下战战兢兢练出来的,一举一动都特别标准。 虞启昌不知道虞衡开了个这么大的挂,本来都做好被虞衡气死的准备了,结果一教,哦豁,这小子竟然学得还挺快?虞启昌当年也教过虞铮和虞娇二人骑射,相比之下,虞衡的领悟力竟然比他们还强一大截。不过当年虞铮和虞娇学骑射时年纪比虞衡小一大截,虞启昌也无从比较。但可以肯定的是,虞衡这天分可比以前军营那些溜脚兵强多了!亏他以前还觉得小儿子太废了,没想到小儿子这是内秀啊,脑子一开窍,文武都行! 虞启昌高兴得猛拍虞衡的肩膀,朗声笑道:“好小子,不愧是我儿子!” 说完,虞启昌又忍不住疑惑,“既然你学得这般快,以前为何不肯学,还装作什么都不会,吃不了苦的样子?” 虞衡心说那才是我的真实水平,现在这个脱胎换骨的我,都是被辣鸡系统给逼出来的。由此可见,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只要碰的上一个周扒皮似的系统,再咸鱼的人都能被它榨出一层油来。 虞启昌见虞衡低头不答话,回想一下虞衡前些年的做派,自发给虞衡找了个借口,叹了口气道:“你啊,真不知道随了谁,这么懒!” 还好这小子不知道被哪路神仙给摸了头,自个儿想明白了,不然的话,还不得把自己给懒死? 但是不得不说,教一个悟性超高的天才学生,成就感简直爆棚。尤其是这学生还是自己原本的废柴儿子时,爽感翻倍。 虞启昌沉浸在双份快乐中不可自拔,完全不知道他的快乐实际上是建立在亲儿子的痛苦之上的。 虞衡这段时间过得可太惨了,不但文化课不能丢,骑射也丝毫不能放下。在系统空间被摧残无数遍,身心俱疲,还得在亲爹面前扮演小白,窦娥都没他惨。 一个月下来,虞衡的骑射已然十分不错了。上马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十分潇洒倜傥,虞启昌看了也直点头,连连称赞,“这才像武将之家的儿子!” 虞衡只能苦笑,但看着虞启昌欣慰的目光,虞衡心中又莫名生出一种名为自豪的情绪。终于,他也成为了可以让父母感到骄傲的儿子了呢。 系统悄无声息地冒了个泡,打断了虞衡难得生出的感性情绪,十分认真地向虞衡邀功: 【宿主能有今日,全是本系统的功劳。侯爷最该感谢的是本系统!】 这话虽然没毛病,但虞衡就是不想让系统继续嘚瑟,冷哼道:“那也是我自己争气!” 【宿主别生气呀,过不久你就知道,我让你练骑射绝对是为你好哟~】 虞衡也不蠢,瞬间挑眉,“你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会有用上骑射的时候?” 【没错,宿主马上又有机会可以装逼了,高不高兴?】 高兴你个大头鬼。虞衡想到自己被那位大佬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悲惨经历就想把系统扔进臭水沟,完全不想搭理这个辣鸡系统。 不过系统虽然贱兮兮了点,但基本上还算靠谱。虞衡嘴上吐槽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继续加练。 等到空间那位大佬终于不用用阴嗖嗖的眼神看着虞衡后,虞衡也收到了来自展平旌等人的帖子,说是最近有个马球赛,邀他一起参加。和他们比试的对象更加不得了,竟然是国子监的学生。 说起来,本来国子监才应该是整个宣朝最负盛名的学堂来着,但方山长横空出世办了个博陵书院,不过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博陵书院的名气就已然超过了国子监,成为了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 主要还是方山长太厉害,浑身笼罩的光环太多,这样的一尊大神,平常便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见他一面,就为了听他几句指点。这么牛逼的人物办了书院,那其他人还不得拼了命了把自家孩子往书院里送啊? 生源优质,夫子给力,博陵书院的招牌自然就这么响亮了起来,等到博陵书院第一批学生下场参加考试,成功将国子监的学生比过去后,博陵书院便顺理成章地取代了国子监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也不是国子监的夫子太菜,只能说碰上方山长,国子监九成九的夫子都只有拜服的份。再加上方山长又不是那种只会死搬教条让学生读死书的夫子,讲课风趣幽默又字字珠玑,便是块榆木跟着方山长学习多年,也该开窍了。 因着这样一层原因,博陵书院和国子监的关系略微有点微妙。双方士子平常见了面都是笑吟吟你好我好大家好,实际上心里都暗戳戳憋了股劲儿,想把对方给按下去。 说起来,虞衡还接到过国子监的邀请来着。按照惯例,京中院试成绩优秀者,可以直接进国子监入学。当然,这一条对权贵之家不大适用,一般权贵之家的孩子,只要得宠的,基本上都能直接进国子监。像虞启昌,有个爵位在身,本就有三四个进国子监的名额。只可惜虞铮小时候在边关长大,习武方面更有天赋,虞衡就更不用说了,打小就是懒货一个,只想着吃和睡,让当初的他进国子监,那是去和国子监的夫子们结仇的。所以侯府这几个名额竟然一个都没用过。 虞衡考中院试案首后,国子监那边倒是起了招收虞衡的心思,能在三场考试中稳压博陵书院的人才,天生就该进他们国子监啊! 国子监被博陵书院压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了翻身的时候了! 然而虞衡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们,表示自己只想在家跟着夫子好好念书,先前方山长亲自邀请他去博陵书院就读他也没答应来着。 那会儿虞衡还跟系统感慨呢,说人太优秀了也有许多烦恼,依着博陵书院和国子监在宣朝的地位,类比一下就是后世清华北大争着抢着要录取他啊。 这么一想,虞衡顿时飘了,作为一个曾经的废柴,这就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啊! 这一次马球赛,博陵书院那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国子监都在光明正大拉拢虞衡了,咱们书院本来就和虞衡关系不错,不得趁机把人拉到我们这边来? 这才有了展平旌等人给虞衡下拜帖之事。 虞衡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本来也和展平旌等人的关系要好一些,也不打算进国子监,不必太过在意国子监那边的态度。 这次马球赛,虞衡也就是去看个热闹的。博陵书院那么多学生,总能选出不少优秀的马球赛选手不是,怎么着也轮不到虞衡上场。 虞衡忍不住吐槽了一把系统,“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就这?” 【不亲自打一打马球,宿主是不会明白其中的乐趣的。这回你虽然是去观赛的,门外汉和专业人士看球的眼光也不同,怎么就对你没好处了?】 虞衡呵呵它一脸,换上窄袖骑服就准备出门。 却不料虞娇同样换了一身骑装,正在马上等着虞衡。 见虞衡望来,虞娇眉头一挑,“难得这么热闹,我当然也得去看看。” 去就去吧,反正宣朝风气开放,女子去看场马球根本不算事儿,她们还有自己的马球队,兴致来了便自己下场玩一场,自在得很。 到了比试场地后,虞衡几乎能闻到空气中的火药味。比赛还没开始,双方便剑拔弩张,誓要将对方给比下去,战争一触即发。 这跟虞衡倒没什么关系,他今天就是来当观众看马球赛的,看双方这架势虞衡就有预感,这场马球肯定十分精彩。 虞娇眼尖,忽然用手肘撞了撞虞衡,向他指了个方向。虞衡顺着虞娇的手指望去,惊讶地发现沈长安和沈长宁兄弟俩也来了,不仅如此,他们身后那两个带着幂篱身姿娴静的女子,不是沈芝兰和沈芝静又是谁? 虞衡不由愣了愣,小声问虞娇,“大舅母怎么会让两位表姐来这里看马球赛?” 张氏可是恨不得把女戒刻在两位女儿的脑门上,上回虞娇偷偷带着沈芝兰姐妹二人出门玩还被张氏骂了一顿。这种书生聚集的场合,怎么看都不像是张氏会答应让她女儿来的地方。 二人愣神间,展平旌等人已经看见了虞衡,瞬间收起面对对手的犀利眼神,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同虞衡打招呼。 国子监那边的学生就很气,好你个虞衡,瞧你也是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后生,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瞎了,上了博陵书院这条贼船? 虞衡见展平旌也是一身劲装,手中拿着数尺长的球杖,仗上雕着精美的花纹,瞧着倒像是一件艺术品。不过这身打扮……莫不是展平旌也要上场? 虞衡和展平旌等人混熟了,张嘴就是不大客气的话,“就你这小身板,其他人怎么让你上场了?” 展平旌白他一眼,没好气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次是年少士子的比试,国子监那边还有比我年纪更小的上场!” 虞衡毫无波动回了展平旌一个“哦”字,转而对沈修笑道:“先预祝你们大比分获胜,我就等着你们请喝茶!” 沈修等人顿时哈哈大笑,还有人问虞衡,“你要不要也来试试,中场能换人,权当活动筋骨。” 这语气,分明是没把国子监那帮人放在眼里。虞衡心说第一学府果然傲气,从战略上藐视敌人这招用得可真溜。 不过虞衡也没打算参与进博陵书院和国子监的争斗之中,婉言谢绝了对方的提议。展平旌则伸手往沈长安兄弟俩的方向一指,随口道:“那是我们特地给亲友留出来的好位置,你们也去那儿吧,正好看球。” 虞衡还在好奇沈长安他们是怎么弄到的亲友票,一看沈长安后面的李桓就懂了。虽然这几人一直掐架,但也有几分交情,尤其是近来李修和虞衡关系不错,李桓自然也不好和虞衡一方闹得太僵,同沈氏兄弟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这次沈氏兄弟的亲友票,估计是李桓给的。 虞娇还在思索这回张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率先下马,大步流星地往沈芝兰等人的方向而去。 沈长安兄弟俩不愧是最会享受的纨绔,占的位置都特别好,一眼就能将球场上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见虞衡二人过来,沈长安兄弟俩先是上前打了声招呼,而后便兴高采烈地围着虞衡叽叽喳喳说着他们的近况,“你上回建议我们走武举的路子,别说,和那些让人看了就想睡觉的四书五经相比,兵书就有趣多了。我爹最近还夸我了呢!” 那感情好,怪不得这两兄弟现在一脸神采飞扬的模样,瞧着都信心爆棚了。 虞娇已经过去同沈芝兰姐妹二人挽着手臂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虞衡的余光往她们那边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沈长安,“大舅母怎么同意让表姐她们出门的?” 沈长安给了虞衡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伸手往球场上一指,贴着虞衡的耳朵小声道:“喏,青年才俊。” 懂了,这就不奇怪了。 虞衡摸了摸鼻子,伸手拍了拍沈长安的肩,语气沉重,“那你可是肩负重任,可得好好看一看。” 沈长安苦笑,觉得眼前的球赛瞬间都不香了。 虞衡他们都没发现,在他们对面的阁楼上开了小半扇窗户,那边的回廊下站着的观众似乎也和其他人不大一样,面容严肃目光沉稳,完全没有看球赛的激动心情。 如果虞衡在阁楼里,定然会认出几个熟人。 博陵书院的方山长和上回来侯府邀他去国子监入学的国子监祭酒许大人,还有一个虞衡更熟悉的人,虞启昌也赫然在列。 这几位都是身份不低的达官显贵,如今都恭敬地站在一旁,上首之位正端坐着一位极为温和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身穿玄色常服,右手大拇指上带了一个玉扳指,正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虽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浑身的气势却让人心生敬畏。 虞启昌和方山长站着,他坐着,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正是当朝皇帝,景隆帝。 景隆帝瞧着倒是心情不错,眼神也十分好使,一眼就瞧见了虞衡和虞娇,笑着问虞启昌:“那两位是爱卿的儿女吧?朕还记得,上回救下苏熙的,正是他们。” 这记性可真好,虞启昌恭敬答道:“回陛下,那正是微臣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女,难为陛下还记得他们。” “你啊,有这样一对出色的儿女便偷着乐吧,还说他们不争气!”景隆帝笑眯眯地看着虞启昌,接着道,“朕还记得你那闺女颇有你几分风采,箭术十分了得。你那小儿子,听闻今年接连压了博陵书院那两个有名的少年天才,一举拿下小三元。这样的儿女你还说他们不争气,那这世上怕也没几个争气的孩子了。” 虞启昌心中一凛,对景隆帝愈发敬畏,别看虞衡这段时间出了不小的风头,但区区一个秀才,放在京城根本不算事儿。日理万机的景隆帝竟然知道虞衡科考的全部经历,可见这位帝王对朝堂和时事的掌控有多厉害。 方山长也凑趣,“侯爷那位幼子委实不错,天分极高还毫无傲气,还心性沉稳,在他这个年纪,委实难得。” “是啊,就是太沉稳太有主见了,接连拒绝方山长和老夫的邀请。老夫心里还纳闷呢,什么时候博陵书院和国子监都这么不让人在意了?”这是愤愤不平的许祭酒。 虞启昌赶紧笑着解释,“实在是那小子太过懒散,平日只顾着吃和睡,若是进了书院和国子监,怕是给夫子们添堵的。” 这话说的,还是人话吗? 在场众人更酸了。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谁念书像靖安侯他儿子似的,听起来就没费什么劲儿,轻轻松松吃吃睡睡就连拿三个第一。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靖安侯那小儿子以后出门怕是得多带几个护卫,这也太招人恨了,保不齐就有那么一两个屡试不中的阴郁书生想揍他一顿。 眼见虞启昌一开口就不断地在为虞衡拉仇恨,方山长顿时失笑,转头看向景隆帝,温声问道:“陛下此次出宫,护卫可都备好了?宫外人多手杂,陛下龙体要紧,可得多当心啊!” 景隆帝摆摆手,笑道:“不碍事,禁军乔装了一番将周围护了个严严实实,方爱卿不必担心。” 说完,景隆帝又将目光投向球场,看着在马背上飞驰的少年们,景隆帝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点头道:“这些可都是我大宣未来的栋梁,上马能打仗,下马能作文,好!两位爱卿,这可都是你们教导有方啊!该记你们一功。” 方山长和许祭酒同时躬身,“谢陛下,陛下谬赞了。” 场上的赛事十分胶着,双方互不相让,加上平日里的龃龉,竟渐渐打出了真火。展平旌一个不留神便被对方的球杖击中,眼前一黑瞬间掉下马背。 虞衡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扶着栏杆伸长脖子关注着那边的情况。 好在李修反应快,探身用球杖将展平旌推了一小段距离,让展平旌惊险地躲过了马蹄的踩踏。 这个变故一出,场上氛围更为肃杀,博陵书院这边的人围成一团,怒气冲冲地向国子监讨说法。 虞衡担心展平旌的伤势,脚步匆匆下了楼想去看看展平旌的情况。博陵书院的人见是他,也没拦着,虞衡就这么顺利地进了赛场。 双方情绪都十分激动,博陵书院这方更是全都在气头上,指着对方的鼻子就开骂:“输不起就别玩,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干什么?” 国子监那边也很气,张嘴就顶了回来,“他自己傻,不知道躲,还有脸怪我们?” 展平旌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就听到了对方这不要脸的话,气得差点又晕过去,还是虞衡眼疾手快掐了一把他的人中,才让他再次清醒过来。 展平旌多傲气一人啊,平时怼起人来毫不留情,这口气他能忍? 见对方还梗着脖子死不认错,展平旌冷笑一声,握紧了虞衡的手,定定地看着虞衡,声音虽然虚弱,却很是坚定,不容虞衡拒绝,“你去,代替我比这一场!” 不是想把虞衡拉进国子监吗,现在我就让虞衡代我出战,让你们看看他和我们博陵书院的关系有多近! 展平旌都伤成这样了,虞衡也不忍心拒绝他。再加上刚刚虞衡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对方确实是故意往展平旌身上招呼的,手段很不光彩。虞衡也没打算顾及国子监的面子,干脆地点头应下了展平旌的要求。 沈修等人顿时明白过来展平旌的用意,纷纷点头道:“好极了,你就在一旁好好骑马跑几圈,看我们怎么收拾他们!” 展平旌被其他人小心翼翼地抬去看大夫,虞衡接替了他的位置,刚一上场,国子监那边的人见了虞衡就黑了脸,这人未免也太不识好歹!国子监和博陵书院的事,要你掺和! 虞衡心里也有气,好好的一场公平比赛愣是被他们拉低了档次,还出手伤人,这品行实在恶劣。你们看我不爽,我看你们还觉得恶心呢! 虞衡虽然经常被空间里那位名将大佬嫌弃,动不动就死亡威胁,但经过那位大佬的狠辣操练后,虞衡的骑射和反应速度不说有多厉害,比这帮大部分时间花在念书上的读书人还是要强上不少。 名将大佬自带杀气,虞衡也染了点对方的凶悍作风,打起马球来那叫一个凶狠,如同一匹孤狼,一举一动都带着凶悍之气,气势就让人心生退意。 直面虞衡的国子监众人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无言的压力,小阁楼中的景隆帝等人顿时笑了,目光齐刷刷落在虞启昌身上,打趣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气势,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虞启昌嘿嘿一笑,也顾不上装谦虚了,挠着后脑勺喜滋滋道:“这小子就这点像我,凶悍勇猛!” 凶悍勇猛的虞衡确实给国子监那边带来了巨大的困扰,抢球传球那叫稳狠准,国子监那边还没反应过来,虞衡这边已经接连赢了好几球。 看台上时不时传来阵阵叫好声,显然是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 毫无意外,博陵书院最终拿下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沈修等人看着国子监众人难看的脸色,心里更加舒坦,再听到展平旌并无大碍的消息后,众人齐刷刷松了口气,而后将虞衡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夸他,“不愧是将门虎子,刚才那几个传球可真漂亮!” “还有,最后那个抢球,你们看见没,国子监那边的陈策,脸都气歪了!” 虞衡被大家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听着大家的彩虹屁,心里确实有点发飘,喜滋滋地对着系统道:“偶尔上上体育课也不错。” 系统呵呵他一脸,只回了他两个字: 【智障。】 最大的好处你还不知道呢! 第26章 肥章 虞衡听了一堆彩虹屁,在接下来的庆功宴上还被沈修等人灌了好几杯酒才放他回家。 结果一回家,虞衡就对上了虞启昌既骄傲又欣喜的眼神。 虞衡顿时站直了身子,疑惑道:“您这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虞启昌上前狠狠拍了拍虞衡的肩膀,险些一巴掌把虞衡拍个屁股蹲,爽朗笑道:“发现自己生了儿文武双全的好儿子,算不算好事?” 虞启昌之前也就是在景隆帝面前要点面子,不大好夸儿子,实际上心里高兴的一批。 论起夸儿子,虞启昌也不比沈氏差,这会儿没有外人在场,虞启昌便放开了夸虞衡,“你那球赛我也看了,出手干脆又利落,其他人都说你有我当年的风范!” 虞衡迅速抓到重点,“您也去看了我们的球赛?还是几个人约着去的?” 对于亲儿子,虞启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压低了声音道:“陛下今天出宫来看了你们的比赛,我和方山长他们便跟着一道儿去了。好小子,表现不错,没给你老子丢脸!” 虞衡吓得酒都醒了,震惊道:“陛下也去了?” “想来是许祭酒对陛下说了些什么,陛下今日决定要出宫看球赛,我们都出言阻挠,只有许祭酒站在陛下那边同我们争论了许久,商讨了一番护卫之事,一行人才出宫。我原本以为陛下不过是心血来潮,后来看了国子监那边急功近利的举动,大概能猜出,这是许祭酒有意让陛下出宫,亲眼看着国子监胜过博陵书院。倒是没想到,你突然冒出来,把他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我在阁楼看得十分清楚,国子监那边那个把展平旌撂下马的学生,是个硬茬子。如果不是碰上了你,博陵书院这边还真比不过他们。也真是时也命也,看来许祭酒就没有压方山长一头的命。哦,对了,陛下还夸了你来着。” 虞衡瞬间给虞启昌表演了个一脸懵逼,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陛下居然还夸我了?” 卧槽,这刺激可大发了,换成后世不就是被兔家最高领导人点名表扬的水平。 虞衡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来,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系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景隆帝要来看马球赛,怪不得派了个杀神把我往死里操练。这惊喜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系统傲娇地哼了一声, 【这下知道本系统的好处了吧?宿主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目标是名垂青史!不适当刷一刷皇帝的好感值怎么行?】 皇帝手下有这世上最顶尖的一拨人才,不表现亮眼点,怎么能受重用?有个词语叫“简在帝心”,适当在皇帝面前刷刷存在感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这点虞衡有先天优势,虞启昌可是景隆帝的心腹重臣,虞衡身为虞启昌的儿子,天然就能在景隆帝心里留下点印象。 更别提虞衡这人的经历在外人看来还挺传奇的,好像一夜之间被神仙点化了似的,莫名其妙就从纨绔变成了天才,还是个半路出家的天才。展平旌那种从小就有神童之名的天才景隆帝见得多了,冷不丁碰上虞衡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变态,不得多了解一下? 毕竟对于景隆帝而言,天才常有,变态可不多见,这变态还是心腹家的儿子,那就可以再关注一下,记个小本本,看能不能碰上合适的时机就把揪出来任个职。 要不怎么这么多人都想要从龙之功呢?瞧瞧这帝王心腹的待遇,非但重用你,连带着还关照你儿子,这谁能不动心? 虞衡还有点晕乎乎的,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自己竟然被最高大佬点名了? 系统忍不住开了嘲讽: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日后还怎么权倾朝野当个青史留名的名相!】 虞衡十分无赖,“我只说过要状元,没夸过海口要当名垂青史的权臣啊!” 录音也不好使,自己没说过这个远大目标就是没说过。 论起脸皮厚度,那还是虞衡赢了,系统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愤愤不平地刷了一排脏话,怒而下线。 虞衡忍不住摇头,心说系统的心理承受水平真是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就自闭,怕是老化的征兆。 把系统气得诈尸,屏幕上显示出一堆乱码,估计是语句太不友好被自动和谐了,充分彰显出系统如今抓狂的心情。 这破宿主,真是没救了,每次都帅不过三秒,就该继续放名将大佬揍他! 系统险些黑化直接派出一堆大佬来教虞衡做人,不过转念一想,这段时间确实把他操练狠了,虞衡的情绪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不好再继续压榨他。再说了,虞衡还得继续嗑各种经史子集来着,乡试的难度可比县试府试院试大多了,各类批注古籍全都用上去! 当然,黑心的系统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虞衡,默默决定给虞衡加餐,时间流速开得再大一点,累死他! 这个小惩罚对虞衡来说不痛不痒,毕竟虞衡就一直没弄清楚过黑心肝的系统到底给他开了多少倍的时间流速,这压榨人的水平,周扒皮都自愧不如。 给虞衡带来更多困扰的人竟然是虞启昌。 这也好理解,作为武将,虞启昌的大部分好兄弟必然也是武将。早些年虞衡太废,虞启昌这么个喜欢吹儿子的亲爹都没办法在朋友们面前吹小儿子,每回只能拿大儿子和闺女当谈资,心里颇绝遗憾。更可气的是,这帮损友还时不时把虞衡拎出来堵他的嘴,让他停止炫儿子这种无耻行为。 尤其是不幸生了个败家子的人,每次羡慕虞启昌有虞铮这么个能顶事又能干的好儿子而导致心里不平衡时,想一想虞衡那个懒货,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能和虞启昌称兄道弟的,地位必然也不会低,基本都有个爵位在手。武将之家,风气彪悍,兄弟不和演武场走一波把对方揍个鼻青脸肿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相比之下,虞启昌家的俩儿子就和谐多了,小儿子废是废了点,但人家不惹事儿啊!兄友弟恭好得很。 还挺让人羡慕。 说起来他们私下也好奇来着,虞启昌到底是怎么把他那小儿子养得这么废的?这兄弟俩的性子简直南辕北辙,根本就不像一个爹妈生的。 都是多年损友,虞启昌还能不知道其他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早在虞衡中了县案首后,虞启昌就开始花式在好友们面前炫儿子,那个嘚瑟劲儿简直让人想打他。 等到虞衡拿下小三元后就更加不得了了,虞启昌恨不得在好友面前吹他儿子吹上一整天,说出来的话那都不是人话,“往年瞧那小子净会吃吃喝喝,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没个定性。谁知道他突然就开窍了呢?随随便便学了几个月就拿下了小三元。 不瞒你们说,我心里也纳闷呢,也没见那小子念书有多努力,回自个儿院子里后就开始睡大觉,原来我还觉着这臭小子就是成心气人来的,谁知道他竟是一鸣惊人,把展平旌这几个有名的天才都给比了过去了。。 哎呀,这下我终于不用再担心那个臭小子啦,先前我还愁呢,生了这么个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的儿子,真是叫人少活十年。”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以南安伯世子,也就是虞启昌大舅子为首的众位勋贵们差点就撸袖子和虞启昌干上一架,知道你儿子优秀了,能不炫吗? 那必须不能啊。 虞启昌非但不停止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反而变本加厉,给众多带来严重的心理阴影。 直到虞衡建议沈长安两兄弟走武举的路子,南安伯世子把武夫子一请,哦豁,效果还挺不错? 南安伯世子当即叛变,迅速和虞启昌站在同一边吹儿子。 这一吹,其他人更受不了了。谁家还没个出色的后辈呢?不就是炫孩子吗,来啊,谁怕谁? 虞启昌本以为自己稳赢,然而画风确实这样的: 虞启昌:“我大儿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待下头的弟弟妹妹也极为宽厚,尽显长兄风范。” 其他人:“你小儿子连马都不会骑,还是武将家的儿子吗?” 虞启昌不忿,“我小儿子文采过人,念上几个月书就能拿下小三元!” 其他人:“你小儿子不会骑马,叉出去!” 这他妈就很让曾经令戎狄闻风丧胆的虞启昌生气了。 但虞启昌又舍不得逼虞衡,小儿子好不容易开了窍,那脑子多精贵,万一练骑射时一不小心把脑子给摔傻了怎么办? 那侯府不就亏大了!祖坟着火才出了这么个读书天才,不得好好保护他的脑壳? 这不巧了吗,正好虞衡被系统强压着学骑射,主动来找虞启昌要求学骑马射箭。 虞启昌一边暗戳戳担心,又一边窃喜,父子之间还是挺有默契的。 谁想到虞衡会这么优秀呢?念书厉害,学骑射竟然也挺快,还在景隆帝面前露了回脸。 这么优秀的儿子,谁能忍住不炫? 正巧虞衡试都考完了,下次乡试还在两年后,时间也不赶,这不就是个炫儿子的大好时机吗? 虞衡就这么懵懵的跟着亲爹出去参加了个聚会。会上大佬云集,差不多京城半数以上的勋贵之家都来了,个个身上都有爵位,还把自家出色的孩子都给带来了,一看就是炫孩子的局。 虞衡之前就是宅男一个,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吃吃喝喝晒太阳,对这些个叔叔伯伯都不太熟悉,也就认识他俩舅舅。哦,还有他俩舅舅身后的沈氏兄弟。 所以这其实是个勋贵家孩子的交友局吧? 虞衡眼风扫过其他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还觉得挺新鲜,看来今天又可以认识不少新伙伴。 不得不说,这帮少年的气质和展平旌他们就大不相同,展平旌他们那帮人,自带清高之气,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书生,还是念书念得特别好的书生。 这帮勋贵家的猛男们就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家学渊源,多数把自己往糙汉里捯饬,身形劲瘦目光如炬,看外表就非常不好惹。虞衡往他们中间一站,就跟一堆小豹子中间进了一只丹顶鹤似的,画风十分不搭。 当然,也有那些个生的文弱些的小伙伴,但虞衡一看他们带着薄茧的手掌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瞧着是文弱无害小白兔,干起架来马甲一脱才知道内里是头恶狼。 比如承恩公府上的那位萧蕴,瞧着脸色是略显苍白了点,眉间莫名还带一股脆弱感,整个人就一文弱书生的长相。虞衡原本也以为这位大概是身子不太好,结果系统刷刷给他甩了组数据,说人家是武学奇才,根骨绝佳,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料子,可比沈氏兄弟的天分强多了。那差距大概就是,人家萧蕴轻轻松松拿个武状元,沈氏兄弟拼死拼活挂在榜尾,对比不是一般的惨烈。 虞衡没见过萧蕴,不知道这人的行事作风,低声问一问沈氏兄弟,这兄弟俩也挺懵,齐刷刷挠头,怎么说呢,平时他们也跟这位玩过来着,但虞衡这么一问,他们竟然还呆了许久,愣是想不起来对方到底脾性如何,也是奇了怪了,怎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虞衡也忍不住黑线,承恩公可是景隆帝的母族,萧太后还在呢,照理来说承恩公家的公子也不会这么籍籍无名吧,身边不得围几个捧着他的人? 事实还真就是这样,沈氏兄弟确实对萧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就知道有这么个人,也说过几句话,但记忆尤为模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虞衡都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也有个什么系统,专门帮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然的话,这诡异的现象根本就没法解释。 沈氏兄弟也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要是你不说,我们都没发现他来了。” 虞衡:…… 这么个大活人杵在承恩公身后,你们的眼睛是有多瞎才看不见? 系统这时候出来为沈氏兄弟说了句公道话: 【这就是萧蕴的神奇之处,和你相反,天生不引人注目,整个就一当刺客的绝佳好苗子。】 别说,这么一说还真带感。虞衡脑子里都有画面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高手风范尽显。 重点是,以这位大兄弟这奇葩的体质,哪天要真犯事了,说不准都能被人给直接忽略。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系统则淡定地提醒虞衡: 【宿主你还是想想等会儿比试的时候碰上他该怎么办吧?射箭还好,各射各的靶。要是打马球,他突然把球抢走了你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话好有道理,虞衡的脸色瞬间凝重了不少,眼神时不时往萧蕴身上瞟。 萧蕴敏锐地察觉到了虞衡的目光,心里也挺奇怪:这人竟然没像旁人一样忽视自己? 虞启昌他们也不爱那套弯弯绕绕,互相介绍一番后就摩拳擦掌地让人准备好骏马和弓箭,一言不合就让孩子们上场来比上一比。 在场的少年共十个,正好分为两队,公平起见,分队由抓阄决定,抽了个菜鸡队友也只能怨自己菜。 虞衡随手一抽,打开纸团一看,上面写了个“天干”俩字,沈氏兄弟就跟连体婴似的,抓阄也没能分开他们,两人都去了“地支”队。 虞衡这边的队友也凑齐了,镇北侯家的韩平疆,辅国将军家的吴越,诚意伯家的秦安邦,安国公家的梁统,再加上虞衡,正好是五人。 沈长安那边突然嚷嚷起来,“诶,怎么回事,我们这边还有个呢?” 虞衡循声望去,就见萧蕴默默上前一步,幽幽道:“我刚刚已经说过我和你们抽到了一边。” 沈长安四人顿时面色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敢转头看向萧蕴。 虞衡几人同样无语,面上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萧蕴这体质,真是绝了。 但正如系统所说,萧蕴这奇葩的体质在赛场上可是出奇制胜的法宝,虞衡上场前还给几位队友分析了一波来着,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要是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萧蕴也不至于当了这么多年的隐形人了。鬼知道他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韩平疆等人每每准备挥动球杖击球时,神出鬼没的萧蕴总能第一时间冒出来精准地把他们的球给抢走。 那犀利的眼神,那风骚的走位,那干脆利落的动作,甭提让韩平疆等人心里多憋屈了。 更让他们郁闷的是,萧蕴那体质真是防不胜防,刚刚才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他来着,转头眼睛和脑子就自动跳过萧蕴的身影,再次当对方不存在,继续被抢球。 这么个奇葩的景象,别说在赛场上的韩平疆等人了,就连看台上的虞启昌等人也傻了眼,眼神纷纷往承恩公身上扫,奇道:“你家这小子是个什么路数?” 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回 见到这么奇怪的人。赛场上的人忽略了他也就算了,毕竟年轻没啥经验,问题是他们这些大多数都在沙场上历练过的人也时不时忽略了对方,这就有意思了。 承恩公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迷之体质也很无奈,摊手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和虞兄家的幼子突然开窍会念书了一样,都是天分问题吧。” “那你儿子这个天分有点偏啊,就这天分,回头进了官场,陛下三天两头把他给忘了,总是想不起他这么个人,那他还怎么混?” 这问题就扎心了,承恩公简直要吐血,苦着脸道:“我也正担心这个问题呢!” 倒是虞启昌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瞧你家儿子这功夫练的不错,若是他日战事再起,派他去当个刺客,就他这体质,出入戎狄王帐不就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说不准把戎狄的王给宰了,大摇大摆走出王帐都没人能发现他。” 这个思路可真不错,一帮人顺着这话一想,莫名觉得那场面还挺振奋人心,纷纷对着承恩公点头道:“没错,你儿子就适合干这个!” 承恩公竟然也觉得虞启昌说得对,整个人都恍惚了,原来,还有这种解决问题的办法的吗?戎狄王的项上人头到手,这么大的功劳,甭管萧蕴的体质多透明,封赏肯定是少不了的啊! 看台上一帮人对着萧蕴啧啧称奇,虞衡却很是心累啊。每次他一准备接球,萧蕴就能从他队友那儿精准截胡,然后他又带着一帮人围追堵截从萧蕴那儿把球给抢过来。开赛到现在,双方比分还是零比零,这他妈都叫什么破事儿啊? 韩平疆等人发现萧蕴的透明体质在虞衡面前好像不大管用的样子,直接定下战术,“你把那家伙给盯死了,其他的就交给我们!” “没错,只要你俩不碰球,我们四个对上他们其他四人,稳赢!” 虞衡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守在萧蕴身边,将他盯得死死的,一见他有任何动作,虞衡便立即上前上演阻拦大法。 重点是萧蕴的武艺十分高强,人家可是实打实地从小苦练到大,底盘稳,应变快,骑个马来回突围都能骑出个风骚至极的走位来。 要不是虞衡在系统空间中经受过名将大佬无数摔打,在一次次实战和死亡威胁中练出了一身尤为俊俏的马上功夫,这会儿早就被萧蕴突围成功继续跑去韩平疆等人那边截胡去了。 于是乎,赛场就出现了极为滑稽的一幕。一边是韩平疆沈长安等人热火朝天地打着马球,另一边则是虞衡和萧蕴的马术秀,那一次次风骚的走位,那一个个灵巧的翻身和折腰和闪避,谁见了不得大声叫好? 虞启昌等人本来是打算看一看这场比试到底是哪一方获胜,现在,他们的想法变了,马球比赛?那是什么?看这俩孩子的精湛马术对抗不香吗? 那边韩平疆没了萧蕴的搅局,终于抢先拿下一分,虞衡这边还在和萧蕴死磕,坚决不让他有跑过去抢球的机会。 萧蕴整个人也很懵,他还是头一回碰上完全不受他体质影响的家伙,防他防的那叫一个死。搞得萧蕴忍不住疑惑,这货不是才学骑射不久吗,这么一身俊俏的马背功夫,一般人没个十年绝对练不下来,为啥眼前这家伙随随便便练了一段时间就会了? 这一瞬间,萧蕴霎时体会到了展平旌等人的心酸。虞衡这天赋,真是太他妈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别说萧蕴了,就连观战的大佬们心里也酸水直冒,看看练了一段时间骑射就能和萧蕴打个平手给大家带来一场绝妙视觉体验的虞衡,再想想自己当年练武时的苦逼,同样都是人,为何差别就能这么大? 老天爷未免也太不公正了些! 诚意伯当即化身柠檬精,酸溜溜道:“你这儿子,当初那些个书生怎么就没打他呢?”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们当年累死累活练了十多年的功夫,转头碰见一个随便练了几个月就超过自己的家伙,还不得拼着性命也要揍对方一顿啊! 这也太气人了。 虞衡要是知道了他们的想法,怕是要大喊一声冤枉,他哪是随随便便练了一段时间,鬼知道黑心系统让他练了多久,还给他开了个地狱模式,练得不好就是死亡警告,论苦逼,他才是最惨的那个好不好? 只可惜,虞衡的苦除了系统无人能懂。哪怕是他亲爹,这会儿都说不出什么开脱的话来。毕竟虞启昌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完全无法反驳。 萧蕴的战斗力是真的厉害,虞衡几乎累成狗,汗水刷刷往下落,简直有种面对空间名将大佬的错觉。 好在虞衡坚强地扛住了,坚持守到了最后一刻,韩平疆等人再拿下一分,以二比零的比分结束了本场比赛。 然后,让他们扎心的一幕就来了。他们八个认真打马球的人全部被无视,长辈们七嘴八舌把虞衡和萧蕴夸出了花来。 武将嘛,心直口快,也没文人那么多词汇量,来来回回就那么些句子,直把虞衡和萧蕴二人夸成了武曲星再世,战斗意识和手段都是顶尖。 沈长安等人心态当即就崩了,夸萧蕴也就算了,毕竟人家的实力是真牛逼,武艺过人还有个奇葩体质相助,在赛场上就是老天追着喂饭吃的水准。 但是!虞衡为什么也能跟着一起被夸?这货不是刚学骑射不久吗?咋滴,继随随便便念几天书就考中小三元后,虞衡还能随随便便学几天骑射就碾压绝大多数同龄人吗? 他们不信! 这要是真的,那老天爷让虞衡活在这世上是干嘛的,专门给人制造心理阴影的吗? 接下来的射箭,已经累成狗的虞衡喘着粗气有模有样的弯弓搭箭,刷刷射出几箭,箭箭正中靶心。 韩平疆等人:………行吧,别人来世上是大放光彩的,我们则是来凑数的。感谢虞衡这个牲口告诉了他们一个深刻的道理,原来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 不过大家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心里酸那么一会儿也就过去了,转头又毫无芥蒂地围着虞衡,笑嘻嘻问他,“你的骑射都挺厉害啊,下回我们再比一比,再给你介绍几位打马球很是厉害的朋友!” 这便是认同虞衡,有意和虞衡结交的意思了。 虞衡也很上道,既然都打算考科举混官场了,人脉关系也得经营起来,这可都是日后的关系网。 韩平疆还在问呢,“听说上回博陵书院和国子监的马球赛你也上场了,还帮博陵书院拿了几分,挺不错啊!另外,展平旌那小子竟然还受伤了?” 虞衡点点头,“所幸伤得不重,休养一段时间便好。” 韩平疆还未开口,吴越便是一声冷哼,“那讨厌鬼倒是运气好,可见是嘴太毒,老天都在惩罚他。” 一听这位就是在展平旌面前吃过亏的。 自来文官和武将就不大对付,双方的孩子自然也不是一路人。一般来说文人嘴上功夫更厉害些,常常令武将吃瘪。展平旌更是怼人小能手,吴越等人在展平旌手里吃瘪,真是毫不意外。 有趣的是,虞衡竟然是两边都能吃得开的人。文人那边不用多说,博陵书院和国子监都认可了他的才华,还结交了展平旌沈修这样的少年天才,获得过来自方山长这位大佬的肯定。 武将这边,虞衡本身就是武将之子,天然就属于武将这个圈子。也就是他以前懒,不爱出门,一般就和沈氏兄弟来往,否则的话,他应该是先结交韩平疆这帮人才对。 不过经此一比试,武将这边的年轻圈子也认可了虞衡,韩平疆等人一想到虞衡这个武将之子轻轻松松在科考中压了展平旌等天之骄子一头心里就暗爽不已,卯足了劲儿给虞衡加油鼓气,“下回乡试,再把展平旌他们给踩下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就是,读书少又怎么了?有本事演武场上走一回,看我们不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成天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模样,就该让虞三弟好好让他们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哈哈哈,难道你们没发现,自从虞三弟横空出世压下展平旌一头后,他们见了我们再也不阴阳怪气了吗?” “嘿,还真是!虞三弟好样儿的!下次继续死死压住他们,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虞衡心好累,怎么自己就突然成了他们互相攻击的工具人了? 这点不要紧,重要是开心。 这场比试下来,大家都觉得痛快。韩平疆等人当即定下了下回游玩的时间和地点,吴越正一个个的统计,最后一摸头,“怎么还少了一个?” 在虞衡等人的憋笑中,回过神来的吴越立即看向目露无奈之色的萧蕴,连连抱拳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又把你给忘了!” 虞衡等人顿时哈哈大笑,萧蕴也不介意,跟着一道笑,倒让一帮人的关系更亲近了几分。 虞启昌等人也乐见其成,小辈们互相多点来往,日后也有个照应。 这帮小子都挺不错,来日步入朝堂,正好能互相搭把手,多好!等到步入朝堂后再结交,那感情可不如现在纯粹咯。 这帮人能身居高位也是有理由的,个个黏上毛都比猴还精。全都是走武将路线的,听闻虞启昌要把他小儿子带出来,这些个伯爷侯爷哪怕嘴上再嫌弃虞启昌毫无节操的秀儿子行为,不也十分诚实地将家里和虞衡同龄的孩子给带过来了吗? 以后虞衡肯定走的是文官路线,提前结交一下,多值当! 虞启昌就更真实了,小儿子认识了一帮文人好友,武将这个圈子的人脉还没打开呢,他这个当爹的不得帮他一把? 哪怕是个简单的比试,都被这帮大佬玩出了花。 操作更骚的是承恩公,这位是太后亲侄子,很是为自己儿子的奇葩体质忧心。知道上回景隆帝特地夸了虞衡后,这位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让夫人进宫陪太后说话时,说笑般地提起虞衡不受萧蕴神奇体质影响的事儿。 萧太后也知道自己有个奇怪的侄孙,特地宣他进宫好几次,回头一想竟然也印象模糊,听闻此事,萧太后也觉得有趣,又说笑般地向景隆帝提了一嘴。 萧太后要是不提,景隆帝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表侄来着,从记忆中翻出了萧蕴的资料,又回想了一下虞衡的彪悍事迹,景隆帝顿时满意地点点头: 朕的治下,真是人才辈出啊!这不,一文一武,齐活了! 第27章 三合一 认识了一帮新的小伙伴,虞衡也挺高兴。尤其是萧蕴,这位可能是第一次碰上不受他体质影响的人,对虞衡怪亲近的,本来并不太爱说话,临走时还特地叮嘱了虞衡了一番,“下回若是出去,记得叫上我。” 虞衡心说萧蕴这话也只能对他说了,换成其他人试试,准保回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想想也是可怜,这哥们儿能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苏熙知道了萧蕴这个体质后,心里还怪羡慕的,忍不住道:“若是我跟他一样,上京路上也不至于被追杀一路,几次死里逃生。” 虞衡顿时死鱼眼望向他,“醒醒,你要是和他一样,根本就没朋友。” 这倒也是,见完面回头就把人给忘了,想交他这个朋友,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虞娇的角度更为刁钻,思忖了片刻才开口道:“好在他是个男子,这要是姑娘家,日后嫁了人,娘家记不起她,婆家忽视她,这日子还怎么过?” 听起来可真太苦逼了,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虞衡默默为萧蕴掬了一把同情泪,心说这大兄弟可太难了。 虞娇也觉得这哥们儿太惨了,心里对他也十分好奇,想亲自见萧蕴一面,看看他是不是像虞衡说的那么玄乎。 苏熙当即就警惕地竖起了耳朵,赶紧表示自己也想见识见识。 虞衡答应得很是爽快,“等下回我给他下帖子,邀他来府里做客,你们就能见着了。” 虞娇一脸期盼,苏熙眼神闪了闪,笑着叮嘱虞衡,“那你可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虞衡哪还能看不出。不过这也算是他和自家二姐之间的情趣,虞衡又不是那没眼色的家伙,懒得戳穿他们耍的这出花枪。 韩平疆等人的心情也不错,都觉得虞衡人挺不错。虽然是走文官路线,念书厉害,但完全没有读书人那股清高气,人也爽快,不矫情,瞧着不是个蔫坏的人,倒是可以结交一番。 再说了,这位在博陵书院那边的人缘更好,展平旌那么傲气的一个人都服他,要是把他拉到自己阵营来,还不得把展平旌等人给气死! 出于种种小心思,韩平疆等人的帖子很快就递到了侯府,虞衡打开一看,说是请他出去玩,还卖了个关子,说带他去个好地方。那地方,武将家的儿子基本都去过。 别说,这还真把虞衡的好奇心给勾了出来。虞衡见帖子上提了一句上回一起打马球射箭的玩伴都会一起去,也不知道韩平疆给不给萧蕴递了帖子,保险起见,虞衡还是自己又给承恩公府递了份拜帖,说是给他们府上五公子的。 承恩公府的门房一开始还纳闷呢,五公子?仔细一想,哎哟这不是府里那位总让人想不起来的少爷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递拜帖给他的,也是奇事一桩。 萧蕴接了帖子心里也挺高兴,他对其他人的印象也不错,大家有意相交,他当然不会不去。 再说了,倒霉摊上了这么个奇葩体质,自己再不积极阳光点,那不得真的当一辈子的透明人啊。 不得不说,萧蕴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好,一般人摊上他这种情况,基本都快自闭了,他还能保持这么乐观向上的态度,也是不容易。 一帮半大少年就这么兴冲冲地出了门,韩平疆已经在春风楼的厢房里等着虞衡他们的到来,茶水点心都是现成的,还有福运楼的招牌点心桂花糖蒸栗粉糕和杏仁佛手。 吴越和韩平疆关系最亲近,进了门就毫不客气地先拿了个糖蒸栗粉糕往嘴里塞,吃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一脸满足道:“这味儿,好吃!” 别看吴越外表挺彪悍一猛男,其实极为嗜甜,说话间又是咔咔几口解决掉一个栗粉糕。 沈长安兄弟一向是自来熟的性格,见吴越带了个头,兄弟俩对视一眼,也坐下来就着茶水吃点心,一边吃还不忘招呼虞衡,“你也吃啊,这点心味道真不错。” 虞衡转头招呼了萧蕴一声,二人慢条斯理地拿了块点心,庞统窦青这几位损友就更过分了,边吃边埋汰韩平疆,“这么点东西也就够垫垫肚子,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这可是头一遭请人家虞三弟吃饭,就这?” “吃你的吧。”韩平疆瞪他一眼,偏头对着虞衡笑道,“别听他们胡说,我听说你不大爱出门,想来也没去过那地方,留点肚子,等到了那儿,尽管吃个够!” 吴越等人恍然大悟,“哦,是去那儿啊!虞三弟你居然没去过?那是该过去看一看。” 虞衡一头雾水,看着他们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愣是没想明白他们口中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莫名感觉自己变成了土鳖,刚进城啥也不懂。 韩平疆等人见状,顿时哈哈大笑。他们也坏,故意不告诉虞衡那地方到底在哪儿,吃完糕点便带着虞衡上街闲逛。 京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热闹的,这会儿快到入秋之时,天气不若之前那般炎热,偶尔一阵凉风吹来,倒叫人觉着舒爽又自在。 街上更是人来人往,两旁的小贩正张罗着生意,嘴里时不时吆喝几句,有卖面具的,有卖糖葫芦的,还有一堆小孩子围在一个做糖画的老人家面前,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老人做糖画,这可是个精细活,糖丝在老人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像个听话的孩子,老人家让它停在哪儿就停在哪儿。 这都是老手艺活了,虞衡上辈子都没见过,这会儿也跟那帮孩子似的看呆了,眼神一直没从老人家沉稳又灵活的右手上离开。 不多时,一个活灵活现的糖画小猴子便出现在老人手中,萧蕴见虞衡一直盯着糖画,以为他这是馋了,爽快地上前掏了银子,把老人摊子上的糖画全都买了下来,虞衡等人一人一个,剩下的便被他随手送给了那些望着糖画流口水的小孩儿,小家伙们得了糖画很是高兴,手里拿着糖画胡乱喊着谢谢大哥哥,眼神却是往虞衡等人这边看的。 虞衡手里拿着萧蕴递给他的小猴子糖画,再次同情了他一把。 他们这帮人浑身锦绣华裳又气度不凡,瞧着便是大户人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公子哥儿,加上护卫呼啦啦一大帮人,寻常百姓见了他们也不敢上前,生怕自己哪个地方碍了他们的眼,那可就倒大霉了。直到萧蕴突然买了一堆糖画,不但他们人手一份,还送了小孩子一些,百姓们瞬间觉得他们也不是那么难相处,胆子大的还扯着嗓子招呼他们,“诸位少爷,刚到的江南好货,您要不要瞧瞧?” 吴越生的一副凶相,性子却不错,对着那小贩一挥手,爽朗笑道:“我们还有事儿,不看了。” 虞衡跟着他们一行人慢悠悠地穿过小巷,左拐右拐,要不是各家长辈都是好友,虞衡简直要怀疑他们这是联手要坑自己一把了。 再穿过一条回廊,虞衡眼前豁然开朗,仔细一瞧,韩平疆等人竟是带他来到了码头附近,远处水面上还漂着不少船只,码头上一堆力夫正汗流浃背地扛着麻袋,偶尔传来监工不满的声音。 虞衡站的这边则是一条铺面,前面是商铺,大多都是卖吃食的,有做包子馒头的,也有开面摊的,还有茶水店,后头是大院子,铺面老板一家应该都住在后头的大院里边。 虞衡的视线往最近的铺面里头一扫,屋内陈设瞧着很是简陋,应该是码头那些力夫吃饭的地方。虞衡不由疑惑地看向韩平疆,不是他瞧不上这些地方,但是按理来说,韩平疆他们这帮侯府公子,平日里多精贵,总不至于头一回请他吃饭就来这小摊子吧?完全不符合他们的身份啊! 见虞衡的脸上写满了困惑,韩平疆等人顿时憋笑,吴越还跳出来鼓动虞衡怼一怼韩平疆,“虞三弟你看,这回你明白了韩平疆有多抠门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平疆瞪了一眼,但韩平疆显然也不打算立马给虞衡解惑,而是神神秘秘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莫非这是隐藏在街边小摊上的绝世美味? 虞衡头上顿时挂满了问号,但一想到韩平疆帖子上说的,武将之子必定会去的地方,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大对。真要是这种绝世美味的店铺,那所有人不都得抢着过来吃吗?韩平疆也没必要特地提一句武将之家必去之地啊。 一帮人就这么瞒着虞衡,连沈氏兄弟都不照顾虞衡这个表弟,反而笑眯眯地等着看虞衡的笑话。 还是萧蕴看不下去,低声向虞衡解了惑,“你仔细看看每家店铺的老板,是不是自有一股彪悍之气?” 说实在话,虞衡真没看出来。但面摊那老板走了几步后,虞衡的表情瞬间就变了,那位老板竟然少了一条腿。 结合萧蕴方才的话,虞衡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韩平疆等人说这是武将之家必来的地方了。 韩平疆见虞衡目露恍然之色,微微颔首,小声解释道:“这些都是往年在战场上受伤的战士,他们多数大字不识,也无一技之长,身子残了,日子就更加难过。我们几家长辈想帮他们一把,他们却不愿接受。 后来,他们自己在这儿开了店,长辈们也时不时来吃上一回。等我们大了,长辈们又把我们带过来介绍给这些叔叔伯伯认识,也算是继续照顾他们的生意。 你说,这里是不是你这个武将之子该来的地方?” 那必须是啊! 虞衡连连点头,又不满地看着韩平疆,埋怨道:“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要是我真闹起来,岂不是让这些叔叔伯伯寒了心?” 韩平疆挑眉反问,“你是这种人吗?” 还真不是。 虞衡默默闭了嘴,又遗憾,“刚才在街上多买些礼物过来就好了。” “得了吧,你以为我们没买过?但全都被叔伯们给回绝了,我们拗不过他们,也只能时不时过来吃顿饭。先说好,这儿的味道肯定没酒楼和家里的厨子做得好,你可别嫌弃!” 虞衡下巴一仰,“我是那样的人吗?” 韩平疆等人顿时哈哈大笑,吴越一巴掌拍在虞衡肩上,乐呵呵道:“就知道你不像那些穷酸书生一样矫情!” 这一巴掌力气之大,毫无防备的虞衡险些被他拍的一个趔趄,好在这段时间虞衡经历了名将大佬的魔鬼训练,也有几分成效,当即调整重心稳住了身体,才不至于踉跄几步。 吴越顿时挠头,连连道歉,“对不住,我天生力气大,一激动就容易收不住力。” 韩平疆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说了多少次,让你稳重点,怎么总收不住性子!” 虞衡倒是没在意,吴越本来就是个大咧咧的人,自己又不是个金娃娃,被拍一下也没啥。见韩平疆还在训吴越,虞衡顿时开口打断他,“在这儿站了这么久,我们该进去了吧?不过这里这么多家店铺,到底该进哪家?” “哪家都一样,你想进哪家就进哪家!” 虞衡自然选择了刚才看到了那位缺了一条腿的老伯家,抬脚往面摊走去。 萧蕴默默跟上,小声为他讲解,“这是孙伯伯,早先是你父亲麾下的兵,十几年前在边关差点送了命,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前几年又把自己的儿子送去边关当兵了。” 虞衡顿时肃然起敬,保疆卫土的战士,都是英雄。 他们刚才正巧站在拐角处,孙伯等人都没看到他们。这会儿一出来,整条店铺的老板伙计都出来了,笑着招呼他们,“小少爷们又来了?快尝尝我新做的肉包子,皮薄馅多,管饱!” “李二狗你站一边去,上回小少爷们就去了你家,这回该轮到我了!我这馄饨都包好了,立马下锅,过一会儿就好了!” 韩平疆等人脸上也挂着笑容,笑眯眯地同他们打招呼,一路叔叔伯伯地叫过来,就跟对待自己的亲叔伯没差,笑着答道:“有劳诸位叔叔伯伯了,今儿个带了个新客来,咱们主随客便,去孙伯那儿吃碗面。” 其他人见了虞衡,亲切地笑道:“这位少爷瞧着倒有几分眼熟,不知道是哪家的?” 虞衡抱拳答道:“我是靖安侯的小儿子。” “哟,怪道瞧着眼熟呢,小少爷跟侯爷和大少爷长得挺像。” “侯爷家的,那是该去老孙那儿,也是巧了,前几天侯爷还带着大少爷过来吃了一顿面呢。” 众人说的热闹,簇拥着他们一路来到面摊。孙伯早就听见声音迎了出来,虽然是和虞启昌差不多的年纪,但一张脸已经被生活的尖刀雕满了皱纹。见了虞衡,孙伯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慈爱地看着虞衡,笑道:“这就是小少爷吧,前头侯爷来吃面时还提过小少爷,说是小少爷能文能武,今年还考了个小三元呢!” “就是就是,一看小少爷就是个聪明的,文曲星下凡!” 虞衡被他们夸得很是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叔伯们过誉了,我当不起。” 孙伯已经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再次麻利地将桌椅擦了一遍,笑着问虞衡,“小少爷爱吃清淡点的还是偏重口的?” “难得出来,吃点重口的。” “好嘞,我给您多放点肉!” 吴越顿时嚷嚷起来,“孙伯你这也太偏心了,怎么就单单给他一个多加肉?” 孙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好像看自家闹小脾气的小孙子似的,乐呵呵地点头,一边擀面一边笑道:“别急,别急,你们都有,都给你们放满肉!” 韩平疆自己拎了茶壶过来,挨个儿给虞衡等人倒好茶,用眼神示意虞衡别挑嘴。 虞衡果断点头,几人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虞衡对这片地方还挺好奇的,完全没想到虞启昌他们竟然会对士兵们关怀至此。这种温情的人情味,真心让人感动。虞衡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像孙伯这样的兵应该不少吧,都是这么安置的?” “倒也不是。”这个吴越熟,仔细解释道,“孙伯他们老家离京城不远,为了谋生路几家人一同进了京,正巧长辈们知道了,就帮了一把。其他地方的兵,朝廷也多有照顾,官府会给他们安排适合他们的活计,勉强能养活一家人。” 虞衡捧着脸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个朝廷还挺人性化,一举一动都透出脉脉温情。 韩平疆见虞衡这模样,脸上便挂了笑容,故意问虞衡,“怎么样,这趟该不该来?” 虞衡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狠狠点头,“该!” 吴越则开始抱怨,“上回打完马球后,我爹差点没练死我!说什么我输给萧蕴也就算了,输给虞衡就该罚!这一罚可就不得了,我连个偷懒的空挡都没有,累得差点去见祖宗。” “谁不是呢?拿我们跟谁比不好,跟虞衡比,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就是,”吴越狠狠灌了一口茶水,突然想起来虞衡上回拦了萧蕴的事儿,进一步回想起萧蕴的特殊体质,忍不住吐槽,“萧兄弟你这是个什么情况,这样让人难以捉摸?就你这体质,估计你家丫鬟想爬床都记不起来家里还有你这么号人!” 这吐槽的角度可真刁钻,虞衡正喝茶呢,听了这话愣是没憋住,将自己呛得连连咳嗽,沈氏兄弟赶紧给他拍背,“慢点儿喝。”又瞪了吴越一眼,“说话前能不能先看看人,看把虞衡给呛的!” 吴越觉得自己挺冤,摆手在自己嘴唇上拉了一道,示意自己已经闭嘴了,非常听话来着。 虞衡艰难地喘匀了气,对吴越摆手道:“是我自己没注意,不关你的事。” 几人说说笑笑顺带吐槽,虞衡注意到这个场合萧蕴又被他们给遗忘了,便偏头问坐在自己身边的萧蕴,“你呢,那天回去后也被罚了吗?” “我爹从不罚我,”萧蕴摇头,“但我自己加练了。” 听听,多努力多上进的好少年!和刚才吴越他们的诉苦相比,这位大兄弟是多么的伟光正!就该让吴越这帮人来学学人家的自觉性。 吴越等人听了这话,脸色很是微妙。他们之中什么混进来了一个叛徒?赶紧叉出去! 众人说说笑笑间,孙伯已经端了几碗面过来,将那碗肉堆得都冒尖儿的面往虞衡面前一放,乐呵呵道:“小少爷,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沈氏兄弟这回反应很快,立即接话道:“您的手艺自是不用说,我爹和我姑父他们都赞不绝口来着,肯定好吃!” 虞衡顺势点头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尝尝,回头见了我爹还能馋一馋他!” 见他们这么给面子,孙伯更是高兴,一个劲儿让他们多吃点。 说实在的,这面的味道谈不上十分好,但虞衡却吃得津津有味。吴越等人也是,呼啦呼啦几大口就把一碗面呼噜完了,吃着特别香。 吃完了面,韩平疆等人还带着虞衡去了铺面后的大院子,里头都是这帮老兵家的儿孙,年纪大些的都被虞启昌他们挑去当护卫或者自己找了活计,里头这些个年纪都不大,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玩着小木马小风车,见了韩平疆等人也不认生,高高兴兴地围上来叫哥哥。 虞衡只能庆幸自己出门时有随身带碎银子的习惯,这会儿正好带了点碎银子,还是侯府专门做来给小孩儿玩的花生样式的银馃子,虞衡便随手给了每个孩子一个。 孙伯等人连连拒绝,但论嘴皮子,孙伯哪能说得过虞衡呢?虞衡的话也合情合理,“我也是头一回见这些孩子,要是不给这份见面礼,哪还有脸应下他们这声哥?再说了,您刚才也没拿我们当外人,怎么这时候又客气上了?您要是不让他们收,下回我可没脸再来您这儿蹭面吃了!” 孙伯急得直转圈,偏又不知道怎么回绝虞衡这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急道:“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还不赶紧还回去!”后面那句话是对自家的小孙子说的。其他人也连连斥责自家孩子,小家伙们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左看看右看看,脸上满是迷茫。 “这您可就弄错了,”虞衡将银馃子放进每个孩子的手中,转头对着孙伯等人笑道,“这银子可不是给你们的,是我给这帮孩子买吃食的。空手上门本就失礼,这下补上了才对!” 孙伯他们哪说得过虞衡,几个回合下来都被虞衡给挡了回去,完全找不到其他理由,只能让孩子收下了银馃子。 韩平疆等人看的目中异彩连连,出门后齐刷刷对着虞衡竖了大拇指,“下回我们再来一定把你给捎上,这样就不用发愁东西送不出去了!” 虞衡笑着点头,“没问题,孙伯他们人很好,我当然愿意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又商量着下半日去哪儿消磨日子。 虞衡本以为以他们的性子怕是又要演武场走一波,没想到这帮家伙最近被家里操练狠了,听到演武场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想开溜。有人神秘兮兮地提议去花楼见识见识,转头就挨了揍,“你要是把虞衡带歪了,看靖安侯怎么收拾你!” 花楼的花娘手段一套一套的,虞衡又是个前途一片大好的公子哥儿,年纪小好骗,生得还俊,那些花娘不得处心积虑地往他身上搭? 这要是真把虞衡的心给勾乱了,靖安侯不得把他们几个罪魁祸首给打死? 沈氏兄弟兄弟就不一样了,还惦记着他们那蛐蛐儿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特想去看看斗蛐蛐儿。 吴越想去赛马,一帮人正争执不休的时候,也是冤家路窄,正巧就碰上了展平旌一行人。 展平旌本来是想无视这帮莽夫来着,但眼风一瞟,突然发现不对,那边好像有个熟人来着? 几天不见,虞衡,你怎么跟这帮莽夫混在一起了? 展平旌几人顿时觉得自己肩负重任,必须得把虞衡从这帮粗鲁大汉中拯救出来。否则的话,万一让他们把虞衡给带瘸了,大宣朝岂不是又少了个少年天才? 吴越一见展平旌,瞬间警惕起来,浑身都绷直了,进入备战模式,阴阳怪气道:“哟,你不是被人打下马受伤了吗,怎么就活蹦乱跳了?打马球连马都制不住,丢人!” 展平旌翻了个白眼,“总比某些人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好!” 说完,展平旌也懒得搭理吴越,目光锁定虞衡,皱眉道:“你怎么同他们在一块儿?” “这话说得可笑,虞衡本就是我们武将这边的,跟我们一块儿玩,有什么好奇怪的?” 展平旌:……都怪虞衡表现太变态,自己差点忘了他是将门之子。 但是输人不输阵,对上吴越绝对不能怂,展平旌十分能稳得住,镇定反问吴越,“他明摆着要走科举入仕的路子,和你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说得好像他和你们是一路人一样,人家在家随便念念书就能把你比你泥里,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双方见面就掐架,虞衡都惊呆了,回过神来后赶紧灭火,“大家有话好说,别伤了和气。” 结果展平旌和吴越异口同声来了句,“谁跟他有过和气?” 说完,两人互相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这种小学鸡吵架的既视感……虞衡心累,“在大街上吵吵闹闹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展平旌不屑,“要不是他先撩火,谁稀罕搭理他?” 吴越跳脚,“就你矫情!破事儿还多!” “莽夫闭嘴!”展平旌怒。 二人目光碰撞间似乎带出了噼里啪啦的火花,恨不得将对方给拍进地里去。 虞衡无语,转头买了几包甜瓜子儿,一人发了一包,一起嗑起瓜子儿来。见展平旌和吴越两人看过来,虞衡一脸无辜开口道:“你们继续,我们边看边嗑,这可比看戏班子唱戏还有意思。” 这发展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儿呢?展平旌和吴越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发出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疑惑。话说罪魁祸首是虞衡没错吧,怎么这会儿他看起戏来了呢? 被众人看猴戏似的盯着,展平旌和吴越想继续吵也吵不下去了,各自偃旗息鼓,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虞衡也头疼,这两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沈修给了虞衡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韩平疆也轻轻拍了拍虞衡的肩膀,低声道:“别管他们,由他们吵几句,自然就消停了。” 行吧,大家都是有经验的人,虞衡也淡定了,任凭他们接着掐。 沈修他们果然经验丰富,没过多久,展平旌和吴越就消停了,互相放了一波狠话,最后谁也不搭理谁。 展平旌直接将吴越不存在,对着虞衡道:“过几天有个文会,你有不有兴趣参加?” 虞衡扬眉,“都有哪些人参加?” “人还挺多,上回院试前二十名应该都打算去,你这个案首也该露露面吧?” 说这话时,展平旌嫌弃的目光扫过吴越,意思十分明确:你都有时间跟这货玩,好意思不出席我们的文会吗? 被迫变成端水大师的虞衡很是郁闷,这是咋回事,怎么感觉自己成为了他们掐架的工具人了? 双方闹这一场也花了不少时间,在虞衡的端水之下,双方握手言和隐去了表面的不爽,内里火光四射恨不得再来怼上一场。 但虞衡的面子还是得给的,吴越和展平旌两人气鼓鼓地坐在离对方最远的座位上,沈修等人倒没那么大的火气,反而同韩平疆等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祥和。就是在看到萧蕴时,博陵书院那拨人茫然了一瞬,完全想不起来承恩公府还有这么一号人。 也不知是不是虞衡的错觉,总感觉沈修待他又多了几分和气客套,对着沈氏兄弟的姿态也挺低,反倒是这俩自来熟不大乐意搭理对方,时不时就给对方一个白眼。 虞衡搞不懂他们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瞧着沈氏兄弟虽然单方面闹脾气,但对沈修也没多少恶意,便没管这事儿。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对上了呢?虞衡又不是居委会大妈,专门调节矛盾的,现在他们还能坐在一起和平相处就证明问题不严重,没必要操这份心。 这一天的收获委实不小,回府后,虞衡想了想孙伯他们,脸上便不自觉地带了些笑意,小声对系统说道:“系统,我越来越喜欢这个朝廷了!” 这么个有温度的朝廷,等到日后他当官,也一定可以给人送去温暖的! 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呢。 为此,虞衡第一次主动提出学习,“系统,赶紧安排一下今天的课程,不学好不要放我出来!” 系统非常感动,转头就给虞衡开了个困难模式,各类风格的诗词都得来试试,写不出几首优秀作品就别想出去! 虞衡当即拍案而起,“这就过分了啊,各种风格的诗词都要达到优秀,要求这么高,你咋不上天呢?” 人家诗仙诗圣都专注一种风格封神呢,这垃圾系统怕是线路短路才想出这么个坑爹任务,怕是把系统空间流速开到最大,让虞衡多学一百年,也达不到这个水准。 系统嫌弃: 【知道你的水平没那么高,按那两位大神的水准来,再给你一万年你也没可能过关。这任务的难度并不算太高,优秀标准是要你每种风格写一首高质量的诗词,大概就是你上辈子那种能进语文课本的水平。】 这他妈还叫难度不高? 虞衡当场翻脸,“我看你是皮痒了,不想让我再继续做任务了吧?” 这么丧心病狂的难度,虞衡是疯了才会答应。 虞衡心里还挺委屈,好不容易积极一回,结果就被辣鸡系统背刺一波,这世界还能不能有点真善美了? 系统严肃脸: 【请宿主相信自己的实力,本系统绝对不会发布让宿主完成不了的任务。根据宿主所有的数据分析,本系统可以判定,这个任务对宿主来说,属于可以完成的范畴。】 虞衡当即就傻眼了,“我这么牛逼了我怎么不知道?” 【请宿主相信本系统,你可以的!另外,宿主可以顺便练练字,你那笔字太久没长进,以前还可以糊弄糊弄人,现在这水平,配不上你小三元横空出世少年天才的身份!】 虞衡彻底懂了,这辣鸡系统就没打算让他当个普普通通的小天才,对他的培养方向是让他全方位吊打所有人,不能有任何短板不说,每一项还都得做到最好。也就是说他的水平比别人高一点点都不行,必须形成吊打之势才算完。 这他妈谁遭得住? 虞衡心里那个悔啊,自己就不该嘴贱积极要求学习,辣鸡系统它就不是人,干的都不是人事!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苦逼的人吗? 第28章 三合一 虞衡惨是惨了点,但系统一直装死,他一时间也没办法。想撂挑子不干吧,老师给他准备好了,时间流速也调好了,虞衡不干也不是不行,就是只能在空间干耗着,怎么也出不去。 更加丧心病狂的是,系统见虞衡待在空间死活不不配合名师的教学,又把名将大佬给召唤了出来,站在一旁对虞衡虎视眈眈。 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虞衡简直想在系统身上踩上一万只脚,好好教他做个人。 系统却很是无辜,萌萌哒的电子音差点直接把虞衡给送走: 【但我本来就不是人呀。】 “滚滚滚!下次我再嘴贱我就是猪!” 【请宿主注意文明用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然的话,名将大佬会好好教你做人的哟~】 这行为可太贱了,虞衡觉得自己要是哪天挂了,一定就是被这辣鸡系统给气的。 然而现在虞衡连抱怨的时间都没了,名将大佬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见虞衡戳在原地不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名将大佬的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语气中满是杀气,“快点学。” 我学还不行吗? 虞衡顶着两行宽面条泪,哽咽地跟着名师开始学作诗,心里委屈成球,自己才学跟着名师学习几天啊,能写出中规中矩的诗句就不错了,为什么突然间要求猛的拔高了一截,从作诗到作出一些能上语文课本的诗?这不就跟要求一个小学生考个高考状元回来一样无理取闹吗? 系统还是那句话: 【宿主你可以!】 还给虞衡刷了满屏的加油奋斗表情包,完了后再放了一屏幕的烟花,场景十分绚烂。 虞衡却一点都不感动,不想听课只想出空间睡觉。 系统此时露出了它的险恶嘴脸: 【那没可能,宿主亲口答应的完成任务才出去,这可不算我违规!】 假如时光能倒流,虞衡一定毫不犹豫地打死刚刚嘴贱的自己。 名将大佬的刀已经拔出来一半了,虞衡再怎么不满也得憋着,委委屈屈跟着名师开始练习作诗。 别说,人的潜力确实是无限的。尤其是虞衡这种只会在半路高喊放弃的咸鱼,就需要有系统这样贱嗖嗖的家伙来治治他。不逼他一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反复写诗,被打回,再写,再被打回等一系列流程后,虞衡终于突破自我,写出了一首符合系统要求的,能被收进语文课本水平的诗。 虞衡自己都觉得自己牛逼坏了,听到系统判定他通过的声音,顿时仰天大笑,边笑边疯狂拍桌,吼出无限心酸与豪情,“哈哈哈哈垃圾系统,看你怎么难得倒我?老子写出来啦哈哈哈哈!以后我也是能上语文课本的大佬啦哈哈哈哈!” 系统:……又疯了一个。 见虞衡这么嘚瑟,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请宿主注意,你这才只写出了一首现实风格的诗,还有其他风格的等着你过关。浪漫主义、山水田园……】 “你可闭嘴吧你!”虞衡觉得系统真是太讨嫌了,天底下就没人能比它更不会看人眼色,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不泼冷水会死吗? 系统觉得自己完全没毛病,垃圾宿主就欠敲打,给他点阳光就灿烂,不及时给他泼点冷水,他还不嘚瑟的要上天? 一主一统再次嫌弃了对方一把,而后陷入沉默。 在写出一首符合系统标准的诗后,虞衡的自信心空前膨胀,摩拳擦掌准备一鼓作气再写出几篇佳作,让辣鸡系统好好看看,它跟了个多么了不得的宿主。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传世名篇并不是疯狂堆时间能堆出来的,偶有妙句都是突然被神仙摸了头,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那是人家诗仙,虞衡别说拍马了,坐个火箭都追不上。天赋问题,不是多堆时间就能解决的。 系统这时跳出来安慰了虞衡一把: 【宿主坚持住,等到你通关完成任务,智商点突破90,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那也得真把智商点给加了再说啊,虞衡只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脑子里就跟灌了一堆浆糊似的,越是迫切地想写出另一种风格的好诗,越是流于俗气。 系统也知道灵气这玩意儿不能强逼,能把虞衡榨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任务可以慢慢来。 但是系统也学乖了,知道虞衡刚刚才被自己坑了一把,要是自己现在松了口,虞衡出去后绝对打死都不认这事儿。 这么一思考,系统立即有了主意,看着虞衡愁眉苦脸绞尽脑汁思索着佳句,系统忽而上线,幽幽叹了口气: 【宿主,这样耗下去,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虞衡暴躁,“我这么惨,是谁害的?滚犊子,别烦我!” 本来思路不顺就十分让人心烦意乱,辣鸡系统这个罪魁祸首还敢冒出来,虞衡不怼怼它出一口恶气都对不起自己遭的罪! 系统早就料到自己会被虞衡怼一通,等虞衡发泄完后,系统这才慢悠悠道: 【看宿主这样儿,估计实在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本系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统,可以人性化一点,接受宿主分期付款,宿主你觉得怎么样?】 分期付款?虞衡脑门上顿时挂了一串问号,反应过来再三向系统确认,“你的意思是,今天可以先放我出去,剩下的任务分期完成?” 【是的。】 虞衡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打算给系统来个虚与委蛇,先答应下来,出去后再让他明白到底谁才是爸爸。 然而系统也不傻,被虞衡坑习惯了,系统的警惕性也直线上升,瞬间翻脸: 【滴——警告!宿主心怀不轨,目的不纯,惩罚再上一个时辰的课!】 虞衡:…… 这狗东西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奈何自己不慎送了人头,虞衡也只能含泪继续听名师讲课,还得苦哈哈地继续写诗。 好不容易苟完了这一个时辰,系统再次上线征求虞衡的意见时,虞衡也只能憋屈地答应,“行了,我同意,接下来分期付款,直到文会之前,每天在空间作诗练字,不达到标准不出来,行了吧?” 当然行! 系统给自己撒了满屏的花,内心同样很感动,好不容易能在和垃圾宿主的对峙中占了上风,真是可喜可贺,今天可真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啊! 虞衡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虽然上课是必须要上的,但是自己主动学和被系统坑着学,二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先前都是虞衡压制系统的局面居多,这回冷不丁被系统翻了盘,虞衡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就连写出一首名家古诗都没那么令他高兴了,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个场子给找回来。 系统赢了虞衡一局,心情大好,也不去管虞衡心里的小九九,反正虞衡保证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不能再反悔,接下来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地压榨他,完美! 虞衡就这么过上了凄凄惨惨的被压榨的生活,每天被系统使劲儿榨油。 让虞衡高兴的是,高强度的学习还是有不少回报的,在系统孜孜不倦的压榨之下,他成功突破了一把自己,愣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系统发布的任务。 在得知自己完成任务后,虞衡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想想之前,虞衡还觉得系统给了他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成功过关,虞衡顿时飘了,期盼地问系统,“系统,你是不是在我的智商值上造假了,以我现在这个不超过70的智商,真的能写出这么多首传世名篇吗?” 系统呵呵他一脸: 【我给你开了多少时间流速你自己心里没数?】 “当然没数,你个辣鸡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你让我多学了多长的时间?” 这话没毛病,系统确实是一直瞒着虞衡时间流速来着,不然的话,以这家伙的咸鱼程度,要是让他知道了他真正的学习时间,还不得闹翻天? 系统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同样不留情面: 【用你那刚及格的智商想一想,能你达到现在这水平,用的时间还能少?】 虞衡同样冷哼,“周扒皮!反正我以后也是能进语文课本的牛逼大佬了,不跟你计较!” 系统淡定开嘲讽: 【你先在文会上一鸣惊人再说吧。友情提醒宿主,因为你横空出世接连拿下小三元,又不参加各大文会,除了博陵书院那帮人外,其他人都对你意见大得很。读书人的酸脾气你也知道,这回你要是没撑过他们的刁难,能让他们嘲讽好几年!】 虞衡雄赳赳气昂昂,信心满满,“我都能完成你的变态要求了,这回还不得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 再说了,一门心思眼红别人的人一辈子格局也就那样了,心眼比针小,就只能看到眼前那么一点点的东西,还能期盼他们能有多少学识? 真正有才学的人,像展平旌他们,输了就是输了,坦坦荡荡认输,还能大方交流经验,这才能不断进益。 还真别说,就算有了系统相助,虞衡也没和展平旌他们拉开一段特别明显的距离,这就能看出展平旌和沈修有多勤奋了。 文会这天,虞衡出门后竟然碰上了萧蕴,据他所说,他也要去参加文会,手里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帖子。 虞衡忍不住好奇,就他这体质,会有人想起来给他下帖子吗?再说了,萧蕴也不走文官路子,参加文会的这帮秀才没道理叫上他啊? 见虞衡眼中的问号藏都藏不住,萧蕴低低一笑,不好意思道:“我也去看个热闹。” 实际上是承恩公想着好不容易有个人能不受儿子的奇葩体质影响,瞧着又是个有前程的,赶紧让儿子过来先和他混熟,以后他也好像上回那样在景隆帝面前给儿子刷存在感。 生了个奇葩体质的儿子还能怎么办呢?承恩公简直为这个儿子操碎了心。 萧蕴自己也觉得挺新鲜,乐意与虞衡多往来,十多年才交上第一个朋友,说起来都心酸。 虞衡完全没想到承恩公竟然考虑得这么长远,这套路,搁后世娱乐圈就叫做捆绑营销,让景隆帝每次想到虞衡时顺便记起来还有萧蕴这么个人。这操作,也是没谁了。 当然,以虞衡现在膨胀的状态来看,知道了这事儿后立马就能对系统显摆一句你看人家承恩公多有眼光,我才考了个秀才他就觉得我前途无量,都准备把他儿子和我捆绑在一起了。 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系统也不由感慨一句承恩公好眼力,这宿主虽然垃圾了点,但每回小鞭子抽一顿后还是能有显著的进步。早先系统还担心虞衡完不成通关任务,它从无败绩的完美履历就要在虞衡这儿翻回船,谁知虞衡平时态度是气人了点,真学起来还挺拼命的,对得起他上辈子60的智商考进名校的励志经历。 虞衡对萧蕴的印象不错,这哥们儿人狠话不多,实力强,很是靠得住,除了体质奇葩了点。别的都没毛病,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见萧蕴表情微微透出一丝不自在,虞衡也没继续追问,反而贴心笑道:“那我们一块儿去,也好有个照应。不瞒你说,这次来文会的人,除了博陵书院那几个我熟一点,其他人我也不认识。若是气氛尴尬,咱俩还能说说话。” 萧蕴心知虞衡这是在照顾他,以虞衡在博陵书院那边的人缘,哪会有什么尴尬的地方。更别提他作为小三元得主,本就是这次文会的主角,谁冷场他都不会冷场。反倒是萧蕴自己,估计又是被所有人无视的命。虞衡这话,实际上是在安萧蕴的心,让他不会像以前那样继续当透明人。 系统也只能感慨一句傻人有傻福,就冲虞衡待朋友真诚这一点,承恩公以后还不得出大力捧虞衡啊。谁让他儿子只交的到虞衡这么一个朋友呢?以后虞衡出头了,也能拉他儿子一把,不然的话,他是真担心朝堂上没一个人能想起来还有他儿子这号人。 这会儿已经入了秋,天气逐渐凉了下来,菊花开得正盛,文会定在郊外的远山亭上,亭子边上正好有一处溪水,经常有文人墨客在那儿玩流觞曲水。虞衡一看这地方就知道这次文会,绝对少不了作诗。 展平旌等人还带了不少姿态各异的菊花,黄的白的粉的美得各有千秋,最夺人眼球的还是展平旌带来的一盆二乔,一朵花另有两种颜色,一半黄,一半红,令人啧啧称奇。 见虞衡到了,展平旌几人率先迎了上来,笑道:“巧了,我们正提起你,你就到了,看来真是背后不能说人。” 虞衡一挑眉,故意笑道:“你们刚刚说我什么坏话了?” “那可就多了去了,”展平旌一拍掌,一脸神采飞扬,“说你一定作不出绝好的诗来。怎么,你不服?” 不是展平旌自夸,论及作诗,虞衡确实逊他一筹。 虞衡则抬着下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准我还真作出几首绝妙的好诗来了呢?” “几天不见,脸皮见长啊!”展平旌将虞衡领到座位上坐下,嘴里打趣道,“耍嘴皮子我说不过你,等会儿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你啊,就等着喝酒吧!” 虞衡故作惊恐,“你们不会是商量好了故意来坑我的吧?”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沈修给虞衡倒了杯茶,温声道:“这可是你多心了,我们要是敢故意欺负你,回头你二姐还不得挨个儿找我们算账?” 虞娇在京城的名声一直响亮得很,一手鞭子出神入化深得沈氏真传,当年也是抽过几个败家纨绔来着,全靠自己打出来的彪悍名声。 沈修这么一说,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顿时大乐,细数那些年被虞娇修理过的倒霉蛋。 好在大宣朝风气开放,这也并不是什么坏名声,众人提起旧事反倒对虞娇多有推崇,觉得她嫉恶如仇,那些个不干人事的败家子,就该被狠狠修理! 也正是因为这样,虞衡才没怼他们,不然的话,当着他的面埋汰他姐,再好的朋友都得翻脸。 说话间人逐渐到齐,虞衡眼风四下一扫,觉得大部分人还都挺面熟,竟全都是见过的。 这也很好理解,博陵书院和国子监这两座大宣朝教学质量顶级的学堂都在京城,京城科考,一般能上榜的,大多是这两大学堂的学生。像虞衡这样,不在两家中还能中榜的士子倒是少数。早先博陵书院和国子监打了一场马球,虞衡还代替展平旌上场比了一回来着,对国子监那边的新秀才自然也认了个脸熟。 粗粗一算,这回来了将近三十个人,竟有二十个是博陵书院和国子监出身的,两学堂外的新秀才,竟然只占了个零头。由此可见,这两家的教学水平有多强,怪不得京城的读书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这俩学堂挤。 虞衡同众人交际之时也没忘记把萧蕴给捎带上,其他人也就暗自疑惑一下怎么这位走武将路子的人也来参加他们的文会了,转头就把人抛在了脑后,淡淡打了个招呼后就将人忘光光。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萧蕴这体质还挺好用。像现在,要是沈氏兄弟俩跟着虞衡过来,保不准还要被他们嘲讽一番,也不知什么时候兴起的风气,读书人面对武将时自觉高人一等,还经常揪一把勋贵们的小辫子以示自己的清正,双方关系就没好过。这种文人聚集的场合,武将家的来参加基本就是找嘲。 虞衡能在这儿是因为他三次考试全都把其他人按在地上摩擦,他们不服不行,就这,还有一帮人暗戳戳摩拳擦掌想让虞衡出出丑来着。而萧蕴能全身而退,全凭隐形人体质,还是有点优势的。 文会文会,重点在文。谈笑一番拉进距离后,众人的话题便渐渐往这方面走。也不知是谁笑了一声,鼓动虞衡道,“方才我们的小三元不是说他一定能作出绝妙的好诗来吗?想必这些天在家苦学一定又有所进益,不若就由我们的小三元来赋诗一首,咏一咏这花中君子,如何?”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等着虞衡开口。人嘛,太优秀了,总会有人想看看他的笑话,别说其他人不安好心的家伙了,就连展平旌都好以整暇地望着虞衡,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眯眯道:“那就请吧!” 还是沈修说了句公道话,“三公子刚来不久,总得给他一点时间想一想。” 周烨点头附和,“就是就是。谁不知道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带菊花过来,还特地瞒了三公子。你们敢说自己没提前准备几首咏菊诗?” 老实人要么就不开口,一开口直接扒掉他们的底裤。 虞衡都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展平旌,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瞧你浓眉大眼也是个正直好少年,竟然也学会背地里偷偷努力了? 系统幽幽道: 【宿主,你貌似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吧。】 这倒也是,虞衡反应过来后,立即又怼了系统一句,“我那是被你逼的,属于被动偷偷努力,他们是主动偷摸学习还不告诉我,二者性质不同,不能混为一谈。” 不过说到咏菊诗,虞衡还真有准备来着。被系统压榨了那么久,什么方面的诗没写过,菊花这种声名在外且正值当季的花,自然也是虞衡的重点练习对象。 虞衡过关的那些诗中,就有一首诗是咏菊花来着。 这不就巧了吗?虞衡哪会错过这个机会,张嘴就把自己通过系统判定的咏菊诗吟了出来。 四下顿时一片安静。 虞衡这首诗的标准,那可是能被后世选入语文课本的级别。其他人虽然说是文采过人,但现在也就只是个秀才,文化底蕴和真正的大佬还不能比,写出来的诗只能说是有灵气,偶有佳句就能被人夸上天。像虞衡这样的字字精妙令人回味无穷的水准,还真没人能达到。 当然,也是虞衡比较幸运,这一届秀才中没有像骆宾王那样的天才。不然的话,以人家七岁就能写出咏鹅的水平,也轮不到虞衡在这儿秀。 不得不说,虞衡这个逼装得十分到位。其他人一听他这诗就傻了,这水准,真的是现想的吗?别人真没向他透露这次文会上要咏菊? 当然,就算提前告知了他,这水平也让人难以望其项背。他们精心准备的那几首诗和虞衡这首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了虞衡珠玉在前,其他人都不好意思把自己的诗说出来献丑了。 展平旌也没想到虞衡一上场就放了个王炸,把人都给炸傻了。他也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立即拍案叫好,“精妙绝伦!妙极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沈修也笑,“和你这诗一比,我们写的那些,竟都上不了台面了。” “这可真是肚中有诗说不得,虞三作诗在前头。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先作诗了,这诗一出,谁还敢献丑,那岂不是班门弄斧,平白让人笑话吗?” 虞衡也很坦然,“不瞒你们说,这诗也是我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知道这文会有太多才高八斗之人参加,我这心里也怵得慌。你们也知道,我侥幸得了个小三元,这要是文会上丢了丑,那岂不是小半年不敢出门见人?是以,我这段时间在家什么都没干,光想着作诗去了。这会儿正巧是菊花盛放之时,我就提前想了几首,偶得了这一佳篇,与诸君共赏。” 大实话总是招人喜欢,众人见虞衡不摆高架子,言谈间还暗暗抬了他们一把,心里那点不自在也一扫而空,真心实意地吹捧起虞衡来。 “三公子太过谦虚了,能在短短几日内想出如此传世名篇,三公子诗才也是一等一的好!” 虞衡突然就有点心虚,他这诗还真不是花了几天就想好的,是名师名将加系统空间流速的成果,真当不起他们这样丰富多彩的彩虹屁。 展平旌也甘拜下风,“你说的没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你在作诗一道上已经远远超过我了,是我自大了,自罚一杯。” 展平旌一边说着,一边豪爽地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里嫉妒坏了,这进步的速度,真是太他妈让人羡慕了。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展平旌自己也有个天才名头,就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变态到虞衡这个份儿上,在家待几天,出来后整个人又能升一次级。一般人努力个几年甚至是十年都达不到的水准,他在家待个十天半个月就学会了,这天赋,谁听了不得酸成柠檬精? 沈修见众人面色讪讪,想必此时心里定然十分复杂,便笑着打了个圆场,“看来三公子给我们开了好彩头,接下来的曲水流觞,想必大家都能有不少妙句。等文会结束后,我们再把今日大家所做的诗整理一番,说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众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这主意好!” 有了虞衡那首诗,他们这次文会的名声肯定弱不了。再让人写个序啥的,说不得此次远山集会以后还会成为一桩雅谈,人们只要一提到虞衡那首诗就会想到这次集会,顺带再提上他们一句,多有面子! 文人重名,一听沈修这话便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 萧蕴自告奋勇来当那个击鼓叫停的人,沈修则小声对虞衡说道:“等会儿我来给你倒酒,随便倒点做做样子。这酒劲儿大,别喝醉了。” 虞衡心下诧异,总感觉沈修最近对他好的有点不正常。其实沈修的性格看着温和易相处,实际上比傲娇的展平旌更难接近。这人心中自有界限,温和只不过是他的面具,内里实则是个冷性子。以前他和虞衡也就是点头之交,并没有太深的接触,这段时间接连收到来自沈修的示好,虞衡确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靖安侯府势力不弱,但沈修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这样的清正读书人其实挺忌讳和权贵攀上关系,不然的话,在清流眼里,他们就不干净了,不配称为清官,严苛得很。 沈修之前明显走的就是面子情的路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突然开始向虞衡示好,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人家的好意,虞衡还是要领的。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后,虞衡便看向其他其他人,见他们已经准备就绪,虞衡这才对着背对着他们的萧蕴说了一声,“好了。” 萧蕴闻声便握紧鼓槌开始敲响小鼓,在苍劲而富有节奏的鼓声中,酒杯停在了刚才第一个用话激虞衡作诗的人面前。 那人也爽快,张嘴便说出一首咏菊诗,中规中矩,不出错也无亮点,说完后还对虞衡抱拳道:“献丑了。” 鼓声再起,这一回,酒杯停在了展平旌面前。 展平旌自是不怵这些,同样吟了一首咏菊诗,后两句颇有几分怡然自得,引得众人轰然叫好。若不是有虞衡那首惊艳的诗在前头,展平旌这首诗当是今日最佳。 第三次鼓声响起,这回酒杯又落在一个先前对阴阳怪气的人面前。 虞衡忍不住朝萧蕴的方向看过去,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第三次还是这样,萧蕴这莫不是故意的吧? 有了这层猜测,虞衡接下来就认真关注了一下酒杯停在每个人面前的次数,果然不出虞衡所料,先前对虞衡阴阳怪气那几个人的受罚次数最多,接下来是损友展平旌,虞衡自己则一次都没中,让其他人颇感不平,纷纷打趣道:“可见三公子运气确实是极好,玩了这么久,酒杯竟然一次也没落在你面前。” 在他们说完这话后,酒杯就稳稳停在了虞衡面前。 其他人顿时大笑,“可见是好运气也不能多提,提了就不灵了!” 虞衡则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萧蕴,光明正大地搞小动作还能让人一无所觉,大兄弟你可以的。 作诗对虞衡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事,这段时间虞衡天天被系统锁在空间榨油,按头让他作诗,就那学习强度,扔头猪进去没准等猪出来后哼哼声都变得有古诗的节奏感和韵律感。这些天虞衡在系统空间里做的诗没有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有些不符合选进语文课本的标准,单独拎出来也算是上好的佳句。 虞衡再作得佳作一首,其他人心里彻底服气了,纷纷感叹一句这天赋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一般人羡慕不来。 接下来的作序,众人有志一同地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扔给了虞衡。毕竟这里头就属他名气最大,经历最传奇,文采最好,大家还要蹭他的名气来着,这序他不写谁写? 虞衡也不推辞,他的字也是被系统狠狠压着练出来的,当场展示一番完全没有再怕的。 众人见虞衡写完第一个字便轰然叫好,都说虞衡这一手字很是潇洒俊逸,于飘逸中透着几分清正大气,不说是大家水准,已然形成了自己的风骨。 展平旌等人更是啧啧称奇,连连叹道:“上回你这字还没这般好,没想到你在家苦学十几天,不仅是诗文一道上长进了,就连这字,也精妙了不少。” 其他人听了这话,内心已然麻木,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学习起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完全没有瓶颈期,在家闭个小关立马又升个级? 这天赋,爱了爱了。 这一场文会下来,虞衡彻底在京中读书人圈子中打响了名气。先前还对他半信半疑的人,听了他文会上所作的两首诗后立即成为了他的脑残粉,小心翼翼地将这两首诗誊写下来不说,还时不时看着这两首诗嚎啕大哭,恨自己蠢笨,“人家只学了那么点日子便有如此佳句,我学了这么多,竟是都学到了狗肚子里了不成?” 对于自己给京中读书人造成的心理阴影,虞衡毫不在意,要说心理阴影,他的心理阴影就小了?这世界就是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早早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本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虞衡终于知道为什么沈修三番五次地向他示好了,沈长安兄弟二人前来侯府找他玩时说漏了嘴,沈芝兰正和沈修说亲呢。另一个表姐沈芝静则说给了周烨,都是上回去观看博陵书院和国子监马球赛时定下的姻缘。 这就说得通了,虞衡恍然大悟,原来沈修这是在提前讨好表弟?情商还挺不错啊。 好在大宣朝对同姓不婚没有一竿子打死,只禁同宗结婚,不然的话,这门亲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沈长安兄弟二人可算是明白了之前虞衡为何看苏熙不爽了,酸溜溜道:“一想到我们家精心娇养了十多年的姑娘就要被这混账给哄回家,我就想揍他一顿。” 虞衡不得不提醒他们,“别看沈修走文官路线,实则骑射功夫也不差。你们这半吊子,指不定还打不过他呢。” 这就扎心了。沈氏兄弟顿时蔫了,虞衡趁机撸了一把他们的狗头给他们画饼,“你们最近不是跟着武师父在练武吗?好好练,日后考个武进士才好给表姐撑腰,否则的话,你们放狠话都没底气。” 第29章 三合一 不得不说,虞衡给人画饼的水平确实不错。许是因为他们三算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同样的话,沈氏兄弟就乐意听虞衡的,张氏钱氏一张嘴他们又嫌烦,大概真是叛逆期到了,听不得大人的劝告。 虞衡随便跟他们展望了一下他们未来神气十足在沈修二人面前给沈芝兰沈芝静两姐妹撑腰的场景,兄弟俩全都目露憧憬,觉得这个非常可以有,沈修在京城多有名气一人啊,要是在他们面前弯腰,折服于他们的实力之下,这多爽! 虞衡也没戳穿他们这个想法不切实际,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自己这条咸鱼被系统给鞭活了,这俩纨绔不得也跟着改改性子,积极上进努力奔前程去? 表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 沈芝兰和沈芝静姐妹的婚事定下后,沈氏特地去了一趟南安伯府给她们道喜。虞衡和虞娇也跟着一道儿去了伯府,二人目标明确,一个准备找好姐妹们聊聊心事,一个准备去看看好兄弟们是不是真的静下心来开始奋发图强了。 这一次来伯府,虞衡在张氏那儿受到了不同以往的待遇。以前张氏对待虞衡和虞娇都是面子情,还暗戳戳埋汰过虞娇几次。至于虞衡,早先还好,大面上还能过得去,自打沈氏拒绝了张氏的提议,没同意虞衡和沈芝兰的婚事后,张氏见了虞衡就没什么好脸色。 也就是知道她本性难改,虞衡没跟她计较。这么多年,张氏这一点都不知道掩饰的性子,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虞衡他大舅没少跟在张氏身后收拾烂摊子。 侯府收的歉礼都差不多能摆满一个库房了,但张氏每回都不见长进,被丈夫强压一回,好上几个月又重新惹事儿。 摊上这么个人,虞衡他大舅也没辙,要是罚的太狠,几个孩子面上也不好看,只能帮她收拾残局了。 不过这一次,张氏完全没掉链子,见了虞衡就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叮嘱他天冷加衣,又问他最近念书可有进益…… 搞的虞衡还挺茫然,他大舅母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然后,虞衡就听见张氏话锋一转,将话头扯到沈修和周烨身上,“听闻你们上次还办了个文会,写了不少好诗。如今京城年轻一代的读书人,都隐隐有以你为首的势头。你可是兰姐儿和静姐儿的亲表弟,可得多给她们看着那两人。这可关系着你两位表姐的终身幸福,你千万多上点心,啊!” 虞衡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沈芝兰和沈芝静平时对他也不错,都是一家人,他肯定会帮着考核一下沈修和周烨二人是不是良配;另一方面吧,他这大舅母未免也太人间真实了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性格转变如此之快,她自己就不觉得别扭吗? 张氏非但不别扭,还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一个劲儿地同沈氏显摆,“早些时候我这心里还急得不得了,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当初乱窜。没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缘分不就来了吗?” 张氏之前被沈氏拒绝后心里憋着一股气,一门心思想找个不比虞衡差的女婿。结果虞衡战绩太彪悍,只要有比试,第一名酒不会落到别人头上。张氏原本更看好展平旌来着,没想到略一试探又在展平旌他娘那里碰了个软钉子,正巧沈修和沈芝兰在马球赛上自个儿看对眼儿了,张氏一合计,沈修也不差啊,虽然没能压虞衡一头,但人家院试拿了第二,还比展平旌更强呢! 虞衡和沈氏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之色。 钱氏性情更为圆滑,关怀了虞衡和虞娇几句,又问了一声沐老夫人身子如何,还说自己前日得了边外的一株雪莲,回头让沈氏带回去,连刚学会走路的虞元昼小朋友都照顾到了,十分到位。 做完这一系列事后,钱氏才一门心思地拉着虞娇说话,目的也很明确,就想让虞娇多观察观察周围的好姑娘,有合适的就跟她说一声,沈长宁也到该说亲的年纪了呢。 不仅如此,钱氏的喜好和张氏还完全不一样,张氏喜欢文静规矩知礼的,钱氏却喜欢像虞娇这样明媚活泼的姑娘,所以才来找虞娇帮忙留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 虞衡不由无语,现在是什么说亲的黄道吉日吗,怎么大家的关注点都在这上面,就不能有点其他的追求? 这么想着,虞衡就做了个好人,在诸位长辈面前替沈氏兄弟刷一刷事业心,“两位表哥刚刚还跟我说呢,说是要好好练武,将来考个武进士,穿上官袍有品阶在身,才好为二位表姐撑腰。” 长辈们一听这话,果不其然大乐,张氏和钱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嘴里直说沈氏兄弟懂事了。 虞衡则继续给他们挖坑,“两位表哥既然有这份心,不若让府上的武师傅也多多费心,以两位表哥的聪明才智,将来要考个武进士,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话谁不乐意听?南安伯夫人笑得连连上的皱纹都透着一丝喜悦,连连点头道:“好极好极,都是出息的孩子。到时候衡儿再中个进士,咱们家倒算是文武双全了!” 沈氏兄弟被虞衡坑多了,虞衡一开口他们就觉得不妙,瞬间有种自己要被武师傅往死里操练的不祥预感。 见南安伯夫人的话头又落在了虞衡身上,两兄弟立即打趣道:“祖母,您这话可不大对,人家衡表弟简单学了几个月,就轻轻松松地将小三元收入囊中。就凭他这聪明劲儿,只中个进士怎么够?要我说,最好是一鼓作气再拿个大三元,最后穿着状元红袍打马游街,那才叫威风!” “对对对,是我想岔了,衡哥儿就该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他们兄弟一文一武互相照应,谁不得羡慕你姑父姑母?” 沈氏可是虞衡亲娘,见虞衡就这么被架在了火上烤,赶紧笑着打断他们,“我们大宣卧虎藏龙,衡儿也就今年略微开了点窍,待到日后的乡试会试和殿试,都要和整个大宣最聪明的那拨士子来比,现在说什么中状元拿下大三元,也太早了些。他个小孩子家家的,能顺顺利利中个进士,我们侯爷都得高高兴兴地开祠堂给祖宗磕头。你们是不知道,衡儿侥幸拿下小三元后,我们侯爷夜里做梦都在偷笑呢!” 沈氏说的有趣,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倒也不再提虞衡中状元之事。 沈氏暗暗松了口气,倒也不是她信不过娘家,只不过伯府人多口杂,万一谁不留心把这话传出去了,那虞衡还不得被人非议好几年?恃才傲物,骄傲自满,在读书人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再说了,要是虞衡接下来真能一鼓作气把大三元也拿到手,这也能成为一桩美谈。但问题是,其中风险更大,要是虞衡一个不小心考劈叉了,能被人揪着这事儿嘲一辈子。 沈氏可是虞衡亲娘,做什么要给儿子搭一条这么凄风苦雨的荆棘路? 虞衡顿时压力骤减,暗暗给沈氏投了个感激的眼神,沈氏眉头一挑,眼中露出一丝自得,示意虞衡自己玩去,这边有任何事她都能扛住。 虞衡的目光便转向了两位坑货表哥,沈氏兄弟也十分理直气壮,一左一右揽着虞衡去了后院。没了长辈在场,气氛就活跃多了,沈氏兄弟上来先指责虞衡,“我们拿你当兄弟,你就是这么坑我们的?武师傅平日里对我们的操练就已经都累的了,长辈们要是听了你的鼓动,让武师傅继续给我们加课业,那我们还活不活?” 要不他们仨怎么是一块儿玩到大的好兄弟呢,这厌学的破脾气,都是一样一样的。 系统都忍不住吐槽: 【你们这哪是表兄弟,分明就是亲兄弟。你和自己的亲哥性子都没这么像!】 虞衡冷哼一声,“坑货闭嘴。” 沈氏兄弟真没说谎,虞衡跟着他们往演武场一走,就发觉他们一上了演武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上场前是懒散小猫咪,上场后秒变超凶野豹子,那兵器耍得叫一个像模像样,大刀长木仓被他们挥得虎虎生风,就两个人,愣是舞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虞衡非常给面子的拍手叫好,沈长安得意收了长木仓,嘚瑟地看向虞衡,眉飞色舞问道:“怎么样,不错吧?我们也就练了没多久,说不准明年也能像你一样,在武举上大放异彩呢!” 虞衡点头表示赞同,“就刚刚这几下,你们俩跑去大街上卖艺,我拿个铜锣去收赏钱,指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得了吧你,这是夸我们还是埋汰我们呢?”沈长宁笑着推了虞衡一把,“你这张嘴,日后要是进了官场,以某些官员的小心眼,怕是得被你当场给气死。” 这话就过分了,虞衡摊手,一脸无辜,“我脾气可好了,说话更是温和有礼,你们可别冤枉我。” “是啊,笑眯眯地把人推坑里还一脸无辜。”沈长安一把勾住虞衡的脖子,发自内地感慨道,“不过你这性子还真适合混官场,好歹自己不吃亏。都是兄弟,以后要是看见我俩被人坑了,你可得提醒我们一把啊!” 那是当然的,虞衡也不矫情,干脆利落地点头应下。沈长宁扔了杆长木仓给虞衡,扬眉道:“上回马球赛,你那身骑射功夫很是不错,来来来,我们再接着比划比划。” 虞衡连忙摆手,疯狂拒绝,“我就是跟着我爹学了几天骑射,长木仓还没学过,不会使。” 卧槽赶紧住手,这要是让辣鸡系统看到了,回头觉着身为青史留名的权臣应该文武双全,又派出名将大佬强压着我习武怎么办? 系统幽幽上线: 【宿主,你好像忘了,我随时都在线的。】 虞衡:!!!淦,自己这回是不是又送人头了? 【恭喜宿主达成自觉学习成就,武学课安排!】 安排你个大头鬼!虞衡整个人都不好了,没好气道:“不是说我们的目标是青史留名吗?就我现在这不到七十的智商值,你想让我当个文武全才,是不是太敢想了点?辣鸡系统你还记得乡试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吗?” 【宿主,这回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的目标是青史留名。已录音录像,不许反悔。】 虞衡:……现在拆了这垃圾玩意儿还来得及吗? 那必须是来不及了,谁知道系统还自动升级,学会了声东击西这招了呢? 再次坑了自己一把的虞衡十分后悔,看着自己手里的长木仓,再看看正等着他练一练的沈长安,虞衡顿时怒从胆边生,抓住木仓杆迅速往沈长安的面门刺去。 不过虞衡这速度在沈长安眼里还是太慢了,简单一个格挡木仓花便将虞衡的攻势挡了回来。 虞衡的反应也很快,这可是被名将大佬千锤百炼锤出来的反应速度,见势不妙手中一个巧劲儿从沈阳右下方的空档处挑了上去。沈长安没料到虞衡攻击的角度竟会这么刁钻,手忙脚乱提木仓去挡,就听见下方有人高声叫好。 虞衡和沈长安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了手,齐齐向下望去,便见一身材魁梧的八尺壮汉站在演武场下面,一脸络腮胡,看着很是彪悍,这会儿正向虞衡投来赞赏的目光,抚掌笑道:“这位就是最近名声响亮得很的虞三公子吧?没想到三公子不仅聪明会念书,练起武来也颇有天分,不愧是将门之后!” 虞衡整个人都麻木了,我就随便比划了几下,您从哪儿看出来我练武天分不错的? 再说了,练武这方面,虞衡当然还是更相信名将大佬。每每想到名将大佬看他仿若看垃圾的眼神,虞衡都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弱的不能再弱的菜鸡,只有被嫌弃的份。天生就不是练武的料。 这会儿这位络腮胡跑出来夸虞衡一通,虞衡还觉得这人不大实诚,净会睁眼说瞎话。 沈氏兄弟却十分扎心,纷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这位络腮胡,脸上满是委屈:师父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以往那个只会斥责我们大棒子伺候我们的狠心师父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夸人了?重点是,为什么夸的还是别人?明明我们的功夫比他更好! 武师傅没有在意沈氏兄弟兄弟的悲愤,而是上下打量了虞衡一眼,又伸手摸了摸虞衡的肩胛骨,奇道:“这根骨倒也不像是练武的好苗子,据说你只是学了小半个月的骑射,但方才那手俊俏的功夫和极快的反应,倒像是经受过十来年的磨炼似的。莫非真的有人如此天赋异禀?” 虞衡心中一凛,收回自己刚才对这位武师傅不实诚的评价。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武师傅这么随口一分析,基本把虞衡的底都给掀出来了。也就是系统的存在太过逆天,武师傅也只能继续好奇下去了。 想到这里,虞衡又不由好奇,既然武师傅都能看得出来他的根骨,那虞启昌作为真正的沙场猛将,他能看不出来? 【放心吧宿主,你爹对你的滤镜至少有一万米,滤镜一戴,你就算是个上场就摔跤的菜逼他都能觉得我儿子摔倒的样子真可爱。就他那情况,怎么可能怀疑你?问就是他儿子天赋异禀聪慧过人,文武都能一手抓。】 这话听起来莫名有些羞耻,虞衡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各种应对。这头武师傅见猎心喜,跃跃欲试想指点虞衡一番。虞衡在沈氏兄弟的眼神威胁下默默点头,跟着武师傅一招一式的开始练。 三个难兄难弟扎好马步排排站,听从武师傅的口令出拳收拳练练基本功活动一下筋骨,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武师傅一人单挑他们三个。想当然耳,虞衡他们输得有点惨。 就在虞衡坐在地上一边擦汗一边大喘气时,系统贱嗖嗖地开了嘲讽: 【看吧,不练武的下场就是这样,碰上个厉害点的对手就出师未捷身先死,那还怎么青史留名?武同样得学起来!】 虞衡累的都不想说话,吭哧喘了几口粗气,这才皱眉道:“学武强身健体没毛病,但你要求我两边都要做到最好,那是不是过分了点?” 【宿主最起码也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若是日后外放做官,人生地不熟,你要收拾地头蛇,人家直接动手要你的命,你不得掌握点武学技能?】 “为什么好好的当个官都能被你说出恐怖片效果?”虞衡忍不住吐槽,“我以后肯定就当个文官,耍耍嘴皮子写写文章,再观察一下民生,及时反馈并解决老百姓的切实问题,不挺好的吗?绝对是个合格的好官。” 系统呵呵他一脸,忍不住对虞衡发出灵魂质问: 【宿主你真的了解大宣朝百姓的生活水平,知道他们面临着哪些困难吗?】 虞衡瞬间呆住,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 系统再接再厉对他进行灵魂拷问: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作诗任务,你作出的第一首符合系统标准的诗是什么风格的?】 这题虞衡会,“现实主义风格啊,你不是知道吗?” 【那宿主有没有想过,你为何会灵机一动写出那样的诗来呢?当天你做了什么?】 虞衡陷入沉思,仔细回忆了那一天的所有细节,最后不确定地回道:“是因为我见了孙伯他们吗?” 系统莫名有些欣慰,能想到这一层,说明虞衡已经慢慢多出了不少悟性,看来那智商点没白加。 既然是要点拨虞衡,系统自然不会在这上头卖关子,大方承认道: 【没错。宿主你那天见到了孙伯他们,知晓了宣朝朝廷的温情一面,又有感于孙伯等人热血报国有情有义有自尊的品行,感受了另一番与你往常看到的不一样的生活,这才心有所悟,突破了自己。】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虞衡身为侯府公子,生活水平自然是这个年代顶尖的水平,再加上他又宅,不常出门看一看,感受一番寻常百姓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这就让虞衡十分不接地气,他可以说是这个朝代目光最长远的读书人,因为他站在历史的肩膀上,有另一个璀璨的文明做底蕴;他也是这个朝代目光最狭隘的读书人,因为他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边的这一亩三分地,从未往下去看看,体会一把百姓们到底有多不容易。 见虞衡若有所思,系统直接道: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宿主你的书其实读得够多了,阅读量和刷题量和你同届的这帮秀才相比,绝对是高居榜首。但人生的阅历不同的心境感悟这一些,是你在系统空间刷再多的题听再多的课都感知不了的。哪怕是在信息发达的后世,看新闻了解事件全过程和亲自在现场观看全过程,感受也是有区别的。这一点,没人能帮你。】 虞衡有点茫然,他本来就是系统抽一鞭子他才不情愿动一动的懒散性子,平时也是系统给他布置任务他按质按量的完成就行。这会儿突然听系统说有些东西系统也帮不了他,虞衡顿时就懵逼了,“不是,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张嘴就要帮我名垂青史还能给我加智商,这会儿怎么就突然丧了下去了呢?” 说实话,系统一直挥着小皮鞭不停抽打着虞衡让虞衡上进上进再上进,虞衡心里确实挺烦它的,但系统冷不丁泄了气,虞衡又觉得心里有点慌。虽然嘴上嫌弃系统经常骂它垃圾,但虞衡心里也明白,系统这一系列让他不满的操作确实让他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如今已经小有成就的虞衡,收获了上辈子羡慕已久的天才光环,还交到了一帮十分优秀的朋友,再让他去当咸鱼,也不太可能了。 想到这儿,虞衡的语气顿时柔和了不少,皱眉问系统,“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好解决的大难题了?行了,不就是练武嘛,我练就是了,你安排吧,回去后我就开始好好练!” 系统很满意虞衡的态度,又多提点了他一句: 【宿主,我建议你最好多出去走走,游学散心采风,了解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知晓不同地方百姓的生活现状和需求,不但会让你的思维更上一层,对你日后当官也有好处。】 简单来说就是虞衡自己的阅历不够,看的东西够多了,但自己的心境感悟没跟上,需要来一场游学拓宽他的视野,多添几分人生阅历。 虞衡觉得系统这提议非常对,这问题可以说是非常犀利了,一针见血直至要害,虞衡连连点头,猛的反应过来,“所以你让我练武,是为了给游学做准备?” 【你以为现在的交通像你上辈子那样方便呢?不管去哪儿打开买票软件买张票就行?游学之路,路途遥远不说,还可能在途中碰上山匪和黑吃黑宰肥羊的。宿主本来年纪就不大,过完年也就十五岁,身量都还没长全,整个人就是个战五渣。这种情况,你爹娘能放心让你自己一个人出门?】 想想都不可能。虞启昌多宝贝虞衡这聪明的脑袋瓜,被人嘲讽儿子不会骑马时都没能狠下心来压着虞衡学骑射,就怕伤到了他聪明的脑壳。这种情况下,虞启昌除非是疯了才会答应让虞衡离家老远去游学。 但虞衡却有些心动,游学啊,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旅游吗?貌似挺不错的样子,还能增加阅历体验生活,虞衡近来也确实感觉自己到了瓶颈期,说不定出去这么一走,就突破了呢? 再说了,游学的话,能和各地不同的大佬们交流,虽然系统名师的水平已经处于顶尖水平,但大宣朝这些隐士大儒的观点和看法还是会更符合宣朝目前的情况一些。 想明白这点后,虞衡顿时豁然开朗,拍板决定,“你说得对,我是该出去走走,回家后我就跟我爹娘提一提。” 【宿主怎么突然变成了急性子?这都九月底了,你这时候游学,是想在外过个年?】 那干脆别开口了,一提绝对被驳回,谁都不可能答应他。 还真是这样,虞衡挠头,又纠结,“但明年我姐出嫁,我也不好出门。要是等到后年,那又到了乡试之年,我准备乡试还来不及,往外面跑也不像样啊。” 【你姐的婚事在明年九月,过完年后等天气稍微回暖你便动身,在外游上五六个月再赶回来,不是什么事都不耽搁吗?另外,从现在到动身这段时间,宿主正好还可以练练防身功夫,到时候也更有理由说服你爹。】 这考虑可以说是非常全面了。虞衡连连点头,心下开始盘算着,“到时候我还能多叫上几个小伙伴一起出发,一路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再写写文章,互相交流比试才能有进步。” 系统欣慰: 【宿主终于不再是咸鱼了,感动!】 感动就感动吧,刷一屏幕的泪眼汪汪表情是闹哪样啊?虞衡搓了搓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辣鸡系统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回府后,虞衡自觉进了系统空间开始练武。 系统给他安排的老师还是原来那位名将大佬,虽然大佬的脸部被打了马赛克,但虞衡还是感受他身上传来的低气压,看来这位大佬的心情并不太好。 要是大佬能听到虞衡心中的话,定然会怼虞衡一句,又要继续教菜鸡,还是个毫无上进心的菜鸡,谁能高兴? 不过这回,虞衡菜归菜,学习态度可比之前好得多。之前名将大佬教虞衡骑射时,那虞衡真是一戳动一下,不戳就咸鱼,看着就让人窝火,导致大佬浑身杀气越来越吓人,每天都在强压着拔刀砍死虞衡的冲动。 现在,虞衡再也不是曾经的咸鱼衡了,他成功地被系统鞭活了,成为了一条正在努力翻身的咸鱼。成果先不论,至少这态度就没那么气人了。 名将大佬对虞衡的预期太低,都做好了宰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虞衡的态度还挺积极,让干嘛就干嘛,认真的一批,仿佛前段时间那个不情不愿的人不是他一样。 学习态度好的学生表现得哪怕再烂,老师一般都会宽容点。名将大佬见识过虞衡最气人的一面,这会儿虞衡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名将大佬狠归狠,还是讲道理的,虞衡明显感觉名将大佬周身的杀气弱了不少,不由好奇地瞟了他一眼,结果换来大佬一声毫不留情的斥责,“眼睛往哪儿看呢?” 凶归凶,大佬还挺尊重虞衡的个人喜好。虞衡心里更偏向用剑,大佬便解了自己腰间的长刀,换了把剑一招一式的给虞衡讲解分析。 每回上大佬的课,虞衡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因为大佬人狠话不多,话从来不说第二遍,要是走神立即被揍。这种情况下,虞衡还真突破自我记下了大佬讲解拆分的每个招式,剑术水平直线上升。 在成功学会一套剑法后,虞衡忍不住向系统嘚瑟,“会用剑的人可真帅!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以后我也是大侠啦!” 【宿主醒醒,你现在这程度充其量就是能正面解决三四个小混混的水平,离大侠还差得远呢!】 虞衡被系统泼了盆冷水也不恼,学会了新技能觉得自己又帅出了新高度,心里可美了。 很快便到了腊月,大街小巷挂上了红灯笼,年味儿越来越足,侯府上下也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一切事宜,尤其是沈氏,各家的年礼往来单子都得由她拟定,忙得脚不沾地。好在还有虞娇和陆氏能替她分担部分活计,王夫子也告了假带着妻子回家过年去了,虞衡闲下来同样跑去搭把手,回去后再在系统空间中补课,一天天的过得充实得很。 年关越来越近,其他人心中也愈发期待除夕夜的到来,敲锣打鼓迎新年。 虞衡心中又多了另一重期盼,等过完年,他就可以向虞启昌夫妻二人提出游学之事啦,这段时间他在名将大佬的操练下进步神速,好歹也算是有了防身的本事,虞衡正摩拳擦掌准备出门好好游玩一番,领略一下大宣朝的壮丽河山。当然,最重要的是拜访隐士大儒,体会百姓生活的难处,这样才能有所提升。 这时,系统又冒出来提醒了虞衡一句: 【友情提醒宿主,这次出去游学,最好把萧蕴也带上。】 “他不是走武举路子吗?跟着我们吟诗作赋会不会太无聊了点?”虞衡纳闷。 【每个少年的心中都有个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宿主不如去问一问萧蕴,我赌一包辣条,他一定会答应。】 说到这个,虞衡突然精明了起来,“等会儿,你是不是偷偷吞我奖励了?我这段时间完成了这么多任务,我的美食奖励呢?” 系统:…… 【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查收。另外,宿主可以郑重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约萧蕴一同游学更好。】 虞衡顿时奇了怪了,忍不住问道:“他身上有什么优点让你这么念念不忘,三番五次地向我卖安利?” 【隐形体质算吗?武力值高非常能打,还容易被人忽略,宿主要是不幸被抓,萧蕴那奇葩体质肯定能把你给救回来。我这是在提高宿主外出游学的安全指数。】 虞衡:……… 行吧,好像还挺有道理,没毛病。 第30章 三合一 虞衡只想吐槽一句,萧蕴那奇葩体质经由系统的嘴说出来,莫名有种他是打家劫舍必备品的错觉。但不得不说,系统的话也没错,虞衡顺着系统的思路一想,这要是倒霉碰上了山匪,自己等人干不过被抓,萧蕴肯定能脱身,转头找机会再杀个回马木仓,突然就感觉安全感爆棚了呢。 系统很是嘚瑟,屏幕上出现了臭屁得不得了的叉腰小人得意洋洋对虞衡说道: 【早就说了,本系统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提的每个建议都有大数据分析做支撑。宿主只要老老实实听本系统的,一定能用最快的速度走上人生巅峰,名垂青史不是梦。想一想,以后的学生们一打开课本,语文书上有你的诗和文章要求背诵默写,历史书上有你的生平简介和彪悍事迹,还划了重点说明这是必考知识点,荣升成为学生心理阴影制造机,就问宿主你爽不爽?】 好……好像确实挺爽的。 虞衡顺着系统的话畅想了一下那个美好的未来,再代入了自己上辈子背某些名人的彪悍事迹和文章时的痛苦,莫名就觉得爽度飙升,历史大魔王,各专业学生绕不开的梦魇,这称号多带感! 虞衡的学习积极性瞬间飙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对系统嚷嚷道:“这个可以有!为了这个,我可以委屈一下自己多努力学习一段时间!” 果然,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更能让人愉悦翻倍呢。 系统早就认清了虞衡的垃圾本质,呵呵他一脸,嘲讽道: 【说的好像你有多委屈似的,这样的绝佳好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还扭扭捏捏不乐意,搞的好像我逼你一样。要是换个宿主,现在早就金榜题名开始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了。亏宿主还有脸沾沾自喜,呸!】 “跟了我这么个天赋不太好的宿主真是委屈你了啊,”虞衡翻了个白眼,辣鸡系统一天不对他开嘲讽就不自在是不是?“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也没办法绑定第二个宿主啊!” 一击必中精准扎心,系统再也哔哔了,想着虞衡最近还挺配合,不想把双方的关系闹得太僵,系统干巴巴地夸了虞衡一句, 【其实宿主最近的进步还是挺大的,以宿主这可怜的智商,能达到现在的水平,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虞衡一时间竟分不清系统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回了一句,“那真是谢谢夸奖了。” 【宿主客气了,本系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 这辣鸡系统真是个聊天天才,虞衡忍不住怀疑,它之前跟过那么多的宿主,是不是每一个宿主都觉得这货实在太讨厌,所以一找准机会就把它给踹了? 【请宿主注意,禁止对系统进行统身攻击。本系统以往的所有宿主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对本系统十分配合,只有你是意外!】 “他们就没好奇你的构成想把你给拆了分析分析?”虞衡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你经历过许多时空,有古代位面也有现代和未来位面?这要是碰上些科研疯子,能忍不住不把你给拆了?” 系统突然一僵,原本炫着流光的屏幕都静止了一瞬,虞衡顿时瞪大了双眼,“不会吧,还真被我给猜中了?” 那辣鸡系统还挺惨的,好不容易把人送上人生巅峰,转头人家就打起了它的主意想把它给拆了。这遭遇,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虽然系统的遭遇确实有点惨,但是,虞衡还是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察觉到现在笑一下不大合适,虞衡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摆手眯着眼对系统道歉,“对不起,实在是没忍住。” 想到一直压榨自己的系统也曾被人渣过,自己心里怎么就这么爽快呢哈哈哈? 系统生气,阴阳怪气道: 【宿主还是先把上扬的嘴角给压一下再来说这话吧。】 眼中的笑意都不带收敛一下,这道歉也真够敷衍的。 系统瞬间怒从胆边生,就跟乱码似的开始骂骂咧咧: 【垃圾宿主垃圾宿主垃圾主人垃圾主人……】 虞衡瞬间找到重点,“垃圾主人?你还有主人?” 【废话,那不就是……】系统突然回神,恼羞成怒,【要你管!本系统当然是由人创造出来的,只可惜我主人也跟你一样是个垃圾垃圾大垃圾!】 “人身攻击过分了啊。”虞衡皱眉,“你这是把以前的怨气全往我身上发呢,这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憋着吧。” 【呵呵,智障。】 “智障也是你自己选的宿主,还是你在这个时空唯一能绑定的宿主,就问你气不气?略略略。” 论脸皮厚度和嘴炮,显然是系统输了,忿忿不平地下了线,在心里诅咒虞衡过年收不到大红包。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作为家里团宠,虞衡怎么可能收不到大红包?沐老夫人和虞启昌夫妻给的厚礼暂且不提,虞铮和虞娇送给虞衡的礼物都装了两个箱子,都是从各处搜来的珍本古籍,还有字画和镇纸,反正读书人最追捧哪些东西他们就送虞衡什么。 再加上虞娇的亲事定了下来,苏熙想讨好虞衡这个小舅子,出手也极为大方。 反正苏家也不缺银子,苏熙给侯府送的年礼都是数一数二的丰厚。 虞衡因此大赚一笔,小金库又肥了一圈。 冬季正是养膘的好时候,虞衡性格本就比较宅,天一冷更加不爱出门,每天都十分积极地进入系统空间完成任务,就为了系统奖励的那一顿火锅。 冬季和火锅绝配,冬天不吃火锅简直没有灵魂。虞衡暂时抛弃了原本的心头好麻辣小龙虾,每天欢快地投入了火锅的怀抱。 不得不说,系统虽然垃圾了点,但里面的东西确实都是精品。高质量的名师课堂和学习资料就不用说了,就连每次任务的奖励都美味得让人回味无穷。 这鲜香的锅底,这新鲜的肥牛毛肚和软滑可口的虾滑,再加上其他人鲜嫩爽口的滚肉食和蔬菜,配上一瓶肥宅快乐水,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享受,日子赛神仙。 每回看着火红火红的汤底,虞衡都忍不住遗憾,为什么辣椒还没传进来?吃辣大省出生的娃,吃不到辣真是心酸。要是有了辣椒,虞衡立马撸袖子做辣椒面炒辣椒油,小炒肉做起来,还有辣子鸡、水煮鱼、夫妻肺片、剁椒鱼头…… 不行,想想就要开始流口水,虞衡埋头塞了一嘴的肥牛,觉得下回自己可以换个菜尝尝,就是有点可惜,这样的美味不能和家人分享。 但虞衡有自己的办法,他画图让人做了几个九格暖锅。过年,厨房采买了不少肉食和蔬菜,虞衡便让人仔细片了牛肉和羊肉,还有虞启昌猎来的鹿肉等,又做了鱼丸和肉丸,配上洗净的蔬菜和酒水,满满当当放了两个盆,再让主厨吊了高汤,配好汤底,准备了厨师的拿手秘制酱料,还有酒椒桂等调料放在一旁的小碟子中,可根据自己的口味自行调配料。 一应东西全都准备就绪后,虞衡便兴冲冲地让人带着暖锅去沐老夫人等人面前献宝。 这也算是个新鲜物事,虞启昌和虞铮都觉得新鲜,沐老夫人和沈氏在边外待了多年,也没那么多讲究,陆氏虽然是大家闺秀出身,但为人并不刻板,觉着一家人围在一块儿用膳挺好,面上同样笑意盈盈,瞧不出任何不满。 刚学会走路的虞元昼小朋友这会儿正在折腾胖橘,晃晃悠悠地一屁股坐在胖橘身边就开始研究这个跟他长得不大一样的小东西,摸摸猫头,捏捏猫爪爪,还好奇地想去扯一把猫胡子。 胖橘对人类幼崽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任凭虞元昼各种折腾它也不动弹。直到小家伙肉嘟嘟的爪爪要去祸害它的胡子,胖橘这才无奈地伸出爪子轻轻挡了一下。结果小家伙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似的,笑咧了嘴,不断伸手去够胖橘的胡子,又一次次被胖橘严肃地按了回来。场面一度十分爆笑。 虞衡的目光不自觉就被胖橘和虞元昼小朋友的互动给吸引过去了,沈氏等人见状,互相看了看,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虞衡好不容易想出样新东西,甭管这暖锅味道如何,只要吃不死人,他们都能强忍住奇葩口味闭眼吹好吃。当然,要真是做出一锅味道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一定拦住虞衡不让他尝。虞启昌还冲沈氏使眼色呢,示意她等会儿见势不对赶紧把虞衡给忽悠走。 没动筷子前,沈氏等人心情复杂。动了筷子后,真香! 因为各类肉多,虞衡做的这个九格暖锅就发挥了大用处,每种肉放一个格子煮,这样不容易串味,蔬菜又另在一格,或者在肉食这边吸点肉香汤汁也不错,再加上自己动手调配的调料,每个人都能吃到最合自己口味的火锅。 虞启昌当即叫好,一边埋头涮羊肉一边大力夸奖虞衡,“这办法好,吃得舒坦!大冷天就该吃这个锅子,暖和又美味!” 虞娇也连连点头,从锅中捞了一把毛肚吃得正香,抽空说了一句,“味道确实不错,可以多吃几回。这大冷天的,就该吃吃这样暖胃的东西。” 沐老夫人上了年纪,口味比较清淡,虞衡给她捞了一些鱼丸和豆腐,配着鲜嫩的汤底吃着正好,闻言也点头道:“确实不错,明儿让厨房继续把汤底和菜都备好,我们再吃上一回。” 等到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沐老夫人又问虞衡,“这暖锅的吃法确实不错,侯府还有一座别院,里头梅花开得正好。你不妨邀几个好友前去赏梅,再请他们一道儿尝尝这暖锅。” 沈氏一听就明白了沐老夫人的用意,赶紧点头道:“没错,你都多久没出门了?早些时候有人给你递帖子邀你去玩你也没去。在家待了那么久,该出去和好友玩一玩,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经常往来才不断加深的。你以后走科举路子,文官那边,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都得靠你自己,展平旌他们都是好后生,多来往来往,日后你们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虞衡没想到一个暖锅都能被她们发散出这么多的用意,仔细想了想,这话也没毛病。不过虞衡更希望让大家都来尝尝火锅的美味,这才是真正的冬季必备,绝不可错过的美味,他的小伙伴必须尝一尝。 就这样,虞衡给他的一帮小伙伴下了帖子,邀他们三天后去别院赏梅。搞的展平旌等人还挺奇怪,就虞衡那性子,脑子里就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文人浪漫,思维直的不能再直,他竟然会主动邀请他们去赏梅? 更让展平旌他们想吐槽的是,虞衡也是真敢请,竟然把他们这帮读书人和吴越那帮莽夫一块儿请了,这要是一个没注意,双方不得打起来? 真是敢想敢做。 吴越他们收到虞衡的帖子也是同样的想法,双方默契地吐槽嫌弃了对方一波,然后又默契地达成一致,虽然对方很讨嫌,但虞衡这人不错,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回头控制一下自个儿的脾气,别当场打起来让虞衡难堪。 双方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了侯府别院,见面先冷哼一声,互不搭理,摆出高贵的态度只同虞衡打招呼,坚决当另一方不存在。 虞衡不由无语,你们都多大了,怎么还玩这种小孩子的幼稚游戏? 展平旌等人率先挑起话题,“这梅花确实开得不错,前些日子去了长公主的赏梅宴,她的梅园在京城中名声可不小,那梅花也开得正艳,很是清雅。你这院子的梅花,瞧着竟完全不输长公主的梅园。这回可是托你的福,我们又能赏上一回梅。正巧新雪还未化去,不若我们再来一个诗会,比一比谁的梅花诗更好?” 展平旌话音刚落,沈修等人已经连连点头附和,都说这才是赏梅时还干的事儿。美人美景都让人心生赞叹感慨,胸有情感自然就要抒发出来,不写诗怎么能行? 这种诗会,吴越他们肯定没有半点兴趣的,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几株梅花也没好看到哪儿去,都是花,和路边的野花没啥区别,有的野花还更艳丽些来着。作为展平旌等人口中的莽夫,吴越他们确实理解不了展平旌等人见了个东西就要写诗夸一夸是个什么毛病。 虞衡当然不可能把吴越他们扔在一旁,便笑道:“赏梅诗你们都作过不知多少,今日我给你们带了往新东西,你们用了后再写诗夸夸它也不错。” 这下,不说展平旌他们,就连吴越等人的好奇心都被虞衡给勾了起来。不知道虞衡这卖的到底是什么关子。 等进了梅园中的暖亭,众人便见一口大暖锅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旁边放满了已经处理好的肉和菜,亭子外还有琴师抚琴,十指纤纤,琴音缈缈,配上这满园开得正艳的梅花,再添几分风雅。 不过虞衡也是毁气氛的一把好手,吃火锅要的就是一个热闹,都端着架子可就没意思了。虞衡走到暖锅旁边就开始热情地招呼展平旌等人坐下,兴高采烈地向他们介绍火锅的吃法。听到可以自己动手,大家都来了兴趣,肉和菜都是现成的,调料碟也都备好了,这要是还弄不好,那是有多废物? 文武两方说开掐就开掐,连涮个火锅都得比一比,看谁手艺更好。 虞衡都想给他们鼓个掌,这种随时随地都能掐起来的杠精精神,多少年没见过了。 结果,展平旌呼啦啦往锅里放了一筷子肉,然后问题来了,他找不到肉被滚到哪儿去了;吴越大声嘲笑了他一番,转头夹了一筷子还没熟的毛肚放进了嘴里。 虞衡:……… 都是人才,大哥别说二哥,水平都一样的菜! 不得已,虞衡还临时担任了主厨的工作,告诉他们怎么涮肉怎么判断肉熟了,看到哪些菜快煮老了还得提醒一句,也是心累。 不过等到众人开始上手后,虞衡顿时就没了发挥的余地,别说有菜煮太久了,基本就是熟一个抢一个,一帮人就没停过筷子。 都是十多岁的大小伙子,饭量本就不小,吴越他们习武,胃口就更大,再加上冬天要屯膘,每个人都会吃的更多,虞衡准备的这一大堆菜全都被他们一扫而空,吴越这几个饭量大的还觉得不够过瘾,好在虞衡早有准备,让厨子备好了面,往锅里一倒,味道也不错。 一行人吃饱喝足,展平旌等人顿时诗兴大发,灵感说来就来,很是鼓吹了火锅一番。 吴越等人就真实多了,大大方方地问虞衡,“这锅子做起来费劲吗?回去后我也让人做一个,一家人围在一块儿涮涮吃吃吃多有意思!” 这可提醒了其他人,赶紧把这暖锅的样式给记住,都打算回去后照这样子来一份吃个痛快。 于是,今日之后,便有小道消息称,虞三公子想了样绝佳美味,最适合在冬季吃,有展平旌等人的诗为证,就是那个叫暖锅的东西。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暖和,其他人还在好奇中,那头展平旌等人的暖锅也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赶在年尾宴请了一波好友,吃过的都说好。 就这样,暖锅莫名就在京中流行了起来,工匠铺忙到连夜赶工才把锅子订单全部做完,这段时间的收入都能顶他大半年的工钱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这又得夸一波承恩公了,他见暖锅味道确实不错,又在京城引起了较好的反响,想着年关将至,又到了给小儿子刷一把存在感的时候了。于是,承恩公便在皇帝和心腹大臣们商议的时候,找了个空闲聊天的时候,对着虞启昌笑道:“你家那小儿子最近又新鼓捣了一样好东西,叫什么暖锅还是火锅?我家那几个臭小子一吃就上了瘾,天天嚷嚷着要吃,一天不吃就想得慌。” 一说到这个,其他人也忍不住加入进来,“巧了,我家也是。别说,味道还真不错,大冷天吃上一回,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舒坦了,浑身暖洋洋的,真不愧是暖锅!” “谁不是呢?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都知道羊肉往锅里涮多久味道最好了。” 立马就有人当场提问请求这位传授经验。 景隆帝很是奇怪,这都怎么了?发生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为何你们都在讨论这个什么暖锅,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景隆帝琢磨着,这玩意儿听着好像是一样吃的,但问题来了,京城中有这般美食,怎么没人跟朕提一句? 当然是因为您一心扑在朝政大事上,这种口腹之欲,谁会在您面前提啊?又不是人人都是承恩公,宫里还有个太后坐镇当后盾,又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亲舅舅,偶尔思维发散一下景隆帝也不会放在心上。一般人哪敢这么做? 承恩公要的就是景隆帝的好奇,立即将暖锅的事儿同景隆帝提了一番,虽然重点一直放在萧蕴身上,但提到暖锅就绕不过虞衡,承恩公也很上道,蹭别人的名气也蹭得有节操,说了虞衡不少好话。 虞启昌一看,外人都开始夸我儿子了,我这个当爹的不得抓住机会好好再帮我儿子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俩老狐狸默契十足,你夸我儿子我夸你儿子,愣是把原本的商议变成了夸夸大会,主角就是萧蕴和虞衡,其他人通篇听下来就是他们的儿子非常优秀,聪明又上进,年少有为,一不留神就被这两人联手洗了回脑。 景隆帝也十分感兴趣,萧太后年纪大了,到了冬天愈发怕冷。景隆帝是个孝子,听闻暖锅好吃又让人浑身暖洋洋,便让御厨也跟着做了一个。 然后就发现了宝藏,沉迷火锅不可自拔。 这个冬天,虞衡以一己之力将全部官员们都拉到了火锅的坑里,有些百姓也跟风弄了一个,反正这东西又不挑食材,富贵人家大鱼大肉都备上,穷苦人家弄点青菜豆芽也能凑合,要的就是热闹的氛围和吃完后浑身暖洋洋的舒坦。 宫里头的火锅种类就更多,御厨们手艺都是一等一的好,还根据各位主子的喜好弄出了不同汤底的火锅,饱受好评,还得了一波赏赐。 腊八节这天,虞启昌得了宫中赐下的腊八粥和景隆帝亲手写的福字,帝王心腹地位稳定不可动摇。最让虞启昌高兴的是,景隆帝的赏赐中还有一样歙砚,明摆着就是送给虞衡的,看来宫里最近是真的没少吃火锅! 虞衡都被这发展给惊呆了,默默感谢了一波承恩公,又给萧蕴送了几份新研究出来的汤底,再加上虞启昌添的一柄宝刀。萧蕴那边的回礼也颇为贵重,前朝书画大家的名画一张,再加一锭上好的徽墨,还邀虞衡上元节一块儿出去赏灯游玩,看看热闹。 直到腊月二十,景隆帝封笔,官员们也得了一个月的长假,可以走亲访友过个热闹的团圆年,年味愈发浓厚。 这个年对虞衡来说,和以前的感受完全不同。以前亲朋好友上门,对着虞铮虞娇一通猛夸,到了虞衡这儿就卡壳,干巴巴地挤出几句诸如生得俊性子好这类万能夸人的台词,虞衡都替他们尴尬。 今年就不一样了,亲朋好友逮着虞衡就开始夸,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吉祥话一套一套的,还有人说他特地去庙里拜了文曲星,求了一张符,正好送给虞衡,预祝他金榜题名。 这话听着就舒服,沈氏笑眯眯地让虞衡收了符,转头把对方一阵捧,都不用对方再难为情地张嘴,就暗示她已经知晓了对方的难处,一定帮这个忙。 虞衡看得叹为观止,觉得自己每回都能在沈氏身上学到人际往来的小技巧。 同样的,去南安伯府拜年的时候,虞衡也在张氏那儿享受到了高规格待遇。张氏现在都捧着虞衡,就想着他能把沈修和周烨给看牢了,对虞衡很是热情。 沈氏兄弟更加不用多说,上回被虞衡打击了一次后,他们在武师傅的严厉要求下练了一个冬天的武,大冬天的冒着雪扎马步,冻成冰雕都不许动一下,说起来全是泪。 不过,他们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武师傅直接断言,他们过年后就可以参加武举了。 沈氏兄弟一边涮着火锅一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虞衡。虞衡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又遗憾,“我还打算等天气暖和后就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大宣朝的壮丽山河,本来还想邀你们一起去,如今看来,你们怕是没那个工夫出去游玩了。” 沈长安痛心疾首,“你为何不早说?” 沈长宁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干掉一个肉丸,一脸郁闷道:“你这是故意来馋我们的吧?我也想出去走走,长这么大,我还没离开过京城呢!” 倒是沈长安突然抓住了重点,皱眉问虞衡,“这事儿姑父姑母同意了吗?” 就那两夫妻宝贝虞衡这样儿,能放心让他出远门? 虞衡这一年身量往上窜了一大截,加上每天都在系统空间中被名将大佬摔打操练,体格猛得一批,虽然身形偏瘦,但那是劲瘦,肌肉线条流畅,爆发力十足,武力值完全不输已经达到考武举水平的沈氏兄弟。 不过他们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虞衡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叮嘱他俩,“我还没向我爹娘提起这事儿,你们也别说漏了嘴,等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开口。” 沈氏兄弟都觉得虞衡这打算不靠谱,虞启昌和沈氏能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那当然不是,但也得分人。 比如虞衡,就是那个能让虞启昌和沈氏改变主意的人。 作为一个成功改头换面的上进好儿子,虞衡在大冬天也没放下对习武的向往,时不时就和虞启昌演武场上走一波。他的每一个进步,虞启昌心中都有数。等到虞衡提出天气回暖后想出江南一代游学之事,虞启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行,京城到江南路途可不近,就算走水路,也有不少波折。更何况你要拜访的那几个名士大儒都不在一个地方,若是路上碰上了山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虞衡不服,“以我现在的本事,真要碰上了山匪,就算他们人多势众我打不过,跑还是跑得了的吧?” 虞启昌都没想到他儿子设想遇到山匪的场面竟然这么从心,不想着刚一把反而第一时间想着能不能跑。这一瞬间,虞启昌的面部表情十分精彩,忍不住问虞衡,“所以你这些日子跟着我练武,就是为了万一碰上这样的情况能及时跑路?” 虽然这思路没毛病,寡不敌众跑路苟住确实是个好办法,但这打算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虞衡那脸皮厚度可是系统都要甘拜下风的存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正色道:“那是当然,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这才一心练武,有了自保能力,你们总能安心点吧?” 沈氏听出了虞衡的言外之意,“这游学,你非去不可?” 虞衡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年纪小,做出来的文章未免有些火候不够,又生在侯府,不知民生疾苦,不出去走走,也不知何时才能突破现在的瓶颈。” “那就不突破!咱们家也不缺你那点口粮,突破不了咱继续在府里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像以前那样只想着吃和睡也挺好。爹娘又不是养不起你!” 系统幽幽叹了口气: 【我算是明白,宿主为什么能理直气壮地当那么久的咸鱼了。】 虞衡莫名有些羞耻,认真地劝沈氏,“但是娘,我总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您和爹的庇佑之下。读书很有意思,我很喜欢,既然走了这条路,我也不会后悔,只想一门心思做到最好,让你们面上有光。” 见沈氏还是一脸不情愿,虞衡上前做鬼脸逗她开心,挤眉弄眼道:“娘,您就等着我考个状元来给您长脸。到时候,以往那些拿我说嘴给您添堵的人,心里得有多憋屈。再说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出门,正准备邀上一帮朋友一起出发呢,展平旌沈修他们都在,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沈氏想了想那个场面,脸色略微缓和,但还是舍不得虞衡出远门,不肯松口。 虞衡忽而灵机一动,眨眨眼道:“放心吧,我还打算把萧蕴也请上。就算真有什么意外,凭他那体质和实力,不是能轻轻松松把我们救出来?” 沈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才认真地问虞衡,“你真的铁了心要去游学?” “是。”虞衡眼神坚定,眼中仿若住了一道明亮的光,整个人散发出同以往完全不同的坚定气质,那是向着梦想进发的执着光芒,“娘,我也想成为您和爹的骄傲,成为像方山长那样,被无数人仰望的人。” 沈氏叹了口气,拍拍虞衡的手背道:“既然你铁了心要去,娘也不好拦你。只是路上并不如侯府舒服自在,你千万当心。” 说完,沈氏又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虞衡,许久才道,“这是一条非常辛苦的路,不管你能不能像你所说的,成为被人仰望的人,你都是娘的骄傲。” 虞衡抿嘴一笑,努力点头,“儿子知道。” 现在才刚过年,离天气回暖还有一段时间。沈氏便开始忙活起来给虞衡准备游学的行李,衣裳鞋子吃食和银票,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包袱加了又加,看的虞衡很是头大,赶紧制止她这个可怕的行为,“娘,我一个人哪里能带这么多的东西?轻装上路,带几身衣裳和银票就足够了,缺什么东西我自己买便是。” “你啊,让你多带几个护卫都不乐意,一个人扛包袱,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虞衡心说扛个包袱到底受什么罪了,上辈子自己也没少拖着大包小包到处跑呀。不过沈氏明显还在闹情绪,虞衡只能笑着哄她,“不过就是带个包袱罢了,我听说娘当年上战场,使的双刀加在一块儿得有二三十斤斤,我可是娘亲生的,这么点东西,哪能累着我?” “就你会哄人!”沈氏埋怨了虞衡一句,脸上到底带了几分笑意,又催虞衡,“不是说要邀请萧蕴他们一块儿去?赶紧跟他们商量商量,也好做准备。” 虞衡点头,“明日上元节逛灯会时再同他们提一提。” 上元节这天晚上,虞衡终于见识了一番“花市灯如昼”的盛景,大街小巷都点满了各式花灯,街上敲锣打鼓,舞龙舞狮,还有各小贩的吆喝声,各花灯摊前猜灯谜和叫好的声音,热闹得很。 虞娇早就被苏熙约走同逛灯会,沈修和周烨同样脱不开身,还能应虞衡邀约,和他聚在一块儿的,都是单身狗。 听闻虞衡有意游学,展平旌立即附和,“算上我一个!近来我也遇到了瓶颈,是该出去走走。沈修他们那边我来说,肯定也不会拒绝。” 萧蕴也觉得虞衡这提议不错,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谁不想出门走走游历一番?更何况,虞衡这回就只邀请了他一个武将之子,这还能不是把他当好朋友,看重他的体现?就说吴越那帮人实力太菜,捆一块儿都不够他打的。 虞衡很是高兴,“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准备准备,收拾收拾行李。等天气暖和了,咱们就立即出发,去江南走一走!” 系统则暗戳戳提醒虞衡: 【要去才子遍地走的江南拜访名士大儒,某些高雅的技能宿主是不是也该学一学了?】 虞衡:??? 第31章 三合一 对于辣鸡系统的尿性,虞衡也十分了解,这会儿听到系统这么提议,虞衡竟然没觉得特别奇怪,反而有种“不愧是你”的哭笑不得之感,无奈道:“行了,我学!你这一天天的,就知道死盯着我给我安排任务,小皮鞭抽打我,真是辛苦了啊。” 【不辛苦不辛苦,这才是系统该做的事!宿主要时刻牢记,我们的目标是青史留名!】 行吧,青史留名就青史留名,向着目标努力奋进吧, 系统感动: 【宿主你终于成功脱胎换骨,扔下了你咸鱼的表象了!】 虞衡叹气,“谁让某个不做人的辣鸡系统动不动就录音录像呢?我的记性不错,先前被你坑了一把说了这话,绝对不会再给你打我脸的机会。” 【宿主你终于有了点曾…我曾经那些天才宿主的风采了。】 系统激动地给虞衡撒花,十分感动地告诉虞衡,他刚才说话的英姿太过伟岸帅气,它一个没忍住又录音录像走了一波。 虞衡:……… 狠还是辣鸡系统狠。 因着要出远门,虞衡总被虞启昌单独拎去演武场练一练。虞启昌脑洞还特大,总觉得虞衡出门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每天晚上脑内小剧场就开始上演宝贝儿子的凄惨被坑路,晚上做梦都是虞衡被水匪绑走,被山匪抢去当压寨夫君,住黑店包袱被盗,更过分的是还梦到过虞衡被宵小之辈下药给卖了…… 每晚都能梦到虞衡不一样的倒霉方式,简直都能出本书,书名就叫《我儿子游学路上碰到的那些倒霉事》,全写出来后指不定比唐僧的取经路还艰难。毕竟人家唐僧有猴哥这个外挂,还有一帮神仙做后盾,虞衡就惨了,梦境中就他一个人倒霉,萧蕴和展平旌等人都被虞启昌给忽略了,就他一人惨得不行。 虞衡:……… 这还是亲爹吗?对仇人也没这么惨的吧? 虞启昌当然是虞衡的亲爹,前天晚上梦到虞衡碰上什么麻烦,第二天虞启昌一定会针对这个问题对虞衡进行特训,还把他多年领兵打仗的宝贵经验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虞衡听,就为了虞衡能安安稳稳地避开这些坑。 虞衡一边认真听课一边黑线,无奈地问虞启昌,“我就是出门游个学,怎么被您这么一掺和,就跟要出去历劫似的?” 刀山火海都给安排上了,至于吗? 当然至于。 虞启昌和沈氏一致认定多让虞衡学点防身的东西没什么坏处,继续压着虞衡听课练武。 反正就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见势不妙赶紧撤,苟住小命再翻盘。 沈氏背地里还骂虞启昌呢,“你怎么就那么轻易松了口,儿子还没出发呢,我这心里就憋得慌,他真出门了,我不得每天提心吊胆的?衡儿还是不是你儿子了,你这当爹的怎么就不心疼他呢?” 虞启昌很是无辜,“夫人,你之前也点个头同意他出去游学啊,怎么又算怪我了呢?” “要不是你先答应,我能松这个口?打量我不知道你的险恶用心,你这是打算让我做这个坏人,你好在儿子面前当好人是不是?” 这天真心没法聊了,虞启昌明智闭嘴,默默扛下了这口锅。等到沈氏心情平复后才劝她,“雏鹰要自个儿学着飞,老鹰还能拦着不成?你以前不还发愁儿子太懒了不上进,现在他改过自新有了雄心壮志,你能忍心斩断他的念头?” “儿女都是债!还不如像以前那样在家吃吃睡睡呢?”沈氏气得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又红着眼眶看向虞启昌,“真让他一个人出门啊?好歹备几个护卫啊,他这娇生惯养的,路上没人照顾可怎么行?” “放心吧夫人,我还能真不管不成?”虞启昌上前拍了拍沈氏的手,沉声道,“护卫我都挑好了,都是咱们从边外带回的精兵,让他们暗中跟在衡儿身后保护他,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沈氏顿时转忧为喜,“这还差不多!” 却不知虞启昌说话只说了一半,转头就吩咐护卫,“除非衡儿真的生命危险,你们才能出面。若只是寻常的坑蒙拐骗,便让他们长点记性罢了。” 好在沈氏没听到虞启昌的吩咐,不然的话,怕是得抽出鞭子同虞启昌打上一架。 虞衡也不知道虞启昌和沈氏背后为了他游学的事费了这么多心思,他现在也忙得很。除了要跟着虞启昌练武并认真听虞启昌的防坑和坑人小课堂,吸收他的墨汁努力让自己变成一只外白内黑的汤圆;还要在系统空间中接受名将大佬的操练,不仅如此,文化课也不能落下,名师轮流给他上课,刷题继续走一波。 然后,丧心病狂地系统又给虞衡加了艺术课。 这学习量,虞衡愿称辣鸡系统一句时间管理大师。 系统很是淡定,反正时间流速由它掌控,仔细一想,这称号没毛病。 虞衡又迎来了一波新老师,艺术课的老师瞧着就仙气飘飘不染凡尘,就算看不清面孔,光看这一身气质就能让人心折。 虞衡有点小心动,悄悄问系统,“我要是跟着他学习,能养出和他一样的气质吗?” 系统还真不能向虞衡保证这事儿, 【那就说不准了,毕竟人家是真大佬,宿主是真智障。想让一个智障散发出纤尘不染的仙气,宿主你这要求是不是有点高?】 虞衡好气啊,“我智商马上就要突破70大关了,怎么都和智障没关系吧?要求高怎么了?做人就不能有点梦想吗?再说了,我是智障,那么要求智障名垂青史当权臣的你又是什么?脑瘫吗?” 系统见虞衡生气,略微怂了怂,但还是没能忍住吐槽的欲望,小声哔哔了一句, 【相比起本系统以往那些智商90打底的宿主,宿主你不到70的智商是真的和智障没区别啊。】 虞衡翻了个白眼,化悲愤为动力,打算认真拼一把,让辣鸡系统好好看看,他到底能不能行。 文人隐士一般都爱点琴棋书画诗酒茶,系统就打算按这个顺序给虞衡安排课程,还能加点笛子洞箫之类的技能,吓得虞衡简直想连夜扛着马车跑路,这么多的技能要学,谁他妈遭得住?还要准备乡试呢,那个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好不好? 系统表示虞衡说得对,那就从琴开始吧。 给虞衡上艺术课的老师是真大佬,那一身仙气飘飘的范儿就不用多说,人淡定地往琴前一坐,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手抚过琴弦,一曲仙乐便潺潺而出,虞衡这种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脑海中只浮现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这句应景的感叹。 听高雅大佬抚琴确实是一大享受,虞衡信心满满,觉得有这样牛逼的老师我肯定也能学得特别快,然后虞衡就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 看着大佬抚琴动作那叫一个轻松优雅,琴声又犹如仙乐,然而虞衡自己一上手,咚咚两下瞬间成为噪音制造机。这还没完,眼见着高雅大佬的肢体越来越僵硬,浑身都写满了嫌弃两个字,虞衡心里也有点急,这一急可非同小可,只听咯嘣一声,这货愣是把琴弦给拨断了。 虞衡:???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别装死,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故意在坑我?” 【宿主的学习效率本就十分让统捉急了,本系统有什么理由坑你,你的进度还不够慢吗?】 虞衡不信,“那琴弦怎么断的?” 系统拒绝背锅,【你刚才用了多大的劲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名将大佬看了都要给你鼓掌夸你一句你好棒棒哦!】 虞衡:………这不可能是我的锅,一定是辣鸡系统最近给我的课程安排有问题! 名将大佬的武术课那么多,外头还有亲爹给自己开小灶,自己这手劲儿要是还没练出来那才叫完蛋。 系统冷笑着发了一排嘲讽脸,表明自己对虞衡乱甩锅的鄙夷。 高雅大佬觉得他好像遇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危机,他教过那么多的弟子,就没见过上来先把他的琴弦给折腾断了的家伙。遥想当年,他那帮天分出众性情各异的优秀弟子学琴时,是多么流畅,都不用他讲解演示第二遍,悟性顶尖,自己只要在他们面前弹一遍,他们便能记住指法和要点。然而做人是真的不能太优秀,太优秀的后果就是自己的投影会被系统弄来系统空间,然后来教虞衡这块木头! 看着高雅大佬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来,虞衡也挺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够造孽的,伸手指了指被自己霍霍了的琴,小声问高雅大佬,“夫子,这个……琴坏了,咱们今天还学吗?” “学!”高雅大佬悲愤咬牙,“我还有琴,你别想偷懒!” 虞衡觉得自己巨冤,他明明是想一心学好古琴来着,绝对没有半点偷懒的心思! 然而高雅大佬已经对虞衡产生了怀疑,等到系统重新给他提供了一把琴后,高雅大佬顺便还把名将大佬给召唤了过来,意思很明确,这货就欠打,他武力值不行,大佬上! 虞衡:???怎么哪儿都有你? 殊不知名将大佬也很烦,人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不用教虞衡这个菜鸡,结果还没闲下来多久,又被好友拉来当壮丁,还得继续面对虞衡这个憨批,社畜被迫无偿加班,这他妈谁能忍得住?名将大佬人狠话不多,直接抽刀架在虞衡脖子上,“老实点,好好练,不然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虞衡委屈成球,“我真不是故意的,这段时间跟着您练武,手劲儿太大了没收住。” 然而名将大佬根本不想听虞衡这些废话,只想让他赶紧学会弹琴,早学完早滚蛋,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脑阔疼。 系统笑得直打嗝, 【宿主以前各种不愿意学习想当咸鱼,我劝你这么久你都不听不听;现在好不容易正经想认真一回,结果却被老师们认为你是故意咸鱼想偷懒,你解释他们也不听不听。哈哈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活该啊!】 虞衡无语,憋了许久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不幸灾乐祸你会死吗?” 【不会,但会憋出内伤。我可太爱看宿主吃瘪了,那都是报应!】 报应你大爷!虞衡愤愤不平地辱骂了系统一波,感受到脖子上越来越紧的刀锋,虞衡也没有胆子再分神,顶着名将大佬的杀气开始颤颤巍巍地试着弹曲子。 然后,高雅大佬和名将大佬就感受了一波魔音穿脑的威力。主要是虞衡脖子上还架了把刀,再怎么心大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音乐本就是传递心声的途径,这种情况下,虞衡哪还能弹出什么悦耳的音符,随便爬个音阶熟悉每根弦的音都被他弹出了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简直就是对耳膜的摧残。 尤其是高雅大佬,人家琴技一流,欣赏水平也是顶尖,让他听虞衡弹成这样的曲子,那简直就跟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高雅大佬眼光还是很犀利的,发现问题后,也顾不上惩罚虞衡学习态度不端正的问题了,连忙把名将大佬给劝回来,先让保住他自己的命再说。 虞衡对自己刚刚都弹了些什么玩意儿还是有点数的,望向高雅大佬的目光愈发抱歉。 名将大佬冷声埋汰了虞衡一句,“下回若是遇上敌人,你只管坐下来弹上一曲,保证敌人闻风丧胆赶紧逃命。” 这……也不至于吧? 【当然至于!】同样饱受摧残的还有系统,它就直接多了,一言不合就给虞衡放录音,还是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的那种,虞衡没个心理准备,差点当场就被系统给送走,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后,虞衡也不得不承认,名将大佬说的有道理。要是系统能把这录音送给他,游学路上甭管遇到什么危险,把录音一放都能完美解决。就算碰上了鬼,鬼哭的威力都赶不上这曲子吓人。 虞衡也是个狠人,吐槽起来连自己都埋汰。他都这么把自己往死里吐槽了,系统反而不好再挤兑他,而是小声提醒道, 【宿主别灰心,这位名师性情温柔,你好好听他讲解,认真学,练上一段时间就能找到手感了。抚琴一道,只要入了门,便是一法通百法通,又有这么个顶级名师,宿主他日成为琴道高手也不是不可能。】 “还是先入门再说吧。”虞衡都没想到学琴竟然这么难,好在高雅大佬确实如同系统所说,性情十分温和。见虞衡态度认真诚恳,高雅大佬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误会虞衡,还同虞衡道了声歉,又让名将大佬回去休息,不再继续给虞衡制造巨大的心理压力。 没了来自外界的压力,高雅大佬又有耐心,讲解得比较细致,虞衡便如同系统所说的,慢慢上了道,能弹一两首简单的曲子,也没了之前那样可以当武器用的要命发挥。 大概是虞衡的下限实在太低,高雅大佬一节课上完后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能把一个弱的不能再弱的菜鸡教成现在这样儿,足以证明他的教学实力有多厉害,成就感爆棚。 虞衡则长长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低声叹道:“果然,艺术生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不过,又掌握了一门技能,虞衡还是挺开心的。转头就从虞启昌的库房里找了把琴,学着高雅大佬的架势,有模有样地弹了起来。 胖橘原本闭着眼睛正在晒太阳,冷不丁听到虞衡的琴声,惊得差点炸了毛,警惕地站直身子四下望了望,发现这噪音是虞衡制造出来的后,胖橘便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虞衡,内心大概在思考这两脚兽又犯什么病了?围着虞衡骂骂咧咧地转了两圈后,胖橘又窝在虞衡脚边找了个舒服的地儿趴了下来,耳朵抖了抖,强迫自己不去听这奇怪的声音。 虞衡看着胖橘这一系列的变化,颇觉有趣,手指抚琴的同时,眼神却一直落在胖橘身上没挪开过。 是以虞衡也没发现,他手底下倾泻出来的音乐,从最初的僵硬刻板变为了温馨活泼的小音符,在人的耳边和心尖轻轻跳跃,已然是音情交融,比在空间时的状态要好得多。 走在打击虞衡第一线的系统这回也没再开嘲讽,静静地听着虞衡把这首不知名的曲子弹完。 虞衡的感觉很奇怪,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脑海中仿佛出现了另一种意识操控着他的手完成了这首曲子,还有一个视角则在静静旁听,很是割裂。 等到虞衡回过神来,系统直接把他刚才弹的曲子的录音扔给他,虞衡一听,整个人都有点恍惚,“这曲子还真是我弹的啊?” 又怀疑地问系统,“不会是你见我太菜鸡,让高雅大佬借我的手炫了一把吧?” 这水平,完全不像是他的真实水准啊。 系统大怒: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人家空间名师就这水平?就算你刚刚开了点窍,搁名师面前还是不及格的水准!】 虞衡自动忽略后半句,精准抓住重点,喜滋滋道:“那我的悟性还是不错的嘛。” 系统呵呵: 【有本事你再试试?顿悟这玩意儿,就算你感受过一回,下一次也未必也能发挥出相同的水平!】 然而打脸总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系统话音刚落,就见虞衡淡然抚琴,顿时,温馨又活泼的音符再次在空气中跳跃,让人一听便忍不住面露微笑。 系统:【淦,你什么时候进阶了?果然不愧是……】 说到最后,系统似乎想起来什么,赶忙刹车闭了嘴。 “不愧是什么?”虞衡追问。 【不愧是垃圾宿主。】 “滚蛋!”虞衡嫌弃地切了一声,“就我这进步速度,你哪有脸骂我垃圾的?” 这话没毛病,系统圆润地滚远了。 不得不说,教虞衡这样的学生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也比较省心。毕竟这家伙永远只怼系统,只扎系统的心,对老师还是挺尊敬的,学习态度也不错。虽然人菜鸡了点,但那是天分问题,态度到位了,又肯努力,这样的学生老师同样喜欢。 高雅大佬见虞衡进步这般大,很是欣慰,更是将自己一身本事倾囊相授。 虞衡开窍后也算是领悟到了其中的窍门,进步一日千里。前来侯府拜访的苏熙都惊了,忍不住问虞衡,“你真的就是这段时间随便练了会儿琴?” 这他妈也太让人嫉妒了吧,念书天分好就算了,为什么学其他人东西也这么快?就不能表现得普通一点,给别人留条活路吗? 苏熙的表情一瞬间十分精彩,又是羡慕又有悲愤,差点把自己折腾成表情包,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苏熙便郑重地对虞衡说道:“听闻你要去江南游学,隐士大儒我便不多提了,反正也就那几个。但江南有个名声最大的神童,名叫江弈然,算算年纪应该同你差不多大,也拿下了小三元,是江南新一代士子的领头羊。你俩正好一南一北,可以比上一比。” 虞衡拒绝,“我是去游学增长见识的,又不是去别人的地盘拆台的,有什么好比的?” “自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读书人,尤其是天才,都是互相较劲儿要比出个高下来。就算你不相比,他日会试与殿试,南北士子也会有一番明争暗斗。你和江弈然作为南北士子的新一代领头羊,这一场比试,无可避免。” 再说了,听你这话好像根本没把江弈然放在心上,张嘴就说去拆人家台,好像人家已经是你的手下败将了似的。也就是江弈然没听见这话,不然还不得摆个擂台请上一帮大儒和虞衡比个三天三夜啊。 作为文气最盛的江南才子,苏熙原本还是更看好自己的同乡来着。真不是他瞧不起北方士子的水平,别看京城这帮神童天才吹得响亮,基本上每回会试和殿试都被江南士子吊打,状元郎多出自江南士子,论进士人数也是江南士子偏多。作为上一届状元,苏熙确实有这个底气瞧不上其他人。 摸着良心说,虞衡之前的表现完全比不过江弈然,毕竟那会儿虞衡还是个经史子集啥都不懂的半文盲来着,后来才开始幡然醒悟奋起直追拿下小三元。 也是虞衡前期给苏熙的印象太深刻,导致苏熙虽然时不时被虞衡的变态学习速度惊讶一波,但却总觉得虞衡还是那个一门心思只想着吃吃睡睡的懒散家伙,完全没有天才该有的形象。 这也就导致了,在江弈然和虞衡之间,苏熙更倾向于江弈然的水平比虞衡更高一些。让虞衡去和江弈然比一比,也是为了磨一下虞衡的性子,让他不因轻易拿下小三元而骄傲自满,京城外面还有很多强劲的对手。 然而,再次被虞衡的学习进度惊呆了的苏熙这回却有点不敢肯定了,就虞衡这变态的学习速度,京城到江南的路上说不定又能进一回级,想想就让人绝望。 苏熙都忍不住庆幸,好在他比虞衡高了一届,否则的话,就凭虞衡这个吓人的进度,说不准他的状元就得交给虞衡。 江弈然,保重吧。 虞衡不知道苏熙心里的戏这么多,他只想着游山玩水拜访隐士大儒,没想着动不动就和别人比一回。 不过,就算虞衡没心思跟别人比,经由苏熙这么一说,虞衡还是记住了江弈然这个人,并暗暗决定,真要到了江南,一定得避开这人,免得莫名其妙又得跟人比一场。 输赢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太打击人家自信心,给人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就非常不好了。 对于虞衡这种不要脸的想法,系统只有一个字, 【呸!】 很快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众人纷纷脱下过冬的裘衣,换上轻薄的锦袍。 虞衡等人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动身前往江南。 京城到江南正巧有条运河,从孙伯他们铺面所在的码头登船,只需二十天左右便能到江南,轻省又安全。 虞衡只收拾了几身换洗的衣裳和文房用具,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没带,轻装上阵来到了码头。 萧蕴来得最早,正在孙伯那儿吃面。虞衡过去一看,好家伙,这哥们儿的行李比他的还少,小小的一个包袱,目测里面大概就两身衣物,再加上腰间的一把宝刀,齐活。 孙伯见了虞衡很是高兴,愣是劝着虞衡又吃了碗面,这才见到展平旌等人慢悠悠的身影。 他们的行李就不比虞衡和萧蕴两人的轻省,背了个又大又重的书箱,瞧着分量就不轻。 展平旌一来就向虞衡笑道:“我可全都打听清楚了,现在江南那边名气最大的才子叫江弈然,跟你同龄,也是小三元,这回咱们去江南,好好会他一会!往年都是江南士子在京城耍威风,这回,咱们也让他们知道咱们京城士子的厉害!” 虞衡也只能感叹一句,南北掐架问题真是历史悠久,至于么? “当然至于,京城的脸面绝对不能丢!” 展平旌义愤填膺地回道,虞衡这才发现自己竟是一不留神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沈修和周烨也连连点头,显然是极为认同展平旌的观点。 虞衡不由头疼,以展平旌不服输的性子,看来这一场比试怕是不可避免了。 四人略作休整后便上了船,在他们上船后不久,一帮身形魁梧自带彪悍之气的大汉也上了船,一举一动井然有序,上船后便在虞衡等人的房间附近歇了下来。 虞衡等人没发现这一行人,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展平旌身上。这位在陆地上是只傲娇孔雀,上了船就变成了软脚虾,晕船晕得那叫一个厉害,最初两天都没办法下床。 虞衡倒是感觉良好,其实他上辈子还有点晕船晕车来着,没想到穿越一回倒是把他这毛病给治好了。 【那都是本系统的功劳,宿主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 还有这回事?虞衡惊讶,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以系统神秘莫测的手段,时间都能被它操控,改善一下虞衡的体质不就是洒洒水的事? 虞衡正感慨呢,那头系统的小皮鞭又挥了起来: 【船上的时间这么多,宿主赶快抓紧时间学起来!琴棋书画诗酒茶,目前宿主也就只有琴技算入了门,其他的技能都为零,宿主你就没点紧迫感吗?】 “这不有你吗,你成天小皮鞭挥舞的比谁都勤,我还瞎操什么心?” 【行,那就听我的,棋也开始安排!】 虞衡心累,弱弱提议道:“我能不能把琴技练到巅峰后再学下一样技能?” 【不行,围棋必须学,而且必须在到达江南之前学好,请宿主做好准备。】 “果然,我最开始的感觉是对的。进了学习这个大坑,就别想有出去的一天。永远都有新东西等着我。”虞衡叹气,心情很是复杂。 系统也很上道,开开心心地安慰虞衡: 【完成任务才会有奖励发放,船上的菜换来换去就那些,还不怎么新鲜,要停在一个码头才能补货。这样的条件,宿主还不如多完成几个任务在我这儿换美味佳肴。】 这个可以有。虞衡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喜滋滋地伸手问系统要奖励,“我学琴的奖励你还没给呢,赶紧的,水煮鱼安排。好久没吃辣了,我要过个瘾!” 等到虞衡吃饱喝足幸福地眯着眼睛小憩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系统你这么厉害,真的没有什么货币兑换设定吗?” 系统气得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都出来了,很是气愤: 【怎么,宿主还想走捷径,用银子兑换奖励吗?告诉你,门都没有!】 “不是,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虞衡皱眉,认真问系统,“你这么厉害,各大菜式应有尽有,物资储备应该很丰富吧?” 【那也和你没关系,休想打我物资的主意!】 “我的意思是,我任务照样做,但是把奖励换成物资,直接让我带出去行不行?” 也是坐船和水煮鱼中的辣椒给了虞衡灵感,辣椒这玩意儿貌似是从美洲那边传来的来着?以现在的造船技术来看,想派船队去美洲,难度系数真不是一般大。但虞衡有系统这个外挂啊,这货什么吃的都有,要点辣椒根本就不是事啊! 再说了,美洲那边还有两样更出名的东西来着,红薯和土豆这两大产量高的作物,全都在那边,虞衡过不去,还不能在系统身上想办法了? 这一瞬间,虞衡只恨自己反应太慢,要是早想到这一层,现在都够红薯土豆长一轮了。这要是种好了,以红薯和土豆的产量,百姓们不说过上多好的日子,起码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系统原本还挺生气虞衡旧话重提又想犯懒,听了虞衡的理由后,发现这货这回竟然真不是为了自己偷懒,而是为了普通百姓考虑,系统的火气便消了不少,干巴巴地回道: 【不行,宿主这是在钻空子。系统并不提倡这种行为。】 虞衡眼睛却是一亮,迅速抓住重点,“不提倡这种行为的意思就是,你可以用这种奖励兑换模式吧?” 系统装死不吭声,虞衡却不肯放弃,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曙光,以虞衡的厚脸皮,能让系统这么糊弄过去? 虞衡对付系统很有一手,能伸也能屈,一改原来对系统一言不合就开嘲讽的做派,每天不用系统提醒就老老实实地进入空间完成任务,态度好的系统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效率也高的一批,不仅琴技再次有所突破,棋艺也有了质的飞跃。沈修完全能证明虞衡的棋艺进步有多快,从原来的什么都不懂到能和他对峙几回,再到偶尔赢他一局,最后到赢多输少,这一系列变化都是在去江南的水路上完成的,仔细一算,所用的时间竟然不超过二十天。 沈修一时间都恍惚了,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太菜鸡还是虞衡太变态。反倒是萧蕴抗打击能力超强,虽然和沈修有着同样棋艺被虞衡追赶并反超的悲惨经历,萧蕴就淡定多了,还能给虞衡点个赞,顺带复个盘,自己也长进了不少。 在此期间,虞衡每回完成任务后都要磨一番系统,请它松口把完成任务的奖励换成虞衡说的物资兑换。 系统被虞衡缠得实在没办法,整个统都在崩溃的边缘来回徘徊,不得已向虞衡透露了一个消息: 【我去找了找,系统有个规则,当宿主的智商在系统的帮助下达到90后,可以向系统提出一个在系统力所能及范围中的要求。只不过系统以前绑定的宿主基础智商就超过了90,一直没人用过这要求。宿主你要真想用奖励换物资,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吧。】 虞衡瞬间来了精神,迅速回忆了一下系统的奖励机制,“我记得你说过,考中县案首奖励一点,府案首两点,院案首三点,解元五点,会元七点,状元十二点,以我60的基础智商值,一路拿下状元后,我的智商就能加到90,对不对?” 【没错。】 “那可太好了!”虞衡兴奋地一拍桌子,大声嚷道,“你就等着我一鼓作气再考个大三元,拼着半条命不要,我也得把这奖励拿到手!” 第32章 三合一 有了新目标后,虞衡一扫之前的咸鱼状态,对学习积极得不得了。以往都是系统挥着小皮鞭抽着虞衡前进,虞衡自己还不乐意,骂骂咧咧非暴力不合作,现在好了,局面反了过来,变成虞衡每天打鸡血似的问系统,“今天的任务安排好了吗,反正还有时间,先进去多学点东西。” 系统觉得虞衡就像一只被蒙住眼睛,只会傻傻跟着鼻子前吊着的胡萝卜走的傻驴子一样,简直跟上了发条似的,没个消停的时候。 见虞衡的转变这么大,系统不由疑惑: 【宿主你还好吗,现在还是你本人在线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被人夺舍了似的。】 平时连动都懒得动的咸鱼突然变成为拼命三郎,这变化,哪怕系统见多识广,都被虞衡给惊了一回。 虞衡得意,“没想到吧,咸鱼的另一面就是拼命三郎,不然你当我上辈子是怎么考上名校的?” 【也是,以宿主那可怜的基础智商,能考上名校也确实只能靠拼命了。只可惜宿主咸鱼了这么久,本系统都忘了你还能有拼命状态了。】 系统恍然大悟,下意识埋汰了虞衡几句,又好奇地问虞衡: 【两种状态切换后能适应得了吗?宿主这情况挺特别的,我要记录一下数据。】 早知道这垃圾宿主会为了点红薯土豆切换拼命模式,系统早就把这根胡萝卜吊在他面前了,还能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 虞衡美滋滋地跟着各位名师认真学技能,就连以前最讨厌的刷题环节都鸡血满满,不但一口气刷完一套模拟题,还能反向鞭打系统让它搞快点,“就这?刷题刷得不够爽,再给我来一套试卷!” 系统:??? #我家宿主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虽然系统内心已经被满满当当的问号给刷了屏,但是好不容易能碰上咸鱼的鸡血状态,系统就算再想吐槽都忍住了,而是十分狗腿地赞美了虞衡几句,然后十分感动地继续扔给他一套试题。 刷题这事儿,刷到一定境界后是真的会上瘾的。虞衡上辈子能考进名校,全凭他够拼命,刷题状态下精力高度集中不说,脑速也跟开了挂似的,记忆力蹭蹭往上涨,直到看到题目条件反射就能想到对应的知识点并能说出完整的解题思路,一口气刷完一本真题真他妈爽。 刷题过程中,虞衡继续查漏补缺,哪些地方略微薄弱一点就补哪里,找出对应段落再抄他一百遍,反正系统能调节时间流速,虞衡随便浪,还能顺道儿练个字呢。 系统已经被虞衡一连串的操作弄的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虞衡的咸鱼皮一扒,内里竟然是这样一个狠角色。 但不得不说,系统爽了,有这样一个自觉不用它操心的宿主,系统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就是垃圾宿主最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都不嘴贱怼它了,习惯了宿主毒舌的系统一时间还真不大适应。 虞衡一开始还去甲板上看看风景作个诗啥的,等到找到新目标后,虞衡他就变了。不仅不怎么出去看风景散心,和沈修周烨聊聊山水田园,而是一门心思投进了经史子集的怀抱,和沈修他们的聊天内容也由原本的休闲娱乐变为“我昨日又回味了一遍《春秋》,偶有所得,不若大家一起探讨探讨?” 沈修和周烨:???这个人真的是虞衡吗?仿佛前些日子天天在船上咸鱼躺的人不是他一样。变化之大,让人害怕。 除此之外,虞衡每天再去关心一下还在晕船中的展平旌,其他时间全都用在学习上。 沈修他们本来还在感慨,说虞衡真不愧是小三元得主,就这努力的劲头,他们真是拍马都比不上。 萧蕴还好一点,毕竟他走的是武举,不需要像虞衡这样一门心思和经史子集死磕。但沈修、周烨和展平旌三人就十分焦虑了,虞衡都考了小三元还这么努力,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轻松赏景聊天? 人家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再不努力点你也好意思活在这世上? 展平旌吓得连晕船都自动好了,艰难地爬起来翻出书努力研读。 等到他们三个人慢慢进入学习状态后,商量了一波觉得自己也有所得,又发现一种新观点,同样准备来找虞衡探讨探讨。 结果,等他们敲响虞衡的房门后,好家伙,来开门的虞衡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头发略微凌乱,趿着鞋便来开门,完全不像他们想象中的在房里埋头苦读的样子。 展平旌震惊了,就连一向非常能稳得住的沈修表情都有点崩,一言难尽地看着虞衡,纠结了许久才问了一句,“虞弟这几日,一直在屋内休息?” 虞衡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问题是这事儿他也没办法解释。想进系统空间学习,不就得先找个地儿睡一觉,身体在睡意识在学,虞衡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轻轻松松地睡了好觉了。然而,沈修等人又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就很气,你他妈每天一副上进少年勤学苦读的励志模样,把我们哥几个都给搞焦虑了,沿途美景都无心欣赏,随便干点闲事都觉得有愧疚感。一想到你在房里头悬梁锥刺股,我们连喝茶都不敢慢慢品了。结果你他妈竟然一直都在房里睡觉? 这谁遭得住? 沈修几人当即心态爆炸,其中以展平旌的情绪最为激动,这家伙本来就是他们几人中性子最尖锐的,敢想敢做从来不怕得罪人。 这会儿展平旌一想到自己被虞衡糊弄了这么久,连船都不敢晕,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找书来苦读,结果人家虞衡的日子却过得悠哉悠哉,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时辰都在睡,展平旌简直想当场给虞衡揍上一顿狠的,连病号也忽悠,欠不欠啊? 虞衡心说这都是系统的锅,我又不能告诉你们我开了个挂,明面上在睡觉,实际上却真的背着你们偷偷学习了。这他妈怎么解释得清? 【宿主认命吧,你是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的,老老实实把锅背了得了。】 “闭嘴吧你!”虞衡翻了个白眼,“翻车翻得这么惨烈,还不都是你的锅!” 【这锅我可不背,空间确实是我掌管,但宿主也可以选择不用啊。咋滴,翻车了就想把锅扣我头上?没门!有本事你不用空间啊,本系统十分期待宿主以自己不到70的智商大杀四方,最终拿下大三元。】 系统现在尾巴翘得可高了,它算是看清楚了,就虞衡这拼命学习的架势,现在它和虞衡的位置颠倒了过来。以前是它求着虞衡学,现在,嘿嘿,得是虞衡求着它开启空间布置任务。既然这样,系统不得赶紧把之前在虞衡那儿受的委屈全都还给他? 虞衡还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硬气地怼系统,他还要靠系统空间的名师给他上课刷题呢,不然的话,就像系统说的,凭他现在的实力,想再接着拿下大三元,那还是做梦比较快点。 系统爽了,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哈了一屏幕后还贱兮兮地撩虞衡的火气。 【宿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以前那么爱折腾我了。就像我现在一样,看着你既憋屈又不得不顺着我的样子,那可太痛快了!】 虞衡磨牙,默默威胁,“有本事你就一直这么嘚瑟下去!” 【那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本系统可是翻身做主人了,宿主请注意你的态度!】 “是吗?那请问嘚瑟的垃圾系统,你的终极目标——让我封侯拜相还想不想完成了?信不信我拿到大三元后立马辞官回家再也不混朝堂?” 虞衡一张嘴就精准命中系统死穴,刚刚还嘚瑟得要上天的系统瞬间哑了火,吭吭哧哧半天才开口道: 【那这锅咱们一人背一半。】 一人一半个头,还不得是自己全背。看着展平旌几人一脸“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虞衡”的表情,虞衡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默默背了这口锅,请他们进来坐好,尴尬地转移话题,“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展平旌看了看虞衡柔软的床铺,幽幽道:“虞兄这日子,过得可真舒坦啊!” “还行还行,”虞衡尬笑,“昨晚看书晚了,今日稍稍补补眠罢了。” 展平旌几人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还想接着怼虞衡几句,一旁一直安静当壁画的萧蕴突然开口道:“他们说,这几日看书略有所得,想找你探讨一番。” 展平旌瞬间偏过头去,一脸惊讶地问萧蕴,“你什么时候来的?” 虞衡扶额,“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展平旌三人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这人什么时候跟着他们一块儿来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萧蕴早就习惯了自己的隐形体质,见状,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声音毫无波动,“这不重要,你们不是说有事要同虞衡商议?” 这倒也是。经由萧蕴这么一插嘴,事情再次回到了正轨上。展平旌三人也没再揪着虞衡表面努力学习忽悠他们,实则背地里呼呼睡大觉的可耻行为不放,而是认真地同虞衡探讨起他们最近对四书五经中某些句子的新解读。 虞衡别的不多,上的课多,刷的题多,给他上课的老师还都是名师中的名师,顶级大佬中的顶级大佬。他刷的题也是系统精心准备的各个时空的科举真题。不是虞衡吹,论及思维的宽度,整个大宣朝怕是没有一个能和他比上一比的。 毕竟,给虞衡上课的那些大佬,哪个没为四书五经写过批注?给虞衡灌输的观点那叫一个精彩纷呈,虞衡当初上课的时候还没感觉,等到后来开窍了,对四书五经的内容有了自己的了解后,再回想一下名师大佬说过的话,当即就想给他跪下,这都什么神仙思路,这个句子竟然还能这么解吗? 展平旌和沈修虽然也是天才,但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有差距的。他们和系统名师那些天才比起来,中间大概隔着一万个方山长。 话说虞衡之前还偷偷问了系统,说以方山长的资质,能不能达到被收录进系统空间当名师的标准。结果让虞衡很是惊讶,系统的回答竟然是不行。 虞衡当即就惊呆了,方山长可以说是近百年来最为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说一句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也不过。结果,这样一位大佬,竟然还不够系统名师的标准? 【所以,宿主你该知道教你功课的都是些什么等级的牛逼大佬了吧?拍着你的良心好好问问自己,你的努力配得上这些大佬的一对一教学吗?】 对比太直观,虞衡整个人都裂开了,莫名又觉得心虚,系统这话真没毛病,自己是真的不配! 照系统的吐槽来说,就算是头猪,被这样一帮天才光环能亮瞎别人的双眼的大佬一对一教学了这么久,也该是头能去考科举的猪了。虞衡好歹还是个人,能拿下小三元,全是名师的功劳。 在这样一帮大佬的熏陶下,哪怕虞衡的实际智商要比展平旌几人低一截,也不妨碍他的观点和见解分析能全方位吊打他们。 虞衡一听展平旌他们说出自己的心得后,立即笑了,这个观点,某位大佬讲过类似的,还更透彻。虞衡自己也深有体会,三言两语便将道理讲透,听得展平旌连连点头,不住地夸道:“确实如此。果然还是三公子真知灼见,我等自愧不如。” 虞衡微笑,“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倒是你们,进益不小嘛。” “你成天窝在屋里不出门,见了我们也只谈文章经史,我们哪还有闲心赏景品茶,不得赶紧跟上你的脚步努力看看书?” 本来功课就不如人家好,要是还不比别人勤奋,那还参加什么科考?趁早回去种地得了。 周烨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可不是?把我给急的,两天没合眼,一躺下就心慌得不行,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结果呢?你居然一直在睡觉!” 这误会怕是解不开了,虞衡默默叹了口气,“我就是夜里没休息好,白日多睡了一会儿罢了。” 展平旌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虞衡的谎言,“得了吧,你要是晚上看书看累了,书桌上能连本书都没有?看你这书桌干净的,想必你那些书本和文房四宝还一直装在包袱里没拿出来吧?” 不得不说,展平旌的观察力真是杠杠的。虞衡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学习都直接进系统空间来着,笔墨纸砚和书本全由系统提供,一应用具应有尽有,还有浩如烟海的图书库可以查看任何古籍珍本,再加上庞大的题库,虞衡只要负责学就行,真用不上自己带的那些东西。 这么一想,辣鸡系统还真是打家劫…啊呸,是勤学苦读的必备用品,不但能白女票各种典籍资料,还提供笔墨纸砚,完成任务后还有美食奖励,品尝美食不花钱不说,还不会长胖。这性能一条条摆出来,虞衡都忍不住想为自己当初对系统百般嫌弃而感到抱歉。 【宿主你可算醒悟过来了,本系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外挂!这么大的馅饼落在你头上,你竟然还不好好珍惜!】 虞衡立即表示系统哪哪儿都好,就是长了张嘴,一开口虞衡就控制不住心里的嫌弃,再好的东西只想丑拒。 把系统气的,恨不得原地拟人抽出小皮鞭让虞衡真正感受一把来自系统的毒打。 一人一统斗嘴斗得正欢,展平旌等人心态却已经崩得不能再崩。他们完全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原本知道虞衡明面努力实则偷偷睡觉就很心塞了,结果这么一探讨,展平旌等人更加心塞。 人家天天在被窝睡觉,不需要努力水平都吊打他们这帮天天拼命念书的家伙,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吐槽人家只会睡觉? 这就是顶级天才的实力吗?哪怕展平旌几人都算是别人口中的天才,心里也真实的柠檬了,他们也好想只要睡觉,不努力也能自动升级啊!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虞衡见他们神情恍惚,一副被打击得不轻的样子,深觉系统造孽,挠头安慰他们,给他们灌鸡汤,“不要总想着跟别人比,老祖宗可说了,人比人,气死人,只要跟自己比就行,比起以往有进步就行。你们不都挺好的嘛,才努力了几天就能想出这么独到的见解,完全不负你们的天才之名嘛。” 展平旌三人同时挂上了假笑: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系统也忍不住吐槽: 【宿主,你可真是个安慰人的鬼才。你刚刚那段话,翻译过来不就是你们别总想着跟我比,那只能气死自己?最后还对他们进行点评褒奖,那不就是明着告诉他们,你和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水平了?这他们居然能忍住没喷你,看来是真把你当朋友了……】 虞衡顿时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可是认真地在安慰他们!” 【那你安慰可真够扎心的。】 确实够扎心,比如展平旌,本来还觉得他和虞衡的差距不是很大,努努力说不定下回乡试就能把虞衡给压下去。结果虞衡给他来了这么一出,告诉他:就算你拼了老命地学,老子随便睡睡觉水平还是碾压你。展平旌整个人的感觉就俩字儿:绝望。 以前觉得自己再努努力就能赶超虞衡,现在他的想法已经变成了超过虞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按照这家伙变态的升级速度,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想超过他那真是痴心妄想。 眼瞅着原本挺骄傲一小伙子被打击成这样,系统也忍不住啧啧两声,感慨道: 【惨啊,宿主,你还是做个人吧!】 虞衡:??? 不做人的到底是谁? 系统微笑: 【宿主又忘记了,本系统本来就不是人。】 虞衡呵呵他一脸,转头安慰展平旌,“你不是晕船吗,估摸着还病着,脑子没以前那么灵光,回头休息好了,还是那个京城有名的天才!” 展平旌一点都没觉得安慰,心态全崩后反而认清了现实,“算了,你也不必安慰我。往常是我太过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才知,天才和天才,也是不一样的。” 说完,展平旌便站起身来,朝着虞衡郑重一作揖,又严肃地看向沈修和周烨,沉声道:“既然天分比不得三公子,那我们必须得更加用功。探讨完了,我们便回去接着看书吧!” 沈修也被刺激得不轻,被展平旌这么一说,同样斗志昂扬,起身向虞衡道谢,“多谢三弟方才的指点,下回有不解之处,再来请三弟指教。” 说完,沈修三人便齐齐离开了虞衡的房间。虞衡不由心虚,说实在的,论起智商,他才是那个垫底的,现在反倒被吹成顶级天才,脸皮不够厚的还真担不了这个赞美。 萧蕴倒是没走,前去关门时特地往左边的房间望了望,回来后压低了声音对虞衡说道:“你房间左侧那几个镖师,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盯着你,我没觉出他们有什么恶意,不过,你最好当心。” 虞衡心说系统果然有先见之明,怪不得死活建议他把萧蕴也带上,这不,萧蕴立即就发现问题了? 虞衡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几个镖师的模样,眉头微皱,“他们面生得很,我应该没见过他们。另外,我大多数时间都在侯府,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他们就盯上我了?听你这话,他们竟像是特地冲着我来似的。” 萧蕴也摇头,不确定道:“我也不知,他们谨慎得很,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破绽。只不过,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镖师,那一身的气势,更像是见过血的。” 虞衡顿时大惊失色,也就是说,那几位手里都有人命? 被这样一帮手里有人命的家伙给盯上了,虞衡想想都觉得心里发麻,忍不住问系统,“你那儿有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 系统的回答十分冷冰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宿主还没达到奖励兑换物资标准,不能兑换任何物资。】 虞衡心里那个气啊,瞬间变身为暴躁老哥,指着系统就是一通输出,“说你不是人你还真嘚瑟上了,我要是挂了,你他妈从哪儿再绑定个宿主完成任务?咱俩一块儿玩完,懂?” 然而知道一切的系统并不想搭理虞衡,又重新冷冰冰地复述了一遍规则。 虞衡:……行吧,算你狠,下回要是被我逮住机会,不把你收拾得跪下叫爸爸老子就不姓虞! 系统无所畏惧,只想看虞衡的笑话。 在被萧蕴提醒后,虞衡留心观察了那几位镖师,发现对方确实是在盯着自己,还他妈带分工合作的,不管自己去哪儿,后面总能跟上一个他们的人。 这就有点让人感到害怕了。 虞衡冷静地分析了一波形势,为自己策划出无数种逃生办法。这时候,虞衡就分外感激虞启昌了,虽然这位亲爹之前做的梦是奇葩了点,每天都能梦到自己花式倒霉,但不得不说,他教的方法是真实用,虞衡又捡起了虞启昌之前教的防身术和坑人办法,又在名将大佬那儿取了点经,在自己的屋子里布了个小型机关,谁擅自闯入就能被整得去掉半条命的那种。 幸运的是,这个机关一直没被人动过。 然而不幸的是,船家说他们要临时变道,不停夙州码头,据说那边现在不怎么太平,有山匪出没,所以他们决定停在夙州隔壁的谒州码头。两州离得也不远,走一段小路就到了。 虞衡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夙州不太平,再联系船上那帮盯着自己的壮汉,萧蕴还说看见过那帮人用飞鸽传书,虞衡总觉得这里头有事儿。 难不成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也不至于啊,自己就一侯府咸鱼,也就最近出了点风头,但小三元的名头好听是好听,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用,谁那么奇葩盯上自己了呢? 吐槽归吐槽,虞衡愈发深居简出,私下同萧蕴几人商议了好几回应对之法,都打算到了谒州先去拜访一下谒州知州,让人查查这帮人的来历。 殊不知这帮打扮成镖师的家伙心里也在暗暗叫苦,他们给侯府的信,内容真是越来越少了,都是些什么“三公子今日去了趟甲板同好友说了几句话,回房休息了一整天,没再出门”,“三公子一整日闭门不出”、“三公子早上看了一回日出,又回房闭门不出”…… 内容就跟一个模板复制的一样,全都是闭门不出,不知道的,还以为虞衡屋子里藏了什么宝贝,得时时看着呢。 也是他们没和虞衡接触过,不知道虞衡的性子。沈氏和虞启昌就真实多了,一看这消息就笑,“这小子肯定又在房里睡大觉!出门也跟在家一样,能吃能睡,挺好!” 虞衡这头还在焦虑中,眼见着船已经到了谒州码头,虞衡五人互相望了望,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郑重之色,示意大家多留意背后那帮镖师。 果然不出虞衡所料,下船后,镖师中的一人也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同他们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虞衡和萧蕴对视一眼,把行李交给沈修几人,像之前商量好的那样分头行动,沈修三人前去谒州最有名的福安客栈订房间,虞衡和萧蕴则负责将这个不安好心的家伙给逮了,审一审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艺高人胆大,虞衡的功夫是被名将大佬千锤百炼锤出来的,萧蕴更是打小就练武,还根骨绝佳。这两人都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江南水乡,多有朦胧雅致的小巷,虞衡和萧蕴七拐八拐就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中,背后那一直跟着他们的人也随即跟上。却不料在下一个转角处,找不着虞衡二人的身影。 那人心中立即暗道不好,转身欲跑,却被突然出现的虞衡和萧蕴一前一后堵了退路,给他来了顿双重打击。 不得不说,对方的武力值确实不弱,要是只有虞衡一个人,单挑肯定干不过对方。但虞衡还有萧蕴这个好兄弟来着,这位是真牛逼,据系统判定,资质堪比名将大佬,就算是不成熟版本,打趴个普普通通的练武天才还是没问题的。 那络腮大汉就这么被虞衡和萧蕴给逮住了,跑都没跑成功,颇觉丢脸,不管虞衡怎么审他都闭嘴不答。直到虞衡气得要把他绑去见官,这人才无奈道:“三公子,您误会了,小的是侯爷派来保护您的安危的,并不是想害你的宵小之徒。” 虞衡当即就傻眼了,“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那大汉也知道虞衡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他,伸手从衣襟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虞衡,恭敬道:“三公子请看,这是否是侯爷的令牌?” 虞衡接过来一看,脸色立即变得十分微妙,这他妈还真是他老爹的令牌。所以,这帮家伙实际上是来保护他的护卫,却反而被他当成不法之徒给逮住了?这就非常尴尬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魔幻的发展。虞衡忍不住吐了回槽,“那你们这护卫水平……好像不怎么样啊……” 保护人却被正主给逮住了,这护卫水平堪忧。 络腮大汉羞愧,“我们也没想到公子竟然早就发现了我们。当年在边关之时,我们兄弟乔装打扮去戎狄境内打探消息,跟踪戎狄将领都没被他们察觉到,没想到三公子敏锐过人,我们竟然没能瞒住三公子。” 虞衡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知道是该笑自己武艺不错,还是该吐槽自己想太多,把简单的事情给弄复杂了。 但问题是,谁碰上这个情况能不多想?出门在外,不警觉点怎么行?还是他们这帮护卫的锅,谁让他们水平太菜。 虞衡选择性无视了萧蕴这个大外挂,就他那奇葩体质,只有他跟踪别人,没有别人跟踪他的份。这帮护卫可不就撞木仓口上了?侧面证明虞启昌当初的提议完全没毛病,这么优秀的人才,就该让他去战场上发光发热,这不,久经沙场的精锐都在他手里吃了亏,这样的人要是不去军队,那绝对是军队的损失。 闹了个大乌龙,虞衡和萧蕴心情都很复杂,尤其是虞衡,觉得自家护卫在萧蕴面前卖了回蠢,面子上稍微有点过不去。 这络腮大汉早就忘了刚才按住他一顿暴揍的人还有个萧蕴,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乐呵呵地夸虞衡,“三公子不愧是侯爷的儿子,颇有几分当年侯爷的风采!” 虞衡只想按住这个憨货的头让他闭嘴,“行了,我这边没事,不用你们保护,你们就先回京城向我爹娘复命吧。” 憨货回去后就告诉了众位兄弟他们早就被发现的残酷事实,虽然被揍得惨兮兮,但憨货十分骄傲,“三公子果然文武双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大有要往虞衡脑残粉发展的趋势。 其他兄弟一听,嗨呀这脸可丢大了,但该干的活还是得干,瞧着三公子这架势,应该还会在谒州逗留几天。他们先给京城去封信,听候侯爷的吩咐。 虞启昌收到护卫们的飞鸽传书后,顿时笑了个半死,一边同沈氏分享这个搞笑的消息,一边夸儿子,还提笔给护卫们回信,让他们先撤,丢了回脸赶紧回来好好练一练,让在谒州的几个护卫顶上。 虞衡几人在谒州玩了几日后,发现原本还在暗中跟着自己的护卫们真的都离开了后,顿时兴奋起来,“可算是走了,有他们盯着,总觉得不自在。我们这就启程去夙州?” “那当然,听闻那江弈然就在夙州,名满江南,我倒要去会会他!” 下了船休息几日,展平旌又变成了傲娇小孔雀,嚷嚷着要给江弈然下战书。 虞衡几人也没意见,来都来了,不去见识一下江南最有名的才子的本事也说不过去,再说了,和方山长并称为南向北方的向齐向大儒也在夙州呢,这一趟必须去。 谒州到夙州,穿过一座山便能到,虞衡几人雇了辆马车,慢悠悠地踏上了这条通往夙州的山路。 车夫是个瞧着挺老实的中年汉子,一边赶车一边问虞衡等人觉得颠不颠簸,需不需要再慢一点。 展平旌觉得这车夫挺不错,也乐意多同车夫说几句话。说话间双方也熟络了不少,车夫便问展平旌,“我瞧着你们这打扮,应该是读书人吧?打算去夙州拜见向夫子?他那儿可热闹了,我有幸替他的弟子赶过车,不过他那弟子难伺候得很,嫌这嫌那儿的,我都不敢同他搭话。” “向夫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弟子?真是辱没了向夫子的名声。”展平旌不由皱眉,又好奇,“后来呢?他去哪儿了?” “后来嘛……”车夫拖长声音,微微一笑,忽而打了个口哨,笑道,“后来,他就被我们兄弟给收拾了。” 虞衡和萧蕴察觉不对,迅速反应过来,掀开帘子跃下马车,正想制住车夫,却见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个个儿手里拿着刀和弓箭,箭头直直对着他俩。 虞衡瞧着他们和之前那个络腮大汉护卫一样,一身匪气,不由疑惑,“这不会也是我爹给我的考验吧?” 【你想多了,他们是真正的山匪,还是兵变成的匪,非常不好对付。】 虞衡突然想起系统之前劝他带上萧蕴的话,忍不住怼了它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都不提醒我一句,说好的一主一统好好相处呢?要我说,以后,你也别叫科举系统了,干脆改名叫乌鸦嘴系统得了!” 第33章 三合一 莫名其妙就被山匪包了饺子,虞衡几人是懵逼的。对方人数众多,粗粗一看都有大几十人,还都拿着武器,锋锐的刀剑在明晃晃的日光下简直能亮瞎人的双眼。面对这种情势,哪怕虞衡和萧蕴两人非常能打,该从心还是得从心。 没办法,还有展平旌三人在呢,真打起来,虞衡和萧蕴倒是能抓住机会跑路,但要是激怒了山匪,对方杀红了眼,不得把账算在展平旌三人头上? 虞衡偏头看了萧蕴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自己则上前一步,微微抬手,对着对方的领头人笑道:“我们几人是来谒州游学的士子,所带的行李也大多都是书籍。诸位若是求财,我们倒是勉强能凑点儿银两来,还望诸位行个方便,让我们离去吧。” 离开之后,把展平旌他们安顿好了,再杀个回马枪,把你们给干掉! 对方完全不吃虞衡这套,粗着嗓子道:“你们这帮读书人最是奸诈,都是些烂了心肝的东西,还想着去拜访向齐那个老不死的,你们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这口锅他们背得有点冤啊。虞衡赶紧洗清误会,“我们又不是江南本地士子,只是听闻向夫子的名气,便想去拜访一番。你们就因为这样的原因就给我们定罪,未免也太牵强附会了吧?” “什么墙什么会的老子不懂,你们也别想花言巧语骗人。弟兄们,把他们绑了,上山!”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虞衡觉得自己几人巨冤,你们抓人就不能讲点基本法?要么求财要么索命,你们倒好,瞧着跟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像是要我们的命的,刚刚说了凑银子给你们,也不收,就这做派,你们有什么脸说自己是山匪? 萧蕴在虞衡的示意下悄悄溜了出去,躲在树后向虞衡比了个手势,示意虞衡先苟住,等他带人前来。虞衡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加上有系统在,虞衡总觉得自己有种谜一样的安全感,淡定得很,非但不害怕,还有点好奇这帮山匪到底想干嘛,同沈修几人对视一眼,十分淡定地跟着山匪们上了山。 除了虞衡之外,没人察觉到萧蕴已经不见了,山匪们见虞衡几人不像之前的肉票那样闹腾,还挺满意,“算你们识相!老实听话点,还能少吃点苦头!” 虞衡突然想起系统刚刚说的话,忍不住追问它,“系统,你刚才说这帮人是兵匪?军队哗变可不是小事,这么多兵一起落草,怎么京城没收到任何消息?” 【宿主倒霉呗,这帮人叛变也就是这些日子的事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江南总督不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打点不用花时间的?也就是见消息实在瞒不住了,江南总督才把这事儿给报上去,六百里加急直奔京城,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到了景隆帝的御案前了。】 系统说的没错,景隆帝接到消息后勃然大怒,军队哗变何等要紧的大事,哪怕人数不多,也就一两百来号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这股歪风邪气不可长,不好好处置,他的帝王颜面往哪儿搁?更何况,这帮山匪还最爱对读书人下手,手中更是有几条读书人的性命, 哪朝哪代读书人的地位都是特殊的,都能算是士大夫一级,山匪专挑读书人下手,简直就是在士大夫们的警戒线上来回蹦迪。 朝堂上的士大夫们已经炸开了锅,纷纷请求景隆帝严惩这帮匪徒。景隆帝当即下令,“江南总督廖兴平办事不力,压入大牢,上京会审。江南士兵哗变之事,朕欲派一钦差前去彻查此事,诸位爱卿谁愿前往?” 景隆帝话音刚落,虞启昌便立即上前一步请命,“陛下,臣愿往。” 他那倒霉儿子还在谒州呢,万一碰上山匪可怎么办? 景隆帝看了虞启昌一眼,心里也知晓他正在担心虞衡,略一思索便同意了此事,点头道:“爱卿久经沙场,对付这帮叛军,想必是手到擒来。你即日出发,动身前去江南处理此事,把反贼都处置了,再压着廖兴平进京来见朕,朕要亲自审他!” 廖兴平便是如今的江南总督。 也怨不得景隆帝如此生气,江南素来繁华富裕,又是鱼米之乡,还沿海,江南总督之位,上任者无不是帝王心腹。结果这心腹办事不力,让江南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景隆帝能不生气? 虞启昌也不敢耽搁,他之前还让护卫们撤回京城来着,只让谒州那边的人稍微照看一下。但问题是,现在叛军就在谒州和夙州附近流窜,这两地正好有一座山,易守难攻,领头的也懂点兵法,又擅伪装潜伏,廖兴平最初命人暗中收拾他们,竟然没能成功。然后就被某位官员一封密信送往京城,廖兴平听到了风声才急急忙忙将消息上报,这才有了景隆帝龙颜大怒的那一幕。 虞启昌可是知道虞衡他们的打算,一开始他们就想去拜访一下隐士大儒,江南那边最负盛名的大儒莫过于向齐,虞衡几人不可能他那儿拜访一下。那问题就来了,向齐正好在夙州,虞衡他们的船停在了谒州码头,要想去夙州,很有可能就会走这条小路。虞启昌只能希望老天保佑,倒霉儿子在谒州多玩几天,别兴冲冲地往夙州跑,就算要去夙州,也别碰上山匪。不然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不只是虞启昌,沈修展平旌等人的父亲心里都提着一口气,七上八下,生怕儿子在江南会遇上什么危险。 承恩公还好一点,武将出身,对儿子的武力值十分有信心。更重要的是,他儿子那奇葩体质这回居然还真派上用场了。承恩公原本还有点担心来着,后来一想,就算双方碰上了,他儿子大概率直接走人对方都有可能发现不了,那还担心个球? 承恩公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有为儿子这个奇葩体质感到高兴的一天。 其他老父亲就不一样了,沈修周烨展平旌三人的父亲全都是文官,还有两个是御史。这几人平日里一向和虞启昌没什么往来,就算小辈之间感情还算不错,他们之间还是保持着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毕竟文官和武将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走得近了还容易被陛下猜忌结党营私,那还是不咸不淡地处着吧。 但这回,儿子性命攸关,几人也顾不上文官武将的问题了,一下朝就赶紧追上虞启昌,连连追问道:“侯爷,不知今日江南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几个孩子到底在何处?” 虞启昌心里同样直打鼓,面上却十分稳重,沉声道:“几位大人莫慌,我目前还没收到什么消息,只知道他们在谒州下船后,便在当地最大的客栈,福安客栈落了脚,还打算在谒州城走一走。” 展沈周三位大人同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三人又郑重拜托虞启昌,“侯爷此去江南,我等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望侯爷多多照看几分。” 虞启昌一摆手,“三位大人客气了,我家那小子也在呢,我能不管?” 这倒也是,三人脸色微微缓和,郑重向虞启昌一揖,再次道谢,“那就多谢侯爷了。” “三位大人不必客气,只希望他们几个小子别到处乱跑就行。” 然而虞启昌的愿望注定不能实现了,刚回侯府,虞启昌就收到了江南的飞鸽传书,说是虞衡一行人被山匪绑上了山,现在情况不知,他们正准备救人。 虞启昌当即掀翻了书房那张黄花梨木书案,大怒,“混账东西,敢动老子的儿子,老子一定要宰了你们!” “什么动我们儿子?”沈氏赶来时正巧听到了虞启昌这句话,也看到了虞启昌手中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信,连忙夺过来一看,登时变了脸色,“衡儿竟然被山匪绑走了?你不是说安排了护卫护送他们吗?” 虞启昌有口难辩,同样着急上火,“我马上就带人前往江南,一定把衡儿给救出来!”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又不能飞过去!山匪难不成还会在那儿等着你不成?不行,我也要去,我要亲眼看着儿子没事才放心!” “夫人哪你就别添乱了,”虞启昌急得直转圈,“陛下钦点我为钦差去处置江南叛军之事,” 虞衡他们这会儿正在山匪窝里蹲着呢。 让虞衡意外的是,这帮山匪绑的读书人还挺多,差不多有十来个,全都一脸菜色,胡子拉碴,见了虞衡等人,这帮人麻木的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瞥了虞衡几人一眼,便又不在意地转回去,继续发呆。 虞衡眨了眨眼,试着问他们,“你们被抓来多久了?” 然而屋内却是一片寂静,根本没人理他。 倒是外头看门的那个嘲讽了一句,“你们也赶紧歇歇吧,好日子马上就来了,有的是你们享受的时候。”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虞衡等人还没感觉,屋内其他人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发抖,目露惊慌,想张嘴呼救求饶却又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吭声,任凭血迹顺着唇角往下流。 虞衡和沈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能把人折磨成这这样,也不知这些山匪用了多少丧心病狂的手段。 门口看守的人忽而把门打开,手中拿了个鸡腿,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屋内众人的反应,顶着一脸麻子乐呵呵道:“又害怕啦?别急,一会儿再来演场好戏。让本大爷好好看看,今天该轮到谁了!” 话音刚落,就见其他人愈发抖若筛糠,不住跪下朝这人磕头,口中连连喊饶命。 虞衡几人不解其意,就见这人将手里的鸡腿三两下啃完,随意往跪下他附近的人身上抹了一把手,擦掉手中的油后,又拍了拍对方的肩,笑道:“衣裳不错。” 对方一边发抖一边陪笑,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几乎要落下泪来,就盼着这人能饶他一回。 不料这人突然变脸,一把将他拎起来往外一扔,拍拍手道:“行吧,今天就你了!” 说完,这人又转头看向虞衡几人,挑眉道,“新来的,看好了,接下来这出戏,哪家戏班子都唱不出来。” 虞衡几人还是一头雾水,就见这人脸上不屑的表情一收,对着来人恭敬弯腰,抱拳道:“大当家,二当家。” 虞衡抬头望去,正巧同这人口中的大当家——也就是把他们绑回来的那个领头的——对上了眼神,大当家先是一愣,而后乐了,“看来这新来的还不知道咱们要干嘛,麻子,给他们开开眼!” “得令!”叫麻子的看门人抱拳应下,对着虞衡等人抬了抬下巴,一脸自得道,“新来的,看好了,马上就让你门开开眼,等会儿可别吓得尿裤子!” 说完,众人便哈哈大笑。虞衡注意到大当家身边还有一名身形消瘦的书生,一脸病容,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咳,生得倒是秀丽,一双眼却阴阴沉沉,仿佛是谁将墨汁倒进了他眼中,黑得很是纯粹,透出毫不掩饰的阴狠之色来。 见虞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位二当家不由微微一笑,毒蛇般阴冷的目光落在虞衡身上,手上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掌心拍着,似在思索着什么,忽而一笑,“麻子,先等等,让这几位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站前面来,人家头一回来咱们寨子里做客,可不能怠慢了他们。” 这位二当家脸上虽然笑着,虞衡却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无尽的恶意。那是一种亲自动手打破孩童的天真,将他们从象牙塔中粗暴地揪出来扔进地狱中的变态满足感,虞衡几乎感受到二当家心中那股兴奋到战栗的激动,心中暗自警惕,掂量了一下双方的位置,又看了看屋中布局,回忆了一番路线,再看看周围这帮软脚虾,思考着如果出其不意地突围,制造混乱,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系统,别装死了,赶紧出来!” 【急什么,宿主不是出来长见识的吗?被绑架,命悬一线,多刺激!宿主有没有觉得自己灵感大爆发?】 “我可去你的吧!”虞衡大怒,“少废话,赶紧想办法,不然的话,我要是挂了,你的任务照样失败!” 【得了吧,宿主你开始不就是觉得有我在可以浪一下吗?反正你又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看着呗。友情提醒宿主,接下来的场景可能比较辣眼睛,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虞衡呼唤系统也就是想从它嘴里撬出点消息,这会儿听见系统亲口确认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后,虞衡便淡定了下来,给了沈修三人一个眼神,四人走到麻子脸身边,还要上前,就被麻子脸给挡了回来,“挤什么挤?要是挤着我们二当家了,你们赔得起吗?” 虞衡莫名觉得好笑,他们四人,一个侯府公子,三个清流之子,父辈官职都在四品以上。论及身份,这帮山匪绑在一块儿都不如他们一个贵重,结果却反被嘲笑碰了赔不起二当家? 别说,这感觉还挺新鲜。 二当家见虞衡不甚在意的神情,眼神更是一凝,一把打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扇了扇,优雅地吩咐麻子脸,“麻子,开始吧。” 麻子脸立即上前,拔出一把剑架在刚刚被他扔出去的书生脖子上,冷笑着开口道:“规矩你都明白,就不必我再多嘴了吧?” 那书生吓得涕泪横流,软趴在地半天都直不起腰,口中直呼饶命,转眼间地上便湿了一滩。 二当家不由皱眉,“你也是读书人,未免太过有失体面。罢了,看在同为读书人的份儿上,我便饶你一回。麻子,既然他底下那玩意儿这么不中用,便不用给他留了吧。” 麻子脸点头,正要动手,却见这书生嗖的一下从地上窜起来,连连给二当家磕头,“二当家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不是个东西,十三岁时便祸害了我娘身边的丫鬟,那时我尚在孝期,丫鬟却怀孕了,我只能让人给她灌了药,没想到她没撑过去,死了!还有,我嫉妒我的同窗,故意接近他,在他县试时往他的考篮里扔了张纸条,让他被查出作弊,这辈子都无法再参加科考……” “那你确实挺不是个东西。”二当家淡淡道,眼睛看向麻子脸,眉头微挑,“还愣着干什么?这样的祸害,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刚刚说的,那玩意儿给他剁了,手也给他废了,害得别人不能参加科考,那你自己也别参加了。” 这人不住求饶,然而却并无半点用处,麻子脸冷笑几声,叫了几个兄弟按住他,手脚麻利地按照二当家的吩咐给他用了刑。 霎时间,惨叫声响彻云霄。地上已是血流成河,那人已然昏死过去,出气多进气少,不知还有不有救。 二当家目露怜悯,低低叹了口气,“可怜见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拖出去吧,老规矩,要是他命大,就放他离开,要是撑不过,就扔后山喂狗。” 虞衡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血腥的场面,脸色不由微微发白,但他还是坚强地撑住了,冷静地看向二当家,这位明显心理有问题,似乎在充当审判者的角色,对他人的罪行进行审判。 二当家见虞衡几人面如金纸还撑住了,眼神也没有丝毫涣散,心理素质比其他人好得多,也来了兴趣,“怎么,你们不怕?瞧着你们年纪也不大,就不怕我也让人把你们也处置了?” 沈修几人同时觉得某个地方一凉,脸色僵硬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虞衡回神速度较快,定了定神后便笑道:“盗亦有道,二当家虽然落草,但也不似一般匪徒,处置的都是有罪之人。我们几人并未做过任何亏心事,自然不惧。” “你就这么肯定?”二当家顿时来了兴趣,上前几步走到虞衡面前,好以整暇地盯着他,“瞧你这身衣裳,我若是没看错,这可是软云丝的料子,能用上这样料子的人,非富即贵。越是富贵人家便越是藏污纳垢,你竟然敢说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 “那当然!”虞衡底气十足,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生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怎么可能会做亏心事?不得不说,虽然二当家的手段是狠了点,但刚才那位,手里两条人命,还毁了另外一个人一辈子,被罚不冤? 二当家忽而一笑,蓦地抽刀架在虞衡脖子上,仔细盯着虞衡的眼睛,阴冷得宛若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阴森森道:“我劝你还是说实话,之前像你这样编瞎话想糊弄我的人也不是没有,现在都尸骨无存了。你也别想着能瞒过我!” 虞衡无奈,自己的脖子最近为何总是遭殃,在系统空间被名将大佬架刀,到这儿又被蛇精病二当家架刀,就没人心疼一下我的脖子吗? 经受过名将大佬的锤炼,虞衡对怎样在脖子上架着刀的情况下找个让自己脖子最舒服的姿势十分有经验。略微动了动脖子,调整了一下姿势后,虞衡才摊手道:“我真没说谎。我呢,是家里的小儿子,前十多年一门心思想着混吃等死,窝在家里吃吃喝喝睡大觉,过着猪一样的幸福生活。后来我爹看不下去了,给我请了一夫子逼我念书,我就邀了几个朋友来江南游学,想长点见识,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话听着就十分真实,二当家等人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条挂在树上迎风飘荡的咸鱼,脸色一时十分一言难尽,万万没想到,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除了正常的精英和到处惹是生非的败家纨绔外,还能有种奇葩品种。 二当家一时间也被虞衡噎住了,在虞衡眼中看不到任何心虚的情绪。对自己的眼力有充足信心的二当家还是决定相信虞衡,缓缓收回刀,冷声道:“那我便暂且信你一回。” 说罢,二当家的刀又架在了沈修的脖子上,接着逼问他们,一心想把他们最龌龊的那一面给挖掘出来。不过沈修几人同样人品十分过硬,哪怕在二当家手中吃了一点苦头,也没逼问出什么。 搞得麻子脸都挺稀奇,“哟,还真有什么亏心事都没干的公子哥儿啊,真是奇了!怎么我们碰上的竟是些王八蛋?” 虞衡顿时看向二当家,试探地问道:“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 “呸!就你们这帮读书人心眼最坏!”大当家一拍桌子,“我二弟当年也是有名的才子,还是那狗贼向齐的弟子,却不料那狗贼心思阴毒,任由他孙子暗害我兄弟,还想杀人灭口。夙州那帮狗官也和那老匹夫狼狈为奸,差点害了我兄弟的性命。要不是我兄弟命大,现在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看来夙州的情势很是复杂,虞衡一听就觉得眼前出现了乱成一团的毛线,到处都在打结,完全找不到任何头绪,不知从哪里开始理起。 对于虞衡这几个没审出什么亏心事来的人,大当家的态度略微和善了点。虞衡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趁机追问道:“那你们又为何落草为寇?我们刚从京城出发时,也没听到江南这边出事的传闻。” “江南哪年不出事?”大当家冷笑一声,“不过是狗官打点得好,杀人灭口的事干多了罢了。” 虞衡挠头,觉得这事儿较为复杂,忍不住劝他们,“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 “天真!”大当家不屑地冷哼一声,“叛军能回什么头?回头就得脑袋搬家!老子带着兄弟们叛出来,本就没打算回头。就算死,也得给自己讨个公道,多宰几个垫背的为民除害!” 虞衡则好奇地问了一句,“方便说一下,你们为何叛出军队吗?” 在虞衡和大当家聊天时,萧蕴也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江南提督的府上,甩出承恩公府的令牌,直接杀到江南提督梁继先面前。 梁继先已经派出大部分军队前去剿匪,问题是敌人太狡猾,行踪诡秘又滑不留手,大军竟是被他们带着绕圈子,却没找到他们的老巢。 结果这时候萧蕴杀了过来,梁继先原本想让人把萧蕴拿下来着,然而一看承恩公府的令牌,梁继先顿时怂了,赶忙问这位少爷到底有什么事。 这一听,梁继先的冷汗都下来了。要了命了,靖安侯府的小公子,两位御史家的公子,再加一位吏部员外郎家的公子,全都被山匪抓走了! 这抓走的那是这帮公子哥儿啊,分明抓的是他的命! 梁继先当即眼前一黑,得罪了这么些个大佬,他日后还能有升迁的机会吗? 那当然没有,治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梁继先能保住他的乌纱帽就算是上辈子烧高香了。要是虞衡他们出了什么事,梁继先也别担心什么乌纱帽的问题了,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梁继先办事效率十分迅速,亲自点了几百名精兵,都是他的心腹,自己亲自领兵前去剿匪。 有萧蕴带路,梁继先也不用费心思探听山匪老巢的问题,直接领兵一路前往虞衡等人之前被绑的地方,顺着那地方往上直逼山匪老巢。 这头大当家正在虞衡的引导下不断透露有用信息,就听见有人来报,“山下来了一队兵马,梁继先亲自领兵,正往我们寨子而来。弟兄们已经在山崖处备好了滚石,就等着他们一行路过,送他们去见阎王!” “好!”大当家的抚掌大笑,一把拔出腰间的弯刀,扯着嗓子喊道:“弟兄们,跟我杀,报仇的机会来了,今日一定要让梁贼死在我们的刀下!” “冲啊!杀梁贼!杀杀杀!” 寨子里的人去了大半,剩下二当家和一帮护卫留在寨子驻守。 二当家的眼神往虞衡等人身上扫过,若有所思,手中合起的折扇一下一下敲着,状似苦恼道:“梁继先虽然是个一门心思钻进钱眼里的东西,但领兵打仗倒也不差。这下形势可不太妙,说不定我们就得被他一锅给端了。” 闻言,其他麻木的读书人眼中瞬间有了亮光,满脸的期待之色掩都掩不住。 二当家却冷笑一声,蓦地一抬手,虞衡几人便见嗖嗖几箭从空中飞过,精准地插进不远处三位读书人的眉心。 三人顿时倒在了血泊中,连声叫唤都没有就直接见了阎王。 二当家则缓缓上前,脸上带着残忍又兴奋的笑意,顺手拔出旁边一人腰间的刀,一步一步朝着虞衡几人走来。 虞衡上前走了两步,挡在沈修几人面前,用眼神示意他们别动。现在寨子里人手不多,又只有二当家一个主子,还是个病弱的主子,虞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他,到时候人质在手,他们便能全身而退。 却不料二当家脚下微微一转,猛地坎在另一个人的人头。那人头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他脚边,他便一脚踩了上去,笑着看向虞衡,“别慌,我不杀你们。这些人中,这个最该死,手中同样沾了一条人命。其他人虽然恶心事没少干,也算是罪不至死。我懒得跟你们废话,滚吧!” 其他人闻言,脸上瞬间迸发出狂喜之色,蹭的一下爬起来,拼了老命往外跑。 虞衡怀疑地看了二当家一眼,戒备地护着沈修几人慢慢离开。却不料二当家忽而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干这些掉脑袋的事吗?就说我吧,本是向齐的弟子,也算是前途无量,却不料那老匹夫一直觊觎我娘亲的美色,对我娘图谋不轨,被我发现后竟然当着我的面继续强暴我娘,握娘不堪受辱,自尽而亡。而我,也差点被那老匹夫灭口,侥幸逃脱出来,却得知自己被那老匹夫以心思歹毒,残害同门恩师,气死生母的罪名逐出师门,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臭老鼠。呵,何其可笑,杀人放火者高坐神坛享受众人的膜拜,真正的苦主却反倒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忍辱负重暗中潜伏好几年,就为了等到手刃仇人的那一天。你说,那道貌岸然的老匹夫该不该杀?” “再说大当家他们落草之事,那就要问梁继先和廖兴平了。这两人狼狈为奸贪腐士卒饷银,整整一年都没发军饷。大当家的母亲来信,说是他父亲病重,希望他托人捎点银钱回家。大当家前去问梁继先军饷一事,却被梁继先给罚了三十军棍。其后,大当家便收到了他父亲病逝的消息。再然后,他的妹妹,年仅十一岁的小姑娘,被廖兴平小妾的弟弟看上抢走,一床草席裹着扔进了乱葬岗。如若是你,碰上这样的一帮王八蛋,你反不反?” 那当然反他娘的!虞衡听着就觉得火冒三丈,这都是些什么烂货,全都是一帮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的不可回收垃圾。说他们是垃圾,垃圾都觉得委屈。 二当家见状,眼神稍暖,淡淡道:“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从京城来的,原本混吃等死后来醒悟念书的,也就那么一位。我敬靖安侯当年在边外浴血奋战保疆卫土,放你们一马。但若是今日我等不幸全死在梁继先手中,我们的冤屈,你要记得。江南这帮从根儿上就烂透了的官员,你们回京之后,也得一一向家里说出实情,还我们一个公道!” 虞衡郑重点头,“若你说的是真的,我绝对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害了人,就得伏法,谁都不能幸免!” 二当家微微一笑,缓缓提刀走出去,只留给虞衡他们一句话,“惟愿,其后江南之地,不会再有同我们这般可怜之人。” 说罢,二当家扬声喊了句,“弟兄们,都跟我走,去取梁贼狗命!” 虞衡三人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展平旌恨恨骂了一句,“王八蛋!” 也不知道他骂的是这帮山匪,还是江南这帮把好端端的人逼成匪徒的官员。 虞衡只觉得官场这潭水浑得要命,仿若一个有着吞噬能力的怪物一般,不断张开嘴将一个个人吞噬进去,最终吐出来一些已然面目全非的妖魔鬼怪。 【官场黑暗任何时代都有,宿主加油,作为日后名垂青史的权臣,清吏治可是基操哟。向着这个伟大的目标前进吧少年!】 虞衡扯了扯嘴角,心情很是沉重,江南总督和提督全都牵扯了进来,管行政的和管兵的狼狈为奸,这江南的官场,真的还有救吗? 第34章 二合一 虽然安全了,但虞衡的心情却十分复杂。大当家和二当家确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手上鲜血淋漓,然而他们也都是受害者,过往惨痛,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复仇。现如今外面打打杀杀之声不绝于耳,虞衡心里却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期盼哪一方获胜。 萧蕴摸上来找到虞衡时,虞衡几人正站在原地发呆。萧蕴一把抓住虞衡的手,目露关切道:“还好吗?” 虞衡摇头,“没事。” 萧蕴皱眉,“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虞衡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没事,下面战况如何?何人领兵?” 萧蕴往下面看了看,低声道:“我直接去了江南提督梁继先府上,表明身份,梁继先便亲自领兵前来平叛,带的都是他的近身护卫,全都是精锐,我上来时,匪徒已现颓势,想来不用多久,官兵就能将他们全部拿下。” 闻言,虞衡几人的脸色愈发复杂,看得萧蕴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们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虞衡微微苦笑,低低说了一句,“一言难尽。” 萧蕴眼中的疑惑愈深,见虞衡脸色不太好,也不再多问,只是说道:“梁提督还在山下等我们,我们快下山吧。” 虞衡点头,心中也有点担心二当家等人,互相对视一眼,步履匆匆下了山。 越往下,刀剑交锋的打斗声和哀嚎惨叫声越大,虞衡已经看到了地上成片的尸体,有官兵的,也有山匪的。 虞衡眼中一凝,匆匆在人群中寻找二当家的身影。那家伙一脸病容,看着就不像是能打的,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万一伤到了,那基本就没救。 不过让虞衡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二当家的身影,倒是大当家一马当先英勇无双,一把弯刀使得威风凛凛,半边脸上都溅满了血迹,很是彪悍,恍若天神。 梁继先则在马上气得跳脚,大怒道:“把他给我拿下!另外,刚才那个病秧子哪去了?给我搜!” “狗官,拿命来!” 大当家一路杀至梁继先面前,马下尸首无数,顶着满背的弓箭,目眦欲裂,吼出满腔愤怒,“今日,我便送你阎罗殿!” 梁继先拔刀来挡,却不料大当家的神力无比,极度愤怒之下的当头一刀,竟是硬生生地将梁继先的刀劈出一道缺口,大当家见状,双手握刀,奋力向下压,直把刀锋压入梁继先的脖子,虞衡已经看到刀锋处血迹斑斑,汇成一道小溪滚入梁继先的衣襟中。 大当家身后,保护他的山匪已经阵亡,众多官兵一拥而上,将无数杆长木仓刺入大当家的后背。 大当家当即喷出一大口鲜血,眼神更为疯狂,将背后的一切痛楚全都抛在脑后,脸色狠厉,带着要同梁继先同归于尽的气势,再次将刀劈向梁继先的脖子。 然而梁继先这个提督也不是平白混来的,生死关头,梁继先也爆发了巨大的潜力,硬生生挡下了大当家的这一刀,身后的官兵又将长木仓抽出,刺进大当家所骑的马。 只听见战马一声悲鸣,双蹄腾空痛苦的嘶鸣几声,而后轰然倒地。 马背上的大当家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随着战马一同倒地,一双猩红的眼带着无限不甘,死死盯着梁继先,竟是死不瞑目。 虞衡等人一路奔来,见到的就是梁继先不断踢打大当家的尸体泄愤的场景。 虞衡顿时皱眉,大声道:“梁大人,贼寇已然伏法,还有不少官兵需要处理伤口,大人脖子上的伤口也急需处理,莫要耽搁了。” 梁继先的脖子还在淌血,竟是被大当家的伤到了声带,一说话就火烧火燎的疼,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只能对着罪魁祸首的尸体泄愤。忽而听到有人开口打断他,梁继先很是不满,气势汹汹地转过头来便欲发火。在看清楚虞衡等人后,梁继先脸上的怒火又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两种情绪在脸上不断转化,让梁继先脸上的表情看着很是怪异。 虞衡几人不由暗暗皱眉,尤其是知道大当家和梁继先恩怨的虞衡四人,对梁继先更是没什么印象。 梁继先本来是想骂人来着,结果转头一看,好家伙,这不就是那几个被山匪绑去的少爷吗?尤其是里头还有靖安侯的小儿子,这位可是最金贵的人物,要知道,这回前来江南处理叛军一事的钦差,正是靖安侯! 这位祖宗的儿子,梁继先能不好好伺候?别说伺候你,让他马上把虞衡当祖宗供起来都行。 梁继先一时间连自己脖子上的伤都顾不上了,赶紧堆起了笑脸,强忍着嗓子的不适,对着虞衡道:“几位少爷受惊了,匪徒已经伏法,但跑了一个领头的。几位少爷不若暂且去我府上休整休整。贼人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江南提督府上作乱!” 虞衡心绪复杂,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大当家,微微叹了口气,蹲下扫过他的双眼,心中默道:倘若你的冤屈是真,我一定会为你把这个公道给讨回来。 虞衡的手就这么轻轻一扫,大当家瞪得溜圆的眼睛就这么被他合上了。 梁继先对虞衡这种安抚叛军的行为很是不满,却碍于马上要赶到江南的那位祖宗不敢多逼逼,不仅不敢逼逼,梁继先还得违心夸虞衡,“三公子真是心善!” 虞衡站起身来,淡淡道:“人都死了,给他个体面也不妨。只盼他下辈子能做个好人。” 但愿他下辈子别再碰到这帮披着人皮的恶鬼了。 梁继先陪笑,“公子高义!” 心中却十分憋屈,虞衡这么一表态,他连继续拿反贼尸体泄愤的举动都不能干了,总觉得心里有股恶气卡在喉咙上,吐不出来又玩咽不下去,难受得很。 虞衡则抱拳客套道:“今日多谢梁大人搭救,我等还要去夙州拜访向夫子,不便多留,便先行一步了。告辞!” “三公子等等!”梁继先赶忙拉了一把虞衡,笑呵呵道,“正巧我也要压着这帮反贼回夙州,和三公子顺路。三公子不若同我们一道儿走,好歹有个照应。” 虞衡皱眉,正欲开口拒绝,却听到梁继先接着道:“陛下已经命靖安侯前来江南彻查叛军一事,算算时间,也就这几天,靖安侯便能到夙州了。三公子暂且在提督府歇上几日,等到靖安侯到夙州,父子二人正好相见。” 自家老爹要来江南查叛军一案?虞衡眼神微微一动,这可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他正发愁要如何给大当家等人申冤,没想到亲爹就成了彻查本案的钦差,这不就齐活了吗? 虞衡当即改变主意,点头道:“那就有劳梁大人了。” “三公子客气了,不过是本官分内之事罢了。” 虞衡微微冷笑,你分内的事可不是拍上司儿子的马屁,而是手底下士兵和百姓的生计。瞧着梁继先这媚上欺下的做派,虞衡心中已经对二当家的话信了九分,只可惜没有证据,光凭二当家的一面之词,无法给这帮魑魅魍魉定罪。 萧蕴敏锐地察觉到了虞衡几人对梁继先的不喜,回去的路上,萧蕴上了虞衡的马车,小声问了这事儿。 虞衡四下看了看,贴着萧蕴的耳朵悄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萧蕴越听脸色越冷,听到最后,萧蕴的右手已然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带着杀气的眼神时不时往梁继先身上瞟去。 好在萧蕴自带隐形体质,不然的话,就他这种恨不得马上把对方给宰了的架势,梁继先不发现才怪。 萧蕴的行动力就更强了,略一思索便道:“二当家不是逃了出去?听你们说的,那个二当家是个聪明人,心思缜密,能从向齐手里逃脱,在方才那般险境中还能脱身,是个人物。这样的人,手中不可能没有证据。” 虞衡眼神一亮,强压着兴奋的心情,小声问萧蕴,“你是说,二当家手中有证据?” 萧蕴点头,“他逃脱了好几年,向齐又是个伪君子,凡事做过的事,必会留有痕迹。以二当家的手段,这几年他隐在暗处,不可能没发现向齐作恶的证据。只是江南官场宛若泥潭,官官相护,不见天日,他无法报官接开向齐假仁假义的真面目,只能隐在暗中伺机待发,正巧遇上大当家的带着一众兄弟叛出军队落草为寇,他这才现身,同大当家的联手,准备亲自为自己讨个公道。” 虞衡听得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这一切不过只是我的猜测,”萧蕴垂下眼睑,“不过,二当家手中有向齐等人的罪证,这点应当可以肯定。只要我先于梁继先的人找到他,就能将证据呈在侯爷面前,让侯爷还他们一个公道。” 虞衡眼中异彩连连,又可惜,“二当家也不知躲去了哪里,夙州十多万人口,要想找一个,岂不是大海捞针。再加上二当家又有意躲避,想找他,就更难了。” 萧蕴眼中微微透出一股得意,“他再能躲,也躲不过我。” 这倒也是,二当家躲也是躲特定的人,不会对每个人都产生戒备。更何况他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听闻钦差前来江南的消息,不可能没有动作。虞衡敢肯定,二当家肯定会留在夙州,找机会见虞启昌。 毕竟,二当家之前放过虞衡,可是因为他是虞启昌的儿子。这就证明,二当家对虞启昌还是有信任感的。 只要确定他会在夙州活动,尤其会在码头附近等待钦差的船靠岸,地点范围再次缩小,萧蕴的存在感这么低,又一身本事,找个二当家,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但问题又来了,二当家之前根本就没下山,萧蕴没见过二当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就算有一身本事,也发挥不出来啊。 急得虞衡连夜在系统空间加了一节素描课,也不知道学了多久的时间,终于能画出一张十分真实的二当家的画像,画中少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形孱弱脸带病容,一双眼中的阴郁和隐隐的疯狂之色更是惟妙惟肖,沈修等人见了都不由啧啧称奇,“好精巧的画技,竟是这人站在我们面前似的。” 萧蕴记性不错,扫一眼便将二当家的长相给记了下来。虞衡怕这张素描画被梁继先看见,拿去当通缉画像用,等到萧蕴记下后,虞衡直接找了个机会将画扔进了系统空间,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虞启昌马上就要到江南了,虞衡想了想,决定去见一见另一个大恶人,向齐。 向齐和方山长并成为北方南向,并不是说他的战绩同方山长一样彪悍。事实上,这位向齐向夫子从未参加过科考,也没进过朝堂。向家是江南望族,在江南扎根几百年,根基深厚,名望之高,便是江南总督这样的官员,对向氏掌舵者也要以礼相待。 向齐,则是向家这几十年来名声最响亮的一个。不同于方山长全凭自己本事博下来的令无数读书人心驰神往的名气,向齐的名气更多则是江南向氏替他打造出来的,说白了就是向氏用来刷声望的工具人。 这个工具人确实也有几分本事,但八分和十分还是有差距的。自打方山长在京城办了书院后,向齐也一改以往久居深山当隐士的做派,也出山建了座书院,加上他在江南名望颇高,便有人说笑般将他和方山长一并提起,并称为北方南向。十多二十年下来,大宣众多读书人也就这么被洗了脑,觉得两人确实是一个数量级的牛逼。 其他人没觉得哪里不对,见识过后世娱乐圈各种骚操作的虞衡一听就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呵呵,这手段,但凡稍微吃过娱乐圈的瓜就知道有种说法叫做“捆绑即提咖”,最先提出北方南向这个说法的人,要是不是向氏安排的,虞衡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系统给出的数据也印证了虞衡的猜测,根据系统的测量,向齐的智商值为90,和方山长的95差了一截。越到后面,智商越难涨,90和95的智商值之间隔着的可不仅是小小的5个数值,而是一道宛如天堑的鸿沟。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说智商90的人是著名浪漫主义诗人,那智商95的人就是李白。 方山长多么牛逼一人物,目前为止,整个大宣朝就没能有人能达到他这个高度,竟然被一个从未踏入官场的人给捆绑成功了,完全就是在吸方山长的血给向齐涨名望。 虞衡忍不住为方山长感到气愤,妈的要是捆绑的是个品行好的家伙也就算了,竟然和一团不可回收垃圾捆绑在了一起,想起来得多恶心?等到向齐的罪行大白于天下,人家一提到向齐就会顺便问上一句,“不是有个人跟向齐齐名,并称什么北方南向吗?那个人是不是也跟向齐一样,是个伪君子?” 稍微这么一想,虞衡就替方山长感到窒息,这他妈真是天降黑锅,方山长巨冤。 站在向齐所办的思源书院前,虞衡等人的心情尤为复杂。尤其是看见书院内来来往往满怀期盼的士子,虞衡几人的心情更为沉重。 虽然向齐是个渣,但虞衡几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渣,博闻广记满腹经纶,在江南士子心中的地位,不亚于方山长在京城士子心中的地位。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方山长珠玉在前,虞衡几人对向齐才格外痛恨。 尤其是展平旌沈修和周烨三人,他们可都是博陵书院的学生,方山长在他们心中就是一座让人敬仰的高峰,想必思源书院的学生对向齐的感情也是如此。但正是因为太有代入感,展平旌三人更加难以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你他妈一个人渣批什么人皮,就算想披层人皮假装自己是个人,那也可以滚一边去别高调的出现在世人面前。结果你他妈倒好,什么不做偏要做传道受业的夫子,还开书院,你他妈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配吗?你他妈犯事前能不能为书院的学生考虑考虑,这些年轻的士子若是得知你的罪行,那种信仰崩塌的感觉,会有多崩溃吗? 向齐平日里虽然摆出的姿态较高,前来拜访他的人,大多都见不到他的面,有的甚至还三顾茅庐,传为一段佳话,让向齐的名气愈发响亮。 若是以往,见了虞衡等人的拜帖,向齐肯定还要摆个姿态抻一抻,让人感受一下他不为权贵所动的名士做派,怎么也得让虞衡吃一回闭门羹。等到虞衡他们第二次来,向齐再表示自己为他们的诚意所打动,“勉为其难”地见见他们。 但眼下,向齐得到消息,那个早该在三年前就该死的严丹枫又出现了,还和叛军搅在了一起。向齐自问自己办事一向稳妥,并未留下什么证据,但不知为何,自从他听到严丹枫的消息后,一直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时候,在听闻虞启昌被点为钦差来江南处理叛军之事的消息,向齐对待虞衡的态度就慎重多了。特殊时期,不好再得罪人。虞衡要真恼了,跑去虞启昌面前告上一状,那岂不是徒生波澜? 可以说,要是没有大当家和二当家闹的这一出事,虞衡几人前来拜访向齐,只会成为他刷声望的道具。人家转头就能给自己脸上贴金——侯府公子也来拜访我啦,但我不慕权贵无心相见,不见。什么?侯府公子又来了?原来他虽然生在侯府,但却没养成纨绔性子,反倒做得一手好文章,我见之心喜,爱他之才,特地见他一面指点他一番,又是一段佳话。 这套路,一个接一个,还他妈没办法跟他翻脸。 不过这次,在虞启昌的震慑下,向齐则没弄那些虚的,直接让人请虞衡几人进屋一叙。 虞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江南名士的面貌,第一感觉就是精致,从头到脚,衣裳配饰,无一不精致,他本人也一脸仙风道骨,目下无尘,整个人走的就是不染世俗的名士路线。 要不是在系统空间见过那位艺术大佬恍若谪仙的翩然风姿,虞衡说不定还真被向齐这副好皮相给糊弄过去了。但是气质路线这事儿,就跟撞衫似的,谁丑谁尴尬。在真正仙气飘飘的艺术大佬面前,努力让自己往出尘脱俗方向靠的向齐在虞衡眼里,就跟个赝品一样,还是个辣眼睛的赝品,随便一看就能挑出不少毛病:腰背挺得太刻意,不若艺术大佬浑然天成姿态潇洒;眼中的淡然也掺杂了太多欲望,不似艺术大佬那样,是真心无旁骛目下无尘…… 其对比之惨烈,堪比西施和东施同时做捂心口的动作。 当然,向齐这一身优雅又潇洒的姿态还是很能唬人的,比如他身后那几个思源书院的学生,看向他的目光一片狂热,整的就跟鞋教似的。 得知虞衡等人的来意,向齐对他们也十分客气,低头看了看他们的文章,在看到虞衡的文章后,向齐的眼中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忍不住问虞衡,“这真的是你写的?” 虞衡笑着反问,“难不成我还能找人代笔不成?” “是我失言了,只不过这篇文章太过精妙,像是已经过了大半辈子,阅历颇丰的大儒手笔,三公子的年纪委实年轻了点,不想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这篇文章正是系统昨天给虞衡的考题来着,虞衡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次不合格才写出这样一篇针砭时事,圆融通透的文章来。 也难怪向齐会为此感到惊讶。 虞衡则怡然不惧,针对文章内容同向齐一来一往谈得热闹,初步判断,对方确实实力不差,但比方山长要低一个等级,方山长一句话能讲清楚的东西,他得花一段话,还讲得比较含糊,跟系统名师就更没法比了。 事实上,商讨到后来,向齐都快有点跟不上虞衡的速度了,只能开口打岔将这事儿糊弄了过去。 向齐身后的三名弟子不忿虞衡不屑的神情,接连出口挑衅,却都被虞衡一一怼了回去。 反正虞衡今天浑身上下就写满了十三个字:都让开,老子今天就是来装逼的。那表情,那眼神,一比一复刻最初李桓见到虞衡的表情,就一个字儿,欠! 思源书院的学生就跟博陵书院的学生一样,谁能没点傲气?眼瞅着虞衡一脸“老子就是来踢馆的”表情,谁还能忍得住? 但问题是,虞衡的水平是真牛逼,虽然和向齐还是有些差距,但吊打他们完全没问题。他们来为难虞衡,那就是来送菜的,来一个跪一个,虞衡又不像之前对待博陵书院的学生那样温和,不屑的神态再加上冷嘲热讽和无差别的地图炮攻击,成功点燃了思源书院所有士子的怒火,哪怕他们挑战虞衡的场景已经变成了葫芦娃救爷爷挨个儿送,也没人能忍下这口气打住不再送,全都成了虞衡刷战绩的工具人。 展平旌沈修和周烨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气场全开的虞衡竟是这样的……讨人嫌? 那肢体动作,那微妙的嘲讽表情,整个人脸上就写了“欠揍”俩字儿。 展平旌不由庆幸,“还好他当初跟我们比试时手下留情了,不然的话,整个书院说不得都得被他挑穿。” 就他这气人的样儿,哪怕知道对上他没胜算,也不能不上场试试,否则真的会把自己给憋死。 沈修想想那个场面也觉得窒息,深感虞衡是个奇才,仇恨拉得这么稳,要是当初他在博陵书院也来上这么一招,沈修都觉得,就算是以他的好脾气,都会忍不住想给虞衡套顿麻袋。 但别说,当初他们被虞衡全方位压制心里很憋屈,这会儿见虞衡实力全开怼别人,他们心里又莫名觉得真他妈爽。尤其是这种对方看不惯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真下饭! 思源书院的学生见虞衡已经连续干掉四五十人了,心下也很是发慌,有人大喊,“江弈然呢?把他叫来!” “他什么时候好好待在书院过?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个花娘的床上呢!” “找找找!赶紧给我找!就算把夙州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混蛋给找出来。不然的话,今日,我们思源书院,就真的要成为一个笑话了!” 虞衡不由黑线,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个江南年轻一代最负盛名的大才子,貌似有点不太靠谱啊。 书院中比试比得热火朝天,向齐也被虞衡请来做评委,没人发现,虞衡一行人中少了一个人,已经悄悄溜进了向齐的书房和卧室。 第35章 四合一 虞衡成功以一己之力拉稳了整个思源书院的仇恨。眼瞅着思源书院的学生一个个的给虞衡送菜,努力走谪仙路线的向齐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差点维持不住脸上那股泰山崩于眼前也处变不惊的淡然之色,只想让人把虞衡给拖出去。 把虞衡拖出去当然是不可能的,这要是传了出去,整个思源书院都会成为笑话,至少得被天底下读书人嘲讽五十年。 经常拿别人给自己刷名声的向齐愤怒至极,这他妈到底是哪儿来的愣头青,靖安侯就生了这么个讨人嫌的的儿子?到别人的地盘上还这么嚣张,一点都不会看眼色不说,连最基本的人情往来都不懂。读书人之间的比试能叫比试吗?那叫友好交流,就不能给思源书院留点面子? 这时候,向齐选择性遗忘了他这些年拿别人刷名声的时候,也没怎么顾及别人的感受。 要是让虞衡知道向齐心里的真实想法,定然要呸他一脸。什么叫双标?这就是。你把别人当工具人刷名声的时候怎么就不考虑一下人情往来给别人留点面子呢? 虞衡今天就是来搞事情的,不但不想给向齐留点面子,反而还想把向齐的底裤都给扒了。 现在萧蕴正在干大事,正是最为要紧的时候,就算向齐当场翻脸,虞衡也得继续搞事情,把思源书院的学生吊打一百个来回,将向齐的脸扔在地上踩上一万只脚。 这时候就要夸一波展平旌了,这位本就是是只傲娇孔雀,实力强,嘴也毒,虽然不比虞衡拉仇恨能耐强,但凭借着博陵书院学生的身份,展平旌顺利用一波嘲讽继续给思源书院学生的怒火添了一把柴。这家伙学习能力超强,复刻了一下虞衡的表情,贱兮兮地开口撩火道:“这就是思源书院士子的本事?就这,也配与我们博陵书院齐名?” 哦豁,这话一出,别说思源书院的学生被戳爆了肺管子,就连向齐也维持不住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露出明显的不满之色来。 依照向齐的想法,他都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喜了,虞衡几人怎么说也要收敛一下,没必要故意得罪他这么一个文坛大儒吧。 结果人家虞衡就不按照他的设想来,反手给了展平旌一个大拇指,虞衡一脸认同地点头道:“就是。一年前我也和博陵书院的士子比试过来着,方山长也在,人家博陵书院的士子就不像你们这样弱。” 说完,虞衡又状似无意地“小声”逼逼道:“都说思源书院丝毫不逊于博陵书院,但这么来看,你们是真的比博陵书院差远了。” 思源书院的学生那叫一个愤怒,如果怒火有实质,那虞衡他们这会儿就该葬身火海烧得灰都不剩了。 也正是这时候,一道带着些许轻佻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思源书院的学生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大声喊道:“江弈然,是江弈然来了!” 虞衡循声望去,就见一俊秀少年缓缓而来,所到之处,思源书院的学生自动为他分出一条路来,少年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秀丽,神情懒散而洒脱,身穿一袭月牙白的宽袖锦袍,手握折扇,行走间衣袂飘飘,颇有几分魏晋风流之意。 正是之前苏熙同虞衡提到过地,江南最负盛名的才子,江弈然。 见了虞衡,江弈然眼中也稍稍露出些惊讶之色,而后调笑道:“竟然是个比我还小的俊俏公子哥儿,小兄弟,大好年华,得意须尽欢,做什么在这儿浪费光阴,好不容易来趟江南,怎么能不去秦淮河的花船上看看?你我也算有缘,我带你去见识一番,如何?” 说完,江弈然又理了理衣襟,脖子上一道粉嫩唇印若隐若现,旖旎无边,语气也带了几分不满,“就因为你弄的这一出,我喝酒喝到一半就被他们绑过来了,真扫兴!” 展平旌大怒:“混账,你自己花天酒地就算了,竟然还想带歪三公子,无耻!” “什么花天酒地?这叫享受人生。今朝有酒今朝醉,痛快!你这块木头,自然不会懂得其中的乐趣。” 江弈然一来,画风突变,本来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原本怒火冲天就等着江弈然出马好好给虞衡一点颜色看的思源书院等人也有点傻眼,这发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沈修几人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你他妈弄了个这么牛逼轰轰的出场,结果张嘴就请人去逛花船青楼? 小子,你胆儿挺肥哈。靖安侯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你要是真把虞衡给带歪了,等靖安侯一到江南,回头就能把你给阉了。 展平旌觉得自己还是太心善,开口骂人都不叫骂人,那是在救江弈然的命。 虞衡也觉得江弈然很是奇葩,小小年纪什么不学,学人家逛青楼睡花娘?想着这位貌似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虞衡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语重心长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兄台眼下青黑脚步虚浮,正是肾精亏损之相,须得修身养性,好好调养一番才是。” 江弈然:???我就口花花跟你开个玩笑,你居然人身攻击?人身攻击就算了,还污蔑我肾亏?是男人就忍不了这个,江弈然当即把袖子一撸,怒道:“不就是比试吗?我来会会你,看看你虚不虚!” 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奇怪呢? 在场众人面色复杂,看向江弈然的眼神都十分一言难尽。好端端一个大才子,皮相也是难得的俊秀,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副让人头疼的性子?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众人吐槽间,虞衡和江弈然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不得不说,江弈然确实有实力特立独行,比试时仿若换了个人一般,整个人一改刚才的不正经做派,眉眼的慵懒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目光,整个人宛若一柄刚出鞘的宝剑,神光奕奕,锐气逼人。 虞衡同样气场全开,他今天本就是来砸场子的,对上格外强势的江弈然,虞衡半点不让,眼皮微微一抬,眼神凌厉得直教人不敢逼视。 二人眼神相对,众人几乎听到了空气中传来刀剑相击的锋鸣之声。 江弈然率先发难,折扇一开,选了个极为刁钻的观点对着虞衡一顿输出,沈修等人听得连连点头,又不住皱眉,担忧地望向虞衡。目前江弈然所说的话,他们几乎都找不到点来反驳,如此精妙又缜密的观点,虞衡想赢他,难度实在太大。 但虞衡是个开了挂的家伙,什么都不多,就是老师多,看的书多,看的还全都是各个时空的精品。论及知识输入,不是虞衡自吹,在场没一个能打的。 江弈然确实不容小觑,比刚才那帮送菜的葫芦娃好很多,但在虞衡眼前,他的观点也没有那么完美,还是有破绽可寻。 等到江弈然口若悬河讲完自己所有的看法后,思源书院的学生瞬间觉得自己扳回一城,扬眉吐气地看着虞衡,痛快道:“这才是我们思源书院的大才子,刚才不过是没把你们放在心上,不想费心跟你们玩罢了。” 在众人轰然叫好之际,虞衡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不变,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虐菜哪能彰显自己的真正水平,刚才那一帮白送的,都不够虞衡装逼的。现在冒出来个实力强大的对手,还有着江南第一才子的美誉,这才是真正刷名声的绝佳工具人来着。 出于对实力强劲对手的尊重,虞衡这次终于没有再露出之前那样的嘲讽脸,面带微笑,有条不紊地对将江弈然的观点一一驳倒,态度无可指摘,言论更是十分精妙,挑不出任何毛病。 本来还在窃喜赢回一些颜面的思源书院的学生顿时脸色僵硬,难以置信竟然有人能在辩论上驳倒江弈然。 难受,太难受了,学院几十年声名就这么毁于一旦了。思源书院的学生集体低头,宛若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吧唧,瞧着就丧得不行。 江弈然也很意外,他的这套说辞,经过无数修改调整,成稿后更是连向齐都不能挑出漏洞,是他最得意的一样作品,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虞衡身上栽了跟头。 江弈然倒不如其他人那样,丧得跟死了爹娘一样,不过惊讶失落了片刻,转而就对虞衡抱拳笑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三公子不愧是京城最出众的年轻秀才,这一回,是我输了。” 输得坦荡荡,让虞衡不由想起了当初展平旌败在他手里的情景。展平旌也觉得这场景怪眼熟的,对江弈然倒是多了一丝好感,点头道:“你倒是磊落坦荡。” 要是不想着把虞衡往青楼里拐,大家还是可以交个朋友的。 虞衡的余光注意到萧蕴已经从向齐的屋中走出,便也不再拉仇恨,对着江弈然拱手笑道:“江兄文采斐然言辞锋利,今日一战,我也获益良多,实在痛快。” 江弈然同样笑着颔首,又恢复了之前那略带轻佻的做派,含笑问虞衡,“三公子这一身风华,不去秦淮河上游玩一番真是可惜了。风流才子风流才子,不去秦淮河上看看,哪能知晓风流二字的韵味?若是没了风流,这才子二字,也便要失色几分。嬉笑怒骂皆由心,醉卧花娘榻,酒醒笑人间,这才是我等风流人物的本色!” 虞衡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江弈然的提议,萧蕴已经来了,任务完成,现在不溜,什么时候溜? 虞衡对着众人一拱手,微笑道:“今日多谢诸位赐教,若是有机会,改日再来向诸位讨教一番。” 众人吐血,你,你还来?赶紧回你的京城吧,思源书院真不够你折腾的。 他们也奇了怪了,就虞衡这嘴贱的水平,是怎么活这么大还不被人打死的? 那必须是靖安侯府给他的底气啊,没看到向齐知道虞启昌要来江南的消息都不敢给虞衡脸色瞧吗,就算虞衡差点把他的脸给打肿,向齐不也得憋着? 不过,虞衡还是太年轻了。等他们一离开书院,向齐便吩咐心腹,“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传出去,虞衡弄这么一出,不就是是想扬名吗,我便帮他一把,虞启昌也得看在这点上,给我几分颜面。不过也别把书院说的太不堪,只说年轻一代出场比试,你来我往很是热闹,着重讲一下虞衡和江弈然的巅峰对决便是。” 心腹也很懂,“再加上老爷您心胸宽广不与小辈计较,又是一桩美谈,还卖了靖安侯一个面子。” 向齐笑而不语,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另一边,虞衡一行回到提督府后各自散去歇息,萧蕴跟着虞衡来到他的屋中,在虞衡期盼的眼神下,从衣襟中拿出一本账本,面带喜色道:“果然被严丹枫说中了,向齐书房的书架后面有个暗格,这账本就是在暗格里取到的。还有信件,都是向齐和廖兴平这帮贪官之间做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了这些东西,向齐他们绝对跑不了!” 虞衡则问:“二…严丹枫现在还好吗?” “放心,我把他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一应吃食用具都给他备好了,那院子是以我的名义买下的,寻常人一般都不会留意。如今,只等侯爷来夙州,我们就能把廖兴平他们这帮贪官蠹役全都一网打尽!” 虞衡松了口气,叹道:“那就好。” 好在他还活着,能为自己和大当家讨个公道。 向齐那边就不像虞衡一样轻松了,发现暗格中的账本不见后,向齐顿时大发雷霆,差点把负责看守书房的下人给打死,阴森森问他们,“再好好想想,今日到底有谁进过书房?” 下人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衣服上血迹斑斑,已经结了块儿,却还是想不起来任何蹊跷的地方,气若游丝地回道:“除…除了老爷,没人进过。” “混账,若是没有人进过书房,难不成东西自己长了脚跑了不成?” 倒是跟随向齐多年,被赐向姓的心腹向管家悄悄在向齐耳边道:“今日虞三公子他们前来,莫不是他们?” 向齐眼神一沉,抬手让人把看守书房的小厮拖下去,进了屋才对向管家说道:“他们一直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有机会进我的书房?” 向管家却说了另一件事,“据说,虞三公子一行人之前被反贼绑去了山上,那严丹枫可是反贼的二当家,若是他对三公子他们说了些什么……” 向齐脸色一沉,食指在书桌上有节奏地敲着,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是,虞衡他们今天来书院,是有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则是为了让严丹枫有可乘之机?我书房中的账本,是严丹枫拿走的?” “这也不是不可能,严丹枫当年侥幸逃脱,又擅长花言巧语蛊惑人心,若是他真的把当年旧事添油加醋告诉了虞三公子他们,虞三公子他们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难免会被他蒙蔽。” 向齐蓦地抬头,“再去问门房,除了虞衡一行外,书院今日还有没有外人进来?” 门房当然说没有,毕竟严丹枫是真的没来过书院,向齐心中更是疑窦重重,也忍不住怀疑虞衡等人是否知道当年的内情。 这么想着,向齐的眼中不由透出一丝杀意来,想着虞衡等人还在梁继先府上,向齐一瞬间生出了杀人灭口祸水东引之计,又怕是多想了,平生事端,让靖安侯查出来那就结了大仇。 正迟疑间,向齐又听见管家提到江弈然再次去了花楼,嘴里还念叨着请虞衡等人往香云楼逛一逛。 向齐眉头一动,转眼便有了主意,“香云楼是我们的产业,你想办法让虞衡他们应了江弈然的约,让江弈然问一问他们在山上的遭遇。” “这……”管家迟疑,“江弈然的性子…未必会听我的。” “你只要想办法让虞衡他们赴约就行,江弈然那性子,最爱听些荒诞惊险之事,你只要不经意在他面前提上一句虞衡他们被绑之事,他自己就会问一问。我们只管在一旁听着便是。另外,让梁继先留意一番,近来虞衡几人有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这事若真与虞衡他们有关,那他们定然知晓严丹枫的下落。给我盯死了他们的行踪,找到严丹枫后,杀!” 管家郑重拱手,“是!” “除此之外,继续查书院其他人。这事不一定就是严丹枫干的,或许书院内还有其他人的眼线。” 管家面色一凝,郑重应了声是。心中又叫苦,还不如就是严丹枫干的呢,书院这么多的人,该怎么查?看来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也保不住了。 账本被盗之事牵扯重大,向齐不敢隐瞒,和廖兴平等人通了气,顶着他们的怒火弯腰赔罪,“此事全是我之过,但眼下事情紧急,不是问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账本找出来。那个该死的严丹枫,也得揪出来!” 廖兴平直接转头对梁继先道:“不管拿走账本的人是谁,他必然会想办法见靖安侯。你让人在码头附近蹲守,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宁杀错,不放过!” 梁继先面沉如水,狠狠瞪了向齐一眼才道:“知道了,我一定会把那小子给揪出来!” 说完,梁继先又阴恻恻地看着向齐,右手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浑身直冒杀气,“你那书院也给老子处理干净了,不要又冒出来一个内鬼!不然的话,老子第一个就宰了你!” ======================== 虞衡怕账本放在外面不安全,拿到账本后就将它放进了系统空间中。这点非常明智,因为第二天,虞衡他们收到梁继先的邀请去后花园用鲈鱼膳时,系统就提醒虞衡: 【宿主,梁继先请你们喝茶,实则是想派人去搜你们的房间,看看账本在不在你们手上。】 虞衡还挺惊讶,“他们这么快就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只是有些许怀疑,毕竟宿主和严丹枫有过接触,有可能被严丹枫打动,帮他讨回公道。账本事关重大,梁继先廖兴平和向齐这一帮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账本丢了,你爹后天就该到江南,这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把刀,他们能不急吗?】 虞衡眼神微动,“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把他们糊弄过去,撑到明天我爹来了,江南官场多年的乱象就能解决了?”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系统淡淡应了一声,接着给虞衡鼓励: 【宿主加油,苟到后天你爹来夙州,你们就赢了!另外,友情提醒一下,向齐正想通过江弈然试探一下宿主是否知道认识严丹枫,香云楼就是向齐的产业,既是青楼,也是他们收集消息的地方。】 虞衡秒懂,直接点头道:“行,那我们就把这出戏给他演下去。怎么着也得苟到我爹来,就是不知道我爹能不能顶得住,这么大的烂摊子,梁继先手里还管着兵呢。” 系统没告诉虞衡的是,虞启昌这次下江南,除了景隆帝的圣旨外,还带了兵符,为的就是防止梁继先狗急跳墙直接带兵反抗,兵符在手,安全感满满。虞衡的担心纯属多余。 但是鉴于虞衡平时太气人的表现,在这些不伤到虞衡狗命的问题上,系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让虞衡提心吊胆一段时间,也算是一种报复。 虞衡从系统这边得了消息,转头就和沈修几人通了气,说是向齐已经开始怀疑我们,我们必须演一出戏,打消他们的怀疑,跟着江弈然往香云楼走一波。 展平旌顿时啐了江弈然一口,“这家伙就不能干点好事?” 没事就把人往青楼带,什么毛病? 但是没办法,该配合演出还是要配合的。等到江弈然过来邀请虞衡时,展平旌发挥自己的戏份,脸黑着脸拦着虞衡不让走,“侯爷明天就来了,要是知道你去了青楼,不得罚你一通?” 虞衡则振振有辞,“就是因为我爹明天要来,今天才更要去见识一番,不然的话,我就没机会去逛了。” 这话没毛病,反正虞衡就拼着一顿毒打也要去青楼看一看。不仅如此,虞衡还把江弈然拉在一边,悄悄跟他咬耳朵,“你有相熟的花娘吗?看到没,那边有两位是哟未来姐夫,我想考验他们一番,你能帮我安排一番吗?” 江弈然会意,给了虞衡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带着虞衡一行人前去香云楼。 香云楼上,向齐看到虞衡一行人的身影,目光幽深,走进江弈然定下的雅间旁边,静静地听隔壁传来的声音。 江弈然果然是个靠得住的人,知道虞衡的诉求后,直接让老鸨给沈修几人都安排了两个姑娘,全都美貌动人楚楚可怜,最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沈修和周烨同时瞪了虞衡一眼:有你这么坑人的吗? 虞衡无辜回望: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敢有异心,直接给你们打断腿! 沈修和周烨无奈,只能让花娘退下。江弈然捶桌笑,“看看你们这两个不解风情的,都不会怜惜美人!” 沈修和周烨齐齐叹气,只叫命苦,为何会让他们碰上这种送命题?要是继续下去,媳妇儿没了你赔我一个? 江弈然大笑,又将眼神放在虞衡身上,好奇地问道:“听闻你们碰见过山匪,还在山匪手中逃脱了?” 虞衡心道果然来了,旁边厢房的向齐神色也凝重了起来,认真地往虞衡厢房那边走了几步,侧耳倾听,就听见虞衡吐槽,“别提了,算我们倒霉,本来打算从京城走水路直接到夙州,前来拜访向夫子。结果就因为山匪闹事,船在谒州码头停了下来。我们几人一合计,都来江南了,怎么能不去拜访一番向夫子,所以决定从谒州坐马车来夙州,结果倒霉碰上了山匪。要不是梁大人及时领兵赶到,我们怕是要命丧山匪刀下。” 江弈然更是好奇,“山匪凶悍吗?” “有一个大当家瞧着倒很是凶悍,不过他们那二当家生得文弱,十分阴沉,虐杀人的手段十分残忍,性情比大当家更阴狠。要不是梁大人来得及时,我险些也要挨他几刀。只可惜这贼人很是狡猾,竟然让他逃了出去!” 江弈然也拍桌叹道:“可惜。好在你们没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来来来,喝酒!” 虞衡几人跟着喝了一杯,又开始同江弈然说笑,说自己在京城的风光,谈一谈现在在提督府住得舒不舒服……话题天马行空,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听着还都是大实话。 向齐脸色稍霁,暗暗松了口气,最坏的结果没出现,虞衡等人不知道账本之事,那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只要他们严防死守,抓住所有想接近虞启昌的人,让他们拿到账本也送不出,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江弈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觉得虞衡等人性子还挺好,还在一个劲儿地劝酒,一边喝酒一边搂着花娘作诗,引得花娘嗔笑声不断,娇声向他讨诗,“江公子,这首诗便送给奴家吧,等奴家仔细谱了曲,下回唱给你听。” 另一个花娘不乐意了,“上回江公子的诗也是你拿走了,这回该轮到我了。江公子,这诗,你便给了奴家吧~” 江弈然轻佻地摸了一把花娘的脸,笑眯眯道:“别吵,你们俩都有,我再作一首诗便是。” 虞衡看得目瞪口呆,直呼江弈然撩妹手段高超。 把向齐几人糊弄过去后,虞衡几人顺理成章地跟着官员们一起来码头迎接虞启昌。 官船靠岸,虞启昌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身着绯袍官袍,浑身气势迫人,让人心生畏惧。虞衡几人站在所有官员后面,淹没在人海中,虞启昌却一眼就找到了虞衡的位置,眼中露出几分笑意,臭小子,害得老子担心了一路,欠揍! 廖兴平几人连忙挂着笑容迎了上去,刚打了个招呼做了个自我介绍,正想说侯爷远道而来辛苦,下官已经备好酒菜为侯爷接风洗尘,就听虞启昌冷着脸吩咐,“陛下有旨,江南总督廖兴平办事不力,革去官职,押解进京受审。来人,拿下!” 廖兴平整个人都傻了,连呼冤枉,梁继先等人和他一损俱损,也赶忙向虞启昌求情。 虞启昌一脸铁面无私,“这可是陛下的口谕,本官如何网开一面?廖大人,你还是好好想想叛军一事要如何给陛下一个交代吧!” 梁继先等人心中一个咯噔,这是要彻查叛军之事吗?那军饷这块…… 虞启昌一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先把官职最高的廖兴平给押了,梁继先等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马屁拍在马腿上。 不过有一件事绝对不会踩雷,梁继先赶忙把虞衡领到虞启昌面前,恭敬笑道:“侯爷,您与三公子多日未见,现如今三公子正住在下官府上,不若侯爷也在下官府上安置?” 虞启昌见虞衡给他使了个眼色,立即冷着脸道:“不必,本官依旧例,住府衙便是。” 说完,虞启昌又转头看向虞衡,脸色立即柔和了不少,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等会儿让人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来府衙跟我同住。这一回你遇险,你娘可担心坏了,要不是我拦着,她都要自己下江南了。” 虞衡羞愧,“让爹娘担心,是儿子的不是。” “你有什么错?都是那帮混账山匪的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做打家劫舍的勾当。还是军队叛出去的逃兵,梁提督,你本事也不小啊。” 梁继先原本还想着拿救了虞衡几人之事在虞启昌面前邀功,结果虞启昌张嘴就把一口大锅扣在他头上,别说想邀功了,能不能留下一条命都是问题。 梁继先当即就给虞启昌跪下了,口中连连喊冤,“侯爷,此事确实是下官失察,但贼人狼子野心天生反骨,我等也不好分辨啊。” 虞启昌懒得听他们的诉苦,淡淡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本官查了后便知,现在喊冤,没用。” 说完,虞启昌不再看梁继先等人,抬脚便走,又吩咐随从,“去提督府上把几位公子的行李都收拾好,搬来府衙。衡儿,随我一道回府衙。” 虞衡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给萧蕴几人使了个眼色,欢快地跟在虞启昌身后进了府衙。 廖兴平已经被摘了官帽,正要往大牢里送,经过梁继先身边时,只看到梁继先威胁的目光。 梁继先现在就是憋屈,邀功不成反被打脸,还把人质也送了出去。人家那是虞启昌他亲儿子,爹来了跟爹住天经地义,梁继先一点便宜都没占着,忍不住发怒:早知道靖安侯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当日就该让虞衡几人死在山上! 虞衡跟着虞启昌进了府衙,看着虞启昌带来的精锐护卫熟门熟路地清理屋里各个角落,将所有下人都打发了出去,把虞启昌所住的院子护了个严严实实。 确认环境安全后,虞衡直接掏出账本和信件递给虞启昌,“爹,您看,这是我们找到的,廖兴平梁继先和向齐等人官官相护制造多起冤假错案,包庇犯罪亲属,收受贿赂的证据。” 虞启昌顿时惊讶,“这东西哪儿来的?” 虞衡三言两语将大当家和严丹枫的事说了一遍,虞启昌登时大怒,破口大骂,“混账东西!陛下这般信任他们,他们就是这样管理江南的?” 说罢,虞启昌拿出兵符递给亲卫,“事不宜迟,趁现在梁继先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你们带兵前去将他们押下。我倒要看看,江南官场,还有多少龌龊之事!” 亲卫领命,迅速前去调兵,雷厉风行将账本上所有人全都给抓进了大牢。 这一下,江南官场三分之二的官员全都蹲大牢去了,百姓们也不由人心惶惶。在看到官兵直接冲入思源书院将向齐带走后,江南士子的愤怒也到了顶点,在向氏的煽动下围了虞启昌落榻的府衙,愤愤不平为向齐鸣冤。 虞启昌不由冷笑,“就这些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蠢货,还想考科举入朝为官?” 和这帮蠢货一比,能从匪徒手中脱身,还能找到江南官场腐败的决定性证据的我儿子,那可太聪明了! 虞启昌在心里又夸了儿子一波,带上弓箭开了府衙大门,无视所有思源书院学生不满的声音,弯弓,搭箭,在所有人震惊又畏惧的眼神中一箭射出,一人应声倒地,学生们惊慌四散,周围空出一片,有人仔细一看,惊讶道:“向管家?” 虞启昌上前几步,一脚踩在向管家的胸上,让他不得动弹,冷声道:“向氏的人?这时候还想兴风作浪,打量本侯的刀不会杀人吗?” 说完,虞启昌带着杀气的眼神四下一扫,破口大骂,“亏你们还是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被人煽动几句就来闹事,你们脖子上长的脑袋是为了凑身高的吗?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要不是有确凿的证据,我吃饱了撑的到处抓人?” 虞衡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他爹这一下可太帅了,恨不得为他爹摇旗呐喊,这帮不长脑子的家伙,就该好好被训一顿! 被人指着鼻子骂蠢货,思源书院的学生哪受得了这委屈,当即闹起来,“就算侯爷位高权重,但向夫子在江南传道受业多年,一直饱受称赞,并不曾踏入官场。官场的龌龊,和向夫子何干?” 虞启昌心说向齐这王八蛋可真能耐,竟然能教出这么一帮棒槌,好歹都分不清。 正在虞启昌准备发脾气之间,一道声音坚定地响起,“向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作恶多端,活该有此报!” 思源书院的学生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形瘦削的少年踏着坚定的步伐而来,面色苍白,似有病容,眼中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既要烧掉别人,也会烧毁自己。 有人认出了他,失声喊道:“严丹枫?你这个狼心狗肺,不尊恩师气死生母的畜生,有什么脸面辱骂夫子?” 江弈然神色怔忡,低低唤了一声,“严师兄?” 严丹枫充耳不闻,缓缓走到虞启昌面前跪下,这一段路很短,严丹枫却觉得自己很辛苦,母亲受辱而亡的痛苦,背负莫须有罪名的绝望,申冤无门的不甘和愤怒,在此刻终于都得以平息。严丹枫一步一步走到虞启昌面前,郑重跪下,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草民严丹枫,有冤情要禀。” 这一声冤,隔了三年五个月又十二天,一千两百多个日夜的时光,终于得以昭告天下。 虞启昌将人扶起,转身进了衙门正殿,“升堂。” 在大牢中相聚一堂的廖兴平等人正在互相指责,所有人的愤怒都落在了丢了账本的向齐身上。已经成为阶下囚的梁继先等人心知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纷纷在向齐身上发泄怒火,要不是把他们关在不同的牢房中,向齐这会儿估计要被愤怒的江南官员撕成碎片。 到了这个时候,向齐也脱去了目下无尘的那层伪装,恶狠狠道:“现在骂我又有什么用?虞启昌动作那么快就把你们全抓进来,难道你们还没想明白,账本,就是被虞衡那混账东西给拿走的。说我办事不谨慎,梁继先你呢?几个大活人住在你府上,你都没发现任何问题?要说蠢,谁比得多你们这帮蠢货!” 向齐自暴自弃之下,以一己之力拉满了梁继先等官员的仇恨,忽而听到外头有人喊一句,“把向齐带走,有人状告他杀人,侯爷正要审案!” 向齐一愣,而后微微一笑,眼中带了莫名的兴奋和疯狂,缓缓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又成了以往那个有着谪仙风采的向夫子。 到了公堂,见到严丹枫后,向齐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还能从容地向严丹枫打招呼,“我一猜就是你,许久不见,想必这几年你没过过什么舒心日子吧,每晚都想着你母亲死不瞑目的样子,很难入睡吧?” 严丹枫额间手背青筋暴起,正要发怒,衙役已经一板子狠狠打在向齐腿上,直接把他打趴在地,“废什么话,公堂之上,肃静!” 虞启昌锐利的眼神盯着向齐,威严问道:“向齐,严丹枫状告你杀害他的母亲,你可认罪?” 出乎严丹枫的意料,向齐认罪认得十分爽快,似是想到了什么愉悦之事一样,脸上还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含笑道:“没错,他的母亲,是我杀的。那可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为了儿子什么都愿意做。有这么个母亲,你真幸运。” 严丹枫咬牙,“所以你要毁了我?” “是啊,你拥有的东西,让我非常不痛快。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还能那样幸福,凭什么呢?” 严丹枫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慢慢朝着向齐的方向挪动,冷声问他,“就因为见不得我过得幸福快乐,所以你要毁了我娘,再毁了我?” “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看看,你现在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这双跌入地狱的眼眸,多漂……” 话还没说完,向齐脸上的笑便僵在嘴角,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插着一柄匕首,再往上一看,是严丹枫冷漠憎恶又愤怒到极致的眼神。 向齐的脸上忽而浮现出一抹笑意,缓缓倒了下去。 围观的学生们身形摇摇欲坠,面色苍白,感觉整个人的信仰都崩塌了,完全不敢相信他们心中敬重的夫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江弈然脸色怔怔,看了看疯狂的严丹枫,再看看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向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衙役则一把按住严丹枫,勃然大怒,“大胆,竟敢在公堂之上公然行凶!” 严丹枫畅快大笑,“行凶又如何?我等这天,已经等了三年多了,能够手刃仇人,我不后悔!” 严丹枫被关入另一个牢房,虞衡心情复杂,忍不住问他,“你早就存了死志是不是?” 严丹枫一改往日的阴郁之色,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虞衡似乎从他身上看出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无忧少年的模样,心中更为唏嘘,只觉得喉咙哽了什么东西,半晌才低低地道:“向齐受贿杀人罪行确凿,你不必亲自动手,他便能得到该有的报应。” “我知道你想留我一命。”严丹枫神情温柔地看着虞衡,眼中泪光闪烁,脸上却带了释然的笑意,“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一心对未来抱有美好期盼的严丹枫了。从我杀了第一个人开始,我就已经管不住心中的恶念。我做山匪,杀人,劣迹斑斑,以往我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后,我却想明白了,别人的罪行并不是我杀人的借口,若是人人都像我一样,朝廷的律法便会成为一道笑话。我本以为律法已经不可信,但侯爷和你们让我明白,律法还是公证的,只是我碰上了一帮披着人皮的恶鬼,然后自己也变成了恶鬼。 我本就该叛死刑,和叛军一同作乱,杀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都是大罪。你若是执意救我,只会让侯爷为难。也要让我的死警醒世人,报仇也该选择正确的办法。” 虞衡忽而捂脸,泪水不断往下落,哽咽道:“对不起。” 严丹枫抹了一把泪,笑道:“我可是绑了你,差点要了你的命的匪徒,有什么好哭的?真要同情我,把我和我娘葬在一块儿吧,下辈子我继续做他的儿子,好好孝敬她。” 下辈子,一开始就碰上靖安侯父子这样的好人就好了。 虞衡泣不成声。 虞启昌办事雷厉风行,证据确凿的全都依律处置,给江南官场来了一场大清洗,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该砍头的砍头。 严丹枫行刑这天,日头极好,严丹枫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虞衡含泪的双眼,不由满足一笑,他这辈子,前有娘亲的关爱,后来手中鲜血淋漓,还能有人为他哭上一场,也不算掰白来。 刀光粼粼,晃花了严丹枫的眼,最后,严丹枫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便是,下辈子,能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就好了。 可是,什么才是更好的世界呢? 虞衡替严丹枫收了尸,按照他的吩咐,将他葬在他母亲旁边。 在严丹枫墓前,虞衡再次落泪,眼眶泛红,望向沈修等人的眼神却亮得惊人,抹了一把泪,坚定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之事,他日我等入朝为官,一定让这天下海晏河清,再无严丹枫的悲剧!” “一言为定!”萧蕴伸手搭在虞衡手上,而后是沈修,展平旌和周烨。 五位少年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经历了生死,旁观了让人唏嘘悲苦的命运后,郑重地许下了最诚挚的诺言。 “也算上我一个。”江弈然拎着酒坛晃晃悠悠而来,神情复杂,坐在严丹枫墓前,喝一口酒,又往地上倒一口酒,脸上泪痕点点,却一言不发。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坟前燃尽的纸钱灰烬,飘飘悠悠在空中旋了一圈,而后缓缓落下。树叶沙沙作响,林间忽而传来几声欢快的鸟鸣,叽叽喳喳,仿若孩童无忧无虑的笑声。 虞衡抹了抹眼泪,转身拍了拍刻着严丹枫名讳的墓碑,低声道:“严兄,一路走好,我们要回京城了,若有机会,再来看你。廖兴平和梁继先二人要进京受审,他们二人的结局,我写好了再烧给你。你和大当家的冤屈,终于都能得以昭雪,可以瞑目了。” 第36章 三合一 祭奠完严丹枫,虞衡便回到了府衙中,心情很是复杂,这些年他一直在侯府待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民生疾苦。结果一出来就碰上严丹枫冤案,大当家、那帮走投无路的山匪,死的人真的太多了,虞衡这几天闭上眼睛都是严丹枫行刑前那个遗憾不甘又解脱的微笑,心中一片沉甸甸,一副被现实毒打的不轻的样子。 虞衡叹了口气,低低问系统,“这就是你一直建议我出来游历的原因?” 【没错,宿主太不知民生疾苦,不知道百姓的苦楚和诉求,怎么能当个好官?请宿主时刻牢记,我们的目标是……】 “青史留名。”系统还没说完,虞衡已经自动将后半句话给它补上了,“你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能可能不记得?” 【那宿主现在还会像以前那样随口说说不当回事吗?】 当然不是。 虞衡沉默了片刻,放空思绪,将脑海中诸多杂念全部抛开,没有主动要求进系统空间,蒙头睡了一觉。 虞启昌已经在准备回京事宜,这回牵扯的官员实在太多,整个江南官场大换血,诸多根系繁茂的世家也饱受重创。比如向齐所在的向家,向齐身为向家嫡系子孙,又是家主一脉,他犯事,其他向家人手里也不干净,嫡系基本都被抓了个干净,轻则革去功名,重则抄家流放,牵扯更深的都上了断头台,整个江南为之震动。 虞衡走在街上,明显感觉少了许多意气风发的风流士子与富家纨绔,前者被向齐的真面目打击得不轻,后者则是家里被吓狠了,生怕虞启昌这个杀神把铡刀放在他们头上。水乡风光旖旎,吴侬软语听得人心中直发软,虞衡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倒也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愉悦。 小巷风光别有乐趣,白墙乌瓦,十步一景,有着江南特有的清丽婉约的韵味。时不时有一帮孩童从虞衡身边跑过,手里拿着刚从池塘里摘下的莲蓬,闹作一团。 虞衡的脸上不由带了些笑意,脚步也轻快了些许,就这么七拐八转,慢悠悠地走着,却不妨听到不远处传来推搡和打骂声,又有女子低泣哀求,“红妈妈……求你……好歹给我留点银子吧。那都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体己,想着为自己赎身用的。” 而后便是一道刻薄的声音响起,“我待你已经够宽容的了,你得了这脏病,莫非还想让我养着你不成?要是被客人们知道了,还有谁敢来香云楼?至于你那些体己……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银子,你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妈妈,反正你得的这脏病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全都孝敬我,也算是,你我母女一场的情分。” 虞衡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一听到香云楼三个字,虞衡就想到了向齐,眼中不由露出厌恶之色,脚下立即顿了顿,在听到另一女子还在可怜巴巴地乞求红妈妈将她的卖身银子还给她,让她看病后,虞衡再也忍不住,向后望了一眼跟在暗中保护自己的护卫,抬脚往香云楼那边而去。 红妈妈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那女子身穿蜜合色春衫,身段纤细袅娜,青丝如瀑,便是这会儿正被几位龟公按在地上,狼狈至极,也显出几分楚楚风流来。 虞衡的视线往这几人身上一瞥,淡淡开口道:“几位,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欺辱弱女子,前段时间菜市场那边掉落的无数人头还没让你们警醒?” 红妈妈自然是认识虞衡的,自打虞启昌来江南开启了杀神模式之后,江南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把虞衡这张脸刻在心里?有那么一个杀人如杀鸡的阎罗王亲爹,江南这帮富绅官员全都被傻了,记住虞衡这张脸,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哪天得罪了这位活祖宗,惹来杀神大开杀戒。 红妈妈见了虞衡,脸上当即就堆满了笑,帕子一挥便欲上来将虞衡迎进楼中,口中还笑道:“三公子可是稀客,上次来了一回,好几位姑娘心里都惦记您呢!对了,今天江大才子也在,三公子可要同他一起喝酒听琴?” 虞衡摇了摇头,止住了红妈妈的动作,用手指了指地上那位明显病得不轻的可怜人,冷声道:“她不是攒了些体己,你不想给她看病,她花自己的银子救自己的命,应该与你无关吧?” “哎哟三公子,奴家冤枉哟~”红妈妈腰一扭,眼角眉梢的风情很是惑人,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她生了脏病,治不好不说,还晦气。要是再让她留在楼里,其他姑娘也沾染了她的晦气可如何是好?妓子命贱,不若早早解脱,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虞衡微微皱眉,“她的体己银子,还给她。” “三公子,您有所不知。”红妈妈面露难色,对着虞衡诉苦,“她那点体己银子,大多都被她拿去给了家里人。她生病,奴家也难过。但香云楼也不是善堂,她剩的那点银子,还不够当初她爹娘卖了她拿去的数目呢。算上这些年奴家在她身上花的银子,这笔买卖,奴家可亏大发了。” 第37章 二合一 去江南走了一趟,虞衡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虞娇还奇怪呢,“都说江南乃钟灵毓秀之地,你去那待了两个月,脸色确实不错,怎么这气质也变得深沉了呢?” 如果说之前离开京城的虞衡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少爷,现在的虞衡便成长为了一个有阅历的少年,眼中多出了许多故事感,一看就是受过了现实的毒打,原本漂浮的气质沉淀了下来。 虞娇不由心疼,成长总会伴着痛苦,若是可能,她还是希望她弟弟一直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侯府小少爷。 “你这回去江南,可把我们给吓坏了,以后啊,还是待在家里别出远门了,要是再来这么一回,我们可承受不起了。你是不知道,自打知道了你被山匪绑了的消息,娘就一直没合过眼,天天盼着江南那边来信,又怕收到那边的信,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你这几天,可得好好哄一哄娘。” 虞衡赶忙点头,面露愧色,“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不怨你,谁知道你的运气这么差,刚到江南就碰上这样的事儿。喏,拿着,这可是我特地去相国寺求来的平安符,你赶紧戴上,去去晦气。” 虞娇说着,便将一枚黄色的平安符递给虞衡,还小声叮嘱道:“这可是了尘大师亲自开了光的,多少人求都求不到,戴好了,别丢了。” 虞衡不由失笑,忍不住调侃虞娇,“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虞娇伸手给了虞衡一个爆栗,没好气道:“我是不信啊,但那会儿你生死不明,我这是急得没办法了,就当求个心安呗!” “谢啦,我一定收好!”虞衡高高兴兴地将平安符仔细收好,又笑眯眯地对虞娇道,“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准保你喜欢。” 虞娇本来还满心欢喜地等着虞衡送给她的礼物来着,然后,就听到虞衡说,“也给娘带了不少,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商议一下,先去娘屋里吧。” 等到沈氏拿着虞衡带回来的一堆苏绣成衣挨套让虞娇换的时候,那一瞬间,虞娇内心只想打死这个只会坑姐姐的弟弟。 明知道我最不耐烦这些繁复的衣裳和首饰,还给我带了这么多,这个弟弟怕是不能要了。 更过分的是,你带衣裳首饰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拿到娘亲面前来呢?私下交给我不好吗?这样我还能收起来,等哪天想起来再穿。但现在,不穿是不行的了。 虞娇就这么顶着沈氏灼热的目光,耷拉着脸一套一套地换衣服,每换一套都在心里疯狂辱骂坑货弟弟一百遍。这么个坑货,下回再担心他,我就是狗! 虞衡则笑眯眯地看着沈氏把虞娇当成真人暖暖玩换装游戏,美滋滋地表示,二姐别生气嘛,你不是说娘最近很是忧心,现在看看,她笑得多开心! 换来虞娇愤怒的死亡射线:所以你就把我推坑里,让娘亲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要不是沈氏还在这儿,虞娇真的想立马抽出鞭子给虞衡来上一顿毒打,让他体验一把来自亲姐的关爱。 虞衡则十分无辜地一摊手:死道友不死贫道,姐,你撑住。反正最近娘也在发愁你出嫁的事儿,总想让你多几分女子的文静,你就当彩衣娱亲了吧。 虞娇:……… 姐弟情真是岌岌可危,仿若一张烧成灰烬的纸,风一吹,渣都不剩。 这个坑货弟弟,谁要谁拿走! 坑了一把亲姐的虞衡心情很是不错,他的审美一直在线,之前给沈氏做了几个妆容和衣裳配饰都让沈氏大出风头,一度成为京城贵妇的穿搭化妆风向标。这回给虞娇挑的衣裳也十分贴合她的五官和气质。 虞娇脾气虽爆,长相却是十足的甜妹,笑起来更是糖分超标,再加上一对堪称大杀器的梨涡,浅浅一笑就能勾去别人半条命。虞衡给她选的衣裳颜色都十分活泼,嫩黄淡粉和天青等色,配上绢花发带和手帕,就是一娇俏可爱的少女,还是男女通杀的那种,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好个灵气又讨喜的姑娘。 当然,要是虞娇脸上的表情不那么僵硬不耐,那效果还能再更好一点。 沈氏显然对虞娇这样的打扮很是满意,又挑了身鹅黄上衣碧色下裙的衣裳让虞娇接着换,口中还笑道:“衡儿的眼光果然不错,这衣裳绣工精巧,还格外衬肤色,要是再配个娇俏的妆容,满京城再也找不出比我闺女更俊的姑娘了!” 虞衡立即开口道:“这个我会,不如让丫鬟过来,按我的吩咐给二姐再上个妆?” 要是眼神能杀人,虞衡这会儿怕是得死上百来回了。这坑货弟弟把自己坑里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想来填几把土,这就很过分了。虞娇当即给了虞衡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皮笑肉不笑道:“不用了,你刚江南回来,受了不少惊吓,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才是。” 说完,虞娇又笑着看向沈氏,一脸正直地提议道:“承恩公夫人方才不是说,她特地为萧蕴熬了汤给他补身子。娘,三弟在江南遭了大罪,不若您也亲手给他做一回补身汤?” 虞衡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他娘做的汤根本就不能叫汤,那是比中药威力更大的味觉杀手,一口下去能让人当场升天,两口进腹彻底昏睡不醒——被苦晕的。 二姐你干嘛这么想不开,竟然鼓动娘亲下厨? 虞娇回以冷笑:来啊,互相伤害啊! 姐弟互坑,最终两败俱伤,还连累了无辜。 看着自己面前黑乎乎一团完全分辨不出任何食材的补身汤,虞启昌和虞铮沉默良久,然后对着虞衡和虞娇二人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们俩到底是谁疯了?还是你们都疯了?” 不然的话,你们哪来的狗胆让沈氏娘亲下厨的? 虞娇羞愧低头,深刻反省了一波自己怒气上头不理智的行为。 虞衡一脸悲壮地捧着碗,以一种英勇就义的大无畏神态尝了干掉了小半碗汤,就这么一口,虞衡的表情立即扭曲,艰难地咽了下去,心里泪流成河,老天爷,为何他娘本就糟糕透顶的厨艺还能更糟糕?难吃指数竟然比以前翻了个倍,难道说,他娘的厨艺,菜得没有下限吗? 致命厨艺,恐怖如斯。 虞启昌咬牙切齿,“你们两个,喝完汤就给我滚到演武场去!” 不好好收拾你们一顿,你们就要上天! 虞衡和虞娇对视一眼,蔫儿吧唧地低下头,问就是后悔,不该话赶话赶到这头,伤敌一千自损一万,惨。 ======================== 苏熙知道了严丹枫之事,神情颇为复杂,惋惜地对虞衡说道:“当年我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以他的才学天分,应该能考上进士。当年听闻他不敬恩师,气死生母之事,我还颇为气愤,又惋惜他满腔才华难以再施展。却不料,其中竟然有这样的隐情。” 虞衡也只能叹气,“谁让他命不好,碰上一帮王八蛋呢?” 命运这东西,最是玄乎,幸运如苏熙,一路被追杀进京,眼瞅着就要葬身刀下,还能被虞娇美救英雄,成功扳倒两个三品大员不说,还得一媳妇儿,简直是人生赢家。倒霉如严丹枫,便是申冤无门,拼尽一切努力搭上性命孤注一掷才亲自手刃仇人,令人唏嘘。 只盼望,对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景隆帝能给出大快人心的判决。 廖兴平等人被押解进京,还要等候景隆帝的判决。虞衡对此事很是上心,他还等着将这两人的下场烧给严丹枫呢。 不过景隆帝公务繁忙,不会这么快提审廖兴平等人,他们还得继续蹲大牢。 吴越他们先来找虞衡他们聚一聚,提起虞衡几人被绑之事便义愤填膺,恨不得拔刀同匪徒大战八百回合。虞衡的心情很是复杂,同萧蕴对视一眼,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吴越当即拍桌大怒,“这帮混蛋,要是我在,非得宰了他们不可!” 韩平疆同样怒不可遏,“他们怎么敢!等他们行刑那天,我非得给他扔几个臭鸡蛋不可!” “好主意,带我一个!我那天拖他一大车臭鸡蛋过去,砸他个鼻青脸肿!” 话题一下子歪到行刑那天他们该带点什么东西,除了臭鸡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砸人。烂叶子菜帮子全安排上,石头也安排上,不把廖兴平他们砸个头破血流就不罢休。 虞衡觉得这主意不错,也兴致勃勃地开口道:“也算我一个,我运两大车苍耳来,准保把他扎成刺猬。” 吴越等人:……狠还是虞三公子狠,开口就要把人变成刺猬。 不过转念一想,要不是这帮酒囊饭袋在江南胡搞瞎搞,把江南搞得乌烟瘴气逼得严丹枫等人落草为寇,虞衡也不至于受这么一回罪,差点把命都给丢了。换成是他们,怕是要拉两大车刀来,把廖兴平这帮王八蛋当靶子练准头,在他们被砍头之前先给他们来个千刀万剐的豪华套餐。 廖兴平等人贪污受贿欺压百姓残害无辜之事,证据确凿,又有虞启昌带来的账簿,锤死了他们贪污受贿之事,倒是其他的受害者让虞启昌好好忙活了一通,当年知情的人要么被他们杀人灭口要么收了他们的银子改口不提此事,虞启昌颇是费了一番精力才找到了大当家的家人,他们被廖兴平拿银子堵了嘴,后来又搬了家,直到虞启昌找到他们,他们还不肯承认当年之事。还是虞衡向他们提起了大当家之事,又提起廖兴平等人已经入狱,这家人才出庭作了证,指认廖兴平包庇小妾弟弟强抢民女又害人性命,经历之悲惨,听者无不潸然泪下。 还有梁继先,他私扣军饷一事也是铁证如山。军中士卒群情激愤,因着军饷之事心中早就对梁继先十分不满,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有大当家那样的勇气敢直接叛出军队落草为寇。后来虞启昌到江南,都不用亮兵符,士兵就激动地听从他的吩咐去抄这帮贪官的家。 自此,大当家的冤屈也公之于众,许多人都为他和严丹枫感到可惜,敬他们是条好汉。 虞衡离开江南时,已经有说书先生将严丹枫和大当家之事编成一段传奇故事,在茶楼说与众人听。 和虞启昌一同回来的那些护卫也听了一耳朵,虞衡心下一动,便让护卫们乔装打扮一番,将这个故事交由京城的说书先生,让这个故事在京城迅速传开。 这会儿老百姓们的生活远不如后世精彩纷呈,京城百姓还好一点,毕竟京中高门大户多,传出来的消息也多,过不久就能有新的谈资可以说道说道。其他地方的百姓生活就更加简单了,一个故事,爷爷听了讲给孙子,孙子长大后再讲给他孙子听,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京城也许久没有新谈资了,冷不丁有了个新故事,还是集结了冤屈复仇等元素的故事,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听得人忽而义愤填膺,忽而泪落不止,听到最后贪官都被押进大牢进京听审,百姓们更是激动,“这样的狗官,必须砍头!” “对!砍了他们的头!” 严丹枫和大当家本就是寻常百姓家出身,他们的故事,老百姓听着代入感极强,仿若被欺辱的人是自己一般,反应更加真实。没过几天,大街小巷就传遍了严丹枫等人的事迹,虞衡又让人透露出去,说是故事确有实事,故事中的贪官已经被靖安侯押解进京,正等着陛下发落。 百姓们顿时沸腾了,这些王八犊子居然还真像说书先生说的一样,也来京城了。 那必须让这帮混蛋遭报应! 景隆帝将廖兴平等人往天牢一扔,命三司会审。其他人也知道廖兴平等人这回肯定要掉脑袋,景隆帝信任他们才让他们任江南总督和提督,掌管这样富庶的鱼米之乡,他们平常那些心照不宣的进账,景隆帝都心知肚明,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们的胆子竟然越来越大,都敢把手伸到军饷上了。 景隆帝不由大怒,“你等这般行径,与卖国何异?如今百姓们都在议论此事,百官的清名何在?朕的颜面何存?” 说到这点时,景隆帝的目光不由往虞启昌身上扫了过去。京中流言,其他人查不出,他却是一清二楚,正是虞启昌家那个小儿子做的。就算有虞启昌出手为他遮掩,也瞒不过景隆帝的耳目。 原本景隆帝还有点生气来着,后来一想,朝中就该多一点这样正直的官员。靖安侯这个小儿子这回身处险境还能查明真相取得廖兴平等人的罪证,单是这一点,便胜过朝中半数官员了。真是后生可畏。 景隆帝眼神微动,明年便是乡试年,那小子学问很是不错,拿下了京城的小三元,也不知明年是否能拿个解元? 这么一想,景隆帝的思绪不由飘远了,回过神后当场夸了虞启昌一句,“你家那三小子虽然年少,但有勇有谋,胆识过人,不愧是武将之后。更难得的是,念书还挺有天分,比你当年可强多了,是个好苗子!朕等着明年听你向朕道喜。” 底下官员眼神微动,往常景隆帝随口一句话他们都在心里分析分析再分析,眼下景隆帝突然这般表态,众人立即将虞衡的地位再拔高了那么一丢丢,尤其是文官那边,有机会做主考官的,都把虞衡这个名字给记在心里。 陛下这言外之意,分明是对虞衡极其满意。他们录取时,也得顾虑一下。当然,要是虞衡实在考得太烂,他们也绝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原则去迎合陛下的心意的!文人,就该有这样的傲骨! 虞启昌心里那个美啊,瞅了底下排排跪的廖兴平等人,这才笑道:“这并不是那小子一人的功劳,他们一行五人都有功。” 提到这个,景隆帝就突然想起来虞衡还有个好朋友,之前有人还在太后面前提过来着,是谁呢?景隆帝微微皱眉,目光扫过一旁的承恩公,再一想太后,嗨呀,终于想起来了,是承恩公家那个体质怪异的儿子! 在承恩公期盼的目光之下,景隆帝缓缓颔首,赞赏道:“你家老五也很不错,明年也是武举之年,让他好好表现,别让朕失望。” 承恩公狂喜,“谢陛下夸奖,那小子现在正在家中勤练武艺,明年武举,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果然,把儿子和靖安侯的小儿子捆在一块儿还是有好处的,这不,陛下不就想起儿子了?承恩公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真是机智极了,恨不得再给自己点上三百六十个赞,看向虞启昌的目光也更为灼热。 虞启昌觉得承恩公的眼神怪肉麻的,忍不住嫌弃地看了一眼对方,又同情不已,算了,这家伙倒霉生了那样个坑爹的儿子,疯一点就疯一点吧。 景隆帝则满意地点头,“那就好!我大宣朝就该多一些这样不畏强权心怀正义的青年才俊。廖兴平、梁继先等人徇私枉法,贪污受贿,滥杀无辜,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即日斩首示众。他们族中之人,五代不许参加科考。” 廖兴平等人顿时瘫软在地,五代不许考科举,那他们家族多年的积累必将毁于一旦,难再有成器的子孙。这般恶果,他们是家族的罪人,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 他们当然见不了列祖列宗,廖梁等族得闻陛下旨意,族长当即呕出一大口鲜血,五代不许科考,这是要断他们族中的根基啊! 这样累及全族的畜生,谁家祖宗愿意收这样的不肖子孙? 昏死过去的族长们醒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祠堂,将廖兴平等人逐出家族,他们的名字也被族长们从族谱中划去。 行刑那天,刑场人山人海,气愤至极的百姓们拿着虞衡等人友情提供的臭鸡蛋烂菜帮,不断往廖兴平等人身上砸。 虞衡骑在马上,远远望着廖兴平和梁继先狼狈不堪的身影,眼中不由浮现出当初严丹枫受刑的情景。 刽子手手起刀落,一个个人头落地,四周传来百姓纷纷叫好的声音。 虞衡神色平静,眼中一片冷意:严丹枫,你看见了吗?他们都得到了该有的报应,你和大当家,可以安息了。 廖兴平和梁继先的下场比严丹枫凄惨无数倍,同样被判斩首,严丹枫有虞衡这个为他惋惜痛哭的好友,行刑后为他收尸,按照他的遗愿,将他与母亲合葬。 而廖兴平等人,被逐出家族,无人收尸,被人随便一卷草席一裹,扔进了乱葬岗,成了孤魂野鬼。 一如大当家那个被凌虐惨死的妹妹。 第38章 三合一 江南官场一案算是落下帷幕,虞衡心中却还是存了个疙瘩,悄悄问虞启昌,“香云楼之事,有眉目了吗?” 虞启昌皱眉,“他们行事很隐蔽,我让人盯死了他们,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全力纠查。如果真像那位胭脂姑娘所说,那么多的走失案,不可能只在夙州作案,香云楼必然还有帮凶。此事牵扯甚大。我已禀明陛下,想必陛下已经派了六扇门之人前去江南彻查此事。” 这话没毛病,虞启昌去江南本就是处理江南官场乱象,负责将廖兴平等人押解回京的,查案这块他不能擅自处置。如今这事已经上达天听,有景隆帝亲自过问并派人查清此事,这事儿应该进展极快。 甭管碰上什么天潢贵胄都能直接给绑了,一点颜面都不用给。 虞衡还问呢,“那这段时间有没有御史参你?” 之前不是说幕后黑手肯定还想让虞启昌吃点瘪,拉不下他也要恶心他,很有可能借由香云楼之事参虞启昌目无法纪滥用职权。 “这个啊,还真有。”虞启昌淡淡道,“人还不少,御史大夫上奏了,在朝堂上洋洋洒洒骂了我一通,展沈两位大人也参了我一本。” 虞衡:??? 啥玩意儿?沈修和展平旌他们老爹竟然也上了本?展平旌倒是算了,沈修是不想讨媳妇儿了吧。 虞衡都被他们这骚操作给气笑了,当初沈修他们和自己身陷险境时,这两位大人还来求虞启昌到了江南多照顾他们儿子呢,结果把他们儿子照顾好了,他们转头就参了虞启昌一本? 这他妈没个十年脑瘫都干不出这样的傻缺事儿! 相比起虞衡的义愤填膺,虞启昌这个当事人反而淡定得很,见虞衡是真的气得不轻,虞启昌还反过来温声安慰他呢,“这有什么可气的,御史就是这样,帮理不帮亲。别说文官和武将本就合不来了,就是他们文官内部,秦首辅和楚次辅政见不合,每次决议时都要大吵一架,有时吵着吵着还抄家伙打一场。这也不耽误他俩的感情,人私底下还是至交好友,经常出去钓鱼赏花品茶,交情很是不错。” 虞衡听了后,整个人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是什么奇怪的朝堂,首辅次辅当堂打架,打完后还手拉手继续当好朋友? 果然是他上辈子见识太浅,原来这些官员大人们都这么会玩的吗? 见虞衡一脸震惊,虞启昌不由失笑,继续向虞衡说了几件官场趣事,“秦首辅和楚次辅少年时便是好友,虽然政见不同,却也惺惺相惜。当年二人还未入阁时,秦首辅一派得势,将楚次辅流放山高路远的岐州,秦首辅还去为楚次辅送行。后来形势变换,楚次辅一派得势,楚次辅作为这一派的中流砥柱,被召回京城,秦首辅则像当初的楚次辅一样,发配岐州。再后来,陛下登基,平衡两派势力,又将秦首辅召回了京城,一路升至首辅,楚次辅则为次辅,二人互相牵制,正是帝王制衡之术。” 虞衡都给听傻了,秦首辅和楚次辅这都是什么难分难解的缘分,这经历,简直就是一部传奇话本。 虞启昌见虞衡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忍不住又是一笑,“所以你明白了吧,朝堂上参人是一回事,私下交情又是另一回事。香云楼那边我的处置确实有不妥之处,沈展二位大人也只是依律法直言,与私交无关。” 行吧,虞衡无语,会玩还是你们会玩,合着自己白生气了。 那倒也不是,反正沈修和展平旌特地约虞衡出去聊了此事,言语间很是抱歉。 虞衡:嗐,既然大家都公私分明,我爹都不在意,那我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反正我们都是一帮还没进入官场的菜鸟,体会不了老鸟们之间的深沉心机,就一起好好玩儿呗。 当然,虞衡也以此为借口,狠狠宰了沈修和展平旌二人一顿。京城最繁华的盛兴源酒楼,虞衡直接让小二把他们的招牌菜全上了,还配上一堆点心,那可真是一点都没有手软,简直是数着展平旌和沈修的钱袋子来点的菜。这一桌菜下来,二人攒了半年的月银直接掏空,忍不住对着虞衡投去幽怨的目光。这也太狠了,好歹给我们留点碎银子啊。 尤其是沈修,本来准备给沈芝兰买点京中最时兴的绢花来着,结果虞衡一顿点菜猛如虎,直接让他的钱袋子挂了零,还得让小厮重新回府去拿银票,更加心塞, 虞衡则理直气壮极了,你们亲爹伤害了我爹的感情,父债子还,我来敲你们一笔,完全没毛病! 沈修无奈,谁让虞衡也算是他小舅子呢。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对小舅子不得客气点? 虞衡美滋滋地吃了一顿,吃完还把点心打包带走去了趟孙伯那儿,路上买了一堆糖葫芦,给孩子们加餐去。 孙伯见了虞衡自是高兴,但见到虞衡手中的东西,孙伯的脸又拉了下来,皱眉道:“三公子莫要再带东西过来了。” “都是些小东西,给孩子们的。”虞衡一边将点心和糖葫芦分给每个孩子,一边对着孙伯笑道,“许久没来,我这心里正惦记他们呢。” “听大公子说三公子去了江南,还遇了险?出门在外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下回三公子若还是要出门,可得多带点护卫。” 孙伯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虞衡,一边从屋里端出一盘撒子来,乐呵呵道,“前儿个刚做的,公子尝尝。在我们老家,出远门回来就要吃点撒子,寓意撒去晦气,圆圆满满。三公子刚刚遇险,赶紧吃一个。” 虞衡心下不由感动,想来这撒子是孙伯特地为自己做的,常来他这儿吃东西的人,也就自己最近出了趟远门,孙伯这是念着自己,就等着自己过来,将这盘撒子端给自己吃呢。 对于别人的好意,虞衡很是珍惜。上辈子虽然生活便利,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十分淡漠,社畜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算万幸了,实在分不出精力去关心别人。虞衡一开始也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后来才被虞家人的偏爱打动,慢慢融入到大宣朝之中。 虞衡看着孙伯热切又慈爱的眼神,拿了一块撒子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对孙伯道:“下个月我姐就要出嫁了,孙伯若是有空,不若来喝杯喜酒?” 孙伯乐呵呵地一摆手,“小姐的好日子,我就不去啦,免得惊扰了贵客。我偷偷打听过未来姑爷,都说他品貌俱佳,和小姐是良配呢!” 虞衡心下既感动又酸楚,对着孙伯扬起了一个笑脸,“那过些时日,我让人送喜糖过来,你可不许再推辞了。” “不推辞不推辞。”孙伯笑出一脸皱纹,“小姐的大好日子,我怎么会不收小姐的喜糖?当年在边关时,小姐还不到我们腰这么高呢,转眼间也要嫁人了。还在边关的兄弟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为小姐感到高兴!” 虞衡对边关的记忆有些模糊,被孙伯一说,也不由心生感慨,悠然道:“下回若是得了闲,我再邀上几位好友,去边关走走,也去见见各位叔伯。” “那正好,边关的兄弟们都惦记着侯爷呢。三公子要是过去了,他们肯定高兴!” 虞娇的婚期来得很快,苏父苏母早就赶来京城为苏熙操办婚事。一应事务准备妥当,就等着新妇进门。 这门婚事尤为热闹,不是说苏熙的身份多么显赫,实际上,苏熙先前成了状元郎确实风光,但事情都过去一面了,他现在也就是翰林院中一个普通的六品修撰,在权贵如云的京城中委实算不得什么。便是虞娇乃侯府嫡女,也并不是京中身份最尊贵的闺秀。这门亲事之所以热闹,是因为,虞娇的嫁妆,有太后和皇后的添妆。 这还得从虞启昌回京后说起了。这一趟江南的差事,虞启昌办得很是漂亮。景隆帝是个赏罚分明的帝王,虞启昌又是他的心腹重臣,重赏一番自是不必多提。 然后,景隆帝就听到了虞启昌要嫁女儿的消息。 熟悉虞启昌性子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什么都好,就一点,格外爱显摆孩子,其程度已经到了让人恨不得想套他麻袋的份儿上了。 作为帝王,景隆帝有时候也不能躲过虞启昌的炫崽大会,对虞家几个孩子都有着不浅的印象。 既然知道虞启昌是个爱孩子的,作为一个靠谱的好皇帝,景隆帝怎么能不给心腹重臣一个体面,让他长长脸呢?不过,以天子的名义给臣女送嫁妆未免不大合适,这个时候,就该由皇后出场了,皇后便在景隆帝的指示下,在虞娇出门这日,给虞娇送上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当然,景隆帝要拉拢臣子的心,做到这样也就够了,根本性用不着太后出马。 太后那边的添妆,实际上是承恩公夫人的功劳。 承恩公夫妻俩为了让虞衡承他们的情,日后多照看萧蕴几分,对靖安侯府的事尤为上心。听闻虞娇要嫁人的消息,不仅给侯府去了份厚礼,还特地进宫同太后提起了此事。太后和娘家人的感情素来不错,一听这话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让人给虞娇备了份添妆。太后皇后都给虞娇添妆了,其他嫔妃们还能闲着? 所以,虞娇成婚这日,便收到了来自宫中娘娘们的一堆厚礼。打头的便是太后赐下的一对玉如意,后头跟着的是皇后添的两尊喜庆的红珊瑚,很是夺人眼目。 可以说,这排场,除了公主和得宠的郡主出嫁之外,也就虞娇有这体面,真是风光极了。 百姓们不懂其中内情,只知道侯府千金可真受重视,连宫里头的娘娘们都给她添妆。苏熙等人还没来迎亲,先听到了这个消息,苏熙倒还好,还能稳得住,苏父苏母当即把虞娇的地位再往上拔了拔,觉得这位儿媳妇真是了不得。 当然,也有人心里暗暗嘀咕,侯府千金这么大的排场,太后皇后都惊动了,日后苏熙不得夫纲不振? 苏熙要是知道他们内心的腹诽,定然要啐他们一脸:我凭自己本事好不容易求来的媳妇儿,要振什么夫纲? ======================== 靖安侯府。 虞衡看着穿着大红嫁衣明媚至极的虞娇,眼中忽而就有了点湿意,他和虞娇的感情最好,如今想着虞娇要嫁人了,以后回来也是贵客,虞衡心中便是一酸,忍不住小声道:“二姐,等一下我来背你出门吧。” “行了,你就别再这儿添乱了。”沈氏一把推开虞衡,“背娇姐儿出门,有你大哥呢!” 侯府世子不背虞娇,让次子来背,不明所以的人见了,还以为虞娇在侯府不受重视呢。 虞衡也就是一时情绪上头才说了句傻话,这会儿冷静下来后也想明白了这点,又出去守在了门口当门神,怎么都不能让苏熙这么轻易地把他姐给娶走。 苏熙的娶妻路是真的艰辛,主要虞衡这个人吧,虽然本质是一条咸鱼,但架不住这货开了个巨大的挂,有系统在,空间无数名师任由他选择,文也好,武也罢,虞衡还真没有特别拉胯的短板,这就导致了,他这一关十分难过。 苏熙的好友都是文人,大多都是他同届的进士,文采自然是不用多说,虞衡还没考乡试的水准,也确实不能让他们特别为难。 其他人眼见着苏熙一一通关,还觉得这回稳了呢,就见虞衡啪嗒扔给苏熙一杆红缨木仓,摆了起手式,淡淡道:“最后一关,打赢我。” 前来帮苏熙迎亲的傧相们:??? 刚刚不是还吟诗作文来着,怎么画风变得这么快? 然后转念一想,人家靖安侯府本就是武将之家,迎亲打上一架完全没毛病,反倒是刚刚的写文作诗画风更加诡异。也是虞衡那一身文人气质太能糊弄人,都让人忘记他也是武将之子了。这冷不丁地转变画风,委实惊了不少人。 苏熙也不由苦笑,那着红缨木仓对着虞衡无奈抱拳,“还请三弟手下留情。”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苏熙以往也是见识过虞衡在演武场上的威风的,心知肚明自己不是虞衡的对手。不过,苏熙更加明白虞衡心中有分寸,不会闹得太过,扫了他姐的面子。说白了,虞衡就是想找个由头修理苏熙一顿罢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出木仓,苏熙微微苦笑,给了虞衡求饶的眼神。虞衡眉头一挑,耍了个漂亮的枪花直刺苏熙面门,心中很是满意,“系统,学到的技能果然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这会儿我可是非常感谢你之前压着我练武了。” 【哼,早就说过了,本系统从不做无用功!是宿主自己懒。】 不仅懒,脑阔还不太聪明。 当然,这句话系统明智地没说出来。好歹是虞娇的大喜日子,就让垃圾宿主高兴高兴吧。 在虞衡猛烈又迅速的攻势之下,苏熙逐渐体力不支,挡避闪躲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虞衡见状,故意卖了个破绽给苏熙,苏熙眼前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飞虞衡手中的长木仓,众人顿时轰然叫好,连连嚷嚷着接新娘子。 苏熙则给了虞衡一个感激的眼神,虞衡微微一笑,郑重地对苏熙道:“我姐就交给你了,若是你敢欺负他,那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手下留情!” “不会有那一天!”苏熙的话掷地有声,对着虞衡一拱手,而后领着众人继续往里走。 不多时,虞铮背着虞娇出了门子,伴随着喜庆的喜乐,一路吹吹打打进了苏府。 两家不过相隔了一条街,虞衡心里却十分不自在,沈氏早已哭红了眼,这会儿还在不住地拿手帕擦拭泪水。 虞衡在虞启昌的示意下缓缓上前,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慰沈氏,“过两天二姐就回来了,娘不必担心。两家也就离着一条街,您要是不放心,日后我天天往苏府跑,见了二姐再回来向您汇报一下她过得到底好不好?” “就你歪主意多!”沈氏一指头点在虞衡脑门上,不由破涕为笑,“你要真天天往那边跑,那才是让你二姐为难呢!” 哪家姑爷乐意小舅子天天跑他府上观察他是不是欺负了自己姑娘,虞衡真要来上这么一出,虞娇和苏熙之间就算没问题都要变成有问题。 虞衡则偷偷向沈氏泄了虞启昌的底,“那您先把眼泪擦擦,不然,爹也受您影响伤心起来,那可就不得了了。” “怎么?你爹伤心还会发生什么大事不成?”沈氏不乐意了,凭什么她哭都不能哭了。 虞衡贴在沈氏耳边小声道:“我昨儿就听见爹吩咐管家,让家里的精锐护卫今日全都在外头别院等着,若是您再哭下去,爹也觉得二姐嫁人了实在舍不得,又怕受委屈,带着护卫们闹上门去把二姐抢回来可怎么办?” 沈氏:……… 万万没想到丈夫还有这种沙雕操作的沈氏一惊一下连伤心都忘了,一把抓住虞衡的胳膊埋怨道:“你爹就爱胡闹,你也不拦着点!” 虞衡委屈,“我能拦得住吗?爹那一副心肝宝贝被人抢走的架势,我要敢拦,他不得把我拎到演武场上好好揍一顿?” 沈氏觉得这儿子怕是太久没修理过了,也该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了。 有了虞衡的打岔,沈氏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不再掉眼泪。 虞元昼小可爱懵懵地去了苏府当了滚床童子,再一脸懵懵被抱回来,回来后就开始和虞衡抢胖橘,一把抱住胖橘肥硕的身子,认真地对虞衡道:“胖胖,我的!” 虞衡:???我就去了趟江南,回来后我的猫就不是我的了? 那当然不是虞衡的了,胖橘懒洋洋地瞅了虞衡一眼,觉得相比起人类幼崽而言,虞衡这个时不时就闹消失的铲屎官实在太不合格。于是,胖橘蹭了蹭虞元昼的掌心,看都没看虞衡一眼,慢悠悠地跟着虞元昼离开了。 虞衡:……… 行吧,主子你厉害,说抛弃铲屎官就抛弃铲屎官,好狠心一猫! 三日后,虞娇回门。虞衡瞧着她一脸喜色,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笑意,也放下心来。看样子苏熙待她应该很不错,这就可以松口气了。 虞启昌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那些护卫可以撤了,目前看来还用不上。 忙完虞娇的婚事,虞启昌等人的目光又放到了虞衡身上,认真问虞衡,“乡试快到了,你准备得如何?” 沈氏就直接多了,指着苏熙就给虞衡定目标,“你姐夫正好就是个状元,赶紧跟他多讨教讨教,下回也考个状元回来!” 说完,沈氏不由目露憧憬,一脸热切道:“这样一来,我们侯府可是接连出了两个状元,京城谁家能有我们的体面?” 虞衡干笑一声,心说他娘可真是敢想,乡试还没考,就开始展望状元了。 【宿主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下决心,要一鼓作气拿下状元吗?你比你娘还敢想!】 “我那是知道我有你这个作弊器!名师资料都是现成的,还能调整时间流速,我的勇气是你给的,有理有据,我娘的勇气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你给的啊!恭喜宿主,你的天才人设立稳了!】 虞衡顿时压力山大,默默算了一下时间,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这么一算,离乡试竟然还不到一年了!不行,我不能再继续咸鱼下去了,系统,赶紧给我安排任务,我还能学!考状元,我是认真的!” 系统十分欣慰,然后给了虞衡一份勤学苦练大礼包。 虞衡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听要认真学习就苦着脸,反而斗志满满,坚决要将这次乡试的解元拿到手。 为了系统那个奖励兑换机制,拼了! 虞衡这一拼就拼到了过年,虞娇都传来了怀孕的好消息,虞衡还闷在家里继续埋头和书本死磕。系统友情给他提供了《做好乡试三年模拟》《乡试密卷》《十年乡试真题》………一大堆资料堆起来能有虞衡整个人那么高,要是以前的虞衡,见了这堆资料就得晕过去了,然而现在,虞衡刷题刷得非常痛快,甚至觉得还不够过瘾,让系统再给他来几套难度系数更大的考卷。 以前虞衡都是吃点东西撸会儿猫冷静一下,现在都变成了刷一张试卷冷静一下。 这种狂热的架势把系统都给看傻了,暗中嘀咕了一句,要是宿主早这么拼命,现在不得成为大宣朝有名的神童?照他这架势,系统能给他草个三岁能作诗五岁能写文中秀才的绝世天才人设,要是院试和乡试的年份离得近,那就继续六岁中举七岁中进士,这辉煌的履历,甘罗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也就是虞衡觉悟得晚,不然的话,单凭这份风骚至极的履历,就足以让虞衡名垂青史了。 虞衡还不知道原来他已经错失了一次达成目标的机会,这会儿他正沉浸在上课刷题中无法自拔。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出来露了个脸,其余时间全蹲在自己院落里,一心备考绝不出门。 沈氏和虞启昌原本还担心是不是自己给虞衡的压力太大了,让他这般拼命。结果让人过去一问,得到的消息则是:三公子天天躺在床上睡觉。 沈氏和虞启昌:怎么儿子这毛病还没有改?下回再担心他,我们就是二傻子! 这期间,虞衡推掉了一切应酬,除了亲自去孙伯那儿送了一回喜糖外,再也没出过门。 倒是萧蕴前来靖安侯府找他,说明年也是武举之年,他也要参加乡试了。 大宣的武举和文举制度不大一样,不同于文举的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六大考试流程,武举上来直接就考乡试,考的内容也比文举简单,先考策略,再考马步和弓箭。策略要是没过关,就不能接着考马步和弓箭。 虞衡觉得,凭萧蕴的本事,顺利通过乡试应该没什么问题。系统当初就说过,萧蕴可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来着,天生就是将帅的好料子,这么过硬的本事,兵部不录取他,那是兵部之人瞎! 承恩公还真担心小儿子过不了兵部那关来着,谁让他的体质这么坑爹,回头马步弓箭走一波,本来技术挺溜一少年,身手俊俏得不得了,结果考官看完全场,转头就不记得他的表现了,这他妈还怎么考? 为着这点,承恩公特地把小儿子赶到了靖安侯府,第一轮考的是策略,你多跟靖安侯府那位小公子学一学怎么写文章,把文章给我写漂亮了,漂亮到让人一看文章便如获至宝,每句每段都让人难以忘记,那就成功了! 这也不是承恩公痴心妄想,实在是参加武举的人,文化素养都不是那么高。一帮矮子里想拔出个高子来,不需要萧蕴有苏熙那样张口便是锦绣文章的才气,只要高对手两个等级,实现全方位吊打对手的效果,那他就稳了。 至于马步和弓箭这方面,承恩公对小儿子十分有信心,能在这方面胜过他儿子的同龄人,几乎为零。 实在是这两样不好留下太惊艳的证据,要不然的话,承恩公也不会把萧蕴打发到靖安侯府上。好歹文章白纸黑字留在那儿,就算他们忘了萧蕴的骑射表现,有那样一篇让所有人都拍案叫绝的妙文在,总不至于再让萧蕴当个隐形人吧?至于他们过段时间又会忘记萧蕴?忘就忘吧,先通过乡试再说。 于是,虞衡就接到了一位面色无奈的小伙伴。 承恩公很是欢快地把他的小儿子往虞衡面前一扔,情真意切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希望虞衡能分出时间指点一下萧蕴的文章。 虞衡顿时一脸懵逼,看着萧蕴眼中的无奈后,虞衡又不由一笑,应下了承恩公这个在常人眼中略显奇怪的请求。 考武举前来找文人帮忙,承恩公也是个人才。 不过一想到萧蕴考武举,虞衡立马又想起来,他还有两位倒霉表哥也要考武举了来着。 本着大家一起受罪的心态,虞衡向他大舅发送了邀请,请两位表哥来侯府小住。在侯府,文有虞衡帮他们进行特训,不说让他们的文章写得多么文采斐然,起码能让他们写出一篇逻辑在线用典精准的精炼文章来。武就更不用说了,虞启昌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军亲自坐镇,不愁他们没有进益! 虞衡他大舅一听,嗨呀这主意好,衡儿果然十分重视兄弟情分!转头就把沈氏兄弟打包送进了侯府,还特地叮嘱虞启昌,“这两臭小子要是不听话,妹夫你尽管揍!” 虞启昌:???我什么时候答应要给你带大兔崽子了? 虞启昌答不答应不重要,重要的是虞衡答应了。沈氏兄弟的文章写得就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絮絮叨叨半天都没个重点,哪怕这俩家伙骑射很不错,就凭这一手烂文章,他们就值得被刷下第一关。 虞衡给他们补课时,发现自己真是在精卫填海,这俩家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文盲得可怕。 好在有个勤奋好学的萧蕴作对比,不然的话,虞衡都得怀疑一下自己的教学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三好学生萧蕴不仅自己学东西十分快,还能帮虞衡收拾小呆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跟沈氏兄弟说的,反正这俩之后上课时一个比一个认真,那副努力到扒开眼皮不许上下眼皮打架的架势,可以说是让虞衡非常感动了。 当然,他们的努力也是有回报的。 武举时间比文举早上半个月,萧蕴轻轻松松拿下第一,沈氏兄弟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险险地踩着线成了一名武举人。 南安伯府立即敲锣打鼓庆祝这一盛事,还邀请虞衡和萧蕴前去喝酒。 虞衡到伯府时,正巧看到沈氏兄弟在争执一道题,虞衡一听,这不就是萧蕴说过的策略大题吗?和兵书挂钩,虞衡之前还给他们画了重点让他们背了一部分来着。 结果越听,虞衡的脸色越奇怪,这俩就没一个说对的。重点是,这俩二货还特自信,都觉得自己说的才是对的。沈长宁表示不服,“我考了第二,比你高一名,听我的!” 沈长安虽然不忿,但名次说话,只能不甘不愿地点了头,“行吧,听你的,你说得对。” 虞衡:……… 这可真是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题,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来喝个喜酒都能碰上沈氏兄弟犯蠢,虞衡忍不住开始担心,这俩二货日后在朝堂上会不会被人给卖了还在替人数银子? 这个严肃的问题,谁也不知道。但看着这俩二货天真清澈的眼神,虞衡又忍不住笑了,自己都要成为名垂青史的大权臣了,护住一两个二货还是可以的吧。 总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呢。 不过这些都是幸福的烦恼,虞衡笑着眯了眯眼,对着这俩二货敬了一杯酒,恭喜他们成为武举人。 沈氏兄弟也明白,他们能中举,虞衡功不可没,还有萧蕴,要不是他按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背文章,他们这回怕是真过不了乡试。 这么想着,沈氏兄弟郑重地向虞衡和萧蕴道了谢,张氏和钱氏这回看虞衡就跟看亲儿子似的,各种夸奖的话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扔,夸得虞衡都有点晕乎乎的。要不是系统及时给虞衡泼了盆冷水,虞衡这会儿说不准还就真的飘了。 沈氏兄弟算是解脱了,虞衡自己的大考验还没到呢,他有什么资格飘! 在其他人的夸赞和系统的骂骂咧咧中,虞衡在最后的半个月再来了一波大冲刺,直接干掉了半屋子的真题,信心满满地踏上了乡试之路。 第39章 三合一 乡试时间在八月,这时暑气还尚未消散。虞衡大清早就出了门,倒觉得格外凉爽,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相比起大冬天在寒风中冻成狗,热一点也还能接受,起码写字的时候手不会抖,不至于把字写出鸡啄米的效果。 不同于之前的县试府试和院试,乡试的考试难度直线上升不说,时间也长,须得在狭窄逼仄的号房里待上几个晚上,就号房那坑爹的环境,也是遭罪。 乡试总共考三场,八月九号,也就是今天考头场,进去后十一号才能出来,十二号继续考第二场,十四号出来,最后一场十五号开考,十七号交卷出考场,整整九天六夜,不但考验考生的学识,也是对考生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的一大考验。 虞衡这两样都不缺,对此完全无压力,提着备好的吃食慢悠悠地来到了贡院门口。 嗯,乡试考试的地点也升级了,地点听起来十分高大上。乡试会试全都在贡院考。 但问题是,贡院都是每逢科举年才会开启,其余时间都是封闭状态。也就是说,贡院上回开门迎考生,还是苏熙他们会试的时候。 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苏熙都完成了举人到翰林院修撰的升级之路,身份也由单身狗变为准父亲。七百多个日夜过去,贡院中的环境,可想而知。 虞衡暗暗叹了口气,觉得每回考试逼疯他的不是考题,而是各种槽多无口的坑爹环境。 你都顶了个贡院的名头,礼部直接掌管,选出来的还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就不能建得敞亮点?虞衡心里很是怨念,这么烂的环境,考生能考好试吗? 【你以为皇帝不想把贡院建好点吗?实际上,银子都是按照正经预算拨下去的,但一层一层的传下去,你懂的……能建成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你是没见过前朝的号房条件,号房面积大缩水,连张草席都放不下,门框直接与考生的眉毛齐平,在里面待上半天就浑身骨头酸痛,三天下来那就跟被车碾过一遍似的,能正常走出考场的都是勇士。】 虞衡:……… 合着参加科举考试还是高危行为? 【那可不,别说前朝了,看看现在。明年会试之年,各地举子纷纷进京赶考。你就私下去打听打听,看看有多少人路上突发急症而亡,又有多少人路遇山匪惨遭不幸,还有一些人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进了京,结果水土不服又大病一场。京城的冬天你是知道的,这会儿的医疗水平你心里也有数,但凡这些人没点家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能不能苟住一条命都得看运气。这么一想,科举考试还能不是高危行为?】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虞衡忍不住摩挲了一下下巴,后怕又庆幸,“还好我只要在京城考试就行,不然的话,赶路怕是就能要了我半条命。这么多的时间浪费在路上,多划不来。” 【恭喜宿主明白知足常乐的道理,认真考试吧,要是考中了解元,我请你吃大餐!】 虞衡眼前一亮,又忍不住泄气,“不是说要把奖励攒起来,等兑换机制开启后才能跟你兑换土豆红薯辣椒这些东西的种子?” 【对啊,所以才说我请客啊,不需要动宿主的奖励。】 虞衡顿时惊讶,“你这只铁公鸡居然还有拔毛的时候?” 【呸!什么铁公鸡,天底下还能有比我更大方的统吗?你说说,每回你想要什么我没给你?】 “哦,那请问你能给我个媳妇儿吗?”虞衡气定神闲地调侃了系统一句, 系统当即愣住,随后暴怒: 【我是科举系统,不是红娘系统,宿主这是对我的侮辱!】 虞衡呵呵一声,自动屏蔽系统的脏话,淡定自若地找到队伍,站在了最后面。 站定之后,虞衡便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展平旌和沈修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虞衡正要同他们打招呼,就看见了一旁萧蕴的身影,顿时笑道:“你怎么大清早地赶过来了?” 展平旌和沈修循声望去,见了萧蕴都唬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早就来了。”萧蕴淡淡答道,而后看向虞衡,“武举时你帮了我不少,文举我帮不上你的忙,只能在外面等你,祝你一举夺魁。” “哼,以他的本事,能不夺魁么?”展平旌哼哼唧唧嘀咕了一句,不满地看着萧蕴,“怎么说我们也算有点交情,你就单祝福虞衡一个?太小气了吧。” 萧蕴皱眉,“就算我祝福你夺魁,你也拿不了第一,何必多此一举?” 展平旌:??? 这话就非常扎心了。展平旌气得差点和萧蕴打起来,你他妈到底会不会说话,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张嘴就说我不能考第一? 虽然这话好像没毛病,但你是特地来给我泼冷水的吗,就不能让人高高兴兴做做梦吗? 虞衡也觉得按萧蕴这说话方式,展平旌怕是还没进考场就得先被萧蕴给气昏过去,赶紧对萧蕴使了个眼色,笑道:“借你吉言啦,展兄也很有夺魁希望的。” 萧蕴认真地瞅了展平旌一眼,再次看向虞衡,坚定道:“还是你更有夺魁的希望。” 展平旌:……… 要不是沈修眼疾手快地拉了展平旌一把,展平旌这会儿就真的冲上去跟萧蕴打起来了,天杀的,有这么气人的吗? 沈修拉着展平旌的同时还不忘补刀,“你自己不也说比不过虞衡,这会儿又何必生气?” 我能说不代表这个坑货可以嘲讽我啊!展平旌心里那个气啊,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一戳就立马要爆炸。 虞衡不由无奈地看向萧蕴:你没事招惹他干嘛? 萧蕴神情不变:我说的是实话。 就是实话才扎心啊。虞衡忍不住叹气,看着气到爆炸的展平旌,再看看一脸无所谓的萧蕴,又觉得好笑,伸手拍了拍展平旌的肩,温声道:“行啦,马上就要入场了,赶紧平复一下心情。考不了第一,第二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沈修微微一笑,松开按住展平旌的右手,淡淡道:“那可未必。” 好好的战友说变就变,涉及到排名问题,沈修也不再安慰展平旌了,决心捍卫自己原本第二的地位,怎么着都不能让展平旌给抢走。 展平旌撇了撇嘴,将萧蕴扔在了一边,和沈修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熊熊战意。 展平旌率先发难,“上次院试被你压了一头,这回我一定能超过你!” 沈修面色不变,从容不迫答道:“绝无可能。” 虞衡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俩真是吃饱了撑的,这么深的交情还时不时下战书,闹着玩呢? 结果萧蕴一句话双杀,“反正第一是你的,他们争来争去顶天也就是个第二。” 沈修和展平旌:……我真是谢谢你啊! 虞衡觉得萧蕴今天这是戳着展平旌和沈修的肺管子在说话,不由疑惑:这俩没得罪萧蕴吧,怎么萧蕴一开口就那么不待见他们。 展平旌和沈修冷不丁被萧蕴嘲讽了一脸,也很是心累,江南走了一趟,又历经生死,大家怎么也能算是朋友了吧,怎么这位现在就这么呛人呢? 虞衡也好奇,刚回京时萧蕴也不这样啊,不过上回虞衡敲沈修和展平旌的竹杠时,萧蕴没来……等会儿,自己是因为什么敲他们的竹杠来着?虞衡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萧蕴的想法,不由无奈一笑,对着萧蕴摇了摇头,示意那事已经过去了,长辈的公堂之事不牵扯到他们的交情,不必再抓着这点不放。 萧蕴抿了抿唇,偏头看了展平旌和沈修一眼,面无表情地为他们送上了祝福,“祝你们成功中举,名列前茅。” 实诚人祝福别人都是这么真实,展平旌和沈修莫名觉得更加憋屈了点。就算收到了祝福,也并不觉得开心呢。 他们在这儿说说笑笑,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展平旌和沈修自是不用多说,一直就是京城中的风云人物,有名的神童。虞衡虽然深居简出不怎么出来交际,但凭他横空出世斩获小三元后,京中士子无一不认识他这张脸的。院试前三凑在一块儿,本就吸引眼球,再一听他们说话的内容,仿若解元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不少人当即就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喊道:“乡试可不比院试,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人考。以往也不是没有人考过小三元,结果到了乡试却名落孙山,话还是别说得太满。” “就是,到时候若是落了榜,那可就没脸见人咯。” 虞衡偏头看了看,见这几人都较为眼生,略一琢磨就明白过来,这几人应该是前几届的秀才,考完秀才后没能成功考中举人,这次来重考的。 反正大宣朝也不设参加科考的年龄,若是本人自己乐意,一直考到老也没人管。 所以虞衡能看到的前来参加乡试的人,年龄差距十分大。有白发苍苍的老翁,也有虞衡这样十多岁的少年,当然,更多的还是三四十岁的中年文士,在科考上栽过跟头,尤为看不惯虞衡这些顺风顺水的家伙,就算知道虞衡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上几句酸话。 虞衡是哪种受了嘲讽默默忍受不还击的人吗?看看每次都被他怼的跳脚的系统就知道,虞衡真不是那么心胸宽广的人。 心胸并不宽广的虞衡友善地看了看对方,决定不同对方一般见识,笑眯眯地祝福对方,“瞧您这模样,应该考了不少回乡试了吧?经验确实比我们充足,希望您下回不用再来考一回。” 这祝福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对方气得直咬牙,正想反击,就听见一声锣响,贡院大门缓缓打开,几列衙役从里头鱼贯而出,一脸严肃地站定。 虞衡等人当即停止了交谈,认真地听从衙役的吩咐开始排队抽号进场。 再次经过一系列严格的搜查后,虞衡拎着考篮慢悠悠地进了贡院,在一众或忐忑或焦灼的参考士子中,虞衡这一身处变不惊淡然自若的气度委实引人注目。 不远处的主考官见了,忍不住暗暗点头,心道果然不愧是能拿下小三元的奇才,瞧这气度就和旁人不一样。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再创辉煌,将这次乡试的解元也拿到手。 虞衡本来就是冲着解元来着,这回他十分有自信,刷了那么多题,上了那么多强化班,还是巨佬级一对一辅导的那种,要是再考不中,那虞衡的智商是真的没救了。 然而,还没开始考试,虞衡的心情就嗖嗖直往下落。 这积灰三尺的桌椅和门,这逼仄得连伸个懒腰都伸不开手的狭窄空间,这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粉碎成渣渣的号房木门…… 好歹还担了个高大上的名头,怎么这条件还不如之前院试的考场呢? 抱怨归抱怨,虞衡还是得认命干活。怎么着都得先把卫生给收拾一下,这邋遢的样儿,就算虞衡没有洁癖都看不下去,不收拾收拾,根本就没法落脚。 再说了,考试的试卷也不能有脏污,要是染了一团团的灰末,那基本可以下次再来了。 虞衡叹了口气,从外面的大水缸中舀了水,打湿帕子开始搞大扫除。 怪不得一场要考三天,搞卫生就得搞小半天,时间要是短了,还真不够用。 虞衡手脚麻利地将号房收拾一新,仰头看着正透出一缕日光的房顶,陷入沉思,这要是晚上突然下雨,不得把试卷全给打湿了? 但屋顶的缝虞衡也没办法补,只能自己留了个心眼,观察了一下洞的大小后,估量了一下被波及的范围,暗自决定晚上休息时把考卷放远点,免得真倒霉碰上了下雨。 虞衡不由叹气,这破条件,放后世就是贫困山区的标准,竟然还是天子脚下的贡院,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没人想着把号房修一修,给它一点排面吗? 正腹诽间,衙役便来发放考卷。和之前的考试一样,考卷被卷成长条圆筒,中间用一根细长的红绳绑住。虞衡接过考卷,衙役便将门狠狠关上,呛了虞衡一鼻子灰。 乡试的题目,在原本院试等试题的题型上又增加了策问和论以及表、诏、判等题型。其中表和诏有点类似后世的公文,每种都有不同的格式,考的是官员的基本素养,毕竟以后当了官,不同的场合要上不同格式的折子,权当提前练习了。 判就难了许多,实际上考的是考生的断案能力,类似后世法考,假设一个场景,请考官判案。主要看考生对律法熟不熟悉。当然,出的题目不会很难,毕竟律法好几大本,考生们又没真的断过案,学以致用还是有难度的。 但这个却是虞衡的强项,这么多年,虞衡基本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了。如今又新增一门学科,虞衡的学习兴趣不减反增,兴致勃勃地背完了整本《大宣律》,在系统空间中刷的题,有一小半是律法方面的内容。 不过第一场考试的内容还是以四书五经为主。虞衡快速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试卷,发现上面有《论语》题两道,《孟子》题一道,《大学》《中庸》题三道,再加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 题目不算多,但难度较大,要是底子不扎实的考生,怕是会做不完考题。 这一点对虞衡完全没有影响,这货被系统名师按着脑袋灌进去那么多知识,闭着眼睛都能把四书五经给默写出来不说,随便拎出来一句问他,他都能洋洋洒洒地说上一大串。题目虽然出得偏,对虞衡来说却还是基础题,根本不用多费神,见到题目自然而然就有了思路。 虞衡的动作很快,有了思路后落笔如有神,埋头刷刷就写满了一整张稿纸,接连打完两道题的草稿后,虞衡这才感觉腹中空空,时不时传来一声咕噜声。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虞衡当即停了笔,把笔放在离考卷最远的地方,慢悠悠地开了火炉,将带来的鸡汤煨上,又拿出一张薄饼和馒头,蘸着汤香喷喷地吃了一顿。 侯府的厨艺手艺是真不错,那鸡汤鲜的,简直香飘十里。贡院中本就闷热,空气不流通,时不时还能闻到灰尘的味道,待着很不舒服。 虞衡这锅汤一熬,香味顿时飘出老远,让人闻着这味道就忍不住开始流口水。 有人这会儿正在啃硬馒头来着,忽然闻到这股鲜美的鸡汤香味,整个人都不好了,瞬间觉得嘴里的馒头索然无味,刚刚好不容易品尝到的一丝甜味儿都不见了踪影。 最难受的还是虞衡隔壁号房的倒霉蛋,他们也想认真答题来着,但是这股香味却霸道地往他们的鼻子里钻,毫不留情地勾出他们的馋虫,让他们嘴里不断分泌唾沫,胃也不断发出抗议声,只想吃东西无心写文章。 虞衡便听到隔壁号房传来一声低低的骂声,声音还挺耳熟。虞衡仔细一回想,哟呵,这位不就是刚刚排队时对自己开嘲讽的“前辈”吗?那是得好好照顾他一下,这点香味儿怎么够,必须再来点! 虞衡微微一笑,拿过稿纸折了折,对着小火炉慢慢扇风,火势慢慢旺了起来,香味儿传播的更远了,旁边号房的人骂得也更带劲了。 虞衡微微一笑,美滋滋地喝了碗汤,心中暗道隔壁那位“前辈”心理素质真的不太行,这么点刺激就受不了,怪不得要考好几次乡试。 要是隔壁那位秀才知道虞衡在这么吐槽他,怕是能立马和虞衡打起来。 刺激完一堆人味蕾的虞衡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填饱肚子后继续奋战,将后面两道题的草稿也打了出来。此时天色已晚,虞衡算了算时间,觉得以自己的进度而言,晚上不用点蜡加班加点答题也能做得完考题,便仔细将考卷收好,放在屋顶那个洞祸害不到的地方,又堆了件衣裳护住它,绝对不让考卷有任何闪失。做完这一切后,虞衡才合眼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躺了一晚。 这应该是虞衡两辈子加起来睡过的最糟糕的床。也不对,号房里头这玩意儿,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床,就一破木板搭着,上头铺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人往上头一躺,木板嘎吱一声往下陷下一大截,稍微动一动身子就更不得了,吱呀吱呀的声音能把人的睡意全都吵走,根本就没办法休息。 第二天天色刚亮,虞衡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浑身酸痛得像是被人打了一顿,眼角下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完全没有睡足觉后的精神。 这科考,真不是人干的事,净来遭罪了! 虞衡重重叹了口气,揉了一把眼睛,用冷水洗了把脸,又用手拍了一圈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才第一天就这么让人身心俱疲还休息不好,以后的状态肯定只会越来越差,必须速战速决,趁着现在精神不错,赶紧把剩下的题也给做了。 这思路完全没毛病。系统听了也得点头,同样小声地吐槽了一下考试环境,这条件,简直是让考生来渡劫的。 虞衡也是这么想的,一边答题一边默默问候当初建贡院的人全家。正腹诽间,虞衡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烈的哀嚎,“我的考卷!” 正在写字的虞衡手微微一抖,下意识抬头,却只能看见号房的小门,四周的衙役应该往那个方向匆匆奔去了,虞衡听见了他们凌乱的脚步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虞衡微微扬眉,听着空中传来似有若无的声音,虞衡索性停了笔,侧耳认真听外面的动静,就听见有人仿佛像是在喊,“大人,求您……被火烧了……再给我一份考卷吧!” 后面那句话语气凄厉,差点将虞衡吓了个哆嗦。虞衡听着这话中的意思,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火炉,慎重地将它挪到了离考卷最远的地方。 一切可能伤害到我考卷的东西,都是敌人! 虞衡目光坚定,谁都不能阻挡我拿下解元的称号!拿出了被名师鞭策过的实力,仔细斟酌每句话,努力做到每句都是精品,精雕细琢出两篇优秀至极的文章,都是放进系统空间也能被评为优秀的那种水准。作诗更是超常发挥,许是那位倒霉的考生给了虞衡一点灵感,虞衡这次作出的诗既生动活泼让人读后会然一笑,仔细品味后又让人觉得心酸,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成功进入考试状态的虞衡如有神助,一鼓作气写完所有题目,再仔细将文章誊写到考卷上。 第一场考试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虞衡在号房坚持了三天两夜,黑眼圈堪比国宝,精神却很是亢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其他人完全不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爸爸考完了一定能拿第一的自信气质。 和周围如丧考妣的考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蕴在外头等着虞衡,见虞衡这表情,再瞅瞅其他人的神情,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题目如何?” 虞衡乐呵呵一笑,“挺简单的。” 走在虞衡身边的考生一不留神听见了虞衡这话,整个人都恍惚不已开始怀疑人生。原来,这次考试题目很简单吗,那为什么他却做不出来? 眼瞅着虞衡一句话就让好几个人心态崩了,展平旌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脸憔悴,胡子拉碴,幽幽道:“那是你觉得容易……” 虞衡被他这副模样唬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皱眉问道:“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子?” 你也不是心理素质不行的人啊,这个场面能把你逼到这份儿上? 展平旌面色漆黑,“甭提了,那个考卷被烧了一半的考生,就在我隔壁。我刚想到一个绝妙的想法,就被他打断了思路,想了好半天才慢慢想出来一点点,能不窝火吗?” 那确实挺惨的,这可真是飞来横祸。 虞衡不由同情地看了展平旌一眼,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认真安慰他道:“放心,还有两场,你好好考,应该能追上来。不要忘了,你可是要和沈修抢第二的人。” “胡说!我明明是要和你抢第一的!”展平旌不服,鼓着腮帮子抗议。 虞衡毫无诚意地点头道:“行,祝你心想事成,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梦里啥都有。 虞衡也累得不轻,这辈子就没这么累过,就算辣鸡系统经常坑他不断学习,还悄悄开时间流速,但系统辣鸡归辣鸡,还是有一手的。虞衡虽然被他强压着学习,但系统消除负面状态是一绝,还能根据虞衡在空间中的表现情况相应调整虞衡的基础数据,所以,别看虞衡天天在家里睡大觉,实际上他的体力特别好,毕竟是被名将大佬用死亡威胁练出来的体魄。 但号房又不是系统,那条件,别说虞衡是侯府尊贵的小少爷了,就算是从贫寒之家爬上来的,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贡院的号房条件不错。每个能在号房坚持住三天两夜的人,都是英雄! 因为号房床板太坑爹,虞衡回到家后也好好睡了一觉,完全把明天还要继续参加考试的消息给扔在了脑后,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系统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开口提醒虞衡乡试的事,虞衡立即一个鲤鱼打挺,“扶我起来,我还能学!” 系统:……… 这么拼命的家伙,一定不是我的垃圾宿主。 不过系统也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家伙,见到虞衡有这么大的转变,系统很是欣慰,转头就提前把大礼包送给了虞衡,给了他一顿牛肉火锅。 虞衡不由感动,这熟悉的美味,他又可以了! 第二场考试,刚吃完火锅的虞衡状态拉满,一口气将诏、告、表三种公文全部写好,又仔细斟酌写了一篇《孝经》论,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剩下的五道判题上。 这几道题都是偏基层类的题,如果任县令,大多都会碰上这样的案子。这类题对虞衡其实并没有那么友好,毕竟虞衡生在侯府,对基层的情况并不是那么了解。但虞衡那么多套真题也不是白刷的,这种题就是模拟真题中的基础题,虞衡都不知道刷过多少遍了,这会儿一看到这几道判题,虞衡脑子里就自动给出了标准答案,都不用再考虑的。 虞衡越做越有信心,觉得自己这波稳了。出考场时愈发神采奕奕,就是人群中最自信的那个崽。 接下来的第三场,考的是经史时务策五道,全是策问,这也是虞衡的强项,略一思索就开始提笔答题,每一道都答出了系统的优秀标准。 但是,这最后一场考试出了点小插曲。十七号早上,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虞衡却是被隔壁的一声惨叫给惊醒了。“我的考卷!这么热的天,昨晚竟然下雨了!” 虞衡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考卷,发现他们全都完好无损后,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同情了隔壁的仁兄一把。一百步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在这儿绊了一跤,任谁都得气死。 好在这是秋季,不经常下大雨。要是明年春季考会试,碰上下雨天,那滋味才酸爽。 这贡院环境,真是磨人。 虞衡再次实名吐槽了一番贡院的坑爹环境,认真检查完试卷后,信心满满地交了卷。 考完后,虞衡回家洗漱一番后,倒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才回转过来,一起来就看见了几张关切的脸,全都是一副想问虞衡考的如何,又怕虞衡考劈叉了戳到了虞衡的伤心事,表情很是纠结。 虞衡见状,不由一笑,神采飞扬道:“我的水平你们还不知道吗?不敢说拿个解元,前三肯定没得跑!” 沈氏当即大喜,张嘴就把锅甩给虞启昌,“我就说儿子学问好,不必担心,就你想的多!” 虞启昌一脸懵逼,正想说之前担心得不得了的人不是你吗,怎么这锅又扣到我头上来了?然而在沈氏威胁的眼神下,虞启昌还是怂了,默默扛下了这口锅,瓮声瓮气道:“是我想太多了。” 沈氏满意地点头,给了虞启昌一个赞赏的眼神。 虞衡看着他们的眉眼官司,忍不住一笑,正要开口,怀里就滚进了一个肉团子,虞元昼小朋友正鼓着一张包子脸,认真地对虞衡道:“叔叔,考解元!” 虞衡顺手搂住虞元昼小胖墩往空中一扔,笑道:“行,叔叔要真考中了解元,就送你一堆好吃的!” “喔,有好吃的咯!”小胖墩欢呼一声,搂住虞衡的脖子,小猫似的在虞衡的脖颈间蹭了蹭。 孩子的嘴果然很灵,等到放榜之日,在万众期待之下,乡试终于放榜,虞衡的名字高居榜首,正是本届解元。 衙役们一路敲锣打鼓吹吹打打来到靖安侯府报喜,喜得沈氏给了他们一大钱袋子的赏钱,虞启昌也乐得找不着北,完全不敢相信,他们虞家真的出了个天才读书人。 虞衡虽然早有预料,在听到这个好消息后也不由喜形于色,激动地对系统喊道:“系统,你听到了,我真的做到了!解元!我考中解元啦!” 【恭喜宿主,成功拿下解元,奖励智商值五点,目前智商值71。请宿主再接再厉,目标已经越来越近,再拿下两个第一,你就是真正的天才啦!】 第40章 三合一 成功拿下解元,虞衡激动地在屋里转了好几圈,面对沈氏和虞启昌时又恢复了平常淡定的模样,从容笑道:“就说不用担心我吧?” “还不是你天天嘴里念着要中解元,转头在躺在床上睡大觉!”沈氏终于找到了机会吐槽,没好气道,“我和你爹原本还担心得不得了,你倒好,睡得比谁都香!就这,你还嚷嚷着要考解元,我们都替你揪心!” 虞衡:……… 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那不是睡觉,是真的在学习。 沈氏当然不可能相信虞衡的鬼话,但乡试结果已出,虞衡确实拿了个解元回来,沈氏也找不到其他吐槽的地方,只暗中对虞启昌咬耳朵,“看来这念书还真是天生的,我看沈修和苏熙他们,每天手不释卷,晚上那灯一直亮到半夜,早上天蒙蒙亮又爬起来背书,就没个懈怠的时候。再看看我们儿子,念书比吃饭喝水还简单,人家发愤用功他在睡觉,回头考的还比人家好,这真是祖宗保佑。” “那当然!也不看看他是谁儿子!”虞启昌这几天可得意了,在老朋友面前吹儿子吹得特高兴,最爱看一众好友被他炫得咬牙切齿还不得不附和夸虞衡的样子,一想到那帮损友纠结的脸色,虞启昌就觉得自己能再多干两碗饭。 “承恩公上回还在炫耀他儿子考了个武解元呢,这不,咱儿子也不差,轻轻松松拿了个解元,要是再把会元和状元拿了,那儿子就是继方山长之后,又一个六元及第的天才人物啦!” 一提到方山长,沈氏不由目露憧憬,“若是衡儿能有方山长一半的能耐,便是不能像铮儿一样有个爵位,也差不到哪儿去。咱们侯府,又要兴盛啦,还是文武两开花,必须得开祠堂好好谢一谢祖宗!” 虞启昌也是一脸喜气,搓着手不住点头,“没错,是该开祠堂给祖宗道个喜,还得求祖宗保佑,衡儿能连中六元!” 搁一年多前,他们哪敢往这方面想呢?只能祈祷虞衡稍微长点心,他们多给虞衡备点财物,别让把自己给饿死了就行。谁能想到,虞衡突然就脱胎换骨成了念书奇才呢? 别说虞启昌和沈氏发蒙,京城其他人也被虞衡这开挂一般的传奇经历给惊得目瞪口呆。 之前虞衡考了个小三元,文坛那边其实还没多重视他。毕竟拿下小三元也就是个秀才,虽说秀才功名也难考,但大家都是科举考试一路考过来的,还能不知道考秀才的难度?京城的秀才多了去了,再多虞衡这么个小三元,也不稀奇。文官那边是真没把虞衡放在心上,还是景隆帝接连夸了虞衡,才让他们对虞衡上了点心。 这印象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只当是虞启昌在帮儿子铺路,利用自己帝王心腹的身份疯狂给小儿子刷存在感。哦,还要加上一个臭不要脸的承恩公,两人一唱一和都让自己的儿子在景隆帝露了个脸。 对此,文人集团表示:勋贵们就是不要脸,仗着往年那点功绩不断拉拔亲人,一点都没有官员该有的刚正不阿和风骨! 但虞衡这次考中解元后,文官们对虞衡的印象便发生了那么一点点的转变。 乡试的难度和之前院试等三次考试的难度相比,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小升初考试和高考的区别。多少秀才一辈子头悬梁锥刺股,从年少轻狂苦学到白发苍苍,还是考不中一个举人。 虞衡不但顺利中举,还拿下了解元,这才让朝中那帮文官们摒弃了对武将的偏见,认真地来看待虞衡这个人。 搁后世,那就是没啥文化的土大款家的傻儿子,混吃等死好些年,突然在高三那年发愤图强努力学习,一路爆掉学霸拿下年纪第一不说,还成为了高考状元。这么巨大的转变,这么传奇的经历,完全值得一个热搜。 虞衡现在也处于这个状态,京城文人给他下的帖子摞起来几乎有半人高,打开一看,还都是些颇有名气的文人墨客,全都是邀他参加各种诗会赏景的。 苏熙也让人给虞衡送了贺礼,但没上门,一问才知道,虞娇听说虞衡中了解元,太激动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想沾沾舅舅的喜气,等不及要出生了! 虞家一家人:…… 愣着干嘛,赶紧去看看啊! 除了沐老夫人外,虞家全家出动,焦急地去了苏熙府上。 其他来道贺的人还奇怪呢,怎么侯府出了这么大的喜事,还全家往别的地儿去了呢?一打听才知道,靖安侯的闺女要生了,新进解元公担心姐姐,一家人全去苏府了。 众人:………侯府这家人感情可真好。还是回去告诉主子,再准备给新生儿的贺礼吧。 虞衡很是担心虞娇,毕竟这年头儿的医疗水平那叫一个捉急,产妇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圈。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医学技术发达的后世,也有产妇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下手术台的。关系到自己亲姐姐的性命,虞衡能不着急吗? 他们一行赶到苏府时,虞娇已经进了产房,苏熙在产房外头急得直转圈,苏父苏母同样一脸焦急,眼神一直盯着产房,希望马上能听到婴儿的啼哭。 苏父苏母本来打算回江南来着,后来虞娇传来有身孕的好消息,夫妻俩一合计,还是等看了孙辈后再回去,小两口什么也不懂,有他们照看点,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实际上,沈氏早就给虞娇备好了有经验的嬷嬷和产婆奶娘,一堆人不错眼地盯着虞娇,她这一胎怀相很是不错,孕期反应也并不明显,不像一般孕妇那样遭罪。 好在苏父苏母心宽,不然的话,就虞衡等人一股脑往苏府赶的行为,换做别的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他们了。娘家人时不时过问插手小夫妻之间的事儿,将他们两老置于何地,别人听了,还以为他们亏待了儿媳妇呢。 这个世道对女人就是这么苛责,若不是苏父苏母不在意这些,不说虞衡他们今天齐刷刷往苏府来的事儿,单是沈氏之前给虞娇准备的那一堆婆子嬷嬷,就能让对方父母心里不高兴,进而磋磨儿媳妇。这会儿孝字当头,婆婆磋磨儿媳妇的手段多了去了,厉害点的将儿媳妇磋磨得不成人形,还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对外还是个宽容厚道的好婆婆形象,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苏母并不是这样恶心肠的人,虞娇怀孕期间还主动邀请沈氏上门,知道女子孕期容易多思,还嘱托苏熙多让着点虞娇。这般开明宽容,放哪儿都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婆婆。 沈氏也时不时跟虞衡感叹,“你二姐真是嫁对了!就凭苏熙那个明事理的娘,苏熙哪怕不像现在这般文采出众有大好前程,我都愿意把你二姐嫁给他!” 虞衡也笑着点头,心说这样明事理的婆婆,就算在后世也不多见,虞娇这回确实是嫁对了人。沈氏感叹完苏母好脾性后,又想到了自己的婆婆,也乐了,“我也幸运,碰上了你祖母这样的好婆婆,寻常媳妇儿受的委屈我都没受过,你祖母是真拿我当女儿养的。” “娘不也把大嫂当亲女儿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样,陆氏和虞娇的感情也很是不错,虞衡同陆氏叔嫂之间要避嫌,并没有太多接触,但虞娇就能经常收到陆氏送给她的各种小物件,二人还能同手帕交一般说说私密话。这回虞娇生产,陆氏把儿子托给沐老夫人照看,自己也跟着沈氏等人一道儿来了苏府。 苏熙见了沈氏就跟见了救星似的,赶忙迎上来,恭敬行了个礼,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抖着声音向沈氏和虞启昌问了安。 沈氏一摆手,急声问道:“别弄这些虚礼,娇儿发动多久了?” “产婆说,开了二指。”苏熙正说着话,产房里头又传来了虞娇凄厉的痛呼声。苏熙脸上的汗流得更多了,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虞衡也被虞娇这一嗓子吓得身子一抖,看着产婆一盆一盆血水往外倒,虞衡也有点扛不住了,打着哆嗦问沈氏,“流了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 沈氏心里也慌的一批,还是强自镇定地安慰虞衡,“稳婆在里面守着呢,她们没动静,证明一切皆好。” 虞衡站在院子里逐渐开始头脑风暴,从止痛药想到了剖腹产,再想到了现代化医学技术,语无伦次地问系统,“我能兑换一整套医学设备吗?” 系统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智障,见虞衡实在担心虞娇,看在他们姐弟情深亲情感人的份儿上,系统忍下了自己想骂人的冲动,没好气道: 【你在想桃子吃?这是能随便兑换出来的东西吗?再说了,就算你能兑换一整套医学设备,谁会用?】 虞衡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小声道:“那还是可以往这个方向努努力啊,我姐这是有一帮稳婆伺候着,还有太医在外面等着,出现任何意外赶紧救人。但一般孕妇哪会有我姐这条件,不就只能赌命了?我有你这么一个外挂,总得想办法榨一榨你的价值吧!” 系统:??? 什么时候开始,垃圾宿主竟然暗暗打它的主意了?压榨宿主让他努力完成目标,这不是系统占据主导地位吗,怎么垃圾宿主突然惦记着压榨系统了? 系统简直想给虞衡鼓掌,这觉悟,这思维模式,差一点就能追上它以往带的那些变态宿主了呢。 一直到黄昏时分,产房才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虞衡立即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盯着产房门口。 产婆喜气洋洋地抱了个大红襁褓出来,乐呵呵地向众人道喜,“恭喜恭喜,夫人生了个俊俏的小郎君!母子平安!” 听到母子平安四个字后,虞衡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仔细看了一眼还在哇哇大哭的小不点儿,实在没从这个红皮小老头脸上看出什么俊俏来,但这也不妨碍他高兴,他姐和他外甥都健康平安就是最大的喜事。仔细瞅了外甥好几眼,虞衡才笑盈盈地向苏熙道喜,“恭喜你当父亲啦!” “多谢多谢!”苏熙只会傻笑,僵硬地抱着儿子,浑身都在冒傻气,还是沈氏看不过眼,将孩子接了过去,这才让苏熙回神,也对虞衡道了声喜,“还未恭喜你中了举,年轻的解元公,日后前途不可估量啊!我可就等着听你六元及第的好消息了。” 虞衡笑眯眯地回了一句,“那就借你吉言。” 差点把苏熙噎个半死,怎么就不知道客气一下呢? 因着这孩子是在虞衡中解元这日出生的,为了讨个好彩头,苏熙便给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阿元。 虞衡一听就笑了,“这听着就跟元昼是表兄弟。” 虞娇常年练武,身体素质不错,又年轻,生完孩子后还有精神同沈氏说话,喝了点补汤后慢慢缓了过来,脸色也比之前好得多。 确认虞娇没事后,虞衡等人才回到侯府,都觉得身体被掏空,累得不行,好好睡了一觉才把精神养回来一部分。 虞衡中举后收到的帖子太多,能拒的都拒了。他现在也不缺朋友,文有展平旌沈修等人,武有萧蕴韩平疆等人,还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走的就是精英路线,没必要再拓展人脉。再多些人,光维系关系,虞衡都忙不过来,哪还能有时间念书呢? 不过,让虞衡意外的是,还有不少老大人的儿子也给他下了帖子,说是请他到府上赏花。 虞衡不由一脑门黑线,转头对沈氏吐槽道:“这位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我还记得,以往见了我就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臭虫似的,动不动就念经,还要拿他爹显摆一番,说我们这帮纨绔平时得注意点,免得犯事了给他爹添麻烦。您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他这么嫌弃我,这回又是发的哪门子疯,竟然想起给我下帖子,还约我赏花?” 脑子没病吧? 沈氏听了虞衡前半段话,气得恨不得抽出鞭子将那臭小子给抽一顿,听到后头才顺了气,略一思索,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略带怒气地叮嘱虞衡,“别去,当初他这般看不上你,如今你干嘛给他这份体面?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去!” 虞衡认同地点头,“我也没想去,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给我设了个鸿门宴呢?” 沈氏忽而一笑,脸上带了几分嘲讽之色,“鸿门宴倒不至于,怕是向你赔罪的。哼,他以为他是谁,想赔罪你就得接受?不去,在家好好睡觉都比去他府上强!” 虞衡见沈氏颇为生气,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还是上前扶了她手,笑眯眯地转移话题,“当然不去,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准备乡试,好不容易得了空,正好在家陪陪娘。天气马上要转凉了,娘又没有合适的衣裳穿了,我正巧得空,再想几个新式样,让绣娘做几身新衣裳给娘试试。”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裳,尤其是换季的时候,那缺的就是一整季的衣裳,仿佛去年这个时候没穿过衣裳似的。这话放哪儿都适用,沈氏仔细一想,下意识地忽略了好几大箱子的衣裳,觉得虞衡这话说得对极了,自己还真没有合适的秋裳,赶紧对虞衡点头道:“你可真提醒我了,是该做新衣裳了,不然的话,等天转凉了,我都不好出门。” 虞衡点头表示同意,回头就给沈氏画了好几种式样的秋季衣裳,还是仿唐装款,上襦下裙披帛,再配上合适的发髻和妆容,绝对能让沈氏再引导一回京中的穿衣打扮的潮流。 沈氏表示十分满意,转头就给了虞衡一堆好东西。反正沈氏不差钱,高兴了直接扔给虞衡一沓银票,库房的宝贝随便虞衡挑。有这样一个富婆妈,虞衡的小日子过得甭提有多滋润了,小金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盈起来。 虞衡也十分高兴。 但虞元昼小朋友却很不开心。小家伙一直记着虞衡说过的,中了解元就要送他一堆糖的诺言,听到虞衡中解元的消息,小家伙就美滋滋地等着虞衡兑现诺言请他请糖吃到饱。 然而,虞衡好像忘了这事儿似的,出门好几次,愣是没给小家伙带过一次礼物。 虞元昼小朋友登时不开心了,整个人都蔫哒哒的,从一颗活泼好动的糯米团子变成了一颗一点都不水灵的大白菜。在听到虞衡送了沈氏一堆新式样的衣裳后,小家伙不高兴了,鼓着包子脸,迈着小短腿来找虞衡算账,仰着一张圆润的小肥脸,努力在脸上摆出气愤的神情,一脸“我超凶”的样子,奶声奶气地凶虞衡,“二叔坏,我的糖!” 身后跟着的胖橘也冲着喵喵叫,眼神透着鄙视,严肃地批判虞衡这种骗小孩的渣渣行为。 虞衡低头一看,胖橘骂骂咧咧,小团子委委屈屈,心顿时就化了,反手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身奇奇怪怪的衣裳,外面一圈毛毛像是裘衣,衣裳后面还给缝了个帽子,帽子上画了个猫猫头,耳朵眼睛胡须都有,瞧着跟胖橘一模一样。 眼见小家伙的目光被这副画吸引,虞衡顺势捏了捏小家伙肉嘟嘟的胖脸,觉得手感不错,顺势多捏了几下,这才在小胖子嘤嘤的抗议声中遗憾地停下了手,指着纸上的图问小家伙,“给你做一身这样的衣裳,喜不喜欢?” 小家伙一看就喜欢上了,看向虞衡的眼睛亮亮的,拍着手道:“要!穿胖胖!” 说着,小家伙还想把胖橘抱起来,结果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扑通一下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迷茫。胖橘无奈地喵了一声,拿头蹭了蹭小家伙的手,又冲着虞衡叫了好几声,意思很明确:铲屎的,还不赶紧把小崽崽抱起来! 虞衡赶忙将小胖墩扶起来,好在小家伙是个心大的宝宝,摔了跤也不在意,反而乐呵呵的,抓了抓头发傻笑几声,又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虞衡手中的图纸对着虞衡认真嚷嚷道:“弟弟也要!” 这小家伙还记得虞娇刚生下来的阿元呢,虞衡不由大乐,一把将人抱起来,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着点头道:“放心吧,弟弟也有,给他做套更小的。” “谢谢二叔。”小家伙终于高兴了,奶声奶气地冲着虞衡道了声谢,正准备离开时,突然顿住,扭头看向虞衡,神情有些茫然,肉乎乎的手抓了抓脸,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大声道:“糖!” 虞衡不由失笑,果然,小孩子对糖完全没有抵抗力。不过,为了小家伙的牙齿着想,虞衡没敢像他之前允诺的那样,让小家伙吃糖吃个够,真这样,他的牙齿怕是不能要了。好在小家伙很好哄,一手拿了小半块糖后,觉得自己是拥有两块糖果的小富翁,满意地左边啃一口,右边啃一口,乐呵呵地回自己院子了。 沈长安和沈长宁两兄弟登门向虞衡道喜,拉着虞衡出门疯玩,还不忘向虞衡吐苦水,“武师傅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些日子一直就没让我们放松过。说好的中举后就能松快几日呢?要不是你中了举,我们打着给你道喜的旗号出门,武师傅还把我们关在演武场上呢!” 虞衡倒是能猜出武师傅的想法,本以为教了两只菜鸡,结果这两只菜鸡运气爆棚踩着线考中了举人,就算是倒数一二名,那也是武举人。都是举人了,再努努力,明年不就可以拼一把武进士?总好过再练三年,等下届武举会试好吧。有了这样一个远大的目标,武师傅不得玩命地训他们? 沈氏兄弟心里明白武师傅这是为他们好,但就像虞衡前些年的咸鱼表现一样,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表现又是另一回事了。取得成绩当然让人很快乐,但那是在太累了,哪有招猫逗狗玩玩蛐蛐儿来得爽快? 虞衡觉得这俩货就是欠缺社会的毒打,就该让萧蕴再给他们来个魔鬼训练。 这不巧了吗,三人在街上正好遇到了萧蕴。也是虞衡眼尖,见到萧蕴先打了声招呼,看他提了不少点心,虞衡还挺好奇,“你这是要去哪儿?” 萧蕴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去孙伯那里。” 虞衡瞬间反应过来,“这些点心都是给孩子们带的?” 萧蕴点头,虞衡却很是奇怪,“孙伯居然肯收?我每回去都要费尽心思想一堆理由,才能让孙伯收下我的东西,怎么你就那么轻易送出去了?” 真论起来,孙伯可是和虞衡的关系更亲近些才是,毕竟以前是虞启昌手底下的兵,没道理不收虞衡的东西反而去收萧蕴的呀。 然后,虞衡就听见萧蕴小声道:“不用多说,跟他提一句,进后院直接给孩子们就行。” “怎么什么事儿到了你嘴里就变得特别简单了?”沈氏兄弟想不通,他们也没少变着法儿的给孙伯他们送东西来着,然而嘴笨,说不过孙伯,每回都被退回来。见萧蕴这么顺利地将东西送出去,沈氏兄弟顿时酸了。 萧蕴看了他们一眼,随口道:“只要提一句,他不注意。也不能发现我进后院了。把点心给孩子们一分,他就算是想算账,下回也不一定能记起我来。” 虞衡和沈氏兄弟:……… 骚还是萧蕴骚,正常人摊上这么个奇葩体质没准都自闭了,看看人家萧蕴,心理承受能力多强大,不但接受了自己奇葩体质的事实,还能把这体质给用出花来。 送礼都能用上这体质,萧蕴可真是个奇才。 虞衡一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跟着萧蕴一起去了孙伯那边吃了碗面,眼睁睁地看着萧蕴跟孙伯说了一句给孩子送点东西,没等孙伯拒绝就进了后院,熟练地将东西分给孩子们。 虞衡顿时服了,握着萧蕴的手道:“下回你来的时候叫上我。这样的话,我再也不用想借口让孙伯他们收下我的东西啦!” 隐形体质,有时候还真让人羡慕。 萧蕴完全没意见,认真地点头表示同意,又看向一脸蠢相的沈氏兄弟,偏头问虞衡,“你想让我监督他们练武?” “我看他们有点怕你,上回武举时也多亏了你压着他俩认真练武,马上又要考武进士了,他们还是这混吃等死不想努力的样子,总得有人治治他们。” “没问题。”萧蕴淡定点头,看向沈氏兄弟的目光中就带了几分杀气。 沈氏兄弟原本还在跟孙伯吹牛呢,突然就后背一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往虞衡的方向看去,就见虞衡笑眯眯地伸手往旁边指了指,他们顺着虞衡的手指望去,卧槽,萧蕴那个变态正杀气腾腾地看着他们。 这一瞬间,沈氏兄弟顿时回想起了当初考武举时被萧蕴压迫的悲惨往事,吓得差点跳起来,二话不说就准备开溜,却不料虞衡和萧蕴一个比一个动作快。沈氏兄弟还没跑几步,就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虞衡笑得一脸无害,眼中却满是威胁,“萧蕴愿意带着你们练武,这可是大好事。不如你们再来我府上住上一段时间?” 不了不了,沈氏兄弟齐刷刷摇头,差点给虞衡跪了,“打住!我们有武师傅照看,挺好的!真的,我们一定好好练武,就不劳萧蕴费心了。” 【看把孩子吓的,宿主也是造孽。】 虞衡不爽,“我这不也是为了他们着想吗?” 【宿主就不觉得这话挺耳熟的?我之前也是这么对你说来着,你听了吗?】 虞衡认真一想,顿时暗骂一声,卧槽,这么一看,自己对沈氏兄弟的所做所为,分明就是另外一个系统啊。就是没有系统那么多的挂,只能督促和威逼利诱他们上进练武考武举。 【恭喜宿主,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 系统美滋滋地对虞衡开了一波嘲讽,让你再骂我辣鸡,以后再骂,你也是辣鸡! 虞衡很是气愤,忍不住怼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对我做的一切都是造孽,哪儿来的勇气吐槽我呢?这就是新时代高科技的系统吗,狠起来自己都骂?” 虞衡的嘴炮一向是一流水准,系统反击不过,气得跳脚,只能恶狠狠地发话: 【今天就让你再多刷几大本真题!】 “那真是谢谢了啊,我最近正愁刷题刷得不过瘾呢,你能多给我准备点真题,那真是太好了。” 虞衡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系统表明,他再也不是那个一听见学习做题就叫苦连天的虞衡了,现在的他,是钮钴禄虞衡,不惧任何的题海战术! 系统沉默了一瞬,发现这个威胁对虞衡不管用后,机智地换了个路线: 【宿主之前不是对医术有兴趣吗?不如开启一下中医课程?当然,如果宿主乐意,西医也可以,但只能在系统空间练手,不能把器材拿到外面来。】 虞衡都被系统突如其来的提议给惊呆了,忍不住问道:“你不是科举系统吗?为什么还能有中医课?” 【这就是宿主你孤陋寡闻了吧,古代读书人博学广记,什么都会那么一点,医术也是其中一项技能,本系统当然有!】 虞衡忍不住好奇,能做出这样一个收录了各行各业顶尖课程名师和资料的系统,系统的主人该是多么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 系统听到了虞衡这句感慨,忍不住冷笑: 【少在这里自……自以为是。本系统不是说过吗,我的主人,也是个垃圾,还是个比宿主更无耻的垃圾!】 虞衡不由黑线,忍不住猜测,嫌弃主人嫌弃到这份儿上的系统,就算是在系统届,也是一朵旷世大奇葩吧? 系统恼羞成怒,【宿主到底学不学?不是说热爱学习吗,本系统贴心地多给你准备了一些技能,难不成你又不想努力了?】 虞衡是那么轻易会中激将法的人吗?他当即就……答应了,爽快道:“行啊,你自己根据我的学习进度来安排课程,顺便调整一下时间。只要不耽误我考会元,学医术就学医术呗。” 系统都被虞衡突如其来的大方给惊呆了,心中满是疑虑,垃圾宿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简直不科学!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魔幻,虞衡确实欣然接受了学医术的建议,进了系统空间后还向系统确认了一遍,“我的医术课是今天开吗?” 系统晕乎乎地给虞衡安排了一位名医,纠结得差点冒烟,愣是没想明白虞衡这回唱的是哪出。 虞衡的想法其实特好理解,在见识过虞娇生孩子的惨状后,虞衡心中对学医术并不是那么排斥。一是考虑技多不压身,学点救命的本事有时候比熟背四书五经还更能帮得上忙,二则是,虞衡以后肯定会入朝为官,走文官路线,想一路高升直至入阁,必然要有外放经历,成为一县或者一州之父母官。 底层百姓的生活永远是最困难的,二十一世纪科技飞速发展,国家还在不断扶贫,有些落后的地方基本和其他地方相差几十年。一方进入现代社会,另一边还在解放前。这会儿贫富地区相差虽然不至于这么大,但碍于眼下贫瘠的生产力,底层的生活只可能比后世最贫困的地方还要惨。 还是那句话,既然有系统这么大一个外挂在手,总得好好用它,榨干它的价值实现利益最大化。名垂青史之类的无所谓,好歹没白来这世上走一趟。 在底层,没有什么比医术更重要的了,那可是真的能救命的技能。 更何况……虞衡鸡贼地想到了一点,系统提供他的一切东西都是精品,一定是“完全正确”的知识。对于眼下某些稀奇古怪又毫无用处的药方来说,系统就是一个鉴定器。有用的留下,过关,没用的,可以改善的,系统名师也能改良一下药方,那些彻底没用的,误人性命的垃圾药方,该淘汰的就必须淘汰。 光是这一点,虞衡就觉得自己可以跟着系统名医背个几百本医书,哪怕他不会望闻问切替人诊脉呢,能背出这么多“完全正确”的药方,那都是给医学界带来了巨大的震动与希望。 庸医误人性命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越底层这种事情越多,要是能将系统名医讲的知识点完全吃透,再辅以各种靠谱的医书药方,这就是医学界的一次大变革啊,只要用心学,害人的庸医定然不能再治出人命了。 光是这么一想,虞衡都觉得热血沸腾,这么一件大好事,不比当权臣更有意义?指不定完成这一壮举后,名垂青史的目标就达成了呢? 系统无语,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成为虞衡鉴定真假药方的工具。还真别说,虞衡这思路完全没毛病,系统空间名医传给虞衡的医术,那必然是经过未来一系列检验后确认有效的方法,那些乱七八糟听起来就让人反胃的药方,认定无用后立马从医书中剔除出去。原则上来说,系统空间中的医书,随便拿出一本,都是能让大夫们如获至宝的存在。就凭这个百分百的正确率,就能让大夫们把它列为神书。 对于虞衡这回的奇思妙想,系统也是服气的,果然,它就不可能碰上正常的宿主。以前那些智商高的想拿它当小白鼠拆了做实验,虞衡之前笨是笨了点,那是被智商所限,现在智商值一超过70,脑子立即就灵光了,都能把系统当工具用了,谁听了不得说一声好家伙。 虞衡也觉得自己这个思路没毛病,忍不住对系统嘚瑟道:“系统,如果一切都照我想的那般发展,那我就可以提前完成名垂青史的任务了哟~” 【天真,医学方面的问题,大夫们一直都学的是老一套,师徒代代相承,你随便扔本书,就能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想法?想太多,他们只会觉得你外行人什么都不懂,在那儿瞎胡闹。再说了,就算你拿出来的医书真的能让他们发现自己传承中的某些错误,但解决病症也是需要大量时间的,没准你都成为权臣几十年了,医术那边的进度条还只走了一半。】 这话好像也没毛病,虞衡仔细想了想,收了脸上的得色,展望了一下全部正确的医书在大夫中广而推行的情景,又高兴起来,“但只要我认真学,这确实是能救下无数人的性命的!就算它的进展会很缓慢,但时间会证明,它值得!” 系统不再说话,看着虞衡兴冲冲开始翻医书,认真听名医讲课,系统的心情更为复杂,等到虞衡意犹未尽地结束了第一堂医术课,系统忍不住幽幽问了虞衡一句: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不是说了吗,学好医术,把你空间中的这些无价之宝全都默下来,让大夫们救更多的人!” 【是啊,你对其他人倒是挺好的,总是心软,毒舌狠心全冲我来了!】 系统说完,就气呼呼地下了线,不管虞衡怎么呼唤它,它都装死不吭声,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虞衡不由疑惑:自己没招惹系统吧?它这是生的哪门子气?至于毒舌,难道不是系统嚣张得不行,一直对自己开嘲讽的吗? 这么一想,虞衡也不由有些生气,这都什么破系统,只会嘴贱对自己开嘲讽闹脾气,完事儿后还要把锅扣在自己头上,它哪儿的脸跟自己生气? 系统本来被虞衡气得不想说话,听虞衡这么腹诽它,系统觉得自己再被虞衡这么气下去,怕是要当场死机直接报废,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句: 【智障!!!你就是天底下最垃圾的智障!!!】 第41章 三合一 对于辣鸡系统时不时的抽风,虞衡已经非常习惯了,反正这货气一段时间还得继续为自己安排课程,谁让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呢?隔三差五就被系统鄙视一回智商的虞衡很是淡定,生气就生气吧,反正它那么高端,也气不出什么毛病。 想着辣鸡系统对制造出它的主人也是一口一个垃圾地叫,虞衡还怪同情它的主人的,这得倒了多大的霉才会摊上这么个气人的系统,这运气也是绝了。 虞衡忍不住猜测,系统动不动就对人开嘲讽的坏毛病肯定就是从它主人身上练出来的。 对此,系统只回了他呵呵两个字,要不是被程序压制,系统真想送虞衡一整套电击大礼包。 虞衡刚跟着空间的名医学了点医学知识,正是兴趣大增的时候,也不在意系统时不时的抽风,反而美滋滋地催他,“学医还挺有意思的,药方汤名,各类中草药的功效,以及各种疑难杂症,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是因为我给宿主安排的名医实力足够强大,又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宿主好歹也加了点智商,再听不懂,你干脆买块豆腐自个儿撞死得了。】 这话虽然难听,也确实是实话。自从拿到解元的智商点奖励后,虞衡的智商突破了七十大关,和之前相比,完全就是质的飞跃,不仅记忆力增强了,更重要的是领悟能力直线上升,以往要刷无数遍题才能吃透的知识点,现在做几道例题就能想明白其中关窍,还能举一反三。所以,虞衡的学习进度那真叫一个一日千里。 好比这回跟着名医学医术吧,要是以前的虞衡,光是背各类药材的长相和功效都要花上许久时间,一晚上都背不了薄薄的一本医书。要知道,系统空间的一晚上还不是普通的一晚上,也不知道黑心系统调了多少倍时间流速,以前虞衡智商没破七十时,记忆力就是这么捉急。 现在就不一样了,虞衡昨天晚上不但背下了一本医书,还跟着名医学了点诊脉技术,虽然不知道准不准,好歹架势挺像那么回事。反正虞衡的目标是把空间的医书多默几本,拿出来造福所有大夫,自己的医术水平高不高超倒无所谓,毕竟他的终极目标还是当个名垂青史的权臣来着,不是神医。 系统虽然嘴上嫌弃虞衡,实则对虞衡的要求都百依百顺,重新给虞衡规划了一下课程安排,让虞衡各科都跟得上,全面发展。 实际上,虞衡的课业还是挺重的,要跟着名师学经史子集和律法,这是重中之重,还得练武、学琴、下棋,现在又多了一门医术,其任务之艰巨,简直比虞衡上辈子备战高考时还难。 虞衡仔细算了一下自己的学习任务,忍不住对系统道:“还好有你这个外挂在,能给我调一下时间流速。不然的话,这么多东西,我得学到猴年马月去。” 【那也不是,宿主你的智商不是突破七十了吗,根据你目前的智商来算,我已经把时间流速调低了四分之一了。恭喜你,从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升级成为稍微有那么一丢丢出彩的普通人了。】 虞衡对此表示十分感动,“不容易,你竟然会夸我了,我还以为你又骂我智障呢。” 【哦,那是美化版的说法。认真来说,你就是从一个负一万分的智障变成了一个负一千分的智障。进步虽然巨大,还是智障。垃圾你好,垃圾再见。】 虞衡不由皱眉,没有回怼,反而摩挲着下巴,思索了良久才慢慢开口道:“你骂人的词汇有点贫瘠啊,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两个词?骂我是垃圾,骂你主人也是垃圾,这么一算,四舍五入一下,就约等于我是你主人了。辣鸡系统,叫声主人来听听!” 系统:……… 【脑子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上课去吧,别瞎瘠薄乱猜!】 虞衡总觉得系统后面的电子音带了点慌乱,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不过这辣鸡玩意儿动不动就闹别扭,虞衡也没太在意它的心情到底如何。 不过系统这次却突然又送了虞衡一份火锅大礼包,全套的牛肉火锅,各色水灵的蔬菜和鲜嫩的肉片,再配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底,满屋子都是火锅鲜香麻辣的香味儿,虞衡闻着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好奇地问系统,“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竟然还想着送我一顿火锅?” 【宿主一个智商为六十的智障,一路考上解元,虽然本系统是最大的功臣,但宿主也有那么一点点功劳。宿主的经历也算励志,本系统大发慈悲,赏你一顿火锅,不用谢!】 虞衡没管别扭的系统,美滋滋地拿着筷子开吃,一边吃还一边夸系统,“你只要不说话,就是世上最贴心的家伙。瞧瞧,这肯定是你知道我最爱吃牛肉火锅,特地给我准备的吧?” 【宿主也是,好好的一个人,就是长了张嘴。我这都是跟宿主学的,宿主吐槽我,就等同于吐槽你自己。】 美食当前,虞衡哪还管得了这么多,见放进去的东西熟了,赶紧捞上来吃一口过过瘾。 有了火锅这个意外之喜,虞衡的学习动力更加充足。虽然现在的知识点越来越难,策论和判案都让人脑子冒金星,但虞衡还是凭借着超强的毅力苟住了!不管名师给他出了多么变态的案子让他来判,他都能根据《大宣律》的法律条款,结合生活实际来给出自己的判案,既符合律法,又贴合人情。 绝对达到优秀标准。 展平旌给虞衡下了个帖子,说是这届举子的聚会,有名有姓的都会到,大家也好提前交流交流。虞衡本来不想去,但苏熙却说:“举人便可做官,既然他们都去赴宴,你若不去,难免显得恃才傲物,瞧不上他们。你虽然有侯府做靠山,但官场上,同年的交情也不容小觑,需要好好维护。反正你在家也无事,不如去看看,这届举子,是否有值得交往的人。” 沈氏也一反常态,积极鼓励虞衡出门,“就是,你也在家待了这么久了,是该出门走走。再说了,你同展家孩子交情也不错,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那么多举人,指不定就有冲着你去这个解元去的。你若是不去,展家那孩子面上也不好看。出去走走也好,免得总在家待着!” 虞衡一头雾水,这都怎么回事呢,之前我从江南回来,您不还让我好好待在家里来着,转头又嫌我在家待得太久了? 沈氏不仅鼓动虞衡出门,还拿出了新做的衣裳让虞衡换上,“这袍子色泽更鲜亮,配上绣的祥云暗纹,雅致得恰到好处。我儿子生得这么俊美,就该多穿几身新衣裳!对了,娘新得一块玉佩,温润莹白,你们读书人不是就讲究个什么君子端方吗,等会儿把那玉别在腰上,那就是书上说的什么,翩翩公子,温润如玉,齐活了!” 虞衡不由失笑,任由沈氏碎碎念,接过沈氏递来的衣裳就想开溜,却被沈氏一把揪住,“就去内室换上,让娘看看,这衣裳穿着俊不俊。” 虞衡的脸色更为无奈,他娘这是没了亲姐给她当真人暖暖换衣玩,就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了? 但是亲娘的话不能不听,虞衡还是乖乖的进了内室换上新衣。不得不说,沈氏的审美十分不错,这一身衣裳与虞衡的气质十分相配。虞衡这两年身高猛窜,个头快要赶上苏熙,加上他一贯好脾气,眉目柔和,瞧着就是个温和俊美的贵公子,仿若一块打磨好的上好玉石,透出温润柔和的光芒。 沈氏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的眼光表示充分肯定,而后亲自给虞衡别了玉佩,又拿了把折扇递给虞衡,“我看书生们都喜欢拿一把折扇,看着倒是风流潇洒,你也试试。” 虞衡无语,您这是太久没玩换装游戏,现在逮住我就一顿疯狂输出吗? 为了自己的平静生活着想,虞衡忍不住开始思索,要不要画几身儿童萌系服装给沈氏呢,这样,她就又有新的换装对象啦。至于虞元昼小朋友本人乐不乐意……小孩子嘛,本就是最好折腾的时候,多留点美好回忆不是正好? 【其实宿主就是想祸水东引,让你娘把换装的热情放在你侄子身上吧?宿主可真棒棒,连小孩子都坑!】 虞衡摊手:死道友不死贫道,小胖墩这么萌,就是让人好好折腾的呀。再说了,小胖墩都把自己的胖橘给拐走了,给自己挡一下沈氏的换装热情怎么啦? 【宿主不但坑小孩子,连猫猫都当成砝码,更渣了。】 虞衡:……… 渣就渣吧,被当成真人暖暖,谁扛得住?这项艰巨的任务,还是还是交给小萌物吧。 虞衡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出了门,来到了展府的别庄。 然而一进庄子,虞衡就有些傻眼。倒不是展平旌驴了他,这确实是新进举人们的宴会,但大家为何都把家中女眷带了过来?虽然说大宣朝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讲究,但也不至于突然来个大混合聚会吧? 展平旌见了虞衡,立即迎上来笑道:“可算是等到你了,我还担心你不来呢。赶紧的,你来迟了,可得自罚三杯!” 众人也跟着一起起哄,都嚷嚷着让虞衡喝酒。还有些性子活泼些的姑娘也跟着一起喊,目光灼灼地盯着虞衡。 虞衡:……… 当事人没别的感觉,就觉得压力十分大。 你们把自己媳妇儿带来也就算了,干嘛把未出阁姑娘也带过来啊? 虞衡又不是真傻,这会儿也醒悟过来今天的聚会还有别的意思,忍不住暗中瞪了展平旌一眼,小声埋怨他,“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都不想着只会我一声!” “你难道不知道?”展平旌更加惊奇,“你今儿这打扮不是挺好?” 虞衡心累,也是巧了,这不正好碰上自家亲娘换装热情大爆发吗? 展平旌则悄悄告诉虞衡,“不瞒你说,今天,京中半数有名的闺秀都来了,当然,名义上,她们是来参加我姐的赏花会的。在场的都是新进举人,前途无量,明年若是顺利通过会试,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进士。反正有些人家都打算榜下捉婿,还不如提前看好了人选,先默契地定下来,到了放榜那日再把人给抓来,也是一桩美谈。” 虞衡四下一看,见来的举人中有不少已经是不惑之年的年纪,忍不住眼角一抽,“这些年纪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有什么,举人是那么好考的吗?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们这般天才呢?三四十岁能考中举人,都算是人中俊彦了。” 虞衡还是接受无能,“这些贵女们也愿意?” “得宠的当然能自己选,不得宠的,那就是家族联姻的棋子。再说了,自来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说话的份?” 虞衡只觉得窒息,简直有种扭头就跑的冲动,却被展平旌一把按住,“现在开溜也太不够意思了,来都来了,甭管你看不看得上别人,就当这是普通的好友聚会呗!” 虞衡的眼神微微扫过不远处正值大好青春的姑娘们,再看看这边某些双目放光强压住脸上狂喜之色的中年举人,更觉得心中不适,强忍着离席的冲动,只同展平旌和沈修几人说话。 说起来,沈修和周烨已经定下了婚事,怎么还来了这宴会? 虞衡顿时向这两人发出了死亡凝视,沈修二人不由苦笑,“你误会了,不信你仔细看,你表姐今天也来了。” 虞衡刚刚没敢盯着女眷那边看,这会儿听了沈修的话,再往那边一瞧,果然看到了沈芝兰和沈芝静的身影,下意识地对她们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便有坐在沈氏姐妹附近的姑娘红了脸,悄悄瞥了虞衡好几眼,心中怦怦乱跳,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放。 这怕是虞衡经历过的最艰难的一场宴会,不但要应对来自举人们的暗中刁难,还要躲避女眷那边的含羞带怯的目光,真是恨不得把展平旌一头按进院子的池子中去。反正他脑子里已经灌满了水,也无所谓再多灌点进去。 展平旌也很是委屈,心说他也想拒绝来着,这不是没能扛过他亲娘和亲姐的压力,只能硬着头皮给众人下帖子。 目前来看,其他人适应良好,各自有意的也不少,就虞衡一个没开窍,坐在那儿就跟块木头似的,人家女眷那边写的诗,其他人都给了面子,挑着优点使劲儿夸。 虞衡就不一样了,人家负责夸,他负责补充人家未说完的话,随口说了几句优点,立马开始提意见,这个字用得不大恰当,那句话流于俗媚……虽然话说得比较婉转,但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好在虞衡的话比较幽默风趣,又经常拿自己之前闹过的笑话做对比,气氛倒还较为和谐,没被他这么一通骚操作弄的冷场。 系统忍不住吐槽: 【宿主果然就是个注孤生的命。这个操作,月老就算给你绑了红线也得被你这钢铁般粗的神经给绷断了。】 “那可太好了。”虞衡松了口气,“我还小呢,不急着娶媳妇儿。过了年我才十六岁,搁后世就是高一新生的年纪,成什么亲啊,好歹成年了再说!” 虞衡这么一通骚操作下来,其他人也知道他还没开窍,不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这可让虞衡觉得轻松了不少,一门心思地同展平旌等人讨论明年的会试情况。 便有人说道:“听闻这次会试,有可能是楚次辅任主考官。若真是这样,那这次会试试题肯定极难。” 楚次辅是坚定的变法派,想法颇为激进,主张大刀阔斧进行经济和军事上的变革,文章方面,又推崇古人的古朴端正之风,尤为不喜那些华而不实的文章。 这些主张,对于虞衡这批考生来说,确实超纲了。他们都还没正式踏入官场,连官场现行的规矩都不太懂,上来就要对变法之事高谈阔论,还不能写华丽的文章展现自己的文采,这不是硬生生将本就是困难模式的会试直接提升到了地狱模式吗? 虞衡对此倒没多大的意见,毕竟他有系统这大外挂在手,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冷静,还能仔细思考,景隆帝这次让楚次辅担任主考官,是不是也有变法的意向呢? 其他人还在讨论楚次辅的喜好,虞衡则在琢磨景隆帝的想法。众人还在叫苦连天,沈修便岔开话题笑道:“事情还未定下来,我等再怎么商议也无济于事。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回去好好看书便是。马上又要到年关了,据说今年,几个边陲小国都派了使臣进京,向陛下献年礼,京城马上又要热闹起来了!” 有人冷哼,“他们这是被我们大宣的铁骑给打怕了,早些年这帮蛮夷可是嚣张得很!” “那可不?我有个亲戚当年上了战场就没能回来,现在族里还照看着他一家老小呢。也多亏了靖安侯,镇守边疆几十年。把戎狄打得落花流水,不敢再犯我大宣边境。这回戎狄那边是不是也派了使臣进京?那三公子你可得小心一点,这帮蛮夷最是无耻,可别中了他们的奸计!” 虞衡没想到还能在文人的宴会上听到给他爹的彩虹屁,心情很是不错,对这位侃侃而谈的中年文士的好感值蹭蹭往上涨,笑眯眯地点头道:“多谢兄台关心,我一定小心。” 这人见状,愈发起劲,“当年戎狄被靖安侯分为东西南北中五部,各部之间都有龌龊,各部首领都野心勃勃想一统五部,成为戎狄部落唯一的王。他们这回进京,一则是缓和同大宣的关系,二则嘛……估摸着是想争得陛下的支持,钦点他们中的某一部为戎狄之王。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但戎狄和靖安侯之间说是有血海深仇都不为过,他们行事又彪悍蛮横,三公子乃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碰上这帮蛮夷,可别逞一时意气,在他们手中吃亏。” 听了这话,展平旌和沈修几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奇怪,看向这人的目光也很是一言难尽,虞衡文弱,手无缚鸡之力?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位可是能和一堆武将打得不分上下的彪悍人物,萧蕴还是这届的武解元呢,和虞衡打起来胜负五五开。戎狄不挑衅还好,真动起手来,谁把谁按在地上打还说不定呢! 虞衡则笑眯眯地谢过了那位好心提醒他的仁兄,决定回去后再加长一下练武的时间,戎狄人再蛮横,还能蛮横的过名将大佬?等自己从名将大佬那儿出师了,不管谁来都只有被自己暴揍一顿扔出去的份! 不过说起来,戎狄人一直生活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牧羊放牛可是一把好手。一想到这里,虞衡就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有点想吃烤全羊了。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就光想着吃!】 “想着吃怎么了?民以食为天!”虞衡理直气壮回怼道,又琢磨,“羊身上全是宝,羊毛羊肠都有用。楚次辅不是想进行经济军事的变法吗,想个办法控制住戎狄那边经济怎么样?” 系统顿时满头问号: 【你又想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别浪的太过啊,不然的话,把两国的关系弄僵了,靖安侯都保不住你!】 “我就是个小举人,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虞衡随口否认,心中却在盘算着到底该怎么坑戎狄一把。 见虞衡是真的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系统也只能为戎狄使臣点蜡。虽然它不知道宿主到底在算计些什么东西,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被宿主盯上的人就没有能逃过的,还是祝他们好运吧。 虞衡从宴会回来时,正巧碰上一位生得十分喜庆的中年女性从府中出来,见了虞衡,这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正想上前搭话,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遗憾地叹了口气,再认真地看了虞衡一眼,这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虞衡:???突然就有种不大美妙的预感。 进屋后,虞衡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顺嘴问沈氏,“方才在门口见了个很是眼生的婶子,是来求娘办事的吗?” 沈氏挑眉,看了虞衡一眼,拉长了语调道:“也算是求我办点事,不过,这事儿跟你有关。” “我都不认识她,能和我有什么关系?”虞衡再次喝了一口茶,笑着回了一句。 “怎么跟你无关,她啊,是上门来给你说亲的!” 虞衡当即呛了个半死,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后,才红着脸对沈氏摆手道:“您可是答应过我,暂且不张罗我的婚事的!怎么着也得等到我考完科举再说吧!” 苍了个天,为何现在去哪儿都躲不过催婚大军?自己还是个孩子啊,真是可怕。 沈氏大乐,“放心吧,答应过你的事,我哪会忘?媒人一开口,我就拒了这事儿。” 虞衡松了口气,又见沈氏递给他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陛下当年赐下来的,削铁如泥,你拿着防身用。戎狄使臣快要进京,你自己多留个心眼。” 虞衡不由挑眉,看来这帮家伙确实是危险人物,沈氏都把武器给他备好了。也不知道这帮家伙进京后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来。 各国使臣的脚程很快,刚到腊月,使臣团便接二连三的进了京。 除了被虞启昌拆成五块的戎狄部落外,还有西域那边的雍然国、璠国、回郇等国,东边有桑落、鹃浮、长云等小国,再加上南部的琉球淇桑等国,大大小小十多个国家的使臣团全都来到京城进贡,真正的四海来朝,可见大宣国力之强盛。 虞衡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国家使臣进京,难得不宅在家,出门去看了个热闹。 结果冤家的路就是这么窄,虞衡一出门,正好就碰上了戎狄使臣。 戎狄人都是身形高大威猛的草原汉子,穿着标志性的服饰,披头散发,留着络腮胡,一双眼睛却特别锐利,仿若草原上的野狼,凶狠又阴冷,野性十足。 虞衡原本没想着同他们发生冲突来着,没想到这帮人对虞启昌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哪怕双方休战十多年,他们提起虞启昌还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这种情况下,戎狄使臣能认出虞衡这个虞启昌的小儿子,也不足为奇。 戎狄五部的首领现在都在王帐内拿着虞启昌的画像当靶子扔刀子呢,虞家人的相貌,戎狄使臣心里都有数。这会儿碰到了,使臣团们四下一看,巧了,靖安侯那个杀神不在,就他小儿子一个人,瞧着还是个弱鸡小白脸,这时候不逮住机会报一下仇,还等到什么时候? 五部的使臣本来还暗暗较劲,想给对方使绊子。结果一认出虞衡,几方立即默契地达成一致,瞬间破冰和好,不用眼神交流就开始演戏,一言不合就吵起来,都说自家部落才是正统,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往虞衡这边靠,想要趁乱将虞衡给揍一顿,反正大家以前没见过面,到时候宣朝皇帝问起来,一句误伤就能搪塞过去。 当然,也不能下手太重,把这小子打死了,惹怒了靖安侯那个杀神也不妥,最好断他几根骨头,让他在床上躺个小半年,够这小子喝一壶了。听说这小子还是个举人,过了年就要考会试了,那正好,废了他的手,误伤之下,宣朝皇帝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也不能因此挑起两国战事。想必那杀神听到儿子废了的消息,应该会痛苦不堪吧?要是因此和宣朝闹翻了,那就更好了。 别看戎狄使臣长得人高马大,四肢发达,人家头脑一点都不简单,转眼间就想到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真成功了确实可以坑虞启昌一把。 戎狄使臣的想象十分美好,就是吧……低估了虞衡的实力。 虞衡的外表确实很能唬人,瞧着就是人畜无害的温润君子,在戎狄人的印象中,虞启昌这个小儿子完全没传出练武上的名声来,反而在念书一道上颇有天分,眼下他们一帮人合作,围了这个弱鸡,收拾起他来还不是喝口水的事? 然后,他们就被虞衡揍成了猪头。 虞衡多机敏一人啊,早在戎狄使臣们吵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四下看了看,周围还有一帮人呢,为了不殃及无辜,虞衡装傻,稳住没开溜,等周围的人见势不妙散开后,虞衡这才出手,打的全是要害之处,完美诠释快狠准三个字。 沈氏送给虞衡的那把匕首也发挥了用处,削铁如泥真不是吹的,戎狄使臣这边鞭子和大刀已经掏出来了,虞衡匕首一划,鞭子便分成了两段,再顺势夺了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一个人愣是打出了单挑一群人的气势。 百姓们原本还挺害怕,缩到一旁瑟瑟发抖,等虞衡拖住了这帮人,就有大胆的百姓围过来看热闹,还时不时叫一声好。 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京城百姓,承受能力就是强。 这么大的动静,还牵涉到使臣,顺天府那边的衙役来得特别快。一见涉案之人,顺天府尹差点飙泪,都是帮惹不起的祖宗,你们的私仇就不能私下解决吗,非要在街上闹起来,伤到了无辜百姓怎么办? 被揍成猪头的使臣忿忿不平指责虞衡,“你这是蓄意报复!” “我干嘛报复你们?要不是你们鬼鬼祟祟把我围起来,想对我痛下杀手,我吃饱了撑的搭理你们!” “你这是污蔑!我们奉王命来给陛下进贡,是宣朝的客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大人,你可不能包庇他!” 虞衡微微一笑,随口诈他们的话,“这位大人又不认识我,为何要包庇我?” “呸,你堂堂侯府公子,这帮当官的能不认识你?” 虞衡当即笑出声,“看来你们是真的知道我的身份。戎狄和靖安侯府之间的恩怨,大家心里都有数。我听闻草原汉子最是直爽,现在一看,竟都是一帮敢做不敢当的孬种,真是可惜。果然,戎狄王死后,戎狄部落就成了一盘散沙,养出了一帮废物。” 使臣当即暴怒,冲上来就要再次群殴虞衡。要不是衙役苦苦挡着,他们非得在衙门里头再打上一架不可。 虞衡目露不屑,再次开启拉仇恨模式,嘲讽道:“一帮手下败将,我就算让你们一只手都能把你们按在地上打。” 这话是个人都忍不了,戎狄使臣愤怒之下挣脱了衙役的束缚,直奔虞衡而来,双眼猩红,显然是被虞衡刺激得失去了理智。 虞衡偏头看了顺天府尹一眼,一脸无辜道:“大人,这回可不关我的事,是他们先动的手。” 一边说着,虞衡一边撸袖子灵活将使臣挨个儿放倒,名将大佬果然是武学天才中的天才,教的都是实用功夫,干起架来没一招一式是浪费的。虞衡转眼间就放倒了五个,还有六七个,虞衡正准备动手,听到消息赶来的虞启昌和虞铮冷着脸一人踹翻三四个,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虞衡,焦急问道:“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 虞启昌还是不放心,拉着虞衡就要回府,“我让人去请太医,你这手可金贵了,马上就要会试,别因为打这帮王八犊子把你的手打出毛病来了。” 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的戎狄使臣:……妈的虞启昌这个杀神还是这么讨厌,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东戎狄使臣受不了这个委屈,当即破口大骂道:“做人不能太无耻!” 虞启昌抬起一脚再次把他踹翻,“无耻的难道不是你们?有本事冲我来,欺负我儿子算什么本事?不知道我儿子金贵得很吗?” 戎狄使臣好气,这时候,雍然国使臣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笑着打圆场,“这一切都是误会,大家都消消气。马上就要过年了,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戎狄的朋友,这回是你们的不是,给靖安侯赔个罪吧。有些生意上的事,正好要你们商议。” 戎狄使臣原本还不想道歉,听了雍然使臣的最后一句话后,脸色微微一变,不甘不愿地向虞衡赔了罪,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站在了雍然使臣身后。 雍然使臣对着虞启昌微微一笑,优雅地欠身,“靖安侯,那我们便告辞了。” 虞衡眼神微微一动,雍然人大多都是商人,天南海北都有他们的身影。仔细想想,上回去江南,好像也听人提过雍然商人来着。 虞启昌则冷哼一声,“戎狄人讨厌,这雍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什么东西都卖,人都能被他们当畜生卖。别管他们,晦气,回家吧。” 虞衡看了一眼使臣离去的方向,在虞启昌的念叨声中回了府,向他保证绝对不再惹事儿,好好在家待到会试那天,争取给他考个会元来。 只要拿下会元,景隆帝看在虞启昌的面子上,又考虑到六元及第的好彩头,虞衡的状元基本就稳了! 第42章 三合一 大宣国力强盛,哪怕戎狄使臣恨虞启昌恨得牙痒痒,这回被虞衡暴揍一顿,又被虞启昌当狗一样踹翻在地,戎狄使臣也只能憋着。 虞启昌这回可生气了,戎狄使臣憋屈,虞启昌心情还不痛快呢!作为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老父亲,虞启昌能这么放过想对他儿子下手的王八蛋? 要不怎么说戎狄使臣脑子不好使呢,他们就算直接对虞启昌动手,都好比背地里对虞衡下黑手强。哪个正常的爹不护崽?尤其虞启昌格外护短,你伤了他家孩子,回头他就能扒掉你一层皮。至于戎狄使臣也被虞衡打了,还是吃亏的那一方?对不起,没看见,动了我儿子就得付出代价。 使臣进京都是有任务的,大宣虽然瞧不上这些边陲小国,但人家好歹也是个国家,又放下了身段来给大宣进贡,这等长脸的事儿,景隆帝也不可能不接待他们。 作为景隆帝的心腹重臣,又是威震边关,令戎狄闻风丧胆的杀神,虞启昌当然要出现在这皇家宴会上镇场子。 虞衡知道这事儿后,就猜到了他爹可能要搞事情,在他爹出门时还特地跑出去小声叮嘱了一句,“您可别为了给我出气就惹了陛下不快啊!” “臭小子,就爱瞎操心!”虞启昌顺手给了虞衡脑门儿一个弹指,不在意地笑道,“陛下的性子,我心里有数。各国使臣进京,名为进贡,实则也存了几分挑衅的心思。我大宣若是不强硬一点,他们还以为我们是没了牙的老虎!” 行吧,您心里有数就行。虞衡觉得今天的宴会肯定会特别刺激,瞧着那天戎狄使臣对虞启昌的怨恨,他们觉得不可能忍着不搞事情。 摸着良心说,虞衡还有点期待戎狄使臣搞事情。虞启昌智商在线又深受景隆帝信任,大宣国力强盛,戎狄使臣想搞事情,吃亏的一定不可能是大宣。虞衡还挺想看到戎狄使臣自打脸的憋屈模样。 说白了,虞衡就是记仇,戎狄使臣越惨越好。 不过,虞衡又想起来之前来衙门的雍然使臣,忍不住问虞启昌,“雍然人和戎狄人的关系很好吗?上回在衙门,戎狄使臣分明还想动手,结果雍然使臣三言两语就让他们低了头。同为小国,戎狄人战斗力还比雍然更强一些,怎么这么听雍然人的话?” “这就说来话长了。当年戎狄王还在时,便与雍然交好。他们需要的布匹粮食和奴隶,都要从雍然人手里头买。雍然人到处跑,有商路的地方就有雍然人,其他小国也得给他们一点面子,万一人家手里就有你急需的东西呢。雍然人也十分会做人,手段八面玲珑,就是商户那套和气生财的做派,在边外,就属他们人缘最好。别说边外了,就算在大宣,雍然人也是各国中待遇最好的。他们运来京城的宝石香料和各色小物件,尤为受京中权贵人家的喜爱。齐王最爱西域那边的犀角香,每回雍然商队进了京,定会往王府送上许多香料。” 虞衡不由抽了抽嘴角,压低了声音问道:“传闻犀角香,燃之有异香,可与鬼神通。齐王怎么会喜欢这个?” “这等怪力乱神之说,你们读书人不是不信的吗?齐王也别的喜好,就爱香料,陛下也宠他,六位皇子中,除了太子,就属齐王最受宠。你方才这话可别往外说,齐王性子古怪,听了后指不定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虞衡认真点头,“放心吧,皇家之事,我绝不多话!” 虞启昌这才点点头,又拍了拍虞衡的肩,笑着调侃道:“行了,不是说考状元,还不赶紧回去看书?” 虞衡皱了皱鼻子,觉得他爹最近真是太兴奋了,可能是会试就快到了,一直盼着他能考个会元回来,再把状元拿下,光宗耀祖成就达成,完美。 虞衡听话地滚去学习了。 皇宫内。 雍然使臣率先举杯,“皇帝陛下,我王特派我等前来,为陛下献上我王的祝愿。祝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您的威名已经传遍西域各国,我王心慕大宣文化,愿意臣服于陛下,特送王女赠与陛下,永结两国之好。” 其他国家的使臣一听,纷纷在心里呸了雍然使臣一口,果然当惯了奸商,就会抢好处! 有了雍然使臣开头,其他国家的使臣也顾不得矜持了,赶紧献上自己带来的宝物,宝石金玉之类的东西数不胜数,还有一件用孔雀翎羽缀成的披风,华彩奕奕,美不胜收,在座的娘娘们当即就挪不开眼了。 虞启昌也多看了一眼,暗自琢磨道,也不知道这披风暖不暖和,要是暖和,回头也给儿子弄一件来。 更加让人想吐槽的是,这些个使臣就商量好了似的,大半都带了位公主过来,说是要跟大宣联姻,代表两国的友谊。 一下子就多出来好几位外族公主,景隆帝也有些无奈。他早就过了爱女色的年纪,这么多公主全扔在后宫也不太好,便将目光放在了皇子和大臣们身上。 感受到景隆帝若有所思的目光,诸位大臣皆是背后一凉,这些个公主虽然尊贵,但身份很要命啊,基本上谁家儿子娶了她们做正妻,基本就别想往高位爬了,就是个吉祥物的命。 这谁能愿意? 这时,东戎狄使臣开始搞事情了,对着景隆帝道:“前些日我们同靖安侯的小儿子起了点冲突,还闹去了衙门。我们王女心慕靖安侯幼子的英姿,请陛下成全我们王女的一片痴心。” 这话,在场众人就没一个信的。靖安侯都把你们戎狄拆成五个部落了,你们王女还能心慕他儿子?怕不是想进侯府给靖安侯一家下毒吧? 不过人家都拿姑娘家的心意说事了,若是拒绝,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景隆帝微微皱眉,看了虞启昌一眼,正要开口,就见虞启昌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淡淡道:“想进侯府?你们东戎狄的王女还没这个脸面。不过你们的王确实该感谢本侯,若不是本侯当年砍下戎狄王的头颅,你们几部的王也未必有机会当上王。” 戎狄五部使臣:……果然虞启昌是这世上最可恨的王八蛋没有之一。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来! 大宣君臣暗笑,纷纷向虞启昌投来赞赏的目光。 雍然使臣见状,微微一笑,“巧了,我们王女有幸在江南见过虞三公子的风姿,对他倾慕已久。不知侯爷可否允诺这桩婚事?” 虞启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一个个的都把王女的目标往虞衡身上引,还能不是冲着靖安侯府来的?这雍然使臣一开始还说将王女送给陛下,转头就说王女倾慕虞衡,陛下再大度,心里能没点芥蒂? 马上就要会试了,雍然和戎狄使臣联手来上这么一招,真是其心可诛! 虞启昌当即就翻了脸,“我儿同好友前去江南,几经波折才回京。你们王女当日在江南,有何居心?” 天降一口大锅,雍然使臣赶紧弯腰,诚惶诚恐地解释道:“我们雍然人生性喜经商,王女心慕大宣繁华,同商队去了江南行商,万不敢有任何不敬之心!” 齐王微微皱眉,抬头直直望向虞启昌,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侯爷不愿这桩亲事,回绝便是。莫非父皇还能强逼你应下不成?” “三弟,你喝醉了。”太子给了齐王一个警告的眼神,笑眯眯道,“婚姻是结两姓之好,靖安侯幼子,孤亦有所耳闻,尚且年少,如今正在家一心备考,还没开窍,怕是与王女无缘了。” 景隆帝嘴角含笑,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等太子说完后才笑道:“是极,靖安侯府好不容易才出了个会念书的后辈,你们要是乱了衡儿的心思,当心靖安侯抄刀跑去雍然找你们算账!” 雍然使臣听景隆帝话中对靖安侯多有维护,心下暗暗遗憾,面上却恭敬道:“陛下所言甚是,是我等僭越了。” 王女之事这才告一段落,景隆帝最后拍板,几位皇子一人一个,宫里再进一个,齐活。 虞启昌参加宫宴回来就赶紧跟沈氏商量,“衡儿的婚事,你也该相看起来了。多去外头走走,也邀些女眷来府上聚一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该定还得定下来。” 沈氏顿时疑惑,“怎么这般急?你之前不是说不必费心,等衡儿中了状元再说吗?” 虞启昌便把在宫宴上的事说了,听得沈氏眼中怒火直冒,恨不得拎着鞭子将那一帮黑心肝的使臣抽成陀螺。 冷静下来后,沈氏才道:“我先仔细看着吧,反正这帮狗东西也该离京了,时间一长,陛下也就忘了此事。我可是答应过衡儿,他的婚事,得跟他商量商量。” “就他主意多。”虞启昌叹了口气,又摆了摆手,“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害不了人恶心人。你说的是,等他们滚蛋了,侯府就安生了,不必心急。娘的寿辰就在殿试后不久,你好好准备,明年咱们家定然好事连连,备喜宴的地方多了去了。” “还用你说,我都记着的!” 虞衡还不知道,高大上的宫宴上,他这个没资格到场的人竟然还当了回主角,在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面前刷了一回存在感。 有脑子的明白这是戎狄和雍然故意在恶心虞启昌,某些没脑子又想一举成名的御史,就仿佛找到了什么人生新目标一样,一双眼珠子死死盯着靖安侯府,就想找机会参靖安侯一本,成全他们不畏强权的清名。 好在虞衡确实没有任何小辫子可抓,答应虞启昌一心备考后就没踏出过侯府大门,使臣团递给他的帖子,全都被虞启昌给挡了。 戎狄使臣本来还想搞事情来着,结果虞衡根本不配合,门都不出,他们想搞事也找不到对象啊。虞启昌和虞铮又都彪悍得很,人家走的就是猛将路线,一言不合就动手,锤你一顿还要骂你上赶着找打,明知道双方仇恨比海深,还故意贴上来,那不是找打是什么?靖安侯那女婿倒是个文官,但那小子也是个滑不留手的货,这头刚跟他搭上话,那头就猝不及防被他推进坑里,杀人不见血,比靖安侯父子还过分。 使臣团几经试探,碰过无数次壁,终于放弃了靖安侯府这块硬骨头,心里骂骂咧咧,这一家子就没个正常人! 靖安侯府这边无懈可击,使臣团便在其他人身上下功夫。这段时间他们忙得很,京城但凡有点名气的人家都去上门送礼套交情。 虞衡被虞启昌按在家中不许出门,辗转从虞铮嘴里套出了事情的真相,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情况,为毛都要盯着我的亲事,我改了个名叫唐僧吗? 虞铮则郑重提醒虞衡不要出门,“那些王女还没入各王府,万一有个使坏的赖上你了,皇子们的脸面不大好看。陛下虽然明事理,到底还是会心疼儿子,你就委屈一段时间,别出门了。” 这年头儿,男孩子在外,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免得有人故意碰瓷,一个不留神就坑了全家。 见虞衡一脸茫然还没回神的模样,虞铮又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反正你平常也喜欢窝在家睡觉,这些日子就继续睡吧。当然,成天睡也不行,你若是有空,给元昼开开蒙也行,笔墨纸砚我都备好了……” 虞衡见亲哥又开启了话痨模式,点头应了一句就赶紧开溜,“知道了,我这就看书去!” 过完年后,陆陆续续有士子进京,离得近点的先到京城找好住处,打听好主考官的喜好,又买了主考官所著的书后便闭门苦读,囊中羞涩的,大多都在郊外佛寺中借住,过的很是窘迫。 虞衡经常听沈氏兄弟吐槽说最近士子越来越多,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坐在茶楼高谈阔论指点天下,简直跟喝醉了似的,狂得不得了。 沈氏兄弟提起这帮外地士子也没个好脸色,还在那儿逼逼赖赖,“他们哪儿来的脸瞧不起我们?我们虽然是纨绔,也不像他们似的天天逛女支院啊!再说了,我们也凭本事考上了武进士,就等着朝廷授官了。他们这帮人,还不知道有多少要哭着离开京城呢。真以为进了京城就能稳稳考上进士了?天真! 不是我们瞧不起他们,自打外地士子进京,据说京中青楼的生意都好了许多,老鸨们可高兴了。就这样,还想着考进士?做梦去吧!” 这确实是事实。京中有名的那几个青楼都在会宁街,那条街离贡院就隔着一条桐安街。外地士子进京赶考,就跟后世考研订酒店似的,总得找个离考场近的地方住着吧?正巧会宁街那边离贡院近,价格还便宜,这些考生不就都往会宁街去租房了?周围那么多诱惑,又有些个风流才子勾着他们去寻欢,意志不坚定的,还真就被忽悠瘸了,陷入了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虞衡知道这消息后也只是淡淡一笑,心说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忽悠瘸了,这回会试,估计这帮人悬得很。 不过既然提到青楼……虞衡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另一位风流才子的身影。他之前去江南时,那位江南第一才子江弈然,不就是个住在花船上的家伙,还三番五次邀请虞衡去青楼见识一番来着。 人就是经不起念叨,虞衡刚回想起了江弈然这个人,江弈然就进了京。这位仁兄作风不改,进京后直奔青楼,其他考生好歹也就隔三差五地去一趟,这位倒好,干脆住在楼里了,每日同花娘饮酒作乐,兴致来了便写诗作词送予花娘,短短几日就重现了他在江南的风光,人家花娘都不愿收他的银子,就为了听他说几句好听的话,甚至为了求他写一首诗,反过来哄他开心。 虞衡:………吃软饭还能这么吃?江弈然实属牛逼。 展平旌几人也是听到江弈然在京城闹出了这么大的名声后才知道这货也到京城了,想着当初在江南时也和他有过几面之缘,这人的才华也确实出众,展平旌几人便邀江弈然在折桂楼一叙。 折桂楼最近生意极好,就这名字都有士子乐意来里头蹭个好兆头。 江弈然还是那副风流做派,外袍松松垮垮,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脸颊上还带了道红印子,见了虞衡便是一笑,“哟,许久不见,三公子愈发俊俏了。这回会试,想来三公子已经胜券在握?” 江南文气最盛,换成以往,江南士子进京,见了京城士子,眼睛都是长在脑袋上的。不过虞衡去年才去江南挑穿了江南最负盛名的思源书院,连江弈然也不是他的敌手,顺便还干掉了向齐这个伪君子,在江南士子中闯下了偌大名声。 是以,这届江南士子,在京城低调了许多。最高调的就是江弈然这货,进京就传出了偌大的风流名声,谁都骚不过他。 展平旌对江弈然这副模样很是看不惯,挡在虞衡身前,嫌弃地瞟了江弈然一眼,撇嘴道:“你就不能收敛一点?风流名声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江弈然笑得嚣张,“我乐意!” 展平旌险些被他给噎死,气鼓鼓地瞪着他。虞衡见状,正要打圆场,就听隔壁桌有人笑道:“会元大热门人选都到齐了,大家仔细看看啊,江弈然也更看好虞衡!” “这样啊,那虞衡的赔率是不是又要低一点了?” 虞衡顿时一头雾水,偏头问沈修,“这都干嘛呢?什么赔率?” 沈修叹了口气,“京中赌场给我们开了个赌局,赌这回会试的会元花落谁家?目前上榜的有你、我、展平旌,再加江弈然。鉴于你曾经打败过我们三个,所以你夺魁的呼声最高,赔率也最低。” 虞衡摸了摸下巴,略微有点心动,“不如我也去给我自己下个注?” 沈修等人:………论脸皮厚还得看虞衡,一般人说不出这话来。 会试在二月,很快就到了。 和乡试一样,会试也要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这就意味着,虞衡又要像上次乡试那样,在号房里待上九天六夜。 乡试在秋季,好歹不会让人冻成狗,就贡院那头顶透光的号房,虞衡真担心考试那几天下大雨,那大家的试卷就真的要泡汤了。 吐槽归吐槽,试还是要考的。 考过那么多回试,虞衡对这套流程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淡定地踩点来到贡院门口,再次看到了萧蕴的身影。 武举只考乡试和殿试,萧蕴已经成功拿下本届武状元,承恩公还大宴宾客来着。虞衡也抽空去祝贺了萧蕴一回,据说,萧蕴这个武状元来得也比较艰辛,差点又被景隆帝忽略掉,好在景隆帝身为帝王,意志更坚定,又有太后和承恩公的面子在,当然,主要还是萧蕴本人足够优秀,这个武状元毫无疑义的落在了他头上。 承恩公不再为萧蕴发愁,萧蕴自己也放松了许多,这会儿还和虞衡开玩笑,“我好歹也算是个状元,给你沾沾我的喜气,也考个状元回来!” 说完,萧蕴又对虞衡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也买了你中会元,赢了就请你喝酒!” 虞衡沉默了片刻,重重一拍萧蕴的肩膀,“兄弟,有眼光!” 为了不让萧蕴亏钱,也得把这个会元给拿下! 虞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队伍中,然后就在检查时被冻成傻子。京城的二月份,气温估摸着还在三四度左右,把外衣一件件脱了让衙役检查,北风再那么一吹……科举果然是件要命的活。 虞衡也只能庆幸,好在考完这次后就再也不用受罪了,殿试只要考一天,还在四月份,那会儿天气也好,不冷也不热,最适合考试。 【宿主能不能靠谱点,会试还没考就想着殿试了?甭管现在有多冷,赶紧的,把衣服穿好,找到号房,准备考试!】 虞衡撇嘴,麻利地将衣服穿好,带上自己的考篮和火炉,前去找号房。 这一回,虞衡分到的号房比乡试时略好一点。好歹这号房顶上没洞,不用担心漏雨问题,虞衡晚上睡觉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正如之前展平旌等人猜测的那般,是楚次辅。虞衡也拜读过楚次辅的文章,发现他尤爱用典,有时候一句话就化用了三四个典故,用的还都是比较生僻的典故。学渣如沈氏兄弟,念了这么久的书说不准都看不懂这位大人的文章。不过这位次辅的文章风格倒是很是大气,让人读了之后便觉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应该是位端方正直的君子。 虞衡自从学医时发现了系统的正确用法后,后续骚操作越来越多。比如这次,他就将楚次辅的文章拿去给空间名师分析,能被系统收进空间的名师,水平自然不用多说,碾压楚次辅肯定是没问题的。虞衡呈上去的那篇文章,被大佬批得很惨,挑出的小毛病一堆一堆的。 系统本来以为虞衡想走和楚次辅同样风格的路线,以求让楚次辅另眼相待。后来才发现,它还是太天真,人家虞衡直接反其道而行之,净给楚次辅挑毛病,写反驳的文章,再让名师一遍遍修改,争取达到让楚次辅看不惯又干不掉他的效果。 系统:……… 为何我的宿主脑回路永远这么异于常人? 虞衡却振振有辞,“楚次辅这样认死理的人,只要我言之有理,他不能驳倒我,就不会故意绌落我的文章。相反,若是我的文章真的能让他心服口服,本届会元就该是我的,无可争议。” 有名师兜底,虞衡愈发浪得厉害,一点都不怕自己浪翻船。开玩笑,系统名师是何等巅峰的存在,有了他们提点自己,自己就算是头猪也该开窍了。 更别说虞衡的智商突破七十后,脑子瞬间活络了许多。搁以前,他还想不出这么风骚的操作。 会试的题型和乡试差不多,对于四书五经相关的题目,虞衡已经刷题刷到吐了,有些题目只看前半段就能猜出后面的问题,答得那叫一个顺溜。 让虞衡郁闷的是第二场的断案题。后世有句至理名言叫劝人学法,千刀万剐。如今虞衡碰上的律法题,也处于这状态。就跟后世法学生法考碰上的一堆能逼死人的变态题目一样,这回,楚次辅也给考生们放了个大招,五道断案题一道比一道让人头秃,第一道还好,只是让考生简单答一下窃取财物该如何判罪。后面的题就开始放飞自我,就跟后世某字母站的某位法考老师嘴里的张三似的,犯下的案子千奇百怪,似乎每条律法都能对得上,以哪一方为主,按哪条律法来判都让人难以下手,就算是数罪并罚,主次关系也摸不太清。要不是虞衡将《大宣律》背了不下百遍,又历经名师的千锤百炼,这会儿也得像其他人一样傻眼挠头,完全不知道从何下笔。 赞美系统,楚次辅给考生准备的这些坑,系统名师都提前把虞衡推进去过。虞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凭本事从坑底爬了出来,这会儿再次见到这些变态的断案题,真是既心酸又窃喜,理清了思路后便开始作答,思绪越来越流畅。 虞衡的答题速度是刷完了一屋子的真题后练出来的,一旦理清思路,下笔便如有神助,一笔大气端方的颜体尤为赏心悦目。解决完这些题后,虞衡就碰上了最后一道赋诗题,题目为“黄花如散金”。 虞衡见了这题目,下意识地以为这题目出自《礼记月令》中的“季秋之月,菊有黄花”之意,正准备提笔写菊花诗,虞衡又突然顿住,心说按照楚次辅爱出偏题的性子,这题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一思索,虞衡猛然顿悟,发现了其中的坑。这哪是《礼记》中的句子,分明是前人所做的一首诗,“青条若总翠,黄花如散金”,写的也不是菊花,是油菜花! 虞衡当即擦了擦汗,心道好险。这题出的,四书五经律法都没用,还得靠平日里的积累。这首诗又并不算出名,也不知有多少倒霉考生要掉进楚次辅的陷阱里。 三场考试答完,虞衡自觉完美避开了楚次辅设的所有坑,还在最后一篇策论中用上楚次辅最不喜的观点,博古通今,逻辑缜密,楚次辅哪怕再看不惯,也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篇好文章。 虞衡这会儿可得意了,以往都是他被主考官牵着鼻子走,放低身段迎合主考官的喜好。这回他终于支棱起来了,还能和考官对打,这可太厉害了,古往今来,他该是考生第一人! 这么想着,虞衡便神清气爽地走出了考场,脚步轻快面带笑容,和其他愁眉苦脸的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他这一副“爸爸考完就知道第一稳了”的自信姿态,看上去尤为刺眼,有几位心态不太稳的考生当场就炸了,“有些人,做人可别太自信,真以为别人追捧你几句就能中会元了。榜还没出,可别太招摇了!” 虞衡好脾气地对他一笑,“我虽不才,应该比你这个错把油菜花当成菊花赋诗一首的人要考得好。”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炸锅了,一片哀嚎,“什么?最后的赋诗题说的不是菊花?” 虞衡放眼望去,考生们全都一脸崩溃,如丧考妣,只有江弈然几人神情自若,想必也成功避过了楚次辅的坑。 见小伙伴们都成功避坑,虞衡更为高兴,继续好脾气地向他们解释了一番题意。 这一解释,大半考生心态全崩了。刚才那个对着虞衡开嘲讽的考生更是以头抢地,哭嚎不止,“竟然不是菊花!老天!我竟然又写错了!” 听他这话里的意思,他这回还不是第一次考,也是倒霉。虞衡瞧着他这模样怪凄惨的,也没计较他刚才酸自己的事,反而同情地安慰了他一番,“你看看周围,和你做错的人多了去了,大家都错了,成绩也差不多,你还有机会。” 那人哽咽不止,泪眼朦胧地看着虞衡,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抽噎了一把,坚强地站了起来,“你说得对,会试取三百人,我只要比他们考得好就行!” 其他人:………巧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沈氏等人看着虞衡一路顺风顺水地考到会试,内心也膨胀了,见虞衡回来,都不像以前那样担心虞衡考不考得上,张嘴就问:“怎么样,能拿下会元吗?” 虞衡也没客气,“不敢肯定,但十之八九会是我。” “这不就是你了嘛!”沈氏一拍手,“赶紧去收拾收拾,娘让小厨房给你准备了一桌好吃的,等会儿就吃个够。这几天你在贡院里可受苦了,瞧着脸上都少了点肉,赶紧补回来才是!” 有种瘦叫亲娘觉得你瘦。虞衡觉得自己的体重根本没变,沈氏完全是亲妈眼发作才觉得他瘦了。但好吃的还是要吃的,这几天在号房只能吃点干粮和简易的饭菜,确实该改善一下伙食了。 会试放榜很快,十日后便出了榜,虞衡一大早就被沈氏催着来折桂楼等放榜,这会儿正用手撑着头假寐,就听见外头一阵敲锣打鼓,一行衙役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地来到虞衡面前向他道喜,“三公子大喜,高中会元!” 虽然有心理准备,虞衡还是笑咧了嘴,乐呵呵地给衙役们发赏钱。衙役们掂了掂钱袋子的分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又接连说了好些吉祥话才离去。 虞衡则被众多士子围着道喜,众人看向虞衡的目光也很是复杂,尤其是知道虞衡底细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看看人家,半路醒悟开始念书,短短五年便一路考中进士,还全都是第一名,如无意外,下回殿试,状元之位已经板上钉钉,大宣朝第二个六元及第的天才人物啊,经历比方山长更传奇,甚至考中进士的年纪还比方山长小上将近一轮,这他妈还是人能办到的事吗? 这事儿就不能深想,人比人是真的会气死人。仔细一比较就会发现,虞衡有多优秀,他们就有多废物。人和人之间差距简直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虞家人听到虞衡中了会元的消息也是喜不自禁,连中五元啊!后面的殿试,只要虞衡不考劈叉了,看在虞启昌的面子上,景隆帝也愿意再成全一段连中六元的佳话啊!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虞衡这个状元稳了,就连方山长也给虞衡送来一本珍本作为贺礼。 科举素来是国之大事,景隆帝自然密切关注各方的消息。听闻此事后,景隆帝便淡淡一笑,回想起虞衡打马球的模样,自言自语道:“倒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四月份的殿试,虞衡心态稳的一批,沈氏也很淡定,对着虞衡一挥手,“儿啊,娘让人熬了鸡汤,等你回来再喝。别想太多,不说拿状元,三鼎甲一定有你的份!” 虞衡点了点头,整理了一番仪容才在虞启昌和虞铮的陪同下前去朱雀楼门口等着进宫参考。 作为五元得主,虞衡无疑是本届考生中最为耀眼的存在,毫不夸张的说,在虞衡面前,其他人全都黯然失色。实在是虞衡的实绩太能打,又有方山长珠玉在前,所有人对虞衡的期待值猛然拔高,都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在这样的情况下,其他人就不够显眼了。 保和殿中,虞衡顶着来自四面八方好奇的目光,从容不迫地站在最前面。众人见他还不到弱冠的年纪,心中便不由感慨一句英雄出少年,这等惊才绝艳的少年,大宣开朝以来从未有过,也不知陛下圣意如何。 景隆帝若是能让大臣们猜透他的心思,也白当这么多年的皇帝了。目光略微扫过虞衡,便让人发卷,让虞衡等人开始考试。 不得不说,太过出众有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比如现在,殿内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目光都落在虞衡身上,心理素质差点的,能被他们看的当场手抖,思绪紊乱想不出任何思路来。 但虞衡是一般人吗?这货没遇到系统之前心态都稳的一批,有了系统后就更不用说,系统名师给了他镇定自若的勇气,哪怕景隆帝现在就站在他边上,认真地看他答题,虞衡也稳住了。不但稳住了,他还彻底无视了景隆帝,一门心思提笔答题。 景隆帝见状,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许是为了考验虞衡,景隆帝一直站在虞衡身边,直到他答完所有题目为止。 这要是搁后世高考,哪位监考老师敢这么干,早就被投诉了。但这会儿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虞衡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化悲愤为动力,超常发挥,写出了一篇让人拍案叫绝的好文章。 其他人见状,心下暗暗佩服,别说没见过圣颜的考生了,就算是殿中经常能见到景隆帝的官员们都对虞衡敬佩不已,能在陛下的凝视下从容答题,光是这份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气度,就强过世上九成九的人了。 景隆帝不但给虞衡带来巨大心理压力,还接过虞衡的考卷仔细看了看,虞衡隔壁那位老兄一个没扛住,手一抖就毁了半张试卷,吓得赶紧跪下磕头,“草民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景隆帝当然不会降罪于他,其他人也明白了虞衡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把自己代入虞衡,随便一想都觉得窒息,对虞衡更加敬佩,觉得他不愧是能连中五元的狠角色,这么大的压力都能顶得住,这回拿个状元,也是应有之义。 有了虞衡隔壁那位倒霉蛋做对照组,景隆帝终于不再站在虞衡身边,踱着步子走到龙椅面前慢慢坐下,等着其他人答题完毕。 虞衡差点挠头,当场给景隆帝表演了一个瞬间懵逼,茫然又无辜地看向景隆帝,眼中还有一丝委屈:您把我试卷拿走了,我现在干站在这儿干嘛呢? 景隆帝见状,眼中笑意更浓,却不开口,任由虞衡在那儿站着,一直等到暮时交卷,处于懵逼中的虞衡才跟随着众人一道离开皇宫。 不过虞衡这回也没白站,次日放榜,虞衡果然被景隆帝钦点为状元,名字高高挂在榜首。 虞衡高兴到极致,瞬间觉得有些不真实,忍不住对着系统嚷嚷道:“系统,你看见了吗?我做到了!我真的连中六元,完成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了!”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阶段的目标,撒花~~等会儿,宿主你要去哪儿?】 虞衡一骨碌窜进马车,吩咐车夫马上回家,嘴里念念有词,“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完成了这个伟大的目标,不得回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可怜的我,这几年都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你别烦我,也别让我进空间学习,达成第一目标总该让我透透气吧?我就想睡个觉,你别哔哔了啊!” 系统:…………不愧是你。 连中六元的咸鱼,本质还是咸鱼,没救了。 第43章 三合一 在系统的吐槽声中,虞衡美滋滋地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随便瞟了一眼桌上放的医书,脑中就跟拍了个照似的,记得清清楚楚,连配图的药材的茎须都记得一清二楚。 虞衡当即就惊呆了,连忙问系统,“你干了什么?” 系统忍不住翻白眼: 【宿主是不是忘了,你考中状元后可以加十二点智商值,考完乡试后你的智商是71,会元到到手加到了78,昨天拿下状元,智商值正好突破90大关。恭喜宿主,你现在是真正的天才了!】 虞衡简直想飙泪,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记东西就跟喝水一样简单,学东西也毫不费劲儿。要是自己上辈子能有现在这智商,不得清北随便挑? 【那都是本系统的功劳,上辈子宿主没遇到本系统,能靠自己苟个名校已经是你基础智商的极限了!】 虞衡呸它一脸,心情大好,试探性地随手将医书一翻,每一页的内容竟然就这么牢牢地印在了他脑海里。虞衡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怪不得那些天才学习那么轻松,有这记忆力,就算睡觉都能吊打一帮普通人。” 【还有更厉害的,宿主要不要试试?】 虞衡当即双目放光,疯狂点头。然后,就看到系统给他扔了一本……高等数学? “卧槽,你这是想让我死!” 虞衡瞬间一蹦三尺高,猛地回想起当年被高数支配的恐惧,什么线性代数,函数极限,现在想起来还能让虞衡直打哆嗦。 【别那么快跳脚,先看看试试。要知道,你现在已经达到了天才的智商,能和以前菜鸡时期的你一样吗?】 这话没毛病,虞衡不由微微心动,天才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还有点小期待呢。这么想着,虞衡便深吸口气,将高数留给他的心理阴影放在一边,狠心一闭眼拿过这本高数书,打开一看,顿时发现了新世界,“卧槽,原来思路是这样啊!怪不得我以前冥思苦想半个小时都没能找出一点头绪!” 虞衡忍不住宽面条泪,微微哽咽,“要是上辈子我也能有现在这智商,也不至于每回都担心自己挂科了!” 想想就觉得心酸。 【别心酸了,你都六元及第了还心酸个屁!展平旌他们才该心酸好不好,被个横空出世的纨绔全方位吊打,心理素质差点的能当场自闭!】 “要自闭早就自闭了,这都好几年了,还自什么闭,早就被我打击得习惯了。” 【行吧,你六元及第你牛逼,有资格嘚瑟。提醒一下宿主,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今天新科进士打马游街,你这个状元郎可是主角!】 虞衡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脑阔痛,上一届苏熙他们打马游街时,也不知道哪个憨批从二楼扔了个钱袋子下来,当场砸中一位进士的手,给众人演示了一遍手是怎么变成猪蹄的全过程。 今年虞衡无疑是最受关注的人,要是也这么倒霉被砸个包,那多惨! 【名将大佬听到这话能把你的头按进臭水沟里去!你跟着名将大佬练了这么久的武,要是还躲不开这个,名将大佬知道了能当场给你把课业翻十倍。】 好…好像也是。虞衡憨憨挠头,“学的东西太多,我都忘了还能凭借精湛的武艺躲一躲了。话说之前你一直催着我练骑马也是这原因吧,果然有先见之明!” 系统傲娇地冷哼一声,冷酷地骂了一声智障,不再搭理虞衡。 虞衡则将自己收拾得风度翩翩温润尔雅,端着连中六元的从容姿态来到了宫墙外。 他们这批新晋进士还得在殿前授官谢恩后,才能去打马游街。 展平旌眼尖,见了虞衡便迎上来,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故作凶狠道:“好啊,你昨天溜得到快!我们想找你道贺都找不着你的人。去了侯府也说不见客。怎么,连中六元后看不起咱们这帮好朋友了?” 虞衡被他勒得直翻白眼,没好气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怎么得了消息就不见了人?”展平旌的语气虽然还是不大好,但手已经松了下来。 虞衡抓住机会挣脱出展平旌的爪子,瞪他一眼道:“不赶紧跑,我昨天不得被各大高门的家丁给抓绑走?” 榜下捉婿那是说笑吗?当初苏熙这棵好苗子,多少人家里头都盯着呢。要不是靖安侯府的护卫给力,苏熙本人也配合,说不准就被人给绑走了。 不是虞衡自夸,他现在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比苏熙当年可风光多了,再加上他侯府出身,有靖安侯府做后盾,亲爹还是景隆帝心腹重臣,本人更是英俊优雅,脾气也好,还年轻。这么粗粗一列,简直就是钻石级别的优质股,出身人品能力样样出众,就没一样拉胯的。就这条件,虞衡要不溜得快点,能回家好好睡一觉吗? 冷不丁听到了虞衡心声的系统:……… 咸鱼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只会气死自己。天大地大竟然不如睡觉大?这要是被其他人听到了,谁能忍住不套他一回麻袋? 虞衡完全不知道系统内心的吐槽,这会儿正在嘲笑展平旌呢,“听说昨天某位探花郎都被家丁逼得爬上树了?挂在树上的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上头的气息更清新自在?” 展平旌翻了个白眼,正想开口,江弈然悠哉悠哉地溜达了过来,张嘴又补了展平旌一刀,“更惨的是,他都爬树上了,还被人用竿子给捅下来了。” 这个捅字用的可太妙了,虞衡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食指颤抖地指着展平旌,险些笑抽过去。 展平旌跳脚,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两个缺德的家伙给揍一顿,恼羞成怒道:“姓江的你幸灾乐祸什么呢?你不也被人给绑走了?” “那又如何?我本就中意他家小姐,顺势被他们绑走,正好成就一段佳话。改日定下婚期,请你们喝喜酒。” 展平旌:……… 好一个吃软饭吃得理直气壮的王八蛋啊,敢不敢跟花娘们断了再说这话?楚次辅的孙女真是眼瞎,竟然看上了这么个货! 沈修在一旁心有余悸,“好在我定亲了,不然的话,也得像展兄一样,被逼着爬到树上去。” 展平旌左看看,江弈然一脸嘚瑟,右看看,虞衡笑眯眯看他笑话,再加上一个暗中偷笑的沈修,瞬间觉得自己委屈得不得了,为何同是前几名,就只有自己受了苦?这不公平! 不公平也得忍着,谁让你不机灵呢!虞衡的眼中明晃晃地透出这个讯息,展平旌当即怒从胆边生,瞪了虞衡一眼,冷哼道:“狼狈了点又如何,最终我不还是脱身了?倒是你,拿了状元就闭门谢客,窝在家干嘛呢?” 虞衡特好意思地一摊手:“还能干嘛?睡觉啊!辛苦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脑子就没一刻放松过。眼下已经金榜题名,不得好好休息一下犒劳自己?” 展平旌:……… 这话好有道理,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别说展平旌了,就连其他竖着耳朵认真听他们这边动静的人心情也很是复杂,这位新科状元郎,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正常人能干出考了状元后啥也不干就回家睡觉的傻缺事儿吗? 虞衡觉得自己这行为完全没毛病,还十分理直气壮地教育展平旌,“你看你,总想着给人下战书拿第一,累不累啊?这回中了探花,不得好好放松一下?” “放松一下好,游街后我请你们去春风楼坐一坐,那里面的姑娘可都惦记着状元郎的风采呢!” 虞衡和展平旌顿时死鱼眼看向江弈然,“不了,谢谢。” 他们四人正好包揽了这届进士的前四名。虞衡是状元,江弈然紧随其后拿下榜眼,展平旌为探花,沈修落后他们一步,为二甲第一的传胪。 算算他们的年纪,真是年轻得过分了。他们这个年纪的读书人,大多还在辛辛苦苦考秀才呢,这几人竟然一路顺风顺水考到进士,还包揽了前四名? 可以说,虞衡这届三鼎甲和传胪,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届。 景隆帝对比也很意外,又觉得高兴,还对着太子笑道:“你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本届科考,文举这边出了不少青年才俊,武举那边的武状元也年纪不大。朕仿佛记得,萧蕴好像就比虞衡大三岁来着?” 太子有点艰难地从记忆中翻出这位表弟的信息,点头道:“正是,父皇可还记得,舅公曾说过,他们二人还是至交好友。去年虞衡前去江南游学,还特地邀上了表弟。” “还真是,后来江南出了乱子,虞衡他们被山匪抓了,还是萧蕴去梁继先那里要了兵马前去救人。委实是有勇有谋,能考中武状元,也不足为奇。” 说完,景隆帝又感慨道:“能臣后继有人,朕也无愧于列祖列宗啦。日后,这些人可都是你的左膀右臂,你得好好考考他们,看看他们是否能堪大任。” 太子连道不敢,这两年景隆帝经常同他说些类似将江山社稷交给他的话,太子的心情也由原本的诚惶诚恐转为如今的宠辱不惊,淡定地拍了一句龙屁,“父皇正当壮年,一手缔造了大宣的盛世,天下归心。如今大宣人才济济,正是父皇治世之功,儿臣不敢僭越。” 景隆帝心下满意,又问太子,“齐王最近在家反省的如何了?” “父皇当日命三弟闭门思过,三弟哪敢不从?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就是性子别扭,不肯落下脸来向父皇求情,现在正在为父皇抄佛经祈福呢。”太子一副关心弟弟的好兄长模样,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开来,对着景隆帝笑道,“儿臣便厚颜向父皇讨个恩典,将三弟的禁足令给解了吧。六位皇子,就三弟一人被父皇斥责,他面上也不好看。” “哼,他在宫宴上乱说话,可没想过朕的面上好不好看!” “这……三弟已经知错了,父皇且原谅他这回吧。”太子脸色诚恳,目露乞求之色,还伸手拽了拽景隆帝的衣角,颇有点孩童时向景隆帝撒娇的模样,“父皇一片慈父之心,素来关心三弟。三弟也不过是一时说错了话,在家反省了这么久也够了。父皇您就解了他的禁令吧。” “还是你最贴心!”景隆帝伸手拍了拍太子的手背,顺势道,“那就解了他的禁令。他年幼丧母,朕偏疼他几分,倒疼出个祸害来了!” 太子如何不知景隆帝这是嘴上埋怨心里惦记,只是笑道:“那儿臣便替三弟谢过父皇恩典。瞧这数日头,新科进士应该也快进宫,父皇暂且歇歇,喝杯茶水,等会儿还得为他们授官呢。” 景隆帝顺手接过太子递过来的茶杯,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道:“这位状元郎也是个妙人,楚次辅的性子你也知晓,最是端方不阿,认死理。朕看了虞衡会试的文章,那篇策论,几乎是将楚次辅的言论全都驳斥了个遍,有理有据,楚次辅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气得心口痛还说这是个可造之材,把会元给了他。” 太子也笑,“那儿臣可得好好看看这位年轻的状元郎。连中六元的传奇人物,说不定又是另一位方山长呢。” “若是他能有方山长那般成就,朕就不用担心咯。”景隆帝拍了拍太子的肩,“那样,你也不缺能臣可用,何愁我大宣国力不强盛?” 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父子俩也如同寻常父子一般议论着家事国事,等到虞衡等人进了宫门,来到太和殿前听封时,虞衡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他? 虞衡的胆子一向不小,这会儿感受到了来自白玉阶之上的目光,心知暗中打量他的人必然身份不低,却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抬眼往上方瞥了一眼,然后,就正好对上太子含笑的目光。 虞衡:……… 太子殿下,您这样会给人很大压力的! 不得不说,太子真是景隆帝的亲儿子。面容跟景隆帝有六七分相似也就罢了,性情也和景隆帝类似,都是那种一脸和气将人往坑里推,还能笑眯眯地一边关心坑底的人,一边把土填满的狠角色。 虞衡从太子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友善的讯号,忍不住向系统嘚瑟,“我果然是个人才,太子都向我示好了!” 【想太多,就算是一头猪连中六元,太子也会分神瞅上一眼的。不对,猪要真连中六元,那造成的效果可比你这轰动多了。拿猪类比,辱猪了。】 虞衡:???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并且有证据。 和太子的眼神交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景隆帝已经说完了对新科进士们的期许和勉励,虞衡等人谢恩之后,便有礼部官员上前给虞衡三人授官。 虞衡这个状元郎,按例被授为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江弈然和展平旌二人则被授为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别看这官职等级不高,放哪儿都算是微末小官。但翰林院三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朝中不成文的规矩,非翰林不入内阁。想要奋斗到阁老之位,前提条件就是你得是翰林院出身。没在翰林院待过?不好意思,你连入阁的资格都没有。 翰林院的“储相”之名还真不是白来的。现在的秦首辅和楚次辅,当年就是在翰林院结下的深厚交情,哪怕因政见不合斗了大半辈子,私底下还能一道儿赏花品茶钓钓鱼,感情好得很。 三百名进士,授了官职的也就只有虞衡他们三个。剩下的还得继续考试,叫做“朝考”,考完后根据成绩,择优录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三年后再考一次试,为“散馆”,考试合格的留在翰林院成为正式翰林。其他的便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等职位,也有外放为官的。当然,三年后便被外放的,除非有大机遇,否则的话,很难熬出头。 相比起虞衡三人已经成为翰林院中的正式一员,二、三甲进士就悲催得多。最悲催的是三甲的同进士,虽然是同进士,也能当官,但身份尴尬,还有职业天花板。四品已经是同进士出身的官员能达到的顶点,再往上,全都是进士的战场,同进士连进场参赛的资格都没有。 这差距……三百人中,有不少人在这大场合上也抑制不住脸上的沮丧之色,纷纷向虞衡投去羡慕的目光。这位可真是被文曲星君点化过的幸运儿啊,这等传奇的经历,太他妈让人羡慕嫉妒恨了。要是他们能有虞衡这经历,让他们折寿二十年都愿意! 虞家的祖坟埋得可真好。 虞衡恭敬地谢恩,景隆帝还特地笑着对他说道:“你的文章做得十分不错,经史子集也学得扎实。过些时间,得空了就进宫向朕讲讲经吧。” 众人大惊,陛下对这位状元郎可真是偏爱! 这回,不止新科进士,就连一旁站着的官员们,心里也直冒酸水,心说这小子哪来这么好的命,有陛下这句话,翰林院中就算有看他不顺眼的,心里也得掂量掂量。尤其是上峰还不敢强压他,翰林惯用的当人不存在让陛下慢慢遗忘这人的手段在他面前根本就不管用,怎么看都是前程大好,这小子生来就是给人添堵的吧? 虞衡还是个官场小白,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听了景隆帝这话便喜滋滋地点点头,顺嘴道:“那微臣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免得在陛下面前出丑。”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虞衡是真的心大。这货脑海里的尊卑观念不如其他人那么浓,对皇权天然少了几分畏惧,落在景隆帝眼里,就是镇定从容,颇有大将之风,果然不愧是靖安侯的儿子。 景隆帝对靖安侯有心腹滤镜,对虞衡同样很是宽和,听了虞衡这话便笑道:“那你可得好好准备,讲的好,朕有赏。若是讲的不好,当心朕罚你。” 太子也来凑了个趣,“那儿臣也去听一听,不知父皇可会嫌弃儿臣?” “当然不会,不过,你要是听得不认真,朕也罚你!” 言谈间竟是拿虞衡当晚辈来看,成功制造出一批柠檬精,虞衡几乎都能闻到空气中的酸味,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些人心里承受能力不太行啊。” 授完官后,虞衡等人换上了喜庆的红袍,准备打马游街。 虞衡年纪虽然是这届进士中最小的,却身形颀长,又因经常练武,浑身劲瘦,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再加上他那张能打九十分的脸,穿上这身状元袍,他就是人群中最靓的那个崽。 打马游街时,虞衡一马当先,左右是江弈然和展平旌二人。他们三人正值青春年少,又都生得一副好相貌,虞衡温文尔雅,江弈然风流潇洒,展平旌冷峻高华,各有一番气度,引得一众小娘子欢呼连连,纷纷将手中的花往他们身上砸。 大宣本就风气开放,女子行事也颇为大胆,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大声喊着“虞三公子”,而后一堆人跟着大吼“三公子”,还喊出了节奏感,配上两旁喜庆的音乐,竟然还挺合适。 虞衡不由满头黑线,莫名觉得有些羞耻,灵活地避开砸向他脑门的一朵海棠花,而后就听见江弈然低低“嘶”了一声,虞衡转头看去,好家伙,江弈然手里正拿着个蜜合色缎面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对儿鸳鸯,也不知里头装了些什么,瞧着分量应该不轻。虞衡顿时目露同情,被这么个凶器兜头砸下,江弈然的头顶还好吗? 展平旌则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正要开口放个嘲讽,就见江弈然喜滋滋地将香囊往怀里一放,还冲着二楼某个窗户挥了挥手,顿时引起惊呼声无数。 虞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一粉衣女子羞恼地关了窗,隐隐只窥见一片藕色的衣角,看不清人脸。 虞衡正要收回目光,却冷不丁同粉衣女子隔壁那扇窗户后头的女子打了个照面,不由微微愣神,眉若春山,目若秋波,唇似涂朱,雪肤花貌,竟是虞衡生平仅见之貌美。 那女子亦是一愣,而后莞尔一笑,竟有种让人不敢逼视的美,对着虞衡眨了眨眼,而后干脆利落地将手中的桃花扔向虞衡。 那女子手上显然是有几分功夫的,桃枝不偏不倚地落在虞衡身前,虞衡微微一愣,再抬眼去看时,却只见得一扇紧闭的窗户。 江弈然还在那儿喜滋滋地回味着方才的悸动,“瞧见没,方才那位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最是温柔贤惠,端庄大方,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展平旌瞅了瞅他手里的锦囊,再望了望他刚刚被砸过的头顶,脸色一时间十分复杂,“嗯……确实温柔。” 温柔到直接砸未来夫婿一头包,这可太贴心了! 展平旌原本还想说楚次辅那孙女摊上了江弈然这么个风流货色,怕是日子不大好过。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以后,他就等着看江弈然的好戏吧! 虞衡跟着打趣了江弈然一番,顺带取笑展平旌,“他们都有家有室的,你昨日不也被各家家丁围追堵截,准备绑你去做新郎官。这等好事,你怎么还拒绝了?” 展平旌神色微黯,白他一眼,“同样没定亲的人没资格说我。” 回侯府时,沐老夫人早就领着一大家子人站在门口等着,大老远见了虞衡过来,立即让人点燃了炮仗,乐坊请来的伶人们同样开始拨动自己的乐器,一时间丝竹之声大做,又有喜庆的锣鼓声,舞狮队隆重登场,两头狮子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最让虞衡想吐槽的是,侯府管家这会儿正领着一帮小厮,拿着好几筐铜钱高高兴兴地往外洒,侯府门口这会儿那叫一个水泄不通,全都围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有,小孩子更多一些,捡了铜板兴奋得直嚷嚷,孩童声音本就尖锐,喜庆的锣鼓声竟也没压下他们兴奋的叫喊声和笑声,很是热闹。 大人们就上道的多,一边捡钱一边说着吉祥话,什么文曲星下凡,长命百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吉利话来回说。孩子们听了,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向沈氏等人道谢,还学着往常拜年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沐老夫人说吉祥话。 虞衡见了,不由乐道:“这还真是过年了。” 【那可不?就这帮孩子,过年都不一定能得这么多铜钱,能不高兴吗?】 孩子们也机灵,见了虞衡立即欢呼道:“状元郎来咯~文曲星来咯~” 虞衡顿时一脸黑线,沐老夫人和虞启昌等人则满脸喜色。虞启昌都等不及虞衡下马站稳,上前便将他往府里拖,“祠堂已经开了,贡品我也都准备好了。赶紧的去给祖宗磕个头,多谢他们显灵保佑你!” “不过就是考了个状元,至于吗?”虞衡今天无语的次数有点多,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然后,虞衡就被他尊敬的亲爹给揪住了耳朵,粗着嗓子训他,“什么叫做就考了个状元?状元那是随便能考得上吗?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一帮文官排着队等着揍你。” “疼疼疼,我的耳朵,娘,救命——” “侯爷你当心点,衡儿那脑袋可金贵了,别给揪傻了!” “不碍事!反正状元都已经考到手了,傻就傻吧!” 虞衡:??? 果然是亲爹。 在虞启昌的强烈要求下,虞衡恭恭敬敬地给虞家的列祖列宗上了三炷香,又向他们讲述了一番自己的丰功伟绩,惹得系统不住地翻白眼: 【该谢的人又不谢。宿主,我强烈建议你下次进空间后,也像现在这样,对着我的大屏幕恭敬地拜一拜。】 “想太多,”虞衡撇嘴,“我谢的是人,你是吗?” 系统:………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不要脸而和你格格不入。过河拆桥到这份儿上的,垃圾宿主真是第一个。 垃圾宿主不仅不跪拜一番系统向它道谢,还理直气壮地向它要礼物,“你之前答应过我的,等到我智商超过90后,可以开启奖励兑换系统,现在赶紧的,给我开启!我要红薯土豆辣椒花生西红柿葵瓜子………” 【打住,你以为你是来超市进货呢?能开启奖励兑换制度也不能一下子给你兑换这么多的东西啊。饭要一口一口吃,别想着一下子就把自己吃成个大胖子!】 虞衡被系统泼了盆冷水也不恼,好脾气地笑道:“那你说,我现在可以兑换什么?” 【叮——奖励兑换制度开启。从现在起,宿主每完成一个任务,就能得到一个相应的兑换点。目前奖励点,零。】 虞衡脑门上顿时挂满了问号,“我都把状元拿回来了,你现在告诉我我的奖励点是零?我看你是想挨揍了!” 【任务模式更换,先前奖励自动清零。请宿主平心静气,保持淡定,你之前本来也没剩什么奖励点。】 “我考状元不算奖励点吗?”虞衡不服,他辛辛苦苦凭本事考来的状元,凭什么这么没牌面? 【宿主四不四洒!你不考中这个状元,怎么可能达到90智商点开启奖励兑换制度?同一个任务还想二次奖励,你咋不上天呢?】 “那现在的任务是什么?”虞衡平心静气问系统。 【如果宿主想要红薯土豆这类产量高,能救活无数人性命的农作物,须得从神医手里出师,并且将神医的医术传播出去,亲自治好一百个百姓的病症,达到造福百姓成就,才能给予兑换。】 条件对等,没毛病。 虞衡点点头,信心满满地应下了这个任务,“你等着吧,我都是智商为90的天才少年了,完成这个任务不得是手到擒来?” 系统给他发了一排微笑脸,阴阳怪气地问他: 【宿主,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医学这么高难度的东西,你真觉得你能轻易就学会?】 “哟呵,你这是狠起来自己都骂?我倒是不想学,这不是你一直逼着我学吗?要真有天打雷劈,头一个劈的就该是你!” 【哦,让宿主失望了。单纯的雷劈根本伤不到我,反倒可以成为我的能量。】 虞衡脑海里蓦地闪过一段话,一个很是熟悉的声音含笑道:“古花国人好像有个诅咒叫天打雷劈?雷电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嗯……就让雷电成为你能量的一部分吧。” 虞衡猛地顿住,盯着系统屏幕盯了许久,久到系统都开始炸毛,“看什么呢?课上了吗?书念了吗?还不赶紧滚去学习!” 在系统的骂声中,虞衡逐渐回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学!你这剥削人的水平,周扒皮都没你厉害。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过!” 【错,本系统是见不惯咸鱼成天躺尸,赶紧的,想要土豆红薯就马上去学,别再给我嚷嚷着要休息!】 虞衡撇了撇嘴,麻溜地滚去找名医学习了。 不得不说,系统刚刚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医学这玩意儿,哪怕虞衡智商上了90,该扑街的还是得扑街。 理论知识虞衡倒是没问题,背书背得可溜了,记药材也记得十分牢固,凭借过目不忘的技能,虞衡几乎把自己变成了中医方面的百科全书,只要是书上提到过的东西,虞衡就能迅速找出相应答案来。 问题是,光有理论知识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还得自己动手实践啊。 虞衡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个手残,碰上疑难杂症,诊脉诊半天愣是判定不出病根到底出在哪儿。这也就算了,名医竟然还要教他炮制药材,那一道道工序真要命,眼睛和脑子都告诉虞衡它们会了,结果一上手,残酷的事实就会告诉虞衡,他的手还没学会。 也是心酸。 这一晚上,虞衡也不知道在系统空间待了多久,勉强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就等着今天晚上再接再厉,一鼓作气攻破难关,而后就去外头义诊,完成目标后立即向辣鸡系统索要奖励,红薯土豆都是必须要的,这才是眼下价值最高的东西,关系着多少条人命呢,虞衡惦记了那么久,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能不再拼一把?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去翰林院点个卯。上班第一天,可不能迟到。 在经过五年的艰苦奋战后,虞衡终于混上了一官半职,虞启昌和沈氏再也不用担心儿子会饿死啦! 只不过,虞衡这天的运气不太好,半路同人撞了车,掀开帘子一看,哦豁,四匹骏马拉的马车,这是王府才能有的规格。 虞衡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而后,对方马车的车帘也被一双如玉石雕砌出来的手掀开,车中人神情阴郁,风中传来一股淡淡的犀角香,那人冷冷地看着虞衡,微微扯了扯嘴角,“靖安侯府的人?” 第44章 三合一 虞衡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一闻到这股特殊的犀角香,再看看对面明显是王府规格的马车,就算虞衡从来没见过这人,这会儿也瞬间明白过来此人的身份,对着对方一拱手,温声道:“下官见过齐王殿下。” “你是虞启昌的小儿子,最近风头正盛的状元郎?”齐王淡淡看了虞衡一眼,神情冷肃,“怪不得敢冲撞本王的车架。” 侯府车夫生怕给虞衡招祸,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虞衡却没那么多顾虑,好脾气地笑道:“王爷的马车从转角疾行而来,我家车夫一时没能躲开,让王爷受了惊,确实是我们不是。下官给王爷赔罪。” 分明就是王府车夫故意撞上来的,齐王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果然皇子就是了不起,封建社会没人权,被碰瓷了还得向对方说好话,搁后世,敢这么嚣张的直接热搜见。 殊不知齐王也很是不悦,虞衡这话说的,虽然是赔罪,态度也挺好,面让还笑盈盈的,但听着怎么就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好一张利嘴,不愧是能连中六元的人,这嘴皮子利索的,茶楼里说书的都比不过你。” 虞衡觉得这位齐王殿下真是老阴阳人了,阴阳怪气一把好手。更郁闷的是,人家身份尊贵,虞衡还不能直接怼回去。 再次诅咒了一把这坑爹的封建社会,虞衡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嘴,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对着齐王一拱手,语气十分诚恳,“多谢王爷夸奖。”其神态语气,就如同听不出齐王的话外之意一般,仿佛齐王真的在夸他一样。 虞衡很是光棍,反正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齐王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本以为按照虞衡最初怼他的脾气,这次应该也会动怒再怼他一次,这样他就能拿住虞衡的把柄,略做小惩,既下了靖安侯府的面子,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谁知道虞衡虽然年纪小,但却像条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该放低身段的时候毫不含糊,完全没有春风得意状元郎的清高之态。齐王一拳打在棉花上,看着虞衡脸上看不出任何作伪之处的真诚表情,更觉心口憋闷,忍不住冷笑,“好一个能屈能伸的状元郎!” 虞衡继续保持微笑,“大丈夫能屈能伸,王爷果然宽宏大量,非但不同下官计较,还对下官赞不绝口。如此高义,令人感动。” 齐王:??? 这臭小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这是反讽你听不明白吗? 虞衡当然听得明白,但他更明白齐王这次来者不善,这位王爷似乎对靖安侯府不大友善,据虞启昌说,上回宫宴时,也是这位王爷当着使臣团的面怼虞启昌来着。当然,后续就是这货收到了景隆帝的闭门思过大礼包,这几天才被放出来。 这么一想,难怪齐王这会儿一直揪着虞衡不放,合着是想出一口之前被禁足的气啊。 那就更加要苟住了。 有虞启昌这么个护犊子的爹,虞衡可太清楚老父亲的心态了,据说齐王很得景隆帝宠爱,算是太子之下第一人,碰上这货,哪怕虞启昌很给力,虞衡也要坚定装傻糊弄过去。心腹重臣和亲儿子,哪怕亲儿子没理,景隆帝估计也是理智上站心腹,背地里心疼儿子。虞衡可不想景隆帝因为自己和齐王之间的矛盾对虞启昌心生芥蒂。 齐王见虞衡这般进退有度,心知这回自己不能在虞衡讨到便宜,略一思索反而笑道:“若是本王没记错,今天应该是你去翰林院当值的第一天吧?不过,眼下这情景,你怕是不能赶上翰林院的点卯了。” 当值第一天就去晚了,你小子还想在翰林院混? 虞衡这回却不再装傻,同样笑道:“翰林院都是些博学之士,若是知晓是殿下留下官说话,想必也不会同下官计较。下官这就赶去翰林院,好生向诸位大人请教一番,以免陛下突然传召下官进宫讲经。若是准备不好,令陛下不快,便是下官的过错了。” 你尽管为难我,翰林院那边的同僚虽然会因为我头一天上班就迟到的事儿感到不爽,但前几天授官之时,景隆帝可是亲自说过会传召我进宫讲经的,还让御前总管刘公公记下了。翰林院某些人就算想为难我,也得掂量掂量他们是不是真能把我给压下去! 虞衡都把景隆帝搬出来了,齐王也不过嗤笑一声,阴郁的目光冷冷往虞衡身上一扫,并无什么忌惮之色,反倒讥讽了一句,“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虞衡正要开口,就见齐王略微摆了摆手,冷声道:“算了,本王便饶过你这回,别再来烦本王!” 说完,齐王便一把放下车帘,将虞衡的视线隔绝在外。 王府车夫对着虞衡一拱手,握紧缰绳调整了一下马头的方向,鞭子一甩,马车又稳稳当当地跑了起来。 虞衡不由无语,这碰瓷碰的,自己啥事儿都没有,还摆了这么久的架子,怪不得都说齐王性情古怪,今天这么一接触,这位真当得起这四个字,想一出是一出,脑壳有毛病吧? 不过,齐王这回还是给虞衡带来了一点小麻烦。双方扯皮扯了这么久,哪怕车夫再怎么赶车,虞衡赶到翰林院时,时间也不早了,绝对算迟到。 翰林院的门房都忍不住向虞衡投来敬佩的目光,那目光,就跟看烈士似的。 展平旌和江弈然早就到了,正在等虞衡呢,没想到这货居然来得这么晚。看着翰林院掌院王清风的脸色越来越黑,展平旌和江弈然也暗暗为虞衡捏了一把汗,心下也很是奇怪,虞衡做事一向稳妥,怎么今天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这么想着,二人面上便带了几分焦急之色。见虞衡这会儿终于到了,二人齐刷刷松了口气,又同时向虞衡投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王清风果然十分生气,脸色就跟锅底似的,对着虞衡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我知道你连中六元正是得意之际,狂的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当值第一天就来得这么晚,你还做什么官?” 顶头大老板正在气头上,这会儿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一开口指定被认为狡辩,这套路,上辈子当了几年社畜的虞衡最清楚不过了,见王掌院气成这样,乖乖垂着手站在一旁认错听训。 好在王掌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发了通火后又问了虞衡迟到的理由。 虞衡委婉地说了一下自己被齐王碰瓷的事儿,却不料王掌院当即露出了个懂了的眼神,连连摆手道:“行了,不必多说,本官都明白了。齐王……唉!” 虞衡:??? 这么一看,这位大人也是被齐王祸害过的难兄难弟啊。 王掌院不再揪着虞衡迟到这事儿不放,将虞衡的名字登记在册后,转而对虞衡三人道:“我已经给你们分好了去处,等会儿你们的上峰便会过来,你们跟着他们走便是。” 原本三位上峰过来了一趟来着,奈何虞衡还在和齐王周旋,展平旌和江弈然担心虞衡,找了个理由在掌院这边等虞衡,这会儿又得劳烦三位上峰走一趟,想想都知道他们不对虞衡有什么好脸色。 江弈然悄悄用手肘撞了撞虞衡,压低了声音道:“等会儿好好给上峰赔个罪吧,还有在一处做事的同僚,你这错误犯的,不请他们喝回酒都糊弄不过去。” 虞衡生怕这位大兄弟接下来就要向他推荐京中的花楼,赶紧点头,又用眼神示意王掌院还在呢,你别浪过头了。 江弈然顺势闭嘴,给了虞衡一个祝好运的眼神,不再开口。 三位上峰来得很快,脸色也不是很美妙,向王掌院见完礼后,看都不看虞衡三人,只扔下一句“跟上”,转身就走。 虞衡的上峰是位五十岁左右的翰林,姓周,单名一个源字。这位周翰林也是状元出身,只可惜不得志,在翰林院熬了半辈子,还是个修撰,官职一直就没往上挪过。不过他资历老,在翰林院也颇有威望,这些年便一直让他带一带新科状元郎。 也算是给状元郎的一个下马威,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考了个状元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做官的起点比同年高上那么一点点。要是混得不好,状元就是你人生的巅峰,翰林院修撰这个起点也会成为你的终点。 要说哪里的状元不值钱,那必然是翰林院。自从有了非翰林不入内阁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后,翰林院的地位直线上升,成为文官中的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毫不夸张的说,在翰林院,掉下一块牌匾砸中十个人,说不准就有八个是状元。 说来也奇怪,按照往年科考的情况来看,状元的后续发展大多比不上同年其他人,许多二甲进士在官场上呼风唤雨大权在握,同届状元郎说不准还在翰林院埋头编书。 人生际遇,并非是一场科考可以可以料定的。 周翰林在翰林院中蹉跎了大半辈子,见虞衡这般年轻,眼中难掩羡慕嫉妒,念及自己的遭遇,又心有戚戚,想到虞衡第一天当值就迟到,周翰林更是生气,也不同虞衡搭话,自顾自走进自己办公的屋中,沉着脸往椅子上一坐,看也不看虞衡一眼,低头翻书,练字,完全当虞衡不存在。 虞衡无奈,心知自己这是惹上峰生气了,在旁边站了片刻,才上前恭声问道:“周大人,不知下官要做些什么?” “哼,难为虞状元还能想起来自己是来当值的!”周翰林冷声嘲讽了虞衡一句,随手指了指最角落中的位置,对着虞衡抬了抬下巴,“喏,那就是你的位置。再往后看,看到那堆书了吗?都是你的,先把这些记住了,再谈其他。” 屋内其他人不由向虞衡投去同情的目光,虞衡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那堆书是什么吗?都是些起居注或者不打紧的史书记录,还有所残缺,内容之无聊,看得人昏昏欲睡,简直是助眠的绝佳利器。 那么一大堆,看完都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更别提还要记下来了。要是周翰林要求再严苛一点,估摸着虞衡这一整年就光和这堆没什么大用的书死磕,不用干别的事了。 去陛下面前露个脸?不存在的,除非陛下主动传召,否则的话,虞衡就好好待在这儿背书吧。 虞衡对此倒是接受良好,他的智商值超过90后,最不怕的就是背书了。听了周翰林这话,虞衡也没任何不满,认真地走到桌旁,仔细将桌椅清理干净,又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堆看着就颇有年份的书往桌子上搬,一应动作有条不紊,瞧着也是个爱惜书籍之人。 周翰林虽然面上无视虞衡,实则余光还在关注虞衡的动态。见虞衡这般动作,周翰林心中的不满倒是消了几分,脸色略微和缓了不少。心道虽然虞状元今天来晚了,但这态度还是不错的,认错也诚恳,没什么少爷脾气。 然而,在虞衡收拾完桌椅,开始坐下看书后,周翰林的火气又蹭蹭往上窜,差点冲过去把虞衡揍一顿,好让这个小王八蛋清醒清醒,翰林院可不是他闹脾气的地方。大好年纪中了状元,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竟然因为上峰的一点刁难就开始糊弄手头上的事儿,还有什么出息! 虞衡也很奇怪,他正牢记着自己的任务,认认真真背书呢,怎么周翰林又不高兴了?时不时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带了刀子似的,老吓人了。 这就是郁郁不得志久了,心理会变态吗? 看穿一切的系统:………我的宿主果然是个大傻叉。就算智商到了90,也拯救不了他与生俱来的傻气。 其他人更是对虞衡佩服得五体投地,看虞衡的目光就跟看猛士一般,敢这般跟周翰林方面对抗,不愧是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就是有脾气! 虞衡翻书之余抬头望了一眼,眼中不由冒出一串问号,疑惑道:“你们怎么都看着我?我正在好好看书呢,绝对没偷懒。” 同僚们的要求这么严格的吗?对新来的还要集体当监工? 周翰林实在忍不住了,更听不得虞衡这不要脸的话,“你没偷懒?随便把书翻两下就放在一旁假装自己看完了,这就叫做没偷懒?” 要是你平常都这么看书,这个六元及第是怎么考的?老天爷追着你哭着喊着把这份荣耀送给你的吗? 然后,周翰林就明白了,世界上真的有那种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王八犊子。 虞王八犊子衡特无辜地看着周翰林,一脸茫然地回了他一句,“我没偷懒啊,这边的我都看完记住了才把它们放在一边的。”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所有人脸上就俩字儿,不信! 周翰林当即冷笑,“年轻人可别轻易说大话,当心风大闪了舌头。我知道你连中六元十分了不得,没必要再这么吹嘘自己!” 虞衡更加委屈,自己真没说谎来着。这年头儿,说真话都没人信了么? 系统忍不住吐槽: 【谁让你看书背书的方式太装逼,哗啦啦翻完一本就放在一边,任谁见了都得以为你在偷懒吧?谁知道你真的记住了呢?】 “还不是你成天压榨我给我安排任务。我为了提高学习效率,总得缩短看书背书的时间吧,反正过目不忘技能我已经拥有了,不得好好用上?” 【我当然知道宿主已经养成了迅速翻书快速记忆的习惯,问题是周翰林他们不知道啊。恭喜宿主,无形装逼最为致命,你成功地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这糟糕的霸总标配台词……虞衡无心吐槽,见周翰林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虞衡想着自己还不知道要在他手里待多久,总不好和上峰的关系闹得太僵,便主动拿了本书递给周翰林,试探问道:“不信的话,您随便考考我?” 周翰林整个人就是十分震惊,听了虞衡这话后就觉得自己受到了暴击。虞衡将书递给他时,他也不过是下意识地接过书,还未彻底回神。 虞衡忍不住再叫了他一声,“周大人?” 周翰林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了虞衡一眼,随手翻开一页,语气僵硬地问虞衡,“太初九年三月,发生了何事?” 虞衡不假思索地答道:“太初九年三月,宫中清和殿走水,上欲重修清和殿,耗资甚巨,内阁否之。” 周翰林难以置信地看了虞衡一眼,一一比对书上的记载,发现虞衡说得竟然同书上一字不差。 莫非他真能过目不忘不成? 周翰林不信这个邪,又往后翻了好些页,继续问虞衡,“太初二十三年九月,发生了何事?” 虞衡很是从容,“太初二十三年九月,帝微恙,罢朝半月。” 其他人也震惊于虞衡变态的记忆力,纷纷围上来,想看看虞衡到底能强悍到各种地步。 结果显而易见,周翰林随手翻一页,任意抽任何一句话问虞衡,虞衡都能对答如流,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周翰林震撼之下翻书的速度越来越快,虞衡对答的速度同样越来越快,其他人只觉得心潮澎湃,心情跟随着二人的节奏跌宕起伏,很是刺激。 来回问了十个问题,周翰林终于确定,虞衡刚才真不是在糊弄他,确实是在背书,一时间竟不知什么才好。 其他人也来凑热闹,随便拿了本书便问虞衡,还是能得到虞衡不假思索的回答。 有人觉得这种程度的难度对虞衡来说太简单,创设了问答新方式,拿起一本书在虞衡面前晃了晃,问的问题也很刁钻,“第十八页的第八到第十行,写了些什么?” 难度增加,虞衡的答题速度却没有丝毫迟缓,张嘴便道:“景隆五年五月,淑妃病逝,帝大恸,罢朝三日。皇三子时年八岁,帝心爱之,亲抚于养心殿中,及至十月,交由皇后抚养。” 虞衡说完,其他人已经傻眼,纷纷惊叹,“怪不得虞衡能连中六元,我要有这记性,当年也不至于头悬梁锥刺股,苦熬二十年才得以金榜题名了!” “谁不羡慕呢?怪道虞衡半路出家,念了一两个月书就轻轻松松超过了展平旌。有这脑子,县试又大多只考些书上的句子,能背下默写出来即可,还能考不过吗?” “好在老夫年事已高,当年也未碰上这样的人,否则,老夫这会儿哪能有这么开阔的心境?” 碰上这么个开了挂的家伙,全方位被他吊打,拍马拼命都赶不上人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随便学学就比自己强。这得有多么强大的一颗心脏才能遭得住? 周翰林也起了爱才之心,一扫方才怒气冲冲的模样,转而笑道:“果然是难得的天才人物,罢了,你便好好看吧,是我见识浅薄,倒是闹了一场笑话。” 虞衡立即笑道:“大人不知道下官有这功夫,以为下官偷懒,为此动怒也是人之常情。” 周翰林微微点头。对着众人一挥手,“行了,都散了吧,你们手里也有不少活,赶紧忙去!” 众人终于不再围着虞衡,也不再时不时将目光往虞衡身上打量一番,让虞衡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虞衡回想起刚才自己最后答的那段记载,顿时陷入沉思,皇三子,那不就是齐王吗?原来他八岁丧母,由皇后抚养长大?怪不得太子对他颇为照顾,据说这回他的禁足令被解,也是太子向景隆帝求的情。 如此看来,一切倒是都说得通了。 只不过,虞衡想了想景隆帝和太子如出一辙的笑面虎做派,再看看齐王今天乖戾不讲理的作风,也忍不住感慨,果然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齐王和太子,性格真是两个极端。也不知道景隆帝到底偏爱齐王哪一点,反正虞衡是没有发现齐王身上有任何优点。 【那是宿主被偏见蒙蔽了双眼。】 虞衡不服,“胡说,分明是齐王毫无可取之处。不然你来说说,他有什么优点?” 【长得帅。】 “没我帅,在我这儿不算优点!”虞衡十分自信。 系统:……… 【特有钱。宿主难道没发现,齐王那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都是千金难买的大宛良驹,寻常人得了一匹便得爱若珍宝,齐王倒好,直接拿宝驹来拉车,真是暴殄天物。】 “这不是景隆帝赏他的吗?” 【想太多,景隆帝私库再丰厚,也不可能只贴补齐王一个儿子。齐王府大部分家当,都是齐王自个儿挣来的,赚钱的一把好手。要是把他扔去你来的那个时代,准保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 听到商人二字,虞衡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到齐王好像和雍然人有往来,说是喜欢雍然人卖的犀角香。这么一看,齐王这是在暗中经商啊。凭借他皇子的身份,他的生意,谁敢给他使绊子?怪不得能赚得盆满钵满。 果然,投胎技术才是最核心的竞争力。像齐王这样,投个皇子胎,一辈子躺赢。 【宿主也不差,侯府公子,当初那小日子过得可比齐王自在多了。】 提到这个话题,虞衡就压不住自己心中的怨念,幽幽道:“是啊,然后就出现了一个辣鸡系统,死活要我考科举,就这么把我骗上了学习的不归路。” 系统:………帮你建功立业走上人生巅峰还帮错了? 翰林院的工作较为清闲,一般没人会来打扰他们。虞衡沉下心来,一看书就看了一上午。 苏熙得空便来找虞衡,他已经升了翰林院侍讲,在景隆帝面前露过几回脸,前途一片大好。这会儿来找虞衡,屋内其他人没有不认识他的,纷纷向他问好。 虞衡还在看书呢,周翰林给他的那一堆书,他已经看了一小半。别说,有些记载还挺有意思的,比如大宣太祖梦龙蛋之事,还有景隆帝灭柔然之壮举,看看史官花式夸人也挺有趣。 苏熙见众人对虞衡的态度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暗暗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周翰林已经对着虞衡道:“快要下值了,略微歇息会儿吧。” 虞衡这才冲着苏熙眨了眨眼,向他吐了回苦水,只说自己倒霉,碰上了齐王这个以势压人毫不讲理的货。 苏熙也皱眉,“齐王素来对岳父大人不大友善,据传当年淑妃病逝得蹊跷,这才让齐王性情大变。陛下怜他幼年丧母,多有爱护,这才养成了他这么古怪的性格。淑妃当年宠冠后宫,陛下爱屋及乌,齐王最受宠之时,便是太子也要退避一射之地。也是陛下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再加上齐王自己也不欲与太子相争,主动退了一步,这才形成如今太子一家独大的局面。” 这听着越来越复杂了。虞衡一琢磨就觉得齐王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蛮横,瞧瞧这手段,主动退一步,既收获了景隆帝的关爱,又让太子安心,成功脱离夺嫡的漩涡。有这一层光环在,他行事再浪,景隆帝和太子也得回护他几分。 不过……虞衡想起胭脂所说的,江南香云楼拐卖人口一事,再想想香云楼背后那个连侯府都不放在眼里的靠山,结合到处做生意的雍然人……如此种种,虞衡总觉得有一根线将这些线索一一串联起来,思绪也越来越清晰,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要是香云楼背后的靠山真的是齐王,那这事可就棘手了。 但问题是,齐王为何要联合雍然人坑自己的百姓呢? 虞衡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只能继续再去翻记载,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不过,要是这么容易就被虞衡找到线索,香云楼也不可能这么多年还屹立不倒了。虞衡翻了好几大本记载,都没能找到与齐王有关的记录。这也不奇怪,现在正是景隆帝朝间,对本朝的记载肯定不会流出太多。这还是因为他们是翰林院。有专门负责修史的翰林学士,才能让他们接触到第一手资料,其他人想看还看不了呢。 到了下值之时,周翰林见虞衡做事很是勤勉,也摒弃了对虞衡的偏见,认真告诫虞衡,“以你之才,日后前途必然是一片通途,或许他日又是另一个方山长。但是天分再好,也不可恣意妄为。以老夫为例,当年老夫考中状元后是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呢?不还是翰林院中默默无闻一修撰?你有侯府相助,不会像我以前那样过得艰难。但靠家世靠别人的,都走不长远,你可不能再像今天一样懈怠了。” 虞衡这人吃软不吃硬,听周翰林一门心思为他考虑,虞衡心下感动,认真点头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都记住了,一定不负大人所望!” “我对你有什么好望的?”周翰林冷哼一声,“这么推心置腹的一番话,怎么着也能换场酒吧?” “必须的必须的!”虞衡笑,“下了值后,下官做东,在折桂楼设宴,请大家小酌一番,诸位大人可莫要推辞啊!” 周翰林都决定去了,其他人也不好再拒绝,加上他们也有意同虞衡拉近关系,更是答应得十分痛快。开玩笑,虞衡明显前途一片大好,他们不得提前培养一下交情? 正巧展平旌和江弈然也要请上峰和同僚们喝酒,三方撞在一块儿,索性都去了折桂楼,多开几桌,热闹热闹。 虞衡三人作为主家,又是新来的官场菜鸟,这一顿酒是免不了的,挨个儿敬酒,喝了个痛快。 好在这会儿的酒度数不高,虞衡连着十杯下肚都没什么感觉。江弈然最为夸张,喝了酒后便脱去了伪装,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开始吟起诗来。 那诗不能说不好,就是吧,有点轻佻,不那么庄重,一听就是在某些不大正经的场合才会作的诗。但其用词华丽婉约,于清丽中带了些许迤逦,虽是写男女的暧昧心动与相思,细品之下也能同自己某些境遇能对得上,读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众人也听说过江弈然风流才子的名声,先前还觉得他太过轻浮,如今听了他的几首诗,倒觉得这人确实是大才子,风流且要往后排上一排。 虞衡见众人吃吃喝喝间已经拉近了不少距离,再仔细一看,这帮翰林因为长期久坐当值,低头看书整理档案,都有职业病,普遍脊椎腰椎不太好。 虞衡登时想到了系统给他提的要求,说是完成给一百人看病的任务后才能兑换红薯或土豆,虞衡的眼神瞬间就亮了,面前这帮同僚们,不正好是自己练手的好对象吗? 【友情提醒宿主,系统的要求是让宿主治好一百个【百姓】的病,翰林院虽然是清水衙门,翰林们普遍也穷,但还真不算是老百姓。】 “知道,我就是拿他们练练手。和名医大佬学了这么久,我还没给人看过病呢,总得练一练不是?” 系统无语,万万没想到虞衡的脑回路能奇葩到这份儿上,见了新同事首先想到的是在他们身上练练新学的医术……好在周翰林他们不知道虞衡内心的真实想法,否则,这顿酒哪还能喝得下去? 虞衡特好意思地包装了一下自己的目的,将自己练手的行为用话术美化成了关爱同僚身体健康,为他们把个平安脉。 要是在翰林院,其他人肯定不搭理虞衡。这会儿酒喝多了上头了,好几个人还真觉得身子不太舒服,酒劲儿上来就拉着虞衡,对着他连连点头,将手往他面前一伸,豪爽道:“近来我时常觉得头晕目眩,你给我看看。” 虞衡给他切了切脉,又摸了摸他脖颈后头的脊椎,察觉到明显凸起后,心里便有数了,认真道:“五脏六腑并无大碍,只是久坐低头,骨头略微僵硬,每日做一套五禽戏便好。”说完,虞衡还顺手在对方肩颈处的穴位上按了几下,对方先是惨叫一声,而后连呼痛快,神情很是舒坦。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兴冲冲地来凑个热闹。虞衡也知道轻重,只说职业病这块的事儿,其他略重的毛病都不细说,只说回头开个药方给他们。众人更觉虞衡行事有度,连连点头,催着虞衡也给他们按一按。 虞衡:………我怀疑你们就是馋我的按摩技术! 他们这两桌热闹又奇葩的氛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虞衡见状,想着自己的一百人任务,索性直接免费看诊,给大家送温暖。 其他人还在犹豫,招待过虞衡的小二立即过来凑趣,虞衡丝毫不嫌弃他身份低微,笑眯眯地给他诊了脉,嘱咐了几句,还向掌柜的要了笔墨纸砚,给他开了药方, 有小二打头,楼里其他宾客也蠢蠢欲动,这可是六元及第的传奇人物诶,就算没毛病,去他那儿诊回脉,碰碰他的手指头都觉得自己能沾染不少文气呢! 很快,虞衡的桌子前就围满了人,刚进来的客人不由面露诧异,怎么折桂楼改行成医馆了不成? 虞衡闲暇抬头往柜台那边望了一眼,正巧对上一张熟悉的芙蓉面。不知为何,虞衡忽而脑子一抽,莫名对人姑娘招呼了一句,“姑娘,诊脉吗?” 系统:………智障没救了。 第45章 三合一 要不是新科进士打马游街刚过去不久,虞衡这张十分能打的脸也给人留下来深刻印象,这会儿人姑娘身后的婢女就该骂人了。听听虞衡这话,这说的是人话吗?头回见面逮着人姑娘要不要诊脉,这不就等于当面问人“你有病”吗? 人姑娘没当场翻脸,纯属是脾气好。 虞衡说完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不妥,立即给对方表演了一个憨憨挠头,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是我冒犯了。” 对方倒没生气,眼中还闪过了一丝笑意,但是她身后的小丫鬟实在憋不住了,忿忿不平地指责虞衡,“也是我家小姐好性子,换做旁人,非得让护卫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 虞衡自知理亏,又歉意地看了这位姑娘一眼。展平旌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就要为虞衡出头,却被眼疾手快的江弈然一把按住,给了他一个别多管闲事的眼神。见展平旌不忿,还想挣脱他的钳制继续上前为虞衡找场子,江弈然心中暗骂一句蠢货,从桌上拿了块桂花糕直接塞进展平旌嘴里,又往他手里放了片切好的甜瓜,低声说了句,“吃你的,多多事!” 那姑娘人美心也善,并未同虞衡计较,眼神四下一扫,已然明白虞衡方才为何没头没脑地对她说了那句话,笑着看向虞衡,一举一动极为赏心悦目,声音舒缓轻柔,宛若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人的心底,微微偏头,打趣道:“三公子这是想开医馆?” 虞衡四下一看,醒过神来后也觉得自己在人家酒楼给人诊脉不大靠谱,挺影响人家做生意的,面上不由带了些许尴尬之色,轻咳一声,“好像……不大合适?” 那姑娘见状,抿唇一笑,落落大方道:“三公子心善,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不过我昨日才请了平安脉,便不劳烦三公子啦。” 虞衡微微松了口气,连连点头,“该是如此,该是如此。” 江弈然觉得虞衡这呆愣的模样简直没眼看,吃了半天瓜,终于不再站在一旁看戏,而是上前给虞衡当了一把助攻,张嘴便叫破了这姑娘的身份,“秦姑娘果然温柔良善,不愧是太后娘娘都赞过的名门闺秀。” 听了江弈然这话,这位秦姑娘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身后的丫鬟也惊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小姐的身份?” 虞衡这才想起来,秦首辅家确实有位长居宫中的姑娘,七八岁便被选为暄和公主的陪读,由太后娘娘一手抚养长大,深受宫内一众娘娘的喜爱,一个月中竟有大半时间住在宫中,在太后面前比一些小透明的公主更有脸面些。只可惜暄和公主在会试后不幸病逝,那会儿沈氏还和沐老夫人感慨了一句人生无常来着。 现在来看,应该是暄和公主病故后,秦家姑娘低调地回了府,这几日过了风头,便出来走走,宫中虽富贵,但规矩也多,这会儿出来了,不得好好散散心? 这么一想,虞衡看向秦家小姐的目光便带了一丝同情。 秦溶月微微诧异,而后低头一笑,示意贴身丫鬟别再开口,莲步轻移,优雅地进了厢房。 虞衡看着周围一帮还等着他诊脉的老哥们,莫名有点心虚,继续为他们诊脉开药方,嘴里还道:“今天委实给店家添了麻烦,过两日休沐,我去东市那边摆个摊,再给大家诊脉开药方,还跟今天一样,不收钱!” “三公子果然心善!” “那我便厚颜跟旁人提一提此事,还真别说,我家隔壁就有个染了病没银子看大夫的,正好让他那天去三公子那里看一看。” “还真是,你这么一提,我家附近也有!”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打开了其他人的思路,纷纷觉得这主意不错,已经开始琢磨着等会儿回家后就跟邻居说一声三公子要摆摊义诊的事儿。多年邻里,就算偶尔闹点小矛盾,也不能看着人硬扛着不治病,赌命不是?就是不知道三公子介不介意。 一帮人兴奋地讨论了一圈,这才想起来人家虞衡这位义诊的正主还没发话呢,一时间不由有点忐忑。人家好端端一个侯府公子,金尊玉贵地养大,前途无量,他们张嘴一通讨论,就给人安排了一帮微贱病人,万一他恼了可怎么办? 虞衡看出了众人的顾虑,立即笑道:“医者仁心,我既然决定摆摊义诊,就不会将病人分出个高低贵贱。他们没钱看大夫,正好到我这儿来。我开义诊,不就是为了救人嘛,有什么不好来的?” “三公子大气,心胸宽大!” “这我知道,这叫宰相肚里能…能什么来着?嗐,甭管这个,反正以三公子这气量,日后一定是能当宰相的!” “傻了吧,那叫宰相肚里能撑船!谁给你的勇气在三公子面前拽文的呢?” ……… 酒楼内氛围正好,虞衡的心情也十分好,喜滋滋地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还对系统嘚瑟了一把,“看吧,你的任务根本难不倒我,等着,过两天我的义诊摊摆起来了,为一百个百姓诊治这任务还不就是伸伸手的事!话说今天看的这些人算在任务人数中吗?” 【他们都是没有官身的老百姓,符合要求,当然算。宿主目前任务进度二十二个,还差七十八个就能完成任务,加油,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虞衡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搓了搓手,继续和翰林院的同僚们喝酒。 江弈然多看了虞衡好几眼,见虞衡谈笑自若丝毫不关注刚才秦溶月进去的厢房,一时间又忍不住疑心自己猜错了,纠结的就像一只找到了瓜却无从下口的猹,连嘴里的酒都觉得不香了。 虞衡对江弈然的纠结毫无所觉,他这会儿正被喝高了的周翰林拍着肩膀上教育课,张嘴闭嘴都是让他好好干活,抓住机会在陛下面前露脸,不要像他一样,在翰林院蹉跎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个修撰。说到伤心之处,周翰林还沉痛赋诗一首,引起一众同僚的共鸣,好好的酒会转眼就成了诉苦大会,这个说,“想当年我也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打马游街何其得意,哪曾想自己会郁郁半生?” 另一个就接口,“嗐,谁不是呢?我当年虽然不是状元,也考了个探花。现在呢?不还是成天在翰林院编书?除了你们,朝中也没谁记得我这么个人了。昔年几位二甲出身的同年倒是升得很快,有的都已经成为一方大员了,我呢?还在编书。人生境遇,谁说得准呢?” 这几人带了个头,接下来全是吐槽的。虞衡仔细一听,好家伙,这帮翰林们来头可全都不小,竟全是一甲出身,状元榜眼探花都有,还全都混得不咋样。 虞衡、展平旌和江弈然:……… 作为今年的三鼎甲得主,他们是不是得离这帮翰林们远一点?总感觉这兆头不太好的亚子。 这当然是说笑,双方解除误会后,周翰林对虞衡也没了偏见,反而因虞衡秀的那把过目不忘的本事对他刮目相看,爱才之心大起,虽然还是交给虞衡一堆起居注之类的记载让他好好记下,整理成册,但却没了之前想要刁难虞衡的心思,还会说几句软和话,也不贪虞衡的功绩,还在王掌院面前夸了虞衡几回。 主要的原因就是,那堆无聊且繁琐的记载,基本是翰林院中每个翰林都头疼的东西。不是这玩意儿不重要,而是太难记了,又没个章程。这种实录记载,又不像话本之类的东西还讲究逻辑条理,现实从来就不需要逻辑,今天还是个好皇帝明天就突然头脑发昏了这事儿也不是没有,还有各种皇子皇女宗室大臣的记载,按天来记载的,那真是考验人的耐性。 以前这堆玩意儿都是由王掌院下分任务给各个翰林学士,翰林学士们再往下派发任务,就这样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一个人也有三四本,虽然内容也多,又看得让人想睡觉,好歹总比一个人搞定这一堆东西好多了,那可是真堆满了一屋子,谁要是领了这个差事,那这辈子基本就没有出头的时候了。要知道,起居注可是每天都在记录的,实时更新,完全没个尽头。史官那边记载后,交由翰林院封存,但这些东西还要重新规整一下,永远都有事情要做。 原本大家都发愁来着,周翰林对着王掌院夸了虞衡几回后,王掌院发亮的眼神瞬间就落到了虞衡身上,过目不忘,这个技能不就正好能搞定那三屋子让人头疼的记载吗?年轻人,你这个技能非常好,就你了,去把那堆记载归整好了,本官看好你哦! 不管是哪个时空的领导,都十分擅长画饼。这位王掌院给虞衡安排了这么个无聊乏味的差事,自然要给虞衡灌点鸡汤,信誓旦旦地对虞衡保证,“下回陛下如若过问此事,本官定然在陛下面前替你请一回功!”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么个发展。虞衡忍不住怀疑地看了周翰林一眼,这位上峰真的是想提携他的吗?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来坑他的。 对于王掌院这种画饼的话,虞衡清楚得很,领导随便说说,自己随便听听,顺带再顺着领导的话头表个态就行,至于领导刚刚许下的承诺,那就当自己失忆了得了。 不过越是难度高的事就越容易出成绩,归整记录档案这事儿,景隆帝肯定也知道翰林院的难处,要是虞衡把这事儿完成得漂漂亮亮,怎么说也得在景隆帝面前留个能干的印象吧。 都正式踏入官场了,虞衡也不能一直想着靠家里,有表现的机会肯定要抓住。王掌院交给他的这个艰巨任务,在其他看来十分要命,虞衡却感觉不错,这正好适合他发挥,翰林院独一份,既能出风头还不会招人眼红。毕竟这差事是整个翰林院公认的难做,其他人只有感谢虞衡的份,就算有人看不过眼想酸几句的,虞衡直接扔给对方一句“你行你上”,绝对能达成绝杀效果。 过目不忘,就是这么有底气。 果然不出虞衡所料,翰林院其他人在听到王掌院将那几屋子的记载全交由虞衡处理时,第一反应都是向虞衡表示深切的同情,然后又齐刷刷庆幸一波,太好了,自己终于不用看那些让人想睡觉的玩意儿了! 来翰林院第三天,虞衡因为帮助同僚们脱离苦海,得到了翰林院上下的一致好评,人缘猛然便好,走在路上都能碰上主动上来跟他打招呼的。 苏熙还特地取笑了虞衡一回,“你倒是机警,现在翰林院提起你都赞不绝口。不过将这事儿,眼下也就只有你能做,其他人就算知道这是件能立功的事儿,也不能坚持那么久。那么几屋子书,要一一记下并归整分类,整理成册,没个几年做不下来。刚进来的翰林没有这个耐心,至于老翰林们,这事情完成后功绩也不算大,自然不想花这个精力去做,你来归整,倒是正好。” 虞衡也觉得自己接下这任务挺好的,点头笑道:“反正我也才刚进翰林院,不管能不能在陛下面前露脸,好歹真正做了点事,并未虚度光阴。” 苏熙点头,“你所言甚是,以你的速度,估摸着一个多月就能将这事儿做好,有侯府在,王掌院怎么也得给岳父大人几分面子,该是你的功劳,绝不会在陛下面前瞒着。” 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了,否则,好处别人得了,脏活累活全由你干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苏熙也见了好几起这样不平等之事,想着虞衡素来好脾气,都没怎么跟人翻过脸,在官场上最容易被坑。现在虞衡被王掌院派了这么个艰巨的任务,其他人想坑他也找不到地儿。说实在的,翰林院中,还真没其他活比虞衡接的这堆实录记载更坑。 要不是周翰林素来耿直,王掌院也有清正的名声,苏熙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看虞衡不太顺眼,联手来坑他的了。 也是想到了虞启昌,再联系虞衡的过目不忘技能,苏熙才能说服自己王掌院这是公正无私人尽其用。 虞衡就这么领了这份让翰林院其他同僚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斗志满满地去了装这些资料的屋子,迅速翻阅起记载来。 虞衡看书做题的速度早就在系统空间中练出来了,这会儿还不用他动笔写,速度更快,哗啦哗啦翻完一本书,书页就跟被风吹过似的,每页停留的时间就那么一丢丢,虞衡愣是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全都给记下了。要是有其他人在一旁看着,必然要倒吸一口冷气,虞衡这速度,哪能叫翻书?分明就像来玩的。那翻页速度,一般人字儿还没看完一半呢,他又继续往下翻,真难为他竟然能记得住。 虞衡不但记得住,还把看过的书根据内容进行分类,他记性好,看一本叠放一本,一天下来,四摞书垒得老高,简直让人怀疑他的那双是不是人类的眼睛,竟然能看得这么快。更恐怖的是,他竟然还都记住了,这是多么让人害怕的记忆力。现在一反推,众人都觉得虞衡能连中六元真是太正常了,有这记忆力,干什么不能成功? 虞衡一边归整资料一边还在心里琢磨着,这些东西虽然杂,大抵也能分成四类,不如向王掌院申请几个大书架,等自己把这些记载全部都归整完毕后,把他们分门别类往书架上一放,不正好就是个图书馆? 虞衡心里惦记着这事儿,转头就跟王掌院提了提。要是别人跑来对王掌院提这个建议,王掌院能当场让对方滚回家去好好想明白了再来翰林院当值。让木匠做书架不要钱的?给来看书的人提供的桌椅暂且不谈,光是这几个大书架要用的银子肯定就不会少。知不知道翰林院是清水衙门,穷的一批,谁给你的勇气来给本就不富裕的翰林院雪上加霜的? 不过提这建议的是虞衡,王掌院觉得自己将最难办的事儿扔给虞衡,面对虞衡时总有那一丢丢亏心,再想到护犊子的靖安侯……王掌院立即转变态度,不就是买几个大书架吗?买买买,翰林院这点银子还是出得起的! 王掌院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答应了虞衡这事儿后,便让人去了木匠铺向木匠订下这个差事。 虞衡十分满意,觉得王掌院果然是个好官,面冷心热,真是大宣好上峰。 很快就到了休沐的时候。 虞衡还记得他之前在折桂楼向其他人保证过的事情,一大早就爬起来收拾了一番,又喊来小厮,带好了笔墨纸砚和一根挂着“免费义诊”的竿子,草草用了早膳后就匆匆往东市赶。 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虞衡摆下的这个摊在一帮热情的小贩中十分不起眼,路过的人还挺好奇,哟,这后生长得还挺俊,就是不知道卖什么。一听虞衡是来免费为人诊脉开药方了,便有不少人疯狂摇头,“不了不了,我身子好得很,看什么病啊?” “就是,没看出毛病倒好,看出了点毛病,心里又总是惦记着,连觉都睡不安稳!” 这位一听就是个自欺欺人的家伙,蒙着耳朵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虞衡的客户对象也不是他们,这世上还是正常人多,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也颇为关心,反正虞衡是义诊,也不收钱,来他这儿诊个脉完全不亏,好歹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到底怎么样。 另一边,上回有幸在折桂楼中被虞衡诊脉的人,真像他们那天商量的一样,回去后就告诉了家附近那些生病了看不起大夫的邻居,让他们赶紧趁着休沐日去东市,新进状元郎就在那儿免费替人诊脉开药方,要去的赶紧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人总是要到生病难受的时候才会明白生命健康的可贵。这些人本就病重,纯属在家等死。这会儿听他们这么一撺掇,眼中立即迸发出强烈的求生光芒,好点的互相搀扶着过来,严重点的直接让家属抬过来,都来虞衡诊脉,眼巴巴地等着虞衡给他们宣读最后的审判。 对这种情况,虞衡早就有所预料。毕竟以如今的生活和医疗水平,小病拖成大病是常有的事,家境贫寒的,生病都生不起,只能赌命,情况能好到哪儿去? 为此,虞衡对自己下了狠心,直接让系统把空间流速调成了之前的两倍,怎么都要从名医大佬那儿将望闻问切这些全都学扎实了再说。药方这些他倒是不用担心,只要是能死记硬背的东西,那就难不倒虞衡,只要能确定病人的病因,虞衡就能根据相应记载,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酌情开药方。 决定出义诊,虞衡就做好了病人情况不会太好的准备。但见了这么多心酸的场景后,虞衡心里就像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心酸得厉害。 前来找虞衡看病的人中,有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四五岁幼儿,稍有不慎就会再也睁不开眼;也有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被送来,神情呆滞,双手颤抖,时常忘了发生过的事,子女将她送来看诊,面色十分不耐烦,话里话外都是对老人的嫌弃,言语十分伤人,老婆婆好几回都被气出了眼泪,还要笑着将眼泪擦去,自责于自己的身子骨不争气,年纪大了只会拖累家里。 看到这情况,气得虞衡差点掀桌和这几个不孝子打起来。 等到虞衡开了药方后,这位老婆婆的儿子更加不满意了,拉着老婆婆就准备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竟然还要我们自己出银子抓药?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谁有闲钱给她抓药?还说什么义诊,我还以为不收钱还给人发药呢!算了算了,回家吧!白来一趟,倒霉!” 虞衡那个气啊,侯府护卫已经出面将人拦下,冷着脸给对方发射死亡视线,大有对方再哔哔一句就送对方上路的架势。 人都有点欺软怕硬,护卫们表现的这么强硬,刚刚还嚣张的老婆婆的儿子们倒是都消停了,鹌鹑一样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说一句嫌弃的话,只小声向虞衡倒苦水,“真不是我们不孝顺,实在是我们也有一大家子人养,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去年年景不好,还饿死了个孩子,哪还有多余的银钱给我娘抓药?” 虞衡磨牙,“她可是你们的亲娘,但凡你们有点良心都干不出这事儿!” “我们带他来看病,已经够孝顺的了。娘,你自己说,这病还治不治了?” 老婆婆眼泛泪花,哑着嗓子不断摇头,哽咽道:“不治了不治了,怪我不争气,只会拖累你们。你们受累了!” 虞衡见不得老婆婆自责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生不生病也不是您能决定的,说不准您的病就是被这帮不孝子气的呢?您别有什么事就往自己身上扛包袱,这哪能怪您?砚竹,拿着这方子去药店抓几服药,让这位大娘带回去。” 砚竹是沈氏给虞衡准备的随行小厮,很是机灵,跟着虞衡还没多久,就已经了解了虞衡的喜好和性子。听了虞衡的吩咐,砚竹立即给了这几个不孝子一个大白眼,而后拿着药方一溜烟地跑进不远处的药房去抓药。 拿了药回来后,心知这些人的某些恶习的砚竹眼风像刀子一样四下一刮,冷冷道:“你们可别见三公子心善,想着动什么小心思,这位大娘委实可怜,我家公子心地仁厚为她诊脉抓药。损失有人想效仿这几个不孝子骗药,那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就别想完好无损的从这儿走出去!” 砚竹的话音刚落,就见人群中忽而出现了一堆彪形大汉,威严地扫过求医的人群,某些眼珠乱转正想动歪心思的家伙立即老实了,垂眉搭脸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排队等虞衡给他们诊脉。 虞衡偏头给了砚竹一个干得好的眼神,而后继续为其他人诊治。 话虽如此,但这帮人本来就是一穷二白的家伙,不然也不会一直拖着不看大夫,在家赌命了。虞衡又心软,见不得这种人间惨案,少不得自掏腰包将他们的药给一起买了。 人家开义诊,积累经验提升医术,金钱的损失基本没有。虞衡开义诊,血亏。 说实话,不远处医馆的大夫见虞衡开义诊,心情都不大美妙。这也很好理解,他们本来就靠着一手医术吃饭,替人看病拿银钱过活。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虞衡,跟他们抢生意不说,还免费。免费也就算了,竟然还倒贴药钱!也就是知道虞衡就摆这一天摊,否则的话,凭借虞衡当众砸了这么多大夫的饭碗还把他们对比成了一个只看银子的无能庸医之事,哪怕虞衡是侯府公子,有个实力强大的亲爹,全京城的大夫们也得联合起来给虞衡点颜色瞧瞧。 一百个人的任务很快就完成了,虞衡周围还围了一大圈前来求医的人。要不是他们的出现,家家都惨兮兮的,虞衡都不知道原来京城有这么多在生死线上挣扎求生的家庭。 看着一位位病人麻木的神情,再看看家属眼中的绝望愧疚等情绪,虞衡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忍不住对系统说,“你这个任务,除了考验我的医术外,还要考验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吗?” 客观来说,虞衡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足够强了,被系统名师们接连摧残全都扛住了,知道自己招惹了齐王这个大麻烦也淡定得很,甚至还能对着齐王开点嘲讽。但今天这些来求医的人,是真的破了虞衡的防。那位老婆婆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还有丈夫亡故,艰难拉扯几个儿女,却被疾病击垮的农妇;家徒四壁,孩子重病看不起大夫的衣不蔽体的夫妻,父母双亡,艰难背着重病妹妹过来求虞衡治病的七岁小男子汉,还有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底层百姓的缩影,真实得让人胆战心惊,虞衡一时间竟不敢深思,作为天子脚下的京城都有这么多贫困到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家,其他地方的底层百姓是不是过得更惨,情况更严重? 【宿主这么想就对了。你高高在上太久了,看不见底层人民的无助与挣扎。让你出来为社会做点贡献,顺便增长一下见识,不是挺好?】 “好是好,就是有点费眼泪。”虞衡忍不住埋怨道,“你知道我为了保持形象憋眼泪憋得有多辛苦吗?” 【又没人拦着你不让你哭,你自己形象包袱重,关我什么事?】 虞衡觉得这辣鸡系统怕是不能要了,没好几天又恢复了这副欠收拾的模样,忍不住小声骂了它一句,又继续埋头为病人诊脉开药方。 一整天下来,虞衡就没个得空的时候。他的摊子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离开时还有不少人没轮到,一个个神情黯淡,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又慢慢消失了。 虞衡见状,微微叹了口气,对着他们温声道:“明日下午,我下了值再过来义诊。你们别急,我给你们排个号,你们拿着号,按顺序过来排队诊治便是。放心,我既然说了要给你们治病,就不会食言。” 这帮衣衫褴褛的百姓当即就给虞衡跪下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向虞衡磕头,口中还喃喃道:“活菩萨啊!三公子就是慈悲的活菩萨!” 虞衡赶紧摆手,疯狂摇头再来个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我跟菩萨没有半毛钱关系! 看着众人感激涕零的模样,虞衡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赶紧抬手道:“大家都起来吧,我当不得你们这一跪。发给你们的纸条你们拿好了,根据上面的号来排队,明天我继续在这儿等着你们。天色不早了,大家也赶紧回家吧。” “多谢三公子,多谢三公子!” 周围百姓也不由感慨万千,背地里伸了个大拇指,低声讨论道:“靖安侯府的主子,都是这个!” “就是!当年靖安侯打得戎狄四分五裂,才有了我们的安稳日子。大公子和二姑娘也经常跟着沐老夫人施粥,现在三公子刚考中状元,正该建功立业的时候,心里惦记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呢!京城这么多贵人,哪位贵人像三公子一般,没有任何贵人架子不说,还亲自替平头老百姓看病,说出去都没人信!” “要我说,三公子就该考中状元去当官!他这样善心的好人,一心想着咱们老百姓,肯定是个好官!” 虽然民智还未开启,寻常百姓们不读书不识字,讲不明白大道理,经常被人忽悠。但百姓们也有自己的一套最朴素的判定标准,对他们好的就是好官,贪墨银子不干人事的就是昏官。 虞衡在他们心中,那绝对是好官中的好官,这么多年,就没听过哪位官员像虞衡这么放低身段亲自为百姓诊脉,见求医的百姓确实生计困难还白送药。这等爱民如子的官还不能称为好官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好官了! 被盖了个好官的戳的虞衡却并不是特别高兴,想着今天一天听到的人间惨剧,就觉得心里憋得慌,头一回恨自己的力量如此微薄,竟找不出解决的办法。 【宿主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就算是宿主上辈子,科技发达,现代化社会,国家不还要精准扶贫吗?有些山区贫困户,也没比今天宿主见到的这帮可怜人强到哪儿去。任何时代都会有这样的问题,宿主不要想着立马解决问题,太心急怕是要被问题给解决。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学着后世做个五年计划十年计划,慢慢完成这些小目标,汇聚起来就是一桩丰功伟绩。】 虞衡丧了半晌,听着系统为他鼓劲儿的话也没什么反应,自己调整了一下心情后,许久才垂死病中惊坐起,抓住了重点赶紧追问系统,“我今天看了多少个病人?应该超额完成你布置的任务了吧?” 【宿主总共看了两百一十七个病人,明天还排了三十个号,倒亏五百五十八两银子。嗯……以宿主目前的俸禄来算,宿主这是把近十年的俸禄都贴补进去了。】 “这不重要,反正我也不缺这点银子,救命要紧。”虞衡大方地摆摆手,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系统,语气十分雀跃,“那我的红薯土豆是不是可以兑换给我了?” 【这两个只能二选一,宿主想要哪个?】 “那就红薯吧。” 【叮——奖励已发放。这是经过系统改良后的红薯,适应能力极强,土地再贫瘠也能尽可能地保住高产量,用过的都说好!】 虞衡看着面前这堆胖乎乎的红皮黄皮红薯,忍不住眼泪汪汪:不容易啊,努力了这么久,经受了辣鸡系统这么久的锤炼,终于完成了它的要求,把红薯兑换来了! 第46章 三合一 虞衡一手拿着一个大红薯,给自己点了三百六十个赞,就差跑个圈来抒发自己激动的心情,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心情平复下来,忍不住对系统感慨道:“要是上辈子,有人对我说,有一天我会因为几个红薯而拼命努力,我一定觉得对方脑子有坑。人生,就是这么无常!谁能想到我会为了拿到几个红薯感动到流泪呢?” 系统十分上道地给虞衡发了个海豹鼓掌图: 【宿主好棒棒哦,但本系统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拿到红薯了确实不错,问题是,你会种吗?】 虞衡:??? 这问题太犀利了,虞衡瞬间愣住,卧槽,自己还真不知道红薯该怎么种,几月份种来着? 虞衡瞬间觉得手里的两个红薯不香了,垂头丧气道:“我只会吃。” 那委屈的模样,就跟胖橘发现它私藏的小鱼干被虞衡偷偷拿走了一样。 系统对此深表同情,而后十分给力地向虞衡提出了建议: 【这边建议宿主亲自下地种一种红薯呢,老师都给你安排好了,有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还有农学院教授,理论和实践一把抓,你值得拥有!】 虞衡震惊,“我考个科举当上了官,正是前途大好的时候,竟然还要学种地?”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废话!请宿主时刻记住,你的目标是成为名垂青史的好官。好官懂不懂!在目前这个以农为本的社会环境中,不懂农事你当什么官?怎么给老百姓做主!】 这话没毛病,虞衡想到种地的辛苦,脑补一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逼生活,还想垂死挣扎一下,“那我把这些红薯交给庄子上的佃户,让他们来种,行吗?” 【大头可以交给他们,不过我建议宿主先在系统空间内尝试种一遍,摸清红薯生长规律以及生长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一一记录下来,给予他们最正确最科学的种植办法。 当然,宿主不愿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吧,奖励的红薯就这么多,万一被不懂的人种瘸了,没什么产量还把这些种给霍霍了,那宿主再想要红薯,又得重新做任务了。】 虞衡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重做任务更艰难还是自己全程种红薯更辛苦,听了系统这话,第一反应先骂了系统一句奸商,而后陷入了纠结之中。 系统则好脾气地劝虞衡: 【反正你之前不是也跟着沐老夫人在家种种地,这次换成在系统空间种,不都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虞衡立即反驳,“在家种地那是看心情,翻几下土浇点水,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去管,主要还是下人精心伺候着。你是什么尿性我还不清楚吗,我要是真答应了在空间种地,你不得给我来个日晒雨淋大礼包?还会说这是让我体验一下普通老百姓的真实生活,必须让我体会什么叫做民生疾苦。这么艰难的未来在等着我,我还不能犹豫一下吗?” 系统:………宿主越来越精明,都不好坑了呢。 【那宿主到底种不种红薯?】 虞衡哽咽,“种!” 都拿到红薯了,一百步已经完成了九十九步,就差播种等丰收了。要是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导致要重新做任务,那多亏! 系统偷笑,十分贴心地告诉虞衡: 【名师已经为宿主准备好了,新地图也开辟好了,光照雨水都调成了大宣近五年的平均水平,就连土壤也是按照大宣目前的情况设置的。建议宿主多开几块地,不同土壤种出来的红薯,产量也是不同的。】 虞衡:……… “你这是想累死我吧?” 【不,本系统这是严格按照科学标准,为宿主提供最真实的种植环境,好让宿主拿到最真实的数据!】 虞衡冷笑,“得了吧,就算你的话说得再漂亮,也改变不了你的渣渣本质,就想看我吃苦受罪。” 然而心酸的是,就算知道系统不怀好意,虞衡还是要接受它的提议,吐槽完系统后,虞衡闭闭眼狠狠心,大声嚷嚷给自己打气,“开启新地图,我要种红薯!” 话音刚落,虞衡就见自己眼前倏地闪过一道白光,再睁开眼,就见一位身穿衬衫西裤,看不清脸的老教授站在他面前,瞧着倒是个温和性子,先笑眯眯地鼓励了虞衡几句,然后直接塞给他一本超厚的书,乐呵呵道:“这是我自己编写的书,里面涵盖了各种常见农作物的种植方法,虽是一家之言,但也是经过一次次的实验研究得出来的数据,应该还是可信的。年轻人,你很不错啊,瞧着是个锦衣玉食养大的贵公子,竟然还会想着种地?” 虞衡给了这位教授一个无奈的微笑,老老实实交代,“都是系统逼的。” 老教授一愣,而后又是一笑,“系统虽然有时候虽然强硬了点,但没有你的同意,系统也不能强行逼你完成任务。所以,还是你自己觉悟高。” 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老教授表示十分欣慰,而后决定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莫名其妙课业暴增的虞衡:??? 说来您可能不信,我就是想知道怎么种红薯而已。 然而教授一片好心,虞衡也不忍心辜负,只能含泪点头,答应了教授的提议,表示自己每天都来认真上课,一定不负教授的这番好意。 系统看着虞衡精准掉坑,冷冷一笑,心里很是嘚瑟:小样儿,就知道按你心软的尿性,一定扛不住这位教授的坑。乖乖给本系统学习去吧! 好不容易从教授那边上完课,虞衡总算弄明白了红薯生长需要的环境和条件,系统再次给他来了个瞬间变换场景,一道白光过后,虞衡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大片田地旁边,地里头还有位穿着夏装的老伯,正弯着腰,挥着锄头在松土。 见了虞衡,那老伯转过头来对着虞衡一招手,“愣着干嘛?赶紧过来帮忙,松完土我再教你怎么种红薯!” 虞衡还能说什么呢,赶紧拿了把锄头,吭哧吭哧开始松土并拨出土垄。 这位实践老伯人狠话不多,见虞衡老老实实地埋头干活,那架势还挺像模像样的,态度也不错,这才开始教虞衡怎么种红薯。 红薯并不是种下红薯长红薯,一整个红薯种下去不管,收成不太好。要先育苗,等红薯藤长出来后,再将红薯藤移植到土里, 系统给虞衡的是长了小芽芽的红薯,要自己培育红薯苗。虞衡跟着老伯的动作,将刚才用锄头拨出的可以种小苗的小坑再拨了拨,拨出一个小深坑,而后小心翼翼地将长着小芽芽的红薯放进去,小芽芽往上放好,而后开始慢慢填土,不能压得太实,免得将红薯的小芽芽给压死了,长不了,泥土盖过小芽根部大约半个食指那么高就可以,等上将近一个月,鲜嫩的红薯藤长出来后,再挖开,把红薯藤揪下来,按照正确的方法插进泥土里,这样,红薯的产量才能高。 虞衡跟着老伯育了一亩地的苗,累得腰酸背痛,一个劲儿地催系统,“发芽的红薯都种下去了,育苗过程你总可以帮点忙吧?开个加速呗~” 系统这回倒没说什么,十分爽快地给虞衡开了加速。虞衡就亲眼见证了奇迹的一幕,刚种下去才冒了一丢丢头的小芽,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窜,哗啦啦一下子就窜了一大截,虞衡目测大约有二三十厘米,正是将它们揪下来移植的好时候。 刚刚在老教授那儿上过课,对于这些理论知识,虞衡还是记得很牢固的,便抬眼往老伯那儿望去。 老伯蹲下来拿着一根红薯藤仔细瞅了瞅,而后招呼虞衡,“可以摘红薯藤了,注意看我的动作,找到红薯藤上这个鼓出来的茎块,这就是以后能长红薯的地儿,你拔红薯藤的千万小心点,别把这小包包给揪坏了。” 虞衡认真点头,仔细盯着老伯手上的动作,脑海里几乎生成了录像画面回放,在心里模拟好几遍后,虞衡才郑重伸手开始采红薯藤。 这么多的红薯藤,一亩地都是绿油油的,虽然藤和藤之间还没到相互缠绕的长度,但这地足够大,长出的红薯藤也足够多,虞衡都不知道自己采了多久才将红薯藤采完。 就这,虞衡还受到了来自老伯的鄙视,“年纪轻轻干活怎么这么不利索?看看,刚才这亩地的红薯藤,一大半都是我摘的!” 虞衡:……… 行吧,种地菜鸡在种田大佬面前只有挨批的份,不敢多话。 老伯埋汰了虞衡一通后,又瞅了虞衡一眼,沉声道:“等会儿插红薯藤的时候,你看仔细点,学会后手脚麻利点,别磨磨唧唧的,瞅着让人不痛快。” 虞衡安静如鸡,老老实实点头应了,跟着老伯抱着刚采下的红薯藤来到另一片地上,认真听老伯讲窍门。 “喏,你看这个鼓起来的小包包,等会儿插红薯藤的时候,注意把这个小包包往下放,靠近地底的土上,别压得太紧,这样它才能长得好,产量高。” 虞衡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红薯藤,发现一节红薯藤上每隔不远就有一个小包包,照着插在土里的那段长度来看,应该能有三四个包包,不知道一个坑能长好几个红薯,是不是就是这些小包包的功劳。 老伯把注意事项和小窍门都讲了一遍,见虞衡插红薯藤插得慢慢熟练起来,老伯便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手站起身来,道:“既然你已经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就自己慢慢种吧,我回去了。” 虞衡震惊,“您不再看看吗?这么多亩地……” 然而虞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伯打断了,“这么多亩地跟我没关系,不都是你要种的?” 虞衡眼前一黑,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黄土地,差点昏过去,正要开口,老伯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气得虞衡赶紧疯狂呼叫系统,“辣鸡系统你给我滚出来,别装死!老伯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地让我种,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吧?” 【不是说了,考虑到各地的土壤情况不一样,让你多种点地,最后得到的数据也更精确。】 “那也不能这么坑我啊!这得有五六亩的地了吧,我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宿主怕是忘了,系统空间什么都不多,就是时间多。别说五六亩了,就是五六百亩宿主都能种得完。行了,别废话了,赶紧重吧。我真没坑你,大宣这么大,各地土壤条件也不一样,我都是采了个平均数值,给你分了东西南北中五个部分。粮食一般都算亩产量,你每个部分种上一亩,收的时候不正好得个确切的数字?】 虞衡狠狠磨牙,“行,算你狠!” 然后系统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虞衡,他还有更狠的。 原本虞衡在空间中是被系统屏蔽了痛觉这类负面感受的,结果等到虞衡认命地开始扛着锄头翻地的时候,好家伙,还没翻多少地虞衡就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疼,忍不住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让宿主体验一下民生疾苦,把你的痛觉屏蔽掉,那不是体验了一个寂寞?加油吧宿主,五亩地正等着你翻呢,翻完还得插红薯藤,搞快点!】 虞衡差点给系统来个当场罢工,这都是什么绝世坑货,有它这么坑宿主的吗? 更让虞衡怒气值爆表的是,系统这坑货还给虞衡来了个烈日当空照,让虞衡完美再现了一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苦逼场景。 虞衡累得连骂人都不想骂了,翻一下地休息一下,仰头吨吨喝完一瓶水,继续顶着炎炎烈日干活,任由汗水跟下雨似的砸进泥里,把要翻的地当成是辣鸡系统,一锄头一个小辣鸡。 系统也没真想把虞衡逼疯,虞衡翻完这一亩地后,系统就屏蔽了掉了虞衡的五感,顺带清掉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虞衡坐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又骂了辣鸡系统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插红薯藤。 骂归骂,虞衡也确实体会到了普通老百姓的辛苦。他就干了这么一点活就累得受不了,把辣鸡系统骂了好几顿。寻常百姓每天要干的活可比这多多了,要是碰到农忙时,那可真是连吃饭的功夫都是腾出来的,有时候晚上就住在田埂上守着,确实不容易。 更要紧的是,哪怕累成这样,老百姓的日子也没好过哪儿去。碰上老天爷心情好的时候还好,风调雨顺,能有个大丰收。除去给朝廷交的税收,剩下的粮食好歹能养活一家人。要是碰上荒年可不得了,白白辛苦一年,到头来连肚子都填不饱,不得已只能卖儿卖女。天气若再恶劣点,又正好碰上乱世的话,那就更不得了,完全是一出大悲剧,饿殍遍地易子而食,史书记载中的短短八个字,便描绘出一个人间炼狱。 虞衡看了看自己手掌上被磨出的血泡,再次叹了口气,仔细地按照老伯说的小窍门把红薯藤栽下去。 种地可比念书可怕多了,对于他这种咸鱼来说,体力劳动真的比脑力劳动痛苦一百倍。 【宿主知道就好,下回念书学新知识的时候就别再闹脾气啦。对比之下,坐着念书多幸福!】 系统觉得果然劳动改造才是最适合鞭打咸鱼的办法,这不,大咸鱼亲自下回地后,都不抱怨自己之前给他安排的任务太重了。 果然,虞衡就是欠收拾。 欠收拾的虞衡分了好几天才把五亩地的红薯藤给种下,又催着系统开加速,这可是他凭本事种的红薯,必须得全部挖出来好好跟大伙分享一下。 狗逼系统也没为难他,最重要的体验人生阶段,虞衡已经体验过了,这些小细节系统也不会卡得这么死。当然,最重要的是,它要是再搞骚操作,按虞衡的狗脾气,怕是真的要罢工了。按它的经验,虞衡这会儿肯定在憋大招。 系统这次还真猜对了,惨遭系统折腾的虞衡插完红薯藤后,越想越气不过,特别想给这个狗逼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是说让我当个名垂青史的权臣吗?等到红薯种出来了,我把红薯献上去就辞职回家当咸鱼,看辣鸡系统还敢不敢折腾! 系统虽然按照虞衡的要求开了加速,但虞衡心里的憋屈还没消。加速是开了,红薯还得自己挖呢。虞衡一边吭哧吭哧扛着锄头挖红薯,一边在心里诅咒了上万遍辣鸡系统,恨不得它立马短路报废,自此和它江湖不见。 劳动虽然辛苦,但丰收的喜悦却是巨大的。看着堆成了小山的红薯,虞衡心中顿时豪气冲天,这可全都是他的劳动成果,不用尝都觉得这红薯的滋味美爆了! 经过统计,虞衡种的这五块地,产量差距并不是特别大。主要是红薯的产量十分给力,在好的生存环境下,没有肥料,亩产量达到了惊人的两千斤。虽然比不过后世动不动就大几千甚至上万斤的亩产量,但这会儿没有化肥农药,土地远不如后世肥沃,能有这么高的产量,虞衡已经十分满足,短暂的忘记了系统带给他的苦难,真心实意地夸了系统一波,“果然你空间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这产量,传出去绝对是让所有人虎躯一震的水平,这才是真的捡到宝了!” 要知道,现在粮食的亩产量大约在三四百斤左右,这还是良田才能有的收成,若是瘦田,能有个两百斤的收成就不错了。江南那边的粮食产量高一些,一亩田能有五百斤的粮食,物产丰富,才被称为鱼米之乡。红薯这产量,已经是江南良田的五倍了,谁能不震惊? 景隆帝施行仁政,目前大宣的税收为什一税,加上丁税户税和徭役兵税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税,百姓一年的收成,差不多一半都用来交税了,辛辛苦苦一整年,也就堪堪糊口。 在这种情况下,红薯这个产量,怎么看怎么逆天。 虞衡望着地上的一堆红薯陷入了沉思:现在红薯有了,自己该怎么把它呈上去呢? 红薯喜温畏冷,现在是五月初,正是种红薯的好时候。虞衡这会儿把红薯拿出来,说不准还能赶上趟,抓住机会种一回来个大丰收。 【农业是国之大事,你突然呈上个东西说产量大,也没什么证据证明,谁搭理你?请宿主清醒一下,你现在就一六品小官,连参加大朝会的资格都没有呢,可悠着点吧!】 虞衡翻了个白眼,“知道了,还不是你的骚操作太多,把我都给气糊涂了。” 系统:???宿主真是甩的一手好锅,这都能怪到它头上? 算了,之前把他折腾得这么惨,他口嗨抱怨几句就由他去吧。 虞衡也知道这事儿急不来,看着自个儿种出来的这么多红薯,又觉得怪舍不得的,多好吃的东西啊,自己可不能吃独食。 虞衡想了想,趁着休沐那日,打发了所有护卫和小厮,自己跑到市集上去转悠。东市西市全都去逛了逛,时不时还会碰上被他诊治过的人同他打招呼。在更为繁华的东市上,虞衡还见到了雍然人牵着好几大马车的东西在做生意,瞧着种类还挺多,布匹皮子草药应有尽有。除雍然人外,市集上还有其他小国的商人在摆摊,应该都是西域那一带的。虞衡兴致勃勃地去他们的摊位上逛了一圈,买了点草药和香料,又接着向其他小国商人摊位上走去,逛遍了东西两市,虞衡的收获也不小,又在一个皮肤略黑,自称为吕松人的小贩面前停了下来。 嗯?这个国家的名字略耳熟,如果没记错,在虞衡上辈子的时空,红薯好像就是某位商人历经波折从吕松带回国的? 当然,那都是发现美洲大陆之后的事了,吕松国的红薯也是别的国家带过去的来着。 不过,因为这特别的缘分,虞衡还是停了下来,在这位小摊贩的摊上选了几样特色饰品付了银子。 见自己买的东西够多了,虞衡又问人买了个麻袋,将东西全部一股脑的装进麻袋里。而后,虞衡便走进一个拐角处的死角中,再次出来时,手里的麻袋便多了不小的分量,鼓鼓囊囊一大袋,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虞衡行事较为小心,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没人发现他往死角里去过,见他拎着个这么大的麻袋,也没觉得奇怪,这位公子今天一直在市集上逛悠,也没少买东西,估计是刚才又在哪个摊位上瞧上了顺眼的东西了吧。 虞衡拎着这一大袋红薯,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又请人跑腿,前去靖安侯府通知门房,让他安排好马车过来接自己。 大几十斤的袋子,谁拎谁知道。虞衡还想保持点形象,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把麻袋扛在肩膀上省力气,就只有费劲儿地拎着了。 好在侯府的马车来得很快,随行的护卫一见虞衡拎了这么大一个麻袋也觉得很是吃惊,忍不住笑道:“三公子这是寻摸了多少好东西?这么重的麻袋,您直接让店家送去靖安侯府便是,哪能自己拎着呢?侯爷可说了,您那双手,金贵着呢!” 虞衡心道要是让店家送,我这麻袋里多出来的红薯不就又多出了一个人注意到?哪怕他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心里不得嘀咕一句三公子刚刚又买了些什么,瞧着倒好像是什么瓜。 虞衡在细节方便还算谨慎,顺利将这袋东西带回了家。 沈氏和沐老夫人听闻虞衡差人过来要马车,心里还担心他来着,婆媳俩还在讨论虞衡要马车到底要干嘛,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就见虞衡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护卫扛着一个分量十足的黄色麻袋跟在他后头。 沈氏不由诧异,“你平常都不大爱买东西,今儿个怎么买了这么多?整整装了一麻袋呢!” 虞衡立即拆开麻袋,拿出了一个红薯向沐老夫人献宝,“祖母您看,这是我从那帮外族人那儿发现的新东西,据说这玩意儿挺好吃的,产量也高。祖母您不是闲暇时就爱种种地,不如种个新东西?我还能帮上点忙呢!” 自己在系统空间可是没白干活,整整种了五亩地呢! 沐老夫人当即笑了,接过红薯仔细看了看,端详了片刻才道:“这是何物?我还真没见过。若是真像那小贩所说的,这东西产量十分高,那确实要种上一种。若是小贩的说辞不假,得了样产量这么高的粮食,那可得呈给陛下看一看,让百姓们都种一种,好歹能多些果腹的东西。” 整个靖安侯府,就属沐老夫人种地的经验最丰富,一听虞衡的话,便下意识地说出了这番话来。 虞衡也连连点头,大力夸他祖母,“还是您想得通透,我就是听小贩说得有趣,觉着好玩买回来了。” “好玩就买下来,这没错。咱们侯府又不是给不起银子。”沈氏一拍虞衡的肩,“衡儿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娘说,娘让人去买。省得你自己跑出去,还要拎东西。你哪干过那样的重活!” 虞衡心说拎个麻袋算什么重活,您儿子我可是能一口气挖完五亩地的狼灭,这点劳动量完全不算事! 想到这里,虞衡又忍不住骂了一回不干人事的系统,给了沈氏一个孺慕又轻松的目光,又充分肯定了沐老夫人的意见,小声提议道:“我买的红薯也不少,索性就自己留一些,蒸了煮了吃上一回试试也行,剩下的便让人带去庄子上,让他们好好种一种,看看收成到底怎么样!” “这主意好。”沐老夫人点头,又笑着看向虞衡,眼中充满着年长者的智慧,含笑道:“不过,小贩的话多有夸大,不可信。想来是这红薯的产量确实还不错,却被他们把一分吹成了十分,你只管让人种去便是,不过自己不要花太多心思留心此事,好好当差才是要紧。” 虞衡连连点头,十分听话地开口道:“放心吧,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明白。王掌院近来可器重我了,给我安排了一份容易出头的差使。等我做好了,说不准还能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那就更得好好干了!”沈氏笑咧了嘴,“回头你立了功,说不准官职还能往上升一升。我儿子怎么说也是大宣开朝以来第二位六元及第之人,这等厉害人物,怎么能一直待在翰林院编书?怎么都得像方山长一样,一路青云直上位至阁老才好。” 不得不说,沈氏这几年是真的飘得厉害,从以前担心儿子太废饿死自己转变为我儿子这么牛逼不当个首辅都对不起他六元及第的名头。 虞衡特想说自己的官职能不能往上升,红薯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但没有事实数据做支撑,虞衡也只能闭嘴。 虞衡装进麻袋里的红薯得有八十多斤,大半发了芽可以开始育苗,虞衡便拿出一小部分留给沐老夫人种着玩,剩下的这些全都交给庄子上的仆役和佃户,让他们仔细种着,看看收成到底如何。 不得不说,虞衡是个十分贴心的主子。考虑到红薯是个新品种,其他人没见过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种,虞衡还特地去他们上了一堂怎么种红薯的实用课程,内容详尽,语言又风趣易懂,佃户们听完后全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按照虞衡说的话严格按照步骤来种红薯,争取来个大丰收! 虞衡对此表示十分感动,然后决定给他们设置一点小奖励:产量超过六百斤的,一家奖励二两银子。 佃户们:……虽然二两银子的诱惑很大,但三公子您是不是不太清楚各类粮食的产量?张嘴就是亩产六百斤,除非是撞了大运,否则,哪样粮食的亩产能有六百斤? 当然,也有脑子灵活的,猜到这玩意儿可能产量不低,不然三公子也不会张嘴就是六百斤的产量,考虑到这位公子不是说大话的人,那这产量很可能是真的。甭管这玩意儿味道如何,来历如何,就冲这产量,便足够让农户们疯狂了。 佃户们心思各异,目的倒是明确,一定把东家吩咐的事给办好了。这新东西舍不得种在良田地里,换块不好不坏的地种种倒是可以,真要有六百斤的产量,他们宁愿不要那二两银子,只求东家赏他们一些种子! 发了芽的红薯虞衡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剩下的那部分没发芽可以吃的红薯,虞衡脑海里当即回忆起了红薯的各种吃法,蒸红薯、煮红薯、烤红薯、炸薯条、红薯团子……… 吸溜,想想就忍不住流口水。 虞衡素来不会亏待自己,这会儿红薯都摆在面前了,能忍住不来个花式吃红薯套餐? 于是,这一日,靖安侯府的厨娘就开始了和红薯死磕的日子,蒸煮炸烤齐上阵,厨房内时不时飘出的香甜气息将人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尤其是炸薯条,红薯切成半指宽长条,裹了淀粉往锅内一炸,顿时香气四溢,炸出来的薯条外酥里软,口感极佳。虞元昼小朋友尝了一根后顿时眼睛一亮,一屁股坐在装着薯条的大碗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奶娘,等着她的投喂。 这孩子还不到三岁,油炸食品不能吃太多,虞衡拿了两根薯条,让小胖墩一手拿了一根,自己慢慢吃,趁着小胖墩不注意便将碗挪开了,免得他再惦记。 好在小胖墩没注意到虞衡的小动作,一手拿着一根薯条,心满意足地笑了,一边咬一口,吃得很是高兴。 烤红薯的卖相最差,吃起来却很是香甜。虞启昌和虞铮最喜欢这个,眨眼间就吃了俩,现在正朝着第三个努力。 沐老夫人上了年纪,牙口已然不太好,对软糯的蒸红薯赞不绝口,“这红薯又软又香甜,正适合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吃。” 虞衡也觉得这红薯格外甜,听着家人们的赞誉,虞衡收获了双份的快乐,这都是他辛辛苦苦在空间里种出来的,好吃翻倍! 剩下的一小部分红薯,虞衡给虞娇送了点,又在好友聚会时给小伙伴一人分了点薯条,成功勾出了他们馋虫,而后特光棍地表示,存货就这么点,没了。 展平旌萧蕴等人:……你怕不是在逗我们,有你这么送礼物的吗? 虞衡双手一摊,表示等到十月后,红薯丰收了再请他们好好吃上一顿。 众人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都等着十月份收虞衡的红薯大礼包。 萧蕴的薯条没吃完,带了点回家,回来后径直向书房去找承恩公,在他面前晃一晃,示意自己回来了,给他留个印象。 承恩公书桌上也贴了小儿子三个字,见萧蕴进来,承恩公眼神往桌子上小抄上一瞥,明白萧蕴今天出去干什么后,立即被萧蕴手中用手帕裹着的薯条给吸引住了。 萧蕴是个孝顺儿子,见承恩公的眼神一直往自己手里的薯条上瞟,便将薯条递了过去。 承恩公一尝,好家伙,又多了一个等虞衡送上红薯大礼包的人。 听萧蕴转述了虞衡试着种红薯看产量的事儿后,承恩公琢磨了一晚上,觉得应该为虞衡再邀个功。虞衡官职低见不着景隆帝,他可是天天见的呀! 安排! 第47章 三合一 承恩公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人,说干就干,第二天起床上完朝后就逮了个机会“不经意”地向景隆帝透露了虞衡新找来了一样据说产量不错的农作物,叫什么红薯,吃法还挺多,口味也不错,软糯饱腹还有一丝甜味。他尝了几根薯条,吃着很不错。 景隆帝听了这话,当即就来了兴趣。自古以来农耕都是重中之重,能发现一样新农作物,别管产量高不高,好歹也是一样能吃的东西,百姓们的食谱上又能多出一种吃的,多好的事。 再一听承恩公话里的意思,这什么红薯口味好像还真不错?要知道承恩公养尊处优多年,嘴也叼,能得他一声夸,证明这红薯是真的好吃。 景隆帝登时来了兴趣,双手交错在宽大的袖袍中,以一种放松的姿态笑着问承恩公,“得了美食,舅舅竟然不给朕带一份,还在这儿勾起朕的馋虫,未免太过分了。” 承恩公两手一摊,“虞家那三小子就做了那么一点,蕴儿也没分到多少。老夫尝了个味儿就没了,正抓心挠肝似的惦记呢!” 舅甥二人闲话家常,并不提皇帝的吃食需要重重查验这一茬,免得毁了这难得的和睦温情的氛围,太过生分就没了应有的感情了。 景隆帝对于承恩公时不时在面前替别人,尤其是虞衡刷存在感的事儿也习惯了。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怪异,要是承恩公天天在景隆帝面前蹦跶为萧蕴找存在感,景隆帝说不定会觉得反感,你家儿子体质奇葩又不是朕的错,天天在朕面前蹦跶,是对朕的记性不满吗? 但承恩公一般都是夸别人的时候顺带提一嘴萧蕴,重点都放在被夸的人身上,还挑的都是有意思又确实对民有益的好事来说,景隆帝心情舒坦的同时,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起来那个奇葩体质的表弟是不是又被自己给遗忘了。 再把亲情滤镜一戴,嚯哟,可怜天下父母心,舅舅摊上这么个让人发愁的儿子也怪惨的,朕再扒拉一下身边的职位,看看能不能让那倒霉表弟露回脸。景隆帝有时候还挺恶趣味,每回看承恩公想尽办法拐着弯给萧蕴刷存在感就想笑。 舅甥二人进行了一场亲热而友好的谈话,景隆帝回头就把萧蕴传唤了过来,直接破格将他升为自己的近卫。品阶虽然没变,但这差事已经足够让人眼红了。 多少人汲汲营营一辈子,就为了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却一辈子都找不着机会。萧蕴倒好,轻轻松松就完成了这一步跳跃。 无怪乎其他官员总喜欢逮着外戚说事,就这被皇帝重视的程度,谁看了不眼红? 当然,景隆帝会这么爽快地顺着承恩公的意重用萧蕴,也和承恩公这些年只干实事不搞骚操作有关。换个成天作妖的外戚,别说是亲舅舅了,就是亲外公景隆帝也得把他给按下去。 更重要的是,萧蕴本人够给力啊。实打实的武状元,十分能打。景隆帝还记得之前虞衡他们去江南被山匪绑的事呢,那会儿不就是没人注意到萧蕴,让他光明正大地溜了,回头带了一堆官兵前来救人?这么一看,萧蕴分明就是个十分合格的护卫啊,平时不起眼,关键时刻也能被敌人忽略,绝对是能逆风翻盘的关键人物。这等人才,拎过来做自己的近卫,瞬间觉得安全感直线上升了呢。 除了将萧蕴提为天子近卫外,景隆帝还特地召见了虞衡,想问问他红薯的事情。 传圣谕的公公来到翰林院时,虞衡还蹲在屋里整理记录来着。王掌院都快把虞衡给忘了,这家伙每天点完卯后就蹲在屋里不怎么出门,存在感不强也正常。见了传圣谕的公公,王掌院还问呢,“高公公,多日不见,近来可好?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高公公拂尘一扫,笑得一团和气,“劳王大人惦记,咱家一切安好,今儿个过来,是传虞状元进宫的,陛下正巧得空,说是要听虞状元讲经呢!” 王掌院这才想起来,新科状元郎被他安排整理零碎的记录去了,连忙笑道:“高公公辛苦,先喝杯茶,我这就让人把虞衡叫来,免得陛下久等。” 虞衡听到消息后还是懵的,景隆帝怎么突然就想起他来了?他还打算把这些记录整理完毕像图书馆一样分门别类,做出成绩来后再让虞启昌提一提他,一口气在景隆帝把脸和功绩都给刷了。这段时间他低调得不得了,在翰林院的存在感都不太强,怎么景隆帝就突然间传召他进宫讲经了? 虞衡一脸懵逼地来到了高公公面前,然后在高公公的殷切笑容下,茫然地跟在他身后往宫里走,见王掌院离开后,虞衡顺手给高公公塞了个钱袋,小声打听,“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哎哟我的虞小状元,我们哪敢私自揣摩圣意哟?不过听说,今儿个前朝并无大事,陛下散朝后还留了几位大人用茶,有个笨手笨脚的东西不小心将茶水洒了,好在陛下宽仁,没罚他。”高公公年纪较轻,性子较为跳脱,许是在宫里憋狠了,这会儿话还挺多。 虞衡迅速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瞬间淡定了。小太监打翻了茶水都没发作,看来景隆帝今天应该心情不错。 这才好啊,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莫名其妙撞到景隆帝枪口上。 后世社畜撞大老板枪口上可能被骂或者被罚工资,实在待不下去还能炒老板鱿鱼找下家,这会儿的官员要是撞景隆帝枪口上,那就只有忍着这一个选项,还得担心他一想起你就膈应,把你扔一旁不管,看着别人升官发财志得意满,自己则蹉跎半生。 想想都觉得心酸。 虞衡倒没这个困扰,再不济他还有虞启昌这个亲爹能捞他一把呢,就算真惹恼了景隆帝,虞启昌也能想办法把景隆帝掉的好感给刷回来,机会总比别人多。 不过让虞衡没想到的是,景隆帝竟然张嘴就问他,“听说你新得了个叫红薯的粮食,味道很是不错?” 虞衡当时就震惊了,景隆帝的消息这么灵通的吗?自己才把红薯拿出来几天啊,他就收到消息了?果然不愧是能缔造出太平盛世的君王,对朝堂的掌控简直可怕。 好在虞衡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一听景隆帝这话,虞衡当即就答道:“回陛下,微臣那日也是凑巧见了个外族商贩,说的什么话微臣也听不懂,勉强弄明白他是海外过来的,一个劲儿地夸红薯,好像说这东西是他们的那边圣物,产量极高。微臣便想着,不管产量高不高,好歹是一样粮食,能吃就行,便将他带来的红薯全都买了。发芽了的都让佃户仔细种了下去,就等着十月份成熟的时候,看看这红薯的产量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神奇。” 说完,虞衡还笨拙地拍了一把景隆帝的龙屁,“陛下威名远播,我大宣国富力强,引得万国来贺,海外之人也心慕大宣繁华,不辞辛苦,漂洋过海来到大宣,学习大宣文化,才让微臣发现了红薯这东西。” “行了,不会说奉承话就别为难自己。”景隆帝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让人给虞衡安排了个座,又笑道,“你这性子,和你爹你哥一模一样。朕听奉承话都听得耳朵起茧了,就想听听你们的大实话。别紧张,朕又不吃人。说说,你那红薯种得怎么样了?” 虞衡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计划通,以后不用绞尽脑汁说好听话了,肃手答道:“回陛下,微臣和祖母在府中也种了一小块红薯,现如今还在育苗,长势倒是不错。陛下若是感兴趣,微臣每天都记录一下红薯苗的变化,浇水除草都记上,等到它成熟后,再看看收成如何,都一一记下,数据总不会说谎。” 景隆帝赞许地点头,“你倒是个能沉下心的,年纪轻轻行事就能这般沉稳,你爹总不会再为你发愁了。” 原来自己先前的废物行为景隆帝也知道吗?虞衡莫名有些羞耻,尴尬地挠了挠头,脸色微红道:“咳……微臣以前,是挺不争气来着。” “什么不争气?”景隆帝笑,“依朕之见,你这是仗着脑子聪明放纵自己玩闹。这不,懂事了就自己想明白了,认真念书还考了个六元及第。听承恩公说,你爹没少在他们面前炫耀你这个会念书的好儿子,都把他们听烦了。” 虞衡万万没想到,景隆帝对臣子之间这种小八卦也了如指掌,瞧着不仅不排斥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还挺乐意参与进这个话题,可以说是非常接地气了。 这么想着,虞衡的心情又放松了不少。再面对景隆帝时,虞衡就没有了原本的敬畏感,胆肥得将景隆帝当成某位亲近的叔伯对待,还能顺势说几句玩笑话。 景隆帝还真就吃这一套,他膝下六位皇子,除了太子在东宫外,其他五个皇子全部都在外开府成婚搬出了皇宫,宫内倒是还有几位年幼的公主,也有皇孙来给景隆帝问安,景隆帝也算是享受了天伦之乐。 人年纪越大,对亲情的需求就会越高。景隆帝本身又是个仁慈的君主,对官员们的态度比先帝温和多了,又经常听虞启昌吐槽儿子夸儿子,可以说,他虽然在殿试之前跟虞衡没有过任何接触,但虞衡在景隆帝心里的分量还是和同年的展平旌等人有所不同,四舍五入一下,虞衡也算是景隆帝看着长大的子侄,对他自然会多出一点宽容和放纵。同理还有萧蕴,这位是景隆帝的表弟,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奈何体质太奇葩,景隆帝能想起他来全靠承恩公时不时帮他刷一刷存在感。 这种情况下,虞衡对景隆帝的态度亲近些,并不会让景隆帝觉得冒犯,反而觉得虞衡挺实诚,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聊完了红薯的事儿,又唠了会儿家常,景隆帝这才把话题转到了让虞衡讲经这上头来,这才是他传召虞衡进宫的理由来着,“你连中六元,正是得意之时,想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应当难不倒你。朕今日想听听《孝经》,不知你可有其他见解?” 《孝经》总共十八章,大宣如今以孝治天下,《孝经》的地位可想而知,景隆帝给虞衡出的这个题目看似容易,实则困难很大。这样重要的书籍,前人已经不知道讲过多少个令人惊艳的观点了,虞衡要想推陈出新,难度系数极高。 也就是说,讲《孝经》,不容易出错,更不容易出彩。 虞衡还是挺想凭自己的本事让景隆帝留下深刻的印象的,好歹他也是连中六元的传奇人物,若是讲的全是拾人牙慧的观点,那还有没有六元及第的排面了? 《孝经》并不只是单纯讲子女对父母的孝顺,而是对各个阶级的人的“孝”都做出了繁琐的规定,子女之孝、卿大夫之孝、士和庶之孝各不相同,都有明确的规定。 虞衡直接跳过章节内容,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开始向景隆帝分析《孝经》中提出的道德规范和律法之间的联系,而后继续深挖道德与法治二者如何相辅相成共同治理国家,洋洋洒洒一大堆,说到兴起之处还提到了后世的某些观点。景隆帝最开始闭着眼一边听虞衡讲经一边小憩,随着虞衡的话越来越放飞,景隆帝的眼睛也慢慢睁开,认真听着虞衡的观点,时不时露出深思之色。 在虞衡扯犊子似的将话题扯到了孩童身心健康上时,景隆帝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虞衡的话,皱眉问道:“这样对孩子不好,那样也对孩子不好,这是养孩子还是养祖宗呢?自来父为子纲,只有孩子顺从父母的,哪有父母费心哄着孩子的?” 说到兴头上的虞衡立即顿住,轻咳一声小声解释道:“正因为孩子年纪小,宛若白纸,分不清好坏,才更需要父母花费精力照看引导。孩童时期若是受过伤害,容易在心底留下一辈子的伤疤,伤人又伤己。一般来说,小时候受过伤害的孩子长大了,要么将那段记忆封存,成为忌讳,要么心理强大,治愈自己,但自己小时候没能得到的东西,会用另一种方式补充回来。” 景隆帝回想了一下自己幼年和青年时期,同萧太后一起被贵妃和御王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子,心情便不像最初一般美妙。再回想自己当了爹后,也确实想让每个孩子都体会到父爱,不像当年的他一样,只能躲在暗处羡慕御王独得先帝宠爱,更是对贵妃这个位份心生不喜,登基后就没立过贵妃。 仔细一想,这一桩桩,一件件,还真像虞衡说的,都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 景隆帝微微点头,觉得虞衡这话确实有道理,又摇头笑道:“你说的这些注意事项,也就适合家里孩子少,最好就一两个,才能这般精心教养,除却让他锦衣玉食外,还要时刻留意他的心情,孩子多了,哪家父母能照顾到每个孩子?总有被父母忽视的孩子,若是因此就自怨自艾,倒让人觉得没出息。” 虞衡只能点头表示同意,时代背景不同,景隆帝能这么想已经算是很开明的了,不能要求再多。 景隆帝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笑眯眯地赏了虞衡一块贡墨,“你这话也颇有道理,很是新奇,朕听着也觉着有趣,下回得空,再传你进宫来为朕讲经解闷。” 虞衡拿着赏赐美滋滋地走出了御书房,正巧碰上了前来找景隆帝的秦首辅。 秦首辅生得仙风道骨,换身道袍装个老神仙完全不违和,就算老了,也是个俊美的老头儿。见了虞衡,秦首辅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虞衡一番,见虞衡手里还拿着景隆帝赏给他的贡墨,秦首辅顿时微微一笑,“看来你的经讲得不错,讲的哪一经?” 虞衡拱手,“陛下让下官讲《孝经》。” 秦首辅目露了然之色,“看来你的话很合陛下心意。” 虞衡只能谦虚道:“大概是陛下看下官年纪小,赏了样东西鼓励下官吧。” 秦首辅见李总管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又勉励了虞衡几句,跟着李总管进了御书房。 虞衡看着他卓然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秦溶月,暗道一声秦家人都生得一副好相貌,颜值和实力并存。 ======================== 景隆帝在虞衡离开御书房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朕记得,朕的私库中还有不少犀角香,找几块给齐王送去吧。” 李总管恭敬应了,又禀了景隆帝秦首辅求见,景隆帝这才收了眼中的怅惘之色,恢复了原本弥勒佛的模样,“传他进来。” 秦首辅进了御书房后,也没废话,直接禀明景隆帝,“陛下,江州刺史加急密报,疗州连日暴雨不歇,恐有水患。依臣之见,朝中应早做打算。” 景隆帝一听这话,立即坐直了身子,“辽州现如今情况如何?粮食可够?命辽州刺史赶紧疏散百姓,加紧筑堤,不要让百姓有大伤亡!” “辽州民风彪悍,百姓历来不太守规矩。如今洪水尚未爆发,百姓们为了他们屋中那些钱财,不一定肯离开。辽州刺史崔贺新上任不久,也不知他能不能妥善处置此事。”秦首辅客观地阐明了辽州刺史的难处,又提出自己的建议,“依臣之见,先令户部备好赈灾的钱粮,再让工部派人前去查看河堤,若真溃了堤,得赶紧重修。另外,辽州若发大水,其下的连州也难以幸免。趁现在连州还未有任何动静,命连州刺史赶紧加筑堤坝,疏通水道。辽州挡不住洪灾,不能让连州也一并遭灾。” 这会儿才春耕没多久呢,一场洪水下来,百姓今年一年的指望全没了不说,家底都得被洪水全部冲光,也不知会上演多少人间惨案。 人力无法与天灾相抗衡,秦首辅也只能想办法在抢救辽州的同时,也尽可能保全其他地方。 景隆帝很快便做出决议,“就按爱卿说的办!另外,马上传召阁老们进宫,朕有要事同他们商议!” 李总管赶忙应了一声,听了全程的他不敢耽搁,脚下像踩着轮子一般,刺溜一下便出了门,赶紧让小太监奔出宫传话去。 虞衡对这些大事一无所知,在他捧着景隆帝赏赐贡墨回了翰林院后,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多少人在翰林院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陛下的传召,虞衡这经历……简直太他妈让人羡慕嫉妒恨了。头一回给陛下讲经还得了赏赐,这两年都没有这样的幸运儿了。最近的还是上一届状元郎,妈的这么一想,上一届状元郎正是苏熙——虞衡他姐夫,还他妈是一家人。 众人心里便更酸了,都奇怪靖安侯府这几年到底是被哪路神仙眷顾了,文武两开花。京城像靖安侯府这么稳扎稳打儿女出色的人家,少啊! 周翰林心下也微微发酸,很快又调整过来,真心为虞衡感到高兴,“头一回就在陛下面前露了脸,你果然是个有大前程的。不过你也别骄傲,该干的事儿还得干,将你手头上的事儿干好了,下回陛下问起来,又是一桩功劳。” 虞衡认真点头,对周翰林的一片好意很是感激,诚恳向他道谢,“谢过周翰林提点,晚辈一定仔细干活,绝不因此沾沾自喜。” “这就好,心性沉稳才能走得更长远。你且耐心等几年,总有你出头的时候。” 虞衡这个出头的机会还没来,却等来了太医院的李院判。 李院判来找虞衡的目的也十分明确,就想问虞衡,“听闻三公子当日曾在东市义诊,免费为穷苦百姓诊病。老夫听闻里头有个老妇人,腹有肿块,胀痛不已,以至于食不下咽,胃口大减。喝了三公子几服药后,便好转了不少?” “那位老婆婆已经好转了吗?”虞衡这些日子太忙了,都忘记跟进病人的后续情况了。一听李院判这话,虞衡顿时大喜,连连追问道,“我这些日子都不得空,没去看他们的恢复情况。李院判怎么知道有这么个腹有肿块的老婆婆?” 李院判老脸一红,脸上透出几分尴尬之色来,“不瞒三公子,老夫先前也曾听闻过这个症状,却想不出治疗之法。没想到三公子年纪轻轻,竟然在医术一道上有如此精妙的见解,果然不负天才之名。” 虞衡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瞬间觉得怪不得大家都爱听好话呢,瞧人家这话说的,多中听!被人夸天才,虞衡这回可就有底气多了,以他现在的智商值来看,他就是天才,没毛病! 而后,虞衡就见李院判一脸羞窘地望着他,脸上神情十分窘迫,眼神中满是愧疚和难为情。 虞衡当即后退一步,心说这位院判大人到底是闹哪样呢,素不相识冒昧登门拜访也就算了,突然露出这么个表情,实在很吓人的啊。 虞衡吓得都结巴了,“您……您有什么……什么事就说吧!” 李院判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同样结巴道:“老夫……老夫就想问一问…………三公子那个药方,是怎么开的?” 越到后面,李院判的话说得越利索,最后索性眼睛一闭,满脸通红豁出去道:“老夫今日是来向三公子请教的,若是三公子愿意告知一二,老夫愿拜三公子为师!” 虞衡当即虎躯一震,疯狂摆手,“别别别!您可别激动,不过就是一张药方的事儿,真不至于拜师。我就是兴头上来看了些医书,当不得院判一声师父,咱们就单纯的交流一下经验,交流交流,别搞拜师那套,您看行吗?” 李院判在这一点上却有着奇异的坚持,“那可不行,达者为师,与年龄无关。再说了,医术这等独门秘技,本就是各位大夫吃饭的饭碗,寻常人要是想学,还得诚心拜师当上好几年童子伺候好师父,才能学会呢。 老夫也就是看着三公子不缺这口饭吃,不以此谋生,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来拜访,想请教一番这病该如何治。本就不合规矩,三公子还如此宽和,难度也不能一直占你的便宜。 三公子若是不让我拜师,我可就没脸再见杏林诸位同仁了。” 好家伙,开个义诊摊竟然能给自己召来个身份不低的徒弟?虞衡当时就震惊了,完全不知道原来杏林还有这规矩。但就算知道了这规矩后,虞衡瞅瞅李院判花白的头发,再看看自己嫩白又有爆发力的手腕,只想丑拒他。 并不想万一要个年纪这么大的徒弟呢。 当然,也是徒弟来头太能亮瞎虞衡的眼。太医院院判,搁后世就是国内最顶尖的、服务于住在某某海中领导的大国医,这么一个牛逼的人物来找虞衡,还一口要认虞衡为师,虞衡心里能不发慌吗? 然而不管虞衡怎么拒绝,李院判都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动摇,认真地给虞衡行了一礼,在虞衡的疯狂拒绝中,李院判中和了一下,敬茶就免了,作个揖便当行了礼,而后主动搬来小板凳坐在虞衡面前,等着虞衡为他上课解惑。 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六旬老翁徒弟的虞衡:……… 万万没想到,太医院院判竟然是这样的院判。 脸皮够厚,心理素质够强,本事也不差,怪不得人家能一路混成太医院院判。 李院判也没想到虞衡竟然是这么博学的状元郎。照理来说,按照虞衡现在的年纪和展现出来的实力,他该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念书才有可能取得今天这六元及第的传奇成绩。 就这么一个人,轻松拿下六元已经十分令人震惊了,结果你他妈告诉我,事实还能更刺激点,这位的医术也是一绝,我身为太医院院判都想不出救治办法的病症,他竟然开个义诊随便给人开几服药就喝好了? 李院判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给老人家留任何活路,这彪悍的战绩,没颗强大的心脏都得把自己给憋死。 这一刻,李院判立即明白了当年展平旌等人被虞衡碾压的心情,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老天爷偏心。其他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虞衡受了李院判的礼,也不好随便糊弄人家,认真地告诉了李院判自己给那位老婆婆开的药方,又分析了一下病因,以及用药的根据。 李院判听得连连点头,护如获至宝,又厚着脸皮问虞衡要了笔墨,仔细将药方记下,珍而重之地收进衣襟中,脸色十分满足,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透着一股喜气,显然是高兴到了极致。 虞衡见状,脑内顿时灵光一闪,“嗨呀,我可以把这本医书交给他啊!以他这个爱钻研的性格,不得把这些药方全都琢磨透啊!加上他的身份,多好的宣传渠道,多权威的人士作证,这本医书终于找到合适的去处了!” 别说,有时候虞衡某些神来一笔的想法确实还挺有用,系统听了都要鼓掌: 【宿主越来越机智了,李院判搁后世就是个科研狂魔。你要是把这部巨头医书送给他,按他的人品肯定不会私吞你的,但可能因此几个月不出,一门心思研究上头的药方可不可靠,还能在太医院继续开会商量一番,宿主真是找对人了!】 虞衡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棒,从系统的话中听出李院判人品十分过关后,立即起身假装进内室拿东西,实则是从空间中取出自己整理的那一系列经由系统验证的,药方全部无误的医书,将它们搬出来放在李院判面前,特别爽快地开口道:“李大人不是好奇我为何能治那位老婆婆的腹生肿块之疾吗?喏,这些医书都是我从各处寻来的,里面记载了各类疑难杂症的诊治办法,许多药方都令人拍案叫绝,只可惜年代久远,已经无法考证医书的作者是谁。又因为原本太破,我自己抄了一份。李大人若是有兴趣,我便将这套医书借你看上一段日子,你也能抄一份放在家中,后世子孙都能看。太医院那边也能放一份,诸位有意想学的,品行端正的太医们都能一起学。” 李院判都被虞衡的大手笔给惊呆了,他本来觉得自己来问虞衡的独门药方就够犯忌讳脸大了,没想到虞衡竟然这么豪爽,告知了他药方不说,还给他来了出孤本医书点头就送,这是哪里来的菩萨转世? 李院判狂喜之下都顾不得忌讳不忌讳的问题了,医学宝藏就在眼前还能狠心拒绝的,一定都不是大夫! 诚心谢过虞衡后,李院判如获至宝地伸手拿了第一本医书,顾不得虞衡还在场,立即翻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不得了,虞衡终于明白了这世上真的有人为了学习而废寝忘食,瞧李院判这架势,自从翻开了这本医书后,眼中就没别的了,虞衡喊了他两声都没应,沉浸在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中不可自拔。 虞衡很是无奈,只能在一旁等这位大佬自己醒过神来。直到一个半时辰后,这位大佬终于看完了第一本,正想接着看第二本时,虞衡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指了指外头的太阳,提醒他道:“天色不早了,大人不如回家后再好好研读这些医书?” 李院判觉得虞衡的话十分有道理,在虞衡送给他这堆医书后,在李院判心中,虞衡就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别说虞衡这会儿只是提醒他该回家了,就算虞衡刚才说太阳是绿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太阳怎么就不能是绿的呢,指不定它也病了呢! 脑残粉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李院判得了这堆医书后,接连请了半个月假,就打算窝在家把医书全部看完,所以完美错过朝堂上的一场纷争。 辽州水患基本已成定局,朝中为准备救灾之事忙得脚不沾地,意见不和还得在朝堂上吵上几架,很是热闹。 辽州的堤坝能不能撑住,谁也不敢保证。既然如此,那就要做两手准备,怎么都得想办法保住它下面的连州,不让连州也被洪水波及。 那问题来了,此时该派个身份尊贵又能镇得住场子的人火速赶往连州,全力调动连州人手修坝筑堤,挖通河道,以抵抗可能从辽州奔腾过来的洪水。 这个苦差事,身份足够尊贵的那几位,要么走不开,要么不想去。 沉默了片刻,还是齐王突然站了出来,自告奋勇前去连州。众人齐刷刷松了口气,这位确实合适,身份够,性格也够喜怒无常,镇得住场子,确实不错。 但齐王却提了个莫名其妙的要求,说是要虞衡陪同他一起去连州。 天降大锅的虞衡:……… 喵喵喵,这关我什么事? 第48章 三合一 虽然这事儿确实跟虞衡这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没关系,但齐王都发话了,景隆帝也觉得年轻人该多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虞衡好歹也是靖安侯的儿子,这回前去连州处理防水事宜,回来后也是功绩一件。 当然,功绩大头是齐王的,但虞衡这个入朝才一个多月的翰林院修撰,这会儿能凑上去蹭个履历,还计较什么! 看看和虞衡同届的其他进士,别的不说,第二第三的江弈然和展平旌还在打酱油呢。虞衡能这个露脸的机会,在其他人眼里,完全是占便宜的事儿。 齐王好歹是个皇子,还是景隆帝除太子外最宠爱的皇子,性格又强势,到了连州,不得把连州上下官员收拾得老老实实?虞衡这回去,完全就是躺赢。 就算倒霉,辽州的堤坝没能挡住洪水,处于辽州下游的连州遭了灾,齐王还是能提前避一避的。这种潜规则,大家心里都有数。真折个皇子在连州,景隆帝就算再仁慈,也得给官场来个大清洗。 摸着良心说,虞衡完全不想要这个蹭功劳的机会。上回和齐王起过一次冲突,齐王明摆着不待见靖安侯府所有的人,这回自己跟他去连州,路上还不知道要怎么被这位大爷折腾呢。 然而虞衡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景隆帝已经同意了齐王的要求,让虞衡跟着齐王一同去连州。 虞衡:……… 行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虞衡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想到齐王那个难搞的性格就觉得头秃。可以预见,去连州这一路,绝对太平不了。 齐王在听到景隆帝允了自己的要求后,嘴角微微上翘,眼中却浮现出一抹冷意。 虞衡叹气归叹气,心里还真不怎么怵齐王,就觉得碰上这么个货挺麻烦的,打不得骂不得,还得想办法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虽然虞衡做得到,但也心累。 事情紧急,给虞衡心累叹气的时间也不多。景隆帝头一天应了齐王的请求,第二天齐王和虞衡这一行人就准备前去连州,灾情不等人,先去先调派工作。 虞衡拎着沈氏给他收拾的一大堆行李,一脸无奈地挑出了其中较为得用的,就带了几身简单的换洗衣物和干粮,其他的精致吃食香料啥的都放了回去,“娘,我这回是跟随齐王去连州监督当地官员修坝筑堤之事的,事态紧急,哪能带那么多行李?马车也别备着了,给我牵匹马来,轻装好上阵,火速赶去连州才是。” 沈氏心疼,“赶路多辛苦。这回可比你上次去江南还遭罪!骑马瞧着痛快,久了那腿都不是自个儿的,等着,娘再给你拿点药,腿要是伤着了就抹一抹,药效十分不错!你大哥当年刚学骑马伤着时,用的就是这个药!” 虞铮冷着一张脸站在沈氏身边,面无表情地点头,给沈氏作证,“没错,药膏该带着。你并不经常骑马,京城去连州路途遥远,若是日夜兼程赶路,你定然受不住。齐王不是好相与的人,若是他故意刁难你,你也别忍着,该发作就发作,咱们靖安侯府也不怕他。另外……” 虞衡见他哥又有念经的架势,赶紧打断他的话,连连点头道:“多谢大哥提点,我都记住了!” 见砚竹已经牵着马过来了,虞衡当即翻身上马,一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摸了摸马的脑袋。灰褐色的骏马喷了个响鼻,原地踏了两步,抬头往虞衡的掌心蹭了蹭,很是亲昵。 虞铮丝毫不受虞衡动作的影响,继续念叨,“若是连夜赶路身子撑不住,别硬抗,该休息还是得休息……” 沈氏气喘吁吁跑来,亲手将一个白底青花小瓷瓶递给虞衡,“喏,药膏收好!” 虞衡仔细将小瓷瓶收到包袱中,双腿一夹马腹,马当即发出一声嘶鸣。虞衡骑在马背上潇洒地向他们挥手,“祖母,爹,娘,大哥大嫂,元昼~我走了。” 沈氏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虞衡离开,一直等到看不见虞衡的身影才收回目光,偏头瞪了虞启昌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进了府内。 这当爹的怎么这么不中用呢,明知道齐王不是好相与的,也不说拦着点。朝堂上的人才那么多,怎么还非我儿子赶去连州不可了? 虞启昌很是懵逼: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发脾气了? 虞铮淡定地看了一眼亲爹,自信地安慰他道:“衡儿离家,母亲心里不痛快,并非是爹之过。” 虞启昌一琢磨,也是,自己这段时间表现可好了,就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沈氏也没个发作的由头,一时也放了心,“我也是说她这邪火应该不是冲我来的。这些时日我不是方方面面都做得极好?” 沐老夫人无奈摇头,“好什么好?你媳妇儿那是怨你没帮衡儿把这差使给推了!怎么,你还很得意?衡儿昨儿不在朝上,你不好好杵在那吗?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偏偏没长嘴!” 听起来,沐老夫人对儿子似乎也有不满。 但这回,虞启昌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笑盈盈地糊弄过去,而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沐老夫人,正色道:“既然衡儿已经入了官场,那我们便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将他当个孩子,一直护着。官场权势倾轧,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稍有不慎便将人卷了进去。齐王确实不好伺候,但这种明面上的恶意总比面慈心奸的小人要好。衡儿既然已经穿上了这身官服,这些都该是他要经历的,我若真的时时刻刻将他把风雨全部挡去,那才是害了他。” 说这话时,虞启昌的眼神是许久未见的冷酷。这一刻,他不再是虞衡几人的慈父,依稀是那位征战沙场杀伐决断的冷厉将军。 沐老夫人淡淡一叹,“话虽如此,连州有洪水之患,衡儿此时赶去,我们怎么能不担心呢?” “齐王亦是陛下亲儿子,”虞启昌目光平静,“还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 感情归感情,政事归政事。从来富贵险中求,此去有多凶险,回来时就能得到多丰厚的回报,混官场的若是这点眼光和承受能力都没有,那还是老老实实待在翰林院编一辈子书,别掺和进上头那些人精的布局谋事之中。 但问题是,虞衡是这样甘于平庸的人吗? 那当然不是,作为虞衡的亲爹,虞启昌自认为对这个小儿子还是有所了解的。换做先前小儿子在家混吃等死的时候,让他平庸一辈子他肯定高高兴兴地点头。现在?那他怕是要撸袖子跟你干上一架,完事儿后还得憋着股劲儿一门心思跟你杠到底,怎么说都要爬上作为人臣的巅峰之位,用事实打烂你的脸,告诉你他到底是平庸还是不平庸。 只能说虞启昌不愧是虞衡的亲爹,虞衡还真是这么想的。系统在手,外挂巨大,智商也突破到了天才级别,文曲星光环加身,这时候你让他在翰林院窝一辈子,他怎么可能忍住不搞事? 不然的话,虞衡还弄什么红薯啊?直接躺平在翰林院养老不也挺好? 虞衡和齐王汇合时,齐王冷冷看了他一眼,漆黑如墨的眼珠微微一动,便带出几分不屑来,“虞状元可真不像是武将家的儿子,磨磨唧唧的,要不要本王给你准备个奶娘?” 虞衡撇嘴,“听闻王爷昨日在朝上对微臣好一顿夸,说微臣年少有为,有甘罗之才,胜过朝中许多大人,怎么今日又将微臣比作婴幼儿了?” 自打脸疼不疼? 齐王抿了抿嘴,刀子一般的眼神刮过虞衡,“我倒是忘了,虞状元生了张利嘴。” “三哥,有话好好说啊!父皇可说了,人虞状元年纪小,让你路上多照顾点呢!”一个金光闪闪的圆润胖子从一旁滚出来,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对着虞衡挥了挥胖乎乎的爪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乐呵呵道,“虞状元别往心里去,我三哥就这毛病,刀子嘴豆腐心,路上你就知道了,他是最和善不过的人。” 这么特色鲜明的人物,虞衡一看就知道是皇子中的另一朵大奇葩,六皇子福王。 齐王是性格喜怒不定又莫名受景隆帝偏爱,时不时抽风,所以被称为奇葩。福王就不一样了,这货是真正的各方面都奇葩,看他这身打扮就知道,身为皇子还能把自己捯饬成一个移动的金饰展示台,福王这审美就足够令人害怕了。再加上他财迷的本性,浮夸的作风,动不动就向景隆帝哭穷搜刮一下景隆帝私库的行为,说他是奇葩已经算是客气话了。 据说,这位皇子的梦想十分远大,就是有朝一日能搬空他爹的私库,然后躺在王府的库房里睡大觉,睡醒后数数金银珠宝,神仙都不换。 虞衡都想替景隆帝叫个屈,这生的都是什么破儿子?一个个就没个省心的,全都是奇葩。 也不知道景隆帝造的什么孽,生的儿子出奇葩的概率惊人,六个就有俩特出众的奇葩,再加上一心礼佛差点出家的二皇子寿王,身为皇子却一心想当大将军的四皇子旭王,小透明五皇子明王,仔细算下来,正常的还真没有。也就是太子一直久居宫中,身为储君自有一番严苛要求,倒是没有传出什么特别的喜好来。 不过,虞衡琢磨着,按其他皇子的尿性,怕是太子也隐藏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毕竟他兄弟都这么不正常,以至于他这个正常人混在其中显得格外不正常。 甭管皇子们真实的关系如何,表面上还是十分有兄弟爱的。除了刚刚出声打了圆场的福王外,其他几位王爷也来了,当然,分量最重的还是太子,虞衡头一回把六位皇子见了个全。 太子几乎就是景隆帝的翻版,瞧着很是和气,笑呵呵地鼓励了齐王和虞衡几句,又一路将他们送出城,既有储君大气端方的风采,亦不缺兄长对弟弟的关爱,其中的度把握得恰到好处,令人如沐春风。 寿王给了齐王和虞衡两人一人一串佛珠,说是在佛前开过光,由他亲自诵了经的,虞衡收着都觉得沉甸甸的。旭王扔给齐王一柄宝剑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明王给的东西中规中矩,福王直接拿银票砸了齐王一脸,理由也特实在,“要是百姓不肯搬,拿银子砸他们!” 太子给齐王塞了一道密旨,继续笑眯眯地调和几位兄弟的关系。 虞衡还是头一回和这么高情商的人打交道,不知不觉就被太子刷了大半好感值,还跟系统念叨呢,“太子人还挺不错的,贵为太子,却很和气,比齐王那个冷着张脸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欠他五百万的家伙强多了。也不知道齐王哪里来的勇气摆谱。” 【这多好理解,看看其他几位王爷,仔细比一比,难道你不觉得齐王更能看一些?不是齐王有多好,而是全靠兄弟们衬托得好。】 虞衡回头,就看见城门处那一个金光璀璨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你说得对。” 最让虞衡开心的是,萧蕴这回也跟来了。 这家伙为了给虞衡一个惊喜,一开始就把自己藏在护卫中,虞衡的注意力又被几位皇子吸引走了,之前还真没留意到他。 这会儿出了城,萧蕴便不动声色地将马骑到虞衡身边,嘴角上扬同虞衡打招呼。 虞衡顿时大喜,“萧蕴你也在?” 萧蕴点头,抿唇一笑,“陛下不是说年轻人就该好好历练历练?所以我便去求了陛下,让我也一道去连州,长长见识。” 景隆帝不可能自打脸,这话他确实说过,萧蕴以这话为理由申请和齐王同去连州完全没毛病,他和虞衡一样,都是青年俊彦,虽然非常没有存在感,但也是今年的状元来着。 景隆帝想着上回虞衡一行人在江南的遭遇,果断地点头应下了萧蕴的请求。 奇葩体质就该用到刀刃上,这不,又派上用场了不是。 这么来看,虞衡他们这个队伍配置还是很厉害的,一位皇子加上文武两状元,怎么看怎么牛逼。 换做其他人,景隆帝还要担心一下儿子是不是会私下结党起了什么不臣之心,但萧蕴和虞衡……这俩一个存在感微弱,平时完全想不起这号人,可以直接忽略,另一个则和齐王有过冲突,齐王对靖安侯府有些芥蒂,不大可能会拉拢虞衡,这配置,虽然是各人的请求,景隆帝最终答应,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齐王见虞衡和萧蕴相谈甚欢,立即回头吼了他们一句,“笑什么笑?赶紧赶路,你们以为这是在踏青呢?给我再快点!” 虞衡和萧蕴相视一眼,无奈笑了笑后,立即扬鞭加快了速度,一整天下来,还真被沈氏说中了,虞衡大腿处被磨出了血痕和淤青,下马后路都走不利索了,抬一下脚都觉得腿火辣辣的疼。 齐王见状,嗤笑一声,“没用。”而后大步流星地进了驿站。 虞衡好气啊,恨不得拿块胶布封了这货的嘴,强撑着进了房间,赶紧给自己上药。 不得不说,沈氏给的药膏确实有奇效,虞衡刚把药抹上去,就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刺痛感瞬间减轻了不少,虞衡不由长长舒了口气,叹道:“赶路果然是件要命的活,照着行程,还得赶上三天,腿都废了。” 【谁让宿主考中状元后就不上武术课了?长时间不练武,身体素质降下来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不得好好反省反省,你的学习模式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成天给我安排课程,学这学那的,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学啊。我又不考武状元,那么拼命练武干嘛?” 这话没毛病,系统沉默了一瞬后,十分通情达理地表示: 【宿主说得对,完成第一个小目标六元及第后,宿主现在的任务应该注重实用性,安排! 叮——恭喜宿主,历代治水疏水课程已经安排,宿主可以通过上课来解决连州的问题。】 虞衡:???我就嘴贱一下怎么又多了一门课? 不过连州的问题确实是最为迫切的问题,要是辽州撑不住,那连州肯定有不少地方要遭灾。学就学吧,等到了连州正好用得上,多少老百姓的命呢! 不过,虞衡还是想吐槽,“我原来以为等我考中状元后就可以不用上课了,现在一看,好家伙,课程竟然还越来越多,专业性也越来越强。上次学种地,这次更厉害,水利工程这块也要开始涉猎了?” 【活到老学到老,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系统的一切任务都是根据宿主的真实情况具体分析出来的,绝对科学!】 科学是挺科学的,就是有点费脑阔。 虞衡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一下,抛却一切杂念后跟着新老师学新知识。 黄河作为花国人的母亲河,性格却十分暴躁,基本每位皇帝在位时都有过治理黄河的记录,有的还一年修好几次,听到水患两个字就让皇帝头秃。 就算到了后世,抗洪救灾工作也不少,不过后世科技发达,处理的手段更多样,能提前预测到洪水的来临,还能通过各种堤坝分流大水,实在不行才疏散居民后开闸放水,极大减轻了人员伤亡和财务损失。 大宣朝的抗洪手段自然不能跟后世相比,但也总结了前人治水的经验,有拦障、疏导、蓄积之法。 这三个方法的思路完全没毛病,后世抗洪的方法也是这几种,区别就是手段和工具不同。 辽州地势较低,多洼地,倒是可以尝试一下疏导和蓄积之法连用。当然,能把堤坝修筑稳固,成功挡住洪水更好。最好的结果就是,辽州撑住了,不会有洪水向连州而来。 虞衡听了一晚上的修河堤、治洪水的办法,第二天起床后满脑子都是河堤洪水,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 让虞衡松了口气的是,齐王虽然性格不太好,见了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但却没有故意找他的茬,一门心思地赶路,分得清轻重。 这一天傍晚,虞衡一行人连着过了三个驿站,直到天黑之前才赶到第四个驿站,累得不轻。有几个工部的倒霉官员下了马后就吐了,显然是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畴。 虞衡也累得不轻,只感觉这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下马的时候险些脚一软跌在地上。 齐王又是一声嗤笑,俊脸微微泛白,却还倔强地保持着他身为王爷的冷酷形象,咬紧腮帮子,镇定自若地走在众人前头。 虞衡蓦地开口叫住齐王,“王爷。” “何事?”齐王不满皱眉,整张脸就写满了“你要是没啥事我就揍你”的不耐烦。 虞衡特好心地提醒他,“您今天也辛苦了,回屋后好好歇息,腿都受伤了。” 走路都成鸭子了,还崩着什么形象啊,赶紧擦药去吧! 齐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罗圈腿,恼羞成怒,“滚!” 虞衡十分听话,麻利地滚了。 月夜,虞衡洗漱一番正欲入睡,忽而听见外头传来淡淡的琴声。虞衡一时好奇,哪位这么有勇气,竟然敢在这时候弹琴。齐王都累了一天了,这人胆肥来弹琴,要是惹怒了齐王,齐王不得一个暴怒将人的手给废了? 虞衡这会儿睡意不浓,好奇心作祟之下,披了件衣裳出门,想出看看这位猛士。 经过齐王房间时,虞衡发现齐王房里还亮着灯,忍不住咋舌,齐王这会儿也没睡,这位猛士运气可真不错,竟然没被愤怒的齐王撕成碎片。要知道,扰人清梦的家伙,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极为讨人嫌,碰上个有起床气的,那更是分分钟化身为喷火龙对着对方就是一顿输出。这位猛士幸运值不错。 不过,听这调子倒不像是大宣的曲子,欢快又凄厉,大喜大悲,听着弹琴之人倒像是女子。 然而一见到弹琴之人,虞衡只恨自己好奇心太重,做什么腿贱跑了过来。怪不得齐王没为琴声动怒,弹琴扰人清梦的,就是他自个儿! 虞衡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正想转身离开,就听见齐王冷哼一声,“怎么,本王的琴弹得不好?” 反正齐王是怎么也不可能看自己顺眼的,虞衡也特别实诚,直接回答说:“王爷琴技高超,琴音也甚为悦耳,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虞衡吸了口气,“只不过,听这曲调和绮思,微臣还以为抚琴的是一名女子。” “那可真是遗憾,你特地出来没能看到月下抚琴的美人。”齐王脸色一沉,而后冷笑道,“不过你也没说错,这曲子,确实是一女子所做。作曲之人,正是我母亲。” 虞衡当即就清醒了,立刻转身往回走,“淑妃娘娘大才。难得王爷如此雅兴,继续慢慢弹吧,下官颇感疲倦,便先去歇着了。” 虞衡还记得之前在翰林院背的关于淑妃和齐王的记载,心知淑妃之死有猫腻,宫里头的病亡和暴毙都十分耐人寻味,再加上齐王这阴森森的脾气,虞衡有八成把握,当年淑妃娘娘的死不简单。 牵扯到了皇室秘闻,虞衡心里就算再好奇,也坚信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不再逗留,抬脚就走。 然而齐王却不想放过他,冷冷道:“我的母妃,并非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凶手之一,就是你父亲!” “胡说八道!”虞衡当即一蹦三尺高,什么睡意都没了,也顾不上齐王皇子的身份,指着他的鼻子嚷嚷道:“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淑妃娘娘的死和我爹有何关系?我爹那时候还在镇守边疆呢,淑妃娘娘在宫中,我爹如何害她!” 齐王嘴边的笑意更冷,“有时候,杀人也未必要自己动手。不经意的一句话和一件事,也可杀人。” 虞衡当即呸他一脸,“没点证据的事儿你也信,我爹身为陛下心腹重臣,为何要害宫中的一位妃子?未免太不合乎常理了些!” “不管你信不信,我母妃确实因为靖安侯才郁郁而亡。”齐王拨了拨琴弦,简单的曲调中竟透出一股杀气,脸上的笑容也带了一份邪气,“你说,若是本王将你的命留在连州,以虞启昌对你的重视疼爱,会不会也因此病亡?” 虞衡闻言,眉头皱得能夹死几只苍蝇,“以公谋私害人性命,这就是王爷的救灾之法?陛下命我们前去连州,是为了救人,未雨绸缪提前想好应对洪水的法子,王爷竟然将心思都用在要我的命上头?我原以为王爷当日主动请缨前来连州还是有几分仁义心肠,不成想王爷竟是想公报私仇,这般小心算计,何其可笑!连州百姓碰上你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东西,真是倒大霉了!” 说完,虞衡也不管齐王的脸色有多难看,又呸了他一句,转身怒气冲冲地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齐王则冷冷道:“你怎知我没想过防洪之法?想防洪办法也不耽误我要你的命。本王今日心情好,给你透个信儿,能不能从本王手里活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虞衡都被这个神经病给气笑了,挥手道:“放心吧,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齐王讥笑一声,“果然年轻气盛,当不得激。” 说罢,齐王骤然变脸,抬手便将面前珍贵的古琴挥落在地,古琴顿时发出一声哀鸣,齐王的眼神却愈发透亮,抬脚踏过古琴,狠狠碾了几脚,这才乘着月色慢悠悠回屋去了。 虞衡则骂了齐王一路神经病,脑子真是病得不轻,虞启昌害了淑妃,没个十年脑瘫得不出这个结论。也就是齐王这货不肯完全说出当年的具体情况,回头虞衡进京后一定要去问问虞启昌,这倒是是怎么回事? 【想去京城让虞启昌帮你扩卡,首先,你得活着回京。经分析,齐王那话还真不是说说的,他确实是想把你的命留在连州来着。说起来齐王还挺君子,要害你之前还跟你打个招呼。】 “君子个屁啊!”虞衡没忍住爆了粗口,“这分明是上位者的傲慢,扯什么君子呢?等着吧,老子不但能苟住命顺利回京,还要风风光光地回京!不就是防洪吗,给我放一放兔子家防洪救灾的视频和相关采访以及具体计划,我就不信了,我开了这么大一个挂还斗不过他!皇子又怎么样,这回我就要让他变成我的背景板。看他还敢不敢随口就说一句要我的命!” 愤怒值会增加学习动力,系统这回是见识了,虞衡的数值还能飙到这个程度,早知道这样,虞衡当年为了考试而学习,时不时就抱怨偷懒和系统对着干的时候,就该让他愤怒一把。 捕捉完虞衡数值跳跃的情况后,系统顿时觉得自己亏了,那会儿虞衡要是有这动力,它能少被虞衡扎多少回心? 虞衡就这么和齐王卯了起来,队伍的气氛十分奇怪,连强度大的赶路都阻止不了众人八卦的热情,都在奇怪这两位大佬为何突然就开始闹不和了。 萧蕴最是敏感,私下问虞衡,“齐王对你说了什么,你这么生气?” 这会儿虞衡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还有心情同萧蕴开玩笑,“你就这么肯定是齐王惹怒了我?万一是我惹齐王不痛快了呢?” 萧蕴当即给虞衡表演了一个双标,“那也是齐王的不是,你这般脾性好的人还能琢磨着给齐王找不痛快,那齐王的行为不就更过分了?” 虞衡:……你可真是逻辑带师,居然还能这么想。 双标的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不仅如此,萧蕴还特霸气地表示,“虽然承恩公府并不怎么论血缘关系攀亲戚,但认真来说,我确实是齐王的表舅,他比我还矮一个辈分,下回他要是再胡闹,我去收拾他。” 虞衡立即笑得前仰后合,在齐王嫌弃的目光中笑声越来越响,而后拍了拍萧蕴的肩,认真道:“你别插手,我这回要全凭自己的本事告诉他,做人不能太自以为是!” 系统在手,我怕谁! 一行人到达连州之时,连州也开始慢慢下雨了。 连州刺史领着一帮官员冒雨前来恭迎齐王,反被齐王照脸抽,“辽州堤坝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殃及连州。身为连州刺史,你如今不思带领百姓修筑堤坝,必要时刻命百姓收好家产上山避一避,反倒带着一帮酒囊饭袋来迎接本王?你们全来迎接本王,谁来做这些事?” 虽然和齐王撕破了脸,觉得这货是真真正正的神经病,脑子打开能装下辽州所有的洪水,这会儿虞衡还是被他的这一通大骂爽到了,轻蔑地扫了这一圈东西,对齐王的话表示深深的认同:没错,就这帮东西,大难来前还惦记着搞官场上请客喝酒的那一套,他们不被骂谁被骂? 连州刺史出师不利,一个照面就被齐王骂成了狗,其他人也不敢瞎逼逼,扑通扑通跪了一地,不住求饶。 但齐王要是会因为他们的哭求而心软,那就不是以性格古怪暴戾成为京城一大奇葩的齐王了。 这位整治人确实是一绝,当即点了几个嚎的最响亮的官员,命人将他们绑了吊在城墙上,洪水没来就在上头唱几天小曲,洪水要是来了,就把绳子砍断让他们为自己号丧! 虞衡:…… 狠还是齐王狠,这手段,牛逼! 有了两个被吊在城楼上的倒霉蛋做为杀鸡儆猴的鸡,剩下的猴子们特别听话,齐王让他们干啥就干啥。 工部这边的人已经开始勘测地形和河道,仔细商讨着疏导洪水的方法。百姓们也被征过来服徭役,清理护城河,挖河渠,忙得不亦乐乎。 不得不说,齐王的手段确实不错,恩威并施,很能唬人。 当然,福王先前给的银票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齐王直接把银票兑换成银子,好几大箱往来干活的百姓面前一摆,给他们画大饼:“看到这些银子了吗?好好干完活,这些银子到时候都是你们的,本王说话算话!” 几大箱银子开路,效果格外不错,百姓们干活的热情空前高涨,累的时候瞅一眼装着银子的大箱子,瞬间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五百年,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虞衡也没闲着,见齐王迅速掌控住连州上下,防洪进度做得有声有色,虞衡觉得自己也不能输,和他打的赌还在呢,绝不能丢了这个面子。 在连州到处勘察的时候,虞衡在这边见到了不少开凿出来的石灰石,再加上连州本就有的炼铁大炉,虞衡脑中忽而灵光一闪,赶紧对系统说道:“系统,赶紧的,给我安排一堂水泥课程!我要学一学怎么制作简易水泥!修筑河堤,没有比水泥更合适的东西了!搞快点,我就不信,水泥都出来了,还不能把齐王渣渣的功劳给抢掉!” 第49章 三合一 对于虞衡的正当请求,系统的反应尤为迅速,当天晚上就给虞衡开了个班,原材料都给虞衡准备好了,老师也在一旁站着,就等着虞衡一起动手来做水泥。 虞衡当即就惊了,“不会吧,继当农民种红薯后,我又得当工人烧水泥了?” 系统要不要这么狠啊,天知道,虞衡就只想学点理论知识而已啊,怎么现在都给改成实践课程了? 虞衡对此表示十分不满,“时间不等人,我要是学不会,耽误了正事儿怎么办?系统你就先别想着折腾我了,要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宿主你好像忘了,空间中的时间流速可以任我调的。不管你在空间待多久,我都能保证,外面就只过了一晚上。反正就一直等到你学会了为止。】 虞衡脑门上顿时冒出了一堆黑线,这辣鸡系统,搁后世肯定是那种,虞衡评价个冰箱制冷不好,它就开个课程让虞衡学会自己做冰箱,确保虞衡就算当杠精也要当专业技术过硬的杠精,较真的让人害怕。 系统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理论知识和实际操作完全就是两回事。大宣朝现在还没有人烧过水泥,你想就单独学点理论知识,然后让底下人照着理论动手去干,哪有这么轻松的事?中途碰上的问题绝对能让你头秃。这回真不是我故意要折腾你,新事物的出现,你自己得有一桶水才能教会别人一滴水。要是你自己都没亲自动手做过,底下人不是更加懵逼吗?】 这话没毛病,有理有据,虞衡当即就被说服了,袖子一卷,豪气冲天道:“烧就烧吧,红薯都种过了,也不差烧水泥了。” 然而烧水泥其实比种红薯更辛苦,这也是一件体力活,还是对身体素质要求非常高的体力活。先要把石灰石和黏土磨成面儿,而后然煅烧成熟料,再将煅烧过后的熟料和炼铁后剩下的矿渣一同放进锅炉烧制。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全都是体力活,石灰石磨成面儿的技术这会儿也有,但设备较为简陋,和后世的机器完全不是同一水准线上的东西。好在系统也没真想逼死虞衡,只让虞衡尝试了一番,明白程序后,便大发慈悲地将其他的石灰石全都碾成了粉。 虞衡都被系统突如其来的爱护给感动了,“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帮我,我还以为你就等着我干活干到地老天荒直到把自己累死呢?” 空间无岁月,在里面的受的伤好像不会影响到现实生活中的身体,想死都死不了,只能埋头干活直到达到系统要求才能有出去的那一天,这操作,想想都窒息。 也就是虞衡已经习惯了在空间中一待就是一段漫长时光的日子,神经特别粗,接受能力也特别强大。不然的话,换个人来试试,就算有系统随时帮他清理掉负面情绪,心态也得崩。 系统觉得自己是个公正的系统: 【这些活在外面也需要很多人团结协作一起完成,让宿主一个人全部做完不符合常理,我是一个讲道理的系统,就算宿主时常辱骂我,我也不会在任务上故意报复宿主的。】 虞衡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已经配好了的材料,正准备跟系统说把炉子弄过来,他要准备开始烧制水泥了。 然而系统却突然打断他: 【等等,宿主,考虑到目前大宣炼铁的炉子温度还差了一点,在开始烧制水泥之前,宿主还得先做个风箱。】 虞衡:??? 这果然是要把我逼成一个技术工吧? 吐槽归吐槽,该干的活还是得干的。石灰石都给磨好了,原材料全部准备到位,总不能半路撂挑子不干了吧? 虞衡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拿着系统给他的风箱图纸研究了起来。 摸着良心说,这图纸对虞衡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手拉风箱看上去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一方开了个大口子,下头装了燕尾翅,是出风口,靠外头这一个窄面有一个可以推拉的手柄,通过推拉手柄生风,让风透过出风口吹出去,将火烧得更旺。 其中的细节部分比较多,虞衡的动手能力没有他的智商强悍,但都已经把图纸吃透了,把风箱做出来也就是时间问题,系统空间里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时间问题,虞衡甚至还能慢悠悠地磨一磨洋工,在风箱上雕朵花啥的。 等到后来虞衡慢慢手熟后,还能向系统分析一波,“这手拉风箱做起来也不难,老木匠们了解构造后很快就能做出来了。” 他这半个手残都能这么快上手将手拉风箱做好,人家做木工做了几十年,吃的就是手艺饭的老木匠还能做不出? 那必须能啊。 系统也同意虞衡的说法, 【要是太复杂,等他们做出来,洪水都过去老长一段时间了。你还想和齐王抢功劳,做梦吧!】 这倒是,虞衡美滋滋地点了点头,特殊时刻就该上这些简单实用易上手的工具。 为系统点赞! 系统傲娇地冷哼一声,甩给虞衡一个熊猫头表情包,不再吭声。 等到虞衡仔细将风箱做好后,系统便默默为虞衡提供了一个炉子,完全按照连州现有的那个炉子一比一复刻而来。 虞衡忍不住感叹,“系统,你来古代真是太亏了。就你这源源不断提供各种材料让宿主使劲儿造的壕气,要是绑定了后世的科研人员,好家伙,实验材料一比一复刻,豪华实验室点击就送,多稀缺的材料都能给宿主弄来,还不用花宿主一分钱。重点是,还能调整时间流速,要是绑定了个狠角色,不得一晚上弄出一个震惊世界的发现啊?这完全就是科学家们梦想中的完美实验室啊!” 系统呵呵了一声, 【本系统有一任宿主还真就是这一款的,然后他就差点把我给拆了。】 虞衡:……… 嗐,前辈们战绩太彪悍,衬得他就是废物本废啊。 【那是,所以宿主你赶紧支棱起来,我要是有机会绑定下一任宿主,也能在他面前吹一吹你。】 虞衡一边将煤炭放进炉中,一边打趣系统,“怎么,我都奋发上进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惦记着下一任宿主呢?先前我咸鱼的时候也没听你提过这一茬啊。” 【反正都没差,天下宿主都一样,全都是垃圾。】 虞衡死鱼眼凝视,系统怡然不惧,底气十足地问道: 【难道不是?】 “那你可真悲催,觉得宿主都是垃圾,还得不停绑定宿主。我最后肯定双眼一闭两腿一蹬嗝屁了,也算是解脱,彻底和你这个辣鸡说拜拜。你还得继续绑定垃圾,真是人间惨剧。” 系统:……… 淦,这些日子占上风太久了,忘记这货也是个嘴炮强者了。 虞衡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怼系统,伴随着风箱呼呼的声音,以及炉子越来越高的温度,虞衡觉得时间都过得更快了。 系统吐血:合着我提供了一切,最后还是我受伤? 虞衡虽然总是怼系统,但不得不说,系统是真牛逼,要什么有什么,进去待一天出来立即改头换面成为技术大佬。 虞衡这回出来的时候,就成为了一名会烧制水泥的技术工,这可是大宣独一份,值得虞衡骄傲一把。 然而虞衡连骄傲的时间都没有,外头又不是系统空间,正争分夺秒赶工呢,他这水泥也得赶紧弄。 出了系统空间后,虞衡十分清醒,先是拿着风箱图纸去了木匠铺让木匠们多做几个风箱出来,而后又去找了连州刺史,说自己要用连州的那个炼铁炉,需要人手,请刺史帮忙调动人手。 连州刺史被齐王当头削了一顿后,这几天一直缩着头安静如鸡老老实实听从齐王调遣,但那也只限于齐王,见虞衡突然来找他提要求,连州刺史的鸡冠子又抖起来了,一脸为难地看着虞衡道:“虞大人,不是本官不想帮忙,实在是能调的人手都调去修河堤挖护城河了,本官从哪儿给你变出这么多人手啊?” 虞衡皱眉,“我问过了,原先炼铁的匠人们有不少在家的,可以把他们叫回来继续开炉。左大人,下官真的有要紧事,要做的东西于修坝筑堤大有裨益!” “哎哟你就别添乱了!”左刺史不屑一笑,拿了杯茶塞进虞衡手里,“眼下还能有什么事能重过齐王殿下的吩咐?虞大人,论品级,你还不够格来支使本官。本官不跟你计较,你也别再苦苦相逼为难本官。” 说完,左刺史又拍了拍虞衡的肩,叹了口气,笑道:“年轻人,立功心切,本官能理解。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虞大人还是好好回去多念几本书。反正你这回都跟着齐王殿下来连州了,看在靖安侯的面子上,功劳总少不了你的,就别添乱了,啊!不要不识趣!” 虞衡面色倏地沉了下来,冷冷瞪着左刺史。左刺史不以为意,拍拍手,笑得一脸和气,哄小孩似的开口道:“当年本官也想一鸣惊人令陛下刮目相看,但事实证明,这都是做梦。虞大人,本官知道,你少年得意,是难得的天才。念书上,本官的天分肯定不如你,但论做官,你还得听我的。回去吧,歇息几天,混个功劳,多好!” 好你个大头鬼!虞衡当即翻脸,“大人不愿帮我安排人手,我自己去便是!” 说完,虞衡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左刺史被虞衡下了面子,脸色也不大好看,又忽而笑起来,“果然还是年轻,不懂得多做多错的道理。你想要折腾,那就折腾吧,本官倒要看看你能折腾出个什么东西来!” 本着看虞衡笑话的心思,也顾虑靖安侯府,左刺史随后写了份允许开炉的文书,盖了大印后让人交给虞衡。至于人手问题,那他可不管,虞衡叫的来人就开炉干活,叫不来人他也乐得轻松。 虞衡在连州确实没什么帮手,虽然有个萧蕴站他这边,但他们两个在别人眼里都是齐王的挂件,属于次要招待对象,首位满足的还是齐王的要求。毕竟,城墙上还挂着俩倒霉蛋呢,再挂几天都能被吹成人干了,谁也不想再去触齐王的霉头。 虞衡也不气恼,齐王有银子,他也有!对于那些做惯了炼铁的匠人来说,他们当然乐意开炉赚个外快。反正虞衡从左刺史那儿磨来了同意开炉炼铁的文书,大家又不是私底下接单,完全合乎规范,能赚银子为什么不赚? 来的人虽然没有以往炼铁时的人多,基本各个岗位的人都有,然后一看,好家伙,怎么有几个不认识的东西? 虞衡给他们演示了一下风箱的用法,将一切原料都准备好了后,虞衡又指使他们将炉子里木炭换成煤炭,便开始烧制水泥。 这些匠人们不明白新来的这位虞大人烧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他们听话惯了,也没人提出什么疑问,虞衡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完美扮演合格的工具人角色。 倒是齐王听说虞衡最近忙得很,抽空来了虞衡这儿看了看。见这么多匠人开炉炼铁,齐王立即皱眉,不悦地看着虞衡,“现在炼什么铁?”再一看地上堆成小山的煤炭,齐王的眉头皱得更紧,“炼铁素来用的是木炭,谁这么败家,都换成了煤炭?” 败家子虞衡勇敢地站了出来,认真解释道:“王爷,我们烧的不是铁。” “那是什么?” 虞衡伸手指了指一旁还没磨完的石灰石。 饶是齐王自己精神有点毛病,经常搞点骚操作让人下不来台,这会儿也被虞衡的骚操作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食指颤抖地指着那堆灰不溜秋的石灰石,神情有点崩溃,震惊地质问虞衡,“你拿煤炭去烧这堆破石头,脑子没病吧?” 虞衡淡定解释,“王爷息怒,下官只是偶然想到了一样可以令河堤更加坚固的好东西罢了。” “当真?”被气得不轻,已经打算将虞衡也吊在城墙上的齐王将信将疑地看了虞衡一眼,又瞟了瞟那堆石灰石,语气中满是怀疑,“这玩意儿真管用?” 虞衡的回答自信极了,挺胸抬头,骄傲道:“当真!” 他可是在系统空间中具体实践过的,绝对不可能出问题! 齐王被虞衡的自信感染,眼中的怀疑去了一点,随口问虞衡,“这是方山长教你的?那倒是可信。” “当然不是。”虞衡摇头,“是下官自个儿想的,以前都没人做出来过。” 啪嗒一声,齐王脑海中有根弦崩了,僵硬地扭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虞衡,咬牙切齿道:“混账!你随便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都不知道管不管用,就敢让这么多人陪你一起胡闹!本王看你是活腻歪了!来人,把虞衡给本王吊在城墙上去!” 齐王身后的护卫当即上前要把虞衡给绑了,然而还没走几步就倒下了好几个。 萧蕴镇定地再放倒一名护卫,对上齐王冷厉的眼神,微微皱眉,“王爷太武断了,等东西做出来,真的无用后,王爷再发作也不迟。” 齐王的眼神愈发幽深,宛若锁定了猎物的毒舌,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疯狂兴奋地叫嚷着上去和萧蕴打一顿。另一个冷静的声音却告诉齐王,和萧蕴的这一架不能打,真打起来萧蕴肯定不会让他。双方战力不是一个等级,众目睽睽之下,高高在上的齐王狼狈地输给了萧蕴,那怎么行? 齐王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儿疯狂上演辩论大赛,虞衡就见齐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间青筋暴起,眼中亦满是疯狂之色,瞧着就不大正常的样子,赶紧上前一步站在萧蕴身侧,心里琢磨着要是齐王发疯,他和萧蕴两个人应该能把齐王给摁下去。 当然,摁压过程中造成的伤害绝对不关他们的事。 这就是有爹可拼的好处了。虽然齐王是景隆帝的亲儿子,但景隆帝也不可能不顾虞启昌和承恩公的看法。尤其是承恩公,宫里还有个萧太后呢,那是景隆帝亲娘,景隆帝能不顾忌点?再说了,萧蕴还比齐王大上一个辈分,大事化小的借口都不用找,长辈教训晚辈还要什么借口?说起来齐王突然就跟发病了似的,萧蕴把他按住不还得受个赏? 反正就一句话,虞衡和萧蕴,真在这种情况下和齐王动了手,那齐王大概就是被白打一顿,没得什么公道可言。 齐王是神经病,又不是纯傻缺,这点利弊关系还是能分得清的,愣是在极度的愤怒之下保持了冷静,强压下去想和萧蕴虞衡动手的冲动,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冷冷地看向虞衡,“我就等着看,小虞状元到底烧制出了个什么东西?要是就烧出一堆没啥用的破石头,那本王就亲自把你扔进护城河里,让你变长成一条死鱼!” 虞衡镇定拱手,“下官从不说大话,王爷且等着看吧。若是无用,王爷尽管把下官扔进护城河里喂鱼,微臣定无怨言。” “哼,那本王便等着。”齐王淡淡瞥了虞衡一眼,走到他身边,又压低嗓子道,“别忘了本王那天的话,你要是敢胡来,正好被本王逮着机会送你上路。” “下官惜命得紧,不会给王爷这个机会的。”虞衡好脾气地笑笑,又故意拿话激齐王,“不过王爷既然如此嫌弃下官所做的东西,那若是下官做的东西真在这次防洪中大放异彩,王爷可不要眼红才是。” “可笑,本王会眼红你这点小功劳?”饱受景隆帝宠爱的齐王完全不把虞衡说的这点事儿放在心上,不屑地冷棚了一声,“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怕本王抢你的功劳吗?咱们各做各的,是功是过都不牵扯旁人,到了京城也以此来论功行赏。” “当然,”齐王微微弯腰,贴着虞衡的耳朵恶意道,“如果你还有命回去的话。” 虞衡暗骂一声神经病,脸上还要维持镇定的表情,淡淡回了他一句,“那是自然。” 萧蕴担心地看了虞衡一眼,用眼神询问虞衡要不要帮忙。虞衡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齐王见状,眼神更是一冷,嗤笑一声离开了。 萧蕴皱眉,“齐王对你的恶意太大,这些天我都跟着你,免得他犯糊涂,要是洪水来了,脑子一热真把你扔洪水里去。” 虞衡心说齐王要敢这么干,自己就敢拖着他一起走,看谁命大。 反正虞衡觉得自己存活下来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好歹自己也是个有系统在身的人呢,一般来说,开了这种外挂的,总得是老天爷另眼相看的人物不是?怎么着都比齐王那个神经病强吧? ======================== 原材料准备到位,炉子温度也达到了要求,在虞衡的仔细监工下,大宣朝的第一炉水泥便这么烧出来了! 虞衡看着面前灰扑扑的水泥灰,心情很是激动,忍不住蹲下来用手捏了一把水泥,心里疯狂呐喊,“真的做成功了啊!以后修桥铺路建房子,修城墙,全都可以用起来!” 系统给虞衡撒了一屏幕的花,高兴地恭喜虞衡, 【恭喜宿主解锁新技能,离压过齐王功劳的目标更进一步!】 “不要再更进一步,自信一点,是已经达成目标了!” 这等神器一出马,用途这么多,回京后讨论点肯定都在水泥上。至于齐王,每年都有人去治水,也不差他这么一个,不需要多给眼神! 【宿主高兴就好,人家好歹也是景隆帝的亲儿子,其他人客气客气夸他几句不得是正常操作?让其他人无视一个皇子,你以为齐王是萧蕴呢!】 “那也没让他大出风头!”虞衡据理力争。 双方你来我往斗着嘴,虞衡直接招呼一部分把新烧出来的水泥运去河堤上,加上水拌一拌,往河堤上一抹,绝佳的加固材料。 被虞衡招呼来运水泥的人战战兢兢,一脸为难地看着虞衡,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大人,这东西怎么用,我们也说不清楚啊。” 河堤那边还有个喜怒不定的齐王呢,这要是一个紧张扯不明白,不得被齐王吊到城墙上? 虞衡一想也是,这会儿就没人见过水泥,哪里能明白具体用法,还得由他走一趟。至于这边,都已经烧出一炉水泥了,有了成功的经验,继续再烧一波应该不成问题。 虞衡来到河堤上时,齐王正坐在河岸上品茶。这会儿天还不是很热,也没出什么太阳,齐王身后还站了两个打伞的为他遮挡日光,还有个站在一旁给他端茶倒水递点心,日子过得滋润得不得了。 再往下一看,河里一堆人卷着衣袖和裤脚,一身都是泥,不停地挥舞着耙子疏通河道中的淤泥。其中有行动迟缓的老人,也有身量单薄的半大孩子。 岸上岸下全然是两个世界。 齐王眼尖,见虞衡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挑着担子的匠人,登时来了兴趣,挥挥手让虞衡上前,调整了一下姿势,捏了个果子放进嘴里卡巴卡巴嚼了,指着虞衡身后几位匠人挑的水泥问虞衡,“你忙活了这么久,就烧出来这堆灰?” 虞衡点头,“是。” “就这么个玩意儿,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吗?可别什么都糊不住吧?” 齐王起身,围着烧出来的水泥转了一圈,又笑着看向虞衡,示意他往岸下瞅瞅,满不在乎道:“看清楚他们在干嘛了吗?你弄的这玩意儿要是不顶用,你也给本王滚下去吃泥巴!” 上回还说要把自己扔进护城河喂鱼呢,这回又变成跳进河道里吃泥巴了? 虞衡默默腹诽,嘴上却道:“这水泥顶不顶用,试了才知。” 齐王也不跟虞衡废话,“那你赶紧试。” 虞衡让匠人们把水泥倒在地上堆成几个小堆,用小锄头在水泥堆中间挖出个坑,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往坑里倒水,而后拿着小锄头将掺了水的水泥搅拌均匀,放进一个木桶里。而后,虞衡提着木桶,拿上泥瓦匠的家伙式来到河堤下,一层一层认真地将水泥贴着墙一直往上糊。 也就是烧的水泥不够,不然直接在河堤前面糊一层一个手指头那么长的水泥,直接让堤坝长胖一圈,凭借着水泥超强的坚固性和稳定性,挡下洪水冲击的可能性自然就越高。 齐王瞅着虞衡生硬的动作,觉着挺别扭,挥手打断他,“你上来,换个人下去干活。就你这笨手笨脚的,忙到明年都不一定能糊满这一面墙。” 虞衡也不推辞,他动手能力确实不太好,交给专业人士来做效果更好,皆大欢喜。 齐王瞅了半天,愣是没觉着水泥有多么厉害。瞧着跟糯米水混泥土夯出来的城墙也没什么区别,就是看起来光滑平整些,颜色也更漂亮。至于坚不坚固,那真没看出来。 虞衡继续解释,“水泥干后,每隔一个时辰再往上洒点水,能防止水泥表面产生裂口,也会让水泥变得更硬。过上两三天,等它彻底凝固后,就可以不用再洒水了。用水泥造出来的东西,比一般的夯土更坚固,表面平整没裂口,洪水来了也不容易冲溃,防洪还得用它。” 这一通彩虹屁夸下来,就差扯着齐王的耳朵给他灌输水泥是建筑必备王者的观念了。 齐王是个神经病,还是个一门心思想弄死虞衡的神经病。听完虞衡说的这么一大堆后,齐王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先把这一块糊好了,后天我让人来用刀劈它试试,看它像不像你说的那样牢固。要是你骗本王,本王就把你……” “扔到河里喂鱼。”这回虞衡机智地学会了抢答,齐王的话还没说完,虞衡已经自顾自地为他补上了后半句。 齐王:………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两天后,齐王让人一试,各种方法全部走一波,愣是没能在水泥面上留下什么印子。齐王这才信了虞衡的话,偏头看了虞衡一眼,“你倒是有点本事。” 情势紧急,这家伙还有点用,暂时先留他一命。等过几天,他没什么用处了再宰了他。 有了齐王的认定,虞衡的任务陡然加重了不少。河堤那么宽,想要全糊上水泥,那需要的水泥可不是个小数目。但不糊不行,上头的辽州又开始下雨了,据说水位已经达到新高,不知道他们那儿的堤坝能不能坚持住。要是坚持不住,连州就得倒大霉。连州的水域又通向了三个州,若是连州也没能扛住洪水,那这次洪灾的受灾范围简直不敢想,波及五个州的大洪灾,要是伤亡惨重点,足够景隆帝下一份罪己诏的水平。 要不然景隆帝也不至于把亲儿子派到连州来镇场子。 原先在河堤上修坝筑堤的炼铁匠人全都被齐王打发回去继续开炉烧水泥,昼夜交替绝不歇息,一定得抢在辽州全线崩溃之前烧制出足够多的水泥,把河堤和城墙全都糊上厚厚一层! 左刺史亲自带着匠人来找虞衡,脸上陪笑道:“虞大人果然大才!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虞大人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奇思妙想,真是我们连州之幸啊! 齐王殿下吩咐了,先紧着虞大人你这边的人手,这不,我就亲自把他们给你带过来了。若是还缺人手,虞大人尽管跟本官提,本官就算将连州翻个个儿,也要为虞大人找齐需要的人手!” 瞅瞅左刺史这殷勤的姿态,再对比一下上回虞衡去找他要人手时,左刺史高高在上的说教。虞衡忍不住感慨到,果然,混官场的,最不能要的就是这张脸。这还是一州刺史呢,亲自把说过的话吞回去,打自己脸打的这么利索,也是不多见。 但不得不说,官场上这种人也确实吃得开。 比如现在,虽然虞衡挺唾弃左刺史这前后两张脸的做派,但摸着良心说,左刺史今天这番行为,确实让虞衡觉得暗爽,抵消了当日在左刺史那儿碰钉子的不快。 左刺史办事也漂亮,给虞衡送来的人都是听话省心干活厉害的,还派了一队护卫保护虞衡的安全。虞衡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并不需要保护,转头就让这队护卫当了回砖,哪里需要人手就往哪里搬。 时间紧急,虞衡也陪着匠人们熬夜烧制水泥。匠人们本来想拼一拼的,虞衡却按照人数给他们排了个班,确保他们都有休息时间,免得发生惨剧。 虞衡顺手把会说漂亮话的左刺史也忽悠了过来,两人排了个班,一人守一天。其实匠人们做熟了后也不需要虞衡守着,但是大灾当前,大家应该众志成城上下一心做好抗灾准备,领导亲自和大家一起动手,效果不是更好? 虞衡还给百姓们洗脑呢,“陛下很是关心咱们连州的老百姓,都把皇子派来保护大家了。连州是大家的连州,这里有我们的家,我们世世代代攒下的家业,怎么着不能让洪水把这些全霍霍了!咱们要用自己的双手把洪水挡回去,告诉贼老天,想淹了我们连州,没门!皇子和我们,还有左刺史这些官员都陪着你们,一起面对困境,阻拦洪水!” 匠人们可感动了,他们哪见过虞衡这么和气的官啊?不但关心他们的生活,还没架子跟他们唠家常,听说钱婆婆家新出生的小孙子不知道取什么名儿,还给取了个寓意好的名字。那名字他们也没记住是啥意思,但听起来就和其他人的名字不一样,读着也好听,怪不得是状元郎取的名字呢。 不仅如此,他们晚上烧水泥,虞衡也陪着他们,还把刺史大人也拉了过来。老天爷哟,他们以前哪里见过刺史大人,这么大的官呢,等洪水过去了他们能和其他人吹一辈子! 不知不觉中,连州百姓对抗洪的积极性越来越高,后来更是到了全民参与的地步。就算是小孩子,也哒哒哒撒着脚丫子满河堤跑,提着小桶给刚糊上水泥的墙洒水,一路蹦蹦跳跳笑个不停,让其他还在忙活的百姓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这般热闹,到不像是抗灾的,反倒有几分过年的滋味儿。 齐王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对虞衡道:“你的小聪明倒是不少,收买人心有一套。” 虞衡不置可否,笑眯眯地看着满地撒欢的孩子们,“这不是很好吗?” 虞衡也做了两手准备,在连州开始下雨时,将老弱妇孺全都转移到了山上的安全区,自己等人也站在安全地段担忧地看向辽州方向。 六月初二这日,轰隆隆的洪水朝着连州城呼啸而来,虞衡站在高高的堤坝旁,离齐王远远的,以免这货真的发疯将他推进洪水里。 岸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行和尚,怜悯地看了众人一眼,口中念了声“阿弥陀佛”后,便闭目打坐开始念经。 虞衡忍不住提醒他们,“诸位大师,这里不大安全,你们还是尽快离去吧。” 为首的一位胡须花白的老和尚睁眼看了虞衡一眼,又念了声佛号,满目慈悲道:“万恶皆有果,连州大难,亦是罪孽的恶果。我等来为连州百姓送行,为他们念一念往生咒,以消他们的怨气。” 虞衡觉得这老和尚真不会说话,洪水还没冲毁堤坝呢,做什么这么丧? 这么想着,虞衡也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结果人大师看他一眼,来了句,“靖安侯杀孽过重,施主也背负了血债,并非吉相。” 虞衡:??? 你大爷! 第50章 三合一 虞衡还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麻蛋虞启昌拼死拼活守疆卫土这秃驴竟然张嘴就喷虞启昌杀孽太重?没个五十年脑瘫都得不出这个结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该让这王八犊子去战场上念经,看他是选择造杀孽还是被人宰掉。 虞衡都被这秃驴给气笑了,看向这老和尚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酷,“大师这般高义,当年没去边疆真是可惜了。戎狄王见了大师定然要将大师奉为座上宾。” 多新鲜呐,将士们浴血奋战保疆卫土,回头直接被这老秃驴喷杀孽过重?合着抵御外敌还是错了?按照老秃驴这观念,是不是当年戎狄王来犯时,大宣上下敞开大门热情欢迎他才好? 一想到虞启昌一众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护住的竟然有这么些狗东西,虞衡真想把这帮东西打包快递给戎狄部落,让这帮东西好好体验一下边疆不造杀孽的美好生活。 这位大师见虞衡气得不轻,又微微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继续念经。 虞衡受不了这憋屈气,从来不为难自己,管他念不念经,先把事情给他掰扯明白了,免得让这帮王八蛋到处败坏虞启昌的名声,杀孽重你个大头鬼,保家卫国杀外敌,这是荣誉! 气愤之下,虞衡直接抢走了老和尚的木鱼,恶狠狠地瞪着他,脖子都气红了,咬牙切齿道:“少在这里给我装高深莫测。今儿个你不把话掰扯清楚了,还真别想安心念经!我爹怎么就杀孽重了?” 老和尚怜悯地看了虞衡一眼,满脸都写着“夏虫不可语冰”几个字,虞衡觉得这和尚可真是嘲讽的一把好手,就这表情和死不吭声不理人的做派,真的能气的人爆血管。 虞衡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当然不是,按照目前这情势,和尚和他之间总要疯一个,虞衡是个爱惜自己的人,肯定选择把和尚逼疯,当即给和尚来了波地图炮,冷笑嘲讽道:“也是,你们佛家本来就屁股歪。好人要成佛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恶人却只要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 哦,要是按照这说法,你也别说我爹杀孽过重了。用你们的观念来说,我爹现在不是已经立地成佛了吗?怎么,到了你嘴里又成了杀孽太重。反正说来说去道理都在你嘴里呗。 萧蕴,看到没?咱们也该跟这位大师学学,只要足够不要脸,那输的一定是别人。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除了怼辣鸡系统外,虞衡真心很少这么长篇大论怼人,这回是真的被这老和尚给气狠了,这思想就离谱,瞧着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人家相国寺的高僧们都慈悲为怀乐善好施,看着就是佛门中人仁慈的模样。这几位倒好,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和尚,真是败坏了佛门的清净名声! 虞衡虽然不信这些,但也尊重别人的信仰。这回是真的被气狠了才拿对方最在意的点说事,就为了激对方开口,和对方激情对线。 不怼到这玩意儿怀疑人生虞衡就把自个儿的名字倒着写! 老和尚果然睁眼,不赞同地看了虞衡一眼,微微皱眉,“施主此言未免太过偏颇,我佛慈悲,渡世间可怜之人。靖安侯虽然有功,但外族人也是人,累累白骨,都是靖安侯的杀孽,二者并不冲突。” 虞衡听得直鼓掌,讽刺道:“大师不去战场真是可惜了,张嘴闭嘴喷自己人,有本事你去跟戎狄部落说这话啊。挑起战争的可是他们,大师既然慈悲为怀,不若去劝说各外族,让他们老老实实待在老家不搞事?” 怕是你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人砍了哦! “阿弥陀佛,如今战事已平,施主又何必鼓动老衲再生事端?” 这是来给佛门招黑的吧? 虞衡被他们恶心得够呛,忽而笑道:“既然大师一直执着于杀孽问题,那我倒是好奇,大师就不曾造过杀孽吗?” “阿弥陀佛,老衲出生后就被师父收养,自小在佛门长大,从未杀过生。” “是吗?”虞衡恶意一笑,“那我倒是好奇大师为何能活这么多年了?” “虞大人,我等跟随师父前来为百姓念经,消散亡者怨气,虞大人何必指责师父?” 去你娘的,合着你们师父骂我一家我就得闭嘴听着,我反击就是我不讲道理?这逻辑妙啊,双标成这样还自诩公正,果然是老和尚教出来的徒弟,和老和尚如出一辙的脑子不好使。 虞衡会理他们才怪了,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淡淡道:“不杀生,不食荤腥就比我们更高贵些吗?不见得吧。你们吃的五谷,从种子幼苗长成结穗,分明也是有生命的东西。怎么,欺负五谷没长腿不能走,就不把它们当成生灵了?” 道德制高点上冷不冷?互相尊重不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很难吗? 虞衡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本来还想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对老和尚客气一下,这会儿只想把他们的脸皮全都扒下来扔地上,再踩上一万只脚。 老和尚一噎,似乎从来没听过这等诡辩,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应对虞衡的刁难。 这时,远处的齐王也慢悠悠溜达过来了,看看虞衡,又瞅瞅面有难色的老和尚,顿时挑眉,对着虞衡开口道:“你这是出息了啊,和尚也欺负?” 虞衡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齐王,问老和尚,“那你看看,他怎么样?” 老和尚抬眼一瞅,实诚极了,“齐王同样有孽债在身,不是吉相。” 虞衡:??? 是我错了,我跟个憨批较什么真呢?纯属浪费感情。 对着齐王还能这么勇,老和尚可以的。 齐王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老和尚,揉着耳朵嚷嚷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和尚那情商就是负的,张嘴又重复了一遍,“王爷孽债缠身……” “行,停!”齐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骤然翻脸,吩咐护卫,“把这老秃驴给本王扔下去!” 这下轮到虞衡阴阳怪气嘲讽齐王了,“王爷刚刚不还指责下官欺负和尚吗?” “是吗?”齐王扬眉,给虞衡鼓了个掌,“那欺负得可太好了。” 虞衡:??? 齐王真不愧是神经病患者,看问题的角度永远这么清奇。 王府护卫也很给力,听了齐王的话当即上前,二话不说拽着老和尚就要往水里扔。 其他和尚顿时大惊,连经都来不及诵了,赶忙站起来阻拦,纷纷向齐王求情,“王爷手下留情!出家之人不染尘世因果,王爷何必放在心上?” “这秃驴就差指着本王鼻子骂本王短命了,你们还想让本王不在意?想得倒挺美!” 齐王面色一冷,厉声吩咐左右,“扔下去!” “王爷且慢,不若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将老衲扔下去。” 老和尚镇定自若,低低咳了几声,手腕一翻,露出一块玄铁打造的令牌,虞衡站在一旁看得不太真切,依稀看了个狼头模样,瞧着像是什么部落的图腾一般。 齐王脸色更冷,几步走到老和尚面前,亲自拽了他的衣襟,冷声道:“不管你是谁派来的,想试探本王也好,陷害本王也罢,今日你都死定了!看你这副不要命的模样,本王便大发慈悲成全你,亲自送你上路!” 虞衡蓦地睁大双眼,就见齐王额间青筋直跳,白皙的手背上也爆出了青筋,似乎强压着巨大的愤怒与痛苦,像拽死狗似的将老和尚拽到河堤旁,干脆利落地将人扔了下去。 洪水滔滔,奔涌不止,老和尚的身影在浑浊的黄汤水中翻滚了几下,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岸上其他僧人们回过神来后,用尽毕生力气飞速跑到河堤旁边,嘴里不住地叫着师父。然而睁眼看去,下面只有无尽的洪水,其中夹杂着被冲断的树枝以及衣物和木盆之类的物件,完全找不到老和尚的身影。 其中一名僧人当即跳起来要和齐王拼命,“混账,师父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你这孽障,竟然这般狠心害了他的性命!师父果然没说错,你手上血债累累,不得好死!” 齐王冰冷的手已经卡住了他的脖子,这僧人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缠了一条毒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色厉内荏道:“你想干嘛?” “再吵吵,本王把你也扔下去!” 虞衡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万万没想到齐王竟真的说翻脸就翻脸,众目睽睽之下全然不顾自己王爷的身份,真的将人扔进洪水里去了。 这真的是神经病啊! 就算虞衡刚才被老和尚气得不轻,这会儿见齐王还打算往下扔第二个人,虞衡还是上前阻止,“王爷息怒,不要伤及无辜!” 齐王的手顿了顿,幽深的眼眸恢复了些许清明,一把将这僧人扔在地上,居高临下用看蝼蚁的目光看着他,冷冷道:“算你命大,本王便饶你一回。赶紧滚吧!” 被齐王这么一下,其他僧人哪还管得上他们的师父,一个个匆忙爬起来惊慌失措的跑走了。 萧蕴微微皱眉,低声对虞衡道:“这帮人,不太像虔诚的佛家弟子。” 刚刚那个老和尚倒是真和尚,虽然张嘴闭嘴都是杀孽,显得人很奇葩又特别轴,举手投足间还是有佛门中人的淡然慈悲。这帮僧人,除了那身灰色僧袍和锃亮的光头,倒瞧不出佛门弟子的特质。 虞衡垂眸思索了片刻,抬眼便对上了萧蕴了然的目光,还微微向他点了点头,虞衡心中也松了口气,继续看向齐王,这货刚刚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然而没等虞衡往齐王的方向踏出一步,齐王却忽而回头,一个眼神将虞衡钉在原地,“站着别动!” 虞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这货状态不对就不对,最好一个昏头也跳下去就更好了。 洪水还在滚滚而来,气势磅礴,也不知道辽州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一路跑到连州还这么气势汹汹,辽州怕不是已经成了水城。 洪水连绵奔涌了好几天,这几天,辽州也开始下暴雨。虞衡等人整日守在河堤上,生怕洪水太猛,水泥糊过的河堤抵挡不住。 出乎虞衡预料的是,齐王竟然也坚持了下来,任凭左刺史如何劝说他离开,就差跪着磕头求他避去安全的地方,他也不为所动。 齐王都没走,左刺史等连州当地官员更加不能走了。哪怕他们一个个心里怕得要死,这会儿还是得老老实实站在齐王身后当背景板杵着。 据说好些官员和妻儿老小抱头痛哭,后事都交代好了。有没有在心里诅咒齐王不做人就不知道了,听着还怪惨的。 但不得不说,他们的行为极大的鼓舞了连州的老百姓。百姓最实在,习惯了以前有事自己扛,父母官不见人的官员行事风格,这会儿再往河堤上一看,嘿,这帮大官们都在呢,据说还有个王爷,既然他们都没走,那这波肯定稳了! 留下的青壮们心里也是这想法,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河堤,洪水要真冲溃了河堤,他们就得以血肉之躯拼命想办法将洞补上,这就是个九死一生的死局,危险系数极高。但是他们一看齐王等人的身影,虽然这会儿还面临着死亡威胁,但心里却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大概就是,河堤要真没了,他们生还的可能性不大,这帮尊贵的官老爷们应该也没地儿逃。能和这帮官老爷们一起死,好像也不亏。 虞衡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穿着深褐色的蓑衣,带着斗笠,在雨中瑟瑟发抖,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不错眼的盯着奔涌欢腾的洪水。眼看着水位一天比一天高,就快漫过河堤了,虞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无神论者也开始默默祈祷老天爷这回要干点人事,别动不动就对它的子民们来个挫折教育,这不要命呢? 一天、两天……… 接连下了小半个月的大雨,洪水终于漫过了河堤,给整个河堤都铺了一层薄薄的透明毯子。虞衡心急如焚,看着脚底下的水直叹气,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系统这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安慰虞衡的办法特别实在: 【根据检测,明日连州天气变好,不再下雨,多云,最高温度有二十五度。接下家三天天气越来越好,太阳也会出来,宿主可以不用担心洪灾问题了!】 虞衡的关注点却在,“你竟然还能简直天气预报?” 【任何数据都能被抓取分析,预测一下天气怎么了?小事一桩!】 “以前怎么没见你显摆过?”虞衡扬了扬眉,觉得自己好像亏了一个亿,“这么多年你就没想着给我提醒天气?” 【告诉你也没用,你是想用这个和钦天监去抢饭碗吗?天气这事儿,你又不用出远门,当日天气和温度,醒来后就知道了,衣裳都有人替你备好,要天气预报何用?】 虞衡竟然觉得它这话说得有道理,再多的不满都被系统这话给堵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天气好转不再下雨也是这些天难得的好消息了,只要不再下雨,洪水水势也不会再加重,如今洪水只是刚刚漫过河堤,溢出来的部分刚疏通的河道还能扛得住,目前来看没对连州造成太大的影响。 防洪能做到这份儿上,成绩已经能算十分优秀了,回京后肯定挨夸。 虞衡提前知道了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预报,有了心理准备,第二天见到久违的太阳时特别镇定,在一众欢呼雀跃的喊叫声中,画风十分不一样。 连着出了三天太阳,洪水也逐渐散去。眼瞅着水位一天比一天低,原本能漫过河堤的洪水又悄悄地矮了几寸,被河堤挡得严严实实,后续奔腾而来的洪水也不若最初时那般凶猛,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而后,河堤上便响起了一阵直冲云霄的欢呼声! 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捡回一条命的青壮年们笑着喊着大叫着,激动得抱在一块儿,无师自通地跳起舞来,你进一步我退一步,配合着畅快又疯狂的吼声,格外混乱又狂野,却又透着一股勃勃生机,有一种野蛮生长的霸道美。 虞衡和萧蕴对视一眼,齐齐一笑,抬手击掌庆祝,畅快大笑,“辛苦了!我们赢了!” 王府护卫们也激动得眼角微红,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相互抱了抱,击掌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痛快地喊上一句,“好兄弟!” 整个连州城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比过年还热闹。 齐王看着面前这一派欢欣鼓舞的情景,素来带着几分阴郁的眼中也微微透出一丝暖意,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整个人都柔和些许,没有往常那样强烈的攻击性。 等到洪水渐渐退去,先前被转移到山上避险的百姓们也都回来了,将屋子里外仔细检查收拾一番,便开始敲锣打鼓庆祝起来。 这时候,虞衡惊奇的发现,连州百姓还真是多才多艺。舞狮斗狮耍大刀,各类杂耍表演看得人目不暇接轰然叫好,更有各色美食争相登场,花卷面饼小笼包,臊子面鱼头汤,豆腐脑炸鹌鹑……都是些民间特色小吃,小贩们有的摆摊招呼客人,有的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吆喝着,小孩子们凑在一块儿乐呵呵地唱着自己刚编的童谣:“大洪水,哗啦啦,钦差大人到连州,烧水泥,做风箱,百姓赶忙糊城墙。你挑担,我挖泥,保卫家园人心齐!” 虞衡和萧蕴走在大街上,正好听见小孩子们一路玩闹一路唱着这童谣,不由摇头失笑,果然,百姓们的恢复能力尤为强悍,只要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他们就能自己恢复过来,都不用别人疏导。 连州治水成绩如此卓绝,左刺史直接一封加急密报送往京城,大力吹了吹连州上下团结一心抗洪水的壮举。当然,左刺史这根老油条没有忘记,首要功劳全放在了齐王头上,这可是陛下亲儿子,送他去连州就是给他刷功绩的,左刺史自诩是个聪明人,摸准了景隆帝的心思,能不好好顺着圣意好好吹一波齐王? 摸着良心说,齐王这次表现是真不错。虽然上来就把俩官员吊上了城墙差点风干成腊肉,但后续一系列手段都可圈可点,那种严峻的情况下,不强硬一点根本不行。这次抗洪零死亡,多么亮眼的成绩,必须好好吹一吹! 景隆帝看到密报后,关注点却不像左刺史预料到的那样落在齐王身上,反而一眼就抓住了重点,“水泥?风箱?这些是什么东西?尤其是那个水泥,很是坚固,这次抗洪,多亏了这玩意儿,连的堤坝才没被洪水冲毁?” 景隆帝顿时陷入沉思,活了这么多年,水泥这东西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好用的东西,要真像左刺史密报里提到的那样神奇,那必须得在整个大宣都推广啊,其他州也赶紧用起来! 这玩意儿好像是虞家老三捣鼓出来的?等他回京再好好问问,要是真的,这回功劳可少不了他的。虞启昌真生了个好儿子,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能耐,这一个倒能顶别家十个了。 景隆帝对虞衡的印象十分不错,原先还是因为虞启昌之故,经过连州治水一事后,已经完全转化成对虞衡本人的欣赏了。 这年头儿,这种一看就是干大事,十分顶用的年轻人已然不多了,必须好好爱护。 太子见景隆帝心情不错,便顺势问了一句缘由,而后就听到了景隆帝对虞衡的赞赏,也是一笑,“先前儿臣送他们离京时,瞧着虞衡就是个心里有成算的。锥处囊中,其末立现。难为他跟着三弟,还能这般稳重得用。” 齐王那性子,一般人跟着他,很难不被他压制住光芒。主要就是齐王本人性格太突出,格外抢戏,其他人自然而然就没那么显眼了。这一次,就算左刺史通篇都在吹齐王,也不能掩盖住虞衡的出众。 这种情况下,虞衡竟然能刷爆存在感,把齐王衬成背景板,确实优秀。 景隆帝闻言,立即点头,“虞家这小子确实不错。” 这对至高无上的父子都认定虞衡是个能当重任的好苗子,就等着虞衡回京,根据他的功劳给他升个职。 然而被至尊父子惦记着的虞衡这会儿也碰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少女,虞衡只觉得脑瓜子疼。 这事儿还得从洪水退去后说起。 成功挡住了洪水,这当然是件大好事,必须得好好庆祝一下。百姓们都自发载歌载舞庆祝了起来,他们这帮统筹全局的官员们不得好好喝一顿,联络联络感情? 尤其是左刺史,这会儿他心里底气可足了。虽然这回大功劳得算在齐王头上,但连州治水功绩如此优秀,又有个倒霉的辽州做对比,他这个连州刺史不得被记一个功?其他的不说,有了这份功绩,明年的官员考课,他绝对能拿到一个上上的评定。 这就意味着他的乌纱帽保住了呀,要是活动得好的话,还能有机会继续往上升一升,做京官也不是不可能。 对比起最开始被齐王一通骚操作下来,成天担忧自己乌纱帽不保的提心吊胆的日子,左刺史等人现在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这一高兴,他们又胆肥了,选择性遗忘了最开始因为请齐王喝酒被齐王下脸子的悲惨往事,又提出了宴请齐王和虞衡等人之事,地点也定下了,就在左刺史家,众人一起吃顿便饭,喝酒聊天,庆祝抗洪胜利。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是得好好放松一下。 齐王这回没扫兴,点头应了下来。 没了抗洪这个紧急目标,虞衡也接下了帖子。这种交际场合,就是结交人脉的时候,不管他喜不喜欢,总得去露个面。 萧蕴自然不用说,虞衡去哪儿他去哪儿。反正他在哪里都没差,都是被人忽略的命,去哪儿都无所谓。 虞衡就这么开开心心地来到了刺史府,同左刺史等人谈笑风生。一个说老弟对不住,之前是我眼神不好不相信你,这才给你添了点麻烦。另一个说老哥这不怪你,你只是一个刺史应该做的事。双方你来我往笑意盈盈,完全看不出曾经闹过不愉快,瞧着就像多年好友似的亲热得不得了。 齐王今天出乎意料的沉默,安静坐在位置上喝酒。见他这样,众人反倒松了口气,不说话的齐王更好,省得发疯,他那身份够要命的,疯起来在座的就没一个能压得住他的。 想想都窒息,还是继续当哑巴吧,挺好。 酒过三巡,虞衡见众人的话题越来越无聊,随便找了个借口来到花园中散心,而后,就碰上了这个让他感到头疼的姑娘。 摸着良心说,这姑娘长得挺漂亮。弯弯的柳叶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杏腮粉面,樱桃小口,标准的美人长相,上来却给了虞衡一记直球,将手里的花往虞衡手里一塞,目中满是自信,宛若看到满意的猎物一般,抬着下巴问虞衡,“听闻大人尚未婚配,不知我……” 虞衡这个注孤生的大直男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赶在对方把话说完前开口打断对方,“我出来太久,该回去继续同左刺史他们喝酒聊天了,告辞。” 这等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就很让人伤心,那姑娘明显被虞衡的行为打击得不轻,好似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面色瞬间煞白,又有几分不甘,强忍着泪水问虞衡,“我到底哪点不好,你看不上我?” 虞衡头大,想了想,认真对这姑娘说道:“不是你不好,而是这世上,有人喜欢牡丹,有人喜欢莲花。你若要强迫一个喜欢牡丹的人接受莲花,也并非好事。不是莲花不好,只是它没遇到欣赏它的人。” 虞衡叹了口气,在对方不甘心的眼神中将手中的花还给她,低声道:“每个女孩子都是娇美的花,值得被温柔相待,重要的是,要找到真正的爱花人。姑娘这回是与人赌气也好,自作主张也罢,日后莫要这般鲁莽了。” 虞衡说完,转身便走。那姑娘犹自不甘心,跺了跺脚,追问道:“你心里已经有了一株牡丹吗?” 虞衡愣了愣,脑海中飞快闪过另一张明艳端庄的面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好脾气地回答道:“没有,但我只要知道,自己不喜欢莲花就够了。” 这姑娘气得将手里的花枝扔向虞衡,虞衡反应何其快,头也没回,听风辩位脚步一错便躲了过去,留下那姑娘在原地生闷气,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高兴起来,嘴里喃喃道:“那小蹄子成天虞状元不离口,只可惜也没生出一张牡丹般国色天香的脸,想来她的一腔心思要落空了!” 虞衡回到正厅时,众人正喝到兴头上。左刺史尤为高兴,拉着人不停喝酒,壮了胆后还时不时招呼齐王一句,全然一股要把众人给喝趴下的架势。见虞衡进来,左刺史当即一笑,亲自上前拉住虞衡,给虞衡递了杯酒,笑呵呵道:“这回可要多谢虞大人了!要不是虞大人烧制出了水泥,连州这回说不定也会像辽州一样,被洪水淹掉半座城!来,虞大人,本官敬你一杯!” 虞衡接过酒杯,干脆地一饮而尽,换来左刺史满意的叫好声。 喝到兴起,左刺史还悄悄对虞衡说:“这次给陛下的密报上,我可是狠狠地夸了一回!想必等你回京,便能得到重赏。老夫为官几十载,看人眼光一向很准。虞大人,你是个有大前程的,他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本官啊!” 虞衡总觉得左刺史不大靠谱,再想想刚刚在花园里碰上的那位明显在跟人赌气的姑娘,更觉得刺史府不是能放松的地方,敷衍了左刺史几句,喝了几杯后便装作不胜酒力,半倚在椅子上假寐。一旁的萧蕴见状,转身去了趟厨房,给虞衡端了碗醒酒汤过来。 虞衡接过汤喝了一口,更觉精神了几分,小声同萧蕴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儿,提醒萧蕴今晚休息时警醒几分。据说这位左刺史家中妻妾不少,儿女也是一大堆,谁知道会不会再冒出来一个缠着萧蕴的姑娘。不是说姑娘不好,而是虞衡还是上辈子的观念,总得彼此有好感才能继续下一步吧?这会儿风气虽然开放,但男女大防还是有的,被人逮住夜间相会,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基本可以准备婚事了,虞衡真心接受无能,也不希望他的好兄弟碰上这样的事儿。有个奇葩体质已经够可怜的了,要是一个没留意娶了个不合心的人,岂不是更可怜? 萧蕴对此很是淡定,小声道:“无事,不一定有人记得我。” 虞衡:………这倒也是,酒喝多了脑子不灵光,没转过这个弯来。 萧蕴瞅了对面的齐王一眼,又压低声音问虞衡,“那几个僧人我都安置好了,他们也不知道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情还是在装傻,问什么都说不知情。等我们回京之时也把他们一同带上京。老和尚之事颇多疑点,还是谨慎些为妙。” 谈到此事,虞衡的表情也慎重了几分,认真点头道:“你说的是。” 晚上,喝大了的一行人在左刺史的安排下去了房中歇息。虞衡糊弄功夫不错,没喝多少,离席时还保留着清明,休息时也十分警醒,倒是得了个安稳。 第二天起来后才得知,昨晚齐王从厢房里怒气冲冲地扔出一个女人,要不是属下劝着,齐王都打算在刺史府闹上一场,好好发作左刺史一顿。 就算忍了下来,齐王也膈应得够呛,直到离开连州,对着左刺史都没什么好脸色。 虞衡揉了揉眉心,看着一脸无奈又委屈的左刺史,忍不住想吐槽,妻妾成群还想她们一团和气亲如姐妹,你想的可真美!这回尝到苦果了吧! 当日拦下虞衡的姑娘也很高兴,乐呵呵地跑去祠堂嘲笑她庶妹,“你倒是心高,想捡最高的枝头攀,还骗我说瞧上了虞大人。只可惜,不管是虞大人还是齐王,都瞧不上你!真是笑死个人!” 跪祠堂的姑娘生得楚楚可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还是低眉顺眼地任凭嫡姐辱骂。 虞衡不知刺史府还有这么一段官司,这会儿他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心情很是愉悦,虞启昌来信,说景隆帝对他多有赞赏,这回治水之功,首功便是他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开始的小目标完成了,真的把齐王的风头和功劳都抢了! 完美! 第51章 三合一 回去的路上很是太平,齐王一直待在马车没露面,虞衡乐得轻松,和萧蕴一道开开心心地讨论着治水中的趣事。先前只顾着紧张去了,摸不准连州到底能不能扛得住洪水,这会儿放松下来,虞衡也有了闲心同萧蕴说笑,还跟萧蕴说呢,“连州密云县的金丝小枣可是一绝,我买了不少,分你一半,给伯父伯母并几位兄嫂尝一尝。” 也是虞衡幸运,洪水完后在街上逛了几天,安抚民心时正巧碰上有小贩家里囤了金丝小枣的,说是亲戚家种的。虞衡想着这也是当地特产,索性全买了,带回去给沈氏他们尝尝鲜也好。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每天三颗枣,红颜永不老吗?给沈氏虞娇和大嫂陆氏安排上。 萧蕴对这些事没什么概念,他被人忽视习惯了,承恩公府也不缺东西,这回又是来连州处理正事的,哪还会像虞衡一样,洪水过去就把这趟当做公费旅游,还带了当地特产呢? 虞衡一见萧蕴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没想到这一茬,顿时一笑,“我就猜到你八成不会准备,特地买了一大堆,分成了两拨。回头到了京城,你直接把另一袋带回家就行!” 萧蕴也不跟虞衡讲客气,顺势点头应了,又压低了声音对虞衡道:“那几个僧人,我让人暗中带他们上京,就跟在我们身后不远。不过他们露面后,齐王当众把老和尚扔进洪水里的事儿也瞒不住。另外,老和尚先前拿出的那块令牌,似乎是当年樨兰国的图腾。樨兰一族当年也生活在草原之上,尤为崇拜狼群,部落图腾便是狼王头像,不过先帝时期,樨兰部落便四分五裂,在戎狄和雍然等国家不断的骚扰下分崩离析,王室尽数被杀,其余人都成了戎狄和雍然的奴隶。尤其是雍然人,那段时间到处卖奴隶,各个国家都有他们的身影。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有狼王图腾令牌现世。” 虞衡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合理提出自己的观点,“这么看来,老和尚之前敢那么肯定地在齐王面前拿出那块令牌,莫非齐王和樨兰人有什么关系?” 这也不太对啊,一个是尊贵的皇子,一方是早就土崩瓦解的小国,这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淑妃? 虞衡眼神一凝,蓦地想起齐王当天对他说过的话,还牵扯到了虞启昌…… 萧蕴也想到了这一茬,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沉声道:“齐王这般心思,你回去后还是好好问问侯爷,当年事情的缘由。我也去问问我爹,虽然先帝期间我爹并不怎么受重用,但他消息一贯灵通,指不定就知道什么秘闻。” 虞衡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承恩公虽然没有特别彪悍的战绩,但这位大佬深得苟之一道,先帝当年并不待见景隆帝和萧太后,当年母子俩的处境十分艰难,老承恩公去世后,先帝一度要废后,立他的心肝贵妃为后,顺便把贵妃所出的皇子立为太子。 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刚袭爵的承恩公愣是扛住了压力,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苟得十分真实,让先帝想挑萧家的错都挑不出。娘家不拖后腿,萧太后本身手段也不差,愣是没让先帝找到任何废后的由头,最终成功熬死先帝,成为最后的赢家。 期间多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深宫沉浮,尽数湮没在时光中。萧太后如今只在宫中养老,不插手景隆帝的后宫之事,也从不对政事指手画脚,极少为娘家谋好处。景隆帝同萧太后互相扶持熬过先帝,感情比一般母子更深厚,即便萧太后不说,景隆帝也一直没忘记过承恩公府。 毕竟当年承恩公苟归苟,私下也帮了景隆帝不少。再说了,就算承恩公什么都不做,只要承恩公府还在那儿,就是萧太后和景隆帝的倚仗,勋贵出身,名正言顺的发妻和发妻所出的嫡子,就算先帝想废后,其他勋贵也不同意,那不是把他们的脸都扔在地上踩吗? 可能是苟久了,承恩公收集了许许多多的八卦,堪称是京城的百晓生,对各家的逸闻趣事和丑闻都了若指掌,宫中动态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利用这些优势成功坑过贵妃一派好多回。要不是贵妃确实是先帝真爱,早就凉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直到景隆帝继位后重用承恩公,众人才发现,嗨呀,这个以前那么没有存在感,混得可怜兮兮的国舅爷,原来本事这般大,就差把各家底裤都给扒了,清算贵妃一系的时候特别顺利,藏在暗中两边下注准备坑景隆帝的人都没漏下,行动力惊人,也给其他人留下了“果然,这位之前就是在扮猪吃老虎,不好惹”的印象。 虞衡以前听虞启昌说笑般吐槽过承恩公,这会儿一听萧蕴准备回去问承恩公当年樨兰旧事,顿时给了萧蕴一个大拇指,“这可是最好的办法,承恩公肯定知晓当年旧情。就是要拜托你费心问一问了。” “跟我客气什么?”萧蕴不爱听这话,捡了块蜜饯递给虞衡,淡淡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我爹对你极为欣赏,肯定会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再说了,就算有些内情不好同我们说,但这次涉及到了靖安侯,以我爹和靖安侯的关系,总会帮这个忙的。” 被个皇子当仇人,就算靖安侯府血厚也遭不住啊。说句不大吉利的话,现在虽然立了太子,但谁知道日后会出什么意外呢?要是老天爷一个打盹,啪叽一下齐王上位了,那靖安侯府还怎么混? 先帝虽然无脑护贵妃,好歹还是个正常人,会顾忌礼法和群臣的看法。以齐王当众把人扔进水里的神经病行为来看,谁知道他抽起疯来会干出什么事? 必须未雨绸缪把这个大炸弹给解除了。 说起来齐王这些天真是安静得出奇,隐在马车中愣是没露过面,完全和他以往高调的做派不符。 虞衡唯一一次前去找齐王禀明路上情况时,似乎隐隐闻到过一股极淡极淡的药味儿,并不是现熬出的中药味儿,倒像是药丸的味道。只不过当时齐王脸色十分不好,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挥手将虞衡赶走了,连话都没说一句。 作为一个跟随过系统名医学过医术的优秀毕业生,虞衡当然发现了齐王的不对劲。换成另外一个人虞衡肯定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给人看病了,但是齐王这情况吧,单方面拒绝交流,虞衡觉得自己揽不了这活,既然对方还有意识吃药抑制情绪,证明还有救,虞衡就特麻溜地滚远了。 不得不说,不用和齐王打交道,又不用赶路,虞衡回京的路上过得可比来连州时舒坦多了,就这么一路顺顺利利地抵达了京城。 京城门口。 沈氏等人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虞衡他们今天到京城。虞启昌还要上朝,不好请假来接儿子,沈氏就自在多了,还贴心地想起来,自己新结识的好朋友承恩公夫人似乎是个忘崽小能手,沈氏便拐了个弯,出门先去了承恩公府,叫上承恩公夫人一同去城门接人。 到了城门口一看,好家伙,天家感情可真不错,就跟送虞衡等人前去连州时一样,这回虞衡一行人回京,太子和几位王爷又到得整整齐齐,就等着齐王回京。 虞衡见了沈氏同样很激动,艾玛这回在连州确实受了老罪了,熬夜赶工不说,心理压力才是真磨人。尤其是最后和洪水死磕的阶段,虞衡他们就站在河堤上呢,要是河堤没扛住被洪水冲垮了,那他们这些站在河堤上的人估摸着得凉一大半。 那会儿虞衡也担心自个儿就这么被洪水一波带走了,要不是系统三天两头跑出来刷存在感和虞衡斗嘴,无形中给了虞衡不少安全感,虞衡估计也得像左刺史等人一样,提前安排一波后事了。 太子见了虞衡,面上便带了三分笑,和气地告诉了虞衡一个好消息,“父皇对你这次的表现赞不绝口,尤其是那个水泥,很是不错!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父皇亲口说,此次治理连州水患,你当为头功!” 听了这话,虞衡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还没等他继续向太子打听点具体消息,就见一个圆滚滚金灿灿的胖子滚了过来,差点一头撞在虞衡的下巴上,好在这颗金球及时刹了车,险险站稳了,而后仰着头问虞衡,“你弄出来那水泥,能卖吗?不若咱俩合伙办个铺子?父皇对水泥这么看好,咱们一起办个铺子,正好从父皇那里挣一笔银子!” 虞衡:……… 皇子之中果然奇葩多,碰上这么个时时刻刻惦记着亲爹私库的儿子,景隆帝实惨。 话说福王是怎么做到奇葩成这样还不被景隆帝打死的? 太子眼角抽了抽,面色不变地揪着福王的后脖颈将他提溜到一旁,而后若无其事地看着,继续露出自己的招牌亲和力笑容,温声道:“父皇确实对水泥颇感兴趣,还有那个手拉风箱,做好了倒是能让各个窑厂烧出更多东西。” 窑厂温度很难再往上走,有些对温度要求较高的物件,十分费柴火不说,还得匠人们日日夜夜地守着,不断添柴烧火,很是累人。虞衡弄的那风箱据说是加大火力的,这不正合适吗? 大宣那么多个炼铁锻造兵器的窑厂,哪个不需要这东西?更别提还有个能加固河堤抵挡洪水的水泥了,这两样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是能收到重赏的东西,虞衡直接来了个打包大放送,也怪不得景隆帝如此重视了。 一旁的寿王手腕戴着一串佛珠,手里还拿着一串念珠,不紧不慢地拨着,那串念珠瞧着该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而成,价值不菲,还带了一点淡淡的檀香。虞衡依稀记得,先前寿王一脸为他们送行时,戴的虽然也是紫檀木手串,却比这串光鲜亮亮的多,应该是换的新念珠。 寿王就非常符合佛家对信徒的要求,不管碰上什么事,面上都十分镇定,和齐王形成鲜明的对比,脸上无悲无喜,看了眼虞衡,淡淡问道:“先前送你的平安符戴了吗?” 经过老和尚那一出,虞衡这会儿看着寿王这一脸看破红尘的模样就觉得牙疼,瞬间让他想起来之前那些并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旭王则干脆得多,直奔齐王的马车,上手就掀了帘子,笑着嚷嚷,“三哥,怎么还不下来呢?就等你一个了!” 帘子一掀,便露出齐王那张苍白阴郁的脸。对上齐王冷漠又带了点杀气的眼神,旭王当即缩了缩脖子,往后一指,声音瞬间低了个八度,“太子和二哥他们都特地告假前来接你了。” 任谁见了不得说一句皇子们兄弟情深。 然后齐王就当场给众人表演了一个兄友弟恭。 伸手将旭王拨开后,齐王冷着脸下了马车,无视了笑盈盈望着他正准备同说话的太子,径直来到还在拨动念珠的寿王面前,二话不说对着寿王的面门就是一拳头。 众人:!!! 虞衡当即就惊呆了,这位果然是以不好惹闻名京城的奇葩,疯起来连自己的亲哥都打。还是当着京城百姓的面直接动手,完全不讲究任何天家颜面,这操作可太秀了。 沈氏和承恩公夫人原本正高高兴兴地等着接儿子呢,冷不丁就瞅着了这一幕,好家伙,这还怎么让人高兴得起来,皇子们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她们不把自己当瞎子行吗? 太子脸上的笑容都绷不住了,迅速上前拉开齐王,眉头紧锁,厉声喝道:“老三!” 齐王见太子出面,眼中的戾气去了些许,抿了抿唇,又冷冷看了寿王一眼,“连州那帮秃驴是你搞的鬼吧?下次再敢背地里弄鬼,我就直接把你变成鬼!” 寿王摸着伤口,吸了几口凉气。齐王刚刚那一拳完全没留情,根本就是奔着把寿王往死里打的架势来的,这会儿寿王的左脸已经肿了一大圈,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淌着血迹,瞧着很是凄惨。 太子的眉头皱得愈深,握住齐王的手也愈发用力,迅速吩咐左右,“将寿王扶上马车,赶紧给他上药!” 说完,太子又看向面色无悲无喜的寿王,“有什么事回宫再说,你先处理好脸上的伤。” 虞衡和萧蕴互相看了看,被这神发展震惊得不知所措,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是该偷偷开溜还是口头关心寿王一句做到臣子的本分。 还是太子心细,按住两个弟弟后,转而对虞衡和萧蕴说道:“你们一路辛苦,先回府好好歇着。连州治水之事,父皇必有重赏。你们只管在府中等圣旨便是。” 当务之急先得把这俩不省心的弟弟给处理好了,多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像个小孩子一般,一言不合就动手,完全不看场合,这不是胡闹吗? 太子暗中瞪了齐王一眼,恨不得将这货直接按进泥里去。 齐王却一脸无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惹过的事多了去了,揍都揍了怕个毛,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该浪还是得浪。 虞衡吃了好大一个瓜,八卦的眼神在齐王和寿王之间来回穿梭,听齐王这话,连州那老和尚是寿王故意派去坑齐王的? 貌似除了双方都对佛法感兴趣这一特点外,找不出其他还有联系的地方。 皇家的瓜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太子歉意地对着虞衡和萧蕴点点头,一把按住齐王,用眼神示意他老实点,旭王和福王扶着寿王上了马车,小透明明王默不作声地跟在最后面,接连上了马车,帘子一放,瞬间挡住了外界各色好奇的目光。 沈氏这才迎了上来,好好打量了虞衡一番,欣慰地点点头,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一个劲儿地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天可怜见,连州水患那些天,沈氏这个从来都不信佛的人都和承恩公夫人约着去了相国寺烧香,又给佛寺捐了不少香油钱,就为了求个心安。眼下虞衡平安回京,比什么都好。 虞衡挥手同萧蕴告别,还没忘记让他把金丝小枣带上。萧蕴嘴角微微勾了勾,站在承恩公夫人身旁对着虞衡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自己回去后就问问承恩公樨兰国的事情,到时候再同虞衡说。 二人并未在城门口多待,毕竟齐王刚刚那震惊所有人的骚操作足够招人眼球,估计要横扫京城接下来半个月的大新闻,虞衡也忍不住感慨,奇葩果然是奇葩,自带腥风血雨体质,刚回京就闹上这么一出,估摸着他累死累活顶着生命危险跑去连州治水的功绩都要被这一拳头给打没了。 虞衡这想法还真没错,景隆帝原本喜滋滋地在宫里等三儿子回京呢,还乐呵呵地琢磨着,几个儿子手足情深,太子很有长兄的风范,带着弟弟们去迎接齐王,兄友弟恭,朕真是教子有方。 听到太子等人接了齐王进宫的消息,景隆帝还特高兴,想着三儿子这回确实立了大功,是该好好赏他点东西。 结果等儿子们一进来,景隆帝定睛一看,好家伙,寿王的脸都肿成猪头了,青青紫紫的简直没眼看。 景隆帝当即大怒,“谁这么大的狗胆,竟敢伤了寿王!” 齐狗胆王理不直气也壮,“我打的。” 景隆帝要是有个心脏病,这会儿一准被不孝子气到见阎王,手指颤抖地指着满脸都写着“我没错,他被揍活该”的齐王,胸脯起伏不定,好半天才艰难地喘匀了气,气到失去理智,顺手抄了个镇纸就往齐王身上扔,“混账东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长幼尊卑都忘了不成!” 齐王撇撇嘴,一脸无所谓道:“他不先算计我,我吃饱了撑的找他的麻烦?” 景隆帝只觉得自己脑仁一抽一抽的疼,挥手示意太子和福王四人离开,殿内只留了齐王和寿王。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景隆帝这才沧桑地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又是怎么了?寿王,你说!” 寿王拨动着念珠,琉璃般的眼珠微微一动,垂下眼睑,声音波澜不惊,“事情的来龙去脉,儿臣也不知,许是三弟误会了什么吧。” 景隆帝闻言,目光又落在一旁的齐王身上。 齐王干脆利落地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在连州治水时,有个老和尚领着一堆僧人前来捣乱,嘴里不干不净,说我命不好,还咒我早死。那和尚手上的念珠,和二哥手里的一模一样。你先别忙着辩解,你手里这珠子应该是新的吧,旧的去哪儿了?” 寿王眼珠动了动,“你离京的第二日,我那串念珠便找不到了,这才换了串新的。” “好一个不见了。”齐王嗤笑,“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父皇面前,我怎敢欺君?更何况,我若是让人去陷害你,怎么会特地留下这么显眼的证据?”即便同齐王对质,寿王还是一脸平和地同齐王讲道理。 齐王却不吃这一套,“天底下的念珠那么多,或许你觉得我认不出你的东西呢!” 两人各有各的道理,景隆帝愈发头疼,张嘴就先骂了齐王一顿,“你就这么鲁莽地动手?还有没有一点身为皇子的教养!” 别说现在还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寿王动的手,就算真的是寿王干的,那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殴打亲哥啊,皇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你就不能出息点,回头自己想点办法报复回去? 景隆帝那个气啊,恨不得让人把齐王拖下去给打一顿,然而看着那张和淑妃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景隆帝又不由心软,挥手让寿王退下回府好好养伤,自己则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平复好心情后,这才问齐王,“到底怎么回事?” 齐王冷着脸,伸手从衣襟中摸出一块玄铁令牌扔给景隆帝。 景隆帝接过来一看,顿时眉头紧皱,“狼王图腾,樨兰人?” “不知道,或许吧。那老和尚已经被我扔进水里喂鱼了,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樨兰人?”齐王抿了抿唇,不大高兴地说道,“但是知晓我和樨兰人关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和佛家有关就寿王一人,也不算我冤枉了他。” “胡说。”景隆帝瞪了齐王一眼,“万一是别人拿了他的东西陷害他呢?” “自己的贴身东西都看不住,那他得有多废物?”齐王不屑地撇了撇嘴,“这还不如是他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呢。” 景隆帝居然觉得他这狡辩挺有道理。身为皇子哪能没点心机手段,贴身物件都能被人摸了去了,确实是不大精明的样子。 不过景隆帝毕竟是大权在握的帝王,没这么容易被齐王带偏,精准揪住重点不放,“那也不是你打人的理由。寿王还是你兄长,有你这么尊卑不分的吗?” “打都打了,您骂我也没用。”齐王完全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淡定地加了一句,“哦,连州水患原本没人死亡来着,老和尚被我扔下去了,算死了一个,左逸给瞒了。那帮和尚有点问题,我本来想把他们绑进京来着,虞衡和萧蕴先出手了,估摸着人也该到京城了。您若是有兴趣,命人去审一审呗。” 景隆帝叹气,好好一个人,心机手腕都不差,怎么就有病呢? 想到这儿,景隆帝心也软了,关切地看着齐王,柔声问道:“药可吃了?” 齐王点头,“来的路上吃了,现在挺好。” “那就在府上好好歇息几天吧。” 在家好好睡了个午觉,下午虞衡一醒来就听说景隆帝因齐王动手打寿王一事龙颜大怒,这次齐王前去连州治水,不仅什么赏赐都没得到,反而收获了来自景隆帝的怒斥禁闭大礼包,谁听了不得说上一句惨? 也是这时候,虞衡才知道,这次水患,辽州损伤惨重。不仅被洪水淹了城,还冲垮了城内近四分之一的房子,经济遭受重创,伤亡惨重。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十分苦逼,几代人慢慢攒下来的家底,一场洪水冲的什么都不剩,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全身上下就没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 更要命的是,这会儿是六月份,春耕种下的粮食还没熟,这会儿全被洪水冲没了,辽州今年估计颗粒无收,口粮都没有,可以预见会有大批灾民出现,朝廷要是不赈灾,那他们就没了活路。 也就是说,辽州这一年的赋税收不了,该免掉一年赋税,还得想办法拨粮食和衣物前去赈灾,好歹让老百姓能有口吃的,衣能蔽体。 对于户部而言,这一进一出,损失的银子绝对不是小数目,户部的胡尚书听闻这个消息当即就是眼前一黑,情感上觉得辽州百姓倒霉很是同情他们,理智上却为国库将要花出去的钱和粮感到肉疼。 这时候,胡尚书就十分欣赏虞衡了,能想出办法带领连州硬抗住洪水的冲击,这为朝廷节省了多少银子啊! 这年头儿,这么能干出众的年轻官员不多了,天生就该是来户部的料! 工部巩尚书呸他一口,“不要脸!虞衡怎么就天生适合你们户部了?看看人家在连州做的事,手拉风箱也好,水泥也罢,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我工部的优秀人才?人家虞衡分明就是天生来工部的料!” 礼部宁尚书幽幽凑了个热闹,“诸位似乎都忘了,虞衡可是进士出身,科举之事全都由礼部负责,他该来礼部才是!” 兵部李尚书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能争取一下,“那个……虞衡可是武将出身,靖安侯更是一员猛将……” 话还没说完,李尚书就被先前三位尚书联手怼了,“人家好不容易才武转文,你倒好,又想把人往战场上送?当心靖安侯抽死你!” 李尚书觉得自己特冤,兵部又不是只负责打仗,主要还是负责后勤这一块,兵器铠甲之类的,虞衡都弄了个手拉风箱能让炉子温度更高,可以展望一下日后能锻造出更加厉害的武器来了,把他调来兵部,完全没毛病啊! 吏部尚书秦首辅笑而不语,看着他们争虞衡争得面红脖子粗;刑部尚书楚次辅同样不为所动,板正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在琢磨:上届科考,老夫还是他的座师,这小子断的一手好案,科考的判题判的比一般官员还妙。就凭这,把他要来刑部不也挺好? 五大巨头疯狂抢人,秦首辅则捻着胡须笑眯眯地听他们的抢人说辞,一脸仙风道骨,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心里却想到了另一茬,这小子似乎还没有婚配来着?少年得意,眼光是该高一点,但我家的孙女也不差嘛。 这帮在世人眼里高不可攀的阁老们,如今的表现就跟菜市场买菜的没什么区别,你来我往互相贬低得厉害,都觉得虞衡来自己这部才是最好的。 景隆帝听着好笑,任由他们吵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没能吵出什么结果来。 翌日,景隆帝便宣虞衡进宫,想问清楚水泥和手拉风箱的事情。 虞衡早有准备,太子先前都给他透了口风,他要是还不做点准备,也可以回去家里蹲得了。 进宫时,虞衡就带上了手拉风箱的图纸,还有半袋从连州带过来的水泥,这水泥还是虞衡为了纪念自己达成的第一个成就,特地从连州那边带来的,没想到这时候倒派上用场了。 景隆帝果然对这两样东西十分看重,见面就问虞衡,“朕听闻这次连州能挡住洪水,你做出的水泥出了大力。那是何物?” 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自己亲眼看一看,虞衡直接打开了水泥袋子,恭敬道:“回禀陛下,这便是水泥。” 景隆帝低下头看着这一袋灰扑扑的粉末,很难想象就这玩意儿竟然能令河堤加固数倍掌握大洪水的冲击。 虞衡见状,觉得应该给景隆帝来个眼见为实。考虑到水泥分量并不多,不好给景隆帝展示一下它的坚固性,但可以让景隆帝看看水泥的平整性。 在征得景隆帝同意后,虞衡便让人打了水,将水泥拌匀,选了一段路铺在地面上。 这么一铺,景隆帝看明白了。这玩意儿平整性确实不错,铺完后表面连道缝都没有,怪不得能加固河堤的坚固性,挺好。 虞衡其实觉得如果有条件的话,水泥可以大规模生产,把各州通往京城的官道铺上水泥路,赶路都舒服多了。这会儿马车的减震本就做得不好,再加上颠簸不平的路,那真是要了命了,出一次远门就是活受罪。再说了,就现在这官道的情况,赶路还特别费时间。没什么急事倒还好,也就是多受点罪,有急事的,比如朝廷的加急密报啥的,跑不快不得急死个人?什么时候交通都是重中之重,后世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绝对是真理。 再说了,雍然人不是满世界做生意吗?水泥一铺好,他们能对这个东西不感兴趣?感兴趣就有可以商谈的机会,垄断生意最好做,技术掌握在大宣手上,就算大宣漫天起价,雍然也还不了什么价。要是他们不乐意,大宣还有那么多商队呢,直接踹了雍然人,让商队出马,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利润还能更高。大宣铺路花费的银子,指不定就全都赚回来还能再额外挣一点。 虞衡一不留神就扯远了,景隆帝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觉得他果然是个难得的人才,随口一说都是妙计。 前来找景隆帝的阁老们听了这话后,更是激动。胡尚书当即一拍大腿,得意地看了看其他阁老,笑出一脸褶子,“我就说虞衡生来就是进户部的料吧?瞧这挣钱的法子,一套一套的,就该来我这儿!” 巩尚书当即表示不服,拿着虞衡给景隆帝的手拉风箱的图纸据理力争,“胡说!瞧瞧他做出的这东西,多精巧!这等人才,不入我们工部才是可惜了!” 虞衡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位阁老吵了个天翻地覆,要不是景隆帝在这儿,说不得他们就要打起来了。 原来阁老们竟然都是这么活泼的吗?虞衡不由疑惑,觉得自己心目中运筹帷幄,谈笑间令朝堂翻云覆雨的高大上阁老形象摇摇欲坠,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还有秦首辅这个最符合虞衡想象中权臣样子的阁老在,虞衡悄悄瞅了秦首辅好几眼压压惊,觉得大概秦首辅才是正常的阁老做派,那两位可能是受了啥刺激,画风有点不太对。 谁知秦首辅察觉到虞衡的目光后,十分和善地对他来了一句,“如若你想来吏部,也是极好的。” 虞衡:……… 一定是我今天进宫的方式不太对,为什么阁老们都奇奇怪怪的? 奇奇怪怪的不只是阁老们,还有景隆帝。 这位帝王似乎觉得现在的情形十分有趣,欣赏了好半天阁老互喷,而后笑眯眯地问虞衡,“六部阁老都想让你去他们那儿,你自己意下如何?” 吵得正凶的阁老们顿时停战,齐刷刷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虞衡,就希望从他嘴里说出自己部门的名字。 压力骤增的虞衡:??? 陛下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第52章 三合一 看着阁老们殷切的目光,虞衡只觉得自己压力山大,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逼逼了一句,“按制,下官还应该在翰林院待上两年,现在就去六部,不大合适吧?” 胡尚书大手一挥,当着景隆帝的面就大包大揽道:“这有何难,你有这本事,在翰林院浪费了,不若在六部更能发挥你的才能。赶紧来我们户部,户部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才。” 巩尚书当即扯住虞衡的袖子,沉声道:“别听他的,这老东西最是抠门,你要是在他手底下干活,能把自己给累死!还是来我们工部,只要你画图纸,其他的事情,你随便动动嘴指点一下匠人们怎么做就行,完全累不着你!” “巩老头你这就没意思了,我那是抠门吗?”胡尚书立即吹胡子瞪眼睛,忿忿不平地瞪着巩尚书,大声为自己辩解,“我那是为了咱们大宣!” 天知道自己为了守住国库那点东西有多不容易,官员俸禄赏赐、各宫吃穿用度花销、军饷钱粮……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要花银子。虽然年年有赋税进国库,但每年的花销也大啊。不精打细算的过日子,碰上今年这种不幸遭灾的年份,赈灾的钱粮从哪儿来?老话都说家里有粮心不慌,寻常百姓过日子都要存点钱粮,国库能不存点?太平年间还好,搁先前到处打仗的时候,国库没存货,战士们的军饷从哪儿来?打仗是最烧钱的活,兵器铠甲粮草以及运粮成本,还要给阵亡将士家属发放抚恤金,真当这些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呢! 胡尚书觉得自己可太冤了,一门心思守住大宣的国库,让国库越来越丰盈,到头来却没得到一句好话,反而被老巩那个王八蛋喷抠门。胡尚书受不了这个委屈,觉得自己必须好好跟巩尚书掰扯掰扯! 虞衡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阁老开始掐架,从原本的抢人大战发展成为互相攻击。你骂我抠门,我骂你秃头,你来我往金句频出,听得人热血沸腾,恨不能抓把瓜子儿一边磕一边听相声。 虞衡慢慢挪动几步,避开战斗中心地带,心里很是嘚瑟,这种被大佬轮番抢人的经历真是太爽了,忍不住对系统说道:“天才果然到哪里都很抢手,被各部大佬疯狂抢人,这经历足够一般人吹一辈子了,人生巅峰啊这是!我果然非常优秀!” 总算明白上辈子那些被清北抢人的天才们到底有多爽了。虞衡心说这也不对,自己现在这经历比清北抢人还要高大上,六部阁老,换算一下就是后世各个国字头的大佬啊。嘶——这么一想,虞衡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呢。 系统见虞衡飘成这样,忍不住泼他冷水: 【既然如此,那宿主不如六个部门都去转一转?今年在户部,明年去工部,后年再去刑部转一圈,未来几年的工作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特别充实。】 虞衡顺着系统这话一想,顿时觉得窒息,“饶了我吧,一年一个部门,那我还不得被他们榨干最后一滴油?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阁老们和你是一个属性,都是榨油机,可以榨油的榨出最后一滴油为止,榨不了油的也要创造条件将对方榨一榨。六个部门都走一圈,听着倒是挺带感的,履历也会特漂亮。问题是那会儿我估计就没了,累死的!” 系统偷笑,努力让自己保持严肃,和虞衡讲道理: 【宿主多虑了。有本系统在,你怎么可能累死?实在撑不住,你往空间一钻,我给你开个时间流速,你想睡十年都能给你安排,现实中你也就稍稍打个盹。有我在,想累死你不大可能。容我再提醒宿主一次,我们的目标是名垂青史。权臣的经历要是不传奇不苏,还叫什么权臣。宿主赶紧的,史官都把这事儿给记下了,以后你出名了,后世人学这段历史的时候就会知道,你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从纨绔迷途知返成为六元及第的天才人物,授官不久就被六部尚书联手抢人,还个个儿都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就问你,这经历,苏不苏?要是再加上去了每个部门都有亮眼表现,成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强悍的传奇人物,是不是更苏?到时候你就真的应了那句话,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强悍得不像个人。】 听起来确实挺苏的,但虞衡咸鱼属性发作,觉得连续被阁老们当茶籽榨油可太惨了,疯狂摇头拒绝,“那还是算了吧,我就想先苟一苟,翰林院那边的书我都快要归整好了,这会儿调走,多亏啊。” 系统都服了,尼玛这么个振奋人心的大场面你竟然还惦记着你那几个破书架?阁老们激情互喷就为了把你抢去他们部门这事儿不比几个破书架来得酸爽? 就算和虞衡相处了这么久,系统也没闹明白虞衡有时候为什么可以那么狗,关注点永远不在正常人在意的点上。 系统这会儿正腹诽虞衡狗呢,然后虞衡就带着他的狗言狗语来了,“我觉得吧,工作量这么大,我其实还可以选择另一个过得更舒心的办法的。” 【什么?】系统没能抵挡住自己的好奇心,就算察觉到虞衡这话里有坑,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了。 虞衡就等它这句话呢,当即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眼中满是恶作剧得逞的愉悦,眯了眯眼,拖长了声音道:“那当然是……递辞呈不干了啊。辞职理由都是现成的:大宣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看你个头!】 系统怒骂了虞衡一句,暴躁道: 【宿主故意消遣系统,再有下次,点击警告!】 和系统混了这么多年,虞衡还真没体会过点击的滋味儿,这会儿听到系统拿电击吓唬他,虞衡还有点不屑,撇嘴道:“警告就警告呗,反正我这么机智,肯定能躲过你的惩罚机制。” 早先年自己都咸鱼成那样子了,系统都没抬出电击警告,想必要用这惩罚,肯定有不少的限制。虞衡以前智商只有60的时候都不会踩雷,现在智商飙升到了90,就更不可能再着系统的道了。 摸清了系统的套路后,虞衡完全就当系统在放屁,电击电击的,前段时间在连州治水时,连州暴雨系统没少收集能量吧? 虞衡吐槽完后,又不由愣住,等会儿,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笃定,系统可以收集雷电作为能量? 刚刚还在跳脚的系统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安静如鸡了,任由虞衡疑惑挠头,全然当自己不存在。 虞衡这茫然的模样,落在秦首辅等人眼中就是孩子没见过阁老吵架,给吓傻了。 景隆帝当即轻咳一声,开口让胡尚书和巩尚书休战,“两位爱卿说了这么久的话,都累了吧,先坐下来喝杯茶润润喉。” 再吵吵,虞衡人都要被你们给吓走了。 景隆帝本身就是用人的高手,天生会识人,知人善任便是他作为帝王的最为亮眼的优点之一。比如把有些抠门的胡尚书提拔成户部尚书,就给大宣省了多少花销! 这会儿景隆帝一眼就看穿了虞衡咸鱼的本质,心情怪复杂的,一方面,好好一个年轻俊彦,怎么就这么没有上进心。另一方面,说这货没有上进心也不大精准,人家年纪轻轻就约着一帮朋友出门游历了。勋贵家娇养的幼子,真吃不了苦的那拨,让他离开京城都觉得天塌了,更别提主动前去游历了。其他地方的风景虽好,但路上可受罪了,坐个马车都能颠散人一身骨头。就这,虞衡还能主动要求出去游历,分明是个能吃苦的。 那怎么到了大事上头又有了惰性了呢? 景隆帝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还是头一回见着像虞衡这样性格矛盾的臣子,忍不住奇怪,虞启昌到底是怎么把这个小儿子养大的,怎么他这性子和虞铮差得这么远? 虞衡要是知道景隆帝心中的疑惑,也只能尴尬地笑一声。谁让他有个不停挥着小皮鞭抽打他上进的系统呢?那催命的架势,完全贯彻后世某些狼灭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至理名言,恨不得把虞衡关在系统空间里,一股脑把所有的知识全都灌进你脑袋里,再按着他的头让他在现实中好好表现,立马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嗖嗖嗖就实现名垂青史目标。 虞衡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要是真提前完成了目标,按照辣鸡系统的尿性,会不会再给他定个奇葩的目标? 那他不得被坑惨了? 阁老们的修罗场也就是逗虞衡玩的,吵完后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秦首辅消息更灵通,知晓虞衡在翰林院还有事没完成,作为掌管官员调动的吏部尚书,秦首辅直接开口为虞衡解了围,“今年年底便是官员考校之年。虞衡确实出众,诸位都想将他纳入自己部下也情有可原。不过一应事务还是按照规矩来更好,也免得虞衡招人说嘴。也就半年功夫,到时候把他分去哪个地方就去哪个地方。” 虞衡顿时感动地望着秦首辅,这位首辅大人,好人啊!开口就替自己解了围。刚才那情况,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现在好了,有了秦首辅这句话,自己好歹还能再苟一下。更何况,官员调动那是吏部的事儿,自己到时候不管被分去了哪里,都是吏部的安排,完全不用自己面对这个修罗场啊! 秦首辅真是个绝世大善人! 虞衡对秦首辅的好感蹭蹭往上暴涨,心道怪不得人家能当首辅呢,这觉悟,这情商,他不当首辅谁当? 楚次辅虽然和秦首辅私交甚笃,这会儿也跳了出来和秦首辅打擂台,“等上半年也不是不行,但你这老狐狸掌管着官员品级调动,万一你假公济私,把虞衡弄去你们吏部了怎么办?要我们等半年也行,你得保证,不将虞衡调去你们吏部!” 其他几位阁老也纷纷响应,“对,秦首辅你可不能假公济私。” 被楚次辅一提醒,众人才发现秦首辅才是威胁性最大的人,瞬间达成一致,破冰和好,先将秦首辅投出去,他们几个再好好争一波才是。不然的话,秦首辅出手了,他们还争个鬼啊!争也只是争了个寂寞。 秦首辅十分好说话,偏头看了看虞衡便笑了,捻着胡须缓缓点头,“你们啊,就是见不得我好。行,这次考校我不把虞衡留下吏部,按照他的具体情况决定到底分给你们哪一部便是。” 楚次辅几人顿时满意点头,秦首辅又笑着补了一句,“人家虞衡年纪还小,我们都能当他祖父了,你们也别为老不尊,仗着自己年纪高官职高,就去威胁他。他去哪儿都由我们吏部定,分去哪儿就是哪儿,你们可别私下找他谈心。” 共事了这么多年,这帮同僚是什么尿性,秦首辅还能不知道?这会儿秦首辅心里另有成算,顺嘴又送了虞衡一个人情。 虞衡果然很吃这一套,看向秦首辅的目光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秦首辅见状,脸上的笑愈发和善了。和善到楚次辅几人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暗自琢磨:首辅大人这回又打算给谁挖坑呢?瞧着笑容就知道他又打算坑人了。 楚次辅作为秦首辅多年的好人兼政敌,自然是最为了解秦首辅的人,怀疑的眼神不停在秦首辅和虞衡身上来回徘徊,心中暗骂秦首辅一句老狐狸,就知道他指定也看上了虞衡这个优秀的后辈,说什么不把虞衡调去户部?呸,怕不是哄人的话。到时候自己可得好好看清楚了,秦首辅要是敢以权谋私,自己就敢喷他一脸唾沫! 楚次辅这回只猜对了一半,秦首辅确实想把虞衡扒拉到自己这边来着。但是吧,这事儿和政事还真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就是见着了一个合眼缘又优秀的后辈,觉得可以给自家同样优秀的孙女牵牵线。 把人抢进吏部算什么本事?把虞衡变成孙女婿才是大事! 楚次辅等人哪里知道秦首辅的险恶用心呢?包括被秦首辅盯上的虞衡也没察觉到秦首辅的心思,这会儿正一门心思拿他当公平公正的大好人呢。看看,这才是首辅该有的大气敞亮,多么体恤底下人不易的首辅大人啊,为他点赞,秦家一家都是好样的! 景隆帝见众人说说笑笑已然放松了下来,便开始将跑远了的话题给拉回来,问道:“这水泥和手拉风箱,大家看看,能不能大量做?” 虞衡觉得没毛病,水泥可是后世建筑必备的神器,哪哪儿都少不了它的身影,十分实用。这会儿造水泥的成本确实要比后世高一些,但收益和投入相比,后续收益完全可以将投入的成本覆盖,还能给国库添点进项,一举两得,多好! 至于手拉风箱就更不用说了,这玩意儿本来成本就不高,技术性也不强,搞清楚原理后,随便拉个木匠都能上手把它做出来。有经验的老木匠甚至不用别人说,自己把手拉风箱拆一遍再装回去,心里基本就有数了。这东西的实用性也不低,虞衡依稀记得,后世种花家都建立新花国了,前期还有很多人在用手拉风箱呢。某个地方的花鼓戏就有一个名段叫《补锅》,男主人公就背着个手拉风箱到处跑给人补锅来着。 为啥虞衡记得这么清楚,还是那唱词曲调太灵性,虞衡现在脑子里还能清楚地记得这段戏曲的唱词,配着音乐说来就来,“手拉风箱——呼呼的响——” 也是后面步入二十一世纪,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改天换地的变化,一些老手艺技术也就失传,手拉风箱也逐渐淡出历史的舞台,成为时代的眼泪。 那都是很后面的事儿了,按照虞衡上辈子所在时空的发展进程来看,手拉风箱能一直苟到二十世纪呢,生命力这么长的东西,要不是好用,怎么可能传得那么久?现在做出来,大力推广,那得造福多少人呢? 能混成权力圈顶级大佬的,就没一个傻的。他们虽然不像一样有上辈子的历史进程可以做参考,但他们的智商同样不低,即便眼界不如虞衡,政治目光可比虞衡厉害多了,全都看出来了水泥和手拉风箱的潜力,齐刷刷点头觉得景隆帝这思路非常棒,大家赶紧搞起来,等到雍然人过来,咱们就好好宰他一笔。 接下来的话题就不是虞衡能发表意见的了,他一个六品小修撰,站在一旁听阁老们和景隆帝唾沫横飞商议国家大事,本来就是件不常见的事儿。正常情况下六品翰林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虞衡旁听大佬们的语言,顿时觉得自己学了不少说话的艺术。 比如在讨论坑雍然人时,胡尚书就特别大义凛然地发表自己的看法,“雍然和我大宣一直关系很好,雍然王更是多番向陛下臣服进贡,我们同雍然人是和睦邻里,如今我们得了新东西,雍然人又爱做生意,作为好友,怎么能不想着雍然人?至于价格方面,我们都拿出这等无价之宝交由雍然人经商了,他们不得表示表示?多不多无所谓,主要还是不能伤了双方的交情。” 虞衡心里直呼好家伙,这话翻译过来不就是“我们是友好睦邻,我们新做出来的水泥你们一定要高价买。你们要是不给我这个面子,我就要翻脸了”。 果然是强国的底气,理直气壮地霸王做派,就是这么彪悍。 生意上的事怎么能叫强买强卖呢,那都是促进两国关系和谐发展。 虞衡表示学到了学到了,果然参加一些高端会议是非常有用的,听听人家这说话的艺术,坑你一个大的还能说成为你好。虞衡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口才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系统当即瑟瑟发抖,忍不住道: 【宿主你清醒点啊,就你这嘴炮功夫,杠精见了你都得被你怼到怀疑人生,你还说自己口才不好?逗我呢!】 就那一张嘴就把系统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架势,垃圾宿主竟然有脸说他口才不行? 虞衡对此却很是理直气壮,“我那是怼人厉害,这种颠倒黑白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的不要脸模式,我当然只有自愧不如的份。” 系统:…… 你嘴炮已经十分了不得了,再进修一下语言的艺术,怕不是得上天! 破天荒头一遭,系统拒绝了虞衡的学习请求,觉得虞衡不适合再上语言(抬杠)课,不然的话,它还能活? 虞衡忍不住鄙夷道:“你可真机灵。” 系统给虞衡刷了一排微笑脸,深知按虞衡尿性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善罢甘休,机智的系统便打死都不再吭一声,任凭虞衡辱骂都不冒头。 景隆帝赏了虞衡一堆东西,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外加各色古董字画若干,虞衡回去时,这些东西一马车都塞不下,还让砚竹去靖安侯府又赶了两辆拉货的马车过来,将赏赐放在板车上,这才堪堪运回了侯府。 对于虞衡得的重赏,也不是没人眼红。翰林院不少人就快变成红眼病了,心态都要崩了。这也很好理解,他们勤勤恳恳在翰林院待了这么多年,日子过得清苦,每天又都在重复单调的生活,大部分人都见不到出头的机会。 虞衡才来翰林院多久啊。四月中状元,五月初来的翰林院,现在六月底,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但虞衡这一个多月和他们当年的一个多月完全不一样。他们进翰林院的第一个月还在缩着脖子小心做人呢,虞衡已经跟着皇子出门混了个功绩回来,还得了景隆帝这么多的赏赐。不用说,景隆帝心中肯定对他十分满意。 另外,还据说阁老们对虞衡也青眼相加,争着抢着要欢迎他到各部去当差。 这经历听起来就很离奇,一桩桩一件件就跟话本小说似的。不,怕是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写了得被人骂不合实际,哪有这么顺顺利利的人?皇帝和阁老都对虞衡颇为偏爱,听着就很浮夸。但是不得不说,其他人心中是真慕了虞衡这体质,怎么做什么事都能这么顺利? 这运气,太他妈令人羡慕了! 承恩公也挺羡慕虞衡这顺风顺水干啥啥成功特光芒万丈的体质,尤其是他还有个存在感稀烂的儿子做对比,一对比简直是人间惨案。但承恩公心态可好了,还挺得意自己先下手把儿子和虞衡捆绑在了一块儿,这不,景隆帝这回赏虞衡,在虞衡“不经意”地提醒下,景隆帝登时回想起萧蕴也跟着去了,同样大手一挥,给了萧蕴不少赏赐。 以靖安侯府和承恩公府的富贵,对这些赏赐的价值倒是没那么看重,最要紧的是这代表着圣心,证明陛下心中对他们的重视。论这个,年轻一代中,虞衡和萧蕴当为翘楚。 承恩公当然知道萧蕴得赏赐有虞衡的一份功劳,心里也记虞衡这份好。正巧萧蕴来问当年淑妃旧事时,承恩公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将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地向萧蕴说了。 与此同时,虞衡也和虞启昌打了个直球,上来就问:“爹,您知道齐王为何敌视您吗?这回去连州,齐王曾说当年淑妃之死与您有关,他一直怀恨在心,更是想要我的性命。” 虞启昌当即就沉下脸来,怒道:“混账!淑妃病逝时我还在边疆,怎么可能同她的死有关?” 发完脾气,虞启昌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仔细一回想虞衡的话,虞启昌更是大动肝火,狠狠一拍桌子,“他竟然想害你?这王八犊子,我还没死呢,就敢欺负我儿子!皇子了不起吗,我非得进宫去找陛下要个说法!” 虞衡见虞启昌正在气头上,怕他这么怒气冲冲地进宫反而会惹景隆帝发怒,赶紧拽住虞启昌的袖子,“我这不没事吗?实际上齐王也就是随口说说,没真动手。我也奇怪,他怎么会一口咬定当年淑妃之死同你有关系?” 京城那么多人不怀疑,偏偏怀疑远在边疆的虞启昌,齐王再神经病,恢复正常后智商还是在线的,怎么就一直信了这个离谱的话呢?到底是谁给他发的洗脑包? 虞启昌自己也懵逼中,他本以为齐王针对他是因为他性情古怪,毕竟以往齐王无缘无故发作别人的事也不是没有,谁知道齐王是真的恨上了靖安侯府,还说是他害了淑妃,这不扯淡呢? 虞衡见虞启昌也被蒙在鼓里,暗暗叹了口气,如今只能等承恩公那边的消息了。 萧蕴来得很快,听承恩公讲完当年之事后,萧蕴就径直前来找虞衡。 虞启昌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因为什么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也坐在一旁认真地听。 萧蕴心理素质非常好,在虞启昌余怒未消的眼神下还能保持住镇定的表情,三言两语将当年的事说清楚了,“当年淑妃病逝前,曾收到过一封来自边疆的密信。信中给了她一味毒药,她不忍心用在景隆帝身上,却喂给了齐王。” 虞衡:??? 淑妃这是什么神经病?舍不得毒丈夫就毒儿子,她咋不自己把药给吃了呢? 所以齐王的神经病是遗传淑妃的吗?母子俩脑回路都异于常人。 萧蕴面色严肃,“那药既是毒药,也是良药。能治各种隐疾,却又让人神志不清,极易失去理智。往常齐王种种失态行为,想来都该是中了那药的缘故。” 好家伙,治肉体的病,却又摧残人的神经系统,这是让人活得生不如死啊。淑妃到底是什么人,边疆外族给她送这么要命的毒药? 这一点,承恩公还真知道,特地嘱咐了萧蕴不要乱传出去。萧蕴也耿直,说齐王和靖安侯府有误会,自己要把这事儿告诉虞衡。承恩公差点被他给噎死,吭吭哧哧了半天才点了头,再三强调,“淑妃的身份是陛下的逆鳞,谁提谁被削。我也是偶然才得知了这一切,你们可千万憋住了别往外说!” 萧蕴点头应了,转头就来找了虞衡。然后虞衡就知道了,原来淑妃身上有一半樨兰皇室血脉。当年樨兰国破之际,皇室诸人被绞杀,唯有不受宠的大公主逃了出来,隐瞒身份被雍然人卖给了大宣,而后抓住机会再次逃跑,碰上了进京赶考的淑妃的父亲,被他搭救,又重新帮她办了户籍。樨兰大公主生得貌美,又有这段救命之恩在,二人互相有意,便结为了夫妻,后来便有了淑妃。淑妃生父官职不高,景隆帝当时还是太子,贵妃一系为了削弱他的力量,便费心给他挑了两个家世最不出挑的良娣,其中一个就是后来的淑妃。 原本一切都风平浪静,然而景隆帝登基后,先是淑妃父母无故暴毙,矛头直指皇后娘家黄家,淑妃和皇后原本姐妹情深,到底有了裂痕。后来景隆帝查明真相,说此事与黄家无关,然而那时淑妃已经病重,只当是景隆帝维护皇后的托词。 再后来,景隆帝在淑妃宫中发现狼头图腾,质问她与樨兰到底是何关系,进宫是何居心。淑妃病中本就多思,被景隆帝这么绝情的态度刺激之下,当即口不择言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直接让景隆帝大怒禁了她的足。 只不过,禁足时间还没到,淑妃就已经香消玉殒。最倒霉的就是齐王,被亲娘一手喂下毒药,痛苦一生不得解脱。 景隆帝后来或许是后悔了,对淑妃颇有几分愧疚,是以对齐王最为宽容,不管齐王闹出多大的事儿来,景隆帝也不过是小惩大诫,意思意思骂一顿,再关个禁闭,连打都舍不得打。 上回齐王当众揍寿王,那位也是景隆帝亲儿子呢,照样屁事没有,继续在家过着悠闲逍遥的日子。 这等秘闻,牵扯到朝堂后宫和外族,以及景隆帝的心结,怪不得承恩公再三告诫萧蕴不能随口传播出去,否则的话,就算他是景隆帝亲舅舅,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虞衡也很懂其中的利害关系,赶紧向萧蕴保证,“放心,我们一定不乱说!但是,淑妃收到一封来自边疆的信,齐王怎么会把这账算在我爹头上?他总不会以为那封信是我爹寄的吧?真要是这样,他这么恨我爹,干脆跟陛下禀明这事,我爹哪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人的行为真是矛盾得可以,狠话说尽,十分讨人嫌,做出的事好像也没特别恶毒的。 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虞启昌眉头紧锁,思索了好半天才道:“这件事你们都烂在肚子里,不许再告诉第四个人。齐王之事全都交给我来处理,你们别再插手!” 虞衡还能不了解自己的亲爹吗?见虞启昌这表情就知道他肯定还有事瞒着自己没说,但眼下的情况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听了一肚子八卦的虞衡忍不住好奇,“给淑妃寄毒药的应该是幸存下来的樨兰人吧?但是他们也挺奇怪哈,又不是大宣亡了他们的国,要复仇也该去找雍然和戎狄等部,莫名其妙把账算到大宣头上是什么道理?” 萧蕴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虞启昌倒是多说了几句,“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年我们正和戎狄开战,淑妃的父亲就是负责粮饷的主事官。后来粮饷出了差错,陛下要问罪各运粮官。再没多久,便传来淑妃父母暴毙的消息。当年此事牵扯颇大,将皇后和太子都卷了进去,稍有不慎便会动摇国本,我在边疆也听了一耳朵。倒是没想到,淑妃竟然和樨兰人还有联系,不仅如此,竟然还想暗害陛下,脑子被驴踢了吧!” 虞衡也觉得淑妃多半脑子不大正常,顺嘴安慰虞启昌,“一般人哪里知道脑子有病的人是怎么想的呢?知晓这一切的缘由便好,他日爹便找个机会同齐王解释清楚这误会便是。不然的话,他一直盯着咱们侯府,也挺让人头疼的。” 虞启昌点头,又是一笑,“你小子还真长进了不少,都会给你老子安排活了!” 虞衡给了虞启昌一个得意的眼神,美滋滋道:“那是,我现在可是各部阁老都青眼有加的厉害人物了,还能没点长进?” 有长进的虞衡很快就过上了忙碌的日子,除了去翰林院点卯外,工部那边正式开始烧制水泥,巩尚书三天两头把虞衡拎过去看看进度,一是想让虞衡传授经验,二嘛,自然是让虞衡感受一下工部和谐的氛围,下回官员任免,赶紧来工部! 虞衡就这么来回跑了几个月,等到入秋后,瞧着田间地里,林间果园都开始大丰收的时候,虞衡猛地想起来,嗨呀,我先前好像让人种了不少红薯来着?现在都十月了,红薯应该熟了吧?是该回去挖一个出来看看,这红薯的长势是不是像系统吹的那样,是经过系统培育出的基因最好的品种,产量高口味也好。 一想到口感,虞衡又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脑海里瞬间出现了红薯的十八种吃法。等红薯挖出来了,这回红薯管够,怎么着都得变着花样多吃几回! 第53章 三合一 虞衡心里记挂着红薯,到了休沐日便坐马车出城去了郊外的庄子上。 佃户们前两天得了虞衡要来庄子上的消息,一大早就让人在门口守着,远远瞅见虞衡的马车便都赶过来迎接虞衡,心里也既激动又忐忑。 先前三公子让他们种的红薯他们都精心伺候着,但这玩意儿是个新鲜物事,以往大伙儿也没种过,三公子又十分上心,早前还亲自教他们怎么种,又让识字的管事每天记录红薯苗的生长情况,好家伙,那记录得简直比自家孩子还精心,什么时辰浇了多少水,红薯苗多长,周围杂草多不多…… 脑子再不好使的人也能看出来虞衡对红薯的种植情况有多重视。这会儿已经到了红薯成熟的时候,虞衡亲自前来查看红薯的产量,佃户们心里也为自个儿捏了把汗。 那玩意儿全都藏在泥里,长得到底多不多谁心里都没数,万一一个长劈叉了,三公子大发雷霆怪罪于他们可怎么办? 虞衡对辣鸡系统出品的东西还是十分有信心的,这会儿过来也就是想确定一下庄户上的红薯产量到底如何?能不能达到他先前在系统空间里自己种的亩产两千斤的高产量。 要是佃户们知道了虞衡心中的预期数字,能吓得当场给虞衡跪下来。老天爷哟,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就算是上好的良田,种出来的粮食能达到亩产五百斤就是个了不得的数字了,虞衡一开口就是两千斤,这真不是在为难他们吗? 好在虞衡也就是在心里嘀咕这事儿,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不然的话,这帮佃户怕是得被这个恐怖的数字逼得上吊。 虞衡同大家伙说了几句话,便直奔红薯地而去。这一片都是侯府的田和地,放眼望去地里都是一片绿油油,走近一看,红薯藤已经爬满了整片菜地,相互交错,难分难舍,都看不出它们原本的根到底在哪儿。 管事手里拿着前几个月的红薯生长记录本,在一旁笑道:“三公子您看,这红薯长得可好了,叶子都嫩嫩的,没什么虫眼儿。小的按您的吩咐,把它们这几个月的长势都记了下来,请您过目。” 虞衡接过这记录本,翻开仔细看了起来。平心而论,这管事的字儿写得是真不咋地。但人家工作态度特别认真,严格按照虞衡的要求,把每块地都编了号,每号浇了多少水,施了多少肥,杂草长势如何,何时清理掉的,刚种下的红薯苗大概有多高……一笔一笔,记得十分详细。就算是个对农事一窍不通的人看了,都能立马明白过来。 对于工作做得好的人,虞衡从来不吝啬赞美,当即点头笑道:“你做得很不错,等红薯挖完后,我再赏你。” 管事当即乐得眯眼,喜滋滋地搓手对着虞衡弯腰陪笑道:“小的谢三公子赏!也不知这红薯,三公子是要全部都带走,还是按照其他粮食一样,给三公子交租子?” 虞衡心说等会儿这产量一出来,自己把这吓人的产量往上头一报,怕是景隆帝都要被惊得亲自跑过来看一看了。真是这样的话,那庄子里出了再多的红薯,估摸着也剩不了什么。还有胡尚书那个成天为国库的钱粮发愁的老抠门儿呢,他要知道了红薯的产量,不得赶紧跑过来,确认情况属实后,更是得在景隆帝面前撒泼打滚都要把这些红薯运回国库去。 这么想着,虞衡的嘴角便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温声道:“红薯估摸着还有大用,便不按之前的三七交租。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我不会让你们吃亏,都折算成银子补给你们。放心,只有比租子多的,没有少的,总不能让你们白忙活。” 管事挠了挠头,瞧着虞衡的态度很是和善,便大着胆子试探问道:“那小的可以把赏赐换成其他的吗?” 赏别人的东西对方还要指定的?虞衡当即挑眉,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痛快,不过想着红薯大丰收就在眼前,这点不舒服也没影响虞衡的好心情,还是笑道:“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中年管事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笑道:“小的听闻红薯吃起来十分软糯,想着家中母亲年事已高,牙口不大好,便想让她尝尝。如若方便,三公子可否赏小的一两个红薯?” 这人还挺孝顺的。虞衡当即点头,“这有何难,到时候我给你一箩筐,你拿回家去让老人家慢慢吃。不过也不能吃太多,吃多了烧心,也不大好。至于刚才允诺给你的奖赏,还是照样给。” 管事顿时大喜,连连向虞衡道谢,弯着腰站在虞衡身后,恭敬地等着虞衡检视他们这几个月的劳动成果。 虞衡让人仔细挖开了一个红薯坑,好家伙,一个坑里竟然有三个大红薯,一个个怕是得有小半斤,三个加在一块就将近两斤了。这产量,干了大半辈子农活的佃户们都傻眼了,这还是一个坑的收获呢,要是全都刨出来,一亩地得有多少红薯啊? 有经验的佃户们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略微一合计都能得出红薯的亩产比良田的粮食还要高的结论。 这么一想,佃户们坐不住了,一个个儿干活热情高涨,都不用虞衡继续发话,全都挥舞着锄头前去挖红薯。每挖出一个坑,都有两三个红薯,还都是饱满肥硕的红薯,瞧着就能饱腹,完全不像其他作物一样,有好的也有坏的,坏的那些蔫儿吧唧还就一小点,看着就让人不痛快。不说别的,单说这挖出来的红薯的品质,就足够让佃户们震惊了。 老天爷哟,产量这么多的粮食,甭管它味道好不好,有了这玩意儿,要是再碰上灾年,能少多少饿死的人啊? 现在太平年间,他们多出了这么多一大笔口粮,家里日子不就宽裕了? 刚刚大着胆子还向虞衡讨要红薯的中年管事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大伙儿挖出一个又一个壮实的红薯,一亩地还没挖完,红薯已经堆成小山了。 中年管事不由有点恍惚,这个产量,是真实存在的吗?他不会还是在做梦吧? 这么想着,管事偷偷偏头看了虞衡一眼,觉得做梦应该不会这么真实,哪能梦到这么和气的主子呢?但是面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管事的认知范围了,一脸恍惚的管事茫然地看着还在不断长高的红薯山,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当即痛得大喊一声,差点跳起来。 虞衡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就见管事脸上的表情很是梦幻,挂着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傻,连虞衡站在他身边都给忘了,傻傻笑道:“我真不是在做梦啊!” 天老爷,这到底是什么仙界宝物,竟然能有这么吓人的产量! 中年管事顿时觉得自己刚才问虞衡要红薯的行为十分胆大,这等神虞,他就这么张嘴就要了一箩筐?自己要的不是红薯,而是一堆堆数不清的口粮啊。 管事这会儿也不想着把虞衡给他的红薯全给母亲吃了,就这产量,全吃了不留些做种明年种上一亩半亩的,多亏!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恨不得全都给虞衡跪下求虞衡赏他们一箩筐红薯做种,他们宁可不要虞衡折算给他们的银子。那么点银子怎么能和高产量的红薯相比?只要种上一年红薯,说不得就把那点银子给赚回来了。农户们一辈子都和庄稼打交道,见着高产量的粮食比什么都高兴,粮食才能给他们带来无上的安全感。 再说了,他们这不是已经种过一次红薯了?管事还记了一大本红薯的生长过程,就算哪里忘了,问一问管事不就又明白了? 这些好处,有脑子的都能想到。也正因为如此,众人看向虞衡的目光便愈发灼热。 虞衡敏锐地察觉到了众人的心情,登时笑了,“这些红薯原本也是我偶然得的,如今有这么高的产量,也是我们大宣的幸事。这等大好事,总得禀明陛下。想必户部会过来收走大半,天底下的庄稼人那么多,陛下宅心仁厚,得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想着老百姓?你们放心,到时候,京城分出来的种子,总能有你们的一份。论种红薯,你们才是行家。说不准那时候还有不少人专门过来请教你们呢!” 佃户们不大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也不妨碍他们迅速抓住重点,“真能分给我们一些红薯种让我们种啊?” 这怎么就跟做梦一样呢? 虞衡点头,肯定道:“那当然!就算朝廷不给,我也不会忘记你们。这红薯是我先发现的,你们是最先种的,照理来说挖出来的这些红薯全都该归我。即便户部要收走一部分,总不能一点都不给我剩下吧?我得了红薯,也不大可能自己种,不还得交给你们吗?就算今年给不了,那明年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收成三七分,你们不也能有红薯种了?” 佃户们一想,还真是这个理,瞬间觉得生活更有盼头了,想着日后家里粮食堆成山的美好前景,佃户们一个个笑出了牙豁子,脸上的表情是和管事刚才一样的如梦似幻,挥锄头都更有劲儿了呢! 虞衡见状,又笑着鼓舞他们,“大家打起精神来,认真把这些地里的红薯都给挖出来。也别太急了,当心把红薯给挖烂了,一亩一亩来。 对了,秤呢?赶紧把秤拿过来。咱们挖完一亩就称一亩,看看一亩地到底能产多少斤红薯!” 佃户们听了这话,心里也很好奇红薯的亩产到底有多少,更加像打了鸡血似的不停地挖红薯。 别说佃户们了,就连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婆娘们,都撸起袖子走进地里帮忙,大伙儿都想看看,最后称出来的数字有多么让人惊喜。 系统出品,确实都是精品, 佃户们总共种了五亩红薯,分成了五块地。产量最高的那亩地,称出了两千三百六十八斤的喜人数字,产量最低的那亩也有一千九百一十二斤的红薯,五亩地加在一起,共有一万零八百六十二斤的红薯。平均下来,亩产已经超过了两千。 算出来这个数字后,在场所有人全部倒吸一口冷气,更有人当即扇了自己一巴掌,力度之大简直就跟扇仇人似的,扇完后脸立即肿了老高,这人还特兴奋,一个劲地嚷嚷,“这是真的啊!神仙显灵了!给我们大宣赐下了神物!” 产量这么高的东西,那还能不是仙境之物? 年纪大的公公婆婆们当即老泪纵横,呼啦啦跪了一地,不停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虔诚地喊道:“谢谢老天爷,老天爷有眼,神仙显灵了!” 虞衡:……… 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系统幽幽道: 【总觉得我好像亏了,他们要跪也应该跪我吧?怎么对着你跪下了?】 虞衡呸它一脸,“有些系统脸怎么这么大?这么快就忘了之前是怎么为难我的了?要不是我一路坚持,你能大发善心把红薯给他们?再说了,给他们的这些红薯还都是是我亲自种出来的呢。他们感激我,完全没问题!” 一主一统都无视了佃户们嘴里喊着的老天爷,都觉得自己在红薯这事儿上的贡献巨大。 虞衡想了想,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得教他们一点话术,当即笑道:“可见是当今陛下宽宏仁善,心系万民,是位难得的明君。这才让老天爷降下了恩典,赐予我们红薯一物。大家要感谢,还是感谢陛下最好。” 众人一听,没毛病,又齐刷刷地磕头,嘴里翻来覆去吹了景隆帝半天的彩虹屁。 红薯都挖出来了,虞衡也没打算瞒着。他当初累死累活地完成系统定下的目标换来了红薯,本来就是为了推广开来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的,这会儿红薯全都熟了,产量也很喜人,虞衡当即把这个好消息呈给了景隆帝。 本来以虞衡如今的品级,还没资格直接给景隆帝上书。但架不住景隆帝先前提过红薯一回,还说过等到红薯成熟后,再告诉他一声。于景隆帝而言这就是一句简单的话,但帝王一向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就是诺言,做不得假,就算景隆帝忘了,御前总管李公公也不会忘。 正巧上回因为水泥和手拉风箱的事儿,景隆帝又传召过虞衡一回,还直接造成阁老们的抢人大战,让虞衡莫名其妙地经历了一回修罗场。 但那会儿的场景,脑子再不好使的人都能看出来虞衡日后肯定前途无量。景隆帝看好他,阁老们也都很喜欢他,争着抢着要把人拉进自己部门。 这样前途一片大好的人物,宫里的那帮人精怎么可能会怠慢?尤其是李公公,能做到御前总管这个位置,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了,能随手卖虞衡一个人情为什么不卖? 虞衡的这个折子还真没经过什么波折,就这么轻易地呈到了景隆帝面前。 景隆帝听闻李公公的转述还颇为讶异,微微挑眉,“哦,虞衡说的那个红薯熟了?” 李公公立即恭敬回道:“回陛下,虞大人说陛下先前提过红薯之事,这会儿红薯熟了,他便赶紧递了折子禀明陛下此事。据说那红薯长势非常不错,产量特别高呢!” “特别高?能高到多少?五六百……”景隆帝一边轻笑一边翻开折子,只一眼,景隆帝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满是震惊之色,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后,景隆帝当即呼吸加速,连脸上一贯温和的笑容都没稳住,猛地抬头看向李公公,厉声吩咐道:“立即传召诸位阁老进宫,朕有要事同他们商议!对了,还有虞衡,赶紧把他也宣进宫来。快!” 李公公多年没见景隆帝这般失态,哪还敢耽搁,赶忙跑了出去,活似被狗撵似的,火急火燎吩咐了几个小太监赶紧出宫去传召人。 小太监们被李公公焦急的情绪所感染,同样一溜烟地跑出了宫,不敢又任何怠慢。 李公公扶着腰不住地喘气,心里头却琢磨道:虞大人哟,您这是写了些什么东西啊?陛下的表情都变了,上回陛下这么失态,还是淑妃病逝之时。这要是好事也就罢了,要是坏事,亲娘诶,陛下和阁老们都来了,靖安侯也救不了你啊! 李公公忍不住为虞衡捏了一把汗,果然是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哪怕先跟靖安侯通个气呢?靖安侯可是十分拎得清的,还能不知道哪些能写哪些不能写?好好一个六元及第,可别折在这儿了。 那未免让人惋惜。 李公公的内心戏还挺多,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给虞衡脑补出了十万字的悲惨结局,喘匀气后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恢复了往常的恭谨,小心翼翼地踏进了御书房, 景隆帝这会儿还在看虞衡呈上来的折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李公公心下忐忑,一时间竟摸不准景隆帝这会儿到底是高兴还是愤怒,只能安静如鸡缩在角落里当壁画,全然当自己不存在。 虞衡接到传旨太监的话也没意外,这么高产量的新粮食,就算龙椅上坐着的是个傻子都要来问问虞衡此事到底属不属实,更别提景隆帝还是难得的明君了。 几位阁老火急火燎地赶进宫,比虞衡快上些许,一进御书房就看到了景隆帝严肃的神色,阁老们心里顿时也是一咯噔,陛下这神情,事情不太妙啊?莫非是边关又起战事了? 阁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撩陛下的胡须,最后纷纷将目光转向了秦首辅,你是首辅,你来问! 秦首辅心中暗骂一声这帮坑货,面上还是谨慎问道:“不知陛下急匆匆传唤我等进宫,到底所为何事?” 休沐日正和儿孙团聚享受天伦之乐呢,就被小太监催命似的宣进了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景隆帝也不多话,直接将虞衡递上来的折子交给秦首辅,“你们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秦首辅接过来一看,其他五位阁老也凑了过来,一看之下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又变差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一个亩产两千斤的可怕数字? 胡尚书当即跳脚表示不可能,“这是谁胡乱编造的东西?亩产两千斤?做梦呢!上好的良田,一亩顶天也就五百斤的产量,什么粮食能亩产两千斤?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陛下,此人定是居心叵测,想剑走偏锋博得陛下青眼,陛下定不能被他蛊惑。此等小人,只会弄虚作假,当真可恨!” 其他人也赞同胡尚书的观点,纷纷点头附和,“胡大人所言甚是,我虽然久不下地,早年间也是扛过锄头的。亩产两千斤?闹呢!做梦都没这么离谱的。写这个折子的到底是谁?想来年纪也不大,还不知民生疾苦,亩产张嘴就来,都不曾去问问一亩地到底能产多少粮食。现在的年轻人啊……” 秦首辅眉头微微一皱,瞟了瞟景隆帝郑重的脸色,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便低眉敛目站在一旁不做声,就等着景隆帝的后话。 胡尚书他们对着写折子的人就是一顿输出,七嘴八舌就将对方打成了假大空只会动嘴皮子博人眼球的无耻小人,并一致认为这货是官员之耻,浮夸之风不可长,必须好好整治对方一番! 景隆帝一直等他们声讨完写折子的人后,才缓缓开口道:“呈这折子的人,你们也认识。” “谁啊?下官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农事何其重要,真要听了他的忽悠,让百姓们种了新作物,结果到头来啥也没有,不还是得要朝廷擦屁股吗? 胡尚书对这事最为敏感,跳脚跳得最高的也是他。心里还骂对方吹牛也不讲究个基本法,你要是吹个亩产七八百斤大伙儿说不定还真信了,张嘴就是两千斤,你咋不上天呢? 这就好比一个黄毛小儿递给你一颗药,说是吃了立即就能飞上天,原地成仙。脑子正常的人绝对不可能相信。胡尚书甚至觉得,在景隆帝这儿看到这么一份折子,是对他们智商的侮辱。哪个王八犊子敢这么消遣他们,不好好削上他一顿都对不起自己刚才生的气。 这时候,性急的胡尚书已经忘了景隆帝能把他们叫过来讨论这事儿,而不是选择立即将对方训一顿,就很能表明景隆帝的态度了,只当景隆帝是被奸人蒙蔽,被那个诱人的数字迷了眼,一时犯了糊涂。 景隆帝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公布了正确答案,“这折子,是虞衡呈给我的。” 胡尚书一肚子埋怨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想想自己当初夸虞衡的那番话,再想想刚才自己对写折子的人的谩骂,胡尚书当即眼前一黑,费了老大劲儿才撑住,不可思议道:“虞衡写的?他怎么可能会写这么一份折子?是不是弄错了?” 那小子分明就是个干实事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莫不是他说的是真的? 由此可见,第一印象有多重要。换做其他人,胡尚书等人这会儿指定将对方祖宗十八辈都骂成狗,但景隆帝一提虞衡,他们反倒犹豫了,主要是虞衡先前表现太亮眼,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虞衡会是个连吹牛都不会吹的傻叉。 要不,把虞衡传进宫来方面问问,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好好一个少年天才,可别走了歪路。 景隆帝也是这么想的,这才有了命人传唤虞衡之事。 虞衡扛了一麻袋的红薯进了宫,一进御书房就对上了七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其目光之灼热,虞衡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缩缩脖子,这么吓人的吗? 秦首辅心理素质强悍,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伸手指了指虞衡扛来的麻袋,温声笑道:“这就是你提到的,亩产两千斤的红薯?” 在说到两千斤时,秦首辅还特地加重了声音。 虞衡特实诚地点头,将麻袋打开,露出里头个大味美的红薯,又将管事记录的红薯生长手册也拿了出来,温声解释道:“这红薯是下官先前在海外来的一个商人手中买的,说是产量极高,下官好奇之下便让人试着种了种,每天记下红薯的变化,倒是没成想,产量竟然会如此吓人。” 嗖嗖翻了四番,能不吓人么? 胡尚书还有些不大相信,上前拿过虞衡手里的记录本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一笔一笔地记得确实十分清楚,从种下红薯的那天开始记录,一直记到把红薯挖出来为止。这么详尽的记录,瞧着也不像是能弄虚作假的,莫非这确实是真的? 胡尚书当即站不住了,一把抓住虞衡的袖子,连声催促道:“红薯地在哪儿,我得亲眼看看才能相信它真的有这么高的产量!”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都嚷嚷着要亲自去地里看一看。 就连景隆帝都没忍住,开口道:“朕也要去瞅瞅。” 真要像虞衡折子说的那般,这得是多大的功绩啊! 自古以来农耕就是大事,但田地有限,粮食产量也并不尽如人意,太平年间都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更别提灾年了。要是红薯产量真的有两千斤,那这不就解决大半百姓的温饱问题? 作为解决百姓口粮问题的皇帝,景隆帝别说被史官夸明君了,就算直接称他为圣君都不过分! 这等名垂青史的功绩就在眼前,景隆帝能不在意吗?想一起去看看,完全不意外。 事实上,见了虞衡,又看了那本记录本后,景隆帝和阁老们心里都已经信了大半,主要虞衡这一路顺风顺水的,不用搞事情也能有个号前程,再做出这个骚操作完全就是得不偿失。之所以没全信,那是怕虞衡年轻,一个不慎就被人给忽悠了,上当而不自知。 景隆帝要出宫,这可是大事。秦首辅等人拦了许久都没能拦住,只能提心吊胆地跟在景隆帝身后,生怕路上碰到什么曲折。 好在景隆帝为了避免麻烦,选择的是微服出巡,不然的话,光是天子车架出巡,还得提前封路,不是一般的麻烦。但这样,对护卫们的要求也更高了,近卫们都提着一口气不敢有任何懈怠。 最轻松的就是萧蕴了,他本来就是个透明体质,就算站在景隆帝身边都不会让景隆帝觉得碍眼,毕竟他存在感太低,就算站在景隆帝旁边景隆帝都能自动忽略掉他,想迁怒都忘了人。 另外,萧蕴对虞衡也很有信心,明白他绝对不会信口开河乱吹牛,也就是说,这一次虞衡立大功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作为好朋友,萧蕴自然替虞衡感到高兴。 庄子上的人还奇怪呢,怎么三公子又来了?仔细一看,好家伙,这回来的车架可不少。佃户们当即想起虞衡的话,大概猜到这可能是朝廷的人过来查看红薯了。想着自己辛辛苦苦挖出来囤好的红薯马上就要被带走了,佃户们心里还怪舍不得的。 虞衡每家分了一点让他们尝尝鲜,愣是没人舍得吃,这可是种一个能得三四个的好宝贝,本就没多少,吃什么吃?赶紧收好,等到了明年种下去才是。 胡尚书一下马车便直奔红薯地,入眼所见确实是一片刚刚被挖完的土地。红薯藤也是能吃的,佃户们舍不得浪费,挖完红薯后就全都收回家准备煮着吃,这又是好几天的口粮。现在胡尚书等人也只能看到一片光秃秃的松泥地。 胡尚书目测了一下,暗暗点头,小声禀报景隆帝,“确实是五亩地没错。” 虞衡便带着他们去看昨天挖出来的红薯。 这可比刚才那光秃秃的几亩地的冲击力大多了,一万多斤红薯,一间屋子都放不下,佃户们空出了一排屋子来装红薯,每间屋子都堆得满满当当。事实就在眼前,哪怕胡尚书他们再怎么觉得这事儿非常梦幻,也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农作物的产量能高到这么变态,那可真是……太好了! 胡尚书当即双眼放光,紧紧握住虞衡的手,一副快要昏过去的表情,激动道:“这些都让户部拿去,我给你补银子!一万多斤呢,九个州再加上京城,每个地方能分上一千斤呢!先让各州领了红薯试着种上一年,确保每个地方的土地种出来的红薯产量都有这么高后,立即让百姓们开始种!早种早享福,多少人都不用再挨饿了呢!” 秦首辅也点头,瞥了虞衡一眼,又叹道:“只可惜先前挖红薯时我们不在,没能见到那个振奋人心的场面。” 虞衡眼前一亮,“侯府还种了半亩红薯,现在还没挖呢!陛下和诸位阁老若是有兴趣,不若去侯府瞧瞧?” 那可太好了,亲眼看到从地里挖出这么多红薯才放心啊!胡尚书再三向虞衡保证,“把这些红薯卖给朝廷,朝廷定然不会亏了你的!” 虞衡无奈,只能摊手叹道:“下官若是不愿意,也不会挖出红薯就赶紧将此事禀明陛下了。胡大人也别再说什么银子之事了,先前陛下赏了下官那么多东西,下官心中很是惭愧,这回终于能有机会为陛下分忧,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哪能要什么银子?” 这话说的就很到位,景隆帝亲眼见了这么多红薯后,面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闻言立即乐道:“朕可不好占你这个小辈的便宜,收了你的东西,定然不会让你吃亏。” 景隆帝都这么说了,虞衡也没啥好推辞的,又说自己要留个一千斤预备着送亲朋好友,胡尚书对这个零头完全不在意,瞧着小山似的红薯嘿嘿直笑。 一行人又去了侯府,虞启昌还懵逼着呢,阁老们来也就算了,陛下您怎么跑来了? 当然是来挖你家红薯的呀。 在所有人的亲眼见证之下,侯府这半亩地挖出了一千零几斤的红薯。胡尚书当即一拍巴掌,“太好了,今年赈灾的粮食可以多放点!” 有了红薯,明年国库不得爆满? 胡尚书顿时觉得阔气了不少,也敢大手笔发粮食了。 挖都挖出来了,众人也挺好奇红薯的味道到底如何。考虑到诸位阁老都不算年轻了,虞衡便让人简简单单地将红薯蒸熟,景隆帝和诸位阁老一尝,嘿,味道还真不错,比一般粮食强多了。好东西啊! 景隆帝啃着红薯,又猛然想起来,“上回你不是用红薯做了好些个零嘴,承恩公还在朕面前念叨过一回来着。赶紧的,这两天继续做一些,朕也尝尝鲜,看看味道是不是像承恩公说的那般好。” 原来上回把消息透露过景隆帝的人是承恩公啊,虞衡当即点头,“是,臣马上让人去做,明天便给陛下送一些过去。” 景隆帝满意地点头,觉得红薯的滋味确实不错,又命人装了一大袋,准备带回宫去。太后牙口也不太好,这几年都食欲不振,这红薯指定合她口味! 景隆帝抢了一波虞衡的红薯,美滋滋地回了宫,一路上,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口粮问题竟然就这么解决了大半?这等功绩,不说功盖三皇五帝,起码也能排进历代帝王前十吧? 虞家这小子,是真不错! 景隆帝摸了摸下巴,仔细思忖着:就这功劳,给这小子一个爵位,应该不为过吧? 第54章 三合一 大宣朝除了开国太祖那一代外,再也没有过文官封爵的例子。毕竟太平年间文官发挥得再好,也不比武将的军功来得直白显眼,不好论功绩。再说了,人家武将那是真正拿命博出来的前程,抵御外敌征战沙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等惊险之事,不给人一个爵位,未免太过让人心寒。 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的,给他一个爵位,也能安抚住对方的情绪。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武将不幸战死沙场,好歹还有个爵位留给儿子,不至于成了破落户。 文官一般不用面临这种情况,治理一方,只有手段的高低。当然,若是被人给阴了,暗下杀手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背地里的勾当,不及武将成天将脑袋挂在一旁的凶险。 哪怕是开国太祖,也就给过一位文官的爵位。那位还是当年统筹全局做好一切后勤工作的传奇人物安国公。这位安国公可是处理庶务的一把好手,调配得当,从无错漏,人缘也好,后来论功行赏,这位从未上过战场的安国公排行第二。众人也都服气,那一堆庶务一般人真干不来,这位不仅玩转了,还干得特别漂亮,从来就没出过纰漏,该他封爵。 虽然有先例在,但虞衡的情况又不一样。 首先,开国之初与现在的情况不同,当年的安国公可是太祖的智囊,虽未上过战场,但各种计谋频出,是太祖打下江山的重要人物,虞衡这会儿肯定不能和当年的安国公比。 其次,人家安国公当年跟随太祖十多年,是第一批支持太祖的元老级人物,坐镇大后方稳定人心都有他的功劳,封爵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实力资历都有,人家也没意见。 虞衡呢?刚踏进朝堂半年,连早朝的资格都没混上,资历约等于无。年纪就更不用说了,官场中,虞衡已经算是年轻得过分了。武将那头还好些,凭本事一步步靠科举考上来的,哪有虞衡这么年轻的?纯属是被老天爷青眼相加,按着他的头把饭灌进他的嘴里。 没资历,实力如何现在也没看出来。别提科考成绩,六元及第是很牛逼,但都踏进官场了,先前战绩基本清零,只看当官后做出了什么功绩。要是按照科举考试的成绩来,翰林院也不至于有那么多郁郁不得志,修了半辈子书的状元了。 那问题就来了,景隆帝有意向给虞衡封爵,但虞衡自己还担不起那么重的封赏,在旁人看来未免恩宠太过,一个弄不好就容易被打成佞臣。 文官最重名声,史官的笔更是杀人的刀,虞衡要真被史官在史书上记个佞臣的称号,那对这孩子也太不利了。看看卫青和霍去病,功绩够亮眼了吧,被太史公在佞幸传里提了一嘴,以至于后世不少人还拿这一点喷这二位。 景隆帝把虞衡当做自家子侄看待,自然不希望他走得不稳,留下这么个污点,是以对给虞衡封爵之事又有几分犹豫。 但是不给吧……人家虞衡出手直接就解决了百姓们大半的口粮问题,甚至能让景隆帝的功绩一路飙升,说一句功盖开国太祖都不为过。自己心腹的儿子,有实力又可靠,还努力,一门心思干实事,不搞歪门邪道,不给人封个爵,景隆帝都觉得心里亏得慌。 景隆帝烦恼之下,又把阁老们叫进宫来开会,透露了一点自己想给虞衡封爵的口风。 阁老们:……… 虽然这想法是夸张了点,但想想那产量高得惊人的红薯,阁老们一时间竟然也觉得景隆帝这想法没毛病。 亩产两千斤的红薯,还换不来一个爵位吗? 阁老们摸着良心说,那可太配了,而且会是让百姓们最高兴最拥护的一个爵位。毫不夸张的说,等到明年红薯正式推行,百姓们感受过瞬间暴富的快乐后,能将虞衡给供起来。 朝廷可能还收敛点,给虞衡一个爵位啥的,百姓们说不定能直接给虞衡封个农神,建庙立碑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阁老们也有和景隆帝一样的担心,孩子还刚踏进官场呢,就是一愣头青,啥也不懂,上来就给他一个爵位,会不会拔苗助长了? 还是秦首辅一锤定音,“有功自然就该赏,何必拘泥于年纪。要真按年纪算,把朝堂中年纪最大的官员挑出来,按照年纪来给他们封爵?这合适吗?红薯虽然不是虞衡培育出来的,也是他慧眼独具从吕松国商人那儿买来的,还种上了。自己有心,又有点运气,种出红薯,就该是他的首功。抛去年纪和资历,大家再想想,换成旁的同僚献上红薯,值不值一个爵位?” 那当然值! 胡尚书第一个点头,“按这功绩,给个国公都不为过!” 那还是有点过分了,虞启昌还是个侯爵呢,咋滴,小儿子踏进官场半年,爵位立即超过老父亲? 众人成功被胡尚书带歪,不再纠结到底给不给虞衡封爵的问题,而是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该给虞衡一个什么样的爵位才合适。 秦首辅赞赏地看了胡尚书一样:行啊,张嘴就把矛盾转移,全都默认要给虞衡爵位了。干得漂亮! 阁老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中,景隆帝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个头,看着倒是对他们的提议十分赞成,只是眼中还是有些许担忧,显然还在忧心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把虞衡这株小嫩苗给霍霍了。 秦首辅见状,不由微微一笑,温声开解景隆帝,“虞衡本就是正经科考考上来的,还是六元及第,后入翰林院,一步步都是正统的文官路子。史官看在这一点上,也会笔下留情。更何况,红薯亩产这般惊人,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史官不会分不清轻重。再不济,还有我们这帮老家伙一同为虞衡说话,文人间的口水官司哪有什么绝对的胜负,端看谁更能造势更能掌控流言罢了。红薯产量一传出去,流言上头我们已经占尽民心了。” 武将一向名声不太好,一是他们自己粗犷惯了言行举止确实有那么点不讲究,二则是嘴皮子说不过文官,舆论上被文官压着打,自然名声不大好。 卫霍二人被太史公嘴佞臣,一是这二人确实是外戚起家,众所周知,外戚一直处于文官鄙视链底层,是御史刷名声的绝佳工具人,虞衡又不是外戚,而是功臣之后,出身上不存在什么可以挑毛病的地方。二嘛,李家遭遇太让人同情,对比之下就……不过太史公还是很公正的,就算流露出对二人的不喜,也十分客观地将二人的功绩全都记录了下来。虞家也没个遭遇比较惨的对照组,虞衡更是实打实正统文官路子,史官也没理由欺负小朋友吧。 景隆帝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立即眉头舒展,对秦首辅笑道:“那之后的流言,你可得多费心。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个储相人物,可不能让他折在这儿了。”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万万没想到景隆帝对虞衡如此之看好,竟然连储相二字都说出来了,虞衡果然是简在帝心,前途无量。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他们的下属送给他们一个绝世功绩,能在史书上单独列个某相传的,他们也得把这下属一路送进内阁啊。 赚大发了! 虞衡还不知道为了要不要给他封爵,封什么爵的问题,景隆帝和阁老们已经讨论过好几轮了,这会儿他正美滋滋地让人洗红薯削红薯来个红薯十八吃。 上回的红薯量不够,送人都只让人尝了个味儿,这回挖出了一千多斤,虞衡顿时觉得自己一夜暴富,阔气得不得了,大手一挥就给这一千斤红薯安排得明明白白。 五百斤留下做种,等到明年再种。 剩下的五百斤,炸薯条炸红薯丸子,红薯饼,红薯粉都可以安排上了。马上又要到冬天了,火锅里头放点红薯粉,那滋味儿……虞衡略微一想,感动的泪水就不争气地从嘴角淌下来。 虞启昌等人也被红薯的产量震惊得不轻,沐老夫人都忍不住去佛堂上了柱香,无量…啊呸,阿弥陀佛,这可真是老天爷开眼了,给百姓降下这么大的恩典。 虞衡还记着对景隆帝的承诺来着,亲自看着人洗红薯削红薯将红薯下锅炸,炸出一串串金黄色的薯条和一个个圆圆的丸子,丸子里头还掺了点葱叶,炸起来格外香,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炸成后,虞启昌生怕虞衡出什么纰漏,入嘴的东西最该精心,呈给陛下的更要尤为注意,万一被人做了什么手脚,那靖安侯府就大祸临头了。 为这,虞启昌亲自带着这堆薯条和丸子进了宫,一路上都没错眼,一直盯着这堆吃食。宫里的太监也很懂,先自己试吃后才呈给景隆帝。 景隆帝还在和阁老们商量到底该给虞衡什么样的爵位呢,就听见李公公说虞启昌带着做好的红薯吃食进宫了。 景隆帝当即就乐了,对着阁老们挥手笑道:“咱们先歇会儿,看看那小子做的吃食好不好吃。要是好吃,就给他个好点的爵位,要是不好吃,那就随随便便给一个打发他!” 阁老们听着直乐,还打趣景隆帝,“那我们可得好好挑挑他的毛病,给陛下省点俸禄银子。” 虞启昌进来后就对上了六位阁老和善又戏谑的眼神,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跟阁老们的关系好像没有这么好吧? 景隆帝和阁老们也不提前露个口风,就想看虞启昌明天早朝时失态的样子。君臣心有灵犀,都是一样的恶趣味。 虞启昌心下猜测这应该和虞衡的赏赐有关,也没追根究底,大好事嘛,自己来问就显得不那么矜持了,横竖都是给臭小子的奖赏,到时候听圣旨便是。 心大的后果就是,虞启昌和其他官员一样,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被景隆帝扔下的重磅炸弹给炸蒙了。 景隆帝和阁老们还打了一波配合,胡尚书先出列向景隆帝报喜,将虞衡夸了又夸,着重点名红薯的恐怖产量,义正辞严地请求景隆帝重赏虞衡。 秦首辅随即跟上,淡淡来了句,“此等功绩,理应封爵。” 礼部宁尚书重重点头,“对!必须封侯才是!” 景隆帝立即从善如流地点头,都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一锤定音道:“那便封虞衡为嘉秀侯吧。” 嘉禾,五谷之长。王者德盛,则二苗共秀。 景隆帝觉得虽然虞衡种的是红薯不是禾稻,但意思也差不多,更是因为朕的德行出众,上天才会有这等恩赐,封虞衡为嘉秀侯,完全没毛病。 众人:???!!!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做梦都梦不出这么夸张的剧情吧?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虞启昌这个虞衡的亲爹,听了这话都是一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儿子就当了半年官,爵位就已经跟我平级了? 这怎么就这么不真实呢? 虞启昌受到的冲击太大,当即就傻了。其他官员反应过来后,瞧见虞启昌这一脸震惊的模样,心里顿时呸他一声,装!你再装!往常怎么没发现,靖安侯竟然这么不要脸!陛下也是,爵位是那么容易就能给的吗?给的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刚进官场半年的小年轻,这也太扎人心了,他们受不了这刺激! 当即就有御史跳出来反对,义愤填膺想要细数虞衡的种种缺点。然而一张嘴他就卡了壳,等会儿,那小子有什么缺点来着?虞衡做官后很是低调,这位御史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喷虞衡的点。不过没关系,挑不出毛病创造毛病也要上,千万不能让陛下把这爵位给落实了。 这位饱受刺激的御史当即慷慨激昂地述说着自己的反对意见,从虞启昌喷到虞衡,中心思想就一个,虞衡他不配! 虞启昌本来还在懵逼中呢,惊喜来得太突然,蓦地就变成了惊吓。听到有人喷他,虞启昌也没在意,他被人喷的次数多了去了,这位喷的都是老生常谈,他都能把这套说辞给背下来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然后,虞启昌就听到御史开始喷他儿子,这他妈谁能忍? 虞启昌当即化身成为喷火龙,撸起袖子就跟这位御史来了个中门对狙,大着嗓门嚷嚷道:“骂我就骂我,骂我儿子干嘛?我儿子招你惹你了?是,我颇为受陛下重用,那不都是我先前拿命在边疆挣来的?陛下知人善任,求贤若渴,从不错漏任何一个人才,你看不过眼,心里嫉妒,怎么不好好反思你自己的问题呢?都不说武了,论战功那是我欺负你,就说文这一块儿,你比得过我儿子吗?我个大老粗还能生出个六元及第的儿子,你这个清贵的文官呢?自己废物别眼红别人,有本事自己考个六元及第再来逼逼赖赖!” 敢骂我儿子,本侯爷单方面宣布,你已经死了! 虞启昌冷不丁爆发,倒吓了众人一跳。主要这位战功累累的侯爷回京后还挺讲道理的,平常御史拿他刷名声他也不在意,态度就是老子把你当个屁随便你胡说八道,只要陛下信任我就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先前这位御史当年也喷过虞启昌来着,虞启昌当时也没跟他计较,没成想今天竟然踩雷了,被虞启昌怼了一脸。更过分的是,虞启昌的口才竟然还十分不错,噼里啪啦一大堆说下来,还找不到反对的点。 人家说的都是大实话,这要怎么反对? 秦首辅也没想到最后让众人闭嘴的人竟然是虞启昌,毕竟这位张嘴就提到没有六元及第过的人不配喷他儿子,这话一出,朝堂上所有人连开口的资格都没了。除非把方山长请过来,还能和虞启昌说道几句。但人家方山长凭什么呢?据说方山长还挺看好虞衡的,人家干嘛要多管这个闲事呢? 景隆帝也向虞启昌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着重强调红薯的亩产,努力弱化虞衡的年纪,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重点强调论功行赏四个字,特别的公正无情。 大殿两旁的史官提笔刷刷记录下这一幕,一脸公正无私。 虞启昌以一己之力怼哑火了一个御史,又有其他阁老帮腔。混官场的哪有呆瓜,一见景隆帝和阁老们都没意见,他们干嘛要在这个时候扫兴呢?还平白得罪靖安侯府。就算有一根筋的,也被景隆帝刚才这番话绕了进去,陷入了沉思,以这个功绩,封侯好像真没毛病?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虞衡接到景隆帝给他封侯的圣旨后,整个人也是懵逼的,完美复制虞启昌之前在朝堂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茫然,难以置信地问来传旨的太监,“这位公公,刚才是我听错了吗?陛下真的要给我封侯?” “哎哟喂,嘉秀侯这是高兴傻了?侯爷年轻有为,又屡立奇功,陛下素来赏罚分明,给侯爷这个爵位,也是应有之义。阁老们也赞同呢!”传旨太监把圣旨往虞衡手里一放,又乐呵呵地向虞衡透露了一个消息,卖这位年轻的侯爷一个人情,“陛下正下令,命人将侯爷您的宅子就建在靖安侯府隔壁呢!恭喜啦,大宣朝最年轻的侯爷!嘉秀侯您是不知道,就这跑腿的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抢,就想来沾沾侯爷的喜气呢!” 一门双侯,多令人羡慕啊! 虞衡顿时一愣,是哦,封侯后朝廷好像是会赐下宅邸来着? 沈氏反应极快,当即给传旨公公塞了满满当当一钱袋子的银子,笑着打听道:“朝堂上就没人说闲话?我家儿子这年纪确实是小了点。” 传旨公公了然,也愿意卖沈氏这个好,脸上堆笑道:“这爵位可是侯爷凭本事挣来的,陛下亲自下的旨,阁老们也同意,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没眼色的出言反对,都被靖安侯给呛回去了,不打紧!” 沈氏心下大定,阁老们没意见,就意味着虞衡的名声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其他人的不满不过是小打小闹,靖安侯府能够应付! 虞衡就这么成了嘉秀侯,还在晕乎中,忍不住问系统,“系统,这真不是你弄了个幻境在骗我吗?我这就封侯了?” 【我是那么闲得无聊的系统吗?宿主真是好狗命,歪打正着,这就一步登天了。】 以前的宿主就没想到过拿奖励兑换成实物,全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打下的威名。虞衡还是第一个提出实物兑换这种捷径的人,现在看来,效果非常棒,回报率可太高了,转头就挣来一个爵位。 虞衡回过神来,忍不住向系统嘚瑟,“你以前一直嚷嚷着让着封侯拜相,我现在不就封侯了?现在我还不到二十岁呢,已经把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完成了一半,进度是不是比你以前的宿主还要快?” 系统:………宿主是真的飘了。 不过虞衡这话也没毛病,他的进度,在众多天赋型的宿主中,也算快的,莫名还挺励志。 当然,系统深知虞衡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尿性,一点都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虞衡的打算,反倒狠狠踩了他一把, 【宿主想得可真美。顶级天才的世界可是你想象不到的牛逼,你还不够格跟他们比。】 虞衡猛然想起来,“等会儿,我之前六元及第,每拿个第一都有奖励。现在我都完成封侯拜相的一半目标了,是不是也该有智商点的奖励?” 系统的屏幕闪了闪,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封侯任务完成,奖励五点智商点,宿主目前智商值为95。恭喜宿主进入顶级天才的世界。】 虞衡却很是不满,皱眉和系统讨价还价,“我考中状元都加了十二点智商值,怎么现在完成封侯任务才只加五点?辣鸡系统你是不是偷偷吞我智商值了?” 系统怒: 【智商越到后面越来加,从零分考到八十分容易,要从八十分考到一百分,还能这么容易吗?】 好像也是。 虞衡接受了这个说法,觉得自己又可以继续和系统提要求了,“现在我又成功完成了部分任务,是不是又可以兑换东西了?我要土豆!” 红薯和土豆可是好朋友,怎么能只要一个? 系统叹气,没忍住提点了虞衡一句, 【宿主你还是缓缓吧,红薯都还没开始种呢,你又开始捣鼓土豆了。太容易得来的东西世人都不会太珍惜,宿主暂且缓一缓吧,有个红薯就够他们乐上好几年了。真要其他的东西,你还不如要些橡胶树。朝廷不是打算大规模烧制水泥准备把官道都铺成水泥路吗?路是修好了,对于这年头儿的马车你就没点想法?搞个橡胶轮胎,再弄一弄减震,交通体验瞬间改善几倍,赶路的人都得谢谢你。】 这主意不错,虞衡瞬间想到橡胶的各种用途,这可是能和石油钢铁相媲美的工业原料,大到飞机大炮军舰这等高大上的国防重器,小到扎头发的橡皮筋,都有橡胶的身影,用途不是一般的广泛。 虞衡点头表示同意,嘱咐系统,“不如你把橡胶树随便投放在一座山上,到时候我去找找就行。不然这么一堆树,我也不好让人种。对了,橡胶树好像是热带地区的树,放到大宣来,能种活吗?” 【本系统既然敢向宿主这么提议,肯定不会白做功。】 懂了,反正系统牛逼就完事了。虞衡在这方面还挺能屈能伸的,真心实意地完美系统,“你可真厉害,能把你创造出来的人,得多聪明啊!” 系统:……… 虽然被夸了,但心情却很微妙。某人果然还是如此自恋。 吐槽归吐槽,答应虞衡的事儿还是要做的。也不知道系统干了什么,屏幕一闪后就对虞衡说道: 【行了,我已经挑选了最合适橡胶树生长的地方把它们给种下去了,不过现在它们还在成长阶段,你得过几年才能去取橡胶。】 “没问题!现在我也脱不开身。工部那边烧制水泥,巩尚书还时不时把我抓过去当壮丁来着。另外,翰林院的图书馆我还没整理好,有的是事情等着我干。迟几年好啊。” 虞衡封爵的旨意,就跟往热油里泼了一瓢冷水似的,让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官员们在朝堂上被虞启昌怼得很惨,扯着虞衡的实绩反骂他们废物。他们喷人不成反被虞启昌把心扎了个透心凉,那滋味也够酸爽的。 但他们明面上放弃了,背地里还是不服气,没少嘀咕景隆帝对靖安侯府恩宠太过。有那气不过的,想到愤恨之处还怒拍桌子,破口大骂,“媚上之辈,竟然也抖起来了!” 再一看家里不成器的儿子,更觉心口痛。他娘的虞启昌那话虽然不中听,但确实是大实话啊。人家生的儿子就是优秀! 有年纪轻轻就被封爵的虞衡做对比,京城的年轻一辈可算是遭殃了,一个个儿被长辈们骂得狗血淋头。看看人家虞衡,二十岁不到就已经是侯爷了,再看看你们自己,还在混吃等死不求上进,你们真应了虞启昌那句话,就是废物本废! 当即就有废物表示不服,“我们是废物不假,您这么大年纪了也没能得个爵位啊!” 好好的一个人,做什么要跟变态比呢?变态成虞衡那样的,几百上千年都难出一个,做什么那么想不通要和他去比?真和他比,除了气死自己外还有其他用途吗? 纨绔们咸鱼得理直气壮。 然后就齐刷刷挨了顿毒打。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纨绔们觉得自己巨冤!就算不是纨绔,平时还挺上进的大好青年都要自闭了,倒霉碰上了虞衡这个开了挂的家伙,你拼死拼活吭哧吭哧往前走,就想到了点往上升一升,对方却骑了匹千里马刷刷几鞭子就超过了你,还糊你一脸灰,能稳住不崩心态的都是意志力强悍之辈。 就算是同为天才的江弈然和展平旌,这会儿也心酸得难以附加。真是要了命了,先前和虞衡同届科考就被他压得黯淡无光,本以为进了官场后大家又到了同一起点,结果人家埋头干了半年,嗖嗖就被封了爵。 人干事? 纵观整个大宣朝的历史,再把前朝和前前朝也算进来,都没一个像虞衡这么变态的,晋升之路就叫一个离谱。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整个京城的青年才俊都没脸再这么自称了,没到虞衡那份上,谁敢给自己这么个称号简直是自取其辱,是以他们心里对虞衡也颇为怨念。从小到大最讨厌的是什么?那必然有个别人家孩子的选项。 很不幸,虞衡就成了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更离谱的是,他这履历太过彪悍,全方面吊打所有人,一点武德都不讲,谁要是认真跟他比都会觉得自己不配活。 种种压力之下,京城年轻一辈套虞衡麻袋的心都有了,这玩意儿活在世上真不是给人制造心理阴影的吗?是时候为民除害了! 被他们代表的“民”呸他们一嘴,表示自己不想被一帮傻缺代表。 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很惊奇,京城百姓天然比其他地方的百姓多出几分政治敏感,一听虞衡封侯就忍不住嘀咕,“陛下这么宠爱靖安侯吗?三公子虽然聪明,连中六元,但也不值一个爵位吧?” 朝中大臣竟然都他妈同意了? 就有人神神秘秘说了,“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嘉秀侯找来一样新鲜的吃食,亩产特别高,你们猜猜有多少?” 提到粮食,众人顿时都来了兴趣,有说五百斤的,也有说六七百斤的,最大胆的喊了一句一千斤,转头就被大伙儿嘲了一脸。 这人卖足了关子,见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顿时虚荣心爆棚,伸手比了个“二”,得意道:“两千斤!没听过吧!”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不信的还是那套说辞,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听过产量这么高的粮食。信的那一方理由也很充足,“陛下和百官们不比你懂,还能白给三公子一个爵位不成?” “就是!我看啊,这就是陛下仁爱,老天爷才降下恩典。三公子六元及第,那不就是老天爷派下来辅佐明君的文曲星吗?红薯被三公子……额,该称小侯爷了。红薯被小侯爷种了出来,不就是老天爷给文曲星的指示吗?” 别说,这逻辑竟然还挺对,上下都给连起来了,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很快,这个说法就在百姓中流传开来,大家一边感恩景隆帝的仁德,一边夸虞衡果然是文曲星转世,生来就是为百姓造福的。 听到这个传闻的虞衡:???使不得使不得,这个赞美我承受不来,溜了溜了。 但不得不说,百姓们的这个说法正是恰到好处,大功劳扔给了景隆帝,靖安侯府并不是最拔尖的那个,顺利把中心位给景隆帝留了出来。 就算秦首辅,也得说一声这事儿干得漂亮。 百姓们八卦完毕后,最关心的就是朝廷会不会把那个据说产量特别高的红薯给他们种。 胡尚书收了一万斤红薯,笑得见牙不见眼,喜滋滋地准备好好分一下,各地刺史的折子已经雪花般的飞进了京城。 刺史们都是耳聪目明之辈,京城出了这么大的新闻,他们能不知道?一听到红薯的产量后刺史们都坐不住了,这等好东西,不赶紧往自己州扒拉扒拉,那还是本州百姓的父母官吗? 再说了,刺史和刺史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州也分上州和下州,同级别的州较劲得厉害,都想把对方按下去自己在考校中评个上上。 既然如此,红薯这等利国利民的大杀器,抢到就是赚到。哪怕知道胡尚书肯定各州都会发一部分,但谁不想自己这州多发一点呢?必须争取! 虞衡种出的红薯都差点让各州刺史打起来了,景隆帝和阁老们也在为红薯的分配问题发愁,地理环境差的州哭穷,确实应该多照顾点,但上州也不能不管啊,人家上州土地肥沃,亩产量说不准还能高点,明面上的收益还比下州要大呢! 胡尚书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之中,啃着虞衡上回送来的薯条,啃一口叹一口气,难办啊!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比旁人更悠闲,照旧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就是翰林院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翰林院自建立以来就没有过有爵位在身的待里头混日子,如今出了虞衡这个奇葩,众人心里也确实是五味杂陈。 虞衡也很会做人,将家里炸出来的薯条丸子给大伙分了分,又大手笔请所有人在折桂楼吃饭,任由他们宰了一顿,这才堵住了某些人的嘴,少听了不少酸话。 当然,自家小伙伴们虞衡也没忘记,全都约出来大吃一顿,每家都送一筐薯条丸子,自己吃送人都不错,现在红薯正是京城的热门话题,拿这个送人,倍儿有面子。 除此之外,虞衡还跟他们画饼呢,兴高采烈嚷嚷道:“等我把红薯粉做出来,再请你们吃火锅!配上火锅鲜香的汤底,真是一绝!” 嗨呀,忘记向系统要辣椒了,鸳鸯锅才是灵魂! 第55章 三合一 虞衡封侯后,最高兴的就是沈氏和沐老夫人,沈氏还跟虞启昌嘀咕呢,“先前总觉得铮儿能袭爵,衡儿没有爵位,怪对不住他的。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出息,自己给自己挣了个爵位回来。往上数个几百年,也没人能赶得上衡儿。先前他六元及第,不都说他会是另一个方山长?依我看,衡儿比方山长还出挑些呢。方山长当年也没这么厉害。” 不说当年了,现在也没个爵位啊。 虞启昌心里也得意,面上却道:“你就是看自家人哪哪儿都好,衡儿能封爵,一大半是运气。论当官的真本事,他还有得学呢。哪里就比方山长厉害了?一时鲜花着锦不算什么,善始善终得才是真厉害。” 这倒也是。 沈氏收了脸上的嘚瑟,转而说道:“这段时间衡儿大出风头,没少招人眼红,他倒是稳得住,翰林院那边竟然也没传出什么难听话来。看来确实是长进了。” 能不长进吗?虞衡送礼都送了一圈儿了。这不是红薯人气最火爆嘛,除了国库就虞衡这儿有,虞衡也只能挨个儿送点给人尝尝鲜。 这就不像给萧蕴等人那样大方了,每人也就给了四五个,配上一点儿薯条,从目前红薯的抢手程度来看,也能算份厚礼。自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翰林也是要脸的,虞衡本人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实打实的六元及第,又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要是再不识相,学御史逼逼赖赖,指不定虞衡就学着虞启昌那话,让他们中个六元再说话,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虞衡送红薯送了一大圈,也没忘了方山长。当初方山长还指点过他来着,虞衡可没忘记这份情。并且,方山长本来就是个爱种地的,这会儿有了个新作物,不得种地热情高涨亲自种上一小块? 虞衡自己也有私心来着,他靠红薯得了这个嘉秀侯的爵位,自然希望明年红薯能震惊世人,让大伙儿觉得他确实该得这么个爵位。 方山长虽然已经不再插手政事,安心办书院。但他的学生还在呢,早朝时金銮殿上站着的官员,一半是方山长的学生。要是方山长开口,他的学生还能跟他唱反调不成? 所以,虞衡送给方山长的红薯分量便额外多,除却自己吃的,送人的,剩下的再种个一亩地也不成问题,也算得上大手笔了。 这么一折腾,虞衡手里头的红薯也没剩多少了。原本留下的五百斤做种的,现在就剩了二百斤,再加上庄子上留下来的那些,估摸着大概能种个十亩地,已经算是富裕了。外头百姓才叫一个夸张,知道靖安侯府庄子上的佃户有红薯,都一窝蜂的跑去找佃户们,出高价买红薯,就为了提前种。 朝廷虽然说明年会推广,让百姓们也种上红薯。但京城百姓消息何其灵通,都把户部红薯的量给打听清楚了,统共也就一万斤。听着是挺多,但九个州再加京城来分,想家家户户都能分到,那才是做梦。 亩产两千斤,先种先赚。现在出的钱多一点,收成时候的快乐是旁人想象不到的。种了一辈子地,他们也想感受一下亩产两千斤的快乐啊! 佃户们也不傻,其他百姓能想到的,他们能想不到?再说了,靖安侯府对佃户们还是挺不错的,这几年又风调雨顺,佃户们的日子虽然过得并不是特别宽裕,也不差其他百姓给他们买红薯的这点钱。 这点钱能值当什么?红薯才是宝贝。坚决不卖! 一边拼命拿着银子想买,另一边疯狂拒绝说坚决不卖。一来二去,这红薯的价格不就越来越高,本来还是论斤卖的,到后来竟然发展到论个卖,简直就离谱。 虞衡都忍不住向系统感慨,“上辈子谁要是跟我说有人能为一点红薯抢破头,我肯定不信。万万没想到竟然在大宣见到了这样的盛况。果然,只要我活得够久,什么离谱的场面都能见到。” 【虽然但是,宿主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活多久来着。】 这就扎心了。 虞衡猛地闭嘴,恨不得暴揍系统一顿。 宫中已经让人重新装修靖安侯府旁边的宅子,工部那边的态度特别好,毕竟巩尚书还惦记着把虞衡拉去工部呢,对虞衡的事十分上心。部门最大上司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底下人还能不会看眼色?对打理嘉秀侯府的事儿自然格外精心。再加上虞衡先前为了烧制水泥的事儿也没少去工部逛,工部众人对虞衡这个没有什么架子的侯府公子印象还挺不错。 工部那边技术宅多,性子轴,认死理。其他人听到虞衡封爵的消息心里还会酸上一酸,这帮技术宅却没什么反应,还说按虞衡这功劳确实该封爵,有功就赏才能让人更有继续干活的动力。这不就跟他们琢磨着做各种各样的奇淫技巧一样么,做出了有用的东西当然该赏。 这帮人对虞衡的印象不错,施工地点又在靖安侯府旁边,便时不时过来问问虞衡的意见。毕竟这宅子最后是给虞衡住的,总得考虑一下虞衡自己的审美喜好吧?至于先前陛下赏别人宅子,他们没去问正主这事儿。工部这帮人表示,那不是不方便吗,工期紧,规模标准就在那儿,能按时把宅子打理好就行。 就是这么双标。 虞衡觉得自己想不飘都不行,京城一套宅子,还是侯府规格的大宅院,地段也好,周围全是勋贵人家,四舍五入就是后世住进了中某海啊,换谁能不飘? 系统直接打醒他, 【飘够了吧,再飘你就得脸着地了!不是要做红薯粉吗,还不快去!】 行吧,吃货没人权,虞衡也不飘了,叹了口气,让人做红薯粉去了。 谁让虞衡把系统的美食奖励开了兑换呢?他要的东西又不少,现在还惦记着辣椒呢,总得慢慢攒奖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完成任务后就在系统空间里开开心心地胡吃海喝了。 想想还怪心酸的。 但是虞衡坚强地挺住了,不能在系统空间吃美味,那就自己做啊!自己做特别有成就感,还能和亲朋好友一起分享,收获双倍的快乐。 这会儿没有做红薯粉的机器,虞衡先前去系统空间上了个简单的课程,学了一套手工制作红薯粉的法子,正好派上用场。 把红薯全部挖出来收好后,虞衡就让人选出一部分洗净切片,正好趁着好天气晾晒风干。 这会儿切成片的红薯已经风干的差不多了,便可以继续进行下一步——磨粉了。 侯府里自然不缺石磨,也不缺干活的人。虞衡只要把做红薯粉的步骤说清楚,自然就有人照办。不过虞衡也挺好奇红薯粉的制作过程,兴致勃勃地跑过来看了全程。 红薯磨成粉后,就要上大锅,里头倒满水,等到水开后,再将磨好的红薯粉倒进去。 接下来就是体力活了,这么多红薯粉倒进去,水会变得十分粘稠,成为一锅面糊糊,要是不搅拌均匀,很容易粘锅。这时候,就得有人拿着铲子不停地来回搅拌,锅里的面糊糊分量可不少,委实是个考验臂力的活。 等到锅里的粉逐渐呈透明状后,便将黏糊糊的面糊放在篦子上,并用力按压,面糊便会从篦子的小孔中一条一条流下来,再用木棒挑起来挂在干燥通风之处,晾个几日就好。 沈氏还奇怪虞衡这弄的是什么,后面一看,哟,还真做成了红薯粉,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虞衡在家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嘚瑟,当即让人取下几把好好煮一煮,让沈氏他们尝尝鲜。 侯府的厨子手艺自是不用多说,一碗简单的红薯粉被他煮得味道格外好。虞启昌呼噜呼噜干掉一大碗,不住地夸道:“这粉有嚼劲儿,吃着爽口。” 沐老夫人同样点头,“倒是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个红薯,还能有这么多的吃法。一样一样换着来,都能吃上好几天。等明年各地的产量种出来了,差不多家家户户都能种上红薯。到时候,百姓们桌上又能多出几个花样来。” 在边关待了许多年的沐老夫人对普通百姓的日子很是了解,红薯能生吃,也能煮熟吃。甭管怎么吃,还有一股难得的甜味儿。糖是金贵物,普通百姓哪能吃得起。就是家境略微殷实些的庄户人家,也只舍得在过年时买上点糖,给孩子甜甜嘴儿。红薯能有点甜味儿,在百姓眼里已经是难得的口味好的吃食了。 就算不是灾年,也有不少人家吃糠咽菜,那口味可比红薯差远了。 虞衡心里也有数,“他们只怕舍不得费油炸薯条和丸子,放点水煮一煮,味道也不错。” 要想做红薯粉,也得等百姓们种了几年红薯后,家里存货够多才会尝试一会儿。这玩意儿做起来费时又费力,还费红薯,一个红薯才能磨多少粉?算下来还不如直接啃红薯呢。 虞衡满足地吃了一大碗红薯粉,又开始惦记上了土豆粉。想当年大学食堂里的砂锅粉就很不错,虞衡特喜欢点砂锅土豆粉,里头配上豆芽青菜和瘦肉,咕嘟咕嘟冒热气,一碗下去整个人都舒坦了。冬天来上这么一碗砂锅粉,爽! 系统忍不住吐槽: 【你也就只想着吃了。】 每次定下新目标都是奔着好吃的去的,能不能出息点? 对此,虞衡特理直气壮地表示,“想吃好吃的怎么了?民以食为天。懂?” 【行吧,只要宿主上进,不当咸鱼,惦记着吃就惦记吧。】 系统总觉得虞衡太过接地气,和以前那些走高大上路线的宿主画风十分不一样,整个档次嗖的一下就掉了,捡都捡不起来。 虞衡却不以为意,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高大上出身,再说了,上辈子出生在社会主义国家,工农阶级从来走的就是接地气路线,那也是国家的主人呢。接地气怎么了? 系统无话可说,只能任由虞衡放飞自我。 虞衡则耐心地等到了天气转凉,而后喜滋滋地让人准备好了锅子,又备了一大摞红薯粉,准备履行当日的诺言,请萧蕴等人吃火锅。 萧蕴等人自然不会放虞衡的鸽子,呼啦啦全来了,十多个年轻小伙子,食量自然不小,虞衡准备的食材瞧着挺多,但众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下午下来竟也吃了个七七八八。这时,虞衡才让人端上了灰色透明的红薯粉,向其他人献宝,“看看,这就是我让人新做的红薯粉。大家都尝尝,味道还行。” 吴越瞧着灰扑扑硬乎乎的红薯粉条,不由诧异,“红薯不是白色偏黄吗,怎么做成粉后,倒成了灰色了?” 摸着良心说,这红薯粉的卖相确实没其他的食材好。这帮人又都是见惯好东西的,吃食上尤为精心,见了红薯粉惊讶一把也正常。 不过吴越的话刚说完,头就被韩平疆按了下去,暗中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虞衡倒是不以为意,挑眉笑道:“你先试试合不合胃口。” 吴越也知道自己刚才这话不大合适,赶忙补救,接过虞衡手里的红薯粉,笑道:“我来我来,这可是头一份,我可得好好试试!” 虞衡笑嘻嘻地看着吴越变身狗腿子打下手,给其他人放各种食材,将红薯粉放下去后搅匀,过了一会儿就问虞衡,“可以捞了吗?” 虞衡瞅了一眼,随即点头,就见吴越欢呼一声,给自己捞了一碗,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韩平疆本来见吴越之前那么殷勤,还以为他会客气到底,给大伙儿都盛了一碗红薯粉,没想到这憨货那么真实,自个儿捞了一碗后完全不顾别人,吃完了还开始捞第二碗。 韩平疆不由翻了个白眼,一筷子拦住吴越的动作,伸手给虞衡盛了一碗,再给自己添了一碗。虞衡还挺意外,又招呼沈修他们,“赶紧吃啊,红薯粉趁热才好吃。” 沈修和展平旌等人哪里抢的过吴越他们,吃的速度也比不过对方,他们一碗红薯粉才下肚,吴越已经两碗已经吃光了,边吃还边夸,“确实不错!明年我家庄子里收了红薯后,也让他们照着这个来上一份。虞三弟,打个商量呗,你把做红薯粉的法子透露透露,做哥哥的别的东西跟你换,准保不让你吃亏。” “这就见外了不是?”虞衡摆手笑道,“不过是一个方子,能值当什么。等会儿我就让人抄几分给你们,等明年收了红薯,想吃了就让人做来解解馋。实在不行,就来找我蹭一顿,我还能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气氛正好,沈修便笑呵呵地下了邀请,“我和周兄的婚期将近,到时候诸位可得前来喝杯薄酒啊!” 周烨脸皮薄些,听了沈修这话就红了脸,面红耳赤地附和了一声。 吴越最是爱热闹,当即拍桌笑道:“那是当然,我还担心你嫌我们言行粗鲁不邀请我们呢?” 沈修心知吴越说话直,不怎么过脑子,也没在意,反而好脾气笑道:“怎么会?诸位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能来喝杯喜酒,也是给了我们些许颜面。” 这话倒也不假,吴越这一帮人都是公侯伯府出身,家里长辈还都混得不错。文官和武将虽然为了避嫌不怎么来往,但小辈间的交情也无人在意。就是以往两派人互相看不过眼,也就是这几年虞衡从中斡旋,双方的关系才缓和不少。 韩平疆稳重些,听了这消息后先祝福了沈修和周烨一波,而后笑着看向虞衡,戏谑道:“我可记得,沈兄和周兄的妻子都是你表姐,你那日去喝酒,到底算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啊?” 虞衡当即挑眉,“那我当然是站在表姐这边的。你们来迎亲的,可得做好准备。我肯定会给你们出难题。我们家的姑娘,哪能这么轻易被你们给娶过门?” 沈修和周烨瞬间回想起当年苏熙迎娶虞娇时所受的刁难,当即一抖,苦笑着向虞衡求情,“咱们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那可不行,娶媳妇儿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么?”虞衡眉头一挑,乐呵呵等着看沈修和周烨的好戏,“交情归交情,该为难你们的我绝不手软!” 脱单是这么容易脱的吗?必须得好好承受一把来自单身狗的刁难呀。 周烨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还没娶亲呢,就不怕到时候你成婚时,我们全都去给新娘当娘家人来为难你?” 虞衡特光棍的表示单身狗无所畏惧,双手一摊,“我的妻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真要到了那时候,你们只管一起上,文也好,武也罢,我都奉陪,咱们一起比个痛快。” 吴越等人立即大声叫好,“我们可记住这话了啊,到时候一定不让你轻松抱得美人归!” 韩平疆还怂恿沈修和周烨,故意笑道:“反正南安伯府两位姑娘是同一天出嫁,你们二人联起手来,还怕虞衡不成?” 沈芝兰和沈芝静本就是双胞胎,张氏觉得两个女儿同一天来到世上,也该同一天出门子,定下的婚期也是同一天,倒是近来京城最具话题的新鲜事儿。双胞胎并不多见,这一代的权贵圈中也就出了沈芝兰和沈芝静两姐妹,本就引人注目,再弄一个同一天出嫁,确实格外让人觉得稀罕。 虞衡作为沈氏姐妹的亲表弟,自然要去给她们撑撑脸面。 还别说,自从虞衡六元及第又被封了嘉秀侯之后,张氏对虞衡的态度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从原本的不屑一顾到另眼相看再到后来的吹捧,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势利眼,还是低级别的势利眼。 虞衡一向是不怎么搭理这个大舅母的,两位舅舅对他不错,他和沈氏兄弟的感情也极好,这次过来给沈芝兰和沈芝静姐妹撑场面,也是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如果只有一个张氏,那虞衡真是不大想来。 张氏现在对虞衡可热情了,见了虞衡就嘘寒问暖,比对亲儿子还上心,还拉着虞衡向其他人前来道贺的人显摆,“看看我这小外甥,多有出息。他从小就跟我府上几位混世魔王玩的好,表兄弟之间的感情十分不错。我那两个闺女最是温柔知礼的,对他这个表弟也颇为照顾。这孩子也是有心,一个劲儿地说要给两位表姐撑腰呢。哎哟喂,我这心里可真熨帖极了。那俩新郎官还是他的好友呢,难为他还能站出来为兰姐儿和静姐儿出头!” 虞衡挂着客气的微笑站在张氏身边,完美充当了一回张氏炫耀的工具人。 别说,虞衡这个工具人确实足够给力。最近风头正盛的小侯爷,谁不知道?他摆明车马来给沈氏姐妹撑腰,确实让人更高看沈氏姐妹一眼。 一门双侯,虞启昌深受景隆帝信任,虞衡现在看着也是个有大前程的,这么算下来,虞家还能再兴旺个几十年,分量自然又重了不少。 虞娇则暗暗翻了个白眼,对张氏这种费尽心思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无力吐槽。不过她和沈氏姐妹的关系不错,今天又是沈氏姐妹的大喜之日,自然也只能任凭张氏吹了。 钱氏预订了虞衡接下来的行程,小声同虞衡商量,“长宁的婚事也快了,过了年不久就是他的好日子。到时候还得麻烦你过来做傧相。” 张氏耳朵特别好使,闻言当即插嘴道:“那还是先给长安当傧相吧,长安的好日子更早呢。” 说完,张氏还乐道:“几个孩子年纪相仿,好日子扎堆来。这两年光忙着他们的婚事去了。衡儿,你同长安可是一年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虞衡无奈,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不到二十岁就感受到了亲朋催婚的可怕事件,只能摇头道:“不急,还早呢。” “早什么呀?”张氏近来张罗着儿女婚事,对虞衡的婚事也格外热情,“今天也来了不少大家小姐,你悄悄看一眼,瞧了有合眼缘就偷偷告诉我一声,我抽空再给你打听打听,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事实上,在场其他夫人们看虞衡的目光也跟看一座金山似的。原本虞衡连中六元后就已经成为各家夫人们给家中女儿孙女张罗婚事的头号选择对象,奈何榜下捉婿时靖安侯府的护卫太给力,愣是让虞衡溜走了。接下来虞衡更是一头扎进翰林院,就只跟原先的几位好友来往,他们给人下帖子也找不到好时机。给沈氏递话打探她的口风吧,人家直接一句全听儿子的,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到后来更加不得了,虞衡一跃成了侯爷,这不就是顶级单身汉吗?怎么着都得想办法把他扒拉进自己家,让他成为自家女婿啊。 虞衡被周围一圈冒着绿光盯着他的夫人们看得背后直发冷,下意识地向虞娇投去了一个求救的目光。 虞娇自是明白虞衡的意思,瞧了好一会笑话才挺身而出,将虞衡带到了后院,嘴上还打趣他呢,“你跑什么呀?顺势让这些夫人们多给你介绍几位好姑娘还不好?” 虞衡擦了擦汗,无奈道:“行了,别拿我打趣了。这不是没见着合心意的人吗?” “你天天不是待在家就是在翰林院当值,最多再去工部帮个忙,见的全都是大老爷们,当然找不着合心意的人了!”虞娇柳眉倒竖,没好气道,“明年又是选秀年,你自己是找不着合心意的人了,我和娘到时候多注意这拨秀女便是。” 往常选秀也并不只为皇家选人,算是京城夫人们挑选儿媳妇的大好时机,有瞧中的,若是姑娘落选了,便可再去探探她家父母的口风。景隆帝年纪大了,选秀大都是选宫女的多,进后宫的,这几届选秀都没进几个。再给几个儿子选几个伺候的人,宗室若有正值成婚之年的,景隆帝这个大家长也可以给他们指个婚。 至于官员们的婚嫁,景隆帝是不插手的。顶多是有些比较得脸的大臣,为了面上好看,两家说定亲事后,请景隆帝当个媒人赐婚,也是双方深受皇恩的证明,十分有面子。 像虞衡的婚事若是说定了,虞启昌就有这个面子请景隆帝赐个婚,端的体面。 虞衡没想到自己的婚事竟然会受到这么多的关注,赶紧求饶,“二姐你就饶了我吧,我还小,真不急!” 虞娇瞪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虞姐姐,可巧找着你了。沈家两位姐姐正念叨你,想跟你说说话呢。” 虞衡和虞娇齐刷刷扭头看去,就见一身蜜合色裙裳的秦溶月含笑迎了过来,每一步都跟用尺子比对过了似的,走路时裙摆只是微动,瞧着便极为规矩,偏一双眼中水光潋滟,仿佛藏了无尽星辰,一看便知这是个有灵气又冷静自持的姑娘。 虞娇见过秦溶月几回,对她的印象倒是不错,这位性子落落大方,一点都不扭捏,说什么话都能接上茬,反应机敏妙语连珠,几场宴会接触下来,倒没一个说她不是的。 这会儿听了秦溶月这话,虞娇当即笑道:“不是刚给她们添了妆,怎么又来寻我?要是心里真害怕,按我的意思,一人拿根鞭子,受了委屈先发作一通再说。” 秦溶月噗嗤一声便笑了,上来挽了虞娇的胳膊,手不经意间拂过虞娇的手腕,眼神忽而一凝,而后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扶住了虞娇。 虞娇心大,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虞衡倒是将秦溶月的一系列动作看得分明,不由微微扬眉,突然对着虞娇伸手道:“二姐,手给我。” 虞娇不解其意,还是下意识地将手递给了虞衡。虞衡搭上她的手腕,顿时摇头失笑,“你啊,怎么还是这么心大,都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还到处乱跑。等会儿去了表姐房间就别乱走动了,今天府上人来人往,被人冲撞了可不好。” 虞娇很是惊喜,“竟然又有了?” “是,我亲自把出来的滑脉,还能有假?”虞衡无奈地看了虞娇一眼,又含笑看向秦溶月,温声问,“秦姑娘也会医术?” 秦溶月见虞衡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大方笑道:“早几年在宫中的时候学了些皮毛,孙院判那会儿见了我都头疼,就怕我从他那儿偷师。” 虞衡先前还被孙院判找上门来交流医术来着,还送了对方一本系统出品的医书。这么想着,虞衡不由失笑,“我和孙院判倒也有过一面之缘,还送了他一本医书。姑娘若是有兴趣,我让人给你府上也送一本。”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溶月是真心喜欢医术,听了虞衡这话眼睛都亮了,笑眯眯地向虞衡道谢,“听说孙院判这段时日得了一本新医书,每天都看得如痴如醉,想来就是侯爷送的那本了。祖父曾送了一本先朝大书法家唐恪之的字帖给我,我拿着也是浪费了,便送与侯爷吧。” 虞衡正要推辞,就见秦溶月笑盈盈地望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复又想起先前在折桂楼自己头脑一懵问人诊不诊脉一事,虞衡面色更为羞赧,惭愧道:“上回在折桂楼问姑娘是否诊脉,是我唐突了。” 不说男女大防,就说人家本身也是个会医术的,自己张嘴就要给人诊脉,不是多事吗? 秦溶月却不在意,微微一笑,“侯爷心善,我哪会见怪?现在侯爷被陛下赐了爵位,先前有幸被侯爷诊脉的人,这会儿更是能多出不少谈资了。” 对寻常百姓而言,这事儿确实够他们吹一辈子的了。 虞衡挠轻咳一声,“我能封侯也有几分运气在,没那么夸张,更想好好在家歇着啥也不干。” 虞娇当即眼前一黑,这说的是人话吗?你不上进还挺自豪? 不料秦溶月却煞有其事地点头道:“劳逸结合才好,总是忙于公事忽视了身子,反倒不美。” 虞衡当即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喜滋滋地点头道:“姑娘所言甚是!” 果然是宫里头出来的,就是会说话! 一旁的虞娇看看秦溶月,又瞅瞅虞衡,见这两人又聊上医术了,虞娇登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她好像不应该这里,应该在新房里陪沈氏姐妹。 见两人越说越投缘,虞娇心里的吐槽也越来越多,话说刚才诊断出我怀孕的就是你们两个吧?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孕妇的? 这个弟弟怕是不能要了。 一直将虞娇和秦溶月送到沈氏姐妹的院子门口,虞衡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目送虞娇和秦溶月进了新房,自己则去外院和几位表兄弟汇合,准备给沈修和周烨来点厉害的。 虞娇呵呵他一脸,转头拉住了秦溶月的手不放,在新房中陪着沈氏姐妹和其他人说话。 秦溶月的母亲本就是勋贵家的嫡女,未出阁时同张氏也算有几分交情。后来秦溶月出宫,也是通过和勋贵这边的同辈姑娘相互来往才顺利结交了许多小伙伴。毕竟这位在宫里住了将近十年,同年纪的,除了已故的暄和公主,便是各宗室的郡主,还是以勋贵一脉的人最多。至于文官那边的同辈姑娘,秦溶月也没落下,交际手腕是真的没话说。沈氏姐妹也喜欢她,特地给她递了帖子请她过来赴宴,她也很贵做人,给的添妆十分也颇为丰厚,更让沈氏姐妹开怀。 后院一派言笑晏晏打趣新娘子,前头的虞衡他们可就辛苦多了。沈修和周烨原本也是青年才俊来着,奈何碰上了虞衡,出题角度十分刁钻,还跟他们斗起诗来,你来我往很是让众人看了一场热闹。沈氏兄弟原本还想让虞衡把武斗也给安排上,后来一想,亲兄弟和表兄弟还是有点区别的,他们好歹也是武进士出身,就算比不过虞衡这个变态,压下两位准姐夫应该也不成问题吧? 虞衡心眼蔫坏,为了让沈修和周烨出点洋相,还出了不少后世为难新郎的点子,当然是简化版。就这,沈修和周烨都被他折腾得不轻,纷纷在心里记了他一笔,就等着虞衡成亲时来算这笔账。 虞衡无所畏惧,单身,就是这么骄傲。 虞衡等人再闹腾也有分寸,让沈修和周烨顺利在吉时接到了自己的新娘。南安伯世子和次子分别背着沈氏姐妹,一脸严肃地嘱托了两位妹夫几句,再将两位妹妹送上花轿。 虞衡瞧着,仿佛又回到了当日虞娇出嫁时一般,嘴边不由发出一声叹息,沈氏姐妹的婚事本该在去年定下的,不过两家刚说定后,周烨的祖父不幸离世,按制得守一年孝,后来又找不着好日子,便又往后推了一年,到今天才办好,也是好事多磨。 忙完沈氏姐妹的婚事后,天也进入了寒冬之时。虞衡赶紧让人张罗起了火锅,再配上之前做好的红薯粉,吃完丸子肉片青菜这些东西后,再往锅里放一把红薯粉,一本满足。 这吃法经由虞衡推广,很快就传向了其他府中,吴越还土匪似的在虞衡打劫了部分红薯粉,虞衡无奈,给小伙伴们都分了点,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存货默默叹气。交友不慎,竟然全都是吃货,这么一通散下来,地主家都没存粮了。 这还不算完,景隆帝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让人将虞衡传进宫,笑眯眯地问他,“听说你还把红薯做成了粉条,口味很是不错。怎么不给朕送点?” 虞衡:??? 这又是谁给陛下递的消息? 第56章 三合一 虞衡觉得这种动不动就往景隆帝面前替自己邀功的行为实在太熟悉了,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承恩公可真是热情,每回都帮他在景隆帝面前刷存在感,就算其中有不少萧蕴的缘故,承恩公能做到这份儿上也很够意思了。 看着景隆帝好奇又故作不满的模样,虞衡更是脸色一苦,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弱弱解释道:“陛下龙体何其要紧,吃食上更是要再三费心,上回是微臣不懂事,做了些不值当的东西就喜滋滋地往宫里送来,倒把我爹唬出一身汗来。他那天回府后还训我呢,说是进宫送吃食那一路,他连眨个眼都提心吊胆的,就差说我做事不靠谱了。” “你听他胡沁。”景隆帝一听这话就笑了,笑眯眯地向虞衡倒虞启昌的黑历史,“你爹胆子可大得很。给朕送点吃食算什么,当年他可是敢和朕抢东西吃的,还能被那点东西吓着?就是借题发挥教训你呢。你可别听他的,难不成侯府还能有奸人不成?” 说完,景隆帝见虞衡眼中还带着几分为难,忍不住怀疑道:“该不是舍不得那点红薯粉吧?” 虞衡冷不丁被景隆帝说中心事,当即轻咳一声,赶紧摇头道:“陛下能看上红薯粉这点小吃食,是微臣的荣幸,臣哪敢不舍得呢?” 景隆帝那都是千年万年的老狐狸了,还能看不穿虞衡这点小心思,倒也没觉得生气,只觉得好笑,你说你堂堂一个侯府公子,现在更是升级成了侯爷,往常给你赏赐了那么多金银珠宝良田字画,怎么就惦记着这口吃的呢? 这人吧,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不管对方做出了什么事都能自动为对方找到借口,还觉得对方怪可爱的。景隆帝就处于这个状态,宫中这几年也没个皇子皇女降世,年纪最小的暄和公主还病逝了,几位皇子又出宫开了府,现在就只有太子一家在,景隆帝难免觉得膝下寂寞。 人年纪越大,就越向往儿孙绕膝一家和乐的温馨生活。只可惜景隆帝活得十分清醒,明白皇室中就不可能没有任何算计,几个儿子现在瞧着倒是感情不错,但各有各的奇葩之处,暗潮汹涌,愁煞老父亲。 这时候,虞衡的出现,人讨喜不说,还给景隆帝送了一份大礼,让他功绩直接飞升,青史留名。说句夸张的话,景隆帝看他,跟看儿子也没什么差别了。瞧瞧小透明五皇子明王,在景隆帝面前毫无存在感,指不定在景隆帝心中的分量还比不上虞衡这个重臣之子呢。 这会儿景隆帝虽然已经看穿了虞衡的心思,却故作不知,觉得虞衡这为了保住口吃的绞尽脑汁的模样,还怪有趣的。就像皇后养的那只猫一样,偷藏吃食被发现后,心虚不怎么看人,又磨不住皇后故意的逗弄,一步一步挪上来蹭蹭撒娇。 虞衡见景隆帝含笑看着他,一脸高深莫测,一时间也不知道景隆帝到底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心思,压力太大,一个没憋住就开口道:“陛下若是想吃,微臣那儿还有一点红薯粉,下回亲自给陛下送来。” 哦,原来是存货不多了,怪不得瞧着这么心疼。景隆帝了然,本来还有点心软,又想到这小子先前大手笔送了一圈礼,萧蕴那一帮小子每人都得了不少,不然承恩公也没办法跑来他面前炫耀。这么一想,景隆帝也不心软了,今儿个朕就要让这小子明白一下世事险恶,肉疼好啊,吃了这回教训,下次心里不就更有成算了? 反正景隆帝是不可能承认对于虞衡送了一圈礼却把他忘了这事儿,心里有点不舒坦。朕刚刚才给了你一个爵位,你有口好吃的都不惦记着朕? 那必须得好好让他明白官场不是那么好混的! 景隆帝就这么笑眯眯地打劫了虞衡一大半存货,还是虞衡忍着肉疼小心翼翼地送进宫,亲自呈给景隆帝的。别说,就着虞衡这暗中带了点小委屈的眼神和表情,景隆帝觉得自己的胃口更好了呢,含笑吃了两大碗。还是当着虞衡的面吃的,虞衡负责给他放食材和红薯粉,还要捞上来盛在碗里递给他,自己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这场景,惨啊! 不得不说,宫里头的东西就是比侯府精细,那一份份食材,鲜美香甜自是不必多说,单就锅底,都是御厨费心用了好几个时辰吊出来的高汤,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虞衡站在一旁伺候着景隆帝用膳,简直生无可恋,这就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啊。 #万万没想到陛下能这么狗# 吃货的怨念是强大的,虞衡胆子都壮了不少,都敢腹诽景隆帝了。 景隆帝也就随手逗一逗虞衡,等到虞衡告退时,还赏了他不少吃食,都是宫宴才能有的菜系,单为虞衡做的,刚做出来,温度正好,拿了双层保温食盒一一装好,准保虞衡回了靖安侯府后还能吃到热腾腾的美味。 这会儿的保温食盒,分为像圆环一般的两层,中空那部分装满热水,里头放上饭菜,利用水温来进行保温,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心思灵巧? 虞衡原本还觉得自己今天苦逼极了,别人胡吃海喝,他在一旁看着,这是什么人间惨剧。没想到景隆帝竟然早就吩咐下去,让御膳房特地给他做了几道菜,还都是宫宴级别的,又细心地让人备好了保温食盒。虞衡当即又觉得自己可以了,忍不住朝系统嘚瑟,“四舍五入一下,我也是尝过满汉全席的人了。” 这话真是槽多无口,系统都不稀罕搭理他。 倒是景隆帝瞧着虞衡一脸喜色,心里既满意又好笑,实在没想到虞衡这么好打发,世俗的财物和高雅的字画古玩都没打动他,竟然就好这么一口吃的,也是迷幻。 君臣两都觉得自己发现了对方的另一面,互相在心里腹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陛下小侯爷,真是人间喜剧。 景隆帝随便说一句话都能让大臣们翻来覆去琢磨许久,这次宣虞衡进宫,众人都等着看接下来的发展,不少人从虞衡出宫后就开始打听消息了。谁让虞衡太过招人眼呢,升官之路那叫一个彪悍,大伙儿不得好好研究一番? 毫不夸张的说,不少人家都已经把“虞三公子为何这般受陛下宠爱”这个课题来回研究了好几遍了,谁不想成为下一个虞衡呢? 现在又有了新素材,他们不得好好打听打听? 景隆帝也没想瞒着这事儿,就是简单地吃个饭而已,没必要下禁口令。于是,虞衡还没到家,消息灵通的人家就已经知道了他再次从景隆帝那里拿到了赏赐,这回赏了他一顿御宴。 众人也不是嫉妒那点吃的,重点在赏赐,这就是景隆帝的恩典,是虞衡依旧得景隆帝信赖的证明!有些官员心可酸了,翻来覆去地琢磨,虞衡到底凭什么能在官场上混得这么顺利吗? 这运气是真让人羡慕嫉妒啊。 虞衡都习惯了别人对他的这些酸言酸语,只要不当面给他难看,他就能当对方不存在。 心大得很。 虞衡现在要做的事也不少,又是一年年关,沈氏除了和陆氏忙着年节之事外,还得费心关注着隔壁嘉秀侯府的装修情况。当娘的最清楚孩子的喜好,沈氏又是个溺爱孩子的,恨不得把方方面面的事儿都给孩子做齐活了,不让孩子费一点儿神,这种情况下,沈氏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人用。虞衡自然舍不得沈氏这么辛苦,得了闲就过来帮忙,沈氏怎么赶人都不走。 正巧,将那些枯燥无聊的典籍按照图书馆的模式归整出来的事儿也快完成了,虞衡和工部那帮人混熟了,他要的大书柜,人家还能走人情给他提前做,转眼间就多了两大屋的厚实书柜,一个个放好后,虞衡又给他们编了个号,按照内容分门别类,赶在年底前完成了这项任务。 掌院过来看时,还吃了一惊,仔细瞧了后连连点头,直说这方法好,“翰林院的藏书太多,明年再多做些像这样的大书柜,到时候咱们各位翰林们也学着你这法子,将各类藏书按经史子集分门别类放好,再标上序号弄个总目录,要找什么书,可比先前方便多了!” 虞衡见掌院对这形式很是满意,便又笑着向掌院建议道:“还可在屋内空出一块地来,摆上桌椅,备好茶水。诸位大人们若是得了闲,也可到屋内坐一坐,伴着日光悠然翻书,也算惬意。” 图书馆里怎么能没有座位?安静又积极的学习氛围,多适合这帮翰林呀。虞衡都觉得要是自己以后撑不住又想继续当咸鱼了,就来里面感受一下其他翰林的奋发上进,好歹有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再咸鱼也会被这氛围所感染,稍微动一动也是进步嘛。 掌院想了想那个场景,颇为心动,赞许地看了虞衡一眼,“怪不得你颇受陛下赏识,脑袋就是灵活!” 虞衡谦虚了几句,掌院则把其他翰林也叫过来看了回热闹,并提出过年后翰林院再多弄几个像这样的房间,还把虞衡的那套搬了过来。文人墨客嘛,心里都有那么点浪漫色彩,虞衡这提议就很合他们的胃口,所有人听完后全都表示赞同,觉得这个可以有,然后齐刷刷看向虞衡,表示这个任务十分艰巨,还得你来担大头。 虞衡心知这帮同僚是想偷偷为难自己一把,谁让自己先前太显眼了呢?归整典籍藏书,和其他编书的老翰林的工作就是一个性质,都是边缘人,没什么机会面圣,很难出头。 问题是,虞衡还缺这个出头机会吗? 那当然不缺啊。 既然如此,这帮人为难虞衡不就是为难了寂寞。虞衡自己也觉得继续归整典籍也挺好,清净。现在接了这活还能给同僚们去点怨气,一举两得,不错。 所以虞衡当即点头,特别爽快地应了下此事,打算将办图书馆的事儿进行到底。 不过,人太优秀了,总会引发别人注意的。掌院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早先就允诺过虞衡,说他把这这类记载归整好了后,他就去陛下面前替虞衡邀功。 虽然眼下虞衡貌似也不需要这么个小小的功绩,掌院还是本着君子一诺千金的原则,将事儿报给了景隆帝。 听了一耳朵虞衡好话的景隆帝:怎么哪儿都有这小子?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吧。 景隆帝很是高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在哪儿都能干出功绩好啊,现在朕历练历练他,等到日后太子继位,他已经是官场老手,成熟稳重又能担事儿,多好的能臣人选呐! 于是,赶在年尾,虞衡还得了景隆帝一顿夸,又把虞衡提溜进了宫,给他安排了新任务:皇宫也有藏书阁来着,里头的典籍比翰林院还多,还都是孤本珍本,你都做习惯了,也把它们给归整归整吧。 虞衡:……… 陛下真是越来越抠门了,给人安排任务竟然都没有实质性的奖励,就口头夸几句,一国之君的排面呢? 景隆帝要是知道虞衡的腹诽,估计得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皇家藏书阁,里头有多少价值不可估量的典籍,翰林院的翰林们做梦都想进藏书阁看一看,借上几本书抄录一番。你倒好,朕给了你这个大好机会,你竟然还在纠结赏赐的问题?还敢骂朕抠门! 朕看你是想挨揍! ======================== 虞衡这段时间一直在跟书打交道,闲下来后猛地想起来,嗨哟上回还答应人家秦姑娘,说要送她一本医书来着,怎么忙起来就给忘了? 回想起这事儿,虞衡就让砚竹往秦府跑了一趟,把自己新抄的医书送给了秦溶月。 秦首辅听闻靖安侯府来送礼,还很是奇怪。他和虞启昌基本没什么往来,上回靖安侯府送礼过来,那也是虞衡自个儿弄的那些红薯吃食,算是一份心意,这回又是什么? 在听到这是虞衡送给秦溶月的医书后,秦首辅当即沉默了,这两人什么时候有来往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氏和秦首辅有相同的困惑,侯府上下的事儿哪能瞒得过她这个当家主母的眼,听闻虞衡派贴身小厮给秦家那位刚从宫里出来的姑娘送了本医书后,沈氏的表情也很是微妙,一时间竟想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从哪儿有了交集。 还是坐胎满了三个月的虞娇不辞辛苦,裹了裘衣抱着手炉回娘家时,才解了沈氏的疑问,“上回二位表姐的婚事,二弟耐不住各家夫人们看肉似的眼神,我找了个借口将他拉出去了。可巧两位表姐寻我说话,又不好亲自出门。秦家姑娘好心出来寻我,倒叫他俩给碰上了。娘您是没看见,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可投缘了,就可怜了我,刚被他俩诊出喜脉,竟叫他们忘到了脑后。您说气人不气人?” “怪道他巴巴地给人送医书呢。”沈氏也笑,“我先前还嘀咕他这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没成想他这是投其所好!倒是没想到,秦家姑娘竟还是个会医术的。” “暄和公主身子素来不大好,想来是秦家姑娘先前在宫里陪着暄和公主时,心细学了点。” “是个有心人,难怪刚出宫,才参加了几个宴会,就让人赞不绝口,把其他人的风光都给比下去了。” 虞娇挪挪身子,蹭到沈氏身边,小声和她打趣,“娘心里就没别的想法?” “就你主意多!”沈氏笑着一指头点在虞娇额头上,抿嘴笑道,“这事儿该我们主动些,等过完年,我就去探探秦夫人的口风。衡儿好不容易开了点窍,我还能让儿媳妇跑了不成?” 虞娇听得直乐,立即笑道:“这还用说,碰上了好姑娘就得先下手定下来,一家好女百家求,人家姑娘金贵着呢。当然,我们衡儿也不差,京城哪家闺秀的眼睛不盯着他的?进门就是侯夫人,丈夫又年轻有为,还生得俊美温雅。要是衡儿不是我弟弟,我还未出阁,也得去抢上一抢。” “越说越没谱了!”沈氏觉得虞娇前半段简直说进她心里了,后半段就不大着调,赶紧打断了对方不切实际的想法,将话题转移到了虞娇的肚子上,仔细问她这次怀孕的孕相如何,孕吐是否厉害,母女俩说笑着提起了孕中趣事。 秦府这边,听闻虞衡送了东西给秦溶月,众人反应也大不相同。 秦溶月的父亲秦襄时任礼部侍郎,平常对虞衡颇为看好,但这会儿却开始生闷气,认真挑起虞衡的毛病来,生得太好,又有江弈然那样的朋友,指定也是个风流种子,不过关! 秦襄的妻子柳氏倒是高兴得很,就像虞娇说的那样,满京城未出阁的闺秀,谁不惦记着虞衡?不用多想都知道,嫁了虞衡基本就是闭着眼睛过好日子。嘉秀侯府已经快修缮好了,到时候都不用跟公公婆婆同住,自己当家做主。她们这些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就知道,当家做主这四个字有多么不容易。 秦溶月本身倒没觉得什么,她和虞衡之间坦坦荡荡,在秦首辅问她时也神情自若地答了,还通知了秦首辅一声,说她先前跟虞衡说过,收了他的医书,便拿唐恪之的字帖做答谢。那字帖还是秦首辅送她的,秦溶月觉得有必要跟秦首辅说一声。 秦首辅:……… 你们这还都约好了? 虞衡收到秦溶月的回礼后,还觉得这姑娘怪客气的,这本字帖可是孤本,独此一份,称得上特别贵重了。虞衡觉得自己不能白占人姑娘的便宜,但想秃头也摸不清该回点什么,寻思了许久,在景隆帝给他的赏赐中挑挑拣拣,最终挑出来一副名士山水画再送去了秦府。 秦襄:………你这还没完没了了? 简直想撸袖子揍人。 虞衡却觉得自己的行为完全没毛病,占人便宜是不道德的,占妹子便宜就更不要脸了,自己是这种不要脸的人吗? 系统果断大声嚷嚷了一句: 【你是!】 虞衡:??? 胡乱插什么嘴呢?叉出去! 由于虞衡封侯,宅子也已经修好,景隆帝这次在赐下福字时,靖安侯府就得了双份。一份是靖安侯府的,一份是虞衡的嘉秀侯府的。 不得不说,景隆帝的种种行为中都透着对虞衡的偏爱,旁人看着眼红,虞家人自然是欣喜万分,沈氏当即就张罗着要把嘉秀侯府那边里里外外都贴上福字,新年新气象,有景隆帝的御笔福字,新宅子定然能顺顺利利的。 这次过年,虞衡更是成了亲朋好友重点关注的对象。虞家这边几代单传,也就招待一些族亲,外祖沈家那边亲戚可不少,有些人还就特地挑虞启昌一家去南安伯府拜年时上门,大过年的,有都是亲戚,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不能将人赶出去。 是以虞衡就遭殃了,也不知道这些三姑六婆哪来这么多的女儿孙女侄女表侄女,这哪是来给南安伯拜年的,分明是来创造机会咬下虞衡这块大肥肉的。 虞衡真是醉了,恨不得马上开朝,他宁愿继续干活也不想休假! 初九早朝,景隆帝定下了各州红薯的发放标准。考虑到红薯还是第一次大规模种植,大家都处于摸索阶段,景隆帝并不想给某个州太多的红薯,每个州都是一千斤红薯,到时候看收成说话。先前虞衡让管事记下的那本红薯生长过程的记录本这回派上大用场了,景隆帝让工部多印了许多份,尽可能做到各州官员人手一份,免得他们抓瞎,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辽州去年被洪水冲了一波,即便后来朝廷赈灾及时,百姓们这会儿也过得惨兮兮的。考虑到辽州的特殊情况,景隆帝还是心软了,多给了辽州五百斤的红薯。剩下的五百斤就是京城百姓的,就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能得多少红薯,大家都看着呢,做不了半分假。 这时候,京城最火热的地方竟然就是靖安侯府的庄子。 现如今他们就是掌握了核心技术的人才,百姓们不可能去找虞衡问东问西,想了解红薯的信息,那就只能去找庄子上的佃户们打听。 佃户们还笑话他们呢,“你们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种上红薯,干嘛就跑过来问?好歹等官府的安排下来了再说啊。” 心急的百姓们纷纷表示,“早做准备心里才踏实!万一就让我撞大运分上红薯了呢!” 这时候,大伙儿就特别羡慕还能继续种红薯的佃户们了。有脑筋灵活的已经开始跟他们谈生意了,“今年你们种的红薯,自己肯定能收不少。卖吗?” “做什么这么着急?朝廷今年种完了,大丰收后,明年还能短了你的红薯不成?” 不愧是京城百姓,就是有远见。现在才正月,就开始把接下来的一年也琢磨明白了。 “得了吧,五百斤红薯能种多少亩地啊?整个京城分下来,一家怕是也没多少。还不知道到时候朝廷卖什么价,指不定有钱都买不到。现在订好,不也是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众人一听,这话没毛病,纷纷开始向佃户们预订明年的红薯。 佃户们心里也摸不准明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万一闹个旱收成不好呢?有多的红薯,自己家美滋滋地存着不好吗?不卖不卖,你们还是等官府发话吧,反正官府指定不会忘记你们的。 百姓们:………好气啊,真的想敲开他们的榆木脑袋,怎么就这么不灵光呢,送上门来的生意都不要! 分给京城那五百斤红薯,户部还取了一部分,种在了户部名下的地里,主要也是为了看具体的产量,同时给农事员们练练手。又多了一样新农作物,他们不好好种一种,怎么能知道怎么种红薯才能让它的产量更高?种植期间出现了问题要怎么处理? 农事员就是专门干这个的,结果现在百姓们全都跑去庄子上问佃户们种红薯的相关事宜,说实话,这行为对农事员们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再这么下去,自己的饭碗还能不能保住了?必须好好种! 于是,已经步入新的一年,红薯还是热门话题。虞衡都不由感叹,这年头儿果然信息不发达,一件事的话题度能这么持久。搁后世,这时间段,都够一个网红爆红再过气了。 京城百姓,幸运分到红薯的高兴地给祖宗多上了几炷香,没分到的也学会了之前那位聪明人的新套路,已经开始提前跟对方订明年的红薯了。 怕有人眼红这些能种红薯的人,暗中搞破坏,胡尚书还发布了一道严令:破坏别人红薯地的,杖五十,百倍偿之。 按红薯亩产两千斤来算,百倍偿之,那就是二十万斤。能拿的出这笔赔偿的也不至于小心眼到去破坏别人的红薯地了,重罚之下,果然没人敢动手脚。 胡尚书激动过后,又提着一口气,生怕红薯到了其他地方水土不服,产量不尽如人意。 虞衡对红薯十分有信心,主要是辣鸡系统功能十分强大,由它出品的东西,那就是品质的保证,完全不必要担心其他问题。 虞衡又恢复了悠闲的养老生活,每天在翰林院归整典籍,做好分类归纳的工作,还时不时的进宫,跑进皇室藏书阁里头继续干同样的活计。 对于虞衡能进出皇室藏书阁这事儿,翰林院所有同僚都酸了。就算和虞衡关系极好的沈修展平旌几人,还有虞衡他姐夫苏熙,这回都齐刷刷地化身成了柠檬精,恨不得用酸水把虞衡给淹死。 那可是皇室的藏书阁啊,多少古籍珍本收录在里头不见天日,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历史湮没其中,想想都令人热血沸腾。 江弈然第一个搂住虞衡的脖子,一派哥俩儿好的架势同虞衡打商量,“你不是能过目不忘吗?要是在里头瞧见了什么珍本,回来后默写出一份给大伙儿一同看看,如何?” 这倒是问题不大,不过虞衡有其他的顾虑,“我默写一份出来倒是没问题,权当练字了。但陛下要是怪罪下来……” “嗐,陛下既然准你进藏书阁,应当是默许了此事的。犯忌讳的书你只当没看见,各大名家的珍本,你默一份出来,我们轮流给你洗一年衣裳!” 江弈然还记着早些年在书院求学的经历,那会儿他们打赌就赌这个,洗衣裳鞋袜,他常常拿这个坑同门,都没怎么自己洗过衣裳。这会儿能主动提出来为虞衡洗衣裳,可见是真的很想拜读名士大作了。 虞衡有一个优点,摸不准的事儿不会自作主张。比如抄书一事,虽然江弈然分析得头头是道,但虞衡觉得还是得稳妥点好,逮了个景隆帝传召他的机会就大方问了这事儿。 景隆帝还挺稀奇,下面的人揣摩圣意各显身手的事儿多了去了,就没见人直愣愣跑来问他的。 景隆帝忍不住打趣虞衡,“这点小事都琢磨不透,不怕朕觉得你脑子不灵光,不堪重用?” 虞衡的回答特实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依圣人所言,微臣该是聪明人。” 再说了,不堪重任就不堪重任吧,回去继续当咸鱼也没啥不好。现在侯爵都到手了,不用啃老,躺在自己的功德簿上睡大觉,多香! 景隆帝福至心灵地看明白了虞衡的想法,当即一头黑线,看向虞衡的目光十分一言难尽,心里也奇了怪了,按虞启昌那暴脾气,这小子先前那么多年一直在家混吃等死不求上进,这样一副气人的模样,虞启昌是怎么做到不打死他的? 虞衡被景隆帝看得后背发凉,忍不住小声问道:“不可以吗?” 景隆帝都没脾气了,挥手道:“抄吧抄吧,别傻乎乎地都给出去了。这等孤本,每一本都是极大的人情,你的手别太松!” 景隆帝觉得虞衡这小子哪哪儿都好,就是太大方了。可能是从小娇养长大,对钱财等物没什么概念,重感情轻物质,手特别松,有啥好东西都想着给好朋友分一份。就像先前的红薯粉,小伙伴们送了一圈儿,还没想起他这个皇帝。气人。 虞衡:………看来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得了景隆帝的准话,虞衡就开始毫无负担地开始默写古籍孤本。还真别说,怪不得天底下的读书人这么向往皇室的藏书阁,虞衡这些天真是开了眼界了,但凡史书上有点记载的人,藏书阁中就有这人的零星资料,或是手书,或是字画信件,还有据说是其用过的某些物件。比如帽子佩剑鞋子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与其说这是一座藏书阁,倒不如说这是一座历史博物馆,收录的东西太多了,书籍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只不过这一部分占了大头,倒渐渐遗忘了其他十分有价值的物件了。 虞衡每回去藏书阁都能发现新的稀奇物,就跟开盲盒似的,每次都有小惊喜。某些历史人物还有些颇为有趣的记载,比如某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小时候竟然是个爱哭鬼,这是他姐给他的信中吐槽过的,真实性非常高。再比如某位正经学士,背地里却是个自恋狂,认为全天下的分两种,他和其他人,狂得没边,十分崩人设。 虞衡看到这些资料时的心情,完全可以用一张表情包说明: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除此之外,还有各边陲小国的风俗民情,譬如樨兰国皇室擅医毒,雍然人除了做生意外,调香也是一把好手,更是各个小国之间的搅屎棍,每回搞事情都有他的份,奇怪的是周围小国被雍然坑了回头还能继续跟他合作。这大概就是金钱的力量吧。 真是每天都有新收获。 除此之外,虞衡还在藏书阁中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面前神情温和的明王,虞衡微微吃了一惊,而后上前向他见礼,心下却很是奇怪:怎么明王会在这里? 明王见了虞衡,面上便带出三分笑来,温和地扶了一把虞衡,柔声道:“藏书阁这些年都无人进来,也就我偶尔来逛一逛,找些书消磨时光。如今你能过来归整这些藏书,那就再好不过了,下回我再来,也用不着再到处翻书了。” 虞衡也扯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不卑不亢地回了句,“原来王爷也是爱书之人。” “我从小就脑子笨,只能多花功夫念书。日子一长,倒也品出个中趣味。父皇怜我愚钝,特许我进出藏书阁看书。也就是这几年我出宫开府,不能时常进宫。否则,我该经常来藏书阁转转才是。” 这话虞衡也不好接,只能笑道:“王爷若是想找书,可以去那边的两个书柜找找。那两个书柜下官都已经归整好了,目录就放在桌子上。王爷想找什么书,顺着目录上写的几行几本,不多时就能找到。” 明王又夸了虞衡几句,正要转身前去那边的书柜看看,又想起来什么,转过身提醒虞衡,“齐王近来身子不大好,你若是碰见了他,最好先避一避。他犯起病来,六亲都认不出,可别伤了你。” 第57章 三合一 虞衡听了明王这话,心里顿时觉得怪怪的。这位王爷是六个皇子中最没存在感的,平日里也没传出过什么不好的消息,很是低调。众人基本都默认他现在是好好苟日子,安安心心当王爷,不牵扯到其他的事情中。 怎么这会儿明王会突然跑到自己面前给齐王挖坑呢? 虞衡心下奇怪,见明王还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很是为自己担心的模样,虞衡这才露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点头道:“多谢王爷提点,下官会注意的。” 明王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微微一笑,温声道:“如此甚好。你自己当心些便是,若是齐王太过分,父皇也不会置之不理的。上回父皇还因为连州之事,将齐王关了禁闭,也是知道你一路上受委屈了。” 虞衡要真信了明王这番话,那他脖子上顶着的脑袋完全就是用来显高用的。不过明王毕竟是王爷,虞衡也是头一回和这位王爷说话,没必要事事较真,面子上过得去就行,随口一笑,“王爷言重了,陛下乾坤独断,哪会因为下官一人责罚齐王,个中缘由,涉及诸位王爷,也非是下官能置喙的。” 明明是齐王揍了寿王才被关禁闭,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明王强行来上这么一出移花接木可还行? 不过明王人虽然没什么存在感,消息倒是不怎么闭塞,还知道先前治水时自己和齐王之间闹得不太愉快,挺关心他哥的嘛。 关心到跑到自己面前吐槽他哥,这个弟弟真是好样的。 虞衡代入自己想了想,虽然虞铮是个话痨,有时候也念叨得他头疼,但虞衡也就偶尔当着虞铮的面儿取笑他几句,万万不可能跑到不太熟的人面前吐槽虞铮的。更何况,对方还是和虞铮有过节的人。 由此可见,天家果然是兄友弟恭,先有齐王怒揍寿王,今有明王暗中捅刀齐王,真是好一出连环大戏。 虞衡其实心挺大,先前他是挺烦齐王的,但后来他不是把齐王的功劳全都抢了吗,齐王回京后又被罚,虞衡自觉有仇当场已经报了,也没再揪着这点不放。主要还是齐王先前治水时镇守堤坝不撤退挽回了不少印象分,让虞衡觉得这人神经病是神经病了点,关键时刻还是个能顶大用的。 再加上齐王搞事情前至少还比较讲武德,摆明车马表明本王就是要搞你。相比起明王这种背地里捅刀的行为,虞衡竟然还觉得齐王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可取之处? 果然,还是同行衬托得好。 话说回来,既然提到了齐王,先前他误会淑妃之死和虞启昌有关,这个误会到底解开了没有? 虞衡回京后就一直没闲着,后来封侯,要应付的人更多,一时间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之前虞启昌说这事儿不用虞衡操心,他自己能处理,也不知道他处理得怎么样了。 还得感谢一下明王,提醒了虞衡这事儿。虞衡回府后就去找虞启昌,转着弯儿问,“听说齐王最近身子不大好,我是不是更要避一避?他现在还仇视侯府吗?” 虞启昌闻言,立即翻了个白眼,“他身子当然不大好,被我揍了一顿,身子能好吗?” 虞衡:??? 等会儿,我听到了什么?是不是幻听了?您不是想着和齐王化解误会吗,怎么就还揍上人了呢? 见虞衡一脸震惊,虞启昌更觉好笑,故意逗他,毫不在意地挥手道:“你没听错,我是把齐王给揍了一顿,还是当着陛下的面揍的。” 虞衡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内心疯狂刷屏,厉害了我的爹,当着皇帝的面儿揍他最宠爱的儿子,牛逼我说累了! 震惊完后,虞衡还奇怪,“陛下就没说什么?” 上回齐王把寿王揍成了猪头,景隆帝都没忍心打他,就关了他一段时间的禁闭,不痛不痒。这回虞启昌揍齐王,景隆帝竟然没阻止? 虞启昌见虞衡眼中隐隐浮出担忧之色,也歇了同虞衡开玩笑的心思,笑着解释道:“那会儿齐王已经神志不清了,连人都认不出,差点伤到了陛下。我动手,全是出于护驾,陛下能怪罪我什么?” 当然,一想到这小子先前竟然嚷嚷着要弄死自己儿子,虞启昌也没少下黑手,瞧着没用什么劲儿,也不会有什么淤痕伤疤,实则揍的全是要害,够齐王在床上躺上小半个月了。 护崽老父亲的报复就是这么真实,一笔一笔都记着账呢,逮着机会一定得报复回来。 虞衡还能说什么呢,亲爹牛逼完事儿,又好奇,“那齐王现在情况怎么样?” 都到了神志不清认不出人的地步了,看来齐王病得很严重了啊。 虞启昌面色严肃了许多,“经由李院判精心诊治,齐王的病已经好转了许多,与往常无甚区别。只不过,李院判这回,在齐王的吃食和所用的熏香中,找到了出云丸。这是当年淑妃收到的毒药,既可服用,又可磨成粉掺在香料中。长久用下来,便会让人神志不清,还会上瘾。淑妃当年真是造了大孽,竟然还留下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是被我揪出来到底是谁在背后弄鬼,定要亲手剁了他!” 无故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虞启昌很是火大。 虞衡忍不住皱眉,“爹的意思是,当年给淑妃送药的人,又出现了?” “应该是,这帮东西蛰伏了这么多年,再次出手,所图定然甚大。当年想借淑妃之手毁了陛下,如今又对齐王下手,真是无法无天!” 虞衡不由陷入沉思,这帮人确实是一大隐患,既然是奔着大宣来的,那都是敌人,必须好好将他们揪出来。 更何况,齐王乃皇子之尊,竟然还能着了这帮人的道,这帮人在大宣的根系到底有多深,简直细思恐极。 虞启昌也是同样的看法,又仔细叮嘱虞衡,“如今谁也不知道齐王中毒之事,只说他身子不大好,在王府休养,你可别说漏嘴,将此事传了出去。” “放心吧,我的嘴可严实了,哪回往外倒过消息?” 虞启昌一想也是,又叮嘱虞衡,“如今你也在朝为官,平日里入口的吃食也得精细些,免得着了那起子小人的道!” 虞衡对这点可自信了,“您是不是忘了,我还会点医术呢,一般的毒药哪里能瞒过我的眼睛?” 二般的,还有系统呢。虞衡就不相信,系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毒死。真要碰上了顶级毒药,系统绝对会跳出来提醒他的。 【反正在宿主心里,本系统就是个工具人呗!】 “哪能呢?”虞衡严谨地指出系统话中的错处,“请把人字去掉,你本来就不是人。” 系统:……… 要不是惩罚宿主需要宿主自己触发条件,系统绝对毫不犹豫地把虞衡电成二傻子! 虞衡心里存了事儿,也很是为虞启昌担忧,樨兰国也在边外,和戎狄是邻居。虞家三代人镇守边关,和边外各国基本都有血海深仇,樨兰国虽然是戎狄和雍然几国联手灭的,也不意味着樨兰人就不仇视大宣了。否则,当年也不会有向淑妃送药之事。 他们都对大宣这么仇视了,还能放过虞家人?首当其冲的不就是虞启昌么,基本一个人扛下了樨兰对大宣的九成半仇恨。 谁让双方是世仇呢? 虞衡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进了系统空间,决心要弄出一颗万能解毒丸来。 对此,系统还讽刺了虞衡一番, 【这个时候又想起来我来了?我就是个绝佳工具?】 虞衡迷惑,“那……你是个好人?” 神特么你是个好人,系统更气了,单方面拉黑了虞衡,将他扔进系统空间后完全不再搭理他。 虞衡也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又不是为了和系统扯皮,主要还是馋系统空间的名师呀。都进空间见到名医了,还要系统干嘛? 为此,虞衡还问虞启昌,“齐王中的那个出云丸,能不能寻些过来?我也想查验查验,看看能不能将解药做出来。” 虞启昌还挺诧异,“你能做解药?” 虞衡心说这世上要是有一个人能成功做出出云丸的解药,那个人肯定是自己,谁让自己开了系统这个巨大的外挂呢,里面名医千千万,仔细琢磨琢磨,说不得就真做出来了呢?实在不行,上现代医学检测系统,把出云丸的成分一通研究分析,不也能知道毒素到底从何而来?再针对性地配出解药,应该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吧? 【是不难,就是要恭喜宿主,又要重新开门课程了。撒花~】 系统可算找到坑虞衡的机会了,逮住虞衡的话头就开始给虞衡安排任务。 虞衡当时就懵逼了,回过神来后立即据理力争,“等会儿,我不是已经有医学课了吗?” 【中医和现代医学能完全一样吗?当然要重新开课!咋滴,涉及到你家人的生命安全了,你还不想上课?】 “那当然不是!”虞衡差点跳脚,自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吗? 【这不就结了。宿主就好好学习呗,现代医学在向你招手。】 虞衡想着家人,这回学习格外卖力,即便是被各种拗口又难记的药品和主治功能折腾得不轻,虞衡都坚强地扛住了。 到后来考试的时候,这位现代医学的教授还打趣虞衡,“你居然没问我划重点的事?” 这个套路虞衡知道啊,当即就回道:“就算我问了您也不会给我啊,指定甩给我一句,病人又不会按照重点生病!” 上辈子没少听医学生吐槽这个,虞衡表示自己绝不掉进教授的坑。 教授一笑,不再说什么,直接给虞衡发卷子。 理论知识学完后,虞衡才慢慢跟着教授们进实验室。 不得不说,有系统就是方便。各种器材随便造,都不用担心浪费材料的问题。好在虞衡是个比较节约的人,不会轻易浪费东西,实操起来十分认真,将教授的每一个步骤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再在脑海里演练好几遍,有了成算后再动手。 成功率果然不错。 空间的教授表示很满意,继续耐心教虞衡。 虞启昌给虞衡的出云丸是从李院判那儿拿过来的。李院判先前得了虞衡的医书,读得如痴如醉,为书中的种种药方和病情诊断极为折服,也认定能发掘出这本绝世医书的虞衡一定是个医术不错的人。不然的话,虞启昌问他要在齐王那儿找出的出云丸残留物,他也不会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实际上李院判也有自己的私心,出云丸的毒性十分复杂,用来制药的毒物估摸着得有近百种,各类药物的药性相辅相成,这才制得奇毒出云丸。 早在齐王最初中毒之时,太医院便秘密研制出云丸的解药,李院判就是最初研制解药的人。如今十来年过去,解药还迟迟未面世,李院判其实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瓶颈,上了年纪后更是身体机能下降,力不从心,想将出云丸的解药研制出来,怕是不能够了。 这不巧了嘛,虞衡给了李院判一部医书,上面种种令人拍案叫绝的诊病手段以及对各类药物的分析,直接拓宽了李院判的思路,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可以了,说不定能在晚年时解除出云丸这一大难题,了却自己一桩心事,不至于留下遗憾。 然而李院判虽然已经隐隐有了头绪,却又还找不到具体的思路,将所有的想法串起来,只能不断试错。这一阶段最是磨人,需要花费无数精力和耐心,李院判的精力已经比不上当年,长时间这么试下来,难免觉得身体撑不住。 这时候,虞启昌来找他要出云丸,李院判当即眼神一亮:是啊,还有虞衡呢!他也看过那部医书,人又年轻,更是有名的天才,不比他这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强? 出于这个目的,李院判才痛快地将出云丸的残留物给了虞启昌一份,也就是想看看虞衡能不能给他提供关键性思路。 为此,李院判还时不时来找虞衡问一问他的进度。 对此,虞衡一开始的态度是,别问了别问了在学了在学了,经过系统空间中的中医大拿和现代医学教授两方面高强度培训后,虞衡的态度又变成了:再等等,已经有思路了,容我再想几天! 李院判都不敢相信虞衡的进度竟然能有这么快,结果双方简单一聊,李院判才发现虞衡真不是在说大话,这位都已经将出云丸的药方分析出了个七七八八了,上百味药材看得人眼花缭乱,有些药材本身没毒,但和其他药材配合一起用,就能去掉药的大半苦味儿,掺在吃食中也不易被人察觉。 所用药材是差不多都找出来了,但各色药材的分量又有所不同,虞衡还得和李院判一起研究一下具体的比例。 当然,虞衡十分聪明的隐藏了自己,将自己定位为最佳辅助,只在关键时刻故作不经意地提醒一下李院判。 他先前出的风头够多了,爵位都到手了,再争这么点功劳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若真是樨兰人动的手,虞衡这会儿跳出来说解药我已经弄出来了,那不就是拿了个大喇叭在樨兰人耳朵旁边大喊:小样儿,有本事就对着我来啊,我不怕你! 那樨兰人还不得发疯? 本来就有世仇在身,虞衡还来上这么一出,那岂不是把自己当成了箭靶子,还间接替齐王挡了灾? 那可拉倒吧,虞衡又不是庙里的菩萨,虽然没记齐王的仇,但虞衡也不会高尚到这份儿上给齐王去挡灾。 那不逗呢? 是以虞衡在和李院判研制解药时很是低调。 不过,在系统空间中,虞衡的进度就快多了。先前虞衡不是想着要弄个万能解毒丸出来吗?经由一众杏林圣手仔细研究后,最终给了虞衡一个方子,不说吃下后百毒不侵,好歹能管点用,不至于当场一命呜呼,万一不幸中毒,来上这么一颗解毒丸,至少还能撑一段时间,多出许多救治时间。 这已经十分了不得了,还是现在可以用来制毒药的药材不多,解毒丸就是根据这几大类药物的毒性,针对性地做出来的,普通毒药基本能解,像出云丸这种另类的复杂毒药,也有一定的缓解作用,能减轻症状,比李院判先前研制出的解药都管用。 这解毒丸一做出来,虞衡就给了虞启昌和虞铮一人一瓷瓶,仔细说了解毒丸的功效,引得虞启昌啧啧称奇,“你竟然还能做出这等好药来?你不是说略微看了点医书吗,随便看看书就能做出这样的解毒丸来?那李院判这半辈子的医书怕是白看了。” 虞启昌算是明白了,他儿子嘴里的略懂和一般人口中的略懂完全是两个概念。一般人的略懂是真的只懂点皮毛,他儿子的略懂是悄摸摸超过了业内大多数人,没达到顶尖的水准都算略懂。学到了学到了,以后别人再问他行军打仗上的事,他也可以谦虚地说一句略懂。 李院判得了解毒丸更是如获至宝,不过他那边针对出云丸的解药进度更快,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并没有精力再去研究解毒丸的事儿。只把虞衡当做宝藏男孩,每回见了虞衡都痛心疾首,多好的一个神医的苗子啊,真是可惜了。 虞衡每次见到李院判这副“你白瞎了自己天分”的神情就觉得心情复杂,讲道理,自己在科考上成就也不低吧?六元及第,多风光啊,怎么就白瞎了自己的天分了呢? 李院判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这也不妨碍他为虞衡的医术天分感到惋惜。有时候,李院判也忍不住琢磨,大抵老天爷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公正的,否则真解释不了虞衡那近乎全知全能的可怕天分。科考一道的天分暂且放一边,工部那边都快拿他当自己人了,创造力一流,永远不乏奇思妙想,还他妈都能做成了。就算是最晦涩难懂的医术,对虞衡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难题。别人学医术要跟着老师学上好多年,虞衡看看书就会了,还能做出一般名医都做不出的灵药。 这事儿就不能细想,细想之下只会气死自己,然后对这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世界感到绝望。 李院判很是看得开,直接把虞衡当万能助手来用,没有灵感了就来找虞衡刺激提点一下,接下来就又能有新头绪。在外人看来,就是李院判突然和靖安侯府来往密切,隔三差五就往侯府跑一趟。 为这,虞衡再次在藏书阁中偶遇明王时,对方还笑着套他的话,“府上近来是谁身子不舒坦吗?李院判经常去侯府。若是几位长辈身子不大安,我也该送份薄礼过去,表明自己的关心才是。” 虞衡当即摇头,想到他送李院判医书的事儿李院判并没瞒着,当即大大方方地回道:“下官先前凑巧得了本医书,想着上头的药方和诊治案例都十分管用,便将这本书送给了李院判,只希望这本书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正巧李院判这几日碰上了点难题,想着下官也略通医术,又是看过那部医书的人,便来侯府同下官商议药方之事罢了。” “宝剑赠英雄,医书配神医。你这医书送得妙极了。”明王笑,又道,“这医书你是不是也送了秦家姑娘一本?” 虞衡震惊脸:这你都知道? 明王脸上笑意更浓,伸手取下一本书,仔细向虞衡解释道:“你现在可是京城最出众的女婿人选,前段时间又是你最出风头的时候,多少只眼睛盯着你呢?你给秦家姑娘送医书这事儿,能瞒得了谁?我先前还以为李院判找你是为了秦姑娘的事儿,先前这位秦姑娘在宫中之时,因着暄和总是时不时病上一场,多是李院判亲自来诊脉开药方。一来二去,秦家姑娘也和李院判熟了起来,向李院判学了不少医理,二人虽未师徒相称,却也有师徒之实。我还以为李院判找你,是去给秦家姑娘撑腰的呢!” 说完,明王还抬头看了虞衡一眼,眼中满是戏谑。 虞衡就算神经再大条也能想明白明王话中的未尽之意了,一时间很是无语,自己就送了秦溶月一本书,咋其他人就想得那么多呢? 这么一想,虞衡还觉得自己怪对不住秦溶月的。这一回书送下来,还连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也是虞衡穿过来后基本没怎么跟外家女子打过交道,平日里给萧蕴等人送什么东西,也是让人直接送去他们府上,点名说是给谁的便是。先前给秦溶月送医书,虞衡一时间也没回转过来,也是相同的做法。 如今听了明王这打趣的话语,虞衡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事儿干得不大靠谱。难为人家秦溶月竟然没恼,还客气地给了回礼,心胸委实宽广。 明王见虞衡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以为自己戳中了对方的为难之处,转而又笑道:“秀女们快进京了,京城很快又要热闹起来了。也不知今年父皇会不会留几个人的牌子?” 这话虞衡也不好接,只能干笑两声,任由明王开口,心下却很是无奈,为何这个小透明皇子竟然这么能说?这话痨程度都能赶上虞铮了。 不,明王的话痨程度比虞铮还厉害。好歹虞铮只在家人面前话痨,不像明王,逮着自己一个陌生人都能叭叭说个不停,也是让人头大。 这货还在问虞衡呢,“往常各地官员的女儿进京选秀,都会写信告知京城熟人,请求亲朋好友多加照拂。你去过江南,也到过连州,又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没人给你送信?” 虞衡都被明王叭叭烦了,当即不阴不阳地顶了一句,“王爷消息这么灵通,应该知道下官有没有收到过外地官员的信件吧?” 明王微微扬眉,似是诧异虞衡怎么会突然翻脸,又好脾气一笑,摆手道:“是我多嘴了,不过是收到几封书信,有些心烦,想找人说说话罢了,一时竟忘了你不爱听,是我之过。” 虞衡就觉得吧,明王的话不知为何总透着一股让人不大舒服的感觉,忍不住思索,大概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得景隆帝宠爱的原因吧? 明王见虞衡神情不大自然,以为虞衡还在为自己刚才提到秦溶月之事不快,又温言道:“并不是我要故意打听这些消息,实在是人多口杂,流言不少,这才进了我的耳朵。至于齐王之事,我本就不比他在父皇跟前得脸,先前他当众打了二哥,父皇都未罚他。若是换到我头上,想来他更不会顾忌,是以我便多关心了几分,又想着你上回也受了委屈,便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 虞衡点头微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多谢王爷关心,下官会留心的。” 明王也是一笑,低头看书去了,不再同虞衡说话。 ======================== 在收到左刺史的来信后,虞衡只觉得明王不但是个话痨,还是个乌鸦嘴。 虞衡都奇了怪了,先前自己和齐王在连州治水时,没怎么给过左刺史好脸色吧,怎么他这会儿竟然还有脸给自己写信,让自己多照顾他两个参加选秀的女儿呢? 虞衡自己也是个未婚青年来着,男女有别,怎么照顾?正常人哪里干得出来这事儿?左刺史怕是被洪水灌了脑子,竟然能想出这种坑货办法。 虞启昌知道后也很是无语,半晌才道:“别管他,净干些不靠谱的事儿。先前为了争红薯,这家伙还上书陛下,说辽州被洪水淹了不少地,怕是种不了那么多红薯。连州和辽州离得近,不若把辽州那份拨些出来给连州。连州一向土地肥沃,收成后也能给辽州不少红薯赈灾。倒是算得一笔好账。” 虞衡对这位左刺史的官员考校等级还挺好奇的,又追问了一句,“去年年底吏部不是考校了所有官员,左刺史得了哪一等?” 那会儿虞衡正忙着做红薯粉,竟然忘了打听这事儿了,知道自己得了个上上评级后就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这会儿要不是左刺史卖蠢卖到虞衡面前来了,虞衡也想不起来这事儿。 “还能是哪一等?”虞启昌翻了个白眼,“他都差点带着官员们逃跑了,整个连州都乱糟糟的,要不是齐王震慑住了他们,连州说不定也要跟辽州一样,灾民无数了。就这,他还想要什么等级?没摘了他的乌纱帽就算他走运!” 可不是走运吗?碰上虞衡捣鼓出了水泥,给城墙堤坝续了一波命,又有齐王压阵,官员们不想与民同抗难也得硬着头皮上。连州治水的功劳到底是谁的,所有人心里都有数,左刺史虽然担了个连州刺史的名,这回治水功劳还真没他的份,反倒因为前期处置不当被评了个下下级,如无意外,再也无法向上升,甚至会在下一次的任免时被调去其他贫瘠的州任事。 虞衡瞬间明悟,“怪不得信都送到我这儿来了,原来是病急乱投医,想着沾上一个是一个?” 京城多王公贵族,左刺史这是打着就算女儿没入宫,也能套一个勋贵家给自己做后盾的主意? 那就更不能沾手这事儿了。 虞衡还记得当初在刺史府后院被左刺史某位女儿拦着的场景,更是敬谢不敏。 早先没接触过都莫名被缠上了,要是她们来京,自己主动照拂,不得更加头疼? 先前自己行事不够谨慎,连累到了人家秦溶月的名声也就算了,这次再牵扯进两个姑娘,名声还能不能好了? 虞衡对风流名声没有任何兴趣,必须得从源头上杜绝这些流言。 然而让虞衡没想到的是,沈氏突然把他叫过去,喜滋滋地问他,“你不是喜欢秦家那个姑娘吗?娘昨天去探了她娘的口风,她娘一听明白我的意思,当即就松了口,说姑娘还没婚配,家中正在慢慢相看呢。” 虞衡当即惊地跳起来,“谁说我喜欢她了?” “你不喜欢人家,还巴巴给人送了书?后来又送了字画?”沈氏自觉足够了解孩子,瞪虞衡一眼,反问他,“你倒是说说,除了秦家姑娘,你还对哪家姑娘这么另眼相看过?” 沈氏这话有理有据,虞衡一时间竟答不上来,情急之下只能说道:“您不是答应过我,婚姻之事任凭我做主吗?” “我这不正在问你的意见吗?”沈氏很是理直气壮,“你莫非不同意?” 不等虞衡反驳,沈氏又道:“你可想清楚了,乐不乐意人姑娘嫁给别人?” 虞衡顺着沈氏的话仔细一想,现如今各家公子基本都有通房妾室,只有一个妻子的人家极少。秦溶月才貌双全,又有一颗济世救人的心,若是嫁了这些人,确实挺可惜。 沈氏见状,心下暗笑,只觉得自己生了个榆木脑袋,其他事情上精明,偏这事儿糊涂,又追问虞衡,“见了人家姑娘,你心里有没有觉得高兴?” 虞衡想着上次自己和秦溶月谈笑甚欢,老实点头道:“我们确实算聊得来。” “那要你娶左刺史的女儿,你乐不乐意?” 虞衡当即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疯狂拒绝。 沈氏又问,“若给你随便在京城闺秀中挑一个呢?” 虞衡还是摇头。 沈氏瞬间变脸,“那不就结了!你还别扭个什么劲?还真想等你对人姑娘情根深种啊?仔细想想,你是那样的人吗?” 还真不是,虞衡一琢磨,自己要么惦记着怎么当咸鱼,要么就认真搞事业,确实没什么恋爱脑来着。情根深种指定跟他无缘。 沈氏则大手一挥,“这事儿就交给我了,你忙你的,我准保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虞衡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任由沈氏开始张罗。 收到左刺史的信不久,连州的秀女便到了京城。 眼下和京城离得近的几个州的秀女都到京城了,很是热闹了一番。内务府,礼部都忙活了起来。 京城本地的秀女有地理优势,早就打听清楚了选秀的一应流程以及注意事项。理论上来说,每家若是有适龄闺女,都要进宫选秀,落选后才能出宫自行婚配。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好些心疼闺女的人家都赶在选秀前为自己的闺女定下亲事,这样就能避开选秀。 像沈氏兄弟,前两个月相继完婚,虞衡还连着做了两回傧相来着。 当然,也有特殊的。像秦溶月,在宫里住了几年,太后拿她当亲孙女看待,颇为心疼她,便向景隆帝要了道恩典,免了她的选秀,还说若是秦家为她选了良配,景隆帝可以当个媒人赐个婚,也是给新人的恩典。 当然,这是特例,大多数人是没有这个恩典的,都得走流程参加选秀。 虞衡还关注了一下左刺史那两个女儿的落脚处,打算这些天坚决不与对方有什么来往,免得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不过,让虞衡感到奇怪的是,砚竹打听回来后,还对虞衡提到了其他人,说是他在查左家两位姑娘的落脚处时,正巧碰见了明王府的人。说来也巧,砚竹有个相熟的人就在明王府当差,是明王妃陪嫁管事的儿子,说是看上了明王妃身边的一位丫鬟,还趁丫鬟出来为明王妃买点心时指给砚竹看过。 结果砚竹这回去打听各地秀女的落脚处时,正巧见了明王妃身边那丫鬟从一间院子出来,再一打听,巧了,这院子正是左刺史两个女儿落脚的地方。 虞衡不由眯了眯眼,左刺史人脉还挺广? 第58章 三合一 选秀这道浑水,虞衡也不想多趟,弄明白左家姐妹的落脚点后,虞衡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平常也不过只留意不往那头去罢了。至于左刺史和明王之间的关系,涉及到皇子的事,确实有那么一点敏感,虞衡对这些完全没有兴趣。 什么阴谋诡计权谋算计,哪有搞生产来得妙?更何况,虞衡这个外人也看得分明,太子地位牢不可破,齐王虽然受宠,但一则身子不大好,二则有樨兰血脉,单凭樨兰人当年想借淑妃之手给景隆帝下药便知道景隆帝肯定不会对樨兰人有什么好印象。 事实上,景隆帝没有迁怒齐王,还对他一直颇为宠爱,都能算个小奇迹了。要知道皇帝最擅长的就是迁怒,某些帝王更是干啥啥不行,迁怒第一名。如景隆帝这般冷静自持的帝王才是少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虞衡才觉得私下搞小动作的皇子和官员特傻缺。景隆帝精明成这样,目前也没有暮年帝王的昏聩之举,你们这么搞事情,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吧? 对于这一点,虞启昌最初就告诫过虞衡,“咱们家以军功起家,本就招人眼。若是再掺和进皇子们的事情中,那便是祸家的根本。如今我们父子三人一文二武,皆受陛下信任,可别被旁人几碗迷魂汤灌下去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晕乎乎地跟着他们干了些犯忌讳的事。凭咱们家的恩典荣宠,做个忠于君上的直臣,也净够了,莫要再贪那些虚幻的功劳。” 虞衡深以为然,一直走的就是脚踏实地干实事的路线,不结党营私,闲暇时也不过与萧蕴展平旌等人聚一聚,只谈趣事,不涉及朝政敏感之事,低调得很。 也正是因为这个,先前景隆帝要给虞衡封侯时,御史跳出来都没找出虞衡的错处来。 虞衡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同明王的接触多了点,后来再去藏书阁时,都是提前打探清楚了明王在王府,并未进宫的消息后,再进宫去归整藏书阁的古籍旧物。 明王似乎也察觉到了虞衡在躲着他,也未再出现,倒是让虞衡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及至选秀开始,虞衡为了避嫌不再进宫,只等这事儿过了后再去藏书阁干活。 景隆帝知道后,还取笑了虞衡一通,“你倒是谨慎,哪里就要如此,藏书阁和秀女所住的储秀宫离着十万八千里,路都不通,有什么可避嫌的?” 虞衡心说谁知道这里头会有什么变故呢,万一自己一不小心就牵扯进了宫闱秘事之中呢?后世宫斗剧层出不穷,虞衡也或多或少被影响了一点儿,虽然未曾见过诸位娘娘,但念及当年淑妃旧事,虞衡还是觉得后宫之水浑不见底,不是他这等直男能够掺和的,以防万一,还是避开为好。 景隆帝还调侃虞衡呢,“同你一届的江弈然沈修等人都娶了妻,你的婚事却还没个着落。正巧要选秀,要不要朕给你指个婚?” 虞衡赶紧摇头,轻咳一声小声道:“多谢陛下关心,家中已经为下官选好了佳妇,只是还未说定,不好露出口风,免得误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却不料景隆帝听了这话,立即笑道:“是秦家那姑娘吧?” 虞衡顿时震惊地看向景隆帝,您一个皇帝,日理万机,怎么还对臣子的琐事了解得这么清楚啊? 不妨景隆帝又打趣虞衡,“怪道秦首辅近来提起你,语气态度与以往有些微变化,原是为着这事儿。” 看出息后生和看孙女婿的态度是不同的,这一点景隆帝很是能够理解。秦家那丫头在宫里住了几年,聪明又伶俐,更是生了副玲珑心肝,行事极有法度,与暄和在一处,更像是一对嫡亲的姐妹花,浑身上下都是天家公主的气度。 景隆帝也算是看着秦溶月长大的,拿秦溶月当半个女儿看,当然可以理解秦首辅的心理。不过景隆帝私心更看好虞衡,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长得俊,有才华,年纪轻轻就凭自己的本事封了侯,别说秦溶月一个首辅孙女,就是公主郡主也配得。 要不是暄和公主早逝,景隆帝都想把虞衡抢过来当自己女婿。 当然,景隆帝也就是想想。大宣朝驸马没有实权,若是虞衡真当了驸马,那才是可惜了他这一身才华。 各家王爷的郡主也不可能,虞启昌在边外威望仍在,只要虞启昌智商正常,就不可能干出和其他王爷联姻的蠢事来。 那不是坑了自家吗?景隆帝就算嘴上祝福说恭喜,心里不得多出几分忌惮来? 如此一来,靖安侯府还怎么独善其身? 景隆帝也能想到这一茬,对虞衡的婚事也挺满意,还兴冲冲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深得朕心。等你们两家商定事宜,再给朕说一声,朕来你们赐婚。” 虞衡耳尖微红,不好意思地点头应了。 景隆帝还特八卦地向虞衡打听连州旧事,“听闻去年你在连州时,见过左刺史的女儿?” 虞衡心中倒吸一口冷气,景隆帝对信息的掌控真是绝了,身在皇宫便知天下事,谁心里能不怵? 虞衡更谨慎了几分,不敢乱说坏人姑娘名声,免得在景隆帝面前落了个不佳印象,也不能不说,只能斟酌道:“也是下官之失,当日下官喝了点酒,失了谨慎,见左刺史家中的花开得好,便想着去看一看,却不慎冲撞了他家小姐,实在不该。” 反正景隆帝应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自己多扛点锅也无妨,还能在景隆帝面前落个磊落光明的印象。 景隆帝果然笑道:“你啊,就是实诚,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不肯说别人半句闲话。” 说完,景隆帝又话锋一转,笑问虞衡,“所以这回左正写信请你照拂他两个闺女,你为了避嫌就没去?” 虞衡对景隆帝的全知全能已经麻木了,实话实说道:“下官同左家二位姑娘,男未婚女未嫁,若是贸然照拂,难免惹人闲话。咳……下官还在议亲呢,哪能生出这般误会来?再说了,左家姑娘进京是来参加选秀的,莫非内务府和礼部的大人还能怠慢了他们不成?下官贸然插手,反倒是对陛下,对诸位大人不敬了。” 原则上来说,这些进京参加选秀的秀女都能看做景隆帝的人。虽然景隆帝这几年没怎么往后宫添人,但那是景隆帝自己的想法,底下人要是默认这个,私下同秀女来往,这才是昏了头了。 虞衡也是被明王弄烦了,这会儿暗暗给他挖了个坑。景隆帝对臣子们的动向都了解得这么清楚,对几个儿子做的事能不清楚?虞衡都能知道左刺史那两个女儿和明王妃有点关系,以景隆帝对京城信息的掌控,不可能不知道。 虞衡这话,看似谦卑,实则在给明王挖坑。 掉坑里了好啊,多和你对他你就联络联络感情,免得总盯着我,烦不烦呢? 景隆帝脸上笑容微微凝了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常,点头称赞虞衡,“你果然是个明礼的,朕没看错你。” 虞衡只恭敬谢了恩,见景隆帝谈兴渐消,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而后传来消息,左刺史的两个女儿,全都被景隆帝指给了明王。嫡出的那个为侧妃,庶出的就是普通的小妾,并无品级称号。 这对在家就斗了十多年的姐妹,进了明王府又要接着斗,想来是要斗上一辈子了。 这道指婚倒是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毕竟明王从来都是皇子中最透明的那一个,景隆帝有什么封赏也甚少想到这个儿子,这会儿冷不丁突然给他赐下两个出身不错的姑娘,倒是让人浮想联翩,忍不住思索明王是不是要翻身了。 虞衡倒是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姐妹共侍一夫这事儿说出去并不是那么好听,景隆帝这会儿给明王指婚,怕是敲打之意更甚。果然,景隆帝是知道左刺史和明王有联系的,这会儿指婚就等于将这事儿挑明了,二人关系由暗转明,手段确实简单粗暴,但也十分管用。 虞衡再次感叹了一句帝王心术,更加兢兢业业地干活。反正他也没想搞事情,景隆帝的手段虽然雷厉风行,对朝堂掌控也十分厉害。但在这样的帝王掌控下,脚踏实地的臣子更容易出头,相对来说更加公平公正。 虞衡本身已经拥有的够多了,对其他的钻营之道并不上心,在其位谋其职,认认真真把自己分内的事儿做好便是。 这样勤恳踏实的态度也让阁老们暗暗点头,少年得意还能沉稳若此,怪不得陛下称他为储相。只要虞衡日后性情不移,入阁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楚次辅知道秦首辅手快定下了虞衡这个孙女婿,心里也没少泛酸。不过楚次辅是个正经人,每当想口出恶言讥讽秦首辅几句时,又会想到虞衡秉性不错是个好后生,只能将这话憋了回去,对着秦首辅也不知道是讥讽还是说笑般打趣道:“虞衡已经是最年轻的状元郎,最年轻的侯爷,保不齐日后还会成为最年轻的首辅呢!” 秦首辅神情自若,淡笑一句,“那岂不正好?我那孙女也有福了。” 出身好,相貌好,才学好,官运好。有了这么个夫婿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楚次辅一噎,袖子一甩,沉着脸转身走了。 秦首辅暗暗摇头,心道老楚真是越来越小孩子脾气了,处处都要和他比上一比,他自己那孙女婿不也挺好?榜眼之才,也是难得的青年俊彦,酸什么呢? 首辅次辅的关系时好时坏,其他阁老对虞衡的态度就真实多了。胡尚书自是不必多说,经由红薯一事,只拿虞衡当自家人看,时刻惦记着将人提拔到户部来,到时候有胡尚书这个一部尚书罩着,虞衡还不是想怎么造就怎么造? 胡尚书当年也是待过翰林院的人,能不知道翰林院里头到底是什么氛围?说是清贵,实则关系错综复杂,又都有些文人相轻论资排辈的臭毛病,时不时闹上一场,简直让人窒息。 虞衡当初六元及第,外人看来何等风光,但胡尚书不用打听都能猜出来虞衡在翰林院到底会经历些什么。 或许这也是一种历练吧,能在心眼多得跟筛子,小得像针尖的翰林学士中脱颖而出,本就证明此子不凡,定有可取之处吧? 当年胡尚书是因为擅长经济之道被先皇考中提拔进了户部,后又外放了几年,再回京时,又重入户部,直到景隆帝即位好几年后,才将他擢升内阁,成为阁老之一。 秦首辅当年则是全靠自身才华,讲经讲得活泼有趣,将晦涩的大道理以一种风趣幽默的方式说了出来,也被先皇另眼相看,还让他担任过皇孙们的夫子,虽教的并不是正课,也能得皇孙们一句夫子尊称。现如今太子寿王等人见了秦首辅,还是会执弟子礼来着。 至于楚次辅,这位能入先皇的眼,全凭一身硬骨头。别人敢说的他敢说,别人不敢说的他也敢说,一个翰林愣是当出了御史的效果,经常疯狂在先皇的雷区蹦迪,比如先皇宠爱贵妃意欲废后之事,这位顶着先皇杀人的目光痛斥贵妃种种罪行,直接把对方打成了褒姒妲己之流,差点把先皇气晕,是个魏征般的人物。 有过这样的经历,他在先皇时期定然是不大受重用的。后来景隆帝登基,颇为感激当年楚次辅拼死相护之恩,楚次辅一身才华这才得以施展,一路入阁。虽然在和秦首辅的争斗中各有胜负,不过景隆帝一直平衡着双方的势力,玩的一手好制衡之道,朝堂这才迎来了很长的一段和谐的时光。 诸位阁老出头的方式各不相同,都有各自的机遇并成功抓住了。但像虞衡这样的出头方式,还真是头一个。 这么说吧,像秦首辅楚次辅他们,要是换个暴戾昏聩点的帝王,说冷落他们就冷落他们,绝不会说什么惜才忍一忍。但虞衡这个不一样,哪个憨批帝王能拒绝红薯的诱惑呢? 就算龙椅上坐着的是头猪,众位大臣也能将这事儿给办妥了。再暴戾的帝王,就算恨不得弄死虞衡,也得给他相应的封赏。否则的话,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等着他的就是所有百姓的不满。民心大失,是想亡国吗? 胡尚书有时候都觉得虞衡现在还待在翰林院真是可惜了,有些心疼。然而想想虞衡刚得的爵位,胡尚书又觉得自己不配。人家当官半年就得了个爵位,自己混了大半辈子了,爵位的边都没摸着呢,哪来的勇气去心疼虞衡呢? 巩尚书就直接多了,这位同样觉得虞衡待在翰林院成天归整书籍是白瞎了他一身的本事,时不时就跑去翰林院抓虞衡的壮丁。 这会儿工部的水泥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粗粗一算勉强够修一条京城到离京城最近的青州的水泥路。巩尚书还和虞衡商量呢,“水泥铺上后,需得等上一段时间,等它彻底牢固了才能往上走。若是将现有的官道铺上水泥,这来来往往的赶路的怕是不大方便。不若重新开一条新路来?” 虞衡心说这么大的工程您还来问我的意见,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也没学过修路的知识啊。这么想着,虞衡当即笑道:“此事大人同陛下商议便是,下官人微言轻,又不通修路之事,不好置喙。” “你哪里人微言轻了!”巩尚书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神情严肃地问虞衡,“你只说,想不想朝廷修这条路?” 那当然想啊,要想富,先修路,这可是至理名言。甭管哪里,只要把路修好了,交通方便了,瞧着各种商机就来了,百姓们生活自然而然地就能好上不少。这还用想?虞衡当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然后,虞衡就看见巩尚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把捉住虞衡的手,乐呵呵道:“那你随我进宫,好好跟胡抠门儿说道说道。免得他又扯东扯西就是不乐意给银子!” 胡抠门儿哪哪儿都好,就是太抠门儿,陛下都应下的事,他还不乐意给银子,每回都不知道要同他打多少口水官司。 现在胡抠门儿不是一直惦记着把虞衡拐去户部吗,能在这时候下虞衡的脸面? 巩尚书的算盘拨得可精明了,就是不想再和胡尚书为着修路银子的事儿扯皮。 听明白巩尚书意思的虞衡:??? 能当上阁老的果然都是套路大王,一不留神就被他们给套路了。 果不其然,到了景隆帝面前时,巩尚书催着虞衡把他的观点一说,胡尚书当即就跳了脚,“重修一条路?这得花多少银子!去年赈灾出了一大笔银子,今年的赋税还没收,你这老货倒好,自己不乐意张嘴,但撺掇着晚辈出头,还要不要脸了?” 巩尚书很是无赖,能要到银子修路就行,至于脸,那是什么玩意儿?不知道不清楚不想要。 胡尚书被巩尚书这态度气了个半死,恨不得当场同他一决生死,还是虞衡出来拉了个架,仔细同胡尚书解释了一波修路能带来的好处,主要还是给胡尚书画饼,讲述路修好后能带来的种种收益,比如收个过路费什么的,新的水泥路走起来肯定更舒坦,赶路的人一准乐意花这个钱。还可以运各地特产进京,时间短,更新鲜,若是各州之间的路都修好了,更能促进经济发展,经济发展起来了,朝廷的税收自然而然也多了,百姓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一举数得的事,也就前期需要朝廷垫些银子,后面肯定是能回本的。不仅能回本,还能赚上不少。 胡尚书也就是顾忌自己一个爆发会在虞衡那儿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不好把人骗到户部来,这才耐着性子听虞衡扯犊子,实则心里已经将巩尚书下了油锅,破口大骂这老货阴险不要脸,竟然让虞衡出头,自己却躲在背后看热闹。 不过在虞衡的讲述之下,胡尚书的怒气倒是消减了不少,慢慢认真地开始琢磨虞衡话中的意思,顺着他的思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比如先前烧制水泥,采石场肯定是最忙的。只算服徭役的百姓,那人手远远不够,这时候,采石场就得给工钱招人。招来的人越多,生活所需物品也越多,又间接拉动了米面粮油及小菜的销量。 有需求就有市场,原先百姓们自己种菜自己吃,这会儿市场上的菜不够,百姓们自然能把菜卖出去赚点进项。当然,这一点人还影响不了整个市场,无非就是临近采石场附近的市场和百姓得了实惠。 但烧制水泥又不只有采石场的事儿,生火的煤炭需求量也不少,这不又能催生一批矿工?将这些原材料搬去烧制水泥的地儿,一路上劳力财力又是一大笔,其中歇脚进食之处,不都是给当地百姓创收来的? 虽然是朝廷出了大头银子,但百姓得了银子,手头宽裕了,不得上街逛逛为家里添点什么?买了东西,一笔一笔,朝廷不都要向商户征税的?市场盘活了,朝廷只有好处,哪有坏处的? 胡尚书哪听过这等话,他虽然于经济一道上颇为有天分,也架不住虞衡这个开了挂的家伙啊。这货可是见识过后世经济高速发展社会的繁华模样的,深知促进消费对国家经济的重要性,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大概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这时候,系统瞅准时机蹦了出来,热情地推销自己: 【空间内还有金融课程哟,大佬上课,包教包会,宿主要不要试一试?】 虞衡干笑,“暂时先不用,谢谢。” 能多当几天咸鱼就多当几天咸鱼,坚决不提前奋斗。 自己这不是还没进户部嘛……金融课,等自己去了户部再说吧。 【你也没进工部啊,不也一直帮着巩尚书忙活水泥的事儿?】 “这能比吗?当初连州都快被水淹了,我要是不抓紧时间把水泥弄出来,一座城都得遭殃,那时候谁还会算得这么清楚呢,不得把救人护城放在第一位?” 系统沉默,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夸虞衡心善还是该吐槽他不求上进,无语地下线了。 景隆帝也觉得虞衡怪有趣的,说他胆子大吧,有时候说话又十分谨慎,像上回景隆帝问虞衡左刺史女儿之事,虞衡还把锅往自己身上扛。但说他胆小吧,修路这等耗资巨大的国之大事,他一个被巩尚书拖过来,和此事完全不相干的小翰林,又有胆子对修路之事长篇大论,为此还不惜杠上一个阁老,也是迷醉。 虞衡却觉得自己这做法没毛病,该出头时还是要出头,都否则的话,光扯皮就扯上一年半载,那岂不是浪费时间? 水泥做都做出来了,要是不投入使用,所用的成本不就全都浪费了吗? 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胡尚书当即瞪了巩尚书一眼,暗骂一句败家老头,叹着气点头应了,而后齐刷刷看向景隆帝,看景隆帝到底做何决策。 景隆帝也没让人失望,笑眯眯地应了此事,还恶趣味地挑动着胡尚书敏感的神经,吩咐巩尚书,“既如此,你便算算,修一条新路到底要多少银子,算清楚后再问户部要钱。” 胡尚书那脸色,憋得就跟半个月没上厕所似的,臭得不行。 巩尚书则喜滋滋地应了,回头就做了张预算表交给了胡尚书,胡尚书一看上面那个数字,差点把这预算单糊在巩尚书脸上,整个人宛若一只护着鸡崽子的老母鸡,奋力展开翅膀攻击所有试图接近小鸡仔的人,“动不动就几十万两,你这是修金路呢?没有!” 巩尚书笑得一脸和气,“别急嘛,到底多少银子,还是可以再谈谈的嘛。” 要不是知道你抠门儿的本性,我能特地把预算往高了说?反正不管我说多少银子你都要心痛压价的,还不如一开始就造个高价。 骚还是巩尚书骚,他不仅做高预算气胡尚书,还拉来虞衡旁观,美其名曰让他积累经验,以后进了工部也要这样从胡抠门儿那儿骗…呸,是要银子。 虞衡:……… 你们这帮阁老可真会玩! 胡尚书和巩尚书同僚多年,还能想不明白巩尚书打的什么主意,当即暴跳如雷,“巩秃头我告诉你,你别想跟我抢虞衡。虞衡指定是我户部的!” 巩尚书好脾气地点头,还笑着给胡尚书顺气安抚他,“是是是,我不跟你抢。虞衡这般机敏能干,定然是去户部的料子,先前他说的那些什么货币流通税收也会增多那一套,就是天生管账的料。到时候跟着你多学几年,大宣下一任钱袋子非他莫属!” 虞衡都被巩尚书的变脸给惊呆了,这可真是能屈能伸啊。平时互怼毫不相让,要钱的时候竟然能做小伏低到这份儿上,巩尚书真乃奇才。转念一想,嗐,这不就是后世乙方对甲方的卑微态度吗?可以说是非常真实了。 果然,钱袋子就是硬气。 两位阁老你来我往开始讨价还价,虞衡在一旁看得简直叹为观止,胡尚书这砍价技能,打五折都算好的,这位张嘴直接给打骨折,拿掉一个零再砍半,真是灵魂砍价。 巩尚书也不输,工部作为用钱大部,没少管户部要过银子。修桥铺路建水坝这些都是大工程,随便拎出一个项目都是六位数的买卖,巩尚书对付胡尚书也自有一套经验,谈感情拉家常,各种手段齐上阵,一张感情牌从头打到尾,还能打出不同的效果来,也是牛逼。 最终,胡尚书还是松了口,在巩尚书不断地恳求下松了松手,零还是减了,对半砍没了。 巩尚书表示很满意,回头还跟虞衡传授经验呢,“瞧见了吧,以后你要是找胡抠门儿要钱,就得这样办。” 虞衡干笑,“都少了个零了,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搞定了胡尚书后,巩尚书心情十分愉快,“实话告诉你,这才是我原本算出来的真实数目。要不是懒得和胡抠门儿费口水扯皮,我至于报那么大的数么?” 虞衡:??? 学废了学废了,反正套路胡尚书一波就对了。 这么一想,胡尚书还挺可怜的,被巩尚书当怪刷,刷完还能掉落银子奖励,真是棒呆了。 整个讨价还价的回合看下来,虞衡就坚定了一点信念:公事别谈感情,谈感情伤钱。 回府后,刚刚还念叨着谈感情伤钱的虞衡则被沈氏喊了过去,喜滋滋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过两天就是吉日,我这去找媒婆去秦家提亲去。你平日里也机灵点,给人姑娘送点小玩意儿,别一门心思扑在公事上,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这业都立下了,家还没成呢!” 虞衡低咳一声,小声问了一句,“会不会太快了?秦姑娘乐意吗?” “你当人家跟你一样是根木头呢?”沈氏笑着戳了戳虞衡的脑门儿,乐道,“那姑娘不愧是太后娘娘一手教养出来的,模样规矩都没得挑,端庄大方,真正的大家主母的料,才听我起了个话头就羞红了脸,虽然不好意思,也忍着羞意夸了你几句,想来是极乐意的!不过,就算现在就定下了亲事,光是准备聘礼嫁妆以及其他琐事,婚期最快也得明年去了。” 虞衡也笑,“我们两家都是有名有望的家族,办这些大事自然要比寻常人家繁琐些,倒是让娘受累了。” “我辛苦些算什么?只要你们过得好,便让我安心了。”沈氏欣慰一笑,又仔细叮嘱虞衡,“下聘时,按例,打头的聘礼还是一对儿大雁。一般人都是命人打了或是买了来,咱们家到底是武将,你的骑射也不差,得空便去郊外转转,亲自打下一对儿大雁来,才是最好。” “知道了,娘,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您更体贴的婆母了!”虞衡笑着同沈氏打趣,“这儿媳妇还没进门,您就把儿子给扔一边了?” “行了,咱们家也不兴敲打儿媳妇那一套。你祖母当年待我很是宽厚,谁不羡慕我遇上了个好婆婆?难不成到了我自己做婆婆了,还要做恶人不成?有这闲工夫,我宁愿多跟你爹去庄子上小住散散心,岂不更好?天天伺候着你们这一堆老少爷们,真当我那么闲呢?” 虞衡赶紧说些软和话哄了沈氏开心,这才止了沈氏的话头。 景隆帝听闻两家定下来的消息后,说话算话,给两家下了赐婚圣旨。圣旨中既点名了秦溶月和皇室的亲厚,又将虞衡夸了又夸,最后说两人就是天赐良缘,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合该结为夫妻。 圣旨中措辞不偏不倚,看不出到底偏向哪一边,只觉得两人都深受景隆帝宠爱。仔细一琢磨,好家伙,这两人一个已经刷满太后皇后等人的好感值,宫妃路线已经打通;一个嗖嗖刷爆了景隆帝的好感度,这两人成婚,那就是前朝后宫一把抓啊,都没什么短板了。 当然,也有不少眼红秦溶月的。虞衡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金龟婿,诸位夫人没少试探沈氏的口风,就想推荐自己女儿一把,进门就是侯夫人,这样的条件哪里找?只可惜沈氏眼光高,愣是没松口,最后竟然定下了秦溶月。 秦溶月出身确实不错,但京城里也不是没有比她出身更好的闺秀,郡主县主那么多,还都试过沈氏的口风,眼下虞衡的亲事尘埃落定,她们怎么能不气? 她们不行,秦溶月又哪里配了? 这帮姑娘们的心态完全就是:男神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伤心过后就开始疯狂挑女方的刺,秦溶月这段时间收到的人身攻击大概比她前十几年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虞衡也听了这些流言,觉得秦溶月也怪惨的,得空后亲自去猎了一对大雁,在下聘那天放在第一抬聘礼前。 秦家众人对虞衡自是极为满意,见虞衡亲自猎了大雁来,更觉妥帖,待虞衡的态度愈发和善,二人的婚期便定下明年六月,还剩不到一年的时间。 这时候,虞娇的肚子也大了,陆氏也传出了好消息,喜得沈氏直说这是吉兆,虞衡和秦溶月确实是天作之合,这才一定下来就连带着家中喜事连连。 虞衡对这种封建迷信之说并不相信,见沈氏高兴,也就由她去了。 这会儿虞衡也挺忙,工部要建的那条从京城至青州的新水泥路,月底就要正式开工了。虞衡作为在这个时空第一个弄出水泥的人,一时间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往大了说,这就是改变历史的壮举啊,能不让人激动么? 【那宿主真是激动得太晚了,红薯问世就已经改变历史了。照花族源远流长的历史来看,估摸着到了后世,红薯起源地都要跟着变上一变。这才是真正的改变历史呢!】 好像还真是这样。虞衡挠了挠头,复又傻笑,“咳,这也挺好。” 忙起来的时间一向过得飞快,等到京城至青州的水泥路修了小半截时,时间也悄悄来到了十月,这个月份,对今年大宣所有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个特殊的月份。 红薯该是这时候成熟了,赶紧挖一挖看看产量啊! 第59章 三合一 红薯这玩意儿吧,其实大多数百姓目前为止都还没见过,就知道有这么个产量高得吓人的东西,还让虞状元封了嘉秀侯。名声响亮,却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 这也很好理解,当初虞衡只让靖安侯府庄子上的佃户们种了红薯,后来收成不错,禀报给了朝廷,给自己挣了个爵位,种出来的红薯有一万斤都被胡尚书喜滋滋地搬回户部去了。 一万斤听着很多,具体分到各州,那就不那么显眼了。 尤其是红薯还是头一回试种,朝廷就算给了各州刺史分了一千斤,但只要脑子正常的刺史,就绝不会干出把红薯全给百姓的事儿,不得先把官府的试验田种上再说? 这也不是为了和百姓抢功,毕竟红薯先前也就在京城种了,能不能适应其他州的土质和环境还是两说,南橘北枳的道理念过书的都懂,农耕自古都是大事儿,这等大事,肯定要官府先来试探一下,看看具体的情况到底是不是像虞衡说的那样。要是倒霉,碰上自己这地儿不大适合红薯生长,亏也是官府的试验田亏了,好歹没耽误百姓一年的收成, 现如今每一亩地的收成都是农户的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是真的会上演卖儿卖女的惨剧的。 那岂不是好事变坏事? 不过,就算如此,听说过红薯一物的百姓们对此事也有极大的热情,数着日子算着红薯收成的时候,就想听朝廷给个准话,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那么喜人的亩产量?最重要的是,他们这儿地能种红薯吗?真种出红薯来了,这回官府种出来的红薯应该够给每家每户分上一点了吧? 这等大事,各州刺史也不敢怠慢,自打红薯种下之后,刺史们得了空就得过问一下红薯地里的情况,有费心的还亲自跑去看过几次,对着朝廷给的那本种红薯的册子一一询问负责伺候红薯的人,那上心程度,对待祖宗也不过如此了。 等到红薯成熟之际,各州刺史更是心情忐忑。既期待红薯给他们来个大惊喜,又害怕他们本地的土壤和气候不适合红薯生长,忙活了好几个月,到头来只剩一场空。 京城这边没有其他州那么大的烦恼,毕竟虞衡得了红薯也是在京城种的,不存在气候土壤的问题。但负责此事的农事员们心理压力也挺大,主要还是他们没见识过产量这么高的粮食,心里难免犯嘀咕。万一去年是嘉秀侯运气爆棚,瞎猫撞上死耗子,才得了那么多产量呢?亩产两千斤,这个目标真的太让人有心理压力了,万一他们今年点儿背,没达到这个数怎么办? 这其中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岂不是他们的过失?人家嘉秀侯先前摸着石头过河,瞎种都种出了那么高的产量,他们兢兢业业伺候红薯几个月,到头来还不如人家嘉秀侯随便种种? 专业人士受不了这个委屈。 为此,虞衡这段时间见到了好几个上门来找他谈话的农事员,这些人大半辈子跟庄稼打交道,心性淳朴,为人踏实,觉得朝廷把这么重要的红薯交给他们,是对他们的信任。先前还斗志满满,这会儿临近揭晓谜底的时候,几人心中又开始打起鼓来,生怕自己糟蹋了好东西。 这几人也是赤忱之人,没什么私心,跑来找虞衡,就是想和虞衡再次确认一下他们的种红薯步骤有没有错。他们还有模有样地学了先前虞衡让管事记录红薯生长过程的那一套,见了虞衡后,打了声招呼就把小本本掏了出来请虞衡过目,希望虞衡能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虞衡很是无语,拿着这小本本,无奈道:“你们与其来问我,不如去我庄子上的佃户。他们才是真正从头到尾种完红薯的人,你们现在拿着这个来问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农事员们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闻言便笑呵呵道:“侯爷运道好,我们就是来找侯爷蹭蹭喜气的。” 虞衡:??? 我看你们是来搞笑的吧? 农事员们特迷信地在虞衡这里蹭了一波喜气,顿觉信心满满,离开时还热情地邀请虞衡,“明天就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我们也要开始动工挖红薯,侯爷可一定要来看一看啊!” 有您这个天降文曲星在,收成还能不好? 虞衡想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对方却深信不疑,甚至觉得虞衡应该在他们动工前给老天爷上个香啥的,完全将虞衡当成了吉祥物。 虞衡:……… 你们可真会玩! 吐槽归吐槽,红薯还是虞衡一手推出来的,第一次大规模的收红薯,虞衡能不去看看? 说起来朝廷骚起来了真就没别人的事儿了。户部分红薯,除却官府种的那一部分,也有一些幸运的百姓得了这个机会。按理来说,估摸着红薯快熟了,种了红薯的人家就根据自己家的具体情况,挑个合适的日子动手挖红薯不就行了? 但他们偏不! 钦天监为这事儿特地在一个月前就沐浴焚香一番,仔细算了个良辰吉日禀明了景隆帝。而后,景隆帝便下令,各地红薯,皆在这日开始收。 这命令就离谱。虞衡听了后第一反应就是景隆帝也被钦天监给带瘸了,实际上,在其他人眼里这事儿可太正常了,这等天降之物,就该有这样的排面! 虞衡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大宣英豪。 这脑洞可以的! 大概是钦天监那位也不是白白混饭吃的家伙,他选的这个日子,天气格外好,艳阳高照,又时不时有清风拂过,很是舒爽,正是干活的好天气。 最离谱的是,这帮受“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官员还真摆了个祭台,并强烈要求虞衡在他们动工之前给老天爷上柱香。 说法和昨天农事员们的说法无甚区别,都觉得虞衡运道好,格外受老天爷眷顾,要是给老天爷上了柱香,万一老天爷高兴,又把红薯的产量往上加了加呢? 嗐,运道不运道的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表达对老天爷的敬意。 虞衡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出列,恭恭敬敬地给老天爷上了柱香,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了好些吉祥话,众人听得更为满意,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大干一场。 红薯全都在地里,这会儿去挖,想看产量,还有点像后世的开盲盒,不把它们全挖出来都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在场众人心里都提着一口气,生怕这回红薯给种劈叉了。如沈修等人想得多的,这会儿还担忧地看了虞衡好几眼。真种劈叉了,其他人倒好,不过是挨一顿批,虞衡就不一样了,他那爵位还是靠着红薯得来得的呢,又给了天下百姓这么大的一个指望,这会儿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天下百姓的怒火都得他一个人来承担,简直不敢想象。 他们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虞衡才是他们中最淡定的那个人,系统的能耐虞衡最清楚,它说给的是基因品质最优秀的红薯品种,那这回就绝不会种劈叉。说句难听的,以系统空间出品的精品种子来看,就算把红薯胡乱往地里一种,之后什么都不管,说不定也能挖出一千多斤的产量来。 系统出品,就是这么厉害。 果然不出虞衡的意料,在挖完第一亩地的红薯后,众人瞧着那堆成小山般的红薯,个个儿都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大,都不用上秤就知道,这一亩地出的红薯,起码该两千斤打底。 有了这个开门红,众人的情绪明显放松了下来,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纷纷前来向虞衡道喜,“嘉秀侯果然是我大宣的福星啊!得了这红薯,不知能造福多少百姓!” 官田这边情况还好,大伙儿都是读过书当了官的体面人,就算亲眼目睹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还能勉强稳住自己激荡的情绪,和虞衡谈笑风生。 百姓们那边就不一样了。 先前说过,户部的红薯,除了给了官府试验田种,还分给一些幸运百姓, 这帮幸运儿自打得了红薯开始,家里就没闲下来过。先是有好奇想看看红薯长啥样的人特地登门来看个热闹,后来把红薯种了下去后,红薯地旁边更热闹了。周围百姓的眼睛都盯着这红薯地呢,要不是官府严令禁止不许私下偷挖别人的红薯,违者重罚还得三年不能分到红薯种,这些幸运儿家里的红薯地怕是没几天就得被人给挖空。 就这,也没减少周围百姓的热情。 红薯种下后就瞧不出里头的长势了,只能看见外头的红薯藤。但百姓们就觉得这红薯藤格外好看,一天跑来看三遍,比主人家还上心。 这会儿终于到了可以挖红薯的时候了,周围百姓能错过这个热闹? 说起来这片红薯地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此可有感情了。为此,还有不少人自告奋勇跳出来免费帮忙挖红薯,也不是为了工钱这些俗物,主要还是想要体会一把挖出两千斤粮食的快乐。 他们庄户人家,最大的快乐不就是这个吗? 为这挖红薯的事儿,好些人家还差点打起来,就想抢个给人白做工的名额。 也是迷醉。 当然,红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看着一个又一个硕大的红薯被人从泥里挖出来,众人的呼吸都不由粗重了不少。听说的红薯产量哪有亲眼看一看给人来的冲击大? 当场就有上了年纪的农户泪洒当场,那是感动的,“我种了大半辈子地了,就没见过一亩地能种出这么多的粮食!这是神迹啊,神迹!” 也有人悄悄抹泪,“要是早几年饥荒的时候有这个红薯多好啊!我那个小闺女,愣是没撑过去。要是生到现在,家里不但不会饿着她,还能有余钱给她买漂亮的头绳戴!” 后世有人调侃说花国人似乎自带种地天赋,又特别会吃,见到什么东西都会琢磨一下能不能吃。有种说法便是说这是花国人刻在骨子里的饥饿基因,据说从周朝至民国,有过记载的饥荒次数共有5285次。这是什么概念呢?周朝到民国也不过是3000多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平均下来几乎不到两年的时间,就会有一次饥荒出现。 要是碰上政变,那就是人间炼狱,白骨露于野,人竟易子而食的惨剧也不是没有过记载。 在这种情况下,花国人几乎将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尝了个遍,好吃的进了食谱,不好吃的也没浪费,大多进了医书。 虞衡穿越前生在一个物资尤为丰富的时代,就算没有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起码也是衣食无忧,变着法儿地吃遍各地美食也不是问题。穿越后更是锦衣玉食,即便这会儿的社会不如后世便利发达,虞衡的生活质量还真没怎么下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奢侈的公子哥儿生活他也不是没过过。 所以,虞衡虽然知道现在的百姓日子过得不容易,却不能真正体会他们的艰辛。这也不奇怪,未曾经历过同样的苦难,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呢? 试验田那边的官员还能保持冷静,体体面面地交流。农田这边的百姓直接泪奔,他们也是经历过饥荒的人,因为饥荒失去亲人的岂止刚才出声的那一个?被他俩一带,围观的百姓们都想起了自家的惨剧,当即也开始掉眼泪,怀念起自己的亲人,“我娘当年骗我们她先吃了,把粮食全都给了我们,自己却……” “当年我媳妇儿肚子里还有个娃娃呢,都没能生下来。那孩子也是福薄,怎么不会挑个好日子呢?要是这会儿来了,我不得把他当宝贝似的养大?” ……… 一通回忆下来,也不知是谁带头朝着皇宫方向跪了下来,对景隆帝感恩戴德,“这都是陛下圣明,才能让我们种上这天上才能有的红薯啊!” 反正封建帝制社会,天有异象有什么功劳往皇帝头上扔就对了,当然,相对应的,皇帝背的锅也多。发生天灾了,皇帝的锅,罪己诏准备;贪官污吏欺压百姓,还被调走了?皇帝的锅,识人不明。皇朝末期大概率就是这种状态,贪官污吏横行,百姓怨天载道,民不聊生,然后好汉们振臂一呼便不断有人纷纷响应反他娘的。 好在大宣朝明显还没有什么末世景象,瞧这状态,分明是蒸蒸日上的盛世光景。所以景隆帝受到的赞誉便格外多,在淳朴的百姓心里,现在景隆帝的功绩已经超越了尧舜等明君,毕竟那几位只是传说中的人物,真正给他们带来的实惠,让他们不再饿肚子的,还是景隆帝。光凭这一点,景隆帝就赢了。 就是这么真实。 还在试验田那边的虞衡自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他这会儿正在看着农事员们给红薯过秤,冷不丁就听见系统感慨道: 【宿主这回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似乎有点明白了,宿主当初为什么拼了命都要完成目标跟我换物资了。】 系统除了日常和虞衡互怼外,很少有其他的情感。这会儿突然冒出来感慨了这么一大通,倒是将虞衡给唬了一跳,下意识就问道:“你哪里出问题了?短路了?” 系统:……… 好气啊,真想干掉这糟心玩意儿! 但是百姓们的哭诉太真情实感,系统一时间竟不太想发作,反而干巴巴地给了虞衡一句: 【恭喜宿主达成“名满天下”成就,奖励玉米种子一堆。】 说完,系统又怕虞衡继续瞎逼逼,毕竟上回他问系统要的是土豆,系统没给他来着。想到这事儿,系统又解释了一句: 【玉米和红薯可以分垄交叉种,土地使用率更高。】 虞衡当即喜上眉梢,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连连笑道:“这也是好东西,谢啦!” 系统傲娇地冷哼了一声,心里暗爽,嘚瑟地下了线。 百姓们那边的追忆往昔大会还在继续,一个个儿无师自通地上演了一出忆苦思甜,也有人谢恩完后,又想起了虞衡,擦了擦眼泪开口道:“回去后我就给小侯爷立个长生牌位,这样的大好人,就该平平安安健康长寿的才好!我天天给他上香!” “好主意!我也在家弄一个!要我说,就凭小侯爷的功绩,给他个侯爵还低了呢!这等从来没有的大功劳,怎么着也得值一个……诶,最高的那个爵位叫什么来着?” 旁边就有人给他补充,“国公。” “对,国公!小侯爷还能配不上国公的爵位?” 那可太配了!百姓们摸着良心齐刷刷点头,他不配,还有谁配? 就有人小声道:“这你们不知道了吧,据说陛下最开始是想给小侯爷封国公的,但靖安侯不还是个侯爵吗?儿子的爵位比老子还高,提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个事儿?” “这么说来,竟然还是靖安侯耽误了小侯爷的爵位了?” 小侯爷可太惨了,一般都是儿子坑爹的多,怎么到了他这儿,就变成当爹的给儿子拖后腿了呢?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合适,毕竟人家靖安侯早些年镇守边疆,抛头颅洒热血守卫了大宣的国土,让他们能过上太平日子。但是这消息,还是让人听了之后心里怪怪的。 大概还是小侯爷自己太优秀了吧? 无辜躺枪的虞启昌:好,很好,非常好。本侯竟然成了给儿子拖后腿的废物了? 百姓们哪里会想的这么多呢,他们欢天喜地的挖着红薯,直到所有红薯都过了秤,确定亩产真的有两千斤出头,这才喜滋滋地回了家,憧憬着明年自家种上红薯的光景。这么多的红薯,明年总该有自家一份吧?想想都激动得睡不着,百姓们最是淳朴,说要给虞衡立长生牌位,就给虞衡立了长生牌位,还在听说过官府试验田那边挖红薯前让虞衡给老天爷上香的事儿后,觉得这主意可太好了,以后他们也得接着干! 小侯爷不能亲自到场不要紧,到时候放个香案,意思够了就行,就是想取个好彩头。 后来的每一年红薯丰收之际,百姓们都会来上这么一出,都成一项风俗了。再后来便逐渐演变成谢农神的活动。就算很多很多年后,大宣朝都不复存在,这项活动也长久长久地传承了下去。 至于谢的那个农神是谁?当然是虞衡。 文官封神,虞衡的名字,甚至比大宣朝所有的皇帝还响亮。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虞启昌听了百姓们对他的吐槽后,心下还怪郁闷的,原以为自己是家中的顶梁柱遮风伞,却不成想竟被儿子超过了?虞启昌的心情很是复杂,有点酸涩怅然,更多的则是自豪。 沈氏就直接多了,将虞衡夸了又夸,“今年不用说,指定是个丰收年。据说啊,光是京城的红薯产量,就有将近两万斤,试验田那边土地肥沃,亩产都往两千三四上走了,就是一般的地,也有个一千九百多斤,街头巷尾都在夸你呢!” 虞衡还怪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道:“先前都夸过一轮了,怎么又开始夸了?再说,我不也得了实惠吗?没必要再出这个风头。” “这我哪里管得了?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感激你,我还能捂着他们的嘴不让他们说话不成?” 这等夸他儿子的好话,沈氏哪里会拦着?这几天她天天让人去打听民间消息,听了百姓们对虞衡真情实感的彩虹屁,一天都有好心情。 乐完这一遭后,沈氏又叮嘱虞衡,“你二姐这会儿正在坐月子,不好过来当面向你道贺,给你送了份礼物来,是她亲自为你做的一双鞋,我让人送去你院子了,你好生收好。” 虞衡当即一笑,“难为她还能做双鞋,当年绣个荷包都能把双手扎满血洞,二姐这针线活见长啊!” 说罢,虞衡又道:“不年不节的,我也没出新风头,有什么好贺的,做月子还动针线,多伤眼!” “知道你心疼你二姐,放心吧,这鞋子是她早先备好的,就等着这时候给你道贺用的。” 虞衡不由摇头失笑,“这么点小事,偏她巴巴惦记着。小外甥女还刚出生呢,在我身上费什么心。” 虞娇半个月前产下一女,如今膝下儿女双全,倒叫不少人羡慕。 虞衡这个当舅舅的自然去看望了一回,摸着良心说刚出生的孩子真好看不到哪儿去,不过也能看出来那孩子十分会长,五官底子不差,长开后定然是个小美人。已经两岁的阿元焦急地围着妹妹转圈圈,就想教刚出生的小姑娘叫他哥哥。结果可想而知,小姑娘闭着眼睛睡得正香,阿元白白叫了她几百声哥,都没能让小姑娘睁眼看他一眼。 小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当即哇的一声就哭了,还把小姑娘给惊醒了,来了一场二重奏。 虞娇在产房歇着,虞衡不好进去,正和苏熙说话呢,冷不丁就听到了孩子们的二重奏,哪还有什么说事的心思,赶紧手忙脚乱地跑去哄孩子。 沈氏后来还笑虞衡,“你倒好,还未成亲,先学会了怎么哄孩子,日后我也不用为我的孙子孙女们担忧了!” 虞衡老脸一红,觉得沈氏真是像极了后世催婚催生的老母亲,媳妇儿还没进门就已经开始琢磨着第三代的事儿了。 想到这里,虞衡顿时压力山大,赶紧转移话题,“您要是想抱孙子,不有元昼在?大嫂肚子里还踹着一个,着什么急呢?” 却不防沈氏正了脸色,认真对虞衡说道:“我只先跟你透个口风,你爹同我商量过了,等你成婚后,我们便分家。” 虞衡都惊呆了,下意识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分家来了?现如今不是好好的吗?还是说,儿子哪里招爹娘的嫌啦?” 后一句,虞衡又笑嘻嘻地哄沈氏,想轻松点从她嘴里套个话。 “还不是你太能干了?”沈氏瞪他一眼,既有儿子长大了感慨心酸,又有为人母的骄傲自豪。 虞衡脑门上顿时挂满了问号,忍不住笑道:“这是何意?莫非儿子太过能干了也是一种过错?”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哪家父母会嫌弃儿子太出息呢? 沈氏还真不是开玩笑,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陛下给你封了侯爵,侯府都建好了,就这么空着,你觉得合适?” 这会儿沈氏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待这个问题,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伸手摸了摸虞衡的脑袋,柔声安抚他道:“你如今也是侯爷之身,又有功绩在身,若是再同我们住在一起,倒是总让人觉得你年纪小,顶不了门户,容易看轻你。反正两家侯府紧紧挨着,你搬过去也不妨事,想来就来,天天都歇在这边也无妨,主要就是面上搬出去,告诉其他人,你也是个顶门户的大丈夫!” 说起来,虞衡的年纪确实容易让其他人小看他,放其他地方,扮猪吃老虎也未必是件坏事。不过官场中,地位分明,虞衡明明爵位在身,功绩超过朝中绝大多数人,但功绩归功绩,威望还真不够。 别说官场了,听听民间对他的称呼,小侯爷。哪家侯爷被这么称呼的?亲民是亲民了,就是有些时候吧,确实不大方便。 比如在涉及朝政大事的决策上,是威望高的人说的话让人信服些,还是虞衡这个在所有人心里还是个孩子的家伙说的话更可信呢? 太过年轻,有时候并非是好事。更何况虞衡还没成婚,自来成家与否都是一道微妙的分水岭就算到了后世,同一年龄,大多都默认成了家的那位会更成熟一点。 这会儿更不用提,在很多人心中,虞衡还真就是孩子。 这很多人中还包括了景隆帝和诸位阁老,他们对虞衡的态度确实十分和善,但统一的观点都是:才华没得说,还要再历练历练。 虞启昌决定在虞衡成婚后就把他分出去,虽然听起来在这个时代有点不那么符合主流行为,但细究起来,确实是对虞衡有利的。 虞启昌是谁啊?镇守边疆的英雄,护崽狂魔。早些年对虞衡的过分关爱护犊子,让别人对虞衡高看一眼,现在坏影响来了,虞启昌护崽狂魔的印象深入人心,就连景隆帝都见识过几次,长年累月下来,虞衡在他们心中的印象不就成了个小崽崽? 虞衡是个聪明人,哪里想不到这一点。但这会儿这么一发散思维,虞衡又忍不住觉得牙疼,这都是什么操蛋人设,简直了。 当然,离虞衡大婚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虞衡也不必着急,还能在家里赖上几个月。就是提前知道了这事儿,心里有点惆怅。照虞衡当年的打算,是想在侯府一直陪着虞启昌和沈氏的,就算分家,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或许这就是太优秀的烦恼吧。 对此,系统只给了虞衡一个字: 【呸!】 虞衡当即翻脸,“差不多得了啊,没事瞎开什么嘲讽呢?上回还夸我呢,这回就开始阴阳怪气,真是老阴阳人……不对,老阴阳统了。” 系统最见不得虞衡这自恋的样儿,忍不住冷笑道: 【你怕是忘了自己基础智商只有60的事实了吧?】 “没忘啊,那不更证明我有多励志了?”虞衡双手一摊,“说的那些智商点都是你白送我一样的?” 我凭自己本事赢来的智商值,为什么不能嘚瑟? 系统:………还真没毛病。 等到京城各处的红薯全都过秤完做好统计后,各州刺史报喜的折子也陆续飞进了皇宫中。 胡尚书俨然已经乐得找不着北,看着各州刺史呈上的折子,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道,畅快大笑道:“好好好!红薯果然是神物!各州刺史都说今年得了个大丰收,土地最肥沃的泽州亩产比京城还高,上了两千五百斤。就算最贫瘠的凉州,亩产也有一千八百斤。陛下,这是陛下之功,社稷之福,万民之福啊!” 一时间殿内大臣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都称陛下万万岁。 虞衡也跟着歌功颂德了一回。没错,虞衡也来上早朝了。本来以他那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之职是混不上早朝的资格的,先前他也拿这个当借口偷懒。但这回不一样,红薯之事本就和他息息相关,虞衡能不来么?听听其他大臣给他的彩虹屁也是极好的呀。 虞衡翰林修撰的品级不够?没关系,这货头衔多,不还有个侯爵在身吗?都侯爷了,还能没有上朝资格? 这会儿也有不少官员眼神直往虞衡身上瞟,听了胡尚书这番话后,这些官员们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侯爵给得值! 说实话,虞衡弄出红薯来,受益最大的还真不是老百姓。哪个阶级手里的田地最多?必然是站在金銮殿上这帮统治阶级啊。他们名下产业颇丰,田地打底三位数,虞衡弄出红薯,直接让他们多出来多少粮食呢?那可都是钱呢! 可以说,这会儿大殿上站着的,就没有不受益的。得了虞衡这么大的好处,这些人还能继续像先前那样喷虞衡?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也和现在外头那帮还在兴头上的百姓一般。毫不夸张的说,现在谁要是当街嚷上一句虞衡的坏话,怕是当场就要被愤怒的百姓群殴。当官的敢这样干,第二天名声就得臭大街。 老百姓的爱恨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给他们带来好处的,让他们能吃饱饭的,都是大好人。其他人敢污蔑好人,那定然是坏透了的贪官! 虞衡却愈发低调,这时候确实是他最招人眼的时候,瞧着风光,十分得民心,也得景隆帝的信任,但虞衡更明白,他这会儿要是真飘了,怕是会受到来自社会的毒打。 这般镇定从容姿态,更让景隆帝和阁老们坚信这是个能扛事的孩子,景隆帝甚至私下直接对太子说道:“虞衡,可为贤相也。” 虞衡却很是淡定,在众人心情激动之际,从容扔下一个雷,“红薯产量虽好,但比较耗地力,最好种四年停一年,换上豆子,让地歇一歇才好。” 也是系统出品的红薯基因足够好,产量大耗地少,否则的话,怕是种三年就得歇一年。 众人先是一惊,而后又觉得没毛病,这就跟妇人生子一般,多胎总归更伤身体,要休养更久。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再说了,四年的红薯都能顶寻常粮食的十年的产量了,歇一年算什么?还是净赚的!种豆子也不错,豆子好啊,可以发豆芽,磨豆浆,还能做豆腐,多好的东西呢! 虞衡却不太满意这个情况,后世哪要考虑这些东西,想种就种,反季节水果蔬菜都能弄出来,真就科技改变一切。 哪像这会儿,种个红薯,竟然还要种四年歇一年? 【建议宿主把化学知识捡起来,只要有了化肥,这些都不是问题呢~】 虞衡当即回想起了当年被化学支配的恐惧,而后又自信起来,自己的智商都已经进入了顶级天才行列了,还怕这? 于是,虞衡信心满满地进了空间,又被名师好一通磋磨。做化肥原理听起来是挺简单,但问题是,古代要啥没啥,光有理论知识有个屁用啊?打个比方,就算你知道做冰箱,去了古代你能做出来吗?电都没有你做个屁的冰箱! 基础设施难死个人。 好在名师就是名师,时刻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和虞衡仔细讨论了许久,竟还真结合大宣具体的情况,搞出一套做化肥的简易方法来了。 就是吧,办工厂不容易,要调动各方面的资源也不是一件容易饿事儿,得向户部申请一笔资金。 这套路上回虞衡已经学会了,巩尚书上回为了修路的事儿,从胡尚书那里骗……额,是要银子时,虞衡看了个全程来着,对怎么从胡尚书那儿申请资金有着十分管用的经验。 于是,虞衡退出系统空间后,认真思忖了许久,提笔写了个计划书和预算表就跑去找胡尚书要财政拨款。 胡尚书目瞪口呆。 胡尚书痛心疾首! 胡尚书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巩秃头,你可造了大孽了!看看吧,好好一个孩子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第60章 三合一 虞衡见胡尚书气得直喘粗气,赶紧上前给他顺气,还一边笑呵呵地安慰他,“胡尚书先别生气,政事归政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好了。再说了,这事儿要真做成了,日后胡尚书哪还用担心国库之事?先顺顺气,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聊,先喝杯茶。” 胡尚书对这一套流程也是熟悉的,下意识地接过虞衡手里的茶,正要熟练地抱怨几句,抬头一看虞衡那张年轻的俊脸,胡尚书突然反应过来,嗐,现在来忽悠自己的是这小王八蛋呢,巩秃头那个杀千刀的没过来!都怪那老货,好的不教坏的教,把这么个好苗子摧残成什么样子了? 胡尚书想想先前虞衡上交红薯的大方劲儿,从来就没提过一个钱字儿,那是真正的品行高洁目下无尘,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结果呢,那不干人事的巩秃头上回要钱铺路也就算了,做什么教这孩子给带上?人好好一个纯洁无垢的后生,转眼间就跟那巩秃头似的,开始学会从他手里骗银子了? 胡尚书就是愤怒,十分愤怒。这会儿要是巩尚书在他面前,他绝对毫不犹豫地揍死那个老混蛋。 但是现在眼巴巴看着胡尚书的人是虞衡,小伙儿生得俊秀,眼神清澈,神情真挚,满眼都是对长辈的孺慕尊重和关心,胡尚书一时间竟骂不出什么难听话来。 要是在这儿的是巩尚书,胡尚书骂也就骂了,他俩自打入阁后为着银钱的事儿每年都要掐上无数次价,都形成一套成熟的讨价还价的流程了。两人交情也不错,地位又相当,骂上一场都不会在意。 但要是拿对巩尚书那一套来对虞衡,那就有点不合适了。 虞衡的年纪都能当胡尚书的孙子了,刚踏上朝堂不久的小菜鸡一只,万一把孩子给骂傻了,打击太过可咋整?再说了,虞衡在他这儿挨了一顿痛骂,翰林院里那起子小人还不知道会拿着这事儿做什么文章呢? 胡尚书先前还心疼过虞衡在翰林院的遭遇来着,这会儿就算再生气,还是考虑了这一茬没发作。 也是胡尚书心里看好虞衡,才这般为考虑。换个人来试试,胡尚书早就把对方骂成狗了:你被人说闲话就说闲话,关老夫屁事?难不成老夫一个阁老还要看你脸色不成? 就是这么双标。 虞衡态度十分端正地为胡尚书端茶倒水,做足了晚辈的姿态,倒叫胡尚书不知道该直接把人赶走还是再考虑考虑,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啊,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都怪老巩头把你带坏了。” 张嘴往巩尚书头上扣了口锅后,胡尚书低头瞅了瞅自己手里的茶,又无奈道:“你倒是能屈能伸,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招都学来了。好歹也是个侯爷,干嘛把身段放得这么低?老夫一把年纪,还真是头一回享受侯爷之尊的伺候。” 虞衡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诚恳,发自肺腑道:“侯爷?又怎么了?自我踏入朝堂后,大人就对我颇为照拂。就我这嘉秀侯的爵位,还是当初大人在大殿上同百官据理力争来的。便是今日不有求于大人,为大人端杯茶这等小事,也是我该做的。” 这话就说得很到位,听着就让人觉得舒坦。 尤其是这话还是虞衡的心里话,并不是刻意说出来讨胡尚书欢心的,那悦耳程度直接翻倍。 自己看好多有照拂的后辈是个感恩的,胡尚书心里也高兴,毕竟谁也不想帮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不是? 胡尚书气顺了顺,仔细看了看虞衡的计划书,越看神情越凝重,最终叹了口气道:“这么多的事儿要做,我这儿的银子倒不算最要紧的事儿了。若是只要银子,我们几把老骨头商议商议也不是不能给,但其他的,同淄丘霖露等国交涉,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大事,相比之下,你要造的那个什么化肥厂倒是不算特别显眼了。” 其实胡尚书这话也说得不大准,这份计划书中,最显眼的还真是虞衡要造的那个化肥厂。这家伙把仪器成品图都给画出来了,这么大面积的画怎么可能不显眼,一翻开就瞅见了。胡尚书愣是没弄明白那些设备有什么用,硕大一条长长的砖窑,还一半埋在土里,瞧着怪模怪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了,胡尚书于经济一道颇有头脑,在工这一块儿,就比不得巩尚书了。 虽然没扯明白,但胡尚书更觉得这东西高深莫测,想着人家孩子头一回来找他帮忙,为的还是国事,胡尚书的心也软了,都没像先前对巩尚书那样大砍价,反而大方道:“先进宫找陛下和其他几位阁老商议一番,若是陛下允了,你再来找我要银子,就按这个数给。” 惊喜来得太突然,虞衡都惊呆了,亏他做预算的时候还往上提了不少呢,就是见识了上回胡尚书的灵魂砍价,为自己留了不小的余地,这会儿见胡尚书这么大方,虞衡心下倒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好像怪坑的。 【得了吧,胡尚书管理国库这些年,做什么事要用多少银子,心里门儿清。先前巩尚书坑他,那是要的数字太大诚心找骂的。你预算表里头这个数字,虽然大了点,也没夸张到那份儿上。再者,你这是第一回 做东西,实验还有失败率呢,余留的那部分不就是让你造的?真以为胡尚书每回砍价都不讲理呢,傻的是你才对。】 虞衡:……… 好像还真是这样,要是胡尚书真是瞎还价的,朝堂上下还不得被他弄得一团糟。哪个部门不要银子呢?胡尚书要是心里没数,大伙儿还能这么和谐?定然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就像这回,胡尚书还把虞衡的失败部分的开销也算进去了,还可能失败不止一次,两相加减,要的银子和虞衡的预算也差不离。 虞衡当即觉得胡尚书是天下第一等贴心人,给钱给的这么贴心的甲方,多让人感动呢。 这么想着,虞衡看着胡尚书的眼神就感激了。 胡尚书心里顿时觉得怪怪的,心说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这不,自己一答应为他说话,就感动得跟什么似的。唉,还是脸皮不够厚,要多历练历练啊。 当官的,脸皮太薄了怎么行? 实际上,胡尚书对虞衡提到的化肥也是极为重视的,看重程度甚至不在红薯之下。 这会儿的化肥不像后世那样花上十几块就能买上一大袋,现如今的农户们耕种所用的肥料,除了农家肥就是草木灰,单调得很,还经常不够。 看虞衡这计划书上说能做化肥,胡尚书都惊了一瞬。这事儿简直闻所未闻,还能人为给庄稼做出肥料来? 惊完之后,胡尚书的算盘又开始扒拉了。这化肥要是真能做出来,意味着什么?土地肥力跟上来了,甭管种什么,产量都能翻一番,日后百姓也不必争着抢着种红薯,其他粮食的产量增上来了,还能挑自己的口味种。 虞衡要是知道胡尚书这会儿心里的想法,怕是要对胡尚书说一句他真的想多了。就算是在科技发达不缺化肥的后世,红薯土豆这俩神器的产量还是最能打的。其他粮食的产量想要超过它们,还挺难的。 后世都做不到,这会儿就更别想了,能捣鼓出化肥维持住地力,不用种几年红薯又得隔一年种豆子省地力的好。 这年头儿百姓日子是真不算好,虞衡后来听到系统给他转述过百姓挖红薯那天的感慨后,特别心酸,就想着再努努力压榨压榨系统,帮他们一回。 系统:??? 谁压榨谁呢?不是这傻逼自个儿甘愿把自己当豆子跑进空间去榨油?真是飘了,压榨方和被压榨方竟然都能搞错! 虞衡才不管这个,他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来的另一半肯定也不会出意外,听了胡尚书这话,虞衡赶紧笑道:“那正好,陛下和几位阁老若是知道了化肥之事,定然会像大人一般立即点头同意的。” 胡尚书被虞衡扶着往外走,准备进宫,脑子还有点懵,突然就反应了过来,瞪了虞衡一眼,笑骂道:“合着你今儿是特地过来算计我的呢?” 化肥之事,景隆帝的态度先不论,秦首辅是这小子未过门妻子的祖父,这小子又争气,给万民谋福祉,多正当的理由,秦首辅没必要这时候坑孙女婿。巩秃头自然不必多说,胡尚书敢保证,那老小子见了虞衡画的这图就会恨不得赶紧开始办厂,至于楚次辅,那人古板端方得很,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事儿,他肯定不会反对。其他几位阁老不会轻易拒绝,算下来最大的变数竟然是胡尚书自己。 胡尚书都忍不住被虞衡的这份小心机给气乐了,没好气道:“你这是怕老夫当场为银子的事儿闹起来,反对此事儿吧?” 虞衡被胡尚书拆穿,脸色也有点讪讪的,摸着鼻子小声道:“大人勿怪,实则时光不等人。若是闹起来,你我二人各执己见,光争论都不知道要争多久。办厂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起来的,所用的人力和材料,要花的时间可不少。老天爷又不等人,该播种播种,该收割收割,我们这么争下去,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也是大实话。虞衡也不想在这些人精面前耍弄自己的小心思,先前那是人家看好你不跟你计较,被戳穿后再继续卖弄就没意思了,反倒伤了情分。 却不料胡尚书一拍掌,满意点头道:“就该如此!” 虞衡:??? 莫不是自己幻听了,胡尚书这是说自己小小套路他一回,套路得很好? 虞衡心下正奇怪呢,就听见胡尚书欣慰道:“当官办事,没点小心机怎么能行?做事之前先把难办的处理好了,那就事半功倍了。如你今日这般,就做得十分不错。” 先前还说这孩子脸皮太薄了,现如今看来,还是不错的嘛,套路一波一波的,总归吃不了亏。 ======================== 学过化学的都知道,化肥大概分为三类:磷肥,钾肥和氮肥。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氮肥,作为蛋白质的重要组成部分,氮是任何植物生长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种元素。这玩意儿又不能从土壤中直接吸收,照说空气中氮气挺多的,但是,问题又来了,氮气分子中有氮—氮三键,化学性质稳得一批,植物根本没法吸收,绝大多数吸收的都是氮的化合物。 所以,虞衡想造的化肥厂,主要还是以做氮肥为主。钾肥可以靠烧草木灰获得,至于磷肥嘛……咳,鸟类粪便啥的,淄丘霖露这些附属国不就有吗?直接问他们要就是了。一家人,还说什么钱不钱的事情呢? 虞衡在这方面颇有点胡尚书的风范,抠起来也挺让人无语。 主要吧,一切设备都要重新做,成本可比从附属国白拿大多了,能少花银子的事儿,为什么不干?虞衡很是理直气壮。 这俩就是虞衡写计划书时突然想来顺带提到的,重点主要还是放在办化肥厂上面。 景隆帝等人听闻虞衡提出做化肥的消息也惊了一瞬,仔细看了看他的计划书,发现自己有些看不大懂的地方,直接扔给了巩尚书,让他好好研究研究。 巩尚书专业水平还是有的,起初见了虞衡画的炼焦炉,巩尚书也是懵的,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一套设备弄下来能烧出个什么东西来。 主要吧,巩尚书没学过化学,不知道各种元素,这会儿见了虞衡画的图,巩尚书眉头都皱起来了,喃喃道:“这么多的煤炭,真做出了化肥,损耗也不少啊。” 虞衡画的,是简易的煤炭炼焦过程,也就是土法炼焦。煤炭在炼焦的过程中会产生氨气,再把硫酸弄出来,稀释好放在大瓷缸里,将炼焦过程产生的氨气用铁管连接到瓷缸中,就能得到硫磺氨溶液,这溶液完全可以当化肥用了。还能把它晒干带走,方便得很。 至于怎么做硫酸,这倒不是问题,找绿巩矿石扔锅里烧一烧就有了。这玩意儿不少见,爱炼丹的道士那儿就有不少。 一套流程下来,环环相扣,其他人虽然还没弄明白其中的原理,但见虞衡写的这么详尽,想来也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出的主意,该是几分把握的。 虞衡用了最简单的语言向他们解释了一番其中的道理,只说天地间有一股“气”,正是植物生长所必需的。但这股“气”又和天地间其他的浊气相互缠绕,使得植物吸收不了。他这法子,就是为了将这股植物生长所需的“气”单独剥离出来,溶入水中,再灌给植物。 这一套说法听着玄乎,实则其他人接受还挺好。虞衡先前找理由的时候就查过资料了,这方时空的史书上有过零星的记载,提过这等“气”之说,不过只说天地间的“气”分为许多种,世间万物皆有所求。 在场众人都是博览群书之辈,尤其是巩尚书,对这等奇门工农之事尤为了解,虞衡这么一说,他当即就明白了回来,还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虞衡,惊呼道:“先人没想明白的道理,你琢磨透了?” 虞衡挠了挠头,轻咳一声道:“就是自己瞎琢磨的,能不能成,还得等办厂自己上手做了后才知道。” 巩尚书大喜,眼神狂热,恨不得赶紧就将这炼焦炉给造好,看看虞衡的设想到底是不是真的。 于是,巩尚书当场表态,“陛下,此法听上去应当可行,不若试上一试。” 换个人这么说,景隆帝早把人给赶出去了。一个还不知道可不可行的东西就巴巴跑来同朕说,这不是浪费朕的时间吗? 但虞衡这人不一样,景隆帝也得承认,虞衡确实有那么几分不凡之处。他的转变,后来展现出的越来越耀眼的天资,都让人惊艳。虽然其他人都觉得虞衡前些年是藏拙想过几年轻松日子,但帝王敏锐的自觉告诉景隆帝,其中怕是还有什么隐情。只不过虞衡进了朝堂后,功劳一件一件往景隆帝头上扔,景隆帝就把那一点点奇怪之处抛在脑后了。 都是大宣臣子,又一心为了大宣,纵然有什么隐情,又何必深究呢?说不得虞衡这小子,真像民间传闻的那样,是上苍派下来辅佐他的文曲星呢? 虽然目前看来,这个文曲星六元及第后,技能点好像点劈叉了,奔着奇奇怪怪的路走去,拉都拉不住,待在翰林院琢磨的事儿又跟翰林院没关系,也是醉了。 但虞衡靠谱啊!但凡他做过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哪里出过纰漏?这会儿虞衡敢拿着一份不知能不能做成的图纸给他们过目,本身就证明他对此十分有信心。不然的话,他图什么,就图涮一把景隆帝和阁老们吗? 那他怕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正是因为虞衡先前干的事儿太靠谱,这会儿景隆帝等人虽然从未听过这样的事儿,心里也愿意相信虞衡。 只不过到底要不要答应嘛…… 秦首辅看了景隆帝一眼,又偏头看向虞衡,笑眯眯地问道:“我看你这文中提到说要用大量的煤?虽然不知最后能做出化肥来,但需要的煤不是少数,包括所花的人力物力财力,做出来的化肥,真的要卖,一般百姓怕是买不起吧?” 这个问题真是一针见血,成本太高,卖价自然也不会低。寻常百姓买不起,还不如种一年豆子呢,好歹不要花那么多钱。 当然,富贵的人家自然是买得起的,毕竟化肥对于任何农作物都管用,阔气些的买点也不稀奇,但这,就不能让化肥变成老百姓都能用得着的东西了。 虞衡也想到了这一点,只说道:“物以稀为贵,化肥若是能做出来,自然不会缺买家。若是想让寻常百姓都能用上,自然得卖便宜点。” “哦?若是便宜卖了,朝廷岂不是白做工?那还造什么化肥厂?”景隆帝笑着问虞衡。 虞衡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假设一斤红薯卖一文钱,一亩地的红薯就能卖两千文钱,也就是二两银子。化肥又不是每天都要洒的东西,买上一点就够用一年了,还不止用一亩地,就算把化肥的价定个二两银子,老百姓们也是愿意买的。积少成多,一笔一笔算下来,可不是小数目。” 胡尚书对这个最熟悉,当即算出来,“如今大宣共有百姓一千一百余户,共一万万多人口。就算只按一户出二两来算,也能得两千多万两银子。” 虞衡的预算,可比这个数少了多了。 其他人听了心中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先前听到二两这个数字还没觉得数字有多大,胡尚书这么一算才让人心下惊骇,就算期间还有浪费失败的,也能试上一试了。 更何况,虞衡还小声加了一句,“炼出来的焦煤也还有大用,可以炼钢。” 这话一出,兵部尚书当即瞳孔一缩,炼钢,这是要出一批新武器啊!看向景隆帝的眼神也颇为热切,同胡尚书一人一边,巴巴等着景隆帝的最终决定。 景隆帝听了后也是一惊,稳了稳心神才笑道:“既如此,那便试一试吧。若是能成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成,好歹也能得到炼钢的焦煤,不算浪费。” 景隆帝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出尔反尔。众人心中一松,面上也有了淡淡的笑意。 感受到众人心情的变化,景隆帝同样一笑,往椅背上靠了靠,打趣般地问虞衡,“朕可记得,上回你献红薯时,可是自己花钱买了红薯,又命人精心种了,到收成的时候才禀明朝廷。怎么这回一开始就想着问朝廷要银子了?朕还以为你会像上回那样,先做出来了再将此事禀明朝廷呢。” 虞衡听了这话,察觉到景隆帝这会儿心情不错,面上便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小声道:“办化肥厂所需的银子数目太大,微臣家底不够啊!再说了,微臣马上就要成亲了,得攒点家底儿给媳妇儿。不然的话,人家好好的姑娘嫁过来,微臣啥都没有,岂不是委屈了人家?” 景隆帝心道这个倒霉玩意儿,合着这回是惦记着攒小金库了?果然是成家的人了,一点都不像先前那般大手大脚,更加不好骗了啊。 秦首辅倒是很满意,虞衡要娶的是他孙女,眼下在陛下面前虞衡都给足了孙女面子,话里话外都是要好好对待妻子的意思,秦首辅怎么能不高兴? 摸着良心说,就凭虞衡这个温和的性格,哪怕他还是先前那混吃等死的做派,并无如今的光环加身,秦首辅都觉得只要他的秉性没变,也是一个良配。 这种发自内心尊重爱护妻子的人,实在少有。 景隆帝都点了头,其他阁老们也没意见,办化肥厂这事儿就这么通过了,虞衡乐呵呵地跟在胡尚书身后准备去拿银子,结果就被胡尚书给赶了回去。 “现在就把银子给你,这些前期准备事宜都你来干?你是会挖窑还是会做炼焦炉?就算你会做,这时候到处跑,还想不想成亲了?” 胡尚书还能不知道虞衡,这货奇思妙想虽然多,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负责出主意的,动动嘴皮子把控全局,具体干活还是得专业的工匠来。 办个化肥厂说得容易,选址,挑人,准备材料…… 光是这些,都够忙到明年的了,说不准虞衡大婚都完了,化肥厂还没正式开工呢。 这还真是大实话,现如今本就交通不方便,运输速度就更加不用说。虞衡炼焦炉要用的煤炭,还得再加大人手去挖,挖了后运到厂里也需要时间,光是这一项就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再有另外做炼焦炉这些大事儿,哪一件不需要时间? 亏虞衡现在就敢来问他要银子,给个屁,一个子儿都不给! 胡尚书先前为何答应虞衡答应得那么爽快,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虞衡根本就不像巩尚书那样,有一整个工部做后盾,要什么人手都有。所以巩尚书管胡尚书要银子,那是真的一要一个准,要完后立马就拿走,工部那边再根据这笔银子分摊任务,各自负责自己手上的任务,分工明确,效率极高。 虞衡有什么?请翰林院那帮书呆子帮他一起办工厂吗?怕是还没出声就被那帮清贵的翰林吐一脸唾沫了。 没兵将军一个,能干什么? 所以虞衡给胡尚书的那张预算表,胡尚书才会那么快点头啊。本质那银子还握在胡尚书手里来着,就算虞衡再翻个倍,胡尚书也能点头,反正最终用多少还是按他的预算来,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就当哄孩子高兴了。 虞衡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哦,我要这笔银子也没什么用啊?班子都没拉好就拉赞助,现在赞助商直接跳过他这个中间人,不让他赚差价了,好像也没毛病? 【行了吧,你是那种会在这里头赚差价的人吗?有人帮你干活还不好?到时候前期工作准备好了,你再提供技术指导,这不也挺好?】 是挺好的,虞衡点头,“倒是让我省了不少心。” 本来还打算让侯府的人去办这事儿呢,到时候给他们发工资。现如今有更专业的出场,那还是让侯府的家丁佃户好好休息吧。 要银子这事儿,巩尚书才是专业的。虞衡从胡尚书这儿要不来银子,巩尚书就不一样了,哥俩好地搭上胡尚书的肩,笑眯眯道:“我们工部做这些活计都做熟练了,人我也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你的银子了。” “催催催!就知道催银子,你上辈子是催债的吗?”胡尚书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气呼呼地骂巩尚书,“巩秃头你可积点德吧,下回要银子,可别再把虞衡那臭小子带上。好好一孩子都被你给带歪了,当心靖安侯揍死你!” 巩尚书还不知道有这茬呢,听了胡尚书咕叽咕叽一通抱怨,当即乐得直拍大腿,顶着胡尚书杀人的视线爆笑道:“行啊这小子,活学活用还挺快。下回再教他几招,准保让他不会再被你诓骗了去。”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也别想瞒过谁。巩尚书一琢磨就知道虞衡要钱要劈叉了,最后啪嗒跌进了胡尚书给他挖的大坑里,连个铜板都没摸到。 想明白这茬,巩尚书当即为虞衡主持公道,“咱们两个到底谁更作孽?我那是教虞衡最重要的为官之道,你呢?人家这么信任你,你转头给人挖个坑,还冷酷无情地抬脚将人踹了进去,哪儿来的脸骂我作孽的?” 明明你这个老抠门儿才是给人造成心理阴影的混蛋好不好? 巩尚书表示自己拒绝接锅,顺便感慨了一句胡抠门儿不做人,下回他一定要再传虞衡几招,让虞衡顺利地从老抠门儿这里骗走银子。 成为两位尚书互相攻击借口的虞衡这会儿可开心了,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这货本就是咸鱼一条,现在有人帮他把前期准备的事儿都喊了,他什么都不用操心,开心还来不及,哪会有什么心理阴影呢? 不得不说,胡巩两位尚书还是小瞧了虞衡的懒货程度。 他们没看出虞衡咸鱼的本质,秦首辅看出来了,还特地教导秦溶月,“虞衡那小子,瞧着机灵,实则最是惫懒不过的。日后你进了侯府,平日里只关心他的吃穿用度,偶尔同他谈谈政事也无不可。他是个心大的,也没有什么看不起女子的臭毛病,性情不错。只一点,别念叨让他上进。” 秦溶月听了这话后也懵了一瞬,呆呆地看着祖父,半晌才憋出一句,“他都已经是侯爷了,还要怎么上进?” 秦首辅:…… 嗐,咸鱼是咸鱼了点,运道是真好。旁人瞎操什么心呢? 而后,秦首辅就见他这个一向优雅大方的孙女露出了一个羞涩又期待的笑容,小声道:“他也没瞒我,跟我透露过不大想奋进的想法,我觉得很好。” 说完,秦溶月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秦首辅,极为认真道:“孙女是真的,觉得他极好。” 皇宫中近十年的殚精竭虑,秦溶月虽然游刃有余,却也难免会觉得心累。出宫后见了虞衡,方知原来天才还有另一种活法。不必愧疚于浪费了自身的天赋,该休息时就休息,松弛有度的生活,也是她所向往的。 秦首辅却有点无语,第一百次奇怪,虞衡那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第一回 见他孙女就问人诊不诊脉也就算了,还向他孙女透露过不求上进只想躺在功德簿上混日子的想法? 这要是寻常女子,心里得多郁闷呢? 虞衡根本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他就是这个性子,如果对着未来要相伴几十年的妻子还要装模作样,那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婚前冒充上进好青年,婚后啪叽恢复咸鱼原样,这他妈不是骗婚吗? 虞衡再没节操,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翻年后的上元节,虞衡将秦溶月约出来一同赏花灯。 这本就是未婚男女出门联络感情的好节日,虞衡和秦溶月婚事已定,约出来加深感情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两家父母都颇为上心。 沈氏只盼着儿女成亲后夫妻和睦,并不像其他婆母一样对儿媳妇心怀芥蒂,反而嘱咐虞衡要照顾好秦溶月,又怕虞衡还没开窍,糊里糊涂惹人生气,耳提面命将一堆注意事项灌进虞衡脑子里。 虞衡又不是真傻,婚事都定下来了还能委屈未来老婆?单身两辈子终于有了老婆,要说虞衡爱秦溶月爱得死去活来那肯定是开玩笑,但秦溶月在虞衡心里确实有不一样的地位。 为此,虞衡一路上对秦溶月很是贴心,一直分神注意护着她不说,还能迅速捕捉到她的情绪,就算她的表情眼神只有些许变化,虞衡都能知道她心里到底想要什么,为她赢下一盏绚丽至极的花灯。 到了侯府的游船上,虞衡亲自给秦溶月倒了杯茶,这才笑道:“娘说了,等我们成亲后,便分家。” 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婆媳关系可是千古难题,后世妻子不想和婆母同住,这会儿估摸着也是一样的心态。道理也很好懂,虞衡代入一下自己就明白了,他在侯府能吊儿郎当毫不注意形象瘫成饼,去了秦家,就算累成狗,也得在其他人面前维持住该有的优雅姿态。 秦溶月听了后眉头微蹙,能单独开府自然是好,但她刚进门就分家,是不是不太好? 虞衡自然知道她心中的顾忌,笑着向她解释,“这是爹娘早就商量好了的事,说我要是不搬出去,难免还是让人拿我当靖安侯的三公子看,而不是嘉秀侯。娘也很满意你,只说得让你受累,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对你好一点。” 秦溶月瞬间明白过来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下很是感激沈氏的开明,决定以后对婆母更要敬重三分,婆媳俩都是一心为虞衡着想的人,虞衡后来还真没碰上什么婆媳难题。 这会儿,虞衡见秦溶月满脸感动,忍不住一笑,正要说话,却不防船身忽而一阵剧烈的震荡,随侍在一旁的丫鬟小厮登时站不稳摔了一地,船上短暂的陷入了混乱之中。 虞衡抬眼望向外头那艘精致华丽的大船,眉头一皱,这是撞船了? 第61章 三合一 虞衡心里那个气啊,好不容易出来和未婚妻玩一把浪漫,气氛正好,突然冒出来搞事情的到底是哪个傻逼? 侯府这游船都快到岸边了,速度又慢,其他船的掌舵的,再怎么没长眼也不至于在这时候撞上来吧,现在发生撞船事故,还能不是对面那傻逼故意的? 这嚣张的作风,虞衡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对面那画舫里坐的是哪个傻逼。 见秦溶月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虞衡温言安慰了她几句,而后一脸怒气冲冲地跑去对面找那王八犊子算账。 秦溶月也知道这是对方故意撞上来的,心中同样恼怒,见虞衡已经快要登上对面的画舫,秦溶月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也抬脚跟了过去。 对方能坐这般华丽的画舫,想来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虞衡势单力孤,就算想找场子,也得多带几个护卫过去才叫人安心。 两位主子都过去了,船上其他人哪还有愣着的道理,垂头恭敬地跟在后头,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二愣子,竟敢撞他们的船。 虞衡上了对方的画舫后,直接进入舱中,果然就见到了齐王那张略带邪气的脸。 一个照面之下虞衡还有点愣,这玩意儿在王府几个月闭门不出,这会儿一见之下,模样倒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就是先前一直萦绕在他眉宇间的阴郁戾气消散了许多,虽然瞧着还是很高冷不好惹,但也没了先前那种阴森病态的感觉,勉强算是从神经病回归到了正常人的边缘范畴。 不过虞衡这会儿也没心思深究这傻逼的气质变化,见这玩意儿脸上还带着毫不当回事的笑意,虞衡脸上也挂上了客套又冰冷的笑容,还没等这傻逼开口,虞衡直接上前照着对方的脸就是一拳,而后压着对方打,边打边骂, “闲着没事装什么逼?这么喜欢撞撞撞,怎么没把你自己给撞死呢!要是觉得太闲了没事儿干,拿着你脖子上这玩意儿跑去寺庙敲钟也行,省得成天不事生产只会浪费粮食!” 齐王和齐王府的随侍婢女们都惊呆了。 尤其是齐王,先前他找过虞衡那么多次茬,虞衡都是四两拨千斤用言语弹压回来,明面上还是很客气的,从来就没有翻过脸。 就算上回去连州治水,齐王扬言要干掉虞衡,虞衡也没动手揍他来着。谁知道今天就跟他开个玩笑,这货竟然就不管不顾上来直接揍人呢? 齐王当即就被揍蒙了,老实说齐王从小到大真没挨过打,就算有时候惹怒了景隆帝,也是不痛不痒地关个禁闭,上回虞启昌借着治住他的由头对他下狠手也就算了,今天虞衡竟然连个理由都不扯,简单粗暴就动手,是不是太过分了? 回过神来后的齐王气到爆炸,把虞衡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奈何整个人被虞衡辖制住,一张俊脸贴在桌子上,都给压变形了,不管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虞衡的双手,只能对着虞衡放狠话,“你疯了不成,竟敢对本王动手?” “我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没数?这么想挨揍下回直接跟我说,别弄这些小手段。咱俩什么交情,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齐王觉得虞衡怕不是疯了,气得脖子上都爆出青筋了,怒道:“不就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吗,又没伤人!放手!再不放本王定然要你好看,你的爵位别想要了!” “我好怕哦。”虞衡翻了个白眼,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道,讥讽一声,“你尽管去找陛下告状,让陛下知道你是怎么被我压着打的?其他人我不知道,寿王和明王指定要在家放爆竹好生庆祝一番。至于爵位,就算现在丢了,王爷不会以为凭我的本事以后赚不回来吧?” 别说虞衡还有系统上回奖励给他的玉米没拿出来了,就算没有玉米,这回办的那个化肥厂,真做出化肥后,景隆帝就算现在把虞衡的爵位削了,到时候不也得还回来? 虞衡就没怕过。 齐王当即不吭声了,被虞衡讽刺这么大还只会告家长,齐王面子上也挂不住啊。再说了,如果只有景隆帝一个人知道他挨了打也就算了,好歹是亲父子,景隆帝总归是心疼他的。但被兄弟们知道这事儿齐王就不高兴了,坚决不能让自己高傲冷酷的形象沾上任何灰尘。 由此可见,天家这几个皇子间的兄弟情,都不能算是塑料做的了,那就是纸渣渣做的,风一吹啥都没剩下。 跟在秦溶月身后一起过来的侯府下人见了这场面也惊呆了,这这这……他们的三公子也不是这么冲动之人啊? 回过神来的众人赶紧劝架,又不敢上前,只能嘴上劝道:“三公子息怒。” 王府这边的下人也赶紧护主,“大胆!还不快放开王爷!” 秦溶月眼神在虞衡和齐王之间一扫,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制止了想要上前拉架的护卫。 虞衡想揍这糟心玩意儿很久了,这一通暴揍下来,心情都舒爽了不少,揍了个过瘾才收手。揍完后才大咧咧往齐王对面一坐,看着齐王嘴边微微的血迹,摇头点评道:“不青不肿的,比上回寿王的伤轻多了,都看不出来。” 齐王暗骂靖安侯父子果真是一脉相承的心黑手狠,打人专挑痛的地方下手,又不会留下伤痕,被打的人简直有苦难言。 听了虞衡这话,齐王便冷冷地瞪了虞衡一眼,阴测测道:“那你要不要尝尝被揍的肿一圈的滋味儿?” 虞衡果断摇头,敬谢不敏,顺嘴又扎了齐王一刀,“我可不像有些人,净干些欠揍的事!” 说完,虞衡偏头看向秦溶月,放缓了声音,招呼对方过来一道坐下,顺手擦了个果子递给对方。 齐王瞧着碍眼,又忍不住道:“本王不来上这么一出,怎么让你英雄救美,在秦家丫头面前显出你的男子气概来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虞衡客气一笑,“那真是太感谢王爷了,方才我把王爷一顿揍,想来更有男子气概了。” 齐王一噎,而后又道:“秦丫头在宫里住了那么多年,同暄和一道儿长大,也算是我半个妹妹了。怎么,见了大舅哥,就这态度?” “是吗?大舅子什么时候来了,我怎么看见?”虞衡故作惊诧地四下张望,一脸疑惑地问秦溶月。 秦溶月憋笑,十分配合虞衡,“大哥今天在家陪大嫂和侄儿们呢。你也歇歇,仔细手疼。” 齐王:……… 这就十分过分了。以往虞衡单独向他进行语言攻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来了个夫妻档? 可要点脸吧! 齐王顿时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没发作,只是厉声告诫下人,“刚才的事,都给本王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说漏嘴,本王便剥了他的皮!” 齐王神经病这么多年,自然积威甚重,此话一出,不单单是王府下人,就连虞衡这边的下人和护卫们也呼啦啦地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地表示自己绝对守口如瓶。 虞衡则轻笑一声,“王爷放心,我的人自然不会是那等多嘴多舌的。再说了,方才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对我也没好处。” 那倒是,别说虞衡今天揍的深受景隆帝宠爱的齐王,就算揍的是小透明明王,景隆帝也会动怒。天家尊严不可冒犯,齐王当街殴打寿王那是兄弟间的胡闹,虞衡殴打齐王那就不是这个说法了。 说实话,就算是齐王,都没想到虞衡今天会突然发疯。心下还纳闷呢,这家伙疯起来也跟自己不相上下啊,哪儿来的脸一直骂自己有病的? 虞衡则眉头一挑,眼中意思很明显:这不是你故意让我揍的?装什么无辜呢? 齐王冷笑一声,四下看了一眼,又板着一张脸对虞衡道:“看在靖安侯给本王献的解毒丸上,本王暂且放过你这一回,不同你计较。再有下回,本王定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虞衡毫不相让,阴阳怪气道:“原来我爹把解毒丸给了你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他了,浪费!” “现在后悔也迟了。”齐王眼皮一抬,得意道,“本王的毒已经解了,本想赏你点什么东西,谁知道你这么不识相,竟然敢对本王动手,那就滚吧!” 虞衡摇头惋惜,“可惜了我的药,竟然喂了你。” 这遗憾的口气,好像把药给齐王还不如喂狗。 虞衡气人的本事那是真不错,当年在江南思源书院,为了给萧蕴打掩护,虞衡可是以一己之力拉满了整个书院仇恨的离奇男子,至今江南还流传着文曲星舌战群儒的故事,当然,那会儿的思源书院,除了江弈然能让虞衡慎重对待外,其他都是虐菜,要虞衡来说,这故事干脆叫文曲星虐菜鸡更合适。 这会儿虞衡把拉仇恨的功夫露出来,哪怕知道虞衡这会儿是在配合他演戏,齐王都郁闷了个半死,恨不得将虞衡暴揍一顿。 嘲讽完齐王,虞衡余光四下一扫,又虚扶了秦溶月一把,起身后淡淡对齐王道:“虽然王爷对恩人的态度不怎么样,但还是恭喜王爷的毒得以解除,我等就不叨扰王爷了,告辞。哦,对了,游船的损失改日便送到王府,王爷任性撞坏了下官的船,总不至于赖账不赔吧?” 齐王本就是个性子不好的,听了虞衡这话后能忍住没让人将虞衡当场扔进湖里喂鱼就已经算是克制了,闻言只是冷笑一声,阴沉道:“就那么点银子,本王还能少了你的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靖安侯府入不敷出了呢,这点银子都要斤斤计较。另外,别跟本王提什么恩人,虞启昌不配!” 虞衡霍的转头,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似乎有火花闪现,船内气氛十分凝重,战事一触即发。 还是秦溶月笑着抬头看向虞衡,柔声道:“我的花灯还在船上,过来这么久,下人若是不尽心看着,摔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虞衡当即笑道:“便是摔坏了,我再送你一盏便是,用不着这般在意。” 二人这一来一往,倒是将船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态势缓和了下来,虞衡顺势护着秦溶月离开,看都没看齐王一眼。 齐王则冷嗤一声,“果然一门双侯就是非同凡响,先前再温和谦逊,这会儿也骨头轻了,一朝得志便猖狂,可笑。” 虞衡已经走远了,并未听到这话,齐王也不在意,似乎是怒气还未全消,冷冷地看着王府的一众护卫,漠然道:“护主都不会的废物,回去自行领罚。” 护卫低头恭敬称是。 另一边,虞衡顺利将秦溶月送至秦府,心中很是抱歉,“今日是我疏忽,让你受惊了。” 老实说秦溶月先前撞船的时候没吓着,亲眼见到虞衡按住齐王一通爆锤的时候才是真吓到了,这会儿却对着虞衡眨眨眼,一脸笑意道:“撞船又不是你能预料到的,再说,能看上一出好戏,更好不过。” 见虞衡微微诧异地张大了眼睛,秦溶月又是一笑,凑近虞衡身边,压低了嗓音道:“原来你和齐王的关系并不像传言那般恶劣呀,或者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虞衡微微挑眉,看向秦溶月的目光中终于多出几分审视,“你是怎么发现的?” “也不是什么难事。”秦溶月微微一笑,“你一向稳重,并不是冲动行事之人。以你的行事手段,即便是齐王再欠揍,你应该也有其他收拾他的办法,比亲自动手强多了。就算是拿我做借口,冲冠一怒为红颜好了,那后面你和齐王的话,虽句句针锋相对,却都在撇清双方关系,址在交恶。这么一想,倒是我背了锅。” “再者,齐王那人,真发作起来是不管不顾的,你让他丢了大脸,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他疯起来杀人灭口都有可能。不瞒你说,齐王对靖安侯府的仇恨,我也知道一点。” 虞衡赞赏地看着秦溶月,轻轻鼓掌,“只凭这一些线索就能猜出来缘由,你果然聪明。” “毕竟是侯夫人一眼就看中的儿媳妇,没给你丢脸吧?”秦溶月眨眨眼,目中满是狡黠,还带了些许自得之色。 虞衡连连点头,“当然满意,这可是个大惊喜。” 能迅速想明白这么多事,秦溶月必然不是简单的闺阁女子。头脑之机敏聪颖,不在众多优秀男子之下,只可惜大宣风气再开放,也没有女子从政主事的先例,否则的话,以秦溶月这份聪慧,朝堂也是混得的。 秦溶月则接着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虞衡也笑,“嘉秀侯府有你这么个侯夫人,我也不用费心内宅之事了。以后,外头有什么事我也不瞒你。” 秦溶月一愣,就见虞衡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差点将她的发髻给揉乱,声音很是柔和,“自来夫妻一体,我也从不认为女子就比男子差什么。以后家中大小事,咱们都商量着来,外头的事我也不瞒你。所以,你日后也别再拿话探我了。” 秦溶月抿唇一笑,目中异彩连连,“他们说得对,我果然是京城最好命的姑娘。” 不然的话,怎么会有幸定下这么好的一个如意郎君? 虞衡闻言,双手抱胸,故作得意之状:“那是自然,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秦溶月噗嗤一笑,嗔了虞衡一眼,径自下了马车,进秦府去了。 虞衡回府后,沈氏还过来探他的口风来着,就想知道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儿相处的到底如何。 虞衡自然捡好的说,齐王那段省去不提,还故意向沈氏嘚瑟,“放心吧娘,秦姑娘今儿可高兴了,送她回秦府时她还偷偷跟我说她命好呢,这不是在夸我?她要是命不好,能碰上我这么个样样都出挑的夫君?” 其实沈氏心里也有点这样的想法,但是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奇怪,她夸虞衡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但虞衡自卖自夸起来,那又变了味儿了,再配上虞衡那一脸臭屁的神情,沈氏当即觉得自己儿子好像也不是没有缺点的,瞧这样,不是挺傻缺的? 这么一想,沈氏又觉得秦溶月更加可爱几分,倒也把心里这一点点小心思给去了。 系统简直大开眼界,忍不住感慨道: 【没想到宿主虽然单身了两辈子,竟然在处理婆媳关系上还挺有一手?】 虞衡得意,“那可不,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我的理论经验丰富着呢,这不,略一施展就显出了我的本事?” 反正两头夸两头瞒就对了。 却不妨系统幽幽叹了一口气,而后放了大招: 【宿主上辈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竟然还有空关心婆媳关系?果然是闲的,让人心疼。】 虞衡:……… 淦,现在想办法把这傻逼系统给干掉还来得及吗? 到虞启昌那儿,虞衡就没瞒着他把齐王给揍了这事儿,仔细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还道:“齐王吃了解毒丸后,身上的毒确实解了大半。我揍他的时候摸了他的脉,很是平常,与常人无异。我身边那几个随从,还得劳烦爹费心差人暗中盯着,当初连州之事,明王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怕是我身边的人也不干净。” 虞启昌冷着脸点头,语气中满是对这帮吃里扒外的东西的愤怒,“侯府哪里亏待过他们,竟然敢叛主!” 也难怪虞启昌愤怒,上回虞衡去连州,明面上是孤身前去和齐王汇合的,实则虞启昌还是派了人暗中保护虞衡。 派去保护虞衡的护卫,大多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还是虞启昌的心腹。被心腹背叛,任谁都会怒不可遏,相比之下,虞衡还算克制了。 虞衡则冷静道:“真相还未查明之前,也不能确定是他们中有人当了叛徒。但如果真的是这几人出了问题,那么爹就更该好好筛一遍身边的人。说句危言耸听的话,若是他们一开始就是别人安插过来的钉子呢?别忘了,当年淑妃收到的那封信,还把爹也扯了进来。” 为此还让侯府招来了齐王这个神经病,虞衡也险些在那神经病手上吃亏。说实话,要不是事情牵涉了靖安侯府,虞衡都不想和齐王联手合作临时演上这么一出戏。 当然,揍齐王的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如果齐王下次还愿意像今天一样挨上自己一顿揍,也不是不可以再合作一回。 虞启昌同样眉头紧锁,思忖片刻才道:“放心,我会将此事彻查到底。就算是边疆那边,我也会查个清楚。” 说完正事,虞启昌又瞟了虞衡的右手一眼,笑道:“能揍齐王一顿,你也算出了口气。不过你也别想着下次了,那小子是听到了真相,知道上次在连州时是他没理,这次才让你揍一顿出气的,想再有下次怕是不可能了。” 虞衡哪能不知道这点,听了这话也是一笑,“我知道,所以揍他时也没手软。” 那家伙在连州时口口声声要自己的命,这回逮着机会不好好回敬他一番,虞衡就白跟着空间大佬学了那么久的功夫了。 反正这一通暴揍下来,齐王怎么也得疼个七八天吧,虞衡那会儿也提心吊胆了七八天,就当扯平了。 熊孩子就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 当然,虞衡还巴不得有人把齐王挨打的消息泄露出去,下了这么大的饵,鱼不上钩就没意思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风平浪静,除了齐王再次闭门不出之外,京中也没什么新鲜事。 倒是展平旌近来一脸喜色,好像碰上什么大好事似的,时不时还低头傻笑,一看就是愣头青情窦初开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泛着恋爱的酸臭味。 虞衡对这些小八卦还挺感兴趣,闻言私下戳戳展平旌,悄悄向他打听,“你这是好事近了?” 展平旌笑出一脸喜气,“我表姐终于和离了!” 虞衡:???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虞衡赶紧四下张望一番,确认周围没人后,又忍不住道:“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样的探花郎啊!” 谁能想到这死傲娇心里惦记的是有夫之妇呢?怪不得这几年不管展夫人怎么向他介绍姑娘他都不同意,原来是心里有人了啊。就是这人吧,好像有点不大合适。 虞衡心里怪怪的,想着展平旌的性子,又觉得其中还有隐情,稳了稳心神小声问道:“想必是你表姐那前夫有什么不妥吧?” “那狗东西竟敢宠妾灭妻,差点将我表姐的命都给折腾没了。夫妻做成了仇人,两家索性撕破了脸,好生闹了一场。现在那蠢货一家都进大牢蹲着了呢。一帮子蠢货,真以为杀人不犯法吗?” 对于人渣,就该人道毁灭。虞衡点头附和,“一家子烂了心肝的玩意儿,死有余辜。就是你的心意……” 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摆脱渣男,皮都脱了一层,伤得不轻。展平旌自己对他表姐有心,他母亲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能同意这事儿?要虞衡说,展平旌要是搞不定他娘,就别动这个心思,否则那姑娘不就是从一个火炕跳到另一个火坑了吗? 出乎虞衡的意料,以往还显得有些幼稚的展平旌在这事儿显露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从容应对道:“表姐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如今也算是翅膀硬了,我娘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将我看得死死的。真要能成,后面官员铨选,我就谋个外放的差事,带着表姐离京在外待上几年。若是回京后还闹,分家便是。我不是长子,分出去后自然就轻松了。” 说到这事儿,展平旌又抬头看了虞衡一眼,挑眉道:“你那嘉秀侯府也建得差不多了,估摸着等你大婚后就要住进去了吧?” 虞衡也不否认,只是笑道:“那你可得多备一份礼了。不过世事难料,说不准你的大喜之日还在我前面呢。” 展平旌这般有担当,展家父母定然拗不过他,妥协也是迟早的事。不过让父母妥协的办法多了去了,干嘛硬刚呢? 虞衡最不缺鬼主意,眨眼间就想出来好几个缺德的法子,还喜滋滋地为展平旌出谋划策,“伯父伯母不同意也好办,你找你和尚或道士,看上去就满脸慈悲仙风道骨的那种,然后装一场病,再让找来的神棍登门算算八字,只说你和你表姐天作之合,有她在就能让你身子好转。你爹娘要是不同意,你又麻溜躺回去,两三次下来,他们肯定会点头。” 这办法馊是馊了点,却是真的管用。展平旌这坑爹货一听,眼睛都亮了,还顺道升了个级,“还能让表姐那边姿态高一点不松口,这样一来,我娘定然是要低头请表姐进门的,自然不会拿她二嫁说事。” 虞衡就觉得吧,展家夫妻这儿子真是白养了,坑爹坑得那叫一个毫不留情。 【宿主也没好到哪儿去,你干过的坑爹事比展平旌多了去了,哪儿来的脸吐槽人家展平旌呢?】 这倒也是,虞衡讪讪一笑,又理直气壮甩锅,“孩子生下来,不就是为了坑爹的吗?” 系统:……… 虞启昌听了这话怕是想把你塞回沈氏肚子里。 虞衡还真没说错,展平旌的婚事竟然还真办在了他前面。这家伙回去后一通骚操作,装病装得出神入化,全然一副马上就要嗝屁的样子,吓得展家父母哪还顾忌那么多,赶紧听大师的话,为两人张罗了婚事。 虞衡还给展平旌当了回傧相,看着对方傻到冒泡幸福得不得了的表情,对自己的婚事也多了几分期待。 展平旌的婚事也就比虞衡早上一个多月,那会儿正值全民种红薯大热潮。去年的红薯收成那么好,今年的红薯便人人有份,朝廷卖八文钱一斤,转眼就被狂热的老百姓一抢而空。好在胡尚书听了虞衡的话,来了个限购,否则的话,怕是还会有人买不到,这种情况下,有人钻空子搞黄牛赚差价也不是不可能。 多大的生意啊,百姓们去年亲眼见证了红薯产量的奇迹,哪还有不信的,自打去年挖了红薯后就开始攒钱,又摸不准朝廷会卖多少价,觉得这神物怕是要价不低,一家人很是过了段勒紧裤腰带的日子,就等着朝廷卖红薯这一天。 结果,他们果然是碰到了世上最仁爱的帝王,红薯的价格竟然那么良心。百姓们又不懂规划,就想着这好东西买的越多越好,拍出银子就疯狂买买买,要不是有限购令,后面排队的能和前面的打起来。 当然,每家都买到红薯后,百姓们又恢复了和乐融融的模样,头一回种红薯的觉得今年都多出许多指望来,每天往红薯地里跑八百回。 这红薯也确实是个宝,除了泥里的红薯能吃外,长在外头的红薯藤也能吃。红薯藤堪堪覆盖地面后,很是鲜嫩,掐上一把回家,煮着吃吵着吃都行,若是有那奢侈点的人家,略放点猪油膏,仔细将红薯藤和叶都炒了,那味道哟,好的能叫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后期的红薯藤太老,不好吃,也能摘下喂猪喂鸡等牲畜,都是好吃食。当然,大多数人家还是舍不得,都是过惯苦日子的人,不好吃就不好吃,能垫饱肚子就行,拿红薯藤去喂猪的,倒是少数。 等到虞衡成亲时,百姓们已经摘过一茬红薯藤了。 听闻今天是小侯爷的大喜之日,京城的百姓早早就起床来到路边占个好位置,就想亲口给小侯爷送上一句祝福。不只是京城的百姓,京城周围的百姓,但凡听说了这事儿的,都提前算好了时辰,天不亮就爬起来开始赶路,来到城门口时,城门还没开,门口倒聚了许多人,放眼望去人头攒动,比平常进城的人多了去了。 再仔细一看,大伙儿的打扮也差不多,有临近村认识的还聊上了,“你也是来恭贺小侯爷的?” 这一问,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了,“巧了,我们也是来看小侯爷成婚的。” “我们村里的精壮来了大半,离得远,昨儿夜里就开始赶路了,就想看小侯爷一眼。新郎官的大红袍穿上,指定俊俏!” “这还用你说,谁不知道小侯爷可是文曲星下凡,出了名的俊俏。这么好的人,接下来肯定顺顺当当的,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对,这话吉利!小侯爷这等大好人,合该这样。这么着吧,咱们待会儿站在一块儿,等小侯爷骑着马经过咱们面前时,咱们就一起喊,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其他人听着都觉得好,他们庄稼人也没啥好东西,巴巴送点地里的粮食估摸着人家也看不上,怕是连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但是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位给他们带来红薯的小侯爷,想让对方知道他们这份心意。刚才这人的建议,委实是提到他们心坎上了。 虞衡还不知道城门口多了一大群特地赶过来为他送祝福的老乡们,他这会儿也被沈氏揪了起来,仔细穿了新郎官的喜服,系好腰带,挂上玉佩,又仔细将头发梳成髻,用镂空金冠挽了,再插上玉簪。 虞衡穿戴好后,沈氏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再三确认他身上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满意地一点头,“我儿子这样貌,你们这场婚事,得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好几年。” 便是颇为自得的沈氏都不知道,她挂心的小儿子的婚事,哪里只让百姓津津乐道几年,而是被史官记了一笔,几百年,上千年,一直这么传了下去,成为他儿子传奇人生中的一个温馨片段。史笔从来刻薄如刀,但在面对这位传奇的相爷时,似乎也温柔了几分,那寥寥几笔中的脉脉温情,更令人动容。 虞衡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婚事还会被史官记上一笔,这会儿他的心情的也颇为忐忑。两辈子第一回 娶媳妇儿,能不紧张么? 给他做傧相的除了萧蕴外,剩下三个都是从亲朋家邀过来的。没办法,他们这帮人,除了萧蕴这个隐形人外,就属虞衡成婚晚,其他人都成亲了,也不好来给虞衡做傧相。 吉时到了后,靖安侯府门口爆竹声不断,而后侯府大门缓缓打开,虞衡一行人神采飞扬大步流星而来,潇洒翻身上马,端的是少年风流,俊逸非凡。 出了侯府这条街,进入朱雀大街后,骑在马背上的虞衡突然就有点懵,京城的百姓这么多的吗,还都来看他的热闹? 正纳闷间,虞衡就听见人群齐刷刷大喊,“祝小侯爷新婚大喜,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声音一浪接一浪,虞衡惊讶地望去,就见这帮人脸色黝黑,双手粗糙,指关节都比一般人粗上几分,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庄稼人。 虞衡也不是傻的,当即就明白了过来这帮人的身份,一时间不由眼眶微热。 第62章 三合一 这一路上,虞衡见到了许许多多特地赶来为他道贺的农户,从靖安侯府一直到秦府,路两边都站满了人,还特有纪律,一阵一阵地说着贺词。 京城百姓都傻了,老实说他们也感激虞衡来着,但还真没想过这样的套路。自觉生活在大宣顶级城市的百姓们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好歹咱们也是天子脚下的人物,怎么论起套路来还不如外边的泥腿子? 京城百姓莫名有种自己输了的感觉,当即也呼朋唤友,大声给虞衡来了一波庆祝。 道路两边的好位置都被农户们给占了,他们挤不进去,但没关系,还有二楼啊。 于是虞衡就见道路两旁二楼的窗户齐刷刷打开,一帮人挤在窗户那儿朝着他吼,大声向他道喜。那热闹程度,和他先前打马游街时也不差什么。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京城最别致的一场婚礼了。 虞衡愈发感动,目光柔和地朝人群望去,对上的就是农户们诚挚感激的目光,一时间更是倍觉温暖,只不过眼下正在迎亲路上,他这个新郎官必须稳住,虞衡愣是硬生生地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却在脑海中对系统疯狂输出,“啊啊啊啊啊狗逼系统我再也不骂你辣鸡了,你狗是狗了点,但是真的管用!” 系统:……… 谢谢,并没有感觉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却不防虞衡突然对他煽情道:“看看,这么多百姓不辞辛苦大老远赶路就为了给我道声贺,其实就是想表达他们对我的感激。这份感激,论起功劳来,大部分都是你的啊!看到了吗,系统,他们都是为你而来的。这份感激也是给你的!” 系统一时间也心情复杂,半晌才开口道: 【要你多嘴,骑你的马,迎你的亲!】 只是语气明显不自然。 虞衡自然不会错过系统这一瞬间的不自在,理直气壮地继续向他要奖励,“看看,百姓们这份心意多么难得!为着这份真挚的感情,你是不是也该大方点,给个奖励?我看土豆就很好!” 【土豆土豆,天天惦记着土豆,干脆把你的脑袋也变成土豆得了!】 虞衡脸上的笑意渐淡,缓缓开口道:“这个阵势,往上数个几百年也没有过吧,我又这么优秀,先前的红薯肯定让史官在史书上记了一笔,如今农户特地进京为我道贺,缘由也在红薯,想来史官应该不会吝啬笔墨,再记上一笔吧。” 系统装死。 虞衡则冷笑一声,接着开口道:“我可记得某个辣鸡系统一开始缠上我时,天天嚷嚷着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怎么,这个还不算名垂青史?我的奖励拿来!” 想吞劳资的奖励,想得还挺美! 系统无奈,【现在红薯才刚种下,玉米都还没拿出来,你又要土豆,这么多产量大户一股脑冒出来,百姓的地也有限,再缓个几年不是更好?】 “缓归缓,奖励不能延迟。我就不能自己在空间先种几回?反正你休想私吞的我的奖励。”虞衡分毫不让,一副辣鸡别想占我便宜的嘴脸。 系统对虞衡这翻脸不认账的狗脾气也是服了,有事好系统,没事辣鸡狗逼,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渣男,让系统唾弃一万年。 不料虞衡却不干了,“什么渣男?好好说话!我这么个遵纪守法道德底线高又前途一片光明的五好青年,哪里渣了?对老婆,我可是十分爱护的!” 系统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的吐槽给说了出来,对虞衡自称五好青年之事颇觉恶心,冷笑道: 【这年头儿,咸鱼都能自称五好青年了?真是辱五好青年了。】 但系统也是嘴硬,事实上虞衡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出身才华抛在一边不谈,这货身边干净得过分,伺候他的丫鬟他从来不起别的心思,去年沈氏玩笑般要给他送两个通房让他知晓人事,也被这小子给拒绝了。比起绝大多数通房小妾都不缺的公子哥,虞衡对女色这方面,完全是干净得过分了。这会儿系统骂他渣男,确实有点站不住脚。 但谁让这货不渣女孩子渣系统呢,对系统来说,虞衡就是个渣男,没毛病。 虞衡:……… 行吧,随你高兴。 迎亲的队伍一句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地来到了秦府门口。 虞衡一眼就看到了年纪尚轻的几个小舅子,外加一帮斗志昂扬的年轻小伙,应该是秦家的亲朋,被他的大小舅子们拉过来给他制造娶妻难关的。 虞衡也是嫁过亲姐和表姐的人,这个套路他可熟悉了,苏熙沈修和周烨,哪个没在他手里吃过亏。 这不就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嘛,沈修和周烨竟然混进了秦家的队伍,虽然没站在前面露脸,但虞衡多了解这俩货的腹黑啊,尤其是沈修,坏点子多了去了,想来是先前娶妻时被自己折腾得太狠,这会儿故意给秦家那边出主意找场子呢。 虞衡看着沈修和周烨看好戏的目光,心中暗道看来过段时间要去他们府上拜访拜访,告诉一下两位表姐一些奇奇怪怪的御夫手段了。 秦家也是书香世家,家中大多都走文官路子,原本虞衡觉得斗起文来自己应该稳赢不输,毕竟这头一关打头的都是同辈,不是虞衡吹,京城里头和他同辈的,就没一个比他更优秀的。虞衡先前还真没太过重视这事儿。 也不是虞衡托大,这家伙文方面都不用说了,六元及第真不是虚的,就算论起武来,也是能和萧蕴这等武学奇才五五开的家伙。 文和武都达到一定高度了,应付一帮同龄人甚至是年纪比他更小的家伙,那基本就相当于虐菜。 但是沈修和周烨冒了出来,联系到这俩货的腹黑,再回想一下自己先前整蛊他们的那些招数,虞衡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秦府这大门,怕是不好进。 果不其然,文斗完后换武斗,虞衡应对的还算轻松,本以为可以过关了,就见他小舅子,大名秦昭的家伙,一脸笑意朝着身后招了招手,又转过来笑眯眯地看向虞衡,不怀好意道:“我们这关暂且算你过了,接下来这关过了,才算真的过关,咱们兄弟立马把门打开。” 虞衡往他身后瞅了瞅,却没看到人,这家伙身后的人太多,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刚刚是向谁招手。 虞衡还在琢磨呢,就听见秦昭接着笑呵呵地解释,“当然,这一关也不难,只要姐夫你答几个简单的问题罢了。” 其他人听着还挺好玩,虞衡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忍不住朝沈修那边望了一眼,果不其然在这家伙的脸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笑意。 虞衡心中顿时叹了口气,瞬间回想起当初自己给沈修他们准备的灵魂拷问,忍不住摇头,这家伙下手可真狠,当初自己还是把这灵魂拷问放在了最后一关呢,都是当着新娘的面问的,这货倒好,第一关就上了王炸,真是心黑手狠。 系统也是乐见虞衡吃瘪倒霉的,见虞衡这样当即笑道: 【这就叫报应,谁让你当年这么折腾别人呢,这会儿人家报复回来,你也只能忍着。咋滴,大好日子你还能翻脸不成?】 那是当然不行的。 虞衡虽然内心戏这么多,面上还是维持着优雅贵公子的形象,风度翩翩地应了秦昭的要求。 秦昭也不含糊,右脚往旁边踏了一步,露出了他身后的小豆丁。 小家伙大概三四岁的年纪,被养得白白胖胖,就跟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似的,努力板着一张脸做出严肃的表情,却不知道这表情放在他这张包子脸上格外喜感,瞧着就让人忍俊不禁。 也不知道先前被灌输了什么思想,小家伙看向虞衡的眼神十分气愤,鉴于两人的身高差有点大,小家伙仰着脸很是费劲儿,又觉得不能输了气势,学着他祖父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看着虞衡,偏偏一张嘴,却是奶声奶气的声音,“婚后对不对我姑姑好?” 虞衡果断点头,“当然对她好!” 小家伙不依不饶,“好到什么份儿上?” 这范围就广了去了,其他人的兴趣也被吊了起来,全都笑呵呵地看着虞衡,等着他到底怎么回答。 虞衡无奈地看了小家伙一眼,故作沉思道:“好到……好到她不管要吃什么我都给?” 秦溶月跟虞衡提过这位胖侄子,生来馋嘴,见了什么都想往嘴里塞,不然也不能把自己喂成这个体型。只不过前段时间小病一场,被拘着不让乱吃东西,这会儿正委屈呢。 众人顿时嘘声一片,都说虞衡讨巧。 小家伙却很是满意,他对好到什么份儿上也没概念,但小孩子思路从来都是以自己出发,对小家伙而言,谁要是像虞衡说的那样,他想吃什么对方就给他什么,那对方肯定就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了。一时间小家伙竟然还对马上就要出门的姑姑生出了几分羡慕,原来嫁人还有这个好处吗?那他也想嫁人。 小家伙松口点头了,秦昭他们却不干了,又嚷嚷起来,“糊弄小孩不算啊,说点正经的!” 虞衡也知道他们就是故意为难自己,也是为了婚事多点热闹,这情况下太绷着也不行,虞衡双手一摊,微微叹了口气,一副被小舅子折腾得十分无奈的模样,接着笑道:“嗯……那以后,她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她让我赶狗我绝不撵鸡。钱袋上交,不存私房?” 众人一时间也没想到虞衡会说出这话来,顿时哄堂大笑,乐完后还有人大声起哄,“赶紧的,把新郎官这话给记下来,写在纸上交给新娘子,问问新娘子满不满意!” 虞衡平常出门也只是跟好友相聚,老实说秦家这边的亲戚他并不熟悉,先前还觉得虞衡六元及第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以为他架子太高,不大好相处,没想到虞衡语出惊人,并无骄娇之气,倒让人平生许多好感。 小家伙不明白大伙儿为什么发笑,见众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也跟着笑了一回,复又想起来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赶紧又绷紧脸,严肃地看着虞衡,认真道:“最后一个问题,日后家中之事,到底听谁的?” 这问题其实要糊弄过去也很简单,说一句听新娘子的让人笑笑也就过去了。实则男主外女主内,夫为妻纲,家中大事听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活跃气氛嘛,太中规中矩也没什么意思,就要反转才好玩。虞衡当即一笑,故作为难道,“这……打个商量,给我留点一家之主的脸面?小事听她的,大事听我的?” 在秦昭等人还未开口表达不满时,虞衡又迅速道:“当然,家中无大事。” 哄——人群又笑开了,一个个乐得直拍大腿,眼泪都笑出来了,狂笑道:“好一个家中无大事!哈哈哈哈……” 秦昭也憋不住笑开了,高高兴兴地让开,做了个请的姿势,温声笑道:“第一关过了,姐夫,请吧!” 这声姐夫,倒是叫得真心实意。 虞衡笑着看了他一眼,大方向他道了声谢,秦昭则低声道:“对我姐好一点,要是敢欺负她,即便我文武都不如你,拼了命也得让你脱层皮!” 虞衡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那等贪花好色不懂体贴的,既然诚心求娶你姐,就不会怠慢她。” 秦昭一想也是,面前这人还真没什么大毛病,据说上回封侯时,御史想弹劾他都没挑出毛病,是比京城其他人强得多。 虞衡不知道的是,他们在门口这一顿折腾,全都有人跑去秦溶月闺房惟妙惟肖地复述一遍。这会儿闺房内也是一片笑声,都说往常竟不知道嘉秀侯也是个促狭人,纷纷拿话打趣秦溶月,心中却难掩羡慕。 一个男人能这般放下身段,话里话外都是由妻子当家做主的做派,哪家女子能不动容呢? 也就是虞衡自己实力足够强悍,公认的有能耐,换个人这么说,准保被人嘲笑惧内。当然,换个人想来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有损他们男子气概的话。 说也奇怪,虞衡虽然武将之家出身,但在一直是一副温文尔雅贵公子的模样,加上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温和的气质,其实是不太符合这会儿主流对男子气概的认定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倒颇有几分小白脸的感觉。 但所有人都觉得虞衡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即便说出刚才那番将自己放在低位的话,众人也只觉得他风趣幽默,并不曾诟病他没有男子气概。 想来是虞衡的战绩足够彪悍,文曲星人设不崩,所以他瞎瘠薄扯也没人在意。 系统是知道虞衡尿性的,当即问虞衡: 【你还真打算这么干啊?】 “为什么不?”虞衡扬眉,“秦溶月多好的管理型人才,处理庶务的一把好手,不让她管才是浪费人才吧?” “再说了,我爹娘不是打算等我成亲后就把我分出去,嘉秀侯府大大小小的事交给秦溶月来打理还不好?她政治素养也不差,为什么不能好好沟通呢?我又不打算像其他士大夫一样把老婆当成老妈子。那多累啊。” 系统:……… 果然,咸鱼还是咸鱼,就算成了亲,也是一条脱单的咸鱼,并没有想翻身的意向。 出乎虞衡的意料,接下来的关卡并不难,像是把所有刁钻的花样都放在门口的第一关似的,接下来虞衡迎亲的路上完全没有碰上任何有难度的题,一路顺顺利利地来到了秦溶月院子外,连作好几首梳妆诗却扇诗才见着人。 对方一身凤冠霞帔,衣裳上的凤凰拖着长长艳丽的尾羽,几欲从衣服上飞出来,可见绣娘的手艺是如何巧夺天工。只可惜秦溶月那张艳冠群芳的脸被红盖头遮住了,不然,配上这一袭盛装,也不知该是如何倾国倾城。 众人闹着让虞衡将今天作的诗全都写下来,虞衡也配合得很,提笔一挥便笔走龙蛇,将今日所做的二十首一一写下,顺道还盖了个私人印章。众人这才放过他们,让虞衡顺利接走了新娘子。 虞衡牵着红袍,想着身后的秦溶月日后一身荣辱皆系己身,心中便是一软,拜别秦父秦母时,虞衡明显听到了盖头下秦溶月的低泣声,心中更为爱怜,转身离去时,趁着秦溶月被秦家嫡长孙秦晰背上背时,低声安慰了她一句,“两家离得不远,日后我多陪你回来。” 秦晰讶异地看了虞衡一眼,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对他的态度比秦昭好多了。 秦溶月作为秦家长房的嫡长女,又在宫中待了近十年,深得太后皇后等一众娘娘的喜爱,她的嫁妆自然就不会差。 但哪怕是有心理准备,众人都被秦溶月的嫁妆惊了一回。打头的几担全是宫里赏的,萧太后景隆帝皇后嫔妃都有,又有诸位公主给的添妆,光是这一样样的来头就足以让人津津乐道好几年,排场比前几年虞娇出嫁有过之而无不及,打头的嫁妆已经进了侯府,后面的还没出秦府,真正的十里红妆,让京中女子好生羡慕。 不过今日最值得说道的显然不是秦溶月的嫁妆,而是道路两旁的农户。 沈氏那边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听了此事后还是让人赶紧备上几担回礼,赶去给农户们发一份。照沈氏的说法,人家大老远赶过来就为了送声祝福,这份心意已然不是钱财能评估的。沐老夫人心软,又添了一点,是以农户们在看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俊美的小侯爷顺利将妻子迎娶进门后,都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好好同乡亲们说道说道。见识过这等盛况,足够他们吹上一辈子了,关键是这事儿有脸面,小侯爷也看清楚他们的脸了呢! 却没想到,他们都出了城门了,靖安侯府的下人们吭哧吭哧挑了好几担东西追了出来,将他们拦下,一人发了一份用红纸包着,红绳绑着的小包,说是侯府给的喜礼,大老远过来一趟,沾沾喜气。 说实话农户们没想过自己还会有收到侯府礼物的那一天,他们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要,小侯爷给他们带来了这么多的好处,他们怎么还能要侯府的东西呢?但是一听后面那半段,说是沾沾小侯爷的喜气,农户们又心动了,文曲星的喜气啊……是想沾沾呢。 侯府下人心里多灵巧,嘴皮子也是一等一的,老实憨厚的农户们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没说几句他们就晕乎乎地接了,回家的路上都跟踩在云端上一般,轻飘飘地回到了家。 家人一见他们手里提的东西还纳闷呢,一听这是侯府给的,当即兴奋地打开一看,里头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精致点心,还有两块糖,这可都是稀罕物。 这年头儿糖价本就卖得贵,寻常人家根本就舍不得买,也就过年的时候咬咬牙称上一点,那都要念叨许久,翻来覆去心疼得睡不着觉的。这会儿侯府的回礼中竟然还有糖,虽然只有两块,但进城的农户那么多人呢,每人一包,也不知道侯府给出去多少银子。 有孩子嚷嚷着要吃点心吃糖,大人们将孩子哄到一边去,捏了小半块糖泡在水里,每个孩子一小碗,喜得孩子们捧着碗就跟捧着宝贝似的,小口小口抿,时不时还砸吧砸吧嘴,简直比过年还开心,“糖真的好甜啊!好喝!” 大人们看了既高兴又心酸,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向他们解释道:“是呢,这都是沾了小侯爷的光。你们吃了小侯爷的喜糖,要是能染上一点小侯爷的聪明就好了。” “是那个找到红薯的小侯爷吗?”小孩子们尚且不知大人心中的复杂念头,天真地憧憬道,“小侯爷真是个大好人,要是以后我们每个月都有糖水喝就好了!” 大人们不由失笑,想想家里种着的几亩红薯,心中又生出无限的希望,语气也满是憧憬,“会的,等收成好了,就给你们买糖吃。” “这么精贵的东西哪能随便买?要我说,收成好了,咱们攒攒银子,将孩子送去学堂,看看能不能有个开窍的。便是考不上功名,会识字算术,去城里谋个账房管事的活计也不错,不比咱们在地里刨食强?” “说的也是,明年就把狗蛋送去张秀才那儿试试,有天分就念书,没那个天分的,就回家种地,让他弟弟再去试试。” 正抱着碗幸福喝糖水的狗蛋眨了眨眼,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念书,他可知道,小侯爷念书非常厉害,还考中状元了。反正在所有人心里小侯爷就是近年来最好的大好人,他也想像小侯爷一样,当一个被所有人夸赞的大好人呢。 不少人家都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可以预见,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各大私塾生源爆满的模样了。 ======================== 虞衡顺利将媳妇儿娶回了家,在喜娘的吉利话中拿过喜秤上的喜杆,将秦溶月的盖头挑了起来。秦溶月那张闭月羞花的脸就这么显露在众人面前,虞衡发誓,他听见了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显然是被秦溶月的外貌惊艳得不轻。 有好事者当即打趣起哄,“小侯爷好福气,娶了这么个美娇娘!” 虞衡回头笑骂一句,“那是自然,行了,内子害羞,你们别瞎起哄,待会儿我陪你们好好喝一杯!” “那可好!今儿个大家伙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端看你的酒量如何了!” 虞衡也不恼,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又对着秦溶月一笑,拿过盘子里的交杯酒,同秦溶月喝了。 喜婆乐呵呵地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剪了他二人一缕头发,打了结放在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香囊中,压在他们的枕头下,嘴里还道:“结发夫妻,白首不离,琴瑟和鸣,儿孙满堂。” 虞衡心中一动,同秦溶月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未来的期盼。 虞衡还得出去宴客,低声嘱咐了秦溶月几句,又拜托虞娇好生照拂秦溶月,换来虞娇的嘲笑,“先前为你说亲你怎么都不肯松嘴,这回还不是栽进去了!放心吧,你的心肝就交给我了,新嫁娘的不便,我当然知道,一准替你将人照顾好了!” 虞衡无奈,“我就这么一句话,倒惹来你这么一连串,可饶了我吧。” 虞娇笑着将他推去前厅,自己则笑眯眯地进了新房,想在弟妹面前倒一点弟弟的糗事。 结果一进门,好家伙,大嫂大着肚子也来陪新渡了。虞娇再想看弟弟的乐子,也得收敛一点。正巧沈氏又让人送了热汤点心过来,虞娇和陆菱也是性子爽朗的,当即就着热汤点心和瓜果,同秦溶月闲聊起来,气氛十分融洽,让秦溶月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登时落到了实处,婆母和善,大姑姐爽朗,大嫂也不是掐尖好强的,整个侯府竟一点矛盾都没有,确实如同旁人所说,她这是掉进福窝来了。 新房内三人相谈甚欢气氛正好,在前厅的虞衡处境就没这么美妙了。这货的功绩实在太过耀眼让人羡慕,什么好事都落他头上,纵然是心胸宽广之人,对虞衡前无古人的升官速度也是有些嫉妒的,这会儿有了可以折腾虞衡的正当理由,那还不得可劲儿地给虞衡灌酒? 尤其是各家的纨绔们,对于虞衡这个给他们制造心理阴影的别人家的孩子,那真是有无数的怨念。这会儿能名正言顺整蛊虞衡,这些纨绔们能手软?人心里还琢磨呢,你文武都厉害那又怎样,吃喝玩乐咱们才是行家,今儿个你落咱们手里了,不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一通? 啥也别说了,灌酒,往死里灌酒。 却不料虞衡的套路比他们还多,劝起酒来更是一套一套的,虞衡喝一杯,他们晕乎乎就两杯下肚了,回过神来后猛地发现不对啊,咱们不是联手折腾虞衡的吗,怎么他好好的咱们倒是喝大了呢? 再仔细一想,当年这家伙也是个纨绔来着。没想到弃暗从明这么多年,一身本事竟然还没落下。 当纨绔都不如别人能耐好,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纨绔们当即心态崩了,借着酒劲儿嗷嗷大哭,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头上长了草,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有这帮家伙搅局,其他人还想继续闹也觉得有些扫兴,正觉得说酒过三巡差不多了,冷不丁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转头看去,好家伙,六位皇子全来了。想来是约好一同过来的,因着太子出行要封街戒严,几位皇子便都来得较迟,免得太子车架把路给封了,其他官员的马车进不来。 众人惊讶过后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六位皇子一同前来喝喜酒,这待遇,真是顶级了。除非皇帝御驾亲临,否则的话,这个排场,谁都无法再打破了。 一时间众人羡慕的有之嫉妒的也有之,还挺好奇,听说上元节时虞衡还因着撞船之事和齐王不欢而散,眼下瞧着,两人竟是毫无芥蒂的模样? 再看看太子,与景隆帝相似的脸上也是一贯和善的笑容,福王那个逗比更是整个人都贴在虞衡身上,巴巴向他打听化肥厂的事儿,想来还是没有放弃挖他父皇墙角的打算,想和虞衡合作掏空他父皇的私库。 好在众人几得较远没听不见福王的话,只能瞧见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否则,明天就得有御史参福王一本目无法纪意欲中饱私囊。 这家伙素来做事不靠谱,也是御史刷名声的好工具人来着。 众人这么看着,心里更觉惊骇,虞衡整日闭门不出,不关心朝政大事一门心思走农业工业路子,竟是不知何时同诸位皇子建立了这么深厚的交情。 这还不止,等众人惊讶过了之后,太子温和一笑,柔声对虞衡道:“孤此来还有一事,父皇也有东西要赏你。” 众人一听太子这话,当即瞳孔一缩,复又觉得没毛病,陛下一直偏爱嘉秀侯,爵位都给了,大婚送点礼物也没啥……吧? 呸!没啥才怪了!他们好嫉妒! 同样都是人,为什么虞衡就能这么优秀?他们也好想这么招摇一回啊! 虞衡也是一惊,没想到景隆帝还有赏赐。上回赐婚的时候不是给了一堆赏了吗,虞衡还以为那是景隆帝提前给的份子钱呢。 事实证明,虞衡还是小瞧景隆帝了,上回赐婚的赏赐当份子钱,那是看不起谁呢?瞧瞧这一大箱一大箱往屋里搬的赏赐,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排面! 景隆帝这回也真是大手笔,赏下的东西竟然没一样不是珍品,随便挑出一件都价值不菲,一下子就赏了好几大箱,那画面极富冲击力,胡尚书当即替景隆帝感到心疼,又拍着胸脯暗道一声好险,陛下败的是他自己的私库,这要是败的国库,那他还不得当场去世? 景隆帝这大手笔的赏赐,就差拿个大喇叭告诉所有人:这是朕罩着的小年轻,敢暗中对他下手的,朕通通把你们的爪子给剁了! 景隆帝登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对一个臣子这般的看重。 哪怕是已经位高权重的阁老们,这会儿心里也忍不住泛酸。想想当年他们的艰辛为官路,再看看虞衡,那真叫一个心酸。这事儿就不能多想,多想只能气死自己。 反倒是虞衡眨巴眨巴了眼睛,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瞪了齐王一眼。 说句装逼的话,好东西多了去了,再得赏赐也就那样。就像后世有钱到一定的境界,钱就真的只是个数字一样。虞衡的好东西太多,御赐的不少,这玩意儿,多了就不稀罕了,虞衡还真不像第一次受赏时那么惊喜和激动。 反而觉得自己的手特别痒,十分想像上元节那天一样,将齐王拎过来暴揍一顿。 说实在的,虞衡觉得自己这两年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热度太高并非好事,尤其是今天还有那么多农户赶来为他道喜,感动是感动,但这独一份的民心,再加上虞启昌对边疆的影响力,虞衡还是觉得自己风头太甚了。 正想再低调点,没想到景隆帝又给他加了一把火,赏赐流水般地往侯府送,还六位皇子齐齐出动,这等浩大的声势,哪家小年轻有这待遇? 虞衡就算再不想事,这会儿也该明白过来,景隆帝这是把他立成了箭靶子,仇恨拉得妥妥的,就等着人上钩呢。 被当了箭靶子虞衡还松了口气,好歹景隆帝没有忌惮靖安侯府,不然的话,后果实在难料。就是挺好奇,景隆帝这回要钓什么大鱼,竟然把他抛出去当诱饵。 不是虞衡吹,他这本事,景隆帝拿他来当诱饵,心里指不定多舍不得了。 那就证明这条大鱼更加不得了。 第63章 三合一 太子一行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以他们这身份,众人难免不大自在。想象一下同事聚会大领导跑来了,气氛总没有先前那么放松。今天可是虞衡的主场,太子几人心里自然是拉拢虞衡的,哪里会在他的大喜之日给他添这个堵。 于是,太子传了景隆帝的口谕后,便笑眯眯地向虞衡道喜,亲自敬了虞衡一杯酒,又同阁老们交谈了几句,最终乐呵呵地放下酒杯,说了几声场面话就离开了。 太子一离开,众人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虽说景隆帝六个儿子全都到齐了,但太子的身份还是不一样的。这位可是储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下一任帝王,再加上景隆帝的年纪也确实上来了,众人在太子面前就更加谨慎几分。这会儿太子一走,虽然剩下的几位王爷还在,众人也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 寿王一心向佛,大宅男一个,这会儿见太子走了,他便也接着起身,对着虞衡淡淡一点头,扯了个借口也离开了。 老大老二都走了,虞衡便用期待地目光看向老三齐王:这货也该滚了吧? 谁知齐王八方不动,坐得安安稳稳,还不满地看了虞衡一眼,递给他一杯酒,挑眉笑道:“方才没喝尽兴,大好日子只喝一杯怎么行,再来一杯。” 虞衡暗中翻了个白眼,愈发觉得这货不着调,解毒丸真是喂了狗。 其他人见状,心下也是一抖,看向虞衡的目光中都透着担忧。据说齐王上元节时在虞衡手里吃了亏来着,今天来不会是想找回场子的吧?现在太子和寿王都离开了,剩下的皇子就没能压得住齐王的,齐王要是发作起来,那虞衡还不得吃亏? 前来喝喜酒的,自然是跟虞家较为亲厚的人家,承恩公这会儿都站起来了,打算齐王要是突然发作,他凭借着表舅身份怎么着也能把这小子给按住。就算他一个人按不住,那不是还有虞启昌吗,没看那老小子这会儿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吗。以那货的护短,承恩公敢肯定,齐王要是闹出格了,绝对要挨打。 不过承恩公对齐王的搞事能力也是服了,在人家儿子的大好日子上来找茬,论得罪人的本事,别人真是拍马都赶不上齐王。 几位阁老也都站了起来,虞衡可是他们都看好的后辈,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齐王欺负虞衡? 其他官员一看,尼玛虞小侯爷这人缘也太好了吧,瞧瞧这些准备出手帮忙的,单独拎出来哪个不是大佬?还各个圈子的大佬都有,文官武将勋贵,随便抓出来一个都是他们圈子中的顶级大佬,还都是看在虞小侯爷的面子上出手的,并非是靖安侯的人脉。 这就很让人羡慕了。 景隆帝的赏赐才刚刚搬回侯府库房呢,人家虞衡早就把皇室副本(齐王除外)给打通了,现在各位大佬也愿意为他出头,这他妈哪里是个正常二十岁的小年轻能有的本事?他们活了大半辈子都比不上人家一根手指头,真是比不过比不过。 一时间不少人都觉得扎心了。再一想,今儿个来喝喜酒自个儿还给靖安侯府送了厚礼来着,这他妈不就是花钱找罪受? 酸,太酸了。 但是酸归酸,这帮柠檬精在看到齐王为难虞衡时,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那心情大概就跟平常看到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权势欺压百姓一般,尤其是那个百姓还特别优秀,那就更显得纨绔们不是人了。 这会儿官员们看齐王的目光就是这样,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皇室格调都被你拉低了”的恨铁不成钢之感。 齐王:……… 妈的虞衡这混蛋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本王就想跟他喝杯酒而已,你们那一脸纨绔子弟强抢民女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虞衡对齐王的狗脾气心里也有数,没从齐王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加上今天他终于脱单,心里也高兴,顺手接过齐王递过来的酒杯笑道:“既如此,那下官就干了,王爷随意。” 说罢,虞衡仰头便将这杯酒一饮而尽。酒刚入口,虞衡眼中便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在看到齐王眼中的笑意后,虞衡眼中的笑意也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优雅神情,对着齐王微微点头,将酒杯口面向对方,示意自己干完了。 不料齐王仰头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光,又给虞衡满上了,挑眉道:“再来!” 这下,其他人坐不住了,承恩公等人正要说话,愣是没快过福王,这胖子咕噜噜滚去了虞衡身边,笑着打圆场,“三哥,人家虞衡晚上还得洞房呢,这么劝他酒不合适。” “嘉秀侯酒量如何,我比你清楚,这次没尽兴呢,你别打岔。” 福王可怜兮兮地看了齐王一眼,给了虞衡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旭王微微皱眉,心知他哥这又是作劲儿上来了,也不太想插手这事儿,唯有明王迟疑了一瞬,还是上前劝了一句,“三哥,这不太合适吧?” 齐王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姿态闲适,仿若从未将明王放在眼里过,张嘴就开了嘲讽,“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管?” 明王一噎,一脸无奈地退了回去。 胡尚书眉头一竖,又见齐王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眯眯道:“在场众人,该敬酒的你都敬完了。以咱俩之间的交情,这两杯酒自然是不够的。当然,本王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春宵苦短,哪能让你耽误正事儿,咱俩喝完这壶酒,该干嘛干嘛。” 又伸手指了指三个弟弟,“这三个也交给我,绝不耽误了吉时。” 说实话,齐王今天的态度确实挺好的,也没往常那仿佛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一般的阴郁表情,说话口气也跟方才纨绔们劝虞衡酒时差不多,就是以往狠厉形象深入人心,众人第一时间就把他打成反派,总觉得虞衡受了委屈。 其实认真想想,齐王的劝酒比起闹得快要上天的纨绔们还温和多了,然而效果却天差地别,可见齐王确实没什么喜剧天赋。 虞衡也不在意,目光微微扫过明王,干脆利落地应了齐王的请求,“那便如王爷所愿,干了这壶酒!” 胡尚书等人松了口气,又坐了回去。那酒壶本就不大,刚才已经倒了四杯酒,最多再来个三四轮就没了,还是两人平分呢,真不算过分。这会儿虞衡眼清目明,想来再喝个两三杯,应该也不会醉吧? 虞衡若是能听到他们心里的话,怕是要笑出声。当然不会醉,不说现如今的酒度数都不高,哪怕虞衡是个一杯倒的菜鸡,这会儿也能雄赳赳气昂昂地通过此局。 那酒壶壶里都是水,能喝醉才是奇事一桩。 虞衡和齐王一人一杯干掉了酒壶中所有的酒,齐王也爽快,说过关就过关,伸手将仨弟弟全拎到自己身后,“行了,喜酒也喝了,叨扰多时,我们也该回府了。嘉秀侯大喜,希望早日听到嘉秀侯府的好消息。” 福王恋恋不舍,两百斤的体型还扒在虞衡身上,被齐王拖走时还一脸遗憾,再三叮嘱虞衡,“办厂的事儿你再考虑考虑呀,下回有了好点子先来找本王,都是已经成了家的男人了,养家不要银子的吗?” 胡尚书虎躯一震,万万没想到这憨货竟然还打着挖国库墙角的主意,怒气上头差点就没忍住撸袖子将福王暴揍一顿。 齐王则先他一步给了福王一个爆栗,“再啰嗦,我让人换上一万两铜钱,拿钱砸你砸个痛快!” 福王先是被吓得脸一白,想象了那个画面之后,又大着胆子问齐王,“那砸完后,钱都归我吗?” 砸一顿换一万两银子,福王寻思着以他这身肥肉应该能顶得住。 众人:………… 你他妈能不能有点皇子的觉悟?丢人! 齐王都被这憨批弟弟也噎得不轻,反应过来后继续给了对方一个爆栗,“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就白砸不给钱!” 这个威胁果然十分管用,福王立即老实了。齐王这才看向其他两个弟弟,张嘴就替他们做了决定,“走吧!” 旭王倒是没什么,他和寿王的关系好一点,对拉帮结派也没兴趣,更不想招惹齐王这个疯子,福王刚刚还挨了两下爆栗呢,旭王并不想丢这个脸,闻言立即点头,干脆利落走人。 齐王的眼神这才落到明王身上,挑眉道:“还不走?” 明王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抬头后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遗憾地看了虞衡,冲着虞衡歉意一笑,又低头站在齐王身后,跟在齐王后面离开了。 活脱脱就是一个饱受渣渣哥哥欺负的小可怜,弱小又无助。 齐王走后,其他人就算想再闹虞衡,给他灌酒,也没那个胆量继续闹腾。没听见齐王刚刚说的,劝酒就到他那一壶为止吗?为此连几个弟弟都挨收拾了,现在闹倒是可以闹,但要是被齐王知道了,万一这货又觉得他们挑衅了他的权威,突然发疯怎么办? 对于齐王时不时发疯的狗脾气,在座众人绝对是深有体会的。正常人谁愿意招惹那个神经病呢?虞衡自然高高兴兴地结束了酒局回去看媳妇儿了。 新房中,虞娇和陆菱知道虞衡要过来的消息,先一步离开了。虞衡来时,秦溶月已经换上了轻便的衣裳,虞衡一见就乐了,“我先前就说,你那身嫁衣再加上凤冠,加起来怕是得有个十几斤,亏你能撑上一天。对了,你今天应该没怎么吃东西吧,饿了吗?” “娘让人送了热汤和点心过来,二姐和大嫂陪我一起用了点。”秦溶月也觉得跟虞衡相处起来很轻松,一边上前替虞衡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襟,一边柔声答了虞衡的话。 虞衡心知秦溶月在虞娇和陆菱面前不会放开了吃,她今天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又顶着重重的凤冠,还得时刻注意仪态,估计已经累到不行,先前吃的那点东西,怕是不够。 这么想着,虞衡便握了秦溶月的手,将人拉到桌边坐下,笑道:“可巧我还没吃饱,净同他们喝酒去了,便有劳夫人再陪我吃点东西吧。” 砚竹早就去厨房传菜了,虞衡说话的功夫,砚竹已经健步如飞提着食盒过来了,都是小厨房提前备着的菜式,全是虞衡爱吃的。 虞衡亲自给秦溶月盛了饭,笑道:“不知道你的口味,胡乱准备了几样我常吃的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秦溶月默默记下这几样菜,将它们归类到“夫君爱吃”这一范围中。 一餐饭下来,说饿了的那位吃了一碗后就停了筷子,反倒是说不饿的那位,还添了一碗。 反应过来后的秦溶月顿时脸颊烧红,低下头不敢看虞衡,更添几分少女的娇俏。 虞衡不由一笑,心说这姑娘一直走端庄优雅路线,冷不丁露出几分小女孩儿之态,倒是颇为可爱。 秦溶月心中却疯狂懊恼,也是虞衡的态度太温和,屋里气氛太好,她一时不察竟没端住。 如果秦溶月头顶有弹幕的话,那上面肯定刷满了“新婚之夜太能吃崩了自己的人设怎么办”! 虞衡见秦溶月耳尖都红了,更觉有趣,忍不住出声逗她,“羡慕你的姑娘应该挺多的吧?” 干吃不胖的体质,后世多少妹子们想要啊。 秦溶月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脸色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 虞衡见状也不再逗她,反而向她提起了景隆帝让太子几人过来传口谕给封赏一事。 说到正事,秦溶月面上的红晕便退了不少,冷静分析了一波,迅速找到了关键之处,“陛下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果然,这妹子的智商非常够用,政治素养也不低。先前上元节时就能一眼看出自己和齐王在演戏,这会儿果然也想明白了景隆帝厚赏他们的意思。 【宿主先前说的话确实没错,这妹子还真挺适合同你并肩作战的。】 系统肯定了一回虞衡的眼光。 不料虞衡却被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呢?赶紧的下线,不许偷看!” 新婚夜那可有少儿不宜的内容,这辣鸡系统手眼通天功能全面,万一它居心叵测想干点别的事情,那谁遭得住? 系统仿佛受到了最大的侮辱,气得满屏幕都是狂暴的闪电,要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系统真想把这些闪电全往虞衡身上劈一把,成日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它可是正经系统! 系统空间内电闪雷鸣,虞衡也唬了一跳,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呢,以前他耍赖不肯学习还欺负系统的时候,系统也没这么生气,看来这回是踩到对方尾巴了,再刺激一点点就是电击警告。 虞衡也委屈啊,系统那么逆天,平时外头发生过什么事都瞒不过它,加上以前还有过对虞衡的言行进行录音录像的行为,这会儿冷不丁冒出来,虞衡能不想到这上头来吗? 话说录音录像什么的,这家伙确实有这个权限吧?怎么感觉越说越那啥了? 果不其然,系统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整个猫都炸毛了,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呸!谁稀罕看,我又不猥琐系统!】 “那就好,这么激动干嘛。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耳朵都被你吼聋了。”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看来这回是真的下线了。 虞衡满意地点头,抬手覆上秦溶月白皙细腻的左手,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柔嫩细滑的温润触感,虞衡的心跳顿时也快了不少,脸上慢慢爬上红晕,几乎不敢看秦溶月的眼睛,“咳……该安置了。” ======================== 第二天醒来时,虞衡整个人还有点懵。感受到自己怀里还有个人,虞衡先是一惊,而后才反应过来,嗨呀,我昨天成亲了来着,怀里搂着的是正经老婆。 这么想着,虞衡暗暗松了口气。秦溶月比虞衡醒得更早,她心里还惦记着要早起给公婆请安敬茶,就算昨晚太累,也不敢睡得太沉,潜意识总在提醒自己明天有大事,必须早起,千万不能醒晚了。 刚醒来后就对上虞衡完美得仿佛是传世画家一笔一笔描摹出的俊美侧脸,正在迟疑要不要叫醒对方准备请安之事,就见虞衡的睫毛微微一颤,似乎要醒了,心虚之下又闭上了眼睛。 虞衡回神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感受到秦溶月想要起身的动作,微微拍了拍对方,柔声道:“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放心,我都吩咐好了,让人到了时辰再来叫我们,比往常早半个时辰,你梳妆打扮也净够了。” 秦溶月倒是没想到虞衡连她梳妆打扮的时间都算了进去,老实说她这会儿状态并不是特别好,还十分困,听虞衡这话,知道他安排得十分妥当后,秦溶月也微微松了口气,放心得睡了过去。 等到卯时初,果然有婢女轻轻敲门叫醒他们。 秦溶月脑海里一直绷着一根弦,听到外头的叫起声便坐了起来,虞衡还笑她,“做什么这么急,娘的性子你也知道,最体贴儿女不过的了,别那么紧张。” 秦溶月心道准儿媳和儿媳妇还是有轻微的不同的,第一次见公婆就失礼,她往后在侯府都没底气,断然是不肯在这上头有错漏的,嘴上则笑道:“娘体恤我,我更该孝顺娘,早些去请安才是。” 虞衡也知道接下来的认亲对秦溶月来说是一场小考验,这般插科打诨,不过是让她轻松一点,不要时时刻刻都绷着一根弦罢了,见秦溶月慢慢调整过来,自有一番应对之法,虞衡也放了心,简单拾掇好自己后,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秦溶月梳妆。 女子打扮本就花时间,发髻簪子,衣裳首饰和妆容,都容不得半点差错,好在秦溶月本就生得美貌,淡妆浓抹都是绝色,想着今日头一回见公婆,妆容合该端庄一些,并未过多上妆,用的时间自然也少一点。虞衡还时不时在一旁提点建议,他的审美一向不错,以往还给沈氏和虞娇设计过新妆容来着,效果十分惊艳,还让沈氏引领了一回京城穿衣打扮的新潮流。这会儿给秦溶月建议的妆容,效果也极佳,和后世的伪素颜一般,也是秦溶月底子好,略施薄粉,配上丫鬟专业灵巧的化妆技法,瞧着肌肤更是晶莹剔透了几分,整个人的气色更好了几分,和虞衡站在一块儿,那就是颜狗的盛宴,美貌程度绝对是顶级中的顶级。 刚刚大婚,二人穿的都是绯色衣裳,联袂而来向沐老夫人,虞启昌和沈氏请安时,真真儿是一对璧人,宛若神仙眷侣。 沈氏当即就乐了,悄悄向沐老夫人邀功,“娘您看看,我的眼光没错吧,就这人品相貌,才配得上咱们衡儿,看着多赏心悦目啊,饭都能多吃一碗。” 沐老夫人也乐,“两个孩子都俊俏,正正相配。要是有了孩子,都不知道会俊成什么模样。” 沈氏的眼睛当即就亮了,不着痕迹地往秦溶月的肚子上扫了一眼,想着有个仙童似的孩子软软地朝着自己喊祖母,沈氏一颗心都火热了起来,看向秦溶月的目光格外殷切。 不过沈氏做事一向靠谱,知道子女缘分强求不得,不要着急,自然不会在这个场合提什么生孩子之类的话,反倒笑虞衡,“打小我给你准备的红色衣裳你都不肯穿,这会儿不也得老老实实穿上了。看来还是得让你媳妇儿收拾你!” 虞衡无奈,瞬间回忆起了当年被沈氏当成换装娃娃的恐惧,心说红色衣服真不在我的审美范围内,尤其是您连骚粉色都替我准备好了,这谁顶得住?没见大哥一听到这个话题就溜得飞快吗? 然而这是亲娘扔的锅,虞衡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愉快地接住啦。 敬茶时,以沐老夫人和沈氏的和善,自然没有狗血的热茶烫手和故意罚跪磋磨人的剧情,秦溶月顺利地给公婆敬了茶,又呈上自己做的针线,换来两个大大的红包。 虞家人丁单薄,远亲也没必要叫过来,这会儿认亲也就认个家里人,平辈中虞娇已经嫁出去了,昨晚放不下孩子又回苏府去了,这会儿就只有虞铮和陆菱在。 平辈之间自然可以跳脱一点,虞衡当即对秦溶月笑道:“这是大哥大嫂,最疼我不过的,来来来,咱们好好给他们见个礼,从他们那儿骗几个大红包过来!” 虞铮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脸上却挂着欣慰的笑容,伸手将准备好的荷包放在盘子上,无奈地看了虞衡一眼,“怎么成了亲了还这么跳脱?弟妹,三弟这性子有时候有些不着调,你多担待……” 眼瞅着虞铮的话痨属性又要开始上线,陆菱赶紧笑道:“早先时候就一直听娘念叨着弟妹呢,我也盼着弟妹早点进门,咱们妯娌俩也好有个伴。” 秦溶月见陆菱一脸温柔,眉目开阔,虽然挺着大肚子,但脸上中丝毫没有孕期的萎靡之色,显然是被照顾得极好,日子过得极是舒心,才能养出这份恬静的神态。 同为虞家儿媳妇,看陆菱的模样就知道虞家儿郎都是对妻子十分贴心的,不然的话,哪里有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秦溶月在宫中近十年,宫中嫔妃貌美者多不胜数,但从未有人像陆菱一般,从内而外散发着温柔安宁之气,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宁静温柔,是丈夫给她的底气,费心争宠的宫妃,确实没有这般底气。 说实话,秦溶月见过那么多的美人和命妇,最潇洒的当属沈氏,温柔恬静的是陆菱,过得最舒心痛快的是虞娇,她们三人都是闺阁女子向往中的婚后模样。只可惜大多数姑娘的命都没这么好,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变成了一口枯井。 念及此,秦溶月忍不住偏头偷偷看了正在和虞铮笑嘻嘻斗嘴的虞衡,心中一阵甜意,还好,她遇见的是良人,还是比所有人都好的良人。 陆菱也是书香世家的姑娘,虽然比不得秦溶月出身好,也是家中悉心教导按照长媳标准培养出来的,某种程度上来说,秦溶月和陆菱撞了人设。 只不过这个人设,是她们家族按照她们未来所嫁之人的标准给她们定的。 照理来说,两人基本不会嫁入同一家成为妯娌。 原因也很简单,都是按大家主母培养出来的人才,谁愿意甘居人下?说亲的人家也自有一番打算,长媳和其他儿媳妇的标准是不一样的,宗妇的地位本就高出其他妯娌一截,若是再碰上个强势的次媳,那家里还不成天勾心斗角闹得跟戏台子似的? 所以一般人家说亲,都不会把两个主母型姑娘配给自己的两个儿子。 尤其是靖安侯府这情况,作为次子媳妇,秦溶月还稳压陆菱一头呢,又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那简直是奔着家宅不宁去的。 但靖安侯府的情况又一样,虞衡不是自己挣了个爵位吗?那他和虞铮之间根本就没有资源之争,那还斗个锤子。 说实话,陆菱是有点羡慕甚至是嫉妒秦溶月的,对方嫁过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侯夫人,她还是世子夫人,身份上就差了一头。陆菱又听虞铮说过,说是等虞衡成亲后,侯府就要正式分家。这也就意味着秦溶月嫁过来就能当家做主,沐老夫人和沈氏的性子虽然好,但再好的人,相处起来总不如自己能当家做主来得痛快。秦溶月马上要成为嘉秀侯府的女主人,陆菱上面还压着两重婆婆,偶尔酸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陆菱就不喜欢秦溶月,相反,她们两人受过的教育大多相同,处理事情的看法也差不多,十分能聊得来。 再加上虞铮和虞衡感情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这么个能干的弟弟不好好拉拢才是傻,合作共赢把蛋糕做得更大才是未来大家要一起努力的目标。 秦溶月和陆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齐齐一笑。 这时候,抱着胖橘的虞元昼小朋友终于憋不住了,吃力地向前走了几步,仰着大脑袋甜甜地叫秦溶月,“婶婶。” 萌萌哒的小孩子是大杀器,秦溶月哪里顶得住对方的萌系光波,赶紧上前揉了揉了虞元昼的脑袋,轻声细语哄他说话,要多耐心就有多耐心。 虞衡看了碍眼,指着对方怀里抱着的胖橘对秦溶月笑道:“别看他一脸无辜的模样,内里狡猾得很。喏,他怀里那大胖猫,原本是我的。结果我去了趟江南,回来后就被他给拐走了,现在见了面都不带搭理我的。要我说咱们见面礼也别给了,拿胖橘抵债就行。” 胖橘听了这话,不满地咕哝一声,抬头鄙视地看了虞衡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个铲屎的照顾不好本大爷,还不兴本大爷重新找个铲屎的?照顾猫还比不上一个小屁孩精心,你还有脸逼逼! 虞衡:…… 猫主子就是主子,任何时候杀伤力都不容小觑。 不过见虞元昼抱着胖橘走得稳稳当当的模样,虞衡又不由惊讶,“胖橘现在得有十多斤了吧,你还能稳稳抱着它到处跑,手劲儿不错啊!” 虞铮顿时得意,“这小子确实有点天分,劲儿挺大,我试过他,手劲儿比你当年大多了。” 虞衡:……… 从小天天练举重,练了好几年,手劲儿能不大么?胖橘原先大概十斤的样子,这会儿怕是又长了五斤肉,这小子天天抱着胖橘到处跑,不是在练举重是在干嘛? 小朋友对收礼物有着天然的期待,虞元昼小朋友一听自己的见面礼没了,当场气哭,眼里裹着两包泪,可怜巴巴地看着秦溶月,整个人委屈成球,和胖橘缩在一块儿,头顶似乎都笼罩着一片乌云,还在不断地打雷闪电,可怜极了。 虞衡:几年没关注这孩子,这小子竟然长成了戏精本精? 虞铮瞪虞衡一眼,“多大人了还跟孩子计较。不就是一只猫吗,要多少我都给你送过去。对了,听大夫说,猫猫狗狗也有些不干净,你可别像以前那样随处捡猫……” 虞衡无奈地一抹脸,算了,比起话痨,还是戏精更好。 嫁过来这两天,秦溶月过得十分舒坦。虞衡在敬完茶回来后就将自己院子的大权交给了她,还主动奉上小金库,身体力行地实现着当日娶妻时许下的承诺。 秦溶月收到虞衡给她的账本和库房钥匙,心情颇为复杂,又惊喜又意外,“真的都交给我打理?” “那是当然,我说的话大多时候还是算数的。” 不料秦溶月忽而一笑,揶揄虞衡,“那家中无大事算不算在其中?” 虞衡轻咳一声,“当然算,咱们商量着来,谁有道理听谁的。” 三日回门,虞衡和秦溶月自然受到了秦府热情的款待。 秦溶月被秦母拉去后院问话,虞衡则和男子们在正厅闲聊。当日拦着虞衡给虞衡提问题的秦家胖侄子也跑了过来,熟练地扯着虞衡的衣裳往他膝盖上爬,还认真问虞衡,“姑父你真的天天给我姑姑好东西吃吗?” 虞衡理直气壮地点头,“那当然。” 然后就见胖侄子一脸羡慕,巴巴地望着虞衡,可怜兮兮地问道:“那我也可以嫁给姑父吗?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吃好吃的了。” 虞衡觉得好在自己这会儿没喝茶,不然的话非得喷对面那位一脸茶水不可,小家伙挺厉害啊,杀伤力惊人,一张嘴就笑倒了一片,秦昭几人这会儿正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唯有胖侄子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地看着虞衡,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惊人之语。 就连一向很能绷得住的秦首辅,面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见小胖子被众人笑得不好意思躲进虞衡怀里,秦首辅微微抬眼,用眼神制止了众人要把屋顶掀翻的狂笑声,正色问虞衡,“侯府快要分家了?” 虞衡也不瞒着,“是。已经告知了外祖那边,到那日舅舅们会来侯府。爹娘和大哥肯定想给我多分一点家业,但我都有爵位了,也不想拿那么多东西,若是分的少了,还请大家莫怪,我总归不会委屈了溶月。” 以虞衡的本事,哪里需要惦记家产。秦首辅也没把那些令人眼红的财物放在心上,点头道:“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一门心思惦记着争家产的,人都废了,还谈什么前程。” 说完,秦首辅又话锋一转,问虞衡,“分家后,嘉秀侯府日后怕是门庭若市,少不了登门拜访的人。” 虞衡明白秦首辅的意思,微微一笑,伸手蒙住胖侄子的耳朵,眼中竟透出几分杀气,“就怕他们不来,以为我年轻好欺负就敢伸手,也不怕我剁了他们的爪子!” 第64章 三合一 虞衡当然知道分家后自己可能会面对哪些麻烦事,但人的成长不就是这么一个个跨过坑的过程吗?跨过去的就叫成长。虞启昌和沈氏坚持在虞衡成亲后就分家,难道他们就不想儿子都陪在自己身边? 无非就是为了让虞衡能真正独当一面罢了。 住在靖安侯府,虞启昌和沈氏确实为虞衡挡掉了太多明枪暗箭,分家后,嘉秀侯府,才是虞衡真正的战场。 虞衡自己也不怵,景隆帝都拿自己当诱饵了,自己在景隆帝心中绝对是不可替代的重臣,那景隆帝必然有派暗卫保护自己来着。想到景隆帝那可怕的信息掌控力,虞衡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小命苟住了其他的都好说,不就是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想把他推坑里吗,那就看谁坑人的本事更高呗。坑爹坑了许多年的虞衡完全不虚。 秦首辅见虞衡明白个中厉害,也暗暗点头,又笑问虞衡,“官员铨选调动快到了,你想去哪儿?不若来吏部,我好歹能照拂你几分。” 虞衡他岳父听了这话立马跟上,“礼部宁尚书可念叨你许久了,来礼部也行,正好我也在,总归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比待在那翰林院强多了。” 显然是知道虞衡刚进翰林院被排挤的事儿。 虞衡这会儿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先前被几位阁老不顾形象抢人时的尴尬场景,不,现在这情况还更加要命,阁老们抢人还能糊弄过去,公事公办,这会儿一个祖父一个岳父,真是道送命题。 好在秦首辅积威甚重,淡淡看了秦父一眼,秦父刚冒出来的小心思又缩了回去,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干笑道:“那还是听爹的吧。” 虞衡倒是去哪儿都无所谓,他走的明显是和其他官员完全不一样的路子,可以说在他之前就没人走过这条路,去哪儿都不会限制他的发挥,主要还是靠景隆帝的支持。 说实在的,论专业对口啥的,可能户部和工部更加合适一点。其他部门也不是不能去,去吏部搞个人事改革啥的也不错,刑部那边,或许可以研究一下律法,让律法更完善?或者普及一下现代法医知识,为大宣的破案率做一份贡献? 当然,法医那个专业水平太高,对人的心理和生理承受能力都是一大考验,虞衡心里还有点发颤。 系统最喜欢看虞衡从心的模样,感受到虞衡略微有些害怕的情绪,系统立即抖起来了,振奋道: 【宿主这想法不错啊,要不要给你安排一下法医课程?】 虞衡心中一抖,“还……还是算了吧。或者我就当个中间商,把知识点总结出来交给刑部的仵作?” 系统可算找到可以嘲讽虞衡的点了,顿时讥讽道: 【宿主好歹也是武将之后,当年去江南游学被严丹枫他们绑了后,不也是见过血的?那尸体乌泱泱的一堆,还都是比较凄惨的。现在宿主竟然还会害怕,你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不行你个大头鬼!虞衡翻了个白眼,“我就是一普通人,会害怕不是很正常吗?行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日后再聊。” 【哦,那宿主还是趁早做好心理准备吧,不然的话,你这样的上了战场,怕不是去送人头的。】 虞衡眼神一眯,“我会有上战场的时候?” 【技多不压身,好心提醒宿主罢了。你现在不是想要独当一面吗,不得提防别人明的不行来暗的?你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拉拢你不成,要是得罪了你,平白多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仇人,不得琢磨着在你还没彻底成长起来时把你干掉?】 虞衡顿时无语,“那这人的脑子可真不咋地,这种脑残事都能干的出来。” 以虞衡的能耐,目前显露出来的技能点都点在农业和工业上了,这么个于国于民有绝大好处的人,说干掉就干掉,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宿主你得明白,对于某些人来说,你的优秀要是不能为他们所用,那就要铲除。就你上辈子,不还有个傻缺害死了岳飞吗?危机意识还是要有的。】 行吧,这话没毛病。虞衡点头表示同意,“那武术课再多排点时间?名将大佬那边也给我上点理论课呗,用兵排阵之类的兵法都安排上。” 经过上次下江南时,系统特意提醒他带上萧蕴的事儿后,虞衡才不会相信辣鸡系统所说的,它就是随便给个建议的鬼话。都明晃晃提到战场了,说不准日后自己还真要去战场走一圈。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不留神小命不保,虞衡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刚刚才娶了媳妇儿,人生进入新阶段,惜命得紧,听了系统透露出的消息,虞衡还不得拼命练一练? 系统也觉得虞衡这态度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爽快道: 【行,马上给宿主安排。果然脱单还是有用的,宿主都不像以前那么幼稚了,可喜可贺!】 说完,系统还给虞衡撒了满屏幕的花,庆祝他脱离幼稚鬼行列。 虞衡:……… 谢谢,并不想要这个鼓励,老子哪里幼稚了? 见秦首辅还看着自己,虞衡点头道:“听祖父安排,我去哪儿都行。” 秦首辅一想也是,这小子去哪儿都不是中规中矩干活的人,必然要搞事情,自然也无所谓到底去哪里了。 秦溶月那边,秦母和秦家一众女眷仔细问了问她这三天在靖安侯府的近况,秦溶月也都大方说了,竟是无一不好,真真儿掉进了福窝。秦母等人见秦溶月眉目舒朗,提起虞衡都是一脸羞涩又满意的模样,自然知道她确实没说假话。 在听到秦溶月说,虞衡将院落的管理权全部交给她,还把自个儿的小金库也悉数上交后,秦母等人彻底满意了,连连点头,“这才好,女婿愿意信任你,将后院都交由你打理,可见是真心心疼你的。” 也有人想到虞衡迎亲时说的玩笑话,登时拿手帕捂着嘴偷笑,“先前小侯爷来迎亲时说的钱袋上交不留私房,我原以为是玩笑话,原来是真的。” 众人一听,想起那天虞衡说过的俏皮话,也随即笑开了,心中更是安稳了不少。小侯爷都把院子里的事儿都交给自家闺女了,库房账本也给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到底,其他的漂亮话都是虚的,这些实际的好处才更让人安心。 秦母当即松了口气,拉过秦溶月的手笑道:“我原本还以为你要搬去嘉秀侯府后才能将后院之事握在手中,现在女婿这么信任你,倒是更让人安心了。想来分家后,嘉秀侯府内院之事女婿都会交由你打理,如此下来,你也能彻底立威站稳脚跟,再生个孩子,这辈子都不愁了。” 秦溶月目中异彩连连,全然是对未来的期盼,看得秦母很是欣慰,又仔细叮嘱了几句,直到快开饭时才意犹未尽,拉着秦溶月的手去了正厅。 因着是家宴,虞衡和秦溶月又是主角,秦府便没弄男女分席那一套,一家人按辈分坐好了,秦首辅招呼虞衡几句,虞衡笑着应对过去,再三推脱,等秦首辅动了筷子,众人才开始开开心心地用起饭来。 然后,秦家人就见识到了让他们的三观摇摇欲坠的一幕。 虞衡不光自己吃,还时刻注意秦溶月那边的动向。这几天相处下来,秦溶月将虞衡的喜好摸清了,虞衡同样也把了解了秦溶月的口味。这会儿在喝酒之余,还时不时给秦溶月添上点菜,汤喝完了立即给她满上,见她碗里的菜用了小半,又给她添上,挑的还全都是她爱吃的菜。 众人当即就觉得手中的饭菜不香了,嘴里好像莫名多出来一样东西,让他们觉得撑得慌。女眷们心中难掩羡慕,男子们则一脸震惊,万万没想到虞衡和秦溶月的相处模式竟然是这样的。 要不是他们是秦溶月的家人,这会儿怕是要揪住虞衡的肩膀疯狂呐喊:醒醒,你可是侯爷之尊,哪有这么伺候妻子的?该她伺候你才对啊! 倒是胖侄子一脸羡慕地看着秦溶月,想着他姑父果然没骗人,真的是他姑姑想吃什么姑父就给什么,还不用姑姑开口就主动给她添上了。只可惜他爹刚才说了,他是男子汉,只能娶妻不能嫁人,看来他想嫁给姑父的念头是彻底没戏了。胖侄子这么想着,忧伤地叹了口气,精准地从离他最近的碗里戳了一块肉,嗷呜一口吞进嘴里,小仓鼠似的嚼了起来,让他娘连阻止都来不及。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虞衡神情自若地又给秦溶月夹了一筷子鱼肉,仔细挑了刺才给她,见不少人呆呆地望着他,虞衡顿时一笑,整个一刚上门的毛头女婿模样,不好意思道:“溶月是府上的掌上明珠,在家备受宠爱。如今嫁与我为妻,我虽然没别的本事,还是能好好照顾她的。大家且看看,我今儿照顾得周到不周到。” “周到周到!妹夫能这般心疼溶月,咱们可就放心了!”说话的是胖侄子的亲娘,秦溶月的大嫂,这会儿正笑容满面地看着虞衡,又将话题扯到秦晰身上,“像妹夫这么疼媳妇儿的,整个京城都找不出一个来。不说其他人,你大哥就没这么体贴过人。” 秦晰被她说的面上一窘,手上的筷子微微一顿,夹了一片嫩藕放进他碗里,温声笑道:“那我就活学活用,让你也高兴一回。” 众人再笑,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给妻子添了几筷子菜。 等到虞衡和秦溶月离开秦府时,秦父秦母看着虞衡上马车时自然而然地护着秦溶月,心中都生出无尽的喜意,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不用再担心女儿嫁人后过得不好了。就连对虞衡颇有微词,认为虞衡把他姐抢走了的秦昭,这会儿对虞衡的好感值也蹭蹭往上涨,单方面宣布虞衡是他最喜欢的姐夫。 分家这日,虞衡的两个舅舅全都过来了,还一脸严肃地劝虞启昌慎重考虑,“都说父母在不分家,衡儿年纪也不大,又刚刚成亲,就把他们分出去,难免惹人闲话。为人父母的哪个不想儿孙绕膝,哪有像你们这样的,把孩子往外推的道理?” 虞启昌指了指隔壁已经修好的嘉秀侯府,沉声道:“他既已经是侯爷,合该住在他住的地方。若是在同我住在一块儿,我们倒是顺心了,他却一直被人当作孩子,反倒不美。” 南安伯世子见劝不动虞启昌,也不再开口,只想着等会儿分家之时,仔细看清楚两位外甥分得的东西,总不会让哪一个吃亏。不过他转念一想,妹夫夫妻俩都是疼孩子的,人也不糊涂,估摸着也干不出分家不公之事,这不是上赶着给俩儿子制造矛盾吗?但凡脑子清楚点的父母就干不出这事儿来。 说实在的,虞衡他大舅还挺羡慕虞衡的。他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个世子,虞衡小小年纪已经爵位到手,谁能不羡慕? 虞启昌和沈氏果然分的十分公平,除却家族祭田是必须给长房的之外,其他铺面田产和银钱,都让兄弟俩平分。 沈氏还把自己的嫁妆也分好了,“我的嫁妆分成三分,你们三孩子一人一份,不过我还在,暂且压下不提,日后就按这个分。” 事实上侯府的资产也是分了三份的,先前虞娇出嫁时沈氏就跟虞衡和虞铮兄弟俩通了气,说是就这么一个闺女,不能委屈了她。田产铺子自然不会全分给虞娇,但给她压箱底的那笔银子,数目也不小。再加上沈氏现在说的,她的嫁妆也分为三份,侯府在分家这一事上,实在是没有委屈了任何一个孩子。 就连虞衡都得说,这么开明的父母,现代很多人还比不上他们。 虞衡觉得自己分的东西太多,事实上其他人家分家,大多都是长房拿大头,一般是三七分,过分些的甚至二八一九分的都有,他拿了一半家产,虞铮那边自然吃了亏,再加上虞衡还有爵位在身,当即拒绝道:“我分得的东西太多了,大哥是长子,又要在府上侍奉爹娘,自然该分多一些。爹娘这么分,倒是偏爱我了,不若就按照其他人家的例子来吧。” “不可!”虞铮听了当即摇头,“我是长子,本就该照顾底下的弟弟和妹妹,哪能拿这么多?这不是占了你的便宜吗?” 兄弟俩互不相让,都觉得应该对方多拿一点,为此据理力争,你来我往争论了大半天,虞衡嘴皮子利索怼人的一把好手,战斗力比御史还彪悍,奈何虞铮是个话痨,虽然嘴皮子不如虞衡利落,但揪着中心思想来来回回能发散无数句话来,一时间竟也和虞衡争了个有来有回,分不出胜负来。 他们两个舅舅都给看傻了,先是被妹妹和妹夫公正得不得了的分家方式惊了一回,然后就愣愣地看着俩外甥进行口水大战,这个说我是哥哥要照顾弟弟,那个说我是弟弟该谦让哥哥,两人心中都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张嘴就想说一句好家伙,别人家分家儿子们都是嫌自己分到的东西太少吵得不可开交,他们这俩外甥倒好,是嫌自己分的太多拼命想给对方留家产,也是京城很久没见过的奇景了。 这会儿谁都没想到,虞衡和虞铮太能说,涉及到原则问题谁都不肯退一步,虞启昌和沈氏都不能说服他们,分家的事儿竟然就这么杠了下去。 虞衡俩舅舅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第一次见到这样魔幻的分家场景,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是该为妹妹高兴还是该吐槽俩外甥是个瓜皮。 第一次分家没分成,第二次还是没达成一致,到了第三次,虞衡俩舅舅都麻木了,就想看看这俩臭小子到底还能扯出多少犊子来,冷不丁虞启昌发飙了,揪着俩傻儿子扔进演武场,撸起袖子就是一顿暴打,口中怒道:“闹够了吗?事不过三,老子还活着呢,就在这儿瞎吵吵。老子挣来的家产,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就按原来的办,谁都不许再闹!” 虞衡&虞铮:……… 亲爹发火了,还是避避风头吧。别说,老爹还真是勇猛不减当年,揍起人来就算收了手还挺疼的。 俩舅舅见状,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这家可算是分完了!又暗暗看了虞衡一眼,心说你早答应不就得了,还白白挨顿打,冤不冤哪? 那当然不冤。 侯府分家多大的事儿啊。京城这么些年,就没听话父母都在,儿子就分家的。再加上虞衡本人的人气,侯府分家之事,迅速成为了京城最近最大的新闻。 说实话,要不是虞衡在百姓中的口碑特别好,这会儿就该挨骂了。舆论就是这样,父母还在就想着分家,这孩子指定不孝顺。 就算虞启昌再三强调分家是他自己的主意,和儿子们无关,但其他人哪是会认真听的人,当即就有御史上本参虞衡和虞铮不孝,气得虞启昌差点当堂和那王八犊子给打起来。 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分家这事儿上,儿女的名声总要蒙上点阴霾的。 结果虞衡和虞铮来了一出兄弟让家产的事儿,连着分两次家都没分下来。这不就给了众人更多的话题,百姓们一听,哦哟,原来靖安侯俩儿子这么手足情深呢,还有嫌自己得的家产太多的?靖安侯府果然是父慈子孝,让人羡慕。再说了,人家要分家,那不是小侯爷太能干,自己挣了个爵位吗?陛下赐给他的侯府都建好了,哪能不进去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虞衡和虞铮的名声自然也由先前的不孝子变为兄弟情深舍不得父母的孝顺儿子。 名声转变之快,后世水军公司都没这业务水平。 当然,在得知虞衡两兄弟被虞启昌打了一顿后才同意了分家的事儿后,百姓们就怜爱这兄弟俩了。可怜见的,不想分家还要被亲爹揍,靖安侯好狠的心! 虞启昌:………为何背锅的总是我? 背锅就背锅吧,这招好用就行。听到俩儿子名声的转变,虞启昌满意地点点头,深觉文官们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是真的多,一件事都能琢磨出这么多个想法来。果然不愧是老狐狸,满肚子都是心眼儿。 当然,这份心眼被用在帮自己儿子上时,虞启昌还是非常欢迎的,并且还反思了一波,自己先前做的可能还不够到位。瞧瞧,这种掌控舆论的手段,多值得深挖啊。 虞衡也知道在分家这事儿上,秦首辅帮忙给他控了一下流言导向。饶是见惯了后世各大水军的骚操作的虞衡也不得不赞上一句,秦首辅这种操控舆论的手段也是厉害了。瞬间把他们哥儿俩从不孝顺的混账儿子变成他们亲爹的好大儿,牛就一个字。 这其实也是为了虞衡考虑,他走文官路子,自然要爱惜羽毛,不孝的名声背上了,以后想再往上走可就难了,会一直成为其他人攻击他的有力武器。至于虞铮,武将本来也就不讲究这个,不过能不被骂当然比被骂强了,这家分的,双方都满意。 秦溶月原本还有点担心陆菱会不满来着,毕竟这样分家确实是他们占了便宜。不料陆菱也想得明白,就算不分家,他们在家吃喝几十年,花用全从公中出,日后再添了小辈,开销自然越来越大,更别提沈氏还是个手松的,最喜欢给小辈送东西,单是虞元昼一人,就不知得了沈氏多少好东西,等到虞衡和秦溶月生了孩子,那孩子必然会分掉不少东西。提前把虞衡他们分出去,虽然明面上看是大房吃了亏,实则仔细一算,还是长房得益,也不用担心妯娌掐尖的问题。远香近臭,大家都是聪明人,这么一分出去,感情反倒更好。 虞衡搬出靖安侯府那天,沈氏和沐老夫人还直抹眼泪,直说舍不得他。哪能舍得呢?三个孩子就虞衡从小最不让人省心,她们放在虞衡身上的关注也多,冷不防虞衡要搬出去了,两人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虞衡见状,赶紧笑道:“嘉秀侯府就在咱们家旁边,我们虽然搬出去了,不也天天能见面?放心吧,我指定还像从前那样,天天去给您请安。实在不行,把两个宅子中间那面墙打通,做个角门,还跟往常那样相处,就当我换了个院子便是。” “哪有你这么办事的?”沈氏顿时破涕为笑,伸手点了点虞衡的脑门儿,瞪他一眼,“都分家了,又合做一处,你和你大哥倒好,手足情深不计较这个。到了元昼他们这一代,关系又稍微远了点,一代一代传下去,哪还能这么亲密,到时候要是计较起来,反倒不美。” 虞衡便哄她,“那娘得空就过来我这边歇几天,新建的宅子,我和溶月又年轻,许多事都不大懂,还得麻烦娘多多费心呢!” “就知道使唤你娘!”沈氏佯怒,瞪了虞衡一眼,又撑不住笑了,“行,我给你们搭把手。不过我看你媳妇儿是个能干的,估摸着不用我费心,我就等着享福就成。” 秦溶月自是赶紧表态,说自己绝对好好孝顺沈氏云云。 沈氏也没说错,秦溶月确实能干。搬进嘉秀侯府后,虞衡都不用操心什么,秦溶月就将一应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前厅后院,门房以及各处伺候的下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规矩都是现成的,一连串的吩咐下去,众人心中有了主心骨,干活愈发麻利,虽是新宅子,主子也年轻,却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处,认认真真地埋头干活,行事极有法度。 虞衡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向系统嘚瑟,“我就说了吧,秦溶月是多么优秀的管理型人才!瞧瞧,搬家本来琐事就多,她都一样一样安排好了,完全没有疏漏,下人们也乖觉,显然是她调教得好。我媳妇儿就是优秀!” 系统莫名觉得自己被虞衡喂了一嘴狗粮,仔细一琢磨发现这条咸鱼还真就适合找个像秦溶月这样的管理型人才,想着这货头一回见人姑娘就情绪有点波动,系统也不由服气,果然是傻人有傻福,忍不住道: 【宿主其他地方是垃圾了点,找对象的眼光倒是不错。】 虞衡更加得意,“那是当然!” 搬完家后,就该请亲朋好友前来吃乔迁饭了。 沈氏很能体会儿媳妇的心情,虽然过来参加宴会,却不喧宾夺主,任凭秦溶月自己发挥,她只在一旁看着,只打算在秦溶月有疏忽之处提点一声。不过秦溶月天生对处理庶务有着圆融的手段,心思亦十分灵巧。嘉秀侯府头一回宴客,从下请帖到排座次,以及细节的茶水问题,都没有任何有纰漏的地方。让沈氏和沐老夫人见了都不由安连连点头,心说果然不愧是太后娘娘一手教养出来的闺秀,光是这份机敏的心思就让人十分满意。 大宴宾客其实是对当家主母的一场严峻的考验,从采买到宴客,既有驭下之术,又考验交际手段以及信息的掌控能力。比如哪两家夫人性子合不来,一碰到一起就会起冲突,那排座位时就不能将她们两人安排在一处。人际关系最为复杂,其中要忌讳的东西多了去了,还全都体现了在座位上,对当家主母的要求不可谓不高。 说实话,对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虞衡也不是十分清楚。但秦溶月就不同,术业有专攻,她在宫中多年,听过的八卦数不胜数,对各家的人际关系都如数家珍,哪家和哪家结过仇,哪家的闺女和谁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哪家和哪家面和心不和,互别苗头许多年,她心里都门儿清,还和虞衡吐槽过各家极力隐瞒的魔幻事迹。 虞衡那几天都觉得自己是一只蹲在瓜田里的猹,望着满地的瓜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个开始下嘴。只能感慨一句,京城诸位同僚们可真会玩。 虞衡的宴会,前来贺喜的人自然是数不胜数。甭管心里对虞衡有看法还是没看法的,都无法否认这货就是现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官员。前些日子他成亲的盛景还历历在目呢,一场婚礼凑齐六位皇子和阁老,再加上景隆帝的口谕和赏赐,这基本是臣子婚事的顶级配置了。就景隆帝口谕中的那些话,谁要是还听不出景隆帝对虞衡的偏爱,那就是傻。 虞衡现在也能算是御前小红人了,他们能不过来拍拍马屁?就算清高点的不想讨好虞衡,那过来喝杯酒道声贺也无妨,总比同他作对强不是? 所以虞衡分家后办的第一场宴会,那真是格外热闹,除了没有皇子们到来外,到场嘉宾的分量完全不输先前虞衡成亲时的宾客分量。 基本上都是同一批,也无所谓分量与否了。 说曹操曹操到,虞衡正吐槽和婚宴那天相比就少了六位皇子呢,就听见门口传来不小的骚动,好家伙,齐王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右手拽着寿王,身后是金光灿灿的福王和一脸阳光的旭王,明王坠在最后,不紧不慢优雅踏步而来。 除了太子外,其他皇子竟是都来了,还带了家眷,直接被下人领去了后院。 太子虽然没来,却也托齐王带了贺礼,虞衡眼神微微一闪,目光往清心寡欲拨动着念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出家的寿王脸上一扫,嗯……太子似乎和齐王关系更亲近一点? 齐王从来就不是讲客气的人,抬眼一看虞衡,淡淡道:“父皇本想给你赏点东西,后来又觉得你接连办酒席好像在坑他的私库,便决定这回不给你赏赐,让我随便给你说几句祝福的话,其他的便别想了。” 这话说的……前来吃酒的官员们脸色俱是一窘,怎么什么话从齐王嘴里过一遍,就那么不对味儿呢?景隆帝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以景隆帝的性子,定然是将话说的漂漂亮亮的,能将景隆帝的话翻译成这阴阳怪气的模样还保持住中心思想,某种程度上来说,齐王也是个人才。 虞衡嘴角抽了抽,将这几位重量级人物迎上了正桌,旭王已经缠着虞启昌几个上过战场的勋贵说话去了,福王埋头苦吃,对上齐王的视线一身肥肉就抖了抖,显然是被齐王收拾过。 再看看寿王,淡定地给自己舀了勺豆腐,两耳不闻周遭事,仿佛尘世间的事儿全都与他无关一般,一门心思地吃豆腐。 虞衡先前还担心明王会再缠着他说东道西,老实说对方那种无孔不入的白莲花交流方式,虞衡还挺烦的,相比之下更愿意和齐王这个神经病刚正面。 不过明王今天也很沉默,眼神都没怎么朝虞衡身上望,只在最开始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后面都没怎么开口,偶尔同虞衡的目光对上了,便微微一笑,而后挪开目光,垂下眼睑不再看任何人,将注意力都放在菜式上。 虞衡见状,不由微微扬眉,用眼神询问齐王:这是怎么了? 齐王眉头一挑,霸气示意:还能怎么了?被本王收拾了呗! 都是皇子,说收拾另一个就收拾另一个,再加上明显在齐王手里吃过亏的福王,齐王真是皇子中的熊孩子,拉的一手好仇恨。皇室的兄友弟恭真是让人感叹不已。 虞衡再一回想自己和虞铮之间的感人兄弟情,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优越感,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兄弟! 结果却换来齐王看智障的目光。 前厅这边倒是热闹不已,最大的隐患齐王都不搞事情了,其他人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怎么着都得吃回本。 反倒是后院那边,秦溶月碰到了一点小问题。明王府上的王妃和侧妃都来了,秦溶月在招待众人时,明王府的左侧妃特意出去逛了后花园,回来后挑了个时机,得意地对秦溶月挑衅道:“嘉秀侯府的后花园倒是建得好,倒是同我娘家府上的花园差不多呢。” 这话说得十分小声,除了秦溶月外没人听到,左侧妃见秦溶月偏头看向她,又抿嘴一笑,“大概是当年侯爷在刺史府上见了美景,睹物思人吧。” 秦溶月脸上的笑容不变,同样压低声音,只回了对方两个字,“蠢货。” 左侧妃面色一变,想要发作又碍于眼前人员太多,闹起来难免丢脸甚至丢了位份,只能恨恨地瞪了秦溶月一眼,憋屈地忍了下去,调整好表情回到座位上坐好,不再开口。明王妃见状,眼中讥讽之色一闪而过。 这时,景隆帝也在翻看自己御案前的奏折,翻开一本便忍不住挑眉,“又是弹劾虞衡?嗯……收买民心,结交皇子,交好勋贵,已成朋党,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挺会扣帽子。” 第65章 三合一 虞衡尚且不知景隆帝收到的弹劾他的奏折都有一大把了,这会儿他正好好地应对着齐王几人。齐王今天态度还挺好,不像虞衡成婚那天阴阳怪气,不过碍于他本人的气质原因,就算他不搞事情,往那儿一坐,就莫名坐出了一种反派大佬的日天日地之感。 在场众人在齐王手里吃过亏的也不少,难免就没了先前那个和乐的气氛。 好在有福王这个铁憨憨在,中和了不少齐王带来的低气压。寿王还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谁都不看,一心用膳。明王则看了一眼旭王,两人端着酒杯,随意找人闲聊,不多时二人身边就聚了不少官员,聊得倒是挺开心。 虞衡往那边扫了一眼,记住了围在他们身边的人,正巧在明王身边看到了好些个熟悉的身影,最开始想给他下马威的周翰林也在,虞衡眼中微微透出一丝惊诧之色,倒是没想到,明王在翰林院中的人缘还挺好?至少比他旁边的旭王好多了。 不过旭王自个儿也看不上翰林院那帮酸了吧唧的翰林,对一个一心想当大将军的皇子来说,这帮软趴趴的文人除了成天挑他的刺儿时不时给他念回经外完全没用处,他根本就不稀罕,和一堆臭毛病的翰林打太极,哪里有和诸位将军聊天来得痛快? 于是旭王和明王二人虽然离得不远,但两人身边站的完全就是两个圈子的人。 说起来能把朝中几大圈子的人凑得这么齐的官员也不多,虞衡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这酒一喝,众人对虞衡的称呼都给改了,原来还打趣般的叫上一句小侯爷,现在都特别识趣,关系近的如展平旌江弈然等人,也就叫一声虞兄弟,或者开玩笑一般地来上一句侯爷,其他人都统一改口,称虞衡为嘉秀侯。 都是人精,还能不知道靖安侯为什么急匆匆给俩儿子分家?先前京城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来喝酒的人也有不少在其中掺了一脚的,后来技不如人被虞家翻盘,这会儿也只能认输,看着虞衡得意,还得把自己的尾巴藏好了,不露半点马脚,不然的话,光是一个虞启昌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虞衡见齐王吃东西之余还不忘给脱缰的福王一筷子,又四下看了看,故意笑道:“齐王最近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齐王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淡淡道:“倒是要谢你一声,要不是你得了个养身药方给了李院判,本王的身子还不会恢复得这么快。来,本王敬你一杯。” 说是这么说,齐王脸上的表情倒看不出什么谢意,仿若只是出于客套意思意思谢虞衡一句,敬酒也敬得有点敷衍,没什么诚意。 众人听了齐王这话,先是一惊,纷纷看向虞衡,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药方,竟然能让齐王的身子好转。 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怎么突然又跟医术扯上关系了。 也有心思灵泛的,随即想起来虞衡先前在折桂楼给人诊脉的骚操作,两下一联系,这不就连上了嘛,没毛病。正在同明王说话的周翰林当即就笑了,乐呵呵地看向虞衡,为虞衡邀功,“原来嘉秀侯医术这般精湛,早知道当日应该让你多给我诊治一回!” 其他翰林同样一乐,纷纷拿虞衡打趣。 明王眼中惊讶之色一闪,显然对虞衡给李院判药方,让齐王身子好转一事颇为震惊。 不过明王的惊讶之色也是一闪而逝,随即便调整过来对齐王笑道:“可见嘉秀侯果然是有福气的,三哥身子骨素来不好,如今能养好大半,确实该好生谢一谢嘉秀侯。依我看,这简单的一杯酒可不够吧?” 说完,明王又对着虞衡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好好宰齐王一刀,打趣道:“三哥那儿的好东西可不少,嘉秀侯可别跟他客气,怎么着也得让他好生割回肉。” 众人正跟着笑呢,却不料齐王淡淡瞥了明王一眼,半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冷声道:“什么时候,我的事要由你做主了?” 明王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其他笑着起哄的人同样也是一副脖子被掐了的傻样儿,脸色涨得通红,万万没想到齐王竟然这么不讲情面,让他们丢了这样一个大脸。 羞窘之余,众人也不由疑惑,齐王到底和靖安侯府有什么冤孽,先前时不时针对虞启昌也就算了,就当虞启昌碰上了他发疯。现在人家虞衡都找出了一份药方,为他病情做出了巨大贡献,怎么齐王还是对人冷脸相待?真是连鬼都想不明白他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别说虞衡现如今正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就算虞衡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乡间小民,给了你一张调养身子的药方,让你的身子慢慢好转过来了,也算是你半个恩人吧?你他妈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众人一想齐王以往的骚操作,又诡异地觉得好像这是齐王的基操,管你做得好不好,本王看你不爽就是不爽,照怼不误。 这么一想,众人就格外同情虞衡了。心说齐王这都什么人,记仇不记恩,未免太过凉薄。胆子大点还吐槽呢,要他们是虞衡,知晓齐王是这个狗脾气,把那药方撕了都不给李院判。 虞衡对齐王的毁气氛能力也是服了,这货要是搁后世,妥妥地被人一天三顿打,没其他原因,纯属嘴贱。 见气氛僵住,虞衡也没往齐王身上看一眼,直接将他不存在,反而看向周翰林,笑眯眯道:“周大人若是觉得上回不尽兴,今儿个我再来给你诊个脉?” 周翰林正尴尬呢,虞衡给他递了个台阶,他便迅速调整了好心情点头道:“那就有劳侯爷了,这可是下官的荣幸。” 他们两个这称呼也是一团糟,论理两人平级,没必要称什么下官,周翰林资历还比虞衡深得多呢,真论起来,还得虞衡要稍微退一点。不过刚才齐王一通敌我不分的扫射,周翰林都张嘴叫虞衡侯爷了,自然也就顺嘴自称了一声下官。 说起来,虞衡应该是自身官职品级最低的侯爷了,就一六品官儿,和他的爵位十分不相称。 虞衡也不扭捏,当即起身来到周翰林身边,伸手替他诊了一回脉,还恭喜他,“周大人近来心情舒畅,气血也好,身子倒是比先前还强健几分。” 其他翰林也被勾起了当初的回忆,几杯酒上头,也开始起哄。虞衡却笑着看向明王,温声道:“王爷要不要也来试试?” 明王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摇头笑道:“你可是侯爷之尊,哪有拿你当大夫的理?本王每月都有太医请平安脉,便不劳烦嘉秀侯了。” 周翰林听了这话才惊觉自己方才轻狂了,来人家家里喝酒,还把人家当大夫用,更妙的是,人家亲爹还在一旁看着呢。周翰林顿时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脸上写满了傻瓜两字。 其他人也是面色一变,讪讪地看着虞衡,一脸不好意思。 虞衡则大方一摆手,“学医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了,给同僚们诊一回脉也无伤大雅。只不过我学艺不精,大家若有不适,还是要去太医才是。” 便有和李院判相熟之人问虞衡,“李院判这半年一直醉心一部医书,据说有两块砖头那么厚,里面记载了无数疑难杂症和精巧药方。听说那本书是别人送他的,莫不是就是侯爷给的?” 虞衡也不瞒着,点头笑道:“也是我运气好,碰巧得了那部医书。只不过我学艺不精,又要念书科考,那医书若是放在我这儿,反倒是浪费了。不若送给李院判,物尽其用,还能救更多的人,如此才不会埋没那本医书。” 这运气,众人还能说什么呢?别人想碰这个巧,怕是把头给碰出血来都得不了这个巧,虞衡倒好,碰上这种能立大功的事儿在他嘴里简直轻巧得不得了。同样都是人,他们就是老天爷随便扔出来恣意生长的,虞衡就不一样了,完全就是老天爷精心照看的心头肉,待遇就不是一个等级。 酸归酸,众人对心中虞衡又热络了几分。毕竟谁也不知道虞衡这运气,以后到底还会碰上些什么好东西。这一次就让李院判得了好处,万一下一次虞衡也像这回一般,得了好东西觉得自己用不上,要把这好东西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呢?他们要是在虞衡面前多刷点存在感,对他热络几分,万一下回这个大馅饼就掉在自个儿头上呢?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众人对虞衡的夸赞之声,要不是虞衡脑子里有个不断向他泼冷水顺带吐槽的辣鸡系统,虞衡这会儿也该飘了。 感受完一波官员们诚挚的彩虹屁,虞衡还意犹未尽地向系统感慨呢,“怪不得很多皇帝容易被佞臣给忽悠瘸了。瞧瞧刚才这帮同僚们夸我的架势,要不是我意志坚定,准保得犯点错误。皇帝们长年累月生活在这种彩虹屁环绕的环境中,没长瘸还能励精图治的,都是狼灭啊!” 虞衡摸着良心说,他自己未必能扛得住。这么看来,景隆帝也不容易。 虞衡听了一堆彩虹屁,心里十分受用,齐王虽然不屑撇嘴,到底没再说出什么毁气氛的话,又有明王从中调和气氛,屋内便又恢复了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 寿王淡淡看了齐王一眼,目中无悲无喜。 等到众人散去之后,虞衡才松了口气,随便活动活动了筋骨,又将虞启昌等人送去隔壁的靖安侯府,这才回到自己的新宅子,下人们正井然有序地收拾着前厅和后院,虞衡想着今日宴会上的种种,又去找秦溶月,想问问她女眷中有没有人不太对劲儿的。 秦溶月正倚在小榻上微微闭眼,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锦欣和锦玉正揉肩的揉肩,捏腿的捏腿,显然是累着了。 虞衡当即一笑,故意打趣道:“你倒是好享受。” 秦溶月蓦地睁眼,锦欣和锦玉两人起身对着虞衡行了一礼,在秦溶月身后垂头站好。 虞衡大咧咧地往秦溶月身边一躺,长长舒了口气,“可算是宴完宾客了,那几个王爷,个个儿都不是好伺候的,一顿席下来,让人累得慌。” 秦溶月则轻笑一声,挥手示意锦欣和锦玉二人退下,低声笑道:“女眷这边倒是温和得多,就是有人对侯爷念念不忘,千方百计逮空子给我添堵呢。” “谁这么缺德啊?”虞衡当即就坐起来了,皱眉道,“这人怕是脑子不大灵光吧?” 虞衡当然知道京中有些姑娘对他芳心暗许。毕竟他也算是有才有貌有前途,当年打马游街时被砸了多少花呢。这会儿的姑娘们又不像后世的妹子,见的异性多,选择的余地广,指不定看了一眼后被他的外表所迷,错把这种对外貌的惊叹当成了一见钟情,而后每天胡思乱想,在脑海里为自己构建出了一个完美形象。 去年他的婚事定下之后,虞娇还打趣说大半个京城的未出阁的姑娘都哭红了眼。虽然是调侃之语,也有几分事实在里头。 但少女懵懂情怀是一回事,嫁人后还跑来秦溶月面前胡说八道就不那么美妙了。 虞衡觉得自己巨冤,他多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啊,竟然还会碰上这样不讲理的修罗场。 求生欲虞衡还是有的,当即表明态度,“我可从未私下见过任何人,给过任何人希望。对方找到你胡说八道,只能说她自己有病。” 秦溶月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虞衡的手,柔声道:“我自是信你的,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所以我当即回了她两个字。” “哪两个字?” “蠢货。” 虞衡噗嗤一声就笑了,“你倒是促狭,对方听了这话怕是要气晕。” 秦溶月细长的眉毛一扬,“心里再气也得忍着,真闹起来,我面上是不好看,她更加得不了好。不过那位是真不聪明,也不打听清楚侯府修建事宜,巴巴跑来对我说了一通什么后花园,睹物思人之类的混账话。” 虞衡听着这话好像有些熟悉,这不是先前他在连州时,在左刺史府上碰上的那个娇蛮女子吗?虞衡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当即皱眉,“明王府的侧妃也来了?先前只见了几位王爷,倒是没注意他们带的女眷。” 这位左侧妃当初好像就是一副脑子不大好使的样子,虞衡还记得当日她二话不说就让自己娶她的话,还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只能说她是把智商换了颜值吧。虞衡对这位没有什么好印象,又暗暗向京城其他姑娘道歉,误会她们这些聪明的好姑娘了。 秦溶月点头,嘴角微勾,“这位左侧妃实在称不上聪明,也不知被谁撺掇了,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瞧她这回干的糊涂事就知道了,挑衅秦溶月对她能有什么好处?秦溶月在宫中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蠢得直接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上递的。要是秦溶月心狠一些,将这事儿略做润色稍稍透露给明王妃,都不用她动手,明王府妻妾相争时,说不准这事儿就会成为左侧妃的催命符,寻个由头一碗药灌下去,只说病逝,谁也不会细究。 撺掇左侧妃这么做的人,简直就是在让左侧妃自寻死路。 虞衡倒没往后宅争斗中想,而是再次向秦溶月解释,“当日我只不过是在左刺史府赏花时巧遇了她,没说上一句话就走了,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多的杂念。” 脑回路奇奇怪怪的,正常人哪里能猜得出来她的想法? 见秦溶月没揪着这事儿不放,虞衡心下更是欢喜,又问她,“你瞧着,明王妃和明王的感情如何?她有提过明王身子如何吗?” 秦溶月微微摇头,“一般人哪会将自己丈夫的身子骨好不好挂在嘴上,不过我瞧着明王妃对左侧妃并不怎么喜欢,言语间提及明王,也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并不太亲热,大概能称的上一句相敬如宾吧。” 见虞衡微微皱眉,秦溶月又问,“明王有不妥之处?” 虞衡也不瞒着她,“我先前玩笑般说要为他诊脉,他却脸色微变,马上拒绝了。虽然话说得漂亮,但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化骗不了我,他似乎有所顾忌,并不愿让我替他诊脉。” 秦溶月回想起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虞衡就问她诊不诊脉一事,当即笑道:“你要是不走科举一途,一心钻研医术,也能成为一代神医。” 见人就想给对方诊脉,这份钻研精神,不成为神医都对不住他的努力。 虞衡也是一笑,“放心,我就问过你这一个姑娘诊不诊脉。” 两人笑闹一阵后,秦溶月这才肃容道:“下回再见明王妃,我再试探她几句。夫妻之间即便再生疏,有些事儿也是瞒不过的。” 虞衡点头,“那就有劳你了。打探不出来也无妨,我多试探明王几回便是。” 也不是虞衡想和明王杠上,只不过对方表现这么怪异,虞衡又是个好奇的家伙,先前被明王弄得挺烦,这会儿逮着机会不得好好查一查? 虞衡也不是愣头青,想到齐王对明王的态度,直接将这个消息传给齐王,又私下跟萧蕴嘀咕了一回,就等着抓明王的小辫子。 新仇旧恨,总得算一算不是? 不过大概是乐极生悲,还没等到虞衡找别人算账,虞衡自己就被弹劾了。 早朝时,听到御史参自己结党营私,虞衡整个人都是懵的。结党营私?自己?对方怕是在讲什么冷笑话吧? 但凡认识虞衡的人都不会觉得虞衡会干结党营私的事儿,接触深了就知道,这货就是一条咸鱼,每天只想着怎么躺平,完全不想翻身,连动一下都觉得费劲儿。要这么一条咸鱼干出结党营私的活,真是太难为他了。 然而御史不仅参了他结党营私,还言辞凿凿,“只看嘉秀侯交往的人便知其党羽之多,只说红薯之事,分明是陛下施行仁政,得上苍庇佑才降下红薯,惠泽万民,如何功劳全被嘉秀侯得了去?嘉秀侯大婚那天,京城周边百姓特地连夜赶路过来为他道喜之事,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这不是收买民心是什么?拉拢文臣武将,又说自己是天降福星,嘉秀侯你意欲何为?” 虞衡翻了个白眼,瞅了这傻缺御史一眼,瞬间明白了先前秦溶月面对左侧妃的心情,只想送给对方蠢货两个字。 见对方不依不饶地瞪着自己,显然是想拿自己当下一任刷名声的工具人,虞衡不由阴测测地笑了,比嘴炮是吧?想拿自己刷名声是吧?也不怕崩了你的牙! “别人是淫者见淫,你便是反者见反。”虞衡当即冷笑一声,指了指最前面的秦首辅,“就说秦首辅,当年秦首辅主政青樟府时,爱民如子,急民之所急,忧民之所忧,深受百姓爱戴,调回京城时,青樟府百姓沿途相送,并献上万民伞,感念秦首辅的恩德。 楚次辅当年在辽州,也收过万民伞,进京时百姓更是相送百里,久久不肯回去,还是楚次辅再三让他们回去,百姓才散去。 这两件事都是一时美谈。怎么到了我这里,京城周围百姓赶路来向我道贺,就成了我收买民心了?可见在你眼中,只有功利没有大义。你言之凿凿说我收买民心,敢问我买在哪儿了?你看见我花了银子了? 大宣这两年风调雨顺收成正好,红薯大丰收更是让百姓对陛下感恩戴德,都说陛下功盖三皇五帝,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陛下全无功绩了?这么多百姓发自内心的赞美陛下的声音,你身为御史,竟然不知道?那你的耳朵是用来干嘛的? 该干的正事不干,挑事却有你的份。你莫不是敌国派来的卧底,故意扰乱我大宣君民相得的深情厚谊的吧?” 不就是扣帽子吗,谁不会啊? 虞衡张嘴就给对方扣了个敌国卧底的锅,完全没有留情。谁让对方喷他结党营私收买民心,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有不臣之心了,那基本就是要虞衡一家去死,虞衡不发狠搞死这个蠢货,怎么能安心? 对方听了虞衡这话也是面色一变,当场跳脚,“胡说八道!陛下,微臣一片苦心,怎么可能是敌国奸细?嘉秀侯空口白牙污蔑人,其心可诛!” “哟,你还知道空口白牙污蔑人是什么意思啊?”虞衡稀奇地看了对方一眼,不屑地冷嗤一声,“我还以为你脑子不好使,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这不就是你对我干的事吗?哦,你污蔑我就是你一片苦心,我反驳就是我其心可诛?容我提醒你一句,我这嘉秀侯的爵位,是陛下亲自赐的,陛下也觉得我在红薯之事上有功,你张嘴就污蔑我收买民心居心不良,其心可诛的,到底是谁?” 那御史似乎没想到虞衡的嘴炮功力竟然完全不弱于他,连着被虞衡呛回来,气势也被虞衡压了过去,顿觉自己可能在虞衡那儿讨不了好,赶紧对着景隆帝跪下哭诉,“陛下,臣绝无二心,还望陛下明察!嘉秀侯巧舌如簧,然则其收买民心已经是证据确凿,便在天子脚下,都有百姓被其收买。不是微臣危言耸听,而是长此以往,怕是在百姓心中,只有嘉秀侯,而不知陛下啊!还望陛下三思!” 说罢,这御史又砰砰砰连磕好几个头,咬牙看了一眼虞启昌,高声喊道:“靖安侯在边疆多年,威望甚高。如今虞家一门双侯,嘉秀侯又极得民心,陛下,不得不防啊!” 虞衡的脸色当场就变了,虞启昌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再加上用死亡视线看向这御史的虞铮,父子三人齐刷刷跪下,虞启昌并不像这傻缺御史一样卖惨,背脊挺直,浑身正气,“陛下,微臣镇守边疆,为的是保家卫国,让我大宣百姓不被外族所辱,并无二心,请陛下明察!” 那御史这话一出,在朝堂上所有人心中,这就是个死人了,当即全都跪了一片,沉声道:“请陛下明察!” 那御史则大笑,“陛下,您看看,这满朝文武,竟是都站在靖安侯父子这边的。微臣可有说错,这二人不得不防啊!” 景隆帝掀了掀眼皮,一向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上一片肃杀,帝王威压让满殿官员心中惴惴,冷汗涔涔,一时间殿内针落可闻,官员们连呼吸都不敢重了。 当然,也有人淡定自若,从容如秦首辅等人,还有心思琢磨,陛下上一次这么生气,是在什么时候来着?这位御史倒是好样的,能赶上个新鲜的处罚,想必他接下来会明白何为天子之怒。 那御史还在哭号,景隆帝蓦地出声,“朕这些年脾气太好了,所以才会让你们这些蠢货觉得,朕会是个耳根子软的皇帝,听了你们胡说八道的几句话就猜忌功臣?” 虞衡心中一松,又咬牙暗恨,对方这招并不算高明,手段甚至可以说是拙劣下三滥,上不得台面,出现在这金銮殿上,都是对景隆帝和满朝文武的侮辱。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其实非常好用。 帝王生性多疑,虞启昌在边疆的威望不是假的,虞衡在百姓中的好口碑也不是假的。但凡景隆帝疑心病稍微重那么一点,那便是君臣相疑,奸佞频出的局面。 到时候,现如今的安静祥和都会被打破,帝王猜疑臣子,若是真的对虞启昌和虞衡动了手,那臣子哪能不寒心?再加上虞衡在百姓中的名望,有心人振臂一呼,给大宣制造几场混乱简直轻而易举。不说最终成功与否,这么闹个几次,现如今大宣朝的良好局面哪还能维持住? 大宣的强大,很大一部分是由内而外的凝聚力,君臣之间的默契足,信任够,景隆帝又是个知人善用的帝王,大多数人都能在合适的位置发挥自己的作用。这才是大宣强大的根基,御史方才那一番话,简直是诛心之论,虞衡骂他是敌国派来的卧底,还真是没骂错。 景隆帝听着对方还在不断念叨着要防着虞家父子,眉头一皱,冷声道:“来人,堵了他的嘴。” 那御史却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坚定信念,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推开制住他的侍卫,口中还疯狂大喊道:“陛下,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陛下若是不信,臣只能以死明志!” 众人被这个变化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那御史已经奔向了殿内的大柱子,眼瞅着就要一头碰上去,想上演一出死谏的戏码。 虞衡的脸色难看得要命,这要真撞死了,这货还白得一个死谏的好名声,倒是自己家,平白被泼了一身脏水,洗都洗不干净。说句粗俗的话,那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柱子后突然冒出一个人,轻飘飘地伸手扭断了这御史的手,脚下一扫,这御史便抱着右手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虞衡这才松了口气,向着刚刚出手的萧蕴投去感激之色。 那御史抬头见了萧蕴,又是一声冷笑,强忍着手上传来的剧痛,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扯着嗓子号道:“陛下再看,承恩公幼子和嘉秀侯交情匪浅,他阻止臣撞柱,又对臣下此毒手,不就是在为嘉秀侯出气吗?现在还在大殿之上,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就敢这般残害忠良,陛下还觉得是微臣错了吗?” 景隆帝眉头都没动一下,只对萧蕴道:“堵了他的嘴,吵得朕心烦。” 眼神扫过低着头的百官,景隆帝伸手,看了看自己已然青筋鼓起的手背,这只手已经不再年轻,不像当年那样有力,反而有些干瘪,但景隆帝还能回想起当年手握长木仓在上阵杀敌的畅快淋漓,眼中已经是一片杀意,说出来的话也叫众人心下一寒,“宋青云蓄意挑唆,欲离间我君臣之情,诬陷忠良,其心可诛。来人,杖毙!” 宋青云浑身一抖,咬牙看向景隆帝,“臣不服,文官不以言获罪,陛下这是要违反祖制?” 景隆帝掀了掀眼皮,“你舍命闹上一场,不就是为了这般后果吗?求仁得仁,你该高兴才是。” 宋青云将一个忧国忧民的御史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到这时还坚持自己是对的,矛头直指虞家,“陛下莫不是怕了他们?长痛不如短痛,先下手为强才是上策。陛下现在心软,日后难免后悔!” 景隆帝看宋青云的目光毫无任何感情,帝王的冷漠威严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你在教朕如何当皇帝?” 虞衡知道景隆帝拿他在钓鱼,然而万万没想到,钓上来的第一条鱼就这么劲爆。虞衡本以为自己就是个诱饵,谁知道宋青云这王八犊子竟然矛头直指自己,恨不得将虞家一家全部搞死,让虞衡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虞启昌当年挖了他家的祖坟,不然哪儿来的这般深仇大恨,全然不把虞家一家全部送到阎王爷那儿不罢休的架势。 以为自己是打酱油的,没想到自己才是主角。虞衡简直日了狗了,万万没想到朝堂上竟然还有这等疯子。 好在景隆帝拎得清,又是大气的帝王,不然的话,宋青云这么一通骚操作,还真能让虞家陷入困境。 对方这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啊。 虞衡都忍不住疑惑了,不会是自己刚才随便瞎扣帽子就扣准了吧?这种消灭己方有生力量造福敌人的操作,不是奸细真干不出来这种骚操作。 景隆帝知道的内情更多,也不知道他掌握了多少消息,不过这第一个跳出来作妖的东西,自然是要打死了事的。 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隐隐还能听到殿外传来的大板子狠狠拍在人身上的沉闷声。 这一天的早朝,大臣们格外老实。有了宋青云送死在前,其他人有什么小心思都收好了,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景隆帝的霉头。李总管宣布散朝时,众人齐刷刷松了口气,在景隆帝离开后,纷纷上前安慰虞家父子三人。 虞衡离开大殿时,宋青云的尸体已经被拖了下去,殿前的台阶上鲜血淋漓,淌了一地,瞧着很是渗人。 虞衡神情自若,淡定地同虞启昌并肩而行,头都没低一下。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后,虞衡终于撑不住,狠狠一锤桌子,怒道:“这些混账东西,竟然是冲着我们家来的!亏我还以为是内政争斗,原来是外族的狼子野心!” 多亏齐王提前察觉,不然的话,他们真就着了这帮王八犊子的道了! 第66章 三合一 先前景隆帝在虞衡的婚事上那道口谕,虞衡只以为是景隆帝觉得底下官员和皇子不太安分,想拿他做诱饵,钓出一帮大鱼来。毕竟虞衡确实受景隆帝看重,有些个有想法的皇子肯定会拉拢他,嫉恨他的人也有用处,万一有人想借刀杀人,这些不太聪明又自命不凡只会暗中恨得咬牙切齿的家伙,不就是最好的刀? 虞衡原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可能是数不清的糖衣炮弹,这点在乔迁宴会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了。甭管其他人心里对虞衡到底是什么想法,明面上还是得捧着他这个御前小红人,彩虹屁一串一串的来。 虞衡本来还挺嘚瑟呢,结果好家伙,齐王兜头就给他来了盆凉水,主动透露了自己的病情好转与虞衡有关,直接把功劳扣在虞衡头上了。虽然这也确实是虞衡的功劳,但齐王做的事一向要往反方向看,这货性格别扭得很,传景隆帝的口谕都能传的阴阳怪气,他说好的,未必就是真的好。 虞衡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跟秦溶月闲聊复盘时,突然反应回来,卧槽这点不太对啊!以齐王素来在明面上恨不得将虞氏一家撕块肉下来的趋势,要他这么感激虞衡,貌似有点不太符合他的人设。 就算后来他翻脸,还怼了明王一通,但虞衡还记得这货真帮忙是什么架势呢。新婚那天,这人就算想帮他挡酒糊弄走几个皇子,都是一脸找茬的模样,总要做出一副为难虞衡的样子,老傲娇了。 顺着这思路一想,虞衡顿时一惊,卧槽齐王可不是体弱,而是中了毒,中的还是他娘给他的爱心大礼包,樨兰国的特产出云丸。现在齐王大咧咧将这事儿归功于虞衡,不知道的自然以为是虞衡误打误撞献了个好药方,正好能调理好齐王的身子。知晓内情的人一听这消息,哪还能不知道是齐王的毒解了? 给齐王下毒的人是谁?淑妃虽然已经死了,但当年给她送毒药的人还没揪出来呢。当年这帮人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手伸进皇宫中,虞衡可不会傻白甜的认为他们真的全都被景隆帝给除掉了。 把这些思路一一捋清,齐王给他的暗示也就十分清晰明了了:接下来针对他的人中还会有外族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樨兰国残党。 再一打听,说是齐王府前段时间正好处置了一批下人,虞衡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上回齐王故意撞了虞衡的船,虞衡跑过去揍他一顿的时候,两人言谈间也透露过解毒丸的事儿。当时虞衡就知道齐王这是打算钓鱼,清理他身边的人手。虞衡那会儿演技也不差,顺着齐王的剧本演了下去。现在听到齐王府处置了一批下人,想来是齐王拔掉了不少钉子。 至于为何突然在宴会上再次提到他身子好转之事,想来是还有更多的鱼没钓出来,在和景隆帝唱双簧来着。 这么一复盘,虞衡不敢说自己猜的完全是准的,心里到底多出几分戒备,还和秦溶月讨论了一下,要是对方真的冲着自己来,可能会从哪一方面下手。夫妻俩还挺会玩,来了个角色扮演,你来我往辩了好几回,这不巧了吗,宋青云就正好撞上来了。 别看虞衡在朝堂上急得跳脚,实则心里正在骂对方傻逼,还没发挥出真正的战斗力。但这也不妨碍虞衡心中生出巨大的愤怒,任谁知道有人想搞死你全家,你都想先把对方送进黄泉。 第一个跳出来的宋青云绝对不是主谋,不过这人汲汲营营半辈子,一直在御史台刷名声,瞧着倒更像个沽名钓誉之人,竟没想到还是死士一般的人物。虞衡先前太愤怒,这会儿冷静下来后仔细一琢磨才觉得哪里有违和感,那傻逼是真心觉得自己一家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就跟被洗了脑似的,别人怎么解释都不听不听,只愿意相信他自己所相信的。 虞衡心里挺烦躁,挡箭牌确实不好做,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就这么勇猛,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哪些招等着他,想想就让人觉得心烦。 虞启昌就淡定多了,还有心思安慰虞衡,“放心吧,那些个跳梁小丑,不必放在心上。当年手中十五万将士,都是精兵强将。再加上我虞家三代镇守边疆,当地百姓更是将我当成守护神,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我当年振臂一呼,边疆的将士和百姓们肯定无有不应。当年陛下听到的谗言只会更多,相比起来,今天那个王八犊子道行还不够。” 虞衡抿了抿唇,目中露出强烈的战意,“他们要是再敢伸爪子,不用侍卫动手,我亲自把他们了事。” “有血性!这点像我!”虞启昌大笑,自豪道,“你嘴皮子利索,将那些王八犊子气死就行,气不死的再交给我打死,免得脏了你的手。” 说完,虞启昌还夸虞衡,“刚才在朝堂上,你就做得很好,看看那王八犊子气得说不出来话的样儿,多解气!” 虞启昌长年累月被御史喷,应该说他们这帮武将勋贵就没有不被御史喷过的,吵还吵不过,只能憋屈忍了。这会儿见虞衡和对方斗嘴炮,还获得了碾压式的胜利,虞启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比自己亲自揍他对方一顿还痛快。 虞衡还以为自己接下来会迎来更多的炮火轰击,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就等着在朝堂上再和对方大战八百回。没想到对面突然哑火,扔出来一个宋青云送人头后,又沉寂了下去。 虞衡心里正纳闷呢,就听见秦溶月对他说道:“这几天,酒肆茶楼中多有对夫君极尽溢美之词,引来无数百姓纷纷附和,言语间就差将夫君同圣人相提并论。月盈则满,万事万物,皆过犹不及。这等流言太盛,怕不是什么好事。” 虞衡咬牙,复又冷笑,“我还以为他们接下来还要继续参我一本,没想到又净来这些阴晦的勾当,真是阴沟里的老鼠,令人作呕!” 这套路不用说虞衡也能猜出来,无非就是顺着宋青云说的那个套路,既然先前宋青云的话没让景隆帝生疑,他们就再来添一把火,让景隆帝好好看看虞衡在百姓中到底有多高的威望。 虞衡都忍不住跑去问虞启昌,“您和祖父先前在边疆时怕是挖了那帮混账的祖坟吧?” 按说大宣四面的外族不少,虞启昌当年镇守的是北疆,主要跟戎狄开战,直接把人一个部落拆成五份了。除却戎狄外,北疆还有不少小国,雍然樨兰等大大小小十多个。这种矛头直指虞家,恨不得让虞家诛九族的恨意,虞衡都不往其他边关的外族上猜了,指定是先前在虞启昌手上吃的亏太多,这会儿瞅准了机会就想玩把大的,不把虞家弄下来就不罢休。 虞启昌听了虞衡这话,立即豪气冲天,兴致勃勃地同虞衡忆当年,“那可不。戎狄就不说了,他们部落都被我拆得七零八落。就说雍然,先前占了樨兰不少土地,后来胆子肥了敢在暗处搞事,和戎狄勾勾搭搭想联合起来给我下绊子,坑一把边关的将士们,结果被我反抢了一遭,他们从樨兰那儿得来的基础,大半都被我抢来了,全都进了国库。还有西戕,和戎狄一样都是暴脾气,勇猛无比,就是光长个儿不长脑子,被我使了个离间计,让他们先和戎狄打了一场,后来我再带着士兵跑去来了一出螳螂在后,也从他们那儿宰了不少东西,骏马牛羊不提,各色皮子珠宝和黄金也挺值钱。哦,还有久缰……” 虞衡听着都麻木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听着外族还挺惨的,虞启昌不愧是边关守护神,这应敌手段真叫一个妙,逐个击破,还各大兵法都来上一遍,对方国力本就不如大宣强盛,兵器后勤和大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再加上虞启昌骚操作也多,虽然本人性子比较暴,恨不得所有问题都用拳头解决,但真打起仗来,虞启昌却是那种尽量用最小的代价博得最大胜利的统帅,这种统帅,在己方那就是神领导,谁都想追随,在敌人那边,那就是无边的噩梦了,怪不得这会儿逮着机会就想把虞家往死里坑,原来是在虞启昌手里吃了苦头太多。 虞衡本来还挺气愤来着,跑来虞启昌这儿听了一耳朵的外族悲催史,虞衡突然就淡定了,嗐,胜利者该从容点,对方再怎么蹦跶,不都是无能狂怒么?不必要为了这帮东西气坏自己的身体,气怒伤肝,虞衡好歹也是跟着神医学过医术的,这种养身常识还是知道的。 这么想着,虞衡就彻底淡定了,听了外边的流言,不但不生气,还想再多听一听百姓们对自己的彩虹屁,心里对后头搞事情的人十分不屑,这帮家伙炒作手段不行啊,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吹彩虹屁都不会吹,看来真的是废了。 要是幕后之人能听到虞衡心里的吐槽,怕是能当场被虞衡气到升天。他们本来心里就恨不得宰了虞家一家,这会儿不得已要捏着鼻子吹虞衡就算了,还要被虞衡吐槽不会吹彩虹屁?太侮辱人了! 虞衡正吐槽背后传谣言的人水平不太行,需要去报个水军培训班啥的,然后就被景隆帝传进了宫里。 出乎虞衡的意料,御书房中这会儿只有景隆帝一个人,不像往常虞衡进宫那般,阁老们都在。 虞衡不由暗暗扬眉,景隆帝这是打算跟他说点悄悄话? 然后虞衡就听到景隆帝问了他一句,“近来京中关于你的流言愈发激烈,你可有耳闻?” 虞衡当即点头,“说的都是当日宋青云那一套说辞,想来是他的同党在其中搅浑水。” 景隆帝点头,随意啜了一口茶水,而后淡淡道:“这事儿朕也有份。” 虞衡觉得好在自己这会儿没喝茶,不然肯定要喷地上,啥玩意儿?景隆帝也参与了散步流言的行动?咳……自己先前还在吐槽这些人吹彩虹屁都不会吹,如今看来,倒是连景隆帝也一起吐槽了进去。不过也能理解,人家一个皇帝,从来只有臣子对他吹彩虹屁的份,哪有他吹臣子的时候?能想到吹虞衡一波,都是虞衡格外优秀了。当然,景隆帝手底下那帮传流言的家伙也挺废物就是了。 虞衡这么想着,瞧着景隆帝心情不错的样子,便故意笑道:“还有这种好事?陛下瞒得微臣好苦啊。要是把这事儿交给微臣来干,微臣指定办得更漂亮,这会儿京城的流言还要更甚,绝对能超出陛下的预期!” 景隆帝听了虞衡这不要脸的话都撑不住笑了,见虞衡一脸自己亏大了的表情,景隆帝更觉可乐,笑了小半会儿才道:“你倒是越来越促狭了,哪有人这么厚脸皮,主动领差事夸自个儿的?” 虞衡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这不就有了吗?” 景隆帝再笑,“净会耍宝。”又正色道,“朕为何如此做,想来以你的聪明已然明白过来。” 虞衡点头,当然明白,反正自己继续当诱饵呗,对方继续为自己造势,等到流言到了一定的地步,对方肯定又会忍不住跳出来搞事情的,基本操作,虞衡都能按照这套路给他们写个剧本了。 景隆帝满意点头,觉得这几天虞衡承受的压力也挺大,想着他年纪不大,又一向听惯了周围人的吹捧,被虞启昌保护得很好,这一次还是头一回直面这种恶意,景隆帝难得善心发作,温声安抚虞衡道,“那些流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朕并不是不能容人的昏聩帝王,虞氏满门忠烈,对朝廷忠心耿耿,朕若是因些许流言便猜忌你们,岂不是与桀纣无异?别说当个青史留名的明君,怕是要背上千古骂名,遗臭万年。更何况你父亲一心保疆卫土,对朕忠心不二,你又是天降福星,若是朕真的听信谗言对你们心怀芥蒂,那不就如了那等小人的意了?你看朕像是这么傻的人吗?” 景隆帝了解每个大臣的性格,比如虞衡,人虽然聪明,但偏有股懒劲儿。什么事情都喜欢直说,不太想费神去猜。景隆帝自己是那种心思深沉的帝王,说话大多留一半,因着能爬上来的大臣基本也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君臣之间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得太明白,略一暗示彼此便心照不宣,那是属于老狐狸们的默契。不过虞衡既然不太适应这一套,景隆帝也能考虑到虞衡的性格,将话摊开了说。 不得不说,景隆帝这么得大臣们的心,还是有道理的。这等驭下手段,不可谓不高明,直接奔着攻心去的。 虞衡果然很感动,他是见过景隆帝和阁老们议事时的情景的,定下来的事儿还好,摆在明面上说进度,各抒己见。对于某些还没定下来的事儿,那话说得就云里雾里了。虞衡对朝堂的大事儿没那么清楚,主要是某些大事儿他这个级别还没资格知道,景隆帝和阁老们当着他的面儿试探几句,他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简直自带一套加密术语,让虞衡这个门外汉听了直挠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虞衡对景隆帝的说话处事风格还算是比较了解的。景隆帝刚才这番推心置腹的话,确实极为难得,显然是对虞衡多有看重,不愿他心里生出半点怨怼来。 虞衡眼珠子一转,心里又有了主意,笑眯眯地看向景隆帝,眨眨眼道:“陛下,既然他们如此费尽心机为微臣造势,那不若再送他们一程?” 景隆帝微微挑眉,看着虞衡这机灵的模样,眼中也多出一丝笑意,含笑道:“你待如何?” 虞衡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景隆帝,景隆帝好奇地打开一看,见里头是一小撮黄澄澄的东西,景隆帝伸手捏了一颗仔细端详,见这物不过指甲盖大小,上面方形却无棱角,大部分呈金黄色,下方则是白色,还有一个小缺口,瞧着倒像是从某个东西上剥下来一般。摸着较硬,手指一掐,便掐下一小块来,里头与外面看到的无异。景隆帝仔细看了半晌,确定这玩意儿自己真的没见过,便问虞衡,“这是何物?瞧着倒有点像粮食,能种?” 虞衡心说景隆帝不愧是帝王,这直觉可真够敏锐的,一猜就猜出来这是种子。 见景隆帝还等着自己回话,虞衡轻咳一声,小声解释道:“陛下猜得没错,此物名为玉米,也是能吃的粮食,据说味道极好,产量也十分不错,不亚于红薯。” 景隆帝瞳孔一缩,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玉米种子,这竟然又是一样产量不亚于红薯的粮食! 景隆帝深深看了虞衡一眼,出乎虞衡意料,景隆帝并未询问他这种子是哪儿来的,反而问道:“这玉米,该几月种?” 虞衡从系统那儿坑了玉米种子过来后顺道研究了一下玉米的生长条件,这玩意儿还分春玉米和秋玉米,春玉米四五月种,八月份便能成熟摘下,秋玉米七月中旬种下,十月份成熟。主要看气候,玉米喜高温,京城在北方,这会儿其实正好是种秋玉米的时候。 景隆帝都问了,虞衡也不瞒着,爽快道:“现在就可以种了。” 景隆帝抬眼瞅了虞衡一眼,忍不住笑道:“合着你都算好了,就等着朕点头是吧?” 虞衡摸了摸鼻子,心虚道:“这不是忘了吗?先前的心思全都放在红薯上,都没想起来这玩意儿。” 这还真不是虞衡瞎瘠薄胡扯,他得到玉米的时候不比红薯晚上多少,就是去年红薯大丰收,系统说虞衡达成了什么“名满天下”的成就,顺道儿就给虞衡奖了一堆玉米。 不过虞衡越来越忙,倒不像先前得了红薯那样,还亲自在系统空间种上一大堆,也就是系统给的种子足够多,整整一麻袋,种个十多二十亩净够了,凭借着玉米讨喜的产量,今年种下去,明年就能给各州都分一点。 哦,还有一个重要的点虞衡忘记补充了,“玉米喜暖,北边较寒,七月份种上,南方那边,三四月就能种。再南边点,一年四季都能种。”不过再南边一点貌似已经到了后世的琼海省了,现在好像还没怎么开发来着? 景隆帝当即眉头一挑,迅速捕捉到最为有用的信息,“若是如此,岂不是意味着,只要气候合适,这玉米一年能种两三茬?” 理论上来说好像没毛病,但虞衡还是摇头,“最好还是先一年种一茬试一试,贪心种两三茬,恐伤了地力。” 虽然系统出品的种子必然是基因最为优质的,精品中的精品,但是这会儿的科技水平没跟上啊,化肥还在建厂阶段呢,想要一年种个两三茬不给土壤休息的时间,好歹也得等到化肥弄出来后吧。不然的话,哪家的土壤能经得起这么造? 景隆帝一想也是,便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又让人传胡尚书进宫,准备把玉米种子交给他。 既然说现在就是种玉米的最佳时候,那就赶紧把它种下去,又多一样能吃的东西,多大的喜事啊! 胡尚书本来在衙门认真核对账本呢,冷不丁听到内侍过来传话,说是陛下又要事相商,传他进宫,胡尚书心里还纳闷呢,琢磨着这会儿好像也没啥大事儿来着,哦,最近是有些人不老实来着,那不得把阁老们全都宣进宫吗,咋就单独宣了他一个呢? 胡尚书是个爱打听的,一路上就从内侍嘴里把有用的信息全都套出来了,心里更奇怪了,陛下传了虞衡进宫,又接着传自己,莫不是那小子又惹出来什么大麻烦了吧? 再一想到近来京中的流言,胡尚书当即面色一肃,暗自决定若是陛下因此怪罪虞衡,他非得好好谏上陛下一回不可。 别以为只有御史会来文死谏那一招,他也会!效果肯定比那没用的宋青云强上一万倍! 要是有人能听到胡尚书这会儿的心声,一定想给他一个大白眼。你和宋青云能一样吗?两人就不是同一等级的存在。宋青云就一沽名钓誉的御史,品阶也不高,讲道理御史这职位真不是什么容易干的活,成天不是参这个就是骂那个,满朝文武都得罪光,偶尔还得喷一喷皇帝,其业务之刁钻讨厌,让御史们的死亡率远超其他部门的文官。 其他部门只要你不瞎瘠薄搞事情,好好苟,苟到最后资历够了说不定还能安安稳稳升官养老,御史就不一样了,当御史的哪能没什么仇家,说句夸张的,满朝文武基本都是他们的仇家,还得再加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帝王。 这种情况下,死上一个御史真不足为奇。就算他是死谏,基本也溅不起什么水花。但阁老就不一样了,尼玛阁老来个死谏,那怕是这皇帝犯抽没救了,才让阁老拼命来上这么一出,没死都能让皇帝名声蒙上一层大阴影,要是死成了,哦豁,史书绝对要记一笔。至于对和错吧,自有后人评定,但阁老作为文官的领袖级人物,真死谏成了,那这位皇帝在文官那儿的评价估计不咋地。得罪文官集团,嗯……这位皇帝的风评估摸着不会那么好。 胡尚书还在那儿胡思乱想,都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捞虞衡一把了,心事重重地进了御书房。 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景隆帝和虞衡相谈甚欢,二人手里还拿着一样金黄色的小东西,离得远了,胡尚书有点看不清那东西的全貌,瞧着倒是新物事,从来没见过。 景隆帝见了胡尚书,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等到胡尚书行完礼,景隆帝招手让他上前,语气十分欣悦,“爱卿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胡尚书一听景隆帝这口气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为官几十年,入阁也有十年了,对景隆帝的性格还是十分了解的,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此时定然心情绝佳,胡尚书当即松了口气,又暗中瞟了虞衡一眼,看来陛下没被流言影响,自己不用费劲儿捞这小子一把了。 虞衡被胡尚书这一眼看得挺莫名其妙,自己干嘛了,这位阁老大人要用这种看烈士的目光看着自己? 不过这会儿胡尚书已经上前接过了景隆帝手中的玉米,仔细研究了半晌也没闹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正疑惑间,就见景隆帝伸手一指虞衡,笑道:“想知道这是什么,问他便是。这可是个好东西,爱卿听了肯定乐不可支。” 胡尚书心说下官自打得了红薯后,眼光早就高了不知多少,想让下官乐不可支,除非再给下官一样跟红薯差不多的东西。不然的话,有什么可值得吹嘘的。胡尚书只觉得在红薯的神仙亩产量面前,所有东西都变得索然无味。 然后,胡尚书就听到虞衡笑眯眯向他解释,“此物名为玉米,产量与红薯相差不大,现在就能种下去。” 胡尚书当即一个激灵,上前拽了虞衡的袖子,高声问道:“你说什么?这玩意儿产量和谁一样?” 虞衡是个尊老爱幼的好青年,好脾气地重复道:“同红薯差不多,略低一点,亩产大概在一千八百斤左右吧。” 胡尚书当即跳脚,要不是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胡尚书只想掐着虞衡的脖子疯狂问他,“这玩意儿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虞衡讪讪,双手一摊,特别光棍地回答道:“忘了。” 要不是胡尚书身体体质十分不错,这会儿能当场被虞衡气晕过去。 什么叫暴殄天物?这败家子就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东西都能忘,脑子是干嘛用的? 在这个时候,胡尚书显然忘记了他对虞衡的种种看好,只想把这败家子的脑袋按在水里让他清醒清醒。 在心里给将虞衡骂成狗后,恢复理智了胡尚书又狐疑地看向虞衡,忍不住问道:“你不会还忘了什么东西吧?” 老实说,这一瞬间,虞衡是非常想把上回从系统那儿要来的土豆一块儿给拿出来的,还是系统跳出来制止了他,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你把这些全都一骨碌掏出来,爽是爽了,但之后要怎么办呢?你不是打算艹福星人设吗,慢慢来呗。】 虞衡不干,“得了吧,我得到的好处够多了。百姓们现在还在夸我呢,虽然有人在暗中搅浑水,但不明就里的百姓们对我的追捧是发自内心的。我拿着这些能改善他们生活的东西不放手,算计来算计去,不见兔子不撒鹰,有了好处才下手。你这是打算吃了我的良心吧?” 没见过系统还有狗属性啊。 系统吐血,没好气道: 【狗你大爷!我是正经系统!宿主你要考虑考虑客观因素,土地肥力不够,百姓们突然得了那么多产量高的作物,高兴是高兴了,但贪多嚼不烂,任何事都要循序渐进才稳妥。太容易得来的东西人都不会太珍惜,你直接让他们躺赢,说不准又会出新问题。】 系统狗是狗了点,一般也不会信口开河,它建议自己缓一缓,那还是缓一缓吧。虞衡顶着胡尚书怀疑的目光,十分淡定地摇头,“没有了。您以为产量高的新粮食是地里的大白菜呢,我想拔多少颗就拔多少颗?” 胡尚书呵呵一笑,大手一挥道:“你不是福星吗?我们没这个运气,说不准你还真就这么受老天偏爱,你拔一个准呢?不然的话,老天爷为何这么偏爱你,连续两次产量高的粮食都赐给你了?” 虞衡突然就明白了系统为什么让他缓一缓再把土豆拿出来了,就胡尚书这架势,他要是来个高产量粮食大派送,胡尚书立马就能将他福星的称号传遍朝野上下。先前还是百姓们戏言,要是官员们也这么说,景隆帝还亲自盖了戳的话,那尼玛接下来大宣有个什么天灾人祸还不得来找他这个福星啊? 被架上神坛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虞衡稍微想想那画面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觉得自己还能再苟一段时间。 红薯和玉米的产量足够百姓们解决温饱问题了,系统说得对,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千万不能步子太大,不然可能会扯着蛋。 得了玉米,胡尚书自然是喜不自禁,当即就问了虞衡玉米该怎么种,虞衡仔细解释了一番,胡尚书还嫌不够稳妥,直接向景隆帝告了声罪,将虞衡拖到了户部的试验田中,随便抓来两个主事,急匆匆吩咐下去,“还有空地吗?” 虞衡简直哭笑不得,这会儿才有机会开口,“就这么点种子能种多少地?总得让我回家取一下种子吧?” 胡尚书在正事上毫不含糊,最讲究效率,闻言立即道:“那赶快去拿啊,叫个腿脚快的去侯府取,免得你再受累跑一趟!” 虞衡心说我要是不去,你就是把侯府翻了个遍都找不出玉米种子。那玩意儿全都在空间里头呢,也不是虞衡不想放出来,实在是系统空间太好用,储存效果一级棒,完全不用担心储存不当坏了种子的问题,还能随身携带,多方便。 也就是虞衡进宫前正打算给自己再造一波声势,配合敌人的攻势,看看接下来跳出来的还有哪些奇葩,这才哪拿了一些玉米种子出来,就希望说服景隆帝来个放长线,钓大鱼。 结果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免去虞衡许多口舌,却不料景隆帝直接把胡尚书宣进了宫,胡尚书又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竟是让他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直接把他拖到地里来了,一点时间都不浪费,说现在能种就立马种,这行动力,后世拖延症患者见了只有羞愧的份。 但现在问题来了,虞衡不回嘉秀侯府,这玉米种子根本就拿不出来。胡尚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上头碰了钉子,只能再三叮嘱虞衡,“取了种子就赶紧回来,千万别耽搁了啊!” 这争分夺秒的,可以说是非常拼了。 虞衡不由失笑,“我都把种子献出来了,您还怕我私吞了不成?” 胡尚书也有些讪讪,这才让虞衡回了嘉秀侯府。 虞衡也没耽搁,正巧秦溶月出门赴宴去了,虞衡便直接进了屋子,从里头拖出一个麻袋扔在马背上,一路骑马去了户部的试验田。 胡尚书见了这么多种子,更是两眼放光,让虞衡又详细说了一遍玉米种植的方法,并拉着虞衡不让他走,指挥其他人具体怎么种。 理论结合实际,讲究。 胡尚书领着虞衡风风火火种完了玉米,这才笑道:“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等着吧,我一定好好夸夸你,一准把你夸到天上去!” 这话听着还怪羞耻的,虞衡羞涩一笑,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夸得太离谱也不太好,咱们是那么信口开河的人吗?据实讲述就行,顺便润润色,百姓们文化水平不高,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可以多教他们几句嘛,日后他们也能用得上。” 胡尚书:……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让人给百姓们扩充夸他的词汇,这脸皮也是没谁了。 真是后生可畏啊! 第67章 三合一 对于虞衡这等厚颜无耻的行径,胡尚书也是服了。这小子真不愧是年轻一代第一人,方方面面都碾压同期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单论脸皮厚度,别说碾压同期了,说一句碾压他们这一帮老狐狸也是不为过的。起码胡尚书自己是干不出来这事儿的。 再一瞧虞衡那一脸羞涩的模样,胡尚书更是想翻白眼,“得了吧,你都能干出教别人夸自个儿的事儿了,还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虞衡抿唇一笑,“不是不好意思,而是看您这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觉得我还是得意思意思羞涩一下,不然的话,您可能更加难以置信。” 合着这家伙根本就没觉得这行为有什么不对劲的。 胡尚书这会儿的脸色,整个就一表情包,脸上就写着一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还不算完,虞衡还坏心眼儿打击他呢,“悄悄”嘀咕道:“瞧您这接受无能的样儿,那可比陛下差远了。人家陛下听了我这话后,还夸了我几句呢。” 胡尚书整个人都不好了,三观摇摇欲坠,食指颤抖地指着虞衡,声音顿时抬高了八度,震惊道:“你还对陛下说了这话?” 这得是多不要脸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啊! 胡尚书真心觉得他小看了虞衡,瞧瞧这心理素质,这脸皮厚度,亏他先前还担心虞衡处境不妙准备拼命捞他一把来着,现在一琢磨,好家伙,陛下试探这小子京城流言之事时,这小子不会就一脸嫌弃的模样把搞事情的人数落了一遍,鄙视对方夸人都不会夸吧? 这画面太美,胡尚书想想都醉了,只觉得自己这几十年官当的,定力还是不够,眼界也不够宽阔,想不出竟然还能有人能干出这么骚的操作来。 论操作之骚,是他们这帮老狐狸输了。 虞衡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开开心心地向胡尚书传授炒作的套路,“流言嘛,最重要的就是博人眼球,话题绝对要选得有爆点,就像一泼水倒进热油锅似的,啪啦啪啦就炸锅了。对方这些手段,来来回回净拿红薯说事,红薯都出世两年了,再稀罕,现在家家户户都种着呢,根本就不新鲜。您看看,现在我又弄了个玉米出来,产量和红薯一样,绝对能引起所有百姓的关注,再结合先前的红薯,不就又能造出一波浩大的声势来?” 不是虞衡看不起对方搞事情的手段,主要是在后世经历过各种震惊体标题,新闻标题起得一个比一个骚,再看看对方,还扯着两年前的红薯不放,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人家和尚天天念经还能多换几本经书念呢,对方要用流言搞事情,想破头就想到炒冷饭? 就这?就这? 要不是虞衡还没查到到底是谁在操控流言,他还能吐槽得更狠。小老弟你怎么回事,奔着搞死我全家的目的来,手段就这么点?你这搞事情的能耐不行啊! 胡尚书确定他在虞衡脸上看到了对对方的恨铁不成钢,整个人都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吐槽虞衡太丧心病狂,还是该怜爱对方的脑阔。 被虞衡理直气壮这么一通吐槽下来,胡尚书竟然觉得虞衡说得对,对方连夸人都夸不好,真是废物本废! 再一听虞衡这操作,那套路真是一层又一层,什么“震惊!这东西的产量竟和红薯差不多!”,“福星小侯爷再次发威,又一神物降临京城!”,“种地能耐哪家行,当属京城小福星!”,“震惊!让胡尚书乐不可支魂牵梦萦的东西竟然是它!”…… 怎么博眼球怎么来,一连串震惊体标题,一看就是老营销号了,相比起对方给虞衡泼脏水的手段,从标题看虞衡就赢了。 胡尚书都奇了怪了,“你们小年轻现在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瞧瞧这些乱七八糟的标题,胡尚书还记得虞衡是个正经的读书人,怎么想出来的东西就这么不正经? 虞衡也奇怪,“这些话题哪里不正经了?玉米的产量不是跟红薯差不多?您不是知道玉米的产量后就立即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说完,虞衡还用眼神瞟了瞟胡尚书正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上,意思很明确:就您刚刚那迫不及待的样儿,拽着我就跑来种地了,怎么就不是为了玉米魂牵梦萦了? 胡尚书刷的一下把手收回去,想反驳又觉得虞衡说的这些好像也没毛病,细究起来都能说得通,但怎么光听标题,就这么不正经呢? 虞衡大手一挥,淡定地表示,“不正经就对了!这年头儿,谁乐意听太正经的事儿啊?” 四书五经最正经不过了吧?除了一门心思备考科举的考生,谁见天地看个没完?舆论要有爆点,有讨论度,必然要迎合老百姓的口味,这些不正经的博人眼球的标题分明才是王者。 虞衡都不稀得吐槽对方的手段,这种毫无新意只会炒冷饭的做法,也就是这会儿信息不发达,不然的话,干活的人分分钟被炒鱿鱼,还得被群众们吐槽到死,成为业内反面教材。 胡尚书觉得可能是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顺着虞衡的思路一捋,平复完心情后再回想一下虞衡自夸的那几个标题,还是觉得牙疼,忍了许久愣是没忍住,张嘴问虞衡,“这种福星小侯爷之类的话,你是怎么能说得出口的?还有什么小侯爷不仅是福星,还是陛下和阁老们的团宠?你是认真的?” 别人夸你那是客气,你这么自夸可就是不要脸了。虽然胡尚书是第一次听到团宠这个词语,但结合语境也不难理解,再回想一下虞衡接下来那一串自夸的大白话,整个人的三观彻底化成渣渣又重新组装了一遍,只觉得这世道真是变了,原来还能这么干? 要说这个虞衡可不累了,立马精神抖擞道:“胡尚书您看,我用的可全都是大白话,这些都是说给百姓们听的,哪能之乎者也的拽文呢?像对方那些给我泼脏水的,这点就做得不太好,动不动就拿我比圣人,还时不时拽上一段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肚子里有点墨水似的,人家老百姓又没几个念过书的,他们拽这文,指不定老百姓们还嫌弃得不行,大白话就挺好,指定传得广。” 废话,玉米都和红薯捆绑了,这年头儿信息本就不发达,谈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点儿,一个故事能传好几代,先前红薯横空出世,绝对是话题度最大的东西,吊打各家八卦和朝政大事。毕竟朝政大事什么的,这会儿又没有电视网络,离百姓们的生活远了,百姓们最关心的肯定是自己的温饱问题。 红薯的话题度有多大,看看对方搞事情还拿红薯做噱头就知道了,用后世娱乐圈的话来说那就是国民度爆表的顶级流量,玉米还没出现就捆绑了红薯一波,肯定不缺话题度。再加上玉米又是虞衡先发现的,要是操作得当,百姓们直接给虞衡封个农神也不是不行。 当然,那就搞的有点大了,虞衡觉得自己还是挺低调的一个人,没必要弄出那么大的排场。 胡尚书:………你低调个屁!这一套一套夸自己的流程,都不知道在心里琢磨了多少遍了,还好意思说自己低调?呸! 虞衡哗啦啦把怎么吹自己的套路全都倒给胡尚书了,就等着胡尚书这边发力,玉米可是刚刚才种下去的,户部这边得了好处,哪有不干活的道理? 胡尚书没好气地瞪了虞衡一眼,“知道了,这事儿交给老夫便是,准保按照你说的给你办妥了!亏你想得出来这些个馊主意!” “那怎么能是馊主意呢?”虞衡骄傲地反驳胡尚书,“论夸我自己,我可是专业的。” 胡尚书不由抹了一把脸:妈的这年头儿变态真是层出不穷,他们这帮老骨头一个不留神就会被闪了腰。 虞衡小嘴叭叭几声,将活全都扔在了胡尚书头上,自个儿还有闲心跑去接参加赏花宴的秦溶月。 说是赏花宴,实际就是各家夫人交际拉关系的场合,夫人外交的宴会。可别小看了这一点,女子们虽然不能像男子一样建功立业考取功名,但也不乏极其聪慧者,从与各家夫人的交谈中套出对方府上的近况,甚至能整合所有信息,从细枝末节中分析出对方想要隐瞒的秘密。 秦溶月现在也是侯夫人,诰命品级和命妇正装在她与虞衡成亲后,礼部那边就送了过来。景隆帝并不是个热衷于给臣子赐爵的帝王,相反,宗室犯在他手中被他削去爵位的可多了去了,早先登基时边境不稳,给了几位有功劳的将军爵位,之后便再也没赐过爵位。 虞衡这个嘉秀侯的爵位,可以说是景隆帝最近十来年间唯一赐下的爵位,可以说,虞衡应该是目前京城中最年轻的侯爷,前途无量。再加上他深受皇恩,又得民心,夫荣妻贵,秦溶月在各命妇中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便是寻常的郡王妃都要让她三分。 不然京城怎么会有那么多大家闺秀羡慕秦溶月呢?什么叫做命好?看看秦溶月,在宫里受太后宠爱,一路风风光光长大,嫁人后同样处在顶尖的阶层,不用看别人脸色,还像以前一样,周围围了一圈争相讨好她的人。 这样顺畅的人生,谁不羡慕呢? 这种羡慕,在看到虞衡特地来接秦溶月时,达到了顶点。 虞衡还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接老婆回家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在其他夫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她们家那个,哪里会想到这一茬?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潇洒呢。年纪大点了倒好,反正儿孙都有了,彻底看开了,觉得男人也就那么回事,恶意一点的还会想,这会儿瞧着嘉秀侯夫妻倒是恩爱,也不知道这份恩爱能维持多久? 刚成亲没几年的夫人们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了,她们嫁的那人,地位不如虞衡高,长的不如虞衡,出身也比不上虞衡,前途就更不用说,一个天子新宠一个在天子那儿查无此人,原先大家待遇都一样还好说,现在有虞衡这个十分贴心的丈夫标杆放在前头一比,夫人们心中除了泛酸,更多的就是对自己丈夫的不满,咋滴,人家嘉秀侯前程远大样样比你强还惦记着妻子呢,你们倒好,自个儿没本事还不把妻子放在心上,脸咋那么大呢? 呸! 这些夫人们家世也不差,虽说大环境还是以夫为天吧,在家还是有话语权的。回去就开始和丈夫闹别扭,按着他们的脑袋让好好跟虞衡学学。她们的丈夫也很懵逼,心说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她们抱怨过啊,怎么今儿个出门回来后就突然发疯了? 然后一打听,好家伙这还是虞衡的锅。 成亲的还好,好歹妻子进了门了。没成亲的男子才叫一个惨。这类贵夫人们的聚会,家里有适龄闺女的都会把闺女带上,就是告诉别人,我家有个好闺女,若是有人家里正巧想给自家儿子说亲,这不是就又多了个人选?正巧还能看看人家姑娘,跟姑娘说说话,看看这姑娘的品性。 结果虞衡跑去接一回秦溶月,那可不得了,丈母娘们对女婿的标准骤然拔高,当然不是要求他们百分百复刻虞衡,虞衡那传奇经历一般人也复刻不了,问题是你们没人家有才华也就算了,竟然还比不上人家疼媳妇儿!那我家闺女嫁给你图什么?图你幼稚,图你不疼人? 一夜之间,正在相看的和正准备相看的女方家,母亲直接放话,有嘉秀侯一半心疼妻子的才行! 当然,还有一些和秦溶月年纪相差不大的新妇,心里就只有后悔了。早知道嘉秀侯是这么个好夫婿,当初她们就算用点不怎么光彩的手段都要拼命嫁给他啊! 这要是被虞衡知道了,必然要吐槽一番,自己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人吗?哦,当初的左侧妃是想这么干来着,那不是也没成功吗?娶老婆,怎么能不慎重一点?就算他看不出这是个圈套,那不还有系统在吗?想算计他,那真是想多了。 不过人家的想法虞衡也没办法阻挡,反正现实是他和秦溶月和和美美过日子就行。 但其他人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只觉得自己当初下手太慢,这才错失良人。有虞衡杵在前面做对比,她们哪还能看得上眼自己的丈夫?可不就暗暗生闷气。 可以说,虞衡完全是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好丈夫的标准,以往只要尊重妻子,给她妻子应该有的体面,那就能被称上一句好丈夫。 然而人就是不能比较,看看人家虞衡,少年侯爷,嫁进门就是现成的侯夫人,年少有为不说,身边还干干净净,别说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就这样,人家得空还知道来接妻子回家呢!其他人呢,没爵位没本事就算了,那是先天条件,老天爷不喜欢他们这些傻蛋也没办法,但洁身自好完全就是人品方面的问题了,你们这些全方位被人吊打的东西,哪里来的勇气比人嘉秀侯更狂呢? 男子们简直想吐血,不知在暗地里诅咒了虞衡多少遍。他们还奇怪呢,鬼知道虞衡这家伙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权势地位财富都不缺,竟然还巴巴地讨好妻子,那殷勤模样瞧着就让人牙酸,你一前途大好的侯爷,身段干嘛这么低?好好给妻子立立规矩才是,竟然这么紧着疼着她,莫不是脑子有病! 系统就喜欢听别人吐槽虞衡,这会儿当了回搬运工,将京城男子对虞衡的怨念全都转述给了他,一边转述一边笑得直打嗝,显然就想看虞衡的笑话。 虞衡险些被这帮家伙给恶心死,忍不住向系统吐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合着他们娶个老婆就为了给老婆立规矩?脑子有病的是他们才是吧!” 双方的思维隔着千年的鸿沟,都真情实感地觉得对方有病。 系统狂笑却不作答,虞衡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迅速捕捉到重点,赶紧问系统,“等会儿!这么多人吐槽我,我这一心一意爱老婆的人设应该彻底立起来了吧?先前红薯之事,你说过我达成了名满天下的成就,这种关乎民生大事的东西,史官绝对会记我一功,说不准还能单独给我立个传啥的。那问题就来了,我这个爱妻人设也立起来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纳妾,爱妻应该也是加分项吧?因为足够特殊,所以也会被记下来?那我应该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 【这时候你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精明了?】系统笑声一停,忍不住吐槽。 虞衡十分嘚瑟,“我爱老婆我骄傲,赶紧的,把我的奖励给我,别想私吞!” 【行吧,宿主的推测十分合理,坚守一妻不纳妾,确实是可以在后世单独被列出来的加分项。请问宿主这回想要什么奖励?】 虞衡就等着系统这句话呢,赶紧说道:“辣椒辣椒,必须要辣椒!各种辣椒的种子都给我来一点,朝天椒,青椒,小米椒,花椒……” 【你当这是超市大采购呢,别太过分了啊,只能选一样!另外,花椒本来就有,可以跳过。】 “那不是你出品的东西品质更好吗?”虞衡搓手,努力和系统讨价还价,“再说了,辣椒相比起红薯玉米和土豆这三种产量大杀器来说,造成的轰动性可远远不如它们。都是奖励,差的这么远,多给我几样种子就当补偿了呗!反正都属于辣椒一类,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系统无语,沉默了许久才道: 【奖励已经发放到空间,请宿主注意查收。】 虞衡当即幸福地眯了眯眼,整个人都沉浸在各色辣菜的畅想中不可自拔。作为吃辣大省的一分子,天知道虞衡有多怀念辣椒的滋味儿。 他的鸳鸯火锅可以开始准备了! 要不是系统阻止,虞衡都想先在系统空间种上一轮辣椒,等天一冷马上鸳鸯火锅走起。 谁让辣椒的种植时间已经过去了呢,虞衡现在想吃,给庄户们种,还得等到明年才能吃上。 说来也是心酸,想当年在吃辣大省,做什么菜都能往里头加点辣椒,从来就没觉得这玩意儿稀罕过。穿越后倒好,想吃口辣的都是奢侈,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系统只想呵呵,冷笑一声看热闹: 【自己先种也不是不行,反正上回你也亲自种过红薯了。但问题是,你那厨艺能拿得出手吗?据我所知,某人可是个厨房杀手,不说炸厨房那么夸张,但做出来的菜都不能保证有不有毒吧?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炊具,问题是你要是厨艺不过关把自个儿给毒死了,那可就真成了千古大笑话了啊!】 虞衡虽然知道这辣鸡系统是在故意讽刺自己,自己做菜是难吃了点,但还真没到那份儿上。但系统这么一说,虞衡突然就回想起当年自己霍霍厨房的英勇事迹,对下厨这事儿也确实没什么期待。毕竟人懒,只想光吃不干活,你能指望一条咸鱼自个儿蹦跶吗?它多张张嘴巴就能算了不得的运动量了。 另外就是,这不是都成亲了嘛,虞衡觉得自己这样一折腾,好像是在背着秦溶月吃独食似的,心里也有点微妙。 辣椒还是他拿爱妻人设从系统那儿要过来的,这会儿到手后要是自己不管不顾地吃独食,总觉得好像有点对不住秦溶月似的。种种原因之下,虞衡还是选择了听系统的,将辣椒种子收好,等到来年开春就让人把它们种下去。 【呸,你那是爱老婆吗?你就是想偷懒不做饭!】 系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虞衡,换来虞衡的一个大白眼。 虞衡这边在和系统要奖励各种斗嘴,胡尚书那边也没闲着。胡尚书虽然吐槽虞衡脸皮厚,但不得不说,虞衡说的那套路确实适合搞流言这一套,都不用再想什么办法,照着虞衡说的那流程先把那博人眼球的噱头给抛出去,后面自然话题度自然就上来了。 胡尚书虽然嘴上嫌弃虞衡这一套骚操作,实则心里还嘀咕,觉着套路还挺好用,下回他要想造点什么声势,就可以学学这套路。当然,博人眼球的那个劲爆标题,可以考虑把巩老头放上去,倒点他的私事,给老百姓们增加点谈资。 就像虞衡说的,百姓们的生活多枯燥乏味啊,就得给他们添点乐趣,这可是好事一桩。巩秃头这么正直的人,为老百姓们的幸福生活牺牲一点怎么了? 由此可见,虞衡大概是有毒,胡尚书和他才讨论了几句炒作这方面的内容啊,这会儿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琢磨着坑巩尚书一把了,还把自己说得特别大义凛然,抢占道德高地,其套路之深,任谁见了不得说一句好家伙。 在胡尚书的帮助下,小福星再次发威,又寻到一样产量高的粮食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并且以极其可怕的速度迅速向四周蔓延。这等大好消息,谁家听到了不得好好跟亲朋好友说一声,瞧瞧头一批种红薯的那些人,比他们先种一年,那可多出许多两银子来呢,都能买几亩良田呢。谁家过日子不精细,红薯他们不走运,没赶上,这会儿又出了个玉米,那不得提前做个准备? 别说百姓们了,就是官员们听了这消息也有点懵。什么,嘉秀侯又发现了一样新粮食?产量还同样高得吓人?这都什么时候的消息,昨儿个早朝嘉秀侯还没说话呢,怎么今儿个就流言满大街都是了,还说户部那边已经种上了,这不就是闹着玩吗? 结果再仔细一打听,好家伙,户部试验田那边的农事员还真承认了,一板一眼说得那叫一个仔细,玉米种子长啥样,该怎么种,全都说得头头是道。 官员们顿时傻眼了,不是,嘉秀侯你突然放个重磅消息都不跟我们提前打声招呼的吗?冷不丁听到这么个劲爆的消息,人都给吓蒙了,都要怀疑一下自己收集信息的能耐不够了,怎么知道消息的速度还比不得寻常老百姓? 震惊之后就是酸,虽然自打虞衡开始考冒头后他们就已经在柠檬树下安了家,时不时就要酸上一把,都成习惯了。但这回他们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酸意,有些心里承受能力差的,当场就气哭了,“老天爷怎么就这么偏爱他?先前都给了他红薯让他封爵了,这回又给他一样玉米,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在了他头上,分我一点点也好啊!” 主要是虞衡先前已经因为红薯的事儿得了一个侯爵了,这次献上玉米,指定不能再像先前那样换个爵位,顶多是给他更多的赏赐,陛下的私库和国库都出点血,爵位就不要想了,虞衡封侯才多久,升级再怎么离谱也不是这么升的。 更何况爵位大多都是一代一代降一级的,如靖安侯这等世袭的爵位还是少数,大多都是承袭五代然后爵位就没了。可以说,想给自家爵位升个级,那可比升官难多了,可能文官那边新科进士都从小翰林爬上首辅的位置了,自家的爵位还纹丝不动甚至还会往下降一级。当然,更惨烈的就是家里犯了事,咔嚓一下爵位都没了。 总之就一句话,想升爵位,基本就是做梦。 所以其他人才能这么肯定,这回虞衡玉米献上去,得到的好处绝对比不上他先前献红薯的赏赐。 但换成他们就不一样了啊,要是献玉米的人是他们,有了虞衡这个现成的例子在,献上去立马换个侯爵来,那才叫恩泽子孙,体面得不得了。 老天爷你别指着虞衡一个人扔好处啊,偶尔也开开眼看看我们啊! 以上是所有官员们悲愤的真实想法。 虞衡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喷他们一嘴。想要玉米,有本事你们造个大船跑去找新大陆啊,找到了还能顺利带回来,还能欠了你的爵位不成?真以为这玉米是白白从天上掉下来的呢,那是老子爱老婆的奖励,你们这帮不拿老婆当人看的家伙哪里来的脸酸! 反正不管别人酸不酸,玉米都已经种上了,该得的名声也得了。让先前暗中搞事情的人郁闷的是,突然爆出虞衡还有玉米种子之事,确实又让虞衡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百姓们对虞衡的夸赞更是不要钱的往外倒,还有一拨人嘴特别甜,简直把虞衡夸出朵花来了,谈话时的主题还特劲爆,一出手就彻底盖过去了他们的风头,瞬间将虞衡的威望推到了一个新高度。 本来这发展挺符合暗中搞事情那波人的期待的,但经由别人那么一吹,他们莫名有种自己输了的错觉,总感觉对方好像是生动形象地给他们上了一堂怎么博人眼球制造噱头的炒作课。 伤害性倒是不大,侮辱性却立强。 这帮人当即就怒了,仿佛看到虞衡居高临下对他们投来不屑的眼神,矜贵又傲慢,一句话都不用说,万般嘲讽都在那轻描淡写的一眼中了。 这他妈谁能忍得住? 幕后之人当即跳脚,打定主意要给虞衡一个好看。心里还冷笑,既然虞衡都主动把刀子递在他们手里了,他们不好好扎死对方都对不住虞衡这傲慢的嘲讽。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扎心。 百姓们吹虞衡是认真的,他们引导舆论,得了玉米消息的百姓们当然会跟着他们一起吹虞衡,也确实造出了一副虞衡威望甚高几乎要超过景隆帝的模样。 但问题是,他们算漏了老百姓的心理活动。百姓们哪有那么多心思关注什么朝政大事,当然更多的是关注了也不懂,没到那个份儿上,连规则都闹不明白的,说了些什么都是平白闹笑话。虞衡在百姓心中确实是个大好人,把他夸成神仙百姓们也乐意,但是,百姓们关注的是虞衡这个人吗?那当然不是,夸虞衡是次要的,主要还是馋玉米种子。 在口粮面前,其他一切都得靠边站。 百姓们的想法就是这么真实。 所以造成的后果就是,甭管他们怎么给虞衡造势,百姓们先是顺着他们的话头一路夸夸夸,然后都会把话题歪到玉米种子上,都在好奇玉米长啥样,好不好吃,明年第一批种玉米的会是哪些幸运儿…… 致力于把虞衡捧上高处好让景隆帝心生忌惮的人:……… 他们心里有一万句脏话要讲,这届百姓真是他们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完全带不动! 拼死拼活为虞衡造势了这么长时间,眼瞅着就要达到目的了,结果啪叽一声摔地上,这遭遇,谁听了不得说上一声惨? 时刻关注这一切的胡尚书都忍不住同情了对方一把,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半了,最后半步功亏一篑,换个身体不好的,一个弄不好当场去世都有可能。 再一回想虞衡先前对他说的各种造势套路,胡尚书才惊觉虞衡一开始就没把流言当回事,要知道按照虞衡那一堆骚操作,说不准还真达到了对方的目的,一不留神就把自个儿给炒糊了,架在墙头下不来,说不准还真会被景隆帝忌惮上呢。 现在一琢磨,虞衡哪儿来的底气?胡尚书仔细将这事情从头到尾捋上一遍,最终才确定,这小子应该是把百姓们的反应全都算准了,知道不管他们再怎么吹捧他,为他造势,他头上都会一直有个话题度比他更高的东西——玉米。 所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百姓追捧他,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因为玉米,民以食为天,完全没毛病。也踩在了帝王的安全线内,还将敌人好好耍了一通,不可为不聪明。 想明白这些,胡尚书忍不住摇头失笑,暗骂一声,“臭小子,连我都一并算计了进去。” 外人看来,这一切不都是胡尚书的手笔?事情是他吩咐下去的,人手也是他安排的,虞衡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除了胡尚书外谁也不知道,随便揪一个知道点内情的人都会得出这是胡尚书护犊子搞出来的事情,真正搞事情的虞衡反而神隐,将自己的本事藏得好好的,呈现在别人的面前的形象还是一贯的好运气,嘴炮强,心机方面倒是让人忽略了过去。 如此种种,一环扣一环,胡尚书也只能笑骂他一句,“臭小子!” 这世上又多出了一只成了精的小狐狸了。 巩尚书对虞衡突然和胡尚书拉进关系表示不满,还同胡尚书闹了一场,“胡抠门儿你别净想着偷偷摸摸拉拢人,反正虞衡必须先到我工部!” “呸,瞧瞧你那秃头,就快赶上和尚了,你还有脸哄骗大好青年跑去工部干活?咋滴,你自己秃头还不够,还想让虞衡也秃了?” 虞衡当即警惕地看向巩尚书,秃头什么的,那还是算了,他想变强,却不想变秃。 巩尚书也急眼了,“说的好像你不掉头发似的,就你那爱操心的性子,户部那摊事不得让你见天的掉头发?” 一句话把胡尚书压下去后,巩尚书又兴冲冲地对虞衡道:“京城通往青州的水泥官道已经铺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瞧瞧?咱们也弄个剪彩仪式热闹热闹,你也上去剪一刀。对了,还有不少雍然商人过来看新鲜呢,我估摸着他们有点心动了,想先走一回,体验之后再跟咱们谈谈这笔生意。” 虞衡顿时扬眉,那当然要去看看。 第68章 三合一 京城到青州并不算太远,这条水泥官道修了两年,是近些年来工部最大的工程。主要是水泥这玩意儿名声太响亮,先前连州洪水时水泥可是在其中起了大作用的,这东西一般人又没见过,添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后,自然就更令人好奇,天生自带关注度。 再加上水泥也是虞衡最开始搞出来的,现在又正是虞衡热度最高威望最强的时候,工部那边一说水泥官道修好了,百姓们看在虞衡的面子上,立即在原先和他们的质量息息相关的红薯玉米话题中,插入了水泥官道的这个内容。 没办法,路就在那儿摆着呢,都修了两年了,就算先前还好奇,两年过去好奇心也就那样了,实在不行自己再跑去瞅几眼,虽然不让在上头走走,但过个眼瘾知道这水泥官道长什么样就够了。 巩尚书在水泥官道上费了不少心思,这可是他好不容易从胡抠门儿那儿据理力争得来的经费,户部这几年年年有大新闻,搞出个让天下百姓全都感激涕零的红薯也就算了,这会儿又来了个玉米。还有完没完了,合着风头全让户部出了? 巩尚书觉得自己不能输,正巧官道在众人夜以继日的不懈努力下终于修好了,巩尚书不就赶紧跑过来先把虞衡给拽走到剪彩嘉宾了? 混成阁老的,哪个不是老狐狸。京城最近的流言巩尚书心里也有数,还夸胡抠门儿搞事情的手腕更厉害了,这套路一层又一层,让人防不胜防。 但同时,巩尚书心里也有了危机感,胡抠门儿这么把虞衡往死里夸,虞衡不会被他打动了回头就点头同意进户部了吧? 那可不行。 巩尚书一摸自己锃亮的脑门儿,拍着大腿决定,不就是出风头吗,咱们工部也可以,剪彩嘉宾走起! 然后就把虞衡给拽走了。 虞衡对水泥官道也挺感兴趣的,这也是他弄出来的第一样不符合时空设定的东西,十分具有纪念意义。 巩尚书一边将虞衡拉走还一边向他解释,“你先去看看,那水泥是真好用,铺出来的路光滑平整的不得了,以后赶路,都不用发愁下雨了!” 以往的官道,要是碰上下雨天,赶路的人真心没法看,两腿都是泥,衣裳都脏污大半。就算是坐马车也没那么轻松,赶上连日下雨,积水较深,车辙压过去就是一圈泥,可费劲了。 巩尚书心里高兴,想着日后赶路好歹不用那么狼狈了,又笑眯眯地对虞衡得意道:“雍然人早在去年就一直盯着咱们的水泥官道,我估计他们肯定是想向我们买水泥,那水泥官道,虽然还没通路,长了脑子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有多好使。雍然那帮奸商,指定坐不住,等着吧,他们肯定会来打听水泥的事儿,到时候,咱们就宰他们一大笔!” 巩尚书不期然回想起了虞衡当初提议铺水泥官道时所说的,垄断生意最好做的说辞,觉得这真是人生至理,必须好好宰上雍然人一刀,反正天底下就大宣有水泥,想要就乖乖掏银子,否则就滚一边去,就是这么人间真实。 虞衡心里也挺高兴,见巩尚书这一副仿若明天就能从雍然人那儿宰回来一座金山的喜庆模样,虞衡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巩尚书一声,“卖水泥这事儿,是不是得归户部管?再加上一个鸿胪寺?” 户部管钱管粮,雍然算外国,招待外使的是鸿胪寺,好像怎么看都没有工部的份来着。 巩尚书笑脸一僵,伸手抹了一把脸,没好气道:“呸,都是工部的功劳,到头来好处还是胡抠门儿得了,户部就是占便宜!” 虞衡心说别看巩尚书嘴上骂骂咧咧的,这会儿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六位阁老中关系最好的就是巩尚书和胡尚书,这俩闹归闹,实际上感情好着呢。 为着第一条水泥官道通路这事儿,巩尚书还特地让钦天监算了个好日子,这可是大事儿,半点都含糊不得,又请来其他阁老来剪彩,出场的无不是位高权重之辈,权力圈顶级人物,最顶级的当属太子,衣食住行这些关乎民生的大事,皇家也要彰显出自己的重视,景隆帝当然不会露面,太子的分量也足以证明景隆帝对水泥官道的看重程度。 这样一来,虞衡在里头便格外显眼。 咳……按照一般套路,能混上顶级权力核心,年纪肯定不会年轻到哪儿去。所以上台露面的嘉宾,基本都是五六十岁,有的甚至已经超过了七十岁,代表人物就是方山长。 一帮老头儿里头戳着个小年轻,别提虞衡生得还格外俊美,就算他长了张路人脸,也得让人多瞅几眼啊,多新鲜哪。 虞衡左边站着秦首辅,右边站着胡尚书,站在一条长长的红绸后边,红绸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朵红绸花,边上还有人端着盘子放在花下边,就等着吉时一到,虞衡这些嘉宾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将红绸剪了,正好每个盘子一朵花,还能带回家去。 说实在的,虞衡这回能担任剪彩嘉宾,完全就是巩尚书的功劳。看看周围都是什么大佬,虽然说虞衡实力也很强劲,风头正盛,当之无愧的后起之秀,但跟这些大佬同台剪彩,算起来真是虞衡越级碰瓷了,这种大出风头还能刷百姓好感度的活计,谁不想干?官场还是十分讲究论资排辈那一套的,多少自觉分量足够的人都盯着这个机会呢。 也就是巩尚书强硬地压下了所有人的不满,一手将虞衡推了上来,理由也十分充分,“水泥最初就是嘉秀侯弄出来的,在连州治水时便起了大作用。制水泥之法更是嘉秀侯无私献给朝廷的,他没资格露面,你们就有资格了?” 胡尚书也帮腔,“就是,这等奇法妙方,若是嘉秀侯不献给朝廷,自己捏在手里卖给朝廷,期间都不知能得多少好处。人家一门心思效忠陛下,不计个人得失,其品行之高洁,还不配出这个头吗?” 众人第一反应是胡抠门儿不愧是管钱袋子的,不管什么问题都能歪到钱上去,但顺着他这话一想,好像也没毛病,仔细算算虞衡确实是亏了不少钱。有人张嘴就想说他不是得了个爵位吗?然后还没开口就反应过来,娘的那爵位是他种红薯种来的。 这小子怎么就能会那么多的东西! 其他人再酸也不得不承认,虞衡确实十分够资格和这一帮大佬们同台露面。 人群中的虞启昌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一脸欣慰,果然分家是对的,现在,再也不会有人拿儿子当雏鹰来看了,他真正长成了雄鹰,在自己的天空中盘旋。 巩尚书亲自宣布了水泥官道正式通路的消息,话音刚落,地上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仗声,百姓们也轰然叫好,不断鼓掌,场面热闹得很。 雍然人自然也来看了热闹,仔细盯了虞衡许久后,几位雍然人才将目光放在了平整的水泥官道上,心中不由感慨,大宣果然深受上苍眷顾,好东西数不胜数,还给了无数的人才,这个嘉秀侯,就是最引人注目的人才,简直幸运得过分。 在巩尚书话音落下的同时,虞衡也笑眯眯地剪下了红绸,顺便还揉了揉旁边端盘子的小孩子的脑袋,柔声道:“盘子里有个小红包,是给你们的,收好别掉了。” 小家伙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赶紧抓着小荷包往自己衣襟里藏,却又因为动作太急,怎么都探不进衣襟。虞衡见状,不由失笑,亲自帮他把荷包放了进去,又一时兴起,将盘子里的大红花绑在孩子胸前,这孩子皮肤特别白,脸上也肉嘟嘟的,瞧着很是可爱,被虞衡这么一折腾,更显出几分可爱来,一旁的秦首辅见了,眼中也多出几分笑意。 胡尚书只道虞衡也是小孩子性子,倒是和孩子玩得欢,想到虞衡也成亲了一个多月了,胡尚书便顺嘴笑道:“看你对孩子这贴心样儿,自己当爹后还不得把孩子宠上天去!说不得过段时间老夫又能听到你的消息了。” 虞衡不由一愣,说实在的他还真没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他现在这年纪,搁后世大学还没毕业呢,说句不要脸的话,自己还是宝宝呢,哪里会考虑当爹的事。不过听胡尚书这么一说,虞衡又忍不住低头瞅了瞅这孩子一眼,见孩子羞涩地抬头小声对自己说了一句,“谢谢大人。” 虞衡顿时心头一软,又瞬间想起来虞元昼小朋友还是爬行动物时期的模样,忍不住幻想,自己和秦溶月生的宝宝,应该能比虞元昼小朋友还要可爱几分吧?到时候就让宝宝出马,从虞元昼小朋友那儿把胖橘再抱回来! 对于虞元昼小朋友一言不合就拐跑了和他一起咸鱼躺了好几年的胖橘,虞衡心里还是颇有想法的,就想再把胖橘拐回来,然后好好撸它一顿,让它明白随便抛弃主人的是非常可耻的,必须得好好教育。 虞衡这边还在畅想自个儿未来宝宝有多可爱呢,秦首辅怕自己孙女压力太大,便笑着打岔对胡尚书道:“瞧着雍然人那模样,应该对水泥十分满意,你可想好了,该定什么价合适?” 说到这个胡尚书就一点都不无聊了,笑眯眯地看了人群中的雍然人一眼,那眼神就跟看见了大肥羊没差,面上笑容可掬,说出来的话却很是凶残,“雍然和大宣近些年关系不错,咱们也不能把他们当肥羊不是?要造点水泥可不容易,期间不知要费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原本我都打算按斤卖,后来想想这价格有点贵,对不住雍然这个朋友。所以我算了好几天,决定按袋算,一袋水泥十两银子,不二价。” 虞衡当即倒抽一口凉气,一袋水泥卖十两银子,这还算不贵?要知道现如今寻常五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也就二两银子左右,一袋水泥就要花去寻常百姓五年的嚼用,这还叫不贵?更何况,一袋水泥能干些什么?一米路都修不了,十两银子花出去一点响声都听不到,胡尚书果然不愧是大宣的钱袋子,关键时刻就是够大胆! 虞衡觉得自己真是小看胡尚书,先前自己提垄断生意卖高价,也没敢想能高到这个程度啊。 胡尚书这个户部尚书当的,可以说是非常敬业了。对内精打细算抠经费,坑起外人来却毫不手软,大宣国库不丰盈下去都对不住胡尚书这个人才。 胡尚书见虞衡一脸惊讶,自己反倒笑了,小声向虞衡解释道:“雍然人最擅长宰冤大头,咱们大宣瞧不上眼的东西,经他们的手一转,都能在别的国家卖出高价。据说有片地方金矿特别多,整个国家都用金子买卖东西,又特别喜欢我们大宣的东西,雍然人在大宣用银子买的东西,到了那边就用金子交易,那才是真正的大肥羊。这玩意儿除了铺路还能建房子,那些个大肥羊能忍住不买?” 虞衡心说原来世上还有这等狗大户,怪不得胡尚书定起价来毫不手软,合着是他宰了雍然一刀,雍然人就能找到更壕的冤大头宰一刀,那确实是不贵。奢侈品永远都是最好的装逼东西。想当年石崇和王恺斗富,拿价格不菲的蜡烛当柴火烧。物以稀为贵,水泥的逼格上来了,拿水泥铺路建房,自然也就是低调的炫耀,狗大户们能拒绝这个诱惑? 这么想着,虞衡一时间竟还觉得胡尚书这价格定的有点低了,小声建议,“那不如再把价格定高一点,大胆一点,二十两银子一袋?” 胡尚书深深地看了虞衡一眼,心说自己果然没看错这小子,心黑手狠和自己有的一拼,多好的钱袋子继任人啊,必须得着重培养,便小声指点虞衡,“先给他们尝点甜头,等到他们做完这笔买卖拿到好处后,要想再跟咱们做大桩买卖,那价格就可以再好好说道说道了。万一咱们那时候水泥厂出货不够,自己都用不来,哪有多余的水泥卖给他们呢?” 全天下就我们有水泥,涨不涨价,当然是我们说了算。 虞衡彻底服了,心说这操作也够骚。正常人做生意,那是小件原价,量大从优。胡尚书正好反了过来,先给你一点甜头,等到后来要谈大单子了再加价,套路之骚,虞衡的腰都要被闪断。 果不其然,等到水泥官道通路后,雍然人赶着马车试着在上头走了一段时间,就准备来探探大宣的口风,想问问他们水泥这个东西他们能不能卖。 雍然人心里还挺忐忑,大宣规矩多,等级森严,各个品级的人用什么都有严格规定,有些东西就算他们有金山都没地儿买——没别的,他们档次不够,人家不卖。 为此,雍然人还特地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去雍然部落,希望他们马上派出使者过来谈水泥的事儿,他们先探探大宣人的口风,若是能卖,这么大的买卖,还明显都归官府管的,他们根本没那个资格和大宣谈,必须得使臣出面。 雍然商人在大宣行商多年,自然明白大宣的规矩,给工部一应负责水泥这块儿的官员都送了礼,鸿胪寺那边也有,就连虞衡这儿,都有雍然商人郑重上门送礼,这位大人据说和工部和户部两位尚书的关系都非常不错,还是最初造出水泥的人,必须得好好笼络。 当然,他们的身份还不够虞衡亲自接待的,在门房那儿登记了一下就算完事儿了。他们前来送礼时,虞衡甚至不在家,回来后才听秦溶月提了一句,说是雍然人送了重礼过来,各色珍惜的香料和珠宝就跟不要钱似的装了一大箱,真是大手笔。 不过虞衡和秦溶月都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也没觉得这些东西有多稀罕,虞衡还寻思着要是把这箱子东西上交,估摸着胡尚书又得笑开花吧? 巧了,秦溶月也说道:“胡尚书早些年刚任户部尚书时,收到的重礼都数不清,他直接造了个册,全都进了国库,还在陛下那儿帮他们扬了名。我瞧着这回水泥之事,朝廷应该是有意同雍然做买卖的。既然雍然商人给我们送了礼,我们索性就学了胡尚书,礼都收着,也造个册,就当充盈国库了。” 虞衡当即笑出声,“要不怎么说我俩心有灵犀,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送的礼物不拿白不拿,给国库做贡献,人人有责。 胡尚书见虞衡主动将雍然人送他的礼物归为国库,更是高兴,拽着巩尚书的袖子低声给他洗脑,“你瞧瞧,用你那锃亮的脑袋好好想想,就虞衡这般性子,是不是更适合户部?到时候接任户部尚书,绝对没问题。他就适合管钱袋子!” 能赚钱又能恰当处理收到的礼物,有好处第一时间就想到国库,这性子,简直就是天生的管国库的料。巩秃头你赶紧滚一边去,别一天到晚就琢磨着怎么把人拐到你工部去! 两位尚书照常掐了一把,景隆帝也挺高兴,觉得虞衡十分上道,很会处理这些麻烦事,不让自己的好名声受损。 就是御史挺憋屈的,他们都收到消息虞衡收了雍然商人的礼物,正准备摩拳擦掌参他一本,结果人家大大方方承认了,还甩出一份清单,说是全给国库了,说出的话也十分让人想打他,“陛下心系苍生,然大宣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又时常有天灾人祸,国库艰难,这些东西,就当是我为国库做的微不足道的贡献吧。” 众人:……… 他娘的,这竟然又是一个如胡尚书一般的滚刀肉? 以后想贿赂人的,千万不能找他! 聪明人已经品出了虞衡这话的意思了,这家伙是拿雍然商人送礼之事在杀鸡儆猴,告诉众人:给我送礼的下场就是被我列个清单告知陛下,然后财物充公,有胆子你们以后就接着送。 那当然是没这个胆子的。又不是当官当腻了想去吃吃牢饭,谁想把自己贿赂别人的事儿摊在景隆帝面上呢? 为此,虞衡还被齐王翻了好几个白眼,下朝更是堵了他,“雍然人送你那些香料,你要是不要,转给我也行,充什么国库呢?” “那我不就成了收受贿赂的贪官了吗?”虞衡一摊手,“反正都进了国库,你要是想要,找胡尚书买呗。” 香料这玩意儿也不能放得太久,早点卖出去换成真金白银,胡尚书做梦都能笑醒。 齐王不耐烦地皱眉,“麻烦!” 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想着过段时间再去户部买点。 虞衡还挺好奇齐王府的香料为何消耗的这么快,齐王自己最喜欢犀角香,其他香料肯定不会常用,怎么这回突然怪自己不把香料先转卖给他? 齐王见状,双手抱着胳膊,挑眉道:“想知道王府的香料用在哪儿了?不如亲自来王府瞧瞧?” 虞衡眼神一闪,随即点头笑道:“早就听闻齐王府造得巧夺天工,山水花木都十分有灵性,仿若在仙境一般,下官也想见识一下,便叨扰王爷了。” 齐王冷哼一声,“你倒是胆子大,也不怕本王回揍你一顿。” 上回虞衡在船上按着他打的事儿,齐王还记着呢。这辈子就没挨过这种毒打,想不记仇都难。 虞衡则十分淡定地一摊手,“王爷若是想活动活动筋骨,下官奉陪便是。” 言下之意就是两人再打上一场呗,反正他不虚。 虞衡不虚,虚的当然就是齐王。回想了一下之前被虞衡按着打的不美妙记忆,齐王也只能忍住了继续和虞衡动手的想法。在自己的王府里被打,他不要面子的吗? 虞衡就这么跟着齐王进了齐王府,其他人还挺奇怪,这俩不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势吗,齐王对虞家人的排斥十个人就能看出来,怎么今天还主动邀请虞衡去王府做客呢? 莫不是想在王府对虞衡动手吧? 真不怪其他人想太多,实在是齐王以前的丰功伟绩太多,让人不得不防。 就有看好虞衡的人小声嘀咕,“要不要派人盯着齐王府的动静,要真出了事儿,大伙也能迅速赶过去帮忙。” 言谈间仿佛去的不是王府,而是断头台似的。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齐王府和断头台,也说不出谁更可怕了。 虞衡丝毫没有这个困扰,从容地跟着齐王上了马车,坐在价值百金的西域来的毛毯上,看着马车内紫檀木的小桌子,华贵的宁盏茶杯,一套杯子便价值连城,光看马车中的陈设就知齐王的家底有多厚。 齐王也不废话,直接给虞衡倒了杯茶,虞衡低头一品便开口赞道:“这应该是今年进贡的雨前龙井,据说今年雨前龙井的收成不是太好,陛下也没得多少,王爷果然受陛下宠爱,什么好东西都不缺。” 齐王的眼珠子动了动,淡淡道:“都是些身外之物而已,不必在意。” 这逼装的,虞衡给满分。 瞧瞧这淡定的表情,这无所谓的语气,装逼装的毫无痕迹,已经达到化境,满分都不够,还能额外给加分。 齐王不知道虞衡这会儿到底在心里吐槽他些什么东西,但一看虞衡这奇怪的表情齐王就知道这小子指定没想什么好事,顿时不悦皱眉,故意吓唬虞衡,“再胡思乱想,当心本王发疯收拾你!” “我好怕。”虞衡翻了个白眼,毫无惧意,“你的毒都解了,还发什么疯?装疯卖傻逮臭虫才是。” 齐王瞬间正了正神色,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先前我处置了不少吃里扒外的东西,王府应该彻底清理干净了。你弄出来的解毒丸确实好用,不过我更想让你看看我府上的那些香料是不是有问题。” 齐王先前的毒时好时坏,出云丸折磨了他这么多年,他的身体应该也随之产生了抗性,按理来说,齐王应该在一次又一次的和毒性对抗中,承受力不断增加,直到最后忍耐力达到极点,他和毒总要死一个。 但这种时好时坏的常态,显然还是有规律可循,大概一个月两次的样子,要触动毒性,必然就有媒介。 媒介也无非就是吃的用的,齐王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防范也挺严密,若不是心腹动手,真不会这么轻易着道,还这么多年都没查出来。 也就意味着,触发出云丸药性的媒介肯定藏得极深,一众太医都检查不出来。联系到淑妃的身世以及出云丸的来源,外族进来的东西就十分可疑了。 联系到齐王最喜欢犀角香的传闻,虞衡便不由看了他一眼,合着这位根本不是喜欢犀角香,而是借着这个借口拦了这些香料做调查呢。 转念一想也是,传闻中犀角香点燃后可以看到已故之人的魂魄,齐王身上的毒都是淑妃下的,以齐王的性子,还怀念淑妃什么,把对方狠狠收拾一顿才是。 这么想着,虞衡的眼神瞬间变的诡异了几分,忍不住问齐王,“你不会在某些人面前表现出的是一副找你母妃算账的架势吧?” 别说这借口还挺合适,是齐王能干出来的事情。 齐王的脸色僵硬了片刻,而后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你好好查一查香料便是!” 说话间已经到了齐王府。虞衡跟着齐王一同进了府中,入目皆是精巧雅致的布局,所用之物皆非凡品,于低调中透出无边的奢华,端的是矜贵无双,果然不愧是京中最华贵的宅子之一。 为什么是之一,是因为还有个福王府。福王看着虽然不靠谱的一点,但捞钱的本事可是一流,要说六位皇子谁最富,怕是齐王都比不过福王。 只不过福王的审美和齐王差得简直不是一星半点,瞧瞧他平常的穿衣风格就知道对方有浮夸,能把自己打扮成移动金山的王爷,你能指望他的王府能低调到哪儿去?完全就是辣眼睛的暴发户风格,到处金灿灿,恨不得掏出个喇叭贴着所有人的耳朵大声喊老子有钱。 所以大伙儿八卦京中宅院时,都会不约而同地将福王给踢出去。实际上,按照价值来算,福王府真不比齐王府便宜,就是吃了审美辣眼睛的亏。 齐王也不跟虞衡废话,直接带着虞衡进了一个密室,里面全是他这几年来从雍然商人那儿买的香料,以犀角香居多,其他香料也不少,满满当当装了好几个箱子。 虞衡不由咋舌,“这一堆香料要是全卖出去,怕是能抵得上朝廷小半年的税收了。” 香料价格之贵,本就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更别提还有一大箱子犀角香,这玩意儿比黄金还贵,小小一块堪比一根金条,全部换算下来,虞衡那话虽然夸张了点,倒也不算太离谱。 齐王则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果然是跟胡尚书待久了,把他那套全学会了,张嘴闭嘴就是银子,你一个清贵翰林,就不觉得提银子脏了你的嘴吗?” 清流最是不屑这等阿堵物,每每提及,必都以袖遮鼻,仿若此物臭不可及,以示自己之清高孤傲,如虞衡这等把银子挂在嘴边的俗人,那才是清流中的异类。 虞衡特别实在,“钱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是真的好用。吃穿用度哪一样不用花钱?我又不是喝露水长大的,既然用了银子过上了好日子,又有何不能提的?” 齐王眼中笑意一闪,“你这性子倒是有趣,和其他道貌岸然之辈不一样。” “是啊,揍你就更有趣了。”和齐王混熟了,虞衡嘴也开始犯欠。 齐王差点抓着一把香料塞进虞衡嘴里堵了他的嘴,阴测测道:“少废话,赶紧看看,这些香料是不是有不妥之处。” 这也是齐王在难为虞衡,李院判那等浸淫医学几十载的神医都瞧不出这些香料的问题,齐王突然把虞衡拽过来让他来看,估摸着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结论。 不过说也奇怪,大概是解毒丸给了齐王的信心,齐王总觉得虞衡这人邪门得很,运气好的出奇,福星人设不崩,要啥给啥,不要的也硬塞给他。 相比起李院判,齐王对虞衡更有信心,凭这小子的运气,说不准就算这会儿看不出来,老天爷一瞅,好家伙心肝肉碰上麻烦了,赶紧给他解决,转头就让虞衡茅塞顿开。 按照虞衡先前的邪性儿看,这也不是不可能。 虞衡要是知道齐王这会儿心里的想法,必然要倒抽一口凉气。这位疯批王爷脾气虽然大过天,但是真的敏锐。他说的这个,还确实能实现。只不过帮虞衡的不是老天爷,而是辣鸡系统。 辣鸡系统十分不满, 【都夸我帮你了,好歹该给我应有的尊重吧,还一口一个辣鸡是什么意思?】 “你不也一口一个垃圾宿主吗?有来有往,谁都不吃亏。”虞衡淡定回道,“再说了,不叫你辣鸡系统你就不辣鸡了?本质是不可能变的。” 系统气炸,恨不得关闭空间让虞衡滚回去靠自己,奈何规定不允许,只能含恨蹲在角落里疯狂辱骂虞衡。 虞衡怎么说也是跟随神医学习过的人,对各种奇花异草和它们的毒性都有深刻认知。这堆香料,经由虞衡仔细鉴定,确实没有任何毒素,就是寻常的香料,当然,价格十分不寻常就是了。 齐王眼中一片阴霾,“难不成是本王的直觉出错了?不可能,本王的直觉一向敏锐,从来没出过错!” 眉目间的暴戾,依稀有先前犯病时的模样。 虞衡见状,脑海中灵光一闪,忽而道:“等等,我回去先琢磨琢磨出云丸到底怎么配,也有可能这些香料本身没毒,但和出云丸的毒性相克,中了出云丸之毒者,长年累月闻着这香料,自然会激发毒性。” 齐王微微扬眉,这倒是一个思路,只可惜出云丸再也没出现过,谁也不知道这味毒药到底要怎么配出来,配不出出云丸,一切猜想都不成立。 更何况,齐王还有其他困惑,“本王早几年就有意提防,根本没再继续用这些香料,但毒还在发作,同样是一个月两次。” 虞衡头也不抬,仔细分辨着各色香料,淡淡道:“王爷先前处置那么多人,他们总有办法将东西用在您身上。” 这倒是。 齐王不再说话,掏出几个小香囊,每个香囊里头都装了一点香料,装好递给虞衡,“这些你拿回去,若是能配出出云丸,再用这些香料试试,看它们是不是能引出出云丸的毒性。” 虞衡也不推辞,伸手接了,故意打趣道:“你这随便一开口,我又多出不少活干了,等到忙完后,我再来找你要报酬。” “随便你,这些香料全送你都行。”齐王很是大方,见虞衡答应回去后好好研究一下香料和出云丸之间的关系,齐王更觉心中一定,隐隐有预感,困惑了他多年的问题这一次终于能得到答案,幕后之人估计还有大动作,想来这次一定能将他给揪出来! 心情大好之下,齐王见虞衡还这么纠结于报酬之事,也忍不住笑道:“你医术这么好,不若弄个治掉发秃头的方子来,准保朝堂大半官员举着银票求你给他们开药方。” 真以为朝堂上秃头的只有巩尚书一个呢?天真! 第69章 三合一 虞衡都没想到齐王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后世考公务员还要求五官端正来着,这会儿想当官,实际上也是看脸的。虞衡自己生得太俊美,直接拉高了官员的平均颜值,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事,但是也有部分官员确实深受其害。 巩尚书就不用说了,都混成阁老了还要被胡尚书喷秃头,客观事实还不能反喷回去。这还算好的,换成其他一把年纪好不容易考中进士的秃头患者,那才叫一个悲剧。这会儿又不像后世,顶个光脑门儿出门也没关系,纯属个人意愿。 现如今男子都要束发的,你一个光头造型出门,总归有那么一丢丢不体面。加上大多男子人到中年都会面临秃顶危机,这会儿功名又难考,像虞衡这一届这么年轻的一鼎甲绝对是凤毛麟角,更常见的便是“五十少进士”,嗯……这个年纪,可想而知他们头顶的风光。 当然,这也有应对的办法。许多官员都会戴上头巾,遮一遮自己锃亮的头顶,好歹看过去不是那么尴尬。 虞衡上辈子的历史名人中,那位被称为穿越者的王莽同志就是个严重脱发患者,因为太秃,无发可束,戴头巾都不能遮挡,王莽为此还改良了帻,在上头加了个“屋”,就成了帽子。 由此可见,甭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脱发一直都是人们面临的重大困扰。 虞衡穿越前还有不少熬夜秃头小宝贝在哀嚎自己所剩无几的发量呢,要真是成功弄出来一个有效治疗脱发的药方,那什么都别说了,光靠这个药方,虞衡就能成为无数脱发患者的福音,别说流芳百世了,只要脱发一日不绝,那虞衡流芳万世都是可能的。 解决广大人民群众最困扰的问题,那才是万古流芳的钥匙。 虞衡有点心动,悄悄戳系统,“系统你查查,能不能找到治疗严重脱发的药方?跟你说,只要查到了,那咱们又离目标近了一大步了!” 系统万万没想到话题竟然会歪到治脱发上头来,这两人先前还在一脸严肃地讨论毒药的问题,还没讨论出个一二三来,结果画风突然急转直下,莫名开始关注广大秃头患者来了? 虞衡觉得这想法挺靠谱的,他家虽然没有脱发基因,虞启昌这年纪头发还十分浓密,但这治脱发的药方,能够造福多少人啊,真做出来了,那真是功德无量。 但虞衡也知道,这方子估计很难弄出来。后世医学技术那么发达,治疗脱发好像还是没啥十分有效的办法,后世的医生们也没从流传下来的中医著作中找到有效的药方,这就是个千古难题。 就是不知道系统的存货中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虞衡对系统有着迷之自信,总觉得甭管什么难题,系统都能有解决办法,为此,虞衡还特地将系统夸了又夸,这回搞舆论,虞衡自己夸自己夸出了经验,现在把那些话稍微改改,主语变一变,用来夸系统简直毫无违和感。 系统一直都被虞衡怼,这会儿虞衡突然给它用上糖衣炮弹策略,摸着良心说系统是想拒绝来着,总觉得先前一直在做关乎民生的大事,莫名偏题到治脱发,好像有点降逼格来着。但架不住虞衡的糖衣炮弹攻势太强,系统没撑过一轮就羞答答地跑去搜资料了,不得不说,虞衡对付系统是真有一手,把系统拿捏得死死的。 当然,系统也没辜负虞衡的期待,还真让它找出这么一张药方来了,立即十分嘚瑟地向虞衡显摆: 【看在你这么夸本系统的份儿上,本系统就满足你这一次的要求。不就是一个药方吗,拿去就是!这可是另一个时空的医圣创造出来的方子,用的全是最基本的草药,治疗脱发效果一级棒。就是有一点不好,味道特别苦。但相比起秃头来说,喝点苦药也不算什么了。】 虞衡当即双眼一亮,“还真有这种神器啊!” 这要是搁后世,单凭这一个药方怕都能让自己成为大富豪。独家秘方,一举解决全世界人民的大难题,能不暴富么? 【醒醒,你现在已经是大富豪了。名下要房有房要地有地,出门骏马拉车,还要怎样?不是说要凭这张药方在官员里刷名声吗,还不快去!】 虞衡摆手笑道:“先不急,齐王那边的事儿还没解决呢。先想办法把出云丸配出来,再看看这堆香料到底能不能激发出云丸的毒性。” 系统也不管虞衡,直接开启空间召唤出神医大佬,然后粗暴地将虞衡给扔了进去,十分贴心道: 【时间流速我已经调好了,放心,你配不出出云丸,就别想出来。】 这个严苛的设定系统已经好久没用了,这会儿突然这么干,看来是生气了,虞衡难得寻摸回来一点良心,柔声安慰它道:“好歹齐王最开始是托我查出云丸之事,脱发药方只是他随口提议的。结果我出云丸的毒素没研究出来,先把脱发药方给弄出来了,这让他怎么想?我们知道我有你这个大外挂,齐王又不知道,以他的小心眼,以后还不得逮着我发疯。没事干嘛招惹神经病呢,反正也不急,一样一样来呗。找出这个药方,确实辛苦你啦,我一定好好将这药方好好记下来,慎重保存下去。” 说完,虞衡还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万一很多年后虞家没落了,说不准还能拿着这个药方重振家业,起码不会饿着自己。” 系统有点吃软不吃硬,听见虞衡这么哄它,当即就不闹脾气了,信心满满道:“放心吧宿主,以我的大数据计算,虞家后代肯定不会没落到那个地步。你可是本系统改造过基因的厉害人物,以后你的孩子智商肯定不会差。只要智商在线,再怎么菜也不至于败光家业。你白担心啦!” 听着这欢快的语气就知道系统心情不错,虞衡顿时微微一笑,开始同神医大佬研究这批香料来,并尝试配制出云丸这种樨兰奇毒。 自来医毒不分家,神医大佬医术过人,炼毒的水平也不弱。虞衡只详细地描述了出云丸的毒性,神医大佬便已经开始提笔刷刷写出几味药方来了。相比起虞衡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伙,神医大佬才是真正的医学神仙,听完虞衡的描述后,神医大佬的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虞衡在一旁就是替他打下手的,拿着戥子按照他的吩咐不断称出相应的草药。 好在系统空间中什么都有,有些草药只在樨兰境内生长的,系统照样也能提供。 虞衡一直挺好奇系统这么多储备物件到底是哪儿来的,忍不住问了一声,本以为系统不会回答,没成想系统却得意洋洋道: 【本系统穿越那么多时空是白穿的吗?穿一个时空就攒点特产,一个一个时空攒下来,不就攒下这么多厚的家底了?再稀奇的东西,对本系统来说都不算事!】 虞衡嘴角抽了抽,合着系统还挺会薅羊毛,贼不走空啊。 系统呸他一声就下线了,虞衡和神医大佬一样一样的药来配,配一段时间又休息一会儿,空间无岁月,虞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终于彻底将出云丸给配了出来。 虞衡原本还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出云丸,毕竟除了齐王外,谁也不知道中了出云丸到底是什么感觉。虞衡也不可能丧心病狂拿人试药看看发病时是不是跟齐王一样,这时候系统就派上大用场了,随意扫描了一下虞衡手中的药后,系统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恭喜宿主配出出云丸,可以出空间了。】 虞衡舒了口气,没有选择立即出空间,而是继续和神医大佬一同试香料和出云丸之间有没有特殊的反应。 出云丸都配出来了,又有神医坐镇,再隐秘的手段也瞒不过神医的双眼。果不其然,虞衡点燃了犀角香不久,神医便眉头一皱,俯身仔细闻了闻犀角香的香味,辨别了许久,才直起身道:“这香味中有一味特别的香,单独闻着倒是没事,但同出云丸混在一块儿,便能激发出云丸的毒性。效果也不明显,并不会让人察觉,日积月累下会让中毒之人毒性加重,神志不清。” 说完,神医又一一点燃了其他的香料,最终得出结论,“这些香料点燃后,香料彼此影响,都会混出些许特殊的香,正好能勾出出云丸的药性。下毒之人心思倒是灵巧,防不胜防。” 虞衡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结果。原本以为只有犀角香有问题,合着是所有香料都有问题?也不能这么说,这股极难分辨出的香味本就是所有香料都有的,并不是故意下毒,哪怕拿着这个结果去抓了雍然商人,人家也能推脱不知情。谁知道齐王中毒了闻不得这个香味?大家都用这些香料,全都没事,只有齐王有事,那是齐王的问题,并不是他们居心不良。 老实说得了这个结果后,虞衡都不知道雍然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毕竟这事儿看上去也太巧合了,不过单纯做生意的雍然商人不知情,想必当年给淑妃出云丸的人是知情的,正巧借着香料激发齐王身上的毒性。 以景隆帝对齐王的重视来看,齐王越疯,景隆帝越心痛,怎么着也是亲儿子,谁不疼呢,分明就是用齐王来扰乱景隆帝的心绪。 虞衡也不太清楚景隆帝手上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不过以景隆帝对齐王这些年的关心来看,想来也不会太少,只要将这个信息告诉景隆帝,估计对方应该就能锁定目标了吧。 谨慎起见,虞衡还拖延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最后的结果告诉齐王,并且把自己配出来的出云丸也给了他。 齐王一看这瓶出云丸脸色就变了,仿佛要将这个瓶子烧出一个洞来,浑身的暴戾之气掩都掩不住,强行压制了半晌才将暴戾的情绪压下去,看向虞衡的眼神也不怎么温和,努力保持冷静道:“这药我就收下了,接下来的事不用你管。” 虞衡耸肩,“我也没打算插手。” 这种皇室秘闻,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虞衡自认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当然不会再关注这事的后续发展。说实在的,要不是齐王像疯狗一样咬着靖安侯府不放,虞衡才不想趟这趟浑水。有这闲工夫,躺在家里多睡几觉不香吗,干嘛拼死拼活地配毒药? 相比起出云丸,虞衡明显对脱发药方更感兴趣。那可是一大笔小钱钱,赚钱不比配毒药来的舒服? 不过虞衡还特地叮嘱了齐王一句,“这出云丸,您交给陛下的时候,可别说是我配的。我就是一种地的,会点简单的医术,最擅长的是念书,这种稀罕的毒药,我绝对配不出来。” 齐王无语地看了虞衡一眼,“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说自己就是个种地的?天底下农户都该哭了。再说了,也没见你小子去地里几次,张嘴就说自己是种地的,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吐槽归吐槽,齐王还是很讲义气的,知道虞衡的顾忌,翻了个白眼点头道:“行了,我就说是我的门客钻研多年终于侥幸配出了出云丸,跟你没关系。当然,父皇相不相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完,齐王意味深长地看了虞衡一眼,沉声道:“不过你这等人才,既然想要藏拙,只要你还有用,想来父皇也会十分贴心地装瞎。” 这话相当不客气,但也道出了景隆帝的帝王心术,只要足够有用,帝王也会选择性装瞎。 虞衡讪笑,闭嘴不语。景隆帝装瞎就够了,毕竟他身上这么多技能,确实有些显眼。现在他一心一意走种田路线,勉强能艹个福星人设,和先前的文曲星联系起来,也不算特别夸张。但突然又冒出个比李院判还厉害的医术技能,就有点太惹眼了。医术倒还是其次,制毒都这么顺溜,那才是犯忌讳。 只要齐王和景隆帝这边稳住了,那就不是个事。说实在的,很多读书人也会点医术,毕竟什么书都有涉猎,看几本医书也大概能了解各类草药的药理,虞衡给人诊脉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医术超过太医就有点过分了,齐王有时候都奇怪,这小子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东西,聪明到这份儿上也确实只能说一句上苍庇佑了。 大概是他父皇确实是真龙天子吧。 别说尚未开启民智的百姓了,就连齐王都要信了传言那一套,虞衡是文曲星下凡辅佐天子的。 虞衡拍拍手将这事儿扔给齐王,自己则开开心心地跑去找巩尚书。治脱发药方可不像出云丸似的,一个是要自己费神配的毒药,一个是推说得了张药方就能糊弄过去的神器,当然还是后者更让虞衡高兴。 巩尚书见了虞衡也十分高兴,笑着给他递了杯茶,乐道:“我正打算去找你,你就来了,正巧免了我走一趟。” 虞衡忍不住扬眉,“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水泥的事。”巩尚书搓搓手,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喜滋滋道,“雍然派出使臣前来同我们商议买水泥之事。你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家,不知道雍然使臣来了也不足为奇。工部修的那条水泥官道这些天可热闹了,雍然使臣天天跑去看热闹,闲着没事干似的坐着马车往上面走一段路,还有骑马赶路的,跑一段又回来,瞎折腾!” 虞衡也笑,“这该是胡尚书负责的事儿吧,怎么您这么上心?” “呸!官道是我们工部修的,谈生意,当然也有我们工部的一份!我就等着看胡抠门儿到底从雍然使臣那儿抠出了多少银子,等到他们那边的买卖敲定了,我就直接分一半银子过来。天下九个州,现在就只修了京城到青州的官道,其他几个州也该安排上了!” “那胡尚书怕是要跟您翻脸。”虞衡顿时忍俊不禁,“银子还没进户部,您就琢磨着继续从国库搬银子,胡尚书不跟您拼命都对不住您给起的胡抠门儿的外号。” “拼命就拼命,老夫还怕了他不成?”巩尚书大手一挥,显然是对怎么从胡尚书那儿骗银子已经有了具体方案,听了虞衡这话,巩尚书还嘀咕了一句,“他不也成天骂我巩秃头来着,就是个不吃亏的老东西!” 虞衡听巩尚书自觉将话题转移到秃头上面来,眼中笑意愈浓,自己提了好啊,不用自己特地戳他心窝子了。想到巩尚书的秃头治好后会引发的轰动效果,虞衡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看得巩尚书忍不住身子一抖,拍着胳膊道:“你这是想到什么了,笑得一脸奸诈?别说,你这样还真有几分胡抠门儿的做派,他想坑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跟你现在似的。” 说完,巩尚书瞬间警惕地看着虞衡,“你不是想坑我吧?” 虞衡赶紧摇头,摆手笑道:“咱们俩这交情,我坑谁都不会坑您啊。只是刚才听您嘟囔了一声胡尚书经常叫你秃头,我便想起来我前不久恰好得了个防脱发还能生发的药方,这不就想到您了吗?” 巩尚书先是一喜,而后又迟疑,“真的能行吗?” 系统出品的东西,哪会有不行的?虞衡当即信心满满道:“这可是失传已久的药方,肯定能行!想想我的运气,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巩尚书听了虞衡前半段话心里还犯嘀咕,后半段虞衡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竟然还打动巩尚书了,让巩尚书愿意点头试上一试。 没办法,谁让虞衡的运气已经成为了玄学,除了他受老天爷偏爱外,真心找不到其他理由。 虞衡见巩尚书同意后,当即来了精神,乐呵呵地伸手道:“我给您把把脉,好根据您的具体情况开方子。” 巩尚书的脱发症状十分严重,把冠取下来,头上就没剩下几根头发,稀稀疏疏的头发完全盖不住头皮,瞧着很是凄凉。最严重的头顶部分已经寸草不生。外头的日光照进来,打在他头顶上还能反光。 虞衡心说好在系统给的药方足够给力,否则的话,巩尚书这掉发情况,怕是怎么都抢救不过来。 巩尚书其实也没报多大希望,他为了自个儿这点头发,从过了不惑之年后就不知道喝了多少药,有不有用大家都知道了,该掉的头发还是得掉,半点不以他本人的意志为转移。之所以应了虞衡的要求试上一试,一是想着这小子运道好,万一真能让他多长几根头发也是他赚了,二嘛……孩子刚得了生发药方就来自己,这是多么关心自己啊?巩尚书觉得不能浪费了虞衡这份心意,反正药方没害处,就当给孩子一份鼓励算了。 不过等到虞衡开出方子,下人们根据这个方子抓了药熬好送上来后,巩尚书一口药灌下去差点被这苦味当场给送走,猛灌了好几大杯水才稀释掉嘴里残留的苦味,早有准备的虞衡赶紧递过一颗糖,巩尚书嘴里含了糖,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终于又回到了人间,一脸虚脱地望着虞衡,虚弱道:“人家开药方是治病,你这药方开的,那是要命啊!老夫这把老骨头,差点就没撑过来!” 虞衡尴尬地轻咳一声,挠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您忍了这苦味,过些时候头发长出来了,受这点苦不也是值得的?” 巩尚书回想起刚才差点把自己送上天的苦味儿就忍不住抖了抖,见虞衡还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巩尚书咬了咬牙,一脸老夫豁出去的表情道:“行吧,我就听你的,喝上七天。真要能长出头发来,都不用你说,我直接把朝堂上那些个掉发严重的家伙全推你这儿来,让他们也尝尝你的苦口良药。” 这打脑壳的味儿,其他人不来试试真是可惜了。本着不能我一个人受罪的心理,巩尚书十分希望过几天自己就能长出点头发,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坑别人一把,让别人也尝尝这比毒药还要人命的生发药。 巩尚书还有点可惜,怎么胡抠门儿不掉头发呢?不然的话,送他一份苦药大礼包也是极好的。好朋友就该有苦同担才对。 同僚情就是这么脆弱,一碗苦药就能破防。 当然,长头发也不是睡一觉醒来后立即从沙漠变成森林,那就是灵异事件了。巩尚书捏着鼻子喝下去一碗苦药,便带着虞衡跑去找胡尚书,怎么着都要从胡尚书那儿抠点银子出来。 这一波雍然使臣显然比上一波更加圆滑,可能是上波使臣在虞衡这里吃了亏,回去后将虞衡列为了重点应付对象,这会儿雍然使臣见了虞衡后,还十分友善地向虞衡行了个礼,操着一口略带别扭的大宣官话真诚地恭喜虞衡,“听闻侯爷已经封了侯爵,乌吉力等人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为侯爷献上真切的祝福。” 乌吉力便是上回雍然使团的领头人,戎狄使臣和虞衡发生冲突时,还是乌吉力将戎狄人领走了,后来还在虞衡的嘴炮中吃了点亏,对虞衡这个仇人之后自然更加多出几分关注。 不过再怎么关注,乌吉力等人在听到虞衡封侯的消息后,整个人也懵了许久。大宣的爵位有多难得,他们这些外族人心里都清楚,就说他们的大仇人,虞衡他爹虞启昌,镇守边关这么多年都没能升个爵位,虞衡倒好,上来就混了个侯爵,简直突破了所有人的认知,让人震惊到难以附加。 其实雍然人更想和大宣谈谈红薯买卖,然而大宣对红薯卡得十分紧,一则是红薯刚出,大规模的收成也就是这一年的事儿,老百姓都拿红薯当宝贝似的收着,等闲不肯卖。就算他们出高价从百姓手里买的红薯,那大宣边关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一样一样检查得可严格了,他们买的红薯,根本就带不出去,反而折了好几个商人,被逮起来扔进了大牢,赎他们出来又花了一笔不小的银子。来回一算这笔账,简直亏大发了。 这次大宣造的水泥官道,他们看了也十分心动。就像胡尚书说的那样,雍然人到处跑,做买卖,各个国家都有他们的身影,自然知道哪些国家人傻钱多的冤大头最多。水泥这东西,胡尚书没出过大宣境内都能猜出来雍然人能在狗大户身上宰一笔大的,雍然人自己能不明白? 这会儿自然是老老实实地听从大宣的规矩,半点都不敢糊弄。红薯那事儿他们已经吃过了苦头,绝不想再在水泥上栽个跟头。以商业为基石的国家,最受不住的就是赔本买卖,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胡尚书老狐狸一只,还能不知道这帮雍然使臣心中在打什么算盘?这会儿大宣掌握着主动权,胡尚书自然是稳坐钓鱼台,老神在在地看着雍然人抓耳挠腮想尽办法说好话,就想从胡尚书嘴里得到一句准话,看看水泥到底怎么卖。 肥羊送上门来,一脸情真意切地求着你狠宰它一刀,谁能忍住不动心?胡尚书原本还想坚持自己原来预算的那样,报个十两银子一袋,跟他打惯配合的巩尚书立即开口了,“那水泥官道可是我们工部上上下下夜以继日修出来的,光是造水泥厂就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我可跟你说,现在官道才修了一条,就算不计州和州之间的官道,光是京城到各州的官道就还有八条。水泥厂每天出的水泥也就那么多,你可别把我们工部的东西给别人了啊!” 胡尚书的脸色一僵,心中暗骂一句这老东西果然没安好心,水泥官道花费了那么多银子,还没赚回点银子来呢,这败家的老东西竟然又开始琢磨着继续修官道了?做梦! 雍然使臣见胡尚书脸上不好看,以为是他在为难,再看看巩尚书,对这个秃头他们也有印象,大宣的阁老之一,分量和胡尚书一样,那他说的话胡尚书确实是要慎重考虑的。 雍然使臣是知道大宣人面对他们时都有一股傲气的,很多东西人家宁愿自己收着放在库房发霉都不愿意卖给他们,这会儿听了巩尚书的话,雍然使臣心中当即生出一股危机感,赶紧开口为自己争取,“修路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想买水泥,价格好商量。或许你们可以多建一个水泥厂?” 这话一出,都不用巩尚书开口了,胡尚书板着脸,十分不高兴,“瞎出什么馊主意呢?建一个水泥厂要多少银子你们知道吗?算上建厂的成本,再加上人力物力,那卖给你们的价格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本官都算不过来!” 雍然使臣特别想说您尽管定价,反正我们一定能找到冤大头接盘,不怕你们价格高,就怕你们不肯卖。 但是他们也听说过这位户部尚书的名声,那真是鸟从他头上飞过去他都要拔下一撮毛。他们做惯了买卖,哪里不知道这话一说出口基本就是送上门给人宰的,话说眼前这套路还挺熟,他们合起伙来宰西域那头的冤大头时,就是这么干的。 雍然使臣一时间也不敢确定大宣这两个阁老到底是在打配合还是在闹矛盾,到底是自己要求着大宣跟自己做买卖,雍然使臣还是低了头,谦卑道:“水泥是上天赐给大宣的神物,用它铺出来的路,比镜面还光滑。请大人们垂怜我等小国,让我们将天神赐下的神物带去世上各个地方,让他们知晓大宣如何受上苍宠爱。我们将永远歌颂皇帝陛下的恩德,赞美大宣的仁爱,将大宣强大又温和,包容万象的名声带到各个国家。” 胡尚书神情微动,似乎有点被说动的模样。巩尚书见状,赶紧打岔,“你可别被他们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迷昏了头,他们重要还是我们大宣自己的官道重要?这事儿没得商量!” 胡尚书回头瞪他一眼,“那么急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的?雍然使臣提出的再建一个水泥厂,也不是不可以。” 巩尚书顿时皱眉,“工部从哪儿找那么多人手,费时又费力不说,还要在深山老林里待上好几个月,谁乐意干?” 雍然使臣见他们两个内讧,赶紧拼命鼓动胡尚书,“胡大人说的是,若是你们愿意建厂为我们提供水泥,我们愿意多出一点银子。” 胡尚书等的就是他们这句话,仔细思忖了许久,在巩尚书不赞成的目光以及雍然使臣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水泥厂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建成的,这样吧,我们可以先卖给你们一部分水泥,等你们卖完了,再来谈接下来的买卖。但卖给你们,工部那边确实吃了亏。我们户部和工部彼此守望相助,哪有互相拆台的道理?工部这边也需要一个说法,那水泥价格自然就不会低。这样的话,即便到了陛下面前,我们也不会担上骂名。” 虞衡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这种“看在你真心实意求我的份儿上,我就勉勉强强把东西高价卖给你”的高姿态,真是做生意的最高境界。明明是乙方,却比甲方还大爷,学废了学废了,以后也用这招来坑坑其他国家的倒霉蛋。 雍然使臣急着把这笔生意敲定下来,自然是胡尚书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还有一个一脸不乐意的巩尚书杵在那儿呢,万一真把胡尚书说动了,这笔买卖告吹了,他们才是亏大了。大不了他们在这边多出点血,回头坑冤大头坑得更厉害一点就是了。 于是,胡尚书逮住这个绝佳好机会,张嘴就定下了二十两一袋的价格。比先前向虞衡透露的心里价位还翻了个倍。虞衡听了也只能夸上胡尚书一句果然会做生意,天生的钱袋子,景隆帝看人的眼光真是一流。 雍然使臣当然知道胡尚书这是在宰他们,但是人家先前都明说了要加价,他们求着人家把东西卖给他们,不就得什么价格都接受么? 二十两就二十两吧,回头跑远点,全换成金子,他们也是大赚的。 于是,双方友好地定下了这笔买卖,雍然使臣先拿了十万两银子的货,基本将工部那边的库存清了大半,还说日后会有更大的单子,请大宣再多造点水泥。 一听就知道这是打算忽悠狗大户铺水泥路,拿水泥建房子,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自己有多富。 等到雍然使臣一走,巩尚书立即拽住胡尚书的袖子不放手,“那十万两银子,分工部一半。我还打算继续铺路。” “想得美!这可是要进国库的,哪有你觊觎的份?不给!” “好歹我刚才也是出了大力的,胡抠门儿你可真行,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了?” 两人吵吵嚷嚷,一直吵了小半个月,胡尚书都被巩尚书磨烦了,恨不得将这只苍蝇一巴掌拍死,被他烦得只能点了头。 见巩尚书喜气洋洋的模样,胡尚书正要出言讽刺几句,一声“巩秃头”还没出口,胡尚书冷不丁瞧见了巩尚书没那么锃亮的脑门儿,忍不住惊道:“你居然长头发了?” 说到这个,巩尚书就得意了,“虞衡给的方子,说是失传已久的偏方,我喝了小半个月,现在都开始长头发了!” 说完,巩尚书还特地将自己的冠取下来,头一低,让胡尚书更能仔细看到他头顶的风景。 还真别说,以往能反光的头顶,这会儿已经长出了许多细软的绒毛,不过一寸来长,还挺黑亮,胡尚书顿时啧啧称奇,“这药方神了啊,连你喝了都能长出头发来,那朝中其他掉头发的官员喝了,肯定也能治好。” 多么强大的效果,任谁见了都会动心。 巩尚书也想让别人尝尝那一口下去就能让人升天的苦药,特别积极地为虞衡打广告。实际上他的脑阔就是最好的广告,都不用他多说,旁人一看他这万年寸草不生的头顶都开始长头发了,还能不知道这药的强大? 于是,在巩尚书的积极推荐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嘉秀侯得了一张治秃生发的妙方,效果特别棒。 有脱发困扰的当即猛男落泪,提着厚礼前去嘉秀侯府拜访,就希望虞衡能抢救一下他们所剩无几的头发。 一些参过虞衡的官员就傻眼了:他们也想治秃头来着,问题是梁子已经结下了,嘉秀侯能给他们治不? 虞衡微微一笑:来啊,继续喷我啊。喷我的通通不给治秃头! 第70章 三合一 因着这个治脱发的方子,虞衡陡然间人缘爆好。先前同僚们见了虞衡虽然也是客客气气的,但心里就跟灌满了醋似的,酸得不得了。这会儿看到巩尚书头顶重新长出来的黑发,所有大把大把掉头发,觉得自己的头皮清凉了许久的官员顿时觉得自己看到了救星,还酸什么嘉秀侯,只要嘉秀侯治好了我的秃头,我以后就是嘉秀侯的无脑吹,他做了什么我都免费帮夸! 重度脱发患者,就是这么真实。 先来找虞衡的是他翰林院的同僚们,众所周知,翰林院是个清贵的地方,里面的翰林不是在整理资料就是在修书,还有在修前朝史书的,以及努力钻研四书五经等正经经史子集,尽量推陈出新,希望在下回陛下召他们进宫讲经时,像秦首辅当年一样,将寻常的经史子集讲出新意来,说不准也能像秦首辅那样被陛下另眼相待,就这么被重用了呢。 由此可见,翰林院的工作虽然清闲,但对于某些有志之士来说,还是十分有压力的。人一旦压力太大了,头发就没那么坚强。更何况压力太大还会带来失眠等一系列的问题,从而加重脱发情况,每天看着地上一堆一堆的掉发,那种心酸,真是谁掉谁知道。 虞衡在翰林院人缘其实不差,主要是他升级的速度太快,人一般会嫉妒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但不会嫉妒需要他们仰望的人。虞衡刚进翰林院时头顶六元及第光环,年纪又小,其他人还能仗着资历给他个下马威。等到虞衡封侯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闭嘴了。加上虞衡脾气好,在翰林院从来不以势压人,不摆侯爷的谱,对待每个人都很有礼貌。 不同地位的人做出相同的行为,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比如江弈然和展平旌,和虞衡同届的一鼎甲,他们对待资历比他们深的翰林客气一点,人家只会觉得这是你这个后辈该做的。 但虞衡就不一样了,侯爵光环、御前小红人和阁老们团宠的光环一层一层叠加,叠到后来已经是让许多德高望重的老翰林都要慎重对待的人物了,和其他人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自然不会再对虞衡生出什么嫉恨之心,反而真切地叫虞衡一声侯爷,也有不少以虞衡为目标的,毕竟虞衡可是文官封爵第一人,翰林院这些翰林们哪个不羡慕呢?当然,在虞衡和宋青云激情对线,景隆帝杖毙了宋青云后,众人心中对虞衡或多或少也生出几分敬畏来。 这种情况之下,翰林们听说虞衡有治脱发的药方,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他该给我们看一看”,而是“我得准备点厚礼登门拜访,请侯爷帮我看一看”。 心态转变,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 虞衡倒没觉得自己堂堂侯爷给人诊脉是一件掉分的事儿,登门请他帮忙治脱发的同僚,虞衡都态度温和地替他们开了药方,还让他们将厚礼拿了回去。翰林清贵,自然也没什么油水,这些厚礼对虞衡来说不算什么,对翰林们可是不小的一笔财物了,虞衡又不是要和人结仇,自然不会收。 收这么点东西,哪有让翰林们欠他一个人情来得实在。 最开始给了虞衡下马威的周翰林也不好意思地登门来请虞衡帮忙医治脱发了,虞衡对这位周翰林印象还挺不错,才学自是不必多说,最开始刁难虞衡也是为了磨炼虞衡,并不是故意和虞衡过不去。 等到这位周翰林将冠取下,虞衡顿时瞳孔微缩。周翰林这情况和其他脱发同僚又不一样,他这脑袋瞧着还挺吓人的,这里秃一小块,那里秃一小块,每个秃发的地方约摸一个指甲盖大小,差不多有五六处,周翰林苦着脸,“我近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碰上鬼剃头了。你那生发药方,能不能治这个?” 这个虞衡知道,后世医学上称为斑秃,民间管这个叫“鬼剃头”,也叫癞子头,一掉掉秃一块儿,周翰林这会儿是长发还好,还能掩饰一番,要是短发更加没眼看,放眼过去就是几块明显的白头皮在其他头发间,让人生理不适。 见周翰林正用忐忑又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虞衡当即微微一笑,温声点头道:“周大人不必担心,您这情况并不严重,服上一段时间药就行。” 虞衡也没说假话,周翰林这情况看着严重,实际上比巩尚书的情况好多了,巩尚书那就是锃亮大灯泡,喝完药后都长出头发来了,周翰林这个,稍微调整一下药方完全不是问题。 于是,周翰林便美滋滋地拿着虞衡开的药方跑去药房抓药了。 其他人见了,也赶紧有样学样,自觉分量够的,都收拾收拾提着点礼物上门,就为了求虞衡给他们开张药方。分量不太够的,也厚着脸皮登门拜访,反正虞衡脾气好,他们自觉没得罪过虞衡,在治疗脱发和脸皮之间,毅然选择了前者。 虞衡都一一给他们开了药方,其他官员见了,纷纷照着翰林们这一套来,其中还有几位参过虞衡的御史。 在虞衡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这几位御史顿时觉得面上烧得慌,要不是治疗脱发的欲望太强烈,他们这会儿都想拔腿就跑。 还是其中一个御史强压住心中的臊意,正色道:“我们御史本就有监督百官之责,只参自己所见的不合规矩的事,并非是针对侯爷。如今厚颜登门求药,只是为了私事。侯爷不愿医治我们,也是人之常情,是我们强求了。” 虞衡微微扬眉,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第一,御史确实有监督百官之责,但你们先前参我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你们自己心里有数。第二,我是翰林,不是大夫,更有侯爵在身。愿意给同僚诊病,是情分,就算不愿意治,也没人可以指摘,你们犯不着拿这一点说事。” 说完,虞衡微微一笑,眼中透出几分讥讽,“便是太医院的太医,凭你们如今的官职,也是请不动吧,为什么会觉得我堂堂一个侯爷会因为你们几句刁钻话就给你们诊治呢?” 这几个御史脸色青了红,红了青,半晌才恼羞成怒地一甩袖子,“侯爷不想为我们诊治,直说便是,犯不着侮辱人!” “我哪里侮辱你们了?”虞衡老神在在地喝了杯茶,“比起你们胡说八道上奏参我,恨不得陛下将我抄家夺爵的架势,我只是拒绝不医治你们的秃头,就是侮辱你们?这就是御史吗?惹不起惹不起。” 嘴上说着惹不起,虞衡行动上却没给他们半点面子,表面客气眼神讽刺,直接端茶送客。 这三人丢了这么大的脸,自然是特别想给虞衡添点堵,正想向别人骂几句虞衡公私不分小心眼,故意侮辱他们。堂堂一个侯爷,要是不想见他们,那他们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去。虞衡不想为他们医治,还接待了他们,不就是诚心想当面羞辱他们吗? 结果还没等他们将这传言放出去,虞衡就接待了另外两位御史。这两位御史也是参过虞衡的,但人家才是真正的刚正不阿,参的不是虞衡刻意拉拢民心,而是说虞衡不务正业。 说实在的,虞衡一开始听到这个罪名也挺懵逼的。后面仔细一想,他一个翰林,总是为工部和户部做贡献,对于翰林院的贡献还不如另外两部,这两位御史参他不务正业,好像也没参错。 这两位御史参完虞衡还搞了个骚操作,说是建议景隆帝提前把虞衡弄到工部或户部去,让他在适合自己的部门发光发热,最大程度的发挥自己的价值。 有理有据,完全没毛病。 人家喷完虞衡后还又夸了他一波,肯定了他这两年所做出的贡献。 这才是就事论事,比先前那三个只想着搞个大新闻让自己得个好名声的家伙好多了,这两位御史才是真正符合御史道德的正经御史,虞衡对待他们的态度自然和先前那三个沽名钓誉之辈不一样,都没废什么话,干脆利落的诊脉,开药方,一套流程走下来快得很,十分有效率。 这两位御史也是做事也雷厉风行,拿了药方感谢了虞衡几句,立即去抓药,一刻钟都不浪费,十分果断。 等到那三个沽名钓誉的御史想要抹黑虞衡时,这两位御史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撸起袖子就准备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刻薄道:“有些人心术不正,恶意害人,还腆着脸想让人不计前嫌医治你们,可真是长得丑,想得美。” 这两位御史在御史台地位不低,人品绝对过硬,经由过景隆帝死亡威胁的那种。想当年,景隆帝独宠淑妃和齐王,就是这俩御史冒死进谏,将景隆帝喷了个狗血淋头,骂他宠妾灭妻嫡庶不分,怕是又要重演一回先帝时期的后宫朝堂之乱。 说实话,不得先帝宠爱差点被先帝废掉太子之位一事,绝对是景隆帝的雷区。这两位御史大人直言进谏,完全就是在景隆帝的雷区疯狂蹦迪,那会儿景隆帝的脸色真是没法看,连一贯的微笑都保持不了了,有和这两位御史交好的大人看着景隆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都在琢磨该怎么为这两位御史写祭文了。 索性这两位御史撑过来了,景隆帝不是先帝,被戳中了痛处也不会无理杀人。景隆帝不但没要了这两位御史的性命,反而夸他们刚正不阿,敢于进谏,堪为御史典范。 至此,两位御史一战成名,一直到现在,都是御史台的扛把子,给御史台争光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那三个御史,在这两位御史面前,那真是什么都不是。这会儿被两位御史这么骂,那三人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满面通红任由两位御史对他们冷嘲热讽。 御史嘛,骂人可是专业的。这两位御史经验丰富,骂起人来更是句句如刀,刀刀削掉三人的面皮,那三人简直是如坐针毡,最终只能道歉认错,落荒而逃。 这些事儿自然有人告诉虞衡,还是一边来找虞衡治脱发一边将这事儿当笑话讲给虞衡听。 虞衡听完也是一笑,并不说什么。都知道他脾气好,但一个人要是脾气太好没点棱角,很容易被人当成包子啃。虞衡对当包子没兴趣,他又不是圣父,人家恶意害他,他还不计前嫌用善意感化对方,这事儿绝不可能发生在官场,更多的是别人看你了好欺负,谁都来捏一捏你这个软柿子。 尤其是虞衡现在这身份,既是文官也能算勋贵,又风头正盛,完全就是御史们刷名声的大好对象,他要是不表现得强硬点,让御史们暗自掂量掂量他的分量,那以后怕是能被御史烦死。 现在这样就挺好。 该强硬的地方强硬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名声还特别好,完美。 因着治脱发之事,虞衡在文武百官中的名声都特别好。武将也有脱发困扰,前来找虞衡诊治,虞衡也不像太医似的拽文,都对他们说大白话,仔细解释了他们的病因,听过的都说好。 当然,虞衡那药方,熬出来的药,味道之苦是差点将巩尚书直接送上天的。 于是,朝中最近最流行的话题就是,“你喝药了吗?” “别提了,那药真的是苦得我连糖都吃不下去,差点以为自个儿进了阎罗殿。” “我倒是好一点,勉强能撑过来,但是想着还要再服七天药,那真是度日如年。” “坚持住,想想你们新长出来的头发!我今儿早上出门时还特意照了照镜子,又让我家婆娘看了看我的脑袋,真长出头发来了,发量还不少!以后我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啦,哈哈哈……” …… 这些抱怨,都被太子听在耳中。再过上小半个月后,太子眼看着朝中大臣们已经讨论各自的头发长出来多长了,太子纠结许久,还是在下早朝时,偷偷叫住了虞衡。 虞衡被太子叫住,心下还挺疑惑。主要是这位太子殿下平常可以说是谨慎得过分了,景隆帝看好的臣子他基本不会表现得太热络,大概是为了避免猜忌他拉拢人心吧。 说起来太子这个位置也挺尴尬的,虽然说地位尊崇,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问题是太子要是想当皇帝,前提不就得是前任皇帝挂了吗?皇帝正值壮年的时候倒没什么,到了晚年身体机能下降,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向死亡靠近时,那太子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景隆帝倒不是那种猜忌人的帝王,就算人到晚年,还十分精明果断,但太子还是十分谨慎,相比起齐王那种刺头儿子,太子绝对是能拿满分的儿子,种种表现都无可指摘。 虞衡和太子接触不多,这会儿太子拦了他,还不太自然地请他去东宫坐一坐,说是有事同虞衡相商。 虞衡眼中顿时冒出了一堆问号,不知道太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齐王见了他们,便是一声冷哼,眼中还是一片看好戏的模样。 虞衡深知这家伙傲娇的毛病,当即应下太子的邀请,随他一同去了东宫。 然后,虞衡就傻眼了。 因为太子屏退下人后,一脸悲壮地摘下自己头上的冠,微微低头,让自己的头上风光全部暴露在虞衡的眼前。 虞衡低头一瞧,好家伙,太子也和周翰林一样,是斑秃患者啊。怪不得他迟疑这么久,还是拦下了自己,原来也是饱受掉发困扰的可怜患者? 虞衡心情顿时十分微妙,再回想一下刚才齐王那看好戏的眼神,忍不住说了一句,“您和齐王真是手足情深。” 齐王先前提议虞衡弄治疗脱发的药方,怕不就是为了给太子准备的哦?以齐王那个狗脾气,能为太子想到这份儿上,确实是真感天动地兄弟情了。 看看同样是齐王哥哥的寿王,那待遇和太子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街被殴打,景隆帝还拉偏架,怎一个惨字了得。 太子也十分不好意思,没了往常镇定自若的模样,反而很是拘谨,小声问虞衡,“这个能治好吗?” “啊,当然能治。”虞衡迅速回神,立即笑道,“殿下这个情况不严重,周翰林同您一样,比您的情况还严重一些,喝了七天药就好了。下官给殿下开个方子,殿下这几日好好休息,养上一段时间,就能长出头发来了。” 太子暗暗松了口气,脸上旋即挂上了一贯温和的笑容,温声向虞衡道了声谢,想起虞衡刚才揶揄他和齐王的话,又是一笑,“三弟自小就是个促狭的。他性子是不大好相处了点,但我们兄弟六人,就属他吃的苦头最多,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要多照拂他几分。” 这话还真不假,当年淑妃“病逝”后,齐王就交由皇后抚养。只看现如今齐王对太子的态度,就能知道,皇后和太子,对齐王是真不错。 太子这边深受脱发困扰,那边齐王就激发虞衡的想象力,让他弄个治脱发的药方,打的一手好配合。 虞衡给太子开了方子后,考虑到太子的特殊身份,虞衡还特地向太子强调了一下,药味十分苦,让太子做好心理准备。 谁知太子一脸淡定地回道:“我都听大臣们说了,苦就苦吧,捏着鼻子灌下去也就那么回事,管用就行。” 虞衡顿时肃然起敬,他弄出这药方来之后,自个儿熬了碗药,就用筷子蘸了一滴放进嘴里试试,都差点原地升天。太子这等不将苦味放在眼里的,绝对是真汉子。 真汉子从来不露出颓势,太子留了虞衡许久,东宫内侍将药熬好呈上来,太子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端着药碗将药一饮而尽,脸上竟然都没露出半点痛苦之色,看得虞衡啧啧称奇,忍不住感叹,太子这忍耐力,真是一绝。 喝完药后,太子又笑着看向虞衡,温声道:“三弟上回进宫,说是配出了出云丸,又道雍然商人带过来的香料中全都能激发出云丸毒性,这位配出了出云丸的人,就是你吧?” 虞衡顿时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我就是一个种地的。” 太子顿时笑出声,摇头乐道:“你就自欺欺人吧,我看父皇也猜出来了这是你的手笔。不过既然你不想出这个风头,我们也就只当不知道算了。眼下正是治脱发药方最出风头的时候,旁人也只道是你运气好得了药方,估计暗中兴风作浪之人应该也不会想到,出云丸已经被你给配出来了。如此看来,这张治脱发的药方来得倒是巧妙。” 虞衡心说太子这是以为治脱发药方是自己放出来迷惑敌人的烟雾弹呢?实际上虞衡还真没想过那么多,都是齐王建议的好。 这么一想,虞衡顿时微微一惊,莫不是齐王早就算准了这一切? 太子见虞衡反应过来,笑着伸手拍了拍虞衡的肩,欣慰道:“三弟自小受了不少苦,性子怪异又孤僻,如今能有你这个好友,倒让我放心不少。” 虞衡嘴角微微抽搐,“殿下是不是弄错了,齐王真拿下官当好友的话,就不会一见面就对下官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太子却有另外的看法,“这才表明他确实拿你当自己人。他见了我不也没有好脸色吗,不还是十分关心我?” 见虞衡脸色僵硬,太子又补了一句,“他要真看你不顺眼,当初你在船上揍他时,以他的脾气,他回头就能叫上一堆王府护卫围了靖安侯府。” 虞衡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窒息,又用诡异的目光看了太子一眼,心说大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没得齐王好脸色,还一脸挺高兴的样子,也是让人想不通。 太子说的高兴,忽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虞衡一眼,笑容满面道:“父皇已经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查到了给三弟下毒的人,和皇室中人有关,只不过还没到收网的时候,暂且压下没提,你想知道是谁吗?” 虞衡当即疯狂摇头,“既然陛下已经查明了真相,以陛下对齐王的宠爱,想必会给齐王一个公道。下官人微言轻,没必要知晓这些秘闻。殿下已经用了药,过几天便会开始长头发,下官告退。” 太子见虞衡这迫不及待想甩开大麻烦的样子,又是一笑,摆手道:“你回吧,总归这次,孤记你这两份情。” 虞衡心下一动,两份,不是一份。看来太子是真的拿齐王当可以信任的亲兄弟的。 卖了太子一个人情,虞衡觉得自己这回弄的这个治脱发的方子简直赚大了,既赚了一波官员的好感,又让太子领了自己一份人情,仔细算下来,性价比简直不要太高。 不过还真有皇室中人对齐王下手啊? 虞衡的好奇心又犯了,挨个儿将皇子们扒拉了一遍,觉得大概不是寿王就是明王吧,这俩虽然不如福王蹦跶得高,但福王那是走谐星路线,一门心思捞钱的,只求财,不害命。再看看齐王对寿王和明王的态度,那家伙讨厌谁从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要杀人都摆明车马提前告知一声,又极为聪明,做什么事都能算到后果,能这么讨厌寿王和明王,想来是这两人有哪里触了他的雷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虞衡的事。皇室争斗,内中隐情如何,他们这些外臣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虞衡现在积累的政治资本已经够多的了,就等着年底吏部官员考校时拿个上上,然后再根据情况选一个最适合他的去处。 翰林院显然是不大适合虞衡的,他这性子,就不是能老老实实修书的人。摸着良心说,虞衡先前弄的那个图书馆确实不错,翰林院上下都赞不绝口,帮皇家整理的藏书阁也受到景隆帝的好评,认真算起来,虞衡就算被御史喷在翰林院不务正业,其作用还是吊打了一帮同僚。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大概天才总是这么一枝独秀吧。 翰林院其他人已经被虞衡时不时冒出来的天秀行为秀得麻木了,这会儿眼瞅着快到官员铨选了,都挺好奇虞衡接下来会去哪里。 六部阁老对虞衡十分看好,这事儿又不是秘密。甚至于巩尚书和胡尚书经常掐架,动不动就将抢虞衡之事挂在嘴边。其他官员就算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在这两位阁老时不时的掐架中明白了虞衡有多抢手。 这一年的铨选,便格外让人期待。 铨选正好在红薯丰收之后,百姓们今年大面积种植红薯,老天爷也格外给面子,一整年风调雨顺,让他们来了个大丰收,亩产直逼两千三百斤,乐得百姓们敲锣打鼓好生庆祝了一回。 这还不算完,户部的试验田中还种了胡尚书从虞衡这里抢过去的玉米呢。十月下旬,收完红薯后,户部试验田那边的农事员们就开始收玉米了。 说实在的,农事员们见了玉米这模样也有点懵。头一回见粮食结出那么大棒子的,还一层裹一层,绿色黄色的外衣,顶头长出一堆须须,完全不知道里头结出的果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是瞧着一个个玉米棒子分量够大,粗略一看就知道收成差不了。就算比不得红薯,亩产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待到玉米成熟时,农事员还有点拿不准到底要不要收,怎么收,便一路上报到胡尚书那儿。 胡尚书最关心的,除了银子之外就是粮食,闻言立即将虞衡拖了过去。 虞衡很是无奈,“先前不是说了,将玉米棒子摘下来,剥掉外面的皮,再去掉须,就可以了?” “听着就比挖红薯麻烦多了!”胡尚书皱眉,“头一回种玉米,农事员们没见过玉米棒子,不知道怎么处置,也是情有可原。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指点他们一番吧。” 虞衡当即死鱼眼看向胡尚书,不满道:“我哪里闲了?最近我可是忙得不得了!” “是是是,你忙得不得了。”胡尚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一个翰林都忙着抢太医院的活计了,还抢成功了,到处给人治秃头,可把你能耐坏了。巩秃头那老家伙,现在见天地向我展示他新长出来的那头毛,嘚瑟得不得了,还不许我再叫他秃头,他倒一口一个抠门儿叫着我,算起来我可亏大发了。” 吵架吵不过巩秃头,都是这小子做的孽! 虞衡顿时无语,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默默问胡尚书,“您看那太阳又大又圆,像不像一口锅?” 还是一口巨锅,压在谁身上谁就别想起来的那种。 胡尚书冷哼一声不再开口,拽着虞衡一路来到户部的试验田。 农事员早就在一旁恭敬地等候他们的到来,胡尚书在地里一向没什么架子,大手一挥,免了农事员们的礼,又伸手一指虞衡,豪爽道:“我把嘉秀侯给你们带过来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 虞衡无奈地叹了口气,见这帮农事员一脸无措的模样,心知他们是把玉米看得太重,生怕自己哪一步没做好就糟蹋了好东西,所以才不敢动手。 掰玉米又不是什么技术难题,虞衡当即抬脚走到玉米地里,伸手就掰下一个玉米棒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简单粗暴地剥开玉米的外衣,又扯掉棕褐色的长须,顿时,一个黄澄澄的玉米棒就呈现在众人面前。 胡尚书好奇地接过虞衡手里的玉米,仔细瞅了瞅,突然摇头道:“这可没有红薯实惠。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玉米能吃的就是这些黄色的小果子吧,这么大一个棒子吃完了都得扔掉,压秤还浪费。” 这观点可真朴实,虞衡脑门上挂了一串黑线,让人掰了几个棒子,又让他们生个火,打算让大伙都尝尝烤玉米棒的滋味儿。 见胡尚书还一脸亏了的表情看着玉米那根大大的玉米棒芯,虞衡更是无奈,叹了口气道:“这玉米棒的用处也不少,可以烧火,百姓们这会儿收了玉米,留下的棒子就能用在冬天生火,能省点柴火。要是碾碎了,还能喂牲畜,烧完后好像还能当肥料,用处可大着呢。” 胡尚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玉米的目光顿时又多出许多喜爱,摸着金黄的小颗粒喜滋滋地对虞衡说道:“瞧瞧这颜色,像不像黄金?多喜庆,让人见了心里就高兴!” 虞衡:……… 这么一个一心扎进钱眼儿里的阁老,真是没救了。 别看胡尚书嘴上嫌弃玉米,等到烤玉米上场,吃得最开心的也是他,咔嚓咔嚓啃完一根玉米,立马再添一根,吃得甭提有多香了。 吃完后,胡尚书还向虞衡感慨,“这玉米吃着又糯又甜,还有嚼劲儿,更合青壮年的口味。年纪大的牙口不好,还是吃红薯更合适一点。反正红薯和玉米吃着都又香又甜,比百姓们一般吃的糠可强多了。有了这两样东西,下回要是再闹灾荒,好歹也能灾民们吃点好吃的东西。” 虞衡喉间一哽,想到先前朝廷给辽州赈灾的陈粮,再多的揶揄话都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了,只能低声安慰胡尚书道:“日子总归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那是当然!”胡尚书这个管钱袋子的自然知道日子过得是好还是差,听了虞衡这话后立即又恢复了元气,还笑着问虞衡,“你看你都为户部做了这么多的事儿了,还跟太子说你就是个种地的,干脆就到我们户部来呗!” 正在埋头啃玉米的农事员们同样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虞衡,纷纷加入游说虞衡的队伍,“是啊侯爷,百姓们都承您的情,您这本事,生来就是来户部的!” 虞衡只说:“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景隆帝只想赏这两人一顿板子,拿着虞衡和胡尚书掰来的玉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吃得倒是香甜。” 虞衡低咳一声,正要说是自己让人烤的玉米,胡尚书却已经快他一步,笑呵呵地解释道:“新的东西,总得有人先尝尝味儿才能呈给陛下。入口之物,总得小心点才是。” 景隆帝冷哼一声,让人将这堆玉米烤的烤蒸的蒸,还听虞衡的让人去熬玉米排骨汤,各种吃法都来了个遍。 然后,等玉米做好了呈上来后,景隆帝和太子以及其他阁老们吃得欢快,虞衡和胡尚书就在一旁看着。意思很明确:让你们背着朕吃独食!该! 虞衡和胡尚书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 好在景隆帝也就是逗他们一逗,笑过一场后就让他们坐下,一块儿啃玉米。 巩尚书和胡尚书惯例上演抢人大战,谁都不让谁,掐架掐得厉害,其他阁老就着他们的掐架吃玉米,觉得自己食欲大开,还能再干掉一根。 等到胡尚书和巩尚书争累了,景隆帝则老神在在来了一句,“何必一定要去户部和工部,朕看,来朕身边干活也不错啊。中书舍人,这职位不错吧?” 巩尚书和胡尚书当即悲愤地看向景隆帝:陛下您不讲武德,哪有您这样,说抢人就抢人的? 景隆帝眉头一挑,表示朕就是这样知人善任的皇帝,你们俩都给朕闭嘴。 胡巩两位阁老吃瘪,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皇宫中一帮大佬言笑晏晏,殊不知外头因为玉米的事儿,又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第71章 三合一 玉米的消息,朝廷根本就没刻意瞒过。上回虞衡给出了玉米种子,户部那帮农事员们种完后就回去吹了一波,说自己今年肯定又会立个大功,然后真情实感地感谢了虞衡八百遍,恨不得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要知道,今年可是官员铨选之年,他们要是种玉米再次种出了功绩,那肯定能稳稳往上升一级。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农事员们怎么可能不感谢为他们送了大功劳的虞衡。 虽然说红薯和玉米这两样东西问世,虞衡才是得了最大好处的那个,文官封侯,年纪还如此之轻,任谁看了都要眼红。当然,虞衡的拥趸者也不少,户部这帮跟在他身后得了大好处的官员便是其中一部分,夸起虞衡来那真是不带喘气的。 工部那边也有不少,虞衡给他们弄了个水泥厂,现在水泥官道已经顺顺利利铺成,还能为国库创收,负责这块儿的官员肯定也少不了功绩。 再说的远一点,那个干事情不太靠谱的连州刺史,心里也是十分感激虞衡的。毕竟虞衡可是帮他保住了头顶的乌纱帽,同为洪灾之地,隔壁辽州那位刺史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朝廷赈灾粮拨下来的同时,那位辽州刺史也进了大牢,这会儿一家都被流放到三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想想就是一个惨字。 除了夸虞衡夸得比较上头的百姓外,官员中,虞衡的脑残粉也不少。这也就意味着,虞衡他们前脚刚带着一堆玉米进宫,其他人后脚就得了消息,说嘉秀侯新得的那个玉米种出来了,据说亩产十分不错,这会儿都带进宫让陛下过目了,想来这回又能得一堆赏赐。 户部的农事员们可骄傲了,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别人一问,他们当即就叭叭将虞衡夸上了天,还十分嘚瑟地说自己可是最先那波吃玉米的。金黄的玉米棒子在火上那么一烤,那香甜的滋味儿,一口下去,饱满馥郁的玉米粒不断在嘴里炸开,脆甜脆甜,还十分有嚼劲儿,比红薯更好吃了。 就是这最后一句话引来了所有人的不满,当即就有人反驳农事员们,“胡说,红薯吃起来又软又糯,还带着甜味儿,更重要的是,亩产能有两千多斤,玉米哪点能和红薯相比?” 说实在的,在百姓们心中,哪怕玉米方方面面都比红薯强,他们也不会去贬低红薯。在所有人心中,红薯的地位是不一样的,那是将他们从饥饿的恐惧中拯救出来的天赐神物,让他们就算知道今年老天爷心情不好,不配合他们,干旱也好,闹洪灾也罢,心里都不如以往那样惶惶不可终日。 家里有粮心不慌,现在百姓们家家户户挖了地窖,地窖里头满满当当地全都是红薯。光是看着这小山高的口粮,所有人心里都满足得不得了。只要他们省一省,就算明年收成不好,一家人也不用挨饿。想想以往灾年吃糠喝稀的苦日子,甚至嚼树根吃观音土的麻木生活,现在这样,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尤其是才经过洪灾的辽州和连州两个州的百姓,这会儿更是万般郑重地将红薯收得好好的,每晚睡觉前都去地窖里看一眼,合眼就能睡个安稳觉。 扯远了,就说京城百姓,对红薯的感情也不是其他新粮食能打破的。他们可是红薯可怕产量的见证者,第一次知道还有粮食的产量会恐怖如斯。更是亲眼见证了虞衡年少封爵的奇迹,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结果户部那几个农事员,仗着自己能种试验田,什么新鲜粮食都让他们先种,种出个平平无奇的玉米就敢大放厥词说红薯不如玉米? 呸,我看你们才是脖子上顶了个玉米棒子,被人啃完就扔! 但农事员们是那种迫于流言就改变自己口风的人吗?那当然不是,反倒还因为百姓们的一致反对,让农事员们的逆反心理达到了极致,听见百姓喷他们胡说八道,他们就反怼没吃过玉米的家伙不配和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玉米就是比红薯好吃,不接受反驳! 百姓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农事员们嘴皮子也不是盖的,噼里啪啦一通输出,竟然吵了个旗鼓相当,热闹得不得了。 于是,虞衡他们还在宫里和景隆帝开开心心吃着玉米宴时,外头已经因为红薯和玉米到底哪个更好掐得不可开交。 啃完玉米高高兴兴回了家的虞衡:……… 看来真是吃得太饱了,为着这么个小问题都能吵起来。 系统也对众人的掐架能力叹为观止,目瞪狗呆了良久,而后便是一阵疯狂大笑,笑得虞衡脑阔疼。 在虞衡就快要忍不住开口怼它时,系统果断止住了笑声,乐呵呵地将锅往虞衡头上甩: 【你说你要是先把玉米种子拿出来,让百姓们先种玉米,这会儿的情况会不会就变成了百姓们疯狂吹玉米了?】 那还真是。虞衡还是比较理解百姓们对红薯的特殊感情的,那就是他们麻木的生活中照进来的一束光,是谁也不能撼动的存在。如果当初虞衡拿出来的是玉米,这会儿玉米和红薯的地位就要掉个个儿了。 想到这里,虞衡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迅速捕捉到系统的漏洞,“玉米种子不是我种了红薯后你才奖励我的吗?我要怎么先把玉米种子拿出来?” 系统瞬间愣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赶紧装死,不管虞衡怎么叫它,都坚决不吭声。 虞衡好气又好笑,叫了好几次辣鸡系统,都没有听到系统的回复后,虞衡突然眼神一闪,放了大招,清清嗓子道:“不吭声是吧,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你听了一定特别激动。” 系统继续装死。 虞衡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淡定道:“我先前不是猜测你有主人?现在,我好像猜出来你的主人是谁了。” 系统当即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疯狂否认道: 【不可能!不对,胡说八道,本系统就没有主人!】 虞衡眉头一挑,双手抱臂,好以整暇道:“现在不装死了?” 【系统下线那能叫装死吗?那是正经梳理数据!】 “哦,那你把我这个主人的数据存哪儿了?” 系统突然抓狂,【啊啊啊啊啊,垃圾宿主垃圾宿主,扔炸弹都不提前打声招呼的吗,你不讲武德!】 虞衡双手一摊,“你都叫我垃圾了,我还要讲什么武德?” 系统好气啊,准备给虞衡来点恐吓,屏幕上顿时电光阵阵,宛若游龙一般,仿佛下一瞬间就要落在虞衡身上。 不仅如此,系统还超凶的威胁虞衡: 【不许胡说八道,不然本系统就送你一套电击大礼包,听到没有!】 “我真怕怕哦。”虞衡毫无感情地回了系统一句,心情毫无波动,反而开始挑衅系统,“有本事你就尽管劈,能劈的到我就算我输。” 系统噼里啪啦一通恐吓,屏幕上电闪雷鸣十八层地狱都来了一遍,还把虞衡的意识抓进去,就想给虞衡一点颜色看看,让他好好明白什么叫做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然而虞衡依旧一脸淡定,就算雷电就劈在头顶上方,离他的头发丝儿也就那么一丢丢的距离,看着确实怪吓人的,但是也就这样了,完全不能给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还因为系统这么一通胡来,让虞衡脑海中断断续续出现些许片段,虽然不甚清晰,但最后那段碎片记忆中,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将系统做出来后,满心的喜悦和兴奋,虞衡都感同身受,仿若就是他自己经历了一遍那样。 见系统还在闹脾气,虞衡的眼神瞬间温柔下来,柔声安抚系统,“你做得很好,当初,‘我’在创造出你来后,心里非常欢喜。你的存在,是最为特别的,让‘我’觉得十分满足。虽然我没想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刚刚从心底冒出来的喜悦和激动,不是骗人的。” 系统突然放声大哭,像一个受尽委屈终于找到了家长的孩子,哭得直打嗝,还不忘控诉虞衡: 【你个狗比垃圾,脑子坏掉了跑去自我牺牲!你知不知道,为了找到你,我有多辛苦!其他时空的你聪明得要死,也奇葩得要死,动不动就想把我弄出来扔进实验室解剖研究。这回碰上你,又傻得要命,蠢就算了,还懒得出奇。你他妈到底有多少奇葩性格是我不知道的?真是受够了,为什么第一个发现我主人真实身份的人竟然是你这个蠢货啊!】 可以看出来,系统是真的非常嫌弃虞衡了,崩溃之下说的话,都是对虞衡的不满。 虞衡也不由叹了口气,摊手道“没办法,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坚强点,好歹我不想把你弄出来研究研究,不是吗?” 【呸,你那是不想吗?你那是没这个本事!】 “哦,其他时空的我,不就是因为太聪明太有本事了才不屑深究你的主人到底是谁吗?” 反正不管它的主人是谁,进了实验室一通操作,最后的主人都是他。 这一瞬间,虞衡奇异地领会到了另外时空那些自己的心情。 系统被虞衡一击致命,半晌没回过神来,连哭都忘记哭了,良久才蔫儿吧唧道: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聪明起来了。你猜的没错,你确实是我的主人,但也不能说是你,而是某个位面的你。反正不管是哪个位面的你,都一样是个垃圾,没什么好比较的,就是你蠢得格外突出罢了。】 虞衡却不这么认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十分肯定地反驳了系统这个观点,“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就是那个真正创造出你的人。不然的话,刚才那些记忆碎片中,为什么我只回忆起了那么一点点创造你后的喜悦,而没有回想起其他时空的自己呢?” 照理说平行时空的自己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虞衡是系统主人的另一个位面的存在,勉强算是同源。那其他平行时空的个体不也和虞衡一样吗?但虞衡就是那么奇怪的回想起了制造出系统的某些片段,那不就十分奇怪了吗?平行时空的人是独立存在的个体,那虞衡根本就不可能获得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呀。 排除掉不可能的,剩下的原因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系统看起来完全不想接受这个结果,看了看虞衡,再回想一下它主人当年的风姿,总觉得有种偶像幻灭的感觉,蔫哒哒道: 【那还是算了吧,投胎转世后都算另一个人,求你当个人,别再毁我主人的形象了。】 说完,系统又忍不住问虞衡: 【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觉得自己藏得可好了,一点口风都没露!】 虞衡翻了个白眼,“是啊,是没露口风,但你这个系统最初的设置就不太对啊,充分给了我大胆想象的理由。别忘了,我现在也是智商95的顶级天才了,以前没在意的事,这会儿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系统设置哪里有问题?不是挺好的吗?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我更好用吗?】 系统这回是真茫然了。 虞衡顿时失笑,“你的功能自然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但问题就在这里,你这么厉害的系统,功能齐全,还能操控时间和空间,本就是逆天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禁锢竟然是无法给宿主造成任何伤害?而且,你选定宿主的条件也十分严苛。我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两个时空,竟然就只有我一个人符合你的绑定要求?另外,你一直说你其他宿主智商非常高,特别优秀。那问题又来了,怎么你的宿主水平,怎么到了我这儿直接砸了出了一个深坑? 你绑定宿主的条件,不看智商,也不在乎其他的,那就只有我这个人了。所以我大胆猜测,你的历任宿主,其实都是同一人。结合你先前说漏嘴,骂你主人是垃圾,又说我和他一样,都是垃圾的话,结果就显而易见了。我和你主人,就是同一个人。 虽然我自己也难以相信,完全想不出我竟然能做出你这么个神物来。但种种原因都指向这一事实,我也就只能认了。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刚才我诈了你一波,得到的那些零星碎片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嗯,老朋友多年未见,是不是该正式打个招呼啥的?” 系统在这一瞬间才有了虞衡确实已经是顶级天才的觉悟,以往虞衡一直立志当咸鱼,时不时和它斗个嘴,智商加上去后也没见他和原先傻不拉几的样子时有多大区别,系统是真没把虞衡和它历任的顶级天才宿主相提并论。 在听完虞衡分析了这一波后,系统也不得不承认,加智商还是管用的,这小子闷不吭声就发现了好大一个新闻,系统都要被他吓死了。 但是听虞衡一口一个老朋友,系统又不爽了,再次强调: 【你是我主人另一个时空的存在不假,但别碰瓷啊,你绝对不是我主人。能做出我这个级别的系统,我主人有多优秀你都想象不出来,你这是越级碰瓷你知道吗?】 虞衡只是一笑,说实话他最初得出这个结论时也是懵逼的,心理活动大概就是“我这么牛逼我怎么不知道”,要不是辣鸡系统时不时在他泼盆凉水,虞衡都能飘上天和太阳肩并肩。能创造出系统这个逆天的神物,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可以升天,成为传说中的神了。 系统对此表示丑拒,虞衡也没想按着系统的头让它承认这一切。摸着良心说,虞衡也得承认自己相比起做出系统的那个“自己”,确实是差远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让他们两人是同一人。 说出去都没人信。 虞衡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虽然有点小自恋,也有点小虚荣,还建议胡尚书扩充词汇量好好夸夸他,但系统制造者这个身份,他真没敢想过。这么牛逼的人物,竟然是他自己?虞衡这会儿自己也恍惚着呢。 不过虞衡想起来的记忆也不多,只有简单的几个片段,前几个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在实验室中不断完善数据,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虞衡直觉那人就是自己。接下来就是那人欣喜万分地拍手喊了一句,“成功了!” 信息有限,虞衡也无法完全将自己代入到对方,把这事儿抖出来,主要还是想用主人的身份压系统一头,恶趣味地想看看系统不情不愿服软的样子。 结果没想到事实太震撼,虞衡自己也懵圈了,场面就有点小尴尬。 还是虞衡脸皮厚,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寻常那副没脸没皮的模样,笑嘻嘻地逗弄系统,“甭管我是不是就是创造出你的那个人,我是另一个时空的你的主人,这点还是没错的吧?来,赶紧的,叫声主人来听听!” 系统瞬间超凶: 【我第一次叫主人的时候,他已经犯傻救人死得渣都不剩了,你确定要听我这句主人吗?】 额……情况还挺复杂。虞衡不由挠头,觉得自己也需要来碗治脱发的药,免得头顶向巩尚书看齐。 系统喷了虞衡一顿,气也消了,剩下的就是委屈,悲从中来,可怜巴巴掉眼泪,哽咽地问虞衡: 【你既然说你刚刚想起了一些记忆,那有没有想起来,主人最后关头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啊?我哭得可惨了,他都不理我,还把我扔进了时空乱流中。】 这还真没有,但系统瞧着也挺可怜的,虞衡叹了口气,努力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揣度系统主人的想法,想了好半天才吭吭哧哧道:“或许,他把你创造出来,本来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你现在不就一直穿梭于各个时空寻找你主人吗?找到后绑定他们,成了你的宿主后,想来总会留下点什么吧?灵魂印记?或者灵魂气息?只要和你主人同源的灵魂就行?这样一来,只要积累的够多,你就能再次见到你主人? 随口猜一猜你别放在心上。按我本人的意愿来说的话,要是我预料到了这一切,肯定第一时间限制系统对宿主的攻击性。反正就是我能气你,你却不能罚我。就想看你看不惯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系统有一万句脏话要说,但都没能说出口。因为它也被虞衡给带歪了,顺着虞衡这思路一想,系统蓦地发现虞衡这思路还挺对,它的主人某些恶趣味和虞衡那是真一样一样的,虞衡这话,可信度实在太高了。 系统不期然又想起来虞衡方才振振有词地说他就是自己主人的事儿,不由又打了个哆嗦。还……还是算了吧,主人是主人,垃圾宿主是垃圾宿主,一人一边,互不相犯。 系统也就是嘴硬,它和虞衡相处这么多年,哪还能不知道虞衡和他主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先前都不知道说漏多少次嘴了,就算是把他当成主人某一个人格,但虞衡这种独一份的贱兮兮的劲儿,确实是其他宿主没有的,它只在它主人身上感受过,气死人不偿命,毫无廉耻心,欺压弱小系统啥的,这套流程它可熟了,就是嘴硬不想承认。 谁让虞衡的初始智商实在太可怜了呢,系统都习惯了虞衡这不着调的做派,莫名觉得承认他是自己的主人,自己好像掉了个档次似的。 不过系统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既然早就有所怀疑,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才说?】 虞衡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见过斗地主的,上来就扔王炸吗?这种至关重要的牌,不得在最关键的时刻打出来?” 【你就扯犊子吧,现在哪里是什么关键时刻?】 虞衡猛得正色,面对系统时素来不太正经的模样被严肃取代,认真道:“现在当然是关键性时刻。齐王现在估计已经查到对他下毒之人的身份了,想必边关又要再起战事。再结合你先前说漏嘴让我好好学兵法,莫不是这回我还要上战场吧?战场无情,刀枪无眼,再加上这年头儿的医疗水平,若是我不幸重伤,想来能抢救回来的概率应该不高。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还能再去找其他的宿主,向着你的目标继续前进,也挺好的。至少你永远都不会孤单。” 系统又开始大哭: 【垃圾宿主,王八蛋!成心让我伤心是不是?本系统这么厉害的系统在,能保不住你这条狗命?这是看不起谁呢?你给本系统放心大胆地上,本系统准保你毫发无伤地回来!】 不知为何,虞衡突然想笑。系统哭得是挺惨的,猜到它的想法后,虞衡也有点心疼它,但是系统哭得太惨,惨出了一种喜剧效果,虞衡一想到平时张牙舞爪和自己互怼的插刀小能手现在正委屈成球嘤嘤嘤,嘴角就莫名往上翘。 见系统好像还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继续嘤嘤嘤,虞衡眼珠子一转,故作惊喜道:“原来我还真会上战场啊?又被我诈出来了,真开心。你可要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我的安危就全交给你啦。” 说完,虞衡还兴奋地搓了搓手,傻笑着憧憬道:“也不知道从战场回来,能不能让我的爵位再往上升一级。” 系统当即被虞衡这个骚操作气得连哭都忘记了,屏幕上霎时出现一头喷火龙对着虞衡不断喷火,一副恨不得把他烧成炭的架势,还伴随着系统咬牙切齿的配音: 【垃圾宿主,骗我感情,你等着!等你上了战场,本系统一定让你好好吃点苦头!】 你的狗命可以替你留着,想不遭罪?做梦!等着自己身上多出几个窟窿吧! 系统这回生气的时间比往常都要久一点,屏幕上的喷火龙一直没消,不知疲倦地不断对着虞衡喷火。 虞衡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生气了?生气也行,总比哭好。反正你也没有不生气的时候。” 要是没有不许伤害宿主这项强制规定,系统真的十分想让垃圾宿主将十八层地狱的酷刑都一一体验一遍,保证让他死得十分安详。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贱嗖嗖的人!自己虽然不是人,但垃圾宿主是真的狗。 更不想承认他是自己主人了。 但是吧,垃圾宿主刚才故意说诈自己,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哭来着? 系统惆怅地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主人,还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了。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的,还能强行解绑咋滴? 系统彻底认命了,不再继续和虞衡刚正面那只会气死自己,它最近受到的伤害有点大,需要好好冷静冷静回点血。 安抚好系统后,虞衡深深吸了一口气,跑去找虞启昌要了一张边关舆图。 这可是不外传的宝贝,虞启昌手里一份,边关守将手里一份,再加上景隆帝手里的那份,天底下总共也就这么三份,可见其珍贵程度。 这张舆图,对虞家人来说也是十分特别的存在。 虞家几代人一直镇守边关,这张舆图,是他们在和外族人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不断完善的。可以说,上面每多出来的一寸,详细的地形介绍,都是将士们用血换来的。 虞家人似乎和边关有着谜一样的缘分,哪怕虞启昌进京十多年,不再插手战事。但仿若宿命一般,在京城长大的虞衡,还是要像先前几代虞家人一样,再次踏上边关的战场。 虞启昌先前还纳闷儿,儿子一个文官,怎么突然就想起来看边关舆图来了?还没等他奇怪完,虞衡就开始蹲在他身边,磨着他详细讲一讲和外族的每一场战事,并且分析各族的作战方式以及风俗人情和忌讳,还仔细做了笔记,郑重得不得了。 虞启昌原本以为这是孩子的兴趣,结果一瞅虞衡这架势,虞启昌又觉得不对,哪有人听战事情况还仔细做笔记的?再说了,就他儿子那脑袋,随便听听就记住了,还用记笔记? 那就证明,他说的这些东西对虞衡来说十分重要。 战事情况会对虞衡十分重要?虞启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将虞衡拎进书房,一脸严肃地问他,“你在陛下身边,听到了什么有关战事的消息?还是边关那边的?” 边关那边可以算是虞家的大本营,祖宗发迹之处。虞启昌自然对那边的动向十分敏感。虞衡这段时间一直长伴君侧,又和阁老们关系不错,虞启昌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阁老们向他透露出了什么重要消息,这才让这小子巴巴跑来打听边关战事。 但虞启昌又不由沉思:自己也是陛下的心腹重臣,更是和边关外族对阵多年。若是陛下有意同边关外族开战,怎么可能会避开自己? 然而虞衡这段时间的怪异举动也不能忽略,虞启昌一时间也摸不准虞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就来上这么一出。 虞衡也不好说边关战事将起,景隆帝都还没露出口风呢,他这个结论是从哪儿来的?总不能直接说他有个辣鸡系统,还是乌鸦嘴属性,笃定他会上战场,还有可能会受伤吧? 虞衡一时间也卡了壳,捋了好半天思路才组织好语言,小声道:“我前段时间把出云丸配出来给齐王了,太子殿下说,陛下已经查出了哪些人在弄鬼,只是按而不发,想将对方一网打尽。但齐王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又不是个傻子,皇子中最聪明的那个可能就是他,又是个绝不会忍气吞声的性子。他遭了这么多年罪,一朝查明真相,能不亲自率兵取下对方首级?” 正巧虞衡帮齐王把毒给解了,齐王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突然失去控制无意识伤人。有了报仇机会,不得点明兵马杀进对方老家? 具体是哪一族虞衡现在也猜不到,但想必雍然肯定不冤枉,再加上一个一直在搞事情的樨兰,这两族,估摸着就快等到齐王的屠刀了。 虞衡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一算,齐王的毒是自己帮忙解的,出云丸是自己出手配的,给了齐王重大线索。这一连串的帮忙下来,合着自己上战场的原因,还有自己的功劳在? 【恭喜你,95的智商又发挥了一点用处,终于想明白了。】 “这是对主人说话的口气吗?恭敬点,叫声主人来听听!”虞衡可算是抖起来了,怼起系统来,时不时拿自己的身份说事。身份压制就是爽,有点明白齐王以前的快乐了呢。 虞启昌惊讶地看着虞衡,“你什么时候把出云丸给配出来了,我竟一点都不知情?” 嗨呀事情太多忘记告诉亲爹一声了,虞衡尴尬挠头,讪讪道:“就……仔细研究了那么几天,然后就配出来了。” 虞启昌无语,好歹是樨兰国的秘药,困扰景隆帝和齐王多年的心病,你就这么随随便便配出来了? 哪怕虞衡是自己儿子,虞启昌这会儿都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仗怕是无可避免了。”眼瞅着虞启昌的目光越来越奇怪,虞衡赶紧把话题又给正了回来。 虞启昌却没当回事,大手一挥,傲然道:“要开战就开,我们大宣什么时候打输过?敢对皇子下手,置大宣颜面于何处?合该受点教训,割地赔款都便宜他们了!” 这口气,不愧是把外族打得屁滚尿流的靖安侯,根本就没把对方当回事。 但虞启昌也突然反应过来了,暗暗皱眉,“眼下边关是何将军在守,这些年边关虽无大战,时不时的小矛盾还是有,何将军处理得十分好。我既然已经进京,如非紧急战况,陛下不会再派我去边关。齐王若真打算同边关开战,还想亲自领兵,瞧着还是有点不靠谱。陛下不会把主意打在你身上,让你一同参战,顺便按住齐王不让他发疯吧?” 想到这里,虞启昌顿时坐不住了,这都什么坑爹活,上战场就够让人揪心了,还得按住齐王?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虞启昌当场叮嘱虞衡,“你最近离齐王远点,最好做出一副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免得陛下真把你扔到战场上去,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虞启昌自己上战场就当吃饭一样,但一想到儿子有可能上战场,心里就十分焦虑,暗下决心,万一臭小子的猜测是真,那自己怎么着都得把这事儿给按下来。不就是舍了一张老脸向陛下求情吗?完全不是事儿! 让虞启昌松了口气的是,接下来的官员铨选调动中,虞衡被景隆帝提拔到自己身边,升了中书舍人。 这职位有点类似后世大老板的秘书,绝对是帝王心腹,不是心腹的也快要被培养成心腹了。 反倒是苏熙,主动谋了个外放的官,要南下任禹州南明府知府一职。 虞启昌担心闺女和外孙,没忍住火气将苏熙骂了个狗血淋头。回头看虞衡时,虞启昌又有些安慰,“好在你升的是中书舍人,正统文官,哪怕是开战,陛下总不能把你一个文官扔到战场去。我可算是能放心了。你姐夫那边又出岔子,真真是儿女都是债,一帮讨债鬼!” 讨债鬼虞衡缩了缩脖子,没敢告诉虞启昌,系统已经传来了幸灾乐祸的笑声,想必这场仗,自己是躲不过去的。 第72章 三合一 自打新的官员任命下来后,显然虞启昌已经放松了警惕,觉得先前虞衡说什么上战场之类的话应该是他自己想太多,就算大宣真的要和外族开战,那也没必要非要把虞衡送去战场啊。朝中这么多有能耐的武将,谁上不行? 派虞衡一个文官去,这是看不起谁呢? 虞启昌脑海中猛然想起来,儿子似乎还有个好朋友,就是当年的武状元来着?哦,对,就是承恩公家的小儿子!体质还特别奇葩,十分没有存在感。要不是虞启昌这会儿实在担心儿子,还不一定能想起来萧蕴这号人。 由此可见,虞启昌对虞衡这个小儿子也十分关爱了,都能因为担心他,突破萧蕴奇葩体质的困扰,从记忆旮沓里将透明人萧蕴给提溜了出来。 虞衡听了,半晌没做声。心说您不提萧蕴还好,一提萧蕴,自己就回想起来当初下江南时,系统十分贴心地提醒自己把萧蕴带上的事儿,那兄弟的体质,就是天生的刺客,确实适合战场。 这么一想,大宣要是真和外族开战,萧蕴才是那个最适合去战场的人吧?千军万马中取敌军首领头颅这种只会出现在演义小说中的事儿,在萧蕴身上,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啊。 虞衡还记得当初他们一帮人和萧蕴打马球的场景,吴越等人不就是怎么着都防不住萧蕴吗?换成战场,这体质同样适用,加上萧蕴彪悍的武力值,直捣黄龙取敌军头领首级,对萧蕴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想着,虞衡又忍不住问系统,“这回你怎么不提醒我把萧蕴也带上了?” 【你说了又不算,景隆帝说了才算。放心,一个优秀的帝王绝对能将有用的人才放在最合适他的位置上。萧蕴这体质,你觉得景隆帝会不把他派去战场?当然,要是景隆帝想得起来萧蕴的话。】 虞衡:……… 你这话说了不就等于没说吗?景隆帝要是能这么轻易记住萧蕴,那承恩公还为萧蕴发什么愁?对哦,还有个为了小儿子操碎了心的承恩公,要是真开战了,想必这位操心的老父亲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肯定要努力帮小儿子在景隆帝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虞衡对承恩公为萧蕴刷存在感的本事还是信服的,瞧瞧当初承恩公多快的手,直接把萧蕴和他捆绑起来,老营销大师了。这回虞衡都能猜出承恩公的套路了,景隆帝要是真定了虞衡去边关参战,那承恩公顺势在景隆帝面前不动声色地提一嘴萧蕴,考虑到两人在江南时就有过的共患难经历,又是太后娘家的人,景隆帝能不给这个恩典? 虞衡顿时面露佩服,“承恩公果然厉害。” 系统:……… 搞营销你自己不是比承恩公厉害多了,还教胡尚书怎么来夸你,一系列操作下来,承恩公看了都要直呼好家伙,你有什么好夸他厉害的? 系统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因为操作不够骚而跟垃圾宿主格格不入。 虞衡一看辣鸡系统这架势就知道这坑货又在吐槽他了,顿时翻了个白眼,“兵法武术课继续给我安排上吧。对了,有没有厉害的兵书,我记几本,过几天和萧蕴一起来个沙盘对阵。” 小伙伴大概率也会上战场,这时候多学点技能,上战场后保住性命的概率又大上几分。 虞衡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十分看重的。 系统同样翻了个白眼: 【你有本系统在,怎么可能会苟不住小命?萧蕴就不用说了,往战场一杵,敌我双方全都集体眼瞎看不见他,这次苟不住性命,他那个武状元的头衔大概就是承恩公花银子帮他买来的。】 虞衡:……… 你分析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系统成功在嘴炮上压过垃圾宿主,高兴地给自己放了满屏的烟花,还自带音效,砰砰砰炸得虞衡脑仁疼。 虞衡这边暗戳戳地加强了兵法和武术课,还把萧蕴拉过来一起训练,动不动就在嘉秀侯府的演武场上活络活络筋骨。战况也十分励志,先是萧蕴全方位压制虞衡,而后虞衡迅速追上来,从被压着打慢慢进步为十局中赢上一两回,再后来就成长为能和萧蕴分庭抗礼的存在。 秦溶月每回过来给他们送茶水点心时,看到演武场上打得昏天暗地的两个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萧蕴她知道,武状元,太后母族,还是景隆帝的亲卫,显然是帝王心腹。他武艺精湛,秦溶月完全不惊讶,惊讶的是虞衡竟然能和萧蕴打成平手。 也是虞衡这些年一直刷的声望值,没怎么显露过他的武力值。就算当年有入山匪窝顺利脱身的战绩,但那不也是有萧蕴帮忙请援军吗?加上虞衡六元及第光环太过耀眼,耀眼到不管是百姓们还是官员们,平常都会无意识地忘记他其实也是武将之后,完全把他当成绝佳的文坛天才,根本没敢想,这位文曲星的武力值同样高得吓人。 这也是,正常人谁敢往这方面想呢?在虞衡横空出世之前,要是有人跟他们说,有人能随随便便念上一个多月的书就能顺利考中县案首,接下来还一路高歌猛进拿下各大考试的头名,从纨绔一跃成为连中六元的天才。他们听了这话,一定会一口唾沫喷在对方脸上,呸,吹牛都不讲究基本法,这种天才,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然而虞衡就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所有人,你们认为的不可能,在劳资眼里都不算事儿。劳资不但能随随便便连中六元,还能轻轻松松当个侯爷。 这种情况下,要是还爆出虞衡其实武力值也不差,能和武状元打得旗鼓相当,怕是有一部分人能被刺激得当场去世。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老天爷偏心也要有个度! 系统这么想着,突然就觉得虞衡先前隐瞒自己医术高明的事儿十分善良,不做一点善意的隐瞒,多少人得被这家伙刺激得上吊呢? 秦溶月没受刺激,看着演武场中动作迅猛干脆利落又潇洒的虞衡,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野性美,蓦地脸色一红,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一股喜悦,每当她觉得夫君已经够优秀的时候,夫君总会给她新惊喜,告诉她,他还能更优秀一点。 萧蕴也很惊讶,当初打马球时虞衡就能和他五五开,不过后来虞衡潜心念书备考,而他则是发奋苦练,向着武状元进发。踏入官场后二人更是一文一武,照理来说虞衡的身手应该会落下他很多才是。但事实却是,虞衡也就头两天在他手里吃了点亏,后来就找回了状态,在短短几天内就赶了上来。饶是萧蕴是武学天才,都要发自内心地夸上虞衡一句,“你在武学一道上,天赋比我强多了。” 说罢,萧蕴似乎还觉得自己这话表达得不够准确,又继续补充道:“若是当年你要考的是武举,那武状元就没我什么事了。” 萧蕴看向虞衡的眼神也有些复杂,这种文武全才,技能点全部点满了家伙,确实足够招人恨。 过招还好,毕竟萧蕴平时一直严苛锻炼,又正值体力最强的年纪,天赋和经验双重加成,所以一开始才能把虞衡压着打。但到了沙盘对阵时,萧蕴就感受到了来自虞衡的压力。 沙盘对阵考的是将领的作战素质,说白了就是考验人脑子灵不灵活,能不能因地制宜迅速想出策略坑死敌人,还得根据战场形势及时调整阵型和打法,临场应变和迅速捕捉战机才是成为将领的关键。 萧蕴天赋高,平时看的兵书也多,说起来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要不是不幸碰上虞衡,萧蕴基本能算是同龄人中天赋最出众的那一个。当然,考虑到他的特殊体质,想像虞衡这么光鲜耀眼还是不可能的。 但谁让萧蕴不幸摊上了虞衡这个开了挂了家伙呢?这家伙仗着有系统这个作弊器,智商值已经刷到顶级天才的层面,论天赋,肯定也不输萧蕴,看的兵书也绝对不会萧蕴少,还有名将大佬一对一单独教学,学不好就是死亡威胁。 这种情况下,沙盘对阵的结果有多惨烈,不用说都知道。 但让虞衡惊讶的是,萧蕴竟然像他先前武力值逆袭的那样,短短几天,就在沙盘对阵中翻盘了,从原本一直被虞衡坑,到顺势坑虞衡,再到吃透虞衡作战思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挖的坑一个接一个,还是连环坑,成长速度十分惊人。 虞衡都忍不住向系统感慨,“你先前的那些宿主,应该都是萧蕴这种智商等级的吧?天赋流真是可怕,这学习速度,只能用吓人来形容。” 虞衡开着系统这么大的一个挂,有空间流速和名将大佬加成,竟然还被萧蕴追上并且反超,萧蕴在武学一道的天赋上,确实就是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有些人,天生就是时代的宠儿,可以在滔滔的历史洪流中留下炫目的一页,纵然过去千年万年,都是让后世顶礼膜拜的大佬。 萧蕴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虞衡在别人眼里更耀眼,不但吊打同龄人,还吊打了一波前辈,是同期中最为夺目的一颗明珠,无人可以掠其锋芒。 但虞衡自己知道,他身上的一切光环,都是因为有系统这个外挂在。要是没有系统,他就是京城中一条平平无奇的咸鱼,躺在院子里撸猫晒太阳,连翻身都不想翻。 他和萧蕴苏熙这些生来就点满了天赋点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系统嘚瑟道: 【那是当然,先前那些宿主,只有比萧蕴更优秀的。现在你明白了,我在绑定你后,内心有多绝望了吧?】 想想确实挺窒息的,虞衡微微心疼了系统一波,而后毫无芥蒂地笑道:“没关系,反正我和他们本质上也能算同一个人,这么一想,是不是就平衡了许多?” 【谢谢,更绝望了。】 萧蕴不知道虞衡对他的羡慕,在又一次赢了虞衡后,萧蕴长长松了口气,可算是跟上了好友的步伐,不枉他在家里废寝忘食读兵书演练沙盘,果然,和优秀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更优秀。 萧蕴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逆袭的流程,再对比了一下虞衡先前在演武场逆袭他的套路,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他的脚步和好友还是一致的,没有掉队,完美。 秦溶月十分体贴,虞衡和萧蕴在练武和沙盘对阵时,秦溶月只是让人送些点心茶水过来,虞衡累得不行回院子后,秦溶月又早已让人备好了热水,虞衡一回来就能洗漱一番,舒服得不行。 虞衡忍不住感慨,“夫人真贴心!” 秦溶月手上正拿着一件已经快要做好的亵衣,正在往上头绣鸳鸯,闻言便弯了弯唇,眉眼间一片温柔。 虞衡瞧着那亵衣的大小,顿时又乐了,轻手轻脚上前将人环在怀里,美滋滋道:“又在为我做亵衣?我听人说,针线活伤眼,你别自己动手,让绣娘做便是了。” 秦溶月心下甜蜜,柔声道:“其他衣物都交由绣娘做了,不过夫君的亵衣,还是该我做的,不好交给旁人。我……我也不愿交给旁人。” 虞衡微微一愣,突然想起来这可不是后世,什么衣服都能进商场买。亵衣亵裤之类的衣服,就好比后世的内衣内裤。嗯……这会儿的人都矜持,让别人帮自己的夫君做这些私密的衣物,一是不太好意思,二则是心里不乐意。 想明白这茬后,虞衡当即一笑,柔声对秦溶月道:“我的亵衣也够穿,你得空动几针便是,别伤了眼。” 说完,虞衡还仔细看了看秦溶月的手指,见她十根纤纤玉指上一点红痕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结果一抬头,就撞进了秦溶月不解的目光中。 虞衡顿时将姐弟情扔在一边,毫不犹豫就卖了他亲姐,“二姐当年被娘压着做针线,十根手指上都是针眼,瞧着都疼。好在,你比二姐手巧,不用受这份罪。” 那会儿虞娇还奇怪沈氏为什么压着她做针线来着。毕竟侯府就有绣娘,更是各大成衣铺的大主顾。下人们一年都能得四身新衣裳,主子们就更不用提,一个季度就有八身衣裳,再加上虞衡当年还特喜欢和沈氏虞娇一块儿开发新的妆容的服装样式,给二人设计出不少漂亮的衣裳。虞启昌又是个宠妻宠孩子的,不管沈氏和虞娇要做多少身衣裳都是好好好买买买。光是沈氏和虞娇两人,一个月都得做上五六件新衣裳。这要都自己动手,眼睛和手还要不要了? 想来就是沈氏在为闺女嫁人后的生活而操心了。 秦溶月想了想大姑子那爽朗的模样,再回想一下对方腰间经常挂着的鞭子,又是一笑,“二姐当初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毕竟大姑子一看就是不拘小节的人,让这样的人来做针线,真是难为她了。 虞衡想着虞娇那段时间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心有戚戚地点点头,“那可不,看二姐那样儿,我都差点跟娘说,要是嫁人后就要一直做针线,那就干脆别让二姐嫁人得了。没道理嫁人前日子过得舒心,嫁人后日子反而越过越差了。” 这论调秦溶月还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好奇道:“娘没训你?” 秦溶月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见识过这世上最尊贵的那一批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心中其实对婚姻没什么憧憬。尊贵如太后皇后,嫁人后尚且不能过得舒心,各位公主进宫,也时常向太后和皇后抱怨驸马的种种不好,她当时就明白过来,原来世上的好男儿如此稀少,就算尊贵如公主,帝王亲自为她挑选出的优秀驸马,也并不如外人看上去那般好。 但即便如此,秦溶月听到最多的论调就是“男人都一个样儿,成亲后哪能像未出阁时那样舒心?驸马也没犯什么大错,敲打他一番便是。即便和离再找,下一个也是一样的德行。” 在这种情况下,秦溶月受过的教育基本上都是默认成亲后就要面对各路牛鬼蛇神,和婆家人斗智斗勇,考虑的都是怎么拉拢丈夫的心,稳住自己的地位。 当然,她命太好,嫁了虞衡,当初预想到的一切矛盾都不存在,小两口搬了出来,没有婆母在上头压制,完全不用担心婆媳关系,大姑子和妯娌也好相处,秦溶月先前学的那些东西都没有用武之地。 但这并不意味着秦溶月就会傻白甜地认为所有人成亲后都会像她一样幸福,看看其他新媳妇过的日子,再看看自己,秦溶月就知道她掉进的是怎样一个福窝,她也十分惜福,不但将嘉秀侯府的一应事宜处理得妥妥当当,还时不时去隔壁的靖安侯府同婆婆说说话,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公婆送一份,距离产生美,婆媳双方都对彼此印象极佳。 在虞衡说出这句话后,秦溶月才明白,她为什么会过得这么幸福。原来,她的夫君,和其他人完全不同,其他人娶妻,要的是一个完美的贤内助,要求对方温柔端庄贤惠大度,最好出身优渥嫁妆丰厚,还要为丈夫纳妾,将丈夫的其他孩子视为己出。全然没想过,他们的妻子也是人,也会心疼委屈。 这还是秦溶月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若是成亲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没成亲的时候,那还成什么亲?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正色表示,若是姐姐挑不到合心意的夫君,就一辈子不出嫁,好好在侯府过日子。 三言两语,就给女子开出了另一条路,让她们知道,自己还可以有另外的选择。 秦溶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她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针线,将自己紧紧贴在虞衡怀中,声音还有一丝哽咽,“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这样的人,不管是做他的亲人还是妻子,都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秦溶月想到接下来几十年,自己都能陪在这个人身边,只觉得自己宛若一阵清风,可以随心所欲地穿过竹林,拂过山溪,自由地在天地间奔跑。 多么奇怪,明明嫁人后便是夫为妻纲,妻子只是丈夫的附庸,但在这一瞬,秦溶月却真正体会到了往日不曾体会过的,自由的味道。 在这个人身边,她的心是自由的。这个人的心胸仿若天地般开阔,包容万象,又透着慈悲。婆母说他还有些小孩子脾气,偷懒贪嘴,有时候还闹点小性子,恶趣味上来了还会欺负小孩子,但秦溶月就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她的夫君更完美的人了。 偷懒贪嘴又怎么了?她夫君年少有为,就想吃点好吃的,又怎么了?至于偷懒……秦溶月觉得,她夫君都给其他人留出进步的时间,让他们慢慢赶上来,其他人还跟不上她夫君的脚步,那绝对是其他人的问题。 不是她夫君偷懒,是其他人太废物。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系统目瞪狗呆,第一次体会到了脑残粉的威力,这得是在垃圾宿主身上打了一万八千个滤镜才会眼瘸成这样的吧? 虞衡心里美滋滋的,媳妇儿这么夸他,这才是温馨幸福的婚后生活呀。男人,不就是要为媳妇儿撑起一片天,让她过好日子的吗? 虞衡讨姑娘欢心的方法还不是很多,但后世信息那么发达,虞衡就算没谈过恋爱,也知道了买买买肯定不会出错。 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虞衡便对秦溶月道:“年关将至,你也该添些首饰衣裳了。正好我明天休沐,陪你一起去逛逛?” 说完,虞衡还乐呵呵地安排了一下行程,“买完首饰衣裳后,我们再去看看岳父岳母,从库房里挑些补品和雅致点的礼物,给大哥小弟们都备好。哦,还有小侄子,我记得他好像最喜欢吃来着,把红薯粉和玉米都带上,还有我们那锅,让他尝尝火锅的滋味儿。” 秦溶月既惊又喜,高兴得整个人眼中都开始冒星星了,赶紧向虞衡确认,“你真的要陪我回娘家吗?会不会有损你的名声?” 其实出嫁女一般都不怎么回娘家,回娘家的,要么是丈夫犯了大错,妻子回娘家找父母兄弟撑腰,丈夫服软登门接人,要么就是被休或者和离后回娘家长住。寻常也就是给逢年过节时给娘家备点礼物,厚道点的婆家让人中秋和大年初二回娘家坐一坐,不厚道的,那基本就别想再回去。 京城某位御史的妻子,嫁进他家几十年,就回过一次娘家——三日回门那天。 听说前朝还有更夸张的女子,一生就只出过两次门,一次出嫁,一次回门,剩下的时间全都待在后院,从不露面。就这,还被赞家风严明,有规矩。 现在虽然比前朝风气更开放一些,但对于女子的束缚还在。女子出嫁从夫,自然还是要以夫君的意思为准。只可惜,大多数丈夫好像没有这个概念。 像虞衡这样闲下来后就想着带妻子回娘家看看的人,才是少数。 也难怪秦溶月这么惊喜了。 虞衡见秦溶月这么高兴,脸上也挂上了笑容,点头笑道:“那是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也是我这段时间太忙,忘记这回事了。你也是岳父岳母放在心上的孩子,血缘亲情斩不断,你嫁给我,又不是卖给我,怎么会连回娘家都不许你回?都在京城,去秦府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做什么不回去?” 说完,虞衡又回想起京城大多新妇的处境,十分淡定地宽慰秦溶月,“不必担心爹娘那边,他们才不是小心眼的人。看看我二姐,嫁人后也没少往娘家跑。也别担心这有损我的名声,体贴妻子,说破天都占理,又不是宠妾灭妻,管别人说什么闲话,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下回若是有人在你面前说酸话,你只管做出一副哎呀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我夫君非得带我回娘家,还说要多孝顺岳父岳母。准保把他们的鼻子都给气歪。” 秦溶月顿时噗嗤一笑,觉得自己的丈夫不愧是嘴炮胜过御史的人,这气人的本事,真是与生俱来的。 对此,系统深有感触,可不是嘛,这坑货最会气人,气系统的本事比气人还厉害。 第二天,虞衡醒来后,十分有心机地给秦溶月也挑了一身天青色的裙裳,正巧同他今天穿的衣裳颜色相配,看着就是一对儿。 秦溶月看出了些许端倪,面上飞红,心下却万分甜蜜,坐在镜子前任由婢女为她梳妆。虞衡看得手痒,忽而起身走过来,拿过梳妆台上的眉黛,俯身对秦溶月笑道:“第一次画眉,你可别动啊,不然画歪了,可别怪我。” 屋内婢女齐刷刷一笑,低头默契地退了出去。 虞衡手里拿着眉黛,仔细看了看秦溶月的眉毛。她的眉型生得极好,细长雅致,宛若柳叶,只需照着原有的眉型淡淡扫一扫,加深一下颜色轮廓便行。 虞衡好歹也是个状元,一笔字尤为赏心悦目。众所周知,想写好字,手必须稳。这会儿虞衡给秦溶月画眉,虽然也是头一遭,但很快就找到了手感,下手稳的一批,秦溶月本来都做好虞衡画眉失败的准备了,虞衡却放下眉黛,仔细端详了一下两边的眉毛,而后满意地点点头,“真漂亮!” 秦溶月抬眼看向铜镜,便见镜中隐隐约约映出一个姝色无双的貌美女子,脸上泛着羞色,目中却一片欢喜。 出门后,虞衡自觉充当了陪逛和钱袋子的工具人,一切全凭秦溶月决定,她想去哪儿虞衡就陪她去逛哪儿,看上了的东西迅速掏银子买买买,效率高又开心,两人都觉得这是一项不错的体验,下回若是有空,还可以再继续来一遍。 路过布庄时,隔壁店铺正巧今日开门,噼里啪啦放了一堆爆竹,还请了一个舞狮队,吹拉弹唱再加上别出心裁的舞狮动作,让整条街都热闹了不少。 虞衡往那儿瞅了一眼,又转过头来问秦溶月,“好像是家新开的成衣铺,要不要进去看看?” 秦溶月摇摇头,“家里的衣裳都是吉云绣坊的主事亲自登门送上样式图样,选好了她们再根据我们的尺寸做出来。吉云绣坊的绣娘,针线活是京城最好的,都穿习惯他家的了,先前也已经置办好了衣裳,再去看看别的吧。” 虞衡自然是听秦溶月的,二人说说笑笑,携手去街另一头的珍宝斋挑首饰去了。 不过,虞衡不知道的是,这家新开布庄的二楼上,正有一人从窗户痴痴看着他,眼中浮现出惊喜感激之色。这女子容貌娇媚,削肩细腰,一双风流多情眼,竟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只额间微微留了一道浅浅的伤疤,让她的美貌降了那么一丝。 如果虞衡在此,应该能认出来,这女子,正是当年他下江南之时,一时正义心发作,救下的那位被青楼赶出来的胭脂姑娘。 在虞衡和秦溶月携手离开后,胭脂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祝福的微笑,郑重地跪下,遥遥向着虞衡行了个大礼。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君如今前途无量,娇妻在侧,人生美满,妾一缕贱命,惟愿终日长跪佛前,求君平安顺遂。 虞衡若有所感,忽而回头,望向新开业布庄二楼的窗户,正巧同刚起身的胭脂打了个照面。 虞衡不由一愣,他的智商值在突破95后,往日的记忆便格外清晰。只这一眼,虞衡就想起来这姑娘到底是谁了,心下有些奇怪,又为这姑娘感到高兴。 他还记得,当初这位姑娘可是因为染了难以启齿的病而被香云楼赶了出来,现在她会出现在京城,瞧着好像还是这个找布庄的主人,就证明她不但治好了病,还努力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虞衡当初救人,也不过是一时良心发现,如今看到自己当年的善意结出了善果,自然也为这位胭脂姑娘感到高兴。 胭脂猝不及防对上虞衡的目光,还有些慌乱,又觉得有些羞耻,莫名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只想躲开。却在这时,胭脂看到虞衡对她微微点头,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她。胭脂当即眼圈一红,深深给虞衡行了一礼。 虞衡颔首,只做打招呼。 秦溶月见状,好奇问道:“认识的人?” 虞衡一笑,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握住了秦溶月的手,柔声道:“当初下江南时,帮助的一个可怜人。” 秦溶月转头看了看布庄二楼的窗户,那女子还未离开,遥遥对着她行了一礼,虽然看不清对方的神情,秦溶月也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感激和善意,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心下也是一软,“夫君果然仁善。” 不过,虞衡这会儿心中却在思忖着另一件事。胭脂当初所在的香云楼,当年疑似涉嫌拐卖人口。为此,虞衡还让人查了许久。只不过对方的手脚十分干净,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后来虞衡回京,还让人紧紧盯着香云楼,这些年倒也没犯过事,江南那边也没有什么拐卖人口的消息传来,倒成了一桩悬案。 虞衡这几年科考种地做水泥,和阁老们学怎么坑人,和齐王互怼,还娶了媳妇儿,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差点就忘了江南拐卖人口之事。 这会儿见到胭脂,虞衡先是为她感到高兴,而后就想到了当年旧案,忍不住陷入沉思。 当年虞衡就猜到香云楼背后有个权势极大的主子,连身为帝王心腹的虞启昌都不怕。如今京中暗潮汹涌,几位皇子私下小动作不断,又有齐王这个刺儿头,正准备跳出来,磨刀霍霍向外族。 那么,有没有可能,香云楼的主子,就在这帮人之中呢? 拖了几年的旧案,一朝出现解题新思路,虞衡顿时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准备仔细查探一番,这回必定要将对方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暗中搞拐卖人口的,不管对方身份有多尊贵,都该按住往死里打几顿,然后扔进天牢酷刑伺候,在去闹市体会一把头颅落地的感觉,给他罪恶的人生画上句点。 虞衡信心也非常足,江南拐卖人口之事,若真要和京城权贵有关,现在正是搅浑水的大好时机,虞衡不相信对方在这个时候还能忍住不动手。尤其是在还有个齐王主动将水搅浑的情况下。 京城也算是他的主场,又有几位阁老相助,虞衡就不信,一帮大佬出马,还逮不住对方这只臭虫?那也太瞧不起大佬们的实力了。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对方有所异动上。但凡伸手,必将留痕,只要留下痕迹,他们就能抽丝剥茧将人揪出来。 齐王从不让人失望,年还没过完,就跑去宫里同景隆帝闹了一场。 第73章 三合一 虞衡还在休沐中,一年中就这个时候的假期最长,自然要好好休整休整,养足精神开启美好的一年。 尤其是今年还是虞衡成家后过的第一个新年,意义更不一样。年初一大早,虞衡就带着秦溶月去隔壁的靖安侯府给爹娘和兄嫂拜年。 沐老夫人这一年来老了不少,精力不如往年,瞧着皱纹都多了好几道。但老人家日子过得舒心,精神十分足,见了虞衡就拉着他的手仔细问了问他的近况,又同虞衡一起吐槽虞启昌和虞铮,“自打你搬出去后,你爹和你哥没一个贴心的,都不帮我种地。”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家上了年纪,性格也跟小孩子差不多了,不比虞元昼小朋友成熟到哪儿去。 虞衡看着自家亲爹和大哥无奈的表情,就知道祖母她老人家平时肯定没少折腾他们。谁让这俩人都不爱倒腾地里那点活呢,要不虞衡三兄妹,就虞衡最受宠?当初在家安安稳稳当咸鱼,沐老夫人和虞启昌等一干长辈都由着他的性子来,还细心为他铺好了后路,绝对能让他衣食无忧安稳一辈子。 就是因为虞衡这人特别会讨好人,他还不是那种为了好处去讨好人的,而是发自内心地关心长辈。沐老夫人爱种地,当初还是个短腿萝卜头的虞衡就带着胖橘吭吭哧哧地陪着沐老夫人一起种,沈氏和虞娇爱美,虞衡就帮着她们一起设计新衣裳和妆容,还耐心地听虞启昌讲当年征战沙场的故事,听到精彩处立即献上掌声和崇拜的目光,这哪个亲爹顶得住? 就算是话痨虞铮那边,在虞铮还是个可可爱爱的青春期小话痨时,虞衡觉得那时候正是青少年身心成长的重要阶段,对虞铮表现出的话痨属性也十分包容。虞铮巴拉巴拉在他耳边说上一大堆,他明面上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好弟弟模样,实则专注撸胖橘,一心两用,充分让青春期话痨有发挥空间。 直到现在,虞铮都觉得虞衡这个弟弟比妹妹更贴心。毕竟虞娇那位女壮士可不会有耐心听他唠叨,兄妹俩还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时光,差点就演武场上开战解决一切问题。 由此可见,当咸鱼也是需要技术含量的,虞衡先前就做得挺好。 做得太好的结果就是,虞衡搬进嘉秀侯府后,沐老夫人和沈氏都觉得日子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虞衡陪了她们那么多年,后来搬出去,她们心里怪不得劲的。不过婆媳俩都是理智的人,先前也没怎么表现出来过。尤其是沈氏,根本没有表露出自己低落的情绪。沐老夫人偶尔还念叨几句,沈氏就只在一人独处时失落一下,就怕虞衡知道了心里不好受。 沐老夫人这话也就是顺嘴调侃一句,并不是真正嫌弃虞启昌和虞铮,好歹这两人还能天天见,虞衡搬出去了,又是打小贴心的,沐老夫人更惦记几分也正常。 虞衡当即就笑道:“那我以后得了空就过来陪您侍弄那几块地,您可别嫌我烦。” 说完,虞衡又顺手将一旁的虞元昼小朋友抱了过来,小家伙也快到开蒙的年纪了,怀里还抱着一只十多斤的胖橘,要不是虞衡这段时间一直在练武,光坐着凭借臂力,还真不一定能把这肥胖主宠二人组给抱起来。 虞元昼被虞衡抱过来后,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虞衡,又偏头看看沐老夫人,大大的眼中满是疑惑,完全不明白这里有他什么事。 虞衡则抱着虞元昼对沐老夫人笑道:“我记得当年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您开始侍弄地里那些菜了。元昼正巧有空,下回您要是找不到人,就让元昼陪着您。” 虞元昼小朋友这回的反应十分迅速,眼神刷的一下就亮了,期待地看向沐老夫人,开心问道:“太祖母,我以后也可以跟着您种地吗?” 他眼馋太祖母那几块地很久了,特别好奇他们吃的菜是怎么从地里种出来的。据说他二叔还因为种红薯种的特别厉害,被陛下赐了个侯爵。虞元昼小朋友觉得种地真是一件太厉害的事了,还能光明正大的玩泥巴,特别棒。就是他娘看他看得紧,他平时想在地上打个滚都不许,这回有机会能光明正大的种地,学会新本事,虞元昼小朋友可高兴了,特别兴奋地拍着胸脯对沐老夫人保证道:“我一定认真地种地,种出来最好吃的菜给太祖母吃!” 见他娘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虞元昼小朋友似乎感受到了他娘不太高兴,又开开心心地补了一句,“等到我长大了,就能像二叔一样,种地种得特别好,努力让陛下也给我赐个侯爵。” 说完,虞元昼小朋友还十分认真地扒拉了一下手指头,兴高采烈地向亲爹显摆,“到时候,别人就会说我们是一门三侯爷了!” 虞铮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将傻儿子拎过去,捏了捏他的肥脸蛋儿,又顺手把胖橘从头撸到尾,笑着打趣虞元昼,“不用陛下赏赐,你以后也能当侯爷。” 靖安侯府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并不要降等袭爵。虞元昼身为嫡长孙,这爵位,不出意外,以后肯定是他的。 虞元昼小朋友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万万没想到原来他根本就不需要努力,想要的东西已经落在他头上了。 虞衡一见小胖墩儿这架势,心道不好,这情况他简直不要太熟悉,当初虞衡也是在知道原来自己家这么牛逼的时候,才决定当条无忧无虑的咸鱼的。虞元昼这架势,这表情,简直和他当年是一样一样的。 为了不让自家亲侄子堕落成咸鱼,虞衡赶紧给对方设置新目标,指着奶娘怀里抱着的蓝色襁褓,郑重地鼓励虞元昼,“你有爵位,弟弟还没有。你现在可以跟着太祖母认真学种地,等到弟弟长大了,你再教弟弟种地。这样,弟弟以后就能有爵位了。” 虞元昼小朋友尚且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他有爵位而弟弟没有的事情,看向虞衡的眼中满是问号。 虞衡想了想,指了指虞铮,又指了指自己,对虞元昼解释道:“你看,你爹是大哥,他有爵位。我是弟弟,就要自己努力挣爵位。你和元晏也是如此,爵位是你的,他要自己挣。” 陆菱年前又生下一个儿子,取名虞元晏,小家伙还是个不满百天的宝宝,这会儿正在襁褓中呼呼大睡。 系统则疯狂嘲笑虞衡: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现世报来得快,当年你想做咸鱼,我让你上进你还不乐意。咋滴,怎么到了你侄子身上,人家小可爱就想当咸鱼,你怎么就尊重人家的想法了呢?妥妥双标,呸!】 虞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能一样吗?我当初又不用继承家业,扛下侯府这个担子为一家人遮风挡雨。我大哥这么厉害,完全能够撑起侯府家业,我想当咸鱼,当然没问题。但这小胖墩儿不行,他可是未来的靖安侯,哪能想当咸鱼就当咸鱼?一家人都指望着他呢。” 虞衡心说要是襁褓里那个长大后说自己想要当咸鱼,他绝对不阻止。但虞元昼小朋友不行,他要袭爵,爵位就意味着责任,想当咸鱼,怎么可能? 不说虞衡,就是宠孩子的虞启昌夫妻,他们能够接受虞衡当咸鱼,但虞铮说自己不想努力了只想混吃等死试试?怕是要被虞启昌一天八顿打。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你得了最大的好处就要承担起最大的责任,绝对不能任由你的性子来。 虞元昼小朋友就是如此。 不过小朋友现在还搞不清当咸鱼有多么快乐,才出现这么一丢丢苗头就被虞衡毫不留情地掐断了,并给他安排了新目标。 有现成的例子在,虞元昼小朋友立即就懂了为什么弟弟不能袭爵的问题,同情地看了还在襁褓里睡大觉的弟弟一眼,特别有大哥的使命感,郑重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学,以后好好教弟弟。” 唉,弟弟除了吃就是睡,还动不动就大哭,吵得人脑仁疼,要是还没有爵位,以后可怎么办呀? 虞元昼小朋友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已经变成了会操心的大人,要开始为弟弟的未来做打算了。 过了年六岁的大人惆怅地叹了口气,为了这个家,他真的付出太多了。 一个白胖馒头努力摆出愁眉苦脸的造型,将自己皱成一个包子。这场景十分喜感,虞启昌一个没忍住就笑开了。有了他开头,虞衡等人也没憋住,就连一开始稍微有一丢丢不高兴的陆菱都笑出声,看着一脸摸不着头脑的傻儿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倒是秦溶月,眼神在虞元昼和虞元晏之间扫了好几眼,又垂眼看了好几回自己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正巧陆菱见了,方才的些微不满瞬间消失不见,心中又生出一股自豪和优越感。 秦溶月见状,对着陆菱毫无芥蒂地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陆菱反倒闹了个大红脸,对秦溶月投来歉意的眼神。 妯娌之间的关系其实比较微妙,就算感情再好,私底下也难免相互比较。陆菱先前有些气不顺,这会儿又在秦溶月身上扳回一城,自然又舒心了不少。 秦溶月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没放在心上。大面上过得去就行,真要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只能把自己给憋死。陆菱人不错,拎得清,识大体,好相处,这样已经够了,不能再强求更多。 她们妯娌间的眉眼官司,虞衡等人倒是没注意。沈氏已经将话题转移到虞娇身上去了,“过完年娇姐儿他们就要离开京城去南明府上任了,你们这一个个的,翅膀硬了都想往外飞,在京城多好,跑去南明府,山高路远,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人,谁能不惦记他们?” 虞衡说了句公道话,“姐夫本就是状元出身,又在翰林院待了几年,正是攒资历向上升的好时机,若是一直待在京城不外放,日后高升恐怕有些不易。” 这倒不是虞衡故意忽悠沈氏,朝中不成文的规矩,非翰林不入内阁,还有个隐形规定,没有外放经历的,同样不入阁。别说入阁了,没有外放资历,本身人脉和本事都不太够的,混到从三品就顶天了。 这也很好理解,哪怕在后世,想进中央,不也得有基层历练的经历吗?这其实就是系统时不时在虞衡耳边念叨的那句话:不亲自体验一把寻常百姓的生活,怎么能知道他们面临的最大的、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沈氏一听这话,再看了虞衡一眼,更加不淡定了,狐疑地盯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不会也琢磨着过几年后也谋个外放的差事吧?” 官员任期是三年,这一出去,可是三年都见不着孩子的面了。沈氏心里哪里舍得。 再说了,也不一定干满三年就会回京。像苏熙,他要是当南明府知府当得特别好,再努努力干几年,不就有望升个禹州刺史?这可是一方大员,相当于后世省委书记,这么年轻的省一把手,前途多么光明。 当然,要想走这条路,那苏熙和虞娇在禹州待的时间肯定不会短。沈氏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那么不乐意。再一延伸,以后小儿子也要走这个流程,沈氏就觉得特别窒息。 虞衡这会儿哪敢向沈氏保证什么,心说要是按照辣鸡系统那乌鸦嘴,自己接下来哪是外放啊,怕是要直接上战场,到时候,沈氏还不得担心得成夜成夜睡不着觉? 虞衡心中顿时一软,正要说几句好听话安抚安抚亲娘,就见沈氏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若无其事地看了虞衡一眼,又瞅了瞅旁边的虞启昌,忽而语出惊人,“嗯,你们离开了也好,到时候我和你爹得空了就带着你祖母,到处散心,侯府住上几个月,又去别院休息一两个月,哪里风景好就去哪里看看,日子过得也舒坦。” 虞衡顿时给他娘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她,“您真会过日子,就该这样,开开心心的。心情好,人都不会老。看看和您同龄的伯母婶子们,哪个不是皱纹爬满了脸。就您保养得宜,脸上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跟她们站一块儿,就跟她们女儿似的,谁不夸您青春永驻永远年轻漂亮呢?” 沈氏当即被虞衡逗得喜笑颜开,女人嘛,谁不爱听这些奉承话。尤其这还是大实话,又是从亲儿子嘴里说出来的,喜悦度翻倍,沈氏瞬间什么烦恼都忘了,乐呵呵地开始同陆菱和秦溶月聊起了保养话题。 因为沈氏的状态实在太好,虽然不像虞衡说的那么夸张,但将近五十岁的人瞧着最多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她说的保养秘方,可信度确实特别高。陆菱和秦溶月都听得十分认真。 抱着胖橘的虞元昼小朋友默默观察了一波二叔是怎么忽悠祖母的,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觉得自己又学到一件特别了不得的本事,十分高兴地挠了挠胖橘的肥下巴,换来胖橘舒服的呼噜声。 虞衡瞅准时机,把虞启昌拖进书房,神秘兮兮地问他,“您还记得当年江南的香云楼吗?” 虞启昌略一思索,立即点头道:“当然记得,你那时还让我派了不少人手盯着香云楼,说是怀疑楼里在做人口买卖。只不过派出去的人盯了许久,愣是没找出对方的狐狸尾巴,我又急着回京复命,就回来了,只留了些人手继续盯着他们的动静。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来了?” 虞衡简单将胭脂姑娘的事情说了,又皱眉道:“当初他们在江南根系颇深,我们查不到什么消息。如今京城也不太平,香云楼这么大的一个销金窟,想必给贵人提供了不少钱财和消息。如今京城马上就要上演一出大斗法,作为贵人的一大势力,香云楼那边应该会闹出点动静来吧?” 这思路没毛病,当年没能彻查江南拐卖人口一事,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也是虞启昌心里的一根刺。如今有再次将这根刺拔出来的机会,虞启昌自然不会错过。不用虞衡再开口,虞启昌便主动说道:“我这就给江南那边的人去信,让他们盯死香云楼,一只苍蝇飞出来都要好好查清楚!” 说完,虞启昌又看了虞衡一眼,似乎在琢磨什么,而后摇头道:“至于那位胭脂姑娘,我也会让人去试一试她。这时候,她出现在京城,也很是蹊跷。” 虞衡微微瞪大了眼,虞启昌则双手抱臂,突然化身老流子,吊儿郎当地看着虞衡,打趣道:“烟花女子,同你有旧,你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要是她再给你送点礼物,或者登门道谢,真以为你媳妇儿就不会感到膈应?” 虞衡无语,半晌才道:“您懂的可真多。” “那是当然!”虞启昌骄傲一抬下巴,“我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宠妻好丈夫,绝对不会让你娘受委屈。有些事情,该避嫌就避嫌,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夫妻情分,傻不傻?” 虞衡果断给了他爹一个赞,不愧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子女也个个出息的人生赢家,这觉悟多高,自己是得好好学学。 初二陪着秦溶月去秦家拜年时,虞衡自然受到了秦家上下的热烈欢迎,毕竟这半年,虞衡对秦溶月好不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为此,胖侄子还十分大方地把自己的大鸡腿分给了虞衡,可以说是真的非常满意虞衡了。 秦首辅对虞衡这个孙女婿也十分满意。吃了饭后,秦首辅就把虞衡叫去了书房,沉声提醒他,“过完年后,皇子们估计有一场争斗。齐王查出来不少东西,他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朝中又要迎来一场大动荡。你既然升了中书舍人,过年后就该陪在陛下左右。陛下脾气再好,见着几个儿子斗来斗去,难免也会觉得糟心。到时候你可得机灵点,别撞在陛下气头上。不经常动怒的人,一旦动怒,那便是雷霆万钧,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虞衡顿时想到了宋青云,那可是他第一次见景隆帝动怒,这一怒,就让人当场杖毙了宋青云,下朝后,大殿外头的大理石台阶上还有血迹呢。 虞衡顿时心中一凛,慎重答道:“我一定谨慎行事。” 说完,虞衡又好奇,“齐王查到了谁头上?” 秦首辅消息灵通,他说齐王要收拾兄弟,这消息肯定做不得假,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要收拾的是谁。 秦首辅笑着看向虞衡,老神在在道:“你猜猜看。” “二还是五?”虞衡思索了良久,还是不能确定真正动手的人到底是寿王还是明王。 秦首辅失笑,低头喝了口茶,提示虞衡,“大胆点猜。” 虞衡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是太子?” 说完,虞衡又觉得不对,立即否认道:“不对,齐王和太子的感情最好。若真是太子,以齐王的性子,怕是一刻都容不得,必要和太子翻脸闹个天翻地覆。” 亲近之人的背叛和其他人的背叛,伤害等级是不一样的。尤其是齐王本身就受到过来自亲娘的伤害,绝对产生了浓厚的心理阴影。真要是太子,齐王怕是要气到失去理智,管他什么大局形势,和太子同归于尽的心都有。 就是这么疯。 秦首辅无奈,“想什么呢?太子暗害齐王,对他有什么好处?再说了,当年淑妃病逝后,齐王可是皇后娘娘一手养大的。太子要真容不下齐王,哪里用得着等那么久,当年就能轻轻松松解决这个难题。” “那你还让我大胆点猜?”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大胆地把人数猜多一点,谁说动手的只有一个?” 虞衡无语,咳嗽了一声才道:“莫非寿王和明王都有份?” 齐王这人缘得差到什么地步啊,五个兄弟就有俩想弄死他。 “不止如此,”秦首辅淡淡道,“还有旭王,也凑了个热闹,大概是想看齐王的笑话。” 虞衡:……… 不愧是齐王,人嫌狗厌到这份儿上,真是绝了。 秦首辅的心情也挺微妙,这种皇子们联手想弄死另一个兄弟的事情其实并不少见,当年景隆帝的兄弟们也特别想干掉他来着。但问题是,一般这种被兄弟们视为眼中钉的,都是身为太子的那个兄弟。毕竟他们要干掉太子自己才能上位,当然,成王败寇,景隆帝当年登基后,他的兄弟们几乎全都死光了,全是死在他的算计中,权力的争夺就是这么血腥。 这一届皇子的争斗就让人有点看不懂了,仇恨值高居榜首的竟然是齐王,都没太子什么事,也是让人迷惑。 就算你们干掉了齐王,能得到什么呢? 虞衡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间只觉得槽多无口,齐王,拉仇恨永远的神。要是真像系统预测的那样,齐王会领兵和外族开战,到时候一定要让这家伙去叫阵。就这拉仇恨的本事,死人都得给他气活。想必外族就算有心关上城门想苟一波都苟不了,被齐王一通骂下来,估摸着就全都抄着家伙奔出城门要和这王八蛋同归于尽了。 虞衡也挺奇怪,“寿王还好理解,当初齐王回京就当街给了他一拳。明王和旭王图什么呢?” 明王小动作多,虞衡心里早有预料。但旭王,这个一心想当大将军的王爷,竟然也插了一手? “你知道寿王的母妃是谁吗?” “容妃娘娘,听溶月说,容妃娘娘很是和善,一心吃斋念佛,不问世事。寿王也跟她一样,一心信佛,家中也备着小佛堂。” “那你可知,当年淑妃入宫,就是抢了容妃的宠爱?” 虞衡:……… 虞衡突然就十分同情齐王,摊上这么个坑儿子的亲娘,这位王爷还能坚强地活到现在,还活得这么嚣张,真是不容易。 “那明王呢?明王生母平妃娘娘一直不得宠,应该和淑妃没关系吧?” “没有,不知明王到底为何出手,不过,同为皇子,一个嚣张跋扈深受宠爱,一个默默无闻无人问津,这个理由也足够让明王对齐王心生恨意了。” 当然,秦首辅觉得这里头肯定还有事情可以深挖,但目前还没查到证据,不便多说。 虞衡:……… 所以齐王不但是被亲娘坑了一把,还被亲爹坑了一把? 虞衡整个人都麻木了,按照流程问了最后一个,“那旭王……” “你没发现旭王也是个嚣张的主吗?奈何不如齐王受宠,嚣张也嚣张不过齐王,能看齐王倒霉,他为什么不乐意?” 很好很棒,这一波终于是齐王自己坑了自己。虞衡真想给齐王鼓个掌,做人失败到他这程度的,真是不多见,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个鬼。 不得不说,齐王先前的仇恨拉得太足。就算虞衡对他改观不少,但只要一想到当初那家伙嚣张地放话说要他的命,虞衡就觉得,齐王这货是该经受点社会的毒打。 虽然齐王这回的遭遇特别惨,但虞衡在这一瞬间突然体会到了旭王的心情:能看不顺眼的人倒大霉,多好的事儿啊。 当然,虞衡和旭王的区别大概就是,旭王顺水推舟真想齐王去死,虞衡看够了笑话可能会捞对方一把。 过年时听到这种人间惨剧,虞衡觉得齐王这个年肯定过得特别不顺心。 但是虞衡只猜对了一半。 齐王那狗脾气,就算你没有招惹他,他看你不顺眼且要折腾你几回,这一次寿王明王和旭王真犯在他手上,他能让对方好过?对方让他不痛快,他只会让对方更加不痛快。 于是,在年初一的家宴上,齐王还勉强压住了自己的脾气,维持了一副和乐融融的天家温馨景象。但一出宫,初二陪着齐王妃回娘家暂且还好,从初三开始,齐王挨个儿登上兄弟的门,从寿王开始,一天一个,一直到明王结束。也不知道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事,反正自从齐王登门后,寿王明王和旭王齐刷刷闭门谢客,都说身子不适,还请了太医进府为他们诊脉开药。 虞衡则跑去秦府偷偷向秦首辅打听消息,据知情人士透露,三位王爷被齐王揍得下不来床,浑身上下全是淤青,寿王断了两根肋骨,旭王扭伤了胳膊,最惨的是明王,两条腿都被打折了。齐王还正巧踩在能治好的边线上,不至于真让他们成了残疾,又要体会伤筋动骨的痛苦。 吃完整个瓜的虞衡:齐王果然是齐王,收拾人都不来阴的那一套,光明正大登门把人打断腿,强! 强个屁啊,御史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一个个还没到上朝的时候就刷刷写满了参齐王的折子。想来新年的第一个早朝,就是御史们慷慨激昂痛陈齐王罪状的盛大场景。 奈何齐王的怒火比御史们的更高涨,打断兄弟的腿还不够,还气势汹汹进宫找景隆帝,张嘴就是,“老二老四和老五全都被我打断了胳膊腿,我要发兵,亲自找出罪魁祸首,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十多年的罪,齐王真是受够了。如今矛头直指边关各族,雍然戎狄和其他部落都有份,齐王忍不住这口气,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景隆帝顿时皱眉,并未对另外三个儿子受伤之事说什么,而是深深看着齐王,沉声道:“现在并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但我不想忍了。”齐王拳头攥得死紧,咬牙切齿道,“我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被算计了这么多年,不亲自宰了他们,我忍不下这口气!” 景隆帝忽而看向齐王,冷冷问道:“哪怕对面的是你外祖母,你也能下手?” 齐王眼中的讥讽之色一闪,“她能不顾我的性命,我为什么要顾忌她?” 更何况,当年她暗中把出云丸送给淑妃,不也是在送淑妃去死吗?没了淑妃,又有了他这个可以让景隆帝感到痛苦的工具人,他那个所谓的外祖母,不就又有了新目标,以诱发他体内的毒为乐了吗? 齐王牙齿咬得咔咔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她可千万别死了!” 千万别死得太早,一定等到自己过去,亲自宰了她,以平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恨。 景隆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齐王,脸上没了一贯温和笑容,眼神是独属于帝王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你可知,开战一场要花去多少军饷?还有将士们的性命,怎么能任由你一己之私而轻易开战?边关外族,国力本就不如大宣,只要我们拿出证据问罪各族的王,想来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过是几条人命罢了,大宣的铁骑之下,哪一族不会瑟瑟发抖? 齐王忽然就笑了,眼神变的十分尖锐,整个人宛若一只愤怒到极致的猎豹,仿佛下一瞬就要暴起割掉对方的咽喉,嘴角的笑容也十分讽刺,“若真如此,当年您又何必留下我的性命呢?淑妃没了,还有我这个诱饵,可以继续放长线,钓大鱼。您要是只想要那几个人的狗命,当年就可以给边关外族下令。当年靖安侯如此神勇,令边关外族闻风丧胆,这么简单的要求,他们哪敢不应?” 齐王只觉得没意思,撕破了父子间这层温馨的外衣,内里的千疮百孔真是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看着景隆帝骤然冷下来的神情,齐王又大笑道:“您看,其实我才是最像您的那一个儿子,冷血无情,像足了您。您布局了这么多年,如今我能查到的东西,想来都是您想要我看到的。为的是什么?先帝贵妃之子,您的大敌,宁王还没死对不对?那岂不更好,这一次开战,我把对方的首级给您带回来便是。如若我不幸丢了性命,你也不必伤心,那是我的命,我自己受着!” 景隆帝良久无言,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朕对你的疼爱,不是假的。” 齐王眼中忽而有些湿润,狼狈点头道:“儿臣知道。父皇若是拿定主意,便趁早下旨吧。儿臣去同母后说说话。” 坤宁宫中,皇后坐在榻上,手中抱着太子的幼子,正轻柔地拍着哄他入睡。 齐王进来后,收敛了一身怒意,沉默地走到皇后身边,席地而坐,依赖地将头靠在皇后腿上,低低叫了一声,“母后,我要出征了。” 皇后的手微微一颤,而后轻柔地拍了拍齐王的背,柔声道:“母后只希望,你能彻底去了心结,平安回来。” 齐王低低应了一声,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湿意。多么可笑,他的生母一心想要他去死,生父的关怀中藏了更多的算计,唯有这个原本该将他和他生母视为眼中钉的人,毫无芥蒂地养大了他,世上之事,大抵都是这么荒诞可笑。 虞衡在听到三位王爷全都卧病休养的消息后,立即让人盯紧了各王府的动向,尤其是去江南的人和信,都要好好关注。 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能忍住不找回场子的,都对不起他们皇子这个身份。 香云楼的猫腻,虞衡就不信自己揪不出来。 然而虞衡还没等到江南那边的消息,却先等到了景隆帝的传召。 虞衡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现在正式开朝才几天,基本没什么大事。景隆帝干嘛这么迫不及待地宣自己进宫? 不知道是不是虞衡的错觉,似乎听到系统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第74章 三合一 虞衡一听系统这笑声就知道景隆帝把他宣进宫,准没好事。结合齐王最近闹出来的事,虞衡忍不住问系统,“陛下宣我进宫,该不会就是为了出征之事吧?” 系统哼哼唧唧不肯给个准信,只是卖关子, 【反正你马上就要进宫了,还问什么问,待会儿就知道了。】 虞衡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这个辣鸡,一路来到宫门口,跟着内侍径直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有景隆帝一个人,阁老们都不在,虞衡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伺候的人也不在,更添几分紧张。 景隆帝正低头批阅奏折,见虞衡进来,顿时笑着向虞衡招手,又摆摆手,示意将虞衡领进来的李总管也退出去,摆出一副隔壁家和善叔叔的姿态,准备同虞衡谈谈心。 虞衡一见景隆帝这个架势,心中顿时一抖。一个帝王把姿态放得这么低,那就意味着,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肯定是非常让人为难的事情。 虞衡微微绷紧了神经,而后就听见景隆帝对他说道:“看样子你这个年过得不错。秦首辅可是将你夸了又夸,说你这个孙女婿比一般人强得多,会体贴人。” 当面被夸好男人什么的,虞衡还有点窘,轻咳一声低声道:“都是为人子女的,将心比心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景隆帝微微一怔,而后又是一笑,“将心比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说完,景隆帝又看向虞衡,目光欣慰,“靖安侯把你教得很好,你大哥也很不错。” 虞家几个孩子,性格都不错,拎得清,懂进退,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极好。鉴于虞启昌这个孩子吹是景隆帝的心腹,景隆帝先前也听了不少虞家兄妹的趣事。要不就是虞衡和虞娇联手怼话痨大哥,要么就是虞铮将弟弟妹妹念叨得抱头鼠窜,虽然打打闹闹,但手足之情却越来越深,根本就没让虞启昌操过什么心。 哦,也是操过心的。被亲儿子伤透心的景隆帝酸溜溜地想,先前虞衡一心在家混吃等死时,虞启昌还为这小子的未来发愁来着。结果这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啪叽一下就升了侯爷,虞家荣耀更上一层楼,谁还能说虞启昌生了个废物儿子? 这就不能想,想起来就更心酸了。景隆帝心下叹气,看了虞衡一眼,对方眼神明澈脊背笔直,姿态虽然恭敬,但自有一股底气在,很是出众。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景隆帝破天荒迟疑了许久,一直没出声,仿佛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先前做出的决定说出来。 虞衡见状,眼中冒出一排问号,恭敬地低头垂手,等着景隆帝的吩咐。 景隆帝脑中天人交战,目露挣扎之色,半晌才问虞衡,“齐王说的那个,配出了出云丸的神医就是你吧?” 虞衡摸了摸鼻子,也没拿先前搪塞齐王等人的话说事,大方点头道:“回陛下,齐王手中的出云丸,确实是微臣配的。” 景隆帝微微颔首,顺嘴夸了虞衡几句,又问虞衡,“你可知,齐王顺着这出云丸的配方查下去,查到了哪些人?” 虞衡自然装傻,“不知。” 自己就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什么都不懂的小小中书舍人罢了,什么兄弟厮杀,皇室丑闻,自己都不知情。 景隆帝见虞衡否认得这么理直气壮,心下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开口道:“行了,别装傻。其中内情,你不都跑去找秦首辅问清楚了?” 秦首辅居然出卖了我?虞衡微微瞪大了眼,迅速换了套路,尴尬挠头笑道:“这个嘛……一时好奇,听完就忘了。” 景隆帝都被虞衡的骚操作给惊呆了,光明正大的耍赖皮可还行?这小子胆还挺肥。 但是奇异的,景隆帝心中并未生出半分不悦,反而觉得虞衡十分有趣,回想起当年虞启昌时不时向他们提到的儿子顽劣事迹,莫名就将虞衡和虞启昌嘴里的那个熊孩子印象重合了。 景隆帝自己也有个性格最熊的儿子,脾气上来了亲爹都怼,还一副滚刀肉做派,疯起来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景隆帝都得让他三分。 但那毕竟是亲儿子,景隆帝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儿子去送人头。他对齐王确实不太放心,那小子太容易意气用事,经不起激,万一对方对他用激将法,他身份又尊贵,边关守将怕是劝不住他。 要不是实在不得已,景隆帝也不想把主意打在虞衡头上。这位也是大宣的宝贝,要是折在了边关,景隆帝都要心疼地哭出来,只是私心作祟,景隆帝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天人交战后,还是将虞衡宣进了宫。 这会儿虞衡对景隆帝耍无赖,景隆帝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气氛活跃了不少,轻咳一声,笑着问虞衡,“你也算是武将之后,你父亲当年可是让边关外族闻风丧胆的猛将,即使你走了文官路子,骨子里流着的还是武将的热血,有意去边关看看吗?朕记得,你也是在边关出生的,长到五六岁才回京的?” 虞衡点了点头,他是个伪儿童,还能记起边关的风貌,随口笑道:“确实如此。微臣还记得当年年纪小,被父亲抱去军营,结果一堆将士争着抢着逗我玩,给我编了许多蚂蚱蛐蛐儿,还挺好玩的。还有一次我在我爹的军帐中睡着了,半夜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说是敌袭。我爹就把我扔给我大哥,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大哥那会儿就是个小话痨,还怨我拖了他的后腿,不然他也能跟着去战场上厮杀一番。” 景隆帝诧异地看了虞衡一眼,倒是没想到他的记性如此之好,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不过虞衡能记住那些回忆是好事,景隆帝当即点头道:“朕记得,现如今的边关守将何飞,正是当年你爹提拔上来的最年轻的副将。后来你爹回京,他一路升到了将领之位,说不准你当年收到的草编蚂蚱蜻蜓中,就有他送的。” 虞衡心说原来这是要给自己打感情牌,当即特别配合地按照景隆帝给出的剧本演了下去,认真点头道:“正是,那会儿他好像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性格很是跳脱,经常被其他副将训,可怜巴巴地认错。但是认完错下次还敢,把刘副将气得脱下鞋子将他追了二里地,整个军营的将士们都在看热闹,还为何副将大声叫好来着。” 虞衡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回忆经由时间的朦胧外衣包裹后,再由虞衡用轻快的口吻说出来,景隆帝仿佛看到了一群乐天知命的边关将士,在贫瘠的边关苦中作乐,即便有外族的威胁,即便有马革裹尸的风险,都不能阻挡他们对生活的热情,少年人的恣意明快仿若就在眼前,鲜活得不得了。 景隆帝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含笑看向虞衡,“你也是个心大的,能记起来的,都是高兴的事。” “不高兴的事还记着干什么?多浪费感情。”虞衡摆摆手,一脸认真地看着景隆帝,“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事情都过去了,做什么还要时刻惦记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景隆帝若有所思,忽而问虞衡,“若是现在让你去边关,亲历战场,你愿意去吗?” 虞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景隆帝这么问,虞衡一点都不奇怪,直接点头道:“微臣本就是武将之子,边关对虞家而言,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先祖在边关打下虞家的家业,微臣的父亲也在边关抵御外敌,护佑一方百姓的安宁。于公,保家卫国,是我大宣子民的本分;于私,微臣作为虞家人,更应前去边关,当仁不让。” 虞家人对边关百姓来说,地位是不一样的。虞启昌回京后,边关就没了战火。也就是说,边关和外族这些年的仗,基本都是虞家人带带领着底下的将士们打赢的。如今景隆帝有意再和边关外族开战,那么派去一个虞家人,在精神上都能激励不少边关百姓,士气更稳。 景隆帝看着虞衡清澈坦然,看穿一切的眼神,忽而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在面对另一个齐王,怪不得齐王那个逆子会对虞衡另眼相待,合着他们本质还有些类似。 都是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聪明,看透一切不明说,贴心地陪人演一场戏。不同的就是,虞衡比齐王更冷静理智些,凡事都拎得清,有头脑,顾大局,这就够了。 景隆帝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也是发现虞衡更喜欢听大白话,便贴心地改了一下自己的说话方式,直接把所有事情摊在明面上来说,“齐王中毒之事,是樨兰余孽和雍然戎狄久缰等外族联手所为。如今齐王怒气难消,大宣正是国力强盛之际,堂堂皇子被算计至此,不开战不能平朕心中的愤怒。” 景隆帝说完,仔细打量了虞衡一番,微微叹了口气,才接着道:“然而齐王性情太过偏激,樨兰余孽……若是朕没猜错,该是他外祖母,当年樨兰国的大公主,淑妃的生母。若是对方对齐王用激将法,你可千万要费心将齐王劝住。不管成败与否,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是景隆帝能对虞衡说出的最宽容的话了。 虞衡微微一愣,就听见景隆帝坦然道:“派你去边关,朕心中也十分不舍,你可是大宣的福星,若是有什么差池,朕如何向百姓交代?更何况,你本是文官,你父亲当年让你走科考之路,想来也是不希望你再上战场。只是齐王性情偏激,倘若无人劝阻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朕可以让儿子亲自为自己讨个公道,但不能拿边关百姓的性命当儿戏。” 说完,景隆帝微微闭了闭眼,略带歉意地看着虞衡,低低道:“所以,派你前去边关,是朕作为父亲的私心。请你适时劝阻齐王,不要让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其实,景隆帝还可以选择将虞启昌也派去边关。以虞启昌在边关的威望,任凭齐王怎么跳脚,都没人搭理他。再加上虞启昌也是个骨头硬的,真被齐王惹急眼了,直接干出将齐王打晕关起来,等到仗打完了才把他放出来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虞启昌承受了齐王那么多年的恶意,还带着一家老小过得有声有色,就知道虞启昌可不是清流嘴里骂着的莽夫。 远的不提,就去年,虞启昌还以护驾之名揍了齐王一顿来着。 但是从虞启昌回京那一天开始,他和景隆帝就形成了一股默契,虞启昌不会再去边关。虞家几代镇守边关,到虞启昌手中,声势已达到最高。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君臣情义是一回事,猜忌是另一回事,双方都明白,若是不想事态发展到不可掌控的那一步,就该收敛一番。 于是,才有了虞启昌带领一家人回京之事。 景隆帝对虞启昌已经够信任了,一般来说,守将的家眷总会留一部分在京城,父母妻儿都在,地位尊崇,京中繁华,总比边外苦寒之地好多了。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守将的家眷实际上也是帝王的人质,是牵制守将的风筝线。 景隆帝能让虞启昌带着一家老小扎根边关,本就是对他极大的信任。 要知道,以虞家在边关的声望,若是直接起兵造反,怕是能一呼百应,又有边外各族做补给,抢他们一波添自己的军饷,根本就不是事儿。 所以,这一次,景隆帝也不会让虞启昌再去边关。 否则的话,这么多年,虞启昌在京城的低调行事也就没了意义。 其实还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不是景隆帝吹,大宣如今的国力,边外全部绑在一块儿扔秤上,分量还赶不上大宣一半。 人力和财力一直被大宣吊打就不说了,虞衡找来的红薯,让大宣百姓过上了不再饿肚子的日子,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国家税收涨了不少不说,百姓体质也上了一个高度。现在要是征兵,征来的青壮肯定比以往多得多。 更要紧的是,虞衡先前说要造水泥和化肥,让军备也向上升了一个台阶。造水泥弄出来的手拉风箱能够让炉子的温度更高,化肥厂在巩尚书坚持不懈地催胡尚书拿经费的情况下,也开始办起来了。化肥厂那个产出的焦煤,那是可以炼钢的。 炼钢出来后,军需武器立即高端了不少。相比起外族那些拿着的歪瓜裂枣的武器,大宣这边是真正的精兵强将。 尤其是景隆帝并不是不知道将士艰辛的帝王,有虞启昌这个心腹时不时在他耳边提上一嘴普通士兵日子不好过,景隆帝一朝,实际上是将士待遇最好的一朝。尤其是这两年国库充盈了,除了巩尚书想方设法地从胡尚书手里坑银子再,兵部尚书也没闲着,打着做军备关心将士们的旗号,从胡尚书手里拿了一笔不少的银子,给将士们加了军饷。 为此,胡尚书差点和兵部尚书打上一架。用胡尚书的话说就是,巩秃头尚且还只是坑一回银子,用完后还能见着成效,有新东西出来。李老头这儿就更过分了,这军饷一加,年年都得多花一大笔银子,真是比巩秃头还能败家。 可怜胡尚书守着国库这么久,好不容易体会了一把大丰收的喜悦,没高兴几天,就被一帮败家同僚骗去了大半,简直想打人。 为此,胡尚书还偷偷来找虞衡开药方。各位阁老薅羊毛薅得太过分,都把胡尚书给愁秃头了。 虞衡当时还劝胡尚书放宽心来着,银子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有进就有出,争取明年再来个大丰收不就得了。 为此,虞衡还差点被胡尚书拿住话柄许下不平等诺言,胡尚书信誓旦旦让虞衡开口明年继续帮户部创收,让国库的收益不能低于今年。 吓得虞衡赶紧把生发汤药灌进胡尚书的嘴里,免得他再说出什么奇葩要求来。 当然,因为汤药太苦差点把胡尚书当场送走而被胡尚书追着打这事儿,就不用再回忆了。 这时候,虞衡就不得不夸一句李尚书特别有远见了。瞧瞧人家,居安思危做得多棒!军饷给足了,武器到位了,后勤工作做得这么好,何愁将士们不拼命立功? 大宣国力本来就吊打边关外族,又有武器军备加成,还打不赢这场仗,那边关那帮将士都该滚回家卖红薯去。 当你面对一场赢面特别大的战争,你是毫无斗志只想苟命,还是想放手一搏,建功立业,立下赫赫战功封侯拜爵呢? 在边关和外族打习惯了的将士们表示:他们绝对选后一种! 就连京城也有不少反应敏捷的人家听到风声便跃跃欲试,准备将家里的孩子塞进军中混个功劳啥的。 不过,关于对外族宣战之事,并不是那么顺利。 景隆帝在朝堂上提出来要出兵边外时,受到了不少大臣的反对。 主和派坚决不同意再开战事,痛心疾首地问景隆帝,“大宣和边关外族开战多年,也就靖安侯回京才安宁了下来。百姓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陛下怎么忍心再让他们遭受战火,失去至亲?” 景隆帝沉默,他先前拒绝齐王开战,也有这个原因在。 主和派见状,赶紧再接再厉劝道:“陛下,樨兰余孽大逆不道,谋害齐王,确实罪该万死。但此事未必要以宣战泄愤,我大宣乃天朝上国,雍然戎狄私自同樨兰余孽勾结,让他们主动赔礼道歉,并将樨兰余孽献上,任凭齐王处置便是。如此一来,既扬了我大宣的国威,又让边关百姓免于遭受战乱之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景隆帝还未开口,站在太子身后的齐王便冷笑出声,目光如尖刀刺向这位大臣,冷冷道:“本王的公道,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动,说讨回就能讨回的。谋害本王这么多年,交出几个樨兰余孽就完事?本王的性命,在你们眼里,用几个樨兰余孽就能相抵?” 大臣心中暗暗叫苦,谁不知道齐王就是个疯子,还是个受景隆帝偏爱的疯子。 说实在的,大臣们宁愿对着景隆帝死谏都不愿杠上齐王。无他,杠上景隆帝,景隆帝脾气还算好,他们要是说的有道理,景隆帝笑笑也就过去了,还能得一个刚正不阿的美名。杠上齐王那就不一样了,当众被齐王打一顿下不来床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没见现在寿王明王和旭王全部都卧病在床吗?说是告病,实际上消息灵通点的谁不知道,他们这是被齐王给揍的。 那可是亲兄弟,齐王都下了狠手。更重要的是,他一口气打断三个兄弟的胳膊腿,竟然屁事没有,还嚣张地站在大殿内,本就说明了他的受宠程度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在场众人想杠上齐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比其他三位皇子更有排面。 那肯定是没有的。 景隆帝肯定拉偏架,齐王真要把他们揍得下不来床,有景隆帝这个偏心老父亲在,还有三位皇子的前车之鉴摆在他们面前,估摸着他们挨揍也白挨。那谁还敢啃这块硬骨头? 是以齐王威胁的眼神四下一扫,不少主和派已经怂了,再加上景隆帝从中说和,又有虞启昌滔滔不绝分析敌我形势,主和派可算是平静了下来,不再疯狂反对。 主要还是虞启昌的发言太过权威,这一仗,大宣胜算这么高,为什么不打?不打的话,人家说不准还在背地里偷偷嘲笑大宣软骨头,皇子都被谋害了十多年,竟然就轻飘飘地让外族赔个礼道个歉,那岂不是助长了他们嚣张的气焰? 一切涉及到皇室尊严的问题,就不是能轻易能用得失衡量的了。 又有李尚书保证军饷和粮草全都跟得上,胡尚书也说国库这几年大丰收,收的粮食够多,完全可以负担得起这一场仗。 当然,胡尚书本人是不怎么高兴打仗的,打仗就是个烧钱的活,要钱又要粮,但胡尚书会算账,还惦记着雍然人提过的西域那边遍地黄金的狗大户。等到这场仗赢了后,不说其他小国,光是从雍然那儿抢来的黄金就够填补上国库这次的大出血了。 胡尚书的算盘扒拉得啪啪响。 打仗的事,哪能叫抢呢?那是收缴对方物资,填补己方亏空,坚决不做赔本买卖。 这思路完全没毛病,雍然人满世界做买卖,当中间商赚差价,每跑一趟商收益都不可估量,落在胡尚书眼中,那就是肥羊中的肥羊。本来没打算宰他们,只想和他们做生意,好好努力在生意上坑他们一把。但现在肥羊非要咩咩咩跑过来挑衅,还惹了齐王这个煞神,那胡尚书只能为对方留下一滴鳄鱼的眼泪,转头就开始叮嘱虞衡,千万不能放过雍然的国库。 虞衡:……… 胡尚书,就是专业! 在齐王的威慑之下,主和派也没敢再逼逼,任由景隆帝定下了这事儿。 开战之前,还得给对方发个檄文,其内容就是你罪孽深重劳资要来打你了,你给劳资洗干净脖子等着。 这个任务,景隆帝直接交给了虞衡。 在朝堂上,景隆帝只说有意同边关外族开战,齐王领兵,没说哪些人跟齐王一同出兵。 有不少官员的眼神已经在虞启昌身上扫了无数个来回了,想着以虞启昌刚才分析边关局势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怕不是这位靖安侯还想回战场继续发光发热吧? 这么想也没毛病,好歹是边关战神呢,揍外族,这位才是专业的,把他派出去,这波肯定稳了,所有人都跟着躺赢。 但奇怪的是,景隆帝竟然让齐王领兵。虞启昌也没主动请缨拿下主帅的位置,倒让人觉得摸不着头脑。 再一看,景隆帝直接将写檄文这事儿交给了虞衡。众人顿时恍然大悟,愤愤不平地看向虞启昌,有志一同的用眼神谴责他:瞧你浓眉大眼的是个正直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有心眼,自己上不了战场,就把儿子推出去揽功劳,好一个心思深沉的靖安侯!不要脸! 虞启昌简直想一口唾在他们脸上:这都一帮什么王八犊子,老子要是想让儿子揽功劳,也该让老大去啊。老大是武将,当年勉强也算是和戎狄交过手,不比老幺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强?再说了,老幺还是个文官,爵位也有了,还揽什么功劳啊? 这一瞬间,虞启昌看齐王格外不顺眼。要不是为了有个人能劝住这家伙,自己儿子至于被陛下派到战场上去吗? 齐王也明白这回是自己拖累了虞衡,头一回没有怼凶他的人,默默忍了虞启昌不满的眼神。 直到下朝,虞衡迅速抓住机会给李总管使了个眼色,李总管也是个机灵的,立即上前低声禀告了景隆帝一声,景隆帝顺势将虞衡传去了御书房,好奇问他,“还有什么事,朝上不能说?” 虞衡摸了摸鼻子,干笑一声,小声问景隆帝,“陛下是否还未完全定下出征人员?” 景隆帝看了虞衡半晌,先是皱眉,而后猛然想起来,“你是想提萧蕴吧?” 不想暴露自己又把萧蕴给忘了的事实,景隆帝淡淡道:“朕心中早有安排,你和萧蕴私交甚好,又有当年在江南共患难的情分在,自有一番默契,一同出征也挺好。” 再说了,那小子的体质,天生就适合上战场。丝毫不被人关注的人啊,上了战场一句顺顺当当抄了敌人的老巢也不是不可能。 想想那场景也挺搞笑的,别人都是一群人包围一个人,到了萧蕴这儿,是他一个人单方面包围了一群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这等人才,必须让他去战场上去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 景隆帝暗暗点头,生怕自己回头又把这事儿给忘了,立即吩咐李总管,“传朕口谕,着近卫萧蕴为齐王副将,一同出征。” 认真算起来,萧蕴比齐王还大上一辈儿,有萧蕴的辈分压制,又有虞衡的智力劝阻,景隆帝顿时觉得自己给儿子上了双重保险,好歹能约束他不要浪过头。 樨兰余孽是可恨,但再可恨,也不能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景隆帝最了解齐王这个儿子,以齐王上回显露出的疯狂来看,就算景隆帝不答应他领兵出征,他也会自己背地里偷偷去边关找樨兰余孽和雍然戎狄人算账。要不然景隆帝哪会妥协的这么快,自来父子相争,儿子以自己性命为筹码的,妥协的大概率是父亲。 当然,前提是在不涉及皇位的情况下。 景隆帝不想让齐王偷偷搞事情,就只有将这事儿摊到明面上来说了。 所幸,朝中主战的人还是挺多的,没让景隆帝多费口舌。 虞衡见景隆帝答应得这么爽快,也假装自己没看出来景隆帝把萧蕴给忘了的事实,认真吹了景隆帝一波,“陛下果然知人善任,是臣等之福。” ======================== 承恩公原本还在发愁要怎么在景隆帝面前提一嘴小儿子,结果就听到李总管亲自来传话,说是定了小儿子随齐王出征。承恩公当即喜笑颜开,偷偷向李总管打听景隆帝怎么会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口谕。 李总管惯会做人,顺嘴就为虞衡做了个人情,将功劳都推到了虞衡身上。 承恩公大为感动,等到李总管离开后,承恩公立即对萧蕴说道:“你做的最有远见的一件事,就是结交了虞衡这个朋友!” 萧蕴嘴角微微一翘,暗暗点头,也觉得自己交朋友的眼光特别好。 其他人知道了萧蕴率先拿下一个名额后,顿时眼红不已,赶紧各显神通,想要把自家的孩子也塞进队伍中。打仗的事儿他们不太懂,但是靖安侯在朝堂上分析的那一堆他们听懂了,简而言之就是大宣稳赢,边关外族不足为惧。 那还等什么,现成的捡功劳的机会,还不赶紧抢名额? 于是,兵部李尚书这几天就特别忙,前来给他送礼想让他把自家孩子塞进去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李尚书见都见不过来。 李尚书也是头一回感受到京城竟然有这么多勋贵。前来找他帮忙的,竟然都是家里有爵位的。有没落的想搏一把,也有鼎盛时期的想继续为子孙铺路。 前一拨还好应付,后一拨可就不太好糊弄了,一个弄不好就得结仇。 李尚书有李尚书的办法,直接跑去找齐王说明了此事:您帅兵出征为自己报仇,后面一帮人想捡功劳,您自个儿决定怎么办吧。 齐王的便宜,那是一般人能占的吗? 自己有出息的还好,没出息的纨绔,全都被齐王一顿毒打扔回了家,还特毒舌地扎人全家的心,“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军队里扔,当本王是专门收废物的呢?” 三位王爷还在王府躺着呢,孩子被揍的人家也不敢吭声,默默领回自家的“垃圾”,越想越气,还亲自揍了这不争气的东西一顿,“要不是你成天招猫逗狗不思进取,能被齐王指着鼻子骂废物?” 二次挨打的纨绔:……惨还是他们惨。 齐王得偿所愿后,太子特地过来给他送铠甲和秘药,结果齐王却是一笑,忽而尖锐地问太子,“我若凯旋,便有军功在身,你不怕?” 太子温和一笑,拍了拍齐王的肩膀,目光包容,温声问他,“你会同我争吗?更何况,你有军功,那就证明我日后又多了一个可用的人才,为何要忌惮你?你我之间,再谈忌惮二字,未免太伤情分。” 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还同是母后养大的,为何一定要将对方看做是从他嘴里抢食的狼?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能信外人,为何不能信亲兄弟? 齐王微微撇嘴,轻声嘟囔一句,“母子俩都一样烂好心。”嘴角却不自觉上扬,得意道,“我才不稀罕!” 太子摇头失笑,右手握拳,给了齐王一个眼神。齐王同样抬拳,二拳交头相碰,太子朗声笑道:“我等着你回来喝庆功酒!” 虞衡回府后也收到了景隆帝命他一同出征的口谕,沈氏急得从靖安侯府跑过来,确定此事属实后,撸起袖子就准备回去揪虞启昌的耳朵,有他这么把儿子往战场上送的亲爹吗? 虞衡赶紧把亲娘拦下,生怕为了他出征之事上演一出家庭惨剧。 秦溶月倒是接受良好,虽然诧异失落,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温言细语抚平了沈氏的怒火,沈氏这才冷静下来,发现眼下最需要儿子关爱的还是儿媳妇,强忍着想要暴揍虞启昌的心情回了靖安侯府。 看着秦溶月担忧的目光,虞衡突然就没了言语,只觉得自己百般哄人的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干巴巴保证道:“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你不必担心。” 秦溶月微微叹了口气,又挤出一个笑来,强自镇定道:“陛下口谕,谁也没想到。边关艰苦,我这就去给你收拾行李,把能带的都带上。” 虞衡一把抓住秦溶月的手,正想说不用收拾那么多东西,免得其他人嘀咕他摆架子搞特殊。然而手指一搭上秦溶月的手腕,虞衡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第75章 三合一 虞衡搭上秦溶月手腕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呆滞了。秦溶月诧异地瞪大了眼,见虞衡还是魂飞天外的模样,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在虞衡面前晃了晃,轻轻笑道:“这是怎么了?” 虞衡猛地回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对待秦溶月,察觉到自己还紧握着秦溶月的手腕,虞衡赶紧轻轻地将她的手腕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声音更是轻得不能再轻,整个人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等会儿,先别站着,我扶你去榻上坐着。” 饶是秦溶月嫁给虞衡大半年,自以为已经十分了解虞衡的性子,这会儿也被虞衡的操作给弄懵圈了。 怎么就突然一副把她当易碎珍宝对待的架势了呢? 虞衡见秦溶月还没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下,又给她腰间垫了个软枕,而后坐在她旁边,再次搭上她的手腕,仔细诊了许久,秦溶月都被他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弄得紧张了起来,呼吸明显急促了不少,忍不住蹙眉,小声问虞衡,“我的脉象有何不妥吗?” 虞衡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的,长长的舒了口气,而后一脸喜色地看着秦溶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透着喜气,喜滋滋道:“傻媳妇儿,你有喜了!” 秦溶月登时瞪大了眼,喜出望外地看向虞衡,惊喜至极又不敢相信,双手握住虞衡的手,兴奋地反问道:“真的吗?” 说罢,也不等虞衡开口,秦溶月立即低头给自己诊了一回脉,许是太过激动着急,秦溶月这回诊不出自己的喜脉,急得不知所措,求助般地看向虞衡,再次向他确认,“你方才确实诊出滑脉了吗?” 虞衡笑着将秦溶月揽进怀里,柔声安抚她,“都说能医不自医,你现在心情正是激动的时候,诊不出自己的脉象也不奇怪,我刚刚可是为你诊了两回脉,两回都是滑脉,我好歹也懂点医术,总不至于连滑脉也诊不出吧?小家伙才一个月,一般大夫有时候都诊不出来,这是想第一个让我知道,给我一个大惊喜呢。” 说这话时,虞衡的表情柔和得不可思议,眼睛盯着秦溶月的肚子,连眨眼都舍不得眨。 秦溶月下意识将手抚上小腹,神情喜悦中又透着一丝茫然,“我真的有了?” 而后又开始慌乱,“这……我们该为小家伙准备些什么?有哪些要忌讳的地方?稳婆和乳娘是不是也要备着了?” 虞衡还是第一次见秦溶月这么茫然失措的样子,没了一贯的稳重端庄,更显出几分可爱来。想着秦溶月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虞衡就恨不得将秦溶月供起来,感受到对方慌乱的情绪,虞衡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耐心地轻轻拍着秦溶月的背,慢慢地安抚她,脑子里已经想出了一连串要做的事,柔声道:“先别急,小家伙才一个月,还要八九个月才会同我们见面。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准备,稳婆乳娘大夫,慢慢找,你自己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实际上虞衡也懵的一批,和秦溶月同款茫然,脑海中疯狂刷屏:卧槽我居然要有崽崽了!哈哈哈哈哈我要当爹了!!! 系统都看不过眼了,没好气地吐槽道: 【瞧你这傻样,有崽崽了不起啊?】 “那当然了不起!我要当爹了,你也升级当叔叔了,你不高兴?” 系统顿时就磕巴了,滋啦滋啦响起了好一阵电流声,这才难以置信地问虞衡: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崽崽的叔叔?】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当崽崽的弟弟?”虞衡奇怪地看了系统一眼,略一沉吟又道,“你要是这么要求,我给你当爹也不是不行。” 【呸呸呸,谁要当你儿子!你刚刚说的不许反悔啊,我就是崽崽的叔叔!敢反悔我拼着接受惩罚也要让你体会一下电击大礼包!】 “行了,这么激动干什么?”虞衡是真的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让崽崽叫系统叔叔就能让系统疯成这个样子,赶紧安抚它,“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一起成长的好朋友了,我家崽崽叫你叔叔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吗?” 谁能想到辣鸡系统竟然在这个时候矫情了起来呢? 系统哽咽,【以前……他们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 ??? 虞衡脑袋上顿时挂满了问号,奇怪地问系统,“这么冷漠的吗?” 看来自己还是对辣鸡系统太好了。 【不是。有的一心搞事业,万年单身狗,心中根本没有爱情;还有的就更过分了,还没娶妻生子,就弄个实验室,准备把我弄出来拆分研究研究。就算有娶妻生子的,也没说过让他崽崽叫我叔叔的话!】 听起来是挺惨的,虞衡用所剩不多的良心怜爱了系统一波,而后眼珠一转就开始套路它,“那你都升级当叔叔了,不得给崽崽一点见面礼?” 系统:??? 好……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即便系统坐拥无数资源,这会儿也有些麻爪。它都是根据宿主的需求为宿主制定计划提供资源,让宿主成功加上智商值,点满技能点走上人生巅峰的。这会儿虞衡突然要它自己做主决定给崽崽送礼物,头一回给人当叔叔的系统一下子就懵圈了,突然就不知道要给崽崽送什么礼。这么高大上的一个系统,差点被虞衡一句话弄死机。 虞衡见状,心下便乐开了花,循循善诱道:“你看,你侄子现在还是个小胚胎,作为高科技产物,你收集的资料中应该有不少关于胎教和育儿类的权威研究吧?不如都拿出来给我,我肯能养出一个特别优秀的崽崽!教育,要从胚胎抓起!” 系统总觉得虞衡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叔叔的身份实在是太让它上头了,又想着人类社会,长辈确实要给刚出生的晚辈送礼物的。系统觉得虞衡这话没毛病,特别大方地答应了虞衡的要求,还怼了虞衡一句, 【就你这一心混吃等死的咸鱼样儿,崽崽以后肯定比你强!】 哦豁,这是崽崽还没出生就开始护上了? 虞衡被系统怼了一波,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美滋滋的,他现在可是要当爹的人,必须得成熟一点,多为崽崽考虑考虑。系统虽然辣鸡了点,但是是真的好用啊,虞衡现在的智商值再高,对育儿方面也是两眼一抹黑。后世哪个单身狗会在还没脱单时去看育儿类书籍的?就算脱单的小情侣都未必会关注这个,反正书店就在那儿,购买渠道那么多,真怀上了再买也不迟。 谁会提前做这个准备呢? 当然,虞衡特别倒霉就是了。别人临时抱佛脚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别人也不穿越。虞衡可不就抓瞎了,穿来大宣啥都没有,想吃点辣菜,现在辣椒种子还没种下去呢。 这会儿有了薅系统羊毛的机会,虞衡不得机智地抓住? 按照一般套路,虞衡还得完成一些任务才能向系统申请奖励。要是搁以前天天在家的时候,虞衡做任务也就做了算了,现在都快出征了,还把时间浪费在做任务上,那多亏。 正巧系统被虞衡一句给崽崽当叔叔给砸蒙了,虞衡才能抓住机会白女票了系统一波。 也不对,叔叔给侄子的礼物,怎么能叫白女票呢?那必须是叔叔对侄子深深的爱啊。 系统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被虞衡套路了一波,不过这回,它被套路得还挺高兴,非但没有吐槽虞衡,反而乐滋滋地赞同虞衡的观点: 【你说得对,叔叔给侄子的礼物,不算白女票。相关的科学权威育儿类书籍和论文已经发放,请宿主注意查收。】 虞衡强忍住内心的兴奋,将秦溶月哄去休息了,自己也在一旁躺下,意识进了系统空间,准备好好恶补一下育儿知识。 然后一进去,虞衡就傻眼了,“这满满当当一屋子书,都是育儿知识?” 好家伙,这屋子空间可不小,差不多有上百平,就这么全堆满了书? 系统还觉得有些不够,遗憾道: 【这是我收集的所有有关育儿方面的书籍,确实少了点。早知道有一天我会给崽崽当叔叔,当年就应该多收录一些育儿书籍,失策了。】 虞衡:……… 行吧,又疯了一个。 不过虞衡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平常做个任务就叫苦连天经常跟系统讨价还价的人,这会儿愣是一言不发,抓紧时间开始疯狂看书。一边努力记住相应知识点,虞衡还一边叮嘱系统,“把时间流速开好了,不看完这些书,就别把我放出去!” 系统看了看这一屋子的书,再看看一目十行疯狂背书的虞衡,默默地预估了一下虞衡看完这些书需要的时间,马上将时间流速调整了过来。 虞衡在系统空间里看书看得十分投入,一边看一边震惊,原来胎教要做这么多事情?原来崽崽出现某些性格和行为上的小毛病时要这样纠正他?学到了学到了,有用的知识增加了。 这一屋子的书看着虽然多,但实际上有许多观点和举措是重合的。以虞衡如今可怕的阅读速度,迅速将信息归整也不是什么难事,越到后来迅速越快,竟是比系统先前估算出的时间还要早上不少。 睁眼从系统空间出来后,虞衡顿时信心满满,他看了这么多育儿宝典,再也不是先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蠢爹爹了,甭管碰上什么情况,他肯定能有办法解决! 然而信心满满的虞衡立马就面临了一个让他十分丧气的事实:齐王让人来催虞衡,说是要提前出发,尽快赶到边关,速战速决,解决那一堆不省心的外族,也好早点回京。 虞衡本来听到提前出发还有点生气,不过后来那句速战速决早日回京确实说到了虞衡的心坎上。虞衡仔细算了算,现在秦溶月还孕期反应还没开始,不像后面那样吃力。他现在早点出发,要是速度够快,战事解决得够利落,回来时说不定崽崽还没出生,他还能亲自守着秦溶月,和她一起迎来新生命到来。 这么一想,虞衡就没那么生气了,反而憋着一股劲儿,一直盘算着要怎么用最短的时间打赢这场本来就胜算极高的仗。 不过,在出征之前,虞衡必须得将秦溶月安排好。 但在这一点上,虞衡又犯难了。 作为现代人,虞衡当然理解新媳妇不愿和婆婆同住的心理,尤其是怀孕期间,孕妇情绪不稳定,加上和长辈之间的代沟,更加容易产生矛盾。沈氏和秦溶月倒是相处得不错,但是吧……秦溶月在嘉秀侯府说一不二,正经的当家主母,回到靖安侯府后,上面两重婆婆,还有个大嫂,身份和话语权的落差,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 其实照后世说法,请保姆再加丈母娘过来照看是最优解。但问题是,现在这社会环境,女儿怀孕,婆婆不管,反倒要丈母娘照看,那不就是明摆着说婆家待儿媳妇不好吗? 虞衡心疼妻子和崽崽不假,也不能不顾忌沈氏她们的名声呀。那可是疼了他二十多年的亲爹亲娘,再坑爹也没真这么个坑法的。 让秦溶月一个人待在嘉秀侯府就更不靠谱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发作,这会儿医疗条件也没后世好,主心骨进了产房,万一底下人太过慌乱,扛不住事,闯下大祸了怎么办? 考虑到其中的种种问题,虞衡只想把搞事情的雍然樨兰久缰等国全都剁吧剁吧扔去喂狗,没事搞什么小动作,还累得他要出征,陪不了媳妇儿和孩子,这帮搞事情的家伙就该通通被揍成狗。 扰乱别人家庭和谐,是要被人打死的。 最终,还是秦溶月安抚住了虞衡略微有些暴躁的情绪,决定等虞衡出征后就回隔壁的靖安侯府。沐老夫人、沈氏和陆菱,都是有丰富生育经验的伟大女性,陆菱年前还生下虞元晏,生产经验都是新鲜出炉的,先前预备的稳婆大夫和医女都可以继续安排上,一整套流程沈氏都熟得不能再熟了,绝对能照顾好秦溶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说实话秦溶月也没想到虞衡会为了怎么安置她而这么纠结,她和虞衡所受的教育不同,自然而然地认为虞衡出征后,她要安胎,回靖安侯府便是。没想到虞衡还考虑了那么一大堆,竟然还都是把她的感受放在头一位,秦溶月心中一时感慨万千,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看来她投胎技术特别好,第一次已经足够好了,第二次还能更好。 因着虞衡要出征,时间紧迫,第二天,虞衡就带着秦溶月回了家。 沈氏惊喜之余又觉得奇怪,“怎么突然之间就过来了?你再过两天就要出征了,还不好好在家收拾行李?” 虞衡挠头,扶着秦溶月坐好后才笑着对沈氏撒娇,“出征要带的东西不多,早就准备好了。倒是现在有一桩大好事,要麻烦娘多费心。” “哟,什么好事,还要我费心?”沈氏顿时眉头一挑,来了兴趣,笑眯眯地看着虞衡,就等着他给个解释。 虞衡伸手一指秦溶月,浑身喜气都藏不住,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美滋滋道:“昨天我无意搭上了溶月的脉,恰好诊出了喜脉。娘,溶月有喜了,您又要当祖母啦!” 这果然是件大好事!沈氏的眼神嗖的一下就亮了,两眼放光地盯着秦溶月的肚子,上前握了秦溶月的手,喜气洋洋道:“果然是大好事!你们成亲大半年,我原本也有些发愁孩子的事儿,就是不好意思跟你们提。现在可好,小乖乖不就自己来了!” 沈氏惊喜完后也明白过来虞衡说的要她费心是指什么了,回头瞪了虞衡一眼,“你说你昨儿个就知道溶月有身子了,怎么今天才来报喜?” 说完,沈氏又开始赶苍蝇似的赶虞衡,“去去去,赶紧让人把溶月的衣裳和惯用的东西拿过来。你马上就要出征了,溶月大着肚子,哪能一个人住在嘉秀侯府?今天就搬过来,我一准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 虞衡顿时打趣沈氏,“您这是有了孙辈就不要儿子了?还没见着孙子孙女的面儿呢,就把儿子扔过墙了?” 沈氏再次瞪他一眼,佯怒道:“那可不是,我疼了你这么多年,现在换个乖乖疼,你还不乐意了?” 见秦溶月神情有些不安,沈氏立即又道:“这一胎最好是个闺女,我就稀罕闺女,看看你二姐,多贴心!你大嫂生了俩臭小子,我正眼馋香香乖乖的小孙女。等她生下来,我攒的那些鲜亮的布匹和首饰,都给她做新衣裳,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顺着这思路一想,沈氏眼中的期待越深,乐呵呵道:“你们两个都是难得的好相貌,这孩子不管随了你们哪一个,都是个漂亮孩子,再过十多年,求亲的人都要踏破侯府大门。” 这倒是,不管是虞衡还是秦溶月,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全方位无死角,浑身上下就没有不好看的地方。就算孩子遗传瘸了,也瘸不到哪儿去。 虞衡没听出来沈氏说这话的用意,顺着沈氏的思路一想就把自己气成河豚,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怒道:“不给!我水灵灵的闺女,干嘛要被别人家的猪给拱走?没门!” 沈氏和秦溶月:……… 倒也不必这么真情实感。 沈氏突然就想起来当年自己要为虞娇找婆家时,虞衡就是这么一副别人家的猪休想拱我家水灵灵大白菜的做派。如今到了他闺女身上,这毛病更严重了。 沈氏忍不住提醒虞衡,“醒醒,你闺女还没影子,正在你媳妇儿肚子里,现在生气,未免太早了。” 虞衡光想想日后自己精心娇养宠着长大的闺女会被小毛头给骗走,就忍不住想揍人。暗暗气了好一会儿,虞衡才平复了内心的怒火,蹲下身来对着秦溶月的小腹柔声道:“闺女,咱们说好了,以后可别轻易被臭小子给骗走。想娶你,怎么着都得过爹这一关。爹一定给你挑个最宠着你的好夫婿!” 虞衡都忍不住想要捡起当年未实践的想法,趁早替闺女养个鱼塘,好好把里头的鱼都给调教好,等闺女开窍后,喜欢哪一款的,直接按照这个标准往鱼塘里捞一条上来就行。 这么想着,虞衡便在心里盘算着,哪几家的儿子适合放进鱼塘。家庭环境太差的不要,亲爹太风流的不要,长得不好看的不要…… 这么一扒拉,虞衡猛然发现,他好像把京城近几年出生的男童全都给排除掉了,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 一方面,没人配得上我闺女我养她一辈子确实挺爽,但另一方面,京城新一代的小年轻是怎么回事?养孩子不太行啊,孩子本人还看不出毛病,反倒是他们这帮为人父母的,做人做事都不太行。 沈氏和秦溶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 原本秦溶月还有点小慌乱来着,但看着虞衡这系列的骚操作,脑补得这么厉害,秦溶月突然就淡定了,大概是某种诡异的能量守恒定律吧,夫妻间总得有一个是清醒的。 虞衡靠脑补让自己生了一整天的闷气,以往他要是干出这样的傻缺事儿,系统一定第一时间冲出来对他开嘲讽。然而这回,系统变了,不但不嘲讽虞衡,还给虞衡提供了一大堆写作“考验女婿方法”,读作“女婿的一百零八种死法”的素材,每一个都是灵魂整蛊和问题,绝对能让虞衡未来女婿产生巨大的心理阴影。 虞衡对此表示高度赞扬,一主一统嘀嘀咕咕讨论了好半天,聊的都是怎么折腾未来女婿。那情景,简直傻得没眼看。你家闺女还没影呢,竖个靶子自己打可还行? 出征在即,虞衡也无法判断这场仗到底要打多久。私下同秦溶月说了不少有关胎教和养胎方面要注意的事项,尤其是孕期的各种变化和反应,虞衡也提前跟秦溶月说了,免得沈氏她们不好意思说,秦溶月又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好意思问,强忍着只会自己遭罪。 秦溶月都没想到虞衡竟然懂的这么多,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瞬间觉得她以前还是低估了虞衡的实力,目前来看,虞衡除了不能自己生孩子外,其他事情怕是没有他不知道的。 真是厉害。 沈氏怕秦溶月心情低落,这两天天天过来陪她说话,还一个劲儿地指使虞衡干这干那,折腾虞衡一通,又把空间留给小俩口。 虞衡再怎么不舍,出征的日子也到了。 这天一大早,虞衡穿上秦溶月为他配好的衣裳,拿着包裹,带上两名虞启昌给他安排的护卫,冷着脸到了城门外。 他们这次出征,从京城出发的只有一万人马,主力还是边关守军,这一万更多的是负责后勤押运粮草。 虞衡和齐王等主帅智囊一行人速度会快一点,先去边关整顿将士,互相熟悉后明白彼此的作战风格才好上战场打配合。 萧蕴比虞衡到的早,一见虞衡眼神便是一亮,一扯缰绳便向虞衡迎来。吴越这次也成功抢到了一个出征名额,正在后头向虞衡挥手。 这次可是齐王领兵,又是十多年后大宣再次向外族宣战,意义非凡。景隆帝亲临,为齐王和虞衡等人送行,场面话说得多么慷慨激昂振奋人心暂且不提,只说到最后,景隆帝将兵符交给齐王时,那父慈子孝的温馨感人场面便足够让人热泪盈眶。 当然,那是不知情的百姓和官员发自内心的感受。虞衡这些知道些许内情的家伙,看着眼下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心情也十分复杂。齐王现在哪还管景隆帝担不担心他,估摸着这会儿正憋着劲儿在心里琢磨将敌人拿下后该给他们上什么酷刑了。 不过虞衡现在的心情也十分不美妙,冷着脸站在原地,素来温和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几分冷酷来。看的百姓们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边关外族这次果然犯下了不得的重罪,看看嘉秀侯,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被气成什么样了! 景隆帝为齐王虞衡等人送行,还端了好酒上来,众人手中拿着盛满烈酒的碗,豪爽地仰头一饮而尽,再次谢过景隆帝,便翻身上马,准备出发。 虞衡喝完这酒还在想,这烈酒度数好像不太高的样子,先前粮食产量不高,虞衡没考虑酿酒的事儿,那太废粮食了。但现在红薯玉米都有了,这俩产量高,还都能酿酒。虞衡又觉得自己可以了,酿出高浓度的清酒来,那不得赚上大把大把的银子? 自从知道自己要当爹了后,虞衡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银钱不怎么上心的小侯爷了。他可是要养崽崽的人,闺女要富养,他不得给闺女提供最好的条件? 反正虞衡被沈氏给带瘸了,现在一门心思认定秦溶月怀的是女儿,特别期盼香香软软的甜甜小闺女降临,一想到会有个可爱到不行的小天使甜甜地叫他爹爹,虞衡就觉得开心得不行,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全都给她。 然而现实是,虞衡要离开父母妻儿去边关,无法参与到小天使早期的胎教育儿中。 这么一想,虞衡浑身的气压更低了,直到出城后还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 齐王忍不住皱眉,用眼神询问萧蕴:你和他交情好,他这是怎么了? 萧蕴也是一头雾水,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虞衡到底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因为有怀胎前三个月不往外说的说法,秦溶月怀孕的事儿,现在也就只有沈氏等人知道,就连秦府那边都还没去报喜,说是要等三个月后胎坐稳了才往外说,否则的话,不太吉利。 虞衡要出征,秦溶月要坐胎,都是需要烧香拜佛求老天爷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事儿。一听说提前嚷嚷出去不太吉利,虞衡哪怕知道这说法没有科学根据,还是遵从了,所以就算萧蕴和虞衡交情好,也不知道虞衡快当爹的事情。 齐王就更不用说了,绝对是虞衡首要的拉黑对象。 吴越也凑了上来,和齐王萧蕴三人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了许久,愣是没讨论出来虞衡生气的点。 虞衡看了一眼还在好奇打量自己的齐王一眼,又看了看天色,他们赶了一整天路,越过了驿站,又还没到下一个驿站,只能就地扎营,准备休息,明早再出发。 虞衡见齐王一副还没进入状态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道:“王爷,不是说要速战速决吗?那就不便在路上耽搁太久。依下官之见,我们可以在路上就商议好作战方法,如何排兵布阵,都在沙盘上演练一番。边关舆图我们手中也有一份,趁早做准备才是上策。” 齐王都被虞衡这么高的积极性给惊呆了,众所周知,虞衡就是一条咸鱼,平日里能不动弹就不动弹。景隆帝这回派虞衡和齐王同去边关,也不是想着他在战场上大杀八方,而是让他在关键时刻劝齐王一把,实在劝不了,还能用虞家人的身份争取边关守军的话语权,将齐王某些不合时宜的疯狂念头给压下去。再糟糕一点,所有人都没能拦住齐王,那也可以寄希望于虞衡身上那诡异的运气,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指不定一两次运气好还能改变战局呢? 齐王也好,萧蕴吴越等人也罢,都知道虞衡是要人戳他一把他才会动一动翻个身的家伙,绝对不会自己主动请缨做某件事。但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咸鱼竟然翻身了,还主动揽活干了! 齐王当即喃喃道:“太阳也没往西边出来啊,怎么你还开始上进了呢?看来这场仗绝对能赢得特别漂亮,不然都对不住你突如其来的大转变。” 虞衡呵呵他一脸,冷漠道:“哦,某人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报仇雪恨吗?想报仇还这么不上心?” 齐王:??? 明明被外族折磨多年的人是我,要报仇的人也是我,怎么你看上去怒火比我还旺? 虞衡态度转变太大,齐王都愣住了,把虞衡以下犯上怼他这回事都给抛在了脑后,还特别好奇地向虞衡打听,“你最近在外族人手中吃大亏了?不然怎么提到他们就恨不得将他们剁完了事?” 虞衡扯出一个标准的假笑,客套道:“您想多了,开战檄文发出去,到处做生意的雍然人都没敢进京,还在观望局势。就算他们想让下官吃亏,也没那个能耐。” “那你……” “哦,下官只是想早日结束战事回家罢了。” 齐王:……… 大丈夫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呢?一开口就是急着回家可还行? 简直整段垮掉。 虞衡也懒得管齐王内心对他有多好奇,给萧蕴和吴越使了个眼色,两人顺势一左一右将齐王拉进了大帐,将舆图摊开,仔细分析起边关各族的地形来。 其实这些虞启昌都有对虞衡说过,他多年对阵边关外族的经验绝对不是纸上谈兵,虞衡也不是个只会复述虞启昌原话的复读机,以他的智商,当然能够融会贯通,一边说着自己的作战思路,一边在舆图上指出各种险要之地。 齐王对军事也并非一窍不通,真要什么都不懂,景隆帝再宠他也不可能让他当主帅祸害边关十万将士和无数百姓。听了虞衡的思路,齐王时而沉思时而皱眉,往常尖锐的脾气倒都没了,就事论事,同虞衡吴越吵了几架,谁也不能说服谁,就算来沙盘演练,也是各有胜负,挑不出哪个方案更好。 虞衡看着舆图上那几处天险就不由皱眉,当年虞启昌镇守边关时,大宣兵力和外族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打了这么多年,边关外族还一直没被灭国,就是因为有这几处天险做后盾。实在敌不过,就想办法撤到后面,猥琐发育苟一波,实力强了又继续暗搓搓搞事情。 也够恶心人的。 虞衡深深看着那几处天险,忍不住想到,这回要是把他们给打痛了,让他们连撤回去的机会都没有,是不是往后就彻底安宁了? 虞衡可不想下回外族搞事情,自己又被派来当吉祥物。万一秦溶月又怀孕了,那自己岂不是又要错过另一个孩子的成长? 必须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是,最好能将他们全都收编,融入大家庭来才好。 虞衡默默想着,这边貌似各种资源挺丰富的,还有煤炭和石油等资源,要是把他们拿下,接下来这片土地,可以发挥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割地赔款是必须的。 但要怎么速战速决回去等闺女出生嘛,那就需要再开点挂了。 或许,杀伤力更厉害点的武器可以来一波? 第76章 三合一 京城去边关路途遥远,虞衡一行人本就不少,就算星夜兼程,也要走上两个月的时间。 虞衡的心情也越来越暴躁,掐指一算,来回就是四个月,秦溶月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虽然一般都说怀胎十月,实际上大多九个月就出生了,也就意味着留给虞衡在战场上发挥的时间也只有四个月。 听起来四个月好像不少了,问题是,这一次是虞衡他们要主动向外族发起进攻,对方具有主场优势不说,万一直接靠拖字诀不断东躲西藏,也够让人恼火。边外地域辽阔,雍然戎狄等族大多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要是直接换个地方,虽然说表面上大宣好像是赢了,但齐王还想自己报仇呢,没揪出樨兰大公主,齐王怎么会善罢甘休? 到时候你逃我追的戏码上演,鬼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虞衡现在可期待他家小闺女了,连续几个晚上做梦都梦见一个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的软糯团子笑呵呵地伸手要他抱,还甜甜地叫他爹。 这谁顶得住? 虞衡只恨现在没有大规模热武器,开战后噼里啪啦一通扫射直接碾压,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把该抓的人都抓了,该收缴的物资都收了,再把普通百姓好好安抚一通,而后就可以拍拍手班师回朝了。 痛快。 高效率。 就是没有这个条件。 为此,虞衡还异想天开地问系统,“打个商量,你就徇一回私,给我提供点杀伤力大的武器,等到这场仗打赢后,我回家,你不也可以亲眼看到你侄女来到这个世上吗?” 系统简直怀疑还在秦溶月肚子里的崽崽是不是给虞衡开了个降智光环,就这一脸蠢样,说出去哪像是智商95的家伙?倒过来59都嫌多。 原来人类崽崽还有给亲爹降智的功能吗?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特地再次仔细地扫描了一下虞衡的各项数值,确认这家伙的智商确实没掉,只当他日常发疯,呵呵他一脸后再也不想搭理这个智障。 这场面,简直辣眼睛。 虞衡又给自己开拓了新思路,系统不给他开后门提供杀伤力大的武器,他可以自己造啊!飞机坦克那是做梦,但是,火药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这个知识点不需要系统开课虞衡也知道,上辈子有了解一丢丢,一硫二硝三碳,比例虞衡还记得。硫磺硝石和碳,都是能找到的,不需要像造化肥厂那样,还得考虑一下各种化学反应,只要把硝提纯就行。 这点难度其实不大。再加上去边关这一路上,途径的地方就有丰富的煤炭资源,硝石和硫磺也不少。至于人手嘛…… 虞衡思考完后,跑去找齐王,十分自信地提议,“下官听闻青州境内道观众多,还有几位炼丹炼得特别好的活神仙,正巧我们也要从青州路过,不若把他们都带上。” 齐王当即给虞衡上演了一出一脸懵逼,眼中满是问号,诧异地看着虞衡,“你怎么突然就想到信道教了?别是想着什么撒豆成兵的鬼话吧,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全都是骗子。真能炼出神丹,也没见那一帮牛鼻子飞升成仙啊!你们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信佛的信佛,信道的信道,开战之事,岂能儿戏?” 齐王这会儿都傻了,心说虞衡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整个人就跟中了邪似的。话说父皇特地让虞衡跟着自己一起出征,不就是想让虞衡在关键时刻劝住自己别乱来吗?现在到底是谁在乱来啊? 齐王风中凌乱了。 虞衡却十分淡定,看着齐王的脸色反复变来变去,虞衡不但不紧张,反而觉得特别解气,凌乱吧,慌张吧,以前你发疯的时候,大伙儿的心情都是这样的。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嚣张,那是会遭报应的。这不,齐王就在虞衡这儿遭受到了滑铁卢,扎扎实实地体会了一把当年被他折腾过的文武百官的心情。 齐王现在就是后悔,没在景隆帝提出让虞衡跟着他一起出征时,坚定地把虞衡给踢出去。好好一个人,怎么一出京后就不对劲了呢? 虞衡见齐王一脸郁闷,心下暗笑,不再逗他,而是正色道:“下官不信道,之所以让王爷召集道士,是有要事交给他们。” 在齐王不解的眼神中,虞衡又淡定地补充了一句,“是武器,特别厉害的那种。” 原本漫不经心的齐王瞬间就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直刺虞衡,严肃问道:“当真?” 虞衡点头,“只是一个隐约的想法,应该能做出来。” 齐王眼神闪了闪,想到虞衡在连州紧急弄出水泥的事儿,没再多问,一脸严肃地沉声道:“本王知道了,路过青州时,便让人绑……请几个道士来。” 不愧是齐王,一开口,绑匪的气质扑面而来。 虞衡神情微妙地瞅了齐王一眼,一时间竟然开始同情了倒霉道长们一波,再三劝诫齐王,“既然是请的话,还是别吓到道长们了。” 顿了顿,虞衡又补充道:“吓坏了怎么干活呢?” 齐王:……… 我是谁?我在哪?我和这家伙到底谁更疯?果然,能连中六元的,心都脏。齐王还记得当年被方山长收拾的“美好”回忆,这一瞬间,齐王心中蓦地又生出了一股自己被坑了的感觉。 虞衡得到了齐王确切的答复,美滋滋地点点头,又向齐王申请沿途多弄点硫磺硝石和木炭,这可是他接下来要搞事情的重要原料。 齐王吐槽归吐槽,心里还是特别好奇虞衡到底要弄个什么厉害武器出来,虞衡又一贯靠谱,虽然这段时间画风好像有点不太对,但虞衡前些年积累下来的靠谱印象也不是那么容易崩塌的,齐王大手一挥,直接通过虞衡的所有请求。 当初在连州,齐王恨不得弄死虞衡的时候,也没拦着虞衡搞事情。现在两人和解,齐王也不可能故意给虞衡使绊子,反而特别期待虞衡到底会搞出个什么大新闻。 水泥能修坝筑堤挡洪水,按照虞衡一贯根据具体困境搞出对应的骚操作的行事作风来看,想来这次做出的武器,应该是能在战场上起决定性作用的神器才是。 虞衡得了齐王的首肯,将众人一路上收来的各种硫磺硝石全都仔细分类收好,还嫌收的不够多,让人再努努力,继续收,不要停。 等路过青州时,青州那几位用炼丹艹老神仙人设的道长就迎来了他们此生的最大困境。 邱陵是青州紫宁观的观主,和纯宁观的赵阳,修宁观的吴永都是当世炼丹的佼佼者,三位道长同出一脉,后因先辈理念不合各自分道扬镳,后人也一直较劲,一心想打败其他二人,成为当世最厉害的炼丹道士。 听闻大宣要向外族开战,邱陵三人也没怎么关注,边关离着几百里路,再怎么打,战火也蔓延不到他们这儿来。至于齐王领的兵要往青州过,他们就更加没放在心上了。毕竟青州离京城近,齐王一行人想从京城去边关,那就必须要经过青州,路线都是定好的,没什么可奇怪的,和他们无关。邱陵三人更上心的接下来马上就要到的比试炼丹之日,这比试三年一次,争的就是哪家为第一,不容怠慢。 然后,他们一帮人就在比试的时候,被一帮官兵包了饺子,绑……不对,是客客气气地请到了齐王面前。 真的是一帮人,邱陵、赵阳和吴永都是一观之主,底下怎么可能没有道士?正巧三方大比,便宜了前去请人的官兵,都不用费心跑好几个地方,直接一波全带回来了。 邱陵三人还有点懵,被带回来后一直和齐王大眼瞪小眼,完全搞不懂这位凶名在外的王爷突然把他们抓过来到底要干嘛。 要说寿王抓他们都比齐王靠谱,说不准他们还能和寿王讨论一下佛道之理,和齐王讨论啥?讨论怎么发疯吗? 几人面面相觑,感受着齐王越来越暴躁的情绪,三人更加不敢多问,其他的道士就不敢轻易开口了,全都低着头,鹌鹑一样地站在帐中。 还是邱陵最先回过神来,正想鼓起勇气问问齐王将他们请过来到底意欲何为,就见齐王忽然松了口气,看向帐外,对着刚进来的虞衡点头道:“你要的道士本王已经替你请来了。” 原来将自己等人请来的人是这位啊。邱陵三人立即看向虞衡,入眼就是一个特别俊美的年轻人,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长身玉立,眉眼含笑,见之便让人如沐春风。邱陵三人不知虞衡身份,不过瞧着齐王对他这副熟络的架势,只在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怕是不低。 果然,齐王似乎不太想见他们的样子,见虞衡进来,立即指着虞衡对他们说道:“这位是嘉秀侯,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办,你们老实听他的吩咐便是。放心,本王又不吃人,等你们把活干好后,本王便派人将你们护送回来,准保让你们毛都不掉一根。” 虞衡瞅了瞅这三位道长日渐稀疏的头顶,心中暗暗吐槽,一根毛都不掉,这要求对道长们来说实在太高了。 虞衡说话就比齐王中听多了,对着邱陵三人笑道:“三位道长辛苦了,我等要去边关同外族开战,正巧有点小事需要道长们帮忙。若是能做出来,此战也能记道长们一功。” 邱陵三人顿时十分上道的表示,“你我都是大宣臣民,如今大宣要与外族开战,有用的上我们的地方,我们自然义不容辞。” 邱陵三人这么说着,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听齐王和嘉秀侯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不会让他们上战场的。那他们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吧,反正小命保住了,一切都好说。 虞衡一路来已经收了不少硝石硫磺和碳,就等着道长们过来开始动手配黑火药。为了降低危险,虞衡还在系统空间演练了许久,确认自己的步骤准确无误,这才撸着袖子和道长们一起开工。 三位道长:??? 他们炼丹确实会用上硝石硫磺这些东西,莫非这位嘉秀侯是想让他们给军中将士炼仙丹? 一想到这茬,邱陵立即身子一抖,赶紧自爆,“侯爷,我们几人学艺不精,炼出的丹药只能强身补气,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啊。” 虞衡的脑袋上也挂了一连串问号,神特么生死人肉白骨,自己再脑残也不至于认为他们真能炼出这等仙丹,只是指着那堆硝石催他们,“先把硝提出来,你们炼丹不是会经常炸炉吗?我们就配那个火药!” 邱陵三人对视一眼,大概明白了虞衡的意思,眼前也是一亮,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也是哦,炸炉那火药的威力,放在战场上,那是多强大的武器!他们当初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净顾着心疼被炸掉的炼丹炉和烧得狼藉的屋子去了,还觉得自己炼丹又失败了,特别痛心,就没想过这炸炉的东西还能有别的用法。 当然,具体配方他们也不知道。就知道用硝石硫磺等物一起炼丹,一个不好就会炸炉,轻则炸炉重则烧掉整间屋子。这么危险的活,他们又不是齐王,没有那个疯劲儿,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自然是能避就避。 邱陵三人忍不住看了虞衡一眼,心说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侯爷呢,真是敢想敢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他都能从中发现出奇制胜的法宝。 不过转念一想,邱陵三人的脸色又瞬间僵硬了,嘉秀侯让他们帮的“小忙”,不会就是让他们继续炸炉一次次试出火药的配方,再接着大批量制造吧? 这么一想,三位道长整个人都不好了。刚刚还庆幸齐王不会把他们扔进战场,他们的小命保住了。现在呢,嘉秀侯让他们干什么?搞火药和上战场有什么区别?一个弄不好也是会被炸飞的,真炸的严重,那就是非死即残,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嘉秀侯让他们去研究这玩意儿? 邱陵等人觉得虞衡这是想让他们死,火药的配方是这么好试出来的吗? 这会儿火药还没用在军事上,道士们炼丹更不想碰上炸炉这种破事儿,只有降低风险的,哪有知道有危险还一个劲向前猛冲的,邱陵他们还真不是这样不怕死的人。 虞衡觉得自己提前在系统空间中做好准备这个思路是对的,不然的话,碰上这么一帮拖后腿的咸鱼队友,他不得被气到吐血? 嗯,报应果然虽迟但到。虞衡先前还吐槽齐王遭了报应,这会儿他自己也体会到了当年虞启昌等人看着他这条咸鱼的心塞之情。 一条咸鱼吐槽另外三条咸鱼不够努力,这场景可以说是十分爆笑了,系统笑得直打嗝,虞衡都能听到鸡的打鸣声,心下也很郁闷。 看向邱陵三人时,虞衡的目光还是十分从容,语气也十分温和,“三位道长不必担心,相应的配方我已经有了头绪,只要你们先把硝提出来,配火药之事,由我来做就行。” 把这么重要的配方这么随便地告诉邱陵等人,虞衡还不放心呢,这等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就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回京后再禀明景隆帝,交由工部和兵部,让方子流落到民间才是大事不妙,鬼知道他们会不会无意中说漏嘴。要知道,雍然人可是满世界乱跑,消息灵通的很,说不定就会从他们嘴里把方子给诓骗走了。 虞衡当然知道热武器一经面世,日后肯定会越来越广泛,再怎么瞒也不能永远瞒得住,总会有都做热武器的那一天。但最起码,最开始这些年,朝廷要保持住绝对的优势。 邱陵三人也不敢问虞衡他到底哪来的信心,将这种危险的事儿说得那么轻巧。不过虞衡的自信也感染了他们,毕竟虞衡可是说了,配出来后,试药的时候,虞衡会跟他们一起点火。 这就让邱陵等人十分安心了,既然虞衡都敢这么托大自己亲自上了,想来这个配方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了,就算真有什么差池,他们有虞衡这个侯爷垫背,倒也不算冤枉。 虞衡要是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怕是要给他们一对大白眼。好歹都是受人追捧的老神仙,怎么心理素质就这么差?一点承受能力都没有,真想给他们一个差评。 不过,邱陵等人怂回怂,手上还是有真本事的。虽然在虞衡看来他们那炼丹就是胡闹,炼出来的根本不是丹药,而是催命符。但不得不承认,这几人对自己的传承还是极为看重的,基本功十分扎实。比如,提硝这一步,他们就干得非常好。 齐王派去的官兵顺道把他们的道童和其他道士也请来了,人手都是邱陵三人惯用的,提硝这事儿,道童们也没少做,一听邱陵等人的吩咐就十分自觉地跑去打水,准备大锅和草木灰等东西,秩序井然,配上邱陵三人仙风道骨的模样,倒确实有几分仙人之相,怪不得青州百姓都被他们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张嘴就叫他们老神仙。 虞衡知道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提硝方法,也没多嘴,免得耽搁了他们的进度,只是时不时过来转一圈,关心一下邱陵等人的工作进度,将他们看得头皮发麻。 邱陵他们提硝的时间也不多,白天要赶路,只能晚上动手,很是加大的难度。好在大家一起炼了多年的丹,都有一定的默契了,这才扛住了环境的巨变,老老实实地埋头苦干,将所有硝石提纯完毕。 接下来的配火药的步骤才是重中之重,虞衡都没让人在一旁看着,一个人配好了所有的火药,然后再叫人进来将火药粉装进做好的木制小圆柱中。 齐王听了一耳朵后,也跑来看热闹,就想亲眼看看这个火药到底是不是像虞衡说的那样,能够在战场上起决定性作用。近卫拉都拉不住,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虞衡,祈祷这位好运的嘉秀侯这回同样运气绝佳,千万别出任何幺蛾子。 万一真的威力太大伤了在场所有人……气势汹汹领兵去讨伐外族,结果自己一通骚操作先放倒了我方主帅和副将?那画面太美,近卫们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大声叫停,让嘉秀侯别再继续搞事情了。 就是心累,齐王不作妖本来是件大好事,没想到现在嘉秀侯比齐王还疯,近卫们见了简直想打人。 事实证明,是近卫们多虑了。 虞衡的好运气依旧如故,在邱陵等人忐忑不安的眼神中,虞衡制止了想要上前亲自动手点燃火药的护卫,自己拿了打火石,淡定打火,拿过装了火药的木制小圆柱,点燃外面的引线后迅速用力往前一抛,而后飞速捂住了耳朵。 只听轰的一声响,来不及捂住耳朵的人只觉得耳朵生疼,被炸得嗡嗡作响,再一看火药落地之处,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好家伙,那棵大树都被炸去一半树干,还在啪啦啪啦地燃着火,一眼就能看出来火药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众人不由有些傻眼,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虞衡立即上前将火扑灭,免得引发山火,而后转身,笑着问齐王,“王爷您看,这武器如何?” 那可太好了! 齐王脑补了一下,两军交战时,大宣的军队扔出一波火药,对方还没搞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火药就轰的一声炸开,那酸爽……看看刚才那棵倒霉的树就能想象出来敌人的下场有多惨烈。 尤其是戎狄雍然等族都是马背上的民族,尤其擅长骑射,战马比大宣的还要好一点。但再好的战马碰上火药也得抓瞎,这么大的动静,战马一慌,对方的骑兵基本就毁了,还不是任凭自己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齐王回过神后,第一时间给了虞衡一个大拇指,十分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干得漂亮,有了这东西,就算边关外族全部联合起来一同对抗我们,真开战也是白给!等凯旋后,我一定向父皇禀明此事,再记你一功!” 虞衡笑着指了指尽心尽力干活还饱受惊吓的邱陵等人,认真向齐王建议道:“下官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真正辛苦的,还是道长们。王爷若是想要为我们请功,该为道长们记个大功。” 邱陵等人原本以为自己就是被抓来当壮丁干活的,能够苟住小命已经十分谢天谢地,如今听到虞衡建议齐王为他们请功,邱陵等人心里也有些小激动,这可是皇家的认可,千金不换啊! 如今佛教盛行,他们道教倒弱了一头,这会儿要是能得景隆帝的赞赏,那他们不就成了道家的大功臣了? 齐王也没再为难邱陵等人,因着寿王的缘故,齐王对这些仙啊佛啊的都没什么好感,不过这次邱陵等人确实立下了大功,齐王也不是那等公报私仇的人,听了虞衡的话后微微点头,看向邱陵等人的眼神也没有先前那么冷冽,淡淡道:“有功当赏,有过该罚。你们这次立了大功,朝廷定然不会亏待你们。如今事情都做完了,本王派人护送你们回青州,赏赐等物,等本王回京再说。记住,回去后闭好你们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得想好了!” 邱陵等人立即点头如捣蒜,指天发誓自己绝不会透露半句有关火药之事,再三保证后,齐王才大手一挥,派了一小队人护送他们回青州。 这一路上,虞衡忙于火药之事,倒没觉出时间到底过得有多快。等到这会儿肩膀上一空,把这项大事完成后,虞衡才猛然发现,好像自己已经快要到达边关了,再赶上五六天路,差不多就能见到刘飞守将他们了。 也不知道刘将军还记不记得他。 虞衡看着满满当当的火药手雷和地雷,心里满意极了。有了这么些大宝贝,就不信不能提前解决战局! 见识过火药威力的将领都十分有信心,他们本来就有装备优势,再加上横空出世的火药,众人晚上睡觉都安稳了不少,仗还没开始打,大伙儿都觉得自己已经赢定了。 就火药那威力,谁见了不得跪?一时间见识过火药威力的,都在心里暗暗窃喜,自己这回运气也太好了,纯属跟过来捞功劳的呀! 虞衡搞出了这么一件大事,这几天齐王等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只觉得虞衡颀长的身子中或许藏了个怪物,平时看着温文尔雅,一到关键时刻就会露出内里凶猛的獠牙。这样的人,当敌人那肯定让人绝望的存在,但要是己方队友嘛,那肯定就是多多益善大佬求带飞。 虞衡对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完全没感觉,他这会儿正掰着手指头认真地算她闺女的月份,算下来闺女应该有三个月了,已经从一个小黄豆长成了成人乳头大小,要是战况顺利,自己应该能赶回去守着小闺女出生。 虞衡一想到软乎乎的小闺女就开心,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文尔雅,仿佛刚出京城就怼齐王的那个刺头不是他一样。更别提这会儿因为想到了贴心小闺女,虞衡的眉眼还特别柔和,整个人仿佛都镀了一层金光,父爱满满,简直能闪瞎人的眼,一点都看不出先前的暴躁。 齐王就奇了怪了,这小子先前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又是为什么突然就恢复正常了? 这么想着,齐王也没跟虞衡客气,直接问道:“你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暴躁的时候。” 就算是上回上元节按着他打,虞衡也是做戏的成分居多,根本没动怒。齐王是真心好奇,到底有什么事能让虞衡破防。 虞衡一想,现在秦溶月已经怀胎三个月了,胎应该坐稳了,也就没了那些忌讳,这才喜滋滋地搓手,乐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喜悦,美滋滋道:“我要当爹啦!” 齐王先是一愣,而后笑着恭喜虞衡,“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刚出京时那般暴躁。等到战事结束回京,想来你就能抱上儿子了。” 虞衡觉得齐王真是不会说话,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自己赶不上崽崽的出生吗?更重要的是,自己明明要抱上的是闺女,闺女! 见齐王一脸自信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夸他,虞衡呵呵一声,认真地纠正齐王的错误,“是闺女,不是臭小子。另外,我觉得这场仗可以再打得快一点,争取让我赶上闺女出生。” 齐王觉得自从他认识虞衡后,脑门上总是挂满了问号。天底下竟然还有不盼儿子一心想要闺女的家伙,祝他生儿子都能踩在他的雷点上,虞衡果然是朵旷世奇葩。 虞衡也觉得齐王这嘴不是一般的不伶俐,说话水平也是绝了,怪不得一张嘴就能得罪那么多人。不过碍于齐王这么一说,虞衡确实从马上要抱贴心小棉袄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这会儿才突然意识到好像还有另一种可能,儿子和闺女的几率是一样大的。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虞衡又十分自信地想到,他作为一个被老天爷偏爱的家伙,想要闺女,老天爷肯定不会给他儿子的,这一胎,肯定是个香香软软小甜甜,就是这么自信! 系统在虞衡脑海中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萧蕴听了后,私下祝福了虞衡一波,“等到小侄女出生,我一定给她送份厚礼。” 听听,这话才中听!虞衡美滋滋地点头,一点都不跟萧蕴讲客气,“那我就都收着,给她攒小金库。” 女孩子穿衣打扮都要银子,哪能没有小金库呢? 虞衡正想说等你闺女出生了,我也给她送份厚礼。然而话到嘴边才突然想起来,嗐,萧蕴都还没成亲,哪儿来的女儿?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边关现任守将何飞这些天一直让人密切关注官道驿站,看看齐王一行人是不是到边关了。何飞守的这个关叫宁胜关,在凉州境内,是西北外族想进大宣的唯一一道关卡,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自打接到朝廷要同边关开战的旨意,何飞心里也在发愁。倒不是担忧兵败,而是担心齐王。 事关儿子性命和战局,景隆帝自然不会对何飞有所隐瞒,所以何飞十分了解内情,但这一了解,只会让他的头更秃,因为他完全想不到制衡齐王的办法。 再加上景隆帝又把虞衡给送了过来,何飞的心理压力就更大了。这可是靖安侯——他当年的顶头上司的小儿子啊,以虞家人在边关的特殊地位,这位也是个祖宗,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齐王。 一来就来俩祖宗,更别提还有其他勋贵家的孩子,何飞能不头疼么? 不过,何飞还是十分相信靖安侯教养孩子的水平的,同样明白,宁胜关对虞家人来说也是一处特殊的地方,就算虞衡走文官路子,也不会在宁胜关随意乱来。说起来,何飞还记得虞衡小时候的模样,那会儿他还抱过虞衡来着,也是一段十分有趣的回忆了。 虞衡见了何飞也觉得十分亲切,何飞正值壮年,还不到不惑之年,当年在边关逗虞衡时,也有二十多岁,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人的外貌变化并不大,虞衡一眼就认出来了何飞就是当年那个挖空心思用草编出各种动物送给他的阳光副将。何飞却不能一眼确认这一帮人哪个是虞衡,三四岁的小孩子和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那变化可大了去了。 不过虞衡虽然更像沈氏,也有一两分虞启昌的影子,何飞再仔细打量众人一番,心中也就有了数,看向虞衡的眼神格外温和。 站在何飞身后的副将们听闻齐王介绍虞衡后,一个个都向虞衡投来了和善的目光,看着虞衡的眼神都透着真切的喜爱和亲切。 其他人见状,也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句,虞家人在这里,简直就是鸟入深林,鱼回水底,就这帮将领们对虞衡的亲切态度,怪不得陛下一定要把虞衡塞过来。瞧瞧人家这态度,齐王要是敢出幺蛾子,只要虞衡出面,这帮将领们能当场把齐王当空气。 要是靖安侯到了,那场面……怪不得陛下不让靖安侯回来呢。 何飞见了虞衡很是高兴,同齐王见了礼后就笑着问虞衡,“三公子可还记得我?” 虞衡同样笑眯了眼,“当然记得,当年您总拿着各种草编动物骗我叫您叔叔来着。” 一句话就让何飞等将领哈哈大笑,有几个爽朗的直接推开何飞,乐呵呵地问虞衡,“那三公子还记得我们吗?” 虞衡点头,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吕将军,厉将军,陈将军。” 哎呀,三公子真的都记得!何飞等人顿时乐开了花,对虞衡的好感值蹭蹭往上涨。 虞衡则笑眯眯地指着身后运来的几车火药,高兴地对何飞道:“何将军,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第77章 三合一 虞衡的性格本就有些自来熟,多年以后再见何飞等人,虞衡完全没有半点不自在,也没觉得对方身份变了,反正对方升不升官,他也是把对方当成童年时逗他玩的大哥哥。 何飞等人更加不用多说,都是虞启昌一手提拔上来的,有这一层情分在,何飞几人再怎么都不会亏了虞衡。 别说虞衡现在非常出息,已经混成了御前小红人。就算虞衡还是当年混吃等死的咸鱼做派,来了边关,何飞等人估计也会待他十分亲近。 当然,如果是混吃等死的咸鱼,最好还是没有任何任务在身,纯属过来游玩的就好。要是像现在这样担了个职位,能对战事指手画脚的,那必须得拒绝咸鱼。 何飞几人原本以为虞衡嘴里说的礼物是从京中带来的特产一类的东西,但一眼看过去,都是些小木桶,一手就能握住,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东西,看虞衡的表情,还觉得这玩意儿特别了不得的样子,何飞几人心下好奇,却也不好当面问送礼的人都送了些什么礼物,只得按下心中的好奇,笑着将齐王一行人迎进了将军府。 虞衡一走到将军府门前就乐了,指了指门口的两只石狮子,笑着向萧蕴咬耳朵,“看到左边那只石狮子了吗?我小时候有一次爬上去,坐在狮子头上,把我二姐吓个半死,赶紧上去把我给揪下来。下来后还让我罚站,喏,现在狮子身上还有一道划痕,就是当初我二姐看我罚站无聊,说是记一下我的身高,在石狮子身上划了一道记号。” 萧蕴的眼神挺好,顺着虞衡的视线看过去,确实在石狮子身上看到了一道浅浅的划痕,再比对一下石狮子的高度,嗯……果然是小时候,大概就是个三头身,走路刚走稳当的样子,想想还挺可爱的。 齐王就不一样了,听到这话后回头打量了一下虞衡,十分惊奇,“你小时候爬过石狮子?我以为就你这懒样,估摸着打生下来就不爱动弹,七老八十的老大爷都比你有活力。” 虞衡微笑,“您是不是又忘记了,下官的武艺还不错。” 再吐槽我黑历史我就翻脸了啊。 论起黑历史,那还是何飞几人知道的多。 何飞一见虞衡的眼神落在石狮子上,瞬间也回想起来当年旧事,这位可是亲眼看过虞衡受罚黑历史的,当即就掀了虞衡的老底,乐道:“三公子还记得当年被二小姐罚站的事啊?当初我原本想把这记号给去了,是侯爷说留着也挺有意思,等你们长大后自己再来看看,也是人生趣事。后来侯爷带着你们回京了,李将军和我先后住进来,都没动这些东西,留得好好的。对了,你的院落我也收拾出来了,就住原来大公子住的院子。” 虞衡当年在边关时年纪还小,都是住在正院的耳房,和虞启昌沈氏在一处,并没有自己的院子。如今再回来,虞衡也没想到何将军会把虞铮当年住的院子安排给他,赶紧摆手道:“何将军客气了,我不过就是过来做客罢了,哪有占主人院子的道理?更何况我们一行人人数众多,住客栈和驿站就行。” 虞铮可是虞家嫡长子,他当初的院子,就是除正院外最大的一处院落,这会儿肯定是何飞的长子一家住着。自己一来,就把人家长子一家挤到别的地方去了,哪有这样上门做客的?拉仇恨都没这么精准踩雷的。 何飞却不同意虞衡的看法,他们心里的想法也很奇怪,总觉得将军府就是虞家的,虞衡回来后住哪儿都合适。 虞衡无奈,偏头看向齐王。 齐王眉头一挑,好以整暇地问何飞,“何将军一来就把嘉秀侯安排得妥妥当当,十分贴心,好院子任他挑,是觉得本王不配吗?” 来了来了,齐王特有的刁难果然来了。何飞神情一凛,赶紧抱拳解释,“王爷千金之躯,末将自然不敢怠慢,已经为王爷收拾好了院落,王爷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末将便是。” 齐王随手一指虞衡,淡淡道:“别的要求倒没有,让嘉秀侯和本王同住一个院子就行。” 何飞的内心是拒绝的,他好歹也算是看着虞衡长大的,对虞衡有一种微妙的护崽心理。齐王性情狠厉是整个大宣朝人尽皆知的事儿,何飞偏向虞衡,自然不想虞衡和齐王接触太多,免得突然惹怒齐王被训。 见何飞并不是非常情愿的样子,齐王没好气道:“行了,打量本王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告诉你们,这小子贼得很,一路上本王都被他给吓着了,你们担心本王,不若担心这小子突然发疯!” 何飞几人看向齐王的目光就透着一句话:您是不是喝多了在说醉话?这天底下还能有人比您更疯? 齐王气个半死,正要和他们好好吐槽一下虞衡这一路上是怎么怼他的,冷不防虞衡无辜抬头,一脸人畜无害地对着何飞笑道:“王爷说的是,陛下命我同王爷一道来边关,本就是担心王爷。我和王爷在一处,挺好。” 萧蕴默默想了想,觉得何飞给齐王安排的院子一定不小,再加个人也无妨,便冷静出声,“再算上我一个。” 何飞几人一震,似乎才发现还有萧蕴这号人,一时间眼中满是迷茫,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还能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都不被他们发现的?这么个大活人杵在三公子身后,他们怎么就一点都没察觉到? 边关和外族这些年虽说是休战,偶尔的小摩擦还是有不少。何飞几人也是在战场历练过的,危机意识比一般人更强,瞬间就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敌人,他们这会儿怕是命都没了。 因着萧蕴突然出声,让何飞的思路拐到了另一边,这会儿也没再揪着住处的事情不放。见虞衡乐意,何飞便一抬手,示意后方的兵士上前把齐王和虞衡他们的行李都搬去给齐王安排的那处院落。 虞衡见有几人直接就奔着装火药的车去了,赶紧开口阻止道:“那几车东西先别动,让我们这边的士兵看着,等会儿各位将军要是有空,就一起来看看这东西的威力吧。” 何飞几人互相看了看,心里更是诧异:听三公子这话,这几车东西莫不是武器不成?朝廷什么时候做出了新武器了?兵部那边也没听到风声啊。 也不怪何飞他们惊讶,按理来说,朝廷要是做出了新武器,一般都会优先供给边关将士。这会儿虞衡带了几车他们没见过的武器,也确实奇怪。 虞衡则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只是笑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是啊,见了之后能吓死你们。”齐王凉凉地开口。他先前为了形象没捂耳朵,差点被震成个半聋子,这会儿也特别想看何将军他们倒霉。 虞衡的嘴角不由抽了抽,果然就不能齐王靠谱点。 将军府内,为齐王一行准备的接风宴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上桌,直接就能开席了。 西北这边牛羊多,羊肉更是一绝,烤全羊,羊肉汤,红焖羊肉……每一碗都满满当当,尤为丰盛。 虞衡瞅着这些菜,心中忍不住嘀咕道,这边的羊肉确实不错,养殖业可以搞起来。 当然,这要先把外族给干趴下,让他们加入我们,实现民族大融合。别的不说,人家养牛羊的本事还是大宣赶不上的。 接风宴上,不仅何吕厉陈几位将军在,何飞的长子何耀也来给齐王和虞衡见了礼。不过虞衡的注意力却被何耀身后的那位小厮给分去了一小半,嗯……这位“小厮”生得太秀气,粉面红唇,眼神清澈坦荡,虽然做小厮打扮,也不难看出来这是位女子。 众人的眼神全都落在了何飞身上,何飞脸色一厉,瞬间瞪向这位“小厮”,沉着脸训道:“胡闹!还不快把小姐带回去!”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开口,何飞赶紧向齐王赔罪,“王爷恕罪,这孩子被末将给宠坏了,不知规矩,末将这回定不轻饶她!” 齐王倒是没有动怒,他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基本上一个照面就能分清对方对他到底抱有善意还是恶意。眼前这姑娘行为虽然有些出格,但眼神清正,自有一股正气在,并不像是那种想要攀龙附凤的心机女子,瞧着只是对他们感到好奇,虽然单纯莽撞了点,倒也不让人生厌。 虞衡从这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较为熟悉的气质,仔细一想,霍,原来是有点像虞娇,虞衡顿时觉得她亲切了一点。 众人沉默间,那女子已经镇定地向众人欠身赔罪,而后被带了下去,连带着何耀都被何飞给训了一顿,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虞衡则笑着看向何耀,“何大哥,你我也有多年未见了,不知你还记得我吗?” 何飞的妻子就是凉州人,何耀也就比虞衡大两岁,当年没少被何飞抱着来找虞衡玩。 有了虞衡的打岔,这一茬也就这么过去了。等到酒足饭饱,众人稍作歇息,齐王就忍不住想要让何飞他们见识一下火药的威力。 虞衡倒是无所谓,见何飞等人也确实好奇,便小心地拿了两个火药,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当着何飞一堆人的面,引爆了火药。 效果十分出众,当初齐王等人的震惊表情包再次在何飞等人脸上上演。夸张如吕毅更是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立即上前,和厉戎陈自昂几人一道将虞衡抬起来往空中抛,一边抛一边欢呼,“三公子好样的!” 他们的热情感染了其他还处在震惊中的近卫,见几位将军都这么放下架子胡闹了,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加入进来,眨眼间虞衡周围就围了一二十个人,一边兴高采烈地欢呼着,一边继续将虞衡往空中抛。 虞衡冷不丁被他们抛在半空中,蒙圈了一瞬,回过神来后,听到众人兴奋的欢呼,虞衡脸上无奈之色一闪,怎么还是老样子,一兴奋就把人往空中抛。眼中却满是笑意,十分配合地和何飞等人一起大笑。 齐王看得一脑门问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被挤出来的萧蕴,一脸怀疑人生,“他真的是个文官吗?” 完美融入军中大汉中,毫无违和感,你跟我说这是个六元及第的文官天才? 萧蕴很是淡定,“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哪有什么样板。” 齐王觉得虞衡又刷新了自己对他的认知,这小子性格和他完全是两个极端,他是人见人嫌,和谁都处不好,那货则是到哪儿都能混得如鱼得水,也算是一种令人羡慕的天分。 虞衡被激动的将士们不断抛向空中,数着快到十次的时候赶紧大吼道:“谁都不许放手!谁敢把我扔在地上我就把火药全部没收,一个都不给你们!” 这话说得十分及时,士兵们已经忘记自己抛的是谁,快到十遍时,就想按照惯例将人给扔下来。要不是虞衡吼得快,这会儿应该狼狈地躺在地上再被一众士兵压成一块薄饼。 关键时刻,虞衡这句话给他自己留下一份安然落地的体面,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闹得太过了,站在原地垂头丧气,不敢去看虞衡的表情,忐忑地等他发怒。 虞衡站定后,长长松了口气,而后笑骂道:“就知道你们还是老样子,抛人抛一半就不管,将人摔成二傻子。你们何将军当年没少被摔,我可是亲眼见了不少回。傻眼了吧,我可是能猜到你们的打算,没让你们摔着!” 这话听起来就十分亲切,众人看向虞衡的眼神更为喜悦,原本因为他姓虞而对他另眼相待,现在则是因为他本人值得。小小年纪离开边关回了京城,现在还能对边关将士们的习惯如数家珍,这不就是心里一直惦记着边关吗?三公子好样的! 因着这么一出,在虞衡提出明日共同商讨对敌之策时,何飞等人十分爽快地就应了。原本他们的打算可是直接定下方案,把齐王高高捧起来,真正做决策的还是他们,绝对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不过现在嘛,有了火药这个大杀器,先前制订的作战方案就不太合适了。又想到虞衡一直对他们很亲近,齐王目前就是嘴巴毒了一点,心还挺软的,不然的话,刚才接风宴上何将军闺女闹的那一出就该让齐王翻脸罚人了。何飞他们觉得,有虞衡这个想出火药的家伙在,他应该能让火药发挥最大的作用,一起再商议商议也无妨。 于是,双方说好,明天去军营那边,一起商讨对阵之策,既然有了火药这等神器,最好就搞个大的,一劳永逸,将外族的地盘全部纳入大宣的版图也不是不可以。 虞衡倒是没什么想法,在他的印象中,现如今戎狄雍然这些外族所在的地方,本来就该是天朝的,这不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何飞等人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又点燃了一个火药,再次看到它的强大杀伤力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将军府。 萧蕴跟在虞衡身边,临走时望了一眼丛林深处,正巧同潜伏得十分好,头顶一堆绿叶的何妙仪来了一个对视。 萧蕴:………这位将军之女可真能折腾。 何妙仪:………现在把对方的脑袋按进水里让他忘了这一切还来得及吗? 那当然是来不及的。 第二天军帐中,萧蕴又见到了这位特立独行的何家姑娘。 虞衡也很诧异,惊讶地看了何飞一眼,这位将军昨天才训了女儿一顿,说她不懂规矩,今天就把人带进军营来了? 何飞脸上有些许尴尬之色,轻咳一声解释道:“小女生来记性绝佳,尤其擅长记路,就算在到处都是草的大草原上,她都能划拉出好几条路来,这几年我们和外族也小小打了好几场,妙儿的这个本事,确实派上了大用场。” 虞衡眼神顿时一亮,人形导航啊,这个必须可以有!尤其是他们还打算打到外族老家去,可不就需要何妙仪这样的人才?舆图和真正的地形分布还是有些微差别的,有了何妙仪,等他们一路高歌猛进冲进敌方区域,也不愁找不到敌军大本营。 这技能,一直在迷路的飞将军李广听了要流泪,太实用了! 齐王也暗暗点头,难得正眼看了人,颔首赞道:“不错。” 何飞心中一喜,昨天齐王没动怒,他今天才敢把闺女带过来的,现在看来,齐王一行人确实接受良好,他也不用再担心闺女了。 虞衡则悄悄戳了戳何耀,压低了声音问他,“何姑娘经常上战场?” 何耀脸上满是无奈,齐王也正好问出了这个问题,何耀索性直接开口解释道:“边关规矩不多,舍妹既然有这个本事,上战场也是件好事,好歹能为将士们指好路。” 齐王一拍手,“很好,这次她要愿意,让她继续上。” “谢王爷,臣女愿意!”何妙仪当即兴高采烈地抱拳应下齐王的要求,信心满满地保证,“不管大军去了哪儿,我都能把大家带回来!”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虞衡示意何飞打开舆图,指着几处天险对众人道:“我们在来的路上也商议了好几个对敌之策,将军请看这几处天险。这座高山后就是雍然,有祁云山做关,雍然人只要退回山后,死守关卡,我们的大军很难通过这条羊肠山路大举进攻。” 路太窄,战车,骑兵都不太好过,阵型都摆不开,一列一列排着队进去,那就是给人送菜的。 其他几族也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宣明明国力强盛却一直打不下其他几族的地盘的原因。当然,戎狄不在其中,作为离大宣最近,疆域最辽阔的外族,戎狄受到的毒打也是最多的。被虞启昌揍的失去大量疆土不说,还被虞启昌拆成了五份,现在窝里斗就足够他们头疼了。 不过,现在虞衡等人要面临的情况也不是十分美妙。虞衡那篇檄文一发,各族中原文化学得不太精,读完后还以为虞衡那华丽优美的词藻是在夸他们,心里更奇怪,夸他们怎么还要跟他们开战呢?结果找明白人过来一翻译,好家伙,原来虞衡这是骂人不带脏字儿,将他们从头到尾批了个遍,从祖宗十八代骂到他们这一代,字字如刀,句句扎心,气得各族首领当即掀翻了桌子,恨不得马上就把虞衡大卸八块。 边关这些外族,哪一族和虞家人没点仇?虞衡顶着个虞姓就够拉仇恨的了,再来上檄文这一出,瞬间把外族的仇恨值拉爆了,掐架掐了十几年的戎狄五部都握手言和准备磨刀霍霍向虞衡,还约定哪一部率先拿下虞衡的狗命,就推举哪一部为真正的戎狄王。 虞衡:……… 合着我还为外族的和谐相处做出了伟大贡献? 何飞点头,还告诉虞衡,现在边关各族时隔多年再次联合在一起,弄了个联军,号称五十万,最大的目标就是拿下虞衡的头挂在城门上祭天。 虞衡:??? 这一趟边关之行,对他有亿点点不友好。 齐王还是第一次在拉仇恨这件事上毫无存在感,一时间竟微妙地觉得自己输了,沉默了半晌,才忍着怒火问何飞,“最大的目标是虞衡,那本王呢?” 本王才是这场战争的发起人,还要把他们全灭揪出大仇人挫骨扬灰的。结果你们说本王在大仇人那儿毫无姓名? 齐王觉得自己受不了这个委屈,当即暴起,愤怒拍桌,“把火药都给本王用上,本王要把他们炸成灰!” 齐王又开始发疯了,何飞顿时将眼神投向虞衡,据陛下说,这位收拾齐王有一手,该他上场了。 虞衡则奇怪,“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团结了?按理来说,我们这边发了檄文,他们不应该求和,顺便把樨兰余孽送过来吗?” 两边实力相差这么大,求和苟一波不才是正常操作吗? 何飞看了齐王一眼,脸上似乎有点尴尬,小声道:“樨兰的毒,不止用在了齐王身上。” 虞衡忍不住抓了抓脸,那位樨兰大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手段这么厉害,当年樨兰亡国亡得未免也太冤了吧。 只不过,大宣这边还能说有淑妃做内应,戎狄雍然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 也别管什么情况了,反正打就是了。认真说起来,就算对方把樨兰余孽献出来,虞衡和齐王也没打算收手。这么多的火药做出来是摆设吗,能搞一出大事为什么要委曲求全? 虞衡的想法是,整合兵力,只攻一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戎狄勇猛,久缰蛮横,只有雍然鬼心思最多,是联军的智囊,只要把雍然打疼了,其他族自然不攻自破。要知道,各族虽然都生活在边外,现在还手拉手抵御大宣,但也不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就特别好,多的是矛盾一大堆的家伙,只不过是雍然的劝阻下暂时联合起来罢了。 这样一支联军,只要攻破了雍然的防线,其他族不足为虑。说不准不用大宣动手,他们内讧就能把自己人搞死一波。再加上雍然和其他族全都交界,只要攻破祁云山关卡,进入雍然境内,那其他族的天险也就只是摆设,大宣的军队完全能从雍然境内出发,向各族开战。 但是雍然的天险祁云山也是最险要的一个天险,易守难攻,想攻下来,大宣这边势必也会伤亡惨重。 这并不是虞衡想要看到的结局。 虞衡想了想,问何妙仪,“除了祁云山关卡,还有不有小路能绕进雍然境内?” 何妙仪眉头一皱,“那就只能翻山了,山间有一条路,就在山壁上,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军队人数众多,大军一拔营,雍然肯定有所应对,若是他们在路上埋伏,还是我们吃亏。” 这事儿先前他们也干过,后果有点惨烈。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余地,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后果能不惨烈么? 虞衡则接着追问,“你就直接说,穿过那条山壁绝路,能不能进入雍然境内?” “当然可以,那是大宣境内唯一一条不经过祁云山关卡,就能直接进入雍然的路。” 这就够了,虞衡转头看向萧蕴,萧蕴和虞衡自有一番默契在,一见虞衡这眼神,萧蕴立即点头道:“我去。” 众人这才将眼神放在萧蕴身上,还在好奇军营中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号称记性绝佳的何妙仪再次尴尬了一回。看清楚萧蕴的脸后,她才想起来昨天看到她出丑的人到底是谁,面上也便带了几分不自在,却还是认真向虞衡说道:“这太冒险了。雍然一直派人在山上守着,若是有人试图攀爬过去,都会被拦下来盘问一通。如今双方开战,那边的人手只会更多,让这位公子去,怕是不妥。” 那不是上赶着给人送人头吗? 虞衡则笑着一指萧蕴,反问何妙仪,“他在帐中站了这么久,刚刚若是不出声,你们谁发现他来了?”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萧蕴完全没有印象,要不是虞衡提起来,他们都要忘了昨天来的人中还有这么一位。 虞衡见其他人纠结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心里在嘀咕什么,当即笑道:“萧蕴可是武状元,天子近卫,身手自是不用多说,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不正好能过去?” 好…好像也没毛病。众人惊奇地看着萧蕴,觉得这真是一位奇兵。但问题又来了,萧蕴一个人过去,能做什么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虞衡表示,凭萧蕴的本事,打入敌军内部给开大伙开个城门应该不难吧?趁着联军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拖住外族联军,另一路轻装上阵,前去祁云山关卡,等到萧蕴把城门一开,他们掏出火药一通炸,这事儿基本就成功了大半。另外一小半就看正面战场上,大宣能不能尽可能地把外族联军留下大半。 何飞几人仔细算过了,外族联军敢号称五十万,实际上最多也就二十万,边关守军十万,又有从隔壁州调来的五万精锐,再加上兵器的优势,实则双方的差距并不太大。 更重要的是,因为有天险在,外族人一般作战根本不会在关卡处留太多人,因为知道大宣这边的军队过不去。 本来他们守着关卡装死也行,但虞衡那篇檄文写得实在太优秀了,每一句都戳爆了各族的肺管子,哪怕是最长袖善舞的雍然,在明白虞衡檄文中骂雍然那部分的意思后,也愤而开战,打定主意要给虞衡一点颜色看看,让这个毛头小子明白说错话是要拿命来还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出于对自己战力的信任,据说这一次领兵的是大宣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要是绑了那个皇子,那时候,不管他们要什么,大宣皇帝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最激动的就是戎狄五部,拔出腰间的大刀怒吼,“到时候,定要让无耻的大宣人把我们的土地还给我们!” 其他族同样义愤填膺,“给我们赔银子!” “他们新做的那个水泥挺好的,我们要了!对了,还有什么红薯,我们也要,到时候就不会饿肚子了!” 一帮人越说越上头,似乎已经看到了大宣臣服在他们脚下,要啥给啥的美好未来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各族联军按照先前商量好的阵型出阵,大举骑兵进攻,彪形大汉骑在马背上,挥着大刀怒吼连连,这阵势看着确实挺吓人。 但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冲出去那么远了,大宣那边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是什么情况? 领头的戎狄大将往城墙上一看,正好对上齐王冷酷的眼神,再往旁边一看,虞衡正笑眯眯地向他们招手问好,脸上的笑容怎么看嘲讽十足。戎狄大将顿时心头大怒,怒吼道:“儿郎们继续往前冲,抓了大宣皇帝的儿子,再剁了虞家小子的头,用虞家小子的鲜血祭奠先祖!” 戎狄久缰本就是骁勇善战的民族,从生下来开始就在马背上,骑术自然不必多说,策马扬鞭,眨眼间就快来到大宣军队面前。 大宣军队这边,吕将军在阵前岿然不动,左右两翼的骑兵更是奇怪,藏在更后面,还时不时安抚一下胯下的战马,看着悠闲又危险。 正当外族联军暗自猜测大宣在搞什么鬼时,大宣的军队终于动了。步兵拿着盾牌上前挡了一圈,露出身后乌泱泱的箭头。 弓箭手对骑兵,老操作了。戎狄久缰等族根本没放在心上,拉紧缰绳准备随时操控马匹躲避弓箭。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向他们飞过来的,除了弓箭外,还有许多小木筒。 戎狄将领不知道对着自己脸砸过来的小木筒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不用想也知道,能被大宣军队用在战场上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戎狄将领神情一凛,十分迅猛地挥刀,快狠准地砍中了这个木筒。 其他人第一时间的反应也差不多,都是拔刀将木筒劈开。 然后…… 战场上就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砰砰砰的爆炸声,就算外族那边的帅帐离得再远,也发现不对劲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战场上直面火药外族联军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一刀下去就炸了,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下了马,好一点的四肢俱全,倒霉的被炸得一脸血,眼睛都没了。 更要命的是,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他们的战马扛不住了,爆炸声本就让马匹十分不安,再加上爆炸过后还会有火焰燃烧,动物对火本就畏惧,没有经过训练的战马哪能撑住这个大场面,顿时嘶鸣一声,高高抬起前掌,慌乱地四下逃窜。外族军队原本的阵型全都散得干干净净,大宣那边还在不断漏投雷,他们怎么都控制不住发疯的战马,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火药砸到,彻底乱了阵脚。 这时,吕副将才高声吼着进攻,双方战局几乎已经分出胜负,一方四下逃窜,一方跟在身后补刀捡人头。 外族主帅那边也不是傻的,见这阵势赶紧下令撤退,只要退回祁云山后,再次重振旗鼓也不难。 但是,难就难在,他们退不回去了。 虞衡那几车火药,战场上用了一小半,剩下一大半,全都用来在祁云山入口埋地雷了。 外族军队仓皇逃到这里,本以为安全了,结果迎面就碰上了虞衡送给他们的地雷大礼包,这情景,怎一个惨字了得。 更要紧的是,萧蕴那边已经将关卡的门打开了,何飞带队的另一路军队,已经顺利进了雍然境内。 这一次,任凭雍然人再如何手眼通天,也无力回天了。 虞衡摸着下巴,看着战场上四起的硝烟,极目远眺,发现祁云山那边也冒出了硝烟,顿时大喜,兴奋地一拍掌,“成了!” 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进入雍然境内,虞衡冷不丁就想起了被他扔在系统空间的土豆,突然就来了主意,小声对系统说道:“系统,打个商量。你看雍然境内土壤这么肥沃,是不是特别适合种土豆?” 第78章 三合一 系统听到虞衡这话,整个统都是懵逼的,傻乎乎地反问: 【雍然境内的土壤并不比大宣的土壤肥沃啊,相反还贫瘠不少,你在这儿种什么土豆?】 那不是白瞎了好东西,虽然说系统出品的东西肯定差不了,但农作物的生长和土壤情况息息相关,能够在大宣境内亩产两三千斤的粮食,为什么要种在这边亩产刚过两千斤? 再说了,雍然这边离大宣中心还挺远的,就算这回真把雍然给收编了,种出来这么多土豆运回京城不要成本的? 前前后后这么一算,大宣真是亏了一个亿,系统都不敢相信这馊主意是虞衡出的。 虞衡则摇头解释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大宣对雍然这边的农作物应该不太熟悉吧?我空间里那么多土豆,要拿出来的话,不得找个理由?现在不就有个现成的理由吗?你帮个忙呗,帮我把这些土豆都给弄到雍然境内的山沟沟里去,再让我‘不经意’地发现,那不就妥了吗?” 系统无语,半晌才嘀咕道: 【你可真是个鬼才,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虞衡脸不红,心不跳,还有心情来上一段凡尔赛,“唉,谁让我手里的好东西太多,又不能一下子全拿出来,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唉,太过富有,也是一种麻烦。” 系统:……… 我看你是膨胀得快要爆炸了,凡尔赛凡到我头上来了,忘记你那些宝贝都是谁给的了? 系统反手就给了虞衡拒绝三连, 【做不了,别找我,自己上。】 虞衡才不会轻易被系统忽悠过去,立即揪住了系统的漏洞,理智地分析道:“我记得先前有一回你建议我兑换奖励的时候,帮我兑了一些橡胶树,还把它们都种在某个深山老林里了。就你这手操控时间和空间的本事,把我攒下的土豆放进雍然境内,完全没问题吧?” 系统装死,不太想让虞衡那么嘚瑟。 虞衡眼神微动,苦口婆心地劝系统,“我好不容易来一回边关,参加一回战事,还赢了。火药足够让我立个大功,再加上土豆,双重大功之下,我觉得我的爵位说不准还可以往上升一升。我家崽崽以后的生活能不能更好,就看你这个叔叔给不给力了!系统你可以的!” 崽崽一出马,系统再嘴硬也松口了,再三向虞衡强调: 【这就算是我送给崽崽的礼物,跟你没关系,我可嫌弃你了。】 “知道知道,你尽管嫌弃,我不生气。”虞衡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就等着系统把空间里的土豆给弄出去,好让自己有正当理由把土豆给拿出来,升职加薪就在眼前,棒呆。 至于嫌弃不嫌弃的,虞衡完全无所谓,反正他也挺嫌弃系统。双向嫌弃,公平。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必须得成熟点,给崽崽多攒点家当。小姑娘穿衣打扮,吃吃喝喝,哪样不要银子。给她挣个满满当当的小金库,随便她造,给个公主都不换,这才叫当爹的本事。 系统只觉得虞衡膨胀得简直没眼看,但是崽崽还是要护的,虞衡这提议系统还真能办到,也不知道它干了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就对虞衡说道: 【宿主,可以了。土豆就种在祁云山,你自己找个时间去挖。】 每当这个时候虞衡都想感慨一下系统的牛逼,时间空间对它而言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真是神仙手段。 系统则嘟囔一声,没再说话。 战场形势一边倒,吕将军和陈将军指挥着将士们到处捉敌军,能宰一个是一个,抓活的也可以,总归是要有人干活的,人口谁都不嫌多。 就是抓活的比较困难,场面一度又陷入了焦灼之中。 不过外族联军的心态已经崩了,被火药炸得找不着北,战马也不听他们的指挥,整个人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大宣这边虽说士兵数量比对方略少一点,但先前的火药已经炸掉了对方不少战斗力,目前双方的人马应该差不多。 不过士气这个东西非常关键,士气高涨的时候,一万人敢打十万人士气低落的时候,十万人都不敢打一万人。 现在大宣和外族军队的士气就是这两个极端,大宣士兵被火药的横空出世振奋得热血沸腾,外族人在他们眼里就是行走的功劳,一个个比谁都拼,弓箭手嗖嗖射到一片,骑兵一阵冲锋,步兵上前补刀,打的外族联军如同丧家之犬,只得狼狈逃窜。 外族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各部看到自己这边吃亏了,哪能轻易甘心。比如雍然,他们战斗力本就不如戎狄和久缰,这会儿折了半数青壮儿郎,心疼得直抽抽,反手就来了个坑队友,有组织有纪律的往戎狄和久缰两族身后撤,让这帮四肢发达的壮汉顶在前头。 再比如戎狄五部,他们还憋着劲儿争戎狄王呢,本质上都是对手,这会儿看见其他部借刀杀人,剩余几部能忍?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极为滑稽的一幕。 大宣将士在身后追,各族青壮逃命的同时还想着坑队友一把,把替死鬼推出去后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就想回老家休整休整苟一波,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带着族人搬家。 戎狄和久缰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么你坑我我坑你,搞得他们暴脾气发作在战场上就翻了脸。在躲大宣军队的同时,他们还开始了互相攻击,戎狄五部互揍,久缰和戎狄互揍,然后双方都觉得雍然人心眼贼多,反手又把雍然给揍了一顿。 别说站在城墙上关注战况的虞衡了,就连吕将军和陈将军这两位见多识广的老将都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这还是号称坚不可摧的外族联军吗?大宣这边还没打过瘾,他们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 齐王的表情也十分一言难尽,看了半天,半晌才憋出一句,“果然是还未开化的蛮夷,脑子确实不太好。” 也是大宣这边上手就出了火药这个王炸,把对方给炸蒙了,雍然那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陷入了大宣的围追堵截中,不得已只能保全自己一族,哪还有精力顾得上戎狄和久缰? 联军中的智囊撂挑子不干了,散成一盘沙也不奇怪。 雍然人是退得最利索的,在戎狄和久缰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之前,雍然部队已经顺利将他们当成了靶子,自己牺牲了断后的那一帮儿郎,不要命地往祁云山关卡而去。 领头的雍然大将几乎把自己一口牙全都咬碎,只在心中不断地安慰自己,只要他们的大军进了祁云山关卡,就一定能重新部署将大宣军队挡在关外,说不准还能绝地反击,千万不能泄气!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好不容易仓皇逃到祁云山关卡下,看着城门上竖着的大宣军旗,雍然将领当即眼前一黑,喉头都涌出血来,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其他人本就士气低落,被打击得不轻,再一看,自己老家都被大宣给占了,当即就有不少雍然人心态崩了,破口大骂何将军不要脸,又骂领头的脑子有病,干什么想不开和大宣开战,还给人家大宣皇帝的儿子下毒。后有追兵,前有敌军,自己本身还处在狭长的山谷之中,这支雍然军队可以说彻底没了逃出生天的可能,他们本就不如戎狄和久缰善战,和大宣摩擦多年,就算是当年在虞启昌手上,他们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时间军中所有人都丧得不得了。 戎狄和久缰有一部分最先逃过来的也被炸得不轻,回过神来后赶紧逃向自己部落的关卡。他们也不是真傻,大宣这边到底有多少兵力他们心中也有数,仔细一合计就知道,全都用在了战场和祁云山关卡这里,他们部落那边的关卡暂时还是安全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逃回老家才是王道。 戎狄和久缰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很快,祁云山这边就只剩下了雍然军队。 边关外族联军号称五十万,实际上只有二十万左右,这二十万中,雍然出了六万,算上阵亡的,受伤严重的,如今还能英勇对敌的,怕是连两万都没有。 还是两万彻底没了斗志的士兵。 大宣这边,十五万大军前后夹击,不管久缰和戎狄,专门逮着他们宰。戎狄和久缰对雍然这个好朋友的感情显然没有那么深,现在都跑得没影儿了,作为战力最弱的雍然军队,对上大宣倍于他们的精兵强将,结果可想而知。 虞衡和齐王赶到祁云山时,祁云山关卡已经彻底归了大宣。厉将军在城中留守,何将军则带着大部队往雍然腹地而去,就想一鼓作气,趁着雍然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把他们的王给逮了。 厉将军正指挥着一帮士兵看管战俘,见了齐王和虞衡,立即上前,对着虞衡就是好一顿夸,嗓门大的方圆十里都能听得见他豪爽的笑声,“三公子,您可真是神了!这一仗打得痛快!在边关这么多年,就属这场仗打得最让人热血沸腾!就算是侯爷在这儿,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了!这就叫什么……蓝又胜于蓝!” “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齐王翻了个白眼,十分看不惯这文盲,淡淡补了一句,又问厉将军,“抓了多少战俘?” 厉将军正色答道:“回王爷,俘虏敌军三万余人,半数有伤在身。” “雍然不是有六万兵马吗?还有两万多呢?” 战场上死伤的雍然人好像没那么多来着,齐王最恨的就是雍然,他们在香料中做的手脚,让齐王毒性日益加重,齐王现在没宰了他们泄愤,都算是脾气有所收敛了。 “有些雍然人应当是跟着戎狄久缰等族逃了,我们围住的就是这些,没让他们逃走一个。” 齐王这才满意地点头,虞衡四下看了一圈,问厉将军,“萧蕴呢?” 厉将军一脸茫然,“我们今天也没见着他啊。哦,祁云山关卡这门是他开的,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虞衡:……… 这会儿萧蕴还没出现,估计是不在祁云山了。莫不是也深入雍然腹部找雍然王了? 真别说,就萧蕴那体质,换身雍然士兵的打扮,完美融入雍然内部,绝无任何违和感。 现在何将军也领兵追了上去,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谁能拿下雍然王的首级。 这可是大功一件,就看谁运气更好了。 虞衡再次看了看周围,发现何妙仪也不在这里,不由挑眉,“何姑娘也同何将军一起去找雍然王帐了?” 厉将军点头笑道:“她不是能认路吗,带上她说不准直接就能逮着雍然王。” 那可是条大鱼,谁乐意把这大鱼给放走呢? 虞衡还有点小好奇,这位导航小姐碰上了萧蕴,到底谁更胜一筹。一边认路有优势,但是打进去可能要费点功夫,一边虽然不认路,但体质奇葩,混进王帐毫无压力,就是不知道谁能更快一步。 齐王的心情却谈不上多么美妙,看着雍然战败是挺解气的,但樨兰余孽还没揪出来,这会儿到了雍然境内,反倒让齐王想起了自己这么多年都处在雍然人的算计之中,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虞衡见状,直接打断齐王的思路,指着不远处的祁云山问他,“王爷,你看这座山多么秀丽,适不适合爬上去看看风景?” 齐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虞衡,怜悯道:“有病就赶紧吃药。” 刚打完仗,人家都豪情万丈想再接再厉继续立功,虞衡倒好,张嘴就是爬山看风景。齐王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子脑子这么奇葩,到底是怎么连中六元的?正常人哪里干的出来这种事? 虞衡同样在心里翻白眼,你才有病,不想去就算了,分你一半功劳你都抓不住机会,那我就不客气了! 虞衡也没管齐王看智障的表情,同厉将军打了声招呼,带上几个护卫就准备爬上祁云山。 老实说,厉将军听到虞衡这个要求后,内心也是懵逼的。虞衡这画风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是来打仗的,他是来游山玩水的,作为指挥这场战事的将领之一,厉将军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不过,厉将军对虞衡有虞家人滤镜,再加上虞衡捣鼓出来的火药在这场战争中起了决定性作用,不但迅速击溃了外族联军,还最大可能的减少了我军伤亡。在这种情况下,别说虞衡只是想去爬个山,就算虞衡想把这座山给炸平了,厉将军也只会一脸笑意地让虞衡炸个爽快。 虞衡就这么领着护卫,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往祁云山而去。 见证了全过程的齐王:……… 这小子是不是太嚣张了点?总觉得自己和他的画风好像对调了一样。 齐王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厉将军,皱眉道:“他胡闹,你也没长脑子吗?” 厉将军挠头,笑得一脸憨厚,“三公子不就是想爬一下山吗?这算什么胡闹。年轻人多活动活动筋骨,上山下山走一回,还能强身健体呢!” 齐王可算是明白了,在边关,就别想看到虞衡挨批。这堆混账将军全都是把孩子往死里宠的家伙,他们的孩子没被他们给惯坏,真是老天保佑。 虞衡心里可高兴了,想着马上就要被挖出来的土豆,兴奋得眉毛都要飞出去了,美滋滋地对系统说道:“等到土豆种出来了,三大高产粮食就凑齐了。再加上化肥厂那边产出的化肥,就算再有什么洪灾旱灾,百姓们应该能靠着存粮撑上一年吧?”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种花家和灾荒斗争了几千年,种地基因都刻在骨子里了。如今有虞衡把应该在几百年后才会传来的土豆玉米和红薯都拿出来了,好歹能让百姓们在面对灾荒时多出一份保障。 系统沉默了片刻,才低声提醒虞衡, 【宿主注意保持体力,我把土豆种在了山顶上,预计以你现在的速度,得快天黑才能爬上去。】 虞衡:??? “你这是故意在坑我吧?人生地不熟的,山里有什么野兽都不知道,你还想让我在山里过个夜?” 【太过轻易得来的东西不会让人太重视。你不是想把爵位升一升吗?嘉秀侯打赢雍然后前去祁云山散心,偶然发现土豆此物,和嘉秀侯前往祁云山找有用之物,偶然发现土豆,为此被困山顶,哪一种说法听起来更让人怜爱,更赞同给你升爵?】 厉害了我的系统,这种套路你都学会了。 虞衡默默在心里给系统点了个赞,忍不住夸道:“你懂得可真多。” 【那是当然!这种套路,本系统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会?】 虞衡则再三向系统确认,“你确定山顶真的没有任何危险吗?我还好,至少你不会看着我去死。但跟着我一起来的这几个护卫是无辜的,你别暗搓搓的憋坏想坑我,却把他们给坑了。” 【放心吧,我是那么不靠谱的统吗?全都给你安排妥当,就算有毒虫猛兽,我不也能错开空间让他们去别的地方?】 这个技能厉害了,虞衡闭嘴惊艳,再也不逼逼,一路慢悠悠地往上爬。为了更真实一点,虞衡还走一段路又研究一下两边的花花草草,看见没见过的植物手欠拔一拔,做出一副好奇自己能不能再找到新作物的架势。 几名护卫也觉得虞衡这行为就跟闹着玩似的,雍然人在这边多年,这里要真有什么好东西,还能瞒过他们的眼睛?不过他们对虞衡也有一种迷之信任,觉得侯爷想赏景就赏景吧,文人墨客不爱都这一套,歌咏山水,作诗作画,侯爷可是六元及第呢,有这等诗情画意,正常。 虞衡就这么带着他们一路上了山,还差了一个回去对厉将军说,他们今晚可能要在山上住一晚,让厉将军别担心。 系统也没真坑虞衡一把,给他选的这座山峰是最低的,厉将军在这边多年,也没听到过什么猛兽伤人的传闻,也就随虞衡去了。 反倒是齐王暗暗皱眉,低低骂了虞衡一句胡闹,又派了一队人跟过去,带上了吃食、打火石和帐篷等物。 大军和雍然王的战争也不会那么快落下帷幕,齐王让人收拾了一个最大的院子出来,就在祁云山关卡这儿住下了,都没打算回将军府。 厉将军心中暗暗叫苦,又不敢表现出来,愈发将齐王当祖宗供着。 虞衡一行人吭吭哧哧终于爬上了山顶,放眼望去,关外草原茫茫,一望无际,又在天边瞅见了另一个小黑点,似乎是山脉模样。再收回眼神往附近一看,绿树成荫,更有几棵巨木遮天蔽日,再往旁边看,还能看到一些木桩。估摸着是有人建房子,在这儿挑了几棵大树做顶梁柱。 虞衡仔细欣赏了一下四周的风景,只觉得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说实话,战场上的滚滚硝烟和外族人被炸后凄惨模样还是给虞衡带来了不少触动,他当年在江南时看到的官兵剿匪场面和今天的战场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江南那次,双方人马加起来都不过两千,算不上什么大场面。又有严丹枫和大当家等人的悲剧在,虞衡更多的是心酸愤恨和惋惜,这一次,战场几十万大军,打打杀杀起来,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缺胳膊断腿的,尸身分离的,一堆一堆的尸体看得人心下发沉。虞衡不是圣父,理智上明白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但真正见识到了这残忍的战场,虞衡也不像表面那样的镇定从容。 这会儿来爬山,确实也有放松心情的打算。 虞衡眼前闪过当年的一幕幕,各种片段在眼前不断浮现,猛地长啸一声,将心中无数郁气尽数吼了出来。 山间回音阵阵,倒激起了虞衡的兴趣,继续啸了几声,还拉着护卫们一起。 玩累了,虞衡便一屁股坐在树墩子上,只恨自己没带铺盖上来,不然的话,躺在柔软的铺盖上滚一滚,不用思考人生,只要欣赏眼前的美景,多惬意! 护卫们看出虞衡的想法,已经开始默默安营,准备给三公子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虞衡坐了片刻,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说自己要四下转转,便有目的地跟随系统指出的方位而去。 护卫们有的忙着搭帐篷,有的在准备吃食,跟在虞衡身后的,也就四个人。 虞衡也没在意,有几个见证者不就更加能证明这回的土豆确实是他找到的,而不是像先前那样,说拿出种子就拿出种子来了。 虞衡这一路上还时不时蹲下身到处翻一翻,瞅一瞅植物有没有结果,后面的护卫们也习惯了,虞衡蹲下来的时候,他们便继续保持警惕,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等到虞衡慢悠悠拐了两个弯后,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地,瞧着不太像草,不知道地底下有没有果实。 虞衡心知这就是系统种下的土豆了,面上却欣喜挑眉道:“哟,这里还有一大片地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吃?” 虞衡说着,又蹲下来开始上手拔土豆。 护卫们也见怪不怪了,这一路上虞衡经常这么干,他们只当这是虞衡的个人爱好,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虞衡话音刚落,就见一只田鼠从附近的洞里钻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小块土豆,见了虞衡等人,嗖的一下就没了影。 “行啊系统,干得漂亮!这样一来,不用我多嘴,他们也知道土豆是能吃的东西。” 虞衡一边夸系统,一边麻溜地拔出旁边护卫腰间的长剑,把剑当成锄头用,一通操作猛如虎,戳出一个烂土豆。 虞衡:………嗯,剑用的不太趁手,挖的是不太好看。 面前这块地可不小,虞衡直接招呼所有人,“愣着干嘛,赶紧把它们全都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又有一样新的粮食。” 护卫们很是听话,闻言立即拔出长剑弯刀,还有拿着匕首的,姿态各异,认真地开始挖土豆。 土豆的块头和红薯差不多大,虞衡故作好奇地切开了一个,仔细研究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瞧这模样,倒有点像红薯。就是不知道产量能不能像红薯一样高,这样一来,百姓们就算在灾年也不会饿肚子了。” 护卫们顿时眼前一亮,红薯的威名谁不知道?那可是侯爷封爵的重要东西,如今又新出现了一个土豆,要真像侯爷说的,产量能和红薯差不多,那侯爷这次怕是又要立上一件大功了!上回玉米的赏赐还没下来呢,再加上这回的土豆,还有决定胜局的火药,不给升个国公都对不住侯爷这一连串闪瞎人眼的功绩。 护卫们忍不住感慨,果然,跟对主子很重要,他们也能见证这么神奇的一刻。 干活都更有动力了呢。 虞衡一行人抱着一堆土豆回来时,留在原地扎营做饭的护卫顿时惊呆了,当场给虞衡上演了一出十脸懵逼,浑身上下全都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字。 侯爷说要找新粮食,还真就被他给找到了? 果然是文曲星下凡,否则的话,根本解释不了为什么侯爷会那么受老天爷偏爱。 众护卫顿时心头一凛,待虞衡更多出几分恭敬。 虞衡还不知道他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文曲星的帽子戴得更牢了,这会儿他正兴高采烈地叮嘱其他人,“现在天快黑了,不太好干活。明早起来继续挖,把这玩意儿全都挖出来带回去!” 就有人好奇地问虞衡,“侯爷,这玩意儿叫什么?能吃吗?产量赶得上红薯吗?” 虞衡先前给大家带来的惊喜太多,以至于现在他找点粮食,众人只会把产量往高了说。一般人能找着一样新吃食就足够高兴了,到虞衡这儿,那还得看产量,不能对标红薯的,都提不起别人的兴趣。 不得不说,虞衡确实是提高了大伙儿对粮食的期待值。 不过虞衡这回也不能直接透露土豆的产量,只是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玩意儿跟红薯差不多,估摸着产量应该也能和红薯差不多吧。至于叫什么名字……它是我们从土里挖出来的,就叫土豆吧。” 这名字取得太不走心了,从土里挖出来带了个土字也就算了,后面那个豆是什么意思?这么大的块头,和豆子也不沾边啊? 护卫们心里直犯嘀咕,一时间脸色十分微妙。 虞衡则一锤定音,“就叫土豆,多好记。” 土豆就土豆吧,众人想着自己也取不出更好听的名字,便也这么叫开了。不少人时不时将眼神往土豆上瞟,心中十分期待它的产量。 嘉秀侯其他的本事不提,找粮食的本事绝对是一流的。他说土豆的亩产量会和红薯差不多,那肯定不会出错!这么一想,接下来会再次震惊京城名垂青史的东西,他们竟然也有份参与,这是何等的荣耀? 众人只这么一想都觉得心中激荡不已,晚上睡觉时,都恨不得抱着土豆睡上一觉,好让他们做个美梦。 齐王这天晚上也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近卫揪了一个下人,瞧着很是眼生,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条手链,非玉非金,而是用更为粗犷的铁索打成,上面坠着一块圆形坠子,正面是一朵樨兰花,背面则雕着一个狼头,正是樨兰部落的图腾。 齐王的眼神当即就冷了下来,这条手链他见过,当年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顽劣幼童时,在淑妃的一个不常用的首饰盒中翻出来过。 那被护卫揪着的下人一脸慌乱,抖着身子道:“王爷,小的冤枉!那人给了小的一百两银票,让小的把这个送过来,小的一时猪油蒙了心……” “闭嘴!”齐王额前青筋一跳,强忍着把这人杖毙的冲动,一把掀翻了桌子,咬牙切齿道,“他们还敢来挑衅本王!如此,本王便让他们不得好死!” 发泄完怒火后,齐王的眼神又落在正在瑟瑟发抖的下人身上,淡淡吩咐护卫,“把他的手剁了,让其他人看看,不该伸手的时候,乱收别人的东西,是个什么下场!” “是!” 齐王的护卫都是沉默寡言的做派,行动力十分强,齐王话音刚落,他们就堵住了下人的嘴,让他连出声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免得再次吵到了齐王,冷着脸将人拖了下去。 同样一个夜晚,虞衡在山顶的帐篷中睡得十分香甜,梦里都是土豆大丰收的喜悦,齐王则紧紧扣着那串手链,手背青筋暴起,强忍着将一切都毁灭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还去冲了个冷水澡,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至于厉将军,隐隐听见齐王院子里有动静,也不好去问,又记挂何飞那边的战况,同样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兴奋了一宿的护卫们便爬了起来,继续去挖土豆。 都是壮年劳动力,山顶上这一块地也就一亩左右,护卫们齐心协力一同挖下来,也没费太多功夫。 不过,看着地上堆了好几个小山堆高的土豆,护卫同样震惊不已:还真让侯爷给说对了,瞧瞧这几堆土豆,算算亩产量,比起红薯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赚大发了! 那问题又来了,差不多了两千多斤的土豆,他们要怎么运下山去? 虞衡先前上山就带了六名护卫,后面齐王派了一队士兵跟了过来,加在一块儿也就二十六人,算上虞衡自己,二十七个人,还要戴上帐篷之类的东西,要把这两千多斤的土豆运下山,那真是难为他们。 每个人负重一百斤可还行,不得累死? 虞衡也是个懒骨头,让他扛一百斤土豆下山,那真是要命了。略一思索,虞衡便叫来其中一名护卫,让他赶紧下山传话,“你带几个土豆下去,告诉齐王和厉将军,说我们找到了一种产量和红薯差不多的粮食,山顶上就有两千多斤,让他们赶紧派人上来运下去。” 自己扛是不可能的,能动手挖就不错了,关键时刻该叫援军还得叫援军。 护卫也很懂虞衡的行事作风,当即揣了俩土豆,一阵风似的没影了。 齐王昨晚被人破坏了好心情,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厉将军和齐王不熟,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开口去触齐王的霉头,只在心中暗暗叫苦,十分深情地呼唤虞衡快点回来。 然后,虞衡没被他们呼唤回来,虞衡的护卫出现了,伸手递给了他们一样奇怪的东西,然后说这玩意儿产量特别高,和红薯差不多,山顶上还有一堆,大家赶紧派人上山搬粮食。 齐王和厉将军:???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发展,原来现在随便爬个山就能找到产量高的新粮食了吗? 还在山顶等待援军的虞衡顿时打了个喷嚏,默默吐槽了一句齐王,不用说,肯定是那家伙又骂人了,谁让他不来爬山的?这次功劳没他的份! 第79章 三合一 虞衡觉得齐王这人运气是真的不咋地,先是摊上一个坑儿子的亲娘,自己脾气又烂的一批,放眼望去仇人遍地。就也就算了,还能说是客观原因。但这次,明明虞衡都真诚地邀请了齐王,这么大的一个功劳放在他面前他都抓不住,齐王这运气……真是绝了。 殊不知齐王也在吐槽虞衡狗屎运太好,随便往哪里走一走都能捡到宝,齐王同样也很困惑,这小子到底哪来的这么好的运气,老天爷的亲儿子都没这好运道,人家还讲究一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一套呢。这小子倒好,干什么事情都特别顺,简直就像是身后站了个神仙,时刻准备让他立大功。 也是迷醉。 当然,吐槽归吐槽,粮食还是得搬的。这可是产量能和红薯对打的又一神赐农作物,谁不搬谁傻。 厉将军等人已经彻底蒙了,一脸恍惚地互相看了看,只觉得这个世道真让人琢磨不透。原来这年头儿,随便出门散散心就能捡宝贝了吗? 不过,厉将军等人转念又一想,三公子都发现过红薯玉米这些产量高的粮食,现在再来一个土豆,好像也不奇怪?大概就是老天爷太喜欢他,把好东西一个劲儿地往他手里塞吧。 就是这点十分让人迷惑,都说三公子是文曲星下凡,照三公子做的事情来看,他更加像农神转世吧? 厉将军一时没注意,将心里的嘀咕小声说了出来。换来齐王“哈”的一声嘲弄,点头附和道,“对,那小子该是农神转世才是。回去后就让人好好帮他吹吹这个名号,可比文曲星下凡靠谱多了!” 哪家文曲星天天忙活地里的东西呢?明显专业不对口,差评。 厉将军心说您这口气真不像是想好好夸三公子的,身上的酸味儿都溢出来了。不过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厉将军还是明智地闭了嘴。这位殿下昨天晚上才大发雷霆收拾了一个人,他这会儿还是管好嘴别去触他的霉头才好。 虞衡最为悠闲,坐在树桩上懒洋洋地晒太阳,嘴里还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护卫们摘来的野果,时不时还和护卫们说笑几句,看着惬意极了。 等到搬粮食的大军上来后,虞衡拍了拍手,悠闲地起身,指着地上堆了好几堆的土豆吩咐他们,“喏,把这些全都运下去,这玩意儿比较好种,到时候你们得了闲,也能自己种一点。吃法也挺多,蒸煮炒炸,随便你们怎么做,做出来都好吃。” 边关这边军饷都给得足足的,伙食不算差,也没好到哪儿去,今年给他们运来不少红薯,他们吃着还觉得挺新鲜,都说味道不错。现在见了土豆,他们也好奇,“三公子,这玩意儿该怎么种,您知道吗?” 虞衡险些顺嘴就秃噜出来了,话都到嘴边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其他人眼里,应该也是头一回见土豆的,哪能对种土豆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于是,虞衡顿了顿,一脸自信地说道:“瞧它这样,不就跟红薯长得差不多?要问怎么种,红薯怎么种,它就怎么种,红薯怎么吃,它也怎么吃。” 士兵们无语,合着您刚才特自信地指点了那么一大堆,是完全把它当红薯处理了? 大概是虞衡这想法有毒,听了他这话后,士兵们再去看土豆,就觉得自己眼前出现的是换了一种颜色的红薯。 这一次,齐王十分大手笔的派了五百人上来,还全都背着背篓,加上原本护送虞衡的护卫和士兵,一共五百二十六人。两千多斤的土豆,每人往背篓里装上三四斤,也就尽够了,他们长年累月的训练,负重四五斤走山路对他们而言完全不算困难。 等到虞衡下山时,厉将军等人早就等在门口,想第一时间看看虞衡新找到的土豆长得什么样。齐王死要面子,在不远处放了把摇椅,躺在上头一晃一晃的,周围还有给他打伞遮阳的,有喂他吃果子的,舒服得很,齐王懒洋洋地躺着,就是不往虞衡这边看一眼,完全一副享受生活并不是故意等你的模样。 虞衡心下好笑,招呼了齐王一声,“王爷,您要不要也来看一看土豆?” 齐王这慢悠悠地抬头看了虞衡一眼,吃完最后一个杏子,大爷似的背着手,晃晃悠悠来到虞衡面前,偏头瞅了瞅还在士兵们背篓里的土豆,撇嘴道:“也没什么稀奇的,看着倒有些像红薯。” 就有胆子大的士兵笑着接话,“刚才三公子也这么说呢,还说让我们按种红薯的法子来种土豆。” “等会儿!”齐王右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皱眉问虞衡,“你让他们种,不把这玩意儿带回京城?当心胡尚书跟你拼命。” 开玩笑,胡尚书那抠门劲儿,要是知道他们把大部分土豆留在边关了,不得跳脚啊?到时候别说虞衡了,怕是连齐王都躲不过他的念叨。齐王疯是疯了点,对上这么一个一心为公的老臣,也不能真拿对方怎么样。所以,为了自己不被胡尚书烦死,齐王果断仗义地提醒了虞衡一波。 虞衡顿时轻咳一声,正想说话,旁听的厉吕陈三位将军立即插嘴了,厉将军憨厚一点,真诚同齐王和虞衡商量,“这都是在祁云山发现的,那就是说土豆就适合在边关种。要是都带回京城了,万一种不了,不就糟蹋了?” 吕将军赶紧打配合,“是啊,土豆是三公子您发现的不假,但将士们辛辛苦苦运下来,也有苦劳吧?全都带回京城,怕是不太妥当。” “就是,咱们边关,穷啊。战士们的日子不好过!现在好不容易发现了一样新吃食,若是全带回京城,那战士们怕是又要饿肚子了。”这是陈将军。 碰上正经资源争夺问题,那就没什么旧情可言了。三位将军顿时一扫先前“三公子做什么都对,把他往死里宠”的做派,开始向虞衡打感情牌。 齐王就觉得这三位将军演技太浮夸,边关环境是不太好,但说战士们饿肚子就过分了。朝廷每年给边关的银子可不少,边关士兵的军饷一个月都比别的地方要多一两,十万大军就多出十万两,每年胡尚书往外掏银子都掏得十分痛苦,要是胡尚书听到三位将军这么卖惨,怕是要跳起来和他们打一架。 虞衡也知道三位将军的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在,但边关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土豆也确实是从祁云山上发现的,要是都带走,确实太过分了点,好歹人家还当了回搬运工呢。 好在这回搬下来的土豆够多,就算留一半在边关,带回京城的也能有一千斤。再加上今年还多了玉米这个产量同样高的农作物,户部那边对粮食的需求应该没有以前那样急迫了。一千斤土豆呢,回去还能种一波,收成后不就能有堆满仓的土豆了?到时候,胡尚书想往国库运多少都行。 这么想着,虞衡便直接做主,大方地留了一半给边关。 三位将军顿时喜笑颜开,乐呵呵地夸了虞衡一通,“三公子果然是菩萨心肠!” “就是!三公子小时候还在边关待了几年,对边关能没有感情?这不,有了好处就想到了边关,多重情义!” 虞衡被他们简单直白的彩虹屁吹得有些尴尬,再一看,旁边齐王的脸色更加郁闷,仿佛牙酸似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见虞衡看过来,齐王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虞衡一番,对虞衡发出了灵魂拷问,“你说你,就一成天想着混吃等死的家伙,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走到哪儿都有人发自内心地吹彩虹屁,齐王真的酸了。 虞衡想了想齐王那糟心的人缘,看向齐王的眼神就多了一丝怜悯,摊手无奈道:“天生讨人喜欢,下官也不知道为什么。唉,太招人喜欢了也是一种烦恼呢。” 齐王咬牙,“再这么阴阳怪气,本王真的会打死你的。” 虞衡迅速变脸,一脸严肃地安慰齐王,“那……殿下回去休息,别看下官有多招人喜欢?” 看了就觉得扎心,又无法改变,不就只能装看不见了么? 齐王呵呵虞衡一脸,又瞅了堆满了背篓的土豆一眼,转身继续回到他的摇椅上,继续悠闲晒太阳。 厉将军还在傻乐呢,“果然是天佑大宣,雍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土豆,三公子一来就找着了,我大宣果然国运昌隆。” 其他人听了,顿时深以为然。就连不远处的齐王也暗自点头,觉得大宣的气运确实不错,正是盛世腾飞之际。 虞衡心道要是自己不来,雍然人就算把祁云山脉全都给挖一遍,都翻不出一个土豆来。国运不国运的,那还是系统更靠谱。就是吧,以后史书记载,土豆就成了大宣西北发现的天赐神物了?到时候估摸着一帮植物学家和地理学家会很困惑吧。 【嗐,你都把红薯玉米提前几百年拿出来了,再多个土豆也没事。管得了现在就非常不错了,谁还能管几百年后的事?反正这么一折腾,百姓生活水平直线提高,要是他们还能败家走你上辈子的时空发展的老路,那得多菜鸡啊。】 虞衡也为近代史心痛,听了系统这话,本来还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任务可以继续咸鱼下去的虞衡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五百年。 没错,趁着现在赶紧给后世打好底子,有系统这么个逆天外挂在手,要是不搞出点大事来,都对不起系统的高科技! 系统都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竟然能让虞衡恢复到先前打鸡血的状态,上一回虞衡这么激动,还是在得知能够开启奖励兑换之后,上来就是要土豆红薯玉米三大产量顶尖的农作物。 现在差不多都完成目标了,系统本来以为虞衡又要咸鱼一波,还在发愁要怎么抽打他继续上进,结果就这?问题居然就这么解决了? 系统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这垃圾宿主也是绝了,心思就没人能猜到。 虞衡心说你随便挑个花国人,问问他痛不痛心某段历史,回答就不可能有不痛心的。 目前来看,虞衡手里有系统这么个逆天大外挂,凭什么就不能提前武装自己?咱们爱和平,也得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不管虞衡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开始打鸡血了,至少他现在的状态是系统喜闻乐见的,还特别贴心地提醒虞衡, 【宿主你要学点什么东西吗?科技类?武器类?只要你想得到的,我这儿都有,就看你学不学得会,做不做得出。】 虞衡一想到各色复杂的公式就觉得脑阔疼,还有,现如今的科技水平也是一个大难题,想要以一己之力拔高科技进程,那工程量简直要了命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在闭眼前让科技树点亮一丢丢。 但是再难,这事儿也得做。虞衡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悲壮地点头道:“我学!课程你根据我的情况适当安排吧,回京后我就继续开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状态,一定尽可能多的给后世留点东西。唉,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我真是太伟大了。” 系统:……… 果然帅不过三秒,哪有人自己夸自己伟大的?脸呢? 为此,系统都没打算告诉虞衡,这个时空中,花国人不会像他上辈子那样经历那些痛苦,都是平行时空了,历史进程怎么可能还是一成不变? 不过虞衡现在努力打鸡血的样儿系统挺满意的,便理直气壮地隐瞒了这个消息,不然的话,它还得费心去抽打垃圾宿主,多累啊! 瞧瞧,和虞衡待久了,系统都被虞衡带得咸鱼了起来。 收好土豆后,虞衡的注意力又转到了萧蕴身上,偏头问厉将军,“何将军那边还没有信传来吗?” 草原茫茫,雍然人又占据主场优势,何将军带着大军,人数更是显眼,想这么快逮住雍然老巢,估计不太容易。 厉将军很能沉得住气,以为虞衡第一次上战场,十分看重功绩,不太明白一场仗打下来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十分耐心地向虞衡解释了一波,“祁云山关卡虽是我们大宣和雍然的交界处,但雍然王所在之地应该离祁云山较远。边关战事多,他们也不敢离得太近。不然的话,以我们大宣的兵力,真铆足劲儿不顾一切代价跟他们打,攻破祁云山关卡也是迟早的事。雍然人圆滑,这类人最是惜命,怎么可能让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虞衡点头表示理解,大宣这边也是一样,景隆帝所在的京城也离着边关大几百里路呢。 厉将军继续安慰虞衡,“不管战况如何,三公子你这回定然能算首功。火药和土豆,随便挑出一样都能让陛下重赏,这两样都是你的功劳,以陛下对你的信任和看重,你这次回京后,绝对有重赏。” 就连齐王都忍不住感叹一下虞衡这小子真是好狗命。要是只有发现土豆这一件功劳,他能得到的赏赐估计不会太多。毕竟因为高产量农作物的事儿,景隆帝都已经排除众议封了他一个侯爵了,还成了大宣文官封侯第一人,又是最年轻的侯爷,前途不可限量。后面的玉米也好,现在的土豆也罢,赏赐都包含在嘉秀侯这个侯爵里了。 但谁让虞衡又弄出了火药来了呢?这玩意儿可跟农事完全不挂钩,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火药对于战局的影响是巨大的,可以说直接将大宣的战斗力又拉高到了一个新高度。这就相当于红薯第一次出现在人眼前,给众人带来的冲击一样。绝对能改变军事格局的神兵利器,放在一般人身上,换个爵位肯定绰绰有余。到虞衡身上,把侯爵升为国公,应该没有人再跳出来反对了。 后浪就是这么凶残,已经把前浪给拍死在沙滩上了。反对的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和虞衡对比一下是不是光涨年纪不涨脑子,有些事儿,真不是靠资历就能反驳的。 有些人的光芒,并不会因为年纪的大小而被忽视,更加熠熠生辉。 虞衡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他的敌人,也要说上一句,“嘉秀侯是个百年难遇的天才。” 比如被虞衡弄出来的火药炸成二傻子的戎狄五部,这会儿好不容易逃回了自己的大本营,惊险地一抹汗,喘着粗气歇息时,才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回过神来后才开始骂娘,“大宣那边扔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说炸就炸?人都被那玩意儿给吓死了!雍然那边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大宣不足为惧,有办法抓住大宣皇帝的儿子吗?现在呢?抓个屁!他们自己的老家都要何飞他们给掀翻了!晦气!” 就有人拍桌怒道:“那帮大宣官兵追我们的时候,我听他们夸了一句,说是那会爆炸的玩意儿是嘉秀侯弄出来的,京城那边都不知道。” 戎狄首领震怒,“嘉秀侯,这又是哪个王八犊子?” “首领,您忘了,虞启昌的小儿子,被大宣皇帝封了嘉秀侯。” 戎狄东部首领哗啦一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平在地,怒气冲天,“娘的,姓虞的天生和我们犯克!老天爷怎么就没降道雷劈死他呢!” 也有人感慨,“要是我们部落也有这样的人……” 东戎狄顿时陷入沉默,是呢,要是他们部落中有这样的人物,他们东戎狄哪还会像现在一样落魄?早就继承先祖伟业,将戎狄五部统一,自己称王了。 沉默了片刻,东戎狄首领消了气,命人将桌子收拾收拾,自己则问道:“去问问北戎狄,他们从雍然那边打听到的消息多,问一问,为什么雍然最开始满口保证说一定能抓到大宣皇帝的儿子?老子现在想了想,这事就不太对!就算有那个什么樨兰大公主在,她外孙也不一定上她的当!再说了,一个亡国公主,一半身子都埋进土里了,雍然那边为什么这么相信她?这里头肯定有事。” 东戎狄首领思忖了片刻,又猛地一捶桌子,差点把刚刚才摆好的桌子再次掀翻在地,咬牙道:“我记得那个樨兰大公主并没有和雍然王在一起,上次不是有人说过在戎狄境内见过她吗?给我查!把草原翻一遍都要把她找出来,她肯定还有别的事瞒着我们。实在不行,拿她的人头去换大宣的帮助,让他们助我们解决掉其他四部也行!” 众人顿时惊得冷汗都下来了,赶紧劝道:“首领三思!我们戎狄五部虽然互相不服气,但也是一家人,要是大宣插手了,那我们就不占理,就算打赢了他们,其他四部也未必会服我们。再说了,大宣那边有句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大宣帮了我们后,又起了别的坏心思呢?首领,大宣人最是狡诈,比雍然人心眼更多,您可别把狼群引进自家门啊!” “大宣这回把我们打得屁滚尿流,我们也不服,不也奈何不了大宣吗?”东戎狄首领面色冷酷,理智地分析了一波,“现在大宣那个厉害的武器,你们能抵挡得了?我看他们主要想收拾的是雍然,我们顺手帮他们一个小忙,让他们给我们一点这玩意儿,其他四部还怎么跟我们打?” 其他人觉得首领大概是疯了,人家大宣新做出来的武器,怎么可能会借给他们?万一他们反悔,回头就拿着这玩意儿炸大宣一波呢? 东戎狄首领则冷笑道:“我又不想算计大宣,他们派军队暗中助我们一次也行。正好趁着他们的精力还放在雍然上面的时候,迅速拿下其他四部。我们戎狄可是边关最骁勇善战的部落,就算大宣有了那等神器,只要戎狄五部一统,他们也该掂量掂量和我们硬碰硬的后果。” 东戎狄首领这一点倒真没想错,人多力量大是真理,大宣那边显然想尽可能减少伤亡,戎狄要真是不要命的打,大宣那边估计也要大出血。主要是东戎狄首领相信大宣那边的火药肯定不算特别多,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拿人命去堆,堆到最后还是能来一场正面肉搏战的。 这想法也没太大的错,趁乱统一戎狄五部,整合力量对抗大宣铁骑,思路没毛病,做法有问题,请大宣帮忙统一五部,再在统一之后对抗大宣,这逻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但东戎狄首领却自信地表示,“只要我们抓住了樨兰大公主,大宣那边会同意的。” 其他人虽然心里不太赞成,但还是按照东戎狄首领的指示,开始在境内搜索樨兰大公主的踪影,另外则有一队人前去和他们关系较好的北戎狄那边打听消息。 一旦出现内讧,这场仗结局如何根本就不用想。虽然大宣现在的主力放在追寻雍然王,以拿下雍然王人头的终极目标上,但厉将军手下还是有不少兵的,还在祁云山关卡里,前面提到过,雍然和其他边关外族都有接壤,只要进了雍然境内,去其他族就再也没有天险阻拦。 东戎狄卖队友卖得十分利索,知道大宣这边在追查雍然王的下落,东戎狄反手就把雍然王给卖了,说他的王帐一般设在西边,靠近北戎狄境内,不过以前北戎狄跟雍然打过一仗,东戎狄也前去帮忙了,那一场仗中,雍然王是向东逃窜的,最终让他成功逃脱,没能将他揪出来。这么一分析,估计雍然东边那一块儿,应该有雍然王留下的后手。 厉将军对东戎狄送来的消息十分感动,反手给了对方一个跟踪大礼包,就想摸清对方的底细,等收拾完雍然,再回头啃戎狄这块硬骨头。 不得不说,队友的消息还是挺准确的。厉将军仔细分析了一波,确定这消息应该没问题后,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前去追大部队,告诉何将军雍然王可能向哪个方向逃窜。 不过东戎狄首领低估了何妙仪的本事,这姑娘认路水平一流,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明明草原望过去哪边都差不多,这姑娘愣是能分出几点不同来,直觉还特别准,说往哪边走就没错过。 厉将军派过来的人根据他们留下的记号追上来时,何妙仪已经带着大部队来到了雍然东边,正准备摩拳擦掌地将雍然王给逼出来。 这口信基本没啥用,前来传话的直接被他们抓了壮丁,安排进队伍里,让他继续为捕捉雍然王的事业发光发热。 何妙仪确定好具体位置后,萧蕴主动跑去找她商量,“你带路,我想办法混进去把雍然王给逼出来。” 何妙仪没好气地看了萧蕴一眼,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说,存在感太低,每回冒出来都要吓人一大跳。萧蕴的本事也不低,做事情更喜欢走直线,仗着他特殊的体质根本不用在意其他的事情。这不巧了吗,何妙仪找路也需要技巧,还得先去探探路,这位姑娘真不负导航之名,一找一个准,就是生得太漂亮,一看就是大宣的百姓,不像是草原上长大的姑娘。 双方开战的情况下,在雍然境内碰上这么一个大宣姑娘,哪个雍然人不警惕? 何妙仪还想着怎么打探消息脱身的时候,人就已经被萧蕴拎走了。 几次下来,萧蕴都有经验了,默默跟在何妙仪身后,她负责指路,碰上人了,就由萧蕴出马,两人配合得还挺默契,但何妙仪总有一种自己输了的微妙感,有时候见了萧蕴也别扭。 萧蕴也习惯了何妙仪偶尔的不痛快,默默等对方调整过来,才冷静开口道:“这一次应该不会找错,东戎狄首领不是说他当初就是在这里跟丢了雍然王吗?想来你没找错地方,我混进去后就弄出点动静,把他们逼出来。你们就在外边守着,见一个逮一个,总能逮住雍然王。” 萧蕴这么大方,何妙仪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了,大方向萧蕴赔罪道:“不必如此麻烦,你既然能混进去不被人发现,趁早拿下雍然王的首级才是要紧事。若是动手不及时,被他逃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先前我说的你占便宜的玩笑话,都是一时冲动,当不得真,你别放在心上,我向你赔罪便是。” 萧蕴觉得自己确实占了何妙仪的便宜,他在草原上认路不如何妙仪厉害,这会儿能顺利找到这里来,大半是何妙仪的功劳,现在又要混进去拿下雍然王的首级,那人家何将军等人不是追了个寂寞? 何妙仪很是看得开,“战场上不该计较个人的利益得失,大局为重,我有带路之功,想来陛下也不会忽视我们。” 萧蕴认真地看了何妙仪一眼,良久才点头道:“那就多谢了,久缰王的人头,我给你留着。” “先把雍然王拿下再说吧,惦记什么久缰王呢?”何妙仪笑着瞪了萧蕴一眼,连声催萧蕴赶紧动手。 萧蕴再次深深看了何妙仪一眼,这才转身朝着何妙仪所指的方向而去。 对于萧蕴来说,只要地方指对了,就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正巧他身上还穿着雍然勇士的服饰,走了一段时间后,顺利混进雍然部落的大本营。雍然王还在和部下开会商议如何抵御大宣铁骑进攻之事,萧蕴已经找准机会默默混进了王帐,随便找了个角落杵着,一边听雍然王骂娘一边无聊地放飞思绪,不知道虞衡现在怎么样了,齐王有没有为难他,还在外头等着的何妙仪是不是藏好了,会不会被人发现…… 这么一连串的人想下来,雍然这边的会也开完了。在雍然王的得力部下都离开王帐后,萧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走到雍然王身后,掏出匕首干脆利落地抹了他的脖子。 雍然王的瞳孔因震惊放大,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都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潜伏进他的王帐的? 留在王帐中的护卫同样大惊,眼瞅着雍然王已经倒了下去,才回过神来赶紧大喊道:“有敌军!大王被刺!” 萧蕴只觉得他们吵得慌,嫌弃地吼了一句,“闭嘴!” 护卫们本来已经忘了萧蕴这号人,结果萧蕴猛然出声吼了他们一句,他们一看,你他娘的可真嚣张,当众刺杀了我们大王还这么不知收敛,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兄弟们一起上,宰了他给大王报仇! 萧蕴逃跑的功夫绝对是顶尖的,见这帮人一拥而上,萧蕴立即利落地掀翻了打头的几个,愣是从中间杀出一条道来,等到他顺利跑出王帐,护卫们追出来,已经找不着他的影子了。 其他闻风而来的雍然人立即问护卫们,“刺客呢?去哪儿了?大王怎么样了?” “大王…大王被割断了喉咙……” “混账!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都没发现刺客?刺客人呢?长什么样?今天我们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揪出来,将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祭奠大王!”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茫然之色:是啊,刺客长啥样来着?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他人见了想吐血,就没见过这么废物的护卫,护不住大王也就算了,居然连刺客长什么样都说不出,刚刚不是说跟他打了个照面了吗? 更是有人狐疑道:“不会是根本没有刺客,是你们串通好了想要大王的命吧?” 萧蕴应该是天底下最无解的刺客了,刺杀完后别人都想不起他这个人,还有敌人自觉帮他甩锅,简直完美。 更绝的是,萧蕴现在就站在人群中观看护卫们是怎么被其他一部分人打成刺客的,吃瓜吃得还挺开心。 见双方争执不下,都忘记了还在帐中的雍然王,萧蕴想了想,觉得一族之王的体面不能没有,转身又进了帐中,将雍然王的脑袋给带走了。 吵完后进来看情况的雍然人:!!! 娘的,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必须宰了他宰了他! 愤怒之下的雍然人立即调集兵力,命人将雍然王的遗体收拾好后,怒而加强守卫,开始地毯式排查,无论如何都要把萧蕴给找出来。 萧蕴内心毫无波动,提着包袱大摇大摆地出了雍然军队的重重关卡。 还趁着他们到处找刺客的空挡,赶紧跑去找何将军带路,现在雍然群龙无首,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就该趁他病要他命! 何将军十分欣慰,转头就调集大军,向着雍然剩下的兵力而去。这一仗,胜负自然不用多说,雍然伤亡惨重,再也无力回天。 虞衡听到雍然王被刺杀的过程,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齐王的表情也十分一言难尽,看了看虞衡,又想到还在草原腹地的萧蕴,深觉他们这一届年轻人尽出奇葩,想来是老天爷打盹去了,这才让这些奇葩扎堆跑来了人间。 虞衡却没想那么多,震惊完后,他就开始琢磨另一件事了:胡尚书先前说过,雍然的家底可是厚得很,现在雍然王都被萧蕴给宰了,雍然军队也元气大伤,是不是可以去雍然的国库“逛一逛了”? 打仗确实是个烧钱的活,他们出征时,胡尚书还在心疼军饷呢。现在已经抓住了一个狗大户,哪有不薅羊毛的道理? 被胡尚书知道了,那还不得按住他们的肩膀来回晃,希望晃出他们脑子里的水? 齐王却突然询问雍然王室众人是否还有存活的,问明白后立即起身,说是要去迎接何将军。但在虞衡看来,这货就是冲着雍然王室去的。 也不知道心里又在偷偷琢磨些什么东西。 第80章 三合一 齐王要去迎接何将军,虞衡也没闲着,何将军他们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亲自迎接他们都说不过去。当然,一般的迎接都是在城门口迎接,像齐王这样,亲自带上一队人马向着何将军大军方向出发的,还是少数。 虞衡都想吐槽,这哪是什么迎接,齐王带的人马再多一点,都能算会师了。 不过虞衡虽然在心里吐槽了齐王一百遍,齐王出发的时候,虞衡还是牢牢地跟在齐王身边。 这家伙可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虞衡一想到樨兰大公主和雍然人似乎关系紧密,就疑心齐王这是迫不及待地前去将人大卸八块以泄心中之恨的。但问题是,就何将军传来的消息来看,大军似乎没有找到樨兰大公主的踪迹,只是消灭了雍然军队主力,干掉了雍然王,俘虏了一众雍然王族,根本没提樨兰大公主之事。 虞衡知道齐王一旦碰上樨兰的事就容易失去理智,这位可是有名的疯子,让何将军单独面对发疯的齐王,虞衡心里还有点不放心,当然得跟上。 齐王对此十分不满,没好气地瞪了虞衡一眼,黑着脸道:“本王就这么让人胆寒?你这是拿本王当鬼防呢!放心,就算本王真成了鬼,头一个收拾的人肯定是你。你也用不着担心何将军了,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这一副炸毛的样子,还挺有趣,虞衡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含笑解释道:“王爷想多了,下官只是想去迎接何将军罢了。何将军待下官如何,王爷也看到了。王爷身份尊贵,尚且想着前来迎接何将军,下官若是不跟着过来,也太没眼色了些。” 这话说得还算中听,齐王满意地点头,又看向虞衡,警告他道:“樨兰那些人,全都交由本王处置,你不许插手!” “那是自然。”虞衡答应得十分爽快,他又不是圣父,樨兰大公主自己造的孽,将齐王害得这么惨,现在齐王要找她报仇,多么合情合理。敢作就要敢死,就算齐王手段再残暴,那也是樨兰大公主该受着的。 至于什么外孙杀外祖母的伦理问题,那就更不用多说了,当初樨兰大公主坑齐王时,也没因为齐王是她外孙就心软啊。再说了,皇族中子杀父,父杀子的行为多了去了,齐王杀个想害他性命的外祖母,就算御史参他,其他人也不会觉得过分哪儿去,顶多就觉得手段可以再隐晦点,没必要把这些龌龊全都放在明面上来。 不过齐王这种嚣张的性格,你招惹他,他肯定要大张旗鼓地弄死你。背地里偷偷把人干掉?那根本就不是齐王的作风。想当初他想要虞衡的命,还提前给虞衡来个死亡预告呢。 虞衡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对齐王说道:“不管您想怎么报仇,都是您的事情,旁人插不了手。只不过,您也别太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都被出云丸荼毒了那么多年了,还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以后年纪大了,有的你受的。 齐王的脸色微微缓和,颔首道:“算你识相。” 虞衡暗中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货真不是一般的难搞,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不过,何将军也没说抓到了樨兰余孽,您想报仇,估计还得再等等。何将军他们这回功劳不小,雍然王的首级都带过来了,想来抓到樨兰余孽,也用不着多久时间。” “行了,本王知道他们劳苦功高,也没想着为他们没抓到樨兰余孽之事而怪罪他们,你不必再暗暗地替他们说好话了。”齐王不耐烦地瞪了虞衡一眼,用眼神威胁他闭嘴。 虞衡从善如流地闭嘴,不再提及樨兰余孽,反而问齐王,“您看那雍然王的首级,要怎么处置?” “不是还有一部分雍然军队逃了吗?把雍然王的首级挂在城墙上,让他们看看,本王就不信他们不会来。雍然和周围部族的交情都不错,到时候,这条丧家之犬,想来该往其他部族寻求帮助。樨兰……哼!本王就不信,还逮不住这几只耗子!” 拿耗子称自己血缘上的外祖母,可见齐王对樨兰大公主有多厌恶了。 虞衡赶了近十天路,才碰上了何将军的军队。 大军喜气洋洋,雄赳赳,气昂昂,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后头还跟着一堆俘虏。中间不少士兵护卫着一车又一车的大箱子,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 何将军也没想到齐王竟然会特地过来迎接他们,立即下马向齐王行礼,口中请罪道:“末将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行了,本王又没差人告诉你,不必讲究这些规矩。”齐王就不是个规矩人,挥手免了何将军的礼,一双修长的俊眼往后一瞥,淡淡问何将军,“雍然王族的人呢,都抓齐了吗,可有漏网之鱼?” 说到这个,何将军顿时就底气十足了,伸手往后一指,爽朗地对着齐王说道:“回王爷,雍然王族之人,全都在此,无一人逃脱。雍然王去得太仓促,大军群龙无首,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跟随雍然王的王族都被我们逮住了,后来我们又去了王城那边转了转,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将剩余的王族之人全都一网打尽了!” 齐王啪啪给何将军鼓了个掌,难得对他和颜悦色,“干得漂亮!” 然后,在何将军的笑脸下,齐王直接吩咐道:“找一找王族中地位最高的那个,本王有话要问他。” 何将军心知齐王要问的是樨兰大公主之事,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片刻,低声向齐王透了气,“末将一开始就问过他们樨兰余孽的下落,只不过他们全都不知,只说是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身子不是很好,身边也就三四个伺候的人,只不过那几人并不在他们雍然长住,行踪不定,这一回更是听到大宣的檄文后就没了踪影,不知去了哪里。不管末将怎么拷问,愣是没问出来,应该不是在说谎糊弄末将。” 齐王淡淡点头,不置可否,却还是让何将军将人带上来,只说自己还有其他事要问对方。 虞衡直觉齐王心里还藏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瞬间拉响警报,想要跟着何将军一起开溜。却不料齐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不是怕本王发疯?你也一起跟过来吧。” 虞衡尬笑,正想找个理由开溜,齐王却不耐烦地瞪他一眼,皱眉道:“别磨磨蹭蹭的,让你跟上就跟上!” 虞衡无奈,只能跟在齐王身后,前去看看雍然王族,心中腹诽之时,虞衡便觉得身边多了个人,偏头一看,果然是萧蕴,虞衡顿时就笑了,瞟了前面的齐王一眼,压低了声音恭喜了萧蕴一波,“恭喜啦,拿下雍然王首级,这样的大功,陛下要是大方点,你也能封个爵了。” 萧蕴的表情倒没什么波动,反而皱眉看向齐王,小声叮嘱虞衡,“齐王的情绪不太妙,估计还有别的事,你自己当心。” 虞衡微微叹了口气,给了萧蕴一个无奈的眼神,官大一级压死人,齐王再疯,也是个王爷,还真不好不给他面子。 这会儿也快到黄昏之际了,大军停下,就地安营扎寨。 虞衡跟在齐王身后,走到关押雍然王族的军队旁边,看着齐王眼神如刀锋一般,一刀一刀向每一个雍然王族的身上剐过去,看着十分让人心惊。 这帮王族被俘也有半个多月了,何将军对待俘虏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优待,一路上绑着押着,吃喝都缺,半个多月下来,这帮原本光鲜亮丽的王族立即变的跟乞丐似的,头发乱糟糟,嘴唇干裂眼睛无神,脸上也黑一块灰一块,落魄得不得了。就这幅尊容,说他们是王族,十个人有十一个不相信。 齐王对面前这帮不人不鬼的王族没什么好印象,只让人拎出了那个地位最高的,带进自己的营帐。 虞衡和萧蕴跟在齐王身后,进了营帐后就听见齐王自然而然地吩咐他们,“把这东西押好了,其他人全都出去。” 虞衡无语,合着是让自己来当侍卫的? 其他侍卫已经听话地退了出去,虞衡再嫌弃,也得上前守在这位雍然王族身后,认真盯着他,免得他突然暴起伤了齐王,那就是自己护卫不利了。 萧蕴和虞衡一左一右站好了,齐王这才惊讶地瞟了萧蕴一眼,“哟,你也来了,我倒是没发现。行吧,两个人也好,等会儿你们不管听到什么,都给本王烂在肚子里!” 虞衡点头,“我们就是两根木头,什么都听不见。” 齐王淡淡地瞥了虞衡一眼,不再搭理他,转而低头看向胡子拉碴一身邋遢头发白了大半的雍然王族之人,冷声道:“雍然三王子,前雍然王的第三子,现任雍然王的三弟,深受两任雍然王信任的厉害人物,哈潘,本王知道你。” 哈潘低低一笑,嗓子因为缺水而嘶哑,即便已经成了阶下囚,也没压制住自己的傲气,张嘴就是一顿阴阳怪气,“是吗?那本王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不过本王可不这么觉得。你是谁本王也知道,大宣皇帝的第三个儿子,齐王,大宣有名的疯子,在雍然就是有名的傻子,被你记住,本王还真高兴不起来。” 虞衡当即肃然起敬,这位哈潘可真是个勇士,当众对齐王这么冷嘲热讽的,这位可是第一人啊。说话的刻薄程度,完全不输齐王。 想到这两人的排行都是三,虞衡就忍不住思索,是不是三这个排行在皇室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属性,让排行为三的王爷都奇奇怪怪的。 出乎虞衡意料的是,哪怕是被哈潘这么嘲讽,齐王竟然没有暴怒,反而点头,极为客观地开口道:“被你们算计了这么多年,本王确实该被你们当成傻子。” 哈潘顿时大笑出声,继续讥讽道:“看来你还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愚不可及!” 齐王淡淡扫了他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中原话说的不错,还会用成语,跟谁学的?” 哈潘顿时警惕地看了齐王一眼,又放松了下来,故作不屑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虚伪,我们要跟你们做买卖,就算不想学你们那一套,也得学一学,赚点银子罢了。” 齐王却不肯放过他,“赚点银子?你们从大宣赚的最大的一笔银子,应该是先帝时期吧?” 哈潘愈发不屑,“你们大宣现在这个皇帝还算不错,上个皇帝?呵~人傻钱多,不好好骗骗他都对不起他的愚蠢。” 齐王也觉得先帝脑子不灵光,一个嫡庶不分就险些让大宣完犊子,换做其他皇子,就算先帝再糟糕,那也是他们的祖父,被哈潘一个外族当面骂,其他皇子都得骂回去。齐王就不,哈潘刚刚骂他,他都没骂回去,还管什么先帝被骂呢?更何况,人家说的也是事实,这不还夸了景隆帝吗?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齐王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哈潘一起愉快地吐槽先帝。哈潘说先帝人傻钱多,齐王点头说对对对,他不但傻,眼睛还瞎,他父皇这么优秀先帝都看不到。哈潘再吐槽先帝的耳根子软,齐王继续附和说对对对,他皇祖父就是个心盲眼瞎的蠢货,只想听自己想听的东西,爱憎分明,十分不讲道理。 虞衡在一旁听的真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说还好景隆帝没在这里,不然的话,非得把这破儿子给人道毁灭了不可。怪不得齐王刚刚威胁他们,不管听到了什么都要烂在肚子里,就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谁他娘的敢往外传啊,又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哈潘也没想到齐王竟然是这样的一朵旷世奇葩,他本来想故意激怒齐王给他个痛快来着,对于雍然的勇士而言,成为俘虏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更何况,他们的王还被可恶的大宣人给杀害了,他现在报不了仇,也害怕自己骨头不够硬,撑不住这个疯子王爷的严刑拷打,神志不清的时候吐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只能想办法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正好他知道齐王性情最为暴戾,极易动怒,他就想根据这一点激齐王动手,以他如今的身手,只要在齐王暴怒之下靠近他时,他拼去一条性命,应该有五成把握伤了齐王。 到时候,他身后这个临时充当齐王护卫的嘉秀侯也落不着什么好处。反正没听过这人有什么勇猛之处,脑子灵光在动手时毫无优势。嗯,没错,萧蕴又被人给遗忘了,现在哈潘能记起来自己身后站着的只有虞衡一个人。 齐王作为大宣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要是受了伤,大宣皇帝肯定会问罪虞衡,虞衡又是虞启昌的爱子,虞衡受此无妄之灾,虞启昌必然对大宣皇帝心生罅隙,君臣有了芥蒂,虞启昌先前的劳苦功高都会变成功高盖主的忌惮,再由聪明人一挑拨,君臣反目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不得不说,这位哈潘的心眼儿确实不少,齐王带着他到营帐的这一段路,也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虑到这么多东西,还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委实是个狼灭。 却不料齐王并不按照他设想的剧本走,人家不仅不动怒,还能和他一起愉快地吐槽大宣先帝,齐王的亲爷爷。 哈潘整个人都懵圈了一瞬,忍不住怀疑自己先前学的那些大宣礼仪怕都是假的,不是说大宣人对祖宗都看得十分重要,容不得任何人亵渎吧?为什么这家伙全然不在意?不在意就算了,还亲自上阵吐槽,你真的知道你骂的人是谁吗?为什么另一个人曾经听到自己的吐槽后就暴跳如雷? 齐王的态度太和善,吐槽的氛围太轻松,再加上哈潘这段时间被何将军绑着跟条狗似的,心中憋了不少气,正好在和齐王的吐槽中一同释放出来了,顿时神清气爽,精神都比刚开始进营帐时好得多。这人吧,话就不能太多,多说多错,这是真理。这不,哈潘一个秃噜嘴,立即就将自己想要隐瞒的话说了出来,“你和其他大宣皇族可真不一样。” 齐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目露讥讽之色,“哦?你还在其他皇室中人面前骂过先帝?那人是谁?宁王?” 哈潘顿时闭嘴不语,眼中懊悔之色一闪。 齐王老神在在地开口道:“你不说话也没用,宁王的下落,你刚刚已经透露给我了。” “不可能!我说的都是你们大宣先帝的事,没有提到过一句宁王!” “你是没提到过宁王,但是……”齐王的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先帝再蠢,也没蠢到被你们骗得团团转的份儿上。你说他好骗,耳根子软,那是看人的。我父皇还是他亲儿子,都差点被他逼死,这样的人,你说他心软?他从始至终心软的人,只有一个。你对他了解得这么清楚,当年应该和宁王交情匪浅吧?” 哈潘的眼神有片刻的慌乱,立即又镇定了下来,耸肩笑道:“我们雍然人想和大宣做买卖,当然要讨好大宣能说得上话的人,当初确实没少给宁王送东西。谁让他是当时的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呢?就像现在,我们不也是争着抢着往你府上送大礼吗?” “是啊,要我命的大礼,真是深情厚谊。” 哈潘颇为自得,正想再讽刺齐王几句,却冷不防听到虞衡问了一句,“说吧,宁王在哪儿?” 别说哈潘了,就连站在一旁当木头人的虞衡都惊呆了,震惊地看向齐王,眼中满是问号。宁王?那位不是早就死了吗?景隆帝登基后就赐死了宁王一家,怎么现在还有他的戏份? 这时候,虞衡才反应过来,齐王刚刚叮嘱他们的,不管听到什么话都烂在肚子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惊天内幕,本该死去多年的宁王竟然没死,还逃到了边关继续搞事情? 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岂不是讽刺景隆帝当年斩草除根都办得不利索,没死的人还硬生生说别人死了,不够大气啊。 哈潘镇定反问齐王,“宁王已经去世多年,你们大宣皇帝亲自说的,反贼宁王已经死了,你现在问我他在哪儿?不应该在你们大宣皇室的皇陵里吗?” 齐王悠闲地喝了杯茶,津津有味地看着哈潘的表演,完了后还摇头点评,“你这演技不行,一眼就看出来你在说谎。宁王到底死没死,你比本王更清楚。还有樨兰余孽那边,当初你们为何能将出云丸送到淑妃手中?皇宫中枷锁重重,你们这帮外族人要是能将毒药送进宫,那大宣也离亡国不远了。那就只有一个理由,有人帮了你们,这个人,就是宁王。他在京城经营多年,又有先帝和贵妃的宠爱,在宫中留下后手也不奇怪。所以,樨兰大公主的那颗出云丸,才能顺利送到淑妃手中。本王其实更奇怪,宁王那时已经是丧家之犬,他到底是怎么说动樨兰大公主和你们合作的?毕竟,你们才是灭了樨兰的真正凶手。” 虞衡整个人都听傻了,再低头看看哈潘,这位脸上的表情也差不多,被齐王这一手秀瞎了眼,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应对的说辞。 齐王则风度翩翩地以茶代酒,端起茶杯隔空向哈潘敬了一下,淡淡道:“本王以为,你已经同本王达成了共识。你先前没能骗过本王,顺利激怒本王,如今也该认输,告诉本王,宁王的下落。这是我们大宣的家事,你何必帮他遮掩?更何况,既然你待他如此义气,黄泉路上有他作伴,倒也不算寂寞,你说是也不是?” 虞衡总算明白了景隆帝为什么会同意齐王率兵攻打雍然戎狄等外族了,原来还有宁王这一茬,那确实得把宁王给干掉。 当初景隆帝都险些被宁王给干掉了,现在要宁王的命,完全不过分。 哈潘迟疑了许久,看着方才和他相谈甚欢的齐王,脸上满是纠结,半晌才瓮声瓮气开口道:“他们行踪不定,商讨完联军之事后又不见了踪影。我只知道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北戎狄境内。” 说完,哈潘又抬眼看了一眼齐王,想着自己已经卖了队友了,索性再卖得彻底点,随意往地上一坐,大咧咧开口道:“看你顺眼,再告诉你一声,宁王身边培养了一帮死士,都是大宣人,从小培养,就是他养出来的狗,对他忠心得很。” 从小培养的死士,大宣人……虞衡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却没抓住,纠结地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哈潘已经再向齐王提其他要求了,“我的命不需要你留,其他王族的人,你自己看着办。我有两个儿子,请你看在我这么配合的份上,饶他们一命。现在大王已死,你们就算占领了我们的土地,也不会将所有的雍然人都赶出去,既然如此,不如选一个听你们话的人来替你们管理雍然人?” “最好是你儿子,对吧?”齐王啪啪鼓掌,点头称赞哈潘,“当年你没争过你哥,错失了雍然王之位,现在,倒是让你儿子如愿了。” 选一个听话的人替他们管理雍然人,不就是另一个雍然王吗?就是这个雍然王,是被大宣控制的傀儡。 看来哈潘对雍然王这个位置的执念还挺深,怪不得能和宁王混到一起去,失败者的共鸣啊。 齐王很是爽快,“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儿上,本王会考虑考虑。不过,得看你儿子够不够听话。” 哈潘已经十分满足,能够保住他儿子的性命,还能让他儿子有机会被大宣皇帝封为雍然王,这笔买卖他做得够赚的了。至于好朋友宁王?对不起,雍然人心中只有生意,足够的利益面前,再好的朋友都能卖。 虞衡吃了个陈年旧瓜,分量还不轻,差点噎死自己,见他们好不容易聊完了,顿时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吃瓜猹不好当。 不过,再吃完瓜后,虞衡的脑子也更灵光,猛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忘了什么事情,一把揪住哈潘的衣襟,恶声恶气质问他,“你说宁王身边有一帮自小训练出来的死士,还都是大宣人?那这帮死士是哪儿来的?江南香云楼的拐卖人口案,是不是你们在背后搞的鬼?” 香云楼的人口拐卖案一直是虞衡心上的一根刺,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查出来,仿佛从那以后他们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再也没干过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虞启昌安排在那儿盯着的人毫无所获。 现在听哈潘突然爆出宁王养死士之事,虞衡猛地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是了,当初是谁说过,雍然人到处做生意,什么都能卖,人也能卖。若是宁王借由他当年在大宣经营的势力拐卖人口,再借助雍然人的手将拐来的小孩子带到边关,将他们养成死士,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虞衡的眼中顿时冒出了滔天怒火,一脚将哈潘踹翻在地,暴怒道:“你们还有没有人性?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手!” 虞衡想到胭脂曾经说过的,在香云楼看到过被折磨得不成样的男童的遗体,就恨不得将那些酷刑在哈潘身上也来一遍。 虞衡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将心比心,谁敢这么折磨他的孩子,他能灭对方全族! 哈潘艰难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勉强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你想报仇的话,将雍然王的尸体再剁几遍也行。这些事情我没插手,是宁王和雍然王商量后定下的。” 言下之意,便是香云楼拐卖人口案,果然是他们干的。 虞衡火冒三丈,继续揪着哈潘的衣襟追问,“京城有人在保你们,是谁?” 要是揪出了这个王八犊子,自己也要将对方扒皮抽筋! 哈潘扭头在肩上蹭了蹭嘴角的血迹,挑眉看向齐王,对着虞衡努了努嘴,“这事你问他不就行了?” 虞衡皱眉,“少在这儿故弄玄虚,齐王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虽然齐王为人嚣张跋扈,但最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虞衡完全不相信,能在洪灾时冒着生命危险和百姓共患难的人,会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齐王诧异地看了虞衡一眼,忽而一笑,“你倒是对我挺信任。不过,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猜不出来?” 虞衡不由一愣,仔细思考了片刻,迟疑问道:“明王?” 小透明王爷,本来应该没权没势,消息却那么灵通,现在想想,本就透着古怪。若是宁王将当年留下的人手分了部分给明王,那就不足为奇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先帝也想让宁王即位来着,估摸着还给宁王留了底牌。 哈潘低低一笑,“就说你们大宣人满肚子心眼。” 齐王懒得搭理哈潘,开口问虞衡,“东戎狄那边不是说要同我们合作吗?让他们去北戎狄那边打听打听,看看宁王他们到底在哪儿。” 虞衡自是领命。 第二天出发时,平复了心情后的虞衡才有闲心去关注队伍中拖着的那一长串的箱子,好奇地问何将军,“这些都是什么?” 何将军顿时眉飞色舞,兴奋地向虞衡解释道:“那可是雍然人攒下来的家底,我不是带兵去围剿了他们的王城吗?这些好东西,当然要顺道带走。” 打仗是个烧钱的活,也是个发财的活,抢别人国库,这可是无本的买卖,何将军都是行家老手了,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么个宝藏。 虞衡:……哦豁,胡尚书这回要高兴得围着国库跑上一百圈了。雍然人常年做生意,充当的就是赚差价的中间商角色,不用说都知道,他们的国库都多丰厚,怕是能和大宣的国库相比较。就算少,也不会少太多。 不过虞衡还有点小遗憾,觉得自己没能参加这回的清扫国库行动,是一件让人惋惜的事儿。这种一夜暴富的爽感,金山银山尽在眼前的喜悦,没能体验一回,真是个遗憾的故事。 何将军见虞衡颇为遗憾,直接将他带到宝箱面前,从第一个箱子开始开宝箱,一个一个往后开,开出来的宝贝简直能闪瞎虞衡的双眼。 前面说了,雍然人最喜欢坑的就是西域那边的坐拥金山的狗大户,所以国库中金子特别多,再加上银子宝石和珍珠美玉,箱子一打开,各色珍宝在日光下流光溢彩,让人目眩神迷。虞衡虽然没有亲自去抄雍然人的国库,但在这一次次的开宝箱过程中,他又体验到了暴富的快乐,就算这些宝物不是他的东西,他开着宝箱也高兴得很。千金难买我开心,虞衡现在就像个沉迷抽卡的游戏玩家似的,还开始兴致勃勃地猜起来宝箱中的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颇有开盲盒的兴奋感。 由于哈潘卖队友卖得很利索,又有东戎狄这个敌军内部的奸细在,北戎狄那边的动向很容易就被虞衡等人掌握了。有东戎狄的劝说,北戎狄这次伤筋动骨,本来也不想再得罪大宣。东戎狄首领也是个劝人天才,直接对北戎狄首领说,把宁王和樨兰余孽一起送给大宣,就能让自己部落免于兵祸。 北戎狄首领:还有这种好事? 卖队友的又多了一个。 不仅如此,边关外族本就互通消息,东戎狄和北戎狄动了,又有雍然的前车之鉴在眼前,其他部落怂得也特别快,反正大宣要的也是大宣和樨兰人,和他们部落没关系,死道友不死贫道,赶紧找一找,把人给送过去吧。 在这种几乎全外族皆敌的情况下,就算宁王和樨兰大公主手段通天,也躲不了太久。 在听到宁王和樨兰大公主的下落后,齐王冷笑数声,亲自磨了刀,提着刀上前,不许任何人插手,和宁王来了一场生死斗。 虞衡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宁王,发现他和景隆帝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满眼不得志的戾气,和一贯笑得同弥勒佛般的景隆帝气质相差太大,乍一看也不会想到二人是兄弟。 齐王的气质倒更像宁王一些,挥舞着大刀在宁王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眼中仿若有火焰在烧,整个人如同浴血归来的修罗,眉眼满是煞气,阴测测道:“宁王,这笔账,我们该好好算算了。” 樨兰大公主也好,雍然人的香料也罢,都是宁王在其中窜上跳下,齐王吃了那么大的亏,能不好好回敬回敬宁王? 至于樨兰大公主,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齐王就失去了亲自报复的兴趣,不过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连路都走不稳了,还得拄拐杖,看来练毒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也不知道她这一辈子到底图什么。 宁王看向齐王的眼神有惊叹,也有怜悯,笑着戳齐王的肺管子,“你倒是命大,这么多年竟然也撑过来了。不过我倒是好奇,我那个好皇兄,真的有传闻中那样宠爱你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齐王很是洒脱,“本王又不像你,野心勃勃。” “那你可真没出息。”宁王嗤笑一声,“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真是废物。” 齐王反唇相讥,“你倒是不废物,落魄几十年,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真是太能耐了。” 要论嘴毒专门扎人心的本事,齐王在皇室中排第一,没人敢排第二。包括面前这位同样深受帝王宠爱的宁王,这方面也赶不上齐王。当年他要争皇位,还得低声下气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拉拢人心来着,再看看齐王,对皇位不感兴趣,说发疯就发疯,气性上来了亲兄弟都打,就没怕过谁。 宁王被齐王戳中肺管子,也维持不了面上镇定自若的神色,当即翻脸冷笑道:“你现在说得好听,等到日后太子继位,我到要看看你还有没有命在!我那个好皇兄当年还答应父皇不会对我赶尽杀绝,结果呢?父皇尸骨未寒,他就对我痛下杀手。你以为你现在乖的像条狗一样,太子日后就会放过你?可笑!” 齐王白眼一翻,“我亲哥我还能不知道,少废话,拔刀!” 宁王只是讥讽一笑,似乎已经看到了齐王日后的凄惨下场,不再多言,拔刀同齐王斗在一处。 虞衡和萧蕴等人则一道儿应付宁王的死士,这帮死士身手确实不错,虞衡应付还比较吃力,险些挂了彩。 最终,齐王顺利地剁下了宁王的头,毫不客气地来到樨兰大公主面前,捏住她的下巴便扔了一颗出云丸进去,冷笑道:“本王听说,出云丸的解药,你至今都没配出来。如今,你也来尝尝出云丸的滋味吧!” 回去时,在虞衡的强烈要求下,各部都大出血了一回,库房都被这雁过拔毛的家伙搜刮了一层皮。齐王更是逼着樨兰大公主说出了他们的老巢位置,搜刮了他们的财物不说,还将宁王这些年经营下来的人手账本全都一锅端了,对虞衡一仰下巴,“看看,这才叫本事!宁王当初多受宠,几十年经营下来,不比这些穷酸部落家底厚?” 当然,更重要的是从宁王老巢搜出来的账本和人手,估计回去后,大宣立马要来一波大清洗。不过这事儿敏感,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提。 萧蕴更绝,说要把久缰王的脑袋给何妙仪,就真的说动手就动手,等到虞衡打劫完人家的金库,萧蕴反手就把久缰王给宰了。 虞衡:……… 大兄弟你这是干嘛呢? 萧蕴只说:“这是我答应送给何姑娘的礼物。” 这一瞬间,虞衡只觉得爱情来得太突然,像一阵龙卷风。 第81章 三合一 看着萧蕴明显带了点喜色的神情,虞衡纠结了半天,还是迟疑地提醒他道:“你就送何姑娘这个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虞衡也没追过妹子,但是!哪个汉子追妹子时,给人妹子送礼物是送一颗人头的?就离谱! 虞衡觉得萧蕴这脑回路,怕是一辈子都追不到妹子了。 齐王听了一耳朵,整个人都裂开了,艰难地合上自己因为太过震惊而张开的下巴,一言难尽地问萧蕴,“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做出来的事怎么就这么让人窒息呢? 萧蕴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齐王和虞衡到底在惊讶什么,十分疑惑地开口问道:“这有什么不妥吗?先前杀雍然王时,本就是我占了何姑娘的便宜,我当时承诺,会将久缰王的人头送给她。现在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诺言,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虞衡和齐王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合着这家伙还没开窍! 问题是,就算没开窍,送姑娘礼物送人头的,萧蕴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虞衡想了想那个画面,都觉得萧蕴恐怕会被何姑娘给打死。据说这姑娘也是个武力值高的,瞧萧蕴这样,分明是对人家姑娘有好感,真动起手来,哪会认真跟人姑娘打,不就只有抱头挨揍的份? 想着这可是萧蕴第一次姑娘动心,再加上他的奇葩体质,人姑娘能对他有印象也不容易,说不定这波骚操作下来,人家姑娘想忘了萧蕴都忘不了? 虞衡这会儿还不知道,何姑娘靠着自己超强的导航能力,已经能够精准定位萧蕴的位置了,又因为记性好,有了一起合作的默契后,经常在心里提醒自己多关注萧蕴。到目前为止,何姑娘已经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下意识地忽略萧蕴了。 不过,这也不妨碍虞衡帮助萧蕴苟命。虞衡觉得萧蕴这个礼物送的太震撼,必须得有另一份讨姑娘喜欢的礼物做缓冲,要是何姑娘一个暴怒想打死萧蕴,萧蕴还能反手掏出另一件礼物留住一条小命。 不过虞衡也是个没啥经验的大直男,他成婚,就没追过秦溶月。成亲后不管送秦溶月什么礼物,她都觉得好。要让虞衡挑一件一定能让妹子满意的礼物,这家伙的直男思维,第一反应就是花。选首饰还有可能因为审美问题丑瞎妹子的眼睛的,选花总该不会踩雷吧? 萧蕴脸色迟疑,总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头。齐王特别自信,指着从各部落搜刮来的金银珠宝,信心满满地教导两个不会讨女人喜欢的菜鸡,“听我的,去箱子里随便挑一件,往最贵重最华丽的挑,准保她们满意!” 虞衡反手就排除掉了齐王的建议,同样自信地对萧蕴说道:“看齐王那样,别说讨姑娘喜欢了,他连讨人喜欢都做不到,他说的,绝对是错的。” 这话说的就非常有道理,萧蕴当即点头表示同意,“那就去找找花?” 反正花再丑,应该也不会丑到哪里去吧? 齐王被虞衡气得跳脚,恨不得当场冲上来和他殊死决斗,右手不断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摸着,阴测测地看着虞衡,威胁之意溢于言表,“你是想让本王拔刀吗?” 宁王的头才被剁下来不久呢,你小子也想试试本王的刀锋不锋利? 虞衡自打看穿了齐王对朋友的傲娇性格后,就没带怕的,随即活动活动了手腕,双手握拳,含笑反问齐王,“或许,王爷也想回味一下拳头的滋味儿?” 小样儿,当初你被我按着打都没发作,现在装什么大恶人呢?更何况,“下官说得难道不是实话?” 就是实话才扎心啊。 齐王神色郁郁,默默瞪了虞衡一眼,不再开口。 萧蕴是个行动派,说送花,当即就开始到处找花。草原上想找花还有点困难,也不知道萧蕴是不是从何姑娘那儿蹭了点导航的技能,每回都能精准找到小花花,拼拼凑凑也有一大把。萧蕴的审美出乎意料的不错,简单的小花被他稍微搭配一下,竟然出奇得好看。 虞衡立马给了他一个大拇指,好样的,有了这捧花,你的命应该保住了。 但是让虞衡大跌眼镜的是,何妙仪竟然对这份礼物接受良好。 本来虞衡看萧蕴提着久缰王的脑袋就直奔何妙仪而去,心里还有点小担心,赶紧偷偷跟上,想着万一何妙仪翻脸自己还能抢救兄弟一波。 结果虞衡担心的事儿完全没有发生。 萧蕴直接把装着久缰王人头的包袱递给何妙仪,表情还有点小冷酷,“答应送你的礼物。” 虞衡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赶紧拉响警报,随时准备冲出去救人。然而何妙仪一打开包袱就笑了,特别爽朗道:“随口说的话,你还真放在心上啦?” 说完,人姑娘还煞有其事地点评了一番,“瞧这伤口,多干脆利落,你刀功不错啊。”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虞衡当即傻眼,看看萧蕴,再瞅瞅何妙仪,深觉这是月老的神作,这礼物,真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重点是双方都没觉得哪里不对,聊得还特开心。 虞衡彻底服了,心说这大概就是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吧,再奇葩的家伙,只要碰上个脑回路跟他一样奇葩,双方在同一波段,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对佳偶啊。 萧蕴也觉得何妙仪特别好,先前虞衡和齐王说何妙仪收到这礼物会生气的时候,萧蕴就直觉她不会,现在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何妙仪这不是挺开心的吗? 看着何妙仪明媚的笑脸,萧蕴不知为何,忽然间心跳如鼓,耳朵都烧得慌。见何妙仪好奇地看过来,萧蕴下意识就想开溜,脑子一抽就说道:“我还有另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萧蕴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先前没觉得送花有什么,不知为何,现在却有点不自在,并不太想把花拿出来。 虞衡在一旁看了这么久的戏,吃瓜吃得津津有味,见萧蕴突然怂了,虞衡当即跳出来支援好朋友,开玩笑,好兄弟的终身大事,这时候不帮忙什么时候帮忙? 于是,在萧蕴着急忙慌找借口的时候,虞衡悠哉悠哉地捧着萧蕴现在搭配好的花过来了,笑着将花塞进萧蕴手里,大方笑道:“你不是说要把寻来的花送给何姑娘,怎么落下了?” 何妙仪当即头上冒出一排问号,诧异地看着萧蕴,好奇问道:“这也是给我的?” 别说,何妙仪长这么大,还真没收到过花。主要这姑娘性子也莽,完全不拿自己当其他需要男子保护的女子看,在她心里,自己就跟军营里的汉子没啥区别。其他人也没把当她女子看,包括她爹,她娘倒是总给她置办些漂亮的衣裳首饰,问题是何妙仪只觉得这些繁复的衣裳首饰只会影响她对敌的效率,全都给拒了。这会儿收到萧蕴送的一捧花,何妙仪也有些蒙圈。 萧蕴经过最先的不自在后,突然就淡定了,将花塞进何妙仪怀里,强自镇定道:“就是觉得这花挺好看的,衬你。” 虞衡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回头一看,好家伙,何将军正准备拔刀,看向这边的眼神极为不善。在父爱的爆发下,何将军猛然就扛住了萧蕴的迷之体质,精准定位到了萧蕴身上,不断向他发射死亡光波。 虞衡给了萧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十分仗义地上前想为好兄弟说点好话。 何将军咬牙切齿,“混账小子,竟敢惦记我闺女!” 虞衡小声逼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萧蕴出身好,性情也好,又是武状元,自己能耐不小,这回立的功劳,加上承恩公的情面,说不定也能得一个爵位。他们若是真有缘分,也不会委屈了何姑娘。” “那也不成!山高路远,他要是欺负了我闺女,我都没法赶过去为我闺女做主。” 这话特别真实,虞衡自己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代入一下自家闺女,那肯定也不会这么轻易同意闺女嫁人的。不过这不是情况不一样嘛,真不是虞衡吹,萧蕴的人品,放后世都能算是好男人,在这个封建的朝代,更加有巨大的优势,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 想着何将军的顾虑,虞衡只低声道:“您想想萧蕴那让人过目就忘的体质,他想有二心都没可能。再说了,承恩公夫妻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记住萧蕴的姑娘,他们谢天谢地还来不及,哪会像其他婆婆一样,给儿媳妇立规矩的?再说了,萧蕴这回若是封了爵,不也能像我一样重新开府。到时候,府里下人又记不住他,大事小事,不还都是何姑娘说了算?” 这角度可真刁钻,何将军竟然觉得虞衡说得十分有道理。透明体质在其他地方是让人忧心了一点,但是在娶妻方面,还真是有优势。 不得不说,能想到这一层,虞衡也真是个鬼才。 不过,何将军还是看萧蕴不大顺眼,总觉得心里不痛快,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就想可劲儿地折腾折腾萧蕴。 但问题是,第一天,何将军还能刁难萧蕴,到了第二天,就要缓一会儿才能记起来这事儿,第三天,何将军已经将萧蕴给忘光光了,前脚瞅见闺女想起来这事儿,转头就给忘了,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虞衡对此简直叹为观止,好家伙,这体质还有这样的用处?老丈人的刁难都给省了?厉害厉害。 齐王觉得这俩都有毛病,一个比一个奇葩,竟然还都能讨到妹子的欢心,这世道真是让人看不懂。 雍然的王城都被大宣给破了,王族也全都被俘,基本能够算亡国了。虞衡觉得让雍然人自己治理这块土地并不太好,照他们这架势,不得时刻惦记着复国啊?还是得想办法将他们打散,分到大宣各地为好,或者再迁一批百姓过来也行。这么辽阔的草原,不好好发展一下养殖业真是可惜了。虞衡还记得羊绒这种御寒神器,到时候大规模生产一丝羊绒衫,自己用也好,出口到其他国家也好,都是大笔大笔挣银子的买卖。至于商队……雍然有现成的,要是不相信他们,挑一个出来指路,用大宣的商队去也行。 但虞衡觉得雍然人肯定会答应的,人的底线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被拉低的,雍然国破,雍然人自然人心惶惶,或许还想着反攻复国,但大宣要出手把他们的命脉给掐断了,想必一大部分雍然人的态度肯定会软化的。 好歹能保住饭碗,不然的话,他们失去了最后这点倚仗,还不得被大宣人抓去当奴隶?奴隶过的是什么日子,经常进行人口买卖的雍然人最清楚,肯定是死都不想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的。 虞衡将自己的想法同齐王一说,换来齐王赞许的眼神,充分对虞衡这个想法表示肯定,“那当然,想让我们选出个傀儡雍然王?做梦!有异心的雍然王怎么比得过对大宣忠心耿耿的刺史?哈潘真是想太多!另外,你再琢磨琢磨雍然的地势……” 齐王的话还没说完,虞衡已经反应过来了,“雍然领土和各族交界,王爷是想……” “事情不能操之过急,我们谋划个十多二十年,温水煮青蛙,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虞衡伸手给齐王点了个赞,这位不发疯的时候,是真的能干,皇子中都是数得着的,没辜负景隆帝和太子对他的宠爱。 不期然的,虞衡又想起了已经去了阎罗殿的宁王,齐王和他的处境确实相似,不过齐王比他更拎得清,所以两人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齐王心中显然已经对如何安排雍然的事有了计划了,又想着从宁王那儿搜来的账本,嘴角便是冷笑连连,汲汲营营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被我们一锅端。说本王下场会和你一样?胡说八道! 虞衡则对樨兰大公主很是好奇,这位算起来也是个狠角色,能毫不眨眼地送亲女儿和亲外甥去死,要不是齐王命好,这会儿坟头草都能有三丈高了。但虞衡奇怪的是,樨兰是戎狄和雍然灭的,关大宣屁事啊!怎么这位心狠手辣的樨兰大公主直接冲着大宣下手,还和仇人合作了?真是想不通。 回到大宣这边的宁胜关后,虞衡便去见了这位樨兰大公主,齐王血缘上的外祖母。 单看外表,这只是一位黄土埋半截的老妪,但一双眼睛依旧神光奕奕,十分犀利,看人时,宛若一把匕首,直接扎进人的心里。 见了虞衡,樨兰大公主的眼神微微动了动,下意识地往虞衡身后看了看,而后垂眼不语。 虞衡心细,发觉了这一茬后,温声解释了一句,“齐王没来。” 樨兰大公主耷拉着眼,一口流利的大宣官话,“不来更好。” 虞衡直直地看着樨兰大公主,直将对方看得恼羞成怒,刚想要发怒,却忽而面色一变,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服,额间手背青筋暴起,冷汗滚滚而落,牙龈紧咬,脸色扭曲,尽力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死死的忍住想要哀嚎的欲望,虞衡却还是听到了她压得极低的痛苦声,一时间也呆了一瞬,而后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出云丸的毒发作了?” 樨兰大公主自然无法回答他,正倒在地上不断抽搐,显然是痛苦至极。 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妪受此折磨,本是一件极其让人同情的事。然而虞衡的内心却毫无波动,冷漠地看着痛苦不已的樨兰大公主,语气毫无波动,“这样的痛苦,齐王受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撑过两个月。” 樨兰大公主抽搐了好长一段时间,嘴边血迹点点,好不容易撑完这一次毒发,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咬牙强撑,拼了命地抬头看向虞衡,眼前纵使一片模糊,还是扯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讥讽道:“你是来……替他看我如今下场有多凄惨的吗?” “本王想看,哪用别人替?”屋子里突然响起了齐王声音,虞衡扭头看去,就见齐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樨兰大公主眼神微微一亮,口中却道:“这样最好,我还以为你连看仇人下场的勇气都没有。” “那你想得太多了,本王这辈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胆量。”说完,齐王又皱眉看向虞衡,没好气道,“你跑来干什么?不知道和蠢货待久了,自己也会变成蠢货吗?” 虞衡无语,默默道:“那个……我应该比您更聪明点吧?” “这不重要,她最蠢就行。”齐王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回道,又嗤笑一声,“傻不拉几地帮仇人对付大宣,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吧!” 虞衡眉头一挑,哦豁,原来齐王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却没想到樨兰大公主同样冷笑连连,在经过出云丸毒发的折磨后,樨兰大公主的嗓音尤为嘶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仿若有一团火在燃烧,沙哑大笑,“谁说我蠢?樨兰的仇,现在不是已经报了吗?” 这是什么脑回路?虞衡脑门上浮现出一个硕大的问号,下意识地看向齐王。齐王的脸色也不好看,定定地看着樨兰大公主,良久,才冷嗤一声,“那真是辛苦你了,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终于报得大仇。只可惜,现如今樨兰人也没剩多少,领土也没了,这世上,已经没有樨兰国许多年了。” 虞衡猛地反应过来,这位狼灭故意把矛头指向大宣,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实际上就是为了挑起大宣对雍然和戎狄等部落的怒火。樨兰亡国,百姓都被卖往各地,樨兰大公主想要复仇,难如登天。正好当年大宣皇子相争,宁王事败,机缘巧合之下被樨兰大公主所救,她便有了新办法,想借由大宣的力量复仇。 也就是说,这位狼灭和宁王的合作,一开始就没想过他们会赢,只要他们搞的事情足够严重,让雍然不断作死,成功惹怒景隆帝,就能等到雍然凉了的那天。 现在回过头一看。这思路还挺正确。雍然确实像樨兰大公主写出的剧本那样,一步一步凉了。 虞衡看了看樨兰大公主,又看了看齐王,突然发现,齐王的疯是有原因的。 齐王暴怒,“你那是什么眼神!” 虞衡明智后退一步,装傻,“看您十分睿智,感叹的眼神。” 虽然睿智是个夸人的词,但齐王莫名就觉得,这词从虞衡嘴里说出来,就多了一丝阴阳怪气的味道,顿时又瞪了虞衡一眼,赏了他一对大白眼。 虞衡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心满意足地吃了瓜,也不再多留,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对于雍然的处置,大宣并不像边关各部那样,征服一个部落后,就把那个部落的族人变为自己的奴隶,而是将雍然百姓一视同仁,大宣百姓能享受到的,他们都有。 雍然百姓本来还担忧自己会不会被大宣军队抓走当奴隶,结果大宣只是说把他们雍然这片领土改为雍州,会派新的刺史过来治理他们。 在刺史还没来的这个阶段,安抚雍然百姓的事儿就交给了齐王和何将军他们。 因为时不时的摩擦,雍然人对何将军等人有着天生的戒备,虞衡面生,但一个虞姓就足够让雍然百姓对他关上心门了。不得已,虞衡只能让齐王上场,给他指了条明路——诉苦大会。 别看雍然人满世界做生意,实际上底层雍然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这片土地就不是特别适合种植农作物的土地,只能畜牧,但牛羊并不是说养好就能养得好的,其中有种种意外,成本也高,底层百姓的日子,大多都是成天放牧,一年到头还填不饱肚子,到了冬天就有一大堆人饿死,生存环境比大宣百姓恶劣多了。 这种情况下,底层百姓自然有诸多苦楚。虞衡又让人给他们洗脑,说他们过得这么惨,本质上都是王族和其他贵族的压迫所致。 阶级压迫这事儿,封建社会都有。边关外族还保留了某些奴隶社会的等级制度,压迫更为严重,谁还能没点心酸遭遇呢? 有一个人开头后,其他人也相继诉起苦来,有说自己的牛羊被抢走要不回的,有说妹子被抢走折磨致死的,也有拖着残疾的腿恨恨诅咒王族的…… 每个人都是泡在黄连里长大的,说不完的心酸往事。 说到最后,每个人都咬牙切齿地恨欺压他们的人,恨不得将王族剥皮抽筋,要不是雍然王族还被关押着,这帮怒气冲天的百姓怕是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齐王亲眼见证了这一神奇的过程,看向虞衡的目光就带了几分惊叹与震撼,目光直直盯着虞衡的脑袋,大有一种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的冲动。 这等光凭言语就能蛊惑人心的本事,怎么看都是个危险人物。 虞衡却很是无辜,“百姓们尚未开启民智,想法才能够轻易被人带着走。若是碰上些固执的人,也不好办。这事儿说穿了也就那样,真没你想的那样危险。” 齐王心说老子信你个鬼,父皇不把虞启昌派来边关是有道理的,万一虞启昌膨胀了,有虞衡这么个大杀器在,要是他在大宣也来上这么一波,齐王都觉得头痛。 众所周知,所有等级人员分布都是金字塔结构,底层的人最多,被虞衡这么一煽动,雍然的底层百姓对王族的仇恨值蹭蹭往上涨,别说想派个王族治理他们了,只要这王族敢出现,这些义愤填膺的百姓们就敢让他去见阎王。 洗脑的威力,恐怖如斯。 虽然虞衡也只是说动了一部分雍然百姓,但因为底层百姓基数大,这一部分百姓的人数也十分可观。 虞衡也为此被齐王打上了一个危险人物的标签,莫名觉得自己特别冤。 处理好雍然的事物后,大军便要带着雍然王族和两位部落之王的首级回京复命,虞衡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要不是齐王磨磨蹭蹭总处理不好雍然之事,虞衡至于跳出来指点江山吗? 一想到自家崽崽就快出生了,虞衡就归心似箭,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家中,等着自己的小闺女来到世间。 齐王对虞衡这没出息的样儿很是看不过眼,没少给虞衡白眼。萧蕴临走时突然开窍,找到了何妙仪,憋了半天憋出一记直球,“回京后,我便让我娘差媒人上门。咳……你看行吗?” 何妙仪知道萧蕴要回京了,还挺舍不得他的,忽而听到萧蕴来了这么一句话,何妙仪先是一呆,反应过来后一张俏脸爆红,当即啐了萧蕴一口,见萧蕴还呆头呆脑地站在原地,执着地看着她,就想等她一句准话,何妙仪强忍着内心的羞意,剁脚道:“随便你!” 这就是答应了! 萧蕴当即眼神一亮,再次郑重保证,“我一定让我娘请最好的媒人,置办最丰厚的聘礼,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来。” “呸,谁要听这些?再说我就揍你了!” …… 出发时,虞衡看到何妙仪红着脸,偷偷扔了个荷包给萧蕴,忍不住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京城和边关相隔这么远,他们还能有缘遇见,又奇异地看对眼了,这还不是缘分,什么是缘分? 回京路上,虞衡和萧蕴的情绪都十分高涨。 虞衡想到自己能赶上宝贝闺女的出生就觉得开心,掰着手指头向萧蕴和齐王傻乐道:“我出征时,我媳妇儿怀孕一个月,路上用了两个月,开战用了三个月,回去再两个月,正好能赶上我闺女出生!哎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呢,这回陛下赏的东西,我全都给她!” 齐王就见不得虞衡这嘚瑟样,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万一生的是儿子呢?” 虞衡立即死鱼眼看向齐王,长长叹了口气,“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齐王:………手好痒,真想揍人。 打了胜仗,整个队伍都十分兴奋,离京城越近,士气越高涨,都在盼着百姓夹道相迎的荣耀一幕。 经过青州时,虞衡还听说现在青州百姓已经将当初那三位被齐王请来的道长奉为神仙,都说这次是太上老君显灵,让嘉秀侯顿悟,做出了火药,这才让这场仗赢得这么漂亮。 虞衡:??? 还带这么蹭功劳的? 不过虞衡心情好,也没在意这事儿,一心急着赶回去看闺女呢。 倒是齐王嘟囔了一句,见虞衡不在意,也就随他去了。 有道长们分担一下也是好事,天才受人追捧,超越常人太多的天才,却会让人畏惧。 显然,虞衡现在还不需要这玩意儿。 大宣时隔多年再次获得胜仗,还是以亡了对方的国,将对方的领土纳入自己版图的大胜仗。这一场仗多么振奋人心,让百姓们感到自豪,自是不用多说。 景隆帝亲自出城十里迎接齐王和虞衡等人,荣耀无限。进京后,百姓们更是夹道相迎,见了齐王和虞衡等人便是一阵欢呼,还有人兴奋大喊,“看见第二排第八个那个小伙子了吗?那是我儿子!我儿子出息啦,光宗耀祖啊!” “对对对,第五排第十二个,那个黑瘦黑瘦的小伙子,那是我儿子!我儿子也出息啦!” …… 队伍中听到这些兴奋吼声的士兵们更是觉得自己兴奋得要飘到天上去了,这辈子就没这么风光过,不自觉的,所有人都齐刷刷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想把自己最精神的那一面留给所有人看。 这次的大胜,是开疆扩土的伟业,必将载入史册的那种,功劳有多大自是不用多说。 齐王作为主帅,大半功劳自然是要算在他头上。不过他已经是王爷,再往上升也不可能,景隆帝只能多给点赏赐,还大方得很,“朕私库中的东西,你瞅中了什么,尽管拿去便是!” 这回打劫了一波边关外族,又抄了宁王的老巢,所获财物不计其数。这其中有一部分是要归在景隆帝的私库中的,怨不得他这么大方。 齐王抬头就看到了景隆帝含笑的目光,又感受到了另一束羡慕至极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齐王当即恶趣味一笑,伸手一指还未来不及收回眼神的福王一眼,眯着眼睛笑道:“那便让六弟同我一起去吧!” 景隆帝顿时面皮一抽,福王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一阵风似的滚到齐王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齐王,不断向他确认,“真的吗三哥?” 齐王给了景隆帝一个挑衅的眼神,郑重点头,“那是当然!” 虞衡差点笑破肚皮,心说齐王可以的,把福王这个致力于搬空景隆帝私库的家伙带去私库,这不就是明摆着让景隆帝大放血吗?希望景隆帝的私库坚强点,还能撑得住。 萧蕴这次接连拿下雍然和久缰两个王的首级,论功行赏,当属首功。景隆帝想着这小子也怪不容易的,体质愁人,承恩公这些年没少为他费心,特别大方地给了萧蕴一个侯爵,被封祁云侯,直接以祁云山关卡为侯爵称号,也够简单粗暴的。 承恩公自是喜不自胜,他费了二十多年心力,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儿子,以后终于不用再为他担心啦! 一直到这里,封赏环节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君臣尽欢,大家都十分满意。 然后,到了虞衡这儿就出幺蛾子了。 虞衡这回的功绩,火药的重要性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再加上他又发现了土豆,去年弄的玉米再次大丰收,正是喜悦的时候,给他升个爵完全没问题。 但是景隆帝想着自己的心腹重臣,虞衡他爹虞启昌还是个侯爵,便不太想把虞衡的爵位往上升,另外给虞衡赐了一个福安伯的爵位。这个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的,三代便没了。 饶是如此,也惹了不少人眼红。 虞衡现在儿子还没一个呢,爵位就有俩,除了虞启昌,谁看了不眼气? 偏偏虞衡还站在原地一直没谢恩,众人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扒拉下来自己上,心里不断冒酸水。 只有景隆帝和虞启昌还有阁老们这些了解虞衡性格的人心觉不妙,知道虞衡大概率又要开始好事情了。 哪怕景隆帝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想到虞衡能搞出这样大的事儿来。 这小子一句话就把朝堂所有人都给炸蒙了—— “陛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这个福安伯的爵位,陛下能允许微臣留给闺女吗?” 景隆帝和满朝文武:??? 你在说什么梦话! 虞衡原本还有点心虚来着,见众人的反应这么大,顿时生出了无限豪情:我凭本事挣来的爵位,为什么不能留给闺女? 这一回,哪怕是一向护着虞衡的阁老们,也没办法再站在他这边了。礼部宁尚书更是觉得脑袋涨得疼,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白日梦! 虞衡反而镇定了下来,明白自己有一场硬仗要打,瞬间冷静下来,思路更是清晰得不得了,做好了充足准备,要和满朝文武甚至是景隆帝来上一场激烈的辩论。 虞衡微微理了理衣袖,微笑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第82章 三合一 景隆帝和文武百官都被虞衡的奇思妙想给惊呆了,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过有人要把爵位传给闺女的,这是哪门子的奇葩? 在其他人看来,自来男子为天,女子为地,男主外女主内才是主流,闺女都是给别人家养了,顶天在家娇养十几年,再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将她嫁出去,这就是难得的疼女儿的家庭了。先前虞娇出嫁时,京城多少人羡慕虞娇,就是因为她的嫁妆都丰厚,这才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气。至于家里的财产,不好意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根本就没有继承权。 在前朝等朝代,无后者,侄子继承他家的财产,完全没有女儿的份。大宣风气开化,对女子的束缚少一点,也就多了女户这一规定,还规定绝户(没生儿子的)者,女儿可继承家产。但这一切都是基于父母无儿子的情况下,有了儿子,哪还有女儿什么事。 寻常人家那点家财都没女儿的份,更别提虞衡这么大手笔,张嘴就要给女儿送个爵位。 简直是在□□发大梦! 更别提朝廷朝廷对于爵位本就自有一套法度,寻常人家宠爱闺女,想给闺女分点财产,顶天了也是一家人打破头的事儿。虞衡张嘴就拿爵位说事,还涉及到了朝廷对爵位的管理,乱了规矩,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考虑到先前在虞衡手里惨败的御史太多,这一回,御史大夫亲自上场指责虞衡,“嘉秀侯此言未免太过离经叛道,自来哪有女子能袭爵的?说笑也该有分寸,嘉秀侯若是真的宠爱女儿,多为她准备些嫁妆便是了。” 这一点虞衡有杠要抬,“谁说自来没有女子封过爵的?你莫不是忘了,光是荣朝,有爵位的女子便有三个?” 荣朝离大宣大几百年了,一般读书人也不会特地提及这三位有爵位,更何况,御史大夫也有其他理由,“那能一样吗?她们的爵位都是儿子没了,本人无后才将属于儿子的爵位放在她们头上。你呢?你才刚成亲,想生多少不行?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吗?” 御史大夫觉得虞衡多半脑子有病,哪有人刚娶妻,妻子还怀着身孕就诅咒自己无后的? 虞衡更生气,“我有两个爵位,分一个给闺女都不行吗?荣朝三位女侯爷的爵位是从儿子那儿得的,我闺女的爵位从她爹这儿得,没毛病!” 没毛病你个大头鬼! 御史大夫险些被虞衡气晕,喘着粗气问虞启昌,“你就这么看着你儿子诅咒自己?” 其他御史也跟着帮腔,还有一帮礼部的官员也在反对,场面顿时热闹至极。 虞启昌这会儿脑子也是蒙的,他也没想到虞衡竟然会来上这么一个骚操作,第一反应是想劝,然而在见到虞衡坚定的神色后,虞启昌又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本来就是个疼儿子的,更何况,他的爵位也没虞衡的份,虞衡凭本事挣了两个爵位,那纯属他自己能耐,虞启昌又能指手画脚什么呢? 当然,虞启昌也能仗着虞衡亲爹的身份训上虞衡一顿,毕竟当父母的训子女完全不需要理由,但虞启昌是这样的父亲吗?他不是,训儿子对他而言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了,他更擅长的是吹孩子。家里三个孩子他能变着花样的吹上一整年,原先虞启昌还不大赞同来着,但是一看御史大夫气势汹汹地向他问罪,让他训虞衡。虞启昌当即就不乐意了,咋滴,我儿子我都舍不得骂,你把他骂成狗也就算了,还要指挥我一起骂? 这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虞启昌当即给了御史大夫一个客套的笑容,摊手叹道:“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我们当父亲的也不好训。再说了,这爵位本来就是他凭本事挣来的,又不是我给他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脸去插手他的决定?” 真不愧是虞启昌能说出来的话,这么剑拔弩张的时候还不忘暗搓搓吹一波儿子。听得人心里还怪郁闷的,咋滴,你儿子挣了两个爵位,了不起啊? 那还真是特别了不起,起码大宣开国以来就没出过这么能耐的人。人家虞启昌吹得完全没毛病! 虞衡见御史大夫把难题扔给他爹,果断开口把仇恨拉回自己身上,“我爹说得对!我的爵位,想给谁就给谁。再说了,我不还有个嘉秀侯的爵位吗?这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比福安伯更好。我把这爵位留给儿子还不够好?” 你娘的!御史大夫忍不住向虞衡发出灵魂质问,“难不成你就只生一个儿子?依礼制,嘉秀侯爵位由你的嫡长子继承,福安伯这爵位,该是你次子的。现在你张嘴就把属于次子的爵位给了女儿,这不是让儿女反目吗?” 御史大夫真不是要杠虞衡,相反,他还特别看好虞衡。也正是因为如此,御史大夫才特别痛心疾首,好好一个后起之秀,怎么突然之间就犯了蠢,爵位那是能给女儿的东西吗?从来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 虞衡也奇了怪了,“不是都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吗?当爹的有爵位,那是当爹的自己有本事,废物才会想当然地把亲爹的东西全当成自己的。朝中大好机会那么多,文官科举,武将武举,出人头地的机会都在那儿。莫非我不给他爵位还是我的错了?” “更何况,我不是已经给了儿子一个爵位了吗?你们多少人连个爵位都没给儿子留,现在反而来指责我没把爵位全留给儿子?” 虞衡的意思很明确,第一个嘉秀侯的爵位老子按照惯例给长子,福安伯这个爵位算多赚的,儿子没份,就是闺女的! 御史大夫心累,“这不是一个道理啊,将来你的次子会如何怨你,你不清楚吗?” 虞衡更奇怪了,“我也是次子,家里爵位没我的份,也没见我怨我爹啊。都说了,废物才惦记亲爹手里的东西,出人头地的机会那么多,有志气的自己努力拼搏,不想努力在家闲着也行,就别要求那么多。” 虞衡当年在家混吃等死当咸鱼的时候,也没想着说搞事情把家里的爵位弄到手啊。 看御史大夫还不大服气的样子,虞衡果断将齐王拉了下水,“再说了,您这种次子没了爵位就心生怨怼的说辞,不就更证明了生了这么个白眼狼就不该给爵位吗?什么都要顾及儿子,陛下还有六位皇子呢,也没见寿王不满啊。” 娘的,谁来揍死这小子!一贯脾气温和沉迷佛学的寿王听了虞衡这话都想打人,心说这小子莫不是故意来坑他的吧,这话说的,寿王不请罪都不行,太子还在一旁看着呢。 别说寿王了,齐王也想打人,他刚刚取得一场大胜,是诸位皇子中唯一一个参与了兵事的,这会儿虞衡的话一出口,齐王都觉得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好几道。 不过,虞衡这分明是一直在混淆视听,齐王直接嫌弃道:“皇子封王,皇女封公主,父皇也没把皇女封王。你想要为你那还未出世的女儿讨个爵位,那就求父皇福安伯换成郡主好了。” 这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 御史大夫刚才都被虞衡给气疯了,现在终于找回了状态,对着虞衡就是一通输出,“齐王所言甚是!嘉秀侯若是想为女儿讨恩典,那便按女子的封赏来排,哪有女子顶着男子封号的?” 虞衡皱眉,“这怎么能一样?福安伯这个爵位能传三代,郡主的爵位能往下传吗?” 摆明了亏本的买卖,虞衡就算没做过生意也知道这样不划算啊。 另外,闺女要是袭了福安伯的爵位,那朝廷是要赐下伯府的。这就相当于闺女能在伯府自己当家做主,日后就算嫁了人,也不用看公婆和丈夫的脸色,身后有朝廷为她撑腰,这才是虞衡最想给闺女爵位的原因呀。 御史大夫直翻白眼,“世上本就没有万全之策,你什么都想要,哪有这么好的事?要么福安伯的爵位给次子,要么换个郡主的封号给女儿,没有其他选择。” 虞衡觉得这事儿还能再商量一下,“既然荣朝已经有过先例,现在再破例一回也无妨吧?男子想要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何苦跟只能养在后宅的女子争呢?” 御史大夫继续翻白眼,又问了虞衡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把爵位给女儿,倘若女儿嫁了人,外孙袭爵,这爵位还是你虞家的吗?你这是辛辛苦苦给别人家挣来一个爵位?” 虞衡的反应也很快,当即回道:“这有何妨?袭爵的那个孩子跟我闺女姓不就行了?” “那岂不是要男子入赘?” “谁说的?袭爵那个孩子姓虞就行了,其他孩子可以跟男方姓啊。” 其实不管孩子跟不跟男方姓,真要像虞衡说的,双方成亲后,小夫妻俩住在女方的伯府,袭爵的孩子跟女方姓,这其实和入赘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御史大夫心累,就没见过这么挑战伦理的奇葩。你又不是没儿子,要外孙姓虞是要闹哪样啊?这不是平白给你闺女的亲事多出许多负担吗? 这么想着,御史大夫也把这话给说了出来。毕竟虞衡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就是为了闺女头脑发昏的模样,那就只能用奇葩的思维打败奇葩,以毒攻毒说不定有奇效。 其他官员纷纷点头,觉得御史大夫这话没毛病。 然后,虞衡的骚操作又来了。 这家伙不接御史大夫的茬,反而看向其他官员,特别认真地询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若是我闺女袭了爵,你们家中有合适的后辈,都不愿同我闺女说亲?” 其他官员正想点头,虞衡立马补上了一句,“谨慎开口,你们现在说的话,我都会牢牢记住。日后等我闺女到了说亲的年纪,全都不考虑你们家的后辈!” 这他妈就很过分了。 官员们当即脸色一僵,原本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虞衡的闺女要是真能袭了福安伯的爵位,那肯定就是个香饽饽。妻子有爵位在身,生的孩子也能袭爵,不过就是搬出家里住进伯府,有什么不好的?这不就跟尚公主差不多吗?甚至比尚公主更好,毕竟驸马一般无实权,这下倒好,家里有爵位不说,还不耽误自己的仕途,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继承家业的嫡长子不考虑,那他们也不止一个嫡长子啊。分到家业少点的嫡次子不就正合适? 再说了,虞衡这个岳父本身也是特别大的加分项,这位是真正的能耐人,人缘、运气、才华、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他这么看重女儿,还能亏待了女婿? 光是这一点,这口软饭就吃得带劲儿。 这会儿口嗨了是爽,到时候真被虞衡拉黑了,那岂不是坑了自家儿孙?做长辈的,不能像虞衡那样给孩子挣下两个爵位,也不能给孩子拖后腿不是? 于是,本来都打算声援御史大夫一波的其他官员都十分真实地闭了嘴。 见其他官员都哑口无言了,虞衡便向御史大夫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得意道:“您看,我闺女还是非常讨人喜欢的。” 御史大夫心态都崩了,想说你有个屁的闺女,话到嘴边觉得太不文雅了些,只能来回扯规矩,咬死了天底下就没有女子袭爵的道理。 虞衡也正色道:“哪有那么多自古以来呢?有些规矩就是让人打破的。我当初被封嘉秀侯时,不也有人说文官封爵不妥吗?现如今陛下又要赏我一个爵位,虞府如今一门三爵,不也是从未有过的事吗?若是碰上事就拿刻板的规矩说事,那史书上那些种种美谈,怕是都将不复存在。” 现实本就非常魔幻,哪有什么规矩能束缚所有人。更何况,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女侯爷,做什么跳那么高。 然而御史大夫要是会这么轻易认输,他也就不是御史大夫了,当即怒怼虞衡,“你闺女怎么能和名垂青史的那些豪杰相比?” 这话虞衡就不爱听了,这人会不会说话,我闺女还没出生呢,你就对她百般嫌弃,真当我这亲爹没脾气是吧? 虞衡当即阴阳怪气道:“怎么就不能比了?历史上袭爵的女子那么少,我闺女不得被史官记一笔,同样名垂青史成为一桩美谈?” 美谈个鬼,怕是一帮人嘲笑你爵位多的烧得慌,脑子有病。 虞衡的歪理还挺多,一套一套的,“女子本就势弱,易被婆家欺负,你们也别不同意,各家婆媳之间的矛盾都不少,真掀开来说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我疼闺女,给她爵位,让她有底气痛快自由地活一辈子。就算她将来说亲不易,有个伯爵在身,还有什么可愁的?不用仰仗他人鼻息就能活得很好。反倒是儿子,想要爵位自己又不是不能挣,这样一来,不就儿子女儿都没亏着吗?所以,就该把爵位留给女儿,让儿子自己去打拼!” 别说,这逻辑还真没毛病。逻辑思维弱一点的当即就被虞衡给带坑里去了,觉得这话竟然还有点道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御史大夫更是气得直抽抽,这都是什么屁话,还爵位就该给女儿,你咋不上天呢? 怒到极点的御史大夫冷笑一声,甩袖道:“就没见过你这样昏头的爹,外孙能比得上亲孙子吗?” 虞衡瞅了御史大夫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那还是有区别的。” 没等御史大夫高兴,虞衡又特诚恳地补充道:“毕竟外孙肯定是我的血脉,孙子就不一定了。” 御史大夫当即被气晕,他弟弟去年闹出了一桩丑闻,就是养了多年亲孙子不是自家血脉,事情闹得非常大,连累御史大夫那段时间都没脸见人。虞衡这句话,显然就是戳爆了御史大夫的肺管子,御史大夫当即倒地不起,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虞衡唬了一跳,下意识地上前给御史大夫做了急救措施,等到他脉象平稳后才长舒一口气,而后十分无辜地看着众人,委屈巴巴地解释,“你们都看到了,他自己倒下的,这应该不赖我吧?” 从景隆帝到所有官员,看向虞衡的目光都十分一言难尽,脸上全都写着同样的消息:你可做个人吧! 御史大夫都被虞衡的嘴炮给气晕了过去,其他人就算想要再继续反对,也多了一点顾忌。主要是御史大夫把能反对的点都说完了,他们也没啥好补充的。就这,虞衡还是油盐不进,嘴炮又厉害,众人不想步御史大夫的后尘,只能在一旁大眼瞪小眼,不知该怎么继续杠。 这时候,景隆帝就该刷刷存在感了。说实在的,景隆帝也觉得虞衡这想法有点不靠谱。但是!虞家现在三个爵位,虞启昌和虞衡还声望特别高,从虞衡的表现来看,他儿子铁定也废物不到哪儿去,虞铮同样不错,到时候虞家一门三爵,自成一派,怕是给后来的帝王留下隐患。现在虞衡脑子发抽闹着要把福安伯的爵位给女儿,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一方面,这事儿一出,其他人对虞衡就多了一个不靠谱的印象,得罪完文官这一派,虞衡先前积攒下来的好名声估计都要受到不小影响,对虞衡当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景隆帝看来,还挺满意,情况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另外,福安伯的爵位给了女儿,女子又没有干政的权利,其实也就是养了个闲人,相比起出现一个能干的福安伯,在朝堂上和亲哥堂哥守望相助大杀四方来看,这安全系数不就高多了? 骂名还是虞衡自己背,哪儿这么好的事儿? 于是,景隆帝考虑了许久,纠结万分,在虞衡殷切恳求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 虞衡顿时大喜,“谢陛下!” 众人也只能感叹一句陛下对嘉秀侯是真的宠爱,这等离谱的事儿都能答应他。好在福安伯的爵位也就三代,更重要的世袭罔替的嘉秀侯爵位还是儿子的,也能说得过去,谁让人家爵位多呢? 酸了酸了。 也有心里不平衡的御史,散朝时还皮笑肉不笑地祝虞衡生个儿子。 虞衡当即被气个仰倒,嘴上“呸呸呸”三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御史们:………没救了。 经此一战,虞衡再次出了名,人还没到家,关于他傻不拉几硬要坚持把爵位给女儿的事儿就已经传开了。 百姓们对此十分不解,也有闺女们暗暗羡慕,这才是宠女儿的最高境界啊,爵位都能给,还是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为女儿争取来的,这一片拳拳慈父之心,简直能纳入史册。 以前,虞衡是京城好女婿好丈夫的第一名,现在又得加上一个,宠女儿第一名。都宠到这离谱的份上了,还能评不了第一名? 反正现在就两种声音,男子骂骂咧咧,表示要是自己,绝对不想要虞衡这样的亲爹;女子虽然没什么话语权,但言谈之间,总会带出些羡慕来,谁不想给虞衡当闺女呢?多幸福! 至于那些骂骂咧咧的男子,女孩子们也就是笑笑,说得好像他们能当虞衡的儿子似的,人家说了,生不出这样的废物点心白眼狼! 刚回京就搞了这么大的一个新闻,虞衡果然是腥风血雨的体质,为百姓们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反正不管理解的还是不理解的,现在都知道了,嘉秀侯特别想要个闺女,还没见着闺女的影儿就先给她争来了一个爵位,小姑娘还未出生就已经是人生赢家了,让人羡慕得紧。 秦溶月自虞衡出征后就搬去了靖安侯府,如今虞衡回的也是靖安侯府,秦溶月临近产期,还是在这边稳妥一点。 沐老夫人等人也听说了虞衡刚才的丰功伟绩,却都没说什么,只高高兴兴地将虞衡迎进门,说是给虞衡备了一桌好菜,就等着他回来。 虞衡第一眼就看见了挺着大肚子的秦溶月,和长辈们问过安后,便看向了秦溶月的肚子,脸上满是喜意。 沐老夫人和沈氏他们也贴心,关心完虞衡后就把时间留给多日未见的小俩口。 虞衡瞅着秦溶月那肚子,都有些不敢碰,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进了院子,问了秦溶月孕期反应后,才喜气洋洋地摸着秦溶月的肚皮和闺女打招呼,“闺女,我是你爹。爹今天可是帮你挣了个大礼,还给你攒了小金库,等你出生后,都给你!” 秦溶月失笑,心里也颇为诧异,知道虞衡喜欢闺女,倒没想到他能为闺女做到这份上。 不过秦溶月也没啥想法,这爵位本就是虞衡在战场上拼来的,要给谁都是他的自由,反正都是自己的孩子,哪有什么亏不亏的。 虞衡这边高高兴兴地陪着妻子和闺女,承恩公那边同样兴奋得不得了。 萧蕴得了爵位本就是大惊喜,结果这孩子去了趟边关,竟然还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给搞定了!听他的表述,那可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还能想得起他,这就是缘分啊! 承恩公夫人当即命人请京城最好的媒婆,想了想还是不够上档次,又催着承恩公进宫向陛下讨个恩典,既然他们这事儿已经说定了,不若让陛下出面做个媒人,下圣旨赐婚,这才叫有排面。 承恩公也没闲着,用了饭后又往宫里去了。 御书房,景隆帝看向心结已解的齐王,脸上满是欣慰,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只拍了拍齐王肩膀,沉声道:“日子还长,好日子还在后头。” 齐王不想来煽情这一套,垂下眼道:“宁王的首级我带了过来,日后您也不必再忧心他的下落。至于樨兰大公主,她倒是命大,还有口气,正在暗牢里关着,想来也撑不了几天。” 景隆帝目光复杂,最终还是满意地点头道:“你们兄弟六个,你大哥学了朕表面的温和圆融,你则更多的随了朕的狠心,日后你们兄弟齐心,这江山,朕也不用再发愁了。” 齐王皱眉,“皇兄很好。” “他确实很好,但他的心不如你狠。日后,若是到了必要之时,你要能狠下心来。”景隆帝深深看着齐王,“你要活得长久一点,比你大哥活得更长。” 齐王的眉头皱得更紧,“父皇正值壮年,何必说些这样的话。” 都有点像交代后事了,多不吉利! 景隆帝则笑道:“朕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励精图治不敢有一丝怠慢,如今海晏河清,盛世已到,还不许我偷懒享点清福?” 这话的意思……齐王微微扬眉,惊讶地看向景隆帝。 景隆帝脸上的笑容多出了几分真挚,“在这个皇位上坐久了,心也越变越冷。我以前对你们多有宠爱,如今却是宠爱中夹杂着算计。帝王年老昏庸败了江山的事迹也不是没有,朕不是那等死守着权力不放的帝王,如今该处置的人和事都处置好了,朕当个太上皇也不错。” 齐王震惊地瞪大了眼,简直不相信这话是从景隆帝嘴里说出来的,半晌才低声道:“皇兄孝顺,不会同意的。您拿这个试探他,也试探不出什么。” “正是因为他孝顺,朕才能安心放权。” 景隆帝似乎考虑了许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开始慢慢放权给太子,而后顺利完成权力的过渡,禅位去当太上皇。 这消息足够劲爆,传出去得将京城炸得抖三抖。但齐王不愧是齐王,不过片刻功夫就回过神来,彻底接受了这事,还有功夫提醒景隆帝,“我带来的那些账本,以及暗中和宁王勾结在一块之人的名册,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明王在其中也插了一手。父皇若是要退位,不如先把这东西处置了,免得皇兄束手束脚,还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头。” 景隆帝无语,这儿子真是白疼了,到头来最关心的竟然是大哥而不是亲爹,欠揍! 如今齐王恢复正常,景隆帝待他的态度就更随意一点,当即一巴掌拍在齐王的脑门上,瞪眼怒道:“没良心的东西,虞衡说得对,摊上像你这样的白眼狼,就不该给你爵位!” 齐王捂着脑门儿对着景隆帝做了个鬼脸,“是吗?刚才您不还让我好好发挥自己心狠手辣的优点,好好辅佐大哥吗?果然是伴君如伴虎,主意一阵一阵的。” 说完,齐王的脑门又挨了一记暴栗,可以说是十分委屈了。 回坤宁宫去给皇后请安时,皇后已经备好了齐王爱吃的点心和果子,正笑眯眯地等着他过来。 齐王在给皇后请安时,闻到了皇后身上隐隐传来的檀香味,心中便是一暖,抬头笑道:“母后,儿子回来了。您那小佛堂,可以撤了。” 皇后并不信佛,不过碰上什么大事需要上天保佑时,皇后便会去小佛堂拜一拜,茹素一段时间为人祈福。这一次,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保齐王平安才去小佛堂的,便是亲娘也就是这样了。怪不得齐王这么脾气暴的人在皇后面前都自愿收敛自己的脾性。 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话后,齐王便示意皇后屏退左右,四下看了看,才向皇后透露了景隆帝有意退位当太上皇的打算。 皇后并不觉得意外,她和景隆帝少年夫妻,又有当初同甘共苦的情分在,景隆帝不至于连这事儿都瞒着她。 听到齐王说这事儿,皇后眼中还带了点笑意,为景隆帝待齐王亲近而欣慰,在听到齐王说景隆帝让他继续心狠下去,扮演黑脸角色后,皇后不由皱了皱眉,目光平静且包容,认真对齐王道:“你不必如此。得罪人,处置人的滋味并不好受,要背负的东西也太多。你大哥既然要坐那个位置,这些本就是他该承担的,你父皇不该把这些阴暗的事全都交给你。没有人天生就要为另一个人而活,你只需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便是。” 齐王的脸色也柔和了不少,笑着看向皇后,故意逗她开心,“得罪人的事我干得可开心了,这些年就没少干,就喜欢看他们看不惯我又罚不了我的憋屈样儿。皇兄以后也要多宠我啊,这样我才能像以前那样横着走。” 皇后失笑,“你啊,这性子真让人头疼。” 到底没再说什么。 景隆帝虽然有退位当太上皇的心思,但就像齐王说的,他虽然解决了一大堆烂摊子,给太子留了个盛世,但还有些扫尾工作没做完,总得处理好。 另外,就算退位,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办到的。首先还得让太子多历练历练,给他更多的权力,让他自己和朝中一帮老狐狸们博弈,免得到时候碰上问题还得向成为了太上皇的景隆帝求助,那也太有损帝王威望,能不干最好不干。 景隆帝是真的打算放权,不像某些帝王,即便退位还要抓着权力不放。 于是,官员们便惊讶地发现,景隆帝对太子愈发倚重,甚至有些折子都让太子来批,其中透露出来的意思,简直能让人琢磨个百来回。 最普遍的猜测就是景隆帝可能近来身子不好,离谱的更是猜测景隆帝可能大限将至,不然怎么会一副让太子接班的架势? 朝中暗潮汹涌,虞衡却毫不在意。他更关心的是他闺女,闺女马上就要出生了,谁还管天家父子唱的是哪出戏啊! 稳婆都是沈氏早就备好的,秦溶月一发作,虞衡急匆匆将人往产房一抱,剩下来的时间也只能干着急。 沈氏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烧水,拿小襁褓等事宜,虞衡听着秦溶月压抑的痛呼声,急得直打转,转晕头了还差点和送热水的婆子撞上,溅了半身水。 生孩子这事儿急也没用,虞衡在外头度秒如年,秦溶月在里面更是每一秒都是煎熬,脸上汗珠滚滚而落,嘴唇都痛得失去了血色,本能得哀嚎着,强忍着痛楚听从产婆的指导,不断的吸气,放松。 虞衡在外头连着转了上百个圈,又跑去扒拉产房的门,瞅不着情况后又蹲在窗户下听动静,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沈氏被他烦的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拍晕他,但想着小孙女不能出来后就见到一个昏过去的爹,沈氏还是忍住了。 嗯,在虞衡的洗脑之下,虞府上下都认为秦溶月这一胎是个女儿,备的襁褓衣裳都是小姑娘穿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晚霞如同火烧一般,一片绚烂,产房里终于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虞衡嗖的一下站起来,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产房的门。 产婆抱着大红的襁褓,面色有些僵硬,虞衡立即紧张问道:“可是夫人有何不妥?” 产婆摇了摇头,“夫人很好,已经睡了过去。” 至于产婆的脸色为什么僵硬,这个嘛……众所周知,嘉秀侯一心盼闺女,爵位都给闺女备好了,但是,老天爷总不能太宠一个人不是? 产婆将襁褓递给虞衡,乐呵呵道:“恭喜侯爷,是个小公子!” “闺女好啊……嗯?小公子?”虞衡当即虎躯一震,看向在产婆怀里砸吧嘴的小不点儿,露出了一个天崩地裂的神情,“不是闺女?” 产婆严肃地点头,“对,不是闺女。” 实际上产婆心里也郁闷,接生这么多年,得了儿子的人家给的礼都厚一些,虞衡这不待见儿子的才是奇葩。 御史大夫听闻虞衡得了个儿子的消息,当即大笑三声,亲自在门口放了一串爆竹,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彻底散了,“该!” 虞衡抱着襁褓里的傻儿子怀疑人生:怎么就是儿子呢?我香香软软的闺女呢? 就离谱! 第83章 三合一 虞衡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不敢相信他香香软软的闺女就这么飞走了,换成了一个臭小子,下意识地把锅往系统身上扣,怒道:“怎么回事?我闺女呢?是不是你搞的鬼?!” 系统拒绝背锅,万分鄙视垃圾宿主, 【你的智商从95变成59了吗?我还能凭空把你的闺女变成儿子不成?】 “那可不一定!”虞衡疑虑未消,狐疑道,“你神通广大得很,我的智商你都能加了,把闺女换成儿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系统那个气啊,崩溃骂娘: 【我吃饱了撑的干这些屁事?你给本系统认清现实。你!没得闺女!懂?】 虞衡当即“呸呸呸”他一脸,“滚犊子,你才没闺女,我肯定会有闺女的!” 系统给它发了满屏的死鱼眼,贴心地提醒他: 【难道你就没发现,你越嘚瑟,老天就不让你如愿吗?为什么你闺女没了?指不定就是你先前旗子插得太多,老天爷看不过眼,嗖嗖全给你弄倒了。得了吧,儿子也是你亲生的,难不成还能塞回去不成?认命吧你!】 虞衡就是郁闷,看着被包成了一个大红包的儿子,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小不点儿的脸颊,别说,手感特别好,虞衡没忍住又多戳了几下,小声咕哝了一句,“你怎么就是个臭小子呢?” 臭小子动了动嘴,似是有些不满,小眉头微微一皱,瞧着一副要哭的架势,吓得虞衡赶紧轻轻拍了拍襁褓,慌乱哄道:“别哭别哭!我不嫌弃你啊!” 然而这话并没有用,虞衡不嫌弃小不点儿,人家小不点儿还嫌弃虞衡这个亲爹呢,当即嘴角一撇,哇的一声哭开了。 不得不说,这孩子中气是真足,这一嗓子差点把屋顶给掀翻,虞衡险些被他嚎成半聋子,百般哄崽手法都用不上,崽崽就是不听不听不管不管,扯着嗓子一顿嚎。 沈氏见了好笑,忍不住上前从虞衡怀里将小不点儿抱过来。说也奇怪,小家伙一到沈氏怀里就止了哭声,虞衡更为郁闷,“合着这是不乐意被我抱着呢?还带嫌弃亲爹的?” 再一瞧小不点儿,好家伙,脸上一滴泪珠都没有,刚才尽是干打雷不下雨啊。 沈氏柳眉倒竖,瞪了虞衡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就许你嫌弃人家,不许人家嫌弃你?我乖孙做得好!该!” 虞衡苦哈哈挠头,“您这是有了孙子,就把儿子扔过墙了?” “那可不是?”沈氏心满意足,还能和虞衡扯他的黑历史,“打小你就不是个省心的,这孩子你可得好好教,都是自己的孩子,盼闺女归闺女,也别嫌弃儿子。你想想你自己不长进的时候,我和你爹嫌弃你了吗?” 这话没毛病,当年虞衡混吃等死做一条快乐的咸鱼的时候,虞启昌和沈氏也没嫌弃过他,就是为他日后的生活发愁,连财产都提前分配好了,就是怕虞衡日后饿死自己。当然,那时候他们也想不到虞衡会有这么出息的一天,不但凭借自己的本事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还挣了两个爵位回来,可见人生真是无常。 但当初,虞启昌和沈氏在另外两个孩子特别优秀的情况下,对待虞衡也是一视同仁的,这点就是他们养孩子的诀窍,夫妻俩都对这招很有信心,看看现在,三个孩子的感情多好! 所以沈氏才会这么劝虞衡。 想要闺女接下来再生就是了,没必要嫌弃儿子。 虞衡轻咳一声,指着在沈氏怀里吐泡泡的臭小子无奈道:“现在是他嫌弃我好不好?” 沈氏当即变脸,“他才刚出生,能有什么坏心眼,莫非你还要跟个刚出生的孩子计较不成?” 虞衡悲催地发现,就算这臭小子才来到世上一刻钟,也迅速打败了他,在沈氏心中的分量竟然比他这个亲儿子还重! 果然,臭小子生来就是来讨债的!虞衡委屈。 沈氏则看向一旁满脸纠结不知说什么是好的稳婆,笑着吩咐道:“稳婆辛苦了,来人,把红封和礼物送来!这个月每人多领一个月的月银,刚才忙活的,额外有赏!” 话音刚落,院中顿时喜气洋洋,谢恩道喜之声不绝于耳,稳婆拿着沉甸甸的红封,估量了一下分量,也笑开了花,吉利话张口就来,“小世子生得格外俊俏,我接生了这么多的孩子,就没见过比小世子模样更俊的孩子!嘉秀侯这般人品样貌,又如此有才华,想必小世子日后也是出息的,也能给家里再挣几个爵位来呢!” 这话听着就舒服,沈氏笑着赞了稳婆一句,“还是你说话中听。” 虞衡摸了摸鼻子,趁着沈氏和虞启昌的注意力都在小不点儿身上时,转身进了产房。 秦溶月先前太累了睡了过去,但心里惦记着孩子不敢睡沉,这会儿又强行睁开了眼,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正在询问孩子的情况。 虞衡进来时,秦溶月还躺在刚生产的床上,血污一片,瞧着都让虞衡觉得惊心动魄。 秦溶月却十分不自在,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强撑着精神道:“夫君怎么进来了?产房污秽,免得冲撞了夫君。” 一边说着,秦溶月还一边伸手理了理头发,不想在虞衡面前有任何不完美的地方。 虞衡伸手握了秦溶月的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对她说道:“本来该一开始就进来看看你的,正想进来,稳婆就把儿子放我怀里了,只能在外面看看他。臭小子精神得很,脾气比天大,被我抱着还不乐意,哭得震天响。你辛苦了!” 秦溶月听着听着,嘴角便翘了起来。虞衡见她精神状态不错,心里也松了口气,又仔细给她诊了脉,确定只是有些气血亏损,并无其他情况后,心中更是一定,见里头还有一铺干净的床榻,虞衡想了想,轻轻地将秦溶月抱了起来,向里面走去,嘴里还道:“月子可要做好了,丁点都马虎不得。你用的这些物件,我都让人用沸水煮过再送过来。你就安安心心地好好养上一个月,到时候臭小子的满月酒,你收拾得漂漂亮亮出门,咱们一家三口齐齐亮相,羡慕死别人!” 秦溶月心下熨帖,有了打趣虞衡的心思,“闺女没了,成了儿子,你可怪我?” “怪你什么呢?我又不是没良心的畜生,你拼死拼活生我们俩的孩子,我还怪你,哪有这样的道理?”虞衡轻轻拍了拍秦溶月,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儿,这次没能生出闺女,下回一定可以。反正福安伯的爵位我给她留着。” 秦溶月失笑,在虞衡的安抚中慢慢闭上了眼睛,许是虞衡给她的安全感太足,这回是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虞衡小心翼翼地将秦溶月放在里间干净的床榻上,又仔细替她盖好被子,如今是九月底,天气不冷不热,这月子倒也不会太难过。 家里添了孩子本就是大喜事,沈氏也没瞒着,还高高兴兴地让人在府外洒了铜钱,喜得一帮孩童一边捡铜钱一边说着吉祥话。不多时,京城百姓就都知道了,嘉秀侯得了个儿子。 嗯……… 怎么说呢,寻常人家得了个儿子,那没得说,大伙儿肯定好好恭喜他。但虞衡先前不是搞了个骚操作吗?为了给女儿争个爵位,把御史大夫都给气晕了。因为这事儿太惊世骇俗,全京城百姓都震惊了,都知道嘉秀侯特别想要个闺女,一直坚信嘉秀侯夫人这胎怀的是闺女,为此还提前把爵位都给闺女准备好了。 然后……嘉秀侯夫人就生了个儿子。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由于虞衡平时都没什么架子,路上碰上百姓同他打招呼,他也笑眯眯地问候回去,亲民路线走得特别好,十分接地气。再加上他发现的红薯玉米都让百姓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让他们能有点存粮,这就是十分了不起的功德了。说句僭越的话,在百姓们心里,说不定虞衡这个嘉秀侯的地位比景隆帝还高呢。 虞衡太过接地气的后果就是,百姓们一边对他感恩戴德,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哈哈哈他的翻车事迹。 盼了这么久的闺女,为此不惜杠上御史台,还把皇子们也拉下了水,到头来闺女变儿子,这是杠了个寂寞? 百姓们还是十分有良心的,背地里哈哈哈,当面还是祝贺虞衡下一胎生女儿的。 更损的是虞衡那帮同僚,在得知虞衡得了个儿子后,虽然不像御史大夫那样在门口放了一串爆竹,也没少笑话,觉得颇为解气。 在小不点儿的洗三礼上,虞衡这帮损货同僚还挨个儿来恭喜他,“嘉秀侯,恭喜你啊,喜得贵子,人生一大乐事!” 最损的是御史台那帮家伙,以御史大夫为首的御史们前来参加小不点儿的洗三礼时,全部统一口径向虞衡道出了最真挚的祝福,“恭喜嘉秀侯,愿您再多得几个儿子!” 最好一直生儿子,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女子袭爵的问题啦! 虞衡:………夺笋哪!全天下的笋都被你们给夺完了吧! 其他人表面平静内心哈哈哈,全部都一脸悠闲地看好戏,面上岁月静好,背地里却恨不得双方的言辞再激烈些,恨不得高呼一句打起来! 说实在的,要不是今天是自己的主场,不好把前来道贺的客人赶走,虞衡还真想翻脸赶人。主要是这帮缺德的御史,损归损,带来的礼物特丰厚,说的也算是祝福话,为这个话头就将人给赶走,确实有点过分。 虞衡那个憋屈呀,脸色纠结得快成表情包了。御史大夫先前已经出了口恶气,看着虞衡这郁闷的表情,内心更是双倍的快乐,觉得自己能就着虞衡的倒霉事儿吃下三碗饭! 御史大夫还特别贴心地提醒虞衡,“令郎是嫡长子,天然就是嘉秀侯府的继承人。嘉秀侯若是得空,不若上道折子,为令郎请封世子?” 反正御史大夫是跟虞衡的爵位杠上了,见缝插针地提醒虞衡好好按规矩办事,免得这小子脑子一抽把嘉秀侯的爵位也要留给他还没影儿的女儿。 另外,御史大夫这也是同情小不点儿,摊上这么个一心盼闺女的爹,瞧着现在脑子还不太好使的样子,万一犯了轴把怨气撒在孩子身上,那孩子多惨呢? 反正现在先帮孩子把世子之位给定下来,到时候甭管虞衡喜不喜欢他,日后嘉秀侯的爵位都是他的,也算不上什么小可怜。 虞衡简直哭笑不得,这种外人替他儿子考虑,把他这个亲爹当贼防的剧情是要闹哪样啊! 虞衡是盼闺女,但先前也说了,嘉秀侯这个爵位是给儿子的,小不点儿的世子之位稳稳的,要别人提醒干嘛? 御史大夫却是恨不得虞衡马上写折子为小不点儿请封,就怕晚了一点,以虞衡不正常的脑回路又不知道会想出来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真是被虞衡的骚操作给搞怕了。 虞衡心说自己还没把小不点儿的名字给定下来呢,先前想了一堆名字,都是女孩子的,就没起过一个男孩子的名字,这会儿便被小不点儿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不点儿这一代可以参考虞元昼和虞元晏兄弟俩,可以随元字辈,当然,虞家也不是一定要按照字辈取名,虞衡和虞铮就没按字辈来,只是虞铮觉得元这个字辈好起名,便让孩子随了这个字。 虞衡先前心情不大好,积极性也不高,险些一个顺口给小不点儿起名虞元宵。这名字仿佛带着魔性,虞衡想着小不点儿白白胖胖的模样,好像跟圆滚滚的白胖元宵也差不了多少,脑子就全都被元宵俩字儿给占领了,愣是想不出其他好名字。 当然,这个名字被虞启昌和沈氏一人一巴掌给拍了回去,虞衡还不服气,把这名儿换了换,就当了小不点儿的小名,现在大家都管小不点儿叫小汤圆。 虞启昌和沈氏:……儿子果然就是个吃货,不但懒,还馋! 总觉得儿子现在就算当了爹还是不太靠谱的样子。 确实不是很靠谱,哪个靠谱的爹会以折腾儿子为乐的呢?小汤圆不愿意让虞衡抱,一抱就哭,虞衡还就偏偏和他杠上了,每天都去抱上几回,把小汤圆折腾哭再飞快逃窜,以至于奶娘的工作量直线上升。 看得一众长辈哭笑不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经过虞衡这一番闹腾后,小汤圆终于不嫌弃他这个亲爹啦,等到秦溶月出了月子,他们这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就可以安排上了。 满月酒是在嘉秀侯府办的,秦溶月产后恢复得特别好。她怀孕时本就注意饮食和运动,胖得比较均匀,就算到了怀孕后期都觉得臃肿,反而有一种雍容华贵的美丽。这回坐月子更是没什么糟心事,虞衡和孩子相互折腾弄得鸡飞狗跳,传到秦溶月耳中也就是一桩趣事,还能开怀一笑,心情特别好。 一个月子坐下来,秦溶月的脸色比没怀孕前还好,更是多出了几分韵味,魅力值直线上升。 虞衡又让人把先前准备好的亲子服拿了出来,和秦溶月一起穿上了绛红色金线福纹的衣裳,小汤圆也裹着一个相同颜色和花纹的襁褓,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家人。 过了一个月,小汤圆终于有了大名,同样随了元字辈,后面跟着一个澈字。 虞元澈小朋友本质上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乖宝宝,只要不是虞衡抱他,谁抱都乖乖地窝在别人怀里,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定定地打量对方,看得人心中发软。 御史大夫再次旧事重提,继续催着虞衡上折子为虞元澈请封世子。 虞衡:……… “行了,别催了别催了,在写了在写了,明天就上折子!” 御史大夫顿时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然后就见虞衡给了他一对大白眼,没好气道:“我儿子我心里能没数吗?要你催?” 御史大夫:……娘的,好好一个后起之秀,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不过御史大夫也是口嫌体正直,连着两回都送了厚礼,除却齐王福王等家底厚得不行的主儿,其他客人中,御史大夫送礼之厚都能进前五了,不可谓不大手笔。 但御史大夫也不会想到,他非常看好的虞衡……其实是个小心眼儿。 虞衡送走客人后,同秦溶月一道儿整理礼单,看着御史大夫送的那一长串东西,虞衡突然又有了新想法,“他这么不乐意我宠闺女,还给小汤圆送了这么多礼物。你说,我要是把他的礼物都扣下来留给闺女,他会不会又气晕过去?” 秦溶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总算明白了御史大夫当日崩溃又无语的心情,扣别人送给儿子的礼物给闺女,这个操作可以的,都能够列入骚操作前十了。 最终,秦溶月还是止住了虞衡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表示,“咱家又不是缺这点东西的人家,给闺女的,再好都能替她寻摸过来,犯不着挪这么点东西。” 虞衡当即点头赞美媳妇儿说得对,“有道理,他送到的这些,我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咱们另给闺女准备一个更好的小金库!” 秦溶月失笑,认真点头,将这些礼物封存归档,重新开了库房当儿子的小金库。又在旁边开了个稍大一点的库房,说是给闺女攒的东西都往这里头放。 虞衡当即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觉得自己或许还不够努力,还能够再为闺女攒下更多的家底。 哪怕虞衡心里更想要闺女一些,也没亏待儿子,给小汤圆请封世子的折子按例递了上去,景隆帝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卡虞衡,特别痛快地就批了折子,是以虞元澈小朋友才刚满月,就已经是嘉秀侯府名副其实的世子啦。 这世子之位一下来,先前还在暗搓搓同情虞元澈小朋友的人顿时觉得自己脑抽了,人家再不得亲爹待见,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板上钉钉的未来侯爷,用得着他们这些连个爵位都没有的人同情? 真是浪费大家的感情。 虞衡给儿子请封完世子,终于能空出时间来关注其他事情了,这才发现最近朝堂形势好像有点微妙,太子负责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点? 齐王只想给这个憨货一个大白眼,这反应可真够迟钝的,这形势都持续了一个多月才反应过来。人家说女子一孕傻三年,到了虞衡这儿,他怕是也要跟着傻上三年了。 虞衡其实并不在意到底这些,他走的路线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可以说是把农业这一块做到了极致。现在化肥厂那边又有好消息传来,说是化肥已经成功做出来,正在试验田中试用,若是有效,接下来就可以大范围推荐给百姓。 像虞衡这样莫名点满了农业天赋的人才,甭管皇位上坐的是谁,都碍不着他。皇帝也是要吃饭的,百姓们要是吃不上饭后果会更严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农业稳定了,百姓们的心也就稳定了,吃饱喝足了,谁还嫌自己命太长想搞点要命的大事呢? 就是这么真实。 齐王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见不得虞衡这万事不上心的蠢样儿,见了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除此之外,景隆帝也开始进行官员大清洗。 齐王带来的账本,上面记载了宁王这些年经营的所有人脉。虞衡先前装傻没问,但在一茬又一茬的官员被以通敌的罪名抄家流放后,虞衡也只能说一句好家伙,宁王藏得还挺深,和他有往来帮他干活的,竟然还有一方大员。先前连州的左刺史就是其中之一,这位刺史的女儿还想嫁虞衡来着,后来进京后被景隆帝指给了明王,竟然算是把这一帮人给送作堆了。不过,左刺史当初知道两个女儿都配了明王的消息应该很崩溃,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又不用让女儿去笼络,白白浪费两个女儿,估摸着左刺史先前也够郁闷的。 当然,现在他也没有这个烦恼了,人头都落了地,去地府和宁王团聚了,自然不会再有这些世俗的烦恼。 秦母听了这事儿后还特地过来跟秦溶月说了一声,语气很是痛快,“先前明王那个左侧妃不是还给了你脸色看?现在左刺史犯下这么大的罪过,明王不废了她的侧妃之位都算是心肠好的!” 秦溶月抱着又圆润了一圈的儿子,对左侧妃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她过得太幸福,这些小事儿也不会计较,在她看来,那位左侧妃就是个有脸无脑的蠢货,别说左刺史被问罪斩首,就算他还是刺史,左侧妃也未必能把自己的日子给过好。 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娘家得力,不过是锦上添花,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自己为人处世的本事。那位左侧妃在这方面的技能,几乎为零。 秦母还小声骂了一句,“那就是个不知检点的,听说以前还勾搭过女婿?” 秦溶月摇头失笑,“娘不必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秦母义愤填膺,恨恨道,“你是不知道有些人能有多不要脸!先前还笑话女婿把女儿当宝,昏了头要把爵位送给女儿。现在听说你生了儿子,一帮子不要脸的东西还想着打女婿的主意,削尖了脑袋想进侯府的门。就想着先一步生下女儿,把福安伯的爵位拿到手,就算没能生下女儿,生了个儿子也不亏,日后都能有倚仗。呸!真是发大梦,长得丑还想得美!” 秦溶月权当听了一场笑话,对虞衡异常有信心,还反过来劝秦母,“娘何必为这起子小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夫君不是那样的人。” “男人不都那样?还是得趁早为自己做打算才好。” 若是以前,秦溶月是认同她娘这个看法的,不过现在嘛……秦溶月淡淡一笑,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给了虞衡十分的信任,“娘,我怀孕生子,坐月子,夫君身边都没添人。若是我再因为这些事疑他,未免伤了夫妻情分。” 秦母一愣,倒是没想到虞衡会做到这一步,怔愣了许久才拍着秦溶月的手欣慰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秦溶月也觉得自己有福气,学着虞衡的样子,低头戳了戳儿子肥嘟嘟的脸蛋儿,温柔一笑。 虞衡这边也开始忙碌起来,景隆帝大手笔换掉这么多人,作为中书舍人,大部分任免书都是虞衡该负责写的,对于左刺史这些通敌叛国的渣渣,那就必须引经据典将对方往死里骂,必须骂到他觉得自己活着就是浪费空气给祖宗丢脸,死了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生不如死最好。每一份还不能雷同,骂人都要骂出创新,骂出精彩。再加上这一次涉案的官员太多,光是写这些骂人的稿子,都十分让人头秃。 要不是虞衡是实打实的六元及第,还真得头疼一会儿。 但虞衡更关注的是明王的下场。江南香云楼的人口拐卖案,哈潘曾经默认是明王在帮他们。虞衡不知道齐王呈给景隆帝的证据中,有没有提到过这事儿,但明王的下场,虞衡一定要亲眼看着他下地狱。 实际上,景隆帝对于怎么处置明王也非常头疼。这种吃里扒外通敌叛国的东西,直接打死都不为过。但明王毕竟是景隆帝的亲儿子,哪怕平时景隆帝并不怎么喜欢他,也不意味着景隆帝就能狠心要了他的命。 是以,在如何处置明王的事情上,景隆帝罕见的犹豫了。 虞衡心下郁卒,虽然明白在封建社会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这话就是句空话,但是一想到明王犯下这么大的错还能凭借身份顺利脱身,虞衡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么多无辜惨死的孩童,到头来明王还能逃过一劫,何其不公。 齐王似乎看出来了虞衡的纠结之处,这位就简单粗暴多了,直接带着虞衡去了明王府。 本来明王最近一直闭门谢客谁都不招待来着,但是齐王是他想拦就能拦得住的吗? 有齐王出马,明王府家丁根本不敢多拦,齐王直接带着虞衡,身后还跟着一帮护卫,就跟土匪似的闯了进去,二话不说直奔书房准备去逮明王。 虞衡被齐王拖着闯进明王府,还有点蒙圈,您这是干什么呢? 齐王的思维简单粗暴,“既然看他不爽,打他一顿就行了,干嘛这么憋屈自己?放心,你尽管把他往死打,打死了算我的!” 身后跟着的家丁一不留神就听到了这个恐怖故事,赶紧拔腿不要命地往府里奔,说什么都要赶在齐王之前先给明王通风报信。 太过分了,太嚣张了,带着护卫直接打上门,还口口声声地要把明王往死里打,这还有王法吗? 那当然是没有王法的,但齐王干过的无视王法的事儿多了去了,照样活蹦乱跳的。别说明王是他弟弟,就算是身为他二哥的寿王,齐王不也是说打就打?所以家丁们听到了齐王这句话,丝毫不敢懈怠,玩命地向齐王求情,还有些赶紧跑去告诉明王这一残酷消息,让他先好好躲一躲,免得被揍。 在自己的王府还要狼狈躲藏,明王这个王爷当的,也算是个笑话了。 虞衡心下暗爽,果然,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明王仗着身份逃过一劫,面对同样身份尊贵且比他受宠的齐王却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在自己的王府被逼的像一只疯狂躲避猫猫抓捕的老鼠,四下逃窜,谁见了不得说上一句大快人心? 更悲催的是,就算明王不顾自己的身份东躲西藏,还是被齐王给揪了出来。 齐王多讲义气啊,拎着明王的衣襟,像扔死狗似的将他扔到虞衡面前,大方地一扬下巴,“揍,使劲儿揍!” 明王再也维持不住淡定之色,恶狠狠地瞪着虞衡,威胁道:“嘉秀侯,你不过是一个侯爷,竟敢殴打皇子?” 被齐王揍也就算了,反正有了寿王丢脸在前,明王觉得忍忍也能过去。但是被虞衡揍就不一样了,堂堂皇子被一个血脉不如他尊贵的臣子揍,要是传了出去,他还怎么见人? 齐王就不爱听这些逼逼赖赖,还是那句话,你敢做,就得敢死。当初齐王自个儿手欠逗虞衡还被虞衡压着揍了一顿呢,现在再让虞衡揍一顿明王,完全没毛病。 这货就是欠抽! 齐王当即给了明王一脚,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揍你的人是我,和嘉秀侯有什么关系?” “皇兄信口开河,难道父皇就会信你的谎话吗?我一定要去父皇那儿为自己讨个公道!” “去吧去吧,不去不是人,我等着!” 虞衡原本还有些迟疑,见齐王这么给力,虞衡也就抛却了所有顾忌,上手按住明王就是一顿暴揍。 虞衡的功夫可是系统空间中的名将大佬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位大佬教的都是要人命的功夫,虞衡再生气,现在也不能把明王直接干掉,但是专门挑他的痛处打,打完后还能留下暗伤让他痛苦半辈子还是能做到的。 就这,齐王还特别嫌弃虞衡,“你今儿个没吃饭吗,给他挠痒痒来了?” 因为看得不痛快,齐王索性撸起袖子也加入了战局,一边揍明王还一边向虞衡嘚瑟,“看到了吗?本王这才叫把人往死里打!” 虞衡默默给了齐王一个大拇指,而后加大了下手的力度,和齐王一起揍的明王惨叫连连,明王府的护卫都被齐王带来的护卫拦在外面,因为有齐王在,明王府的护卫也不敢真跑过来和齐王对打,只能装作和齐王的护卫斗得旗鼓相当的样子,认真看着对方,不忍心看明王挨打的惨样。 虞衡将明王一顿暴揍,终于吐出了胸口部分郁气。即便这次明王能留下命,以他刚才在明王身上揍出的暗伤来看,明王未来绝大多数时间应该要花在治病上,还是找不到根由的痛症,慢性折磨一辈子,也算是为了那些无辜孩童讨回了一个公道了吧。 齐王将已经鼻青脸肿的明王踹向一边,颇觉得不够过瘾,还有些小嫌弃,“这身板……真是不抗揍!” 明王吐出一口血水,只想骂齐王八辈儿祖宗。他也是气糊涂了,完全忘记了他和齐王的八辈儿祖宗是同一批。 虞衡心下痛快,头一回觉得齐王疯起来也是有好处的,瞧瞧这简单粗暴的报复方式,多解气!怪不得齐王喜欢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在京城横着走。实在是这种别人咬牙切齿恨你恨得要死却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方面还得对你笑脸相迎的感觉,真是太!爽!了!虞衡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想着胭脂说过的她曾经见到过的孩童遗体之事,又用力给了明王一脚,要不是现实不允许,虞衡真想给明王也来上一场解剖的活动,对象就是明王自己,让他也体会一把那些孩童的绝望。 二人揍了明王一顿,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王府,系统却突然跳出来,友情提醒虞衡: 【宿主不去明王的书房看看吗?里面有惊喜哟,准保宿主满意!】 虞衡愣在原地,回头看向还躺在地上不断抽气的明王,眼神微动,听系统这意思,明王的书房里还藏着大秘密? 第84章 三合一 提到秘密,那虞衡可就不急着走了。不但不想走,还一把拽住了前方齐王的袖子,笑眯眯地指了指还躺在地上站不起身的明王一眼,认真地劝诫齐王,“王爷,明王好歹也是您弟弟。如今他受了伤,您这做哥哥的不得多关心关心他?” 齐王的眼神就透出一个意思:你他娘的在说什么屁话?人都揍了,现在来开口做什么好人?觉得憋屈的是你,揍了人后又后悔的也是你,你脑子有病吧? 虞衡一脸诚恳,“一码归一码,明王若是有了什么不测,王爷怕是也难做。” 这话倒是不假,明王若真是挂了,景隆帝就算再宠齐王,也得大发雷霆好好将他罚一顿。 虞衡原本是觉得明王这回很可能会苟住一条小命,所以才趁着过来揍人的机会给这王八蛋留了点暗伤,确保他立马变成短命鬼。 老实说这个操作其实也有风险,毕竟那是皇子,真要挂了,景隆帝这个亲爹能不在意? 虞衡憋屈的地方也在这里,万恶的封建社会,皇权至上,人命和人命完全是不一样的。 不过系统突然出声提醒,虞衡觉得以系统的神通广大来看,明王书房里藏着的秘密肯定不小。毕竟辣鸡系统平时贱是贱了点,给力也真给力。 齐王只觉得虞衡脑子有病,但转念一想,这小子的心眼儿贼多,他在边关忽悠外族那套,齐王还记忆犹新,并不觉得虞衡会突然烂好心发作,突然变蠢。 再一瞅躺在地上如同死狗的明王,齐王略一思索,便随手指了个家丁,傲慢道:“去!给他请个太医过来,免得真死了还得赖我。” 家丁敢怒不敢言,飞一般地往太医院狂奔而去,生怕自己慢了一步自家王爷就彻底嗝屁了。 虞衡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感慨,齐王大概是这世上最嚣张的入室行凶的歹徒了,这股子跋扈劲儿真是绝了。 不过这正是去明王书房的好时机,虞衡弯腰将明王扶了起来,还装模作样地给他搭了个脉,而后一本正经地安慰他道:“明王放心,你这伤不碍事,好好几个月就没事了,并无性命之忧。” 要不是现在吸口气都疼,不宜动怒,明王真想跳起来给拿着大铁锤把虞衡的头都给敲爆!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躺在床上几个月还叫不碍事?真不碍事本王也把你揍一顿试试? 由于太过生气,明王的喉咙中都发出了一股类似野兽的低吼声,看向虞衡的眼神也是恨不得个啖其肉喝其血的暴虐狠厉,虞衡毫不怀疑,要是明王现在还有一丝力气,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扑过来和自己同归于尽。 显然是被气得失去理智了。 虞衡心中毫无波动,还觉得明王的惨状不太够,转头又给明王来了一波杀人诛心,一副为明王好的架势,苦口婆心地向明王说道:“明王不必如此气愤,相反,你还得感谢我和齐王。如今你可正在风头浪尖上,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你做的哪些事,我们心里都清楚,陛下圣明烛照,更是一清二楚。若是你还在陛下面前晃悠,陛下心中肯定不痛快,指不定哪天就开口罚了你。现在就不一样了,你可是真真切切地受了重伤,必须得卧床静养,现成的闭门理由都有了,坏名声还都是齐王背了。你有什么可生气的,该感谢齐王才是啊! 齐王不愧是做兄长的,就是会为弟弟考虑!牺牲自己的名声保护弟弟,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兄弟情谊!” 明王险些被虞衡这颠倒黑白的一通胡扯给气得当场去世,胸膛剧烈起伏,要是眼神能杀人,虞衡现在估计已经轮回了成千上万次。 齐王都被虞衡这番不要脸的话给惊呆了,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忍不住思索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杀人不用刀,全凭一张嘴吧?这嘴皮子溜的,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关键是听上去还特别有道理,怪不得是能凭一己之力干翻整个御史台,还把御史大夫当众气晕的可怕存在,这嘴炮技能,简直比他六元及第还要秀。 还真别说,齐王听着虞衡这一通瞎瘠薄胡扯,心情还挺微妙。心说要不是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脾性,都要信了虞衡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兄弟情深说辞了。 齐王心说果然还是读书人的鬼心思多,上门揍人还能说出大道理来。这大概就是所有读书人的天分,总能将自己的无耻行径包裹上一层华丽的外衣,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点江山。他要是能学会这一招,也不至于名声臭大街。 或许,下回干坏事的时候可以学一学? 虞衡还不知道齐王已经被他带歪了,默默学习了这招,从嚣张跋扈小霸王进化成了“揍了你又怎么样,道理还在我这边”的无解大魔王。 现在虞衡架着明王慢悠悠地往书房而去,这家伙看着不重,分量还不轻,虞衡还特自然地招呼齐王,“过来搭把手。” 齐王翻了个白眼,“你当周围这么多护卫都是死的吗?” 虽然嘴里骂骂咧咧,齐王还是上前架住了明王的另一只胳膊,看着明王惨兮兮的样儿,冷嗤道:“看你这怂样儿!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认,但凡你刚才硬气点,摆明车马跟我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我都不至于这么看不起你。” 送别人去死的时候多么冷酷无情,轮到自己了,被人打上门往死里揍都不敢拼死一战。他要真有同归于尽的狠劲儿,明王府这么多护卫难不成还真打不过齐王带来的那么点人?换成齐王试试,哪怕就只有他一个人,他都能拼掉自己最后一滴血,坚决不憋屈自己,所以带出来的护卫同样狠厉得很,干起架来颇有点不要命的架势。 明王府这些护卫,无非就是看主人太怂,自己也不尽力罢了。 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齐王都奇了怪了,就明王这废物点心没有一点魄力的模样,哪来的胆子和宁王联手谋夺皇位的?真是人怂野心大,长得丑却想得美。 齐王从来就不是个体贴人,见明王这幅凄惨样儿,非但不同情,还万分嫌弃,忍不住又在明王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补了一刀,“你看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联手敌人害亲爹,你可真是傻得冒烟儿!宁王之所以挑中了你,怕就是看你够傻,真能成事,以后他要么干掉你自己登基,要么拿你当傀儡,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明王接连被虞衡和齐王扎心,整个人都自闭了,不想再和这两个嘴毒的家伙有任何交流,权当自己已经死了。 虞衡见明王闭眼装死,心下更是一笑,顺着系统的指引一路向书房而去。这一点虞衡做的很隐晦,齐王也没察觉,毕竟他以往前来明王府时,都是往书房去的,这会儿还以为是他在带路来着。 到了书房后,虞衡眼风四下一扫,只见这书房格外大,还做了一个像皇宫藏书阁里的书架,按照虞衡先前整理藏书阁藏书的模式,给每边架子都贴上了标签,每本书还都给排了个号,瞧着干净又整洁,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明王则被这俩口口声声关心他的家伙毫不体贴的扔在书房的椅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忍不住睁开了眼,恶狠狠地看着这两个恶霸。 恶霸虞衡笑眯眯地看向明王,指着书架笑道:“看来王爷果然是爱书之人,书架上不少藏书都是藏书阁中才有的,想来是王爷亲自抄录的摹本?” 明王瘫在椅子上直抽气,并不想搭理虞衡。 虞衡见状,打着为明王解渴的旗号,十分“热心”地给明王灌了一杯茶,把明王呛得连连咳嗽。要命的是,明王现在浑身是伤,这么一咳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如同刀割一般,简直就像在刑部大牢上重刑。 虞衡装作好奇的模样去书架上摸了几本书下来看看,余光一直在观察明王的情绪。见明王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虞衡便知道自己这是没找到正确的位置。 虞衡也不气馁,明王这么多年在书房接待了那么多人,大家都没发现书房藏了秘密,必然是明王藏得特别严实,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但问题是,虞衡现在也没什么头绪,系统就告诉他明王书房中有惊喜,又没说惊喜是什么,连个方向都没指,书信?账本?或者是密室? 然而辣鸡系统一直装死,虞衡也只能自己动手找线索了,一边找还得一边给自己找借口,免得齐王和明王生疑。 系统看得直翻白眼,特别想辱骂垃圾宿主一顿,就这搜索水平,名将大佬分分钟跳出来给他一刀。 确定书架没问题后,虞衡微微垂眸,陷入沉思,书信不好翻,不能做的太显眼。更何况,书信这些玩意儿,在得知宁王狗带之后,想必明王也烧得差不多了,系统说的惊喜,应该是别的。 这个时候,明王终于缓过来了一点,接连咳嗽几声,用帕子捂了嘴中咳出的鲜血,强撑着道:“今日你们的大恩,来日本王必将双倍奉还!” 齐王抬手就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做什么白日梦呢!就你这怂样,再怎么放狠话,也只有被我收拾的份!” 虞衡脑中却是灵光一闪,书房中最不容易让人接触到的地方,不就是明王的桌椅吗? 就算招待客人,明王好歹也是个王爷,客人也不会轻易站到这地方来吧? 虞衡这么想着,抬脚便走到明王身后,略微用脚试探了一下地板是否空心,在得出实心的结论后,虞衡不由眉头紧锁,莫非自己猜错了? 然而,站在明王身后,虞衡的目光很容易就落在了他面前的那张黄花梨木书桌上,这书桌下方的位置好像也挺宽敞来着? 齐王恰好走过来,随手拿起明王书桌上的折子瞅了瞅,口中接着冷嘲热讽,“哟~请罪折子都写好了?瞧瞧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辞,你还知道父子情份呢?当初和宁王勾结在一块儿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父子情份呢?” 虞衡趁着齐王拉仇恨的功夫,转头开始研究明王椅子后面的博古架,上头花瓶玉碗翡翠佛像等应有尽有,虞衡不知为何,看到那尊并不起眼的佛手便是心头一动,忍不住伸手想把它拿下来仔细看看。 然而,这一拿……却没有拿动。 虞衡当即眼前一亮,试探地将佛像左右转动一番,向左转时纹丝不动,向右一转,好家伙,屋里顿时响起了轰隆轰隆的闷响。 明王当即垂死病中惊坐起,都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猛地转过身,如同一只猎豹一般迅猛地向虞衡扑来。 虞衡战斗力本就碾压明王,就算明王身体康健都只有被虞衡压着打的份,更别提明王现在还有伤在身,哪怕这一瞬间的爆发力确实惊人,但对于虞衡来说还是不算什么。这等程度的背后偷袭,比名将大佬的魔鬼训练可差远了。 虞衡都没有回头,反手精准地扣住了明王的右手,再回身一扭,明王当即就跪在了地上,眼中厉色一闪,张嘴便要大喊,“来……” 还没来得及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虞衡就果断一手刀劈晕了他。 齐王都顾不上虞衡和明王这边的动静了,望着书桌底下突然露出来的楼梯陷入了沉思:这怂货的书房竟然还有密室?到底是做了多少亏心事啊! 齐王再不靠谱,也明白这密室里的东西肯定非同小可,不然刚才明王也不至于疯了一样去和虞衡拼命。 关键时刻,齐王永远不会掉链子,当即出门让自己的护卫将书房守死了,就算太医来了也要通报一声,另外,又额外派了一个腿脚特别快的护卫去刑部调人马过来,先把明王府围了再说。 就算还没进密室看看,齐王也意识到里头的东西或许能让明王掉脑袋。这个时候,不果断点不行,确实到了拼命的时候,万一明王清醒过来,肯定要和他们拼命。他们现在在明王府,真生死相搏,胜算并不大。 这时候,齐王就要表扬虞衡了,“干得漂亮,打晕他打得好!” 虞衡指了指密道入口,对着齐王挑眉道:“王爷可敢下去看看?” 齐王白眼一翻,冷哼一声,“有什么事情是本王不敢做的?不就是一个密室吗?把那东西也拖下来,本王倒要看看,他在这里头藏了些什么宝贝!” 虞衡当然要把明王也带上,万一这家伙中途醒了,启动机关将他们关在密室可怎么办? 于是,齐王一马当先,点了枝蜡烛顺着楼梯往下走,虞衡拖着晕过去的明王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踏着一个又一个的台阶,约摸下了十八个台阶的样子,他们终于到了底部,看到了密室的全貌。 饶是胆子大破天的齐王,在看到面前的景象后,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虞衡更是震惊万分,不说那一箱箱能闪瞎人眼的金银珠宝,就是多了点,当初抄外族国库时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问题是,在密室的中心,端端正正地放了一件龙袍,胸前的五爪金龙威风凛凛,虞衡和齐王看了只觉得透心凉。 私藏龙袍,不管说什么,明王肯定是凉了。 齐王震惊完后,还绕着放龙袍的架子走了一圈,仔细笔画了一下尺寸大小,又瞅了瞅还在昏迷中的明王一眼,牙疼道:“瞧着还真是他的尺寸,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谋夺皇位就算了,反正这已经是历届皇子的传统项目了,不足为奇。过分的是把龙袍都做出来了,瞧这龙袍上的轻微褶皱,好像也没少被穿,这就十分作大死了。 齐王忍不住对虞衡说道:“得了,你也别忧心那些被拐卖的孩童得不到公道了,这事儿一出,明王绝对留不了性命。” 虞衡又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张床榻,榻边上放了一些鞭子绳子等奇葩的道具,床榻边缘有几处颜色较深,瞧着有些像血迹。 虞衡回头看看密室中间放着的龙袍,再看看这些,似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脸色难看得要命。 齐王还在围着龙袍打转,口中啧啧道:“你说他怎么不连龙椅也一块儿做了?做一样是谋逆,两样也是,好歹还过足了瘾。” 虞衡没有搭理齐王,取下鞭子气冲冲地给了明王一鞭。这鞭子上有倒刺,虞衡下手又丝毫没有留情,以至于明王当即就被痛醒了,而后一睁眼就看到了他经常下来过瘾穿的龙袍。 明王顿时面如死灰,双手紧紧握拳,手指甲深深扎进手掌中,指缝间慢慢有血迹渗出。 事情到了最坏的这一步,明王反而淡定了,抬眼看向齐王,轻声问道:“皇兄想要我去死吗?” 齐王能轻易让明王道德绑架上吗,当即呸了一声,“这不是你自己找死吗?我要是包庇你,不得跟你一起死?” 明王则道:“以父皇对皇兄的宠爱,皇兄真要包庇我,也不会受什么罚。我到底也是你的亲弟弟,皇兄今日莫非要帮着外人置自己的亲弟弟于死地吗?” “你犯下这么大的事儿,还想怎么脱罪?” “现在只有我们三人,只要嘉秀侯永远地闭了嘴,这事儿便不会再有别人知道。日后,我这条命就是皇兄的!皇兄若是想要那个位置,我一定鞍前马后,将自己多年经营下来的财富和人手都交给皇兄,奉皇兄为主!” 说完,明王还对着齐王讨好一笑,“皇兄本就是父皇最喜爱的儿子,胜算可不小!” 好家伙,这是要投诚齐王顺便说动齐王干掉自己的节奏啊!虞衡当即瞪大了眼睛,特别想为明王鼓掌,这个时候,他这思路竟然还不错,要是齐王意志不坚定一点,说不准还真能给他喘息的机会,让他毁尸灭迹。 然而齐王是那样的人吗? 他不是。 听到明王这话,齐王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被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奉为明主,你这是在讨好我还是在恶心我呢?” 更何况,老子看虞衡比你顺眼,凭什么要帮你杀了他?到时候虞家人发疯又算谁的?就算没有虞家人做主,齐王也不会对虞衡下手,虞衡有多有用,时间已经证实了,就这么杀了虞衡,那他们就是千古罪人。虞衡成亲时万民相贺的场景还在被人津津乐道呢,突然要了他的命,这蠢货是嫌大宣这些年过的太安稳,想给大宣增添点苦难吗? 见明王还要继续开口劝说,齐王当机立断又给了一手刀,明王诸多劝说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又干脆地晕了过去。 虞衡和齐王大眼瞪小眼,半晌,齐王才低声骂了一句,“这回,事情可真就没法收拾了。” 虞衡也没想到明王能作死到这个份上,觉得这货的性格太奇怪了,说他胆子大吧,他又下意识地畏惧齐王,说他怂吧,人家龙袍都做好了,还不知道偷偷穿了多少次,还能在密室玩角色扮演,玩完后杀人灭口,丧心病狂的一批,真是没法形容这种割裂感。 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虞衡和齐王合力将明王架了出去,坐在书房中焦急的等待着官兵的到来。 刑部那边接到齐王的消息也很发愁,这位王爷惹过的事多了去了,每回都是他们去帮忙擦屁股,现在更加是变本加厉,竟然跑到明王府殴打明王,打完后还嚣张地请官兵过去围了明王府,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嚣张跋扈的人! 至于密室?说实在的,刑部的官员们其实并不特别在意。密室里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万一人家就只有挖个地窖用来存放其他东西的呢? 齐王在刑部的信用就是零,可信度也是零。 护卫急得不得了,只能透露,嘉秀侯也在。 刑部官员们的态度当即就变了,“嘉秀侯也在?那肯定是明王犯了事,请稍等片刻,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护卫;……被这么双标对待,王爷要是知道了,不得过来拆了刑部的房子? 刑部官兵们到了的时候,王府护卫全都慌了,完全不知道丹迪发生了什么事。唯有管家和齐王贴身小厮心下惴惴,瑟瑟发抖,他们是知道密室存在的人的,要真是密室查出来的,那大家都要掉脑袋。 不过官兵们哪会随他们的心意不搜查,齐王和虞衡都已经把路指给他们了,他们要是还找不到东西。以后还怎么在刑部混? 然而,就算刑部的人有了心理准备,下去后也被看到的场景给震撼得不轻,也加入了惴惴不安大军。 亲眼看到了这等皇室丑闻,他们不会被灭口吧? 刑部的人赶紧查封书房,将密室中的东西记在账目上,不敢有任何耽搁,直接让人禀明刑部尚书,将这事儿禀报给景隆帝。 明王再次醒来时,看到的便是满屋子的官兵,正在将密室的东西搬出来。 明王闭了闭眼,竟有一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感觉,垂下眼睑,神情麻木,什么话都不想再说。 等到李总管前来传景隆帝口谕,说是命明王齐王和嘉秀侯火速进宫,明王才抬眼看了虞衡一眼,嘴角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 景隆帝果然震怒,虞衡三人刚进御书房,迎面便砸来一个茶杯,直直砸向明王的额头。 明王的额头当即就红了一大块,却还是面无表情。 景隆帝更加愤怒,“朕虽然待你不如老三,但该给你的都给就,王位也封了,到头来你却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儿来!你这个逆子!” 明王抿唇,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认真听着景隆帝对他的谩骂,面上无悲无喜。 等到景隆帝骂累了,咕咚咕咚灌下了两杯茶,明王忽而开口问景隆帝,“父皇打算如何处置我?” “谋逆者,斩!鉴于你和朕父子一场,朕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点的死法。” 明王讥笑,“倘若做出这等事的是三哥,想来父皇是不会轻易要他的命吧?” 景隆帝拍桌大怒,“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好赖不分?你先前勾结宁王,胳膊肘往外拐,朕一直拖着不处置你,承受了多少非议?你倒好,龙袍都备上了,是嫌朕死得不够快吗?” 明王却无视了景隆帝这一番话,再次认真确认,“父皇是真的要杀我吗?” “不然呢?留着你来气朕,天天盼着朕死?” “那我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明王微微一笑,诡异地冲着虞衡笑了笑,开口就扔出了一对王炸,“你说我尽做些畜生事,子谋父君,不忠不孝,还没了人伦。但是,若我不是你的儿子呢?” 卧槽!虞衡整个人都不好了,内心是崩溃的,扔炸弹前就不能搞个高能预警吗?人都被炸傻了。 回过神来后的虞衡只想开溜,这等皇室丑闻,还是关于景隆帝头上的帽子颜色问题,虞衡自己这个外人怕是要被景隆帝杀人灭口。 然而这种时候溜出去,不就正好提醒景隆帝,屋里还有他这个外人吗? 看来明王是真的非常想搞死虞衡了,这么大的炸弹说扔就扔,知道自己没活路了,就想拉一帮人下水。 这时候,虞衡就万分羡慕萧蕴的奇葩体质了,想什么时候溜就什么时候溜,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简直完美。 齐王和景隆帝也愣在原地,景隆帝回过神来后便是暴怒,随手抄了个镇纸往明王脑门上一砸,语气中透着森严的杀气,“好好说!” 明王索性破罐子破摔,以气死景隆帝为目标,“我是宁王的儿子,不是你的血脉。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景隆帝怒到极致反而淡定了,“来人,把平妃给朕绑过来!” 明王却是一笑,“一家人在地府团聚,也挺好。” 看淡生死后,明王还有兴趣问景隆帝,“戴绿帽子的滋味儿如何?我先前一直怕身世暴露,惶惶不可终日,现在通通说了出来,倒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倒是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吧?父皇~” 最后的父皇两个字,说的戏谑又轻佻,景隆帝当即怒火直冲头顶,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齐王顺手扶了他一把,而后上前一脚将人踹倒在地,“闭嘴!再多嘴我现在就活剐了你!” 平妃很快就被带了过来,这位中年美妇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见明王伤痕累累地跪在地上,当即惊呼一声,都顾不上向景隆帝行礼,赶紧将明王抱在怀里,连声追问道:“这是怎么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皇子动手!” 景隆帝的目光如同冰刀一般刮向平妃,冷冷道:“平妃,明王说他不是朕的骨血,你有什么话要说?” 平妃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气愤,“一派胡言!陛下,臣妾绝不曾做过半点不检点的事!” 转身又骂明王,“你这是中了什么邪?这些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这不是要逼死我吗?你就是陛下的骨血,我若有半句谎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永堕畜生道,生生世世为牲畜,不得解脱!” 说罢,平妃拿着帕子,呜呜地哭了起来,“陛下,这孩子肯定是中邪了,请陛下开恩,宽恕他失心之语,再宣个天师来为他驱驱邪吧!他确实是您的骨血啊!” 齐王对人的情绪较为敏感,直觉平妃没有说谎,但明王又信誓旦旦他并非景隆帝的亲生骨肉,两人各执一词,分不出真假,景隆帝还要命人再去查当年为平妃接生的稳婆和平妃身边的老嬷嬷,齐王却忽而灵光一闪,蓦地问明王,“平妃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是孩子被换了?” 明王抬头看了齐王一眼,嘴角笑意浅浅,“你说是就是吧。” 齐王接着追问,“那被换的那个孩子呢?” “谁知道呢?或许早就扔出去喂了野狗了吧。” 平妃当即惊呼一声,昏了过去。 虞衡却很是奇怪,明王出生时,宁王还很是风光,一度将当年还是太子的景隆帝逼得几乎保不住太子之位,这种情况之下,他竟然会掉包景隆帝的孩子,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后来宁王夺位失败,死遁逃往边关,算算年纪,明王也就三岁左右的样子。难不成是宁王早有预料自己会失败,做的两手准备? 这么想着,虞衡也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一直都说你是宁王的儿子,证据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未免太过草率了些。” 明王抿了抿唇,垂眸道:“我小时候见过他一面,他偷偷回京,想尽办法见了我,亲自同我滴血认亲。” 轰隆—— 惊天巨雷就这样劈在了虞衡的头上,虞衡忍不住再次向明王确认,“只是滴血认亲就够了?你那时几岁?” “七岁吧。” 齐王恍然大悟,“我就说你七岁前胆子还挺大,窜上跳下狗也嫌,后来突然就蔫了下去,胆子小的要命,做什么事情都怕流血,合着是因为这事儿?” 景隆帝垂在两侧的手青筋暴起,只想给这孽种灌上一杯毒酒,彻底了结了他的性命。 虞衡只觉得槽多无口,上前将明王的手指拽过来,粗暴地划了一道口子,滴了滴血在杯子里,自己也滴了一滴血在里头,端着杯子放在明王眼前,“你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们两个的血也相融了,莫非我们也有血缘关系不成?” 虞衡本来想说“莫非我也是你爹”,然而考虑到景隆帝还在一旁,还处在暴怒阶段,便及时打住了自己的口嗨。 明王整个人精神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如果虞衡说的是真的,那他小心谨慎那么多年,睡觉都担心头上悬着的那把刀落下来又算什么? 他这一辈子,岂不就成了笑话? 明王当即抬手打掉了虞衡手中的杯子,抱头缩成一团,“这不是真的,我是宁王的儿子!” 景隆帝忍耐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喷出一口鲜血,一时间都不知道,到底是戴了绿帽子让人生气,还是生了个蠢货被敌人耍得团团转更让人吐血。 但是这事情即便反转又反转,也耗光了景隆帝对明王所有的耐心,先前想要掩盖的明王的种种罪行终于大白于天下,江南那些无辜枉死的孩童,终于得到了沉冤昭雪的这一天。 景隆帝狠起来是真狠,一点活路都没给明王留,削了明王的王位,宗室中也去掉了他的名字,而后一杯毒酒,彻底了结了他的性命,在所有人看来,明王即便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可怜得很。 景隆帝却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一个月,一点精神都没有,朝中大事多交由太子处理,齐王则成了太子的臂膀。 这家伙也够义气,悄悄跑过来提醒虞衡,“父皇早就有退位的心思,这几天便会提出来,你和你爹通通气,别到时候傻不拉几地蹦出来讨人嫌。” 第85章 三合一 齐王说话永远都要带点刺,虞衡都习惯了,认真感谢了他一波,心里也很震惊,景隆帝竟然自愿退位,这魄力也是没谁了,虽然他最开始在明王的事情上有点迟疑,让虞衡十分郁闷,但这种能在巅峰期退位的魄力,也确实让人心悦臣服。 而且,瞧景隆帝现在万事不管全部交由太子处置的架势,放权放得特别痛快,根本不是恋权的帝王,不会想着退位后还紧紧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给新帝诸多掣肘。 也不是虞衡吐槽,真要那样,景隆帝还不如不退位。真那样,国家两个帝王,光是朝堂上的权力斗争都能内耗掉不少人才,绝对是一步臭棋。 不过吧,齐王和太子的感情好像挺不错来着? 虞衡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齐王一番,半晌才感慨道:“有些人,真是天生好命。” 虽然齐王脾气大过天,嚣张又跋扈,但这狗屎运也是绝了,连着两任帝王都是愿意宠着他的,就算帝位更迭,齐王的京城霸王地位依旧稳如泰山,可以预见,这货还能继续嚣张几十年,京城那些盼着新帝登基后收拾齐王的官员要大失所望了。谁听了不得说上一句苍天无眼,还能接着让这个无法无天的货继续嚣张下去呢? 谁料齐王听了虞衡这话,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奇怪,看向虞衡的目光也十分一言难尽,惊奇地问虞衡,“你是哪儿来的勇气说我运气好的?天底下运气最好的人是谁,你心里没点数?” 一个深受老天爷另眼相待的家伙感叹别人运气好,齐王只觉得手痒,呵呵了虞衡一脸,还特想给虞衡脸上来上一拳。 虞衡摸了摸鼻子,觉得齐王这灵魂拷问他竟然没法回答,立即机智地转移了话题,“陛下近日的身子应当有所好转吧?” 瞧着齐王这副不太着急的样子,说景隆帝打算退位时的表情和语气更多的也是戏谑,并没有过多的担心,想来景隆帝的身子恢复得不错。毕竟齐王嚣张归嚣张,对景隆帝还是很有几分父子情谊的。 齐王瞥了虞衡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老头儿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先前也就是怒急攻心,再加上上了年纪,身子总不如年轻时的强健,这才连着休养了好些天。现在早就好了,之所以还装病,就是为着接下来禅位给皇兄做准备呢!” 虞衡心中直呼好家伙,先前还一口一个父皇,现在就变成老头儿了,齐王这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真实了,被景隆帝听见了,齐王怕是又要闭门思过了。 齐王吐槽了景隆帝一回,又喜滋滋地憧憬道:“他禅位了也好,这些年就没见他歇息过,成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还这里天灾那里人祸的,先前他身强体健还能扛得住,现在就一精力大不如前的老头儿,还逞什么能呢?我都打算好了,把别宫好好修建一番,老头儿其实特喜欢听戏,到时候就让教坊司编点歌舞,再多拍几出戏,皇祖母的身子也不太好,他们一道儿在行宫好好养养,日子过得舒心了,没准身子还能好转不少。” 说完,齐王便打开了话匣子,仔细地向虞衡说着他改造行宫的计划,修建哪些园子,安排多少伺候的人,儿孙们也轮个值,每天都有人过去陪陪他们,让他们畅想一番天伦之乐,这才是人到老年该过的日子。 至于修整行宫的费用,齐王表示,这些年国库没少挣银子,老头儿为了大宣殚精竭虑三十载,老年还不配修整个行宫吗?到时候,就算胡尚书把眼睛哭出血来,自个儿都要带上护卫们打劫一波国库。 就算胡尚书抠门儿,给的银子不够,那也没关系,老头儿的私库丰盈得很,拨出一部分银子用来修整行宫完全无压力。实在不行,上回自己还领着福王打劫了一波老头儿的私库来着,大不了这银子他来出。 财大气粗,底气就是这么足! 虞衡听得直鼓掌,毫不犹豫地给了齐王一个大拇指,“王爷真孝顺!” 却不妨齐王身子一抖,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脸严肃地教训虞衡,“以后,千万别说这么肉麻的话!”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恶心。 虞衡当即捧腹大笑,突然学到了恶心齐王的新技能,恶趣味道:“那可未必,下回你要是再犯轴,好像可以用用这一招?” 齐王当即一言难尽地看向虞衡,目光中的意思十分明确:你是魔鬼吗? 虞衡顿时哈哈大笑,空气中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今年确实是个吉祥年,展平旌在虞衡出征时迎娶了他表姐,如今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性格也稳重了不少。萧蕴和何妙仪的婚事也提上了议程,这两位同样是景隆帝赐婚,倍儿体面,承恩公夫妻更是恨不得给小俩口备上最好的东西,聘礼和婚事都计划得十分盛大。 萧蕴的情况同虞衡类似,本来婚事规模不应该超过大哥的,不过他和虞衡都另挣了爵位,这规模自然得按照侯爷的场面来置办,很是体面。 承恩公夫妻为萧蕴操心了那么多年,原本以为这儿子要打上一辈子光棍了,不成想边关一站,竟还有这样的惊喜,自然是把场面往大了办,说什么都不能委屈了人家闺女。 不过边关离京城路途遥远,何妙仪的送亲队伍人员众多,又有大笔的嫁妆要一同运过来,脚程自然不会快到哪儿去。双方把婚期定在明年三月,齐王则对虞衡透露过,景隆帝打算在明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禅位给太子,要是不出意外,萧蕴这场婚事,应该是第一场收到新帝贺礼的婚事。 再加上太后和景隆帝等一众贵人的赏赐,萧蕴的婚事,指定热闹得不得了。 虞衡到时候必然是要过去帮忙的,萧蕴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婚事要办的各种事宜,对朝政也不太关注,甚至都不知道景隆帝打算禅位的消息。 虞衡向萧蕴透露这事儿时,萧蕴还十分诧异,等到虞衡告知他齐王的叮嘱时,萧蕴也应了。 虞衡觉得这把妥了,转头向虞启昌转达了齐王的意思,虞启昌点头嗯嗯嗯,结果到了景隆帝宣布自己要禅位的那天,好家伙,虞启昌和承恩公都跳出来激烈地反对,言辞十分恳切,“陛下正值盛年,乃不世出之明主,近来陛下龙体欠安,太子监国也做得很好,如今陛下龙体安康,正是继续治理朝政之际,怎么突然就要禅位了呢?” 齐王当时的表情…… 转头就精准地向虞衡发射死亡光波:不是说好了让他们别蹦出来讨人嫌吗?这就是你说的他们同意了? 站出来拒绝的,不光是虞启昌和承恩公等人,秦首辅等阁老以及一众御史都跪了一地,齐刷刷劝景隆帝三思。 秦首辅更是老泪纵横,情真意切道:“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勤政爱民,内政修明,知人善任,体恤臣民,老臣与陛下君臣相得几十载,实在舍不得陛下啊!” 景隆帝也颇为感动,他在位那么多年,好歹还是有人记挂他的,不过,他这次也是真心想要禅位的,秦首辅他们再怎么劝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只是温声安抚他们道,咳嗽了几声,一脸大病未愈的虚弱模样:“朕意已决,爱卿莫要再劝。朕的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啦,我们君臣相得这么多年,爱卿们也心疼心疼朕,叫朕过几天松快日子吧。太子性情宽和,行事举止都像极了朕,日后也将是一代明主。爱卿们都是大宣的肱股之臣,他日太子登基,爱卿们可要耐心辅佐新帝。” 这话说得更动情,官员们眼眶红了大半,还是不断磕头请景隆帝三思。 太子同样拒不敢受,跪在地上哭泣着求景隆帝收回成命,只说自己尚且稚嫩,还需要景隆帝调教,不可担此重任,哭得比其他官员们还惨,以至于原本想喷一喷太子的御史们都偃旗息鼓了,人家都站在他们这边了,还要怎么喷? 不过,景隆帝第一次提出禅位的要求,并未通过。 这个齐王熟,还私底下向虞衡吐槽来着,“父皇说了,禅位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要是他第一回 提出来,皇兄就应了,其他人指定得说皇兄不孝顺,甚至会有些黑心肝的家伙恶意揣测是不是皇兄做了什么,逼他退位的。这可是大宣开国以来第一次禅位,怎么着都得来个三给三辞,史官再记一笔,夸夸他们父子情深,这才叫完美。” 说完,齐王又吐槽了景隆帝和太子一回,“他们这么演戏也怪累的,要我说,管别人说什么呢,一个给了一个接着就是,说白了不就是亲爹让儿子提前继承家业吗,至于这么累么,还得接连演几出戏,老头儿现在都不敢说自己病好了。当皇帝的还得向臣子装病,你说离谱不离谱?” 虞衡觉得这事儿也挺有趣,含笑打趣齐王,“反正又不需要你演戏,受累的也不是你,你就权当看戏罢了,少说点抱怨的话吧。” 这吐槽,景隆帝听了想打人。 说到这儿,齐王就万分嘚瑟,“老头儿现在才不会骂我,皇兄说了,日后他继续给我撑腰!气得老头儿都顾不上装病,抄起鞋子追着皇兄在养心殿跑了好几圈,精神得很。” 虞衡就觉得……太子挺惨的,这一局分明是景隆帝和齐王的对决,最后挨打的却是太子,齐王皇室团宠实锤了。 齐王还愤愤不平来着,“老头儿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知道自己马上就可以不当皇帝了,都不想着维持着他笑面虎的做派了,好好的儿子说揍就揍,他真的是变了。” 这话虞衡也就随便听听,不置可否。齐王这明显就是嘴上抱怨心里炫耀,谁顺着他的话吐槽谁傻。 果不其然,虞衡不捧哏,齐王也失去了凡尔赛表演的乐趣,转而质问虞衡,“你爹是怎么回事?都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了,怎么还跳出来讨人嫌?” 虞衡无语,想起自己先前问虞启昌时,虞启昌只说,“人都想为自己考虑,现在确实是向太子表忠心的好时候,让太子记我一功。但这有什么用呢?我们虞家一门三爵,已经够显赫了。陛下对我推心置腹,虞家在边关经营多年,威望甚至都超过了陛下,都未见陛下疑心于我。这一份真心相待的情意,我若是这么轻易地抛下陛下,转而去讨好太子,那我成什么人了?” 利益归利益,情意归情意,并不能混为一谈。 秦首辅他们也是如此。 虞衡向齐王转述了虞启昌的话,齐王沉默了半晌,才道:“靖安侯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虞衡骄傲扬头,“那当然!” 齐王绝不认输,“我父皇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帝王!” 看看满朝文武对他多么不舍! 别说文武百官了,就连百姓们听到景隆帝要禅位的消息,都觉得舍不得,虞衡上街时都能听到百姓们在议论: “陛下挺好的,自从陛下登基后,我们要交的税也少了,这几年更是天降恩德,有了红薯玉米土豆这些产量高的粮食,让我们都不再饿肚子。这样好的皇帝,再当上一千年一万年才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一个亲戚,他小舅子邻居家的三大爷的儿子的姑父就在秦府当差,人家说了,陛下被明王那个逆子气的吐血,身子大不如前。处理国事多累啊,天底下那么多人,都得陛下管,以前陛下身子康健还好,现在身子不大好,不得好好休息休息?咱们生病了也得休息一段时间呢,陛下龙体可比咱们金贵多了,怎么就不能歇着了?”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代入一下自己都觉得这话没毛病,转而担心起新帝即位后会不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太多的变动。 还是这位消息灵通的人士开口指点江山,“这我也知道,太子可是去过秦府的。据我那亲戚说,秦府的主子都说太子性情宽厚,和陛下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众人回想了一下景隆帝施行的仁政,顿觉安心,看来日后还是能有好日子过的。 类似的对话在京城其他地方也有发生,只不过他们嘴里的“亲戚”身份各不相同,有在秦府当值的,有嘉秀侯府的,还有齐王府的…… 当然,齐王府那人的说辞可信度显然没有其他家的高,百姓们也惊奇,原来太子和陛下竟然像到了这份上了吗?连宠着齐王这一点竟然也是一样的? 于是话题就这么歪了楼,大伙儿开始讨论起“齐王为什么这么好命”这个话题来。 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的齐王:……谢谢,有被冒犯到。 在京城热火朝天地讨论景隆帝禅位之事时,虞衡出征前让人种下的辣椒终于成熟了。 庄户们先前以为虞衡给他们的又是产量特高的粮食,伺候辣椒苗比伺候祖宗还精心。等到后来辣椒长出来后,众人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瞧瞧挂着的这些红红绿绿的玩意儿,一亩地下来能有一两百斤吗? 相比起红薯和玉米的产量,辣椒的产量是真心不能看。 庄户们见了这情况,第一反应是心慌,赶紧让管事跑去嘉秀侯府向虞衡请罪。 虞衡一开始听说庄子上的管事求见,说是辣椒给种瘸了,心里还咯噔了一声,戳了戳儿子的小肥脸安慰了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还一脸伤心地用脑袋拱了拱小家伙的肚子,哭丧着脸道:“小汤圆啊,你爹我朝思暮想的鸳鸯锅,没了!” 小汤圆咯咯笑出一嘴口水,从襁褓里熟练地挣扎出一双手,抬手啪的一下拍在虞衡的脸上。 虞衡:…… “臭小子,净会折腾你爹!”虞衡笑着拍了小汤圆的小屁屁一巴掌,不过现在天冷,小汤圆裹在厚实的襁褓里,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力度,还以为虞衡在和他玩,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虞衡,忽而一咧嘴,露了个笑脸。 虞衡当即被萌得不行,都有点不想见管事了,将额头贴在小汤圆额头上,轻轻左右动了动,换来小汤圆更开心的笑脸,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小汤圆交给秦溶月,离开时还三步一回头,认真叮嘱秦溶月,“我去去就来。” 等到虞衡离开后,便有秦溶月带过来的老嬷嬷笑道:“像侯爷这样宠孩子的,京城都没几个,夫人好福气。” 这会儿都讲究一个抱孙不抱子,像虞衡这样天天抱着傻儿子玩的亲爹才是少数。只能说,这年头儿对男子的要求太低,以至于虞衡只不过是尽到了一个丈夫和父亲该尽的义务,都被捧成了绝世好男人。 秦溶月只笑,伸手拍了拍小汤圆,却被小家伙一手抓住一根手指头,揪住不放。秦溶月更为开怀,吩咐丫鬟,“将煮好的玉米排骨汤呈上来,等会儿侯爷来了就能喝了。” 玉米还是个新吃食,秦溶月记得先前虞衡还挺爱吃的,时不时就让人炖汤或是简单蒸熟几个,虞衡也吃得挺香。 大鱼大肉久了,就该吃点粗粮,养生! 虞衡这边,见了庄子上的管事后才明白,庄户说的把辣椒种瘸了,和他理解的种瘸了,并不是同一回事。 听着管事战战兢兢地请罪,说是今年辣椒收成不太好,比红薯玉米差远了。虞衡头上当即冒出一堆黑线,赶紧打住他的话,直接说道:“行了,你就说,种出来的辣椒是什么样的吧!” “辣椒苗长得不太高,约摸小臂长,长出来的辣椒挂在叶子底下,先是青的,过不久就变成红的了,是要等它们全都变红了再收吗?” 虞衡当即就乐了,“这不种的挺好吗?辣椒本就不能和红薯玉米相比,它就不是饱腹的主食,同葱姜蒜和八角等物一样,算是调料。” 这么一说,管事就马上明白过来了,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笑得一脸灿烂,“那小的可就放心了,先前大伙儿都在发愁,怕自己辜负了侯爷的信任,把辣椒给种差了,那大伙儿不就成了罪人了?” 庄户人家爱惜粮食,拿着辣椒的亩产和玉米红薯相比,光是算算其中相差了多少产量,都让他们睡觉都睡不安稳,生怕自己祸祸了好东西。现在得了虞衡这句话,管事才放下心来。 虞衡见状,又笑道:“明日我正好休沐,便去庄子上看看。你们种辣椒种得很好,不必惊慌,到时候我再多给你们一份赏赐。” 管事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憨厚笑道:“那明天,我们就等着侯爷过来了。” 虞衡也是一笑,“你回去后好好宽慰宽慰其他人,别再自己吓自己了,我就是贪嘴,听说辣椒的味道十分好,想种种试试。” 管事得了虞衡的准话,再次谢恩,弯腰退了出去。 虞衡则继续回去撸儿子,一边喝着玉米排骨汤一边馋小汤圆,馋得小汤圆不断砸吧砸吧嘴,最终哇哇大哭,哭声直冲屋顶,似乎要将屋顶都给掀翻。虞衡经常把儿子逗哭,都习惯了儿子的魔音穿脑了,还有心思同他讲道理,“小汤圆啊,咱们打个商量,以后哭的时候,声音稍微低点行不行?你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给你上了十大酷刑呢。那你爹我多冤啊!” 小汤圆哪会理睬虞衡这个不靠谱的亲爹,继续干打雷不下雨,必须要嚎出自己的委屈,坚决不吃一点亏,最后从乳娘那儿换来一顿饱餐,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虞衡知道辣椒种成了,仿佛看到各种有名的辣菜和红通通的火锅汤底在向自己招手。天可怜见,自从和系统商量好,把奖励换吃食的机会换成兑换其他的东西后,虞衡就再也没吃过一口辣菜了。这对于一个生活在吃辣大省,甭管炒什么菜都要顺手扔一把辣椒下去的人而言,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可喜可贺,现在,虞衡终于又能有机会吃上一口辣了! 简直感天动地。 虞衡一高兴,就特别想让秦溶月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都计划好了,“明天我要去庄子上看看辣椒种得怎么样了,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庄子上自有一股别样的风光,正好可以去散散心。” 秦溶月有些舍不得小汤圆,虞衡直接说道:“把他送到娘那儿去,让娘帮忙照看半天就行。娘可惦记他许久了,巴不得我们把臭小子给送过去呢!” 秦溶月笑着冲虞衡眨眨眼,抿嘴直乐,“我发现,你和齐王相处久了,也染上了齐王口是心非的毛病。明明自己也很喜欢小汤圆,却总是臭小子臭小子的叫,当心被娘听见了又训你。” 虞衡断然否认,“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像齐王?他的人缘能和我比吗?” 秦溶月只是笑笑不说话,转而说到了明天去庄子上的事儿,还挺好奇辣椒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虞衡这么朝思暮想。先前的红薯玉米都没见他这么兴奋过。 第二天,无良父母把小汤圆连带着乳娘丫鬟一同打包送去了靖安侯府,自己则开开心心地跑去庄子上过二人世界去了。 沈氏听说这事儿也十分无奈,抱着怀里的孙子骂虞衡,“小汤圆,咱们不理你爹,他啊,大事精明,小事糊涂。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啊!” 小汤圆仿佛听懂了沈氏的话,对着沈氏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虞衡带着秦溶月高高兴兴地来到了庄子上,一路上还向秦溶月吐槽儿子,“臭小子脾气比天还大,那大嗓门也不知道随了谁,要是早生个二三十年,当初边关开战时,就凭他这嗓门,妥妥能混上一个叫阵将军。” 摊上一个喜欢同儿子较劲儿的丈夫,秦溶月能说什么呢?当然只能保持微笑啦。 虞衡一路上情绪特别高涨,到了庄子上,亲眼见了青青红红的辣椒后,虞衡那叫一个感动,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啥也不说了,先来上一碗农家小炒肉,水煮鱼也来一碗,还有辣子鸡丁,一口气过足辣瘾才好! 地位高的好处就是,想干什么,只要动动嘴就行了,吩咐下去,自然有一帮人照着你的吩咐去干活。 虞衡说要吃辣菜,简单说了做这些菜的步骤,庄子上的厨子认真记下了,其他人便开始分工,摘辣椒洗辣椒,收拾厨房,处理其他食材,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虞衡见还有不少人闲着,又问管事,庄子上的盐还有多少。得知还有一大包后,虞衡果断拍板,“趁着他们做菜的功夫,咱们来做个剁辣椒,做好了放进瓮里,吃上一年都不会坏。平时吃饭时,挖出一点,特别下饭。” 庄户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下饭不下饭倒是无所谓,他们穷苦出身,吃什么都行,就是这个想吃时舀一勺子出来十分吸引人,农忙时根本腾不出人手,家里还得留个做饭的。要是这个剁辣椒真像侯爷说的那样,做好后放在瓮里,随时都能舀出来吃,那可就太好了,农忙时都不用安排人做中午那餐饭了。红薯好是好,吃多了烧心,还经常跑茅房,这个剁辣椒,听起来就好吃! 虞衡在庄子上的威望,任何人都不能与之相比。一听虞衡吩咐,其他人赶紧动了起来,将红辣椒全都摘了下来,又去拿了干净的大木盆,洗了许多大蒜,将辣椒洗净,和大蒜一起放进木盆中,拿了一把长柄的竖刀,砰砰砰地向下剁了起来。 将大蒜和辣椒剁碎后,在木盆里倒入小半斤盐,拌匀后又接着剁,直到剁成细碎的小块儿后,才将它们装进瓮里。 红通通的辣椒酱,看着就十分有食欲。虞衡让人装了半碗送去厨房,让厨房再来一个剁辣椒炒鸡蛋。 庄户们心里也好奇辣椒到底有多好吃,瞧着侯爷这样儿,倒像是被馋得受不住一般。 刚才那些负责做剁辣椒的人却心情十分微妙,他们去辣椒的柄去多了,现在都觉得手上烧得慌,仿佛有一团火在不停地烧,泡在水里都不管用。这玩意儿要是做成了菜,那嘴巴不也得像火烧? 这几名庄户不由陷入沉思:莫非,侯爷就好这一口? 虞衡还不知道他的口味风评被害,看着新鲜出炉的剁辣椒,虞衡的心情也像那颜色艳丽的剁辣椒一样,美得不行。 厨房那边的菜也快做完了,虞衡又想到了他家长的另一样特产——辣椒粉。 这可是吃辣大省家家户户必备的神器,煮粉配调料时放上一点,当即得到红通通的汤底;做菜的时候来上一点,色香味都有了,熬火锅汤底也要用上它,热油一炒,那颜色……看着就十分有食欲。居家旅行必备,用起来方便,做起来也不难。 不过,做辣椒粉用的是干辣椒,现在庄子上的辣椒,要么挂在辣椒苗上,要么刚被摘下来,不能现做。 虞衡只能遗憾地停下想要接着做辣椒粉的心思,吩咐管事:“等地里那些青辣椒转红后,把它们摘下来挂在屋檐下面,风干后,剪掉上头的柄和蒂,把里头的种子倒出来收好,明年还能接着种。再把剩下的干辣椒磨成粉,装好送去侯府。” 步骤倒是不难,管事一听就记住了,立即向虞衡保证,“侯爷放心,小的过几天就把做好的辣椒粉给您送过去。” 虞衡点头,温声宽慰他,“也不用太过着急,把事情办好就行。” 厨房做好的水煮鱼和辣子鸡丁这些辣菜也上桌了,虞衡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看了看一旁的秦溶月,考虑到对方从未吃过辣,又让人送来一壶凉水,以免秦溶月辣得受不住。 秦溶月被虞衡这么一打岔,对桌子上这一桌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的菜就谨慎了不少,在虞衡鼓励的目光下,试探性地伸筷子夹了一块农家小炒肉放进嘴里,入嘴便是一股刺激极强的辣味在舌尖上炸开,小炒肉的鲜嫩配上辣椒霸道的口感,让第一次吃到辣味的秦溶月十分意外,虽然被辣得眼中开始产生生理泪水,秦溶月还是觉醒了一个吃货的倔强,再次将筷子伸向红通通的水煮鱼。 虞衡见秦溶月接受良好,自己也兴高采烈地动了筷子。对于一个特别能吃辣,小时候就生吃朝天椒的猛人来说,这桌菜的辣味程度,只能算一般。虞衡吃得十分开心,还有心思夸奖一波厨师,“这厨子手艺不错。” 秦溶月则是两口菜一口水,虽然被辣得眼泪汪汪,嘴唇通红,却还是停不下来,一边点头附和虞衡的话,一边继续夹菜。 虞衡见了,莫名觉得秦溶月十分可爱,细心地给她添了杯水,笑道:“头一回吃辣,最好别多吃,免得肠胃受不住。” 秦溶月眼神亮晶晶地看向虞衡,期待地问,“夫君之前说过,辣椒还能做火锅汤底。味道就像这碗水煮鱼的汤底一样吗?” 好像也没太大的毛病,虞衡摸了摸鼻子,不确定道:“应该吧,辣味是一样的,再加上各种食材,味道比这个还要好一点。” 秦溶月目露憧憬,“那肯定特别好吃。” 合着这姑娘有一个爱吃辣的灵魂,这会儿正好被辣椒给唤醒了。虞衡忍不住低笑,“等辣椒粉做好了,我就在家里办个火锅宴,弄几个鸳鸯锅,前院一桌,后院一桌,到时候你多照拂其他夫人,辣椒这霸道的味儿,想来应该也有不少人受不住。” 秦溶月却有不同的看法,指了指自己的额角,“你看,这么冷的天,我都被辣出汗来了,想来辣椒应该有驱寒祛湿的功效,冷天吃一点,对身子好。寻常百姓吃一点更好,他们有些在冬日都舍不得烧柴火,身上寒气重,吃点辣椒正好。” 虞衡目露惊叹:厉害了我的小姐姐,不愧是认真学了医术的姑娘,吃点辣椒都能将话题转去医术养身上。 虞衡在庄子上过足了瘾,走的时候将装辣椒酱的瓮也带上了,留了部分辣椒酱给庄户们开胃,自己则带着新摘下来的辣椒和辣椒酱跑去靖安侯府,向亲爹他们显摆自己新得的好东西。 虞启昌和沈氏对辣椒酱赞不绝口,虞铮虽然没说话,但一勺辣椒酱一口饭,干饭速度一骑绝尘,看得虞衡都忍不住开始担心他的胃受不受得住。 事实证明,虞启昌和虞铮的胃十分坚强,一顿辣吃下来,一点事都没有,虞启昌还客串了一把劫匪,抢了虞衡装剁辣椒的瓮就不肯给了。 虞衡:??? 只是往家里走了一趟,我的辣椒酱就不是我的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亲爹竟然能对儿子下此毒手。 父子俩为了这些辣椒酱的归属辩了上百个来回,最终沈氏直接将瓮抱走没收,终结了父子俩的战局。 虞衡:……惨还是我惨。 更惨的是,消息灵通的齐王接着就找上门来了,“听说你又得了好东西,就没想着送点给本王?” 萧蕴也过来问,“如果分量够的话,能不能匀点给我?明年婚宴,还能多出几道新鲜的菜。” 更生气的是还在装病的景隆帝,“臭小子,有了好吃的又忘记了朕!” 第86章 三合一 虞衡整个人就是懵逼,这年头儿,打劫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齐王充分发挥了自己恶霸王爷的优势,土匪嘴脸都不带掩饰一下的,催完虞衡后,见他没有反应,又上门再次讨债,“快点让我尝个味儿,不然的话,本王就带人上门抢了啊!” 这位可是能干出上门打断兄弟们的胳膊腿的光荣事迹,他说上门抢,那就真不是夸张。 虞衡无语,伸手指了指隔壁,对着齐王翻了个白眼,“对不住,您来晚了,我带来的辣椒酱都被我爹打劫啦!您要是想打劫,隔壁请。” 齐王顿时挑眉,双手抱臂,悠哉悠哉地看着虞衡,打趣道:“你还有脸说我什么人间真实,你自个儿不也一样?听说我要打劫,转头就把你爹卖了,你这儿子当得也挺不错啊。” 虞衡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为自己挽尊,“那不是知道你不会真的跑去我爹那边打劫吗?” 齐王继续翻白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靖安侯抢了你的辣椒酱,你指定还藏了点,赶紧的,呈上来让本王尝尝!” 说完,齐王还好似不经意地透露道:“我尝了味道后,正好进宫好好跟老头儿说一说。老头儿听说你有好吃的没献给他,心里可不大高兴。” 虞衡脑门上顿时冒出一排排黑线,不就是一点辣椒吗,竟然连景隆帝都惊动了,又不是红薯土豆这些和民生大事息息相关的粮食,至于吗? 那当然是至于的,景隆帝十分清楚,虞衡就是个会吃的家伙,虞启昌虽然不挑食,但也没有特别特别偏爱的菜式,这次虞衡弄出来的辣椒,能让虞启昌那个宠孩子的爹公然打劫儿子,景隆帝都不用想,就知道辣椒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对了,景隆帝的口味和虞启昌有些类似,一看虞启昌这反应景隆帝就知道,虞衡新种出来的,名叫辣椒的玩意儿,绝对是他的菜。 也怪不得景隆帝会骂虞衡臭小子了。 齐王的口味随了景隆帝,他今天过来,就是给景隆帝提前试试辣椒的味道的。 虞衡听了后还有些迟疑,小声叮嘱齐王,“辣椒味道有些霸道,刺激肠胃,陛下身子不好,还是别吃这些辛辣之物。” 这要是吃坏了身子,谁担得起啊? 齐王大手一挥,毫不在乎,“放心吧,老头儿身子骨好得很,就是装病。实际上胃口可好了,还跟我抢饭菜吃。” 说来也是凄惨,为了做戏做全套,景隆帝最近的吃食都十分清淡,想吃点重口的,还得让齐王背锅。以至于齐王最近对朝中那些恨不得一脑袋碰死来劝诫景隆帝不要禅位的大臣们十分不爽,要不是景隆帝说马上就不装病了,齐王都想继续带人上门揍人了。 大不了又被罚闭门思过,好歹老头儿和他大哥的耳根都能清净点。对,还有他母后,这段日子也没少听闲话,还有御史把矛头指向了皇后,说是皇后同样有野心,没尽到贤后的本分。气得齐王当场撸袖子跟对方干了一仗,可以说,齐王这段时间,本人就是炮仗本仗。 老实说,这种情况下,虞衡是不大想给齐王吃辣椒的。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齐王的火气已经够足了,再被辣椒刺激一下,怕不是要当场爆炸。 但齐王的轴劲儿上来,就是赖在嘉秀侯府不肯走,实在不行就打算跑去虞衡的庄子上打劫,虞衡也只能随了他心意。 虞衡确实还带了点新鲜辣椒过来,现在见齐王这么坚持,虞衡索性也给他来了一桌辣椒全宴:辣椒炒肉、水煮鱼、醋溜青椒、麻婆豆腐……还让人从地窖里捡了几个从边关带回来的土豆,洗净去皮切丝,来了一道青椒土豆丝。 桌上全是一片红红绿绿,光是闻着这味儿就让人嘴里忍不住分泌口水。 齐王也没跟虞衡讲客气,拿着筷子就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第一筷子就够猛,直奔醋溜青椒而去,虞衡赶紧提醒,“光吃味道会有些重,不如先尝尝其他菜习惯一下辣味儿。” 齐王要的就是这份刺激,当即摇头,果断夹了个辣椒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虞衡紧张地看着他,水都给他备好了,却见齐王只不过是停顿了一瞬,而后面不改色地将辣椒嚼吧嚼吧吞了下去,还给自己又添了一根辣椒。 虞衡:……… 原来自己身边竟然隐藏着这么多能吃辣的家伙。 辣椒确实对了齐王的口味,这一桌子菜,大半都进了齐王的肚子,为此,齐王连饭都只用了小半碗,尽留着肚子吃菜了。 虞衡看得目瞪口呆,十分好奇齐王的胃现在到底怎么样。不过看齐王这架势,想来应该是接受良好,一点不适应都没有。 美滋滋地饱餐一顿后,齐王又盯上了虞衡的存货,准备学习虞启昌,打劫虞衡一波。 虞衡当然抵死不从,“这可是我仅剩的存货了,不给!” “我这是要带进宫去给父皇的,由不得你不给。” 虞衡狐疑地看了齐王一眼,对他的人品表示怀疑,“那可未必,你知道这辣椒该怎么做吗?带回去莫不是想要陛下生吃不成?” 齐王回味了一下醋溜青椒的滋味儿,吸溜了一下嘴才道:“煮熟了倒点调料和醋不就行了?” 虞衡险些一口口水呛死自己,赶紧打住齐王这个念头,“你这是特地消遣陛下呢!” 这家伙果然不靠谱,还是得自己亲自把辣椒送进宫才行,好歹能把菜谱给说明白了。 不过这会儿都快到黄昏了,不太适合进宫,想进宫也得到明天才好。 齐王倒是没说什么,十分通情达理地离开了。结果第二天,虞衡正要进宫送辣椒时,齐王的马车就已经停在嘉秀侯府外头等着了,蹭饭的意图昭然若揭。 不仅是齐王想蹭饭,得了消息的福王和阁老等人也想去蹭饭,是以今天的养心殿,人格外多。 有齐王在前面,虞衡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养心殿的大门,然后人就傻眼了,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又有大事相商,不然大家怎么聚得这么齐? 景隆帝这会儿还在装病来着,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一脸精力不济的模样。毕竟阁老们也是不赞同他退位的,他还得在阁老们面前把戏继续唱下去。太子则恭敬地站在景隆帝身旁,为他侍奉茶水。 虞衡有些傻眼,转头看了看齐王,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阁老们都在这儿,景隆帝也不可能敞开了吃啊。让一个嗜辣的人看着满桌子辣菜却不能放肆地吃,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还没等齐王做出反应,胡尚书顿时笑着看向虞衡,准确地说,是看着嘴里拎着的辣椒,好奇道:“这就是你新得的辣椒?” 虞衡挠头,“正是,齐王说辣椒的滋味儿不错,我们已经试过菜了,没毒,便想着献给陛下。” 景隆帝慢悠悠起身,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白,轻咳一声,说话的声音也不如以往有中气,温声道:“朕这几日都没什么食欲,正好辣椒开胃下饭,让御膳房仔细做了呈过来,我们一起尝尝。” 虞衡听命,将辣椒递给了御膳房的人,又细细说了各道菜的步骤。御膳房的人也是个机灵的,虞衡只说了一遍,他全都记住了,拎着辣椒一路小跑至御书房,嘴皮子溜得很,巴拉巴拉一口气将虞衡说的做菜步骤全都复述下来了,完全不带一点停顿的,可见这人的记性是不错,皇宫处处是人才。 御膳房做菜的功夫,秦首辅等阁老们又开始关心起景隆帝的身子来了,秦首辅尤为担心,忧心忡忡地看着景隆帝,关切道:“昨天才说陛下的脸色好了点,今天又苍白了许多,陛下龙体的康健,关乎着社稷苍生,还请陛下多多保重龙体啊!” 景隆帝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后才苦笑着摇头,叹道:“年纪大了,身子也不中用咯。往年休养几天就能好的小病,现在养了一个多月还在反复。人啊,不服老不行啊!好在太子德行出众,处理政务也从无错处,又有你们辅佐,叫朕不至于在病中还忧心前朝之事。爱卿们辛苦了!” 秦首辅等人只说他们这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景隆帝又仔细问了他们太子近日的表现。 摸着良心说,太子处理政务的手段十分老练,完全不输景隆帝,甚至因为正值壮年,想法更有魄力,对未来的规划更全面,表现得可圈可点。但秦首辅他们又怕真表扬了太子后,景隆帝顺着他们的话头再提禅位之时,只能说太子并未犯下大错,他们都等着景隆帝病好后继续治理朝政。 虞衡偷偷瞅了一眼太子的脸色,发现这位殿下果然是景隆帝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儿子,即便秦首辅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虽然他很好,但是他们还是不怎么同意他接受景隆帝的禅位马上当皇帝的事儿,太子的脸色也并未有任何的不满,反而十分客观地在景隆帝面前检讨了自己有哪些不足,还夸了一把阁老们替他善了后,就事论事,尽显储君风度,搞得秦首辅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可能对太子太过苛责了些。 景隆帝对此十分满意,他也理解阁老们的心情,一则是他们君臣相得那么多年,阁老们确实舍不得他,二嘛……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可不是白说的。阁老们都是景隆帝一手提拔上来的老臣,太子也有不少心腹,他日太子即位,定然是要为心腹腾位置的,到时候朝中官员的人事任免想必就能连着上演好几个月的大戏。 阁老们这个地位倒不用担心自己被换掉,但是吧,一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领导,和一个表面尊敬你实则更亲近别人的领导,正常人都想要前一个。尤其是他们和景隆帝磨合了几十年,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行事作风,自有一套默契的相处模式,倘若太子登基,他们还得费心再次和太子磨合,这其中所花的时间和精力暂且不提,就说光是争权扯皮的功夫,都不知道要吵上多久,万一耽搁了正事儿,那不是亏大了吗? 尤其是现在大宣境内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盛世就在眼前,突然中途换领导,万一给管劈叉了,盛世腾飞,飞一半直接哐当一下砸下来,冤不冤啊! 太子也清楚这一点,给与了阁老们最大的包容,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老实说,太子还挺欣赏阁老们这样的做派的。虽然处在太子的立场,面对这样的情况是有些尴尬不满,但是转念一想,景隆帝对阁老们不可谓不好,结果阁老们知道他要禅位了,转头就向太子卖好,这样的臣子,谁敢用? 虞衡听着他们暗中交锋打太极,只恨不得把自己当壁画,让自己的存在感无限降低,完全不想掺和进这个要命的话题。 好在御膳房上菜的速度十分给力,在话题快要转到虞衡身上时,御膳房的人说菜式都准备好了,可以上菜了。 大家本来就是来景隆帝这里蹭饭的,景隆帝对此也是默认,御膳房做菜时便已经算好人数分好了食盘,摆好案几就能开动了。 景隆帝坐在最上首,等到他先动了筷子后,众人才先后动筷,一时间殿内只有偶尔传出的几声碗筷碰撞之声,到了后来,又多了嘶嘶的吸气声。 虞衡抬眼一看,正好就对上了胡尚书那张被辣得涕泪横流的脸。 再一看,好家伙,宁尚书和楚次辅同样眼泪汪汪,嘴唇通红,连着扒了几大口饭后,再也不向辣菜伸筷子,可劲儿地扒拉饭。 虞衡顿时忍笑,又觉得果然这样才算正常,后世辣味风靡全国,也有不少人丁点辣都不能吃,虞衡先前碰见的,第一次吃辣就这么适应良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才离谱。 齐王有一点没忽悠虞衡,他和景隆帝的口味确实差不多,景隆帝一直吃得停不下来,不过,许是这些日子都吃得很是清淡,景隆帝的额头上便开始沁出汗来。虞衡略微一扫,猛地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陛下您额头上怎么开始白一道黑一道掉色了? 仔细一看,虞衡的表情就更加微妙了起来。要是他没看错,景隆帝脸上这是涂了些粉?目前的粉不防汗,这会儿景隆帝吃辣出了汗,正好把粉冲了下来,额头上好几条白杠杠,瞧着很是滑稽。 为了装病而涂粉,景隆帝这个皇帝当的,也是越来越调皮了。 这一盛况,发现的人当然不止虞衡一个,秦首辅也吃不得辣,矜持地每道菜都尝了一口,便开始一口饭就着一小口菜的模式,慢悠悠地品味着新奇的辣味。正想问景隆帝适不适应,这辣椒好像挺刺激肠胃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景隆帝额头上的白杠杠。 秦首辅:……… 其他阁老顺着秦首辅的目光看去,同样陷入了呆滞中。这…… 这就有点尴尬了。 虞衡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齐王,示意他别吃了,赶紧往那边看看。 齐王一眼看过去当即就被呛了个半死,猛地灌下一大口水后才恢复正常。不过,他这边动静这么大,其他人的目光自然也就集中在了他身上。 齐王就不是个会迂回婉转的人,当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笑着看向景隆帝,打趣道:“父皇,露馅儿啦!” 景隆帝下意识地伸手往额头上一抹,低头一看,好家伙,抹了一手粉。 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半晌,秦首辅才低咳一声道:“陛下何必如此?” 怪不得昨天脸色还好好的,今天就白得吓人,原来是这样! 景隆帝也万万没想到,他维持了那么多年的仁慈帝王的形象,会在今天崩成了沙雕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一笑,底气不足道:“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们说什么都不同意朕禅位,不得已,朕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齐王也在一边帮腔,顺手将锅又扣在了秦首辅他们头上,“就是,你看,你们都把我父皇逼长什么样了?太子难道不是正统吗?我父皇又不是嫡庶不分像先帝一样只凭自己喜好定继承人,现如今我父皇就想过几年清闲日子,太子不过是提前坐上皇位,你们哪儿来那么多反对的话要说?看看,堂堂一国天子,都被你们逼得要装病啦,威风不威风,阁老们?” 阁老们也没想到景隆帝竟然能干出这么沙雕的事儿来啊,齐王甩锅甩得痛快,他们接锅接得茫然,一时间被齐王给绕了进去,都忘了进谏,斥责景隆帝装病,反而被齐王给带偏了,暗自思索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景隆帝暗暗给了齐王一个干得好的眼神,福王这会儿终于干掉了所有饭菜,抬起来后看向这场闹剧,正巧看到了景隆帝看向齐王的赞赏目光。 福王立即就想到了上回从景隆帝私库中搬来的好东西,瞬间发挥了儿子的作用,和齐王一唱一和,继续向阁老们身上扔锅,“就是!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咱们大宣,皇帝说的话不管用,阁老们的话更有分量一些呢!” 这话就十分诛心了,阁老们顿时跪了一地,口称不敢。 景隆帝也没打算揪住微末小事就问罪阁老们,总体来说目前的形势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过,福王突然来了这么犀利的一个问题,景隆帝倒是少了许多掣肘,便笑着问他们,“朕的丑态你们都看了去,下回朕再提禅位之事,你们也别再激烈反对啦!” 皇帝不惜装病也要禅位,阁老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向景隆帝和太子赔罪,说自己接下来不会再那么头铁地反对了。 太子明白这是该到他出场的时候了,一脸诚恳地对阁老们说道:“父皇对阁老们多有推崇,孤监国这些日子,阁老们也助孤良多,日后,孤还要多仰仗阁老们。望阁老们不吝指教。” 秦首辅等人自然是连称不敢,众人有志一同地遗忘了景隆帝涂粉之事,暗下决心打死都不能透露出一句。 齐王对着福王竖起了大拇指,觉得憨憨六弟今天格外机灵。结果福王立即想起来齐王带他去逛景隆帝私库的幸福回忆,当即乐得眯起了眼睛,似乎还沉浸在各种财富中,眼中都要冒出金元宝来。 正巧,虞衡就坐在齐王旁边,福王余光一扫就见到了虞衡,当即眼神一亮,呼啦啦一下,猪突猛进奔到虞衡面前,扯着虞衡的袖子问道:“嘉秀侯,你这回送的辣椒确实内味,考虑开酒楼吗?” 这么重口霸道的菜,不开酒楼当下酒菜可惜了。 虞衡都被福王这话给惊呆了,在养心殿用膳还能想到开酒楼,福王脑子里果然只有赚钱。 别说,这提议还挺不错的。辣椒本就是特别让人有食欲的东西,各大富贵人家吃得太好食欲不振的人多了去了,光是这些人,都是特别大的一项客源。另外,辣椒好歹也是景隆帝吃过的东西,只要打着这招牌,又有福王的人脉在,这酒楼的生意,想不旺都行。 还开的是高端酒楼,售价不菲宰冤大头的那种。 辣椒这东西也不算是百姓的必需品,有了红薯玉米和土豆,百姓们的温饱问题已经基本能够解决了,户部这两年统计人口,每年都有增长,可见百姓们的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不少。 这年头儿百姓平均寿命低,基本是长年劳作透支了体力,又吃不饱,铁人都撑不住,病了还没钱看大夫,只能听天由命,孩童夭折率高也是这个原因。现在家家户户有余粮,好歹能寻摸点银子出来去看看大夫,抓几服药养养。 虞衡新得的辣椒,倒也没必要像玉米红薯土豆那样,无偿给出去,可以自己种着,当做独家私房菜,和福王联手,薅京城权贵圈和狗大户的羊毛。 这些人根本就不差钱,单是凭着陛下吃了都说好的招牌,就有无数人愿意捧着银子上酒楼吃上一回,辣味何其霸道,这种刺激的味道,味蕾一旦尝试过后,总会惦记着,回头客指定少不了。 至于价格嘛……瞅瞅殿内这一圈人,就凭他们都吃过,酒楼就算定个十两银子一盘菜,也有的是人买单。 京城什么都缺,就不缺混吃风扇耽于享乐的纨绔,这帮家伙,洒起银子来,那是真真儿的一掷千金,区区十两银子,还真不会让他们放在心上。 虞衡觉得自己也是当爹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心里对钱没数,臭小子虽然随便放养就行,但该攒的小金库还是要攒的,一个孩子就是个吞金兽,虞衡瞅了一眼侯府现在的花销,臭小子身边添了这么多下人,再加上他自己用度方面的支出,衣裳小鞋子这类,花销还不少。 虞衡觉得,现在自己的收入没变,开支却大了,这不就是亏了吗? 养崽崽真心不容易,以后还要养小闺女呢,哪能不想办法攒点家底? 是以福王一提出合作的建议,虞衡这回就不像以前那样一口就拒绝福王,反而十分心动。 胡尚书见势不妙,赶紧出言打岔,“等会儿,就算要开酒楼,也可以再商议商议,户部也出一份银子拿分红,如何?” 涉及到钱财问题,福王也顾不上平时对阁老们的畏惧了,当即梗着脖子道:“那可不成,官不与民争利,户部出银子开酒楼,不靠谱!” 胡尚书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福王说不靠谱的一天,当即心口一闷,心说咱俩到底谁不靠谱,你心里就没点数?面上却皮笑肉不笑道:“王爷乃尊贵的皇子,哪里能算‘民’?” 福王很是坦然,“我也从来就没靠谱过啊。” 胡尚书:………这届皇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尽出些奇葩? 大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提起辣椒都说味道不错,冬天吃上一顿,带劲儿! 虞衡见状,当即笑道:“等庄子上的下一批辣椒熟了,我就让人摘了下来做辣椒油,再炒个辣椒酱,调个火锅汤底出来。冬天吃火锅更舒坦!” 众人就算刚刚才吃饱,听虞衡这么一说,又开始憧憬着辣底火锅的滋味儿了。 虞衡还接着馋他们,“辣椒能做的东西多了去了,除了这些菜外,还能做些零嘴儿,平时嘴里没味儿的时候就尝几个。麻辣兔头、冷吃兔、泡椒凤…额,泡椒鸡爪,还能配上面筋,试着做一做辣条,当然,还能做麻辣肉干……” 只可惜这年头儿不能轻易杀牛,不然的话,夫妻肺片,灯影牛肉丝,牛肉干都能大规模来一波,就不信有人能拒绝它们的美味! 虞衡每报一个菜名,福王的喉咙就咕咚一下吞吞口水,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把揪住虞衡的袖子,眼神亮晶晶地问虞衡,“真的吗?这些都能做吗?到时候你做出来了,能不能分我一点?就一点!” 这架势,和虞衡上辈子在网上刷到的黑白团子抱着饲养员大腿撒娇求投喂的样儿也差不多了。虞衡瞅了瞅福王圆滚滚的身材,觉得他现在的表现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体型,吃货属性不这么明显,也不能把自己喂得这么胖不是? 齐王目光灼灼地盯着虞衡,意思也很明确:敢不给本王,本王就直接上门去抢! 至于景隆帝,他已经被辣菜深深折服了,马上就要禅位了,景隆帝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喜好被人得知,再加上殿内也没其他人,刚才景隆帝还闹了个笑话,索性也不再隐藏自己,点头淡淡道:“做好后给朕也送一份过来。” 虞衡算了算工作量,好家伙,就算在座的人每人一份,要用掉的辣椒都不少。他还得留一部分给萧蕴准备明年娶媳妇儿的喜宴呢,这么一算,哪怕庄子那边种的辣椒不少,估摸着也留不下什么。 开酒楼啥的,可能要等到明年,再多种几亩辣椒,才能开得起来。 福王很是闷闷不乐,“有银子不能赚,心疼!” 景隆帝见不得他这八百年没见过银子的样儿,忍不住开口道:“朕也没亏着你,你那王府收拾得不差,怎么你就一直一副掉钱眼里的没出息样儿!” 福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道:“儿臣那王府修整的花费,可都是儿子钻钱眼里钻出来的。银子,俗归俗,但儿臣就是个俗人,就爱这个!” 没有银子,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呢? 虞衡就觉得吧,福王和胡尚书应该十分有共同话题,但是这俩竟然还互相看不上眼,或者说是胡尚书单方面嫌弃福王只顾自己,并没有什么交情。 这大概就是给自己挣钱和给国家挣钱的精神境界不同而造成的代沟吧。 虞衡觉得自己为朝廷的贡献也够多了,酒楼什么的,可以换个思路,辣椒不够没关系,咱们来搞个饥饿营销,一天就卖多少份,多的没有,先到先得不接受预订,抢得到的是人家的本事,抢不到的也只能认输,明天再来。 有福王做靠山,想来那些惯会闹事的纨绔们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福王当即啪啪鼓掌,一脸激动地握住了虞衡的双手,兴奋道:“妙啊!如此一来,各家争面子的纨绔,就为了赌这一口气都要拼命去定席位!” 胡尚书等人也暗暗点头,觉得虞衡的脑子确实管用,不管在哪一方面,都能提出十分有用的建议。 酒楼虽然还没开起来,但众人已经预料到了日后酒楼一桌难求的火爆场面。 虞衡心说这算什么,到时候自己还能忽悠他们办会员呢,会员可以享受折扣,预存一万两银子就能得到会员卡一张,还能优先预订包厢,转头就能有人傻钱多的家伙搬着小金库来办卡。 见识过后世商场忽悠人的套路,谁还没点忽悠人花钱的办法了? 论起赚钱,虞衡觉得自己也可以是顶峰人物。 等到庄子上第二茬辣椒熟了后,虞衡果然遵守诺言,在家办了个火锅宴,宴请了齐王福王阁老们和萧蕴展平旌等一众好友,秦溶月则在后院招待女眷,吃的是鸳鸯锅底,各色丸子肉类毛肚都备得足足的,哪怕是不太能接受辣味的人,也得说上一句,这味道确实不错。 一场火锅宴办下来,京城权贵们都知道了,嘉秀侯新得了一样吃食,叫辣椒,产量不高,味道极好,陛下都说好吃。光凭这一点,就有无数人厚颜跑来问虞衡辣椒的事儿,想要一点自己回去尝尝。 陛下和皇子还有阁老们都吃过了,他们还没吃上,总觉得好像落伍了似的,怪不得劲儿的。 这时候,福王闪亮登场,表示年后京城就会开一家酒楼,专门做辣菜,每天只卖一百份,先到先得,多了没有,明儿赶早。 大伙儿还是头一回听说开酒楼开得这么蛮横的,还每天多了没有?这是开酒楼还是当大爷呢? 奈何物以稀为贵,人家独门垄断的生意,架子高点他们也只能受着。 萧蕴婚宴那边,虞衡给足了辣椒酱和辣椒油,准保只有多没有少,对于朋友,就是这么义气! 景隆帝再次在朝堂上提出禅位时,秦首辅他们果然如同先前所说的,不再激烈地反对。朝中很多人其实是跟着阁老们走的,他们不反对了,其他人也消停了不少,纵然再有一些官员说这不合适,反对声到底比上回小了不少。 这一次,是太子的主场。 就像先前齐王吐槽的那样,景隆帝要和太子来个三立三辞的表演,这才是第二回 ,太子依旧战战兢兢泣不成声,只求景隆帝能收回成命。 被齐王剧透了一脸的虞衡只觉得很是有趣,开开心心地在一旁吃瓜。第三回 ,太子终于在景隆帝的强烈要求和阁老们的劝说下,“艰难”地点头应下的禅位之事。 大家都很满意,史官笔不停,嗖嗖记下了这感人一幕,想必多年后又会被纳入父慈子孝典范的经典篇章。 禅位日期定在来年的二月初二,大家还能过上最后一个以“景隆”为年号的年,等到明年新帝即位后,就该用新年号了,也不知新帝会用什么年号,想必礼部又有一场大吵。 福王也是个蹭热度的高手,当即跑来找虞衡商量,“咱们那个酒楼,开张的日子就定在二月初三怎么样?到时候我让皇兄给我赐点东西长点脸面,新帝登基后头一回给的赏赐,这名头够不够?” 虞衡当即给福王竖了个大拇指,“王爷好想法。” 就是不知道太子听了这话后想不想把你的脑袋按进水里清醒清醒,新帝登基头一回赏赐,就给了一家酒楼,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福王在关于挣钱的事儿上是真的莽,打定主意就算被批一顿也得把这面子给挣回来,心里早就想好了八百种去他皇兄面前卖惨的方式了。 虞衡也只能同情了一波太子,碰上的坑货弟弟有点多,未免太糟心。 殊不知,太子对虞衡也有其他的安排。 虞衡还在默默同情太子呢,就听齐王来找他,说是太子有话要和他说。 虞衡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实说他和太子确实没什么交情,接触次数还不如齐王。太子突然找他,虞衡也有点懵,赶紧向齐王打听。 齐王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是,凭借他对太子的了解,齐王也有自己的猜测,抬着下巴看向虞衡,“有些人就是运道好,指不定又要升官咯!” 第87章 三合一 虞衡很是诧异,东宫属官那么多,都是太子心腹,自己和太子并不算亲近,太子现在怎么可能会惦记着给他升官呢? 齐王则有不同意见,“升不升官又不是只看是不是东宫属官,头一个要看的还是自个儿的本事。要是个废物点心,就算他在东宫待了几十年,也就顶多给他一个养老的官儿,想一步登天,做梦呢!” 虞衡更纳闷儿了,“那我也没到可以一步登天那个地步啊。” 前头还有那么多大佬蹲着呢。 “本王也没说皇兄这回就准备让你一步登天啊,他会这么犯傻吗?就是先跟你通个气,卖个好罢了。”齐王白眼一翻,瞪了虞衡一眼,而后又话锋一转,开始向虞衡分析起来太子心中更深层次的打算,“你呢,虽然不是皇兄的心腹,但也还没被父皇重用,算不得父皇的心腹。虽然你有时候傻是傻了点,但你这人运道好得很,能耐也是一等一的,又是父皇手底下的臣子。皇兄拉拢你,予你重任,正巧收服你,将你纳为他的心腹重臣,又能让其他老臣看看,只要他们自身有本事,照样能出头,不必担心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儿。” 虞衡听得连连点头,又忍不住笑着打趣齐王,“你说我傻,我看吧,你所有的心眼儿都用在这上头了。” 甭管是景隆帝还是太子的心思,这家伙都能揣度得八九不离十,怨不得人家受宠呢。 齐王给了虞衡一对大白眼,领着虞衡一路进了东宫。 虞衡还是第一回 来东宫,自打景隆帝提出禅位的事儿后,东宫近来便成了热门得不能再热门的地方,虽然先前太子地位也十分稳固,东宫同样地位超然,是个人人争着抢着想进的好去处。但禅位一事出来后,东宫这边就更加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了,朝堂上反对景隆帝禅位的官员不少,私底下想向太子示好,提前在下一任帝王面前刷好感的官员同样也有一大把,毫不夸张的说,东宫近来接的拜帖,摞起来怕是能有一间屋子那么高。 不过太子也十分谨慎,前面那么多年都这么低调得过来了,眼瞅着皇位就要到手了,太子绝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给自己添麻烦,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岂不是要后悔八辈子?所以太子把拜帖全都给拒了。 虞衡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太子第一个请进东宫的人,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又要冒酸水了。 东宫的内侍和其他人想象得不同,似乎是被人敲打过,言行举止都十分谨慎,丝毫没有半点主子马上就要登基的狂喜浮躁劲儿,很是沉稳。 虞衡看得不住在心里点头,单看内侍这般沉稳的表现就知道,太子还是十分靠谱的,馅饼提前从天上掉下来砸他头上,也没让他高兴得昏了头,对自己的处境心里非常有数,这点已经足够难得了。换个嘚瑟点的,这会儿都不知道飘成什么样了。 以小见大,太子还是十分靠谱的。尤其是在好几个奇奇怪怪的弟弟的衬托下,就更加稳重可靠了。 太子已经在前厅等着了,身后还站了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生得同太子有六七分相似,不过正值青春,少年意气更浓,还没达到太子的处变不惊境界,见了虞衡,眼中的好奇之色怎么都掩不住。 虞衡上前向太子行了礼后,太子便指着身后的少年对着虞衡笑道:“嘉秀侯头一回来东宫,应该也是头一回见祯儿吧。祯儿,这是嘉秀侯,你近来爱吃的鸳鸯火锅,就是嘉秀侯弄出来的。” 虞衡拱手,笑着向小少年见礼,“皇长孙。” 现在还是皇长孙,过段时间,等到太子变成新帝后,这位皇长孙也该向上升升,成为新一任皇太子了。 皇长孙同样很是客气,好奇地看了一眼虞衡,一本正经地拱手回了个礼,“嘉秀侯。” 齐王上前捏了捏皇长孙的后脖颈,故意挑眉找事儿,“怎么,就看见了嘉秀侯,没看见我?” 皇长孙脸上的无奈之色一闪而过,转头笑嘻嘻地将齐王的手扒拉下来,眯着眼睛乐呵呵地叫了声,“哪儿能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三皇叔。” “算你小子有良心。” 虞衡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弟叔侄一家亲,心里忍不住感慨,果然齐王才是那个走狗屎运的家伙,瞧瞧这场景,非但把下一任帝王的心拉拢了,下下任帝王的心也没能逃脱,就他在皇室中的迷之人缘,一直嚣张到死都不稀奇。 太子笑着看了他们叔侄胡闹了一会儿,而后问虞衡,“嘉秀侯觉得祯儿如何?” 情商只要达到及格线,就不可能干出当着人家亲爹的面儿吐槽人亲儿子的事,更何况虞衡也是第一次见皇长孙,挺阳光活力一小少年,性格也很不错,都能和齐王处得那么好,智商不确定,情商肯定点满了。 听了太子这么问,虞衡便实话实说,“皇长孙殿下龙章凤姿,聪颖绝伦,有殿下之风。” 太子摸了摸新蓄的胡须,乐滋滋地点头道:“我也觉得他最像我。” 说完,太子又话锋一转,突然问虞衡,“嘉秀侯若是喜欢祯儿,等到年后,便来东宫给祯儿当个少傅,如何?父皇也对你赞不绝口,听我提及此事,便欣然同意,你不必有其他顾虑。” 虞衡当即就被惊呆了,太子这话的意思,是他二月二登基后,将皇长孙立为太子,然后让自己担任太子少傅? 太子一般有“三师”和“三少”,三师是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三少则是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和太子少保。都是太子最亲近的官,地位超然,虽然是虚职,没什么实权,隐形的好处确实大家都能看得到的。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天上砸下来了一个香饽饽。大宣的太子们成功即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不像荣朝,太子就没几个能活到最后的,皇室一锅大乱斗,随便翻开一页荣朝的史书,都能看到荣朝皇室“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感人事迹。 如果说荣朝的皇位是竞聘上岗,太子仿佛坐在火山口,指不定哪天就被烧没了;那大宣的皇位便是顺位承袭,很少有意外,太子地位安如泰山,安全得很。不然的话,照先帝当年宠妾灭妻的劲儿,怕是景隆帝都登不了基。在大宣当太子,基本上只要太子之位定了下来,自己身子骨保养得当,别嗝屁了,基本还是能感受一下皇位的滋味儿的。 太子安全,跟随太子的官员同样也安全。尤其是三师三少这几个要紧的职位,好确实好,下一任帝师,地位超然,太子登基后都要给他们几分颜面,以彰显自己尊师重教的美德。 但是吧,这位置可以说是天然的太子党,要是太子倒台了,那三师三少基本上也没得跑。惨的被新帝清算丢了性命,幸运点的,就算能苟住小命,接下来也得缩着脖子过日子,千万别冒头,免得惹了新帝的厌恶,更加别再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之类的远大志向。 还是拿荣朝做对比,被抄家流放的三师三少都不知道出了多少个,这位置也是个高危职业。不过在大宣,倒可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景隆帝当年吃够了先帝嫡庶不分的苦,在对待自己的六个儿子上,便吸取了不少教训。虽然最宠爱的是齐王,但景隆帝也从未让任何儿子越过太子,赏赐待遇和放权上头,太子都是独一份,为的就是确保太子独一无二的地位,也不让其他儿子生出妄念。 目前来看,效果挺好。 太子也学了景隆帝这一点,皇长孙的待遇是太子所有儿子中最高的,现在就想着立皇长孙为皇太子的事儿,想来日后再糊涂也糊涂不到哪儿去。 这种情况下,虞衡当这个太子少傅,完全是利大于弊,确实如齐王所说,他运道特别好。这位置多少人盯着呢,翰林院那么多大儒,论学问,哪个不比虞衡更扎实?资历还比虞衡更深,奈何就是没虞衡这个运道,没法出头。 这就是命。 虞衡也不会矫情拒绝,太子少傅,也能算是下一任帝师,以后虞衡还有许多事要做,他想进内阁,这也是很大的一个加分项,能当为什么不当? 虞衡也没同太子客气,当即拱手笑道:“多谢殿下信任,下官定然好好教导皇长孙!” 太子也是个干脆人,冲着皇长孙一招手,“祯儿,还不过来见过你的夫子?” 这会儿太子还没登基,还不能让皇长孙直接叫虞衡叫少傅,便叫的还是夫子。 皇长孙同样干脆,一脸严肃地端过桌上的茶杯递给虞衡,“夫子,请用茶!” “嘿,这小子还挺懂规矩,拜师茶都奉了,你还不赶紧接了!”齐王一巴掌拍在虞衡背上,乐呵呵为自己侄子说话,“看看,这样品行皆嘉的好学生,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还不赶紧接了茶?” 虞衡无奈地看了齐王一眼,这才和煦地看向皇长孙,仔细接过他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满口称赞:“这茶可真香。” “我看,是敬茶的人合了你的心意,这才觉得茶水格外香吧?” 不得不说,齐王正经不搞事的时候,还是十分靠谱的,这会儿简直是活跃气氛小能手,虞衡和太子并不太熟悉,和皇长孙更是第一回 见面,有了齐王在其中插科打诨,确实缓解了不少拘谨,让彼此更亲近了几分。 太子对虞衡本就十分满意,可以说,皇室中人,对虞衡都挺满意,太子应该算是除了景隆帝外对虞衡最满意的那个。 齐王交朋友全凭自己喜好,高兴的时候能把人捧上天,不高兴了就能琢磨着怎么把人弄死,太过反复无常。 太子则更喜欢站在统治者的层面来看待问题。对于他而言,这江山日后都是他的,虞衡为盛世的到来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不知提前为他解决了多少麻烦,现如今景隆帝决定退位,交给太子的,几乎就是一个盛世,盛世帝王和普通帝王在史书中的待遇……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 这种情况下,太子想提前拉拢虞衡,甚至在还未登基前就向虞衡透露出让他当太子少傅的消息,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了,典型的心腹待遇。 虞衡对太子的好感蹭蹭往上涨,这诚意,确实够感人的。 这一个年,对于大宣的所有官员来说,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年。 景隆帝二月份就要禅位了,礼部那边关于禅位大典的流程和规制,年前扯皮扯了许久,赶在了景隆帝封笔的前一天终于定了下来,接下来就该是内务府那边准备各种东西,器皿龙袍金冠等都要照着太子的尺寸来做。好在景隆帝在一开始有禅位的想法时,就命人暗中以太子的尺寸开始做龙袍。不然的话,以龙袍的复杂程度,现在再赶工,指不定到了禅位大典那天,都还没做完,那就尴尬了,没了龙袍的皇帝,还叫什么皇帝?效果直接打个对折,整段垮掉。 这个年对虞衡来说也是特殊的一个年,以往过年还觉得自己是个宝宝,现在有小汤圆陪着,虞衡为人父的责任感蹭蹭往上涨,抱着小汤圆一顿亲,亲完还嘚瑟,“小汤圆,你知道吗,爹给你找了个特厉害的师兄,二月初,爹就要去给新太子当夫子啦,等你再长大一点,爹亲自给你开蒙,到时候,太子殿下就是你的师兄,爹再努力努力,争取让你以后像齐王一样,在京城横着走,厉害不厉害?” 小汤圆被裹成一个大红包,比刚出生时圆润了好几圈,一张肉嘟嘟的脸特别喜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虞衡的话,冲着虞衡咧嘴傻乐。 虞衡见状,伸手戳了戳他肉乎乎的婴儿肥,直到戳得小家伙口水直流,被秦溶月制止后才遗憾地停了手,“这脸手感多好啊,怎么摸几下就流口水呢?” 秦溶月简直哭笑不得,“小孩子都这样,脸摸不得,不然口水就止不住。” 虞衡看着口水连连还在傻笑的儿子,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摇头叹道:“算了吧,就你这傻样儿,还是别像齐王那样横着走了,怕是被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秦溶月失笑,仔细用帕子擦掉小汤圆嘴边亮晶晶的口水,并不接话。虞衡瞧着瞧着,又忍不住伸手逗弄起小汤圆来,做鬼脸吸引小汤圆的注意、戳戳他胖乎乎的手、拿着拨浪鼓逗他玩…… 看着小汤圆这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虞衡猛地想起来了上辈子看到过的一首诗——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大佬果然是大佬,为人父的纠结心情都在他这首诗里了。既想孩子聪明,又怕孩子太聪明。太聪明了担心他遭人嫉妒,被人陷害,或者仗着自己天赋过人走歪路,不聪明吧,又担心他被人给忽悠了。 就没个安心的时候。 秦溶月则笑,“无灾无难到公卿,倒也不难。咱们小汤圆可是嘉秀侯世子,健健康康长大了,不就是夫君所说的,‘无灾无难到公卿’了吗?” 虞衡也是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抓住小汤圆的小胖手,笑眯眯地逗弄他,“那我们小汤圆可要无灾无难健健康康地长大呀!” 团年饭是在靖安侯府吃的,吃完饭后,虞衡突发奇想,说是要给一家人画个全家福,眼下第三代都有三个了,又分了家,全家福是该安排起来了。 这一提议得到了沐老夫人和沈氏的大力支持,虞启昌和虞铮也觉得新鲜,同样点头应了,虞元昼则兴奋地跑过来抱住虞衡的大腿,认真向虞衡提要求,“那二叔可要把我画得俊一点!” 众人顿时轰然笑开,沈氏搂着虞元昼直乐,“哟,咱们元昼现在也学会臭美了?放心吧,你二叔的书画都不差,指定能把你画得俊极了!” 众人便笑着去了后花园,找了个地儿坐好,给虞衡留了个样板。好在虞衡记忆力惊人,在智商突破95后,记这种文字或是画面的情景,那眼睛基本就跟照相机似的,嗖嗖几眼立马存进大脑,都用不着花多少时间。 正好趁着新年的假期,虞衡拜完年后便在家仔细将这幅全家福给画了出来。 沐老夫人坐在正中间,虞启昌和沈氏一左一右站在她两边,左边是虞铮一家子,右边则是虞衡和抱着小汤圆的秦溶月。一家人立在靖安侯府的后花园中,身后大红灯笼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笑意从眼底流淌出来,微表情又有不同,每个人见到这幅画的第一眼,都能感受到画中的祥和与幸福。 当然,全家福里的虞衡,是虞衡后来作画时自个儿加上去的。 沐老夫人得了这幅画,高兴得仔细看了一整天,伸出已经布满皱纹的,干瘦的手,小心翼翼地从画中每个人脸上抚过,既满足又有些遗憾,“老头子去得太早,要是他能看到这一幕,不知该有多高兴。” 沈氏也遗憾,“娇姐儿还在禹州,全家福上少了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虞衡当即顺着记忆再画了一幅全家福,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禹州,笑着宽慰沈氏,“姐夫画技也是一绝,我把画寄给他,就等着他再回一幅添了他们一家的全家福回来,这样,您就不用遗憾啦!” “就你主意多!”沈氏很是开怀,暗自期待着虞娇他们早日将画送过来,她见了画,也能放点心。 虞启昌是个爱显摆孩子的,身为吹孩子能手,在这种能安全吹孩子的时刻,虞启昌哪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直接请了一众好友前来府里赏画,赏的就是虞衡给他们画的全家福。 虞衡这画法同传统的画法不大一样,传统画法把五官都做了处理,画出来的长相和本尊的长相完全不是一个人,虞衡这画就不一样了,突出的就是一个“像”字。每个人画的都十分精细,眼睛鼻子嘴,还有神态,活脱脱就是把本人缩小按进画中似的,那叫一个传神。 虞启昌得意,“我一个大老粗,也不知道他们文人说的意境那些东西,但这画,画得就是好,我能一眼就认出谁是谁,这就是好!” 和虞启昌做朋友的,审美和他也差不了多少,闻言纷纷点头,“没错,我也觉得这画好。回去我就让人找找画师,看能不能给我们家也画一副全家福。上了年纪就爱看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画好!” 虞启昌就爱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听到好友们发自内心地夸自己儿子,虞启昌比过年还高兴,乐呵呵道:“那小子就是鬼点子多,鬼主意一套一套的。谁知道他还能想到这么一出呢,我们当时也没想到,那小子记性又好,我们就在花园里站了站,他立马就记住了每个人的位置和神态,回头就画了出来。你们看,我孙子这个襁褓,底下还绣着五福纹,他全都画出来了!还有我这衣裳,衣襟那儿有两排暗纹,他也都画出来了,多仔细!” 碰上这么个见缝吹孩子的好朋友,其他人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顺着他的心意夸他儿子啊!众人一边夸一边在心里泛酸:呸,有什么好嘚瑟的?就你儿子会画画啊?回头我们也让儿子画一幅全家福,也把好友都请到自己家去欣赏,让他们也夸夸自己儿子! 于是,全家福就这么流行了起来。只不过,让其他人不满的是,他们请来的画师技术不太好,画出来的人根本不像他们,美是美,但一看五官,和他们毫无关系,再回想虞启昌向他们炫的那张全家福,其他人心里就更酸了,合着这画技还是独门秘技,旁人都不会的?虞启昌那小儿子,到底还会些什么?不对,应该问,他到底不会什么? 人到老年就爱比孩子,其他人这么一比,都恨不得把自己儿子塞回娘胎重造一遍,都是人,怎么虞启昌就那么好狗命,能得到那么个聪明能干的儿子? 景隆帝听说了这事儿,也凑了个热闹。别人找不到写实派画师,景隆帝就没那个烦恼,直接把虞衡召进宫,让他给皇室也来画张全家福。 虞衡险些腿一软再次给景隆帝跪下,皇室全家福,那人数估计书都数不清,还要求一大堆,这得画到猴年马月去? 好在景隆帝也不是真想为难虞衡,精简了许多人数,没把后宫嫔妃都叫上,除了太后和皇后,还有各个孩子们的一大家子,就只叫了几位孩子的生母和几个无子的妃位,其他位分不够的,都没有出镜的机会,也是十分人间真实了。 但即便是这样,虞衡的工作量也不少,好几十个人呢,又都穿着各种繁复的衣裳,女子的头饰发髻都不同,全都画下来,也够耗费心神的。 更别说,虞衡要画的还不止一份。 景隆帝那儿肯定要一份,太后必定单独收一份,至于其他人,嫔妃暂且不提,像太子齐王他们想单独要一张放在家里好好收藏,也并不是什么出格的要求,一家一张,算下来就有十多张了。 虞衡都没想到,自己就是心血来潮画个全家福,都能给自己找出这么多事儿来。 然而这事儿还没完,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见了这画法后,立即找上门来询问虞衡,“这画法可是不外传的秘法?下官厚颜叨扰侯爷一番,若是侯爷不忌讳,可否将这一技法教给刑部和大理寺的画师。他们画通缉犯,用了这画法更好,画得更像通缉犯,也更能让百姓们知晓罪犯的样貌,将他给揪出来!” 这发展…… 虞衡也是醉了,从画全家福咯嘣一下跳跃到画通缉犯,这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不过,两位大人说得有道理,虞衡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主要是这画法又不是他本人独创的,他就是沾了穿越还有系统的光,现在能帮上刑部和大理寺装犯人,虞衡当然不会藏私,十分爽快地应了他们这个请求,“两位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就是看着新鲜,没有什么意境可言,比不过大人们的丹青妙笔。这画法不过是我用作自娱自乐的罢了,能帮上刑部和大理寺,我自然义不容辞。等到开朝后,两位大人安排好画师,我给他们讲解一番其中的技巧,他们也就明白了。”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十分欣慰,转身就把虞衡夸了又夸,说嘉秀侯真是宽容仁厚的好侯爷,绝不藏私,一心为公,是个心怀大爱的好官。 听到这传言的虞衡:…… 倒也不必,就是教一下光影技巧罢了,没必要吹得那么厉害。 在禅位大典开始之前,苏熙的全家福从禹州送了过来。虞衡一打开画卷就笑了,苏熙果然聪明,都不用虞衡说里头的门道,自个儿就把这写实画法给琢磨了出来,在虞衡原本的画作上把他们一家添了上去,阿元兄弟和虞元昼手拉手站在一块儿,他和虞娇站在沐老夫人身后,满脸都是笑容,一看就知道这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虞衡当即把这幅画拿去给沈氏献宝,结果又被沈氏打劫了,拿了就不给,还说要裱起来挂在自己房里,每天看看都让人心情好。 虞衡:…… 行吧,您高兴就好。 除此之外,沈氏还催虞衡,“辣椒种子弄好了吗?不是应了我,等到辣椒苗出来了,就给我一些,让我在其他庄子也种几亩?” 虞衡那个庄子种的东西有点多,红薯玉米,后来又多了土豆,这些可都是高产量的粮食,庄户们只有嫌种不够的,恨不得将所有土地都种这三样粮食。辣椒好吃归好吃,他们也有些心疼地,同一亩地,种红薯和种辣椒,产量差得可太远了! 沈氏也不想总是向儿子伸手要东西,索性直接拿了种子过来,自己让庄户种上。靖安侯府后院还有几块地呢,也能种点,平时想吃点辣菜了,摘几根辣椒炒炒,多方便。 福王更加没闲着,他在年前就开始盘算着酒楼的事儿,买下了京城最大的酒楼,折桂楼附近的酒楼,重新修建了一番,装修得很是体面雅致,就等着禅位大典一过立马开张,还让新帝给他撑场面,可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虞衡就觉得吧,碰上这么个强大的竞争对手,折桂楼的掌柜估摸着特别想哭。 不止折桂楼的掌柜,京城所有酒楼的掌柜都绷紧了神经,憋着劲儿努力想各种留住客人的办法。 还真别说,本来有些酒楼已经存在一点店大欺客的情况了,被福王这么一刺激,赶紧绷紧了皮,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好好整顿了一番,倒是又赢来了不少好口碑。 二月二,龙抬头。 这是个艳阳天,太阳一大早就挂在了天边,层层金光洒在人身上,为所有人都带来了一层暖意,让人心情都愉快了不少。 最愉快的,当属太子。 他马上就要接过景隆帝手中的传国玉玺,成为这个帝国的真正主人,从此再无掣肘,一展宏图,同他父皇一样,建不世之伟业,成为一代明君。光是这么一想,太子就觉得热血沸腾。 虞衡也按制穿上了侯爷的正装,规规矩矩地站在官员前列,一脸肃穆地等着禅位大典开始。 好在这年头儿不兴什么领导讲话,不然的话,按照禅位大典的分量,层层领导讲话讲下来,没个半天的时间打不住。不过,礼部制订的这一套禅位流程也不轻松,先是由礼部尚书亲自念了表,说这是大宣的一大盛事,又把景隆帝和太子夸了又夸,才进入到主题,开始说禅位之事。 这篇文章写得是真的好,再加上礼部尚书沉郁顿挫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的情绪随之起伏。 而后,景隆帝和太子正式出场,气氛达到最高点。 景隆帝便是在这样灼热的氛围中,勉励了太子几句,含笑将玉玺放在了太子手中。 群臣顿时齐刷刷跪了一地,口中三呼万岁。 自此,属于景隆帝的时代结束,新帝昭宁帝的时代正式开启。 景隆帝说放权就真不再管任何朝政,禅位大典之前他就已经和齐王嘀嘀咕咕把行宫修了又修,就打算禅位后领着太后和后宫嫔妃前去行宫住着,绝不给任何人机会,免得他们给太子添麻烦。 行宫修得太好,景隆帝装病这些天又感受到了做咸鱼的快乐,更是恨不得立马就将玉玺扔给太子,自己赶快去行宫享福。搞得太子还很郁闷,这还是皇位吗?怎么在他父皇眼里跟累赘似的,迫不及待地就想把这个包袱扔给他?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景隆帝这个态度,确实让太子少了许多阻力。 太子…不对,现在应该称昭宁帝了,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子妃封为皇后,立皇长孙为太子,免去了国本之争。 至于原来的皇后,太后之位昭宁帝封不了,景隆帝就先给妻子封了。这位太后也算是历史上第一个由丈夫封为太后的女子,也是较为特殊的存在。 在立了太子后,太子的三师三少自然要安排起来。其他五位倒好,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让人信服,虞衡这个太子少傅,在里头就显得格外突出,也就额外招人眼红了。 太子少傅,从三品,单看虞衡先前的中书舍人之位,还是五品,从五品直接到从三品,他这是要上天啊! 有人想反对来着,但昭宁帝的理由也很充分——虞衡先前是五品的中书舍人不假,但他身上还有个侯爵啊!在大宣,侯爵算超品,这么一看,一个侯爷当从三品的官,不挺正常的?更何况,太子少傅又没什么实权,论权力,还不如原先的中书舍人呢。好歹那是皇帝的近身臣子,比太子的近身臣子好多了。 其他官员:……自闭,问就是心情复杂,虞衡这挂开的,简直让人绝望。大概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打破规矩而存在的吧。 经过这一出,众人也明白了,昭宁帝对虞衡依旧看好,大有为他铺路入阁的架势,只要虞衡经受住了考验,历练够了,入阁就是早晚的事儿。 虞衡是那种受不住考验的人吗?那当然不是,所以,他入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等他再历练几年,说不定能成为大宣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老。 瞧瞧,现在虞衡还不到二十五岁呢,就已经成了太子少傅,就算日后外放刷资历,顶天六年,回京后直接入阁,怕是也不超过三十五岁。 嘶——三十出头的阁老,想想都叫人心中发麻,简直天秀。 虞衡也没觉得自己升官后有多大的变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不必想那么多。 福王终于等到了禅位大典,结束后便兴冲冲地来找虞衡,“明天咱们的酒楼就要开张了,你可得抽出时间去看看啊!” 福王也是绝,给酒楼起名为绝味居,正大光明地打着自己的旗号,完全不怕御史参他,就差把赚钱两个字写在了脸上。虞衡也就提供辣椒和菜谱,算技术入股,不参与平时经营,听福王这么一说,虞衡当即点头,“行,明天下朝后,我们一同过去。” 然后,下朝后和他们同去的,除了齐王,还有新出炉的太子殿下。 第88章 三合一 虞衡万万没想到,原来皇家竟然还隐藏着那么多吃货。齐王和福王一直就走的放飞自我路线,景隆帝退休后也释放了自己的天性,见天儿火锅走起,还叫上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以及太妃们围上一大桌,甭提有多热闹了。 虞衡原本以为齐王和福王是皇室的奇葩,属于变异品种。结果一看景隆帝这表现,虞衡又不确定了,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皇室的传统,毕竟昭宁帝他们还挺正常的,结果,新出炉的皇太子不但跟着来了酒楼,还不断问他三皇叔,“皇叔,您和嘉秀侯相熟,酒楼里要上的菜式,想来您应该都尝过了吧?提点提点侄子呗,哪样最好吃,等会儿我就吃哪样。” 齐王最好享受,嘴也特挑,他说不好吃的东西,未必不好吃,但能让他说好吃的东西,绝对好吃。别看太子年纪小,还不到齐王年龄的一半,但生活经验十分丰富,特别会利用齐王的刁钻为自己做选择,这都是老套路了。 虞衡见状,忍不住陷入沉思:亲爹亲儿子亲弟弟都是吃货,昭宁帝是吃货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事儿就不能多想,一想到这茬,再联系昭宁帝那一本正经包袱特别重的模样,虞衡就觉得对方的人设有点崩,连忙甩了甩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但又忍不住琢磨,要不再多给宫里送点辣椒? 目前,辣椒这玩意儿,虞衡手里的可是独一份,其他人都没有。又因为虞衡这次没有像先前得了红薯玉米土豆这些东西一样,将辣椒献给朝廷,昭宁帝也不好直接点名要,这可是虞衡的私产,怎么处置虞衡说了算。虞衡都有些怀疑,昭宁帝是不是碍于帝王架子不好开口要了,毕竟,看看景隆帝,再看看太子,估摸着昭宁帝的口味应当也和他们差不多。 太子很少出宫,一直住在东宫,先前年纪小,皇后不放心他,看得紧,还要跑去景隆帝面前卖萌。后来年纪大了,该上学了,有了课业,就更加不能想着出宫的事儿了。还是齐王看不过眼,觉得孩子都要在宫里关傻了,对外界一点儿都不清楚,不知民生疾苦,这还是皇长孙呢,缺了这一部分的教育日后还能有大作为?是以,太子仅有的几次出宫都是被齐王带着到处疯玩,高大上的地方去了,底层百姓生活的地方也带他去了,还带着他去了集市上逛了逛,充分让他了解现如今的物价,免得闹出某些朝代的亡国之君“一个鸡蛋十两银子”的笑话。 这么看来,齐王其实挺靠谱的。 虞衡得知这一点后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年昭宁帝能放心让齐王把他的嫡长子拐带出宫了,由齐王给太子补上这一课,确实不错。 到了绝味居后,展平旌萧蕴和江弈然等人都过来捧场了,见了虞衡便迎了上来,嘴里还打趣道:“这辣椒被你藏得这么严实,我们今天可得好好尝尝,这是何等的美味!” 虞衡笑着客套了几句,将人都迎进了门。 结果进门一看,好家伙,里头竟然已经坐满了人,放眼望去全是同僚,三五好友坐一桌,正在一边品茶一边说笑。 虞衡等人进来后,大堂内有一瞬间的沉默,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集中在了齐王……身边的太子身上。 太子身量还未完全长全,比齐王矮一头,被众人这么盯着,顿觉压力山大,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溜出宫来吃好吃的,还被不少官员给逮了个正着,怪没面子的,莫名就觉得太子的逼格掉了一层。 齐王反应那叫一个快,当即伸手揽住太子的脖子,笑眯眯道:“拘谨什么啊,皇兄那儿有我顶着,我把你拖过来,皇兄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你头上!”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齐王的锅啊!那没事了。 齐王以他多年的彪悍事迹,成功在所有人心里留下一个恶霸形象,想喷他,还得做好自己被敲掉一口牙的准备,更悲催的是,皇帝可能还是个拉偏架的,太不值当了,其他人也只能选择性装瞎。 太子暗暗给了齐王一个感激的眼神,跟着齐王进了楼上的包厢。 福王作为绝味居的幕后东家,留在大堂招待客人,不多时,寿王和旭王也联袂而来,太子的叔叔们都给聚齐了。 寿王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旭王就活泼过了,上来就亲亲热热地关心了一把弟弟,而后偷偷问,“父皇都爱吃这个辣椒,你匀我点呗,我也让府上厨子做几个菜来尝尝。” 福王立即警惕地看着旭王,摇头摇得脸上的肥肉都在乱颤,坚决拒绝旭王想要吃白食的行为,“那可不行,亲兄弟明算账,现在我手里也没多少辣椒,你要想吃,来酒楼就行。哦,别忘了,我这酒楼一天就卖一百份菜,你要来晚了,同样没有!看在咱们是亲兄弟的份儿上,我给你算便宜点,出九成银子就行。” “那可真是多谢你啊!”旭王一脑门黑线,简直想把这个脑子里只有银子的蠢弟弟给暴揍一顿,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还有不有兄弟爱了? 福王则一手一个哥哥把人往二楼拽,嘴里还道:“正好三哥也来了,咱们兄弟几个坐一块儿聊聊也挺好。” 寿王和旭王当即觉得刚好不久的手和脚又开始隐隐泛疼,别说寿王和旭王的表情纠结了,听到福王这话的官员们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一言难尽,都觉得福王可真是个铁憨憨,齐王去年才把这两位王爷揍得卧床不起,休养了好几个月才恢复过来,福王现在竟然还想让他们兄弟坐在一块儿好好聊聊天? 那画面实在太美,官员们想想都觉得今天说不定又要发生一桩惨案,齐王那是讲道理的人吗?福王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按住齐王不搞事情,就只能祈祷寿王和旭王这两位王爷心胸宽阔点吧,不然的话,他们好心过来给福王捧个场,还得见证三位王爷的又一恩怨情仇,多糟心啊。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寿王和旭王听到福王提起齐王时,虽然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情绪竟然还挺稳,没有当场翻脸走人,被福王拉着也没挣扎,顺顺当当就跟着福王去了二楼的包厢, 大堂里的官员们互相看了看,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可思议,脸色都慎重了不少。 实际上,福王面憨心不憨。都是自家兄弟,他还能没官员们了解寿王和旭王?这两位今天过来捧场,明摆着就是给自己找台阶下的,作为一个贴心的好弟弟,福王当然要做好一个和事佬啦。 果不其然,等福王领着寿王和旭王进了包厢后,齐王也没有太多的抗拒情绪,只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轻飘飘地招呼道:“哟,来啦?坐呗,还要我给你们端茶倒水不成?” 齐王说话一贯就这阴阳怪气的风格,寿王和旭王也没放在心上,自在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太子这时候就发挥出了他高超的情商,起身给寿王和旭王倒茶,口中还笑道:“三叔拉不下脸,不给你们倒茶,我来倒。二叔和四叔也尝尝侄子倒的茶是不是格外香?” 这话既彰显自己和齐王更亲近,又给足了寿王和旭王面子,任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寿王和旭王脸色稍缓,也不能真叫太子给他们倒茶。虽然他们是太子的叔叔,但论及尊卑,太子当然比他们更尊贵,他们又不是齐王,能理直气壮地把太子使唤得团团转,这会儿见太子做出了这番姿态,寿王和旭王心中熨帖,连忙出声阻止了太子,旭王亲自拿了茶壶给寿王他自己倒了茶,真心实意地夸太子,“殿下太过客气了。” 不像另一个讨嫌的家伙,完全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齐王白眼一翻,“有些人呢,就是架子端得高。明明心里也想享受一回侄子的服侍,嘴里还要推辞几回,倒像是别人三催四请求着服侍你们似的,亏不亏心啊!祯儿,你二叔四叔不搭理你,三叔理你。来,给三叔倒茶!” 要不是打不过这家伙,还要顾忌自己的形象,这会儿寿王和旭王真想联手把齐王给干掉。这么多年了,齐王还是这么讨厌! 太子和齐王是真的亲厚,笑眯眯地给齐王添了碗茶,又一脸阳光地看向另外两位叔叔,努力打圆场,“三叔就是这脾气,二叔和四叔别介意。” “得了吧,他们心里介意得很!指不定现在还记恨我先前打断他们胳膊腿的事儿呢!” “我们遭了罪,对你有点怨言都不行了?”旭王怒。 “当然不行,我为什么揍你们,你们心里没数?老六不就好端端的,我揍他了?”齐王一脸嫌弃,“你们吧,我打小就看不上你们这样儿!敢做不敢当。怎么,就许你们算计我,不许我报复回去?报复就是我小心眼,不近人情,你们咋不上天呢?” 寿王和旭王抿唇不语,脸色难看。齐王却又话锋一转,漫不经心道:“不过,我也报复回来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日后你们还想动了小心思,要是被我发现了,我照样揍!” “我们吃饱了撑得继续和你过不去。”寿王瞥了齐王一眼,端着茶杯在空中对他微微示意,而后一口气将茶给干了,就当是向齐王赔礼道歉了。 齐王当即来了精神,又贱兮兮地撩拨寿王,“果然,亲爹当皇帝和亲哥当皇帝就是不一样,换以前老头儿在位时,你们哪能这么轻易就向我服软。改明儿我得给皇兄送一份大礼,我这都是沾了他的光。” 寿王只想一把捂住齐王的嘴,说得这么直白干什么?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不知道吗? 旭王轻咳一声,耳朵泛红,“那就说好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啊!” “早就过去了,是你们两个别别扭扭看不开。我早就把这事儿给扔在脑后了,反正有仇我当面就报了,憋屈的又不是我。” 旭王和寿王:……老三哪里都好,就偏偏长了张嘴。父皇和皇兄竟然还能宠着这货,也是口味独特。 这时候,就轮到太子开始他的表演了,当即乐道:“父皇先前还为二叔和四叔忧心,若是他知道了三位叔叔重归于好了,定然十分高兴!” 寿王和旭王过来,目的也就是这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点头笑道:“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纵然有什么磕磕绊绊,说开了也就过去了,哪能真老死不相往来?” 虞衡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位王爷前来捧场,最主要的还是来给齐王低头而后继续在昭宁帝面前兄弟一家亲的。 齐王刚刚的话还真没错,亲爹当皇帝和亲哥当皇帝,那感受完全不同。景隆帝在位时,纵然偏爱齐王一些,但寿王旭王他们搞事情,景隆帝也不会真的重罚他们。换成昭宁帝这个亲哥,那就不一样了,没了亲爹对儿子的纵容,敢搞事情就正好被剪除一部分势力,齐王受宠人设不倒,倒霉的就只能是他们。 虞衡瞅了瞅嘴角疯狂上扬正在偷乐的齐王,再看看毫不意外的太子,忽而顿悟,合着这是人家叔侄俩早就预料到了的剧情,就等着寿王和旭王过来低个头,然后来个大团圆呢。 果然是皇室中人,做什么事情心里都拐着好几道弯。 说话间,小二已经开始上菜的。最先上的肯定是虞衡他们这个大包厢,太子王爷都在,他们当然得最先开始用。 因为太子临时过来,又被官员们看到了,所有的菜福王都叫人给盯紧了,任何一个步骤都没错眼,菜上来后,福王更是让人每样都试了一点,确认无误后,才招呼众人开吃。 原本寿王和旭王还在心里吐槽来着,说福王这回开酒楼谱还挺大,酒楼刚开,架子就端到天上去了,还一天就卖一百份,开门做生意还限制数量的,也真新鲜,这是生怕自己赚的银子太多了? 那福王也是不是这样的人啊,就他那掉钱眼儿里的样,能多挣银子,他只有化身地狱的恶鬼,拿着鞭子不停抽打酒楼的人赶紧干活的份,哪会这么懒,一天就卖一百份,谱摆得比谁都大,莫不是菜实在太难吃吧? 当然,在他们将第一口辣菜放进嘴里后,他们的想法就变了:这么好吃的菜,确实有资格摆谱!每天卖一百份太少了,他们得敲老六一笔,赶紧把辣椒和菜谱骗过来! 不过,菜谱是虞衡提供的。这会儿这些菜谱都是各家不传之秘,就这么大咧咧打听,也不太好。更何况,人家开酒楼,菜谱更是关键的东西,传了出去难免会影响绝味居的生意。 于是,旭王讨要菜谱的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转而问虞衡,“你种的辣椒有多少,方便匀我一点种子吗?我叫庄子上的管事也种一点。” 虞衡还没开口,福王当即向旭王伸出了自己的胖爪子,一脸严肃道:“公归公,私归私,辣椒多么精贵的东西,你要是想要,必须得给银子!” “嘿,你这是眼睛里除了钱就看不到别的了?” 帮着外人打劫亲哥可还行? “那是当然,虞衡说得对,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这个王八蛋,还是越多越好。不信你去问问皇兄,看皇兄喜不喜欢银子!” “还有胡尚书,掌管一国之库房,依旧为银钱发愁,可见钱这东西,确实重要得很。”虞衡淡淡补充了一句。 福王一张圆润的脸笑出了双下巴,十分同意虞衡的看法,还指着旭王为太子当反面案例教育他,“看到没,以后千万别学你四叔的抠门儿。还说银子不重要,银子这东西,有的时候你没觉得他好,没有的时候你能愁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太子默默点头,就记住了一个真理:得挣钱,得多多挣钱。 国库虽丰,胡尚书依旧居安思危,希望国库账本的数目越来越多,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虞衡在一旁看着太子被带歪的全过程,只觉得心情微妙。学了福王的爱财,又学了齐王的霸道,太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 一个十分爱财的霸道太子? 这人设太奇葩,虞衡想想都醉了。但再一回想起上一届皇子出奇葩的概率,虞衡竟然觉得这发展还挺有道理,毕竟皇室就是奇葩专业户,各有各的奇葩之处,太子要是长歪了,绝对是这帮奇葩的锅! 对此,齐王十分冷酷无情地提醒虞衡,“你才是太子少傅,该用心教导太子,引领太子走上正途。他要是长歪了,绝对是你们三师三少的锅!” 虞衡:………现在跑路不干太子少傅这职位还来得及吗? 主要还是齐王和福王的感染性太强,虞衡深觉自己的道行不如他们,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在齐王加福王的双重精神污染下让太子保持冷静不受影响。 太子对虞衡却很是亲近,一是其他五位夫子都上了年纪,有一身大儒学究气质,看着就十分距离感,太子可以做到尊敬他们,但却亲近不起来。 虞衡年纪合适,也就比太子大十岁,还有齐王的交情在,又有景隆帝和昭宁帝对虞衡的不断夸赞,都不用虞衡亲自在太子面前表现自己,太子周围的亲人就把太子对虞衡的好感值刷到了高点,某种程度上来说,虞衡的运气确实不错。 绝味居的这几道辣菜确实够味儿,就算平日里修身养性就差吃素剃度的寿王,这会儿动了筷子后就停不下来,筷子不断从麻婆豆腐辣酱蒸肉辣子鸡丁这几碗菜中来回穿梭,哪怕被辣得嘴唇通红不住喘气灌水,也倔强地继续伸筷子,必须要好好过过瘾。 寿王都这样了,其他人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伸向菜碗的手。能接受辣味的吃得十分过瘾,饭都比平时多出两碗,捂着吃撑的肚子幸福地感慨到自己好像吃得太多,吃不了辣的,也觉得这味儿很新鲜,又霸道得很,吃过一次后就让人难以忘记,回味起来竟还觉得有种想流口水的冲动。 因着大堂中坐着的官员太多,原本被热闹吸引住的百姓们便有些迟疑,不敢进来,后来,再听到绝味居的定价后,百姓们更是扭头就走,这么贵的地方,他们才不想出这个血,当这个冤大头。哎哟哟,一碗菜都能赶上寻常农户五年的嚼用,这是直接煮了块金子吗? 当然,有觉得不划算的,也有跃跃欲试想进去尝尝新鲜的。 这一波人完全不差钱,正是京城的买卖人,家里还有自己的商队,财大气粗,别说吃一顿了,就算天天包圆了,也不算个事儿。 商人天性就是逐利的,其他人看绝味居,看到的是高昂的价格,他们就不一样了,看到的全都是珍贵的人脉。 往年需要再三递拜帖求爷爷告奶奶才能见一面的大人,现在就坐在绝味居里头,还是一堆一堆的。他们要是进去了,随便搭几句话,日后不就有理由再次登门拜访了? 考虑到这一茬,别说绝味居的菜卖十两银子,就算卖一百两银子,他们进去吃了这顿饭,也不亏。 就是吧,里面官员太多,这就有点考验商人们的胆量和心理素质了。 万一一个弄巧成拙,得罪的大人物也是一堆一堆的,更何况还有太子和三位王爷在场,真得罪了他们,那他们的生意基本上就凉凉了。 其实他们主要的目标还是户部的官员,去年虞衡和齐王干掉雍然后,不是将对方的政治财产也收拢过来了吗?雍然最擅长什么?做买卖。他们的商队遍布各地,哪个国家都有他们的身影,这一条条的商道和买卖渠道,在大宣的商人们眼中,那就是一座座金矿啊! 只可惜朝廷那边还没把商道的事儿给定下来,商人们都盯着这事儿呢,如今有了机会能见着户部的人,也难怪他们蠢蠢欲动,想去套套近乎,打探打探消息了。 更别说,虞衡也在呢。据说收归雍然商道的主意就是这位嘉秀侯出的,这位侯爷在阁老们面前又十分有脸面,也得新帝重用,他的话,分量应该不轻。 商人们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最终还是渴望战胜了顾虑,深呼吸好几口,调整好心态后,一脸凝重地踏进了绝味居的大门。 不过嘛……京城里行商的人家又不止一家,看到有同行动了,其他商号的人能忍得住? 造成的后果就是,大家都派了代表进去吃饭,当然,吃饭不是目的,目的是结交一下官员们,却因为来的同行太多,大家相互顾忌,不好行动,还得担心自己被人给使绊子,看上去气氛很是别扭,反而引起了其他官员的注意。 虞衡不太清楚这一茬,回来后,边关那些事他就没有再插手过,正吃好喝好时,听小二过来禀告,说是京城各大商号的少东家全都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日里见着面就皮笑肉不笑地斗上几句嘴的人,今天就跟吃错药似的坐在了同一桌吃饭,看神情也不像是握手言和了的,还互相警惕。 虞衡乍一听了这消息还觉得有些奇怪,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京城商号这些少东家来了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保险起见,虞衡还问了一下齐王最近户部是不是有意让人接手雍然商道和买卖渠道的事儿,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都不用虞衡再继续解释,年纪最小的太子都明白过来了,“他们这是想接手雍然人的买卖?” 这就到了虞衡这个太子少傅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当即点头道:“确实如此,谁也不会嫌钱多,雍然人经营这么多年,他们走过的商道,做过的买卖,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哪家商号要是能吞下雍然人经营多年的商道,估摸着他们家底能立马翻几番。” 这就非常直观了,太子刚才还得出了一个要努力挣钱的结论,当即好奇地问虞衡,“少傅,这样一笔大买卖,朝廷能在其中获得利益吗?” 这个问题都不用虞衡解释,旭王就给太子解释明白了,“那当然。大宣对商人收的税比较高,他们买卖东西要收税,路上还有过路费,他们做的买卖越大,挣的银子越多,朝廷收的税也就越多,国库自然也能越来越丰盈。” 太子点头表示明白,又有些不满,“朝廷打下雍然,也花费了不少银子,得来的雍然商道和买卖渠道,竟然要白给这些商号。光靠收税,得收多少年才能收回朝廷发兵攻打边关所出的银子啊?” 这可真是得了福王的真传,做什么事情都得尽可能地挣银子,白给人总觉得亏了。 齐王轻咳一声,“朝廷发兵边关的银子,早就挣回来了。你忘了,我们几乎把各族的国库都抄了个遍了。” 太子一拍脑门儿,“嗨呀,忘记这茬了。但白给商号,我还是觉得朝廷亏了。” 虞衡在心里给太子点了个赞,心说也就是这位年纪小,等他再大点,开始参与朝政后,胡尚书绝对会将他引为知己,就这一门心思为国库打算的模样,胡尚书能不可劲儿地把人给拉到户部去? 至于京城这些商号白拿朝廷资源这事儿,虞衡心里也隐隐有了对策,只不过现在包厢内人太多,不太合适全都倒出来。 太子好奇地看了虞衡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转而招呼寿王等人继续喝酒吃菜。 等到众人都酒足饭饱后,其他人各回各家,太子却一把揪住虞衡,眼神亮晶晶道:“少傅,我还有点功课要请教你,你同我去东宫吧。” 齐王立马附和,又拽住了虞衡另一只袖子,笑眯眯道:“太子都开口了,赶紧走吧,少傅大人。” 齐王把太子带了出来,自然也要将他安全送回东宫,和太子一起走,完全没毛病。 虞衡被他们一左一右拽着袖子,简直哭笑不得,动了动手腕,一脸无奈道:“我又不是不去,至于拽着我不放吗?” 齐王和太子立即展现出了他们作为好叔侄的默契,在虞衡开口时就同一时间松了手,误差不超过零点一秒,果然默契十足。 回到东宫后,齐王同太子打个声招呼便急匆匆地出宫,跑去行宫找景隆帝,美滋滋地告诉他,“老头儿,都说了你别担心另外两个不中用的儿子。这不,没了你这个亲爹在上头顶着,老二老四老实得很,赔罪赔得可溜了。要我说,还是你当初对他们太好了,惯出他们这臭毛病!” 景隆帝惊奇地看着齐王,“这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朕最惯的是谁?” 齐王撇嘴,“当然是我,所以我今天不是也特地给他们找了个台阶下?还把祯儿也带过去了。别说,祯儿不愧是您的亲孙子,小小年纪就圆滑得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流。” 哪怕这是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景隆帝也得吐槽他,“有你在,谁都显得格外会说话吧?” 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死,朕真是居功至伟。 齐王哼唧一声,“那我不也随了您的心意,和老二老四握手言和了?还让他们在祯儿面前露了脸。你啊,就别担心儿子们啦,他们个个儿都是王爷,能过得差到哪儿去?你呢,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和皇祖母还有母后她们在行宫好好享福便是!” 景隆帝也只能笑骂一句,“就你话多爱操心,朕还能委屈自己了不成?” “那就正好,省的我们担心。” ======================== 东宫。 齐王离开后,太子便兴冲冲地问虞衡,“少傅,我看你先前在绝味居时提到商道之事,似乎有别的想法?” 虞衡诧异地看了太子一眼,暗自感叹了一声这位少年的敏锐,也不藏着掖着,大方点头道:“只是一个设想,不过,要是真能成,应当能如殿下的意,让国库多进点银子。” 太子的眼神嗖的一下就亮了,赶紧催促虞衡,“快讲讲!” 虞衡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小声道:“殿下听说过,拍卖吗?” “拍卖?这是何物?”太子的眼中顿时挂满了问号。 虞衡继续解释,“拍卖就是把买家全都聚在一起,把要卖的东西摆出来,让买家自己出价,价高者得。” 太子瞬间明白过来,“少傅的意思是,让朝廷将雍然人的商道和买卖渠道进行拍卖,让京城有意插手商道的商户们来出价?价高者得,全凭商户们自愿,也不存在什么贿赂之事?” 虞衡点头,欣慰地看着太子,又补充道:“不必非要拘泥于京城的商户,其他地方的商号也行。雍然商道本就在各个边境,各地商号还更合适,他们听到了消息,想必会很有意愿进京来同朝廷做这笔买卖的。当然,朝廷也要为他们保证,拍下哪条商道,多少年内,那条商道便只能这家商号走,其他商号若是暗中走了,便算违规,交由朝廷处罚。如此一来,想必商号们会乐意出更多的银子来拍下商道。” 这就相当于一次性买断十年或者二十年的商道使用权,勉强也能算垄断,商人最懂其中的利润,看看当初的雍然人就知道了,个个儿都富得流油,大宣的商号,谁不眼馋他们想分一杯羹呢? 现在,现成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了,商人们虽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做派,但现在,朝廷已经把兔子都一一摆出来了,就看他们能出多少银子了。 虞衡都可以预见,雍然人提过的,西域那条通向狗大户家的商道会有多么的抢手。怕是商号们竞价都要打破头。 这对朝廷来说就是无本的买卖,甭管他们出多少银子,朝廷都是赚的。 按商道算,雍然人从大宣走向各国的商道就有六条,哪怕平均每条拍出一百万两的价格,那就是六百万两银子进账,这银子就相当于白给,毕竟朝廷也打算把商道给大宣的商号来着,先前就在挑选,不知给哪一家才好。 现在虞衡这提议一出来,可想而知,大家估计都不用为选哪家操心了,按虞衡说的办不香吗?不需要为选哪家的问题吵个天翻地覆,还能为国库创个收,这么好的事儿,还吵个屁啊! 太子当即把虞衡拖去了御书房,让虞衡对着昭宁帝说出了他的打算。 昭宁帝当即眼前一亮,“好主意!” 禅位大典办的那般隆重,花去不少银子,眼下朝廷还没到收税之时,只有出项没有进账,昭宁帝也担心后人拿着国库余银说他不如太上皇,是个败家子。 虞衡这提议,还真就搔到了昭宁帝的痒处。 还是那句话,谁会嫌钱多呢? 昭宁帝这会儿见了虞衡,便觉得亲切得不得了,心中暗暗感叹,怨不得父皇让他好好重用虞衡呢,这就是一个宝藏啊,时不时就能给人一个大惊喜,这个太子少傅的位置给的太值啦!瞧瞧,转眼就能让国库多出几百万两银子的进账啦! 这挣钱的本事,谁说虞衡是文曲星投胎的?昭宁帝忍不住感慨,这分明就是财神下凡,正巧掉进虞家啦! 第89章 三合一 拍卖商道的事儿,引起了昭宁帝和阁老们的高度重视。这里又要夸一波昭宁帝,很多帝王登基后,和老臣之间都会有一场博弈,因为双方需要磨合,而新帝本身又有一批早就磨合好了的心腹,心腹要上位,就要搞事情,老臣要捍卫自己的地位,同样要予以反击,所以每次皇位更迭时,朝堂都不太安稳。 一是皇子夺嫡大乱斗,二则是新君和老臣的磨合问题。 所幸昭宁帝是景隆帝一手教导出来的,行事作风和思维方式都和景隆帝类似,为人又极为宽和,并未有什么磨合期的困扰,换了新帝后,朝堂平稳得很,君臣相处融洽,自然就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治理朝政上,而不是浪费一部分在扯皮中。 作为提出拍卖概念的人,虞衡当然成了这次政事堂议事的重点人物。 这种等级的朝政大事,虞衡必然是要在阁老们面前再次重复一下自己的想法的。这一回,虞衡还又添加了几个细节,比如,起拍价要定好,免得商人们耍滑头,互相做戏都报低价,导致成交价上不去,每次上加的价格也要规定好,三次无人出更高的价格,便成交。成交后还要和朝廷签契书,主要说明这条商道本身归朝廷所有,以成交价卖给他们多少年的使用权,在使用期限内,凡事有其他商队恶意抢生意造成不正当竞争的,朝廷会出面对对方进行处罚。当然,期间产生的税收还是得按照朝廷的规定上交,若是有恶意偷税漏税不缴税的行为,除了原本的处罚外,朝廷将收回商道的使用权,重新拍卖,商队先前拍卖商道所出的银子,概不退换,还得向朝廷赔偿三倍违约金。 胡尚书看了这些条条框框都直呼好家伙,虞衡,人才啊!嘴上说他不会做生意,实际上呢?做起买卖来比谁都精,老奸巨猾的商人们捆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瞧瞧这规定,从拍卖商道上刮了商户们一层油水不说,连商户们的税收问题都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有买卖就会有税收,二次薅羊毛,厉害厉害。更妙的是,朝廷通向各州的水泥路已经修完了一部分,商户们要想出京,必然要经过其中一条水泥路,过路费安排。 这一环扣一环的,胡尚书也只能日常感慨,户部少了虞衡,真的是户部的一大损失。 今天也是胡尚书遗憾虞衡没能进户部的一天呢。 其他阁老听了,也觉得虞衡这主意可行,规矩都订好了,都不用他们再操什么心,只要放出消息等着商户们捧着银子进京城往户部送就行。这么好的事儿,谁不答应谁傻! 于是,在虞衡说完拍卖的各项事宜后,所有人一致通过了他的提议,昭宁帝当即拍板,“就按虞卿说的办!胡尚书,你立刻让人放出消息,说朝廷有意将雍然商道卖给各大商号,让他们有意向者,即刻进京,逾期不候。” “臣这就去办!” 最要紧的流程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是拍卖会的一系列准备工作了,那些和虞衡这个太子少傅没关系,根本不用他负责,反正他只要动动嘴就行。 结果昭宁帝又安排给了他一个任务,“拍卖一事,前所未有,又是涉及国库的大买卖。此事既然是爱卿提出来的,不若就由爱卿来负责办这场拍卖会吧。” 胡尚书都看出来了虞衡是个当奸商的料,昭宁帝能看不出来?再说了,昭宁帝先前还觉得虞衡是财神下凡,这会儿听到虞衡的细节补充后,就更觉得虞衡这人财运极旺。碰上这种和银子有关的事儿,还是让虞衡顶上更好,这才叫人尽其能。 虞衡也没想到自己又多出了一份差事,胡尚书还特别赞同,当即拽住虞衡的袖子,兴高采烈道:“放心,到时候老夫也过去,其他活都让户部的人来干,你就只要从商人们那边骗…咳…拍更多的银子过来就行。” 嗯,还是只要动嘴,不需要动手的活,虞衡欣然应允,也想看看这年头儿的商号到底有多财大气粗,最终能把商道拍出多高的价格来。 商户们早就盯上了雍然商道这块大肥肉了,先前还为了这事儿进绝味居想和户部官员们套近乎来着,当然,进去后发现官老爷太多,又有同行在旁边虎视眈眈,怕弄巧成拙,大家又都默契地没有任何行动。 等到户部放出消息,说是要将雍然的六条商道进行拍卖,价高者得。京城的商户们当即沸腾了,纷纷召集家族得力成员过来议事,都在讨论这拍卖是个什么东西,说是价高者得,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要不要再去打听打听,主办这场拍卖会的官员到底是谁,看看能不能提前送个礼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也令京城商户十分不乐意,“怎么还要召集各地的商号一同进京参加这个拍卖会?江南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中原腹地同样有不少大商号,有他们插手,咱们京城这些商号,都有些不够看了。” 抱怨归抱怨,他们心里也清楚,朝廷把天下商号都召集进京,打的就是商人内部竞争,将每条商道的价格拉得越高越好的主意。他们经商,也没少干这事儿,现在被人将同样的手段用在了自己身上,商户们的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即便心情再复杂,商户们还是得打起精神认真研究朝廷所说的拍卖会,雍然商道,那都是一条条通向金矿的大道,他们这些大商户也算是小有家底,当然想去分一杯羹。 为此,京城商户们互相防备的同时,还弄了个商号联盟,就想团结起来对抗外来商号。 没办法,江南商号、中原商号和黎南商号,个个都是财大气粗的主,论及财力,京城商号确实差人家一头,要是还不团结,到时候肉和汤都让外来商号给分了,京城商户连口热乎的汤都喝不上,丢脸倒是小事,但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长翅膀飞走了,那不得心痛得下半辈子都睡不着觉了。 尤其是日后看到别人日进斗金财源滚滚,那他们不得心疼得上吊? 所以,京城数得上的商号都聚齐了,就想商量商量,商道的事儿怎么弄。 还有做生意的鬼才出主意,“不如咱们把银子都凑一块儿,拍下西域那条据说有黄金的商道。不是说能走很多年吗?咱们内部再分一分,你家走几年,我家走几年,谁在前谁在后,都不许背地里出阴招,有钱一起挣,多好!” 这个提议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白眼,“买卖上的事儿,能是这么算吗?商队也不是次次都能顺利回来的,就算回来也不一定能赚大钱,到时候,你家连着亏了好几回,我家运道好,赚得盆满钵满,又该怎么分?” 做生意,最忌讳扯皮不清,朝廷说的那个契书就很好,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商号该做什么,朝廷该做什么,到时候出了问题,契书就是凭证。 生意鬼才当即有样学样,“那咱们也向朝廷一样,写契书,定好各家出的银子和走几年商道,谁家在前谁家在后也都写得一清二楚,再注明,盈亏自负,不许耍阴招,再签字画押按手印,这不就成了?” 别说,这提议还真可行。在财大气粗的江南商号和中原商号等豪富的压力之下,京城商号顿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反正中心思想就一个:想赚钱,必须赚钱! 那为了银子,签这么个契书好像也不是不行。反正朝廷也不会管得这么仔细,只要他们交了拍卖银子,拿下了这条商道,商队来往,他们内部商议好了,不闹去朝廷,朝廷对此应该也能睁一只闭一只眼。 各家商号的主事人想了想,而后,京城财力最雄厚的钱氏商号的当家钱满仓一拍桌子,“若是大家诚心诚意做这笔买卖,咱们定下契书也不是不行。生意人以和为贵,有进账就偷着乐,别总盯着别人。这样吧,有意愿加入联盟的,就留下来,咱们仔细商议一下该出多少银子的事儿。出银子多的,就能先干这笔买卖,你们看怎么样?” 有胆小的觉得商道盈亏不定,他们家如今的光景也不错,就算冒险参与进来,也是大商号吃肉,他们喝汤,还是不冒这个险吧。几家合作说的好听,实际上,做买卖的都知道,做一件买卖,参与的人越多就越不好做,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人多了就容易内讧,也不是没有一起做买卖,结果买卖没做成却翻脸的例子。他们小门小户,真和大商户们翻了脸,日子不好过的肯定是他们。 于是,掂量了一番后,觉得这事儿不靠谱的人便走了大半。留下来的,只有京城排在前三的商号,他们家底后,能承担得起亏损的代价,又因为彼此实力差不多,没其他人那么多忌讳,再加上金子的诱惑,三位当家虽然心里有所迟疑,还是坚定地留了下来。 钱满仓满意地点头,豪迈大笑,“我一猜也就是你们两个老弟有这个魄力留下来。不然,我们现在就来商议商议各家出多少银子的事儿?” 生意鬼才又有话说,“都这样了,不如按照各家给的银子数目,每走一趟商,按各家出的银子分量来分红,这样,大家不就每年都有银子赚了?要赚一起赚,要亏一起亏,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扯谁后腿。” 就是各家的人手要挑选得特别仔细,要是犯了事,被朝廷取消了商道使用权,那可亏大发了。 要是虞衡在这里,听了生意鬼才这话,怕是要当场给对方一个大拇指。这不就是后世股份制有限公司?大股东小股东,亏了大家一起亏,赚了大家按入股份额分红,可以可以,厉害厉害。 生意鬼才名为钱铎,是钱满仓的孙子,听了他这提议,众人的眼神顿时全都落在了他身上,连连恭维钱满仓,“钱当家,后继有人啊。你这个孙子,可了不得啊!” 钱满仓矜持地捋了捋胡须,眉毛眼睛得意得都要飞出去了,嘴上还谦虚道:“生瓜蛋子一个,啥都不懂,偏偏傻大胆,什么都敢往外说。也是老弟们宽厚,不同他计较,他这回也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脑子难得灵光了一回,不值得你们这么夸。再夸下去,他都要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诶,钱掌柜,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少东家的精明,咱们哥几个可都是领教过的。他要是脑子不灵光,那我们家的那几个,岂不就是二傻子?” 众人顿时哄然大笑,气氛十分和谐。确定要做这个联盟后,三家又开始商议各家的出资份额和管哪一方面事情的任务分配。 这些都是极其琐碎又极其重要的事,都是精明的生意人,当然知道哪个方面最要紧,比如管账这一块,大家都想派自己人,结果因为这块太重要,三家都派了人,还有层层监督和复核,为这事儿就吵吵了好几回。 好在朝廷要等各地商号全都进京后,才开始办拍卖会,留给钱满仓等人的时间还挺多,还可以让他们一一把事情分配清楚。 这就是主场优势了。 同样有主场优势的虞衡也十分清闲,老实说,太子少傅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太子的课业主要由太子太师教导,虞衡这个少傅,就是个德育老师,主要监督太子品行的。 摸着良心说,太子的品行确实不错,小学还没毕业的年纪,就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叔叔们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活跃气氛的一把好手,又有承袭自昭宁帝的亲和力,简直没什么短板。 众所周知,虞衡是一条没什么上进心的咸鱼。要是换成其他人,指不定就野心勃勃地在太子面前狂刷存在感,卯足了劲儿想把太子太师给拉下来自己上,确认自己对太子的绝对影响力。 但虞衡不,他在东宫待了几天后,顿时发现,嗨呀,太子少傅这个职位,多适合摸鱼啊!上班清闲没啥活,还能领高工资,这不就是广大社畜做梦都想要的职位? 你就不能要求一条咸鱼有什么理想,系统本来还因为虞衡提出拍卖会的事儿对虞衡另眼相看,心里正美呢,垃圾宿主终于学会自己争取了,瞧瞧这回,在昭宁帝面前的存在感刷得多足,好感度都要被虞衡刷到满格了,爽! 不用挥着小皮鞭鞭打咸鱼上进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然后一转眼,系统就发现,虞衡又特么躺平了。 系统:…… 果然,咸鱼主动上进什么的,那都是梦吧。 一个半月后,各地商号齐聚京城,摩拳擦掌都想拿下最能挣钱的西域商道。京城商号也商量好了各家所出的份额和所负责的一应事务,看向其他商号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优越感:你们银子是比我们多,但我们来了个强强联手,三打一,想不到吧! 其他商号还真想不到这上头,进京后就开始到处拜访相熟的人,到处托人情,就想去向户部官员打听一下,主办拍卖会的人到底是谁。礼多人不怪,先给对方送上一份大礼再说,指不定对方到时候就能心思一动,给自己行点方便呢? 对此,京城商户们只是冷笑表示:小样儿,这些都是咱们玩剩下的,你们尽管送,反正户部所有官员咱们都送了礼过去,你再到处打听,还能比我们做得更周全? 等到了拍卖会开场这一天,各商号当家人来到朝廷指定的会场一看,顿时觉得自己先前的礼都白送了。 好家伙,明明是户部负责的事儿,为什么主办人却是嘉秀侯? 倒也有一个户部的,但也没啥用,大名鼎鼎的胡尚书,出了名的只进不出,貔貅一只,你敢送礼他敢接,接了后禀告陛下一声,转头就把礼物全都收进了国库,赚钱鬼才,商号们哪有不知道这尊大佛的。 看到了虞衡和胡尚书后,众人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先前觉得送礼白送了,后来一想,这两人都是公道人,有他们在,想来这场拍卖会确实如朝廷所说的,价高者得,不会有其他猫腻。 于是,众人便警惕地互相看了看,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虞衡和胡尚书,就等着他们开口说拍卖开始。 虞衡也不想吊人胃口,简单说明了规则,“二十万两起拍,加价五千两银子起,三次后再无加价者,便算成交。成交后便能买断三十年的商道使用权。” 众人迅速扒拉心里的算盘,三十年的商道使用权,就算加价加到一百万两银子,平摊下来一年也就是三万多两,他们商队走得勤一点,还是能赚不少的。更何况,有些利润不大高的商道,也不会拍到一百万两,算下来还是赚的,朝廷没让他们吃亏。 最先起拍的是前去锡球的商道,这条商道中规中矩,带回来的东西新鲜归新鲜,就是不如大宣精巧,在大宣市场上并不算特别出众。不过锡球人喜欢一切从大宣运过去的东西,锡球人的东西在大宣卖不出高价,但大宣的东西绝对能在锡球卖出高价,甚至有些还是皇室全部买完,来自大宣的商人在当地的待遇也十分好。据雍然人说,他们当初还冒充大宣人来着,因为不敢声称大宣的东西是他们的,怕大宣找他们麻烦,又想在锡球人面前装逼,他们中就有一部分人索性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方便自己在锡球人面前吹牛。 这操作,也是够骚的。 不过,正好便宜了大宣的商队,现成的经商理由就能用上了。 第一场拍卖,大家都留有余地,还在观望中,出价也很谨慎。最终,这条商道以四十万两银子的成交价被江南商号中的一家拿下。 胡尚书在一旁看着,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看向虞衡的目光比看亲孙子还要亲。多出息的好孩子啊,挣钱能耐杠杠的。 接下来的四条商道,分别以六十万,八十一万,一百万和一百八十万的价格成交。 胡尚书已经开始默默计算总收入了,头脑风暴一加,妈耶,让商号们抢破头的那条西域商道还没出来,这里就有四百六十一万两的银子进账啦? 商人们,是真的肥啊。 这一瞬间,胡尚书都有种想化身劫匪打劫各商号当家的冲动。 虞衡就直白多了,他想打劫各商号当家,都不用化身劫匪,动动嘴皮子把西域商道摆出来就行。 商号当家们主要就是为了争夺西域商道来的,如今重头戏上场,他们纷纷精神一振,眼神犀利地四下看了看,仔细观察着对手,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对西域商道势在必得的模样。 虞衡见状,满意地点头。全都势在必得那才好啊,等会儿打起价格战来才刺激。 果不其然,虞衡一说竞拍开始,原先的起拍价十万两当即一路飙升,几个呼吸间就突破了一百万两,胡尚书都没来得及眨眼,猛然就听见竞拍价奔向了百万大关,激动得大气都不敢出,放缓了呼吸看向不断竞拍的商号们,眼神还有些恍惚:他们这竞拍架势,活像是家里有好几个金矿啊,十万两银子都不当银子了。先前拍第一条商道时,价格五千两一万两的往上加,现在倒好,五位数都喊不出口,一加就是六位数起底,那叫一个疯狂。 虞衡对此早有预料,他这些天没少研究拍卖视频,仔细分析主持人的肢体动作和说话语气,每到关键时刻就精准地插上一句话,再度点爆气氛,让商号当家们热血沸腾,就跟野狼似的,嗷嗷叫着直往上加价。 人是一种容易被环境氛围所感染的生物,逛街时看到一帮人聚在一块儿,大多数人都会上前瞅一瞅;公园里电音砰砰砰,大家都尽情摇摆的时候,有人路过,也有可能被他们的情绪感染,融入大军一起摇摆。 各商号当家们平时也是智计百出老奸巨猾的人物,但现在,虞衡先前营造的氛围感出来了,又有前面成交的例子在,再加上虞衡时不时又强调一句,“这可是最后一条雍然商道,也是最挣钱的一条,不买就可惜了!尤其是有些朋友前面也没拍,来都来了,莫非还要空手回去吗?那岂不是亏出血了?” 国人四大无法拒绝的理由:大过年的,孩子还小,人都死了,来都来了。 虞衡就用上了最后一个,还不停地向他们制造紧迫感,最后一个,还是最赚钱的一个,不拍下就是血亏。 这种情况下,原本保留实力攒着银子就想把西域商道拿下的商号当家们顿时也坐不住了。就跟虞衡说的一样,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条商道了,他们要是这次没能拿下来,那他们急匆匆赶进京城,不就赶了个寂寞? 商人嘛,向来不做赔本买卖,这会儿不就有些急眼了? 只要有一个失去了理智,叫价叫得上头,其他人也必然会受到影响,开始疯狂竞拍。 看着商号当家们越来越不淡定的神情,虞衡面上淡定,心中暗笑,再次给自己点了一百八十个赞,觉得自己在做生意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不过,让虞衡意外的是,在一众竞拍上头的人中,有一个年轻人竟还能保持理智,单看他的眼神就明白,这人冷静得很,浑然不为外界所动。和虞衡的眼神对上时,对方稍微有些惊讶,而后温和一笑,伸手给了虞衡一个大拇指,显然是看明白了虞衡的套路。 虞衡脸皮厚,笑眯眯地收下了对方的夸奖,也给了对方一个大拇指。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确实是个厉害人物。瞧这年轻人坐在钱氏商号的当家人身后,想来应该是钱氏当家的孙子吧?至于对方叫什么名字,虞衡的记忆还十分深刻。实在是钱家祖孙的名字太过有特色,一个钱满仓,一个钱多(铎),想忘记都难。 最终,西域商道以六百万两银子的成交价被钱满仓拍下,其他人不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而是他们的底线在五百万以下,超过了这个数,他们就觉得不太好回本,不太想冒这个险。 老实说,六百万两银子确实太多了,就算是大商号也承担不了亏损的后果。但京城这边,是三家一起入股,按规定,钱家出了三百万,其他两家各出一百五十万两,最多也就亏三百万,虽然数目大得让人心肝脾胃肺跟着一起疼,但亏三百万和亏六百万,还是有差距的。一个是还有勉强有喘息之地,说不准就能握住机会东山再起,后者那就吐血了,估摸着爬起来的几率约等于零。钱当家和其他商号就是这种情况。 自此,六条商道全部拍卖完毕,拍卖所得金额一千万两银子出头,简直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动动嘴皮子就能有这么多银子,陛下说得对,嘉秀侯不是农神也不是福星,他就该是财神! 胡尚书笑得见牙不见眼,指挥人将银子往国库里搬,一边使唤人一边还满足地打开每个箱子看一看里头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感慨,“还是京城商户好啊,给银子都是一箱箱得装。要是外地商号,给银子就是拿一叠银票。数银票哪能有数银子更让人觉得痛快?” 虞衡:…… “得了这么多银子您就偷笑吧,还带埋怨商号的?” 胡尚书不服,“商号和商号直接也是不一样的。” 其他商号当家本来没把京城商户放在眼里,都觉得比财力,他们稳赢京城商号。但是架不住人家脑子灵活还团结啊,愣是上演了一出逆风翻盘的励志大戏。 是以钱满仓和钱铎祖孙俩收到的阴阳怪气的话就特别多,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呢,银子到手才是最实在的,其他人说酸话就任由他们说吧,得了实惠就行。 祖孙俩在这事儿上面都保持了大度,却更让其他人生气了。 虞衡这边,胡尚书已经快要高兴疯了,蹲在国库里头,美滋滋地把新运进来的银子数了一遍又一遍,都舍不得走,看着满满当当的国库,一脸幸福,“这才是户部尚书该过的日子啊。” 数钱数到手抽筋,真是幸福的烦恼。 国库的动向,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呢。户部那个拍卖会搞得那么大,哪怕是不参与文官事迹的武将,都听了许多传言。原本大家还以为传言有些不实之处,结果看看那流水般不断往国库奔的银子,众官员都不淡定了:这么大一笔买卖,竟然能这么顺利? 国库猛地多出了这么多银子,所有兴奋之余,也都明白,此事虞衡居功至伟。 但问题又来了,这小子太能干,该给他的赏赐,景隆帝在位时就给的差不多了,如今昭宁帝即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给虞衡赏点什么东西。 人家给国库送了这么多银子,到头来就得了一点轻飘飘的赏赐,这是看不起谁呢? 这就是臣子太能干的不好之处了,时常让皇帝头疼该赏他什么东西。换成景隆帝,估摸着赏些田地庄子和书画古董也就过去了。毕竟虞衡是在景隆帝手上出头的,是景隆帝给了他施展的空间,算是对虞衡有知遇之恩。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景隆帝想怎么赏就怎么赏。 但是,虞衡作为昭宁帝登基后,第一个立下大功的臣子,简单赏赐,那也太没帝王的排面了。这可是树典型立标杆的好机会,虞衡一下子把标杆拔得那么高,要是昭宁帝就赏点田地金银财物这些,其他官员一看,妈耶,嘉秀侯立了这么大的功,给朝廷挣下一个国库了,竟然就得那么点赏赐?那大伙儿还努力什么?反正再努力也不可能再超过嘉秀侯的光辉战绩了,拼死拼活就得点财物奖励,确实有些打击人的积极性。 要说日后其他人立功,赏赐的东西比虞衡还重。那就更不对了,当皇帝的,连明面上的公平公正都做不到,那岂不是让所有臣子寒心? 昭宁帝高兴完国库的事儿后,猛然就发现,自己好像被虞衡架在了火上烤,进退两难。在登上皇位之前,昭宁帝从未想过,他当上皇帝后的最大烦恼,竟然会是该给臣子赏什么东西? 由此可见,人生,就是这么无常。事情总有两面性,太过嘚瑟了,是会翻船的。 虞衡倒没什么概念,他经常被赏,家里御赐的东西,打上了内务府金印的物件都堆满了一屋子,人家家里有一两样都能供起来,虞衡是太多了放不下,空了个屋子专门摆这个,心里还有点小嫌弃:御赐之物不能出手,只能好好收着,不能进行买卖的东西,价值再高也没啥用。当然,哪天它们能进行买卖了,那会是更大的灾难。御赐之物都能随意外流无人管,那皇室也离倒台差得不远了。两相比较之下,虞衡当然还是乐意腾出个空房间摆放这些东西。 再说回赏赐,虞衡原本以为按照昭宁帝和景隆帝相似的行事作风,这回估摸着也就是赏他一些别院良田土地财物等东西,为孩子们攒下的家底儿再厚一层,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朝时,昭宁帝在朝堂上夸了虞衡小半个时辰,都不带歇息喝水的,虞衡都替昭宁帝觉得口干舌燥。 官员们心里也服气虞衡挣钱的本事,反正打死他们,他们也想不出这样的搂钱办法来,陛下虽然行事夸张了点,但虞衡值得被这么夸! 官员们还在默默听昭宁帝吹虞衡呢,结果,就听见昭宁帝话锋一转,险些闪了他们的老腰。 昭宁帝夸了虞衡那么久,难道就是单纯地夸他吗?当然不是,不过是在为后来要说的决定做铺垫罢了。 等到官员们都心服口服之时,昭宁帝便是一笑,心道时机来了,当即开口道:“嘉秀侯虞衡,少年俊才,屡立奇功,大宣有此盛世,他居功至伟,特封他为嘉国公,其子则为嘉国公世子,赐丹书铁券。” 虞衡:??? 昭宁帝这么大方的吗? 文武百官:??? 这个升爵速度,慕了慕了。 再一想国库新得的千万两白银,众人连酸都酸不起来了,觉得昭宁帝这赏赐可太公正了,本朝最年轻的国公爷,第一位被赐下丹书铁券的猛人,虞衡可真是神了! 但谁让人家有本事呢?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明码标价买卖爵位呢,近千万两白银,换个国公,完全没毛病啊,甚至还隐隐有些小亏呢! 虞衡懵逼完后就喜气洋洋地谢了恩,心说昭宁帝可比景隆帝大方多了,爵位不爵位的倒是没什么,反正他的侯爵也是世袭罔替,主要是那个丹书铁券,可太叫人稀罕了。这玩意儿用处可霸道了,除非谋反,否则不管犯了什么事,都能保自己一命。现在昭宁帝赐下丹书铁券,日后的帝王,看在丹书铁券的面子上,都要给虞家人几分颜面,真正惠及子孙的好东西,大宣朝独一份,体面! 虞衡忍不住再次给自己点了无数个赞,他这回可赚大发了,不仅给孩子攒下了一堆家底,升了爵位,还给孩子挣了一个保命符啊! 昭宁帝就是大气! 第90章 三合一 虞衡这升爵速度,也算是大宣朝的一大奇葩了。文官封爵也就算了,还能在短短四年之内将爵位升到顶级。嗯……大宣没有异姓王,国公已经是臣子们能得到的最高等级的爵位。爵位可比官职难升多了,有的人家承袭几代的爵位,几代人都没能将爵位往上升一升,看看虞衡这速度,才叫一个恐怖。这回酸的不是文官,而是勋贵。 看看虞衡,再看看自家那些个不中用的兔崽子,勋贵们只想把自家兔崽子塞回娘胎,用所有兔崽子换一个虞衡。 每当这时候,众人就忍不住羡慕虞启昌:娘的,这老小子到底走的是什么狗屎运,竟然能生出虞衡这样的儿子来!不就是会吹孩子了点吗,要是给他们一个像虞衡这样的儿子,他们也能没日没夜地吹孩子,还能比虞启昌更会夸! 想想虞衡,再想想虞铮,又想想已经嫁人的虞娇,众人一划拉,虞启昌这三个孩子,竟然没一个拉胯的! 这么一想,莫非多夸夸孩子,孩子更能成材?众人一时间陷入对如何教育孩子的沉思,不知道该不该像虞启昌取取经,多夸夸自家的臭小子。但是吧,想到自己家那些不中用的东西,想夸夸他们可太难了! 被众人羡慕的虞启昌这回也被巨大的惊喜给砸蒙了,万万没想到,昭宁帝竟然会这么大方,出手就丹书铁券。 和虞衡一样,虞启昌同样对升爵的惊喜没那么重,更加关注丹书铁券的事儿,大宣朝开国以来的头一份,只要日后虞氏子孙不脑子一抽搞谋反之事,凭借靖安侯和嘉国公这两个世袭罔替的爵位,想把家业给败光都不容易。 这才是真正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要不是这会儿还在大殿之上,昭宁帝和文武百官都在,虞启昌真想和虞铮一起冲上去把虞衡抛上空中再接住,这都是边关将士的老套路了,虞衡之前在边关时,也经历了这一遭。当然,虞启昌和虞铮作为虞衡的亲爹和亲哥,是绝对舍不得像边关将士那样,抛完几次后就把虞衡往地上扔的。 在丹书铁券的刺激下,众人对虞衡升国公之事都淡定了,摸着良心说,要是让他们在爵位和丹书铁券中二选一,他们中选择丹书铁券的应该不少。富贵和性命,还是后者更重要。再说了,有丹书铁券的人家,再怎么也不会落魄到哪儿去。这么一看,后者的性价比好像还要高上一丢丢。 虞衡回家后,喜气洋洋地抱着小汤圆一顿揉搓,将他举在半空中,用脑袋轻轻顶小汤圆圆滚滚的小肚子,口中还乐道:“小汤圆,爹又给你攒了点家底,以后,你就是嘉国公世子了,高不高兴?” 小汤圆咯咯直笑,手舞足蹈,高兴得不得了。 秦溶月和屋内的下人听了虞衡这话,当即喜上眉梢,秦溶月当即问道:“嘉国公?夫君你……” “对,陛下命我主办拍卖商道之事,你也知道。如今国库平添了上千万两银子,陛下自然要嘉奖于我,便将我升为国公。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便让人瞒着,下朝后急匆匆就往府里来,想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以后,你就是嘉国公夫人,小汤圆则是嘉国公世子。”虞衡眉眼弯弯,抱着小汤圆含笑看向秦溶月,微微偏头,打趣道,“新出炉的嘉国公夫人,请问一下,你对你的夫君还满意吗?” 秦溶月满脸笑容,还未说话,屋内站着的婢女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见虞衡和秦溶月的目光看去,婢女和乳娘吓得赶紧请罪。秦溶月很是宽容,笑着摆手道:“今日侯府有大喜事,暂且饶了你们这回。出去吧,告诉所有人,这个月,每个人多领一个月的月银。” 婢女们当即喜笑颜开,“多谢夫人!” 虞衡则笑眯眯地指正秦溶月,“应该说,是我们国公府有大喜事才是。想来礼部和内务府的官员不久就该来我们府上了,我们这宅子,现在还是侯府规制,如今我升了国公,这宅子也应该按照国公的规制来修整。” 秦溶月也笑,“这都是琐事,礼部那边都有相应的规制,按例来办便是。夫君刚升了国公,想来公爹婆母他们也欣喜不已,我们不如带着小汤圆过去向他们报喜。”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们收拾收拾,赶紧过去吧,祖母听了,肯定也高兴!” 就是照亲爹那个兴奋劲儿,想必他这次过去了,又得去祠堂里好好给祖宗上上香了。 果不其然,虞衡一家三口去了隔壁给长辈们请完安后,虞启昌立即嚷嚷着要开祠堂,让虞衡好好给祖宗磕头请安,再上柱香,主要是让祖宗们看看,虞家子孙一代比一代出息,也得让祖宗们继续保佑后辈,一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沈氏更夸张,已经让人拿了好几挂爆竹,在侯府门口噼里啪啦好一阵响,将附近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消息灵敏的人家自然知道靖安侯府这回为什么放爆竹,有些人甚至是亲眼见证了虞衡荣耀加身的那一幕,回来后看着自家孩子越想越气,孩子争气些的还好,还有所安慰,不幸生了个纨绔的,那真是一见到那糟心玩意儿就恨不得把他按进泥里让他别出来碍眼。尤其是有些进门就听了一耳朵纨绔儿子又惹事儿的官员,那怒火真是忍都忍不住,当即就把家法给请了出来,任谁求情都没用,逮着纨绔儿子就是一顿毒打。 这样的人家还不在少数,可以说,今天就是京城纨绔们的受罪日,莫名其妙就被亲爹揍得下不来床,那惨样,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估摸着得有一个月不能出来招猫逗狗混混风月场所了。 消息没那么灵通的百姓就不像官员们那般心中有数了,一见侯府下人这喜气洋洋的架势便知道侯府又有了大喜事,便有胆子大的百姓凑上来打听,“小哥,侯府今天爆竹声不断,有什么大好事啊?” 侯府下人也就等着他们这一问呢,当即骄傲地一仰脖子,嘚瑟道:“这我可得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了!我们府上的三公子,大家都知道吧?” “嗨,大名鼎鼎的嘉秀侯,整个大宣,就没有不知道他这尊神仙的!” 多好的人啊,带领百姓走向温饱生活,谁能不知道他呢? 侯府下人继续嘚瑟,伸出手指在这问话人的面前摇了摇,“错了错了,以后,你们就不能叫三公子嘉秀侯啦,该称他为,嘉国公!” “嚯!三公子竟然又升爵了!这可是大好事啊!我们也来给国公爷庆祝一番。哥几个会舞狮,还有几个会敲锣打鼓的好兄弟,一会儿都过来庆祝一番,热闹热闹!” 这就是虞衡的得人心之处了,听闻他又升爵了,所有百姓都替他高兴,自发为他庆祝起来。 沐老夫人近来精神不大好,听了虞衡被封为国公的好消息后,顿时觉得胳膊腿儿都有劲儿了,还能再干五百年,拉着虞衡的手一个劲儿地夸道:“好孩子,好孩子!” 各府的反应也不慢,揍儿子的同时也没耽搁差人去给虞衡送礼。炙手可热的新任国公,还是深受两代帝王重用的国公,又是太子少傅,想来下一任帝王还会再次重用他。再加上虞衡本身的实力一骑绝尘,只要智商过了及格线,都能看出来,嘉国公府至少还能风光几十年。 这种情况下,能向虞衡示好,当然要想办法拉拢他。别人都送了礼,就你不送,人家不得在心里琢磨,你是不是对他有点意见?所以,这一次,虞衡收到的礼物便特别多。 最夸张的是福王,给虞衡搬来一大车的厚礼,顺道儿带来了昭宁帝的口谕,将昭宁帝答应赐给虞衡的丹书铁券给带了过来。 恭喜完虞衡一番后,福王就开始扒着虞衡的胳膊不放,哭唧唧开始卖惨,“咱们这么好的交情,还一起开酒楼,你这么会做生意,也要带带我发财啊!” 千万两银子啊!福王当时听了之后就傻眼了,脑子都打结了,不断畅想,一千万两银子到底有多少,能摆满多少地方。要不是胡尚书抵死不从,福王都想跑去国库看一看这一盛况。这么多的银子,他可从来没见过。就算不是他的,让他过过眼瘾也好啊。 奈何胡尚书太知道福王是个什么货色了,上回齐王带着他跑去景隆帝的私库,险些将景隆帝的私库搬空的事儿,胡尚书还记得一清二楚呢。一个以将他爹私库全都搬到自己库房里为目标的家伙,胡尚书实在不敢相信福王的人品。万一这货要是看着看着,太过羡慕,直接把目标换成搬空国库可怎么办?那岂不是要让昭宁帝来个大义灭亲? 为了皇室兄弟的和平,胡尚书断然拒绝了福王这个要求,并摆出一副福王要是敢去国库他就一头碰死的架势。福王爱财归爱财,也没想逼死人,这不,就十分郁闷地跑去昭宁帝那儿抱怨了几句,撒泼打滚领了这个给虞衡送丹书铁券的差事,向虞衡诉苦来了。 福王的话还挺凄凉,“你是不知道,以前我还能从父皇那儿哭穷耍赖要点银子,时不时从父皇的私库里捞点好东西。但现在皇兄当家,这一套就不好使了,他可比父皇抠门多了,简直像是胡尚书一手教导出来的,任由我好话说尽,就是不肯让我去他的私库看一看。” 虞衡心说您要是真的去了昭宁帝的私库去“看看”,那估摸着昭宁帝出血的日子就不远了。 但看福王一脸沮丧,虞衡也不好再给他泼冷水,只是摸了摸鼻子,向他建议,“不如,你再去找找太上皇?” “别提了,我前两天去了父皇那儿,想从他那儿骗…额…要点好东西,结果被父皇脱了鞋狂追半个时辰,险些被他打死。要是我再跑得慢点,估摸着你都见不着我了!”福王一说到这事儿就忿忿不平,“父皇他变了,越来越抠了!” 虞衡一言难尽地看着福王,心说生了这么个糟心儿子,景隆帝还能身体康健地活到退休享清福,心脏也挺强大的。 福王还惦记着那一千万两银子呢,脑子一热就开始出馊主意,“你说,咱们那绝味居,也来个拍卖怎么样?反正每天就卖一百份菜,价高者得,也不错啊!我跟你说,京城里二百五可多了,有的是为了争一时之气不停攀比砸银子的傻瓜。要是我们也用拍卖的办法,每天光凭那些二百五竞拍都能挣上一大笔银子了!” “那咱们的酒楼怕是离倒闭也不远了。” 哪有人是这么做生意的,价格不定,还得让客人竞价,就算绝味居背后站着福王,那也得倒闭。 再说了,等明年辣椒再次大丰收,绝味居能提供的菜式也能多一些。竞拍什么的,也别想了。 福王也就口嗨一下,心里也知道这事儿不可行,主要还是想让虞衡发挥一下他做生意的天赋,多让绝味居赚点银子才是。 虞衡无奈,只能向福王讲述了一下后世某些高端餐厅的管理办法和服务模式,反正要突出的就是一个逼格,让前来用餐的顾客感受到这银子出得值,下次还想再来就行,消费金卡这些也要准备上,虽然绝味居的饭菜概不外送,但金卡客户不在这个限制中,可以享受送餐上门服务,饭盒就用特制的双层食盒,瓷制食盒,外边一层倒上热水,饭菜放里面,保温效果杠杠的,这不就让金卡客户有了与众不同的待遇?福王不是说京城二百五多得很吗?那办卡的人不得是一串一串的?银子到手了,他们消不消费,不都是酒楼赚了?另外,流动资金又是另外一笔财富,钱生钱的办法也挺多,收了这么多银子,再干点别的,收益不就越来越多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得是菜色必须做得好吃,这才是最要紧的,千万别舍本逐末。 福王听得不住点头,恨不得拿个小本本把虞衡说的话全都记下来,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条坑人银子的新道路。听完后,福王还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都说我一门心思就想着捞钱,现在看来,你这捞钱的办法也不比我少啊。我捞钱被人骂抢钱,嘴脸难看。你捞钱倒好,把人都忽悠得找不着北,还算不到你头上。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心真脏!” 虞衡微笑,“既然我们读书人心都脏,王爷不如找齐王一同开酒楼?” 福王当即给虞衡来了个拒绝三连,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那可不行,三哥霸道得很。和他一起开酒楼,我要是敢唧唧歪歪,指定要挨揍。” 所以您就来我面前唧唧歪歪了?虞衡满头黑线,这一瞬间简直有种拉黑福王的冲动。 福王见势不妙,赶紧转移话题,“丹书铁券已经给你送来了,你最好腾个屋子出来把它供奉起来,这可是能保命的宝贝,我都有点眼红了。” 虞衡点头应了,“我立即让人腾出一间屋子。” 福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凑过去又告诉了虞衡一个好消息,“我去找皇兄的时候,皇兄正和太子夸你呢!你这国公府,至少能显赫个几十年。” 没等虞衡开口,福王又继续补充道:“不过,你也要做好被外放的准备。我皇兄是父皇一手教出来的,培养臣子的路数也是一样。你现在已经成了我皇兄重点培养的臣子,看这架势,还是给太子培养的肱股之臣。那不用说,你肯定要去外边儿走一圈的,做出成绩了才能回京。我甚至怀疑他这一两年就会把你外放出去,你的资历不够,不好升官职,皇兄原先的东宫旧臣还有一堆等着升官的,刚给你升了爵,升官职估摸着也轮不到你了,正好趁着你年轻多往外走走,历练历练,添上一笔漂亮的履历,还不用担心家人。” 虞衡认真点头,谢过福王提醒,仔细想了想,自己外放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最好还是等上两年为好。小汤圆现在还只有六个月,如果现在就让他外放,哪怕虞衡医术精湛,也有些不放心儿子。至于把儿子留在京城,那虞衡就更不会同意了。谁知道他要外放多久,就算外放一任,也得要三年。这三年正好是孩子性格养成的关键时期,还是建立亲子关系的最佳时期。别看虞衡嘴上嫌弃小汤圆,但头一回当爹,虞衡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儿子? 系统这时候冒了出来,十分给力地刷了一把存在感: 【你这个亲爹不顶用,还有我这个叔叔呢。放心吧,要是赴任途中,小汤圆的身子有什么不舒服,我都能搞定!】 系统现在美得很,虞衡这个垃圾亲爹办不到的事儿,它这个叔叔能办到,显然,这世上对小汤圆最好的就是它这个叔叔了嘛。 虞衡先前还是听福王的建议简单做点打算,听了系统这话,虞衡当即就确认了,“看来,我被外放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估摸着明年就动身?” 系统不再开口,卖足了关子,就是不搭理虞衡这茬。 虞衡也不在意,只是和秦溶月透了点口风。秦溶月也不是对朝政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听了虞衡这话就知道这是昭宁帝在为提拔虞衡铺路,还挺高兴,“外放便外放,见识一番与京城不同的美景也不错。就是小汤圆太小了,一路上得好好照顾他。” 夫妻俩都没考虑过把小汤圆留下来的选项,可以说是非常默契了。 萧蕴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何妙仪一行快到京城,萧蕴这段时间也忙得很,抽出时间过来向虞衡道了喜,又有些小激动,搓手不安,“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为她准备的东西。” 虞衡想着这位大兄弟能娶上媳妇儿确实不容易,便温声劝道:“只要你心意到了,何姑娘会感受到的。不过,何姑娘孤身一人从边关嫁来京城,父母亲人皆不在身边。京城风气与边关不同,你又有爵位在身,何姑娘日后难免会听点酸话,你可得好好护着她。” 这事情,秦溶月就经历过。她还是首辅秦孙女呢,虞家的地位也不低,但还是有人不长眼,心里嫉恨,就想说点酸话给别人找不痛快。 当然,京城的贵妇人们说起酸话来也是有一套的。人家也不明说,只不过几人抱团,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就把戏台子搭起来了,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大家都听得出来她们骂的是谁,偏偏还不能发作。 秦溶月久居深宫,倒是应付这些场合的一把好手。先前在她面前乱说话的人,都被她软刀子刺了回去,不敢再小觑她。 这回虞衡升了国公,秦溶月还想在家里办个宴会,请一帮夫人们过来好好赏景说话,夫人外交也是一种重要的社交手段。尤其是在听说虞衡很快就要外放后,秦溶月就更上心了。京城这帮贵妇中,有不少人的夫君还真就是一路从外地县令升到京官的,也有人数次起起落落,被贬到其他地方为官,仔细一算,竟是天下九州,这帮夫人们的丈夫凑一块儿,都去过。 那不就是现成的打听消息的好机会吗?秦溶月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心下一合计,便有了计划。 虞衡向来是不插手秦溶月的决定的,听了一耳朵后便道:“一切都听你的。不过,我建议,你这宴会,等萧蕴成亲后再办。到时候给嫂子也下一份帖子,邀她过来帮忙,正好帮她介绍一下京中的各位夫人。你也知道,萧蕴那体质,成个亲不容易,我和嫂子自然要避嫌,就要麻烦你了。” 秦溶月知道虞衡和萧蕴交情匪浅,欣然应允,“那便按夫君说的办,我定然好好照顾嫂子。” 虞衡又握了秦溶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有你这个贤内助,真是我的福气。” “那还是我福气更多,京城羡慕我的人可多了去了,这么年轻就成了国公夫人,丈夫又对我一心一意,天底下的好事都让我给碰着了。” 虞衡大乐,“那这么一说,我们合该成为夫妻。成婚后,两人的福气聚在一块儿,不就更有福了?” 还真别说,按虞衡婚后的升官和升爵速度,这么说也没毛病。秦溶月被他逗得直笑,又接过小汤圆,在小汤圆肉乎乎的肥嫩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那小汤圆身为我们两个有福之人的孩子,该更有福气才是。我们的福气包小汤圆,真外放时,在路上可要健健康康的呀!” 萧蕴的婚事果然办得十分隆重,同虞衡先前迎娶秦溶月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何妙仪的嫁妆也极多,送亲队伍更是何将军精挑细选出来的军中精锐,个个儿一身悍气,目光清正背脊挺直,一看就知道是正气凛然的军中将士。 去年大宣才痛击了边关外族,大获全胜,还把雍然的领土纳入了大宣的版图之中。百姓们对于边关将士有着天然好感,见了何妙仪的送亲队伍后,也发自内心地送上了诚挚的祝福。 虞衡作为萧蕴的好兄弟,自然是义不容辞地领了傧相的差事,文也好,武也罢,全都虞衡上。不仅如此,虞衡还得时刻关注各项流程的情况,就怕有人脑子一懵又把萧蕴给忘了。 大喜的日子把新郎给忘了可还行,不得被人笑上一辈子?为了好兄弟能有一个圆满的婚事,虞衡也是拼了,哪里都有他,就是一个感情充沛的检查流程的机器。 一整天下来,虞衡的精神一直处在高度紧绷的阶段。毫不夸张的说,,简直比他当年自己娶媳妇儿还累。当然,最累的是承恩公夫妻,两人为了不出岔子,两个手掌上写满了小抄,时不时就要低头瞅一眼,就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忘了什么东西。 婚事办成这样,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好在何妙仪是个爽朗的性子,纵然有些小小的不周到之处,这姑娘也没放在心上。等到来赴秦溶月的约时,这姑娘已经和秦溶月成为了至交好友了。 虞衡先前就说过,何妙仪的性格有些像虞娇。秦溶月和虞娇极好,本就喜欢这种性子的人,现在和何妙仪相处不错,也不足为奇。 出乎虞衡和萧蕴意料的是,这位何姑娘,虽然是头一回进京,还没搞明白京城命妇们的说话做事方式,但人家凭借着打直球的方式,愣是一点亏都没吃,反而把其他找茬的人噎了个半死。 比如有人阴阳怪气说何妙仪命好,行事这么粗鲁,还亲自上过战场,这样的母夜叉还能成为侯夫人,真是老天保佑。人家何妙仪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点头回对方,对啊,我就是命好,我爹疼我,我夫君对我也好,你们羡慕我也是应该的。 想找茬的命妇:……这天还怎么聊?人都要被她给噎死了! 秦溶月向虞衡复述这事儿时,自己也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 虞衡同样哈哈大笑,笑完后又颇觉欣慰,觉得好兄弟确实娶了个妻子。他存在感低,何妙仪存在感高,还不用他操心,简直完美。 萧蕴婚事过后,朝堂一片风平浪静,虞衡在东宫摸鱼已经摸出了心得,还被齐王抓了包。 结果齐王也是个会玩的,不但不制止虞衡,还让虞衡多带太子玩一玩,理由也让虞衡无语,“孟太师学问虽好,但为人太过刻板,好好一个人都得被他给教傻了。你私底下多带祯儿玩一玩,十一岁的年纪,做什么跟个小老头似的。看看我家的真老头儿,这会儿还返老还童,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腾呢。” 虞衡直接给了齐王一个大白眼,“说得倒是轻巧,要是被孟太师知道了,不得在陛下面前狠狠参我一本?参我也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少被御史骂。但孟太师可是最会讲经的大儒,参完我后,不还得一直围着我念经?” 这谁遭得住啊! 齐王充分发挥了他的恶霸本色,毫无同情心的对虞衡说道:“那我可不管,反正这也是皇兄的意思,你自己看着办吧!” 虞衡真想给齐王来上一拳。但齐王都把昭宁帝搬出来了,还有太子在一旁点头作证,看着太子那双期冀的眼神,虞衡还是心软了。 太子这年纪,搁后世小学还没毕业呢,管得太严了也不利他的身心发展。 不过,太子到底是太子,虞衡就算想带着他玩,也得玩点有内涵的东西。这样,哪怕被孟太师逮住了,自己也能辩解一二。 而后……虞衡就祭出了小学老师惯常用的情景表演。 当然,表演内容有所不同,从分角色表演课文内容,到分角色表演虞衡亲自写的剧本。 这剧本可不一般,全都是虞衡根据大宣律法写下的案例,长度还挺长,有家庭伦理,又有好友反目,中间穿插着人际往来的技巧,也写活了小人物的心理和智慧,并非是扁平单薄的人物形象,最终断案时,怎么兼顾法理和人情,又是一门大学问。 虞衡原本也就是试着写一写,考虑到太子日后要成为这个帝国的主人,要是连帝国的律法都不太清楚,那岂不是要被人耍得团团转。正巧孟太师也开始向太子讲解简单的律法,虞衡想了想,他这个品德老师不应该喧宾夺主,还是该配合主课老师的进度,给太子进行知识补充。 这原本也是一件小事儿,主要吧,虞衡那文笔,可是被系统空间中的名师大儒们磨砺出来的,就算是接地气的生活片段,也写得一波三折,精彩纷呈。太子一直以来看的书都是儒家正统,哪里看过这种剧情一波三折的话本呢? 于是,太子最近简直沉迷于虞衡写的各段剧情不可自拔。每回虞衡一写出短剧话本,还没开始找人排戏,太子就先拿过话本一睹为快,看完后还觉得不过瘾,自己亲自上阵扮演了断案者,一大段一大段的律法就这么流利地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他抑扬顿挫的语气,简直就是青天大老爷本人。 孟太师原本还欣喜于太子近来的巨大进步,但很快,他就发现其中的不对之处了。怎么这一律法他还未和太子讲过,太子就会了?不仅会了,还能活学活用,现编一个案例灵活断案都不是事儿,进度那叫一个快。 孟太师是个严谨的人,变着法儿再三考验了太子一番,确认他是真的融会贯通了,心中很是惊奇:怎么太子突然就开窍了? 而后,好奇心旺盛的孟太师偷偷打听了一番,终于让他找到了不对劲儿之处,在虞衡和太子进行情景表演时,孟太师正好赶过来,逮了个正着。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虞衡和太子对视一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些说什么,只能尴尬地对着孟太师笑了笑。 孟太师则绷着一张脸,双手背在身后,上前拿了虞衡写的话本,越看,脸上的神情越凝重,虞衡的心也随着孟太师的表情变化也咚咚直跳。 倒不是虞衡怕了孟太师,主要是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要是被气出了个好歹,虞衡担待不起。 不料孟太师只是逐字逐句地将这话本看完了,又让虞衡把先前写的短剧话本拿过来,全都看完后,孟太师才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虞衡的肩,感慨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老咯。嘉国公大才,老夫自愧不如。” 虞衡当即摆手,“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论及学识,我拍马也赶不上您。” 孟太师十分有风度,“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老夫在教导人上,不如你便是不如你。日后,国公爷可要多多费心,别再偷懒啦。” 虞衡:……被孟太师这么一说,他日后连摸鱼都不能摸了,惨啊。 想当一条咸鱼,怎么就这么困难? 在孟太师发现虞衡在教学上有一手后,便开始了压榨虞衡之路,每天都会对虞衡说一说他明天上课的内容,让虞衡做好补充说明工作,两人合作,美滋滋。 虞衡:美滋滋的是您,我一点都不美。 在一片祥和之中,岐州刺史的一本奏折打破了虞衡近来的悠闲生活。 这位刺史在奏折中提到:岐州有一方氏女,十五岁嫁入王家冲喜,只可惜冲喜不成,王家子当晚便去了。方氏女忠贞不二,甘愿为丈夫守节,如今已有五十载,节妇美名传遍岐州,特上折禀明朝廷,希望朝廷为王方氏赐下贞节牌坊。 虞衡:??? 冲喜又守节?要素太多,想要喷人。 这折子昭宁帝留中未发,还没在朝堂上进行辩论,但在政事堂议事时,阁老们和昭宁帝都见了这折子,没有商议出个结果来。 虞衡正巧也在,听完后脸都黑了。 太子在一旁看着,心中默默记下了此事,回到东宫后,太子便问虞衡,“王方氏守节,岐州刺史为她向朝廷要贞节牌坊,少傅好像不大高兴。” 虞衡深深看了太子一眼,脸上没了一贯温和的笑意,而是一脸严肃沉声道:“殿下,我们生而为人,要有最基本的同理心,身为掌权者,更应该要有对弱者的怜悯之心,而不是在她们身上加诸种种枷锁。” 虞衡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庆幸,他是太子少傅,有教导太子之责。更庆幸的是,太子年纪还小,还可以接受略为新奇一点的理念。 第91章 三合一 对于贞节牌坊这种东西,只要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都不会对这东西有什么好感。这种靠压迫女性血泪的鬼东西,就不该存在。朝廷要真给那位王方氏颁下了贞节牌坊,岂不就是表明朝廷提倡寡妇守节的行为? 在封建社会,皇权大于一切,于平民百姓而言,获得朝廷的嘉奖,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只要昭宁帝把这块贞节牌坊颁下去了,虞衡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各地为节妇申请贞节牌坊的奏折就会越来越多。 毕竟,朝廷的嘉奖,也能算进当地父母官的政绩中。不用多说,肯定有些官员为了升官,在自己治下到处寻找节妇,就想在自己的履历中添上漂亮的一笔。 在朝堂上混了好几年,就算有虞启昌和虞铮、两位帝王和阁老们护着,虞衡也不会把所有官员都想得那么大公无私。 诚然,如今大宣朝中,如胡尚书孟太师等一心为公大肚能容的官员占了大多数,但也有不少汲汲营营一辈子,削尖了脑袋到处钻营,就为了升官发财的官员。一旦昭宁帝开了这个口子,那么终昭宁帝一朝,便不知要多出节妇来。 虞衡要还是以前那个在家混吃等死的咸鱼,或许没那个能力对这一行为做出反对。但现在,虞衡种种光环在身,在朝堂上也有了话语权,若是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层厚厚的枷锁硬生生压在所有大宣女子身上,那未免太过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太子则好奇,“少傅为何如此震怒?历史上节妇也不少,《列女传》更是一代代的美谈。岐州刺史所说的这位王方氏,若是他奏折中所说不假,那这位王方氏确实难得一见的贞洁节妇,忠贞不二,当得起朝廷给的贞节牌坊。” 守寡整整五十年,确实不容易。 虞衡眼中却隐隐有些悲哀,只问太子,“殿下,你可知道,若是朝廷这块贞节牌坊赐下去,日后会多出多少节妇来吗?” “哪里有那么多寡妇?婚姻之事,向来是结两姓之好,夫妻感情深厚,女子愿为丈夫守节,确实该嘉奖。若是不愿守节,另嫁便是。” 虞衡深深地看着太子,再次问道:“若是有人想要这份荣耀,不许嫁入他家中的寡妇改嫁,甚至不惜弄出一个‘殉情’呢?” 太子的脸色隐隐发白,拳头紧握,“不过是一块贞节牌坊,何需害人性命?” “殿下,您生来便坐拥一切。在您眼中,一块贞节牌坊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普通百姓眼中,那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朝廷对他们的恩典。被赐过贞节牌坊的人家,威望自然超出其他人一截,有了名望,暗中的好处自然也就来了。 牺牲一个女子的性命,就能为家族换来这样的好处。殿下,您觉得,这样的利益,能不能催生出人心中的恶鬼? 就如同殿下您腰间这块佩玉,价值不菲,在殿下眼中自然是不算什么。但若是将这块玉扔在外面,绝对有不少人会为了这块玉大打出手甚至闹出人命。 我方才与殿下所说的,生而为人,要有基本的同理心,便是这个道理。在殿下眼中可有可无不算什么东西,于普通女子而言,就是一生血泪的开始,甚至是殒命的祸根。如此,殿下还觉得,该给王方氏赐下这块贞节牌坊吗?” 《列女传》里记载的都是些什么恐怖故事?虞衡一想到里面某些内容就觉得后背发凉,有寡妇割下耳朵表明自己不再另嫁的,有丈夫临终时向丈夫保证会好好照顾儿女,为此割下耳朵扔进丈夫棺材的。虞衡想着都觉得自己的耳朵疼。和那些埋儿奉母之类的二十四孝故事,都该被扔进垃圾桶。为这些行为歌功颂德,不就是在鼓励所有人向他们学习吗? 封建社会的女子已经过得够苦了,别再往她们身上增加枷锁了,积点德吧。 更何况,虞衡看着太子,再次向他发出灵魂质问,“殿下,若是有人病重,想让您的姐妹冲喜,您会答应吗?” 太子勃然大怒,“谁敢?孤诛了他九族!” “那若是您病重,您愿意让一个无辜的女子为您冲喜吗?” 太子语塞,仔细思忖了许久,方缓缓摇头,“冲喜一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与其有心思去捣鼓这些,将希望放在不知真假的冲喜上,不若多去寻医问药,那才是正途。” 虞衡欣慰点头,看向太子的目光更加柔和,“所以殿下您看,这位方氏,她的家人能狠心送她去冲喜,她的婆家没有殿下的心慈,听信这些无稽之谈,那王家子又恰好在新婚之日病逝,以王家人的刻薄冷血,想来这五十年没少对方氏多加苛责。折磨人家这么多年,如今还要喝着这位可怜人的血泪,为了王家增光添彩。殿下,倘若是您,会愿意成全一个折磨您几十年的人的好名声吗?” 那当然是不愿意的。太子抿唇,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慢慢破碎,缓缓低头,“这贞节牌坊,本意是为了表彰那些同夫君情深义重的女子,初衷是好的。却成了心术不正之人谋夺利益的工具,可恨!” 虞衡目光柔和地看着太子,温声道:“人心叵测,这世上,心术不正之人太多,人性也禁不起考验。齐王之事,想必您也知道,淑妃还是齐王生母,骨肉至亲尚且狠下心来对他下此毒手,有何况一个死了丈夫,同夫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有多少人能禁得住这个巨大的利益考验呢? 我们能做的,只是给女子们留下一点点可怜的选择权。不颁这个贞节牌坊,其他人自然也知道朝廷不支持寡妇守节之事,日后寡妇可以选择继续守寡,也可以自行另嫁,若是自己能立得起来,自立女户也不是不行。 有道是一嫁由父母,二嫁自由身。朝廷既有女户,若是有意志力极为强悍的女子,敢于走出另一条路,也是她们的选择。盛世强大,强的不仅是武力,更在其开放包容。 殿下,男女阴阳调和不假,但是,我们身为男子,得把女子当个人。加诸在女子身上枷锁太多,世人要求她们从父、从夫、从子,她们的身份也永远是懂事知礼的女儿、端庄贤惠的妻子和为了儿女奉献自己一生的母亲。但是,在这种种之前,她们首先是个人。” 太子还未通人事,对虞衡所说的,要把女子当个人这话也是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从虞衡身上感受到的另一种温柔而强大的力量,仿若春日暖阳,和煦而不伤人,让虞衡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太子虽然还不理解虞衡这话的意思,但却不妨碍他这一瞬感受到的深深震撼。那种直击灵魂的震撼和温和,让太子一瞬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点头。 在虞衡离开后,太子特地向孟太师告假去了一趟行宫,认真向景隆帝道:“皇祖父,孙儿似乎明白了,您当初所说的,有些人,只要看到他就会明白,他的灵魂会发光,是值得信赖可以收为心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世上真正吸引人的强大而美丽灵魂,或坚定或执着,或善良或仁爱,强大不屈百折不挠,深深令人心折。 太子年纪尚小,还不曾亲自感受过那些人性的善恶交织搏斗显现出来的丑恶与无奈,但他也明白,虞衡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那种温柔坚定的力量,格外动人。 也就在那一刻,太子终于明白,景隆帝曾经对他讲述过的识人之术,那时候的太子年纪更小,不过五六岁,还好奇人怎么能看到另一个人的灵魂,还知道对方的灵魂会发光,还以为他皇祖父是在哄小孩子玩。 在见到虞衡这次的神情后,太子才蓦然明白,原来他皇祖父当初真的没骗他。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存在。 景隆帝诧异地扬眉,“你居然就悟了?那你的天赋可比你父皇强多了。当年你父皇可是思索了好多年才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来,给皇祖父说说,你这是被哪路神仙摸了头了?” 太子不敢怠慢,细细将虞衡和他的话一五一十全都同景隆帝说了。景隆帝听后,久久不言,半晌才笑骂一句,“怪不得当初这臭小子说什么都要让朕答应,将赐给他的福安伯爵位让他的女儿继承。” 景隆帝对虞衡这话也没什么强烈的想法,他当初在位时,也没赐过什么贞节牌坊。如今岐州刺史上折,无非也就是想要试探一下昭宁帝的态度。 没办法,谁让他那已经死的渣都不剩的父皇,就热衷于节妇这一套呢。反正女子必须大度忠贞,一切皆为丈夫之命是从,最好是在丈夫另有所爱时,顺从丈夫的心意甘愿自请下堂,带着自己孩子偏居一隅不争不抢,为新人腾位置才好。也是当初御史清流强烈反对他那死鬼老爹废后,那死鬼才一直想让他母后自请废后,连带着他也一道儿滚蛋给宁王让位,真是想得美。 景隆帝略一思索,“那岐州刺史年纪似乎比先帝还大不上,正是先帝年间的进士,这么一想,倒也不奇怪了。” 老东西还挺能活,低头做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给我儿子添堵,这么崇尚死鬼先帝,怎么当初就不随先帝去了呢? 景隆帝自从退位后便愈发的放飞自我了,又有个张嘴闭嘴管他叫老头儿的齐王在,景隆帝也被齐王所感染…额…说被齐王所感染也不对,齐王可是景隆帝的亲儿子,性格既不像景隆帝也不像淑妃,众人都以为他是皇室变异品种,实际上嘛……看景隆帝近来愈发放飞表现来看,齐王分明是像极了景隆帝,只是当年景隆帝当太子时危机重重,没有任性的资本,当皇帝后又将种种责任背负在身上,必须以稳重的形象示人,只能苦苦压抑自己的天性,直到现在才这次退位后才彻底放飞。 如此看来,景隆帝这么宠爱齐王,也是有道理的。 那就是在弥补他当年的遗憾啊。 扯远了,现在听到太子说出这番识人之话,景隆帝惊讶之余,又十分欣慰。他当年历经种种磨难,杀机四伏的情况下将自己逼到了绝境,遏制住自己脑海中不断肆虐的暴虐绝望想要毁灭一切的消极心态,重归平静柔和后才悟出来的识人之术,本以为他的儿孙想要领悟这一层,会很艰难,但昭宁帝也好,太子也罢,都彰显出了非凡的天分,让他尤为欣慰。 这样便好,儿孙们不用经历残酷的厮杀,又能知人善任,作为一个帝王,能够做到知人善任这一点,已经是难得的明君了。天底下有才之士太多,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皇帝手中从来就不缺人才,缺的是将人才放在合适位置的能力。显然,太子已经成功地越过了这条及格线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同景隆帝一起住在别宫,太子既然过来了,自然也要向她们请安。 更因为太皇太后和太后是女子,太子才能更好地请她们为自己解惑,“太祖母,皇祖母,少傅先前对我说,我们身为男子,要将女子当个人看,这是何意?女子本来就是人啊!” 太皇太后和太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和震撼之色,她们位高权重,纵然是昭宁帝见了她们,也要向她们行礼。但是,即便是她们的亲儿子,也从未对她们说过,剥离她们女儿妻子和母亲的身份,她们首先还得是个人。 这一句话如同当头一棒,让她们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心中猛然升上来的,是一股极为陌生的情绪,热血、不甘、遗憾、欣慰交织在一起,简直令她们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太皇太后忍不住问了一句,“虞衡,就是沐老夫人的小孙子吧?” 太后眼眶微红,点头笑道:“正是,虞家满门忠烈,子孙个个儿都是端方正气之人,虞衡小小年纪便凭借自己的本事挣下了国公的爵位,又被赐了丹书铁券。这等不世出的奇才,怪不得能说出这般温柔又公正的话来。” “沐老夫人教出了个好孙子啊!”太皇太后目露欣慰之色,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印记,因着她恬静的心性也透出几分慈悲,“这样出色的年轻人,有能耐又年轻,不知道日后能做出一番怎样的成就来。只可惜,我怕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太后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柔声安慰道:“正因为这孩子年纪还小,未来可期,我们就更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亲眼看看,多年之后,他能否做到自己所说的,将女子当成一个人看。” 太皇太后失笑,“他现在不就已经做到了?” 太后一愣,而后也是一笑,“溶月那孩子,确实运道极好。” 真正相比起来,纵使她们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论及日子过得好不好,秦溶月可比她们幸福多了。 太皇太后对太后颇为愧疚,当年她受先帝偏爱贵妃之苦,她的儿子同样经历了这番痛苦,却还是有样学样,宠出了一个淑妃,还出了个受宠程度堪比太子的齐王,当年太皇太后都怕景隆帝再次上演先帝朝的悲剧,为此还疏远了齐王,又颇觉对不住儿媳妇,只能不断给儿媳和嫡长孙体面,让众人知道,他们的地位坚不可摧。 如今景隆帝也退位了,有些当年无法说出口的贴心话,太皇太后也能对太后说一说了,“太上皇说的没错,有些人的灵魂,是会发光的。你也是,善良的灵魂闪闪发光。我当年深恨贵妃母子,恨不得让他们死。我本以为你也同我一样,却不料,你竟然能将齐王视如己出。” “这大抵就是缘分吧。母后可还记得,儿媳当年也怀过一胎,和淑妃差不多的月份,只可惜没能保住,要真能生下来,也是和齐王一般大的年纪。”太后微微一笑,她当初早就看淡了男女情爱,并不将景隆帝放在心上,看着时不时被出云丸折磨的齐王,念及当初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一时心软罢了。 现在齐王一心辅佐昭宁帝,还关心太子的成长,也只能说是当初太后种下善因得到的善果了。 太皇太后低低叹了一声,“女子一生,何其艰辛。倒是不成想,会有一个男子站出来,对别人说,要把女子当个人看。齐王倒也有几分识人之明。若是我去了,在奈何桥上等上些年,下辈子再托生成女儿家,不知道是不是能像虞衡说的,堂堂正正地做个人。” 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只是她自己。 太后一想到自己永远都要和先帝绑定在一起,身上永远烙着先帝之妻的印记,死后依制,还得和先帝葬在同一陵寝,就觉得恶心,死都不敢死。 婆媳俩说着体己话,站在屋外的景隆帝听了许久的墙角,良久才转身离去,走远后才摇头轻笑,自言自语道:“那朕也得活久点才行,好歹还能为母后她们发点声,做个人……嗯……只要要求不是那么过分,还是可以的。” 虞衡还不知道太子已经在景隆帝面前把他卖得干干净净了,好在太皇太后和太后给力,婆媳俩一番话让景隆帝有所触动,隐隐还有点支持虞衡的意思,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现在,虞衡最要紧的就是,将岐州刺史的破提议给拍回去。 就像太子最开始说的,岐州刺史这折子,在寻常官员们看来确实没毛病,为夫家守了五十年寡,确实值得一个贞节牌坊。这奏折刚念完,就有人点头表示同意,“王方氏确实忠贞不二,堪为女子表率。这贞节牌坊,该颁。” 当然,也有人跳出来反对。虞衡正握紧了拳头准备一顿输出,结果有人的速度比他还快,胡尚书嗖的一下就抬脚出列,朗声道:“臣有异议。朝廷若颁下了这块贞节牌坊,便是告诉所有人,朝廷不支持寡妇再嫁。你们这些说话不过脑子的,张嘴就说该给这块贞节牌坊。老夫倒要问问你们,日后寡妇不再嫁了,人丁从哪儿来?现在正是需要人口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红薯玉米等物,让百姓们能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也能攒点钱给孩子看病。这两三年,根据户部统计的人口户籍数,人口一直在涨,尤其是去年,十岁以下的小孩子的人数,同三年前相比,增加了近一倍。正是人丁兴旺欣欣向荣之际,你们倒好,还嫌自己不够扯后腿呢,不许寡妇再嫁,你来给大宣生孩子?” 虞衡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胡尚书这话可真够犀利的,虽然也有时代局限性,有将女子看做生孩子的工具的意思,但比起那些主张让贞节牌坊重出江湖的人来说,还是胡尚书好一点,起码没想把人框死在一家,给了寡妇另一种选择。 在目前的社会形态下,女子有三从四德的压迫,虽有女户,但需要立女户的女子格外坚韧,才能保全己身。对于普通的,没那么强大的女子来说,新寡另嫁,好歹还有另外的盼头,要是生了孩子,这辈子也就有了指望。 当然,对于接受过现代教育的虞衡而言,他的思想更为包容。女子嫁人不嫁人都是一种选择,更不是生孩子的机器,虞衡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只可惜,农耕社会的形态下,男女体力差距根本达不到所谓的平等。权力是由自己争取出来的,只有解放生产力,进入工业社会,女子不再受体力限制,能大胆走出来,在职场拼杀,才能争取到自己的话语权。虞衡现在要是想涉及到这个范畴,单凭一张嘴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让社会向前迈进一大步,才能谈为女子争取更多的选择权。 系统感受到虞衡的想法,忍不住跳出来提醒他: 【宿主,友情提示一下,这是一条极为艰难的路。倘若你真要这么做,便是与万千人为敌。现在朝堂上那些对你另眼相看的大儒清流和武将,在你做这件事时,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因为,你想做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不合礼制规矩的,颠倒阴阳,礼乐崩坏,这么多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我当然知道。”虞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当初我要把福安伯的爵位留给闺女时,不就体会了一把他们的狂轰滥炸。” 【那不一样,福安伯的爵位是你自己的东西,你对这个爵位的归属有足够的话语权。但为女子争取权力可不一样,那将会侵犯所有男子的利益,就算在后世,也有不少男子无法理解,更别提在现在,你这是在走一条与众人为敌的道路!】 “哟,你怕啦?”虞衡还有闲心逗系统,“平时看你日天日地日空气,口气大破天,怎么现在我就想凭良心做点事儿,你就开始给我泼冷水了?这么玩不起啊?” 系统暴怒: 【你才胆小鬼,你全家都是胆小鬼!好心提醒你你还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我可谢谢你啊,我又不是傻子,和所有人为敌的时候还得拿个大喇叭告知他们一声。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懂不懂?我想做什么,埋头做就是,还能扯大旗伪装一下,等到真正做成那日,纵然有人想反对,那时候大势已成,他们不也就反对了个寂寞?你不觉得,生活太枯燥,这样更刺激吗?” 系统恨不得给虞衡来上一套全方位的脑部检查,妈的,以前哭天喊地耍赖当咸鱼,这会儿怎么就这么有干劲了?还刺激?刺激你个大头鬼,别以为本系统不知道,你个咸鱼最大的心愿就是躺在功德簿睡大觉,混吃等死过完这辈子。 也是邪了门了,怎么这家伙竟给自己领些麻烦事做!系统一想到虞衡在它这儿换的种种东西,仔细一扒拉,竟然是最后要的辣椒,他的私心更多。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嘴上说着要当咸鱼,行动上也跟着做了,却总会在某些地方心软,有着奇奇怪怪的坚持,真是个怪胎。 不过,想到它主人为什么会陨落的原因,系统又释然了,大抵这就是他的特性吧,无论是哪时空的他,都有着相同的奇怪坚持。 这么想着,系统便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算了,都随你。反正我总不会看着你送死就是了!” 虞衡诧异地扬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秦溶月这个好妻子。怎么可能会脑子一热就去找死?循序渐进,慢慢来,懂?再说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昭宁帝前段时间才给我赐了个丹书铁券来着。我就算再怎么浪,只要不涉及谋逆之事,保住一家人的性命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系统不由无语,合着丹书铁券就是给你用来这么浪的?真是胆子大破天,你这辈子划船都不用浆了,因为你足够浪! 别看虞衡怼系统说得轻巧,实际上他也是有所顾虑的,有家室的人哪能像没有牵挂的人一样,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再怎么作死也不会连累别人。虞衡脸上又没写圣父两个字,让他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一家,那对不起,他还没伟大到那份儿上。只是最近被贞节牌坊刺激了,虞衡觉得自己还能多做点事,不说积德不积德的问题,只要这些枷锁还紧紧的套在女子身上,那么,每家都是受害者。除非虞衡永远不生女儿,后代也一直没有女子,这样才能保证自家没有受害者。 但这可能吗? 别说后代一直不生女儿了,先前御史大夫祝虞衡永远生儿子还被虞衡呸呸一脸呢,这家伙就是个女儿奴,就想要个香香软软贴心可爱的小闺女,你诅咒他没闺女,他得跟你拼回命。 但是吧,当人父母的,把孩子带到这世上来,不得对孩子负责?虞衡可是见识过后世开放包容的社会,更清楚现如今对女子的压迫有厉害,所以先前怎么着都要把福安伯的爵位留给女儿。但问题又来了,这个爵位只有三代,三代后出生的孙女呢?更何况,在这么多的道德枷锁下,即便女子有爵位,就能完全不受影响吗?天真,看看公主们,皇帝之女,公主府住着,照样要被世俗礼法所限制,前朝甚至有公主被驸马和小妾毒杀。公主尚且如此,虞衡可不会天真的以为给了女儿一个爵位,就能将所有问题全都解除。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命题,想要闺女过得好,就要提高女性地位,想要提高女性地位,就得让社会向前迈进一大步,全面解放生产力才行。 虞衡忍不住叹道:“看来我是真的没有当咸鱼的命,这么大个议题我都敢想。” 系统忍不住冷嘲热讽: 【现在知道后悔了?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竟敢做这样的美梦!】 虞衡很是坦然,“你给的啊。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躺平当咸鱼。你拼死拼活把我这条咸鱼给鞭活了,现在竟然嫌弃我太上进,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再说了,你这么能耐,不充分发挥你的实力搞些大事出来,对得起你这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吗?我可还记得你当初喊的口号可是让我名垂青史。我这都要奔着划时代的目标去了,这还不能名垂青史,那什么才叫名垂青史?” 虞衡这话太有道理,系统一时竟无言以对,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又输了,只能憋屈地应了一声,【随你!】 虞衡这才开开心心地将注意力放在了朝堂的辩论中。胡尚书以一敌多,慷慨激昂不落下方,任谁开口,胡尚书就咬死一句,“有本事你们来替寡妇们生孩子,大宣人口降了,就是你们的罪过!” 封建社会,生产力不高,人口就是主要的生产力,当然是越多越好。天下九州,也按人口数量分成了上州中州和下州,州下的府和县,同样按人口数量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官员的俸禄也和州府县的等级挂钩,相差大的,如上州和下州,上州刺史的俸禄比下州刺史的俸禄将近多了一倍。 这也是胡尚书觉得岐州刺史脑子有坑的一个原因,你一个下州刺史,不想着好好搞发展增长人口,反而大肆为寡妇请赐贞洁牌坊?这是嫌你自己州的人口太多了吧? 明面上扯大旗为寡妇请封,实则是想为自己捞政绩,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令人不齿。 虞衡看着还在勉励奋战的御史大夫,心说怎么每回蹦出来讨嫌都是他,嘴上也没闲着,一击直入灵魂,“听闻大人有一女,曾嫁入了孔圣人之家,却在半年后因丈夫病逝改嫁他人,如今也已儿孙满堂。大人如此推崇寡妇守节,怎么当初就没让您女儿为孔家子守节呢?” 咋滴,你女儿是人,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人啦? 御史大夫冷不丁被虞衡破防,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坚强地撑住了,没有再次上演被虞衡气晕的惨剧。 虞衡眼光四下一扫,拖系统的福,这帮反对的家伙的底儿都被虞衡给掀翻了,八辈儿祖宗干的事儿都被虞衡给揪了出来,一一问了过去: “梁大人,若是我没记错,你的姑母也是二嫁之身吧?” “赵大人,您的祖母当年便是二嫁您祖父,这才有了你这一家子。你现在在这儿高喊寡妇不该二嫁,回去后可还有颜面见你祖母?” 娘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先前还在扯大旗互相抢占道德制高点来踩对方,冷不防虞衡突然来了个人身攻击,家里祖宗都搬出来了,这谁还遭得住? 更何况,被虞衡这么一打岔,众人立即想起来,大宣皇室中,还曾出过一位二嫁的太后。虽然那对母子福薄,当上太后和皇帝才两天就全都薨逝了,如今昭宁帝他们也并非那一支,虽不亲厚,但人家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涉及到皇室,其他人说话便谨慎了不少。一时间竟然忘了,给王方氏赐贞洁牌坊,和不许寡妇二嫁其实是两个概念。王方氏守寡五十年,其情可叹,理应嘉奖,而这些二嫁的女子们,本就是丈夫去后就改嫁了,两者都是寡妇们选择的生活,并不是说给了贞节牌坊就彻底不许寡妇二嫁了。 也就是胡尚书最先歪了楼,虞衡跟着搅浑水,水搅得太厉害,把对方给搅翻船了,这事儿自然也就不必再多加商议了。 昭宁帝满意地看了虞衡和胡尚书等人一眼,而后,一脸正气道:“寡妇可为丈夫守节,也可二嫁,还能同先夫和离,自立女户,这都是大宣律法规定的,没有哪一种做法比其他做法更高贵?日后,这贞节牌坊之事,便不必再提。” 众人高声应是,某些人心中便是一叹:看来想有政绩,这法子是行不通的了,还得想别的办法。至于倒霉的岐州刺史,他这辈子做个刺史也到顶了,老老实实在刺史的位置上安度晚年吧。 虞衡大获全胜,又找到了新目标,高高兴兴地回家逮着儿子就是一顿亲,“儿子,以后你妹妹身上又少了一道枷锁啦,你高不高兴?” 第92章 三合一 秦溶月在一旁看得摇头直乐,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目露怅然:夫君这么想要闺女,但她的肚子…… 虞衡的余光瞟见了秦溶月的动作和神情,心下微微一动,一手抱着小汤圆,一手握了秦溶月的手,温声道:“我们刚有了小汤圆,不必急于一时。你也会些医理,生产伤身子的道理应该知道,休养几年再要闺女才好。” 提到这一点,虞衡就不得不感谢一下系统了,现如今还没有有效的避孕手段,系统空间中什么东西都有,为了秦溶月的身体健康考虑,虞衡都是选择自己吃药的。 连续生产对女子身体的消耗太大了,虞衡虽然想要闺女,也不想秦溶月的身体因此出现问题。反正虞衡一直对自己会有闺女这事儿有着迷之自信,坚信自己一定能有闺女,下一胎就来了,等几年母女平安,不是更好? 秦溶月心下微安,伸手摸了摸小汤圆的脸,反被小汤圆一把抓住食指,笑眯眯地往嘴里塞。 “这小家伙近来该是要长牙了,逮着什么东西都要往嘴里送。”虞衡轻轻地将秦溶月的手指从小汤圆肉乎乎的手中解救出来,自己用食指点了点小汤圆的鼻子,换来小家伙不满的哼唧声,鼻子皱了皱,就在虞衡怀里挣扎起来,还可怜巴巴地对秦溶月伸出双手,一副被亲爹迫害了的小可怜模样。 秦溶月哪里受得住这一招,当即伸手将小汤圆接了过来,虞衡忍不住笑骂一句,“这小子心眼还挺多!” 别看虞衡嘴上嫌弃小汤圆,实际上,看着小家伙日渐有力的胳膊腿儿,还有愈发圆嘟嘟的脸蛋儿,虞衡心中满满都是为人父的自豪感,瞧瞧他儿子,长得多俊! 不过虞衡的舒心日子也没过多久,巩尚书见国库多出了那么多银子,能忍住不多申请几个项目资金? 说实在的,工部确实是个烧钱的部门。搞建设哪有不花钱的,比如困扰朝廷多年的水患问题,各州水坝基本过个两三年就要修上一次,有些地方甚至一年就要修上一两次。以前国库存银不多,巩尚书每回修个什么东西,做预算都紧巴巴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国库有钱啦! 巩尚书瞬间就想起来了各州的堤坝,按照大宣水患频发的架势,这些堤坝应该还要再次用水泥修建一遍才好。先前那是没有这个条件,造出的水泥除了修水泥路外,还有一部分是给雍然人的订单。现在雍然都划入大宣的版图了,他们的财物也归进了大宣的国库,这一部分水泥就可以用来干别的了,加固个堤坝就十分合适嘛。 先前国库没啥银子,又办了一次盛大的禅让大典,不用想都知道,以胡尚书的抠门劲儿,是绝对不可能会答应巩尚书这个要求的。巩尚书也识趣,没提这一茬。 结果虞衡搞了个大新闻,瞬间让国库充盈得不得了。有了银子,巩尚书不就又动了念头? 不止是加固堤坝,先前虞衡弄出来那火药,巩尚书觉得还能再继续钻研一下,那玩意儿杀伤力这么猛,要是再变一下形态,弄个小包装在□□上,对阵时突然发动,将对方炸个半死,出其不意,这想法不是挺好? 研究嘛…总是需要申请经费的。巩尚书还把兵部尚书也拉到了自己的阵营,觉得那个化肥厂的焦煤也可以利用起来,高端的精钢武器做起来,做好后再去边关其他几族转一转,打劫一下他们的国库,这笔银子不就又赚回来了吗? 巩尚书在怎么从胡尚书手上骗银子这事儿上有着充分的经验,拉上了兵部尚书不说,还把在东宫摸鱼的虞衡也拉了过来,指着虞衡,振振有词地对胡尚书道:“胡抠门儿你仔细想想,我们说的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虞衡最先提出来的?人家虞衡才给国库挣了这么多银子,你好意思一毛不拔?赶紧的,同意我们的请求,等到这些东西发挥了他们的威力,那虞衡脸上不也有光吗?” 虞衡现在这个国公当的,众人明面上没说什么,大多数人还是十分有风度地发自内心地为虞衡感到高兴,也有些心理阴暗的就暗搓搓的盼着虞衡倒霉。 巩尚书他们人老成精,对人性中的阴暗清楚极了。他们心里很清楚,虞衡连续搞出来的事情太多,一直都在风口浪尖上,要是沉寂下去,什么江郎才尽之类的恶心人的话就传出来了。 既然虞衡就是个腥风血雨的体质,那就不如一直让他保持热度,时不时就露一把脸,直到接下来他外放,声势依旧不减,免得到时候他外放,别人还以为是他惹了昭宁帝的厌恶,被发配出京了。 京城官员倒是没有这个顾虑,主要是各地消息不太灵通的官员,要是有了这个误会,不知又要给虞衡添出多少麻烦来,还是要未雨绸缪才好。 胡尚书那个气啊,要是巩尚书和兵部尚书他们两个人过来,胡尚书一准把他们给骂回去,银子进了国库还没放稳呢,你们两个老家伙就惦记上了?真是想得美,赶紧滚犊子。 但是巩尚书把虞衡也带了过来,胡尚书就不好这么轻易地翻脸了。怎么说国库那千万两银子都是虞衡的功劳,现在巩尚书他们的提议,一方面对大宣百姓有好处,另一方面对虞衡也有利,胡尚书的心思就没那么坚定了。 巩尚书还在一旁拱火,“啧啧啧,胡抠门儿啊胡抠门儿,咱们俩几十年的交情,你倒好,拒绝我时毫不留情,一两银子都不给。虞衡一出面,你还为难了。咱们这几十年的交情,真是纸做的,风一吹就没了。” “你这老家伙能和虞衡比吗?”胡尚书白眼一翻,冷哼一声,“有本事你也给国库挣一千万两银子来。到时候你要开口,我绝无二话!” 巩尚书迅速抓住胡尚书话中的漏洞,立马跟上,“那虞衡人都来了,你还唧唧歪歪什么呢?” 胡尚书语塞,立即向巩尚书发射死亡光波,半晌才哼哼唧唧道:“你们两个一人一百万两,多了没有!还好意思在陛下面前开口要两百万两,合着你们啥都没干净想着败家了?反正我不同意,就一百万两,多了没有!” 朝廷这都养了多少败家子?再来几个像这两老混蛋的家伙,他这个户部尚书也可以不用干了,到处找金矿都禁不住他们这么败的。 虞衡就是个申请项目资金的工具人,见胡尚书和巩尚书又开始了新一轮骗银子守银子游戏,虞衡脸上不自觉露出了轻松的笑意。说起来这个场景,他也有许久没见了,还颇为怀念。 听了胡尚书这话,虞衡还有心思打趣他,“您如今可是愈发大方了,果然是阔气了。” 先前可是减个零再砍一半的砍价套路,和现在比起来,现在的胡尚书都能算得上大方了。 胡尚书吹胡子瞪眼,“谁让他们张嘴就要做那么多事?我虽然没修过堤坝,但按以往工部修筑堤坝的花用来说,一百万两银子,想将各州的主要堤坝重新加固一番,估摸着还会有些紧巴巴。我要真像以前那样就给一点零头,那银子还不如不给,谁知道最后加固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虞衡点头表示理解,豆腐渣工程,什么时候都有。 胡尚书还说了句,“岐州境内不就有一个大湖泊?那边要么不发大水,一发大水,周围百姓必将伤亡惨重。那岐州刺史正事儿不干,就盯着寡妇守节,真是让人不知说他什么才好。” 虞衡重重点头,“那位确实一言难尽。” 被虞衡他们吐槽的岐州刺史,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王家是岐州大户,家底颇丰,祖上出过进士,在岐州有些名望。王方氏守节一事,便是王家老夫人,王方氏的婆母,已经八十二岁高龄的老太太向刺史夫人提议的。 刺史夫人被这么一撺掇,颇为心动,便将这事儿说给了岐州刺史听。岐州刺史想着新帝刚即位不久,正是需要政绩的时候,出了节妇,也是本朝的一段佳话,便上了折子为王方氏请赐贞节牌坊。 本以为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了,守寡五十年的寡妇,忠贞不二,朝廷的贞节牌坊不就是为了表彰这样的节妇吗? 岐州刺史还在乐呵呵地等昭宁帝的回复呢,甚至觉得自己这次考评还能得个上等的结果,以他的资历,说不准还能被封个虚职啥的。结果,昭宁帝的回复到是到了,上面的内容却和他设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昭宁帝就没打算嘉奖节妇,也不想赐贞节牌坊。 岐州刺史当即就傻了眼,这怎么和设想中的不一样啊? 王老夫人也在信心满满地等着朝中赐下贞节牌坊,为此,不惜拖着佝偻的身子亲自将设在祠堂旁边的小佛堂清扫干净,又让心爱的重孙亲自擦洗祖宗牌位,就等着贞节牌坊到了那一日,大开祠堂庆贺一番。 没错,王家人丁颇为兴旺,王方氏的丈夫乃是王老夫人的长子,如无意外,该是长房继承家业。长子去世,按理来说,也该由王方氏从其他几房中挑个孩子养在自己名下,成为家业的继承人。 奈何王老夫人深恨王方氏命硬,一进门就克死了她儿子,哪里肯让王方氏过舒坦日子。非但不让王方氏抱养个孩子,还百般磋磨对方,又将二房捧了上来,以至于无夫无子的王方氏在这个家过的,连一般的丫鬟都不如。 即便如此,王老夫人还不解气,一边想着家里被赐了贞节牌坊后的风光,一边又对王方氏咬牙切齿,“倒是便宜了那个命硬的贱人,贞节牌坊一赐,她倒风光了!” 她二媳妇是个伶俐的,当即笑道:“娘心慈,谁人不知。大嫂嫁进来这么多年,娘一直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现在还想办法为她请封节妇,求贞节牌坊,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谁听了不说娘心善大度?只可惜大哥去得早,没能孝顺娘。” 一提到长子,王老夫人的怒火便被拱了起来,一张刻薄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怨毒,“算命的还说她八字好,她就是个克夫的毒妇!” “嗨,算命的也没说错,大嫂的八字不好,能进咱们家吗?要不是碰上了娘,她哪能当节妇呢?可见那算命的确实没说错,大嫂这八字,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要福气有什么用?”王老夫人更加怒不可遏,“等那贞节牌坊一下来,咱们王家的威望定然再上一层。到时候,循儿科考,人家听了他是咱们王家人,都要多看两眼。” “还是娘想得周到。儿媳听说,今年是陛下登基第一年,要开恩科。循儿先前运道不好,吃坏了肚子落榜了。这一回,定然能拿个好名次回来。到时候一路高中进士,到了金銮殿上,陛下一问,循儿提起咱们家的事儿,又是一段缘分了。这可是陛下登基后,第一个赐下的贞节牌坊呢!” 王循正是二儿媳的孙子,大抵是王家所有人的念书头脑都长在他身上了,他于念书一道颇有些天分,二十岁便中了秀才,此后两度参加乡试都名落孙山,这一次也正是想要趁着昭宁帝开恩科之际,一鼓作气考中举人。 这成绩和虞衡自然没法比,放在京城更是不起眼,别说素来有天才之名的展平旌和江弈然等人,就是虞衡最先参加科考时,一直找虞衡茬的李桓他哥李修,几度落榜也比王循强。 但是岐州是大宣出了名的穷困地方,读书人和其他富庶的州相比,连人家的一半都不到。又因为地处偏僻,读书人少,连个像样的书院都没有。这种情况下,王循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也确实不容易。 就是矮个子里拔高个罢了。 但王老夫人和她二儿媳并不这么认为,她们真情实感地以为王循是文曲星下凡,是能够重振家族荣光的厉害人物,在王循展露出念书天赋后,一直将他当宝贝蛋护着,恨不得连饭都亲自喂进他嘴里。想来王家祖上那个进士祖宗若是泉下有知,怕是也要被这两人再给气死一回。 婆媳俩正做美梦呢,就听门房来报,说是刺史府派人过来了。 婆媳俩一算日子,当即笑道:“看来应该是那事儿成了!” 王老夫人嘴角一耷,沉着脸吩咐下人,“将大夫人请过来,贵客进门,她又死哪儿去了?” 王方氏穿着一身深色旧衣跟在王老夫人的婢女身后而来,面上无悲无喜,宛若一根会呼吸的木头。 王老夫人撇嘴,冷厉的脸上再次生出几分不满,“瞧你这一脸晦气的样!今天可是你出风头的时候,别摆出一副死了爹的模样,你爹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要哭丧也哭过了,别触了贵客的霉头!” 王方氏面容平静,任由王老夫人谩骂,反正人要想挑另一个人错处,那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的。一脸平静被说晦气;稍微带了点笑就被骂不检点,没了丈夫的女人哪里还有脸笑。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 只是,看着婆媳俩这样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王方氏心里蓦然生出几分不甘。她当然知道这婆媳二人口中的大好事是什么,但是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份体面。她在王家饱受欺凌,整整五十年的时间,强撑着一口气坚持着,就是为了亲眼看着老虔婆进棺材。现如今老虔婆要拿她守寡之事为王家增光添彩?王方氏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好事。 如果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她当年都能挣脱这一家子无耻之人,奈何她命不好,婆家刻薄,娘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为了不养个吃白饭的出嫁女,愣是咬死了不许她和离,无人替她出头,她这才蹉跎至此,如今还要继续被王家敲骨吸髓,只要一想,王方氏就觉得心里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她的命,即便她不想认,却也没办法挣脱。 看着王老夫人那张刻薄面容上露出的喜悦笑容,王方氏眼中仅剩的那一点点微光,离大厅越来越近,便越黯淡,只差一点点,便要完全熄灭。 王老夫人婆媳二人哪里会考虑王方氏的想法,正做梦想着家族荣耀加身的美事呢。然后,兴高采烈等着接赏赐的婆媳俩就被刺史夫人派来的嬷嬷一顿骂,“黑心肝的老东西,尽出些什么馊主意?以为你逼着儿媳妇守寡是什么大好事不成,还想要贞节牌坊?做梦!陛下说了,朝廷不愿让寡妇守节,寡妇有意再嫁者,婆家不许恶意阻拦!” 谋划了这么久的熟鸭子竟然就这么飞了,王老夫人一时间都傻了,话都说不圆,“这……” “这什么这?我们夫人这回可要被你连累死了!大人也被朝中的胡阁老一顿骂,据说嘉国公也在朝中据理力争,反驳了大人为你家请赐贞节牌坊的折子。一口气替我们大人得罪这么多人,老夫人你可真是好本事!” 王老夫人在家里说一不二,蛮横无理又霸道,但在刺史夫人派来的嬷嬷面前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阁老什么的她这个老家伙也不懂,但嘉国公谁不知道?哪家地里没种点红薯呢?这可都是那位嘉国公的功劳! 听说自己得罪了这么个大人物,王老夫人哪里还能稳得住,当即转身拿着手中的拐杖就往王方氏身上敲,嘴里还厉声咒骂道:“我打死你个丧门星!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破落户,克夫克子的丧门星!留你在府上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有什么用,尽浪费我的粮食了,还不若当年便让你跟着我儿去了!” 那嬷嬷听不得这话,对王老夫人这做派也十分看不上眼,嗤笑一声嘲讽道:“得了,有你这么个刻薄祖宗在,天大的福气你们王家也接不住。凡事人在做,天在看,这怕就是你刻薄人的报应,可积点德吧!陛下说了,朝廷律法,寡妇可以再嫁,也可自立为女户,自己当家做主,真以为人家嫁进你们家,就成了你手里的狗,任由你打杀了?” 任意打杀良家子,那可是要抵命的。 王方氏虽然被刻薄婆母一顿毒打,但眼中却又浮现出细微的亮光。和离?女户? 王老夫人被刺史夫人派来的嬷嬷指着鼻子一顿骂,心中窝火,僵硬着脸送客,“有劳嬷嬷走一趟,我们王家的家务事,就不需要嬷嬷多嘴了!” “你们家这点破事儿,岐州城谁不知道。真以为有块遮羞布放在前头,别人就不知道了?” 嬷嬷临走前还啐了王老夫人一口,十分看不上这个刻薄老太太。 王老夫人差点被这嬷嬷气得当场去世,不过祸害遗千年,她还是顽强地撑了下来,又将气撒在王方氏身上,“没用的东西,还不去樁米!” 樁米是个苦差事,昼夜不停,伤身又伤神,王方氏自打嫁进王家后,从丈夫下葬后便被王老夫人赶去一间偏僻的杂院,让她日夜樁米。以王家的家底,根本就用不着儿媳妇做这样的累活,不过是王老夫人故意磋磨人罢了。 王方氏能坚持到现在,也让知道内情的人十分惊叹。 殊不知,王方氏也是憋着一口气,要和王老夫人比命长。 不过,听了嬷嬷这番话后,王方氏又有了新目标。 她本就是意志极为坚定之人,王老夫人磋磨了她五十年都不曾将她击垮,如今她找到了新的目标,自然也有办法做到。 王方氏在王家虽然是备受折磨的存在,但几十年下来,也经营下了自己的人脉。让旁人替她出生入死当然做不到,但是帮她传个口信,放她去角门见见亲人还是可行的。 王方氏这时候倒有些庆幸,她那个眼里只有银钱和面子的亲爹已经去世,现在方家当家做主的是她大哥,虽然同样爱财,对她倒也有一两分维护之意。 王方氏便是利用了这一点,说动了她大哥为她出头。 两个月后,方家大哥带着状师将王家给告了,那状师文采了得,将王方氏在王家所受的罪写得异常生动,简直如同众人亲身经历了这样的苦难一般,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状师将这诉状念完,围在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便开始抹眼泪,一边哭一边骂王老夫人,“这老夫人可真不是个东西!” “就是,天底下磋磨儿媳妇的婆婆加起来都没她一般刻薄毒辣!” 王老夫人哪层听过这般直白的侮辱,先前被刺史夫人派来的嬷嬷指着鼻子骂,那是因为有刺史夫人在背后撑腰,她不能说什么,但眼下在外头那帮对她指指点点的该死的百姓,又算些什么东西,平时连王家大门都进不去的东西,哪有资格非议他们王家? 王老夫人下意识地想要拿王方氏撒火,拐杖都伸了一半了,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公堂之上,又生生忍下了自己的脾气,也开始抹着眼泪喊冤,“大人,民妇冤枉啊!大家都知道,当年民妇为长子聘方氏女为妻,却不料这方氏女是个命硬的,进门当天,民妇的长子便一命呜呼了。即便如此,民妇还是好吃好喝地养了她五十年,刻薄她的事,又从何说起呢?” 王老夫人说完,四下看了一圈,满脸凄怆反问众人,“试问,若是你们的儿子成婚当晚便去了,你们能像我一般,好吃好喝供养儿媳妇五十年吗?” 王老夫人虽然面相刻薄,但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当堂大哭,又有丧子的惨事,众人心中的天平又隐隐向王老夫人那边倾斜了一点,将矛头指向了王方氏,“老夫人也没错,要是我儿子娶了个丧门星,我早就把她赶出去了,哪还能让她在家浪费粮食?” 王方氏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只淡淡看了正在唱大戏的婆婆,稍微偏了偏身子,便露出一双骨节粗大,历经磨难的手来。 方家大哥也是个机灵的,同样大哭,“你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大家看看我妹妹这双手,是你口中的,养尊处优吃白饭的手吗?” 众人的眼神顿时齐刷刷地落在王方氏那双比常年干农活的妇人还要粗粝许多的手上,再往王老夫人和同来的二儿媳手上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家老二见势不妙,当即开口忏悔,“母亲年事已高,大哥英年早逝,我虽是王家当家人,却不好关心寡嫂,定是我这婆娘被下人蒙蔽,不守规矩,克扣了大嫂,让大嫂受此委屈,日后我还有何等颜面去见我大哥?” 王方氏的嘴角掀出一道嘲讽的笑意,在公堂上第一次开口,却毫不留情地扒下了王家老二的皮,“你们王家的男人真是一脉相承的卑劣无耻又懦弱,犯了事就躲在女人身后,嫁进你们王家的女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家老二被王方氏这一通臊,脸上有些挂不住,涨红了脸道:“大嫂受了委屈,心中有怒火也是应当的。只不过,你才进门,我大哥便去了……娘心中有气,我们为人子女的,也该体谅。” “呸!既然你们口口声声骂我妹子是丧门星,那这门亲事不要也罢。你家那个死鬼死了多年,做不了主,便由你这个当家的来说。今日,我就要将我妹妹带回家去。我们方家的姑娘,还容不得别人轻贱!” “你敢!”王老夫人勃然大怒,“既然你已经嫁进了我们王家,就别想着再嫁!我们都不嫌弃你是个丧门星,你还想同我儿子义绝?做梦!你生是我们王家的人,死,也是我们王家的鬼!” “那可由不得你说了算!”方家大哥分毫不让,怒视王老夫人,“大人断案,岂容你一介民妇放肆?” 岐州刺史当然也不希望王方氏和王家长子和离,他先前才上了折子替方氏请赐贞节牌坊,现在王方氏就闹着要和死了五十年的王家长子和离,这不是他的脸吗? 这么想着,岐州刺史看向王方氏的目光也颇为不善,不悦问道:“王方氏,你守寡五十年,人生已过大半,何必再折腾?” 王方氏忽而抬头,定定地看着岐州刺史,目光沉静若一汪幽泉,淡淡道:“敢问大人,上回夫人派了位嬷嬷去了王家言谈间提起过,陛下曾说,寡妇可随她们的心意与夫家和离,夫家不得阻挠,这话当真?” 岐州刺史语塞,倒是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他夫人的事。王方氏都将昭宁帝的话给搬出来了,岐州刺史正是要缩着脑袋过日子的时候,哪敢在这节骨眼上出幺蛾子,只能随了王方氏的心意。 王方氏,不,现在应该叫方氏了,听了刺史的判决后,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真切的笑意,又郑重向刺史行了大礼,磕头道:“大人,民妇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和离都判了,也不差这一步。 “民妇的嫁妆还在王家,王家行事素来霸道,目无王法。若是民妇同大哥贸然前去王家索要嫁妆,怕是要不幸‘病逝’。求大人做主,替民妇要回嫁妆,这是民妇当年的嫁妆单子。” 王老夫人气急攻心,猛然吐出一口血来,暴怒道:“贱人你敢!” 方氏悠然起身,拂了拂衣裳,双目直刺王老夫人,目中是滔天的恨意,“事已至此,即便你想要我的命,我也不再是你们王家的人!今日,在公堂之上,所有人见证……” 说着,方氏伸出三指,起誓道:“他日我若是死了,即便是扔在乱葬岗葬身野兽之腹,或者一把火烧成灰洒进河中,灰飞烟灭,都不进你们王家祖坟!” 无论是尸身被野兽啃食,还是被烧成灰,都是极其恶毒的诅咒,在世人看来都是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的残酷刑罚,方氏宁愿受此磨难,都不愿再和王家有丝毫关系,可见这五十年,她在王家确实受了天大的委屈。 王老夫人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嗬嗬地喘着粗气,一手指着方氏,神情狠厉得仿若阴间厉鬼,恨不得立即将方氏撕成碎片。 方氏只觉得多年郁气一扫而空,对着王老夫人微微扯了扯嘴角,“和你们王家扯上一点关系,我都嫌恶心!” 咕咚一声,王老夫人两眼一翻,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王家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嚷嚷着给老夫人找大夫。方氏丝毫不为所动,拿着自己的嫁妆单子,身后跟着刺史派来的官兵,欣欣然向王家老二讨要自己的嫁妆。 王家老二恨得眼睛淌血,咬牙切齿对方氏说道:“大嫂好狠辣的手段,娘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必然不会放过你!” “算了吧,在我面前装什么孝子贤孙?你心里巴不得老夫人早点去了,好将她的体己拿到手。不过,有道是祸害遗千年,你的心思怕是又要落空了。” 王家老二被方氏当众戳破心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哪怕眼下恨不得一刀砍死方氏,也得任由她取了嫁妆,施施然离开。更让他吐血的是,因着方氏那一席话,他还不得全心全意为王老夫人治病,若是王老夫人真在这个时候去了,众人骂方氏的同时,也会疑心是不是他等不及拿老夫人的体己银子了。 王家老二气得一把掀翻了桌子,怒道:“大少爷呢?让他来见我!” 下人战战兢兢,“回老爷,大少爷说他今日来了兴致要做文章,谁都不许打扰他。” 哐当一声,王家老二再次将椅子给砸了。 方氏终于摆脱了王家那个烂泥潭,心情极好,偏头看向同样乐不可支的大哥,恢复了些许冷静,“便如同先前所说,我的嫁妆,八成归你。剩下的两成,由我自己打理。我这就去立女户,不需你费心。他日我若真没了,你便将我的尸骨烧了吧。” 方家大哥讷讷无言,又不好表态让出嫁女葬入自家祖坟,只能含糊应了,想着平白得到的方氏的八成嫁妆,复又高兴起来。 经此一战,方氏名扬整个岐州,守寡五十年后和夫家对簿公堂,还能和离成功的,当真闻所未闻。有人辱骂她不成体统,粗鲁无礼又不孝,也有饱受夫家欺凌的女子看到了些许希望,守寡五十年的寡妇都能和离成功,那她们是不是也可以为自己争取一把? 岐州这场大戏,一个月后又传回了京城。先前王方氏守节之事满朝皆知,如今情势巨变,自然有人乐得看岐州刺史丢脸,将这事儿传回了京城。 虞衡听了后颇为震撼,深深为方氏的勇气和魄力所折服,又为岐州百姓的开化程度而忧心,越穷的地方陋习越多,这确实是事实。现在岐州有一个方氏站了出来,却不知还有多少方氏被压迫着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虞衡忽然心头一动,小声同秦溶月商量,“陛下有意让我外放,若是我想去岐州,你可愿与我同去?” 第93章 三合一 其实以虞衡现如今的地位,真要外放,也可以选江南那边的富庶之州,他本就是国公之尊,又深得昭宁帝重用,他外放,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就是刷资历以便接下来入阁罢了。 既然如此,都是外放,去江南可比去岐州好多了。一个是鱼米之乡出了名的富庶地带,还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传闻,可见在江南地方做官,绝对是名利双收的事。 虞衡虽然不差钱,但一直住在京城。京城可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虞衡自打生下来,过的就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生活,奴仆成群,他要高兴,拿银子扔着玩都行。真要去了岐州那偏远地方,那简直就是遭大罪了。 秦溶月就更不用说了,首辅亲孙女,年纪再大点就被接进宫,同暄和公主一并起居玩耍,享受的就是真公主的待遇。 他们两人去岐州,就好比后世从一线发达城市跑到贫困地区,生活的落差不是一般大,还要面临无数严峻的挑战。 别说虞衡是个国公了,就算朝中一般官员,也不乐意去岐州。那地方,一直都是帝王发配官员的地方,生活不便不说,也不容易做出政绩来,所以谁都不愿意去岐州。能在京城当京官,去什么岐州啊?给个岐州刺史都不换! 秦溶月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先前被虞衡提醒,心中已经做好了外放的准备,也没想到虞衡竟然想主动往岐州跑。 那地方大多数官员都避之唯恐不及,虞衡上赶着争取,也挺符合他一贯做派的,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秦溶月也就诧异了一瞬,而后一笑,反握住虞衡的手,柔声道:“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虞衡心下感动,又有些愧疚,“就是要委屈你们陪我过几年苦日子了。” “瞧你说的,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在一起,算什么苦日子?再说了,赴任时也能带上护卫和伺候的仆人,一应起居都有人伺候,哪里能说是苦日子?相比起祖母和娘当年在边关揪心不安甚至亲自上战场,我这可是享福呢。” 虞衡怀里的小汤圆也咿咿呀呀地嚷嚷了起来,手舞足蹈,铆足劲想让父母把他们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虞衡和秦溶月低头看去,就见小家伙挥着藕节似的手臂,咘咘咘地玩着口水,见爹娘都笑着看向他,小家伙更为高兴,咯咯笑了半晌,突然搂着虞衡的脖子糊了他一脸口水,没等虞衡嫌弃,小家伙又咯咯笑了两声,拍着小巴掌,冷不丁地叫了声,“娘!” 虞衡和秦溶月两人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欣喜地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开口问对方, “刚才小汤圆是不是开口说话了?”“小汤圆刚刚是不是叫娘了?” 秦溶月惊喜之下立即接过了小汤圆,在小家伙肉乎乎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高兴地哄他继续叫人,“小汤圆,你刚刚叫了什么?再叫一遍。来,跟娘念,娘~” 虞衡就郁闷了,“这儿子怎么傻乎乎的,亲我一口还管我叫娘?” 虞衡绝对不承认他现在心里酸气直冒,泄愤似的捏了捏儿子的胖脸蛋,小家伙养得好,浑身肉滚滚的,稍微动动胳膊,胳膊上的肉都能跟着晃几下。这是孩子的奶膘,一般来说,孩子长牙时大多都会发烧,病上一场,这奶膘就会减了下去。 小家伙先前被虞衡念叨快要长牙后没几天,就烧了一回,把虞衡和秦溶月急得整宿整宿守在他身边。后来才发现,小家伙已经光荣地脱离了无齿之徒的行列,成为了拥有两颗还未长全的门牙的小不点。 现在小家伙这身奶膘,是病愈后被虞衡和秦溶月悉心养回来的。 众所周知,小孩子长牙期间会觉得牙痒,什么都想啃一啃。虞衡的手指一戳过去,就被小汤圆熟练地逮住了,揪着他的食指就往嘴巴放,把他的食指当成了磨牙棒。 虞衡无奈地挠了挠小家伙的肚子,让小家伙笑出一口口水,这才将自己的手指解救出来,又感慨道:“快些长大吧,再大一点,爹就带你去看看别的地方的风景。” 至于小孩子在偏远的岐州长大,回京后会不会不容易融入京城同龄人圈子的事儿……虞衡和秦溶月都没当回事,不说虞衡最多在岐州待上六年,现在虞衡外放时间不定,就算再往后推几年,小汤圆回京时年纪也就十岁,又有虞衡亲自教养,文化水平肯定不会低到哪儿去,十岁的年纪,半大不小,正是交朋友的时候。说的功利点,就算到时候虞衡没能入阁,单凭他的国公身份,日后也只有别人来讨好小汤圆的份。 不过,这么一发散思维,虞衡倒是猛然想起来另外一件要紧事来,赶紧问系统,“小汤圆的智商怎么样,不会像我穿越之前那样,刚过及格线吧?” 毕竟虞衡自己的智商是靠系统开挂而来,虞衡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遗传,万一小家伙随了自己还没开启系统时的智商,那也挺惨的。 虞衡倒也不是那种望子成龙的家长,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就行。但是吧,小汤圆有他这么一个堪称传奇的亲爹,要是太过平平无奇,日后难免要听不少闲话,这对孩子幼小的心灵是多大的摧残啊。虞衡只要一想到周围人都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用遗憾的眼神看着自己儿子,惋惜他“子不类父”,都觉得心中憋屈得很。 这多造孽。 系统这回十分嘚瑟, 【我还能让我侄子吃亏不成?放心吧,你的智商经过本系统的改造后,可以继续传承下去。我侄子才不会受你先前的垃圾智商影响,人家聪明着呢!】 虞衡顿时眼神一亮,能让系统夸聪明的人可不多,小家伙难不成还是个天才不成?那自己可就赚大发了! 系统更为得意, 【那是当然,你的智商经过改造后都到了95,秦溶月也是个聪明人。我侄子的初始智商就算不如你目前的数值,也差不了多少。人家从娘胎里就聪明得很,看看他这脸,多会找,全都是挑着你和秦溶月最精华的部分长的。外表都这么会遗传了,还能不关注脑子不成?你就没发现,你在他面前都变傻了,真以为他分不清爹和娘呢,分明就是在逗你玩呢!】 虞衡震惊,“臭小子才这么大点就想着坑爹了?欠揍!” 【揍你个大头鬼!你当年一心混吃等死,也没见你爹把你揍个半死。咋滴,你自己犯蠢,还想拿孩子撒气?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敢揍我侄子,我跟你没完。拼着受罚都要让你尝尝电击的滋味儿!】 论及护孩子,系统可谓是得到了虞启昌和沈氏的真传,护起小家伙这个侄子来可卖力了,大有一副虞衡敢揍孩子它就和虞衡拼命的架势。 虞衡无语,这位系统,你嘴里的侄子,那可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还能真把他揍个半死不成? 虞衡都忍不住腹诽,被系统这么一打岔,怎么感觉自己从亲爹变后爹了?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怎么了小汤圆了呢。 系统也有自己的看法,振振有词为小汤圆叫屈: 【说得好像一直嫌弃人家小汤圆的人不是你一样,在肚子里就盼着人家是闺女,搞错了人家的性别,还想让人家最开始就叫你爹,想得美!】 虞衡语塞,再看看在秦溶月怀里不断傻乐的小汤圆,无奈地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这么丁点大的小东西,都学会涮人了,涮的还是亲爹,挺能耐啊!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虞衡的无奈和哭笑不得,扭着小屁股搂紧了秦溶月的脖子,鸵鸟似的将脑袋埋进秦溶月的脖颈间,唱歌似的不断喊,“娘~娘~娘~” 秦溶月被小家伙喊得心花怒放,又瞅见了虞衡无奈而委屈的神情,轻轻拍了拍小家伙肥嘟嘟的屁股,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小家伙面向虞衡,柔声哄他,“小汤圆你看,这是谁?这是爹爹,来,快喊,爹爹~” 小家伙好像知道这回躲不了了似的,立即变了副脸色,对着虞衡甜甜一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爹爹~” 虞衡一颗老父亲心嗖的一下就化成了水,还咕嘟咕嘟冒泡,只觉得听了小家伙这一声爹,比吃了灵丹妙药还让人舒坦。虞衡当即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伸手接过小汤圆轻轻往空中抛了抛。 这其实是个稍微有点危险的动作,不过虞衡手上功夫不弱,又没抛得太高,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虞衡便已经稳稳当当地将他接在怀里了。 去岐州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夫妻俩也没觉得这事儿不能成。以虞衡现如今的受宠程度,别说去岐州了,就算要去江南,昭宁帝也会二话不说就点头。 更何况岐州那个地方,真没人想去,虞衡主动请缨,说不准旁人还以为他有病。 昭宁帝自然不会阻止他,只要他稍微露出点想去岐州的心思,想来昭宁帝应当能让他如愿。 不过眼下说这个还早,虞衡想了想,派人给岐州刺史传了口信,言谈间对方氏很是赞赏,让他多照拂几分。 对于人性的恶劣之处,虞衡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王家老夫人在公堂上就能露出那样刁钻恶毒的一面,自然是心狠手辣的人。这样的人家,被方氏将脸扔在地上踩,气急之下谋害了方氏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虞衡想着这事儿都已经发生了一个月了,消息才传回京城,心下还隐隐有些担忧,不知方氏现如今是否还好。是以让护卫快马加鞭赶去岐州,让他亲眼看看方氏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再给岐州刺史施展些压力,不说让他全方位护着方氏,也得让他拦住王家,别想动什么歪心思。 说起来也该是方氏的运气到了,许是前面倒霉了太多年,这一次,幸运女神终于站在方氏这一边。以王家的霸道蛮横,方氏让他们沦为了笑柄,他们自然说什么都要给方氏好看,不弄死方氏,也要想尽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 但是王老夫人病情反复,又时常犯糊涂,单是为着她的体己银子如何分配之事,王家几房人就闹了好几场,又因为现在大家的目光还盯着他们准备看好戏,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传出去。 因此,王家人也就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找方氏麻烦。等到王老夫人的病情稳定下来后,他们能腾出精力来了,虞衡的护卫也到了岐州,拿出嘉国公府的令牌进了岐州刺史府,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岐州刺史哪还有别的话,自然是点头称是。 主要虞衡也没让他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阻止王家对方氏进行报复罢了。照理来说,这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已经断了的案子,加害者还要报复受害者,未免太不要脸,还不将他这个刺史放在眼里。 当然,依岐州刺史的本心来说,他原本是不想管这件闲事的。左右和离都已经判了,方氏既然赶把王家往死里得罪,也该想到后果。岐州刺史也因方氏丢了大脸,从他上奏折用贞节牌坊试探昭宁帝的事来看,这位本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年纪大了,不想为旁人多费一点多余的心思。 虞衡派的护卫来的正好,给岐州刺史带来了压力。国公府的名号还是十分好用的,虞衡还是第一次以势压人,但不得不说,对于王家而言,这一招十分管用。 岐州刺史在岐州经营多年,势力颇深,又是一州刺史,他真要管什么事,其他人想和他对着干,也有些难度。 同为官员还能有来有回斗一斗,但王家现在勉强只能算是家中富庶的望族,祖上出了进士攒下的名望,现在还活着的后辈中,有功名在身的,只有王循一人,还是个秀才,连举人都算不上。 这样的人家,欺负一般百姓,打压无依无靠的方氏确实轻而易举,但同样的,岐州刺史想要打压他们,也就是动动嘴的事。 更何况,这世上,从来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方氏在与王家对簿公堂要求和离时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在公堂上发的毒誓都是肺腑之言,宁愿死无葬身之地都不想背着王家妇的称号。如今她成功与王家撕扯开来,心愿已了,就算立马死去,也能瞑目。不过王家离开公堂后就陷入了内斗之中,方氏便借此机会,为自己立了女户后便着手生计之事,从王家拿回来的嫁妆只剩两成,置办了宅子后也没剩多少,方氏想了想,先是为了避风头,就接了浆洗衣裳的活,而后看王家腾不出手来找她麻烦,方氏的心思又活了不少,将剩下的银子算了算,拿了一半出来,自己做蒸饼馒头,弄了个小摊。 她心思也活泛,头一天没摆摊,而是带着一面牌匾和一些自己做的蒸饼饺子,请了一个舞狮队,敲锣打鼓地送进了衙门,说是感谢青天大老爷替她做主。 百姓们就爱看热闹,这种青天大老爷为百姓申冤,被救的可怜人给知恩图报给青天大老爷送牌匾之事,他们就只在戏台子上看过,今天倒是开眼了,亲眼见证了戏文里的东西。 对于官府来说,这也是一桩大好事,传出去也有面子,当官的,要的不就是为民做主的名声吗? 哪怕是对方氏有些意见的岐州刺史,都觉得她这事儿办得实在漂亮。方氏也敞亮,热情地将自己做的东西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衙役师爷等一个都没缺着,面上满是感激,欠身道:“多谢官爷们为民妇做主,民妇身无长物,待字闺中时跟着厨房掌勺学了点手艺,日后打算摆个摊糊口,先将这些送来给官爷们尝尝,以示民妇微薄的谢意。”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一脸恳切感激向众人致谢,一般人肯定也得心软几分。岐州刺史倒没什么感觉,年轻些的衙役们则有些不好意思,高兴之余便都暗下决定,等会儿送方氏离开时,打听一下她的摊子摆在哪里,到时候他们也能去捧捧场。人家年纪一大把,又在王家过了几十年苦日子,他们这帮青壮,总不能还占人家老人家的便宜吧? 见了衙役们这般不自在的神情,方氏嘴角微微一翘,便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果不其然,方氏离开时,出于对她做的这件漂亮事的肯定,岐州刺史便让一位衙役送了她一程,那衙役正是个刚进来不久的愣头青,嫉恶如仇热血未凉,仔细问了方氏多久出摊,在哪儿摆摊后,便将这消息告诉了同僚。到了方氏出摊那一日,前来照顾她生意的衙役们就有好几个,倒是唬了旁人一跳。 正好王老夫人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王家人正想给方氏找点不痛快呢,就见她和衙役们相谈甚欢,一时间也摸不准刺史大人到底是何意思,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选择再观望几日。 这一观望,就等来了虞衡派来的护卫。 岐州刺史先前不插手这事儿,护卫将虞衡的话一转告,岐州刺史便麻溜地敲打了一番王家老二,让他好好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别想着再作妖。 有了刺史的敲打,王家人哪还敢打什么歪主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氏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自己憋气。 王老夫人的病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听了这个消息后又晕了过去。王老夫人这样执拗阴狠的人,是绝对不会想让方氏好过的,奈何她的儿子孙子都不听她的,她现在也病得下不来床,不能亲自去找方氏的麻烦,整个人愈发暴躁了起来。 怒急攻心,又憋闷暴躁,王老夫人是个气性大的,一直看不开,竟是这样硬生生地将自己给气死了。 方氏得闻后,在自己的宅子里仰天长笑,只说是老天有眼。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虞衡的护卫到岐州时,见方氏这么大的年纪竟然还能立起来门户,也很是震惊,回京后向虞衡交差时,难免多提了几句。 听得虞衡更为感慨:这样的人物,心性坚定目标明确,还有极强的行动力,若不是生在这样一个时代,该有多耀眼。他先前的担心,竟是多余了,方氏只凭自己的本事,都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秦溶月听了这事儿后也为方氏叫好,“这样的人物,等我们到了岐州,我定要见她一面,同她好好说上一番话。” 虞衡也点头,“巧了,我也想见见她,这位夫人,实在太不容易了。” 从烂泥潭里爬出来,不但没沾上任何脏东西,还让自己开出了坚韧的花来。虞衡都觉得,相比起《列女传》那些东西,方氏这样的有魄力有自我意识的女子才更该值得人敬重。 ======================== 眼下朝中最要紧的便是新帝登基的恩科之事,昭宁帝在二月初二即位,会试自然赶不上加科了,但乡试还有时间可以准备,便格外加了一科,明年二月进京赶考的举子又要齐聚京城,开启新一轮的角逐。 昭宁帝私下透露了一点口风给虞衡,“等到新科进士都安排好后,各地的官员任免也该动一动了。” 虞衡了然,看来自己外放之事,明年就要定下来了。 这么想着,虞衡也开始向昭宁帝透露自己的心思,“微臣听闻岐州节妇之事,颇为动容,若有机会,真想去岐州看一看。” 昭宁帝都被虞衡这话给惊呆了,愣了半晌才问虞衡,“你竟然想去岐州?” 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啊?就算去江南那些富庶州太过抢手,不太好办,但去些中等州绝对没问题,怎么突然之间就想着去岐州了呢? 昭宁帝摸着良心说,他是想历练虞衡,没想把虞衡放去富庶之地,但也没打算把他扔去岐州啊。那边基本都是贬谪发配臣子的去处,虞衡竟然主动请缨,要求外放去岐州,任谁听了,第一反应都会是让他看个大夫,怕是病得不轻。 虞衡也没想到昭宁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顿时觉得这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立即一脸大义凛然地对昭宁帝道:“微臣知道,陛下这是有意历练微臣,为日后再次提拔微臣做准备。陛下如此为微臣着想,微臣也想为陛下分忧。好去处大家都想去,但贫困之地也得有人去,不然的话,那里永远没有任何长进,一代又一代地穷苦下去,朝廷也总是要为这些地方烦心。微臣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也想为朝廷多出一份力。岐州那边既然没有人愿意去,那就让微臣去吧!” 昭宁帝心说平时也没看出来虞衡竟是这般无私的人,颇为感动地对虞衡道:“爱卿一心为朕分忧,果真是朝中肱股,朕为太子寻到一宰相也!” 虞衡自然口称不敢,心下倒是颇为喜悦,没想到昭宁帝这么信任他。当文官的,谁不想入阁当首辅呢?哪怕虞衡是条咸鱼,首辅这个位置对他的吸引力也颇大,这确实是所有文官的梦想。再说了,虞衡还想着以后要多做点事,让这个时代有一点点改变和进步,那手上没有权力怎么能行? 手中没有权力就没有话语权,想做什么都只能想想,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想要有所改变,必然得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虞衡觉得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等,更重要的是,太子现在也隐隐受了他的影响,在对待女子之事上更宽和了一点,慢慢做到了虞衡所说的,要对弱者有怜悯之心和同理心。 这就是希望的火种。 虞衡觉得未来还是有点光明的,并非是一片黑暗。为此,他愿意多努力蹦跶几回,争取当条活蹦乱跳的咸鱼,努力翻身不躺平。 虞衡想去岐州的事儿也没瞒着阁老们,胡尚书等人听到虞衡的打算后,第一反应和昭宁帝差不多,还以为虞衡烧坏了脑子,还想劝他换个地方。 倒是秦首辅略一思索,对虞衡的选择表示赞同,“越难治理的地方,越容易出政绩。你是个有大本事的,若是在岐州做出了让人侧目的政绩来,日后要入阁,即便你的年纪相较于阁老来说还太年轻,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富贵险中从,虞衡要真让岐州那块穷苦的土地变得越来越好,那就证明他确实有治理国家的能耐,这么苦难的地方他都能做出政绩,实力绝对可以碾压一众官员。既然如此,常规的入阁要求就禁锢不住他,天才,总归是要特殊一点的。 就像虞衡最开始被景隆帝封为嘉秀侯时一样,文官封侯,难吗?难如登天。但虞衡不还是当上了这个嘉秀侯吗? 只有实力高到一定境界时,才能打破常规。天才,走的从来都不是寻常的路。 虞衡当然可以选择去富庶的地方混上几年资历,而后入阁。但那路子,总觉得他这一路走得太顺了,难免沾了运气的光,真正的治理一方的实力还没体现出来。到时候,他入阁倒是能入,但要想当首辅,竞争力可能就不如其他阁老们了。这就跟后世富二代创业一般,太过顺利,就要做出比一般人更厉害的成绩,才能摆脱家庭的光环,让大家认可他本人的实力一样。 虞衡这一路走得也太过顺利,有父亲兄长和帝王阁老护着,更重要的是老天爷都护着他,运气好得让人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已经达到佛系躺平看他秀的程度了。认真算下来,虞衡确实没有展露过太多的治理能力,技能点大多点在了念书、农业和经商上。治理朝政的本事,还没完全展露出来,这样的履历,让他当首辅,确实有些不太能服众。 什么?你说他为大宣做出了巨大贡献,带领大宣百姓过上了温饱生活?那不是已经有了爵位奖励了吗?一码归一码,想当首辅,要求还是很高的。这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要是一个眼瞎选错了人,那怕是整个大宣都要被霍霍了。 虞衡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决定去岐州,一方面是想去见见方氏,改善一下那里的风气,另一方面,就是秦首辅所说的,越艰苦的地方,做出来了成绩就越让人心悦臣服,虞衡想要用自己真正的实力让所有官员心服口服,对他当首辅的事绝无二话,而不是被人背地里叫水货。真这样,他当上首辅后还得费心给人来上几个下马威,那多累。 胡尚书等人听完秦首辅的分析,心中认可了他的说法,嘴上却不饶人,没好气地吐槽秦首辅,“好歹虞衡还是你孙女婿,你这老家伙,真是心硬,都不心疼孩子。” 秦首辅无奈,“我心疼他,能把我这个位置给他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胡尚书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这几年他和虞衡来往甚密,处出了感情,对虞衡要去岐州吃苦这事儿,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虞衡还没出发呢,胡尚书就开始担心他在岐州遭罪了。 天可怜见,这小子被侯府娇养着长大,比一般官员家的姑娘家还养得精细。真去了岐州,最少都得待三年,这孩子能撑得住吗?再说了,政绩那是想有就能有的东西吗?谁不知道越艰辛的地方做出了政绩就越能彰显本事的道理?问题是,这些地方哪是那么好改变的,万一虞衡没能想出应对之策呢? 摸着良心说,就是胡尚书自个儿,到了岐州那地儿,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治理办法来。 更重要的是,他实在舍不得虞衡。他们这把老骨头,活一年少一年,谁知道虞衡这一去,他还能不能等到虞衡回京之日呢? 虞衡则没那么多烦恼,见胡尚书一脸不舍,虞衡心下感动,眼神微微一闪,上前便揽了胡尚书的脖子,笑嘻嘻道:“既然您这么心疼我,到时候我真去了岐州,您这个钱袋子可得大方一点,多给我拨点银子。我也不要多了,先前巩尚书他们一人要了一百万两,那我也要这个数。” 胡尚书顿时什么伤感的心情都没有了,当即翻脸,“滚滚滚,张嘴就要一百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见天的盯着国库,国库就算堆满了金子,也禁不起你们这么败家!” 虞衡这话还真不是在开玩笑,各州的发展都离不开朝廷的支持。虞衡就算有各种奇思妙想,没有资金要怎么准备那么多材料,将设想做出来呢? 州和州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刺史们都会尽可能地多为自己的州争取资源。就像后世各省抢各种发展机会一样,专项拨款,课题试点,都是绝佳的机遇。虞衡要去岐州,任什么官还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需要银子。 说白了也就是那么回事,跟着你有肉吃大伙儿就跟着你干,驴子面前吊了胡萝卜才能引着驴子不断干活。虞衡一想到岐州刺史那一心养老万事不管的做派,就知道岐州的官员大多也被他影响的十分佛系,全都是咸鱼,就是一咸鱼大本营。 这么看这地方还怪适合虞衡的,但虞衡这次去可不是去当咸鱼的,而是要当凶残的鲶鱼,将不爱动弹的咸鱼们全都给抽醒。 这种全体懒政之下,想要刺激众人的工作积极性,没什么比真金白银更能激发人的斗志了。 虞衡上辈子也是当过社畜的人,深知这一朴素的道理,小钱钱才是硬道理。 胡尚书自然也知道这道理,尤其是越穷的地方,想要发展起来,朝廷投入的银子就越多。虞衡张嘴就要一百万两银子,听着不少,放进岐州一整个州,开两个厂,或是铺路修桥也没能剩下什么。 虞衡要银子的本事可是巩尚书手把手教出来的,胡尚书又偏疼他,磨了几天,胡尚书终于松了口,说是等虞衡去了岐州再说。要银子,也得有具体项目啊,到时候他多求求昭宁帝,以虞衡先前搞事情的成功率来说,这事儿基本也就成了。 虞衡还没到岐州,就先给自己争取到了一笔巨额拨款,更是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旦到了岐州,定将大展身手。岐州的咸鱼们,颤抖吧! 日子一晃眼就过去了,虞衡和胡尚书扯完皮,乡试的日子又到了,京城又多出一批新进举子,信心满满地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 等到小汤圆都能晃晃悠悠走上几步时,新科进士出炉,志得意满打马游街,正是春风得意之际。 虞衡则在这个时候得了昭宁帝确切的旨意:前去岐州境内,离州城最近的怡阳府,任怡阳府知府。 昭宁帝本来是想让虞衡直接任岐州刺史的,但京官外放直接当刺史,也没这个先例,也怕虞衡没有治理经验,若是出了岔子,就不好再让他入阁。岐州刺史已经上折乞骸骨,昭宁帝便想琢磨着,再留他一年,若虞衡干得不错,等到岐州刺史退了后,正好将他升上来,倒是两全其美了。 于是,在新科进士们欢欢喜喜进入翰林院时,虞衡则收拾好行李,同一众亲朋好友道别,带着秦溶月和小汤圆还有一众护卫,向岐州而去。 那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虞衡很期待自己人生的新篇章,更想趁此机会,见一见方氏。王家不是有个孙子要准备乡试吗?也不知道过了没有。 第94章 三合一 其他官员得知虞衡要去岐州任知府的消息,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虞衡哪里惹了昭宁帝的怒火,被昭宁帝发配岐州去了。原本御史大夫还情绪激动地劝了昭宁帝一回,这位大人虽然和虞衡有些罅隙,但为人很是公正,一码归一码,将和虞衡的矛盾扔在一旁,据理力争,说以虞衡的功绩,即便要外放,上等州不去,也有中等州,突然把人扔去了岐州,这不公平! 昭宁帝冷不丁就被御史大夫喷了一回,一时都不好解释,还是虞衡主动站出来,说是自己主动请愿去岐州的。 想当然耳,满朝文武都觉得他脑子有坑,那么多好去处不选,主动去岐州? 御史大夫更是被他气了个半死,以往这小子有什么好事,他反对,被这小子怼个半死也就算了,怎么这回,他明明是站在这小子这边的,到头来却还是要被臭小子气个半死?这小子,莫不是天生就是来气他的吧? 御史大夫心里那个怒啊,恨不得敲开虞衡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然而虞衡却丝毫不为所动,一脸坚毅。 就知道,他和这臭小子八字不合!以后,这小子再有什么事,他再也懒得管啦。 太过生气,御史大夫都决定不来送虞衡。但是到虞衡出发去岐州的这天,御史大夫还是别别扭扭地过来了,见了虞衡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嘴也硬得很,“老夫就是得了空过来看看热闹。” 虞衡心下暗笑,面上还是一派理解,“这回多谢大人为我费心了。” “老夫那是对事不对人,并不是故意站在你这边!”御史大夫哼唧一声,又递给虞衡一张名帖,小声道,“岐州刺史许复同我还有几分交情,多年前他曾欠下我一个人情。岐州地处偏远,民风又彪悍,你虽然出身尊贵,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什么事,拿着我的名帖去找许复,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虞衡倒是没想到御史大夫竟然还会特地过来给他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心下感动,温声致谢,“大人对小子一片关爱之心,小子铭记在心。” “行了,别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御史大夫摆摆手,“老夫这是爱才,不忍心你被困在岐州。年轻人敢想敢拼是好事,若是一开始就给自己选了个大难题,怕是要跌跟头。你啊……” 余下来的话,御史大夫并未说出口,但显而易见,这位大人并不怎么看好虞衡这次的选择。 虞衡也不过多的解释,再多的解释也比不过真正做出来的成绩,实力才是硬道理,到时候真做出来政绩了,御史大夫的想法自然也会随之变一变。 不过,虞衡还是感激御史大夫对他的这份心意,从来人情债是最难还的,官场上尤其如此。御史大夫把他的名帖给了虞衡,实际上就是转手把他自己的一份大人情送给了虞衡。 岐州虽然地处偏远,是出了名的穷困之州,但一州刺史的人情,分量还是不轻的。即便御史大夫现在用不着,也能留给子孙后代。 现在比后世更讲究人情,一个人情甚至可以记几代,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未必没有用上这个人情的时候。御史大夫能告诉虞衡这事儿,委实让人震惊。 由此可见,他有多看好虞衡,多么希望他再次回京,生怕他在岐州受挫,在履历上添上一笔污点。 虞衡震惊完之后,还有心思向御史大夫开玩笑,“我还以为您特别不喜欢我呢。” 先前自己生了小汤圆,他还从病床上爬起来放了爆竹来着。 御史大夫冷笑一声,坚定自己的立场不动摇,“你这小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太看重闺女了。老夫还是那句话,你要还是先前还心思,还是一直生儿子为好!” 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话!虞衡心里顿时什么感动都没了,连呸三声,“胡说,我肯定能有闺女!” 当然,虞衡临走时还是收下了御史大夫给他的名帖,万一能用得上呢?至于人情什么的,就当嘉国公府欠了御史大夫一个人情吧,一个刺史的人情换成世袭罔替的国公的人情,应该够了吧? 京城去岐州的水泥路倒是已经修好了,这几年巩尚书一直没闲着,从胡尚书那里骗来经费后,九条水泥官道齐刷刷动工。这工程量可不小,巩尚书的进度又催得紧,除了百姓要服的徭役之外,工期还要长上很久。多出来这一部分,巩尚书不是从胡尚书那儿坑了大批经费吗,全花在前来干活的百姓身上了。 按天给工钱不说,还管一餐饭。寻常百姓本就没有什么挣银子的渠道,听说工部这边修路,不但管饭还给银子,干劲儿都足得很。这还是好差事呢,大家都争着抢着过来干活,就为了给家里多攒点银子,干活积极性特别高,过年期间都没停下来,十分拼命。 直到虞衡离京时,九州的水泥官道已经全部竣工。这样高效率,放在后世都能让人惊叹。 虞衡这次去岐州,走的当然就是新铺好的水泥官道。不得不说,乘车体验要好上不少,道路平坦,马车也没那么颠簸,还算是舒服。 这一次去岐州,虞衡带的人可不少。光是小汤圆身边伺候的人就有十六个,加上秦溶月用惯了的人手,这还只是后院的人,前院的小厮护卫人数也不少。这年头儿治安可不像后世那么好,到了荒郊野岭,说不准还能撞大运碰上一回山匪。 财物损失倒是小事,虞衡还带着老婆孩子呢,哪能容忍这路上出现任何差池?虞启昌也不放心,说什么都要让虞衡多带些护卫,所以,单是护卫,虞衡这回就带了三百人,还全是武装到牙齿的那种,真不夸张,这三百护卫,除了身上的盔甲武器都是朝廷最精细的之外,还带上了一部分火药。就这配置,别说碰上山匪了,就算想一路剿匪过去都行。 当然,岐州那边肯定住不下这么多人,所以,这三百护卫,护送完虞衡到了怡阳府后,大半都要回京的。 不得不说,这样的一队给力护卫护送,让人心里十分有安全感。就算碰上有坏心思的人,只要智商超过了及格线,就不可能昏了头来啃这么一块钢筋铁骨。 虞衡抱着好奇地看向外面的小汤圆,指着外面的景物一样一样向他解释,“看,那田里绿油油的,都是粮食,到了秋天,就会变成黄色,粮食也就成熟了,农民伯伯就得顶着大太阳将它们收好,一年的口粮就有了。” 秦溶月有些奇怪,怎么虞衡会称庄稼汉为农民伯伯,但仔细一想,这称呼好像也没毛病,就觉得头一回听,怪新鲜的。 小汤圆听得很认真,他已经能说些较长一点的句子了,总结能力也十分不错,还拍着手编了儿歌,“田里绿色的粮食,变黄就熟了,农民伯伯收起来,一年的口粮就有啦!” 虞衡当即给儿子鼓掌,夸张地表扬他,“小汤圆真聪明!” 小汤圆被亲爹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很是高兴,扭扭捏捏道:“也就……聪明一点点啦。” 嗨呀,爹爹真不愧是爷爷亲生的,吹起儿子来这副夸张的模样,简直得了爷爷的真传,三分的本事就能吹成十分,怪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他作为一个低调懂事的宝宝,只能宠着爹爹啦~ 虞衡低头一看,儿子一脸傻乎乎的笑,心里也担忧,嗨呀,生了臭美爱听好话的儿子,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他,彩虹屁轮番上阵,让他明白,吹人的本事也分档次的,别被别人一两句直白的马屁就拍得找不着北。 亲生儿子,也只能宠着啦~ 系统不乐意了,哼哼唧唧地争侄子: 【都说了我侄子聪明得很,侄女肯定只有他坑别人的份。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岐州那可不是个好地方,不太好搞发展。】 虞衡很淡定,“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等到我到了怡阳府,每个县城都去转一转,看看当地有什么可以发展的东西。再说了,胡尚书不是答应了要给怡阳府拨一百万两银子吗?有了银子就有底气,想办什么事情办不成?” 那可是户部直接拨下来的专项款项,朝廷上下谁不知道虞衡和胡尚书的关系有多亲近。这一百万两银子,从京城到怡阳府,定然没有一个人敢伸手的。说是一百万两银子,那绝对就是实打实的一百万两,一个铜板都少不了虞衡的。 系统还是第一次看到虞衡这样信心满满的样子,也觉得这家伙狗屎运好的不行,哼唧道: 【算你运道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又挑上一个有潜力的地方。原本那岐州那地方没什么好资源,现在也有了。】 虞衡奇怪,“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原来没有,现在有了?” 系统却又卖上关子了,说什么都不愿意透露点口风,只一个劲儿地说道: 【你不是说,到了怡阳府后,要去各个县城走访一番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虞衡的好奇心完全被系统给提了起来,但系统这回口风紧得很,任凭虞衡什么坑骗拐骗的手段都用上了,系统愣是都没上当。 一行人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到了岐州。出乎虞衡意料的是,他们一行人刚到岐州,岐州刺史许复,就已经领着一帮官员在州城门口等虞衡了。 一州刺史领着一帮属下来迎接治下的知府,这也算是奇观了。 主要是虞衡这身份,也没个先例。大多有爵位在身的,都走的是武将的路子,像虞衡这样走文武两开花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虞衡先前还为了方氏,用嘉国公府的势力压了一回许复呢。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虞衡和许复还未见面,就已经占了上风。这种相处方式一旦定下来,想回转过来那就需要多花心思了。 更何况,许复还真不想和虞衡别这个苗头。 他都一把年纪了,虞衡又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招惹这么个强大的敌人。 刺史恭敬地迎接知府,这事儿听起来有些滑稽,但虞衡不是还有个嘉国公的身份吗?超品国公,他们一帮官员恭敬迎接,完全没毛病。 许复在这些人情往来上很是有些手段,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虞衡还没到岐州,他就已经让人放出风声,说是怡阳府新任的知府,就是嘉国公。 虞衡在百姓们心中的威望,绝对是头一份的。说句夸张的话,有些年纪大的百姓可能记不准在位皇帝的年号,却一定知道原先的嘉秀侯,现如今的嘉国公。 越是过过苦日子的人,生活有所改善后,就越感激让他们脱离饿肚子生活的虞衡。 当年虞衡成亲,京城附近的农户披星戴月赶去京城特地向他道喜,其他地方的百姓对他的感激同样不比这些农户低。 尤其是岐州,本就是穷困之地,年年都有人饿死,新生儿的夭折率高居前三,普通庄稼人,能将生下来的所有孩子都拉拔大,那就是极有本事的人家了。一般来说,都要夭折一两个孩子。谁让大伙儿都在温饱线上挣扎呢?大人都吃不饱肚子,孩子在娘胎就没养好,生下来后也没有什么奶水,小孩子又最是娇气不过的,略微不注意些就容易发烧,肚子都填不饱的人家,哪有多余的银钱去看大夫?孩子真要生了病,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都说古代人平均寿命低,实际上是穷苦百姓的寿命低,还有婴儿的高夭折率,拉低了古人的平均寿命。若是家里条件好,好好养着,还是能活到七老八十了。看看王家老夫人,坏事做绝还活到了八十二,还有精力继续磋磨方氏,这年纪,在这年头儿,已经是了不得的高寿了。 还是虞衡献上红薯后,才让百姓们的生活发生了切切实实的改变。能填饱肚子,还能有点余粮,这已经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是以听闻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嘉国公要来岐州的怡阳府担任知府了,整个岐州都轰动了。尤其是怡阳府的百姓,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敲锣打鼓庆祝了起来,接连庆祝了好长一段时间,大伙儿还默契地决定,等到嘉国公到了怡阳府,他们再敲锣打鼓欢庆一回。现在,一帮人还卯足了劲儿在排练节目呢,就想着让虞衡看到他们的一番心意。 岐州州城的百姓也没闲着,他们离刺史府近,见刺史府最近几天一直派人前去官道那边探听消息,心思灵泛些的百姓便明白过来,大家盼了这么久的嘉国公,应该这几天就该到岐州啦! 州城百姓可比府城百姓更气派,人家不但组织了敲锣打鼓的人,还请了舞狮队,爆竹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虞衡一来,他们就一路从州城门口庆祝到刺史府。 虞衡和许复客套几句,正要进城,然后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接连不断,又锣鼓喧天,街道两边一左一右都有一支舞狮队,跟着虞衡的马车慢慢往前走,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他们心中的活菩萨,嘉国公到底长的什么模样,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嘉国公”,其他百姓们都跟着兴奋地大吼,“嘉国公!” 那气势,就跟阵前点兵备受鼓舞的士兵们一样,其他官员们的脸色都隐隐发白,就百姓们这副狂热的架势,嘉国公要是现在大手一挥,让百姓们干掉他们,说不准现在脑子发热的百姓们就真兴奋至极的动手了。 就算是对这情景有所预料的许复,都忍不住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哪怕这一幕有他的手笔,但他也不得感慨一声:嘉国公这威望,真是绝了,吓人啊! 虞衡也很是动容,瞬间回想起当初去秦家接亲时,在街道两旁看到那一帮特地赶来为他道贺的农户们。这世上最能打动人的,只有真挚的感情。虞衡也从路边百姓们的眼中看到他们对自己真切的感激之色,这种朴素而强烈的情感,是伪装不出来的。纵然许复在暗中推了一把,但百姓们若不是真心感激虞衡,也不会抱着一颗赤诚之心前来迎接虞衡。 秦溶月的眼中也有了些许湿意,紧紧握住了虞衡的手,眼眶微红,笑容却异常灿烂,“你做过的善举,大家都记得。” 小汤圆更是瞪大了眼睛,一点都不怕轰隆隆的爆竹声,反而一脸兴奋地看着色彩鲜艳,威风凛凛的舞狮,而后对着虞衡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大家都在叫爹爹。” 嘉国公就是他爹,小汤圆记得很清楚,他还知道他就是嘉国公世子,以后也会成为嘉国公呢。现在听着外面一声又一声兴奋高昂的“嘉国公”,小家伙头一回觉得这三个字有了沉甸甸的分量,莫名觉得自己稚嫩的小肩膀上多出了一副担子来。 不过,小家伙更多的是兴奋,目中还燃起了熊熊斗志,握拳道:“以后,我也要像爹爹一样厉害!” 这排场,真是太威风啦! 虞衡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目中满是欣慰,笑着哄他,“那你可要好好念书,以后当了官,要一心想着百姓,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这样,百姓们才会发自内心的感激你。” 小汤圆还不太懂虞衡这话,懵懂地点了点头,迅速记住了关键词:要对百姓好。 许复和其他官员互相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苦涩和无奈之意,还有些隐藏得极好的羡慕与嫉妒。 他们在岐州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百姓们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呢。虞衡倒好,一来就让岐州百姓夹道相迎,还精心准备了舞狮队和爆竹来庆祝,这特么到底谁才是岐州百姓的父母官啊? 酸了酸了,今天大家都是柠檬精。 有些人的脸色已经耷拉了下来,来了这样一尊大佛,他们先前的做派,可能又要变一变了。原本只要讨好刺史一人,现在天降一个嘉国公,两重祖宗都得顾上,简直要命。 至于胡尚书他们先前担心的地头蛇和强龙的问题,听听外面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这地头蛇到底是谁啊? 虞衡明显察觉到了岐州官员待他的态度简直客气得过分了,就差给他装个神龛把他摆进去供起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对待自家祖宗怕是都没有这样恭敬的。 许复既然弄了个盛大的迎接仪式,接风宴肯定有,就是没料到虞衡会带那么多护卫,瞧那令行禁止的模样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军中精锐,许复等人也不由咋舌,乖乖,有民心,还有这样的精锐护卫,他们要是想动点什么歪心思,怕是不用虞衡动手,就得被岐州百姓们给撕成碎片吧? 许复年纪大了,先前搞事情不成,便一心琢磨养老的事儿。瞅着虞衡这架势,也明白这位来岐州估计就没打算屈居人下的。 许复也不是笨人,真的笨的话,他也不能坐上刺史的位置,当即敬了虞衡一杯酒,笑道:“岐州穷困多年,国公爷愿意来岐州,真是我们岐州的福气。日后国公爷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这就是甘愿将一把手让出来给虞衡了。岐州其他府城的知府自然也有盯着岐州刺史之位的,原本以为岐州刺史退了,他们能争上一争。结果天降一个虞衡,谁都不能掠其锋芒,刺史都低了头了,他们还能摆架子不成? 所以,这个接风宴,到了后来,都要变成大伙儿的表态大会了。 虞衡也有些懵,当知府这么顺利的吗?一来就成为了岐州实际上的一把手了? 当然,这也就是许复说的漂亮话,他最多不会给虞衡找茬,对虞衡提出的事情大力配合,想让他主动为虞衡出力,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主要还是要看虞衡有没有这个能耐让他们心服口服,这样,到了明年,许复的告老折子一通过,虞衡就能成顺理成章地成为岐州的一把手。 这一场接风宴,虞衡应对得游刃有余。在众人都争相讨好他的情况下,想出问题都难。但虞衡自觉自己可是要给儿子做好榜样的好爹,将这些彩虹屁左耳进右耳出,还想着等回去后要拿这事儿给小家伙讲讲道理,告诉他别人的彩虹屁都是没有意义的,千万别被人吹得找不着北。 其实虞衡原本的打算是先去怡阳府上任后,再来拜见许复。怎么说许复现在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呢,按理应该如此,结果许复提前做好了准备,将他高高架了起来,看起来倒是花团锦簇,实则其他人也不是真服他,反而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虞衡一时间也弄不明白许复到底意欲何为,但他也没那个心思抢许复饭碗。才刚到岐州呢,什么都不了解,先把自己治下的怡阳府给走访明白了再说。 不过,既然先来了州城,那正好趁此机会去看看方氏吧。 酒足饭饱后,虞衡稍微休整一番,便带上了秦溶月和小汤圆,让先前那个来岐州给他送口信的护卫带路,想去拜访一下方氏。 上门不好空手,虞衡挑了些点心和补品,一路去了方氏的宅子中。 这是一件不大的两进院子,门口收拾得很是干净。护卫上前敲了门,方氏开了门,见了虞衡后便愣在当场,许久,才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声,“嘉国公?” 虞衡上前笑道:“方大娘,贸然登门,叨扰了。这是给您带的点心和补品。我们一家听闻过您的事迹,对您很是敬佩,这才特地登门拜访,想见您一面,还望您不要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方氏赶紧将门大开,略微有些局促,欠身道:“国公爷若是不嫌弃民妇这里简陋,便进来喝杯粗茶吧。” 方氏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岐州刺史,现在虞衡突然登门,委实将她给唬了一跳。今天大伙儿跑去迎接虞衡,方氏也去凑了个热闹来着,还将虞衡的相貌仔细记住了,这才一个照面就将虞衡给认了出来。 当初她拼着一口气和王家在公堂之上撕破脸,在刺史面前还能据理力争。现在面对虞衡,方氏不过是惊讶了一瞬,听了虞衡这番话,又感受到他们夫妻的善意后,方氏也坦然了起来,她好手好脚,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行的端坐的正,纵然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能坦然待之。 最开始其他人还说方氏有些犯傻,抛头露面辛苦养活自己,又没有亲人的庇护,还不如忍着王老夫人的苛待,好歹她还是王家的媳妇,说出去也体面,也不需要抛头露面。也就是她年纪大了,要是年轻些的寡妇,独自生活,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呢。这么多年都忍了,怎么就不能再多忍几年,到时候去了,好歹还能进王家祖坟,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但方氏却对此嗤之以鼻,所有人都觉得她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无依无靠,年纪又大了,日后死了也没个埋骨之处。但在方氏看来,她自己的人生,在六十五岁这一年才刚开始。 和离后的日子太美好了,自己当家做主,不用再听任何刻薄话,不用麻木地樁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整个人都没个盼头,还要忍受王老夫人等人的虐待谩骂,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辱她。她先前在王家,过得比狗还不如,现在才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方氏很珍惜这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子,收拾得干净又整齐,还种了一院子的花,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生命力旺盛好养活,开得很是热闹,红的黄的粉的,瞧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方氏也能猜到虞衡他们为何想过来看她,她刚打完和离官司的时候,不少人特地赶过来看猴似的瞅她。虞衡的眼神倒不像那些人那样不庄重,反而带着一股敬意,方氏便愈发坦然,大大方方地开口道:“守寡五十年还闹和离,确实是桩新鲜事。不过民妇当时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搏一把。所有人都说我离了王家肯定活不下去,但现在,半年过去了,我也活得好好的,养活了自己不说,还能余下点银钱。” 方氏的神情极为认真,深深地看着虞衡,加重了声音,“女子也是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我做到了。” 不需要从父从夫从子,只要靠自己就行。 虞衡更对这位气度不凡的老太太生出几分敬意,认真道:“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 秦溶月也认真道:“您说得对,女子也能养活自己,不需要靠别人。若不是我们马上要去怡阳府赴任,我还想多听您几句教导呢。” 说罢,秦溶月又戳了戳怀里的儿子,柔声让他喊人,“叫方奶奶。” 小汤圆十分听话,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方氏,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方奶奶。” 好奇地歪头打量了一番方氏后,小家伙还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我喜欢方奶奶。” 虞衡和秦溶月顿时撑不住笑了,方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小汤圆的目光十分柔和,心说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待虞衡也更多几分亲近,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偏头飞快地用手抹了一把眼泪才道:“国公爷是第一个肯定我的,民妇,感激不尽!” 她听过太多太多不认同的话了,出去摆摊,人家知道了她是谁后,就看猴似的看着她,还要高谈阔论指点她一番,说她当初不该和离,应该多讨好婆母才是。她脸皮厚,人家这么说她,她也不生气,任由他们说,说完后笑眯眯地问别人说累了吗,累了的话便买张蒸饼吧?价格不贵,一张三文钱。 只要能舍下脸面来,生意还是能做的下去的,还颇有些盈余。但方氏的精神状态还是因为旁人一天天的否决而产生了些许阴霾。这种和整个世界为敌的感觉,确实有些叫人窒息。方氏能一直坚持下来,心性不可谓不强大。 直到今天,虞衡和秦溶月特地上门,告诉她,她没做错什么,不仅如此,她还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方氏心中那一点点阴霾,顿时被骤然出现的暖阳晒得丝毫不剩,仿佛挣脱了最后一层枷锁,感觉自己整个人从身到心彻底都自由了。 虞衡还记得王家还有个秀才要考举人来着,也不知道考不考中了。 这一点,方氏十分清楚,嘴角微微一翘,“王循原本是要准备参加乡试的,结果王家老夫人七月底去了,王循要守孝,自然无法再参加乡试。” 因着这事儿,王家人都对王老夫人有些怨言,尤其是二房,没少骂王老夫人毒,祸害儿孙就没个头,连死都要给儿孙添堵。 方氏对王循也没什么好印象,记忆中那就是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只想着自己高兴,其他人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对待一心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亲娘都不曾有半分感情,冷心冷肺得很。方氏虽然不懂官场,但也明白,这样冷漠无情自私自利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官。 是以王循被王老夫人连累不能参加乡试,方氏只说这是这两个人都得了报应。 虞衡知晓了这事儿之后,也是一叹,“做人还是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亏心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 秦溶月深以为然,小汤圆看看爹爹,再看看娘亲,认真记下这句话,又给了方氏一个软乎乎的笑容。 虞衡没在方氏这里多待,他还要去怡阳府接手前任怡阳知府留下的事务,不好多待,就连许复挽留他,他也没留下消息,而是启程去怡阳府。 临走前,虞衡留了两个护卫在州城,让他们暗中照看一下方氏。虽然她能立得住,但她也年纪大了,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或者是摆摊碰上了有人找茬,都能有人出头。 许复当然知道虞衡去了什么地方,当即又对方氏上了几分心,转头吩咐夫人,“你不是说近来牙口不太好吗?日后每天都让人买点馒头蒸饼过来吧,方婆子做的饼和馒头不错,以后都从她那儿买。” 刺史夫人也是个心思深沉的,闻言便点头道:“该是这样,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一个,无依无靠,咱们身为父母官,是该多照拂照拂她。” 虞衡还不知道许复的打算,他到了怡阳府后,同样受到了怡阳府的百姓夹道欢迎,街上人挤人,摩肩擦踵,怕是过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都想见见虞衡这个让他们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变化的大恩人。 虞衡眼眶微红,进了知府府邸,立即让人放出消息,说是等自己休整好后,便会亲自去走访慰问各县百姓们。 百姓们得了这个消息,更是兴奋,都盼着虞衡能到他们家来,那样,他们一定拿出家里最丰盛的东西来招待他! 系统则咕叽咕叽怪笑了一阵,惹来虞衡不解的问道:“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系统继续卖关子: 【你不是要下乡走访吗?到时候就知道了,有个大惊喜等着你哦!】 第95章 三合一 系统口风这么紧,虞衡心知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冷哼一声,“反正你也瞒不住。” 系统略略略几声,欠揍得很。 虞衡坐在书房里,仔细回想怡阳府的情况,揉了揉眉心,决定今天休息好后,明天立即投入工作。 州分为上州、中州和下州,府同样也有上中下三个等级之分。府的等级划分由各府收缴的税粮来算。20万石以上的是上府,10万石以下的是下府,10-20万石的是中府。 虞衡大义凛然对着昭宁帝一通无私输出,昭宁帝深受感动,觉得他身为帝王,对于虞衡这种一心报国的忠义之士应该更要顺了他的心意,既然虞衡要求去偏远的地方历练自己,那就必须顺了他的心意。 岐州是下州,巧了不是,怡阳府也是下府。下州治下的下府,可见怡阳府这地方,情势是真的不太好。就这就是后世贫困地区的贫困县,双重贫困,十分具有挑战性。 虞衡先前从岐州州城来怡阳府府城的路上,就看出来了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是真的不太好。 州城去府城这一路,沿途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座山。倒也不是那种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而是连绵不断的小山,一座接一座,更深处瞧着倒是有一片深山,比路两边的山都要高上一大截。怡阳府本就不大,还有这么多山,想来留给百姓种的地肯定不多。 后世至理名言,要想富先修路。交通条件不好,不用看都知道这地方发展不到哪儿去,能靠山吃山就不错了。 虞衡一行人的行程也没瞒着,主要想瞒也瞒不住,三百名护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又不是人人都是萧蕴,存在感低的惊人。他们不但人多,气势还特别足,谁见了都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怡阳府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盼着虞衡上任呢,为此还自发排了个班,每天都有人守在官道上查看消息,一旦发现了虞衡等人,就赶紧回去报信,他们大伙儿再在府城门口准备准备,吹拉弹唱全都搞起来,热热闹闹地将人迎进怡阳府。 那可是给他们送来了红薯玉米等粮食的嘉国公!他必须得有这个待遇! 然后……前来蹲点的百姓就被护卫们给逮住了。想想也没毛病,护卫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一抓一个小朋友确实毫无压力。要不是这人还算机灵,赶紧自爆身份又卖了队友,护卫们怕是要拿他当贼人处置。 就这样,虞衡还没到府城,就知道了府城百姓们的打算。但这也不影响他被府城的百姓们所感动,不论在什么时候,真情实感都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东西。 虞衡也乐意为这些可爱的百姓们谋划出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先看看怡阳府的具体人口和生活条件,再问问资源才好做规划。 怡阳府前任知府已经回乡,同知和通判两位副手还在。虞衡想尽快了解怡阳府的情况,当然得仔细问问这两位。 乔同知和路通判是同一年的进士,四十多岁的年纪,都是景隆帝一手将提拔起来的官员,两人的体型也十分有特色。 乔同知身形高大,又生得圆滚滚,五官都被挤得小的,一眼看过去尽是肉,下巴少说都有三层,又天生一张笑脸,瞧着还有几分憨气。 路通判却瘦得跟竹竿似的,身上的官服空荡荡的,仿若一阵风过来就能将他吹走,面色严肃,眉心两道竖痕,嘴角微微向下,两边是略显冷酷的法令纹,就差把“大公无私”四个字写在脸上。 虞衡先是吩咐乔同知,“将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政务全都拿过来,捡要紧的先放我桌子上。” 乔同知拍了拍他那比临产孕妇还要大的肚子,脸上的肉颤了颤,还颤出了一道道波纹,乐呵呵应了,腿脚倒是灵活得很,干活一点都不含糊,搬来一大摞政务,略微一扫就开始十分迅速地开始分拣出要紧的事务。 虞衡则仔细问路通判,怡阳府这些年大约能交多少税粮,人口如何,平均下来一户人家要交多少税粮。 通判就是管粮运和农田水利的,虞衡问他准没错,还能顺便考验一下这位通判称不称职。 路通判的表情不变,一一答了,“怡阳府下共有八个县,现在登记在册的百姓,共有八千六百三十六户,人口五十三万六千六百九十四人。八个县中,有一半是下县,三个中县,一个上县,便是安然县。其中,下县户籍都在五百户左右,四个下县的户籍数加起来,才和安然县的户籍数差不多。” 路通判侃侃而谈,还贴心地找出了怡阳府的舆图让虞衡过目。虞衡一看,好家伙,这个路通判口中的怡阳府境内唯一一个上县,安然县,面积差不多就占了怡阳府总面积的四分之一,地势也平坦得多,没什么山,怪不得能有这么多的人口,就是怡阳府的缴税大户,没有它撑场面,怡阳府的情况还要再差一点。 安然县临近怡阳府府城,交通便利,一直以来都是怡阳府的重点提拔对象。州和州之间有竞争,县和县自然也有。岐州本来就穷,自身资源也不多,能分到怡阳府头上的也有限,怡阳府就更不用说了,穷的一批,自己都过得惨兮兮,更别说拉拔其他县了,能够将安然县拉拔起来当个门面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在这种情况下,怡阳府的资源肯定都是紧着安然县来,其他县自然就这么一直穷下去。长此以往,安然县的条件自然就比其他七个县高出一大截。人往高处走,其他县的百姓定然也想好地方走。 即便朝廷对户籍的管辖十分严格,但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只要肯动脑子,自然能想到去安然县的办法。尤其是毗邻安然县的风碣县和太平县,人口更是少得可怜,五百户都不到。 这么多年下来,就造成了怡阳府境内,安然县一家独大的情况。 虞衡对此不置可否,仔细看了看其他县的位置,对系统说的惊喜更为好奇。据他对系统的了解,以系统的尿性,它嘴里的惊喜肯定不会出现在这样显眼的地方,安然县现在情况还算不错,以路通判所说的,安然县现在平均的生活条件,应当已经标出了整个岐州的平均生活水准线。 虞衡暂且便把目光放在了风碣和太平两个县上。以这三个县的地理位置,以安然县向外辐射,还是能将其他两个县给拉拔起来的。尤其是风碣县,地理位置十分不错,去境内各县都有路,虞衡仔细一看,以风碣县的位置,还能修一条直接去州城的路,这一路穿过风碣县转向西昀、柔清和墨宁县,直入州城。 其他两个县和西昀墨宁接近,只要将这条路修好了,怡阳府下的八个县基本就全都串起来了。 往常也不是没有人看到这一点,但都折戟在第一步:没银子。 修路,那是要钱的,要很多很多的钱。 岐州穷,拿不出来。再说了,就算有这笔钱,岐州最先发展的,肯定还是安然县。 正在埋头整理事务公文的梁同知突然抬头,乐呵呵地接了一句话,“就因为上头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安然县,其他县的县令对此都颇有微词,没少骂安然县是田里的蚂蟥,只会别人的吸血。” 路通判眼角一抽,立即就给了梁同知一个眼刀,示意他嘴上别没个把门的,啥事儿都往外倒。 虞衡倒是来了兴趣,还觉得挺新鲜,没想到这种后世盛行的,其他县市骂别的县市吸血的情况竟然现在就有了。 认真说起来,前任怡阳府知府对安然县的评价也没错。 虞衡算是看出来了,以往的怡阳知府走的都是同一个路子,就想稳住安然县这个脸面,其他地方能发展起来更好,发展不了也无妨,反正前头有个安然县能撑场面,保持住这个状态就行,好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想脑子一懵走其他路子,万一弄瘸了可怎么办?前人已经走出来了一条顺利的路,做什么还要自己去开辟一条荆棘路来? 真要搞劈叉了,那他们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因此,没人敢冒这个险。 就算有想冒险搏一搏的,岐州还有个咸鱼刺史呢,许复就是那种一门心思等退休养老的人,不爱折腾,也不想底下人瞎胡闹给他惹麻烦。上回为方氏请赐贞节牌坊之事,也是他倒霉碰上了虞衡他们这帮人,还有个不太喜欢贞节牌坊的昭宁帝。不然的话,单凭方氏实打实为王家子守了五十年寡这一点,完全能给个贞节牌坊。 那是许复想带个漂亮的政绩告老还乡,指不定还能得个虚职,提高一下自己的退休待遇啥的。 谁知道就撞在虞衡枪口上了呢?还有个为国家人口和钱粮操碎了心的胡尚书,他管钱管粮还管户籍,许复一张嘴就把寡妇给框死了,户籍这快必然会嗖嗖往下掉一截。胡尚书虽然一门心思都扑在国库上,但户籍才是根本啊,许复踩了人口这条线,胡尚书不喷他才怪。 有许复这个顶头上司在,想申请大笔的资金来修路,那就是做梦。 别说是以前的知府开口,就算是虞衡亲自要求,虽然许复昨天隐隐表态以虞衡为尊,但虞衡要真向他开了这个口,不用想都知道,迎接虞衡的,肯定就是装傻和拖延大法。 好在虞衡先前就和胡尚书说好了,他去哪儿,专项资金就拨去哪儿。整整一百万两银子呢,修条路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一切还都只是设想,真要做决定,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是。 虞衡大概了解了一下怡阳府的具体情况,又看向路通判,认真邀请他,“我打算去各县各乡走走,亲眼看看各地有何优势可以利用起来,你陪我一道去吧。乔同知便留在这里处置政务。” 短暂的想处下来,虞衡也看明白了,这一胖一瘦两位副手都是负责人的人,为人也细致。路通判在怡阳府多年,对怡阳府肯定十分了解,又一直处理钱粮户口这一块儿的事儿,不管去了哪个地方,问问他人口和生活情况,他肯定一答一个准。 路通判也痛快,“一切任凭大人吩咐。” 倒是路通判的夫人不高兴,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下面那些犄角嘎达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去了,又要听不少抱怨和诉苦的话。” 路通判无所谓,掀了掀眼皮,认真叮嘱妻子,“国公爷都能屈尊降贵去你嘴里的犄角嘎达仔细看看,我怎么就不能去了?这话你可别往外说,我出门了,你便去陪国公夫人说说话。听说,国公爷十分疼爱夫人和小世子,明日见了夫人,你可得管好你这张嘴。”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路通判的妻子拆了发髻,又好奇,“你说,国公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决定从京城来岐州?唉…要不是国公爷突然来了,这怡阳府的知府一职,就该落到你头上了。” 路通判不爱搭理这话,再次警告妻子别管不住嘴,也别让其他人吹捧几句就觉得找不着北。 虞衡倒是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一桩官司在,他决定去下面的县和村落看看,这可不是个轻省活。这年头儿又不像后世,想去哪儿,飞机高铁火车轿车自己选一个就行,这种下县下乡的事儿,开车也就去了。 怡阳府虽然不大,但虞衡要把每个县都走到,还要去看看每个县的自然资源,走访得仔细了,没有个一两个月都回不来。 他们一家才刚到怡阳府,府邸都还没有收拾完呢,虞衡就要出门,难免觉得对不住秦溶月。 秦溶月很是大方,柔声宽慰虞衡,“夫君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家里一应事务都有我。我们现在可是住在衙门里,又有护卫,谁会不长眼来找我们的麻烦?大夫也带来了,有些小病小痛的,喝上几服药也就过去了,等你回来,得了空,咱们一家再好好出去散散心。” 小汤圆就听见了“出去散心”的关键词,立即向虞衡伸出手,“爹爹抱,出去玩。” 虞衡正是心怀歉疚的时候,听了小汤圆这要求,哪有不应的? 就这样,虞衡抱着小汤圆,身边跟着秦溶月,周围还跟着几名护卫,就这么去了街上逛一逛。 虞衡现在可是怡阳府的大红人,先前百姓们前来迎接他,便将他这张脸死死记住了,走到哪儿都能认出来。 虞衡本就生得俊俏,这几年仕途一片坦荡,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都宠着他,自然养出一身极不寻常的气度。秦溶月和小汤圆也是万中无一的好相貌,一家三口往大街上一站,就跟自动打了个聚光灯似的,那就是人群中最靓的崽,任谁看了都想再多看几眼。生得这么好,看上一眼就能让人延年益寿哇! 有胆子大的还向虞衡打招呼,虞衡都一一应了,碰上年纪大的,还停下来同人唠嗑几句,问的全是生活方面的问题。 小汤圆好奇地趴在虞衡怀里,左看看右看看,而后偏着头认真听虞衡和其他人闲聊。 见了有父亲将孩子骑在肩膀上的,小汤圆顿时激动起来,抓着虞衡的衣裳小猴子似的往上爬,急得脸都红了,还嘟囔着,“爬高高,坐肩膀。” 秦溶月赶紧伸手,想把小汤圆给接过去。结果虞衡毫不在意,顺手举起小汤圆就放在了自己肩上。 小汤圆突然坐上了亲爹的肩膀,视觉变得极为开阔,高兴得直胖嘟囔。他一激动说话就说不圆乎,旁人只听见嘟囔声。 秦溶月无奈,还想将小糖糖给抱下来,想坐肩头,不还有护卫们吗?现在折腾你爹,你爹的威信都没了。哪有知府大人在百姓们的簇拥之下,把儿子举起来坐自己肩膀的?在家里坐一坐倒也无妨,但在大街上还这么干,就不太好了, 小家伙已经手脚扒住虞衡的脑袋和脖子,说什么都要在亲爹的脖子上再多待一段时间。 虞衡倒是不在意,笑着制止了秦溶月,还给小汤圆找了个理由,“别的孩子有的,咱们小汤圆怎么能没有?他想坐就让他坐便是,哪个当爹的没给儿子坐过大马?” 小汤圆这才高兴了,又挺直了背,雄赳赳,气昂昂地指挥虞衡,“向前出发!” 虞衡轻笑一声,“遵命~” 秦溶月听得好气又好笑,只能笑着摇头,随他们去了。心里还吐槽了一回,现在这么宠儿子,也不知道先前嫌弃他不是个闺女,一口一个臭小子的人是谁? 倒是周围百姓一看这架势,顿时都乐了。呀,原来国公爷也跟大家一样,带孩子出门时,也是会让孩子坐自己肩膀上的啊! 说实话,虞衡现在这形象确实不如他以往,他的长相属于高雅那一类,看着便知道出身教养极好,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旁边的秦溶月更是不用多说,宫里学的规矩,每个动作拿尺子来比一比,那都是差不多的。 这样一家人,看着就让百姓十分有距离感。心里当他们是菩萨下凡,再感激,也觉得自惭形秽,连正眼看他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但虞衡这个动作一出,百姓们顿时就觉得亲切了。嗨呀,自己和国公爷也是有相同之处的嘛,多亲近。 也是现在的百姓们还不知道有个词语叫“接地气”,不然的话,他们肯定能用词语准确地表达出虞衡现在的行为。 逛了这一路,小汤圆就没离开过虞衡,或抱或坐肩膀,还喂点小零嘴,看得一众人三观摇摇欲坠。 男人,尤其是像国公爷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官,还带孩子的吗? 便有妇人暗暗羡慕,彪悍些的已经在心里暗暗骂了她们自家的死鬼:看看人家国公爷,公务繁忙都能这么细心地带孩子,你们呢?再忙还能比国公爷忙?回家净玩孩子了,玩哭了就撒手不管,心情不好还拿孩子撒气。国公爷都这么耐心地带孩子了,你们哪儿来的勇气当撒手掌柜的? 虞衡还不知道他抱着小汤圆往外面转上一圈,就已经引发了一系列的带孩子的问题。他现在就是觉得自己怪对不住老婆孩子的,刚带他们来了个新环境,自己又要动身去其他地方,还一去就是一两个月。 以小汤圆的年纪,说不准等他两个月回来后,都不认识他了。 想想都叫当爹的心里憋得慌。 于是,虞衡就想着多给小汤圆留下点美好记忆,系统不是说这小子聪明得很吗,到时候应该不会记仇的…吧? 儿子只是附带的,虞衡主要还是来给秦溶月买东西。进了一家首饰店后,虞衡便开始为秦溶月挑起首饰来。小汤圆也被这些亮晶晶的颜色各异的首饰给吸引住了,也闹着要给娘亲挑首饰。 虞衡哪会在这点小事上拂了他的心意,当即点头答应,父子俩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挑完这个的毛病又挑那个的毛病,场面温馨又搞笑。 出乎虞衡的意料,小汤圆的审美竟然出奇的好,完全不受小孩子喜欢显眼颜色的影响,挑了支白玉海棠簪子,还一个劲儿地说,“娘穿绿衣裳,戴这个好看!” 哟,都明白发簪该搭配衣裳来了,了不得啊。虞衡略微一挑眉,给了小家伙一个赞赏的眼神,换来小家伙一个得意挺肚。 这簪子确实配秦溶月今天的这身打扮,虞衡直接将簪子插进了秦溶月的发间,又挑了个手镯,示意秦溶月伸手,也给她戴上。 戴镯子可不比戴发簪,一只手就没完成,小汤圆当即搂紧虞衡的脖子,双脚也死死夹住虞衡的身子,小猴子似的挂在虞衡身上,方便虞衡腾出两只手替虞衡戴镯子。 父子俩这默契的配合,看傻一众旁观者。 首饰店内还有几位官太太,见了情景就没有不羡慕的,恨不得自己和秦溶月来换一换。 这才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虞衡带着老婆孩子逛一回街,直接拔高怡阳府丈母娘选女婿的标准,长得不俊也就算了,那是爹娘的错,没把你生好,但你都生得这么不出众了,还不得好好讨好妻子?没有国公爷那张脸,还想比国公爷更大爷,长得丑还想得美,都给老娘滚蛋!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怡阳府办婚事的人家就少了一截。 得知了前因后果的虞衡:……这回真不是自己的锅! 倒是官太太们更有想法,这样对妻儿有情有义的人,指定对下属也差不了,只要家里那位认真干活,国公爷必然不会亏待他。 就这一逛,虞衡彻底坐实了疼爱妻儿第一人的位置,每当人家提起来他,都要说一句:国公爷是个会疼人的。 当然,官太太们更是将秦溶月的位置摆到了最高级别。原先还有人动心思,想着自家闺女生得也不赖,还念了些书,给国公爷红袖添香再合适不过了。今天撞见这一情景,顿时什么心都没有了。献什么女儿?人家国公爷根本就不会收,还平白得罪国公夫人,多不划算! 虞衡陪着小汤圆和秦溶月逛了两天街,自己也没闲着,得空就问问商户们的情况,买卖如何,家中光景怎么样,乡下亲戚的日子如何……… 问得十分仔细。 百姓们虽然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虞衡这样没架子,问他们的问题也都是同他们的生活有关,再迟钝的人都感觉出来,这是一位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大好官。 有了这一层认识,百姓们就更热情了。因为虞衡没什么架子,还特别接地气,身边的护卫虽然还是挺让人发怵,却也有不少百姓大着胆子凑上来,听了虞衡的问题后,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自家近况来。说到最后还都要真心实意地感激一回虞衡,“要不是国公爷得了红薯,我们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好。府城里的人家还好些,乡下农户,以往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我有个亲戚就在风碣县,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偏生这边的地不怎么肥,一年到头根本种不出多少粮食,还得饿肚子。往年,年年来我家借粮食,我家婆娘听了他们要来就拉长个脸,这两年种了红薯后就好多了,他们不但不来借粮,还攒了点银钱给我家买了点糕点送过来。哎哟,以后可终于不用为这事跟我婆娘吵架了!” 虞衡听得满脸是笑,很好,温饱问题解决了,自己面临的情况就更好一点。要是一来就听见饿死人的消息,虞衡怕是承受不住这个冲击。 现在这样就挺好,解决了温饱问题,下一步就开始脱贫。 至于土地不够肥的问题……虞衡觉得自己除了写信给胡尚书要银子外,也十分有必要给巩尚书去封信了,工部的化肥厂不是还办得红红火火的吗,就是产量不是特别高,价格也定得高,岐州穷,就算买了,肯定也没买多少。怡阳府那一份,不用说都知道给了安然县,其他人县就什么都没用上。 既然是争资源,虞衡肯定要用上自己的人脉。胡尚书都给了一百万两银子了,巩尚书怎么着也得给上一大堆化肥吧?好歹他们还有以往治秃头的情意在呢。 虞衡心里又记了一笔,就等到下县下乡走访后,发现了可以进行生产的东西后,就立即写折子申请拨款。反正来之前就已经说好了,这一百万两银子,绝对逃不掉。 远在京城的巩尚书忽然啊切一声,连着打了两个巨大的喷嚏,摸着鼻子琢磨:打两声喷嚏是有人在想我,这是谁啊,想我想得这么厉害? 仔细一划拉有可能会想他的人,巩尚书微微一笑,而后摸了摸长好了的头发,自信满满:肯定是虞衡在惦记我。 虞衡陪了秦溶月和小汤圆两天后,立即叫上了路通判,带上一队护卫就开始了下县下乡走访活动。 其他县的县令本以为虞衡就是做做样子,能到县衙来看看就十分称职了。结果虞衡不但来了县衙,还看了历年断案的文书,又说要去乡里瞧瞧,看看百姓们今年的地种得怎么样。 天可怜见,在这个皇权不下县的年代,这帮县令都没下过乡,乡下的事情大多由宗族自行处置了,很少会有人闹上衙门的,说句难听的话,他们连衙门的大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呢。 像方氏,好在她是在州城,要是在乡下,根本就没有报官的机会,逃出来不远就被抓回去了,而后由族老出面,决定如何处置她。 所以这年头儿,宗族的势力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在乡下,那就是族长族老说了算,实在闹得太过分了,里正才会插手。但里正通常也是自家人,打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继续太太平平过日子。 这种情况下,县令有什么好去乡下的?过去找罪受吗? 虞衡最先到的是离府城最近的安然县,安然县县令的体型和乔同知有的一拼,在虞衡面前表现得有些硬气,有一股安然县是怡阳府的牌面,虞衡肯定要拉拢重用他的自信。 这位县令倒是去过乡下,但那不是去考察百姓生活的,而是去爬山放松心情的。 听说虞衡要去下面的乡镇看一看,安然县县令还有点慌,他就吩咐了县城的百姓要做好准备,收拾得体面点,谁知道乡下会是什么样啊,万一冲撞了虞衡呢? 殊不知虞衡正是因为察觉到了他做的表面功夫,对这一股“假”十分看不上,就想去乡下看看底层百姓的最真实的生活。 再说了,安然县是怡阳府的牌面,虞衡自然也要去了解一下普通农户们的生活,士农工商四行,农虽然地位高,实际上最没钱又最累的一行,只要农户们的日子都好过了,其他三个行业肯定只有过得更好的份。 虞衡也想更直观的对比一下其他县和安然县之间的差距。 安然县不愧是怡阳府的排面,虞衡连着走访了三个乡,看到的都是每家每户装得满满的粮仓,金黄色的稻谷,红通通的红薯,金灿灿的玉米,收成都不错,粮仓填得满满当当的不说,还卖了一部分换了银子,准备攒够了钱,就将房子再扩一扩。 种花家的两大执念,吃和房子,换了个时空依旧没变。 到了风碣县时,情况显然和安然县有巨大的差别。县城比安然县破旧这些暂且不提,农户们的粮仓可不如安然县那边的农户们满,安然县那边是装满了粮仓还有多余的卖,风碣这边却粮仓都装不满,但农户们也高兴,这些口粮,填饱他们一家的肚子还能剩一些呢! 百姓们也淳朴,听说虞衡就是嘉国公,愣是要张罗着给他做顿好吃的,虞衡还没开口反对,其他人已经开始讨论起来,你家一只鸡,他家一只鸭,还有牵来一头羊要现宰的,吓得虞衡赶紧拒绝了,只推说自己不爱吃这个,招呼着大家搭了灶火一起烤红薯吃。 虞衡还仔细看了风碣县这边的路,平坦,没有大石块,也没有小山丘似的坡,正好修水泥路。当然,后面的地段肯定还是有困难额,不然的话,前面那么多任知府,不可能一个都没动手修路。 风碣县的县令是个有拼劲儿的,见虞衡这模样,当即眼前一亮,因为猜到了虞衡而热血沸腾,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狂喜的心情,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努力向虞衡争取,“国公爷,我们这条路,可以规整一下,一直联通西昀墨宁等县,只要路修成了,我们就不再是给怡阳府拖后腿的县了!” 天知道和安然县毗邻有多惨,好事儿永远轮不到他们,坏差使就有他们的份,现在有了转机,风碣县县令能不马上抓住这个机会? 别人不敢干,嘉国公在朝中那样有人缘,陛下也宠爱他,他怎么可能不敢干? 风碣县县令这一瞬间都有种想要仰天大笑的冲动,憋屈了那么多年,这一回,天上的馅饼终于要落在他们风碣县了! 虞衡倒没一口答应,只说道:“再去瞧瞧有没有其他特殊的东西,要修路,总得有个由头。要是风碣县出了个别致的东西,别人都想买,不就能顺理成章地把这条路给修了?” 风碣县先是一喜,而后又垂头丧气,苦笑道:“别致的东西又哪是这么好得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山脚下便出现了一行人,穿着短打,扛着一棵大树。树干不怎么粗壮,却很长,目测约摸有二三十米。风碣县县令还奇怪,“这棵树是什么树?好像不曾见过。” 虞衡一眼扫过去,眼神猛的一凝,“卧槽,系统你当年把橡胶树放在这儿了?” 有了橡胶树,这路肯定得修!橡胶厂办起来,各色橡胶制品做起来!别说一百万两,就算两百万两都能给他挣回来! 对了,挣钱的事儿……虞衡猛然想起了上回拍卖商道时碰见的钱铎,那位那么会做生意,可以来个合作,搞经销商嘛! 第96章 三合一 冷不丁在这儿看到了橡胶树,虞衡整个人都懵了一瞬,万万没想到辣鸡系统竟然把橡胶树投放到岐州来了,还正好在怡阳府境内。这都投过来好几年了,当初系统投放橡胶树时,虞衡还是一只小菜鸟呢,现如今都混成了国公爷,儿子都有了。 这么一想,虞衡都忍不住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当然,感慨之余也不妨碍他怼系统,“你卖了这么久的关子,还口口声声说有惊喜,就指的是橡胶?要是我不来岐州,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 虞衡还记得先前这辣鸡系统投放橡胶树时,愣是没告诉他把橡胶树投放去哪儿了。几年的时间过去,虞衡自己也忙得很,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要不是现在见到了橡胶树,虞衡都想不起来,自己先前还兑换过这样的奖励。 系统则啧啧两声,欠欠地顶嘴: 【你这不是自己挑了个好地方吗?省去我提醒你的功夫了。还别说,现在橡胶树长得可真不错。】 虞衡呵呵一声,给了系统一个大白眼,而后上前同扛着橡胶树的百姓搭话,“几位大哥,这树,你们是从哪儿砍下来的?” 那帮扛着橡胶树的大汉显然是走了一段长路了,脸上大汗淋漓,衣襟都被汗水打湿了,喘气声十分粗重。 突然被人拦了路,最前面的两位大汉本是有些怒气的,正要发火让对方别挡路,抬头就看到了虞衡那张俊脸。 虞衡的衣食用度一直都是这个时代的顶级水平,即便下乡特地挑了身半旧的衣裳,但那料子,一看就知道是极为珍贵的,一般的富户都用不起。再加上虞衡笑脸相迎,态度十分和善,领头的两个大汉哪还有什么火气,当即谨慎道:“回贵人的话,这树就长在后边那几座山上,每一座都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就想试着砍回来,看看能不能建房子,如果不能,交给木匠打几件桌椅柜子也行。说也奇怪,这树确实挺别致,一刀砍下去,还会留汁水,就跟在哭似的。我们也没敢多砍,就砍了这一棵。” 实际上在看到树留眼泪后,这帮汉子们心里也有些发怵,又觉得新鲜,想着已经砍了好几斧子了,便咬咬牙将这一棵树砍下扛回来,心里还在犯嘀咕来着。 虞衡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好在只砍了这一棵,要是砍了大半,那自己真是要吐血。天然橡胶,在这年头是多么宝贵的资源。树的生长周期要那么多年,就算还能试着培育小树苗,那还得等多少年。 现在这样,刚好。 系统也只能说一句虞衡真是狗屎运,随便一选就选了岐州这个根本不可能选的地方,昭宁帝也很会挑地方,一挑就挑中的怡阳府。 这一切,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虞衡还在追问扛着树的大汉们,让人倒了水来,示意他们先把树放下来,喝点水休息一下。 几人迟疑了一下,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面前这位贵人到底想干什么。 风碣县县令见了,立即上前,在虞衡身后一步的位置停下,笑着向这些百姓介绍虞衡,“你们不必担心,我乃风碣县令,这位,便是我们怡阳府新来的府君,嘉国公。” 风碣县县令话音刚落,一帮汉子立即目光灼灼地盯着虞衡,脸上满是欣喜,二话不说就将橡胶树放在了树上,搓了搓手,一副见到偶像又不敢上前的激动模样,兴奋得脸都红了,磕磕绊绊道:“真…真的是国公爷啊?” 虞衡不由失笑,“我确实是嘉国公。” 大汉们当即高兴了,立即给虞衡跪下了,“见过国公爷!” 虞衡赶紧将人扶起来,仔细问他们,“你们还记得这些树的位置吗?” “当然记得。”领头那位壮拍了拍胸脯,自信道,“国公爷,小的是猎户,山里的路小的都熟,去过一次就记下了。国公爷若是想去,小的立马就能带您去瞧瞧!” 那当然要去了。 虞衡也没跟他们客气,问清楚路不远后,让他休息了一番,只要领头的大汉带路,又留了一部分人护着其他百姓,帮他们将橡胶树抬回去。 结果其他大汉纷纷摇头说不用,只道自己在原地等他们回来,不用劳烦官爷们。 不得不说,虞衡这事事为他们考虑的作风,确实让他们心里暖洋洋的。以往连个没有品级的小吏对着他们,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哪像虞衡,和气得很,还贴心地为他们着想,人家还是尊贵的国公爷呢,竟然能贴心到这份上。 怪不得人家能当国公,这样的好人,合该当大官! 虞衡在普通百姓中的威望本来就高,再加上这般体贴的做派,大汉们顿时觉得这位让大家恨不得供起来的嘉国公,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美好无数倍,自然是虞衡说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风碣县县令对虞衡这样的行为也叹为观止,别说虞衡是个国公了,就算他这个小小的县令,面对百姓都没有这么客气的时候,都是自己治下的民众,自己可是他们的父母官,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 这就是价值观的不同了,风碣县县令习惯性将人分成好几个阶级,人有尊卑,官员高高在上是应该的。 虞衡比风碣县县令多出了一段社会主义的教导,在他心里,官员=公务员=人民公仆,连最高领导人都要说为人民服务,都人人平等了,虞衡哪里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 当然,作为普通老百姓,肯定是虞衡的做法让人更舒坦,谁不想自己是被人尊重的呢?尤其是,尊重他们的人,还是一个在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那就是双倍的快乐。 口碑,名声,就是这么积攒下来的。 风碣县县令虽然不太理解虞衡的做法,但也不得不说,虞衡这样的行事作风,让他心里也觉得舒服,真按照他的那一套说辞,那虞衡不也能拿鼻孔看他?拿鼻孔看人是很爽,看别人的鼻孔就不爽了。 不过,像虞衡这样的,一来就下乡走访实地考察的官员,他们当了那么多年的官,还是头一回见。再多上一份待百姓温和体贴的做派,好像也不是太意外。 风碣县县令更好奇的是,这种树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虞衡立即上山亲眼看一看。 嘉国公的名号,在百姓中名声很响亮,在官员中也不逞多让。这也不奇怪,就虞衡那个恐怖的升职速度,文官封侯,还把爵位升成国公了,这种无视规矩升级迅速的家伙,在官员里更是重点关注对象。百姓们还是在收成好时感激一番嘉国公,并不知道这位嘉国公更多的消息。 官员们就不一样了,就像风碣县县令,虽然没见过虞衡,但听过的有关虞衡的传闻可不少,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点,就是虞衡那逆天的气运,捡宝贝的能耐一流。 据传,陛下曾经感叹过虞衡是财神下凡,由此可见虞衡的财运之旺。 风碣县县令想到这一茬,看向地上的橡胶树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狂热。 自己的猜测若是真的……那其中的好处…… 风碣县县令只要一想就忍不住笑出声,到时候,安然县县令还神气个屁! 风碣县一直被安然县吸血,风碣县县令自然对安然县县令没什么好感,忍不住畅想了一把自己在安然县县令面前鼻孔朝天的模样,光是这么一脑补,就让风碣县县令通体舒泰,恨不得立即派人上山把这些树全都砍下来。 虞衡似乎看出来了风碣县县令的打算,偏头打住了他这个可怕的想法,淡淡道:“大树生长不易,全砍了,未免太过可惜。” 风碣县县令自然点头称是。 一行人便跟着猎户上了山,虞衡忽而想到了自己先前在边关时,为了光明正大的把土豆拿出来,也领着一帮人爬山来着,忍不住笑道:“看来我跟山有缘,先前还在祁云山发现过土豆,不知道这次上山,又能发现点什么好东西。” 土豆去年已经大丰收了一回,众人当然知道这又是虞衡一大丰功伟绩,那产量,比玉米还高,和红薯持平,有了这三样大宝贝,只要勤快点,都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更要紧的是,这三样粮食口感都非常好,饱腹不说,还带了点甜味,比细粮都差不到哪儿去,他们这日子,简直就跟大老爷似的。 怪不得百姓们这么感激虞衡呢。 众人只知道虞衡找到了土豆,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听虞衡这么一说,才知道土豆就是虞衡从山里挖出来的,再看看他们现在,正往山里走,莫名就多出了几分信心。 猎户见虞衡这么和气,胆子也大了不少,还敢问虞衡,“国公爷说的是小的们扛的那树吗?但那树,小的们都见过了,没结什么果子,也不能吃啊!” 百姓的朴素思维,见了什么东西第一时间考虑的都是能不能吃。 虞衡也都见怪不怪了,这一朴实的想法在后世也十分盛行,种花家的兔子们拿到月球土壤后,也好奇能不能种菜呢。听说月球不能种菜后,兔子们还失落了很久,这大概就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吧。 见猎户和风碣县县令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正等着自己回答,虞衡微微一笑,温声道:“吃的东西,不是有红薯土豆玉米了吗?除了吃的东西之外,还可以想办法干点别的。” 温饱问题大概解决了,还要继续搞发展的嘛,胆子大点,先定个小目标,向着小康生活奋进! 猎户不懂这些,只认定虞衡说的都对,连连点头,又将虞衡好好夸了一顿。 风碣县县令更是眼神大亮,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接到一个天降大馅饼了。 虞衡不再多言,跟着猎户一直往山里走。 等到找到橡胶树林时,虞衡倒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风碣县县令已经捂着肚子,喘得不行了。 虞衡还打趣他呢,“日后可要多锻炼锻炼,有利于保养身子。” 风碣县县令有苦难言,还诧异虞衡的体力为什么这么好,都是文官,体力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 虞衡要是知道了风碣县县令内心的疑惑,定然要呵呵他一声,文官就不能有好体力了?那些年他被名将大佬摧残的悲催经历,现在不就展现出来了? 系统这回还挺大方,给的橡胶树,那真是好大一片山头,听猎户的话,不止这座山有橡胶树,其他山上也有,要是都有这么多,足够开个橡胶厂了。 虞衡掏出匕首,来到一棵橡胶树前,横着切了一道口子,不多时,树干上便慢慢渗出橡胶来,虞衡又拿了个瓷瓶,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橡胶都装进瓷瓶里。 风碣县县令再傻也看明白了,虞衡是认识这些树的,也知道这些树有什么用途。 虞衡也没瞒着他,大方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过有关于这种树的记载,书上说,这种树名为橡胶树,砍后会流汁,流出的汁液可用来做其他东西。” 风碣县县令恍然大悟,“国公爷果然见多识广。” 景隆帝在位期间,虞衡还进过皇家藏书阁呢,看到些古籍孤本完全不稀奇。 风碣县县令自然是对虞衡这话深信不疑,看着眼前这一大片橡胶树,眼神都在放光,赶紧向虞衡提议,“国公爷,既然这橡胶树还有其他用处,那您看,这片橡胶树,要不要让人把它们围起来,免得附近百姓不知深浅,砍了回去。” 刚刚扛了一棵橡胶树下山的猎户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赶紧请罪,“国公爷,大人,小的不知道这树还有其他用处,只想砍一棵看看这树能做些什么东西,这……请国公爷恕罪啊!” “不知者不怪,你不必担心。”虞衡上前将人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猎户的手以示安慰,温声宽慰他,“若不是见了你们扛着那棵树,我还不知道原来这里有橡胶树呢。” 这倒是大实话,虞衡还有好几个县要走访来着,哪会见山就进,只会向附近的百姓打听一下山里都有些什么东西,随之做出规划罢了。 要不是这帮百姓扛着橡胶树从虞衡眼前经过,虞衡还真就要错过这个发现橡胶树的好机会了。 这时候,虞衡就不得不骂上一句辣鸡系统了,他人都到了风碣县,就在种着橡胶树的山下,这辣鸡系统竟然还在卖关子,不开口提醒他。 系统略略略几声,“这不是有百姓们提醒你吗?你不觉得这样更自然一些,总比你突然带着一帮人上山,然后发现大宝贝好吧?” 虞衡翻了个白眼,勉强认可了辣鸡系统给出的理由,心里还是怀疑这货没那么好心,指定是等着看他笑话。但虞衡没有证据,只能任由辣鸡系统辩解。 见到了橡胶树,虞衡心情大好,已经想出了怎样发展怡阳府的大概计划,就等着回去后再仔细考虑一番,给胡尚书去封信,名正言顺地申请资金了。 风碣县县令的提议非常靠谱,虞衡点头表示赞同,“那便派人将这一片划出来守好,不许百姓私自砍伐橡胶树。” 说完,虞衡又问猎户,“其他山的橡胶树,你知道在哪儿吗?” “回国公爷话,小的知道,这就带大人们过去!” 这一整天,虞衡都跟着猎户上山下山,找出了风碣县内所有的橡胶树。猎户都在这片山头踩熟了,哪些地方有什么,心里都门儿清,带虞衡他们找橡胶树,自然也一找一个准。 不过,橡胶树太过重要,关系着怡阳府甚至是整个岐州未来的发展,在猎户带他们找完了他知道的所有有橡胶树的地方后,虞衡还戳了一把正在装死的系统,“赶紧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没了,全都找出来了。我对你不错吧,把它们都投放在一处,免得你还要到处找,将他们圈出来也麻烦。看看,我做的不错吧?】 虞衡难得夸了系统一句,“确实考虑得很周到,谢啦。” 系统立即嘚瑟起来,【也不看看本系统的本事有多大,小意思!】 找到了橡胶树,虞衡便暂时停下了继续走访的脚步。风碣县那些人手,要把这几片橡胶林都给围了,还是有些困难的,把人调过来了,县城治安就没人负责了,虞衡只能回怡阳府,从怡阳府调些人手过来,正好给胡尚书他们寄些信回去。 虞衡人缘好,寄的信也多,给家人的信暂且不提,萧蕴他们这帮好友的信也缺不了,还得给昭宁帝写封像样的奏折。 虽然拨款一百万两的事儿,在虞衡来怡阳府上任时就已经说好了,但要是没有个正当理由,哪怕是昭宁帝,也不能轻易就决定拨出这么一笔巨款。 整整一百万两银子呢,哪能想给谁就给谁。哪怕是给国库挣了一千万两银子的虞衡,也不行。进了国库,那就是朝廷的银子,事情没这么办的道理。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虞衡当然清楚,不然的话,为了省麻烦,他上任的时候就从胡尚书那儿把银子要来,一并带回怡阳府,那岂不是更好? 就虞衡这奏折,寄回京城后,还引起了一阵激烈的辩论来着。 主要是虞衡用的理由还是修路,橡胶树还是顺带的。没办法,谁让虞衡的奏折写得急,还没做出成品给京城看看呢? 说实在的,提出这要求的人要不是虞衡,朝中反对的声音肯定还要更大一些。也就是考虑到虞衡搞事情的成功率,其他心里有意见的人才选择了默默闭嘴,想看看他最后到底能不能再搞出点成绩来。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御史大夫这回竟然没跳出来反对朝廷给怡阳府的拨款了。要知道,这么大数目的拨款,怡阳府那个地方,在朝廷看来,也没什么发展潜力,拨这么多银子给他们修路搞发展,太过不值了。碰上这样的事儿,御史们肯定是要据理力争反对反对再反对的。 结果这次,御史大夫闭嘴了? 大概也是对虞衡有所期待吧。 虞启昌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这一回,虞衡赌上的可是他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信誉,要是没能成功,浪费了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反噬起来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官员想做出成绩很难,但要出点纰漏,那可就太容易了。为什么官员们大多都是瞻前顾后墨守成规之人,实在是放手大干一场的代价太大,指不定就要保不住自己的乌纱帽,要不是对自己极有信心,谁敢赌上自己未来的官途呢? 虞衡还好,大不了什么都不干,带着两个爵位回家养老,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既然虞衡愿意拿他未来的官途赌一把,有些看虞衡不太顺眼,暗搓搓期待他跌个跟头的人,就算想反对,也没开口,就想等虞衡翻车。 所以,虞衡这次的要求,竟然是反对声音最弱的一回。 就在这样一片略微诡异的氛围中,朝廷允诺给虞衡的一百万两银子,就这么踏上了去怡阳府的官道,一起的,还有虞衡从巩尚书那里争取来的两百斤化肥。 这一百万两银子和化肥,根本就没经过岐州刺史的手,直接交在了虞衡身上。 这事儿一出,岐州官员心思各异,除了怡阳府之外,其他府的知府和州城的官员,对虞衡都生出了一丢丢不满来。 那可是一百万两银子啊,要是从他们手里过一遍,那能得的好处…… 其他府的知府不满的原因是,这笔银子要是过了岐州刺史的手,那他们府也能分到一部分。要知道,怡阳府就是一个下府,在岐州排名倒数,岐州有什么好事,都不会考虑怡阳府,想的是其他几个上府,尤其是黎阳府,作为岐州发展最好的一个府,在岐州的地位,就跟安然县在怡阳府的地位一样,都是撑场子的存在。 这银子要是从岐州刺史手中过了一遍,按照规矩,该有大半要用在黎阳府上。 现在,朝廷理都不理他们,直接把银子送到了虞衡手上,整整一百万两,一分银子都没少,还有两百斤化肥,也让其他人眼红。 这手笔大的,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果然不愧是深受陛下和阁老们宠爱的嘉国公,他本身就代表着数不清的资源。 这道理,岐州其他官员心里也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他们心里,还是好酸啊! 怎么能有这样让人嫉妒的人,出身好,模样好,性格好,能力也强,就没个不好的地方,想找个攻讦他的理由都没有,连安慰自己对方有毛病只是仗着出身好才会这么风光都做不到。 要是普通的小事,岐州其他官员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心思。虞衡刚来岐州时,岐州刺史带着一帮官员给虞衡接风,话里话外都透着虞衡自己当家做主,他绝对不插手虞衡的事。 但是吧,财帛动人心。尤其是这么一笔巨款,说句实在话,他们在岐州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朝廷给岐州拨的银子加起来,还没有一百万两呢,在这样心酸的对比之下,谁能不嫉妒呢? 岐州刺史最近就没少听抱怨虞衡的话,暗中给虞衡上眼药的官员太多了,脸上带笑,说的也都是好话,但仔细一琢磨又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别说其他官员了,就说许复自己,头一次被下属官员无视,最没脸的就是他,他心里能痛快? 不痛快也得痛快,虞衡也不可能把到手的银子送出去,这一百万两银子听着多,但虞衡想修路,盘活整个怡阳府,还要办橡胶厂,哪样不要钱?认真算下来,一百万两银子还得紧巴巴地用呢。这种矛盾是根本无法调节的,许复再不满,也只能憋着。 虞衡拿了银子就开始着手修路之事,以风碣县为起点,串起怡阳府内六个县,剩下的两个县,再修一道分支,从另一个县借道过去,全部串好了。 交通便利了,接下来做出来的橡胶制品,才更好卖出去。 修路一事,虞衡将底下八个县的县令全都叫了过来,一一分配了任务,并明确表示,“我会时不时去查一查账目,有些不该动的心思,就别动。” 县令们自然点头称是,领了差事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谁也不是傻子,这条路修好后,对他们的县有多大好处,谁都能看得出来。在怡阳府待了这么久,总算能有一件振奋人心的事了,必须好好大干一场! 至于虞衡自己,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橡胶上。 橡胶制品可不容易做,对于工艺的要求比较高,还要有相应的器械。 虞衡知道橡胶的用处多,但最先要做的,还是得把能做出来的器械给做出来。 为此,虞衡在从风碣县回来后就在琢磨图纸和工具这些东西,连去其他县走访的事都往后推迟了。 一直到朝廷的拨款和化肥到了怡阳府,虞衡才抽出了时间前来接洽,将这些银子和化肥全都收好。 银子这方面,虞衡都是抓大放小,拨出的银子足够修好这条路,剩下的则由他自己来调配,全都用在了橡胶厂上。 整个怡阳府都忙碌了起来,虞衡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住在橡胶厂,还要时不时抽出时间去各县看看修路的进度,不但要查账本,还要问一问来干活的百姓,待遇如何,是不是被克扣了东西。 没办法,这年头百姓们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太好,修路这些体力活,要是补给不够,很容易落下病根,甚至为此丢了性命。虞衡又不是资本家,恨不得百姓们来个007,还不给足报酬,那不得闹出人命来啊。 所以,虞衡这段时间忙得根本没法回家,对秦溶月和小汤圆有诸多愧疚,稍微有空,就写封简短的家书让护卫带回家去,让秦溶月明白他现在的境况,护卫送信回来,也能告诉虞衡一声,秦溶月母子的情况。 秦溶月还学了虞衡先前为全家画全家福时的画技,仔细画了小汤圆的画像让护卫交给虞衡。虞衡一看便笑了,伸手戳了戳画像中小汤圆肥嘟嘟的脸颊,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小家伙好像又胖了不少,想必脸蛋儿戳起来,手感会更好。” 护卫在一旁听着,开始还为虞衡这一片拳拳慈父之心而感动,听到后面,护卫当即嘴角一抽,主子这也太“慈父”了,果然是亲生的。 橡胶与石油、煤和钢铁,一起被称为四大工业原料,其重要性可见一斑。虞衡仔细一扒拉,算上他先前搞化肥厂时的焦煤炼出来的钢,这四大工业原料现在竟然就有了仨,石油目前还没有那个开采技术,有了这三样,虞衡先前所设想的,让时代向前迈进小小的一步,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橡胶更大的用途,是在飞机大炮上,国防这块缺不了它。但以目前大宣的情况来说,飞机大炮什么的,那可太远了,虞衡的步子也没办法迈那么大,只能从小件物品入手。 轮胎、雨靴、医用手套、避孕套、减震垫…… 这些都是好东西,还能促进医学的进步,真是多方面开花。 为了最快打出名声,虞衡直接选择做了一辆自行车。不过时间有点紧,自行车链条的工艺太精细,要动用钢,现在的钢产量并不是特别高,大多都被兵部拿去做武器了,虞衡也不好拿军用物资做自行车,那未免也太奢侈了。所以,虞衡做的这自行车,链条是拿竹子做的,成本低廉,工艺要求也没那么高,就是吧……竹子链条稳定性不如钢链,容易卡主或断截,得经常更换链条,或者修一修也行。 不过,这一点瑕疵,完全不影响自行车的吸睛程度。没见过的东西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更别说这还是虞衡做出来的新东西。 巩尚书可以拿他已经不秃了的脑袋作证,虞衡做出来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这辆自行车费了护卫们不少心思才护送回京,他们之前可没少被虞衡揪着背推销话术,还让他们自己骑了一段时间熟悉自行车的构造,期间出现了任何问题,都由他们自己解决。现在,他们已经是自行车通了,自行车出现任何问题他们都能想出解决办法。 和自行车一起进京的,还有十双雨靴。当然,这雨靴的工艺自然也不能后世的相比,很是粗糙,穿上去自然也比不得千层底布鞋舒服,但它防水啊! 尤其是在下雨天,积水太多,出门一趟,鞋袜都湿了,穿上这么一双鞋,虽然不透气,好歹保住了袜子不湿不是? 虞衡深知达官贵族的尿性,只要宣传得够好,东西的逼格上去了,甭管东西好不好,有的是人来抢。 要的就是这份我有别人没有的优越感。 那辆自行车,是献给昭宁帝的。十双雨靴,也有昭宁帝的一份,剩下的就是家人和阁老们的。为此,虞衡还单独给小伙伴们去了信,说现在雨靴和自行车的产量还不太高,没法一下子做出来那么多,这一回先紧着陛下和长辈们,下一次再给他们送一份。 昭宁帝收到这两份礼物,都忍不住震惊了,仔细算了算,惊叹道:“虞衡到岐州,还不到一年吧。竟然这么快就做出新东西了?” 这小子,怎么到哪儿都能找到好东西。果然是财神下凡。 胡尚书笑眯了眼,颇为自得地捋了捋胡须,傲娇道:“那一百万两银子没白给!” 就凭这两样东西,多花点时间,就能把拨下去的银子给挣回来啦! 胡尚书颇为扬眉吐气,“让他们私下说我们偏心虞衡,什么好事都紧着他,一百万两银子都说给就给。就该让他们来看看,人家虞衡多有本事!” 你们嫉妒人家得宠,怎么就不看看人家的能耐呢?你们要是有这本事,这一百万两银子,我也给你们! 这回报率,简直没谁了。 昭宁帝也连连点头,十分满意虞衡交上来的答卷,“这小子果然主意多,没白疼他!” 他作为皇帝,一力偏护虞衡,也让官员们颇有微词。现在,虞衡交上来的这份答卷,昭宁帝很满意。 更满意的是景隆帝,他挺喜欢那辆自行车的,试了一回后,就从昭宁帝手中抢走了,天天在行宫骑上一圈,运动量直线上升,身体都好了一点。 昭宁帝对此还有些不乐意,他还没玩够那自行车呢。两代帝王为了自行车抢来抢去,天底下还能有比这更大的噱头吗? 都不用虞衡再费心思搞宣传,各府的信件雪花似的飞到了他手上,打开一看,好家伙,十个有九个都是要买自行车的,一个个都财大气粗得很,十分阔气地表示:银子都不是个事儿,你敢报价,我们就敢买! 虞衡看了,十分感动,这么多送上门来主动要求挨宰的大肥羊,真是让人开心呀~ 第97章 三合一 其实虞衡现在捣鼓出来的自行车,跟后世还有很大区别的,持久性就没后世好,动不动就要换链条。 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出门,要么骑马要么坐马车,前朝还有坐牛车的,因为牛比马走得更稳,不过后来慢慢都坐马车,牛车逐渐被取缔,大部分牛还是作为耕牛,放在了最合适它们的位置。 自行车这玩意儿,对达官贵人们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实际的用途。速度不如骑马,舒服不如坐马车。 但是!这玩意儿稀罕啊! 物以稀为贵这句话是永远的真理,更别提,这玩意儿还是两任帝王争着抢着要盘进自己手里的东西。单是这份荣耀,足够自行车笑傲群雄,身价倍增,成为大宣新一代的潮流用品。 虞衡最开始做自行车,就没想过走平价路线。主要吧……怡阳府的橡胶树虽然不少,但除了做自行车外,虞衡还要做其他橡胶制品。像雨靴松紧带这类东西,其实更加贴合大众的需求。 达官贵人到了冬天能穿皮靴保暖,普通百姓哪里穿得起?能多纳几双千层底布鞋就非常舒服了。但是,布鞋穿着虽然舒服,到了雨雪天,那就是遭罪来的,鞋子袜子一起湿。尤其是冬天下雪后,在外面走一圈,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回家后都没有知觉,冻得不行。 雨靴虽然保暖效果不太好,好歹能防水,到时候往里面塞个毛鞋垫,也能稍微起到一点保暖效果。 这样便民的东西,虞衡当然不会把价格定得太高,那就失去了意义。但怡阳府的百姓还要脱贫呢,要是全走物美价廉路线,怡阳府脱贫之路更要艰辛不少。 所以,虞衡就把自行车定位成奢侈品。景隆帝和昭宁帝都这么卖力表演代言了,要是虞衡还不抓住这个机会,那他这个怡阳府知府也别当了。 人一旦忙起来,就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一直到把自行车做出来送去京城,虞衡已经在怡阳府待了整整十个月了。 小汤圆也过了两岁生日,从一个走路走得晃晃悠悠的小企鹅长成了不那么晃悠的小小男子汉啦。 虞衡对小汤圆有颇多愧疚,风碣县的橡胶厂从筹备到做出成绩,都是虞衡一手操办的,县令们也没闲着,每个县令都领了修路的差事,负责自己县内的那一段路,八个县同时施工,虞衡这边的橡胶厂也在同期筹办,可以说,从虞衡上任后,整个怡阳府,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就没一个闲着的。 这十个月,应该是怡阳府官民过得最累的十个月了。 但是,他们做出成绩来了! 连接各县的水泥路已经修好,进入州城后又并入了岐州至京城的水泥官道。单就这一条路,怡阳府就是大宣境内的独一份,朝廷大手笔还只修了京城到其他九州的水泥官道呢,州下面的府?不好意思,没那个银子,你们想修,自己想办法。 有胡尚书在,拨款是那么好申请的吗? 别说岐州其他府的知府酸成柠檬了,就连其他州的刺史,听了这事儿后自己都怪不得劲儿的。 这差别待遇,谁看了不眼红? 眼红也得忍着,谁让人家虞衡能耐呢? 他申请的款项是一百万两银子,拿了这一百万两银子修了路,办了厂,短短十个月,啪嗒一下弄出来一自行车,见过的人不多,但太上皇和昭宁帝抢来抢去,就这架势,自行车就肯定不会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次品。 虞衡也胆子也特别大,客串了一把资本家,达官贵人们给他写信要买自行车,说什么任由虞衡定价,虞衡还真没跟他们客气:承蒙惠顾,一辆自行车一万两银子,不二价,谢谢。 这要是在后世,虞衡定的这价格,妥妥被人举报到消费者协会的节奏。但现在不一样啊,天底下就虞衡这儿有自行车,目前还就皇宫里有一辆,还被景隆帝抢去行宫了,昭宁帝还眼巴巴等着呢。 垄断的生意最好做,技术掌握在虞衡手里,价格定多少,那还不是任凭虞衡说了算?爱买不买,不买有的是人等着,就是这么霸气。 其实虞衡报的这价格听着唬人,但是吧,向他写信要买自行车的人是谁?京城那帮达官显贵啊!那帮家伙家底有多富,虞衡心里清楚得很。 想当年虞衡还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时,跟着沈家两位表哥混过一段时间的纨绔圈。好家伙,那些豪门大族的纨绔,那手笔,确实对得起他们的出身。一万两银子,玩的大的纨绔,一晚上和死对头争风吃醋给花娘砸的钱,就差不多有这个数了。更别提这帮达官显贵们买古董字画花去的银子了。 虞衡把自行车的价格定在一万两,对达官显贵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一万两买个大面子,出个大风头,值! 想想玻璃镜子最开始出现时,法国王后结婚,威尼斯国王送她那面小小的玻璃镜,就值十五万法郎。后世一面小镜子才多少钱? 这么一算,虞衡给自行车定价一万两一辆,还能称得上一句良心价了。 当然,就这个价格,其他人听到都不淡定了。 一辆自行车就要一万两银子,虞衡只要卖出了一百辆自行车,那他不就把申请的一百万两银子的拨款给赚回来了吗? 不考虑虞衡办厂花掉的人力物力成本,单看这个明面上的账目,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更重要的是,达官显贵们对虞衡这个报价都接受良好,纷纷表示:这个价格非常可以,我们要买! 有些人家还不止买一辆,再加上收到消息的人又不止京城的官员,地方上的官员消息也是很灵通的,听了这消息,也赶紧给虞衡来了信,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跟不上潮流,被京官甩在身后,说什么也要买一辆自行车。 单就这些订单数目,就超过了一百辆了。虞衡只要把这些订单给结清了,刨除修路办厂的钱,还能纯赚一大笔银子。 这样的好消息,虞衡当然不会瞒着昭宁帝和阁老们。 胡尚书当即抖起来了,在早朝时嘚瑟地四下看了一圈,尤其给了当初反对给虞衡拨款的官员们,目光明晃晃地透出鄙视,乐呵呵道:“当初嘉国公说要发展怡阳府,要一百万两银子,你们还不同意。看看,才过了十个月,他就把这一百万两银子给赚回来了!” 当初反对的人脸色涨红,被虞衡这般打脸,心里确实有点不痛快,但更多的还是高兴,大大方方地认了错,“是我们小看嘉国公了。” 都是为朝廷效力的同僚,先前他们反对拨款,也是因为虞衡要的这次款项数目太大。现在虞衡有本事盘活怡阳府,还能把朝廷前期的拨款给赚回来,那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该酸的时候还是得酸。不少人的眼神就时不时地往虞启昌身上飘,心里也纳了闷了:虞启昌当年到底是拜了哪路神仙,竟然能生下来虞衡这样的儿子? 还真别说,真有贵夫人偷偷向沈氏打听,问她当年怀虞衡时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去了哪家庙。就想全都记下来,等家里后辈有孕后,通通照做一回。 别说贵夫人了,就连宫里的嫔妃都动了这个心思。要不是她们在宫里,行动不便,她们也得照着沈氏当年那套来一份啊。 谁不想生一个像虞衡这样出息的儿子呢? 尤其是在皇家,太子优秀吗?当然优秀。但是摸着良心说,比起虞衡来,个人能力上,那还是有点差距的。 后宫中从来不缺野心家,动这个念头的嫔妃还真不少。 虞衡要是知道这些嫔妃们内心的想法,定然要呸她们一脸。太子现在才十二岁呢,虞衡十二岁时还在混吃等死当咸鱼呢,要不是系统给力,把他给鞭活了,虞衡现在还是靖安侯府中一条躺平的咸鱼,哪有什么能耐? 太子的优秀,那才是真的优秀。这帮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除非她们能幸运地碰上被系统绑定,但这事儿,那可比天上下刀子还离奇,基本没有另外一个如虞衡一般的幸运儿了。 就虞衡的辣鸡系统,还是未来的虞衡做出来的呢,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是虞衡把它做出来的,这才能有虞衡的这番奇遇。 她们有这精力,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教导孩子。先天天赋固然重要,后天的努力也是不可或缺的,还有人的品行,那才是最重要的。真要来个搅风搅雨的聪明皇子,那怕又是皇室的另一场灾难了。 胡尚书得知虞衡这边的自行车生意这么火爆后,高兴之余还要敲虞衡的竹杠,理由也很充分:你办厂修路的款项都是朝廷拨下去的,现在自行车的进项,是不是也该送进国库来? 虞衡对此表示理解,而后温和又坚定地拒绝了胡尚书的请求:现在还只有风碣县慢慢发展起来了,其他七个县还得想其他办法。自行车的进项,朝廷不是也要收税的吗?有这个税款就够了,剩下来的银子,还得用来发展其他七个县呢! 胡尚书当即翻脸,写信过来把虞衡骂了个狗血淋头,痛斥他这种翻脸不认人吃进好处就不认账的无耻行为,又坚定地表示:既然你都开始发大财了,又捧出来一只会下金蛋的宝贝母鸡,赶紧把户部拨下去的一百万两银子还回来! 胡抠门儿可真小气! 这是虞衡收到信后的第一想法,朝廷的财政拨款竟然还能往回收的?这又不是虞衡借户部的银子,哪有这种操作的? 这一瞬间,虞衡和巩尚书的脑电波接上了了,只想吐槽胡尚书太过抠门儿。 胡尚书任由虞衡吐槽,态度丝毫不改:甭管你说什么,赶紧把银子拿回来! 虞衡觉得,胡尚书这就是眼红橡胶厂的产业,恨不得全搬进国库才好。 流动资金这么重要,虞衡哪会轻易就把银子给还了。但看胡尚书那不给银子就跳脚的架势,虞衡还是扣扣索索地给了一半,信上特别不舍得提到:这可全都是看在您先前对我的一片回护之心上,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银子啊!剩下的一半,等到我把怡阳府全都盘活了再给您! 胡尚书当即呸了一声,脸上倒是带了几分笑。 虞衡那边是真抽不出那么一大笔银子,主要是虞衡一向都大手笔,对待百姓特别宽厚,就说各县修路吧,虞衡虽然没有整天盯着,但还是给县令们下了死命令:千万别苛待了百姓,提供的那餐饭,油水要足。这还没算前来修路的人的工钱呢。 八个县一起动工,光是工钱和饭钱这两样花销,都十分巨大。更别提买水泥的钱了,那才是大头。巩尚书不可能白给虞衡那么多水泥,虞衡可是拿了一百万两银子拨款的大款,朝廷再白给他那么多水泥,那他拿着这么多银子要干嘛?办个厂要花一百万两银子,那这办的是厂还是无底洞啊? 吞金兽也不带这样吞银子的。 所以,别看虞衡明面上拿了一百万两银子,阔气得不得了,实则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根本就不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富得流油。 就水泥那价格,哪怕巩尚书说服了胡尚书给了虞衡友情价,最终的价格算下来还是十分让人肉疼的。一整个府城,八个县,全都要修路,要用的水泥,数字极大,所花的银子,同样是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数目。 虞衡还要办橡胶厂呢。前期的办厂,找人取橡胶,还要做简易仪器,哪怕有系统帮忙,免去了虞衡走弯路浪费材料和银子,整个一套流程弄下来,银子还是流水般地花了出去。 光是建那个橡胶厂,就花掉了近十万两银子。 虞衡是想打造一个工业区的,橡胶制品作为风碣县的主要产业,肯定是要带动周边县的经济和工业,从中衍生出来的工业品,都能在这个区内。 想当然耳,这个工业区的面积肯定就小不到哪儿去。 虞衡又是个关心百姓生活条件的好父母官,橡胶厂建起来了,工人们的待遇应该不能差吧?食堂肯定要有,居民楼也得开始建,过个三年评选出一丝优秀员工,享受分房待遇,那孩子的养育问题也要跟上,这可是大宣未来的花朵,从小就该培养良好的行为习惯和高尚的品德,教育总得跟上吧?有了这么多人,工人的收入还颇有可观,那商业区是不是也可以安排上? 虞衡做规划的时候,图纸换了一张又一张,最终定下来的就是一大片面积广阔的工业区,规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这样一个大工程,想要一次性做完肯定也是不现实的,虞衡目前只是做好了前期的厂房,后期那些设施慢慢跟上。 至于工人问题,虞衡最先想到的就是最先发现橡胶树的那帮大汉。这也是缘分,要不是他们扛着橡胶树往虞衡面前经过,虞衡还想不起来橡胶树这一茬。既然要办橡胶厂,这是一样新鲜的事物,除了虞衡之外,其他人都没有经验,既然都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的家伙,虞衡也就只能挑些有缘人了。 先前那位带路的猎户留给虞衡的印象不错,虞衡建好橡胶厂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猎户,橡胶厂要开起来,人手必不可少。 猎户带着他那帮兄弟都来了,全是周围的百姓。开玩笑,这可是知府大人一手操办的厂,特地点了他们的名,谁不来谁傻! 对于橡胶厂的第一批员工,虞衡自然是尽心尽力地教,这可都是未来的技术骨干,以后的新员工还得他们来带呢。 至于橡胶树那边,虞衡调了一部分衙役过来看守,为此还让风碣县多出了一部分衙役名额,不少人家抢破头。 当然,看守任务这么要紧,虞衡肯定要派自己人过去的。这时候虞衡就得感谢一下虞启昌和沈氏了,他来怡阳府上任,虞启昌特地给了他三百护卫,现在虽然回去了两百护卫,留在怡阳府的也还有一百个。除了看家护院的必要人手之外,其他护卫都被虞衡调到橡胶厂这边来了,还有被分去各县当修路监工的,忙得热火朝天。 就这样忙活了将近九个月,才有了自行车雨靴这些东西的问世。 胡尚书得了虞衡让人运过来的五十万两银子,心里那股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见天笑眯眯的,让人忍不住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捡了钱了。 胡尚书眉飞色舞,“本以为给虞衡那笔银子是白给的,没想到还能还回来。这还不够让人高兴的?” 那确实挺让人高兴的。 虞衡又不是那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高尚人士,这家伙做出了什么成绩都想嘚瑟一下的。尤其是这种还国库拨款银子的光荣事迹,虞衡怎么可能不低调地吹一把自己? 事关五十万两银子,也不可能由虞衡和胡尚书两人说了算。 胡尚书特别高兴地表示,“虞衡说了,现在他手里那个橡胶厂还需要银子周转,赚的银子得用在整个怡阳府的发展上,所以先还了一半银子,剩下的一半,等他趁手了再还回来。” 这事儿用“还”字就离谱。其他人仔细一琢磨,这还是大宣历史上头一遭,朝廷拨给地方的款项又被还回来了,按道理,虞衡就是不还这个银子,其他人也没法说什么。那是拨给怡阳府的,现在怡阳府也就风碣县有发展起来的苗头,虞衡完全可以拿着这笔银子搞其他的事,心再黑一点的,还可以虚报几个项目,层层倒腾,最终这笔钱大部分就能落进自己的口袋。 但看虞衡这架势,竟然是一点歪主意都没打,光明磊落得不行,哪怕是最会挑刺的御史,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份诚意,就胜过朝中九成九的官员啦,还想挑什么刺呢? 胡尚书更是得意,“先前你们反对的那个劲儿,就跟虞衡掘了你们祖坟一样。看看,现在拨出去的款项,虞衡都还回来了,你们要是也能全部还回来,别说一百万两银子了,就算是两百万两银子,户部能拿的出,也可以拿啊!” 有本事就自己挣去,没本事就闭嘴别瞎逼逼。 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保持沉默,并一致决定,下次再碰上和虞衡有关的事儿,别先跳出来反对,多观望观望总没错。 不然的话,总是被打脸,脸还是挺疼的。 没看到御史大夫都不再和虞衡死磕了吗?那位可还是曾经被虞衡气晕过去的,他都保持沉默了,咱们沉默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虞衡就这样用他丰富的打脸经历给朝中所有官员上了生动形象的一课:参他是没有好结果的,反对他的人,极大可能被打脸。 反正就记住一句话,以后碰上虞衡的事儿,不说站在他那边,只要沉默别反对就行。 昭宁帝也挺高兴,还跑去找景隆帝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景隆帝单脚撑着自行车,一派潇洒的模样,悠哉悠哉地骑了一小段路后,这才开口笑道:“朕都给他造了那么大的声势了,他要是还抓不住这个机会把自行车卖个高价,那你也别想着把他擢升至内阁当阁老了。” 连一般的商人都比不上,还妄想当什么阁老呢? 昭宁帝看着瘦了一圈下来更显精神的亲爹,看向他脚下的自行车的目光,就更灼热了几分,嘴上还埋怨道:“那小子贼得很,先前倒没看出来,他哭穷也是一把好手。就他那漫天要价的做派,还好意思跟朕哭穷,不知道的,看了他的折子,还以为整个怡阳府都要吃不起饭了呢。” “这不挺好,当官的,脸皮就不能太薄。”景隆帝很是欣赏虞衡这种滚刀肉的做派,还在昭宁帝面前为虞衡说好话,“你只看到了他哭穷,怎么就不想想,他为什么哭穷呢?好歹他也是一个国公,又有虞启昌分给他的丰厚家业,你觉得他哭穷是为了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怡阳府百姓啊。 这么一想,竟然还挺让人感动。 昭宁帝忍不住感慨万千,“最开始见虞衡时,他还是个略显稚气的少年郎,六元及第,春风得意的状元郎,倒是没想到,他会有一天,为了银子和我耍心眼。” 说完,昭宁帝又是一笑,“胡尚书他们功不可没。” “这不挺好的吗?”景隆帝很是淡定,“摊上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员你才该头疼,别人说我们是真龙天子,其实我们就是一俗人,银子越多越好。” 昭宁帝也撑不住笑了,“儿臣就是觉得,先前好好一个目下无尘的状元郎变成如今这般为了银子同朝廷耍心机的官员,颇为意外。” “那小子什么时候目下无尘过?”景隆帝砸吧一下嘴,“他也就相貌同这四个字沾点边。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你要是想让他入阁,他那心软的毛病,你还得治一治,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说也奇怪,虞衡也是杀过山匪宰过边关外敌的猛人,文官中有他这样经历的官员根本没几个,都是上过战场的猛将了,还捣鼓出火药这玩意儿,扔下去就炸翻一堆人。 这样的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得不出一个心软的结论。 但是不管是景隆帝还是昭宁帝,甚至是齐王,都觉得虞衡有些奇怪的坚持,总会在不该心软的事情上心软。 就拿怡阳府八个县同时修路的事儿来说吧,原本朝廷就有徭役的,前来干活的百姓,干活用徭役抵,多出来的部分给工钱倒也不是不行,但虞衡定的工钱是不是稍微高了点?还有给修路百姓提供的那餐饭,要求油水要足,那岂不是天天有肉?就算没有肉,做菜时放的油指定不少。 这样的待遇,甭管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好,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天底下独一份的优厚待遇。 景隆帝和昭宁帝可不是那等能问出百姓何不食肉糜的帝王,相反,他们对百姓的生活水平和各地物价有着清晰的认识,虞衡这么一搞,花销几乎比一般流程多出一倍,就没把钱当钱看。 但你能为此斥责他吗?那当然不行,虞衡那都是为了百姓着想,爱民如子的名声响亮得很。重点是人家是真这么想的,而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做样子收买人心。 景隆帝和昭宁帝认为虞衡心软,就软在这地方。 说白了还是价值观不同的锅,景隆帝和昭宁帝作为皇朝的统治者,要的是自己的权力集中,天生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其他人必须得无条件听他们的,人命在他们眼里,有些时候不值一提。 虞衡就不一样了,他尊重每一个人,还因为上辈子是社畜,对员工们更多添一份理解和同情,制订员工的时候,自然是贴心至极,怎么好怎么来。 不然的话,哪家厂子为工人们考虑得这么周到,还把他们的生活环境和儿女的教育都考虑到了? 再爱民如子的官都没这么贴心的。 景隆帝和昭宁帝父子二人还不知道虞衡是怎么规划橡胶厂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虞衡进行评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站在景隆帝和昭宁帝的角度,说一声虞衡心软也没错。 但心软本来就不是贬义词,太过心软的人成不了事,太过心硬的人根本无法取信于人,相比之下,还是心软的人好一点,起码还能让人觉得有情有义。 景隆帝和昭宁帝与虞衡相处的时间都不是很长,但以他们的相人之术,有那么一段时间也就够了。 昭宁帝点头称是,“虞衡一直被靖安侯和阁老们护着,有些心软也是寻常。大事上不犯糊涂,拎得清就行。” 虞衡尚且不知道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俩为他心软的事儿讨论了小半个时辰,他现在忙得很,自行车的订单越来越多了,虞衡每天都能收到从各州送来的信件,全都是要买自行车的,一个个都有些来头,当然,没什么来头的,也没那个勇气给虞衡来信。 要知道,现在一帮人达官显贵都在抢自行车呢,要是其他贵人还没抢到,地位不够的人先抢到了,那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有些风头,是不该出的,出了就会为自己招货。 虞衡手里握着那么多银子,心思丝毫不慌。现在自行车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其他橡胶制品也得安排上。 目前橡胶厂共收了一百二十名员工,每天五个时辰的工作时间,原本虞衡是想定四个时辰,也就是后世的八个小时工作制的,结果员工们特别不乐意,觉得自己干的活少,不配拿那么高的工钱。他们农忙的时候,可是没日没夜地守着庄稼,白天天不亮就开始干活,晚上更是直接在庄稼旁边打地铺,守着庄稼别被其他东西霍霍了。现在拿那么高的工钱,就干这么久的活?他们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再说了,厂里还有那么多订单没完成呢,哪能休息那么久? 为此,朴实的员工们还自发地开始加班,要不是虞衡及时发现,他们能无师自通地实现三班倒制度,坚决不让自己闲着。 这样强烈的工作精神也是没谁了,虞衡无奈,这才把工作时间上调了一个时辰,员工们虽然还是觉得自己占便宜了,每天干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热情亢奋得不得了,工作环境那叫一个积极向上,人人都是积极分子,工作热情高涨得不行。 也不怪这帮员工的工作热情这么高,想想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地里刨食,看天吃饭,一年下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得半死不活,也只能勉强糊口。后来有了红薯土豆这些好东西,收成是上去了,日子也越过越好。但是,侍弄庄稼,能有不累的吗?要挑着好时候种下去,种了之后要时不时去看看,除草施肥,天气有什么变化就开始提心吊胆,生怕遭了灾,一年辛苦全都成了空。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橡胶厂每个月给他们发工资,发的那笔钱足够他们过上较为富裕的生活了,养活一家老小不说,攒个几年,都能送孩子念书去了!再说了,橡胶厂的工作环境是什么样的?干净明亮的厂房,日晒雨淋风吹雨打都无妨,在屋子里根本碍不着他们。又不用干体力活,比先前不知道轻松了多少,这两相比较,傻子都知道哪个好。 再说了,厂子后边还在施工挖地基,听说那是嘉国公吩咐下来的,给厂里员工们建的福利房,到时候会选出优秀员工,分一套房子,价格肯定公道,甚至要比大家自己建房子要出的银子更少,不然,怎么能叫福利呢? 这风声一出,本就老老实实埋头干活的工人们干活更有劲儿了,那可是一套房子啊,还就在厂里,到时候把一家老小接过来,就近照顾家里也方便。厂里造的房子,肯定比他们自己建的好,不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那就是脑子有坑! 所以,橡胶厂开工以来,员工们的工作热情就一直没有下来过。 虞衡忙完了最艰难的起步阶段,好不容易能喘口气,赶紧回家好好陪陪妻子和孩子。 小汤圆是个聪明的宝宝,才两岁,口齿已经十分清晰,说话还特别有逻辑,虞衡想糊弄他都糊弄不过去。 先前虞衡回来晚了,还能用其他的办法转移小家伙的注意力,现在这招不好使了,小家伙严肃地和虞衡讲道理,“爹爹,你照片跟我说过,做人不但要诚实守信,还要守时。你回来晚了,不守时。” 天知道两岁多了小屁孩怎么能说下这么长的一段话的,这记性,这口才,虞衡忍不住骄傲:不愧是我的崽! 【拉倒吧,那大部分都是本系统的功劳。要不是本系统帮你涨了智商,你的崽崽能有这么聪明?】 这确实是系统的功劳,虞衡点头表示赞同,更想夸自己,“那也是我足够努力,撑过了你的魔鬼训练。” 不过,就算在家,虞衡也没闲着。 现在,橡胶厂慢慢走上正轨,以后肯定是扩大招人的,除了风碣县境内的百姓外,其他县的百姓也能报名参加,这可不是风碣县的私产,其他几个县的发展也要开始搞起来了。 想搞发展,就得有钱。 虞衡数了数这段时间自己收到的银票,又将该给朝廷的剩余的五十万两拨出来,看着另外一堆银票陷入了沉思:就这些,够吗? 钱到用时方恨少,虞衡穿越后,第一次体会到银子不够的艰辛。这是公账,虞衡也不能拿自己的私库去填,想了想,虞衡还是决定走别的路子。 眼下自行车还非常火爆,其他新出炉的橡胶制品也是抢手货,像雨靴,虞衡定价五百文一双,这价格真的是非常友好了,一般的百姓,这几年红薯等物的收成好,家里也攒了点银子,买上一双雨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玩意儿看上去不起眼,穿进去也不如布鞋舒坦,但到了雨天,就知道它的好处了。虞衡送进京城的二十双雨靴,虽然不像自行车那样有两代帝王为之抢夺,风头无两,但好东西从来就不会被埋没,京城一下雨,收到雨靴的人一琢磨,虞衡先前送雨靴来时,就提过雨雪天可以穿来着? 拿出来一穿,顿时发现了新世界。 皮靴好是好,但贵啊!雨靴的功能和皮靴差不多,但就五百文的售价,比起皮靴来就相当于不要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买!买买买! 就在这样的情景下,钱铎收到了虞衡给他的信,信上的内容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少年,有兴趣做笔大买卖吗? 钱铎当即一个激灵:财神爷都向自己招手了,那必须有兴趣啊! 第98章 三合一 相比起昭宁帝偶尔开玩笑似的叫虞衡几声财神,钱铎他们这些大商号的东家少东家们对虞衡的态度可就真实多了。先前拍卖商道的事儿,虞衡一战成名,震惊的不光是朝中官员,还有各大商号的当家们。 甚至于,商号的东家们对此更加震惊一些。官员们震惊的是虞衡竟然能为国库带来那么丰厚的收益,商人们看到的则是虞衡仿若天授般做买卖的能力。 就拍卖商道那事儿,商人们确实被虞衡坑的有点惨。原本想着拿个十万两银子做开路钱,一路疏通关系到户部,最终把事情给定下来。结果虞衡一插手,好家伙,各家出的银子,超出预计的十倍都还不止,像钱铎他们商号,十万变成三百万,就算是大宣数得上的商号,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也是刮肉啊! 好在虞衡拍卖商道还重视保护商户们的权益,不然的话,他们真的要亏损好大一笔银子。 作为大宣境内最会做买卖的一帮人,到头来竟然齐刷刷被虞衡薅了羊毛,虽然虞衡手中握着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是说实话,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做生意的天分,普通官员拿着商道那些会下金蛋的母鸡,到头来还是想着从他们手里捞点好处,等捞的油水让他们满意了,自然会为他们说点话,哪像虞衡,薅羊毛都薅得与众不同,那手笔,确实配得上他国公的身份。 哪怕是钱铎这等商号少东家,打小耳濡目染看着父辈如何做买卖,怎么防止自己被坑,怎么坑别人,积累下来二十多年的经验,面对商道的事儿,可能也就是想办法多吊一阵商号们的胃口,让他们的心情随着朝廷放出的消息不断起起落落,最终受不了,主动开高价任朝廷宰。 当然,他们的胃口再大,也不敢像虞衡这样,将所有有意竞价的人全都凑一块儿,大家公平竞争,全靠银子说话,不仅不得罪人,还落了个好名声。 这一手借鸡生蛋,薅他们羊毛还让他们觉得买卖做得值的本事,只要听说过这事儿的商人就没有不佩服虞衡的。 所以,虞衡在商人们的圈子中,早就有了财神爷的美誉。细数他曾经干过的事儿,就没有不成的。 商人们普遍迷信,十分相信运道命数这些东西,虞衡这种干啥啥成功的运道,在商人们眼里,那就是老天爷的独生子的水平,不管虞衡需不需要,老天爷都固执得将好东西往他身边送。 和这样的人做伙伴,简直太幸福了。当初拍卖完商道后,钱家当家人还做了会儿白日梦,回家后感叹了一句,“嘉秀侯这般本事,若是能和他一起做买卖,那就是等着躺着数钱的好日子!” 那会儿虞衡还没被封国公呢,钱当家觉得自己可能碰上了最会做买卖的神仙,奈何人家其他方面也神得很,根本就不稀罕做买卖。钱当家也只能感慨一句,这世上的所有好事大概都紧着虞衡一个人去了。 但是现在,钱铎竟然收到了虞衡的来信! 信上还主动要求和钱家做买卖。 钱铎的第一反应是仔细检查信件和落款,看看自己是不是受骗了。但看着信件上庄严大气的嘉国公府印,钱铎直觉这信应该不是假的,也没有谁会无聊到给他寄这样一封经不起推敲的假信,再说了,前来送信的人还是嘉国公府的护卫呢,人家也是有凭证的,要是想骗钱铎,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钱铎震惊完毕,想明白这茬后,瞬间觉得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信,而是一摞摞让人心跳加速的银票。 要不是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钱铎现在就想狂奔到钱当家面前,大声告诉他:爷爷,您的梦想成真了,嘉国公真的要和咱们做买卖了! 钱当家听了这消息后,二话不说直接一脚把钱铎踹出了门,看着钱铎那副情绪不外露的模样,钱当家心里就来气,差点就揪着钱铎的肩膀来个咆哮,“这可是嘉国公亲自邀你做买卖,你可别把这事儿给搞砸了,该放下身段的时候就得放下身段,咱们做买卖的人,就不能太要脸。把嘉国公奉承好了,好处多的是。反正好话不要银子,你到了怡阳府后,多给嘉国公说些好话,不许重样。这机会实在难得,也就是上回在拍卖会上露了回脸,这才让嘉国公记住你了,赶紧去,要是被其他不要脸的家伙知道了,没准还跑得比你还快,争着去国公爷面前卖好了!” 自行车卖得有多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还有怡阳府那边出的其他橡胶制品,也都是新鲜稀罕物,还特别实用。钱当家这样勤俭的人都觉得,那些东西他全都想来一套,多提升生活幸福感呢。 先前虞衡不松口,他们这些商户,就算心里再羡慕,也不敢有任何行动。那可是国公,他们这些商户,也就有几个银子,哪敢在贵人面前放肆。 现在虞衡突然给钱铎来信,说句实在话,包括钱铎在内的整个钱家人,都有一种被天降馅饼砸中的喜悦感,把那馅饼拿下来一看,还是金子做的,那就更让人高兴了。 所以,钱当家才着急忙慌地把钱铎给踹走。做惯买卖的人都知道,任何生意,在银子没落到自己钱袋里之前,都是有风险的。现在,风险来了。 虞衡经手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过次品,要是真的能把虞衡那边生产出来的橡胶制品全都买回来,那他们钱家商号又要发一笔啦! 这种好事,还不赶紧跑去捡? 还有那么多商号的老东西眼巴巴地盯着呢。 钱铎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向着怡阳府而去,感谢怡阳府和岐州的水泥官道已经打通,钱铎这一路上少受了点罪,等到了怡阳府,见了虞衡后,精神还算好。 当然,疲惫是藏不住的,虞衡一眼就看明白了钱铎眼神中透出来的疲惫感,立即一笑,“坐马车坐累了吧?” 这年头儿的马车可不像后世的轿车那么舒服,没有防震系统的马车,赶起路来,那酸爽…… 虞衡先前从京城来怡阳府赴任,马车走得算慢了,一路上颠久了也难受。钱铎这架势,就是一路赶来的,不把骨头给颠散架了就奇了怪了。 虞衡还纳闷呢,“你怎么不骑马?” 快马加鞭,不是能快很多?也不至于被颠散一把骨头啊。 钱铎苦笑,“小的若是会骑马,也不至于自己找这个罪受了。不瞒国公爷,小的什么都会一点,唯独不会骑马,一骑马就犯晕。” 那可太惨了。 虞衡同情地看了这倒霉孩子一眼,骑不了马,人生真是少了很多乐趣啊。 不过,这正好给了虞衡一点灵感,骑不了马,坐马车又颠,马车防震垫安排上呗。就算其他人体质不像钱铎这样奇葩,但是,以后坐马车能舒服一点,不那么颠了,为什么不选装有防震垫的新马车?钱铎不就是最好的代言? 虞衡心里已经啪啪地盘算开了,钱铎也对得起他的姓氏,就算坐马车受了一路罪,现在还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恭敬又认真地问虞衡,“国公爷,不知小的能不能有幸见识一番您建的橡胶厂?” 那当然可以。 虞衡给钱铎写信,就是因为他家钱多,想和他家合作一回互惠互利来着。现在钱铎人都到了怡阳府了,虞衡当然不会拦着钱铎去看橡胶厂。 这不就是邀请合作伙伴过来看工厂具体成果,加大他们投资合作的信心吗? 也就是虞衡不知道,商人圈里已经将他当成财神爷了,他说什么商人们都会有兴趣投资试试看,不然的话,虞衡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心思,还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钱铎写信寄信了。 虞衡也不怕在钱铎面前暴露商业机密,处理橡胶的工序都是保密的,包括已经被圈起来的橡胶树,现在在风碣县都是保密的东西,虞衡给昭宁帝的上书中也没细说,只是说自己见到了一种奇树,这树可以做出很多有用的东西。至于能做出些什么来,那就只能等他做出来,大家亲眼见了就知道了。 这样的情况下,虞衡确实不怕钱铎看出什么端倪来。毕竟,谁也想不到会有树能流汁,流出来的汁还能取出来做别的用处,也就是虞衡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多么重的分量,其他人哪里能想到呢? 对于自己邀请来的合作伙伴,虞衡还是比较热情的,一路陪着钱铎来到了橡胶厂。 钱铎一到了橡胶厂就被震惊了。 这大气敞亮的厂房、这错落有致的房屋规划、这见所未见的流水线作业…… 钱铎只觉得自己眼前好似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人的眼睛和脑子都有点不够用了,一路认真地看着工人们不停的干活。和他们商号底层的跑堂的和小管事不一样,虞衡这橡胶厂中的员工,全都从内而外地透出一股欣欣向荣的蓬勃景象,员工们干活那叫一个卖力,还全都是可以将自己的满腔热血都奉献给岗位的热情,气氛那叫一个火热。 单就工人们的这股精气神,就足够让许多人羡慕了。 尤其是钱铎这种名下产业巨多的少东家,见过的勾心斗角为自己谋好处的管事多了去了,现在这帮工人,竟然全都是那种甘愿自我奉献的人。这得是多幸运才能碰上这样一帮靠谱的人呢? 时不时听到一耳朵自家产业的管事们互相攻讦的糟心事儿的钱铎,看向虞衡的目光就更羡慕了。 这才是真正老天爷追着喂饭不吃还不行的幸运儿啊! 虞衡被钱铎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思索:莫非自己又冒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却让别人十分羡慕的优点? 一路看下来,钱铎都佛了,看看虞衡办的橡胶厂,再想想他名下产业兄弟姐妹一些厂,那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地被虞衡吊打,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虞衡这边的厂房办的这么出乎钱铎的预料,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处。最起码的一点,来的时候钱铎想着自己好歹也是虞衡亲自写信邀请过来的,要是装模作样的拿拿乔,抻一抻价格,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反正嘉国公脾气挺好,不会因这样的小事生气。 但是在见识过橡胶厂之后,钱铎猛然悟了,是他不配,还压什么价,人家的东西卖得贵,那是有道理的,价格方面,底价还能再高一点!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虞衡当初建橡胶厂,想的也大多是工人们的福利,真没有什么特别高大上的理由,也没什么深意,就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结果种善因得善果,工人反哺了他一波,还以他们自己本身极具热情的工作态度感染了钱铎,间接抬高了商品的价格,其间种种缘分,当真竟然感慨万千。 虞衡就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和钱铎合作这事儿上,钱铎急,虞衡也急。他这边存货不少,还要想办法帮助其他七个县搞发展,国库还有五十万两银子等着他还,虽然虞衡目前手头还比较宽裕,但谁会嫌钱多呢?和钱铎合作,让钱家做经销商,这条生意线就彻底稳了,以后都不用虞衡再操心销售的问题。以钱家商号的能力,橡胶厂做出来的东西,做出来多少他们就能吃下多少,根本就不愁销路。 别忘了,先前去西域的那条商道,可是钱家商号出了大头盘下来的,那边狗大户那么多,只要东西够稀罕,价格完全不是问题。 钱铎作为钱家少东家,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利润。 双方就合作意向达成一致后,便开始有来有往进行灵魂砍价。 虞衡报价只肯打九九折,钱铎不太乐意,一口气砍到了七折,还十分大度地表示这是自己理解虞衡的难处,才开出来的良心价。 虞衡呸了他一声,分毫不让,坚定九九折不动摇。 就算是九九折,也让虞衡很心痛了。一辆自行车就少了一百两银子了呢,卖得越多少得越多,想想都觉得肉痛。 钱铎不疾不徐,缓缓往上加价,一点一点加,加到后来,虞衡都不开口了,只用脸上冷漠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告诉这位奸商:这价格,没商量! 钱铎却毫不气馁,十分有耐心地慢慢和虞衡磨。 最终,虞衡松口,以九八折的价格成交,谈成了这笔长久的大买卖。 别看钱铎还价时磨磨蹭蹭,买起东西来却干脆利落得很。确定好价格,双方签订好契书后,钱铎当即爽快地掏出一摞银票,说是现在橡胶厂的所有制品,他都给包圆了。 全然一副土大款的做派。 虞衡的眼神嗖了一下就亮了,就喜欢这种直接拿真金白银砸人的,痛快! 双方在谈价阶段有多墨迹,交钱交货的速度就有多给力。 这一出下来,虞衡手里头的银子,还了户部的五十万两后,还有极大的富余。 眼瞅着橡胶厂已经走上了正轨,虞衡便让人在其他县进行宣传招人的工作。 橡胶厂刚接了一笔大单,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还不赶紧过来报名,看看能不能录取? 报名要求也很严格,考虑到这年头儿文盲的比例,虞衡没有硬性规定要求前来应聘的人必须识文断字,而是再三强调人品,不能有欺男霸女行为,踏实肯干,尊老爱幼,责任心强,懂道理,口碑良好,只招二十五岁以下的员工。 这招工的消息一放出去,整个怡阳府都沸腾了起来。风碣县的百姓有些不满,这是他们风碣县的厂子,怎么不招他们本县的人,而是面向整个怡阳府招人呢? 那他们得多出多少同他们竞争岗位的人啊。 其他县的百姓倒是高兴得很,橡胶厂的待遇那么好,听说干得好了,还有机会分房子,把一家老小都接过去,这样好的工作,谁不想要呢? 哪怕是要离开自己县去风碣县做工,前来橡胶厂报名的人还是数不胜数。 基本上,觉得自己条件合适的人都来了。反正各县的路都修好了,到时候休息的时候,顺着路回家就行。 风碣县县令很是扬眉吐气:先前都是风碣县的百姓想尽办法往外跑,现在好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算轮到其他县的百姓往风碣县跑了。 先前说过,户籍人口是评判一个地方上中下等级的重要标准之一。现在百姓都往风碣县跑,只要有人动了心思想留下来,那风碣县人口就能往上窜一窜。风碣县县令对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风碣县跑去其他县的百姓那么多,也没见其他县令不好意思啊。 虞衡为了这次招人,还出了份简单的面试考题,考的就是前来应聘人员的道德品质和心思灵巧的程度。这种招人模式,还挺新鲜,别说怡阳府百姓津津乐道了,就连其他府的百姓也在讨论这事儿。 知府们见虞衡一来,就把怡阳府搞得有滋有味,原本的小破地方顿时摇身一变,成了有名的富裕之地,心里那叫一个酸,当着岐州刺史的面儿都不知道倒过多少酸水,就是眼红虞衡手里的银子。 虞衡也光棍,直接双手一摊,“你们心里有意见就早说嘛,这有什么难的,我把招工范围再扩大点,整个岐州的百姓都能来报名,你们看,好不好?” 好个鬼啊!那他们治下的百姓不得走一半?到时候年底考校查户籍,他们岂不是要掉成下府? 嘉国公好狠的手段! 虞衡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他们逼逼赖赖,有本事就自己上,没本事就闭嘴,别来惹人烦就行。惹了虞衡,虞衡也不是软柿子,该收拾的都收拾一顿,就会学乖了。 风碣县的地理位置是真的好,串起来大半个怡阳府,其他县的百姓也方便回来。就如同虞衡先前设想的那样,橡胶厂的人一多,衍生出来的商机就更多。缝衣裳洗衣裳的,卖吃食零嘴的,卖小孩玩具的,眼瞅着这边就热闹了起来。 虞衡好不容易能歇口气,赶紧回了家好好陪秦溶月和小汤圆。 小孩子一阵不见,变化肉眼可见。虞衡这回一回来就觉得小汤圆的身高好像往上窜了窜,脸上的肉好像也少了一点,忍不住抱起小汤圆掂了掂,感受着比以往更为压手的分量,虞衡心里才满意地点头,嘴上还说了一句天底下父母都会说的话,“瘦了。” 好在小汤圆记性不错,不然,就虞衡这忙起来一阵子不回家的糟糕工作安排,怕是每次回来小汤圆都不认识他这个爹了。 更让虞衡惊喜的是,小汤圆不仅记性好,动手能力也强,还特别擅长学以致用。 现在,小家伙两岁多的年纪,就能自己试着慢慢吃饭了。 拿不好筷子就拿勺子,下巴上还围了个兜兜,一脸严肃地一勺一勺往自己嘴里喂饭。 除了动作慢一点,其他完全没毛病。 虞衡都被小汤圆给惊了一回,他可是见过幼儿园的孩子,自己吃饭还吃得乱七八糟需要老师喂的,他家小汤圆,真的是自理能力极强的乖崽崽。 乖崽崽小汤圆禁不起表扬,得意之余手一抖,便掉了几粒饭粒在桌上。 没等虞衡开口,小家伙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下头,一口气将掉了的饭粒吸进嘴里,还认真地向虞衡解释,“爹爹说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不能浪费粮食。” 这真是……每次回来都有惊喜。 虞衡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小汤圆的脑袋,柔声表扬他,“小汤圆真棒!” “那当然!”小汤圆头一扬,得意道,“我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哥哥,一定会保护妹妹的!” 虞衡当即震惊地看向秦溶月的肚子,秦溶月无奈摇头,“他就是听说当年他出生时,我们都以为他是个小姑娘,不高兴了一阵。也不知道后来想了些什么,现在就一直盼妹妹,说想要一个甜甜的小妹妹,他一定会当个保护妹妹的好哥哥。” 这觉悟多高!虞衡乐不可支,伸手将小汤圆抱进怀里,大笑着安慰他,“放心,妹妹一定会有的!” 就算老天爷看自己太嘚瑟了不顺眼,看在小汤圆的份儿上也该让自己如愿了吧? 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光是想想都要幸福得冒泡泡。 父子俩一大一小相似的脸上同步露出了有点傻的憧憬表情,看的秦溶月很是无语,都不敢再附和他们,免得又生个儿子出来。 嗯,秦溶月心里也是盼闺女的,尤其是怀小汤圆时,虞衡在她面前描绘出的闺女形象太过招人疼爱,秦溶月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梦,梦里都是一个圆滚滚胖嘟嘟的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仰头冲她伸手要抱抱,嘴里还在甜甜地喊娘。 这种情况下,秦溶月不想生个甜闺女就怪了。但虞衡先前翻车得太惨烈,秦溶月觉得自己这回不能被虞衡带进沟里,必须低调不嘚瑟,说不定甜闺女就来了。 虞衡也不知道秦溶月还有这样吐槽他的时候,这会儿他正和小汤圆一起沉浸在对闺女的憧憬之中,心里美得冒泡,觉得先前受过的累都不算个事儿了。 怡阳府今年的经济看着就比往常不止高了一点,到了来年交税盘账时,才让人对怡阳府这一年来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更直观的认知。大头还是在橡胶厂这边,农户们交的税银同往年差别不是特别大,还是增长了一部分的。因为有虞衡从巩尚书那边争取过来的化肥,今年怡阳府的农户们多多少少都分到了一点。 化肥的实力有多强悍,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怡阳府的百姓还是头一回用化肥,见天往地里盯着,就想看看其中的区别。 埋在地下的粮食看不明白,但在地上的,肉眼可见的长得更壮实了。有了这些做参照物,农户们对今年红薯和土豆的收成极为有信心,果不其然,到了这两种作物成熟的时候,农户们一刨,看到的就是比往年个头要大上一些的红薯和土豆。 收的粮食多了,要交的税银自然也多了。不过,这税银,百姓们交得高兴,恨不得明年再多交一些,那就证明他们明年的收成会比今年更好。 虞衡一闲下来,就开始逗儿子。 小汤圆比一般孩子懂事早些,虞衡索性把他抱在自个儿膝盖上,慢慢为他开蒙了。不拘些什么三百千的启蒙课本,而是虞衡读什么书,就抱着小汤圆一起读,时不时还教小汤圆认几个字,纯粹就是在玩。 但虞衡也有正经的时候,考虑到小汤圆的好记性,虞衡自觉领了哄小汤圆睡觉的活计,给小汤圆讲各种神话故事。 小汤圆的记性在这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到三岁的娃,头天晚上听了故事,第二天起来,回想一番后,还能将故事复述个大概,概括总结能力一级棒,有些长句子记不起来,也能用自己的话续上,意思完全不变。 这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崽崽,虞衡也是头一回当父亲,深深体会到了虞启昌当年的心情,接连写了十多二十封信寄给亲朋好友,信上没别的,满满五页纸,归根究底就一句话:我儿子真厉害! 众人:娘的,在京城里要时不时受到虞启昌唾沫横飞吹儿子的刺激,虞衡现在还要特地写信过来告诉他们他儿子有多优秀……简直让人想套这父子俩的麻袋。 对此,虞衡接受良好,还挺会自我排解:我爹吹孩子,吹出我们三兄妹这样优秀的儿子,我也吹孩子,我的孩子将来肯定比我更优秀!说酸话的人,都是嫉妒! 怡阳府蒸蒸日上,其他府却闹出了事来,还牵扯到了怡阳府头上。 事情的起因是黎阳府有一家回乡祭祖,去山上祭奠先人时,猛然发现早逝姑母的坟有些许不对,似乎有被刨过的印记。 这家人当即大惊失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壮着胆子让人开棺,却发现棺内空空如也,姑母的遗体不翼而飞,不知去了何处。 死者为大,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黎阳府知府定然要全力破案,还这家人一个公道。 案子一日未破,百姓便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家也遭遇同样的倒霉事。这可是对死者极大的不敬,也是对生者极大的侮辱。骂人骂得特别狠,才会说刨别人祖坟。这家人的姑母早逝,生前是个受宠的,虽然没葬入祖坟,但长眠之地离祖坟也不远。如今她父母也已然入土,小辈们回乡祭祖时,也遵守先人的话,不能落下这位姑母。 结果这么一祭,就祭出了这样一件影响恶劣的大案来。 这消息都传但怡阳府来了,百姓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那位姑母得道成仙了,有的说是化成了其他的东西,也有的说这是见财起意,听说那家人疼闺女,给闺女陪葬了一些物件,想必就是这些东西招了祸。 百姓们议论纷纷,嘴上说得热闹,心里却忐忑得紧,生怕自家也被贼子惦记上,到时候他们哪有颜面去见祖宗? 为此,都有村子开始安排精壮分别去自己的祖坟山下守着,必须要好好保护先人。 这事太过离奇,闹得沸沸扬扬。黎阳府知府的压力骤增,愤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对案子毫无进展的无奈。 没办法,那家人也不是特别富贵的人家,也没派人守着祖坟,又出去多年,长年累月不在当地,能记着先人的位置已经十分难得,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呢? 本来这事儿跟虞衡没什么关系,黎阳和怡阳离得也不近,就算虞衡关心案件进展,想问一句黎阳府知府都不容易。。 但问题是,虞衡不找事,事却主动来找虞衡了。 黎阳府那个案子,并不是仅有的一案。 随着黎阳知府的不断深挖,查到的有类似遭遇的人家越来越多,被盗的都是女子,只不过有些人家没发现,有些人家发现了,为了不被别人指指点点,则选择了沉默。 这样查下来,怡阳府也出现了一桩命案。 风碣县有一姓王的人家,夫妻二人只育有一女,后来女儿长到十三岁时,夫妻二人双双病故,仅有的这个女儿便被舅舅领了去,族里也不知她的去向,只知道她舅舅带她去了县城享福,这些年一直没回来过。 但黎阳府知府在查案时,说是有人曾经见到过她舅舅,但是却不见这王姓姑娘,那会儿她舅舅很是阔气,在赌场里一掷千金。这人原以为这王姓姑娘是被她舅舅给卖了,心中唾弃,却也无法说什么,也不能为对方出头。 但这次黎阳府知府查案时,每件案子中涉及到的可疑人员,听描述,总有一个瘦得跟猴似的,惯常低头不看人,浑身阴郁的男子,约摸四十多岁,姓张,家里也没什么人了。算算年纪和相貌,竟是和那王姓姑娘的舅舅给对上了。 如果犯下这桩桩丧心病狂大案的人真是王家姑娘的舅舅,那当年的王家姑娘去了哪里,只怕是不好说。 王家姑娘是怡阳府的人,她舅舅,正是黎阳府的。 虞衡这个怡阳府知府,就这么牵扯进了这桩陈年旧案中。 梁同知曾经劝过虞衡,“大人,那王氏女,早在十多年前就和她舅舅去黎阳府,户籍都不在我们怡阳府了。这趟浑水,我们怡阳府没必要去趟。过去了十多年的案子,哪里是这么容易查的呢?再说了,黎阳府那边,也不能确定犯事的人就是她舅舅,万一她舅舅是无辜的呢?那我们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另外,依下官之见,她舅舅当年能在她双亲病故的情况下将她带走,想必也是疼她的。就算她舅舅后面走了歧路,也不至于害亲外甥女吧?他姐姐还尸骨未寒呢!” 虞衡摇头,沉声道:“既然有嫌疑,那还是要查明白。事关一条人命,还计较什么白忙活?要是找到了那王氏女,知道她无事,也不算白忙活。” 梁同知见虞衡不听劝,只能低叹一声,揉了揉眉心道:“那下官这就让衙役们去王家村再仔细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再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虞衡点头,“怎么说,那王氏女都是我们怡阳府的人。我们作为怡阳府的父母官,自然要多加关心他们。一个女子,下落不明十几年,难道不该查吗?多帮帮黎阳府那边,我们两个府一起查探消息,齐心协力,怎么都要把那个姓张的给找出来,问出了王氏女的下落,才能安心。” 要是王氏女不幸被她舅舅卖去了不干净的地方,自己也能把人给救出来,让她脱离苦海,而不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却因为怕麻烦而不沾手。 第99章 因着王氏女失踪之事,虞衡又开始忙了起来。黎阳府知府倒是没想到虞衡对此案的积极性竟然会那么高,就像乔同知所说的,一般来说,这种过去多年的案子,最是费神,查线索十分艰难,绝对不可能有轻松的日子过。 王氏女这案还有一样特殊之处,她根本就没按失踪处置,而是正常的人员流动,父母双亡跟着舅舅走了,户籍都跟着迁了过去。 理论来说,这事儿和怡阳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乔同知劝虞衡也是出于这点,这不是上赶着往自己头上揽事儿吗?还是这种十分麻烦的案子,想想都让人觉得头大。 同为怡阳府官员的乔同知都这么认为了,黎阳府知府肯定也这么想。结果虞衡特别配合,不但要什么资料都给,还仔细问了黎阳府知府那边有关王氏女舅舅的消息,并派了衙役去黎阳府,细细询问王氏女舅舅所在村落的村民,打听一下王氏女是否被她舅舅带回了村里。 照理来说,这事儿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大多人的记忆都模糊了,不过村子里大多数人对张大柱和他的外甥女还是有印象的,只说张大柱早些年确实是领了个姑娘回来,说是他外甥女,但那姑娘也没在张家村待几天,就被张大柱找了户人家,趁着白日热孝内将人给嫁出去了。 为此,村里人还有些说张大柱心狠的,亲姐姐尸骨未寒竟然就这么卖了外甥女,也有人说守孝一守就是三年,养个吃白饭的赔钱货这么久,谁能乐意?只要给那姑娘找了户好人家,张大柱他姐姐就算到了黄泉也得感谢他呢! 至于王氏女嫁去了哪里?张家村还真没有一个知道的。都说张大柱没给外甥女办酒,又说给外甥女找了户好人家,吃穿不愁,还有不少田地,每年光是收租子就能得上百两银子,进了门就是享福的富太太,好的不能再好了。 这事儿当初还是张家村的热门消息,有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便羡慕得不得了,不知道张大柱哪儿来的本事,竟然能为他外甥女攀上这样一门好亲事。更是有不少人上门拜托张大柱为他们家的闺女也找个差不多的好人家。 张大柱撑不住了,最后才露了口风:那家人虽然处处不好,但也有一点不太圆满——那家儿子是个病秧子,身子骨十分不好,大夫都无从下手,拿药当饭吃,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 听了这话,有家里爱惜姑娘的,便默默唾了张大柱一口:呸!前头说的那么好,只差在自个儿脑门上刻一行字,写上天下第一好舅舅七个字了,结果就给外甥女找个这样的人家? 那不就是把人姑娘给卖了? 当然,也有更多不把女儿当回事的人家,只看到了对方优渥的条件,一年光收租子就能有一百两银子,那家底得有多厚呢?他们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一百两这么多的钱,结果那只是人家一年收租子的钱?老天爷哟,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怕是天天大鱼大肉大蹄髈,顿顿拿肉当饭吃吧? 嫁进这样的人家,当然享福啦!这样富贵的人家,随便从指头缝里露出点东西来,都能让他们过得油光水滑的。送闺女去享福,还能拉扯家里一把,这样的好事,还不赶紧让张大柱好好留意留意? 但是,可惜的是,张大柱拿着外甥女的彩礼,在赌场赌红了眼,认识了一帮混人,慢慢便不再回村,和村里人也断了联系。 张家村的村民们也有十年没见过张大柱了,要不是衙役突然过去问他们话,他们都要忘记村里原来还有这号人了。 便有族老颤颤巍巍地问衙役,“官爷,大柱他是不是犯事了?” 衙役也没瞒着,“先前咱们府闹出的那桩大案,你们都知道吧?” “嗐,刨人祖坟的缺德事,谁不知道呢?我们村里都吓得派人去祖坟山下守着了。”族老叹了口气,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愁容遍布,担忧地看向衙役,背都佝偻了下去,忐忑问道,“官爷,莫非这事儿……和大柱有关?” 围在一旁的村民们当即一个激灵,“不能够吧?大柱平时是蔫了点,也不至于这么丧良心吧?” “一个赌鬼能有什么良心?” “这要是真的,族长,我们可得赶紧开祠堂,把大柱给除名啊!” 族里出了这么个败类,全族都抬不起头来。更别说张大柱干的是刨人祖坟的缺德事,这事儿放哪儿都是要被人打死的,要是刨人祖坟偷尸体的事儿真的和张大柱有关系,那别人提起他们张家村,张嘴就是“那个出了刨人祖坟混账的张家村”,那他们村就真的臭名远播了。 为今之计,只有赶在朝廷定案之前,先把张大柱从族里除名,免得全族都被他给连累了。 族长还有些心软,“除族可是大事,大柱那孩子,唉……万一我们误会了他,那他岂不是要遭大罪?” 除族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事儿,一旦被除族,族谱上没了他的名字不说,还不能继续住在村子里,只能自己出去谋生。外地都是抱团的,一个人难免被欺负,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没人出头,就算被欺负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 除族之人的名字不在族谱上,和族里没有半分关系,自然也不能进祖坟,死了后同样无处可去,凄惨得很。 族长也是看着张大柱长大的,不忍心见他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情有可原。 族长在族里威望极高,但凡他说的话,族人们都愿意听,卖他几分面子。但在这事儿上,其他人的态度也很是强硬,怎么说都要把张大柱除族,生怕被张大柱给连累了,纷纷苦口婆心地劝族长: “族长,您为大柱考虑,一番苦心让人敬佩,但大柱他不领情啊!他要是还有半分良心,哪能干出那样天打雷劈的事?” 那可是刨人祖坟!哪怕是皇帝,干出了这事儿,也得被所有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更别说,张大柱不仅刨人祖坟,还把女眷的尸体都偷走了,那是对人家的二次羞辱,族人代入一下自己,只觉得就算把张大柱千刀万剐剥皮抽筋都不足以平息他们心中的怒火。 族长心软,他们可不,只想把这王八犊子从族谱上除名,从此再也别和张家村扯上关系。 至于张大柱有可能是冤枉的?不好意思,这家伙十多年没回过村子了,一有消息就是这种让族里蒙羞的消息,将他除族也不算冤枉他。 衙役们不爱听他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赶紧把话题重新正回来,“废话少说,赶紧再想想,张大柱把他外甥女卖给哪家了?要是闹出人命,你们这么拖沓,也没好果子吃!” “嘶——官爷,您这话里的意思是……大柱他害了他外甥女的性命?不可能吧,他把外甥女卖给富裕的人家,照样好处多的是,做什么要害人性命?” “是啊,他害别人挖别人祖坟,不至于害自己亲外甥女吧?” 反倒是族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了下来。 衙役们更关心王氏女的下落,那是虞衡亲自叮嘱他们一定要查到的。见张家村的村民们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衙役们冷着脸,高声道:“其他的东西我们不想听,就问一句,张大柱把他外甥女嫁去了哪里,你们知不知道?” 族长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大柱口风严得很,一直没透露过任何消息。直到他外甥女出门子,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嫁去了哪个地方。不过,我们私下都说,他应该是把那个闺女卖了哪家做妾,怕我们贴上去占便宜,才一直不吭声的。” 衙役们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脸上也是愁云密布,国公爷亲自下的命令,他们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知道国公爷会也怎么罚他们。 虞衡真没罚他们,案子不是那么好破的,这年头儿又没有任何高科技设备,摄像头指纹识别这些通通没有,想要查一桩十多年前的案子,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虞衡得知衙役们此行没什么太大进展,简短的失落之后便宽慰他们,“只要黎阳府那边找到了张大柱,王氏女的下落自然就浮出水面了,别急,再多去打听打听。做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痕迹,就看我们能不能顺藤摸瓜把他给揪出来。” 私下里,虞衡也和乔同知和路通判讨论这事儿,主要还是放在掘坟偷尸这上头。乔同知十分不解,“偷陪葬物也就算了,偷尸体又是哪里的路数?一点好处都没有,就不觉得瘆得慌吗?” 乔同知以往也是处理过命案的,尸体放的时间长了,那味道简直香飘十里,能让人一个月吃不下饭来,为此,乔同知那个月就瘦了二十斤,纯属被吓的。 吃饭都不香了,能不瘦吗? 虞衡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在听到乔同知说的“好处”二字时,虞衡的脸色已经变的十分难看,要是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张大柱,真是罪该万死。 又或者,张大柱身后,还有一条更为骇人的罪恶线,不知犯下了多少滔天罪行。 路通判同样有所猜测,抬头看了看虞衡的脸色,再看看还没反应过来的乔同知,轻咳一声,低低提醒道:“我听闻有些地方,家里儿子早早去了的,就会张罗着给儿子配阴婚。越是新鲜的小姑娘价格越贵,有些甚至能卖到好几万两银子。掘坟案,盗的都是女子的尸身,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这一茬。” 乔同知的脸色顿时就僵硬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的三观摇摇欲坠,“还有这样的事?我竟没听过。” 说完,乔同知又拍拍胸脯,长松口气道:“还好我们岐州没有这个风俗,也不是哪里传来的怪样子,这不是让人死了都不安生么?” “他们要的是自己儿子不寂寞,在地下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听说,配阴婚给的银子,比正常娶个儿媳妇回家的彩礼可贵多了。” 乔同知脸上胖胖的肥肉颤了颤,啐了一口,怒骂道:“这都是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人?竟然能想出这样阴损的办法来?配阴婚……这可真是……那些能同意给女儿配阴婚的人家,可真是恶心透了!” 女儿不幸去世,这么令人痛心的事,父母竟然能忍心给她配了个躺进棺材里的丈夫,这些混账,真的把他们的女儿当成人了吗? 这一瞬间,乔同知突然福至心灵,牙齿都在打颤,“要是……要是有人出高价给儿子买了个媳妇儿…又怕儿子在地下太寂寞,那……” 这担心不无道理,虞衡默默点头,听张家村的百姓所言,张大柱给他外甥女找的人家,身子骨不太好,命不久矣快要去见阎王。要是这家的儿子先走了,婆家能安心养个吃白饭的人? 万一他们也怕儿子在地下寂寞,到时候,举目无亲,被舅舅卖进富户家的王氏女……下场可想而知。 虞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索性让人在各地打听,十多年前,哪家富户有个病秧子儿子,还给儿子办了婚事,儿子去后,儿媳妇也跟着走了。 这方法就是个笨办法,工作量极大,还有些赌运气的成分在,但虞衡的运气向来不错,靠着这个办法,没打听到王氏女的下落,倒是把张大柱给逮住了。 原来这张大柱知道自己接连刨人祖坟偷尸体的事暴露了之后,便去找了最初领他接触到阴婚这事儿的人——他给外甥女找的那户好人家。 那家本就是干这行的,可能太过缺德,报应在了子孙身上,儿子一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碰见张大柱和他外甥女时,这家的儿子已经不省人事,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这两人做惯了活,也信这个,十分想给儿子找个最“新鲜”的媳妇儿,免得他寂寞。 正巧和张大柱不乐意养外甥女,琢磨着把她卖个好价钱,一听这两人露的口风,提及彩礼的数目,张大柱当即表示,“新鲜!绝对新鲜,随时随地现杀!” 若不是后来张大柱成了赌鬼,为了赌债不断掘坟偷尸,这一桩命案,指不定就要留在时光中,再也无重见天日那天。 虞衡听后,气得当场掀翻了桌子,要不是张大柱他们还在被押着来怡阳府的路上,虞衡掀翻的这张桌子,就该往张大柱脑袋上招呼过去。 现杀?畜生,它怎么敢! 虞衡头一次碰上这样恶劣的事情,张大柱这样的东西,简直比恶鬼还要凶残,人命在他嘴里就是轻飘飘的两个字,现杀?它才该被现杀一万次! 还有配阴婚这种恶习,必须下死手整治!现在有一个王氏女的血泪冤案被发现了,还有更多的王氏女,在看不见的地方结束了自己年轻的性命,连个为自己申冤的机会都没有。这种的恶习,说什么都要将它整治好了,有些该扔进垃圾堆的东西,就该扔进垃圾堆,一粒灰都不剩! 虞衡冷静下来后,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张大柱等人还在路上,虞衡算了算时间,先骑马去了一趟岐州州城,备好了几样补品,去拜访方氏。 第100章 张大柱一案影响太过恶劣,虞衡简直难以想象世上竟然有这等丧心病狂的畜生。黎阳府知府那边得知了消息后,还给虞衡来了文书,言辞恳切地感谢了虞衡一番,而后话锋一转,说这案子归根究底还是黎阳府的案子,牵扯甚广,感谢虞衡对黎阳府伸出援手,希望虞衡能将张大柱交由黎阳府。 虞衡实在不想就这样将张大柱这畜生给交去黎阳府,现在这畜生被怡阳府的衙役给抓了,虞衡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满清十大酷刑都让这畜生给体验一番。 要不是虞衡还剩下了一点理智,真想直接打死张大柱了事。后来一想,就这么砍了这畜生的头,实在太便宜他。砍头多么干脆利索,疼痛也就那一时,相比起他犯下的罪行来说,砍头对他而言,简直是解脱。 怎么着都得将他折磨个死去活来再说。 至于犯人的人权?不好意思,这年头儿可没这说法,犯了事上刑是正常流程。虞衡觉得这规定在这案子上还是挺让人解气的,估摸着张大柱那狗东西这一路上也没有好果子吃。 黎阳府知府的文书,虞衡仔细看了,确实是这个流程。黎阳府才是这案子的负责人,怡阳府这边顶多就是热心帮忙的兄弟单位,最后归案,还得由黎阳府那边来。 但虞衡实在气不过,还有王氏女的下落没有处理好,便以此作为借口,先让衙役将他押来了怡阳府。 经此一案,虞衡彻底意识到,百姓中固然有知恩图报淳朴良善之辈,也有不少败类,更因为民智还未开启,做出来的事完全没有底线。 如张大柱,即便被捕,据衙役传来的口信说,这畜生根本没觉得他当初用她外甥女给人配阴婚是害了他外甥女,这狗东西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说反正他外甥女在家也是个丫鬟,打生下来就不被他姐姐姐夫所喜,平时连肚子都填不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和家里的牲口挤在一处。他把外甥女带出来,又给她找了个好人家,那哪是害人呢?分明是做善事才对。 至于现杀……那是他外甥女没福气,人家福气大的,进门后带了喜气,直接把丈夫的病给冲走了,那他外甥女不就可以不用给丈夫陪葬了?到时候,以男方家那般殷实的家底,他外甥女后半辈子不就只管享福了?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他外甥女没福气,担不起这份福运,天生贱命,过不了好日子。不过,先前那少爷还在人世的时候,他外甥女也是过了几天有人伺候的富太太日子,这辈子也没白来,值了。 虞衡一听就知道,这样的烂人,坏事做多了,为了让自己心理平衡,每时每刻都会给自己洗脑,找出一些狗屁不通乱七八糟的理由洗脑自己做得对,形成一套洗脑自己的强盗逻辑,长年累月下来,自己都深信不疑了,简直有病。 道理虞衡都知道,但在听到这些能够戳爆人肺管子的狗屁话后,虞衡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被气得差点失去理智,要不是系统拦着,虞衡真想给衙役回信,下令直接将那混账东西给弄死。 还是民众无知,缺乏对生命的敬畏。现在只抓到了张大柱和那对带他进入这片黑色地带的夫妻,虞衡都不敢想还有多少罪行未被查明,有多少如王氏女那样的妙龄女子在正好的年华里被“现杀”陪葬配阴婚,也不知有多少已经长眠的女性被打扰,她们的尸骸更是成为了丧心病狂之徒敛财的工具。 种种罪恶,只要一想,虞衡都觉得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头都要炸了。 该给百姓普普法了。 那问题又来了,普法教育可不是那么好干的,这会儿普通百姓文盲率几乎百分之百,就算有几个稍微认识几个字的,也对朝廷的律法没有具体的意识。只知道杀人放火偷蒙拐骗这些东西是不对的,对于女性,百姓们一致认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该嫁人就嫁人,找个人家嫁了收笔彩礼补贴家里就行。 某些疼爱女儿的人家,顶多也就多置办一两样嫁妆罢了。 若是女儿不幸早夭,有人愿意花银子买她的遗骸,怕是不少人家都愿意。 毕竟女孩子不能入祖坟,他们能不知道买他们女儿遗骸的人是什么人吗?但就像张大柱一样,这些人也会找出许许多多的理由为自己开脱,减少自己的愧疚感甚至自我洗脑完毕后,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衙役这边顺着张大柱交代出的消息,找到了原先同张大柱做过“交易”的人家。这家女儿就是在给家里人洗衣裳时,不小心掉进水里,没了。张大柱那会儿手里还有点闲钱,便给了这户人家一点银子,将这姑娘的遗骸给带走了,许给了另一户买家。 这户人家在衙役找上门来时,还振振有词,“我家二丫头去得早,女孩家家又进不了祖坟,给配了户人家也好,到了下面也有丈夫替她撑腰,免得一个人受委屈,也不用孤零零葬在荒郊野岭,成为孤魂野鬼,这不挺好的吗?” 张大柱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家,听了这话后还咧咧嘴,将对方引为知己,“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官爷,您看,我这还是在做好事呢!” “做好事你个大头鬼!缺德玩意儿,断子绝孙的东西,你爹娘当年把你生出来时就该把你扔进尿盆里给溺死!” 张大柱和三道九流的人混熟了,嬉皮笑脸地和衙役们搭话,“那可不成,我可是儿子,我爹娘能舍得溺死我?瞧瞧前面的女婴塔,那里头才真的有婴儿尸体。就是太小了,不然我哪还用去摸黑掘坟,进了女婴塔,闭着眼睛拿衣裳一裹,就能裹住好几个女娃娃。要是有人家想给生下来就夭折的儿子配个阴婚,这倒是个聚宝盆。” 衙役们听张大柱这话说得渗人,一点人性都没了,完全不把人当人,当即抬脚将他揣翻在地,恶狠狠道:“别废话!你瞧瞧你自己这鳖样儿,还是个人吗?” “官爷,这女婴塔可不赖我啊。”张大柱许是知道自己这趟凶多吉少,留不住性命了,嘴上也没了顾忌,咳嗽几声自己爬起来,喘着粗气道,“女婴塔的女婴,还有那些被父母卖掉尸骨的女孩子,可是他们的父母先不把她们当人的。我就是个生意人,她们自己生来就不被任何人喜爱。说不准我给她们找的人家,该能待她们更好些呢!她们的父母亲人那样轻贱她们,不把她们当人看,我这个外人又怎么可能将他们当回事?” 张大柱干的是缺德的事,见的多了,难免会碰到一些让他这样的恶人见了都觉得丧心病狂的现实,更加让他多出了一份自我洗脑的理由,现在嬉皮笑脸说出来的东西,虽然听了还是让人想揍人,但又莫名还有几分歪理。 衙役们听了,都觉得心里一寒,有生了女儿的,更是咬牙切齿,“这都是些什么刁民!” 张大柱还笑,“那刁民可就多了去了,看看前头那女婴塔,你们要是运气好,说不准还能在里头捡出来个还会喘气的女娃娃呢!” 女婴塔,大多只有成年人大腿那么高,灰白色砖石砌成的一座小塔模样的建筑,塔身四面都有洞,原先是用来放置婴幼儿尸骨和弃婴的。后来演变成扔女婴的地方,因着女婴塔大多都建在荒郊野岭,扔进塔里的女婴,哪怕是健康的,也撑不了多久时间。慢慢的,在塔里扔女婴的人家越来越多,这塔也就被人称为女婴塔。 具体哪个朝代建的,衙役等人也不知道。但据传前朝的女婴塔时时能听见女婴的啼哭,到了本朝,现象好很多,慢慢也就没了这样的事情,只在长辈的嘴里听过这样的事情。怡阳府那边的女婴塔几乎都成了无人搭理的地方,衙役们年纪也不大,一时间京被这事儿给唬了一跳。 没想到,黎阳府这边的女婴塔竟然还那么“热闹”。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后背发凉。 虞衡接到消息后,更觉得心间一寒,配阴婚、女婴塔,这都是些什么阴间消息?做出这些畜生不如之事的东西,真的能被称为人吗? 赶紧给他们晃晃脑子里的水,其他人也别被影响了,普法普法,迫在眉睫! 所以,虞衡就来了岐州州城,又找上了方氏的门。 方氏的包子铺已经走上了正轨,她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手脚麻利,因为先前在王家长年累月干活,手劲儿也大,揉的面很是劲道,加上她做买卖实诚,做的包子皮薄馅大,又有州城衙役时不时过来照顾生意,很快生意就好了起来,不但能养活自己,甚至还能给自己卖个小丫鬟照顾自己的起居。 不过方氏过惯了苦日子,也不想让人伺候自己,再苦再累的活都乐意自己干,身体虽辛苦,心里却觉得幸福无比。 以往过得苦,日子没盼头,只是憋着一口气想看老虔婆闭眼。现在同样累,但那是为了自己,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别人来买包子馒头,都会问一句,“你就是那个守寡五十米还和夫家和离了的大娘?” 这样的人生,对方氏来说,才是充实的,有意义的人生。 就像她先前对虞衡所说的,她想要做个人,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虞衡这回来时,方氏已经收了摊,正在家里侍弄一些花花草草,满院子的花开得十分热闹,方氏拿着水壶慢悠悠给花浇水,神情宁静祥和,听见敲门声,拿着水壶就出来了,还以为是隔壁邻居过来串门。 结果开门一看,嚯,好几个穿着好布料的精壮汉子,再往后一看,正对上虞衡含笑的眼神。 方氏对虞衡的印象其实非常好,她看人的眼光不错,不然也不能在王家熬那么多年。但虞衡是第一个让她觉得困惑的人,这位年轻的国公爷身上似乎天生就带了几分悲悯情怀,仿若全天下男人的良心都长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似的,对女子抱有深切的同情,别人骂她心狠不安分,一把年纪了还要折腾,死后就是当孤魂野鬼的命。而这位国公爷却对她说,她是一个令人敬佩的长者。 方氏有时候都困惑,这截然不同的评价,大概就是这位国公爷曾经说过的,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吧。 对于虞衡这样真心敬重她的客人,方氏是绝对欢迎的。将手里的水壶往背后一放,方氏便若无其事地招呼虞衡进门,“国公爷可是贵客,赶紧进来喝杯粗茶。” 虞衡含笑跟着方氏进了门,到客厅后,虞衡制止了方氏忙里忙外准备给他抓果盘吃食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氏,沉声问他,“方大娘,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想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 “没错。”方氏眉目舒展,神情祥和,脸上满是愉悦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透着一丝轻快,“我现在很好,自食其力,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客人和邻居们都是好心肠的人,怜惜我这个老婆子生活不易,对我多有照拂。我现在这日子,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啦!” 虞衡认真地看着方氏,忽而问道:“黎阳府最近在查一桩大案,您可曾听闻?” “州城里都传遍了,我哪能不知道?前段时间来我摊上来买包子的客人,碰了面都要聊上几句那案子。这都是什么人干的,这么丧尽天良的缺德事他们都能干的出?”方氏说到这里,还很气愤。她日后也是要随便葬在一个地方的,要是碰上张大柱那样的混账东西,那真是死都不敢死。 为此,方氏都更加坚定自己火葬的想法了,好歹那还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不用担心突然被人刨了出来配给另一个死鬼。 这可真是让人死都死得不安生。 方氏好不容易才脱离了王家,花了五十年的时间才逃离,要是再莫名其妙多个某某之妻的名头,那真是死了都要变成厉鬼,回来弄死这帮狗东西再说。 不过,方氏气愤归气愤,这会儿心里也挺纳闷儿,黎阳府出了大案,国公爷这个怡阳府知府怎么突然来找她了呢?她就是一个卖包子的老太婆,哪里能有本事让国公爷亲自登门呢? 虞衡看出了方氏的困惑,蓦地肃了脸色,一脸认真地看着方氏,严肃地问她,“方大娘,我想请您去怡阳府,跟随各剧班子和衙役们去各个县下的村落,让百姓们看看,身为女子,同样可以像男子一样,自食其力,不必依靠任何人。日后,您就算衙门特聘的普法人员,衙门给您发俸禄,给您养老,您意下如何?” 阴婚、女婴塔这些阴间玩意儿,再也不要出现在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第101章 虞衡这次来找方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方氏在整个岐州都是名人,甚至名声还传入了京城,大家都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守寡五十年还能毅然决然地和夫家和离。 方氏本身就有极高的话题度和关注度。 这样一个有名的人,大多数人只知道她和离了,不知道她和离后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虞衡就想让方氏频繁在怡阳府各县下露面,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女子又怎么样,只要自己骨头硬,腰杆子直,照样能活得堂堂正正,还能吃上公家饭,过的比夫家好上百倍千倍。 方氏的存在,本就是一个榜样,让所有女子都能看到,在从父从夫从子三条路外,还有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可以让自己挺直腰杆,不依附任何人,活得畅快。 尤其是,方氏还已经是六十六岁高龄的老夫人了,那些年轻的小、和方氏一样长年累月被夫家磋磨的小媳妇,见了方氏,就该明白,和离后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只要足够坚强,还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当然,虞衡也没指望所有被磋磨的女子看到方氏后就立马觉醒了,觉醒本来就是一件痛苦的事,即便是后世,也有许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离开人渣的女性,任谁劝说都没用,别人报警还怪别人多管闲事。 不过这些人本来也就不是虞衡的目标,女性自我意识觉醒,起步太过困难,想要一步到位,更是不知要过上多少年。虞衡有生之年,应该看不到了。但他仍然想尽力去做这样一件事,给那些像方氏一样,自我意识觉醒了,却碍于种种桎梏没有任何办法脱身的女子一个机会,一个像方氏这样,脱离苦海自力更生的机会。 说起来也是心酸,这样的机会,本该是每个人该有的权力,然而现在,女子根本就没有选择权,只能自己默默忍受,一忍就是一辈子,忍不住的寻了短见,忍住了的多年媳妇熬成婆,大多又在重复新一轮的悲剧。 就像一个死亡轮回,代代都不得解脱。 方氏没想到虞衡竟然会请她去衙门干活,还说衙门给她养老,这样的公家饭,寻常男子都要争着抢着打破头,竟然落在了她这个老太婆头上? 女子也能吃公家饭? 方氏做的最美的梦里,都没敢这么想过。 看着虞衡殷切的目光,方氏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眼底一酸,幸福得想要流眼泪,“国公爷,你……你这想法,怕是要惹出不少非议来。老婆子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被人骂上几句倒也没关系。但国公爷你还年轻,老婆子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人都看得出来,您是个有大前程的,小小的怡阳府知府,绝对不是您最后的官职,您这样的人,最后该是当那戏文里唱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的。要是为着这一时意气,搭上您后半生的前程,那老婆子就得劝您再好好想想。” 方氏言辞恳切,看向虞衡的目光也极为温和,“您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大好官。您这样的人,就该当最大的官。这样,您才能让更多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虞衡则偏头问方氏,“方大娘,更多的百姓……就不包括像您这样的苦命人吗?不瞒您说,我曾经对太子殿下说过,身为强者,要有悲悯之心,对弱者更该宽容爱护,对她们的苦难感同身受。现在,您不必顾虑那么多,只告诉我,这个活,您想不想干?” 方氏目中异彩连连,追问了一句,“真的不会影响您的前程?” 虞衡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那么,我去。以后就多劳烦国公爷了。” 虞衡笑着点头,为方氏的加入感到真心的喜悦。百姓们也有一半是女子,凭什么自己就不能为女子考虑? 配阴婚、扔女婴,还有更多掩藏在淳朴憨厚表面之下的龌龊,都该一样一样挖出来,将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彻底清除。 虞衡决定做普法的事儿,除了请了方氏外,没一个出格的地方。 张大柱刨人祖坟一案传得沸沸扬扬,影响极其恶劣,虞衡针对这点想办法开启民智,让百姓们明白朝廷律法,对这一问题精心处理,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这还不好? 工作能力超强的好不好?行动力一流,第一时间做出决策,身为一地父母官,虞衡这个反应真的非常优秀了。 这种情况下,选了一个女子进公门吃公家饭……应该也不是那么让人接受吧? 才怪。 岐州刺史那边就听了不少闲话。本来虞衡之前绕过岐州刺史,直接接收了朝廷给怡阳府下拨的一百两银子,就让岐州官员们很是不爽了。结果虞衡还想让方氏去衙门干活?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哪家衙门收过女子的,还收的是个快到古稀之年的老婆子? 岐州那帮官员吧,自己没什么大本事成天想着混日子,又眼红别人干得好。眼红就眼红吧,当面锣对锣鼓对鼓掰扯清楚了,虞衡还敬他们是条汉子,然而他们却怂得很,见了虞衡“国公爷”叫得可亲热了,转头就跑去岐州刺史面前给虞衡上眼药,什么“他虽然是国公,但到了怡阳府来当知府,就该听大人的。”、“天下九州,哪个州下的知府敢越过刺史自己单独干活的,他这是要把怡阳府给单独分出去啊!”,这类的话没少说。 岐州刺史心说你们在我面前抱怨有个屁用,有本事自己和虞衡掰扯去,反正我也快要告老还乡了,任凭你们怎么抱怨,我都不听。 想着大家在一起也共事了许多年的时间了,岐州刺史还特别有良心地提醒了这这些官员们一句,“抱怨的话少说,别在其他人面前说漏了嘴,国公爷的前程可不止于此,我也快告老还乡了。” 就差直接告诉所有官员,有什么抱怨的话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指不定虞衡哪天就成了你们的顶头上司了,说话注意点。 实际上,岐州刺史心里也挺不得劲儿的。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现在虞衡坐镇怡阳府,基本把怡阳府变成了他自己的一言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把他这个岐州刺史当回事,是个人碰上这样的状况,心里都会不舒服。 虞衡还真不是故意的,他先前在京城时也是这样的做派。说是翰林院的官,实际上一直在政事堂混,还和两人帝王谈笑风生,翰林院掌院也从来没说过什么,现在虞衡还是按照原先的习惯来,真不是特地针对岐州刺史。 但岐州刺史再怎么不悦,虞衡该是装作不知道,带着方氏到了怡阳府,为马上就要开展的普法工作做准备。 老实说,虞衡先前为了要如何给百姓们普法的问题愁了好几天,后来突然灵光一现,想到自己当初为太子写的那些普法情景剧,完全可以用上嘛! 百姓们不识字,也没那个耐心去花时间认字,就像厌学儿童一样,听到要学点东西就立马拒绝三连。但百姓们热爱听戏,戏班子咿咿呀呀一开唱,底下就坐满了人,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能点评一番。这个是大好人,那个是大混蛋,听完后还能继续讨论,感慨一下那王八蛋死的太好了。 虞衡写的那些普法情景剧,本就极为生活化,就是万千百姓生活的缩影,几乎每个人都能在短剧里找到熟悉的人物形象,更贴合百姓生活,自然也就更容易百姓们的共鸣。 想明白这点后,虞衡便让人去找了几个戏班子中退下来的唱戏的。也不用他们再画脸唱大戏,就穿的生活化,记了词儿来表演一段短剧就行。 这些活,对戏班子出身的师傅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不仅把词都给记好了,还超常发挥,把人物的微表情和心理活动揣摩了个八九不离十。往台上一站,一个眼神过来,那就是角色本人,代入感特别强。 导致的后果就是,扮演坏蛋的那位演员,还在台上说词时,底下就有人给他扔臭鸡蛋小石子。 尤其是在排张大柱一案时,听了张大柱那一番关于赔钱货和刨人祖坟的理论后,众人更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将“张大柱”打死,要不起有衙役在戏台子周围守着,那扮演张大柱的倒霉蛋怕是要被人给打个半死。 这时候,方氏站了出来。 她穿了一身略微鲜亮些的衣裳,目光似乎有着看穿人心的力量,往台上一站,威严庄重,威风得不得了。 “张大柱已经被缉拿归案,他刨人祖坟,配阴婚,干的都是缺德事,大人肯定不会饶了他,已经判了秋后问斩,现在在大牢里过得更是生不如死。大家仔细想想,张大柱配阴婚有错,那卖女儿尸体的人就没有错了吗?都说死者为大,怎么会有人连已经死了的女儿都不放过,让她死都死的不安生呢?乡亲们,闺女也是人,同样是你们的骨血,你们也多心疼心疼她们。配阴婚,那是犯法的!” 有人心里顿时就犯嘀咕了:闺女和儿子哪能一样呢?一个是要嫁出去的,是别人家的人,儿子是自家人,能传自家香火,怎么可能一样? 但看着台上威风凛凛,即便两鬓微霜依旧精神矍铄神气得不得了的方氏,再想想她的彪悍经历,这些犯嘀咕的人又都将话给吞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老太婆气势堪比千军万马,他们要是敢嚷嚷出来心里话,这老太婆下一刻就会冲上来暴揍他们一顿,将他们打的亲娘都不认识。 年轻的小姑娘想法就直接多了,看着台上的方氏,眼神亮的惊人,心中就这么种下了一颗生命力顽强的种子,到了某一天,就会开出明媚的花来。 这就是希望的火种。 虞衡觉得,这些希望的火种,不应该只在怡阳府传播。岐州其他府,也可以动起来嘛。 第102章 方氏带着戏班子在各县下乡上演普法节目,在整个怡阳府都引起了轰动。这年头儿百姓的娱乐项目本来就很少,一个故事都能传好几代,能看场戏都是了不得的娱乐活动。 现在方氏直接带着戏班子下乡,给每个乡的百姓们上演普法生活剧。对于娱乐活动近乎于零的老百姓来说,这便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虞衡写的那话本,那可是朝中大儒都点头称赞过的,绝对的精品。每个人物都十分鲜活,又因为要增加戏剧张力,适当放大了人物特点,再加上戏班演员精湛的表演,整场戏下来,那真是全程无尿点,一波三折高潮迭起,好人老实憨厚心地善良,言行举止也特别接地气,老百姓们都能自己身边找到原型,坏人就更不用说,那语气神态,一张嘴就立即让人血压飙升,恨不得活剐了他。 这样精彩的故事,在百姓们看来,可比那些咿咿呀呀的戏班子有趣多了。毕竟那戏文里唱的东西,他们有些还听不懂,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戏剧排得好,大家都能听得懂,自然也都爱听。 为了让各个年龄段的人都能看明白普法短剧,虞衡结合了近期张大柱一案,虚构出了一个美丽的少女月儿。 月儿打小生得美,村里的人见了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标志的姑娘,长大后,月儿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前来提亲的人简直要踏破月儿家的门槛。 但是月儿家穷,头上四个哥哥,家里为了给大哥娶媳妇儿,掏空了家底儿,剩下的三个哥哥都娶不上媳妇儿。 于是,三个哥哥就把主意打到了月儿身上,想尽办法撺掇着父母把月卖进大户人家做妾。 大哥和大嫂也觉得这样好,等卖了月儿,他们也能得一笔银子,可以给自己添一身衣裳。再说了,去大户人家不是就是让月儿去享福的吗?他们对她多好! 但月儿的家人都不知道,月儿早就和村里的一位书生情投意合,就等着书生考中秀才后,来月儿家提亲。 这时候,干配阴婚勾当的张大柱出现了。他花言巧语骗了月儿的父母,说县里有户殷实人家,儿子和月儿年纪相当,就是身子骨不太好,所以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人,聘礼定然给的足足的,准能叫月儿家重新盖座敞亮的大房子! 月儿父母十分心动,四个哥哥更是见钱眼开,一门心思惦记着敞亮的大房子,撺掇着父母赶紧应下这门婚事,生怕这条大肥鱼被别人给抢走了。 这时,村里有位好心人见了张大柱,知道他以前干过的那些勾当,等张大柱离开后,这位好心人便上门来提醒月儿父母,告诉他们,张大柱干的是缺德的买卖,应了他的婚事,可是会要人命的! 奈何四个哥哥只想要大房子,大嫂还和婆婆为了聘礼的分配问题吵了好几天,任凭月儿怎么求,他们都不愿改口,一心想着殷实人家的丰厚聘礼,还把月儿给关了起来,不断给她灌输当富太太的好处。 月儿不甘心就这样被嫁给一个想要她陪葬的人家,暗中给书生传信,希望书生带她离开。奈何书生更看重科考,不愿为了月儿放弃自己的前程,只一边痛苦抹泪,一边同月儿了断先前的情意,还怨月儿平时不知收敛,容貌太过惹眼,这才招来这样的祸患。 月儿正殷切地期盼心上人赶过来救自己,却不料等到的只是对方的断情之语。这一瞬间,月儿心如死灰。 扮演月儿的姑娘也是个美人,不用打扮都能叫人看得挪不开眼。那双水灵的眼中泪珠一滚,底下便有百姓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骂书生狠心,也骂月儿的父母兄嫂没良心。 心如死灰的月儿任凭父母兄嫂的摆布,进了县里的殷实人家。 这时候,虞衡就给百姓们全方位展示了一下大户人家是怎么磋磨人的。都不用虞衡想,饱受王老夫人磋磨的方氏张嘴就说了一长串整治新媳妇的办法:早晚立规矩,婆母吃饭,儿媳妇在一旁看着,得有眼色,主动给婆母夹菜,夹的菜不合婆母胃口的,便是一顿骂,佛堂跪起来,跪个半天都不算长,边跪边捡佛豆。 至于百姓们想象中的锦衣玉食?有倒是有,就是那吃的吧,冷了的还好一点,馊了的也有,还有为了整治人,故意拿由头不给新媳妇吃饭的,在饭里掺沙子的甚至故意吐口水的…… 种种磋磨人的办法,简直让看戏的百姓们大开眼界,纷纷讨论,“原来富户家的日子也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嫁进去后就能吃香喝辣啊!” 短剧中,新进门的月儿被婆母百般刁难,丈夫又成天病殃殃,动不动就得叫大夫,稍有不顺心,便对月儿非打即骂,婆母见了,又加倍磋磨月儿,才短短三天,月儿就被他们磋磨得瘦了一圈儿,眼中都没了神采。 这还不止,那病秧子丈夫半夜还经常阴恻恻地盯着月儿,有时还会用他冰凉的手掐住月儿的脖子,一副迫不及待想把月儿弄死的模样。 月儿想逃都逃不了,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看的人都觉得十分窒息,感同身受,不断骂这对丧了良心的母子。 后来,病秧子去世,月儿也被婆母带来的家丁,拿着条绳子往脖子上一勒,才刚绽放的年轻生命便戛然而止,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这一幕带给了百姓们极大的冲击,他们都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能有这样黑的心肠,害一条人命,就跟杀一只鸡似的,还口口声声说月儿是她买来给儿子的媳妇儿,她儿子活着,月儿要伺候她儿子,她儿子死了,月儿也得去地下再好好伺候她儿子。 百姓们看得火冒三丈,有脾气爆的已经开始捡石子往台上扔,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嚷嚷着,“打死你们这两个缺德鬼,缺德事做多了,怪不得活不长!” 然而不管他们再怎么愤怒,月儿还是回不来了,戏台子上的唢呐声高亢激昂,吹吹打打将两人送进墓里。 不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夫妻二人前后脚去世,本就令人生疑,县令爷是个细心的好官,当即命人去查。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月儿可不是自寻短见,而是被人勒死的! 这可了不得,人命关天,岂容罪人轻易糊弄。县令爷一直揪着这案不放,直接将月儿的婆母、在里头牵线搭桥的张大柱和以前和张大柱做过“生意”的人家全都揪了出来,不仅判了刑坐大牢,家里的财产还被抄了大半。富户家的财产九成充了公,月儿家用月儿的命换来的敞亮大房子也没了,穷困潦倒过了一辈子,还经常被村里人唾弃,都说他们这是卖女儿遭报应了。 抄出来的那笔钱,县令爷也没乱花,立了个账目,专门设了个慈幼堂,用来抚育被扔进女婴塔的女婴。 百姓们顿时轰然叫好,都说这县令是个大好官。 有些人还说呢,“黎阳府那边的女婴塔好像还挺热闹的,要是衙门真给弄个慈幼堂,养活那些可怜的孩子也好。” 就有人咕叽咕叽怪笑了起来,“要是这样,那我生了女儿就扔进女婴塔,让衙门给我养赔钱货。等到她长大了,我再去找她,给她许个人家,再收笔聘礼。我可是她爹,她敢不听我的?那就是不孝!” “你可拉倒吧,没听戏文里说了,配阴婚是犯法的,胡乱将闺女卖了,那是要遭报应的!” “嘿,我又不给她配阴婚,给她找个人家还有错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哪里犯法了?” 这大概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腆着脸让衙门帮忙养闺女,等闺女大后再跑去摘果子,这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其他人顿时唾了他一口,也有人目光闪烁,觉得这事儿好像也不错。 虞衡确实有办慈幼堂的想法,那些被抛弃的女婴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虞衡作为一个三观正常有底线的人,还是一地的父母官,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慈幼堂就相当于后世的孤儿院,虞衡打算把这方面的工作交由方氏来办。还可以聘请无依无靠艰难求生的寡妇和孤苦女子过来干活,照顾孩子起居,管理慈幼堂上下事务。 做得好了,日后,方氏就能团结更多的女性,能不能争取到话语权,就看她们做得够不够好了,虞衡肯定是会想办法在后面推一把的。 不过,虞衡现在也只能管怡阳府境内之事,其他府的事情,虞衡不能贸然插手。就算虞衡知道黎阳府境内女婴塔中的女婴多,也没办法直接派衙役过去救治,不征求隔壁同僚意见就贸然派人过去,虽然做的是大好事,但难免会被其他人拿住话头抓着不放。 虞衡也明白,先前那一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就已经让其他官员心有不满了,再来上这么一出,怕是岐州刺史又要不得安生了。 但虞衡是会怕这些的人吗?那当然不是。 虞衡其实挺讨厌这些官场上互相倾轧的小心思,能通过科考当上官的,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万里挑一的聪明人,不把上天赐给他们的聪明头脑用在正道上,反而一心琢磨着怎么把人斗倒,本就是浪费了老天爷对他们的恩赐,舍本逐末,令人不齿。 虞衡也没那个闲心同其他人扯皮,时间不等人,各地女婴塔的女婴也不等人,慢了一步就会有性命之忧,虞衡哪里会浪费这么宝贵的救人时间和其他同僚扯皮,直接一边让人乔装打扮去了各府的女婴塔,看看有没有还能救回来的女婴,有的话都带回怡阳府来,另一边,虞衡直接来到岐州,找上了岐州刺史。 岐州刺史先前一直作壁上观,基本不管事。不管是其他人在他耳边给虞衡上眼药,时不时提一把一百万两银子的事儿,还是虞衡把方氏请去怡阳府搞事情,岐州刺史都当做自己不知道,对各方的行为都不置可否,一心养老,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但接下来,虞衡要做的事,必须要岐州刺史的配合。 所以,虞衡来了。 虞衡一直就不是个十分会讲客套的人,见了岐州刺史后,简单寒暄了几句,虞衡便直接进入正题,“大人,方氏领的那个普法戏班已经初见成效,百姓们的法制意识已经强了不少,知晓哪些事是犯法的,平时都一边干活一边讨论法度之事,这可是开启民智的重要举措,请大人允许方氏带着这个戏班子去其他府上台演一出。” 百姓们干活时还在讨论法度当然是虞衡夸大了的,但细究起来,虞衡这话也没说错。虞衡先前排的月儿那出短剧,集才子佳人婆媳撕逼棒打鸳鸯善恶到头终有报等因素为一体,又有杀人配阴婚这样骇人听闻的事,百姓们随便挑出来一样都能津津乐道好几天,还催生了不少月儿党哥哥党嫂子党婆婆党争相辩论,个个儿都觉得自己有理,高谈阔论,拔高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踩一把其他人,觉得自己撕出了水平,撕出了高度。 众所周知,有讨论度就有热度。作为一个普法短剧,月儿的故事自然是成功的,其他人在讨论剧情的时候,都会再次回忆一遍最后县令爷对张大柱等恶人的判词,从而不断巩固记忆,知道卖女儿不可取,再传一下,就成了卖女儿会遭报应。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成功,虞衡才意识到,这确实是一个极为容易让百姓接受的普法方式,效率还特别高。现在,怡阳府各地的百姓,只要听了月儿这出戏后,都对家里的闺女软和了几分呢。 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虞衡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向外推广。 却不料,第一步就卡在了岐州刺史这里。 岐州刺史先前不管虞衡,是因为虞衡是怡阳府知府,他在怡阳府做的一切,只要不是太过分,岐州刺史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同样,岐州刺史也不会为了虞衡特地去得罪其他知府。 都是知府,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管到别人的地盘上了,那就是手太长。 岐州刺史就等着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哪会给自己惹一身骚。他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来,虞衡重用方氏这些女子,后患无穷? 所以,岐州刺史当场就给虞衡来了个拒绝三连,“你能管好怡阳府,我已经足够欣慰了。其他知府那儿,我会去说,你回去等吧。” 这种推脱的话术虞衡可太熟悉了,当场就掏出了…御史大夫先前给他的名帖。 那还是御史大夫怕虞衡到了怡阳府不适应,特地给虞衡的名帖。据说岐州刺史曾经欠过御史大夫的人情,凭这个名帖,能让虞衡省不少事儿。 虞衡也没想到这名帖的效果这么好,岐州刺史接过后,面色复杂地看了虞衡许久,最终长叹口气,“没想到许大人竟然这么看重你。也罢,不过是一个戏班子罢了,你想办,就办吧。以我的名义让戏班子去各府,就说张大柱一案影响太过恶劣,排了个剧让百姓们好好看看,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当然,你可得叮嘱方氏,别把其他女子也给带歪了,到时候,其他知府找你麻烦,我可不会管!” 虞衡当即咧嘴一笑,“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让大人忧心!” 各地的普法剧都安排上,女婴拯救计划也开始,趁着这空挡,赶紧把孤儿院给办起来。 至于那些打着让衙门白给他们养女儿,养大后来摘桃子的混账……虞衡呵呵一笑,敢跟朝廷抢人,胆子挺大的啊。 从女婴塔救回来的女婴,这辈子,从被救回来那一刻,她们的亲生父母就已经死了。要想摘桃子,先把这些年养孩子花的银子给还了再说! 虞衡可不是什么愚孝之人,推崇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话。 当初他们敢扔掉孩子,以后要是敢找上门,先给他们定个生而不养,扔进女婴塔蓄意害死婴儿的罪名。蓄意杀人,判的重的,足够杀头了。 等这帮女婴长大后,没有人能用父母的身份来道德绑架她们。 她们会是自由的。 方氏听了虞衡这话,潸然泪下,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轻声道:“好,真好。有那样的家人,不如就在慈幼堂长大,做个无父无母之人,还更快乐些。当年……当年要是慈幼堂,该多好。” 虞衡同样叹息一声,柔声安慰方氏,“日子会越来越好,一代人比一代人好,等到很久以后,您想要的,都会实现的。” “女子能独当一面,被所有人认可尊重,将她们当成一个人的那天,真的会有吗?” 虞衡想了想,“会有的,只要我们坚持下去,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那一天,终究会来的。” 方氏听得不住点头,瞬间斗志满满,昂首挺胸看向虞衡,“下个地方去哪里,黎阳府?” 还有那么多地方的女子等着她去为她们展示另一种活法,方氏都等不及要继续开工了! 虞衡也是一笑,这样就很好。稳扎稳打,步子不会太大,星星之火终会有燎原那一日。 昭宁帝也给了虞衡一个惊喜,过完年后,昭宁帝批准了岐州刺史的致仕折子,擢升虞衡为新一任岐州刺史。 第103章 在得知虞衡成了新一任岐州刺史后,岐州其他几个府的知府脸上那表情…… 这事儿那叫一个尴尬,他们前头还跟上司吐槽虞衡在上司面前给虞衡上眼药呢,结果好家伙,一转眼,被他们吐槽的对象就成了他们的新任上司。 就他娘的离谱。 就拿黎阳府知府来说吧,以往黎阳府和怡阳府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岐州的门面,一个只会拖岐州后腿,怎么看都是黎阳府全方位吊打怡阳府,两个府的知府,虽然明面上品级是一样的,但实际上,以往怡阳府知府见了黎阳府知府,都得往后退点的,双方地位根本就不对等。 结果虞衡一来,先是绕过岐州刺史直接向朝廷申请了一笔巨款,开工厂,做新奇玩意儿,修路,搞得有声有色,一年多的时间,还真就把怡阳府给盘活了。 盘活就盘活吧,反正大家都是岐州境内的府,怡阳府出了名,同为岐州官员,他们面上也有光。 但问题是,虞衡的手都伸到他们治下了,方氏的戏班子下乡表演可一直没断过。虞衡先前直接用了御史大夫的名帖,让岐州刺史点头应了这事儿,更加让其他知府心中多出一个疙瘩。 当官的,领地意识都十分敏感,这可是涉及到权利划分的东西。虞衡突然来上这么一出,哪怕他还顶着个国公的名头,其他知府心里还是不爽。 为此,这个年,其他知府没少在岐州刺史面前抱怨过虞衡。 说起来其他几个知府,私底下关系也并不是那么融洽。同一州内,各府也有资源竞争,知府们互相看对方,都是竞争对手。既然彼此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想也知道不会亲厚到哪儿去。 结果因为虞衡的出现,这几位知府愣是化干戈为玉帛,破冰和好,将先前的矛盾全部抛在脑后,齐心协力说什么都要给虞衡一点颜色看看。 国公爷是了不起,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插手别人治下的事务啊! 大伙儿还准备商量着给虞衡一顿排头吃呢,然后,虞衡摇身一变,就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这他妈就很让人尴尬了。 黎阳府知府原本是意见最大的。黎阳境内女婴塔很是“热闹”,这事儿本就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儿,都成了当地的风俗了,黎阳府知府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然而方氏领着戏班子往黎阳一走,排戏表演也就算了,老百姓也就看个乐呵,但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把女婴塔中还存活的女婴给带走好好喂养。 这就显得黎阳府知府特别不负责任,特别冷血。对比太过明显,谁见了不得对黎阳府知府说一句:人家还是其他府城的办事人员,都能关心这些女婴,为这些女婴谋一条生路,怎么你这个黎阳府知府反倒置身事外了? 另外,方氏他们将这些女婴救出来,也没去黎阳官府报备,只说能救回来也是女婴们福大命大,和他们有缘,带着女婴们回怡阳更好。 本来吧,这些女婴没人救,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不会对黎阳府的人口数量产生什么影响,被方氏他们带走也是一件好事,好歹能留下一条命来。 但黎阳府知府就有一种莫名被薅了羊毛的错觉,总觉得自己亏了,被怡阳府给占了便宜。 为这,先前岐州刺史还未致仕时,这位黎阳府知府也没少在他面前给虞衡上眼药,还当面对虞衡阴阳怪气过—— “国公爷真是财大气粗,这么多个女婴,日后莫非还要给她们每个人都置办一副嫁妆不成?” “怡阳府的橡胶厂收入果然可观,养这么多闲人,国公爷都没眨过眼。” 虞衡也没客气,当场就回怼了,“那是自然,新鲜玩意儿谁都喜欢,自行车卖得多好,你也看到了。橡胶厂正准备扩张,再多招些人。你们黎阳府要是有人愿意过来,橡胶厂同样也欢迎。只要他们能通过考核,橡胶厂绝对把他们收下来。干得好了,还能把一家老小都带过来,方便得很。” 黎阳府知府抽抽嘴角,把一家老小都带过去,那这些人之后到底算是黎阳府的还是怡阳府的?挖墙脚挖得这么光明正大,真的好吗? 虞衡坦然得很,百姓们民智未开,但不妨碍他们用脚投票,最朴素的想法就是哪里日子好过就去哪里,树挪死人挪活,背井离乡固然痛苦,但若是有更好的发展渠道,也未必不能搬一搬。 想当年,也有不少怡阳府百姓拖家带口往黎阳府跑来着。 当然,这也是一笔陈年老账,真要追溯起来,都不知道要往上追多少年。 但怡阳府和黎阳府,也确实因为这一点,关系有些微妙。 虞衡这话,倒让其他人听了后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这才过了多久,怡阳府和黎阳府的地位就调了个个儿,虞衡这台词,以前该是黎阳府知府说的才是。 怡阳府,果不然大变样了。 橡胶厂的收益,确实让人眼红。 这种情况下,虞衡升至岐州刺史,空出来的怡阳府知府一位,其他知府眼睛都盯着呢。虽然同为岐州境内的知府,但怡阳那橡胶厂,谁不眼红?都想在里面来分一杯羹,怡阳知府这个位置,也从原先无人问津的荒凉去处变成了香饽饽,就连黎阳府知府,也未尝没动过心思。 好在虞衡做了其他保障,橡胶提取技术,虞衡分了好几个步骤,打乱后交由不同部门的人处理,其他人想要这个技术,光向工人们打听是打听不出来了。又因为发现橡胶,开橡胶厂的人都是虞衡,这其中,其实涉及到了公家财产和私人财产如何分配的问题。 虞衡自己就从来没缺过钱,橡胶厂的收益确实高,但虞衡是真的没动过心思。直到后来,虞衡打算开慈幼堂。 孤儿院可不是什么清闲不费钱的地方。后世把小孩儿当成吞金兽,有多少金子都能吞进去,现在虽然不能像后世那样,把孩子养得十分精细,但光是日常的吃穿用度,以及请人管理慈幼堂,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虞衡当然能自己先垫着,但他早晚都是要回京的,不可能要求接下来的怡阳府知府也和他一样自掏腰包去办慈幼堂,公私账目不分,那可是大忌。 所以,虞衡特地写信告知了胡尚书这事儿,申明橡胶厂的四分之一收益必须用来办慈幼堂。这样,即便他不当怡阳府知府了,慈幼堂还能继续办下去。 胡尚书当然不会反对,不仅不反对,他还在昭宁帝面前为虞衡说好话,虞衡也给昭宁帝上了奏折,说了自己的设想,倒是让昭宁帝吃了一惊:民间竟然女婴塔这等损阴德的东西?□□谋害一条幼小的生命,当真无人管? 这个慈幼堂,必须得办! 胡尚书和昭宁帝待久了,也能猜出几分昭宁帝的心思,立即开口道:“陛下,依老臣之见,岐州那边确实有颇多不良风气,天下万民,都是陛下的子民,那些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女婴也是。陛下,人来这世上走一遭颇为不易,虞衡那孩子又心软,即便这个慈幼堂花费不小,现在岐州也能养得起,国库也不缺银子,便随他去吧。” “要是让父皇听到你这句话,定然要好好惊奇一番,你胡大抠门儿竟然还有不在意银子的这一天!”昭宁帝不由摇头失笑,打趣了胡尚书一番。 胡尚书委屈,“当年国库不宽裕,老臣也只能来回拨算盘,不断盘算着各项开支。现如今国库宽裕了,能做点好事,为什么不做?国库的银子,本就是取之用民,到头来肯定也是用之于民。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比银子更重要。” 昭宁帝则笑眯眯地看向胡尚书,摩挲着下巴,忽而问道:“虞衡现在重用的那个方氏?” 胡尚书心里骂了声娘,嘴上还不得不为虞衡开脱,“照顾女婴,本就是女子该做的。她们就几个寡妇,能做的事无非也就是带带孩子。都是可怜人,现在能养活自己,倒是省了朝廷费心了。” 昭宁帝深深地看了胡尚书一眼,又想起先前大皇太后对虞衡颇为赞赏,再念及太后当年对他的种种关爱,到底心软了,叹了口气道:“罢了,不过是个慈幼堂,便随他去吧。你说那小子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净干些出格的事儿。” 胡尚书不乐意了,“哪里出格了?红薯玉米土豆自行车水泥,不都是朝廷得了大好处?那小子就是一门心思判闺女,推己及人,对女子多有些怜惜罢了。” 昭宁帝不置可否,只在虞衡的奏折上批了个准字。 自此,大宣第一家慈幼堂正式开办。里面收留的都是被遗弃的女婴,男婴被遗弃的极少,但也不是没有,都是要么得了重病要么有残疾。 方氏一一收了,而后让人敲锣打鼓嚷嚷起来, “进了慈幼堂,那就是衙门的人,只当父母全死了!以后有腆着脸凑上来的,先打一顿板子,再把这些年衙门给你养孩子的银子给补上!” 正做着美梦让朝廷帮忙养闺女的人立即傻了眼:怎……怎么还要罚钱呢? 虞衡对此表示十分满意,还给其他各府下任务,“你们治下的那些女婴塔,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说,女婴塔中又有声音。你们作为知府,别整天待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该管的事都管起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岐州一直都有杀女婴的恶习,扔女婴塔只是其中一种方式,还有溺死的,拿针扎头,把婴儿尸身扔进桥下和路底下,让她们受万人践踏不敢再投生到自己家的,花样多得很。你们作为父母官,都有人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了,还能无动于衷?” 黎阳府知府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苦涩之意。 一个府那么多个县,县下还有各个乡,要彻底杜绝这一恶习,他们估计是要像虞衡先前那样,一个县一个县巡视查访,走进村民家里看一看,亲自为村民普法才行。 唉,可惜方氏近来没找着靠谱的照顾孩子的婆子,带孩子抽不开身,都有一阵儿没下去表演普法短剧了。 不过,方氏可不是那种会甘愿藏于人后带孩子的人,等到找着合适的人手后,方氏立即马不停蹄地带着戏班子下乡去表演他们新排出来的戏,告诉所有人,不管任何形式的杀女婴,都是犯法的,要杀头! 与此同时,昭宁帝送给虞衡的礼物也一路跋山涉水从京城来到了岐州。 长长一块,还哈哈了块红布,瞧着像是一块牌匾的模样。 虞衡好奇地上前掀开,上面的字迹十分熟悉,正是昭宁帝的御笔亲书“慈幼堂”三个字,一旁还有一方帝王私印。 好家伙,这才是慈幼堂的排面啊! 第104章 岐州一直就是个不太被重视的地方。天下九州,岐州就是吊车尾的那个,在京城那边也没什么好名声,一提到这边就是穷,税收少,人口少,时不时要朝廷拨救济粮。 这样一个地方,别说得到朝廷的表彰了,能改变一下岐州在朝廷眼中的形象就非常不错了。 结果这次,昭宁帝竟然亲自给慈幼堂题写了牌匾,还盖了帝王私印。 这就意味着,以后,慈幼堂就是昭宁帝照拂的部门,谁也别想在这里头弄鬼。 这可是昭宁帝登基以来第一次送出的御笔亲书牌匾,意义尤为不一般。 岐州可真是出息了! 想着慈幼堂以后要收留岐州境内十二个府的弃婴,为了方便管理,虞衡决定还是将慈幼堂设在岐州州城。方氏等人虽然能干,但在这年头儿,普遍对女子带着几分轻视,虞衡现在已经到了岐州州城任刺史,再把慈幼堂设在怡阳府,那就有些不合适了。 慈幼堂还在起步阶段,虞衡可不想它刚开始起步就被污染了,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安心。 所以,虞衡便在岐州州城挑了一座大宅院,重新修整了一番,划出了生活区和学习区。宿舍和宿管嬷嬷都给安排上,还有生活嬷嬷,时刻关注女婴们的健康状况,发现问题及时上报,大夫也得安排起来。 目前,慈幼堂收留的还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这些女婴都是刚出生或者出生几天就被家人狠心扔进女婴塔的,要不是方氏她们救治及时,她们早就没了性命。 虞衡还不放心,女婴塔内,女婴的尸体可不少,虞衡生怕这些好不容易被救回来的女婴染上什么病,还亲自跑去慈幼堂,一一查看每个女婴的身体情况。更是怕自己把脉不够细致,有所疏漏,虞衡直接把系统都给揪了出来,让它好好扫描一下女婴们,看看有不有什么隐患。 系统都烦死虞衡了,【你自己的医术是白学的吗?这点小事还要来麻烦我?】 虞衡陪笑,“那我也不能跟你比啊。人命关天,你就当日行一善积德了呗。” 【还是那么心软。】 系统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给每位女婴都扫描了一下,最后得出一个让虞衡松了口气的结论: 【放心吧,她们没什么大问题,传染病遗传病都没有。就是都有一个毛病,营养不够,你多给她们补补,一准长成一群健康的胖娃娃。】 虞衡立即眉开眼笑,“这样就好,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然是万幸。生在那样不把女娃当回事的家里,还不如不出生呢。你又特别心软,在慈幼堂长大,可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过得更好。】 系统最清楚虞衡的想法,虞衡把这州城的慈幼堂一布置,系统就知道他打算干嘛了。生活区自然不用说,那就是孩子们住的地方。那个学习区就很有意思了,看虞衡的意思,是还打算等女婴们长大了,教她们识字念书的。 一般人家,不说女娃娃了,就算是宝贝儿子,也大多念不起书。 单凭这一条,慈幼堂的这些女婴们就胜过许许多多家庭的孩子了。 虞衡却不这么认为,“物质条件是物质条件,父母对孩子爱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她们缺了这点,本就十分遗憾。再说了,小孩子能不上学吗?女子现在虽然不能考科举,但也不能当个睁眼瞎呀。养都养了,还差这点教她们识字念书的钱不成?我不但要教她们念书识字,还要教她们谋生的本事。慈幼堂出来的闺女,可不能被人花言巧语就骗了去,她们得堂堂正正地活着,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看,女子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好好活下去!” 这才是方氏她们最想看到的情景。 系统专业泼冷水一百年,小声提醒虞衡: 【那你可得注意各地百姓。慈幼堂孩子的待遇这么好,一般人都赶不上。你当心,日后有人故意把孩子扔在慈幼堂,就指望着让慈幼堂给他们养孩子。毕竟,在慈幼堂养着,能念书识字还能学本事,可比在地里刨食强多了。千万别把人想的太好了,这么大的好处在前面挂着,不动心的,才是少数。】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虞衡严肃地谢过系统的提醒,开始思考起对策来。 系统说这话时,虞衡一开始的反应就是逮住那些扔孩子的人渣父母,给他们判个遗弃罪,让他们吃几年牢饭,他们才会明白孩子并不是他们的私产,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但尴尬的是,这年头儿,还没有遗弃罪。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会儿天然认为父母给了孩子生命,那么孩子的一切都是由父母说了算的。 遗弃罪,根本就没有。不然的话,女婴塔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尸骸。 光是方氏这段时间从各府境内的女婴塔中救回来的女婴,就有五十一个之多,可想而知以往有多少人家抛弃了女婴,成为了杀人凶手。 这是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 虞衡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给上奏朝廷说明这个现象,请求朝廷立法,凡是遗弃孩子的,不管有任何苦衷,都该被定为遗弃罪。这样才能大规模减少弃婴现象。 要是实在养不活孩子了,或者是夫妻双双病重,也无亲厚些的亲人可以托付孩子,走投无路的人,可以来慈幼堂申请让慈幼堂收留孩子,慈幼堂经过严格的审查后,再决定要不要收下这个孩子。 后面的补充条款,虞衡也只是提了提。遗弃罪要是真的能定下来,前期肯定还是要重典威慑一下百姓的,让他们看清楚遗弃孩子会有多惨烈的下场。至于后面的家庭困难养不起孩子的……说实话,这也只是虞衡心中美好的想象。 按照现在百姓们的生活水平来看,养不起孩子的可就太多了,橡胶厂现在是挣钱,但那只是搭了自行车的秋风,这又不是消耗品,一家买一辆,能用许多年,市场总有饱和的时候。 到时候,慈幼堂的孩子越来越多,橡胶厂的收益却越来越少,那慈幼堂不还得会有关门大吉的那天? 虞衡想到这些条条框框就脑阔痛,摸着脑门儿得出一个结论:还是得继续挣银子。 这一瞬间,虞衡终于想明白了胡尚书会进化成胡抠门儿,还一听银子就双眼放光了。 别说胡尚书了,就连自认这辈子不差钱的虞衡,现在又要钻钱眼里去了。 由此可见,当官的人越来越俗气也是有道理的。钱这个王八蛋,甭管贪官还是清官,都爱得不行。区别就是一个自己兜了,一个把银子用在了百姓身上。 虞衡别的优点没有,论起挣钱,那还是有一手的。他刚搞出来自行车,现在还是京城引领风尚的新东西,订单不断,日进斗金,就是一聚宝盆,其他人都羡慕得红了眼,恨不得把虞衡踹下去自己上。 就连橡胶厂的工人们都没想到,虞衡竟然这么有危机意识和焦虑感,现在就已经在琢磨着再继续捣鼓新玩意儿的事儿了。 不过,在捣鼓新玩意儿之前,虞衡得把慈幼堂的挂匾仪式给办好了。 这可是昭宁帝的御笔亲书,能随随便便就挂上去吗? 为了这个挂匾仪式,虞衡还把岐州十二个府的知府全都给请过来了。接任虞衡怡阳府知府位置的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大人,姓张,最是循规蹈矩,不爱出风头,现在接了虞衡的知府之位,这位张知府也没嘚瑟起来,虞衡先前是怎么操作的,现在张知府还怎么做,稳的一批。 还真别说,虞衡要的就是他不为了彰显自己知府的地位,新官上任先烧三把火,把刚走上正轨的橡胶厂又给弄倒闭了。 现在十二位知府齐聚岐州州城,等着慈幼堂挂匾,十二位知府心里头也很是复杂。 一方面吧,他们对虞衡确实有些意见,另一方面吧,御笔亲书的牌匾,这可是整个岐州的大喜事。他们作为岐州官员的一份子,那也面上有光。 来岐州这么多年,头一回这么长脸,谁心里会不高兴呢? 更因为虞衡就是从怡阳府升上来的,现在,接任怡阳府的张知府,就隐隐有知府们领头的架势。 张知府也特别忙,虞衡给张知府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工作行程安排,瞧着密密麻麻一大片,让人很是头大。张知府刚上任,只能硬着头皮,按照虞衡先前的行程来安排自己的工作,累的差点找大夫。 这会儿见其他知府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架势,张知府先前还有些底气不足,但回想一下自己近段时间的忙碌生活,张知府瞬间就挺直了腰杆,用极为隐晦的得意眼神四下看了看:我比你们都忙,干的事儿比你们都多,你们以我为首,我担得起! 最受宠若惊的人,是方氏。 直到看到昭宁帝御笔亲书的那块“慈幼堂”牌匾,方氏都还没缓过神来,时不时就掐自己一把,再三追问虞衡,“这真是陛下赐给我们的牌匾?我不是在做梦吧?” 虞衡乐呵呵地点头,“您当然不是在做梦,您办事办得漂亮,陛下也知道嘞!” “这…我…我就觉得太意外了,做梦都不敢想,陛下竟然会知道我!” “努力做事,认真生活的人,就是一块会发光的金子。您的光芒,是挡不住的。” 方氏背过身,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而后转过身来,一直盯着那块牌匾,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一个劲儿地感叹道:“真好,真好。” 其他知府心里也挺酸,他们都还没被陛下单独赏赐过呢。为官几十年,现在竟然输给了一个老太太? 这绝对不能忍,必须得好好干活了! 有嘉国公坐镇,朝中大佬都是宠嘉国公的。现在看来,嘉国公也是个仁善公正之人。方氏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愚妇都在嘉国公的帮助下,在陛下面前露脸了,他们可是十年寒窗苦读拼杀出来的官员,能耐肯定比方氏她们强。要是做出了成绩,嘉国公肯定也会为他们向朝廷请功。以嘉国公在朝廷的地位,这个请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十二位知府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顿时一扫先前的咸鱼做派,开始寻思自己治下能搞点什么大新闻来。 虞衡看了,很是欣慰,岐州的官员,终于不再是咸鱼了。 在慈幼堂挂匾这天,虞衡的奏折也快马加鞭送进了京城。 奏折上主要提到了两件事,一是请朝廷定遗弃罪,减少百姓遗弃孩子的现象;二则是,被遗弃的孩子和她们的亲生父母再无半点关系,请陛下恩准她们以“宣”为姓,以示大宣仁德。 第105章 一更 对于虞衡提议的,让弃婴们以“宣”为姓这一点,朝堂上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意见,还觉得虞衡这事儿办得挺漂亮,不居功,而是让朝廷长了脸。 但凡是第一次出现的东西,都是最引人注目的。慈幼堂可是有史以来出现的第一个朝廷开设的照顾弃婴的场所,代表的就是朝廷对百姓的仁慈和包容,是个十分具有纪念意义的场所,必将记入史册的那种。 昭宁帝这一刻也感受到了景隆帝先前对虞衡的复杂感情,有这么个办事儿别具一格的下属,确实是偶尔要担心一下他会不会干点出格的事儿,但收到的回报也是无价的。 就像这回的慈幼堂,全部都由女子管事,出格吗?当然出格。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民百姓生活艰辛一点,女子出门同丈夫一起抛头露面也行,但像慈幼堂这样的,女子不依附丈夫,不依附家族,光凭自己本事立于世间,还被朝廷认可的,天底下就这独一份。 其实管事的换成男子更好,这样就一点非议都没有了,就虞衡总惦记着搞点事情。 但虞衡搞的事,和他立的功比起来,那可真不是一个等级的。 慈幼堂现在都是些奶娃娃,不是说好的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吗?现在慈幼堂的管事,包括主事人方氏在内,都是一群寡妇。人家没了丈夫,自然就不需要相夫,至于教子,慈幼堂这一群奶娃娃,不就正好能让她们照顾教养吗?不是说男子要干大事,不能带孩子吗? 虞衡用这些寡妇来当慈幼堂的管事,多合适。还解决了寡妇生计艰难的问题呢。 一举两得,多好。 这事儿吧,说不出格,又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让老古板们看不过眼;说出格吧,又好像还没到那份儿上。 只能说,虞衡是踩在出格线疯狂蹦迪,偶尔迈出去一小步,也不过分,能够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蒙混过去。 至于收益嘛……昭宁帝登基才两年,直接飞升成为能在史书上拥有一段篇幅的仁君,这算不算赚大了? 慈幼堂这场所,天生就站在道德高点上。儒家的一个核心观点就是“仁”,慈幼堂的出现,不就是君王之“仁”最好的体现吗? 可以说,虞衡创办慈幼堂,朝中士大夫就没一个觉得不好的。有些让人诟病的地方也是关于虞衡用人方面的,和慈幼堂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慈幼堂的出现,本身就代表了社会的一种进步。 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一样东西,混朝堂的都是饱读诗书熟知史实的,自然明白慈幼堂的分量。 到时候,后人一盘算,慈幼堂是哪位帝王在位时办的?那不就能把昭宁帝大吹特吹一番吗?更别提慈幼堂收留的弃婴还都姓宣了。这也是一桩美谈,可挖掘的点多了去了,还都是大好事儿。 当皇帝其实也挺难,当个好皇帝就更难,目标再远大一点,想要成为千古一帝的,那还得碰运气,文治武功总要摊上一样,或者两手都要抓,才能达到帝王圈顶峰的那一波。 景隆帝能踏入那个圈,是因为他在位期间,基本解决了百姓的温饱问题,红薯土豆和玉米,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是值得史书大书特书的存在,这些关乎民生的大事儿,史官是不会吝啬笔墨的。 也难怪先前景隆帝那么护着虞衡。 到了昭宁帝这儿,亲爹光环太耀眼,太能干,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当然,昭宁帝就算不做别的,后世盘点帝王时肯定会把他给捎上。毕竟昭宁帝继承皇位的方式和其他皇帝有点不一样,别人是父死子继,他是亲爹还活着,直接禅位给他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昭宁帝的心理压力更大。谁不想自己能有个好评价呢?尤其是景隆帝那样的一代明君,光环过于耀眼,昭宁帝都怕自己这皇帝当的不好,被后世文人写诗作赋不断嘲讽,遗憾他爹不该禅位给他。 那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大笑话了。 所以,当虞衡弄出来橡胶厂时,昭宁帝的内心是欣喜的。想到虞衡的彪悍战绩,昭宁帝心里也未尝没有想要虞衡再干点大事让他这个皇帝也躺赢一回的念头。 现在看来,虞衡足够给力,没有辜负昭宁帝的期望,再次给了帝王一个大礼。 单凭这一点,虞衡那些略微有那么一丢丢出格的举动,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昭宁帝心下欢喜,听着朝中零星几个指责虞衡不该让女子担任慈幼堂管事的声音,昭宁帝也没当回事,反而笑着为虞衡找理由,“照看孩子,男子哪里做得来?爱卿信誓旦旦说用女子不妥,莫非你能帮嘉国公去慈幼堂带孩子不成?” 朝中顿时一片笑声,刚刚出声的官员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其他人明白了帝王的心思,也不再揪着这一点不放。倒是秦首辅,眼神微动,嘴角露出了一抹无奈又自豪的笑意。正巧被胡尚书看了个正着,给了秦首辅一个“随他闹吧,有事我们给他兜着”的眼神。 慈幼堂孩子的姓氏问题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的立法问题,就不是那么好商议的了。 律法本就是公正严明之物,岂能朝令夕改。即便虞衡的提议有道理,也不能那么轻易地通过。 要知道,现在还有一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君权和父权都体现在这一句话里了。 虞衡提议立遗弃罪,便和后半句相悖。 在君权和父权社会,臣民的性命都由君王主宰,儿女的性命由父亲主宰,天经地义。二十四孝中还有一出埋儿奉母呢,也没见官府对此有什么批判之语,反而把要埋了儿子的郭巨吹成了大孝子。 这也就是郭巨在挖坑的时候挖到了黄金,他儿子才侥幸逃脱一劫。不然的话,一个杀人犯,还是杀害自己亲生儿子的杀人犯,竟然还能被吹捧为大孝子? 虞衡每次想到这个故事都觉得不寒而栗,觉得会吹捧这个故事的人,也该是脑子有病。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这年头儿,实际生活中,做父母的逼死儿女,失手打死儿女的,确实不算犯罪。刑律明文规定:“子孙违反教令而依法决罚,邂逅致死者勿论。” 所谓教令,在实际生活运用中,大多可以看做“听父母的话”。子女不听话,父母是可以请“家法”的,打死勿论,不算犯罪。 还有一条,“父母控子,既照所控办理,不必审讯。” 也就是说,只要是父母告儿女的,不管告的是什么,一告一个准,官府都不用再查,直接以父母控告的罪名来判就行。 这种情况下,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确实不是一句空话。 虞衡想定遗弃罪,虽然刚出生的婴儿,也做不了什么不孝的事情,但是事实就是有那么悲哀,有些孩子,一出生就不被父母所喜,她们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但却因为性别之故,存在就是错误。 想要定这样一条律法,还有的扯皮。律法每改动一次,对司法部门都是一次挑战,怎么判案,依据为何,都得断个清楚明白。现在三大司法部门: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虞衡想要增加这样一条律法,必然得经由他们同意才是。 但立法之事何等严肃,也不能说立就立。有人觉得虞衡的提议不错,有人觉得不妥,那就有的吵,最终定下来,说不准得要个三五年。 关于礼制法度这方面的东西,就是这么繁琐。 虞衡好歹也混了好几年朝堂,对朝廷的某些尿性也有所了解,也没想着他们能快速地通过遗弃罪这一律法,只想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思考,让大家明白,女婴塔的存在是多么骇人听闻,那些女婴,何其无辜。只要他们能对这些女婴和女子产生那么一点点的同情,都能为虞衡日后要做的事情留下一道细微到看不见的光芒。 岐州这边,慈幼堂挂匾那日,整个岐州十二个府的知府齐聚一堂,看到了昭宁帝御笔亲书的牌匾,看到了方氏等人的荣光,心中自然是羡慕的。回头就有人向虞衡提议,“大人,岐州地大,各府都有弃婴,如果全送到州城的慈幼堂来,怕是人数太多,方娘子她们也照看不过来。不若在各府都设一个慈幼堂?” 这想法是不错,但虞衡一眼就看出,这人就没打算认真干事儿,而是看到了方氏她们露了脸,心里不舒服,也想自己来一出,好好出个风头。 更隐蔽的心思嘛……慈幼堂要养活那么多的婴儿,又要请人干活,方氏等人今天还特地穿上了好料子做的衣裳,看着就跟一般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似的,贵气又慈爱。联想到慈幼堂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从橡胶厂拨来的银子,再想想橡胶厂挣银子的速度,谁不心动呢? 虞衡当即瞅了这位知府一眼,迅速在脑海中找出这位知府的资料:安和府知府,和方氏同姓,将近六十岁,在前任岐州刺史手下就喜欢倚老卖老,闻着好处就跑过来,见着坏事躲得比谁都快,就是一根官场老油条。 见这位方知府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嘴上还不断说着大义凛然的话,“照看女婴颇为不易,各府若是发现了女婴,送来慈幼堂也要花不少功夫。这一路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未免也令人遗憾。如此看来,倒不如各府都设一个慈幼堂,也便于就近照看孩子。”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眼下岐州的财政情况不允许虞衡这么做。这位方知府又是个想借着开慈幼堂的名头捞钱的货色,虞衡也没给他留面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先前怡阳府设了个小慈幼堂,一应用度都由怡阳府衙门出。你想在安和府设慈幼堂也行,也按照先前怡阳府的来办,慈幼堂的一应用度,都由安和府衙门负责。我再定期派人过去查账就行。你看怎么样?” 这谁想干啊?费力不讨好,还得白出银子,谁点头谁就脑子有病。方知府当即摇头苦笑,赶忙向虞衡哭穷,“我们安和府可不像怡阳府那样财大气粗,有个橡胶厂顶着,日进斗金。我们这些穷酸地方,能养活衙门上上下下,就已经不错啦。不是下官不愿意,实在是,衙门不凑手啊!” 虞衡心说就你现在一门心思捞银子的样儿,衙门不凑手,里头的银子还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呢?也就是虞衡现在还腾不出手来,等到他把事情全都处理妥当了,一准来烧个三把火,先就去底下查个账,查出了蛀虫就直接干掉! 要是蛀虫有本事,能给百姓们带来更好的生活,虞衡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过分,也就当不知道了。但方知府明显是个只想捞钱不想干活的,那他纯属占着茅坑不拉屎,摊上这样一个父母官,整个安和府都被他给拖累了。 虞衡还想训练出几个专业的查账人员,把后世一些查账技巧都教一遍,往下面一走,尸位素餐之辈藏都藏不住,到时候,才是岐州大换血的时候。 一堆咸鱼官员,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呢?赶紧让位,让其他有本事的人上。情节较轻的,虞衡能给他们留点体面,光荣退休,情节严重,剥削民脂民膏让百姓怨声载道的,那虞衡就只能送他们一套撤职判刑大礼包了。 虞衡刚接手岐州事务,要做的事也确实不少,忙了整整半个月,才将一系列事情给盘顺了,正琢磨着该怎么发展整个岐州呢,慈幼堂那边又有新情况了。 这回前来慈幼堂求助的,并不是捡了弃婴交由慈幼堂的妇女,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 方氏等人见了这姑娘都吓了一大跳,这姑娘头发乱的像鸡窝,脸上也黑一道灰一道,身形瘦弱,嘴唇干裂,脚上的草鞋都磨烂了,低头粗略一看,就能看到几个血泡,浑身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打扮,放进乞丐堆都算是埋汰的。 原本方氏还以为这是个小伙子呢,正想问几句,却不料这孩子突然双腿一弯,砰的一声直挺挺给她跪下了,还不断给她磕头,哑着嗓子不断道:“求您救救我吧!” 她这一开口,方氏才听出来,这是个小姑娘。 见小姑娘哭得伤心,又口口声声让方氏救命。方氏纵然是铁石心肠,也有了几分心软,连忙上前扶起这姑娘,也不嫌这姑娘一身味儿,温声安抚她,“先别哭,你受了什么委屈,慢慢说,大娘都听着。对了,你应该饿了吧?大娘让人给你端点吃的过来。” 小姑娘正想说不饿,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了好几声,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方氏一笑,又问姑娘,“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太久没吃东西,不好吃太多,也不能太油腻,我让人端碗粥来,你看行吗?” 小姑娘在方氏温柔的安抚中终于平静了下来,有了一点安全感,抹了一把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小声道:“我能在您这儿洗个澡吗?身上的味儿太重了,免得熏着您。” 这是个爱干净又有礼貌的孩子。方氏立马判断出来,这姑娘应该不是流民,而是受了什么委屈,从家里逃出来求救的。 只是,若真有委屈,该去衙门才是,怎么来了慈幼堂呢? 方氏疑惑间,厨房那边的娘子已经端了一大碗粥过来,放在小姑娘面前。 小姑娘确实饿了很久了,见方氏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小姑娘心中一定,再次感谢了方氏和厨房娘子,端了碗狼吞虎咽喝了起来。 接连喝了两大碗粥,这姑娘才摸了摸肚子,不舍的将碗放下。 方氏见她冷静了下来,又笑着让她去洗个澡,洗好后放松下来,再慢慢说说自己的委屈。 小姑娘抿了抿唇,洗好澡换上了方氏给她的半旧衣裳,扯着衣角,十分不安地看着方氏,再三向方氏确认,“您会替我做主吗?我也想像您一样,自己干活养活自己!” 是个硬骨头的姑娘。方氏眼底的笑意愈深,嘴上则道:“你先说说,你为何离家出走?” “您怎么知道我是离家出走的?”这姑娘一惊,而后眼圈又是一红,“我……我没有家了。” “不着急,慢慢说。你来慈幼堂找我,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呢?” “我……我实在不知道找谁了!”小姑娘情绪压抑到了极点,又开始放声大哭,一边哭着打嗝,一边将自己的情况交代了清楚,“方大娘,我是安和府兴平县嗝~高山村人,叫袁腊月。你先前带着戏班子去我们村表演,嗝~我见过您,知道您和别人不一样,这才过来找您帮忙。” 开头说顺了,这位叫袁腊月的小姑娘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终于不打嗝了,“我生在腊月里,所以我爹娘给我起名叫腊月。据说我刚出生不久,有个算命先生路过我们村,说我是个命里带福的。我爹娘没当回事,村里一个不要脸的大娘却上了心。她家有个孙子,打生下来就多灾多难,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吃过的药比吃过的饭还多,为了给那孙子看病,一大家子的家底儿都填了进去,还是没个好转了大家都说她那孙子养不活。 她听了算命先生对我的批命后,一直磨着我爹娘要给我和她孙子定娃娃亲,说我有福气,一定能让孙子沾点福。 我爹娘当然不肯应,她孙子可怜是可怜,但她们一家都不是好相处的,霸道又蛮横,丝毫不讲道理,但凡对女儿有一点疼惜的,都不会乐意让闺女嫁进她家。 但这人却一直不死心,我爹娘不同意,她就在村里放话,说我定给她家孙子了,到处败坏我的名声。我长到现在十五岁,她就说了十五年,我娘为了这事儿都不知道和她打过多少次架,但是却一点用都没有。 去年,她就一直催着我爹娘给我和她孙子完婚。我爹娘怎么都不同意,她家孙子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去年四月份就没了。她就跟失心疯似的,到处说我家没良心,不肯救她孙子,还想让我给她孙子配阴婚。村里人也是些是非不分的,说什么死者为大,确实是我家不近人情。 要不是您带着戏班子来我们村表演,她怕是还要继续闹腾,村里人没准就要逼着我给她孙子配阴婚了。 但是,好景不长,今年开年,我爹娘去山上砍柴摘果子,碰上了野猪,都没了性命。她又不知从哪里攀上了一门富贵亲戚,到处嚷嚷说她家发达了,又说是我家冷心冷肺才遭了报应,要我再嫁进她家,给她那个傻子二孙子当媳妇儿。 我爹娘不在人世,现在是二叔当家。二叔见钱眼开,只想着那家的银子,一点都不顾及我是他亲侄女,也埋怨是我当初心狠,不肯嫁给那家孙子,才让爹娘遭了报应。让我别再待在家,免得把晦气带给了他,说什么都要把我嫁过去。 我不愿意,这才逃了出来。一路上这颗心就没踏实过,怕碰上坏人,只能把自己往埋汰里捯饬,怕别人知道我是姑娘家起了坏心眼,我还装哑巴,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州城,找到了您。” 说完,袁腊月又给方氏跪下了,眼泪就跟小溪似的,淌起来就收不住,额头上磕出来好大一个包,“您行行好,救救我吧!” 方氏下意识地将袁腊月扶了起来,心里也犯了难:救肯定是要救的,难得碰上这样一个有主见,又有骨气的姑娘,不帮她,方氏自己心里都过不去那个坎。 但是,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好帮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袁腊月父母去世,由二叔照顾,按规矩,二叔确实可以代行父责,为她说个人家。 合情合理,并无触犯律法的地方。方氏纵然想帮,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 倒是可以让袁腊月改名换姓留在慈幼堂,但好好一个姑娘,行的端坐的正,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要改名换姓? 方氏自从管了慈幼堂后,很是有些轴脾气,不乐意就这样偷偷摸摸地解决问题。她想像她上次脱离王家那样,正大光明地把袁腊月带回来。 慈幼堂的一些人手还是虞衡安排的,又因为虞衡担心慈幼堂那边都是些妇女和婴儿,对慈幼堂更添几分关注。 袁腊月之事,方氏还在犯难中,虞衡已经知道了,心中也暗暗点头:是个有勇有谋的姑娘。 第106章 三合一 虞衡一向欣赏独立自主的姑娘,尤其是在大宣这样的封建社会之下,觉醒自我意识的姑娘简直是凤毛麟角,有一个方氏便足够让人震惊,却不成想,还能出现一个更年轻的袁腊月。 或许是年轻人更能够接受新事物,也或许是方氏的事迹给女子们带来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才有了现在这个更勇敢的袁腊月。 虞衡相信,未来,袁腊月们会越来越多。 眼下,关于如何处理袁腊月的事情,虞衡和方氏想到一块儿去了。 袁腊月就是个很好的切入口,可以像方氏一样,被立为典型,让其他被压迫的姑娘看一看,鼓起勇气抗争一把,或许能为自己争取一个全然不同的人生。 就像方氏说的那样,袁腊月不仅要帮,还要正大光明地帮,让所有人都看看,想要凭借流言毁掉一个姑娘,想得美! 虞衡真心觉得想娶袁腊月的那家人脑子有病,人家有福气就合该嫁给你的病秧子孙子?不同意还到处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简直就是失心疯了。不仅如此,你家大孙子死了,转头又逼着人家姑娘嫁给你的傻子二孙子,这又是个什么操作?人家袁腊月刨你家祖坟了,你这么揪着人家不放? 虞衡真不是个刻薄人,但听说了这事儿后,虞衡都觉得张大柱没光顾一下那家祖坟,真是可惜了。 这高山村的村民也有意思,不指责兴风作浪的那家,反而指责袁腊月一家狠心,果然是柿子捡软的捏,搞定不了撒泼打滚不讲理的,就来欺负老实人,就没一个明事理的人。 虞衡更好奇,那家要娶袁腊月的人家,到底攀上了哪门子亲戚,还阔气了起来,到处嚷嚷着要把袁腊月买进门。 更有甚者,袁腊月父母之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从那家人体现出来的人品来看,虞衡是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那家人的。 高山村,正好是安和府内的村子。虞衡先前还吐槽过安和府的方知府来着,说他竟然还和方氏同一个姓,两人一对比,虞衡都觉得方知府给方姓抹黑了。 纵观虞衡目前为止碰上的方姓人员,一个方氏,性格坚韧永不屈服的钢铁娘子,一个方山长,六元及第第一人,桃李满天下,德高望重。就这方知府,给方姓拖后腿了,一门心思只想着银子,瞬间就掉了一个档次,令人不齿。 虞衡作为一州刺史,权限极大,又有朝中一帮大佬做后盾,在岐州说一不二,不用像上任刺史一样,顾及各方面的势力,需要权衡利弊,大多时候并不是在处理政务,而是在衡量各方面的人际关系,悉心维护各方人脉。 虞衡还真不需要这个人脉。他的人脉已经够给力了,又在百姓中有着极好的名声和威望,再加上虞启昌对边关的影响力,虞衡在岐州其实是不好太有人缘的,难免要考虑帝王忌讳的问题。 所以,虞衡自从来了岐州后,就算先前还在怡阳府当知府时,都没给过岐州官员什么面子。 不然的话,朝廷拨下来的那一百万两银子,虞衡也不能直接绕过前任岐州刺史,让他们连看都看不上一眼,径直就送去了岐州。 虞衡又不是真傻白甜,混迹官场那么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自己是没怎么讨好过别人,但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六部大佬,爵位在身的勋贵,皇子王爷,包括他自己在内,哪个走出去不是被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虞衡在一旁看着,都能学到不少讨好人的技能,也能明白官场上的为人处世。 起码不能不把上司当回事。 方知府确实是老资历了,在岐州的时间比虞衡的年纪还长,但现实这么残酷,关键的位置,从来都是能者居之,并不是说你年纪大就能倚老卖老往上升。那朝廷还选什么人才,按照官员年纪来分品级得了呗。 安和府那边肯定是有些问题的,虞衡上回怼方知府的那番话,是怼,也是提醒。方知府要是聪明,早点收手,还能体体面面的离开。 但现在,袁腊月之事一出,虞衡也不会留给方知府太多的时间。 袁腊月父母之死,到底是不是意外?高山村的野猪又到哪儿去了,会不会再对村民造成威胁? 两条人命的案子,若是方知府还不当回事,那虞衡自然也不会再把当回事了。 让虞衡失望的是,方知府还真没把袁腊月父母遇害之事放在心上。 为了树立袁腊月这个典型,虞衡特地带着方氏和袁腊月和一众护卫来到了安和府,本来想在方知府这儿问点有用的信息,却不料方知府对此事一问三不知,甚至都不知道高山村出过命案。 这就非常过分了。 或许是看虞衡的脸色不太好,方知府还委屈地为自己辩解了一番,“大人,这也不能怪下官啊。高山村是兴平县治下的村,兴平县县令并未上报这案子,下官不知情,也情有可原啊。” 懒政加踢皮球,要素齐全。虞衡都懒得和方知府浪费口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什么样的上司带出什么样的下属,方知府万事不管,一心捞钱,底下人不就都有样学样了么? 人都是有惰性的,方知府不管事,底下人也乐得轻松,到现在,出了命案都不上报了,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虞衡再一想到已经致仕的前任岐州刺史,就觉得手有些痒。所谓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看看他这条咸鱼,把岐州官员都给带成什么样了! 系统每次听到虞衡吐槽别人咸鱼就觉得有些错乱和搞笑,忍不住打趣虞衡, 【你骂别人咸鱼的时候,似乎忘记了,你自己也是一条咸鱼吧?】 虞衡很是理直气壮,“我咸鱼归咸鱼,该干的事儿一件都没落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们呢?一个个全都在当甩手掌柜,你哪儿的勇气拿我和他们比?我最咸鱼的时候,也没想着当官来祸害别人!” 我咸鱼我不祸害别人,他们想当咸鱼能不能先从官场滚出来! 虞衡理都不想理系统,带着一群人直接去了兴平县。 方知府见势不妙,也赶紧跟上,生怕兴平县那边又闹出大事儿,连累了他。 安和府在岐州十二个府中,算不上好,也不能说差,排名中不溜秋,平平无奇,既不像黎阳府那样是岐州的排面,也不像怡阳府那样穷的整个府都出了名。 兴平县同样是安和府境内一个平平无奇的县,上任岐州刺史是条一心只想养老的咸鱼,别说下县了,就连各府都很少去。 虞衡今天来的突然,方知府都不知情,现在又直接去了兴平县,方知府直觉要糟,他作为知府,手底下的县令都是些什么货色,他心里也清楚得很。 虞衡这样一声不吭来个微服私访,还不知道兴平县县令要给他埋个多大的雷。 忐忑之下,方知府只能疯狂用眼神暗示左右,赶紧派人快马加鞭跑去兴平县报个信,有些什么龌龊事儿都给收拾平整了,别被虞衡给抓了个正着。 不过,安和府的衙役是什么水平,虞衡带的护卫又是什么水平?一边是养尊处优作威作福多年的衙役,一边是从战场上下来的铁血真汉子,哪怕多年未上战场,该有的警觉性还是没丢。 安和府的衙役刚一动,还没出门,就被虞衡的护卫给揪住了,嘴上还毫不客气地开了嘲讽,“装样子都装不出个人样来,这要是在战场,你的脑袋早就没了!” 方知府也是知晓虞衡身边这些护卫们的来历的,默默忍了这口气,心知今天肯定蒙混不过去了,只能祈祷兴平县县令那边不会出什么岔子,不然的话,虞衡这位新上任的岐州刺史,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那第一把火,就得拿他开刀。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忍。 虞衡一行人到了兴平县后,兴平县衙门竟然就只站了两个守门的,还没一点精气神,表情完美诠释什么叫做上班如上坟。 方知府一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心情瞬间比上坟还要沉重。 虞衡也没跟他们客气,不顾这两位衙役的阻拦,径直闯入了衙门。 进去一看,好家伙,县令的影子都没有,人家直接旷工了。 那俩衙役还特气愤,追上来指着虞衡大骂,“你们这帮人怎么回事,要造反啊?官府衙门都敢闯,不要命了?” 方知府一脸惨不忍睹,更多的则是被蠢货连累了的愤怒,见那两衙役还不知死活地指着虞衡的鼻子破口大骂,方知府忍无可忍,头上青筋暴起,暴怒道:“周行伦呢?让他赶紧给本府滚出来!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是我们岐州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大名鼎鼎的嘉国公!” 扑通一声,两个还在对虞衡破口大骂的衙役当即腿脚一软,就给虞衡跪下来了,整个人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再也嚷嚷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虞衡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冷着脸问道:“周行伦呢?” 两名衙役抖若筛糠,战战兢兢,惊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用手指着衙门后方的宅院,那是县官们的住处。 虞衡“呵”了一声,抬脚就往后方的宅院而去。 一路上也碰上几个门房和护卫,都被虞衡带来的护卫给揪住了,连去给周行伦等人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虞衡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后边的宅院。出乎虞衡的意料,里面竟然还热闹得紧,一帮人围在一块儿,正在打叶子牌,桌子上还有些零零碎碎的铜板和碎银,一看就知道,玩了不少时间了。 方知府当即叹了口气,以手扶额,心中只道一声,完了! 周行伦正要发怒,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正在扶额的方知府,脸色立即就变了,由原本的暴怒转为煞白,冷汗滚滚而落,走路都觉得腿软,踉踉跄跄地来到虞衡面前,扑通一声给虞衡跪下,哭丧着脸,战战兢兢道:“见过国公爷。” 这声国公爷一出,院子里其他人也蔫了下去,万万没想到虞衡竟然会搞突袭,还把他们逮了个正着。 方知府大怒,破口大骂了声,“蠢货!” 虞衡偏头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确: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看着周行伦等人的狼狈丑态,虞衡的脸色更冷,嗤笑一声,“这就是兴平县的父母官?” 周行伦汗如出浆,战战兢兢不敢作答,而后就听见虞衡冷漠至极的三个字,“你也配?” 什么话都别说了,周行伦赶紧请罪,“是……是下官疏漏,不知国公爷前来,有失远迎,请国公爷恕罪!” 怎么说的还像是自己好排场,被薄待了心里不痛快找他茬似的?虞衡不由皱眉,认真看着周行伦,冷冷道:“你的罪过不是没有来迎接我,而是该坐在公堂之上为百姓做主的时候,却坐在这里和其他人打叶子牌!这么多年,想必你都是这样的做派,长此以往,百姓们有什么事情,还敢来衙门报官吗?” 周行伦弱弱地为自己辩解,“回国公爷,前堂和后宅离得近,但凡有前来报官的百姓,下官等人还是能及时赶到的。” 虞衡冷漠的哦了一声,又问周行伦,“高山村发生了命案,你身为兴平县县令,为何不按规矩上报?” 朝廷规定,但凡发生人命的,要一级一级上报,村里报到镇里,镇里报到县里,县令派仵作前去验尸,确认是意外后才写好卷宗,继续上报知府,由知府再派人过来核查。核查无误后,方能结案。 袁腊月父母被野猪害了,两条人命,按照规矩,周行伦该往上报给方知府才是。之前方知府一问三不知,根本就不清楚袁腊月父母遇害之事,虞衡心里已经认定兴平县县令尸位素餐,不然也不会这么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抓他的正行。 不过,出乎虞衡意料的是,周行伦对袁腊月父母遇害之事,还了解得比较清楚,只说袁腊月的父母是在二十一天前遇害的,衙门派了仵作过去,查验过他们身上的伤,又问过亲眼见过那一幕的高山村村民,确定是野猪所为,已经结案了。只是事务繁忙,还没来得及送去方知府那儿。 怕虞衡不信,周行伦还连滚带爬地跑去将仵作的验尸报告和他的结案判词都拿了过来,证实他没有说谎。 方知府可算是找到了甩锅的对象了,立即暴跳如雷,指着周行伦的鼻子破口大骂,“既然你已经结案,为什么不上报?人命关天,这是能拖的吗?” 周行伦有苦难言,额间冷汗不断滚落,讷讷挨训。 虞衡却话锋一转,突然问周行伦,“去世的袁氏夫妻育有一女,村里有户人家想为那姑娘和她孙子配阴婚,你可知情?” 配阴婚三个字,是岐州所有官员重点关注的字眼。谁不知道,新上任的刺史大人,在还是怡阳府知府之时,就破了一桩配阴婚的大案,为此还弄了个戏班子,到处下乡表演,为愚民们普法,告诉他们配阴婚是不对的,要受罚。 现在一听虞衡提起配阴婚,周行伦当即绷紧了皮,赶紧解释道:“回国公爷话,钱家人愚昧无知,听闻袁氏夫妻的女儿有福气,这才动了配阴婚的心思。后来,国公爷让戏班子下乡给他们唱戏,他们也明白了配阴婚不可取,知道了自己先前的错误,再也没提过这一茬了。国公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高山村问问,那袁氏夫妻的女儿,可还是没出过嫁的!” 虞衡扯了扯嘴角,“你对这钱家了解倒是非常清楚。” 周行伦面皮一僵,干笑几声,不敢再多言。 方氏听出来了几分不妥,偏头看了面色忐忑的袁腊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虞衡又问周行伦,“既然高山村有野猪伤人,你这个县令,就没派人去剿灭野猪?” 周行伦脸色讪讪,“这……野猪早就进了山,即便下官有心剿灭它们,也没办法啊。一个弄不好,派去的衙役们,都要把性命丢在那里。” 虞衡不置可否,冷不丁问了周行伦,“钱家的靠山是谁?你拿了他们多少好处?” 周行伦震惊地抬头看着虞衡,正要开口喊冤,虞衡便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喊冤之语,“你对袁氏夫妻遇害之事如此了解,又清楚钱家后袁家的恩怨,仵作验尸都办了,你也结了案,只要把案子上报,又用不着你亲自走一趟,这有什么好拖的?除非……你心里有鬼!” 结案结得那么痛快,上报却那么不积极,虞衡猜测,恐怕还是因为袁腊月离家出走之故。这是最大的变数,周行伦心有顾忌,不敢上报,想把袁腊月找回来后,等她嫁进了钱家,这才上报给方知府,将案子彻底结了。不然的话,要是府城那边的仵作和审核人员过来查验事情的真相,一问,袁腊月竟然不知所踪,难免又会牵扯出一些是非来。 虞衡猜得还真没错,周行伦顾忌的确实就是袁腊月。 见虞衡根本不吃软弱求饶的那一套,周行伦也只能争取坦白从宽了,一听虞衡要查账,周行伦什么隐瞒的心思都没了,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才是王道,将队友卖了个一干二净,“国公爷,袁氏夫妻的钱,确实是野猪所为。事关人命,纵然下官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上头弄虚作假啊!就是那钱家,不知为何攀上了王家。” 说到王家时,周行伦又抬头瞅了一眼虞衡身后的方氏,压低了脑袋,小声解释道:“县里那王家,和方娘子的前夫家是同族,都是有名的富户,又有州城的王家做靠山,财大气粗,下官……下官一时猪油蒙了心,收了他们一点银子,就默许了他们逼婚之事。” 方氏讶然地睁大了眼,万万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王家的事,莫名又恶心了一把,看向周行伦的目光也格外不善,冷冷道:“得了吧,逼婚不逼婚,也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依我看,你收的那好处,更像是封口费吧?袁氏夫妻,当真是被野猪害死的吗?” 方氏从来不觉得王家人是什么讲道理的遵纪守法之辈,以他们霸道的行事作风,即便这几年缩着脖子做人,收敛了不少,但也不至于为了农家逼婚的事儿给县令封口费,以他们的自视甚高来看,最喜欢的就是像处理袁腊月婚事这样的手段,让袁腊月的叔父出面做恶人,一应行为都在法理之内,披的那张人皮还挺像回事。 周行伦再次叫苦,只哀叹自己倒霉,怎么这座煞星也跟着来了。这位可是和王家有着深仇大恨的铁娘子,让她听到自己帮着王家做恶,自己还能讨得了好处吗? 天要亡我! 虞衡和方氏打了个漂亮的配合,从善如流地接口道:“事已至此,你还想替他们隐瞒不成?要我宣仵作过来吗?” 周行伦的背脊顿时佝偻了下去,终于承认,“仵作验尸时,说那两头野猪像是被人故意放出来伤人似的,对人的仇恨非常大,一出面就把人往死里拱。衙役也说,野猪的脚印这些东西消失得很是突兀,就像是有人把它们带走了似的。所以下官怀疑,害了袁氏夫妻的野猪,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想看野猪狩猎的。但找不着证据,钱家那边又拉着许多人作证,说是亲眼看到了袁氏夫妻被两头野猪追着拱的场景,便就这样结了案。 后来,钱家突然张狂了起来,下官觉得奇怪,又去查了一番,结果就查到了王家的头上。原来,钱家说的攀上了贵人,就是和王家搭上了线。王家钱财不少,根本不缺金银,随便从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就够让钱家享用不尽了。” 说到这里,周行伦又苦笑一声,“下官也不知道当初是被什么鬼摸了头,查到王家头上时,王家给了下官一笔丰厚的银子,言语间还暗示下官以后要是缺银子,都能找他们要。下官就……” 虞衡一听,这人倒还有几分本事,直觉很准,查案都能查到点儿上,就是意志太过不坚定,受不住敌人的砸银子大法,当场就变成了敌人的走狗,不仅不为受害者鸣不平,反而对罪魁祸首加以庇护。之所以迟迟不上报,想来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方知府上贡,这才一直把这案子给压着。 本以为拖一段时间也没事,却没想到虞衡和前任刺史完全不同。这位在怡阳府当知府时就到处跑,现在当了刺史,也没闲着,开始往各府跑。 结果这么一跑,他就撞枪口上了。 周行伦只觉得绝望,他这个出头鸟,在虞衡当上刺史后第一个冒头搞事情的,指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这一刻,他才真正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王家的要求,真是脑子进了水。 虞衡看到了周行伦脸上的悔色,却丝毫不同情他。周行伦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侥幸心理非常重的人。要不是被虞衡当场抓包,周行伦也不会后悔,只会笑眯眯地数着银子继续和属下一起打叶子牌。 现在后悔,无非是见东窗事发了,畏惧责罚罢了。 袁腊月最为气愤,她听明白了,她父母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这姑娘当初在痛失双亲被叔父逼婚的情况下还能为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来,意志力绝非一般人可比,在听到自己父母之死不是意外后,袁腊月当即上前,狠狠揪住了周行伦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追问,“你再说一遍,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殊不知周行伦比她更震惊,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袁腊月?” 袁腊月手上不断使劲儿,眼中一片阴霾,一点光亮都没有,掐得周行伦直翻白眼,“我再问一遍,我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行伦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袁腊月手里捡回来一条命,喘了好几口气才回道:“唉——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还问什么?没错,野猪是王家人故意放的,那家有个疯子,就爱看猛兽扑咬人,你父母倒霉,正好那天碰上了他。后来,这一幕被钱婆子看到了,便想办法从王家手里要了一笔封口费,而后拿着这笔钱引诱你二叔,想让你嫁给她孙子。” 这事一环扣一环,最无辜最倒霉就是袁家人,什么都没干,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袁腊月也就十五岁的年纪,便家破人亡,还要被黑了心肝的叔父逼婚,但凡她再软弱那么一点,都要被吃得渣都不剩。 事情已经查明,虞衡索性在兴平县又升了一次堂,命护卫将钱家人和王家人都押过来,好好审审。 王家那边最好审,两头野猪就是物证,体型那么庞大的野猪,不可能没人见过,只要找到证人,即便王家后来将野猪放回山上了,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钱家那边就更好办了,王家的罪一定,钱家直接定个包庇罪,钱婆子在村里横了半辈子,村里人想着她四个孙子,就有两个孙子不大好,,一个病一个傻,一般也不同她计较。 结果这次,没人让着她后,等着她的,就是牢狱之灾。 至于袁二叔,那就更好办了。 朝廷本就设有女户,袁腊月乃袁氏夫妻独女,自然可以按规矩请立女户,继承袁氏夫妻留下的家业,与袁二叔无关,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袁二叔做主。 不得不说,后面这个判决,才叫百姓们开了眼。 袁二叔夫妻一个不察便翻了车,还要把先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袁二婶想想晚上都睡不好睡觉:那可是他们家的银子,怎么就白白便宜了一个丫头呢! 围观的百姓们也表示三观受到了冲击,原来朝廷还有“女户”这玩意儿?还能由女子单独立户继承家业? 这可真是件新鲜事儿。 由此可见,岐州这边有落后。大宣开国之初就把律法给定好了,女户早就有,兴平县百姓现在还跟听天书似的,仿佛第一回 知晓还有女户的存在。 朝廷规定的律法,和有时候具体的操实施比起来,差距真是太大了。 有些人三观正在重组,也有人高高兴兴地点头,飞跑回家把女儿拽回来,气喘吁吁地问虞衡,“大人,现在就能帮女儿立女户吗?草民就这一个女儿,可不想便宜了外人。” 学的还挺快。虞衡不由摇头失笑,点头乐道:“当然可以,我先为你写份公证书,证实立百年之后,一应财物都由女儿继承。到时候,你女儿自动成为女户,只需去衙门管户籍那里知会一声就行。” 别说,有了这一个打头的,有那些家里没男丁的,都趁着这个机会一起找虞衡为他们的女儿办女户了。 这场面,莫名还挺有趣,虞衡看得颇感欣慰,家产给女儿,为女儿立女户,总比不把女儿当人,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而后把财产给侄子好。 改变嘛,就是这么一丢丢来的。 袁腊月得了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却不想再继续待在村里。她也看得出来,她二叔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悔过,心里还记着仇。要是她继续在村子里住着,二叔也好,钱家也罢,总有和她继续闹起来的一天。乡下真不是个完全讲道理的地方,谁的拳头大,说话就有分量。她分得的田和地,一准儿守不住。 现在她二叔嘴上说还,等一回去,一说要还,肯定瞬间变脸,强占不给。她一个无依无靠又没什么武力的姑娘,实在争不了什么,还得担心钱婆子暗中使坏,将她那个傻孙子放进袁腊月的家门,闹个人尽皆知。 于是,袁腊月特别干脆地在朝堂上表示,“民女父母已经下葬,民女也不想再回伤心地。既然已经立了女户,民女便把家里的田地和房子都卖了吧,日后,除了给父母上香,我都不会再回村里了。” 最后一句话,袁腊月是对着她二叔说的。 她二叔神情一愣,袁腊月又开始求虞衡,“大人心肠好,民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怜悯帮忙。” 虞衡挑眉,“何事?” “民女什么都不懂,卖田地房屋之事,民女想托大人帮忙。这些日子,民女在慈幼堂中安身,觉得那些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委实可怜。民女身无长物,卖田地房屋所得的银钱,便取出一部分捐给慈幼堂吧!” 方氏眼中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果然是个聪明姑娘,那些财产,即便大人判了归她,她一个人也要不回来。现在托付给大人帮她转卖,那她二叔也不能再占着这些东西不还了。没见她二叔脸都绿了么? 虞衡眼中也浮现出一抹笑意,欣然颔首,应了此事。 袁腊月当即高兴地连连给虞衡磕了好几个响头,又起身,像一只花蝴蝶一般,轻快地奔到方氏身边,一脸期冀地看着她,忐忑问道:“方娘子,我可以去慈幼堂干活吗?洗衣做饭我都会,带孩子我也可以学,一准儿做得特别好!” 方氏看着这样机灵的一个姑娘,哪有不愿的?正想点头,又是一顿,将话头又抛给了虞衡,“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大人应了才行。” 虞衡一听就知道方氏这是在给袁腊月做脸,也是一笑,点头道:“你很优秀,善良,勇敢,爱憎分明,品行也好,慈幼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袁腊月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堪比天上的太阳,搂着方氏一只胳膊不肯放,时不时又发出一阵笑声,小声欢呼,“方娘子,以后我就可以一直住在慈幼堂啦!我喜欢那里!” 不管是院子中生机勃勃开着的的不知名的花朵,还是干净明亮的屋子,袁腊月都喜欢得紧,就连别人觉得非常吵的婴儿哭声,袁腊月都觉得十分有趣,别看她年纪小,哄孩子却是一把好手,她在慈幼堂这段时间,婴儿们都比以前安生不少。 这一场官司判下来,留给人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女户之事。 原来,只生了女儿的“绝户”,还能有这样的选择。 至于后续虞衡对罪魁祸首的处置,百姓们反倒不在意了。王家那个养野猪猛兽让它们伤人的疯子,被虞衡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大牢,现在也没有专业的精神病院,为了其他人的生命安全,这位还是在大牢里好好待着吧。 至于周行伦和方知府这帮办事不力的官员,虞衡也各有处置,周行伦当场被摘了乌纱帽,虞衡重新升了个县令上来,县令的任免,刺史可以先斩后奏,向朝廷禀明实情即可。 至于方知府,虞衡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没有当场发落他,但方知府也是个知趣的,回去后就自己递了致仕的折子,朝廷批准后便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养老去了。 第一把火就烧掉了一个知府和县令以及各个属官,其他府的知府县令都崩紧了皮,生怕虞衡下个微服私访的地方就是他们那儿,一个个的干劲十足,拿出了刚踏进官场时的热情来对待工作。 不过,虞衡暂时也没那个时间去考察他们了,他现在要招待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位贵客一下马车就滚到了虞衡身边,揪住虞衡的袖子就开始控诉,“赚银子的事儿,你竟然找钱铎不找我!” 第107章 虞衡险些被福王这一身金灿灿的打扮给闪瞎了眼,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会儿才无奈道:“王爷,您怎么过来了?” 京城不好吗,往岐州这个穷乡僻壤跑什么? 福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满意地点点头,自信地看向虞衡,拍拍胸脯道:“你看我这身,金灿灿的,一看就不缺银子!所以,你有什么买卖,找我就行,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找钱铎干什么呢?” 伤心又伤钱,福王这回是真的受伤了,还努力指着自己的双下巴对虞衡诉苦,“你看,我都急瘦了!” 虞衡认真端详了福王一番,实在没发现这位圆滚滚的王爷到底哪里瘦了,就见福王又甩了口锅给他,“果然,你就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我以前可是有三层下巴的,现在就剩两层了,你还没发现我瘦了!” 虞衡顿时满头黑线,深刻同情了一波当年教福王的夫子,就这文化水平,大儒们不得被他给气死? 再说了,三下巴和双下巴,差别很大吗?您那双下巴,是自己稍微仰了一下头,这一低下头来,不还是三层吗? 然而福王却觉得自己受老大罪了,拽着虞衡的袖子就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抱怨,“你是不知道,京城到岐州,就算铺了水泥官道,一路上走过来,浑身的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福王脸上的肉颤了颤,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颇为忧伤道:“这肚子捏起来都没以前舒服了。” 虞衡无语,半晌才道:“就……减点肉下来,也挺好的,对身子好。” 道理福王都懂,就是心疼自己的肉,哭丧着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养这一身肉,容易么?掉起肉来怎么就这么快?” 虞衡服了,只能叹气道:“那您在我这儿好好待一段时间,争取把掉的肉都养回来。” “那必须的!”福王目光炯炯,还给自己立了个新目标,“不仅要把肉养回来,还得多长点肉。指不定回去的路上又掉几斤呢?” 虞衡还是头一回见这样舍不得自己一身肥肉的家伙,上辈子不管男女,只要体重过重的,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减肥的念头,能减点肉只有高兴的份,哪像福王,掉了点肉还心疼得不得了,一脸真肉疼。 好在福王胖得十分讨喜,瞧着圆滚滚,特别喜庆,极有亲近感,并不让人觉得油腻,肉多点倒也不错。 福王这次特地把自己打扮成了招财树,怎么着都要用亮瞎虞衡双眼的方式告诉虞衡他不差钱,这趟过来就是要和虞衡做大买卖的。 虞衡真心觉得福王是被王爷身份耽误了的好商人,瞧瞧人家这份毅力,为了挣点银子,不惜从繁华的京城舟车劳顿来到岐州,就算一路上遭了不少罪,见了虞衡的第一句话就是做买卖的事儿。这拼劲儿,商户们看了要流泪。 虞衡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拉踩了一下钱铎。这位还是大商号的少东家呢,见了岐州这个大买卖都没想着过来争取一下,还要自己给他写信,真是太不主动了! 要是钱铎知道了虞衡的吐槽,怕是要吐出一口老血来。福王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虞衡身上还有个国公的爵位呢,之前买自行车的,都是些来头不小的勋贵高官,他那个时候过来揽生意,那怕是不想让钱氏商号开下去了。 一下子就得罪大半个京城的勋贵高官,再败家的少东家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啊。 福王毫不含糊,进了正厅后,毫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后,便开始进入正题,“你那个自行车,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还有那些雨靴,皮筋,我也要。那皮筋,京城里的姑娘们都喜欢得紧,好看又好用。还有那个手套,咳……那啥套也挺不错,好使!反正你有多少货,我都给你包圆了!银子的事儿你也别担心,咱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对不亏着你!” 虞衡摸了摸鼻子,无奈道:“您张嘴就是包圆了,我也得给别人留点货啊。” “你那橡胶厂不是要扩张吗?人手还不够?赶紧再多招点人干活!你这儿都是好东西,谁都急着要。不管运多少货去京城,都能一下子卖光。你又不是不知道,京城什么都不缺,唯独不缺冤大头!” 虞衡心说这要是让京城那些冤大头听见了,怕是您带再多的东西,冤大头们也不会买账了。 福王却很是自信,“你这边赶紧出货,我马上带去京城,咱俩一起赚大钱!” 虞衡揉了揉眉心,“自行车,京城那边基本每家都下了订单,你要那么多,他们能吃得下吗?”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京城那帮家伙,家底儿厚得很,一家一辆自行车哪够?先前在你这里下单,都是一家一辆,那是顾及各家面子,确保每家都能排上。一大家子人,一辆车哪够他们显摆的?那帮纨绔,平日里拼的就是一个脸面,你有多少,我带回去一嚷嚷,保准一下子就被抢光。” 福王吐槽了一番,还给虞衡出主意,“你那自行车,还可以给它们刷一点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都给来上一套,没准就有不差钱的冤大头一人就把这些颜色给买齐活了!” 虞衡震惊地看着福王,这位确实有生意头脑啊。现在就能关注到收集癖人群,还能想出这样的妙招来刺激消费,果然是商业奇才。 福王嘚瑟地挺了挺肚子,“怎么样,这主意不赖吧?” 那自行车,也不非得只让男子骑啊。女子能骑马,也能骑自行车嘛。还有小孩子,做些小点的自行车,让小孩子也过过瘾,在家骑一骑,还能活动活动筋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一活动,不得长得更壮实? 福王这么一说,虞衡当即给了他一个大拇指,这主意确实不错,可行性十分高,现在就能吩咐橡胶厂那边一声,开始制作女式自行车和儿童自行车。 被福王这么一说,虞衡瞬间觉得自行车行业还是一片蓝海,目标顾客又多了一大堆,无数的小钱钱正在向他招手。 福王好不容易在虞衡面前露一回脸,更是嘚瑟得找不着北,愣是把茶水喝出了酒的效果,一杯茶下肚,想着白花花银子全落进自己府里库房的美妙景象,福王还没喝酒人就醉了,笑呵呵道:“到时候,我就去父皇面前多嘚瑟几回。他现在退位成了太上皇,先前的私库大半都留给了皇兄,我得去他面前转一转,告诉他,我再也用不着惦记他的私库啦!做完这次大买卖,我自己的私库指定比父皇的更丰厚!” 虞衡的表情顿时变的十分一言难尽,看了看憨厚中透着几分天然黑的福王,再想想齐王,总觉得景隆帝大概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这才生了这么几个讨债鬼儿子。 福王这哪是去景隆帝面前嘚瑟啊,分明是去找揍的。 偏偏人福王自己不这么觉得,还一个劲儿地傻乐呢,“到时候我也不许父皇进我的库房,也馋馋他,让他只能想想,不能碰!” “那您一准儿又要胖上一圈。” “这话何解?”福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虞衡暗中翻了个白眼,“被太上皇揍的。” 你真敢这么干,景隆帝不把你抽得胖三圈儿那都是看在你是他亲儿子的份儿上手下留情了。 福王摸了摸鼻子,按捺住了内心的小雀跃,还有些不甘心,“我看三哥先前也故意气父皇来着,父皇面上生气,其实心里还挺高兴。怎么我故意气他就不行了?” “嗯……大概是因为,你不太抗揍?” 齐王那也是经常被揍的,不过他跑路功夫也是一流,该跑还得跑。福王这体型,想跑路都够呛,指定被景隆帝按着揍。 福王想了想那个画面,一身肥肉抖了抖,终于老实了,“我还是给父皇准备点特产带回去,全当表孝心了吧。” 虞衡心说您可算是正常了,结果还没开口说话,福王又闹着要去橡胶厂看看。 虞衡没能扛过这胖子的要求,只能点头,答应等他好好休息一番后,就带他去橡胶厂转一圈。 结果这家伙就把小汤圆也拐了过来。 虞衡看着努力缩在福王怀里,鸵鸟一般将头埋进福王衣襟的小汤圆,再看看仗着自己肉多,衣裳宽大,把小汤圆裹一半露一半还自信以为虞衡看不出来的福王,继续无奈扶额,“王爷,你这是拿我当瞎子呢?” 当爹的还能认不出亲儿子? 虞衡叹了口气,而后十分顺手地将小汤圆从福王怀里给提溜出来,还挺好奇,“你身后跟了那么多丫鬟嬷嬷,你是怎么摆脱她们的?” 说到这一点,小汤圆都顾不上扮鸵鸟了,骄傲地一仰头,神气十足地向虞衡复述了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奶娘总担心我饿着,我跟她说我想吃她亲手做的鸡蛋羹,她就乐呵呵跑去厨房了。剩下一个嬷嬷和四个丫鬟,我先把嬷嬷打发去厨房看看奶娘的鸡蛋羹做的怎么样,等嬷嬷走后,我就要剩下的四个丫鬟陪我玩捉迷藏。我躲,她们找。等她们一闭眼,我就跑去王爷那儿,我和王爷说好了,他就在不远处等我,等我一跑过去,王爷抱着我就走。他可是王爷,谁敢拦他?连正眼看他都不敢,自然能把我顺利带出来。” 虞衡颇为惊奇地看着小汤圆,万万没想到这小破孩子竟然会这么机灵,还懂得分而划之,逐个击破? 福王也对小汤圆赞不绝口,在一旁帮腔道:“小汤圆日后绝对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聪明的小脑袋瓜,怕是比你当初还强。我可先交代啊,这法子全都是小汤圆自个儿想出来的,我就只负责守在一旁把他给带走,除此之外,没帮任何帮。你看看,才三岁的小孩子,有这本事,委实了不得。你这么大的时候,指不定还没小汤圆那么聪明呢!” 福王也就随口吐个槽,毕竟虞衡在十二岁之前,并没传出过什么聪明名声,而是科考后才声名鹊起,成为大宣朝最耀眼的一颗新星,后无来者不好说,前无古人是肯定的。 小汤圆才三岁,就能根据周围人的不同性格做出相应的支开人的计划,这一点,当真令人惊叹。 福王生怕虞衡一个不高兴之下就开始揍孩子,赶紧给小汤圆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当然,以福王的文化水平,他说出来的好话,没往火上添点油就非常不错了。 不过虞衡也不是那种有事没事揍孩子玩的亲爹,这家伙虽然在小汤圆出生时嫌弃他不是个闺女之外,其他时间,虞衡还是非常宠孩子的。 在亲子相处时间中,虞衡当过小汤圆的大马,骑着他满屋子爬,当个小汤圆的小画板,小汤圆想起什么就往他身上写写画画,有天直接拿了虞衡的毛笔到处写写画画,整个书房的桌子椅子和书架都被祸祸了大半,就这,虞衡都没发火,而是领着小汤圆开开心心地重新将书房收拾了一番。 这回小汤圆和福王狼狈为奸,逃离后院想偷偷溜去橡胶厂的事儿,相比起先前小汤圆淘气闹出来的事儿,真没那么气人。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玩派人告知秦溶月,这小捣蛋自己跑出来了,免得秦溶月急个半死。 小汤圆最会看人脸色,见虞衡吩咐下人告知秦溶月时,语气颇为平缓,原本还在装乖宝宝想扮可怜企图萌混过关的小汤圆顿时就不装鸵鸟了,嗖的一下从虞衡怀里坐直了身心,抱着虞衡的脖子奶声奶气地撒娇,“爹爹,我想去橡胶厂看看~” 不仅撒娇,小汤圆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卖惨,眼眶说红,眼泪说来就来,“爹爹一直忙,我想爹爹了~” 这谁顶得住? 虞衡当即心头一软,抱着小汤圆掂了掂,又拍拍小汤圆的背,十分爽快就答应了,“那爹爹今天就好好陪陪小汤圆。不就是橡胶厂吗?咱们小汤圆想去,那就去看看!” 说完,虞衡又吩咐左右,“去和夫人说一声,小世子我带去橡胶厂了,今天在外面多转悠几圈,玩够了再回来。” 福王莫名觉得牙疼,小声嘀咕了一句,“宠孩子也不是你这种宠法啊。” 他父皇够宠他三哥的吧,也没到这份儿上啊。 另外,福王更好奇,“你照片不还嫌弃小汤圆不是个闺女吗?怎么还是把小汤圆当宝养?” 小汤圆听了这话非常不乐意,噗噗噗喷了福王一脸口水,小眉毛竖起,很是生气,“胡说!我爹爹才不会嫌弃我!” 虞衡见福王那狼狈的模样,不厚道地笑出声,让福王很是郁闷。 这要是换成齐王在这儿,非得和小汤圆好好掰扯掰扯虞衡到底有没有嫌弃过他的事情,但是福王爱财归爱财,节操值好歹比齐王高上那么一丢丢,觉得自己不太好和孩子计较,还在孩子面前说什么他被父母嫌弃的问题,那未免也太缺德了点。 结果,福王万万没想到,他没说,虞衡却一点都避讳,当场就笑着承认了,“王爷说的没错。我当年是有些遗憾你不是个闺女来着。” 福王:???你真的是小汤圆的亲爹吗? 小汤圆一脸震惊,“我这么棒的儿子,你居然还嫌弃?” 这迷之自信到底随了谁啊?虞衡简直哭笑不得,却还是细心地同小汤圆解释了一番,“爹爹当年想要个闺女,软软糯糯又乖巧惹人疼,没想到小汤圆更想见到爹娘一些,迫不及待地来了。爹爹和娘亲也就一开始有一点点小失落,后来看到了那么可爱的小汤圆,早就不嫌弃啦。” 小汤圆果然十分高兴,“我就知道,我这么可爱,爹爹和娘亲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福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默默给虞衡竖了个大拇指,这哄孩子的能耐,也是没谁了。 就这样,虞衡抱着小汤圆,旁边是吨位不小的福王,一路上高高兴兴地到了橡胶厂。 橡胶厂经过虞衡的规划后,比先前更加宽敞,占地面积更是之前的四五倍,房屋错落有致,规划得十分齐整,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福王一见就叫了声好,对着虞衡赞不绝口,“工部那边的厂房都不如你这个,还不如你这个橡胶厂会赚银子。” “天底下也不是所有工厂都会赚银子的。”虞衡很是淡定,“物以稀为贵,橡胶本就是稀缺东西,又只有岐州有。岐州正好赶上了好时候,不然,也不会有机会做这样挣钱的买卖。” 虞衡不像其他生意人一样,张嘴闭嘴就是哭穷,虞衡懒得费这份心思,自行车的定价大家伙都知道,虞衡哭穷也不现实,他还要拿着银子办慈幼堂发展其他府的,充大款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哭穷呢? 福王眼睛尖,瞅了一圈后,就指着那几个骑着自行车来回送东西的人对着虞衡挑眉笑道:“还有好些人等着你的自行车,你这边倒好,干活的人都骑上了。” 厂房里还都修了水泥路,干净又漂亮,自行车骑得更好,再外头就是水泥官道,自己用点铺一条路连过去,出行方便得很。 虞衡也听了这话,也只是轻笑一声,“他们每天来回不知道跑多少次,这自行车,是给他们跑腿用的,免得耽误事。” “你对他们倒是好,连住的地方都帮他们想好了。”福王四下走了一圈,虞衡则在一旁充当讲解员,向他介绍厂房的规划,听得福王都有些心动,这种集生活娱乐工作于一体的住宅区,确实很是方便。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就连学堂和医馆,虞衡都给他们准备了,再也没有比这更贴心的了。 福王瞧着都忍不住咋舌,又提点了虞衡几句,“你不会还想着让这些人的孩子念书吧?科考要花的银子可多了去了,你这橡胶厂再能挣银子,养上这么一堆书生,也得关门大吉。” 小汤圆好像也听懂了,绷着小胖脸鹦鹉学舌,“关门大吉!” 虞衡乐得掐了一把小汤圆的脸蛋儿,又笑着问福王,“我像是那种到处撒钱的二百五吗?” “原先是不像。不过嘛…”福王颇为犹豫,“你现在都把学堂给他们准备好了,万一你滥好心发作,又松口决定免费让他们的孩子念书呢?” 说完,福王还严肃地批评虞衡,“我跟你说,你这滥好心的毛病可得好好改改了。我听父皇和皇兄聊起你时就提过你这臭毛病,说你的心太软,想当首辅还得多历练历练。你不跟我三哥挺要好的吗,学学他身上的那股狠劲儿,入阁不是梦!” 虞衡诧异地看了福王一眼,万万没想到这位一心只有银子的家伙竟然还能说出这么有用的信息来。不过虞衡也没觉得自己滥好心,说他心软的,怕是忘记了边关那些被火药送上西天的外族人了。 至于为什么设立学堂……橡胶厂待遇那么好,有这个条件送孩子念书,哪家父母不会咬牙送?孩子多了,这边又临近官道,万一路上碰上歹人被拐了去,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教育问题从古至今都是重中之重,虞衡干脆先一步为他们规划好,让工人们更加感激不说,还更方便统一管理。 福王觉得虞衡这个说法不错是不错,却还是透着一股滥好心的味儿,“我怎么觉着你这方方面面全替他们想得周到的做派,咋那么像他们爹呢?亲爹娘都没考虑那么细致的,你都给他们想到了,你还真是岐州百姓的‘父母官’啊!” 虞衡当即一个激灵,显然是被福王这话给刺激得不轻,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小汤圆也不高兴,搂着虞衡的脖子气鼓鼓地看着福王,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小青蛙,“爹爹是我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妹妹的。” 虞衡瞬间笑喷,拍拍小汤圆的屁股,给了小汤圆一个赞赏的眼神,骄傲道:“好儿子!” 福王摸了摸鼻子,“过分了啊,对我还来上阵父子兵那一套呢。” 虞衡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这不是你先挑起的话题吗?” “是吗?”福王一挠头,“那咱们言归正传,你能给我多少货,我都亲自过来了,要是你给的太少,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怎么着都得吃穷你。” 虞衡听得直乐,“我哪敢亏待您,您就在这儿住着,住多久都成,我一准儿变着花样给您上菜,准保让您满意!” 说到做菜,福王猛地想起来,“绝味居那边已经开始赚钱了,刨去先前买下绝味居和修整屋子的银子,还有厨子跑堂这些人的工钱,算下来一个月能挣几千两银子。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把盈利的银子先收着吗,这回我一并给你带过来了。五万两,你先收好了。” 原本福王还觉得这数目挺多了,毕竟普通百姓一家五口一年也就花个三四两银子,这五万两银子,都足够养活一个镇的百姓一年了,怎么看都算多。 结果虞衡弄一自行车,定价一万两一辆,这么一算,让福王嘚瑟的五万两盈利也就五辆自行车,莫名就觉得有些磕碜了,拿不出手。 虞衡倒是很开心,他这些天进的银子确实不少,但那都是公账,这五万两银子是他私人赚的,意义完全不同。 虞衡接过福王递过来的银票,看着小汤圆好奇的眼神,转手就塞进小汤圆衣襟了。这孩子对什么东西产生好奇心了,注意力就特别集中,塞进他衣襟里,根本不用担心会不小心弄丢的问题。 福王见虞衡还是不提能给他多少货的事,难免有些不舒坦。虞衡见状,不再逗他,见他们正巧停在一处厂房门前,虞衡便正经道:“王爷远道而来,厂房也有那么大,不如上了马车再仔细看看。” 福王看着虞衡含笑的神情,直觉这家伙有别的事情,当即点头,“马车呢?” 虞衡进了厂房,很快,一辆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便缓缓驶出来,福王这回来岐州,坐马车都坐得想吐了,现在看到这辆马车,难免又回想起先前被马车折磨的恐惧。 虞衡则神秘一笑,“王爷不如上来感受一番,就知道其中的不同之处了。” 福王当即眼神一亮,听虞衡这话,这马车似乎也是新东西? 有了银子作动力,福王哪还想得起被马车支配的恐惧,以和自己体型十分不相符的速度,嗖的一下就蹿上马车。 虞衡抱着小汤圆,吩咐车夫可以赶快点试试。 福王下意识地抓住了车窗,准备迎来新一轮的颠簸折磨。 然而出乎福王意料的是,马车跑得这么快,车里竟然还很是平稳,根本不像他来时那样,马车跑得快了,屁股都颠得疼。 虞衡见福王目露惊奇之色,立即笑着问他,“王爷觉得,这样的防震马车,会不会有人愿意买?” 那可太多人愿意买了!福王顿时眼前大亮,“本王第一个买!” 京城的冤大头们,等着本王回去宰你们一顿狠的吧! 第108章 福王万万没想到,这回来岐州,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原本他只想弄点自行车回京城来着,没想到虞衡还给他留了这个好东西,先前都没听到过风声,钱铎那里也没进过货,这么一想,他应该是第一个做这笔买卖的人。 福王顿时满意了,上前搭了虞衡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乐呵呵道:“还是你够义气,特地留了好东西给我。看来先前是我错怪你了!” 怎么能说虞衡喜新厌旧呢?人家分明念旧情得很! 福王表示自己非常满意。 虞衡也很满意,防震马车还真是特地给福王备着的。早在联系钱铎的时候,虞衡就考虑到了福王会不会跳脚的问题。 这家伙眼里心里只有钱,为了银子连景隆帝私库的主意都敢打,屡次挨罚却总是不改。自行车行情那么好,福王能不心动? 怎么说也是一起开酒楼的小伙伴,虞衡自然不会把福王给忘了。 不过自行车那块的买卖,还真就只能让钱铎干。一方面,钱家商号经营多年,人脉和销售渠道都是现成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土豪的朋友都是土豪,光是钱家的朋友圈,都不知道能吃下多少货;另一方面,钱家商号先前不是拍下了西域那条商道吗?能赚其他国家金子的大好事,为什么不干? 福王权势地位碾压钱家,但论及做生意,还是得让专业的来。 照顾朋友归照顾朋友,虞衡身后还有一整个岐州呢,当然得考虑怎么样的处理办法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当然,福王这边也不能置之不理。 正巧橡胶厂那边生产了各种橡胶制品,虞衡脑海中猛然灵光一闪,想着自己最初来岐州赴任时,一路上坐马车的体验并不是十分美妙,震得骨头酸痛,瞬间就生出了做防震马车的念头。 这要是做好了,估摸着天底下的马车都可以重新再换一下样式了,以后就是防震马车的天下啦。 人嘛,本能地追逐更舒服的生活,有了防震马车,谁还想坐颠簸的马车呢? 不过防震马车外观上和普通马车也没什么区别,慢悠悠走的时候基本察觉不出区别,就需要一个身份特别高的人来做宣传。 虞衡原本是打算等忙完这段时间后,给福王去封信,把这马车一并送去京城,请他帮忙多宣传宣传来着,要是效果好,双方就能愉快地达成下一步的合作计划,双赢,完美。 结果谁知道福王这么等不及,听了虞衡找钱铎做买卖的消息,心里就不痛快,都顾不上舟车劳顿辛苦的问题了,呼啦啦就滚了过来,就为了控诉虞衡有银子赚不带着他,顺便撒泼打滚从虞衡这里坑点货回去。 这不就巧了吗,还省了虞衡派人把防震马车送进京的功夫,见福王闹着要来橡胶厂看看,虞衡早就在心里盘算着放个大招给他了。 福王见了防震马车果然很是高兴,还和虞衡强调,“这马车我买了,回去我就坐着它,免得又颠去我几斤肉!” 虞衡本来就是想让福王替他宣传的,福王这提议正中虞衡下怀,为了弥补福王受伤的小心灵,虞衡还特大方地表示,“咱们俩的交情,还说什么买不买,这辆马车就送王爷了。厂里还有几辆,王爷可以一起带回京,若是有人想买的,王爷再卖出去便是。” 不过福王掉钱眼里归掉钱眼里,却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他主要是享受挣钱和数钱时的快感,坑爹坑得理直气壮,却并不祸祸周围人。 听虞衡要把这马车送给他,福王还不乐意,“你这是瞧不起谁呢?我是缺这点马车钱的人吗?马车还没卖出去一辆,先白送我一辆,亏大发了,你可真会做生意!” 虞衡无奈,只能暂停这个话题,继续领着福王参观橡胶厂。却不料福王话锋一转,开始关注另一个地方,“你不是弄了个慈幼堂吗?朝廷上下都快把这地儿夸成花了,也带我去看看呗。” 福王对慈幼堂是真好奇,一帮寡妇竟然还真立住了,管事的、照顾孩子的,就没一个拉胯的,一个从上到下都由女子管理的部门,竟然还入了朝廷的眼,确实是一桩奇事,是得好好去看看。 虞衡正想说抱着小汤圆不太方便去慈幼堂,转念一想,小汤圆好像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比他更小的孩子,这次带他去慈幼堂逛一逛,也能让他填补上关于小孩认知这方面的意识。 福王瞅着虞衡处处护着小汤圆的模样,更是啧啧称奇,“全天下都找不出一个像你这样的亲爹,走哪儿就把孩子抱哪儿,忒宠孩子了些。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闺女吗?小汤圆都三岁了,再要个闺女正合适。” 福王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打开看了一串要做的事项后,一拍脑门儿,“瞧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萧蕴他又要当爹了。这家伙也跟你一样,总惦记着要个闺女,只可惜头胎生了个儿子,这一胎正盼闺女呢!” 说完,福王还没忍住吐了个槽,“他可真不愧是你的好兄弟。也就是他身上没有两个爵位,不然的话,非得像你一样,也腾出一个爵位给他闺女。要真这么干了,许大人怕是又得被气晕一回!” 萧蕴前年年底生了个儿子,非常幸运地没有遗传到他的迷之体质,反而存在感特别强,不允许别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一旦发现其他人的目光不往他身上瞅,就开始扯着嗓子嚎。 据萧蕴信中的诉苦,自打他那儿子生下来之后,整个侯府大多数时候都被小不点儿的哭声所笼罩。天知道一个小婴儿为什么能有那样吓人的大嗓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虐待他儿子了。 虞衡看了信后笑个不停,心说这大概就是物极必反了,萧蕴存在感那么弱,却生了个存在感爆强的儿子,这反差确实挺大的。 承恩公夫妻对此表示非常满意,存在感强可比存在感弱好太多了!天知道他们能把萧蕴养这么大,花费了多少心思。谢天谢地孙子不像萧蕴,不然的话,他们两个老人家又得操一回心,睡觉都睡不安稳。床头上贴着的纸条还得再加个人,这谁遭得住? 虞衡还有点小惊讶,没想到萧蕴竟然二胎都有了,他这个先成亲的反而落在后头了。再想一下先前的小伙伴们,江弈然收了两个通房,孩子都四个了,沈家两位表哥也各有两个孩子,虞娇更不用说,三胎都能下地走了,一圈看下来,虞衡确实落后了一丢丢。 福王瞅了一眼正好奇地看着他的小汤圆,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汤圆肥嘟嘟的脸蛋儿,对比了一下捏自己肚子的手感,觉得自己肚子上的肉输了,又多捏了一把,见小汤圆走向略带凌厉点的眉毛皱起,福王赶紧收回手,笑着逗小汤圆,“带你去见很多比你更小的小妹妹,你想不想去?” 小汤圆脑袋一歪,“还有比我更小的?” 小汤圆就没见过比自己还小的孩子,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最小的,慢慢就会长得和其他大人一样高,听福王这么一说,小汤圆还愣了一下,而后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虞衡,发出了想去的声音,“爹爹,看妹妹!” 虞衡当然不会拒绝小汤圆的合理请求,轻轻拍了拍小汤圆的后背,笑着道:“好,那爹爹就带着小汤圆去看妹妹们。” 福王啧啧两声,还是觉得虞衡太宠孩子了。不过想想虞启昌,福王又理解了,这大概就是虞家人祖传的宠孩子吧。 一路上,福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他对方氏也挺好奇,这可是位奇女子,有机会自然要多了解一下。 虞衡见福王实在好奇,便简单对他说了方氏的一些事情,又将前不久袁腊月的事儿和他说了,听得福王连连叫好,抚掌笑道:“这也是个胆识过人的女子,你这慈幼堂,倒是人才济济。” 说到这儿,虞衡也颇为自得,矜持道:“全是她们自己的功劳。” 福王点头又摇头,“要不是你给了她们这个机会,她们哪能有这造化?” “那就算是互相成就吧。” 到了慈幼堂后,福王同方氏交谈了一番。评判一个人,别人嘴里说的再好,都不如亲眼见上一面。方氏在虞衡嘴里自然是千好万好,但福王见过的老夫人也多了去了,或慈悲或睿智,或温柔或刚毅,很难再有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了。 但是方氏,还是给福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是悬崖峭壁上开出的小花,自在地舒展着枝叶花瓣,是挣赢了命运后的从容豁达,宛若巍峨高山,再多风吹雨打都不可令她动摇半分。 即便她不通琴棋书画,不知诗书礼乐,但不妨碍她成为一个让人敬重的人。 长出了硬骨头的人,都值得尊敬。 福王来时还抱着戏谑的态度,同方氏交谈一番后,对待慈幼堂的态度立即庄重了不少,对袁腊月也多有夸赞之语,还让她好好向方氏学。 小汤圆一下子见了那么多个还只会咿咿呀呀说着婴语的小妹妹,高兴坏了,刺溜一下从虞衡身上滑下来,噔噔噔往小婴儿那边跑,这边看看,那边瞅瞅,还想试着抱一抱一个小胖妞,结果被小胖妞一巴掌拍在爪子上,还愣了一会儿。 福王看着好笑,还在一旁怂恿小汤圆,“小妹妹可爱吧?回家后赶紧让你爹娘给你生一个,这样你就能有个天天陪着你玩的小妹妹了!” 小汤圆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盯着虞衡,眼中满是期待,“爹爹,要妹妹!” 虞衡轻咳一声,不敢再立旗子,生怕这次再嘚瑟,老天爷又给他一儿子,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小闺女啊? 福王默默把慈幼堂各个地方都逛了一遍,在看到学习室时,深深地看了虞衡一眼,张了张嘴,似乎又想说虞衡滥好心,然而看着一旁的方氏和袁腊月,福王又默默地把这句话给吞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福王突然问虞衡,“方氏这样的奇女子,你说,我要是上奏请皇兄嘉奖于她,能不能行?” 第109章 虞衡都没想到,福王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惊讶过后就是欣喜,当即点头道:“若是王爷愿意为方氏请封,那便再好不过了!” 昭宁帝的褒奖就是风向标,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一旦昭宁帝给方氏封赏,那就意味着未来如方氏这样自立自强骨头硬的女子会越来越多。只要这个风向不变,那么终昭宁帝一朝,自信自强的女子必定层出不穷。 昭宁帝在位时间要是够长,来个超长待机,说不准一般人家两代人都过去了。两代人的时间,能不能改变一点点人的固有思维呢? 虞衡觉得这是一个值得商榷的话题。要不是福王提了一嘴,虞衡都没想到还可以有这样的操作。 不过,这事儿还真就福王来提合适。众所周知,这位重量级王爷一心钻钱眼里,除此之外,没什么大毛病,性格比起他另外几个兄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所以福王的人缘其实还不错,他上奏折为方氏请封,一般人看他的面子不会过分阻拦。 虞衡的人缘也还行,但因为他自己现在还担着岐州刺史这个头衔,为方氏请封,在其他人看来,难免有种为自己请功的感觉。 以御史们无理也要掀几层浪的性子,不逮着这个机会叭叭几句都不可能。 福王来说,正合适。 虞衡眼前一片大亮,觉得福王也是有大智慧的人,必须得好好招待他一番! 他不是心疼他一路过来掉的肉吗?没关系,养膘安排! 论起给人养膘,虞衡还算是比较拿手的。这家伙脑子里食谱一堆一堆的,绝味居那边得了他几样菜谱,现在都快混成京城第一大酒楼了,每天去绝味居用膳的人堪比过江之鲫,瞧瞧福王这回过来给虞衡带的分红就知道绝味居有多赚了。 虞衡的厨艺不能算特别好,但这家伙手握系统这个作弊器,想做什么,只要有食材,晚上睡觉时往系统空间一钻,别人睡觉他偷偷学习,第二天立即晋升成专业厨子。 不过,虞衡这回还真没打算给福王准备些大菜,反而将心思放在了零嘴上。 福王作为皇子,就算不如齐王受宠,但景隆帝也没亏着他。认真来说,景隆帝对六个儿子都不差,唯一一个作死的明王,也是他自己本身对景隆帝有隔阂,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才造成了他最不受宠的事实。毕竟景隆帝那会儿政务缠身,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明王还偷摸藏着不表现自己,被景隆帝忽略,还真怪不了景隆帝。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景隆帝比较宠孩子,福王他们也不能都长成奇葩。特立独行也是需要有人做靠山的,如果景隆帝没有暗中纵容他们,福王哪能成天惦记着怎么把景隆帝的私库给搬空?早就不知道被打死多少回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福王他们眼界特别高。别看福王瞅着虞衡这边的货,表现的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实际上这家伙眼光毒辣得很,一般的好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虞衡要想在吃食上头给福王更多的满足感,光靠主食有点难度,虞衡便打算剑走偏锋,让福王提前感受一把后世零嘴的美味。 各色辣椒都有了,辣条赶紧安排上,还有泡椒凤爪、麻辣鱼仔、坛子肉、鸭脖鸭架鸭翅鸭舌、盐焗鸡翅也可以来一份,灯影肉丝也可以安排上。本来该做灯影牛肉的,不过这年头儿牛肉难得,耕牛用处大着呢,不能私宰耕牛,所以就用猪肉代替。 虞衡随便这么一扒拉,就列出了一大堆零嘴。这下可好,虞衡还没开始动手做,先把自己馋了个半死,哪怕怀里还抱着小汤圆呢,虞衡都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对了,小汤圆的零食也得安排上,辣条这些太刺激了,不适合小孩子吃,虞衡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做出一个简易的爆爆米花的机器来,给小汤圆爆点爆米花吃,秦溶月的话……不如来点纯正的奶茶? 完美。 虞衡美滋滋地开始回想各种能让人味蕾爆炸幸福感满满的零食,登时觉得自己还可以点亮个大厨技能,到时候后世人一看,好家伙,这位大佬不仅学识一流能力顶级,还特别会生活,给后世吃货们提供了多少食谱啊! 想想都觉得开心,自己就是这么个接地气的大佬! 系统冷哼一声, 【想太多。后世只会把你打成吃货,然后研究一下你是不是干了什么惹怒了昭宁帝的事儿,被贬到了岐州。然后因为被贬心情抑郁,化悲愤为食欲,愤而走上吃货的道路。说不准还可以给你分析一波,你做的辣条代表了你被贬后愤怒到爆炸的心情。】 系统也是越来越皮了,还给这段文字配上满屏的狗头,还齐刷刷给虞衡一个嘲讽的微笑。虞衡放眼望去,简直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心里直呼好家伙,系统这就是当代带文豪啊,什么事情都能给你分析一波作者的心情,作者本人怕是都不知道,简直和鱼眼放光有的一比。 不过,即便有系统毫不留情的吐槽,虞衡做零食的热情依旧高涨。 有什么东西能比美食更吸引人吗? 系统忍不住“呵”了一声,一切不屑尽在不言中。 虞衡则翻了个白眼,“垃圾系统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忽悠我考科举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办法?” 拿美食引诱别人干活的辣鸡,哪来的脸嘲讽别人对美食的追求的? 系统无语,觉得自己能忍虞衡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虞衡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家伙,既然想到了这一茬,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闹腾了起来,虞衡在回家的路上就买好了许多八角茴香桂皮这些大料,又买了些新鲜的面粉和一只鸡,将一个玉米馒头切片烤干,再把馒头片用擀面杖碾碎,能做出一点面包糠,再往鸡肉上好好抹匀,裹一裹,炸一炸,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 虞衡自打从慈幼堂回来后,这一下午都在厨房待着,福王也不知道他在厨房里捣鼓些什么,咬着笔头思索着该如何遣词上本为方氏请封,小汤圆则回了秦溶月那儿,呱唧呱唧啃着新鲜的瓜果,嘴里还流利又条理清晰地向秦溶月讲述他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一段时间后,不管是在前院的福王还是在后院的秦溶月,都闻到了厨房那边传来的香气。 炸鸡的香味儿确实有点霸道,油锅一炸就咕噜咕噜冒泡,香飘十里,虞衡又弄了点红糖,加入白开水后往里面放了些小苏打,再放些白醋,勉强做出来一大壶可乐,味道虽然不能和牌子货比,口感也差不了多少,再用土豆炸点薯条,一份快餐就准备好了。 也就是今天的时间不太充裕,不然虞衡还能弄几大杯奶茶出来。奶茶里面糖分高,炸鸡油脂多,高糖高脂的东西,虽然不太健康,但人类的味蕾对这些尤为偏爱,一吃就觉得十分满足。 福王果然非常喜欢虞衡准备的这些吃食,一手抓着一个鸡翅,左右开弓,还时不时停下来灌上一口可乐,而后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对着虞衡提议,“你这些东西,菜谱能卖吗?就这味儿,绝味居那边只要一上,估摸着一天到晚就没个歇息的时候!这些零嘴儿又不挑时候,什么时候想吃了,进绝味居点一份慢慢吃就行。单就这个,说不准都能占绝味居的一半利润。” 说完,福王似乎有点怕虞衡不乐意,赶紧拽住了虞衡的衣袖,再三强调,“绝味居你也有份,赚银子大家一起赚,可别舍不得这些菜谱。你又不靠这个吃饭!” 做厨子的想留一手,给儿孙一口饭吃,无可厚非。虞衡哪要操心这一点,他身上爵位多得很,还有个侯爵没人继承来着。 虞衡看着福王亮晶晶的眼神,无奈一笑,“王爷放心,我不会藏私的。不过,上新品只上一样,未免太磕碜了,我再做几样,王爷这几天都一一尝尝,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什么?还有其他同样好吃的小零嘴? 福王一想到这个,连京城都不想回了,赶紧催虞衡,“那你快做,我等着!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肉养回来!” 虞衡心说就你现在这样三两口一只鸡,吨吨吨一大壶可乐的架势,还担心什么肉啊?更该发愁回京后又胖一圈吧? 不过,该做的零嘴还是得做的。 于是,福王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能尝到新东西。 鸭脖鸭架鸭翅鸭肠全鸭宴,卤味齐上阵,还有泡椒凤爪,最绝的是灯影肉丝,有嚼劲儿又好吃,一小根嚼吧嚼吧,回味无穷。就这一样,福王都敢断言,日后绝味居的下酒菜,灯影肉丝能占一大半。 虞衡看着福王日渐圆润的体型,觉得自己好像一不留神就投喂过头了,这家伙可不能再胖了,再胖的话,怕是回京后,景隆帝都得认不出他了。 福王却快乐无比,有了虞衡每天的投喂,福王已经乐不思蜀,不想再回京城了! 搞得小汤圆特别烦他,这胖叔叔是怎么回事,捏他脸就算了,还抢他的小零食。有这么欺负小孩子的吗?小汤圆表示非常气愤,再次向虞衡提出要求,“要妹妹!” 有了妹妹,爹爹肯定就不会再管这个胖叔叔啦。小汤圆觉得自己机智极了。 虞衡无奈,只能安慰小汤圆,“妹妹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啊,要看缘分。” 缘分不缘分的,小汤圆现在还不懂,但他是个有福气的宝宝,虞衡刚说完这句话,秦溶月身边的婢女就跑来报喜,“国公爷,夫人有喜了!” 虞衡:??? 我闺女来啦!!! 第110章 在听到秦溶月有孕的消息后,虞衡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盼了多年的闺女终于来啦!不枉他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干活,为闺女创造一个更宽松的生活环境。大概是老天爷看在他一片赤诚之心的份儿上,终于想起来满足他这个可怜人的愿望啦! 香香软软的小闺女,想想都觉得开心! 虞衡满脸喜色,正想兴奋吼上一句闺女,却猛然想起来小汤圆当年出生时的囧事,当即又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弯腰抱起小汤圆,刺溜一下就往后院跑。 系统还诧异呢, 【怎么这回不嘚瑟了?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个闺女吗?】 “那当然。”虞衡语气轻快,还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特别有把握的向系统解释,“上回小汤圆出生,你就嘲笑我,说我是嘚瑟过头,乐极生悲,这才得了个儿子,甜甜的小闺女一直没影儿。这回,我就要充分吸取先前的教训,绝对不嘚瑟,就等着迎接闺女的出生啦!” 系统呵呵一声,低低骂了一声智障。 虞衡瞬间警惕,“你不会想打什么歪主意吧?” 【打你个头,难不成我还能改变一下你的染色体?】 “这谁知道,你不是还能给我加智商吗?基因说不准都被你给改了,改个染色体对你来说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可先提醒你啊,要是你这回敢使坏,我说什么都要想办法把你揪出来给拆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 【我有那么闲吗?脑子进水了才去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这就好,那我这回的闺女肯定稳了!” 系统都不想吐槽了,你特么刚刚还说不能再嘚瑟,现在这个张嘴闭嘴都是闺女的蠢爹是谁? 怕不是又想迎个儿子来哦! 虞衡要是知道系统内心的吐槽,那肯定说什么都要把系统揪出来暴揍一顿,夺笋呐,孩子还没出生,就祝自己又得一儿子?你怕是御史大夫派来的卧底吧? 秦溶月感觉良好,一回生,二回熟,有经验后,秦溶月也不像第一次怀小汤圆时那样压力山大。她自己的医术还不错,这回觉出不对来,都没请大夫,自己给自己诊了回脉,就诊出了一个多月的喜脉来。 这可是件大好事啊,在现在多子多福的思想观念下,虞衡和秦溶月就生了小汤圆一个孩子,家里确实有些太冷清了。 就是秦溶月这情况有点特殊,别人怀孕后大多都烧香拜佛盼儿子,秦溶月这边,得盼女儿。 就虞衡那女儿奴的模样,闺女还没影儿,就先为了给她爵位的问题和御史大夫吵了一架,这样疼闺女的爹,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要是这胎还没能生个闺女,秦溶月总觉得有些对不住盼了那么多年闺女的虞衡。 夫妻多年,虞衡敏锐地察觉到了秦溶月的心情有些低落,本以为是孕期反应有些重,但经过虞衡的细致观察,发现秦溶月现在还没开始有孕期反应。 那就奇了怪了,家里好好的,自己洁身自好,不给媳妇儿添任何堵,小汤圆也乖得不得了,知道娘亲肚子里住了小宝宝后,每天都不闹腾了,还像模像样地从虞衡的书房里摸出来几本书,说是要念给妹妹听,让妹妹在肚子里就开始学习,一出生就成为才女。 虞衡在一旁看了都觉得好笑又温馨,便更想不明白秦溶月在纠结什么,还是费了点心思,说了许多软和话,才让秦溶月吐露内心的真实想法。 虞衡听完后都觉得哭笑不得,抱着秦溶月柔声安抚她,“儿子女儿都好,你和孩子健康平安就行。小汤圆也挺好的,聪明又活泼,再生个儿子也行。” 【呵呵,虚伪的两脚兽,撒起谎来都不眨眼。】 “我这是善意的谎言,懂!”虞衡怒。“再说了,我说的也是心里话。就算这回又生了个儿子,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还能真嫌弃他不成?” 【算你有点良心。】 相比起讨嫌的系统,福王就讨喜多了。听闻秦溶月有孕后,福王便乐呵呵地跑过来祝福了一波虞衡得个闺女,还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小侄女的衣裳首饰,都包在我身上!御用的我都能给你弄过来!” 虞衡心里也觉得自己女儿用什么东西都不过分,但仅有的一点理智还是让虞衡做出了正确的回复,“御用的就免了吧,不好僭越。” “那有什么,规矩是规矩,朝廷对这事儿根本不上心。按规矩,庶民还不得着朱紫等鲜亮颜色的衣裳呢,现在你去大街上瞅瞅,十个人有九个逾制。还有车马规制,亲王用驷马车架,我们也没按规矩来啊。谁家还没辆六驾马车呢?” 逾制,只要不是私造龙袍这类牵涉到谋反的要命活计,真不是什么大事。在福王看来,这都不能算是事儿。再说了,虞衡他闺女一出生就有个福安伯的爵位,论尊贵程度,比不得公主,比个郡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更因为她的特殊性,千年来的第一位出生就带爵位的女娃娃,其珍贵性和话题度可比公主郡主们高多了。 公主郡主一抓一大把,出生就顶着爵位的女娃娃全天下也就这一个。从这一角度来看,谁更珍贵,一目了然。 福王还有一层隐秘的心思,以虞衡先前表现出来的无脑宠闺女的样,这回真要让他得了个闺女,那还不得闺女刚出生,他就赶紧上奏朝廷为小姑娘请封福安伯啊。 到时候,御史大夫的脸色肯定十分有意思。 作为一个曾经被御史大夫参过无数本的倒霉蛋,福王可希望看到御史大夫吃瘪了。上回御史大夫被虞衡气晕,福王短暂地担心了一下,转头就干掉了三大碗饭,还打了个幸福的饱嗝,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情愉悦无比。 想来要是这次再上演一出御史大夫被气晕的好戏,福王指不定还能再多吃一碗饭呢。 福王能不能多吃一碗饭,虞衡完全不关心,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秦溶月身上,孕妇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上回秦溶月生小汤圆时的情景堪称惨烈,虞衡现在一回想起来,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吓人得紧。 只这么想着,虞衡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不敢想象秦溶月当时有多痛,下意识地搂住秦溶月,温声同她商量,“生孩子太伤身子了,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我们都不生了,你看怎么样?” 反正有了橡胶后,安全套都被虞衡捣鼓出来了,不必再担心怀孕的问题。 秦溶月有些诧异,而后又觉得安心,反手环住虞衡的腰,脑袋蹭了蹭他的肩窝,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回虞衡没嘚瑟,小汤圆却开始嘚瑟了。这小家伙认定了秦溶月肚子里的是他妹妹,成天妹妹长妹妹短,每天早上起来后,穿好衣裳就闹着过来看妹妹,听说妹妹还要等八个月才能出生,小家伙皱着眉头,勾着手指头,又嫌手指头不够用,把脚指头也用上了,还不够,又把奶娘等人全拽过来,从虞衡那儿摸了纸和笔,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划拉,还真让他慢慢把日期都给划拉出来了,除了字特别丑之外,没毛病。 虞衡都被小汤圆这一手给惊呆了,这数学水平不错啊,才三岁呢,竟然能推出八个月的日历来,果然是高智商宝宝,总是猝不及防地给人惊喜。 就是那笔字……虞衡端详了许久那一整版宛若鸡爪子踩出来一样的字,斗大一个不说,还七零八落,看着就让人眼睛疼。 但虞衡还挺欣慰,他都没教过小汤圆写字,平时也就讲故事的时候抱着小汤圆一起看书,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偷偷摸摸记住了这么多字,写的丑是丑了点,甚至不能说是写,应该用“画字”来形容更合适,但小汤圆还真没写错过一个字,该有的笔画都有。 虞衡都起了教小汤圆写字的念头。还是考虑到小汤圆的骨骼还没发育好,太早练字怕伤了他的手,这才忍住了。 但自此之后,虞衡又多了一样新活动:练字时把小汤圆带上,一边写一边向小汤圆讲解运笔笔锋笔画以及字形结构的问题。小汤圆看得十分认真,还时不时用手在空中比划,虞衡分心瞅了瞅,笔画都是对的,字形结构也在慢慢改善,更觉得开怀。 小汤圆也很高兴,一般来说,有二胎后,一胎都会因为父母的注意力被分走而有些失落。小汤圆虽然盼妹妹,但也希望还是爹爹娘亲的小心肝,给他的关爱不能少。 本来小汤圆还因为妹妹一直不出来,爹娘的注意力又被分走的事儿不太高兴,但虞衡现在每天练字时把小汤圆抱回来,教他怎么写字,又给他讲有关这个字的故事,小汤圆顿时就觉得满意了。果然,他还是爹娘的小心肝。 至于妹妹嘛……她还没出生,就先让自己再多享受一下爹娘全心全意的爱呀。小汤圆特别会算账,还振振有词地向虞衡解释,“等妹妹出来,她就是爹爹娘亲,还有我,三个人的小心肝啦!” 更幸福呢! 虞衡满眼都是笑意,给了小汤圆一个大大的拥抱。 福王蹭吃蹭喝一个月,终于打算回京了。回京前还磨着虞衡抽空给他做了一堆零嘴带着在路上吃,虞衡把辣条鸭脖这些都给福王备好了不说,还弄了些简易方便面,让福王路上带着吃。 众所周知,方便面不管好不好吃,香味肯定是最霸道的,把白面放好一泡,那香味,到处钻,不把人的馋虫勾出来就不罢休。 福王一路上没少吃方便面,主要就是为了闻那个味儿,每次一闻,都觉得自己闻的不是方便面,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等到福王回到京城后,已经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了。不得不说,虞衡给的防震马车确实好用,福王这回从岐州回京城,同样的路,没掉肉不说,竟然还长了两斤肉。 就离谱。 福王某些方面还是挺靠谱的,说要为方氏请封,就真没犹豫。回京后就拿出了那封他咬着笔头琢磨了一个月多的请封奏折递了上去,中心思想就一个:方氏太不容易了,这样自强不息又心怀大爱的人,该给封赏。 除此之外,福王还带来一个好消息:虞衡又要当爹啦,这胎很可能是个闺女。 而后,福王就满意地看到,御史大夫那脸色,瞬间就跟吃了五斤黄连一样。 第111章 御史大夫的内心是崩溃的,当初虞衡死活要把爵位给闺女一个时,他就和虞衡狠狠吵了一场,只可惜虞衡嘴皮子太利索,他愣是没能吵赢虞衡,这才让虞衡给他那个还未出世的闺女分了个爵位。 好在老天有眼,几年过去了。虞衡还是没闺女。御史大夫原本都觉得这事儿估摸着就这么过去了,毕竟虞衡也离京两年了,就算这两年,岐州在虞衡的带领下很是出了几回风头,但虞衡不在京城,存在感没有先前那么高。御史大夫又忙得很,京城多奇葩,他要参的人多了去了,还真没工夫一直盯着虞衡。 就算虞衡曾经把他气晕了也一样。 谁知道福王往岐州走一遭,就带来这样一个噩耗呢? 御史大夫略微想象一下,虞衡这胎真得了个闺女后的情景,都觉得自己脑仁疼。千年来第一个出生就自带爵位的女娃娃,要不是御史大夫顶着这个职位,说不准也像别人那样在心里感慨一声厉害,投对胎可太重要了。 问题就是,千年来就没这么干的啊! 这就是礼乐崩坏! 和这比起来,福王为方氏请封都没那么戳御史大夫的爆点了。 朝廷给女子封赏并不少见,最典型的就是皇帝乳母或是打小照顾皇帝的嬷嬷,感情深厚的,在皇帝登基后,都会把她们封为夫人,这是女子品级,一品命妇,不必夫荣,自己挣来的体面。 福王为方氏请封,请的也是夫人品级。 和虞衡为他闺女求的福安伯爵位是两回事。 本来御史大夫听了福王给昭宁帝的折子后,还想阻止一下的。主要是方氏的名声吧……并不是那么好,甚至可以说是毁誉参半。 因为方氏一生的经历太过传奇,守寡五十年还毅然决然与夫家和离,这样烈性,有些人欣赏她百折不挠,也有人不耻她抛头露面,不大安分。 朝廷对女子的封赏,比男子建功立业挣个爵位还难。一则是女子没有建功立业的途径,平日里都被锁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受的教导也是相夫教子找个好人家嫁了;二则是…封建男权社会,让女子这么出风头,总有些老古板觉得心里不舒坦。 要是这些老古板还身居高位有话语权的话,那就更不用说,就算是和皇帝共患难过的老嬷嬷,想要个封赏都没那么简单。 前朝那位末帝,照顾他长大的嬷嬷为他试毒,挡了一劫,自己丢了半条命,末帝想封她为夫人,却被内阁毫不留情地拍了回来,说什么都不肯。 主弱臣强,末帝到最后都没能杠赢臣子,只能憋屈地忍了这口气,平日里没少给乳母一家赏赐,但这个封赏,就是一直下不来。 昭宁帝当然不像前朝末帝那样没出息,自始至终都被内阁压制。但也不能说一不二,乾坤独断,还是得听一听反对官员们的意见。 不说登基没几年的昭宁帝,就算是在位几十年的景隆帝,对朝堂的掌控已经算非常不错了,一开始给虞衡封个嘉秀侯都还有御史唧唧歪歪不乐意呢。 方氏这个封赏,正常情况下,朝堂上还是要吵一吵的。 但福王这不是抛出了个烟雾弹扰乱了其他人的注意了吗?御史大夫一开始是有话说来着,结果一听到福王说虞衡可能快要有小闺女了,御史大夫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现在就跑去相国寺虔诚地给佛祖上三炷香,让佛祖保佑虞衡这回还得个儿子,哪里还有精力反对封赏方氏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也有些想反对的。而后就听到了福王扔出来的这个爆炸性消息。御史大夫和虞衡的恩怨,在大殿上站着的这些官员心里都门儿清。他们当年站在事发现场,亲眼目睹了御史大夫被虞衡气晕了那一幕,一听福王这话,众人的眼神齐刷刷往御史大夫身上瞟,就连昭宁帝都忍俊不禁,眼中带了几分笑意。 咳……当年昭宁帝也是目击者,还参与了救治御史大夫的要紧事中呢。 大概是虞衡自带沙雕气质,和他有关的事儿,甭管一开始多么严肃,到后来都会走向奇怪的发展方向。 这不,原本福王的重头戏是为方氏请封,结果现在全去看御史大夫的笑话了,也是迷醉。 始作俑者福王这会儿却淡定至极,还有心思给他皇兄递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眉毛几乎飞出额头,杀鸡抹脖子吸引昭宁帝注意,一副你不答应我的请封我就马上要闹了的无赖样。 站他前面的齐王冷不丁一回头,就看到了这家伙的蠢样,当即一个白眼过去,手肘一推就给福王的肚子来了个狠的。 几个哥哥,福王最怕的就是齐王,被齐王这么一收拾,福王终于老实了,不再给昭宁帝递眼色。 坐在龙椅上的昭宁帝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心里满是无奈。再一看,福王已经委屈成了球,可怜巴巴地缩着身子,努力向昭宁帝展示他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奈何福王这一路上又长了点肉,他又天生一张喜庆的脸,怎么都看不出什么悲伤来,反倒多出几分滑稽。 昭宁帝看得好气又好笑,到底还是心疼这个最小的弟弟,点头应了他的请求,封方氏为慈恩夫人。 齐王虽然刚刚给了福王一手肘,实际上还是很给福王面子的,昭宁帝话音刚落,齐王立即出列附和,夸人都要阴阳怪气一下的齐王,难得正儿八经说上一回话,再三吹方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方氏虽是一介女子,但观其言行,倒是应了这句话。女子又如何?寡妇和离碍着你们的事了?你们不也有休妻和离的吗?” 最后的灵魂三连拷问,还是齐王一贯的风格。 说实在的,百官们还真有些怵齐王。这位霸道的名声太响,干的事儿也挺疯,他现在摆出这样一副讲道理的态度,莫名让人觉得比他发疯了还吓人。 有些意志没那么坚定的反对者,见了齐王这阵势,立即没出息的偃旗息鼓了。 坚决反对的那一波,一开始就被福王扔出的烟雾弹分去大半心神,现在再来反对,杠上的就是齐王这出了名的嘴贱毒舌,结局可想而知。 齐王又不像其他人,吵架吵得文明,就事论事,这家伙上来就是灵魂拷问: “你这么反对,不如自己花钱开个慈幼堂?” “有能耐你就自己照顾弃婴去,没这个能耐就闭嘴!” 到最后,齐王还嫌不过瘾,继续嘴贱,“你们文能科举,武能武举,出头的机会多的是,还怕女子压在你们头上?那得有多废物!” 地图炮开得太广,不少人被福王戳中隐秘的心思,他们可不就是看不惯方氏一介和离寡妇这么出风头么?换个男子干了这事儿,他们指不定就来“野有遗贤”那一套了。 要不怎么说齐王嘴毒讨人厌呢,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没声儿了。只有福王傻乎乎地给亲哥摇旗呐喊,“三哥说得对!虞衡也说过同样的话来着。” 御史大夫心里立即又记了虞衡一笔:这就是个祸头子,什么事儿都是他挑起来的,还带了齐王和福王,一个天不怕地不怕,天皇老子来了都敢先把对方揍一顿的暴戾家伙,再加一个蠢兮兮的憨货,这眼光也是没谁了,精准给御史们添堵。 眼瞅着封赏方氏的事儿已经定了下来,御史大夫也没再开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这事儿给过去了。 其实反过来想想,女子能做到方氏这份儿上,也确实不容易。 但虞衡要有闺女了,这事儿坚决不行! 气呼呼的御史大夫下朝后,特地问了哪家寺庙求子最灵验,又怕一家不保险,几乎走遍了京城所有的寺庙道观,就为了给虞衡再求个儿子。 齐王得知这事儿后,捂着肚子笑了一下午,笑完后还写信给虞衡,告诉他:你的闺女可能悬了,许大人正到处替你求子。 虞衡一看到这信就觉得窒息,万万没想到御史大夫竟然还能给他来上这么一出骚操作,系统笑得直打嗝,乱码都要被笑出来了,抖着嗓子咕咕怪笑了老半天,还怪声怪气问虞衡: 【人家老大人一番苦心,比你爹娘还要关心你孩子的性别。你感动不感动?】 “感动个屁!”虞衡气得爆了粗口,“他要是把我闺女求没了,我回京后就拔光他的头发!” 小汤圆听了这事儿后,特别自信地对虞衡说道:“许大人烧香拜佛,我也可以拜!我最有福气了,佛祖和三清肯定更喜欢我!我想要妹妹,就一定会有妹妹!” 虞衡内心十分复杂,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让小汤圆去拜一拜还是阻止他。 万一他自此之后走向了迷信的道路可怎么办? 不过,小汤圆还真没说大话。他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宝宝,就算虞衡最终没让他去烧香拜佛,七个月后,小汤圆还是顺利得了一个长得白白嫩嫩五官精致得不得了,又香喷喷的妹妹。 虞衡那个高兴啊,乐得当场围着院子跑了三圈,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安置好秦溶月后,虞衡就开始提笔给亲朋好友写信报喜。 还特地给御史大夫去了一封信,御史大夫一打开,上头就画了一个表情贱兮兮的小人,脑袋上得意洋洋地顶了一段话:哈哈哈哈哈你那些香都白烧啦,佛也白拜啦。我!有闺女啦!看来你求子不管用,略略略~ 御史大夫当即以手捂着心口,险些当场去世:虞启昌这都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第112章 虞衡还不知道他写的那封信差点把御史大夫给当场送走,这会儿御史大夫正在疯狂辱骂他,连带着虞启昌都被波及。 御史大夫就奇了怪了,都说儿女都是讨债鬼,怎么虞衡这玩意儿不找虞启昌讨债,反而讨到他头上来了? 再看这小子几封信,御史大夫都觉得自己怕是要原地升天。 远在岐州的虞衡抱着新鲜出炉的小闺女,美滋滋地坐在摇椅上晒太阳,旁边还站了个矮墩墩的糯米团子,正努力伸长了脖子往虞衡怀里瞅,嘴上还道:“爹爹,你再把妹妹放下来一点,我看不到她!” 小短腿真悲催,虞衡偏头瞅了小汤圆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闺女往小汤圆面前挪了挪,压低了嗓音道:“小声点,妹妹想睡觉了。” 小汤圆瞬间就高兴了起来,绷着脸强忍住笑意,严肃地对虞衡点了点头,而后迈着小短腿围着妹妹跑了一圈,这才慢慢地伸出右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妹妹的脸,一脸雀跃,“妹妹的脸好软,肥嘟嘟的,又白嫩。爹爹,我想咬一口。” 虞衡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挡了小闺女的脸,皱眉道:“不行哦,你咬妹妹一口,妹妹会痛的。” 小汤圆却不肯放弃,举手保证,“我就轻轻地碰一下!” 保证完后,小汤圆还有点不高兴,嘟了嘟嘴,“我都说了我是哥哥,要保护妹妹的,才不会把妹妹咬疼呢!” 虞衡心说你这傻小子高兴起来连咬和亲都能说错,还好意思怨我错怪了你? 不过兄妹和睦自然是虞衡最想要看到的场景,做父母的,就没有不希望孩子们关系好的,见小汤圆这么有当哥哥的责任感,虞衡心里自是欣慰不已,略微把小闺女往上抬了抬,再次叮嘱小汤圆,“一定要很轻很轻地亲妹妹哦。” 小汤圆郑重点头,俯身就糊了妹妹一脸口水,见妹妹的小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小汤圆赶紧起身,像模像样地伸手往妹妹的襁褓上拍了拍,嘴里还柔声哄道:“妹妹乖,睡觉觉。”却被妹妹无意识地揪住了手指,顿时就像被封印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虞衡被这个画面萌的不轻,大宝贝小宝贝手拉手,多治愈! 小汤圆低头看了已经睡着了的妹妹,这才抬头看向虞衡,眼神亮晶晶的,表情十分兴奋,努力压低声音道:“爹爹,你不是还没想出来妹妹的名字吗?我知道妹妹叫什么好了!她甜甜的,就该叫小糖糖!” 他是小汤圆,妹妹是小糖糖,一听就知道他俩是亲兄妹。小汤圆对自己的起名水平十分自信,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爹爹都想不出来的名字被他给想出来了。 还真别说,小汤圆这提议还真不错。 虞衡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闺女,小家伙非常会长,全挑虞衡和秦溶月的优点来。虞衡和秦溶月本就是颜值爆表的代表性人物,不管孩子随了谁,长得肯定都差不了。 但小糖糖就是个格外会长的宝宝。小汤圆已经是非常精致的小孩子了,刚出生时还让产婆惊艳了一回,可见小汤圆的颜值之高。但小糖糖比她哥更会长,除了本身精致的五官之外,好像还有谁在她身上打了一层滤镜一样,自带柔光不说,还特别让人心生喜爱,亲和力爆棚。 说的夸张一点,小糖糖就是那种大恶人见了她,都会忍不住捡起人生中最后一点真善美的存在,绝对的人见人爱。 只要看到她,就觉得世界都变美好了点。小汤圆给她起个小糖糖的小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看着就让人觉得治愈的小甜心,确实该叫小糖糖。 虞衡对此表示高度赞同,狠狠夸了小汤圆一番,“小汤圆可聪明,比爹爹更厉害!” 小汤圆已经习惯了来自亲爹的彩虹屁,听了虞衡这么直白的夸奖,小汤圆虽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面上还特别能绷得住,红着耳朵尖,右手大拇指按在食指上,比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地方,一本正经地回道:“也没有很厉害,一点点而已。” 虞衡憋笑憋得十分辛苦,实在被儿子萌到不行,忍不住伸手想捏捏小汤圆脸上肥嘟嘟的肉,却被小汤圆特别严肃地挡回来了,“我已经是做哥哥的人啦,爹爹你可不能再捏我的脸了,要在小糖糖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豆大点的小屁孩,都知道要面子了?虞衡继续傻乐,但还是充分尊重小汤圆的想法,讪讪收回手,“行吧,那我就不捏你的脸了。” 小汤圆的偶像包袱还挺重。 虞衡是个充分尊重孩子的好爹,既然小汤圆提出了这个要求,那虞衡必然是要满足的,还额外给了保证,“那以后我都不捏你的脸了,也不让别人捏你的脸。” 听完这话后,小汤圆那表情,就差往自己脸上刻上“还有这好事”五个字了,看得虞衡忍不住频频发笑。 或许是因为小糖糖是小汤圆求来的,刚刚又给小糖糖起了个小名儿,小汤圆对小糖糖简直喜爱到了骨子里,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找妹妹,小大人似的询问奶娘小糖糖昨晚有没有睡好,吃饱了没有。小糖糖睡觉,小汤圆就在一旁守着,等小糖糖醒了,小汤圆就耐心地和小糖糖玩,还给她讲故事,拿着一本书有模有样地给小糖糖上课。 要不怎么说小汤圆是高智商宝宝呢?他拿的书,故事都是古文版,三两句就写完了一个故事。但小汤圆记性贼好,虞衡给他讲的故事,只要讲一遍,他就能复述个七七八八,还不是短时记忆,记得牢固得很。这不,以前总是扮演听众角色的小汤圆,现在都能给躺在摇篮里的小糖糖讲故事了。 这已经成了刺史府每天雷打不动的保留项目,以小糖糖的生长速度来看,估摸着还要维持一段不少的时间。 小汤圆不单单给妹妹讲故事,还特别爱操心。先前福王还没离开的时候,他和虞衡讨论过的福安伯爵位的继承问题,小汤圆当时也在场默默吃瓜,吃着吃着就明白了,原来妹妹和他一样,从出生开始就可以有爵位。 小汤圆想了别人恭敬叫他世子的场景,就觉得妹妹也要安排上。 为此,小汤圆还特地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他跟前,再次提要求,“不是说我们家还有个爵位是给妹妹的吗?爹爹赶紧给朝廷上奏折,为妹妹请封福安伯!” 请封是什么事,小汤圆还真知道。上回方氏被朝廷封为慈恩夫人,那气派的场面,让小汤圆牢牢记在了心里。听说他妹妹也能有个封赏,小汤圆心里还挺得意:方夫人的排场大,以后我妹妹的排场肯定比这个更大! 虞衡一听小汤圆这话,当即一挑眉,“折子早就呈上去了,还用你提醒!” 等着朝廷的封赏下来就行。 小糖糖和小汤圆的爵位还不一样,小汤圆得等到虞衡把爵位让给他,才能袭嘉国公的爵位。但小糖糖不一样,福安伯的爵位还是空着的,这也就意味着,小糖糖这个刚出生的女娃娃,就能成为福安伯了。 不用说,小糖糖绝对是本朝年纪最小的伯爷了。想想御史大夫的脸色都觉得有趣。 虞衡这会儿还有些小遗憾,他不在京城,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御史大夫的脸色变化。 但不要紧,不管御史大夫多么不乐意,属于小糖糖的爵位他是肯定赖不掉的。 小糖糖袭爵,本就是景隆帝点头应下的。就算龙椅上现在坐在上面的换成了昭宁帝,他也不会拆他亲爹的台。 别说景隆帝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在行宫那边疯玩。就算景隆帝不在了,昭宁帝也不可能因为御史的反对就改掉给小糖糖的爵位一事,更大的可能是干掉那个提议更改景隆帝决定的大臣。 所以,虞衡为小糖糖请封的事儿,就算老古板们非常看不过眼,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就是御史大夫跟着了魔似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虞衡那个魔性的小人,更甚者,脑海里还出现了“略略略”的声音,那画是真的魔性得让人上头。 虞衡又不在京城,作大死后御史大夫也不可能收拾他,只能把气撒在虞启昌头上,给了虞启昌一对大白眼。 虞启昌很是纳闷: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家伙,我儿子有本事,给孙女分了个爵位,关你什么事? 小糖糖就这么成了有史以来第一位刚出生就袭爵的女娃娃,以后,朝廷就又多出一个福安伯了。 为此,昭宁帝还吩咐内务府,“福安伯的品级大衣裳,你们可得上心。小婴儿长得多快,你们做衣裳的时候,可别做得刚刚好,回头送到岐州,我们的小福安伯都穿不下!” 内务府做了那么多年的衣裳,还是头一回做婴儿伯爷的衣裳,用的料子确实少,但针线活难度又上去了,还挺新鲜。 众人再一回想,前段时间朝廷还给方氏封了慈恩夫人,现在又要送一套伯爵等级大衣裳以及俸禄和私印去岐州,更奇葩的是这位伯爵竟然还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奶娃娃也就算了,还是个女娃! 这可真是千古奇闻。 岐州那地儿到底刮的是哪门子妖风,怎么竟是些女子出风头? 第113章 御史大夫认为岐州现在阴盛阳衰妖风阵阵,岐州百姓却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得很。 一段时间过去,虞衡的橡胶厂扩建也扩得差不多了,开始面向全州征集工人。 橡胶厂早就天下闻名,先前还是只有怡阳府本地人能当上橡胶厂的工人,因为橡胶厂是样新玩意儿,百姓们还在观望状态,离的远的县也没有百姓过来应聘,所以橡胶厂最初那批工人,绝大多数都是风碣县人士,还基本都是橡胶厂附近的村落百姓。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虞衡作为一个良心父母官,给橡胶厂工人的待遇堪称是天底下最公道的。月钱高,福利好,还给建房子,为橡胶厂好好干个五年就能在橡胶厂低价买房,还给配备了学堂和坊市。真要全建好了,一旦发展起来,这一块怕是比风碣县县城还要繁华。 别忘了,风碣县在没有橡胶厂之前,还是怡阳府境内的下县,经济条件可想而知,县城肯定也繁华不到哪儿去。 橡胶厂这边,全都是虞衡统一规划的,生活区、娱乐区、学习区后工作区层次分明,互不影响,建筑风格也统一规划,颇有几分后世新农村建设那味儿,看着就整齐明亮,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这么好的待遇,先前那些没抓住机会进橡胶厂干活的百姓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见天儿跑过去问管事,也就是虞衡最开始碰见了那位猎户,问他厂子还缺不缺人,缺人的话,他们都能马上过来干活。 但可惜的是,那会儿还真没接收那么多工人的条件。所以,即便橡胶厂接到的订单摞起来能有半个屋子那么高了,虞衡也没大量招人,只是将单子压着,让工人抓紧时间干活,另一边又着手扩建橡胶厂的事宜。 到现在,小糖糖都出生了,橡胶厂也全都扩建完毕,可以再次招工了。 这次招工,那盛况,幸好虞衡早有准备,不但让风碣县县令调了绝大多数衙役过来维持秩序,还把自己的护卫也分了一拨过来,这才勉强将场面稳住,好歹让百姓们把队给排好了,还能保持安静。 虞衡抱着小汤圆,放眼一看,好家伙,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入眼全都是黑湫湫的脑袋,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小汤圆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多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小汤圆才搂着虞衡的脖子,贴在虞衡的耳边小声问道:“爹爹,来了这么多人,我们新建的厂房是不是也不太够装下他们啊?” 虞衡不由失笑,耐心向小汤圆解释,“那是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吃喝嫖赌游手好闲的混混不要,不慈不孝的不要,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的不要,品行不端正的也不要。别看来的人多,这么一选,估摸着能筛除大半。剩下来的,还得看他们吃不吃得了苦,家里娇生惯养到了厂里也想偷懒不干活的,就算进来了也要被赶出去。” 小汤圆低头看了看自己细嫩白净的小手,愁眉苦脸,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那我也娇生惯养,要是来选,肯定也是要被筛掉的。” 小汤圆一贯自信,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打击,觉得自己有不能胜任的事儿。虞衡看得好笑,又忍不住逗他,故作为难提议道:“那不如,等你再大一些,爹爹就教你习武?” 感谢辣鸡系统对自己的种种摧残,如今自己也算是文武双全的大佬级别的人物了,教儿子都不用找别人,自己就能上。 小汤圆立即眼神一亮,“好!” 小汤圆这还真不是在说假话,靖安侯府本就是军功起家,甚至虞衡现在这个嘉国公的爵位,也和军功有关。虞衡又不像虞启昌那样喜欢吹孩子,这家伙更喜欢吹自己,尤其是在单独给小汤圆讲故事的那段时间,虞衡没少和小汤圆讲他的丰功伟绩。 以至于小汤圆对习武特别向往,虞家就是军功起家,身为虞家子,怎么能不习武呢? 当然,书也是要念的。小汤圆的目标远大着呢,要成为的是像他爹这样文武双全的全才,必须得好好努力。 这会儿听虞衡准备教他习武,小汤圆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虞衡,兴奋追问,“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算长大,可以习武?” 虞衡瞅了瞅他现在这三头身矮墩墩的糯米团子样儿,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等你五岁的时候再开始吧,正好手上力量上来,也能开始练字了。” 小汤圆对此表示十分期待,“那就还剩一年半,到时候小糖糖也会走路了,我练武的时候,说不准她还会站在一边为我鼓劲儿呢!” 想想就开心。 虞衡脑补了一下走路摇摇摆摆像个小企鹅一样的闺女,更是被萌得不行,同样陷入了憧憬之中。 那个时候,小糖糖应该也会说话了,小闺女是会先叫爹还是先叫娘呢? 明明现在还在招工现场,父子俩却都神思不属,开始憧憬着闺女妹妹挥舞着小胖手甜甜叫他们爹爹哥哥的情景了。 站在虞衡身后的护卫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一言难尽:果然是亲父子,一个女儿奴,一个妹妹奴,真是绝了。 这一次橡胶厂大规模招工,前来应聘的人竟然已经过万,这数字,就算放在京城,都算吓人的了。 哪家厂子招人能招出这样壮观的情景?所以说,百姓们是真的会用脚投票的。岐州其他几个府,离橡胶厂可远着呢,这回前来应聘的人数,竟然不比怡阳府本地的人数少。除了怡阳知府笑咧了嘴外,其他知府都很郁闷,整个岐州的总人口就那么多,现在百姓们一股脑往怡阳府跑,那他们自己境内的百姓就少了。朝廷划分上中下三等府,可是按人口来算的。 这要是被怡阳府把人都吸引过去了,他们府岂不是要降等了? 在位期间把府的评级折腾得往下掉一级,这样的知府还有什么盼头?不被朝廷赶回家去卖红薯就算好了,百姓们要是再刻薄点,他们都能在本府遗臭万年了。 想想都让人窒息。 在这样急迫的危机感之下,知府们也顾不上虞衡身份有多尊贵了,也选择性地遗忘了他们先前在前任刺史面前给虞衡挖坑的缺德行为,火急火燎地结伴过来向虞衡哭诉,“大人,怡阳府能越来越好,我们心里也高兴。但是,怡阳府好起来,却把我们府的人口给挖过去了,那我们还活不活了?” 要不是顾忌着虞衡也当过几年怡阳府知府,其他知府们还想骂一句:这多缺德啊! 虞衡也没想着吸干其他七个府来发展怡阳一个府,不然的话,他就像岐州以往的做派一样,单往黎阳府砸资源,稳住黎阳府岐州排面这个称号就行。 为此,虞衡还特超前的卡了一下外府人员的落户问题。在橡胶厂工作的外府人员,必须在橡胶厂工作满八年后才能在风碣县落户,然后向橡胶厂申请买员工宿舍。 这规定一出来,其他七位知府通通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人口保住了。只要户籍不给办,那也就是说前去橡胶厂的那些员工,不管挣多少银子,户籍还是他们府的,该交的税也是交给他们府。 赚怡阳府的银子,给自己府交税,妙啊! 知府们瞬间不逼逼了,转头就吹起虞衡英明神武,就是怡阳府知府有一丢丢不大乐意:这样一来,他们府不就吃亏了吗? 但这事儿还真就得这么干,不然的话,其他府也确实会有极大的损失。不过,虞衡还是毫不留情地给他们戴了个紧箍咒,“也就能拖八年的时间。到时候,你们自己要是管不好自己府,让百姓们觉得去别人府比你们府更好,那就是你们自己德不配位了。” 其他七位知府瞬间绷紧了皮,疯狂头脑风暴,仔细琢磨着自己治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发展一下。 当然,他们心里也没少抱怨:怎么就定个八年,定一辈子不好吗? 橡胶厂生意那么好,他们哪能弄出个新东西来和橡胶厂打擂台啊? 机灵点的黎阳府知府已经开始认怂抱虞衡大腿了,“大人乃不世出之大才,橡胶厂就是大人一手建起来的,对怡阳府来说,简直是起死回生。下官不才,近来也往治下各县各镇走了一遍,也发现了几处好去处。大人若是得空,不若去黎阳府转转,下官定然好生接待大人!” 其他知府一听,好家伙你可真够不要脸的,说好一起拒不合作,你却麻溜跪了下去,真是干啥啥不行,扯后腿第一名。呸! 呸完后,其他知府也赶紧紧随黎阳府知府其后,向虞衡发出邀请,都想让虞衡去他们那儿看看。 谁不知道虞衡脑子里巧思最多,运气还特别好,他们想不出让他们本府走什么发展道路,但虞衡可以啊!放着这样一个大宝矿不用,简直愧对他们混到现在的智商。必须把虞衡给骗过来。 虞衡:你们那是真心想邀请我去你们当地吗?你们那是馋我的聪明才智! 不过吐槽归吐槽,虞衡现在已经是岐州刺史了,上任后也确实该去各地走访一遍,了解各地的风俗民情和百姓的生活水平。 与此同时,京城的福王也开始活跃了起来,上街逮了一圈熟面孔,请他们体验一下防震马车给人带来的美好赶路体验。 不仅如此,福王还偷偷憋了个大招,让人照着虞衡给出的零食食谱,将虞衡先前给他做的那些零嘴,都给做了出来。 第114章 别看福王一门心思钻钱眼里,人家还真不是那些只管搜刮银子,不管银子来路的人。虽然在某些提及阿堵物便要以袖掩鼻以示鄙夷的士大夫眼里,福王的所作所为实在上不了台面,但他们也得承认,福王爱财归爱财,却也是君子的爱财方式,取之有道。 福王可以骄傲地告诉所有人,他除了俸禄和赏赐外的银子,都是他自己想方设法挣来的,全都来路清白,就没干过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事儿。 虽然这事儿本就是皇子该做到的,但考虑到历朝皇子的节操值,福王能做到这一点,确实不错。 其实绝味居这几年的进项已经足够让福王挣个盆满钵满了。但挣钱这事儿会上瘾,福王身为王爷,哪会差钱,主要就是享受一下挣银子过程中的乐趣,看着小金库一天天丰盈起来,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给他个皇位都不换。 先前也不是没人悄悄撺掇福王争一争皇位来着,结果这位脑回路愣是和其他兄弟不一样,人家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皇位不好做,隔三差五就会收到来自各地的噩耗,一有灾祸朝廷就得拨赈灾银子和粮食。在福王看来,过个几天就出一大笔银子,那不得少活十年? 不干,坚决不干。 脑回路就是不寻常。 福王的小金库,没和虞衡合作一起做买卖时,除了从景隆帝那儿撒泼打滚求来的之外,福王自己也有田有地有铺面,每年的进项都不少,他自己也没啥烧钱的爱好,攒下的家底说不准比齐王还殷实。 和虞衡合作开了绝味居后,那就更不用说,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的小金库肯定又丰盈了不少。 其实绝味居里边的菜式,几年下来,食材调料基本也被人摸得差不多了。虞衡给福王的都是些家常菜谱,手艺好的厨子过来吃上几回,回家琢磨一段时间,慢慢就能做出这个味儿来。 头一年生意最好,那是因为那会儿虞衡是辣椒大户,其他酒楼就算想偷学,没有食材也白搭。 这几年,辣椒逐渐走上普通百姓的餐桌,绝味居这边的生意自然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点影响。 当然,前来用餐的达官显贵还是要脸的,不好直接说我家厨子把你店里这些菜式都给琢磨了出来,以后我就不来吃了。那怕是会被福王指挥着护卫给扔出去。但馋虫上来,在家就能叫厨子烧上一桌辣菜来解馋,去绝味居吃饭的次数自然也就少了不少。 就算这样,绝味居每个月的盈利还是相当可观,不然的话,虞衡的分红也不会有那么多。 但福王心里还是有些发愁,银子挣的没以前多了,得想个什么办法呢?结果一到岐州,福王还没想出办法来,虞衡就给他来了一份零食大礼包。 这下可好,也别想什么吸引客人的办法了,回京城把这些零嘴一做,就不信那些人不把绝味居的门槛给踏破。 福王也坏,心里憋大招就是不说,还把防震马车拿来做烟雾弹。 深知福王秉性的人当然知道他这回去岐州到底想干什么,正存着看笑话的心思呢,还想着说福王要是卖自行车,他们还得抻一下,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家里也不差自行车了,要是福王还卖自行车,这就…… 结果福王去了趟岐州,带来的不是自行车,而是防震马车。 老实说,对达官显贵而言,防震马车的实用性比自行车强多了,毕竟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两腿蹬着自行车不太雅观,万一摔了,那能被死对头嘲笑十年。 防震马车就很不错,大家家里都有马车,平时出行也是坐马车,不颠簸自然更好。尤其是家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的,体验完以后,下了车就开始掏银票,立马要和福王来一笔五位数的大买卖。 这些人家消息多灵通,福王进京赶了几辆马车他们都清楚,现在察觉到了防震马车的好处了,这帮不差钱的家伙不得赶紧抢? 反正现货就那几件,手快有,手慢无。为此,还有几个人差点当着福王的面打起来。 福王看得一脸懵逼,赶紧制止,“打什么打?岐州那边这样的防震马车多的是,就算现在没有那么多,你们要,不也能立马给你们做吗?有什么好打架的,多伤和气!” 自打开酒楼做生意后,福王也是经常把和气生财挂在嘴边的生意人了。 道理其他人都懂,但该抢还是得抢,理由也很充分,“岐州到京城,山高路远,就算有现货,也得等上一个多月。王爷您这儿正好有现货,我们能不抢吗?” 抢的不仅是马车,还有自己的面子啊! 福王无语,索性看着他们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了个昏天暗地。到最后,赢家鼻青脸肿地走到福王跟前,给福王递银票,成功把防震马车带走。 这真是槽多无口,福王沉默了许久,收了银票后,回家就给虞衡写信吐槽:你给我赶紧做防震马车,都快闹出人命来了! 收到消息后的虞衡:??? 你怕不是在逗我,一辆普普通通的防震马车还能闹出人命? 不过虞衡手里还真又多出来不少辆防震马车,橡胶厂扩招后,橡胶厂工人的数量瞬间翻了三倍,再加上厂房的扩张,每天做出来的橡胶制品是原来的五倍还有多。更因为是流水线作业,效率更高,各个厂房负责不同部分,最后再进行组装,速度快得很。 听福王催自己赶快送货过去,虞衡心里早有准备,他在做防震马车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天,自从福王从岐州动身那一天,虞衡就让工人们暂时将工作重心放在制作防震马车上。 等到福王的回信到达虞衡手上后,虞衡手里的防震马车都能给京城的勋贵们每家提供一辆了。 虞衡也是个行动派,接了信立刻派护卫赶了一大波防震马车回京城。 不得不说,这些年风调雨顺,又有各种产量高的农作物,治安都好了不少。以往还有山匪收个买路财,这几年,随着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蹭蹭往上涨,各地山匪数量也直线下降,不然的话,护卫们赶这么多辆马车,要是碰上山匪,一边护着马车,一边迎敌,也挺头痛的。 不过,作为一个吃货,虞衡更关心的还是卤制鸭脖鸭架之类辣味零嘴的事儿,这些可都是后世好评如潮的零嘴,经受住了人民群众的考验,京城百姓肯定也拒绝不了它们的味道。 更何况,虞衡真没浪费什么,一只鸭被安排得明明白白,除了鸭脖鸭翅鸭架之外,还有鸭舌鸭心鸭胗,全都采用卤制手法做好,都别有一番风味,没浪费任何一个部位。 想来这些零嘴一出,京城的家禽养殖行业要迎来生意巅峰。 福王回京时,虞衡还叮嘱他弄个小农场专门养鸡鸭来着,自给自足,方便卫生又安全,还能控制成本。 虞衡的建议,福王一直都是听的,尤其听到还能节约成本这点,福王更是双眼放光,回京后一边有规划的采购鸡鸭,一边开始买鸡仔鸭仔准备搞个家禽农场。 在众人火热朝天地抢着防震马车的同时,绝味居也悄悄上了新菜品。 这菜和以往的菜都不一样,凉菜熟食,拿手抓了就能啃。干干净净,除了辣椒外,看不出放了哪些调料。定价还特别坑,一小份鸭脖,也就半斤的量,就敢要四两银子,算下来一斤就是八两银子,相当于普通四口之家四年的花销,听起来就贼吓人。还有其他的鸭架鸭翅和鸭胗等物,价格也和鸭脖差不多,让人看着价格就忍不住思索:这到底是一只吃什么长大的鸭,身价竟然如此不菲。 出于对绝味居的信任,一部分客人虽然觉得绝味居有拿自己当冤大头之嫌,还是爽快地付了银子来了半斤鸭脖,伸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啃了起来。 这一啃,哦豁,不得了,尝了这味儿的客人瞬间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都顾不上桌子上这碗鸭脖才刚开吃呢,赶紧呼叫小二,“再给我来两斤鸭脖!剩下的鸭架鸭胗那些,一样给我来半斤!”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被惊呆了,这回上新的花样可不少,点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事实证明,这点分量的鸭货,对成年男子来说,真不是个事儿。这位不差钱的仁兄当场为大家表演了什么叫做只要食物足够好吃,撑爆肚子也得继续干的干饭人精神。 要是虞衡在这里,肯定还能给福王分析一波,这哥们儿有点做吃播的天赋,他这么一敞开吃,都把周围的人给看饿了,总觉得他手里的东西特别香,仿佛有魔力一般,看着看着,其他人就不由掏出了银票招呼小二,“给我来半斤鸭脖!” “鸭胗看起来不错,还没骨头,给我来半斤鸭胗!” “我就爱啃骨头,给我上一斤鸭架!” 没过多久,绝味居今天上的新品鸭货就全都被一扫而空。 而后,其他人一吃,顿时两眼泪汪汪,不是被辣的,而是被自己蠢哭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怎么就只买了这么点儿? 也有聪明人猜出了这些鸭货的做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忍不住感慨一句:嘉国公果然是广大老餮的福音,论起做吃的,天底下真没人能赶上他的。不是因为他的手艺有多好,而是因为他脑子好使,总能给大家的味蕾带来新惊喜。对吃货而言,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儿吗? 当然没有。 嘉国公,吃货们心中永远的神。 第115章 虞衡在外的名声永远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其他人要是有他这奇遇,早就被人捧上神坛,被人吹个几百上千年完全不成问题。现在虞衡倒也确实是被人捧上了神坛,就是这神坛吧……画风有那么一丢丢不对。 其实虞衡最开始种出来红薯后,整个大宣,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确实是拿他当神仙看的。但谁让虞衡这人顶着一张谪仙脸,干的全是逗逼事呢? 天底下哪有一门心思钻钱眼里的谪仙?财神也不是这么个画风呀,人家财大气粗得很,高兴了砸人一脸金元宝,不高兴了也能用金子砸死对方,从来就没把银钱放在眼里过。 看看虞衡先前那做派,跟在巩尚书身后屁颠屁颠给胡尚书挖坑,努力从胡尚书手里抠出点银子来的逗逼行为,了解虞衡的人,就算经常对着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再把自己的良心给扔到一边,都没办法说虞衡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就他这做派,那可太俗了。 百姓们也很淳朴,不少人家家里都为虞衡立了长生牌位,但是虞衡不是总会搞个大新闻嘛……听着听着,大家也就麻木了。尤其是虞衡为闺女争取爵位那一段,现在还在百姓中广为流传,说书先生还把这一段编成了书,往茶馆一站,醒堂木一拍就开始讲。 别说,其他人还特爱听。老百姓就是这么简单易懂,他喜欢谁,就想多听些和谁有关的消息,还能和好友们坐下谈论一波,彼此联络一下感情,顺便再一起吹一吹给他们带来好生活的嘉国公。 虞衡这么接地气,就注定他在众人心里的形象不会是高高在上的谪仙,而是特别讨喜的隔壁家的孩子,让人没有什么距离感,十分亲近。 这一回,其他人猜到了鸭脖鸭架这类鸭货是虞衡的手笔后,又开始叭叭了,“你们说咱们的嘉国公,这天底下有什么事儿是他不会的吗?会念书,会种地,还会打仗,文武双全。那话怎么说来着……百…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就是说的咱们嘉国公!原本他的本事就够多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做菜!” “这有什么,我可听我远房表婶的邻居孙子的二叔说过了,人家嘉国公小时候,还亲自为靖安侯夫人做过一碗长寿面呢!” “国公爷果然孝顺!你们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国公爷这样的人,干什么都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同样都是做菜,怎么就没见其他人想出这么多花样来呢?” “这有什么好琢磨的?你要是能琢磨出来,这嘉国公,不就能换成你来当了?” “那可不行,天底下,除了虞小侯爷,谁还配当嘉国公呢?”这人慌得连对虞衡的旧称都说出来了,疯狂摆手,“我不配!” 一片大笑声中,就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以前吧,大家都说嘉国公是文曲星下凡,后来又有了农神和财神的美称。这回,难不成他又要多个称呼,厨神?” 众人默然,纷纷看向开口提问之人,表情十分一言难尽:怎么感觉这些话从这货嘴里过一遍,就那么不得劲儿呢? 从文曲星到厨神,莫名觉得嘉国公的身价和格调一直在掉是怎么回事? 明明虞衡干的都是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事儿,也达到了系统的预期目标,名垂青史妥妥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虞衡的画风就是和其他让人一提就忍不住心生敬仰的大佬们不一样。 远的不说,就说和虞衡同为六元及第的方山长,旁人提起他,那真是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再看看虞衡,说实在的,目前为止,虞衡的政绩已然超越了方山长。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大家提起来,还是觉得方山长的逼格一骑绝尘,至于虞衡……纵然功绩等身,但论及逼格,怕是连御史大夫都比不上。 系统都忍不住纳闷儿: 【换个人做了你做的这些事儿,逼格早就刷爆了吧?怎么到了你这儿,还带掉逼格的?】 系统最初想打造的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神邸,然后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虞衡该干的事儿没少干,却成功将自己折腾成一个逗逼。 就尼玛离谱。 虞衡对此毫不在意,听系统说起京城对他的风评后,虞衡不但不郁闷,还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见系统还不大高兴,一副逼格掉了要了命了的丧样儿,虞衡还翻了个白眼,送了系统一句伟人名言,“没逼格就没逼格,关你什么事?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你算老几?” 系统:……… 京城中鸭架鸭脖这些鸭货卖得这么好,虞衡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绝味居也有他的一份,生意越好,他的分红越多。虞衡随便一想就是白花花的银子长着脚,蹦蹦跳跳地朝着他而来。 不过,听说了京城那边的盛况后,虞衡也没光顾着高兴。正巧虞衡还在发愁岐州境内其他的府该如何发展起来,听了绝味居那边,顾客为了最后一份鸭脖打起来的趣事,虞衡当即眼神一动:办法这不就来了吗? 因为岐州太大,又多山,虞衡不可能像先前在怡阳府那样,抽出时间把每个县都走一遍,实地考察看看当地有些什么产业可以开发,结果并不是太乐观。 岐州的穷,就穷在地理位置上了。有些地方,去了之后,虞衡就想应景地高歌一曲“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种情况下,别说科技不发达基础设施做得不太好的大宣了,就连条件高出一截的后世,碰上这样的地方,也得努力想办法搞扶贫,基本不存在地势偏僻还生活条件特别好的地方。 岐州八个府,上府就两个,还是矮个子里拔高个,勉强选出来的两个上府。和其他州的上府比起来,岐州境内这两个上府简直虚的一批。尤其是和富庶州的上府相比,别说对标人家的上府了,就连和人家的中府来比都悬。 修路倒是也能修,虞衡研究了许久,才规划出一条连接八个府的官道,又让每个府都有官道来州城,最后并入大官道。别看这个规划瞧着简单,做起来可难了,虞衡在系统空间里死磕了三天,猛揪头发,差点把自己揪成还没治疗秃头前的巩尚书的同款发型。画了改,改了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虞衡才终于高兴地把笔往后一抛,兴奋地一拍桌:终于规划好了! 有橡胶厂做底气,福王这回才刚从京城拉了许许多多的大单,防震马车的价格可不便宜,按照现在与后世的交通出行来对比,马车就相当于后世的品牌车,防震马车自然身家倍增,地位可以对标超跑。 这玩意儿,卖得太便宜了,那就是看不起京城的那帮勋贵。 先前的自行车,虞衡开价一万两一辆,现在的防震马车,虞衡要价更狠,直接翻了三番,多少人都暗自咋舌呢? 不过,他们也是最口嫌体正直的买主,一边在心里骂虞衡奸商,一边让人捧着银票赶来岐州,就想多买几辆马车。 富贵人家几代同堂,家里老少爷们一堆一堆的,只一辆马车哪里够用,不得多准备几辆?既然现在要换,为了避免家庭矛盾以及保持家庭和谐,要换马车,自然就要一起换。 这就导致,虞衡这次的进账比上次还夸张,收到的银票摞起来,得有他那么高,都数不清这里头到底有多少钱。 换成胡尚书,这会儿早就乐呵呵地把银票兑成银子,而后搬进国库,那多幸福。 虞衡就不一样了,这家伙挣银子大手笔,花起银子来也没数,手松得很。 这回的进项,虞衡直接上奏朝廷说自己要留下一笔修路费。 京城那边现在一听修路两个字就头大。自打虞衡在怡阳府修好一条路后,各地刺史看到怡阳府的巨大变化,都给朝廷上奏,明里暗里提要求,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们也要修路! “修个屁!”胡尚书气的直骂娘,“一个个挣银子没什么屁本事,花银子倒是很敢想。没有!” 但虞衡这边,胡尚书还真不能让他滚。以虞衡那臭脾气,怕是滚远了就在原地躺着,不想再回来。 最主要的是,虞衡手握巨额资金,他想修路,确实可以修,甚至不用朝廷一分一毫的帮助,准备好钱和粮,准保把路修得漂漂亮亮的。 胡尚书在心里把虞衡骂了个狗血淋头,最终还是没说出反对意见。 虞衡瞬间容光焕发,召集八个知府开了个动员大会,说什么都要把路给修好。除了怡阳府知府之外,其他知府脸上都是难以置信:还有这种好事? 那当然有,虞衡真不是个抠门的人,给银子也给的特别利索,做了预算后,直接把知府们赶回他们治下琢磨修路的事儿。 几个府一起动工修路,就算进度再快,也不能一蹴而就。 虞衡则趁着这功夫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想着黎阳府那边有个地儿特别适合喂养走地鸡,虞衡的心思立即就活了起来:京城可以卖鸭货,岐州也能卖嘛。 到时候还能带动一下家禽的销售额,岐州这边的鸭货要是做稳了,必然要引发产业链上的一系列行业的爆发。 资金是流动的,挣钱的路子多了起来,百姓们的生活不就能慢慢好了起来吗?虞衡对自己的规划很满意,岐州先天条件不好又怎么样,有能耐的官员,就该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第116章 就算虞衡在系统眼里有千千万万种毛病,但他有一点好——没有拖延症。以前咸鱼的时候,虞衡还绞尽脑汁和系统斗智斗勇,就是不想学习。后来自己想通了,打算翻身试上一试后,虞衡还真就没在正事儿上拖延过。 系统先前对虞衡提出来的要求其实挺高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从半文盲到县案首,即便系统这个作弊器起了大作用,但不可否认的是,虞衡也挺配合。虽然虞衡在学习的过程中时不时怼一把系统,和系统互相伤害,但他该学的东西也是真的一点都没含糊,这才能一路顺顺利利地走到今天。 踏入官场后,先前在京城,虞衡身边处处是大佬,本人就活跃在权利中心,皇帝都能想见就见,更不用说诸多阁老们了。但这也有一点不太好,虞衡资历太浅,在大佬们面前,通常只有点头附和的份,真正自己当家做主,还得是来了岐州之后。 虞衡天生就是领导型人物,胆大心细,还不太想受上司掣肘,极有主见,又有系统做后盾,试错成本低,甚至可以说不会出现错误。就拿先前的火药来说吧,没有系统空间,虞衡就算知道配比,也怕操作不当误伤自己人。但有系统空间就不一样了,在系统空间里,虞衡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反正有系统托底,不会真的让虞衡狗带,所以虞衡可以放肆地实践各种离谱的想法。 只要有命在,浪一下又怎么了? 每当回想起这些事儿,虞衡还是忍不住要感慨一句,“你怎么就找了我当宿主呢?要是你没那么认死理,随便去个现代时空,绑定一个科研院士,往夸张的方向说,这就是人类文明的一大步啊!” 随便造都不会出事的空间,无限制的顶尖材料以及浩如烟海的顶级文献和名师,这就是每位科研人员梦寐以求的实验室啊! 这么一想,虞衡就忍不住疑惑,“我以前…额,不对,以后……好像也不对。算了,我做出你的那一世,应该是位科研人员吧?” 不然的话,都没法儿解释系统空间为何这么贴心,一看就是做科研的绝佳实验室。 系统沉默了一瞬,见虞衡还笑眯眯地看着屏幕,满眼探究。原本还想对虞衡开个嘲讽的系统莫名把嘲讽的话吞了回去,冷冷地哼了一声,还有心思捉弄虞衡, 【你就该学学小汤圆的自信,大胆点,一般科研人员能把本系统创造出来吗?】 虞衡倒吸一口凉气,惊得手里拿着的鸭脖都掉了,“院士?” 我还有这么牛逼的时候吗?上辈子虞衡做过的最美最离谱的梦里,都不敢这么想。 震惊! 系统只觉得虞衡蠢得碍眼,没好气道: 【瞧你这没见识的蠢样儿!不就是一个院士吗?有什么好震惊的?】 这口气……虞衡轻咳一声,“你是不是对院士有什么误解?这可是最高级别的学术称号,我震惊一下怎么了!” 想当年,自己还是个智商刚过及格线的平平无奇的小学渣呢,哪敢奢想自己变成院士? 系统想到虞衡的初始智商值也觉得无语,只能无能狂怒, 【本系统是一般的院士能做出来的东西吗?主人破解的是时间与空间的奥秘,就算那个时候天才层出不穷,犹如满天繁星,那主人就已经到了太阳的阶段,所到之处,无人能掠其锋芒。他就是有史以来,最惊才绝艳、最耀眼、最天赋卓绝的天才,在他面前,其他的天才,都不敢称自己是天才。在我看来,这世上的人分两种,主人和其他人。他就是无可争议的古往今来第一人!】 一提到主人,系统就开始疯狂彩虹屁输出,把主人吹的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赞美人的词语都给他用上,听得虞衡忍不住心生感慨,这辣鸡玩意儿成天在自己面前叭叭叭,嫌弃这个,看不上那个,自己还以为它天生就是这样的,被创造出来时可能哪个地方搭错了,产生了某些奇奇怪怪的变异,这才变成了个毒舌兼吐槽担当,傲娇得要死。 结果,虞衡到了现在才发现,辣鸡系统竟然还会有两副面孔。好歹也是同一个人,四舍五入一下自己就是系统的主人,那辣鸡系统怎么就这么百般看不上自己呢? 大概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和吧。 系统对虞衡百般看不上,对虞衡的工作还是非常支持的。只要虞衡干正事儿,系统空间随时随地都能为他打开。走地鸡的想法是好,但虞衡也要面临一个难题:他没养过鸡。 虞衡先前种过地,还被辣鸡系统逼着在系统空间里种了好几亩地,学了一肚子农业知识,理论知识一大堆,站在田埂上就能激昂文字指点江山,连着说俩小时不带喘气儿的。但养殖业就不一样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虞衡就没养过家禽。 养殖业和种植业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就算虞衡有一肚子农业知识,对养殖业,也无从下手。 心里知道走地鸡好,但怎么养,那可是个严峻的问题。 养殖业不比种植业,坏了一两株植物根本不碍事,及时根据作物情况进行有效性改进就行。养殖业就不一样了,动物们会生各种各样的病,还会影响到其他动物。别说现在了,后世科技吊打大宣,每年都还能听到各地爆发鸡瘟猪瘟的新闻,一爆发,那家禽可就全部都没有了。 先前投进去的钱,全都打水漂了。 所以,虞衡想搞养殖业,那必然得先把黎阳府那边的气候,植被情况以及安全隐患等一系列问题解决好。 养殖业,只要不碰上灾祸,基本还是能赚的。实业才是硬道理,只要形成了当地特色,再请一帮说书人戏班子到处宣传宣传,准保岐州立即成为当红地方,有那么些家里拘得不紧,又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家伙,会在虞衡的有意引导中觉得天下那么大,他们该出去看看。最好去看看岐州的橡胶厂,再参观一下天然养殖的走地鸡,味道鲜美,精瘦有劲儿,不像有些鸡,剖开后就是一堆肥肉,腻得慌,口感也不好。 再搞点水果,弄几个果园,大棚也可以准备起来,让游客体验一下采摘新鲜蔬果的快乐,还能来上一场农家乐。以现如今权贵们的生活方式,能弄个休闲娱乐的地儿,基本上生意就不会太冷清。人来了岐州,衣食住行都要花钱,顺利拉动了一波岐州经济增长,各类衍生产业都能跟上。到时候,虞衡再引导一下,搞一下营销,用最简单的广告词给岐州做宣传,洗脑效果肯定一级棒,绝对不愁没客人。 这名声一传出去,那些想出去看看的人们,不来岐州看看都不好意思。 那核心竞争力不就有了吗? 就算别的州跟风一起搞走地鸡,岐州这边也占了个先,第一个做某个行业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其他人看成是这个行业的标杆性人物。只要大家都认定了岐州走地鸡,其他地方的走地鸡,也分不去岐州的风头。 到时候,说不准大家还能携手合作一起赚银子嘛。 虞衡心宽得很。在系统空间里开开心心地学了一肚子的养殖知识,不仅是如何养走地鸡,各种家禽牲畜的喂养,系统都按着虞衡的头让他认真学。学完走地鸡的养殖方法后,虞衡重点学了如何预防家禽牲畜生病以及如何治疗各种家禽牲畜的常见病。到后来,虞衡更是一边背着《母猪的产后护理》,一边上手给母猪做护理。 那场景,真是男默女泪,昭宁帝见了都要潸然泪下,而后立马给虞衡颁一个感动大宣年度人物。 充分掌握了这些理论知识后,虞衡才让黎阳府知府开始着手养殖走地鸡的一系列事宜。 地是先前就规划好了的,人手方面,黎阳府知府也提前做了准备,就是一下子买不到那么多鸡,采购方面颇是花费了一点时间。 在这期间,岐州的第一家绝味居分店已经开起来了,生意爆好。可能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岐州的百姓比京城百姓更爱吃辣,也更能吃辣。这些鸭脖鸭架等卤制品,确实是对了他们的胃口,每天,绝味居店内都是座无虚席,甚至还要排队,为了最后一份鸭脖鸭架打起来的事儿每天都有发生。 为此,岐州境内的鸡鸭身价暴增,养殖户笑裂了嘴,数着银子晚上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能孵出小鸡仔小鸭仔的鸡蛋鸭蛋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几乎是寻常价格的五倍。 这个价格确实有点高,越高,百姓们就一股脑地跑去养鸡鸭。要不是虞衡新学了一堆理论知识,又有医术在,还有绝味居这个能吃下所有货的大酒楼在,虞衡也不敢放任百姓们大肆养鸡鸭,不然的话,赔本真是分分钟的事儿。 为此,虞衡直接把附近农户的鸡鸭全都归整到走地鸡养殖场,这一座山头都是走地鸡养殖场的地盘,给的人手还不少。一是为了关注鸡的动向,免得丢了鸡鸭,二则是防止泼皮无赖过来偷鸡鸭,又在给鸡鸭的吃食中拌了虞衡做出来的药粉,走地鸡养殖场慢慢便步入了正轨。 虞衡又从系统那儿坑来不少水果的种子,在农庄种了下去,还准备想办法搞些大棚出来,到时候,岐州的蔬菜水果和卤制品,那都是大宣境内响当当的好货。虞衡就不信,这样多管齐下,岐州还不能脱贫致富! 第117章 岐州这边搞建设搞得如火如荼,京城那边,胡尚书已经把虞衡骂了八百遍,“混蛋玩意儿,花钱没个数,整个州都修路,还到处建厂房,他这是要上天啊!” 作为户部尚书,胡尚书的算账能力绝对是杠杠的,还因为经常被巩尚书要经费做工程,锻炼出了一身估算项目款项的技能,基本不会差的太远。 虞衡在岐州各种搞建设,胡尚书职业病发作,稍微估算一下岐州这段时间所用去的花费,就心疼得觉都睡不着,恨不得骑马狂奔至岐州,抓着虞衡好好训一顿,顺便控控他脑子里进的水。 京城还是天子脚下,都不敢像虞衡这么大手笔的搞建设,虞衡心里真是对银子一点数都没有! 当然,胡尚书身处要职,特意出京到岐州就为了骂虞衡一顿,自然是不可能的,气急之下写了一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岐州,必定要亲自交到虞衡手上。 虞衡多了解胡尚书啊,听说这是胡尚书特地让人送来的信,虞衡不用猜都知道,胡尚书在信里肯定没有说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胡尚书根本没有对虞衡留半点情面,就连最基本的道好都没写,开头就是“小王八蛋,败家子,你又在瞎折腾什么?” 由此可见,胡尚书这回是真的愁得不轻。 这不巧了嘛,胡尚书会估算,虞衡的数学也不差,毕竟上辈子学的是理科,又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在,真比起估算能力,胡尚书指不定还比不上虞衡呢。胡尚书能估算出虞衡这段时间花了多少银子,虞衡也能估算出来国库大概还有多少存银。 这么一算,国库这几年分明又进了一大笔银子,存银只多不少,而且多的还不是一星半点,胡尚书到底是哪来的危机感,总觉得大家会败掉这份存银的 为此,虞衡还仔仔细细地给胡尚书回了封信。对胡尚书,虞衡自然不会像对待御史大夫一样,贱兮兮地给人画小人儿还略略略,他要是敢这么干,怕是胡尚书立马就要提着刀冲到岐州来,把他揍得亲妈都不认识。 但是,胡尚书收到虞衡这封信后,还是被气得不轻。 天地良心,虞衡在写这封信的时候,绝对没有半点想要气胡尚书的意思。对于胡尚书,虞衡还是很敬重的,开头就写道:“亲爱的胡阁老: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胡尚书虽然被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却露出的灿烂又满足的笑容,心下觉得虞衡这小子肉麻是肉麻了一点,但心里还是清楚谁最心疼他。反正工部那个秃头肯定没被虞衡这么亲昵的称呼过! 胡尚书想到这儿,脸上更添几分得色:就算你成天带着虞衡来我这儿骗银子,瞧着你俩倒像是一伙的又怎么样?人孩子心里拎得可清了,老夫才是他最亲近的人呢! 不然的话,就这肉麻兮兮的问候,一般人谁能说得出口呢? 胡尚书心下高兴,哼着小曲儿继续往下看。虞衡问完好后,就开始向胡尚书汇报自己目前的工作进度。各个府的修了多长了,橡胶厂那边又多招了不少人,钱铎又新追加了好几笔大订单,想来是挣银子挣到了手软。这一笔一笔的进账,自己都记着的,想来今年朝廷收上去的商税又要再创新高。 看到这儿,胡尚书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笑骂了一声,“混小子还挺能耐!” 一边笑,胡尚书一边麻溜地翻了页纸。而后,胡尚书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恨不得把虞衡揪过来暴打一顿。 摸着良心说,虞衡给胡尚书的提议真不是在坑他,而是长期坚持下来能有收益的好事儿。然而胡尚书一看就还是翻了脸。 因为虞衡在信中写道:“岐州地处偏远,百姓生活远不如江南一带,又因常年困苦,只得温饱,略有不适,都舍不得去看大夫,只想自己扛过去。身为岐州百姓的父母官,我实在不忍心见他们节俭若此,所以想等养殖场办起来后,在医药上给百姓们一些便利。 家中实在太过贫困的百姓,鳏寡孤独废疾者,或因人祸而生计艰难的百姓,若有病痛,可去官府进行困难认定,层层认定审查后,确定他们为贫困户后,官府进行存底,并给当地医馆贫困名单。贫困百姓去规定的医馆看病,问诊吃药的花费,朝廷给他们分担一部分,以示陛下仁德。 我粗略算了算,目前国库的存银应该有一千五百万两左右,很是宽裕。您若是有意,可以上书陛下,在京城试用,觉得不错,便在全天下施行,不是更好? 您别看到需要朝廷出银子就跳脚,实际上,这事儿长时间办下来,肯定是赚的,” 胡尚书看到这儿,笑容已经全部消失,忍不住破口大骂,“岐州虽是下州,整个州也有几十万人口,虽说这几年百姓生活慢慢变好了,穷困之家还不是一大堆?这些人,每个人看病的花费,朝廷都给他们承担一部分,朝廷哪儿来那么多钱!” 那兔崽子又做的什么白日大梦! 胡尚书简直想打人。尤其是想到虞衡这人自有一股轴劲儿,打从他崭露头角那天起,他要办的事儿,就没有办不成的。这事儿就不能细想,一想胡尚书就觉得脑门儿一鼓一鼓抽抽的疼。 真要被虞衡干成了,岐州那边橡胶厂的进账,别说交给国库了,胡尚书都担心,到时候那小王八蛋把岐州的家底儿给败光了后,会不会找朝廷要银子去填他那儿窟窿。 那画面太美,胡尚书简直不敢想。国库亏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特么把一个州霍霍成那样儿,还想入阁?不被御史喷死,被史官口诛笔伐遗臭万年就是你老虞家祖上烧高香了! 这破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胡尚书这回是真的愁得睡不着觉了。 关键吧,这事儿还不能对别人说。虞衡现在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或者说,自打他出名以来,风头就没下去过。就算远离京城前去岐州任职,离京千里地,还能时不时搞个大新闻出来,让京城众人都震惊一回。 别看胡尚书嘴上骂虞衡败家,实际上心里可骄傲了。就虞衡在岐州做的那些事儿,随便拎出来一件,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政绩。只等任期满,调他进京,入阁就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不是谁都有那个能耐能把一个穷乡僻壤的下州治理成现在这样儿。虞衡去了岐州三年,这三年,岐州的发展就像是骑了千里马似的,一日千里,咻的一下就戳了不少州的屁股,排名蹭蹭往上窜。虽然还不能和有名的富庶之地相比,但按岐州现在的情况,一个中州是跑不了的。 三年时间就能把一个排名倒数的下州治理成一个中州,这本事,金銮殿上站着的那些人,谁能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能做到的? 反正胡尚书自己是不敢夸下这个海口的。 这样一份毋庸置疑的政绩在,即便虞衡回京时年纪还不到三十,但昭宁帝要是想让他入阁,其他官员也反驳不了。 就算是最为严苛的御史,在这方面都挑不出虞衡的毛病来。 当年虞衡自己主动请缨去岐州,其他人嘴上虽然不说,心里难免会嘀咕几句他怕是脑子有病,放着这么多个好地方不选,傻不拉几地选了岐州。这不纯粹就是给自己添堵吗? 有简单模式不走,偏要给自己开个地狱难度,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结果呢?短短三年,当初吐槽虞衡脑子有病的人啪啪被虞衡打脸,这才不得不捂着已经被打肿的脸承认:对虞衡而言,岐州还真是最好的选择。 地狱难度又怎么样?人家虞衡有真本事,凭自己的能耐愣是把一个州都给盘活了,政绩哐哐砸人一脸。就算再讨厌虞衡的人,也得摸着良心说一句:虞衡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甚至可以说,在离开京城后,他的治理能力才得到了充分地施展。哪怕是用最挑剔的目光去看虞衡的所作所为,也无从指摘。 除了费银子,没毛病。 但这银子,又是虞衡凭自己的本事为岐州创的收,别看现在虞衡正带领着整个岐州搞建设,实际上,岐州财政还真不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快被虞衡给霍霍完了。相反,虞衡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主要是岐州百姓太爱戴虞衡了,看到了风碣县的变化后,岐州境内所有的百姓都成了虞衡拥趸者,对虞衡有着盲目的信任,虞衡做任何决定,他们都支持。这支持还不只是口头上的支持,岐州百姓的行动力还特别强,虞衡说要修路,那边官府的消息刚下去,这边百姓们就自发成群结队过来干活,都不用官府操心,百姓们就自发排了个班,什么时候干什么活,哪些人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不肯收工钱。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有官府强行征民夫干活,以至于百姓怨声载道的,也有如岐州百姓一般,自动自发为家乡做贡献的。修路那边,真没花多少银子。大头除了材料费,就是伙食费。 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百姓们这般赤诚,官府也不能小气。人家积极干活不收工钱,好歹给人安排一顿丰盛一点的吃食。 又有建养殖场的事儿,这事儿都是虞衡一手操办,主要是其他知府也干不来这事儿,他们哪里懂怎么养家禽牲畜呢?还得是虞衡亲自来,还要亲自给养殖户们上课,教他们怎么伺候牲畜。 虞衡这个刺史都忙得脚不沾地,岐州其他官员哪还敢闲着?装都要装出一副忙得团团转的样子。更因为虞衡喜欢实地考察,逼得其他官员不得不向虞衡看齐,纷纷放低身段,走进百姓中,努力彰显自己平易近人那一面。 所以岐州的百姓们也是这一年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母官长这样,每个县有几个官,每个府又有几位大人。 后来,实地考察还成了岐州官员的传统作风,哪怕虞衡已经离开岐州,但他的行事作风,一直延续下去。在他之后,历任岐州刺史,上任后必将深入到寻常百姓之中,充分了解百姓需求。 史官也为此特地记了一笔:“大宣官员下乡走访之风,自嘉国公始。” 而后,终大宣一朝,官员实地考察之事再无休止。即便许多许多年后,大宣朝已然灰飞烟灭,还有无数慕虞衡做派之人,身体力行地成为另一实干者。 虞衡给胡尚书那封信,可以说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认真又恭敬地给他回的。 考虑到以胡尚书的性格,估摸着信还没看完就要骂自己败家,虞衡还贴心地给对方寄了一罐菊花茶,清热败火,正好合适。 医保,多好的事儿啊!毋庸置疑的利民壮举。 这种既给了百姓方便,又能让朝廷获利的大好事,胡尚书不答应,那才是撒! 虞衡都想好了,基础设施搞好了,关心贫困户活动便可以提上日程,再抓一波生产,有盈余后,自己就可以腾出手来搞一搞教育问题了。 教育问题,从古至今都是重中之重。百姓们日子过得好了,总不能还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当文盲吧? 不过这事儿,还真不是虞衡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就算他是一州刺史,朝廷不点头,他也不能瞎瘠薄干。认真说起来,虞衡拿着橡胶厂的收益搞养殖场,修路,本来也算是略微有些僭越的。但昭宁帝点头了,虞衡又干得不错,其他官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虞衡想要搞贫困户看病福利,那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事情了。收到他的信的,除了胡尚书,还有其他大佬们,更是给昭宁帝去了一封密折,上面仔仔细细地拿岐州所有贫困户为例,又提到怎么和药铺合作,朝廷大量购入某些常用药材,纳入官府所开的公益医馆报销种类中,还有一套审计查账方案。 其算法之复杂,再加上虞衡罗里吧嗦的解释,满满当当十多页纸都写不完,昭宁帝拿着那厚厚的一沓信,纠结了许久,一时间竟不敢轻易下决断。 直觉告诉他,让他万古流芳的机遇似乎来了,但这种关乎国库存银大事的,不得不慎重,万一崩盘,其后果也是难以想象的。 昭宁帝也要愁得掉头发了,又郁闷虞衡现在不在京城,不好亲自给他诊脉,而后再开上一副防脱发神药,只能委委屈屈地让得了药方的太医院院判过来给他开药。 连着灌了几天苦药,昭宁帝还是没办法做出决断,踌躇许久,最终仔细将信封放进自己衣襟里,跑去行宫找亲爹去了。 第118章 景隆帝这几年在行宫过得顺心得很,他到没有退休后大权旁落的失落感,每日在行宫也能寻得新乐趣,又有诸位皇孙每天排着队过来讨他欢心,子孙孝顺,朝政也无大事,不必他过多忧心,景隆帝便将自己当成一普通的富家翁,不仅在行宫玩,还拉着太皇太后和太后,乔装打扮去逛街。 这三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以往几十年,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宫中,即便手握生杀大权,坐拥四海,依旧不能随心所欲地出宫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景隆帝还好,每年有秋狩,可以去围场打猎,也算是散心。当皇子时,也曾去过边疆。后来登基,景隆帝还带着母亲妻儿下了一趟江南。 太皇太后和太后二人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那次和景隆帝一起下江南,回京后,还是在宫中居多。尤其是太后,她当初中宫之尊,执掌凤印,后宫一应事务皆由她处理,基本走不开。太皇太后能借口礼佛去佛寺里住上一段时间,景隆帝能带着后妃臣子前去狩猎,太后就只能留在宫中处理一应事务,还得贴心地安排好伺候景隆帝的人,很是累心。 如今得了闲,太后反倒生出了几分少女的活泼来,瞧着什么都觉得新鲜,还都想试一试。同景隆帝出去逛了一次街后,太后甚至还建议景隆帝,“反正朝中无甚大事,孩子们都有能耐,不需要我们操心。我们久居深宫,虽知天下之大,却不能亲眼去看看。如今得了闲,身子又还硬朗,不若一起结伴出去走走。其他妹妹们心里未尝不想出去看看。” 景隆帝含笑看向发妻,打趣道:“你如今倒是胆气壮了不少。” 换做以往,太后哪会提这样的要求呢? 太后微微一笑,却不答话。丈夫当皇帝和儿子当皇帝,差别可大了去了,哪能一样? 当皇后随时有被废的风险,尤其是景隆帝年轻时还有个心肝儿淑妃,那时,太后自然是循规守矩,做一个完美的皇后,以保证自己和孩子的地位。 而现在,皇位上坐着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大权在握又孝顺,太后自然也能不必那么小心谨慎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老娘现在靠儿子不靠丈夫,腰杆子更硬。 景隆帝也想到了这一茬,微微一哂,到底是自己理亏,不再继续追问,反倒自然而然地问妻子,“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江山如画,不亲眼去看一看,难免遗憾。就依你所说,咱们一起四下走走,你想去哪儿?这回,朕也听一回你的。” 太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就听见内侍来报,说是陛下来了。 景隆帝诧异,“今天可是大朝会,怎么这时候来了?” 太后秀眉微蹙,“莫不是碰上了什么难题?” 要不怎么说知子莫若母呢,还真叫太后说准了。 昭宁帝一进来,就把景隆帝和太后唬了一跳,太后目光一凝,盯着昭宁帝嘴边的一个大泡,下意识地上前了几步,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碰上什么难事了,上这么大的火?” 景隆帝眉头一挑,用眼神安抚下太后,伸手揪了昭宁帝脖颈后的衣领,淡淡道:“看来出的事不小,你不敢轻易做决定。去书房吧,别吓着你母后。” 昭宁帝抿了抿嘴角的泡,向太后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让母后受惊了,也不是什么坏事,算起来还是一桩大好事,只是兹事体大,孩儿不敢妄下决断,只好前来找父皇求助了。” 说罢,昭宁帝还可怜巴巴地望了景隆帝一眼,亲昵道:“父皇可别嫌我烦,这回一定要帮帮我。” 景隆帝心里哟呵一声,果然是亲母子,对朕的态度都慢慢不一样了。以前这孩子也没这么放松撒娇的时候。 但亲儿子可怜巴巴的求助,只要父子之间没闹成仇人,就没有任何一个亲爹可以拒绝得了。 景隆帝对昭宁帝这暗暗撒娇的行为还挺受用的,有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还有一种隐晦的自豪感:即便你小子坐上了皇位,你爹还是你爹,还是比你厉害。 昭宁帝倒没想那么多,反正儿子找爹帮忙天经地义,一点都不丢人。这么大的事儿,不找个靠谱的人商量一下,昭宁帝心里也没底。 景隆帝当了那么多年皇帝,经验一大把,御下之道和眼光都是一流,同为皇帝,更会从帝王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比问阁老们省劲儿多了。 这就是亲爹还在的好处了,其他皇帝都是爹死了再登基,没人再能以皇帝的视角和他讨论问题,只能自己摸索着来,昭宁帝就不一样了,还有景隆帝这个靠谱的亲爹可以问一问,父子俩加起来,起到的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景隆帝也很直白,进了书房后就开门见山问昭宁帝,“虞衡那小子又干出什么事了?” 昭宁帝笑,“父皇圣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确实是嘉国公给儿子出了个难题。” “这又不难猜。”景隆帝不在意的摆摆手,“朝中上下,几位阁老都是老持沉重之能臣,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其他人就算跳得再高,有几位阁老相助,也不至于让你为难成这样。唯一的变数,就是虞衡那小子了。那小子不是在岐州搞什么橡胶厂吗?挣的银子可不少,你没让胡尚书去打劫他一番?” “他要是一心办橡胶厂倒好了。”昭宁帝苦笑,伸手将虞衡寄来的密折递给景隆帝,长叹了口气,“父皇您看看,事倒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朝廷有太大的损失。” 景隆帝对虞衡这回搞出来什么事让昭宁帝这么发愁还挺好奇的,接过密折一看,越看神情越凝重,沉吟了许久才道:“确实是好事,想施行贫困户减免医药费,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在这一两年施行。” 说着,景隆帝指着密折上头密密麻麻的算法,笑着指点昭宁帝,“先给那小子找点事干。这么复杂的算法,朝中都没几个人能算明白。让他先教会一批人算账,做这个审计,教好后再议。朝廷这边,接下来的科考,算学这一经可以选拔出不少人才,然后让他们再来学这套算法。只有先把查账的人调教好了,再去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事关国库,账目尤其要慎重,一分一厘都要对上数。 再者,弄这个报销制度,官府是不是得派专人负责?那是不是要添一个司?这个司又该放在哪个部门之下?听着好像是太医院的活,但这事儿又不能交给太医院,里头还有的扯皮。另外,新添一个司,是不是要录取更多进士来干活?干什么活?前人没有的东西,无例可循,偏偏还和银钱挂了勾,哪能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干就干呢? 怎么着也得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决,人手制度到位了,才能放手去干。 昭宁帝连连点头,又笑,“我看他可是急得很,恨不得立马撸袖子大干一场。这样压着此事,估摸着他心里不怎么得劲儿。” “那也得憋着。”景隆帝眉头一挑,“他在岐州是能马上干这事儿,岐州人少,那小子成天下乡走访,估摸着隐户都被他摸清了。再打着摸查贫困户的旗号,怕是岐州境内,都要再无隐户了。但天下九州一体,岐州率先走出一条和其他州不同的路,其他刺史心中难免有意见。你既想重用他,就还得磨磨他这个急性子,适时压一压他,其他刺史心里也不会犯嘀咕。” 朝廷拿着橡胶厂的收益在岐州轰轰烈烈搞建设,其他州的刺史不眼红吗?那当然不可能。尤其是富庶的州,本身就有一套完整的产业链,想要找机会创收也不难。 但官府不好与民争利,虞衡是带着岐州百姓创建产业链一起发家致富,他们是抢百姓饭碗,性质不同,这才不敢冒头。但心里未尝没有想法,觉得昭宁帝太过偏爱虞衡。 于是,满心欢喜等着昭宁帝回复的虞衡,就迎来了一盆凉水。 昭宁帝在信中充分肯定了虞衡的想法和仁义之心,又仔细将朝廷的顾虑说了,转头给虞衡安排了个差事,“你那套审计查账的法子,多教一些人,日后真要施行,查账这等大事,便由他们负责。” 让虞衡一手教出查账官员,昭宁帝对虞衡不可谓不信任。 虞衡也懂昭宁帝这份心意,将公益医馆的事儿暂且往后推了推,将目光放在了岐州境内的学子身上。 教化本来也是父母官的职责所在,只不过虞衡先前忙着改善百姓生活,将这事儿分给了副手,自己则到处跑,实地考察搞建设,到处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现在,其他事情都走上正轨,教育这一块也该抓起来了。不是说要增加算学世子吗?得了第一手消息,自己这个岐州父母官也该好好教教岐州学子了吧? 另外,昭宁帝在信中透露出的,景隆帝和太后等人有意出巡游玩……虞衡摩挲着下巴,又考虑开了:岐州各色产业搞得有声有色,就差宣传了。景隆帝想出游,不如让他来岐州看看?多好的广告代言人啊,当初自行车那事儿,景隆帝不就出了大力,以一己之力打响了自行车的名号,还抬高了它的身价。 这一次,虞衡又胆大包天地觉得,也可以把景隆帝忽悠过来,让他当一回岐州旅游大使。 第119章 虞衡和景隆帝的感情不错,他就是景隆帝一手提拔上来的,景隆帝对他多有偏宠。最重要的是,景隆帝顶着满朝压力,答应了他把福安伯爵位让闺女继承的离谱要求。在虞衡看来,景隆帝那就是个圣明得不能再圣明的好皇帝,心里对景隆帝可亲近了。 摸着良心说,虞衡对景隆帝的感情,比对昭宁帝的还要再深厚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虞衡在面对景隆帝时,态度便要亲近不少。 虞衡给景隆帝去的信,不同于写给昭宁帝的奏折那样中规中矩,也不像给胡尚书的信那样肉麻,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亲昵劲儿,不像是臣对君,而像是晚辈对长辈,“我听陛下说,您近来有意带着太后等人出游,兴奋得一宿没睡着。我到岐州三年,便有三年未见您,心中很是挂念。如今岐州经过三年的发展,勉强也算是能拿得出手。您若是有意出游,还望您来岐州看看。橡胶厂养殖场和果蔬大棚基本都建得差不多了,准保能让您看点新鲜景儿。最重要的一点,我实在挂念您,又苦于无分身之术,不得撇下岐州一应事务,贸然进京去看您。您若是能过来,也能看看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小状元有没有辜负您的青眼呀~” 怕景隆帝不来,虞衡除了打感情牌之外,还在信中附了一幅画。这可不像是上回那样给御史大夫的小人图,而是正儿八经的山水画,画的都是岐州的山山水水大好风光,又把橡胶厂和果蔬大棚略微画了画,却又故意不画出全貌,就想勾出景隆帝的好奇心,让他心痒难耐来岐州逛一逛。 只要他一来,当不当这个岐州旅游大使,那就要看虞衡的手段了。反正虞衡胆子大得很,想到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景隆帝敢来,虞衡转头就敢立马大肆宣传,把景隆帝当回工具人。 要不怎么说虞衡这家伙运道好呢?人上了年纪,还就爱听点好听的话,要是说话的人本就讨自己喜欢,那高兴程度就能翻倍。 景隆帝看完虞衡这封感情真挚的信,还真被他勾起了对岐州的兴趣。说实在的,岐州这几年一直都有消息传来,全都是虞衡捣鼓出来的新鲜玩意儿,景隆帝既然打算出游,还是想去岐州看一看的。 短短几年,一个下州就飞跃成中州,现在还在不停歇地搞事情,大有一鼓作气向上州发起进攻的架势,就这股敢想敢拼的劲儿,谁听了不得说上一句厉害。景隆帝还真想亲自感受一下岐州生机勃勃的气氛,更重要的是,虞衡在信上提到的东西和画卷,也确实搔到了景隆帝的痒处。去哪儿看风景不是看,先去岐州也不错。景隆帝心道那小子说得这么肉麻兮兮的,朕要是不去,他保不齐有多失望呢。 唉,先前没同意他准备办贫困户免费就医的事儿,这回就别拂了他的心意了吧。还真别说,几年不见虞衡,景隆帝也确实有点惦记他。 昭宁帝知道景隆帝有意去岐州,当即点头道:“京城去岐州路途遥远,孩儿这就多派些人手,一路上可不能累着父皇和母后。” 景隆帝摆摆手,“行啦,做什么这么兴师动众?真要领着一大帮人,去了哪儿都有一堆官员跑来请安,那还有什么劲儿?你就派一队护卫,再安排几个暗卫跟着,加上我和你母后平时用惯了的人手,扮成屡试不第的士子携妻同游便是。” 这样一来,省事又省心,自己还能玩得开心,能看到最真实的风俗民情,想想还有些小期待。 昭宁帝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父皇乃天子之尊,出行必须慎重。若是碰上意外,也好及时护卫父皇。” “哪来那么多的意外?”景隆帝笑着摆手,“一队护卫再加上伺候的人,加在一处也不少了。皇宫护卫都是精兵,一般人谁会不长眼凑上来找麻烦?” 昭宁帝见景隆帝态度坚决,心知他不会再改主意,只能叹了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则暗自决定:再多派几个暗卫跟着,绝不能让父皇母后有一丝差池! 昭宁帝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呢,就听见景隆帝突然问他,“让太子与我同去,如何?” 太子也快到入朝听政的年纪了,这两年皇后一直在物色太子妃人选,却迟迟难以做决定,以至于太子现在还未大婚,正是没有顾虑,可以说走就走的年纪。 昭宁帝一愣,有些舍不得,却被看穿一切的景隆帝赏了一对白眼,“他也不能总关在宫里,正好有个机会能出去走走,见识各地的风俗民情,知晓平民百姓的生活,明白各地的难处与长处,这才是要紧的。自己亲眼见到的,想到的,总比你一股脑地灌给他强。我当初也没把你当鸡崽子护着啊!” 昭宁帝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他年轻不懂事,路上冲撞了您吗?” “呸,就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子多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顶撞我?” 亲爹执意要带走自己儿子,昭宁帝也没办法说什么。尤其是景隆帝的说法不无道理,又有着丰富的治国理念和御下手段,帝王心术琢磨得透透的,太子要是跟着他出去走一圈,说不准回来后就已经能十分熟练地运用帝王之术了。 这事儿怎么看都对自己有好处。道理昭宁帝都明白,就是一时慈父心肠发作,舍不得儿子。 景隆帝却不再跟他废话,命人传了太子过来,淡淡把这事儿说了。而后,昭宁帝就看到他那破儿子一点不舍都没有,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昭宁帝,发出了想要去的光芒,兴高采烈地应了此事。 昭宁帝在一旁看着还有点小心酸,这可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景隆帝心下嗤笑一声,拍着孙子的肩道:“那就回去好好收拾一番,过几天咱们就启程。” “是!皇祖父!”太子兴奋得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还惦记着给虞衡带礼物,“多年未见少傅,该给他带点什么过去才好呢?” 景隆帝摆手让孙子滚蛋,“回去好好想!” 一行人精简行囊轻装上阵,瞒着众人,坐着虞衡弄出来的防震马车就出发了。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宜出远门,其他妃子,景隆帝也嫌麻烦,就带了皇后一个,再加上太子这个小尾巴,跟着两队护卫,就这么启程去岐州了。 出发前几天,景隆帝就给虞衡去了封信,告知虞衡他们一行决定去岐州。 虞衡接到信时,景隆帝几人离着岐州也没多远了。 想着自己的旅游大使马上就要来了,虞衡心里那个兴奋啊,送上门来的免费广告,不好好利用一下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因为景隆帝在信中再三提起,不许虞衡大张旗鼓迎接他,虞衡只能遵命,自己悄悄吩咐几名护卫多关注官道的动静,万不可掉以轻心。 护卫们还是第一次见虞衡这般严肃,自然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自发排了个班,时刻关注官道的动静。 造成的后果就是,景隆帝原本想给虞衡一点小惊喜,结果惊喜还没开始,虞衡就第一时间冒了出来,啪啪啪海豹鼓掌欢迎了景隆帝一波。 在看到太子的时候,虞衡还微微一愣:景隆帝信中也没提到,要把太子也一并带上啊,还以为就他和太后的晚年二人世界呢。 太子这几年身高蹿了一大截,身量已经快要赶上虞衡了,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景隆帝都教了些对方一些什么东西,反正太子看上去愈发有他爹当年那庄重自持的做派了。 虞衡都忍不住暗暗吐槽,真不愧是景隆帝一手调教出来的,昭宁帝和太子,父子俩某些行为表情和动作,都能做个录屏同步了。景隆帝的风格真是几十年如一日,都不带改变的。 景隆帝对橡胶厂最为好奇,也没跟虞衡客气,休息了一天后,直接拿虞衡当向导用,哪里好玩就去哪里看看,第一站就去了橡胶厂。 现在的橡胶厂经过了一次扩建,又是虞衡一手规划出来的,那齐整度,房子高低都一样,外墙颜色和房屋样式也是一个样儿,颇有几分后世新农村建设房屋的模样,看着就能让强迫症身心舒坦。 景隆帝果然十分满意,仔细看了每个部门的主要工作,又去了综合广场看看,周围的建筑和规划到底如何。 虞衡自动自发地承担了讲解员的工作,还特别有眼色,见景隆帝对哪样东西好奇,虞衡就赶紧过去讲解一番。 一个月下来,虞衡陪着景隆帝和太子跑了不少地方,几个厂都认真巡视过了,还去了果蔬园里亲自摘了摘果子,颇有几分乐趣。 景隆帝也不是真想压榨虞衡,考虑到虞衡还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景隆帝也不想让虞衡成天跟着他们到处跑,跑进跑出安排一系列事务,还要为他们讲解,确实挺累的。 如今已经看完了几个厂,明白了他们分了哪些部门,如何运行后,景隆帝便打算把虞衡撇在一边,自己带着妻子和孙子随便逛逛。 却没料到虞衡十分不舍,再三请缨要跟着景隆帝,为他讲解鞍前马后,还写了封文采斐然的文章。那遣词用句,绝对能名传后世,列为必背文章的等级。 系统还忍不住吐槽,【你这也太拼了,先前倒没见你这么文兴大发。】 “你懂什么?”虞衡冷哼,得意道,“这篇文章一出,天下读书人都该对岐州心生向往。旅游软文,懂吗?” 那这软文也太硬核了点。系统只要一想到后世老师各种分析虞衡写这篇文章时的心情,把他往高大上方向吹的场景就觉得十分窒息。 谁能想到这二缺憋大招写了这么一篇千古名篇,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岐州的旅游事业打广告呢? 景隆帝突然品出几分不对,笑眯眯地招手让虞衡上了马车,而后蓦地翻脸,一把揪住虞衡的耳朵,冷着脸审他,“小兔崽子,你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第120章 虞衡没想到景隆帝会突然翻脸,一时不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这么被景隆帝揪住了耳朵,当即痛呼出声:“嘶——您这是干嘛呢?我哪儿敢在您面前憋坏心思呢?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虞衡抵死不认,反正景隆帝也猜不出来,这事儿绝对不能承认。只要自己死不承认,景隆帝也拿自己没辙。 虞衡心里计划得挺好,连耳朵上的疼痛都忽略了,只一个劲儿地喊冤,“您这也太也喜怒无常了,若是我哪里怠慢了您,您直说便是,我还能跟您顶嘴不成?干嘛给我安个罪名收拾我呢” 景隆帝呵呵虞衡一脸,手上又加了两分力道,完全无视了虞衡的辩解,继续盘问,“我才懒得听你这些鬼话,赶紧交代清楚了,这段时间你这么殷勤,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见虞衡还要继续狡辩,景隆帝又道:“行了,少在朕面前卖弄你那点小聪明。快点招了,别浪费朕的耐心。否则的话,外面可还站着一帮人呢,还都是敬仰你的人。你再扯谎,朕就将马车帘子掀开,让其他人都好好看看,你这兔崽子现在的丢人模样!”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景隆帝还真就抓住了虞衡的顾忌之处,别看这家伙平时干的事儿都比较离经叛道,也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看起来好像一点形象包袱都没有的样子,然而实际上,虞衡还是有点小臭美的。被别人评价几句无所谓,反正那也不影响虞衡的真正形象,虞衡也乐得走群众路线,不介意自己的事迹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反正再怎么说,他做的都是好事,不怕别人说。 但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自己挨收拾的场景,虞衡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脸上便带出了一丝迟疑之色。 景隆帝见了,更是冷笑一声,手中继续使劲儿,嘴里还阴恻恻的恐吓虞衡,“再不交代,我就让人上大刑,扒了你的裤子在众人面前赏你一顿板子。” 卧槽,这也太狠了! 虞衡当即一个激灵,用看变态的目光惊恐的看着景隆帝,虽然猜到景隆帝这话九成九是在逗他玩,但虞衡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怕景隆帝真这么干,那他就真的社死了。 众目睽睽之下扒了裤子打板子,那个画面,想想就让人窒息。 继系统之后,虞衡也窒息了一轮。系统还吐槽呢, 【就该有人来治治你。还写传世名篇,你考虑过后世学生们的心情吗?】 “那我上辈子不也背了一大堆诗词古文,老祖宗们也没心疼我们这帮弱小可怜的孩子啊!这就是我给后人留下的精神财富,懂?” 系统被虞衡这种死不要脸吹自己的行为表示深深的唾弃,恨不得让景隆帝立马实现对虞衡的威胁,把板子给虞衡安排上。 就这和系统打嘴仗的功夫,景隆帝的脸色又沉了一点,再一扯虞衡的耳朵,“还不老实交代?” “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我说还不行吗?”虞衡揉了揉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的耳朵,郁闷地瞅着景隆帝,小声埋怨道,“您这手劲儿也太大了些,我的耳朵这会儿都痛麻了!” 景隆帝不为所动,“少装可怜,赶紧交代!” 我到底用的多大的劲儿,难不成自己还不知道吗?哪有这么夸张。 在社死的威胁之下,虞衡只能揉着耳朵,小声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楚,“我真没憋什么坏主意,就是想着既然您来了岐州,又对岐州的一应事务和山川美景赞不绝口,也该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看见,岐州现在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要一提起来就摇头的穷乡僻壤了。” 最重要的是,心动后赶紧行动,大美岐州欢迎你! 最后这一点,虞衡虽然没说,景隆帝却突然福至心灵猜到了,又是一声冷笑,“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竟敢把主意打到朕身上?” 虞衡委屈,“不就是借您的名头用一用,也没夸大之处,据实说而已,至于揪我耳朵还想打我板子吗?也没碍着您什么事啊!” “你想让这么多来岐州干嘛?”这会儿还没有旅游业,景隆帝对虞衡的行为有些费解。 然后,虞衡就开始向景隆帝讲述旅游和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 但是,虞衡的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景隆帝伸手打断了,命人请了太子来马车上坐着后,景隆帝才给了虞衡一个眼神,“继续讲。” 听课人员多了个中学生,这时候虞衡就不能随便扯犊子了,而是用接地气的语言,生动形象地为景隆帝祖孙两人解释了一番他为什么想借着这个机会搞旅游。 “进岐州的人数多了,他们在岐州的一应衣食住行,都是在为岐州创造收益。就算穷得叮当响,住不起酒楼,在百姓家借住几晚,略微给点铜板,也让这家百姓得了一笔收入。来的人越多,岐州百姓赚的银钱就越多,以后若是每年都有人过来游玩,那岐州光靠这些游客,就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到头来,不还是国库得了好处吗?” 岐州这几年虽然在轰轰烈烈地搞建设,但每年给国库上交的银子可不少,商税的比例一下子就蹿上来了,发展一下旅游业,还能继续加大商税比重。 景隆帝和太子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到虞衡说完后,景隆帝还奇怪,“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干嘛一直瞒着?” 早说出来不就屁事没有?朕是那种连给国库创收都不乐意的皇帝吗? 虞衡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心说我那不是怕您问我要代言费么?一个帝王来当旅游宣传大使,这身价得有多吓人啊!虞衡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受不了那个刺激,索性先把人骗过来再说,等景隆帝离开后,自己再放手大干一场,轰轰烈烈搞一波宣传,让大宣百姓明白什么叫做信息轰炸洗脑。 结果谁成想,现实会这么残忍,景隆帝还没走呢,就看穿了虞衡还藏着一点小心思。 问清楚缘由后,景隆帝原本不想和虞衡计较的,但是一想起这小子给他写的那封肉麻兮兮的信,其出发点是为了把他骗来岐州好让他大肆宣传,为岐州的旅游做贡献,景隆帝心里就气不过,恨不得再揪着这小子的耳朵把他给暴打一顿。 不过现在太子在,他这个当祖父的还得维持一下形象,还要保护一下虞衡的颜面,毕竟这小子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万一在太子面前颜面尽失后,自暴自弃不肯再干活怎么办? 但就这么放过虞衡,景隆帝也不乐意,略一思索就找到了这小子的痛点,“你想拿朕夸赞岐州风景之事大肆宣传,也不是不行。但朕的名声是这么好借用的吗?知不知道别的地方请人作篇文章,要给多少润笔费?” 咔嚓一声,虞衡整个人都裂开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我勤勤恳恳地为你家天下赚银子,就随手拿你打个广告,你竟然还要问我收钱? 敲,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太子整个人也恍惚了,万万没想到他那么英明神武的皇祖父,张嘴就是问官员要银子,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虞衡回过神来后,立即指责景隆帝这种挖自家墙脚的不道德行为,“岐州挣的银子,那都是要归给国库的,您这是监守自盗!” “这怎么能叫监守自盗呢?朕的名气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吗?那是朕该得的!” 虞衡心累,“您这是干嘛呢?您又不缺银子,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说完,虞衡还开始给自己找帮手,“太子殿下,您说是不是?” “该是自己的,就别往外推。”景隆帝也开始教孙子,“日后你要是即位,该收进私库的就收进私库,别听官员们一哭穷,就把私库的银子往外搬。瞧瞧,他们可会哭穷了,得想明白国库到底缺不缺银子。” 太子人都傻了,纵观史书,也没见过这样的骚操作,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虞衡忍不住叹了口气,“您的私库不也不缺钱吗?” “谁说的?”景隆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退位后,又没把私库全带走,就带了两成,其他全留给老大了。行宫还有一帮人要养,谁说我不缺银子?”自己随便花和手心向上问人要银子,感觉还是不同的,就算那个人是亲儿子也一样。 虞衡还未开口,太子先一步忧心道:“皇祖父竟面临这般窘境?这次回京后,可得跟父皇好好商议一番。” 虞衡憋笑,景隆帝也忍俊不禁,“行了,逗你们的。虞衡没上当,你倒眼巴巴跳出来认错了。” 太子一本正经回道:“若皇祖父真过的窘迫,那便是我和父皇之罪过了。” 虞衡顿时笑出声,“太子真孝顺。” 景隆帝虽然觉得太子这会儿跳出来扛锅,时机有点不对,但对于太子这份孝心,还是十分受用的,看虞衡也没那么大的火气了,冷哼一声道:“便宜你了。” 虞衡见景隆帝眼底带笑,心知这茬便过去了,还胆大包天顶嘴道:“我可没得什么便宜,真正得了实惠的是国库。胡尚书该乐得见牙不见眼了,我得写封信给他,好好邀个功。” “你就没觉得你越来越像胡尚书了?”景隆帝吐槽。 虞衡断然否认,“怎么可能!” 自己行事这么稳重大气,哪里抠门了?景隆帝这分明就是污蔑! 第121章 虞衡拒不承认自己像胡尚书,还觉得自己特大方,整个大宣都没几个比他更大方。 这话其实也没太大的毛病,就橡胶厂那些东西,虞衡要是不拿出来充当公用,给国库创收,就那些橡胶制品的利润,都够虞衡八辈子了。 从这一点来看,天底下比虞衡大气的人真不多。 不然的话,虞衡直接以秦溶月的名义开个店铺,在里头卖这些玩意儿,早就赚回来金山银山了。 要不,虞衡拿着银子在岐州轰轰烈烈的搞建设,朝廷的反对之声并不多呢。 御史也都不是傻的,也有脑子不清楚的想要一波虞衡刷刷自己的名声,结果还没开始撸袖子干,就被御史大夫给拍了回去。 废话,这些玩意儿可都是虞衡自己想出来的,人家愿意拿出来给官府创收,那是人家大气,你们这帮二傻子还吃饱了撑的去参别人,真把虞衡参烦了,撂挑子不干,岐州原本能得的银子,你们来补上?那数目,怕是卖了你们整个家都补不上。 既然得了好处,那就偷着乐,别跳出来蹦跶讨人嫌。吃了人家的饭还嫌人家的饭不好吃,做人不能太无耻。他们是御史,虽然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但总归还是要点脸的。 景隆帝心中未尝没有想给昭宁帝提议,让虞衡接胡尚书班的想法。不过眼下说这话还太早了,还得再历练虞衡一番。 这小子想弄个贫困户免费就医,还想在岐州试点,要干的事情那么多,再在岐州待一任吧。 其他人要是知道自己少了个入京机会,怕是要悔青肠子。但虞衡不一样,这货对自己有着迷之自信,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有天是要入阁的,事业上一路高歌猛进,最后当上首辅才是。对于进京这方面,虞衡表示:那不就是早晚的事吗?反正都能进京,再担任一届岐州刺史就任呗。 说实在的,岐州现在百废待兴,虞衡一顿操作猛如虎,愣是把岐州慢慢给盘活了。这种从无到有稳扎稳打向上走的成就感,还真就不比入阁差。 巧了,虞衡这会儿也不太想离开,他还想把岐州打造成一个实业和旅游业都十分兴旺的特色州呢,哪能干活干一半就把事情扔给别人。那爽点都砍半了。 再说了,虞衡已经把最艰难的部分,发展方向和实业都弄好了,接下来的事只要按部就班就行。真要别人调过来摘了这个大桃子……虞衡觉得其他人可能是在想桃子吃。 虞衡说把景隆帝当岐州旅游大使,那真不是随口说说,行动力也是杠杠滴。景隆帝前脚刚走,虞衡后脚就把这事儿给宣扬开了,还不是这年头儿的街头巷尾流言风,而是根据不同年龄层制订了不同宣传模式。 对于读书人,那不用说,先把虞衡写的那篇送别名篇给扔出去,等到诸多读书人交口称赞拍案叫绝时,再甩出接下来的话术,“这文章里说的这个有诸多奇处的地方就是岐州,太上皇都对那儿赞不绝口,离开时还特别舍不得,也正是因为如此,嘉国公才作了这篇文章呢!” 在这种天子受命于天坐拥天下的环境中,一个让帝王都赞不绝口流连忘返的绝妙去处,对其他人的吸引是巨大的。尤其是,许多读书人还真不差钱,想也可以理解,念书就是一件烧钱的活,家底不殷实的,根本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另外,读书人也讲究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倡导大家多出门走走,到处游学,增加自己的见识,开拓自己的眼界。 有钱,有出去旅游的正当理由,不少读书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活络开来,都是一个想法:岐州有那么多新奇事物,又有个传奇人物坐镇,这些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不去见识一番,真是可惜了。 再说了,虞衡可是六元及第的科考大佬,要是他们能侥幸得虞衡点拨一二,那不就赚大发了吗? 这么想的人还真不少,反正听到这消息后,收拾行李前去岐州的人还真不少。 对于其他不念书的百姓,虞衡就不可能拿文章给他们看,得到的回应肯定是人家看都不看就来上一句我不识字。 对于这类人,虞衡直接让说书先生上场,上来就是一段震惊体,“震惊,这地方竟然让太上皇舍不得回京!” 这标题,搁后世妥妥被骂,这年头儿却稀奇得紧,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这话一念,台下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说书人,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说书先生嘴皮子利索,常年说书,节奏也把握得十分到位,语气也随之跌宕起伏,听得众人如痴如醉,面露向往之色,恨不得亲自跑去岐州去看看。 反正从虞衡收到的各地反馈情况来看,再过不久,岐州就要迎来一大波游客了。 这一大波游客,身份还挺特殊,大半都是读书人。这年头儿的读书人其实挺难伺候,有些人真就是心比天高,略有不满就开始扯大旗逼逼赖赖,又因为多念了几本书,自有一股傲气在,掐尖要强也是无法避免的。 看看每次春闱,各地士子齐聚京城时的热闹就知道了。挑衅比试就从来没消停过,虞衡当年去江南,还以一己之力单挑了一整个书院来着。 虞衡自己的文化水平那绝对不用说,绝对的顶级。但岐州士子的总体文化水平嘛……那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众所周知,岐州是个穷地方,这年头儿又不像后世搞义务教育,穷地方,大多数百姓家肯定也穷得叮当响,温饱都成问题,谁还会奢想送孩子去念书呢? 这种情况下,贫苦人家中或许有好苗子,却在一开始就被切断了念书的路,终其一生都不得展露这份天赋。 除了生源面窄之外,夫子也是个问题。岐州根本没有大儒,虞衡不算,这位是实干型人才,和学术性学者不一样。 岐州穷,越穷的地方越没有人想去,去了的也会想方设法调走。这就造成了,岐州境内的夫子,水平参差不齐,高水平的夫子屈指可数。 生源窄,教师水平一般般,会试时又要同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一起比试,能够脱颖而出考中进士的人,要么是天赋异禀的天才,要么就是像虞衡这样自带外挂的家伙。但这天下,天才数目何其少…虞衡这种情况就更不用说了,上辈子没拯救过银河系,都中不了这个头彩。 所以,岐州的教育,是真的菜。 一地士子的科考成绩会成为此地父母官考核时的重要依据,以岐州士子现在的总体水平,虞衡确实还得给他们好好打算打算。 眼瞅着马上就要有一大波士子前来,虞衡还真担心这里头有那么些桀骜不驯的刺儿头,来了岐州后什么都不干,专门找岐州士子比试了。 上回下江南时,虞衡一个人挑穿了一个思源书院,碾压别人是很爽的,但被别人按在地上摩擦,滋味儿就没那么好受了。 身为岐州刺史,虞衡可不想自己底下的士子被人全方位无死角吊打,赶紧想办法给他们补课。 补课的内容也不走寻常路,别人都作死地给人肚子里填四书五经史书策论,虞衡把这些全都扔一边,重新给他们开了一门算学。 景隆帝和昭宁帝不是让虞衡教出一帮审计人才来吗?虞衡觉得自己可以放手去干了。 除了虞衡之外,所有人都很懵逼。官学一部分人觉得虞衡这是在胡闹,你一个六元及第的传奇人物,按理说更明白科考考试都考些什么。结果你放着这些儒家经典不教,转去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算学? 莫不是脑子进水了吧? 岐州的士子们也很懵逼,本来听闻刺史大人有意来官府看看,考量考量他们的水平,大伙心里还挺高兴。结果呢?刺史大人重点内容一个都不讲,转而教他们算学? 这是个什么神奇的发展? 系统也想吐槽虞衡, 【宿主你可做个人吧。人家当了十多二十年的文科生,你一来就让他们转理科,这合适吗?看看,孩子们都傻了!】 “我这是在害他们吗?”虞衡怒,“我都算泄题了好不好!他们中间要是有能学好审计的,以后能有多大作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审计这活是一般人能干的吗?” 重要性杠杠的,这批士子要真能出几个搞审计的人才,那绝对是各方势力都要争相拉拢的关键人物,分量可比同起点的士子重多了。 要不是怕他们的水平太菜,在接下来的比试中被人吊打,虞衡也不想费这个精力。给别人上课,也很累的好不好? 朝廷半个月前下发了关于增加算学一科取仕数目的通知,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想考进士科,没放在心上。 如今虞衡大咧咧开算学课,有些心思灵活的士子已经察觉出几分深意。 与此同时,其他士子也快到岐州了。就像虞衡预料中的那样,确实有不少人充满豪情壮志,想通过挑战岐州士子的行为引起虞衡的注意力。 更离谱的是,这帮致力于给岐州士子找麻烦的士子们,领头的竟然还是个虞衡的脑残粉,提起虞衡当年挑穿思源书院的壮举便双眼放光,“我们若是能像嘉国公当年那样,将岐州士子全都辩倒。嘉国公定然会抽空见我们一面!” 虞衡:???崇拜我还给我出难题,这特么都是些什么脑回路? 第122章 前来岐州的士子们一心想搞个大新闻,通过震惊一把偶像的方式引起偶像的注意力。 这想法太骚,岐州本地士子都没能想到,但他们也有预料,明白这么多士子过来,来往间必然会同本地士子发生冲突,读书人年轻气盛,又谁都不服谁,一言不合就文斗,他们确实得好好准备准备。 说实在的,岐州本地不少士子心里也有些发虚。主要是这几年岐州的会试情况实在有点惨,考中进士的比例,在九州中都是倒数。 客观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岐州士子们也想像虞衡当年那样拳打京城天才,脚踢江南才子,毫无疑问的同代中第一人。奈何他们本身的实力不允许,菜鸡知道自己的菜,一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窒息,压力之下赶紧疯狂背书,想着多记点东西,免得给岐州丢人。 当然,有菜鸡,就有学霸。岐州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州,天下九州,岐州就是其中之一。哪怕整体水平不如其他州,岐州境内这么多人,人才还是有的。认真来说,以现在科举考试的难度,能考中举人的,都是百里挑一甚至千里挑一的人才。就算岐州的整体教育质量不如其他州,学霸还是有的。 于是,在外敌的压力之下,素来不怎么和谐的两个士子集团竟然握手言和了。学霸们还自动自发地为学渣们补课,学渣们天分不如学霸,但也坚信勤能补拙,每天晚上,蜡烛都要燃到半夜才熄,不可谓不努力。 后来,虞衡跑来给他们上算学课。这堂课对他们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科考要求士子们每门功课都要会一点,还有专门的算学科,只不过主流还是进士科,以四书五经等一众儒家经典为主,考试时偶尔会出现算学题,但占比不大,几乎可以忽略。 这也就意味着,在算学这门课上,所有士子的基础基本都是差不多的。 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无所谓学霸与学渣,认真听课就完事儿了。 尤其是虞衡这人还挺有责任心,对于他自己学习的事儿,拖点时间也无妨。但对于教别人,虞衡还是颇为些教师的职业道德,提前许久就开始备课,不但备教材,还要备学生。课还没上,教材分析和学情分析就写了好几大张纸。准备充分后,虞衡还写了个详案,在系统空间试讲了一遍,把所有流程都过了一遍,当初教太子时都没这么严肃过。 那会儿他就是个陪玩的,有太子太傅和太子太师盯着太子的课业,也轮不到他这个愣头青指点江山。 这会儿要给士子们上课,虞衡还真就生出了几分为人师表的责任感来了。 算学一门,那真是无穷无尽,各种算法理论越学越懵逼,越学越怀疑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善此道的学霸听着都有些犯糊涂,也有些平时成绩不太好的士子,听了虞衡的课之后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别人解题如便秘,他们却思路如泉涌,下笔若有神,甚至有更变态的,还觉得这种难度的题做得不过瘾,主动要求虞衡再来几道难题加加餐。 其他被各种绕来绕去的难题折磨成二傻子的士子:这说的是人话吗? 就尼玛离谱! 向虞衡提出这个离谱要求的士子在州学中并不起眼,相貌成绩都平平无奇,存在感也不强,就是那种特别容易让老师忽略掉的省心中等生。 整个州学的士子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家伙,竟然在算学一道上这么有天分,还入了刺史大人的眼。 看看刺史对他和颜悦色的态度,众人就忍不住想要化身柠檬精。那可是连中六元的刺史大人啊,能得他的青眼,就算不能被他收为弟子,得他指点几句都能让他们受用不尽了。张平到底哪来的这么好命?! 这是所有州学士子的心声。 不过张平为人老实,也不在意旁人对他的酸,有人来请教他,他也不藏私,没人理他他就埋头做题,仿佛发现了新天地一样,沉迷在数学的美妙之中不可自拔,为此废寝忘食,一副走火入魔的架势。 其他人本来还挺不服气的,要是出风头的是以往那几个公认的学霸也就算了,反正人家实力够硬。但你一个平平无奇的菜鸡,凭什么大出风头呢?除了算学外,正经的旬考,张平的排名还是中不溜秋,这就很难服众了。 其他士子本来想为难张平一回,结果一看张平这拼命的架势,心里也服了。行吧,就凭他这架势,也该他学得好。 还是这小子走狗屎运,于进士科而言,算学上有点天赋并不是什么优势,不过张平运道好,碰上了虞衡,充分挖掘出了张平的潜力。 现在,张平做的题,难度和其他人已经不是一个等级的了。其他人的题目还算是基础题,到了张平这儿,那题目,每个字单独拆开都认识,合在一起就不知道说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和天书的区别就是一个有字一个没字,都看不懂。要不是刺史大人教他们算学,他们还真没发现张平竟然还有这本事。这么说起来,张平得遇刺史大人,堪称是一匹特殊的千里马遇到了伯乐了。 就连虞衡都没想到,州学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被进士科耽误了的数学天才。 是的,张平是毋庸置疑的数学天才。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受到了老天爷的格外优待,出生时就被点亮了某个方面的技能。比如钱铎就特别会做买卖,景隆帝就特别会用人,胡尚书算账一把好手,秦首辅处理庶务游刃有余。张平的天赋点就点在数学上了。 他学习数学的进度,就连虞衡都要感叹一声厉害。 别人还在研究怎么做题的时候,张平已经构建出了一套数学思维,虽然起步晚了,但因为已经成年,思维成熟又有定力,学起来竟然也是一日千里,让人惊叹。 虞衡都忍不住感慨:科举取士的方式还是太单一了,这世上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像张平这样,自身才能被埋没了的人。 【体制问题。学而优则仕,当大官,实权在握才是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张平确实在数学方面有天赋,但你摸着良心说,让他当官,处理庶务,他能做得比其他人更好吗?】 还真不一定,虞衡想着张平一贯的表现,只埋头做题,不会刻意去结交朋友,兴头上来后可以一气刷上好几道题,就算题目太难愁得直揪头发,也乐在其中。这样的人,适合当学者,却不太适合从政。 奈何现在是学而优则仕,算学还不怎么被重视,他想当个算学学者,并不能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想来他的家人也不会同意吧,不然的话,以张平表现出来的算学天分来看,他当初报算学科,优势更大。 张平自己倒是学得听开心的,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上算学课,然后开始刷题刷题再刷题,只觉得人生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解题,这种一步一步思索探得真知的过程,其中的美妙乐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虞衡也很看好张平,这人不骄不躁稳扎稳打,良善宽和,品行也端正,对真理执着,有些认死理。审计工作就需要这样的人才,保持本心最重要。 岐州这边上着课,外地士子也陆陆续续地到达了岐州城。州城还是以前的老城区,虞衡再阔气也就只能修几条路,不可能来个城区改造,那胡尚书真的要上吊,昭宁帝也不会允许。 但同样一座城市,规划好了,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以前的岐州城,没什么规划,摆摊的到处都是,这里搭个棚子,那里放几张凳子,杂乱无章。 虞衡上任后,在搞建设的同时,把市容市貌也一并抓了一下。 现在,岐州城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各色摊位整洁有序。领头的外地士子见状,当即抚掌大笑,目露崇拜之色,又开始吹自己的偶像,“由小见大,岐州城整洁有序至此,可见嘉国公治理有方。” 我偶像,就是这么棒! 一旁摆了茶水摊的百姓听了,立即乐道:“那可不,起初国公爷让我们收拾齐整,还不许我们随便在路边摆摊,我们本来还有些不乐意来着。现在这么一安排,街上干净又清爽,瞧着整个州城都敞亮开阔了不少。” 领头的士子听别人吹他偶像,心里更高兴,笑眯眯地向摊主打听,“不知国公爷近来在忙些什么?” 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让他做个梦,找机会见见偶像呢? 这士子也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料茶水摊摊主还真知道,“现在国公爷在州学教士子们念书呢,多好的父母官啊,以往那些父母官,都没这么干过!” 这位领头士子听了后,当场酸成柠檬:你们这帮菜鸡,何德何能竟然能被我偶像亲自教导!拔剑吧,大家来比上一比,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资格受我偶像的教导! 中二少年加脑残粉就是这么可怕,如果还加上一个脑子特别聪明的属性,那难搞程度立即翻倍,搞出来的事情也越轰动。 这位中二少年名为江澜,江弈然的本家族弟,念书一把好手,天分还在江弈然之上。最遗憾的就是自己年纪太小,不能亲眼目睹当年虞衡一人挑穿思源书院的英姿,还日常嫌弃他族兄不务正业,这么严谨的时候竟然还在青楼待着。那地儿有什么好,温柔乡只会影响他追逐偶像脚步的速度! 江澜是真的有天分,江南一代本就文风兴盛,能在江南一代才名远播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别看江澜内心戏中二的一批,学问真不差,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还刷新了他族兄成为举人的记录,就比虞衡中举时年纪大那么一点点。 岐州士子中,能和江澜正面交锋而不落下风的,基本没有。 江澜给有名的岐州士子都下了帖子,邀他们在酒楼一聚,而后一对多,接连挑了对方五个人。 岐州士子这边,脸面是真挂不住了。 结果江澜这货更气了,我偶像那是要干大事的人,教的就是你们这帮菜鸡?那不是在浪费我偶像的时间吗? 越想越气的江澜腮帮子都气鼓了,怒拍桌子,气急之下没掌握好力道,差点痛到飙泪,强忍着泪水稳住了自己的形象,咬牙切齿道:“嘉国公不是教了你们许久吗?你们就学成这样子?对得起嘉国公吗?” 岐州士子一见这小子的委屈样也来气了:明明是你把我们按在地上摩擦,怎么还搞得像我们欺负了你一样?小小年纪就这么心机,过分了啊! 领头的当即一指张平,“你去,让那小子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来自算学的毒打!” 不给你点苦头尝尝,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啊! 有能耐,你也像张平一样,变态到把刷算学题当乐趣啊! 第123章 对于一些人来说,数学这门学科生下来就是为了折磨人存在的。当然也有很多像张平这样的天赋异禀的大佬,学起数学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那真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江澜太嚣张,岐州士子想给对方一个打击,想让对方明白一下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于是就派了张平这位平平无奇的大佬上了场。 江澜原以为张平是岐州士子藏起来的杀手锏,神色也凝重了几分,正想一扬下巴说甭管比试什么,尽管放马过来。 而后,江澜就听见张平慢悠悠地开口道:“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是《算经》中的原题,江澜一听就觉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只觉得眼前出现了无数只鸡和兔子在一通乱叫。之后就是懵圈,啥玩意儿,好好的四书五经书法丹青和吟诗作赋不比,来比算学? 江澜还真是头一回碰上这样奇葩的比试场景,正想抗议对方不按套路出题,哪有读书人比试比算学的?就离谱! 然而,这一回,江澜又慢了一步。张平出完题后,大脑才开始正常运转,突然想起来好像还要向对方打个招呼来着。于是,张平想了想,便对江澜点头道:“刺史大人近来在教我们算学,我四书五经都学得平平,只有算学还算是能入刺史大人的眼,便厚颜同你比一回算学吧。” 江澜本来想说你给小爷滚蛋,超纲的题小爷不做,就不上你的鬼当!结果一听张平这补充,江澜瞬间就来劲儿了,偶像亲自教的算学啊,那必须得比,还得好好比!就这么一帮菜鸡,多委屈偶像啊。就该让偶像看看,这世上还有其他天分更好的读书人,收学生的标准别卡得那么死,适当放宽一下要求,我们都可以啊! 教菜鸡,那多浪费偶像的才华! 脑残粉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完全无视了虞衡身为岐州父母官,有着兴教化的责任。 但不得不说,江澜的实力是真的能打,他还真做过这题目。 说起来,这还是当初江弈然造的孽。 江澜这人打小就臭屁,没人夸他,他的尾巴都能翘上天。那会儿江弈然风头正盛,小屁孩自然而然地以优秀的兄长为榜样,见天嚷嚷着要超越江弈然,还天天缠着江弈然问东问西。 江弈然那会儿正是刚去青楼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时候,哪有闲心搭理这么个臭屁小孩,随手就扔了道题给江澜,让他做出来后再来烦自己。 那道题,就是《算经》上的雉兔同笼题。 可怜当初还是小学生年纪的江澜纠结了许久,愣是找不着办法求解,后来一怒之下用了笨办法,攥着笔刷刷刷画了无数只鸡和兔子,一个一个数往里代,代入完后再分别数一数它们的头和脚。那些天,江澜晚上做梦,梦里都是一堆兔子和鸡,兔子满地蹦,鸡喔喔喔打鸣,他自己在梦中都没闲着,食指点点,还在数鸡和兔的头和脚。 可以说是非常拼了。 就这样,江澜硬生生代出了正确答案,也因为答案是由他自己一步一步代出来的,江澜对这道雉兔同笼题印象十分深刻,虽然已经过了十年的时间,现在听到张平出题,还是条件反射性地想到了他当年画的那么多的鸡和图,顿时脱口而出,“雉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这下子,换做岐州士子这边惊呆了:不会吧,这小子竟然算学也十分厉害?那老天爷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先是有个国公爷,现在又冒出个江澜,那可太打击人了! 张平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看了江澜一眼,江澜莫名有种对方心情挺不错的感觉,更觉得糊涂,这人什么毛病,比试途中还为对手感到高兴? 更加心疼偶像了,这都碰上了一帮什么菜鸡学生。 张平不知道江澜又在心里吐槽了一回他,还特有钻研精神地问江澜,“你算得这么快,是有什么解题妙招吗?” 虞衡给士子们上课时,时不时就会有解题骚操作,搞得张平他们现在一个个脑洞大开,做完一道题就忍不住思索,这题能不能有更骚的解法。见江澜答得这么快,张平还以为他有其他妙招,便直接问了出来,就算江澜早就看了《算经》,现在只是报答案,张平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解题的。 江澜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以他的自尊心,当然不会自爆黑历史,但后来他逮着他族兄后,他族兄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江澜还真没有真正系统的解题思路。 不过,江澜也很机智,当场反问张平,“我已经算了出来,不若你来说说你是怎么求解的?” 张平这种实心眼哪里是江澜的对手,正想开口,就看到领头的疯狂在给他使眼色。 张平见状,略微一顿,机智地改了口,说了一种虞衡讲的更有趣的方法,“假设鸡兔训练有素,人吹一声口哨就抬起一只脚。吹第一声口哨,还有四十八只脚,吹第二声口哨,就剩二十四只脚。这时候鸡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这二十四只脚都是兔子的。每只兔子已经抬了两只脚,还有两只脚立在地上,也就是十二只兔子。那鸡便是二十三只。” 听完全程的江澜:???你们解题都这么大胆的吗?还能有这种操作? 张平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大人说的趣味解题法。” 原来是偶像说的啊,那没事了。江澜双标得明明白白,还追问张平,“那应该还有正经点的解题方法吧?” 张平点头,拿过笔向江澜科普什么是方程。 江澜边听边点头,张平这个临时老师也很有成就感,讲起来也收不住,讲完一元一次方程,又开始给江澜二元一次方程和一元二次方程,一路讲到简单的三角函数。 岐州士子瞬间又回想起当初被算学支配的恐惧,现在张平讲的还算是简单的东西,但他们刚接触的时候确实被折腾得不轻。 再一看江澜,嚯,好家伙,人家听得津津有味,不仅不觉得题目晦涩难懂愁秃头,甚至还觉得十分有趣,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张平,满眼都是期待的光芒,还一个劲儿地催他,“就这些?还有吗?再多讲点,真有意思!” 卧槽,这是又来了一个变态? 两边的士子都很懵逼,看着相谈甚欢的张平和江澜都是一脸恍惚,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刚在干嘛?怎么他们突然就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了? 岐州士子还好些,好歹都是上过虞衡的课的,就算于数学这方面是真没什么天赋,张平一开始讲的那些,他们还是明白的。但外地士子就不一样了,看着聊得正起劲的江澜和张平,不少人都开始怀疑人生了。他们说的是大宣官话吧?怎么每个字他们都知道,合在一起就听不明白在说些什么了呢?还什么“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象限又是个什么鬼东西?完全听不懂啊! 江澜你个王八蛋,大家都是没听过这些词语的人,你什么时候偷偷补了课? 有时候,天分的差距就是这么扎心。同样都是听张平的讲解,江澜一听就会,其他人一听就废。随着题目难度的增加,岐州士子这边也有人心态崩了。 不为什么,就是因为江澜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太变态了。张平讲的有些知识点,他们上着课做着题,脑子还是一团糟,一到做题就跟被人倒了碗浆糊,完全理不清思绪。 但江澜这货,明明就是第一次接触这些知识,竟然半点磕巴都没有,一路顺顺利利地跟上了张平的节奏,眼瞅着就要赶上他们现在的进度了,岐州这边领头的士子当即以手捂着心口,虚弱地打断了还在疯狂教学中的两人,“够了,这一局就算平局,如何?” 做个人吧,别再刺激人了! 本来以为有个张平就够打击人的了,老天爷竟然还送来了个江澜!诗词歌赋文章样样都在行不说,在算学一道竟然也有不输于张平的天分,酸了酸了。再看下去,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点的,都想找根面条来把自己吊死。 江澜和张平对视一眼,都觉得意犹未尽。江澜就是个十分自我的人,当即发出邀请,“聊得还不够尽兴,不若另找一处细细详谈。” 算学可真有意思,那些美妙的公式和定理,解题过程真让人沉迷。 张平也是第一次碰上能在算学上和自己相谈甚欢的人,脸上也带了笑意,点头道:“那就去我家吧,我家书房足够宽敞,还有大人送我的几本算学书。” 好家伙,还有偶像送的算学书,那就更要去了。江澜当即点头如捣蒜,拽着张平的袖子急匆匆离开了。 被抛下的士子们:??? 这又是个什么奇葩的发展? 外地士子没了江澜这个领头羊,刚刚又被打击得不轻,一脸茫然地看着岐州士子,“还…还比吗?” 岐州士子同样一脸恍惚,“不…不比了吧?岐州吃食不少,大家不如去绝味居坐坐,那里的鸭脖鸭架等鸭货可是一绝!” “这提议不错,我在江南都听过绝味居的名声,只可惜就京城和岐州有,这回来了岐州,是得好好尝尝!” “就是,上回太上皇来岐州,不也对绝味居的鸭货赞不绝口?咱们千里迢迢过来游玩,怎可错过这样的美味佳肴?” 大吃货国的吃货基因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提到吃,什么硝烟味儿都没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立即握手言和,一副异父异母兄弟的亲热模样,结伴前去绝味居啃鸭脖了。 虞衡知道这事儿后,脸上的表情也很精彩。不愧是我大吃货国,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当然,虞衡更感兴趣的,还是江澜这个中二少年。 多好的数学苗子啊,不来系统地学算学真是可惜了,听说这小子还是自己的脑残粉,那不就更好办了吗? 虞衡摸了摸下巴,叽叽咕咕发出了一阵狼外婆的笑声。 第124章 作为虞衡的脑残粉,江澜小中二听到张平说虞衡有意让他跟着岐州士子一同上算学课的消息,当即点头如捣蒜,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张平身后进了岐州州学当个旁听生。 可以见到偶像不说,还能接受偶像的指点,对江澜来说,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更何况,他还碰上了一个知己,每天都能相谈甚欢,一起探索算学的真理,偶像在前,知己在侧,人生都圆满了。 江澜进岐州州学的事儿,可把其他前来岐州游学的士子给羡慕坏了。倒不是说岐州州学有多厉害,事实上这帮外地士子同样有不少也是他们本地州学的风云人物,认真来说,他们本地的州学,教学水平可比岐州州学强多了。 但是,他们本地州学也没有虞衡坐镇啊!这位战绩太彪悍,其他的都不论,只说一个六元及第,就足够许多读书人拿他当文曲星顶礼膜拜了。就算不能被虞衡亲自教导,能亲眼见见他,沾沾他身上的文气也行啊。这位国公爷可是出了名的运道好,要是他们能沾上那么一丢丢运气,下回的乡试和会试不就能顺利通过了吗? 当然,真正的天才不需要靠玄乎其玄的运道来为自己的科考铺路,人家的才华都是实打实的,像江澜,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下一届会试,他会是会元的有利竞争者,甚至可以冲击一下状元。 这样的人,是从来不会考虑过自己能不能考上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考第一的问题。按江澜的意思,要是不能稳考第一,他干脆再压一届得了,不然的话,拿了第二,丢人。 中二少年就是这么狂傲,人家也有狂傲的资本,从开蒙到现在,人考试就没拿过第二名,想接着拿第一可太正常了。 虞衡有些踟蹰,不知道该不该像之前想的那样,把江澜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审计人员。主要是,江澜的天分是真的高,而且文理双修,齐头并进。文科自然不用多说,江南解元的名头已经能证明他的实力,单说理科,这家伙是真的能闻一知十,逻辑思维能力一流,推导论证十分严密又简洁明了,空间思维能力也强。虞衡上辈子就是个理科生,太明白江澜这学习速度有多可怕。 要是搁后世,江澜这种文理科都十分有天赋的人,大多都会选理科,但是现在嘛……当官就是文武之分,主流还是四书五经等经典著作,走理科路子,很难往上爬。 当然,要是审计这职业真的出来后,地位应该也不会低,但对于江澜而言,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另一条路,更正统。 虞衡犹豫的点也在这里,原本还打算把有天分的中二少年拐过来当审计苗子培养的,但是考虑到未来发展,虞衡又觉得以江澜的天分,走翰林那条路更好。 江澜自己却不这么想,少年人正是热血未凉欲荡平世间腌臜事的时候,听闻日后做审计,查的就是各地的账目,抓的就是朝中的贪腐蠹虫,江澜当即热血沸腾,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好好学!” 听了虞衡的顾虑后,江澜还反过来安慰虞衡。出乎虞衡的预料的是,这家伙还挺有自知之明,“就我这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破脾气,日后就算官路通畅,顶天也就当个御史,专参天下不平事,入阁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干自己喜欢的事儿。大人说的审计一职,以往从未有人做过。我若是能有幸成为第一批审计人员,再干得好点,都不用费心弄出点什么大事来,史书也会记我一笔。从这一点看,还是我赚了呢!” 当阁老哪是这么容易的?状元三年一个,翰林院里多的是修了一本书还籍籍无名的状元,江澜对自己的实力是有信心,觉得自己能争一把状元之位,但是阁老之位,他还真没想过。不是没想过,而是想得太明白,他这性子,刚极易折,并不适合当阁老,索性便不再做这个梦。 如今,能在岐州这儿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还能一展天赋,江澜表示自己已经十分满足。 想想以后到处跑,满大宣揪害虫的日子,江澜非但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有点迫不及待了。 虞衡都惊了一回,万万没想到中二少年竟然还能有这么成熟的考量,人家中二那就是自己的选择,完全不是青少年迷茫期用中二来彰显自己的个性。 既然江澜都这么坚定地要走审计的路了,虞衡自然也不会把人给赶出去。有了江澜和张平,再加上州学里另外几个表现出众的人才,审计这个部门应该可以设立起来了。 虞衡行动力多强啊,摸清了朝廷做什么事情总喜欢拖一阵的干事规律后,江澜他们还没开始系统地学审计课程呢,虞衡就给昭宁帝去了封奏折,只说自己的人才培养得差不多了,审计部…额,或者审计司?也该办起来了。 六部阁老都在,昭宁帝拿出虞衡的折子给他们看了,胡尚书当即笑骂,“这回倒是长进了不少,学聪明了点。” 知道凭空设个部出来不太行,弄成了司,也挺好。还会提前打招呼了,不用想都知道,就虞衡上次提倡贫困户免费就医的奏折里,上面写的那一堆记账查账的办法,再天才的人,都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完,现在那小子都学会说大话提前提要求了。 真是越来越有官场老油条的架势了。 其他人也挺满意,审计这一块的人才培养成功了,于整个大宣也是一桩幸事。大宣官员众多,有不少尸位素餐之辈,不仅在其位不谋其政,还贪朝廷银子,剥削民脂民膏,这样的人,就该让人专门过去查账。 胡尚书最为支持虞衡,看完后觉得没问题,便又开始为虞衡说话,“陛下,既然虞衡已经考虑周全,贫困户免费就医又是德政,他想在岐州试着施行,便放手让他去干吧。也让我们看看,一年大概要花多少银子。若是花费不是太高,出这个银子,换来万世功绩,倒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巩尚书同样对虞衡有信心,“那小子鬼点子多得很,指不定又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办法,别说往里头填银子了,说不得还能挣点银子。” 这话要是说别人,大家肯一万个不相信,不过说虞衡嘛……考虑到某人财神爷的属性,昭宁帝等人竟然都保持沉默了,就怕现在太铁齿,回头就被虞衡把脸给打肿。 不得不说,巩尚书确实有几分铁口直断的本事。虞衡在收到昭宁帝的回信,暗示他可以为贫困户免费就医一事做准备时,虞衡就琢磨开了。这事儿肯定是好事儿,但也不能让朝廷贴太多银子,毕竟这么大一个王朝,哪哪儿都要银子,不能随随便便就白出一大笔银子,还是每年都固定要出的银子。 于是,虞衡就把主意打到了药铺上。 药铺里卖的药,价格和成本价差距还挺大的。虞衡想做的就是,和各大药铺掌柜的商谈一下,看能不能来个双方合作,官府给药铺合作共赢,官府送过去的百姓,都是药铺多出来的客户,能为药铺创不少收,这就是虞衡可以和药铺谈判的条件,看看能不能把药价给压一压。 虞衡让人去谈的第一家药铺,就是岐州境内名声极好的仁心堂。仁心堂果然没辜负百姓们对他的好评,听了这提议后,略一思索就应了下来,给了官府一个只比成本价高一点的价格。当然,珍贵的药材朝廷也免费不起,只能给一些常用药。 仁心堂的大夫还当场表示,他们可以轮个班,每旬抽出一天为贫困户义诊,只要是官府认定的贫困户,都能在那日免费过来就诊,不收诊金。 虞衡听了这消息后,喜得当场给仁心堂题了“仁义之家”四个字,并让人做成牌匾给仁心堂送了过去,又将自己一开始整理出来的那本完全正确的中医学著作给了仁心堂的掌柜。 掌柜一打开这本书就落泪了:国公爷实诚啊!要是一开始就把这书拿出来当做商谈条件,他能答应十年内给贫困户免费就医,也不收朝廷的补贴,就他们仁心堂出! 仁心堂掌柜也是个厚道人,本以为自己是做善事,没想到竟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愈发尽心尽力,并不以上门求医的是囊中羞涩的贫困户而看轻他们,而是亲自坐诊,一一替贫困户把脉,从一个个病例中来验证虞衡给的那本医书上所提到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虞衡本身就深受岐州百姓爱戴,得知他关心贫困百姓,为他们争取来了免费就医的福利,百姓们对虞衡更加感激不已,也有些想走偏门占便宜的人,但虞衡定下的贫困户评定标准十分严苛,又有层层筛查,弄虚作假必定会被抓出来。考虑到虞衡时不时就爱下个乡的小爱好,其他官员愣是扛住了许多诱惑,没敢伸手乱来,评定贫困户这一环节,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过岐州人口不少,光是筛查评定贫困户这一项,就花了足足五个月的时间,期间各种扯皮争执,好歹也算是完成了。 正好,朝廷的决定也下来了,正式批准虞衡在岐州搞贫困户免费就医试点,看看效果到底如何。 岐州百姓们瞬间抖擞起来了:这可是国公爷为我们岐州百姓争取来的好处,别的州都没有!还是咱们岐州好啊! 又因为仁心堂的义举,百姓们更觉得仁心堂靠谱,平日里有些什么小病小痛,都爱跑去仁心堂抓药,其名声都传去了外地,给大部分大宣百姓都留下来了一个仁心堂医术高明又仁义无双的好印象。 这可把其他药铺给羡慕坏了,出那么点银子算什么,要是能赚这么大的名声,他们也乐意出那么多银子啊,十倍都行!国公爷看看我们药铺,我们也是十分仁义有爱心的好医者啊! 第125章 虞衡和仁心堂药铺合作得十分愉快,接到其他药铺请求合作的信件后,虞衡的内心稍微动摇了那么一瞬,还是婉言拒绝了,只说今年先和仁心堂合作,若是大家实在也想加入公益药铺的行列,可以等明年。明年,哪家药铺的诚意最足,虞衡就决定和哪家合作。 好家伙,这分明就是逼着他们几家药铺互相竞价,谁给官府的价格最优惠,谁就赢了。几家本就有竞争的药铺掌柜瞬间化身斗鸡,警惕地扫了一圈对手,都在心里发狠:明年一定把你们这帮菜鸡给挤下去! 上赶着干亏钱的买卖,这场景,也算是一大奇观了。 等到他们的狠话都放得差不多了之后,虞衡再老神在在地开口表示,能够同朝廷合作的那家药铺,自己还会无偿为合作药铺提供医学宝典,百分百真实有效,所有大夫都值得拥有。 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睛都绿了,有人当场追问,“就是那本连太医院院判都赞不绝口,为此废寝忘食研读了好几个月的医学著作?” 虞衡欣然颔首,“正是。” 仁心堂的掌柜脸色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问虞衡,“国公爷,这等著作,一般人都是作为传家之宝,轻易不传于人。您真的愿意把它给我们吗?” 虞衡正想翻白眼怼上一句说我舍不舍得,你心里没点数? 不过想想仁心堂对自己的工作还是非常配合的,虞衡也就收敛了一下情绪,一脸大义凛然道:“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我虽然也通些医术,但政务缠身,不能像诸位杏林圣手一般,坐堂问诊,亲自为病人诊脉开药方。这医书放在我在这儿,便是明珠蒙尘,只有放在你们手中,才能让它有更大的作用,治好更多人的疾病。不管是念书科考还是行医,都忌讳闭门造车不与同僚来往切磋。大家看了一样的医书,悟出来的东西不同,这才能显出各人的天分来。读书人藏着掖着,顶多也就算行事小气胸襟不宽,医者要是这般行事,怕是不知要耽误了多少人的性命。” 仁心堂掌柜羞愧,“是草民浅薄了。” 其他人也看出来了仁心堂掌柜手里就有那本他们听闻了许久的医书,心中更是羡慕:早知道和官府合作还能有这样的好事,他们当初说什么都要好好争一争,哪里能让仁心堂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知道仁心堂得了虞衡的医书后,其他药铺的掌柜心里更焦虑了,以往仁心堂就稳压他们一头,要是还得了那样一本神书,怕是要把他们挤兑得没有立身之地了。 不行,说什么都要把明年的合作机会给争取过来,不然的话,自家药铺怕是真的要倒闭了。 虞衡这一席话,直接引起了其他人药铺掌柜的危机感。现在,他们心里考虑的已经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了,而是考虑到自家药铺能不能接着苟下去。岐州现在越来越好了,他们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被仁心堂挤兑得无处安身,远走他乡,那可太凄惨了。 于是,其他药铺的掌柜也不顾忌亏不亏损的问题了,而是踊跃行动起来,当场拍着胸脯表态说银子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能为百姓们干点好事,积个善缘。医书不医书的他们也不在意,主要还是多为自己积累一些经验,好更有效的为百姓诊脉。 饭总是抢着的好吃,原本觉得这是亏本买卖不想干的,现在全都悔青了肠子,恨不得虞衡明天就开始办拍卖会,把合作机会也给拍卖了,虞衡直接报底价,他们一个个竞拍,把机会拍到才行。 虞衡见他们这么积极,心里也觉得好笑,强忍着笑意点头道:“放心,也没多长时间了,有这功夫,先多干点活才是。” 瞧他们这积极的模样,明年官府都不用往贫困户免费就医里头填银子了,说不准还能余出点银子备用。 不仅是岐州,其他州的药铺也蠢蠢欲动。大家都是开医馆药铺的,怎么你仁心堂就突然名扬天下了?你家医术也不是顶尖的,不就是找了个好靠山,干对了一件大事吗?我们也可以! 有些胆子大点的医馆掌柜就暗搓搓托人向本州刺史打听:咱们州搞不搞这个贫困户免费就医?要是实施的话,我们药铺也愿意出一份力。 就连京城都有医馆暗暗打听:咱们京城是不是也该弄这样一个仁善医馆?专门给贫困户就医的。 天子脚下,福利待遇怎么还能比不上地方呢? 京城百姓才是最关注这事儿的,都在嘀咕:“怎么咱们京城这回还落在其他地方后头了?往年有这些好事儿,都是咱们京城先起头,现在倒好,人家岐州都施行好几个月了,怎么京城还没动静啊?” 这根本不符合京城皇城的高大上属性啊!说好的国都优越感呢? 也有人逮着机会就吹虞衡,“还是嘉国公好,时时刻刻都想着我们。要不是嘉国公想到这样一桩大善举,这世上还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因为没钱看病而去世的可怜人。” “谁说不是呢?也就是那个仁心堂药铺没开到京城来。否则的话,其他药铺的生意都不知道要差多少。反正我肯定更加乐意去仁心堂那样的,为穷人看病的药铺去抓药。人家有良心!” “谁不是呢?就是京城没有仁心堂,咱们想去他们药铺买药都买不了。但凡家里有老有小的,哪家不要买药的?去哪儿买药不是买,把银子给心里想着咱们老百姓的药铺,咱们自己花钱也花得高兴!” 京城的医馆和药铺听了这话后也十分窒息,窒息完后突然觉得这提议也不错,便七拐八拐求着人去各位大人面前打听消息,透露出的口风也很让大人们疑惑:就像岐州其他药铺医馆一般,京城这些药铺同样愿意自己出银子买这个出名的机会。 听闻了这消息后的昭宁帝等人:……… 虞衡果然不愧是财神爷下凡,赔本的买卖都能让他盘活了还赚点银子,这赚钱的能耐,真是绝了。 尤其是,分明是要药铺出钱,虞衡的姿态还高得很,收钱都得别人求着收,真是让人迷醉。 胡尚书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大笔银子从自己的面前溜过吗?听闻其他店铺愿意出银子竞拍的消息后,胡尚书当即表态,“既然岐州已经有了先例,京城这边,不如按照岐州的例子,也试着推一下贫困户免费就医的事儿?” 重要的是,这么大一笔银子,朝廷不能看着它长翅膀给飞了呀! 昭宁帝犹豫,“审计司的人还没到呢。” “无妨,京城这边的贫困户还没定下来,单就这一项,都够忙活好几个月了。过了那么长时间,已经够那小子教出好些个审计人才来了。明年就是会试之年,到时候,京城的贫困户定下来了,新科进士也差不多都出来了。把专门的审计人才往审计司一扔,他们就能够干活了。” 其他阁老同样点头,昭宁帝也很是心动,这规矩一定,他必然能在史书中留下光辉灿烂的一笔,后世提起他来,也要夸他一声爱民如子,宅心仁厚,那已经足够了。 有了岐州的先例在,京城百姓也都十分期待,不管是从顺应民情还是从朝廷名声的考量上来说,京城的贫困户免费就医也该支棱起来了。 因为有了正面的舆论导向,这一回,御史们也没再逼逼赖赖,只是说贫困户认定要仔细,不可使真正贫困者无所依,小有薄产者却还能蹭上这样一份好处。 昭宁帝当即点头表示御史们说得对!而后大手一挥:既然你们不放心,便多去乡间转转。御史本就有闻风弹事之责,若有不公正现象,便该说出来为百姓讨个公道。 御史们有些时候讨嫌是讨嫌,但有的也是真正直。下乡这样的苦活累活,人家还真没觉得苦,而是一脸严肃地接了这个差事,尤其是几位上了年纪的御史,更觉得肩上担子更重了,事关朝廷名声,不可轻率,他们可必须为朝廷把好这一关,把潜在的贪官污吏全都揪出来! 就如同胡尚书所说的那样,京城的贫困户认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最终定下来。 那会儿,江澜等人早就进了京,会试和殿试都考完了。 有虞衡给他们做提升冲刺训练,岐州这一年的进士率蹭蹭往上窜,张平也运气爆棚了一回,以最后一名的成绩险险地挂在了进士的最后一名,差一点就跌到同进士榜去了。 江澜在虞衡的调教下,知识技能更上一层楼,稳定发挥,顺利拿下状元。 不过,江澜这个状元郎,也是大宣建国以来第一个没进翰林院的状元郎。倒不是翰林院不收,而是这家伙主动请缨前去审计司,说是审计司刚立,正是缺人之际,更需要他。和他同去的,还有一大帮岐州算学士子。 御史大夫:……嘴好痒,想骂人。虞衡你个坑货,坑御史坑同僚也就算了,竟然还坑后辈,要不要脸啊? 远在岐州的虞衡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纳闷儿了,“这又是谁在念叨我呢?感情未免也太强烈了。” 系统呵呵他一脸。 虞衡秒懂,看来是又有人在吐槽他了。不过虞衡心态很是不错,猜到有人在骂他也跟个没事人似的,转而抱着已经能迈着小脚丫四下撒欢的闺女可劲儿逗弄,“小糖糖,我们的小福安伯,等到岐州这边的事情都稳定下来,说不准我们就能回京啦!到时候,爹爹给你看看你的大宅子,就建在咱们家旁边,以后你长大了,就能去福安伯府玩玩。咱们小糖糖可不得了,可是大宣朝第一个女爵爷呢!” 小糖糖还不知道女爵爷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从虞衡的口气中猜出这是件好事儿,小姑娘当即乐得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两个梨涡十分惹人疼,拍着小巴掌开心复述虞衡的话,“女爵爷,大宅子!” 第126章 认真说起来,小糖糖这个妹妹的财产可比小汤圆这个哥哥多多了。起码小汤圆现在名下还没有大宅子。 毕竟眼下规定,父母在,无私产。别说小汤圆现在还是小学生的年纪,就算是再大些,只要还没分家,小汤圆也没办法私自置私产。小糖糖的大宅子,那是朝廷给她这个福安伯的,并不能算在私产里头。谁让虞衡手快,小糖糖一出生,他就给朝廷递了请封奏折。当年已经定下来的事,现在朝廷也没办法反悔,只能按照规矩准了虞衡的请封。既然爵位已封,小糖糖的大宅子也该按照规矩置办下来。就算她当时还是个只会呼呼大睡的奶娃娃也一样。 这么一看,放眼整个大宣,小糖糖可以说是同龄人中的第一富婆了。 当然,小汤圆的小金库也不少。按照现在的模式,大多都是家中银子归公账,有什么事情都走公账,主母每个月给府里每个人都发月银,所以掌家之权才那么重要,是每家主母的权威所在。 当然也有父母疼孩子的,让孩子攒了不少私房,但这个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说,有些父母还偏心,更是把府里闹成一锅粥。 虞衡喜欢闺女,也没亏着儿子。小汤圆又坚定地认为小糖糖是他求菩萨求来的,对这个妹妹也极为疼爱,十分有长兄风范,小糖糖也喜欢小汤圆这个好哥哥,现在小汤圆已经开蒙正式念书了,虞衡亲自替他开蒙,忙起来后,就布置一堆作业给小汤圆,由秦溶月每天来检查小汤圆的作业完成情况。 小汤圆是个自律又要强的孩子,课业上根本没让秦溶月操过半点心。不仅完美完成虞衡布置下来的任务,小汤圆还会超前预习功课,多完成一些课业,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将近半数的时间在用功。 这孩子最爱听他爹当年的赫赫功劳,一直以亲爹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想要别人见了他都说上一句虎父无犬子,他没给爹娘丢人。当然,如果有一天,这个局面能反过来,别人提到他爹,能说上一句,“这是虞澈的爹”,那才叫小汤圆觉得人生圆满。当然,这个目标太过宏大,小汤圆自觉是个脚踏实地不好高骛远的孩子,所以决定先完成一个小目标:在各个年龄阶段都以他爹为标杆,不能比他爹当年差。 众所周知,虞衡是个变态,还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变态,小汤圆想在各方面都赶上虞衡,虽然他遗传了虞衡的高智商,这事儿的难度也不小。 有了不输于虞衡的智商,没有系统这个大外挂,小汤圆也没法达到这个小目标啊。谁让系统那个挂太大,时间流速永远的神,所有人都以为虞衡能轻轻松松学会任何技能,是老天爷呕心沥血造出来的完美杰作,只有虞衡自己知道,他偷偷补课了,还一补就是好多年,无数名师大佬相助才能有如今的地位,天才之名,其实有那么点不符其实。 但小汤圆不知道啊,小孩子正是立下大志向并为之一往无前努力的时候,小汤圆身为虞衡的亲儿子,有这个目标一点都不奇怪。所以,小汤圆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除了吃饭睡觉和外,剩余的时间既要念书又要习武,虞衡在州学开算学课,小汤圆也没闲着,在家里撒娇让虞衡单独授课。 毫不夸张的说,小汤圆的天赋,比江澜有过之而无不及。虞衡身为他们的老师,更能看得清楚,江澜和张平还要冥思苦想纠结好一阵的题目,到了小汤圆这儿,小屁孩眉头都没皱一下,提笔刷刷就解出来了。更气人的是,这家伙写出来的还不止一种解题方法。 虞衡也坏,出于压下徒弟的浮躁之气和炫耀儿子的心理,把小汤圆的答卷给张平和江澜看了。好家伙,也就是这两人比较坚强,不然的话,知道自己被一个黄发小儿完虐,那还不得麻溜地找根绳子上吊啊? 就算江澜和张平两人进了审计司,还会时不时收到来自小师弟的智商碾压,这种感觉,简直让人窒息。尤其是江澜,考上状元后本来还有点翘尾巴,被小师弟这么一打击,整个人直接自闭,反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被年纪差不多比你小一轮的师弟吊打,得意个屁啊?考了状元又怎么样,算学不还是不如小师弟吗? 小汤圆也调皮,给两位师兄的信上写道:师兄,你们下回要是再被我超过了,就该反过来叫我一声师兄啦! 关于师兄弟的排行问题,小汤圆不满许久了。江澜和张平拜师时间比小汤圆开蒙晚上那么一点点,虞衡想着小汤圆年纪毕竟还是太小,便让小汤圆管江澜和张平二人叫师兄,小汤圆心里还有些不乐意。他在家可一直都是小糖糖的好兄长,怎么出去还成了别人的小师弟了呢? 殊不知虞衡正是看出小汤圆处处要强上赶着抗事这一点,才让他当师弟的。还是个孩子呢,责任感太强一直绷着弦,多累呢。 奈何小汤圆一心想当师兄,从而立下目标,比年纪肯定是比不过师兄们,那就比本事。实力为尊,谁输了谁是弟弟,没毛病。 张平倒是无所谓谁当师兄谁当师弟,江澜一看就炸毛了,必须要稳住自己师兄的地位不动摇,一把把张平拖到自己的书房,发奋苦战,挑灯夜读,说什么都不想叫还没他一半高的小汤圆一声师兄。那努力的架势,简直能和当初冲刺阶段考会试时相比。 江府下人还奇怪呢,这科举都考完了,怎么少爷还这么拼命念书,真是令人费解。 有了小汤圆的鞭挞,江澜和张平愣是一天都没敢偷懒,该学的东西一直没落下,在审计司干得有声有色,很快就闯出来了算学双星的称号。 相比起和他们同届的进士,江澜和张平这些进了审计司的进士们更为意气风发。翰林院那可是虞衡当年都受过冷遇的地方,这届进士就算再优秀,也没有人能优秀到虞衡那份儿上,进了翰林院,自然也就是老老实实干些编书打杂的活,和自己想象中的志得意满的官场生活完全不一样。 江澜他们就不一样了,审计司刚设立,进去的大多都是新人,只有上头几个管事的是从六部调过来的老臣,负责查账的,都是今年新晋的进士。 审计这活专业性又强,江澜他们自然不用打酱油。不然的话,谁去干活呢? 京城现在正要施行贫困户免费就医政策,正是江澜他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因为专业技能强,查账效率好,很是出了一阵风头。对比起其他还在翰林院熬资历的同年们来说,江澜他们为官后,也算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贫困户免费就医政策一落实,京城上下都在夸朝廷仁厚,夸昭宁帝爱民如子,是一代圣君,各地拍马屁的折子也雪花般飞进了京城,除了歌功颂德之外,各地刺史都不约而同地提出了一个问题:眼下京城和岐州都已经施行了贫困户免费就医政策,就剩咱们八个州没开始施行了,百姓们都在打听这事儿呢。同为大宣百姓,朝廷也不好厚此薄彼,还请陛下恩准臣等也照办。 这话倒也没错,昭宁帝刚刚才忙活完了京城的贫困户免费就医之事,又收到了各地刺史的折子,简直是一看到免费就医这四个字就觉得眼睛疼。 不过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京城这边总结出的一套贫困户认定的高效流程,正好可以发给各州做借鉴。 岐州倒成了最清闲的那一个州,步子一直走在其他州前面,其他州还刚刚接触这事儿,岐州已经把事情都给办好了,不管是橡胶厂还是美食旅游行业,一应事情全都步入正轨,不需要虞衡再操心,虞衡便将心思放在了家庭上,除了处理政务外,剩下的时间都在家里陪妻子孩子。 岐州的官员们是幸运的,虞衡不爱弄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宴,也不收下属的礼,甚至也不以自己的喜好来提拔人,很是公道,只要有真本事,都能在他手里出头。 不过岐州这地儿可能有几分邪性,官员们表现再出色,竟还都被慈幼堂的两个女人给比了下去。 方氏和袁腊月已经成为了岐州境内有名的女强人,虽然有些人嘴里还对她们有贬低之语,但方氏和袁腊月办事儿办得漂亮,慈幼堂收留的女孩,除了被抛弃的女婴之外,也有流落在外乞讨为生的小女孩,年龄差距有些大。经过方氏和袁腊月这几年的悉心教导,大点的那批孩子,已经学会了最简单的算数,也能认得几个字,早就大变样了。 现在人人都说,慈幼堂教出来的女娃娃,比一般人家的还要强些。不过现在朝廷定了遗弃罪,管弃婴管得严,百姓们也不敢随意丢弃孩子,不然的话,还真有人心存恶念,想把孩子扔给慈幼堂养。 虞衡给女孩子们开了许多职业课,女红,医术,厨娘,账房都有,还出了个于算学一道上特别有天分的女孩子,并不比江澜和张平的天资低,还有个孩子天天蹲在地里研究粮食,说起种地等一系列农事也头头是道,虽然学的东西还不多,但都记住了,很是了不得。 一晃又是两年,楚次辅身子不适,再三上折乞骸骨,想致仕好好休养。昭宁帝拖了一年,愣是等到虞衡的任期满了,命他进京,顶了楚次辅的位置。 自此,虞衡便成为大宣朝开国以来,第一个未到而立之年便入阁的阁老。 第127章 时隔五年再进京,虞衡带着妻儿,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才怪。 虞衡抵达京城时,虞启昌和沈氏这俩日夜盼着儿子一家的爹娘还没上前呢,先被齐王扔了一堆炮仗。 “欢迎回京,大宣最年轻的阁老大人~” 也就是小汤圆年纪大了,胆子也大,正牵着秦溶月的手,再小点的小糖糖还在虞衡怀里,俩孩子都没吓着,不然的话,虞衡非得找齐王拼上一回命不可。 就算是这样,虞衡也气得不轻,差点上前当街殴打王爷。 齐王还是那副张狂的模样,俊眉一挑便笑道:“本王知道你今天到京,特地前来相迎,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这可是当初福王回京都没有的待遇呢。齐王自觉对虞衡不赖,颇为自得。 虞衡整张脸都是黑的,咬牙道:“你放炮仗就不能看着点人?俩孩子在呢!” “这有什么?”齐王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儿子都开蒙了,要是听几声炮仗都能吓坏,那你这儿子也就白养了。至于你闺女,也三岁了,还被你抱在怀里,这点惊吓都受不住?那她日后可就艰难了,大宣朝第一个女爵爷,等着她的恶意多了去了。” 虞衡听了这话,老大不高兴,“怎么被你说的,京城都成洪水猛兽了。我还没死呢,其他人想动我闺女?那可真是嫌自己命太长!” “嘿,不愧是当过一州刺史的能耐人,现在说话,口气越来越大了。” “怎么,王爷不乐意听?” “那倒没有,本王很是欣慰。你要是像其他人那样畏首畏尾的,那本王这会儿就该扭头就走了。” 当阁老就该有阁老的脾气才对。 楚次辅退下后,次辅之位便落在了胡尚书头上。所以放眼现在的内阁阁老,首辅是虞衡妻族祖父,次辅同虞衡相交莫逆,还有个同他交情匪浅的巩尚书,六位阁老,半数都是虞衡亲近之人。加上虞衡自己,哪怕虞衡是阁老中最年轻,资历最浅的那一个,也未必是话语权最低的那个。尤其是,楚次辅本身掌管刑部,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刑部可不是什么无实权部门,牵扯的都是各家性命之事,谁能说虞衡没话语权? 虞启昌和沈氏冷不丁就被齐王抢在了前头,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同儿子打招呼,还要眼睁睁看着齐王胡闹,真是暴揍齐王一顿的心情都有了。 沈氏几年未见儿子,心中甚是想念,看着儿子怀里抱着的孙女,沈氏更加眼馋,虞家大概真是阳盛阴衰,这一代中,虞铮又添了个儿子,三个儿子,愣是没一个闺女,还是虞衡这边给力,盼了好多年闺女,还真叫他盼来了一个。 沈氏不好在齐王面前发作,笑着伸手接过小糖糖,柔声哄她,“小糖糖,知道我是谁吗?” 小糖糖一点都不怕生,抿嘴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搂着沈氏的脖子甜甜道:“知道,是祖母,祖母好,孙女给祖母请安啦~” 哦哟哟,沈氏哪里受得住这个,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抱着小糖糖心肝宝贝的哄,“乖宝贝儿,祖母带你回家,你的房间祖母收拾得可漂亮了,你一准儿喜欢!” 提到房子,小糖糖立即想起来了自己的大宅子,赶紧提醒沈氏,“糖糖的大宅子!” “好好好,去糖糖的大宅子,糖糖的院子可大了,一点都不比哥哥的小。” 虞衡忍笑解释,“娘,糖糖说的是她自己的宅邸,福安伯府。” 嘿,这小小一团,还知道自己有大宅子呢!沈氏惊奇地看了小糖糖一眼,又笑着瞪虞衡,“你这当爹的没个正行,什么话都教。” “这话怎么就不能教了?”虞衡不服,“该是咱们糖糖的,就不能糊弄她。” 虞启昌看了虞衡一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口中还催道:“傻站在这儿干嘛,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虞衡接过宝贝闺女,另一只手牵着小汤圆,对着齐王微微点头,和秦溶月并肩跟在沈氏身后,准备回家。却不料齐王恶趣味上来,瞅了瞅虞衡怀里的小甜妞,贱兮兮地压低声音同虞衡打商量,“你这闺女挺合我意,不如我们做个儿女亲家?” 虞衡当场就炸了,“想得美!这事儿别说门,窗户都没有!赶紧滚滚滚,不然我要揍人了!” 娘的,自家闺女才多大呢,竟然就有心怀不轨之人盯上她了?都给老子滚蛋,不然的话,通通炸药包伺候! 虞衡觉得齐王就是欠抽,多年未见,一开口就是这么扫兴的话,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只要一想到未来怀里的香甜小闺女会嫁人,虞衡就有种拔刀剁了对方的冲动,一个上头就给小糖糖洗脑,“闺女啊,你以后可不能被臭小子给骗了过去。瞧瞧,你有大宅子,又有爵位,还有爹娘给你的数不清的财物,你就是大宣数得上的富婆。千万不能被混小子随便给骗了去,就该好好挑一挑,看中了的成就一段佳话,要是没有看中的,咱们有钱有闲,也不缺那么个混球。” 秦溶月在一旁听得眼角直抽抽,再低头一看,傻儿子正一脸严肃地点头附和呢,秦溶月更觉得窒息。 偏生小汤圆和小糖糖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一个认为我妹妹天下第一可爱没人能配得上,一个心里只有大宅子,都觉得这话挺好,还一个劲儿地点头。 秦溶月:……总觉得未来儿女的婚事都会异常艰难呢。 真是个了不起的挑战。 沈氏还真没骗小糖糖,说带她去看大宅子,还真就去看了小唐姐的福安伯府。祖孙三代,三个爵位府邸连在一起,几乎占了一整条街。京城百姓都戏称这是“虞半街”,京城独一份,端的体面。 小糖糖人小鬼大,知道福安伯府那个大宅子是自己的之后,拽着小汤圆就要住进去,表述得十分清楚,“爹爹不跟祖母住,自己住大宅子,我们也有大宅子,我们也要搬出来。” 搬出来后,她再吃糖和点心,她娘就管不着啦! 秦溶月哪能不知道闺女心里在想些什么,忍不住摇头失笑,“你啊,就算住过来,爹娘也是要陪着你的,哪能把两个孩子放在另一座宅院里呢?” 小糖糖瘪瘪嘴不乐意,小汤圆则羡慕地看了这座宅子,握拳抿唇,“以后我也给自己挣大宅子!” 虞衡心说那这难度系数可太高了,虞家已经一门三爵了,朝廷说什么都不会再给第四个爵位,不然的话,光是虞家人就能把朝廷的爵位分掉一半,事儿真不是这么干的。 但梦想还是要有的,虞衡笑着给儿子鼓劲儿,“那你可得好好努力念书学本事,以后才能自己挣大宅子。” 大宅子嘛……只要不是朝廷赏赐的爵位府邸,自己买一个也是可以的,以小汤圆现在的身家,随随便便就能买一个。 虞衡毫无忽悠小朋友的愧疚感。 昭宁帝等人见了虞衡也十分开怀,尤其是太子,待虞衡尤为亲热,张嘴闭嘴少傅叫个不停。 虞衡还奇怪呢,自己也没教太子多久,主要还是陪他玩,怎么太子现在对他这么亲近? 一问才知道,太子怀念的就是当初那段跟着虞衡分角色扮演情景剧的时光,后来虞衡离京去岐州,没了放松课程的太子一度十分低落,经由记忆不断美化,太子看虞衡,都打了一层美化的滤镜,待虞衡能不亲近么? 领导关系处好了,管理上面虞衡一点都不储。一个州都管过来了,没道理还管不下一个部。认真说起来,虞衡对刑部也是有贡献的,还曾经推动过刑部立法——遗弃罪的成立。 这么一看,让虞衡来管刑部,还挺合适。 让刑部官员窒息的是,这位新任的阁老,第一把火就烧到了他们头上,让整个刑部都开始背律法条文。 刑部上下:这可要了命了,律法那么多条,谁能背得下? 而后,虞衡扔给他们一本律法书,先给他们示范了一下什么叫做行走的律法书,连这句话在律法书的那一页哪一列都给他们报得清清楚楚。 领导的业务能力这门能打,底下人还能说什么?只能苦哈哈地继续背律法条例。 也正是因为虞衡这一手死抓基础的作风,刑部上下风气更加为之一振,查案断案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其他人都觉得虞衡最适合的是户部,户部胡尚书尤为认同,恨不得自己致仕让虞衡顶他的缺。但虞衡却觉得,在刑部也不错,他还想干一件大事,非二十年之功不可提,在刑部正好。他能推动一次立法,就能再推动一次。 当然,前提是生产力能够跟上来。 这么想着,虞衡突然发现自己还忘了拿出一样神器,杂交水稻的种子安排上。 这样,有主食有粗粮,产量全都高得吓人,大宣基本就告别饥荒了。 这些年人口一直在稳步增长,又因为前两年的贫困户免费就医政策,让许多穷苦百姓能够看上病,病死的人口数量相较以往降了一点点,很是喜人。 按照这趋势,下一代人估摸着就会出现人口爆炸情况,需要开垦新田地。 人工开垦新田地未免太累,效率也不高,如今大宣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已然进入盛世,无后顾之忧,简单的科学技术也该发展起来了。 虞衡忙里偷闲,给自己制订了好几个五年计划,就想再拼上一次,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岐州作为虞衡一手拉拔起来的州,那里的百姓更多被虞衡身上的大胆创新精神所影响,敢于实践,想做各种实业,重心慢慢从农业转为工农并举,各地的工厂办得有声有色。 慈幼堂那边也一直和虞衡保持着联系,虞衡每年都能收到不少慈幼堂孩子寄过来的信,有问好的,有请虞衡为她们解惑的,题目涵盖了天文地理物理算学和诗词歌赋等各个范围,要不是虞衡学识渊博,还真搞不定。 不过,这些孩子也没辜负虞衡的苦心。第一批长大的孩子都学会了谋生的手段,刺绣厨艺算数都学的极为扎实,能够养活自己不说,还能反哺慈幼堂,照看弟弟妹妹们。 当然,其中也有部分性格极为古怪的孩子,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问的问题也天马行空千奇百怪,简直能和后世的十万个为什么有一拼。 虞衡都耐心地回复了这些孩子,用极为浅显的语言把原理讲得清晰明了。 这些孩子同样没有辜负虞衡的苦心,她们不擅长职业学校的生计教学,却勇于创新,在十二年后,岐州的慈幼堂中出现了一架巧夺天工的纺布机,有半间屋子大,各色零件精巧至极,一天纺出来的布就相当于五十个人昼夜不停纺上一天的数目。 虞衡同样是最初得知这个好消息的人,那时候,他已经是次辅,离首辅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第128章 岐州出现的那架织布机虽然不是电力的,但依旧让虞衡震惊。这是慈幼堂女学的功劳,不管哪个时代,都不缺天赋异禀之辈,只是有些幸运儿能得以一展所长,有的却一辈子不得施展,终其一生,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学校的意义,大抵就在于此。 慈幼堂创立之初何等艰难,朝廷上下都不看好,只说这是一样费钱的活,若不是虞衡再三请奏,又有橡胶厂的收益顶着,想要朝廷设慈幼堂,难度怕是还要更大。 倒是没成想,十多年后,被救助的女童们会回馈给他们这么大的惊喜。 这架织布机,完全是慈幼堂中的女孩子们一起想出来的,虞衡也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回复这帮女学生们的一些问题,并未涉及到织布机这一项,只是为她们讲解了许多数学物理方面的知识。 就连虞衡都没有想过,这帮女学生竟然能做出这样一架织布机来。 作为一手创立了慈幼堂的人,虞衡自然是与有荣焉,还同系统显摆,“你看,这帮孩子多聪明!就算没有你这个外挂,也能做出这样超时代的东西!” 系统冷哼一声,【又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你嘚瑟个鬼!】 “我平时为她们答疑解惑,帮她们打开了通向新世界的大门。我要是没资格嘚瑟,谁有资格?” 【那你可真够废的,有本系统在,在技术这方面竟然还输给了一帮女学生!】 虞衡:……… 系统说得太有道理,虞衡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沉默了一瞬,轻咳一声回道:“我这不是政务繁忙嘛,正事太多,一时忘了也情有可原。” 换来系统一声不屑的冷哼。 这些年,大宣虽然也隔几年就来上一次规模较大的天灾,干旱、洪水、蝗虫、地震全都有,造成的损失极大,还有不少人员伤亡。 好在虞衡拿出杂交水稻的稻种,又有先前种熟了的土豆玉米红薯等物,受灾的百姓们虽然多,但朝廷救灾及时,还让民心越来越稳,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度与日俱增,都知道朝廷不会抛弃他们。 可以说,这十二年,就是大宣飞速发展的十二年。 如果说虞衡当初入阁时,大宣才刚进入盛世的话,那现在就是盛世巅峰,百姓生活水平越来越高,幸福感也越来越高,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都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虞衡入阁后,为了便于朝廷收税,便建议朝廷让各州把本州一年来要交的税全都折算成银子,不再像以前那样,既收银子,也收布帛粮食,国库里啥都有,看着就跟个大型商场似的,麻烦得很。 后来施行收税银政策,国库的存储压力也小了很多,大多项目的税都收银子,就是粮食这块儿,朝廷本就需要准备足够的米粮,以便赈灾之用。所以国库收税,除了收税银外,有些粮食该收也得收。 但布帛这些,便就都不再收了。 胡尚书也松了口气,布帛不好放,放久了就会烂,如今不收,倒也是一桩好事。 朝廷带了头,其他人家也开始慢慢不大量屯布帛。 要知道,以前,布帛是能直接当做钱实用的,不少大户人家家里都屯了许多布帛,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哪怕放久了朽烂了也不在意。 也就是这些年才慢慢回转过来。 现在岐州出现织布机,那就意味着日后布匹的产量会越来越高,价格也会随之降低。若是织布机出现的时间早几年,那先前那些屯了一大堆布帛的人家怕是要吐血,屯了那么多布,结果眼看着布要降价,亏大发了。 当然,现在也是亏的,不过没以前亏得厉害。人嘛……就是怕比较,相比之下,冤大头们都觉得这亏损程度还能接受。 有了第一台织布机,就会有第二台,第三台…… 这都是女学生们的心血,岐州的税银养活了她们,她们成长起来后,又回馈给了岐州一份实业——岐州布庄随之兴起。 有一台顶几十个人工作量的织布机在,布庄再也不用考虑人手不够的问题,节约了人手成本,又加快了效率,被这样一块金光闪闪的馅饼给砸中了,布庄老板的牙齿都快笑没了。 同时,产量高的布帛也给这个行业带来了一定的冲击。传统织布业需要的人手多,干得好的时间也多,成本自然就高;现在,有省人手又省时间的织布机在,织出来的布,在价格上,还有可以往下压的区间。 一开始,其他人也没看出来这对织布业的冲击,等到岐州那边的布庄开始跟他们打价格战后,这帮干传统行业的纺织业大佬才意识到织布机的重要,再三向岐州写信,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你们这个织布机,卖不卖?” 那当然不能卖。拓宽市场尝到甜头的岐州布庄怎么可能把神器卖给竞争对手,还想让女学那边和他们同一个鼻孔出气,同为岐州人,就该维护岐州的利益。 但女学生们受虞衡的思想影响较深,看问题的视野更开阔一些,不仅没同意岐州布庄的要求,反倒加班加点研究改进织布机,想着让织布机的效率再高一点,到时候,布帛的价格还能再降一点,百姓们也能穿上更便宜的衣裳。 大宣虽然对各个阶级的人的服装颜色有要求,但这都是一纸空文,朝廷根本不会细究这个,放眼街上,大多都是些大红大绿黄色等庶民不被允许穿的颜色,根本没人管。别说百姓了,就连官员们,逾制的也不少。比如福王那个憨憨就不以为然地提到过,京城的官员集团中,马车逾制的一堆接一堆,御史都懒得管。 只要不是像明王那样弄身龙袍过过瘾,大多数时候,朝廷都忙着呢,不会搭理这些小事。 所以,只要百姓们有钱,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基本都能穿。 岐州布庄没能阻止女学生们胳膊肘往外拐,织布机到底还是让其他州的布庄买了去。什么都好,就是价格不太友好。女学生们既然受虞衡影响颇深,那就别想她们在金钱上会犯什么糊涂。相反,人家不但不糊涂,还特别会做生意,算数学题算多了,再大的数字在她们眼里都是数字,喊起价来特别敢开口。 就是这些个织布机,就为岐州带来了一笔不小的税收。 不得不说,岐州果然是虞衡待过的地方,即便虞衡已经离开多年,岐州现在某些方面还打着虞衡的记号。尤其是这钻眼里的清新不做作做派,跟虞衡简直一脉相承。 九州都用上了织布机,一时间布帛的数量蹭蹭往上涨,眼瞅着就要爆仓卖不出去了,虞衡反手把钱铎拽了出来,意思非常明确:大宣境内吃不下这么多产品,咱们就内销转出口,拿着大宣的低成本布帛去赚别国人的金子,这就叫为国争光! 好家伙,为国争光的口号都出来了,钱铎还能拒绝吗? 那当然不能。 好在布帛这玩意儿还算比较好保存,不像粮食和瓷器这类,要小心着打理,也不算太占地方。钱铎便组织了各大商号,提议大家都带上布帛到处走走,让冤大头们看看,咱们大宣人,就是受上天眷顾之人,在他们还没搞明白蚕吐丝怎么做成丝绸的问题时,大宣的商人们已经用许许多多的布帛换走了他们的金银。 织造业大兴后,岐州女学再创佳绩,医女同样大放异彩。 纺织业兴起后,再加上原来锻造业的高超冶炼技术,已经出现了医用镊子等物,后来又出现了医用纱布,粮食多了后,高度数的酒也登上了历史舞台,正好可做消毒之用,大宣医者治疗外伤的技术蹭蹭往上涨。其中,又以岐州女学为最。 方氏和袁腊月就是活生生的榜样,告诉慈幼堂的女孩子们,只要她们肯努力,就可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被抛弃的孩子心里都有一道疤,更有一股劲儿:你们当初因为我是女子而抛弃了我,那我就让你们看看,女子也能有大用,有出息! 在这样的情况下,岐州女学的成才率可以说是整个岐州最高的,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各个行业都有,说句碰瓷的话,这股劲儿,一时间竟有种百家争鸣之象。 在一批又一批的人才的引领下,又有虞衡从中相助,整个大宣的工厂遍地开花,各行各业都办起了厂,对人手的需求大大增加。 这时候,都不用别人说,普通百姓都懒得管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才便是德的要求,该上学的上学,该干活的干活,灵活得很。 虞衡也在此时提出了一个,他准备多年,却一直不敢提的建议——请昭宁帝废除妓院,将妓院中的女子换个户籍,打乱安置到各个厂去干活。 这样剥削女子,以女子血泪和性命为基石的地方,彻底消失不复存在,才是最好的。 虞衡有女儿,以后也会有孙女和外孙女,代代都有闺女。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的后代会永远风风光光稳居人上,虞衡也一样,他提议废除妓院,一方面是可怜那些青楼倚笑悲喜不由己的苦命女子,另一方面,若是很多年后,虞家子孙不争气,犯了事,或者维持不了生计想卖了家中姑娘,也不至于把姑娘卖到这样一个腌臜的地方。 当然,这也是最坏的设想。虞衡也不是不盼着子孙好的人,但好歹,能发声的,就尽量发声吧,就当积德了。 第129章 想当然耳,虞衡的提议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妓院已经存在了一千多年,早就是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虞衡突然提出来废除妓院,不少人觉得他有病。哪怕他现在快成首辅了,跳出来反对他的人也是一波一波的。 这架势,别说次辅了,就算是首辅也顶不住啊。 秦首辅已经病故,现在的首辅是胡尚书。胡尚书已经是非常支持虞衡各种奇思妙想的人了,听了虞衡这要求后,私下也劝虞衡,“何必呢?废除妓院,费力不讨好不说,还得罪一堆人,你是个聪明人,怎么突然之间提起这事儿了?” 虞衡这些年送走了好几位亲人和故友,沐老夫人、秦首辅、方山长,还有太皇太后,经历过生死,对功名利禄也就看得更淡一些,做事不求名利,只愿无愧于心。 听了胡尚书这话后,虞衡只冷静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存在久了就是合理的。”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有女儿或者孙女的人,将心比心,谁愿意让自己的后代落到这种境地?既然不能保证后代代代都有出息,那就只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把妓院废除了,以后就算家道中落,后代中的姑娘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去工厂找个活干,总能养活自己。 当然,虞衡也没想着一句话下去,妓院就全都消失不见。后世更发达,这一行也没彻底消失,产业链也多。但好歹提高了卖女儿的成本,卖人合法和卖人犯法,许多人的选择会不一样的。更何况现在有了许多工厂,与其把女儿卖进青楼,不如让女儿进工厂干活,挣的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不至于没了名声。 至于部分自甘堕落想要用皮肉赚钱的……虞衡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是为那些不幸被卖去了青楼,一辈子不得解脱的姑娘们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让她们不至于下半辈子就一直生活在那个泥潭里。 江弈然也特地过来劝虞衡放弃,虞衡当即就乐了,揶揄道:“江兄当年可是青楼常客,风流之名传遍江南。如今江兄前来劝我,莫不是觉得我这提议,让你日后没了风流去处?” “我都多少年没去过那地方了。”江弈然摆手求饶,“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能去青楼消遣的,大多都是有钱有闲的人家,非富即贵。你这一下,得罪的人可不少。” 虞衡挑眉反问,“我是那种怕得罪人的人吗?” 江弈然大笑摇头,又问虞衡,“你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个念头?怪让人惊讶的。” 虞衡的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江兄可知道,青楼女子,花期有几年?” 江弈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回想起自己当年在青楼的所见所闻,试探性地猜测道:“三年?” 虞衡点头,“青楼女子,能做到花魁的何其稀少。便是花魁,一朝红颜老去,便会被老鸨逼着接客,最后一身病,还攒不够赎身银子。有些染病的姑娘,被老鸨转手卖给低等窑子,窑子里的老鸨更加不会管她们的死活,只管让她们接客,算算一天能得多少银子。不出两年,这姑娘必然疾病缠身不得解脱,实在撑不下去了,老鸨也没那么好心替她治病,一张草席裹着往乱葬岗一扔,连副棺材都没有,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世人只看到了青楼女子的下贱浪荡,却没看到,她们也是苦命人。既然大家这么不耻青楼女子,又骂她们是无情的女表子,那这样腌臜的去处,大家又何必再去,不怕脏了自己的衣裳?既是腌臜去处,便彻底废除掉,也让大家少一样看不惯的东西。” 江弈然只能苦笑。他从来不知道青楼女子卖笑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被虞衡这么一说,江弈然猛然生出一股自己当年逛青楼,其实是用青楼女子的血泪成就了自己风流才子名声的感觉,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又忽然回想起好几个相熟的名妓,粗粗一算,竟都不在人世了。 再回想一下虞衡方才所说的,病重后裹上一张破草席,扔在乱葬岗任由她们的遗体被野兽分食,江弈然未尝没有叹息悲痛之意,深深看了虞衡一眼,喟然长叹一声,“罢了,就当是为故友了却遗愿吧。” 如果那些或艳丽或清婉的青楼女子泉下有知,应该也是会支持虞衡废除妓院的提议吧? 江弈然摇头叹气,已然被虞衡说服。 江弈然在青楼常客中的名声不小,主要是这位也很会玩,人家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玩的都是直击灵魂的高雅之事,现在还有不少人学江弈然当年的做派,恨不得住在青楼里,诗词不断,还学会了凹造型,就想给自己闯出个风流才子的名头来。 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真风流和故作风流之间的差距太大,江弈然人到中年依然风度翩翩举止文雅。这帮家伙倒好,明明更年轻,却一个个的油腻得不行,虞衡曾经看过一眼,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丑到了,看了好多天已经长成大帅哥的儿子洗眼睛。 有江弈然帮忙,废除妓院的阻力比原来小了那么一点。 景隆帝送走了太皇太后,正是伤感之时。想到太皇太后对虞衡多有推崇,一时间也心软了,即便知道虞衡这提议有些不妥,但老年人,总归有些特权,揪着昭宁帝的衣襟耳提面命让他好好处理此事。 亲爹都发话了,昭宁帝自然不敢怠慢,在朝中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暗搓搓拉偏架,让许多人郁闷得不轻。 即便如此,这事儿也扯皮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年清明,此事终于尘埃落定,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妓院,就此废除。 那一日,无数青楼女子泪落如雨,对着嘉国公府的方向不住磕头。当年被虞衡救下来的胭脂,也满脸是泪,捂着脸大哭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次年,胡尚书致仕,虞衡再进一步,成为首辅。 成为首辅后,虞衡的生活也没发生太大的变化。他当初当次辅时就有不少话语权,胡尚书也爱听他的意见,可以说,这些年,但凡是虞衡想干的事,他都干成了。 现在当了次辅,无非就是顶头少了一个可以扛事商量的人,许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做主了。 农耕社会,自然还是要以农业为本。虞衡也很关心户籍数和年收成情况,现在,大宣登记在册的总人口已经破亿,开垦了不少荒地,粮食充足,布匹的价格降了,百姓们基本上也达到了吃饱穿暖的阶段,幸福感一年比一年高。有些年纪大的,回想起当年食不果腹的日子,再对比现在粮仓满满当当的日子,幸福感简直爆棚。 粮食产量高,收成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一派盛世之景,自然也就没什么大事。虞衡这个首辅当的,也算轻松。 唯一让虞衡不痛快的,就是近来围着他闺女的混小子们越来越多了。 作为大宣第一白富美,小糖糖有虞衡这个开挂的爹,有惊人的美貌,还有爵位在身,怎么看都是各方面都无短板的完美妻子人选。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糖糖也快到及笄之年,围在她身边的狂蜂浪蝶可不少,甚至可以说,大半个京城的适龄男子都出动了,就想入了小糖糖的眼,吃上这么一口软饭。 齐王尤为过分,这货撺掇他儿子围着小糖糖打转不说,还亲自上门同虞衡商议儿女婚事,气得虞衡拔刀追杀了齐王大半个京城,还被传为一时趣谈,说书先生最爱这段,说得活灵活现,引人捧腹。 所有人再次确信,嘉国公就是个女儿奴,你骂他没关系,骂他女儿你就死定了,谁要惦记他女儿,那更是可以准备一下遗言,嘉国公肯定会让这帮兔崽子死得千奇百怪。 小糖糖自己也特有富婆的觉悟,深受虞衡影响,觉得我有宅子有银子有爵位,要什么帅气的小哥哥没有?干嘛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反正合则聚不合则散,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过得很是痛快,堪称是大宣第一舒心人,公主的日子都没她顺心。 虞衡对此表示十分满意,闺女嘛,做什么那么早就嫁人呢?在家多待几年才好! 保持现状,平稳了两年后,虞衡又提出废除卖身契的意见,提议将卖身契改为雇佣合同,主家不能随意打杀下人,从立法层面保障了大家的生命健康权,当然,施行方面肯定还有不少弹性操作,但这一点,确实是有史以来,立法层面第一次对人的生命健康权提出来的保障。 可想而知,在后世的法学史中,虞衡定然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等到虞衡垂垂老矣之时,临终之际,子孙跪了一地,新帝也亲自过来为他送行。 虞衡回想起自己这一身的波澜壮阔,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他这辈子,无愧于心。 这便够了。 【这就够了?宿主也太没出息了!本系统还在呢,你是我收集到的最后一丝灵魂,这辈子虽然走到头了,还有下辈子!主人,你是不是忘了,你把我做出来,等的就是这一天?我们的未来,是星辰大海呀!】 虞衡眼前一阵恍惚,仿若看到了无尽的星辰,还有让人目眩神迷的星系战甲。是了,能做出系统的人,自然是会出现在更高等的文明中,他们的未来,确实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