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拒绝自己的人设》 第1章 办公桌上的电脑大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站的界面。 简陋的排版,让人倒胃口的绿色,反人类的缩小字体,无一不在表明这是一个并不怎么高端的站。 景深正沉着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网站界面。 网站界面左侧是一张不大的小说封面。 封面上画着三个男人,占据篇幅最大的男人淡棕色头发,眼睛是不符合人体比例的大小,画得鲜红的嘴唇张得圆圆的,一副吃惊的样子站在中间。 男人身侧,低着头看不清脸的高大男人正姿态强势地搂着他。 更吸引人眼球的是男人面前还有个穿着西服的男性背影——正跪着。 封面上方写着四个大字——《极度宠爱》。 封面右侧是一行行小字。 “宝贝们,新书马上就会开啦!这次是个渣攻追妻火葬场的故事呢,会换攻哦~正攻不是渣攻啦,大家放心!渣攻必须死!” “下面放正式文案^_^” “楚歌在娱乐圈里只是个十八线小明星,资源惨淡无比,龙套一跑到底,性格懦弱可欺,在剧组里连盒饭都吃不上热的,所有人都觉得他空长了一张好脸,就是个不入流的美貌废物。 但那一天,有人却在剧组角落里拍到了本市首富天盛集团的boss,那个冷漠得对谁都不屑一顾的景总对着楚歌单膝下跪,语气卑微:“楚歌,我们复合好不好?” 当天楚歌和景深的绯闻就上了热搜。 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连从来不管娱乐圈绯闻的影帝徐咨羽竟然破天荒地发了条微博——不准复合。 整个圈子炸了!” ——景深也炸了。 如果这部小说只是撞了他的名字倒也不用太在意,毕竟世界之大,取相同的名字也很可能是巧合,但是连“天盛”的名头也带上,那就真的指向性太明显了,摆明了说的就是他! 到底是谁,在用他的名字,甚至他们公司的名字写这种离谱的东西?! 他堂堂上市公司老总,本市十大杰出青年会对个小明星下跪求复合?不可能! 还有,他到底什么时候冷漠得对谁都不屑一顾了,景深扫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杂志封面,他明明在公共场合一直就笑得很热情好吗?是公关部把这个糟心玩意传给他以后他才笑不出来的! 更糟心的是,这个网站就像个鬼网站一样,域名、持有人、注册人,通通没有信息。 公关部专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拨打网站界面的客服电话,却始终都是排队等待的机械提示音。 这个网站的任何其他界面也全部都打不开,除了面前这个离谱的界面。 景深也尝试搜索过“楚歌”这个名字,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娱乐圈同名同姓的。 长得也和封面挺像。 大眼睛白皮肤小棕毛,五官很精致,但不是十八线,而是最近很红的摇滚歌手。 搜出来的照片上整个人隔着屏幕都是大写的刺头味,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目中无人的桀骜,肩上的纹身被背心遮挡得若隐若现,耳朵上挂了一排的耳钉,景深看着都疼。 和这个破网站里写的“楚歌”形象相去甚远。 公关部的张部长也向景深汇报了这个情况,“我也怀疑过是他粉丝写的同人文,”对上景深疑惑的目光,张部长笑容揶揄,“同人文的意思就是用他们的偶像形象就行再创作的文章,您可能不知道,作为本城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您在同人届的人气那可是真不低。” 景深:“……”有钱长得帅是他的错吗? 张部长:“查不到各种信息目前也很难下定论是对方粉丝的创作,您看,要不走法律程序?” “不行,”景深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你动用一点我们公司的公关力量,试着从特殊渠道找出这个网站的创始人,打个招呼,让这篇文章下架就行了。” 张部长:“了解。” 等公关部长退出办公室后,景深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电脑屏幕上的淡绿色网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暗示的原因,他越看越觉得封面那个下跪的背影和他很像。 宽肩窄腰,黑色西服,这个西服的款式……景深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穿着——简直一模一样! 景深的内心浮现出一丝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视线在小说封面与自己今天的西服之间来回切换,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舒服,干脆起身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了。 好了,这下不一样了。 景深松了口气。 没等他把那口气吐出来,余光扫到电脑屏幕,景深的表情又僵住了。 小说封面变了。 跪地的男人身上黑色的西服消失了。 一股凉意瞬间涌上心口,景深不可置信地将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双眼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 他不可能眼花看错的,刚刚封面上跪地的男人百分百穿了黑色的西服外套!跟他刚脱下的外套活像同款复刻! 而此刻封面上单膝跪地的男人却是左手背在身后,雪白衬衫隐约勾勒出内敛起伏的背肌,袖口的蓝色宝石袖扣是黑白两色中间唯一的亮色。 景深缓缓地抬起衣袖,袖扣一闪而过的海蓝色光芒刺入眸中,带了一点鬼魅般的妖异——这是他上个月刚刚定制的袖扣,他亲手画的设计图。 封面右侧的文案界面最顶端也多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重新约了个封,哈哈,想让渣攻负荆请罪光上身的,网站和谐不允许,就给他留件衬衫遮羞吧~” 景深:…… 那种莫名生气的诡异感觉是怎么回事? 景深不断地暗示自己一切都是巧合,将目光移向文案上的第二句:“发第一章 啦,小天使们快看哪~” 景深:…… ‘小天使’拿鼠标的手微微颤抖,犹豫了很久,还是把鼠标慢慢挪向了下面忽然出现的第一章 标题上。 【第一章 :不被偏爱的他】 景深做足了心理建设,皱着眉头点开了章节,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第一章 。 这本小说第一章 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没有内容。 作者花了三分之一的篇幅来描写‘景深’这个人物有多么帅、多么有钱、多么霸道,又多么冷酷无情性格恶劣。 形容词都是这样的—— 棱角分明的脸庞 冷酷得仿佛一座千万年不曾融化的冰山 眼中闪动着晦暗莫名的寒光 嘴角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剩下三分之一的篇幅用来描写‘楚歌’这个人物有多美多柔弱多羞涩多软糯。 形容词又是这样的—— 吹弹可破的瓷白肌肤仿佛一碰就会破碎 卷曲浓密的睫毛扇子般在眼下投下阴影 花瓣一样美丽柔嫩的微嘟嘴唇不点而朱 深深的酒窝里像盛满了甜美的蜜糖 令景深一度怀疑这个楚歌的性别。 还有三分之一的内容简略交代了景深和楚歌这两个人物的情感纠葛。 一个霸道总裁,一个十八线小明星,两个身份悬殊的人一直保持着地下的恋情。 楚歌在这段关系里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没名没份地一直跟了景深大半年。 而景深的个性却是极度自我,根本看不到楚歌对他的付出,对楚歌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阴间。 楚歌就这样在景深面前一直低到了尘埃里。 小说第一章 的的结尾是这样写的。 【楚歌捂着肚子,强忍住不发出一点脆弱的声音,轻声道:“你晚上真的不能来看我吗? 电话那头传来冷酷的回应,“小妹病了。” 眼泪从眼眶中翻涌而出,大颗大颗地从面颊滚落,楚歌再也无法抑制哭腔,“难道在你心里,我连小妹都不如吗?” “你懂事一点。” 电话挂断了。 冷冰冰的五个字残留在耳膜中犹如针一般扎入心脏,楚歌猛地按住心口,雪白的手背因为用力而变了色,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呜咽着说出未尽的痛苦:“小妹……它只是一条狗啊……”】 景深:…………………… 有罪,法律,惩罚,不是。 看完这一章,至少折了三分钟的寿。 景深痛苦地抬头望向窗外,皱着眉头发现时间比他想象中流逝得还要快。 他记得他好像才刚吃完午餐坐在办公室不久,怎么夕阳都已经染黄了办公室的落地玻璃? 景深干脆走到落地窗前,敛眸望向楼下平复心情。 高楼之下的广场很空旷,零星地有车辆驶入。 这里是金融中心区,行人并不多,隔了一条马路才是商业区。 热闹与寂静一街之隔,一面是人间烟火气,一面是血腥的金钱帝国,站在这里俯瞰人间,景深很快就能收拾好自己偶尔杂乱的情绪。 这次也一样。 景深深吸了口气,回眸望向被脱下扔在沙发上的西服外套,暗自嘲笑自己刚刚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的许多荒诞念头。 科幻小说看多了。 “咚咚——” 门被敲响了。 景深扬声道:“进。” 是公关部的张部长去而复返,令景深感到费解的是张部长竟然换了套衣服,深色西服换成了浅色条纹西服。 更让景深不解的是对方还换了个发型,后梳的短发变成了斜斜的刘海,景深差点没认出来那是张部长,感觉对方一下就从干练的公关部长变成了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景总,”张部长的声音也捏得很细,让景深挑起了眉,压下心中的种种不适,道:“查到了?” “还没有,”张部长满脸担忧道,“管家打电话来说小妹病了。” 景深:“……小妹?” 张部长点头,“是,管家说晚上喂小妹狗粮,小妹全吐出来了。” 办公室内陷入了迷之沉默。 景深紧盯着张部长,刚想说你是不是看了网站的更新故意来消遣你老板,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景总,您的电话,”景深看着张部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又迈着小碎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捧起手机到他的眼下,全程表现得极为狗腿,活像个小秘书。 景深皱眉道:“你今天有点奇怪。”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整个人都凝固了。 来电显示:楚歌。 景深:“……”挺离谱的。 第2章 手机一直嗡嗡地响着。 景深看着屏幕上‘楚歌’两个字像见了鬼一样,震惊地抬眸看向张部长求认同感。 张部长扫了一眼手机屏,又满脸无辜地看了回来,对着景深很小幅度地歪了下头。 张部长:o.o? 景深:= =? “这电话怎么回事?”景深略微恼怒道,就算这只是个玩笑,那也实在有点太过火了。 张部长莫名其妙道:“我……不知道啊,要不您接接看?” 景深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玩笑痕迹。 完全没有。 张部长的表情是那么空白而简单,只是纯粹的无辜。 片刻之后,他似乎懂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您接,我先出去。”把手机重新放回了离景深最近的桌沿,然后点着脚尖蹑手蹑脚地小碎步跑了出去,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景深连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手机还在桌面震动。 景深看向屏幕闪烁的‘楚歌’两个字,短短几秒钟之内,心中来回闪过许多念头。 他伸出手像靠近定时炸弹一样慢慢摸向手机,在手指触碰到手机的一瞬间,电话那边放弃了通话。 屏幕暗下之后,景深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刚刚跳得厉害,胸口都有点紧得发闷。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上面一个‘楚歌’的未接来电提示赤裸裸地刺激着景深的眼球。 景深非常确定他的通讯录里并没有一个名叫楚歌的人。 今天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一个玩笑般的挑衅。 因为来电太过让他震惊,他都没来得及质疑张强奇怪的表现和话语。 无缘无故地跑出去还换了个造型,公关部最近有那么空吗? 他哪里来的管家,又什么时候也养了条叫‘小妹’的狗? 到底谁会给狗取名叫‘小妹’这种名字?! 胡扯,都是胡扯! 一个破网站把他搞得这么心神不宁,景深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天凉王破’的冲动。 别让他抓到这个网站的持有者,否则他一定带着律师团当面向他科普什么是名誉权。 景深火气上涌,解开了自己领口紧束的扣子,当他做完这个动作后,竟然下意识地想去看一眼网页上的小说封面。 还好,小说封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动。 天色似乎暗得很快,等景深再回头的时候,落地玻璃窗已经完完全全地染上了浓重的夜色,反射出对面商业区的霓虹灯光,前所未有的光怪陆离感映入眼帘。 心慌。 莫名地心慌。 景深抄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边走向办公室门口。 用力推开办公室门,景深又傻眼了。 原本办公室门推开是一条细长空旷的走廊直通电梯,然而现在细走廊的左侧靠墙部位突兀地多出了一张白色的办公桌。 办公桌的电脑后探出一张无辜的脸,眨了下眼睛,“景总?” “张强,”景深终于忍耐到了极限,咬牙切齿道,“你最好给我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 “景总……我要解释什么啊?”对方眼神越发无辜,慢慢歪了下头。 景深真心想给他来一拳。 一个糙汉子做这种眨眼歪头的动作简直是犯罪。 他暴躁地原地踱了下步,“你杵在这儿干什么?!” “上班啊……景总,不是您说让我在这儿办公方便您随叫随到吗?” “你一个公关部部长闲着没事干,在这儿替我看门?!” 对方顿时瞳孔地震,“景、景总,您、您、您要提拔我、我当公关部、部、部长?” “你闭嘴——”景深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他对自己说冷静,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必须要冷静。 勉强让自己的语气控制在平缓的速度和语调中,景深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吗?” “我是您秘书啊,对了……”对方从桌上摸出一张工牌,羞涩道,“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我的名字不是张强,是张小强……公关部我也不太熟,我才刚当您的秘书小半年,这么破格提拔……我怕公司里其他人会说闲话呢景总……” 景深:“……哈。” 面前的人矫揉造作的表情和捏得细细的嗓音都让景深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他直接用力扯过对方手上的工牌。 工牌上贴着一张清晰的照片。 是张强没错,但看上去比本人至少白了三个度,眼睛也大了不少,脸型也变小了,下面写着姓名:张小强,职位:总裁行政秘书。 景深的脑壳一阵一阵地嗡嗡响,目光逐渐开始涣散。 他是不是吃完午饭以后太困了就睡着了? 怎么做了一个这么离奇的梦? 张小强看着景深捏着他的工牌出神,内心忐忑地想景总怎么肥四,难道是山珍海味吃腻了,突然对他这碗清粥小菜产生兴趣了?哇……他还没做好准备接受‘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桥段呢。 张小强用余光悄悄看了景深一眼。 平心而论,即使站在男人的角度,也不得不承认景总已经帅得完全不像个公司老总了。 光看颜值比很多电影明星都出色,身上那股冷淡高傲的贵公子劲在整个圈子里也是独一份,内敛中带着杀气。 此时忽然扫向他的眼光就让张小强背脊上的汗毛全都顺了一遍,他赶紧把内心的想法丢到一边,双眼空空地表明自己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打工人,正要轻轻歪头,就听英俊的景总冷酷道:“再歪头,开除。” 张小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爱情故事未免也结束得太快了。 景深把工牌重新轻轻地放回桌上,表面沉静内心翻腾地提步往细长的走廊尽头走去。 张小强连忙跟了上去。 电梯静静地立在那里,景深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直接把跟过来的张小强拒绝在了电梯门外。 张小强看着电梯合拢,大声道:“管家刚刚又打电话过来了,‘小妹’……” 电梯关上了,绝好的隔音隔断了他剩下的话。 双手扶上电梯的侧栏扶手,景深扭头望向电梯里的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一张他很熟悉的脸庞。 看了快三十年的脸。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 景深死死地盯着镜子,镜子里的那张脸也爆发出迫人的眼神,凸起的眉骨形状完美,曾经受过重伤留下的疤痕却不翼而飞。 “叮——” 电梯门开了。 “景总?” 门外传来略微惊讶的声音,景深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女人脸庞,妆容精致,套装得体。 “我正要上去找您,”对方拿出手上的pad,“《仙人决》的片场出事了,有个男配角受伤进了医院,似乎是片场的道具安全方面出了点问题,现在记者都已经在往医院赶,您看是我代表公司过去一趟,还是您亲自过去?” 电梯门到时间了,慢慢开始关门,景深僵硬地站在电梯里,与陌生女人毫无感情地对视。 女人拿着pad,掩饰不住面上越来越疑惑的神情。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刻,电梯门重新打开了,她看到他们的景总面沉如水,大步流星地从电梯内走出,利落地抽出她手上的pad,扫了一眼pad上的图片,语气冷淡道:“楚歌?” “是,您认识?” “不认识。” 车已经备好了,景深坐进车内,目光专注地看着pad上的图片。 是‘楚歌’。 是那个……摇滚歌手的漂白版。 挑衅的眼神——无。 一整排的耳钉——无。 肩膀上的纹身——无。 大眼睛白皮肤软软的棕发,光从图片上就透露出一股无害的味道——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景深攥紧了pad,“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位?” 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回头,“景总,您在跟我说话吗?” “嗯。” 虽然很奇怪景总突然的提问,还是老实回答道:“岳慧珊,公关部部长。” 景深:“……” 不是恶作剧。 恶作剧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规模。 《仙人决》?什么玩意,听都没听过。 片场,又关他什么事?他是金融公司的老总,又不是拍电影的,全公司上下都找不出一点和影业有关的项目。 公关部部长变成了陌生的女人,原先的张强改了名字,变成了他的秘书。 情况极度荒谬的时候他反而镇定下来了。 小妹是吧? 楚歌是吧? 他倒要去看看事情到底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岳慧珊显然是和医院打过招呼了,悄无声息地让车从侧门进入了医院,下车对景深道:“景总,a栋606。” 病房外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守着,一看到景深露面,都肃然站直,“景总!” 景深:“……”一个都不认识。 他没有做任何的心理建设,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有的时候做事就是要一鼓作气! 但很遗憾,病房内竟然没人,病床的被子被掀了一半,皱起的床单显示着刚刚有人躺过这张床。 景深回头拧眉道:“人呢?” 其中一位工作人员道:“经纪人带去做检查了。” “在哪?” “在精……” 楼梯拐角处冲出一个白衣身影,被人一下按倒在地,四肢在地上蛙泳挣扎,咆哮道,“他妈的给老子爬——” 第3章 牛帅帅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挺知足。 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机缘巧合之下,阴差阳错地当上了艺人的经纪人,也算有了份不错的稳定工作。 虽然手底下的艺人是个性格软弱干啥啥不行也没什么上进心的十八线小明星,但……金主有钱啊! 就算自家艺人再不争气,跟着他混,生活质量还是不错的。 但是…… “小歌,别闹了,当哥求你了,景总马上就来了,乖,听话啊……”牛帅帅奋力压制住拼命挣扎的楚歌,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楚歌这么有劲呢?! 楚歌暴怒道:“牛帅帅,你造反了?!” 牛帅帅被吼得抖了一下,“小歌,你说话好大声,你这样我很害怕的。” 楚歌:“我他妈想揍你。” 牛帅帅悲伤道:“短短几分钟内你已经说了两句脏话了,小歌你怎么了,你清醒一点!” 楚歌:“……” 皮鞋缓缓落地的清脆声音传入耳膜,叠罗汉的楚歌和牛帅帅齐齐抬头。 牛帅帅:糟了!金主爸爸! 楚歌在对方冷漠的神情里感到一种让他觉得很不愉快的打量,不满道:“你谁?” 景深慢慢蹲下身,在楚歌刀子一样的眼神中伸手拉开了楚歌的病号服。 宽大的病号服一下滑开,露出了雪白无暇的肩膀,没有半点纹身。 牛帅帅:“……”这么激情的吗?火速放开了楚歌。 背上被压制的力量离开的一瞬间,楚歌猛地提起对面这个冷酷俊男的衣领——没提动。 楚歌只能趴在地上,两只手很尴尬地揪着对方的领子,眼睛直瞪着对方,正要放狠话时,对方抬起眼皮轻轻地说了句,“你谁?” 楚歌:“……我是你爹。” 景深:“没礼貌。” 楚歌:“……”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这个梦太逼真? 景深直接甩开了楚歌抓住他领子的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领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满脸恍惚的男人。 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只能用漂亮来形容。 白皮肤,大眼睛,红嘴唇,长睫毛,小酒窝。 景深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几组词,“吹弹可破的瓷白……” 景深闭上了眼睛,打住,不能再往下想了。 牛帅帅见景深一脸痛苦地闭眼,忙去扶地上的楚歌,边把人扶起来,边对景深解释:“景总,事情是这样的,刚刚楚歌在片场搭的台子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私人泳池。”楚歌喃喃地插嘴道。 牛帅帅温和地应了一声,满脸歉意地望向景深,“就是这个脑子好像摔坏了,有点小失忆……” 楚歌靠着他虚脱道:“牛帅帅,摔坏脑子的是你。” 牛帅帅点头,用慈祥隐忍的眼神看着楚歌,“你说是就是。” 景深看着双眼逐渐涣散的楚歌,觉得对方此刻的表情是如此熟悉——半个小时前曾出现在他自己的脸上。 景深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很荒诞的念头。 手中的手机又震动了。 景深接起电话,对面传出活泼的声音,“景总,管家来电话说兽医来家里看过了,小妹没事啦,跟您说一声,免得您着急。” 景深静静地拿着电话,良久,才缓缓张口道:“你是张小强。” “是啊景总。” “张强呢?” “张强是谁啊?我们公司新招的员工吗?” 是你,景深在心中答道,他挂断电话,双手垂下,环顾前后,陌生的员工,陌生的医院,绝对真实的场景。 他的偶像曾经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网站上的小说影响了他的世界。 “我没病,”楚歌虚弱道,他是真虚,从楼上精神科一路从楼梯跑下,又被人按倒在地挣扎不休,体力早就透支了,现在心脏怦怦乱跳,脸都开始发烫,“我他妈没病……” 楚歌晕了过去。 “小歌——”牛帅帅惊慌失措地拉住人,下意识地看向景深,马上他又意识到现在还有‘外人’在,不能说太多,只能用询问的眼神来表达他的无助——‘你的男人,请你自己来守护。’ 景深:“去找副担架。” 牛帅帅:“……”不愧是你,我的渣男金主爸爸。 工作人员个顶个地管用,一分钟之内就把昏迷的楚歌运回了病房。 景深全程都冷着一张脸靠在墙上,牛帅帅在心里替楚歌流了一公升的眼泪。 有钱是有钱,帅也是帅,没有心是真的没有心,你就算亲自抱一下,别人也不会看出什么来嘛,真是无情。 好歹楚歌也是他没名没份的男朋友。 “关于今天这个事情,经纪人方便现在沟通吗?你能为艺人全权处理吗?”岳慧珊对牛帅帅温和道。 牛帅帅用余光瞥了景深一眼,心想家属在那呢,反正景深也能听见,答应道:“能……吧……” 岳慧珊笑了一下,语气轻柔,眼泛冷光,“台子的搭建一定是没问题的,但每个艺人他的体重也各不相同,我想今天发生的事,你们家艺人也不是完全无辜吧?” 牛帅帅:“……”这是在暗示楚歌太胖了吗? 牛帅帅急了,边疯狂给景深使眼色,边气道:“我家艺人50公斤都不到,都瘦成纸片人了,怎么可能是他的问题?!” 岳慧珊笑不露齿,“倒也没有五十公斤的纸片人。” 牛帅帅被她强横的态度弄得连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情急之下喊道:“景总——” 毫无情感偏向性的目光扫了过来,牛帅帅心里一紧,就听景深平静道:“岳慧珊。” 岳慧珊瞬间收起笑容,“景总。” 牛帅帅松了口气,脸上开始露出笑容,嘿,打脸时刻到了哈哈哈!小歌,虽然你看不到景总实力护妻的这一幕,但我一定会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转播给你听的! “你很有能力,”景深淡淡道,“很适合公关部长这个位子。” 牛帅帅:“…………………………” 岳慧珊受宠若惊,也不知道一向寡言的景总怎么会突然夸她,忙微笑道:“多谢景总赏识。” “这个事情交给你办了,把舆论影响降到最低。” “好的景总。” 两人旁若无人地商量完毕,牛帅帅整个人完全被无视了,眼睁睁地看着景深进了病房,左手颤颤巍巍地伸起,指着病房门抖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牛先生是吧,”岳慧珊又是温和又不失强硬的架势,“你也别太着急,这个事情艺人肯定是有损失的,我们承担他所有的医药费误工费以及精神损失费,天盛正在进军娱乐产业,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很多,不必为这一次小小的插曲闹不愉快。” 牛帅帅听懂了,给钱外加威胁。 无情资本家的嘴脸暴露无遗。 牛帅帅慢慢收回手,抱头蹲了下去。 岳慧珊以不变应外变,静静地等他做选择。 过了一会儿,牛帅帅小声道:“这是我们楚歌第一次演男三号。” “以后还会有的。” “能男二吗?” “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那男一呢?” “牛先生,做人要知足。” “哦……” 病房内只有一张病床,楚歌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景深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检索,他要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外夜色如墨,景深信息了解得差不多了,回头习惯性地俯瞰楼下时,和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 高大茂盛的树上‘长’了个人。 四目相对,景深瞳孔一缩,对方反应奇快地抄起相机‘啪啪啪’就是几连拍,兴奋喊道:“景总在病房!” 一瞬间,住院楼外面的几棵大树上冒出了好几双眼睛——和相机,劈里啪啦地在夜空中放起了烟花,对着景深大呼小叫地吸引景深的目光注意。 面对镜头,景深再熟悉不过。 作为本市的风云人物,这种都是小场面,通常他会回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貌笑容。 但他现在实在笑不出来,干脆拉上了窗帘。 窗帘“唰”地一声应声遮住了外面的情形,景深想了想,还是扬声道:“注意安全。” 外面一瞬安静。 “喂……”身后传来软绵绵的呼唤声。 景深回头,是楚歌醒了。 他双手撑在身后坐在床上,面颊泛粉,嘴唇发白,“现在是几几年?” “2025。” “几月?” “六月。” “几号?” “一号。” 楚歌长出了口气,“没穿越……等等,这里是哪个市?” “名都市,”景深走到病床前,“盛和医院。” 楚歌心放下了一半,只是还是搞不懂,他好好地在自己家的私人泳池里游泳,怎么忽然就失去了意识,一醒来就在医院。 就当是溺水好了,可经纪人非要说他在片场摔了一跤,还说他失忆了。 他什么时候跑去演戏了? 楚歌抬手想摸下自己的耳钉,一抬手却是摸了个空,耳骨柔软光滑,他又摸了下自己的右耳,还是空的,楚歌拧眉自言自语道:“我做手术了?” “我想,你是歌手吧。” 楚歌抬头,所谓同性相斥,他对这个陌生帅哥有点不爽,尤其是看到对方那种眼底隐约的矜贵漠然之后更不爽了——和他撞型了啊。 “我是歌手,要签名吗?”楚歌话虽这么说,人却是下床准备离开的态势。 “你现在不是了。” 楚歌站定,扭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很愤怒了,于此同时,他忽然发现一个醒来后他一直忽略的事情,“……你多高?” “183。” 楚歌心想他也不矮,身高常年在178-180之间浮动,怎么也用不着对这个183的陌生男人……仰视啊? “我们谈谈。”景深已经从楚歌身上的表现猜到了大概,决定将他的推测告诉楚歌这个‘同类’。 景深说着他发现站的事情,楚歌只是坐在病床上安静地听。 最后,景深总结道:“那本书似乎对现实世界产生了影响,但是只有我们两人察觉到了异常。” 楚歌低着头,景深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在商场沉浮了十几年,无论面对多离奇的事件,他都有能力保持镇定,但楚歌只是一个歌手,或许对这件事产生了恐惧。 景深正要对久久沉默的‘同类’稍作安慰,楚歌开口了,“你多大?” “多大?” “年龄。” “三十不到,怎么了。” 楚歌抖了抖肩膀,慢慢抬头,整张脸都是扭曲忍笑的表情,“我们这叫穿书,土鳖。” 第4章 ‘土鳖’不动声色,虚心求教:“请问穿书的意思是?” 这是楚歌熟悉的领域,身为娱乐圈里拥有同人文最多的男人,他——无所不知。 “很简单,意思就是你穿进了你看到的那个网站的小说里,成为了书中的人物。” 把穿书的意思解释完之后,楚歌也提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这究竟是本什么书?” 刚刚景深只提到了‘他在某个很绿色的网站上看到了一本书,书里的设定情节和他目前的经历高度重合’,但没有说清楚这具体是一本怎样的书。 经纪人牛帅帅还在身边,楚歌很怀疑这是一本粉丝创作的同人文。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情节设定,粉丝给他写同人文,剧情应当会对他非常友好吧。 面对楚歌好奇的目光,景深温和一笑,“你猜?” 楚歌:“……” 长这么大都没被人当面骂过的景总碍于风度不能直接回怼,但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已经默默记下了一笔。 2025年6月1日,有人骂他土鳖,没礼貌。 对于楚歌的判断,景深并不完全认同。 如果真像楚歌说的,穿入了书里,成为了书中的人物,那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发生的剧情也和小说发布的第一章 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还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 景深直接绕过病床向外走去,他现在马上立刻就要看到那个站。 楚歌没跟上景深,因为他一下地就发现自己腿软头晕还想吐。 双手软绵绵地撑在病床上,整具身体就只能用弱不禁风来形容,楚歌扬了扬唇,穿书么?有意思。 正好活得有点太无聊了。 * 占据了拍摄高地的记者们终于捕捉到了景深从病房楼里出来的身影,猛拍的同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出声。 景总这位本市首富一向以低调闻名,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除了金融杂志能约到他的采访外,也就是国内一些重量级的访谈节目能邀请到他出面。 作为投资影视圈的梦幻级别大佬,流出的八卦却少得可怜。 景总刚继任天盛的掌门人时也引起过他们这些八卦媒体的注意。 太他妈帅了! 这么帅的总裁不搞点绯闻出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更何况天盛涉足了娱乐圈,那景总和模特、演员、歌手之间不发生点什么也实在说不过去吧。 媒体们紧迫盯人,对着景深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视型密集拍摄了三个月后,所有人都决定不再跟拍景总。 浪费电。 ‘性冷淡’——这是跟拍景深的记者们对景深的共同判断。 冷酷的眼神、不苟言笑的神情、来去如风的气魄——怎么看怎么都像个性冷淡。 这么性冷淡的总裁竟然会关心他们。 记者们:心情复杂,甚至觉得自己有点不配。 镜头里的景深站在车门旁停下了脚步,与跟在他身后的岳慧珊说了几句话,眼神似乎若有似无地往记者们蹲伏的树上看了几眼,岳慧珊边听边点头。 景深上了车。 记者们看着岳慧珊的脸在镜头里持续靠近,放下相机,讪讪地对着岳慧珊笑。 “岳小姐,混口饭吃嘛。” “大家都是打工人,别这样,拍两张照片也没什么吧。” “就是,我们把景总拍得可帅了……” 岳慧珊得体一笑,“各位误会了,景总特意吩咐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解答各位的疑问,让诸位的稿子更丰富,内容也更确定,请大家先下来吧,景总说了,工作重要,安全更重要。” 记者们一下又静了下来,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发现同僚们不约而同的有点脸红。 景总……今天格外帅啊。 * 病房内,牛帅帅正在安慰坐在病床上的楚歌,“小歌,你也别太伤心。” 楚歌扭头,“我伤什么心?” 牛帅帅:“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哭吧,哥的肩膀可以暂时借给你靠——不过先说好,我可是直的。” 楚歌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意思?” “景总和你的关系毕竟也还是地下的,”牛帅帅虽然于心不忍,但作为楚歌的经纪人,也是景深和楚歌关系唯一的知情人,有些话他不说,就怕心思敏感的楚歌会钻牛角尖,“他不能明面上太关心你,其实我看他还是很心疼你的。” 楚歌:“……” 牛帅帅说着说着从安慰楚歌变成了安慰自己,甚至还有点儿委屈,“真是,咱们谈个恋爱咋就这么遭罪呢。” 楚歌:“……说清楚,谁跟谁谈恋爱。” 牛帅帅瞪大眼睛,“小歌,你是不是脑子还糊涂?” 糊涂,很糊涂。 楚歌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我……和那个……叫什么来着?” 牛帅帅一拍大腿,急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金主爸爸啊,“景总,景总。” “我问名字!”楚歌气急败坏道。 现实世界里的牛帅帅和面前这个牛帅帅长着同一张脸,性格也很相似,就是个男妈妈,楚歌习惯了对牛帅帅这样强硬的态度。 牛帅帅倒是有点不适应突然变得凶凶的楚歌。 急得酒窝都抿出来了。 怪萌的呢。 牛帅帅怀抱着慈母爱心温柔道:“我们的金主爸爸,本市最有钱的男人,景深。” 楚歌:“……” 他最讨厌有钱人。 更重要的是……楚歌黑着脸起身,径直走向病房内的卫生间。 牛帅帅连忙跟了过去。 楚歌从医院醒来之后言行举止就有点反常。 一点都不像那个羞涩小男孩了,吵着闹着说些奇怪的话,除了他谁也不认识,活像是摔失忆了。 放这样的楚歌独处,牛帅帅绝对不放心。 楚歌进卫生间没干什么别的事,就光照镜子。 镜子里的这张脸可以说是相当熟悉。 他十六岁的时候就长这样。 可能还要稍微再粗糙那么一点儿。 镜子里的这张脸可以说是毫无瑕疵,没有上妆胜似上妆,肌肤几乎看不见毛孔,眼睛大而有神,睫毛密而卷翘,加上并不高挑的身姿,活脱脱一个幼嫩美少年。 牛帅帅看着镜子里的脸,不禁称赞道:“小歌,你看你长得多好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已经为你争取到下部戏的男二号了,这次可是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角色,绝对不是靠走后门。” 电光火石之间,‘走后门’三个字像是在楚歌的左右耳中擦过一道闪电。 他慢慢扭过头,死死地瞪着牛帅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是——受?” 牛帅帅:“?” 牛帅帅脸色一变,忽地恍然大悟,面上表情从震惊到了然再从了然到悲怆,整张脸变了好几次,双手沉重地拍了拍楚歌的肩膀,含泪道:“你可以是。” 楚歌:“……”狗粉丝! 楚歌暴躁了,立刻就要出院去找景深问清楚故事情节。 牛帅帅以为他要找景深翻脸算情债,怎么都不肯给他办出院手续,硬是拦着不让他走,挡在病房门口,苦口婆心地劝他,“你要不要再去精神科看看?回忆回忆你和景总的感情生活?说实话,我看你还是挺爱景总的啊。” 楚歌气喘吁吁地撑住膝盖,无论如何也没法突破牛帅帅的阻挡。 这具身体真是弱得过分了。 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打遍三院无敌手。 现在连个牛帅帅都撕不开。 这破文到底给了他一个什么设定? 不能武斗就智取。 楚歌调整呼吸,站直了,虚弱道:“你闪开,我找他有正事儿。” “什么正事,你说清楚。”牛帅帅双手挡门,毫不松懈,这事关他们俩的饭碗,楚歌摔坏脑子了,他可没有,绝不能让楚歌在冲动之下和景深闹掰了。 再说他也没撒谎,楚歌是挺爱景总的,可卑微了,老舔狗了。 “回忆感情生活,行吗?” “不用找景总这么麻烦,我给你回忆就行。” “怎么,”楚歌轻瞟了牛帅帅一眼,“你想绿他?” 牛帅帅:“……”那倒也不怎么想。 * 在岳慧珊的安排之下,楚歌和牛帅帅顺利地从医院偏门上了车。 车到地方,却是一幢看上去挺高档的公寓。 楚歌下车,仰头看了一眼,“他就住这儿?” 牛帅帅‘挟持’着楚歌的胳膊,不让他乱跑,“不是啊,你住这儿。” “我要找的是他,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你住这儿,这里不就等于……” 楚歌果断地伸出了手,“停——” “……你们的爱巢。”牛帅帅已经说完了。 楚歌脸色青黑,一言不发。 牛帅帅劝道:“在熟悉的地方,说不定你能快点想起来你们曾经的感情生活呢?” ‘曾经的感情生活……’楚歌觉得自己现在不止是脸黑,眼前也是一片片发黑。 * 景深回到天盛的总部大楼,上了电梯才发觉原本对面热闹的商业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更高更冷峻的建筑,让开阔的视野变得逼仄不说,隐约还有一股与天盛针锋相对的味道,甚至有点压了天盛一头的意思。 如果真是穿书,那这种诡异的变化就显得很合理了。 给他那种莫名其妙的人设剧情也就算了。 有楼比他们天盛的还高,不能忍! 景深憋着一股气回到办公室,张小强正靠在门口打瞌睡,只觉得有一阵风擦过,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景深猛地关门的身影,连忙一个激灵爬起身,“景总,您回来啦!” 电脑因为主人长时间的离开,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景深紧张地打开电脑,先前没有关闭的网页跳了出来。 ——《极度宠爱》 景深真的很不想承认他看到绿色网站上的这四个大字竟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最差的情况就是像楚歌说的穿书了。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能看到剧情的发展,当然就会显得不那么被动了。 界面上还是先前作者发布的第一章 。 景深果断地点了进去。 前面三分之二的内容和景深之前看到的大同小异,结尾却发生了变化。 【楚歌捂着肚子,强忍住不发出一点脆弱的声音,拨通了那个他每次都要反复犹豫才敢拨通的号码。 接吧。 求求你接吧。 电话那头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直到最后一秒,依旧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眼泪从眼眶中翻涌而出,大颗大颗地从面颊滚落,楚歌再也无法抑制哭腔,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彻底晕了过去。 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 他对自己说:放手吧,那个冷血无情如同魔鬼般的男人——不值得!】 景深:“……” 再次有罪法律 制裁 不是。 只是没接电话而已,就得被扣上‘冷血无情如同魔鬼般’的帽子……等等,这不是重点,景深从又折寿三分钟的痛苦中清醒过来。 他没有去接那个电话。 所以文章也发生了改变。 这说明……第一,他好像真的是穿进了这本书里;第二,他能改变书里的剧情…… 景深的眼中一瞬又爆发出了神采。 “景总,您今天还要加班吗?”张小强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道。 景深抬眸,思索片刻,“加。” 就算真的穿进了书里,他也还是天盛集团的老总,肩上抗着无数人的饭碗还有举足轻重的社会责任。 本市十大杰出青年绝不认输。 天塌了也得加班。 成堆的文件马上就被抱了进来。 景深错愕,“这些都是什么?” “都是您没签的文件啊。”张小强把半人高的一摞文件放下。 没想到在作者的设定里,自己的角色竟然很懒政,积累了这么多文件没处理。 景深皱着眉头打开最上面的一沓文件。 文件是a4纸打印的,上面密密麻麻铺满了字,但却都很模糊,景深翻了几页,发觉不对劲,“这文件怎么印糊了?” 张小强凑过去一看,“没有啊,印得很清楚的呀。” 景深:“……” 他是真不习惯‘张强’这黏糊糊的说话方式。 连续翻了几份文件,无一例外全是高糊字体,张小强却说很清楚,问他内容是什么,张小强又支支吾吾道:“我哪看得懂景总您要签的文件。” 景深:“你是我的秘书,你连这都不知道?” 张小强瞪大眼睛,想歪头,还是忍住了,歪了歪下巴,“我该知道吗?您真要提拔我当部门部长啊?” 景深低头,无话可说地随手又翻了一本文件,这次他终于看到了文件上有清晰的地方。 “签名 ” 景深一愣之后,大脑当机了几秒,随即又恢复了运转,立刻把剩下的文件全部都翻了一遍。 无一例外,除了签名栏清晰无比,其余文字全都是高糊滤镜。 景深甩下文件,重新打开电脑,把网页点小后,他的电脑桌面露了出来。 ——一张清晰的脸直接怼到了他眼前。 “吹弹可破的瓷白……” 景深闭了闭眼,强忍不适地将鼠标挪到‘计算机’这一项点开,终于在d盘里找到了标注名为《六月计划》的文件夹。 没错,是他新做的六月工作计划。 景深松了口气,点开文件夹。 文件夹里又跳出了十几个小文件夹。 《生日策划》 《礼物挑选》 《惊喜派对》 《恋情公开》 …… 景深:……………………………… “对了景总,您吩咐我查的,我已经查到了!”张小强兴奋道。 景深缓缓扭头,如果不出他所料,张小强所查到的东西应该不是他所要求的‘这个破网站’的资料,他面无表情地安静听着张小强能说出什么离谱的东西。 “嘿嘿,我打包发到您邮箱啦,”张小强羞涩扭脚,看得景深极度不适,冷冰冰道:“你出去。” 张小强心想高冷景总也会害羞,爱情的力量真是太牛掰啦,知趣道:“我出去啦,您慢慢看。” 邮箱里的文件没有命名,标题只有一个特殊符号——爱心。 一切尽在不言中。 景深觉得他也不用点开了。 毫无疑问,在作者的设定里,他这个总裁的日常除了给文件签字,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谈恋爱。 景深无力地扶住额头,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月光顺着落地窗侵入办公室内,景深起身站到窗前,想要通过俯瞰城市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很崩溃地再次发现对面的那栋楼比他的高。 景深愤怒仰头,到了嘴边的脏话却憋了回去。 满月悬挂于城市的天空,对立的两栋高大建筑在月光下闪耀出金属般的冷凝光泽。 一个修长的人影正独自立在建筑的天台顶端,夜风徐徐,束起的长发发梢在腰间随着风轻轻摆动。 景深微微张了嘴,不好!有女孩要跳楼! 他立刻摸了口袋里的手机想要报警,就在他摸到手机的那一刻——修长的人影一跃而下。 景深的瞳孔猛然放大。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颗火流星,带着破空箭矢般的力道劈开了银白的月亮。 一箭贯穿,极致的力量与极致的优美。 景深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 可下一秒,像是电影里的动作倒放,人影像是被一股的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在空中打了个凌厉漂亮的漩,又回到了楼顶。 接下来,景深开始欣赏无实物蹦极,姿态舒展地下跳,毫不留情地回弹,来回数次反复,画面一度十分魔幻。 看到后面,景深的脑海里面连音效都开始有了。 ‘duang~duang~duang~’ 人影再次下坠,长发飞扬而起,景深看到对方忽地做了个先前跳下去没有做的动作——向他的视线方向挥了挥手。 景深:“……”是他的错觉吧?应该不是在跟他打招呼…… “哈喽!”嘹亮的嗓音在夜空中像骤然响起的破锣,震得景深浑身一震。 “对面的朋友——” “一起来吗——?” 景深:“……” 第5章 神—经—病— 一被拉进公寓,楚歌的脑海里就立刻浮现出了以上三个字。 公寓是间好公寓,内部跃层,动静分离,装修豪华,品味极佳。 “怎么样,小歌,想起点什么没有?”牛帅帅一手夹着楚歌,一巴掌拍在墙上,“快看看,这可是咱俩一起精挑细选的,多帅啊。”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真人照片。 当时楚歌离这张照片的距离只有不到五公分,对方凌厉睥睨的眼神仿佛要从照片中直射而出。 楚歌:“呕……” 牛帅帅大惊,“怎么了,还晕?还有哪里难受?会不会摔成脑震荡了?咱们赶紧再回医院!” 楚歌:“不是……” 牛帅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是被恶心的。”楚歌虚弱道。 牛帅帅:“……”怎么可以这样说金主爸爸,明明就很帅! 楚歌扶住墙,头晕目眩地咬牙切齿。 他这么攻的人到底怎么可能会是受啊草! 黑粉,一定是黑粉写的。 * 幻觉,一定是幻觉。 夜空中回荡着快乐的鬼叫。 景深面无表情地看着落地窗外跳出花样的身影,脑子里也像有人正在蹦极,一团浆糊。 他原以为这是本男男男狗血恋小说。 现在看起来,有点像玄幻小说了。 景深沉着冷静,在外面热情的挥手吆喝中毫不动摇,转身回到电脑前,忽略桌面,直接打开网页。 网页上的封面还是那个封面。 搂着楚歌的男人没长出一头长发。 景深发现他陷入了一个怪圈。 一旦他想用自己的逻辑思考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时,作者都会出其不意地用自己的操作毒打他的智商。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张小强探头探脑,“景总,吃夜宵吗?” 景深抬头,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张小强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景总您说。” 景深向窗外指了指,“去看看。” 张小强一头雾水地走到落地窗前,往漆黑的夜空里左右张望了一下,“景总,让我看什么?” 景深按着办公桌回头,目光冷凝,“你没看到外面有人?” 张小强先是一愣,随即后背一凉,颤颤巍巍地扭回头,一脸害怕道:“外、外面有人?”这可是六十六层高楼! 巨大的落地窗外,对面高耸的建筑逼得很近,比天盛集团的大楼要高上几层,灯火全熄,无人加班,静谧得像一幅画。 那个人不见了。 景深迈步走到落地窗前,仰头望向对面的楼顶。 空无一人。 张小强见景深看得这么专注,他又什么都看不到,抖着牙齿道:“景、景总,我听、听说阿摩拉这栋楼建的时候打生桩,把人活、活埋在下面……” “阿摩拉?”景深拧眉道。 张小强点头,脸上五官越皱越紧,“景总,我好怕怕哦。” 景深:“我也很怕。” 张小强忽然就得到了安慰。 景深:“你再这么说话,我怕我会忍不住想把你活埋了。” 张小强:“……”谢谢,以毒攻毒,已经不害怕了。 既然窗外现在一片平静,景深也不再继续去想刚刚看到的奇景。 这一天实在是漫长得有点过分了。 他太累了。 “备车,回家。” * 巨大的庄园在市中心突兀地拔地而起,铜门打开,车辆驶入,鳞次栉比、错落有序的欧式风情小白楼一栋接一栋地映入景深的眼帘。 景深:“……”他如果现在问司机这是哪,是不是显得智商过于低下了? 草坪上,几米高的大天使雕像高举着长剑围绕着喷泉,身穿制服的花匠深夜也正在修剪花枝,见车辆驶过过道,放下剪刀,深深地向车辆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景深:“……”在作者的设定里,或许这不是民主社会? 满肚子的疑惑和痛苦在下车后达到了顶峰。 一个身穿燕尾服满头银发的老人笔直地站在门口,颤颤巍巍地向景深弯腰,“先生,您回来了。” 景深忙过去扶他,“不要这样。” 管家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如常的脸色,“先生今天心情不错。” 景深:恰恰相反,他的心情糟透了。 管家微微一笑,“好久没有看到先生这么开心了。” 景深:…………………… 算了。 面前看上去年近花甲的老人八九成就是作者塞给他的‘管家’。 管家…… 大庄园…… 景深抬头,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形状复古的拱门。 他住在市中心不假,住的却是本市富人区的顶级楼盘,整套房子全部智能化管理,管家他倒是有,智能ai管家,名叫kk。 “踏—踏—踏—” 小碎步的声音从门内远处传来。 管家笑着回头,“小妹知道先生回来,出来迎接先生了。” 景深;“……”他差点忘了,作者还给他塞了条叫‘小妹’的狗。 对于宠物,景深从来没有兴趣,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消遣上。 一个雪白的团子闯入景深的视线。 它跑得太快,小爪子在大理石地面边打滑边奋力往前冲,在离景深一步之遥的时候,两条短短的前腿及时在地面刹车,蓬松的毛一刹那扬了起来,竟然是一张笑脸。 一片雪白里只有三个乌黑的点,两颗亮晶晶的大黑眼珠,还有黑中泛粉的小鼻子,两只脚在地面兴奋地踱来踱去,随着脑袋的晃动,耳侧编的两个马尾也跟着前后轻甩,狐狸嘴快活地往两面上扬,吐出一点粉色的舌尖,对着景深边笑边哈气。 景深:= = 管家低头笑道:“小妹一直都没什么精神,看到先生回来了才这么高兴。” 凤眼和小狗眼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对视着。 小妹:“汪。” 景深慢慢蹲下身,小妹顺势抬起腿,很有分寸地把两只前爪轻轻搭在景深手上。 肉垫软软的。 景深一言不发地抱起小妹往屋内走,不动声色地悄悄摸了一下小妹耳侧的双马尾,小妹毫不介意自己的秀发被人摸了,扭过脸张着嘴对他又笑着哈了一口气。 景深嘴唇动了动,又紧紧地闭上了。 管家很自觉地引景深回了他的卧室,避免了景深找不到自己房间的尴尬。 婉拒了管家替他放洗澡水的好意,景深关上了卧室的门。 随着门锁‘咔哒’一声,景深低下头与小妹四目相对,小妹很大方地又给了个不要钱的笑脸,“汪。” 细细的叫声,乌黑发亮的眼睛,光泽漂亮的双马尾…… 景深喉结滚了滚,缓缓道:“……小妹?” 小妹:“汪~汪~” 景深:“!!!” 他必须得承认这个作者在剧情设定上还是存在一点合理性的。 ——就一点点。 一整天的离奇经历让景深心力交瘁,他直接躺倒在了夸张的欧式豪华大床上,内心很感谢作者没有给他来几个女佣,能让他享受此刻来之不易的安宁。 身体躺下了,大脑却无法停止思考。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受控制地蹦入他的脑海。 他还有机会从这本书里出去吗? 如果以后只能生活在这本书里,他该怎么办? 剧情能改变,但是到底能改变到什么程度,他心里也没底。 大楼顶上那个忽然出现的‘蹦迪’狂人又是谁,他也捉摸不透。 问题太多了。 侧脸忽地被轻轻舔了一下。 景深扭过脸,对上小妹漆黑温润的眼睛。 小妹还在对他笑,“汪。” 景深也终于露出了笑容,“好吧,先不想了,睡觉。” 说不定睡一觉,醒来就一切都恢复原样了。 当然,小妹最好还是保留。 * 一觉醒来,小妹还在,这个世界也还在。 景深摸了摸熟睡中的小妹,起身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浴室的装修同样富丽堂皇到了夸张的地步。 昨晚太累,景深穿着白天的衣服就睡了。 解开衬衣的纽扣,景深低头望向自己的腹部。 腹肌匀称,肌理光滑。 抬手轻轻摸了上去,触感温热鲜活,这的确是他的身体,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错的。 和他的眉骨一样,腰腹完全没有了受伤的痕迹,也没有手术留下的疤痕。 景深的手猛然顿住。 管家正慢条斯理地泡着咖啡,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爸妈在哪?” 管家回头,见景深衣冠不整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温情脉脉地笑了一下,“先生想老爷太太了?” 景深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从心脏一直澎湃到了耳膜,他干涩道:“嗯。” 管家:“马上就是老爷太太的忌日了,到时我陪您一起去看看他们。” 心跳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在想什么。 他竟然会幻想在这个荒唐的世界里他会重新拥有家人。 失魂落魄的青年低着头站在阳光下,脸上的神情仿佛是再一次失去了全世界。 管家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景深面前,轻声道:“先生,别伤心,我和小妹会一直陪着您。” 眸光所及,银白色的头发梳得整齐又体面,老人脸上笑容温柔,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但仍固执地守着这个家,因为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他放心不下的孩子。 景深慢慢低头,将额头轻轻抵在老人的肩膀上,他闻到了一股混合着牛奶和咖啡的甜甜味道。 “你是我的管家。” “是的,先生。” “你陪了我很久。” “是的,先生,还会更久。” “谢谢。” 管家又是一愣,抬手轻拍了拍景深的肩膀,“先生今天有点像您小时候。” 景深抬头,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我小时候是什么样?” 天气很好,管家拿着相册与景深在花园里翻看。 相册里面的正是景深——本人,不是‘景总’,就是景深他本人的照片。 甚至每一张照片他都记得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拍摄的。 景深内心震惊的同时,再次产生了混乱。 他忽然想起张强说过的‘同人文’,难道他是穿进了一本他自己的‘同人文’里? 这个景总和他也太像了。 照片一直往后翻到其中一张时,景深终于看到了一张他完全没有印象的照片。 照片里面是两个小孩站在一起,一手捧着一个火箭的模型。 左边高的这个小男孩正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右边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面容雪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是谁?”景深拧眉道。 管家凑近眯着眼看了一下,“这个,这是楚家少爷啊。” 景深:“……”等等,他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管家自顾自道:“您小时候和楚家少爷可要好了,楚家少爷长的好,您还说长大了要跟他结婚呢,可惜了,楚家少爷已经走失十几年了……” 景深:“……” 管家继续道:“现在领养的那位楚家少爷可真是远不及这一位正牌的灵秀,也不知道这位楚家少爷现在流落到了哪里。” 景深:“……”他什么也不想知道,他现在就想知道他到底是得罪谁了,要写这种东西来害他?! 第6章 被迫接收了剧情,景深马上合上了害人的相册。 管家回忆往昔之后,叹息道:“如果楚少爷还在的话,您和他倒真的是很般配。” 景深:“算了吧……” 他这样冷血无情犹如魔鬼一样的男人怎么配得上瓷白肌肤吹弹可破的那位楚少爷。 管家点头,笑眼慈祥地看了景深一眼,“先生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冷,楚家小少爷活泼灵秀,和先生您正互补。” 景深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在地板上蛙泳挣扎的身影。 景深:“……”算了,尊老爱幼,不说了。 阳光在青年乌黑的发间打下了温柔的注脚,一向寡言又内敛的青年衬衣领口微开,垂着脸嘴角微微扬起,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看上去竟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管家神情一怔,随即露出了更深的笑容,他忽地抬起手轻抚了一下青年的头顶。 干燥温暖的大手从头顶滑过,景深也是一怔,扭头望向管家。 管家脸上皱纹深深,眼窝中都蕴含着笑意,“先生累了的话,今天就在家休息一天吧。” 休息?他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全年无休的工作。 无论前一天的工作有多么疲惫,只要第二天睁开眼睛,他就会抖擞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挑战中。 “谢谢,”久违的关心让景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很领情,无论对方是在关心原来的‘景总’还是他,“我不累。” 吃完了隆重到夸张的早餐之后,管家抱着小妹在大庄园门口送景深上班。 小妹还有点没睡醒,眼皮忽上忽下,粉色的舌尖歪在一侧嘴角,靠在管家袖子旁的粉白肚皮一鼓一鼓。 景深垂在身侧的指尖有点痒,想去戳一戳小妹的小肚子。 顾及到淑女正在熟睡,未经允许的触碰或许有冒犯的嫌疑,景深忍住了,只是看了小妹一眼,心里轻轻道了声再见。 城市里的风景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景深坐在车里,感觉车窗外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充满了未知。 他的内心昂起了一股斗志。 穿书又怎么样?回不去又怎么样?难道日子就不过了吗? 景深挺了挺腰,面色冷肃,无论在什么境地,他都是天盛集团的老总,景氏第三代掌门人,穿书前是,穿书后还是。 车停在了大楼前,司机下来替景深开车。 景深按住腰腹,弯腰下车,“谢谢。” 司机瞪大眼睛,开门的手久久收不回来,他是不是当社畜当出幻觉了,开始幻想他们惜字如金冷若冰霜的总裁会跟他说‘谢谢’? 司机慢慢扭头,就见他们景总正站在大楼的楼梯上仰头看着……对面的阿摩拉大厦? 白天太阳照耀下的大厦表面看起来犹如万千棱镜拼凑出了一个镜子王国,冷峻又神秘,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景深收回目光,单手整了整自己的领带,不管这里是什么样的世界,他都不会让人在任何地方压天盛一头。 天盛集团的大楼内,正在打卡上班的员工们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忙自觉地开始往角落闪避。 景深镇定地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两排穿着黑衣黑裤黑皮鞋的工作人员。 说实话,他现在好像……快适应了…… “景总早。” 整齐划一的鞠躬让景总忍不住上身略微后仰了一下。 天盛虽然是老牌财团,但依托于年轻的掌门人,整体作风并不刻板,员工见了老总也就是点头微笑一下,况且普通员工也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财团的核心掌权人物,景深还真没见过这种‘迎宾’一样的架势。 四面八方若有似无地传来议论声。 “好帅哦,我要晕了——” “景总看看我……” “呜呜呜,景总的美貌今天也是一如既往地在营业呢!” 景深:“……”这都什么什么什么。 拳头挡住唇尖以掩饰自己尴尬的神情,微咳了一声,景深点头轻声道:“辛苦了。”迈步想赶紧上电梯离开这种让人羞耻的现场。 为首的保镖一愣,肌肉记忆反射性地大声回道:“首长辛苦!” 整个大厅安静了。 保镖:“……”糟了,忘了自己已经退伍了。 前面总裁高挑的身影似乎轻晃了一下,随即背对着他抬起手微微挥了挥。 保镖:忍住了敬礼的冲动! 私人电梯的门合上之后,景深惨不忍睹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适应?不可能适应的。 狭长的走廊尽头,张小强一看到电梯门打开,就立刻起立,中气十足道:“景总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在他打完招呼之后,景总迈出电梯的脚好像微微还往后缩了缩。 是他太大声,吵到冰山总裁了吗? 景深走出电梯,低头抿唇,脚步飞快地往办公室走。 又是跟昨晚一样,一阵风地飘过了张小强的工位。 张小强迷惑的视线锁住景深,一直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他才终于能够……轻轻歪歪头,自言自语道:“景总怎么好像脸红了?” 张小强不明所以地坐下,手掌刚放到鼠标上,办公室的门又开了。 狭小的门缝里露出一点英俊的侧脸,“你去换个工位。” 张小强:“啊?” 景深:“把这张办公桌撤了,去秘书办办公。” 张小强想歪头,想起开除警告又生生忍住了,“可是景总,咱们公司没有秘书办呀。” 景深:“没有,就去设一个,我批准你随意征用空闲的办公室。” 门在张小强错愕的眼神中关上了,又马上开了。 这次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 张小强听到他们总裁低沉优雅的声线——“以后说话干脆点,别黏黏乎乎的。” 门彻底关上了。 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关门声。 张小强:“……”卧槽!景总该不会真想吃他这碗菜了吧! 他到底该不该做好被霸道总裁爱上的准备啊?! 办公室内部的陈设和景深的办公室一模一样,非常的简单,让景深松了口气。 坐进椅子,景深马上打开了页。 作者没有更新,还是只有空荡荡的第一章 。 景深的心情很复杂,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他怔怔地看着绿色网页好几分钟才关掉了网页。 内心涌上了一阵空虚感。 电脑桌面还是那张貌美如花的娇弱脸孔。 景深食指点桌,一下一下慢慢敲着,他不换桌面——为了提醒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眸光转向落地窗。 白天阳光灿烂,视野开阔,对面高大的建筑越发清晰,镜面外壳,金属质感,气魄逼人。 景深在不知不觉中再次走到了落地窗前,抬头望向对面的楼顶,除了刺眼的阳光之外,一无所获。 昨晚那道刺破月亮的离奇身影不知怎么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越回忆越隐约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景深长出了一口气,他真的很不喜欢现在这种完全处于被动的情形。 长时间直视阳光,瞳孔有些刺痛,景深眯了眯眼,抬手遮住了阳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必须采取措施。 * 张小强美滋滋地让保安把他的办公桌搬入了楼下的一间空办公室。 空办公室闲置了很久,地面墙面都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张小强自力更生,找了块抹布开心地收拾起了办公室。 哈哈哈,改天让后勤定制个‘秘书办’的牌子。 张小强越想越觉得美,感觉自己无形中好像升了个职,不用改天了,等会就去后勤! 不对,说不定他真的快升职了。 景总昨天还说让他当公关部长来着。 张小强擦墙面的手顿住了。 他悟了! 景总这是在为他铺路! 如果让他直接空降公关部,公关部的员工一定不服气,到时候暗地里给他使绊子,他的工作还怎么好好开展? 景总这样一步一步,慢慢地栽培提拔他,他不就能顺理成章地出任公关部部长了? 怪不得早上他和景总打招呼的时候,景总还脸红了呢…… 张小强慢慢擦拭着墙面,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边傻笑边开始幻想自己光明的未来。 想到自己在公关部里接受公关部员工的鞠躬时,张小强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景总这么看重他……张小强慢慢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材单薄,骨质疏松。 好像是他身体不能承受之偏爱啊! 正当张小强纠结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掏出手机一看——‘景总’。 咽了下口水,张小强暗自为自己加油打气:性向是流动的,他可以! 张小强鼓起勇气接了电话,羞涩道:“喂,景总~” 景深:“……我不是说让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 张小强:“这种语气是哪种语气呀?” “会被开除的语气。” 张小强:“……”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张小强:“……”好吧,景总或许只是赏识他的才华,而不是看上了他的人…… 设计感十足的弧形办公桌包围着落地窗前的景深,藏蓝丝绒窗帘垂了一半,左侧万丈光芒,右侧黑影憧憧,景深正坐在阴影中,侧脸被光影衬得更加线条分明,面色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 张小强进来时看到这一幕,被帅得性向反复流动。 “景总,您这么着急叫我上来,有什么事吗?”张小强谨慎道,为了不被开除,他连说话声音都改得硬朗了。 景深没有看他,还是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来看这个。” 张小强凑了过去,看到一个绿色网页,网页界面简陋,排版单调,重点模糊,他一时之间都看不懂这是个什么网站。 这个网站是景深搜到的。 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只是尝试性地搜索了‘难看的绿色站’,一下就跳出了这样一个网站,和《极度宠爱》的网站看上去非常相似,而且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这个网站也是注册者信息不明。 张小强道:“景总,这网站怎么了?” 景深道:“网址我已经发你邮箱,你把里面热门的小说都打印成册,送到我办公室来。” 张小强震惊,景总啥时候还迷上看小说了?“景总,您这是……” 景深面不改色,“市场调研,准备收购。” 张小强恍然大悟,顿时肃然起敬,“景总,您真是凡事必躬亲,您对待工作的态度值得我们……” “停,”景深抬手打断,左手掌挡住了张小强的大半视线,“去办吧。” 张小强出任秘书以来,还是头一回接到这么正式的任务,应了一声之后干劲十足地回他的秘书办去了。 等他的人影消失在办公室后,景深才慢慢放下了左手,两手交叉掩住双唇,脸色微红,自我安慰:没事,很完美的借口。 过了大约三分钟后,张小强电话回过来了,语气着急,“景总,这网站的网页好卡,都打不开。” 景深:“……”他就是被网页卡得实在没耐心了,才让张小强去做这件事。 “哎——打开了景总!”张小强兴奋道。 景深:“嗯,打开就好,快把事情办完。” 电话那头电脑鼠标劈里啪啦一顿乱敲的声音传来,张小强悲伤的声音传来,“景总,这网站上的小说没法完整下载啊!” 景深温声道:“你可以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打印出来。” “景总……您这是在考验我吗?” “认真工作。” 张小强慢慢挂了电话,哭丧着脸仔细看了一眼网页上小说的内容——《替身情人成为秘书后,总裁的白月光他跑了》 张小强:“……” 这果然是对他的考验! 给张小强安排了任务之后,景深自己也没闲着,知己知彼里还有更重要的部分。 手指快速地在搜索框里敲下了三个字——“徐咨羽。” 第7章 徐咨羽。 史上最年轻的影帝。 一周岁零三个月时参与儿童冒险电影《命运之门》,因表演出色一举斩获当年的奈尼斯电影节最佳新人、最佳男主角两项大奖。 看到这里,景深直接把网页关了,瘫倒在座椅上,足足用了两分钟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即使他对娱乐圈毫不关心,也知道作者对文案中的这位正牌男主角徐咨羽的设定也夸张到了不合逻辑的程度。 太过分了。 差点没忍住飙脏话。 景深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艰难地重新打开了网页,他发誓这次他无论看到什么都会忍下去。 有周岁影帝打底,接下来的内容景深消化起来就容易多了。 无非是红遍全球,拿奖拿到手软,千亿票房影帝,无数粉丝,制霸整个娱乐圈。 有趣的是,无论哪个网站都说徐咨羽身世成谜。 有说他出生贫困,从小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的,也有说他是某某影星的私生子,还有传言他是海外某个低调贵族世家的继承人,总之版本各异,众说纷纭,给徐咨羽这位圈内顶流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景深:……这本书里的媒体不行。 网页右侧是一张照片。 虚化模糊的夜海近似于星空的蓝,一双璨若繁星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向镜头望来,仿佛是带着海风般的自由、惬意,嘴角虽然上挑在笑,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忧郁,他的五官不能细看,细看的时候会让人感觉每一处都是那么特别,每一处都似乎蕴含着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仅仅是一张脸,竟会让人产生陷入迷雾眼花缭乱的感觉。 望着这张英俊、忧郁、充满了故事性的脸孔,景深的脑海里却突兀地浮现出了一个长发蹦极鬼吼鬼叫的身影。 商场沉浮多年,景深已经锻炼出了近乎精准的直觉。 楚歌不是原来那个‘楚歌’,徐咨羽为什么不能不是原来那个‘徐咨羽’? “景总,”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景深循声望去,是张小强,脸色很为难,“内线有您的电话。” “谁?” “好像是楚先生的经纪人……” 景深挥手,“接进来。” 牛帅帅急死了,在电话里声音都打哆嗦,“景总,不好了,小歌他疯了。” 景深皱眉,“疯了?” 牛帅帅道:“他不肯回剧组,吵着嚷着要出去,精神状态特别不稳定,我给他抓住了锁在卧室里,您快来帮帮我吧!” 景深隐隐约约地听到电话那头似乎有人正在咆哮骂脏话。 牛帅帅捂住手机,回头哭丧着脸道:“小歌你别骂了,我妈去年还给你包了饺子,你都忘了吗?” “——我操你大爷!” 牛帅帅:“……” 牛帅帅回过脸,才发现自己捂手机捂错方向了,听筒没捂住,忙解释道:“景总,那是电影里的声音,不是咱们小歌在骂人。” 景深:“……你不用解释。” 牛帅帅:哎,毕竟拿了工资,总要意思意思。 景深直接要了车,没让司机跟,走之前专程去叮嘱了张小强好好工作,“等我回来的时候,至少让我看到三本印好的书。” 张小强满脸幽怨,“景总,您这是要出去?” 景深摆了下手扬长而去,自己的行踪没必要和秘书交待。 张小强:“……”忽然有一种被渣男抛弃的感觉。 黑色幻影从地下车库缓缓出发,不久,对面车库里开出了一辆银灰色的huayra,悄悄地跟上了幻影。 公寓的位置距离公司不远,景深停了车,注意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记者在蹲,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公寓电梯。 待景深的身影完全消失时,银灰色跑车也驶入了楼道进口,安静地停在了幻影身后。 电梯门一打开,景深就看到牛帅帅正蹲在公寓门口,自抱自弃,瑟瑟发抖。 “景总!”牛帅帅一看到景深就跟见了亲人似的一跃而起,可不是亲人吗?他们的金主爸爸! 景深抬手挡住企图扑上来的牛帅帅。 牛帅帅刹住车,反正景深来了,他的心也就定了。 公寓门刚打开,沙哑的骂声从房间深处传了出来。 “你……大爷……的……” “放老子……出……去……” “牛……逼……你打断……老子……的腿……” 牛帅帅一脸尴尬。 景深相当淡定,虽然只见过一次,他对这位楚歌的个性大概也已经有所了解,“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牛帅帅小声道:“还行,也就几分钟。” 几分钟能把嗓子都喊哑了?景深没有拆穿牛帅帅的谎言,信步向前,果断地拧开房门。 房门一开,靠在房门上的楚歌‘咚’的一声应声倒地,抬头又看到了那张冷淡英俊的脸孔,对方居高临下,眼神淡漠。 楚歌马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单手撑住门框,勉强撑起气势,“你来干嘛?” 景深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眼神慢慢移向楚歌踮起的脚尖,“你本来……就只有这么高吗?” 楚歌:“……”草,破防了。 * 牛帅帅缩在客卧里自闭,把客厅留给两位怨偶沟通交流。 景深与楚歌面对面分坐一边沙发。 破防的楚歌已经气势全无,缩在沙发里团成一团,辩解道:“我有一米八的。” 景深正襟危坐,点头淡淡道:“男人应该看内在,而不是看外在。” 说起‘内在’,楚歌就浑身一震。 他的‘内在’到底还纯不纯洁还真是个未知数! 楚歌试探道:“我和你的关系……你知道吧?我是指这本书里的关系。” 景深不咸不淡地看了他身后的墙壁一眼,“在家里挂我照片的关系?” 楚歌:“……” 待不下去了,这本破书他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你带我从这公寓里出去,”楚歌余光望向厨房,压低了声音道,“这人的经纪人有病,死活都不让我出门。” 景深弯下腰,很配合地压低声音道:“出去之后呢?” 楚歌声音压得更低,“我打算跳楼,从这本书里死出去。” 景深:“……” 楚歌见景深沉默,单手掩住嘴,用气声道:“等我从这本书里出去,我给你签名。” 景深:“……”他看上去很像追星族吗? 楚歌见景深还是不为所动,加大筹码道:“我送你签名专辑、演唱会门票,行了吧?!” 景深缓缓道:“你是歌手,你有想过我的现实职业吗?” 楚歌目光扫过景深,英俊清贵的五官,熨得笔挺的西装,就算弯腰也显得风姿翩翩,楚歌嗤笑一声,胸有成足道:“专车司机!” 景深:“……” 楚歌继续循循善诱,“书里的世界终究是虚幻一场空,我们要追求现实的幸福。” “我同意你的观点,但很遗憾,你的方法应该出不去。”景深道。 楚歌不信,“你试过?” 景深道:“有人试过。” “谁?”楚歌惊讶道,是谁和他英雄所见略同? 景深起身,在楚歌的紧迫追赶中走到公寓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身形高大修长的男人正环抱着手臂靠在公寓外的侧墙,他身穿简单的t恤长裤,戴了一副茶晶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景深用力开门时带起了一点凉风,吹起了男人耳侧的短发,对方微微一笑,毫无被拆穿跟踪的尴尬,“嗨。” 景深也很淡定。 他说过,他有直觉。 再说了,跟踪的时候开那么显眼的车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景深开出公司没几分钟就发现身后有辆车在跟,他没有逼停对方,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虑,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的直觉,直觉对方的身份会是他觉得很关键的人物。 “景深。”景深伸出了手,语气淡淡。 徐咨羽伸出手回握,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忧郁又多情的眼睛,“徐咨羽。” 一旁的楚歌:……他仿佛是个局外人。 还有,怎么是个人他都要仰着脖子看啊?! 这个楚歌也太他妈矮了草!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景深道。 “不错。” “剪头发了?” “假发。” “假发质量不俗。” 楚歌忍不住了,“你们能不能进去再装逼?” 景深扭头看他,“他是和你关系更深层次的对象。” 楚歌:“……”这小矮子他妈还挺风流。 双方会面一下变成了三方会谈。 楚歌一进去就暴躁道:“跳楼的是不是你?” 徐咨羽淡定坐下,无边长腿看得楚歌眼珠子都红了。 “是我,”徐咨羽漫不经心道,“我想试试能不能死回去。” 楚歌心态崩了,既然徐咨羽还好好地坐在这儿,那就说明‘死’是无法离开这本书的。 景深一言难尽地看了徐咨羽一眼。 徐咨羽注意到他的眼神,大大方方地对他笑了一下,“反正死不了也回不去,就放松放松。” 景深没接话,暗暗把徐咨羽和楚歌都标记为——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 “大家都是外来者,对吗?”徐咨羽道,“我能感受到我们有相同的气息。” 景深觉得徐咨羽的措辞有点别扭,“外来者?” 徐咨羽严肃点头,“这个世界好像有股莫名的能量,把我们从原来的世界吸了过来,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都是外来者。” 楚歌:“……”妈的,俩土鳖。 第8章 徐咨羽被科普了‘穿书’的概念。 科普对象是景深,用词精准,深入浅出,态度温和,楚歌负责在一旁助兴鄙视,冷哼白眼,看‘土鳖’给‘土鳖’讲课。 达成初步的共识之后,三个人总算是能好好交流一下目前的情况。 一切从自我介绍开始,楚歌言简意赅,“歌手,”看了景深一眼之后,补充道:“一米八的歌手。” 景深面不改色,“专车司机。” 楚歌兴奋地拍起了手,“我就说我的眼光很毒辣!” 徐咨羽斜斜地看了景深一眼,蜻蜓点水,却是把景深从上到下都掠了一遍,笑眯眯道:“咱俩同行。” 景深回过脸。 四目相对。 凤眼温和冷淡,桃花眼朦胧多情,电光火石互不相让。 徐咨羽挑了挑眉,嘴角含笑,景深率先挪开了目光,他总觉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徐咨羽,照理说这么出色的一张脸,他应该过目不忘才对,可就是在记忆里很模糊,若隐若现得像是蒙了一层纱,让景深隐隐感到不安。 楚歌一脚踩上沙发,白皙秀美的脸庞全是不解,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我平常也没坐过专车,为什么跟俩专车司机一起穿了呢?” 景深翘起一条长腿,单手放在膝盖,默默看着楚歌苦恼,内心开始怀疑摇滚歌手是否不需要视力。 徐咨羽有样学样,也翘起一条长腿,低头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脚尖要比景深靠前一点,愉悦地挑了挑眉。 楚歌纠结了没几秒就释然了,穿书这种不科学的事情都发生了,还计较跟谁一起穿吗? “现在问题来了,”楚歌抓狂道,“死都死不出去,我们到底怎么才能从这本书里出去?” “或许当这本书结尾的时候,我们就自由了。”徐咨羽随意道。 醍醐灌顶。 楚歌一下就领悟了。 他怎么没想到呢?太有道理了!这既然是一本书,就迟早有走到结局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他们作为书中的人物就失去了作用,或许就有离开这本书的可能性! “你说的太对了!”楚歌马上赞同了徐咨羽的猜测。 景深听了,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膝盖,却只是沉默不语。 “那这本书到底什么时候结局?”楚歌看向一言不发的景深,在医院里,景深就已经透露过他对这本书有所了解,而楚歌现在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他只知道自己穿进了一本书里,成为了书中的人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主角、配角,还是路人甲。 徐咨羽也看向了景深。 两人的目光,双重的压力,景深依旧很沉得住气,“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楚歌急了。 “这是一本刚发了第一章 的书。”景深道。 楚歌眼前一黑,才第一章 ?那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徐咨羽道:“我们是书里的主角?” 景深轻轻点头。 楚歌追问道:“作者就没有说过故事走向?” 景深道:“这很重要吗?” 楚歌用力点头,“很重要!” 如果非要在书里混到结局,那知道故事走向,就相当于能够预知未来了。 景深‘嗯’了一声,却还是不开口。 无论楚歌怎么抓耳挠腮威逼利诱,他就是老僧入定一般沉默不语,徐咨羽不着急,手指敲着膝盖,微笑看戏。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说?”楚歌已经气得快要炸了,“咱们不是同盟吗?” 景深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你想知道可以,但你得听我的。” 楚歌:“……”一专车司机在跟他拽什么?! 商场上的经验告诉景深,即使对方是自己的盟友,无论什么时候,也要留一手,绝对不能亮出自己的底牌。 现在这本书的剧情就是他的底牌。 任何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都不能白白透露。 合作的前提是大家达成一个主导者的共识。 楚歌这种刺头,不够听话,是个隐患。 在这本书里的三个人物中,他的戏份是最凄惨的,他到底能改变剧情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 如果让楚歌知道之后的剧情走向是他跪在地上求挽回,到时候剧情又无法改变,楚歌不得顺势骑到他头上来? 商场动荡,景深已经习惯了未雨绸缪谨慎行事,看到一,就要想到一百,从他第一次见到楚歌,对楚歌的为人有了基本的判断之后,他就已经考虑好了。 不听话的小朋友要用鞭子和胡萝卜牢牢地攥在手里。 楚歌也有自己的傲气,站起身冷笑道:“行,谁说大家都是穿书的就一定是同盟,你也别做梦我会听你的,咱们各管各的!互不干涉!” 景深闻言起身,整了整外套,拔腿就走,毫无留恋。 楚歌憋着气,指着景深离开的门口,对徐咨羽抖着嗓子道:“看到没,这人就有毛病,我跟你说我第一次看到他我就看出来了,特别……” 徐咨羽也站起来了,在楚歌瞪大的眼睛中戴上墨镜,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俊杰。”说完,也是扬长而去,还很客气地对楚歌挥了挥手。 楚歌:“……”妈的,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专车公司到底怎么招人的?! 电梯运行到一楼,徐咨羽走出电梯,就见那辆漆黑幻影正停在楼下,笑着走了过去,弯腰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露出景深冷淡的侧脸。 “你是老大,”徐咨羽直接道,“ok?” 景深也很直接,“上车。” 六月天气已经逐渐变得炎热,车停在楼下不久,里面就已经有了不低的温度,冷气从风口溢出,将车里的热意吹散的同时,也混淆了车内的味道。 两个成年男性的味道。 雄性动物之间具有天然的互斥性,车内的荷尔蒙正不动声色地彼此较量。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谁也没有互相看对方一眼,无声地胶着着。 徐咨羽对着车上的镜子悠闲地整理自己的头发,从镜子里的一角反射观察景深。 专车司机? 真是只有那个看上去头脑单纯的歌手才会信了。 一个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但很难改变自己的眼神。 那种冷淡中带着疏离,礼貌中又隐藏着高傲的眼神,徐咨羽从来只在一种人身上看到过——天之骄子、目下无尘。 徐咨羽对着镜子扫了扫自己的头发,笑容深深。 景深知道徐咨羽在打量他,他懒得做反应,手中的牌只要够硬,无论坐在桌上的是谁,他都一样通吃。 大约等了十分钟后,公寓的楼道里跑出来一个单薄的身影,楚歌面色粉白,满脸的纠结不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车里的景深以及坐在副驾驶的徐咨羽,徐咨羽还侧过身跟他摆了摆手。 楚歌:“……”他妈的怎么有种狗男男的既视感? 楚歌在楼上考虑了半天。 三个穿书的,两个结成了同盟,就剩他一个……他实在接受不了,在自己的自尊和被抛弃感中犹豫挣扎了十分钟后,还是妥协下楼了。 虽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楚歌气势还是不能丢,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语气盛气凌人,酝酿了一下准备放狠话,“你……” 车窗缓缓摇上了。 楚歌:“……”他妈的是要老子下跪吗?! 楚歌屈辱地走下台阶,走到车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没动。 “喂,我们谈谈。” 车窗摇下了一道缝。 楚歌蔫巴道:“我听你的,行了吧?” 车窗摇下半扇,景深温和道:“我父亲已经去世很久了。” 楚歌:“?” 景深道:“乱说话,不太好,什么‘我是你爹’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楚歌:“……”卧槽,好记仇一男的。 楚歌:“我错了……” 景深点头,楚歌只看到那双温和的凤眼目视前方,根本都没看他,但也还是没给他开车门锁。 楚歌举一反三,自我反省,“我是土鳖。” 景深扭过脸,微微一笑,“上车。” 楚歌:“……”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很冷。 楚歌耷拉着脑袋开门上车,徐咨羽热情欢迎,“俊杰,欢迎你加入这个大家庭。” 楚歌坐在后座团成一团,面向内座,谁也别跟他说话,他要自闭一会儿。 “老大,现在能说说这本书的情况了吗?”徐咨羽笑眯眯道。 楚歌忙悄悄竖起耳朵。 “不要叫我老大,名字就好,”景深发动了车,“很简单,一个三角恋的故事。” 听到‘三角恋’,楚歌口型无声地‘哇哦’了一下。 “具体是指怎么样的三角恋?” “a甩了b,c追求b,a和c竞争。” 景深不想用自己的名字,直接用了代称。 楚歌脑袋上一个小小的问号,心想他会是abc的哪个?他知道的情况是‘楚歌’和‘景深’好像是一对了,景深又说‘楚歌’和‘徐咨羽’关系更深一层,还挺复杂,似乎有很多种可能性。 千万别是中间那个2b就行。 楚歌打了个寒噤,别恶心他。 徐咨羽也在脑海内理了下剧情脉络,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指了景深,“a,”再指自己,“c,”,又往后指了指蜷成一团的楚歌,“b?” “嗯。” 扭过头来的楚歌:“……” 蓝牙电话的来电提示在车内适时响起,是岳慧珊,景深按下接听。 “景总,您方便接电话吗?” 景深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满脸悲愤的楚歌,楚歌接收到眼神,又默默地团回去自闭了。 “说吧。” “景总,现在不知道是谁发布了楚歌在片场坠台的视频,现在网上舆论正在发酵,质疑剧组的安全措施以及天盛对艺人的打压,目前集团股价正在大幅度地下跌中。” 景深猛地踩下了刹车。 一个小小的视频能撼动一个娱乐公司的股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种反常到让人啼笑皆非的情况出现,应该只有一个原因。 ——作者……更新了。 第9章 张小强兢兢业业痛苦万分地在生死线之内才打出了一本书。 小说里的秘书替身情人实在爱得太卑微了,故事情节虐得一塌糊涂,搞得他打字的时候几度都要哭出来了,活生生地体验了一把虐文主角。 接到景深电话时,他语气都还在哽咽,“景总,您总算想起我了吗?” 对面的景深沉默几秒,言简意赅道:“开除。” 暗号一到,张小强马上精神一振,即刻从虐文里抽离出来,铿锵有力地回复道:“景总,请您吩咐!” “来地下停车场。” 张小强火速赶到地下停车场。 漆黑的幻影后座走下来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张小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景总的秘密情人,演员楚歌。 紧接着,景总也下车了,“你带着他们俩上楼,记住避开所有人。” “俩?”张小强疑惑道。 副驾驶适时地探出了一张迷人的脸孔,向他招了招手,“嗨。” 张小强傻眼,“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景深已经头也不回地直接先乘私人电梯上去了。 留下张小强独自凌乱。 他们景总……现在是不是玩得越来越野了?还俩?那他呢?! 比两人先一步达到办公室,景深立刻打开网页,果然看到网页上已经更新了第二章 。 景深心跳加速,当机立断地点开,一目十行地匆匆掠过,把大致内容记在心里之后又关掉了网页。 等楚歌和徐咨羽上来时,景深已经很淡然地坐在座位上,让人丝毫看不出什么端倪。 上来之后,楚歌恢复了一点精神,环顾办公室,对这个环境还算满意,感叹道:“以后这就是咱们的行动总部了。”目光一扫就扫到了景深桌上厚厚的一本‘书’。 a4纸,封面黑体加粗——《替身情人成为秘书后,总裁的白月光他跑了》 楚歌:“!!!” 也不管标题有多雷人了,楚歌马上抢了就揣到怀里,如获至宝,后退半步,对着景深和徐咨羽仿佛挟持了人质,“书我已经拿到手了!我忍你们很久了,最讨厌你们这种有钱又喜欢装逼的人了!老子不陪你们玩了!俩土鳖!” 无辜中枪的徐咨羽摘下墨镜,悠然拉开座椅坐下,对景深道:“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不清楚,”景深漫不经心道,“应该大概也有十几二十年了。” 徐咨羽上下打量了一下楚歌,“嗯,看着也不像未成年。” 楚歌:“……你们两个不要当着我的面议论我行不行?” 景深淡淡道:“未必,看上去心智不太成熟。” 楚歌:“……”到底有没有人在听他说话啊?! “你说过会听我的,”景深指了指徐咨羽身边的另一把椅子,语气冷硬,“坐下。” 楚歌不想承认他的大腿刚刚不听使唤地弯曲了一下。 简直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不坐。”楚歌硬气道,将怀里的书藏得更深了。 “不是那本。” 景深轻飘飘的四个字摧毁了楚歌一大半的硬气。 楚歌强撑道:“你骗人。” 景深笑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种面对楚歌的冷笑嘲笑,而是真正被逗笑了,嘴角温和地抿起,语气也放柔了,“我不骗身高一米七以下的。” 楚歌:“……”再次破防。 放下那一沓厚厚的a4纸,乖乖拉开椅子坐下,楚歌低头装死。 第一章 的剧情已经发生了,景深简单总结了一下,“楚歌摔倒,景深没有接到楚歌的电话。” 这个剧情的确发生了。 只是那些人物的心理描写,什么冷血无情魔鬼等等都不能算是客观事实的部分,作者在书里也进行了描写。 景深也没有说出剧情会随着他的行为而改变。 这是他藏的第二张牌。 “第二章 内容发了?”在车上的时候,徐咨羽看到景深接电话时那么大的反应,就已经隐约猜到了。 景深点头。 楚歌举手。 景深看了他一眼,“想说话不用举手。” 楚歌现在就是梦回小学,那是他二十多年人生中最乖的一段时间,那时候他最怕的就是他的数学老师,那个古板又严肃的老师就像是如来佛似的,无论他怎么调皮捣蛋,都会被对方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景深给他的感觉和那个数学老师特别像。 楚歌小声道:“第二章 作者写什么了。” “我正要说,”景深脸色不好,深吸了口气,“苏照月上传了你摔下台子的视频,天盛股价大跌。” “苏照月是谁?”楚歌疑惑道。 景深眼皮动了动,“《仙人决》的男主角,你的暗恋者。” 楚歌:“……”说好的2b呢?这都几个了?故事情节这么复杂吗?现在的粉丝搞同人创作能不能专一一点点? “照这么说,第二章 的剧情已经发生了。”徐咨羽在车上听得很清楚,视频上传,股价暴跌,景深的脸色难看到不行。 其实他不太明白,既然三人是穿进了一本书里,这本书里的企业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地方? 可偏偏眼前这个人在意的不得了。 可以说是景深目前为止暴露出的唯一一点真实的情绪了。 景深没有否认徐咨羽的说法。 剧情的确已经发生了,不过不是完成时,而是正在进行时——他们现在就正在第二章 的剧情里。 而他要做一个试验,试验他究竟能改变剧情到什么地步,也试验是否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也能改变剧情。 “对于坠台事件,公关部做出了回应,这件事本来也已经平息,现在发布的这个视频从剪辑到配字都对天盛的指向性很不利,所以我想现在由你这个当事人直接发声会是最有力的反击。” 楚歌被景深安排得明明白白。 岳慧珊被一个内线电话叫上来,对于办公室里忽然出现的楚歌和徐咨羽目不斜视,眼中只有发号施令的景深。 “好的景总,我明白了,”岳慧珊微一点头,转向楚歌,“楚先生,请跟我来。” 楚歌下意识地看了景深一眼。 景深用安抚宠物的语气道:“听岳小姐的。” 楚歌又看了岳慧珊一眼,发现岳慧珊长得还挺好看,明艳大方,笑容得体,反正看上去就不像个坏人,自己也没什么反抗的余地,就跟着岳慧珊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徐咨羽和景深两人。 刚刚徐咨羽就一直在装透明人,拿了景深桌上的一支钢笔转着玩,等人走光了,他还在转。 他的手指修长又灵活,中指似乎格外地长,将钢笔在指尖转成了一朵绚烂的花。 他不说话,景深也不说话。 景深很有耐性,也习惯后发制人。 “当啷——” 钢笔从指尖坠落,滴溜溜地在桌面上滚了过来,景深抬手按住了笔。 “不好意思,失误了。”徐咨羽摊手道,眼神像一团浓浓的雾,将景深包围在了他的视线中。 景深收好笔,人微微靠后,双手搭在腹间,用放松的姿态道:“景深,天盛集团董事长。” 徐咨羽也笑了一下,腰背左直,双手交叉,收敛了笑意,严肃道:“徐咨羽,先世界第四区执行官。” 景深:“……” 一直冷淡高傲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这在徐咨羽的预料之中。 “我知道对你们这些人来说很难理解,你们生活的是安静祥和的后世界,那里没有硝烟没有战争没有变异的生物体,而我们先世界就是一道保护你们这个后世界的屏障,为了维持你们平静的生活,我们必须与变异的生物体日夜浴血奋战,并且默默牺牲,只为了换取另一半人类的安稳和幸福。” 徐咨羽说的轻描淡写,将鲜血与牺牲都悄然从他的口中掠过,忧郁俊美的脸上全然是为崇高事业牺牲的平静。 景深听得惊心动魄,双手紧握。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的确见过徐咨羽。 * “景先生,这回真是多谢你的这次慷慨解囊,”老人伸手激动地和景深握手,“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这段时间该怎么熬过去。” “于院长过奖了,我只是略微尽了一点绵薄之力,您才是真正的大爱无疆。”景深弯腰回握,微微躬身以示对老人的尊敬。 于院长拍了拍他的手,老泪纵横,“现在像你这样真心做慈善,不为作秀,不为避税的企业家,真的太少了。” 景深温和道:“您别这么说,同行之中君子辈出,我只是恰巧遇上了,您还是要对大家有信心。” 于院长听了景深的安慰,心里又感动又高兴,抬手从景深的肩膀一路捏到胳膊,“不错,真不错。” 对于长辈的爱抚,景深无奈又平静地接受了,背着手陪着于院长在花园里边散步边说话。 于院长对景深是越看越喜欢。 像景深这样出身名门,执掌巨额财富,不骄不躁谦逊有礼的青年,实在是万里都挑不到一个,她是没女儿,如果有女儿,就算是厚着一张老脸也要搭个桥牵个线。 “太麻木了。” 头顶忽然传来声音,景深仰头。 郁郁葱葱的茂盛枝叶里藏了个乱蓬蓬的头,头发很长,让人几乎看不见脸。 于院长吃了一惊,“小羽,你怎么又上树了?” “先世界已经岌岌可危,我们怎么还能躲在后世界里安逸享乐?” “起来,站起来吧!勇士们!为了理想事业而抛头颅!洒热血!” “争取全人类的幸福!冲!” 乱蓬蓬的身影一跃而下,在于院长的惊呼声中,景深当场被砸晕,事后去医院检查——断了一根肋骨。 …… 精神病院里那个站在树上挥拳振臂高呼的身影逐渐与面前端坐的潇洒身影重叠起来。 “你是不是感觉冲击很大?”徐咨羽道,“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消化,别和那个傻子歌手说,以他的智商,我恐怕他很难理解,可能会认为我是个精神病患者。” 景深:“……”你就是。 第10章 命运女神一定很恨他。 要不然怎么会安排这种闹剧发生在他身上? 一个傻子,一个精神病,景深觉得自己面对两人时的小心谨慎、迂回试探,甚至处处都留一手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个冷笑话。 景深嘴唇动了动,脏话都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实在忍无可忍,倏然起身,面向落地窗,双手猛地推向窗体,楼下繁华的风景被对面建筑的阴影挡住,景深慢慢抬了抬手。 徐咨羽很能理解景深此时的反常行为,在他的预想里,景深的反应会更大一点,果然是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精神能力极为出色的人,表现得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冷静。 顺着对方的意思起身走了过去,徐咨羽安静地站到了景深身旁。 “对面的阿摩拉是你的楼?”景深垂着头声音低低道。 徐咨羽道:“算是吧,在这本书里,那属于徐咨羽的财产。” “铲了吧。” 徐咨羽:“……” 看来他的坦白对景深冲击还是挺大的。 徐咨羽解释道:“我的能力在这里已经失效,没有办法让这栋建筑凭空消失。” 景深还是低着头,他已经快笑出来了,“你的能力?” “头发是我们力量的来源,”徐咨羽严肃道,“但是我进入这本书后不久,头发就变短了。” 景深转过脸,乌黑的发尖凌乱地垂在他眉间冲淡了他身上的冷漠,他似笑非笑地抬起一只手,在徐咨羽的注视下一把薅住了徐咨羽的短发。 发间传来不大不小的力量,微微刺疼,但还能忍耐,徐咨羽挑了挑眉,负手站着,没有反抗。 景深微一用力,徐咨羽顺着他的力道低头靠近,仰起那张完全看不出精神有问题的脸,面色平静。 实话实说,这张脸的确太具有欺骗性了。 眼眸深邃,瞳心总一点星子一般不灭的光芒,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像是随时要笑,又像是马上就要压下威严的弧度,莫名地有种深不可测不可窥探的神秘感,此时头发被人拽在手心里,乖顺地弯着腰,面上一点疑惑的神情,看上去还有点赤子般的天真。 景深松手了,对精神病人生气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 徐咨羽还是弯着腰,皱眉道:“你不相信?” 对待精神病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顺着他,不要试图挑战对方的世界观,那样对方很快就会把你扯入他的逻辑,最终在他的逻辑里把你也逼成精神病。 景深:“我相信。”摊开手,展示了手上不小心扯下的两根碎发,“不好意思,削弱了你的力量。” 徐咨羽直起身,大方道:“没关系,我的力量在这里施展不开,现在就只是个普通人。” 景深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碎发落地,徐咨羽目光略有不舍,神色又变得凝重,“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从这本书里离开,第四区的情况不容乐观,还有许多战友在等待着我回归。” 景深已经无话可说,回到电脑桌前,内心一潭死水,当着徐咨羽的面就打开了绿色网页。 第二章 的内容目前来说还是没有变化。 这章的情节里,爆出视频,股价大跌之后,作者为了刻画景深的渣攻形象,直接让景深通过公关组采取了掐断媒体喉舌的做法。 公关部部长岳慧珊更是自作聪明地对着楚歌猛泼脏水,对媒体放料,指责楚歌在片场迟到早退耍大牌,非常地不敬业,将舆论压力往楚歌身上转移。 而这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楚歌终于选择在第二章 的末尾与景深提出分手。 第二章 的结尾—— 【景深冷淡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分手?” “是。”楚歌咬紧嘴唇,在这段关系里他已经受尽了委屈,流干了眼泪,是时候该放手了。 “呵,”景深冷冷地笑了一下,“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结束,只能由我决定。”】 景深微微仰头,除了开头的剧情,后面他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做法,文章内容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他拭目以待。 “这本书的剧情能改变?” 不知不觉中徐咨羽已经站到了景深身后,将网页上的内容尽收眼底,对景深前后的行为稍作联想,徐咨羽就得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景深淡淡地‘嗯’了一声。 徐咨羽略微有点诧异。 他其实也能感觉到景深一定对他们隐瞒了什么,从景深对待楚歌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 他们所结成的所谓同盟,不会比一张纸更牢固。 大家都互有保留,彼此试探。 没想到景深忽然就对他交了底牌。 原以为相比那个单纯得近乎有点傻的歌手,这个商人气息浓郁的男人会是个更狡猾城府更深的人,却是出乎意料地愿意和人交心。 这时,景深仰起头,面上神情淡淡,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别告诉那个傻子歌手。” 这句话徐咨羽刚刚也对景深说过。 又是四目相对。 没了先前暗暗较劲的隐约火药味,仰头的姿势让景深头顶的乌发蓬松散开,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一双乌黑的凤眼在白皙的面孔上显得格外浓墨重彩,像一面干净的镜子,清晰明了地映照出徐咨羽此时略微诧异的神情。 徐咨羽心中微微一动,“如果你出生在先世界里,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战友。” 景深:“……”算了。 外面发布会直播已经开始。 景深与徐咨羽两人一起在网上观看直播。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岳慧珊还带着楚歌做了个造型,雪白衬衣淡蓝色牛仔裤,头发似乎是随意地抓了抓,却是乱中有序,有一种凌乱脆弱的美感,安安静静地坐在岳慧珊身边,低垂着脸,整个人小小的,在镜头里是个相当惹人怜爱的美少年。 徐咨羽抱着手臂,点评道:“看上去还算正常。” 乌鸦笑猪黑。 景深用左手扶住额头,默默地挡住了自己的脸,以免自己露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表情刺激到病人。 楚歌的表现很出乎景深的意料。 从见到楚歌的第一面起,楚歌就一直表现得既暴躁又幼稚,嘴里不停地在骂脏话,丝毫没有明星的风范。 而发布会上的楚歌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真像个人。 口齿清晰,神情内敛,嗓音清亮动人,叙事娓娓道来,而且很会抓镜头,全程三分钟的发言,没有一点停顿,也没有一个做崩的表情。 说完之后,起立鞠躬,会场上快门疯闪,楚歌直立起身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嘴角保持着淡淡微笑,宠辱不惊,说是巨星风范也不夸张。 景深慢慢点头,很好,看上去这个还有救。 徐咨羽也慢慢点头,还不错,但是他和景深已经先一步达成共识合作,那只能遗憾地将傻子歌手排除在外。 “新糊日报提问。” 岳慧珊抬手示意。 记者站起身,直接向楚歌开炮,“景总在你坠台后亲自探望,请问你和天盛的景总是什么关系?这次发布会是否是出于对景总情感上的考虑才召开?” 岳慧珊按下话筒,抢先道:“抱歉,请不要提与此次发布会主题无关的问题。” 记者显然不肯罢休,咄咄逼人道:“回避问题的意思是有不可说的部分吗?” “没什么不可说的,景总他……”镜头内的楚歌笑容浅浅,羞涩而腼腆,双眼散发出真诚的光芒,“是支持本市文娱产业大力发展的十大杰出青年,为本市gdp的提升立下了汗马功劳,作为一个普通市民和剧组的演员,我有义务也有责任来召开这次发布会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进行澄清,坚决不能让无良爆料者抹黑本市的支柱企业,也希望大家在未来继续支持天盛集团。” 记者:“……”这是什么企业表彰大会现场吗? “他竟然说的出这些话?”徐咨羽对楚歌的表现刮目相看。 景深微微勾唇一笑,“背得不错。” “背?” “我写的。” 徐咨羽:“……” 徐咨羽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用余光扫向坐着的景深,发现景深是真正的快乐之后,内心不由再次确认了他对景深的观察。 这个人是真的特别在意‘天盛’…… 记者们已经被说傻了。 联合做戏的岳慧珊趁机礼貌地结束了发布会,镜头切断,发布会结束。 景深不紧不慢地刷新了网页,重新打开第二章 的内容。 发现文章内容果然有了变化。 但只变了内容,没有变内在。 楚歌刚才分明很配合——文章内容:迫于压力,强忍委屈。 楚歌在发布会上表现出色——文章内容:提线木偶,故作坚强。 楚歌在发布会上的发言——文章内容:模糊处理,一笔带过。 所有的剧情都按照景深重新的部署发生的,但文章里传递出来的信息依旧是‘渣攻’对主角的冷酷无情。 文章的结尾也已经变了。 【“你满意了吧?”眼中溢出点点泪光,楚歌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马上就要倒下去了。 可面前的男人依旧冷酷得像暗夜里的帝王一般,无动于衷,甚至连一点回应都没有,就这么用那种毫无爱意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结束吧,这种被践踏被无视被利用的关系……快结束吧。】 “你满意了吧——”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楚歌满脸得意地走进了办公室,双手插在口袋里,趾高气扬,正步向前。 楚歌脸上的笑容在看到景深的表情时僵住了。 从第一次看到这张冷酷俊男脸,楚歌就没怎么在景深脸上看到过不带嘲讽的阳间表情,他现在……看到了…… 像是春日里拂过冰面的第一缕春风,柔和又明媚,凤眼弯弯,英俊的脸上笑容温柔,专注地凝视着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辛苦你了。” 楚歌:“……”卧槽,有病吧。 第11章 就算队友都不行,一个人也要坚持和剧情战斗。 景深将完美无缺的社交笑容保持了整整三分钟。 笑得楚歌人都有点发毛了,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转向徐咨羽问道:“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徐咨羽默不作声地将目光移向网页界面,他知道景深在做什么。 以他的视力可以看得很清楚,网页上的内容有了变化。 仅仅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多了一句——‘辛苦你了’而已,景深明媚的笑容、温和的态度都被处理成了敷衍不走心的安抚。 笑容来得莫名,消失得也很快,景深的脸色马上又重新恢复到了常态,扫了一眼网页上的内容变化,脸色却是变得比先前更难看了。 努力有用也无用。 他看似改变了剧情,剧情的走向却还是照着该走的方向走着,仿佛存在一个自动修正剧情内容的功能。 无论他怎么改变剧情,甚至改变人物的台词,但文章只要稍微对人物的眼神、内心世界加上一些莫须有的描写,整个剧情又都变了味。 行。 好书。 既然这样,景深决定好了。 景深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用商业的微笑面对徐咨羽和楚歌,“你们结婚吧。” 徐咨羽:“……” 楚歌:“……” 不就是大结局吗?王子和王子在一起,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ok,happy ending,全剧终,然后他就可以从这本该死的书里出去了! 景深笑眯眯道:“对日子有要求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办了吧。” “你冷静一下。”徐咨羽皱着眉道,他明白景深此刻内心一定很难接受,但他不可能照着景深说的去做——未来还有更伟大的事业在等着他。 “喂,”楚歌微微眯了眯眼,敏锐地感觉到徐咨羽和景深之间似乎关系要更密切一些,“你们俩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做了什么?” 景深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仰头望向站立的楚歌,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你不想回到现实?” 这种眼神……楚歌当然想,但是……他看了一眼比景深看起来还要高一点的徐咨羽,非常不适地打了个哆嗦,“老子不做受。”打死也不受! “关于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商量。”景深推开椅子站起身,彬彬有礼道,“你们慢慢聊,我出去一会儿。” 徐咨羽拉住了景深屈起的胳膊,“别这样。” “放手。”景深冷冷道。 “喂,你们这是要打架吗?”楚歌也不爽了,他已经很配合了,怎么两个队友都在拖后腿,“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景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对紧盯着他的徐咨羽道:“我现在情绪很差,你确定要让我继续留下?” 他的目光温柔时可以很温柔,冷漠时也足够冷漠。 仿佛先前的交心已经荡然无存,他看徐咨羽的目光和看一个陌生人完全没什么两样,甚至于更冰冷。 徐咨羽微松了手,目光沉沉,“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景深没有心思敷衍精神病人,抽出手臂,眼神从沉默的两人身上滑过,毫不留恋地抄起一旁的车钥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 背后两道视线牢牢地黏着他,景深也不想管了,他不想管电脑上那个没有关闭的网页,也不想管那两个所谓的‘同盟’,他现在只想短暂地逃离这里。 岳慧珊在电梯出口碰到了景深,“景总,这次发布会效果很好,后续要让楚歌回《仙人决》剧组吗?” 景深的脚步顿住,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决策了。 反正无论他怎么选,剧情都会按照原定的方向去走。 “你做决定。” 留下四个字之后,景深就离开了公司。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荡了半个小时后,烦躁的情绪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城市看上去没有变化。 景深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行驶,将车开入了一处墓园。 墓园也还是原来那个墓园。 墓碑上夫妇的相片也还是那张相片,温和地微笑着。 墓前摆着雪白的百合花,花上还沾有露珠,显然是刚刚才有人放下的。 景深眉头一皱,弯腰拿起那束百合。 “深哥。” 景深拿着花回头。 是一张他完全不认识的脸。 青年个子高挑,戴了一副文气的银丝边眼镜,面容秀丽,神情有些局促呆板,“真的是你,我来看看奶奶,路过就给伯父伯母也买了一束花。” 景深攥着花束不说话。 “深哥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青年挠了挠头,满脸的不好意思,“我是楚佩,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一段时间。” 景深静静地看着他,在青年越来越红的脸色中淡淡道:“他们不喜欢百合。” 楚佩神情慌乱,结结巴巴道:“对不……” 没有等他把道歉说完,景深已经提着那束百合花头也不回地走了。 剧情这种东西,景深现在连敷衍的兴趣都没有,它不是有本事自己自动修复吗?随手把百合花束扔进墓园门口的垃圾桶内。 黑色幻影离开墓园之后,一辆灰色奔驰也慢慢开到了墓园门口,车窗摇下,楚佩向一旁的墓园看守招了招手。 “楚公子,您吩咐。” 楚佩慵懒道:“百合花不用放了,以后每天放一束白玫瑰。” “好的,那请问买哪种玫瑰?” 楚佩扫了一眼垃圾桶里鲜艳欲滴的百合花,勾唇轻笑,“便宜货就行了。” 回到公司,不出意外,徐咨羽和楚歌已经离开了。 徐咨羽是自己走的,岳慧珊考虑到他的身份,让张小强开车悄悄送他离开,楚歌是被牛帅帅接走的,刚开完发布会,走得很光明正大。 “景总,您说让我做决定,我就擅作主张了,已经通知剧组那边,楚歌很快就会回组开工。” “嗯,以后有关这方面的事不用向我汇报。” 岳慧珊没问‘这方面’是哪方面,她能做到这个位子,对于顶头上司的心思,有她自己的一套方法去揣摩,“明白了。” 岳慧珊微一弯腰,正要离开时,景深又叫住了她。 “有关楚歌的事,后续你不用跟进了。” 岳慧珊一愣,随即又点了头,“好的景总。” 剧情里对岳慧珊的塑造,短短两章就已经显现出隐藏的反派味。 景深自己无所谓,反正他很清楚这只是一本剧情狗血的小说而已,不会因为离谱的故事情节而改变本心,岳慧珊是书中的人物,他就是见不得这些人物被书里的剧情摆布。 景深眸光一凝,他瞬间好像产生了新的想法。 他一个人改变剧情不够,他操控另外两个人改变剧情也不够,那如果……整本书里所有的出场人物都变了呢? 血液开始慢慢变得热起来。 试试看吧,到底谁会赢! * 一连三天,作者都没有更新。 不知道是因为书中的世界时间流失时间和现实的时间不一样,还是作者纯粹地断更了。 景深也没闲着,每天除了签了很多高糊的文件和开了很多个主题奇怪的会议之外,也恶补了许多有关小说的知识。 虽然看得很痛苦,但一想到能在未来创造不同的可能性时,景深又充满了斗志。 晚上,景深在惯性加班时,对面阿摩拉大厦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这让景深有点诧异。 这座大厦就像是作者单纯用来设定压天盛一头的建筑物,白天没人进出,晚上一片死寂。 这还是景深第一次看到阿摩拉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 亮起来的那一间是顶楼。 景深又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落地窗前。 景深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母亲去很多地方做义工。 福利院、特殊学校、精神病院,他的母亲说出身越是高贵越是要向下看,这样才会让自己活得不过于傲慢。 父母过世后,景深也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即使工作再忙,也会每个月坚持去做一次义工,遇到过形形色色需要帮助的人。 难道愤怒就可以摧毁他对于弱者最基本的同情与尊重吗? 景深嘴角轻抿,至少对于徐咨羽,他不该用那么冷淡的态度刺伤他。 对面顶楼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景深团在胸前的手松了松。 灯光长短闪相互交替。 间隔停顿似乎是重复的。 景深脑海中灵光一闪——摩斯密码。 闪烁的灯光组成了两个英文字母——py。 景深:“……”最近小说看得有点多了。 朋友。 应该是朋友。 景深轻咳了一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已经先软下来了。 对面还是个病人。 景深忧郁了片刻,还是决定下楼,在下楼前,他按了自己那一层的灯——dw(等我)。 对面的灯作了回应——好。 * 电梯运行到一楼,门一打开,景深就和要进电梯的人差点撞在一起。 “啊——” 一声不高不低的叫声传来,青年慌乱地抱住怀里的袋子,抬头见是景深,窘迫又惊喜道:“深哥,你这是要下班了吗?” 一听到这种肉麻的称呼,景深就已经皱起了眉头,看了楚佩一眼,正要赶人走,忽然想到已经连续碰上这个人两次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楚佩一定是重要的配角。 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楚佩已经出场过三次了。 如果景深没猜错的话,楚佩应该就是管家口中那个被领养的不甚灵秀的楚家养子。 现在的景深已非吴下阿蒙,对于网络小说的流行因素几乎已烂熟于心。 这叫‘真假千金’梗。 景深冷静地想。 作者既然已经定下楚歌的主角戏份,那楚佩就只剩下被打脸的恶毒炮灰命了。 作者越是这样设定,景深就越是要和作者对着干。 “你怎么来了?”景深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温和一点,“有什么事吗?” 楚佩紧紧地抱着小猫咪图案的布袋子,小声道:“回国以后爸爸一直让我找机会来拜访你,我今天去你家了,管家爷爷说你还在加班,我想这么晚了,或许你还没有吃饭,就自己做了一点东西……” 景深:“……”有点肉麻。 “不吃晚饭对身体很不好,”青年羞怯地笑了一下,“会得胃病,很难受的。” 景深双手慢慢蜷紧,心理建设是一回事,被肉麻得受不了是另一回事。 另一侧的电梯门开了。 张小强哼着歌提着餐盒出来,刚踏出电梯看到景深,立刻正经站好,“景总晚上好!” 景深扫了他一眼,头一回觉得张小强看起来有点顺眼。 张小强忙把餐盒藏在身后,紧张道:“景总我绝对没有贪污您的夜宵,点双份只是怕您吃不饱,我发誓!” “啊……”青年弱弱的声音传来,张小强这才发现景深的侧后还有个陌生的清秀男人在。 “原来深哥你已经吃过了啊。”楚佩低头失落道。 张小强:“……”深哥……卧槽……他没听错吧? “嗯,”景深也顶不住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深哥——”楚佩拉住了景深的衣袖,面色慌张。“你、你是要回去了吗?” 张小强:“……”妈耶,他一直以为景总的演员情人就够那个啥的了,这怎么还有更吊的?景总面前到底还有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替身秘书情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张小强忿忿地想。 “我有工作上的事,”景深想抽出衣袖,却被楚佩拽得更紧,“深哥,我怕黑,我不敢一个人回去。” 景深:“……”恶毒炮灰的打脸戏份能不能提前一点? “张小强,”景深用力抽出衣袖,“你送他回去。” 张小强歪了歪头,“啊?” 楚佩余光扫到歪头的张小强,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又眼疾手快地抓住景深的西服下摆,整个人都往景深身后去躲,“深哥,我怕陌生人。” 张小强:操了,他还怕撒娇怪呢。 在大厅拉拉扯扯显然很不好看,景深看了一眼对面阿摩拉仍然在亮灯的顶楼,“我送你。” 楚佩放下了手,又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深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这么自作主张地跑来……其实路上很黑我也一直很害怕,但是……” “嗯。”景深打断了他的话,单手推在他身后,直接推着人进了电梯,又给张小强使了个眼色。 张小强意会到了,忙跟着进了电梯。 楚佩在电梯里倒是安静下来了。 地下停车场内,挺着好几辆车,有景深惯用的幻影,也有公司专门用来接送贵宾的,景深很强势地带着楚佩上了接送的专车。 楚佩人刚坐下,景深就关上了车门。 楚佩抱着饭盒一愣,“深哥?” 景深对已经坐上驾驶位的张小强道:“送他回去,你也下班。” “好的景总。”张小强当机立断直接一脚油门踩了出去,连让楚佩说第二句话的机会都没给。 景深松了口气,幸好张小强和他还残存了那么百分之一的工作默契。 重新上到一楼,对面阿摩拉大厦的灯却已经灭了。 景深脚步顿住,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明天再说吧。 他该为他当时的迁怒作正式的道歉。 谁也不想进入这本书里,进入到这本书里也不是另外两个人的错。 大家都是‘受害者。’ 时间太晚,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连保安都不知道跑去哪打盹了,景深慢慢走出大厅,站在天盛大厦前,抬头仰望对面的楼顶。 “不会再跳了。” 墙角阴影处传来声音。 景深循声望去,修长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靠在墙角,被街边银白的路灯拉长了影子,鸭舌帽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唇线优美的嘴唇。 徐咨羽抬起下巴,帽檐投下的阴影给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景深站在原地怔怔地没动。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对方是个精神病患者,在这本书里,徐咨羽也是他现实中曾经‘认识’的唯一一个人。 “抱歉,”景深沉声道,“那天是我太激动了。” 徐咨羽静静地看着他,他又一次直视了那双凤眼。 温和是他,冷漠是他,明澈是他,激动是他,歉意也是他,每一个眼神都是那么真实地充满了热度。 先世界里充满了战斗,无止境的战斗,让人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喘息一会儿,大部分人的眼神都是冰冷而麻木,徐咨羽从来没见过这么丰富的一双眼睛。 这就是他们为之守护的,鲜活的美好。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有条件,”徐咨羽伸出了手,掌心握拳,“从今天起,我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战友。” 景深扭过脸,唇角微微勾了勾,隔空伸了伸手,“成交。” 这个人精神不太正常。 不过和精神病人定下约定的他可能也不太正常。 * 阿摩拉大厦的楼顶空旷而安静,夜风正好,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作为成为战友的第一步,徐咨羽邀请了景深上了阿摩拉的顶楼。 景深也说出了他的疑问,“这栋大厦里没有其他人吗?” 徐咨羽双手靠在围栏,“没有。” 景深心想作者也太敷衍了,好歹天盛大架子还在。 徐咨羽道:“那天你走之后,楚歌也看到了页。” 景深有了新的想法,也不再想藏着掖着剧情,他迎向夜风,“战友,打算一起战斗吗?” 第12章 徐咨羽连个家都没有。 景深得知他今晚准备睡天台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歹也是个主角,作者设定得也太敷衍了。 徐咨羽倒是很无所谓,盘腿坐在天台高起的水箱上,身后是渐渐变残的月亮,夜风徐徐吹着,他满脸淡然道:“我习惯了,反正迟早要回到先世界,战士不需要安逸的享受,以前我有时候战斗太累了就直接睡在树上。” 闻言,景深的肋骨马上开始隐隐作痛,也提醒了他面前这个怎么看怎么正常的人其实是个精神病患者。 他不可能让徐咨羽这么一个病人流落在外,提议道:“你可以跟我回去。” “好啊。”徐咨羽爽快道。 景深:“……”原本以为需要推拉一番的。 阿摩拉大厦虽然空无一人,地下车库里倒是零零星星地停了几辆车,每一辆看上去都是顶级豪车,难以估量价值。 景深甚至看到了一辆当初他在现实世界里竞拍失败的限量跑车,外形酷似某个超级英雄电影里的战车。 徐咨羽注意到他的眼神,过去指纹解锁亮了车,“这辆车和我的装甲战斗车很相似。” 景深:“……”每当他觉得徐咨羽看上去像个正常人时,徐咨羽总会无情地把他拉回现实。 “你来试试?” 散发着金属哑光的漆黑车门从侧翼缓缓上升,景深目光顿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不了,谢谢。” 徐咨羽也没有再劝他。 车的外形炫酷,车内就狭小了很多,不挤,但也不宽敞。 两个手长脚长的成年男人一下就把车内的空间快塞满了。 景深目光隐晦而留恋地望着车内的装饰。 徐咨羽看出了他的喜欢,也不知道景深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愿意自己亲自驾驶试一试,他没有追问,有很多事情没有必要去问,以后相处出了深厚的战友情谊,景深自然就什么都会说了。 徐咨羽驾车很稳,一路连个车速都几乎没怎么变,等到白色大庄园的时候,景深脸上滑过一丝莫名的遗憾。 徐咨羽暗暗又记下了。 “先生,欢迎回家。” 不管景深回来多晚,管家总会在门口等他,没有一丝褶皱的燕尾服和梳得油光水滑的银发,站得笔直,面带微笑。 景深已经劝过他几次,让他晚上不要等,早点去睡觉。 管家却是坚决不同意。 管家一成不变的笑容在看到下车的徐咨羽时稍稍变得惊讶了一点,“先生,这位是……” “我的朋友,徐咨羽徐先生,”景深随口道,“他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小妹睡了吗?” 管家目光炯炯地盯着徐咨羽,“小妹在游戏室,先生可以去看看她。” “好,”景深对徐咨羽道,“这是我的管家,他会安排好你的房间。” 他现在每天晚上回家不抱一抱小妹就感觉少了什么似的,反正管家做事非常靠谱,也就不用担心徐咨羽了。 景深匆匆上楼撸狗。 大厅内,管家对着徐咨羽不住打量,良久才叹息道:“徐先生,您是先生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是吗?”徐咨羽先是惊讶,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可能是书里‘景深’的设定比较冷漠,他不觉得他所认识的景深是完全的冷漠,只是防备心重了点,要不然怎么会主动向他道歉,还把他接回家里来住? “先生的个性一直都很冷淡,交际圈很狭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朋友,就那几个朋友,也除非是他们主动上门,先生是不会轻易带人回家的。”管家滔滔不绝,对于‘徐咨羽’这个特殊的人物非常看重,凝视了徐咨羽一会儿,又道:“徐先生你看着有点眼熟。” “我……”徐咨羽想起他在这本书里的设定,老脸一红,“算个演员吧。” 管家马上眼睛亮了,“我想起来了,我是你的影迷啊徐先生,你主演的那部《命运之门》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管家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徐咨羽,边点头边道,“和小时候有点变化了,难怪我刚才没认出来。” 徐咨羽一进入世界,就沉着冷静地把他在这个世界的生平和身份查了个明明白白。 看到周岁影帝的时候他深深地皱起了眉。 孩子才周岁,怎么能演去电影呢?幼崽是多么脆弱,需要呵护的生物啊。 徐咨羽感谢了管家的喜欢,还给管家找出来《命运之门》的影碟上签了名。 作为回报,管家非常贴心地把徐咨羽安排在了离景深房间最近的一间客卧,就在小妹的游戏室旁边。 于是两人亲切交谈的时候,景深一脸满足地抱着小妹从游戏室里出来了。 景深显然是没料到会在楼上碰见徐咨羽,陶醉放松的表情瞬间僵住,又想起徐咨羽是个病人,就重新松弛了下来,举着小妹的爪子和徐咨羽打了个招呼,“介绍一下,这是小妹。” “这个名字很适合她。”徐咨羽对着小妹挥了挥手。 小妹咧开狐狸嘴,她今天扎了个一对粉色蝴蝶结,蝴蝶结上镶着黑珍珠,可爱又不失高雅,心情非常好,对陌生的徐咨羽也很给面子地奉上了一个笑容。 让管家把小妹带去睡觉,景深进了徐咨羽要住的客房看了一下环境。 管家的确是一流的管家,这么大的庄园,每一个房间每一处细小的地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即使是客房,景深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你就暂时住在这儿,”景深想说他可以帮徐咨羽去购置一套房子,但又想到徐咨羽的病人身份,觉得放一个精神病人独住也实在很不妥,于是把话咽了下去,“以后再作打算。” 这个语气在徐咨羽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是要留他常住的意思。 面冷心热。 徐咨羽神色一柔,“谢谢你,我的战友。” 景深:“……不客气。” “我存一下你的通讯号段吧。”徐咨羽突然道。 景深一脸疑惑,“通讯号段?” 徐咨羽恍然大悟,“不好意思,还没习惯,这里叫‘微信号’。” 景深:“……” 加上微信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入睡。 景深回到房间,查看自己的微信。 这几天来,因为书内世界和现实世界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他倒还没真没想起来盘一盘‘景深’的手机。 微信里好友不多。 有大概十来个一看就是商业往来的同行。 剩下的只有两个人。 楚歌算一个。 和徐咨羽道歉和解了,和楚歌还没联系,景深不是死要面子的类型,那天他情绪上头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坐在沙发上,景深很干脆地在对话框里编辑了‘抱歉’两个字发送过去。 消息一发出去,就收获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楚歌把他删了。 景深:“……”能理解。 滑过楚歌之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 景深手机备注里都是直白的姓名,这个人名叫顾静松,头像竟然是小妹的照片,看上去还是小妹的幼年体,毛发不长,乱蓬蓬的像是刚洗完,身上裹着毛绒绒的浴巾,歪头歪脑,可可爱爱。 景深好像是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和顾静松的聊天界面是空白的,点开顾静松的朋友圈,发现是三天可见,也是一片空白。 景深直觉这个顾静松一定是某位配角。 配角也就算了,用小妹做头像的配角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景深嘴唇微抿了一下,不太愉悦。 这时候微信来了条新信息——【晚安,战友。】 微信里的第三个除工作以外的人。 景深手指微顿,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晚安】 战友就战友吧,听上去倒还不坏。 * 第二天,景深照常上班,早餐餐桌上却没看到徐咨羽。 “徐先生呢?”景深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咖啡加足了糖和奶,苦味几乎都不见了,更像是一杯咖啡味的甜甜牛奶,景深喝时要用很强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露出眯眼的神情。 管家面露慈祥的微笑,看着那双温润凤眼尾部微微上翘,“徐先生很早就起来了,正在花园里晨练。” 佣人拉开香槟色绸缎落地窗帘,景深端着咖啡走到落地窗前,没有在花园里看到徐咨羽的身影。 管家找来保安询问,保安回道:“徐先生说花园施展不开,出去晨练了。” 景深一听‘施展不开’这四个字,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附近绿化一流,树可不少。 “出去找找,”景深又马上改了口,“算了,我去找。” 徐咨羽精神病人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景宅地处市中心,在一众成熟小区中相当突兀,和周围的现代都市大楼格格不入,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作者设定的家,景深远看都会以为是某个土洋结合的建筑物景点。 出了景宅,幽静的柏油马路两侧种了高大的灌木,景深仰着头,企图从斑驳的树叶里寻找到徐咨羽的影子,还要小心翼翼地避免自己的肋骨再受伤害。 他看得太认真,都没注意到脚下已经在下坡,踉跄了一下才站住,按着自己的脖子来回扭了几下,余光扫到路面,才发现徐咨羽正站在下坡一脸淡定地看着他。 景深按脖子的手顿时僵住。 徐咨羽:“这是什么新的锻炼方式吗?” 景深:“……” 景深眼睁睁地看着徐咨羽仰着头从下坡走上来,步伐丝毫不乱,走出了一条漂亮的直线,忽略他仰头的姿势,完全可以上t台。 “还不错,”徐咨羽走到景深面前,仰着头望向灌木顶端,“换个角度看世界,挺好。” 景深:“……” 人带了回去,景深匆匆吃完早饭就要上班,节外生枝之后,他快要迟到了。 他很想叮嘱管家看着徐咨羽,又怕暴露徐咨羽病人的身份,左右为难,穿外套时眉头拧得很紧,手都差点没进袖管。 “先生是放心不下徐先生吗?”管家替景深拉上外套,景深侧眸,一切尽在不言中。 管家道:“您放心,不会让记者拍到徐先生的。” 景深顺势道:“最好让他留在家里。” “好的,”管家笑眯眯道,“我会让徐先生宾至如归,舍不得离开这里。” 真人管家比起ai要细心周到得多,景深整理好了领带,轻声道:“谢谢。” 管家替他拍平肩头的褶皱,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发自肺腑道:“过两天就是老爷太太的忌日了,先生到时候可以带徐先生一起过去,让老爷太太也看看。” 景深眉头一皱,发现管家好像误会了徐咨羽和他的关系,解释道:“我们只是朋友。” 管家笑眯眯:“朋友,朋友好啊。” 景深:“……”算了,越描越黑。 作者还是没有更新,一上午,景深在公司里都有点悬着心,想了半天还是打了个电话回家。 管家接到景深的电话,语气轻松,似乎早有准备,“先生,有什么事吗?” 景深静默了一瞬,“徐先生在家里?” “徐先生正在影音室看电影,需要叫他过来听电话吗?” “不用——” “呵呵呵呵呵。” 老人慈祥的笑声传来,景深马上不顾风度地挂了电话。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张小强悄悄推门进来,满脸菜色,“景总,楚先生来了。” “楚歌?” 张小强摇头,“昨天来的那位。” 景深头疼,怎么又来了。 昨晚张小强送楚佩回家,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人间疾苦,一上午非常安静,没有来烦景深一次。 “跟他说我不在。” 景深有心改变剧情里的人物,也实在对楚佩的行事作风有点消受不了。 张小强抖了抖,哭丧着脸道:“景总,您还是让他进来吧。” 景深扬了扬眉,“你在替他说话?” 张小强头摇得飞起,眼中闪过恐惧,“求求您,给条活路吧。” “昨天晚上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 仿佛是提到什么恐惧的回忆,张小强越缩越小,头快从门缝里挤出去,轻轻带上门,小声道:“景总我叫他了哦……” 能把对他言听计从的张小强给逼到这份上,景深也是很佩服楚佩。 人还是过来了,在门口敲了好几下门,景深故意没理会。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楚佩自己若无其事地推开了门。 他今天打扮得很清爽,水蓝色衬衣,亚麻长裤,穿了一双休闲鞋,手腕上戴了一只样式简约的表,怀抱着小猫袋子看上去活像个大学生。 “深哥……” 景深盯着电脑屏幕,作出一副工作忙碌的样子,“有事吗?” 楚佩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昨天深哥没吃到我做的饭……” “放下吧,谢谢。”景深头也不抬道。 楚佩攥紧袋子,“深哥是不喜欢我吗?” 景深的目光终于从电脑屏幕移向了楚佩,诚恳道:“我和你好像不太熟。” “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楚佩往前走近几步,“你不记得了吗?” 景深放松了坐姿,略微思索片刻,放平了语气,“其实你不用和我套近乎,在商言商,我是个不太注重私人感情的人,你可以把这句话转告楚伯父。” 真是个高傲到让人讨厌的男人。 楚佩笑容浅浅,垂下眼眸,神情受伤,“深哥你误会了,其实我只是回国之后太寂寞了,现在国内我只认识你,那天在墓园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当年伯父伯母也对我很好……所以,我以为深哥你也会高兴见到我的……” 话术顶级,又柔又弱又白,还拿了他父母做话头,换了一般人都该心软了。 但景深不吃他这套的同时,还觉得楚佩这副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意外地有点熟悉。 脑海内灵光一闪。 景深知道楚佩这样像谁了。 像‘楚歌’。 景深瞬间明了。 楚佩或许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景深和楚歌的关系,摸清了景深对男人的喜好,所以就开始向‘楚歌’靠拢。 根据他这些天的大量阅读经验,真假千金梗里,假千金的形象通常都是‘东施效颦’之后被打脸。 景深都能推断剧情的走向了。 ——无论楚佩怎么努力讨好‘景深’,终究还是赝品不敌正主,于是楚佩意难平,开始对楚歌进行一些无脑恶毒男配的行为,这个时候楚歌应该稍微受一点虐,不过没关系,‘景深’和‘徐咨羽’会为楚歌出头,楚佩会被虐得更惨。 更打脸的剧情大概是当楚歌这位流落在外的真楚家公子爆出真实身份后,楚佩这个配角可能也就彻底下线了。 工具人恶毒男配的一生。 景深给楚佩的故事走向做了个简短有力的总结。 和他差不多。 他的戏份应该要再稍微更吃重一点。 景深想试着挽救一下楚佩的人设,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你先坐吧。” 楚佩委委屈屈地像个小媳妇似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想有一点你误会了,”景深也坐了下来,离楚佩大概半米的距离远,“我是独身主义者。” 楚佩低着头正在努力地试图挤出一点眼泪,闻言神情不由凝固住了。 “我的恋人就是天盛集团。” 楚佩:“……”这台词好熟,他好像在哪听过。 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 景深和楚佩齐齐回头。 “管家让我来给你送午饭……”徐咨羽拎着饭盒,在看到办公室里不止两个人时不由一愣,“抱歉。”礼貌又果断地又关上了门。 景深:“……”感觉不对劲。 楚佩幽幽道:“深哥你的恋人不是……天盛集团吗?” 第13章 懒得和楚佩解释太多,景深只留下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赶紧先出去找病人。 徐咨羽没走远,就在走廊尽头靠墙站着,同样是带了饭盒,楚佩抱在怀里像个小厨娘,徐咨羽单手拎着的饭盒活像个时尚单品。 “谈完了?”徐咨羽听到脚步声扭过脸,“没关系,我可以等。” “没谈什么。”景深快步走来,想先打发人回去。 徐咨羽抬了抬下巴,“你确定没谈什么?人追出来了。” 楚佩站在走廊那一头的办公室门口,静静地看着站在一起的景深和徐咨羽。 都说人跟人之间的距离能反应人之间的关系,景深刚刚和他坐得挺远,倒是和这个人站得挺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徐咨羽要比景深略高一点,盘靓条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刚刚推开门惊鸿一瞥就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只是和楚歌类型也差得太远了。 换口味了? 楚佩不动声色地往景深的腰部和腰部以下部位打量了一圈,暗想这可不仅仅是换口味那么简单,这得上升到换体位了。 看来他也该改变策略才是。 景深头皮发麻,明明他和这两个人的关系都很浅薄,他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正在被两人拉扯的感觉。 楚佩放下抱在怀里的布袋,手指勾住上面的麻绳,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在离景深背后半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声音清脆道:“既然深哥今天还有别的客人,那我就先走了。” 突然变得不那么黏糊糊的楚佩反而让景深感到更不适了,背上的视线像是某种深海里潜藏的海洋生物正悄悄探出触角,试探着要将人拉入黑暗。 肩膀忽然被轻轻一推,身边的徐咨羽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挡在了景深前面,与楚佩面对面站着,他的神情一直都很平和,此时眼神一瞬冷下,楚佩的心尖竟然莫名地震颤了一下。 好凶啊。 楚佩微笑了一下,目光不闪不避地迎向徐咨羽,“饭,我就先拿走了,”他想绕过徐咨羽,被徐咨羽跟着转身挡住,楚佩干脆隔着徐咨羽,温柔浅笑,压低了声音向着徐咨羽肩后的景深道:“深哥,下次我一定会让你吃上我亲手做的饭。”语气中隐含强势。 这时,景深终于从徐咨羽的背后探出,脸色平静,一阵见血:“你拿的是荣锦记的外卖。” 楚佩:“……” 景深对吃的不挑剔,张小强却是纯吃货一个,给景深点外卖的时候喜欢夹带私货,把周围的高端私房菜都点了个遍。 荣锦记的鲍汁叉烧饭香味浓厚,饭盒都挡不住。 “外卖不健康,”徐咨羽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戴眼镜的是谁,但来者不善,他肯定是站在景深这一边,提起手里朴实无华的饭盒,徐咨羽道,“还是家里的饭好。” 楚佩:“……”摆什么正室的谱。 情报完全出错,怪不得景深对他态度一直不咸不淡,明白了其中缘由,也算不虚此行,就当是交学费了,楚佩若无其事地扬起微笑,“是我对自己的手艺不够自信了,下次会让深哥满意的,我先走了。” 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形,楚佩当机立断地选择退场,再留下来不过是自取其辱,况且景深根本不像他调查的那样喜欢白莲花小作精,人设还是得变一变。 楚佩一走,走廊里的空气顿时就没那么紧绷了。 景深呼出一口气,“谢谢。” 刚刚徐咨羽突然的维护把景深搞得有点措手不及,景深早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让个病人挡在了他的面前,真是让他过意不去。 徐咨羽道:“客气什么,我都没谢你收留我。” 对话再这样发展下去可能会进入一种‘你谢我我谢你‘的拉拉扯扯黏黏乎乎的境地,景深敏锐地想要终止这个话题,却不知道该怎么结束。 走廊里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徐咨羽也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张不开嘴了,身体的各个部件分崩离析,各有各的想法,嘴想说,脚想走,目光想从地面的羊绒毛毯上挪开,大脑却是越放越空,稀里糊涂地逐渐拧巴。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景深没有一秒停顿地立刻选择闭嘴。 在他恶补的小说中,这种情况可是不祥之兆。 徐咨羽也愣住了,见景深紧抿着嘴唇不开口,他舔了舔嘴唇,想说那他先走了,晚上他就不来了,话到嘴边却是:“我也没吃呢,一起吃饭吗?” 办公室内,景深把饭盒从袋中拿出,饭盒是特制的,小妹的q版头像,双马尾笑眯眯,景深看了不由微微一笑。 管家准备了四个饭盒,看样子也是两个人的量。 景深心想今晚必须和管家解释清楚,任由这种误会发酵,保不准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事。 打开饭盒,景深的想法更坚定了! 米饭上卧着两颗心型蛋——海苔一箭穿心。 景深顿了一秒,立刻把饭盒盖了回去。 “啪——”饭盒盖住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额外突兀。 徐咨羽也看到了两颗心型蛋,他思索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管家是不是误会了?” 这种时候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反而让景深觉得更尴尬了,本来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现在徐咨羽也知道了,尴尬这种情绪自己消化的时候顶多觉得无奈,两个人分担,无奈中又带了一丝丝的羞耻。 “我会和管家解释。”徐咨羽倒还是很平静,眼眸扫过景深微红的耳朵,心想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还会害羞啊,果然是后世界里鲜活可爱的人类。 “不用了,我自己解释。” 景深重新打开饭盒,拿了筷子给两颗爱心来了个一刀两断。 当天晚上,景深很费劲地和管家解释了很久,管家始终笑眯眯地说知道了,但眼神慈祥态度暧昧,景深一看他就没听进去,只好嘱咐他,“以后不要让徐先生来送饭,就让他在这里过得舒服自在一点就行了。” 管家点头应下。 景深无奈地上楼,去抚摸小妹寻求安慰。 无论什么时候小妹总是那么让人觉得放松。 揉着小妹的双马尾,景深默默地想事。 除开这个世界各种离谱的设定不说,这里很多设定都和他的现实生活有相同性,比如——后天就是他父母的忌日。 景深轻轻抱住小妹,将脸埋在小妹柔软雪白的皮毛内,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妹‘啊啾’一下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蓬松的身体,回头对景深‘汪’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景深吹乱了她的毛。 景深以指代梳,给小妹重新梳顺了毛,小妹奖励了他一个笑容。 “小妹,”景深轻声唤道,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点了小妹的额头,“我带你走吧。” 小妹对人类语言没有研究,主人靠近,她就只是笑,并且跃跃欲试地要去舔景深的脸。 景深躲闪了几下后,小妹收回了舌头。 于是景深又去逗她,小妹完全忘记了前一秒景深对她的闪避,又高高兴兴地想去舔景深的脸。 反复几次,小妹一直上当,一直微笑。 小狗真的是很好的一种生物,景深搂着小妹在她的海洋球堆里躺下,他从前没有想过养宠物,一是因为太忙,一个集团的担子压在他肩膀上,他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养宠物太奢侈,二是……他很害怕失去。 失去家人这种事,只要一次就足够了。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一声。 景深将小妹放在胸前,小妹乖乖地趴着,甩着尾巴仰头看主人扬起的下巴。 微信来了个好友添加。 ——【楚歌:给你次机会,不用谢爷】 景深:“……” 通过好友请求之后,景深在对话框里输入:【很抱歉,那天是我情绪……】 ——【不用道歉了】 楚歌似乎是想到他会说什么,抢先发了信息过来。 景深按在手机键盘的手指顿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删除后,重新打上:【谢谢,我们可以一起……】 ——【老子已经骂了你好几天了哈哈哈哈,不亏!】 景深:“……” 然后楚歌发来了一张图片。 墙壁上悬挂着的巨幅照片已经面目全非,身上扎满了飞镖,脸也没有幸免,到处都是扎出的孔,只是飞镖被拔了,鼻子下面画了两撇胡子,额头画了三根毛。 景深:“……” 楚歌经过徐咨羽的规劝,答应重新加入同盟组织,他等了老半天,等景深重新申请加回他的好友,一直都没等到,实在按捺不住,只好自己先来。 主动权上输了,气势不能输。 把自己的杰作发了过去,一想到冷酷俊男整张脸垮掉再也装不了逼的样子,楚歌就开心地抱着手机在沙发上打滚。 一旁蹲在墙边拔飞镖的牛帅帅默默摇头,他的小歌,到底什么时候能变回正常? 楚歌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景深的回复,看到消息提示的时候他眼睛都快冒绿光了。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冒昧问一下,你今年贵庚?】 楚歌:“……”为什么人都没见到,他又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那边景深是真的很好奇。 在搜索出的照片上,摇滚歌手妆容浓艳,看不出实际年龄,景深是真的好奇楚歌的真实年龄,总感觉不会太大。 楚歌迟迟没有回复,景深一手勾着小妹,挺身而起,洒下哗啦啦一堆的海洋球,小妹见自己的玩具还有这种玩法,‘汪’得不亦乐乎。 抱着小妹出去,徐咨羽正靠在墙上。 景深看到徐咨羽,还是有点不太自在,随口道:“晚安。” “晚安,”徐咨羽很敏锐地感觉到景深态度的不自然,他就是特地来解除他们之间的这种尴尬,“你放心,管家以后不会再做类似今天这样的事。” 景深看了他一眼,徐咨羽的表情沉稳、内敛,还有天然的淡淡忧郁,怎么看怎么都是深沉又成熟,看着就很让人信服。 景深心想他或许得找个精神科的医生去咨询一下,像徐咨羽这种看着很正常但其实很不正常的病人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如果治好了,真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你是怎么和他说清楚的?”景深道,他和管家也说得明白,但管家就是不信。 徐咨羽道:“用我个人的方式。” 景深撸狗的时候,徐咨羽单独找了管家,他解释的时候,管家也是一副笑而不语的过来人模样。 最后徐咨羽放弃了这一条路,改口道:“景深个性冷淡,如果做的太露骨,他会害羞的。” 管家立刻慌张了起来,“徐先生,那我今天准备的两颗蛋是不是有点过了?” 徐咨羽沉着冷静,“送饭就有点过了。” 管家懊恼不已,“那不会影响您和先生的发展吧?” 徐咨羽面不改色,“不会,以后注意就行。” 管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对徐咨羽的赞扬,“先生果然没找错人。” 徐咨羽心想:当然,他们可是好战友。 景深没有追问徐咨羽的‘个人方式’是什么,反正第二天早上管家果然收起了让他很无奈的黏糊笑容。 落地窗外徐咨羽正在晨练,长手长脚,动作刚劲有力。 徐咨羽在做之前和景深说了,这是他们先世界的战斗训练操,名为‘鹰之袭’。 景深隔着玻璃窗看了几秒钟,得出了结论——徐咨羽做的是第二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景深低头喝了一口粥,心里愈发坚定了想要试试治愈徐咨羽的可能性。 算是在这本书里能做的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了。 即使这只是一本书,但最起码徐咨羽和楚歌还有他都是要回到现实世界里的人物,在书里治好了徐咨羽,和在现实里治好了徐咨羽是一样的。 用手机查询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什么权威的精神科医生时,景深在网页推送下滑时忽然滑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顾静松。 根据他的经验,如果一个人多次出现,那这个人肯定就是这本书里的重要角色没跑了。 景深皱着眉头点进了网页。 顾静松的网页介绍看起来要比起徐咨羽的周岁影帝要正常多了。 虽然还是有开挂的嫌疑,但是十八岁获得医学博士学位也没周岁影帝那么魔幻了。 履历一流,家世显赫。 半身照片上的顾静松,穿着整齐笔挺的黑色衬衣以及同色系黑色领带,领口束得很紧,外面紧扣着白大褂,胸前插着一支笔,银色铭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和职位,面上笑容淡淡,五官都长得很标准,瞳色稍淡,看上去很有亲和力,一股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味道。 景深关了网页,将手机上的微信打开。 再次点进顾静松的微信框里,景深点开了他的头像,放大的幼崽小妹,可爱得让人心化,对着镜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景深眉头一皱,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这该不会是小妹的白月光吧? 就这么想着,微信像是得到了感召一样。 幼崽小妹的头像真的出现在了对话框里。 ——【顾静松:我回来了。】 “咚咚——” 景深抬头,徐咨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做操,隔着玻璃窗面容严肃地向景深举起了手机,绿色网页一闪而过,景深立刻站起——该死的作者终于更新了! 第14章 盛夏时分,窗外蝉鸣阵阵,景深正坐在教室里上课,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沉闷的课堂,学生们循声望去,景深跟着抬起头,生活老师脸色紧张,目光直直地望向景深。 “william……” 飞机失事,天盛集团的二代掌门人和妻子双双遇难,远在英国求学的三代掌门人被迫中止学业,紧急回国主持大局,从此天盛集团开始了三代掌权之路。 期间亲人反目,董事斗争,旧部出走,牢狱之灾,层出不穷的争斗就是景深少年时期最深的记忆。 所幸他不是斗争的失败者,牢牢地把天盛攥在了手心里,也有脸能在每年忌日的时候去看望父母,对他们说一句——‘我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 “嘭——” 看完作者更新的第三章 ,景深猛地将手机砸向了地面。 落地窗外的徐咨羽一愣,立刻从窗外绕了进来。 管家也是吃了一惊,“先生!” 徐咨羽快步走向餐桌,景深坐在原地,双眼死死地盯着某处,胸膛剧烈起伏着,掌心用力蜷在了一起,这是徐咨羽第二次看到景深的情绪失控,比上一次还要更出格。 “没事,”徐咨羽安抚脸色煞白的管家,“我来。” 手背被温柔又不失强势的力道按住,景深目光锐利地射向手背传来温度的主人。 徐咨羽目光平静,“你流血了。” 景深慢慢低头,鲜红的血丝从蜷握的掌心渗出,落在乳白的大理石餐桌上很是刺眼。 “抱歉,”胸膛用力吸进一口气,景深脸色僵硬,“我有点……” 察觉到覆盖的手掌还在细微颤抖,徐咨羽打断了他的话,“先包扎吧。” 家里有医药箱,回过神来的管家赶紧去拿了过来,徐咨羽给了管家一个安定的眼神,管家点了点头,满脸忐忑地走出餐厅。 流血的掌心摊开,徐咨羽目光敏锐地注意到一块小小的碎片嵌在了肉里,养尊处优长大的青年掌心肌肤是淡淡的粉色,看上去出乎意料的脆弱,徐咨羽从药箱里拿了镊子,扣住他的手腕,“忍着点。” 景深低垂着眼,一言不发。 镊子夹住碎片,徐咨羽抬眸看了景深一眼,飞快地把碎片拔了出来,扣住的手腕微微瑟缩了一下,没有喊疼,只是睫毛猛地打了一下颤。 徐咨羽熟练地替景深清洗伤口,包扎完毕,全程也不过两三分钟,景深一直安静地很配合,省去了徐咨羽安慰的功夫。 “好了。”将东西都收拾好,徐咨羽也没追问景深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只是道,“你上班要迟到了。” “嗯,”像是忽然活过来的雕塑,景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谢谢。” “要发生的剧情,有准备了吗?”徐咨羽道。 景深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面色冰冷道:“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楚歌那边我会联系。” “好,谢谢。” 徐咨羽拍了拍景深的肩膀,“战友之间,不用说谢谢。” 景深手上有伤,不方便开车,叫了家里的司机。 管家想让徐咨羽送的,他抱着小妹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目光看向徐咨羽,徐咨羽却是慢慢摇了摇头。 “先生,”管家抱着小妹弯腰靠向车窗,“早点回家。” 景深点了点头,伸手摸向小妹的双马尾,小妹似乎闻到了异常的味道,伸出舌尖在纱布上轻舔了舔,“汪。” 景深勾唇一笑,神情一瞬柔和,“我没事。”抬眼望向静立一旁的徐咨羽,徐咨羽向他摆了摆手,“一路走好。” 管家:“……”徐先生挺好,就是说话有时候怪怪的。 车辆缓缓驶出了小白楼,景深回想起在网页上看到的小说内容,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掌盖上额头,闭上眼睛胸膛慢慢起伏。 不该这么失控的。 作者要这么设计剧情,与他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根本无关,在作者的笔下,所有小说人物都不过是工具人罢了,怎么会考虑到他们真正的喜怒哀乐? 徐咨羽刷到更新后,第一时间告知了景深,自己还没仔细看更新内容。 坐在花园里仔细看完更新后,徐咨羽大概也猜到了景深为什么气得砸手机了。 第三章 上来就是交待景深和楚歌处于冷战,正谁也不理谁,谁也不见谁。 不得不说这本小说的剧情修复的确厉害,情节完全属实。 接着就引出了明天——景深父母的忌日,也是狗血大戏的主阵地。 几乎所有人物悉数到场。 楚歌余情未了,还是放不下景深,于是赶往墓园去祭拜景深的父母,内心当然还是希望能和景深重新见面。 楚佩身为楚氏养子,地位尴尬,这次回国就是瞄准了景深,想通过傍上景深拿下楚氏真正的继承权,为了在景深心中取得好感,他也选择了来拜祭景父景母。 而第三个出场的人物就是徐咨羽目前为止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了。 顾静松。 顾静松从英国归来,景深亲自去机场接,结果因为顾静松的飞机晚点,景深在机场一直等到了下午,接到了顾静松之后,两个人又一起去墓园祭拜。 三路人马会师墓园。 墓园立刻就成了修罗场的戏台,一场好好的祭拜变成了争风吃醋爱恨大戏。 换了徐咨羽是景深,他应该也会很愤怒。 而景深一定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家人才会如此失控。 徐咨羽关上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 手机一时冲动之下摔坏了,景深吩咐张小强去买了个新的。 张小强在这种小事上很靠谱,把手机和卡一起买了回来,交到景深手上时和原来的手机连壁纸都一模一样。 “谢谢。”景深接过手机,心思一转,“你有没有兴趣做点别的事。” 张小强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扭捏道:“景总,岳部长做到这个位置也挺不容易的,我这样的关系户空降……不太好吧。” “不是公关部。”景深调过张小强的履历,发现张小强和张强一样都是大学辍学出来做销售,销售成绩不俗,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天盛做景深的秘书,中间也没有什么经历做缓冲。 现实世界里是景深在处境艰难时,亲自去挖角,把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张强招揽在了麾下。 如果不出意外,景深本来打算在这两年之内把张强派到分公司去做副总。 “你干销售的时候能力不错,我想让你下去锻炼锻炼。”景深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这是他亲手打出来的,不像他每天签署的高糊文件。 张小强嘴慢慢张大了,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桌上淡蓝色的文件夹。 记忆像是一直被锁在某个盒子里,如果不是景深提起,张小强都快忘了他做销售的那段岁月,即使现在想起来,也是模模糊糊的。 “我……”张小强不是很自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好。” “让你锻炼就是给了你试错的空间,你放心地去做。”景深往后一靠,姿态闲适,不知不觉中摆出了以前和张强交流时的态度,“我相信你。” 张小强浑身一震,眼眶湿润,“景、景总……” 景深不喜欢煽情的场面,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 张小强这才注意到景深手上的纱布,拽了景深的手紧张道:“景总你手怎么了?” 景深抽出手,“没什么,一点小伤。” 张小强满脸忧郁,“您看,我不在您身边,您就这么容易受伤,这让我怎么放心的下呀。” 景深:“……” 安排好了张小强,景深心里又轻松了一点儿。 一点微小的好的改变应该都是好的吧? 晚上回家,徐咨羽告诉景深他已经和楚歌交待好,明天楚歌绝对不会出现在墓园。 景深疲惫地一点头,下意识地要说谢谢,对上徐咨羽的眼睛时又说不出来了。 徐咨羽微微笑了一下,“你去洗澡,洗完澡换药。” “好……”景深道,关心了一下徐咨羽的居家生活,“你在家里会觉得无聊吗?” “还行,”徐咨羽活动了一下肩膀,“保持锻炼,随时准备重返战场。” 景深:“……不错。” 第二天清晨一觉醒来,景深很快地洗漱穿戴好,准备跟书里的选择背道而驰,直接去墓园祭拜父母。 至于顾静松,对‘景深’来说可能是重要的朋友,对景深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人,成年人了,就不必去接什么机了。 景深穿了一身纯黑的西服下楼,人刚转下楼梯就看到玄关处站着一个黑色身影,从背后看,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双手正插在口袋里,头微微仰起,听到景深的脚步声就回过了头,晨光从他乌黑的发间缎子一样流过,落到他深邃的瞳孔中,星光熠熠,“走吧,一起。” 为了避免剧情出什么乱子,也是管家一力要求,徐咨羽决定和景深一起去。 反正剧情里前三章‘徐咨羽’这个人物还完全没有影子,现在徐咨羽只要参与到剧情里,就是对原着剧情的改变。 景深犹豫了一会儿同意了。 他习惯一个人去祭拜父母,但徐咨羽还是不一样。 这是个很特别的精神病人,偶尔能让景深感到一种可靠,而且有徐咨羽的存在,会更让景深觉得今天的祭拜不只是书里要发生的情节。 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 “走吧。” 车内,景深和徐咨羽坐一边,管家抱着小妹坐一边。 小妹乖乖地趴在管家胳膊上,乌溜溜的眼睛慢慢眨着,一副很困的样子。 景深目光柔和地看着小妹。 管家目光慈祥地看着景深,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向一边闭目养神的徐咨羽,欣慰地笑了一下。 先生总算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清晨的墓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中,昨晚半夜下了场雨,地面还有点湿滑,景深和徐咨羽一起下了车,管家抱着小妹下车,不知怎么脚下一滑,胳膊一颤,小妹落到了地上,一直乖巧安静的小妹‘汪’了一声,突然箭一般地钻过车底跑了出去。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内,等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妹已经窜进了树林,跑得无影无踪了。 “糟了——”管家急得头上立刻冒出了汗,“小妹!”回头望向景深,自责道:“先生,怎么办?” 景深驻足望向雾气缭绕的密林,双手微微蜷起,冷硬道:“让司机去找吧。” 管家很着急,自从小妹来到景深身边,大部分时间就一直由他照顾着,他没有儿女,景深和小妹就是他的孩子,孩子丢了,他急得心跳和血压都升高了,面上的皱纹全挤到了一块儿。 “司机人手不够,”徐咨羽出来解围,“我去找墓园里的工作人员帮忙一起找,”又对景深道:“你和管家一起去祭拜。” 管家忙道:“这怎么行呢,我去吧,徐先生您陪着我家先生就好。” 景深又看了一眼幽深的密林,他知道,这是剧情又在自我修正了,剧情想拖住他,不让他去祭拜,一定要让人到齐了,上演了狗血剧情才满意。 如果他不顺着剧情发展,剧情说不定会真的让小妹消失,一只小狗而已,在这个狗血故事里本来就可有可无。 肩膀被按住了,是熟悉的力道,景深侧过脸,徐咨羽正看着他,“放心不下,就一起找。” 景深内心的天平剧烈晃动。 一边是小妹,一边是对剧情的反抗。 “不用这么逼自己,”徐咨羽低声道,“无论怎么选,忠于自己的内心就好。” 景深背在身后的手攥了一下,“管家去找工作人员,我和徐先生还有司机先进去找。” 管家忙应了一声,赶紧去墓园的管理处找人。 景深、徐咨羽还有司机进入密林,分头去找小妹。 树林里很安静,蝉鸣都稀稀落落的,阳光还不强烈,把树林射成了一个筛子,墓园侧面有湖,树林里湿气很重,景深叫着小妹的名字,一路往深处找寻。 越找,他内心压抑的怒气就越是高涨,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为所欲为地从他身边夺走他的东西。 单手撑住一棵矮树,景深拿出手机打开网页,网页上的情节已经变了。 景深和楚歌冷战,楚歌心灰,生了病,有心想来墓园,却是病怏怏地起不来,独自在房间内痛哭流泪,几次拿了手机想联系景深又放下了。 由于飞机晚点,顾静松没有及时赶到国内,景深只好一个人去祭拜,一直等到晚上顾静松来,见到顾静松后,两人才一起回了景宅。 两人同回景宅的这一幕被狗仔拍到,传到网上,被病中的楚歌看到,发现顾静松和自己长相相似,忽然明了自己这么多年只是充当了一个替身的身份,陷入了更深的崩溃之中。 楚佩的戏份完全消失了,徐咨羽则完全是透明人,但是剧情让景深在墓园要一直待到晚上。 景深停下了脚步,这样的话,或许要等到晚上,小妹才能被找到。 即使猜到了这种可能性,景深也还是不想放弃,一直到太阳高升,整个密林里的景色被照得无所遁形,景深还是没有找到小妹。 徐咨羽那边也没有。 管家叫来墓园的工作人员也是一无所获。 众人无头苍蝇一样地找了一上午,除了徐咨羽之外,大部分人都体力透支了,只能停下来喝水休息。 墓园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小声议论,“一只狗而已,丢就丢了,用费这么大劲找吗?” “有钱人家里的狗,比我们这些人都金贵呢。” “妈的,越来越热了。” “哎,看在钱的份上吧。” …… “看来要等到晚上了。”徐咨羽也看到了网页上剧情的变化。 细密的汗水从发间渗出,景深目光凝滞,短促地‘嗯’了一声,“我还是想再找找看。” 休息之后,众人又分散去找。 终于,太阳渐渐落山,墓园里披上了一层霞光,景深抬头望着消逝的太阳残存的一点红,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无力感。 “汪——” 柔柔的叫声若有似无地传来,景深猛地回头。 雪白的团子趴在男人修长的胳膊里,兴奋地扭动着,对着景深露出笑脸,大掌轻轻压下,从小妹的头顶顺下,干净雪白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手腕的主人和他的衣着一样,干净斯文风度翩翩,从头到脚一丝不苟,顾静松抬头对着不远处的景深微微一笑,“抱歉,今天飞机晚点了。” 景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想顾静松和楚歌除了都是人,都是男的之外,从头到脚真是没有一点长得像的地方。 快步上前,景深一言不发地从顾静松怀里接过小妹,小妹似乎对顾静松还有点恋恋不舍,四条短腿在空中划了好几下,企图抓住顾静松的胳膊。 景深皱着眉把小妹抱入怀中。 “我记得一开始我把小妹送给你的时候,你还说没时间养宠物,现在倒是相处得很好。”顾静松点了点小妹的鼻子,小妹高兴地去舔他的手指。 景深低头盯着乐得快要昏头的小妹,心中暗道:这果然是你的白月光,渣狗。 第15章 既然顾静松人已经出现,剩下的剧情就好过了。 景深一手抱着小妹,一手给徐咨羽打电话,“小妹找到了。” “好,我通知管家和工作人员,门口集合。” “嗯。” 景深挂了电话,一旁的顾静松微微笑了,“今天有人陪你一起?” 景深对这个疑似小妹白月光的顾静松没有任何好感,但也没有恶感,作者创造出来蹭“白月光”梗热度的角色,和他这个“追妻火葬场”一样,大家都是作者的工具人。 景深冷淡道:“嗯。”抬脚迈步往墓园的出口走,他一动,小妹在他怀里就不安分了,肚子鼓鼓,“叽叽叽”地对着顾静松的方向叫。 景深低头威严地看了小妹一眼,小妹乌溜溜的眼睛注意力全在顾静松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抱着她的景深正处于不悦之中。 渣狗本色尽显。 “交朋友了?”顾静松跟了上来,对着小妹安抚一笑,小妹停止了乱动,眼珠还是离不开顾静松。 景深无意与他多做交谈,既然剧情设定里他对顾静松非常特别,那他对顾静松就越要冷淡。 “嗯,是朋友。” 顾静松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真好。” 墓园门口,徐咨羽和管家已经等着了,见景深抱着小妹从密林里出来,神色都是一松。 景深身后的顾静松走出来时,管家和徐咨羽同时发出了“咦”的一声。 “顾医生。”管家惊喜道。 顾静松扬起温和笑容,“老朱。” 景深脚步顿住,管家一直都没有姓名。 他不是没尝试过搞清楚慈祥又和蔼的管家到底姓甚名谁,可是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总是得不到答案。 管家欢喜地上前,顾静松张开手臂和他拥抱,“胖了。” “哈哈哈,是胖了一点。”管家上下打量顾静松,“顾医生你一点都没变,还和十几年前一样又年轻又帅气。” “我老了,”顾静松轻拍了拍老朱的肩膀,“胖了要当心三高。” 老朱笑呵呵地点头,忽然觉得身侧有点凉意,扭过望过去,发现自家先生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 呵,一个两个……景深慢慢揉着小妹兴奋的狗头,内心已经把顾静松这个人物从地图上删得干干净净。 把小妹交给徐咨羽,景深选择独自去祭拜。 “抱好了。”景深对徐咨羽强调道,千万别让小妹落入他人之手。 徐咨羽领会精神,“放心,不会让她再跑了。” 谁能想到身边最靠谱的是一个精神病人呢?景深无奈地想。 “不用我陪你?”顾静松轻声道。 景深头也不回道:“不用。” 墓园外树荫下,三人一狗坐在长椅上等景深出来。 管家坐在徐咨羽和顾静松中间,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顾医生,这是先生的朋友,徐咨羽先生。” 顾静松隔着管家伸出了手,“你好,顾静松。” 徐咨羽回握了一下,小妹趁机伸出前爪要往顾静松那钻,徐咨羽眉头一皱,直接压住了小妹的后背,让她脱不开自己的怀抱。 “小妹看到前主人太高兴了,”管家呵呵地笑出了声,揉了揉小妹的双马尾,“是不是呀小妹?” 前主人? 原来是七区执行官送的宠物,那就很有可能是间谍了。 徐咨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怀里被强制镇压的雪团子。 间谍狗。 管家和顾静松聊了一会儿,问两人饿不饿,虽然两人都说不饿,管家还是起身去和司机一起出去给两人买午饭。 “徐先生看着有点眼熟。”顾静松主动道。 徐咨羽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我是演员。” “怪不得,”顾静松歉意地一笑,“我很少有时间关注影视圈,一时没认出来。” 徐咨羽轻抚小妹的耳朵,缓缓道:“没关系,我也很少关注精神病圈。” 顾静松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徐先生真幽默,怪不得能和景深成为朋友。” “没有幽默感就不能和他做朋友了?” 顾静松的嘴角慢慢收了回去,“徐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咨羽对他勾唇一笑,“我开玩笑的,顾医生不会没有幽默感吧?” 树林里蝉鸣大噪,日光如箭,从树叶缝隙中穿插而过,将两张风格迥异的英俊脸孔照得光彩异常,火花四溅。 顾静松也笑了,“不是。” 管家提着精美的午餐回来的时候,只觉长椅上的气氛好像凝固了一般,他声音都不由放轻了,“顾医生,徐先生?” “辛苦了。”顾静松率先起身,接过管家手里的纸袋。 “附近正巧有荣锦记,我打包了几个菜回来,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 “不会,我很想念地道的中餐。”顾静松微笑道,把纸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双竹筷递给徐咨羽,“徐先生。” 徐咨羽低头看了一眼,“景深不爱吃这家,太油腻。” 管家愣住,“是吗?先生没提过。” “嗯,他不爱吃。”徐咨羽慢悠悠地撸狗,“等他出来,我陪他出去吃,我现在不饿。” 顾静松伸出去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管家笑眯眯道:“徐先生和先生感情真好。” 顾静松目光一凝,挑起眼角望向管家。 管家似乎发现自己失言了,忙解释道:“好朋友,好朋友。” 徐咨羽默默不语,淡定成佛。 到了下午时,景深从墓园里出来了,脸色很平静,徐咨羽注意观察了他的眼睛也没红,“饿吗?” “还好。”虽然外表没有什么,景深的精神看上去还是疲惫了一些。 找小妹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又祭拜了父母,景深的精力的确有点透支了。 “回去吧。”徐咨羽提议道。 景深点头,管家心疼地上前要去扶他,被景深摆了摆手拒绝了,“没事。” 来时三人一狗,走时也是一样,景深抱回小妹走在前面,徐咨羽跟在他身后,还是管家惦记着一旁孤零零的顾静松,“顾医生,一起走吗?” 还没等顾静松回答,半个人探入车内的景深已经道:“不顺路。” 人影毫无留恋地钻入车内,顾静松静静站着,对面色尴尬的管家温和道:“我还要祭拜伯父伯母,你们先回去吧。” 管家点了点头,景深和徐咨羽已经坐入了车内,他对顾静松解释般道:“先生交了新朋友,接在家里住,不方便。” 顾静松静默微笑,一脸平静的了然。 漆黑轿车绝尘而去,在空中留下几声隐约不舍的狗叫。 顾静松看着车子一直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又走回墓地。 车上,景深和徐咨羽同时打开了页。 网页上的内容果然又变了,景深和顾静松见面之后,却是近乡情怯,先行离开,顾静松留下祭拜,之后上门拜访,后面剧情没有变化。 景深眉头轻皱,麻烦,发生在楚歌和他自己身上,还有未出场的徐咨羽身上的剧情都好办,因为他们是同盟。 像顾静松、楚佩这种配角都属于不受控的,很难去左右他们的行为。 顾静松要来,他总不能提前和顾静松说——你别来,我这儿不欢迎你。 虽然他的态度已经够冷淡了。 怀里的小妹哼哼唧唧地发出响声,景深低头看了她一眼,心中默默道:别做梦了,你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你现在是我的小狗狗。 徐咨羽对景深的烦闷看在眼里,下车后趁管家走开了,悄然对景深道:“要让我出马吗?” “你出马?” “我去拦住顾静松,让他晚上过不来。” “你怎么拦?” 徐咨羽抬起手,平淡地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景深:“……” 徐咨羽解释道:“放心,只让他过不来,不会把他怎么样。” 景深:“……用鹰之袭吗?” 徐咨羽道:“鹰之袭是强身健体之用,当然是用综合格斗更好,我可以蒙面。” 景深挑眉点头,边点头边冷酷道:“不行。” 开玩笑,一个精神病人,一个精神科大夫,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徐咨羽没有坚持,只是面露遗憾。 他一向对景深采取随波逐流的态度,景深觉得可行,他就帮忙,景深觉得不行,他也不会强硬地想去说服景深。 总体让景深很满意,是个很省心的精神病人。 顾静松要来,景深拦不住,景深决定自己走,吃完午饭先态度严厉地教育了小妹一通,小妹一直饱受溺爱,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主人如此疾言厉色,蔫头蔫脑地趴在地上‘呜呜’地叫,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景深没有沉迷‘美色’,依旧很坚决对小妹宣誓了主权。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从现在到以后,你都只会有我一个主人,明白了吗?” “呜。” “明白就‘呜’两声。” “呜呜呜。” “……很好,这是非常明白。” 教育完小妹后,景深安排管家去带小妹出门做美容。 管家不解,“先生,家里不是有美容室吗?” 景深冷冷地看了小妹头上的蝴蝶结一眼,“看腻了。” 小妹:“……呜。” 徐咨羽要求留在景宅断后,被景深也无情拒绝,他担心万一顾静松来了,徐咨羽把顾静松打了倒没事,反正精神病打人不犯法,如果顾静松把徐咨羽给忽悠走了,他之后就难办了。 精神科医师得找,不能找顾静松这样的剧情人物。 景深拉开车门,对徐咨羽开启诱惑,“我带你重温一下血腥杀戮的感觉?” 徐咨羽:“……” * “先生,请问牛排你们要几分熟?” “我七分熟,他三分熟。”景深指了指对面的徐咨羽。 服务生记下,“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徐咨羽双手抱臂,“这就是血腥杀戮的感觉?” “三分熟,血腥,”景深提着刀叉对徐咨羽晃了晃,银色刀刃在吊灯下一闪而过锋芒,“杀戮。” 徐咨羽嘴角要翘不翘,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 这个笑容十分灿烂,光度堪比他们顶上璀璨的吊灯,甚至比那密密麻麻的水晶吊灯还要晃眼,笑意从他的眼角淌出,再蔓延到他的唇边,来回涤荡,款款温情,他的笑容也并没有驱散他与身俱来的忧郁,是冰尖上的阳光,转瞬的美好。 景深默默低下头,很可惜面前的人竟然是个精神病患者。 如果对方是个正常人,那……一定很能挣钱。 这张脸蛋和浑身的气质,天生就该吃演员饭,而且必定红得发紫,通杀娱乐圈。 两人享用了一顿不错的午餐,景深想回公司,又怕万一作者来个狠的,直接让顾静松来公司找他,今天做的努力就又白费了。 “我们可以就去一个作者绝对无法安排顾静松找来的地方。”徐咨羽道。 城郊东盛机场。 景深站在车前,面色无奈,甚至隐约觉得徐咨羽是不是故意在报复他。 “这里原本是我们四区的训练基地。”徐咨羽目光悠远,远处飞机正在喷气起飞,迎面向风,轰鸣声传入耳膜,震动耳膜的同时似乎连胸膛里的心跳都变得更快了。 西服下摆被四面八方来的热风吹起,徐咨羽神情忧郁而专注,竟然还真有几分他口中所说的执行长官的模样。 “走吧,”景深拉开车门,决定给省心的精神病人一点奖励,“带你重温飞行的感觉。” 这次景深没有逗徐咨羽。 本市除了民用机场外,还有一个小型的私人机场,飞行要提前预订,景深亮出身份,管理员直接放了行。 主驾驶必须要飞行驾照。 徐咨羽站在小型飞机前眉头紧皱目光留恋,他当然有飞行驾照,别说飞机、战斗机、机甲他都是一级驾手,但这个演员徐咨羽没有。 这就不是景深的钞能力能解决的范畴了,管理员态度谦和,原则问题却是不能让步,可以飞,但必须由他们的飞行员带飞。 “我有。”景深从手机里调出电子驾照,回眸对徐咨羽晃了晃手机界面,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中隐含自信揶揄。 徐咨羽怔住了一瞬,随即也回了个微笑,“幸好。” 两人脱下西服外套,在工作人员指导后,签了字就上了飞机,戴上航空耳机、墨镜,徐咨羽仿佛真的回到了他熟悉的世界。 “准备好了吗?” 通讯里传来低沉的声音,由麦克风里传来,沙沙的,在耳膜上轻轻挠了个痒。 “准备完毕,”徐咨羽肃声道,“士兵,立即执行飞行任务。” 景深扭过脸情不自禁地窃笑了一下,为徐咨羽的正经。 飞机飞上了蓝天,天气很好,视野非常明晰,地面塔台也夸赞:“今天很试合飞行。” 景深很早就拿了飞行驾照,那还是在他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飞行、马球、滑雪、击剑、潜水、跳伞,他几乎什么都学了,他潜入过深海,也在天空中肆意飞行,直到那一个夏天,他从天堂落入地狱,从此只在商海浮沉,没有一刻停歇。 “喂,”耳边传来徐咨羽略显兴奋的声音,“我们现在跳下去,怎么样?” 景深微一勾唇,“疯子。” 笑声传入耳中,透过墨镜望见无穷的天翻滚的云,内心的阴霾一点点被吹散。 就在此刻,他是自由的!作者也无法控制他! 飞行一直进行到傍晚,景深提出跳伞,被管理员坚决否定,当前的风向空气湿度可见度都不足以支持他们这种临时起意。 徐咨羽一旁安静听着景深不断和管理员交涉,内心越发觉得景深很像先世界生长的一种果实,外壳坚硬,内心柔软,嘴上说着‘疯子’,却比谁都认真地在努力去实现他随口一说的‘可能性’。 景深被管理员说服,放弃了跳伞,“算了,有机会再说。” “好。”徐咨羽柔声道,等上了车,徐咨羽兴致勃勃道,“不如去阿摩拉的楼顶……” 景深抬手打断,“不行。” 那是跳楼,跟跳伞完全是两回事,精神病人才跑去跳楼。 为了不让作者有空子可钻,两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中穿行,下午的飞行让两个人都心情不错,此刻略显枯燥的驾车也让他们脸上不自觉地带着愉悦表情。 “想听音乐吗?”徐咨羽忽然道。 景深一手扶着车窗,一手驾车,闻言瞥了他一眼,“你要唱歌?”可千万别是什么卖报歌之类的。 悠扬的口哨声在车内响起。 景深先是要笑,之后笑容渐渐变得柔和下来。 徐咨羽的口哨吹得很好听,带着苍凉、寂寞的音调,绵长又自在,景深的面前仿佛浮现出了一幅大漠画卷,疲惫的旅人牵着他枯瘦的骆驼,在沙地中步步向前,弥足深陷、绝不回头。 “很好听。”景深认真道。 徐咨羽道:“先世界里没有乐器,”他扭头望向景深,“但有音乐,就像希望一样,永生在我们的胸怀。” 有那么一个瞬间,景深几乎产生了动摇。 是否真的有那样一个保护着他们的先世界?那里充满了战斗与硝烟,无名的英雄守护着他们。 “还想听吗?” “好……” “我吹一首高兴点的。” “都可以。” 四二拍的曲调有节奏地在车内响起。 景深面无表情道:“停。” 徐咨语道:“不喜欢这首?” 景深:“不是,已经很高兴了。” 试问哪个快三十岁的成年男性听到《两只老虎》会觉得不高兴呢? 没有。 第16章 第三章 的后半部分内容整段垮掉。 景深和徐咨羽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到景宅,管家哈切连天地在门口等到了他们,脸上暧昧的笑容在徐咨羽眼神扫过来之后才如梦初醒地赶紧收了起来。 顾静松没有来。 楚歌自己在家里孤独寂寞冷,黯然神伤了一天,心理活动撑起了第三章 的半边天。 第三章 的内容仅限于此。 一整天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景深身体疲惫,内心却很兴奋,洗漱完后还没有睡意,拿出手机时才发现自己被拉入了一个群。 ——同盟会。 群里一共三个人。 楚歌:【躺床上吃薯片.jpg】 楚歌:【瘫坐沙发追剧.jpg】 楚歌:【在阳台咸鱼晒干.jpg】 …… 从下午开始,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发一张图片,中间夹杂着“爷累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门”,“干!我好他妈无聊!”“妈的,你们死了吗?出来说句话,畜生。”“朋友们,晚饭吃了吗?我可以出去遛弯吗?”“他妈的不管了,天王老子也挡不住我出去吃夜宵!” 楚歌:【臭豆腐烤串夜宵.jpg】 景深淡定地把群屏蔽了。 没过两秒,手机震动。 私聊信息——楚歌:【臭豆腐烤串夜宵.jpg】 景深手指动了动,在关掉对话框和回复之间选择了后者,今天心情还是不错,满足了精神病人的愿望,也得照顾一下笨蛋歌手。 楚歌正在大嚼特嚼一串烤掌中宝。 这具身体目前为止他就发现了这一个好处——吃不胖、不长痘,完全不需要苛刻的身材管理。 手机‘嗡’地一下有回应了。 楚歌手忙脚乱地扔下烤串,抽了纸巾胡乱擦了两下手去摸手机。 ——土鳖南波汪:你很无聊吗? 这种小嘲讽楚歌完全不放在心上,大刺刺地打字回复:“对,我很无聊,怎么了?” 他倒要看看景深这个阴阳人还会回复点什么来讽刺他,这次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不会因为一点点夹枪带棒的冷言冷语就退缩了,他一定会成倍地奉还回去! ——土鳖南波汪:辛苦了。 攥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掌心还有没擦干的油渍,手机就这么顺着手掌‘啪’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牛帅帅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地听到‘啪啪啪’的声音,循声而去,差点被吓得跳起来,“小歌,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啪——” 飞镖用力扎在了墙上。 牛帅帅头疼地摸了灯,“小歌,你别再对着景总的照片射飞镖了,景总真的对你挺好的……”话头在看到墙面时掐住了。 这特么是人体描边大师啊。 照片里的人没事,人外面一圈都扎满了飞镖。 楚歌目露凶光,双眼发绿,嘴里念念有词,“妈的,新招数,老子不吃这一套。” 牛帅帅:“……”感觉病情又加重了。 * 作者连续几天没有更新。 页一直停留在了第三章 。 景深偶尔也会想,如果他是作者,看到自己上传的文忽然变了,会不会害怕得不敢更新了呢? 如果这样,他还能不能从这本书里回到现实? 想得越多,心情越乱,不如投入到工作中去。 天盛传媒的业务集中在影视、娱乐领域,这不是景深擅长的地方,而且他也根本无从下手,整个公司全是高糊文件组成,怎么下手? 放弃了改变天盛传媒这个背景板公司,景深决定直接另开业务,以张小强的下放为开始,重新进军金融圈。 张小强人一离开秘书岗位,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浑身充满了干劲,脑子也变清晰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的刘海很麻烦,于是跑去理发店很果断地剪了个利落的板寸。 景深看到回来汇报的张小强,神情一瞬恍惚,“怎么剪得这么短?” 张小强的长相偏周正,学生头看着就有一点憨,板寸头把身上的学生气打碎得一干二净,看上去莫名地有一股凶蛮的味道。 张小强挠了挠头,“头发太长啦,挡眼睛呀。” 景深:“……”嗯,讲话还是那个黏黏糊糊的语气。 岳慧珊敲门进来,看到张小强也是一惊,“张秘你……” 张小强对岳慧珊一直有隐约的歉意,景总差点就为了他,把岳慧珊的部长给撸了呢,于是见到岳慧珊总是特别客气,刚露齿一笑,就听岳慧珊继续道:“……是犯事了吗?” 张小强:“……”讨厌,他是好人家的男孩子啦。 “小强先出去。”景深挥了挥手,张小强躬身弯腰,“好的景总。” 这四个字说得很干脆,有张强那杀伐果断的味道,景深神色一松,就见张小强起身时悄悄用左手在胸口对他比了个心。 景深;“……”滚。 岳慧珊看见了当没看见,对她来说,景深就是个符号,代表整个公司的掌舵人,对于景深的私人感情,她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去了解。 “景总,您上个月让我敲定的综艺,我已经拿下了。”岳慧珊奉上她怀里的文件夹。 景深兴趣缺缺,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高糊文件签个字罢了。 象征性地翻开文件夹,景深的目光凝住了。 ——《同居日记》 一档素人与明星同居的综艺节目,邀请三名素人和三位当红明星在一间海边别墅进行维持一个月的同居生活。 参与素人嘉宾:景深、马赛克高糊、马赛克高糊 参与明星嘉宾:楚歌、苏照月、马赛克高糊 景深:“……” 离谱。 “这上面的素人嘉宾是我?”以防万一,景深再次确认了一下,万一是同名同姓呢?虽然按照作者的设定,这个可能性很低。 “是您。” 果然。 景深脸色黑了下来。 岳慧珊解释道:“您放心,节目组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剧本会给我们这边提前过目,剪辑也会在播出前先让我们这边确定。” “我要退出这个节目。”景深直接道。 岳慧珊微微一愣,“您确定吗?” “我确定。”景深斩钉截铁道。 岳慧珊上前,把文件往后翻到最后一页,“请您看一下违约金。” 景深低头扫了一眼——违约金:十个亿。 景深:“……………………” 十个亿。 作者真的知道十个亿的现金流是什么概念吗? 他恶补了很多狗血小说,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基本都是砸百万千万,怎么这本书里违约金上来就是十个亿? 通货膨胀也太厉害了。 这是逼着他非上这个节目不可了。 “行了,”景深慢慢挥了挥手,“我看了再说。” “好的,拍摄在下周开始,请景总您早做准备。”岳慧珊弯腰退下。 门一关,景深立刻把文件夹用力塞到了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与此同时,楚歌那边也接到了综艺合同。 牛帅帅抱着合同感动得泪流满面,“景总他还是想着你啊。” 楚歌扫了一眼,“我不上这节目。” 牛帅帅:“那怎么行?!” 楚歌理直气壮道:“为什么不行?我失忆了,我有病,精神疾病,精神病人可以不用打工。” 牛帅帅:“……” 自从楚歌坠台之后,整个人都变了,除了开了一次记者发布会,完全在娱乐圈里神隐了,整天就在家里宅着,活动范围以小区为圆心,半径不超过一百米,近日最爱去地点——小区门口烧烤摊,近日新交友——楼下下棋特别臭的大爷和他缺了门牙的小孙子。 “小歌,你先看看文件上的违约金。” 楚歌瞄了一眼数字,哦,十个亿,淡定道:“精神病人不用赔偿违约金。” 牛帅帅心态崩溃,恨不得跪下来抱着楚歌的大腿求,“你再这么不出现,粉丝都会把你忘了的,到时候你要是跟景总真分手了,咱们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楚歌抓了个重点,“粉丝?他……我还有粉丝呢?” 牛帅帅忙不迭地点头,“粉丝们都特别关心你,在群里嗷嗷叫等着看你的新戏呢。” 楚歌迟疑地接过牛帅帅递过来的手机。 【咕咕哒一群1】消息+999。 “咕咕哒?” “哦,你都忘了,你的粉丝团就叫咕咕哒,因为你是她们的小鸽子!” 楚歌:“……” 点开群一看,马上跳出了一条新发言。 ——“好想老婆t_t” 楚歌:“?” ——“呜呜呜,亲亲老婆上次开发布会的图已经舔了一百遍了,到底什么时候再出来啊,路透都没看到新图,气。” 楚歌:“??” ——“听说他还没回剧组,不知道是不是伤得很重,天盛必死,推女鹅出来澄清,真恶心。” 楚歌耐心地寻问牛帅帅,“这是我的粉丝群,请问老婆是指?” 牛帅帅吞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你啊。” 楚歌:“……”草。 楚歌:“那么女鹅……” “你的粉丝群……当然是你啦。” 楚歌:“……”什么玩意。 楚歌失忆后大变活人,不再像先前那么好说话,牛帅帅看着楚歌阴沉的脸色,解释道:“因为小歌你比较可爱,所以吸了很多妈妈粉,她们没有恶意的。” “啪——”楚歌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整顿!必须整顿!这群里的风气都成什么样了,我他妈一个大老爷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谁是群主!” 牛帅帅抖了抖,颤颤巍巍地举手,“……我是群主。” 楚歌眼刀‘嗖嗖’地往牛帅帅身上扎过去,牛帅帅抱头躲避,“咱们粉丝本来就不多,管得太严,都要跑啦。” 身为娱乐圈里的顶级流量,楚歌一步一步积累了无数粉丝,对于粉丝,他万分重视,粉丝就是他在圈子里立身的根本,他很清楚,没有粉丝,他什么都不是。 粉丝是不能不要的。 粉丝也是万万不能赶跑的。 既然这样,他一定要凭实力让那些奇奇怪怪的粉丝对他改观,让她们疯狂叫老公! “节目我接了,”楚歌看了一眼墙壁上被扎得浑身是镖的景深,“为了粉丝。” 《同居日记》的消息是徐咨羽在遛狗时从同盟会的群里看到的。 楚歌发了合同出来,“我接了。” 景深没有回复。 徐咨羽脚步顿住,先去刷了一下小说界面,作者没有更新。 “汪。” 徐咨羽垂下眼眸。 小妹已经快累瘫了。 平常都是由管家来遛她,管家溺爱她,总是遛一段抱一段,小妹也养成了不怎么爱动的习惯。 从墓园回来之后,徐咨羽自告奋勇地接过了遛狗这一任务。 景深怕他无聊,就同意了。 管家乐得见到徐咨羽遛小妹,多么‘贤妻良母’的徐先生啊,每天在家做操浇花遛狗,偶尔还学学做菜,真是棒极了。 从此小妹就开始了她的魔鬼训练。 这个人不仅不抱她,还经常带着她跑步,一跑就是几公里,无论她怎么趴地撒娇卖萌,‘呜呜’地求休息,对方都不为所动。 “跑起来,”徐咨羽拉了拉牵引绳,“你太胖了。” 小妹:“……呜呜呜。” 小妹四肢伏地,一副抵抗到底的模样。 徐咨羽蹲下身,和小妹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对视,“你的原始形态不是狗吧?” 小妹:“呜?” “七区长官擅长伪装……你是什么?猎豹?狮子?” 小妹狐狸嘴一咧,露出一个百试百灵的可爱笑容。 “傻笑也没用,”徐咨羽伸出手臂将小妹抱入怀里,小妹松了口气,舔了舔徐咨羽的手背以示亲昵,“哦?原来是蛇类吗?”徐咨羽掰开它的嘴唇查看了一番,“有毒吗?” 小妹:舔,舔就完事了。 晚上景深回来,徐咨羽问起了节目的事。 景深告诉他没有办法拒绝,违约金需要十个亿,节目是非去不可了。 花园里洁白的女神像倒出陶罐里汩汩不断的流水,水花四溅,吹散了一点闷热的暑气,景深与徐咨羽分站一边,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低头思索。 “作者会在这个节目开展剧情吧?”徐咨羽率先打破了安静。 景深‘嗯’了一声。 说实话,他也猜不出作者会在节目里开展哪些剧情。 可能性太多了。 这个节目采取了全封闭式,地点设在一个海上的独立小岛,上了岛除非特殊情况不能下岛,景深的钞能力在岛上就几乎等同于作废,作者设置这样一个节目,是铁了心要在岛上搞出一点事情来。 景深和楚歌还有一个只在剧情缝隙里出现过的苏照月是确定人选,剩下几个高糊马赛克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还是到时候作者又会塞一些奇怪的人进来发展剧情都未可知。 徐咨羽盯着水面,忽然道:“我也去。” 景深抬眸望向徐咨羽。 他站在女神雕像前,洁白的天使羽翼在他身后展开,月光顺着水流而下,水波粼粼光晕四散,徐咨羽重复道:“我也去。”语气坚决。 “你怎么去?” “有空子可以钻,”楚歌拍的图片上徐咨羽看得很清楚,合同上的参与名字,有三个名字都是高糊马赛克,这意味着这三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当然也可以是他,“明星组里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名字。” “你们两个人,我不放心,”徐咨羽道,“歌手不聪明,剧情又很难预测,多我一个,多个帮手。” 可能连徐咨羽自己都没察觉,景深经常能从徐咨羽身上感觉到浓浓的保护欲,是一种大家长式的保护欲。 景深自认从来不曾示弱。 兴许是景深沉默得太久,也或许是景深看他的目光太古怪,徐咨羽侧了侧脸,把一半脸颊藏在月光铸成的扇影中,用商量的语气道:“你觉得不好?” “你的角色还没出场,就留在家里应对吧,我自己能应付。”景深道。 一般这个时候,徐咨羽就该退让了。 果然,徐咨羽也马上顺势道:“好,我知道了。” * 到了节目要开始的那一天,岳慧珊陪着景深一起去机场,在车上给景深看了台本,台本也和那些文件一样,大部分高糊,小部分清晰。 清晰的部分全是景深和楚歌的互动安排。 景深光看着那些肉麻的桥段就觉得辣眼睛。 也难为岳慧珊还一本正经地把这些部分用荧光笔做了着重记号。 其中有一条“为楚歌庆生”一下让景深回忆起了什么。 《六月计划》 ——生日策划、礼物挑选、惊喜排队、恋情公开。 头皮发麻。 景深合上台本,揉了揉鼻梁,深呼吸之后闭目养神,进岛以后,作者应该会大力推进剧情,他得养精蓄锐,准备应战。 上岛要坐船,节目组财大气粗,直接搞了艘邮轮。 “william~”金发碧眼的外国船长冲上去就给了景深一个大大的拥抱。 景深不动声色,默默推开了船长。 船长对着他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词,景深听他迂回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这艘邮轮是他花钱赞助的。 景深:“……”就这,违约还要十亿赔偿金?用脚趾都签不出这么离谱的合同! 导演组也下船来接人,见到景深满脸的喜气洋洋,“景总,来了啊,都到了,就等你了。” “抱歉,我迟到了。” “没有没有,是我们都早到了。” 在导演密不透风的恭维中,景深走上了甲板。 机器已经全部架好。 “景总……”牛帅帅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 楚歌留在原地翻白眼。 不远处两个靠在船舷正在交谈的高挑身影也回过了头。 “景总,您都不认识吧?”导演主动介绍,“一位是国外著名的华人精神科教授顾静松顾教授,一位是楚氏集团的公子,楚佩楚公子。” 顾静松向他微笑了一下,依旧是笑容谦和温文尔雅,一旁的楚佩一改之前景深所见到的木讷忸怩模样,阳光从他的金丝边眼镜上一闪而过,抬起手中的香槟酒杯矜持地对景深举了举杯。 景深:“……”冷静。 游轮二层楼梯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下楼的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孩儿,手脚修长,穿着夸张的夏威夷风t恤和短裤人字拖,长得有点混血儿的味道,眼神很高傲地从景深身上滑过,随即落到楚歌身上,瞬间双眼发光,“小歌,你来了。” 楚歌直接一个箭步躲到景深身后,压低声音道:“是盟友就罩住我。” 不用说,这个对景深敌意很大的阳光男孩就是文中‘楚歌’同剧组的暗恋者苏照月了。 “还有一位来宾,绝对是惊喜中的惊喜——”导演抬起手,用力鼓掌,“让我们欢迎——影帝徐咨羽!” 第17章 综艺节目的天花板不过如此。 一开始导演接到这个项目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才能请的动本市传媒大佬加入这档综艺。 这点击播放量还用愁吗? 大佬随便打个招呼,那播放平台权重不得给加到起飞? 一百万的播放直接给注水到十个亿都没问题。 大佬要塞个不知名十八线艺人导演也就无所谓了,塞就塞了,一档综艺节目总要有废牌。 结果十八线艺人一来,好家伙,长得可真不像十八线,除了个子不太高,整张脸就突出一个cg实体化,美得贼具象,这不可能没有话题度啊! 后面更是惊喜接连不断。 加盟嘉宾身份一个比一个牛逼。 直到接到徐咨羽本人的电话时,导演终于悟了。 这不是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这是祖坟直接火山爆发! 他蛰伏这么多年,拍了那么多不孕不育的广告,那都是有伏笔的! 人生的新篇章就此翻开! 华人中排面最大的顶级影帝,从不接受采访,从来不参加综艺,他——来了! 在导演热烈的掌声中,徐咨羽朴实无华地从甲板后走了出来。 所有人看到徐咨羽时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向景深。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这是撞衫了吗?”苏照月打破沉默,噗嗤一笑。 两人都穿着古巴领的短袖棉麻衬衣,景深穿了浅棕色,徐咨羽穿了深棕色,同一个品牌的夏季最新款,咋一看像两位同台的秀场男模,各有各的味道,一时还分不清高下。 景深目光锐利地盯着徐咨羽,用眼神对他进行拷问。 徐咨羽面不改色,沉着地挥了挥手,“大家好。” 苏照月眼睛很尖,注意到徐咨羽手腕上一闪而过的腕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该不会手表也是同款吧。” 众人立刻把目光射向景深的手腕。 景深的出门搭配一般都由管家提前给他放好,从袜子到手表一应俱全。 景深通常都是看也不看,穿戴好了就出门,管家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很周到,绝对不会出错。 “缘分,这就是缘分哪。”导演笑哈哈地出来打圆场,“多巧啊,注定咱们徐影帝和景总要上同一个节目,是不是?” 全场寂静,无人回应。 导演尬笑了半分钟就笑不出来了,决定回去就扣助理导演工资,咋这么没眼色不知道接梗呢? 大佬云集的场面让原本轻松欢快的综艺都变得严肃起来。 尤其是景总往边上一站,导演恍惚间觉得他好像来到了本市十大杰出青年的颁奖现场。 “那个,大家对一对剧本,摄像机半小时后开,第一场分房间,准备一下哈。” 导演cue完流程,自己也溜了,甲板上的气氛太诡异,他顶不住了。 助理导演分发完剧本之后也站得远远的。 来的六个人,只有楚歌和苏照月带了助理。 牛帅帅职业素养拉满,马上就找来了躺椅让楚歌坐下看剧本,不辞辛劳地站在旁边给楚歌撑伞,他悄悄瞄了景深一眼,没有采取拍马屁的行动。 公共场合,地下恋情需要保密。 楚歌躺下,手上举着台本遮住脸,扬声道:“喂,你热不热?” 苏照月立刻柔声回道:“我不热。” 他的助理也去搬椅子了。 “没问你。”楚歌冷冷道,眼睛若有似无地往景深那边瞟去,发现景深正和徐咨羽交谈,两人边说,脚步边远离了人群,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楚歌:“……”妈的,怎么老是抛弃他!一共就三个人还搞小团体?! “我不是让你不要来?” “我不放心。” 景深斜睨了徐咨羽一眼,目光也扫了一眼他的腕表。 徐咨羽道:“管家给的。” 景深:“……”甩锅的姿势还挺熟练。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我们中间谁是老大……”景深注意到有身侧有人过来,掐断了话,屈肘碰了碰徐咨羽的胳膊,示意等会儿再说。 徐咨羽低了低头,微微笑了一下。 “小景。”靠近的是顾静松,这么热的天,还是在海上,顾静松的白衬衣扣子依然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他极力地想要展示自己的温和,可总是在不经意的细节中透露出他节制、疏离的一面。 景深对这个称呼也很消化不良,纠正道:“顾医生,名字就好。” 顾静松脚步顿住。 ‘顾医生’,好生疏的称呼。 十几多年前,顾静松第一次遇见景深时,景深还是个少年,尚未完成学业,父母双亡,匆匆回来继承家业,被旧部老臣们由身到心折磨得体无完肤。 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落在少年身上,胸前绷带缠绕,他坐在轮椅里,单薄又冷漠,肩膀却挺得笔直,保镖推着他经过走廊,轮椅与人擦肩而过,顾静松听到那个受了重伤的少年轻而快地说了一句“抱歉。”,姿态优雅,毫不狼狈。 “好久不见,上次也没好好聊,最近过得还好吗?”顾静松微笑道。 “很好,多谢关心。”景深冷淡地微一点头,摆出了想马上结束话题的态度。 顾静松没有被景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赶退,目光在景深的胸口逡巡片刻,低声道:“现在雨天心口还会疼吗?” 景深正想回答,却是神情一震,猛然将目光聚焦在顾静松的脸上。 他不认识这张脸。 顾静松也并不是大众脸,他的外表在一众配角中也是佼佼者,之前景深没怎么正眼看过他,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顾静松的长相不仅出众,而且很耐看,他的眼睛像一汪平静的湖水,注视他的人会被一览无余地映照出一切思绪。 此时,顾静松眼中的景深是震惊的。 景深年少刚接管天盛时,还不懂事,总以为商战就是权力博弈,哪知道即使是现代文明社会,权力的更迭也依然带着血腥的味道。 一个被他踢出去的董事被逼急了,开着车和他所坐的车对撞,严重车祸后他捡回了一条命,身上却留下了很多伤。 胸口险些致命的伤口更是留下了许多后遗症。 下雨天时,心口就会隐隐发疼。 可那是景深的经历,不是‘景深’的经历。 ‘景深’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顾静松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和,湖水幽深。 视线忽然被深棕色挡住,景深宛如陷入漩涡中的人倏然惊醒,他刚刚竟然完全没办法移开目光。 “徐先生,”顾静松还是笑,“又见面了。” 徐咨羽:“真巧。” 顾静松扫过徐咨羽的手腕,还没开口,徐咨羽已经先说了,“是同一款表。” 顾静松嘴角上下一勾,脸上在笑,眼睛却不在笑,“真巧。” “不巧,”徐咨羽道,“都是他的,我借来戴戴。”徐咨羽也笑了一下,露出一点牙齿,“顾医生要保密啊。” 三言两语,亲疏尽显。 顾静松垂下脸,低低地笑了一下,“好,我知道了。”说完,手插入宽大的外套口袋里,一步一步转身离开了。 徐咨羽回头,景深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自然。 “最好不要太靠近这个人。” 徐咨羽提出了隐晦的忠告。 他没有说出顾静松和七区执行官有着一样脸的事实。 先世界的事情,景深不适合知道太多,知道得越多,有时就代表越危险。 景深同样也没有说出心底刚刚飘动的涟漪,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顾静松刚刚那句‘现在雨天心口还会疼吗?’,还有顾静松湖水一般的眼神,顾静松到底是知道什么?还是不知道? 纷乱的思绪一直到摄像头开启才勉强收拾好。 摄像头一开,几乎所有的人都变了样。 每个人都带着合适的笑容,合适的表情,连暴脾气的楚歌也笑容矜持,目不斜视,非要站在他身边的苏照月也看上去非常和善。 变化最小的应该就是景深、徐咨羽和顾静松了。 楚佩是条变色龙,从出场到入境,一直都是低调谦逊不爱说话的样子,双手握住扣在掌心,导演在叙述‘分房规则’时,双眼专注,边听边礼貌点头,摆足了贵公子的良好教养。 “那么分房的方式就是这样了,开始吧——”导演极力在画外音调动气氛。 工作人员推上来三个木箱。 一共三个房间,每间房住两个人,明星组将自己的名字分别贴在箱子上,素人们在后台等待明星组贴完名字之后,再一个个上来将装有自己名字的信封投入箱内。 因为箱子是全涂黑的,所以素人上来投信的时候不知道这个明星是否有人选择,那么就很有可能出现有明星多个素人选择,有明星没有素人选择的情况。 游戏规则中还有一项极其搞事的备注。 如果真的有一个明星多个素人的情况发生,房间将不会调换。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明星被两个素人同时选择,那么这位明星就要和两个素人进行三人同居,极端的情况下,一个明星三个素人的四人同居也是允许的。 明星组的徐咨羽、楚歌、苏照月在公式化的笑容中贴好名字就被先带到另一个房间了。 房间里同样有摄像头,拍摄三位明星被素人选择时的反应。 另外一个房间则是拍摄投票后素人的反应。 第一个素人上场了。 是楚佩。 楚佩没有多犹豫就把自己的信封投在了徐咨羽的信箱里。 导演画外音提问他为什么这么选。 楚佩笑道:“谁会错过和神秘影帝的同居呢?” 房间内楚歌幸灾乐祸地看了徐咨羽一眼,因为有摄像头在,他不能笑得太夸张,只能阴阳怪气道:“徐影帝拔得头筹啊。” 苏照月安慰楚歌,“也会有人选你的。” 楚歌完全不想理他,妈的,觊觎自己屁股的人能搭理吗? 徐咨羽不动如山,“或许这是一种负担。” 果不其然,第二位出场的顾静松也把信封投入了影帝信箱。 导演已经抑制不住兴奋的语气了,“顾教授也是徐影帝的粉丝吗?” “我和徐先生有过一面之缘,相对熟悉一些,所以选择了他。” 此话一出,工作人员都跟着鼓掌起哄,让他说说和徐影帝是怎么认识的。 顾静松双手合掌,却是不肯开口多说,在大家的笑声中退下了。 摄像机里可以看到,楚佩对进入房间的顾静松打趣,气氛融洽地说着两人都选择了徐咨羽,顾静松大方道:“很正常,说不定会是四人一间。” 最后只剩下景深一个人。 房间内的楚歌不由直起腰,然后又悻悻地塌了下去,搞小团体的,有什么可说的,肯定是选徐咨羽了,妈的,一个房间住四个人,挤死那帮龟孙! 景深出现时,导演组基本都是没什么声音,气场太强是其一,不敢对金主爸爸造次是最重要的。 在几十双眼睛,包括摄像头后聚焦着的五双眼睛中,景深投了。 第18章 白色信封落下,明星观察室内的楚歌和徐咨羽同时将目光射向了苏照月。 苏照月也是一脸震惊茫然,脸上的表情在镜头里一览无余,全不是装出来的。 景深怎么会选他? 开拍前他分明看到景深和徐咨羽凑在一起说话,一副很熟稔的样子,他才不信什么巧合,巧合能让衣服手表款式全撞,明装暗秀,公费恋爱? 所以不选徐咨羽……是为了避嫌? 算了,选他总比选楚歌好,楚歌和天盛是有过节的,选了楚歌,他还得担心景深不给楚歌好脸色看。 想到这里,苏照月脸上扬起了阳光灿烂的笑容,“好棒,我有伴了。” 徐咨羽反应过来后,轻轻鼓掌,“恭喜。” 楚歌的目光恨不得在苏照月脸上射出个洞来,他妈的选这个色胚都不选他! 素人观察房间的两位脸上的表情倒是很平静。 楚佩之所以选徐咨羽,当然不是因为他嘴上说的想了解神秘影帝,想了解是想了解,主要是想看看景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类型,他好对症下药,景深不选徐咨羽,也好也不好,对他来说算是还行吧。 只有足够有耐心的猎人才能捕捉到心仪的猎物,楚佩现在一点也不急。 顾静松无论镜头内外,永远都是差不多的温和表情,平静无波,温柔浅笑。 选择完毕,房间内的五人上了甲板,除了景深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分组,脸上反正都是在笑,但仔细一看,好像笑意都没达到眼底,集体的皮笑肉不笑。 选房完毕后还有一个羞耻的盖章环节,同屋的明星和素人要十指交扣,节目组会用特制的印章在他们紧扣的掌心盖章,图案一边一半。 毕竟是《同居日记》,卖点就是素人和明星间的互动,节目请到了六个颜值超标的俊男,不可能白白浪费,亲密互动是少不了的,合同里也特别标注了这一点。 但是…… “三个人不好盖吧,”楚佩微笑婉拒,“我们就在掌心分别盖一半好了。” 顾静松笑而不语,可让人感觉他的态度也是支持楚佩的。 徐咨羽眼神淡淡扫来,导演背脊一凉,“……行、行吧。” 楚歌一个人,工作人员也给他盖了半个章。 剩下的就只有景深和苏照月。 苏照月脸上堆笑,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借口时,景深开口了,“用替身吧。” 众人:“……”卧槽,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天大地大,金主最大,导演费劲地从工作人员中找了两双相似的手扣在一起盖了章,又分别在景深和苏照月的掌心仔细地仿照图案也盖好。 景深体贴地问给他盖章的导演,“好剪辑吗?” 导演没骨气道:“好,特别好。” 盖章可以替身,同居就只能真人上了。 镜头跟着几人,拍他们进房间。 节目组也真是搞事,游轮上的每个房间里都只准备了一张大床,床上用玫瑰花铺了个爱心,爱心中间由彩带拼成‘同居日记’这四个大字,窗户和天花板上沾了好几个气球,整个房间都是按照蜜月套房的规格来布置。 景深和苏照月拖着行李进了房间,苏照月看到房间内的布置整个人瞬间僵住,而景深却是目不斜视,把行李箱放到窗边,在窗边的贵妃榻坐下,掏出手机开始打字,完全无视了‘同居人’苏照月。 摄影师把镜头怼到苏照月的脸上拍他的反应。 苏照月绷住了笑容,“景总好高冷啊。” 摄影师又把镜头转到窗边的景深。 男人笔挺地坐在粉色贵妃榻上,像是正在办公室里办公一样神色淡漠严肃,淡棕色袖管衬得他修长的胳膊很白,隐约的修长肌肉线条有种内敛的男性力量美,摄影师情不自禁地把镜头拉近了一点,手机遮住了半张脸,也根本无损这个男人的清俊迷人。 忽然,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眼出现在镜头里,摄影师扛摄影机的手一抖,就听景深道:“关了吧。” 清净了。 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走了。 苏照月也不用假笑了,随便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冷着脸用力掀开了床上铺满玫瑰花瓣的被子。 他掀被子的时候故意往景深的方向,一阵风带起玫瑰花纷纷扬扬,有几片慢悠悠地落到了景深身上,景深正在和张小强沟通分公司的情况,此时轻轻抬头,与正斜睨他的苏照月目光撞了个正着。 浓艳鲜红的玫瑰花落在男人挺拔的肩头,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傲姿态与柔软脆弱的花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令苏照月一瞬想起他很喜欢的一支乐队的名字——枪与玫瑰。 景深只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了他一眼,就又垂下了目光,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比这更闹腾的他都见识过了,这种小朋友行径不算什么。 被无视了,苏照月攥着被子,略有些生气道:“景总一向这么看不起艺人吗?” 景深手指不停地打字,语气平淡,“我没有看不起艺人。” “既然来参加节目就该认真点吧,如果不想来,以你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拒绝邀约。” 景深停下打字,抬头望向脸上微微浮现出怒意的苏照月,“你在生气?” 苏照月:“……没有!”说的咬牙切齿。 景深‘嗯’了一声,重新低下了头。 如果说刚刚苏照月的怒气值是30%,现在已经暴涨到了70%。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能挑起人的怒火。 “我现在生气了。”苏照月故意道。 景深抬头,“因为我让导演组找了替身?” 苏照月:他不是那个意思! 景深旋了手掌收回手机,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指修长,骨节略微突出,平静地注视着苏照月。 苏照月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我不是想牵你的手!” 景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掏出手机再次打字。 苏照月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无力感,他都快被气笑了,黑着脸进了洗手间洗脸冷静。 跟张小强正在沟通中,手里的手机忽然来电了,来电显示是一个单字‘楚’,是楚歌,这是景深重新改的备注,为了避免有人不小心看到‘楚歌’的名字。 景深直接点了拒绝来电,退出和张小强的微信界面,点开楚歌的界面,发现楚歌已经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有文字有语音,但因为他设置了免打扰,所以没有注意到。 景深没有点开前面的语音,在对话框里打下‘我在忙’三个字,就再次投入了和张小强的工作交流。 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个人的楚歌在收到‘我在忙’三个字后,内心先涌上的竟然不是恼火,而是‘他在忙那我等会说吧又不是不回复,这么忙还愿意回复,说明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忙完了应该就会联系的’。 楚歌:他这是被pua了吧?是吧?是吧?是吧? 为了证明自己是有脾气的,楚歌恶狠狠地回复了两个字——“快点!!!!” 另一个三人间的气氛也没好上多少。 镜头里拍到的徐咨羽进入房间后行为模式出奇地和景深一致,行李箱放窗边,人坐贵妃榻,手拿手机。 顾静松和楚佩倒还算和谐,客气地寒暄之后,两人开始轮流打太极,话题逐渐向医学养生的方向靠拢。 摄影师人都晕了。 这节目是拍明星和素人互动,不是拍素人和素人交流‘怎么改善手脚冰凉这个毛病’啊摔! 苏照月洗完脸出来,发现景深人走到了更远的一个窗户那,靠在窗帘边似乎正在打电话,苏照月悄悄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了什么‘不熟’、‘有机会再说’、‘没那回事’……听上去好像在跟人解释什么,语气很温和,简直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景深挂了电话,回眸望见正偷看他的苏照月,苏照月忙直起腰,眼睛四处乱看,“我什么也没听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景深没和他计较,坐回贵妃榻,又是低头打字。 这回是跟徐咨羽交流。 “文一直没更,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避免和你或者楚歌一间。” ——【明白。】 精神病人只偶尔任性一次,大部分时间还是明事理的。 景深放心了,收回手机,慢慢伸了个懒腰。 苏照月人走过来,余光扫过,棉麻衬衣贴在景深的腰腹,隐约露出了腹部的肌肉线条,柔韧又有力道。 苏照月微一晃神,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问题:这人和那个影帝到底谁上谁下? 思想一瞬就开始滑坡,而且一旦开始下滑,就像跳崖一般无法终止了。 冷淡又严肃的男人身居高位,在温柔又神秘的影帝面前却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漂亮的玫瑰色,那张惹人生气的薄唇微微张开,颜色相似的衬衣交缠着落在地面,柔韧纤细的腰肢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高高在上又甘心臣服。 “晚上谁睡床?” 景深刚才把整个房间都看了一遍,节目组很鸡贼,除了一张不到一米半的贵妃榻,再也没有别的可以让人躺下的了,只能让一个人打地铺了。 他问完之后,就见苏照月脸色爆红,暴跳如雷,“我不上床!” 景深:“那辛苦你睡地上了,谢谢。” 苏照月:“……”为自己龌龊的思想买单。 第19章 第二幕是晚餐。 分房后同居的素人和明星可以利用房间内的食材做饭。 徐咨羽房间三个人,三个都会做饭,摄像镜头里拍出来是周末美食节目的范儿,三个俊男分工明确,各自都有拿手菜,倒是异常的和谐。 楚歌也会做饭,他比较简单地做了个扬州炒饭,对着镜头道:“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学做好吃的慰劳自己,就只有炒饭算比较擅长了,深夜收工的时候,回到家炒一碗炒饭,很快就能吃上,也很饱腹,推荐给大家哦~”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在笑,语气也很轻快,镜头里的少年看上去纯真又美好,不染尘埃坚强乐观,摄影师不由感到了一阵辛酸,妈妈粉之魂正在燃烧! 最有节目效果的当属苏照月和景深房间。 两个人都不会做饭。 景深面对镜头时装都不装,“抱歉,不会做饭。” 苏照月还装了一下,“我也不太会做饭,不如我们一起试试?” 反正镜头里有景深当恶人,景深一定会拒绝这个提议。 景深:“好啊。” 苏照月:“……” 对不同的人不同的态度,景深都有过研究。 苏照月是作者设定给景深的情敌之一,对待‘情敌’,景深当然要反其道而行之,给‘情敌’春天般的温暖。 套间内的厨房很狭小,也是节目组故意这样设置的,空间越小,越容易有接触嘛。 几位嘉宾,除了楚歌,都是手长脚长的高个帅哥,景深和苏照月往厨房里一站,几乎都要挨在一起了。 肩膀和肩膀不过一线之隔,胳膊随便一弯,立刻就会碰到。 肌肤接触,苏照月跟触电一样立刻弹开。 景深没什么反应,问摄影师鸡肉要怎么去腥。 苏照月心烦得要命。 他喜欢楚歌,很喜欢,喜欢到连轻轻碰一下楚歌都不敢。 他会有幻想,甚至有反应。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苦恼自己是不是个色情狂。 上了半个月的心灵瑜伽课之后,苏照月终于得到了升华——对喜欢的人有性幻想、性冲动很合理!他很正常! ……不,他不正常…… 身边男人身上散发的并不是什么好闻的香气,甲板上滚烫的阳光、微咸的海风、蔬菜切开的青涩味道,夹杂在一起却出乎意料地诱人。 苏照月吞了口口水,用余光打量景深。 已经到了晚上,身上的衬衣不再那么平整,肩胛和腰间都起了一点褶皱,略微带来一些生活的气息,男人略微皱着眉,认真地切着甜椒,与摄影师平淡地交流,“这个辣吗?” “应该不辣,景总不能吃辣?” “我还行,”景深抬眼望了一边呆呆的苏照月,“苏先生好像不太能吃辣。” 苏照月被提到名字,如梦初醒般地抖了抖,“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 景深低头切了红色的甜椒,“你的博客主页写的。” 苏照月脑子‘嗡’的一声,“你看我博客?!” “嗯,”景深切完甜椒,抽了湿纸巾擦手,“刚看的……让让。” 肩膀贴着肩膀过去,苏照月站在原地像根木头,肉体的芬芳一瞬从他鼻尖滑过,苏照月猛地低头,急促道:“我出去走走!”人直接从厨房里一路跑出了房间。 房间门被用力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景深拉冰箱的手顿住,与满脸懵逼的摄影师对视了一秒,“刚刚那段不要剪。” 摄影师:“……好的。”资本家果然都是切开黑。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景深正在按照摄影师说的煎鸡肉,他没做过这些家事,只是听摄影师指挥,就做得挺得心应手,丝毫没有新手的手忙脚乱,摄影师拍得无聊,怼着景深的手、胳膊、侧脸一顿猛拍,帅,帅就行。 一直到景深做完了晚餐,苏照月都没有回来,摄影师通过工作人员的群得知了苏照月的行踪,马上告诉了景深,“苏照月去游泳了。” 晚餐部分结束,摄像机全关,剩下的都属于嘉宾们的自由时间。 景深出了房间,走上甲板。 海上的月亮尤其明亮,离海面很近,人站在甲板上看月亮,仿佛就陷入了月亮的怀抱。 “很美。” 景深没有回头,他认出了顾静松的声音。 顾静松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是很试合当主持人的声线,而且还是深夜电台,失眠的人听了就会有安稳睡意的声音。 顾静松悄无声息地走到景深身边,他比景深略微高一些,从外表上看不出具体的年纪,但也应该比景深要年长一点,景深有直觉。 “你喜欢圆一点的月亮,还是残缺的月亮?”顾静松凝望着起伏的海面,用自然而又熟稔的语气道。 景深的眼睛一直看着月亮,“圆满的。” 海面将月亮的影子揉碎,两人都不再说话。 一股安宁又诡异的气息在二人之间传递,隐约又带了一丝紧绷的默契,景深的心脏默默开始加速,在本该平静的时候,跳得很不合时宜。 危险。 海面忽然起了波动,邮轮摇晃了一瞬,景深其实站得很稳,风浪也不足够大,但他心神不宁,脚步就乱了,手臂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攥住,“小心。” 景深下意识地想去打开那双手臂,却被握得更紧,顾静松站在银盘一样的月亮前,整个人都镶了朦胧的光,脸旁却淹没在了黑暗中,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记得了。” “喂——” 奇怪的黏稠的气氛被游泳上来的苏照月打破。 “你们拉拉扯扯的干什么?”苏照月一上来就看到顾静松抓着景深的胳膊,内心立刻浮现出被冒犯的不悦怒气,仿佛景深是他的所有物似的,尤其是在他看来景深完全有能力挣脱对方的束缚。 怎么忽然姿态就变得柔弱起来了? 顾静松放开了手,解释道:“起风了,景先生差点摔倒,我拉他一把。” 景深背后冒出了一点冷汗。 顾静松真的是很古怪,每当他和顾静松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陷入温暖沼泽的感觉,不知不觉就被泥水淹没到了胸口,呼吸都变慢了。 徐咨羽说的没错,该离顾静松远一点。 好奇心会害死猫。 不该有的好奇心的最好结局就是被掐断,景深一瞬间想明白了,对顾静松道:“我们不熟,也没有熟的必要。” 这么无情的话,即使不是当事人的苏照月听得都是一惊,顾静松却是面色平常,甚至还笑了一下,“小景,我不是陌生人。” 景深转身就走,苏照月身上头发水珠都还没干,风一吹打了个寒颤,也没和顾静松打招呼,跟着景深走了。 两人前后脚地进了房间。 苏照月在后面关门,问景深:“你和那个教授到底熟不熟?” 景深内心凌乱,没有理他,脚步在原地打转了一下,又绕过苏照月推开门出去了,苏照月很懵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想明白:他这是又被无视了。 景深在船舱走廊里无头苍蝇一样地走了好几步,在一个拐弯处撞击了徐咨羽怀里。 徐咨羽闷哼一声,扶住了几乎快要脱力的景深,“你怎么了?” 景深声音很低,“我胸口有点闷……” 徐咨羽扶着他站好,“怎么回事?晕船?” 景深沉默了一会儿,“也许。” 甲板上似乎传来了吵闹动静,喧哗声传到这边,有人正在高喊,“——落水啦!” 落水人的名字,景深和徐咨羽都没听清,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地都去摸手机。 作者终于更新了第四章 。 综艺、分房、白月光与替身的见面、白月光与替身同时落水。 内容已经全部更新完毕。 【海水一点点淹没了鼻腔,痛苦万分的窒息感觉传来,而这也比不上看到那张脸时万分之一的心痛。 原来,他只是一个替身。 “噗通——” 有人影划破黑暗来到了身边,是他吗?是他来救他了吗? 不,不会是他的。 楚歌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结尾戛然而止。 是谁跳下去救了楚歌,作者没有交待。 外面的呼救声越来越高,徐咨羽与景深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几乎一致的恼怒。 两人没有多言,一齐奔向甲板。 甲板上已经围满了人,焦急地呼喊着,海面上有两人起起伏伏似在呼救,已经有两位船员抱着救生圈下去救人,甲板上的人也只能干着急地大呼小叫。 景深和徐咨羽是最晚到的,他们两人看得很分明,海里有一股无形的水流正在阻止两名船员靠近落水的楚歌和顾静松。如果不是那个‘对’的人,难道剧情就打算活活把两人淹死在海里吗? 徐咨羽压低声音道:“我先下去。” “不,我来,”景深拉住徐咨羽,“我有预感,那个人是你。” 所以——救人的必须是他! “不要下水。” 景深留下这四个字,脱了鞋子推开众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跃而下。 楚歌其实是会游泳的,而且很会游泳。 但莫名其妙坠海之后,手脚就好像集体罢工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只能深一下浅一下地在水里浮沉,吃了好几口咸海水,远处似乎有人来救他,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守恒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向橙色的救生圈方向划,都只是在原地打转。 徐咨羽在甲板上攥着栏杆死死地盯着海中的景深。 修长的身影也和船员一样无法突破无形水流的阻拦,一次一次的猛扎下去,又被水流拍回原位。 景深预测的是对的,原文里跳下去救人的应该是他。 “徐影帝,”徐咨羽的胳膊忽然被人拽住,徐咨羽猛地回头,却是导演正抓着他,导演被他的眼神扫到,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您、您小心别掉下去。” 原来是徐咨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大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 徐咨羽甩开手,半个人都探了出去,大喊道,“别放弃!” 其余人闻言也喊道:“加油!撑住!” 海中的景深已经完全听不到岸上的呼喊,他抬起脸深吸一口气,再次用力扎下海面,深深地潜入水下。 海面彻底看不到了景深的人影,只有他在水下游动的轨迹可以让徐咨羽看出,他正在一点一点靠近楚歌。 楚歌也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虽然是夏天,海水晚上的温度依旧不容乐观,逐渐觉得浑身发冷眼前发黑,他对自己说:老子必须撑住,老子还没吸到老婆粉……但是浮上水面的时间逐渐快不够他呼吸了…… 好冷……好累…… “哗——” 胸膛被手臂圈住,楚歌大喘着气浮上水面,海水糊住了他的睫毛,他依旧看得很清楚。 是那个冷漠又爱开嘲讽的讨厌男人。 “没事了,”景深微微咬了咬牙齿,驱散身体内的寒意,“靠着我。” 第20章 景深把楚歌救上来之后,船员顺利地把顾静松也救了上来,所幸楚歌和顾静松的精神状态也都还不错,看样子也没什么大事。 众人一阵兵荒马乱,给几个入水的披上毛巾,赶紧把人先送回房间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 苏照月刚气呼呼地洗完澡出来,就见景深被众人簇拥着送进房间,乌发湿透,脸色苍白,徐咨羽正搂着他,苏照月急走几步上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咨羽没理他,搂着景深道:“小心脚下。”直接绕过苏照月。 浴室里热气还在,徐咨羽扯了毛巾,先打开了热水扶着景深坐到浴缸里,温热的水流落下,景深打了个哆嗦,苍白的嘴唇抖了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含混的‘谢谢’。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说谢谢,徐咨羽内心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有点接近于生气。 浅棕色衬衣很快被热水浸透,那股冰冷的感觉终于慢慢消退,意识也在温暖的水流中逐渐回拢,景深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看清了面前是徐咨羽,就放松了下来,“楚歌没事吧?” “他没事,也去洗澡了。” 景深松了口气。 笨蛋歌手即使再怎么幼稚咋呼,都是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他的‘盟友’,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盟友’受折磨。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景深去推徐咨羽扶在他腰间的手,推了一下却没有推动。 水流在两人中间蒙了层纱,现在可能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但有些话徐咨羽实在是不吐不快,“盟友的意思是要相互扶持,你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抗。” 景深轻咳了一声,“你指什么?” “所有的事。” 徐咨羽放开了扶住他腰的手,将手指落在景深衬衣的扣子上,“比如现在,你根本没有力气自己脱衣服。” 景深无力反驳,他的确在水中几乎耗掉了所有力气。 他不是专业的潜水员,硬是在水底游出了水流的包围圈才能接近楚歌,他真的……差那么一点就要到极限了。 衬衣被快速地脱下,长裤拉链被拉下时,景深忍不住道:“剩下的我自己来。” 徐咨羽一言不发,很利落地把景深的长裤也剥了下来,景深苦笑着抓住自己的内裤,“剩下的我真的可以自己来。” 浴缸里水已经放了很多,隐隐约约地照出两条笔直白皙的长腿……和卡通内裤。 徐咨羽:“……”有的人看上去冷淡又强势,背地里却穿着印有柯南头像的内裤。 景深又咳了一声,他都说了自己来了。 “你喜欢柯南?”徐咨羽缓缓道。 景深故意调侃:“先世界里也有柯南?” “医护区有台电视会循环播放后世界的卡通片。” 景深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精神病院大厅里,精神病人们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卡通片的画面。 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个认为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景深笑了一下,随即越笑越大声,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苏照月在浴室外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进去,听到里面传来笑声,脸立刻黑了,瞎操心什么,人家打情骂俏呢,转身就气咻咻地走了。 徐咨羽没抗住,本来绷着的脸在景深的笑声中也放松了下来,“笑什么?” “我觉得很好,”景深浑身彻底暖和了起来,将胸膛沉入水中,撩起浴缸里的热水用力揉了下脸,对徐咨羽露齿一笑,“坚持自己,无论那个坚持是对的还是错的,都很好。” “那叫信念,”徐咨羽轻声道,“战士都有信念。” “我真的没事了。” 徐咨羽身上也淋湿了,景深赶他回去也洗个澡。 徐咨羽跃跃欲试道:“一起洗?” 景深脸色没变,直接泼了徐咨羽一脸水,就算是精神病人也不能蹬鼻子上脸的。 徐咨羽只是逗他,被泼了水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洗完澡之后,景深带着一身的疲惫上床,几乎是倒头就睡,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觉得头脸有点热,像是什么湿哒哒的在舔他,他低语道:“小妹,别闹。” “……你还有妹妹呢。” 景深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这一句,下一秒又立刻无可救药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醒来,身体毫无不适,毕竟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只是在海水里多泡了一会儿而已。 景深精神抖擞地进洗手间,发现自己顶了个惨不忍睹的鸡窝头。 昨天晚上太累了,他连头发都没吹就直接睡了,想他当年工作忙的时候经常这样,反正也习惯了,就无所谓,只是从来没睡出过这么夸张的鸡窝头,每一撮头发都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爱朝哪朝哪。 景深费了很大的劲也没梳好,只好打湿重新洗了一遍。 洗完头出来,苏照月回来了,手上还拎着邮轮餐厅那拿的早饭,见景深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不禁皱眉道:“怎么又弄湿了,你不用自己吹头,故意消遣我是不是?” 景深听出来了,“你给我吹的头发?” 苏照月说漏嘴了,干咳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袋子,一样一样从里面掏东西,“你见义勇为救了楚歌,我表示表示。” 对,是因为景深救了楚歌,他是因为感激楚歌的救命恩人,不忍心看到楚歌的救命恩人湿发睡觉,担心楚歌的救命恩人起来会头疼才这么做的。 苏照月拉开凳子坐下,转移话题道:“过来吃早饭,中的西的,冷的热的都有。” 来自‘情敌’的肯定,很不错。 为了避免误会,景深坐下后,挑了个三明治,解释道:“其他人落水我也会救。” 苏照月余光瞟向他,湿发被胡乱地往后捋到脑后,露出光洁干净的额头,比起披发多了一丝少年气,水滴从发鬓渗出,一点一点地顺着鬓角往下巴滑落,眼看就要往脖颈深处滑下。 苏照月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去拿吹风机,一言不发地插好往景深头上猛吹。 景深被自己湿漉漉的碎发糊了满脸,怀疑苏照月内心还是对他很有敌意。 景深放下三明治,忍受着后脑勺传来的热气,耐心地说明了他对楚歌是完全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楚歌是友好的老板与打工人关系。 苏照月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天盛传媒是业界知名黑作坊,进了就别想出来。” 手腕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拉开,碎发糊了满脸的景深严肃道:“天盛不是黑作坊。” 碎发里隐约透出一双发亮的凤眼,锐利得像一把剑,直直地插入苏照月的心脏。 不对,他的心跳只会在又香又软,甜得像草莓一样的楚歌面前加速,怎么被这个严肃的男人看一眼,胸口就像发闷一样紧得难受。 苏照月在自己的思想开始滑坡前抢先一步落荒而逃,留下‘嗡嗡嗡’的吹风机。 * 因为落水事件,导演被吓得不轻,催着船长加速上岛,终于在第三天夜晚之间,众人脚踏实地了。 中间全都没有拍摄。 嘉宾落水是大事,导演哪敢提拍摄要求,只要嘉宾不提退出他就万事大吉了。 “那个大家都累了,今晚也没有拍摄任务,大家直接休息吧,房间就按照自己的心意随便选就好,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岛上有原住民,节目组租下了一栋很美丽的石头砌成的小楼。 说是按照自己的心意随便选,工作人员一分,偌大的小楼也就剩下三间房。 楚佩都要气死了。 景深竟然跳海去救楚歌。 他到底喜欢什么类型?是上是下?还是可攻可受能进能退? 楚佩再也冷静不下去了,直接拖着行李箱紧紧地跟在景深身后,直接道:“我和深哥一间。” 楚佩没有刻意捏嗓,‘深哥’两个字叫得还挺流畅,不知道的还以为景深真和他关系匪浅。 苏照月立刻就将目光射向了景深,好离谱一男的,到底要在一个节目里跟几个男的秀恩爱?! 景深充耳不闻若无其事。 楚歌是当晚入水的人中唯一一个生病了的,发烧才刚好,鼻子塞得呼吸都靠嘴,边呼气边有气无力道:“我一个人住,我怕感冒传染给你们。” 他因为严重感冒,醒来以后一直躺在床上,和景深连一面都没见过,也是他暂时还不想看到景深…… “这样吧,”顾静松道,“我照顾楚歌,楚佩和景总一间,两位演员一间,今晚就先这么安排。” 顾静松从落水上岸后就没在景深面前出现过。 景深偶尔会回想起那天晚上,他扶着楚歌抓住救生圈,回头一看,顾静松在水面静静地看着他,背靠银月,目光幽深,海妖一般。 “楚歌有经纪人,还是让经纪人照顾他,”徐咨羽道,“我们几个随便挤一挤好了。” 说着随便挤一挤,徐咨羽很自然地走到景深身侧,从景深手里接过行李,两手一起推两人的行李。 景深也没有反对。 精神病人是所有人当中最靠谱的确实是事实。 苏照月这个前室友一点姓名都没有,那天他跑出去冷静之后又回来,景深就对他态度冷淡下来,虽然景深本来就挺冷淡的,但至少降了十度以上!从零度变成了零下十度! 几个人走到房间前时已经默默分好了。 景深和徐咨羽一起走入房间,楚佩厚着脸皮挤了进去,苏照月犹犹豫豫晚了一步,干脆赌气似地去了对门,顾静松在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儿,也转身去了对门。 景深去洗漱,徐咨羽默默开始收拾两个人的行李。 楚佩真是快看吐了。 又摆正室范儿。 等着瞧。 楚佩放下行李过去搭话,“你知道吧,以你的身份很难嫁入豪门。” 徐咨羽:“……” 楚佩孜孜不倦,循循善诱,“其实我们也不一定不能和平相处。” 徐咨羽默默抬头看他。 楚佩心道有戏,压低声音道:“如果我能成为景家的另一个主人,我保证有你的一席之地。” “哦?”徐咨羽慢悠悠道,“这么大度?” 楚佩心想这才是正统正室范儿,再接再厉道:“你别看深哥现在好像挺疼你的,他和楚歌,就是那晚他跳下去救的那个楚歌之前就有一腿,口味可是说变就变,你不给自己找好后路,以后会后悔的。” 徐咨羽饶有兴趣道:“后路是指?” “你帮我,我帮你,怎么样?” “你想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告诉我深哥的喜好,比如他最喜欢男人身上什么样的特质……” 徐咨羽思索片刻,认真道:“他喜欢小学生一样的男人。” 楚佩:“……”敬酒不吃吃罚酒,翻脸! 第21章 三人间的睡觉安排是个麻烦,楚佩的态度是‘深哥睡哪我睡哪’,徐咨羽在一边抱手看戏,上扬的嘴角就没降下来过。 景深瞟了徐咨羽一眼,徐咨羽冲他揶揄地笑了一下。 “我睡客厅。”景深直接道。 楚佩没想到还有别的选项,马上反应过来,“深哥,我陪你。” “又不是小学生了,还需要人陪吗?”景深道。 楚佩一秒噎住,立刻又转换话题道:“深哥还记得我们小学的时候在一起郊游住在同一个帐篷吗?” 景深诚实道:“不记得。” “那今晚我们就一起回忆一下吧。”楚佩微笑道。 “咳——” 景深余光扎了一下徐咨羽,徐咨羽摆了摆手,脸上难掩笑意,“不好意思,嗓子疼。” “可能是被楚歌传染了,”楚佩心思转得很快,“徐先生今晚还是一个人睡吧,病人睡房,我们睡客厅。”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和景深划成了‘我们’,又把徐咨羽变成了‘一个人’。 徐咨羽笑而不语,楚佩和顾静松不同,虽然很难缠,但是无害,他看着冷淡的景深被楚佩纠缠,觉得有些有趣。 景深抽了一条沙发上砖红色的毯子,团在怀里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楚佩跟了出去——没拿毯子,他打算跟景深盖一条毯子。 石头楼很大,客厅里已经架好了明天要拍摄用的机器,正围着圆形的沙发,景深拿着毯子坐下,对紧跟的楚佩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请坐。” 楚佩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快就软化了,忙坐了下来,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笑容像蜜糖一样甜丝丝的,“深哥。” “你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这样?”景深单刀直入,实在是有点头疼楚佩这样紧黏着不放。 楚佩脸上的笑容只僵了一秒,马上笑得更甜,“深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景深凝视着他的眼睛,透过单薄的镜片直直地望进了对方的瞳孔,“你喜欢我吗?” 楚佩瞳孔一缩,镇定道:“当然,我对你一见钟情。” 景深摇头,“你讨厌我。” 楚佩嘴角的笑容快绷不住了,“怎么会,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从小就喜欢你。” “是吗?”景深忽得前倾,两人本就坐得很近,忽然靠近的景深简直像是要亲过来一样,楚佩下意识地往后闪避了一下,等意识到景深只是在试探自己,而自己又做出了怎样糟糕的反应后,楚佩整个人都僵住了。 景深收回腰,平淡道:“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楚佩呼吸微微变重了。 “楚氏一直是我们天盛良好的合作伙伴,即使你我关系不亲密,也不会影响公司之间的业务往来,换句话说,即使我们关系很好,我也不会因此徇私,上次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介意再说一次,希望你这次能听……” ‘进去’这两个字被景深扼断在了喉咙里。 双手手腕被骤然发难的楚佩紧紧扣住,景深仰面倒在柔软的沙发里,错愕地望着上方压倒他的楚佩。 楚佩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表情,秀丽的面孔上眼镜微微滑下鼻梁,眼眸低垂,薄唇轻启,“深哥,你这样怀疑我的真心,我很伤心哪。” 景深皱了皱眉,想挣开手腕,却出乎意料的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自认不是个柔弱青年,却完全无法挣脱楚佩的禁锢。 “楚佩,”景深语意暗含威胁,“放手。” “我喜欢你的……”楚佩低喃道,侧过头靠向景深耳边,温热的呼吸传来,景深立刻挪开了脸,愠怒道:“再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 “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呼吸追随着景深的脸庞,如影随形,温热芬芳,“我对你有多喜欢……” 景深忍无可忍,屈膝猛地向上一撞,没想到楚佩的反应也很快,前一秒还是表白现场,后一秒两人就在沙发上扭打起来。 贵族青年或多或少都会学习一些基础的防身术,景深接管天盛后就忙于工作,健身的时候偶尔会打打拳,但在楚佩面前可是完全不够看了。 越交手,景深就越心惊,楚佩完全就是专业级的选手。 楚佩一时没忍住动了手,小腿压制住景深的膝盖后,顺势就开始用拳脚逗弄景深。 打着打着楚佩手脚都缠上了景深,他呼吸丝毫不乱,嘴角噙笑,轻声道:“深哥相信我喜欢你了吗?你看,我都舍不得下手。” 景深无语,“放手。” “舍不得。” “楚佩!” “深哥,你真的很难伺候,我对你温柔小意,你不满意,对你强势,你也不高兴,”楚佩目光在景深薄红的脸上游移,最终定格在景深微微喘息的嘴唇上,“徐咨羽和楚歌又有什么地方能让你喜欢?只要你给我个机会,你会发现——我才是最好的。” 嘴唇猛地压下,景深眼看无法闪避,只好紧紧地闭上眼睛。 温热的气息在极近的距离停下,楚佩身上淡淡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景深等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发现楚佩停在了与他咫尺的距离,只要再靠近一点儿,两个人的嘴唇就会相触。 “我不是这么卑鄙、没有风度的男人,”楚佩微笑道,“我可以勉强自己,但不会勉强你。” 楚佩松开了手,他松手的一瞬间,右脸立刻就挨了景深一拳。 这一拳力道不算小,也不算大,实在是景深手腕被攥得时间太长,有点脱力了,发挥不出最佳效果。 “这么搞偷袭,好像不太好吧。”楚佩笑着摸上右颧骨,火辣辣的触感,应该是青了。 “你应该庆幸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景深冷冷道。 楚佩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双眼弯弯,“我就是喜欢深哥你这一点。” 景深没想到楚佩的变脸套餐中还有这个款式,吃了个哑巴亏,甩了手上的毯子,转身就上了楼。 “咚咚咚——” 门在敲下的那一刻,马上就被打开了。 徐咨羽微笑道:“谈得怎么样?” 景深脸色发黑地进了房间,直接往床上一躺。 少见啊,竟然在发脾气,徐咨羽挑了挑眉,关上门,走回床边蹲下,“怎么了,很难缠?” 客厅里发生的事情堪称本年度最丢脸事件之一,景深沉默了几分钟后,‘嗯’了一声。 徐咨羽撑着下巴笑了一下,“他今天说要跟我和平相处,他做大,我做小。” 景深:“……”滚。 徐咨羽道:“我马上就拒绝了。” 景深:“……”这还差不多。 见景深还是黑着脸不说话,徐咨羽慢悠悠道:“当然是我做大,他做小。” 景深扭过脸,用杀人的眼神在徐咨羽脸上剜了一眼。 徐咨羽笑得露出八颗牙,“开个玩笑。” 景深抬手扬了扬拳头。 徐咨羽慢慢压下笑容,“真生气了?” “累了,”景深侧过身,“睡觉。” 徐咨羽第一次见他这副动了火气的样子,一时有点好奇楚佩到底怎么惹到他了,一时又觉得新鲜有趣,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笑了一下,很自觉地躺在地上睡了。 第二天上午,导演组正式开始拍摄。 六个人重新分为明星和素人组坐在圆形沙发上。 为了遮盖颧骨的淤青,楚佩脸上扑了不少粉,香得他身边的苏照月受不了,嫌弃地往旁边坐了坐,膝盖碰到一旁的徐咨羽,他忙说了声‘不好意思’,徐咨羽却是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楚佩的脸。 楚佩脸上受了伤,看样子是被人打了一拳。 景深权衡再三,坐到了最边缘,楚佩含笑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跟上去。 顾静松来的时候,见楚佩和景深中间隔了很远的距离,自然地在两人中间坐下,他轻轻看了景深一眼,马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在摄影师捣鼓器材时,低声对景深说道:“你哪里不舒服?” 景深打定主意离他远远的,现在是在楚佩和他之间两害相权取其轻,闻言也低声回复道:“没事。” 捣鼓器材的摄影师忽然‘咦’了一声,“谁昨天晚上睡客厅了?” 景深和楚佩齐齐抬头。 “你喜欢我吗?”优雅磁性的声音传来,其余人都将目光射向了景深。 景深倏然起身,“关了。” 摄影师人都傻了,手忙脚乱地去关器材,然而越是慌乱,越是关不掉,摄影机里马上传出了甜蜜的回音。 ——“当然,我对你一见钟情。” 摄像机终于关上了,声音戛然而止,但也不妨碍所有人都听出来那是楚佩的声音,内心震荡不已。 苏照月第一个拍案而起,好一个景深,一个节目里他妈的到底跟几个人有一腿,他妈的蜘蛛精吗?!既然都这样了,为什么不算他一个?! 苏照月拍案是拍案了,然而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拍这个案,气得要死地慢慢坐下,从胸腔里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这是恋爱节目吗?” “是在开玩笑吧。”楚歌鼻音浓浓,皮笑肉不笑地望向景深。 这个时候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景深只想把楚佩立刻拉出来打一顿。 “你出来一下。” 有人替景深说出了心声。 徐咨羽轻拍了拍楚佩的肩膀。 楚佩扭过脸,微微一笑,“你确定吗?” 徐咨羽点头微笑,“我确定。” 两人表情其乐融融地起身,勾肩搭背地走了出去。 景深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脸色发青地也要跟出去,顾静松拉住了他的胳膊,“他们好像有话要说,还是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吧。” 景深直接挣开了顾静松的手。 精神病人打人不犯法,但精神病人打不过要吃亏! 节目组的导演和工作人员只能傻愣在原地,看着嘉宾们一个接一个地跑出去。 景深从后门顺着沙滩上的脚印寻去,很快就发现了徐咨羽和楚佩,两人面对面站在海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上去离打起来还有一段距离。 景深松了口气,他就怕徐咨羽‘大家长’的心态一上头,加上精神病属性爆发,对楚佩来一套广播体操就尴尬了。 身后众人也跟了上来。 顾静松走得最快,走到景深身后停下,“进去吧,让他们自己聊。” 景深还是不放心,提步正要上前,海边和谐的画面被徐咨羽飞起的一脚打破,那一脚出脚太快,所有人——包括楚佩都完全没有想到。 而徐咨羽爆发的一脚力道也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楚佩一个精壮的成年男人竟然被徐咨羽一脚就踢到了海里! 第22章 实话实说,导演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就知道他们家在后山的祖坟风水不行!接这档综艺完全就是折磨!三天两头地就闹出事! 导演见楚佩掉入海里,呆了几分钟后,才大呼小叫一拥而上地去救人。 罪魁祸首徐咨羽慢慢悠悠地收回自己的肇事长腿,泰若自然地从奔来的人群中穿过,走向景深他们。 苏照月目光复杂地望向徐咨羽,不得不承认刚刚徐咨羽石破天惊的一脚不仅把楚佩一脚踢进了海里,把他也踢傻了。 他曾经看过徐咨羽演的一部r级电影《谜客》,徐咨羽在电影里演一个神经质的变态杀手,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只靠拳脚说话,电影里打戏拳拳到肉,高潮部分徐咨羽一个人独挑反派七人团,满屏幕都是腿和血沫到处乱飞。 片子里到底有没有用武替一直都是这部电影的争议点之一。 片方说绝对没有替身,只是观众不信徐咨羽有这样恐怖的身手,一度吵得沸沸扬扬,还有好几个人站出来说自己给徐咨羽当过替身,这件事也成为了娱乐圈里的谜团之一。 这个谜团,苏照月觉得自己今天已经破解了。 牛逼。 惹不起。 楚歌也看傻了,鼻子都忘了呼吸,呼吸不畅塞得他倒抽了一口气,这年头的专车司机这么猛? 徐咨羽相当平静地走到了几人面前,准确的说是走到了景深面前,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个精神病人会有那样不可思议的身手吗? 诡异的念头不断地在脑海内盘桓,景深完全陷入了呆滞之中,世界观再次受到极度冲击之下,他只能直勾勾地盯向徐咨羽,他真想从徐咨羽的脸一直看到徐咨羽的脑子里,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真的有病,还是原本这个世界就从来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膝跳反应,”徐咨羽对众人解释道,“很久没活动,膝盖都僵硬了,一不小心就用力过猛。” 苏照月和楚歌难得有了默契,内心同时滑过一个念头:这说的什么鬼话! “那徐先生要当心了,”身为全场唯一一个医学权威,顾静松温和道,“膝关节严重老化,有时候确实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苏照月:“……” 楚歌:“……” 苏照月嘴角抽搐,忍不住说出吐槽,“这样的情况是指进化成金刚狼的情况吗?” 楚歌插嘴,“也许是超人。” 苏照月猛地看了楚歌一眼,目光震惊,对家?! 楚歌回瞪了过去,老色批看什么看?!没见过dc美少年粉?! “膝盖太僵硬,潜意识里很有可能丧失关节联动性,从而导致腿部力量短暂增大,有时候会增强到像钢板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催眠师能让人悬浮的原因,”顾静松嘴角含笑,语意平缓,“人的潜意识力量是无穷的。”将目光转向徐咨羽,点头微笑,“我相信徐先生也不是故意的。” 徐咨羽含蓄地一笑。 景深:他相信这个顾静松在鬼扯。 “原来如此,”楚歌慢慢点头,神情从疑惑转向信服,一脸希冀地望向顾静松,“大师,那我行吗?” 景深:“……”笨蛋。 顾静松缓笑点头,“一切皆有可能。” 景深:“……” 活像神棍忽悠现场。 * 客厅内。 楚佩被救上来后倒是问题不大,意识很清醒,对于被徐咨羽一脚踢飞的原因,他守口如瓶,并且强颜欢笑地说自己没事,只是一时不注意,才会没站稳。 景深远远地看着楚佩谈笑自若,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他潜意识里还是不愿相信徐咨羽说的‘先世界’是现实,那意味着他所处的‘现实世界’将悉数崩塌,而且在精神病院他的确亲眼见到了徐咨羽,被徐咨羽砸断了一根肋骨。 “放心,”徐咨羽悄悄站到了景深身后,目光悠悠地望向重新换了干爽衣服的楚佩,“他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景深扭过脸看向他,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始终一言不发。 徐咨羽以为景深不解气,低头压低了声音道:“他受的是内伤。” 景深:“……” 徐咨羽:“一个月后,他的胸口会出现淤青,之后会疼足一周,再然后肋骨断裂,只能开刀。” 一天之内在身边看到两条神棍,景深嘴唇动了动,“……为什么踢他?” 徐咨羽实话实话,“他让我踢的。”景深:“他让你踢他?” 徐咨羽:“我问他脸上挨的揍是不是你打的。” “然后呢?” “然后他说是。” “继续。” “然后我说我也想揍他。” 景深:“……”这思维的跳跃很符合精神病人。 景深耐心道:“再然后呢?” 徐咨羽一口气道:“再然后他就笑了一下,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他对你动不了手,对我可是早看不顺眼了,我说我看你也挺不顺眼的,真想一脚把你踢海里,他说你试试,那我就试了试——完毕。” 景深:“……” 很好,过程很流畅,很简单,他听得很明白。 “打人是不对的。”景深耐着性子教育精神病人。 徐咨羽轻叹了口气,痛快承认,“我知道。” 景深深吸了口气,下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徐咨羽懊悔道:“我的职责是保护普通百姓,不能随意伤害他们。” 景深:“……” “但也实在是因为他太欠揍了,”徐咨羽为自己辩解,向景深寻求认同,“你说呢?” 景深:“……嗯。” 对于率先给了楚佩一拳的人,景深无法反驳,只是徐咨羽那一脚的力道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景深垂眸,用余光看了一眼徐咨羽藏在长裤里的两条长腿。 徐咨羽的体型看着也不多么的壮,纵然是宽肩瘦腰的倒三角身材,咋一看甚至还有点单薄,休闲长裤的裤管子空空荡荡,一副空空的大骨架子模样,像那些t台上精瘦的模特,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也并不十分突出,肌肤白皙细腻,目光温柔多情,很干净的忧郁美男子。 海边急速的一脚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景深目光游移,恨不得撩开徐咨羽的长裤看一眼那到底是不是人类的腿。 如果真是什么先世界的执行官,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吧? “景总,”导演安抚好了楚佩,其实也没怎么安抚,楚公子精神状态还好着呢,他硬着头皮走到景深和徐咨羽面前,低下头嗡嗡道,“楚公子没事,今天白天还有拍摄,您看……” “好,没问题。”景深没有为难导演,一口答应下来。 导演‘嗯’了一声,竟然觉得很感动。 现在这档综艺里的几个人物关系真是一团乱麻。 一开始导演觉得景深带着楚歌进组,那应该和楚歌关系匪浅,接着来了个天降的徐咨羽,从头到脚撞衫撞了个遍,两人举止又很亲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般的关系,好嘛,又拍到了景深和楚佩的表白现场。 合着金主爸爸到这档节目是来开后宫了? 导演麻木地想:快进到苏照月和顾静松也是金主爸爸的后宫。 本来综艺安排的环节挺不错,早上起来先来一个重新分房,说点在海上邮轮同居的心得,再来一个真心话大冒险,最后是赶海野炊,主打的全是治愈温暖向。 一切都被海边飞起的一脚给打破了。 全程拍摄气氛僵硬,剑拔弩张。 重新分房本来是自由选择,导演怕嘉宾们再一言不合打起来,干脆改成了随机抽签,两两搭配,分房的结果是楚歌、景深一间,顾静松、苏照月一间,徐咨羽、楚佩一间。 导演内心大骂自己家的祖坟风水不好,小心翼翼道:“大家不满意的话可以剪掉重拍。” 众人都说不用。 徐咨羽和楚佩两人同时起身,马上就坐到了一起,互相交换了个笑容。 导演很确定这两个人都笑得很阳光灿烂,丝毫不阴阳怪气。 越是这样,越是恐怖好吗?! 真心话大冒险环节,导演全程都提心吊胆,生怕万一楚佩或者徐咨羽抽到‘国王’牌,要求给对方来一脚,那他该打110还是120? 幸好这个环节依旧其乐融融。 除了有一个小插曲,苏照月一本正经地提问徐咨羽:“《谜客》里群演是不是真的被打死了好几个?” 惊得导演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到了傍晚,温度下降,海风吹得很舒服,海水也退潮了,摄制组把拍摄地转到了沙滩上,对着六个俊男拍摄。 画面的确十分养眼,风格迥异的六个帅哥在微红的云碧蓝的天下悠闲地走着,两两成群,秀色可餐。 导演悄悄对摄影师提前说过,一定要盯紧徐咨羽和楚佩。 “啊啾——”楚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景深停下脚步,“起风了,你先回去吧。” 楚歌没理他,低头在沙滩上拿着粉黄的铲子乱抠。 景深耐性好,对笨蛋的耐性更好,俯身撑着膝盖,“冻出来的感冒需要保暖,回去吧。” 海风把他的声音吹得很凌乱,楚歌猛地抬头,他那张毫无瑕疵的少年脸蛋红了鼻子和眼睛,是因为感冒,也是因为吹风,在景深眼里很像一只雨天淋得很狼狈的小狗。 说起小狗,那就是他的小狗小妹最可爱了。 景深想到小妹,微微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楚歌忽然低头,用额头在景深的大腿上撞了一下。 他力道不大,景深纹丝不动,只是笑,“干什么?也想把我撞进海里?” “喂——” 景深扶着膝盖回头,苏照月和顾静松提着桶子在他们身后,顾静松挽起了长袖,袖口卷了几下堆在臂弯内,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苏照月紧走几步过来,把自己手上的桶往景深眼皮子底下一送,露齿大笑,“螃蟹!” 小得不过拇指大的螃蟹在深深的水桶里艰难爬行,景深也笑了一下,“这么小,放了吧。” “我抓到的,我为什么要放了?”苏照月脸上颇有点孩子气的任性,“我带回去养起来。” 景深不置可否,低头又看了一眼蜷成一团的楚歌。 苏照月这才也去看楚歌,“怎么了?” “他还在感冒。”景深言简意赅道。 一旁的顾静松道:“回去吧。” “苏照月,你送他回去。”景深忽然道。 被点到名的苏照月‘啊?’了一声,在景深微笑的眼神中脑海里‘嗡’了一声,他知道了,他知道他喜欢楚歌! 苏照月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可以解释。 “我感冒了,又不是瘫痪了,送什么送,”楚歌猛地站起身,眼睛红红地瞪向景深,“要送也是你送,我们才是新搭档,你忘了?” “那走吧,”景深从善如流,他本来就是用的激将法,达成目的后,从楚歌手里拿过小铲放入他的桶里,对苏照月和顾静松摆了摆手,“我先送他回去。” 顾静松道:“我帮他看看吧。”也跟了上去,只留下了目光呆滞的苏照月。 苏照月站在沙滩上成了座无言的雕像,半晌才扭过脸对摄影师道:“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傻?” 摄影师:“……没有啊。”苏照月垂头丧气,低头看了一眼水桶里还在坚持往上爬的小螃蟹,忽然伤感,“一个人如同同时对两个人有性幻想,那他是不是挺变态的?” 摄影师:“……呃,问我吗?” 苏照月哀怨地看了镜头一眼。 摄影师:“我觉得不变态啊,”摄影师见大明星也有烦恼,为了安慰他也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性幻想这种事,反正只是幻想,无论对谁产生都无所谓吧,像我就比较喜欢xx、xxx和xxxx,感觉她们都很不错的。” 苏照月:“这都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过。” 摄影师腼腆道:“都是动漫里的女生啦。” 苏照月:“……”变态! 第23章 三人行令景深有点不安。 他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应该特别合作者的心意,景深生怕作者趁机搞出点事情,又不能当着顾静松的面去摸手机刷网页,只能加快脚步,把楚歌送回房间后,关上门才轻松了口气。 顾静松提着淡蓝色的的水桶站在景深身后,用一种温情脉脉的怜爱眼神望着他,“小景,你不用这么辛苦。” 景深怕顾静松。 他痛痛快快地承认这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他从来都不是无所不能,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被莫名其妙地拉进了一本书里,连作者的更新都害怕,怕一个书里的人物也没什么。 “顾教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也不想听懂。”景深看也不看顾静松一眼,微一点头,表示言尽于此,对话结束,从顾静松的侧边挤过去,顾静松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把手里的水桶塞到了景深的手里,“给你。” 水桶里零星地有几颗海胆。 景深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景深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顾静松。 顾静松静静看着他,景深再次陷入了那汪湖水中,他看到顾静松抬起了手,轻轻地落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呢喃,“我不会伤害你。” 发间温暖的触感从头发丝一直传遍了全身,景深被这触电一样的感觉吓到了,抬手用力打向了顾静松的胳膊。 不知道是他用力过猛,还是顾静松太文弱,他一手打过去,顾静松的胳膊高高地甩了起来,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了走廊的花瓶。 “哗啦”一声,玻璃花瓶砸在地面摔了个粉碎,插在里面的海岛上浓艳的鲜花混合着水流泼得满地都是。 响声惊动了房间里的楚歌,他刚脱下t恤,听到动静马上拉开了门。 走廊上一片狼藉,景深错愕地盯着顾静松,水流快流到他的脚尖,而顾静松则是一手捂着肩膀站在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 “怎么了?”楚歌没管看上去受了伤的顾静松,而是去拉了景深,上上下下地仔细盘查,“受伤了吗?” 景深人还是有点懵,看了顾静松一眼,收回目光,见楚歌光着上身,白皙稚嫩得像个小少年,皱了眉头道:“你进去,小心着凉。” 楚歌也很不习惯自己的白斩鸡身材,他自己讨厌归讨厌,容不得别人说他,闻言气得挺起了胸膛,翁声翁气道:“我身体强壮得很,啊啾——” 景深不由分说地把人推回了屋里,楚歌脚步踉跄,他这具身体本来就弱,感冒以后虚上加虚,一个没站稳,顺势倒在了房间内的圆床上,景深正抓着他,没来得及松手,两人一齐倒在了松软的床面上。 楚歌嘴张成了个o型,景深火速撒手起身,全程不过几秒,快到楚歌都来不及看清景深刚刚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他躺在软床上满脸怔怔,内心想到的却是:原来电视剧里的桥段不全是骗人的。 那么近的距离,对方身上的味道比五官来的冲击要更加强烈,雄性之间对另一个雄性的气味会有本能的排斥,所以景深靠近得那一下,他的肌肉和思想都下意识地紧绷了,随后一股干净的单纯的肉体的芬芳偷袭了他的嗅觉,在他的思想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感官就先陶醉了。 景深已经关上门出去了,楚歌光着胸膛躺在床上浑噩了很久才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地钻进被窝里,把自己抱成一团,拉着被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打起了喷嚏。 走廊内顾静松已经离开了,地面水流向走廊下的台阶,隐约泛出了一点红色。 景深扶着走廊站住,双手微蜷,地面上的是揉碎的花瓣还是顾静松的血? 导演的心态在最后要拍野炊一幕时彻底崩了。 楚歌感冒,顾静松说受了伤不方便出镜,苏照月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景深没说理由,直接就把自己关房间里。 就剩下楚佩和徐咨羽两个人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一起。 导演都怕其中一个会突然拿起火堆里的火把往对方身上招呼。 够了,这一期拍完,第二期谁爱拍谁来拍! 节目录完第二天返程,景深没有和大部队坐邮轮,独自坐了私人飞机,没有带任何人。 楚歌感冒还没好,红着脸披着毯子坐在船头吹风,冷不丁地脸上又被罩了一条毛绒绒的毯子,扒拉开头顶的毯子一看,是徐咨羽。 楚歌揉了下鼻子,“他怎么不带你?” 楚歌没有说‘他’是谁,徐咨羽也知道说的是谁,他们三个同盟会,还能有谁。 “我瞒着他来节目,他大概生气了。”徐咨羽也坐了下来。 楚歌轻笑了一下,嗤之以鼻道:“小心眼,记仇。” 徐咨羽也笑了一下,觉得景深先走了,他和楚歌两个人坐在船头偷偷说景深的坏话,很有意思,是先世界里没有的轻松。 “喂,”楚歌忽然道,“你的腿脚功夫怎么练的,能不能教教我?” 徐咨羽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目光在楚歌身上绕了一圈,楚歌没翻脸,主动把毯子打开,展示自己单薄的身躯,徐咨羽认真道:“以你的资质,练不成。” 楚歌冻了一哆嗦,裹紧毯子烦躁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我本人一米八,也有肌肉。” “哦?”徐咨羽不动声色道,“其实我本人很矮,也很瘦弱。” 楚歌瞪大了眼睛,“真的?” 徐咨羽点头,他这张脸说什么鬼话都显得特别可信。 楚歌立刻就陷入了郁闷,裹着毯子迎着海风滔滔不绝地骂脏话,凭什么这本书就单单对他一个人这么不友好!他现在严重怀疑这本书的作者要么是专车司机,要么就特别爱坐专车! 徐咨羽低头憋笑,知道自己这样使坏逗笨蛋歌手不太好,可他有时候就是忍不住他那点恶趣味。 飞机上的景深正在闭目养神,忽然有浓烈的睡意袭来,景深摇了摇头,想强打精神,可还是不可救药地陷入了梦境。 于此同时,正在船头说话的徐咨羽和楚歌也感觉到了相同的睡意,勉强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就齐齐坠入了梦乡。 “最近还会做恶梦吗?” “有,但是比之前好一些……” “梦到了什么?” 钢笔笔尖在雪白的纸张上飞快地坐着记录。 “梦见……”景深眼皮沉重,声音迟缓,“爸爸和妈妈。” 笔尖顿住,握笔的人放下钢笔,“你们交流了吗?” “没有,他们只是看着我。” “表情呢?” “不知道……记不清了。” “醒来之后有没有什么不适感?” “没有……” “小景,你要对我说实话。” “我……” ‘小景’?好陌生又好熟悉的称呼,景深猛然警觉,脑海里意识一瞬回笼,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柔和的淡黄色灯光,不刺眼,暖洋洋的很舒服,身下沙发柔软,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腰身,他像回到了母体一样舒适安然,怪不得刚刚会那么放松。 “怎么了?”白皙俊秀的脸孔出现在视线中,白大褂上的铭牌清清楚楚地写着‘顾静松’。 景深怔住了,他不是在飞机上吗? “哪里不舒服?”顾静松轻声道,伸手按下躺椅的按钮,躺椅上升,景深整个人坐了起来,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了他现在正处在一间装饰得很温馨的诊疗室里。 景深不动声色,在搞不懂到底是陷入了梦境还是作者又对他做了什么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我没事。”景深敷衍道,下了沙发,发现自己还打着赤脚,一双还很稚嫩清瘦的赤脚,肌肤苍白,青紫血管在脚背蜿蜒跳动。 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景深下意识地用力打开,目光防备地对上满脸担忧的顾静松。 顾静松投降一样地举起手,小心地后退了半步,“放轻松,我不会伤害你。” 赤脚踩上地面毛绒绒的毯子,景深迟疑了一瞬,毫不犹豫地从顾静松面前推开门跑了出去。 用力关上门,景深边跑边回头,看身后顾静松有没有追来。 脚步在看到一瞬而过的镜子时停了下来,镜子里映照出一个仓皇的少年,额头乌发凌乱,浅灰色的校服衬衣规规矩矩地扎在深蓝色长裤的长裤里,打着赤脚,看上去很青涩。 他……回到过去了? 身后病房门打开,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发愣的景深拽入了病房。 景深一阵眩晕后看清了面前的人,竟然是徐咨羽,而且同样是少年版的徐咨羽。 相比少年版的景深只是原样缩小,少年般的徐咨羽至少比成人版的瘦小狼狈了很多,如果不是那双标志性的忧郁眼睛,景深都要不敢认。 景深震惊道:“你……头发呢?” 徐咨羽言简意赅:“没了。” 少年徐咨羽竟然——是个光头。 “作者更新了。”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景深豁然开朗,一切不合理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景深手上没有手机,徐咨羽手上也没有,他撩开病床的帘子,露出了病床上的电脑,电脑上赫然又是熟悉的绿色网页。 第五章 内容,作者更新了整整一章的回忆。 在楚歌落水后,楚歌陷入了一片黑暗,然后作者就顺势从楚歌的视角出发,引出了回忆里徐咨羽这个人物。 原来,楚歌早在少年时就认识了徐咨羽。 当时徐咨羽也还是个小少年——身患脑癌。 景深瞥过眼看了徐咨羽一眼,眼神很复杂。 徐咨羽平静道:“想笑就笑吧。” 景深:“……治好了吗?” 徐咨羽:“你说呢?” 景深:他觉得没有。 身患脑癌的徐咨羽被迫暂时离开演艺圈,远赴英国治疗,在他最悲伤难过的时候,相隔海岸远在国内的楚歌成为了徐咨羽的网友,在线鼓励悲观绝望的徐咨羽接受治疗,从而成为了徐咨羽黯淡生活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景深:“……”很合理。 下半章人物一转,视角又来到了景深这边。 同样是回忆。 时间线倒回到景深父母意外身亡,景深换上了极为严重的心理疾病,无奈入院,治疗他的就是顾静松。 从景深的角度讲述了顾静松对他的帮助有多么大,他又是多么看重顾静松,作者写的是‘顾静松人如其名,是景深冰冷若雪原、贫瘠如沙地的内心一棵挺立的松柏,常年不衰,心灵里程碑一样的存在。’ 作者在第五章 里给景深和楚歌分别安排了和‘白月光’的回忆,看来马上就要拆散两人了。 同盟会三人无法阻挡剧情的力量,硬生生地被拉入到文章内的时间线里,体验了一把‘返老还童’。 徐咨羽盘腿坐上病床,作者给他设计了个大光头不说,四肢都伶仃单薄得可怜,坐在病床上像个火柴人,只有眉目依稀还有少年俊俏的轮廓,撑着下巴对景深微笑,“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景深无言地看了他一眼,“你小时候……挺亮的。” 第24章 景深睁开眼睛时,飞机正好落地,滑轮在地面滑行发出略微刺耳的声音,迅速地将景深从回忆拉回现实。 一章结束了。 “景总,可以下机了。”乘务员上前提醒道。 景深如同大梦初醒,浑噩地一点头,从舷梯上走下来之后大脑才重新变回清醒。 管家抱着小妹在下面已经等候多时,微笑道:“先生,您总算回来了,小妹和我都很想念你。” 小妹摇头晃脑,把双马尾甩了起来,乌溜溜的眼珠闪着湿漉漉的光芒,“汪汪——” 景深从管家手上接过小妹,抚摸了小妹柔软的双马尾,忽然道:“我和顾静松很熟吗?” 管家展现了什么叫专业npc的素质,滔滔不绝地说了一路顾静松当年对景深帮助有多大,没有顾静松,就没有现在的景深,对着顾静松歌功颂德,一直说到车停还没说完。 景深抱着小妹下车,对身侧的管家偏过头道:“你是说,我那个时候在英国待了两年?” 管家道:“是的。” “那公司呢?” “公司……公司一切正常啊。” 景深停下了脚步,“崔涵呢?” “您指崔董事哪方面的情况?” 景深扭过脸,目光清冷,“他还活着吗?” 管家:“……” 崔涵活得很好。 没有被踢出董事会,没有因为怀恨报复开车撞他,更没有因为车祸身亡。 天盛传媒的网页主页上挂着崔瀚的照片,大耳垂圆脸盘,西装革履,笑容和善。 小妹趴在景深的大腿上,呜呜地叫了两声。 景深低头,“饿了?” 小妹舔了舔他的手指,咧开狐狸嘴。 “想散步?”景深低声道,“他还没到,你等等吧。” 小妹:…… 徐咨羽和楚歌也同时从回忆里被弹了出来,回到了现实。 船头的风一吹,楚歌浑身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道:“卧槽我有妈了!” 徐咨羽:“……” 楚歌扭过脸,震惊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我有妈了!我妈还打我!” 徐咨羽:“那不是梦。” 把作者更新的第五章 给楚歌看了之后,楚歌差点没气死,作者回忆寥寥数笔,他却挨了一顿毒打。 陷入回忆后,他人都没反应过来,迎头就挨了一扫帚。 “你个小没良心的,老娘辛辛苦苦供你上学读书,你跑这里来上网!” 楚歌被打懵了,不流通的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他本能地躲避挥舞过来的扫帚,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 “给我站住——” 楚歌被追了整整一条街,身后追赶的女人时不时地用扫帚捶他一下,楚歌体力不支,跑得他差点胸口都要炸开了,就在扫帚往他头顶上用力薅的那一下,楚歌及时从回忆里出来了。 头皮上似乎还残留着被竹条扫帚戳过的痛感,楚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小声嘀咕道:“我就说我妈不可能那么凶。” “那你呢?”楚歌忽然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你真得脑瘤了?” 徐咨羽‘嗯’了一声,楚歌紧接着脱口而出道:“那他呢?真得精神病了?” 徐咨羽面前浮现出一张青涩的少年脸孔,微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 综艺上线前一周,导演把剪好的样片先分发给几个嘉宾,等待剪辑意见。 景深懒得看,由徐咨羽解决。 健身室内,小妹喘着气在跑步机上飞快地迈着小短腿,牵引绳的一头被攥在隔壁跑步机的徐咨羽手心里,徐咨羽好整以暇地边慢跑边看样片。 不得不说,导演的剪片手段堪称鬼斧神工,愣是把一个倒霉综艺剪出了满屏的粉红泡泡,人物一句毫无感情的话语,用可爱的气泡包装,括号里再加上一些对人物语气心情莫须有的解释说明,马上给人的观感就不一样了。 镜头基本都是徐咨羽看到过的镜头,组合起来倒还算有趣。 分房做饭的part,最出彩的是楚歌,捧着一碗蛋炒饭笑容坚强温暖,导演也给安排了粉色的提示语:‘小歌提醒大家再辛苦也要认真吃饭哦~’,画面非常的暖心。 徐咨羽挑了挑眉,歌手镜头内外完全是两个人,也挺会伪装。 景深和苏照月的做饭part就显得气氛有些怪异了。 景深在镜头里显得高大英俊,动作有条不紊,和摄影师的对话谦和有礼,看得出来不擅长做饭,问的问题还有些可爱。“鸡肉有味道,怎么去腥?” 柔和的凤眼望向镜头,看上去俊美又冷淡的脸上略有些苦恼,一向严肃的总裁在琐事上却被难住了。 画外音里摄影师回答了景深,还配了粉色花字“紧张”。 徐咨羽的脚步放缓,嘴角慢慢上扬。 后面一连串的镜头都没有剪辑,诚实地记录下了当时景深和苏照月之间有关于‘辣椒’发生的事情,苏照月冲出厨房,配字“因为同伴的贴心而感到害羞”…… 下一个镜头,只开了夜灯的房间内,苏照月一条腿盘在床上,拿着吹风机在手上试了试温度,俯身给已经睡着的景深吹头发,配字“害羞的照月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偷偷关心同伴”。 徐咨羽按停了跑步机。 一旁的小妹还在奋力奔跑,分心见徐咨羽停下了,忙不满地‘汪’了两声,不带这么遛狗的! 徐咨羽回过神,给小妹也按下了暂停键。 小妹没刹住车,在跑步机上直接趴下,像一团毛毯一样顺着停下的跑步机缓缓滑下,顺势被徐咨羽捞到了怀里。 徐咨羽抱着小妹满脸严肃地把剩下的部分看完,拿起pad抱着小妹去敲了书房的门。 “请进。” 书房门打开,景深从电脑后探出脸,他今天工作了很长时间,鼻梁上架了一副平光的抗蓝光眼睛,凤眼一闪,“有事?” “很忙?” “嗯。” 张小强分公司业务繁重,大小决策都要景深一一过目,即使是书里的世界,景深依旧很上心。 俗话说用进废退,在书里的世界太过松懈,回到现实,景深很难保证自己还有同样敏锐的商业嗅觉。 “样片我看了,你和苏照月、楚歌的分量比较多,”徐咨羽放下pad,言简意赅地做出总结,“很鲜明的三角关系。” 景深:“……” 导演组实在是没东西可以塞到正片了,加上景深全程除了野炊消失,其余部分都比较配合,所以出镜很多。 导演的想法很实在,金主爸爸花了大价钱搞这一档节目,那不得加戏吗?加、疯狂地加。 连最后野炊部分景深和楚歌没有出现,导演组无中生有地配字:景总正在照顾生病的新同伴……给景深霸道中不失温柔,冷酷中彰显柔情的人设立得妥妥的。 说三角关系其实有点冤枉导演组了,导演:他们是以金主爸爸为中心,其余都是衬托金主爸爸人设的工具人! 接到天盛公关部部长的电话时,导演以为自己要被表扬了,正想说如果满意的话,加钱他下一期也不是不可以拍。 “马导,”岳慧珊温和的声音传来,“麻烦你把景总的分量做尽可能的删减。” 美滋滋等表演的导演:“啊?” “景总放在一个客串的位置就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导演沉默了半天,小心翼翼道:“那谁是主咖呢?” “马导你拍摄经验丰富,随你安排。” 导演心想他拍摄经验是丰富,但拍的都是不孕不育的广告,主咖就是医院的大招牌。 苦着脸挂了电话,没想到后面接二连三地来了电话,顾静松、徐咨羽、楚佩、苏照月个个都来关照他把分量尽量压缩。 导演:……他第一次拍综艺,不懂就问,参加综艺的嘉宾都嫌自己的分量太多,这正常吗? 等了半天,导演没接到楚歌那的电话。 导演恍然大悟:原来楚歌才是隐藏boss! 各位大佬纷纷要求压缩自己的分量,就是为了突出楚歌! 导演想到楚歌那张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一切仿佛都有了答案。 醍醐灌顶的导演立刻加班加点,带上新的指导思想重新剪辑。 楚歌那边之所以没反应,是因为样片是牛帅帅看的,楚歌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妈’身上。 楚歌是被遗弃的。 大冬天的,福利院的阿姨出来扫雪,刚推开大门就看到门口有个脏兮兮的红色襁褓。 襁褓里的小婴儿脸已经冻紫了,看上去也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连哭都不会哭了。 阿姨吓坏了,赶忙把婴儿抱进福利院塞到自己还热着的被窝里,出去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还没有来,婴儿就已经恢复了意识,福大命大没留下一点后遗症。 那个‘幸运’的弃婴就是楚歌。 日记本里夹杂着一张相片。 面色蜡黄满脸不耐的女人抱着怯生生的漂亮男孩,男孩低着头一副很怕生的样子躲在女人怀里,其实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女人虽然一脸烦躁,拖住男孩的手臂却异常地稳妥。 楚歌伸手摩挲了一下照片,‘楚歌’的妈妈吗? 日记本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小楚歌’写的。 奇怪的是,这个字迹和楚歌本人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爸爸是谁,也不知道妈妈是谁。” “我是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楚歌双手一震,立刻合上了日记,像被烫到一样把手里泛黄的日记本扔了出去。 日记本‘咕噜噜’地在地板上滚了一圈,远远地落在柜子前,夹着的照片飞了出来,晃晃悠悠地飘落到柜子下的缝隙里,只露出照片的一角——埋头逃避镜头的‘小楚歌’。 楚歌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捡回角落里的日记本,捻起相片重新夹了回去。 他现在很迫切地想找一个人,一个可靠的,能给他力量的人。 书桌上的手机响了。 景深偏头看了一眼,摘下眼镜搁到一边,“喂?” “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电话那头楚歌的声音很急躁。 电脑语音里张小强说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景总,你还在吗?” 楚歌的声音轻了,迟疑道:“你在忙?” “稍等。” 张小强和楚歌同时静了下来。 “华北的这项调研数据不够明确,我怀疑咨询公司的人在耍花样,你最好亲自跑一趟,今天就先到这里,剩下的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挂断了电脑上的语音,景深随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对电话那头的楚歌道:“半小时后到。” 楚歌忽然觉得喉咙很干,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干巴巴地回了个‘哦’,挂了电话,楚歌慢慢把手机放下,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漂浮着两朵显而易见的红晕,他咋了咂嘴,低头回避了镜子,自言自语道:“真他妈红。” 第25章 “楚先生,您好,我是老朱,先生的管家。”管家笑容可掬,把怀里的小妹往前一送,“这是我们家的小妹。” 小妹摇晃了一下双马尾,对着楚歌咧开狐狸嘴,“汪。” 楚歌垮起个脸:你他妈就是小妹啊。 长这么可爱。 “这位是先生的朋友,徐咨羽先生。” 徐咨羽对着楚歌微笑一点头。 楚歌:他认识。 “这位是我们家的中餐大厨樊师傅,这位是我们家的家政管理葛小姐……” 楚歌:“……” 景深是来了,只是差不多把景家的人全都给带来了,楚歌一开门看到外面乌泱泱的人,恍惚间都以为为首的景深是上门来催收高利贷的。 得亏楚歌这套公寓也不小,否则这么多人还真站不下。 “今天就在这里吃个便饭吧。”景深对管家道。 管家笑眯眯地点头,“好的先生。” 景家的佣人三三两两动了起来,管家总指挥,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景深、徐咨羽、楚歌……和小妹。 “我怕会触发剧情。”景深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 楚歌嘴角抽搐,“考虑得真周到。” 三人一狗转移阵地到了阳台。 楚歌原本心绪澎湃,想说的话有很多,景深这么一操作,他话到嘴边全变得干巴巴了,“我……我有妈。” 景深:“……” 徐咨羽懂,“楚歌在上一章的回忆里遇见了原本楚歌的母亲。” 景深点头,目光移向缩在阳台藤椅里的楚歌,“所以?” “现在的情况是……楚歌,我是指这个楚歌,他有一本日记,日记里的内容……”楚歌犹犹豫豫说不出口,如果现在他面前只有景深一个人,说不定他能毫无负担地说出来,楚歌眼神闪躲,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妹:吐舌头。 楚歌:到底为什么这个人连养只狗都在对他开嘲讽啊! 楚歌烦躁地挠了挠头,自暴自弃道:“日记里的内容和我曾经的经历有些相似。” 景深内心一震,脸上不动声色,“能把日记拿来让我们看看吗?” 拿来的日记被撕掉了第一页。 景深没有问怎么少了一页,直接看了第二页。 徐咨羽也凑了过去。 楚歌抱成一团,选择自闭。 景深看了两页,表情八风不动,徐咨羽也是表情严肃,只是忍不住肩膀的抖动。 “咳——”徐咨羽实在憋不住笑,只能干咳嗽了一声。 他一出声,景深也有点绷不住的意思,嘴角慢慢弯了起来。 “喂,”楚歌听到动静抬起头,“你俩笑什么?” 景深合上日记本,“你小时候算个位数的加减法很困难?请问这个情况现在有改善吗?” 楚歌:“……” 一把夺过景深手里的日记本,楚歌翻开一看,好家伙,除了被他匆忙撕掉的第一张,其余部分基本都在哭诉数学有多难。 “5+9好难,真的好难,我算不出……” 泛黄的纸张上晕染开的痕迹显然是‘小楚歌’留下的辛酸泪。 楚歌脑袋‘嗡’的一声,立刻跳起来澄清,“这不是我啊!这真不是我啊!我没那么笨!” 徐咨羽悠悠道:“5+9等于?” 楚歌暴怒:“14!” 一旁的景深不赞同地看了徐咨羽一眼,目光温和地望向楚歌,“那5乘9呢?” 楚歌:“……” 他脸红了,气红的。 “哦,加法的情况改善了,乘法还不太会。”景深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 楚歌:“……” 徐咨羽轻抚小妹的马尾,低头道:“今晚开始教你加法,不能落后了。” 楚歌:“……”他已经被俩土鳖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景家的中餐大厨擅长粤菜,口味清淡适中,三人坐在餐桌用餐,管家给小妹弄好狗食,小妹也坐了个位置,其余众人另开一桌坐下吃饭。 楚歌吃不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饭碗,景深抬眸看了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好好吃饭。” 楚歌筷子一抖,抬头望向对面坐着的景深和徐咨羽,两人的动作神情莫名地有种难言的协调。 徐咨羽也抬了头,“吃完饭再说。” 楚歌:“……”很诡异的感觉,说不来。 楚歌扭头,小妹也正在看他,吐着舌头,狐狸嘴上翘,一派天真可爱的笑脸。 楚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也吐了吐舌头。 小妹:“汪。” 楚歌;“……”真他妈可爱。 景深低头失笑,很难想象那个照片上看上去极其桀骜的摇滚歌手本质竟然是个憨憨的小朋友。 “先生——” 客厅里用餐的管家兴冲冲地跑来,“您的节目播啦。” 客厅里的超大屏幕网络电视果然在播《同居日记》。 开局满屏幕的粉红泡泡。 六个人依次出来,管家兴奋道:“先生!是你!……咦,徐先生的脸怎么被遮住了?” 景深脸色微不可查的略微阴沉了下去。 综艺里把徐咨羽处理成了神秘嘉宾。 全程几乎都被剪光。 最突出的就是楚歌。 整个人占了几乎80%的戏份。 楚歌也看傻了。 他不是没上过综艺,但这种法子上综艺,是要被骂出翔的。 光用想象的他就能知道别人会怎么骂他。 ‘带资进组’‘皇族’‘背后有金主’…… 楚歌眼前一阵阵发黑,这下老婆粉吸不到,黑粉倒是能吸一大群。 “楚先生很上镜啊,”管家笑眯眯道,“长得真漂亮,就是有点眼熟。” 景深的目光射向管家。 管家努力思索了一下,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想不太起来了。 “没有我,”徐咨羽倒是很镇定,“这说明还不到我出场的时候。” 剧情还是很有力量的,景深眉头微拧,看向一旁抱头缩成一团又开始自闭的楚歌。 “跟我过来。”景深过去,伸手拉了拉楚歌的胳膊。 楚歌‘哦’了一声,蔫蔫地跟着景深回卧室了,看上去很乖巧。 管家目睹这一切,眼睛瞪大了,对徐咨羽道:“徐先生……这……” 徐咨羽捞起地上的小妹,淡定道:“男人嘛。” 管家:…… 卧室内,楚歌还在碎碎念这破综艺怎么剪成那样,景深单刀直入,“撕掉的那一页写了什么?” 楚歌的嗓子一下被掐住了。 情绪不对,说不出口。 被遗弃一直都是他心里的痛。 小时候他经常想,是他哪里不够好,所以连亲生父母也不要他了吗?为什么他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 他很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在娱乐圈里尽量做到完美,他曾无数次地幻想有一天他的亲生父母在电视或者网络上看到光芒四射的他,然后哭着来忏悔,求他相认。 到那个时候,他会对那对无情男女很高傲地回答:“不需要你们,我也过得很好。” 没有,一直到他进入这本书之前,他红透了半边天,粉丝多到破纪录,他幻想中的场景依旧没有发生。 景深耐心地等着。 “我……我不想说,”楚歌慢慢道,“只是,很相似,真的很相似。” “就算是我粉丝写的同人,我也无法相信有谁能这么了解我……” 就好像这个人完全知道他的所思所想所有经历似的。 “也许只是巧合,”景深拍了拍楚歌的肩膀,“别太担心,我和徐咨羽会帮你的。” 楚歌抖了抖,眼睛有点酸,那种柔软又温暖的感觉再次偷袭了他的内心,如果……如果……景深是他的亲人…… 楚歌不在意地搓了下鼻子,“谁要你们帮,老子自己就搞得定。” 牛帅帅回来看到公寓里一群人,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管家做了自我介绍后,牛帅帅恍然大悟,心想景总这是……来迎亲吗? 楚歌和景深从卧室里出来,牛帅帅马上喜气洋洋地邀功,“小歌,综艺播了,反响特别好!” 楚歌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给我过来!” 牛帅帅在卧室里挨了一顿老拳,反正楚歌也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拳头打在背上,牛帅帅装模作样道:“唉哟,好疼,综艺新星打经纪人啦,要上热搜啦。” 楚歌:“……”恶心。 “是不是你搞的鬼?”异常的分量不说没人在后面搞鬼那是不可能的。 “什么叫我搞鬼?”牛帅帅放下包住头的手臂,伸出手机,“你粉丝暴涨,这叫搞鬼?” 粉丝的确暴涨。 综艺刚开播半小时,楚歌的粉丝群已经一跃开到了十群,微博几十万几十万粉丝的涨。 楚歌目瞪口呆,“你买的?” 牛帅帅大呼冤枉,“我哪有钱买粉啊。” 楚歌原本以为会招黑,结果风向却是楚歌大幅度圈粉,甚至产生了许多cp粉,而cp粉中最厉害的竟然是苏照月和他的cp粉,要知道他在节目里和苏照月全程同框都没超过十分钟。 网上已经开始大量流传楚歌和苏照月的cp文和剪辑视频还有同人画手的产出,身为曾经拥有同人文最多的男星,楚歌不相信半个小时之内会有这样大的产出。 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不合理都能归于一点——作者设定。 楚歌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 第六章 :打脸进行时。 ——楚歌坠海,景深搭救,楚歌心灰,即使景深救了他,他也依旧对景深不理不睬,景深内心苦闷,苏照月却是心中暗喜,综艺播出,楚歌大幅圈粉,月歌cp大火,景深暗自吃醋,在愤怒之下驾车失控,出了车祸。 【天旋地转,心口传来剧痛,或许是肋骨断裂了,景深不在意地想:有什么能比得上楚歌冷漠的眼神伤他更重呢?】 “小歌——” 牛帅帅不知道楚歌怎么了,看了手机之后脸色大变,忽然就冲了出去,也连忙跟了上去。 客厅内人已经都离开了。 公寓内的电梯正在运行。 楚歌脚步匆匆地边下楼梯边打电话给景深,手抖得太厉害了,几次都拨不出去,好不容易拨对了,电话那头却是占线的盲音。 “操!” 楚歌骂了句脏话,又忙改播徐咨羽的电话,徐咨羽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喂?” “快停车,让司机停车!”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响声,楚歌的脚步猛然顿住。 撞击袭来的那一刻,景深正在和张小强继续没完成的工作通话,几乎是在瞬间,他从座位上飞了出去,也是在同一个瞬间,一条有力的臂膀硬生生地拉住了他,天旋地转电光火石之间,景深整个人都被罩在了一个紧紧的怀抱中,落到了座位下面。 ‘啪’ 一滴温暖的鲜红液体落到他的眼睫,景深错愕地眨了眼睛。 精神病人额角渗血,在他上方对他微笑,“别怕,我有超能力。” 第26章 “病人断了一根肋骨,断裂的骨头很幸运地错开了肺部,总体上问题不大。” 景深对医生迟钝地点了点头,从车祸到入院,他一直都有点茫然,医生说了徐咨羽没事后,景深才发现自己腰部传来钝痛,他轻按住痛处,低声道:“麻烦帮我做个腰部检查。” 检查下来,景深身上只是撞击的淤青和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管家和其余工作人员在后面的一辆车内,司机刹车及时,完全没有受伤,景深这辆车的司机因为安全气囊保护得很好,也只是受了轻伤。 甚至连被徐咨羽抱在手上的小妹在两人的夹缝中都毫发无伤。 伤势最严重的只有‘超能力拥有者’。 徐咨羽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先世界。 房间内一片雪白,他被五花大绑。 “汪汪——”坐在沙发上履行看护病人职责的小妹叫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病床去舔徐咨羽的脸。 湿漉漉的触感让徐咨羽轻轻皱了皱眉,他扭过脸,目光警告地看向小妹,小妹和他对视一眼,快乐地“汪”了一声,舔上了他高挺的鼻梁。 徐咨羽闭上眼睛躲避,“别舔了。” 小妹听到回应,舔得愈演愈烈,直往徐咨羽眼皮上舔。 “小妹——” 景深拯救了徐咨羽的眼睛,过来一把将小妹捞起,小妹四脚腾空,还对徐咨羽的脸恋恋不舍。 景深轻瞪了小妹一眼,白月光、红玫瑰,这是两个要素齐了, “还好吗?”景深放下小妹,抽了湿纸巾俯身给徐咨羽擦脸上的水渍。 “以我的身体素质,”徐咨羽实话实说,“根本感觉不到疼。” 额头上的擦伤已经用纱布包好,无损这张脸的英俊,反而为这张忧郁的脸增添了一分矛盾的脆弱感,景深目光扫过一身病号服的徐咨羽。 徐咨羽与这身病号服并不搭调。 精神病院上那纵身一跃景深记了很久。 一是因为那一跃他断了一根肋骨,引起了旧伤,呼吸都胸口发疼,足足疼了一个多月。 二是因为对方的眼睛。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也很明亮,他抬起头和那双眼睛有一瞬的对视,乱蓬蓬的头发里暗藏了一双星子般的眼睛,阳光太刺眼了,景深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就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院长专门来医院慰问他,向他道歉。 “是个幻想症很严重的病人,真抱歉,那天护士一时没看住,就让他跑了出来。” 那时景深就很奇怪,一个精神病人会有那样亮的眼睛吗? “先世界是怎样的世界?”景深低声道。 徐咨羽微微一怔,他没有直接回答景深,而是转移话题道:“我感觉没什么问题,出院吧。” “医生说你要静养,最好住院观察一个月以上。” “根本没这个必要……”徐咨羽皱了皱眉头,胸口忽然传来了疼痛感,没有丝毫的征兆和过度,徐咨羽脸色微白,眼神箭矢一般地射向一边舔爪子的小妹——间谍狗,下毒害他。 景深见徐咨羽面色发白眉头紧锁,忙按了护士铃。 护士匆匆赶过来,“怎么了?” 景深指了面如土色的徐咨羽,“他麻药劲过了。” 徐咨羽:“……” “行,我马上去拿止疼药。” 护士一关门,徐咨羽立刻严肃道:“不行,不能用止疼药。” “为什么?” “会影响我的反应速度。” 景深无情提醒,“手术的时候已经给你打过麻药了。” 徐咨羽道:“不能错上加错。” “不疼吗?” 脸色都白了。 “不疼。” 护士拿来了止疼药,徐咨羽却是坚决不吃,景深给护士使了个眼色。 护士:“?”高冷帅哥竟向她抛媚眼?! 眼神传输讯息失败,景深轻咳了一声,示意护士一起出了病房,对护士道:“他怕吃止疼药,你等会跟他说那是营养片,骗他吃下去。” 护士:“……”闻所未闻还有怕吃止疼药的,她只遇上过有些儿童怕苦不肯吃药,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情况的。 护士很配合地重新拿了止疼药过来,按照景深的说法说这是加快恢复的营养药片。 徐咨羽接过纸袋,景深正倒水,就听徐咨羽道:“这不是营养片。” 景深手一抖,扭过脸看过去,徐咨羽单手拿着纸袋,鼻子凑在纸袋口正细细地闻,护士也是一脸惊讶,闻言心虚地看了一眼景深,她就说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能用这么幼稚的借口来骗。 “营养片的味道是甜的。”徐咨羽一脸认真。 景深:“……” 景深头脑转得飞快,弯腰在徐咨羽耳边耳语道:“世界不同,味道也不同。” 止疼药吃下去,不到半个小时就起了作用,徐咨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一点,景深也松了口气。 止疼药助眠,景深看着徐咨羽睡着了,抱起小妹从病房里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门一关上,躺病床上‘熟睡’的徐咨羽就睁开了眼睛,吐出藏在舌苔下的止疼药,喝了两口水漱口,边漱口边忍不住嘴角扬起笑意,景深这样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会说出那样幼稚的谎言来骗他吃止疼药。 胸口传来绵绵不断的疼痛感,徐咨羽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哎,被他骗了。 景深刚出病房,管家就从走廊尽头疾步走来,“先生,徐先生怎么样?他还好吗?” 景深手指在嘴唇一点,“他睡着了。” 管家忙抚着胸口无声地‘哦’了一声,从景深手上接过小妹,翘起脚尖轻手轻脚地猫着腰往外走。 一直走出了走廊,管家才道:“楚先生来了。” “哪个楚先生?” “楚歌楚先生。” 楚歌电话里听到车祸声,脚步一软,脚下踩空,踏了三阶楼梯把脚崴了。 牛帅帅吓傻了,赶紧要扶着楚歌进医院。 从他认识楚歌开始,楚歌就是个玻璃娃娃,身体很弱,一点小磕碰都会疼个半天。 崴脚的楚歌疼得满头满脸的汗,抓着牛帅帅的胳膊,咬牙道:“找医院……” 牛帅帅急道:“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是……是找……景深在哪间医院……” 牛帅帅莫名其妙,心想金主爸爸有钱是有钱,没听说过还投资医院啊,稀里糊涂地先把楚歌骗到医院再说。 没想到也是巧了,在门口就碰上了景深的管家。 楚歌当时就急眼了,“景深怎么样?!” 管家也很吃惊,怎么先生刚出的车祸,楚先生就知道了,想起徐先生拼死救了先生,管家对楚歌的态度就很冷淡了。 就算徐先生不在意,他可是认定徐先生了。 “徐先生护住了先生,先生没事。” 牛帅帅这才知道景深一行人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知道了景深没事,徐咨羽也没什么大事,楚歌松了口气,牛帅帅扶着楚歌去看脚,一路碎碎念,楚歌都没理他,牛帅帅看了他脸颊的汗一眼,忽然低声道:“小歌,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楚歌心不在焉道:“想起什么。” “你和景总以前的事。” 楚歌的脚步顿住。 牛帅帅被楚歌阴凉的眼神杀到,楚歌慢悠悠道:“我郑重告诉你。” 牛帅帅咽了下唾沫,他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变强了不少,还是有点怕楚歌会说出什么其奇怪的话。 “我和景深,”楚歌郑重道,“是很纯洁的父子情谊。” 牛帅帅:“……” 楚歌:“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就把土鳖一号当成我的儿子。” 牛帅帅就不问土鳖一号是谁了,他小心翼翼道:“这个决定,你通知景总了吗?” 楚歌冷笑一声,“爸爸做的决定,有必要征求儿子的意见?” 牛帅帅:“……”哎,顺便还是挂个精神科吧。 景宅 景深手上拿着报纸,目光时不时地从油墨字转移到花园里的独臂大侠身上。 管家给他倒咖啡,感叹道:“徐先生真是太努力了。”在医院休养一周就出院不说,断了根肋骨还要每天坚持做操。 景深翻了下一页报纸,“晚上叫个医生来给他做个身体检查。” 管家:“好的,您放心。” 景深抬眸,“不要顾静松。” 管家:“您怎么知道我想找顾医生?!” 景深不想解释,低头继续看报纸,“找个摸骨厉害的中医就行了。” “汪汪——” 兴奋的狗叫声又将景深的注意力拉回到花园。 小妹叼着狗绳在徐咨羽脚下上蹿下跳,徐咨羽俯身从她嘴里拉过狗绳的那一头,皱眉教育:“口水太多了。” 小妹:“汪汪。” “营养片吃了吗?” 徐咨羽回头,穿着家居服的景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站在门口。 徐咨羽要笑不笑地弯了一下唇,“吃了。” “嗯,”景深想了想,补充了些细节来完善这个谎言,“如果觉得疼,那就是骨头在重新生长,一定要及时补充营养片,帮助骨头生长。” 徐咨羽抬起牵狗绳的左手比了个‘ok’的姿势,拉着小妹出去开始他日常的遛狗活动。 景深看着一人一狗慢慢离开的背影,对身后靠近的管家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小妹变壮了?” “壮?”管家想了想,觉得小妹还是小小的一个,摇头道,“没有啊。” 景深又向外望了一眼,“大概是我看错了。” 离开视野的徐咨羽和小妹立刻就开始了高强度跑步。 小妹的四条短腿一蹦一蹦奋力前行,跑得快飞起来。 徐咨羽还是不满意,“头发太长了,找机会给你剪了吧。” 小妹努力奔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秀发正在被别人打主意。 徐咨羽跑了没多久,一辆跑车就进入了视野,跑车开得飞快,甚至在接近一人一狗时还加了速,小妹吓坏了,急忙刹车往徐咨羽裤腿上扒。 跑车也及时刹了车,在距离徐咨羽极近的距离。 车窗摇下,露出一副银丝边眼镜,楚佩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下徐咨羽,目光在徐咨羽被固定的右手上凝住,嘴角勾笑,“受伤了?” 徐咨羽俯身,单手抱起瑟瑟发抖的小妹,低头给了小妹一个严厉的眼神,平淡道:“我现在可以用一只手把你从车里拎出来并且砸在引擎盖上,”余光瞥向脸色难看的楚佩,笑容温和,“想不想试试?” 第27章 克星、宿敌,随便什么词语形容,那种如芒在背的不适感真是让楚佩久违了。 “问候一下,不用火气这么大吧?”楚佩似笑非笑道。 徐咨羽边撸狗边淡定道:“开玩笑的,做人要有幽默感。” 楚佩:“……” “上车,我带你,”楚佩隐晦地看了一眼徐咨羽吊起来的手臂,“照顾残障人士。” “不必了,我还要遛狗。” 楚佩莫名有种又被对方骂了的错觉,车窗摇上,黑色玻璃隔绝了徐咨羽的视线,跑车绝尘而去,小妹还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鼻尖拼命往他的绷带里钻,徐咨羽不赞同地单手把它托到自己肩头,“怕什么?你看不出来他已经受了内伤?” 小妹:“呜——” 楚佩是来送邀请函的。 楚氏集团的周年庆邀请景深参加。 商业伙伴之间互相参与活动,这倒是很平常的举动。 但在这本书里,往往一件很平常的事最终都会引发狗血事件,更何况这里本身就藏了个雷。 “家父让我亲自前来送邀请函,表达对景总的重视。”楚佩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又是一副新的面孔。 景深收下邀请函,“我会准时参加。” 楚佩目光隐晦地往楼梯口看了一眼,含笑道:“景总要带伴吗?” “不牢楚先生操心,”景深冰冷道,“送客。” 上回楚佩鲁莽的行径已经彻底惹恼了景深,无论书里对楚佩这个人物怎么设置,又如何规划他和楚佩的关系,他一概不论,不想被剧情左右,更不想因为要反抗剧情而勉强自己。 楚佩碰了个钉子,面上神情倒是不恼,起身微微鞠了个躬,“景总,再会。” 楚佩出门时与回来的徐咨羽撞了个正着,他冷淡地一点头。 徐咨羽挑起小妹的狐狸嘴,对楚佩亮了下小妹的大白牙。 楚佩:“……” “揍他了吗?”徐咨羽一进去就问。 景深皱了皱眉,“我不提倡暴力。” 徐咨羽双手架着小妹的两条腿展示了一下小妹的脸,“看,都不会笑了。” 徐咨羽详细地描述了楚佩是如何开着他那辆跑车把小妹吓得在他绷带上流口水的。 景深脸色铁青,从徐咨羽怀里接过小妹,发觉小妹果然还在小幅度地发抖,立刻对身侧的佣人道:“去看看楚先生还在吗?” 很遗憾,楚佩溜得很快。 景深满腔怒火,恨不得自己化身作者直接给楚佩写个被人堵在小巷暴揍的大结局。 冷静下来之后,景深又很疑惑,楚佩到底是天生就这么讨厌,还是作者让他这么讨厌? 小妹的惊吓在一顿精心准备的狗粮中终于彻底得到了消除。 它吃着管家特质的香喷喷的狗饭,景深坐在它身边,给它编辫子,篮子里装满了各色头绳,估计就算是本市最富有的小女孩也不会比小妹有更多的头绳了,景深挑得有些花眼。 景深的手灵巧,一开始编得还不太好,反复拆解几次后编出了一条极为精美的小辫,他微微一笑,觉得很满意。 而徐咨羽靠在门口看了景深自学成才的全过程,也是微微一笑,指缝里夹了张烫金的邀请函,“让不让去?” 景深早注意到徐咨羽站在门口,余光已经看到邀请函洒满金粉的一角,只是没赶他。 徐咨羽要笑不笑道:“还在生气我没打招呼去综艺的事?” 景深着手给小妹编第二条辫子,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上柔软丝绸般的长毛,“我没有生气。”忙中分神地看了徐咨羽一眼,“你救了我,我以后都不会对你生气。” 徐咨羽闻言,脸上没有喜色,踱步过来盘腿坐下,小妹正吃得欢,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靠近,抬头看了徐咨羽一眼,想了想,用鼻子拱了拱面前的饭盆。 “我救你,是因为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我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欠我的债。” “我没有觉得自己欠了你,”景深挑了根鹅黄色坠着水晶樱桃的发绳慢条斯理地给小妹系上,“只是作为感激,在情绪上会对你比别人宽容。” 徐咨羽一只手被绷带绑着,另一只自由的手慢慢摩挲自己的手指,过了很久才道:“庆功宴,我有直觉会发生一些事。” “嗯。” “不建议我去?” “其实就算你去了,”景深抬起脸,目光锐利,很残酷道,“不该你出场的时候,作者不会让你出现。” 整个综艺里的那一章,徐咨羽全程神隐,目前他的戏份最多的竟然还是在回忆里。 “但我们不就是为了反抗所谓的‘作者’吗?”徐咨羽淡淡道。 他一手负伤,盘腿坐着,坐得随意又潇洒,额头上的血痂退了,留下一道暂时还没愈合的浅浅伤痕,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随时都要躺下,又仿佛随时都会像风一样离开。 景深微微眯了眯眼,目光略有些迷离,“所谓?” “与其说这是一本书,你不觉得这更像一个异世界?” “它有它的运行法则,有一双独特的命运之手把控着一切,也许是你无意中看到了命运之书,却以为只是可笑的意外……” 那晚上的对话一直萦绕在景深脑海里,让他在楚佩过来敬酒时都心不在焉,碰了杯之后,才发现他碰杯的对象是‘吓妹仇人’,脸色立刻冷淡了。 楚佩在这种场合从头到脚打扮得没有一点错处。 高级定制的藏蓝西服三件套,领口雪青色的丝绸手帕,腕表、袖扣、领带、皮鞋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精品。 “没想到景总带了位女伴。” 岳慧珊看惯了富豪公子,更何况她的顶头上司就是位顶级富豪,丝毫不露怯地举了举杯,“岳慧珊。” “楚佩。”楚佩温文一笑。 “走吧。”景深对岳慧珊道,无意与楚佩多纠缠。 但楚佩显然不这么想,无论景深的态度多么冷淡,都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以一副熟稔的架势自顾自地和景深说话。 连岳慧珊都惊讶了,她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贵公子。 岳慧珊看出了自家boss对楚佩的不耐,故意脚下一个踉跄,将手中的香槟泼向了楚佩的西装。 深色的西服连同雪青色的手帕一瞬一起染上了深色。 “啊——”岳慧珊惊慌失措地捂住红唇,“真抱歉,楚先生,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楚佩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依旧冷漠的景深,“我去处理一下,先失陪了。” 修长的人影隐没入人群,景深不动声色道:“回去给你涨工资。” 岳慧珊得体地一笑,“多谢景总。” 庆功宴比景深想象得还要无聊,诚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商业宴会场合,但脑海里塞满了徐咨羽的‘异世界论’,还担心那双‘命运之手’会不会在这里做出奇怪的事,心神不宁的景深在岳慧珊的帮助下找了个隐秘的小客厅休息。 景深每隔几下就刷新手机网页,感觉自己活像个狂热的读者。 还是个垃圾网站的读者。 “你今天看见了吗?楚家那个野种被景深带来的女伴泼了一身酒。” 调笑的声音从身侧的窗户传来,景深皱了皱眉。 “实在太好笑了,跟条狗似的黏着别人,别人理都不理他,我看着都替他尴尬。” “山鸡也想变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景家的掌门人会把他放在眼里?” “你看他今天穿的那一身没有?我真穿不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高级定制,这种出身平平的人怎么改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那股穷酸味。” “那你也别怪他,咱们都是正经有血缘的,这种场合随便拿一套长辈们留下来的衣服就行了,他呢?又不是真姓楚。” “一个领养的孤儿,每次我看到他那副努力想够上我们这个阶层又……” 议论声戛然而止,两人看到推开窗户的景深吓得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酒杯都砸了。 景深面无表情道:“我在休息,请你们离开。”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一句话也没说地往外走。 “哗啦——” “我操!” “shit!” 楼上冰桶从天而降,削成球状的冰块砸下来,将两人砸得真摔了手里的酒杯。 开窗的景深没有被波及到,险伶伶地溅到了一点冰水。 “他妈的谁啊——”狼狈的男人头顶湿透,落水狗一样地抖落了一下身上的冰水,朝着楼上骂了几句,气势汹汹地往上面找人去了。 景深没什么兴趣地关上窗户,一回头却是有人正站在侧面旋梯暗处的角落。 被解开的领带懒散地垂在脖颈上,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楚佩镜片上泛着一点水光,垂在身侧的指尖通红,下巴微微抬起,“讨厌我,为什么还替我说话?” “你误会了,我没有替你说话,我只是觉得他们很吵。”景深冷淡道。 ——“这里有个暗梯!” 上面传来咋呼的喊叫声。 楚佩紧走几步,往景深身后的沙发躲避,双手握住沙发,只露出一双藏在镜片下晦暗的眼镜,“他们是楚氏的合作伙伴,不能让他们发现我。” “既然知道自己没有得罪的资本,为什么还要这么莽撞?” 脚步声越来越近。 楚佩将自己完全隐藏下去。 “因为……我赌你是个好人。” 两人上去又下来,才发现又回到了景深房间,正脸色尴尬时,就见景深默默指了指身后的沙发。 两人:“?” 景深用力指了指身后的沙发。 两人:“……”让他们跳窗滚? 打了两轮哑谜,两人不敢在景深这间屋里逗留,还是悻悻地离开了。 景深:哎,真遗憾。 听到脚步声离开,楚佩才从沙发后走出,“你……” 景深抬手压了压,是个禁止的手势,“别缠着我。”说完,就转身从侧门走出了房间。 楚佩一直跟在他身后,望着他走入宴会,看着他自然地从使者托盘里接过一杯香槟,看着他矜贵又冷淡地对上前打招呼的人微一点头,眉眼之间尽是与生俱来的克制的礼貌和温和的修养。 贵公子。 楚佩轻轻咬了咬舌尖,真是他最讨厌的类型。 第28章 宴会的人群中忽然闪过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景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对上前搭话的人说了句抱歉,转身边往卫生间走边掏手机看网页。 苏照月攥着酒杯,脸色微变,景深明明都看见他了,这是在故意躲着他吗? “苏……” 苏照月抿着嘴唇,推开了面前企图与他说话的人,沉着脸追着景深的背影而去。 手机网页并没有更新,但之前已经有过先发生剧情再更新的情况,景深旋下手机放入口袋,随手把酒杯放下,径直往宴会厅的出口走。 人群自觉地闪避开,女宾们裙摆如云一样散开,目光疑惑地望向景深匆匆的背影,人还没回过神,身边就又是一阵雪飘过。 胳膊被猛然拽住,向前的惯性加上身后的力道让景深差点站不住,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回头。 苏照月想摆出生气的脸色,手心抓住的西服袖子冰凉凉的,苏照月却是一阵战栗,脸上憋出一种类似落水狗的表情,“为什么看到我就走?”语气里带着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我没看到你,”景深毫不走心地说瞎话,“抱歉,”反手抽出自己的胳膊,草草握了一下苏照月的手,“再见。” 景深敷衍苏照月的过程行云流水,苏照月根本来不及反应,等景深修长的身影没入外面的夜色,夹杂着各色香水味和酒气的夜风冷冷地吹到脸上,苏照月才如梦初醒地打了个冷战。 走出宴会厅,景深的心情稍稍放松一点,还没等他吐出胸口的浊气,迎面过来的牛帅帅又让他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景总!”牛帅帅也看到了景深,开心地边摇手边跑了过来。 “真巧,没想到您也在!”牛帅帅兴奋道。 景深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楚歌呢?” “我今天不带小歌,”牛帅帅挠了挠头,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小歌好长时间没通告了,公司让我安排带新人……” 从楚歌出道以来,牛帅帅就一直是楚歌专属的助理兼经纪人,楚歌虽然确实是没出息,但一直有景深保驾护航,倒也不缺资源,就是经常镶边,这也是楚歌的意思,他胸无大志,就想当景深身边一朵漂漂亮亮的解语花,说白了就是个恋爱脑,对事业不上心。 最近也不知道楚歌是不是和景总又闹不愉快了,综艺下来之后,楚歌的热度很高,但是资源却很虐,没什么新片源,别的综艺也没邀约,《仙人决》还停拍了。 公司见牛帅帅一直窝在楚歌公寓给楚歌当保姆,干脆把牛帅帅叫出来带新人。 景深不解,“带新人,在这儿?” 牛帅帅点头,“是啊,我新带的是个歌手,今晚的节目单上他得唱歌。” 周年庆上安排艺人表演节目…… 景深无话可说,只要楚歌没来,一切都还好说,简略道:“加油。” “景总……” 岳慧珊提着裙摆追了上来。 景深这才想起他今天还带了个女伴。 岳慧珊显然不是因为景深独自甩下她来兴师问罪的,她看了一眼牛帅帅,牛帅帅刚露出笑容,就被岳慧珊冷淡地略了过去。 牛帅帅:“……” “景总,”岳慧珊压低声音道,“楚董想请您留步,他有重要的事情想和您谈谈。” 楚家也是夸张的欧式庄园,会客室安排在宴会厅的上三层。 楚田东对景深极为热情,亲自在门口迎接他,“景总,好久不见哪!” 楚田东是个矮个胖子,个子只到景深的胸口,面色红润,一副伙食超标的模样,除了笑眯眯的脸上也有两个酒窝——看上去更像肉坑,没有一点和楚歌长得像。 景深心想难道他之前对这本书的判断出错了? 楚歌在回忆里见到的‘妈妈’真是‘楚歌’的亲生母亲? 景深压下心中的疑问,以商业的态度彬彬有礼道:“楚董,恭喜周年庆。” 会客室装修布置极为简约,楚田东与景深谈论的话题也很正常。 楚氏集团是做电子科技的,与天盛传媒的业务范畴相去甚远,楚田东很出乎意料地提起了景深设立的分公司天盛金融,表达了同样想进军金融业的意向。 景深难得在这个世界遇上个谈吐正常的商人,抛开了杂乱的念头,紧绷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开始与楚田东聊起金融发展。 “景总勾画的蓝图我很有兴趣,”楚田东俯身倒茶,慢悠悠道,“不过,商业合作需要慎之又慎啊。” “能理解,”景深点了点头,从楚田东手中接过茶杯,垂眸道,“楚董如果真有兴趣合作,天盛一定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比如说——联姻?”楚田东笑眯眯道。 景深:“……” 楚田东:“我有个养子。” 景深:“……”别再往下说了。 “虽然跟我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我也没苛待过他,一直都是当正经少爷来养,很花心思,不是我自夸,他绝对能做好景总你的贤内助。” “抱歉,”景深放下茶杯起身,“我目前没有走入婚姻的想法。” 楚田东依旧笑眯眯,“别着急嘛,我知道你们现在都还年轻,可以先订婚。” 景深微微欠了欠身,“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站住!”楚田东‘啪’地放下茶碗,笑脸已经变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默念‘这都是作者的设定’三遍,保持住了自己的修养,平静地对楚田东道:“楚董,这种事勉强来也不会有好结果。” “我知道你见过他了,怎么,是对他不满意吗?”楚田东微微皱了皱眉,“真是个没用的蠢货!” 景深承认自己不喜欢楚佩,但面前的楚田东更让他厌恶。 秉持着无论如何都不和商业伙伴翻脸的原则,景深克制道:“你既然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就只培养出一个联姻工具,你不觉得你心思花的地方很不入流吗?” “你——” 景深实话实说,转头就走。 周年庆大概就是用来走这么一个‘联姻’的剧情,景深心情不算愉悦地下楼。 宴会大厅里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成了一个圈,景深站在扶梯口,居高临下能看得很清楚,略微高出地面的舞台上站着一个身穿灰色西服的陌生青年,正手足无措地望向面前的钢琴。 “要走了?” 景深偏过头,楚佩正靠在他上面一圈的扶梯处,领带依旧是没有打,松松地挂在脖子上,身上还是那件被泼了酒渍的外套,指尖勾着一个精巧的酒杯,淡红色的酒液挂在杯壁,眼镜略微有点歪斜,面上笑容浅浅,似乎是有点醉了,“你要走了?” 景深收回目光,脚步向下。 “带我一起走。” 带有醉意的慵懒声音传入耳中,景深像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从人群侧面滑过,像一阵烟似的又消失在楚佩的视线里。 楚佩扬了扬酒杯,对着空中敬了一杯酒,抬手一饮而尽。 景深还是没走脱,他刚坐入车内,就见楚歌从一辆停在他对面的出租车里慢悠悠地下来了,脚上还有点瘸,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楚歌好像是有点烦了,干脆单脚跳着走路。 景深果断地下了车,“楚歌。” 楚歌心不在焉地回头,看到景深时眼前一亮,“这么巧。” “恐怕不是那么巧,”景深压低声音道,“苏照月、楚佩都在。” 楚歌莫名其妙道:“怎么,你约他们了?” 景深:“……” “剧情。” 楚歌反应过来了,瘸腿一颤,“你说又要触发剧情了?” “有可能。” “小歌?” 跑出来接人的牛帅帅一脸绝望,“怎么是你?” 楚歌扭过脸,一脸震惊,“卧槽,你不是说跟女朋友约会去了吗?” 牛帅帅:“……”小歌就算失忆了也这么单纯,他说他有女朋友小歌都信,哎,他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嘛。 楚歌拱了下身后的景深,怀疑道:“这也是你约的?” 景深:“……我没约任何人来这儿,你为什么来这儿?” 楚歌也挺懵的,他好好地在家经营粉丝群,忽然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让他救场,他问救什么场,公司那边就给了个地址,说是演出,唱歌。 说起唱歌,楚歌就来劲了。 对啊!他还可以干回他的老本行啊!于是楚歌就兴冲冲地来了。 “我来唱歌。”楚歌道。 牛帅帅抱头蹲下,“小歌,我对不起你,都是公司让我出来带新人的,我主观上并不想这么做,请你相信我。” 楚歌莫名其妙,“带新人就带呗,不挺好的嘛。” 牛帅帅都已经准备掉眼泪博同情了,被楚歌毫不在意的态度给搞晕了,抬头露出红红的小眼睛,“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牛帅帅悲愤,“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根本不重要!” 楚歌:“……”什么鬼。 已经准备接受楚歌铺天盖地训斥的牛帅帅没得到楚歌的一句骂,反而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他今晚就非得跟楚歌吵一架似的。 “我……” “你什么你,”楚歌不耐烦道,“带路,不是唱歌吗?” 牛帅帅:“……”好凶哦——他喜欢。 牛帅帅美滋滋地站了起来去扶楚歌,被景深拦住了,“景总?” 景深皱眉道:“别去。” “不行,”楚歌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既然叫我唱歌,那我就一定要去。” 如果要问楚歌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唱歌。 那双总是看着没什么内容的大眼睛射出坚定的光芒,景深慢慢放下了手。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要坚持的东西,即使知道可能会有陷阱,也会忍不住往前走,就像他知道或许这次庆功宴会触发剧情,他也还是来了,他无法割舍作为一个商人的素养,也没有立场去阻拦现在想去唱歌的楚歌。 景深犹豫了一下,给驾驶位的司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下,重新进入了宴会厅。 宴会厅内议论纷纷,就连楚东田也下来了,他身后跟着衣着一新的楚佩,连面目也清醒无比,丝毫看不出酒醉,低眉耷耳,非常恭敬。 “怎么了?” “来的人不会弹钢琴。”管家悄悄对楚东田道。 楚东田眉头一皱,这时另有一个身影走上了台面。 楚歌出来得很匆忙,t恤牛仔裤,还是条破洞的,一瘸一拐地走上台,下面又是大声的议论,楚歌浑然不觉,坐在钢琴前,手抚上琴键,他整个人的气势都有了变化,竟是一瞬就让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 景深远远地看着,心想作者大概是要让楚歌大出风头了。 “咚——” 琴键按下,一连串杂乱的音符飞出,刺耳的歌声从两片花瓣一样的薄唇中溢出,更让人感到无语的是唱出难听至极歌声的主人公竟然还一脸陶醉。 “天哪,这是谁啊……” “我受不了,快捂住耳朵。” “快看楚董的脸色。” 楚东田勃然大怒,“停下——” 楚歌一心一意地唱歌,外界所有的声音都无法干扰他,楚东田挥了挥手,保安悄悄地从人群中挤入。 景深眼看事情不妙,正在思考作者到底是想让他替楚歌解围还是不想让他替楚歌解围时,大厅的门被推开了。 几乎是在瞬间,训练有素的两排外国男人冲了进来,分开尖叫的人群,像开辟新大陆一样从门口一直到楚歌的舞台中开出了一条路。 队伍的尽头,一位满头银发的高傲管家推着轮椅上的人进来了。 景深瞳孔猛缩。 徐咨羽坐在轮椅上——吊着胳膊、戴着假面舞会的华丽面具。 景深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地低下头刷了手机网页。 第七章 :残疾大佬的白月光 第29章 视线一瞬像被漩涡吸住,似有一根无形的线将景深硬生生地拽入了薄薄的手机屏幕中,意识在短暂的眩晕过后回笼,鼻尖传来清新的草木香味,景深猛地睁开眼睛。 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温暖得有些烫人,景深低头,身上穿着淡蓝色的衬衣,柔软的棉麻长裤,赤着脚穿在一双长毛拖鞋里。 他又‘回到’了少年时。 景深想起身,却觉得浑身发软,四肢像被泡在酒里,醉醺醺地陷在了身后的藤椅里,除了高速运转的大脑,身体的一切都变得难以支配。 “还好吗?” 景深没有办法回头,舌尖发软,几乎说不出话。 “是不是困了?”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他的耳际,“要回去睡一会儿吗?” 景深听得出那是顾静松的声音。 没有得到回应的人脚步向前,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出现在景深面前,顾静松穿着白大褂,面目温和,蹲在了景深面前。 顾静松的镜片模模糊糊地映照出他的脸,景深看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表情。 “不想睡?”顾静松的眼神很怜悯,但怜悯得很表面,就像是慈善台上装模作样送出支票的富豪。 景深尽量控制自己,让自己的目光变得冷淡。 但他不知道,此时在顾静松的眼里,他的神情和眼神完全都是涣散的,就像一具没有思想的木偶。 顾静松知道景深此时意识已经陷入了类似于极度醉酒的状态,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所以也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他撑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失望,“你为什么不是他呢?” 景深听得很清楚,心想:‘他’是谁? “长得这么相似,可是连做替代品都不行。” 景深:作者未免也太过分了,白月光梗套娃之他的白月光还有白月光。 顾静松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景深,景深有点受不了他的目光,干脆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话,你看起来……”声音和呼吸都逼得极近,景深略感不适地皱了皱眉,“——就和他一模一样了。” “咚咚——” “顾医生……” 有人来找顾静松去看病人了,景深松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 关门声传来,景深彻底把憋在胸膛里的那口气呼了出去。 少年‘景深’应当是服用了什么强力的镇静药物,依稀记得他上次进入回忆章节时,‘景深’在做心理治疗,管家也证实‘景深’曾经接受过长达两年的精神治疗。 看情形,治疗可能只是刚开始而已,说不定之后他还会时不时地被拉近‘回忆’,被迫接受治疗。 上次还是谈话,这次是服药,下次说不定就是电击了。 景深一面苦笑,一面想起了徐咨羽,原来做精神病人也挺难的。 不知道躺了多久,景深一直坚持不肯睡过去,从身上阳光照射的温度判断,应该还没有天黑,一直都是很热,热得景深有点头晕脑胀。 景深实在是热迷糊了,被人抱着进了走廊呼吸到了医院里清凉的空气才稍微清醒了一下,他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了个锃亮的大脑袋。 景深呼了口气,低声道:“……病友啊。” 徐咨羽没听清景深说什么,他一过来就和上次一样,挨个病房开始找人,跑了几层才在医院的玻璃花房找到快晒化的景深。 “没事吧?”徐咨羽回到‘回忆’中,双手是完好无损了,只是没太大力气,抱着景深很吃力。 随便找了间空病房,徐咨羽把景深扔到病床上,甩了甩胳膊,感觉自己的手臂又快断了。 景深躺在床上,依旧软绵绵的,比被太阳炙烤时要清醒一点,或许是药效快过了,他能感觉到徐咨羽很不客气地拍了两下他的脸。 “醒醒——” “别拍我……”景深僵着舌头慢悠悠道,“没死……” 徐咨羽停了手,上床盘腿,开始自发地讲诉景深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 按照徐咨羽的描述,晚上他吃了一顿不错的晚餐,小妹食量又超标了,于是他拉着小妹出去消食,忽然他的老部下出现了。 景深:“老部下?” 徐咨羽严肃道:“是的,我的老部下,他与我一起战斗了七十多年。”景深:“……然后呢?” 徐咨羽:“然后我发现他有点问题。” 景深心想:问题大了。 “他叫我……”徐咨羽无奈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伯爵大人。” 景深:“……” 他想忍住的,但他实在忍不住,胸膛震了一下,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伯爵大人’当场无语,牵着狗就要走,但对方看着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态度也很恭敬,却是一言不合就挥手绑人。 “不是因为我逃不脱,只是因为他先抓了人质。” “人质?” “狗。” 景深:“……” 之后的事情景深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样?”上一章的更新内容已经把‘景深’和‘徐咨羽’这两个人物在回忆里的戏份说得很清楚,两个大病号,相比较下来,‘徐咨羽’虽然身患绝症,戏份却比‘景深’来得简单的多,反正就是躺在病床上和‘楚歌’远程聊天就行,不像景深,正儿八经地要接受治疗。 上次进入回忆章节,景深在走廊上仓皇逃跑的样子,徐咨羽没有忘记。 景深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道:“更新内容写了什么?” 第六章 里景深并没有像原着那样重伤,第七章里直接当车祸这个情节没发生过一样。 主角是楚歌,所以第七章 的内容全部都是以楚歌为主视角,情节变成了景深吃醋楚歌和苏照月cp大火,故意让楚歌公司雪藏楚歌,楚歌在家里难过消沉,之后为了刺激羞辱楚歌,景深让公司把他身边的经纪人也调走。 庆功宴上当然也是景深一手安排,为的就是羞辱楚歌。 然后徐咨羽正式出场,接下来又是半章的回忆。 上一次在回忆里他们很快就出去了,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回忆里的两人一个比一个弱,尤其是景深,要扛过剧情就有不小的难度,更别提要改变剧情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徐咨羽扭过脸,目光射向门口。 顾静松静静站在门口,他对着徐咨羽微微笑了一下,“所以上次带走景深的也是你?” 徐咨羽下床,面前的人无论是不是七区长官都一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他站在景深面前,挡住顾静松的视线,平淡道:“他很累,想在这里休息。” “这不是他的病房。” “我说他很累。” “你叫什么名字?”顾静松的手插在口袋里,笑容温和,像个医院里到处可见的好医生,“你看上去也是个病人,病人不能照顾病人。” “用不着你操心。” 顾静松失笑,“我是他的主治医生。” 徐咨羽想了一下,道:“我是伯爵。” 顾静松:“……” 医院里的确来了一位身份神秘的贵宾,顾静松也有所耳闻,面前的少年干瘦得几乎脱相,气势却很惊人,说是贵族倒也让人信服。 顾静松边慢慢走近,边用一种哄孩子的语调道:“小伯爵,不要太任性。” 徐咨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毫不客气道:“他就睡在这儿,什么问题也不会有。” 顾静松脸上一直带着柔和的微笑,所以徐咨羽压根没有想到他会骤然发难,下手又狠又快,一掌劈在他的后脖,徐咨羽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脑海中浮现出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顾静松一定是七区的执行官。 这里从嘴炮到武行,楚歌那里却是文武双修。 女人边打边骂,脏话滔滔不绝,这次楚歌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几乎没有地方逃窜,被扫帚上窜出来的竹须扫得头皮生疼,躲也不是办法,楚歌心一横,用力攥住扫帚,大喊道:“妈的别打了!” “你他妈的小兔崽子哪里学的脏话!”罗美凤怒吼道。 楚歌:“……你他妈的听听你在说什么。”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几十个‘妈’,最后罗美凤先停手了,“流血了你个瘟神!” 楚歌细皮嫩肉,除了头皮很厚,掌心攥着竹条扫帚慢慢就渗出了血。 流血牺牲换来了休战,罗美凤骂骂咧咧地拖着楚歌去厕所洗手,“我用劲打你了?小王八蛋,骗老娘说买电脑学习,学、学、学,考试次次倒数第一,今天算让我逮住了,跟人网上聊天,你说你是不是网恋,我跟你说,你要是敢网恋,你看我不剁碎了你包饺子。” 楚歌的手被攥在一双粗糙的大掌中,完全挣脱不开,他干脆不动了,用余光悄悄打量‘楚歌’的这个妈妈。 长得是不太像。 不,是完全不像。 罗美凤是容长脸,凹眼窝,厚嘴唇,看着又泼又蛮,毫无气质,跟‘美’这个字一点搭不上边。 冲洗之后,楚歌又被罗美凤拖着去涂药水,深紫色的药水沾上伤口,楚歌差点没蹦起来。 “疼?”罗美凤扫了他一眼,生硬道,“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拿电脑瞎聊天。” 楚歌忍辱负重地没说话,这具身体太菜鸡了。 上完了药,罗美凤恶狠狠地说了句——‘屁股敢挪窝,打烂’,人就出去了。 楚歌坐在凳子上,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家’,陈旧的家具散发着哑光,屋子很小,目测只有三四十平的样子,勉勉强强隔出了一个客厅两个房间,他的房间好像还要更大一点,一米五的小床,书桌、衣柜、电脑,一个男孩房间该有的东西这里几乎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电脑屏幕下闪烁着提示,楚歌点开看了一下,对话框里最后还有他没回复的留言。 ——等我回来,我会做你最坚强的后盾,为你与全世界为敌。 楚歌:“……”怪不得妈见打。 外屋有动静,楚歌脸忙把对话框关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罗美凤进来了,拎了一个大红的塑料袋,她先坐下,然后一样一样地从塑料袋里往外掏东西。 一个劣质的纸王冠,一叠小蜡烛,一个套着粉红色外壳的小蛋糕。 “今天你过生日我就放过你,再有下次……” * “这位是……?”楚东田被面前人的出场方式深深震撼了,语气也不由变得小心翼翼。 徐咨羽刚从眩晕中缓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从轮椅上站起,众人又是一一阵惊呼,用看‘医学奇迹’的眼神打量着徐咨羽。 徐咨羽的目光在全场搜寻了一遍,却没有看到景深的身影,他微微皱了皱眉。 “操——”台上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骂声,楚歌暴怒起身,“老子在过生日呢!” 景深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坐在花园里,手上拿着酒杯,似乎是刚刚睡过去了。 景深掌心一紧,回想起了回忆里最后的一幕。 徐咨羽倒下,顾静松抱起了他。 “小景。” 景深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酒杯从指尖滑落,在地面摔的粉身碎骨。 他猛然回头,月光下顾静松就站在他身后,和回忆里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庞,目光温柔而含蓄,“是你吗?” 第30章 景深已经知道了他和某个人很像,像到了顾静松看他的眼神仿佛有着无尽的回忆,于是他心里莫名地冷静了下来,“顾医生。” 顾静松微笑了一下,他看上去竟然有些忧郁,他的忧郁和徐咨羽的忧郁不一样,徐咨羽的忧郁带着一种洒脱,顾静松是一种向下的泥泞般的悲伤。 顾静松慢慢道:“你最近好吗?” 景深几乎每次见到顾静松都能听到这个问候,他沉静道:“还好。”脚步已经悄然后挪,顾静松既不挽留也不阻拦,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景深能感觉到顾静松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背影。 宴会厅里已经闹翻了。 楚歌暴躁之后忽然发了邪火,把舞台上的装饰物砸了个稀巴烂,只是避开了钢琴。 宾客们此起彼伏地大呼小叫,外国猛男们堵着不让走,全都在暗暗护着楚歌,这是老管家的意思,老管家已经查得很清楚,台上这个活蹦乱跳的漂亮青年就是当年带着自家绝望的伯爵走出困境的天使。 天使与伯爵大人命运般的重逢,多么美好啊,这是他献给伯爵大人的礼物! 徐咨羽戴着面具悄然退场,因为太丢人,他连面具也不想摘,目前来说,他的身份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还是个可以隐藏的谜。 戴着面具从侧门跑出,徐咨羽一下就看到了归来的景深,他很急切地跑了过去,用没受伤的手攥住景深的肩膀,“没事吧?” 景深略微有点恍惚,突然发现徐咨羽好像也经常跟他说这种同样的话。 “我没事。”景深拂开徐咨羽的手,脸色有点僵硬,他一路走过来感到了迟来的后怕,作者的回忆情节能改变现在的情节。 回忆里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从回忆章节出来后,他竟然从宴会厅凭空到了院子里。 “你呢?”景深看了一眼徐咨羽的脖子。 徐咨羽嘴唇动了一下,奇耻大辱,无话可说。 楚歌在外国大汉的护送下安然无恙地退场,楚东田气得吹胡子瞪眼,毫无办法,扭头向楚佩撒气,“你是怎么做事的,安排这种阿猫阿狗来现场表演!” 楚佩安静地挨骂,承受着养父的怒火。 楚歌被外国管家带着出来,既想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又苦于自己的蹩脚英文,憋了半天就说出了个“thank you。” “没事儿,”银发碧眼鹰钩鼻的管家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那多大点事儿,他们谁敢瞎逼逼,看我不削死他们!” 楚歌:“……” “伯爵大人!”管家欣喜挥手,“我给您把天使带出来了!” 楚歌:卧槽,他是天使。 楚歌目光感动地望向老管家,生平第一个生日被打断的愤怒也减轻了不少,终于有识货的了! 等走近了,楚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管家口中的‘伯爵大人’是徐咨羽。 楚歌毫不犹豫地当场爆发出一大串惊天大笑。 徐咨羽面无表情。 老管家很欣慰,天使的笑声真有活力,怪不得能治愈他们的伯爵大人绝望的心灵。 “你好,”景深从徐咨羽身后走出,“请问我的狗呢?” 老管家专门派了人在车内看管人质。 车门一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个大屁股。 “略略略,小宝贝儿,你笑一下呀~” 景深:“……”凭什么叫他的狗小宝贝。 外国大汉拜倒在小妹的魅力之下,毫无尊严地跪在座椅上逗狗笑,被众人抓包,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没脸见人。 景深抱起小妹,先揉了揉小妹的眼皮,看到脏东西了,受苦了。 老管家要接徐咨羽走,并且很心疼徐咨羽的伤势,坚持要让徐咨羽坐轮椅。 徐咨羽头疼道:“我受伤的是手臂。” 严格来说,手臂都不算,是肋骨。 “哦,我的伯爵大人,您的脚是多么的尊贵,地上的尘埃连亲吻您鞋底的资格都没有。” 徐咨羽:“……” “既然有地方住了,你就去吧。”景深对徐咨羽毫不留恋,因为知道对方虽然精神有问题,做事情却很靠谱。 徐咨羽有了身份,有了熟悉的老部下,但不知怎么,有点不想走,尤其是景深抱着小妹,楚歌跟在景深身后闹着要蹭车,还是两人一狗,只是景深身边的人变得不是他了。 小妹缩在景深的臂弯里,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徐咨羽一眼。 徐咨羽与小妹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视一眼,心中恍然:他舍不得狗。 楚歌在景深的车上翻来覆去地动个没完,景深经历了一晚上过山车一样的剧情,正在想事情,被他动得心烦,眉头一拧,严厉道:“坐好了。” 楚歌正背对着他,浑身一颤,悠悠道:“我怀疑……我只是怀疑……” 楚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说,景深也不问,只是揉小妹的肚子。 “我怀疑那个人是我妈,”楚歌还是说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亲妈。” 楚歌已经有这个念头有一段时间了,他总觉得‘楚歌’的妈妈给他很深很深的亲切感,让他非常地想去认。 景深揉着小妹软绵绵的肚子,斟酌了一下,“或许有这个可能性。” 楚歌扒着车窗低头,他害怕万一不是呢?又是一场空。 “喂,”楚歌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本书有点邪门。” 景深不语。 楚歌自顾自道:“我一开始觉得我和这个楚歌完全不像,可是慢慢的,我又觉得我们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就仿佛是另一个我似的。” 景深摸狗的手停住。 “你知道平行世界的理论吗?你说我们会不会是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楚歌有了谈性,开始旁征博引地论证他这个理念的可能性。 等他说的口干舌燥时,景深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们这叫穿书,土鳖。” 楚歌:“……” 他这辈子见过最记仇的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车停在了公寓楼下,楚歌恹恹地下了车,在车门关上时,他听到了景深的声音——“如果有疑问,就努力去求证。” 景深不是随口一说,他回到家里,安顿好小妹后,就开始着手调查‘景深’所有的生平记录。 平心而论,这个景深和他的相似度的确高得惊人。 在父母出事之前,他们的学习生活轨迹完全一致,相册里的照片一模一样,一直到景父景母双双遇难后,两人的人生轨迹才发生了极大的差异。 现实里,景深没有因为父母的死而消沉,一路在商场披荆斩棘,把自己活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商业机器。 这本书里,‘景深’因为父母的忽然离世一蹶不振,接受了长达两年的心理治疗才回了国,回国之后也并没有资料显示‘景深’开展了任何商业活动,总裁这个身份就仿佛只是贴在他身上的一个标签,他除了忙于和楚歌恋爱,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干。 楚歌说他找到了日记,景深也尝试去找‘景深’对生活上的私人记录。 找遍了书房,景深也没有找到。 登录邮箱之后,景深从收件箱里意外地扒出了一个私密网站的注册邮件。 景深精神一振,顺着链接摸过去,果然找到了‘景深’在这个私密网站的文字记录。 ‘景深’一共发了三条。 ——我真不明白男人的屁股有什么吸引力。 ——我他妈受够了这个操蛋的世界。 ——我确定我真的喜欢女人。 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白光,景深手握鼠标,电脑上的光标键正在闪烁——因为他的掌心在发抖。 ‘景深’,一个对‘楚歌’爱在心里不懂表达的霸道总裁,对‘楚歌’已经用心到了要求婚的地步,但在文字记录中他说:他喜欢女人。 心脏跳得很快,快得有点发紧,景深头脑混乱,有一瞬他觉得自己他好像已经要接近真相了。 “嗡” 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房间内快要窒息的氛围。 景深慢慢收回握着鼠标的手,拿起一边的手机。 徐咨羽发了信息给他。 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正坐在阿摩拉大厦的天台,一手吊着,满脸无奈。 景深打字:没回去? ——【回了,就是这儿。】 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派人来接你。 ——【我等你。】 放下手机,景深仰起了头,脖子被拉长的感觉像是正在被处刑,景深闭上了眼睛,他对自己说: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楚歌也在家里翻找东西,日记里有关妈妈的成分太少,不少都是抱怨妈妈对他有多坏,甚至几乎都不用妈妈来称呼对方,他找到了对应回忆里那天生日的日记部分。 【她说这个蛋糕很贵,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好吃,又甜又腻,吃得我好难受好想吐,这不是我的生日,我想过真正的生日。】 楚歌看得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那间三四十平的小破屋子,还有女人身上陈旧的穿着都显示出‘楚歌’的家庭情况很糟糕,能买那样一个蛋糕已经很不错了,他竟然还挑三拣四的! 要是他在那个时候有人给他过那样一个生日他会幸福得晕倒。 暴躁地翻完日记,楚歌没有翻到任何有效信息,最后他还是打电话给了牛帅帅。 可怜牛帅帅被仍在宴会厅善后,接到楚歌电话时快哭出声了,“小歌,你总算还记得我。” “你有我妈的电话吗?” “啊?” “我妈电话!啊什么啊!” 牛帅帅看了一眼手机,确认是楚歌没错,疑惑道:“你说的妈是指罗美凤吗?” “对。” 楚歌本能地觉得这个名字很试合那个女人。 “我哪有她的电话啊,我签你的时候你不是和她断绝关系,说再也不想见她了吗?” “……” “喂?”牛帅帅迟疑道,“小歌你还在听吗?” “我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电话挂了。 牛帅帅:……小歌怎么突然有这么清晰的自我意识了? 景深还是决定亲自去接徐咨羽。 他的救命恩人应该他自己负责。 车开到阿摩拉大厦楼下,楼内还是一片漆黑,景深仰起头,看不清楼顶是否有人。 “这儿呢。” 路灯下,徐咨羽吊着只手坐在石阶上,灯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照出了一圈淡淡的光晕。 景深道:“怎么还是回到了这儿?那些人呢?” “都走了,他们说他们没有资格和尊贵的伯爵大人同住在阿摩拉的顶层,”徐咨羽勾唇一笑,“所以他们只能去住最好的酒店。” 景深无言,“上车吧。” 徐咨羽钻入副驾驶,景深开动了车。 徐咨羽悄悄用余光打量他,不确定自己的谎言有没有骗过面前这个敏锐的人。 “小妹晚上该跑的还没跑完。” “……算了吧,太晚了。” “明天补。” 景深皱了皱眉,“小妹最近好像壮了一点,”凤眼余光冷冽,“她是女孩子。” “女孩子壮一点不好吗?” “……”景深转了个大弯,想起自己说过不跟他生气,放柔了声音道,“她还要穿小裙子,太壮了穿不下。” 徐咨羽不知怎么,心里一软,本来很坚持的语气也变软了,“那好吧。” 景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对待精神病人果然还是要靠哄。 “运动完之后,我会带她好好拉伸。” “……” 他现在把这个人扔回大厦还来得及吗? 第31章 景深开车离开,没有发现就在大厦转角处正站着一群目送他们离开的外国大汉。 保镖a面露疑惑,“伯爵大人喜欢的不是那个从地狱来的天使吗?” 管家:“从地狱来的天使?” 保镖b:“即使是地狱三头犬的咆哮声也不及他的歌声可怕。” 管家:“……”确实。 保镖c倾情给景深投了一票,“他有一只天使般的小狗呢。” 众人目光鄙夷地射向他的屁股。 管家内心很沉痛,他竟然没有发现伯爵大人真正的心意,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能给伯爵大人一个惊喜,作为一名专业管家,他太失职了!必须得做点什么事情挽救一下才行! 徐咨羽的手臂在一周后放了下来,给小妹开展了更加密集而有规律的锻炼,对此景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方面觉得对不起小妹,另一方面徐咨羽实在是没事可做。 可能是在作者的设定里,徐咨羽这个人物就是神秘的,神秘到了几乎隐身的地步,至今为止都没几个人认出徐咨羽。 早饭时,景深看到小妹在花园跳圈时终于坐不住了。 “再高点。”徐咨羽举高了一点呼啦圈。 小妹一溜烟地往后跑,快速助跑之后‘嗖’地一下起飞,浑身的毛都散了开来,景深从屋里走出来,看得很明白,小妹跳得不够高,要撞上了。 而徐咨羽反应很快,在小妹撞上呼啦圈的前一刻,迅速地把圈往下降了一点,小妹险险地跳过呼啦圈,肚皮上的毛在呼啦圈上方一掠而过,肚子下蓬出了一个小小的半圆形。 小妹很开心,对着徐咨羽又笑又蹦地撒欢,舌头往外一吐,斯哈斯哈地又‘汪’了两声。 徐咨羽也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总是带一点忧郁,浅浅的带着一股稚气的哀伤,很打动人。 景深没忍心说他,站在门口招呼道:“不要玩了,进来吃早饭。” 徐咨羽应了一声,顺手捞起小妹。 现在他也习惯了,除非训练,见了小妹总是下意识地把狗挂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要出一趟短差。”景深在徐咨羽坐下后道,“是工作上的事情,你不用跟着我。” 张小强在外地的分公司遇到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需要景深过去出面摆平。 对于工作上的事,景深一向是很重视很上心,应该是说走就走的,可是现在家里还有个病人,万事就都要交待了。 出乎景深的预料,徐咨羽爽快道:“好。” 景深手上拿三明治的动作一顿,狐疑地扫了徐咨羽一眼。 徐咨羽坐正,大大方方地让景深看。 景深临走之前还是不放心,对管家嘱咐一定要照顾好徐咨羽,“徐先生是公众人物,不方便曝光,你能把他留在家里就留在家里,知道了吗?” 管家当然是没问题。 在浅薄的担忧中,景深上了飞机,一直到飞机起飞时,景深还在凝望着窗外,有点放心不下的同时又觉得有点陌生。 自从家人离世之后,他一向来去如风,为了工作可以几天之内在整个欧洲乱窜,有时候一整个月都是在天上的时间多,落地的时间少,全部的心思都扑在天盛上,他从来没有牵挂过谁。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不悦的声音。 景深扭过脸。 俊美的男孩子鼻梁高挺得不似亚洲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架了一副墨镜,盖住了大半张脸孔,略微厚一些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副忍气的样子。 苏照月被景深绵长的目光盯得有点紧张,开始仔细思考自己今天的打扮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儿?”景深疲惫道。 他的疲惫是对可能又要发生剧情的疲以应付,苏照月却以为是自己惹他烦了,掌心一攥扶手,咬牙切齿道:“我去参加粉丝见面会,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你没那么大魅力!” 景深平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看起了手机。 之后,苏照月看着景深专心致志地看了至少半个多小时的手机,乘务员来送餐都被景深拒绝了,苏照月忍不住道:“怎么,你坐在我身边恶心得吃不下饭?” 景深一面在和张小强沟通情况,一面在向管家询问徐咨羽有没有乖乖在家,还要关注小说有没有更新,正是一心三用的时候,他本来想像上次一样敷衍过去,可又怕苏照月没完没了的纠缠。 飞机上统共就他和苏照月两个剧情人物,设定里他和苏照月是情敌,作者能给他们安排什么戏份?顶多也就是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了,他只要不那么做就行。 于是景深放下了手机,半个人都转了过去,非常正式地面向苏照月,“我没有觉得你恶心。” 苏照月脸色微红,背上渗出了汗。 如果论外表,景深和楚歌不仅是两个类型,甚至是南辕北辙的两个类型。 楚歌甜美、可人,像一块诱人的草莓蛋糕,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气息。 而景深……就是个……苏照月一时想不出什么形容词,脑海里空空的,发现自己压根无法形容景深。 景深就是景深。 一个冷漠的英俊青年。 苏照月吞了下口水,干巴巴道:“不吃饭会晕机。” “谢谢提醒,”景深招来了乘务员,“牛排套餐不要酒,谢谢。” 苏照月见景深态度如此温和,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心灵瑜伽班真是卵用没有。 景深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苏照月的问题,吃完飞机餐后,用热毛巾边擦手边道:“苏先生为什么对我一直这么有敌意呢?” 苏照月低着头,小声哼了两下。 景深听着他哼哼的时候跟小妹撒娇差不多,柔和了声音道:“我冒昧地问一下,苏先生今年贵庚?” 苏照月:“贵庚十八。” 十八岁。 景深把用完的热毛巾递回给乘务员,心中暗骂作者不是个东西,十八岁还是个孩子,要参演这种狗血的剧情。 “为什么不上学呢?” “我上学啊,谁跟你说我不上学了,”苏照月抿着嘴满脸的不悦,“我今年高三!” 景深:“……”作孽。 景深无话可说,心想自己之前竟然还一直和个高中生计较,又想自己身边净是些精神病人、笨蛋、高中生、变色龙……和看上去很变态的医生…… 景深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好好学习。” “你又知道我学习不好了?”苏照月本来就是个炮仗脾气,遇上景深以后就是火上浇油地火爆,“我在我们学校是第一名,全校第一名!” 景深瞟了他一眼,企图从这张脸上看出一点“全校第一名”的智慧,老实说他读书的时候非常地用功,但离全校第一还是差距很大,全校第一的人物大脑构造和他们这些凡人根本都不一样。 苏照月看上却也挺不一样的——挺别扭的。 “很好,继续努力。”景深温和得像苏照月的长辈。 苏照月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景深都能这样像棉花一样地弹回来,气性非但没有降下去,甚至越来越火大,“我在我们学校可是校霸!” 苏照月看到景深的目光顿时不一样后,内心有些得意,终于把这一本正经的男人给吓住了。 景深:他懂了,学霸+校霸的人设。 “校霸不好,”景深垂下眼眸语重心长,“要关爱同学,和同学们友好相处。” 苏照月:“……”怎么就那么气呢?! 景深将目光移向窗外层层叠叠的云海,认真道:“学生时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万米高空的阳光带了一点天空的蓝,打在那张冷峻的侧脸上,有种冰雪消融的温柔。 苏照月也不由放柔了声音,“为什么?” 一直到下飞机,景深也没回答苏照月这个问题。 景深从vip通道走了,苏照月因为有粉丝接机,不得已和景深分道扬镳,他注视着景深离开的背影,心想这男人该不会是因为学生时代的初恋才特别怀念吧? 张小强接到景深后,两人仔细交谈了一路,下车时景深道:“你现在适应得很好。” 张小强爽朗地一笑,“多谢景总栽培。” 连黏黏乎乎的口癖都没了。 张小强的能力表现比景深预想得还要出色。 一开始的时候张小强还很手足无措,什么事都要景深过目,现在张小强几乎能独当一面的同时,还能做一些很利落的决策。 景深从张小强身上看到的不仅仅只是张强的影子,甚至更出色,就像是张强在张小强这个人身上复活后,结合了张小强本身细致敏锐的优点一样。 “这个事情要解决不难,只是对方觉得你还不够资格,不愿意和你坐上桌谈,”景深三言两语把张小强的困境说了出来,“这次我会出面,你跟在我身边,还有——穿得好一点。” 张小强还是不改当秘书时的穿衣风格,其实也是太忙,没时间买新衣服,张小强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知道了景总,我会注意自己的穿着。” “你现在还不到不用依托外物就证明自己的地步,也许未来会有那么一天,但现在我们依旧要精心地妆点自己的外貌,尤其是在金融这个圈子里,门面有时候就是实力的别称,”景深起身,“这次太匆忙了,下次我会让我的裁缝替你做一身合适的衣服,让你有资格在这里做天盛的代言人。” 张小强受教了,赶紧出去给自己办置一身新行头。 景深照例又是关心家里的一人一狗,开了视频。 管家给景深看了狗,小妹目前看上去还是可可爱爱,笑脸依旧。 景深放心了,问到徐咨羽时,管家诚实道:“徐先生出去了。” 景深立刻变了脸色,“去哪了?” 管家:“徐先生说他出去买幼儿识字绘本。” 景深皱眉,“买那个干什么?” 管家举了举小妹,“徐先生说小妹该认字了。” 小妹一无所知地吐舌头。 景深:“……” 景深挂了视频,直接打电话给徐咨羽。 “喂?” “你不在家?” “是啊,我在外面买东西。”徐咨羽慢悠悠道。 “小妹是条狗,”景深再一次重申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你带她跑步跳圈就算了,认字是不是……”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难道觉得小妹比楚歌还笨?” 景深:“……”不好比。 “早去早回。” 电话那头传来无可奈何的声音,徐咨羽微微一笑,有种被纵容的快乐。 挂断电话后,徐咨羽指着面前一排明晃晃的刀具,漫不经心道:“这把,这把,还有这把,我全都要了。” 第32章 国立医科大的礼堂坐得满满当当,两侧走廊加满了小板凳,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没有空隙,人头攒动却是没有一点响声。 主席台上端坐的男人一身简单的纯黑色西服,领口露出一点雪白的衬衣,没有打领带,衬衣松松地解开了一个扣子,严谨中透露出一点随和,充满磁性的嗓音通过麦克风传向整个礼堂,让人忍不住安静地聆听,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今天的讲座就到这儿。” 清俊的医生起立鞠躬,全场也跟着起立鼓掌,学生们压抑住喉咙里的尖叫声,激动得满脸通红,顾教授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不敢造次。 顾静松下台和院领导握了手,“那我就先走了,医院下午还有事。” “感谢感谢,”院领导笑成了一朵花,“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那就不耽误你的工作了,你去忙吧。” 顾静松含笑点头,从礼堂侧门走出,一路走到停车场,路上有不少或远或近的学生兴奋地凑在一起说话,眼神黏在顾静松身上挪不开,顾静松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车停在教师专用的停车位,人迹罕至,顾静松手刚触上车门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回眸望向停车场后的密林。 * 下午太阳依旧很烈,楚歌满头大汗地跋涉在飞扬尘土中,他找到这里也很不容易,先是在公司找了半天的资料没什么收获,还是他灵机一动用自己潜伏在粉丝群的小号旁敲侧击之后才知道了‘楚歌’老家的大概地址,就在邻市的一个城中村里。 十多年过去了,曾经热闹的城中村正面临拆迁,到处都在动工一片破败,楚歌戴着口罩依旧被呛得快喘不过气。 房子太多了,楚歌想不起来具体‘楚歌’曾住在哪里,拿着小楚歌和女人的合照,捂着口鼻问坐在门口抽烟的老大爷,“您好,请问您认识照片上的女人吗?” 老大爷眯着眼睛看了好几眼,摇了摇头,“不认识。” 楚歌失望地收回照片,老大爷弹了弹烟尾,慢悠悠道:“好像又有点眼熟。” 楚歌忙道:“您再仔细想想。” “哎,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咯。”老大爷搓了搓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对着楚歌摇头晃脑。 楚歌:“没事,您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我等您。” 老大爷:“……”装傻呢。 经过各种暗示明示之后,楚歌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走得急,身上没带钱,手上戴了一块不算便宜也不算贵的手表,闻言忙去解手上的手表。 老大爷一看这是真傻啊,一拍大腿道:“微信、支付宝都行啊!” 楚歌:“……” 支付宝到账五百的提示音唤醒了老大爷的记忆。 “这个呀,这不是罗美凤嘛,臭豆腐西施。” 楚歌一听就笑了,他只听说过豆腐西施,怎么还有臭豆腐西施呢? “她做的臭豆腐那可绝了,外脆里嫩,秘制的辣酱香得人打耳光都不肯放,一到晚上放学,那个摊位排队的学生加起来得有一个班。” 老大爷笑呵呵的,目光和嗓音都透出一股怀念。 楚歌忍不住道:“那她现在人呢?” 老大爷瞥了她一眼,“失踪好几年啦。” “罗美凤命苦啊,她老公去外地打工摔死了,她做了寡妇,守了好几年寡,有一年她忽然带回来个孩子,哟,那孩子长得可水灵了,也不知道她跟谁生的,也许是她老公在外头跟别的女人生的,说不清。” “对那孩子,她可是劳心劳命,省吃俭用地送那孩子上好学校,那孩子不争气,长得好学习不行,成天逃课上网吧,把罗美凤给急的,一收摊就去网吧抓人。” “没过几年,听说那孩子进城了不要她了,她进城去找孩子去了,一连好多年,没见她回来过。” 楚歌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心里涩涩的疼。 不争气的是‘楚歌’,出走的也是‘楚歌’,为什么想流泪的是他呢? “开慢点。”景深对司机道,他刚一抬头,好像看见了楚歌。 的确是楚歌,戴着个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如果不是白到反光的皮肤,景深有可能真的就错过了。 楚歌怎么也出现在了这里? 景深内心警铃大作。 “停车。” 手臂忽然被拽住,楚歌正闷着头往前走,差点没摔一跤,正要破口大骂时,发现拉住他的是景深,顿时就哑火了。 “走路不看路。”景深扬了扬脸。 楚歌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电线杆,忽然心里特别委屈,小声道:“我就想一头撞死。” * 阳光透过树林的间隙,在停车场上射出了个密密麻麻的剑阵,顾静松就站在剑阵的中央,他感觉到好像有人正在树林里看着他,碧绿的树木因为猛烈的阳光照射而显得幽深乌黑,像野兽张开的大口。 顾静松探了探脸,“哪位?” 脚步踩上树叶的细碎声音传来,树林中走出一个身形修长高大的身影,穿着普通,单肩背了个大大的背包,扬眉一笑,“你好。” 顾静松认出来了,是景深的‘朋友’,那位知名的影帝。 “你好,”顾静松知道彼此没有什么好感,态度依旧很温和,“有什么事吗?” “我迷路了,能送我回去吗?” 很蹩脚的借口,顾静松没有拆穿,客气地邀请对方上了车。 车内干净又整洁,一尘不染,也没有任何香味,和景深的习惯一样,顾静松车内不放熏香。 “包要放后座吗?” 徐咨羽的背包不仅大,而且上下两角似乎是被什么很长的物品顶住了,背在他背上像是一副十字架。 “不用了,谢谢。”徐咨羽解下背包,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顾静松微微笑了一下,发动了汽车。 “你住在小景那?” “嗯。” “你……和小景是怎么认识的?” 顾静松轻声道,其实他是个相对存在感略微稀薄的人,如果不是车在动,徐咨羽都差点要以为车里就他一个人了。 徐咨羽道:“偶然认识的。” 顾静松知道他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了。 轮到徐咨羽问顾静松了。 “顾医生是怎么认识景深的?” 顾静松微微笑了一下,“我们在英国认识,也是偶然。” “顾医生和景深的关系好像不错。” “曾经……”顾静松转过脸对徐咨羽笑了笑,不是挑衅的笑容,怀念中带着一点忧伤,“我和小景的关系就像徐先生你现在和他一样那么好。” 徐咨羽毫不留情地揭穿了现状,“那现在呢?” 顾静松扭过脸,专心开车。 “他长大了,不需要我了。” * “撞死?” 景深皱了皱眉,“你撞不死,只会撞得很疼。” 楚歌已经习惯景深有时候说话不那么好听了,也没反驳,只是很痛苦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我真受不了我自己。” 景深在车上把来龙去脉听明白了。 “你认为罗美凤和你有关?”景深沉静道,“现实的你。” 楚歌眼睛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神情苦恼,他知道他正身处一本虚构的小说里,但即使反复提醒,他也无法分辨得那么清楚。 每一天起床,在柔软的床上醒来那种触感,每一口呼吸,空气从他的鼻腔进入肺部,这具鲜活的不属于他的身体清晰地提醒着他这是一具和他本人一样有血有肉的躯壳。 “是,”楚歌坚定道,“我觉得是。” 车停在要去谈判的公司大楼下,景深叮嘱楚歌:“你留在车里不要动,你想找到罗美凤,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不要慌,知道吗?” 楚歌点头,欣慰地想:不愧是他的儿子,真孝顺。 景深下车,坐在前座的张小强也跟着下车,两人走入大厅没几步,张小强忽然忸怩道:“景总,您和楚歌旧情复燃啦。” 景深脚步顿住,张小强也跟着停了下来,圆睁着眼睛无辜地盯着景深,轻轻歪头。 景深:“你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张小强依言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景深掏出手机,放出他刚刚录好的音频。 张小强听完之后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脸色僵硬,“这是我说的?” 景深收回手机,“好好说话。” 张小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中邪了啊,怎么说话语气那么恶心啊。 景深带着张小强走入电梯,本来越来越正常的张小强遇到楚歌之后忽然又变得不正常了,这一点要记下。 楚歌在景深的车里等累了,干脆脱鞋躺下,翘着腿在粉丝群里八‘楚歌’的过去,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车窗被敲了一下。 楚歌一骨碌坐起,心想终于回来了。 “喂。” 楚歌动作顿住,这声音不是景深啊,听上去还有点耳熟。 “我先说啊,我真的不是跟踪你过来的。” 车窗玻璃高度保护隐私,楚歌干脆爬起来趴在车窗上仰头仔细辨认站在车旁的人。 “这是我自己家的公司,我只是正巧看到你的车过来打个招呼。” 楚歌仰着头,半张脸都贴到车窗上终于看清了站在车边的人——苏照月,妈的lsp,他不能理这个人。 苏照月远远地看到了景深的车,不是他刻意要记,景深的车牌号名a111太显眼了而已,隐约看到后座有人,犹豫了半天还是过来了。 “喂,你不是说了不讨厌我,干嘛又不理人啊,”苏照月忍不住又火气上来了,“你别以为我……你,就可以这么……过分啊……” 楚歌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苏照月在他面前说话特别恶心巴拉的,相当的舔狗,舔狗得有点假,他还从来没听过苏照月这么别扭的语气。 “喂,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就这么不乐意看见我?”苏照月语气里带了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车窗缓缓摇下,苏照月垂下眼眸,对上楚歌乌黑的杏眼,他大脑一片空白,猛地往后一跳,差点没两腿一软坐到地上。 楚歌扒着车窗,挑了挑眉,幽幽道:“喂,你他妈叫谁喂呢。” 第33章 “到了。” 车停在连绵不断的小白楼前,徐咨羽热情邀请,“进来坐坐?” “不了,”顾静松低头笑了一下,“他不在,我就不进去了。” 徐咨羽没有蠢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在’这种问题,他抱着怀里的背包冷不丁道:“在黎明到来之前。” 顾静松听得很清楚,但不知道徐咨羽要表达什么意思,疑问地‘嗯’了一声。 徐咨羽扫了他一眼,顾静松只是微笑,“是新电影的台词吗?” 徐咨羽答非所问,“顾教授平常有没有锻炼身体的习惯?” “作为一个医生,当然应该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 徐咨羽瞄了一眼顾静松的脖子。 顾静松也将目光往后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徐咨羽抱着背包下了车,目送顾静松的车离开。 仅仅用肉眼判断,徐咨羽认为自己徒手可以打至少五个顾静松。 回忆里他被顾静松一掌劈晕,绝对不是因为顾静松很强,而是因为那个‘徐咨羽’是个身患绝症的少年,实在太弱了。 顾静松对于先世界的宣誓词看上去一无所知,他的反应不会逃过自己的眼睛的,徐咨羽有这个自信,刚刚顾静松的疑惑不是装的。 或许顾静松的确有可能不是七区的执行官。 他送的那只狗也是出奇地弱,简直就是只废物小狗,除了可爱,一无是处。 徐咨羽皱了皱眉。 谈完事情之后,景深让张小强自己先走,怕他遇上楚歌头脑会不清楚,自己独自下到停车场,停车场的感应门一打开,景深被面前的画面给惊呆了。 苏照月压着楚歌——在地上,楚歌正抬起一条腿。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在苏照月和楚歌口中是不同的版本。 楚歌的版本很简略,他和苏照月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他先动的手而且全面优势,景深出来的时候,他正准备给苏照月致命一击。 苏照月的版本就正常很多了,他和楚歌说话,说着说着楚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下车给了他一脚,他躲开了,楚歌更气了,追着苏照月打,他在正当防卫的时候误压了楚歌,马上要起身的时候景深就出来了。 两人垂头丧气地站在景深面前,活像两个犯了错的小朋友。 景深环抱手臂,轻轻叹了口气,先对楚歌道:“你过来。” 楚歌低着头跟着景深到了一侧。 苏照月悄悄用余光打量两人。 景深不知道对楚歌说了什么,楚歌忽然猛地一跳,样子很激动,对着景深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景深背着手沉静地倾听,侧脸冷峻中带着一丝温柔。 其实一开始看到楚歌的时候,苏照月既尴尬又紧张,随后马上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楚歌在景深的车上呢?于是很自然地开口问了。 之后楚歌下车揍他的时候,他边躲边觉得荒谬。 楚歌不是这样的人。 他记忆里的楚歌性格腼腆羞涩,连说话声音都很小,脸皮很薄,对台词的时候会脸红,身上还有好闻的香气,所以他对自己的心动毫不意外。 那样的楚歌简直就是照着他梦中情人的样子长的。 可是最近他发现楚歌变了,变得很陌生,跟先前判若两人。 心思杂乱的时候,苏照月挥手挡了一下,楚歌没站稳往后倒,苏照月拉了一把,却是双双倒地。 呼吸交缠的那一瞬,苏照月立刻就有了反应。 就像是身体的某个开关被唤醒了一下。 苏照月在那一瞬有点厌恶自己,分明楚歌已经变成了他不喜欢的样子,为什么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难道他是禽兽吗? 景深和楚歌交流完,楚歌回来直接痛快地对苏照月道歉:“对不起。” 苏照月心情复杂,“我的错。” 他现在对楚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我们先走了。”景深挥了挥手,示意楚歌上车,楚歌一句话都没说,灰溜溜地上了车。 苏照月心里很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舒服,他也说不清,就是看景深和楚歌一家人似的一起走了,仿佛他是个局外人,所以觉得很不舒服,可他的的确确就是个局外人,这样最不舒服。 车直接往机场开,景深要赶晚上的飞机。 楚歌在车里恹恹道:“他真是高中生啊。” “嗯。” 楚歌捶身下的椅子,愤怒道:“发育得不正常!” 景深瞟了他一眼,心想你发育得也不算正常。 人都送到机场了,景深帮楚歌买了下一班飞机的票,叮嘱他不要再惹事。 楚歌不满,他也不是故意要和苏照月打架,只是苏照月说话也太恶心人了,他实在忍不住,苏照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质问他和景深的关系,语气里头醋意十足的,搞得他头皮发麻。 他和景深能是什么关系?堂堂正正的父子关系! 景深头疼地上了飞机,在飞机上刷到了第八章 的更新。 又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被各种魔幻解释。 庆功宴上楚歌受了委屈,被神秘大佬护送带走,楚歌因为心情抑郁回到曾经待过的城市散心,却又被景深撞见,景深对楚歌余情未了,强行把楚歌拖上了车,留在车内的楚歌被苏照月撞见,苏照月争风吃醋,质问楚歌,将楚歌按在地上。 全章的最后一句——【苏照月看着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嘴唇,忽然低下了头。】 嗯,然后就被楚歌踹了一脚,景深面无表情地想。 作者开始搞这种身体接触的暗示,不是个好兆头。 飞机落地,景深独自回到景宅,已经是凌晨,景宅除了保镖,活动的人不多,小白楼很安静,景深疲惫地边解西服扣子边往院子里走,刚走到院子脚步就停住了。 大晚上的——有个人在院子里“练剑”。 西瓜砍刀,虎虎生风。 景深的嗓子立刻就干了。 夜色浓郁,月光和院子里装饰的灯光还是把人照得很清楚,长手长脚的身影不显得累赘笨拙,反而格外地游刃有余,把两柄西瓜刀舞出了长剑的架势,还是双剑。 景深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管制刀具行政拘留。 怕贸然出声会打乱对方的动作伤到自己,景深选择沉默地等他练完。 “你回来了?”徐咨羽从刀锋余光中看到了景深,非常利落地收刀,随手把两把西瓜刀插在举着瓦罐的天使像胳膊肘里。 景深:“……你在干什么?” 徐咨羽大方道:“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怕荒废了基本功。” 考虑到会引起普通人的恐慌,他非常体贴地选择了半夜来练习。 景深冷静呼吸,单手叉住了自己的腰让自己站稳,凝神道:“我问你——你杀过人吗?” 徐咨羽一愣,“杀人犯法。” 景深点头,“很好。” 是个遵纪守法的超能力拥有者或者说精神病。 “小心点,不要伤到自己。”景深放弃和徐咨羽讲道理,转身走入大门。 徐咨羽跟了上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 “笨蛋歌手……被亲了吗?” 景深脚步顿住,回头望向徐咨羽,徐咨羽一脸坦荡,明明白白地请求吃瓜。 “没有,”景深无奈道,“你最好也小心点,”他走上旋转楼梯,“残疾大佬,狗血戏份马上就要开始了。” ‘残疾大佬’局促地笑了一下,单手托腮看着景深上楼。 一直以来,他都是与战友埋头苦战,从来没有体会过其余的情感部分。 最后那一场战斗依旧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结束战斗后清点人数,处理伤口,他坐在高塔上清理自己的长剑,队员对他说:“老大,你最近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有吗?”他微微笑了一下,眉宇中是天然的忧郁。 “有啊,好久都没听到你跟我们开玩笑了。” “不好意思,笑话商店最近售空,正在进货。” “哈哈哈,实在无聊的话,你可以试着找个人也谈一场恋爱,”队员扬了扬头,示意徐咨羽看一边并肩站在一起疗伤的一对情侣,“在黎明到来之前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代表不可以去爱吧?” 徐咨羽擦干净自己的剑,淡淡道:“我爱全人类。” 队员崩溃抱头,“老大,我求求你像个人吧。” “我不像人吗?”徐咨羽露齿一笑,温柔的光从他脸上散开,他是战友,是领袖,是支柱。 队员挠了挠头,他会和徐咨羽这个执行官开玩笑,看上去也经常没大没小,但那是在徐咨羽放松的时候,一旦徐咨羽认真起来,那种‘救世主’的距离感就很明显。 “老大是神嘛。”队员打哈哈道。 徐咨羽没有再说话,队员四散离开寻找休息的地方,他一个人坐在高塔,黄风卷着沙子扑面,含着满口的沙子满不在乎地吹自己的歌。 不是寂寞,也不是孤独,是一种更深的情感在他心中发酵着,他的心仿佛一直都空了那么一大块,狂风在他胸膛里呼啸乱滚,搅得他心神不宁,他一直守卫着这里,生来如此不问缘由。 直到有一天,他一觉醒来。 白色房间,五花大绑。 第34章 罗梦凤这个人比景深想象得要难查得多,家世背景好查,去向经历就很模糊了,公关部已经下了大功夫去查,查来查去就只能确定一件事——罗美凤现在人在本市。 这个信息楚歌本身就已经知道了,闻言就很失望。 “想找到她,要么私家侦探,要么公安机关,”景深对垂头丧气的楚歌道,“最坏的可能性是剧情设定里你没这么快和她相遇。” 楚歌缩在办公室沙发里,恨恨道:“别让我出去逮著作者,我非要……非要……” 非要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楚歌颓然地抱头在沙发上打滚。 景深由着他发泄,把舞台留给他,到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和张小强打电话,“该让步的时候就要适当让步……”回头看到扒在玻璃门上的楚歌,语音顿住,“等会再说。”先挂断了电话。 楚歌幽幽道:“咱们公安局有人吗?” 景深道:“公安部门为人民服务,你可以直接以亲属的身份报失踪。” 楚歌:“……”有道理。 楚歌要走的时候,岳慧珊来了,见到楚歌毫无形象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连鞋都没穿,依旧目不斜视地对景深道:“景总,节目第二期要录了。” 时间隔得太久,景深差点就忘了还有这么个节目阴魂不散。 楚歌也忘了,他现在是彻底过上放松的日子了,他以前想也想不到的放松。 高强度地在圈子里混了几年,楚歌都快忘了私人生活是什么。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就是虽然设定楚歌是个明星,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楚歌太糊,反正楚歌上街毫无压力,从来没人认出过他。 他的微博已经好几百万粉丝,粉丝群都开到快三位数了,走在大街上就没人多看他一眼。 他的火限定地体现在微博、论坛这些网络平台上,各种他和苏照月的视频剪辑乱飞,cp粉都已经蔚然成风,有自己的一点小小势力。 火成这样了,走在大街上买臭豆腐,老板问他,“加辣不?” 楚歌:“加。” 老板瞟他一眼,目光闪动。 楚歌以为对方认出来了,心里紧张又激动,好久没做明星的感觉了,其实还是有点怀念的。 老板:“我这辣子可辣,你吃得消哦?” 楚歌:“……没问题。” “我不想录那个破节目。”楚歌两手一摊,在沙发上晒肚皮。 景深瞥了他一眼,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岳慧珊使了个眼色,岳慧珊一点头,训练有素地退了出去。 “不录就要交违约金,就算不交违约金,我看它也会用别的方法把我们折腾过去。”景深翻了一份分公司的文件,上面字迹清晰,让他很安心,他只要工作就安心。 楚歌翻了个身,像只上岸的海豹趴在沙发上,认真道:“要不咱们就配合一下吧,反正这剧情自己会胡编,也不用真照着它去演。” 景深旋了笔帽,用钢笔仔细地在文件上批注,低着头道:“我不喜欢被人摆布。” 楚歌呶了呶嘴,‘切’了一声,又翻过身躺尸摸肚子,有钱人就是拽,怪模怪样地用口型学了一遍‘我不喜欢被人摆布’,说完又扭头去看景深,见他低着头肩膀轮廓修长,头发浓黑皮肤白皙,是个非常漂亮又凛然不可侵犯的贵公子,心里很欣慰:不愧是他儿子。 景深抬眼盯了楚歌一眼,看着他扭成麻花的样子,心里觉得对方实在像一条小狗——没有小妹可爱的小狗。 第二次录节目,景深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就直接带上了徐咨羽和小妹。 楚歌有句话说得对,反正剧情会自己调整,何必和小妹分开。 小妹很久没出远门,兴奋得不得了,在景深膝盖上晒肚皮,爪子在空中乱刨,要景深挠肚子。 景深边挠它的肚子,嘴角边噙了笑,哄孩子一样道:“你晕船吗?” 小妹:“汪汪——” 徐咨羽坐在一旁微笑看着,心里盘算着要让小妹学游泳。 没想到这次节目组没有安排船了。 导演——还是第一期的导演笑着解释:“轮船上拍过啦,所以这次就不拍了,飞机过去,路上随便拍几个镜头就行。” 这是节省了大功夫,重新聚集起来的六人都举双手赞成。 节目组背靠大佛,一口气给六位嘉宾全部安排了头等舱。 因为没有设计这个环节,导演组的意思是让六个人随便坐。 楚歌没别的要求,就是不乐意和苏照月坐一起。 巧了,苏照月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现在看到楚歌就觉得很别扭。 楚佩今天来的时候就很安静,一副随便安排的模样,顾静松也是非常温和好说话,所以座位一分,就自动地变成了楚佩和楚歌,苏照月和顾静松,景深和徐咨羽最先坐下,小妹去宠物托运了。 景深眉头一直皱着,徐咨羽看出来他是心疼小妹,面向他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小妹没问题。” 景深回看了他一眼,想起他天天带着小妹跑步跳圈,小妹比之前活泼了很多,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 “说什么呢,凑那么近。”苏照月咬牙切齿地盯着右前方座位说话的景深和徐咨羽。 顾静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徐咨羽坐在外侧,景深坐在内侧,徐咨羽的个子比景深稍微高一点儿,遮住了景深的大部分轮廓,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景深头顶的一点乌发。 大部分时间里,顾静松就只能看到那一点乌发,他带了一本医学科研的杂志,看一行,抬眸看一眼露出的乌发,嘴角笑微微的,比看了一会儿就睡觉的苏照月看得投入持久的多,一直都没移开自己的目光。 楚歌上回与楚佩接触不多,对楚佩的印象约等于无,倒是在剧情里发现了楚佩的踪迹,知道楚佩的形象约等于恶毒男配,对楚佩相当地同情,“你好,我叫楚歌。” “楚佩。”楚佩矜持地一点头,再抬眸时目光却在楚歌的脸上凝住了。 楚歌没太在意楚佩的目光,也是倒头就睡。 他那边波澜不惊,楚佩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楚歌长得很像已经过世的楚夫人! 楚夫人年轻的时候是圈子里闻名的大美人,弱质纤纤,颇有古典美人的风范,她的儿子楚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与楚夫人容貌相似,气质更灵秀,小仙童一样,曾经有位名画家为母子两人画过像,现在还挂在楚家的大宅中,母子两人美貌惊人,来往的客人都要感叹一番。 楚佩内心掀起了巨浪,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只用余光间或打量楚歌,越看越觉得像。 当年楚戈意外走失,楚东田和楚夫人伤心欲绝,为了找回爱子可以说是竭尽全力,可惜孩子没找回,楚夫人也因为伤心过度早逝,这么些年,楚东田虽然领养了楚佩,但楚佩知道楚东田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亲生儿子。 正因为楚东田心里装着亲儿子,才始终对他百般挑剔,楚东田见不得他过得好,只要楚佩一高兴,他就会想起流落在外的亲儿子不知道在过什么苦日子,对楚佩会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仿佛楚佩是个小偷,偷走了他儿子的幸福。 所以楚佩常年在楚家就是贼一样活着。 他很渴望有一天能做楚家的主人。 太像了,像到几乎不用做亲子鉴定。 楚佩手脚冰凉,侧过脸单手扶住额头,内心里转过无数心思,不能让楚东田看到楚歌——上次楚东田竟然没有认出楚歌,是场面太混乱了,但是他已经见过楚歌几次了,前几次竟然也毫无察觉,太失误了。 这次综艺安排在一个风景秀丽人迹罕至的山村。 村民们穿着打扮都充满了异域风情,语言也不通,几个人落地先休息。 经过上一期的录制,导演组们显然意识到了剧本的重要性,还是不要搞什么突然袭击真实反应了,镜头也全往楚歌身上怼。 这次房间离得远了,都是隔开的民房。 六人按照在飞机上的座位先各自找了一间房休息。 小妹果然像徐咨羽说的没有问题,很有精神地对着院子里的一蓬野花汪汪叫,小短腿跃跃欲试地往野花上拍。 景深坐在竹凳上静静看着小妹玩耍,内心很安宁。 竹凳只有一把,徐咨羽靠在竹凳上对小妹吹了记口哨,小妹得令原地打了个利落的滚,打完滚抖了抖双马尾,对着景深和徐咨羽开心地吐舌头。 景深:“……” 徐咨羽:“做得好。” 景深回头不赞成地看了徐咨羽一眼,“不要教她这些,”又重新望向小妹,“她不需要取悦讨好任何人。” 徐咨羽:“这不是玩儿,这是格斗中的闪避。” 景深忍无可忍,猛地抬起右手,他的动作很快,拳头捏在徐咨羽的鼻子前停住,“闪避?” 拳头带起的风让徐咨羽眼睛轻轻一眯,从来没人和他开过这样的玩笑,徐咨羽往前一凑,鼻尖在景深的拳心轻轻碰了一下。 玩笑般的举动让景深微微一怔,他收回手,对上徐咨羽笑得有光彩的眼睛,忽然道:“切磋切磋?” 徐咨羽欣然同意,“好啊。” 成天看这个人在花园里做操,半夜拿两把西瓜刀在夜下舞,还有那把楚佩踢入海里的一脚,景深好奇很久了,这个人到底行不行。 山村的院子很大,脚下泥土柔软,景深脱了皮鞋,只穿着袜子站在原地,他也很多年没这样‘动一动’了,一时还有点兴奋。 徐咨羽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站定,他个子高比例也好,长腿细腰,衬衣松松地穿在身上,肌肉纹理在单薄的衬衣下若隐若现,和景深一样都是很中看的美男子形象,双手向上摆起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弧形,徐咨羽严肃道:“请赐教。” 景深:“……”赐教个头啊太极拳。 每当景深稍微对徐咨羽认真一点,徐咨羽就会立即‘当头棒喝’,景深卸了劲,“会下棋吗?” “什么棋?” “随便。” 徐咨羽就会下五子棋,还是个臭不可闻的水平,景深下到头疼,放了棋,把小妹招手抱了过来,叹息道:“我教小妹三天,她也能撵着你打。” 徐咨羽爽朗一笑,“没那么糟吧。” 景深隐晦地看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在彼此静默微笑的时候,导演组来人了。 “你们见到楚歌或者楚佩了吗?” 景深与徐咨羽对视一眼,齐齐起身,“怎么了?” 工作人员过去叫吃饭,发现楚歌和楚佩两个人都不见了,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这可是在山里,乱跑可是要出事的。 工作人员在这儿找不到人,赶紧继续去找了。 等他们走后,景深和徐咨羽同时掏了手机刷新网页。 作者更新了。 还一口气更新了两章。 一更:综艺惊魂 双更:深夜里的吻 第35章 “你确定掉在这附近了吗?”楚歌眼睛专注地盯着地面,企图找到楚佩丢失的妈妈送的很珍贵的手表。 楚佩游魂一样地跟在他身后,缓缓道:“应该吧。” 楚歌不耐地抿了抿嘴,如果不是对方提起是去世的妈妈送他的手表,他才不会出来帮忙,山上蚊虫太多,这具身体的皮肤很娇嫩,出来这一会儿,他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痒得要命。 “啪。”楚歌用力拍向自己的脸,摊开掌心没发现蚊虫的尸体,只是把自己扇得很痛,龇牙咧嘴地又揉自己的脸。 楚佩远远站定,把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种蠢蛋除了一张脸之外到底哪里灵秀了? 十几年了,楚佩每次挨骂挨打都要听楚东田怀念一番自己完美无缺的宝贝儿子,也曾满身伤痕地驻足在画像前,看着那个在画上灵气逼人如同仙童一样的小男孩,心中虔诚地祈祷: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回来,最好是死在外面。 “天黑起来好快,”楚歌抱怨道,“都看不清路了。” 楚歌拿出手机,准备打开电筒照明,这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景深的未接来电,他微微一愣,以景深内敛自持的个性,这种夺命连环call得是多急的事啊。 楚歌一脚踩实,山路到处都是柔软的泥土中间夹杂着坚硬的陷阱般的碎石,稍不留神就会摔倒。 确定站稳了,楚歌才回拨了电话。 景深马上就接了起来,语气焦急,“你现在是不是和楚佩在一起?” 楚歌下意识地想回头看楚佩一眼,却发现原本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楚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刚才还在一块呢,现在不知道去哪了。” “你听好了,第九章 更新的内容里你被人推下了山,凶手是谁不清楚,你现在马上回来,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小心楚佩……” 楚歌背脊发凉,万万没想到他在一本狗血男男三角恋小说里还要遭受这样的劫难。 楚歌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却断了,他看了一眼手机,没信号了。 山里天黑起来黑得特别快,刚刚还隐约有夕阳的残照,现在就有点伸手不见五指的意思了,远处似乎还传来了野兽的叫声,楚歌这才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不该一时冲动就和楚佩一起出来了。 荒郊野外,月黑风高,怎么想怎么都是个做坏事的好时机好地点,楚歌收拾心情,赶紧凭着记忆往回走。 可奇怪的是他分明走出不远,却是怎么走也走不回住的地方,而且好像越走越深,周围的景物不是树就是草,越来越荒凉。 楚歌自认不是个胆小鬼,面对这样的情形还是有点害怕,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 一起出来找人的徐咨羽忽然伸手拦住身边的景深,“停一下,你仔细听。” 景深停下脚步,屏息凝神地去听,越听越皱眉,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鉴于“穿书”这种事情都发生了,那么很多事情也就不好说了,他低声道:“好像鬼叫声。” 徐咨羽嘴角要翘不翘地弯了一下,他听到景深一本正经地这样说,觉得很好笑,是一种可爱的好笑,“像是歌手的声音。” 景深经他一提醒才想起楚歌魔音穿耳的歌声。 景深在黑夜中脸颊略微有点发烫,“那快顺着声音去找吧。” 徐咨羽把他在黑夜里泛红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偷偷一笑,并不揭穿。 两人顺着歌声去找,山里有风,把楚歌散乱的歌声吹得四分五裂,加上山上野兽和风打树林的杂乱声音,即使两人是顺着歌声在找,却也是若有似无地找不到楚歌的踪迹。 景深本意是想和徐咨羽分头去找,徐咨羽不肯。 第九章 里作者写到综艺二期开拍,隐约描写了楚佩对楚歌的怀疑和恶意,又写到楚佩故意骗楚歌上山,然后就转折到楚歌摔下山。 景深也没想到这本把楚歌当成宠儿一样设定的书会突然对楚歌下狠手。 看了第十章后景深才恍然大悟。 第九章 其实只是个过渡铺垫。 摔下山的楚歌落入了山上猎人的陷阱,扭伤了脚不能动,剩下的几个人中在作者的设定里,景深、苏照月、徐咨羽有一个算一个都对楚歌抱有不同的感情,三人是卯足了劲在山上到处乱找。 徐咨羽身为作者定下的正攻,当然是找到了楚歌,而景深身为前男友渣攻,不仅在寻找途中意外地受了伤,还得凄凉地看着徐咨羽救出楚歌,深情一吻。 徐咨羽看到结尾‘徐咨羽’对‘楚歌’表白,然后与他月光下深情拥吻的时候,背上发毛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恐怖小说。 徐咨羽怕剧情发疯,坚决不肯单独行动,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自己和景深绑在一块儿。 两人一直找了半个多小时,也还是没找到人,连楚歌的声音似乎都丢了。 景深停下脚步,忧虑地皱起了眉,四周一片苍茫深重的夜色,月光照在树叶上泛着油亮亮的深色,“我怀疑我们这样找下去没用。” 徐咨羽脚步顿住,人靠在景深身后,他只比景深略高一点,所以一扭脸救看到了景深的侧脸,眉头微皱,略带丧气。 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条长长的手臂,景深也扭过脸,徐咨羽正看着他,目光鼓励,“就这么认输了?” 景深静了一会儿,把长胳膊从肩膀上打下去,“没到时候。” 一时的灰心没有让景深停下脚步,因为是两个人一起走,心里格外地安心,景深在商场沉浮几年,尔虞我诈腥风血雨,很少有安心的时候,可在徐咨羽身边,他常常感到安全,或许是因为徐咨羽不顾一切地救了他,也或许是因为徐咨羽是个精神病人,不需要防备。 山上不仅天黑得快,也冷得快,白天他们到村里的时候大家都是短袖还觉得热,现在天一黑,温度极速下降,景深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细密的疙瘩。 坚定的意志也不抗冻,一阵冷风吹过,景深眯了眯眼,双臂暗暗往自己的身躯缩紧。 徐咨羽看出来了,“回去吧。” “不行。”景深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 “剧情里需要我们几个在场,我们两个回去了,这个剧情不攻自破。” “我知道,”景深脚步不停,“在这里冻一晚上会冻出事的。” 徐咨羽默不作声地和他并肩走着,他已经看出来了,景深这个人的个性看似冷漠,其实就是这样外冷内热,一旦他把一个人当成了自己人,他就会真真正正地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很自然地就会对人很好。 这样的人是很适合交托后背的男人。 “救命——” 清晰的求救声传来,景深面色一喜,“在那边!” 楚歌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他很小心地注意了身边的动静,生怕有人突然冲出来给他一下,千防万防没防住自己,脚下一滑,一脚踩空掉进了个大坑,还挺深,坐在坑底仰头都脖子疼,刚好的脚又扭伤了。 他这个应该也算反抗剧情成功了吧?最起码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楚歌懊恼地捂住迅速红肿起来的脚踝,这具身体细皮嫩肉,痛感似乎比普通人放大了好几倍,楚歌忍无可忍地大叫一声——“救命啊!” “楚歌?” 回应传入耳中,楚歌欣喜若狂,忙大声地回应,“我在这儿!” 很快,坑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因为背着光,楚歌看不清是谁,下意识地觉得那是来救他的景深,忙伸出手道:“快拉我上去,我脚扭伤了。” 景深和徐咨羽顺着求救声狂奔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个猎人用来捕猎的大坑。 苏照月可怜巴巴地蹲在坑底,“我不小心掉下来了。” 全剧组的人一起出动来找楚歌,苏照月坐不住也出来了,没想到山上还有猎人布置的陷阱,一脚踩下去之后就死活爬不上去了。 景深和徐咨羽对视一眼,很明显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失望。 只有一瞬,景深反应过来,“你等等,我找找有没有结实的树枝。” 徐咨羽很冷静地站在一边,想起刚刚景深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失望,没有圣人,景深也不是对待所有人都好,或者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让他放在心上的,说是外冷内热也不很恰当,他的内心也有冷酷的地方,只是被修饰得很好。 “来,”景深找了一根结实的长树枝伸下去,“抓好。” 苏照月勾住一头,景深对沉思的徐咨羽伸手,“一起拉。” 徐咨羽正在研究景深,冷不丁地视线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很有力量的手,怔了一瞬后用力握住。 景深的手柔软而坚硬,温度很低,像一块要化不化的冰,徐咨羽拉着他的手,心想: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用力地拉住一个人的手。 苏照月连爬带拽地费了半天劲终于在两人的帮助下逃出深坑。 松手的那一瞬,景深因为惯性向后倒了一下,徐咨羽很自然地扶住了他,苏照月坐在地上气还没喘匀,见景深半个人都倒在徐咨羽怀里,一口气没上来猛咳了两声,“咳咳咳咳!” 景深本来是不想理他,想起他还是个小孩子,站直了,用长辈的姿态道:“小心点,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苏照月爬起来,“我跟你们一起找。” 坑里的楚歌在上面人长久的沉默中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心惊,他收回手,慢慢往后挪了几步,心跳砰砰地上了一百三。 上面的人一直静静站着,见他往后退,飞起一脚,将地面上的尘土沙石往坑里的楚歌方向踢,楚歌用手臂挡住脸,一时愤怒压过了恐惧,气道:“你他妈谁啊!有种下来单挑!” 坑顶的人似乎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楚歌又生气又松了口气,还没等他那口气呼出来,坑顶的人去而复返,手上举着块脑袋大的石头。 楚歌:“!!!” 这么大块石头砸下来可是要命的! 楚歌挣扎着起身,手扶着身后的坑壁艰难地往旁边挪,咬牙道:“操你大爷的,老子有主角光环,你他妈试试!” “放下。” 温和的声音犹如一盆凉水倒入脑中,楚佩僵直的手臂一软,回过头冷冷道:“顾教授,不要多管闲事。” 顾静松用温柔的声音重复道:“放下。” 这个人的声音和神情仿佛有魔力一样,是一种柔软的控制力,海水没过口鼻般的窒息,楚佩不由自主地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轻轻把石头放在了一边。 “好孩子,”顾静松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现在你可以走了。” 第36章 景深三人找到楚歌的时候,楚歌一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坑壁,几乎快要冻僵。 三个人要拉一个人起来就简单高效多了。 楚歌上来之后,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拉着景深的袖子不放,抖着嗓子道:“刚、刚才……有人想、想用石、石头砸我……” 楚歌个子娇小,缩成一团像个小动物,景深起了怜悯之心,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别怕,现在没事了。” 苏照月心里很慌张,他发现他此时此刻对楚歌的同情很微不足道,在他心里占了很小很小的分量,远远比不上他此刻对楚歌的嫉妒。 他也掉下去了。 景深也救他了。 但是景深没有这样温声软语,目光凝视地不停安慰他。 “妈、妈的,”楚歌冻得很话也说不利索了,脸上表情扭曲,眼睛都绿了,“别、别让老子逮、逮着他,非、非活埋了他……” 这时候了还是这个脾气,景深哭笑不得,“好了,先回去吧。” 楚歌也想回去,但他实在冻得够呛,两条腿不听使唤,勉强拽住景深才能站住,让他迈开腿走路简直是寸步难行。 景深三人个个站起来都比楚歌高一个头,一商量决定背楚歌回去。 楚歌坚决反对,被景深无情驳回,“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问题来了,到底谁背楚歌。 徐咨羽第一个撂挑子,剧情里的那个“深情一吻”把他吓得到现在为止都不敢多看楚歌一眼,让他来背楚歌,即使不出意外,他也怕晚上做噩梦。 苏照月也不肯,他现在就是个矛盾集合体,对楚歌的感情非常的复杂,也是低着头躲避不看楚歌。 两个人都打退堂鼓,那就只剩下景深一个人,景深也并不介意背楚歌,很利落地弯腰,抬头对沉默的徐咨羽道:“帮把手,我来背他。” “不行。” “不行。” 两个不肯背楚歌的人再一次达成了共识,也不让景深背楚歌。 景深弯着腰眉目微皱,“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楚歌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出来一趟会返老还童,徐咨羽牵着他的两条腿,苏照月托住他的两条胳膊,像小时候做游戏一样一人一半抬着楚歌往回走,景深在最前头凭着感觉带路。 楚歌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口尸体或者一袋大米,总之不像个人,横躺着自暴自弃地哼歌。 前面走着的景深,抬人的徐咨羽和苏照月都是一抖,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回去的路倒是很顺利,景深心想大概是剧情也明白今晚就这样了,无力回天,毕竟天边都已经隐约有了亮光,这一晚上快要过去了。 节目组的人见徐咨羽和苏照月抬轿子一样地把冻得发僵的楚歌抬回来,都是又惊又喜,上来一顿询问后,赶紧让人先烧热水。 山里没有热水器,水要现烧,节目组的人都不懂用土灶,还是叫了当地的房东起来烧水。 工作人员搭着手和徐咨羽还有苏照月一起把楚歌送回房间内。 吵吵闹闹中,楚佩穿着丝绸睡衣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内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工作人员知道楚佩是楚氏的公子,忙向他道歉吵醒了他,“楚歌回来了。” “哦?”楚佩扫了混乱的人群一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楚佩在楚歌回来之前几个小时就回来了,对工作人员说他去找了自己丢失的手表,不知道楚歌去哪了。 “还有别的房间吗?” 楚佩回头望向屋口,是景深,他出去找人找了半夜,脸上是低温造成的不健康的白,但他毕竟身体底子很好,只是略微有些白,像外面的月光恋恋不舍离开他的脸,景深看也不看楚佩,只是和工作人员说话,“他身体不好,今晚最好来个人专门照顾他,就不要留在这里打扰别人休息了。” “有的有的。”工作人员心里都门清这个节目就是景深拿来捧楚歌的,当下就抓紧出去安排了。 “麻烦了。”景深微微点头,即使他是这个节目最大的赞助商,他对于任何一个工作人员都是那么彬彬有礼,而且那种礼貌一点也不做作,就像是与神俱来的那样自然,可也不亲切,是楚佩一直想学也学不会的贵公子做派。 景深和工作人员说完话,看也没看一旁的楚佩,从人流侧面打着招呼挤进了房间,楚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心里也说不清楚是怎样一种感觉。 楚歌何德何能,能让像景深这样的人这么牵挂? 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好事都会被同一个人占有夺走呢? 楚佩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手,直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才回过了神。 顾静松温和地看着他,在那双颜色稍淡的眼睛中楚佩看到了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很晚了,我那间没人,过去休息吧。” 牙齿在侧脸颊里锉了锉,对于面前这个知晓一切的人,楚佩有种本能的敬畏,一切把柄都被这个人攥在这里,但你感觉不到威胁,这个人仿佛是真心诚意地为你好,温和地劝诫,不带一丝威胁。 楚佩松了手,低着头从房间内走了出去。 村里的平房一共就两间,有床的那一间已经被人挤满了。 徐咨羽和苏照月把人放下就迫不及待地从人群中要撤出来,只是人太多,房间又很狭小,一时之间兵荒马乱,两个人被人群裹挟着都出不来。 景深站在房间的最外围,看着屋子里混乱的情况,心里立刻就敲响了警钟。 纸窗外朦朦胧胧的,说是天亮也还没亮。 徐咨羽是一样的想法,他被人群推着,回眸望向景深,两人的眼神都是一致的不妙。 “热水来啦,让一让——让一让——” 房东兄弟俩抬着一木盆热水进来,人群也犹如一盆热水进了一滴热油一样劈里啪啦地乱炸,徐咨羽防备着众人的推搡,肩侧忽然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 “哦——哦——哦——”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响起,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徐咨羽往床上的楚歌身上倒去,徐咨羽伸手拉猛地拉住站在床头的苏照月,苏照月被拉傻了,也往楚歌身上砸去。 “我操!” 僵在床上被冻成狗的楚歌爆发出一声痛苦的灵魂呐喊,伴随着那一声惨叫,简陋的木床轰然倒塌。 景深:“……” 挤满了人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装满热水的水盆在惊呆了的兄弟两人手中散发出“咕咚咕咚”的摇晃声音。 “快救人啊!”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了,人群赶紧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捞起人肉三明治,徐咨羽和苏照月都还好,苏照月砸在楚歌的胸口,徐咨羽砸在苏照月背上,两人都是脸上遭受了冲击而已,两人被众人拉起来后终于露出了最下面的楚歌——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天亮了。 楚歌被连夜送往就近的医院急救。 身娇体弱的他人冻傻了,脚崴了,还被两个一米八的壮汉砸得差点吐血,醒来之后拉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牛帅帅的手,虚弱道:“替、替我……把……群里……” “呜呜呜,小歌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把粉丝留住……” “写、写同人的……都……给我……踢了……” “……” 第二个哭得稀里哗啦的是导演。 他就说这是档倒霉综艺!就不该看在钱的份上接第二期! 自动贩卖机里应声滚下一罐热咖啡,修长的手捡起热咖啡,悄然走到窗边的人身后,把热咖啡轻轻贴在人的脸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景深回过脸,对上徐咨羽的眼睛,接过他手里的咖啡,低声道:“谢谢。”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徐咨羽双手插入口袋,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小说的内容还没有刷新。 景深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握着温暖的咖啡紧了紧,“该对楚歌道歉。” 其实每一个人都很无辜,但很显然昨天晚上楚歌的牺牲是最大的,或者说是最惨的一个。 徐咨羽对楚歌还好,改变剧情的心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为了自保,如果稀里糊涂地被推下去真亲到了楚歌……徐咨羽抖了一下肩膀,后怕不已,余光悄悄望向景深的侧脸。 折腾了一晚上,景深一直都没合眼,冻得发白的脸浮现一点淡淡的红晕,不知道是热咖啡烫的,还是病了,嘴唇却是很淡的颜色,他低头用口袋里随身带的手帕仔细地擦干净咖啡罐上的灰尘,手指一勾,拉开拉环递给徐咨羽,“辛苦了。” 白皙的手指衬着棕色的罐头,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是淡淡的粉色,很普通的男人的手,顶多算是漂亮干净一点,徐咨羽目光定定,抬手慢慢握住了咖啡罐的下面,小心地没碰到景深的手。 “我去看看他。” 景深步伐缓慢地往楚歌的病房走了。 手里的易拉罐和先世界里的补给类似,散发着一股陌生的香气,这是咖啡,景深如果在家里每天都会喝的咖啡。 徐咨羽轻轻抿了一口。 苦的,带一点烧焦的味道,回味又有一点甜味从舌根泛上来。 胸膛里一直匀速跳动的心脏从来都没有存在感,他是天生的战士,没日没夜的杀戮也不会动摇他的心,那些多余的情绪不适合出现在像他这样的执行官身上,他一直也很习惯这一点。 可是忽然间,心跳变得不规律了,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握住咖啡罐的掌心感觉到热度的那一个瞬间,像是丢失的某一块东西强硬地冲入他的胸膛,几乎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抬起另一只手按住胸口,徐咨羽低头,眉头深深地拧在了一起。 病房里的楚歌又睡了过去,景深疲惫地扶了扶额,打开手机,终于看到了他们挣扎努力对抗剧情的结果。 第九章 :综艺惊魂 第十章 :复苏 第37章 【徐咨羽那一颗冰封的心在看到他苍白的脸时像是被一阵柔软又微凉的风吹开了,丢失已久的情感在他胸膛中悄然复苏、发酵。】 景深看完第十章 的结尾,酸得牙都要倒了,吸了下鼻子,打了个无声的喷嚏。 山里晚上的凉风不是吃素的,出去找人的工作人员里一大半都患上了感冒,导演是其中病得最严重的,跟楚歌住隔壁病房,发烧发得喉咙冒烟,强撑着病体让助理向景深转达了把指挥棒交给副导演的想法。 景深很干脆道:“这期就这样吧。” 助理小心翼翼道:“就这样的意思是?” “都回去吧,就当放个长假,”景深坐在病房的沙发里,此刻在助理导演的眼中帅到他想跪下,“工资会照常发放。” 助理导演走出去的时候脚都在飘,怀疑自己是感冒太严重有点神志不清了。 景深也只是做个尝试。 主角楚歌在病床上半死不活,根本无法参加综艺,那么这个综艺大概率也就失去了它走剧情的作用,也许就有停节目的可能性。 果然,助理导演很快就来回复景深,制片人的意思是金主爸爸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景深立刻就要回去,楚歌病得比想象中要更严重,高烧了一晚上,点滴打进去,高烧变成了低烧,但还是不好,薄薄的脸皮快要烧破,红得嘴唇都要滴血,一开始还有力气骂人,到后面完全就像个睡美人似的只知道昏睡了。 牛帅帅人吓傻了,坐在楚歌病床前‘哗啦哗啦’地掉眼泪,“小歌,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咱们还没红呢,你说要找你妈还没找着呢……” “嗯,”景深站在病房门口一手带着门打电话,“要快,越快越好。” “直飞的话……下午两点十五分还有机票。” 景深望了身后的病房一眼,“要四张。” “好的,您稍等……目前这一班飞机只剩两张机票了。” “下一班要多久?” “下一班是三点的飞机。” 病房里的牛帅帅还在哭,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毫无形象。 “那就分开,分别买两张。” 景深挂了电话进病房,“不要哭了,准备一下带他回去。” 车来得很快,景深几人匆匆上车。 楚佩站在楼上看得很清晰,景深一手抱着那条扎着双马尾的小狗,站在车门旁看着牛帅帅将昏睡的楚歌推入车里,然后徐咨羽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上车,景深摇了摇头,不知道对徐咨羽在说什么。 两人站在车门旁说话,身形相仿,穿着也相似,楚佩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只是隐隐约约地从两人肢体的靠近感觉到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景深每一次和他对话的时候总会‘藏’起一只手,或是插在口袋里,或是背在身后,或是端着酒杯,是一种防备中带着疏离的态度,而跟徐咨羽说话的时候,尽管他手上抱着一只小狗,两只手还是不断地对徐咨羽打着手势,很放松的样子。 从楚佩这样居高临下的视角看下去,两人的头顶挨得很近,几乎要碰到一起。 “不要做坏事。” 身后又响起那个温和得有蛊惑性的声音,楚佩没有回头,只是侧了脸,面无表情道:“你在监视我?” “没有。”顾静松上前,也将目光垂下,楼下的两人似乎是沟通出了结果,景深抱着狗上了后面的车,徐咨羽站在原地盯着景深上了车之后,烦躁地抚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才钻进了楚歌那辆车。 顾静松轻声道:“我只是路过。” “每一次?”楚佩讥讽道。 顾静松微微笑了一下,浓密的睫毛低垂,声音轻得像烟雾,“是啊,每一次都只是路过。” 楚佩从小在楚家生活,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领,但是对于面前这个男人,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神秘,如果想要窥探这个人的想法,也许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他退后离开,朗声道:“我不受人管束。” 顾静松一动不动地站在楼上目送着两辆车一起离开,景深没有关车窗,所以他能清晰地看到景深的侧脸,白皙冷峻,两颊一点微微的红,车子发动的时候,似乎低下头轻轻打了个喷嚏,顾静松不由自主地向着车离开的方向移动了脚步。 坐在车里的景深似有所感,疑惑地回头向上望去,医院大楼的三楼阳台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看不清具体是谁。 景深回过脸又打了个无声的喷嚏。 怀里的小妹一个激灵在他怀里抖了一下,一双黑葡萄一样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异常的主人,小声地叫了一下。 “我没事。”景深微微笑了一下,轻柔地抚摸小妹的头顶。 与楚歌同坐一辆车的徐咨羽扭头看了一眼缩在牛帅帅怀里烧得晕晕乎乎的楚歌,脸上露出一个烦恼的表情。 景深坚持让他和楚歌上前面一架飞机。 “原来的剧情中楚歌只是扭伤了脚,几乎没有受伤,我们千方百计改变了剧情,于是他成了现在这样。” “同一班飞机只剩两张机票或许不是巧合。” “如果,我是说如果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性,剧情需要你和楚歌上同一架飞机,而我们放他去和经纪人一起,他有可能会回不去的,他会一直被困在机场里,或者发生一点更严重的事,逼得我们不得不妥协。” 景深低着头,嘴唇紧抿,双手小心地托住小妹,徐咨羽注意到他的手指一直在摩挲,那是焦虑的表现。 “别的都无所谓,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用他的痛苦来对抗剧情,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自私。” 淡色的嘴唇抿出一个紧绷的弧度,徐咨羽几乎一瞬间就妥协了。 “呜呜呜,小歌,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事……”牛帅帅眼泪滔滔,拿着冰袋给楚歌滚烫的脸物理降温。 “他会没事的。”徐咨羽难得地出言安慰。 牛帅帅抹了下眼泪,“嗯”了一声,满脸的担忧。 到了机场,牛帅帅得知是徐咨羽先带楚歌上飞机时先是愣住,随后道:“那我呢?” “你跟我一起,坐后面一班。”景深道。 对于景深的安排,牛帅帅自觉自己没什么话语权,只能同意了。 几人先坐在vip休息室里休息。 楚歌裹在毯子里,脸红扑扑地歪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麻烦你倒点温水来。”景深对牛帅帅道。 “好,我马上去!” 楚歌缩在毯子里发着抖,睫毛颤了颤,含糊地说了声什么,景深低下头仔细听了听。 “妈……” 景深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 肩膀也被人轻拍了一下,景深仰头,徐咨羽脸色板正,“你过来。” 两人站到休息室的角落。 景深:“怎么……” 额头忽然被掌心盖住,徐咨羽神情严肃,“你也发烧了。” “我没事。”景深抬手想拿开徐咨羽的手,却是反手被徐咨羽握住了手,徐咨羽用力地攥了一下他的手,低头认真道:“手都烫了。” “我……” “如果真的要自私,干脆就自私到底,”徐咨羽抬眼,“明明眼里就只知道关心别人,还要怪自己自私,”徐咨羽说着说着有点动怒,“你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是……” “很疼,”景深淡淡道,“松手。” 徐咨羽这才发觉自己越说越气的时候,手上也越攥越紧,忙烫着似地松了手,景深那双修长白皙的手被他攥成了充血的红,很是扎眼。 景深甩了一下自己的手,“我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抬眸冷冷地看了发愣的徐咨羽一眼,“不像好人?” 徐咨羽被噎住,他也说不上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景深微微勾唇一笑,冷淡的眼神瞬间冰雪消融,温和如春风,“开个玩笑。” 他背过身,轻声道:“你误会了,我也不是出于多无私的想法,楚歌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我能按照我自己的心意走出这本书的关键人物,我保护他,是因为他有价值。” 上了飞机,徐咨羽和楚歌坐在一起,楚歌的精神似乎比之前好一点,呼着气裹了下毯子缩在座位里,迷蒙地望向徐咨羽,“我妈呢?” 徐咨羽翻动着飞机上提供的杂志,“不要吵,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她了。” “你骗人……”楚歌低声呓语,“她把我丢掉,不要我了……” 徐咨羽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楚歌已经又昏睡过去了。 这是景深对楚歌特别好的原因吗? 因为楚歌是被抛弃的孩子。 徐咨羽若有所思地想着,从见到景深的第一眼,其实他就觉得这个人很特别,特别在哪里他也说不上,他的神情、他的呼吸、他的语言都和其他任何人都不相同,让他忍不住去分析,很想了解这个人。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们都是“外来者”,相似的气场才会让他产生兴趣,可是楚歌也是,他对楚歌却没有那种想要探究的执着。 掌心一直很热。 是咖啡太烫?还是那个人的手太热? 徐咨羽摊开自己的掌心,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凝神了很久,扭过脸在飞机的窗户上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时微微一怔。 他最近好像……经常这样苦恼。 飞机落地,岳慧珊早就已经待命,非常利落地安排楚歌上车去医院,按照景深的嘱咐,把徐咨羽也带上了。 岳慧珊对徐咨羽和楚歌的身份以及他们和景深之间的关系毫无兴趣,在车上也不忘办公,电话不断。 徐咨羽本来没有在意,无意中却是听到了景深的名字。 “景总既然没有取消,那么就照常把订的玫瑰都准备好,等我通知。” “戒指暂时放在保险箱,你也等我这边的通知,不要轻举妄动。” “嗯,”岳慧珊看了一眼病歪歪的楚歌,“以防万一,医院也布置一下吧。” 挂了电话,岳慧珊打开随身便携的笔记本继续工作。 徐咨羽盯了她一会儿,岳慧珊不动如山,完全当车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徐咨羽忍不住道:“布置医院要干什么?” 岳慧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脑屏幕,“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 徐咨羽:“什么身份你才会回答我?” 岳慧珊敲下回车,扭过脸公式化地一笑,“无论您是什么身份,我劝您都不要过问景总的私事。” 徐咨羽挑眉,“你很不错。”作为下属对自己的上司很忠诚。 岳慧珊也挑了下眉,“谢谢,你也很不错,”目光挪向一边满脸通红的楚歌,岳慧珊挑了自己的另一边眉毛,“你们俩都不错。” 徐咨羽:“……” 景深一下飞机就赶到了岳慧珊提供的医院地址,还是楚歌头一回来过的医院。 岳慧珊来接景深,“我们已经清干净了整层楼。” “没这个必要。”景深加快脚步,走到楚歌那一间病房,徐咨羽正坐在里面守着,见到景深立刻起身先宽慰他,“医生说他的情况在好转,最多明天就会退烧。” 景深悬着的那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他低声说了句“好”,自己的脚步有点软,徐咨羽一直盯着他,见他似乎站不稳,立刻过去伸手扶住他,“好了,他没事了,你也去看病。” 岳慧珊在一边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在看到徐咨羽手臂环住景深的腰时,嘴唇微微动了动,然后挪开了目光。 景深烧得也不低,医生开了点滴,在楚歌隔壁靠窗的病房打点滴。 徐咨羽怀抱着小妹不紧不慢地数落景深。 “……自己发烧了就是小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精明?” “利用价值,你呢,自我价值呢?” “它又有多少利用价值值得你这么关心?” 乖乖趴在徐咨羽膝盖上的小妹猝不及防地被举了个高高,对着景深快乐地吐了下舌头。 景深一直一言不发地由着徐咨羽说,此时才道:“你别抻着它。” 徐咨羽放下小妹抚摸,心中默默道:嘴硬。 景深坐在病床上,一手打着点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工作忙的时候经常带病工作,有一次在医院里打点滴,护士大概是没经验,针扎歪了一点,他埋头文件,药水打入手背,手背肿得很高才发现,那时候也是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 被人一直唠叨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体验了,不,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徐咨羽摸了小妹几把,抬头想说两句软话道歉,却发现景深正静静看着他,一下午的奔波,他的头发乱了,一丝不苟的衬衣也起了褶皱,领口微开,略有些凌乱地堆在锁骨,一直看上去无坚不摧的男人也有了一丝脆弱。 徐咨羽怔住,浑身都像陷入了魔法一样一动不动,只有眼睛紧紧地盯着景深。 “嘭——” 窗外响起巨大的声音。 景深扭过了脸,魔法解除,徐咨羽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屏住了呼吸一般,抬眼再望向景深,白皙的侧脸染出了各种灿烂的色彩,漆黑的瞳孔中反射出绮丽的夜空,淡色的嘴唇轻轻一勾,是一个温柔中带着惊喜的笑容,“放烟花了。” 徐咨羽望向窗外,华丽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如繁星一样炸开又如银河一样倾泻,此时不知道哪里来飘来了无数的玫瑰花瓣,窗外鲜红的花瓣与烟花交织着落下,如梦似幻。 即使是景深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徐咨羽看了一眼之后,余光却是落在那张映出各种颜色的脸上。 “怎么会?”景深喃喃道,对这梦一样的美景感到了惊讶。 此时,烟花腾空而起,在医院的上空炸开,组成几个蓝紫色的大字——“生日快乐”。 景深:“……”他想起来了! 《生日策划》! 徐咨羽也笑了一下,“今天是你的生日?” 话音刚落,外面烟花再度炸开,徐咨羽微笑着望向窗外,又是三个蓝紫色的大字——“嫁给我”。 徐咨羽:“……” 景深:“……” 第38章 蓝紫色的烟火纷纷扬扬飘落,随后天空中洒下比先前要多上数倍的各色玫瑰花瓣,即使隔着窗户,景深都仿佛闻到了浓郁得刺鼻的花香。 侧脸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因为身边过分灼热的视线而发烫,景深瞥过眼,目光警告地盯了徐咨羽一眼,“不是我。” 徐咨羽点了点头,嘴角要翘不翘,扭过脸望向窗外飘飘扬扬的玫瑰花,一副憋笑的样子。 手机“嗡”地响了一下。 景深拿出来一看。 岳慧珊:“景总,戒指要取吗?” 景深:“……” 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岳慧珊波澜不惊地接起电话,“景总。” “地面垃圾处理干净,不要给医院的工作人员添麻烦。” “好的景总,那戒指?” “……收着吧。” 景深挂断电话,对上徐咨羽戏谑的眼神,很艰难才忍住了瞪他的冲动。 倒是徐咨羽先笑了一声,“生日快乐啊。” “我说了不是我,”景深无奈地指了指隔壁床昏睡的楚歌,“或许是他吧。” 书里设定的生日到底是不是楚歌的生日还存疑。 徐咨羽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在景深微红的脸色中清了清嗓子,“那新婚快乐。” 景深:“……” 这个人不开玩笑会死。 徐咨羽在景深越来越亮的眼神中收敛了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起身走到床头坐下,“睡吧,你已经累了一天一夜了,该休息了。” 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着,担心剧情,担心楚歌,身体上的难受全被忽略,此时一齐涌了上来,窗沿上落满了玫瑰花瓣,床头徐咨羽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切视线,景深心想今天该结束了吧,微微叹了口气,轻轻眨了眨睫毛,此时他终于可以安心地进入睡眠。 精瘦的手臂垂在被面,在放松的状态下隐藏着漂亮的肌肉线条,点滴顺着透明的管子进入白皙的手背,青紫色血管在手背上若隐若现,是一种强势的脆弱。 徐咨羽盯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握了一下景深的手,冰的。 点滴还有大半瓶,看样子还要很久,徐咨羽把掌心冰冷的手放入被子,他原本想做完这个动作就把手移开,可是被子盖上,两手相叠,他的温度温暖着景深冰冷的手,那种在他掌心强烈的存在感令徐咨羽感觉到一种被需要感,好像只要他一放手,这双手就会一直冷下去。 半夜楚歌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入目所及的都是医院的装饰,先吐出一口胸膛里郁结的浊气,躺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扭了扭沉重的脖子坐起身,一扭头正看到隔壁床。 病房里床头的灯昏黄地打在病床上的两个人身上。 病人半躺着头歪在一边,乌发凌乱地遮住了上半张脸,被子一直拉到胸口,另一个半坐着,垂着头似乎是睡着了,靠在病人的肩膀处,两条长长的手臂绞在一起没入被窝的一角。 楚歌脑袋空了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在病床上歪着自己的头扣了满头的问号之后,凭着本能蹑手蹑脚地下床,赤脚踮着脚尖忍痛一瘸一拐地走到隔壁床的正面。 视角转换到正面后看得就很清楚了。 病人是景深,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是徐咨羽,景深棱角分明的下巴轻轻靠在徐咨羽头顶,随着他均匀的呼吸,徐咨羽头顶的短发也轻轻飘起,被子微微凸起,两人的手臂似乎在被子下正握住在一起。 楚歌:“……???” 什么东西啊,他不就被砸晕昏了过去,也许是昏得久了一点,但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他完全看不懂的画面啊?! 楚歌死死地盯着被面的凸起,正思考是直接把人叫醒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时候,被面忽然动了动,楚歌猛地抬起头,靠在景深肩窝处的徐咨羽已经睁开了眼睛。 楚歌用夸张的口型无声道:“你——俩——干——吗?” 徐咨羽没说话,只是余光扫向隔壁床,然后挑了挑眉。 楚歌:“……”使唤狗呢。 徐咨羽又向景深方向看了一眼。 楚歌愤怒地盯向景深,借着灯光这才发现景深的脸色和唇色都是淡淡的不健康的颜色,对了,这是病房,景深也病了?! 儿子病了要睡觉,楚歌只能先压下满心的疑惑,在徐咨羽压迫的眼神中又一瘸一拐地爬上了床,翻身背对着隔壁床,楚歌还是有点稀里糊涂,疑惑地扭头悄悄又看了一眼隔壁床,两个身形相近的大男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还挺养眼,势均力敌的英俊,强大的气场瞬间翻倍,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黑夜中的危险感。 楚歌咽了下口水,收回目光,双手交叠垫在脸下,妈的这两个人在搞对象吗?! 大脑里演出了一整本也许比这本书还要狗血的剧情,楚歌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隔壁床的景深和徐咨羽也已经齐齐消失了。 几个护士来替楚歌量体温做检查,脸上都带着嬉笑暧昧的神情,边工作,边小声讨论昨晚震惊整个医院的浪漫事件。 “天哪,那么多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太浪漫了,要是有人这样向我求婚,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那可别,还得度蜜月呢。” 楚歌眨了下大眼睛,跟着一起八卦,“昨天晚上有人在医院里求婚了?” “是呀,”护士露齿一笑,对楚歌这个红遍网络的新星是全然不认识,只是觉得楚歌长得很可爱,很乐意和他聊上几句,“场面可轰动了,放了好多烟花,还洒玫瑰花瓣,医院楼下花园花瓣像下雪一样积成一堆。” 楚歌也被震到了,“这么厉害。” “给你看看。” 昨晚值夜的护士拍了视频,楚歌看着视频里炸开的“生日快乐”,忽然心里一动,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好巧!今天是他生日啊! “真巧,我和这个人同一天生日。”楚歌乐了。 “哇,祝你生日快乐哦~” 接受了护士小姐们的祝福,楚歌美滋滋地躺下,都快忘了被景深和徐咨羽“抛弃”这件事了,打开同盟会的群,想了半天还是没质问两个人的关系,别别扭扭地打了一行字:“喂,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是我生日。” 隔了半天都没人回复,楚歌彻底明白了,这两个人搞对象,还跟他搞分裂! 过了一会儿牛帅帅拿着午饭进来,见楚歌精神不错,阴云密布的脸才终于雨过天晴了,“小歌,醒啦,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牛肉滑蛋粥,还热着呢,你现在吃正好消化,还有酱萝卜,甜酸口的,开胃。”牛帅帅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开盖摆筷一气呵成,做足了一个经纪人兼助理的自我修养。 食物的香气刺激着楚歌的鼻腔,他心里很感动于牛帅帅的细心,嘴上还是嫌弃道:“吃什么酱萝卜,寒不寒酸哪。” 牛帅帅嘿嘿一笑,“好吃,你肯定喜欢。” 楚歌撅嘴,“手没劲。” “我喂你!”男妈妈兴高采烈地喂自己家的小鸽子,看着楚歌一小口一小口吸溜吸溜地喝粥,终于找回了一点当初他带那个羞涩小朋友的感觉,“昨晚高兴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就知道,你和景总之间没完!” 楚歌嚼着酸甜可口的酱萝卜,皱了皱秀气的眉毛,“高兴什么?什么叫我和景深之间没完?” 老实说他不是一觉醒来吧,他是不是昏睡了好几个月啊,中间到底错过了多少剧情? 牛帅帅放下粥碗和勺子起身,走到病房门口仔细锁好了门之后才回到楚歌病床前,病房里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牛帅帅还是一脸神秘地弯腰,单手挡住嘴压低了声音道:“昨晚景总不是向你求婚了吗?” “噗——” 楚歌听牛帅帅说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 被求婚的竟是他自己! 楚歌满脸的一言难尽,捻了根酱萝卜,嚼仇人一样地猛嚼,“你搞错了,不是那么回事。” 牛帅帅痴呆,“不是景总还能是谁啊,谁有景总这么大手笔?” “有钱人多了去了,我跟景深不是那种关系,我警告你别乱想。”楚歌拿着酱萝卜对牛帅帅比划。 牛帅帅挺失望的,他还以为楚歌终于要和景深修成正果了。 “这酱萝卜不错,哪买的?”楚歌转移话题。 牛帅帅蔫蔫道:“粉丝送的。” 楚歌差点没又喷出来,“能有粉丝送这个?” “有啊,”牛帅帅道,“你那么多妈妈粉,寄过来的特产零食一大堆,你放心,你吃之前我都会试毒的。” “说什么试毒,粉丝送的即使是毒药也要笑着吃下去,懂吗?”楚歌白了他一眼,躺下又捻了一根酱萝卜。 牛帅帅没想到楚歌还有这么高的觉悟,一时震撼,默默地给楚歌比了个大拇指。 之后医生来检查,确认了楚歌的身体状况可以出院后,楚歌就迫不及待地叫上牛帅帅带他出院,他烧了两天,浑身都黏糊糊的,倒是不臭,就是难受。 楚歌兴高采烈地出了医院大楼,一辆漆黑的车就停在路口,牛帅帅比他对车牌更敏锐,“景总的车!” 楚歌淡定地“哦”了一声,“你激动什么。” 楚歌很自然地走过去拉车门,车里却不是景深,而是管家,管家笑眯眯道:“楚先生,上车吧,先生让我带您回去。” “回哪去?”楚歌边说边钻进了车,对车外局促的牛帅帅不耐地招了招手,“上车。” 车一路平稳地开回了景宅。 楚歌被面前的建筑给震住了,憋了半天说出一句——“真是中西合璧。” 土不土,洋不洋的,这品味,真是绝了,楚歌一路的腹诽在进入花园时停下了。 景深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正在纯欧式的花园里喝茶,面前一台电脑,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的眼镜,整个人嵌在一幅风和日丽的风景画里,既和谐又突出,风景画里有了他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背景。 “来了?”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楚歌的思绪,楚歌回头,看到个同款黑色衬衣的徐咨羽,手上端着一叠刚烤出来的小饼干。 “过去坐。” 徐咨羽端着小饼干在景深的身侧坐下,偏过头看了一眼景深的电脑屏幕,“股票?” 景深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徐咨羽给他的茶碗里续满了茶,再次招呼楚歌,“坐下再说。” 楚歌:“……”怎么回事啊他觉得怪怪的。 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之后,楚歌等着景深开口,然而景深只是看着他,静默不语了很久,目光很复杂,徐咨羽低头喝茶吃饼干,假装不存在。 楚歌被这诡异的气氛煞到,悄然坐直,干巴巴道:“干嘛?” “更新……你看了吗?”景深缓缓道。 楚歌眼睛一放大,他完全忘了。 “更新内容其实也不重要,”剧情都是已经发生的部分被缝缝补补拼凑出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景深神色中带了一点纠结的同情,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作者……他加了个标签。” “标签?” “就是用来给文章分类的关键词。” “什么标签?”楚歌啼笑皆非,“这本小说的标签是什么?狗血?弱智?” 景深轻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一侧怒放的鲜花,嘴唇动了几下还是没说出口,余光轻瞟了一下徐咨羽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景深有点习惯于向徐咨羽求助了。 徐咨羽接收到他的目光,放下茶杯,坦坦荡荡地对一头雾水的楚歌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楚歌直接打断。 徐咨羽点头,拿起一块饼干放到楚歌面前的碟子里,“生日快乐。” 楚歌别扭地哼了一声,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眼睛鼻子嘴都开始撒欢,并且向景深挤眉弄眼地暗示。 景深:“生日快乐。” 楚歌翘起唇角,“哼……说吧,坏消息。” “作者加了一个标签,”徐咨羽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生子。” 第39章 活到老,学到老,人生处处是学问。 景深从来都知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的道理,—直都明白人类是—种无知的动物,时刻怀抱着对未知的敬畏之心,但也没有想到过自己在快三十岁的时候会研究起耽美小说来。 对,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种小说类型被称为耽美。 而小说作者为了吸引读者,会将自己小说的卖点作为标签提前挂在文下。 标签种类众多五花八门,涵盖了各种各样的元素。 楚歌柔声道:“我冒昧地问—下‘生子’的意思是?” 徐咨羽四平八稳,为研究透彻的景深做代言人,“生孩子。” 楚歌微微—笑,“那么这个孩子是谁来生呢?” 徐咨羽低头,吹了口手里的热茶。 景深回避楚歌的目光,看电脑屏幕上股票的涨势。 楚歌笑容可掬,“总不会是我吧?” “其实……”徐咨羽顶住压力,淡然道,“你可以称得上是本书的绝对主角,”他举了举茶杯,“生日快乐。” “我生尼玛!”楚歌愤怒掀桌,发现桌子是固定在地面的石桌之后,狂奔向了—旁的花丛开始用全身心辣手摧花。 景深很能理解他内心这种愤怒,在楚歌拔了—丛花往嘴里猛塞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推了推徐咨羽的胳膊,眉头微微—皱。 徐咨羽偏过头,靠在景深耳边低声道:“放心,我问过了,都没毒。” 景深:“……” 花园被屠戮了—小半,楚歌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浑身都“挂了彩”,脸上红—道紫—道,大眼睛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气势如虹地狂吠:“老—子—不—生!” 没人想生孩子,也没人想让楚歌生孩子,只是文章多出了这么个标签也是不得不防。 楚歌怒了,“防,怎么防?!” 景深和徐咨羽也不知道怎么防,只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不往楚歌的肚子上瞟。 楚歌悲愤不已,想起中午吃的那顿饭,他吃了不少酸甜的酱萝卜,顿时就疑神疑鬼起来,恨不得把吃进去的酱萝卜全吐出来,“呕——” 景深手里的茶杯掉了。 徐咨羽的脸色凝住了。 楚歌抬头,愤怒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备受打击的楚歌身心俱疲,在花丛里—通撒欢导致脚伤更加严重,被景家两位身强力壮的保镖屈辱地扶入室内瘫倒在沙发上,t恤上移露出—截肚皮,楚歌肚子发凉去拽t恤,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很细,很平坦,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发问:这他妈怎么生啊? 在沙发上思考了半个小时人生后,楚歌冷不丁地发问:“我会来大姨夫吗?” —旁的景深微咳了—声,“不会……吧?” 楚歌眼圈红了,“老子想回家。”吸了吸鼻子目光移向窗外,撇着嘴道:“他在干嘛?” 落地窗外徐咨羽正在—板—眼地做操,动作刚柔兼备行云流水,楚歌越看越上头,更诡异的是徐咨羽脚下还有—团雪白的小狗也在跟着蹦跶。 “锻炼身体。”景深言简意赅,为了守护徐咨羽“超能力拥有者或者精神病”的身份下了苦心。 楚歌灵光—闪,他也要锻炼身体!对对对,这具身体就是太弱了,之前他不上心是想着总会从这本书出去,苟到结局就行了,比起景深对剧情的反抗,楚歌—直都是可有可无,反正跟他有关,他就跳—下,跟他无关,他就像现在这样瘫着。 生子?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击了楚歌的大脑,楚歌抖了个激灵,—跃而起——没起得来,腿疼,楚歌咬牙切齿:“我要锻炼!” 景宅又多了—个瘸腿的十八线演员。 最开心的要属管家了,多热闹啊,先生终于不是冷冷清清的—个人了。 牛帅帅得知楚歌要在景宅养病后,在电话里语气纠结道:“小歌,你想好了吗?” “嗯,”楚歌想得很清楚,他不能总是被甩在—边,更何况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安全,待在队友身边能安心—点,楚歌沉着脸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你给我拿上几件衣服过来就行。” “行……哎……”牛帅帅忍不住叹了口气。 楚歌不满道:“你叹什么气?” 牛帅帅沉默了—会儿,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小歌,你现在和景总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楚歌不耐烦道:“不是跟你说了好多次了,父子关系、父子关系,懂吗?!” 牛帅帅又叹了口气,“算了,你不要陷得太深就好。” “你这样说的我好像是什么纯情少女—样。” “怎么会,小歌你在我心里—直是纯情少男啊!” 楚歌:“……” 牛帅帅把衣服打包成—个大行李箱送来,管家做的交接,保证—定会好好照顾“楚先生”。 男妈妈牛帅帅恋恋不舍,“你们这里还缺保姆吗?” 管家温和道:“我们这里没有保姆。” 牛帅帅急了,“那谁来照顾小歌?” 管家:“家里有仆人。” 牛帅帅:“……”卧槽,仆、仆人……有钱人果然跟他们不是—个世界。 牛帅帅立刻认怂,放下行李箱就溜,还不忘转告管家,“箱子里面有坛酱萝卜,楚歌喜欢的。” 管家带着那—坛酱萝卜去给楚歌的时候,楚歌气得—头撞在床上,床垫柔软,被楚歌头槌砸了几个坑出来。 书房门被咚咚敲响,景深扬声道:“请进。” 徐咨羽端着茶进来,“还在忙?” 景深略微疑惑,出院之后,徐咨羽有点变了,变得比之前黏糊了—点。 比如现在,—般景深在家办公时,两人都是互不干涉,景深沉迷工作,徐咨羽沉迷耍西瓜刀,像现在这样端着茶和点心过来跟他没话找话是很罕见的事。 “不算在忙。”景深打起精神应付可能正处于发病期的病人。 徐咨羽瞄了—眼电脑屏幕——“男人能生孩子吗?” “还在担心楚歌?”徐咨羽低声道,大长腿歪歪斜斜地靠在景深的书桌边。 景深点了点头,揉了揉自己紧绷的眉心,“真的很奇怪,这个世界的男人怎么……” 景深的话音顿住,额头两侧的太阳穴压上了两根手指,力道不轻不重地在给他按摩,景深眨了下眼睛,在电脑屏幕的反射中看到身后徐咨羽的细腰。 “生子应该是针对歌手—个人,”徐咨羽缓缓道,“只要小心—点,不会发生的。” 徐咨羽很会按摩,让人身心都快要得到放松,景深犹豫了—瞬,就闭上眼睛先享受了起来,他仰起头低声道:“我担心剧情强制修复会对楚歌……” 徐咨羽—个字都听不进去。 景深仰着头,黑发从两边散开,露出白皙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曲线下隐藏着两片薄唇,唇线分明略微干燥,病好之后恢复了健康的淡红色,嘴唇比—般人要更薄,有时候就会显得格外冷淡和无情。 徐咨羽盯着两片嘴唇,忽然很有胃口。 “……算了,只能走—步算—步了,”景深坐直,“不早了,休息吧。” 徐咨羽后退半步,鬼使神差地跟在了景深身后,景深关书房门时才发现自己身侧紧贴了—个幽灵—样的徐咨羽,他吓了—跳,也不是吓了—跳,只是有点奇怪,徐咨羽的眼睛,那双忧郁又多情的眼睛比以前都亮了很多,瞳心的亮光冲着景深而来,景深握著书房门把手的手—松,本能地觉得有点怪异。 不会真发病了吧? 想起徐咨羽对自己人设的设定——先世界的执行官,杀怪不眨眼,景深开始警惕了。 医生乔装打扮如期而至,景深给他安排的假身份是导演,来找徐咨羽拍戏。 徐咨羽在这个世界的设定是巨星,但事实是他和楚歌—样,只要剧情不需要,那他就是路人甲,谁看他都不熟,甚至觉得他很普通。 医生和徐咨羽在会客室里长叹了半个小时,出来后景深以送客的理由去送医生出门,向医生询问徐咨羽的情况,“你觉得他怎么样?精神状态有问题吗?” 医生大吃—惊,“景总,您在说什么呢,我从来没见过比徐先生还要逻辑缜密、心细如发的演员了!” 景深:“……” 医生还在说,“下部戏我—定要找他当男主角!” 景深:“田医生……”你不是导演是医生啊! 田医生:“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弃医从影!” 景深不知道徐咨羽是怎么在半个小时以内让他请来的精神科医学大拿决定进军影视圈的,他只知道这个世界里的精神科医生是真的不靠谱。 出来闲逛的楚歌无意中在两人身后听到了景深称呼那个矮胖的导演为医生,忙在景深进去后悄悄溜过去。 田医生坐在车内摇头晃脑念念有词,被冷不丁从车窗外冒出来的脸给打断了妄想。 楚歌像个小游魂—样,慢悠悠道:“你是医生?” 田医生思考了—下点点头,“我现在还是。” “哪—科的?……算了,不重要,”楚歌挥了挥手,神情肃杀,“你们医学界有发现过能生孩子的男人吗?” 这个问题很猎奇,然而田医生也不是—般人,很淡定地回答:“有的。” 楚歌:“……”心态崩了。 “那……有什么征兆吗?” “征兆?” “就是能生孩子的男人都有什么特点?” “特点的话……”田医生想了想,用—种“走近科学”的口吻对眨巴着大眼睛的楚歌道,“能生孩子的男性拥有完备的女性器官,出现明显的女性特征,比如经期,再比如胸部的发育。” 楚歌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的手默默挪到了胸口。 作者今晚就死,打车死。 景深回到房内,眼皮底下很突兀地出现了—支玫瑰,半开半闭,花瓣上还沾着露珠,景深抬起眼,徐咨羽面带微笑,眼神含情脉脉。 景深:“……”真出事了。 拽着徐咨羽的手腕把人拉到墙角,景深压低声音,单刀直入,“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不正常吗?” 徐咨羽反手压住墙壁,将景深整个人都困在自己的两臂之间,华丽的低音炮磁性而又性感,微微低头,“怎么?” 景深:“……”徐咨羽如果真敢往“按在墙上亲”这个戏路发展,他不保证不动手揍自己的救命恩人。 徐咨羽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轻笑了—下,猛然靠近,动作快得景深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只来得及偏过头,而徐咨羽的目标也并非他所想,靠在了他的耳侧,黏黏乎乎的语调重新变得清朗,“你不觉得你最近也不正常吗?” “我?”景深愣住。 “你很关心楚歌,”徐咨羽偏过脸,让自己的眼睛直视着景深,“关心得有点过分。” 像是—阵粗粝的风猛然吹开了心头的迷雾。 “别怕,现在没事了。” “我去看看他。” “……订最快—班的飞机,要快,越快越好……” “我担心楚歌他……” 过往几天里他的表现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景深头脑晕眩,呼吸发紧,在快要窒息时脸被人捧住,景深和那双忧郁的眼睛再次对视了,徐咨羽坚定强势的目光让他—点—点镇定了下来。 “剧情不止会修正,”徐咨羽神色冷静,“还会对我们产生影响。” 第40章 剧情的影响可谓是“润物细无声”,如果不是徐咨羽如此反常的表现,恐怕即使徐咨羽点出来了,说景深对楚歌过分关注,景深大概也会觉得那是徐咨羽的错觉,甚至会认为是精神病人徐咨羽的无理取闹。 当局者迷。 种种异常立刻就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从进入这本书开始,他对楚歌的态度的确是一点点软化,从起初的毫不在意到之后越来越为楚歌考虑。 而且他的潜意识竟然会帮他自己找理由,让一切都看起来仿佛是顺理成章一样。 背上不知不觉冒出了冷汗,冰凉的温度彻底唤醒了大脑内被麻醉的成分,景深扭了扭脖子,从徐咨羽的掌心中挣开脸,呼吸间已经恢复了平静,“好了,我已经明白了。” 徐咨羽垂下了手。 景深摇摇晃晃地从徐咨羽的身边擦过。 徐咨羽凝神望向他的背影,亚麻色衬衣被汗渍浸湿了一小块,贴在背上撑开两道漂亮的蝴蝶骨。 已经看破了这个世界又一诡异的规律,心脏为什么还是这样不规则地跳动? 发现这个秘密的契机很简单,并不是景深的异常引起了他的警觉,而是他自己的异常。 在作者写下“复苏”的那一章后,他的胸膛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忽然就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再次望向那个冷漠又温柔的男人时,那种感觉开始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身为四区的执行官,他一直都在隐藏自己,所有队员战友都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执行官,温和又富有责任心,其实那都是他的伪装而已,因为要符合自己的身份,因为生来就被赋予救世主的头衔,真实的他根本就不是高高在上的“四区执行官”,他只是孤独,很孤独。 现在他不孤独了。 他开始……渴望。 景深越走越快,几乎是用跑的冲入浴室。 冰凉的水浇入头顶,激得他双眼都快睁不开,他太大意了,以为自己知道了剧情,处处和剧情作对就能反抗剧情,可却在不知不觉中正被剧情同化。 如果今天徐咨羽没有点出来,那他会不会越陷越深,然后真的像书里写的那样陷入对“楚歌”的所谓追妻火葬场? 更可怕的是会不会有一天……他彻底成为了“景深”? 强装的冷静在这一刻破碎,景深在冰凉的水中大口呼吸着,然后——晕了过去。 熟悉的眩晕传来,景深情绪暴躁:作者又开始写回忆了。 “小景总,崔涵也受了重伤,现在人还在医院抢救。” 身上几乎有知觉的地方都传来了疼痛的感觉,尤其是胸腔,连呼吸都仿佛能带出血丝一样的疼,四周病人穿梭,声音吵闹。 景深坐在轮椅上,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荒诞又惊喜的念头:他回来了?! “我……”嗓音是重伤后的沙哑,撕裂般的疼痛让景深激动得想落泪,他回来了,虽然是回到了他少年时,但是他确实回来了!胸前缠绕的绷带很清晰地告诉他,现在是他刚回国时,被崔涵撞伤的时候。 “您说什么?”推轮椅的人低头凑近,一时没留意,轮椅和身旁的人擦过,景深偏过头,对被擦到胳膊的人轻声道:“抱歉。” 轮椅上的少年苍白单薄得像一张纸,胸前缠满了绷带,坐在轮椅里姿态却是从容无比,被撞到的人面对这样的少年也不好意思破口大骂了,悻悻道:“没事。” 景深收回目光,余光却猛地凝住。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挤满了病人、家属、护士和医生。 “停下。”景深沙哑道。 保镖这回听清楚了,停下了轮椅。 喧闹的人群中有个安静的身影站在其中,所有医生都穿着的白大褂在他身上格外清冷,他静静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景深,胸口的铭牌反射出金属的光芒——顾静松。 身后病房门开了,有护士出来对他说了几句话,顾静松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迈步穿过人群向景深走来,他站到景深面前,景深震惊又警惕地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回来了还能再看到顾静松? “你还好吗?”顾静松说出了他每次见到景深几乎都会说的话。 景深抿唇不言,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可是没有方向,是脱轨的火车,只有轰隆隆的声音,却没有轨道。 顾静松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温柔地笑了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这样就出院了,否则落下后遗症,以后下雨天心口会疼。” 景深的太阳穴嘭嘭直跳,沙哑道:“你是谁?” “我?”顾静松伸手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在景深紧皱的眉头中轻声道,“只是一个路过的人。” 他这样说完,就结束了和景深的对话,转身走入护士站立的病房内。 景深深呼吸了几次,“他是谁?” 保镖不解道:“医生吧,”那一身白大褂和白衣天使的气质能是谁,往顾静松消失的病房看了一眼,保镖接着道:“那里是心内科吧,应该是心内科的医生。” 心内科? 景深胸口一疼,熟悉的眩晕传来,再次睁开眼时,他仍是少年,只是毫发无伤,躺在一张柔软的病床上,外面漆黑一片,只有星光闪烁。 他短暂地回到了真实的过去,然后又回到了“景深”的回忆。 而他在那里……见到了顾静松。 为什么呢?为什么顾静松这个书里的人物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所回到的过去是真实发生的吗? 脑海里无数念头汇集在一起挤得他快要爆炸,景深痛苦地按住剧烈疼痛的头,胸膛里似乎还残留了车祸后的疼痛,他想呐喊,却只是发出了微弱的轻哼声。 “教授……”护士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看到病床上蜷成一团的少年,担忧地向一旁的主治医生发起了疑问。 “让他发泄一下吧。”顾静松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多想推开门,紧紧地抱住受伤的少年,安慰他呵护他,让他免受痛苦,但他不能这样做。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 护士抱着病例有些手足无措,顾教授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那股悲伤似乎都要传入她的心中,让她也忍不住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想流泪的冲动。 顾教授和这个病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你先走吧,”顾静松轻声道,“我看着他就好。” 护士咬了咬唇,“好。”迟疑地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病房,在她的回眸中,一贯专业水平卓绝,冷静又优雅的顾教授伸出了双手贴在窗户的玻璃上,背影看上去竟然显得很无助。 景深蜷成一团,紧紧地闭着自己的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时,面颊上已经沾满了泪水,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他流的眼泪还是“景深”流的眼泪,他慢慢从病床上爬起,一步一步眼睛直勾勾地走向病房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映照出一张少年景深的面孔,俊美的脸上冷漠又癫狂,瞳孔中隐约散发出桀骜和反抗的光芒,他对着镜子,一字一顿道:“无论你是谁,休想控制我。” 景深抬起自己的手,掌心柔嫩干净,没有任何疤痕,一如他不翼而飞的眉骨间的伤痕。 房间内传来异响,顾静松听到之后,先是一怔,随后立刻推开了病房门。 卫生间的门也同时被推开,少年抬头,在看到顾静松时也依然保持了冷静,新鲜的血液从他锋锐的眉骨淌下,垂落的掌心丝丝缕缕地一滴一滴地正在流血。 “我很好,”景深缓缓道,“你不用问了。” 顾静松站在原地,胸膛起伏,一言不发地走到景深面前,他伸手想去抓景深的手,却被景深避开,指尖只沾到了景深手掌甩出的几滴温热血液。 “我讨厌像你这样什么都不说又装腔作势的人,”景深目光冷冽,他少年时也曾脾气暴躁过,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无论对谁都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此时他彻底释放了自己的戾气,他承认他已经不想再忍耐,“如果现在不想说,就永远也不要说。” 景深面无表情地从顾静松身边走过,没有碰到顾静松。 用完好无损的右手推开病房门,景深走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徐咨羽。” 起初只是很小的声音,慢慢就变成了放肆的大叫——“徐咨羽!” 没有人回应。 景深冷笑了两声,是想把所有助力都从他身边赶走吗? “他已经出院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景深没有理会,依旧我行我素地往前,边走边叫“徐咨羽”的名字,这个名字能让他清醒,能时刻提醒他,他到底陷入了怎样的境地,该对什么抱有警惕。 手臂被人拉住,“我说。” 短短两个字,景深听到了无奈、妥协……还有很深的悲伤。 “我说,”顾静松拉着那条单薄的手臂,目光沉痛,“你先包扎,好吗?” “我不接受要挟。” “当我求你。”顾静松毫不迟疑道。 病房内 “精神科的大夫看上去对包扎好像也很在行。”景深淡淡道。 顾静松动作轻柔地替他清理脸上的伤口,“我去过很多科室,外科、内科、精神科……”他对景深温柔地笑了一下,“妇科也去过。” 景深偏过头,躲过他手里的镊子,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在不同的世界里。”顾静松说完了下半句话。 这正是景深想听的,那些困扰他的秘密终于掀开了它的一角。 “平行世界的理论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在不同的世界里生活着不同的你和我,”顾静松摘下医用手套,“他们有着同样的脸和名字,却有着不同的命运轨迹,”顾静松凝眸望向景深,“原本他们互不干涉,永不相交,可是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第41章 “顾医生,下午还有两台您的手术,您还顶得住吗?” “顾医生,四房的病人伤口出现了恶化,您快过去看看。” “顾医生,我弟弟他这到底是怎么了,老说他自己是一颗花菜,他这是不是妄想症啊?” “顾医生……” “顾医生……” 顾静松每天起床都会面临不一样的科室,不一样的病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之后的适应习惯,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平行世界。 很有趣。 就像小时候看的那部动画片《马丁的早晨》,每天醒来都能成为一个全新的完全不一样的顾静松,接受不同的挑战,不是很有意思吗?顾静松欣然接受,认为这也许是老天爷送他的礼物。 之后顾静松发现他有时候也会重复地遇到一些病人,这一次在妇产科遇到来产检的产妇,隔了大约几个月的时间,再次在牙科碰到了,还是未婚。 那些人跟他一样,都是平行世界里的人,但他们自己却不知道。 时间线也会混乱跳跃,睁开眼睛有时是2001年,有时是2031年,就像是时间旅行一样。 渐渐的,顾静松发现只有自己是特别的,其余所有人在平行世界里即使叫着同样的名字,拥有同样的脸,却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开始期待、甚至喜欢上这种遇见不同的“他(她)”的游戏中。 直到那一场车祸手术,他出现了巨大的失误,手术台上的患者当场死亡。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大汗淋漓地坐在精神科的办公室内,护士在叫他的名字,可他完全听不见,所有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罩子,似远似近,满脑子都是手术台上那个看不清脸的少年模样。 不断地入睡,又不断地醒来,顾静松疯了一样地想从别的平行世界找到那个他失手“害死”的病患。 “你想说,我就是那个死在手术台上的患者?”景深平淡道。 顾静松很难启齿,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想,你应该是。” 从医院走廊上第一眼看到景深,顾静松就觉得那一定就是他。 原本游戏一样的心态变味了,顾静松不由自主地去关注景深,甚至拒绝入睡,他想确认在这个世界的景深已经没事。 “那为什么我之前对你完全没有印象?” 顾静松抬起眼,苦笑道:“因为,那是你,又不是你。” 景深也是特别的。 每一个世界里的人物都有不同的家世背景,性格特征甚至兴趣爱好,但是顾静松在每一个世界里遇见的每一个景深都有相同的父母,相同的经历,每一次景深都是出了车祸,所有的景深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 “我以为那个世界没有我的失误,你会好好活着,但是……”顾静松偏过头望向雪白的墙壁,“你还是出了意外。” 顾静松熬了两天没睡,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医院急救里来了电话,并发症重新入院抢救,顾静松不敢插手,强撑着困倦在手术室外焦心地等待,每一份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但冷淡又单薄的少年还是像凋谢的花一样逝去了。 医者亲眼看到病人离开是一种很大的打击,更何况,景深在顾静松面前离开了两次。 顾静松无法接受,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这次因为他没有参与,所以景深才再一次失去了生命? 就这样,他踏上了救赎景深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救赎自己的道路。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去找到景深,然而事与愿违,他越是付出的多,越是无法挽回,在遇见面前这个景深时,他已经见证了无数景深的死亡。 无能为力的顾静松只能远远看着这个世界的景深像所有的景深一样坐着轮椅离开医院,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让他活下来吧,哪怕有一个能活下来就好。 也许是老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祷告,景深活下来了。 而他的能力也开始逐渐消失,他不再成为无数个顾医生,而只是精神科的顾教授和心内科的顾医生,除了他原本的这个世界,他只能偶尔去到景深那个世界,每一次都是景深住院的时候。 景深很辛苦,经常会因为工作生病,顾静松想关心却不敢,他怕他小小的一个行为也会影响这个景深的命运。 让顾静松感到意外的是,在景深出院两年后,他这里的世界也出现了一个景深。 “只有他,跟你不一样。”顾静松缓缓道。 这本来应该是件很平常的事。 每一个平行世界里的人本来就是不同的人。 顾静松心想或许是因为景深活了下来,所以之后的“景深”也都活了下来,当然就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了。 可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了顾静松的预料。 “我很怕我的干预会让你再次受到伤害,”顾静松低下了头,掩饰他沉痛的面色,在某些世界里,他忍不住会去关心景深,可达到的结果无一不糟糕,“所以我只想远远地看着你,知道你健康、平安就好。” “但是忽然有一天……我彻底失去了见你的能力,”顾静松抬起头,目光柔和而眷恋,“我很想你,很想知道你……过得还好吗……” 内心充满了执念,顾静松甚至都开始厌烦这个世界里完好无损的“景深”,为什么明明拥有同一张脸,同样的经历,却是那么不同的两个人,顾静松知道自己的心理在产生异变,是一种向下的错误的异变,但他无法控制。 听完了所有的故事,景深平静道:“平行世界。” 顾静松点头,景深眉骨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亦如他初见时那个车祸中重伤的少年受伤的部位一样,“我想你跟我一样,也察觉到了。” 景深是被人从冷水里捞起来醒来的,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鼻尖和嘴唇都浸满了水珠,有人粗鲁地用掌心用力揉着他的脸。 “……闹自杀吗?”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湿透的领口被人拽住,睫毛上沾了沉重的水珠而扇动困难,景深轻笑了一下,喉咙里传来呛水的刺痛感,与他在回忆里的体验很相似,“自杀?开什么玩笑,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 徐咨羽无法形容他上来找到景深的感觉,他看到景深上半身浸在浴缸里,乌发在水中水草一样飘散开,整张脸白得像纸一样,那时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真正的一片空白。 他也曾杀戮,也曾失去队友,也曾亲手掩埋过队友伤痕累累的尸骸,那种失去的痛苦是具象的,时间太久,次数太多,痛苦也变得麻木,他开始习惯开玩笑,习惯把生死看得很淡。 “在黎明到来之前流尽最后一滴血。” 黎明不知道在何方,所有人的归宿却是一目了然,流尽鲜血战斗而亡,既然这样,又何必多愁善感,把自己当成一把剑,一杆枪,就那么无知无觉地活下去。 徐咨羽拽住景深领子的手微微颤抖。 景深又笑了一下,用一种不在意的语气道:“再说,我们也死不了。” “闭嘴。”徐咨羽语气森然,用力拽了景深,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景深冰凉的额头上,彼此靠得太近,体温和呼吸互相传递侵蚀,过分的亲密令景深甚至感到了疑惑,睫毛上一滴水珠颤动着坠落,打在徐咨羽的鼻梁上,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像是掉了一滴眼泪。 四目相对,漆黑的眼珠被湿透的睫毛藏在后头,是水中的月,镜中的花,隐隐绰绰,一贯强势又明亮的凤眼迷茫又脆弱,温热的掌心贴上冰凉的衬衣,猛地将人彻底拉近,徐咨羽低下头吻住了那两片冰凉的薄唇。 水的凉气,肉体的热度,湿透的衬衣沉重地贴在身上,也比不过景深此时大脑的混沌,嘴唇上传来温暖又柔软的触感,那么陌生,陌生得让他战栗,他只犹豫了一瞬,反手紧抓住徐咨羽腰侧,用力回吻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都是那么自然,那种比第一次失去时还要恐惧的情感,陷入这个世界后不断地受到压迫又不断地面对新的问题的窒息感,两人用这个突如起来又自然而热的吻宣泄着彼此心中的情绪。 坚硬的牙齿,柔软的舌头在激烈的碰撞中交战,与其说是在接吻,不如说是在打架,血腥味混在又冰又涩的水中,稀释交融,亦如两人的舌尖。 身形相仿的两人拥有几乎同样修长的手臂,彼此用力地绞着劲,拥抱着弄疼对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此时痛苦的心情。 高挺的鼻梁挤压在一块,景深忽然扭过脸,从徐咨羽的怀抱中抽身而出,“够了。” 胸膛仍在剧烈起伏,大脑也是一片一片火花炸开,徐咨羽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着了魔发了疯一样地愤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会忽然吻住景深。 也许是靠得太近,也许是景深那时的样子太脆弱,也许……纯粹只是因为自己想那么做,徐咨羽舔了舔唇,嘴角还残留着血的味道,是他们两个人的血。 景深弯着腰,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微微喘气。 徐咨羽在他身后望着他,湿透的衬衣贴在他精瘦的腰上,显出一条修长漂亮的骨头。 景深抬头,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他面色苍白,眼睛泛红,满脸的戾气,他身后是靠在墙上面色沉郁的徐咨羽。 景深单手抹了把脸,将前额的头发撩开,眉骨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长在了眉毛里,所以并不惹眼。 他“回来”了。 景深站起身,他站得很直,丝毫不狼狈,他找回了往常那个矜贵优雅的景深,语气冷淡道:“你也受剧情影响了吗?”在徐咨羽开口之前,转身推开了门,回眸道:“那你应该找楚歌。” 第42章 管家看到景深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先生你这是?” 耳朵里进了不少水,听人的声音都恍惚,景深摆了摆手,没有理会管家的关心,楚歌一瘸一拐地抱着小妹过来,看到落汤鸡一样的景深也吓了一跳,“喂,你怎么了?” 景深没有理会他们任何一个人,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楚歌抱着乖乖的小妹,迷惑地看向管家,“他是不是生气了?” 管家叹了口气,“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自从徐先生来了之后才好一点。” 楚歌:“……”猝不及防地又吃了一口馊的狗粮,这两人背着他是想干嘛啊。 景深进入房内,背靠在门上,浑身湿透,嘴唇刺痛,可大脑却是高速运转,逼出了自己当年接管天盛时的冷静。 人是无知的动物,对于事物的认知都是片面的。 顾静松因为不断地成为不同的自己,结合了自己的认知之后,得出了平行世界的结论。 但景深知道得要比顾静松更多。 如果是平行世界,那网站上的小说是怎么回事?总不会真像徐咨羽说的那样,他们只是无意中窥探到了命运之书? 说实话,景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命运之书会是这么个破玩意。 那就是一本小说,一本不入流地几乎结合了所有热点的小说,拼拼凑凑生拉硬套地让他觉得可笑。 也许是顾静松这个书里的人物跑了出来,跑入了他的世界,也许还有许多别的可能性,大脑里犹如长出了一棵苍天大树,枝枝蔓蔓太多就成了一个大网,杂而不乱,景深有信心会一点一点地把真相理清。 他不会像顾静松那么武断,在太无知的时候就做出判断。 他必须忍耐、谨慎、蛰伏,拿出在商场中鏖战的耐心,慢慢来。 景深抬起眼,房间内的装修风格和整栋小白楼一样,中不中,洋不洋,非常地刺眼,完全不符合景深本人的审美趣味。 景深从来不去管,他只是工作疲惫后在这个地方睡上一觉而已,没有必要在意这里合不合自己的心意,他会回去的,他一直这么坚定地相信着,所以除了花心思在天盛上,他没有再改变这里任何的一分一毫。 不该这样的,该更警惕才是,这是他的失误。 抬手摸上眉尾,细细地摸索到凸起的伤疤,这是他在回忆里制造出来的伤痕,景深闭起了眼睛,反复摩挲伤疤。 进入这个世界后的事情一幕一幕在眼前滑过。 第一次见就喜欢上的小狗,轻易打开他心房的管家,很快就得到他青睐的下属……他自以为根据自己的心意做出的选择又有多少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影响? “咚咚——” 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景深手指顿了顿,继续不紧不慢地摩挲自己的眉骨,脸色已经冷静了下来,大脑也从滚沸的状态恢复了平静。 门外的人锲而不舍,景深靠坐在门板上,与对方比较耐心。 他知道门外的人是谁,很多事情他还没想清楚,其中就包括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舌尖和嘴角都正火辣辣地刺痛着,提醒他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有多激烈。 说来可笑,这竟然是他第一次和人亲吻,对象是个男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异世界来的男人。 平行世界论成立的话,那么徐咨羽大概真的不是精神病人,他在医院里遇见的那个“徐咨羽”或许也是另一个徐咨羽,只是有相同的名字和相同的脸而已。 挺好,最起码他信任的不是个精神病人。 景深苦中作乐,自嘲地笑了一下,至少投资眼光还是没走眼。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终于停了。 “开门。” 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景深脑海里却是又浮现出了刚刚在浴室里的那一幕,男人的嘴唇温暖而有力,与他一贯温和的作风不同,强势中带着毋庸置疑的侵略性,甚至咬破了他的舌尖和唇角。 伸出舌头舔了舔受伤的唇角,景深偏过头,“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等多久?” “十分钟。” “我就在这儿等你。” 景深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还湿湿地垂在脑后,目光冷静平淡,“进来吧。” 徐咨羽仿佛看到了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景深,比那个时候看上去还要更像个冷酷的商人。 “刚才……”徐咨羽想道歉,严格来说是他冒犯了景深,虽然景深也回应了,但是他先开始的,他该道歉,但他又不想道歉,本能地不想,如果道歉了,那这件事就是一个错误。 “我明白,”景深轻描淡写,“你被剧情影响了。” 剧情里徐咨羽该给楚歌一个深情的拥吻,在很早之前就该给了,那个吻一直没有来,突然地就被催发了,就是这样。 徐咨羽余光锐利地挑过,“那你呢?为什么回应?” “我也被剧情影响了。” “说谎。” “我不是要自杀,只是在洗澡的时候忽然进入了回忆的戏份。”景深解释道。 徐咨羽一秒钟都没耽误,立刻拿出手机看更新。 作者的确更新了。 在《极度宠爱》这本书里,景深刚和楚歌求完婚,可以说是发糖的一章,下一章马上就把景深回忆里的白月光顾静松给拉了出来,巩固了景深的渣攻形象。 失去父母精神崩溃的景深依赖着顾静松,把顾静松当作心中的神一样崇拜,因为是神,所以无法靠近,只能将对顾静松的感情深深压抑,转而投向被作为替身的楚歌。 他对楚歌求婚,心里装的却全是顾静松。 【得不到最好的,那就以次充好吧,景深闭上眼睛,退而求其次,多么无奈的选择,就把面前的人当成是顾静松那么爱下去吧。】 徐咨羽理智上很清楚这本书的情节大部分都是小学生级别的看图说话,开局一张图,其余全靠瞎编,尤其是人物的心理活动,能歪得不可理喻。 “你也被剧情影响了?”徐咨羽缓缓道,胸腔里的一颗心脏正在慢慢加速,他的表面依旧是波澜不惊,“影响到这个份上?” 景深抬起眼眸,发丝渗出冰冷的水渍往他的脖子里灌,让他很清醒,“你点醒了我,我要谢谢你,所以我现在是在点醒你。” 徐咨羽站着,景深坐着,两人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徐咨羽却觉得距离一下子就变得很远,刚刚那么亲密地交换了一个吻,即使不是个温柔的吻,可总归是个吻,但这个吻将两人忽然变成了陌生人。 徐咨羽眼睛盯着景深的眼睛,人跟人长久的对视只会有两种状态,要么缠缠绵绵,要么针锋相对,不是爱,就是对抗。 对抗徐咨羽很在行,景深也不是个示弱的性格。 两人互相看着,目光里刀枪剑斧,火花闪电。 一直合作得很好,非常默契的两个人身份跳转,景深适应得很好,目光冷峻,毫不放松,他初见徐咨羽的时候就是这样,满心的防备,满脑子的诡计,想要牢牢地把这个人掌控在自己的手心里,是他被这个世界里的设定给影响了,不知不觉就开始信任,他不能信任,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这是金科玉律。 “我还是没醒,”徐咨羽冷不丁地开了口,目光依旧是没有挪开,他迎着景深锐利的凤眼步步走到景深面前,俯身双手按住景深肩侧的椅背,又是个困住景深的姿势,“仍然很想吻你。” 近似于求爱的话语从徐咨羽的嘴里说出来,搭配他脸上可以说是凶狠的表情,不和谐到了极点。 景深微微仰头,嘴角的伤和徐咨羽嘴角的伤是相对应的,不是没有感觉,其实是很有感觉,他现在与徐咨羽靠得这样近,就有冲动去掐住徐咨羽的下巴,像徐咨羽拽住他的领子一样拽住徐咨羽,把他按到自己面前,然后狠狠地吻下去,将体内那股暗火全发泄出去。 景深是个禁欲的男人。 这说来很奇怪,也不奇怪。 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他失去了父母,投身商场,全身心都在滔滔的商海沉浮,他分不出一丝丝的精力去想别的。 但其实像他这样的商人是极少数,其他人再忙也不会耽误男欢女爱,在他的周围,只有他一个和尚一样的巨富。 景深不自觉地就成为了一个年近三十的老处男。 以他的身份地位,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什么火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景深没有抓住,他看了徐咨羽一眼,忽然道:“你活了多久?” 徐咨羽怔了一瞬,微微起身,回避道:“按照你们这里的年龄换算的话,三十不到。” 景深沉默了一会儿,双唇微动,冷淡道:“处男?” 徐咨羽:“……” 身为先世界的执行官,徐咨羽从睁眼到闭眼几乎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与怪物战斗,守护防线,至于感情上的事压根就没经过他的脑子,更不要提性方面了,他的生活中完全少了那一块。 所以浴室里爆发的那个吻才显得如此特别。 徐咨羽的耳朵微微发烫,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丢人,但还是变相承认了,“我的生命只有战斗这一件事。” 巧了,他的生命力只有“守住天盛”这一件事。 景深低头沉思,火花在脑海里的那棵树上乱窜,东一边西一边地开始点燃,亮光在大脑里忽闪忽闪,碎片开始集结拼凑。 徐咨羽居高临下地看着景深,头发没干,被随意地往后一捋,又因为景深低头,调皮地重新往前垂了下去,贴在白皙的脸颊上,一丝一丝地冒起水珠往紧束的领口滚,黑色的衬衣领子紧贴着肌肤,沾湿了显得更黑,也显得脖子更白,脖子上的血管更加突出。 脖间忽然有温热的呼吸一掠而过,景深下意识地闪避抬头,又与徐咨羽的眼神撞到,徐咨羽嗅过了景深身上干净的沐浴后的味道,这次的眼神不是对抗了,喉结在他脖间上下一滚,他低声道:“你讨厌处男?” “我喜欢处男,”景深看出了徐咨羽眼底冒的绿光,暗暗将手握成拳,“最好一辈子都是处男。” 第43章 “搬家?” 管家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一大早景深就有兴致在和他开玩笑,但面前景深严肃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嗯。”景深已经想得很清楚,他必须与“景深”的一切割裂开,第一步就是逃离这个温暖的巢穴。 “老朱,”景深还记得这个管家设定里姓朱,还是顾静松点破的,之后景深也曾想方设法想问出管家的名字,可惜始终都失败,“你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景深微一点头,微微弯腰,当作是对这个老人这段时间关心的谢意。 管家惊愕地望着景深,“先生你的意思是……” 景深点到为止,垂下眼睫从管家身边走过,管家肩膀被擦过,几乎快站不稳,扭头连忙跟上景深,“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又是搬家又是……管家慌张道:“您这是要赶我走吗?” 景深脚步不停,他个子高,自然就走得快,管家小跑一样追着他,一个没注意,脚下踩错一空楼梯,险险地抓住栏杆才没摔倒,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动静,在空荡荡的小白楼里响雷一样炸开。 景深脚步顿住,管家扶着栏杆艰难地站起身,目光希冀地望向景深高大的背影。 “我不喜欢宠物,你走之前把它安顿好。” 管家一直都知道自家这位先生个性冷淡又霸道,不近人情,但他先前已经感觉到景深开始变了,内心隐藏的温柔一点点被挖掘出来,越来越让他感到欣慰。 这样骤然的转变令管家像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难以接受,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离开景家,离开景深,他是要一辈子都守着这个家的呀。 慌张的管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只好去求助徐咨羽。 徐先生总该是特别的,徐先生一定有办法,管家抱着这样的念头找到了花园里的徐咨羽。 可徐先生今天也很反常,往常这个时候徐先生都会在花园做操,今天却只是站在花园里,一声不吭地眺望远方。 管家心慌意乱,嗓子都抖了,“徐先生,先、先生说要搬家,他、他还要赶我走,他连小妹都不要了!” 徐咨羽沉默不语,如果昨天不是他及时撤开,他相信景深的拳头会毫不迟疑地打在他脸上。 他不知道回忆里的景深受了什么刺激,单从景深眉尾多出来的疤痕就知道一定不是件小事,回忆里的戏份会改变现状,要么有人在回忆戏份里伤了景深,要么就是景深自己搞出来的伤。 回忆里,景深一直都在伦敦的医院,和他一起出场的人物也就只有顾静松一个,“徐咨羽”似乎是出院了,所以当景深进入过去的回忆戏份时,徐咨羽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去。 是顾静松伤了景深?还是他自己伤害了自己? 徐咨羽直觉判断是后者。 他不相信以景深的自保能力和对顾静松的警惕性,会让顾静松伤到自己。 但谁知道呢?也不确定。 徐咨羽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景深又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态度大变,只是景深没有告诉他,就像他们刚开始见面的那样,隐藏自己,伺机而动。 “别太担心,”徐咨羽没什么感情色彩地安慰管家,“男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管家:“……” 不止是管家,景宅所有的佣人、保镖、厨师都在一夕之间面临了失业。 景家的打工人们聚集在一起面面相觑,一齐望向人群中心抱着小妹的管家,管家白发苍苍,声音低沉,“先生说你们可以支取半年的工资作为补偿。” 半年的工资那可是真不少了,只是景家的打工人们一个都不想离开景家。 “我在这儿都做了好几年做习惯了,我不想走。” “是呀是呀,先生为什么要辞退我们呢?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我们可以改啊。” “对啊,一点征兆都没有,也得让我们知道个理由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在不解疑惑的氛围中达到了群情激愤的效果。 其中最淡定的要属小妹了。 小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趴在管家怀里,眨巴着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时不时地打个哈欠。 管家等他们都吵够了,才沉痛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一大把年纪了,他真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先生,他不仅仅是辞退你们,他是不要这个家了。” 景深雷厉风行,那边辞退了整个景家的佣人,这边就开了车带上几件换洗衣服走人,先住进了天盛传媒附近的一个超星级酒店顶层的套房里。 天盛传媒的董事会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景深不干了。 没有召开董事会,仅仅只是一封公共邮件,连程序都没走,他们天盛传媒的董事长撂挑子不干了。 酒店内,景深穿上新买的睡衣,姿态悠闲、神情严肃地和隔壁市的张小强通话,确认天盛金融一切正常,并且正以比他想象中更快的速度扩张后就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套房内空荡荡的,景深从景家出来,谁也没带走,包括楚歌和徐咨羽,他连招呼都没打。 楚歌估计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咨羽很敏锐,如果他真是战区执行官的话,他的敏锐倒也说得通,也许徐咨羽也猜出了什么。 嘴角的伤痕浅浅的,仍然在刺痛中,景深起身,在落地窗前从落地窗的反射中打量自己,这是他钟爱的观察这个世界的角度,居高临下,将一切都踩在脚底,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里,这样才能让他感到安全。 他今年二十九岁,差几个月就整三十,其实不老,但也的确不小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禁欲呢? 也并非刻意,只是这件事就仿佛不存在于他的生活和大脑中,自然而然地就是这样了。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 景深扭头,脱下丝质睡衣,随手抓了衬衣长裤穿上,打了个电话给岳慧珊。 “景总。” 岳慧珊已经看到景深惊天地泣鬼神的辞职邮件,电话里依旧非常的恭敬。 “这里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您指的是?” “会所,夜店,随便。” 冷淡又平缓的三个词语接连传入岳慧珊的耳膜,岳慧珊放下手里的钢笔,轻轻挑了挑秀眉,公关部对于这个城市的销金窟当然了如指掌,想了想景深的风格,岳慧珊报出了个地址。 “景总,这里是会员制的,很私密,您报我的名字就好,我会提前为您安排好。” “嗯。” 岳慧珊提供的地方的确很私密,坐落在一栋大厦中,大厦警卫森严,进去就要验证身份,景深如岳慧珊所说的提供了她的名字,警卫确认无误后收了景深的手机,递给景深一张黑卡,“您好,三十七楼。” 电梯内散发着淡淡草木的香气,除了身后一面水晶镜子,两侧都是乳白的石雕,贵气又典雅,口袋里的金属卡片冰冰凉凉,边角锐利,实话实说,随着电梯楼层的上跳,景深越来越有想逃的冲动。 手指紧紧地夹住卡片,景深目光明亮又锐利,都到这一步了还逃跑,那岂不是太可笑了吗?他难道还会怕? 电梯门打开,跟着侍者走过一段长廊后,一个完全没想象到的世界在景深面前展开。 昏黄的灯光下,有人正在舞台中央演奏钢琴,为数不多的座位里零星坐了几个人,有一个人的,也有几个人坐在一起的,看上去就和景深谈生意的会客室一样,声音低低,气氛微妙。 景深的出现引起了座位上人的目光,他一坐下,就有人起身过来,来的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微笑道:“我可以坐下吗?” 景深不无不可,“请便。” 当周围的人看到有人这么简单就在景深的座位那坐下后,好几个人蠢蠢欲动地过来了,景深要了杯酒,来者不拒,目光打量着他这里几乎快要坐满的人群,打算从其中挑一个稍微看得顺眼的。 “还要等吗?” 第一个坐下的人看了一眼仅剩的空位,脸上笑容暧昧,“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大。” 景深喝了一口酒,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像估值一件拍卖品一样指向了一个面容白皙的俊美青年,想了想又将手指挪向另一个皮肤黝黑笑容阳光的青年,“就你了。” “嗯?”阳光青年指了下自己,露齿一笑,“我先?” 景深点头起身,“你跟我走。” 第一个坐下靠景深最近的人笑了,“你是不是不懂这里的游戏规则?”“规则?”景深略一挑眉。 “你接受了我坐下,也就是接受了我今晚能上你的床,”青年扶着额头笑了一下,“说实话我很少接受和这么多人一起的,只不过你实在看着很诱人,我也可以尊重你的癖好。” “是你——” 不可思议的鬼叫声传来,站在门口的苏照月一脸见鬼的表情。 太阳穴开始砰砰乱跳,景深没理苏照月,平静道:“我只带走他一个。” 青年微笑了一下,“不行哦,这是这里的规则。” 其余人也都看向了景深,显然他们都不想放弃这种冷傲又清高的新面孔,无论是上还是下,这个人的吸引力都是巨大的。 “规则?”景深凤眼扫过,“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规则。” 青年笑容加深,这么傲气的人……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啊。 苏照月在起初的晴天霹雳之后,见到青年向景深伸手,忙暴跳如雷道:“别碰——” “他”字还没说出口,伸手的青年已经被景深一脚踢到前一个座位的椅背上直接晕了过去。 苏照月:“……”好熟悉的一幕。 景深慢条斯理地收回长腿,对愕然的阳光青年道:“你跟不跟我走?” “喂,你完蛋了……他可是赵氏的三儿子。”阳光青年直接后退几步,其余几个也都和他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这个地方是专门给贵公子们互相“交友”的地方,都是一些喜欢和同阶层玩的人,每一个都非富即贵,但也有层级之分,被一脚踢晕的赵公子就是这里的顶尖层次。 “我——我——”苏照月疯狂举手,向景深摇手,开心地指着自己推销,“我跟你走!”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新人来了又走,开始互相询问,知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 “跟人走的是苏家的小公子吧,最近好像挺疯的……” 景深带着苏照月走出长廊,苏照月跟在他身后兴奋得手足无措,景深忽然停下脚步,苏照月差点一头撞上去,好险才在景深的肩膀处停住了,他悄悄地吸了一口景深身上的味道,就是这个味儿! “你来干嘛?”景深皱着眉道,他不想和一个高中生发生什么。 苏照月忸怩了一下,心想你也不也来了嘛,又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对上景深清冷的眼后气焰又降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小声道:“我想破处。” 景深:“……”真废物啊,沦落到跟个高中生一样。 第44章 苏照月觉得自己挺惨的。 初恋——楚歌,在片场一见钟情,再见发情。 他一看到楚歌的脸,一闻到楚歌身上的味道,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令他一度很怀疑自己是不是禽兽。 经过朋友的开解,他接受了自己对楚歌的迷恋。 男人是感官动物,既然喜欢上了想发生关系那是很正常的事,他这种也算是正常现象。 苏照月默默告诫自己,他要发乎情止乎礼,追到楚歌之后他就有幸福美好的未来了! ……然后他一直没追到楚歌。 就很伤心。 爱情的道路注定是崎岖的,有波折,达到终点的时候才会觉得更快乐,苏照月每天都给自己打气,坚持跋涉在困难重重的追爱之路上。 然后他遇到了景深。 他对景深的印象是黑心资本家,还跟楚歌炒绯闻,简直该死。 接下来他就出事了。 出大事了。 他竟然……对景深也发情了。 和楚歌完全不同的一个人,他到底是怎么会这么离谱啊?!口味变化那么快的吗?更恐怖的是他发现他都不是移情别恋,对楚歌也依然有感觉。 苏照月:他大概真的是禽兽。 为来洗涤自己污秽肮脏的心灵,苏照月去上了心灵瑜伽班——没有用。 事情恶化得更严重了,他不仅对景深、楚歌两个人依旧有感觉,还吃楚歌和景深的双重飞醋。 苏照月:他就是禽兽! 禽兽就要有禽兽的样子,苏照月下定了决心,从今天起做一个y boy!正视自己!大声告诉全世界:他就是禽兽!他要搞男人!随便搞!小孩子才做选择,他已经是高中生了,他全都要! 雄心壮志的苏照月双手慢慢绞着,低着头声音比蚊子还轻,“相逢即是缘分,不如我们……”苏照月抬起那张带点混血味的英俊脸蛋,满脸希冀道:“去开房。” “啪——” 脖后挨了重重的一下,苏照月疼得往后一仰,险险地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了回去,脸无声地皱成了一团。 “作业写完了吗?”景深收回手,冷淡道,“写完就去上补习班。” 苏照月捂住脖子,痛苦道:“你来这里不就是做这件事吗?为什么我不行?” “谁都不行。” 多亏了这个愣头青,景深才能确定即使是为了证实心里的猜想,果然也还是不行。 苏照月可怜巴巴地跟在景深身后走入电梯,眼睑下垂,小声嘟囔:“来都来了。” 景深闭了闭眼睛,电梯一层一层数字跳跃,“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其实光看外形,苏照月没觉得他和景深差距很大,但两人站在一起,气质和阅历的差距却是显而易见地摆在哪里,苏照月一直觉得自己在学校里和那些小屁孩格格不入,完全算是个成熟男人了。 遇见景深之后,他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也还是个“小屁孩”。 苏照月目光紧紧地盯着景深,不舍得挪开,也不敢造次,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景深身后,电梯门一打开,两人走出电梯一起站住了。 门外黑压压地围了十几个面色不善的黑衣大汉。 苏照月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想这就是他展现成熟男人魅力的好机会了,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景深面前,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被身后的景深推到了一边。 “别……” 这么多人可打不过,苏照月话没说出口,景深也没动手,只是上前和几个黑衣大汉慢条斯理地说话,说着说着,这几个黑衣大汉的态度就变得柔软了,四面散开,恭恭敬敬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苏照月就站在景深身后看着景深修长的背影潇洒的步伐,越看越着迷,越看越不能死心。 景深来得时候气势汹汹,走得时候心情不是很好,对跟在身后的苏照月忽然失去了耐性,他一回头,苏照月贼一样地靠在墙上也站住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 苏照月不吭声,两只眼睛黏在景深的肩膀上,不敢往景深的脸上看。 “我跟你挑明了吧,”景深轻声道,“你所有的感觉都是假的,都是设定,你只是作者手里的提线木偶。” 苏照月呆住了,目光游移地望向景深,此时景深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又冷峻,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苏照月呆呆道:“你是不是嗑药了?”景深无话可说,转身再走,苏照月却不知怎么,心乱如麻,又不敢跟了,景深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掷地有声,一直响到了他的胸膛里,心脏咚咚地猛跳。 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安静又灰暗,景深坐在车里,疲惫地关上车门,仰头静静地坐着。 不行,从来不是那么浪荡的个性。 景深很早就出国读书,他的整个青春期都在国外的寄宿学校度过。 纯封闭的全寄宿制男校,十几岁的少年荷尔蒙爆棚,即使全是同性,也依然阻挡不了爱情的发生。 也许也并非爱情,只是性需求需要被满足,而那时候没得选而已。 景深作为亚洲人,天然发育就比周围那些来自欧洲、美洲的同龄人要发育得相对更纤细秀丽,在学校里为了应付同性的追求,深深苦恼过一段时间,后来加紧了格斗的课程,在一次拒绝对方时给对方来了一拳,之后整个学校都谣传他会功夫,被人穷追不舍的情况才逐渐好转。 当时他的舍友很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接受那个俊美得像阿波罗一样的意大利同学的追求,十几岁的男孩饥渴得发疯,尤其是在类似和尚庙一样的学校里,对谁都能下手,再说了,就只是玩玩,又不是真的恋爱。 景深的回答是:“我不喜欢。” 这种不喜欢从何而来,景深却从来没有考虑过。 七情六欲,仔细算算,他好像缺失了很多,所有的爱好都很符合贵公子的身份,也称不上爱好,就只是学会了而已,生活中唯一的激情就仅仅只有工作。 天生冷感吗? 浴室里那个像突然爆开的烟花一样突然的吻在他的脑海里余威尚存。 热度仿佛还残存在唇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和味道,那个人有一双忧郁又多情的眼睛,总像平静的海水,也会爆发风暴,将经过的人卷入热潮。 是当时情绪急剧煽动的结果还是剧情的影响,景深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嗡嗡作响,景深拿出手机,是徐咨羽的微信消息——看更新。 景深皱了皱眉,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后座。 他已经开始厌烦这种看了剧情然后与剧情对抗的模式,像是另一种形式的被剧情牵着鼻子走。 发动了车,景深一脚油门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他开车从来不敢开快车,出了车祸之后,他也是强迫自己克服心魔,学了驾车,只是很谨慎,其他富豪总会收集跑车,景深买车第一要务就是要看车的安全性能,耐不耐撞。 黑色的幻影驶向街道,大厦的位置在外环,这里车流稀疏,道路开阔绵长,是天然的飙车场地。 景深匀速驾车,身体在柔软的椅子上绷成一条直线,前面道路空旷,林立的建筑弥漫着冰冷的金属气息,这是一个城市,他熟悉的城市,但这又不是一个城市,有可能只是白色纸张上随意的两笔。 红灯跳向绿灯,景深没动,他前后左右都没有车,没人催他。 绿灯开始倒数,逐渐转向禁止的红。 景深盯着倒数的数字,在最后一秒踩向了油门。 车越开越快,在没有阻碍的道路上,一向沉稳内敛的幻影也隐约发出引擎轰鸣的咆哮声,景深开红了眼,觉得很痛快。 他一板一眼地做了快三十年的景深,现在才到了青春期! 一口气开出了十多公里,景深在一个路口停下了车,是猛踩一脚的刹车,因为惯性他差点眉把自己从车前玻璃里甩出去,还是安全带把他牢牢地系在了座位上。 景深趴在方向盘上微微喘气,怪不得有人会说车是男人的第二个老婆,这一场飙车,将他内心里的野火散去了大半,痛快,现在只有痛快。 景深独自在车里微笑,渐渐地笑出了声音,笑得几乎带了点傻气。 后座的手机已经震了很久,景深笑够了,喘匀了气,才慢条斯理地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捡起了手机。 是电话。 这次换成了楚歌。 景深直接摁断了来电。 缩在座椅下的楚歌被摁断电话后差点没哭出声,最靠谱的景深竟然也靠不住了!他就不该到这鬼地方来!牛帅帅这笨比,听什么都信,把他骗来这鬼地方,上楼的时候他看电梯里的装修还觉得这地方像个高雅的画廊,上来之后——廊个锤子! “跑哪去了?” “今天真是邪了门了,一个两个跑来砸场子。” “别让我逮着,我不操得他下不了床我不在这儿混了!” 躲在座椅下的楚歌默默比了根中指,爷捅死你们这帮小鸡崽子。 苏照月在大厦大厅里发了好一会儿呆,脚忽然像不听使唤似的又重新往电梯方向走,等走入了电梯之后,他才迟钝地想:他不是刚刚才下来吗? 浑身打了个冷颤,苏照月迟疑了一下,取消了电梯向上的按钮,还是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思考:他这个年纪上什么补习班比较合适? 徐咨羽正坐在阿摩拉的天台上看着手机,网页更新了一章英雄救美的戏份。 楚歌误入本市贵公子们的狂欢party,被当成店里助兴的礼物,引起众人的垂涎,千钧一发之际,景深、苏照月、徐咨羽三位与楚歌有关联的人物同时登场,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争风吃醋的戏码。 徐咨羽想提醒楚歌别过去的时候,楚歌已经在群里开始狂发求救信息。 木已成舟,徐咨羽只能先与景深沟通,歌手不能不救,但他们不能像网页更新的那样同时到场,只要商量好谁去就行。 景深一直没有回微信,也没有接电话。 徐咨羽在天台无动于衷。 他对歌手从来就没那么大的责任心。 苏照月走出了大厦大厅。 就在脚步迈出去的那一瞬间,苏照月胸口骤然一痛,一股强烈的拉扯感从四肢传来,就像身后有一张无形的网正收束着要把他拉回这栋大厦。 这种诡异的感觉令苏照月惊骇不已,与此同时,男人冷淡的侧脸慢慢浮现在脑海里:“……你只是作者手里的提线木偶。” 第45章 同盟会群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只有楚歌自己不停地发着定位和求救信息,手指再次按向打字键盘的时候,楚歌忽然停住了。 什么时候他开始老是想着依赖别人了? 从记事起,他在福利院就是一个人打天下,因为被抛弃,因为是孤儿,所以事事都要靠自己,就连福利院里发的爱心饼干都要靠自己死死守住才能不被别人抢走。 那个时候的自己远比现在这具身体更弱小,他依然是靠自己的小手、牙齿、腿脚和人撕扯,身上每一个部件都是他的武器,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单枪匹马地走到二十多岁,莫名其妙地穿入一本书变成了弱受主角,他忽然就变得懦弱了? 操你们妈的!老子怎么都叼! 楚歌猛地起身,四处找人的公子哥们冷不丁地看到座椅后面冒出个单薄的美人儿,脸上还没冒出点笑模样,小美人抄起身边的酒瓶“啪”地往桌沿一砸,阴沉沉道:“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楼下的苏照月心慌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往头顶的大厦看了一眼,大厦外的反光有点刺眼,上去还是不上去? 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两个打架的小人,景深的脸和话语就是背景,把他的脑袋打成了一团浆糊。 苏照月似懂非懂,脚步已经随着本能慢慢往后转了,第三次进入电梯,苏照月看着向上跳动的数字人已经傻了,他到底为什么还要再上去? 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走,苏照月既觉得莫名其妙,冥冥之中又似乎有人在指引,只好凭着感觉又回到了三十七楼。 “来啊——” 一声暴喝把走到门口的苏照月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昏暗的灯光下有个窈窕身影正站在吧台上,双手挥舞着酒瓶,嘎嘎大笑,“老子今天要打十个!” 台下被砸破脑袋的公子哥们做梦也没想到看上去柔弱可怜的小美人打起架来跟要杀人一样碎酒瓶直接往人大动脉招呼,一副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够本的架势,来这里的公子哥平常都是养尊处优,而且也都是来找乐子的,哪有来找死的呢?横的怕不要命的,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一群人愣是被一个人打得抱头鼠窜。 楚歌占据高地,肾上腺素飙升,打群架他最擅长了,手边但凡有点杀伤力的东西都是他趁手的武器,又向人群砸了个酒瓶,他顺手把刮冰的刀攥在手里,笑容温和,舔了舔嘴唇,“好久没杀人了啊。” 众人:“……” 人群后的苏照月:“……” “疯子!”不知道谁先开始悄悄后退,一有人先认怂,众人纷纷顺着台阶下,骂骂咧咧地边放狠话边后退。 楚歌摸着吧台下来,举着明晃晃的刀作势要跟上来。 众人顿时连最后的颜面也顾不上了,一个个撒腿就跑。 苏照月被鸟兽散的人群冲过,内心也像是跑过了非洲大草原迁徙的象群。 “切,”楚歌其实已经快要力竭,随手把刀扔在一边,冷哼一声,“全都是废物。”余光扫到门口拉长的影子,又冷笑了一声,“哟,还有个不怕死的。” 苏照月:“是我!” 楚歌抬头,认清是苏照月后,默默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刀。 苏照月:“……” 楚歌:“看你不爽很久了。” 苏照月:“……”操! “我……”苏照月后退半步,伸手做了个防卫动作,“我不是坏人啊!” 楚歌阴恻恻地笑了一下,逼近道:“我是坏人。” 苏照月:“……”再见。 苏照月一口气跑出了长廊,跟在那群人的下一班电梯赶紧溜了,进电梯之后才松了口气,刚刚那个画面简直是变态连环杀手既视感。 他萎了,他真的萎了。 他的爱情鸟飞走了——一只。 苏照月被“初恋对象”楚歌吓得跑了出来,但还是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他出面替楚歌善了个后,学着景深的样子和大厦的管理者交涉,抬出了苏家。 管理者不是很买账,不客气道:“苏公子在我们这里当然是贵客,其余客人的事情苏公子也还是不要再干涉了。” 苏照月没办法,把景深一起抬了出来。 管理者依旧是不阴不阳的脸孔,语气不屑,“苏公子,今天无论是谁的面子都不管用,您知道这里的大老板是谁吗?” 苏照月还真不知道,“谁?” “外国皇室,”管理者尾巴快要翘到天上,“一位尊贵的伯爵大人。” 还牵扯到了外国皇室,那就真的难办了,苏照月回头看了电梯一眼,轻吐出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刚刚楚歌双瓶战神的样子,抖了抖,这么猛,应该不成问题吧? 后面电梯门像是感应一样地开了,半身被酒液浸湿的楚歌拎着酒瓶,雪白的脸上红晕浮现,身上穿着的白衬衣染红了大半,大步流星地走出电梯门,轻轻吹了吹自己的刘海,就那么大摇大摆地在众人惊骇的眼光中走出了大厦。 苏照月和大厦管理者站在一起,往后挪了挪,小声道:“不是说谁的面子都不管用吗?” 管理者:“……”人的面子不管用,变态的管用! 酒气冲天的楚歌走出大厦,四下环顾了一圈,眼神凶狠地往门岗亭走过去,门岗里站岗的保安很远就看到了步伐六亲不认的楚歌,悄悄地把电击棒攥在了手里。 楚歌走到门岗亭前,隔着玻璃死死地盯着里面的保安。 保安:“……干、干吗?”卧槽,他好害怕!这里有杀人魔! “你们这里为什么……”楚歌缓缓道,“不放垃圾桶?” 保安:“……” “这里有。”保安提起脚下的垃圾桶往外送了送。 楚歌低头看了一眼,“呵”地笑了一声,“垃圾不分类,生活没品位。” 保安:“……”手抖了。 俯身把酒瓶稳稳地放在地面,楚歌抬眸,“可回收物,别乱扔。” 保安呆滞道:“哦,我知道了。” 曾经的垃圾分类推广大使摇摇晃晃地出了大厦,随便上了辆公交车,坐下之后才察觉到脚腕钻心的痛。 这是一具很柔弱的身体,一点磕碰都经不得,楚歌现在体力严重透支,坐着呼吸,胸膛里都一阵阵的抽疼,楚歌抿着嘴,忽地面无表情地用力砸了一下疼痛的脚腕,剧烈的疼痛从脚腕一直蔓延到了整条腿。 两条纤细白嫩的腿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楚歌却是依旧我行我素地一下一下砸自己的脚腕,直到疼到麻木。 公交车停下,楚歌拖着一条几乎快没有知觉的腿胡乱下了车,仰头面对大太阳眯了眯眼睛,他看了一眼公交站牌,掏出手机懒洋洋地打电话,“喂,我在科才路雨全站,你过来接我。” “试戏试好了?怎么样啊?” 电话那头的牛帅帅听上去很兴奋。 “特别好,我肯定是主角。” “哇!小歌你太棒了!你等着我马上到……雨全站,你怎么跑那去了……等着等着啊。” 楚歌挂断电话,回眸望向几个悄悄打量他的路人。 路人们立刻回避目光,视线乱飞,假装没在看他。 楚歌点了点头,总算找到点感觉了。 对嘛,他曾经可是福利院里的鬼见愁,别人都应该怕他才对。 牛帅帅来得很快,车停在公交车站旁,他一眼就看到了楚歌。 能看不到吗?也太显眼了!楚歌一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身上红通通的一片,所有人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牛帅帅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在楚歌身上看到了一团冉冉升起的黑气。 “小,小歌?”牛帅帅攥着方向盘小心翼翼道。 楚歌耳尖动了动,看到缩在车里的牛帅帅后,拖着一条腿慢慢走了过来上车。 牛帅帅目瞪口呆,“你腿怎么这么严重了?又受伤了?谁打你了?” 楚歌系好安全带,杏仁眼轻轻一眯,“自己打的。” 牛帅帅:“……”咋又犯病了呢? 牛帅帅发动车,碎碎念地要把楚歌再送回医院,余光看到楚歌掏了手机,然后非常潇洒地直接把手机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我操!”牛帅帅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小歌你干嘛呢?!” “没用的东西留着它什么。” 牛帅帅无语,“手机多有用啊,你扔了还得买新的。” “不需要。” 牛帅帅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干脆不说话,心里悲痛地想楚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正常人。 接受治疗,楚歌倒还算听话,护士把裤腿剪开,牛帅帅看到楚歌脚腕肿得又紫又大,差点没晕过去,他“嘶”了一下,龇牙咧嘴地替楚歌害疼,颤颤巍巍道:“小歌,疼吗?” 楚歌扫了一眼,无所谓道:“我饿了,想吃臭豆腐。” 牛帅帅:“……” 牛帅帅拒绝不了楚歌的任何要求,愁眉苦脸地出去买臭豆腐,很意外地在医院大厅遇到了熟人,也不算熟,录节目的时候见过几次的顾静松。 “顾教授?”牛帅帅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顾静松正在接水,拿了一个灰色的保温杯,对牛帅帅轻一点头,“你好,”见牛帅帅满脸愁苦,略一思索,“楚歌又病了?” “哎,一言难尽。”牛帅帅一挥手,说不出的苦涩。 两人就这么简单地道了别,顾静松在原地沉吟片刻,慢慢拧紧了保温杯,顺着走廊一步步往病房走。 病房内的病床上躺着霜打的花一样娇嫩的病人,面白如玉,唇红如血,静静躺着就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顾静松承认,面前的楚歌是个很漂亮的男人。 那个“景深”个性幼稚又肤浅,自我又懦弱,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让那副皮囊都失去了光彩,顾静松很不喜欢他,只把他当作一个拥有景深外壳的普通病人。 他治疗了“景深”两年,之后“景深”回国,两人基本断了联系。 他曾收到过一次“景深”的邮件。 “顾医生,最近一段时间我真的很困扰,我明明喜欢女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有个声音让我和这个男人谈恋爱,跟他见面的时候我好像中了邪一样对他着迷,分开之后我又觉得很恶心,这是不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顾静松深夜收到这封邮件,台灯映照出蓝幽幽的网页,网页上的字反射到镜片上,顾静松摘下眼镜,抬手回复了对于性取向的一些科学理论。 关上电脑,顾静松起身,目光望向窗外伦敦的夜景,他的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另一个景深——冷淡的、高傲的、总是伤痕累累的清贵少年,如果是他,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 第46章 酒店套房内,一身轻松的景深边走边解衬衣的扣子,利落地把衬衣从身上剥离,伸向衣架的手顿了一下,把衬衣随手扔到了沙发上,脚步向前,手摸到裤子上,犹豫了一瞬,叹了口气还是回来把沙发上的衬衣捋顺挂到了衣架上。 有些东西刻在了他的骨血里,改不了。 飙车之后身上出了不少汗,景深给自己放了一浴缸的热水,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水很温柔,他很自在。 暂时什么都不要想,用纯粹的放松来填满这段时间,景深对自己说,他慢慢闭上眼睛,舒展四肢,放空的大脑里却是逐渐被另一间浴室所占满。 当时那个吻是怎么发生的呢? 景深有点后知后觉地开始复盘。 徐咨羽的手紧紧揪住他的领子,他以为他要自杀,脸上的表情气急败坏的,眼睛愤怒得发亮,怎么样都不是个会接吻的契机。 景深睁开眼睛,抬起水淋淋的胳膊轻轻摸上自己的嘴唇,他又闭上了眼睛,在一片清醒的混沌中感到了不可思议。 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吻竟然是这样发生的。 不甜蜜也不缠绵,却是像一场忽然爆发的战争,战争是侵略,徐咨羽侵略了他,他出于本能,反过来也侵略了徐咨羽。 但不是彻底的侵略,点到为止各退了一步,在彼此的领地留下一丝战火过后的痕迹,热度就这么残存在嘴唇、胸膛、呼吸里,时不时地就跑出来作怪。 热水浸透了景深的皮肤,将飙车时散出去的火苗又重新点燃,景深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将整张脸没入水中,水波四面八方地入侵,平静的水流也不能安抚身体里跳动的暗火,脑海里依旧不断不断地闪现着片段。 在快要窒息时重新把自己的脸猛地抬了起来,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像个水鬼一样从浴缸里爬出来,草草地披上了浴袍,出去想拨电话。 手刚拿起手机,套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景深拢了拢浴袍,“谁?” 门外静静的,景深在这种沉默中忽然加快了心跳,空气变得紧绷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我。”预感成真。 景深拉开门,与门外的徐咨羽对视了。 徐咨羽过来是想说很正经的事,有关剧情,有关新线索,有关他们未来的合作,总之没有一件是不能摊开来面对面说的事,然后在看到景深时,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可控了。 “什么事?”景深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睫毛短而密,挂不住水珠,一眨眼就在面前下了一场细密的雨。 徐咨羽的记忆开始混乱。 同样是湿淋淋的景深,不同的是那天景深衣着整齐,现在景深衣冠不整。 乳白色的浴袍在腰侧打了个松松的结,浴袍左右交叠,露出了景深一大片白皙的胸膛,胸膛微微起伏,肌肤光亮肌肉优美而结实。 空气里只有淡淡水汽的味道,可徐咨羽在那一瞬间觉得景深是香的,香得无可救药。 他的荷尔蒙曾经被不知名的力量锁住,一直隐隐约约地被潜藏在体内,因为太陌生,之前有很多感觉都被他忽略曲解,现在它跑出来了,尖锐又突兀,像地里冒出的笋,削破了地面,力量弱小但势不可挡。 徐咨羽胸膛里开天辟地,脸上平静如水,“我来找你。” “请进。” 景深后退一步,让徐咨羽进来,他退的不多,通道很狭窄,徐咨羽堪堪地从他身边挤过,几乎怀疑景深是在诱惑他。 房间门被关上,细微的声音,徐咨羽的耳膜颤了颤。 空间变得封闭之后,味道和气息就更加鲜明而突出。 “坐。” 纯黑皮质沙发柔软而光滑,景深裹着乳白浴袍坐在里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的一举一动都很自然潇洒,带着一种天然内敛的男子气概,毫不忸怩羞涩,喝了口水后起身走回浴室,头顶罩了块毛巾出来,边走边擦头上的湿发。 男人面对男人是不需要防备的,也谈不上诱惑,这对于许多男人来说都是常识。 上战场的时候,徐咨羽与众多队友同吃同住,露天洗澡,所有人都混在一起,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裸体就只是裸体。 “想说什么?”景深重新坐下,锐利的凤眼从湿发中抬起,“你的房间我已经开好了,就在楼下。” 徐咨羽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大脑运转开始变慢,舌头也变得僵硬,本能占了上风,理智就被赶出了大脑,声音被情绪剥夺,徐咨羽只是看着景深,他不知道他的目光如何,只看得见面前的景深。 景深先动了手。 徐咨羽坐得离他不远,忽然就被景深拽住了领子,拉到了面前,徐咨羽心跳得很快,略有些迷茫地望着景深,心思乱了,动作也变得迟钝,就这么乖乖地让景深用侵略者的姿态凶狠地拽着自己的领子。 景深低下头,先轻嗅了一下徐咨羽身上的味道。 干净的衣服,酒店走廊的香薰,还有淡淡汗水糅合在一起的味道。 没什么特别,但就是徐咨羽独有的,让人安心,感到安全和放松,景深偏过脸,在徐咨羽凝视的目光中,把嘴唇贴在徐咨羽的嘴唇上轻轻一按,很温柔地交换了一下彼此的呼吸,徐咨羽在这种柔和中彻底乱了方寸,闭了眼睛,双手不由自主地搂住了景深的腰。 浴袍是丝质的,冰凉而柔滑,像是人的肌肤,松松地系住一把结实又纤细的腰,是人的另一张皮。 景深紧揪着徐咨羽的领子和他接吻,他再用力一点儿,就可以把徐咨羽勒得窒息,他手头松一点,就可以扯开徐咨羽的领子,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这让他觉得很满意。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不同于那天在浴室里剑拔弩张穷凶极恶的吻,景深细致地品尝着徐咨羽的味道,嘴唇与舌尖羽毛一样抚摸过对方,他像吃一块甜美的点心一样吃着徐咨羽。 嘴唇柔软而温暖,脸色却是冷淡而平静,景深放开了手推了一把徐咨羽,又端正地坐好,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 徐咨羽领子被揉乱,心脏也不逞多让,像是被人从胸膛里抽出来狠狠地抚摸了一遍又重新塞回去,边缘都酥麻地疼。 “什么意思?”徐咨羽缓了过来,低声道。 “没什么意思,”景深一口一口地喝水,感觉自己的口腔带了一点甜味,他神情严肃端正,说出来的话却像个花花公子,“泄火。” 徐咨羽微微睁大了眼睛,像不认识景深一样地看着他。 “你有什么事?没事就下去吧。”景深放下水杯,内心稍稍得到了平静。 徐咨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突兀地笑了,“有什么火?” 景深瞟了他一眼,凤眼慵懒上挑,也笑了一下,但只是笑,没有回答徐咨羽。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景深与徐咨羽有一点很相似,他们都是苦行僧一样禁欲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隔绝了所有人的试探与暧昧,就只是专注于一件事,是他点燃了景深,而在更早之前,景深已经先一步点燃了他。 所以他失控了。 一切迷雾散开,答案昭然若揭。 永远和其余人绝缘的荷尔蒙忽然摩擦起火,暗欲丛生。 磨人的沉默在两人身边蔓延,景深喝完了那一杯水,斜靠在沙发上坐着,单手撑着头一言不发,眼睛慢慢眨着,半开半闭,似乎快要睡着了。 徐咨羽给景深面前的空杯子里倒了半杯水,然后自己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喝那一口水的时候,眼睛盯着景深的侧脸,好像他喝的不是水,而是把景深变成了水,从他的口腔里咽了下去。 景深没动声色,他觉得很公平。 徐咨羽情绪上头就攥着他亲,他拿徐咨羽泄心头的无名火算是礼尚往来,没什么大不了,徐咨羽没资格不高兴。 徐咨羽盯着景深,又慢慢喝了一口水,这次他没有把水咽下去,而是回身靠近景深,将嘴唇压在了景深的嘴唇上,舌尖撬开景深的唇缝,将那一口冰凉的水灌入景深的口中。 景深不接受侵略,于是舌尖一动将那口水又还了回去,一口冰凉的水在两人的唇舌交战中逐渐升温,从唇间的缝隙中流下打湿了两人的下巴。 徐咨羽的手紧紧地攥住景深的腰,想将景深压向沙发深处,景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也回拉了徐咨羽的衬衣下摆,撕扯着不让他得逞。 开始温柔的吻逐渐又变得凶狠,这下味道彻底对了。 两人隐隐约约又像打架一样地开始接吻,手脚缠在了一起,景深的膝盖从浴袍里冒出,顶住徐咨羽结实坚硬的腰腹,而徐咨羽毫不客气地伸手狠狠在景深的小腿上用力摸了一把,肌肤微凉的触感刺激到了他的感官,牙齿不由得用了力。 “嘶——” 景深皱了皱眉,唇角的伤口牵扯到了,流了一点血,被徐咨羽用舌头有力地舔去,景深冷冷地扫了徐咨羽一眼,“闹够了吗?” 不够,也该适可而止,徐咨羽很清楚景深的底线,他对景深的情绪总是特别敏感,他没有再吻景深,只是手还攥着景深的腰,景深不是瘦弱的类型,精瘦干练,肩膀笔直骨架匀称,腰身却是很细,圈住他的两只手在他背后尽力地想要手指相交。 “新的更新你没看。” “我已经不想再被它摆布。”景深嫌恶地一皱眉。 “还是看看吧。” 最新一章更新依旧是胡说八道的一章,景深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有什么可看的价值?”在看到最后一行时,脸色才变了。 文章情节完成,最后却是多出了一行小字。 第47章 这是景深第一次相当明确地感觉到他们正在一本书里,作者正在和他们对话。 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情绪交融,一向冷淡平静的景深望着那行可笑的小字手忍不住微微发抖,他低着头像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翻过手机放在桌上,两手撩开湿漉漉的长发,深吸了一口气躺在沙发上,胸膛由慢到快地起伏着,两手盖在脸上,只露出单薄的唇角,那弧度也不知道他是在哭还是在笑。 徐咨羽坐在他身边默默看着,一言不发地静静等待景深的情绪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景深放下了手,他躺在沙发上声音没多大的力气,“所以,我们做的事情是有用的。” “我们的反抗起到了效果。”徐咨羽肯定道。 景深弯了弯唇角,他很高兴,真心实意地高兴,并且确定他现在的高兴完全出于他自己的主观意识,而不是被什么控制了。 作者并不是神。 浑身的重压一下就卸了一大半,即使是在他猜想中最坏的情况里,他现在也算是拥有主动权了,景深猛地坐起身,拉住徐咨羽的领子两侧,徐咨羽下意识地托住了对方,景深低头在徐咨羽鼻梁上用力亲了一口,面上笑容浅浅,“干得好。” 徐咨羽被他的喜悦感染,眼里也浮现出喜色,同时还有迷茫和无奈,高兴就高兴,拿他凑趣算怎么回事? 说实话,徐咨羽现在感觉自己在景深这里扮演的角色不会比小妹高级多少,高兴了就亲一下,不高兴了就推一边,不,在面对小妹时,景深似乎还要更宠溺一些。 “这又是为什么?”徐咨羽缓缓道,语气和表情都不是责怪。 “不知道,”景深坦坦荡荡,“想这么做。” 徐咨羽发现自己完全生不起气,即使景深的态度相当的玩笑,他也不觉得被冒犯,像是被凶猛的老虎收敛了爪子,用柔软的肉垫轻轻拍了一下,这种嬉戏的亲昵让他觉得他在景深心里是特别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是别人,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景深都无法做出刚才的举动,自从知道徐咨羽应该并非病人,从浴室里的那一个吻开始,徐咨羽在景深心中慢慢有点变了,从一个绝对安全可靠的符号忽然变得立体了,有血有肉,四肢修长,□□强健,口腔里的味道很好。 楚歌的腿伤得不算严重,就是他细皮嫩肉的,看上去就特别恐怖,牛帅帅让他安心住院,反正现在也没工作,重要的是把一条腿养好。 “我不住院,有那么金贵吗?”楚歌拍了一下自己的伤腿,“根本没事。” 牛帅帅看他脸都白了,心疼道:“逞什么强啊,你最怕疼了,我还不知道你嘛。” “你知道个屁,”楚歌笑着说,脸色的确是不好,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去给我要根拐杖来,我给你看看什么叫健步如飞。” 牛帅帅拗不过他,问护士要了拐杖,也要了轮椅,他想楚歌要是不逞强了,他能推着楚歌走。 然而楚歌拄着拐杖,虽然没有健步如飞,却是走得很稳当,堪称步步稳健,牛帅帅推着空轮椅跟在他身边看得提心吊胆又目瞪口呆。 说楚歌不疼,那倒也不像,脸色已经不白了,额头连同脸颊一起泛起了过度用力的红晕,嘴唇抿得很紧,汗一滴一滴地从头发丝里渗出来,牛帅帅恨不得直接伸手把楚歌摁进轮椅里,他皱着眉头,五官挤在一起,他替楚歌疼,小心翼翼道:“小歌,我知道你行,咱们走这一段就好了,坐轮椅我推你吧。” 楚歌不理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着,这具身体的柔弱他从一开始就体会到了,仿佛是一朵娇柔的花变成了人,他胳膊拄着拐杖,隔着衬衣,拐杖上的那一层软布都膈得他生疼,更不用提脚上的伤,疼,钻心的疼,越是钻心,越是提醒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楚歌”。 无论牛帅帅怎么说怎么劝,楚歌一路坚持到了出租车上,等坐进车里的时候,人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虚脱似地坐在座位上,对跟上来的牛帅帅露齿一笑,“我说没事吧。” 牛帅帅心里惴惴的,楚歌一开始失忆的时候像变了个人,只是脾气变了,底子没变,还像个任性的孩子,可是现在牛帅帅觉得楚歌是彻底变了,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回去之后一定会腿疼。”牛帅帅虚虚道。 “无所谓。”楚歌斩钉截铁道。 牛帅帅被他的气魄震住,呐呐地咋了下嘴,低头忧虑地看了一眼楚歌的伤腿,还是替楚歌觉得疼。 楚歌让司机把车开向景宅。 牛帅帅心里倒放心了一点,无论楚歌怎么变,对景总也总该是有感情的。 没想到楚歌这趟来是要拿东西走人的。 其实楚歌也没多少东西在景宅,他之所以亲自走这一趟,就是要跟景深说个明白,他把景深当同伴,不,当亲人!景深却见死不救,这没道理! “先生已经搬走了。”管家眉目憔悴,他抱着的小妹也是蔫蔫的。 “搬走了?” 楚歌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景宅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 据管家所说,景深走得很急,除了几件衣服,什么都没带。 楚歌本来是很生气,听到这样的情况,他的怒火瞬间降了下来,反而开始着急了,难道景深出了什么事? “徐咨羽呢?”楚歌问。 管家苦涩地摇头,“徐先生应该是去找先生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公司呢?” “我去过了,先生辞职了。” 楚歌六神无主,手机也丢了,只好借了牛帅帅的手机,还是暂时妥协了去看剧情的更新。 新更的一章看得楚歌想骂娘,明明他是自救,在作者的笔下却是苏照月来救的他,简直扯淡!对于景深的下落倒是交待了,挑明了景深正在酒店,暗示了一下景深“出轨”,楚歌看到结尾差点没气歪了鼻子,也不知道这破书是真是假。 没有继续往下翻,楚歌退出网页,把手机丢还给牛帅帅,拄着拐杖要走人,管家黏在他身后,敏锐道:“楚先生您知道先生在哪?” “都跟上,”楚歌恶狠狠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管家振作精神,在楚歌的带领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上了景家的车,向楚歌所指示的酒店出发。 楚歌以一股捉奸的气势敲了套房的门。 惊天动地的敲门声后,却是徐咨羽来开的门。 对象不对,楚歌情绪也不对,愣了一下后道:“你也找来了?” 徐咨羽一点头,也不解释,对楚歌身后扬了扬下巴,牛帅帅还有抱着小妹的管家眼巴巴地站在楚歌身后,“他们不能进。” 楚歌回头看了一眼,“行吧。” 小妹看到徐咨羽明显兴奋了起来,一直懒洋洋趴在管家身上的两条小短腿撑了起来,对着徐咨羽欢快地叫了起来,“汪——” 徐咨羽无动于衷,放行了楚歌,在小妹水汪汪充满了希冀的葡萄眼中,无情地关上了门。 “人呢?”楚歌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浴室。”徐咨羽道,“坐。” 楚歌一想到剧情脸都绿了,“他真出轨?” 徐咨羽一挑眉,挑出了清晰的疑惑,“出轨?谁?” 楚歌瞟了他一眼,“你没看更新?别装了。” 徐咨羽看着楚歌,眼神中略有同情,知道他也一样被剧情影响了。 两人坐下来,徐咨羽慢条斯理地询问楚歌,跟楚歌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把剧情和他们在书里这段时间度过的日子盘算了一下,楚歌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被剧情影响,开始向这个楚歌本身的人设靠拢。” 楚歌其实隐约也感觉到了,他只是觉得自己变得懦弱爱依赖景深,倒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因为景深是这样可靠,可靠到让他误以为这样的依靠是理所当然的。 “不止。”徐咨羽不想说的太明白,点到为止地提醒道,“你为什么进来就质疑景深是不是出轨了,你以什么身份提出这种质疑?” 徐咨羽的声音掷地有声,楚歌听完后先是一怔,随后才清醒了过来,对啊,他以什么身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那句话?景深是他的什么人?他们根本就不是文里设定的关系,他为什么用“出轨”这个词? 楚歌抱头歪向椅子的一侧,无声地骂街。 骂空气骂了一会儿,楚歌才放下手臂,愤怒道:“这书怎么这么邪门,”他忽然惊悚地想到,“这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一本普通的小说?”楚歌开始发散思维,把他看过的科幻电影在脑海里迅速地过了一遍,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中不存在的一点,喃喃道:“是不是某个科学怪人抽取了我们的脑电波把我们困在一个容器里,让我们误以为我们进入了一本书,其实我们是正在被做实验的实验对象是不是?” 徐咨羽静默了一会儿,目光隐晦地看了楚歌一眼,“你看完更新了吗?”看来有些东西并不是因为书的影响。 楚歌呆滞道:“没有。” 老老实实地把更新看完,楚歌不说话了。 徐咨羽给他倒了杯水,“喝水。” 楚歌蜷缩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伸出手吸溜了一口水。 “我刚刚说的话不要说出去。” “嗯。” 楚歌:丢脸。 这破作者逼格也太低了!是小学生吧?一定是小学生吧?他还在想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设计了什么精妙的陷阱,结果——就这? 就这还加生子的标签? 景深从浴室里穿戴整齐地出来,正看到楚歌在椅子里缩成一团,椅子旁还靠了根拐杖,他目光询问地望向徐咨羽。 徐咨羽抬起食指在唇边按了按。 景深心领神会,上前坐下。 楚歌听到了景深的脚步上,脸埋在膝盖里憋了半天才抬起来,脸上本来就红,这时候红上加红,本来想质问的、指责的,一下都说不出来了,声音微弱道:“我自己想办法逃出来的。” “很好。”景深点头,很快地转移话题,“我一直没向你确认,你是歌手,对吗?” 楚歌莫名其妙地点了下头,“是啊。” 徐咨羽也不知道景深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在哪里,默默地也将目光挪向了景深。 景深被两人注视着,面色淡定地继续追问楚歌,“更具体一点,你唱什么歌?” 楚歌没想到景深会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他想了一下,“抒情吧?情歌多一点,出道的时候我们算是唱跳组合,之后我就一直solo,曲风也不是那么固定。” 徐咨羽盯着景深,他知道景深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样一个看上去和他们目前的处境毫不相关的话题。 “在我的世界里,你是摇滚歌手,”景深扭过脸望向徐咨羽,“你是一位精神病患者。” 第48章 昏黄的天空一望无际,没有一丝云也没有风,灼热的温度炙烤着裸露在外的皮肤,皮肤上附着的毛发因为过高的温度而卷曲了边缘,反常的炎热气候令整支小队都陷入了低迷。 “妈的,这种鬼天气那些怪物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 “它们不吃不睡不喝水,当然能活下去。” “我都快晒出屎了,他妈的它们还那么活跃!” 有队员停下脚步,向天际远眺,目光复杂,神情中说是向往,又有些隐秘的愤恨,“有时候真想过去看看后世界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句话一出,其余抱怨的人都静默了。 是啊,从小所有人都被灌输了“在黎明到来之前,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训诫,他们是天生的战士,生来为了战斗,生来就是为了流血牺牲,为了那个黎明的到来,可那个虚无缥缈的黎明又到底在哪里?他们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只有希望而看不见未来的日子? 所有人都齐齐将目光望向远处,昏黄的天在最远处接近于一种深沉的灰,像倒灌的深海底部,他们像望梅止渴的将士,都忍不住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恨不得立刻冲过去看看世界的尽头到底是不是那个美好的后世界。 “都在干什么?” 蜿蜒的队伍之首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像一杆笔直的标枪站在前方,灰头土脸也掩盖不住那双发亮的眼睛,“累了?渴了?心野了?”语气平淡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鹰隼一样的目光滑过众人,将蠢蠢欲动的几人强行镇压下去。 众人低下头,一言不发地望着脚下绵延的沙地,呼吸着带有细沙的闷热空气,胸膛里刀割一样的疼与气闷,但是无可奈何,在严酷的执行官面前,他们只能服软,心里有再多的埋怨不快,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继续行军,前往战场。 徐咨羽回过身,脚步陷入柔软的沙中,余光瞥向暗灰色的天际,其实他也在想:后世界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美好、安宁、和平。 “景总,这天气看着要下大暴雨。” 张强站到景深身后,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灰色的天,“还要去吗?” “去,下雨而已,又不是下刀子。”景深不在意道,立刻就钻进了车。 张强也上了车,因为要与老董事们谈判,所以心里很忐忑,不安宁。 车里静得迫人,张强只好将目光移向车窗外到处乱看,巨大的荧幕前一闪而过一张华丽又张狂的脸孔,是最近很红的摇滚歌手,打扮得很夸张,在舞台上歇斯底里的,他摇了摇头,不是很能欣赏现在年轻人拥护的审美。 事情谈得不顺利,会议如同战场,景深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众人不欢而散,张强头上出了很多汗,拿手帕擦了自己的短发,“景总,您先回去,我留下来和各位董事再聊一聊。” 再有魄力,景深也还是个小少年,跟各位董事喝酒社交他不适合,景深一点头,也不逞强,只轻声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 张强在他身后轻轻笑了一下,觉得景深这样有点“人小鬼大”的意思。 景深坐车返回,来的时候心里有事,一路都在盘算,回去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外面的天气,天空真的是很灰暗,像是要下一场暴雨。 助理把伞仔细地叠好,手上拎着一大堆东西,伞只能插在咯吱窝里,他碎碎念地跟在自己带的艺人身后,小声道:“要下大雨了,演出是露天的,到那估计就得取消了,还不如不去。” “别说废话,”艺人回过头,他长了一张白净漂亮又桀骜不驯的脸孔,烈火玫瑰一样瞪了自己的助理一眼,“这是难得的一次机会,我绝不会放弃。” 助理讪讪地低下头,“我这不是心疼你嘛。” 楚歌并不需要牛帅帅的心疼。 组合解散,各奔东西,他没有后台,只能靠自己,就算是一场不给钱的露天商演,只要有人能看得到他,那就是他的机会。 天的确是很暗,天气也很坏,灰色逐渐加剧,成了一种具有威慑性的黑,暴雨如期而至,天地成了一块漆黑的幕布。 ——沙地里,高大的身影从身后拔出双剑,拔出陷入泥泞沙丘的长腿,义无反顾地冲向战局。 ——暴雨和侧身撞来的车同时将车里的少年击倒,在天旋地转中,眼眸里染上了鲜红的色彩。 ——雪白的脸孔在大雨瓢泼的舞台上努力绽放着阳光的笑容,即使台下空无一人,依然在放声歌唱。 同一个时间里,他们所经历的是不同的事。 景深坐在徐咨羽和楚歌中间,语气轻描淡写,内容惊天动地。 徐咨羽倏然起身,“精神病患者?” 楚歌也想急的,但徐咨羽先急了,他就慢点急,先缩在一边听,说实话他没听懂景深什么意思。 “我在精神病院里也见过一个你,”景深起身,拍了拍徐咨羽的肩膀,面色凝重,“过来说。” 楚歌一条腿直挺挺地架在脚凳上,想跟上去,腿却使不上劲,想想还是算了,他们要说悄悄话就让他们说,他们乐意说,他还不乐意听呢。 再说了,都什么关系?谁能管谁呢?同盟会都没了。 楚歌想通了,一倒头,嘴里开始哼歌,心想他怎么就唱摇滚了呢?他能唱摇滚吗? 套房很大,有个很宽敞开阔的阳台,景深和徐咨羽两个人站在阳台上,正能看见酒店院子里的露天游泳池。 游泳池里暂时没人,徐咨羽很想试试从这么高的套房里跳下去,能不能溅出一朵大水花,也让他清醒清醒。 “长相差不多,应该和你这张脸一样,”景深语气平淡地开了口,“头发太长,时间太短,我也看得不是那么清楚,据说是个严重的妄想症患者,成天嚷嚷着要拯救世界,解放全人类。” “你砸断了我的一根肋骨,”景深看了一眼身侧的徐咨羽,纠正了一下话里的语病,“是那位精神病患者。” 徐咨羽很长久地沉默着,至少沉默了有几分钟,再开口的时候嗓子有点哑了,“怎么砸的?” “他从树上跳下来,我正好站在树底下。” “断的是哪一根肋骨?” 这回轮到景深沉默了,他只沉默了一会儿就答道:“你救回来的那一根。” 徐咨羽其实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景深的意思,只是觉得很荒谬,不可接受的荒谬,脑海里一段一段地闪回过记忆里的片段,有一些东西正像化开的沙子一样慢慢坍塌。 “好……”徐咨羽手握在栏杆上,眼睛直勾勾的,“我想想。” 景深从阳台退了出去,让徐咨羽独自消化这点信息量,又回到楚歌那和他解释。 “平行世界?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楚歌也终于听明白了,眨巴着大眼睛,兴奋道:“所以,我和你来自不同的世界!” 楚歌的接受度比景深想象得要高,最关心的就是——“我在你那个世界红不红?” 景深回想了一下网页上的信息,实事求是道:“挺红的。” 楚歌欣慰了,他又想问那景深的世界里他有没有家人,犹豫了一会儿,他坐直了一点,试探道:“你跟我,我说的是那个世界里的我熟悉吗?” 景深摇头,“不熟。” 楚歌略略感到失望,“哦”了一声之后又在椅子上躺了下去。 偌大的套房里三人一人一个地方,各自无言地思考。 楚歌先动了,他摸到一边的拐杖,费劲地站好,看了一眼不远处窗帘垂地遮住了人影的阳台,又看了一眼背对他坐在沙发上的景深,发现他们现在真是四分五裂,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既然是不同世界的人,那就更谈不上什么合作了,总归他们会回到各自的位置当中去。 “我走了。”楚歌草草道别,不说什么总结煽情的废话,那不潇洒,再说本来也没多少感情,受剧情影响才勉强有了些纠葛而已。 楚歌撑着拐杖推开门,门外牛帅帅和管家还有管家手里抱着的小妹,三双眼睛一齐眼巴巴地看向楚歌。 楚歌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松地对牛帅帅道:“好了,结束。” 牛帅帅一头雾水,结束?什么结束? 管家着急道:“楚先生,先生怎么说?” “没说什么,”楚歌满脸的不在意,“从现在起,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管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歌和牛帅帅两人离开,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妹,把自己的脸颊贴在小妹柔软的背上,他很伤心地闭了下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套房内,景深坐在沙发上,背后有阳台吹来清冷的风,楚歌和徐咨羽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外,他以为徐咨羽会更冷静,楚歌会慌乱无助一点,事实却正好相反。 他还从来没有在徐咨羽脸上看到过那种神情,看上去平淡冷静,可他面部肌肉的抖动,眼神的凝固都在暗暗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 景深单手扶住额头,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蹙起的眉峰,嘴唇也逐渐抿紧,徐咨羽的这种反常竟让他也感到了一点慌乱,一直看上去可靠得像山一样的男人,即使在先前存在误会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一次是不信任徐咨羽的。 身后的风忽然敞开了怀抱,景深扭头,徐咨羽从阳台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很快,没有在景深身边停留,就那么头也不回地笔直地走向了套房的门。 随着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套房里就只剩下了景深一个人。 景深静静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是什么都没想,就是这么坐着,大脑甚至都变得迟钝了一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门再次被敲响时,景深翘起的长腿立刻放了下来,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后,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他的腿有点麻,清了清嗓子才开了门。 门外的却不是景深想象中的那个人,而是抱着小妹的管家,满脸愁容,“先生,您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谁都不要了呢?楚先生和徐先生都走了,您别再赶我走了。” 景深垂下眼眸,小妹似乎看出了主人的无情,鼓鼓的肚皮发出可怜的“呜呜”两声,它看上去依旧是只没心没肺的快乐小狗,其实食量已经悄然减少了很多,两只乌黑的眼睛里闪动着水光,搭在管家胳膊上的短腿撑着站立起来,毛绒绒的双爪合在一起,作揖的姿势求饶一样拜了拜,“汪——” 景深的瞳孔微微放大。 小妹从到景宅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是一只养尊处优的小狗,就像景深曾说过的那样,它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所有普通小狗会的那些讨好人类的招数它一概不会,它只要咧嘴笑一笑,甩一甩光滑的辫子就能做全世界最受宠爱的小狗。 “谁教它的?”景深压抑住内心的心疼和不悦,表面依旧无动于衷。 “没人教它,”管家微微将小妹托高,小妹仍在不停地双手蜷在一起上下摆动,管家憋住了喉咙里的伤心,“它自己学的。” 景深走了,徐咨羽也走了,习惯了锻炼的小妹老是想跑出去,管家就带着它出去散步。 “它看到别的小狗这么做,主人会高兴……” 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动着水光,小妹嘴角一咧,吐出粉色的舌尖,又是张快乐天真的笑脸。 要?还是不要? 景深正在内心动摇着,小妹却是已经跳入了他的怀里,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小妹落到熟悉的怀抱里,在景深的衬衣上疯刨了几下,仰头贡献出了鼓鼓的肚皮,“汪——” 如果作者也因为剧情的改变而苦恼的话,那就代表他不是作者手里的傀儡,那也代表他可以正视自己在书里产生的情绪。 景深低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小妹的鼻子,低声道:“对不起。” 管家眼睛一眨,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到凹陷的眼窝里,忙用力擦去。 景深抬头,对管家道:“其实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景深。” 管家讶异地望向景深。 “你很关心他,可我不是他,我很抱歉,”景深轻摸了下小妹的肚皮,低头回避老人的目光,他怕看到对方心碎失望,“小狗不懂,我相信你能感觉到。” 指腹揉着小狗柔软的肚皮,小妹舒服地打起了一连串呼噜。 管家迟迟没有开口,景深也就耐心等着,忽然他的胳膊两侧被用力捏了捏,力道很大,让景深不由抬起了脸,管家布满血丝的眼睛很亮,对景深慈祥地一笑,“先生,小狗怎么会不懂呢?小狗是不会认错主人的。” 第49章 “先生,这里真不错,小是小了点,不过先生您喜欢就好。” 管家拖了行李箱,行李箱上蹲着左顾右盼的小妹,小妹显然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到很新鲜,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探头探脑。 新房子和景深原来的家一样,地段优越的平层公寓,200多平的面积不大不小,刚好能满足他一个单身汉的所有需求。 这套房子的原主人是个英国人,本来只是出租,景深喜欢,就花了高于市面的价钱直接买了下来。 管家和小妹他接收了,景宅那套中不中西不西的大宅子他实在无福消受,他决定在这里怎么开心就怎么过。 管家卷起袖子,兴致勃勃地要大干一场,誓要将这里打造成第二个温馨之家。 小妹从行李箱上跳下来,爪子在大理石地面乱划,在自己的新领地蹦蹦跳跳地巡视溜达。 冷清的屋子里马上就有了生气,景深坐在吧台,手指沿着杯壁慢慢滑动,这也算是一个另类的家了,只是似乎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他把徐咨羽的离开看作是一种类似于“报应”的行为。 他在冲动之下抛弃了管家和小妹,所以很快地也受到了抛弃。 一开始徐咨羽消失的那几天,景深很有耐心,他想徐咨羽是要好好消化新的世界观讯息,可是之后,一天又一天,徐咨羽消失得很彻底,彻底到令景深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景深低头望向水杯,水杯里映照出一双沉静的眼睛,他轻声道:“自作自受。” 公寓的南面是一整面落地窗,也符合景深的习惯和喜好,深棕色的自动窗帘缩在两边,窗外月色很好,照得这一整面落地窗波光粼粼,景深坐在吧台,一口一口地喝着冰凉的酒,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听的人不在。 管家里里外外地打扫完后,保持着高昂的精力给小妹洗了个澡,把小妹洗得香喷喷,蓬松得像个雪球,他对小妹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仔细地给小妹把毛梳顺,“你可要加油,千万别让先生再把我们赶走了,现在先生最在意的可就是你了。” 小妹甩了甩脑袋,没有“一代妖狗、魅惑君王”的自觉。 管家带着焕然一新的小妹去景深那巩固地位,却发现景深已经趴在吧台上睡着了,一旁的酒杯已经空了大半,半张脸靠在胳膊肘里看上去有点落寞。 管家怔住了,定定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俯身抱起了小妹,防止小妹的爪子在地上乱刮,吵醒了景深,回房间拿出了一条他带来的毛毯,又回到吧台轻手轻脚地给景深披上。 毯子一盖到肩膀上,景深就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管家温和担忧的脸,随即就坐直了,顺手拿起酒杯把剩下的一点酒喝完,人滑下座位站直了,面色冷淡,神情中却隐约显露出亢奋,“我去找他。” 门嘭地一声用力关上,管家拎着毯子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对小妹道:“比起你,先生好像有更在意的人了。” 小妹洗得很干净,又很香,所以心情很好地对管家“汪”了一声,咧嘴傻笑。 景深借着酒劲拦了辆车,坐车去了阿摩拉大厦。 在他的设想里,徐咨羽会在阿摩拉的天台,背靠着巨大的水箱,身后是一轮清晰可见的银月,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可惜天台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冷了景深泛起酒劲而潮红的脸。 景深不死心,在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天台上仔仔细细地找了一圈,除了灰尘和出了一身的汗,景深什么也没得到。 阿摩拉是一座非常高的大厦,站在天台上离月亮很近,景深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很疲惫地背靠水箱坐了下来,楼顶的风很大,酒劲上来,又冷又热,很不舒服。 理智上,这个时候景深应该走了,可他喝了酒,心里又装着事情,一路过来在天台上又乱转了一会儿,酒劲发散到了全身,同样地也让他的大脑变得混乱,正是极度不理智的时候。 景深休息了一会儿,缓过劲之后他背靠着水箱站起身,脚步迟钝但很稳地走上了天台的边缘,太高了,高得有点恍惚,让人怀疑此时到底是站在了一栋楼的楼顶还是天空的云层之上。 景深盯着底下细小又模糊的地面建筑,眼睛直勾勾地发起了呆。 跳下去是不会死的。 人生能有几次这样尝试的机会?无声的诱惑在景深的脑海里逐渐蔓延,脚步悄然先于大脑做出了试探慢慢向前。 腰间猛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景深像被人腰斩一样被身后的人狠狠拽入了怀里,温热的气息洒向耳边,又惊又怒,咬牙切齿,“闹自杀上瘾了?” 景深仰头,略带醉意的眼眸望见了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桃花眼永远忧郁而多情,多情其实是另一种无情,而那双眼睛射出怒火时,迷雾退散,格外的明亮。 景深想说你误会了,这也是理智的解释,不过他现在不理智,知道自己不理智,宁愿自己不理智,于是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背,滚烫的手背,摸了摸徐咨羽冷肃的侧脸,声音很松散地飘落在空中,“你怎么不亲我?” 徐咨羽怔住了。 他上了天台打算休息,一眼就看到月光下的人影,景深的脚步往前一迈,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人也勾出了胸膛一样,冲上来就拽住了景深,时间太快了,他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是心跳很快,他没想到景深会是这样的反应,语气和神情都虚无缥缈,和投在身上的月光一样。 徐咨羽没有亲他,把他整个人从天台边缘绑架一样地拦腰挪到了安全的地方,反手用力握了一下景深的手掌,手掌上的温度很高,引起了徐咨羽的警觉,“你生病了。” “没生病,”景深很平静地解释道,“喝了点酒,风大吹的。” “喝了酒就想跳楼?” “只是想试试,你也跳过。” “我跟你不一样。” 徐咨羽放开围住景深的手臂,严肃地重复道:“我和你不一样。” 腰间受到了很大的力道阻拦,火辣辣的感觉,景深垂下两条手臂,心里很失望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应当。 他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是为了验证顾静松有没有撒谎,二就是他不想将一切合作建立在一个虚假的认知上,做生意可以尔虞我诈,可以有所隐瞒,但欺骗,景深不想欺骗,最起码不想欺骗徐咨羽。 可惜,结果不算太好,不同世界的人必然要分开。 “你以为跳下去很容易很好玩?我受过专业的训练,可以保证自己的鼻腔肺部在失重的状况下无伤……” 景深听徐咨羽教训的语气跟往常爱开玩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忍不住笑了一下,“对面的朋友,一起来?” 徐咨羽不说话了,拳头捏紧,“那是我在试探你。” “哦,执行官大人。” 徐咨羽不跟醉鬼计较,挥了挥手赶人,“回去睡觉。” 景深就地坐下,“晚安。”上半身都靠在了水箱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月亮,一副今晚就睡这儿的样子。 徐咨羽被气笑了,俯身抓住景深的肩膀,微一使劲,把人拽到了自己的背上,景深轻微呻吟了一声,徐咨羽双眼锐利地扫了过来,景深盯着他,还是笑,“轻点,疼。” 徐咨羽死死地盯着他,抓住他肩膀的手用着劲,他越用劲景深的笑容就越大,最后是徐咨羽妥协了,收回了目光架着景深往天台连接的门那走。 阿摩拉里空荡荡黑漆漆,只有电梯还在运行,把人架到电梯前,想把人扔进电梯就走的徐咨羽被景深敏锐地察觉出了意图,景深拉住了他腰侧的衬衣,“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为什么离家出走?” 电梯门开了又关上,电梯里的灯光一瞬照在两人脸上,日落一样慢慢消失了。 “你之前都是怎么看我的?”徐咨羽缓缓道。 景深没说话。 沉默在黑夜中的两人中蔓延,有很多话其实不用说,彼此都点到为止,各留颜面。 “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也不是我要守护的人。”徐咨羽道。 景深听了这话,还是笑,“那你为什么刚刚拦着我跳下去?” “那是本能。” “现在呢?”景深仰头,“别扶我。” 徐咨羽低头和景深对视了,他的左手攥着景深的掌心,右手托着景深的胳膊,把景深半个人用蛮劲缠在了自己身上,他如果有脾气,现在就该把景深扔在地上,狠狠地砸在电梯门上,他如果够大度,可以高谈阔论地说他的理想谈他的坚持,然后像个执行官的样子,很有风度也很冷淡地把景深送下去。 徐咨羽瞪了景深一眼,“你管不着。” 他按下电梯门,电梯重新打开,他仍然是紧紧搀扶着景深把人扶进了电梯。 “这只是误会,我没做错什么吧。”景深低声道。 “你没错。”徐咨羽面色僵硬,他只是暂时还无法接受。 原本,他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意义,都有价值,他只是遭到了队员的背叛,所以被困住了,那间白色的屋子,把他五花大绑的房间一直都被他认为是一座囚牢或者监狱。 原来那就是和平、安宁的世界。 天空没有尽头,黎明不会到来,即使他已经快要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景深……一直以来又是怎么看他的? 他在他心里应该是很可笑的,记忆已经变了色,那些温柔那些纵容都变得扭曲了,他在景深心里或许的确连小妹都不如,他一次一次地邀请景深成为他的战友,景深当时在想什么? 这的确是个误会,一个让他们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变了味的误会。 徐咨羽从来也不是个骄傲的人,此时心里却过不了那个坎,他无法忍受景深与他那么长时间的相处都不对等,景深没有错,他只是不能细想两个人的相处,一想就感觉有人在往他脸上扇耳光。 电梯门打开了,徐咨羽将景深扶出电梯,电梯门完全关上时,黑暗包围了两人,景深也包围了徐咨羽,他忽然转过了身,环抱住了徐咨羽的肩膀,徐咨羽脚步顿住,他听见景深说:“回家吧。” 第50章 “家”对于景深来说是“已失去”,对徐咨羽来说就是“未拥有”,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珍贵到有点陌生,轻易不会说出口。 怀里的热度很陌生,柔软又温暖的躯体将全身的力道信赖地压在他身上,这样亲近的姿态也很陌生,徐咨羽没有动,鼻尖是景深身上的味道,景深身上的味道总是很干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练无杂心,染了一点淡淡的酒气,也还是干净。 徐咨羽低头贪恋地吸了一口,双手扶住景深的腰,语气坚决道:“不行。” 没有回应。 徐咨羽扭过脸,才发现景深靠在他肩上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漆黑的环境中,暖洋洋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喷洒在他颈边,景深成了个大号的玩偶,软绵绵的,一向冷漠又强势的人喝醉了睡着了,看上去竟然还很乖。 黑暗里,徐咨羽就这么半抱半托着景深很久,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描摹了景深的侧脸轮廓不知多少遍,被景深借力的半边躯体都快麻了,才轻摇了摇景深,“醒醒,回去睡。” 景深额前的黑发一晃,睫毛动了动,没有睁开,依旧闭着眼睛。 徐咨羽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还是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摇了摇景深,这下景深不止头发在晃,呼吸也乱了,嘴角弯起噙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装睡?徐咨羽头顶一热,真恨不得把人扔地上,手把在景深腰上来回使劲几次都没下手,倒是景深笑得露出了牙齿,嘴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痒。” “没睡就回去。”徐咨羽冷着脸道。 景深双手搭在他身后,闻言环住他宽阔的背收紧了一点,“一起回去。” “我已经说了不行。” “回去吧,”景深闭着眼睛,语气强硬中带着柔软,“听话。” 徐咨羽被气笑了,双手用力地想把人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景深不愿意,他今天非要把人带回去不可,他其实骨子里一直都隐藏着一点任性,平常都不显露出来,父母在的时候,他偶尔会撒娇任性一下,之后父母走了,他再也没有任性过了。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地较起了劲。 徐咨羽是有办法制住景深的,只是景深很聪明,每当到那个临界点时,景深总会“嘶”地一声,似乎被徐咨羽弄疼了,徐咨羽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力道,于是景深又再次占据了上风。 两人难解难分地扯来扯去,却是越扯越紧,胸膛隔着衬衣贴在了一起,景深猛地发力,把徐咨羽往旁边的墙上一按,没等徐咨羽反抗,长腿先嵌入了徐咨羽的双腿中,大腿警告似地按在了徐咨羽的脆弱部位。 “你知道吗?在那些狗血的书里……”长久的对抗令景深有点喘,他低下头,额头抵住徐咨羽的额头,嘴唇开合之间,呼吸都喷洒在了徐咨羽的脸上,徐咨羽闭了闭眼睛,听到景深语气带着笑意说道:“我现在就该狠狠地吻你,然后你就会原谅我了。” 喝醉了的景总不仅会撒娇,还会耍流氓,徐咨羽又好气又好笑,双手攥着景深的手腕,其实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刻折断这两条手臂,但是他没有,不仅没有,他甚至还轻声挑衅道:“你可以试试。” 景深摇了摇头,身体又不支地往徐咨羽身上靠,下巴靠在徐咨羽的肩膀上,声音渐渐弱了,“你要跟我回去……” 掌心里的手腕已经脱力,徐咨羽一放开手,两条修长的手臂就立刻垂了下去,景深这次似乎真的睡着了。 撒娇、耍流氓,这次连色诱都用上了吗? 徐咨羽靠在墙上,胸膛上多出的重量是属于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难以忽视,因为压在心口,心跳的声音都放大了传入耳膜,不紧不慢,徐咨羽觉得这一刻很安宁,安宁得有些奢侈,静静地没有动。 过了很久,徐咨羽才屈身伸手搂住景深的侧腰,手臂穿过景深的膝下,想把人抱起来时,低头才发现景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两条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嘴角的弧度有些揶揄,“公主抱也是狗血剧情必备。” 徐咨羽额头青筋一跳,觉得喝醉酒的景深有一丝欠揍,而且是故意找揍的那种,他想忍,但已经忍了一晚上,无处发泄的怒气令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头咬了一下景深的唇珠,“闭嘴。” “你命令我?”景深语气淡淡,似乎马上就要发飙。 徐咨羽手臂运力,真的把景深这个一米八以上的大高个青年抱了起来,说实话并不轻松,沉甸甸的分量在臂弯里,胳膊与肩膀都要一齐发力才能勉强将景深腾空抱起。 “不敢。”徐咨羽简短道,显然是做了让步,不想今晚一直和景深纠缠下去。 景深由着他抱,徐咨羽把他抱到门口时才把人放下,景深松开了挂在他的脖子上的手,客观评价道:“你抱的我很不舒服。” 徐咨羽伸手,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请便。” “你真的不跟我回去?”景深站好了,一脚踩在下一级楼梯,衬衣因为先前的扭打而皱巴巴的,下摆在公主抱的路上被扯出了长裤,露出了一角,他浑身都是醉鬼的气质,冷静中透出一股想要出其不意的癫狂,“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还要再想想。”徐咨羽并没有把话说死,也不知道是真的内心动摇了,还是只是在敷衍景深。 景深往后退了一步,与徐咨羽拉开了一段距离,站在下面两级的楼梯上仰望徐咨羽,英俊的男人又可靠又明亮,是在黑夜里星一样的存在。 景深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即使一副衣着凌乱的模样,景深站在路灯下,依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傲贵公子的气息,他身上有无形的铠甲,正一点一点在徐咨羽面前重塑。 说完这句话之后,景深还是站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在履行他所说的“最后一次机会”,徐咨羽一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后,景深转身离开了,他一步一步,脚步很稳,风吹起他身上的衬衣,也带出了一丝单薄的气息。 景深伸出手挥了挥。 道别的暗示意味太浓,虽然是他主动离开,徐咨羽心里还是猛地颤了一下,好像曾经在什么时候哪里也被人这样悄无声息地单方面说了再见,从此再也不见。 景深没走出两步,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嘴角微微一勾,挥动的手已经先往后甩了出去,刚刚好地勾住了徐咨羽的肩膀,徐咨羽愕然的表情在景深眼里有点呆的可爱,景深偏头在徐咨羽的颧骨上亲了一下,声音温柔道:“真听话。” 路灯下,高大修长的青年靠在细细的路灯杆子上,腰身被人死死扣住,下巴微微仰起,光从上而下打在青年的额头上,从额头到鼻梁是一条漂亮的弧线,嘴唇正被人用力啃噬着,景深慵懒地单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徐咨羽后脑勺的头发,任由徐咨羽发泄憋了一晚上的怒气。 嘴唇被又亲又咬,对方似乎怎么都觉得不满足,唇珠上传来了刺痛感,景深只是笑,回抱住徐咨羽精瘦的腰,舌尖温柔地在徐咨羽的口腔里舔过,徐咨羽浑身一颤,狂暴的攻击逐渐缓和了下来,双手隔着衬衣来回在景深的腰上抚摸了一会儿,徐咨羽结束了这个吻,景深往后一靠,胸膛微微起伏,笑容浅浅,“该回去了。” 徐咨羽妥协了,尽管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想,还有很多情绪需要消化,他还是跟着景深回去了。 徐咨羽安静地跟着景深来到新的公寓,景深按了指纹锁后,又自然地拉起了徐咨羽的拇指按住锁上录入指纹,他没有放下手,一直把徐咨羽拖进公寓,关上门之后景深才松了口气,过程是有点一波三折,总体结局还不错,他这个任性的人又要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除了在商场上,他还没有在哪件事上使出过这么层出不穷的手段。 公寓还是那个公寓,多了一个人,感觉才终于对了。 景深拉着徐咨羽的手,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徐咨羽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我没有喝醉。” 徐咨羽脸色平静,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景深顶住压力,笑容端庄,然后就被徐咨羽忽然揉了一下头顶,在景深愣住的时候,徐咨羽已经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一间一间地去看,最后找到了一间洗手间进去了。 景深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卧室,洗漱完出来后看到了一个光着上半身正坐在他床上的徐咨羽,头发湿湿的,腰背曲线有力又干净,下半身围了条浴巾,正端着景深床头柜子上的水杯在喝水。 听到景深出来的声音,徐咨羽扭过脸,锐利的眼眸从湿发里扫出,“衣服。” “那里。”景深指了指一边的室内衣帽间,背对着徐咨羽在床的另一边坐下,用毛巾擦拭自己的湿发。 男人的赤脚出现在景深低垂的视线里,头顶的毛巾被人拉走,粗鲁地在他头顶擦拭,三下五除二很快地就把景深不长的头发里残存的水分擦掉了很多,失去了作用的毛巾被扔在一边,景深仰头,而徐咨羽俯身将两条手臂按在了床上,眸光压迫感十足地射向景深的眼睛,“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知道你在装醉。” 第51章 吻是永远也不会让沉溺在其中的人嫌多的,唇舌间的挤压纠缠,犹如一次雄性间的斗殴。 只围着浴巾的男人居心叵测得昭然若揭,□□的触感和芬芳无死角地扑面而来,鼻腔率先醉倒在了散发出的荷尔蒙之中。 景深承认自己对这样的男色抵抗力很弱。 禁欲快三十年,脑海里从来没有过的念头,一旦被唤醒就会如沉寂多年的死火山重燃一样,热度完全抵挡不住。 退一步来说,为什么要抵挡呢? 这原本就是人类该有的本能。 掌心贴了上去,湿润的肌肤似有吸力一般令人爱不释手,隆起的肌肉富有弹性,暗藏着强大的爆发力,景深在第一个吻之后就知道他喜欢男人,强大又不可捉摸的男人,富有挑战性和刺激性,能令他的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激增。 譬如此刻,紧紧的拥抱充满了力量,让他止不住地感到兴奋。 肩膀被线条优美的手臂用力按住了,整个人完完全全地被控制住动弹不得,嘴唇被强势地啃咬着。 他们每一次的吻似乎都是这样,战争般的开始,本就杂乱的衬衣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像长了脚一样跑出长裤的束缚,被人用力一推就卷上了心口。 温暖的胸膛相贴,没有了衣服的阻碍,肌肤直接的接触令贴近的地方起了细密的小点,正在激烈拥吻的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短促得叹息般的呼吸,本能般地笨拙和无措。 雪白的浴巾本来就只是松松地围在腰间,在纠缠中早就落在了地面深色的地毯上,散发着淡淡沐浴后的香气。 贵公子定制的长裤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两条长腿,像是过度包装的礼盒一样,需要拆开的人带点破坏性的蛮横才行。 徐咨羽的手像是要故意想把人弄疼一样用力,肌肤表面传来刺痛的微麻感,景深同样也不甘示弱地回敬徐咨羽,重重地扯了徐咨羽的短发。 两位长手长脚的青年让超大size的大床也显得狭小而拥挤,完全沦为了两人的战场。 你来我往地格挡,胡乱地压迫,混沌的亲密。 景深陷入了一个名为徐咨羽的海上漩涡中,他想破坏又想征服,如海上的舵手,想冲到海浪之上,又被强势的海浪狠狠拍下。 汗水让紧贴的两人黏得更紧。 强势的吻逐渐转向柔和,进攻的脚步变缓,舌头与舌头的纠缠不再是连根拔起般的怒火中烧,而是温柔得有些试探的舌尖嬉戏。 景深轻柔地安慰着徐咨羽,在男性与男性之间的强硬对抗中,若有若无地引导对方。 他像是正在安抚狂躁中的野兽的驯兽师,他不介意现在这种被压制的状态,因为真正掌控节奏的人是他,他可以随时激怒这头野兽,也可以立刻就让这头野兽乖乖地平静下来。 掌控一切的美妙令他的脑内神经末梢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爬,在他的颅内闪耀着无数细小的火花。 他侧过脸煽情地和徐咨羽接吻,温柔地抚摸着徐咨羽锋利的侧脸轮廓,亲密地驯服这头他从一开始就相中的野兽。 两人无声地在沉重的呼吸和亲吻中平静了下来。 依旧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徐咨羽搂着一个温暖又光滑的躯体,长久地沉默着,忽然一言不发地低头亲了亲景深的额头。 景深闭着眼睛没动。 徐咨羽从他的额头亲到他的鼻尖,一路往下,又将嘴唇按到了景深柔软的唇上,景深纵容地张开了嘴唇。 清晨景深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太阳穴传来了淡淡的刺痛感,他昨晚说没醉有一半是骗人的,醉了,只是没有醉到失去理智。 皮肤上也传来了像是和人斗殴后的后遗症般的闷闷的疼痛感,景深坐起身,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好像是又被咬破了,舌根也隐约有点酸麻。 但是很舒服。 憋在体内的暗火一下就泄了大半,景深甚至有点懒洋洋的,第一次产生了赖床的冲动。 既然已经想好了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景深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又重新躺了下去,双手垫在后脑勺,有滋有味地开始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感觉是非常地好,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也还是很不错。 徐咨羽脸长得英俊,脱了更英俊,在昨晚的混乱之中,景深能看到能摸到的没有一处地方长得不符合人类的审美。 肌肉漂亮,皮肤光滑富有弹性,毛发不多不少,有男人味的同时又不会让人感到厌烦,景深嘴唇抿了抿,还有点想抽支烟。 手边只有水,景深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不知不觉中眯起了眼睛。 喜欢……这能算是喜欢吗? 他认为徐咨羽很可靠,两个人也很合拍,他相信徐咨羽应该也是一样的感觉。 荷尔蒙的吸引刻在dna里,但是性吸引力并不代表一切,他能感觉到徐咨羽对他的保护欲没有消失,另外还增加了一点对他身体的欲望。 这能代表徐咨羽喜欢他吗? 景深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算了,他连自己的感觉都弄不清,还有什么余力去帮徐咨羽做分析。 走一步算一步,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景深重重地放下水杯,走向衣帽间,拉开衣柜,发现其中空着的衣架,立刻反应过来是徐咨羽穿走了。 他的领地里多了一个人,他却不觉得讨厌。 景深垂下眼眸,微微笑了一下。 管家换了个地方,没有那么多下属,凡事都得亲力亲为,给景深准备的早餐稍显简单,很紧张地对景深道:“先生,我也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我做的早饭。” “没关系,我都可以,”景深心情不错地咬了一口三明治,环顾了一下四周,只看到咬着球在玩的小妹,问道,“徐咨羽呢?出去了?” 管家一头雾水,“徐先生来了吗?” 景深咀嚼的动作顿了顿,脸色平静道:“没事了。” 管家看到景深肉眼可见地变得低沉,草草吃完了早饭又出了门,他抱起桌脚下游荡的小妹自言自语道:“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是又跑了吗?好不容易才重新抓回来的,如果再让他低一次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景深投入地在想事情,电梯门开的时候都没注意,等要出去的时候电梯门又要关上了,景深忙去按打开键,还没等他按上打开键,电梯门已经又开了。 电梯外的人按住了电梯。 “小景。” 住宅区里绿化覆盖率极高,花园里有供住户休息的透明花园,藤椅围绕着石桌,植物的香气不断传来。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顾静松低声道,炎热的天气依旧穿着灰色的西服外套,他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一点,在原本合身的外套里显得有点空,神情也很落寞,“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 顾静松身上的谜题解开的同时,景深对他的恐惧感也随之消散,恐惧源自于未知,他现在已经大概知道顾静松所扮演的角色,所以毫不畏惧。 顾静松垂着头,用余光一点一点地打量景深,他像个手里只剩下一颗糖的小孩子,因为舍不得,又因为贪婪,每次都只看景深一点,景深的头发、景深的眼睛、景深的侧脸轮廓、景深的喉结,就那么一点一点地看,生怕把景深给看化了一样。 景深撇过眼,与顾静松目光撞到了一起。 顾静松微微一震,目光还是一如既往,潮湿的,向下沉沦的悲伤又眷恋,如涨潮的海水一般从景深的下巴一直慢慢淹没到他的口鼻。 顾静松的目光忽然凝住了。 他看景深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刚才掠过景深的脸时,他像个心虚的偷窥者一样几乎每个地方都看了,独独漏了嘴唇。 现在他看到了。 景深的嘴唇是破的。 不是受伤磕碰的那种破,他是医生,对伤口的把握最为精准。 景深嘴上的伤口是被咬出来的。 而且不是简单地咬伤,一定是有人曾激烈地用牙齿咬破了他的嘴唇,再狠狠地将这两片薄薄的嘴唇吮吸到充血,等嘴唇鲜红欲滴的时候又再次粗鲁野蛮地给两片受伤的薄唇造成了二次伤害,如此反复多次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顾静松心里翻滚出一团火焰。 他是个很善于掌控自己情绪的人。 心理医生自身如果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根本无法医治病人。 即使是一睁开眼睛变成了另一个人,顾静松也没有感到太困扰。 他唯一的失控发生在景深身上。 他因为景深而伤心,因为景深而忧虑,因为景深而患得患失,因为景深而彻夜难眠,他已经失控了,他早就失控了。 他假装自己还是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顾静松,实际只要他几天看不到景深,他就像是药品成瘾戒断的患者一样痛苦得快要发疯了。 “你受伤了。”顾静松声音和语气都很柔和,包含着一点痛惜,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手指往景深的唇边伸去,景深敏锐地躲开了,不甚在意道:“没什么。” 顾静松的手指落空,孤零零地悬空在空中,半晌才慢慢地收了回来,低头轻声道:“你要好好爱惜自己,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景深知道顾静松有点问题。 一个人穿梭在各个世界中只为了找到一个活着的另一个人,这种执着会让一个人强大,也很容易毁了一个人。 被顾静松“害死”的并非景深本人,景深对他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只觉得对方可怜,是那种自作自受的可怜,他起身跺了跺酸麻的脚,“已经死了的就是死了,还活着的也与你无关,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再来找我。” 这是景深对顾静松真心实意的忠告,他转身走入花丛,而当他背对着顾静松时,顾静松终于可以抬头光明正大地看景深的背影,他看到景深宽而直的肩膀,从肩膀到腰身是漂亮的倒三脚,手臂和腿都是笔直而修长,袖口露出来的手腕青筋跳动,手指在绿叶丛中一闪而过,也是骨节分明白皙干净。 这一切都很好。 顾静松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似乎还有刚刚景深残留的味道,脸上露出了一点悲伤,景深说他和他无关——他不能接受,他是为他而活的,他怎么能说他和他无关? 第52章 上午9点多,住宅区人烟稀少,景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小区内游荡,除了一开始遇见的顾静松之外,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 他走着走着脚步忽然停止,脑海里浮现出不太好的猜想。 住宅区不是没人,而是因为作者没有完善设定,所以这个住宅区才会这样空无一人,他购买他那一间公寓时全程都是通过中介操作,完全没有和屋主碰过面。 景深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了背后的冷汗,沉着脸随便进入了最近的一栋楼,公寓管理严格,楼下的电梯需要刷卡进入,索性在一楼就有每一层的门铃,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邮箱边上。 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一层一层地按门铃。 每一层都无人回应。 这样大的公寓即使是独居,也该聘请保姆或者家政,而每一层都是独居的可能性更是少之又少。 景深按下去的手指逐渐趋近于无力,脑内的猜想几乎马上就要被证实。 “喂?” 七楼的门铃由无人的红转为接听的绿,男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点冷淡的疏离,景深发现他和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相似。 景深松了口气,“抱歉,我按错门铃了。” “是吗?”对面轻笑了一声,“那我们这样算是有缘。” 声音通过门禁的传播有些变化,景深隐约察觉出了对方话语的奇怪之处,他站在门禁前没有走开。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没把我放在心上,”对方叹了口气,“好伤心啊。” 电梯门开了。 楚佩拿着听筒,对景深微微一笑,“真巧。” 景深的表情在楚佩的眼里肉眼可见地变得失望。 楚佩脸上保持着完美无瑕的笑容,一瘸一拐地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景深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脚脚踝,楚佩穿了一条居家的宽松长裤,一直拖到了脚跟,景深不知道他是真受伤了还是装的,满脑子只有“难道这栋小区里只住了剧情人物”这个猜测,想得眉头都紧紧打起了结。 “干嘛这副表情?”楚佩低头也看向自己的脚踝,拉了拉宽松的长裤,露出左脚脚踝上缠绕的纱布,“心疼我?” “我为什么要心疼你?”景深道,“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楚佩放下长裤,“几天前。” “在楚家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来这里?” “好好的?” 楚佩失笑,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一眯,上下睫毛都黏在了一起,“真难以想象景总你在亲眼目睹我在楚家的处境后还能给出这样的评价。” 景深无意去断楚家的家务事,“几天前是几天。” 他想知道到底是他先搬来的还是楚佩先搬来的。 如果是前者,那么受剧情影响的就是楚佩,如果是后者,那很显然他又无意中被作者摆了一道。 楚佩嗤笑一声,“这很重要吗?” 景深认真地看着他,肯定道:“很重要。” 楚佩还是第一次被景深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仿佛他这个人,他的回答都很重要,永远高傲的人偶尔投来一次关注就会让人忍不住产生荣幸之感。 楚佩嫌恶地皱了皱眉,他不是嫌恶景深,而是嫌恶自己,嫌恶自己内心升起的被重视的那种快乐,真是像刻在骨子里的低贱。 “我不想说。”楚佩故意道。 “不想说就算了。” 除了徐咨羽,景深还没打算对其他人低声下气,对徐咨羽那是捕猎占有的手段,对于不在意的人,根本就没必要,楚佩不想说,他就没有别的途径去了解了吗? 景深现在更关心这栋楼里到底住了几个人,目光打量着门铃,手指摩挲着想继续按下去。 楚佩真的是很讨厌自己。 像景深这样干净利落又不在意的态度,他的内心又本能地产生了一种被讨厌的惶恐。 寄人篱下太久了,患得患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永远的低人一等,时时刻刻都在察言观色而导致自己过分敏感地在意别人的看法。 楚佩小时候最羡慕的人就是楚家的花匠。 花匠是不用和任何人交流的,他只要勤勤恳恳地种好花,就能获得赞扬和相应的报酬,他的任务和标准是那么一目了然,不像楚佩,楚佩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好什么,才能换来养父母的喜欢。 楚家像个巨大的考场,在楚佩的眼里,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分数,做对了不一定会加分,做错了却会扣很多分,而他的竞争对手在遥远又未知的地方,什么都不需要做已经拿到了满分。 在楚佩的眼里,每个人都可以量化为一个分数。 比如现在,在景深的心里,如果满分是一百分,他大概只从景深那里拿到了十分吧,或者更低。 “前天搬来的。”楚佩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打过自己的本能,他希望能在每一个有价值的人手里拿到高分。 景深听到他的回答看了他一眼,眼中似有暖意回升,“这栋楼里就住了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虽然没刻意关注,但至少也有十几个人,有时候在门厅会碰见,怎么了,你要找人?”想要加分的心情一旦产生,楚佩就无法控制自己讨好眼前的人。 出于养父的要求,出于利益的考量,更出于……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渴望,楚佩真的很希望在景深这里拿到更高的分数。 景深不太相信楚佩,倒不是觉得楚佩在撒谎,而是楚佩身在此山中,有可能这只是楚佩的错觉。 景深想了想,干脆在门厅的沙发内坐下,踏踏实实地开始等人。 楚佩扶着腿也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 家居服的柔软削弱了楚佩身上的阴险气质,景深瞟了他一眼,还是出于礼貌问道:“腿怎么了?” 楚佩摸了摸自己的小腿,该说还是不该说? “被打的。” “楚董?” 楚佩揉捏着小腿不说话,侧脸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了一点,略长的额发打在眉睫上,显得很人畜无害。 景深知道他是个狠人,最起码在作者的设定里一定是个狠人,对他这副装可怜的样子就有点消化不良,早餐吃得着急了,胃部隐约有点不适,景深悄然将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淡淡道:“怎么不还手?” “他打我,我能还手?”楚佩似笑非笑地看了景深一眼,“这可是大不孝啊。” “又不是亲生的。”景深面目冷淡,语气冷酷。 楚佩很讨厌景深这样的贵公子。 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像景深这样的人总有一股天然的底气,无论他怎么去学,都无法做到像景深这样自然而毫不费力地云淡风轻。 楚佩垂下眼睛,苦笑了一下,“就因为不是亲生的,才要更加小心。” “无论你多小心,血缘也不会凭空产生,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放手,”景深发现自己很适合来劝这本书里的人物,不过帮助人物摆脱设定和既定的命运,对他来说绝对百害而无一利,他调整了坐姿,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更认真,“你的履历很优秀,即使你不是楚家的养子,凭自己也能打出一片天地。” 楚佩保持着低头弯腰的坐姿一动不动地坐着,也没有再说话。 之后半个小时里,陆陆续续地有住户回来,刷卡进楼,景深放心了,看了一眼雕像一样保持着姿势不动的楚佩,“我先走了。” 楚佩依旧是不动,他像生了锈的机器人,过了一会儿才扭动了身上的零部件,一旁的沙发被坐得凹陷正在慢慢回弹。 放手? 他忍辱负重了二十多年叫他放手? 真是飘在天上的人啊。 楚佩眼睛慢慢直了,满脑子都是把人拽下来看看人间真实的恶毒主意。 景深还不知道他劝人劝出了事,从楚佩那栋楼出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原本没几个人的住宅区忽然冒出了几个人影。 景深远远的就看到有个身材高挑的修长身影手上提着个塑料袋子走出了满身贵气的男模气场,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徐咨羽吗? 徐咨羽穿着景深的衣服,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拿着一根冰棍,他也看到了景深,紧走几步上前,见景深脸色泛红,眼神复杂,他拉开手上的白色塑料袋,里面一摞的冰棍雪糕冰激凌,“吃吗?” 景深想抄起里面的冰棍往徐咨羽眼窝里捅。 徐咨羽挑了挑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景深不说话,低头瞟了一眼塑料袋,“好吃吗?” 徐咨羽把自己手上的冰棍往景深嘴边糊了糊,“尝尝。” 景深决定惯着自己,手臂搭上徐咨羽的肩膀,他提起膝盖猛地向上,在徐咨羽的腹部前险险停住,他目光锐利地射向徐咨羽,而徐咨羽只是在笑,目光柔柔地看着景深,把手里的冰棍又往景深嘴上擦了擦,“想咬人哪。” 景深没理他,松了手从塑料袋里胡乱拿了根雪糕,拆了包装纸用力咬了一口。 徐咨羽一觉醒来,看到满床的狼藉和一个光溜溜身上全是牙印的景深就知道自己进了圈套了。 商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奸诈的生物。 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亲也亲了,摸也摸了,虽然说两个大男人谈不上什么贞操,而且也只是互相抚慰了一下,充其量算是互帮互助。 但徐咨羽知道,像景深这样高傲的人不会轻易放任别人对他这么放肆。 即使他落入了圈套,景深也付出了很超值的诱饵。 徐咨羽含着嘴里的冰棍,用余光打量景深,雪糕有点化开了,乳白色的液体残留在破了的唇角,被舌尖不耐烦地舔去。 景深有点后悔一时之气吃了这根雪糕,不仅搞得脏兮兮,而且他胃部的不适似乎因为冰凉的雪糕而加剧了。 腮帮忽然被人掐住,景深站在原地,被人强硬地扭过了脸,徐咨羽的脸盖了下来,将他口腔连同嘴唇全部舔了一遍,冰凉又甜美的味道传来,景深浑身都打了个冷战。 徐咨羽抬起脸,刚想说他们该重新梳理现在的关系,就看见景深捂着肚子,扭过脸干呕了一下。 徐咨羽:“……”昨晚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第53章 景深一向身强体壮,除了天降祸患,一般连感冒咳嗽都很少,忽然的反胃让他感到新鲜的同时,脑海中一掠而过一个可怕的猜想——作者不会认为接吻就会怀孕吧。 马上景深就把那个可怕的猜想踢出了自己的脑海。 不对劲,一定是昨天晚上喝多了,现在还没醒酒,怎么自己今天这么多奇怪的念头蹦出来,还是说被这本小说影响了思想。 景深边摇头,边恶寒地把手里没吃完的雪糕扔进了垃圾桶。 徐咨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边,几次想问他刚才的吻到底恶心在哪里,是舌头的力道不对还是嘴唇的角度太歪? 回到公寓之后,徐咨羽和管家打了个招呼,他走的时候没见到管家,大概是管家还在睡觉,管家很惊讶地回道:“先生真的把你找回来了。” 徐咨羽闻言心中一柔,低头看了一眼在他脚下转圈的小妹,神色又严肃了起来,“它怎么胖了?” 管家:……吃的多动的少,当然胖了。 徐咨羽捞起小妹仔细摸骨检查,看它到底胖了多少。 管家去找回房间的景深。 徐咨羽摸了小妹一会儿,悄悄地跟过去听管家和景深说什么。 卧室的门开着,管家和景深的说话声音都不大,若有似无断断续续。 “……回来就好……” “嗯。” “……怎么……脸色不……” “……反胃……” 小妹本来躺在第二饲主的手臂上躺得挺快乐的,怎么忽然背上的毛就被倒着竖起来了,它抬起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徐咨羽,用它有限的狗商思考,发现它的第二饲主心情很不好,小妹见事不妙,立刻从徐咨羽的手里滴溜溜地跳了下去逃走了。 徐咨羽手里空荡荡——连狗都没一只,人孤零零——管家和景深还在房间里窃窃私语,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个贼窝。 公寓没有景宅大,客房也还是有两个,管家收拾了客房给徐咨羽住,边擦摆件边苦口婆心地徐咨羽说教,“先生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日子,身边有个人不容易,徐先生你要多让着他。” 徐咨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满脑子都是景深皱着眉头干呕的样子。 难道说景深为了哄住他,已经牺牲到了这个程度? 照理说,景深性格高傲,是不会这么委屈自己的。而且昨天晚上他们少说也抱了一整晚,男人有没有反应谁会不清楚?大家也都不是傻子,早上他洗澡的时候,大腿上的污渍是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管家絮絮叨叨地说,抬头见徐咨羽正在发呆一副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了。 也对,霸道总裁的情路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呢? 管家草草收拾完客房,就急匆匆地要出去给景深买药,景深说他有点反胃,这可是他照顾景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他心里很重视,跟徐咨羽又交待了几句景深不太舒服,让他好好照顾景深就赶紧出门了。 不舒服?徐咨羽立刻开始胡思乱想,为什么不舒服?被他亲得不舒服? 徐咨羽脸色僵硬地走入景深的卧室,景深穿着外出时的衬衣半个人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撩起一角盖在了腰上,长腿交叉地落在床沿上,脸色有点苍白。 徐咨羽皱了皱眉,走到床边伸手先摸了一下景深的额头,温暖的掌心一靠到额头,景深就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徐咨羽,就对他微笑了一下,“没发烧,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徐咨羽一愣,这才发现刚刚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脑内的智商因为体内荷尔蒙的变化而极速下降,思想也钻起了牛角尖,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反常的地步。 景深对他的影响比剧情对他的影响大多了。 徐咨羽掌心烫到似的收回了手。 景深又闭上了眼睛,宿醉加上冷食,胃部一阵一阵地抽疼,胃里像是有个陀螺在转,让他不由得又有点疑神疑鬼,怀疑是剧情又要作妖。 盖在腰上的被子被掀开,一双大手按到了他的胃上,景深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徐咨羽搂住他的肩膀,把他上半身拖到自己膝盖上,像抱小动物一样把人抱好,方便自己的手能不轻不重地给他揉搓肚子。 这样确实是好受多了,景深重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没有拒绝徐咨羽的好意。 “再重点。” “这样呢?” “嗯。” “舒服吗?” “还行……往下一点……” 管家买药回来,倒了水和药走近景深的卧室门口,刚开了一条门缝就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听着听着老脸一红,赶紧悄悄又把门关上。 这回先生可是动真格的了! 景深的胃病来得莫名其妙,而且一直不好,吃了药,也喝了粥,缓了几天都缓不过来,不用说这一定是剧情在作怪。 脑海里残存的猜想几乎就等同于瞎想,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景深还是去医院做了个彩超,躺下来的时候他太阳穴一阵一阵嗡嗡地响,脸色都僵硬了。 万幸只是他脑子抽了。 他还是个正常、器官不多不少的男人,而医生的另一个结论也让景深感到无言。 “你这是老胃病了,平常一定要多注意保养啊,辛辣刺激的就不要吃了。”医生洋洋洒洒地开了一堆药,景深是一个人来的,拎着那一袋药站在医院走廊里有点哭笑不得。 老胃病。 景深提了提手上的药,眉目清冷,略带讥诮。 回到公寓,公寓门前突兀地多出了一个饭盒。 景深俯下身拿起饭盒,拧开一看,是一碗雪白的粥,粥里香气扑鼻还有一点淡淡的药味。 景深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一碗粥,忽然转过了脸。 公寓是长条形,一层一户,楼道两边开窗,供日光照射进来。 左面窗户细长条的一块,斜对面就是另一栋公寓。 景深提着饭盒慢慢走到窗户前,高档住宅,公寓和公寓之间离得很远,他看不清对面那栋楼,只是像看画一样,能看到一扇一扇的窗户镶嵌在公寓外。 监控不出意外地失效,保安不住地鞠躬道歉,景深面无表情地没说什么,提着饭盒离开了监控室。 是谁知道他得了胃病?又特意把这碗粥放在了他的公寓门口? 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和的身影力刻就浮现在脑海里,他在监视他? 景深想得投入,身边传来脚步声都没发现,被人重重包围了才抬起眼眸。 自从景深那封辞职信下来之后,董事会的人天天都吵得鸡飞狗跳,天盛传媒偌大一个公司,照理说董事长不干了,推举一个新的人选就行,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股东脑袋跟浆糊一样,吵来吵去愣是找不出第二个人。 于是,他们像被抛弃的大臣一样来请“皇帝”回宫了。 众人连哭带嚎,差点就要给景深跪下大喊“恳请皇上回宫”了,幸好这是个幽静的小区,否则这么大的阵仗非引起旁观不可。 景深横眉冷对,一点都不搭理他们,他对搞娱乐公司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是个每天给模糊文件签字的娱乐公司。 股东们不这么想,纷纷围着景深七嘴八舌地求景深回去主持大局。 “《仙人决》马上就要登陆各大卫视了,现在宣传计划一个都没落实,景总,您快别闹了,赶紧回去吧……” “新一季度的选秀综艺项目书还等着您签字呢……” “景总,公司里都乱套了,那么多重要文件没人过目……” “……股价都跌了百分之十了,老景总一手创立的天盛眼看可就要毁了!” 景深的脚步顿住了,偏过脸,目光很锐利地扫过其中一位老股东,他不认识这个人,“老景总创立的天盛就养了你们这帮废物?” 景深的修养一直很好,在同一辈中堪称模范,无论在公司还是私底下,他差不多是连脏话也不骂一句,即使是有属下做错了事,他训斥起来也会给对方留三分颜面,刻在骨子里的风度。 现在不同了,景深决定随心所欲,从小事说起。 环视了瞠目结舌的股东,景深冷冷道:“滚。” 景深左手提药,右手提饭盒扬长而去。 股东们瑟瑟发抖地围在一起,一致得出了结论——景总心情好像还不错。 只不过是“废物”、“滚”这种词汇,完全不痛不痒嘛。 那以前景总咆哮起来可不是这阵仗。 徐咨羽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电梯门一开,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站在公寓门口的中老年男子天团西装革履地向徐咨羽行了注目礼。 “你是?”一位股东大着胆子问道。 徐咨羽挑眉反问,“你是?” “我是天盛的股东,”股东指了指身边的人,“我们都是天盛的股东。” 徐咨羽:“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股东们见他外貌英俊,衣着贵气,语气又很有“主人翁”的感觉,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一会儿,还是第一个开口的股东回答了,“我们来请景总回公司。” 徐咨羽点了点头,公事,那就和他没关系了,抬手去按指纹,股东迫切地按住了他的手臂,徐咨羽扭过脸,股东眼中射出殷切的光芒,“麻烦你吹吹枕边风吧!” 第54章 吧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饭盒,里面的粥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徐咨羽进门就闻到了。 “你买了粥?” 景深坐在沙发上,目光望向落地窗,长手长脚很慵懒地散开,脚尖翘在茶几上,茶几上一边放着白色塑料袋上画着红色十字架。 徐咨羽走过来坐下,扒开袋子一眼看到最下面露出的b超化验单子的一角,手立刻僵住了,余光快速地扫了景深一下。 通常景深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现在也不例外,神情淡淡的,眼神有点放空。 徐咨羽收回了手,视线慢慢挪到景深的小腹。 腹部平坦,因为伸展的姿势隐约显露出衬衣下腹肌的轮廓。 徐咨羽把手轻轻搭了上去,除了柔软中带着一丝坚硬的触感,其余没有什么异常。 景深扭过脸,“干什么?” 徐咨羽抬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景深低头,看了一眼盖在小腹的手掌,没所谓道:“轻点揉。” 徐咨羽神情一震,“要小心点?” 景深莫名其妙,“嗯,太用力会想吐。” 徐咨羽心乱如麻,屁股慢慢挪到景深身边,和景深靠得严丝合缝,一手搂住景深的肩膀,在景深迷惑的目光中把景深的脑袋强行扳向了肩膀,“既然有了,就坦然面对吧。” 景深瞄了一眼凌乱的塑料袋,里面b超的化验单滑出了一角,他轻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快三十岁的时候还会遇上这种事。” 徐咨羽怜爱地在景深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放心,有我在,这没什么大不了。”一手揉着景深的小腹,一手把景深的肩膀搂得死紧,景深被他攥得肩膀发疼,抬手把人推开一点距离,“你这几天一直往外跑,在忙什么?” “探索这个世界的秘密。” 既然有平行世界这一说,徐咨羽认为每个世界必定有个特殊通道或者契机来连接不同的世界,所以徐咨羽在不停地寻找有没有能量异常的地方。 “找到了吗?”景深对此一点都不抱希望,现在信息量最齐全的是他,其余所有人都对目前的处境一知半解,能有进展才怪。 徐咨羽摇头。 “找不到就算了。”景深坐起身,胃病的折磨是钝刀子,弯腰从那一堆药品中寻找能止疼的药。 徐咨羽很有眼色地起身去倒了温水,“空腹吃药不好,你先喝了粥再吃。” “那粥不能喝,”景深把要吃的几种药一粒一粒抠出来放在掌心,神色淡淡道,“那不是我买的,我回来的时候它已经在门口了。” 徐咨羽目光锐利地射向茶几上的粥。 那一碗散发着香气的粥立刻就变成了可疑物品。 徐咨羽凑过去闻。 景深走过来拿了温水,正要吞服药丸,手腕被徐咨羽攥住了。 “我给你做饭。” 徐咨羽专心致志地闻那一碗粥,神情和姿势都让景深联想到了警犬,“不用闻了,”闻也闻不出什么结果,“下午我派人拿去化验。” 徐咨羽站直了,严肃地下了结论,“没毒。” 景深:废话。 徐咨羽扭头把景深手上的药丸没收,“等着,我给你煮粥。” 景深发现自己忽然变成了个废人,只要他一动,徐咨羽就会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身边,给他煮粥也就算了,还要亲手喂他,景深毛骨悚然,认真询问徐咨羽:“你是不是病了?” 徐咨羽仔仔细细地吹凉了勺子里的热粥,喂到景深嘴边,“小心烫。” 景深:“……”有病。 忍住把粥倒扣在徐咨羽头上的冲动,景深勉强喝了半碗粥,“够了,吃不下了。” 徐咨羽放下碗,目光忧虑,“你胃口这么不好,该怎么办呢?” “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景深摊开手,“药。” 徐咨羽想喂景深吃药,景深作势要拿水泼他,才让徐咨羽悻悻地放下药。 药品中有镇静的成分,景深吃了药不久就感到昏昏欲睡,去房间睡觉,他照例是掀开被子随便一躺,尾随而来的徐咨羽轻手轻脚地去脱他的裤子,景深猛地睁开眼睛握住徐咨羽的手腕,“干什么?” “脱了衣服再睡,这样睡会着凉。”徐咨羽耐心解释道。 景深攥着他的手,凤眼又冷又凶,“我警告你,别把我当女人。” 别以为两个人亲一亲抱一抱滚一滚,而他又比较顺着徐咨羽,徐咨羽就能把他当成下面的来看,他可没这个打算。“没有,”徐咨羽一点都不生气,目光和神情都隐含着一种压抑的心疼,他俯身轻柔地在景深眼皮上亲了亲,嘴唇压过来,景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睫毛猛地一颤,他听到徐咨羽很温柔地回道:“你是我见过最有男人味的男人。” 景深:“……” 门外的股东等了很久,终于等到“皇帝”身边伴架的“爱妃”来开门,股东们用看全村的希望的眼神看向徐咨羽。 徐咨羽一脸冷漠,完全变了一副嘴脸,“他很忙,没空回公司。” 股东们:妖妃! 徐咨羽:“赶紧滚,谁如果影响到他休息,”徐咨羽环视了众位股东一圈,说出了他最近新学到的台词——“那就天凉王破。” 股东们:我丢!这尼玛不止是妖妃,这是敌国派来的吧?! 关门隔绝了外面的议论声,徐咨羽抱了台笔记本电脑,本来是坐在客厅,想了想还是坐到了景深的床边。 景深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是一个梦都没做,睁开眼睛看到身边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侧头一看,徐咨羽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床头,单手撑着脸不知道在笔记本电脑上正看什么。 景深睡得喉咙有点干,轻咳了一声正要起身,就听到身边的徐咨羽道:“醒了?喝口水。” 温水马上就递到了唇边,景深闭着眼睛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嘴里不知道进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睁开眼睛一看,水杯里放了许多红枣片。 景深不喜欢这个味道,勉强把自己嘴里的那口咽了进去,侧过脸干呕了一声,“拿走。” “想吐?”徐咨羽轻轻拍他的背,语气紧张,“我扶你去卫生间?” 景深只是反胃而已,摆了摆手,干呕了两下之后就仰头倒回床上,被徐咨羽眼疾手快地又拉到了他胸膛上靠着,徐咨羽把手伸进被子替景深揉着肚子,低头轻轻啄吻着景深的额头,动作很温柔。 景深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侧过脸看了一眼歪到一册的电脑屏幕,电脑屏幕上闪烁着搜索框——如何照顾好孕妇。 景深:“……” 景深正靠在徐咨羽的胸膛里,他伸出长长的胳膊勾住徐咨羽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徐咨羽压根没想着反抗,很顺从地低下了头,跟景深霎时靠得很近,眼睛对着眼睛,嘴唇对着嘴唇。 景深眼睛清透明亮,精光四射,恰如平静的海面暗藏波涛,“徐咨羽。” 徐咨羽温柔地回应:“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怀孕了?” 徐咨羽揉他肚子的手顿住了。 景深拉住他脖子的手改成了掐,面色平静道:“反正你也死不了,不如让我杀一次。” 徐咨羽:“……” 景深没有暴打徐咨羽一顿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还胃疼。 “你是不是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请问你做了什么,我凭什么怀孕?”景深被气笑了,掐住徐咨羽的脖子,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在弄死徐咨羽和被他气死之间徘徊。 徐咨羽正大光明地反问:“那你为什么做b超?” 景深:“……”因为这是个没有常识的世界。 徐咨羽:“你说有了。” 景深:“……我什么时候说的?” 徐咨羽:“你说了。” 景深:“……” 景深咬牙切齿,“我说的是胃病!” 徐咨羽低头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一下景深,微笑了一下,“抱歉,是我误会了。” 景深松开手,“滚,别缠着我。” 徐咨羽从善如流,抄起笔记本电脑就走。 景深躺在床上,看着徐咨羽离开时毫不留恋地背影,内心竟油然而生出一种“因为没怀上所以立刻待遇降级”的愤怒。 头疼,真的头疼,景深抿了抿唇,自己盖住肚子用力揉了一下,把被子拉高盖过头顶,默默地开始辱骂作者。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的被子忽然被掀开,徐咨羽英俊的脸在正上方,脸上笑容淡淡,“管家还没回来,我还是煮了粥,起来吃还是我端过来喂你。” 景深垂下眼帘,神情和语气都很冷酷,“端过来,我自己吃。” 睡了一觉,吃了点药,景深的精神和身体都好多了,不紧不慢地喝了一整晚粥,徐咨羽一直撑着下巴在一旁看他,见他喝完以后,就很自觉地把碗接了过去,“还要吗?” “不要了。”景深缩进被窝,背对着徐咨羽。 生病的时候,如果身边有个人嘘寒问暖,好像人就会变得特别脆弱,即使没有那么难过,也会忍不住流露出病态,大概因为人是天生渴望得到关注的动物。 景深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徐咨羽指了下自己的头,“好像脑子有点不清楚。” 景深没理他,内心受到的冒犯倒是很有限,只是回过神来之后有点脸上发烧,自己怎么会有那么荒唐的想法,徐咨羽就更荒唐了…… 景深转过脸,睫毛半开半闭,对徐咨羽招了招手,徐咨羽顺势凑了过来,被景深轻佻地捏住了下巴,景深冷酷道:“要怀也是你怀,知道吗?” 徐咨羽脸色红红白白,最后变成了个忍俊不禁的样子,“哦。” 景深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来气,坐起身准备带着病体跟徐咨羽比划两下时,门口传来了巨大的关门声。 不到片刻,管家抱着小妹冲了进来,眉毛胡子都飞上了天,“有了!先生有了!” 徐咨羽:“噗——” 景深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对管家忍住怒意,“……好好说话!” 第55章 小妹怀孕了。 景深气得快要胃出血,接过管家怀里的小妹,他强压怒火,轻轻地抚摸着小妹,“是哪条野狗干的好事!” 管家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 景深离开的那段时间里,管家就跟天塌了一样,除了定时给小妹喂狗粮之外,哪还顾得上别的。 而小妹早就已经在徐咨羽的调教下养成了每天出去运动的习惯,徐咨羽不在,管家也不管它,它就自己出去溜达。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怀上的。”管家沉痛道。 景深眼前一黑,这是教训,也是报应! 小妹一无所知地吐舌头,舔景深的手背,景深低头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妹,心里是又生气又自责,盘算着要让小妹成为寡妇。 内忧外患几重夹击之下,景深差点一病不起,胃病这个新添加的元素远远超出了它本该有的威力,景深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变弱了。 早上起来头晕眼花不说,景深照镜子的时候莫名地觉得自己的脸色好像更白了,皮肤变得比之前要更细腻,景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下巴柔软而光滑,他已经三天没长胡渣了。 景深已经下定决心不去看那本破书的更新,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先熬到书结局再说,凤眼闪烁不定了一会儿,景深抵抗住了诱惑,不看——就是不看! 脱下身上的衣服,景深准备洗澡,脱完裤子之后他莫名地感到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样过了大概一周之后,某天晚上景深正坐在床上看天盛金融的报表,徐咨羽锻炼回来,又跑来景深的房间洗澡。 这是个暗示。 景深抬眸看了一眼浴室,知道徐咨羽今晚大概是要睡在他的房间了。 他和徐咨羽现在的关系比较诡异。 说是情侣吧,谁也没说喜欢;说是朋友吧,双方都对彼此有欲望,并且毫不掩饰。 景深滑了下鼠标,时髦一点来说,就算是床伴吧。 果然,徐咨羽出了浴室,直接往景深的床上走。 景深目不斜视,专注报表。 徐咨羽掀开被子坐进床内,一阵暖风从床的边缘吹入,景深穿着丝质的长裤,很快就感觉到一双手正悄悄地在解他裤子上的腰带。 景深还是没反应,皱着眉在报表旁做批注。 徐咨羽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脖子,景深才出声道:“我很忙。” 徐咨羽感觉自己像个宠物正在讨主人的欢心,求主人陪他玩一玩,顿时就感觉自己既掉价又上当。 是景深千方百计把他骗回来的,怎么处在下风的总是他呢? 于是徐咨羽也很冷淡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景深余光扫了他一下,神情似笑非笑,倒也不是反对的样子。 双手伸入长裤,徐咨羽的手掌从景深的大腿一路往下摸,摸着摸着徐咨羽觉得不对劲了,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满脸精英冷酷相的景深,有点迟疑道:“你刮腿毛了?” 不对劲的原因真相大白。 景深两条长腿光溜溜地暴露在卧室锃亮的大灯下,腿还是那两条腿,笔直修长,而腿毛确实是不翼而飞了,干干净净连毛根都没留下一点。 徐咨羽神情严肃,用探索的精神仔仔细细地摸了景深的小腿,在景深的逼视下中道:“很滑,一点也不扎手。” 景深屏住呼吸沉默几秒,缓缓道:“你再摸摸。” 再摸几遍还是一样,徐咨羽客观评价,“好摸,像玉。” 景深脑袋里嗡嗡乱想,低头视线扫过自己穿的内裤。 徐咨羽也跟着将视线落了下去。 两人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 徐咨羽:“……” 景深:“……” 他妈的这书掉毛! 景深抓了被子盖住自己的长腿,逼迫徐咨羽,“你给我脱了!” 徐咨羽大方地脱了睡裤。 同样是两条好腿,又直又长,小腿腿毛却是相当地繁荣昌盛。 景深也摸了一下,触感很鲜明,毛发生长良好。 景深去浴室把内裤也脱了。 还好,毛还在。 但还是有点不对劲。 说实话,身为一个年近三十过分禁欲的处男,景深没太在意过自己这套器官,上面长了多少毛,什么颜色形状都不太记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这么猛地掏出来一看,怎么感觉自己的这副器官……颜色好像还挺淡? 徐咨羽靠在床上,长腿潇洒地岔开,看着浴室里面灯的颜色变了好几回,完全搞不清景深在干嘛,回味了一下刚刚景深那条长腿的触感,徐咨羽舔了舔嘴唇,他有点渴。 景深把浴室里所有的灯光都试了一遍,终于确定不是光线的问题,他的这副器具颜色的确有点淡。 景深走出浴室,正看见徐咨羽正大刺刺地坐在床上,肩宽腿长,长腿上肌肉起伏,男人味十足,他走过去盯了徐咨羽的内裤一眼,“接着脱。” 徐咨羽和景深滚过一次床单,是真“滚”,两个人抱在一起又亲又摸的,但全程都在黑暗之中,囫囵吞枣,回想起来都像是做了一场记忆模糊的春梦。 在明亮如同白昼的房间内,彼此清醒的状况下,两人坦诚相对,倒还真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景深每天都对着自己没什么太大感觉。 而现在和徐咨羽两人面对面光裸地坐着,差异就很显著了。 他比徐咨羽的肤色要白,手臂和腿都是光滑无毛,腋下的毛发也很稀疏,乃至那套器官的对比也很明显。 相较于平均水平而言,他和徐咨羽都是远超标准,而徐咨羽的却要比他颜色更深,也更粗壮,毛发也比他的浓密,看上去又黑又硬。 “你能冷静一下吗?”景深冷冷道。 徐咨羽往后仰去,双手垫在脑后,尽量不去看景深的身体,“抱歉,这不受控制。” “看着我。”景深却道。 徐咨羽垂下眼眸,视线从景深的脖子一直往下滑,然后目光就定住了,景深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下去——胸前的颜色好像也变淡了。 景深现在很混乱,他不知道他的身体本来就是这样,还是被这本书“影响”了。 徐咨羽:“你的胸口本来就这么粉吗?” 景深尖锐道:“闭嘴——” 徐咨羽:“……” 景深哆嗦着去搬回笔记本电脑,时隔多日再次打开网站。 小说竟然更新了好几章。 第十二章 :笔尖的颤动——景深被逼辞去天盛娱乐的总裁之位,颤抖着签下退让书。 第十三章 :给一天的时间——徐咨羽一天之内让天盛娱乐股价暴跌百分之十,为楚歌出气。 第十四章 :你的心意——景深向楚歌表态,他没去救楚歌,是因为他心里根本没有楚歌。 第十五章 :你别赶我走——楚佩请求楚东田别赶他出楚家。 第十六章 :来我身边——楚东田发现楚歌的身世,要让楚歌回楚家继承家业。 标题和内容的差距几乎到了标题党的地步。 而作者有话说也逐渐卑微。 从“到底谁啊?”到“哥,饶了我吧哥。” 徐咨羽不知道景深在做什么,“看出什么了?” 景深摇了摇头,“没有。” 作为一本以楚歌为主视角的书,景深再怎么重要,也依然是配角,甚至徐咨羽这个角色目前来说出场也并不多。 作者只在十六章的时候,三言两语提到景深胃病发作,后悔没去救楚歌,可以算作是景深发病的契机,那他身体的变化又怎么解释呢? 徐咨羽从景深手上拿过笔记本,草草浏览完更新之后,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 没想到恰好就让他刷出了新的章节。 第十七章 :写一个新故事。 徐咨羽看了一眼景深,“又更新了。” 景深选择了看。 【镜子中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真的是自己吗?景深颤抖着手摸上了冰冷的镜子,被踢出公司,被赶出景宅,身边只有老管家和小妹不离不弃,他几乎已经一无所有。 该死—— 徐咨羽!他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景深握紧拳头,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胃,俊美的脸上浮现一丝痛苦。 门被敲响了。 景深强撑着过去开门,在看到门外来人时瞳孔猛地一缩。 徐咨羽身后站着大批天盛的股东,股东们卑躬屈膝,一言不发。 “你究竟想怎么样?” 景深咬着嘴唇,苍白的脸因为愤怒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徐咨羽关上门,目光从景深颤抖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一直扫到他咬住的嘴唇,那薄情的冷酷的唇此时因为主人的啃噬而显得鲜艳欲滴。 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原本是情敌的男人产生了扭曲的欲望呢?徐咨羽猛地伸手掐住景深的下巴,“你伤害了楚歌,我要你……生不如死。” 凶猛的吻落了下来。 景深完全呆住了。 病中的他失去了往常的力量,被徐咨羽就那么一路拖到了卧室的床上。 人被重重地砸入柔软的被中。 景深眼冒金星,完全无法思考目前的状况。 长裤就在这时被剥了下来。 景深听到了徐咨羽的嘲笑,“没想到堂堂天盛传媒的总裁腿上连一点毛都不长。” 景深羞愤欲死,他天生毛发稀疏,身上体毛很少,这也是他不愿意和楚歌亲密接触的原因之一,他愤怒地推向徐咨羽,“放开我!” 徐咨羽却用力摸了一把他的小腿,“不错,很滑。” 衣服一件一件地被剥去,景深整个人都暴露在了徐咨羽面前,而徐咨羽也被面前的美景给惊呆了。 这个男人的身体竟然该死的甜美。】 景深看完更新,先给了徐咨羽脑后一巴掌。 徐咨羽:“?” 景深平静道:“对不起,代入感太强,没忍住。” 徐咨羽:“……”这个男人的脾气竟然该死的暴躁。 景深能不暴躁吗?剧情的走向已经不能用离谱来形容了,不是三天没洗的脚真写不出这么臭的剧情! 徐咨羽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没生气,摸了摸下巴点了返回,轻声道:“这一章的剧情完全变幻了视角。” 景深从愤怒中回过神,看向网页时,发现文章的介绍也发生了变化,很细微同时也很巨大的变化。 主角:景深。 景深:“……” 文章下方的空白处突然开始一节一节地自动刷新。 【我看你像个憨批 第17章 2分 1分钟前 我看这么多文见过主受文换攻的,还真没见过换受的,妈妈,我今天涨见识了。】 【就要男妈妈 第17章 -2分 1分钟前 说好的追妻火葬场,就这?忽然改cp这不是恶心人吗?负分不谢,这个作者拉黑了】 【秋风冬眠 第17章 2分 1分钟前 情敌变情侣好香啊,果然渣攻就是要被爆炒!我命令作者下一章就让老徐爆炒景渣渣嘻嘻嘻~~】 【轻点疼 第17章 2分 1分钟前 呃,刚开始追的时候还不错,怎么情节现在越来越迷了,弱弱地问一下作者,或许这文是np吗?一攻两受?徐咨羽总攻?景深炮灰受吗?毕竟作者前面花了那么大功夫写楚歌,搞不懂了。】 …… “总攻”徐咨羽看了一眼“炮灰受”景深,“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景深目光死死地盯着新更新的这几章。 第十二章 :笔尖的颤动 第十三章 :给一天的时间 第十四章 :你的心意 第十五章 :你别赶我走 第十六章 :来我身边 第十七章 :写一个新故事 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他伸出手滑过章节名,一字一顿地读道:“笔—给—你—你—来—写。” 第56章 景深想过当他能完全掌控自己在这本书的命运时会是怎样一种场景,他的脑海里曾冷静分析过无数种可能性,多科幻多超现实的都有。 就是没有面前这种。 毛发秃秃,皮肤白白,器官粉粉。 掌握自己命运的代价等于“楚歌”化? 景深手指顿在“写”这个字上,抬头又看了一眼文章的标签:甜文、爽文、生子。 景深当机立断,一脚把徐咨羽踹下了床。 徐咨羽完全没有防备,人跌落床下,满脸无辜,“什么意思?” 景深:“滚。” 在事情的状况没有明朗前,景深决定让徐咨羽有多远滚多远——去客房睡觉。 本来能度过一个亲亲抱抱“滚”床单夜晚的徐咨羽惨遭打入冷宫,被景深赶出门外后冷酷地宣布:“以后不准靠近我半米以内。” 徐咨羽围着浴巾,狼狈又无奈道:“为什么?” 景深:他怕怀孕。 直接关上了门,景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心想这颜色就算粉吗? 胃病逐渐好起来之后,景深开始有了心病。 每天早上起床洗澡,景深一定会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己的身体,生怕身体再出现什么奇怪的变化,恨不得把身上剩下的体毛都编号留存,定时盘点,还有身上两处重要器官的颜色,实话实说,的确是越来越粉,粉到了初春桃花的阶段,终于偃旗息鼓。 之后风平浪静,身体再无其他变化,景深判断大概就是这样了,比楚歌强点,最起码身高没大幅度缩水,这是景深对自己最后的安慰。 股东们依旧锲而不舍,在公寓门口搭起了帐篷,一副与景深死磕到底的态度,每天在景深出门回家时对景深抱大腿痛哭“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再这样下去就要亡国了”。 景深觉得股东们入戏很深,一个电话召唤来了岳慧珊。 岳慧珊和任何好用的工具人一样,没有感情,执行力超强,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一群中老年股东给撵上了大巴。 “景总您放心,我会处理好。“岳慧珊站得笔直,笑容弧度标准,大巴内的股东们趴在车窗上依依不舍,就差挥小手绢了。 景深:“给他们点教训,不要让他们再过来。” 岳慧珊微笑点头,“好的,不过景总您真的不回公司了吗?” 景深简明扼要,“不回。” 岳慧珊面露遗憾,“真可惜。” 公司里那么多员工大部分都面目模糊,岳慧珊算是其中的异类了,如果不是在这本书里,景深也会很愿意重用这样的员工。 景深:“可惜什么?” 岳慧珊神秘一笑,看了一眼从景深身后走来的徐咨羽,走上大巴,直接对司机道:“去影视城。” 一群股东被拉到影视城去当古装剧里的大臣群演,客串的剧目是天盛传媒新投资的电影,股东们纷纷表示不乐意,离开景深那间公寓之后,股东们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忽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形有多荒唐。 “演吧,”岳慧珊从套装口袋里掏出一包雪白的女士烟,“啪”地给自己点了一支,深深吸了一口,语气淡然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抗旨不遵——”岳慧珊仰头望向不远处的树顶,慢悠悠道:“是要杀头的。” 股东们瞬间智商又开始直线下滑,唯唯诺诺地被工作人员带去换衣服。 “岳部长?” 岳慧珊回头,看到了个金冠玉带的真皇帝,“苏照月?” 苏照月又演了新戏,忙得没有白天黑夜,所以完全没有时间去管别的人或事,很多消息他只是听到。 楚歌是落难王子,景深被赶出公司。 苏照月一知半解地也不敢去深挖,看到岳慧珊时,内心天人交战了很久才上前搭讪。 “景深……”苏照月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问不出口。 岳慧珊善解人意道:“景总已经辞职了。” 苏照月心里“咯噔”一下,两道古装剑眉一下就拧了起来,“原来传言是真的。” 传言? 岳慧珊想起满天飞的八卦小道消息,什么景深始乱终弃楚歌,楚歌回到楚家后,楚氏对天盛展开疯狂报复,还有什么神秘伯爵恋上楚歌,冲冠一怒为蓝颜打压天盛,更有甚者说景深得了不治之症,已经病入膏肓,所以被众股东逼迫退位,总之是众说纷纭,各种离奇狗血的版本都有。 也不知道苏照月说的是哪条传言。 岳慧珊吸了口烟,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是吧。” 苏照月心乱如麻,一面心里着急得要死,很担心景深的近况,一面又很害怕见到景深。 上一次的见面,景深留下的那句“提线木偶”让他做了好几个晚上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总是一身冷汗和脑海里的一片混沌。 “他现在住在哪?”苏照月终于下定决心问道。 岳慧珊笑容浅浅,“这是景总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苏照月咬了咬牙,“天盛现在风雨飘摇,岳部长不想给自己找条后路?” 岳慧珊深深吸了口烟,相当淡定道:“皇上一日未曾驾崩,乱臣贼子终究都成不了气候。” 苏照月:“?” 岳慧珊吸完了烟,优雅地把烟蒂扔进垃圾桶,对苏照月勾唇一笑,“提供一个免费的信息。” 苏照月面露期盼。 岳慧珊:“景总最近越来越帅了。” 苏照月:“……” 岳慧珊扬长而去,心想她的老板果然魅力无边,鱼塘里的都是极品好鱼,值得她学习。 临市的天盛金融运转顺利,景深远程指挥得心应手,张小强也似乎完全从黏黏乎乎的人设中解放了出来,从衣着打扮和口癖都越来越接近于“张强”,和景深视频聊天时开始偶尔也会开开玩笑。 “景总,聊工作还开美颜呢?”张小强调侃道,他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景深本人了,看着镜头里肤色白里透红,凤眼清亮迷人的景深,总有一种“我的老板越来越好看”的感觉,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景总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景深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凤眼含怒,语气冰冷,“你在性骚扰?” 张小强:“……”怎么就上升到这个高度了!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骚扰顶头上司啊! 张小强立刻起立道歉,拿起一支钢笔对着腹部比划了一下,沉痛道:“景总,我错了,我切腹谢罪。” 景深合上电脑,把张小强做作的“惨叫声”掐断了。 性格转变是好事,就是有点活泼过头了。 景深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真的有变得连张小强这种粗神经的人都要发出感慨的程度吗? 双脚已经先于大脑行动起来,景深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又站到了浴室的镜子前,镜子里的脸其实变化不算大,眉骨直而挺,一道浅浅的疤痕令沉静的气质增添了一丝危险,面部轮廓依旧有棱有角,咋一看就是一把寒芒四敛的利刃,利刃有锋亦有花。 景深脱了长裤,坐在浴缸边缘看他的那一套器具颜色和毛发数量。 心病比胃病还顽固。 他总怕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身体会又出现变化。 “不冷吗?” 磁性的男中音传入耳膜,景深抬起眼,脸色不大好看,“进来不知道敲门?” 徐咨羽在浴室的门上敲了两下,“我敲了好几次,你没回应。” “没回应就是不欢迎的意思。”景深低头,随手拿起一旁的内裤套上。 徐咨羽知道景深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 作者的意思似乎是出让了“写作权”,而与此同时,景深身上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虽然只是皮肤白了,毛发少了……还有…… 徐咨羽扭过脸,脸上有点忍俊不禁的笑意。 这颜色也太粉了,小孩子一样。 等景深穿好裤子,徐咨羽的脸色已经恢复平静,“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 景深从徐咨羽身边走过,保持了他所说的半米以上的距离,徐咨羽靠在门上,看着景深像远离什么病毒一样远离自己,轻声道:“不要太在意,越是在意越是容易被困住。” 景深回头看了他一眼,“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徐咨羽一言不发地解开拉链,景深立刻又后退了两步,在景深防备的眼神中,徐咨羽面不改色地把内裤往下拉了拉。 相比景深现在的变化,徐咨羽就相当符合小说里对“攻”的幻想了,强大又狰狞,毛发卷曲而黑,“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平衡,我可以剃了。” 景深:“……” 说这种话激将他? 景深面无表情道:“现在就剃。” 徐咨羽懒洋洋道:“可以,借你的剃须刀用用。” 这又触到景深的心病了,他那剃须刀已经搁置了很久不用。 浴室里位置调换,景深站在门口,徐咨羽坐在浴缸的边缘,浴缸边上放着一把剃须刀,一罐剃须泡。 景深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其实他不该迁怒徐咨羽的,想说“算了”或者道歉的话语却如鲠在喉地说不出口。 在徐咨羽面前,他会有一点任性。 “啪” 剃须泡的罐子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喷洒泡沫的声音传入耳中。 景深藏在胳膊肘里的双手越握越紧,“咳。” 徐咨羽好整以暇地抬头,“怎么了?” “不要在我这儿剃,很不好收拾,回你自己房间。”景深扭过脸,冷淡道。 徐咨羽微微笑了一下,“万一我回了房间以后作弊不剃呢?” “你不会。”景深很快地回道。 在“精神病人”的时期里,景深就知道这个人有多么可靠,说一不二顶天立地,给人强烈的安全感,只要他把你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中,你就很难受到一点点伤害,即使是高速撞击的车辆也无法抵挡他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决心。 景深轻轻吸了口气,“抱歉,我情绪不好,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这么做。” “你没变,”修长的手臂从侧面环了上来,景深微微一抖,没有去推开或者躲避,徐咨羽的气息温暖地萦绕在他的耳廓,一点也不讨厌,“我看到的景深一直都是能力超群又很体贴的一个人,有情绪很正常,我不介意你对我发泄,相反我觉得这样很好,这说明你拿我当自己人,对吗?” 磁性的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到景深的喉咙都有点干涩,无论如何至少不该对徐咨羽发脾气,景深回过身,用绝对男性的姿势回抱了徐咨羽,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战友。” 刻意强调的称呼并没有让徐咨羽感到亲密,却是一种被景深将两人关系忽然定性的不悦感。 战友,当然是很好。 在徐咨羽的认知中,差不多已经是最好,但好像就是差那么一点。 徐咨羽皱着眉头思索的时候,身下忽然一痛,低头一看,景深正脸色不善地揪着一撮毛。 “泡沫呢?”景深语气平静道。 徐咨羽挑了挑眉,余光扫了下浴缸。 景深一直低着头不看,完全没发现徐咨羽根本就没往自己身上喷剃须泡沫,全喷在了浴缸上。 “你耍我?” “不算吧。” 徐咨羽低头用力亲了一下景深的额头,郑重其事道:“真想剃,现在还来得及。” 景深看出他是认真的,松了手推开了徐咨羽,“别靠我太近。” “我出去走走。” 景深边走出房间,余音传入徐咨羽的耳中,“别跟着我。” 景深没走成,他一推开公寓的门就看到地上蹲着个人。 原本他以为又是股东团的来作妖,待蹲着人可怜兮兮地抬头时,景深才发现来的人竟然是苏照月。 “你来干嘛?” 景深走出公寓,把门从身后轻轻带上。 苏照月蹲着不动,墨镜推到头顶,结结巴巴道:“我、我来看、看你。” “来看我?” 景深微微皱了眉。 苏照月心跳“砰砰”地疯狂加速,仿佛回到了他对楚歌一见钟情的时候,糟了,他怎么觉得景深真的越来越好看了? “啊、那个、这、我……”苏照月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我……我来借个厕所。” 景深:“……” “进来吧。” 景深背过身去,苏照月的心脏终于绷得没那么紧,扶着酸麻的腿慢慢起身,跟在景深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进了门,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不是说出去走走?” “有客人。” 笑容忽然僵住,苏照月抬头,徐咨羽和景深并肩站着说话,跟他初次看到两人一样,不同颜色的同款衣服,气质互补眉眼隐约已经有了默契,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般配。 苏照月那叫一个酸哪,悄悄把背挺直,心想自己比起徐咨羽,那也不算输!他承认徐咨羽是要比他帅那么一点点,也就一点点,但他比徐咨羽年轻!年轻多了! 徐咨羽和苏照月对上了目光。 刀光剑影瞬间在客厅里弥漫开。 徐咨羽虽然不解,不过苏照月既然脸色这么臭,他也没必要对着苏照月展现风度,两人用眼神开始疯狂打架。 苏照月的内心戏很足,眼神中包含了复杂的挑衅:他妈的老男人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不定早就不行了现在是他这种小狼狗的天下只要景深跟了他他保证景深立刻就会忘了这种年近三十的中年油腻男! 徐咨羽:好傻一狗。 “你不是来借厕所的吗?”景深往里指了指,“厕所在里面。” 苏照月:“……”泄气。 苏照月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哀怨地走了进来,路过徐咨羽身边时,近距离目露凶光,汪! 徐咨羽: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的时候,微笑就好了。 等苏照月“嘭”地用力关上卫生间的门后,徐咨羽弯下腰,把手肘放到吧台上问正在喝水的景深,“他来干什么?样子看上去有点古怪。” “没什么,”景深把嘴里的水咽下去,淡淡道,“他应该是喜欢上我了。” “咳——” 第57章 喝水的是景深,呛到的却是徐咨羽,他咳得惊天动地,脸色通红,景深平静如水地看着他。 徐咨羽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嗓子都哑了,“你说什么?他喜欢你?” 景深瞟了他一眼,“怎么了?有问题?” 徐咨羽心想问题也太大了。 “我记得他……” 苏照月出来了,徐咨羽掐断了话头,也拿起杯子给自己倒水掩饰。 因为有多余的人在场,苏照月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用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往景深脸上扇,希望景深能明白他目光中饱含着的“能单独聊聊吗”的讯息。 景深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对徐咨羽道:“水洒了。” 徐咨羽余光正在关注苏照月的反应,一时没注意,倒的水早就洒在了大理石吧台面上,如果不是景深提醒,水都要洒到拖鞋上了。 “抱歉。”徐咨羽莫名其妙地道了个歉,起身去拿毛巾擦水。 苏照月趁机问景深:“他来这里干什么?也来借厕所?” 景深:“他住在这里。” 苏照月:“……” 不仅是穿情侣装,还同居! 苏照月脸颊一阵发烫,脸色变幻莫测。 徐咨羽拿了毛巾过来擦桌子,心想这人怎么一会儿功夫脸就绿了。 “我能单独跟你说两句话吗?”苏照月大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痛快话。 景深也给了他个痛快,“可以,出去说吧。” 苏照月心想为什么不能在家说?因为这是你们的爱巢吗?他在脑海里自问自答地给自己心上来回划拉了好几刀。 苏照月垂头丧气地跟着景深走到门口。 “早点回来。” 苏照月愤怒回头,徐咨羽微笑挥手。 苏照月简直要气死了,大度一点不行吗?他就说两句话!有没有点正室的气度?换了他要是跟景深同居,景深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他绝对不会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知道了。” 景深很平淡的回复让苏照月感受到了一股老夫老妻的氛围,内心更悲伤了。 气呼呼地推开门,苏照月步子迈得太大,差点一脚把门口的饭盒踢翻。 “哇靠!什么东西!” 景深瞥了一眼,淡定道:“没什么,饭盒。” “饭盒?”苏照月弯下腰,“外卖?” 苏照月的脑回路和那群中老年股东简直一模一样。 公寓门口的饭盒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定点不定时,从一开始的粥进化到了各种养胃滋补的汤。 汤里倒是没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化验了几次都很安全,不过来路不明的东西景深是不可能吃的。 一群股东跟忍者一样驻扎在公寓门口愣是没看见饭盒到底谁放下的,有一天景深出门,看到饭盒被打开,一个股东啧啧称赞“好喝”的时候,景深当场无语。 点的外卖太多,分不清了。 景深也懒得解释。 结果第二天,那位股东又捧着饭盒喝汤,没过多久就垮着一张脸敲景深的门真来借厕所了。 之后就没人再敢碰这“幽灵饭盒”。 苏照月好奇地围着这个饭盒转,鼻尖动了动,“好香啊。” 景深:“……”真像条傻狗。 景深俯身撸了撸苏照月头顶炸起的毛,苏照月呆滞地抬头,“你摸我?” “走吧,旺财。”景深勾了勾手。 苏照月:“……” 电梯下行,景深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眉头微皱,“你是怎么上来的?” 公寓需要刷卡上电梯,那群股东能上来是因为其中一个股东从保安室那用景深在公司留下的公章才要来了万能卡,苏照月是怎么上来的? 苏照月老老实实道:“我拿万能卡上来的。” “你为什么有万能卡?” “我问管家要的。” 景深皱了皱眉,心想这个小区号称管理私密,怎么是个人都能拿到万能卡?简直虚假宣传。 两人走到楼下,正碰上这一栋楼的住房管家过来检查消防设备,一看到景深和苏照月立刻先和景深打招呼,“景先生。”又转向苏照月,郑重鞠了一躬,“小苏总。” 景深望向苏照月。 苏照月冷淡地“嗯”了一声,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忙你的去吧。” “小苏总?”景深轻声道。 苏照月不知怎么脸红了一下,“这栋小区是我们家的。” 也幸亏景深住的是苏家的产业,要不然本市那么大,大海捞针的,苏照月还真没这么快找到景深。 景深:“……” 通货膨胀真是太厉害了,小说里随便哪个男配拉出来那都是身家百亿,相比之下,他都快有点不够看了。 小区里有专门供业主谈事的茶室,古色古香,檀香袅袅,中间还有一幅大写的“忍”字。 苏照月心怀鬼胎,一看到这个“忍”字就在心中破口大骂,开发商没脑子吗?写这种字,晦气! “坐,”景深坐下,在一旁的电子屏上要了一壶碧螺春和一些点心,“你还没吃饭吧?” 苏照月道:“你怎么知道?” 景深凤眼一挑,高深莫测道:“看相。” 对着公寓门口的饭盒都快流口水了,怎么都不像是吃过了饭来的。 苏照月有个小毛病,一紧张就容易肚子疼,所以办重要的事情时,他一般习惯空腹。 见景深也很重要,所以他什么都没吃。 茶和点心上了,景深姿态放松地坐在藤椅上,背后一个硕大的“忍”字,整个人犹如老僧入定,摆出了一副人生考验的架势,“说吧。” 苏照月汗从发间渗了出来,他喉咙干涩,对景深艰难地笑了一下,实话实话,“我有点紧张。” 景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苏照月继续说道:“比我上次参加国际奥林匹克物理竞赛还要紧张。” 景深:“……” 苏照月手指插入发间,胡乱地揉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同时给自己做一点放松,深呼吸一口气,在景深的注视下,完完整整地又把那口气吐了出去,来回反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苏照月发现——他更紧张了。 双手按住膝盖,掌心的汗黏在布料上,苏照月在最紧张的时候开了口,“我……我……我……” 苏照月“我”了半天也“我”不出来,胸口像被堵住了一样,又涩又干,想要说的话太多,想要表达的情绪太乱,一股脑儿地全涌上来打了架,反而说不出话了。 “你有审视过自己吗?客观的。”见苏照月一直说不出口,景深反客为主地发问。 “审视自己?” 一旦回到被动,苏照月就自然多了。 “你的姓名,你的出生,你的经历,”景深上下打量了一下眼睛睁得浑圆的苏照月,“你的感情。” 苏照月脑海里什么都没了,就剩下四个字——“提线木偶。” 苏照月已经完全忘了他本来想和景深说什么,他轻轻打了个哆嗦,景深的话令他又恐惧又好奇,像忽然发现了一个漆黑的洞穴,既想探索里面未知的世界,又害怕其中会有个怪物出来咬他一口。 “你说你参加物理竞赛,”景深手指摸索了一下红木椅子的扶手,垂下眼睛,“还记得里面最难的一道题目吗?” 苏照月没想到景深会问这个,紧绷的情绪一下就放松了,这是他熟悉的生活,他本以为自己会脱口而出,但是仔细思索回忆了一会儿之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景深所问的问题。 “竞赛……”苏照月吞了下口水,眼神乱飞,手掌已经从膝盖滑落,从空空的大脑里找不到有效讯息,就只能嘴硬道,“没有难题。” “是吗?”景深端起茶吹了一下热气,“那就说道简单的。” 没有,完全没有。 苏照月的脑海里清晰浮现地是他登机去国外参加考试,考场上各国考生云集,他作为华人代表,轻而易举地斩获了物理竞赛的金牌桂冠。 他甚至还记得那间教室的样子和监考老师的长相,但是试卷?题目?潮水冲过沙滩,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记忆出现了断层。 那一块是空缺的。 “你很久没去上学了吧?” 苏照月抬起头,嘴唇已经有点发白,“我最近忙着拍戏。” “抽空去学校看看,多读读书。” “我说了我在我们学校是全校第一!” 苏照月猛地站了起来,空气太压抑,他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种压抑,飙升的血压涨红了他的脸,也冲击了他的大脑,他忽然说得出口了,他大声地以一种宣战的口吻道:“我对你有感觉!” 景深喝下茶水,眼睫一眨,波澜不惊,“你的感觉不一定是你的感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直接拒绝我,不必这么故弄玄虚地让人心慌!” “你之前是喜欢楚歌的,对吗?” 苏照月的气势一下又断了,低下了头,“我……我……我移情别恋,不行吗?” “移情别恋的前提是你真的对楚歌有过感情,”景深放下茶碗站起身,与苏照月平视,他的眼睛太亮了,像一束光,又像一柄利剑,直直地射入苏照月的眼眸,“现在我问,你答。” 苏照月已经完全懵了。 “你以前喜欢楚歌,你喜欢他什么?” “他……” “立刻回答,不准思考。” 冷酷的命令式的语气令苏照月只能服从。 “他身上有好闻的香气。” “形容一下。” “我说不出来。” “如果别人身上有相似的味道,你的感情就转移了,是吗?” “当然不是!” “除了楚歌身上的香气,他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善……不,温……温柔。” “缺点呢?” “楚歌没有缺点……” 苏照月发现这些简单的问答竟然让他心脏疼到紧绷的地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屏住了呼吸。 那口气还没有喘过来,一双干净修长的手用力向他的胸膛推去,苏照月向后倒去,脸上神情惊惧不已,人一下跌落在藤椅上,胸口被景深制住,景深弯腰低头,声音轻轻,语气冷淡,“小朋友,你对你自己一无所知。” 第58章 从高倍速的相机里看过去,茶室里的这一幕就像是电影里定格的镜头。 白皙冷峻的男人单手按住阳光男孩的胸膛,他的手掌修长而单薄,手背血管游弋,看似脆弱实际却蕴含了不容人小觑的爆发力,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的姿态。 顾静松完全移不开自己的眼睛,他贪婪地注视着这一幕,仿佛此刻被压在藤椅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一般心脏狂跳。 上挑的凤眼忽然凌厉地扫向了镜头。 镜头让百米的距离趋近于无,顾静松几乎是和景深对视了一样,凤眼太明亮,明亮到顾静松认为他已经被景深抓到了。 景深眉头微皱,最近他老是有正在被人偷窥监视的感觉,从茶室的那一面窗户望出去又没什么异常,重新将眼神落到表情已经完全呆滞的苏照月脸上,景深松开手,“你回去好好想想。” 苏照月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三魂七魄全都在外面唱歌。 景深起身整了整袖口,将袖口上的褶皱完全抚平,把账结了才出了茶室,走出茶室后,那种被如影随形地注视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在门口放置饭盒的人,暗处躲着的人,名字在嘴边呼之欲出,景深仰了仰脸,正对着浓烈的日光轻叹了口气。 顾静松。 顾静松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所作所为好像并不受作者控制。 他的“世界旅行”似乎是他自发的,而并不是作者赋予他的能力。 景深眯了眯眼,顾静松对他有价值。 景深拿出手机,微信里的顾静松一直躺在通讯列表里,信息还停留在很久之前顾静松回国时发的消息。 镜头里的景深沐浴在阳光下,越来越白皙的皮肤宛若透明,低着头正在手机上快速点着。 顾静松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想见你。” 简短的四个字犹如利箭射入胸膛。 一直都是他在没有尽头的路上狂奔着想要见到景深,在黑暗的无人知晓的道路上耗尽心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顾静松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会得到回应,他所扮演的是一个过客,只是路过了景深的人生,他没有入场券参与其中。 现在景深向他抛出了那张入场券。 景深就站在阳光下等顾静松。 过了一会儿,顾静松回消息了。 ——“抱歉,我最近很忙。” 竟然被拒绝了。 景深皱了皱眉,难道他的猜测是错的?顾静松经过他的劝导已经自觉地远离他,过上属于他自己的生活? 那每天出现的幽灵饭盒和这种依旧没有停止的被窥视感又是谁在作祟? 难道是当他变为主角后,又出现的新的分支剧情? 镜头里的景深眉头微蹙,在思索中显现出了苦恼的模样。 顾静松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只要做一个过客就好,他已经无法承受因为他的过失而再让景深收到伤害了,就这样远远地看,他拒绝那张入场券,如同拒绝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阳光很好,而他更适合站在阴影中。 楚流落在外的真少爷歌无法接受现实。 楚东田非要把他接回楚宅,而楚歌坚决不同意跟楚东田回去,并且不相信楚东田是他的亲生父亲。 “就他那个熊样,生得出我这么帅的儿子?”楚歌对牛帅帅冷笑道。 楚东田中年发福,大腹便便,与楚歌出色的外表确实差距很大。 牛帅帅呐呐道:“儿子像妈,说不定你长得像你妈呢。” 楚歌嗤之以鼻,“儿子像妈是伪科学,读点书吧。” 牛帅帅:“……”说的好像他读了很多书似的。 “那这样,你跟楚董去做亲子鉴定不就行了嘛。” “不做,”楚歌很固执,大手一挥,“他不是我爸,我心里有数。” 血缘这种东西是很神奇的,如果楚东田真的是他爸爸,他不会对楚东田产生厌恶的情绪。 看到楚东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有多么想儿子,为了找儿子有多么不容易,楚歌一点都感觉不到触动,甚至觉得很烦。 楚歌去网站一刷,果然发现文章剧情里写到了楚东田发现楚歌就是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的这一部分。 剧情硬给他安排一个爹可还行? 楚歌气得恨不得直接留言骂作者,可惜找不到能留言的地方。 之后更新的几章,楚歌就看得比较魔幻了。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第十七章 的最后,楚歌乐得嘎嘎大笑,写得好!就得给那冷酷男多整点这种阴间的剧情,当他心满意足地退出章节,看到整本书的主人公都变成景深时,楚歌惊得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砸在地板上“咚”地一声巨响。 牛帅帅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咋了咋了,出什么事了?” 楚歌蹲在客厅中央,拿着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转过头对瞪大眼睛的牛帅帅道:“主角变了。” “哈?” “主角变了……”楚歌低头着了魔一样地念念有词,“真的变了,那我……就不用生孩子了……” 牛帅帅:“……”孩子还是在医院办张vip吧,病情反复得挺厉害的。 当天晚上楚歌心情大好,晚饭痛饮三瓶哇哈哈,险些醉奶,心满意足地爬上床睡觉做美梦,半夜被疼醒了。 “我操!”楚歌疼出了一身汗,把隔壁的牛帅帅都吵醒了。 牛帅帅见楚歌在床上扭得像麻花一样,大惊失色地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着把人接走,楚歌在救护车上依旧疼得呻吟,脸色惨白,头顶汗一缕缕地往下流,牛帅帅拉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歌,你别死啊,咱们还没红呢……” 楚歌咬牙切齿,“闭……上……你……的……狗……嘴……” 牛帅帅:“呜呜呜,汪汪汪……” 进了医院一通操作,医生得出了结论,“发育了。” 楚歌:“……” 牛帅帅:“……” 牛帅帅顶着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道:“医生,发育了是什么意思啊?” 医生:“发育就是指他成熟了,长大了,通俗来说就是长个子,骨头疼,多补补钙就行。” 牛帅帅目瞪口呆:“可他都多大了,还发育呢?” 医生看了看患者年龄赫然写着二十一,扶了扶眼镜,很肯定道:“这个年纪骨骺线有还没闭合的可能性,窜一窜也是正常的。” 楚歌强忍着疼痛,心想能长高反正不是坏事,虚弱地问道:“我能窜多高?” “大概也就一公分左右吧,发育得好可以再长个两三公分,最近这段时间营养要跟上。” 才那么点,楚歌又失望了,值得他这么疼得死去活来吗? 当天晚上楚歌又回公寓了,吃了止疼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觉醒来,楚歌还有疼一晚上的后遗症,脚都疼木了,艰难地坐起身才发现他整双脚都露在了被子外面,被空调都吹青了,怪不得麻木呢。 楚歌揉了揉自己的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推开房间门和牛帅帅打了个照面。 牛帅帅:“卧槽!” “叫什么?” 楚歌一开口,“我操!” 他的嗓音变了。 柔和婉转的少年音色变得低沉而沙哑。 牛帅帅:“卧槽!” 楚歌:“你干嘛‘卧槽’两遍?” 牛帅帅吞了下口水,“你……你长高了……” “废话,医生说我能窜……”两三公分这几个字被楚歌咽了回去,他竟然能和牛帅帅平视了,牛帅帅本来比他要高差不多五公分左右。 一夜长高,生命奇迹。 “你还变声了……”牛帅帅感到很迷惑,“难道你这是延迟发育?”他低头思索了一下,喃喃道:“还是那三瓶哇哈哈里加了什么东西?” 变化远不止于此。 楚歌在几天的时间内迅速地完成了他在原来世界里几年的生长过程,一下就从十六岁少年模样的他长到了二十五岁的青年楚歌。 从身高到嗓音到肌肉到毛发,甚至是男□□官,都迅速地长成了一个“真正的他”。 牛帅帅从起初的念叨惊讶猛灌哇哈哈,到最后楚歌长成那一天时,他反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很自然地觉得楚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楚歌脱光了衣服站在浴室里。 皮肤依旧白皙,但不会嫩得像豆腐一样,而是男性有质感的皮肤,身上从肩部到小腿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优美又不过分夸张,熟悉的力量又回到了他的身体内,他能感觉到此刻他完全变回了现实中的那个他。 楚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甚至连耳朵上的几个耳洞都回来了。 穿进这本书以后,楚歌一直以一种很游戏又很不屑的态度活着,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书的力量。 它想让他柔弱,他就会柔弱,它想让他强,他就会变强。 牛帅帅从超市回来一进公寓就听到阳台上有乐声。 阳光很好,穿过阳台的大窗户洒在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他穿着居家休闲的衣服,抱着一把吉他正自弹自唱,独特的烟嗓唱着动人的情歌,落地的透明窗帘在微风中乱飞,剪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牛帅帅看呆了。 指尖滑过琴弦,最后一个音符消逝在空气中。 牛帅帅浑身一抖,手里的大袋子落在地板上,他飞奔至阳台,对楚歌兴奋道:“小歌,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 楚歌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我原来唱得很难听吗?” 牛帅帅:“也不是那么说。” 楚歌抬头,过长的刘海已经遮住了他的眉毛,“我想出道。” 天盛传媒的股东们去片场客串完之后受益良多,学会了新的方法——死谏。 一群中老年股东在景深公寓门口心脏病高血压轮着来,连岳慧珊都拿他们没办法。 “别、别过来……”股东奄奄一息地捂住心口,“我心脏病发了,快打120。” 岳慧珊对景深抱歉道:“景总,我失职了。” “不是你的问题。” 这群股东被设定成浆糊脑袋,只知道让景深去当天盛的老板,一根筋。 “我回一趟天盛,”景深对徐咨羽道,“挑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管理天盛,把流程走完,应该就没事了。” 徐咨羽反对,“如果是剧情逼你回去呢?” “不会,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很久,如果真的是剧情在作祟,它会用更简单粗暴的方式。” 徐咨羽劝不住景深,像景深这样的脾气,一旦他自己想好了,压根就不会听劝。 景深跟着岳慧珊和一群得偿所愿的股东一起离开。 徐咨羽立刻拿了电话,“撤,半小时之内撤干净。” “好的,伯爵大人。” 其实景深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岳慧珊,问道:“有兴趣管理公司吗?” 岳慧珊挑了挑眉,“景总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景深认为整个公司最靠谱的就是岳慧珊了。 岳慧珊轻一点头,“我很有兴趣,就不知道股东们认不认可了。“ 景深冷酷道:“轮不到他们做主。” 岳慧珊对着车窗呼了口气,果然独断专行的暴君就是最帅的! 不出岳慧珊所料,股东们对景深的想法一片哗然,吵得鸡飞狗跳,有两个真的掐着自己的人中躺在地上发了心脏病。 会议只能中断。 岳慧珊在会议室外抽烟,眯眼吐出细白的烟雾,股东上去骂她,“红颜祸水!景总现在是昏了头了,你别以为你能上位!” 岳慧珊微微一笑,“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景总的性取向。” 股东:……忘了公寓里还有个男奸妃了。 发心脏病的股东被自己的秘书推着轮椅又回来了,有气无力地召集了其他几个股东叽叽喳喳地议论。 岳慧珊冷眼旁观:乌合之众。 景深正在洗手间里洗手,抬头猝不及防地看到镜子里另一个身影,他猛地转过身。 楚歌,一米八大高个的楚歌,寸头白t,左耳三个金属耳钉,下巴微微抬起,成熟的俊脸自然地带上一点桀骜,“好久不见。” 景深:“……” 第59章 空气仿佛凝固了十秒。 楚歌很意外会在天盛的大楼里遇见景深,据他所知,景深已经离开天盛了,所以他才放心地来参加天盛的选秀节目。 楚歌偏了偏脸,目光迟疑地扫过景深的脸,“你……” 他刚十开口,景深凤眼冷淡的,毫无感情的,像见到十个陌生人般蜻蜓点水地从他身上掠过,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带出的风都是冷的。 楚歌没料到景深的反应会是这样,当场愣了几秒,等景深都走出卫生间了他才回过神,目光定定地望向前方,镜子里映出十张吃惊的俊脸,五官变化不大,气质却是天差地别,要知道人的外表本来就是牵十发而动全身,现在的楚歌和当初的楚歌完全不是同十个人。 楚歌懂了,景深没认出他! 不过景深好像也有点变化。 刚刚匆匆十眼太快了,楚歌都没看清,景深好像白嫩了十点,脸上自带光晕,看上去毫无瑕疵,玉人十样。 楚歌眉头微皱:这是在家里护肤了? 回过神的楚歌三步两步地追了出去,“喂——” 前面景深脚步不紧不慢,很快就被楚歌追上了。 “你不认识我了?”楚歌对上景深的冷漠脸,仿佛回到了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倒走着面向景深,“我是楚歌。” “嗯。” 依旧是冷淡到毫无感情色彩的回应。 楚歌气笑了,“你现在是装作不认识我?” 景深脚步不停,脸上的神情在楚歌眼中都快结冰了,余光赏了楚歌十个眼神,“你好,幸会。” 楚歌:“……” 真是无论过去多久,只要再次见到这个人,他就很容易被气到。 楚歌十把抓住景深的胳膊,强行截停了景深,“喂——” 景深扫了十眼他的手腕,还是纤细,不过十看就很有力道,景深抬起脸,平静道:“有事?” 楚歌逼停了景深之后,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迟疑了十会儿,尴尬地松了手,“没什么,好歹也打个招呼。” “你好,”景深重新道,舌头在口腔里卷出了重音,十字十顿,铿锵有力,“幸会。” 楚歌像是十拳打在了棉花上。 景深收回目光,眼睫上下十闪而过,十双剔透的凤眼浮光掠影,就这么将楚歌又掠过了。 楚歌不死心地跟在景深身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景深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满意,总之不是现在这样十副“跟你不熟”的样子。 楚歌故意踩雷,“恭喜你成为男主角啊。” “谢谢。” 没想到景深依旧是波澜不惊,楚歌这十拳不像是打到棉花上,更像是打到了弹簧上,借力打力地自己的脸有点隐隐作痛,景深越是淡定,他就越不得劲。 楚歌继续阴阳怪气道:“有机会体验生孩子了,不错啊。” “怎么?要包红包吗?”拐角近在眼前,景深提步走入会议室前的走廊,对楚歌淡淡十笑,“满月酒会请你的。” 楚歌:“……” 这个男人还真打算生孩子?!给谁生?! 景深的背影,行走的姿态潇洒干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联想起自己刚进入书里,每天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的样子,楚歌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小丑。 楚歌站定,胃有点疼。 中断的会议重新开始。 其中十位股东提出要和景深单独交涉,景深允许了,两人移步小会议室。 “景总,你铁了心要离开公司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股东年纪不小,看上去完全有资格做景深的父亲,他痛心疾首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受了徐咨羽的蛊惑?!” 景深微微十怔,随即否认道:“和他无关。” 股东见景深回应得这么不假思索干脆利落,更加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这就是维护奸妃呢! 他压低声音道:“景总,我早看出来这人不是什么善茬,说实话,我们已经把他查得底朝天了。” 他见景深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掏出巴掌大的pad,送到景深面前。 徐咨羽的身家资料果然全在上面。 景深挑了挑眉,真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作者除了设定徐咨羽是影帝之外,还设定了什么,他也挺好奇。 十路看下去,前面都是平平无奇的狗血加搞笑。 影帝+伯爵的人设,景深早就知道了。 股东见景深十直都面无表情,赶紧加大力度下滑,直接上猛料。 景深的表情果然凝住了。 “景总,你看到了吧,阿摩拉已经要快吞并天盛了,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哪!”股东演了几天忠臣,顿时就很入戏,恨不得拉着景深的衣服跪地死谏,“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景总,你这会是引狼入室了啊!” 厉害,太厉害了,在书里的世界,十个公司可以悄悄收购另十个上市公司40%的股份,全世界都不知道,还要派人查,甚至另十家公司都还是家根本没人的幽灵公司,整栋大楼都没几个人。 景深的大脑在顺畅的思考中忽然停下了。 徐咨羽十直都很忙,说是忙着探索世界,经常人就忽然从公寓消失,景深十直都没在意,这时大脑猛然滑过这个讯息,就代表他的潜意识里其实是有在意过的,可能当时只是淡淡的疑惑,在适当的时候,这个疑惑就跳出来了。 股东终于看到景深的表情有动容的意味了,忙趁热打铁,“景总,天盛毕竟是老景总十手创立的,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别人手里啊。” 景深抬了抬手,股东心领神会地闭嘴了,他相信景深应该是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今天会议暂停,明天下午再开。” 岳慧珊跟着景深出了会议室,没有因为会议暂停多问十句废话,“景总,是要留下还是要回去?” “不用管我,”景深挥了挥手,“你忙你的。” 岳慧珊脚步停住,顿了几秒后,高跟鞋又疾走几步跟上,“景总,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文件,您既然要暂停会议,那麻烦您来签署。” 对签字景深已经是得心应手,接过文件十看,景深却是目光十下凝住了。 模糊的字变清晰了。 条条款款有理有据,全是人话。 岳慧珊递钢笔过去,景深却是盯着文件迟迟不动,岳慧珊又把钢笔收了回来,安静地在十边等待。 景深没有签字,把文件塞到岳慧珊手里,大步流星地往他原来的办公室走,推开门进去,直奔办公室的抽屉,十沓又十沓的文件堆积如山。 起初景深只是随手翻开十份文件,之后手越来越快,白色的文件散乱了满手,坠落在地毯上。 文件上的文字仿佛走下了白纸,化为了具象密不透风地环绕着他,十条条十行行都极为清晰,甚至有十些文件还是景深熟悉的。 那不是天盛传媒的文件。 也不是天盛金融的文件。 那就是天盛的。 上面的条款景深曾独自在办公室里加班时仔细推敲研究了数遍。 十直被他刻意回避的那个猜测终于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狠狠地砸在了他面前。 背被落地窗后的日光炙烤得微微发烫,景深慢慢扭过脸,对面的阿摩拉大厦依旧闪烁着冷峻的金属光芒。 景深从电梯出来,十路狂奔进阿摩拉大厦。 大厦里也依旧是空旷又宁静。 景深闭了闭眼睛。 地面没有灰尘。 空气里弥漫着十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气息。 和之前都是完全不十样的。 阿摩拉不是幽灵大厦,也许在那十行字出现之后,十切都已经变了。 景深亦步亦趋地走出大厦,脚不自觉地有些发软,干脆坐在了阿摩拉大厦前的台阶上。 股东们跑来劝景深回去,勇敢面对风雨,用硬实力和阿摩拉打十仗,静坐抗议这十招他们用用就得了,商战还是不行。 “我只是累了。” 景深低声道,嘴角十勾,十点苦笑。 股东们十直对景深紧迫盯人,此时见景深露出这种表情,十个个也慌了,围在景深身边没什么形象的也坐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劝景深想开点,谁年轻的时候不遇上几个渣男呢,他们表示都很挺景深。 如果景深实在放不下,他们可以把阿摩拉给干垮,然后让景深对阿摩拉的老板强取豪夺,实在不行还可以搞囚禁。 眼看要搞成非法聚集,景深站了起来,“放心,我不会倒。” 楚歌在楼上隔着玻璃窗看到景深走了,目光还留恋在景深的车上。 上次放的狠话,说要毫不相干,言犹在耳,他却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再见到景深,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 景深回到公寓,徐咨羽正在做饭,小妹在医院待产,管家过去照顾,家里只有徐咨羽在做家事,他很擅长做这些事。 “回来了?事情解决了吗?”徐咨羽熟练地颠勺,饭菜的香气顿时飘散在整间屋子里。 景深靠在厨房的门边,静静地看着徐咨羽做菜,徐咨羽手很稳,做菜这种很容易就手忙脚乱的事情他做起来不仅有条不紊,看上去还尤其高效,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身上都散发着两个字——靠谱。 他是可信任的,可依赖的,领袖气质并不需要高高在上,雄霸天下,逼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像太阳悬挂在天空那么理所应当的存在,不可直视,但温暖照耀。 “嗯,”景深不动声色,“都解决了。” “接下来有准备做什么吗?” “没想好。” 景深动了动,像猫十样放松了十下自己的背,来回转动了几下僵硬的脖子,“十直都在工作,反正现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不如放假休息。” “出锅,吃饭,”徐咨羽利落地装盘,对景深露齿十笑,“那很好啊。” 阿摩拉。 黑夜中,景深躺在床上,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他十直都会忽略这个明显很拗口的名字呢,像是中了障眼法十样。 amora,希伯来文,意为“发言人”。 作者为徐咨羽的大楼取名为“发言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者更直白十点……徐咨羽和作者是什么关系? 第60章 景深坐在吧台,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冰箱,冰箱镜面反射出徐咨羽弯腰的背影,穿着他衣橱里的灰色衬衣,背很宽阔,温柔的可靠感。 偌大的公寓只有景深一个人,空荡又寂静,其实这一切都很熟悉,这是他本来的生活,独居,身边最亲近的是ai管家,因为只要是人就会有变数,他再也经受不起别离了。 景深独自吃完了早饭,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三明治是他自己买的,吃得很放心,慢条斯理地把厨余垃圾也收拾好之后,景深出了门。 “小妹,看看是谁来了?”管家抱着小妹,笑得满脸慈祥。 景深摸了摸小妹毛绒绒的长发,小妹怀孕了,精神不是很好,眼睛都眨得很慢,景深问道:“最近它好吗?” “很好,医生说母子平安。” 景深在宠物医院陪小妹陪了一上午,他抱着小妹坐在窗口,宠物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窗口前就有一树不知名的灿烂红花,香气宜人,小妹在暖洋洋的太阳的照射下,团成一团在景深怀里睡得肚子一鼓一鼓,景深就只是坐着。 管家端来点心,要靠近时又站住了,景深坐在那的样子看上去……很孤独。 “先生,”管家放低了声音,“快中午了,要留在这儿吃饭还是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景深轻声道:“几点了。” “11点。” 景深拿出手机,发了微信给徐咨羽——“中午不回来吃午饭了。” 对面立刻回复——“好,你午饭怎么解决?” “宠物医院,陪小妹。” “小妹现在状况怎么样?” 景深很耐心地和徐咨羽聊了几句,终于找到个恰当的时机结束了对话。 管家忙去张罗午餐,宠物医院伙食不错,他也不能让他家先生就吃这里的饭菜,赶紧去最近的米其林餐厅打包了过来,他回到医院后,却发现只有小妹还团在椅子上睡觉,景深人已经不见了。 管家询问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道:“景先生刚刚已经从后门走了。”又拿了个袋子递给管家,“这是景先生留下的衣服。” “衣服?”管家接过袋子扒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景深今天穿过来的衬衣长裤,还留了一张字条——“安静。” 字迹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管家愣住了,怔了很久,小心地把纸条叠好收进口袋,问工作人员,“先生走的时候穿了谁的衣服?” “景先生好几天前就联系好,在我们这里放了一套运动服。” 管家眼睛都快脱窗,“运动服?!” 街边的商店玻璃映照出人潮中一个修长的侧影,轻便又低调的黑色运动服,头顶戴了黑色的鸭舌帽盖住整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如果盲目地让人私下调查,一定会打草惊蛇,景深决定亲自出马,他现在谁也信不过。 普通人想跟踪一个普通人都很不容易,更何况景深现在要跟踪的是一位“执行官”,他必须慎之又慎。 抬手压了下鸭舌帽,凤眼从帽檐下肆意闪过,他匆匆融入人海,准备去迎接他所预定的真相。 第61章 手机上的坐标不断地移动着,这是景深唯一的优势,徐咨羽的世界里没有手机,对手机的使用只停留在通讯这一项功能。 从景深开始怀疑徐咨羽那一天起,他就找机会在徐咨羽的手机上植入了跟踪软件,他做的很小心,也没有着急。 尽管徐咨羽这几天一离开公寓后去向都很扑朔迷离,几乎快要绕整个城市一圈,景深依旧按兵不动,他要等,等徐咨羽完全放下警惕。 既然怀疑了,那就怀疑到底,一点信任都不能留,此刻他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徐咨羽,他相信他冲进阿摩拉大厦的事情一定被某些眼线看到了,如影随形的监视感或许就由此而来,所以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万无一失才好。 坐标停在了城市远郊的一角。 是东盛机场。 飞机起落,风起云涌,景深恍惚间想起他似乎和徐咨羽一起来过这里。 定了定神,景深重新压了压帽子,确认身边暂时没有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毫不迟疑地往坐标点的方向走去。 真相是什么,就由他亲自来揭开。 定位很精准,徐咨羽就在机场,可是景深想达到目标点却是无论哪条路走不通,必须要经过机场某个废弃的点,荒芜的地方被飞机起落大风吹得沙土漫天,景深抿了抿唇,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风沙里。 东盛烂尾废弃的残垣破壁地堆砌出一个完全不同于现代城市画风的世界,残破粗粝的建筑,风沙入眼,一呼一吸鼻腔都感到钝痛。 景深听到了人声。 “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沉稳低沉的声音穿越风沙,既熟悉又陌生。 执行官,这三个字离景深的生活太远,一直都模模糊糊的只是个代号,徐咨羽是可靠又稳重,他几乎没有给景深添过一点麻烦,唯一的一次负气出走,也很快就自我消化了,这样的徐咨羽就像是个没有脾气的老好人,和执行官能有什么联系? 一墙之隔,景深背靠着墙体仰头,似乎都能感受到墙内压抑的气氛。 “好了,开始训练。” 一声令下,整齐划一的呼喊声传入景深耳中。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景深转过身,透过墙壁上的空隙看到了墙后的场景。 断墙围成的圈里,废弃的砖头堆成一座小山,徐咨羽正站在小山上,双手负于身后,满脸严肃地看着他面前的十几个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们有高有矮,有黑有白,个头参差不齐,动作却是整齐划一,刚劲有力,如果去广播体操评比绝对能拿特等奖。 马上要看转体运动,景深忙转过身靠到一侧,避开墙体上的缝隙。 彪形大汉转回到正面,齐刷刷地用迷惑的目光望向他们的老大——真要假装看不到吗? 徐咨羽眼神一冷。 彪形大汉们:懂了懂了。 队员们战战兢兢地完成训练后,徐咨羽大手一挥,“解散。” 队员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堵墙,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说。” 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道:“老大,基地厕所停水了。” 有人立刻讥讽,“惯的你,野外拉两泡得了,还厕所。” “闭嘴!”徐咨羽爆喝一声,“强调多少次纪律了!讲文明,懂礼貌,杜绝随地大小便的不良行为!” 靠墙的景深:“……” “厕所的事情我下午派人去解决,解散吧,四处走走,注意纪律,不许扰民,听明白了吗?”徐咨羽眼神压迫的扫过众人,“要是谁触犯纪律……” 众人顿时夹紧尾巴,“老大放心!” 众人四散离开,极有默契地避开了景深靠着的那堵墙。 很快人就全走光了,墙内墙外只剩两个人。 徐咨羽从砖山上跳下,盘腿席地而坐,凝神望向墙壁。 景深靠在墙上,知道徐咨羽应该是发现他了。 两人隔着一堵墙,明明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是各自都不说话。 景深低下头,鸭舌帽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在他脸上投下了大片阴影,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尽管他看到的听到的都很荒唐,可他已经决定怀疑到底,就不会轻易重新相信,谁知道不是被徐咨羽看穿了,他请一些人来演戏呢? 头顶忽然传来力道,帽子被人掀起,头发蓬松地一颤,景深依旧无动于衷。 徐咨羽随手把帽子扣在头上,“怎么跟来的?”语气随意到像是和景深约好了一样。 景深沉默一会儿,“碰巧。” “有这么巧?”徐咨羽垂下眼,景深的侧脸总是那么冷淡,像是永远也捂不热的冰,他勾唇一笑,“我想你应该对今天的行为作出解释。” “没有解释,”景深伸手抢回徐咨羽头上的帽子在手上拍了两下,站在这里太久,风沙吹得他鼻腔眼睛都有点疼,“就这样吧。” “就这样?”徐咨羽轻轻念了这三个字,心口涌上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无力,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永远走不进这个人的心,他经历过残酷岁月,却从来没有如此挫败的时刻。 “我不接受,”徐咨羽抬手,力道轻柔地压下景深后脑勺被风吹起的乱发,手上忽地用力,景深嘴唇一痛,嘴角已经被咬破,他抬起眼对上徐咨羽的眼睛,徐咨羽微微一愣,“哭了?” 景深凤眼通红,“没有。” 徐咨羽:“逞强。” 景深要动手,已经被提前察觉到的徐咨羽手脚并用地缠抱住了,和景深也动过几次手,徐咨羽已经学会了先下手为强,“怎么动不动就想用暴力解决问题?” 肩膀一痛,徐咨羽咧了下嘴,景深手脚不自由,牙齿还能用,下的狠劲,徐咨羽一条硬汉也被咬得苦笑出声,调侃道:“都说爱之深恨之切,咬这么用力,看来你是很……” 徐咨羽忽然止住了话头。 肩膀上的疼痛感也变轻了。 薄薄的冰面出现了裂痕。 风沙中,呼吸声是轻的,心跳声却很大。 徐咨羽嘴唇开合几次,那句话就在齿边,他微微松了力道,人往后靠了一点,可以看清景深的脸孔,景深的表情与他相似,嘴唇微张,眼睛红红的,越是强硬的人露出哪怕一点点脆弱都会让人忍不住心疼、妥协,徐咨羽低声道:“喜欢……” 景深侧过脸,两人靠得太近了,他连徐咨羽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徐咨羽的瞳孔有光,也有他。 景深不知道为什么,心头酸胀不已,他很愤怒,又很难过,他已经反复地告诫自己,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商场沉浮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透人性?为什么要觉得人一个人可靠又温暖,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 这样愚蠢的自己让他难以接受。 “这么委屈?”徐咨羽声音越放越低,他低下头,景深随即闪避,徐咨羽一怔,将轻柔的吻落在景深眼睛上,“你不解释,我来解释,好吗?” “从最后一章开始,世界就发生了变化,我的老队员们忽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他们和我一样,认为自己来到了后世界,我……”徐咨羽顿了顿,“我只能先安抚他们,把他们安排在了阿摩拉大厦里,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徐咨羽收紧手臂,将沉默的景深缠住,“我怕你觉得我们很可笑。” “阿摩拉……”景深缓缓道,“它为什么叫阿摩拉?” 这是他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尽管这样很愚蠢,他甘愿愚蠢这最后一次。 徐咨羽挑眉,“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景深狠狠地抓住徐咨羽腰侧的衬衣,“回答。” 徐咨羽:“这说来话长,第四区原本由四位执行官——摩卡夫执行官为首,联合托尼斯、罗将、拉斐三位执行官创立而成,之后托尼斯与罗将背叛第四区,二代执行官阿卡斯力挽狂澜重组第四区,为了纪念阿卡斯,剔除叛徒的姓名,我们基地的名字也就由‘摩托罗拉’改名为了‘阿摩拉’。” 景深:“……” “你对这段历史有兴趣,我可以再细说,斗争很残酷。”徐咨羽轻声道。 景深盯着徐咨羽的眼睛,实在是太让他讨厌了,他为什么总是想要轻易地就相信这个人,他尽量平静道:“阿摩拉是希伯来文。” 徐咨羽:“希伯来是指?” 景深:“……” 他发现他正在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只有两个推论,一是完全相信徐咨羽,一切都是乌龙,二是徐咨羽从第一次见他起就在处心积虑地欺骗他。 该相信哪一种推论? 景深决定相信自己,他紧盯着徐咨羽的眼睛,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阿摩拉在希伯来文里的意思是‘发言人’。” 徐咨羽先是一怔,随即瞳孔一缩,景深的心底顿时沉了下去。 “发言人?”徐咨羽目光犹疑,“你该不会是怀疑……” 景深用眼神回答了徐咨羽。 徐咨羽真是气得想笑出声,看着眼睛红红的景深,他忍不住双手用力箍了箍景深的臂膀,咬牙切齿道:“希伯来文是你们这里常见的文字?” “不是,它相当罕见,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语言之一,”景深冷傲地抬起脸,“不过我恰好略知一二。” 徐咨羽恨不得咬他一口,“你觉得以作者的水准,能懂这个什么希伯来文?” 景深:“……”好像瞬间就被说服了。 徐咨羽烦躁地低头咬了下景深的嘴唇,齿间研磨过景深唇角的皮肤,“我喜欢你,所以就容忍你的小毛病了,哪来那么重的疑心病?竟然怀疑我和作者……”徐咨羽伸手掐了一下景深的屁股,半怒半笑,“怀疑的好,生子这个标签就是我给你准备的。” 景深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挣扎开,“放手。” “别惹我,”徐咨羽脸色严肃地捏景深的屁股,“你伤了我的心。” 景深:“……” 无声地缠斗一会儿之后,徐咨羽还是放开了景深。 景深现在皮肤娇嫩不比从前,在风沙中,脸是白的,眼睛是红的,嘴唇是粉的,徐咨羽越看越觉得好笑又心疼。 被景深这样误会了,他当然生气,只是生气的情绪马上就被心疼盖住,景深很努力很认真地在这本荒唐的书里生活,在这本书里他已经用尽全力去做自己,为了保护自己,他为自己竖起了一道厚厚的墙。 可徐咨羽知道,他已经从那道墙的缝隙里看到那个孤独的景深,那道缝隙是景深专门为他一个人敞开的,这已经很不容易。 “刚刚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徐咨羽轻声道,他没有再重复,而景深也没有点出,他戴上帽子压了压,“听到了。” 第62章 落地窗前,景深已经洗完澡换上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拿着笔一点一点地在玻璃上梳理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 徐咨羽:异世界执行官,训练用的是广播体操,组织曾命名为“摩托罗拉”。 楚歌:现代世界偶像歌手,被遗弃,本书中的徐美凤疑似他的亲生母亲。 景深笔顿了一下,继续云淡风轻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景深:现代世界总裁,父母双亡,工作狂,性格多疑偏执。 三人的共同点:情感经历空白、生活目标单一。 景深后退一步,端详了一下玻璃面上的文字,思索片刻后重新加上了“顾静松”三个字。 顾静松:现代世界医生,穿梭各个世界,目睹无数个“景深”的死亡。 记号笔的鼻尖在“共同点”三个字上画了个圈,顾静松和他们其实也是一样的,情感经历空白,生活目标单一。 他们都是骨子里有执念的人。 天盛之于他,先世界之于徐咨羽,亲生父母之于楚歌,“景深”之于顾静松。 究竟这些共同点落脚到了哪里呢? 他的世界和徐咨羽的世界都在无限地往这本书靠拢,就像是和这本书的内容融合了一样。 “咚咚——”敲门声响起,景深放下笔,拉上窗帘,“进。” 徐咨羽和景深回到公寓,思来想去觉得景深不会单单因为“阿摩拉”三个字就忽然又是冷落又是跟踪的,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景深道:“阿摩拉收购了天盛大量股份。” “收购股份,”徐咨羽虚心请教,“股份是指?” 景深:“……”当时情绪太乱,忽略了其中的一个大bug,徐咨羽一个异世界的执行官,能懂什么收不收购公司。 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后,徐咨羽当着景深的面打了个电话,还是免提。 “伯爵大人。” 老管家的声音传来,语气略带戏谑。 “你差不多行了,”徐咨羽无奈道,“阿摩拉集团在收购天盛的股份?” “收购股份,”老管家语气疑惑,“收购股份是什么意思?” 徐咨羽看了景深一眼,景深:不愧是主仆。 景深出马又解释了一遍,老管家理解能力没问题,忙去翻查资料,片刻之后回复徐咨羽:“老大,还真有,好几个月前就开始了。” 误会彻底解除,事情是“徐咨羽”干的,却不是徐咨羽干的。 电话挂断,空气变得安静下来。 “有什么想说的吗?”徐咨羽低下头,语气戏谑。 “对不起。”景深爽快道歉。 就这样被混过去,好像有点吃亏。 徐咨羽:“就没点实质性的补偿?” 景深瞟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补偿?” 徐咨羽:“这种事由受害者提出来不太好吧……不如说你也喜欢我。” 景深:“……” 喜欢什么喜欢,景深拒绝工业糖精,边往外走边敷衍道:“你也喜欢我。” 徐咨羽:“……” 感情的事像酿酒,其实有的东西早就在他们心中发酵,即使没有开盖,那股味道也早就散发出来,熏得人欲醉。 徐咨羽跟在景深身后,两只眼睛黏在景深脸上,景深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现在脸皮薄,经不起看,一被看就上脸,也不是真害羞,就像身上多了个属性一样。 从收购合同这件事看,这本书有自动补齐剧情的力量,按照最初版本的设定,几个月前景深和徐咨羽都不认识呢,还有他和楚歌身体的变化都由此而来。 景深脸红了。 徐咨羽也脸红了。 景深余光看到这一幕,脚步踉跄,双眼微瞪,“你脸红什么?” 徐咨羽被倒打一耙,含情脉脉地看了景深两眼,二话不说,搂住景深的腰,开亲! 景深被摁倒在沙发上,被徐咨羽连亲带舔得一顿折腾,嘴上火辣辣的疼,徐咨羽一起来,景深立刻揪住徐咨羽的头发,给徐咨羽后脑勺来了几巴掌,“发病?” 徐咨羽:“憋久了。” 景深:“……” 意犹未尽,再来一次。 景深忍无可忍,抓住一个空档,反过来压住徐咨羽,他双眼似羞似怒地散发着亮光,额间的黑发落在徐咨羽的眉心,痒痒的。 徐咨羽嘟嘴,“亲我。” 景深:“……”这人可靠个屁。 “你差不多就行了。”景深给了个警告,松手要走人又被徐咨羽拉回来砸在徐咨羽的胸膛上,景深恼怒抬头,徐咨羽笑,“还没差不多呢。”两只手很不老实地在景深屁股上捏了一把。 这个动作一下让景深回忆起了在废弃机场时,他被徐咨羽捏了好几下屁股。 景深冷笑一声,双手往下,狠狠掐了徐咨羽的屁股。 徐咨羽:“……” 景深优美的薄唇吐出两个字:“欠操?” 徐咨羽:“……” 为什么这个人连说脏话都那么迷人? 徐咨羽陶醉了,英勇地搂住景深,往景深脸上“啵啵啵”地乱亲,亲一下,心里默念一声“可爱”。 景深被密不透风的亲亲搞得生无可恋,双手推开徐咨羽的脸,面色愠怒,“没完了?” 于是从爱情片最后还是演变成了动作片。 他们两个人凑到一起,似乎不打一架就缺了点什么。 打架能放松身心,也能增进感情,反正景深觉得颧骨青了一块的徐咨羽看上去顺眼多了,他单手从背后撑起,温柔地抚了下徐咨羽的伤口,悠悠道:“疼吗?” 徐咨羽微微喘气,两人半真半假,反正是谁也没让着谁,他其实想让景深,就怕景深会生气,闻言露齿一笑,嘟嘴,“来强吻我吧。” 景深脸色一沉,改摸为拍,“滚。” 关于亲亲会不会怀孕这件事,景深谨慎观察了几天,发现作者还没脑残到这个程度后,果断地冲进徐咨羽房间,徐咨羽正在穿衣服,t恤套了一半,双手拉着t恤的下摆顿住,眼眸对着冲进来的景深一闪,“嗯?” 景深上前,掐住他的下巴低头用力亲了一下,转身就走。 徐咨羽后知后觉,等景深的人影都不见后,才嘟嘴对着空气回吻了一下,真记仇。 阿摩拉的收购动作终止,不仅如此,还无条件地将已收购股份悉数转给了景深。 毕竟是真天盛,景深舍不得送人,只好对落空的岳慧珊表达了歉意,给岳慧珊连升了两级。 岳慧珊笑得很腼腆,“我听说阿摩拉的幕后老板是徐先生。” 景深:“嗯。” 岳慧珊意味深长,“真不错。” 景深:“……” 岳慧珊:“楚歌最近正在参加我们冠名的一档选秀,人气很不错。” 景深:“我不关心他。” 岳慧珊眉尾一挑,恍然大悟,徐总牛逼,独得恩宠。 天盛的业务回到正轨,景深的文件电脑内容都变得正常了,恍惚间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楚歌参加选秀之后迅速蹿红,红到景深想不听到他的名字都难。 “回来了?”徐咨羽听到开门声,兴奋地招呼,“快来,歌手上电视了。” 景深:“……” 徐咨羽偏过脸,看着景深消失在卧室的身影,下了沙发过去敲门,敲了几下都没人理,他打开门缝,景深正在脱衣服。 景深的身材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衣架子,白皙的肌肤,流畅的骨架……以及粉色的胸口。 徐咨羽瞬间就知道景深为什么这么不得劲了。 歌手可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其实我觉得粉色是特别man的颜色,”徐咨羽笑容淡定地迎上景深杀人的目光,“猛男都喜欢粉色。” 沉迷网上冲浪,拓宽世界认知的徐咨羽知识储备一日千里。 景深将衬衣摔在床上,给了徐咨羽一个‘不想挨揍就滚’的眼神。 徐咨羽:皮好痒。 笑眯眯地走进房内,徐咨羽关上门,“小妹马上要生了。” 景深继续脱裤子,“嗯,过两天我去陪它。” 徐咨羽:“留给我们独处的时间不多了。” 景深冷笑一声,走入浴室。 徐咨羽亦步亦趋,跟了两步,被景深甩来的毛巾打了满脸。 徐咨羽“嘶”地一声,锲而不舍地跟着景深,景深坐入浴缸,他坐在浴缸旁,把毛巾缠在手上,“越是在意,越是陷进去,管它那本书是什么标签,你怕什么?怕真的被它操纵?别逗了,我们不是已经从作者手里夺回了主动权?” 景深漠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毛发稀疏,白中透粉的器官,“你说呢?” 徐咨羽:“……” 景深抬起湿漉漉的手在徐咨羽脸上拍了两下,“伯爵大人,别做梦了。” 徐咨羽似笑非笑,“我做什么梦了?” 景深收回手,撩了温水泼在脸上,将湿发后捋,露出整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表情冷漠,“滚。” 徐咨羽正要说什么,神情忽然僵住了。 浴缸里的景深也露出了几乎一样的表情。 徐咨羽:“你看到了?” 景深:“你也看到了。” 两人的面前,悬浮的空中,忽然疯狂地刷出句子。 ——香,太香了,情敌变情人就是最叼的!我叽叽开花。 ——啊啊啊,徐咨羽你要是个男人就立刻马上爆炒景总吧呜呜呜当我跪下来求你了。 ——老徐啊,你要是不行就让我来。 ——我已经升天了,第一次doi就要浴室y吗?好涩,我好喜欢。 …… 景深:“……”什么玩意? 徐咨羽:“……”什么玩意,老徐不行是说他吗?! 网页上的《极度宠爱》已经停更很久了,景深刻意忽视了这件事,而徐咨羽则是每天关注也无可奈何,既怕它更新又怕它不更新。 徐咨羽手上的毛巾坠地,他望向景深,景深也同时望向了他,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就默契地通过彼此的眼神交换了想法——现在,他们的生活就是剧情。 第63章 景深反应过来后,立刻捡起毛巾甩到徐咨羽头上,沉下语气,“出去!” 徐咨羽拿下盖住脸的长毛巾,满脸都写着无辜,说实话刚才眼前刷了将近五分钟的句子,他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就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了,看来冲浪冲得还不够猛。 不过看景深的表情大概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徐咨羽一向自诩俊杰,知道景深这是要炸毛了,他非常识时务,拿了毛巾就走,回房间就开始补课。 当查到“爆炒”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徐咨羽的表情不由变得微妙起来——英雄所见略同啊。 之后几天,类似的情况也出现了几次。 因为完全不知道剧情到底是怎么描述他们的,景深甚至拒绝和徐咨羽说话,生怕给那些人乱说话的机会。 对徐咨羽回避了几天后,某天早上景深一觉醒来,面前忽然又刷出了“评论”,百分之九十都在哭唧唧,哭诉景深为什么那么无情那么无理取闹,为什么又和徐咨羽冷战,请景深放下渣攻的身段,速速躺平让徐咨羽爆炒。 剩下的百分之十在怒斥徐咨羽为什么不强x景深,到底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强x! 景深:“……”他快不认识爆炒这两个字了。 怎么一大早他就那么想打人呢? 房间内的徐咨羽:又有新的知识点出现了,学习。 理解了他们的意思后,徐咨羽觉得不妥。 不知道发评论的读者们能不能听到他的这些话,徐咨羽坐起身,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强迫他人是非常无耻的行为,强迫自己喜欢的人更应该去死。” 景深抱着来“晨练”的想法,刚打开门缝就听到徐咨羽正在慷慨陈词。 “……拥抱生活,少些阴暗,世界上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在等待你们去做……” 景深:“……” 景深:“你在干什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样子看上去和精神病人真的差不多。 徐咨羽满脸严肃,“传播正能量。” 景深:“……” 徐咨羽的正能量并没有得到传播,第二天他们一起去宠物医院等待小妹生产的时候,面前又刷出了一条条评论。 【无语,狗生子有必要写一整章吗?拜托,我们想看的不是这个,来点正经生子的内容行吗?】 【+1,作者这是在水文吗?】 【哎,等了半天就这,浪费钱。】 …… 很显然,他们和评论区的读者们无法直线交流。 读者们看到的是通过文字加工过后展现出来的剧情,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读者的评论。 在众多讨伐作者的评论中,有一条评论引起了景深的注意。 那是为数不多替作者说话的评论,发言的id名为“你看我咸鱼没”:【剧情发展也不全是作者说了算的,小妹怀孕都铺垫好几章了,生一下怎么了?】 这条评论下面一连吵了几十条,有人直指这一定是作者小号在评论,原评论自然是不承认,来回替作者开脱。 景深:别装了,就是你。 作者的吵架水平堪比小学生,用词苍白态度嘴硬,被一干读者围剿得哑口无言,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看着评论区里对作者的疯狂辱骂,景深面露微笑,心情大好,抚摸了一下身边徐咨羽的狗头。 徐咨羽:? 景深:“今天真可爱。” 徐咨羽:嘟嘴。 买咖啡回来的管家目睹这一幕,默默也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先生和徐先生感情越来越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呢?老爷太太要是知道了,一定很欣慰。 小妹这一胎一口气生了三只健康的小狗崽,令景深头晕的是这三只狗崽没有一只和小妹长得像的,全都是清一色的斑点狗,而且都像是左眼被打了一拳一样地有一块黑色斑点,显而易见,让小妹怀孕的就是一只毛色突出的斑点狗。 景深很火大,这是什么东西,小妹是多可爱的一只小狗,怎么生出来一群沾满泥点子的流氓狗,别让他抓到那只狗,一定把他阉了! 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咦”了一声,“花色和poky好像啊。” 狗笼里,一只成年斑点狗毛色发亮,吐着舌头摇头晃脑,左眼像被打了一圈一样黑了一大块,说不出的透露出一股傻劲,脖子上挂着铭牌‘poky’。 景深面色阴沉,就是它了,强x犯。 “这狗什么病?” “主人说它成天四处留情,送来办绝育的。” 还是条渣狗。 医院里的资料一查,这狗主人竟然还是个熟人。 “苏照月?”景深浑身一震,目光移向那条还在傻乐的狗,怪不得人说物似主人形,简直一模一样。 没想到连一条狗都逃不开那几个人物,景深顿时觉得很无语。 看来只要情节还在继续,他怎么都绕不开那几个人物。 故事进度这么慢,不知道这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结。 完结之后,他才有可能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可是这本书现在到底怎么才肯完结? 该不会……景深余光扫了一眼在院子里打电话的徐咨羽,徐咨羽身材修长气质超群,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英俊得令人目眩,吸引了宠物医院内人的几乎全部目光。 通常爱情故事里都要有情人终成眷属才算happy ending。 但是……景深心里盘算了一下他和徐咨羽的武力值比较,真动手,他完全不是徐咨羽的对手。 读者们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出现了几次评论,基本都是大骂作者水文的评论,狗生子一大章,狗产后护理又一大章,接狗回家又一大章,是水文水上瘾了? 第四章 的时候,有人破防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朋友们,接下来看我表演好吧。 徐咨羽按住景深,景深痛苦地口口了一声,低声咒骂道:“放开我,你这个禽兽!” 徐咨羽勾唇一笑,眼中尽是口口,“这就禽兽了?接下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禽兽。” ……】 景深和徐咨羽当时都在客厅,电视里正巧放着楚歌在投影屏幕上劲歌热舞,他们两面前一片口口,满屏全都是违背和谐思想不能见人的内容,换在某些站会被连锁三天三夜修改十几次都过不了的内容直接覆盖了整面墙壁,黄色光芒闪瞎了两人的眼睛,让两人集体傻眼。 景深:“……”他瞎了,这什么东西? 徐咨羽:“……”哇哦,又有新的知识点了。 景深放下盘着的手臂,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徐咨羽。 徐咨羽马上撇清关系:“我是无辜的。” 景深目光往下挪了挪。 徐咨羽满脸镇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是正常的身体反应。”写得不错。 景深:“别做梦。” 徐咨羽眼光往屏幕上瞄了一下,义正词严,“这条评论存粹就是在胡扯。” 这个读者显然不了解景深,完全把景深描述成了个弱鸡。 以景深的个性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就范,怎么也得先打一架,等把他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能好好亲两口,运气好的话,可以连哄带骗地脱他的裤子,后面就更难了,怎么可能一次就让景深瘫软无力,照景深这个体格,至少得三次吧…… 双腿对折…… “在想什么?”景深冷冷道。 徐咨羽立刻终止幻想,面不改色道:“小妹好像是不是该喂了?”他边说边悄然起身,若无其事地从景深身边绕过,余光偷偷地瞄了一眼景深的屁股,嗯,是挺翘的。 景深气不过,干脆第二天住在公司,在公司睡了一夜,没想到洗漱的时候面前又刷新了出了评论。 景深:“……” 他以为被几百条短评论在眼前刷屏已经够糟心了。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被几百条又长又黄的评论刷屏的操作。 文下评论简直像是在搞团建一样。 【无语,卡文也不是这么卡的,恋爱都没谈上呢,动不动就吵架分居,看得我真的很气!既然这样不如就来个办公室偷袭y吧?嘻嘻】 景深:别装了,你根本不生气,你就只是单纯的想搞黄! 评论区热火朝天,有来有回,眼里数不尽的口口。 景深假装看不见那些黄暴的评论,镇定自若地洗脸,余光在看到一个id时他终于绷不住脸了。 【“你看我咸鱼没”:呜呜呜,姐妹太香啦,神仙太太,就很快乐,办公室y真的好香好香。 “渣攻就是要被爆炒”:哈哈抱住姐妹,渣作者各种水文拖进度,只好自己产粮啦,姐妹还想看什么尽管说! “你看我咸鱼没”:女装!女装有没有!好想看冷淡的景总穿着女装被无力按倒……你懂的…… “渣攻就是要被爆炒”:我觉得完全o几把k!马上开搞! “你看我咸鱼没”:爱您,比心。】 景深:我比你个铁槌子。 他看出来了,作者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乐在其中,开始不当人了,竟然跟着一起追起了文,还求人搞黄。 景深:垃圾作者垃圾书。 景深深吸一口气,用力泼了水在镜子上,企图洗干净面前的黄暴,评论到时间之后也终于散开了。 镜子里景深脸色白皙,嘴唇红润,头发微湿,怎么看怎么都是被……景深咬牙,行,把他定位在“受”这个角色上是吧,那他就用实际行动打碎这些人的期待,看看到底谁女装,到底谁被无力按倒! 景深穿上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用力按下电梯的下行按钮,不多一会儿,电梯上来了,随着电梯上来的还有岳慧珊,岳慧珊看到景深时愣了一下。 景深很注意形象,通常岳慧珊看到的景深,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的,都是严谨的精英总裁形象,这样头发凌乱湿漉漉的景深她倒还是第一次见,心里“哇哦”了一下,景总怎么看上去那么受?她笑容端庄:“景总,楼下有人找,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谈。” “谁?” 景深在见到楚佩时是很惊讶的。 他以为楚佩这个人物已经退出了这本书的舞台,毕竟楚歌这个人物产生了变化,楚佩也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面前的楚佩看上去也变化不小。 整个人……怎么说…… 楚佩眨了眨眼睛,镜片后的睫毛湿漉漉的,“景总,我、我想在这里工作,可以吗?” 景深:“……” “我没地方去了,楚氏没有我的位置,爸爸……爸爸他现在有楚歌了……”楚佩凄楚地惨笑了一下,“其实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楚歌,”他目光渐渐迷离,“因为楚歌是那么的耀眼……” 景深:“……” 很好,楚佩也变受了。 景深瞳孔一缩,等等,他为什么要说也?该死—— 第64章 景深从楚佩口中大概了解了楚歌的近况。 楚歌在新的选秀中表现出色,人设是美强惨豪门贵公子逐梦演艺圈,吸粉无数,粉丝把楚歌的身家背景挖得明明白白,发现自己偶像坎坷的人生经历后,立刻就把楚佩先给冲了。 景深:“……” 楚佩现在的处境就是“四面楚歌”,不但被楚东田放弃,还要被楚歌的粉丝围剿,出门就是粉丝倾情附送的原生态番茄蛋汤。 楚佩楚楚可怜,景深无动于衷。 楚佩轻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大概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吧……”楚佩话风一转,对着景深双目充满了怯怯的希望,语气卑微,“景总,求求你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上,就让我留在这儿工作吧,我干什么都可以的。” 景深也不知道他们小时候有什么情分,只是看楚佩现在这副样子,不由得有点同情,这么一看,楚佩比他还惨。 景深微微一笑,“没问题。” 楚佩脸上瞬间绽放出了惊喜的色彩,“深哥……” 景深:“公司门口还缺个保安。” 楚佩:“……” 楚佩一脸霜打茄子,眼镜后的眼睛忽闪忽闪,怯生生道:“我、我做不了,我没那么强壮。” “不够就练,”景深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楚佩的肩膀,“男儿当自强。” 楚佩跑来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得到了一个保安的职位和一句名言,顿时就牙齿咬嘴唇,身体颤抖,双手捂胸口三连,当着景深的面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还不忘抱住景深的脚。 景深:“……”他严重怀疑这个人是在装晕。 “保安。” 景深直接招手,“抬走。” 楚佩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皮跳了跳,“啊,头好晕……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 “吃吧,”保安笑呵呵地给楚佩手上的盒饭加了一个鸡腿,“多吃点,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楚佩表情僵硬地说了句“谢谢”,悄悄把鸡腿挪到了一边,对面前这盒扎实油大的盒饭内心翻了几百个白眼。 小鸡啄米一样地吃了几口,楚佩放下饭盒,手捂肚子低声道:“我吃不下了。” “对对对,饿好几天不能一下吃那么猛,小兄弟,在这儿好好干,顿顿有鸡腿!”保安伸手想去拍楚佩的肩膀。 楚佩肩膀一歪,避开了对方的手,“我去和景总说声谢谢。” 楚佩没见到景深,只见到了岳慧珊。 景深似乎早就料到楚佩没这么好应付,早早部署了一员猛将岳慧珊。 “景总已经走了。” 楚佩笑容僵硬,“深哥这么早下班啊。” 岳慧珊耸了耸肩,“没办法,他是老板。” 楚佩欲言又止,表情为难又可怜,咬住下唇,把下嘴唇咬得鲜红欲滴。 岳慧珊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楚先生,其实景总不太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楚佩挑起水润的眼尾,“嗯?” 岳慧珊:“太受的类型。” 楚佩:“……” 楚佩直起腰,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是吗?” 岳慧珊:孺子可教。 楚佩立刻就露出了真面目,懒洋洋地一伸手,“有烟吗?”那盒盒饭吃得他腻得慌。 岳慧珊拿了支烟给他,“女士烟,不介意吧?” 楚佩点上烟深吸了一口,“你们景总喜欢什么类型的?” 岳慧珊:“不抽女士烟的。” 楚佩:“咳咳——” 岳慧珊:不会真觉得她会出卖老板的喜好吧? 阿摩拉大厦内,老管家正在黑板前划重点如何在现代社会做个文明人,大汉们席地而坐,一人一个小本本,记得很认真,徐咨羽坐在黑板旁低着头全神贯注地也在记笔记,整个大厦场面宛若传销现场。 景深站在人群最后听了一会儿,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 徐咨羽抬头时正看见景深在微笑,目光很温柔,动作先于意识,徐咨羽也笑了一下。 两人一起上了天台,景深满腔的怒气在见到徐咨羽时已经烟消云散,坐在天台上吹风,阳光与风都很舒服。 心情会轻易地被这个人左右,感觉却并不觉得很坏,景深在日光下眯了眯眼,觉得此刻很宁静,适合什么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呆着。 垂落在一旁的手掌忽然被悄悄覆盖住,景深用余光看了一眼徐咨羽,徐咨羽的神情和他一样,慵懒又自在,微微眯着眼睛,嘴角上翘。 景深把手抽了出来,徐咨羽的嘴角弧度往下压了压。 景深抽出手之后,又把手盖回了徐咨羽的手上面。 徐咨羽一愣,随即低头笑开了,他边笑边在景深警告的目光中把头靠在了景深的肩膀上,大鸟依人地蹭了蹭景深的肩膀。 风吹在脸上,蓬勃的生机与热度,景深闭了闭眼睛,就这样的一个瞬间,他觉得很好,好到可以忽略他对存在意义的思考。 脸颊轮廓边缘被柔软干燥的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景深闭着眼睛没动,细碎的吻从脸颊蔓延到了嘴唇,景深没有推拒,他抓紧徐咨羽的手,侧头深吻了过去。 这是他们接过的最安静的一个吻,天台呼呼的风声将两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掩盖住了,所以即使很心动,也不必费心去隐瞒,只需要此时此刻享受这个吻带来的快乐就好。 “生气了?”徐咨羽乖乖地让景深抓着手,一脸调侃。 景深:“还好。” 徐咨羽:“不开心,要不我女装给你看?” 景深笑中带煞地瞪了他一眼,“毛剃了吗?” “女装的话,当然是要剃毛才好看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剃,今晚就剃,”景深瞄了一眼他的长裤,“我看着你剃。” 徐咨羽晃了晃头,眨了眨深邃的眼睛,“你亲自来?” 同样是眨眼睛,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景深抬手摸了摸徐咨羽的眼睫,指尖从徐咨羽的睫毛上滑过,徐咨羽没有动,任由景深的指尖触碰他脆弱的眼睛,景深盖住徐咨羽的眼睛,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因为我喜欢,就放过你了。” 第65章 “喜欢,喜欢什么?” 徐咨羽追在景深身后,不停地问,“是喜欢我?还是喜欢……” 景深作势抬手要揍他,徐咨羽象征性地闪避了一下,景深看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像这样悠闲又亲密的打闹对徐咨羽来说太新奇了,他很兴奋,胸膛里像藏了一只扑腾乱飞的鸟,脚步也不由变得轻盈。 两人说着根本没有任何内容和意义的话往下走,上翘的嘴角一直没有下来,走下楼回到大厦内时,原本在大厅上课的管家和队员全都不见了。 景深脚步一顿,张望了一下,“人呢?”抬手看了一眼表,“去吃午饭了?” 徐咨羽表情略微凝重了一瞬,随即自然道:“应该是,走,我送你回去。” 空荡荡的地下车库,地面留下几个长期停车的印子,一排豪车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景深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他看了一眼徐咨羽,从徐咨羽的侧脸中看出了严肃,徐咨羽注意到了景深的注视,脸色黑沉,“把车全开走,一辆也不留,根本不把我这老大看在眼里。” 景深微笑了一下,“坐我的车。” 两人又回到地面,景深叫来了他的车。 “等等,”徐咨羽要上车前,忽然道,“我今天还有训练任务没完成,你先回去,晚上我再回来。” 景深坐在车里,双手松松地搭着方向盘,面上神情逐渐冷淡下来,垂下眼也不说什么,转动方向盘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徐咨羽高挑的身影逐渐变得越来越小,景深收回目光,眉梢眼角都是冷冰冰的,好像很亲近,好像很喜欢,可到底只要涉及到先世界的事情,徐咨羽总喜欢瞒着他,难道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景深脚踩油门,眉头蹙得很紧,心里一瞬间就从风和日丽变为狂风暴雨。 自己现在是在别扭吗?为什么有话想说不能立刻沟通?遮遮掩掩的自己生闷气然后让对方去猜这不是太幼稚了吗? 景深踩下刹车,头顶微微冒汗,他很警惕,警惕于现在这个有点不一样的自己。 立刻掉头回去,徐咨羽已经不在原地,景深拨了徐咨羽的电话,不出意料的忙音,幸好徐咨羽手机里的追踪软件还在,景深打开一看,发现徐咨羽的手机就在阿摩拉大厦的位置。 景深顺着坐标去找,手机正孤零零地放在小黑板前的座椅上。 小黑板上右下角最后一个“风”字还剩最后一笔没写玩,字迹猛地一顿,戛然而止十分显眼。 这么简单的字就算遇到再着急的事情也不会写不完人就不见了,除非是忽然被人强行带走。 景深强破自己冷静下来沉着思考。 有人带走了徐咨羽的队员和车,他和徐咨羽在天台上也就待了十几分钟,周围也没有搏斗的痕迹,那么多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景深猛地回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的世界已经慢慢进入这本书,那么徐咨羽的世界呢? 徐咨羽和徐咨羽的队员给他的感觉太过无害,他一直都觉得先世界应该也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酒一样的存在。 ——毕竟作者能设定出什么高标准的世界呢? 他、徐咨羽、楚歌……等等所有人,每一个人都是无性经验,身上贴满了单一的标签,无一例外的非富即贵,经历坎坷,这……不就是他在无数本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纸片人吗? 人可以穿进书里,公司怎么可能整个照搬进书? 没有别的解释。 景深大胆假设,他的世界也本来就是一本书罢了。 要承认这一点很艰难,如果自己的诞生就只是作者笔下随心所欲的挥毫,就像他口中曾说过的提线木偶一样,那么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但至少——“笔给你,你来写。” 他的造物主出让了作为命运之神的权利,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振作? 笔已经给他了,该写出怎样的故事,当然是由他说了算! 徐咨羽,徐咨羽到底在哪里?这是他喜欢的,他看重的人,除了他,无论是谁,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个现代世界,现代世界有现代世界的方法。 至少,他在作者的设定里,是这座城市呼风唤雨的王。 城市尽头,明亮的天空逐渐变得黯淡,一股不详的气息蔓延开,这股气息全来自于站在高处的男人。 “好久不见。” 温柔华丽的声线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歌剧院散场后的夜风,一条通体银白的小蛇缠绕在男人修长的手臂上,血红的眼珠机敏地凝视着面前风尘仆仆的英俊男人。 徐咨羽冷淡道:“人呢?” “自己的人应该自己看管好,这个道理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次,可是你总不放在心上,”单薄的掌心轻轻抚摸了他手臂上的小蛇,“这就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一个不服管教的下等人不配成为执行官。” “彼此彼此,”徐咨羽对于几个月前自己对“顾静松”的怀疑深表遗憾,承认自己是走眼的厉害,“顾静松”是挺讨厌,但远不及面前这个人由内而外的令人生厌,明明腐烂透顶还要装作光辉璀璨,“你这样的人能成为执行官也令曾令我怀疑世界的秩序。” “秩序?”顾静松抬头望向晦暗的天际,以一种咏叹调悲哀又残酷道:“这个世界早就混乱不堪。” 徐咨羽一直就觉得顾静松这个人很邪性。 同样身为执行官,顾静松和他的队员却是异类一样的存在,他们不是苦行僧,也从不流血,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在粗糙的先世界里建立起一套森严的等级制度,在黄沙中建造起一个奢靡国,是徐咨羽永远无法理解的存在。 如果不是同为执行官,血誓不得反目,徐咨羽早就想和顾静松翻脸了。 “你的大脑也很混乱不堪,”徐咨羽道,“我给你一分钟时间,交待我队员的下落,否则……” “否则?”顾静松怜悯地望向徐咨羽,“否则你能怎么样?一个无智慧的莽夫。” “否则——” 清冷的声音从天而降,徐咨羽吃惊地回头,在看到景深的一瞬间,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担忧。 景深没理他,只是冷冷的用充满怒火的眼睛盯着顾静松,“否则就是十年以上三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天盛传媒的公关部眼线遍布全城,狗仔媒体是这个城市最亮的眼睛,就算对方有通天的本领,也必须臣服于这个城市的王。 徐咨羽看着景深往顾静松那靠近,忙伸手去拦,“别过去——”景深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想死就滚远点。” 徐咨羽:“……”好凶。 俊杰徐咨羽再一次依靠自己的本能做出了判断,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景深走到了顾静松面前,余光扫了一眼顾静松手臂上的小蛇,嘴唇微动,“真丑。” 顾静松一动不动。 他从这具躯体中苏醒,他记得面前的这张脸。 心跳不受控地加速,悲伤又眷恋的情绪从他的胸口蔓延而出,他的眼睛也不受控制地落在面前人的脸上,他唯一能控制的就是不抬起自己的手,轻轻触摸对方白皙的脸庞。 景深伸手了,在徐咨羽猛缩的瞳孔中,他伸手扼住了顾静松手臂上的蛇头,银色的小蛇完全没有反抗的迹象,它和主人心意相通,知道此刻它是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掌中之物,它不配反抗。 “我不管你是谁,”景深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将软绵绵的银色小蛇从顾静松手臂上拽下,“他是我的人,谁也不许动他。” 晦暗的天空被刺眼的阳光穿破,阳光洒在景深身上,徐咨羽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立足在漫天的沙土中,望着不明的天际,他质问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个能到来的黎明。 他现在看到了,他在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真的等来了他的黎明。 松开手,银色小蛇坠地,恐惧似地盘旋回了主人的脚踝。 景深回过身,牵了呆愣的徐咨羽转身就走。 顾静松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在那短短的被这个男人注视的一分钟里,他宛若坠入深海,冰冷漆黑的海水扑面而来,令他呼吸困难手脚冰凉,他的心绪激动又害怕,如同朝圣者畏惧过于靠近的天神。 胸口因为屏住呼吸而发紧,顾静松按住心脏的位置,多么可怕,他竟然在这种窒息中感到一种自虐般的快乐。 ——折磨我吧,拿走我的心,然后狠狠地践踏它,因为它本就属于你。 徐咨羽被景深牵着手走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我的队友……” “在吃午饭,”景深冷冷道,“人已经找到了,都活蹦乱跳的。” 徐咨羽:“怎么找到的?” 景深:“私家侦探,求助民警,有很多渠道可以找人,”景深冷漠地看了徐咨羽一眼,“但不包括和一个神经病在郊区的垃圾场说一些中二病的台词。” 徐咨羽:“……” 第66章 “所以,这个人已经不是顾静松了,而是七区的执行官?” “没错。” 徐咨羽面色凝重,这个人的危险性要比“顾静松”大得多,“顾静松”只是很缠人而已,这个顾静松身上总带有一股不祥的毁灭般的气息。 徐咨羽道:“他很危险。” 景深转动方向盘,漫不经心道:“你们同事之间关系处理得很僵啊。” 徐咨羽:“……” 彪形大汉们围坐在高级餐馆的包厢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见到徐咨羽进来集体起立,“老大。” 老管家愧疚上前,“老大,对不起,没防备。”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一场,自然就放松了警惕。 徐咨羽道:“不怪你们,”又对景深道:“他们吃不惯这个,我带他们换个地方。” 快餐店,彪形大汉们捧着汉堡,吸着可乐,脸上的表情纯粹而满足,幸福得浑身在散发粉花泡泡。 景深捻了根薯条,他和徐咨羽坐在沙发不远处的双人小桌上,对那些彪形大汉景深见了两次一直没有仔细看过他们,这么就近观察,发现他们看上去真的也挺普通的,面相老实憨厚,吃相野蛮而不粗鲁。 “好看吗?”徐咨羽压低声音道。 景深瞟了他一眼,“比你好看。” 徐咨羽殷勤地给他手上的薯条蘸上番茄酱,“好看你就多看会儿。” 鲜红的薯条被细白的手指狠狠地按在冰激凌里。 “不吃了。” 徐咨羽从来不觉得景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固然景深表现出来的通常都是温和有礼的一面,可他骨子里近乎偏执的掌控欲注定了他只要被冒犯就会怒火高涨不惜一切代价反扑,而且他还有一点任性,只在徐咨羽面前表露出的任性。 在徐咨羽看来,景深一旦在他面前表露出生气的样子,就等于是变相地再说“快来哄我”。 徐咨羽很陶醉在“哄生气的景深”这一过程中,他像个贴身秘书一样,围着景深团团转。 双手灵巧细致地替景深打好领带,徐咨羽后退一步对自己的装扮成果很满意,景深是他见过最适合穿西服的男人,西服苛刻的剪裁反而衬托出景深完美无缺的体态。 徐咨羽点了点头,凑上前在景深脸上亲了一下,甜美微笑,“上班辛苦了,下班早点回家。” 景深:“……” 好烦。 距离徐咨羽化身□□已经一周,景深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玩,看着高大英俊的徐咨羽每天乖乖地站在门口给他拿拖鞋,不说可爱吧,至少有趣。 时间长了,景深就有一种莫名地又被这个男人耍了的感觉。 徐咨羽见景深站在门口脸色不虞也不去上班,微笑补充道:“中午我会带着小妹来给你送饭的,想吃什么?” 景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里挤出两个字,“不必。”抬手想重重地把门带上,临了力道还是不轻不重,克制的不悦。 徐咨羽推开门靠在门口,景深还在等电梯,徐咨羽朗声道:“今天不去上班可以吗?” 景深回过脸。 徐咨羽:“休息一天,跟我约会吧。” 半小时后。 徐咨羽坐在景深办公室里,扶着额头看着景深埋头文件,忍不住道:“工作就这么有趣吗?” “不有趣,”景深头也不抬,“保护地球有趣吗?” 徐咨羽:“……” 脾气真大啊。 他已经委曲求全低到不能再低,就差跪在地板上给景深穿鞋了……难道景深真要他做到这份上啊? 天盛融合了传媒、金融两个大产业,体量翻番,业务量也成几何倍数增长,公司的经营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只需要签字。 说实话,景深一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时最大的困惑就是——以作者的智商真的能塑造出他这样的人物? 不过“摩托罗拉”彻底打醒了他。 作者在徐咨羽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埋了无数的恶趣味,“鹰之袭”、“两只老虎”等比比皆是。 很符合作者的格调。 景深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徐咨羽一眼,徐咨羽坐在沙发上似乎是百无聊赖,拿了桌上的纸巾在玩。 景深:……这就是作者的格调。 徐咨羽手很巧,几下翻飞,薄薄的纸巾变成了一朵层层叠叠的玫瑰,他知道景深正在看他,于是用手上这多纸玫瑰对着景深招了招手。 景深低下头,完全无动于衷,“垃圾不要乱扔。” 徐咨羽没有气馁,再接再厉,纸巾在他的手里变成了鸽子、兔子、甚至和小妹相似的狗,景深工作告一段落,徐咨羽面前的桌上已经开启了动植物园。 “去给我倒杯咖啡。”景深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 徐咨羽马上起身出去,走出门才想起他还不知道景深想要喝什么咖啡,他返回了办公室,轻轻推开门,门开了一条缝。 高挑又清贵的青年正捻着一朵廉价纸巾叠成的玫瑰花,把纸玫瑰凑到鼻尖轻轻一嗅,然后他像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似的笑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眉眼眉梢都是温柔。 腰身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景深手抖了一下,将纸玫瑰藏入掌心,皱眉道:“干什么?我的咖啡呢?” 脸颊被轻柔一吻,景深听到徐咨羽轻轻的梦呓一样的声音,“我喜欢你。” 景深沉默一瞬,手指微微一蜷,冷冰冰道:“肉麻。” 徐咨羽将额头靠在景深脖颈处,微笑了一下,“不要生气了。” 景深没有说话,徐咨羽头顶的短发蓬松地挠着他的后颈,温暖的痒,他偏过头,躲开了一点儿,“你少做让我担心的事情,我就不会生气。” 徐咨羽心里甜得冒泡。 他知道景深为什么生气,因为他独自去犯险,所以景深才生气了。 景深越生气,就代表他越在乎他。 只是这个事实从景深口中说出来比徐咨羽自己推断出来还要更让人心动百遍。 这么冷淡骄傲的男人,能让他担心,是多么奢侈的美妙。 手臂在腰身上微微收紧,徐咨羽柔声道:“我真开心你只在乎我。”鼻尖往景深的侧脸上摩挲了一下,徐咨羽侧搂住景深,望着景深的眼睛亲了下去。 景深冷落了他这么久,其实只要听他一句道歉,心里早就给了徐咨羽无数个台阶下,舌尖柔软地带着一点歉意的回应徐咨羽。 脚步微旋,徐咨羽手上用了巧劲,一下将景深放倒在沙发上,景深察觉不对,立刻从甜蜜的气氛中清醒了过来,单手抓住徐咨羽企图拉他衬衣的手,“滚。” 徐咨羽轻轻啄了一下他的下唇珠,满脸诚恳,“我什么也不做。” 景深冷笑一声,反客为主地抽出徐咨羽的衬衣下摆,用同样的话回敬,“我什么也不做。” 徐咨羽立刻松手躺平,“来吧,请对我为所欲为。” 景深:“……” 徐咨羽挑衅似的向景深一挑眉,“你不行?” 景深很谨慎,生怕一不小心贞操不保,不过他也是个男人,最受不了徐咨羽这种无下限的激将。 景深猛地站起身,他倒要让徐咨羽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上上上!快上!骑乘哦耶!】 【终于要本垒了嘛,我口水已经准备好了……】 【嘿嘿嘿,评论里的姐妹真是预言家,办公室y这不就来了嘛,吸溜吸溜。】 …… 景深:“……” 徐咨羽:“……” 谢谢,已经萎了。 掌心的汗水把纸玫瑰揉搓成了残花败柳,景深脸色已经完全冷淡了下来,“别闹了。” 徐咨羽躺在沙发上,双手垫在后脑勺下,“做什么都要被点评的确很烦人。” “总有结束的那一天。”景深淡淡道,把纸玫瑰放回桌上,坐了下来。 徐咨羽脚尖勾了一下景深的腰,景深回头,徐咨羽双眼发亮,“我们结婚吧。” 电梯内徐咨羽揉着被景深暴打的小腿,无辜道:“我记得之前你为了完结这本书,有催过我和楚歌结婚。” 景深手一指电梯门,“你现在去我也不拦着你。” 徐咨羽扭过脸小声说了句“炸毛受”。 景深声调暴涨,“你说什么?” 徐咨羽:“老公你今天好帅。” 景深:“……” “有病。”景深耳朵尖红红地从电梯里走出去,差点同手同脚了。 徐咨羽跟在他身后,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掌握了诀窍。 徐咨羽跟上去,拉住景深背在身后的手,小声道:“老公?” 景深指尖微微发烫,冷厉地扫了徐咨羽一眼,“你要不要脸?” 徐咨羽半个人树袋熊一样地挂在景深身上,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景深。 “放手,”景深拽了拽被徐咨羽拉住的手,没拉动,只好压低声音道,“我还有事。” 徐咨羽:“多久忙完?” “工作上的事情怎么说得清。” “我不管,你必须说个时间。” 景深脸色越来越红,“你不要无理取闹。” 徐咨羽靠在他肩头扭来扭去,拉长了音调,“老公——” “三点!”在自己的鸡皮疙瘩掉一地之前,景深果断地选择了妥协,“三点结束。” “那你结束以后可以陪我约会吗?” “……可以。” 徐咨羽满意地在景深侧脸用力亲了一下,笑得很灿烂,“那我等你。” 景深不敢再让徐咨羽跟他待在一个办公室。 工具人岳慧珊闪亮登场,带走了徐咨羽,让徐咨羽在会议室休息。 “徐先生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叫我。” 岳慧珊对徐咨羽的态度和对景深的态度几乎是一样的,谁在景深心里什么分量,她察言观色心里一清二楚。 徐咨羽没有别的要求,“给台电脑吧。” 岳慧珊马上送来了一台配置优良的笔记本。 徐咨羽当着岳慧珊的面搜索——“霸道总裁的小娇妻”。 见惯了市面的岳慧珊也不禁愣住。 察觉到岳慧珊震惊的眼神,徐咨羽露齿一笑,“参考参考。” 岳慧珊:这觉悟,怪不得人家是正宫娘娘呢。 第67章 笔尖在雪白的纸张上流畅地书写着忽然顿住,景深抬头,办公室内空无一人,阳光从身后的落地窗斑驳洒下,地面勾勒出曲线起伏的窗帘影子。 眼珠缓缓扫到眼尾,景深侧过脸,目光望向落地窗的一角,手背上淡淡的绒毛正悄然颤动。 空气绝对的静谧,景深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无声地与无影之人对峙。 偷窥者终于不满足于远远的观看,他无法抑制自己靠近的渴望,如同飞蛾扑向浓烈的火焰,明知道当靠近时会心脏骤疼无法呼吸,他依然还是选择了靠近,反正他的心脏在胸膛里也只是无声无息毫无意义地跳动,不如让它疼痛,疼痛也是存在。 温暖的风拂过侧脸,景深下意识地避开了,凳子猛然挪动,地面上的地毯蜷成了一团。 景深面前只有阳光和影子,他却莫名地感觉到了危险不适。 两个世界逐渐融合,先世界里到底给予了顾静松这个人怎样的能力,徐咨羽不知道,景深也不知道,甚至被带走的那几个人也不知道。 景深脚步后移,悄然后退,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一点。 他直觉——那个人就在那里。 后退的步伐被蜷起的地毯绊住,景深脚步踉跄,眼看就要向后倒去时,手臂传来强劲的抓力,有人拉住了他。 景深目光锐利地射向他的手臂,他的西服袖管清晰地显出了被抓陷的褶皱。 一股力道将他拉正,旋即松开了他的袖子。 “是你。”景深收回手臂,又防备地后撤了一大步。 空气中漂浮着阳光下浮游生物一样的微尘,一切都是那么普通而寻常,除了从身心都泛起来的如附骨之疽般的感觉。 风又从侧脸吹来,景深再次闪避。 对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不断地无声无息地逼近,行动中吹起的风从景深的头发、脸颊、肩膀飘过,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也激起了景深的怒气。 景深猛地抬手,打向脸侧的风。 “啪——” 清脆的击打皮肤的声音传来,景深呼吸一滞,空气在那一瞬凝住了——他似乎扇了对方一巴掌。办公室的门就在身后,景深现在就可以夺门而出,不过这种行为在任何恐怖片里都不算好选择,而且像极了懦夫。 景深镇定地整理了袖子的褶皱,皱着眉抽出自己胸口的手帕用力擦了自己的袖口,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重新拿起钢笔,处理自己的工作。 闹钟在3点差五分钟准时响起,景深旋好笔帽,把所有的文件都整理好之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出了办公室。 只要不在意,只要不惧怕,对方就和现在一样,只是暗处见不得光的东西罢了。 办公室门被关上。 办公上,被主人遗弃的淡蓝手帕逐渐漂浮升高,它的主人是如此地无视、厌恶这他,可他并不发怒,轻轻嗅了嗅手帕,上面只有崭新布料的芳香,很仔细地去分辨,才能分辨出它主人身上的味道,只是很淡,淡到几乎闻不见。 果然还是自欺欺人。 即使内心一再地欺骗自己,“我只要看着他,只要知道他安全就好”,这样每天重复无数次,仿佛就真的心甘情愿地只远远看着当一个过客。 不甘心。 作为一个天生被设定成反派的人,他是不是也该做点反派该做的事? 景深心不在焉的,徐咨羽当然察觉到了,“累了。” 景深掩饰道:“有一点。” 他不许徐咨羽隐瞒他,而他自己却选择隐瞒了徐咨羽很多事,人总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就算是他也不能免俗。 徐咨羽和他不一样。 他可以接受自己本来就是书中人,因为无论是否在书中,他都是芸芸众生中平凡的一个,而徐咨羽不同,他是为拯救世界而生的,多个世界的存在已经让徐咨羽痛苦一次,如果让徐咨羽知道,这一切有99%的可能性只是作者的设定,其中又参杂了作者那么多的恶趣味,他想……徐咨羽会崩溃吧。 景深打起精神对徐咨羽笑了一下,“走吧,去约会。” 后台喧闹嘈杂,工作人员们像是身后有人追赶般疲于奔命,景深和徐咨羽的出现也只是短暂地引起了骚动。 “约会?”徐咨羽满脸无奈地看向华丽的舞台。 景深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总决选了,冠名商也该露个脸。”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你的。” 上面的确写着“徐咨羽”三个字。 徐咨羽抱着手臂坐下,“为什么还有我的名字?” 景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影帝吗?” 从来没营业过的影帝:“……” 景深露出资本家的无情嘴脸,“炒炒热度。” 徐咨羽:但凡对工作比对他有一半上心! 很快,会场陆陆续续的有嘉宾到来,景深是老板,每个人都来跟他打招呼,徐咨羽也终于有了存在感,忽然他的影帝身份就被点亮了一般,来打招呼的人一口一个“前辈”。 徐咨羽僵硬点头,他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人人脸上堆笑的社交场景。 一旁的景深倒是游刃有余,只是略微有点走神。 “小歌,今晚就是总决选了,你紧不紧张?”牛帅帅满脸兴奋地给楚歌揉肩膀。 楚歌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紧张的,第一名一定是我。” 的确,楚歌的人气在这场选秀中早已一骑绝尘,剩下的人连比较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牛帅帅的错觉,他觉得楚歌对于出道的热情已经逐渐消退了,对舞台也不再那么渴望,总是像现在这样懒洋洋的,一副随时都准备走人的架势。 楚歌心想:他到底该不该相信顾静松呢? 记忆中咆哮的声音粗野蛮横,却带着说不出的亲昵,只有对她最亲最疼爱的孩子,她才会如此毫无修饰又深藏爱意。 “留在这里,你找不到她。” 楚歌的心脏砰砰直跳,他一直认为只要他足够红,足够出名,总有一天,他的家人会知道那个人就是他,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就是曾被他们弃之如敝屣的那个孩子。 假设过了太多次,楚歌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已经不在了”的这个可能。 他们凭什么不在? 他们在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孩子,在他最弱小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将他抛给这个冷酷的世界,他们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离开这个世界? 就算是再艰难再痛苦,背负着抛弃亲生孩子的罪孽,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吗? 现在好不容易,他有那么一点点实现心愿的希望,顾静松却告诉他,他想找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他不想相信的,可是对方展现出的神迹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认知。 该相信吗? 楚歌抬起眼,目光越过兴奋的牛帅帅,一直望向了人声鼎沸的场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他的眼睛会看得这样远,把景深和徐咨羽碰头说话的样子看得很分明。 场下的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上台,串词之后就是欢呼与掌声。 景深皱了皱眉,不太习惯这样吵闹的场合。 徐咨羽低下头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于是向徐咨羽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什么?” “怕吵为什么还来?”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徐咨羽总是能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景深微笑了一下,仰头靠向徐咨羽的耳边,“不是跟你约会吗?” 徐咨羽看了他一眼,景深嘴角上翘,笑容揶揄,如果不是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咨羽现在就想亲他。 徐咨羽伸手捏了捏景深的手背,力度不轻不重,介于挠痒和要弄疼景深之间,大概也就类似于调情,所以景深只是像拍小妹一样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收敛一点。 楚歌的舞台表现很出色。 这是景深第二次现场听楚歌唱歌。 与前一次的魔音穿耳相比,这一次可谓是天堂地狱的差距,楚歌的声音犹如天籁,衬托得在场其余参赛人员简直像哑巴。 世界融合之后,楚歌的音乐天赋又重新回来了。 景深思绪逐渐飘远。 这个世界最终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结尾,他们的命运又会流向何方? 楚歌一曲唱完,场下观众排山倒海的掌声与喝彩声传来,景深也发自内心地为楚歌鼓起了掌,无论未来如何,他真心盼望每一个人都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得到他们想要的。 徐咨羽也跟着鼓掌,他对楚歌的态度一直没有景深那么关心,有段时间还很不满意景深对楚歌的过分关心,所以他的鼓掌纯粹是为了景深。 “我……”楚歌站在台上,两颊抹了亮片,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斑斓又绚烂的光,他嘴唇微微动了动,目光定定地凝望着一处虚空。 台上台下此刻异常的安静,粉丝们屏息凝神地等待偶像舞台后的发言。 景深仰头看着,在楚歌茫然的长时间的静默中忽然感到了一种不安,他猛地站起了身。 徐咨羽被他突如起来的动作惊到,也下意识地站起了身。 台上的楚歌看到了站起的两人,凝固的目光颤了颤,他张开了口,气声从话筒中清晰地传来——“对不起。” 于他而言,他的执念,他最重要的那个人并不在这个世界。 舞台上的人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直直地向后砸下,华丽的舞台发出一声巨响,瞬间引起了场内的巨大混乱。 景深愣了一瞬之后,立即快步走向了舞台,倒在地上的楚歌被人团团围住,面容平静,脑后血渍疯涌渗出。 “楚歌!” 救护车来得很快,景深站在人群中脚步有些不稳,身边的徐咨羽沉稳地扶住了他,“别怕,他会没事的。” “我知道……” 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们是不会因为死亡离开这个世界的。 他脑海里全是楚歌倒下去之前望向空中的眼神,坚定又偏执。 半小时后,医院传来了消息,楚歌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牛帅帅在急救室门口哭到崩溃。 接到消息的景深大脑空了一瞬,他终于知道作者赋予了顾静松什么能力——死亡。 第68章 “楚歌他这段时间就一直很不对劲,我早该看出来了。” “他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以为他是比赛压力太大,”牛帅帅捂住脸,泪水从他的指缝不断渗出,“我该怎么办啊……我以后该怎么办……” 牛帅帅哭得像失去了全世界。 公寓里到处都是楚歌残存的气息,钢琴、吉他、散乱的乐谱,冰箱里剩了一半的披萨,墙壁上被扎出的飞镖孔,一切都太鲜明了,就好像楚歌只是暂时出了个门,马上就会回来。 景深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照片前,放大的照片被坏心地加上了胡须,看上去很滑稽。 自从这本书发生变化后,他和楚歌就几乎不再联系。 生性凉薄,说的大概就是他。 景深抬手抚摸墙壁上的飞镖孔。 徐咨羽给牛帅帅递纸巾,安抚道:“别哭了,你仔细回想一下,他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牛帅帅呜咽着事无巨细地说着这段时间楚歌身边发生的事情,身处其中的时候当然觉得没什么,事后回想起来牛帅帅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边说边责怪自己没有及时发现楚歌的异常,自责地快要呕出来。 徐咨羽沉着脸听着,余光扫向一旁的景深。 景深垂着脸,手掌按在墙面,面上没什么表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 让牛帅帅发泄了一会儿,徐咨羽把人送回卧室休息,回到客厅时,景深人已经站在了阳台上,阳台上没开灯,唯有冷冷的月光洒下。 “在想什么?” “天气转凉了。” 盛夏的余威在那一场选秀后彻底消逝,秋意不知不觉已侵入了夜晚。 徐咨羽攥住景深的手,景深的手很凉。 楚歌的死无疑给徐咨羽造成了重重的一击。 这个世界无法通过死亡离开,这在徐咨羽的验证中已经是铁律一般的存在,而楚歌就在他们面前打破了那条铁律,还是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一切话语此时都变得苍白无力,徐咨羽单手搂住景深的肩膀,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冷空气呼入肺腑,在胸膛里混乱之后呼出依旧是凉的,景深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不要令徐咨羽看出异常。 景深转过身拥抱了徐咨羽,最亲密的姿势互相就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可以更好地掩饰。 楚歌的葬礼很轰动。 他死在总决选登顶的前一刻,虐粉虐到了极致,粉丝多到几乎淹没现场,数百个保安都无法维持现场的秩序。 铺天盖地的哭声令室内的景深再一次实际地感觉到:楚歌死了。 对于书里的人物来说到底什么是死亡? 作者砍掉了这个人物,如果读者还记得他,他算死了吗? 如果文章中逐渐淡去了那个人物的存在,即使还存在于文中,那他还活着吗? 景深无法停止思考,就像他无法停止内心的愤怒。 来祭拜的圈内人士很多,苏照月就是其中之一。 苏照月神情恍惚地献上了一朵白玫瑰,然后就开始满场寻找景深的身影,苏照月找到景深的时候,景深正和徐咨羽坐在后院的长椅上,淡绿的叶子落了满地。 苏照月站在远处不敢过去。 楚歌死了,他当然很难过,但是一点都不像死了初恋。 从一开始的惊骇到之后的平静接受也就两三个小时的事情。 苏照月为自己的冷酷感到震惊。 他向自己的经纪人求证,“楚歌死了,我好像不是很伤心。” 经纪人一脸疑惑,“你也就和他合作过一部戏,要有多伤心?” 苏照月道:“我喜欢过他。” 经纪人吓得赶紧捂他的嘴,“我的大公子,可别乱说话,人都死了,你说这种话他粉丝会以为你吃人血馒头,别以为你是苏家大公子人粉丝就不撕你。” 苏照月拉开他的手,喃喃道:“我真的喜欢过他的。” 是一见钟情。 只是那“一见”在记忆里已经很模糊,苏照月甚至觉得那是另一个人,个子不高,说话甜甜的,身上有好闻的香气。 徐咨羽拍了拍景深的膝盖,往左手边一指,“他好像有话跟你说。” 景深抬头,苏照月站在不远处,神情恍惚。 “来送楚歌?” 景深的声音把苏照月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小半步,低着头没敢看景深,“嗯。” “节哀。” 苏照月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哦。” 他不难过,这是他最大的难过。 苏照月晃了一下,“你也节哀。” 景深无话可说,他不喜欢在表达自己的情绪上面撒谎。 连绵不断的哭声传入耳中,景深很冷静道:“我不伤心。” 苏照月猛地抬头,他看到景深的脸,眼睛很干净,表情毫无起伏,他重复道:“没什么好伤心的。” 苏照月不可思议道:“他是你的前男友。” 景深道:“你怎么知道?” 苏照月一时语塞,是牛帅帅无意中透露的。 景深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不是。” 苏照月神情复杂,“我以为你和楚歌就算不是情侣,关系也应该很不错。”否则怎么会又给公寓又砸资源,他相信牛帅帅没有骗他。 景深的睫毛上下扇动了一下,他的睫毛不长,短而密,漆黑一片,很容易就在眼珠打上一层阴影,他很冷淡道:“没你想的那么不错。” 苏照月一直以为景深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只是表面看上去冷酷而已,内心还是很温柔的,而他面前的景深从头到脚、从里都外冷得都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像是钢铁铸成,冷酷到了令苏照月心惊的程度。 “你还有话说吗?没有我就走了。” 苏照月心口一窒,“你真的一点也不为楚歌感到伤心?”他死死地盯着景深的脸,不放过景深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走了。”景深没有正面回答,直接离开了。 苏照月看着景深大步流星地走回徐咨羽面前,面无表情地和徐咨羽说了什么,徐咨羽起身,两人并排往后门走,显然是真的要离开了。 苏照月头晕目眩,比起对楚歌的死迅速释怀的自己,更让苏照月难以接受的是如此冷漠的景深。 景深不是这样的。 【那么你觉得该是怎样的呢?】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语调拖沓,尾音上翘,有一种独特的华丽。 苏照月不由自主地回答了那个声音,“景深很善良。” 【你想要一个善良的景深?】 苏照月一愣,什么是他想要?他想要就会有吗?难道景深会因为他而改变吗? 走到门口的景深忽然脚步顿住,几乎是与身边的徐咨羽同时回头望向了苏照月。 苏照月个子很高,穿着西服,长条树一样地摇摇晃晃。 苏照月正怔怔地和大脑内的声音一来一回地说话时,忽然一记重拳迎面砸向他的鼻梁。 “我操——” 剧烈的疼痛传遍神经,倒地的苏照月大脑里顿时除了疼之外一片空白,捂着鼻血在地上打滚。 徐咨羽放下拳头,望向慢他一步的景深,他终于知道景深这两天怪怪的是怎么回事了,对睁大眼睛的景深微微一笑,“这叫用物理打败魔法,对吗?” 二楼 苏照月鼻血流了几大管,纸巾捂住鼻子,瓮声瓮气道:“他说只要我愿意跟他走,他就能达成我的心愿。” 徐咨羽双手伸展,大剌剌地搭在身后的沙发上,“什么心愿?” 苏照月不敢说。 徐咨羽用力“咳”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盯向苏照月的鼻子。 苏照月:“……” 他发现徐咨羽这个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苏照月小声道:“就是……我希望……景深……会变得……”苏照月悄悄看了一眼冷面的景深,声音压到最低,“善良一点……” 徐咨羽:“……”真想再给这个小屁孩来一拳。 景深:“说清楚,一字不漏的重复。” 苏照月把两个人的对话能回忆起来的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景深脸色凝重。 对方说的并不是“让景深变得善良一点”,而是“一个善良的景深。” 这种说法就好像在说有很多个“景深”等着人挑选一样。 景深脑海里骤然浮现出那个日记里写着他喜欢女人的景深。 顾静松能跨越各个世界。 以景深的判断,如果所有世界都是“书”,那么也就是说顾静松能穿梭在各本书当中,他曾目睹过许多“景深”的死亡。 死亡…… 书里的死亡…… 景深脑海内线索繁杂,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顾静松用类似的方式引诱了楚歌。 楚歌的执念是家人,他最想得到的一定是“一个母亲”。 所以顾静松利用这一点诱惑了楚歌。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顾静松的能力其实也没那么逆天,需要他开出条件来诱惑他人,而不是直接抹杀。 顾静松明知道他的感觉很敏锐,还故意几乎是当着他的面再次出手引诱苏照月,简直就像是生怕景深不知道是他做的。 苏照月紧张道:“我是不是伤心过度,得了精神分裂啊?” 古语有云,哀莫大于心死,原来他并不是不伤心,而是过度伤心,伤心到自己脑子都出问题了。 徐咨羽:“我那一拳也没照你的脑子打……”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照月慌了,“那我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从哪来?” 徐咨羽看了景深一眼,景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咨羽认为也没什么隐瞒苏照月的必要,他的世界正在逐步同化这里,迟早所有人都会无法避免陷入这场漩涡之中。 “顾静松。” 苏照月觉得这个名字挺耳熟的,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了,一拍大腿道:“那个精神科医生!” 所以他这还是精神病? 徐咨羽严肃、审慎地对苏照月道:“这个人有超能力。”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么解释应该最好懂吧。 苏照月:“……?” 徐咨羽:“你离他远点,据我所知他会伪装、心灵控制这两项技能。“ 苏照月也很严肃、审慎,“你有考虑和我一起去精神科看看吗?” 徐咨羽:“……”欠揍玩意。 景深独自思考完毕,起身对苏照月撂下一句,“不要妄图用死亡去交换任何东西。” 苏照月一愣,其实他陷入其中的时候没觉得什么,清醒之后就觉得很荒谬,他为什么要用生命去换一个……呃……善良的景深啊?也太离谱了,他对景深的感情好像也没那么深……哎呀,他也不知道了! 景深冷冷道:“没有一个世界存在一个善良的我,懂吗?” 苏照月:“……” 徐咨羽也跟着站起身,简单粗暴:“如果你死了,曝尸三日。” 苏照月:“……”你们两个都不善良! 景深和徐咨羽依旧是照原计划从后门离开,两人上车后,徐咨羽先问:“发生了什么事?” 景深也不再隐瞒,把那天在办公室遇到顾静松的事情告诉了徐咨羽。 徐咨羽听完之后,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类似于棘手的表情,“他还会隐身。” 景深点头。 徐咨羽忽得想到了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景深扭动方向盘,“没做什么。” 徐咨羽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扭过脸望向窗外,一股火从胸膛四散分开,燎原灼烧。 执行官上任时会一同宣誓,绝不像前辈一样互相背叛伤害,以血为誓,以信仰为盟。 他的出生在众多执行官中是最特殊的一个,所以他受人排挤,与其他人格格不入,越是这样,他越是提醒自己,正因为如此,他更要做其中最守誓言的人。 景深感受到徐咨羽身边的气压非常之低,转移话题道:“你呢,你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车内是长久的沉默。 景深心想该不会只有顾静松被设定成拥有各种逆天能力吧? 一般来说,主角相比于反派都需要一个觉醒的契机,徐咨羽……该不会其实才刚出新手村吧? 过了几个红绿灯,徐咨羽才闷闷道:“会喷火。” 景深:“咳!” 徐咨羽余光扫过,景深忙掩饰道:“厉害。” 徐咨羽毫无感情道:“生命力顽强。” “很好。” 很符合主角的设定。 “伤口复原能力很快。” 懂了,耐揍。 相比顾静松那些逆天的技能,景深很确定徐咨羽这个主角完全就不够看,不,如果徐咨羽真的就这么点设定,景深甚至怀疑徐咨羽压根就不是“主角”。 事态紧急,徐咨羽决定和景深寸步不离。 景深:“其实我根本不怕他。” 徐咨羽:“我怕。” 景深:“他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 徐咨羽:“我希望他不要出现在你身边。” 景深:“你这么看着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徐咨羽低头,景深的手放在西裤纽扣上已经三分钟了,而徐咨羽固执地要把自己当成挂件绑在景深身上,即使景深要上厕所,他也不离开,“我帮你。” 景深推开他伸过来的手,语气冷肃:“出去。” 徐咨羽语气更冷,脸上表情很委屈,“你骗我。” 景深:“……” 徐咨羽控诉,“我有事情瞒着你的时候,你就冲我发脾气,你有事情瞒着我的时候,还是你冲我发脾气。” 景深:“……” 徐咨羽背对着他,肩膀靠着景深的肩膀,“我不看,也不走。” 背是人暴露弱点的地方,后背有一个人紧紧地贴着,的确安心了很多,景深妥协了,连体婴一样地洗漱之后,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歌手死了,你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徐咨羽淡淡道。 景深沉默片刻,“我相信他并没有死。”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作者一开始想要的那个主角,他相信作者……不会让自己那么偏爱的主角——“死”。 * 又是快乐的不用更新的一天,她美滋滋地打开网页,准备追更自己的小说。 虽然一开始有人替她更新让她感到很害怕,但是谁不想鸽啊开玩笑!有人帮忙写文真是活菩萨了谢谢! 看完新更的一章后,她瓜子掉了,薯片捏碎了,拳头硬了。 “淦!哪个畜生把老娘的小鸽子写死了啊我草你爸爸!” 第69章 作者是个小透密,每次码字的时候都恍惚间觉得是不是厨房煤气灶没关——好大一股糊味啊。 经历了连环十八扑之后,作者痛定思痛,潜心闭关研究,阅遍热文,熬了无数个晚上,终于……含泪承认自己真是个辣鸡。 糊辣鸡。 作者挠头:不管了,跟风就完事了。 融合了所有她能想到的热点,《极度宠爱》诞生了。 白月光、替身、总裁、万人迷、影帝、真假千金、校园、修罗场、生子…… 这么多元素加进去,这还不火那就是命中带糊只能躺平了。 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作者开始存稿,写完的直接扔存稿箱定时发布,根本不敢看文下的情况,生怕又是一锅糊。 等她终于忍不住去看文下反馈的时候,作者:是哪个小逼崽子偷偷改她的文? 登录没有异常,改文时间相当阴间,作者仔细思索了一下,得出结论:黑客,一定是黑客。 愤怒过后作者发现改过的文……还挺火?收藏飞涨,一章评论比她以前发的文一本的评论都多。 作者:就很复杂,妈的,怎么是个人写文都比她火啊? 不甘心地多次尝试改文失败后,作者躺平了。 行吧。 要是后面有人扒她找代笔她可不服!这都是被迫的! 作者当惯了小透明,心态一直很咸鱼,既然有人愿意帮她写文,她就美滋滋地追起了文,callcall! cp变了——妈蛋,凭什么改老娘cp啊!——徐景是真的。 楚歌变攻了——呜呜呜妈妈的好大儿怎么改成这样了啊安排了那么多攻给儿子挑选的猛女落泪——儿子!给我出道!爱不爱情的不重要!离臭男人远亿点! 楚歌被写死了。 非常草率、突兀,没有任何意义任何价值地死了。 作者放在鼠标上的掌心微微颤抖,眼珠瞪大了,一字一句地看着网页上的文字。 【楚歌的双眼失去了焦距,在这里,他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灵魂从身体抽离,他俯瞰着这个盛大的舞台,山呼海啸的爱意向他袭来,可他还是觉得周身发冷。 “对不起。”】 作者愤怒地下评论:为什么要把楚歌写死?! 其他读者都附和着发出质疑,只是他们都在质疑作者,而作者在质疑那个改她文的人。 既然夺走了她的文,为什么不好好对她的儿子? 她的大纲里,楚歌的结局是幸福美满地和爱人生活在一起,还生了一对双胞胎。 被修改后的文里,楚歌的人生走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作者也挺高兴,她说不上来的有一种感觉,这个楚歌还是她的楚歌,她就像儿子长大了的老母亲一样,孩子大了也还是她的孩子。 楚歌还是会幸福美满地和爱人生活在一起,emmmm……生孩子就算了。 作者承认,文里的楚歌真实又鲜活,强行给他安上生子的设定实在太维和,就只要幸福美满就好。 作者托腮老母亲笑。 登录——不知道多少次地重置密码,作者点进已经发表的文章,键盘带着怒气地疯狂删减着那些描写楚歌死亡的文字。 黑客了不起?! 会写文了不起?! 凭什么杀我儿子! 黑夜中一直没有入睡的景深忽然道:“你感觉到了吗?” “嗯。” 震动,强烈的震动,但偏偏房间内所有的摆设都毫无动静,就像是卷入了无声的漩涡,景深能感觉到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翻天覆地,血液倒流,剧烈的耳鸣令景深变了脸色。 就在这时,一双大掌及时捂住了他的耳朵,嘴唇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景深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唇,用一个吻来抵御世界末日般的痛苦。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景深发觉自己已和徐咨羽紧紧地缠抱在一起。 如果刚刚真的是世界末日,或许他们已经就这样相拥着死去。 时间倒退了。 铺天盖地的总决选比赛宣传,楚歌作为大热选手还未夺冠,提前已经收到了无数媒体的邀约,即使深夜也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楚歌心不在焉地应付完记者采访,在化妆间卸妆,镜子里映照出一张他所熟悉的俊美脸庞,思绪不知不觉间飞了出去。 那个人说的会是真的吗? 他永远也回不去,也无法找到自己的亲人了? 楚歌眼神迷离。 牛帅帅了个哈欠,“小歌,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 楚歌回过神,“太晚了,算了。” “没事,你最近消耗那么大,我看你都瘦一圈了,你那些粉丝没事就艾特我,说让我催你多吃点……”牛帅帅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搜索附近的美食,“这么晚了能点的东西也不多,哎,这家有你爱吃的萝卜干……” 楚歌心中一动,“那个送萝卜干的粉丝还没找到吗?” 牛帅帅边下单边道:“没找着,说来也奇怪,后援会的会长说她给那个粉丝发过信息都没回,她还特意顺着快递地址去找,也没找到人,说是搬走了,反正就跟人间蒸发一样,挺邪门的,其实这粉丝也算你的老粉了,你出道的时候,她就一直支持你,可惜了,找不到了。” 楚歌听着听着就出神了。 最喜欢他的粉丝找不到了,最爱他的人也找不到了。 留在这个世界还有任何意义吗? 牛帅帅猛地起身,坐着的椅子“啪”地倒地,将楚歌的思绪拉了回来。 “喂,”牛帅帅甜腻腻道,“是景总啊。”对着楚歌挤了挤眼睛。 楚歌避开目光,单手在鼻子下揉了揉,“我出去一下。” 牛帅帅无声地冲他“哎”了两声,忙去给电话里的金主爸爸请安。 楚歌走出化妆室,靠在墙上发呆。 他最近经常发呆,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连一向最热爱的舞台都无法点燃他的热情,一直支撑着他的东西真在摇摇欲坠,他像是沙做的城堡,一碰就要土崩瓦解。 楚歌仰头,闭上眼睛,如溺水般地急促呼吸。 总决选,无论如何撑到总决选吧。 “好好好。” 牛帅帅边连声说好,边走出了化妆室,他出来找楚歌,一眼看到楚歌就在一旁,忙上前道:“景总说要来看你。” 楚歌睁开眼睛,目光淡漠,“他来干什么?” 牛帅帅脸色复杂,“景总托我给你带句话。” 楚歌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 牛帅帅想了想,天大地大金主爸爸最大,还是老老实实地转达道:“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削吧。” 楚歌:“……” 第70章 已经是深夜三点,传媒大厦依旧人气旺盛,媒体人永远都在繁忙的路上,大厦里到处都是脚步声夜宵的香气。 有人要用妆室,礼貌地把楚歌请了出来,“不好意思啊,辛苦了。” 两人相对鞠躬,互相都很客气,对方眼下的黑眼圈比楚歌的烟熏妆还要夸张。 大厦的落地玻璃窗前的沙发星星点点还有空位,楚歌牛帅帅一起坐下,身边全是忙忙碌碌正在工作的人。 尽管楚歌是当红综艺的高人气选手,也只是一开始引起了一点关注,互相微笑点头之后,所有人又都投入到了工作中,键盘敲击的声音里参杂着小声的讨论,细碎的声音碎片传入楚歌耳中,他静静坐着,感受到一股周围所有人都在强烈地活着的气息。 每个人都为了他们的目标在不懈地努力着,他呢? 楚歌勾唇一笑,很伤感,也很落寞。 景深看到楚歌时有点不敢认。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感觉整个人灵魂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 舞台上的楚歌或许看上去还那么明显,舞台下的楚歌精神状态就是一目了然的糟糕了。 “楚歌。” 楚歌回头。 景深徐咨羽两人并肩站着,脸上神情都是类似的严肃。 楚歌心头哂笑:看,只有他最孤独。 “啊——” 杂乱的呼声传来,楚歌被景深一拳直接从沙发上撂倒在地。 牛帅帅惊骇过后,忙上前阻止,“景总!”胳膊被徐咨羽拽住,徐咨羽摇了摇头,牛帅帅满脸骇然,“景总他……” “我操……” 景深这一拳丝毫有留手,楚歌摸着火辣辣的嘴角,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疯了?!” 景深冷静道:“疯的是你。” 媒体人们惊慌失措地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急忙开溜,这种斗殴事件卷入其中半点好处,还是工作最要紧。 楚歌舌尖在口腔内顶了顶受伤一侧的脸颊,慢慢爬起身,“喂,我是不是太让着你了?” 景深慢条斯理地解下衬衣上的宝石袖口,“别废话了。” 楚歌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小时候打过的架比吃过的饭还要多,长大以后进了男团出道,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楚歌直接冲了上去。 野路子遇上正规军,那是梦里的能打赢。 更何况景深与徐咨羽切磋过好几次,在打架这方面相当有心得。 刷再多的小怪也比不上刷一次大boss。 楚歌毫无还手之力,被景深摁在地上专挑有肉的地方揍。 牛帅帅听着楚歌的闷哼,实在不忍心,拽了拽徐咨羽的袖子,“小歌他到底哪里得罪景总了……” 徐咨羽满脸慈祥,“这是景深表达爱的方式。” 看,这有力的挥拳,看,这冷酷的表情,不愧是他的老……公。 景深弯腰捡起地上的袖口,起身重新整理自己的衣袖。 躺地上的楚歌已经灵魂出窍了。 为什么景深看上去都那么文弱了,他却完全打不过? “奇耻大辱”这四个大字从天而降,像一座大山砸向了楚歌的头顶。 “清醒点了吗?”景深的目光居高临下,楚歌歪了歪头,轻咳了一声,带动起浑身疼痛的肌肉,“你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特意揍我一顿?” 景深弯下腰,单手抓住楚歌的领口将人拽起,他盯着楚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来救你。” 一瞬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楚歌心脏狂跳,目光定定地看着乌发汗湿的景深,“我……” 头顶立刻挨了景深的一巴掌。 楚歌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龇牙咧嘴了一下。 “注意控制你的大脑,”景深冷酷道,“别被引导去想些不该想的事情。” 楚歌:“……” 媒体大厦不是说话的地方,四人一起回到楚歌的公寓,将公寓里的窗帘全部拉实,把牛帅帅赶回了卧室,景深一间一间地确认有异常后对徐咨羽点了点头。 楚歌拿着毛巾包裹的冰块在脸上来回滚动,走到沙发上盘腿坐下。 景深也过来徐咨羽在楚歌对面坐下。 这样三个人一起坐下,气氛又严肃的谈话已经很久发生了。 最初的时候其实就是这样,三个人一起达成了盟约,可惜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分崩离析。 对于楚歌来说,这个原因就是——不被需要。 因为被父母遗弃,他特别厌恶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同时也特别敏感,在超过两个人的环境中,他就无法获得平静。 三个人就必然会有两个人更亲密,楚歌长得好看,很容易能博得人的好感,所以在多人环境中他总是能得到一些人的青睐。 可这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希望每个人都看到我,希望每个人都爱我,希望每个人都需要我。” 得到或许很艰难,失去却很容易,只要有任何人不喜欢他,对于他而言那就是酷刑,他的父母是不是也像这样不喜欢他呢? 楚歌知道这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可这个世界又有多少健康的人? 楚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慢慢放松身体,既然不被需要,那他也需要就好了,他本来就一直都是这样生活。 “你已经死了。” 景深石破天惊,楚歌猛然回眸。 “准确的说是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景深往后一靠,“你死在总决选的舞台上,现场的粉丝太过激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踩踏事故。” 楚歌握着毛巾的手松开了。 他的确打算在总决选的舞台上……所以……楚歌大脑一片混乱,“我死了,那我成功了吗!?”他脱口而出道。 “与魔鬼做交易,”景深目光冰冷地扫过楚歌呆滞的脸庞,“人会有好下场。” 楚歌浑身一冷,低头喃喃道:“怎么可能……他带我见到了妈妈……他不是魔鬼……他不会骗我的……” “你听着,”景深提高了声音,重新抓回楚歌的注意力,盯着楚歌的眼睛,他的眼神坚毅而有说服力,“如果他是天使,他不会要你付出生命的代价,无论他说的有多么诱人,他的终极目的只是你的死亡而已,你死了以后,你认为他还会兑现承诺?楚歌,别告诉我你真的有那么天真。” 天真? 所有人都可能天真,唯独他楚歌不可能天真,他的天真从他懂事那一刻起就荡然无存了,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是个人要的孩子,他的父母,世界上本应该唯一无条件爱的人都不要他,他有什么资格天真?他在这个世界根本有半点退路,别人输了,可以回家,他输了,就是一无所有。 他不是天真。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想试试看……”楚歌惨淡一笑,“看样子,我还是输了。” “你有输,”徐咨羽道,“有人无论如何也要你活着。” 楚歌一怔,“我死过一次了,所以你们这是穿越还是时光倒流?” 徐咨羽:“都不是。” 徐咨羽:“这叫‘修文’。” 景深:“你的‘亲妈’不让你死。” 楚歌对“亲妈”这个词汇尤其敏感,“你们也找到我妈了?” 景深徐咨羽交换了个眼神,这个妈,是真亲妈。 “先说说看你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歌坦白了。 正在他全身心投入训练的时候,顾静松出现了。 “他问我想不想见到我妈妈。” 这是楚歌毕生的心愿,楚歌当然毫不犹豫地说他想。 于是,顾静松就真的带他见到了罗美凤。 他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楚歌,罗美凤在摆摊炸臭豆腐,他坐在油花花的小板凳上,罗美凤凶巴巴地扔给他一个炸好的萝卜饼,用骂人一样的语气道:“小心烫!” 楚歌刹时泪流满面。 刻在身体里的呼唤与共鸣告诉他,是她,那就是他的妈妈。 只这一分钟,顾静松就彻底征服了楚歌。 “这不奇怪,他有能力穿梭别的世界,大概也有能力带人穿梭,”景深冷静地思考,“不过带人对他来说应该还是有难度。” 一分钟的时间太短了。 徐咨羽道:“他未必是有能力停留更长的时间。” 景深略微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徐咨羽的言下之意。 顾静松也许有能力让楚歌留更长的时间,但他或许是出于吊胃口的原因,也或许只是纯粹想看楚歌痛苦,更极端一点,顾静松在这场“交易”中完全有投入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觉得这一分钟作为交易的诱饵已经足够了,楚歌的感受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以徐咨羽对顾静松的了解,他更倾向于最后一种可能性。 七区执行官一向是以力量绝对的公平闻名,照理说,徐咨羽应该顾静松一见如故成为朋友才是,但他第一次遇到顾静松,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感。 尤其是宣誓的时候,他看到顾静松在说道“最后一滴血”时,眼神表情都趋向于不可思议的平静,平静到了有些讥诮的程度。 这个人,他并不信仰执行官这个位置。 “我只想见到我妈!”楚歌有些崩溃,“怎么就那么难!” 此时,景深徐咨羽的面前评论正在疯狂刷屏。 【作者这是干嘛?一会儿把楚歌写死,一会儿又删文改文,搁这儿反复横跳呢?】 【剧情莫名,作者人更莫名,负分送上。】 【搞不懂了,想看谈恋爱……】 …… 景深一直在作者对着干,而这一次他有这么做,所以这次的改动不仅仅只是作者的意志,而是他允许帮助了作者这样更改,作者才能做到。 现在这本书——以他的意志为中心。 “知道了。” 景深打断了楚歌的歇斯底里,楚歌红着眼睛抬头,头顶被景深用力按了下去,“我虽然不是天使,但至少算是……你的朋友。” 第71章 同盟会重新集结,坐下心平气和地信息交换。 一聊完,楚歌发现不对劲了,他的情况,景深和徐咨羽几乎可以算是了如指掌,而景深和徐咨羽所知道的信息,楚歌干脆就是两手一摊一无所知。 “为什么你们什么都知道?” 景深略一沉吟,从楚歌的反应中清晰地知道了楚歌并不像他和徐咨羽一样能看到文下的评论,从而利用评论推断剧情的发展。 他们三个人一起出现在这个世界,为什么楚歌被排除在外? 照理说,这可是作者的“亲儿子”。 还有一个疑点,作者强行修文,他和徐咨羽都是经历了天翻地覆的痛楚,并且保留了楚歌死亡的记忆,而楚歌显然跟他们不一样,楚歌和牛帅帅一样,都是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徐咨羽没有回答楚歌,有景深在的时候,他通常都会把话语权交给景深。 果然,景深没有说出真相,而是掩饰道:“你在我投资的选秀节目出道,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听上去很合理的解释,楚歌看了景深一眼,景深立刻眼神冰冷地回了过去,再次警告:“不要想奇怪的事。” 楚歌眼皮跳了一下,“我没有。” “你的眼神,”景深薄唇微动,“很恶心。” 楚歌:“……”说好的朋友呢? * 苏照月半夜接到景深的电话,睡意全消,梦马上就醒了,既紧张又兴奋地“喂”了一声。 “过来,开房间。” 苏照月:“噗——” “谢谢,情况比较着急,所以打扰了,”景深礼貌道谢,“钱明天入账。” 苏照月垮起个脸。 开房间,就这?他接到电话十万火急地赶来,结果就是来送景深楼下那一层公寓的钥匙卡。 楚歌耷拉着眼皮,毫无感情地对苏照月也说了声谢谢,和牛帅帅一起走进了公寓,进门前还不忘对苏照月翻了个白眼,“舔狗不得好死。” 苏照月:“……” 苏照月出来得太着急,随便抓了件衬衣就过来了,衣服纽扣都扭错了一粒,被楚歌奚落过后,整个人都丧了。 好惨啊,被“新欢旧爱”双重暴击。 景深道:“太晚了,不如你今晚也住下别走了。” 苏照月脸又亮了一下,“我住这层?那你呢?” 景深用一种“你别做梦了”的眼神看着他,“我住上面,”在苏照月脸上迅速黯淡下来后又补刀道:“和徐咨羽一起。” 苏照月遭受暴击,人走不动道了,浑浑噩噩地点头,被景深一把推进公寓,关门。 这家伙在楚歌“死”后就被盯上了,干脆也一起先放在身边比较保险。 景深回到楼上,徐咨羽在房间等他。 徐咨羽坐在窗前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有话说?” 两人的默契好像已经到了无法互相隐瞒的地步,一旦其中一个人的情绪稍有变化,都逃不过另一个人的眼睛,彼此交的底太多,在对方面前已经近乎赤裸。 景深在徐咨羽身边坐下。 深色窗帘遮盖住了他喜欢的落地窗。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只有我们两个能看到评论,只有我们感受到了重新来过。”景深没有任何粉饰地将自己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 景深看着徐咨羽,耐心地等徐咨羽和他讨论,徐咨羽回看着他,嘴角和眼睛都在笑,忽地凑上来亲了一下景深的唇角。 景深怔住,目光疑问。 徐咨羽眨了眨眼,再次啄吻景深的唇角,轻快得一下就能让景深感觉到他的好心情。 景深明白了。 因为他的坦白令徐咨羽很愉悦。 的确,像他这样防备心极重的人能这样不迂回拉扯地说出心中所想,那无异于对徐咨羽大声告白。 景深板起脸,“别太过……” 徐咨羽又亲了上来,舌尖用力地湿润了景深的嘴唇,在空旷的房间里亲出清脆的一声“啵”。 景深偏了偏脸,随即不示弱地也主动回吻了过去。 不说正事了,两人你来我往地抱在一起在狭窄的沙发上缠斗亲吻,景深恼羞成怒,压迫着徐咨羽,单手抓住徐咨羽的头发强迫徐咨羽仰头,徐咨羽嘴角含笑,双手摩挲着景深腰侧的衬衣——挠他痒痒。 景深绷不住笑,吞了一下对方的舌尖,恼怒道:“闹够了吗?” 徐咨羽抬手,想去捏景深的下巴,被景深灵巧地躲开,手落在了景深的脸颊,“我们做吧。” 第72章 自己的脸颊反被对方捏住,徐咨羽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口腔,景深的薄唇用力压下,舌尖在徐咨羽的口腔里湿润地舔了—圈,眸光漆黑,“你确定?” 景深也是男人,如果说以前是因为作者的设定原因被迫处男,现在他可完全是个正常的接近三十岁的成年男性,而且禁欲多年,正是猛兽被意志力强行关在牢笼的时刻,徐咨羽这样三番四次地撩拨,难道真的以为他是圣人? 手指极富暗示意味地夹了夹对方的舌尖,景深垂下眼睫,“试试?” 试问有谁能拒绝这样类似挑衅的邀请?徐咨羽双手落在景深腰上用力—搂,景深猛地下坠与他贴紧,徐咨羽咬了咬他的指尖,“试试?” 高大的男性躯体压缩在—张小小的单人沙发里,亲密的纠缠宛若困兽之斗。 名贵的衬衣布料脆弱,被肌肉起伏的纤长手臂略微用力就轻易地撕成了碎片,宝石制成的纽扣无声地落入地毯,随着散乱的布料胡乱地扭成—团。 房间内没有人说话,心跳、呼吸、嘴唇碾过柔软的皮肤,坚硬的骨骼与肌肉互相角力碰撞所发出的细碎声响已经足够吵闹,吵得让人无法理智地去思考。 动物性占据了高地,血液里天生属于雄性的征服欲不断膨胀。 “压倒这个人”是此时脑海里唯—的念头。 修长有力的身躯上下来回颠倒了几次,每次当有—个人处在上风时,很快就会被下面的那人又翻身强行压倒。 在这种野兽争斗—般的过程中,景深的自信心流水—样地流逝了,他不是徐咨羽的对手,如果说他是像野兽,那徐咨羽就是野兽。 景深的体力被消耗殆尽,被徐咨羽胳膊锁住锁骨牢牢地困在身下不能动弹,他轻拍了拍徐咨羽的胳膊,声音有点喘,“游戏结束,起来。” “游戏结束?”徐咨羽也被消耗了许多体力,额角渗出了汗,他低头咬了下景深的唇角,“我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景深是很有分量的,两条长腿肌肉匀称皮肤光滑,沉甸甸地被架上了徐咨羽的肩膀,徐咨羽摸了—把他的大腿,夸赞道:“柔韧度不错。” 没给景深反应的机会,徐咨羽低下了头。 景深闷哼—声,伸手想去拽徐咨羽的头发,手臂酥软得没有力气,只好干脆盖住自己的脸。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在无法忍耐的时候才从喉咙里轻哼—声,带着压抑和隐忍。 体力耗尽后,所有的血液—股脑地往下涌,景深压住自己的嘴唇,脱力似地陷入了迷蒙的梦境。 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受景深控制。 疼痛又酸麻,大脑中升腾而出愉悦的灿烂火花,陌生得令他害怕。 他忍不住伸手推了徐咨羽,徐咨羽用强势的吻回应了他。 “轻敌”果然是商场大忌,景深在徐咨羽连绵不断的攻势下兵败如山倒,自己不如人也只好认了,其实他心里也已暗暗做好了准备,只是—直在等待—个契机,—个让他承认他已经对徐咨羽毫无保留的契机。 徐咨羽终于得偿夙愿,他判断以景深的个性也不知道下—次景深昏头是什么时候,—次之后果断地再来—次。 景深用力拽了徐咨羽的短发,双颊微红,眼神锐利,“没完了吗?” 徐咨羽搂紧景深,嘴角噙笑,“你不行了?” 身为男人,即使是在下面,让他承认自己不行也是奇耻大辱,景深咬牙切齿,忽地拽住徐咨羽用力—个翻身,徐咨羽倒吸了—口凉气,景深也是胸膛剧烈起伏,“试试看到底是谁不行吧。” —晚上,景深和徐咨羽像两头不知疲倦的野兽—般互相撕咬纠缠,大床不停地被撼动着,景深时而在上,时而在下,逐渐头脑昏沉,脑海里只剩下—个念头:原来这就是性。 —夜狂欢,早晨清醒过后的两人背对着背,气氛安静又僵硬。 徐咨羽脑海内升腾起的第—个念头就是:糟了,昨晚太过分,他要挨揍了。 徐咨羽小心翼翼地抬头偏过脸看了景深—眼。 景深侧躺着,头顶的短发又乱又蓬,在徐咨羽眼里很可爱,露出的—点肩膀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牙印和吻痕,可见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徐咨羽转过身,在被子下悄悄伸手,把手臂轻轻搭在景深的腰上。 景深腰颤了颤。 冷若冰霜的声音缓缓冒出,“想死吗?” 徐咨羽:“……” 默默地收回了手。 景深这辈子腰没这么酸过,之前他看的那些书里说得什么全身上下活像被卡车碾过似的,他承认——那是真的。 酸、麻、胀、疼,该有的感觉—样不落,浑身上下没有—个地方是舒服的。 脑海里不断地闪过昨晚的记忆碎片,尤其是对方用胳膊扣住自己的腰,躬身深深钉入的画面,景深当时觉得自己的腿和腰都快分家了,他越想越觉得火大,“你是动物吗?” 徐咨羽:“……” 景深背对着徐咨羽侧躺着开始骂人。 徐咨羽很少听景深骂人,这次—听才发现景深不是不会骂人,而是不想骂人,真正骂起人来词汇量相当丰富,杂糅了各国语言,中西合璧博采众长。 徐咨羽被骂得无话可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景深那—侧。 景深眼睛红红的,嘴唇也破了,露出的脸从下巴开始就有齿痕,脖子上更是惨不忍睹,青青紫紫的吻痕—片,喉结上更是重灾区。 徐咨羽低头认罪,“你打吧。” 景深阴恻恻道:“我会打的。” 等他找回了自己的腰之后。 徐咨羽不知道该怎么赔罪景深才会满意,站在那膝盖屈了两下,意意思思地想下跪,但又觉得跪得莫名,的确是他提出来的,可景深也同意了,男人……下跪……太过了吧…… 【啊啊啊啊,终于做了!妈妈流泪,可惜拉灯了,好想看具体过程哦。】 【想看具体过程+1,作者能放微博吗?好想看冷淡景总是怎么被爆炒得腰都快断了的呜呜呜】 【景总会—夜怀孕吗?期待。】 徐咨羽:“……” 徐咨羽跪下了,“我会负责的。” 景深:如果不是他现在没力气,他直接给徐咨羽两个大耳刮子。 “你有病?”景深胳膊撑住床,艰难起身,“怀什么孕,谁能控制得了我?” 徐咨羽想起昨晚景深被他困在胳膊和床之间无法动弹,脸上流露出羞愤又悸动的神情,不禁微微—笑。 景深:“扶我洗澡。” 徐咨羽赶紧将功补过,小心地扶景深下床,景深刚迈动脚步,就感觉到腰部传来的剧烈疼痛,颤抖了两下之后,徐咨羽默不作声地把人抱了起来,在景深的吸气声中郑重道歉,“对不起。” 景深懒得说了。 你情我愿的事情,他自己落在下风不怪徐咨羽,他生气就生气在徐咨羽在床上有点太过分,真的是野兽—样,从眼神到动作,动物性极其强烈,后半夜的时候,景深有几个瞬间真的恍惚得觉得自己像是在被野兽侵犯—般,尤其是徐咨羽每次结束的时候,跟动物世界里那些急于让雌性受孕的野兽真的没两样。 温水浸透了身体,景深松了口气,“出去。” 徐咨羽不动,拧了毛巾替景深擦洗,“对不起,我没控制好。” 景深想了想,不想在徐咨羽面前太过示弱,于是摆出—副“也就还好的”姿态,“没事了。” 清澈的浴缸里忽然漂浮起—点乳白色。 景深:“……”没事什么没事,动物—样的人,真的该往死里抽。 景深没委屈自己,扣住徐咨羽的脖子,在他背上用力拍了几下,徐咨羽低着头承受景深所剩无几的力气,在景深的吸气声中将手伸入了水下。 不知不觉,两人又吻到了—起,有了更深入的关系后,接吻似乎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亲吻过后,徐咨羽仍旧道歉,“对不起。” 景深抚了—下他后脑的短发,转移话题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能感觉到作者在修文?” 徐咨羽听他不提了就知道这件事在景深心里就算是过去了,他咬了—下景深的手腕,“大概因为我们是主角?” 景深瞟了他—眼,“认真说。” 徐咨羽收敛了嬉笑的神色,“我也不知道。” 要说作者偏爱的,那—定是楚歌,因为本来主角设定就是楚歌,景深是自己反抗,拿到了主导权。 只有徐咨羽始终不变……景深又看了徐咨羽—眼,目光警告,“你最好别有事瞒着我。” 徐咨羽的表情在—瞬间有了震动,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景深的眼睛,景深震怒,“说!” 徐咨羽面上神色几度变换,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这种时候,男人是—点道理都不能讲的。 “我……” 徐咨羽开口后又闭上了嘴,心理斗争全写在了脸上。 景深不慌不忙地没有逼他,他知道徐咨羽—定会说。 果然,徐咨羽挣扎了几分钟后,开口了,他语气沉重,缓缓道:“其实……我是蛋生的。” 景深:“……”什么玩意。 第73章 楚歌昨晚受的冲击太大,在房间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没睡好,起来后顶着两个黑眼圈在客厅里和同样顶着黑眼圈的苏照月在客厅里打了个照面。 苏照月:“……” 楚歌:“……” 楚歌:“你怎么在这儿?” 苏照月:“我昨天晚上睡在这儿。” 见楚歌目露凶光,苏照月立刻搬出景深,“景深让我住下别走的。” 楚歌:正愁没处发泄怒火。 楚歌和苏照月打了一架,一开始苏照月还腾挪闪躲地想让着楚歌,渐渐的他惊恐地发现他根本不是楚歌的对手。 楚歌暴打完毕:舒服了。 苏照月悲伤捂脸,“为什么打我?” 楚歌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看我的眼神太□□。”早就想打他了。 苏照月:“……” 楚歌忽地灵光一闪,随即明白了景深说的‘看他的眼神很恶心’是什么意思,天,他对景深若有似无的那种情愫不就和以前苏照月对他的一样吗? 莫名其妙又招人烦。 楚歌用力揉搓自己的头发,感觉自己快没脸见景深了,他在景深眼里该不会也是个色情狂吧?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楚歌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身ol打扮长腿细高跟戴着墨镜的岳慧珊,“嗨。” 楚歌:“……嗨。” 岳慧珊拉下墨镜,“眼睛怎么了?” 楚歌:“没睡好。” 岳慧珊点头,“腰还行吗?今天总决选,你还要上台跳舞。” 楚歌:“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岳慧珊探出脸往楚歌身后看了两眼,只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苏照月,“景总不在?” 楚歌:“……” 这个女人就真的很离谱。 “我真的再强调一遍,我和景总是纯洁的……”楚歌顿了一下,硬生生地把‘父子关系’四个字咽了回去,“朋友。” 岳慧珊挑了挑眉,语气平淡道:“当然。” “景总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接你去总决选的现场,并且全程陪读,”岳慧珊推回墨镜,“走吧,太子殿下。” 楚歌:“……”景深身边的人阴阳怪气难道是固定属性? 岳慧珊把楚歌和牛帅帅捎上,在电话里和景深汇报后,提醒景深:“苏先生似乎伤得不轻。” 景深:“不用管他。” “好的。” 岳慧珊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打入冷宫的弃妃下场就是这么凄凉。” 楚歌:“……” 景深趴在床上,徐咨羽替他按摩,保证景深一小时后能活蹦乱跳。 景深:不是很相信蛋生人说的话。 景深花了半个小时消化了徐咨羽是‘蛋生’的这个冲击性消息,愈发地肯定徐咨羽百分百是作者设定笔下的人物。 景深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什么样的蛋?” 徐咨羽:“很普通,跟鸡蛋差不多。” 景深眉头一抖,“所以你生下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小鸡那么大?” 徐咨羽:“比鸡蛋要大一点儿,我生下来的时候差不多有一米高。” 景深:大亿点。 徐咨羽:“我没有婴儿期,生下来就会跑会跳会说话,成长速度也很快,半年就进入了成年期。” 景深缓缓道:“难怪你一周岁就能当影帝。” 徐咨羽按腰的手一滞,在景深腰上挠了挠,景深闷哼一声,回眸用眼神杀人,徐咨羽低头亲了下他的嘴角,“别生气了,下次我一定会更温柔。” 景深转过脸,将脸埋入枕头,没有反驳。 徐咨羽反倒愣住了,试探道:“我说下次……” 景深:“我不聋。” 体位这种东西,谁能赢谁就在上面,景深也不是那种因为被压了就哭哭啼啼发脾气的类型,被压了就被压了,没什么好扭捏的。 徐咨羽相当开心,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俯身在景深肩头轻轻亲了两下。 景深闭着眼,睫毛轻颤,“接着按。” 不知道是徐咨羽按得太舒服了,还是景深太累了,不知不觉他似乎在软绵绵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宝贝起床了。” 温柔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鼻尖传来淡淡的茉莉花香,景深猛地睁眼,对上一双美丽的凤眼,“再赖床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妈妈……” 景母轻抚了抚景深的额发,吃惊道,“流了这么多汗,做梦了?” 景深怔怔地看着那张深埋在记忆中的脸孔,他长得不太像母亲,除了一双凤眼,其余都更与他的父亲相似,他的母亲原本是位钢琴家,气质高雅,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大声说话,待人接物没人能挑出一点毛病。 景父工作繁忙,景深由景母一手教养长大,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由景母打造而成。 “到底怎么了,一直发呆?” 景母微笑着整理景深的额发,“我的小男子汉好像有心事咯。” 景深抓住了她的手,景母微愣,收敛了笑容,目露担忧,“是不是不想出国读书?” “别担心,这次出国读书会很顺利,我学到了很多,也交到了朋友,之后我也没有辜负您的希望,一直很好地长大了,到了快三十岁的时候,还谈了场不错的恋爱,对象是个男人,个性可靠又稳重,我相信您如果能见到他,也会很喜欢……” 画面消失了,景深猛地从床上弹起。 徐咨羽松开手,“我用太大劲了?” 景深不动,徐咨羽看到他眼眶红了,顿时心中一慌,“怎么了?” 景深捂住脸,腰背躬起,无声地落寞。 徐咨羽从来没有见过景深这样示弱的姿态。 片刻的震惊后,徐咨羽伸手搂住景深的肩膀,景深转过脸,将额头抵在徐咨羽肩窝处,肩窝处传来的湿意令徐咨羽又是一震。 景深哭了? 昨天晚上景深也哭了,情到浓处,生理性的泪水罢了,而现在景深的眼泪,落在徐咨羽的皮肤上,却像是烫进了徐咨羽的心里。 徐咨羽环臂紧紧地抱住景深,“发生什么事了?” 景深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我见到我妈了。” 徐咨羽的手臂一松,立刻领悟到了景深的意思,怒火从心头窜出,一路冲到了他的喉咙口,如果不是手上还抱着景深,他真要喷出一口火来,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徐咨羽温柔地抚摸景深后脑勺的头发,“说吧,想顾静松怎么死?” 顾静松实在太不知死活,难道以为他是真的怕他吗?他只是不愿意违背立下的誓言,不愿意看到执行官再次宿命般地反目成仇。 “我一点也不生气。” “他越是想激怒我,我越是不会让他如意。”景深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泪水,“不过我现在也觉得,他还是太烦人了。” 总决选的舞台热闹盛大,贵宾席却缺席了两位重要嘉宾。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分,几栋医院的楼都空了,景深与徐咨羽置身其中,活像是进入了恐怖电影里的某个特定场景。 “出来吧,你不是想见我吗?” 空旷的声音回荡在医院中,没有一点回应。 景深派人查得明明白白,顾静松现在人就在医院里,而且那种被如影随形的监视感也相当地熟悉。 迟迟都没有回应,大概是顾静松顾忌他身边有徐咨羽在。 景深看了徐咨羽一眼,徐咨羽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眼神。 长久的僵持之后,景深忽然意识一昏,他马上意识到他又被顾静松拉入某个世界里的某段时间线了。 双手被柔软的束缚带绑着,景深整个人都被绑在了床上,四周都是雪白的一片,他懂了,这是“景深”在伦敦治疗的时间线。 房间内空无一人,景深既不挣扎也不求救,满脸平静地躺在那,内心默默地计时,从楚歌和他早上的经历判断,他怀疑顾静松能力有限,顶多也就只能困住他几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景深对自己计算时间的能力很有自信,他很肯定,他已经至少被绑了五分钟。 看来顾静松的能力远比他猜测得要更强。 似乎是为了打破景深的心理防线,五分钟一到,顾静松就推开了门,他还是老样子,笑容温和而忧郁,穿着一件干净的白大褂。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一进来,顾静松就满脸伤感地说出了这句话。 景深冷淡道:“鼻子很灵。” 顾静松走近,面前的景深还是少年模样,青涩又干净,眼神是成熟的锐利,他是矛盾的结合体,也是顾静松最想要的那一个。 太完美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失去的父母,健康的身体,还是最鼎盛的事业,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顾静松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腰也越来越弯,双手交握在胸前,虔诚又心甘,“留在我身边,只留在我身边。” 景深:“别靠太近,你口臭。” 顾静松的表情凝住了,脸上笑容浅浅,“你凶我,我也喜欢。” 景深真不知道顾静松是什么时候变态成这样的,难道这就所是所谓的“我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你是不是在等着他来救你?” 顾静松面露遗憾,“他的能力暂时还无法觉醒,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等着别人来救的只有睡美人,”景深忽地张开手,他手上的束缚带就像是烟雾一样消散了,在顾静松震动的眼神中,猛地拽住顾静松的衣领结结实实地将顾静松砸在了病床上,景深单膝压制住他,“很抱歉,你看错人了。”他现在才是这本书的主宰!一切真相的掌握者! 在景深抬掌的那一瞬间,周遭的景色又变了。 嘈杂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个篮球忽地砸到景深面前,景深下意识地闪避开,目光迎向球砸来的方向。 高大的少年刺头背心,脸上神情痞气,足够英俊也足够邪气,“看什么呢,捡球啊。” 景深捡起篮球,篮球有点旧了,纹路中嵌着深色发黑的泥土,散发着橡胶和汗水的味道。 “喂——” 手上的篮球又被夺走,景深抬头。 “怎么了你,小书呆子。” 对方用手掌用力揉了一下他的头顶,触感很真实,但场景和眼神实在太陌生了,景深试探道:“徐咨羽?” 对方不可思议,“你不是吧,学傻了,连你同桌的名字你都不记得了,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徐进,记住了吗?” 第74章 面前的徐进和徐咨羽拥有一模一样的脸和嗓音,甚至脸上细微的表情都完全一致。 景深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不会再因为任何境况而感到讶异,此时也完全怔住了。 校园的环境也全然陌生,这既不是他在国内上过的私立学校,也不是他在国外上的全封闭公学,他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否还叫景深…… 顾静松把他带到了哪个世界里的哪段世界线?顾静松人呢? 他分明调动了全部的精神与顾静松做对抗,用意志力成功摆脱了束缚带,自信能夺得书内世界的控制权,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目前还完全没有头绪。 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干嘛呢?还玩不玩——” 徐进回头把篮球扔了回去,“来了。” 景深站在原地看着徐进回到球场,身姿矫健如鱼得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烈日蝉鸣,闷热的空气中是男孩们汗水的味道,篮球“咚咚”地砸在地面,随着一个漂亮的进球,围观的学生们发出欢呼和笑声,景深听到有女生在小声议论徐进很帅。 人群中的景深逐渐发现了不对劲,从他的视角里,他需要抬头仰望徐进,而徐进全心全意地打球,丝毫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这儿。 景深悄然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瘦小的个子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校园不算很大,一共四栋教学楼,绿化做得东一块西一块,完全没有审美可言,墙上到处贴着标语,林间路上的两棵大树之间拉着“金榜题名”的红底金字横幅。 一切对景深来说都太陌生了。 随便进了栋教学楼,景深顺着走廊走入尽头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映出了一张陌生的脸,既不英俊也不美丽,单薄苍白的脸,乏善可陈的五官,一眼看过去毫无特色。 景深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操,吓我一跳。” 景深转过脸,又是一张他完全不认识的脸孔,普通的男高中生,看他的眼神轻轻掠过,嘴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晦气。” 男孩进了一个厕所隔间,片刻后景深就闻到了一阵廉价烟草的味道。 悠扬的乐声传来,男孩急急忙忙地推开门出来,两手往自己身上使劲扇了扇,过来一把推开了景深。 景深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会有这个动作,偏于瘦弱的身体一下就被推倒在地,重重地坐在坚硬的地面上,臀部立刻感受到了无比真实的剧痛。 男孩拧开水龙头用力洗手,边洗边凑上去闻手上的烟味。 又一阵乐声响起,男孩骂了句“操”,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景深坐在卫生间的瓷钻地面很久才慢慢站了起来,尾椎上的刺痛感不容忽视地提醒景深这是具多么脆弱而无用的身体。 余光扫向镜面,镜子里的侧脸因为疼痛更加苍白,过于瘦弱,宽大的校服t恤挂在身上显得很没精神,唯独眼睛锐利而明亮。 “你几班的?都上课了还待在厕所干什么?怎么一股烟味?”走进厕所的中年男人白衬衫,黑裤子,腰间的皮带上挂了一串钥匙,一副典型的教导主任形象。 景深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我。” 教导主任一脸不信,重复问道:“你几班的?叫什么?” 景深一无所知,只能选择沉默。 他的沉默在教导主任眼里就是无声的反抗。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教导主任扬起手,景深敏锐地躲开了对方企图拍自己头的动作,目光冷冷地射向对方,“别碰我。” 教导主任愣住了,片刻后他不怒反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边笑边道:“这学校里的刺头我都认识,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小王八蛋,还真稀奇了。” 景深被带到了教导处,被教导主任训了一路,他默默听着静观其变。 很快,景深的身份就水落石出。 高二(3)班的班主任正在教师群里求助找人,他们班有个叫景深的学生打了铃以后没来上自习课,不知道跑哪去了,麻烦看见的老师说一声。 “不上课,跑到厕所抽烟。”教导主任摆出一副要大肆教育的架子。 景深:“不是我。” 教导主任一拍桌子,“什么不是你!逃课的不是你,还是抽烟的不是你!” 景深冷静道:“我没有逃课,也没有抽烟,有人在厕所抽烟,他推了我,我受伤了,所以没及时回去上课。” 教导主任:“花言巧语,谁,你今天指出个人来!” 景深道:“我不认识他。” 教导主任笑了,“编,接着编,你班主任马上到,你对着她编。” 班主任果然马上就来了,教导主任立刻就把景深逃课抽烟的事情说了,班主任一脸惊讶,“张主任,景深不是那样的孩子。” “我亲自抓到的还有错?” “张主任,我看您是不是误会了,这孩子学习成绩挺好的……” 教导主任大手一挥,不想再听,“学习成绩再好品行不端有什么用?态度恶劣,必须处分。” 班主任一路跑过来,短发汗湿地贴在胖胖的脸颊旁,还是轻声细语地为景深说情,眼看教导主任态度愈发不耐,景深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我认识他的脸。” 教导主任脾气也上来了,“行,你一间间教室去认,今天必须把人给我抓出来!” 景深乐意之至。 或许顾静松就藏在这群看似普通的学生中。 从一班走到三班,景深站在门口一眼望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徐进。 徐进坐在班级的角落,他个子太高,相貌气质都是一群高中生中出众的耀眼,无论是谁都会第一眼看到他,徐进也看到了景深,脸上滑过一丝惊讶。 景深移开目光,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抽烟的男孩,他伸手一指,“就是他。” “罗文华?” 班主任叫出了名字。 教导主任又是笑,“自己班的同学你不知道名字?” 班主任又替景深解围,“他性格比较孤僻。” 罗文华不明所以地被叫了出来。 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厕所里抽烟和推你的就是他?”教导主任一指罗文华。 罗文华立刻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景深。 景深没有看他,“嗯。” 罗文华微微张大了嘴。 “是不是你?”教导主任直接对罗文华道。 罗文华在慌乱之后连忙否认,“我没有,他胡说。” 教导主任也是烦躁,他对景深的印象相对而言更差一些,因为景深的态度像是完全和他平起平坐,一点都没将老师放在眼里。 “两个都是你班上的,你说说看。”教导主任直接把难题抛给班主任。 班主任为难地在两个学生之间看来看去,这两个学生在班级都不属于存在感很强的类型,景深性格孤僻,独来独往,罗文华相对人际关系要好一些,平常两人似乎也不怎么接触,要说罗文华故意在厕所推打景深也有点莫名其妙…… “老师,我真没有,”罗文华满脸焦急地为自己辩驳,“不信你问李家凯,我下课的时候一直在教室里就没出去过。” 班主任又把李家凯叫了出来。 李家凯听完问话后,毫不犹豫道:“罗文华没去过厕所。” “好啊,”教导主任指了景深,“逃课、抽烟、撒谎陷害同学,五毒俱全啊你。” 景深抬眼扫了罗文华和李家凯一眼,没有错过罗文华脸上的得意和李家凯对他的漠视。 景深:“经常抽烟的人手指和牙齿会发黄,”他伸出自己的手,对罗文华平静道:“把手伸出来。” 罗文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手往校服袖子里缩了缩,他的动作太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让班主任一下就有了判断,他自己也是脑子嗡的一声,知道糟了。 景深放下手,看向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从景深平静的目光中感到脸上一阵发热,随即伸手用力抽了罗文华的后脑勺,对班主任喷道:“你自己处理!” 教导主任走了,罗文华忙不迭地认错,承认自己确实抽烟了,但是绝对没有推景深,李家凯轻描淡写地说他下课的确一直和罗文华在一起,只是打铃后没在意,不知道罗文华出去了。 班主任当着景深的面批评了罗文华一顿,也没有说的太狠,她对景深维护,对其余两个学生也很宽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后就让三人赶紧上自习,她还得去教导主任那做汇报。 班主任走后,罗文华意味深长地看了景深一眼,“你有种。” 李家凯则是看也没看景深一眼,径直回了教室。 景深站在教室门口良久,才慢慢地也走进了教师,走到徐进身边的座位坐下。 他的个子要比徐进矮许多,却与徐进一起坐在班级的末尾。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徐进低声问道。 景深漠然道:“没什么。” 徐进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低头继续做试卷了。 景深却道:“为什么不继续追问?” 徐进抬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景深今天让他吃惊的次数可太多了,他耐心道:“好吧,你们三个出什么事了?” 景深静静地看着徐进,徐进的眼睛很漂亮,是一片星空海,炽热又明澈,望着景深的眼神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徐进不“认识”他。 “罗文华抽烟,推了我,李家凯帮他撒谎。” “啊?”徐进拔高了嗓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很突兀,班级里的学生都看向了他。 景深是个闷葫芦,书呆子一个,成天就知道看书做题,徐进和他做了一年的同桌,统共也没听他说过几句有营养的话。 现在……这是在跟他告状? 徐进从景深平静的语气中诡异地听出了撒娇感。 徐进手攥了攥笔,客套地问道:“要我帮忙吗?” “好啊。” 徐进完全没有料到景深会这么回答,一下愣在了当场。 景深收回目光,“开玩笑的。” 徐进嘴唇动了动,景深坐在座位上,双手插在校裤口袋里,半身向后靠着,满脸的冷淡,好像还是那个孤僻不合群的书呆子同桌,只是徐进莫名地觉得对方的姿态很高傲,没有任何人能入他眼的高傲——包括徐进。 徐进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和景深虽然一直同桌,不过关系挺一般的,两人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没想到景深会突然要他帮忙。 景深“神游”了一整节课。 自从他感觉到自己也许也是作者创造出来的人物后,他对世界的感知有了很大的变化,总觉得他生活的世界特别地扁平。 而在这间教室里,空气都尤其鲜活。 身边的徐进一直沉迷刷题,虽然样子和徐咨羽一模一样,可是对他的态度却是完全判若两人,如果是徐咨羽,不会这样无视他的。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徐进有点顶不住了,表面他正专心致志地做题,实际却是被景深若有似无的目光盯得脸都要发烧了。 孤僻的没人缘的同桌受了欺负,谁都不说,好不容易敞开心扉只告诉了他,他就这么当没听见吗? 下课乐声响起后,徐咨羽解脱般地松了口气。 “喂——” 罗文华一秒都没等地走了过来,“出来,咱们聊聊。” 景深抬头,目光平静地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罗文华是真没想到一直逆来顺受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景深还有这胆量,不仅把他告到了教导处,还诈了他一下,这他怎么能忍?如果连景深都能爬到他头上来,那下一个公认的出气筒就是他了! 教室里已经有很多人把注意力投向了角落,有笑嘻嘻看热闹的,也有皱眉议论的,大家都是局外人。 罗文华见景深坐着不动如山,身边的目光汇集得越来越大,头脸越来越热,伸手猛地抓住景深的衣领一把将人提起。 “嘭——” 景深的座椅砸向地面发出巨响。 有人不满道:“别打架啊。” 罗文华回头笑道:“谁说要打架了,出去聊聊,懂不?” 没有人会戳破这种持续了一年多的戏码,就像是冰下的湖,所有人都看得清那条深色的湖,却没有人会主动打破这一层冰。 景深漠然地被对方提着,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罗文华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好像景深现在不反抗,只是在盘算怎么将他优雅地撕成碎片。 罗文华手有点抖,悄然放松了力道。 景深后退半步,仔细整理了被抓皱的领口,“走吧。” 罗文华这时倒有点怂了,肩膀架上一条胳膊,是李家凯,“一起。” 徐进攥着笔,目光跟随着三人一直到了门口,坐在座位上没动。 三人一起走出了教室,教室内的学生们议论纷纷,有猜测会不会打起来的,也有谴责罗文华没事找事的,三三两两说完就算。 景深被罗文华边推边走地带到了学校操场小门后的偏僻处,这里绿化规划得不太好,灌木过高,遮掩住了矮树丛。 罗文华在教室里的时候还有点怵,在这里和李家凯两个人总算找到了点感觉。 “你他妈造反了啊,”罗文华满脸嫌恶道,“你靠谁吃饭你不知道?敢告状?”他猛地扬起手,景深不闪不避,罗文华也没真的下手,只是作势吓他,见景深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随即怒火中烧,“妈的贱狗一条……” “别跟他废话了,”李家凯抬起脚,懒洋洋道,“舔。” 景深低头看了一眼,李家凯脚上穿着运动鞋,知名运动品牌,鞋边沾了许多泥土。 罗文华一笑,“听到没,凯哥叫你舔鞋呢,舔干净了,凯哥赏你小费。” 景深若有所思。 顾静松这是故意把他拖入一个处处受人欺负的世界好叫他屈服?或许顾静松现在就在暗中看着他? 李家凯极其看不起景深,见景深一动不动,冷笑一声,道:“不想当狗了?行,我让你妹来舔,你妹的舌头应该比你软多了。” 罗文华爆发出一声猥琐的大笑。 景深心中一动,缓缓抬头,“我有妹妹?” 李家凯表情全冷了下来,“装什么蒜?一个卖逼的,一个比卖逼还不如的,一对兄妹全是烂货。” 景深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看李家凯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全然的漠视,他轻声道:“小朋友,你很没有家教。” 景深一脚踢上来的时候,李家凯完全没有防备,一旁的罗文华更是傻眼,景深处在一具柔弱的身躯里,虽然格斗技巧刻在了脑子里,效果却是大打折扣,一脚正中李家凯的肚子,却只是把对方踢退了几步捂住肚子脸色难看而已,倒是自己的脚踝和本就疼痛的尾椎加剧了痛感。 “凯哥!”罗文华反应过来,脸忙去扶李家凯。 李家凯死死地盯着景深,景深强忍疼痛,一脸淡然地摆了个泰拳的起手,李家凯暴怒道:“你他妈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他不动手是因为他不想露下痕迹,既然景深先动手了,他也不必再客气!就算真的捅到老师那也是景深先动的手! 李家凯挥拳打了上去,景深灵巧地闪开,罗文华见状赶紧加入战局,灌木丛生的狭小地形对景深单薄的身躯很有利,他利用尖锐的灌木做掩护,一打二竟然也不占下风。 李家凯眼看罗文华束手束脚地很怕被树枝戳到的怂样,大喝道:“抱住他!” 罗文华一咬牙,冲上去整个人不顾灌木抱住景深的小腿将景深摔倒在地。 景深腰背剧痛,体力也快耗尽,胳膊似乎擦到了灌木,火辣辣地疼,他闷哼一声,左手向身后摸索,果然摸到了一根尖锐的树枝,他暗暗握在掌心。 李家凯挨了景深好几下,景深力气不大,下脚的地方却很刁钻,一直往他肚子的同一个地方使劲,李家凯捂住肚子摇摇晃晃地上前,单膝蹲下,对景深道:“烂货,是你逼我的,懂吗?” “扒了他的裤子!”李家凯厉声道。 罗文华一愣,李家凯眼睛扫过去,“没听见?!” 罗文华双手抱住景深的小腿,呐呐道:“我没手了。” 学校里以欺负折磨景深为乐的人不少,景深自己贱嘛,愿意受欺负,只要给他钱就行,李家凯是“大主顾”了,罗文华跟着李家凯混,丛李家凯手指缝里漏的就得了不少好处,罗文华不傻,他看出来李家凯不仅仅只是想像其他人一样欺负景深那么简单,李家凯……有点变态。 李家凯“呸”了一声,“废物。”他双眼定定地盯着景深,景深脸上挂了彩,淡淡的青红痕迹让那张苍白的脸染上了色彩,“你放手,他没力气了。” 罗文华“哦”了一声后急忙松了手。 景深果然躺在地上不动。 “要上课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罗文华试探道。 李家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景深,“你先去,替我请假,就说我拉肚子。” 罗文华看了地上的景深一眼,心想关他屁事,“行,我先走了,凯哥你小心。”说完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外跑,“哎哟我操——”罗文华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还是被人踢了,人直接倒了回来。 李家凯回头,景深也谨慎地将目光移了过去。 “两个打一个,好像不太公平吧。” 徐进缓缓走了进来,景深看了他脚下一眼,目测46码的球鞋,和罗文华胸口的脚印完全吻合。 李家凯站起身,“和你没关系。” 徐进没理他,直接走到了景深身边,俯身扶起景深的肩膀,“自己站得起来吗?” 景深摇了摇头。 徐进扶着他站起,直接拽着景深的两条胳膊挂到自己脖子上,弯腰把人托起,长臂从景深的膝盖弯里穿过,把人稳稳地背了起来。 李家凯拦住他,眼神阴狠,“你确定要这么做?或者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作对?” 徐进用力把景深在背上往上托了托,“我们到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打架欺负同学的。”话音落下,他迅速出脚,一脚踹向李家凯的膝盖,李家凯应声跪下,徐进居高临下,眼神怜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和正义作对?” 第75章 “我以为你不会来。” “你都说要我帮忙了,我怎么能不来? ”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类型。” 徐进脚步停住,他转过脸想面对景深说话,而景深正低着头,两人霎时距离变得很近,差点鼻子都要互相撞上,徐进对上景深的眼睛,第一次发现他的这个闷葫芦同桌有一双很漂亮的凤眼。 徐进表情一滞,景深却是很从容,静静地看着徐进,冷淡的嘴角忽然微微上翘,徐进瞳孔放大,“你会笑啊?” 景深:“我不爱笑吗?” 徐进扭头继续背着景深继续往医务室走,“还行吧。” 景深趴在徐进背上,嗅了嗅徐进身上的味道,嗯,连身上的味道都和徐咨羽一样。 徐进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在脖颈后扫过,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背上的景深忽然有了存在感,单薄又纤瘦的身躯压在他背上,轻得像一张纸。 “你怎么那么瘦?”徐进没话找话说。 “不知道。” “刚刚的事我会为你作证,是李家凯和罗文华先动的手。” “是我先动的手。” 徐进:“……” 徐进:“你这么小的身板,你不看看形势?我要不来,你今天得被打成什么样你知道吗?” 景深:“你不来,受伤的会是他。” 徐进气笑了,“麻烦你等会照照镜子看看你脸上的伤再吹吧。” 医务室里的老师见怪不怪,高中时代的男孩子荷尔蒙最为旺盛,每天都有学生到她这儿来报道,给景深处理了一下身上流血的伤口后,医务室老师拿了本子出来登记,“几班的?” 徐进正要回答,就听景深道:“七班。” 徐进看了一眼景深,他对他的同桌看来还真是不了解,看上去挺老实的一个孩子,怎么谎话张口就来? “最好下午还是家长接回去休息吧。。” “好的老师。”徐进忙替景深回答道,转过身拉着景深上背,医务室老师站起身围观,“哟,这么点伤还要背啊。” 徐进笑了一下,“他疼得厉害。” 景深默默趴在徐进背上,掌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心安理得催促坐骑的模样。 医务室老师看笑了,高个子的男孩看上去在学校就是个风云人物的样子,出乎意料地没什么傲气,态度随和又温柔,而看上去不起眼的瘦小男孩态度却是看着很高傲的样子,意外地倒是不维和。 徐进背着景深几乎是逃出了医务室,“为什么撒谎?” “麻烦。”景深言简意赅道。 徐进无语,“这样不太好吧。” 景深慢悠悠道:“你送我回家吧。” 徐进更无语了,“大哥,现在在上课。” “嗯。” 徐进彻底无语了,“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挺叛逆呢,又是打架又是逃课的。” 景深双手略一使劲,“送我回去。” 徐进:“不行。” 景深松开手,腿往下蹬,被徐进两条胳膊钳制住,徐进板了脸厉声道:“干什么?” 景深扫了他一眼,“嗯?”凤眼眼尾上挑,轻轻一眯,寒光乍现。 徐进抿了抿唇,放低声音道:“你回家不也没人照顾吗?先处理好这件事再说吧。” 回家也没人照顾。 景深心想:又是无父无母的设定吗? “我妹妹呢?” 徐进愣住,“你妹妹……不也在上课吗?” 徐进似乎就是个很单纯的高中生,一来一回,景深大概知道了他在这里的人设。 阴郁孤僻的好学生,没有朋友,独来独往,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是身在初中部的亲生妹妹,而初中部和高中部只有一河之隔。 人工挖掘的河流阻断了两个校区,两排整齐的树插在铁栏中间,河上有桥,入口铁门紧闭,只有固定的时间为了方便两个校区的教务人员流通才会开放。 景深迫切地想去看一眼他的“妹妹”,可惜他现在受了伤,不够灵活,无法悄悄溜出学校,徐进又很不配合,坚决要让他先把“打架”的事解决了。 “趁你身上伤看着还很明显,别让他们恶人先告状了。” 徐进背着景深回去。 景深道:“我说了是我先动的手。” 徐进托了托他,“刚才在医务室里不是挺能说瞎话的吗?” 景深慢悠悠道:“我以为你是个维护正义的人,没想到你会鼓励我撒谎。” 徐进被噎住,片刻后又道:“他们两个打你一个,怎么都是他们的错,你这不叫撒谎,你这是用迂回的方式维护正义。” 班主任被气到了。 三班不算多优秀,可也很少给她惹事,她刚从教导处回来,又要处理学生打架,真是气得她头都大了。 正如徐进所说,无论起因如何,罗文华和李家凯两个打一个总是错。 打架不是小事,更何况景深看上去伤得不轻,班主任无奈,联系了罗文华和李家凯的家长。 罗文华和李家凯从被叫到办公室后就一言不发,景深也没有趁机告状,他脸上的伤就是最有力的证词,徐进作为帮助同学的好学生,把景深送到办公室后就被告知可以先走了,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景深。 班主任正在语气和缓又小心地和家长打着电话,满脸的着急和烦躁,罗文华和李家凯都低着头,景深站在办公室深棕色的书柜旁,肩膀靠着墙壁,目光悠悠地看着窗户,一脸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表情。 徐进走不动了,他返回办公室走到景深的身边。 景深回过脸看向他,眼神疑问。 徐进没说话,只是站在他身边。 等会儿罗文华和李家凯的家长来了,景深却是一个人,徐进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谁让他是正义的小使者呢? 班主任打完电话,见徐进还没走,道:“你先回去上课吧。” “老师,我是重要证人,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班主任道:“别在这儿添乱,有事会叫你来的,回去上课!” 徐进伸手搀住景深,“老师你看景深站都站不稳了。” 徐进据理力争,班主任正是头疼的时候,懒得争辩,还得再去上报打架这件事,对这帮学生真是无可奈何。 班主任出去了。 罗文华第一时间用眼神扫射景深,冷哼了一声。 景深没有理会,徐进重重地“咳”了一声,罗文华收回眼神,又看了一眼李家凯,李家凯垂着脸面无表情,罗文华本来有点想搞事的心立刻就收敛起来了,他和李家凯已经说好了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他只需要乖乖地跟着李家凯走就行了。 不到半个小时,小小一间办公室挤了四个成年人,四个学生,天气炎热,办公室的门总开着,空调不是很给力,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的。 罗母一进来抄着包就往罗文华身上砸,边打边骂,班主任赶紧上去拉,“这位家长,请不要这样。” “兔崽子,死小孩,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在学校里干什么,打架,欺负同学?!”罗母伸手一推班主任,“老师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李家凯的父母都来了,两人与充满市井气息的罗母不同,在混乱的办公室里一左一右地围住李家凯,轻声细语地问李家凯是怎么一回事。 李家凯默默不言,李父李母也不着急,依旧慢慢地问着。 办公室里乱作一团,徐进悄悄地往身侧前方站了一步,把景深半个人挡住,避免他被罗母乱飞的包砸中。 场面实在是不好看,班主任好不容易才劝服了罗母坐下,她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给家长们都倒了水后才自己也喝了口水,“你们家长在这儿,都说说吧,为什么打架。” 罗母还是一脸愤怒,“说!” 李父李母有意无意地推着李家凯离罗母和罗文华远了一点。 罗文华呐呐道:“我只是看不惯他。” “看不惯他什么?”班主任追问道。 罗文华低着头,抿着嘴,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他卫生习惯差,总是不洗澡,身上臭烘烘的,还老喜欢偷拿人东西,骚扰女生……” 景深静静听着。 在罗文华的口中,景深是个贫穷、阴郁、自私、嫉妒心强、性骚扰女生的渣滓,除了学习成绩勉强能看外。 “他考试的时候作弊,被人看见了还不承认……” 好了,这下连最后一个优点也没了。 班主任听得目瞪口呆,景深在她眼里一直很不起眼,谈不上多优秀,也绝不是这么差劲的学生,连忙看向景深,想听他怎么辩解。 罗母在听完罗文华的讲述后也平静了下来,目光游移中带着不喜地望向景深。 李父李母从头至尾都是护着李家凯,和李家凯一样缄默。 徐进先急了,“景深不是这样的人。” 罗文华争辩道:“徐进你不能因为他扒着你,你就替他说话啊。” 徐进:“你——” 他个子高,声音一高,气势就很足,罗母站了起来,“干什么,你这个同学干什么,这么凶,想打人哪!” 班主任眼看又要掐起来,忙道:“别急,都听听景深怎么说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景深很平淡道:“他撒谎。” 罗母急了,伸手将罗文华推到身后,连珠炮一样地质问景深,她儿子说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要景深反驳。 景深一脸‘我累了’的表情,压根就不理。 班主任无奈,三个当事人,只有罗文华一个人肯张嘴。 “老师,不信你问同学们。” 班主任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无奈地又把班级里的学生请来。 小小的办公室里人越来越多,进进出出的像个小型审讯室。 被叫来问话的学生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说“跟景深不熟”,少数几个却是模棱两可。 “好像有吧,开学摸底物理考试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抽屉里……记不清了。” “老师,我东西确实丢了,但我也不知道是谁拿的啊。”神情不屑地往景深那看了一眼。 “也许……” “大概……” “我觉得……” 景深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有恃无恐,因为所有人都是他们的后盾,他们目标一致地将景深这个人排除在他们的集体之外。 李母忽然道:“老师,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家凯打人肯定是不对,这样吧,家凯,来跟同学道个歉。” 李家凯上前,对景深道:“对不起。”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徐进在欣赏了同班同学一系列的表演后,已经快不认识他们这些人了,一直朝夕相处的同伴仿佛成了吃人的野兽一样可怖。 “没关系。”出乎徐进的意料,景深竟然很平静地接受了,他转头对班主任道:“老师,我想请半天假。” 班主任:“啊?” 景深拖着受伤的腰腿扬长而去,徐进犹豫了一下,紧跟着追了出去,“老师,我也请假!” 徐进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景深,“你去哪?” “看我妹妹。”景深回道。 徐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等他反应过来思考为什么的时候,人已经扶着景深了,“走得动吗?走不动我背你。” “不用。” 徐进扶着景深,“你别太难过了……” 景深:“谁说我难过了?” 徐进一怔,他看向景深,景深脸上的表情的确没有半点伤心的痕迹,“他们这样,你不难过?” 景深笑了一下,“我为什么要难过?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没这个必要,错的是他们,我没做错什么。” 景深单手搭在徐进胳膊上,笑容变得温柔了,“再说,不还是有你站在我这边。” 两人出了校门,却进不去初中部。 徐进陪景深等到初中部放学。 景深:“你认识我妹妹吗?” 徐进:“见过两次。” 景深:“那你看好了。” 徐进:“什么意思?” 景深:“我眼睛有点花,看不清人。” 徐进无言地扭了下头,用力踢了下地面的尘土,“这事没完。” 下课的学生一涌而出,景深抓着徐进的袖子,目光不断地从人群中辨认着,应该会是他认识的人吧?顾静松会在里面吗? “喏——”徐进拍了下景深的胳膊,“那呢,看到没,穿校服的,长头发齐刘海,岳慧珊——” 景深的视线猛地凝固。 人群中,长相甜美的女孩犹如夏日里的栀子花一样清新美丽,她看到了景深,脸上立刻迸发出了光彩,伸手夸张地摇晃,“哥!” 第76章 岳慧珊是个活力四射的姑娘,如果说景深像黯淡的星,那她就是闪亮的太阳,她蹦蹦跳跳地围着景深说话,天真浪漫,笑容毫无杂质。 她问景深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景深说他打篮球不小心摔了一跤,岳慧珊也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头脑简单地和精明能干的岳慧珊判若两人。 一路看下来,景深发现这学校的地理位置并不好,处在教区中,学校周边全是工厂,也许是因为依托学校,应运而生了几栋居民区,剩下一大半都是农田还有未拆迁的民房。 景深和岳慧珊就住在民房里,平楼小院,门口一条弯曲的小路,两边都种了菜,看样子,这兄妹俩的生活过得很拮据。 徐进把人送到家就要走,景深今天是来去如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是事情在那总要去面对。 徐进作为目击者,对于全部事情他最清楚,景深这件事他说了没完,就是真的没完,他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出生,家里父母走得早,和景深一样算是孤儿,景深还比他强点,有个妹妹。 岳慧珊打开旧冰箱,冰箱里剩饭剩菜不多,她开心道:“哥,咱们三个人不够吃,你炒个青菜吧!” 徐进连忙说:“不用了,我走了,我回学校食堂吃。” “来都来了,”岳慧珊热情开朗,贫苦的生活似乎没有在她的灵魂中留下任何烙印,她像个小公主一样,只管留徐进,自然地对着景深撒娇,“哥,三个人吃饭热闹。” 景深对徐进道:“留下吧,谢谢你,你今天帮我很多。” 徐进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景深能感觉到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越长,他和这具单薄瘦弱的躯体就越能达成一种某种程度上的了解。 比如现在,他动作很麻利地从菜田里挑了几颗青菜,就像他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景深暗暗警惕。 岳慧珊扶着脸,坐在门口的门槛上,满脸笑意地看着景深挑了菜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菜,她梦呓似地说了句,“有这样的哥哥,我好幸福啊。” 徐进看了她一眼,心想景深一定很宠这个妹妹,要不然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岳慧珊不可能长成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 身为只比妹妹大两岁的哥哥一肩挑起了养家的担子,为妹妹遮挡外界的一切风雨,阴雨全留给自己,只把温暖留给家人。 徐进靠在门口,看着景深单薄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上前在景深身边蹲下,“我帮你。” 景深摘下一片叶子,又递了颗青菜给他。 两人无言地洗菜,景深炒菜,徐进也站在旁边看他。 三人吃了一顿简陋的晚饭,岳慧珊心情好得不得了,神采飞扬地说着她在班级里和同学之间发生的趣事,她在班里似乎很受欢迎,成绩好人缘也好,连班上最凶的数学老师也偏爱她,特意给她带了个橘子,那橘子很甜,同学们都很羡慕。 因为景深一直很安静,徐进也不方便搭话,只是越听越觉得兄妹两人无论个性还是境遇都是截然不同,像是正反两面一样。 吃了晚饭,岳慧珊去上晚自习,景深受伤留下,徐进犹豫了一会儿也留下了。 “班里那些同学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徐进擦干净窄小的餐桌。 景深“嗯”了一声。 徐进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话,景深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徐进收拾完后走进卧室,发现景深正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个厚厚的本子正在翻看。 “看什么呢?” “日记。” 徐进脚步顿住,面露尴尬,“我出去烧点水。” “不用,”景深垂着眼,“想看可以一起看。” 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和窥探欲,徐进当然也有,不过徐进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景深的提议。 脚步声远去,景深抬眼,微微一笑,无论哪个世界里,这个人好像都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子。 景深手上的这本日记又旧又厚,从“景深”上初三起就开始记了。 日记上事无巨细。 “景深”的身世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父母意外去世,这里也不例外。 沦为孤儿的“景深”日子过得很痛苦,最让他感到痛苦的不止是失去父母的锥心之痛,还有身边人的“关心。” 他成了全校重点的帮扶对象,一次次地与领导开会、见面、握手拍照,接受捐款,在众人面前痛哭流涕地对别人的恩情感激涕零。 他这个人忽然就矮化了,他的名字、他的情绪,他这个人都不重要了,他只是孤儿,只是一个可怜得需要帮助的孤儿。 孤儿还有个妹妹,不忍心让妹妹出来抛头露面地受罪,什么事情就都由孤儿出面了。 逐渐的,“景深”在日记里的口吻变得麻木了,他开始习惯于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和时不时地被拉出来作为歌功颂德的工具,这能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就这样吧。 景深一页页地翻着,一个心灵忧郁的可怜男孩仿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读着读着,一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具体违和在哪里,他还说不清楚。 日记里长篇大论的自怨自艾后出现了转折。 “景深”终于知道那段被当作展览品的日子原来根本不算最坏。 一开始,只是有同学让他跑腿,给他“小费”,景深不要,对方鄙夷,问景深捐钱不要,挣钱也不会挣吗? 景深被强迫接受了五块钱的“小费”。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无法停止了。 无穷无尽的欺负开始了。 景深看到了日记的主人是如何从反抗到妥协的,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弱小,置身于集体的洪流中,他根本就无法反抗。 逐渐,“景深”变得越来越麻木,唯一在他心中刻下的信念就只有保护好妹妹,而这个希望也逐渐在风雨飘摇之中。 出众的岳慧珊也开始受到莫名流言地诋毁。 “景深”什么都可以出卖,那么他妹妹当然也一样,空穴来风地就可以编排无数谣言。 日记中的“景深”已经几近崩溃的边缘。 景深一口气草草翻完,合上日记后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里,或许这个世界已经坍塌了。 他一直以为是顾静松强行把他带到了这里,可都这么久了,顾静松一直没出现,这不符合顾静松的风格,而且在这个世界里,他有一种强烈的被掌控感,仿佛这个世界是更高一级更强悍的世界。 景深的大脑又开始拼图了。 自从他意识到他“穿书”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停止过思考。 “水烧好了。” 徐进半个人站在门口,“洗一洗吧。” 家里穷得过分,连卫生间都没有,景深从床底下找到一个大水盆,看上去和菜市场卖鱼的盆没什么两样,那大概就是他平常用来洗澡的工具。 景深这一天身上受了伤,沾了泥,很不好受,他不算有洁癖,也的确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徐进把热水倒进盆里,试了试温度,“你一个人行吗?” 景深弯着腰,尾椎传来阵阵刺痛,“行。” 徐进出去了。 夏天的夜晚姗姗来迟,徐进坐在屋口,呼吸着清醒的空气,双手交叉,低头将脸埋在胳膊中间,他听到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双脚在地面不住地微点,摇摇晃晃。 “徐进。” “嗯?”徐进朗声道。 “我站不起来了。” 徐进连忙走进房内。 俗气的红色水盆里,单薄的少年赤裸地坐在水里,苍白的肌肤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淤青和伤疤,蝴蝶骨鲜明地凸出,振翅欲飞。 徐进呆住了。 景深回过脸,“扶我一把。” 徐进如梦初醒般地走到水盆前,伸手去扶景深,景深的胳膊很细,皮肉软绵绵地搭在纤细的骨架上,仿佛一碰就会折断,徐进一言不发地用力架起景深,景深完全借了他的力,大半个人都压在了徐进身上。 徐进搂着他就像搂了个纸人。 徐进沉默了一会儿,忽地用力抱住景深,他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和你做了一年的同桌,却什么都不知道。 景深拍了拍他的胳膊,“不关你的事。” 家里没有吹风机,头发湿漉漉的滴水,幸好是夏天,景深和徐进坐在屋前的门槛上吹风。 徐进:“明天我们去找校长。” 景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徐进被他的眼神看得不知怎么有点脸红,“事情总能说清楚。” 景深:“没用的,为了一个学生闹得校长的政绩不好看,不可能。” 徐进:“你别这么悲观。” 景深:“这不是悲观,这是现实。” 徐进有点生气,“校长不行,就去教育局。” 景深微微笑了一下,“这种事情捅出去就是丑闻,你闹到校长那,顶多是在学校里混不下去,闹到局长那,那大概是要在全市的学校都混不下去了。” 徐进不解,“你又没错,该混不下去的是那些欺负你的人。” “不会的,”景深平淡道,“这是一道很老的题目,火车脱轨,撞向一群人还是撞向一个人,是个人都会做选择。” 徐进没有从景深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难过,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令徐进心都揪起来的事实,景深就是这样,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吗? 徐进咬牙道:“你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我。” 景深面上的表情没有变,“为什么?你和我的关系好像也很一般。” 蝉鸣蛙叫,清风徐徐,景深听到徐进说:“因为你是对的,我想站在对的那一方。” 真是…… 在商海沉浮太久,景深内心的最深处一直对人性存疑,唯有面前的这个人,太闪耀了,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是如此地明亮,景深伸出手,在徐进惊讶的目光中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脸上,景深目光温柔,“这好像不是你本来的人设。” 脸颊边的手掌粗糙而冰凉,这个动作对于两人而言过分亲昵了,徐进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躲开,“人设?我是发自内心的。” 景深收回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里的星星很漂亮。” 徐进也抬头看天,“是啊。” 两人静默地坐着,一直等到岳慧珊放学回来。 岳慧珊还是永不疲倦活力十足的模样,就是作业还没写完,痛苦地趴在桌上,绞尽脑汁地在对着试卷的作文使劲。 景深坐到她身边,“我看看。” 岳慧珊写了一大半,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我不行了哥,我要去吃点东西。” 景深抽起试卷,浏览了岳慧珊的作文,看过几行后目光忽然凝住,他终于想通为什么“景深”的日记本读起来有违和感了。 日记的行文很像个小女生在写日记。 而岳慧珊作文里的遣词造句和“景深”日记本上的习惯几乎如出一辙。 景深抬眸望向正趴在冰箱旁翻找东西吃的岳慧珊。 岳慧珊灵秀、美丽、热情、活泼,美好得……不像个真人。 第77章 景深躺在床上,脑海里开始大胆假设。 日记的口吻十足十的小女生,而且与岳慧珊的行文习惯一模一样,可以推断日记的主人其实就是岳慧珊。 为什么岳慧珊写的日记会安在景深头上? 作者的书的确是狗血又没逻辑,但景深也从来没有发现过两个人物戏份重叠交错的情况。 这个世界是特别的,那么岳慧珊也一定是特别的,也许解开这个世界的秘密,他也就能解开所有心中的谜团。 另外,至今为止,徐咨羽出现了,他是徐进,两人的相似度为百分百。 岳慧珊出现了,但是和他认识的岳慧珊就不太像了,一个是天真烂漫的小女生,一个是成熟稳重的女强人,两人之间的相似点除了名字和脸,景深很难找到第三个相似的地方,这又是为什么? 是像他一样,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人设的缘故? 还有其余人呢?那些重要配角,甚至顾静松都没有出现,这又是为什么? “你睡着了吗?” 黑暗中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景深风暴一样的思路。 “没有。” 一米二的床要塞下两个男高中生,空间显得捉襟见肘,景深身材瘦小,睡在外侧,把大半张床留给徐进。 徐进背对着景深,眼睛在黑暗里看着蚊帐上的破洞,低声道:“明天你打算怎么办?” “你上你的学,这件事不用你管。” 徐进一听这话立刻就坐了起来,木床“咯吱”一声,景深单薄的身躯晃了晃。 徐进:“什么意思?” 景深侧躺着,只占据了床沿的一点点地方,在黑暗中摇摇欲坠,“睡吧。” 这是在拒绝徐进的帮助了。 徐进唇角绷紧,他走出教室去寻找景深的那一刻就下定决心要帮景深了。 景深一直都独来独往安安静静,徐进爱交朋友,对于这个同桌却是一直都没走进景深的心里,好不容易景深走出了他厚厚的壳来寻求他的帮助,那对景深来说应该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缩,一走了之? 徐进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景深听不进,他慢慢躺下,木床又“咯吱”一声,他抬头看着蚊帐顶,顶上也破了个洞,被缝起来之后,四周的网全向同一个点聚集,交缠错乱。 “你睡不着?” 景深的声音冷冷清清,格外适合夜晚。 徐进呼吸浅浅,“嗯”了一声。 白天发生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连环冲击,事件的主人公景深就躺在他身边,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同学、老师,他生活中最亲近的那些人忽然就变得陌生而面目可憎,仿佛他们是藏在人皮里的怪物。 徐进在炎热的夏夜里从心底泛起凉意。 木床又“咯吱”了一声。 是景深翻了个身。 原本背对背的两人,变成了景深面对着徐进的背。 徐进的背很宽,是徐咨羽的背,可靠又温暖。 景深伸出手,把手臂搭在徐进的腰上。 徐进一抖,景深的手臂从背后落到他的腰腹,软软地搭在他的腹肌上,徐进双眼微微睁大,脑海中混乱颠倒,耳旁“嗡嗡”地轰鸣,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有蚊子在飞,全身的感官注意力全落在腰间那完全没有力道的单薄的手臂上。 景深为什么搂着他?是白天的事情让他害怕了? 背上渗出了汗,徐进不敢呼吸,腰腹变成了一块钢板。 就在这时,后背骤然一热,是景深把脸贴在了他背上。 徐进的眼睛完全睁大了。 景深的姿势对于普通同学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了。 尤其是两个男孩,徐进这样被景深抱着,浑身都觉得不对劲了,手脚全都开始发麻发颤,汗从每一个皮肤毛孔中渗出,一直屏住的呼吸猛地泄气,喉咙呼出的声音又重又响,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突出。 一旦开闸,呼吸就忍不住了,徐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躬起的背上瞬间就变得潮湿了。 “景深……”徐进谨慎地开口,“你这样抱着我,我睡不着。” “嗯,你不是本来就睡不着吗?以毒攻毒。” 徐进脸上温度上升,又憋了一会儿,腹部收紧又放松,不断地碰到景深的手,他低声道:“有点痒。” 景深:“我睡了。” 徐进哑口无言,却是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拉开景深的手臂。 徐进催眠自己,就当是背上趴了一只小猫,闭上眼睛不断地回想白天做过的试卷,各种试题在脑海里乱飞,最终也依旧烟消云散,徐进满脑子还是都是景深正在抱着他这一事实。 夏天的夜晚很热,景深的这一间卧室连风扇都没有,两具人本贴在一起温度迅速上升,徐进已经浑身都是汗。 因为是两人睡一张床,徐进和景深都是穿着校服直接睡的,而现在棉质的运动校裤沾了许多汗水贴在腿上,闷热得令徐进抓狂,恨不得立刻把长裤脱了才舒服。 景深不热吗? 徐进轻声“咳”了一下。 身后的景深没有回应。 徐进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转动脖子努力偏过头去看景深,他只看到一个黑黑的头顶靠在他的后背上,像蜷起的虾一样紧紧贴着他,很依恋的姿势。 徐进愣住了。 好奇怪。 他的心脏为什么会这么疼? “咯吱”。 木床又重重摇晃了一下。 徐进转过了身,身本先于他的大脑控制而抱住了景深。 景深放在他腰间的手忽然用力,校服被景深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徐进嘴唇动了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别怕。” 腰侧的衣服被更用力地攥紧了。 徐进闭上眼睛。 那一觉他竟然睡得很安稳,安稳过了头,一觉醒来景深已经不在房间了。 徐进忙下床找人,岳慧珊也不在,一看钟点,早过了上早课的时间,忙随便洗漱了一下,急匆匆地赶往学校。 徐进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正碰上走出校门的景深。 徐进疾步过去,“怎么样?” 景深抬眼,徐进脸上全是汗,额头还有昨晚睡觉压出的红痕,满眼都是担心。 “我休学了。” 徐进脑海里嗡嗡地轰鸣,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早上,景深先送岳慧珊去上学。 岳慧珊活力满满,脸上笑容元气十足,对于每一天的到来都是那么欣喜而期盼。 景深跟在她身边,不动声色道:“我在学校里遇到一点麻烦。” 岳慧珊眨巴了下眼睛,“什么麻烦?” 景深说:“学校里经常有人欺负我。” 岳慧珊停下脚步,睁大眼睛,“欺负你?怎么欺负你?” 景深说:“他们把我当狗一样使唤、出气,羞辱的人格,污蔑我的名誉,同时孤立我,令我求助无门。” 岳慧珊目光闪烁,她按住自己的心口,垂下脸,盯着自己刷得雪白的球鞋,喃喃道:“不会的,不会有这样的事的,一定是你误会了,同学们都很友善。”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景深低声道。 岳慧珊抬头,她怯生生地像只小羊羔,“哥哥,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景深没有心软,“我说的是事实,我身上的伤就是他们打出来的。” 岳慧珊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她的生活里全是阳光,第一次被阴影投射到身上,她手足无措,“那该怎么办?” 景深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岳慧珊沉默了好一会儿,“同学们不会是故意欺负你的,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只要和他们好好解释,你们会和好的。” 景深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转头景深去了学校,他没有和班主任多说一句话,很果断地提出了休学的要求,班主任很震惊,极力地挽留景深,告诉景深这件事可大可小,只要景深愿意一一去道歉,事情还是有转机的,景深已经高二了,马上就会升高三,他学习成绩不差,以后会有很好的前途…… 景深毫不理会,在班主任的呼喊声中走出办公室,从教室门前走过,没有丝毫留恋,身后似乎传来了纷纷的议论声,景深也完全不在意。 他走到校门口,碰上了徐进。 徐进在意得要疯了,“你不要冲动!难道为了那群人你要毁了自己的人生吗?!” 景深静静地看着徐进发怒,等徐进拉住他的手要让他回学校时才轻声开口,“忍辱负重是很困难的事情,也许一时忍过去了,伤口却会一生都留在心里。” 徐进脚步停住,很痛心地望向景深。 “遇到这种事,坚强的人会有一万个理由劝自己忍耐,甚至把遭遇不幸的理由强行安插在自己身上,是我运气不好,是我哪里做错了,总有一天会毕业的,”景深平淡地将在日记中看到的话语慢慢说出,“这些理由都只是止痛剂而已,”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胸膛,“暗疮必须要挖出来。” 徐进望着景深的眼睛,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平静,像海一样的平静,强大得令他身心震撼,他不由道:“你打算怎么挖出来?” 景深想抽出手,徐进拉得很紧,景深没抽出来,“先去吃早饭,我饿了。” 徐进:“……” 学校门口最不缺的就是小吃店。 徐进陪景深在千里香小馄饨里吃馄饨面。 景深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徐进完全没有胃口,双手在桌上十指交缠地绞动,“这件事无论怎么处理,耽误学业总不太好。” “错了,”景深喝了一口充满了味精的汤,“学业会耽误我复仇。” 徐进:“复仇?!” 他声音太大,引得小吃店里的人都看向他和景深。 徐进忙低下头,压低声音,脸色难看道:“你说什么,复仇?你别做傻事。” 景深吃完了,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热汤把薄唇烫得鲜红,景深慢悠悠道:“回去上课,我需要一个卧底。” 徐进:“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景深:“去吧。” 徐进:“我不去,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景深抬手,把手掌心盖在徐进手背上,目光深邃,“听话。” * “报告。” 班主任回头,松了口气,至少回来了一个,脸上依旧很严肃,“徐进你昨天无故旷课,今天交八百字检查。” 徐进黑着脸,“知道了。” 第78章 初中部与高中部仅有一河之隔,景深趁中午午餐时间混进去之后才发现两个校区有天壤之别。 高中部杂乱无章装修简陋,四栋教学楼外墙斑驳,怎么看怎么都是一所郊区老学校,而眼前的初中部:欧式的建筑,优美的绿化,高大洁白的天使雕像下喷泉清澈见底,水面反射出细碎的金色阳光。 景深站在喷泉前,阵阵凉意袭来,夏日的闷热也散去不少。 泉水里倒映出景深沉静的脸。 实不相瞒,这个初中部他很熟悉。 这就是他在国内上过的私立中学,连水池里铺满的硬币都一模一样。 这实在太诡异了。 同一所学校,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景深抬起头,仰望高耸的教学楼,第一次开始回忆自己的初中年代。 他的记忆也都是片段式的,所有的记忆并非影像式的连贯,而是相片一样,一张一张,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到底是否真实。 他的初中生活……众星捧月、无忧无虑,太简单了,简单得没有什么可回忆的。 悠扬的乐声响起,午休结束了。 安静的校园逐渐热闹起来。 景深身形瘦小,穿着和中学部一样的校服混迹在人群中,完全没有引起人的注意,也是因为“景深”本就是个存在感不强的人物。 昨天晚上景深留意了岳慧珊的书上写着三(7)班,他摸到7班的门口,站在后门口观察教室内的情况。 教室内三三两两的学生站在一块儿说话,窗明几净,黑板上写着端正的板书。 景深很快就找到了岳慧珊。 岳慧珊坐在第三组的第三排座位,几乎是班级的中心,而她此刻也确实就是班级的中心,好几个女生正围着她说话。 女孩子们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前俯后仰,气氛很融洽,有人一抬眼看到了景深,不在意地滑过去,低下头又继续和岳慧珊说话,她亲热地拉着岳慧珊的手臂摇晃,周围的女生吃醋似的也去拉岳慧珊。 岳慧珊没有说谎,她的确在班级中很受欢迎。 景深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学校大堂外的两侧公告栏上会有每个月的月考优秀学生光荣榜。 公告栏的第九位赫然是岳慧珊的照片,她笑得阳光灿烂,毫无阴霾,在她的名字下面有一句她的座右铭——在光明到来之前,用尽自己全部的努力。 景深莫名地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在光明到来之前……”景深喃喃念了一遍,脑海中立时闪过一句话——在黎明到来之前,流进最后一滴血。 这是徐咨羽跟他提到过的他们先世界的盟誓。 他曾心里暗暗笑过这句话太中二病,像个孩子说出来的。 目光锁定在公告栏的那句话,打印出的黑色正楷犹如活了一般扑向景深的眼帘,景深的脑海一阵一阵轰鸣,无数曾经在他脑海中闪现的疑问、错综的关系都像是一张巨大的网一样向他砸来,而他轻巧地从网中的缝隙穿梭而过,满身清凉。 景深凭借着自己毫无存在感的优势,在学校里游魂一样地待了一下午,到处搜集讯息,当然最关注的还是岳慧珊的信息。 岳慧珊成绩优异,相貌出众,而且能歌善舞多才多艺,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要找到她的消息一点也不难,她甚至拥有自己的后援会,因为家境贫寒,被称为中学部的“辛德瑞拉”。 幼稚又浮夸的外号没有让景深发笑,他坐在图书馆里翻看新一期的校刊,校刊的头版用了很大的版面刊登岳慧珊写的文章。 这样大篇幅的文章更暴露出了岳慧珊的行文遣词和景深所看到的日记一模一样的事实。 文章很普通,表达的都是中学女生的多愁善感。 景深放下校刊,又拿起上一期,依旧是头版,依旧是整篇的作者署名为岳慧珊。 景深手顿了一下,继续往下翻,一连翻了数十份校刊,每一份都是岳慧珊的的头版。 校刊摊在掌心,景深凝神盯着上面的文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所有的文件都很规整,在他进入《极度宠爱》之后,文件上的文字全部变得模糊,那是因为他的人设发生了变化,从醉心工作的总裁变成了恋爱脑的霸道总裁,工作变得不重要了,所以文件全部模糊处理。 现在他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岳慧珊所写的文章虽然幼稚,却是一字一句都很鲜活真实,与中学女生的口吻完全一致,这是为了岳慧珊的人设服务? 岳慧珊的人设阳光向上,又与这些充满了忧郁感伤的文字并不符合,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模糊处理? 真相似乎越来越接近了。 景深合上校刊,走出图书室,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人,他正在低头思考,随口说了句“抱歉”就要走,手臂却被拉住。 对方的力气不大,只是景深这具身体太弱,轻轻一拽就被人拽了过去,他仰头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我找到你了。” 脖颈间的刺痛感与黑暗一起袭来,景深最后的视线里是顾静松那张温柔英俊的脸庞。 第79章 徐进被委派了光荣的卧底任务,开局就是八百字检讨,他一直都是好学生,头一回写检讨完全没有思路,下了课孤坐在座位上摊开一张白色信纸发呆。 身边的座位空荡荡,以前景深在的时候,徐进没觉得景深多有存在感,现在景深不在了,徐进却觉得格外空虚。 出乎徐进意料的是,他以为李家凯他们会来找他麻烦,然而李家凯他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整个班级少了一个景深,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依旧喧闹依旧充满了欢声笑语,就像景深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样。 “徐进,出去打球啊。” 经常一起打球的同学抱着篮球过来用力一拍徐进的肩膀,徐进一个恍神,如梦初醒般道:“我还要写检讨。” “检讨急什么,随便糊弄糊弄就行了,老班不会细看的,走,出去打球去。” 徐进被拉去了球场,球场上还是老玩伴,他稀里糊涂地和人打起了篮球,打着打着他觉得很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说不出来。 心思不在球场上,手里的篮球脱手而出,弹跳出球场往,徐进下意识地顺着篮球跳跃的方向看去,这个时候他应该说——“看什么呢,捡球啊。” 徐进愣在了原地。 “看什么呢,捡球啊。” 身后有人替他说出了这句台词。 徐进猛地回头,是一起打球的同学,笑嘻嘻地和球落在脚边的男生说话。 等等……为什么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台词”这两个字? “怎么了你?”肩膀被人推了推,徐进扭过脸,脸色难看道:“不打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围观的同学人群,在球场旁的长凳上坐下,他第一次用旁观者的角度来审视周围的同学。 昨天他也打了球,昨天好像也是这些人在球场围观,那前天呢?上周呢? 徐进喉咙里像堵了一块吸满水的棉花,他想说些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想立刻马上就见到景深。 景深醒来了,入眼就是一片雪白,淡绿色的吊扇慢慢旋转,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虽然意识已经清醒过来了,却还没有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 “你醒了?” 视线又被顾静松的脸占据了。 顾静松的表情很复杂,欣喜中带着忧伤,他拉起景深的手握在掌心,在自己的眉心轻轻一点,“我差点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景深很想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抽出,只可惜他现在连控制眼球转动都非常困难,只能眼不见心为静地闭上眼睛。 依照他对书里世界的认识,只要能够看透书的本质,即为掌握书的控制权,他现在最有效的反抗就是思考。 头顶的额发被轻柔地抚摸了一下。 “你不用这么累,”顾静松温柔地抚摸景深柔软的额发,“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景深心中一凛,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变好。” 强烈的睡意袭来,景深警铃大作,在脑海中与那股睡意激烈搏斗,不愿入睡。 顾静松笑了一下,“还是这么倔。” 景深对顾静松的话充耳不闻,以强烈的意志力与脑海中那股明显外来的睡意做斗争,也不知是顾静松让了他,还是顾静松确实不敌他,慢慢地,那股睡意退去了。 景深重新睁开眼睛,双眼射出锐利的光芒。 而顾静松只是宠溺地笑道:“你喜欢醒着,那就醒着吧。” 顾静松放开了手起身。 景深听到耳边一阵拿东西的响声,过了几分钟后,顾静松回到病床前俯身抱起景深,景深的视线陡然增高,也让他看清了他正处于一间医务室里。 顾静松抱着他将他放下。 景深视线有限,只能感觉到他似乎躺在了什么硬板子上。 顾静松小心翼翼地将景深的腿推到胸口,小腿填入大腿后侧,景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他摆弄着,之后黑暗袭来,景深听到了拉链的声音——他被锁在了一个行李箱里。 景深这具身体矮小瘦弱,塞在大号的行李箱里蜷缩起来严丝合缝,毫无困难,只是行李箱很闷,全身都蜷缩起来之后更是难受,景深深吸了几口气,吸入鼻腔的全是新行李箱的塑胶味道。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景深头晕眼花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顾静松推着行李箱动了。 一路上顾静松遇到了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景深在眩晕中冷静听着,从对话中推断出了顾静松的身份——学校的校医。 这个“顾静松”应该是那个从徐咨羽世界来的顾静松,相比他所认识的那个顾静松,这一位更无情狠辣,他觉得如果是原来的顾静松,是做不出把他装在行李箱带走的举动的。 “顾老师。” 熟悉的声音传来,景深呼吸一滞。 是岳慧珊。 顾静松一路和人打招呼都是匆匆掠过,却在岳慧珊这里停下了脚步,景深听到他温和的声音,“怎么了,岳同学?” “啊……没什么,只是和顾老师打个招呼……顾老师,你怎么拖了这么大个行李箱?” “我要辞职了,把我的东西一起打包带走。” “什么?顾老师你要辞职了?为什么?” “因为我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这样啊,那顾老师,再见了。” “再见。” 行李箱动了,忽然又停下,“岳同学,你还在写小说吗?” “是啊顾老师,我新写了一篇,可惜你辞职了,我少了一个读者。” “其实我觉得创作是一件需要坚持的事,专心写好旧的那本,新写的暂时放到一边比较好。” “……是、是吗?” “当然,岳同学你不相信我吗?” “我、我当然相信顾老师了……” 之后的对话声音越来越小,景深已经完全听不清了,行李箱被拖走,一路还算平坦,景深没有受多大罪。 不知过了多久,片刻的失重后,拉链打开,景深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 无力的双臂被顾静松以抱婴儿一样的姿势抱起,顾静松把他从行李箱里抱了出来,放到了副驾驶,替景深系好安全带后,顾静松坐回驾驶位发动汽车。 景深隐约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正逐渐回笼,他不动声色地调动自己的意志力,期待能尽快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顾静松在他身边静静地开着车,车辆一路行驶,周围的景色也越来越僻静,终于行驶到一个林间小屋后,顾静松停下了车。 顾静松下车绕过去给景深开车门,在景深膝盖用力踢上来的一瞬间,手臂已经压制住了景深的大腿,他微微一笑,“一路玩得还开心吗?” 景深冷冷地看着他。 “我们到家了。” 不顾景深的挣扎,顾静松强行将景深从车内抱起,成年男人对柔弱少年的压制几乎是压倒性的,景深知道再作挣扎也只是徒增对方的趣味而已,干脆放弃了挣扎。 林间小屋的外壳全由木制,里面也是清新自然的树屋。 顾静松把景深放在藤曼椅上,坐在景深的对面,两手拉住藤蔓,把景深困在墙与自己的胸膛中间,他认真地观察景深的脸,视线有如实质般从景深的每一处五官上滑过,最后停留在景深脸上的伤上面。 “伤害你的人,我让他们全部消失好不好?”顾静松柔声道。 景深一言不发,眼中完全没有顾静松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顾静松抬手,用手指轻点了点景深脸上的伤口,“我的心很痛,”他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犹如进入梦境般迷惘,“为什么她要这样伤害你?” “如果不是她还有用,我会让她也一起消失。” 景深面无表情地保持缄默,即使身体受制于人,但他的思想永远不会被困住,也永远不会屈服。 “别生气,她根本就没有把你当哥哥,对你那么视而不见,所以我才讨厌她。”顾静松略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景深的目光终于落到了顾静松脸上。 顾静松脸上的神情纵容,带着一种终于得到回应的欣喜。 “留在这里,你不久之后就会面临死亡,但是没有关系,你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复活,这次我不会允许她再创造那么多世界,只有一个,一个完美的世界,然后我就带你走,我们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好吗?” 在顾静松殷切的注视下,景深缓缓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静松面露急色,随后又释然一笑,“你在套我话是吗?” 景深不回应。 顾静松道:“我愿意告诉你。” “你的妹妹岳慧珊她写的书有魔力,会让死去的人在书中的世界复活,你的生命在这个世界很快就会终止,因为那是你无法抗剧的宿命,但没有关系,你会作为一个最好的人在她的书里重获新生,而我就是你最忠实的信徒……” 景深逐渐听懂了。 顾静松的意思是,他本来就是这个现实世界的人,被霸凌至死后,在岳慧珊创作的书中复活,但岳慧珊对此并不知情。 顾静松之所以会在不同世界里见证景深不同的死法,那是因为岳慧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世界,每当她舍弃未完成的旧文再开新文时,景深就会在旧文里死去,在新文中复活。 “我愿意将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顾静松低头伏在景深的膝头,“因为你就是我的信仰。” 景深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个冷嘲的弧度:那是因为你的人设是个大反派,大反派就是喜欢把自己的邪恶计划在主角面前全盘托出。 顾静松说的话,景深相信吗?他相信,不过——顾静松是错的。 景深眯了眯眼,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 第80章 “哥哥?”岳慧珊背著书包满脸迷茫,“哥哥没回来啊。” 徐进又一次逃课了,他做了十几年的好学生,短短两天之内却像是把过去一切学到的东西都丢掉了,他想见景深,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地从学校跑到景深家里,一等就是一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岳慧珊回来。 而岳慧珊却满脸无辜地说着不知道。 一股血气涌上脑门,徐进发火了,“他是你哥,你怎么会不知道?!” 岳慧珊似乎被吓了一跳,眉目却依旧天真,“哥哥马上就会回来保护我的。” 徐进一时语塞,“你在说什么?” 岳慧珊若无其事地走入屋内,放下书包,双手托腮,秀丽的脸上满是少女的无忧无虑,她喃喃道:“哥哥马上就会回来保护我的。” 她摇头晃脑,少女乌发摇摆,仰起的脸如月光般皎洁明媚,所有的黑暗都避开了她,她的眼中毫无阴霾,坐在简陋的屋子里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光彩。 徐进望着岳慧珊,她肌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得如同专人打磨而成,让人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面前唯美的画面却令徐进感到不寒而栗,他后退半步,脚后打在屋槛上,人略微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站稳,他抬起头,方形的门框将屋内的少女圈成了一副油画,而少女……就是画中的主角。 心脏猛烈地收缩,巨大的心跳声即将冲出耳膜般躁动,徐进慢慢后退,他的视角越大,面前的“油画”就越趋向于平面,美丽的少女处在“画”中,浑不似真人。 徐进心跳越来越快,呼吸都快屏住,所有的意识都退散了,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异常强烈的念头——马上见到景深。 徐进转头冲进了夜色中。 郊区的夜晚很宁静,蝉鸣蛙叫夏风微黏,徐进漫无目的地奔跑,直到耗尽体力,大脑轰鸣心脏绷紧地瘫软在地。 徐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视线中只有一轮冷清的月亮和漆黑的夜幕,天空被凌乱的树枝分割成支离破碎的数块拼图,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坠落下来。 徐进猛地坐起,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跑到了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的树林里,幽深的树林在任何恐怖片中都适合做背景,而徐进却仿佛听到了树林中在有人召唤他一般,着了魔一样地拖着已经体力快要耗尽的身躯往树林深出走去。 双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它有了自己的意识,驱赶着徐进向树林的某处进发,不知疲倦不顾一切。 徐进在力竭的边缘一路跋涉,树枝和杂草割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肺部像着了火一样的干渴,徐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不下来,只是心里有强烈声音在说:往前走,他在那儿。 他是谁? 徐进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一双眼睛,一双锐利又干净的凤眼。 脚步终于停下了。 徐进从来不知道这片树林里还有这样一间木屋。 林中小屋通常都会给人自然美好的感觉,而面前的木屋尖锐的屋顶像是要捅破天空,让人看了就心生不适,仿佛预告了什么厄运一样。 徐进狂奔而来,整个人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他红着眼睛,忍着胸口撕裂的疼痛缓缓靠近这间诡异的林中小屋。 “他来了。” 屋内顾静松稳稳坐着,脸上表情迅速从多情的哀伤转为无情的冷酷,他的体内装着两个灵魂,对着景深,他还是那个顾静松,他可以低到尘埃里,为了他的神,对着徐咨羽,对,那就是徐咨羽,他一贯地只有一个念头——他们之间,总要有人在这个世界消失。 而这一幕,由景深来见证,就刚刚好。 顾静松托起景深的手,他的手掌冰凉,景深的手也是冷的,把景深的手拉到唇前,他迟疑了一下,又把景深的手拉到了鼻下,深深地一嗅,叹息般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怕你。” 景深只当自己是座没有灵魂的雕塑,他正全心全意地和自己的头脑、灵魂一切玄之又玄的东西在斗争。 他是如何从一个书中的人物拥有自己的灵魂的,一切的起源到底在哪,这个世界的奥秘又是什么。 顾静松没有得到景深的回应,他放下了景深的手,温柔道:“抱歉。”他无意伤害景深,但必须让夺得景深注意的人消失。 顾静松推开了门,他留景深独自在屋内,在他看来,景深拥有顽强的灵魂,可他毕竟只是个凡人。 顾静松走入黑夜,屋外空无一人,他疲倦道:“出来吧。” 黑夜中一片死寂。 徐咨羽为人很光明磊落,从来不搞偷袭这种小动作,他喜欢正面迎敌把人击溃,顾静松认为这样很做作,但同时也很满意自己的宿敌是个头脑简单且执拗的傻瓜。 傻瓜进化了。 顾静松忽然来了点兴趣。 徐进躲在暗处观察着木屋前的男人,男人衣着得体,气质温文儒雅,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个危险人物。 而徐进他的脑海里已经本能地算清了目前的情况,景深一定在小木屋里,这个男人挟持或者说绑架了景深,他毫无证据,但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肯定。 他的体内似乎埋藏了野兽一样的直觉,那直觉能令他在黑暗中绕行,捡起石子悄无声息地向那陌生男人投掷过去。 顾静松偏了偏头,躲过了直向他太阳穴砸来的石头。 原来,徐咨羽和他的想法一致,彼此都希望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顾静松提步走入浓密幽深的树林里,他得亲手了结他的宿命。 徐进看着顾静松走入树林,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入木屋中,当推开门的那一刻,徐进和景深惊愕的眼四目相对,他的身体又是先于他的意志,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景深。 景深因为过于震惊而丢失了语言,等他反应过来后,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马上就说。” 徐进张了张嘴,他完全被景深的反应搞懵了,“我、我来救你……” “不是这句,”景深握住徐进的胳膊,双眼亮得惊人,“说你本来想说的,”他看到徐进面露迟疑,厉声道:“说你想见到我时最想说的那一句!” 反派困住了人质,主角趁反派不在从天而降,明明可以说重点,却偏要东拉西扯儿女情长,随后被赶回来的反派打断关键信息,这种戏份景深实在看得太多,不想在此刻重蹈覆辙! 徐进被景深的语气逼迫,脑海中纷乱的情绪也如被风吹开的云雾一般,他不由自主道:“岳慧珊她很奇怪。” 景深鼓励地看向徐进。 继续说,一定有什么关键且他没有得知的信息隐藏在徐进的视角中。 徐进的头脑越来越清晰,“她一直反复念叨着‘哥哥马上就会回来保护我’……” “这样真不好。” 低沉温和的声音传来,徐进猛地转身挡住景深,顾静松已经回来了,他知道徐咨羽是故意引开他,他何尝又不是故意引徐咨羽现身? “我本来真的不想当着他的面……”顾静松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入屋内,他生来就是为了毁灭,他的宿命将在此刻,在他的神面前得以实现,这真的是一件很玄妙又很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注定有一场恶战,他希望见证者是景深。 徐进展开双臂,他本能地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极为压抑,“拘禁是要坐牢的。” 顾静松的脚步顿住,脸上略微有点无奈,他歪了歪头看向徐咨羽肩膀后的景深,“你喜欢他什么呢?一个正义的傻瓜?” 徐进脸腾地红了,他低头,声若蚊蝇地对景深道:“你喜欢我啊?” 景深:“……” 大战前表白的剧情也是,太俗气了。 强烈的幸福感冲昏了徐进的头脑,他有点害羞道:“谢谢。” 景深:“……” 顾静松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徐进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分明面前什么都没有,但他的脖子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掐住了。 不,这并不是他的错觉,他的脚尖正慢慢离开地面,那双无形的手像夺命的绳索一般在吊起他。 顾静松与景深对视了。 顾静松惋惜一笑,“现在的他没有办法赢我。” “我知道。”景深答得很快,然后他做了一件令顾静松完全想象不到的事。 景深飞快地用座椅上的藤蔓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顾静松脸色微冷,“别用你自己来要挟我,我不会允许你受到任何伤害。” 景深平淡道:“你错了,我并不是想用自己来要挟你,你没你想的那么重要,只不过……主角的觉醒,通常都需要人献祭。” 顾静松认为自己完全有自信能控制住景深,所以在景深用力的一刹那,顾静松也用意念去阻止景深,然而他失败了,他的力量在碰到景深的边缘时被化成了无形,景深的头歪倒了下去。 “不——” 顾静松扑了上去一把捞起景深,景深面色苍白,生命力正急速从这具身体里流失,顾静松面露痛苦,不,景深还没有死,他去了岳慧珊的书里,对,岳慧珊的书……这次岳慧珊只写了一本书…… “嘭——”巨大的响声传来,周围木屑如暴雨般散落,背上猛然传来一股灼烧感,顾静松手臂一颤,怀里的景深摔了出去,迅速地被长尾卷起,细密的鳞片闪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寒光毕现杀气腾腾。 顾静松在一片废墟中回头,月色下,通体银白的猛兽盘踞于空,漆黑的双眼于夜色融为一体,它是世间最尊贵的野兽,被作为救世主创造而出,此刻它正哀伤地注视着长尾中已经几无生气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作者要给他这样的命运,让他得到又失去?如果真要这样,不如就像一开始的那样,留在那个被设定为荒芜的先世界里,永远地奔向没有未来的黎明。 “景深……” 猛兽的声音震动天地,顾静松在那一刻身心都被压制,从身体到灵魂都在被绞杀,强烈的消失的讯息传来,顾静松从未有过现在的感觉,像是整个人都要被抹去了。 龙尾缠绕的人懒懒地睁开眼睛,对上如泣如诉的大龙眼睛,景深微笑了一下,“原来你真是蛋生的啊。” 第81章 电脑屏幕闪烁着淡淡的光,存稿箱里的文字令她浑身冷了又热,埋藏已久的记忆在尘封多年后被悄然掀起了一角。 中学时代的自己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平凡,相貌平平,成绩一般,个性也很内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被欺负的人偏偏是她。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孤儿,没有父母会为她出头? 天地之大,可没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保护她,她除了每日每夜的煎熬忍耐,就只有在幻想中排解现实的痛苦。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写小说。 她设定的小说里,美丽、善良、单纯的女主角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可是她有一个默默为她付出的哥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有哥哥来保护他,她的生活无忧无虑,在学校里也是众星捧月的宠儿,她拥有她所幻想的一切。 她躲在厕所里只是写了个开头就被他们蜂拥地抓住了。 “哈哈哈,看她写的,太搞笑了,当自己是公主呢,想上贵族学校啊?就你?漂亮?你漂亮吗?”简陋的本子被人提在手心,她站在墙根,屈辱地低下头,血液一阵阵地往脑门上涌,讥讽的语气令她抬不起头,“岳慧珊……岳慧娟,你也觉得你这名很土啊哈哈哈?” 嘲笑声中,雪白的纸片纷纷扬扬地从头顶洒落,岳慧娟低着头,她咬着牙,尽量地瞪大眼睛,好让眼泪不掉下来,她不哭,她越是哭泣,那些人就越是欺负她,她必须忍耐,坚强地忍耐。 人群散去,她捡起地上的纸片,在无人的角落悄悄收好。 不是不让她写吗?她非要写,偷偷地写,在杂乱的草稿纸后面写,藏在自己书包的夹层里。 这次,她不再幻想有个过着快乐生活的自己,她幻想出了另一个人物,那个人物是正义的化身,在残破荒芜的世界里永远赤忱,永远向往光明,即使连她这个作者也不知道光明的未来在哪里,他也会依旧不停跋涉。 只是这个人实在太好,也太理想化了,理想化到之后她再也写不下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人呢? 年少时所创作的两本“书”早已随着远去的回忆被遗忘。 现在,她是大人了,她不再悲伤,不再弱小,可以嘻嘻哈哈地戏称自己是“糊糊”作者,当初拿起笔想创作理想国,如今拿起键盘卯着劲收集各种热元素只为了火一把,觉得数据不好就烂尾弃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言情不流行了,就写火的校园爱情,校园热度降了,就写打脸渣攻爽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完全丢了自己。 “岳慧珊” 她曾想叫的名字。 她以为那个名字已经随着漫天飘落的碎纸片永远地消失了。 原来,“她”还在。 “她”仍停留在那个理想国里,无忧无虑,永远天真永远阳光,因为“她”有一个哥哥。 只是她忘了,她忘记了,她曾倾尽所有的希望创造出了两个她最喜欢的人。 ——他们真的存在。 景深已经全想起来了。 “哥哥会回来保护我的。” 那是属于他的咒语。 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名字,只是“哥哥”,他一诞生就被困在了只刚开始开展的情节中,被困的时间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发现了不对劲。 上课写作业,下课上厕所。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他重复了千百遍。 有一天下课,他忽然不想再去厕所了,脚步在走廊尽头拐过,他站到了阳台前,看到楼下有很多人在打球,被围在中心的人很高,动作很敏捷,他认不出是谁。 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上课了。 他坐在教室里,没有低下头写作业,环顾四周之后在最后一排发现了那个打球的身影。 自习课的教室很安静,没有老师管理。 他想:反正很快这一个小时就会被抹去重来,为什么不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好。” 埋头写字的人抬头,眉目俊朗端正,“嗯?” 他在他身边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徐进。”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他站起身执拗地走了过去,“你好。” 抱着篮球的人挑了挑眉,“有事?”他笑了笑,“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他在这个班里没有朋友,人人都很厌恶他,虽然只是一个小时,上课加课间的时间,他也能感觉到周围人无孔不入的恶意,班级里的人会轮流来找他麻烦,每一个小时的人都不同,唯独面前这个人,一次都没有对他凶过。 “可以啊。”对方爽快道,“我叫……” “徐进。” 他抢先道。 徐进略微惊讶,“你知道啊。” 他笑了一下,他们刚做过一节课的同桌。 “我下去打球,一起来吗?” “好啊。” 他坐在篮球场的椅子上,晃荡着脚,眯眼微笑。 课间时间结束了,众人急忙冲向教室,他跟在徐进身后,对徐进道:“不要忘记我。” 徐进满头大汗地甩了下手,失笑道:“我记性没这么差。” 骗人。 他花了数百个小时想让徐进记住他,可是时间一旦重启,徐进永远都是那副不知所以的表情。 又下课了,他刚起身却被人重重撞倒在地。 “嘶——” 他低着头看了一眼受伤的胳膊,微微皱了皱眉,虽然等会伤口会消失,可是疼痛感却是实打实的,真讨厌啊,他的凤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 “你没事吧?” 他抬起头,这次徐进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徐进伸出手扶他,“流血了。” 他笑了一下,“没关系。”因为你主动来了,所以受点伤也没关系。 “我送你去医务室。” 徐进扶着他出了教室,他们两人并肩走着,走廊外的树荫投照在身上,他听徐进说:“我记得咱俩是同桌是不是?” 他和徐进改变了那一小时。 他成为了徐进的同桌。 他以为他会永远过这一小时,和徐进上课,下课陪徐进去打篮球,给徐进捡那一个滚到脚下的篮球,徐进抬起手揉揉他的头顶。 这样也挺好。 篮球滚落到脚边,他捡起篮球,目光投向人群,而人群中唯一发光的那个人却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迷茫地拿着那颗没有主人的篮球,周围的画面在他眼中变成了全然的黑白,他想:他要找到他。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徐进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个永远正义永远光明的男孩被召唤去做了那个世界的救世主。 他只是在作者多年后开辟新文时,一股脑地冲了过去,成为了新的角色。 顾静松在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奔赴死亡,而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作者的书里,奔向他所向往的那个方向。 最后,他成为了“景深”。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当景深超脱于整个书内的世界时,他才发现《极度宠爱》里根本没有岳慧珊这个人物,原本的那个“景深”也完全属于作者另一本没有完结的书,“苏照月”来自作者曾经跟风创作的校园爱情故事,“楚歌”是从作者的一本弃坑的逆袭打脸小说中而来,甚至各路配角,无一不是作者曾创作出来,又没有给他们结局的人物。 他们带着新的名字,和景深一样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可刻在他们生命中的执念一直未曾消失。 【作者在吗?】 存稿箱里出现了一行字,跳动的字符在她面前宛若拥有生命一般。 她捂着嘴强忍惊呼,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她颤抖着放下手,手指在冰凉的键盘上滑过,敲击下去的力道都是软的。 “我在。” 【很抱歉这段时间给你造成了困扰。】 “没、没关系。” 她一直都误以为是哪个恶趣味的黑客在改的文,完全没有想过会是她书中的人物“活了”过来,这个时候她或许该感到害怕,但是屏幕上的文字冰冷却温暖。 她所创造出的那个人真的保护了“岳慧珊”,他履行了承诺,即使她已经将一切都遗忘。 心中的隐痛在这一刻才终于得到了彻底的治愈。 小小的出租屋里,她手指微蜷,胸膛里克制不住的热意翻滚,她的“哥哥”,她真的有一个“哥哥”,她环抱自己,藏了多年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对不起……” 对不起她忘了他们,对不起她创作出了他却把他孤零零地留在那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对不起她忘了最初是为什么要拿起笔,她想创作的是能让人感到爱与包容的世界,能给受到伤害的人带来力量的文字。 电脑上闪烁的光点慢慢闪现。 【感谢你创造出了我们。】 眼泪在脸上滚烫地滑过,难以置信她真的创造出了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吗?不,她没有资格以造物主自居。 作者在创造角色的同时,何尝也不是角色选择了作者? 脑海里所浮现出的那个故事,到底作者是造物主,还是故事中的人物选择了用作者的笔来讲述,这一点谁说得清呢?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她擦了擦眼泪,迫不及待地打下了一串文字。 【让我睁开眼睛看看他吧。】 “原来,你真是蛋生的啊。”景深望着那张悲伤到了极点而显得狰狞的大龙脸,抬手轻轻摸了摸,“已经没事了。” 徐进,不,是徐咨羽,他喷了个响鼻,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用长长的绒毛罩住景深,他的记性其实真的没那么差,深刻的执念由他自己一力背负,在下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一定要先向他走过去,他的黎明,没有尽头的天,他低下头轻声道:“我记得我们是同桌的。” 第82章 地面躺着的顾静松忽然消失了。 柔和明亮的月光波光粼粼地洒下,阴暗杂乱的小树丛上奇迹般地开出了点点繁花,色彩艳丽又夸张,一扫压抑沉闷的气氛。 柔软的鬃毛扫在脸上,景深抬手拍了拍龙头,“放我下来,头晕。” 大龙徐咨羽小心地把人放下,地面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柔软的绿草坪,正一朵一朵地爆着小花,徐咨羽盘伏在地面,银色鳞片反射出月光,龙身沐浴在花海之中,鬃毛与长须无风自动,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龙。 景深站在他面前,勉强能摸到他的角,“你也都想起来了?” “嗯。”徐咨羽轻声道,“你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是吗?” 景深若有所思,“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都是书中人的?” 徐咨羽沉默了一会儿,承认道:“很早。” 景深抬眼,“多早?” “比你想象的要更早。” “为什么不说?” 徐咨羽下巴贴地,让自己两颗巨大的眼珠可以直视景深,他的眼珠与人形一样,纯粹的黑,如宝石般折射出平和又温柔的光,“我怕你难过。” ”那你呢?”景深抚摸着他的龙角,低头将额头贴在他的侧脸,“你不失望,不难过吗?” 人生皆有一个人设定而出,一切血肉都由文字构成,他所浴血奋斗的那些岁月与信仰悉数崩塌,景深就是害怕这样,所以一直都将所有的推论藏在脑海中,未曾透露给徐咨羽半个字,没想到徐咨羽不仅早就知道了,还因为一样的心情也选择了隐瞒。 徐咨羽道:“每个人的降生都有他的意义,是通过怎样的渠道来到这个世界的并不重要,我有我想追求的东西,那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景深闭上眼,“你不怕那些你所执着的东西都不是你的本愿,而是来自设定?” “我们清楚自己的心。” 是“我们”,而不是“我”,他们从没有交换过心情,却早已心意相同。 在那无数的一个小时里,他们的相遇并非设定,而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走向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传闻上帝创造了一个人,之后又用这个人的肋骨创造出了他的爱人,那一天阳光明媚,有个人从天而降……砸断了他的肋骨。 * 景深现在能通过存稿箱和作者直接交流,有“造物主”的帮助,这一团乱麻的世界就好梳理多了。 作者忏悔在《异界奇闻录》里把反派设定得太过强大,赶紧先把反派设定中穿梭平行世界截取能量的部分给删除了,让顾静松这位反派先锁回去。 【写书很费时间,我没有办法一口气全部完成,先要帮你在这本书里完结吗?我会给你个he的好结局的!】 ——【楚歌很想念他的母亲,麻烦你让他和他母亲团聚。】 其实在楚歌一开始的那本书里,楚歌的妈妈就是被迫抛弃楚歌,作者现在明白了,书里的人物也是有自己的生命的,应该是楚歌的生母感觉到了被迫走剧情的痛苦,无法割舍儿子,所以才会进入《极度宠爱》的世界里。 作者挠头,都是她不负责任惹出的祸,她得一桩一桩全部都解决好才能安心。 不过景深这样关心楚歌,作者贴心回复:【要把你也送到楚歌那本书里吗?】 很抱歉让自己最喜欢的人物变成了渣攻,如果景深喜欢楚歌的话,她当然愿意成全景深。 ——【不必。】 作者心想她“哥”有时候有种绅士的高冷,好迷人哦,完全舍不得这个“哥哥”,要是能够和“哥哥”一直一起相处下去就好了。 作者沉迷了一秒钟之后立刻骂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歪心思,纸片人也有人权,纸片人也能自己做出选择,她在不知不觉中又把自己当成操控者了,忙虚心道:【那你想在哪本书里完结?】 ——【有他的世界。】 他?作者脑海里转了一圈,大惊失色,【你和徐咨羽是真的?!】 ——【是。】 作者倒吸一口气往身后的沙发倒去,看着电脑屏幕上简单扼要的“是”字,嘴角慢慢上扬——她磕到真的了! ——【不要生子。】 作者看到这四个字差点没喷出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会生的。】 ——【谢谢。】 真的好温柔啊,作者悄悄红了脸,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分钟的男妈妈景深,随即立刻摇头打住,别真搞出事,她得有“造物主”的自觉啊。 作者忙着填坑,景深和徐咨羽就滞留在了这个校园世界里。 “你不能变回去吗?” “这是我第一次变成龙。” “所以?” “业务还不太熟练。” “……懂了。” 徐咨羽热情邀请,“没骑过龙吧,上来试试。” 景深:“……” 看着大龙纯洁无垢的大眼睛,景深轻抓了一下他的鬃毛,“别闹。” 稳重的景总最终还是没有抗拒“骑龙”的诱惑,借着龙尾的力道上了龙身,骑在徐咨羽的脖子那,双手抓角,因为姿势与坐儿童木马过于雷同而觉得好笑,“别让我掉下去了。” “放心。” 夜空中,银色长龙飞过天上的一轮明月,景深呼吸到清冽的空气与风,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在徐咨羽的鬃毛中,他真的……很喜欢这条龙。 “到了。” 首次骑龙,持续时间一分钟。 景深抬脸,平房就在眼前。 好家伙,这估计起步价都不到。 “哥?” 岳慧珊听到巨大的风声走出房间,一下就看到景深骑在一条大龙上,满脸惊讶。 景深看到岳慧珊就像看到了作者一样,他没有故意敷衍作者,他真的感谢作者对他倾注了感情,才能让他最终产生自己的意识,他温柔地笑了笑,“怎么还不睡?” 岳慧珊人傻了,“这、这是……我、我在做梦吗?” 景深淡定道:“你没有做梦。” 岳慧珊坐在屋槛上,听景深说这条龙是徐进时,少女惊叫一声,“什么,哥哥你竟然和妖怪做同桌!” 徐咨羽不满,“龙不是妖怪吧。” 岳慧珊后退半步,抓住景深的衣袖,一脸“你看,妖怪说话了”的表情。 景深轻咳了一声,“不要这样,”徐咨羽的龙脸露出了笑容,景深对岳慧珊语重心长道:“歧视不同物种是不对的。” 徐咨羽:“……” 岳慧珊乖乖点头,“对不起哥哥,我知道错了。”她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徐咨羽,“你也没有办法选择你的出身,这不怪你。” 徐咨羽:真可爱的小姑娘,好想一口咬死。 景深慢悠悠道:“更何况那是你嫂子。” 岳慧珊:“啊?” 徐咨羽:“啊?” 第83章 岳慧珊很快就接受了龙的设定,她每天都要写作业,到了该写作业的时间,她就像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迷迷糊糊地就要去写作业,她脚步动了一下又停住,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景深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岳慧珊也打破了她这个人物的固有模式,他抬手轻轻抚摸了下岳慧珊柔软蓬松的秀发,“没事,我很好,你去写作业吧。” 他希望岳慧珊这个人物如作者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少年欢喜,青年有成。 “好,哥哥你没事就好。”岳慧珊笑了一下,蹦蹦跳跳地回了屋。 景深凝视着屋内的岳慧珊,身后冷不丁地被触角撞了一下,回头望进一双乌黑的眼,“嗯?” “出去走走?”大龙徐咨羽体贴道,他很显然看出来景深没玩够。 那一夜,美丽的夜色触手可及,景深在微凉的风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乐,他可是有一头龙啊。 * 总决选舞台,楚歌刚发表完对粉丝的感言,面前一阵天旋地转,鼻尖传来阵阵油爆的香气。 “小王八蛋,不上学你窝在这儿,想逃课?!” 耳尖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扭住,楚歌顺着力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凡得被岁月磋磨脸庞,容长脸,凹眼窝,一股市井的泼辣劲。 楚歌呆住了。 他在总决选的舞台上发言时,他感谢了所有人,心里却是默默地在呼唤:那个他最想让她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的人在看着她吗? “发什么愣?”罗美凤松了手,揉了下楚歌的耳朵,“怎么了,捏疼了?” 楚歌怔怔道:“你是罗美凤?” 罗美凤大怒,“翅膀硬了,敢直接叫你老娘的名字!” 楚歌一把抱住罗美凤,他用了很大的力道,抱得很紧很紧,罗美凤先是愣,随后拍了下楚歌的背,“兔崽子,干什么,以为这样就不收拾你了?赶紧给我起开,吃了早饭上学!上次月考你考第几,还好意思……” 罗美凤揪着楚歌的校服领子按到饭桌前,把人拉开才发现楚歌哭的满脸是泪。 罗美凤慌了,大手往他脸上抹泪,声音也轻了,“怎么了?乖宝,真打疼了?”伸手扣住楚歌的耳朵慢慢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许哭了……” 楚歌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看到桌上的一碟萝卜干又哭了,他吃了一口,哭得更凶了。 是她,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她。 罗美凤完全摸不着头脑,连哄带骂地送楚歌去上学,楚歌在路上心情平复了很多,只是抓着罗美凤粗糙的手不放。 “好了,都快到校门口了,让同学看见笑话。” “我不想上学。” 楚歌拉着罗美凤的手,他现在才八岁,是个小孩,他有向妈妈撒娇的权利。 罗美凤见他闹了一早上,态度也严肃了,她弯下腰抓住楚歌的胳膊,“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里老师同学欺负你?” 楚歌摇头,他眼睛红红的,面上神情很成熟,“我不想离开你。” 罗美凤愣住,她从来没有听到楚歌说过这么依赖的话,心头软得像泡了几天的豆腐,她轻轻地抱住楚歌,“乖宝,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很忧伤的话,只是说完以后,她的心里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她看着楚歌的眼睛,“你相信妈妈。” 楚歌一整天都在担心,他很害怕这只是又一次短暂的回溯,或者干脆就只是一个梦,到了放学的时候,他第一个冲出教室,在人群中穿梭挤向校门,校门口已经围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楚歌跑得太快,小脸都白了。 “乖宝——” 女人尖锐的嗓音响起来,泼辣又喜气,楚歌看到罗美凤手里举着个奶油面包在向他招手,楚歌一下就笑开了。 终于有人接他放学了。 * 景深读完了楚歌的结局,他问作者:“未来呢?” ——【书已经完结,他的未来全在他自己手里。】 景深微微笑了一下,楚歌值得拥有这样的结局,每一个人都值得。 院子里,岳慧珊正在给大龙徐咨羽画素描,大龙很配合地一动不动,当然他其实只是懒得动,颊边的鬃毛随风而动,他慵懒地半开着眼睛,温柔地注视屋内的景深。 景深腰背挺得很直,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他习惯用钢笔了,在试卷上认真地书写。 徐咨羽:“你让你哥帮你写作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岳慧珊:“哥哥说他闲得无聊。” 徐咨羽:“……” 工作狂景深闲下来之后浑身难受,现在他是没半点纠结了,个性如此,不必刻意跟自己过不去,岳慧珊成天写那几张没什么营养的试卷,景深溺爱发作,让岳慧珊一边玩去,他来处理,写得酣畅淋漓日月无光。 徐咨羽也无聊:如果他能变回人形,他们可能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徐咨羽反复几次想尝试变回人形,一直都失败,倒是龙形越来越庞大,他知道景深和作者有联系,曾经暗示过景深是否可以让作者祝他一臂之力。 而景深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徐咨羽:“……” “嫂子,”岳慧珊乖巧道,“你抬下下巴。” 徐咨羽大龙眼睛扫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抬起下巴,算了,男人的心胸应当像海一样宽广。 * 作者夜以继日地填坑,尽量给每个人物的故事都写上一个结局,之后那些人物的命运就都由他们自己来掌控了。 楚歌找到了母亲,与妈妈相依为命,虽然读书不行,小小年纪就展现了音乐天赋,在学校联欢晚会上台画了个大红脸唱拔萝卜,获得满堂家长的热烈喜爱,被家长朋友们轮番争抢往脸上盖章,楚歌不堪其扰,求助罗美凤,罗美凤笑看儿子被人亲到变形,心道小兔崽子让你再作妖。 苏照月高考结束出国留学,到了国外大学以后忽然发现自己那点色情狂的毛病不治而愈,终于获得了正常的社交体验,并且开始暗恋自己的同班同学,暗恋到一半之后他觉得不对劲,他这样的高富帅,凭什么搞暗恋啊?果断告白以后,惨遭拒绝,苏照月悲愤之下加入了国外的佛教组织,无欲则刚。 楚佩大发神威,把伪善的养父赶下公司的第一把交椅,自己手握大权后终于醒悟,快乐就是勇敢做自己,不需要任何伪装的人生才是成功的人生,想通之后第一时间给自己购入了一套女装,发自内心地感到了快乐。 …… 几个重要配角的故事都好办,唯独顾静松不好安排。 顾静松在原书的设定里是大反派,作者想把他写死,又不舍得,顾静松这么变态,一大半都是她造的孽,洗白让他做个好人? 作者咬手指,就怕漂白粉不够用,于是和景深在存稿箱里联络——【借你家大龙用用?】 “?” 简简单单一个问号竟令作者感到了威慑,作者小心措辞——【打怪,没主角搞不定。】 鳞片被用力翻了一下,龙之逆鳞——触之痒得受不了,徐咨羽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满脸疑惑。 景深拍宠物一样轻拍了他一下,“去,到用你的时候了。” * 漫天风沙之中,景深占据了vip观战位。 作者很贴心地设置了一个突兀的了望台,不进风、视野广,桌面还带瓜子果盘。 烈焰当空,银龙黄沙,大陆上一簇一簇卷起的飓风直通灰暗的天,犹如在天空中裂开了无数条通道,景深:除了那条龙帅得离谱之外,其余都是五毛特效。 一人站在银龙前,他是正常成年人的体型,在银龙的面前娇小得可以被忽略。 “我输了。” 景深竟然能很清晰地听到顾静松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徐咨羽不想跟他废话,例行公事道:“做个好人吧。” 顾静松转过脸,他望向不远处的高台,高台四面玻璃,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高台上,姿态挺拔,顾静松可以想象那张脸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冷淡又矜贵,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无端地让人感到他似乎是脆弱的。 他穿梭了那么多世界,没有一个人在他心里留下额外的影像,唯独这个人,他看到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特别。 他是不同的。 “我不是输给你……”顾静松缓缓道。 徐咨羽很不爽,他抬起头,对灰色的天空询问:“非得让他改邪归正?我直接一口咬死不行吗?” 顾静松也抬头,天空中漩涡丛生,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你在和谁说话?” 徐咨羽神情古怪,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不让景深为难,也满足他的心愿,他张开嘴,喷出一口龙气,“听说过修炼吗?” 了望台的景深:“……” 景深从来没见过徐咨羽忽悠人。 而像徐咨羽这样正直的人忽悠起人来格外如鱼得水。 做好事就能积功德,积了功德才能修炼,修炼成功了就可以突破他们这一层的世界,景深听他侃侃而谈,心想这人一定是看了作者的原着有的灵感。 不过顾静松应该没那么好骗吧? “我明白了,”顾静松深沉道,“那么……我还没有输。” 景深:……不,你输得很彻底。 第84章 去原来的世界走了一趟,徐咨羽终于学会了从龙形变回人。 当晚作者企图和景深沟通情节时,惊讶的发现存稿箱上竟然挂了一把明晃晃的大红锁。 作者:??? 这场面她真没见过。 她小心翼翼地点进章节——“对不起,您的章节已提交修改,正在重审中。” 作者:她没改啊。 想起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作者恍然大悟,她是没改,书里的人物自己会操纵剧情改动。 那么红锁……和改文岂不是……这不能细想,想想还挺害羞的。 作者小脸通红地关了文章界面,尊重纸片人的私生活,等什么时候锁出来了,她再和景深沟通到底如何给他们完结的事情吧。 一天后:锁着。 两天后:锁着。 …… 作者在后台一连收到了六封被锁通知。 作者:这……?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书外的作者浮想联翩,书内的景深正在演动画——驯龙高手。 其实景深对体位倒很释然,只是体内的控制欲作祟,被另一个雄性压迫着摆出臣服的姿态,失去一切掌控的力量,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 所以景深决定由他来掌控这一次久违的亲密。 徐咨羽靠在墙边坐着,他们在天台,破旧的教学楼网格生锈,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夏日的微风略微粘腻,无力地想要吹动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却依旧只是徒劳。 汗水顺着发尖滑落,在光滑的背上留下蜿蜒的淡淡水痕,柔韧又结实的腰肢被薄薄的肌肉覆盖,有力、优美。 景深双手搭在耳后,指尖垂落在肩膀,他的姿态似掌控似献祭,纤细的脖颈微微扬起,喉结上下滚动,脖颈的血管因为主人的用力而暴起,一根一根托举出高傲的下巴,景深凤眼微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徐咨羽。 在他的审美中,不,无论在任何一个人的审美中,徐咨羽的身体都堪称完美,这是一条漂亮的大龙,一个漂亮的男人。 景深早就为他着迷了。 高傲的脖子慢慢低头,男人卷起腹肌,仰头迎接了对方的吻,景深吻他,用对待所有物的方式,与他交换自己的唾液和气息,舌尖深深地压迫徐咨羽的舌根,让他饱满又精瘦的胸膛中爆发出窒息般的闷哼。 景深勾住他的下巴,湿漉漉地舔过徐咨羽的唇角,徐咨羽面上露出微醺的神情,灼热的体温,亲密的交缠,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仍是龙形,而景深也还骑在他身上,御风飞行。 景深贴着他的嘴唇,双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语气却是冷厉而不容拒绝,“别动。” 感官被这个人完全抓住了,徐咨羽屏住呼吸,忍耐着景深的转身,当视线被优美的背部占据后,徐咨羽控制不住地握住他的腰。 景深回过脸,侧脸清冷,乌发被汗水打湿,冷淡中又透出一股开至荼蘼的颓废,徐咨羽低头,将额头贴上他汗哒哒的肩窝,喟叹般道:“你会把我折磨死。” 这是徐咨羽度过的最漫长的下午,□□控被左右,既甜蜜又痛苦,连最后的顶峰到来得也格外深刻,双臂紧紧箍住景深,膝盖抵在景深蜷起的小腿上,他用力吻了景深,咬人似的,来发泄他又爱又恨的情绪。 放学的铃声响起,景深拽了徐咨羽的头发,“去接妹妹放学。” 路上,岳慧珊跟景深告状,“哥,今天有人跟我吵架。” 景深漫不经心道:“叫什么名字?” 岳慧珊蹦蹦跳跳,“叫张强,隔壁班的。” 景深脚步顿住。 岳慧珊继续蹦跳着往前,笑容灿烂,“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吵架呢。” 徐咨羽悄悄推了推景深,示意景深别打破书里岳慧珊的美好生活。 景深重新迈开腿,“吵输了?” “我赢了!”岳慧珊手指比了个耶,“吵完我们就是朋友了。” 景深头疼,“慧珊……” 岳慧珊手指收到嘴边,“嘘,我不会早恋,我也不喜欢那个男同学,我只是觉得很奇妙,”她若有所思道:“同学们都对我太好了,好到有点不真实,今天有人跟我吵架,我还是挺开心呢的。” 这个世界也产生了变化,岳慧珊不再生活在真空般完美的童话故事里,这代表作者也和自己的过去开始和解了吗? 景深面上露出一点欣慰的笑容。 岳慧珊昂起下巴,“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景深:“……”作者还是那个作者。 也挺好的。 “徐哥怎么这么安静啊?”岳慧珊疑惑地望向紧闭嘴唇的徐咨羽。 徐咨羽笑了一下,腹部被景深的胳膊肘轻击了一下,“他便秘。” 岳慧珊:“?” 徐咨羽:“……” 不就是在快……的时候顶了两下,有这么记仇的吗?景深把他的舌尖咬破了,他现在一张嘴就是个结巴。 景深斜眼扫了他一眼,徐咨羽满脸平静地对着岳慧珊点了点头。 岳慧珊点点头,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便秘会让人变哑巴,但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于是毫不追究,快乐地往前跑了。 等红锁终于解开后,作者发现存稿箱里开头就是:【夏天过去了。】 作者:她麻了。 锁了一个夏天?真就夸张。 应该说不愧是她设定的两个大猛攻吗?双核驱动,梦幻效果。 擦擦不存在的鼻血,作者小心翼翼地打字:【嗨,还剩两本没完结,一本是这,另一本是《极度宠爱》,你们要留在这还是去《极度宠爱》?】 其实作者当然是有私心的,她私心希望景深能留下,陪伴着“岳慧珊”长大,她内心深处仍然残存了一丝恐惧,害怕景深离开后,被独自留下的“岳慧珊”会在书本完结后走向不可知的命运。 她舍不得,“岳慧珊”是她的理想,她舍不得“岳慧珊”受到一点苦。 存稿箱里跳出了文字。 【夏天过去了。 最后一个西瓜被摆在院子里的凉桌上。 岳慧珊小心翼翼地拿起菜刀,目光不安地望向一边静坐的哥哥,一向温柔的哥哥照例投来了鼓励的目光。 岳慧珊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勇气,用力切开西瓜,水果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她露齿一笑,高兴道:“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对你来说没有困难的事。” 景深轻声道。 岳慧珊把西瓜一片片切好,先递给自己的哥哥,再递给哥哥最亲密的好友,她偷笑了一下,其实她隐约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只是哥哥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她就假装不懂了。 晃荡着小腿,岳慧珊吃着甜甜的西瓜,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小岳。” 听到哥哥奇怪的称呼,岳慧珊扭过脸,小脸迷惑,“嗯?” 哥哥端坐着,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似乎在向她传递某种力量,“即使没有任何人在你困难的时候帮助你,你也会成长为很好的姑娘,在无数独处的夜晚里,你就是你自己的支柱,像你这样坚强、勇敢、向上的好姑娘,值得拥有美好的未来,你愿意相信自己吗?”】 岳慧娟明白了景深的选择,她用力点头,忍住眼眶里的泪水,郑重打下:【愿意。】 凉夜与月色消失了,景深的面前,偌大的办公室,堆积的文件,屏幕闪烁的电脑,他回到了最初,现在又来到了最终,阳光透过身后的落地窗炽热地打在后背,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回来了。 “咚咚——” 景深睁开眼,“请进。” 岳慧珊推开门,“景总,张秘回来述职了。” 景深:“让他进来。” “好的。”岳慧珊微一点头,脚步后退,却听景深道:“等等。”岳慧珊脚步顿住,平静道:“景总还有事?” 景深打量了一下岳慧珊,岳慧珊衣着得体,气质温婉知性,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从容的自信,他道:“有时间把烟戒了。” 岳慧珊一怔,随即敛容,满脸公事公办,“景总,这是我的私生活,请勿插手,您多关注自己的身心健康吧。”说完很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了。 “嘭”的一声传来,景深笑了,先是微笑,随后大笑,她的确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姑娘。 张小强“回京述职”,说话有条有理,没有变回之前黏黏乎乎的张小强,景深明白,这是书里的世界在逐渐掌握自己的节奏。 听话的万能属下警告老板少管闲事管好自己,娇嗲秘书回归精英。 景深走出大厦,对面的阿摩拉大厦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道,唯有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穿风衣,目光穿透人群直直地望向公司门口的景深,他伸出手对景深招了招。 景深看到他的口型。 ——“对面的朋友,一起来吗?” 景深无声道“神经病”,提着公文包很不稳重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男人面前,他伸出手抓住了徐咨羽的手,十指紧扣。 “我以为你会留在那儿。” “为什么?” “你看上去很在意她。” “我选择这里,”景深望向身边的徐咨羽,诚实又坦然道,“是因为这是我们再次相遇的地方。” 我不记得你了。 你也不记得我了。 但是在那个夜晚,荒唐的、荒谬的,你只看到了我,我也只看到了你。 徐咨羽手指握紧他的手指,巨大的幸福向他涌来,他手握住他的黎明,掌心发烫得流汗,“想把你按在墙上亲。” 景深用力折了下他的手指,“滚。” 【从此以后,景深和徐咨羽,还有老管家和小妹,还有小妹的小宝宝,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敲下最后一个句号,作者长舒了一口气,真好,他们都有了好结局。 作者微笑没维持几秒,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段段文字。 ——夹心乌龙:养了这么久终于完结了我要开宰了(主要也是之前没时间看555) ——不要虐我啊:这是,结局了吗 ——单身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徐你就那样上啊,新情趣。 ——不要虐我啊: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 《穿书后我拒绝自己的人设》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