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疯了之后非要亲我》 第1章 一 a市科研成果颁奖现场。 a市的科研力量在国内数一数二，无论是公司企业还是院校水平，都是业内领头者。 因此，能够参加a市举办的含金量top的科研评选，一向是无数科研工作者所追求的目标。 而因为竞赛淘汰率高达95%，这次评选的获奖难度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颁奖仪式即将开始，现场各部门都在进行最后排查，十分嘈杂。 “丁老师，打扰了，请问安老师这次……”主办方策划经理终于腾出时间，亲自赶来询问。 他神色焦急，语气反而小心翼翼。 丁信棋从资料中抬起头，扶了下眼镜后，无奈拿出手机：“先说好，我只打个电话，他要不来谁都劝不动。” 经理连忙笑道：“好的好的，太感谢您了！” 他直起腰大松口气，忽地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请您务必转达，我们总经理很有幸能亲自接待安先生，并特意安排了晚宴。” 丁信棋“啧”了一声。 九成要泡汤，安敛如果愿意来的话早就来了。 “有事？”电话接通，清清冽冽的声音随电流传来。 丁信棋清了下嗓子：“颁奖呢，你真不来？” “嗯。” 丁信棋闻言抬眼，对上经理殷切的眼神，想了想又开口：“人主办方盼你都盼了好几年了，经理亲自来问，你不给个面子？” 对面还是简简单单的：“不了。” “……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回避成这样，”丁信棋握着手机起身，走到角落，“这次成果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你的功劳，谁都否认不了，而且……” 他靠近话筒，压着声音：“而且这回金奖八成还是我们的，其他小比赛不领就算了，这次多少泰斗级人物都对你赞不绝口，你不露个面是不是太亏了？” “去不了，”那边又重复了一遍，“有事。” 丁信棋顿住：“你除了实验还有什么可忙的？” “秦木泱喝醉了，我去接他。”安敛说完不自知轻叹了口气。 “谁？你那个室友？”丁信棋闻言也十分震惊，“那小孩儿什么时候还学会喝酒了？” 是啊。 他接到秦木泱朋友的电话时，也是这个想法。 对方说秦木泱在酒吧喝到撒酒疯，他不去接就不回去。 安敛皱着眉，看向车外：“到了，回聊。” 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吧门口，男人下车后和司机道了谢，边系西装扣边往里面走。 这家酒吧安敛略有了解，是大多数富二代喜欢的娱乐场所。 虽然秦木泱家里情况的确也很优越，比a市大多数的富二代都更加货真价实。 但对方一向是个乖孩子，和这样混乱的地方，是完全格格不入的。 安敛在原地站了几秒，才不动声色地吸口气，抬步上前。 “您好，请问是安先生吗？”站在门边的招待生笑着迎来。 安敛点头。 “秦先生交代我来等您。”招待生说着为他推开大门。 “您这边请。”接待生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视线却反复落在安敛身上。 他每天在这种地方，见过太多各式各样的人，但眼前这位的气质实在罕见。 男人长相是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好看，不过神情十分淡漠。 他身材纤长，穿一身熨烫平展而修身的浅灰西装，衬得腰身十分流畅。衬衫纽扣系到了领口最后一颗，领带也是扎得一丝不苟，让人不禁想象解开后将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同时，男人身上无一处不矜贵的气质，又给人难以忽略的疏离感，让人下意识不愿打扰。 这样的人来到这种地方，简直就是被争抢的猎物，招待生想到这儿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和秦家公子有关系的人，出事了他可担待不起。 还只是下午，整个酒吧就已经热闹非凡。 安敛在不断变换的灯光和穿着暴露的年轻人之间穿梭，眉间拧的愈发深紧。 他还是很难接受秦木泱会来这里。 那孩子一向乖巧单纯还懂事，做事又很有分寸。 也明确告诉过他，根本没有抽烟喝酒的习惯。 更何况，秦木泱很爱学习，心里想的几乎都是学业，不要说来酒吧买醉，连和同学出去玩闹都很少。 安敛想到这儿，心中多了份担心。 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大的难事，受了打击？ “先生，这间。”招待生的声音让安敛回过神，他收回思绪，和对方道了谢，敲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三四张陌生的面孔倏地出现在眼前，看着和秦木泱差不多年纪。 在安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个少年不约而同地呲着白牙，露出讨好的笑。 “安，安老师，您可算是来了！” “辛苦安老师了！秦哥非得让我们叫您……我们也是没办法。” 他们说着赶紧往旁边让开。 安敛心中疑惑更甚。因为他的个人习惯，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所以秦木泱从来没有带过朋友回家。 偶尔陪他去学校时，安敛也没见过秦木泱与人同行；平时相处，更是很少听那孩子提及其他朋友。 他还以为秦木泱在人际方面一直很孤僻，还一直因此难免心疼。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安敛没再仔细去想，他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同时看清了包厢里的场景。 酒瓶和果屑扔得到处都是，几件外套也扔在地上，安敛准确地认出，其中一件是秦木泱早上出门时穿的。 他皱着眉移开目光，轻易就看到了歪在沙发上的少年。 安敛脚步顿了一下。 没有他想象中的格格不入，秦木泱身处这种环境，看起来竟然还十分如鱼得水。 旁边几个小孩儿都在“秦哥”“秦哥”地叽叽喳喳说着，不用问，就知道秦木泱的“地位”也不错。 安敛看着那张脸，总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秦木泱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窝在逼仄的沙发实在是有些难受。 少年一动不动，衣服头发都乱了，眼睛微闭着，一看就知道喝的不少。 安敛强忍刺鼻的酒气走了过去，看着对方手里还舍不得放下的酒瓶，心中忽地升起恼意。 他淡淡开口：“秦木泱。” 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周围几个人都听得出来，肯定生气了。 完了，秦哥要完。 安敛话音刚落，沙发上的少年认得他的声音一样，身形一僵，松了手便站了起来：“在。” 空酒瓶随着落在地上，滚到安敛脚下，发出很轻的声音。 安敛抬脚踢到一旁，看着晃来晃去的少年，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回家吗？” 秦木泱再次立正站好，眼睛带着迷茫，但嘴巴比脑子反应还快：“回。” 言罢，人就被安敛扶着离开了包厢。 秦木泱满身酒气，不过并没有像那些朋友说的那样撒酒疯，反而很听话。 只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人已经快睡着了。 安敛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一想到这孩子平时那么乖巧懂事，就气不起来了。 再加上秦木泱靠在他肩膀上，时不时委委屈屈地嘟囔着什么，安敛更是什么脾气都没了。 看来是真的受了什么欺负。 到达小区，安敛将秦木泱扶下车。 少年个子比他高了几公分，扶进电梯时已经有些吃力。 “站好。”他让人靠在一边，这才轻松了许多。 但还没站几秒钟，秦木泱就又摇摇晃晃倒了过来，脑袋落在他肩膀上的同时，手忽然在他腰间不轻不重扶了一下。 安敛身形一僵。 毫无预备的触碰引起一阵战栗，让他很快拧起了眉。 他抵触跟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哪怕和这个日常生活在一起的室友，也很少有肢体接触。 所以突然这样的触碰，让安敛很不适应。 他下意识绷直身体偏头去看，却没想到，因为秦木泱脑袋歪在他肩膀上，他只是稍稍侧身，两人就近到呼吸洒在了一起，而自己的唇也避无可避地在对方额头上蹭了一下。 因为喝酒的原因，秦木泱的体温比他更高，额头更像是发烫一样。 哪怕安敛迅速偏开头，也清晰地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 他不自在地抿了下唇，看着别处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电梯到了，才勉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感，重新抬手扶住秦木泱。 等到将人送进房间，放在床上时，安敛已经身心俱疲。 秦木泱似乎睡得很死，但迷迷糊糊间，竟然抬起手在额头上碰了一下，手掌放在那里没再挪开。 那是在电梯里，安敛嘴唇擦过的地方…… 安敛见状一愣，不自觉回想电梯里的一幕，眉宇间露出罕见的局促。 他稍显慌乱地移开目光，原地看了看，找到杯子，接杯水放到了床头。 因为重视私人空间，安敛很少来秦木泱这边。 房间还算整洁，书架放得很满，很符合乖孩子学霸的形象。 安敛再次看向床上的少年，身材匀称，五官端正，穿的还是早上那身干净简单的牛仔裤白卫衣，没什么攻击性，看着总让人很舒服。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身上突然多了一份他之前没看出来的痞气。 安敛拧眉。他很少有能够相处得来的朋友或亲人，但对于这个近乎完美的室友，他一直很满意，甚至到了珍惜的程度。 又因为对方比自己年纪小了不少，所以安敛平时在尽力多关心这个小孩儿，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弟弟去照顾。随着时间，心里不知不觉还多了份责任感。 但是半年过去，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似乎并不足够了解。 安敛反思自己，他平时工作太忙，大多数时间和精力都在实验上，对秦木泱还是太疏忽了，很多时候反而是对方反过来照顾自己。 以后，一定要学着对自己的室友更加关心些。 看着对方熟睡的样子，他暂时压下想问问对方为什么喝酒的念头，打算出去。 不过刚准备走，秦木泱忽然翻身，喊了他一声： “安敛。” 声音很哑，但安敛还是听清了。 他倏地回过身。 因为两人年龄的差距，秦木泱一直都是叫他“安老师”，始终保持着让人舒服的距离。 叫完整的名字，还是头一次。 听着十分别扭。 不过下一秒，就听秦木泱又道：“……我要搬走了。” 话音落下，房间一片安静。 ——安敛这次直接愣在了原地。 第2章 二 第二天早上八点三十，安敛难得没有早到，踩着点来到实验室。 大家已经开始忙碌，他也不再耽误，很快投入了工作。 一直埋头忙到十一点半，才终于得空，几个学生已经结伴去了食堂，安敛脱下工作服，顺带将包里的一盒巧克力放进储物柜。 “等等，”丁信棋恰好过来，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你竟然还会收这种东西？” 这样的心形包装盒，还这么精致，一看就是小情侣之间才会送的。 昨天是情人节，实验楼下面的保安室堆了两桌子的礼物，巧克力、花、情书，什么都有，不用问就知道都是冲安敛来的。 安敛从读大学开始就是s大的男神，到现在都快十年了，受欢迎度丝毫不减。 不过这人是个不近人情的性格，对这些东西向来视而不见。 能看到这种巧克力出现在他手里，本身就已经很稀罕了。 安敛将巧克力放好，关上柜门，开口：“秦木泱给的。” 秦木泱今早并没有因为醉酒耽误起床，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备好了早餐。 但是很反常，平时这个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今天却很沉默，一直在埋头吃饭。 安敛整晚没睡好，本来有意询问搬走的事，但刚准备开口，那孩子就眼神躲闪，紧张得筷子都掉了。 他只好暂时放弃。 吃了半年来最难受最沉默的一次早饭后，安敛不得不出门上班。 “安老师。”秦木泱应该是纠结了很久才叫住他。 少年手里拿着个巧克力盒子递过来，眼睛都没和他对视：“这个，累了吃一块儿可以补充能量。” 秦木泱虽然年纪不大，但总是很细心，平时也会给他准备些小零食小物件。 但是……安敛看着这个暧昧的盒子，眉间拧起。 “我就是昨天凑热闹买的，他们说味道不错。”秦木泱见状解释。 安敛看他不自在的样子，没再说什么，接了过来：“谢谢。” “不用客气，我先去学校了。”秦木泱匆匆忙忙出了门。 “果然，我就知道那个小孩儿对你心思不单纯。” 丁信棋一听秦木泱的名字，瞬间没之前那么意外了。 作为安敛的大学同学，又跟着他做了这么久实验，丁信棋对安敛的性格很了解。 这人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态度，但唯独对秦木泱这个小屁孩，算得上双标。 他有时候很佩服秦木泱的本事，才半年时间，都能代替他这个几年老友的位置了。 安敛闻言皱起眉：“别添乱了。” “什么添乱，都这么明显了，别说你还看不出来，”丁信棋抱着胳膊，“你没拒绝吧？唉，没想到啊，你竟然会栽在一个小屁孩……” “他要搬走了。”安敛打断他。 丁信棋一顿，闭嘴了。 安敛从不开玩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真的假的？” 安敛轻叹口气：“他亲口说的。” 丁信棋彻底沉默了。 安敛性格一直很冷，但这半年因为那个秦木泱，不仅接地气了不少，话也多了。 秦木泱给安敛带来的改变，他都看在眼里，还一直觉得挺好的，最起码安敛活得没以前那么独了。 但没想到，那个小孩儿竟然要搬走。 “不应该啊，”丁信棋“嘶”了一声，“他那么稀罕你，恨不得天天粘着，干什么突然搬走？” 安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他昨天一晚上得出的结论。 “可能，是有喜欢的人了。” 醉酒，情人节买了巧克力没送出去，现在还要搬走…… 除了这个原因，安敛想不到别的。 丁信棋听了眉头一跳：“啊这……” 两人聊到一半，安敛电话响了，不出意外是秦木泱。 因为做实验太忙，安敛在吃的方面不太讲究，一直都是在学校食堂草草解决。 不过几个月前，秦木泱过来吃了一次食堂，说这里的饭菜油大，营养也跟不上。 从那以后，安敛的午饭就被包了。 秦木泱每天中午十二点准时打电话，带着饭菜在楼下等他。 安敛一开始很难接受，还从来没有人会这么照顾他，他也一向很怕欠别人什么。 但最后拗不过秦木泱，逐渐妥协了。 “我觉得不应该，他要真有喜欢的人，还会有空天天风雨无阻地给你送午饭？” 丁信棋一看来电显示，笑了，“我媳妇儿对我都没这么好。” 安敛看他一眼，接通了电话。 “安老师，下班了吗？”只听声音，这孩子好像又恢复了平常的自然，语气生动了不少。 “嗯。”安敛应道，“你……” “我今天学校有点事，没办法给你送午饭了，”那边抢先一步开口，“对不起啊安老师。” 安敛指尖颤了一下。 “没事。”他说。 “要是吃不惯学校的，记得让丁老师带你去外面。”秦木泱语气带了讨好的笑意，“晚上我们再补一顿好的！” “不用了。”安敛也跟着勉强勾了下嘴角。 “那挂啦。”秦木泱说完挂掉了电话。 “不，不来了？”丁信棋问。 安敛没说话。 不知道是没什么胃口，还是口味不对，安敛午饭只简单吃了几口。 但他一向会开导自己，很快就想通了。 秦木泱长得好看，家世好性格好，而且十九岁的年纪，有喜欢的人再正常不过。 而自己，只不过是突然间失去这个室友，不好适应而已。 况且就自己的性格，秦木泱一旦搬走，没了日常接触，过不了多久两个人就会变成陌生人了。 安敛在心里叹口气。 很可惜，他想。 微信提示音响起，备注是[王先生]。 母亲一直都有关心他，总是盼着他成家，也没少安排相亲对象。 安敛虽然心中抵触，但没多追究，只是每一个都直接拒绝了。 但是这次母亲亲自把关，他不好违背，才加了对方的微信。 王先生：[安老师，今天能见一面了吗] 放在之前，安敛都是直接拒绝的，但这个不太一样。 对方锲而不舍地约了他将近一周，并表示是独身主义，也不喜欢相亲。 只是想跟安敛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 安敛看着这几个字，几秒钟后，回复了对方。 [抱歉，请问下午有时间吗] 咖啡厅对面的马路边，秦木泱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厚外套从车里出来，手里拿了根烟。 抽了两口后，灭掉扔进垃圾桶，转身进了身后的超市。 发小陈燎买了两杯关东煮过来：“真不去给安老师送饭了？” 秦木泱埋着头，昨天喝的多，太阳穴现在还突突地疼：“我没脸去找他。” 陈燎：“……” “你……昨天晚上回去到底干什么了？你不会把人家……” 秦木泱抬头，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陈燎震惊了。 “我操！不是吧秦哥？” “滚。”秦木泱踢了他一脚。 真做什么肯定没有，但是…… 秦木泱攥紧了手。 昨天晚上，他好像趁着喝醉强行搂了安敛。 那样的感觉，比梦里还真，不可能是假的。 而且，他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说的是一直想告诉安敛的话。 所以总结下来，自己昨晚很有可能，不仅表白了，还对安敛强行做了什么逾矩的事…… 这让他根本没脸再去面对对方。 “操，”越想心里越堵得慌，秦木泱骂了一句，“我就该早点搬出去。” 本来想和安敛做室友，是因为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半年过去，安敛那边没任何反应，自己这边反倒快受不了了。 每天都能见到的人，但就是连靠近都不敢。 虽然舍不得，但再这样下去，秦木泱真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来。 他不想人还没追到，就先让安敛讨厌他。 不过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搬……昨天一顿酒，就先把事情全搞砸了。 “快看，那是不是那个王申明？”陈燎突然拍着他的胳膊喊。 秦木泱被转移了注意力，收回思绪抬头看过去，眯了下眼睛：“是他。” 安敛妈妈一直在张罗相亲的事他也知道，但因为了解安敛，秦木泱并不太在意。 当时他还在开心，安敛根本看不上那些人，连联系方式都没给。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人竟然要到了安敛的微信。 秦木泱当时就急了，实在忍不住，想办法也加了这个王申明。 这也是他来这个咖啡厅对面的原因。 王申明一个小时前发了个朋友圈，说要来这儿约会。 尽管完全不相信赴约的是安敛，但秦木泱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秦哥，要是一会儿真是安老师来了，你怎么办？” 陈燎看着秦木泱背都挺直了，有点儿怕他冲动。 秦木泱把关东煮推一边：“不可能。” 这种中年油腻男根本配不上安敛一根手指头。 不过话音落下没几分钟，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道的拐角处。 男人穿着惯常的纯色暗纹大衣，气质出众，走在人群中很轻易就可以认出来。 秦木泱：“……” 他腾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随着倒下，发出声响。 “秦哥，秦哥你冷静！”陈燎赶紧说。 不过秦木泱只是站起来，除了视线一直落在安敛身上之外，没有其他动作。 于是两个人隔着玻璃，眼睁睁看着安敛进了那家咖啡厅……坐在了王申明的对面。 秦木泱拳头握紧了。 陈燎也很意外。 因为被秦木泱影响，安敛在他看来，跟天上下来的神仙似的，不食人间烟火，不沾俗气儿。 但安老师竟然真的来相亲了。 而且，竟然允许那个王申明和他并排坐？ ……这挨的是不是有点儿近了？！ “秦哥，我跟你说……” 陈燎这回慌了，下意识就去拽秦木泱，但他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身边早就没人了。 再一抬头，秦木泱已经长腿一迈出了超市。 “操，”陈燎当即冲了出去，一把拉住他：“秦哥，你这时候过去干什么？” 秦木泱挣开他：“你没看见吗！” “你……”陈燎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但知道现在过去肯定不行，他吸了两下鼻子，”你刚才抽了好几根，现在身上可都是烟味儿。” “……” 秦木泱果然顿住了。 他在安敛面前，一直是不抽烟不喝酒只爱学习的正能量人设。 昨天已经被发现喝酒了，这次要是再一身烟味儿出现…… 陈燎见状松一口气，赶紧趁机把人拽回了路边的车里，迅速锁了车门。 就秦木泱这脾气，真莽起来自己不可能拦得住。 二月份的天气还是很冷，陈燎打开暖气，搓着手。 “你先别急，安老师也不是那么好追的人，”他一边发动车一边说，“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还说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吗？” 秦木泱没搭理他，坐在副驾，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窗户里的两个人。 直到他意识到，车子发动了。 秦木泱皱眉：“你干什么呢？” “我？我没干什么……我操？！车怎么开了？”陈燎扶着方向盘，一脸震惊。 秦木泱：“……” “你本下来了吗？”他问。 “还，还没。”陈燎结巴了。 他练车练了好几个月了，坐在驾驶座就条件反射想开。 “愣着干什么，踩刹车啊。”秦木泱一脸恨铁不成钢。 “哦。”陈燎转方向盘靠近路边，然后用力踩。 谁知道下一秒，车子突然猛地往前冲，直直撞向路边的绿化树。 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脑袋传来一阵撕痛，秦木泱晕过去的时候，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傻逼，踩的油门。 第3章 三 “安老师，我一直就很佩服你们这些科研工作者，还去过一次你的讲座，真是太精彩了。” 王申明长相不算出众，看着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微微偏胖，同时性格很开朗，自从坐下后就很热络地开始聊天，哪怕安敛话少，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 安敛闻言微微颔首：“过奖。”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王申明说得激动，直接从对面起身，坐到了安敛的旁边。 安敛倒没想到对方这么不见外，被惊得差点站起来。 他庆幸沙发够长，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最里面。 王申明把手机递过来：“看，是不是你？” 安敛匆匆看了一眼：“是。” 对方闻言像是被鼓励了一样，又跟着道：“其实我之前最烦相亲了，那些相亲对象，就知道发美颜照片，报假工资，等见了面，一个比一个寒酸。” “但是安老师不一样，安老师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是顶尖院校的博士后，我一听伯母提起，当即就同意了……” 安敛实在难以忍受这样过近的距离，开口打断了对方：“抱歉，王先生，您可以去对面。” 王申明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才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哦哦，我忘了！冒犯了冒犯了。” 安敛没什么神情，只是垂眸看了眼腕表。 服务员这时端来咖啡，他抬眼道了声谢谢。 王申明喝了一口，又开启另一个话题：“安老师平时喝咖啡吗？” 安敛默了一秒，摇头：“不常喝。” 放在以前，实验很忙时确实经常会喝，不然熬夜时精神不够。 但是秦木泱搬来后，他的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茶。 安敛想到这儿拧起眉。 他竟然真的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他一直习惯性记住别人对自己的好，之后再想办法还回去，对待秦木泱也是这样。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还不清了。 这种感觉不怎么样。 “我倒是经常喝咖啡，这家咖啡厅啊，绝对是整个a市最实惠的一家，”王申明听了笑得胡茬上下抖了抖，“便宜又好喝。” 安敛闻言礼貌性地尝了一口。 对方又道：“之前去过不少高级会所，跟你说，都是虚的，难喝，还贵得要死。” 安敛沉默地听着，又看了一次时间。 王申明哈哈笑了两下：“我跟您说这个干什么，按说你们高学历人士，薪资肯定不低，一杯咖啡算什么。” “唉，不像我们这些打拼的，成天为了工资发愁，”他也跟着看了眼安敛腕间的手表，笑，“有个好父亲照应就是不一样，安老师一直跟着安老教授做研究，想必工作还算顺利吧？” 安敛神色一冷。 他其实坐下来没两分钟就想离开了，出于礼节才没有冒昧提出来。 但是听到这里，他一言不发放下了搅拌勺，拿起手机站起身。 “安老师？”王申明应该是没想到，有点发愣。 “我们不适合做朋友，失陪。”安敛言毕微微颔首，拿出几张现金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外面的风很凉，安敛刚出门就被冻得一颤，随手紧了紧大衣。 不过他没着急打车回去，而是沿着街道慢慢往学校走。 果然，依自己的性格，想要多交一个合适的朋友很难。 安敛愈发觉得秦木泱难得。 走了大概半小时后，冬日的冷风好像要吹进骨缝里，安敛搓搓手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他希望能和秦木泱见一面，聊一聊，并明确地问一下对方要搬走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那或许还有挽留的余地。 电话拨过去时，安敛竟然罕见地有些紧张。 铃声响了将近一分钟才被接通。 “喂？” 安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因为听筒那边传来的女声顿住了。 “你好，我是秦木泱的妈妈，请问找他有事吗？”对面语速较快，似乎没什么耐心。 安敛轻轻蹙眉：“您好，我是他的室友，请问他……” “哦，原来是安先生，”秦妈妈没等他说完，又道，“对了，刚好跟您说一声，小泱之后就不去外边住了，东西我过两天去收拾，麻烦您了。” 恰好一阵冷风吹过来，安敛颤了一下。 他攥紧了手机：“请问您……” 话又一次没说完，那边似乎有嘈杂声，紧接着秦妈妈的语气更匆忙了：“我这边有急事，就先挂了。” 说完便中断了通话。 安敛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倒是没想到，秦木泱会这么快就搬走。 还这么干脆。 这孩子也不知道忙什么，连接电话的空都没有。 心里莫名憋闷，像是有块儿石头压着。 安敛缓缓地深呼吸，感觉好些了，才到路边打了辆车。 脑子很乱，连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是司机提醒才注意到的。 安敛鼻尖被冻得通红，他吸了下鼻子，看到来电显示是父亲时，眉间皱紧了。 “父亲，有事？”他现在心情不算好。 “你弟弟那个竞赛设计，你怎么只指导他怎么做，不告诉他怎么汇报？”父亲一句寒暄也没有，上来就是责备。 安敛已经习惯了。 他没什么表情道：“文件上写的很具体了。” “那是对你而言，他才上大学，你不教他怎么看得懂？”父亲不喜欢有人反驳他的话，声音多了分严厉。 “马上就到他上场了，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这个奖项很重要。” 安敛：“我没有时间。” “安敛。”父亲静了几秒后，再次开口，“他是你弟弟。” 语气平静，但是安敛知道，如果自己再拒绝，对方就会发脾气。 默了将近半分钟，安敛闭眼靠在椅座上：“师傅，麻烦去f大。” 说完挂掉了电话。 f大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安任格所在的大学。很巧，秦木泱也是这所大学，两人同一届。 安爸爸对安任格的要求一直很严格，尤其是安敛本科直接保博之后。 毕竟，安敛是被领养的那个。 不过安任格并不争气，从小到大的成绩都不算好。 考大学时，安爸爸怕丢面子，逼着他到处补习，又复读了两年，才勉强考进f大最尾巴的专业。 当时被录取时，安爸爸还是不满意。因为f大虽然在a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和安敛所在的s大相比，还是差了一个等级。 不过安任格后来死活不愿再复读，僵持了一个暑假，安爸爸才勉强妥协了。 安敛赶到报告厅时，安任格正在玩游戏，嘴里嚼着口香糖，报告文件被扔在一边。 看到安敛到了之后，他瞥嘴收起手机，把文件拿起来：“可算来了，你故意的吧？” 安敛面无表情走过去，接过文件：“哪里不会。” “都不会，”安任格看着他，“不是我说，我才大一，你弄这么多专业的东西，让我上台怎么讲？” “我要是知道你帮我整理就是这么弄的，才不让你帮忙，那些评委都知道你是我哥，我看你就是生怕他们不知道这个有你的功劳……” 安敛神色冷淡，把报告扫完后，抬眸看了他一眼。 安任格抱怨的神情微微一僵，闭嘴了。 “把你有疑问的地方指出来。”安敛将报告递给他。 “哦。”安任格不耐烦地接过去，就着桌子开始标注。 他每划出一个，安敛就在身后开口解释，不到一个小时后，终于标完了整个文件。 “没有了。”安任格划完后站直，伸了个懒腰。 安敛点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打算离开。 “安敛！”安任格叫住他，“你这就走了？” 安敛皱眉：“还有事？” “咱爸就是让你这么帮我的？你来都来了，就不能等我报告完？万一我一会儿忘了怎么办？” 安敛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最终无声叹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安任格这回满意了，拿出手机继续刚才那盘游戏。 眼不见心不烦，安敛将目光移向别处，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秦木泱即将搬走这件事。 不过还没两分钟，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竟然是秦木泱。 安敛不自知坐直了，很快接通电话。 “秦木泱？” “抱歉，安先生，是我。”对面竟然还是秦妈妈。 安敛察觉自己稍有失态，收敛神色，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平静无波：“您好。” “是这样的安先生，真的很抱歉打扰您，”秦妈妈似乎很焦急，但又有些难以开口，她顿了顿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小泱他刚才不小心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 安敛倏地站了起来，旁边安任格都被吓一跳。 “人已经醒了，医生说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但他现在非要见您……” 其实秦妈妈后面说什么，安敛没太听进去，只“车祸”两个字就让他乱了阵脚。 “哪个医院？”安敛抬步就往门外走。 安任格在后面喊：“安敛！你要是走了我没得奖就都怪你！” 安敛顿也没顿，几乎是跑着出了报告厅。 安敛赶到医院时，已经镇定了不少。 秦妈妈在电话里说了，秦木泱问题并不大，现在人已经醒了。 不过因为撞到了脑袋，情绪很差。 “安先生，真的抱歉把您叫过来。”秦妈妈看起来很年轻，打扮也十分矜贵精致，不过脸上多了分憔悴，看到安敛过来就赶忙打了招呼。 “不用客气，他在哪间？”安敛也是难得的焦急。 “里边就是，”秦妈妈在前面带路，忍不住说着，“这孩子脾气一向不好，刚醒就非要见你，我跟他说等过两天，他就发脾气摔东西，唉，我和他爸实在是没办法。” 说着便到了病房门口，安敛推门进去，看到病床旁边被扔在地上的针头时，脚步微顿。 房间旁边站着和秦妈妈年纪相仿的男人，应该是秦爸爸，两人对视颔首算作打了招呼。 秦木泱就坐在病床上，头上有一小块纱布。但除了脸色白了些，看着精神还不错。 少年一听到动静就抬起头，看到是他时，眼眸明显亮了：“安敛！” 安敛皱眉。 怎么又叫他的名字？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 安敛两三步走过去，站在病床前，抬手在对方脑袋上轻触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拧紧眉问。 话音还没落，安敛忽然感到腰间一紧。 ——秦木泱竟然直接环住他的腰，还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安敛：“？！”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下意识要挣开，但秦木泱抱得很紧，几乎一丝缝隙都不留。 温热的手掌紧贴在后腰，引起一阵阵战栗，让安敛似乎连呼吸都困难了，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紧接着，他就听到秦木泱闷闷地低声抱怨： “我都进医院了，你怎么才来？” 第4章 四 十分钟后，病房外。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秦妈妈把车祸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末了叹口气，“就怪两个孩子贪玩，所幸都没什么事，小泱就是头上有点小伤，陈燎那孩子明早就能出院。” 安敛点点头，抬眸透过玻璃看向病房里，秦木泱还坐在病床上。 自从刚才自己推开他，让他保持距离，这孩子就像是受了打击一样，垂头丧气的。 安敛心中有说不出的奇怪。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秦木泱像是有感应一样忽然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 安敛一怔，下意识别开了脸，也就没看到对方更郁闷的眼神。 秦妈妈自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轻笑道：“小泱刚醒就说要见您，说要带他回家住的时候，他直接把针都拔了，非要去你那儿。” “我们知道这孩子和安先生是室友，就是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 安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眼里多了一分笑意。 他和秦木泱确实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这次我和他爸爸都吓得不轻，本来不打算让他再去外面瞎玩，”秦妈妈略显为难，“但安先生也知道，这个孩子脾气太倔，我们实在管不住。” “他虽然带着伤，但医生说了不严重，要不就让他继续在你那儿住着？” 安敛心中又多了一分疑惑，和秦妈妈短短的几句交流，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对方说秦木泱脾气差。 但这和他的认知完全相反。 在他看来，秦木泱性格好，有教养。在他面前从没说过重话，还向来亲疏有度，十分细心……总之，优点数不完，完全不是秦妈妈口中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安先生？”秦妈妈见他出神，喊了一声。 “抱歉，”安敛收回思绪，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下来：“可以。” 他本就希望能够和秦木泱继续做室友。 唯一顾虑的就是，他还没有照顾过病人。但他有信心，能把秦木泱照顾好。 “有需要照应的，我安排个保姆过去，我和他妈妈也放心。”秦爸爸补充道。 “不用保姆。”安敛闻言抬眸，拒绝的很快。 秦爸爸一顿，和秦妈妈对视了一眼，只好道：“也行，那我们到时候抽时间，多去看看他。” “只能麻烦安先生了。” 安敛：“不麻烦。” 他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秦木泱穿好平时的衣服出现在几人面前，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 但是面对安敛时，他态度又软下来，连声音都放轻了些：“我们能回家了？” 安敛不太确定，看向秦妈妈。 “可以了可以了，”秦妈妈说道，“出院手续在办了，不过医生说你回家要静养，这两天别乱跑啊。” 要不是因为要顺着病人情绪，秦木泱也需要再观察一晚。 秦木泱应下：“知道。” …… 把两人送到安敛家所在小区的楼下时，秦爸爸秦妈妈看着自己儿子一直黏在安敛身后，眉都皱着。 “你说，咱儿子跟安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看不简单。” 秦爸爸：“我查查这个安敛？” “别管那么多，”秦妈妈瞪他一眼，“想让小泱更讨厌你？” …… “头疼吗？”进家门后，安敛帮秦木泱放好包，问了一句。 因为确定秦木泱暂时不会再搬走，他心情明显舒畅了不少，连今晚的实验都推到明天了。 “不疼。”秦木泱闻言凑过来朝他笑了一下，“就是还有点晕。” “回房间躺会儿吧。”安敛总觉得对方的笑和以往不太一样，但他说不出具体怎么回事，只好忽略。 他道，“晚餐好了我叫醒你。” 安敛说完不再看秦木泱的神色，径直进了厨房。 直到察觉到秦木泱不再看自己，转身去了卧室，他才莫名松口气。 其实安敛很少做饭。 在和秦木泱同居前，他没进过厨房，要么外卖，要么在学校餐厅解决。 后来秦木泱搬进来，很主动地承包了两人的一日三餐，一周都可以不重样地做。 安敛实在过意不去，破天荒地学了点基础技能。现在虽然没秦木泱厨艺那么娴熟，但煮些简单的饭菜还算可以。 但他刚把食材拿出来，厨房门就被用力推开了。 秦木泱拧紧眉头，看着他：“安敛。” 安敛闻言叹口气。 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不敲门了。 还有这个称呼，他真的非常不习惯。 谁知他刚要开口纠正，却被秦木泱抢先了一步。 只听对方很严肃地质问：“我们为什么要分房睡？” “？” 安敛愣住。很少见的，眼中还蒙上一层迷茫。 他看着对方理所当然中透着几分委屈的神情，差点儿怀疑自己出了幻觉。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别说睡一间房，自从秦木泱搬进来那天他们就商量过，因为安敛比较注重个人空间，两人都尽量不会去彼此的卧室。 半年来，秦木泱一直记得这一点。 安敛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秦木泱又开口了，不过这次声音低了不少，也没有了之前的理直气壮。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问。 “没有。”安敛很快否认。 他最不忍心看到秦木泱这样的目光。 “那我要跟你睡。”秦木泱闻言道。 安敛：“……” …… 直到晚饭做好了，两人也没有说出个结果。 安敛看着秦木泱额头上的纱布，猜想对方可能是经历了一场车祸，心里还在后怕，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这么强烈要求跟自己一起睡。 妥协的念头一闪而过。 但是被安敛狠心否认了。 他还是受不了和人那么亲近，哪怕是秦木泱。 他叹口气，看了眼坐在餐桌旁闷闷不乐的少年，将晚饭端了过去。 今晚做的是排骨面。 面汤看着清淡，但排骨炖的很烂，骨汤浓香，配上几根青菜，再撒上星星点点的青白葱花，只看着就很有食欲。 “今晚吃点简单的，”安敛在秦木泱面前坐下，举止间带着不自在，“手艺不好，尝尝能不能将就。” 秦木泱刚才不满的情绪还在，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不过他闻言搅拌两下，直接吃了一大口：“你做的怎么会是将就，我吃一辈子也愿意。” 安敛：“……” 不正常，真的不正常。 但是看秦木泱说这话时的神情，十分自然，不像是在捉弄他。 安敛最后只好垂下眼，努力让自己忽略这种别扭。 他忙了一天，中午又没怎么吃，现在真的饿了，只想踏踏实实吃顿饭。 但自己还没动筷，另一双筷子先伸了过来。 秦木泱夹着两块排骨放进他碗里，顺带夹走了他筷子旁边的青菜。 “怎么排骨都在我碗里，”对方动作娴熟自然，夹完还皱着眉说，“明明你喜欢吃。” 安敛筷子差点儿没拿稳。 秦木泱说的没错，自己的确喜欢吃排骨，相比较，平时也确实不太爱吃青菜。 但是。 但是，就是有哪里，非常不对劲。 他认为自己和秦木泱，还没亲密到可以用筷子在对方碗里夹来夹去的程度。 安敛看着那几块排骨，开始怀疑人生。 秦木泱见状看他：“怎么了？没胃口吗？” “……没，没有。”安敛重新拿稳筷子，夹起那块排骨咬了一口。 所以，到底哪里不对劲？ 难道，是自己的问题？ …… 折腾到九点多，安敛这次是真的身心俱疲。 简单收拾过后，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房间。 但是临关门时，又见秦木泱靠在隔壁房门上，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安敛：“……” 这孩子…… 心累之外，他还有一些恍惚。 他看着秦木泱略显懒散的站姿，忽然想起了昨晚醉酒后，对方身上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气质。 多了分张扬，多了分玩世不恭。 而且，直觉告诉安敛，这似乎才是真的秦木泱。 “安敛，你真的要跟我分开睡？”秦木泱恰好这时开口。 安敛：“？” “听话，”安敛头疼，“好好休息。” “我电话开着机，有事叫我。” 他说完没给秦木泱再开口的机会，直接逃似地关上了卧室门。 安敛今晚睡得很沉，但同时又做着……不太好的梦。 他竟然梦到秦木泱那孩子哭了。 好像还是因为他。 安敛还没见秦木泱这么伤心过，眼睛通红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心疼，同时也十分无措。 然后，他听到自己温声询问：“谁欺负你了？” “……你。”秦木泱带着鼻音回答。 安敛哪怕是做梦，此刻也皱起眉：“别哭了，我答应你。” 梦里这样说着，但安敛心里疑惑，答应什么？ 紧接着他就看到秦木泱笑了，笑得特别开心，眼睛都弯了起来。 “真的？你真的答应跟我结婚了？” 安敛整个人一颤，猛然从梦中惊醒。 天光已经大亮，今天有太阳，阳光很明媚，透过窗帘投射进来，是早春特有的和煦。 安敛呼吸都是乱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但他抬手打算揉一揉太阳穴的时候，忽地僵住了。 秦木泱……为什么会睡在他旁边？！ 安敛被实实在在吓了一跳，随即用力将自己的手臂从对方怀里挣出来，整个人都要往后退。 但很不幸，没有成功。秦木泱比他动作快一步，对方直接翻了个身，重新抱住他，甚至还用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 安敛：“？！” 这样亲密的动作，让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紧接着他听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东西。 秦木泱显然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声音哑哑的。 他说：“哥哥，别生我的气了。” “亲一下当做原谅我了，好不好？” 第5章 五 “秦木泱！” 这是安敛第一次对秦木泱用这么重的语气。 他本不想过分严厉，毕竟对方还带着伤。 但这样的情况，他没来得及理智，话已经脱口而出。 秦木泱也的确被惊到，早起的瞌睡被吓得全散了，他坐直看向安敛。 “我，我在呢。” 这个无措的模样。 安敛眼底的冷峻没绷住，刚才的忍无可忍也瞬间散了大半。 他抬了一下自己胳膊，没抬动。 “你松开，从床上下去，我们需要谈谈。” 秦木泱闻言皱紧眉，眼里满是疑惑。 他完全不知道对他一向温柔的安敛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 话音落下半分钟，见安敛不像是开玩笑，秦木泱才不甘不愿松了手指，穿上鞋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安敛，我们……” “等一等，”安敛条件反射地打断他，“你先别说话。” 他真的不想再听到对方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了。 安敛说着也下了床，看到自己的睡衣衣领微敞时，动作不自在地迅速整理了。 等到在阳台旁的软椅上坐下，和秦木泱呈现出很标准的谈判姿态，安敛才清清嗓子，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在你看来，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音一落，秦木泱坐直了。 他疑惑更甚：“我们，情侣啊。” 说完还直直盯着安敛对视，仿佛在问，不然呢？ 安敛：“……” 他虽然有猜到，但是直接听秦木泱这么说出来，还是被惊到脑子嗡嗡乱响。 有问题。 这孩子的脑子绝对出了问题。 “安敛，你，什么意思啊？” 秦木泱见安敛这个反应，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问这句话时，声音都放轻了。 安敛感觉脑子都晕了。 “不是，我们并不是……情侣，”他艰难解释，“我们只是室友。” “室友？”秦木泱提高了音量。 “嗯。”安敛点头。 他虽然的确喜欢同性，但绝没想过是秦木泱。 感情这样的事，他没办法妥协。 但是。 秦木泱刷地站了起来，眼眶跟着就红了： “安敛……你要和我分手？” 安敛：“……” 喂！ 医院，医师办公室。 安敛和秦木泱坐在办公桌旁，匆忙赶来的秦爸爸秦妈妈也在旁边站着，几个人都是面色凝重。 医生拿着秦木泱的各项检查资料，又反复看了几遍。 “从这上面来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医生推了下眼镜道。 秦木泱闻言，转身就去看安敛。 安敛：“……” 他努力忽略。 “不过按照您描述的这种临床情况，虽然罕见，也确实有过，”医生和安敛以及秦爸爸秦妈妈对视一眼，神色还算轻松，“算是伤到大脑后的一种应激反应，具体原因无迹可寻，可能……与病人平时的心理、情绪都有关。” 安敛闻言皱起眉。 “可以恢复吗？” 医生笑笑：“可以，一般几个月，病人的认知就会恢复，最长不会超过一年。” 安敛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秦木泱就不开心了，他站起身看向安敛，扔下一句“我没病”，就直接出了办公室。 秦爸爸见状只好跟过去：“我去看着他。” “其实按照严格意义，这类表现确实不算病症，”医生看向秦妈妈和安敛两个人，语气温和，“它对身体没有伤害，顶多……生活上有些不便。” 安敛拧紧眉。 是太不便了，他在心里纠正。 秦妈妈也皱着眉：“那平时，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平时也没什么，别再伤到脑袋，伤口记得换药，”医生嘱咐着，“其他方面的话……他这段时间情绪差也算正常。尽量顺着他，别让他情绪波动过大就行。” “毕竟，和其他人的认知不同，本身在心理方面就会有负担。” 安敛听到这儿，眼前闪过自己说只是室友时，秦木泱受伤的神情，心情更复杂了。 “谢谢您。”他道。 “安先生可千万别跟我这么客气，”正事说完，医生没忍住寒暄道，“我一直很佩服您的成就，今天突然见面，心里头还紧张呢。” 安敛闻言垂眼，三两句道了别后，与秦妈妈一同离开。 医院一楼的休息区。 秦木泱站在窗户旁边，视线落在窗外，显然心情不怎么样。 安敛和秦爸爸秦妈妈相对而坐，空气一时沉默。 同性婚姻已经合法，秦爸爸秦妈妈又很开明，对于儿子的恋爱问题，他们早就打算不过多干涉。 而且说实话，如果对象是安敛，他们只会很满意。 毕竟哪怕不调查，因为自家公司和s大的合作，他们对安敛的名声也有所了解。 年纪轻轻的博士后，科研成果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让别人望尘莫及。 父亲又是s大的安老教授，出身于这样的家庭，教养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这一点，从这两天的接触也能看出来。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两个人之前的关系……看起来还挺复杂。 “所以，在小泱看来，你们……目前是恋爱关系？”秦妈妈斟酌着问。 安敛：“……” 他不自在地抿唇：“是这样。” “不是在我看来，”秦木泱闻言回过身，靠着窗台看向安敛，“我们本来就是。” 秦爸爸秦妈妈：“……” 他们也下意识看向安敛。 三双眼睛都在自己身上，安敛更头疼了。 “小泱，”他捏了下眉心，“你现在认知有误，我不会骗你，我们真的只是室友。” 秦木泱因为安敛的称呼默了几秒。 安敛很少会叫他小名，每次一叫，秦木泱都会瞬间乖乖听话。 他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下去：“可我也没有骗你。” 安敛眸色微动。 他想到医生刚才说的“尽量不要过度纠正病人的认知”，否认的话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不管怎么样，小泱还是先从安先生那里搬出来吧。”秦爸爸一直沉默着，这时开口了。 他们同居的房子是安敛的，秦木泱算是租客。 “不搬。”秦木泱想都没想，直接否定。 “秦木泱，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困扰，能不能懂点事儿？”秦爸爸因为恨儿子不争气，语气重了点。 秦妈妈想了想，也跟着开口：“是啊，你先搬出来，哪怕等病好了，再……” “我说了我没病，你们都怎么回事？”秦木泱声音也满是不耐烦。 他说完再次注视着安敛：“安敛，你也想我搬走？” 安敛拧着眉，一时没有回答。 目前看来，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自己只是室友，也只能做到室友应该做的程度。 更何况，如果秦木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不过是现在没想起来，那事情将会更加糟糕。 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安敛想到这儿，温声道： “等你彻底恢复了，我们还可以做室友。” 秦木泱搬回了秦家别墅。 不过说是搬，他只带走了随身的东西，大部分行李都没动。 从安敛家里出来，秦木泱直接拨了陈燎的电话，然后自己打车去酒吧。 “噗，”陈燎靠在沙发上，刚灌口酒就全喷了出来，他咳嗽两声，“你刚才说，你跟安老师怎么了？” “他非要跟我分手，”秦木泱嫌弃看他一眼，递了纸过去，“我问为什么，他也不说。” 陈燎：“……” 他刚出院听说了秦木泱的事，是秦叔叔亲自给他打的电话，让他看着点儿秦木泱。还嘱咐他，尽量劝秦木泱别去找安敛。 就是当时他压根没敢信，现在…… “秦哥，我能问一句吗？” 秦木泱很烦恼，看都没看他：“说。” “你跟安老师，是怎么在一起的？”陈燎凑过来，一字一句问。 秦木泱皱了下眉。 “我当时去做他的室友，”他说着顿了顿，“然后……我就，慢慢把安敛追到手了。” 陈燎：“……” 他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开车技术太差，能把秦木泱害成这样。 这是……想跟安老师在一块儿想疯了啊。 记忆错乱就算了，还自己给自己编了套逻辑。 “那你记不记得，怎么追到手的？你表白了？”他又问。 秦木泱这次沉默了。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脑子里空白的。 他只知道，安敛答应和他在一起了，而且已经有段时间。 他和安敛的感情一直很好。 安敛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晚安吻；他睡觉时，不抱着安敛会睡不着；他会每时每刻都想亲亲安敛，安敛虽然不好意思，但总是顺着他…… 就该是这样的。 但是，为什么这些画面一个都想不起来？ 额头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秦木泱心里跟着烦躁，直接抬手给了陈燎一拳：“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嗷！”陈燎捂着胳膊倒在沙发上，“自己想不起来怪我啊！” 秦木泱一脸不爽：“我找你是让你帮我想想，我到底怎么惹安敛生气了。” “你们之间的事我怎么知道？”陈燎小声说，“再说……压根就没这回事啊。”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说？”秦木泱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陈燎偷偷撇嘴，没敢再继续。 秦木泱这个样子他第一次见，竟然有点儿……可怜巴巴的。 “那……你现在搬出来了，打算怎么办？”他换了个话题，“要我说，反正也分了，就先放一放呗。” “谁说分了？”秦木泱又要炸，“砰”地放下酒杯，“我再说一遍，安敛没明确说分，我也没答应要分。” “我们，没分。” 陈燎：“……” “秦哥啊……” “肯定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惹着他了。”秦木泱敲了一下脑袋，“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他说着又踢陈燎一脚：“你特么怎么就分不清油门跟刹车呢！” 陈燎：“……” 艹。 别的记忆都错乱了，这个倒记的门儿清。 “我知道了。”秦木泱突然坐直。 陈燎揉着腿一脸迷茫：“你又知道什么了？” “昨天之前还好好的，我醒来之后，安敛态度就变了……”秦木泱放下酒杯，拿起旁边的外套，“原来是吃醋了。” 陈燎：“……啊？” 这是哪跟哪儿？ “我跟你一起出门，没告诉他，还出了车祸，”秦木泱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没毛病，“他肯定又担心又吃醋。” 所以才会生那么大的气。 “你……先冷静，等会儿，”陈燎简直抓狂，“那你知道咱俩昨天出门去干什么了吗？” 秦木泱边穿外套边草率地回忆了一下，没想起来。 “不重要，”他说，“走了。” 陈燎：“……” “哪儿去？” “把安敛追回来。”秦木泱终于露出两天来第一个笑容。 “他对我心软得很，我多哄哄，他肯定会消气。” “不是吧……”陈燎跟着站起来，试图劝阻。 他不敢想象，秦木泱这个犯病的状态得把安老师吓成什么样。 “你别跟过来了，”秦木泱把他摁回沙发上，“安敛看到你，会更不高兴。” 陈燎：“……” 没救了。 第6章 六 秦木泱搬走后，安敛没多耽搁，打车去了学校。 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耽误了不少工作，这是之前没有的情况。 安敛一旦投入工作，总能做到几乎十二分的全神贯注，对外界可以说是屏蔽状态。实验室里的几个研究生了解安敛的习惯后，都不敢去打扰，有问题先找丁信棋。 今天也是一样，安敛看起来，要比往常更投入，等告一段落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完事儿了？”丁信棋见他出来，松了口气。 学生们都已经走了，他要是不在这儿等着，安敛被锁实验楼里都有可能。 安敛面带歉意：“抱歉，忘记看时间了。” “你那个小室友没打电话提醒你？”丁信棋帮他拿过包，顺带关掉实验室的灯和暖气。 安敛整理大衣的动作一顿。 “没有。” 认识这么多年，丁信棋对安敛的微表情已经足够了解，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 “他真搬走了，这么快？” 安敛抬眸看他一眼，点头。 只不过搬走的原因和之前猜的不太一样。 “他生病了，”安敛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严重，过段时间会再搬回来。” 丁信棋闻言抬眉。 莫名地，没再就这个问题问下去。 “那走吧，去我家吃饭，你嫂子都准备好了，”他说，“你的胃口早就让秦木泱养刁了，今天中午就没见你怎么吃。” “不了，”安敛拒绝，“我自己可以。” “跟我客气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安敛说。 他现在状态算不上好，只想回家好好休息。 安敛一直都很感激丁信棋，因为自己身边能留住的朋友很少，丁信棋可以说是几年来唯一一个。 他总是很尊重自己，不会强求，不会过多地询问为什么，一直都恰到好处。 今天不是工作日，一路顺畅回到家时，比以往的晚饭时间还早了点儿。 不过，安敛到家门口时，发现家里竟然有人。 好像的确没有拿回秦木泱手里的备用钥匙。 安敛拧了拧眉。 第一反应是秦木泱已经搬走了，怎么还会过来？ 其次……他竟然有些惊喜。 推门进去，客厅的灯都开着，餐厅里飘来熟悉的饭菜香，有个身影在厨房忙碌。 “秦木泱？”安敛外套都没脱，快步走过去。 话音还没落，从厨房里出来一位看着四五十岁的妇人。 安敛一愣，顿住了脚步，神色中的急切随之消失。 他目光警惕：“你是谁？” 妇人看到他也是一脸意外，愣了一会儿才笑道：“您就是小秦说的安老师吧？我是秦家的保姆，您叫我张姐就行。” 安敛拧紧了眉。 秦家的保姆，为什么会在这儿？ “晚饭马上就好，”张姐看到他笑得挺开心，“您工作可真是忙啊，我来这儿快半年了，还是头一回见您，长得真俊。” “对了，以往小秦都是六七点就回了，今天怎么还没来呀？” 安敛还站在原地，满心困惑：“半年？” “是啊，”张姐笑笑，“秦先生没空，小秦从小就是我照顾的，后来这孩子突然从秦家搬出来，我就知道他不适应，果然没多久就把我叫过来了。” “不过他说啊，安老师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做做饭就行了。”张姐谈起秦木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安老师，您说是不是？” 安敛心情变得复杂，视线落在那些饭菜上。 是秦木泱每礼拜都会做的几道，他再熟悉不过。 “这些，都是您准备的吗？” “对，”张姐感觉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今天周六，按照小秦给的菜谱，确实该这几道了。” 安敛脑子一时有点儿乱。 记得秦木泱没搬进来之前，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解决的。 后来是秦木泱说食堂的饭菜营养不好，又说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嫌太冷清。 安敛当时很为难，毕竟他在厨艺上一窍不通。况且，有时间去学习做饭，不如多做几个实验。 “没关系，我厨艺好得很。”秦木泱说。 安敛当时很惊讶。 像秦木泱这个年纪的孩子，会做饭的实在不多。 “做饭很简单的，就这么定了，以后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从那以后，安敛养成了回家吃晚饭的习惯。 “中午呢？”他突然问。 “中午？”张姐顿了一下，然后道，“你们忙嘛，我中午把饭做好，装保温桶里，小秦到时间就过来取走了。” “他没带给您？” 安敛：“……” “带了。”他回答。 “行，这饭也做好了，我就先走了，”张姐见安敛没再说话，就解下围裙打算离开，“记得让小秦趁热吃哈。” 她说着走到门口，换下拖鞋后，直接用手提袋将拖鞋装好带走，动作很熟练。 安敛见状皱起眉。 “昨晚，您怎么没来？”他忽地又问。 “昨天是周五，不是小秦说你们一般都出去吃？”张姐被问得一头雾水。 安敛闻言怔了几秒，轻叹口气。 是的，自己平时总是工作很忙，早上八点出门，一直到晚上八点才会回来，这期间对这个家一点都不关心。 而秦木泱不一样，他下午六点就会放学，所以每次自己回到家，秦木泱就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只有周五这天下午，实验室会提前下班，比秦木泱放学还要早。 每次周五，秦木泱要么提议去外面吃，要么提议点外卖。 安敛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个小孩儿，偶尔馋嘴，就顺着他。 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 而是自己回家太早，让秦木泱没有了请张姐过来做晚饭的机会。 “安老师？那我走了？”张姐见他神情不对，喊他一声。 “等等。”安敛开口。 “您以后不用来了。”他说，“秦木泱暂时回秦家了。” “啊？”张姐睁大眼睛。 “这段时间辛苦您了，”安敛说着伸出手，“备用钥匙，给我吧。” …… 送走张姐后，安敛在餐桌前坐下。 张姐准备了两副碗筷，对面是秦木泱往常的位置。 看了一会儿后，安敛才拿起筷子，夹了块平时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只吃一口他就放下了。 和秦木泱平时“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是说，秦木泱天天给你做的饭，其实都是他家保姆做的。” 实验室旁边的小办公室里，丁信棋端着咖啡，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嗯。”安敛应完，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惊讶。” 他昨天反复回忆了足足整个晚上。 “害，”丁信棋笑了，“当初听说他的手艺堪比营养师时，我比现在惊讶多了。” 安敛皱起眉。 “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秦木泱一个富二代，从小被伺候长大的少爷，请保姆，反而更符合他的人设。” 丁信棋“啧”了一声。 “也就是你，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安敛闻言沉默了半晌，又问： “他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不会，为什么还要谎称自己喜欢做饭？ 而且，秦木泱真的掩饰得很小心。 安敛脑子里闪过张姐出门时带走自己的拖鞋的场景。 如果不是出了这种意外，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瞒着你的目的我知道，肯定是怕你拒绝，”丁信棋看他一眼，“你也清楚你自己是什么性格，麻烦别人比割你块肉还难。” “至于为什么非要跟你一起吃饭，”丁信棋认真想了想，“要么像他自己说的，嫌吃食堂饭让你受委屈，要么……就是想跟你待一块儿。也没别的了。” 他说到这儿突然站直。 “要不是有这件事，我还真不确定，”他看着安敛，神色稍稍严肃了几分，“这个小孩儿心思绝对不简单，我没见过对室友能有这么好的。” “安敛，你自己好好想想。” 上午的工作安排依旧很满，安敛努力将那些事抛到脑后，但还是耽误了实验进度。 拖到十二点半，刚关掉仪器，电话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时，安敛很惊讶。 竟然是秦木泱。 他换掉工作服下楼，远远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的少年。 很难再忽略，秦木泱自从那次车祸后，身上的气质真的变了。 从前在楼下等他，总是站得很直，现在是懒懒地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单手插着口袋，莫名透着不好惹的气息。 不过……一看到他就一边挥手一边笑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 “安敛！我给你送饭来了，惊喜吗？”秦木泱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举了举手里的保温桶。 “不是说了不用来了吗，”安敛拧着眉，“你伤还没好，应该在家休息。” “早就没事了，”秦木泱闻言笑容没变，继而拉着他的衣袖往餐厅那边走，“走走走，快尝尝我的手艺。” 安敛抿唇，看向被拽出褶皱的袖角。 犹豫了一瞬，还是停下了脚步。 “家里的保姆……是怎么回事？”他问。 “嗯？”秦木泱一愣，“什么保姆？” 安敛：“……” “一直给我们做饭的张姐。” 秦木泱被问懵了。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很疑惑：“张姐什么时候给我们做饭了？” 安敛见他还在装糊涂，心里难免气恼，干脆换了个问法，语气也冷了：“这个午饭，哪儿来的？” 秦木泱有点儿怕，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把安敛惹生气了。 他小声开口：“我做的啊。” 安敛：“……” 他简直不想再说话了。 “我问了陈燎，他说以前你的午饭都是我送的，”秦木泱继续小声解释，“但是我进了厨房……发现我根本就不会做饭。” 安敛一愣。 “不过我还挺厉害的，练了没几次就成功了。”他说着拿保温桶在安敛眼前晃晃，下巴微扬，“尝尝吧尝尝吧，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他浪费了不知道多少食材，最后匆匆忙忙做出一份能看的，差点儿就来迟了。 安敛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他刚要说什么，却又忽然皱起眉。 “手怎么回事？” 秦木泱提保温桶的手一顿。 “第一次做饭，不太熟练。” 他不好意思笑笑。 安敛看着他手背上明显发红的烫伤，心里突然发闷。 两人最终还是去了餐厅，面对面坐下。 餐盒打开，是安敛熟悉的几道菜，但色相和以往的确实……差别很大。 安敛心情很复杂。 秦木泱现在不仅认知有障碍，似乎对以前的记忆也有些混乱，很多事根本问不清楚。 他叹了口气，现在能做的，只能盼望着秦木泱快点好起来了。 接过秦木泱递过来的筷子后，安敛不嫌啰嗦地又劝道：“以后别来了，你学业忙，要多休息才能快点好。” 秦木泱闻言“啧”了一声：“我不来，你自己只会吃食堂，油大又难吃，你吃不习惯。” 他说着笑笑：“你放心，我在做饭方面有天赋，以后你的午饭我包了。” 安敛拿筷子的手一紧。 这句话和之前的秦木泱说的一模一样。 他没再说话，垂眸认真吃饭。 但刚吃一口，就僵住了。 “怎么样？”秦木泱眼睛亮亮地凑过来。 安敛闭了下眼睛，试图忍一忍。 谁知没忍住，勉强咽下后，他剧烈咳嗽起来。 秦木泱吓一跳，赶紧给他递水：“怎、怎么了这是？” 安敛手扶着桌角，咳得眼角都红了。 对上秦木泱关切的目光，他又没办法说出口。 可这菜真的，太、难、吃、了。 第7章 七 午饭过后的阳光很好，校园里也有不少学生，安敛和秦木泱并肩走着，一时都没说话。 两个人最后还是吃的食堂。 其实食堂的饭菜还算可以，每个窗口都各具特色，味道也挑不出错处，只不过没那么精致而已。 除了油大，没什么大毛病。 安敛一开始被张姐的饭菜养着，口味不知不觉变得挑剔，但这两天稍微一适应，他就很快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毕竟他从小就是寄宿在学校，已经吃了少说十几年的食堂饭。 尤其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之前，每次回家吃饭都是一次煎熬。安任格总会故意和他作对，父亲持默许态度，唯一能安慰到的，也只有母亲细致的关心了。 那时候家里的饭菜也很好吃，但安敛吃的每一口都很勉强，反而想念学校的餐厅。 安敛想到这儿，神色不自觉黯淡了下来，随即又很快掩饰住。 秦木泱的注意力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把那一瞬的不开心看得清清楚楚。 “安敛，你放心，我下次肯定能做好吃。”他试探着说。 能把菜做的这么难吃，他自己都没想到。 安敛肯定对他失望了。 安敛闻言抬眸，嘴角微弯：“等你好了再说吧。” 倒是后来和秦木泱同居后，每天按点回家吃饭，让他有了些家的感觉。 秦木泱愣了一下。 自从他出车祸以来，安敛还没对他笑过。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安敛：“……” 又开始了。 “我跟陈燎，我们俩就是兄弟，但是跟他出去没告诉你是我不对，”秦木泱赶紧趁机会解释，“以后我去哪儿都告诉你。” 安敛叹口气。 “小泱，”他不知道第几次重复这几句话，“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秦木泱沉默了，唇抿成一条线。 “你现在只是……出了点小问题，出现错误的认知，”安敛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不用乱想，等过了这几个月，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秦木泱心底再一次开始烦躁。 “也就是说，我喜欢你，也是我的认知错误？”他拧着眉问。 “嗯。”安敛还没这么温柔过，像哄小孩一样。 “我不信。”秦木泱直接说。 “喜不喜欢你，我自己有感觉，你说的不算。” 他说完没给安敛开口的机会，转身迈大步伐出了校门。 安敛站在原地半晌，缓缓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秦木泱都没有出现。 安敛因此松了口气。 记忆错乱的秦木泱，和之前的差别太大。 如果说之前总是跟他保持着舒服的距离，那现在的秦木泱就是跨过了那道无形的分隔线，步步逼近。 总之，安敛很难招架。 周末这天加完班后，安敛照例驱车回家，却收到了母亲的消息。 [晚上有空回趟家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安敛犹豫了一下，回复： [好] 算一算，确实有几个月没回家了。 明天是f大下半学期开课的日子，安任格一定已经去了学校。 这个弟弟不在，这顿饭还能吃得踏实些。 但在餐桌旁坐下，安敛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你弟弟前几天那个竞赛，他说你没帮他？” 一家人刚动筷没几分钟，安爸爸就故作随口问了一句。 安敛夹菜的动作一顿，眼也没抬：“他没得奖吗。” “三等奖。”安爸爸语气不太好。 安敛闻言蹙眉。 这类竞赛，他没少指导过s大的学生，经验很足，当时给安任格整理的资料，甚至达到了研究生水平。 拿着这些资料还能得三等奖，实在令人意外。 安妈妈见氛围不太对，轻叹口气开口： “小格这孩子就是被惯的，因为这事儿闹了几天脾气了。他说你帮到他一半就撒手走了，是怎么回事呀？” 安敛眸色微动。 是秦木泱出事那天。 他抿唇：“有点急事……” 话刚说出口，就被安爸爸打断：“什么事能比自己的亲弟弟还重要。” 安敛眸色变冷，没再开口。 “他刚转到新专业，辅导员你认识，”安爸爸当了一辈子教授，很擅长用命令的语气说话，“你明天去一趟，让他照应着点儿小格，就当是给你弟弟道歉了。” 安敛闻言放下了筷子。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安妈妈见状着急了。 “妈，我吃好了。”话音落下，安敛站起身，拿过纸巾擦了擦嘴，直接出了门。 屋里传来父亲生气的斥责声，无非是“翅膀硬了脾气也大了”之类的话。 安敛面无表情地站在电梯门口，边等电梯边听着。 放在以往，他不会把不满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会沉默地听着，最起码捱到爸妈把这顿饭吃完，再装作没有任何情绪地离开，努力做一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 但是刚才，他一秒钟都忍不下去。 秦木泱的事，的确比安任格重要得多，安敛心想。 第二天早上，安敛不出意外又出门晚了。 他的生物钟是准时七点钟睡醒，起床时，秦木泱已经晨跑回来，顺带买好了早餐。 这几天秦木泱没在，安敛不得不自己买早餐，所以总是比以往迟二十分钟。 谁知匆匆忙忙收拾好准备出门时，电话响了。 是陌生号码。 接通后，对面先问了一句：“安敛？” “我是，”安敛心中疑惑，“您是？” “郑明明，秦木泱的辅导员，也是你学长，咱俩一起做过实验呢。”那边说。 安敛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有些印象。 “秦木泱出什么事了吗？” “害，不是什么大事，”郑明明说，“就是跟人打了一架。” 安敛：“……！” “打架？” 秦木泱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怎么可能跟人打架，他根本就不会打架。 “是啊，这不是巧了嘛，”郑明明叹口气，“还是跟他们班新转来的同学，你弟弟安任格。” “安任格？” “嗯，俩人打的挺凶的。”郑明明“啧”了一声。 安敛淡定不下去了，直接走步梯下楼取车。 安任格初高中的时候很贪玩儿，还跟着社会上的那些人混过，学了不少坏习惯，后来被父亲发现，才开始被逼着好好准备高考。 这几年虽然有所收敛，但真打起架来，秦木泱一定会吃亏。 安敛一刻也没敢耽搁，很快赶到了f大。 郑明明在学校门口等他，两人见面简单寒暄了几句。 “你是以秦木泱家长的身份来的啊，还是安任格的？”郑明明笑着问。 安敛神色微动，开口：“秦木泱。” 安任格自己管不了，也不想管。 郑明明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说起来也奇怪，我让秦木泱那小子请家长，他直接报的你的号码。” 他对安敛印象很好，没两句就熟络起来，玩笑着问，“你是他什么人啊？” 安敛闻言条件反射地心虚了一下。 “室友。”他说。 “真稀罕，那你这个室友当得可真是负责，比他爸妈还……” “抱歉，学长，”安敛不得已打断对方，“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 “走走走，”郑明明笑，“现在都在医务室了。” “打架的具体原因我问过了，就是几句口头争执，年轻人嘛，说不了两句就动手了。”他边走边跟安敛解释。 安敛神色一直很凝重。 秦木泱和安任格之间能有什么争执。 “问题不大不小，协商好了就行，也不会真罚什么，毕竟秦木泱给我们院系争了不少光呢。” 郑明明说着又看了安敛一眼。 他是真挺意外的，这个学弟自己只合作过一次，但这几年一直记得很清。 看到安敛两个字，脑子里紧跟着就出现三个标签：业务能力强，性格冷，话少。 能看到安敛为别人的事紧张成这样，还挺意外的。 “我就说秦木泱那小子，怎么天天逃课成绩还那么好，”郑明明打了个响指，“原来背后有你这个高手啊。” 安敛身形一顿。 “您说什么？” “说你给秦木泱开小灶啊。”郑明明也有点儿懵。 “他……逃课？” 安敛心想，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秦木泱最看重的就是学习，每次在学校上完课回来，还总是缠着自己问问题、补课。 秦木泱在生活中帮了自己很多，所以安敛很乐意帮他补习。时间久了，两个人都习惯了饭后坐在一起看会儿书。 总之，秦木泱不可能逃课的。 “逃了不少呢，”郑明明说，“这小子仗着卷面成绩高，平时分几乎全不要了，不然期末成绩肯定能95分往上。” 安敛：“……” 两人边走边聊，总算是到了医务室。 刚一进去，就看到两张病床上各坐了个人，安敛下意识就往被医生围住的那边去。 结果猝不及防地，和鼻青脸肿的安任格对视了一眼。 安敛：“？” 安任格看到他也很意外，紧接着就是一脸尴尬，他抬手就要挡脸，结果扯到胳膊上的伤，顿时龇牙咧嘴。 “……谁让你来了？” 他嘴角也裂开了个口子，说话很艰难。 安敛还没来得及回答，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安敛，你总算来了。” 不用猜就知道是秦木泱，但是……安敛视线在他身上看了一圈，发现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像被欺负的样子。 “你……伤哪里了？” 秦木泱闻言一撇嘴，眼里多了分委屈。 “这儿。” 他抬起手，手背鱼际的位置，贴着一个……一指宽的卡通创可贴。 安敛：“……” 安任格：“……” 第8章 八 空气安静了几秒。 安敛看着秦木泱，好一会儿没说出话，直到旁边郑明明“噗嗤”笑了一声，他才回过神。 “……还有哪里。”他没忍住确认道。 秦木泱乖巧笑笑：“没有了。” “但是这儿还挺疼的。” “……” “安敛，你什么意思？”安任格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他指着秦木泱瞪大了眼睛，“你是为他来的？” 安敛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原本以为受欺负的是秦木泱，他赶过来也好协商。但谁知道反而是安任格吃亏了。 “我是揍人的那个，当然是我需要请家长。” 安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木泱先往前半步挡在了他面前，占有的姿态很明显。 他说完还回头问郑明明：“老师，您说是不是？” 郑明明：“……” “咳，是这样。” 按理说大家都是大学生了，这类纠纷一般不通知家长就可以解决。 但他们这个情况，与其说是打架，更像是……单方面殴打，性质更恶劣。 再加上安任格被打后就一直说不会放过秦木泱，而且伤势确实不算轻。 郑明明见局势不对，才让秦木泱请家长来，最起码有个协商的诚意。 这话一出，安任格脸色更难看了。 “安敛，你太过分了吧！你竟然向着一个外人！你信不信我告诉我爸，让他……” “你除了找你爸，还有什么本事？”秦木泱一听这话就来气，眉宇间露出烦躁，“刚才话说的那么难听，现在想起安敛是你哥了？” “你……”安任格刚才被揍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现在看到秦木泱这个神情就忍不住发怵，这会儿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气的，眼眶红得都闪泪花了。 “不吵了不吵了啊，”郑明明及时站出来，“接下来咱就协商一下，最起码这个医药费……” 他说着看向安敛：“秦木泱这边付了吧。” 安敛点头应下。 这是当然的。 “然后……秦木泱给道个歉，写个检讨，家长再带回去好好教育教育，”郑明明说着看向安任格，“任格，你看怎么样？” “行吧……”安任格勉强道。 “不道歉，”秦木泱懒懒散散地站着，语气称得上嚣张，“我没错，他活该。” 安敛：“……” 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叛逆了？ “你凭什么不道歉？我就是……一时口误，你就把我打成这样，凭什么你……” 安任格真的快哭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憋屈，这个处理方式对他来说已经是让步了，谁知道秦木泱这么欺负人。 “那这样吧。” 秦木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现在去广播站，一时口误说一说安任格同学入校以来得那么多奖是怎么来的，能转到一流专业靠的是什么。” 秦木泱说着往安任格面前又走了一步，站直了，身高优势形成的阴影罩在安任格身上。 他眯了眯眼睛：“到时候让你把这顿揍回来，不带躲的。” “你看怎么样？” 安任格气得满脸通红，一个字也没再说出来。 终于处理完后，郑明明送安任格回宿舍休息，秦木泱和安敛往校门口走。 “谁教你的？”安敛神色严肃地问。 秦木泱心情不错，一时没明白安敛问的什么：“教什么？” “打架，谁教你的。”安敛皱起眉，重复了一遍。 “这哪用谁教，”秦木泱微抬下颌，“他说你坏话，我怎么能忍得了。” “对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中间停顿了一下，“安任格说你是……被他们家收养的。” 安敛眉间一皱：“他怎么说的。” 秦木泱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无非是安任格刚转专业过来，班上不少人是安敛的粉丝，得知他是安敛的弟弟后，就都围过去八卦，结果没问几句安任格就恼了，把一堆人都吼了一顿，说的话也很难听。 秦木泱恰好那时进班，听个一清二楚，一句话没说直接上手了。 “我的确是收养的，”安敛听完后轻叹口气，开口，“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那就怎么了？”秦木泱撇嘴，“他们不珍惜你，还有我呢，我爸妈也特别喜欢你。” 安敛：“……” 两人恰好到了校门口，他看了看眼时间道：“回去吧。” “不回，我这几天要看着你。”秦木泱说。 安敛无奈：“你以前可不会这么不听话。” 秦木泱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我怕安任格回去向他爸告状，不想害你被他们欺负。” 安敛眸色微动。 这话让他心里莫名软了一下。 忙乎了半个上午，他对秦木泱怪不起来，甚至得知秦木泱不是被打的那个时，他还大松了口气。毕竟对方还是为了护着自己。 顶多就是处理方法不当，太冲动了。 但年纪摆在这里，也情有可原。 他把秦木泱当成不知分寸的小孩子，但没想到对方还会有这么细致的考虑。 安敛看着秦木泱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一时不受控制的，抬手在他脑袋摸了一下。 手感很好。 秦木泱身形明显一僵。 “他不会告状的。” 安敛说。 如果是因为别的事被打，安任格肯定会回家闹个没完没了。 但是这次是他自己有错在先。 虽然安敛的确是收养的，在家里的“待遇”也很明显，但安爸爸从来没有要往外说的意思。 在外人看来，安敛是安爸爸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安爸爸是安敛最坚固的后盾和支持。 这也意味着，业内所有人都认为，安爸爸总有一天会把手里的产业都交给安敛，而安敛能取得如今的成绩，都离不开安爸爸在背后的指导。 安爸爸对这样的传闻很满意，因为这是对他，以及他的亲生儿子最有利的。 所以安敛是收养的这件事，一直被瞒得很紧。 安任格这次因为一时气恼说了出来，他只要知道事情的利弊，就不敢在安爸爸面前声张。 就算真的告状了，按照安爸爸的脾气，再挨顿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安敛，他们这样根本就不是家人。”秦木泱明白后，眉头皱紧了。 安敛轻笑：“没有他们，我可能已经病死在福利院了。” 而且他被收养的前几年，还没有安任格的时候，也当过被父母宠爱的孩子，很幸福。 秦木泱闻言一顿，更难受了。 “等我们结婚了，我和爸妈一起补偿你。” 安敛这次没有了之前的无奈，甚至有些想笑。 他不得不承认，每次谈及家庭，自己的情绪总会低落到极点。 而听到秦木泱这句话，他心口的烦闷突然就消失了。 “安敛？”秦木泱叫了他一声。 安敛跟着收回思绪，察觉到自己失态了。 他掩饰性地垂眸，又看了眼腕表：“快回去吧，以后别逃课了。” “你知道了？”秦木泱抓了抓头发，“听你讲课听习惯了，不想听别人的。” 安敛皱眉。 秦木泱见状怕惹他不开心，又赶紧补充道：“那我每天好好上课，放学去找你，你再给我补一补，像以前一样。” “可以吗？” 他放低了声音，眼眸纯粹而明亮。 “……” 安敛下午刚回到实验室，就被丁信棋逮到了。 “安老师这几天很忙啊。”他一调仪器一边道，“三天两头罢工。” 安敛面带歉意：“抱歉，耽误了多少进度？” 经丁信棋这么一说，他意识到自己最近在工作上是懈怠了。 “逗你的，一上午能落下多少，”丁信棋笑了，“你怎么总是这么好吓唬？” 安敛神色不太自然：“谢谢。” 两人刚说完，实验室门被敲响，是来实验室实习的一个学生，叫吴安阳，性格很活泼。 因为总是找丁信棋问问题，所以他们两个人还挺熟的。 “又有哪儿不懂了？”丁信棋抬了下眼，看见是他就发愁。 这小子喜欢刨根问底，问题总是没完没了，好几回把他问到抓狂。 吴安阳一笑，看向安敛：“这回是来找安老师的。” 安敛正在看报告，闻言抬起头，眸中有一丝迷茫。 丁信棋挑了挑眉，也挺意外。 吴安阳虽然是个自来熟，但安老师平时太高冷，他想不紧张很难。 “我们院系电影社搞活动，送热映电影的票，”他说着拿出来两张电影票，双手递过去，“社长给我的任务，要送给安老师。” 安敛下意识就想拒绝。 “每个老师都有的！”吴安阳又赶紧说，“请您一定收下。” 安敛拧起眉。 他似乎还没有看过电影，也不感兴趣。 丁信棋见状在旁边笑了笑：“你就收下吧，学生一片心意。” 吴安阳赶紧点头。 安敛沉默了几秒，把电影票接了过来：“谢谢，有心了。” 声音温和，语气也很认真，吴安阳松口气的同时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丁信棋直接笑出了声。 “不过小吴，每个老师都有，我怎么没有？” 吴安阳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从兜里又拿出来两张：“您也有！记得跟师娘去看哈。” “还真有？” 吴安阳走后，安敛和丁信棋对视了一眼。 院系搞活动，确实会时不时发福利，不过发电影票……还是第一次。 安敛下午没有加班，八点钟左右结束的工作。 秦木泱六点就来了s大，没上楼打扰安敛，只发了消息，就自己先去有声自习室占位置了。 安敛赶到自习室时，恰好是人最多的时候。 “安敛。”秦木泱隔很远就看到了他，直接提着个袋子朝他小跑过来，“我掐着点买的，还热着，你先吃饭。” 安敛接过他手里的纸袋，被带到了休息区。 休息区氛围很轻松，学生们学累了就聚一起聊个天，也有不少小情侣腻在一块儿。 安敛平时很低调，往实验楼里一钻就是一天，很少来自习室，所以学生们看到他都很惊讶，注意力不自觉就都被吸引了。 两人在圆桌旁面对面坐下后，秦木泱认认真真地摆好晚餐，拆出筷子和勺子，再一脸乖巧地递给安敛。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 “安老师好帅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我男神！” “对面那个男生也好帅！可惜是隔壁的呜呜。” “好像是安老师男朋友吧，之前总是给安老师送午饭。” “好般配，真的假的啊？” “……” 休息区就这么大，这些话安敛想假装没听到都难。 偏偏秦木泱听到后还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传达：“安敛，有人说我们般配。” 安敛：“……” “你先去自习，我吃完去找你。” “不，我来之前我已经自习了两个小时了。” 秦木泱说着挪了下椅子，离安敛更近了些，也挡住了想要拍安敛的摄像头。 “而且我要看紧你，”他说着叹口气，“安老师太受欢迎了。” 安敛：“……” “对了，这周末就是我生日了，”秦木泱支着脑袋说，“28号。” 安敛喝粥的动作微顿，顺带在心里算了一下。 他那天刚好不用加班。 “唉，”秦木泱突然叹了口气，“本来生日的时候想看《腐蚀》，结果没买到票。” 安敛眉间一皱。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期待好久了，听说很好看。”秦木泱视线一直落在安敛侧脸上，嘴上不停说着可惜。 安敛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抬眸看秦木泱一眼。 “怎么了？”秦木泱见状眉间一挑，问道。 安敛打开身旁的文件包，摸索片刻，拿出两张电影票。 他自己先垂眸确认了一眼。 果然是《腐蚀》，而且……还恰好是周末。 秦木泱嘴角勾了一下。 “我这里恰好有两张……”安敛把票递过去，话没说完，被秦木泱打断了。 “是给我的生日惊喜？”少年笑得眼眸明亮，“安敛，你怎么这么好！” 第9章 九 安敛把电影票给秦木泱放在手边。 “是院系送的。”他说。 秦木泱拿过看了一眼：“两张票，我们两个人刚刚好。” 安敛眉间微皱。 他对电影没有任何兴趣，也不喜欢那样的环境。 但是…… 安敛抬起眸，对上秦木泱诚恳又期待的目光，下意识点了头：“嗯。” …… 直到两人从自习室出来，秦木泱手里拿着那两张票，心情还是兴奋的。 “是中午的场次，到时候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吃顿饭，时间就差不多了。” 安敛见他开心成这样，不自知地被影响了，也笑了笑：“好。” 话音刚落下，秦木泱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 他神色微动，拿出来看了一眼。 吴安阳学长：[怎么样，成了吗] 秦木泱挑了下眉，嘴角不自知扬起。 他点开转账：[学长辛苦] 对面秒收了钱： [学弟牛逼，祝99] 秦木泱没忍住笑出了声。 安敛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只知道对方看到消息后嘴角就没有下去过，比刚才得知能去看喜欢的电影还开心。 他皱了皱眉：“有什么喜事吗。” 秦木泱刚收回手机，闻言掩饰性地摸了下鼻子：“没有，没什么。” 安敛眉间皱得更紧了。 周五这天，将一周的工作收尾后，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 丁信棋在桌边悠闲地收拾着东西，抽空看了眼安敛后开口：“想什么呢，你这两天总是出神。” 安敛闻言叹了口气。 “二十岁的小孩，喜欢什么？” “嗯？”丁信棋被问懵了，“你问秦木泱？” 安敛点点头：“他明天生日。” 而自己明明有将近一周的时间准备，却到现在也没买礼物。 他实在想不到要送秦木泱什么，那孩子看起来什么也不缺。 直接去问，秦木泱只会说什么是他送的都喜欢…… 这是个难题。 “这还用发愁，”丁信棋摊手，“你送什么他不喜欢？” 安敛：“……” “对了，”丁信棋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什么，“那个电影票好像也是明天吧？你……怎么处理的？” 他的是今天，刚打算下班带老婆去看，记得安敛的比他晚一天。 安敛：“秦木泱很喜欢那部，明天陪他去看。” 丁信棋的眼神瞬间变得很复杂。 “你是不是没仔细看？”他问。 “什么。”安敛疑惑。 “那两张票……是情侣座，”丁信棋“啧”了一声，“而且这还是部恐怖片。” “你要是不喜欢他，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安敛有点发愣。 他当时根本没注意。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秦木泱准时把车停到安敛楼下。 他今天特意穿了新买的风衣，颜色是安敛惯穿的深灰色系。 没一会儿，熟悉的身影从楼里出来，安敛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显得身形纤长，气质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沉稳。 秦木泱嘴角扬起，从车里下来：“安敛，这里！” 安敛看到他时神色微愣。 秦木泱平时喜欢浅色系，穿衣风格简单而有活力，今天这个深灰色，倒是第一次见。 他下意识就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新衣服，好看吗？” 秦木泱精神很好，笑着为他打开副驾驶门。 安敛自从昨晚听丁信棋说了什么情侣座，心里就一直别扭，今早临出门时还在纠结。 最后考虑到今天毕竟是秦木泱生日，他不能打扰对方的好心情，只好硬着头皮下了楼。 但现在看着两个人仿佛情侣款的衣服……安敛在心里叹气，他还能反悔吗。 “等等。”他说。 秦木泱顿时紧张了：“安敛，现在可不能……” “我开车。”安敛示意他坐副驾驶，“你还小，尽量不要开车。” 秦木泱松一口气：“还以为你要反悔。” 安敛闻言偏头去看，两人对视一眼，少年眼底的忐忑和期待不像是假的。 他抿抿唇：“不会后悔，今天是你的生日，希望你开心。” “那你一整天都陪着我，可以吗？”秦木泱问。 安敛面露疑惑：“不回家过生日吗。” 按照一般情况，他以为秦木泱的父母会给他操办生日宴。 毕竟秦氏公司很有名望，像秦木泱这样的富二代，过生日应该大办才是。 “不回，”秦木泱闻言收敛了目光，靠回椅背上系好安全带，“他们以前不给我过，现在也不用过。” 安敛闻言沉默了几秒，没再说话，发动了车子。 时间不算宽裕，两人在影院附近找家不错的餐厅，解决了午饭，赶到影院时，电影马上就开场了。 安敛的确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影院看电影，刚到候场区，他就知道丁信棋说对了。 应该是周末的原因，等待观影的人很多。匆匆扫视一眼，几乎都是腻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情侣。 安敛和秦木泱一进去，就有不少目光投过来，这让安敛顿时开始不自在了。 秦木泱自然察觉到了，相较于安敛的局促，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不用说就可以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是一对。 他看着微微发愣的安敛，犹豫后试探着抬手，握住了对方的胳膊。 见安敛没有要挣开的意思，秦木泱才开口： “先去买点零食吧。” 说着把人领到了前台。 “您好，请问二位有什么需要？”前台服务员笑得很得体。 “可乐怎么样？”秦木泱晃晃袖子问。 安敛对这些不太讲究：“看你。” “那就喝可乐，”秦木泱笑，“薯条吃吗？” 安敛只觉得前台几个姑娘看过来的目光太过直白，他不想再多待，心不在焉地点头：“可以。” “先生，如果您喜欢这两样的话，我们这边有情侣限定套餐，更加实惠一点。”服务员这时道。 安敛闻言抬眸，“你误会了”四个字没说出口，就被秦木泱抢先一步：“好啊。” 他说完还偏头问安敛：“我记得你喜欢番茄口味，这个刚好。” 安敛：“……” “您的套餐，”服务员将零食包装好递过来，顺带推出来一个小盒子，是两个情侣手环，“这是小赠品，祝二位观影愉快。” “另外，二位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哦。”小姐姐笑着说。 秦木泱闻言眉间一挑：“我也觉得。” 安敛：“……” 他就不该来。 一阵折腾，总算是入了场。 他们的观影位置很好，正中间，椅座也很舒服，半躺式，让人能够完全放松下来，十分惬意……如果不是双人沙发的话。 安敛坐在沙发最靠边的位置，胳膊微微用力放在扶手上，根本做不到放松。 沙发很柔软，人刚一坐下就会陷进去。 而双人的沙发，两人一起陷下去，就会不受控制地贴在一起。 原来这就是情侣座，安敛叹气。 他本就不习惯和人距离过近，而对于秦木泱……他现在想起那天早上一觉醒来，对方扑进自己怀里的情景，心中还是一紧。 现在两人这样……几乎靠在一起，手臂有意无意的触碰……都会让安敛从心底感到别扭。 他只觉得，看一部电影真的太难了。 “安敛，你的薯片。”秦木泱在忙着开零食，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局促。 安敛让自己平静下来，伸手去接：“谢……” 话说一半，他发现自己伸过去的手，收不回来了？ 两只手碰在一起，秦木泱的指尖还在他手背上擦过，比他的稍温热。 两人见状对视一眼，秦木泱先笑了：“是这个。” 他提起手腕晃了晃。 两人腕间都带着刚才前台送的手环，很简单的大众款式，但手环里面应该是嵌了磁扣，两只手一靠近，磁扣就牢牢吸在了一起。 安敛莫名慌乱，他垂下眼用力扯了扯手腕，没有扯开。 秦木泱笑了笑，另一手腾出空，握住了安敛的手腕。 黑暗的环境，任何感觉都会被放大。安敛身形一顿，干燥温暖的触感让他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秦木泱随即手上用力，将两人的手分开了。 “怪不得说这个是情侣手环。”他笑笑。 安敛勉强扯了扯嘴角，勉强保持镇定地重新靠回沙发边。 秦木泱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电影终于开始了，随着诡异的配乐响起，影院很快安静了下来。 秦木泱视线落在荧幕上，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注意着安敛。 这部电影是他精心挑的，场面足够血腥恐怖，甚至不少恐怖片爱好者都说绝对不会再看这个电影第二遍了。 安敛性格温和，胆子一定不会大到哪里去。 秦木泱侧目看了眼他和安敛之间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克制住想要靠近的冲动，把注意力尽量放在电影上。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就好。 但是……半个小时后，秦木泱发现事情的发展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电影节奏很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恐怖程度也是节节上升。随着一个镜头猛地转换，影院里不约而同响起尖叫，甚至连男生的也有。 秦木泱虽然没怎么认真看，但刚刚那个镜头闪过时，他也不受控制地被吓了一跳。 他紧接着就去看安敛，结果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秦木泱皱起眉。 安敛自从电影开始就一直看着屏幕，从目光能看出来，他看得很认真。 当大家都被吓得不轻时，他只因为尖叫声过大而皱了下眉。 秦木泱：“……” “安敛？”他低声开口。 “嗯？”安敛回过神。 “你不觉得……害怕吗？”秦木泱轻轻清了下嗓子。 安敛闻言点头：“是有一点，但很精彩。” 秦木泱：“……” 他不死心地，再次开口： “你看，这个人竟然直接……” 屏幕上的人物似乎是故意将手浸泡在了不该碰的试剂中，手掌浸入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从手开始，迅速蔓延全身。 场面变得血腥而恶心。 而镜头却没有从这滩血肉上离开，而是缓慢放大，再放大，直到面部特写时，那张几乎分不清五官的脸，突然以扭曲的方式笑了起来。 刚好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秦木泱：“！” 他想要吓唬安敛的话戛然而止，瞳孔在一瞬间放大。 影院里再次爆发一阵尖叫，秦木泱也跟着猛地一抖，等他意识到时，自己的脑袋已经埋在安敛肩膀上了。 安敛：“……” 两人距离忽地变得很近，几乎是抱在了一起，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温热的气息。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提醒秦木泱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拽得很紧。 秦木泱指节发白，还在抖。 安敛抬到一半的手停顿几秒，换了方向。 他叹口气摸了摸秦木泱的头，以示安慰。 一米八几的人，竟然能被吓成这样。 “……过去了吗？”好半晌，秦木泱闷闷的声音才响起。 “嗯。” 早就过去了。 话音落下，秦木泱又顿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脑袋。 安敛张了张口，本想说什么，却见秦木泱自觉往那边挪，一直到了最边缘处，显然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安敛只好收回视线。 只是看着屏幕几秒后，他的嘴角没控制住扬了一下。 秦木泱的郁闷一直持续到电影结束，两人出了影院，秦木泱也是一路沉默。 安敛走在前面，能察觉到秦木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但就是不愿像之前那样和他并肩。 他能理解，小孩子都要面子，无非是觉得在自己面前丢人了。 两人下了楼，由安敛带路。 秦木泱的确很郁闷，简直郁闷到了极点。 这和他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他设想的是安敛被吓到，然后主动靠近自己，主动依赖自己，甚至，主动埋在自己怀里……他想要是安敛的主动。 他了解安敛的性格，性格内敛，太容易害羞，所以能让安敛主动靠近自己一次才显得十分难得。 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 这次废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有次机会。 但是……谁知道安敛的胆子会那么大？ “去里面看看吧。”安敛停下了脚步。 秦木泱闻言抬头，发现被领到了一家礼品店。 “想了很久，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安敛笑笑，“索性你自己挑吧。” 秦木泱没说话，这些他都没兴趣。 “喜欢什么都可以，”安敛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开心就好。” 秦木泱这次抬起眼眸。 “想要什么都可以？” “嗯。”安敛点头，“过生日要开心。” 秦木泱认真道：“那你抱我一下。” 安敛无奈：“这算什么礼物。” 语气淡淡，显然是以为秦木泱在开玩笑。 莫名的，秦木泱觉得很委屈。 “你是我男朋友，怎么……让你抱我一次这么难。” 安敛微愣。 “你总说我是生病，我已经很克制了。”秦木泱越想越委屈。 自从那场车祸，安敛就一直不承认他们的关系。 秦木泱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还可以把人追回来。 但这些天，安敛对他的生疏，让他逐渐产生怀疑。 可能他们说的都是对的，自己是真的病了，其实他和安敛根本就没有在一起。 但这个结论，他很难接受。 安敛就是他的。 他知道安敛的性格，所以不敢逼得太紧，什么也不敢做，要慢慢来。 想到这儿，秦木泱理智回来了点。 他微垂着脑袋，转身往礼品店里走：“我去挑东西了。” 还没来得及迈步，手腕忽地被握住了，力道很小，但两人腕间没来得及摘下的手环同时吸在了一起。 随即，秦木泱鼻尖萦绕着很淡的好闻的气息。 是安敛轻轻抱住了他。 第10章 十 秦木泱直接愣在了原地。 安敛靠近的一瞬间，他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察觉到对方的手臂横在自己腰间，手掌轻轻拍了几下，秦木泱才慢半拍地眨了下眼睛。 他耳朵迅速红透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安敛竟然真的会抱他。 天气不算多冷，但两人相贴地方的温度却很明显，秦木泱呼吸逐渐放轻。 很奇怪，明明他和安敛早就在一起了，对这类亲密的举动，他应该是习以为常的。 但是，这个拥抱给他的感觉十分陌生，他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快，就像……这是第一次和安敛距离这么近。 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 秦木泱甚至没来得及细想，无措抬起的手只是在安敛衣服上轻触了一下，腰间的手臂就退开了。 安敛随即撤离一步，两人又恢复到之前的距离。 他眸中带着局促，耳尖微红，不过秦木泱没有注意到。 安敛垂着眸，将两人腕间的手环分开，同时将自己摘下放进口袋里。 他刚才冲动了。 只不过看到秦木泱眉眼间的失落，心中产生念头，身体就不听话一样抱了过去。 揽着秦木泱紧实的后背，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不过同时，安敛能理解秦木泱的委屈。 在秦木泱看来，他们是情侣，而自己却不配合，秦木泱难免受到打击。 平时很亲密的男朋友，突然不承认这段关系，还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安敛换位思考了一下，这任谁都无法接受。 他在心里叹口气。 秦木泱已经生病了，自己照顾一下对方的情绪，是应该的。 等秦木泱认知恢复，一切会回到正轨的。 安敛想完这些，心中的别扭总算是散了大半。 他略有紧张地抬起眼，发现秦木泱正注视着自己，眼中的开心几乎要溢出来。 安敛：“……” “去挑礼物吧。”他偏头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秦木泱耳尖还红着，不过不是不好意思，是激动。 他全然没了刚才的小脾气，反而更加黏人。 “好，一起。” “……” 两人在附近逛会儿街，顺带定做了蛋糕，晚上尊重秦木泱的意愿，没有去那些气氛隆重的餐厅，来了火锅店。 因为安敛不喜欢热闹，他们挑了角落靠落地窗位置的包厢。点好菜后，打算先吃蛋糕。 蛋糕不大，但胜在做的精致。 两人关掉包厢的大灯，只留头顶的一小盏，气氛瞬间柔和下来。 安敛细心地拆开蛋糕盒，插蜡烛的动作很认真。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为别人过生日，心情也跟着变得很好。 “可以许愿了。”点燃蜡烛后，安敛笑笑道。 秦木泱闻言坐直，没有闭眼，只是很专注地看着火苗。 他直接把愿望说了出来：“虽然我没生病，但如果真的灵验的话，我希望……我能快点恢复。” 安敛神情微愣，抬眸看他。 秦木泱也恰好抬起眼睛，两人隔着跳跃的烛火对视。 秦木泱认真抿唇：“到时候，安敛就没有借口不承认了。” 安敛拧起眉。 心绪变得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秦木泱这个愿望也是他所希望的。 因为他一直期待着生活能回到之前的平静状态。 但是，对于秦木泱而言，如果对方的认知恢复的话……这孩子只会意识到这段时间有多荒诞。 这不是什么好的愿望。 “换一个吧。”安敛眸光微闪。 “嗯？”秦木泱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换。” 这的确是他现在最想实现的事。 他想恢复，想回到之前可以和安敛理所当然亲近的状态。 而且，刚才那个拥抱给他的悸动和陌生感，让秦木泱心里突然不踏实起来。 这也是第二个原因，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是一团乱麻，迫不及待想捋清。 秦木泱想到这儿，看着眸色晦暗不明的安敛，喊了一声：“安敛。” “嗯。”安敛应下，也看他。 “不管我恢不恢复，”秦木泱眨了下眼睛，神色很认真，“我都很确定我喜欢你。” 安敛心中猛地一颤，手指握紧了杯沿。 秦木泱说的话太过直接，让他险些招架不住，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所以我才想快点好，然后证明给你看。”少年神色笃定，很有信心。 安敛皱紧眉，垂下眼拿起杯子抿了口水。 他不知道秦木泱为什么可以自己肯定。 在他的印象里，没出车祸之前的秦木泱，对自己总是亲疏有度，从没有过逾矩。 和现在的相比，目光，神情，甚至气质，都有明显的不同。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有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安敛想到这儿，心里踏实了些。 “等你恢复。”他说。 秦木泱不知道安敛心里的想法，闻言满意笑笑，吹灭了蜡烛。 两人吃过饭不算晚，安敛把秦木泱塞进副驾驶时看了眼时间，才八点钟。 他坐进驾驶座，看到秦木泱微闭着眼，像是要睡着了一样，只好探手过去帮人系上安全带。 明明没喝几口，竟然就醉成这样。 安敛叹口气，早知道刚才就不该纵容他。 本来火锅吃得好好的，秦木泱非说吃火锅不能不喝啤酒。 安敛一听这话就皱起眉，但又考虑到今天这孩子过生日，那句“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没问出口，只好让服务员拿了几瓶啤酒上来。 啤酒度数低，安敛不太担心。 但谁知道一眼没看，秦木泱就醉成了这样。 安敛系好安全带，点开导航，偏头去看秦木泱。 “秦木泱？”他下意识放低声音。 “嗯。”秦木泱迷迷糊糊应。 “送你回家，秦宅的地址。”安敛问。 秦木泱闻言眉间一皱，偏头试图把自己缩起来：“不去秦宅。” 安敛也皱起眉。 以为秦木泱还有别的住处。 “那回哪里。”他耐心问。 秦木泱揉了揉鼻子：“……回酒店。” 安敛闻言默了几秒，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没有办法，安敛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和上一次的场景很相似，一路扶着秦木泱进电梯，进门，帮他换鞋，进秦木泱之前的卧室，最后把人扶到床边躺好。 不过秦木泱这次醉的没有上次严重，在床上躺下后，意识还算清晰。 “这是我的房间？”他声音哑哑的。 “嗯。”安敛点头，“清醒点了？” “你让我回家了？”秦木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抱着被子问。 安敛：“……” 果然是醉迷糊了。 “我给你拿醒酒药，喝完洗个澡。”他说着从旁边拿出睡衣放在床头，然后出了房间。 自从上一次秦木泱醉酒，安敛就顺手在家里备了醒酒药，以备不时之需。 他刚把水温上，门铃突然响了。 安敛皱起眉。 这么晚了，他想不到会是谁。 打开电子屏幕，看到门外的人时，安敛惊讶了一下。 竟然是母亲。 自从他搬出来独居，母亲的确会隔段时间过来看看，但是，他记得前段时间刚来过。 “您怎么来了。”安敛过去打开门，为母亲摆好拖鞋。 安妈妈笑笑：“几个老姐妹聚会，恰好路过你这儿，就想着上来看看。” 安敛垂眸，没说什么。 果然又听妈妈开口：“你爸爸前几天话说的不对，对你的态度也不好，他后来知道了，心里一直……” 安妈妈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胡乱扔着的两双鞋上，眉头皱了皱：“小安，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安敛家里虽然简单，但总是十分整洁，每一处都会收拾得规规整整，安妈妈知道这一点。 “是……” 安敛闻言开口，刚要解释，安妈妈就看到了屋里被扔到地上的外套，一件是安敛常穿的大衣，像是被揉皱一样扔在那里，旁边一件风衣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安，你……”安妈妈提高了声音，尤其在看到安敛微乱的衣领时，神色全变了，“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那个室友？他不是跟小格一般大吗？你怎么能……” 安敛顿觉头都疼了。 “妈，您误会了，”他意识到妈妈在想什么，自己心里都一惊，下意识整理了衣领，解释道，“他喝多了，我刚把他扶进卧室，这些还没来得及收拾。” 秦木泱比他高出几公分也不是假的，每次扶他都很吃力。 安敛说完捡起两件衣服抖了抖，挂在衣架上，顺带摆好了鞋子，房间又整洁如初。 安妈妈闻言默了好一会儿，了解安敛不擅撒谎，才慢慢松了口气。 “他还没有从你这儿搬出去？”安妈妈靠在沙发上，接过安敛递来的温水，“妈妈之前就跟你说，那小孩儿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你怎么不听话呢？” 安敛在旁边坐下。 闻言只是沉默地喝着水。 早在秦木泱搬进来没多久，自己刚适应有室友的生活时，母亲来过一次，对秦木泱的态度不算好。 安敛为此还特意向秦木泱道了歉。 当时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后来妈妈又劝他让秦木泱搬出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妈妈时不时就会塞相亲对象过来。 “我心里有数。”安敛抿了抿唇，开口。 “小安，妈妈是为你着想，不想你在这些贪玩儿的小孩儿身上浪费时间，”安妈妈语重心长道，“妈妈不是说你这个室友不好，他还小，你不一样，你马上就二十七了，到了踏实过日子的年纪了……” 安敛忍不住打断：“母亲，我们没有您想的关系，我也……”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变得很难说出口。 他垂眸，压低了声音：“我也……没有那样的打算。” “你这孩子，跟谁都不亲近，就护他护得紧，”安妈妈显然不信，“妈妈能看得出来。” 安敛：“……” “你之前说你不喜欢女人，那我们不找女的，”安妈妈见他沉默，便又继续说，“男的最起码，你要找个年纪比你稍微大点儿，成熟稳重，会顾家，能照顾你的。” “你找个小孩儿，还要你反过来伺候他，让妈妈怎么放心？” 安敛在心里叹气。 他能感到母亲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 “我知道。”他应道。 “你只会知道，”安妈妈叹口气，“那以后妈妈再给你找相亲对象，能不能先别着急拒绝，见见面再说？” 安敛：“……” 安妈妈本来是为了替安爸爸道歉来的，但只这个话题就说了快半个小时。 安敛全程都在认真听，没显露出任何不耐，能应的都应着。 他知道那个家还能这样关心自己的，也就只有母亲了。 最后安妈妈交代完离开时，一个小时都快过去了。 温水还剩些，安敛又热了点，拿着水杯和药敲响秦木泱卧室的门。 这么长时间过去，秦木泱估计已经睡着了，他打算把人叫醒，吃了药再睡，不然明天会头疼。 但刚敲一下，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安敛微讶，迈步进去：“抱歉，我……”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突然关上，一道身影忽地笼罩过来，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随之洒在颈侧。 安敛被吓得一抖，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 “……秦木泱？”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薄窗帘洒进来，周围一片昏暗，安敛无法控制地紧张起来。 “安敛。” 秦木泱在他耳侧开口，气息洒落，带着轻微的颤抖。 安敛耳后似是很敏感，被引起阵阵战栗，他尽力拿稳手里的水杯。 “你……放开。” “不放。” 安敛皱起眉，手探过去试图打开灯，结果直接被秦木泱握住了。 对方的掌心因为喝酒而愈发燥热，包裹住安敛微凉的指尖，紧紧攥住，进而将其扣在安敛背后，没有了松开的意思。 “你……” 这个暧昧的姿势与动作，让安敛全身都在轻颤，太过强烈的压迫感也让他心底逐渐升起恐惧。 原来秦木泱的力气这么大，对方认真起来，自己完全没办法挣脱。 “安敛，我会让你有那个打算的。”秦木泱终于道。 安敛闻言一怔，想到自己刚才在客厅说的“我也没有那样的打算”。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而耳畔炽热的气息也让他很难集中精力思考。 “女人会的贴心，我也可以，成熟稳重，我还可以，”秦木泱说着说着，将下巴放在了他的肩头，声音发闷，“我什么都可以。” “你别去找别人。” 第11章 十一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 手腕被握得隐隐作痛，安敛眉间下意识拧紧，他试图用力挣开，但对方倒先松了手。 秦木泱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松开他的同时倏地退后一步，呼吸很乱。 安敛的呼吸也不太稳。他还没见过刚才那样的秦木泱，很陌生，同时又富有威胁，好像轻易就能被对方任意摆弄。 这让安敛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 不过再次抬眸时，秦木泱正微垂着脑袋，神情中的无措竟然还显得有一丝可怜。 安敛心底的不适随即散了大半，他轻轻叹口气。刚想说什么，秦木泱先开口了。 “我喝多了。” 他说着吸了下鼻子。 安敛听到动静一惊，不会是哭了吧？ 秦木泱抬起脸，哭倒不至于，只是额间覆了一层薄汗，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情绪过于激动，还是因为吓到了安敛而紧张。 他拿过安敛手里的水杯和药，干脆把药吞下，剩下的水也一并喝了。 “……谢谢。”他把水杯递回去。 安敛接过来，没有离开的意思，秦木泱就也站在原地不动。 “吃了药好好睡一觉，”默了几秒后，安敛温声道。 他发现自己的嗓音有点哑，说完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嗯。”秦木泱一直没和他对视，只是点头。 安敛见状又在心里叹口气，转身出去。 不过在门快要关上时，他重新扶住了门把。 秦木泱神情诧异，目光微微闪避。 “还，有事吗？” “我……”虽然有些艰难，安敛还是让自己说了出来，“我没有相亲的打算。” 话音一落，秦木泱迅速抬眼看向他，眸色亮了不少。 安敛被看得别扭，颔首示意了一下打算离开。 秦木泱却又抓住了门把手：“虽然，我刚才很冲动。” 他抿了抿唇，声音坚定：“但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 直到看到安敛回了隔壁卧室，开灯，又关掉灯，秦木泱才进屋草率洗了澡，瘫倒在床上。 他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呼吸变得吃力了才翻身。 他本来就有装醉的成分，这么折腾下来，酒劲儿已经完全过去了。 秦木泱盯着天花板，反思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安敛刚才被吓到的样子。 他不想偷听的。 但是，他又管不住自己。 今天白天，他差点以为安敛愿意接受自己了，但转眼就听到安敛说不打算和自己有什么。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只觉得热气接着酒精直往头上涌，没有直接推门出去已经是在努力克制了。 但是逐渐冷静下来，他竟然还从安妈妈的话里听出来几分道理。 秦木泱拽过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睛。 他要向安敛证明，年龄不是问题，自己不会给安敛添麻烦的。 第二天一早，安敛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打算去买早餐。 结果刚出卧室，就闻到了熟悉的饭香，秦木泱随即从餐厅走出来。 “醒了，早饭刚好。”少年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跟他打招呼。 安敛有些愣神。 他昨晚睡觉时还在发愁今天该怎么和秦木泱相处，现在看着对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松口气“头疼吗。”他问。 “不疼，”秦木泱把碗筷摆好，“都是按你喜欢的买的。” 安敛看着早餐，莫名有些感慨。 现在这样，像是回到了秦木泱没出车祸的时候。 不得不说，真的感觉很好。 他笑了一下：“谢谢。” “不用客气，我给这家早餐店打了招呼，他们以后到这个点都会给你送上来，”秦木泱一边搅拌豆浆一边说，“这样你就不用早起了，上班也不会太赶。” 他说这些时语气很随意，安敛却皱起了眉。 虽然的确很方便，但这太过大费周章了。 秦木泱似乎料到他会拒绝，随即补充：“付过钱了，不管退。” 说完还抬眼朝安敛笑笑。 安敛：“……” 他默了几秒，忽地想到什么，神色严肃了几分：“对了，昨晚送你回去时，你说回酒店，是怎么回事。” 他以前不了解秦木泱家里的情况，和秦爸爸秦妈妈第一次接触，还是秦木泱出车祸的时候。 当时看他们对秦木泱很关心，就以为家庭关系很好。 但是昨天秦木泱又不愿回家过生日，安敛才察觉到情况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考虑到是私事，他不便多问。 但这次加上秦木泱说不回秦宅，回酒店，他没办法再继续不过问了。 如果早知道秦木泱从自己这里搬出去后，住的是酒店，那当时他就不该让人搬走。 安敛话音还没落，秦木泱的筷子短暂地顿了一下。 他笑了笑，对上安敛关切的目光，语气依旧随意：“我说了吗？可能是说胡话吧。” 安敛拧起眉。 放在以往，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会再问第二遍。 但这次，他抿了抿唇，再次开口：“只是胡话？” “嗯，”秦木泱点头，还跟他保证，“我以后尽量不喝酒了。” “……” 对方的态度明明很真诚，但安敛心里，就是突然很不是滋味。 接下来的几天，安敛逐渐发现秦木泱有什么地方变了。 这孩子依旧会带午饭过来找他，饭菜是张姐做的，回到了之前的味道。 不过每次秦木泱都会给他汇报进度。 “最近在学可乐鸡翅。” “我刀工进步了很多。” “张姐说我现在火候把握得很好！” “……” 安敛劝他几次，说不需要这么麻烦，秦木泱听了之后不会像之前那样直接说“不”，而是顺着他说不学了。 但其实只是不汇报进度，该练还是练。 除此之外，秦木泱没课就往实验室这边跑。 也不打扰安敛工作，只是在旁边自习，或者跟实验室里的学长学姐们围在一起讨论。 换了黏人的方式，也不会天天把类似告白的话放在嘴边。 安敛有几天差点以为他认知恢复了。 慢慢的，整个实验室都适应了秦木泱的存在。 有时满课没来，大家反而还跑来安敛这边问。 安敛无奈：“他最近忙。” 秦木泱参加了一个含金量比较高的竞赛，这几天正在埋头准备。 出车祸以来，这孩子不管其他地方变了多少，学习这方面倒是没有多少改变。 秦木泱挑选竞赛一向很慎重，一旦选中，目标就是金奖。 这次难度大了些，他不得不整天和参赛的团队一起待在实验室。 安敛和往常一样，不会过多插手，只会给他收集足够的资料，提供可靠的参考。 打发了学生，丁信棋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他什么时候比赛？” “明天。”安敛眉间轻皱着。 他倒不担心比赛结果，秦木泱有实力。 只是，秦木泱的比赛是明天上午，而自己明天下午需要出趟差。 大概三四天，时间不长，但就是赶。 明天上午还有很多事需要整理，去不了现场了。 而且说不定，秦木泱还没回来，自己就要先出发。 丁信棋一个眼神就知道安敛担心的什么，他叹口气，从旁边拿出一份文件。 “别操心他了，我这儿有个坏消息。” 安敛闻言抬眸，接过那几张纸。 只看一眼他就放下了。 文件内容是这次出差的人员安排，他的随行助理那一栏，填的是安任格。 这个安排，安敛一点也不意外。 他这次的项目，本就是s大和f大合资创立的，团队当然也是两边的人都有。 f大有位顾老教授，是安敛大学时的恩师，亲自点名让他负责的这个项目。这也是安敛不得不出差的原因。 顾老教授亲自发的话，安爸爸当然不能再说什么，只好把安任格塞过来。 成绩优异，表现突出的本科生，有获得随行实习的机会。 说是随行助理，其实不用多做什么，往往都是跟过去跟着负责人学习的。 一趟下来，不仅能学到不少东西，还能在项目的最后获得署名的机会。 这对一个本科生而言，是十分珍贵的机会。 安敛看着文件上“安任格”三个字，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他因为方向感差、对陌生环境难以适应，很少出差，偶尔不得不去的时候，安排的随行助理往往是对当地熟悉的研究生。 把安任格安排过来，只会影响他的工作状态。 “我一会儿再去说说，看还能不能给换。”丁信棋说。 不过可能性很小。他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让废柴弟弟沾光这种事，他这个外人都快习惯了。安敛这人心态好，一直没太介意过。 他最担心的就是到时候安敛人生地不熟的，安任格还在旁边给他添堵。 安敛闻言轻叹口气：“没用。” …… 这几天晚上，秦木泱都没时间来找安敛补习，不过接他下班倒是从没缺过。 还是安敛开车，秦木泱坐在副驾驶，打了个哈欠。 “几成把握。”安敛见状看他一眼，问道。 秦木泱眼底的黑眼圈很明显，他知道对方最近压力大，之前一直没敢问。 秦木泱胳膊随意搭着，姿态懒散：“十成。” 安敛闻言收回目光，没忍住轻笑了一下。 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我明天上午时间很赶，去不了现场了。”安敛说。 他前几天就跟秦木泱说过要出差的事，不过当时时间没定下来。 秦木泱这会儿听了没多意外，只是点头：“没事。” 默了一会儿又问：“几点走？” “规定是三点。”安敛以为他想赶过来，随即补充：“你认真比赛。” 秦木泱挑了下眉：“知道，我就问问。” 第二天果然就像安敛预想的，要出差的人员一直马不停蹄忙到下午一点钟。 草草吃过饭后，就准备出发了。 临出发前，实验室里几个和秦木泱混熟了的学生在聊天儿，看到安敛过来才迅速安静下来。 吴安阳是个藏不住话的，上前两步笑着说：“安老师，隔壁学校直播刚结束，秦木泱得了金奖。” 安敛一整天情绪都不算太好，闻言微怔，点了点头：“认真做实验。” 直到学生们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他才轻轻勾了下嘴角。 …… 带着简单的行李下楼，安敛第三次看向腕表。 马上出发了，安任格还没来。 不守时，不重视。 心底再次生出烦躁，安敛缓缓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效果不佳，他干脆拿出手机，打算直接拨父亲的电话。 下一秒，楼下车的驾驶座里突然探出个脑袋。 秦木泱长胳膊一挥：“安敛，这里！” 安敛一愣。 秦木泱为什么会坐在学校安排的车里？ 他愣神的功夫，秦木泱已经下了车，三两步跨上阶梯来到自己面前，并伸出右手。 “安老师好，我是您的随行助理。” 他说完笑了起来。 安敛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你……” “安任格呢。”他问。 “我比他成绩更突出，把他挤下去了。”秦木泱站得笔直，还扬了扬下巴。 安敛：“……” 第12章 十二 秦木泱说完接过安敛的行李，跑过去放入后备箱，又快步过来为安敛打开车门，还真有随行助理那回事。 安敛直到坐进副驾驶座，还是不太相信。 “你怎么会顶替他？” 这是父亲安排的，本来就是走了关系，这种情况一旦定下基本不会再变。 秦木泱闻言挑眉，发动了车子。 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递了个申请表而已。 一般这类项目找随行助理，都不会给学生们发通知去选，太过大费周章。 关注的学生自然能够得到消息，有意愿的，可以递申请表。 不过这都算小事，下面的人就能安排。 这也是安任格能轻轻松松就被塞进来的原因。 但秦木泱通过老爸打听到顾老教授的地址，直接把申请表递到了顾老教授手里。 一起带过去的，还有他获得各类奖项的复印件。 顾老教授在圈内是有名的声誉好，看过之后二话没说就给同意了。 下面的人收到消息的同时得知秦木泱刚拿了金奖，再看看安任格的平时成绩，想装糊涂都难。 秦木泱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是陈燎发来的消息： [秦哥，揍老实了] 秦木泱扬了扬嘴角。 他刚才从s大那边过来时，恰好碰到了安任格，对方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是收到消息想来找安敛理论。 两个人视线一对上，安任格就开始骂。 秦木泱只听半个字，拳头顿时痒了。 不过为了不像上次那样给安敛惹麻烦，他把教训人的机会交给了陈燎。 秦木泱收回手机，按了按指骨，对安敛笑： “正当渠道，你不用担心就对了。” 反正他见不得安敛受欺负。 别说后爸，亲爸也不行。 他了解安敛的性格，也大致了解安敛从小的经历，所以安敛不想做的事，他也不会着急。 但是，安敛要给那个家的人留情面，他一点也不会。 …… 再次确认一遍人员后，大家就一起出发了。 他们这次去的地方不远，开车走高速大概五六个小时的车程。 “还是我开比较稳妥。”安敛在副驾驶坐不踏实。 虽然那次车祸是陈燎出的错，但他还是很不放心秦木泱开车。 “我是助理，老师怎么能给助理当司机，”秦木泱说着给他指了下后座，“那里有个袋子，给你的。” 安敛：“……” 转移话题越来越熟练了。 他无奈探身把纸袋拿过来，发现里面是个礼品盒。 自从两人认识以来，秦木泱就隔三差五地给他一些小物件。 大多都是当季需要的东西，大到加湿器小到暖手贴都送过。 安敛一开始不敢收，没人送过他这么多东西，他只觉得太不合适了。 这也是那会儿开始为秦木泱补课的主要原因。 安敛当时正愁不知道怎么还人情，恰好秦木泱提出了补课的事，他就毫不犹豫答应了。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秦木泱每次送的东西都很实用。 有时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安敛还会很新奇。他常年一个人，不懂照顾别人，没那么细心，就像暖手贴这样的东西，他一开始连怎么用都不知道。 拆开礼物盒，里面放着一条围巾。 安敛微讶。 现在已经是三月底，天气转暖，已经过了系围巾的时候了。 “谢谢。” 他说着用手指碰了碰，手感很软，布料偏薄，很细腻。 “怎么想起来送围巾了。” 秦木泱闻言直视前方，摸了下鼻子。 “就是……l城在我们北边嘛，我觉得可能会低几度。” 安敛闻言微微抬眉。 这么短的距离，差半度都难。 不过他没多想，把围巾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看到全貌时，安敛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秦木泱的审美一向很好，挑选的东西都很适合他的风格。 但这次……有点意外。 围巾应该是拼接风格，只不过……棕色撞墨绿色，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一眼看过去很不自然。 而且，围巾的纹路很乱，或者说几乎没有纹路。 安敛在心里疑惑。 这或许是年轻人的新风格？ 安敛盯着围巾看了将近一分钟，这期间秦木泱的手一直在方向盘上轻敲着。 “怎么样，喜欢吗？” 他清了清嗓子问。 安敛闻言笑笑：“很喜欢，谢谢。” 他对装饰品一向不是特别介意，相较于礼物的模样，情谊更重要。 是秦木泱送的，他都不会不喜欢。 秦木泱闻言偏头看向窗户，大松了口气。 不过余光再次看向安敛时，却发现安敛把围巾又原封不动地装回去了。 他下意识就问：“那怎么不戴？” 安敛：“？” 秦木泱问完就后悔了，眼神透着慌张，又故作镇定地补充：“我是说，你可以戴上试试。” “……” 大约开了两个多小时，经过高速服务区，大家决定吃过晚饭再走。 为了方便彼此更加熟络，几个老师提议坐在一起吃，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要坐一起吗？”秦木泱收到消息时问道。 他知道安敛不习惯那么多人，还有就是，他更愿意跟安敛单独相处。 “没事。”安敛解开安全带。 他是主负责人，拒绝的话说不过去。 秦木泱只好跟着下车，却在绕过去后愣了一下。 安敛下车时，顺手系上了他送的围巾。 虽然……他对那条围巾的确不太满意，但戴在安敛身上，顿时就不一样了。 秦木泱的心情肉眼可见地扬了起来，脚步都轻了。 刚才在车上，安敛把围巾收起来后没有再试，他还以为安敛不喜欢来着。 “还可以吗。”安敛看到他，问了一句。 秦木泱点好几下头：“好看！” 两人进餐厅时大家已经都到齐了，看到他们后热切地打着招呼。 安敛的实力业内不少人都知道，更何况他还是这次的主负责人，两人刚一坐下，菜单餐具都有人殷切帮忙准备好。 关心问候的话一句接一句，安敛都一一礼貌地应了。 “安老师，之前一直忙实验，都没时间找你聊聊，”坐在安敛旁边的是f大那边的副负责人，叫赵鸣昊，三十多岁的年纪，戴着厚眼镜，脸上笑容很得体，“我一直很荣幸能跟你合作。” 他虽然年纪比安敛大，但资历差了一截，喊一句“老师”是应该的。 “您客气了。”安敛微微颔首。 “真没客气，”赵明昊笑笑，“要不是这次项目，我连你的联系方式都拿不到。” 一直乖乖待在安敛身边默不作声的秦木泱：“？” 这人绝对不对劲儿。 他挑了下眉，抬起头看向赵鸣昊。 不过对方视线全在安敛身上，完全没注意到他。 “安老师把围巾取了吧，吃饭不方便。” 赵明昊似乎很细心，先是嘱咐安敛记得将餐具擦擦再用，又是说让安敛小心椅子不稳。 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围巾上。 秦木泱眼睛一眯，把勺子捏紧了。 一个外人，管得还挺宽。 安敛闻言觉得有道理，确实打算取下。 但大家坐得稍微有点挤，他往周围扫一眼，发现附近没什么妥当的地方可以放。 而且围巾是新的，他担心弄脏。 “没关系，不碍事。”安敛说。 话音一落，秦木泱放过了手里的勺子，舒坦了。 “这么宝贝？”赵鸣昊见状笑。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送的。 秦木泱收回了视线，支着胳膊缓缓喝水，在心里回了一句。 “嗯。”安敛没否认。 秦木泱更得意了，眉毛都跟着扬起。 赵鸣昊这回来了兴趣，视线毫不掩饰地盯着围巾看了几秒后，突然笑出声：“我说安老师怎么舍不得摘，原来是女朋友亲手织的啊。” “！！” 这话一出，整个桌子的目光都迅速聚了过来。 “咳！” 秦木泱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被呛得一阵咳嗽。 安敛：“？” 第13章 十三 大家差不多都合作过，对安敛的性格很清楚，就算没合作的，也都听说过安敛平时有多高冷。 所以赵鸣昊这句话一出来，大家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安老师这么冷淡的人，还是工作狂，竟然会有女朋友？ “什么意思。”安敛也被这句话惊到了，直接皱起眉问。 “抱歉，别生气，”赵鸣昊笑笑，“我只是看这条围巾，一看就是手工织的，从针脚上看，手法还很生疏。” “能为安老师亲手织围巾，还能被你这么珍惜，也只有女朋友了吧。” 秦木泱：“……” 还有男朋友。 他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反驳这个人，却突然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 秦木泱抬起眼，猝不及防撞进安敛的眼眸。 安敛眼里有疑惑，有不敢相信，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 秦木泱心里紧张。 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是女朋友。”安敛看着他说。 秦木泱微微发愣。 “不是啊，那看来是我误会了。”赵鸣昊也没觉得尴尬，只是笑了笑。 大家看氛围不太对，也不敢再凑热闹了，很快转移了话题。 重新回到车上，安敛坐好后将围巾取下，仔细叠好装进盒子里。 抬眼时，发现秦木泱在看自己。 不过被发现后，对方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认真开车。”安敛嘱咐。 “嗯。” 默了几分钟。 安敛：“围巾，你亲手织的？” “咳咳！”秦木泱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安敛：“……” “抱歉。” 他抬手给秦木泱顺顺背，但没有放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秦木泱深叹口气。 抓了两下耳朵，极不情愿地承认：“嗯。” 他是从生日那天之后开始织的。 那天他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全能男朋友”，不仅要成熟稳重，还要比女生更贴心。 于是他特意问了同学，问对方女朋友做过什么让他感动的事。 最后的答案是织围巾。 秦木泱当时挺难接受的，然后……第二天就下单毛线和木棒针，还买了网课教程。 可是上手后他才发现，看着简简单单一块布，织起来是真难。 一开始，他的最低标准是格子风，到最后……废完了最喜欢的颜色，才总算是织出一块能看的。 织到一半线用完了，但又舍不得放弃，只好拿另一种颜色来补，也就是现在的“拼接风”。 秦木泱想到这儿抿抿唇。 “等明年，我肯定织一个比这个好看的。” 安敛闻言微愣。 他捻着手里的布料，心里很受触动。 秦木泱能为自己做到这份上，他完全没想到。 也是现在，他才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了秦木泱对自己的“喜欢”。 “不用了，”安敛放缓了呼吸，笑笑，“这个我很喜欢。” 明年，秦木泱的记忆应该已经恢复了。 到时候这孩子要是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傻事，估计只会觉得丢面子。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大家没有再说工作的事，直接去预定的酒店休息。 酒店的房间是分好的，随行助理和司机是标准间，研究人员在他们楼上，房间条件更好一点。 安敛将行李从秦木泱手里接过来，按下电梯楼层：“好了，去休息吧。” “嗯。”秦木泱应着，但站在原地没动。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安敛意外：“还有事？” “没有。”秦木泱笑笑，拿出一张房卡在他眼前晃晃，“我也住你们这层。” 最后，安敛在自己房门口停下时，秦木泱拿房卡刷开了对面的门。 “我住这儿，有事叫我。” 秦木泱靠着门，扬了下眉说。 安敛：“……” 秦木泱看着安敛关上房门之后才回的房间。 上午竞赛下午开车，他刚躺到床上就累得一动也不想动了。 一觉睡到早上，闹钟还没响，秦木泱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缓了两分钟，他才发觉声音很耳熟，一翻身起了。 “安老师，我有不少问题需要请教你，”赵鸣昊站在安敛房门外，“不如我们一起去实验室？” 其实安敛作为主负责人，早在出差前已经做了足够的实验，来到这边的主要任务是督查和最后汇报。 实验室的绝大部分工作，交给带的学生就好了。 但是对方在工作上邀请自己，如果没有什么必要原因，拒绝也说不过去。 “好。”安敛想到这儿答应了。 下一秒，赵鸣昊背对着的房门被用力拉开，秦木泱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出现，盯了赵鸣昊几秒，才看向安敛：“你们要去哪儿？” “实验室，”安敛看他眼底的疲惫还是很明显，又道，“时间还早，还能再睡一个小时。” 秦木泱拧眉。 “不是没有工作吗？” “是我有几个问题想和安老师探讨，”赵鸣昊含着歉意笑笑，“可能要稍微占用一下安老师的休息时间。” “安老师，走吧？” 安敛颔首。 说完两人就一起离开了。 秦木泱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并肩的背影，整个人都气精神了。 在门框上靠了将近一分钟，他才忽然想到什么，跑回房间找到手机，拨通了丁信棋的电话。 …… 安敛来之前没想到会在实验室待这么久。 赵鸣昊的几个问题倒是很快就问完了，接着对方就开始带他在实验室来回逛。 安敛没办法拒绝，时间就这样拖到了临近中午。 “一会儿没看表，竟然已经这个时候了。”赵鸣昊不好意思地笑，“真是抱歉安老师，休息时间还耽误你这么久。” 安敛：“没事。” 他也看了眼时间。 不知道秦木泱吃过午饭了没有。 “这样吧，为了赔罪，今天中午请你吃饭怎么样？”赵鸣昊说，“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安敛拧起眉，刚打算开口拒绝，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是秦木泱，他很快接通。 “安敛。”对面还没等他说话就先喊了一声。 “嗯，吃饭了吗。”安敛问。 “你赶紧来楼下，”秦木泱的声音听着并不着急，“我有急事。” 安敛闻言心里一紧。 转身去拿外套：“出什么事了？” “要紧事，”秦木泱说，“反正比你在实验室教别人题要紧。” 安敛：“？” 虽然没怎么懂，但他还是被吓到了。 “安老师？”赵鸣昊试探着喊。 安敛挂掉电话：“抱歉，我有点急事。” “什么事这么……” “抱歉。”安敛直接出了实验室。 “……” 赵鸣昊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最后只能惋惜地笑了笑。 酒店楼下的餐厅，秦木泱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几道安敛爱吃的菜。 电话挂掉没几分钟，安敛就从电梯那边快步走了过来，外套搭在手臂上。 “怎么了？”他神色间的紧张还没缓过来。 秦木泱拉着他坐下：“吃饭。” 安敛：“？” “这是……你说的急事？” 秦木泱挑眉，拿出手机给他看。 “好不容易抢到的二手票，两点就开始了。” 上面显示的是两张音乐剧的门票，就在l城的一个剧院广场。 这个剧院广场很有名，音乐剧也十分受欢迎。 安敛微愣过后，眸色亮了一下。 秦木泱看在眼里，轻笑。 看来丁老师没糊弄他。 安敛平时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秦木泱只知道对方的口味和生活上的小习惯，真的想不起来安敛有什么兴趣爱好。 磨了丁信棋好一会儿，才得知安敛唯一称得上兴趣的就是听音乐剧了。只是因为工作原因，去现场的机会很少。 安敛盯着手机屏幕确认了几遍，才抬眸：“怎么会去买这个。” 他知道这些门票有多热门，自己不太熟悉网络，以往抢不到票的情况很多。 “喜欢，”秦木泱支着下巴开始瞎扯，“一直听说这边很有名，既然来了，错过就太可惜了。” “就是要勉强你陪我去了。”他笑笑说。 安敛闻言微讶。 他之前并不知道秦木泱也这么喜欢音乐剧。 “不勉强，”安敛笑起来，“我也很喜欢音乐剧。” 秦木泱很惊喜：“这么巧啊。” 安敛的工作安排在晚上，等大家实验结束做最后审查就好，所以下午的时间是自由的。 两人简单吃过饭后，就直接去了剧院。 安敛的心情异常的好。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一起来看音乐剧，感觉完全不同。 不知不觉的，他连话都多了起来，说的多是自己之前看过的音乐剧。 这对秦木泱来说像是意外惊喜，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面。 眼眸微亮，嘴角一直微微扬着，开一个话题就能多说好几句话。 秦木泱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同时觉得自己真棒，培养和安敛的共同兴趣，可比只会拿工作当借口高级多了。 就是……靠着在网上搜的东西，聊得稍微吃力了点。 两人取了票，秦木泱没忍住继续在脑子里搜寻百度到的知识，挑个话题：“今天这位老师，我只看过他最经典的那部，一直记到现在。” 安敛略带疑惑：“《灯》吗。” “对对。”秦木泱说，“当时特意去了现场来着。” “《灯》的最后一场，我记得是95年。”安敛被他说得有点懵。 秦木泱：“……” “……那我记错了，可能……是《花田》吧。”他低声打补丁。 安敛神情微顿。 “《花田》，应该是老师师弟的作品。” 秦木泱：“……” 他闭嘴了。 这次票买的仓促，所以位置不算太好。 安敛已经很久没看音乐剧了，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这些都影响不了心情。 l城这座剧院建立已经有些年头了，一直很有名，音乐剧的品质毋庸置疑，几乎能够满足每一位音乐剧爱好者。 因为一票难求，所以在场的每个观众都很珍惜这次机会。 他们这场也十分精彩，风格创新，节奏偏慢热，前面大半部分的音乐也是和缓的。 一直到了故事的高潮部分，音乐才加速层层递进，代入感和冲击力都达到高峰。 大家全程沉浸了进去，看得十分专注。 安敛放松自己，让情绪随着故事的节奏慢慢被引动，在最后感受到了震撼的同时，眼睛也有些湿润。 这样的作品，对观众而言是一场盛宴。 演出圆满结束，大家意犹未尽，剧院响起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很久。 安敛跟着鼓了几下掌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旁边没什么动静，便偏头看了秦木泱一眼。 然后就直接愣住了。 只见秦木泱整个人歪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嘴巴微张，脑袋因为靠得不太牢而时不时左右晃动，鼻息间，竟然还有很轻的鼾声…… 安敛震惊。 这是，睡着了？？？ 第14章 十四 掌声终于结束，大家开始陆续离场。 安敛看着秦木泱熟睡的样子，惊讶之后，突然有些想笑。 秦木泱睡的真的很沉，那么热烈的掌声愣是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眉头都没皱。 想到这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场，安敛没叫他。 秦木泱眼底的乌黑还隐约可见。 这孩子从参加竞赛开始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昨天又开了几个小时车，晚上十点才回的房间，没睡够很正常。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安敛拿过看一眼。 丁信棋[音乐剧怎么样] 安敛眉间微挑，明白了。 [你告诉他的？] 丁信棋：[他缠着我问，我也没办法] 安敛沉默了几分钟，才回复： [看得很开心] 收起手机后，安敛将椅背放倒一点，也半躺了下来。 他偏过头，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秦木泱身上。 想到刚才一路上，秦木泱和自己聊音乐剧时一直掩饰不住的局促，安敛没忍住笑了一下。 原来不是真的喜欢音乐剧啊。 …… 也许是周围环境变得太过安静，秦木泱反而睡不踏实了。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后，安敛见他皱了皱眉，无意地抬手在脸上挠了两下。 “醒了吗。”安敛温声问。 话音落下半分钟，秦木泱才突然整个人一僵，然后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但又因为起得太猛站不稳，手很不自在地扶着椅背，勉强算是清醒了。 “我怎么，我……” 秦木泱很懵。 他只记得坐下后，自己还在隐隐期待坐在一起能和安敛亲近一点，谁知道音乐一开始，安敛的注意力就全放在演出上了。 秦木泱不敢打扰，只好也让自己认真去听，当做是培养和安敛的共同兴趣。 这个念头之后……他就什么印象都没了。 怎么就睡着了？！ 安敛这时跟着站了起来：“走吧，时间不早了。” 秦木泱挺无措的：“安……” 话还没说出来，安敛已经率先往门口走了。 秦木泱暗骂自己一句，只能快步跟上。 两人从剧院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秦木泱小跑两步追上安敛，犹豫半晌才试探着问：“安敛，你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睡的，我也真的很喜欢……音乐剧。” 他说到最后，声音小了点。 安静了几秒后。 “不喜欢也没关系。”安敛放慢了脚步，语气很认真，“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 秦木泱慌了。 说这类话的意思，就像是要和他撇开关系一样。 安敛还是生气了，已经气到不打算搭理他了。 秦木泱想到这儿揉了下鼻子。 安敛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这件事让他的思绪也变得复杂起来。 秦木泱因为“喜欢他”这个错误认知，已经为他做了很多的事。 安敛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但秦木泱做的越来越多，已经对他造成了影响。 比如这次出差，安敛很不想承认，得知秦木泱是随行助理时，他对出差这件事都抱有期待了。 但同时，他不想秦木泱那么勉强。 安敛想到这儿，又开口：“听音乐剧，织围巾，这些你不喜欢的事，都可以不做。” “不用刻意去改变自己，真实的你我也很……” 他说到这儿猛地顿住了。 自己心里都一紧。 他刚才在说什么？ 秦木泱眼睛却忽地亮了。 “很什么？” 他赶紧问。 安敛抿唇，微微偏开脸加快了脚步：“……没什么。” “我喜欢的！” 秦木泱跟过去，语气都带着雀跃。 “跟你有关的事我都想做。” 安敛：“……” 接下来的几天，秦木泱没再带安敛出去，变成了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跟着安敛，尤其是去实验室的时候。 不过以随行助理的身份，不管多黏人似乎都说得过去。 他们这次带着这个项目过来，主要是为了和一家公司签约。 前面所有的步骤都已经谈妥了，只剩下演示一遍实验过程，让对方检验实验成果，以及最后的谈判签字。 对于前面两项，早在来之前大家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过安敛还是坐不住，之后的两天一直待在实验室，没事的时候就把合同的草稿再修修。 他在，秦木泱当然也在。 一开始大家都看秦木泱一个大一新生，跟过来也就是凑个热闹，但没想到和安敛配合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赵鸣昊是副负责人，本来还想借着帮安敛分担工作的由头说几句话，结果都被秦木泱拦了。 “小秦这么厉害？”赵鸣昊对安敛的意思整个实验室都看得出来，被拒的多了，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安敛倒没意识到什么，闻言从电脑前抬起头，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嗯，他在我实验室待过一段时间。” 赵鸣昊：“……” 他笑笑：“怪不得，还是安老师会培养，下次我出差，借我用一用？” 安敛闻言微愣。 还没说什么，秦木泱就直接回答了。 “不好意思赵老师，”他抱着文件坐在安敛旁边，笑得还挺乖，“我是安老师专属的。” 赵鸣昊：“……” 秦木泱得意地扬了扬眉。 赵鸣昊走后没多久，安敛总算把最后一遍也核对完了，他将电脑推到秦木泱面前。 “再确认一遍就可以打印了。” 秦木泱是秦氏唯一的儿子，将来进了公司，合同这一点是必须掌握的，现在多学习一点没有坏处。 “好。”秦木泱在正事上总是很听话，他指了指茶水间，“那边有茶，我刚泡的。” 看几个小时电脑的确费神，安敛道声谢就过去了。 秦木泱将文档翻到最开始，按照安敛教自己的知识一页一页认真看。 直到他看到了主负责人那一栏，眉头突然皱起。 [主负责人：安正德安敛] 安正德是安敛父亲的名字。 秦木泱一瞬间气得手指都抖了。 安敛的其他项目他不知道，但这个，是顾老教授亲自委命的，绝对没有安正德什么事。 况且以安敛现在的实力，也完全不需要谁来指导。 整个项目都是安敛的心血。安敛前段时间为了实验熬夜，来不及吃饭，有几天还差点感冒。 而这个安正德作为父亲，不管不问就算了，还只会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谋好处。 凭什么要带他？ 凭什么他的名字还要排在安敛前面？ 秦木泱紧盯着那个名字，眼眶微微发红。 不知道是不是记忆错乱的原因，他对安敛以前那些项目的情况完全没有印象。 而且，这也应该是他第一次做安敛的随行助理，这才有了看到合同的机会。 项目合同很重要，绝对不会只有他和安敛两个人看过，可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提起。 也就是说，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 他大概能懂得这种手段。 毕竟外面的人都觉得安敛和安正德的关系很好，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安敛如果在研究上出了什么困难，安老教授一定会指导他。 这样一来，填上安正德的名字反而更说得过去。 秦木泱想到这儿，下颌绷紧了。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晃动鼠标放在那三个字上。 干脆地按下了删除键。 第15章 十五 晚上八点结束工作，安敛又确认了一遍全部步骤，最后才离开实验室。 秦木泱提前半个小时回房间，亲自准备晚饭去了。 安敛敲响房门时，秦木泱恰好将饭菜摆好。 六七样菜，两个人吃算丰盛了。 “怎么做了这么多。”安敛见状问。 “我这段时间的练习成果，”秦木泱在他对面坐下，眼睛亮亮的，“都想让你尝尝。” 安敛垂眸看着这几样菜，从卖相上看，已经和张姐的看不出什么区别了。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怎么样？”秦木泱眼含期待，凑过来小声试探。 安敛有点意外。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秦木泱真的进步很大。 “很好吃。”他认真回答。 “真的？”秦木泱开心了，“你再尝尝这个。” 说着直接为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碗里。 放在之前，安敛还很不适应让秦木泱帮自己夹菜。 但次数多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习惯了。 挨个将几样菜都尝过一遍后，安敛全都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秦木泱笑得眼睛弯起来：“看，我也能照顾好你。” 安敛闻言笑笑：“我不用照顾。” “你用，”秦木泱嘴角笑容没变，只是眼睛微微垂下去，“没我在身边，别人总是欺负你。” 安敛闻言拧起眉，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敛，以后你再签项目，也都带上我吧，”秦木泱抬眸，和安敛对视着，“把我当成你的固定助理也行。” 的确有固定助理的说法，不过一般都是研究生。 安敛因为出差少，没有必要设固定助理。 他想了想，带秦木泱的确有很多好处，不仅能扩展知识面，还能多点履历。 况且，助理是秦木泱的话，不用再陌生人配合工作，对他而言也会很轻松。 安敛想到这儿点头：“好，不过还是以你的学业为主。” “嗯嗯。”秦木泱满意点头。 第二天一早，整个团队的主要人员出发去了合作的公司。 会议室里，赵鸣昊做了前半部分汇报后，由安敛做最后收尾。 流程结束，对方态度一直很好，双方签署合同。 “本来就有意和f大合作，没想到这次负责人又是安老师，”对方的项目经理人笑道，“安老师年轻有为，我们都很放心。” 安敛颔首：“您客气了，很荣幸能和贵公司合作。” 他说着亲手将手边的合同翻到签名页，刚要递过去的时候，手臂忽然一顿。 安敛视线落在主负责人那一栏，眉间皱起。 “安老师？”对方见状面露疑惑，“还有什么问题吗？” 安敛眼眸低垂，迅速想到了昨天给秦木泱看过合同。 以及……秦木泱昨晚吃饭时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赵鸣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关键时候谁都怕出岔子。 他拍了拍安敛的肩膀，小声喊：“安敛？” 安敛跟着回过神，手上松了力道。 “抱歉，”他敛了敛心神，神情恢复淡然，礼貌地笑了一下，“您检查一遍，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对方见状松口气，简单翻看了一遍合同后，利落签下字。 双方寒暄几句，安敛和赵鸣昊等人没多逗留，离开了公司。 …… 一个项目签约成功，大家都十分开心，一边讨论着打算怎么聚餐，一边往停车场走。 “安老师，刚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赵鸣昊和安敛并肩走着，没忍住问道。 安敛垂着眸：“……没有。” 赵鸣昊顿了几秒。 “那就好……”他说，“我看你刚才那样，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 手机恰在这时候响起，安敛看一眼来电显示，眉间皱紧了。 “抱歉，先走一步。”他说着独自迈步走向了偏僻的地方。 电话接通，安敛语气淡淡：“父亲。” “项目签完了？”那边问。 “嗯。” “你弟弟这次，没去成，”父亲语气仍旧严肃，但这次因为理亏，言辞间没有了质问的意思，“我稍微打听了几句，被那个秦木泱顶替了？” 安敛眸色微变：“是。” “你和那个小孩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爸爸有所顾忌，没有直接问。 “秦木泱成绩优异，他有资格获得这个位置。”安敛直接道。 那边静了几秒。 再次开口时，安爸爸气得提高了声音：“这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 安敛顿也没顿道。 “我不希望我的助理是安任格。” “安敛！”安爸爸显然没有想到安敛会这么直接，他吼道，“你就是这么说你弟弟的？” 安敛眸色闪了闪。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自己刚来到这个家时，父亲对他温柔呵护过，其他时候，总是严厉的。 因为害怕被训斥，安敛从小就让自己努力做到令父亲满意的标准，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方面。 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总是这样，新爸爸新妈妈的一句赞扬，他总会牢记很久。 七岁那年，有了安任格。 从那之后，父亲对他的冷言冷语越来越多，无论他多努力，都改变不了。 安敛本就对这个弟弟没有任何情感可言。他渐渐总结出经验，只要离这个弟弟远一点，不威胁到弟弟的任何利益，父亲对他还是温和的。 这也是他被再次送回寄宿学校时，心中没有任何不愿的原因。 不过后来，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就算安敛不去招惹安任格，对方也要来打扰他。 他上一秒拒绝，下一秒就是父亲这样的训诫。 安敛握住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白到几乎透明，微微颤抖着。 “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只有我的名字。”他忽略掉父亲的斥责，缓缓说道。 空气再次凝固，那边像是很难以置信，半晌才缓过来。 “安敛，”安爸爸明显在压抑着什么，“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安敛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您没有参与项目研究，所以不填写您的名字，有问题吗。” 安爸爸几乎要摔掉手机，他直接吼了出来。 “谁教你这么干的？！” “这是常识。”安敛微微垂眸，“您好好休息。”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挂掉父亲的电话。 安家也算书香世家，对教养方面有要求，所以安敛总是很有礼貌，从不会顶撞、不尊重父亲母亲。 收起手机后，安敛深深地舒了口气。 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那些话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来，但似乎说了也没什么。 心里还有隐隐的畅快。 安敛又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转身打算回车里。 谁知刚回过头，恰好和秦木泱对视上。 秦木泱一直靠在距离安敛十几米远的柱子上，看到安敛回身时迅速站直了。 他知道安敛在打电话，虽然听不到说什么，但能看出来安敛情绪很差。 可担心再惹安敛不开心，没敢去打扰。 等安敛走近了，秦木泱才低声开口： “你随便怎么罚我都行。” 认错态度十分诚恳。 “安正德的名字是我删的，”他垂着脑袋说，“你怪我不成熟也没办法，打我骂我我也认了。” “我觉得我没错。” 他说到这儿才敢抬头，却忽然发现安敛眼眶红了。 秦木泱直接慌了，快速往前走了两步，手臂试探着抬起。 “安，安敛？” 安敛皱眉，因为对方突然的靠近而别开脸躲了一下。 等再次看向秦木泱时，神色又恢复了平淡。 “谢谢。” “啊？”秦木泱手臂还僵在空中。 安敛嘴角微带笑意：“我也觉得你没错。” 秦木泱很懵。 “真的？” 他小声问。 安敛点头：“走吧，回去。” 秦木泱跟在他身后：“你放心，我都想好了，他要是敢来问，这事也是我干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回去的路上，安敛一直很沉默。 有人这样护着自己的感觉……很微妙。 他也能感受到秦木泱心思的纯粹。 单纯想对自己好，不求任何回报。 安敛偏头看向窗外，不自知地皱起眉。 只是没想到，自己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还需要一个小孩儿来保护。 虽然秦木泱年纪小，做事总是冲动。但安敛反思自己，太过理智，考虑太多，有时也不一定是好事。 想到刚才那通电话，安敛突然察觉，自己已经被秦木泱影响到这个地步了。 “以后，再想做什么，记得先问我。”他忽地开口。 秦木泱本来心情还不错，一听这话，顿时又皱起眉。 他表达不满：“为什么，你刚才还说我做的对。” “听话，”安敛看向他，“也有情况不同的时候。”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父亲这么做的原因。 安爸爸一辈子从事这个行业，就算不沾安敛的光，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他的最初目的，只是限制安敛而已。 将安敛永远限制在自己名下，才能够给安任格留一条后路。 安敛知道安任格对父亲来说有多重要。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身体原因，无法生育，才领养了安敛。 虽然也算有了儿子，但安爸爸一直心有遗憾。 谁知几年过去，好不容易没那么多执念后，安妈妈反而怀孕了。 这么难得才有的亲生儿子，安爸爸几乎寄予了全部的期望。 可惜，安任格并不争气。 安敛想到这儿轻叹了口气。 秦木泱本想再说什么，见状只好先作罢。 大家又在酒店安安稳稳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开始返程。 丁信棋那边知道项目签好后，也十分开心激动，整个实验室的学生商量着晚上聚餐，位置都订好了。 每签完一个项目，大家都会聚一聚，也算是讨个彩头。 放在以往，安敛多是买个蛋糕意思一下，聚餐过程不参加。 所以这次他突然过来，大家反而还不太适应。 s大和f大两边的学生都来了，包厢里摆了好几桌，热闹非凡。 为了玩得自在，老师和学生是分开坐的。 安敛这桌，丁信棋、赵鸣昊，还有参与这个项目的其他研究员都在，也有几个研究生。 秦木泱这个唯一的大学生，倒不嫌不自在，也黏着安敛挤在这桌。 “安老师，您这回来陪我们胡闹，我还挺紧张。”一个男生来这边给老师们倒酒，到安敛旁边时笑着说。 男生叫胡剑，跟着安敛有两年了，一直把安敛当男神崇拜。 安敛闻言认真道：“不用，你们随意就好。” 胡剑顿时手都抖了。 “有点儿激动，”他说着拿起杯子，“那，我能敬您一杯吗？” 安敛不想影响大家的心情，没多说什么，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干了。 秦木泱还没见过安敛喝酒，没想到喝这么猛，他顿时坐直了，凑过去小声：“你喝一口意思一下就行了。” 安敛还没来得及回应，下一个敬酒的学生又过来了。 想跟安敛关系近一些的学生太多，看到别人敬了酒，自然不想落后，一个接一个就都凑了过来。 眼看着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安敛已经接连喝了五六杯，秦木泱坐不住了。 直接站了起来：“安老师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 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站直后挡住了光线，阴影恰好笼罩在安敛身上。 是很明确的保护姿态。 安敛察觉后抬眸看他：“我酒量可以，还能再……” “你不能。”秦木泱看他眼眸已经覆了一层雾气，干脆打断了他。 安敛不满地拧眉，虽然没说什么，但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周围一圈人把这场景看在眼里，眼睛都看圆了。 赵鸣昊笑了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小秦，哪有你这么跟老师说话的。” 秦木泱刚给安敛倒好果汁，闻言抬了抬眼，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人又道：“赵老师，你护的也太明显了吧，我们可都看出来了。” 赵鸣昊也喝了不少，闻言还很淡定：“你们看出来有什么用，我只想让安敛知道。”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热闹了起来，开玩笑的胆子也大了。 安敛因为喝了酒，反应有点慢，没有听清楚，便偏头问秦木泱：“……他说了什么。” 秦木泱给他夹了爱吃的菜，在他耳边低声：“没说什么。” 安敛不疑有他，继续专心吃东西了。 赵鸣昊的脸色有点难看。 大家都喝了酒，也不觉得气氛尴尬，反而聊得更开了。 有人见状笑道：“小秦，你一个学生，非要黏到我们这边，看来生怕安老师被人拐跑啊。” 秦木泱闻言没什么表情，点了下头：“嗯。” 大家没想到还真是，起哄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容我八卦一句啊，出差的时候就天天黏一块儿，你和安老师是什么关系？” “是啊，又是挡酒，又是夹菜，啧。” 秦木泱被问得一愣。 这个问题戳他的痛处了。 他一直认为是情侣关系，可是安敛又不承认。 大家一看他沉默了，还以为是说中了，气氛顿时攀升。 “真的吗？真是男朋友？” 秦木泱握紧筷子，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的时候，下意识看向安敛。 看热闹的声音越来越多，秦木泱手心逐渐沁了汗，他甚至能想象到赵鸣昊得意的眼神。 如果这个时候，安敛哪怕只点一下头……哪怕只是默认，那该多好。 他知道不可能。 平时私下相处，安敛还不会承认他们的关系，更别提在这些同事面前。 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连安敛的玩笑也敢开了，很快就顺着秦木泱的目光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安敛身上。 “安老师，真的假的？” 安敛今晚多喝了几杯，脑子有些昏沉，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问的什么。 他先看了秦木泱一眼。 对方眼睛很亮，因为忐忑而眸光微闪。 安敛仔细看了很久，在对方小心翼翼而又试探的目光中，看到了努力掩藏的期待。 这样的眼神，让安敛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快到身体的温度似乎都在上升。 安敛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随即，他在众人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抚上了秦木泱的侧脸。 第16章 十六 全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哪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这边，安敛却像是察觉不到一样，就这样盯着秦木泱的眼睛看。 秦木泱就更没心思管别的了，安敛手指触上皮肤的那一瞬，他心里猛地一颤，几乎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安敛的手指微曲，贴着他的肌肤缓缓移到眼角处，轻抚了几下。 在这种情境下，这个动作显得分外暧昧。 他们坐的很近，近到稍微挪一挪就能碰到对方的腿。而安敛抬手的同时还靠近了一分，秦木泱能闻到他身上薄薄的酒气。 从远处看，两个人就像挨在一起了一样。 秦木泱紧张到脑子嗡嗡作响。 安敛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但这个动作足以让人误会。 难道，安敛想通了？ 但是他看到安敛的眼眸，因为喝酒而带了半分迷茫。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将近半分钟里，秦木泱自己胡思乱想了一大堆，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轻轻抬手，握住了安敛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并试探着开口：“安敛？” 灼热掌心包裹住微凉的手指时，安敛轻颤了一下，随即眼眸清明了不少。 “好了好了，别光聊天了，大家喝酒。”丁信棋突然端着酒杯站起来说。 大家见状都明白了，看热闹得适度，于是假装忽略他们俩继续聊别的话题了。 安敛的手已经放下，被秦木泱握着放在椅侧。 秦木泱手掌微潮，感觉不太好，安敛拧拧眉，下意识想抽出来。 没有抽动，秦木泱没有松开他的打算。 “安敛，这是……什么意思。”他眸色变深，低声问。 “什么？”安敛反应不过来。 秦木泱很有耐心：“他们问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说话，摸我的脸，是什么意思？” 安敛神情微顿。 听懂这句话后，他突然清醒了不少。 “我……”他拧紧眉。 秦木泱紧紧和他对视着：“你什么。” 安敛突然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随即站起来：“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便迈着不太稳当的步伐出去了。 秦木泱愣了半晌，拿起手边的酒一口闷了。 卫生间没什么人，安敛站在镜子前，用冷水洗过脸后，脸上的温度才逐渐下去。 刚才秦木泱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看得他头皮都微微发麻。 “没事吧？”丁信棋进来，递给他一张纸。 “没什么事。”安敛接过擦了手，“谢谢。” 丁信棋闻言叹口气：“我就知道你刚才是喝多了，你连大家聊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这一喝酒就不转脑子的毛病，惹了大祸了。” 安敛只是垂眸，没有说什么。 “这回不光秦木泱那小子误会了，桌上那么多人也都当真了，以后不知道怎么传呢。”丁信棋抱着手臂靠在洗手台上，替他发愁。 “我刚才是清醒的。”安敛突然轻声说。 “啊？”丁信棋差点儿没靠稳。 安敛抬眼：“我知道他们问的什么。” 丁信棋直接愣了。 “你，知道？”他一脸震惊，“那你怎么不直接否认，还……” 安敛顿了一秒，想到了秦木泱那个紧张而有期盼的目光。 他眸光微闪，开口：“我没舍得。” 大家热闹到快九点钟，学生们还要去唱歌，老师这边都各自回家了。 安敛虽然意识清醒了不少，但头还很晕，秦木泱多少也喝了点，两人叫了代驾。 丁信棋实在不放心，干脆也一起把他们送回了安敛那边。 到小区楼下时，安敛已经快睡着了。 下车后，丁信棋松开扶着安敛的手，抬眼看向秦木泱：“……你打算留这儿还是回去？” 秦木泱扶稳安敛，闻言顿了顿：“我留下吧。” 丁信棋挑了下眉。 “我能放心走吗？” 秦木泱闻言皱眉，语气无奈： “丁老师，我平时表现的不够乖吗？” “装的，也就安敛信，”丁信棋无情拆穿，“别趁人之危，我知道你有分寸。” 他说完摆摆手上了车。 秦木泱叹口气。 丁信棋在看人方面总是很准。 他不仅不敢做什么，连跟安敛睡一个房间的胆子都没有。 安敛的体重比他看起来还要轻些，秦木泱一路扶着他上楼没怎么费力气。 安敛喝醉了也很安静，只是轻闭着眼。需要扶着也只是因为站不稳。 如果试着微微松开他，撤开半步，安敛就会软软地倒过来。 秦木泱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安敛扑进他怀里一样。 于是在这样玩儿了三四次后，安敛被折腾得头更晕了，忍不住睁开眼：“做什么？” 秦木泱闻言赶紧举双手：“我什么也没做。” 话音还没落，安敛自己就膝盖发软倒过去了。 秦木泱顺势把人扶住，嘴角扬起：“看，就说不是我。” 安敛：“……” 总算是出了电梯，秦木泱一手揽着安敛，另一手刚准备去安敛口袋里拿钥匙，忽地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他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安爸爸安妈妈回头看到他们这样，也是一脸震惊。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安敛听到声音皱起眉，勉强睁开了眼。 “父亲，母亲，”他还顾着礼貌，颔首打了招呼，继而才问，“有事？” 安爸爸看到他这幅模样，显然是更不悦了。 “安敛，我和你妈妈亲自过来，就是想跟你好好谈谈，”他脸色微沉，“现在看你这样，是谈不了了。” 安敛本来只是头晕，听到这些声音后，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他勉强站直了些，思考了一会儿：“谈什么，项目的事吗。” 安爸爸似是没想到安敛会这么直接，他看了眼秦木泱，并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件事。 “这件事很严肃，你清醒清醒，明天回一趟家。” “不用了，”安敛面露烦躁，直接道，“项目已经签了，还要谈什么。” “安敛！”安爸爸气得上前两步。 秦木泱反应很快，见状把安敛揽到自己身后：“没理了就动手？” 安爸爸脸都气红了，差点儿没站稳，把安妈妈吓了一跳。 “小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心脏不好，”安妈妈慌张扶着自己的丈夫，“干嘛这么气他啊。” “他做什么气你们了？”秦木泱不耐烦道，“项目是谁的就该填谁的名字，他以后也不会填别人的名字了。” “你一个外人，别插手我们的家事。”安爸爸缓过来后，语气冷静了不少。 “小安，你说句话，你爸爸就是脾气差，”安妈妈也道，“你顺着他的意，就当哄哄他这个老头子了……” “好说，”秦木泱再次开口，“那以后也让安任格所有的成绩都嘱安敛的名字吧。” “你！”安爸爸瞪着秦木泱，又道，“安敛，你是不打算待在这个家了吗，别忘了，没有这个家就没有今天的你。” 安敛闻言攥紧了手，眸色变沉。 小学开始，他就被送进了寄宿学校，在他被欺负的时候，爸妈的电话从来没有打通过。 那时如果不是遇到了顾老师，也就是现在的顾老教授，安敛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后来，安敛的成绩永远是第一。 因为他很清楚，这是自己可以走的唯一出路。 “我很感激您，”安敛眼眸闪动，睫毛湿润了，“但如果现在能再选一次的话，我会待在福利院。” 借着醉酒，他终于说出了真正想说的。 安爸爸安妈妈还是第一次听到安敛说这种话，震惊到半晌没反应过来。 秦木泱没再顾忌他们，直接开门带着安敛进屋，然后反锁。 一路扶着安敛进卧室，照顾他躺到床上，秦木泱才松口气，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一句话。 安敛今晚有点累，刚躺下没几分钟，呼吸逐渐变浅。 秦木泱视线黏在他的侧脸上。 安敛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皮肤很白，脸颊线条稍偏柔和，显得温静。 但他有双颜色偏淡的眸色，平添了几分淡漠。很符合安敛的性格。 秦木泱想，如果自己比安敛大就好了。 那样他就能保护小时候的安敛，说不定，安敛也不会养成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毛病。 秦木泱缓缓伸出手，很轻地触了下安敛的微皱的眉心。 不过对别人冷漠也好，只亲近他一个人就够了。 他视线逐渐下移，落在安敛因为喝酒而比平时更红润的双唇上。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秦木泱忽然也觉得脑子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脑子里突然响起丁信棋那句“别趁虚而入，我知道你有分寸”。 秦木泱眼眸闪了闪。 他就碰一下，轻轻一下。 就像安敛今晚碰他的眼角那样轻就好。 距离缓缓拉近，秦木泱感受到了安敛平静的呼吸，也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可在即将触到时，身下的人突然动了。 秦木泱整个人一僵。 “小泱，”安敛缓缓偏过了脸，同时翻身背对着他，“早点休息吧。” 第17章 十七 安敛说话时眼睛都没有睁开，说完也再没任何动静，像是没有醒过一样。 秦木泱脑子空白了一瞬，全身的热气都在这一瞬间往上涌，随即又很快褪下，脸色微微变白。 保持这个动作僵硬了很久，他才很轻地吸口气，缓缓坐回地毯上。 手心布满了汗。 静了几分钟，他回了隔壁的房间。 直到洗完澡，把自己扔在床上，秦木泱才后知后觉开始紧张。 安敛会不会生气了？ 安敛对他是有感觉的，这一点秦木泱可以确定。 尤其是今晚，安敛主动对他做出那么亲密的动作，对方眼睛里粘稠的情绪，秦木泱确认自己不会看错。 他努力回忆了一遍，却突然皱起眉。 记得后来他问起时，安敛又直接逃到了卫生间。 难道当时是为了不让自己当众难堪，为了解围才那么做的？ 秦木泱踢开被子翻了个身。 他睡不着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安敛才皱皱眉头醒了。 脑袋隐隐作痛，缓了几分钟后，他拿过手机点开，发现有人帮他把闹钟关掉了。 虽然不是工作日，但为了保证稳定的生物钟，安敛周末也是早起的。 不用想就知道是秦木泱。 刚想到秦木泱，安敛穿鞋的动作一顿。 他喝酒不会断片，哪怕做了不少不经思考的事情，自己都会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让他顿住的不是自己昨晚做了什么，而是秦木泱昨晚…… 安敛捏了捏眉心。 他昨晚的确很累，但因为心里太乱，躺下后并没有立刻睡着。 况且有人在旁边坐着时，潜意识也里不会睡沉。 更别提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视线。 秦木泱靠近时，安敛是知道的，只不过一时没有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 等到呼吸洒在脸侧，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也不得不以那样的方式打断。 …… 安敛正犹豫该怎么面对秦木泱时，房间门被敲响了。 他没来得及反应，门就被推开了条缝，秦木泱探进半个脑袋：“醒啦。” “……嗯。”安敛目光微闪，站了起来。 “早餐热好了，”秦木泱好像没有被昨晚的事情影响到，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有柠檬茶，缓解头疼。” 见对方这样，安敛反倒绝对自己想的太多了，他点点头：“谢谢。” 秦木泱已经吃过了早餐，但还是坐在安敛对面陪着。 直到看安敛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试探着开口：“……安敛，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 安敛擦嘴的动作一顿，神情顿时不自然起来。 “我想了两个答案，就问你一个，”秦木泱可能是紧张，声音低了些，“你昨天……没有当众拒绝我，是为了照顾我的面子吗？” 安敛虽然很不愿面对这个话题，但还是认真想了想。 自己当时已经有些醉了，哪能想到这一点。 他犹豫着，摇头：“不是。” 秦木泱闻言直接坐直了，眼睛亮亮的：“那就是第二个答案。” 安敛面露疑惑，还在等他继续说下去，秦木泱却已经利落收拾碗筷去了。 他心中不安，坐了几秒钟后，忍不住起身过去：“第二个答案，是什么。” 秦木泱闻言挑眉：“不告诉你。” 安敛：“……” 早饭过后，两人各自出了门。 安敛昨天收到了顾老师的信息，说有工作上的事需要和他聊两句。 顾老教授全名顾青中，年纪已经将近七十了，但精神还很好，退休后仍时不时开讲座。 安敛对顾老师的感情很深，在他最难的时候能遇到顾老师，安敛一直心存感激。 赶到顾老师家里时，已经快到饭点了。 顾老太太的手艺很好，安敛刚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饭香，是很家常的味道。 “小安来啦。”顾老太太看到他，笑着出来迎接。 家里只有两位老人，本吃不了多少，但因为安敛要来，饭菜准备的十分丰盛。 “嗯。”安敛换了鞋，笑笑扶住顾太太。 虽然不常来，但每次来到这里，他总能放松下来。两位老人的亲切让他很舒服。 两人正说着话，顾老便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了。 “总算来了，”老人排排安敛的肩膀，“脸色不好啊。” “昨晚喝了点酒。”安敛解释。 寒暄过后，三人坐下踏踏实实吃了顿饭，顾老才说起正事。 “知道我为什么特意交代把这个项目给你吗。”顾老抿了口茶，看着安敛问。 安敛微微拧眉：“不知道。” 他一直没想明白。 以前也有很多项目是顾老交代下去的，机会很随机，他偶尔会分到。像这样特意嘱咐的，还是第一次。 “主负责人只填了你自己的名字吧？”顾老见状又笑着问。 安敛闻言微顿，抬起眸，点头：“您怎么知道。” “我一直关注呢。就是想试试你，看你有没有出息。”顾老放下茶杯，靠在沙发上笑了笑：“没让我失望。” 安敛眉间皱起，刚要开口解释不是自己，就又听顾老“啧”一声：“安正德没个做父亲的样子，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些话顾老说过不止一次，这次的意思却不一样。 “s大新校区那边，即将建成一个新研究所，秦氏注资的，”顾老拍拍安敛的膝盖，“按你的资历，申请一间实验室不成问题。” “是个机会。”他看着安敛说。 安敛眼眸微闪。 他没想到顾老师会为自己考虑这么多。 他现在所在的实验室，是父亲退休后授权给他的，也就是说本质还是父亲的，这也是他处处受父亲限制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如果有了自己的实验室，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安敛握住茶杯的手缓缓收紧。 “想去公司？”秦宅餐桌上，秦妈妈一脸意外地问秦木泱。 “不能去吗？”秦木泱慢吞吞地吃着饭，拧眉问。 昨晚安爸爸安妈妈突然找来，说的还是项目的事，秦木泱就猜到跟他删名字有关。 他想帮安敛，而不是给安敛添麻烦。 所以现在要想办法，把安家这个大麻烦从根源上全部解决掉。 “当然能，”秦妈妈笑着给他夹菜道，“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啊，”秦爸爸也跟着说，“爸爸下午就送你过去。” 自从他们俩复婚到现在，半年多的时间了，一家三口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秦爸爸秦妈妈心情都特别好。 “不用了，我想查查和……s大有关的项目，”秦木泱放下筷子道，“除了和我们签的，别的公司的我也想查。” “所以我直接去找宋理，我们俩一块儿就行。” 宋理虽然比他大几岁，但两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对方去了国外，听说这几天刚回来，秦木泱恰好过去叙叙旧。 主要原因还是，宋氏和s大有签约，合作还不少。 秦爸爸秦妈妈闻言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儿子要查这些做什么。 “那也行。”安妈妈顿了顿，又试探着问，“小泱，妈妈就是问问，你对那个安敛……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呀？” “是。”秦木泱闻言点头，顿了顿，忽然紧张了一分，“你们……对他印象怎么样？” 秦爸爸秦妈妈一惊。 自己儿子向来我行我素，哪有这样认真询问他们意见的时候。 “我们当然没意见呀，”秦妈妈赶紧笑着说，“我还挺喜欢安先生呢。” ……除了年龄大了些。 秦木泱在心里松口气：“那就好。” 他说出自己回家吃饭的另一个目的：“那记得我们结婚以后，你们对我多好，就也对他多好。” 秦爸爸秦妈妈：“……？” 秦木泱吃过饭就出了门，恰好看到宋理的车停到外面，两人见了面一点也不生疏，寒暄两句就聊起来了。 谈到正事时，宋理扶了下眼镜：“也就是说，你这么做是为了追安老师。” “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单纯想为安敛做点什么，就算他不答应我，我也会帮的。”秦木泱拧眉解释，“我没那么强目的性。” “哦，”宋理看他一眼，“两者没什么区别。” 秦木泱：“……” “你嘴欠的毛病，这么多年了就没想改改吗。”他叹气。 “说我干嘛。”宋理闻言掰掰指头。 “七年了，”他抬眼，若有所思，“你还没追到安老师。” 秦木泱：“……” 他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欠抽？” 宋理往旁边躲了一下。 “别动手，”他推推眼镜，“你还有求于我。” 秦木泱闭了闭眼，忍了。 宋理说的没毛病，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这么久了。 七年前，安敛还在上大学。兼职做家教的时候，给宋理当了一暑假的老师。 那时候秦木泱爸妈刚离婚，没人管，就跑去找宋理，恰好碰到安敛。 秦木泱不爱学习，不喜欢去学校，对老师更是反感。 但是安敛不一样，他看到对方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秦木泱那年上初一，见安敛第一面后就跟宋理说：“我要追他。” 被宋理一通嘲笑。 但后来秦木泱真的每天都来蹭课。 安敛讲课时，他就偷偷竖起耳朵听，不听讲的什么，只听声音。 安敛注意到他，笑着问他要不要坐过去，他反而别过脸说不稀罕。 等安敛不看他了，才慌张挡住红透的耳朵。 不过那个暑假过去后的几年，秦木泱都没怎么再见过安敛。不然安敛也不会不记得他。 真正称得上追，应该从他费尽心思和安敛做室友开始。 到公司后，秦木泱没想到上一秒还在想安敛，下一秒竟然就在公司门口遇到了。 安敛倒不是特别意外，他是听了顾老师的建议，来秦氏拿新研究所基本情况的资料。 不过在看到秦木泱和他旁边的人打打闹闹时，眉间飞快皱了一下。 “安敛，你怎么来了。”秦木泱很惊喜。 “安老师！”他旁边的人比安秦木泱更惊喜。 安敛面露疑惑：“你好。” 面前的青年很陌生，穿着规整的衬衣，架着金属边眼镜，整个人都透著书卷气息。年纪不大，但显得老成。 “安老师，”宋理激动地和安敛握手，“七年前的暑假，您教了我两个月的课，我叫宋理。” 安敛面上淡定，内心却有点慌乱。 他本就不怎么记人，大学期间又做过不少家教，这么多年过去，几乎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当时他还一直借着蹭课的名义来偷看您，”宋理见状提醒道，“有印象了吗？” 秦木泱：“……” 安敛十分惊讶。 “秦木泱？” “当然，”宋理点头，“他还偷偷做您给我布置的作业。” 秦木泱忍无可忍，他压根就没打算跟安敛提以前的事，太丢人。 “你他妈闭嘴行吗。”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宋理快速撤开两步，站到秦木泱够不到的位置，扶了下眼镜，继续：“刚见您第一面，他就说要追您。” “那时候他才十三。”宋理面无表情地比划了一下，“大概只有这么高。” 安敛：“……” 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第18章 十八 安敛本来没有任何印象，听宋理说着说着，还真的想起来了一些。 的确有一次家教，书房里有两个孩子。 一个是他的教学对象，而另一个总是半躺在角落的沙发上，一脸不开心地戴着耳机玩游戏。 安敛本不太注意，但几天下来，他总觉得刚转过身，身后就有道视线落在自己后背。 他当时以为这个小孩儿想听课，还温声问了一句，结果被拒绝了。 安敛想到这儿，没忍住看了秦木泱一眼。 脑子里的模糊印象和这张脸重合，他眼眸一动：“真的……” 秦木泱这会儿正羞耻，剁了宋理的心都快有了。 安敛再一开口，他顿时用力咳了一下。 “不说了安敛，我，我还有要紧事，一会儿来不及了。”他连和安敛对视都不敢，拽着宋理就往大门里走。 安敛见状抿唇。 不过看对方局促成这样，也不好再问下去，只是提醒道：“晚上还有补课，别忘了。” 秦木泱动作顿住。 他差点儿给忘了。 “我估计去不了了。”他皱着眉说。 安敛这次皱起了眉。 “什么事这么急。” 宋理举手：“安老师，是这样的，他……” 话没说完，嘴巴被秦木泱捂严了。 “是他的事，特别急的事，”秦木泱尴尬笑笑，“非要我帮他，实在没办法。” “我明天一早就带着早餐去找你！” 说完他就一路拖着宋理进了电梯。 安敛看着两人打闹的身影，心里突然发闷。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连课也不补了。 第二天早上，安敛担心自己听不到门铃声，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 但秦木泱竟然没来。 他下意识拿出手机点开聊天框，犹豫片刻后，又收了回去。 草草解决早饭，安敛直接去了学校。 今天是周日，实验室的学生比较少，丁信棋也没来。 安敛在办公桌前坐下，却怎么也找不到状态。 电脑上是新的一周的工作规划表，他每专注两分钟，视线就要偏向手边的手机一次。 持续了半个小时后，他干脆关掉了文档。 昨天接收到的信息让他想了很久。 本来没有任何印象的事，越想反而越清晰起来。 那个小孩儿明明年纪不大，性格却有些孤僻，总是闷在角落一声不吭。有人关心时，反而会说不需要。 这样逞强的样子，安敛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他有机会总会多关心关心对方。 原来那就是秦木泱。 虽说十三四岁的小孩儿，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但听到宋理说的那些之后，安敛突然想到了秦木泱之前说的，不管是否恢复，都很确定喜欢自己。 他眸色微闪。 原来……不是在信口胡说。 可如果真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话，那秦木泱当初来应征自己的室友，说不认识其实是装的？他们能成为室友，其实不是巧合？ 安敛心中紧了一下。 这个念头出来后，他缓缓靠在椅背上，好久没有缓过来。 秦木泱到底瞒了他多少？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安敛回过神，迅速点开。 果然是秦木泱的消息。 但安敛看到后，眉间皱紧了。 秦木泱：[安敛，宋理的事太麻烦，我这几天中午都没办法去找你了，张姐十二点会把午饭送到楼下，记得拿哦] 一长段的消息，的确是秦木泱很忙时才会有的习惯。 能有多重要的事，连一个小时也抽不出来？ 他不干涉秦木泱的社交圈，所以也不了解秦木泱对待别人的态度。他只知道对自己，秦木泱一直都会毫无抱怨地主动帮忙。 安敛眉间不自知拧紧。 这个宋理和秦木泱的关系应该很近。 毕竟秦木泱小时候就经常去对方家里玩儿，还能蹭课，连作业都会分享着做。 甚至……秦木泱会为了帮对方而放弃和自己一起吃饭。 脑子里闪过秦木泱和宋理打闹在一起的场景，安敛眼眸轻闪了一下。 秦木泱在他面前没有那么活泼过。 因为自己性格过于沉闷，很少有人会在他面前开玩笑，就连秦木泱也不例外。 安敛手指无意间摩挲着手边的文件。 自己的确不喜热闹。但如果是秦木泱在自己跟前玩闹，他不会介意的。 新的一周，实验室又进入忙忙碌碌的状态。 秦木泱当时说的是两天不来，可这天已经是周三了。 这四天秦木泱没有露过面，吃饭不来，补课不来，连接安敛下班也没来。 安敛本有意就之前的事和他好好谈一谈，但两人没见面的机会，偶尔打了电话，也只有几分钟，事情就这么搁了下来。 “这两天怎么没见小秦。” 丁信棋拿着两份请柬进来，看安敛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 安敛已经盯着文件的这一页看了将近十分钟了，闻言眼眸明显闪了一下。 “在忙，他的朋友有点事。”他说。 “这么忙啊，”丁信棋皱起眉，同时把手里的一份请柬递给他，“他能忍住这么多天不见你？” 安敛抬眼看他一眼，眼底微冷。 丁信棋一愣：“……还真是。” 安敛翻开请柬时，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他经常收到请柬，要么是来自相识的教授或老师，要么就是有意合作的业内公司。 但因为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和氛围，再加上工作太忙，安敛每次都是只记好时间和地点，到时送去贺礼就回来了。 请柬没有什么用。 不过这次的邀请来自秦家。 秦氏集团的董事长秦宇森，今晚在秦宅办生日宴，特邀他参加。 秦宇森就是秦木泱的父亲。 安敛不太意外。 秦氏注资了他们学校的新研究所，将来肯定少不了合作，建立人脉是应该的。 盯着请柬看了将近半分钟后，他和往常一样随手放进了旁边的杂物箱。 丁信棋见状挑眉：“你不去？” “今天是工作日，已经排满了。”安敛道。 这是跟着安敛工作的一大特点。日程安排一旦定好，没有十分特殊的情况不能打破。 如果有不可抗力，最好提前重新安排好，不能耽误之后的工作。 安敛本来也一直遵守的很好。不过自从秦木泱出车祸后，他的请假频率，甚至比他从业以来这几年加起来的还多。 “不差这一晚上，”丁信棋闻言道，“你不是好几天没见秦木泱了吗，这个在秦宅举办，他肯定在。” 安敛闻言微微蹙眉。 “不一定。” 不知道什么原因，秦木泱和秦爸爸秦妈妈的关系很紧张。有几次偶尔提起，秦木泱的情绪都会明显低落下去。 导致安敛之后都会特意避免这类话题。 更何况，秦木泱这几天忙成这样，去不去就更加说不准了。 “打个电话问问不就行了，”丁信棋说，“难道……你们俩闹了什么矛盾？” 安敛莫名心虚了一下，很快否认：“没有。” 丁信棋瞥他的手机一眼，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安敛：“……” “你的报表可以提前交。” 丁信棋“啧”一声，转身慢悠悠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自己后，安敛的视线也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几分钟后，他探身拿过来，点了秦木泱的号码。 丁信棋的话让安敛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总是在等秦木泱的电话。 一个电话而已，想打就可以打，没有什么好别扭的。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快要断线的时候，终于被接起。 安敛保持着平淡的语气：“秦木泱。” “安，安老师好，”那边的声音明显不是秦木泱，“我是宋理。” 安敛手指一抖。 宋理为什么会拿秦木泱的手机？ “你好，”虽然心里不安，但他还是保持着镇定，“秦木泱呢。” “哦，他睡着了。”宋理回答，“我可以帮您叫醒他。” 安敛缓缓坐直了，半晌，他开口： “不用了，我没什么事。” …… 车上，电话挂掉后，秦木泱半躺在椅背上皱了皱眉：“谁打电话了？” “嗯，”宋理点头，“安老师。” “安……”秦木泱顿时精神了，迅速坐直，“安敛？” 宋理把还没退出的通话记录展示给他：“是的。” 秦木泱一把抢过手机，差点儿吼出来：“谁让你替我接了？” 宋理：“……” “是你说的，不要让电话吵到你睡觉，谁打都不接。” 他扶了下眼镜：“我没直接挂掉，你应该夸我。” 秦木泱太阳穴突突地疼，叹口气倒回椅背上。 他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查安敛被安正德吞了的那些项目。 本来不是特别着急，但宋理过段时间还要出一趟国，时间就变赶了，他还不得不临时跟着宋理出了趟差，今天刚回来。 本来打算出机场就去找安敛，谁知道刚下飞机，他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上车之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你要不要去医院。”宋理见他睡一觉脸色还是没好，叹口气，“没想到你身体这么虚。” 秦木泱：“……” “我他妈现在没心情骂你。” …… 今晚实验室加班，休息时间，大家吃过晚饭后都在一起聊天。 “要不是数据没做完，我真想去凑凑热闹啊。”一个女生捧着手机说，“肯定有不少有名的老师都去了。” “做什么梦，安老师都没去，我们还是踏实搬砖吧。” “安老师真没去？”女生一脸意外，“我还以为秦木泱在，安老师肯定会去。” 安敛刚从餐厅回来，经过时恰好听到这句话，他脚步顿住了。 秦木泱去参加了宴会？ “平时开开玩笑就算了，我看安老师不见得喜欢他，”另一个女生又说，“再说，秦木泱旁边那个是他竹马吧，听说刚从国外回来。” 安敛心中一紧。 他本来就因为那通电话心神不宁了半个下午，现在听到宋理的名字，心中就没由来地发闷。 “竹马？”吴安阳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一惊，“什么竹马？” “宋理吧，他是宋氏的啊，和秦氏合作特别多，听说因为父辈关系好，之前还传想联姻来着。” “联姻？不是吧？” 安敛听到这里，直接僵在了原地，继而转身就回了办公室。 丁信棋正在整理文件，看到他这个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安敛一句话也没说，打开手机临时下载了微博，搜索秦氏的官方微博。 像秦氏这类的公司，都会有网络上的账号，偶尔发一发可以公开的公司动向，也算是宣传手段。 点进实时发布后，映入眼中的就是十几张现场照片。 安敛很顺利地一眼找到了有秦木泱的几张。 秦木泱很少穿正装，平时都是休闲舒适的居多。 他今晚穿了套浅色的西装，衬得腰身笔直，完全突显了身材的优势，一瞬间像是褪去了稚气，成熟稳重了不少。 安敛有一瞬间的愣神。 但紧接着，他看到了和秦木泱挨着一起聊天的宋理，两人凑得很近。 看着这张照片足有一分钟后，安敛放下手机，半蹲下来开始在办公桌旁翻找。 “找什么呢？”丁信棋见状走过来。 话音落下，安敛站起来，手里拿着那封被扔掉的请柬。 “我出去一趟。”他说。 第19章 十九 秦宅 秦家这座别墅是上年新置办的，当时秦爸爸和秦妈妈刚复婚，两人因此购置的新房。 房子很大，装修足够华丽，一切用度也十分奢华，是秦妈妈喜欢的风格。 不过自从搬进来到现在，秦木泱一天也没在这儿住过，致使这里始终没什么家的感觉。 秦爸爸秦妈妈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自己亏欠儿子在先，一直没强求。 这次秦爸爸特意把生日宴办在家里，也是想暖暖房子，让宅子热闹一回。 二楼大厅，晚宴还没开始。 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寒暄问候，彼此换一换名片。 秦爸爸邀请的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除去生日宴，这场聚会也是最佳的交际场所。 安正德也收到邀请参加了，虽然他对秦木泱印象不怎么样，但和秦氏的这层关系不能丢。 “安教授，好久不见。” 安正德和安任格坐在沙发上，旁边不一会儿就围来了三四个人。 毕竟安正德也做了十年往上的教授，在业内还算有一定地位，年轻些的人都知道来攀谈结交。 安正德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特意让安任格好好收拾一番，将他一并带了过来。 建立人脉这事儿，越早越好。 不过几人坐下后，只是跟安正德打了招呼，随即便笑着聊了起来。 “安教授真是教子有方啊，”男人拿着酒杯，殷切地攀谈着，“听说安敛又签下一个新项目，l城那边可是赞不绝口。” 安正德眉间飞速拧了一下，点头：“是。” 从几年前开始，他几乎每次参加宴会都是这样。 安敛虽然不来，但在话题中的存在感最高。 “安敛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实力，安教授好福气啊，”另一和安正德年纪差不多的教授见状笑道，“我要是有个这么争气的儿子，做梦也要笑醒喽。” 安正德脸色不怎么样，勉强笑道：“哪的话，有本事是他自己的事，我做父亲的，哪能指望自己儿子什么。” 几人闻言笑了起来。 “安教授思想通透，怪不得能教出安敛那么好的孩子，”另一教授说着，直起身往四周看了一圈，“怎么不见安敛那孩子？我这儿恰好有个项目，还想问问他感不感兴趣呢。” “那孩子工作忙……”安正德脸上的笑容逐渐难以维持。 不过他话没说完，旁边总算有人注意到了安任格，语气疑惑地问：“对了，这位是？” 安任格一直被忽略不说，还被迫听了一大堆夸安变着法夸安敛的话，脸色几乎要黑到极点了。 “这是我小儿子，安敛他弟弟。”安正德见状拍了拍安任格，“小格，叫人。” 安任格只好听话，挨个打了招呼。 众人都没想到安正德还有个儿子。 毕竟他们虽然在一个圈子，平时接触却不算多，对于私事更没了解多少。 而安正德之前因为安任格不争气，极少在外面提起小儿子。 这次也是因为安任格考上了f大，还转进了好专业，他才愿意将人带出来。 “安教授果然是有福气啊，大儿子在s大，小儿子在f大，将来一定一个比一个有所作为。” 安正德听了这话，心情总算是缓和了些。安任格也坐直了，脸上显出得意。 “小格可要好好努力，”另一教授又笑道，“我当年亲眼看着你哥哥本科直博，你可不能差太多啊。” 安任格：“……” 他几乎捏碎手里的酒杯。 大家正聊着，秦爸爸和秦妈妈作为主人，恰好过来打招呼。 一阵寒暄后，果然两个人问安正德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敛呢，怎么没见他人。” 他们不会查安敛，自然也不了解安家的情况。只是听说安爸爸和安敛关系很好，典型的父慈子孝。 安正德：“……” 他保持笑意解释两句。 “唉。” 秦妈妈化着雍贵的妆容，虽已经四十出头，却丝毫不显老，气质仍旧十分出众。 她闻言叹了口气。 自从自己儿子表示认定安敛后，秦妈妈慢慢也想通了，现在正迫不及待想跟安敛亲近些，甚至连安敛叫自己妈的场面都想象出来了。 “安敛那孩子我喜欢得紧，”秦妈妈说，“还想着今晚能跟他好好叙叙旧呢。” “是啊，”秦爸爸十分附和自己的妻子，“工作没有身体重要，一定要嘱咐安敛好好照顾自己。” 安正德：“……” “诶，对了，”秦妈妈无意间一瞥，视线落在了安任格身上，“这位是谁呀？” 安任格：“……” “你怎么来了？” 场面正尴尬着，秦木泱正好从那边过来，看到安任格时皱起眉。 他本来不想回秦宅的。 但今天是老爸的生日，他又有缓和关系的打算。再加上老妈说也给安敛递了请柬，他这才收拾收拾过来了。 谁知道等了半晌，又找了一圈，压根没见安敛的身影就算了，还看到了安任格。 秦木泱本来就有点儿头疼，这会儿更不耐烦了。 “什么都跟你哥抢就算了，连吃顿饭都跟他抢？”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不少人默默凑个耳朵看热闹。 “秦木泱！你……”安任格本就憋屈了一晚上，现在又被秦木泱当众这么说，当即气得要炸了。 “小格！”安正德声音严厉打断，他脸色也很难看，铁着脸开口，“秦先生，这种待客之道不合适吧？” “是呀，”秦妈妈见状上前把秦木泱揽走，语气温柔，“小泱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 安敛一路开车来到秦宅，停好车时，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 他不该这么冲动。 联姻这件事，一听就可以知道只是传闻，在业内待这么久，安敛很了解这一点。 手指轻点在方向盘上，他在努力为自己的反常找原因。 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秦木泱了，不习惯很正常。 但……因为看到秦木泱和宋理关系亲密而心中发闷，这一点该找什么理由解释？ 车窗被礼貌地敲了一下，是秦宅的招待员。 安敛只好中断思绪，缓缓落下车窗，递出请柬。 对方看到上面的名字后，很快笑了起来：“原来是安先生！您是先生的贵宾，秦先生看到您一定很高兴。” 已经到了门口，安敛也没办法再犹豫，便微微颔首下了车。 管家见到是他，匆匆出来迎接，招待员则接过车钥匙去停车。 “安先生，还以为您不会来了，真是惊喜。”管家也十分亲切。 安敛送出准备的礼物，颔首：“抱歉。” “不不，您能抽空来就很难得了，先生下午还在问呢。”管家赶紧说。 要说之前招待员那么热情是秦宅的礼仪，那管家也这么殷勤，便显得异常了。 安敛一边应着，一边回忆了一下，自己和秦爸爸秦妈妈并不算熟识。 一路被引到二楼，安敛进大门时，恰好听到秦木泱那句“连吃顿饭都要抢？”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站在秦木泱对面的安任格，以及父亲。 安敛眉间皱了一下。 他和父亲很少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出席这些宴会，一般都是父亲一个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父亲第一次带安任格参加。 他短暂思考了一下，倒也不奇怪。 不过，现在这个场面看着似乎不太对。 “安敛！” 秦木泱第一个看到了安敛。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直接快步朝安敛走了过去，就差小跑起来了。 安敛眼眸微闪。 亲眼看到秦木泱穿正装的样子，和看照片完全不同。 对方一米八多的身高，身材十分顺眼，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眼底是十分纯粹的笑意。 安敛心头忽地被什么敲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秦木泱好几天没见安敛，心情激动得很，眼睛亮亮的，连头也不疼了。 安敛没忍住跟着笑了一下，心里的烦闷也跟着消失了。 “小安来啦，”秦妈妈见状也走了过来，语气像极了家里的长辈，“工作还顺利吧？” 安敛有点局促。 记得上次见秦妈妈，对方的称呼还是安先生。 “安敛，要来怎么不说，让小泱接你去啊。”秦爸爸也走过来，笑着道。 安敛：“……” 他皱着眉看了眼秦木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木泱对爸妈的表现很满意，凑过去在安敛耳边小声：“没事，你就当是你爸你妈。” 安敛：“……” 有了秦爸爸秦妈妈开头，其他宾客也都三三两两围了过来，和安敛攀谈起来。 毕竟能见到安敛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机会少之又少。 而安正德和安任格就这样被晾到了一边。 安任格视线看向他们这边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 半个小时后，安敛被秦木泱带到一楼的房间。 他最应付不了刚才那样的情景，秦木泱见状，干脆拉着人一起下了楼。 楼下清净，安敛顿时舒适了不少。 “我们去别的地方吃饭吧，”秦木泱一晚上都因为见到了安敛而有点亢奋，他不想被这么多人打扰，“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安敛没有意见，他本就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可看了秦木泱几秒钟后，他忽地皱起眉。 “脸色怎么这么差？” 刚才场面太热闹，他没来得及认真看，现在才发现秦木泱脸色发白，唇色都淡了。 秦木泱眉间飞快皱了一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话音刚落，安敛已经抬手覆上了他的额头。 秦木泱身形一顿。 也许是晚上降温的原因，安敛的手掌清清凉凉的，贴在他发热的额间，让秦木泱舒服到几乎想眯起眼睛。 不过只停留几秒，安敛很快收回手并站了起来：“你发烧了，去医院。” “不用。” 好不容易才见到安敛，他不想去医院打扰心情。 “听话。”安敛语气严肃了几分。 “……” 安敛本打算去跟父亲打个招呼再离开，但因为秦木泱生病，便没来得及。 两人赶到医院挂了急诊，秦木泱烧的度数不算高，38度多一点，但他的头晕头疼却比较严重。 医生检查过后，简单询问了几句病因。 秦木泱自己也奇怪，他身体一直很好，常年不会生病。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他说，“这两天去了趟外地。” 安敛闻言眸色微动。 怪不得没有时间和自己见面，原来是出差。 “我怀疑和你之前的病史有关。”医生调出他的病例，正色道，“这上面显示，你之前因为撞到头部，有较轻的认知障碍。” 秦木泱无奈：“我没有……” “是。”安敛替他回答。 秦木泱：“……” 医生又询问了他这几天的详细做过的事，最后道：“可能和坐飞机有关，高空压力高，对你大脑原本受损的部位造成了影响。” “具体的，我不在行，需要去问你的主治医师。” 安敛眉间拧紧了。 随即不嫌麻烦地给主治医生打了电话。 换了办公室，医生拿着检查结果看了几分钟，忽地松口气：“没什么不好的指标。” 安敛垂在身侧的手也倏地放松了。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他发烧的原因是什么。” “或许，是他要恢复的征兆，”医生笑笑，“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最晚不会超过两个月，他就会彻底恢复。” 安敛闻言微愣。 秦木泱这次不介意自己被说有病了，直接站了起来，还挺开心：“真的？” “是这样。”医生点头，“这些天多注意情绪，再发烧还要记得过来检查，更保险一点。” 两人从医院出来后，在附近找了家饭店，因为秦木泱身体原因，只点了两碗清淡的素面。 “总算可以恢复了，”秦木泱心情异常得好，看着安敛道，“到时候你肯定没有借口逃避了。” 安敛闻言没说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逐渐习惯了现在的秦木泱，听到即将恢复的消息时，他反而没有了想象中的期待。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 他开口：“对了，关于以前的事，我有个疑问。” 秦木泱搅拌面条的动作一僵，他这两天一忙，差点儿忘了自己老底被掀的事。 当时突然被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确感觉很羞耻，但有了前几天的缓冲，现在反而不觉得有什么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木泱老实交代。 “嗯……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你。”秦木泱说。 “不过那时候算不上喜欢，就是……觉得你好看。” 他总是把这些话说得这么直白。 安敛闻言眼眸躲闪，垂眼吃面。 “后来就想找你玩儿嘛，结果有一天我过去的时候，你不来了，”虽然记忆错乱，但不知道为什么，秦木泱回想起以前的事，竟然还能记得细节，“你招呼也不打，我就不太甘心。” “从那时候开始关注你的。” “关注？”安敛微微拧眉。 “反正……你大学毕业，博士毕业，什么的这些我都知道，”秦木泱说着又解释，“我没有调查你啊，我就是……关注你一下，没想打扰你。” 他从初一那年开始，对安敛的印象就是眉眼温和，气质清清冷冷的。 心情不好的时候，只看到安敛，烦躁什么的就全没了。 他当时还在想，这人会不会是神仙？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 再后来，补课结束，安敛再没来过。 他忍不住，就去找。 安敛刚上大学就已经小有名气，他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 但秦木泱那时候犯中二病，真把安敛当自己的“神仙”。心想人家那么厉害，自己一个不学无术的半吊子怎么配得上呢。 他成绩开始突飞猛进，就是在那一年。 秦木泱说这些话时，声音低低的，眼睛里有忐忑和试探，很怕安敛的生气的样子。 安敛对上这样的目光，心里不受控制地陷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会对秦木泱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这让他一时没缓过来。 默了一会儿，安敛忽地想到什么，又问：“那室友……” 秦木泱眼眸一闪。 小声：“那个是故意的……你当时招室友，我怎么能看着别人跟你同居。” 安敛微愣。 当时安任格刚考上f大，而他那套房子距离大学城很近，安任格就有搬过来的念头。 意图很明显，他图的是这套房子。 安敛当时没办法，只好招了室友，说家里没地方，对方才作罢。 “而且，我那时已经考上f大了，”秦木泱埋了埋脑袋，又说，“也敢追你了。” “所以你看，”他认真道，“我真的在没出车祸前，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话音落下，安敛垂下眸，没再看他。 他之前一直以为，秦木泱对自己的喜欢是错误的认知。 不当回事的同时，也在借着认知障碍这个理由逃避。 但现在，对方用以前的事证明了那不是错误认知。 秦木泱是真的喜欢自己。 这个结论让安敛没有了逃避的空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该怎么定义自己和秦木泱的关系？ 整个晚饭期间，安敛心里一直乱作一团，怎么也纠结不出个结果。 饭后，秦木泱就着店里的热水喝了药。 安敛见状拧起眉，不免担心，说出了今晚一直想问的问题：“……宋理的事，忙完了吗。” “还没，”秦木泱又跟着喝了几口温水，喉咙舒服不少，“还得一段时间。” 安敛闻言抿了下唇。 他一直不干预别人的事情，除非是对方主动说。 但…… “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安敛声音低了些，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说。 说完实在觉得别扭，又补充：“或许可以帮上忙。” 秦木泱眉间一挑。 他对安敛再了解不过，任何反常几乎都可以立刻察觉。 “不用，我们俩就够了，”秦木泱顿了顿，语气故作随意道，“而且……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安敛果然皱了下眉，被秦木泱尽收眼底。 默了将近一分钟，安敛才用淡然的语气，问：“你们的关系，很好？” “嗯，”秦木泱看着他，应道，“当然了，我们一起长大的，关系一直很亲近。” “他最信任我了。” 他观察着安敛的神情，慢悠悠说着。 安敛身形僵了一下：“知道了。” 说完恰好见秦木泱水喝完了，便起身出了饭店。 秦木泱被落在后面，心情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安敛并不太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许，他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 上车之后，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连车速也不知不觉比往常快了。 “送你回秦宅？” 一直到了红绿灯，不得不开口时，安敛才问道。 “不用，”秦木泱说，“你先回去就行了，不用管我。” 安敛闻言偏头看他：“你打算回哪个酒店？” 秦木泱一愣，随即挑了下眉。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不想跟爸妈住一块，但是他知道自己无论住哪套房子，爸妈肯定会追着搬过来。 所以从安敛那边出来之后，就干脆住酒店了。 安敛沉默了几秒钟，开口：“在你退烧之前，住我那儿。” 他的语气不是在商量，像是老师在给学生下通知。 秦木泱发烧这么严重，秦爸爸秦妈妈却仍忙着举办宴会，连自己儿子生病都没看出来。 这样的情况，就算把秦木泱送回秦宅，安敛也放心不下。 “好啊，”秦木泱笑了，“那我能一直不退烧吗？” 安敛闻言淡淡看他一眼。 秦木泱秒怂，闭嘴了。 忙碌了一晚上，两人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了。 “你房间的东西都还在，先睡吧，明天再收拾。”安敛道。 “嗯。”秦木泱应下的时候，就站在原地看着安敛。 他在等对方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但是安敛一路挂好外套，温上热水，最后倒杯水走向卧室，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秦木泱往旁边走了两步：“安敛？” 安敛动作微顿，继而抬眸和他对视：“怎么。”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秦木泱笑：“没什么，就是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安敛目光明显躲闪了一下。 “没有，”他说，“早点休息。” 说完就进了卧室。 秦木泱见状眉间一挑，在原地站半晌，最后笑了一下，也回自己房间了。 安敛心里很乱，情绪也不算好。 洗完澡躺在床上后，他一直没有睡着。 时间随着钟表滴答的声音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勉强有了些许睡意。 但昏暗的房间突然照进一束光亮，有人开了门进来。 安敛眼睫抖动了一下。 不用猜就知道是秦木泱。 秦木泱先是站在门口处，轻轻用气音喊了一声：“安敛？” 声音太低，安敛哪怕没睡着都很难听清。 他没有给任何反应。 秦木泱等了半分钟，才光着脚走进了卧室。 安敛睡觉喜欢靠着边。 明明那么宽的床，他非要侧躺在边沿处，再用被子将自己裹严实了，才会踏实睡。 秦木泱绕到安敛躺着的那边，又轻轻喊了他一声。 安敛半张脸埋在被窝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秦木泱总算是确认他睡着了，踏实在床边坐了下来，像安敛喝醉酒那天一样。 他只是很开心。 今晚发生的很多事都让他很开心。 安敛心疼他，让他重新住进来，他开心到睡不着。 还有就是…… 秦木泱抿抿唇，看着安敛温和的侧脸，轻声开口：“安敛。” 安敛心中一紧，这一声和之前的试探不同，更像是在和他聊天。 他很疑惑。 秦木泱怎么了，喝醉了吗？大半夜的这是在做什么？ 但紧接着，他察觉到秦木泱靠近了，对方趴在了他的床边。 用很低的声音道：“我很开心。” 安敛藏在被窝里的手指缓缓捻着床单，不自知地期待着下文。 紧接着，他便听到秦木泱语气十分笃定地开口。 “你吃醋了。” 安敛手指一僵，大脑猛地空白了。 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地一声，心跳跟着重重地跳了一下。 秦木泱在说什么，说的是什么胡话？ 什么吃醋？ 哪有的事？ 身上有无名的热气涌上来，烧得他心跳完全失去控制，连耳尖都能察觉到在发热。 而在安敛还没从那句话中缓过来的时候，秦木泱带着薄荷味的呼吸忽然洒了下来。 这个感觉很熟悉。 和他醉酒那天，秦木泱要吻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呼吸越来越近，明明只是温热，却像是灼人一样，在洒落的地方烧出一片绯红。 如果房间里没有这么暗，一定会被看得清清楚楚。 安敛很清楚秦木泱接下来会做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动弹。 直到，耳畔一瞬间全是微重而紊乱的呼吸，鼻尖萦绕着秦木泱身上特有的气息。 嘴角处，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 安敛眼睫猛地颤动，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第20章 二十 安敛几乎一刻也装不下去了。 对方的胸膛和他的隔着被子贴在一起，让他分不清耳边到底是谁的心跳声。 这样亲密的动作对安敛而言太过陌生，明明只是轻轻的触碰，却让他整个身体都产生了强大的异常感。 安敛努力克制才没有明显颤抖。 一秒钟都是煎熬。 所幸秦木泱没有进一步动作，只停留几秒钟后，对方呼吸稍顿，便放过了他，缓缓从床边起上半身。 安敛心中大松一口气的同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屏住了呼吸。 可知道秦木泱还没离开，他不敢肆意喘息，只能缓慢地呼气，导致气息带了些许难以抑制的颤抖。 听起来……就像是被欺负狠了一样。 秦木泱这时还半跪在床边，心跳刚刚恢复，察觉到安敛微颤的喘息时，他倏地僵了一下。 但安敛仍旧平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那一声像是错觉。 但秦木泱直觉不是。 他眼睛微闪，眸色也变深了些。 沉默地待了一会儿。 “晚安。”他轻声说。 说完秦木泱终于起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出了卧室。 门关上的一瞬，安敛攥紧的手倏地松开，终于可以不再有所顾忌地调整呼吸。 直到彻底平静下来，他才缓缓睁开眼。 刚才的感受太过清晰，这个亲吻和秦木泱说的话，对他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安敛极缓慢地翻了个身。 他今晚又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安敛就被外面杂乱的声音吵醒了。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他便洗漱出了卧室。 刚出门，就见秦木泱在换沙发套，对方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没抬。 “吵醒你啦？”秦木泱埋头整理着，“以后我们两个人住，这些家务我都包了。” 不管是语气还是说的内容，都好像他们两个人是同居很久的情侣一样。 脑子里莫名其妙闪过这个念头，安敛身形僵了一下。 烦了他一晚上的事情再次冒上心头。 他逃避似的偏过头，径直进了餐厅。 秦木泱没收到安敛的回应，动作也顿住了，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跟进去。 桌上是刚送上来的早餐，秦木泱一坐下，就注意到了安敛眼底的淡淡乌黑。 他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眸。 他昨晚就有猜测，自己亲过去的时候，安敛并没有睡着。 但这个情况对秦木泱而言就像是梦里才会有的事，所以他不敢确定。 现在看到安敛没睡好，他心里忽然就完全确信了。 想通这些，秦木泱差点儿没拿稳筷子。 安敛很讨厌别人的触碰，这个他最清楚不过。 但自己吻过去时，安敛明明知道，却没有向上一次那样拒绝，也没有推开。 再加上，安敛昨晚那么明显的吃醋。 秦木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他的手在轻轻颤抖，心跳也开始逐渐加快，眼底有欣喜在翻涌。 努力让自己稍微淡定点后，秦木泱试探着抬眸看了眼安敛。 对方正垂着眼认真吃饭，眉间一直很轻微地皱着。 “安敛。”秦木泱清清嗓子，喊了一声。 “嗯？”安敛下意识应，但是仍旧没有抬头。 秦木泱虽然激动，但仍旧很忐忑，他试探着开口：“昨天晚上……” 安敛搅拌米粥的动作猛地一顿。 “昨天晚上你，你记不记得……”秦木泱一时不知道怎么问，不过话刚说一半，直接被安敛打断了。 “我昨晚睡得沉，什么都不记得了。”安敛声音很轻，但语速比平常快些，说的时候始终没和他对视。 话音刚落，秦木泱神情僵住了，心头的惊喜顿时散了大半。 “你……” 他紧拧着眉，“安敛，我……” 话又是只说了半截，这次是被安敛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手机就放在桌边，屏幕亮起时两人的视线都下意识转移过去。 秦木泱看清了来电显示：赵鸣昊。 他眸色一闪，眉目间多了分烦躁。 安敛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抬眸看他一眼后才接通的电话。 “您好。”他开口。 “安老师早，”对面笑道，“没打扰你睡觉吧？” 安敛垂眸：“没有。” 说完他察觉到秦木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始支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盯着自己看。 安敛顿时不自在起来，他勉强掩饰着。 “那就好，”赵鸣昊道，“不知道安老师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想邀请你吃顿饭。” “抱歉，今天有工作。”安敛道。 秦木泱挑了下眉。 虽然听不太清电话里边的内容，但他大致能猜到，对安敛的回答表示满意。 “安老师赏个脸吧，我不是为了私事，是想和你聊聊新研究所的事，”赵鸣昊说，“我偶然问了一句，听说安老师也拿了份申请表。” 安敛眸色微变。 再次开口时，他“嗯”了一声：“中午见。” 秦木泱顿时放下胳膊坐直了。 安敛挂掉了电话。 “他约你？”秦木泱拧着眉问。 “嗯，”安敛微微垂眸道，“今天中午不用来找我，自己……” “别去。”秦木泱直接说。 安敛面露惊诧。 秦木泱之前也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一般都像是在撒娇。 但这次不同，语气格外地强硬。 在他的印象里，秦木泱不管是车祸前还是车祸后，都没对自己用过这样的语气。 安敛下意识抬眸，恰好对上了秦木泱直白的目光。 对方的情绪毫不掩饰，专注而强制，视线几乎要灼在他身上。 “……是，工作的事，很重要。”安敛感觉到了压迫感，开口解释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你什么目的，”秦木泱语气仍旧不算好，他眸色变得更深，微微俯身看向安敛，一字一句，“安敛，别去。”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最后是安敛忍不住偏头别开视线。他直接站了起来，推动椅子后退半步。 “别不懂事。” 安敛说完剩下吃到一半的早餐，拿着手机直接出了门。 房门关上后很久，秦木泱才靠回椅背，手在脑袋上用力抓了几下。 一家中式餐厅二楼。 安敛和赵鸣昊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周围没有太多人，环境还算不错。 “这家餐厅我常来，这些都是最近上的几样新菜，你尝尝喜不喜欢。” 服务生端上饭菜后，赵鸣昊一一给安敛简单介绍了，继而动作自然地夹一块鱼肉，向安敛这边递来。 安敛本有些心不在焉地垂着眼，一时没有意识到。 直到看见了他才下意识拒绝，动作比脑子还快一步，直接抬手挪开了自己的碗碟。 “不用，我自己可以。”他抬眸道。 安敛拒绝得太过直接，赵鸣昊动作僵了几秒钟，只好收回筷子，他无奈笑笑。 “有洁癖？” 安敛眉间皱着。 倒不算洁癖。 “只是不习惯。”他说。 “原来是这样，”赵鸣昊闻言眉间轻挑，咬了块儿鱼肉，才道：“之前出差，我看小秦每次都帮你夹菜，还以为你不介意呢。” 安敛动作一顿，抬眸看他，眸底多了些许冷意。 赵鸣昊似是没注意到，勉强笑着把话说完了：“原来是小秦特殊啊。” “赵老师，”安敛看向他，声音也带了明显的疏离，“还是说正事吧。” 赵鸣昊闻言轻笑一声，拿过旁边的红酒抿了口：“好，都听安老师的。” 安敛神色冷淡别开目光，不再和他对视。 “我听说个人申请实验室需要通过不少评定，名下起码也要签几个项目，”赵鸣昊神色总算是认真了些，“安老师之前独立完成的项目比较少，申请的话……估计比较困难。” 安敛微微拧眉。 赵鸣昊了解得很详细。 他之前也签了不少项目，但那些合同里绝大部分都填有父亲的名字。 算下来，的确对他的评定很不利。 “但是两个人合作的话，评定标准就会放松不少，”赵鸣昊观察着他的神色，缓缓道，“我手里也签了几个不错的项目，还有一个已经投入生产，反应不错。” 安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抱歉，”他直接拒绝了，“我没有合作的意愿。” 他最近的确一直在为这件事烦心。 但他纠结的点在于，自己到底要不要申请。 他现在待在父亲名义下的实验室，接手的项目绝大部分都需要父亲过目。 放在以前，安敛其实已经习惯了在工作上听父亲的话。 他知道父亲这样限制自己的原因，而自己又对生活和名声要求不高，不怎么在意那些，所以干脆顺着老人的心思。 但如果只从个人出发，安敛从上大学开始就处处受父亲约束，他早就厌倦了这种感觉。 再自私一点……安敛拧紧眉，他不想再顾忌父亲会被气成什么样子，他想只为自己考虑一次。 毕竟，这次新研究所的建立，机会太过难得。一旦错过，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安敛眉间沉了沉。 如果真的要申请，他必然要将掌控权完全留在自己手里，不和任何人合作，不迁就任何人。 赵鸣昊似是没想到安敛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他虽然资历比不上安敛，但也算是s大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他们两个人加起来，申请实验室将会十分顺利，甚至会得到优待。 这也是赵鸣昊很有把握的原因。 “安敛，”他神情不太好，“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安敛眸色淡淡，没有掩饰什么，直说道：“我不喜欢合作。” “我们合作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赵鸣昊不明白。 安敛微微垂眸：“抱歉。” “……安敛。” 赵鸣昊着急了。 安敛总是这样，不管他怎么努力靠近，费尽心思讨好，总能保持着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平日里的关心，隐晦的表白，现在主动伸出合作的手，安敛全都干干脆脆地退回来。油盐不进。 赵鸣昊甚至有些想笑。 他还真没见谁能勾起安敛的情绪……除了那个秦木泱。 空气安静了将近半分钟。 赵鸣昊简单缓了一下后，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安敛，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对你很有好感。” 安敛神情一僵。 “我承认，想和你合作是有私心，我想离你近些，”赵鸣昊外形稳重，说这些话时竟还有些深情，“但同时，安敛，我和你合作，永远不会欺骗你，还会偏护你。” “这样不好吗？” “抱歉。”安敛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有明显触动，这么多年，他已经收到过不少类似这样的表白。 安敛像以往那样简单拒绝了：“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事情聊到这个地步，也没必要继续谈下去。 他说完把手放在了旁边的外套上。 恰好这时服务员又送上新菜，赵鸣昊急道：“安敛，我不着急，你可以考虑，至少把饭吃完吧。” 安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道身影忽地笼罩下来。 随后他就看到，一直坐在自己身后那桌的人，站起来三两步坐到了自己旁边。 秦木泱身上的气场有点吓人。 他现在的心情已经糟糕到极点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安敛终于肯接受自己了，但转眼就被告知不是。 还没来得及消化情绪，跟安敛好好说几句话，赵鸣昊一个电话打过来，直接全打乱了。 秦木泱知道赵鸣昊的心思，在家里一刻也待不下去，干脆就跟了过来。 待在旁边听到现在，他是一分钟也忍不下去了。 秦木泱挨着安敛坐下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看似自然地握住了安敛打算拿外套的手。 安敛本来看到他就十分意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背上便传来干燥而温暖的触感。 秦木泱的手指还在他手心摩挲了几下。 安敛身形直接僵住。 现在和秦木泱有任何贴近暧昧的举动，都会让他迅速想到昨晚那个吻。头皮开始隐隐发麻。 同时，赵鸣昊也将这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神色顿时变了。 “他都拒绝你了，你怎么还死缠烂打？”秦木泱眉宇间满是烦躁，眼底甚至有戾气，说话也全然没了分寸。 安敛听到后眸色微变，下意识要挣脱手。 但秦木泱像是在跟他作对一样，握得他手指发疼，也没有松开半点。 “怎么对老师说话的？”安敛拧眉道。 秦木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之前听话的样子全没了，他直直和赵鸣昊对视：“他不算我老师。而且这是在校外，我们是平等关系。” 他说完又补充：“平等的竞争关系。” 安敛顿觉头疼。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秦木泱这么不听话的时候。 赵鸣昊沉默半晌，缓缓开口：“好，既然是平等竞争，你握着他的手算什么？” 秦木泱抬眉，下意识把手又握紧了些。 “因为你已经输了。” 安敛闻言眸色一变，心中微微发紧。 “是吗？为什么？”赵鸣昊气笑了。 “安敛不会喜欢别人，”秦木泱说，“如果他愿意喜欢别人，那只会喜欢我。” 安敛被夹在中间，本就足够烦躁，现在听到秦木泱这句话，直接被激得站了起来。 “秦木泱，起来。”他眸色明显变冷。 秦木泱一愣，意识到安敛这是生气了，他站起来的同时松开了手。 安敛拿起外套，招呼都没打，掠过他径直往楼下走。 秦木泱见状明显慌了，也没心情再跟赵鸣昊耗，迈大步跟了出去。 他一路小跑到停车场，安敛恰好已经系好安全带，打算发车。 秦木泱直接跑过去过去开副驾驶的门，被锁了。 他急了，只好用力拍：“安敛，开门。” 拍了半分钟，安敛终于降下了副驾那边的车窗。 秦木泱喘着气，紧紧看着他，刚才的气势早没了，眼里全是小心翼翼。 “……安敛，你生气了？” “没有。”安敛拧着眉，他抬眸看了眼秦木泱，“我回去上班，你自己去学校，好好上课。” 说完车玻璃再次升起。 “安敛？”秦木泱急了，眼眶也跟着变红。 他怎么也没想到安敛会生这么大的气。 “安敛，我认错，你……” 话没说完，车窗完全关上，车子发动离开了。 秦木泱被留在原地，下意识想开车直接追过去。 但想到安敛明显抗拒的样子，他又怕让安敛更生气。 他蹲下来抓了几下头发，半晌，拿出手机拨了陈燎的电话。 没一会儿，宋理开车过来，陈燎坐在副驾驶。 秦木泱面无表情上了车：“找个酒吧。” “秦哥，出什么事了？”陈燎探头看他，看到他脸色发沉时，小小地怂了一下。 宋理开车非常平稳，他点开导航，搜索好最近的酒吧后，扶了下眼镜。 “让我猜猜，一定和安老师有关。” 秦木泱淡淡掀了一下眼。 宋理从后视镜中看到，很惊喜：“我说对了。” 话刚说完就被陈燎拍了一下：“不想挨打就闭嘴。” 宋理：“……” 他揉揉自己被拍得发麻的胳膊，叹气：“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这些粗俗的人混在一起。” 跟着导航，车停到了一个较窄的胡同外。 “这儿？”陈燎往胡同里看了一眼，很乱，都是很小的店面。 中间的确有个彩灯广告牌，十分简陋地写着“酒吧”两个字。 “你们没有说要求。”宋理扶眼镜。 秦木泱也跟着往里面看了一眼，他现在就想喝点酒，也没心情挑，顿了几秒后干脆下了车。 他没意见，陈燎当然也不再说什么。 宋理：“你们喝好，我先走……” 话没说完就被陈燎从车里拽了出来：“我们喝多了谁开车？” “……” 这间酒吧虽然看着挤，但进去之后的空间还挺大，中午人还特别少，所以环境勉强可以。 陈燎要了个包厢，说是在后院。 三个人推开木门，是一道挺长的窄过道，光线也比较暗，应该是两栋房之间留的空隙。 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他们没在意，以为也是包间的。 宋理穿了体面的白衬衫，一路非常嫌弃。 秦木泱对周围什么感觉，一直到了后院，陈燎去找房间号的时候，他才发现身后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察觉不对，他转过身。 身后站着几个人，看着挺壮，打扮吊儿郎当，胳膊上有乱七八糟的纹身。 秦木泱没什么反应。 他没少见这种场面。 只看站姿就知道对方是来找事的。 但是他勉强回想了一下，自从搬去和安敛一起住之后，他就没再惹过谁了。 这些人什么毛病？ 宋理正专心拍衣服，好不容易拍干净后，一抬头，恰好看到秦木泱和四五个混混对峙着。 “我的天！”他直接吓一跳，语气虽然很平静，但结巴了，“你你你你们认识？” 秦木泱动了动手指，摇头：“不认识。” “那那那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宋理开始小步往秦木泱身后躲。 他话音刚落，对面先说话了。 “老实被揍一顿，以后就没你事儿了。”中间那人虎背熊腰的，看着和秦木泱差不多高，他指着秦木泱，“就说你，这个穿黑色的。” 秦木泱挑了下眉。 他心情本来就非常非常差，现在看着那个指向自己的手指，就更不爽了。 垂着的手腕象征性地晃晃，他踢开脚边的石子，偏了偏下颌：“来吧。” 安敛开车离开商业区后，逐渐降低速度，最后干脆停在了路边。 看着方向盘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眨了几下眼睛，缓了过来。 安敛直接离开不是因为秦木泱没有礼貌，也不是因为对方不听话非要和自己当众握手。 他对秦木泱总是有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包容。 匆匆逃离根本不是生气。 而是……安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木泱。 当听到秦木泱那么笃定地说出“他只会喜欢我”这句话时，他突然意识到，秦木泱知道他昨晚没睡着了…… 而且，对方把这个定义为自己喜欢他。 安敛深叹口气，捏了捏眉心。 该怎么办？ 他应该怎么跟秦木泱解释？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不躲开。 在车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提醒工作日程的闹钟响了，安敛才回过神。 他勉强调整好状态，发动车去了学校。 实验室里，大家都已经进入了忙碌的状态，但安敛进去时，却都像是一直在等他一样，纷纷抬头看过来。 安敛面露疑惑。 还没来得及进办公室，丁信棋就从旁边出来了。 “你爸来了，”他说，“在你屋里，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安敛拧起眉。 父亲自从到了退休年纪后，就很少再来实验室，似乎对他的工作很放心。 这次这么罕见会过来，只能是很重要的事。 安敛神色没变，点头进去了。 最近发生的重要的事，也就只有新实验室了。 “总算来了，”刚一进门，就见父亲坐在座椅上，手里拿了杯茶，“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迟到了。” 安敛垂眸：“路上耽误了时间。” 安正德又提了一句昨晚宴会上的事，再又说了说对实验室的意见，最后才说出最终目的。 “对了，我们学校新研究所那事，你有消息吗。” 安敛放下包，脱掉外套挂在门边：“嗯。” “要我说，还是用我的名字……”安正德说话时，胳膊搭在办公桌上，俨然一副领导的姿态。 不过话说一半，安敛打断了他：“我打算申请。” 安正德一顿，视线抬过来和他对视。 “爸知道，这么好的机会，肯定得申请，”他默了默说，“到时候还是像这间一样，挂着我的名头……” 安敛再次打断：“用我自己的名字。” 他说完直直和父亲对视着。 如果父亲没有这么着急就过来找他，安敛可能还会犹豫。 但就在刚才，他完全决定了。 空气陷入安静，两人在沉默中僵持着。 “安敛，你是不是巴结上了秦家，就打算不要我们这个家了？”安正德方才还算温和的态度消失，变回了平时的严厉。 安敛眸色微闪，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说什么？” “你跟那个小孩儿不清不楚的，真当别人看不出来？”安正德语气严肃，“这么多年没见你谈过什么对象，我作为父亲提醒你，他你比小那么多，根本不可能认真，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安敛心里陡然升起抗拒和烦躁。 他皱紧眉：“我的私人问题，您不用操心。” 安正德被他强硬的态度惊到了，直接站了起来，刚打算说什么，又听安敛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去工作了。” 他说完穿好工作服，打算出去。 “你给我站住！”安正德气得不轻，也不再说其他的，直接要求道，“这次申请，我会直接替你申了。” 安敛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气。 他攥紧了手里的文件。 “父亲，您能为安任格铺一辈子路吗。”他转过身，和安正德直接对视着，问道。 安正德紧绷的神色有一丝松动：“我是他的父亲。” 安敛眸光忽地闪了一下，听到这句话时，他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酸疼感迅速钻进了心里。 默了半晌，安敛才开口：“……我也，称您一声父亲。”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安正德忽地愣住了。 “我清楚您的想法，以您的名义申请实验室，安排我去管理，”安敛眼眶微微发红，语速也放慢了，“将来，时机一到，您会将实验室，也就是我的成果，全部转移给安任格。” 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被安敛这样直接说出来，安正德难免心虚，他目光躲闪。 安敛依旧看着他：“可您以为，将实验室交给他，他就能坐好那个位置吗。” 安正德听到这儿抬起头，他不允许有人说安任格的不是。 “会有那么一天的。”他道。 “那您可以试一试，”安敛的情绪重新恢复平静，他淡淡道，“这间实验室，我随时可以离开。” 这次两人相对沉默了将近五分钟。 直到安敛准备出去，安正德才终于开口：“你申吧。” 安敛眸色微动。 “不过我……以父亲的名义，提个要求。”安正德说。 安敛沉默着，看向他。 “在你签的合同上，给你弟弟留个名字，”安正德说着叹口气，“到时候哪怕从最底层做起，给你打个下手，也算是有一条后路。” 安敛眉间皱了一下。 “就这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新实验室的事，我就不再干预。” 默了一会儿，安敛移开视线：“我会考虑。” 他说完便出了门。 心情差到一定程度时，反而能工作得更加专注。 安敛调整仪器，整理好手边的文件，想让自己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但事不如人愿，他刚把手机放到一边，来电铃声就响了。 轻叹口气，安敛随手拿过来接通。 “您好，这里是市公安局。”那边道。 安敛神色微变，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您好。” “请问您是秦木泱的家属吗？”电话里又问。 “……是。”安敛心中紧张，“他出什么事了？” “秦木泱打架斗殴，您需要来一趟。” “……” 又是打架，这次还直接打到了警局。 安敛一边无奈，一边又迅速换衣服安排工作下了楼。 谁知道刚到停车场时，父亲还没走，也是刚挂掉电话的样子。 安敛隐约还听到对方说了句“现在就过去”。 他皱了下眉。 安正德也看到他：“怎么，要出去？” “嗯，”安敛点头，“您……去哪儿？” “小格不知道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让我去警局领他……” 安敛：“……” 两人各自开车去了警局，安敛车速稍快些，比安正德先进的门。 刚到屋子里，就看到一堆只看打扮就知道不正经的人。但他们现在都蹲着，没一个是没事的。 有的嘴角裂了，还在流血；有的脸颊肿的老高；还有一个正抱着胳膊诶呦叫着，看样子应该是骨折了。 一堆人旁边，蹲着一个完好无损的安任格，对方看到他后就只是抬着眼瞪他，没有说话。 安敛担心了一路，现在看到这些人伤得这么重，心都揪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抱着脑袋坐在休息椅上的秦木泱。 秦木泱旁边站着两个男生，一个是宋理，另一个安敛不认识。 安敛下意识将秦木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他没什么伤，才大松口气。 “安老师，您来了。”宋理和陈燎看到他，像是被老师抓包的捣蛋学生一样，唯唯诺诺地打了招呼。 安敛心中有点气恼。 他虽然不愿干涉秦木泱的生活，但他实在是，非常不喜欢秦木泱打架。 他张了张口，想问问秦木泱为什么又打架，为什么不能让他省点心。 但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一股力道突然扯着他向前，紧接着腰间就被搂住了。 安敛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紧接着他感觉到秦木泱的脑袋在自己怀里蹭了蹭：“安敛。” 他哑着声音喊。 安敛顿时心软了。 那些质问的话全部抛到脑后。 “头疼。”秦木泱用更可怜的声音说。 安敛当即心中一紧。 秦木泱刚发过烧，头疼的话很有可能和之前的车祸有关。 “我看看。”他下意识抱住了秦木泱的肩膀，动作间满是安抚。 秦木泱不情不愿地抬起脑袋，眼底满是委屈。 安敛对上这样的眼睛，心里毫无预防地塌了一下。 所幸秦木泱只是看着脸色白了些，摸着额头也不烫。 “我们先去医院。”他摸摸秦木泱的脑袋，想让人站起来。 秦木泱给他摸着，却又重新把脑袋埋了埋：“不行，警察说让做笔录。” 警察这会儿没在屋里，安敛闻言想去叫人，秦木泱却又抱着他不松手。 安敛眼底罕见地显了焦急。 他看向宋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理和陈燎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出，直接被撒娇的秦木泱惊到石化了。 这会儿被问，宋理赶紧举手：“安老师，是这样的。” 指向安任格：“这个人，也就是您弟弟，他找人打秦木泱。” “找的人就是这些粗鲁的社会人。”宋理说完扶了下眼镜。 那几个人主要都是秦木泱揍的，全被用来出气了。陈燎在后面帮了几下，最后稍一分神，刚好在窄通道看见个人影，下意识就三两步跑过去把人揪了出来，一看竟然是安任格。 安任格瘦，个子也不太高，被陈燎揪着衣领差点儿拎起来。 秦木泱当时刚打完架，一身戾气，看到是他时，居高临下站着，眼神像看一堆垃圾。 安任格当即就被吓到了，从被揪出来到现在蹲在警局，一句话都没敢说。 安敛这时闻言拧起眉看向安任格，眸底全是冷意。 安正德恰好这时候进来，听到的便是这句话。 “你这小孩儿胡说什么？” “句句属实，”宋理举手，“我不说谎的。” 安敛眸底冷意还没消散，和安正德对视了一眼。 对方看到他和秦木泱黏在一起，眼中情绪顿时复杂起来，刚想说什么，就被安任格哭着叫过去了。 没一会儿，来了几位警员，挨个带走安任格那边的人做笔录去了。 秦木泱这边也来了位警员，看着三四十岁的样子，对方看到秦木泱一脸难受埋在安敛怀里时，一脸震惊。 “这小伙子，你揍的别人，怎么还虚弱起来了？” 秦木泱闻言手攥着安敛的外套，脑袋又往里钻了钻。 “抱歉，”安敛心疼得紧，手掌一直在他后脑勺安抚着，“他大脑之前受过伤，现在受了刺激，需要先去医院。” 警员并不会为难人，不过感觉挺奇怪：“嘿，这小孩儿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燎和宋理对视一眼，继续装哑巴。 安敛闻言垂眸看了秦木泱一眼，心中有些许疑惑。 “安敛，”秦木泱又把他抱得紧了些，“我难受。” 安敛顿时什么疑问都没了，温声哄：“好，现在就去找医生。” 他说完看向警员，态度坚定：“他现在这样，没办法做笔录。” “行行。”警员一看这么严重，也不好再拖着。 得了允许，安敛带着秦木泱去停车场，陈燎和宋理也需要做笔录，就没跟过来。 可刚出门，安正德就跟了出来，叫住安敛。 安敛心中不耐，扶着秦木泱，让对方把脑袋靠在自己肩上站好。 “你做哥哥的，对自己的弟弟漠不关心，反而去管一个外人？”安正德指着秦木泱问。 安敛眸色微寒：“安任格有您。” “他就连个家属都没有吗！”安正德很生气。 安敛感觉到腰间又被搂住了，是秦木泱站不稳，抱紧了他。 “父亲，我现在需要去医院。”他扶着秦木泱准备离开。 安正德看了他几秒钟：“处理完后，好好反思一下，亲自回家给你弟弟道歉。” 安敛身形一顿，同时感觉到秦木泱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握紧了，他按住秦木泱想抬起的脑袋。 “可以。”他目光淡淡，开口，“但在那之前，先让安任格提着补品来找秦木泱赔礼道歉。” “安敛！反了你了！”安正德想不到安敛这么向着一个外人，被这些话气得发抖。 “理亏的是安任格，他添乱滋事，找秦木泱的麻烦，”安敛没有退让的意思，“难道不该道歉吗。” “那些社会上的人手里没有分寸，如果不是秦木泱自保能力强，事情远比现在严重得多，”安敛现在想想还在后怕，“到时，秦氏一定会追究到底。” “您的溺爱只会害了安任格。” 安正德看着紧抱着安敛小声念难受的秦木泱，一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敛带着秦木泱绕过他，开车去了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安敛让秦木泱坐在后排，位置宽敞些。 秦木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微微拧着眉。 “安敛，你能不能答应我。”他忽地开口。 安敛分心去听，问：“什么。” 秦木泱靠着窗户，像是在忍受头疼，声音低沉：“以后别管你那个弟弟了。” 安敛神色微变，一时没回答。 又听秦木泱说：“我知道你们学校新研究所的事，他肯定会找你。” “别管他，行吗。” 他本来就想劝安敛别再搭理这个垃圾弟弟，可是一直不知道怎么提。 这次倒好，安任格自己送来了机会。 安敛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在秦木泱打算再次开口时，他轻声应：“好。” “真的？”秦木泱闻言直起身。 “嗯。”安敛从后视镜看他一眼，“你坐好，别乱动。” 秦木泱乖乖靠回去，抬手按着太阳穴的同时，动作自然地将脸偏向旁边，安敛从后视镜也看不到的位置，才缓缓睁开了眼。 可能是打架打得有点猛，他确实有点头疼，但远没有表现得那么严重。 他是装的。 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安敛不仅不生他的气了，还这么护着他，听他的话。 秦木泱眸色闪了闪。 就安敛刚才的表现来看，说安敛不喜欢他，谁听了都不会信。 也只有安敛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 他们很快到了医院。 因为已经事先和医生打了电话，秦木泱刚到就很快安排做了检查。 医生和上回一样盯着检查结果看了半晌，最后看向秦木泱。 秦木泱还是非要抱着安敛才踏实，半张脸埋着。 “没什么问题，估计就是情绪起伏大，刺激到了，”医生看了一会儿说，“还吃之前的药就行，实在疼的话，我给他开几片止疼的。” “抱歉，”安敛皱着眉，“他疼得这么严重，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医生笑笑，“可能，一会儿就好了吧。” 安敛闻言虽然不放心，也只能这样。 等秦木泱吃了药，缓了一会儿后，两人又回警局补了笔录。 忙忙碌碌一个下午，回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 秦木泱还是很难受。安敛做了清淡的饭，简单吃过之后，便嘱咐秦木泱好好休息。 他看着秦木泱躺好，帮他拉过被子盖上，又接了杯热水放在他床边。 “头还疼吗。” 忙完这一堆，安敛温声问。 秦木泱拧着眉点头，紧接着用十分可怜的目光看他。 “怎么了。”安敛见状又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生怕他发烧。 但在他试过想要把手拿开时，却被秦木泱按住了。 秦木泱手心温暖，轻轻叠在他手背上。 “安敛，对不起。”他低声说。 安敛眸色一闪。 “我今天白天，不该惹你生气。”秦木泱垂下眼，乖乖地认错，“我不该跟踪你，不该对赵鸣昊不礼貌，不该……说那种让你生气的话。” 他说着说着，嘴巴轻轻地撇了撇，还委屈了起来。 安敛最见不得他这种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软成一片。 “我没生气，别多想，”他拧着眉，连抽回手都忘了，“是我的问题。” 秦木泱亮亮的眼睛闪了一下：“你真不生我的气了？” 安敛点头：“你好好睡觉。” 他说完打算收回手，但被秦木泱轻轻捏了一下。 “睡不着。”秦木泱低声说。 安敛闻言皱起眉：“很疼？” “嗯，”秦木泱看起来很难受，还因此变得更黏人了，“脑子里一直乱响。” 安敛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紧接着就听秦木泱用很小声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他：“……安敛，你陪我睡一次，好不好。” 安敛心中一跳，下意识便要拒绝。 但看着秦木泱近乎祈求的目光，又想起医生说的，秦木泱会因此变得没有安全感，需要熟悉信赖的人陪伴，他又犹豫了。 安敛正纠结的时候，感觉到秦木泱把手拿开了，他手背一凉。 “对不起，”秦木泱乖乖把胳膊缩回被窝，“你不喜欢跟别人挨得太近，我不能这么不懂事。” 安敛眉间又是一皱。 秦木泱已经可怜巴巴卷着被子，翻身把后背留给他：“你为我忙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声音低低的，嗓音因为头疼而发哑，听起来像是被抛弃的小孩。 安敛站起了身。 秦木泱身形微微一顿，回头，不死心地又说：“帮我关下灯吧。” 安敛闻言看向他，对视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条线断了。 心底因为看到秦木泱难受而产生的闷疼，突然就像是有了答案。 安敛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去拿床被子。” 第21章 二十一 秦木泱的房间虽然是客卧，但用具都和主卧没什么差别，床也很柔软宽敞。 安敛想，只是躺在半边床上睡一觉而已。 但是刚把床铺好，他就有点后悔了。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还没跟别人一起睡过。 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安敛很不自在，他站在床边，一时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本就足够别扭了，偏偏秦木泱还亮着眼睛盯着自己看。 看得安敛连先脱哪只鞋都纠结半晌。 总算是慢吞吞躺好后，安敛全身都微微僵硬着。 他明白自己刚才想得太简单了。 他本以为，只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问题不大。 但刚躺下，鼻息间便萦绕着很淡的好闻的气息，是秦木泱的沐浴露的味道。 在这样的气息和被窝的温度的共同作用下，安敛甚至会产生自己很秦木泱紧挨着的错觉。 而实际上秦木泱很安生，乖乖腾出半张床给他，没有逾矩半分。 安敛叹口气。 他经常失眠，也不差这一晚。 只要秦木泱能好好睡一觉，别再头疼就好了。 “安敛，”秦木泱一直面朝着他这边，突然轻声开口，“你真好。” 安敛是平躺，闻言看他一眼：“好好睡吧。” “嗯。”秦木泱对他笑了一下，听话地闭上了眼。 安敛见状伸手关掉了灯，房间陷入黑暗，只剩角落里的小夜灯亮着。 昏暗的环境里，还没有了秦木泱直白的注视，安敛总算是逐渐放松了下来。 周围很安静，再加上挨得近，安敛能听到秦木泱平稳的呼吸。 他静静躺了一会儿，没忍住缓慢地翻身，侧身面对秦木泱。 本以为这孩子会因为头疼很难睡着，没想到睡得还挺快。 秦家的基因看起来很好，秦木泱长得真的很好看。 当时招室友时，见到这孩子第一面，安敛就觉得对方的长相让人很舒服。 线条棱角该有的都有，但却毫无攻击性，反而很具备这个年纪该有的气锐。 安敛有点愣神，连自己的手什么时候从被窝伸出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指尖有温热的触感，他才发现自己竟然碰到了秦木泱的眼角，随即便看到对方的眼睫跟着轻颤了一下。 安敛心中一紧，慌乱地收回手。 但没想到刚拿开，秦木泱忽然往他这边一挪，顺带抱住了他停在半空的手臂。 安敛整个人一僵。 “安敛……”秦木泱在他的肩膀处蹭蹭，轻喊了一声。 安敛试图抽出胳膊的动作顿住了。 秦木泱没醒，并不是故意的。 而且在和自己挨近之后，他明显睡得更踏实了。 安敛静了一会儿，在黑暗中轻叹口气。 只是抱一抱……也没什么。 第二天早上，天刚有些亮光，秦木泱就醒了。 他本来就没怎么睡。一是激动，二是不舍得。 昨晚提出让安敛陪自己睡觉的要求时，他其实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他了解安敛的性格。就算在他的认知里，他和安敛理应每天都睡在一起，但秦木泱还是知道能让安敛答应有多难。 但安敛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应了。 秦木泱脸往枕头里埋了埋，一想到这儿，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心。 安敛还没醒，脸朝着他这边侧躺着，胳膊被他抱得很牢。 秦木泱松开一只手，缓缓下移，握住了安敛的手指。 因为暴露在外面，安敛的手变得很凉。 他被冰到后皱了皱眉，很快握紧拿到自己被窝捂住。 秦木泱身体素质好，掌心温度也高，很快就捂暖了。 刚握住没一会儿，安敛皱了皱眉，眼睫扇动。 秦木泱注意到后，动作放轻翻过安敛的手，将对方的手指扣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随即，他调整呼吸闭上了眼睛。 安敛睁开眼时，眸里有一瞬的迷茫。 直到发觉旁边还有个人，才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己房间。 他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但准备抬手时，忽然发现什么不对。 他和秦木泱睡觉都还算踏实，除了秦木泱无意间往这边挤之外，两人的被窝都保持得很好，谁都没有碰到谁。 但是，自己的手为什么在秦木泱的被窝？ 安敛被惊得明显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秦木泱。 发现对方还睡着，他大松口气，动了动手指。 刚动一下便又僵住了。 他为什么还会握着秦木泱的手腕？！ 安敛触电一般拿开自己的手，秦木泱恰好在这时睁开眼。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安敛顿时不自在起来，莫名地心虚。 “……没什么，”他说着很快下了床，“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秦木泱看着他局促的样子，默了几秒钟，忽地问：“安敛，你做梦了吗。” 安敛有些疑惑，但还是道：“没有。” 他本来以为自己昨晚会失眠，谁知道竟然很顺利地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但下一秒，他就听秦木泱问：“那你怎么会喊我的名字。” 安敛差点儿没站稳，大脑彻底空白了一下。 “你说什么？” 他根本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你一直小声喊我名字，”秦木泱倒是一脸无辜，还伸出自己的手腕，“直到握住我的手，你才踏踏实实睡了。” 安敛脑子里“嗡”了一下。 他根本不信自己会这么做，但是……他刚才醒来时，手的确…… 安敛感觉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尤其是在对上秦木泱认真的目光时，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的没做梦吗？”秦木泱语气关切。 安敛：“……” “没有，我不记得了。” 他说完，迅速穿好拖鞋拿起手机出了门。 秦木泱今天没什么课，从家里出来后直接去秦氏跟宋理会合。 他要查的那些项目的事都太细节了，短时间内弄不完。 陈燎闲着没事，就也过来凑热闹，三个人聚齐了。 “按理说昨天安老师那么疼你，你不是该高兴吗？”陈燎看秦木泱半躺在沙发上，浑身还是透着不好惹的气场，无奈，“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秦木泱手里夹着打火机，一下一下开了又关。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问：“你觉得，安敛喜不喜欢我？” “啊？”陈燎一愣，随即老实道，“我觉得……看安老师昨天那么紧张，应该是……喜欢的。” 秦木泱转头，看向宋理：“你觉得呢。” 宋理放下文件，扶了扶眼镜。 “我只能说，喜欢的可能性偏多。” 秦木泱闻言啪地关上打火机：“看，连你们都看出来了。” 他皱着眉坐直，往桌上拍了一下：“那安敛为什么就是不承认呢？” 陈燎和宋理对视一眼：“啊这……” 秦木泱没再说话。 ……他需要想个办法，帮安敛认清这个事。 安敛这几天打算接项目，比较忙。 工作到将近十二点钟时，手机响起专属秦木泱的提示音。 他工作总是不看手机，但秦木泱又会发消息提醒他吃饭。设成特殊的，更容易分辨。 安敛听到后下意识中断思路，拿起手机。 但点开消息时，他眉间轻轻皱了一下。 秦木泱：[今天有约了，没办法陪你吃饭，记得多吃点哦] 虽然今天一上午，安敛稍一走神就会发愁该怎么面对秦木泱。 但收到这样的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还是失落。 换下工作服，恰好丁信棋也从实验室出来，两人便一起下了楼。 安敛在门卫处取了张姐送来的保温桶，和丁信棋并肩往餐厅走。 “秦木泱干什么去了。”丁信棋随意问了一句。 “说是有约。”安敛道。 话音刚落，两人一进餐厅，就看见秦木泱在沙发那边坐着，正跟对面的人有说有笑。 安敛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丁信棋也皱起眉：“这是……约这儿了？” 安敛眸色变了变，心里顿时发闷。 既然来了，竟然连见面打个招呼都没有。 跟谁吃饭这么重要。 聊得什么，那么开心。 “不去打个招呼？”丁信棋见他神色不对，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旁边，“我在这儿等你。” 安敛看了他一眼。 也是，自己哪怕作为室友，看到了也应该说句话。 他说服自己后，便直接迈步走了过去。 秦木泱正聊着天，抬眼时看到他，很意外地笑：“安敛！” 安敛先是和他对视一眼，紧接着就看向他对面。 好像在警局的时候见过。 “安老师好，”陈燎很礼貌地打招呼，“我叫陈燎。” 安敛心中恍然。 就是他开车出的车祸。 “你好。”他颔首打了招呼，随即看向秦木泱，“你们……” 秦木泱见状开口：“他没来过s大，说想尝尝这儿的饭菜，我就带他来了。” 安敛微愣，点了下头，等他继续往下说。 但秦木泱抬着眼睛看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安敛逐渐蹙眉。 他明白了。 仅仅是因为这个朋友想尝餐厅的饭菜，所以秦木泱就放弃跟自己一起吃饭，陪别人去了。 哪怕他们明明就在同一个餐厅。 秦木泱还在认真看着他，似乎在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安敛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他眸色微闪点了下头：“那不打扰了。” 说完就最后看了陈燎一眼，转身走开了。 安敛走后，秦木泱神情不怎么在意地继续对着陈燎假笑，视线却一直锁在安敛身上：“怎么样？安敛眼神有变化吗？” 陈燎回想了一下，突然笑了：“安老师……没我想象的高冷。” 秦木泱：“？” “他好温柔啊。”陈燎支下巴。 秦木泱：“……滚。” 要说安敛上午只是胡思乱想，到了下午，他的情绪就明显低落了下来，连逼自己完全投入工作都做不到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在他看来，和秦木泱一起吃饭是日常习惯，是非常理所应当的。 可是反过来想，秦木泱和别人有约，这也算很正常的事。 而且自己和陈燎不熟悉，坐在一起吃的话会不舒服。 秦木泱这么做，没有什么问题。 安敛拧起眉。 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一个地方，非常地别扭，像是纠缠在了一起，让他十分郁闷，但又解不开。 …… 今天晚上下班晚了些，秦木泱没有来接他，提前回了家。 这是时常会有的事，所以安敛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回家的路上，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被子还在秦木泱房间。 安敛抿了抿唇。 他竟然忘了问秦木泱身体怎么样了。 如果还头疼的话……安敛想到了今天早晨尴尬的场景。 他下意识看了自己手指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狠心拒绝继续陪秦木泱睡觉。 直到进了家门，安敛还在纠结这件事。 可刚换好鞋，他就看到秦木泱从客卧出来，手里抱着他的被子。 安敛眉间飞快皱了一下。 “你回来啦，”秦木泱看到他笑笑，“我去给你铺床。” 安敛站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 他只想到了秦木泱头疼，自己继续陪他；秦木泱不头疼，自己不陪他这两种情况。 万没想到，秦木泱会主动把他推开。 安敛眼眸闪了一下。 “你，不头疼了吗。”他开口问。 “嗯，”秦木泱点头，“我已经完全好了，你就不用陪我了。” 他说完就进了安敛房间，很负责地帮安敛铺床。 安敛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迈步过去。 “你……自己可以吗。”他站在门口处，没忍住又问。 “当然可以，我又不是小孩儿，”秦木泱闻言笑了起来，“反而昨晚，第一次跟别人睡一张床，我还不习惯来着。” 不，不习惯？ 安敛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 他听到了什么。 秦木泱怎么可能不习惯？ 这孩子昨晚刚闭上眼没多久就睡得那么香，还抱着自己睡，哪里有半点不习惯的样子？ 但这些话安敛都没说出来。 他内心都波涛翻涌了，面上却几乎没什么反应。 秦木泱铺好床起身看向他时，他刻意转身避开了。 “安敛？”秦木泱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喊了一声。 安敛闻言回过身，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 他看了眼床铺：“谢谢。” 这次轮到秦木泱的目光不对了，他试探着看了半晌，也没从安敛的神情中找出任何破绽。 “那你……好好休息？” “嗯。”安敛嘴角带了浅淡的笑意，“你也是，睡前记得吃药。” 秦木泱闻言眉间飞快皱了一下，他下意识抓抓头发。 实在也没有话题可以继续聊，他只好清清嗓子：“……晚安。” 房间门关上的瞬间。 安敛疑惑：这孩子是不是厌烦自己了？ 秦木泱抓狂：安敛怎么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秦木泱越来越不对劲了。 每天早上，安敛起床时，只能看到留在餐桌上的早餐，秦木泱已经出门了。 秦木泱的朋友似乎很多，中午总会因为有各种约饭，而没办法来找安敛。 至于晚上……秦木泱后来没再来接过安敛下班，甚至有时直接夜不归宿，说是回了秦宅。 安敛这几天，周身的气压低的吓人，连丁信棋都不太敢再在他旁边开玩笑了。 实验室的学生们也都跟着担惊受怕。 安敛平时对待他们的作业就已经足够严格了，但最近几天，一有任何小问题，都要打回去重新计算。 每天定量的任务没有完成，只能加班，不给通融。 安敛也会陪他们留下，直到工作彻底完成。 …… 这天，加班到九点钟时，安敛回到办公室，惯例拉开抽屉拿茶包。 结果发现盒子空了。 他眉间倏地皱了一下。 这些东西他自己已经很久没操心了。都是秦木泱算好数量，预估他快要用完的时候，就会送来新的一盒。 这次，已经空了，秦木泱还没来。 安敛心里除了发堵之外，有一种很深的挫败感。 什么时候，他的生活变得没有秦木泱就不行了？ 午餐，茶包，充电宝，甚至用来记录日程的小笔记本……很多东西他平时都不怎么察觉，但近几天才发现，自己周围几乎到处都是秦木泱的身影。 他真的，非常不适应。 想起秦木泱刚出车祸时，也搬走过一段时间。 那时安敛虽然不习惯，但这些琐事，他也都可以自己去办。 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完全不同了。 安敛坐回座椅上，闭上眼睛，很轻地叹了口气。 秦木泱，到底怎么回事？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两周。 这十几天，安敛见到秦木泱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当丁信棋说有几样数据需要去秦氏核对时，安敛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丁信棋把他这几天的反常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清楚秦木泱到底是什么情况，本就打算跟安敛一块去一趟。 秦氏的研究所条件也十分不错，很舍得投资，有的设备甚至比学校里的还要先进些。 这次来核对数据，其实也是给学生一次积攒经验的机会，他们一共来了五六个人。 在大家都认真学习的时候，实验室门被推开了。 秦木泱穿着休闲的薄外套，是惯常的风格，他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买了点饮料，各位老师学长辛苦了。” 他说着把手里的奶茶放在杂物桌上，身后宋理和陈燎也各自提了几袋。 几个学生算了几个小时枯燥的数据，见状都迫不及待放下手里的工作围了过去。 安敛这几天都没怎么见秦木泱，这会儿看到对方状态仍旧很好，和众人打成一片，他眼眸闪了一下。 秦木泱他们把包装拆开，先拿着几杯来到安敛他们面前。 “安敛，”秦木泱语气动作都很自然，就好像他们昨天刚见过一样，“你喜欢哪个口味。” 安敛神色微动。 秦木泱知道他不喜欢喝奶茶，之前一起出门，总会点果茶。 他开口：“我喝果茶。” 秦木泱闻言微怔，然后不好意思笑笑：“就买了一杯果茶，宋理说他喜欢喝，就……” 宋理正纠结喝什么口味的奶茶，闻言迷茫举手：“我不……” 话没说完，被秦木泱踩了一脚。 “我爱果茶。”他改口。 安敛见状倒没再说其他的，只是淡淡道：“我喝水就可以。” 安敛从来没有这么憋闷过。 刚出公司大门，他终于忍不住，跟丁信棋提及了最近的异常。 谁知道刚一开口，丁信棋就笑了。 安敛疑惑：“笑什么。” 他情绪差到极点，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以前我没注意，但今天这一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丁信棋笑着说，“他激你呢。” 安敛：“？” 他没听懂。 “什么意思。”他问。 “就是说，秦木泱搞这么一出，全是故意的，”丁信棋说到这儿又顿了顿，“啧”一声，“我现在想想，这小孩儿，从那次中午当着你的面跟别人吃饭就开始了啊。” 安敛闻言眸色微动。 的确是从那个中午开始，秦木泱就疏远他了。 丁信棋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看你这表现，还让他成功了。” 安敛现在有些愣。 “什么？” “安敛，”丁信棋就知道不彻底点清，安敛永远不会自己想明白，“你好好想想，没他这几天，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 “我可从没见你这么没状态过。” 安敛心中一紧。 “秦木泱还挺聪明，他想用这个办法试试你喜不喜欢他，”丁信棋叹口气，“现在，你自己也知道了。” 安敛猛地皱起眉。 …… 晚上，安敛回到家，客厅还是漆黑一片。 秦木泱今晚也不回来。 今天下午，听完丁信棋的那些话后，他思虑了很久。 到最后，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郁闷、不解以及杂乱，都指向那个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答案。 安敛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 而且这个念头一旦有哪怕一点冒出来的趋势，就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 安敛想到这儿，缓缓坐起来拿出手机，点出秦木泱的电话。 可电话还没拨出去，门铃突然响了。 安敛积攒的勇气突然被打断，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不耐烦地起身，看了点子屏幕一眼，没想到竟然是宋理。 安敛拧紧了眉。 等打开门时，他才发现不仅宋理，身后还有秦木泱很陈燎。 秦木泱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几乎挂在陈燎身上。 “安老师，我们控制不了他，”宋理举手，一脸歉意，“秦哥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下，秦木泱昏昏沉沉间听到了“安老师”三个字，努力抬起了脑袋。 他一看就知道喝的不少，脸都红了，眼神十分迷蒙。 不过在看到安敛时，秦木泱身形一顿，眼眶紧跟着就红了。 他直接推开陈燎，三两步朝安敛扑了过去。 “安敛……”刚碰到安敛，他就把人抱紧了，恨不得手脚并用，“我好想你啊。” 他用鼻音闷闷地说。 安敛心中猛地一软。 陈燎和宋理见好不容易把人送出去，也没有看热闹的胆子，打了招呼很快就离开了。 安敛从没见秦木泱醉地这么严重过。 对方几乎把全部的重量都挂在自己身上，还不断在他耳边嘟囔抱怨着什么。 安敛费尽了力气才把人从门口拖到客厅的沙发上。 可他刚扶着秦木泱躺好，对方就重新坐了起来，并抬起手臂要抱他。 安敛头疼：“怎么喝这么多酒。” 秦木泱虽然醉得不轻，但勉强还能懂他的话：“……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不理我。” 他委屈控诉。 安敛的动作因为这句话顿了一下。 也就这一秒钟的功夫没拦，秦木泱就带着一身酒气把他抱了个满怀，侧脸在他脖颈处用力蹭了蹭。 安敛脖颈处顿时浮现一片淡红，秦木泱很微小的胡渣来回磨蹭着，让安敛止不住战栗。 但这次，他没推开对方。 “安敛，”秦木泱又开始念，声音又闷又哑，“……我想你。” 安敛动作微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能道：“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秦木泱没再出声，呼吸微重，像是睡着了。 安敛感受着对方洒在自己耳后的温热气息，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直到坐得腰部发酸，见秦木泱还没动静，他才打算扶着人躺下。 谁知刚有动作，秦木泱就像惊醒一样，不仅推开他的手臂，还直接搂紧了他的腰。 安敛后背倏地绷直了。 天气已经转暖，他穿得也越来越薄，刚才进屋脱掉了外套之后，现在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衬衣。 秦木泱灼热的手掌用力贴在腰间时，温度太过明显。而对方还嫌抱得不够紧，手掌来回摩挲了一下。 安敛被激得微微颤抖，耳尖迅速红了。他轻闭了下眼睛，努力让自己适应。 “……安敛，”他听到秦木泱在自己耳边轻喊，气息滚烫。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承认喜欢我？” 安敛身形僵住了。 他听到了有力而鼓噪的心跳声。 秦木泱现在神志不清，不会是他的。 安敛知道是自己的。 感受着两人相贴部分灼人的热度，安敛沉默了半分钟后，像是彻底放松下来一样，深呼了口气。 紧接着，他缓缓抬起手臂，触到了秦木泱紧实的后背，轻轻回抱住了他。 而另一只手，拿过秦木泱微微沁汗了的手掌，将自己的贴上去，最后用力扣紧了手指。 安敛想，秦木泱身上酒气太重，自己闻着也快醉了。 “就……现在吧。” 他听到自己哑声说。 第22章 二十二 秦木泱刚醒过来，就因为头疼狠狠皱了下眉。 外面阳光很强烈，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想抬手揉揉脑袋，却忽然发觉了不对劲。 安敛睡在他的旁边。 秦木泱一瞬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回和上次不同，没有两条被子，没有中间的分割线，他和安敛……竟然抱在了一起。 秦木泱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他的手臂很自然地揽在安敛腰上，再往下，自己的一条腿也很放肆地撘上安敛的，两人几乎交叠在了一起。 安敛只穿了单薄的睡裤，秦木泱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温度。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这分明是，梦里才会有的场景。 秦木泱愣神之后，便想起身试试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但刚挪了一下，他又发现安敛的一只手覆在他手臂上，力道很轻地握着。 安敛的手指细长，白得几乎透明，给人一种易折的脆弱感。 这样搭着，就像是安敛很依赖他一样。 秦木泱顿时又不敢动了。 这种感觉真的太过难得，他怕稍微一动就没了。 他重新躺好，并试探着把手臂重新放回安敛腰间。 秦木泱开始努力搜寻昨天的记忆。 他昨天真的喝了很多。 当时看着安敛不打招呼就干干脆脆地离开秦氏后，他的心态彻底崩了。 这些天他故意疏离安敛，就是想看看安敛到底会不会吃醋，在不在意他。 但没想到，安敛会毫无反应。 两个人没怎么见面的十几天里，秦木泱无数次想放弃，好几次开车到s大校门口，又逼自己原路返回。 他煎熬成这样，每天二十四小时握着手机，但安敛硬是一个电话都没有。 甚至昨天下午好不容易见了面，安敛还是那么冷静。 好像生活里没了他，完全不会受影响。 秦木泱本来很确保安敛喜欢自己，也对这个方法很有信心。 谁知道，竟然毫无效果。 他没忍住拽着陈燎他们喝酒去了。 记忆到这里还都是清晰的。 再往后……秦木泱只知道自己喝了很多，陈燎和宋里大部分时间是在旁边看着。 他后来醉得很沉，什么时候出酒吧的也不知道，稍微有点印象的，就是自己站在安敛家门外。 看到安敛的时候，他好像直接哭了？ 秦木泱揉了把脸。 记得不太清了。 反正再后来，他好像抱住了安敛。 不知道是不是梦，他记得，自己后背感觉到温暖，安敛也抱住了他。 同时，还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秦木泱拧紧眉。 到这里就完全记不清了。 安敛到底抱他了没有，说了什么，都太模糊了。 脑袋一阵一阵地疼，秦木泱正盯着天花板努力回想，突然察觉到身下细微地动了一下。 他赶紧回过神，看到安敛微微皱眉，应该是要醒了。 秦木泱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手迅速拿开。 可惜反应慢了一步，安敛已经睁开了眼。 “那个……”秦木泱犹豫着，还是继续收回了手，“我，我不是……” 安敛眼中还有刚睡醒的迷茫，紧接着就因为两人的姿势僵了一下。 秦木泱这才想起来腿还压在安敛身上，暗骂自己一句，又赶紧轻轻地给挪开。 安敛一时没说话，也没动作。 半分钟后，他才轻声问：“头疼吗。” 秦木泱一愣。 对于安敛的淡定十分意外。 按照以前，不是应该像触电一样迅速逃开吗。 安敛也不是不别扭。 但他很快记起了昨晚的事。 昨晚秦木泱睡着后，他想了很久。 既然已经认清了，不打算再逃避，那就应该好好接受这个事实。 不仅要接受自己喜欢秦木泱这件事，还要接受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变化。 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要让自己学会适应。 于是相较于之前的局促，安敛这次显得分外冷静。 甚至在秦木泱主动拉开距离之后，他仍旧没有松开搭在对方手臂上的手。 秦木泱也注意到了。 “有，有一点。”他看着安敛的手指，小声回答。 安敛这才轻轻放开他，去桌上拿药。 秦木泱有一瞬间的晃神。 怎么回事，安敛明显不一样了。 他呆坐在床上，盯着安敛的背影看。 难道，是他的刻意疏远起作用了？ 秦木泱前几天都没回来，两人也已经好几天没坐在一起吃过早餐了。 “……安敛，”秦木泱越是想记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脑子反而越乱，他没忍住开口，“我昨天晚上，是不是说什么了？” 安敛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像秦木泱之前对待自己一样，主动帮秦木泱夹菜，闻言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不记得了？” 秦木泱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肯定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顿时紧张了。 “……嗯，”他皱起眉，“我喝的，有点多。” 安敛一时没有说话。 昨晚秦木泱醉成那样，不记得也正常。 但是 “自己想。”他敛了神色，淡淡开口。 那些话只有在特定的场合才会说出口，他是不可能给秦木泱复述的。 “啊？”秦木泱眼里掠过一丝慌乱，小声提要求，“安敛，你不能告诉我吗？” 安敛摇了下头，态度很坚决。 秦木泱：“……” 他头又开始疼了。 今天是周末，安敛昨天还剩下小部分文件没有整里完，需要加一个上午的班。 临出门时，他犹豫着问秦木泱： “今天有事吗。” 他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心里建设，但对于和秦木泱确立关系，并像情侣那样亲密，还是非常地不习惯。 所以安敛考虑，更多的和秦木泱相处，或许能加快适应。 而且前些天一直和秦木泱分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是希望能和秦木泱多待一会儿的。 但没想到秦木泱已经有安排了。 秦木泱刚准备进卧室换衣服，闻言道：“参加了个学校的篮球赛，今天的。” 他是被动报的名。 参加比赛的学生实在太少，最后没办法，看谁个子高就让谁上。 秦木泱受不了班长在耳朵边来回念叨什么什么班级荣誉，最后只好松了口。 安敛闻言垂下眸，明显地失落了一瞬。 “那好好比赛。”他说。 秦木泱又愣了。 他有一种，安敛需要自己陪着的错觉。 不过这个念头刚闪现就被他否定了。 怎么可能。 一定是错觉。 实验室只有几个留校的学生。 安敛刚到就直接进了办公室，几个文件用不了多久，处里完后，时间刚过十点钟。 他看着腕表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郑明明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安敛把车停在f大校门外，郑明明刚好从里面出来。 “麻烦你了。”安敛下车，打了招呼。 “客气什么，”郑明明笑，“怎么想起来看篮球赛了？” 安敛闻言也笑了一下：“来看秦木泱。” 秦木泱以前也参加过这类比赛，他身体素质好，擅长各种各样的运动项目。 也有几次，会跟安敛提起，问安敛要不要去看，语气和眼神里都是期待。 安敛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对体育项目又不感兴趣，就都拒绝了。 次数多了，秦木泱就没再邀请过他。 安敛想到这儿微微敛神。 这一点是自己做的不好。 他以后应该多了解秦木泱。 郑明明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愣了一下，才道：“……那好说，我给你找个好位置。” 安敛来得晚一些，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只有家长区还有几排位置。 郑明明拿着院系辅导员的牌子，把安敛领到了老师家属区，有专门的一排座位。 这排座位稍稍偏左，靠上的位置，最上面几排是学校老师，往下全都坐满了学生。 秦木泱说篮球赛时语气很随意，安敛就以为只是个小型的友谊赛，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他刚一坐下，就从篮球场上来回奔跑的身影当中，精准地找到了秦木泱。 秦木泱不管到哪里，都是最显眼的那个。 郑明明递来一瓶矿泉水，安敛接过道了谢，视线却没从操场上移开。 “喜欢篮球？”郑明明见状笑着问。 安敛闻言摇头：“不太了解。” 郑明明有点纳闷儿，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恰好看到了秦木泱三步上篮的身影。 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秦木泱腿长，一路运球过去时，十分敏锐地躲过对手，最后掐准时机腿部发力，轻轻松松投进了。 他弹跳力惊人，投篮那一瞬间的动作，随意中又不失力量，十分驾轻就熟。 观众席因为这个动作而掀起了一波尖叫。 安敛也有些愣神。 秦木泱身上这股少年感，对他有很强的吸引力。 但紧接着他就皱起了眉。 秦木泱不是内敛的性格，尤其在这种竞争性强的比赛上，他身上的张扬和肆意几乎毫无遮掩。 成功投篮后，他笑着和身边的人击了个掌，继而动作随意地掀了掀衣角。 今天天气不凉，篮球赛又十分耗费体力，每个参赛的学生都只穿了宽松露胳膊的球服。 这导致秦木泱掀衣角时，腹部肌肉会跟着显露。 安敛明显听出观众席的尖叫声更大了。 他拿矿泉水瓶的手指紧了紧。 而秦木泱沉浸在比赛氛围里，完全注意不到，他甚至因为出了汗，还直接用衣摆擦了下脸。 安敛甚至能看到他腹部明显的肌肉线条。 矿泉水瓶被捏得嘎吱作响。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他现在就想下去教导秦木泱，在这么多人面前掀衣服算怎么回事。 观众席上的尖叫声近乎刺耳，郑明明这时候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感受到小秦的魅力了？” 安敛看他一眼，没说话。 “秦木泱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校草，”郑明明喝口水道，“长得帅成绩好，家世还不一般，任谁不喜欢。” 安敛眸色一沉。 他以前没有过多关注过秦木泱的校园生活。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总是秦木泱围着自己转。 这是安敛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秦木泱竟然这么受欢迎。 又一轮比赛开始。 秦木泱他们队的成绩已经领先了不少，而到将近结束时，秦木泱又十分欺负人地直接投了一个三分。 全场欢呼声和掌声一片盖过一片。 坐在安敛前排的一堆学生甚至直接站了起来，有的手里还举着相机，边抖着手尖叫边拍。 安敛看着秦木泱高调的样子，也没忍住，跟着笑了一下。 比赛结果已经定了，秦木泱这次有空看观众席了。 他本来眼神随意，只匆匆扫一眼就打算离场，但在看到某个角度的时候，突然怔住了。 连旁边队友拍他都没反应。 他没看错吧？ 秦木泱直接抬手揉了下眼。 竟然是安敛？ 这么挤的地方，安敛怎么会过来看他的比赛？！ 脑子还没转过弯，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他几乎直接跳了起来，伸长胳膊朝安敛挥手，笑得眼睛发亮。 安敛一愣。没想到秦木泱眼力这么好。 正在犹豫要不要站起来回应的时候，前排几个学生比他反应快多了。 “啊啊啊啊啊他在朝我们挥手啊啊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谁跟校草认识吗？！” “是不是你啊，我记得你跟他一个社团！” 安敛身形微僵，顿时皱起眉。 也就一缓神的功夫，秦木泱不得不下场换衣服，而前面几个学生已经确定了秦木泱是在跟谁挥的手。 “肯定是你了，还不赶紧去要联系方式！” 被推出去的是个长相秀气的小男生，紧张到脸颊泛红：“我跟他没说过几句话啊。” 安敛沉默地听着，指尖按在扶手上微微发白。 “安敛，差不多了，我们下去？”郑明明这会儿已经站起身，问他。 安敛心不在焉地颔首，跟着站了起来，脚步迈得很慢。 紧接着又听到前排在大声说。 “那就怎么了？你没看校草刚才那个眼神！” “不去就是错亿，快点快点！一会儿人走了！” “我，我去的话，他真的会给我吗！”男生虽然激动，但还是在犹豫不决。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 “不会。” 安敛说完侧过身，眸色淡淡地和他对视着。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郑明明也愣了一下。 学生们都是乱坐的，没什么安排，所以这些别的院系的学生连郑明明也不认识，更别提安敛了。 他们看身后是家长区，就以为安敛是校外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是他谁啊？”小男生身后一个人问。 安敛神色淡漠，语气也带了寒意，他顿了几秒才开口：“他男朋友。” 话音一落，郑明明一大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第23章 二十三 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安敛真正冷漠时，周身的气场似乎结了冰一样。 他明明看起来情绪没多大波动，但几个学生愣是感到一阵寒意，连和他对视都没敢。 一路下了阶梯，郑明明刚把衣角擦干。他扔掉纸巾，清了清嗓子：“安敛，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安敛闻言身形微顿。 “我就是问问，你不方便说也没事儿。”郑明明又摆着手补充。 他就是太惊讶了。 之前知道秦木泱和安敛是室友，安敛还来充当秦木泱家长，这些就已经足够惊奇了。 毕竟郑明明领略过安敛的性格有多冷淡，他一直觉得，安敛哪怕单身一辈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安敛就该是那种，清清冷冷，不沾俗气的存在。 反之，要说安敛会谈恋爱，郑明明完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画面。 所以刚才从安敛口中听到“男朋友”几个字，并且对象还是秦木泱的时候，他的认知直接崩了。 不问清楚，怎么都不敢相信。 安敛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刚才是一时冲动了。 他刚刚得知原来有那么多喜欢秦木泱的人，危机感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冒头。 所以在听到那几个学生的讨论时，安敛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让他们拿到秦木泱的联系方式。 没经过思考，他就没忍住开了口。 但安敛现在想想，自己做的也没什么问题。 在秦木泱现在的认知里，他们两个人本就是情侣关系，之前一直是自己不承认。 现在自己接受了，说是男朋友，也是理所应当的。 安敛想到这儿，看了眼郑明明：“暂时，是这样。” 最起码在秦木泱认知恢复之前，是这样。 郑明明闻言被自己口水呛到，咳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那个暂时是什么意思，但安敛亲口承认已经很有说服力了。 他尴尬笑笑：“……真是没想到。” 秦木泱这小孩儿，本事真不小。 …… 两人从观众区出来后，郑明明因为是辅导员，还有很多琐碎的工作要忙，把安敛领到参赛人员的休息室门口就先走了。 安敛跟他道了谢，进去。 休息室里不仅有参赛人员，还有参赛学生的亲友，再加上志愿者和来凑热闹的，整个房间乱七八糟哪儿都是人。 安敛一路往里走，按照秦木泱的班级号找人，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 他走过去时，秦木泱刚换好衣服出来，安敛只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就见对方被一堆学生给围住了。 男生女生都有，大多数手里都拿着运动饮料，递过去的同时很自然地跟秦木泱搭讪。 秦木泱看样子没少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点也不见慌张，淡淡笑着挨个都全收了。 安敛眉间逐渐皱起。 其实这并不奇怪，每个比完赛的几乎都能收到水，不过是秦木泱这边更多一点而已。 但是，竟然还有递纸条和信封的。 安敛视线落在那些粉色的纸片上，眸色逐渐变沉。 最后在秦木泱似乎要抬手去接时，他终于没忍住上前两步，开口：“秦木泱。” 距离不远，秦木泱听到后抬起头，眼睛顿时亮了。 他很快对旁边人招呼一声，挤开人群小跑了过来。 秦木泱刚比完赛，身上的兴奋劲儿还没下去，但面对安敛时，又下意识收敛了很多。 他眼里有明显的欣喜和期待，但同时又带着试探。 “安敛，”秦木泱看着他问，“……你怎么会来看我比赛，来我们学校有事？” 在他的印象里，安敛很不喜欢这种适合。 所以不可能是专门来看他的。 但下一秒，他就听见安敛道：“来看你。” 秦木泱愣住。 “你……”他这才感觉喉咙干得厉害，清了下嗓子，“不是哄的我吧？” 安敛摇头。 “完成工作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秦木泱觉得自己要晕了。 他把手里抱着的各种饮料放到旁边的休息椅上，然后随便拿了一瓶拧开，打算灌点水冷静一下。 但刚准备喝，安敛突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喝这个吧。”他微微皱眉说。 秦木泱又是一愣。 这瓶水一直被安敛拿在手里，递过来时，明显已经被喝过一点了。 在刚出车祸那段时间，秦木泱对两人的情侣关系非常深信不疑的时候，他也经常会喝安敛剩下的水，这在他看来是一种亲密的表现。 不过那时候安敛的反应很震惊，然后……虽然没说什么，但却不会再碰那瓶水了。 次数多了，秦木泱虽然伤心，但也知道安敛不喜欢，就只好给改掉了。 所以安敛这次主动递水，他真的很意外。 安敛手伸出去半分钟，见秦木泱没有要接的意思，忽地也想到了之前的事。 他顿时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下意识想把手收回来。 “不喝也……” 话音没落，水瓶直接被秦木泱拿走了。 对方拧开，仰头喝掉了大半。 安敛微微抬眸，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秦木泱上下滚动的喉结上。 秦木泱刚刚出了一身汗，脖颈间也因此像是覆着一层雾气。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喉咙两侧的肌肉线条分明地凸现了出来，并随着喉结的滚动而紧绷。安敛不自知间恍了神。 他以前从没注意到过，秦木泱连这里，都这么好看。 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安敛才猛地回过神，慌乱别过了眼。 “我喝完了？”秦木泱晃了一下只剩两口的瓶子，问。 安敛下意识点头，却又忽然开口：“留一口吧。” 秦木泱有点疑惑，但还是听话地留了一点，递回去。 安敛接过来，没怎么犹豫，动作很自然地喝掉了最后一口。 秦木泱：“！” 他一时连该做什么反应都不知道了。 “安敛，你，你怎么……” 安敛把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垂眸遮住眼底的局促，转移话题：“那些，你打算怎么处理。” “啊？”秦木泱还没缓过来，顺着安敛的视线看过去，才知道说的是他收到的那些饮料，“一会儿给他们分了，就行了。” 他老实回答。 他们指的是秦木泱的队友。 安敛闻言点点头，还算满意。 两人从休息室出来后，安敛接了一个丁信棋的电话，说实验室有点事，不得不回去一趟。 秦木泱便跟着把人送到校门口。 安敛心里一直因为刚才那些纸条信封，留了个小疙瘩。 直到坐进车里，门都关上了，他又犹豫了半晌，最终重新降下车玻璃，开口。 “我也经常，收到情书。” “什么？”秦木泱听到这话一愣，然后就睁大了眼睛：“谁送的？” “太多了，不清楚。”安敛想了想说。 秦木泱急了。 他刚才还因为安敛明显的变化一顿忐忑激动，现在又开始慌了。 “安敛……”他拧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没接受过，”安敛又道，他抬眸认真和秦木泱对视了一下，“都拒绝了。” 秦木泱的心情在这几句话之间起伏太大，都快出汗了。 他大松了口气：“……那就好。” “所以，我希望你，也别收。”安敛手指捏紧车钥匙，这次声音轻了一些。 秦木泱怔住。 “能答应吗。”安敛说完之后，看着他问。 “……能。” 安敛闻言满意地笑了一下，升上窗户离开了。 秦木泱真的要晕了。 实验室里，安敛听丁信棋简单说过之后，利落换了工作服开始调仪器，投入工作。 丁信棋明显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问：“心情不错？” 安敛没抬头：“嗯。” “你……想通了？”丁信棋不太意外。 自己上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安敛该懂的。 “嗯。”安敛又应了一声。 丁信棋这回笑了起来。 他很乐于看到这样的结果。 作为安敛的朋友，他并不希望安敛一直这样冷冷淡淡地过一辈子，能有个人陪，他会更放心。 可这么多年过来，唯一能真正靠近安敛的，只有一个秦木泱。 丁信棋一开始对秦木泱并不满意。 比安敛小那么多岁，还是个小孩儿。他担心秦木泱不仅给安敛添麻烦，最后还让安敛受伤。 但秦木泱这么长时间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现在安敛能想通，丁信棋知道这是一个对的选择。 他张了张口，刚打算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 接通后，那边说了什么，丁信棋应着：“好，谢了。” 他挂完电话，随口对安敛道：“我后天晚上得请个假哈。” 安敛闻言蹙眉。 周一晚上的工作已经排满了。 “后天是我和你嫂子的结婚纪念日，我订了梦元餐厅的位置，想给她个惊喜，”丁信棋说，“这事儿算重要了吧。” 安敛闻言默了几秒，点头。 结婚纪念日，听起来的确很重要。 丁信棋被批了假，心情更好了，刚打算就之前的话题继续聊下去，就听安敛忽然问：“梦元餐厅，是那家情侣餐厅吗。” 他似乎有点印象。 丁信棋点头：“嗯，还挺火的。” 安敛又沉默了半分钟。 继而忽地抬眼，轻声问：“能帮我订两张吗。” 丁信棋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啊？” 晚上，安敛下班时，拿到了餐厅预订位置的小票，是今天晚上的。 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在他看来，自己和秦木泱的关系已经很明了了。 但今天白天在f大，他又意识到秦木泱似乎不这么认为。 看来秦木泱还是没想起昨晚醉酒之后发生的事。 而自己又实在说不出口。 总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安敛想。 邀请秦木泱去情侣餐厅，到时候不用说，秦木泱就应该会明白了吧。 安敛想到这儿，拿出手机打算给秦木泱打电话。 但没想到，对方先打了过来。 安敛嘴角微微弯了一下，接通。 “安敛，”秦木泱声音带着歉意，“我今天晚上估计回不了了，这边有点忙。” 安敛神情一顿。 “……很忙吗。”他默了一下，问。 “嗯，”秦木泱叹口气，“宋理突然说明天的飞机，我这会儿跟他在公司呢，还没弄完。” 安敛皱起了眉。 “那我先挂了？”秦木泱那边还有翻动文件的声音。 安敛默了将近半分钟，才“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忙音，秦木泱突然慌了一下。 怎么感觉，安敛好像生气了？ “把这个再过一遍。”宋理从他旁边经过，又扔来几沓文件。 秦木泱接过来，叹了口气。 他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今天安敛的各种反常表现，都让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的疏远管用了，安敛开始主动靠近自己了。 秦木泱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而且之前那半个月太折磨人，他现在恨不得能天天黏在安敛身边。 但宋理在国外报的进修班即将开课，再回来就是好几个月之后了。 他没办法，这几天只能赶着先把宋氏能涉及到的项目查清楚。 安敛回到家，简单做了晚饭，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他心情很差，甚至有点想生气。 但理智又告诉他，不应该这样。 秦木泱有自己需要忙的事，而自己也没有提前告知晚上要一起吃饭，时机不巧很正常。 可情绪就是提不起来。 吃过饭后，安敛将小票随意扔在桌上，回房间睡觉了。 安敛躺下后两个多小时，晚上十一点半，秦木泱用最轻的动作开了门。 客厅一片漆黑，他打开了最暗的那个吊灯。 本来没打算回来打扰安敛，但忙完之后又后悔了，就干脆赶了回来。 安敛的房间也没有光亮，应该早就睡了。 秦木泱脱掉外套后，怕吵到安敛，干脆连拖鞋也没穿，打算直接光着脚回自己房间。 但在经过茶几时，他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茶几上放着两张粉色小纸条，在昏黄的灯光下，色彩显得很暧昧。 他一时好奇，俯身拿过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梦元餐厅？ 那个情侣餐厅？ 秦木泱眉间顿时拧紧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付款处的名字：安先生。 秦木泱脑子直接嗡了一声。 他控制自己，耐着心再往下看，是使用时间。 今晚？！ 这还怎么控制，秦木泱直接炸了，小票瞬间被他揉成团。 安敛跟谁去的情侣餐厅？ 安敛怎么可能跟别人去情侣餐厅吃饭？！ 他今天上午不是还喝自己喝过的水吗？不是还吃醋了吗？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秦木泱只觉得全身热气往上涌，一时什么都不顾了，三两步跑到安敛房间门口开始拍：“安敛，你在不在？你开门！” “安敛！你今天晚上跟谁去吃饭了？”里面没动静，他更加用力拍着，“你出来，我们谈谈！” “安……” 终于在敲了将近五分钟后，房门被从里面用力拉开了。 安敛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样，下一秒就要结冰一样。 他本来就有点失眠，从九点钟躺到现在，好不容易刚刚睡着，直接被秦木泱一激灵吓醒了。 秦木泱敲门的手还抬在半空，他看到安敛的神情，僵了片刻，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 但同时他又没剩下多少理智。 还不等安敛问什么事，秦木泱就捏着两个小纸团质问：“你跟谁去的情侣餐厅？” 安敛还没完全清醒，也看不清他手里的东西，摸过去开了屋里的灯。 四周亮了起来，他看到那是梦元餐厅的小票。 “安敛，到底是谁？”秦木泱见他不回答，急得眼眶都红了，“为什么还是你买的票，怎么回事？你到底……” “你。”安敛打断了他。 秦木泱质问的话被这一个字全部堵回去，就像是一盆水浇下来，他刚刚莫名其妙上来的火气直接全灭了。 “……什，什么？” 他的神情空白了一瞬，竟然还有点迷茫。 安敛起床气已经消了大半，但瞌睡劲儿也跟着没了。 他情绪不太好，叹口气。 “本来是打算，和你去的。” 他说着抬起眸：“但你说忙。” 秦木泱直接人傻了。 第24章 二十四 秦木泱缓缓抬手扶在了门框上。 “你……再说一遍？” 他眉间拧紧，说这句的时候声音偏低，尾音似乎还在发颤。 周围很安静，安敛刚才的语速也很慢，客观上不会有听错的可能性。 但秦木泱心跳飞速加快，非再确认一遍不可。 安敛闻言下意识抿唇。 他本是一时无奈说出口的话，现在让说第二遍，他反而张不开嘴了。 和秦木泱紧张专注的目光对视半晌，最后，安敛受不了似的躲开视线：“算了……” “别，”秦木泱见他又要逃避，心都跟着提了一下，慌忙上前两步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你说了。” 两人的距离被倏地拉近，衣服几乎贴在一起。 秦木泱有力的心跳和急躁的呼吸都包裹而至时，安敛呼吸短暂地停了一下。 他克制住想要后退的下意识动作，站在原地没有躲开。 秦木泱一直紧盯着他，自然把这些细微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眼底闪着亮光：“……安敛。” 秦木泱这次像是怕再把安敛吓跑一样，声音放低了，带着些许哑意。 安敛眼睑微抬，示意自己在听。 秦木泱喉结缓慢地来回滚动了一下。 “是，我想的那样吗？” 安敛眼眸闪动。 “情侣餐厅，只有情侣才能去，”秦木泱呼吸微紧，把问题问得更明确了一点，“你知道的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一时间只有秦木泱微重的呼吸声。 直到感受到手腕被握住的地方变得潮湿，安敛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点头：“知道。” 话音落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被握得更牢了，硌得他腕骨隐隐作痛。 秦木泱直到现在，还有种十分强烈的不真实感。 安敛这个“知道”，和直接说他们是情侣没有区别。 和表白……也没有太多区别。 秦木泱觉得自己都快站不稳了。 安敛竟然在突然之间，就这样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他不敢去深究原因，也不敢多做犹豫，怕稍不留神间，安敛就会反悔。 “那……”秦木泱略显急躁地开口，“我现在……能抱你了吧。” 安敛眸色微动。 他明显察觉到了秦木泱的紧张，对方会因为自己任意一个微小的动作，而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种感觉让安敛心跳加重了一分。 他想了想，情侣之间，拥抱是很正常的。 于是，在抬眼和秦木泱对视过后，他主动抬了一下手臂。 刚有动作，秦木泱就很快意会，他像是迫不及待一样，上前一步揽住了安敛的腰。 一开始力道很轻，带着试探。 意识到安敛完全没有抗拒后，秦木泱才缓缓收紧一上一下的手臂，直到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安敛被这个力道带得身形微晃，不过因为秦木泱抱得太牢，他只稍微踉跄一下就被扶稳了。 秦木泱把脸埋在了他脖颈处，灼热的呼吸洒落。 耳畔突然一阵颤栗，安敛抬起的手倏地顿住，继而直接抓在了秦木泱的衣角上。 他的呼吸也随着乱了一瞬。 秦木泱抱了很久。 一直到完全相信了不是在做梦，他才缓缓地深呼一口气，在安敛耳边开口：“安敛，那……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吧？” 安敛听着他低哑的声音，脑袋莫名有点晕。 “‘算’字可以去掉。”他很严谨。 秦木泱心底猛地陷了一下，笑了笑，松开了手臂。 安敛被他抱了这么久，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为了不打扰秦木泱的情绪才忍住没推开对方。 现在被放开，他明显松了口气。 秦木泱眼眶微微发红，笑得很开心：“那，我以后是不是，想什么时候抱你，就可以抱？” 安敛呼吸微顿，想了几秒钟。 “嗯。” 他点头。 理论上这个要求是合理的。 “那……睡觉的时候，也能抱吗。”秦木泱视线往床上看了一眼，又试探着问。 安敛微微皱了下眉。 他回想了一下秦木泱醉酒那次，那天晚上好像就是抱在一起睡的。 感觉不算糟。 安敛又开始在心里衡量。 而且，情侣之间，睡一张床似乎也是应该的。 他想到这儿，缓缓点了下头：“……嗯。” 秦木泱的心脏跟着重重地揪了一下，他没想到安敛会这么好说话，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我还想……以后不分房睡，搬来你房间，”他继续得寸进尺，“可以吗？” 安敛这次真的纠结了。 他从没跟别人分享过同一个卧室，而且卧室在他看来是十分私人的空间。 倒不是抵触秦木泱，只是会很不习惯而已。 他想到这儿，为难地抬了下眼，却恰好对方秦木泱满是期待的目光。 安静了大概几秒钟。 安敛听到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以。”他说。 二十分钟后，安敛坐在床边，看着秦木泱从客卧搬来两个大收纳箱，里面除了各式衣服之外，还有生活用品，从牙杯到剃须刀，一个也没放过。 安敛轻叹口气，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明天再收拾吧。”他开口。 “你先睡，”秦木泱十分精神，眼里一点困意都没有，“我动作很轻的。” 他必须先占个地方，来防止安敛反悔。 安敛看着秦木泱打开衣柜，把一叠叠衣服放进去，填的满当当，忽然觉得很奇妙。 这种感觉太新奇了。 不过他坐着看了一会儿后，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只好先进了被窝。 秦木泱也不愿意耽误和安敛一起睡觉的时间，只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也洗漱用品，就飞快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 房间的大灯已经被关掉，只剩下床边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衬得气氛很温暖。 秦木泱看着床上的身影，心脏仍在鼓噪地跳动着。 应该说，今晚就没平静过。 衣柜里属于自己的半边位置，和安敛的放在一起的洗漱用品…… 以及，这张给他留了一半的床，都在很明确地告诉他，安敛终于接受他了。 秦木泱只要一想到这儿，呼吸都是紧的。 他跪在床边，认真看着安敛浅睡的侧脸，微薄的唇。 想亲。 不是之前那样，偷偷的，羽毛扫过一样地亲，他想…… “……还不睡吗。”安敛微哑的声音忽地响起。 他真的已经非常困了，但第一次房间里有其他人在，他怎么也睡不踏实。 秦木泱的每个动静他都能听到，甚至……能感觉到秦木泱忙完了之后，不着急睡觉，反而在床边盯着自己看。 安敛对此有些无奈。 秦木泱被倏地拉回神，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让自己把刚才那个念头甩出去。 已经很晚了，不能再打扰安敛。 能睡在这儿，就已经很好了。 他放轻动作，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这次没有准备两条被子，只有一条，还是安敛经常用的。 秦木泱刚盖好，顿时就反悔了，被压下去的想法迅速地重新冒出来。 被窝里，全是安敛身上好闻的味道。 在为数不多的拥抱安敛的记忆中，他每次都很喜欢这个味道。 很淡，但是总让人上瘾一样，每次闻到，秦木泱都会从心底升起一股躁动。 而现在，鼻间全是这样的气息。 他的呼吸不可控制地变重了。 安敛感觉到一阵很短暂的凉意，紧接着身旁陷了一下，有温热的体温传来。 他这才意识到，秦木泱和他躺在了同一个被窝里。 这让安敛顿时别扭了起来，他拧了拧眉，动作随意地抬手，却因为距离过近，指尖在无意识间划过秦木泱锁骨的地方：“那个柜子里，还有一条……” 话没说完，手指倏地被抓住了。 秦木泱略显急促的呼吸猛地靠近，尽数洒落在他脖颈处，安敛身形一颤。 秦木泱眼眶有点红。 他本就在理性和冲动之间抗争，而安敛微凉的手指恰到好处地触碰，直接挑断了他的理智。 秦木泱只觉得小腹一紧，什么都顾不得了。 他握紧安敛的手指，直接翻了个身，半边身体压住安敛，将脸埋在安敛颈窝。 “……安敛，”秦木泱声音低哑，“我想亲你。” 他说着这话，却不给安敛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将掌心细长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安敛大脑空白了一瞬。 在秦木泱直接压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全身僵硬，失去思考能力了。 然而下一秒，他直接颤抖了一下。 秦木泱竟然，用舌尖探过他的手指，并轻咬了一下。 安敛差点儿惊呼出声。 “秦……”他话音没落，忽地察觉到秦木泱在自己身旁轻蹭了一下，抵在腿间的热度让他所有到嘴边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安敛连呼吸都在发颤，下意识就想抽出自己的手，把秦木泱推开。 但力量悬殊，秦木泱处于完全压制状态，并在他耳边哑声道：“我们是情侣，情侣之间，不可以亲吗。” 他声音低低的，问的时候尾音微挑，像极了撒娇。 安敛完全乱乱阵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只知道，秦木泱一直在等自己的回应，而自己也认清了对秦木泱的情感，所以就鼓起勇气去承认，努力让自己去适应。 这么简单而已。 至于要适应的内容，比如了解秦木泱的生活，比如多和秦木泱待在一起，比如像年轻人那样去约会…… 他只想到了这一层，再没有多想过。 直到现在，被秦木泱用这个方式提醒，安敛才猛地意识到，远不止那些。 而秦木泱还在折磨他的指尖，将指骨咬得微微发红。 “每个情侣，都可以亲的，”他用气音在安敛耳边问，“哥哥……我们不可以吗？” 安敛眼睫猛地颤动着。 他无法反驳，秦木泱说的很有道理。 最终，安敛轻抖着呼出一口气：“可，可以。” 秦木泱呼吸跟着猛地一重。 “但，你先……起来一点。”安敛每说出一个字都分外艰难，接吻是可以，但抵在他腿旁的热度，实在是太明显了。 秦木泱闻言，却放开了他的手指：“好。” 安敛轻轻动了一下被攥得僵硬的指骨，拧紧眉：“……不是手，是……” 他完全说不出口，哪怕灯光很暗，他红透的耳尖也可以被看得一清二楚。 话音没落，秦木泱直接吻住了他。 不同于之前两次偷亲的小心试探，轻轻触碰，这次的力道分外强横，像是特意不想再让他说话，完全不容拒绝。 嘴唇相碰的一瞬，安敛全身都绷紧了。 随即他感觉到秦木泱的手掌贴在了自己腰间。 安敛呼吸一颤，放在枕头上的手指猛地收缩，线条紧绷，又在适应之后自然张开，骨节划过性感的弧度。 秦木泱看在眼里，呼吸几乎失控。 他没多停留，在安敛温热的唇上描绘半刻，便强势地闯了进去。 安敛呼吸跟着停了，放在被窝里的手猛地攥紧了秦木泱的衣角。 紧接着，他察觉到秦木泱在亲吻自己的同时，手逐渐移到了下面。 意识到秦木泱在做什么时，安敛全身都跟着升起燥热，每一处都泛了淡红。 “秦……”他偏开嘴唇，躲过秦木泱的攻势，声音里满是无措。 “别动。”秦木泱的声音比他的更哑，“……给我亲一下就好。” 安敛眼角都湿了。 虽然的确是只亲他…… 但安敛能清晰地感受到秦木泱手上的动作，他腰间被揽得很紧，毫无后退的余地，而往前，稍微一动就能碰到秦木泱灼热的身躯。 他只能听话地僵硬着，一动不动。 耳边全是秦木泱完全紊乱的喘息。 …… 结束后，秦木泱拿过纸巾擦了手，凑过去在安敛紧闭的眼尾轻吻了一下。 “我去洗洗，你先睡。” 安敛微肿的嘴唇轻抿，缓缓拽过被子没有说话。 秦木泱做出这么……这么厚脸皮的事，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哪能睡得着。 但或许是因为太困了，而刚才精神高度紧张也耗费了精力，等秦木泱冲个澡出来时，安敛已经真正睡着了。 秦木泱重新掀开被窝躺进去，动作放轻把人抱住，安敛也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就继续睡了。 秦木泱没忍住，又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 他今天晚上真的太冲动了。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这个年纪，有时候只想着安敛都可以有反应，现在人在旁边，还成了他光明正大的男朋友。 怎么可能忍得住。 秦木泱满足地叹口气，在被窝里找到安敛的手，握紧才睡了。 安敛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或许是因为秦木泱做的事对他造成的冲击力太大，他做了……很不好的梦。 并不太清晰。 但耳边能听到的全是秦木泱的喘息声，眼前会闪过秦木泱那天喝水时滚动的喉结，牵动的肌肉线条。 最后，他听到秦木泱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喊了一声“哥哥”。 安敛直接惊醒了，额间沁了汗，呼吸也不稳。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偏头看了眼阳台。天刚刚亮。 躺着沉默了将近五分钟后，安敛才轻叹口气，放轻动作拿开秦木泱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起身进了浴室。 他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安敛一直在这方面的需求不高，甚至称得上冷淡，他也不是特别在意。 但现在…… 安敛无奈叹了口气。 全都是因为秦木泱。 秦木泱大早上醒来，心情好到走路都是飘的，但同时他又发现，安敛不怎么高兴。 这他预料到了，毕竟自己昨晚……是过分了点，一时没有顾得上安敛的感受。 一整个早上，秦木泱一直都在围着安敛转，想办法哄人开心。 不过效果不佳，安敛从始至终连和他对视都没有。 一直到吃过早饭出了门，两人不得不分开，秦木泱逐渐慌了：“安敛，要不你骂我吧，别不理我。” 安敛出了电梯，往车那边走，闻言低声道：“没不理你。” 秦木泱撇嘴：“你有，你今天看都没看我一眼。” 安敛：“……” 他手指捏紧了。 昨晚做的梦太过真实，印象也太深刻，他现在完全做不到看秦木泱那张脸。 只要一对视，就像是按下了开关键一样，脑子里自动播放梦里的场景。 “我……”安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耳尖又开始泛红。 秦木泱试图解释一下：“我昨天晚上……” “别说，”安敛直接打断了他，眉间拧着，和他对视一眼，眼底的局促十分明显，“别提，昨天晚上。” 他说完迅速坐进车里，驱车离开了。 秦木泱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笑了。 果然，还在害羞。 实验室里，安敛刚准备工作，丁信棋就带着文件进来。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正事，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昨晚过得怎么样？” 安敛手一抖，差点打翻试剂。 脸又开始热了。 丁信棋倒是意外。 他原本只是单纯地问一下去梦元餐厅吃饭的事，没想到安敛会是这个反应。 “你们……进展这么快？” 丁信棋惊了。 “你这，平时看着挺保守的人，直接就……” 安敛忍无可忍，闭了下眼睛。 “你在胡说什么。” 丁信棋笑着：“我想多了？” “可以小秦那个性格，你主动邀请他的情侣餐厅，他不得高兴到上天？” 安敛直接关掉了面前的仪器，抬眸淡淡看他。 这一抬头不要紧，丁信棋很快发现了不一样：“嘴怎么了？” 安敛：“……” 秦、木、泱。 “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他重新低下头，抿了抿唇。 不得不承认，嘴唇现在还微微发麻。 “有事，正经事，”丁信棋见好就收，笑着把文件递给他，“市电视台要f大，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抽几个人去那边交流交流，拍个宣传片什么的。” 安敛闻言微微皱眉。 他不喜欢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更不想面对摄像头，所以这些活动他从没参加过。 “本来没打算叫你，”丁信棋说，“但这个电视台等你好几次了，这次还直接请来了顾老，借顾老的名义说希望你去。” “我想着说不定对你申请实验室有好处，就给接了。” 安敛闻言垂下眸，只好接了下来。 下午，安敛和其他研究员一起来到f大时，拍摄流程还没开始，有人在校门口接待他们稍作休息。 安敛刚一下车，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秦木泱迈大步子朝他走过来，笑着接过他的车钥匙：“安老师下午好。” 安敛眉间抬了一下。 “我们社团负责你们的接待工作，”秦木泱说着跟身后的同学招呼一声，“记得给老师们送水，我去停个车。” 他身后的男生闻言点了点头，但在看到安敛时，手里的几瓶水直接掉地上了。 安敛也觉得这个小男生，十分熟悉。 他皱眉回想了几秒，记起来了。 是那天篮球赛结束时，想找秦木泱要联系方式那个男生。 “怎么了？”秦木泱见状帮忙把水捡起来，一脸疑惑。 “没，没什么。”男生紧张得脸都没敢抬，“我我，我还是先去那边吧……” “诶？”秦木泱纳闷儿。 男生跑得飞快，叫都叫不住。 他下意识看了安敛一眼：“你们认识吗？” 安敛并不太好意思再提及那天的事，也怕小男生直接当着秦木泱的面说出来。 所以他虽然心中略显局促，但面上十分淡然地摇了下头。 秦木泱眯了下眼睛，显然不信。 安敛抿了下唇，眼底略带紧张，张了张口，犹豫要不要直接交代。 然后就听秦木泱一本正经：“他不会喜欢你吧？” 安敛：“……” 志愿者们带着几位老师来到学校准备的休息室。 休息室很大，有茶水间，安敛他们在休息的时候，拿到了一会儿要用的详细文件。 虽然不用太紧张，但开始前还是要准备一下。 几位研究员就围坐在会议桌旁，简单翻看着文件，时不时互相询问，讨论一下。 老师在忙，志愿者们就在房间的另一边等着，顺带休息一下。 秦木泱找了个好角度，只要靠着墙，抬眼就能看到安敛认真工作的身影。 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心情又开始往上飘。 “喝水吗？”社长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扔给他一瓶水。 “谢了。”秦木泱拧开喝了一口。 社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注意到了安敛。 安敛的气质在一众人当中真的很突出。 他像是自带了隔离，融不进去身旁的嘈杂，格格不入，清清冷冷。 其他研究员都在讨论聊天时，他仍旧专心看着手里的文件，只有手指在轻轻翻动纸张。 下午的阳光很强烈，透过阳光照进来，掠着安敛投下一片阴影，同时给他镀上一层细碎的光，显得他更加柔和，让人下意识不愿去打扰。 “安老师是真好看呐，”社长感慨，“不愧是男神。” 他已经在f大待了三年了，偶尔有机会见过安敛几面。 秦木泱闻言，顿时不爽了。 他皱起眉坐直，刚打算说什么，就听社长又道：“不过你，都有男朋友了，这样盯着别人不合适吧？” 秦木泱：“？” “什么东西？” 他非常懵。 安敛就坐在不远处，也隐约听到了这句话，他翻文件的手顿了一下。 “这有什么可瞒的，”社长笑起来，“我们差不多都知道了，小羽亲口听见的。” 秦木泱皱着眉想了想，社团里好像是有一个名字里带羽的同学。 “就那个跟我一届的？”他问。 社长点头：“昂。” 秦木泱眯了眯眼。 是刚才不敢看安敛的那个男生。 “他亲口听见的，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好像是校外的，说是你男朋友。”社长说。 秦木泱眉间都拧成结了，直接一手拍在桌上：“谁他妈造我的谣？” 安敛：“……” “不是真的？”社长见他这个反应，也不确定了，“但都说那男的当时特别生气，严肃得很，不像开玩笑啊。” 秦木泱还是很生气，安敛还在旁边坐着呢。 他昨天刚坐上男朋友的位置，根本不敢冒险再惹安敛不高兴。 “假的，肯定是假的，不信谣不传谣，”秦木泱语气不善，“让我知道是谁传的，我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安敛沉默着坐在那里，闻言挑了下眉。 “假的就假的，这么激动……”社长总算是信了他说的，“我回头跟小羽说一声。” “不用，”秦木泱毫不善罢甘休，眯了眯眼，“我回头亲自去找他，问问到底是谁。” “……” 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社长还要去安排别的工作，先离开了一步。 紧接着几位研究员也要换地方，挨个出了休息室。 安敛落在最后面。 秦木泱见周围没什么人了，小跑过去和他并排走着。 “安敛……” 房间就那么点地方，他知道安敛刚才肯定听见了，迫不及待想认真解释一下，生怕安敛介意。 安敛闻言睫毛微垂，示意他继续。 “那肯定都是假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校外的人，”秦木泱小声解释，“我连是谁传的都不知道。” 安敛指间攥着文件，抿了下唇。 秦木泱见他沉默，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有点慌：“你不相信我？” “信。”安敛终于开口。 秦木泱大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安敛轻轻抬眸，和他对视了一眼，继而轻声补充：“……因为那是我说的。” 秦木泱：“？！” 第25章 二十五 秦木泱只觉得最近惊喜太多了。 要不是了解安敛很少开玩笑，他根本不敢相信。 “……什么时候的事。”他眼底情绪变了变，紧紧看着安敛问。 安敛从秦木泱的眼神中感到了压迫，下意识别开视线：“篮球赛那天。” 他回答的时候，微微拧眉看了眼前面。 几个同事已经走出很远，在走廊尽头拐弯。这个通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木泱似乎靠得更近了，安敛心跳莫名紧了一下。 他的直觉很准。 果然下一秒，秦木泱直接揽过他的腰，将人拉进了旁边的楼梯口。 周围灰扑扑的，一看就很少有人会来。 但安敛还是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用手臂隔在两个人之间，心跳在迅速加快。 “怎么回事，”秦木泱微微低头，投下一片昏暗的阴影，恰好将安敛笼罩在其中，“为什么会那么说？” 安敛抿抿唇。 他说不出口。 秦木泱等了半晌，见安敛不打算开口，握住他的手腕就要吻下来。 安敛这次真的慌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偏头躲开：“秦木泱。” 努力压低的声音微颤，秦木泱心中一紧，停下动作。 “这里是学校。”安敛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些，大松口气，喘息微急。 “好，”秦木泱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轻轻往后退了一步，“那你说为什么。” 安敛拧眉，不悦地看他一眼。 秦木泱微微抬眉，毫不退让。 “……他们，想去找你要联系方式，”安敛认命般，轻闭了下眼睛，一个字比一个字艰难地轻声道，“我不想。” 话音落下，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秦木泱突然轻笑出声：“原来是吃醋了啊。” 安敛：“……” 他拧紧眉，推开秦木泱，下意识整理了并没有弄乱的衣领，径直往录播室走。 秦木泱被留在后面，傻笑半晌，才晃着步伐往那边去了。 秦木泱慢蹭蹭进去时，录制已经开始了。 有两三个志愿者会留在直播室里，中途有什么需要可以跑个腿，所以秦木泱挤进去也没什么奇怪。 他在最后面找了个好的角度，坐下来支着脑袋继续盯着安敛看，拇指有意无意地按着太阳穴。 他最近头疼的越来越频繁了，问了医生，说是恢复的前兆。 没什么大问题，所以秦木泱没跟安敛提过，省得让安敛担心。 教室中间的大桌子旁，顾老教授和另一位教授坐在中间，其他研究员挨个围坐，安敛就坐在顾老旁边的位置。 秦木泱见过安敛很多种工作状态，做实验、指导学生、专心研读……他都很喜欢看，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但今天这样，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样子，是第一次。 每次顾老抛出问题时，其他人都会很积极地一句接一句回答，有的很紧张，有的是背提前准备好的资料。 直到所有人都说完，安敛才会不疾不徐的开口。 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条理清楚。 他说这些的时候，会认真和提问的人对视着，态度尊重，目光认真。 发言完毕，也会和其他同事挨个对视，微微示意。 秦木泱靠在椅背上，看着安敛穿一身笔直平整的浅色西装，坐得端端正正，态度严谨却又从容不迫，心跳逐渐控制不住。 安敛为什么可以这么完美。 秦木泱在安敛身上，从来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安敛能好到，让人见不得他受一丁点伤害。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安敛讲完之后，快速地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有一瞬间的对视。 安敛那边因为拍摄需要，设了打光板，白色的柔光衬得他更加疏离清冷。 只见他收回视线的同时，手指放在西装扣上，动作随意地解开，继而从容的坐下…… 秦木泱眯了下眼睛。 他发现安敛的食指指尖泛着淡红……是昨晚被他咬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秦木泱倏地坐直了。 他胳膊撑在膝盖上，拧紧眉，半晌才叹口气，手状似不经意地扯了一下裤子。 虽然宣传片任务量不算重，但拍完后还是到了傍晚。 安敛送走了顾老教授，又简单和同事打了招呼，才走向校门口。 秦木泱坐在驾驶座，看到他来，开了车门。 安敛坐进副驾，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他本就不适应这样的工作方式，虽然可以安慰自己，就当做只是简单的交流会，但集中精力一下午也很累。 “安敛，”秦木泱手撑着方向盘，递给他一杯果茶，“以后别录这些东西了。” 安敛吸了一口饮料，凉爽甘甜的果茶滋润了喉咙，疲惫感顿时散了不少。 “怎么了。” 他在工作上对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哪怕很不擅长这方面，也想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听秦木泱这么一说，安敛还紧张了一下，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 “不想让别人看你。”秦木泱支着下巴看他，说。 安敛：“……” “想把你藏起来，”秦木泱又说，“一想到宣传片发出去，那么多人都看你，我就难受。” 安敛无奈之余，有点想笑。 秦木泱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才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秦木泱就又问：“还喝吗。” “嗯？”安敛看了眼手里的饮料。 秦木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探身过去把塑料杯拿走，顺带把手臂撑在了安敛身旁。 整个上半身都笼罩下来，将安敛困在自己的身体和椅座之间，让对方避无可避。 安敛呼吸一紧，下意识想躲。 “现在是在学校外面。”秦木泱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 说完，直接低头含住了安敛微润的嘴唇。 安敛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但因为是真皮座椅，指尖只能在上面刮过，发出摩擦的声响。 这个声音让秦木泱呼吸猛地一紧。 他拿过安敛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 安敛本能地抗拒，却因为秦木泱突然的深入，猛地攥紧了对方的衬衫，手指能感受到衣料下，对方紧实的脊背。 车内太过安静，偶尔湿润吮吸的声音变得分外明显，让人面红耳赤。 被放开时，安敛脸侧的绯红从耳后一路蔓延到脖颈，藏进被折得一丝不苟的衣领，显得禁欲而极具吸引力，他把脸偏向窗外，胡乱而微急地喘息着，缓解刚才几乎要被吻窒息的不适感。 秦木泱的呼吸也没有稳到哪里去，他撑在安敛身前，继续刚才的话题：“答应吗？” 安敛眼眸微闪，眼尾的薄红还没完全消散。 他抬眸，和秦木泱深沉而专注的目光对视着。很清楚，自己如果不答应，对方还会再来一次。 安敛点了一下头。 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这个。 秦木泱闻言满意了，终于肯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过在坐下的时候，他手指随意地在裤边勾了一下。 安敛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便下意识去看。 秦木泱今天穿了布料柔软的运动裤，那里有什么动静，都十分明显。安敛只看一眼，便猛地别开了视线，同时下意识拉了一下西装外套。 秦木泱轻轻抬了下眉。 在他看来，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他们两个互相喜欢，都亲成那样了，没点什么反应反而说不过去。 不过看安敛耳尖都快熟了，他不敢再过分，只是道：“我们以后多接吻吧。” 安敛眉间一皱，回头看他。 “晚上睡前亲，早上起床亲，出门前亲，下班回来也亲，”秦木泱伸出指头数着，“这样你很快就能适应了。” 安敛：“……” 他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电话忽地响了。 拿过看一眼，两人都皱起眉。 安敛轻叹口气，接通：“父亲。” 那边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语气严肃地通知：“有重要的事需要跟你谈谈，你现在过来。” 安敛垂下眸，挂了电话。 “你先回家吧，我去一趟。”他说。 “我跟你一起。”秦木泱拧紧眉。 他现在只要想到安正德那一家人，心里就烦躁。也怕自己不在旁边，安敛会受欺负。 “不用，”安敛道，“你先回家。” 秦木泱默了几秒钟，随即看了眼时间。 “我回家做饭，”他说，“做好了你还没来，我就去接你。” 安家小区楼下，安敛按下电梯楼层，看着数字一下下闪烁。 父亲刚才的语气不怎么样，他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有时，他真的很烦这样的感受。 一个电话，就可以毁掉全部的好心情。 安敛轻舒一口气，心里隐隐产生念头，什么时候能全断了，说不定是件好事。 他敲了敲门。 几秒钟后，门被从里面打开，安任格出现在他面前。 “来了，”对方脸上几乎写着得意两个字，“你完了，我爸特别生气。” 安敛神情淡漠，没说什么，绕过他走了进去。 客厅里，安爸爸和安妈妈并坐在长沙发上，旁边单人沙发空着。 安任格开完门后，坐在了安妈妈旁边。 三个人这幅样子，像是准备审讯一样。 安敛眸色微变，颔首示意过后，在旁边坐下了。 “安敛，我就直说了，”安爸爸沉着脸，没有任何缓冲，开口便质问，“小格说你亲口承认是秦木泱的男朋友，这是不是真的？” 安敛放在身侧的手指微紧。 原来是因为这个。 当时周围的学生很多，有个认识他的不奇怪，能传到安任格那里也不奇怪。 安敛没多犹豫，直接应了：“是。” 话音落下，安爸爸安妈妈都瞪大了眼睛，安任格很嘲讽地撇了下嘴。 “小安，你是认真的？”安妈妈拧紧眉问。 安敛和她对视着，点头。 他很认真。 “你……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安妈妈着急，“以前看你跟他混在一起，妈妈当你有分寸，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安敛闻言也皱起了眉。 他不明白怎么就胡闹了。 “安敛，作为你的父亲，我就直说了，我不同意，”安爸爸直接道，“你们尽快分手。” 安敛眸色变沉，和父亲对视了几秒钟后，冷声道：“我没有分手的打算。” “安敛！”安爸爸很生气，声音提高，“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丢人？！” 安敛短暂地愣了一下，呼吸变得困难。 “那个秦木泱，他才多大年纪？”安爸爸呵斥道，“你跟一个和你弟弟一般大的小孩儿谈恋爱，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笑话？！” 安敛闻言沉默了一瞬，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但他忽然意识到，父亲和自己的观念相差太大。 安爸爸思想老旧保守，还最要面子。 虽然早些年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安爸爸却至今都持反对态度，还写过几篇批判的文章。 当时得知安敛喜欢同性时，安爸爸就为此生了很大的气，差点要跟安敛断绝关系，不过被安妈妈劝阻了。 再往后，安爸爸逐渐不再在这方面干预他。 但这次，安敛找了个比他小七岁的男朋友，还是安任格的同学。 这在安爸爸看来，是件非常丢人的事。 “小安啊，”安妈妈只好劝，“妈妈之前不是就跟你说了吗，秦木泱比你小那么多，还是家里的少爷，你们压根不合适。” 她叹口气，着急得很：“到时候他只是跟你玩玩，你年纪大，经不起耗了啊。” 安敛眸色微冷：“……他不会。” “安敛，”安任格眼带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不会是因为秦木泱是秦氏的，才跟他在一起吧？到时候讨他开心了，说不定整个新研究所都……” 话没说完，安敛直接站了起来，眼底的情绪冷得吓人。 “安敛，事情还没商量完，你给我坐下。”安爸爸厉声道。 “不用了，”安敛眸底变沉，“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不需要再商量。” 他说完迈步打算离开。 “安敛！”安爸爸气极，也跟着站了起来，指着他，“你现在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我今天把话摆在这儿，你要是再跟他继续，就从这个家里出去！” 他很了解这一点。 这么多年，哪怕自己再偏心，对安敛再冷淡，安敛从来没有要离开这个家的念头。 对于被领养的小孩，家的概念都非常特殊。 无所谓这个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只要稍微给安敛一点温暖，他就会舍不得离开。 这么多年，安正德正是逐渐抓住了这一点，才敢越来越放肆。 他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有十足的信心。 安敛一定会给他赔礼道歉，再保证会跟秦家那个小孩分手。 但这次，安敛回过身看他时，目光里的情绪变得不一样了。 安敛微拧着眉，眼眶微红，和他对视半晌后，竟然点了一下头。 安正德愣住了。 “好，”安敛说，“我记住了。” 他说完就径直出了门，留下客厅里一个比一个震惊的三人。 从小区出来后，安敛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他往四周扫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车。 按理说，秦木泱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安敛拧拧眉，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以前很少会这样直接忤逆父母，但这次，他不想听别人来质疑他和秦木泱之前的感情，也听不得任何人说秦木泱一点不好。 当场站起来时，安敛有预料到父亲会说出那句话。 不过真正听到时，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窒闷。 反而，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他直接应下了。 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全是秦木泱。 安敛站在原地，确定秦木泱没有来接自己后，缓缓舒口气，打车回了家。 一路坐电梯上去，安敛从来没有这么迫切想要见到秦木泱过。 等不及敲门，他直接拿出钥匙开门时，甚至觉得再不看到秦木泱，自己就要无法喘息了。 但走进客厅，安敛没有闻到熟悉的饭香。 秦木泱没有做饭？ 他鞋都没来得及换，正打算直接迈步去厨房，却听到卧室那边传来动静。 紧接着，便看到秦木泱抱着几件衣服从自己卧室出来，动作间透着慌乱。 安敛心中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谁知道刚出声，秦木泱直接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衣服都掉了。 少年抬起眼，脸上满是紧张和慌乱：“安，安老师！” 第26章 二十六 安敛眉间皱了一下。 秦木泱已经很少会叫他安老师了。 他没怎么犹豫，三两步走到秦木泱面前，看着少年无措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 “那，那个……”秦木泱眼底情绪很复杂，支吾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刚才回来后，刚打算换衣服洗个澡，脑袋却突然疼得厉害，吃药也不管用。 缩在床上忍了不知道多久，清醒过来时，认知猛地全恢复了。 然后，秦木泱看着安敛的房间，整个人都傻了。 在车祸之前，他从来没敢进过安敛的房间，因为知道安敛不喜欢，怕被安敛讨厌。 但现在……安敛的房间到处都放有自己的东西，水杯，模型……甚至内裤都和安敛的放在一个抽屉里。 秦木泱的脑子当场炸了。 这些天，他仗着脑子有病，都对安敛做了什么？！ 秦木泱缓缓从床上起来，小心翼翼地拽平床单的褶皱，继而，在安敛房间站了将近十分钟，愣是连脚也没敢迈。 这可是，安敛的床和卧室。 最后，不得不先洗澡，秦木泱小心翼翼从衣柜里拿了套衣服出来，打算去自己房间洗。 在安敛这里脱衣服，用安敛的浴室……他之前有病也就算了，现在，真的想都不敢想。 但没想到，刚从卧室出来，安敛恰好回来了。 就发生了刚才的场景。 秦木泱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怎么办？ 该怎么告诉安敛？ 告诉安敛的话，安敛会不会因为他病好了就不管他了？ 可是不告诉的话…… 秦木泱脑子乱作一团，几乎要炸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腰背一紧。 安敛直接上前两步用力抱住了他，还将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处。 秦木泱彻底僵在原地，屏紧了呼吸。 现在安敛抱他，和之前他有病的时候抱他，感觉又非常不一样。 那时候安敛抱他，他总觉得两人本来就是情侣，拥抱就多了点理所应当的意味。 但现在，安敛对他而言，是暗恋了好些年，却仍旧连触碰都小心翼翼的人。 秦木泱简直要哭了。 这也，太突然，太幸福了。 “安……”他手臂僵硬地抬了抬，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别动，”安敛的声音就在耳侧，很轻，带着微颤，“我抱一会儿就好。” 秦木泱真的不敢动了。 对现在的他而言，安敛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也是这时才察觉到安敛的情绪不对。 哪怕前几天，他们俩确定关系了，安敛也很少很少这样主动靠近他。 都是自己主动，安敛纵容。 秦木泱拧紧眉：“他们家的人欺负你了？” 在护着安敛的时候，他好像又大胆起来，语气陡然变冷了。 安敛没说话。 “你放心，我已经在……”秦木泱眸色沉了沉，下意识便想说什么，但说一半又顿住了。 “什么。”安敛轻闭着眼睛，感受着秦木泱的体温，心底才慢慢踏实下来。 “……没什么。”秦木泱吸了口气。 差点说漏嘴。他是打算等全部弄完，再告诉安敛的。 安敛情绪很差，注意力也不怎么集中，闻言不疑有他，没再询问。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大概有五分钟，安敛才缓缓放开了手臂。 秦木泱这才敢正常呼吸，他缓缓舒出一口气。 还没呼完，安敛冰凉的手掌就覆在了他的额头。 继而，他听对方关切地问：“不舒服？” 秦木泱又快哭了。 以前的安敛，哪会这么自然又亲昵地触碰他。 生病，真的太幸福了。 “没，没有。”秦木泱吸了一下鼻子，下意识别过视线。 安敛拧拧眉，神色严肃了几分：“你……是不是恢复了？” 秦木泱心里一紧，继而和安敛对视。 那一瞬间，脑子里像是纠结了上百遍，他最后眨了下眼睛：“没有啊。” 掌心确实不烫，安敛也极少会质疑秦木泱说的话，闻言没再多想：“如果恢复，一定要告诉我，还需要再去医院做一遍检查。” 他说着俯身，帮他把衣服捡起来。 “……嗯，记住了。”秦木泱小声说。 安敛把衣服拍拍，递过去：“拿衣服做什么。” “没什么，”秦木泱接过后略过他，把衣服扔在客厅沙发，“我……先去做饭，你可能需要等一会儿。” 说完人就径直进了厨房。 安敛站在原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之前每次做饭，秦木泱都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让自己进去打下手，怎么今天还连厨房门也关上了？ 厨房里，秦木泱再次徘徊在崩溃边缘。 他看着自己熟练开火的手，突然意识到，之前托张姐帮忙做饭的事，安敛全知道了。 想起当时，他为了能和安敛坐在一起吃饭，骗人说自己厨艺好，骗人说那些菜都是自己做的，一点也不麻烦…… 然后，刚生病就露馅，还做了那么难吃的菜给安敛。 秦木泱看着旁边的菜刀，眯眼。 要不剁了自己算了。 他自己都觉得过分。 安敛没有生他的气，肯定是因为顾忌他撞坏了脑子。 秦木泱缓缓深吸了口气，更加坚定了先不告诉安敛的决定。 …… 前几个月里，秦木泱的厨艺已经练得足够熟练，他按照记忆中的步骤一步步去做，像是有条件反射一样。 最后顺利完成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两人像往常一样，面对面坐在餐桌旁，秦木泱眼底隐约有紧张。 看着安敛动作自然地吃了一口菜，没什么其他反应，他忍不住问：……怎么样，味道变了吗？” 安敛闻言有点疑惑，但没多想：“很好吃。” 秦木泱大松了口气，笑了一下：“那就好。” 安敛见他只盯着自己，有些无奈，便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好好吃饭。” 秦木泱刚准备拿筷子的手猛地僵住。 安敛，竟然，在给他夹菜。 他盯着碗里的土豆丝，半晌没动静。 安敛见状奇怪，但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只见秦木泱下意识挺直腰板后，郑重地拿起筷子，夹起一根土豆丝送进嘴里。 安敛微微拧眉。土豆丝这么细，一根甚至来不及嚼。 他就这样看着秦木泱，一根一根，像是非常舍不得一样，把一口的菜吃了将近五分钟。 吃到最后一根，还抬起眼睛看他：“安老……安敛。” “嗯。”安敛应。 “……我要是吃完了，你能再帮我夹一次吗？” 少年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眸底满是期待，就像……平时不给他吃饭一样。 安敛：“……？” 晚上，秦木泱全身僵硬地半躺在安敛卧室的床上，头靠在床头柜，手里拿着手机假装镇定。 一想到一会儿就要和安敛躺在一张床上，他就紧张到呼吸都快停了。 浴室里传来水声，是安敛在洗澡。 秦木泱一动都不敢动，他不断告诉自己，就像没恢复的时候那样就好。 反正都是他自己，没什么好怂的。 那时候不是挺有胆量的吗，还抱着安敛睡，亲安敛的手，还一边亲安敛一边…… 秦木泱想到这儿一僵，继而猛地翻身把自己捂进了枕头里。 啊！他到底都干了什么！ 那可是安敛啊…… 安敛这次洗澡比平时要快几分钟。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历，再加上今天下午，秦木泱一有机会就要接吻的情况，安敛总觉得，今晚不做点什么，秦木泱是不会乖乖睡觉的。 他虽然对此很不适应，但也知道站在秦木泱的角度去想。 二十岁的年纪，正是……喜欢冲动的时候，不能总是让对方迁就自己。 所以安敛哪怕性格放不开，学不会主动，但最起码，他舍不得拒绝秦木泱。 而且，他今天晚上，除了抱住秦木泱的那几分钟之外，心脏一直落不到实处。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难受，空荡，想要抓住点什么。 安敛穿好睡衣，系衣带时注意到了自己微红的指尖。 他微微皱眉，最后抿了下唇。 自己在期待和秦木泱亲近。 他希望秦木泱能抱住他，抱得很紧，再像每次撒娇时那样，在自己颈侧蹭蹭。 这会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耳尖微微泛红，安敛收敛心神，拉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秦木泱看到他出来，身体微微绷紧坐直：“……洗好了？” 安敛点点头，绕过去躺在了另一侧。刚躺下，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秦木泱这次躺得离他很远。 两人之间隔着很宽的缝隙，被窝里进了风。 安敛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巧合一般，秦木泱恰好起身，拿过遥控器关掉了大灯，房间顿时变得昏暗。 谁也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安敛沉默着收回了视线。 秦木泱没有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蹭过来抱住自己，也没有在他耳边低声碎碎念，好像……对他疏远了许多。 安敛想到这儿，心里猛地闷疼了一下。 他皱起眉，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秦木泱。” 秦木泱本就在脑子里疯狂纠结，要不要像昨天那样过去抱住安敛。 虽然他也很想，但是真的下定决心要翻身过去，却又怎么也提不起胆子。 安敛出声时，他本来按在身侧的手倏地一松，故作镇定地应：“嗯？” 安敛却抿了一下唇。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又是半分钟过去，安敛最终轻声道：“……晚安。” 秦木泱平躺着，闻言大松了口气：“晚安。” 可是道了晚安，两个人都没有睡着。 秦木泱更是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他感觉到安敛翻了个身，面朝他这边，甚至，将手臂探了过来。 秦木泱屏住了呼吸。下一秒，他察觉到安敛微凉的指尖划过手臂，最后落在他的掌心，翻转，扣紧他的指缝。 安敛微微收紧力气，握紧了。 “晚安。”他用气音轻声道。 秦木泱心尖猛地颤了一下，心跳疯狂地加快。 他身体更加紧绷，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天，由于昨晚秦木泱太过反常，安敛一早上都多留了份注意力。 随后他就注意到，秦木泱会刻意避开他的洗漱时间洗脸刷牙，没有亲口帮他尝豆浆温度，甚至出门时，也没有帮他整理领带的打算。 安敛心底微慌。 他现在可以确定，秦木泱真的在刻意疏远自己。 这让安敛心头一阵酸疼。 明明昨天下午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拧着眉，换鞋时也心不在焉，忽地想到了什么。 “……秦木泱。”安敛喊了一声。 秦木泱这边也不自然了一早上，总觉得自己暴露了，正是心虚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他被喊住后僵了一下：“怎么了。” 安敛纠结再三，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是不是，忘了什么。” 秦木泱有点慌。 他愣了几秒钟，忽地想起来了。 是自己昨天在车里，跟安敛说，以后每次出门前都要亲一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秦木泱脑子里直接嗡地炸了。 在他目前的认知里，安敛对他而言，就是不敢亵渎的存在，连轻轻抱一下……不，只是睡在一个床上，他都已经觉得自己冒犯了对方。 之前已经因为犯病，对安敛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现在，他还怎么敢。 可他看着安敛微颤的眼睫，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里面看出了几分期待。 秦木泱心中一紧。 或许可以试试…… 安敛说完那句话后，轻轻别开了视线。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秦木泱一定会明白。 想到这儿，他微闭了一下眼睛。 他希望秦木泱能吻自己，像之前那样。 可几秒钟后，预想中的接吻没有到来，秦木泱反而抱住了他，力道不轻不重。 对方手掌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说，“好好工作，加油！” 安敛：“……” 安敛今天的工作状态，称得上是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 他完全看不进一丁点数据。 在电脑前坐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安敛没忍住点开浏览器，搜索：[刚在一起，男朋友就疏远自己，是因为什么] 刚点击搜索标志，下面就弹出了一排排的相关答案。 安敛按照顺序点进第一个，发现是个论坛，而楼主的经历和自己很像。 他微微俯身，不由认真地看了起来。 有网友问：lz，你俩谁追的谁？ lz：当然是他追的我，追的时候对我特别好，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一样安敛看到这儿微微拧眉。 ……秦木泱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对他也特别好。 他继续往下翻。 网友1：这就对了，他烦你了呗 安敛手指微僵。 烦了？ 网友2：楼上正解，男生都这样，追的时候非你不可，追上以后就嫌你没意思了安敛眉间拧紧了。 他反思着自己，性格的确很沉闷。 难道，秦木泱突然的疏离，真的是因为烦自己了？ 他一时难以接受，关掉了这个帖子，继续往下翻。 但二十分钟后，得到的答案全都和第一个帖子的大同小异。 安敛彻底慌了。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里的工作还有一大堆，他却一点也做不下去了。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去了实验室那边。 丁信棋正在给别人打电话：“你就帮我去一趟吧，我家里有点急事，真去不了。” “我下次替你补一回还不成？” 谈话似乎不太顺利，丁信棋动作烦躁地挂掉电话，打算再打下一个。 安敛见状开口：“出什么事了。” “吓我一跳！”丁信棋正专心找号码，没注意到他，闻言道，“没什么大事，咱实验室不是准备接新项目吗，那个公司一会儿有个酒局。” “我本来都约好了，谁知道老丈人摔了一跤进了医院，晚上得去陪着，这不，找人替一下。” 安敛皱了皱眉。 因为性格原因，他一直不愿去酒局那样的场合。 而丁信棋了解他，也一直照顾他，所以从来没跟他提过什么，都自己给应付了。 “我去吧。”安敛想到这儿，轻声开口。 反正他也无心工作。 “啊？”丁信棋愣了，“你开什么玩笑，那儿你去不了。” “没关系。”安敛眸色淡淡。 酒店包厢里，秦木泱靠在沙发上，瞥着陈燎。 “你他妈撞坏我脑子就算了，我抽风的时候为什么不拦着我点儿？” 陈燎皱着脸，略怂地躲了躲，小声嘟囔：“你当时神经了一样，所有拦你的人在你眼里都是在棒打鸳鸯，我能拦得住么……” “你还有理了？”秦木泱作势要站起来。 “不敢不敢，”陈燎赶紧摆手，“我们还是先来谈谈当务之急吧！” 秦木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重新瘫回沙发上，生无可恋。 “要我说，你就该老老实实告诉安老师，干什么说谎？”陈燎“啧”一声说。 秦木泱捏捏眉心。 他当时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安敛，也差点就打算老实交代了。 但刚准备开口，安敛突然抱了过来。 他顿时就改变主意了。 “你懂什么，”秦木泱抓了一下头发，“我告诉他之后，我根本就没脸再见他了。” “这几个月，他不仅知道了我做饭这些事都是骗他的，还亲眼见过我抽烟喝酒，打架，还去警局领我……”秦木泱说着说着声音都哑了，“这就算了，我还……” 他还无数次不经允许握安敛的手，好几次不经允许就吻安敛，甚至那次还…… 秦木泱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顿时倒在沙发上抓狂：“我他妈……还怎么见他啊。” 陈燎本来觉得问题没多严重，但现在竟然从秦木泱的声音里听到了哭腔，顿时惊了。 毕竟他见识过秦木泱没出车祸前，对安敛有多看重，有多小心翼翼。 “秦，秦哥，你冷静点儿。”陈燎试图过去拍拍他，但秦木泱把脸埋进抱枕里，直接把人挥开了。 陈燎无奈：“你想，安老师现在不是也跟你在一起了吗，那就说明他也是喜欢你的啊。” 秦木泱身形僵了一下，缓缓从抱枕里抬起脸。 “可他没有表白过。”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万一是可怜我脑子有病呢？” 陈燎：“……” 秦木泱一看他的表情，又把脸埋回去继续自闭了。 “那……你就别说呗，先瞒着，”陈燎想了想又说，“等你确保安老师喜欢你了，再告诉他。” 秦木泱吸了一下鼻子。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我会露馅儿。”他说。 陈燎一脸疑惑：“什么东西？” “我现在……特别怂。”秦木泱要绝望了，“他让我亲，我都不敢的那种。” 陈燎：“……” 安敛一直觉得自己的酒量还算可以，最起码他从没真正醉倒过。 但参加了这样的酒局，才知道是自己见识短了。 桌上的这些人，仿佛不是来吃饭的，更不是来谈事情的，就是纯粹来灌酒的。 尤其安敛之前从没在这样的场合上出现过，更是成为了其他人紧盯的对象。 或许是因为情绪不好，有试图放纵一次的念头在脑子里，安敛被敬酒时也没有多加推辞，每次都是一整杯干干脆脆地喝下去。 宴席刚开始一半，他就觉得眼前有重影了，但愣是坚持到了结束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几乎是天旋地转，又因为没吃什么东西就喝那么多酒，胃里也是火辣辣地疼。 安敛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拧着眉从包厢出来，往卫生间那边走。 他需要洗洗脸清醒一下。 刚出包厢，安敛头晕得根本站不稳，一时也分辨不出方向，他抬手打算扶在旁边的墙上。 但触手不是冰凉的触感，谁抓住了他的手腕。 安敛偏头去看，眯着眼睛分辨了许久，才认出是刚才桌上一直给自己敬酒的一个经理。 他哪怕醉成这样，也知道顾着礼貌，微微颔首：“张先生。” 男人轻笑了一声：“我姓李，安老师已经醉得分不清人了。” “抱歉。”安敛拧眉，下意识要抽出自己的手腕，但对方握得非常紧。 “安老师醉成这样，打算去哪，我送你去吧。”李经理笑着道。 安敛不喜欢别人的触碰，执着于挣开自己的手腕，三番五次拉扯后，对方终于松了手，他的腕间已经被攥得通红。 “失陪。”安敛松口气，继续身形微晃往前走。 李经理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影，嗤笑了一声，不着急地拿出一根烟点上了。 他做过不少这类的事，哪个都是先意思着推拒一下，最后总会被他得手。 所以李经理并不着急。 安敛还没走两步，便察觉到身后的人又跟了过来，还带了一身的烟味，熏得人直反胃。 对方追上他之后，刻意靠近吐出一片烟雾，手上竟然直接揽住了他的腰，还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安敛咳了一声，猛地一僵，从心底生出厌恶，转身将人推开，神色也变冷了：“李先生，自重。” 对方却不当回事，笑着抽了口烟：“安老师这么凶做什么？我只是想扶扶你。” 言罢胳膊便又要伸过来。 安敛本就心情极差，喝了酒，更是扩大了负面情绪，他顾不得礼节，直接拍开对方的手臂：“滚开。” 李经理见状，顿时也没了耐心。 “敢让我滚的，可没……” 话音没落，他便突然痛呼一声，捂着嘴倒在墙上。 安敛被带得身形踉跄，接着就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眼前一片眩晕，一张脸都能分出无数个来，根本看不清。 但是不用看，他就能认出身后是秦木泱。 “你他妈谁啊？！”李经理捂着半边脸，有血迹从指缝流下来，他龇牙咧嘴地骂着，打算站起来。 秦木泱让安敛靠着墙站好，嘱了一句“别动”，便转过了身。 他一言不发，眼底却黑沉得吓人。 李经理被揍得视线模糊，骂骂咧咧地半晌没站起来。 秦木泱居高临下看着他，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半根烟，动作随意地在指骨间转了一下，继而直接地将烟头按在了他的脸上。 李经理陡然发出一阵惨叫，捂着脸疼得全身抽搐。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不少吃饭的人，都被陈燎给应付了。 秦木泱紧绷着脸，仍旧是一副浑不在乎的态度。 他闻着皮肉烧焦的味道，扔掉烟蒂拍了拍手。 “你他妈想死！”李经理被毁了容，当即怒到了极点，不顾脸上的疼痛就要挥拳过来。 秦木泱准确地接住这个拳头，在短暂的时间内分辨出这是刚才放在安敛腰上那只手时，他手上反着多用了几分力，随即便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以前没少打架，只听声音就知道废了。 李经理现在只知道惨叫了。 秦木泱周身的气压低到极点，看着男人倒在墙边，似是还不解气，抬起腿还打算再踢几脚。 陈燎从那边跑过来：“差不多行了秦哥，保安一会儿上来了。” 秦木泱眼眶血红，闻言拧紧眉，忍了忍，回身去扶安敛。 他倒不是怕保安，就怕太麻烦，更怕给安敛找麻烦。 陈燎说完递给他一张房卡，让他带安敛去休息，自己去拦保安去了。 秦木泱道了谢，走到安敛身边。 他这时才想起来紧张了。 秦木泱深叹口气，之前还好，最起码是让安敛去警局领他，这次，直接当着安敛的面揍了人。 他心中不免忐忑，但又不后悔。 鬼知道他从包厢出来，看到那个人一脸猥琐地揽着安敛的腰时，气得差点儿疯了。 要不是安敛在这儿，直接把那个人打残废都不算过分。 安敛实在是醉得太重了，刚才打架那一幕他全都看在眼里，却因为腿一动就软，一步也躲不了。 场面称得上惨烈，但他看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害怕，甚至心中的烦闷还莫名消散了不少。 秦木泱看安敛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凶，把人吓着了，走近了才知道，安敛只是站不稳而已。 他刚才一身的戾气早就散得无影无踪，小心翼翼站在安敛身旁，犹豫着该怎么扶。 只扶胳膊，安敛根本站不稳，可是扶腰……他刚才就是因为别人碰安敛的腰，才会气成那样。 安敛的腰，他都不敢轻易去碰。 正犹豫着，安敛直接手撑着墙，软软地朝他倒了过来。 秦木泱忽地把人抱了个满怀，只觉得安敛身上，连酒味也是好闻的。 既然已经抱了，他也不再犹豫，尽快扶着安敛离开这个走廊。 两人进了电梯，去上一层的房间。 “……秦木泱。”安敛醉得厉害，说话也说不清了。 秦木泱感受着安敛喷洒在他脖颈处的热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在。” 他轻声答。 “你是不是……” 安敛拧拧眉。 哪怕醉了，这句话似乎对他而言也很难说出口，他下意识抬起手，拽紧了秦木泱的衣服。 秦木泱被这个依赖性的动作激得呼吸一紧。 “你是不是，”安敛眼眶忽地红了，“……烦我了？” 秦木泱顿时慌了。 怎么可能？ 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不知道安敛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很快回答：“不可能，我……” 秦木泱顿了顿，低声道：“我不可能烦你。” 认知恢复，他一时连那些表白的话都不敢说了。 话音一落，安敛抬起了头，和他对视着。 秦木泱这才发现安敛眼眶红得厉害，眼眸也覆了一层湿气，眼底的情绪……竟然带了祈求的意味。 秦木泱直接僵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安敛总是淡然的，清冷的。 哪怕跟自己亲近时，也总是在强撑镇定，尽力保持稳重的形象，从没有这么真正地示弱过。 从没有……用这么可怜的目光看过他。 秦木泱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紧接着，他听到安敛用微哑的声音，掺着鼻音，轻声说：“证明，给我。” 说完，安敛踌躇着靠近他一分，将嘴唇送到了他的唇前，洒下一片酒气。 第27章 二十七 秦木泱放在安敛腰上的手臂倏地收紧了。 从安敛口中说出的这几个字，以及安敛这一微小却透着明显主动的动作，让他脑子里的本就紧绷的那道线瞬间崩溃。 秦木泱呼吸都因为克制而轻颤，他手上用力，推着安敛向前，让人靠在电梯侧壁上，同时自己也逼近一步，使两人燥热的胸膛紧紧相贴。 “安……敛。”秦木泱急促地喘息着，开口时因为喉间发紧，声音沙哑得可怕。 如果是在没恢复之前，他可能还不会失控到这种程度。 但换成现在的他，秦木泱从没敢渴求过安敛的主动。 哪怕在梦里，也总是幻想着自己强行对安敛做出什么，他不敢奢求对方的一丝配合以及回应。 甚至，做了那些自以为肮脏的梦，秦木泱还会好几天不敢见安敛。 他一直都喜欢得很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的鲁莽冒犯到对方哪怕一丁点。 所以在恢复记忆时，意识到自己做了那么多之前完全不敢想的事，秦木泱才会无措成那样。 他近乎崩溃，脑子乱做一团，甚至连直接搬走不再出现在安敛面前的心都有了。 但现在，安敛在主动……索吻。 这对现在的秦木泱而言，冲击力是前所未有的，他全身都在那一瞬间升起了完全无法控制的燥热。 秦木泱视线紧紧锁在安敛微红的嘴唇上，呼吸逐渐加重。 他尝过那里的味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甘甜，难忘。 真正喝醉了的安敛，身体软得不可思议。 秦木泱一手紧紧揽着他的腰防止往下滑，另一手则垫在安敛脑后。 “你……”他微微逼近，近乎贪婪地深嗅着安敛颈间的淡香，“酒醒后还会记得吗？” 他吐出一片灼热的气息，在安敛耳边问。 安敛本就醉得厉害，这时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他每次醉酒都是这样，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却无法阻止自己。 秦木泱周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下来时，他下意识地慌张无措，却又因为身前灼人的热度，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被动承受。 这样的情况下，安敛哪怕能听清秦木泱在说什么，脑子也转不动了。 他对上秦木泱眸色极深的目光，口唇微张，想要说什么。 但正是这一个动作，让秦木泱彻底丧失自制力，直接低头含住他微润的上唇。 安敛敏感地瑟缩了一下，随便更加用力地攥紧了秦木泱的外套，引出一片褶皱。 秦木泱近乎撕咬的动作让他嘴唇刺痛，不由皱眉，但同时，心里却像是被猛地填满了一样。 安敛艰难地随着秦木泱的喘息调整着呼吸，不自知地在这种神经高度敏感的情况下，缓缓地放松自己。 秦木泱眼眶泛着血红，他全身都紧绷着，揽在安敛腰间的手臂格外用力。 可哪怕每一个感官都在叫嚣着什么，他却只是在安敛唇齿间徘徊，不敢更近一步。 现在这样，已经很过分了。 他一边谴责自己，竟然就这样吻了安敛，一边又完全无法让自己停下来，甚至，力道仍在不由地加重。 这个吻持续了没多久。 电梯到了楼层，即将打开门时，秦木泱在心里不断地念，够了，可以停下了。 他垂眸看着安敛紧闭的眼睑，淡红的眼尾，微皱的眉，逼自己停下动作，同时卸下手臂的力道，打算后退。 可两人的唇还没来得及分开，秦木泱忽地感到唇上有温软的触感。 他全身僵硬了。 安敛竟然，主动探了过来。 秦木泱眼前一阵阵眩晕。 理智在一瞬间再次崩溃，他完全丢掉控制力，揽住安敛的腰跨出电梯间的同时，再度含住安敛微肿的嘴唇，毫无停顿地肆意闯入。 这个时间点，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连脚步声都没有。 只有他们两人粗重紊乱的喘息。 再结束时，安敛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他全身都依附着秦木泱，要睡着了一样。 秦木泱看着他轻闭的双眼，睫羽微颤着，视线缓缓下移，是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怎么也看不够。 他把安敛抵在墙上，忍不住轻捏着安敛的下巴，使人微微抬起头，细细的吻轻柔地落下。 吻得餍足，秦木泱才拿出口袋里的房卡，继而一把抱起安敛，进了房间。 安敛被放进被窝时，呼吸已经平稳了，但是眉间还一直轻轻皱着。 秦木泱坐在床边，手臂支着下巴，视线紧紧落在安敛身上。 直到，他在安敛眼角看到一点湿润。 秦木泱倏地皱起眉，坐直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道很清晰的泪痕顺着安敛的眼尾蜿蜒而下，最后埋入发间。 秦木泱慌张起来。 安敛怎么哭了？ 他跪直身体，微微俯身下去，想判断安敛是不是醒了。 只见安敛轻轻翻了个身，侧躺着，把半边脸埋进枕头，眼睛依旧闭着，明显还是熟睡的状态。 秦木泱看着他眼角的水光，正无措时，却听到了安敛极低的声音。 对方轻轻喊了他一声。 “我，我在这儿。”秦木泱赶紧应，他下意识探出手想要触碰安敛，却又只是放在了被角处。 他屏紧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安敛默了将近一分钟后，才再次开口，声音模糊而低闷。 “我……不想一个人。” 他艰难地说。 秦木泱心间猛地一揪。 安敛说这句话的同时，眉间也跟着拧得更紧了，又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漫出，和上一道泪痕重叠，最后在枕头上落下一点湿润。 他无意识地抿唇，用更加沙哑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害怕，一个人。” 秦木泱哪见过安敛这么脆弱的样子，顿时眼眶也跟着红了。 他在这一瞬间真切地感受到了安敛对自己的依赖。 如果安敛没有在说这两句话之前叫他的名字，那他可能还会胡思乱想。 但安敛很清晰地叫了他的名字。 安敛，是真的喜欢自己。 至少，真的喜欢没恢复时的他。 …… 安敛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他脑袋疼得厉害，睁开眼睛时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进浴室洗漱时，昨天醉酒后的记忆才开始像影片回顾一样回到脑海。 当想起自己把唇送到秦木泱面前，让对方证明给自己看时，安敛刷牙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他缓缓睁圆眼睛，耳尖通红。 在浴室清醒了好一会儿，安敛才推门出去，恰好和站在门口的秦木泱对视一眼。 他的动作不由一僵。 而秦木泱这时正站在他面前，一副要认错的姿态，打算说什么。 “……安敛，”少年一直垂着脑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局促，“我有事要跟你交代。” 安敛昨晚一直睡得不安稳，在说完那两句话之后，时不时还会很小声地说些别的梦话。 能听清的很少。 秦木泱大致听到，安敛说他没有家了，还说，让自己别烦他。 安敛模模糊糊说了一晚上，秦木泱就想了一晚上，最后终于想明白了。 他记得自己恢复记忆那天傍晚，安敛回了安家一趟。 回来后情绪就明显不对，虽然自己问的时候，安敛说没事，但现在看来，肯定发生了什么。 秦木泱很想揍自己一顿。 他了解安敛，知道安敛表面上看着，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但其实心思很敏感。 自己恢复记忆后，没有老实交代，还自作聪明继续掩盖，却演得一点也不像。 安敛一定早就察觉到了异常，只是没有说而已。 闷在心里，胡思乱想，最后还以为自己是在疏远他。 秦木泱把这里想通，才终于明白安敛为什么会问自己是不是烦他了。 他悔得到现在还肝疼，所以一整夜都没睡，就坐在外面等安敛。 他迫不及待想认错。 但刚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安敛的手机响了。 安敛整理衣服的动作一直透着不自在，手机恰好打破了房间里尴尬的气氛，他很快接通。 “总算接电话了，”丁信棋急切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昨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安敛微微拧眉，想到了那个李经理，随即又想起了秦木泱昨天揍人的场景。 他问：“怎么了。” “项目突然不签了，”丁信棋很着急，“对方还打算告我们违约，你得赶紧来一趟。” 安敛闻言顿时严肃了，也顾不得不好意思，开口：“我有急事，下次再说吧。” 他说完连看都没看秦木泱一眼，就匆匆出了门。 安敛回到实验室后，和丁信棋商量半晌，很简单地说了昨天的情况。 最后决定，这个项目可以不要，但是最起码，他们不能成为毁约的一方。 虽说是对方公司的经理理亏在先，但秦木泱下手也很重，且伤得明显，证据都是明摆着。 只要对方咬住不放，再联合酒店删删监控，他们根本斗不过，到时要赔偿的数额会难以想象。 安敛神色凝重，打算先去取录像存档，再去协商。 协商不过，就只能走法律途径。 目前看来只能这样，丁信棋很着急，打算跟他一起去，电话却忽然响了，是那家公司打来的。 他接通电话后，神色忽然变了，半晌才道：“可以。” 对面又说了什么，他又抬眼看向安敛。 “这个，要看安老师的意思。” 安敛微微蹙眉。 电话挂断，丁信棋忽地松口气：“他们怎么回事，不仅不打算追究，还直接辞了那个人渣。” 安敛闻言也很意外。 “还说那个人渣会来给你道歉，问什么时候，”事情解决得太突然，丁信棋一时有些激动，“我说看你的情况。” 安敛眼眸垂着，思考着什么，闻言只是点点头。 他们仍在意外，又接到了楼下门卫的通知，说有人要见安敛。 安敛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下楼后，秦爸爸和秦妈妈正站在门口，看到他时打了招呼。 “小安，去喝杯咖啡吗？” 安敛神色微动，心情有些复杂。 …… 学校旁边的咖啡馆里，安敛和秦爸爸秦妈妈面对面坐着。 “秦氏恰好注资了新红的一个工程，他敢追究，我们就敢撤资，”秦爸爸态度温和，像是在说一件很小的事，“一个经理和整个公司，哪个重要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新红就是这次项目要合作的公司。 安敛闻言微微蹙眉。 又听秦妈妈道：“就算追究，他们也赢不了。” “那个姓李的不知道干了多少脏事，随便一查就够他进去十年了。” “……” 这么严重的一件事，就这样被秦爸爸秦妈妈简简单单地解决了。 安敛心中说不清什么感受，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麻烦您了，”他和两位对视着，认真道谢，“很感谢。” “这么见外，”秦妈妈闻言笑道，“那个人渣敢打我们家的人的主意，没废了他算好的。” “倒是你，当时没受什么惊吓吧？” 安敛闻言神色一僵，摇了摇头。 他顿了一秒才缓过来，这个“我们家的人”，指的是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类的话。 感觉很……奇妙。 “对了小安，”秦妈妈说完看安敛沉默着，想了想便又笑道，“小秦伤到脑袋这段时间，委屈你一直照顾他了。” 安敛闻言抬眸：“没有。”他说。 这段时间，对他而言，也是很珍贵的经历。 “我和他爸听说……”秦妈妈似是怕吓到他，斟酌着语气，“你们前不久，还在一起了？” 安敛拿着勺子的手指一紧。 他默了一下，点头。 秦妈妈见状和秦爸爸对视一眼，又紧接着问：“是哄他的，还是……” 安敛这次皱起眉。 “我很认真。” 秦爸爸秦妈妈闻言都松了口气，笑了。 他们一开始不了解，还以为自己儿子是一时兴起，所以没太关注安敛。 但之后逐渐发现，秦木泱对安敛的看重程度，比他们想象的要深许多。 尤其那孩子开始频繁地回家吃饭，每次都要跟他们强调一句，要把安敛当自己家的人对待。 秦爸爸秦妈妈意识到，自己儿子真的认定安敛了。 他们很少干涉秦木泱，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而且在此之前，就已经对安敛的印象不错。 前几天，听说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秦爸爸秦妈妈又一时没忍住，简单查了一下安敛的背景。 得知安敛的家庭情况后，他们就明白自己儿子为什么非要强调那一点了。 秦木泱想给安敛家的感觉，为此，甚至还主动和他们缓和了家庭关系。 最近能和儿子聚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多，还都是多亏了安敛…… 总之，秦爸爸秦妈妈愿意对安敛好，都希望安敛能真的喜欢秦木泱。 两个人好好在一起，是皆大欢喜的事。 “那现在，”秦妈妈虽然笑着，但还是有些紧张，“现在小泱的认知也恢复了，小安，你还愿意跟他……” “您说什么？” 安敛十分震惊，直接打断了这句话。 秦妈妈和秦爸爸对视一眼，认真重复：“小泱……认知恢复了呀。” 安敛紧皱起眉。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秦爸爸秦妈妈也惊讶了，秦木泱竟然没有告诉安敛。 “那孩子……说是前天。”秦妈妈说。 安敛放在身侧手忽地攥紧了。 …… 虽然事情就这样顺利平息，但之前关于这个项目的准备工作也作废了不少，实验室不得不重新规划。 安敛和秦爸爸秦妈妈告别后，回到实验室，一直忙到晚上将近十点钟，才下的班。 刚出校门，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秦木泱站在车旁，看到他时，笑着挥了挥胳膊。 安敛却笑不出来。 他将近一下午，都没有想通，秦木泱既然恢复了，却没有告诉他，还对他那么疏离。 要说是烦他了，昨天却……吻得那么急切。 要说是没那么喜欢他了，可秦木泱不是从初中就开始关注自己了吗。 安敛想不明白，甚至心里还莫名有股闷气。 “累了吧，吃饭了吗？”秦木泱看他走近，赶紧为他打开副驾驶门。 安敛没回答，甚至没有和他对视，直接坐了进去。 秦木泱有点慌。 他已经给自己打了一下午的气了，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连措辞都想了无数遍。 缓慢而慎重地坐进副驾驶后，秦木泱没发动车，而是看着安敛，开口：“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安敛看向前方，闻言轻轻抬眉。 秦木泱深吸一口气，心一横，低声道：“其实……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他说的时候连看都不敢看安敛，直到说完，发现安敛那边毫无动静，才试探着看过去。 恰好和安敛眸色平静的目光对视上。 秦木泱：“？” 他设想了数十种可能性，去预估安敛会有什么反应，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他眼神忐忑，“你怎么不……惊讶？” 安敛淡淡挪回视线，不再看他：“我已经知道了。” 秦木泱：“？” “今天下午，伯父伯母来过一趟。”安敛补充。 秦木泱默了几秒，在心里喊苦。 “安敛……”他慌张说。 话说到一半，电话响了，铃声在车里显得十分吵耳朵。 秦木泱看都没看，挂断。 “安敛，我可以解释……”他继续说。 又是还没说完，电话再次响了。 秦木泱心里烦躁，看了一眼还是陈燎，又给挂了。 他再次调整情绪：“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的，我……” 电话又响了。 秦木泱几乎抓狂。 “接吧。”安敛淡淡开口。 秦木泱现在听话得很，接通，咬牙道： “你最好有急事……” 话音刚落，陈燎的声音传出来：“大急事，秦哥！” “我想到帮你瞒住安老师的办法了！” 带着电流的声音响在静谧的车里，秦木泱直接手一抖，手机掉了。 他没敢捡，试探着去看安敛。 对视时，秦木泱生生从安敛淡漠的眸光中，感到一丝寒意…… 第28章 二十八 电话被挂掉了。 车里陷入沉默。 安敛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秦木泱好了，几乎告诉了所有知情的人，唯独没有告诉他。 他拧拧眉，半晌才开口：“为什么，不第时间告诉我。” 秦木泱本来要发动车子的手停下：“我……” 他扶紧方向盘，艰难承认：“……我不敢。” 安敛闻言微僵。 他时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不敢的。 而且，不告诉他也就算了。 安敛又拧眉问：“为什么，还疏远我？” “没有！” 秦木泱这次急切地否认，“我……没有疏远你的意思。” 安敛闻言侧过脸看着他。 “也是因为……不敢。”秦木泱泄气般说出实话。 安敛的第反应只觉得这个理由草率。 他这几天，因为秦木泱的态度，被扰的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甚至连……主动索吻的事都做出来了。 结果秦木泱只是因为不敢。 安敛时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生气。 秦木泱本打算继续往下展开解释，却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口，安敛周身的气场更冷了。 对方甚至把脸朝向窗外，明显不想再理他的样子。 想不到该怎么办，秦木泱只能拧动钥匙，匀速平稳地开车回家。 路上，两人都没再说句话。 回到家后，秦木泱见安敛进了厨房，才知道安敛晚上工作太忙没吃饭，赶忙过去殷勤地煮了碗面。 安敛在餐厅吃饭时，秦木泱进了卧室，跟陈燎发消息。 陈燎：[我操，安老师知道了？] [我操，秦哥，我先跪下] [安老师发火了吗？你怎么说的？] 秦木泱拧着眉，他现在没心情追究：[我实话实说了，说我没敢] 陈燎那边静了会儿，才又问：[安老师什么反应？] 秦木泱心里乱的很，再次回忆了遍车里的场景。 他说不敢告诉安敛的时候，安敛的反应还算平静，但之后又说因为不敢才疏远时，安敛直接理都不愿意理他了。 秦木泱这么想，忽然顿住了。 脑子里得出个不敢深想的答案。 他把这个念头跟陈燎说了。 陈燎那边静了半分钟后：[说明安老师更介意你疏远他啊！] 他说完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我这次真的敢保证秦哥，”陈燎有点激动，“你看啊，之前的你，追了大半年都没动静，但是车祸后这才两三个月，就成男朋友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安老师喜欢你之前那个状态啊！” 秦木泱怔了下。 他也是这么想的，安敛最起码，喜欢没恢复时的他。 “应该是这样。”他低声说。 “那你还愁不知道怎么哄？”陈燎都替他着急，“你直接上不就行了？” 秦木泱拧紧了眉。 这个念头他之前不是没有过，但这种情况再被陈燎说出来，像是下点醒他了样。 既然确认安敛喜欢之前的自己，那大不了，就变回原来那样。 再说，之前那样，才是他在安敛面前最真实的样子。 秦木泱想到这儿，突然来了勇气。 他挂掉电话后，在心里把“安敛是你男朋友”重复了十多遍，拉开门出去。 从回家路上到现在吃完饭，安敛直在考虑。 秦木泱没有及时告诉他恢复记忆的事，他其实并没有太在意，最多是刚知道时，的确很吃惊。 但他年长秦木泱将近十岁，不能跟小孩儿计较太多。 他刚才更介意的是，秦木泱因为“不敢”而疏远自己。 但理性地去想的话，忽然又觉得也不奇怪。 他想起了秦木泱没出车祸之前的样子。 总是对自己很有礼貌，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两人之间连偶然的肢体触碰都少得可怜，没有特殊情况，从不进对方的房间，从不碰对方的东西。 这也是安敛得知秦木泱早就喜欢自己时，那么震惊的原因。 因为点痕迹都看不到。 安敛拧眉叹了口气。 他让自己站在秦木泱的角度去设想。之前还那么生疏的两个人，突然变得这么亲密，秦木泱时适应不过来，的确很正常。 秦木泱就是这时从卧室出来的，少年缓缓开门，放轻脚步出来，以为他不会注意到。 安敛略微纠结，他想跟秦木泱谈谈，但又不知道这个话题该怎么开口。 秦木泱默不作声绕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放到他旁边。 “喝水吗。”少年深吸口气开口。 安敛抬起脸，刚打算说什么，秦木泱突然俯身下来。 安敛差点儿被吓跳，和他对视着，眸中有疑惑。 秦木泱目光专注，眼底却有掩盖不住的紧张，两人之前的距离已经够近了，但他还在慢慢地俯身。 直到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气氛变得暧昧。 安敛已经克服了条件反射，没有躲。 他心中忐忑，隐约猜到了秦木泱要做什么。 紧接着，他看到对方炽热的视线，从自己的眼睛逐渐下移，落在了嘴唇附近。 安敛完全确定了，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能感受到秦木泱的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静静地等待着。 可下秒，秦木泱突然抬手在他眼睑下面碰了下。 “你这里，掉了根睫毛。”他眼神躲闪，忽地开口。 说完就迅速直起身，还把睫毛展示给安敛看，但是连指骨都透着不自然。 安敛：“……” 他看了秦木泱足有五秒钟，站起来径直回了卧室。 …… 接下来，两人从睡觉到第二天早上吃饭，以及各自出门，都没有过交流。 安敛工作实在是太忙，连午饭都是在办公室匆匆解决。 但是精神稍微放松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到昨晚……再忍不住心里郁闷。 当时那种场景，他差点就连眼睛都闭上了。 安敛叹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吓人。 下午实验室要开个比较重要的会，安敛临开始个多小时，去准备资料时，才发现有份主要文件落家里了。 他以前从没有犯过这样低级的错误。 为了不耽误工作进度，安敛跟丁信棋说了声后，开车赶回去拿。 不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车不多，安敛很快就赶到了小区楼下。 可刚停好车，准备进楼时，却在旁边的便利店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便利店里来来往往购物的顾客很多，秦木泱就坐在靠窗的休息区。安敛只能看到个背影。 他停下匆忙的脚步，犹豫两秒后，朝便利店门口走去。 在这个小区住了有些年头，老板眼熟安敛，进门时很熟稔地跟他打了招呼。 安敛微微颔首，继而加快脚步走到秦木泱跟前。 走近了才看到，秦木泱旁边放了不少啤酒罐，身上也沾了酒气。 大白天的，喝这么多酒。 啤酒度数低，对秦木泱来说不会醉倒，但难免有些神志模糊。 他直趴在桌上，只看头顶的两根短发都透着丧气。 察觉到有阴影笼罩下来，秦木泱身形晃动，缓缓抬起头，和安敛对视了眼。 他很惊讶，动作间透着做坏事被抓包的慌张，顿时坐直了：“安老师？” 安敛闻言皱起眉：“叫什么？” 秦木泱大脑是空白的，刚才是条件反射，他听到安敛的声音后才反应了几秒，赶紧改口：“……安敛。” 这里人来人往，已经有人往他们这边投来目光，安敛不想久待。 他犹豫了下，伸手握住秦木泱的手腕：“你喝多了，先回家。” 秦木泱听话得很，眼睛愣愣地看着安敛的手指，乖乖站起来。 “我有话跟你说。” 安敛只想先离开，当他喝醉了，没有在意。 “我超级喜欢你。”秦木泱突然道。 话音落，旁边休息椅上的人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安敛僵：“……” 他还不及阻止，就听秦木泱像是怕他听不到似的，又提高声音重复：“安敛，我真的超级喜欢你。” 这次整个便利店里的客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老板也脸震惊看着他们。 “……闭嘴吧。” 安敛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候，他用力把秦木泱拽了个踉跄，两人终于出了门。 或许是因为安敛那句“闭嘴”说得过于严厉了几分，出门后，秦木泱就当真了。 他很伤心，被安敛路带到楼上，嘴里不停地念叨：“你不让我喜欢了？” 白天电梯里、走廊哪里都有人，安敛感受着路人看热闹的目光，强忍着才没有半路把秦木泱扔下。 终于进了家门，他把秦木泱扔在沙发上，去找醒酒药。 “我真的，喜欢你。”秦木泱趴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紧紧看着安敛，还在念。 安敛听得无奈，拿着药坐在他面前，和秦木泱略显水光的双眼对视着。 半晌，才轻声问：“真喜欢？” 秦木泱赶紧点头。 “那……”安敛轻轻闭了下眼睛，看向墙上的钟表，距离开会时间只剩不到个小时了。赶回去的路程还需要至少三十分钟。 也就是说，他还有二十分钟时间。 安敛犹豫了秒钟后，缓缓吸了口气。 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想。 从秦木泱喊那声“安老师”开始的这几天，他心里就没有刻舒畅过。 被秦木泱在耳边遍遍地表白，安敛这时突然，秒都不想再忍受那种感觉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秦木泱已经主动了太多次。 现在，轮到他次也不过分。 安敛想到这儿，喉结轻轻滚动，再次抬眸看向秦木泱时，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吻我下。” 他说着，轻轻将手覆在秦木泱的手掌上，并往前凑近了步。 秦木泱愣住了。 他眼睛中的迷雾逐渐散开，转化为震惊。 直到和安敛沉默对视了将近分钟，感受到手掌上的手指不断地收紧、微颤，秦木泱才敢相信这不是幻觉。 “我……”他听着自己鼓噪的心跳，忽地往前坐了坐，两人的腿挨在了起，“安敛……” 话没说完，唇上已经覆上了层温热。 安敛放开他的手掌，转为两手捧住他的脸侧，直接微微仰头，吻了上来。 秦木泱整个人都僵了，他完全不会动了。 安敛，在主动吻他。 巨大的惊喜，让他时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安敛只稍微停留了瞬，就移开了嘴唇。 再次抬眼时，他眼睫都在颤，脸颊也染上了浅浅的薄红。 “秦木泱，你……能听清吗。”他声音微哑地开口。 要先确认下，不能像上次样，自己说完，秦木泱却因为断片了点印象都没留下。 秦木泱还没从刚才那瞬的悸动中反应过来，他呆愣地点了下头。 安敛见状，重新探过去握住了他的手，稍稍拧眉犹豫了下，终于鼓起勇气：“我记得，你之前说过。” “不管是车祸前还是车祸后，都很确定喜欢我。” 他声音很低，但字音清晰，字句说的很认真。 说完后，眼睛眨不眨地和秦木泱对视着，直到秦木泱迟钝地回忆起来，点头确认。 “嗯，我说过，是实话。”秦木泱回答。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我也是。” 安敛轻声说。 说完后，他像是大松口气，嘴角带了些许笑意。 他本以为这类话很难说出口，但真正说出来，看着秦木泱眼眸闪动的反应，忽然也觉得挺好的。 秦木泱本来就没怎么醉，但现在的场景，烧得他从头到脚，从心脏到指尖，都在遍遍地叫嚣着，从心底生出的冲动似乎连秒钟都抑制不了了。 “所以，”安敛轻舒口气，“以后，不要再说什么敢不敢了。” 话音刚落，他就察觉腰间放上了只微颤的手掌，并在逐渐贴紧。 完全被秦木泱搂住时，安敛总觉得自己会被对方掌心的热度灼伤。 秦木泱紧紧和他对视着，灼热的视线有如实质，分分逼近，最后重新吻上他的唇。 嘴唇相贴的瞬，安敛心脏重重地跳了下。 他还是喜欢秦木泱主动的感觉。 或许是种鼓励，安敛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呆呆地不动，任由秦木泱动作。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像秦木泱抱自己样，也环住了对方的脊背。 显然，这样的动作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搂上的瞬间，秦木泱徘徊的吻彻底撬开牙齿，干脆甚至鲁莽地闯了进去。 紧接着，在安敛的表白和酒精的双重刺激下，秦木泱逐渐抛却了所有的克制。 他毫无章法地胡乱席卷，肆意逼进，吮吸啃咬，不给安敛任何退缩的余地。 到了最后，安敛已经毫无招架之力，腰软得根本坐不稳。 他不自知地往后躲，却又因为秦木泱不容反抗的力道而避无可避。 直到几乎呼吸困难，秦木泱才在他被吻得发热肿胀的唇上舔舐遍，缓缓放开了他。 两人的呼吸都乱得可怕。 秦木泱的更显粗重，他虽然移开了唇，但微微粗粝的手掌却没有从安敛耳后移开。轻轻抚摸时，会引起安敛阵阵战栗。 安敛还没有缓过来，秦木泱手臂刚脱力，他就控制不住地要往后倒。 秦木泱干脆直接把他揽进了怀里，让他靠在硬实的肩膀上。 “像这样吗？”秦木泱吞咽了下，哑声问。 安敛调整了会儿呼吸，虽然这个吻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他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嗯。” 他哑声应着，声音里罕见地透着软。 从安敛的喉咙中发出这样的嗓音，对秦木泱而言，无疑又是种极强的刺激。 他小腹开始更加发紧。 “我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做你想做的。”安敛没想到只是个吻就能把他折腾成这样，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心思了，只想赶紧跟秦木泱说清楚，然后拿资料回去开会。 “或者说，我更喜欢没恢复前的你，”他从秦木泱肩膀上抬起脸，认真地斟酌着说辞，“放肆点，贪玩点，我都不会介意。” 秦木泱眸色逐渐变暗了。 他喉咙阵阵发紧，感受着身下的热度的同时，往安敛那边看了眼，喉结滚动：“真的吗。” 安敛又看了眼时间，只剩不到个小时了。 “嗯。”他眼中满是信任，对秦木泱微微笑了下，打算起身，“我还要……” 话没说完，人直接被秦木泱抱了起来。 安敛心脏紧，没忍住惊呼了声：“你……做什么？” 秦木泱没回答，把他横放在了沙发上。 这是安敛第次体会到秦木泱的力气有多大。他米八的身高，但被对方抱起时，竟然轻易地不可思议。 被迫仰躺在沙发上，和秦木泱暗潮涌动的双眸对视着，安敛心中阵阵发紧，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 他手撑在身下，想要起身，但被秦木泱用完全压制的力道按了回去。 安敛彻底慌了，眸色中满是紧张。 “秦，秦木泱，”他声音哑得可怜，声线发颤，“我还要去开会……” 秦木泱跪在了他旁边，手按住他的肩膀，另手轻抚他的眼尾，直到那块肌肤泛出绯红色。 “几点。”他低声问。 安敛睫羽颤动着：“三……点。” 秦木泱闻言看了眼时间：“我开车快，会儿送你。” 说完，他在安敛耳后以及脖颈处轻抚的手掌逐渐下移。 指骨挑，响起腰带扣金属碰撞的声音。 安敛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秦木泱眼底漆黑得可怕，仿佛要将人生吞，他心底开始滋生恐惧。 挣扎毫无用处，他慌得眼尾泛湿，声音甚至带了哭腔：“……秦，秦木泱，你做什么……” 秦木泱解开拉链的同时，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耳垂，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摇摇欲坠的克制力：“听你的话。” “做我想做的事。” 他说完，便扣紧安敛的手指，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俯身低下了头。 安敛急促的喘息猛地滞了瞬。 他脊背弓紧，骨节颤抖，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第29章 二十九 结束后，安敛紧闭上颤红的眼睛，慌张曲起一条腿翻身侧躺，将额头抵在沙发里，只露出羞得通红的耳朵和半截脖颈。 他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完全缓过来，脊背仍在轻轻发颤，脚趾不自知地蜷缩，口唇微张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秦木泱的呼吸也清晰可闻，他眼眶发红，心脏因为难以平复的激动和欣喜而快速跳动。 帮安敛纾解的时候，他被刺激的也不轻，正忍得难受，现在看着安敛这幅样子，秦木泱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但凡事都有度，他知道对于安敛，这种事必须循序渐进，不能再继续了。 秦木泱低头看了下面一眼，起身去了浴室。 他本来也想解决一下，但是刚才那事对安敛的刺激太大了点，他不想把安敛晾在沙发上太久。 几分钟用冷水洗了脸，冷静些之后，秦木泱才重新回到客厅。 折腾一通，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慢慢地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和安敛亲近这件事，他之前一直顾忌这顾忌那。 但现在终于冲动了一次后，秦木泱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好退缩的了。 安敛刚才那番话，说到那个地步，秦木泱已经完全确认，自己根本不用想那么多。 他可以大胆做想做的，这是安敛给的允许。 秦木泱只要一想到这儿，心底就冒出兴奋，刚压下去的热度又在蠢蠢欲动。 安敛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副不愿意见人的样子。 秦木泱不着急，坐回沙发旁边的地毯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身体看。 初夏时节，安敛脱下薄西装后，只穿了衣料轻薄的衬衣。 他身形清瘦，微微弓背时，脊骨的痕迹能透过衣料显露出来。 秦木泱不自知地吞咽了一下。 安敛身上的每一处，对他来说都具有十足的吸引力。 他想到了刚才，安敛用手臂挡住眼睛时，手腕和指骨用力而显露的弧度，喉结上下滚动时，洁白脖颈绷紧的线条，被强烈刺激时，薄汗浸湿的鬓角细发……还有，快受不住时，呼吸中的轻颤音，从喉间溢出的满是克制的低声，以及猛地蜷缩的脚趾、脚背突显的浅色青筋…… 秦木泱轻轻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又开始变得燥烈。 他真的很想继续。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安敛总算是有了动静。 他将额头从沙发上移开，但是仍旧背对着秦木泱，微微调整了姿势之后，才低声开口：“这样的事情……不许再有第二次。” 他语气没什么波动，哑哑的透着无力，秦木泱分不清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生气。 “你……”秦木泱闻言过去跪坐在沙发旁，心中些许忐忑，“生气了吗？” 安敛拧了一下眉。 生气……倒没有。 还是自己说的，让秦木泱可以做他想做的。 更何况，两人关系好不容易和好如初，安敛根本舍不得生气。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没有。” 秦木泱松了口气。 但随即又紧张了。 “那……”他抬着眼睛，去观察安敛的神色，“是我，弄得你不舒服？” 话音一落，安敛脊背抖了一下，像被踩到尾巴一样翻过身半坐起来。 “你！” 他耳朵已经红透，脸侧已经脖颈也迅速染上淡红，眸中有恼意，可对上秦木泱一脸认真的样子，又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 安敛只和秦木泱对视了几秒钟，便受不了似的移开了视线，恰好看到了透明的落地窗。 他动作僵了一下。 现在是大白天，正是阳光强烈的时候，如果没有遮挡，对面看到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刚才做那些事的时候，他们连窗帘都没拉。 安敛想重新把自己埋进沙发里了。 秦木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就明白了。 他挑了一下眉，起身过去两三步拉上了窗帘。 “原来是不习惯，”他转身时看着安敛说，“没关系，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安敛：“……” 房间里光线变暗，安敛总算是自在了一些，他站起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要去开会了。” 刚才出了一身的汗，他现在觉得身上粘腻得厉害，打算匆匆冲个澡就回去工作。 秦木泱看了钟表一眼。 三点早就过了。 他当时一心想着要做点什么，本身就是哄安敛的。再加上结束之后，安敛又缓了那么久，更来不及了。 “早就晚了，”都是他捣的乱，可秦木泱说这句话时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心底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你慢慢洗吧。” 安敛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刚要说什么，门铃声突然响起。 他皱了一下眉。 按说这个时间点，家里不该有客人。 秦木泱走过去，点开电子屏幕。 安爸爸和安妈妈站在外面。 秦木泱顿时也皱起了眉，心底因为好心情被打扰而升起烦躁。 而安敛更多的是慌乱，他虽然不会再听爸妈对自己的感情生活的意见，但是 视线落在自己刚才躺过的沙发，上面抱枕靠垫乱扔着，被自己抓出的褶皱清晰可见，甚至……还有不明的液体痕迹。 “秦，秦木泱，先别……”安敛难掩局促，甚至产生了想假装不在家的念头。 秦木泱倒是淡定，看了一眼后，就转身来到他旁边推他：“你安生洗澡，我换沙发套，等你收拾好了再开门。” 伴随着略显急促的门铃声，安敛被推进浴室，又接过秦木泱递来的干净衣服。 他拧着眉，越发觉得不该任由秦木泱胡闹。 最起码不该在白天。 安敛洗澡时，秦木泱动作利落地将沙发和地毯都收拾了。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他完全没理外面的两个人，拿起安敛刚才落下的外套，打算放进洗衣机。 口袋里传来震动，是安敛的手机响了。 秦木泱拿出来，看来电显示是丁信棋。 “喂，”他挑了挑眉，接通，“丁老师好。” 丁信棋认得他的声音，很意外：“怎么是你。” 安敛因为工作原因，手机几乎不离手，就算偶尔不接电话，也从没有过让别人帮忙接的情况。 “安敛呢？”他问。 秦木泱看了眼浴室：“在洗澡。” “啊？” 丁信棋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下午的，洗什么澡？ “那你问问他还来不来开会了？”他顿了顿又问。 秦木泱想到外面还有两个来找麻烦的，干脆道：“他去不了。” 丁信棋那边又愣了。 安敛这几天一直心情不好他知道，再加上秦木泱没那么频繁地来找安敛，丁信棋就知道个大概了。 而现在，安敛大白天的回去拿个资料还得洗澡，电话又是秦木泱接的，最后还来不了了…… 丁信棋想到这儿“啧”了一声。 “我明白了，”他心情有点复杂，没忍住嘱咐，“你……照顾好他啊。” 秦木泱一时倒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应：“那当然。” 丁信棋：“……” 第30章 三十 安敛洗完澡出来时，客厅已经恢复了原样，完全看不出曾经发生过什么。 “刚才丁老师打电话了，”秦木泱见他出来，亮着眼睛凑过去，“我帮你请了假。” 安敛闻言在心里叹口气，点了下头。 门铃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他下意识又整理了一下家居服，还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的同时，打开了半扇窗户。 最后看向秦木泱，眉间轻轻拧了一下，欲言又止。 秦木泱见状挑眉，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我不躲，”他说，“我现在是你，男朋友。” 安敛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家庭的糟心事，不该对秦木泱造成太大影响，自己解决了就好。 门终于打开，安爸爸安妈妈已经从刚开始的和善，变得十分不耐烦。 刚看到安敛，安妈妈便皱着眉抱怨：“要不是看你车在下面，妈妈还以为你没在家呢。”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她说完看向安敛微湿的头发，和站在安敛身后的秦木泱，神情愣了一下。 安爸爸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到他们俩这幅完全同居的样子之后，沉着脸把视线偏向一边。 安敛让开门口，把人请进家门。 “刚才在忙，”他垂了垂眸，又问，“有什么急事吗？” 这话出来，安爸爸安妈妈才想起来今天过来的目的。 自从上次在安家，安爸爸说出那句“从这个家里出去”，安敛还答应了之后，他们两个人心里都多了个疙瘩。 安爸爸那时的确是一时气极，拿出这句话来威胁安敛，根本没想到安敛会真答应。 他们都很清楚，安敛现在和这个家断绝关系，对他们而言只有损失。 安任格已经上了大学，将来需要铺路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 他们自己的儿子有多大本领，安爸爸安妈妈当父母的最清楚不过。 没有人在这条路上照应着，安任格不会有多大出息。 但安爸爸已经退休了。 他虽然有着教授的名义，但从安敛初露锋芒开始，他的很多琐碎事务都是交给安敛处理，自己落个名声。 业内更新发展速度快，这么多年过去，安正德只是空挂个名头，真正有多少实力，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样的他，离了安敛，根本就没办法帮扶安任格多久。 再加上，安正德这些年，心脏上的毛病是越来越多了。 想通这些，安爸爸安妈妈都很清醒地意识到，哪怕为了亲生儿子，他们也暂时离不开安敛。 所以在纠结了好几天后，两个人没办法，打算拉下脸，亲自过来道个歉。 这还是安妈妈的主意，安爸爸根本放不下面子，是硬被拖拽来的。 几人坐在沙发上，安敛跟秦木泱交代了一句，让人去泡些茶水。 “当然是要紧事，”安妈妈笑着道，“还是很重要的事。” 安敛闻言看向她，示意自己在听。 “是这样的，”安妈妈看了安爸爸一眼，语气温和，“我和你爸爸啊，已经想通了，你这么大了，我们不该再干涉你私人的事情。” 安敛闻言眸色微动。 “当时不同意你跟小秦好，也是担心你，”安妈妈说着轻叹口气，又是那套老话，“妈妈是他怕玩心重，到时候你吃亏。” 秦木泱恰好端着果茶过来，听到这句话，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他“砰”地把杯子放下，吓了安妈妈一跳，眸色黑沉和她对视了一眼。 安敛见势不对，在秦木泱垂着的手腕上握了一下。 柔软的温度传来，秦木泱勉强收回目光，坐在安敛旁边，拿过杯子倒了杯果茶。 “温的，加了糖，”他把杯子递给安敛，“你尝尝。” 安敛接过，自然地抿了一口，颔首示意。 秦木泱见状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倒的意思，靠坐在沙发上，一副主人的架势。 安爸爸安妈妈脸色变得更差了。 本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水，哪有全都是随着主人的口味，还只给主人倒的。 这么一来，他们就算渴了想喝水，自己倒只会更加尴尬。 “您不用担心这些，”安敛放下杯子，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自己有数。” 安妈妈本就是来道歉的，自然不会有什么脾气，闻言松了口气一样，笑道：“妈妈相信你，你从小就让大人省心，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就是……”她说着又稍显尴尬地笑了笑，“你爸爸那天，他就是气头上了。” “你也知道你爸的毛病，脾气差了点儿，但心里都是想我们这个家好的。” “那天说了那句气话之后，他当晚就没怎么休息，”安妈妈说着在安爸爸膝盖上拍了两下，“这不，今天亲自来给你赔不是了。” 安敛闻言眉间皱了一下。 秦木泱这时也看向他，眸中有些许疑惑。 能让安正德来给安敛道歉，他想知道当时说了什么话。 安爸爸从头到尾都脸色微沉地沉默着，这时轮到他开口了，抬眼看安敛时，酝酿了半晌，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他好面子得很，在他看来，哪有当父亲的给儿子道歉认错的道理。 根本拉不下脸面。 安敛这时也微微抬眸，恰好和安爸爸对视。 客厅陷入安静。 安妈妈见气氛逐渐不对，又着急打圆场。 “你爸爸还说了，”她又用脚碰了自己丈夫一下，“今后啊，不会再跟你说那样的话了。” “哪怕是气话，也得有个分寸不是？” 她说完笑了出声，试图缓和一下氛围。 但安爸爸还是沉默着，眉头紧皱。 终于在他决定要说些什么时，安敛却率先开口了。 “不用道歉了。”他眸色淡淡，说道。 安妈妈闻言微怔，随即开心起来：“好，好，妈妈就知道，小安总是这么懂事……” “我不打算接受。”安敛打断了安妈妈的话。 这句话说出口，不仅安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安爸爸也猛然瞪大了眼睛。 安敛真是长本事了。 他一直觉得，想要解决这件事，只需要自己来道个歉就好。 关键在于自己是否能不顾及面子道歉。 万没有想到，安敛竟然会不接受。 “那句话，我当真了，”安敛继续道，“也考虑了很久，我同意从家里出去。” 秦木泱本来正翘着腿给安敛撑场子，听到这话一下子坐直了。 他在旁边听了这么多，已经懂得了大概。 八成是安爸爸安妈妈不同意他和安敛在一起，还说了什么话，把安敛惹生气了。 现在听安敛这么说，他马上就猜到了，肯定是威胁安敛和家里断绝关系。 这个秦木泱不意外，毕竟安家一家三口做事不择手段，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惊讶的是，安敛会答应。 虽然好几次在安敛跟前说，让安敛不管那一家人，让安敛更多地依赖他，但是秦木泱从来没说过让安敛从安家脱离出来。 因为他知道一个家对安敛而言有多重要。 因为喜欢安敛，他一直在慢慢往深处了解。 越了解就越心疼，所以在这方面，秦木泱一直有十足的耐心。 他早就打算，用自己的家庭，慢慢给安敛足够的安全感，到时候再让安敛自然而然地完全脱离安家。 但没想到，安敛现在就想通了。 “安敛！”安爸爸本就因为丢面子心里不爽快，谁知道安敛还给拒绝了，他一时接受不了，沉声道：“你别……” 秦木泱最烦别人这样斥责安敛，现在又了解了安敛的态度，干脆直接打断了安正德：“安敛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就别废话了。” “协议书你们写还是我们写？” “你掺和什么！”安爸爸被激怒，气得指着秦木泱吼。 “小安，”安妈妈也慌乱起来，“你和小秦别这么冲动，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什么脱离不脱离的……” 安敛本来还打算态度温和一些，但父亲刚才吼秦木泱那句，将他最后的耐心也消耗完了。 “协议书我来拟吧，”他站起身，打算送客，“不麻烦你们了。” ……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安爸爸安妈妈没有答应协议书的事，生着气离开了。 门关上后，家里总算清净下来。 秦木泱站在玄关处，看着安敛淡然地喝着水。 他忍不住，过去问了一句：“安敛，你真的决定了？” “嗯。”安敛的回应没有犹豫。 他这几天已经思虑了很多了，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改变。 不过在下定决心后，他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回想之前的事。 听福利院的院长说，他刚被捡到时，身体很弱。由于这个原因，当很多差不多大小的玩伴都被领走时，他一直是被留下的那个。 后来据说是因为长得乖巧，被安正德夫妇一眼相中。 两人来了好几次，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体检报告，确定没什么大病，才把他正式带回了家。 那时候，安敛已经记事，知道自己有爸爸妈妈之后开心激动的感受，到现在还很清晰。 再加上那几年，安正德夫妇真的对他很好，将他视作家里唯一的宝贝。 安敛从小就性格安静，话也偏少，轻易不哭，再加上被宠着，吃穿用度都很精致。 上幼稚园时，大家都打趣说他像小王子。 只不过后来，事情完全变了。 安敛想到这儿，在心里笑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水杯。 因为这些模糊的记忆，他才在那个家里撑了这么久。 要说养育之恩，安敛自认，自己早就还清了。 正出神着，秦木泱突然凑过来，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安敛一愣，看向他。 秦木泱笑了笑：“那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是我家的了。” 安敛被秦木泱眼底的笑意感染着，虽没说什么，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决定脱离安家，一开始的确有秦木泱给予的底气。 但真正决定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秦木泱担保会给他另一个家。只能说，秦木泱加快了他下决心的速度。 安敛只是，不想再让安家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不好的影响了。 接什么样的项目，实验室的合同上填谁的名字，以及，跟多少岁的小孩谈恋爱，他都只想跟着自己的意愿，不受任何指导和批评地去做决定。 他想，自己已经快三十的人了，早该足够成熟，不再过度依赖什么。 不过。 安敛看着秦木泱微亮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生怕自己心情不好的担心。 他轻轻抬手，指尖捏在秦木泱下巴上，凑过去，在对方温热的眼睑上落下轻吻。 能和秦木泱组建一个新家，这件事只是想想，他就已经控制不住地期待了。 秦木泱经不起安敛的任何撩拨。 只要安敛主动半分，他就会在那一瞬间完全失去自制力。 当安敛的唇从眼睑处移开时，秦木泱直接揽住他的脖颈，用完全掌控局势的力道吻住了对方还微肿着的唇。 接下来的时间，安敛彻底忙碌了起来。 手里的项目找到了新的合作公司，合同已经妥善谈好，有了注资，后续的实验将会非常顺利。 因为要评选新实验室，丁信棋收到消息后，就一直在为安敛收集业内竞赛的相关资料。 具有权威性的奖项，写在报告里将会非常有利。 安敛之前也参加过不少竞赛，不过当时都顺从安正德的意愿，不仅在指导老师栏都填有安正德的名字，还从没上台领过奖。 安正德不喜欢他太过张扬。 这次就不一样了。 和丁信棋斟酌过后，安敛这次独立报名了一项国际性的竞赛，并会在最后自己上台。 又因为这次竞赛的难度级别过高，安敛刚从项目那边抽出身，就又匆匆投入了新的研究，忙得几乎连吃饭的空都没有。 要不是因为还要照顾秦木泱的感受，他干脆就选择住学校宿舍了，省得开车来回跑。 秦木泱也不闲，宋理回国外之后，他一直在靠秦氏的能力范围查之前的项目。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月，在天气转为燥热，暑假正式开始时，秦木泱完成了绝大部分的任务，只剩需要和宋理那边确认的部分了。 但由于宋理的特训班比较重要，时间也紧，他只能自己过去。 把这个消息告诉安敛时，安敛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又是宋理？” 秦木泱摸摸鼻子，“嗯”了一声。 临走那天，安敛推了安排得满当当的实验，开车送秦木泱去机场。 秦木泱这次要去大概半个月，两人从成为室友以来，还从没这么久不见面过。 安敛一路上都很平静，和寻常没什么两样，倒是秦木泱一直在嘱咐。 “我让张姐按时给你送饭，你别总忘了吃。” 安敛点头：“嗯。” “晚上睡前记得把空调调高，”秦木泱掰着指头，“算了，忘记也没事，我每天打电话提醒你。” 安敛还是淡淡地应：“好。” 到了机场，秦木泱从后座拿出行李，总算是唠叨完了。 “还有最后一点。”他站在安敛面前，一身简简单单的白t恤和黑牛仔裤，清爽而又不失张扬。简简单单的衣服到了秦木泱身上，总会被他穿出自己的气质。 少年背光站着，笑得眼睛微弯。 “记得想我。” 安敛眼眸闪动，这次沉默着没回，而是忽地问：“到了之后，你住哪。” 秦木泱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实回答：“宋理家。” 安敛果然偏了一瞬视线。 他轻轻捏了捏指尖，问了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家里有客房吗？” 秦木泱微微一顿，忽地笑了：“有吧，他家挺大的。” 安敛紧攥的手指又松开。 紧接着，便看见秦木泱笑得得意：“安老师吃醋了啊。” “没有。”安敛眸色一闪，彻底别过视线不看他，“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太累。” 这个理由不错，安敛觉得能够说服自己，便抬眼和秦木泱对视着：“单独一个房间，能休息好。” 秦木泱闻言，眉间一挑：“嗯，有道理。” 安敛也跟着点点头。 “那我走了。”秦木泱晃晃行李箱，后退着走了一步。 安敛看着他距离自己都快两米远了，眼底的乌黑还依稀可见，不自知地皱眉。 难免心疼的同时，对宋理的意见又多了几分。 他语气淡淡：“早点回来。” 秦木泱还没应，他又补充：“我也有事需要你帮忙。” 秦木泱这次直接轻笑出声，干脆撇下行李箱三两步过来抱了安敛一下。 “好，知道了。”他语气里满是笑意。 安敛耳尖微红，偏头推他：“都是人。” 两人又腻了几分钟，直到航班实在不能再拖了，秦木泱才一路跑了进去。 接下来的十几天，安敛仍旧忙得脚不沾地。 秦木泱每天都会按时发消息，打电话。 不过大多数都是只聊不到一分钟，安敛就不得不走开了，最长也不会超过三分钟。 秦木泱受不了这样，就每天晚上和安敛开视频。 安敛在书房整理资料，手机就支在面前的台灯处，让镜头拍到自己。 为了不打扰到他，秦木泱也不会多说话，只这样盯着，看二三十分钟都不会腻。 就是只能看，碰不到，心里总不是滋味。 又过了几天，秦木泱在网上看到了安敛领奖的视频。 男人穿了一身深蓝色西装，线条感很强，衬得腰身流畅，身形纤长，气质清冷又庄重。 安敛就这样站在大厅正前方的中央，有白炽的灯光打下来，将他衬托成全场的焦点。 他不骄不躁，站在那里，眸色淡淡地看向场下观众，侃侃而谈时，下意识抬手的动作都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发表完致谢感言，安敛后退一步，弯腰鞠躬。 秦木泱本来还很骄傲地欣赏着，但随着这个动作，看到了安敛平展纤细的腰，以及笔直的长腿时，心思突然就拐弯了。 他清清嗓子，喉结滚动了一下。 再一次冒出了现在就回去的念头。 这个视频应该是台下座位比较靠前的观众拍的，领奖流程结束后，镜头还一直跟随着安敛。 安敛下台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现在国内已经有三十多摄氏度，安敛这次为了正式，穿得西装外套偏厚，一套流程下来，他已经热得额头微微沁汗，刚出了内场就脱掉了外套。 里面的深色衬衣被扎进裤腰，更显得身形清瘦，双腿修长。 安敛一手拿着资料，另一手臂搭着西装外套往外走。 没走两步，一个男生跑来，对他笑着说了什么。 安敛也微微扬起嘴角，作为回应。 秦木泱眼睛一眯，顿时坐直了。 这个男生，他好像有点印象。 是那个把安敛当男神的胡剑，每次安敛需要助理，而秦木泱又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个胡剑总是能第一时间抢到最前面。 秦木泱动了动后槽牙。 眼看两人在台下说了两句话后，安敛略显见外地将外套递了过去，胡剑双手捧着接过了。 秦木泱这次直接从电脑椅上站了起来：“操。” 这人竟然拿安敛的衣服。 宋理在旁边正做最后核查，被他吓了一跳，抬眼扶眼镜：“犯什么神经。” “我要回去。”秦木泱攥着手机说。 安敛这些天没跟他提工作上的事，所以他一直没想到这一点。 但看刚才那个胡剑自来熟的程度，他非常怀疑，这些天都是这人来做安敛的助理。 一想到胡剑看安敛时那个亮闪闪的眼神，他一秒都忍不了了。 宋理闻言，完全不在意：“这话已经是你第十三次说了。” “这次是真的，”秦木泱一边拿手机订机票，一边盘算要收拾的行李，“反正剩下的东西也没多少了，你帮我核查完，网上发我。” 宋理惊了，意识到他认真的。 “秦木泱，我已经攒了好几天的课件没看了，”他语气愤愤，“你什么时候能学会做个人？” 第31章 三十一 上午领过奖之后，这段时间关于竞赛的忙碌总算是告一段落。 虽然手头仍有项目要忙，但安敛的任务量已经轻松了很多，今天只需要最后加一次晚班，整理竞赛以来的收尾工作。 晚上将近十点钟，安敛终于关上电脑，换下工作服准备下班。 他习惯在一天结束时交代好所有的工作，出办公室时便直接拿着打印好的文件，打算给胡剑。 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回去休息了，只剩下几个老师助理，会留到最后。 但安敛到了实验室门口，喊了声胡剑的名字时，发现没有人应。 他没太在意，动作随意地推门进去，却忽地愣住了。 整个实验室的人已经走完了，只有一个秦木泱，正坐在杂物桌上百无聊赖地转行李箱。 少年看到他时抬了下头，从桌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眼底全是笑意：“胡剑已经回宿舍了，安老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安敛很意外。 秦木泱没通知过他会什么时候回来，虽然有预感没几天了，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这么多天没见面，说不想念是假的，安敛眼底的疲惫都散了不少，不由自主地在秦木泱的手臂上握了一下。 “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突击检查，”秦木泱拿过安敛的手捏捏，挑眉道，“看见你让别人当助理，不高兴。” 安敛闻言微愣，随即无奈笑了。 “你不在，总要……” “不管，”秦木泱说着拿过他手里的文件，“我已经跟胡剑学长说了，让他好好休息，以后我是你的贴身助理。” 安敛眉间微蹙。 在很忙碌的情况下，他的助理的任务量也很重，每天都累得跑来跑去。 虽然秦木泱实力允许，但对方刚从国外回来，他私心不想秦木泱这么累。 “还是……”安敛只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了。 “没有还是，”秦木泱只看眼神就知道安敛在想什么，他把手里的文件放进包里，握紧安敛的手，“反正我以后都没什么事了。” “宋理的事忙完了？”安敛问。 “嗯，”秦木泱笑了笑，眼底满是成就感，甚至还有邀功的意思，他点点头：“全弄好了。” 安敛闻言心中轻松了不少，嘴角带着笑意，在秦木泱脑袋上摸了一下：“辛苦了。” 两人最近都很累，回到家也不再耽搁，洗了澡就都躺下了。 秦木泱在飞机上睡不踏实的时候，还想着，回去之后他什么都不干，只抱着安敛安安稳稳睡一觉，就很满足了。 但真的和安敛躺在一起，还没半分钟，他就完全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安敛身上的味道总是很好闻，连带着，安敛穿过的衣服也是他喜欢的味道。 秦木泱想起了白天，安敛穿的那身西装。 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安敛，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少见你穿深色衬衣。” “嗯？”安敛因为疲乏，又洗了澡，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连声音也带了慵懒，反应有点慢，“不好看吗？” 秦木泱吸了口气：“好看。” 话音落下，他直接拉开被子往前蹭，伸手把安敛整个人抱在了怀里。腿也不忘记伸过去，搭在安敛腰间，把人缠得几乎不留缝隙。 安敛早就习惯了秦木泱时不时这样，这孩子每次过度黏人，都是要撒娇的前兆。 他声音疲惫，但又很温和：“怎么了。” 秦木泱在他脖颈间轻轻嗅着：“好看到不想让别人看见。” 他说着轻叹了口气。 紧抱着安敛，感受着两人身体相贴部分的温度，秦木泱的手掌逐渐不安分起来。 手指从安敛的嘴唇开始，力道不轻不重地往下移，留下一路薄红和灼热。 安敛被他撩得微微颤栗，可精神又困倦得很，最后只能无奈握住秦木泱不安分的手。 “不困？” “困。” 秦木泱手上的动作被阻拦，便干脆翻了一下身，完全把安敛压在身下抱紧了。 “但是睡不着。” 语气很无辜，如果下面的热度没那么明显的话，效果会更好。 安敛察觉到后，顿觉脸上一热。 他下意识想躲：“你……” 秦木泱在他脖颈间蹭了一下，导致他呼吸一滞，话也说不利索了。 顿了顿，安敛才重新开口：“你自己……” “我不，”秦木泱声音微哑，说的时候故意将灼热的呼吸洒在安敛耳边，“我已经自己很多次了。” 安敛眼睫轻颤，心中十分纠结。 自从两人完全说清，并确定关系之后，秦木泱就开始逐渐放肆，晚上不做点什么，就不会踏实睡觉。 更过分时，也哄得安敛帮过他几次。 只不过每次过后，安敛都会羞得一句话也不想再说就是了。 所以现在，安敛哪怕再不好意思，在这件事上也算是有了经验。 两人分开十几天，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心情的确很好，也更希望能让秦木泱开心。 想到这儿，安敛在黑暗中缓缓吸一口气，将手臂搭在了秦木泱劲瘦的腰上：“那，我帮你。” 他只说出这几个字，耳朵就已经要熟透了。 但秦木泱闻言，倒还是不太满意一样，他拿过安敛的手，轻叹口气：“好吧。” 安敛掌心随即触到一片灼热，耳边的呼吸声也变得粗重，他大脑开始反应不过来。 只隐约听到秦木泱叹息般，说了一句：“下次，我可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安敛似乎能察觉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但由于秦木泱不允许他注意力不集中，并没有来得及详细思考。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罕见地睡了个懒觉。 直到楼下早餐店第三次打来电话，秦木泱才先起了床。 安敛其实已经醒了，但他这几天本来就没睡过好觉，昨晚秦木泱又折腾得挺晚，他醒来后也觉得脑袋昏沉，不太想起。 “反正今天休息，你再躺会儿，我热好早餐叫你。”秦木泱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 安敛闻言顺势闭上了眼睛，继续睡了。 不过也没睡多久。 秦木泱刚洗漱完，开门去取早餐时，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 自从上次说了解除领养关系协议书的事之后，安妈妈就开始频繁来打扰安敛。 安家终于意识到安敛是认真的，而那次又因为最后道歉态度不到位，最后安爸爸还发了顿脾气，他们就知道来硬的已经不行了，开始来软的。 安妈妈每次过来，都会对安敛来一番关心，又会送来生活上的一些小零嘴，牛奶水果之类也没断过。 不过安敛那段时间很忙，总是不在家，回来的时候总是差不多半夜了，所以安妈妈很少见到人。安敛也多是从楼下前台收到的东西。 昨天的获奖结果出来后，安敛已经开始陆续收到了学生们关于新实验室名额的申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敛有实力申请到新实验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安爸爸在业内待了这么久，自然也能迅速察觉到风向。 所以他们明白，这时候再不争取，在合同上给安任格留一个名字，以后就真的没机会了。 “小安呢？”站在前面的还是安妈妈，她看到秦木泱时并不意外，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容。 大清早被坏了心情，秦木泱脸色不算好，但意外的，这次他没直接赶人，而是让开门让他们两个人进来了。 “他还在睡，”关上门后，秦木泱也不招呼客人，直接进厨房热早餐，“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安爸爸安妈妈纵然对这个态度有意见，也勉强忍下去了。 “辛苦那么久了，多睡会儿是应该的。”安妈妈尴尬笑着说。 安敛睡眠很轻，再加上回笼觉本来也睡不沉，外面稍微有动静他就醒了。 他对于父亲母亲今天会来，一点也不意外，并且早就为这天做了足够的准备。 在床上闭着眼待了会儿后，他轻叹口气，起床洗漱出了卧室。 “小安起了。”安妈妈看到他出来，笑着站了起来。 安敛看了他们一眼，低声应了，随即直接进书房，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出来。 “是为了实验室的事吗。”他十分开门见山，直接在安爸爸安妈妈对面坐了下来，问道。 秦木泱这时从厨房出来，在他面前放了一杯热好的牛奶。 在看到桌上的文件袋时，秦木泱挑了一下眉，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安爸爸安妈妈没想到安敛这么直截了当，不免有些尴尬。 安妈妈看了厨房一眼：“……也不急，你先吃饭吧。” “不用，正事比较重要。”安敛眸色淡漠。 “那好，”安妈妈看了安爸爸一眼，调整了一下坐姿，“听你爸爸之前说，你会考虑在新实验室的合同上，给你弟弟留一个名额。” “妈妈知道，你弟弟他不争气，到那边之后，可能会给你拖后腿，”安妈妈说到这儿，叹口气，“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亲弟弟，你做哥哥的，千万别太嫌弃他。” 安敛闻言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安妈妈见状，斟酌了一下，问：“你打算，给你弟弟安排个什么位置呀？” “没有他的位置。”安敛抬眼，淡淡道，“我考虑过了，不打算给他留名额。” 安爸爸听到这儿，皱起了眉：“安敛，我知道那是你的实验室，想怎么样都是你说了算。” “哪怕给他一个不值一提的名额，不会干扰到你，也不行？” “每一个位置都有作用，”安敛淡淡道，“我不想浪费资源。” “你……”安爸爸明显在压着脾气，“你别忘了，你能在现在的实验室，也是我给你的名额。” 安敛眉间皱了一下。 “可我通过了最完整的审核标准。”他没想到事到如今，这件事还要被拿出来说。 这些年，他待在这间实验室，为父亲解决了不知道多少棘手的问题，又完成了好几个效果良好的项目。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现在递调离申请。”他语气又冷漠了一分。 安妈妈就知道来硬的不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她往前坐了坐，“小安啊，就当是妈妈请求你了，照顾照顾你弟弟……” 安敛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拆开手边的文件，拿出了关于解除领养关系的协议书，推了过去。 “签了这个，他就不是我弟弟了。” 安爸爸安妈妈直接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安敛做事这么干脆决绝，总觉得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安爸爸缓了好久，才满眼难以置信地开口：“安敛。” “你……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安敛眼眸微动，默认。 “小安，你这……”安妈妈脸上的笑也终于撑不下去了，“你这么做，是不是太绝情了点儿？” “爸爸妈妈把你养大了，有本领了，你怎么能因为你爸爸一句气话，就真的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呢？” 安敛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 他把签字笔放在纸张旁边，微微垂眸：“母亲，这些心知肚明的事，不用再说了。”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脱离这个家庭，是最好的结果。” 安爸爸闻言，直接把笔杆挥落到地上：“不签。” 他脸色黑沉得彻底，完全不接受安敛说的：“安敛，我让你帮你弟弟铺个路，你就直接跟我们断绝关系？” “这么多年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你说走就走？你的良心呢？” 安爸爸说着说着，已经控制不住了自己的脾气，什么话都不经思考说了出来。 秦木泱这时刚好拿着东西也从房间出来，闻言直接站在了安敛身旁。 “安教授，”他皱着眉，“这些话你说着不亏心吗？” 安爸爸被噎了一下，但显然火气还是很大，继续吼道：“怎么了？我养他二十多年不是事实吗？我送他上学不是事实吗？” “想断绝关系，早十几年怎么不说？现在有能力了，就这么着急递协议书？” 安敛靠在沙发上，眉间紧皱着偏开了视线。 虽然他已经给自己做了足够的思想工作，不会再对那个家有多余的留恋，但听到这些话时，心里还是一阵闷闷得难受。 他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多余了二十年了，到最后要解除关系时，自己都下定决心了，父亲母亲这里反而会这么难。 这个难题是临时杀出来的。 安敛被耳旁的训斥声吵得耳朵嗡嗡作响，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事情变得棘手了。 秦木泱这时上前了一步，他把很厚的一叠文件扔在了茶几上。 安爸爸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敛也心生疑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秦木泱又把电脑放在一旁，开机。 “你先看看这些，再考虑签不签吧。” 他说完和安敛满是困惑的目光对视一眼，挑了一下眉。 安敛更不明白了。 而另一边，安爸爸和安妈妈已经完全僵在了沙发上。 这个东西的出现，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上面除了有安敛从业以来几乎所有项目的详细资料，人员、所用资源、场地等这些官方内容之外，每一个项目背后，还附属了好几页的附页。 多是项目内容和安正德本人的各方面情况对比。 比较明了的，类似，安敛这一项目所涉及的专业知识主要在哪一块儿，而安正德本人的实力主要在哪一块儿，两者之间的偏差具体有多大，都做了一一对比。 而最细节的，秦木泱甚至调查出了，安敛在研究这一项目期间，安正德的粗略行程。 有的安正德是在外地出差，有的是外出旅行，甚至有一次，是因查出心脏病住院。 这样的情况，安正德很难有时间成为那个项目的主要指导。 总之，足足几百页的资料，都在用十分直观的数据对比证明，安正德在这些项目里，根本没有做出多大贡献。 其中好几个，甚至能证明，他完全没有伸一次手，只是彻彻底底地挂了空名而已。 安正德自认这样的事，根本不会有人刻意去追究。 因为关乎到个人家庭，这些东西的界限本来就很模糊，除了他和安敛，谁都不会知道事实会是什么样。 而同时，他又十分了解安敛。 温润的性格，对家庭的依赖，都注定安敛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 但 安正德神色复杂地看了秦木泱一眼。 他忽略了安敛这个看着十分不靠谱的小男朋友。 安正德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愿意这么大费周章去查这些，甚至连五六年前的事都查得清清楚楚。 安敛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时，震惊程度不亚于安正德。 他和秦木泱略带稚气的邀功的目光对视着，半晌没有缓过来。 很难想象，秦木泱是怎么瞒着自己做到这些的。 “想看的话可以拿回去慢慢看，”空气凝固了足有五分钟，秦木泱想到安敛还没吃早饭，不想再耽误下去，开口，“现在先考虑考虑签字吧。” 安爸爸眼前一黑，意识到了秦木泱接下来要说什么。 “签了，这个文件就给你，电子版也会删除，”秦木泱坐在沙发上，把电脑屏幕也转过去对着安爸爸安妈妈，“不签的话，这个东西马上就会公布到网上。” 安爸爸拿文件的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门铃声恰好在这时响起。 秦木泱起身去开了门，是早就约好的律师。 面对着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局势，安爸爸沉默了半晌后，忽然笑了。 “安敛，你倒是找了个好男朋友。” 他说完，捡起刚才被自己扔到地上的签字笔，手指微抖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安妈妈纠结了半晌，最终也慢吞吞签了。 律师拿过鉴定完毕后，表示协议书具有法律价值，即刻生效。寒暄过后，便拿着协议书先去了法院。 安敛他们只需要尽早拿着户口本、身份证、收养证明等文件，去登记机关办理手续，拿证明即可。 就算不去，协议书已经生效了，之前的户口本也已经作废。 律师走了之后，安爸爸安妈妈明显还没缓和过来，神情有些许恍惚。 秦木泱把厚厚的一沓文件递过去，笑了一下：“谢谢配合。” 安爸爸弓着背接过，又抬眼看了他一眼：“……电子版。”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突然之间又苍老了许多。 “哦对，”秦木泱闻言，当着他的面，在电脑上划了几下，找到删除键，“你可以看着。” 他说完点击确定。 屏幕上显示正在删除，安爸爸和安妈妈一直看着进度条进行完全，才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同时都松了口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几人再没什么好说的，安爸爸几度看向安敛，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和安妈妈沉默着离开了。 门关上时，安敛缓缓转身，靠在了旁边的鞋柜上。 心里没有一丝不适是假的，毕竟是叫了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待了二十多年的家。 但同时，他更强烈的感觉是身心都变轻了。 像是摆脱了多年的束缚，解掉了在腿上绑了许久的沙袋。 就连呼吸都变得舒适起来。 他转身回了客厅，发现秦木泱正抱着电脑，手上还是划着。 安敛走过去，看到秦木泱点出了备份。 刚才被删的文件重新弹了出来，完好无损。 秦木泱点了复制，又点击浏览器，论坛，粘贴，最后把鼠标放在发送上，抬眼看安敛。 安敛搭在沙发沿上的手指缓缓收紧了，他眸色微动，眼底有很明显的纠结。 秦木泱和他对视了几秒，最后抬起手指，点了下去。 这份包含了最全面证据的文件，被公开到了网上。 安敛沉默着，一时没说一句话。 秦木泱放下电脑走过去，搂住他的腰的同时，顺势将下巴放在安敛肩膀上，低声问：“我做的对吗？” 他知道自己这种处理方式，太不留情面了。虽然自己心里是爽快的，但怕安敛对那两个老人过意不去。 安敛没有开口，而是抬起手，揉着他后脑勺的头发，问了一句。 “忙了这么久，其实不是宋理的事吧？” 秦木泱闻言顿了顿，轻笑出声：“是啊，宋理不仅帮我做苦力，还是个挡箭牌。” 安敛也勾唇笑了一下。 “谢谢。” 他轻声开口。 抛却任何感性而言，秦木泱做的最公正不过。 安正德这么长时间以来，获得了那么多与他自己所作所为不匹配的利益和名誉，而安敛，也被无声无息地夺走了太多本属于他的东西。 秦木泱现在把事实公之于众，不求什么赔偿，只是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安敛环住了秦木泱的腰：“辛苦了。” 他哪怕性格再冷淡，对这些再不看重，也仅仅是个二十多岁的普通人，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有想要证明自己的野心。 只是顾忌父子亲情，顾忌一个表面祥和的家庭，他从没想过违背安正德，也从没想过为自己要些什么。 现在，这些自己做不出来的事，秦木泱都一声不响地代劳了。 安敛收紧了手臂，轻轻闭上了眼睛，睫毛覆上一片湿润。 “小泱，”他颤声重复，“谢谢。” 秦木泱感受着腰间的力道，听着安敛压抑的嗓音，心底的心疼又重了几分。 他感受到了安敛脆弱，以及……肩膀处不断晕开的湿意。 客厅里陷入安静，只有十分低弱的吸气声。 直到，安敛的呼吸逐渐恢复平静，手上的力道逐渐放松，两人的拥抱才结束。 安敛眼睛红得厉害，和秦木泱对视着，因为自己在小孩子面前哭得这么狼狈，他眉宇间多少有些不自在。 “谢谢。”他控制不住地，又重复了一遍。 秦木泱笑：“真这么感谢我？” 安敛看着他肩膀处被沾湿的一片，耳尖微微发红，他嗓音微哑地“嗯”了一声。 “那，满足我一个愿望吧……”秦木泱挑眉。 “好。”安敛想也不想便答应。 秦木泱眼底带了笑意，跟着把话说完了：“今晚，我们试试。” 安敛：“……” 第32章 三十二 这话一出，氛围说变就变了。 安敛抿了下唇。 虽然秦木泱看着是开玩笑的神情，但他下意识能感觉到，秦木泱在很认真地在询问他的意见，或者，在通知他。 其实这段时间，秦木泱已经不止一次提过这件事。 安敛能理解，在这个年纪，如果没这些年轻气盛的想法，反而不正常。 但是安敛的性格摆在这里，能像昨晚那样，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跨越性的突破了。 对于这种事情，他只想循序渐进地慢慢来。 所以每次秦木泱说起时，要么被他岔开话题，要么被他糊弄过去。 总之，安敛一直是能避则避。 “我，”这次也一样，他和秦木泱对视一眼后，偏头轻咳了一声，“饿了，先吃饭吧。” 说完就转身去厨房端热好的早餐去了。 秦木泱站在原地看着安敛不自在的动作，挑了一下眉。 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也顺利签了协议书，安敛其实早就有准备，所以并没有被太影响心情。 不过秦木泱把那些证据发到网上的事，安敛倒是一直忍不住惦记着。 他知道这样的消息爆出来意味着什么，尽管父亲已经退休，在事业上的损失已经算是降到了最小，但单在声誉方面，就已经是足够的打击。 安正德最爱的就是面子。 不过，安敛虽然会忍不住去想这件事，却并不觉得秦木泱做的有问题。 这些事，本来就不可能瞒一辈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公之于众的那一天。 再加上，如果现在不爆出来，给父亲一个有力的警钟，他会把安任格培养成什么样，安敛想象不到。 感性和理性之间的纠结，总是很耗费心神。 安敛思前想去，最后结果只有脑袋开始隐隐作痛，最后干脆不再乱想，去书房看书转移注意力了。 可是在书桌前坐下后，不想那些烦心事了，却又开始想秦木泱了。 因为工作忙，安敛很少会有在家的时候，所以每次他在家里做什么，秦木泱都会粘着。 比如像这样，以往如果自己在书房看书，秦木泱哪怕打游戏，也要戴上耳机在书房的沙发打。 安敛皱了一下眉。 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又拒绝了，秦木泱不高兴了？ 他捏紧了书角。 秦木泱在背后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安敛真的很感动，同时也很希望自己能够为秦木泱做点什么。 所以秦木泱说希望实现一个愿望时，他才会迫不及待地答应。 但没想到秦木泱的愿望是那个。 安敛想到这儿，越发觉得秦木泱生气了。 自己已经答应下来的事，结果最后只是岔开话题，就想这样胡乱打发过去。 安敛在心里暗责自己不应该，干脆合上书起身，出了书房。 秦木泱正半躺在客厅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回身关上房门，边迈步边考虑怎么开口，但还没走两步，就隐约听到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安敛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直到走近了，才忽然察觉不对劲儿。 他僵在原地，满眼震惊看着秦木泱：“你……在看什么？” 秦木泱手机里播放着不可描述的动作片，闻言十分淡定地抬眼：“我在学习。” 安敛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明明……” 他话说一半，对上秦木泱认真的眼睛，往下真的说不下去了。 秦木泱这时把手机扔到一边，没有点暂停，那些声音也在继续。 他趴到沙发沿上：“这里也有技巧的，我们两个都没经验，不学不行。” 安敛：“……” 对上秦木泱无辜的神情，听着各种难以入耳的声音，他这次真的要头疼了。 “那你可以，戴个耳机。”安敛艰难开口。 “家里又没别人。”秦木泱摊手。 好像也有道理但是…… 客厅里满是这种声音到底算怎么回事！ 最后，安敛实在受不了，干脆收拾东西逃去了学校。 秦木泱对此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他甚至很淡定地看着安敛匆忙出了门，还挥了下手。 不过等门关上后，他也随即关掉了手机上的视频。 这些东西他早就自己学过好几遍了，梦里也有，根本不用再看。 故意当着安敛的面这样，一是因为，他有私心，想给安敛点儿刺激。 还有就是，他能看出来今天早上安正德的事，对安敛的心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在秦木泱容量有限的脑子里，也就这种事能完全转移安敛的注意力了。 事实证明，秦木泱的预估很正确。 开车进了学校，听到了学生们在教学楼附近背书的声音，安敛才觉得自己的耳朵总算是干净了点。 他轻叹口气，脚步略显匆忙地进了实验室。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安敛是因为昨天刚结束一个阶段的工作，惯例休息一天。 丁信棋以及其他学生仍旧在按时做实验。 大家看到安敛时很意外，挨个打了招呼，还在感慨安老师真的很勤劳。 不过安敛这边，从家里逃出来了，但不意味着这件事就过去了。 他坐在电脑前发了将近十分钟的呆之后，没忍住点出浏览器，搜索词条：[不想和男朋友太过亲密，该怎么克服] 刚点下搜索键，安敛就被弹出来的各种说法惊到了。 网友们似乎都很开朗，对于这类话题一点也不避讳。 安敛忍着心里的不自在，让自己一条一条往下看。 但两三页回答翻下去，发现都是些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安敛有些苦恼，打算再换一种问法试试。 谁知道手刚碰到鼠标，耳边突然传来声音：“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安敛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慌张关电脑。 不过还是迟了一步，丁信棋明显看到了，端水杯的手都僵了一下。 安敛：“……” 没脸见人了。 “咳！”丁信棋本来是休息时间，看到了网上关于安正德的那些东西，迫不及待过来问，现在也被完全转移了注意力。 安敛竟然还会去搜这些东西。 他想起对方和秦木泱这些天进展不错，更来了兴趣。 “你搜这些做什么，”丁信棋难得八卦安敛的事，也顾不得安敛不自在的样子了，“网上都是瞎说的，还没我知道的多呢。” 虽然他和安敛的性向不同，但作为已婚人士，在感情上肯定更有经验。 安敛本来还在不好意思，但这个情景，他反而被丁信棋提醒了。 “你……比较有经验？”他抬起眼，微微闪躲。 丁信棋挑眉，点头：“当然。” 安敛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捏紧，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朋友？”话刚说一半，就被打断了，丁信棋差点儿没笑出声，“你除了我还有哪个朋友？” 安敛强撑淡定，垂眸整理了一下并不乱的衣服：“竞赛的时候认识的，你不知道。” 丁信棋靠在桌上，看着他这幅认真的样子，不忍心拆穿，忍笑点头：“哦，这样。” “你朋友怎么了？” 安敛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睫不自知地微颤。 他斟酌着，开口：“……他和男朋友才在一起没多久，就……做亲密的事，正常吗？” 丁信棋闻言顿了顿，在安敛看不到的地方皱了下眉。 他忽然响起了前段时间，有一次给安敛打电话，结果是秦木泱接的。 主要那个电话的信息量太大，所以他印象一直十分深刻。 丁信棋忽然懂了。 安敛和秦木泱那时就已经成了，但以安敛的性格，现在肯定是迟钝地觉得，那时候刚在一起就那什么，太早了。 他很了解安敛，当时从电话里猜到这一点的时候，丁信棋也很惊讶，意外于两人进展这么快。 果然，安敛性格这么保守，心里果然有压力了。 丁信棋只觉得自己这个朋友真的太善解人意了，他“啧”了一声，开口：“这有什么。” 安敛闻言，果然微微直起身，抬眸看他。 “这很正常的啊，情侣之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有压力。” 安敛眼中有些许不确定。 “两个人感情到了，这事就很理所应当，”丁信棋很随意道。 安敛听着，反思了一下自己和秦木泱。 他们的感情已经很好了，彼此都很喜欢。 而且，自己并不是排斥和秦木泱做亲密的事，归根结底，只是心里那层不好意思的障碍不好跨而已。 他越发觉得丁信棋说得有道理，这件事的确是理所应当的。 丁信棋见安敛还是沉默着，以为自己安慰的力度不够，便又补了一句：“有时候不做什么，反而还以为两个人感情有问题呢。” “你就……”他说着拍拍安敛的肩膀，“让你的朋友放心吧。” 这话一出，安敛直接僵了。 他沉默了几秒，干脆起身：“谢谢。” 他神色匆忙：“我……继续回去休假了。” 丁信棋见状，悠闲地抿了口咖啡，觉得自己又做了件很有成就感的好事。 安敛回到家时，是下午三四点钟，天还大亮着。 他打开房门进去时，里面已经没有了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 安敛已经紧张了一路，同时也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过了玄关处，才看到秦木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长腿搭在沙发沿，躺姿有些憋屈。 安敛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他在犹豫要不要叫醒秦木泱。 为了防止自己一会儿又反悔，安敛抿了抿唇，还是伸手轻推了秦木泱一下。 午觉睡得浅，秦木泱很快就迷迷糊糊醒了。 他看到安敛时有些意外，下意识又看了眼时间：“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安敛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轻声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那个视频……我需要学习吗。” “嗯？”秦木泱脑子还没开始运转，一时有点懵。 几秒钟后，他揉眼睛的动作直接僵住了。 “安，安敛？我没听错吧？” 安敛耳尖红透，微微偏开视线。 “不用，我来就行！”秦木泱直接跳过沙发，一把抱了过去。 第33章 正文完结 秦木泱对上安敛闪躲的眼眸，仔细分辨着他眼底复杂的情绪。有很明显地紧张不安，也有时不时闪过的退缩。 安敛总是会给他惊喜。 秦木泱心跳如鼓。 他的确一直在期待着能和安敛做最亲密的事，但也知道不能太过着急。 因为对象是安敛。他要给安敛足够的适应时间。 虽然他今天早上说了那句“晚上试试”，但其实在潜意识里，秦木泱没敢把事情想得这么美。 最起码还要再拖几天的。 但是安敛就这样站在他面前，扔下了一句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秦木泱控制不住地紧紧盯着安敛看，希望能再确定一点，希望这真的不是自己误会。 直到，安敛眼眸中的退缩越来越明显，他被看得脖颈泛红，终于受不住了一样转身想要逃开。 秦木泱早有防备，揽在他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 像是耗完了自己最后的耐心，秦木泱终于抬手，使安敛重新看向自己，继而吻了上去。 一开始吻得很细致，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看得太久而道歉。 他力道偏轻，不着急深入，而是一寸一寸仔细地描绘着。 对安敛而言，这样温柔的动作反而能使他更容易进入状态。 秦木泱感觉到安敛垂在身侧的手臂缓缓抬起，温热的掌心随即贴在了自己脊背上。 他像是获得了允许，开始转换方式，直接闯了进去。 这个吻逐渐变成不受控制。 像是要席卷所有，秦木泱丢失分寸，一步步掠夺。 这样的情况下，安敛根本无法招架。 他逐渐感到嘴唇微麻，但上面同时会传来丝丝缕缕的痛觉，拉扯着他，在沉迷和清醒之间徘徊。 热度节节攀升，气氛越来越粘稠。 无意识间，安敛已经因为发软而不断后退，最后坐在了沙发靠背上，他眼里又多了分慌乱。 秦木泱一手按在他的肩膀处，似乎发现了个不错的姿势。 他看了眼安敛微微颤抖的膝盖，上前一步，更加拉进距离，使两人几乎完全贴合在一起。 秦木泱总算是暂时放过了安敛的唇。 他微微低下头，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安敛衬衣衣领里一片染上薄红的肌肤，以及随着喘息而明显起伏的锁骨骨线。 秦木泱从没有哪一刻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一边心急得火烧一般，迫切想要撕开这层遮盖，看到里面的光景，但同时，那枚位置恰到好处的纽扣，又猛然挑动着他的神经，灼烧着没剩多少的理智。 他喉结上下滚动，眸色变得更深了。 明明小腹紧得厉害，手上动作却偏偏不急，他手指探过去，从下往上，依次解开。 肌肤触到空气，安敛才从眩晕中猛然反应过来，他搭在秦木泱手臂上的手忽地收紧了。 “别。” 话音从齿缝中泄露出来，沙哑到安敛自己都心中一惊。 “怎么？”秦木泱的声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手被按住时，他抬眸和安敛对视了一眼。 如果这个时候要喊停，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有那个自制力。 安敛微微蹙眉，动作慌张地将衬衣胡乱拽好，视线下意识地看向天光大亮的玻璃窗。 “先，洗澡。”他只看一眼就偏过头，把脸偏在了秦木泱肩膀处，脖颈通红。 秦木泱闻言只能克制地收回手：“好。” …… 花洒打开，热水从头顶淋下，对平复安敛体内的热度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但能够为他拉回一丝理智。 安敛手撑在墙壁上，垂眸看着脚下不断洒落的水滴。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大白天的，迫不及待地洗澡，就为了做那样的事。 脑子里闪过等晚上再继续的念头。 但他很清楚，秦木泱那边是不可能说通的，这个要求也实在矫情。 安敛想到这儿，看了眼放在旁边的手表，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进来快半个小时了。 纳闷于秦木泱竟然没提醒他，安敛扯过旁边的浴巾把身体擦干，穿上睡衣出了浴室。 刚开门就愣了一下。 秦木泱不仅没有开灯，还将最厚的一层窗帘也拉上了，房间里光线昏暗，就像晚上只开了小夜灯一样。 安敛眸色微动，心里跟着踏实不少。 “这样可以吗？” 秦木泱洗澡快，似乎早就等不及了，刚看到他就凑了过来，把人抱紧。 两人身上有相同的热度，也有同样的沐浴露的味道。 安敛轻轻吸了一口气。 “……可以。” 秦木泱忽然笑了一下，就这样抱着他往床边慢慢挪。 “如果还紧张的话……” 安敛膝弯碰到了床沿，忽地一软，顺着惯力倒在了床上。 “还有这个。” 秦木泱随即压在他身上，扬了一下手。 安敛看到了一条深色的领带，是秦木泱之前送他的，他前天还刚用过。 他脸迅速红了，微微皱眉偏过脸：“不，用。” 秦木泱闻言松了手，领带掉在了地上。 他俯身吻了下去。 “不用刚好，”在已经有血丝的唇上流连片刻后，他的吻逐渐转移，话音因为掺着喘息声而不太清晰，“我也想让你看着我。” 但秦木泱接下来的动作，让安敛直接闭上了眼睛。 中间无论他怎么哄，安敛也只是睫羽剧烈抖动，眼尾一片薄红，怎么也不愿睁开。 真正愿意睁开眼时，已经是傍晚了。 没了强烈的日光，房间里更加昏暗，安敛并没有太多不自在。 他侧躺在床边，秦木泱从背后抱着他，两人的呼吸都还没平复下来。 秦木泱肉眼可见得满足，但手一直在安敛手臂上来回抚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愿望实现之后，他总算是冷静了不少，也开始忍不住担心。 不仅担心这件事对安敛的冲击太大，更担心…… 他刚才好像激动过头了。 对安敛做这种事，说实话，不管是梦里还是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在脑子里想象过无数遍了。 需要事前做什么，步骤怎么样，要有多少耐心……甚至各种不同的姿势，他全都在脑海里演示过。 可真正实践时，听着安敛的喘息，触着安敛的身体，那些东西在一瞬间就被扔得一干二净。 现在回想，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好像，太鲁莽了点。 心里想了一大堆，直到安敛轻轻动了一下，试图挣开他的手臂，秦木泱才回过神。 “怎么了？” 现在安敛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不愿放过。 安敛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眉宇间有几分不自在，他翻了个身坐起来：“洗个澡。” 说完便从地上捡起睡衣穿上，往浴室走。 秦木泱闻言松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跳下床：“我抱你去。” 安敛惊了一下：“不用。” 秦木泱攥着他的手臂，有点别扭：“真的？” “嗯。”安敛只觉得他太大惊小怪了，把人推开：“你也去洗洗，准备晚饭吧。” 他说完就进了浴室，并很快关上门。 秦木泱没办法，在原地站了五分钟后，只好也先去客卧洗澡了。 浴室里，再次淋着温度适宜的热水时，安敛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竟然就这样，和秦木泱做了。 除了心理上以及身体上具体某个地方的不适应之外，他更在乎的是另一点。 秦木泱白天学习的那些东西，是白学了吗？ 安敛半靠在墙壁上，想要让自己努力忽视后面的异样感。 他虽然对这方面了解比较少，但也是成年人，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是舒服的。 可他刚才……并没有感到，舒服。 疼痛和不适居多。 或许是因为没有经验，同时神经又异常兴奋，所以秦木泱没有顾得了太多。 这也是安敛一时心软，忍着没有打扰秦木泱兴致的原因。 他轻叹口气，关掉了花洒。 换上干净的睡衣后，安敛习惯性地来到镜子前。 整理衣领的动作顿了一下。 在锁骨靠下的位置，有一排很明显的牙印，很红。 安敛眉间轻蹙，抬手碰了碰，刺痛让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他心情更复杂了。 秦木泱毛手毛脚就算了，怎么还咬人。 安敛从卧室出来时，秦木泱已经在餐厅摆好了碗筷，看到他时站了起来。 “洗好了？” “嗯。”安敛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沙发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只不过在碰到椅子的那一瞬，他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 安敛手快速撑在桌沿上，才继续坐了下去。 秦木泱明显注意到了，顿时紧张：“疼？” 安敛神色微顿，耳尖泛上淡红，他张了张口，没来得及说什么。 “我买有药，帮你涂一点？”秦木泱又问。 安敛：“……” “不用，吃饭。”他垂着眼说。 整个吃饭的过程，秦木泱的视线几乎没从安敛身上移开过。 吃了饭，他也不着急洗碗了，安敛去哪儿就跟到哪儿。 安敛一路去书房整理了明天工作要用的东西，又去客厅收了晒干的衣服，最后就连喝口水，秦木泱也要把水杯拿过去，接好水再递给他。 安敛无奈笑了：“以前以为你够黏人了，没想到还能这么黏。” 秦木泱神情倒很认真：“我怕你哪儿不舒服，不告诉我。” 以往安敛听到这种话，都会下意识地说真的没有。 但他这次迟疑了一下。 这种事，有第一次，之后就会一直有，他总不能…… 安敛皱了一下眉。 如果每次都这么疼，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安敛沉默着喝了口水。 也就这一停顿的功夫，秦木泱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他清了一下嗓子：“安敛。” “嗯？”安敛看他。 “你……”秦木泱说得有点儿艰难，他拧着眉，“你刚才，是不是不舒服啊？” 安敛被水呛了一下。 秦木泱赶紧为他顺背，但视线仍旧很紧张地锁在他身上。 既然秦木泱这样问出来了，安敛纠结着，还是觉得这样的事及时沟通会好一点。 他抬眸看了对方一眼，才轻声：“是不太……” 话音没落，秦木泱直接抱住了他，一句话也不说了。 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安敛有点儿后悔说话那么直接了。 直到晚上九点钟，两人重新躺到床上，秦木泱还是自闭状态。 安敛有点头疼。 抬手揉着秦木泱后脑的头发，他在想该怎么安慰。 “其实……也不全是，不舒服。” 安敛说这些字时有些艰难。 他抿了抿唇：“或许是缺少经验的原因。” 话音落下，秦木泱终于愿意从枕头里抬起脸了。 安敛心中松口气。 但紧接着就听秦木泱叫他：“哥哥。” 安敛微愣。 这个称呼一出来，他心中下意识就会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秦木泱整个人抱了过来。 “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安敛：“……” 他下意识想往后退。 虽然那个地方没有受伤，经过这几个小时，不适感也变得没那么强烈。 但安敛并不想在短时间内再拥有一次……那种微妙的经历。 “哥哥……”秦木泱在他脖颈处蹭了蹭。 “我这次，一定不会再莽撞了。” “……” 理智再次被抛到一边，大脑完全被秦木泱侵占时，安敛体会着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感受，忽然发现还真让自己说对了。 原来这事，真的有经验一说。 结束时，秦木泱眼底的成就感几乎要溢出来。 他这次几乎用上了全部的耐心，做足了前面的准备工作。 而且过程中的每一个动作，也都仔细观察着安敛的反应。 渐渐的，秦木泱便发现，安敛的很多微小反应都和第一次有很大差别。 眉间不再是一直紧锁，而会在某一瞬间猛地拧紧后，又缓缓舒开，同时，连指尖扣在他肩背处的力道，抑制不住的喘息声的频率，甚至到最后，喉间溢出的低泣声，眼尾滑下的生理泪水…… 每一点都像是对秦木泱的肯定，每一点都可以让他心底猛地颤动。 他抱着已经瘫软的安敛，在对方微闭的眼睑上轻轻啄吻：“怎么样？” 安敛偏头躲开他，不想回答。 可秦木泱像是非要得到认可一样。 追着问：“这次舒服吗？” 安敛：“……” 他想要推开秦木泱，但这次时间比上次长，两次的疲惫感积累下来，逐渐席卷了全身，他实在没什么力气。 “起来。”安敛侧脸一片绯红，声音又软又哑，语气分外无奈。 秦木泱一看这个反应，顿时就了然了。 他明显更加得意，直接跨过安敛下了床，然后把手伸到安敛膝弯处，轻轻松松把人抱了起来。 安敛吓了一跳。 “我抱你去冲澡。”秦木泱笑着说。 安敛还要再说什么，秦木泱又补充：“你这次一定没力气自己去了吧？” 安敛：“……” 两人一直折腾到凌晨，秦木泱才总算不再求表扬，安生抱着安敛打算睡觉。 但沉默了没几分钟，他又忍不住开口。 “安敛，我好开心。” 他指尖不安分地玩着安敛的头发，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 安敛实在太累，只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安敛，”秦木泱虽然也不想太打扰对方，但就是忍不住，“你说一句喜欢我好不好？” 安敛眼睫轻轻动了一下，勉强睁开眼睛。 秦木泱这时缩进被窝，凑过去把他抱紧。 两人近到呼吸相触。 “你还没说过呢，”秦木泱用气音说着，还瞥了一下嘴，“我想听。” 安敛有些许难为情，他轻轻皱了一下眉。 在他看来，这些话对于他和秦木泱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他们彼此喜欢，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 秦木泱在他这里，几乎拥有所有的特权。 然而秦木泱今晚不知道怎么了，过分黏人之外，还过分得喜欢撒娇。 “哥哥，”他攥着安敛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偏头轻轻吻了一下，“就说一句，说完就让你睡觉。” 安敛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沉默了半分钟后，妥协般，他用手轻轻捏了捏秦木泱的耳朵。 “我，很喜欢你，”安敛声音微哑，带着懒意，但态度是完全的认真，“非常，喜欢。” 秦木泱顿时开心了，直接笑出声扑过来抱住了他。 “那我也要说。” 安敛被他蹭得脖子发痒，也无奈笑了。 秦木泱贴着他：“但你不能因为我年纪小，就不当回事，或者不相信。” “嗯。”安敛仍旧笑着，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 “我爱你。” 秦木泱突然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 安敛手上的动作停住，眼底的笑容也有一瞬的僵硬。 这三个字，似乎比刚才的四个字更沉重一点。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然而秦木泱还没说完，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伏在安敛上方，和安敛对视着，眼里满是坚定和恳求。 “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安敛眼眸忽地闪动。 这一瞬间，他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也不想有太多的纠结。 没有一丝的停顿或犹豫。 他只是轻轻地笑了，同时握紧秦木泱撑在身侧的手。 “好。” 第34章 番外 今年是秦木泱正式准备接手秦氏的第一年。 大学毕业后，秦木泱又出国进修了两年，今年年初刚回国。 这半年来，秦木泱一直由秦爸爸亲手培养，在秦氏的绩效逐渐明显，处事上已经有了居上位者该有的成熟果断。但也因此变得特别忙碌。 晚上八点钟，秦木泱坐在包厢里饮下第一杯酒时，看了一眼时间。 明天就是安敛的生日了，他本来打算早点回去，但这场酒席关乎一个很重要的合作，不得不来。 “秦总才坐下来十分钟，就已经看了三回手机了，”旁边的人见状笑着打趣，“怎么，安先生催得紧？” 当年本科毕业后，秦木泱和安敛按照最初约定好的，先去民政局领了证。 由于秦木泱很快要出国，婚礼没着急办。 之后，秦木泱独自出国不到两个月，就受不了想回来，安敛虽然不善言辞，心里也觉得分居两年实在难熬。 那时他的新实验室早有规模，名字在国内都有了一定知名度，安敛便干脆安排好相关事宜，收拾行李也出了国。 两人在国外生活了两年多，可把秦爸爸秦妈妈想念得够呛。 所以回国时，两个长辈迫不及待地给他们准备了十分奢侈隆重的婚礼。 很符合秦氏的办事风格。 那场婚礼后来成为业内的谈资，半年都过去了，旁人讨论起来，还是一脸羡慕。 安敛性格内敛，偏好低调，对此十分无奈。 倒是秦木泱，对这个现象特别满意。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安敛是他的了。 所以在宴会上，就算安敛不出面，桌上的人也都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不是。” 秦木泱闻言皱了下眉。 他不喜欢别人在酒桌上讨论安敛。 “我看啊，是秦总更想安先生，”另一人又笑道，“秦总，下次你就把安先生一起叫来呗，大家还能聚聚。” 今天的酒宴特别一点，桌上的几位老总几乎都带了家属过来。 秦木泱眸色微变。 安敛最讨厌这样的环境，来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 况且，自从几年前有人在这种地方想碰安敛之后，他就再也没让安敛独自来过。 “我舍不得。”他转了一下酒杯，举起和那个人碰过后，仰头干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再加上这几年的历练和深造，秦木泱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张扬，多了不少稳重成熟。 他今天穿了一身线条流畅的定制西装，配上硬朗而棱角分明的五官，只坐在那里，已经有了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而语气不带波动时，眼底的锋芒又很容易暴露出来。 众人见他面色严肃了，也就知道不能再打趣，有人笑着站出来打圆场。 “秦总和安先生是出了名的恩爱，今天算是见识了。”那人笑了笑，把视线转向别处，“不过宋总，你怎么也没带个伴儿？” 被称作宋总的是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人，闻言笑起来：“他不会喝酒。” “这你可问对人了，”众人有知情的，也跟着起哄，“宋总家里这位我见过几次，可是真黏人呐。” 秦木泱正跟旁边的人说着正事，闻言顿了一下。 “是啊，我看一会儿你喝多了，那位肯定会来接吧？” 宋总虽然被调侃着，但却也没不好意思，好脾气笑着：“是啊，他黏我。” 大家又是一顿哄笑。 秦木泱沉默着，又看了眼手机。 没有来自安敛的未读消息。 他应酬这么多次，都是司机送的，安敛没来接过他。 秦木泱心里开始冒酸。 虽然知道安敛最近刚评上教授，还一直在公司帮自己，有时比他还忙。 但是 他也想被人接。 秦木泱微不可见地瞥瞥嘴，拿起酒杯灌了一口。 酒局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一桌人都喝得摇摇晃晃。 秦木泱也喝了不少，有些醉了。 跟司机说了一声后，他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往外走，脚步有些虚浮。 刚出酒店大门，恰好碰上了刚才那个宋总，以及迎面走来的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男生。 那男生长什么样秦木泱看不清楚，他就听到男生还有好几米的距离，就朝宋总招手：“老公！这儿！” 秦木泱本就不稳的脚步顿了一下。 直到看着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上了车，他才拧着眉往自己的车那边走。 司机看到他，赶忙上手来扶：“秦总，这是安先生准备的醒酒药。” 秦木泱看着对方递来的药片，眼睛迷茫了一瞬后，直接推开了。 “不吃。” 司机有点慌乱。 以往都会吃的。 “那您上车吧，我送您回家。”他又道。 秦木泱被扶着往车里坐，刚打开车门，又停住了。 “不让你送。” 他拧拧眉。 司机更慌了。 他为秦木泱开车才几个月，又了解这位小秦总的行事作风，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被开了。 “秦，秦总……” 秦木泱不再搭理他，而是一掌拍上车门，并靠在上面拿出手机，拨了安敛的电话。 似乎是因为脑子晕，怕听不清，他还点了免提。 嘟嘟两声后，手机里传来安敛温和的声音：“怎么了。” “哥哥。”秦木泱凑过去，喊了一声。 司机手一抖，差点儿没站稳。 “我喝多了，”秦木泱声音故作委屈，“你来接我。” 那边似乎轻叹了口气，应下后，又嘱咐了两句才挂掉了电话。 秦木泱收回手机，傻笑了一下。 笑完愣了几秒，才注意到司机还在旁边，又掩饰性地绷住表情。 安敛接到秦木泱的电话时，刚刚加班结束回到家。 打车出门时，他没忍住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确认没出什么事。 这个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秦木泱经常有应酬，也喝醉过几次，每次安敛都劝他少喝点，但每次司机把人送回来，总是一身酒气。 这次估计是喝太多了吧。 安敛又叹了口气。 很快赶到酒店门口，秦木泱高挑的身材很好分辨，他还没下车就看到了靠在车上的男人。 不知不觉间，秦木泱真的沉稳了许多，但在他面前的那些孩子气，还是只增不减。 安敛快步过了马路，来到男人面前，果然看这人连站稳都有点困难，鼻间也全是酒味。 他拧拧眉：“怎么不进车里等？” 秦木泱听到声音抬眼，迷蒙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便往前靠在了他身上：“对不起安敛。” “我又喝酒了。” “……” 安敛叹口气，和司机招呼了一声，两人一起扶着把秦木泱塞进车里。 车里发动，安敛也坐在后座，肩膀被秦木泱靠着。 得知对方没吃醒酒药后，安敛又拿出了一片，倒出温水叫他：“秦木泱？” 秦木泱没动静。 安敛把人推开一点，发现眼睛是半睁着的，明明没睡。 “把药吃了。”他轻轻拧眉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秦木泱这次喝醉后变得不听话了。 “以后，你叫我的名字，我是不会理你的。”秦木泱眨了一下眼睛，认真道。 安敛：“……” 这幅幼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醉得不轻，他耐着性子：“那叫你什么。” “叫老公。” 秦木泱看着他说，嘴角还有一丝得意的笑。 安敛：“……？” 他看了眼前面，司机还在认真开车，但一定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不习惯，”秦木泱见他不回应，还很贴心道，“可以现在先喊一声，练习一下。” 安敛：“……” “叫吧，我在听。”秦木泱坐直，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再说一句话，我现在就把你扔路边。”安敛耳朵发热，咬牙道。 秦木泱出息了，也跟着威胁：“不叫，我就亲你。” 安敛：“……” 他头疼得捏眉心。 总算是到了家，为后座打开车门时，司机明显大松了口气。 安敛已经不愿意再在车上多待一秒，快速带着秦木泱下了车，让司机先走了。 新家是套面积不算大的别墅，因为只有两个人住，太大会显得空旷。 他们搬家要早一点。 当时安正德的事情暴露出来后，业内都为之一惊，安正德不仅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一辈子的名声也全毁了。 安任格因此心存怨恨，几乎天天去安敛家闹，换着不同的花样，让人不得安生。 那个地方挤，连添保镖都不方便，所以秦木泱和安敛商量着，买了套保安系统好的新房子。 虽然搬得匆忙，但当时装修时，全是两人商量着亲自参与设计的，是一个很像样的家。 安敛一路把秦木泱扶进家门，这人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念叨着让他叫老公。 安敛哪开得了口，实在受不了，干脆把人塞进浴室不管，自己拿了衣服去客卧的浴室洗澡了。 可刚开花洒没几分钟，秦木泱竟然带着一身水跟了过来。 安敛看着他什么都没穿的身体，越发觉得不能再让秦木泱喝酒了。 念头刚冒出来，秦木泱就已经三两步黏在了他身上：“一起洗。” 这句话让安敛察觉到了危机感。 他拧了拧眉：“不……” “不叫老公就算了，还不让抱？”秦木泱被他推了一下，语气委屈，“只洗澡，又不做别的。” 安敛：“……” 五分钟后，秦木泱把人抵在墙壁上，热水从上往下浇着，晕开一阵阵雾气。 “我们在浴室试试好不好？” 安敛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他有些纠结。 明天是他的生日，伯父伯母因为了解他原本的家庭情况，对这件事情特别看重。 每年安敛过生日，都要一家人聚得齐齐的，好好吃一顿饭。 “……只能一次。”经不住秦木泱的撩拨，安敛轻轻喘息，说道。 “好。” 第二天早上，安敛醒来时，太阳已经晃眼了。 事实证明，平时的秦木泱多听话，醉酒了就有多叛逆。 他感受着腰腿的酸疼，轻叹了口气。 说好的一次，做起来什么都忘了。 在花洒下和浴池折腾完后，连镜子前也没放过。 之后到床上，又是换着花样来，非得逼他把那声“老公”说出口不可。 那种时候，他只能听秦木泱的话。 安敛想到这儿，把脸又往枕头里藏了藏。 “醒了？”秦木泱已经起了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守在了床边，轻轻给安敛揉着腰。 态度诚恳，服务周到，下了床，跟昨晚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安敛不太想理他，身体也疲惫得很，没动。 秦木泱继续殷勤，两只手一起按摩。 “我错了哥哥，”他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安敛：“……” 这么些年，每次听秦木泱叫“哥哥”，他都会心软。 但这次不一样了，刚一听到，他就会想起秦木泱昨晚在他耳边威逼利诱地念：“哥哥，叫声老公就放过你。” 脸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烫，安敛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秦木泱见状，摸了一下鼻子。 他昨晚确实太过分了。 想了想后，他站起身从旁边拿过什么东西，跳上床挨着安敛躺下了。 安敛连睡衣都没穿，下意识想躲他。 “我下次真的不会这样了，”秦木泱怕自己身上凉，隔着被子把人抱紧，“以后再喝这么多，你就揍我。” 安敛轻叹口气。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当然也不会真生气，只是心里有所顾忌。 “今天还要去见伯父伯母。” 自从和安家解除领养关系后，安敛就再也叫不出父亲母亲这两个称呼了。 所幸秦爸爸秦妈妈体谅，表示一点也不介意。 “没事，大不了不去了，我跟他们说。”秦木泱道。 “任性。”安敛淡淡看他一眼，打算起床。 秦木泱却已经把自己暖热乎了，见状掀开被窝，又抱着安敛躺了回去。 “该起了。”安敛皱眉。 “等一会儿，”秦木泱笑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是一个木质的包装盒，“先接收今天的第一份礼物。” 安敛微愣。 秦木泱说着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很显旧的记事本。 安敛拿在手里，疑惑：“这是什么。” “我的日记本。”秦木泱咳了一声。 安敛轻轻挑眉，来了兴趣。 “以前没想过给你，太丢人了。”秦木泱把盒子扔到一边，又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现在不觉得丢人了？”安敛轻轻翻开第一页，看到了上面写的“初一四班秦木泱”几个大字。 他的嘴角弯起。 “不用忍，随便笑，”秦木泱笑着说，“现在是想拿来逗你开心。” 安敛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翻开了扉页。 前面几页有被撕掉的痕迹，而入眼的第一页，就跟他有关。 7/3 [宋理的这个家教有点好看] 莫名的，只看到这一行字，安敛就没忍住轻笑出声。 秦木泱不好意思地在他耳旁蹭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他那时还不知道练字，简单的笔画也写得歪歪扭扭，还很大。 小男孩记日记似乎也很草率，一天也就一句话。 安敛笑完了，才继续往后面翻。 7/5 [宋理这个家教哪找的？我也想要一个。] 安敛再次笑出了声，连捏着纸角的指骨都在颤。 秦木泱知道能逗安敛开心，但没想到安敛会这么开心。 他很少能见安敛笑成这样。 被带着也笑：“有这么好笑？” 安敛笑得往他肩膀上靠了一下，才勉强收住。 “嗯，很可爱。”他说。 这也是夸，秦木泱扬了扬眉，也顾不上羞耻心了，帮他往下翻：“快继续。” 接下来，都是些带着幼稚气息的碎碎念。 7/8 [没见安老师笑过。] 7/9 [啊！他表扬宋理，还对宋理笑了！] 这条后面，还跟了一个火冒三丈的小人。 安敛又一次轻笑出声。 7/10 [抠包宋理，不给我做他的作业（我也想被表扬] 7/12 [他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 …… 8/24 [他不教了。 竟然不说一声。 烦。] 再往后，记录的次数就没那么频繁了。 9/10 [我不玩游戏了。 安老师好像不喜欢玩游戏的人。] 1/27 [考了班上前五。] 越往后，时间跨度越来越大，安敛没再笑，看得越来越认真。 8/3 [f大，在他旁边] 9/21 [室友！！！] “从这里开始，我就没再记了。”秦木泱让安敛枕着他的手臂，轻声说着，“那时候满脑子只会想，怎么追到你。” 安敛嘴角弯了一下，往后翻到了最后一页。 日期是他们结婚那天。 2/1 [他是我的了。 （我也是他的。] 安敛这句话，安敛手指轻轻抖了一下。 他放下记事本，翻身和秦木泱对视着。 “怎么了？”秦木泱挑眉，问。 “没什么。”安敛环过他的脖颈，将人拉低靠近，轻轻的吻落在秦木泱嘴角。 “就是觉得，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