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科技进修手册》 第1章 骤雨[01] 【编号220107221102智能学习系统请求绑定……请求绑定……宿主没有回应。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正在快速下降、超过临界值，立刻加载医学急救程序40%……100%！】 【急救程序加载完毕！】 【19号能量补充剂直接作用于脑域垂体，加速宿主分泌肾上腺素，检测宿主心跳和呼吸加速、血流量加快，血糖量升高，短时间内快速恢复意识！】 什么声音？ “盛明安，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烦吗？黎昭和黎骄好不容易摆脱你们家的阴影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结果因为你一个任性的要求就必须带着你这个废物！” “像你这种又丑又蠢的弱智，凭什么可以这么幸运？” “拜托你自觉点，远离我们正常人的世界，滚回你的精神病院！” 什么情况？ 上一刻还在手术室里急救、听到心电监测仪刺耳的警报而确定死亡的盛明安，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自称系统的声音在说话，下一刻睁开眼就发现他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90平大小的少年宫舞蹈室落地镜前分别摆放四张大长方桌，每张长方桌桌前围绕着几个配合默契的青少年，少年们的前方则是密密的镜头和摄影师、导演及场地工作人员。 舞蹈室内充塞了三十多个人，以至于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变得很拥挤。 盛明安怔在原地，一边接收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不善目光和窃窃私语，一边从他们的议论声里分析出眼下的情形。 “就是他，他叫盛明安，黎骄和黎昭的堂哥，不过随母姓。听说他是个轻度弱智。” “哇靠！咱们这档《少年强》节目不是以高智商、正能量为主要卖点吗？他一个轻度弱智……怎么也上节目了？” “带资进组呗！” “错了！盛明安他还真不是带资进组，但比带资进组还恶心！” “怎么说？” “盛明安听说黎骄和黎昭两人出名就哭闹着非要进节目，但以他轻度弱智和不够优秀的外型条件而言，他根本够不上节目门槛！可是听说盛家家长偏心盛明安，盛明安又闹得特别凶，黎骄这对兄妹俩没办法，只好答应带他上节目，还跟导演保证不会影响节目效果。” 整理灯光器材的工作人员说：“就咱们组的黎骄和黎昭不是以高颜值、高智商出名了吗？尤其黎骄，不用包装就能出道，还有智商加持，听说节目播出两期，热搜上了好几回，连围脖粉丝都破百万了！导演舍不得放弃俩金疙瘩，只好同意盛明安进组。” “不是我说，他的镜头一播出，肯定会恶心到观众吧！他的脸……我靠近他看两眼，我真的恶心得起鸡皮疙瘩！” “不只是你，我也……” “他就不能去医院皮肤科看看吗？我的天啊！满脸红疮和浮肿，居然还是个轻度弱智，而且进组后一直站在墙角满脸阴翳，也不搭理人，跟待人诚挚有礼的黎骄一比，就是耀眼的太阳和沟渠里的垃圾。” “嘘，别多说了。” “期待盛明安一轮淘汰。” “同期待。” 《少年强》、节目组，黎骄和黎昭……盛明安想起来了。 这不是发生在他十七岁那年的事情吗？ 他原就患有阿斯伯格症候群（as），受到父母发生意外双双去世的打击，导致病情加重、情绪时常不稳定甚至到了快失语的地步，外公因此非常担忧他。 恰在此时，黎骄和黎昭这对双胞胎兄妹参加一档以青少年学霸作噱头的综艺节目出名，他们的父亲、也就是盛明安的大伯黎正平到外公跟前撺掇，让外公误以为盛明安需要接触人群、结交朋友才能治好病情。 所以盛明安十七岁时参加了这档《少年强》的综艺节目，节目播出后，因他表达不畅、情绪失控再加上脸部过敏长红疮而受到广大网友抵制和嘲讽。 后来还曝出他带资进组等莫须有之事，不仅受到黎骄狂热粉的攻击，而且还连累外公公司被粉丝举报、被纪检委检查，甚至引起后续一系列恶性事件的发生…… 外公逝世、他自己当众情绪失控做出攻击行为，被曝出是as患者，被送进一家表面是高级疗养院实则做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的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两年，被救出来后，健康根基已经损毁，幸运的是他在同一年里展露出惊人的物理学天赋，得到好心人帮助继续学业，提前毕业成为研究生并于27岁进入华科院，之后更是因掌握先进光刻核心技术而受到极大的关注和保护。 但就是这样珍贵的科技天才却因早年那段该死的经历而死在盛年时期！生命被迫终止在三十四岁的天才！ 天知道盛明安病重的那段期间，多少人咒骂当初那家精神病院的全体职工！ “明安，你一个人没事吧？” 盛明安回想往事时，黎骄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面带担忧的询问。 黎骄皮肤白皙、面容漂亮而身材高挑，才十七岁就已经拥有将近180的身高，明明是帅气的少年却有一头可爱的卷发，笑起来就像小太阳一样灿烂。 他性格爽朗、头脑聪明，再加上实在长得优秀，节目一播出就收割大量粉丝以及路人缘。 和他比起来，盛明安既笨拙又丑陋，性格还阴阴沉沉不爱说话，任谁见了都会讨厌，难怪节目一播出就变成万人厌。 黎骄：“你要是害怕就跟在我身边，我等会带着你一起做些物理小实验，不会拍进去。” 盛明安记得黎骄也喜欢物理，学习成绩常年年级第一。 “不用了。我不需要。” 黎骄愣了下，“你是担心课题太难吗？我教你，很容易理解——”他立刻顿住，似乎意识到盛明安的智商不太行，说这话有点伤自尊，于是生硬的转话题：“其实也不是很容易，主要还是看你喜不喜欢。” 盛明安点头，赞同他这句话：“物理很好玩。” “噗！”旁边有人忍不住发出嘲笑：“智障还会装模作样。” 黎骄皱眉警告：“万旭，对我哥说话客气点。” “好啰，看在你的面子上。”万旭耸肩：“但是别把他拉进我们小组，你要知道他在的话，我们小组肯定输。” 黎骄抿唇不语。 盛明安旁边名叫万旭的男生，和他同岁、也是同班同学，喜欢黎昭、很维护黎骄，而他刚睁开眼的时候耳边除了机械冰冷的声音还有另外一道充满恶意的声音。 就是万旭在拍摄节目之余溜到他身边故意用言语刺激他，想逼他情绪失控，而他前世确实暴怒的破口大骂，以至于留下性格骄纵恶劣的名声，还被拍下视频成为日后雪上加霜的事件之一。 盛明安：“一，我很聪明。如果我是智障，那你们在场所有人全都是脑残。” 真理值得再三确定。 “二，我不会进你们小队，因为你才是累赘。三，”盛明安向前一步，黑泠泠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万旭：“再让我听见精神病院四个字，我会让你见识到我不仅幸运、还恶毒。” 万旭心一紧，意识到盛明安是在回击他之前没人知道的恶意，但随即反应过来，根本没人看到他对盛明安恶语相向，反倒是盛明安在节目组出了名的性格恶劣、又丑又蠢。 他气极反笑：“黎骄你听到没？他自己说的，他不需要队友。不如这样，既然你认为所有人都不如你，那么下一轮小组赛里，你自己一个人成一队怎么样？” 黎骄：“万旭你闭嘴——” “好。”盛明安轻飘飘回应。 黎骄瞪大眼睛：“明安，别任性，你会被淘汰的！他们节目组的课题非常难，有一些还涉及到大学知识。” 盛明安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转身离开舞蹈室。 身后的万旭则冷笑着劝说黎骄：“别管他！黎骄，我听到一些风声，下组课题评审老师请到了津大教授。如果想得到教授认可，我们就必须得赢，队伍里也绝对不能出现拖后腿的人！” *** 盛明安走出舞蹈室，来到公共管理休息区的角落坐下来，闭上眼睛作假寐状，心中则喊道：‘系统？’ 【宿主您好，我是编号220107221102智能学习系统，诞生于摇篮计划，不幸遭遇一场大爆炸，爆炸带来的巨大能量撕开虫洞0.0001秒，位置刚好在我旁边。】 【我遇到了濒死的您，因加载医学急救程序而与您强制绑定。之后在虫洞里遇到时空扭曲，时间再度向前跃迁十七年。】 系统很诚实，三言两语交代他来自两百年后的可控核聚变时代，而盛明安病故前，可控核聚变技术仍旧只是全人类的世纪猜想。 虽然此刻非常诡异，但盛明安常年与各种智能系统打交道，因此一切接受良好。 他先看时间：2013年10月。 然后盛明安张开手，手指如白玉青葱、指尖似粉樱，不是后来看惯了的鸡爪手。 他真的回档重生了。 回到健康彻底被毁之前、回到外公还没有出事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是智能学习系统，是不是意味着你拥有比现在先进两百年的科技？’ 【是的，宿主。但我的黑科技程序还未激活，您必须在完成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的前提下一步步解锁程序。】 ‘主线任务就是你刚才提到过的摇篮计划？’ 【是的，宿主。您很聪明。】 ‘什么是摇篮计划？’ 【杀死陈惊璆！】 第2章 骤雨[02] 盛明安不认识陈惊璆，‘为什么杀陈惊璆？’ 系统：【陈惊璆是近两百年来最可怕的犯罪天才，没有之一。他一生中策划了上百起恐怖袭击，最后一次恐怖袭击是在一个岛屿上投放三枚温压弹，杀死了岛屿上上万名囚犯但保存了岛屿的建筑。国际联盟调查团公布调查结果，发现原来陈惊璆只是将这座岛屿作为投放温压弹的试验场，他真正的目标或许是全球各国首都人民！】 【这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恶人，国际公认的犯罪天才、新科技犯罪先导、罪犯的君王！绝无仅有的魔鬼！】 盛明安：‘为什么选择我？’ 【……计划失误。】系统：【摇篮计划的实施者应该是黎骄。可控核聚变时代拥有上百支团队专门以陈惊璆为课题研究，研究中有一条公认的结果：黎骄是陈惊璆年少时唯一恋慕过的人。】 【所以如果实施者是黎骄，他也许可以让陈惊璆悬崖勒马，让他变成一个三观正常的好人，而不是后来全世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魔鬼。】 黎骄？ 盛明安：‘既然陈惊璆是魔鬼，你们为什么还想让黎骄拯救他？别用人道主义那套话哄我。’ 系统沉默良久，【——是陈惊璆缔造了可控核聚变时代。】 盛明安瞳孔紧缩，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闪过一丝讶异，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无他，就因为‘可控核聚变’这五个字。 人类近现代史简单粗暴划分为工业时代和信息时代，而信息时代发展至今隐约碰触到天花板、很长时间没有新突破，信息技术三大定律逐渐失效，有人预言量子分析理论终将取缔摩尔定律，于是便有未来会是‘量子时代’的猜测。 但盛明安知道未来的方向不在新材料工程、更不在量子分析，而在于新能源的突破。 掌握可控核聚变技术等于将不可控的‘太阳’化为己用，而可控核聚变技术就是未来新能源的发展方向之一。 之所以只是之一，是因为掌握可控核聚变技术的难度等同于人类利用现有的航天技术去征服太阳。 系统：【陈惊璆的存在比死亡更具有价值。盛明安，你和黎骄是亲属关系，希望你能帮忙撮合黎骄和陈惊璆，让黎骄改变陈惊璆的人生，他是陈惊璆唯一的希望、仅剩的人性之光。】 潜台词：拯救陈惊璆的人必须是黎骄！只能是黎骄！ 系统：【盛明安，杀了‘魔鬼’陈惊璆，让造福人类的‘陈惊璆’活下来。】 潜台词：趁陈惊璆还没变态之前，把未来那个策划上百起恐怖袭击的魔鬼‘陈惊璆’扼杀在摇篮里。 杀死陈惊璆原来是这个意思。 ‘必须完成主线任务才能解锁支线任务？’ 【没错。】 盛明安真正想要的是支线任务里的黑科技解锁程序，没人不为先进两百年的科技心动、没有哪个物理学家不为‘可控核聚变技术’疯狂！ 他沉默时间过长。 系统催促：【宿主？】 ‘我答应你。’盛明安：‘但是约法三章：不要插手我的决定，不准干预我的人生，不能支使我做任何事。我有权拒绝你一些不合理的任务。’ 他的目光和语气都很平静，但绝无可商量的余地。 系统惊讶于宿主的冷静和智慧，对他过于独立自主的宣言也感到些许困扰，但殊途同归，只要结果符合期待，过程其实不重要。 【如果你能杀死‘魔鬼’，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盛明安长舒一口气，唇角微微扬起：‘那么，合作愉快。’ 系统：【合作愉快。】 【叮咚！】 【黑科技程序解锁第一关，基于高分辨率合成孔径雷达卫星数据的insar形变监测技术在桥梁或其它大型基础设施安全性应用的3d技术建模图纸，未命名。】 【请宿主完成关卡。】 干涉合成孔径雷达（insar）形变监测技术？这属于雷达工程。 雷达工程虽然也是物理领域，但盛明安明显更擅长物理另一个分支学科光学以及光学工程。 未曾接触过雷达工程专业的盛明安看着系统给出的程序解锁关卡，一时之间头痛不已。 ‘除了这个关卡就没别的了？’ 【没有。请宿主放心，只要宿主熟读并吃透以下书籍就能解锁成就获得建模图纸，并将其运用于现实。基础书籍名单如下：】 【雷达技术丛书16册。】 【合成孔径雷达成像算法与实现。】 【基于rpc模型的星载sar和insar数据处理技术。】 【……】 单是最基础的《雷达技术丛书》就有16册，他必须吃透基础书籍再去深入理解合成孔径雷达成像的算法和实现，然后再学习雷达成像数据建模。 系统给出的书籍名单基本是围绕着解锁关卡的方向前进，比如将雷达技术比喻成一棵树，16册《雷达技术丛书》是庞大的根系，合成孔径雷达（sar）和干涉合成孔径雷达（insar）相关书籍就是茂密树冠顶的小枝桠。 无论是扎实根系基础还是sar的枝干修剪都是为了理解insar形变监测技术，只有吃透其原理，才能看懂3d建模图纸并完全掌控。 盛明安猜测系统的黑科技程序应该就是以‘先进黑科技’为关卡锁，再辅以各种书籍作指路方向，令宿主吃透再尝试解锁‘黑科技’，从而进入下一个关卡。 就跟打关卡游戏一样。 不过这才第一关，他的猜测不一定准确。 而且就系统给出的这堆书籍，换成普通人恐怕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解锁第一关卡。 盛明安看向少年宫六楼的方向，他记得六楼以上都是硬核书籍，涵盖了信息技术、材料、能源和物理数学等专业书籍。 “我知道了。” 他朝楼上走去，同时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过了一会，话筒里传出一把苍老的声音：“喂？是安崽吗？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跟外公说，外公给你撑场。” 听着记忆深处颇为熟悉的声音，盛明安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外公。” “欸！”老人小心翼翼：“安崽怎么了？” “想您了。” “哈哈哈……外公也想安崽。安崽在外面有没有交到朋友？” “没有。”盛明安不会欺骗他爱的人，他说道：“不过我会努力交到朋友的。” “好好，那就好。安崽今天说了很多话，外公高兴。”老人以为内敛孤僻的外孙真的在人群里交到朋友，此时还挺感谢提建议的黎正平他们。 “黎骄他们怎么样？” “如鱼得水。” “那挺好的。”盛外公就问问，他心里当然更关心自家外孙，至于黎骄和黎昭再出色也和他没关系。“需不需要外公投资？” “不用投资，我能拿冠军。” 盛外公听得哈哈大笑但没当真，女儿女婿出事前没来得及告诉他其实盛明安不是轻度弱智，相反as患者大多是高智商人群。 as别名‘天才病’。 牛顿、爱因斯坦、贝多芬等名人均是‘天才病’患者，不巧盛明安就是患有‘天才病’的高智商天才。 “外公，您最近是不是准备获取工信部关于4g手机的入网许可证？” 盛家是津市一家中小型国产手机企业，经营着不出名的国产手机牌子，因为2010年赶上3g智能手机发展风潮而狠赚一把，但三年来没有太大的技术更新，企业盈利日益下滑、亏损严重。 随着4g呼声高涨，盛外公也正在思考是否争取4g手机入网许可证进而更新4g手机的生产，但公司内部老派思想太固执，坚持3g已经足够用，而且4g流量费太高、很多人根本用不起等等。 盛明安记得前世大伯黎正平在这事上出力不少，坚持入网4g，但之后就利用生产线不足的缺点购进一批超出公司资金能承担的芯片，碍于制造工艺制约而芯片供货不足，直接引起后续一系列问题，最后资金链断裂无法挽救，公司只能破产清算。 反观黎正平，从中捞到不少好处，转身就开了个经纪公司搭上当时前景无限的娱乐行业。 “是这样没错。安崽怎么知道的？有什么好建议要对外公说吗？” “我听你们在家里聊过。”盛明安的手指划过书架，找到《雷达技术丛书》第15册 扔进书篮里，“我不懂经营公司，没有建议。不过外公，您不觉得经营手机公司太累了吗？” 手机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市场固然庞大，奈何竞争激烈得可怕，多少技术员熬死在上头？ 手机电脑这行从来都是大佬垄断，最可怕的是大佬也会在一场技术革新里被迅速淘汰！ 譬如曾经的国产手机天王波导、曾经的霸主诺基亚，没能跟上智能手机技术革新，短短两三年迅速消失在行业里。 盛外公深有感触，他年纪大了，实在干不动这一行。 “但是外公想多挣点钱留给安崽。” 盛明安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比起衣食无忧，我希望外公长命百岁。” 盛外公太感动了，“安崽我——” “好了没什么事就挂电话吧。外公您好好考虑，再见。”说完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盛外公：“……” 一共23本雷达相关的专业书籍，盛明安需要全部啃完，还得融会贯通、学以致用，堪称一项大工程。好在他原就钻研过基础数学和基础物理，与数字、公式相关的计算啃起来不难。 整个下午，盛明安都在少年宫图书馆的七楼啃无比干涉的书籍，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竟完全忘记节目组拍摄的工作！ *** 少年宫舞蹈室。 “盛明安在哪？他跑哪去了！” “没、没找到人，刚才还在角落里待着的。” “开拍的时候还没出现就让他滚！” “这个废物，尽会耽误拍摄进程！” 场务破口大骂，其他工作人员擦着额头冒出来的汗，内心也不由自主地怨怪盛明安给他们添麻烦。 黎骄小组在属于他们的长方桌桌旁坐下，这一小组除了黎骄、黎昭兄妹俩，还有万旭和另一名男生叫方青礼。 他们都是同班同学。 黎昭翻白眼：“我早知道盛明安会给咱们添麻烦，哥，你下回别再管他了行不行？” 黎骄：“明安情况特殊，我们有能力就多照顾他一点。” 万旭嗤笑：“他说他要自己成立个人小组和咱们对打，还保证能拿冠军。” 黎昭：“就那个弱智？！” 除了黎骄，其他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嘲笑盛明安认不清事实的狂妄。 笑了一阵后，没怎么开口的方青礼敲着桌面说：“说回正事，你们猜下个节目课题会是什么？” 黎昭分析：“有可能是铜配合物的合成和摩尔质量的测定实验，我们这个节目课题和数论有关，上个节目课题是物理题干，也该轮到化学相关的题目了。” 万旭：“也有可能和信息学、生物学有关，你们有没有发现前面两个课题都和奥林匹克竞赛题目很相像？我猜节目组是想根据全国五项竞赛学科分作5期节目课题。” 黎骄和方青礼对视一眼，缓缓开口：“我觉得应该和建模有关。” 方青礼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为什么？” 黎骄沉吟片刻说：“前两期节目的数学和物理题干多少涉及建模计算，而且《少年强》1季有12期，再则选手很大可能适应不了，毕竟都只是高中生，所以我猜没那么快深入其他学科。另外，建模可以涵盖数学、物理和信息学，既能巩固前面的课题、又能引出下个学科，是承上启下、最好过渡的课题。” 方青礼：“黎骄说得对！” “既然这样，那我们接下来就开始找建模相关的书籍学习。” 他们的讨论都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副导张平十分赞赏的看着这一幕：“太聪明了！” “这个黎骄就是天生为镜头而生的，注定璀璨耀眼！既有特别聪明的头脑、又长了张那么漂亮的脸蛋，关键多才多艺，唱跳不错，会跳舞、会拉小提琴，听说参加过kod，止步于八强。” kod与德国的boty、英国的ukbboy并称为国际三大街舞赛事，代表华国最高水平，黎骄能进八强就说明他真的很有实力。 导演也赞同，断言道：“他如果出道，一定会火！” “是啊。和他同组的其他人虽然也不错，但人格魅力都没黎骄厉害。”张平说：“对了，盛明安没来组队，直接把他淘汰了吧。” 导演想了想，笑起来：“不，就让他和其他三个进入复活赛的选手组队，安排到下期节目。” 张平不解：“盛明安这个人的形象太糟糕，外型不达标、性格太差，还是个弱智……他会砸了节目组的招牌。” “形象虽遭但是生动啊！节目里有了一轮完美的太阳，当然还得黑子来点缀，衬得太阳更加光芒万丈。” “您是说，让盛明安和黎骄打擂？” “这素材多好！”导演意味深长：“就当送给黎骄的出道礼物。时代很关注他。” 时代是国内最好的经纪公司之一，擅长打造全面开花的流量爱豆，经营模式向日韩看齐。这么一家大规模的经纪公司看中黎骄，说明黎骄的未来是条星光大道。 张平：“还是您厉害。那最新一期节目的剪辑，就在花絮里加上盛明安的镜头吧。” 导演同意，接着询问：“下个课题是什么……什么雷达建模？” “我看看，大课题是相控阵雷达技术的建模和仿真实验，大概涉及到物理、数学和信息学，真被黎骄给猜中了！” “把刚才黎骄分析那段和盛明安放话一个人组队这两段给剪进去！但盛明安组队还是要组，和最差的选手一起组。” 导演说：“既然要踩就踩到底，反差越强烈才越有话题性！” 第3章 骤雨[03] “同学，闭馆时间到了。” 少年宫周末闭馆时间是五点，盛明安埋头看书不察时间流逝飞速，七楼管理员过来敲桌提示了三次。 盛明安恍然回神，太阳穴还有些抽痛，他站起来收拾书籍：“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没什么，咱们六楼以上都是各类专业书籍和文献，上来找书看的人不多，但找上来看的，一定会看得忘记时间。” 周末来少年宫兼职，实则是津大雷达工程专业准备考西电研究生的赵达笑着说了句，然后眼尖的瞥见盛明安书篮里全是‘雷达’、‘sar’等字眼相关的专业书籍，不由暗自咋舌，这些书可全都是雷达工程入门基础！ 其中的《雷达技术丛书》16册连他都没能全部看完！ 眼前的小同学应该还是个高中生，别说吃透书籍，他能看懂书里的专业名词吗？ 盛明安抱起书本下楼去办理借读证，打算回家接着看。 赵达看到桌上还有书没拿走便开口提醒：“同学，这儿还落下五本书了。” 盛明安回头看了眼：“那五本我全看完了。” “？”赵达瞠目结舌。 他记得这同学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入座，虽然整个下午都没挪动位置一直在看书，但这才六个小时就说看完五本晦涩的雷达工程专业书籍未免太浮夸了！ 将书本都放进书篓子里，赵达摇摇头，怕是囫囵吞枣过一遍就说看完，这小同学有点虚荣啊。 盛明安很快办完借读卡等一系列手续，买了个大尼龙袋装进18册书，尝试背起的时候差点没被压垮肩膀。 他忘记自己现在体力不行，不像前世为了锻炼糟糕的肢体平衡而十年如一日的练舞，可惜就算坚持运动依旧不能改变他早亡的命运。 或许他应该尽快重拾跳舞的爱好，毕竟做研究怎么能没有持久的体力？ 还有脸颊皮肤过敏也该去医院看看。 正当盛明安犯愁之际，身后突然传出嘈杂吵闹的争吵。他没兴趣一探究竟，但后方的争吵始终没停，甚至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现在是闭馆时间，大厅人潮拥挤，有热闹可看就都停下来，以至于不知道情况的后来者也想挤进去，盛明安一个没注意就连拖带拽着尼龙袋被挤进包围圈最前面，抬头就看到包围圈中心的主角。 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正指着面前的男生怒骂，旁边应该是少年宫的工作人员时不时帮着劝说两句，而中年男人气焰嚣张，嗓音陡然拔高：“他弄坏我儿子的玩具还不肯赔，我能不生气？知道我儿子的玩具多少钱吗？！” 他身后的圆肥男孩抱着掉了轮子的智能四驱车旁若无人的吃着星球杯，闻言添油加醋的嚷嚷：“150美金！” “对！150美金，折合人民币九百二，上周刚买的、美利坚的进口玩具，他必须得全额赔款。” 听到赔偿九百二，始终沉默宛如木头的男生浑身一震，猛然抬头，嘴唇嚅动：“我、我没那么多……” 他赔不起。 在场围观群众无比肯定，因为那男生过于瘦削的身材，虽然很高，可突出的手肘、腕骨和手指骨节都那么嶙峋，无端透出一股尖锐的森然狰狞。 他背脊笔直像跟苍翠的青竹，但t恤洗得发白起球，衣领的线头也冒出来，校裤褪成浅浅的薄蓝，脚下一双鞋跟橡胶明显开裂的板鞋衬得他更加寒酸。 唯一可取之处大概就是他整个人看上去很干净，头发虽长得遮挡住眼帘，但是不油腻。 “我管不着！”中年男人强势的说：“你爸妈没教你弄坏东西就得赔偿？回家找你爸妈要去，不然就找他——” 话说着，他突然指向旁边的少年宫工作人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打工。既然是打工就有工资，赶紧领工资还我，别想赖，不然我找你们学校领导去。” 男生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死紧，手背爆出青筋。 “我会赔，但是我现在没钱。今天是我第一天实习，没工资。先欠几天，我赚到钱就还你。” “不行！鬼知道你会不会赖账跑了，必须今天赔！” 中年男人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而男生苍白起皮的嘴唇紧抿，眼里是一片被逼到绝境的黑暗，才九百二就能将他逼至绝望深渊。 实在弱小得可怜。 围观者有些看不过眼但没人出来替他说话，因为他们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赔上九百二。 盛明安面无表情，拖着沉重的尼龙袋刚向前一步就听到黎骄清亮的嗓音：“我替他还吧。” 众人看向从人群中走出来的黎骄一行人，当然他们只看得见黎骄，还有人发出激动的低呼：“好帅！”、“是黎骄！天哪，我是小太阳啊！” 小太阳是黎骄的粉丝自称，节目播出两期，他凭着颜值和智商收获来的粉丝。 黎骄：“九百二是吗？刷卡行吧。”他掏出钱包，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么做太伤人自尊，于是回头对那男生笑说：“不好意思，应该先问你的意见的。就当我借你九百二，等你赚够了钱还我，你看行吗？” 男生定定地看着黎骄，像是从未接受过陌生纯粹的善意而显得有些无措，也像是被近在咫尺的黎骄灿烂的笑容惊艳到，他迟疑片刻才沙哑着回答：“……谢谢。” 黎骄露出更加灿烂的笑容，人群里隐约传出女生们的尖叫，他正要给钱时，却听到一句清冷的问话：“这是在wwdc大展上亮相的anki drive智能四驱玩具车吗？我记得售价不是150刀，而是200刀吧。” 什么wwdc，什么an啥的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贵了50美金，折合人民币那可得多三百！ “对对没错！就是那个a……那个玩具车！” 中年男人喜出望外，看向伫立在他们前面拖着个尼龙袋的少年，再就是看到少年满脸红疮直接露出嫌恶的表情，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对着黎骄说：“我刚才记错了，不是九百二，而是一千二。” 瞬间多了三百的债务…… 男生直勾勾看向盛明安，面无表情，而眼睛眼瞳的占比大，看上去又黑又冷，像极了冷血蛇类咬杀猎物的眼睛。 黎骄苦恼地看着盛明安，无奈叹气：“明安，你别添乱。” 黎昭立刻冷脸，万旭则翻白眼，而方青礼对盛明安也没好脸色，但他趁机说如果黎骄钱不够、他可以补一点。 毕竟都是学生，一千二对他们来说不少了。 盛明安无视黎骄一行人和人群里对他火上浇油行为的不满的斥责，自顾自说道：“实际售价199刀，再加上海关税、各种手续费，可能还得多30刀。” 中年男人眼睛越来越亮，黎昭喝止他闭嘴，人群里属于黎骄的粉丝也在指责他是不是故意使坏，他们义愤填膺但作为当事人的男生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平静得好像对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恶意习以为常。 盛明安有些奇怪但不在意，因为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anki drive智能四驱玩具车是在七月份亮相wwdc大展，但是——”盛明安突然话锋一转，“这款智能四驱玩具车下个月23号才正式发售，你从哪买的货？” 语速不缓不慢，但语句犀利直指中年男人的谎言。 在场所有人全都愣住，而中年男人僵住笑脸，他慌忙辩解：“那、那不是同一个牌子……哦我知道了，你跟他们压根是一伙的。就是不肯赔钱，跟我这儿胡搅蛮缠对吧！” 盛明安：“你儿子手里的四驱玩具车外型和我说的那款还未发售的玩具车一模一样，连logo都很像，不过drive的e故意写成了o，所以你买的是盗版玩具车。” 他不慌不忙、条缕清晰的剖析，引导着众人看向中年男人儿子怀里抱着的玩具车，同时让他们发现了之前忽视掉的违和的地方。 “就算你买的不是盗版，现在国外价值达150刀的玩具车基本都有牌子，上网查一查不难找到型号。再退一步来说，价值150刀的玩具车，其性能优越、做工扎实，就是狠狠砸一下都不一定会掉个轮子。” 中年男人哑口。 “拿着十几二十块的玩具车要人赔几百上千，你是在敲诈勒索？” “我……”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立即愤愤不平，而之前不占理的少年宫工作人员立刻站出来面色严厉的说：“这位先生，请你跟我们到警卫室走一趟。” “什么鬼！大不了我不要他赔了，真是晦气！让开让开，什么玩意。” 中年男人见讹不到钱就拖着儿子赶紧跑了，剩下没什么热闹可看，拥堵在大厅的人潮很快就散开。只有几个小女生跑过去找黎骄要签名和拍照，黎骄都好脾气的应了。 麻烦解决，黎骄对男生说：“不好意思，没帮到你反而差点让你被讹钱。” “是我该多谢你第一个走出来帮我。” “我叫黎骄，你叫什么？” 沉默片刻，男生说：“陈惊璆。” 陈惊璆？ 他就是系统口中未来最可怕的犯罪天才陈惊璆？ 盛明安好奇地打量陈惊璆，对方的五官颇为立体，皮肤莹白，相貌清秀得有些女气，但眉眼太黑太冷，冷得冲淡了那份女气。 原来这个人就是陈惊璆。 后世穷凶极恶的恶徒、年少只恋慕过小太阳黎骄的，陈惊璆！ 所以这是陈惊璆和黎骄的初次见面？ 或许还是陈惊璆恋慕之心沦落的开始吧。 毕竟是在那样难堪的境地里，唯一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人，还那么的阳光美好。 照这么看来，主线任务应该不难。 盛明安发呆时，黎骄他们四人已经自我介绍完毕，而少年宫工作人员给陈惊璆结了今天的工资。 虽然错不在陈惊璆，可惹来麻烦也是他失职，反正少年宫不会再招他。 陈惊璆没辩解，沉默的拿钱走人，他比任何人更懂世间残酷的规则。 盛明安突然开口：“一百块雇你帮我把这袋书搬回家，接不接？” 陈惊璆猛地回头盯住盛明安，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戏耍或阴谋的痕迹，打量片刻实在看不出问题，他斟酌着答应了。 “好。” 盛明安立刻松开手：“搬吧。”太重了。 陈惊璆做好尼龙袋重得压垮脊背的准备，蓄力猛地一把扛起来不由懵了下，太轻了。 盛明安和黎骄点点头当作道别，陈惊璆看了眼黎骄就也跟着走。 黎骄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听到黎昭疑惑的说：“刚才我就觉得奇怪，盛明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口齿伶俐、头脑清楚？” 黎骄心里一咯噔，回想今天的盛明安确实格外多话，不像从前一整天说不出话，就算说话了也颠三倒四惹人发笑。 “可能明安今天心情好。”黎骄转移话题：“明天我们还来少年宫借多几本书。” “行。听你的。” 盛明安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步伐越迈越快，而背着十几斤重书籍的陈惊璆见状，一语不发地加快速度默默跟在他身后。 系统：【宿主，您是想通过帮助陈惊璆获取他的信任吗？这个途径行不通，我劝宿主放弃。因为后世有一款真人模拟游戏，运用海量数据制定出最贴近真实的不同时期不同年纪的陈惊璆，对外开放，让上百万游戏玩家攻略陈惊璆但结果惨烈。】 【没人成功。】系统机械的语气里透出沉重。 【有人在他孩童时期对他关怀备至，也有人在他青少年时期付出烈火一般的真情——后世有不少陈惊璆的狂热粉。玩家们为他生为他死，却没有任何人能打动他。】 【因为陈惊璆不仅冷血，而且心防极其重。】 盛明安：‘照你这么说，黎骄能被陈惊璆恋慕简直是奇迹。’ 【所以黎骄很珍贵。】 ‘如果我早知道他就是陈惊璆，刚才绝不会多事。我没兴趣感化魔鬼，只是从你给出的信息里判断即便陈惊璆年少时恋慕过黎骄，但他还是变成了令你们恐惧的罪犯君王，说明这份恋慕和黎骄本人的分量并不足以挽救陈惊璆的三观。’ 【宿主的意思？】 ‘我会尝试替陈惊璆和黎骄的未来创造机会，通过我这座桥梁。’ 第4章 骤雨[04] 和系统对话，不觉间走出很长一段路，盛明安感到脚底疼痛，于是停下来抬头看路标，讶然地发现他竟然走过四个公交站，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他回过头去看陈惊璆，愣了一下，无他，只因陈惊璆现在的模样比在少年宫被为难时的样子还狼狈。 天色虽晚但暑气未退，在大街上不停的走将近两个小时肯定累得满头大汗，尤其陈惊璆还背着十几斤重物。 陈惊璆的头发和白t恤全被汗水打湿，勒住尼龙袋的手有很多细小的裂口，没流血但被汗水浸湿必定刺痛不已。 他的嘴唇干燥得起皮，肚子咕咕叫，显然又渴又饿又疲累，但他的表情仍旧是沉默的，没有任何窘迫，似乎对于任何困境苦痛都已然习惯。 见盛明安停下，陈惊璆也停下，抬头问：“到了？” “不走了。”盛明安在路边拦下计程车，让陈惊璆将尼龙袋搬进车后座，然后摸出一百块纸币递给他：“多谢。” 陈惊璆接过纸币，听着盛明安对司机说出个离这儿几十公里的住址，心中了然。 明明可以在少年宫叫计程车司机搬书他却不干，宁愿花钱雇佣他，但也不是好心帮忙，而是故意绕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折磨他。 就像刚才在少年宫旁观了那么久，直到有人准备帮他解决麻烦时才站出来。 看情况，他和另外一群人的关系并不好。 是因为想让对方不如意才勉为其难站出来说话？ 晚风吹拂起陈惊璆额前的头发和他的衣领，他伫立在路旁，无视刺痛的肠胃和破皮的足底，冷静地揣测盛明安的动机，却无一个是出于善意。 “再见。”盛明安说。 陈惊璆露出标准的笑：“再见。”就算是恶意也无所谓，他需要钱。 计程车里的盛明安思索着他的做法有没有问题，虽帮了陈惊璆但有黎骄珠玉在前，不算抢走他的光芒。雇佣陈惊璆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考虑这层关系继续下去是否更方便撮合陈惊璆和黎骄，加深二人之间的羁绊。 思来想去，盛明安结论：很好，没问题！ 系统本以为宿主提前得知陈惊璆的价值会像游戏玩家那样刻意接近或讨好，不管出于真心爱意还是追求利益，都是为了满足自身贪欲。 那种人绝对瞒不过陈惊璆这个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怪物。 但围观了宿主故意折磨陈大魔王的全过程，系统迅速改变想法。 它感叹：【现在我相信宿主的确是真心想完成任务。】 盛明安：‘？’他本来就是。 *** 回到盛家陪外公吃完晚饭，盛明安就到房间继续看书，直到生物钟提醒他该上床睡觉，他才洗澡爬上床去睡觉。 第二天早起，盛明安到地下室二楼准备练舞。 盛家地下室二楼是盛明安妈妈的练舞室，自盛妈妈去世后，练舞室的门就关闭，很久没有再打开过。盛妈妈是拉丁舞者，精通各种舞蹈，当然最擅长还是拉丁，她曾获得世界体育舞蹈联合会（wdsf）拉丁舞总冠军。 盛明安还没被查出是as患者之前，盛妈妈就做好详细的计划准备将宝贝儿子培养成世界上最优秀的拉丁舞者。 可惜as患者天生运动能力不佳，肢体十分笨拙，根本没有练舞的天赋。 盛妈妈不忍心儿子受苦，便放弃让他继承自己衣钵的梦想，改而支持他对数字、原子、细胞等极高深领域的爱好。 前世的盛明安自疗养院出来后，被迫面对陌生的世界，没有父母和外公、没有朋友的孤独的世界，而且因为常年被束缚带捆绑，他几乎不会走路，为了重新掌控身体的协调和平衡，他必须运动！ 哪怕小腿肌肉萎缩，哪怕脊柱不正，哪怕手指抓握困难，他都必须运动！不停运动！除了科研便将剩下的精力和时间投入运动！ 他选择了拉丁。 作为对母亲的思念和传承，仿佛跳舞时，亲人便也重回他的身边。 前世，盛明安的导师和同学都来自学术圈，认识不少捣鼓出各种医美类产品的医学生，于是拿来不少合格的医美产品强迫盛明安治脸，因此才能治好他延误了好几年治疗的脸部红疮。 虽然最后还是留下浅浅的红痕，奈何彻底长开的盛明安实在是太精致明艳，连瑕疵的红痕都变成了点缀。 当他跳起热烈奔放的桑巴，或是柔美缠绵的伦巴，或是飒爽激烈的斗牛，便眼角绯红，脸颊浅色的纹路却如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玫瑰刺青，在热烈激昂的舞步中更显瑰丽梦幻，不似人间该有。 盛明安不知道他前世就有‘人间玫瑰’的美称，因无人到他面前夸赞，更因他习惯了别人对他容貌的否定。 国标拉丁是体育竞技类舞蹈，不过不像其他体育竞技、也不像芭蕾等其他舞种对年龄要求很高，不管多少岁都能练，也能练出成果。 前世持之以恒练了十几年的盛明安就有不输专业拉丁舞者的舞技。 盛明安开始做热身运动，从单腿支撑练习到压脚背练习，然后拉住双脚大拇指绷紧腿部线条开始拉大小腿，还有其他七八个热身运动动作。 过程中骨头和骨头相撞时发出的脆响和全身僵硬的筋肉被拉扯到极致时，感觉有多酸爽就别提了。 做完热身运动，盛明安开始播放缠绵的音乐，他准备跳伦巴。 拉丁分为伦巴、桑巴、恰恰、牛仔和斗牛五支舞，其中伦巴被称为拉丁之魂，以动作舒展、舞姿缠绵为主要特点，基本拉丁入门第一舞就是伦巴。 完全舒展开的肢体，糅合了柔美和力度，缠绵妩媚、抒情浪漫，哪怕仅有一人，也能沉醉其中的伦巴独舞，一快一快一慢，腰臀摆动连绵不断，似在挑逗却无媚俗的情色。 可惜无人能看到此刻徐徐绽放的盛明安，可惜他的脸部红疮没好、没能以最佳状态投入其中，而他实际上更加擅长相当激烈且动作大幅度、大跳跃旋转的斗牛舞种。 盛明安在地下室练了三个小时，稍稍找回一点前世身体巅峰状态的感觉，酣畅淋漓的运动过后就回房继续啃那堆专业书籍。 啃完一本接一本，掌握雷达基础就开始啃sar和insar原理，从机载到星载，主要以星载sar对地探测和军事上的应用，顺便啃了点相控阵雷达相关书籍。 以上部分最难吃透，至于建模和仿真不难。 因为建模和仿真在其他学科中也经常用到，而盛明安前世做过上百次建模与仿真，对他来说孰能生巧。 吃透其原理后就该考虑如何运用于实际。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飞速流逝，盛明安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不是在地下室就是在房间里看书，大半时间耗在房间里，期间倒是出去过一次。 去看医生，确定脸部红疮是皮肤过敏，而过敏源正是家里的羊毛织物。那些羊毛织物恰好都是大伯母送来的，分了好几次送过来，特别殷勤。 得知羊毛织物是黎正平的妻子林莉送来的，盛外公沉默良久，拍了拍盛明安的肩膀叮嘱他按时吃药，没去质问黎正平一家，因为他不确定林莉是否知道盛明安对羊毛过敏。 如果是巧合，贸贸然责怪就落了话柄。 只不过盛外公对黎正平起了防备心，也因盛明安近日来的努力学习而考虑是否应该继续经营手机公司。 这倒是出乎盛明安的意料，也算意外收获。 至于黎骄，期间也找过盛明安，将自己列举出来的下期节目课题可能需要用到的书单发给他。 盛明安粗略看了眼，《数学建模》、《r语言实战》、《mab智能算法30个案例》等书籍，全是为建模做准备，说明黎骄推测节目下期课题很可能与建模相关。 说起来，他倒是完全将《少年强》这档节目给抛之脑后了。 连带那些放出的狠话也忘了。 盛明安低头沉吟了一会，毫无心理压力的将这不重要的事抛开，打开mab软件开始雷达系统设计。 雷达是一种利用电磁波探测目标的电子设备，通过发射电磁波照射目标并回收回波获取目标在距离、方位、径向速度等信息。 其类别繁多，其中的合成孔径雷达（sar）是一种利用多普勒频移实现高分辨率雷达成像的雷达，通常用于对地搜索，作用原理同样是发射电磁波探测目标获取信息数据，反馈回雷达的中心计算和数据处理，经过计算处理后得到高分辨率成像，呈现在电脑光屏前，可以清晰的观测到目标影像，准确获取更直观的信息数据。 【基于mabsimulink的雷达系统仿真与建模。】 这是盛明安在吃透23本雷达入门及深入的专业书籍后，首次尝试雷达系统仿真建模的主题。 他同时打开word文档和mab应用软件、附加组件simulink。 mab又称矩阵实验室，是一款将数值分析、矩阵计算、科学数据可视化以及非线性动态系统的建模和仿真等诸多强大功能集于视窗环境中的商业数学软件。 附加组件simulink则是mab应用软件里的可视化仿真工具。 进行雷达系统仿真的前提是先建立一个系统建模、仿真和设计的集成环境，其主要组成模块是雷达系统仿真建模平台软件和仿真模库。 如果将其比喻成浅显易懂的造房子，造房子需要地和各种材料，雷达系统仿真建模平台软件就是地基、雷达系统仿真模型库就是材料库。 材料库里装着各种基础材料，也就是simulink里的模块，可以通过编写s函数开发雷达系统所需模块如目标类、杂波类、脉冲压缩等模块，而系统模块的开发需要依据地基需求，即模型库受mab的规范。 “首先，建立雷达系统设计仿真类库结构。” 房间里，两台内存12g台式电脑散发着荧白色的亮光，机箱发出隆隆轻响，桌面全是软件，运行的软件挤满任务栏。 占据整个大屏正在运行的软件是simulink，一个接一个的结构块井然有序的出现在屏幕中，如基建工程里打好的地基，而基石就是这些垒上去的模块。接着分类处理，各个模块进入子库，构建多个子库，子库组合成完整的仿真类库结构！ “ok！接下来是某合成孔径雷达仿真系统……”盛明安十指如飞，键盘被敲击得‘嗒嗒’响，仿真系统雏形初见，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真系统结构清晰明了。 “对接收到的数据进行建模……在线性调频信号加入目标信号。目标回波信息包括……” 虽然经过简化但仍然复杂而庞大的结构系统跃然于屏幕上，黑白条纹波形图跳出又结束，数据全部被软件记录、同时也被盛明安记在了脑子里。 肉眼看不见的程序正在飞速运行，成千上万行代码伴随着机箱的轰隆声闪现、跳跃，共同建造出一个磅礴雄浑的微型电子信息世界。 “相对误差允许范围约为10^4数量级，设置参数，开始仿真！” 终于开始仿真查看最终结果时，盛明安反而没动。 仿真建模过程，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人们做任何脑力工作时都需要停下来思考，有时候还需要纸笔协助梳理脉络，更何况是学术科研类实验，极其耗费脑容量，尤其涉及到庞大的计算数字，不容丝毫差错，通常一个建模在多人配合下都需要至少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这还是能力不差的前提，而过程很可能还会出现错误需要推翻重新构造。 但盛明安第一次仿真建模，只有一个人、过程没有停顿，仿佛不需要思考，所有仿真建模过程都刻印在他的脑子里，他的脑子就像容量超大的超级电脑！ 如果让雷达工程专业学者从头到尾观看一定会感叹这是个好苗子！ 如果知道盛明安并非雷达工程专业而且仅是通过自学半个月就能掌握到这种程度，那么他们一定会惊叹天才！ 盛明安长舒一口气，按下回车键。 “run！” 光屏无声的跳跃，所有程序代码在这声指令下全部跑动，宛如整装待发的千军万马在将军一声令下杀向敌军，看不见的代码几乎是光速跳跃，而最终穿越电脑里的千万元件冲到屏幕呈现结果的过程，其实不过几十秒而已。 黑白波形图跳动后静止，将实际目标参数与恒虚警率（cfar）检测的信号参数对比，结果一致，达到仿真预期。 “首次雷达系统仿真建模，完成！” 成功了！耗时三个小时，没有出现较大误差，结果堪称完美！ 【叮咚。】 系统：【恭喜宿主完成雷达工程入门学习！】 盛明安：“只是入门级别的水平，远不足以解锁关卡。我需要实战经验，需要将吃透的知识熟练应用于实际建模，还需要专业的指点。” 他闭上眼，喃喃自语：“闭门造车是学不了东西的。” 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鼠标垫，桌面的时钟‘嗒嗒’轻响，在格外安静的房间里却衬得无比响亮。 “有了！”盛明安猛地睁开眼，漂亮而清冷的桃花眼亮得仿佛装进了星星。 因为情绪激动，敷盖白色药膏的面颊浮现了一点红晕，可惜看不出来。但眼角处也晕出桃花红，端看眼睛，只觉水光潋滟，风华初绽而不知。 盛明安直起身，打开百度输入一个网址，进入一个深蓝色开屏条栏的全英文网页，快速注册登录，跳到雷达工程版块的雷达难题挑战赛区域。 “可提供3d虚拟平台进行科研‘交流’broots！” 来往该论坛的人都是全球各国学术圈学者，幸运的话还能碰到各领域大佬出手指点。 在上面发表论文、期刊、研究文献等可以共享资源，还可以评论、对话甚至是提供虚拟可视化交流，总而言之就是个非常开放性的交流平台。 系统：【宿主，您是想在这个学术平台里钓大牛？温馨提示，您的水平能钓到大佬的概率不足1%，留下大佬的概率不足0.1%。】 可以说是相当辛辣的嘲讽了，就差直白点说‘你太弱，大佬懒得叼你’。 盛明安：“我有自知之明，而我也从不认为守株待兔是个好现象。” 系统：【那么您想干什么？】 盛明安微笑：“发帖。下挑战书。” 第5章 骤雨[05] 不过全球各国雷达工程专业的学者还是会上来看一看，每天也有几十上百个技术交流贴发表出来，但能吸引别人留下并留言的帖子要么技术理论过硬、要么特别有意思。 今天很多人一如既往刷新论坛，却见主页广告栏滚动一条标语：【6小时挑战sar对地探测效能仿真建模！有能者来战！】 用词相当嚣张、相当装逼，看这‘有能者’=‘废物滚’、‘来战’=‘必定输得很惨’的潜台词，还有挑战一个起码需要小组合作的仿真建模，至少得超过24小时吧，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设置个时间限制吧。 好家伙，口气就贼狂妄，竟然直接限制6小时时间！ 6小时能干嘛？ 只够建立一个结构雏形的思路！根本来不及在机上仿真建模和测试，而且仿真过程还有一堆需要计算的复杂数值！ 狂妄，太狂妄了！ 狂妄得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赶紧溜进去霸占个好位置看帖主怎么被打脸！ 因为滚动条出现在首页而不是雷达版块的内网页，所以来自全球各国的用户都能看到滚动条。又因为滚动条用语太嚣张，无数人不约而同起了兴趣，于是纷纷点进去观看。 直到进入挑战帖，他们才发现刚才的自己太天真。 挑战帖的限制条件：时间6小时，人数1个，全程在线直播，对外开放虚拟课堂。 总结，帖主1个人邀请他人一起挑战6小时内仿真建模sar对地探测效能，1对1打擂台。要求既快又准，全过程对外开放，杜绝作假作弊的可能。 要知broots从未有过挑战帖的先例，这人……是个刚注册的号！ 新人一来就开创先河下挑战书？！ ……实在是太装逼了！ 此等好事不可不看！ 于是这个挑战帖很快就火了，并以病毒传播之势在雷达工程圈子里传开，同时打破壁垒传到其他科研圈。虚拟课堂直播可容纳人数上限1500，人数很快挤满，便有人在外重新开帖打算直播全过程。 布雷克在加州大洛杉矶分校本科生读研，电磁学专业电磁波方向，主要研究和学习军用雷达。 他其实很少broots，通常是在属于雷达专业领域的小众论坛里出没，但是这几天陷入学术瓶颈，想着上网找找灵感，刷着刷着就进broots论坛，还顺便刷到主页的挑战帖。 布雷克觉得很有意思，sar对地探测效能仿真建模对他来说根本没难度，只不过6小时限制还有点挑战性。 他想着反正无聊，干脆点开帖主的个人资料：名字an，新号，来自华国津市，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没有就读学校资料、导师和履历。 华国人？ 众所周知，华国科技领域落后美利坚十几二十年，不过近几年来华国在雷达工程方面做出不小的成绩。虽仍有差距，但成果斐然。 或许这个华国人能给他点惊喜。 如是想着，布雷克回复：[我接下你的挑战to安。] 回复一出，围观网友沸腾。 [布雷克？加州分校电磁学的天才！他不是应该忙碌地准备相控阵反导预警雷达论文？国会和陆军很热爱他。] [卧槽！陆军是怎么回事？相控阵反导预警雷达是目前军用雷达主要研究方向之一啊！] [小道消息，陆军研究实验室雷达领域希望布雷克毕业后去入职。] [跪了！我刚刚看了他的学历，他才刚读研……这北极角落居然也有大神出没！] [你是对全球五大科研交流论坛之一有什么误解？] [不是我圣母，但我怜爱发帖的新人，刚来没狂过三分钟就踢到铁板。] [怜爱+1] [同怜爱。] [……] [虽怜爱但喜闻乐见，我爱看大神摩擦装逼怪！] [同。] [期待。] [同期待。] 赵达跟打游戏做日常任务一样上来fabroots论坛，浏览几遍后觉得没收获，正想退出，底下却忽然弹出虚拟平台开放的提示信息。 左右无事就点了进去，正好看到讨论激烈的环节，顿时起了好奇心，等了解前因后果，他沉默良久，虔诚地为发出挑战书的仁兄点蜡。 “小小年纪，装啥逼？” 虽然结果百分之九十毫无悬念，但赵达还是忍住内心里的同情看了下去，毕竟电磁学是加州分校最牛逼的专业之一，而能够被美陆军研究实验室看中，说明布雷克本事很硬。 能看到大神的布局解题思路，不失为一个学习的好机会。 挑战帖发布出去后，盛明安以为凭他刚注册的新人号想在短时间内接到对手应该很难，他忘了这时broots还没有下挑战帖的传统。 盛明安到楼下吃晚餐，做热身运动，洗了个澡再按照医嘱治理脸部红疮，顺便找了个私家侦探查陈惊璆从小到大的经历。 系统冒泡：【我以为宿主早忘了陈惊璆的存在。】 “怎么会？”其实真的忘了。 “你看我这不是在空闲的时间里想起他了吗？” 系统：【……】 盛明安：“等我获取陈惊璆更多的信息，更加了解他，就可以制定出如何避免他变成魔鬼的措施。话说回来，你知道陈惊璆青少年时期怎么过的吗？” 系统：【不知道。很抱歉，宿主，陈惊璆成名之前就把过往经历销毁得一干二净。后世团队从浩如烟海的纸质档资料中寻找蛛丝马迹，但能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还是得靠我找侦探。”盛明安伸着懒腰回房，习惯性检查电脑网页和邮箱信息，正好看见右下角一个小喇叭在震动。 点进去一看，居然是发出的挑战帖有人揭了！ 布雷克：[你还在吗？什么时候开始比赛？] 盛明安：[9点钟开始。] 他看了眼布雷克的所在地，两国时差相差12个小时。他现在是晚上8点半，布雷克那边则是早上8点半，时间上没问题，只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布雷克：[好。] 确定时间后，盛明安下楼带回两块拉丝面包、一大杯黑咖啡和口罩，回到电脑桌前，调整摄像头、声音和各类需要用到的设备、软件，确保中途不会出现故障问题。 然后戴上口罩，等待时间到达9点。 ——到了！ 盛明安立刻打开摄像头，对面的布雷克也在同一时间打开摄像头，对方金发棕色眼、颇为帅气的脸出现在电脑屏幕前。 双方对视一眼，没有交流，但都默契的将镜头对准电脑。因为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而是sar对地探测效能仿真建模的直播全过程。 比赛正式开始！ 围观网友无比兴奋地讨论，无一不是更加看好布雷克。 他们在两人着手仿真建模就开始点评：[虽然仿真初期流程一致，但布雷克明显更轻松。他轻松的面对着镜头说出他仿真建模的思路，很快就进入sar对地探测区域模型各个坐标的求解，我打赌接下来推导数学模型、建立方程也能够非常轻松的解决，而且速度很快。] [反过来看安，说实话我们对安很陌生，完全陌生。我不清楚他的思路，他的水平，而他也很安静，不像布雷克已经开始说出他的建模思路，好在我能看——] [很明显，安还没有碰键盘，他还在构建思路。] [安已经落后布雷克。] 布雷克一边求解模型坐标，一边抬头看右上角空白的屏幕，不由皱起眉头，仿真建模思路的构造虽说贯穿全过程，但并不是最难的部分，甚至可以说每个研究雷达工程的人都应该具备一个看到题目就立刻出现如何构建的思路的基本素养。 难道这个发出挑战的华国人其实没有真本事？ 被多方揣测的盛明安确实是在构建仿真建模的思路，他习惯在脑海里演练仿真建模的全过程，细致到了每个容易出现误差和错误的步骤，反复推导确定这些步骤没有问题才走向下一步。 相当于策划一栋建筑物时，他需要从上到下、由内到外把控大楼建筑的每个过程、每个细节，从牢固的地基到钢筋泥柱、再到内部结构如横梁和区域规划，倘若让他人知道盛明安竟然是这样构建思路，必定嗤之以鼻并嘲他未免太自大。 须知人脑的记忆和存储容量有限，设计任何工程、尤其是高深精尖工程时，不仅需要多人合作、还需要超级电脑辅助计算和存储。 人不可能不借助外界辅助工具完成工程，哪怕是天才！ 当然盛明安不是不需要外界辅助工具，他只是比普通人多做了几个步骤、分担了本该是电脑的工作罢了。 这么做虽然更耗时间，但也让盛明安在动手时速度更快、失误更少，因为他脑子里已经储存了一个三维立体的建模图。 [安还在思索，他的速度太慢了。] [这场比赛毫无悬念。] [我以为会有惊喜……算了，我还是看大神的建模思路吧。] 围观网友渐渐对盛明安这方失去兴趣，转而关注布雷克。布雷克的建模雏形已经出现在屏幕中，他的仿真建模无论是速度还是思路都很熟练老辣。 不愧是加州大雷达方向的大神！ 事实上围观网友的评价不无道理，盛明安对雷达工程的知识掌握和仿真建模都不如布雷克！ 盛明安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眼球动了动，十指摆上键盘，对着耳机说道：“取仿真实例：以工作l波段的‘长曲棍球’参数为例，某时刻坐标为（25，18，700）km，其轨道高度h=700000m，其发射功率p（t）=5kw，……脉冲宽度p（w）=30um，……雷达入射角=60，并假定干扰机与sar有相同的‘距离向’带宽和多普勒带宽。” 冷静而清冷的声音混合着敲击键盘时发出的‘嗒嗒’声响组成一支战歌的前奏，盛明安完全无视布雷克领先一大步的压力和网友的嘘声，心态平和、头脑冷静，思绪清晰地开始了仿真建模。 首先是sar对地探测区域模型，软件中心空白部分先是一个球状体跃出，接着是以球心为原点画出空间直角系坐标，将仿真实例中的坐标代入模型得出sar当前的坐标（x，y，z）……设置p为sar对地探测的中心点（所求点坐标）。 “求出p点坐标。先进行坐标转换，将坐标系绕z轴旋转h度。”盛明安打下旋转过程得出来的矩阵，将上述所有用到的方程式代入得出最终求取结果的方程式，紧接着再代入准确的数值得出所求坐标的数值。 最后一步可以在软件里计算，盛明安懒得输入，直接写下结果。 剩下一小部分网友本来要走，看到他开始做题不由停下来继续观看，里头还有网友在外开直播贴，同时直播盛明安和布雷克的擂台赛。 他在帖子里点评：[安开始动手……中规中矩吧，没有太大问题但也不出彩，速度比普通的雷达工程专业学生快一点，不是大神的级别。] [还是比不上布雷克。布雷克的速度太快了，他的数学模型推导进行到中途，我打赌他在11点钟到来时就能建立数学模型！] [至于安，也许他可以在1点之前完成数学模型的建立。] 赵达也在观看，他看法和大多数人一样。 现在是10点，盛明安才刚开始sar对地探测中心点坐标的求解，接下来还有数学模型推导和建立，完成这一部分区域模型后，还需要考虑到受干扰情况，即建立干扰机对目标有效掩护区模型。 这部分才真正具备技术难度。 果不其然，布雷克在12点到来前完成了全部的sar对地探测区域模型和一小部分干扰机掩护模型，而盛明安还在建立对地探测的数学模型。 时间过去一半，除非盛明安突然提速超车，否则胜负已定！ 观看了三个小时，很多人已经开始感到疲惫，评论减少，但奇怪的是没有多少人离开，或许是他们觉得在胜负已定的情况下，盛明安还那么不焦不躁、有条不紊的继续让他们感同身受。 因为雷达工程就是这么无聊枯燥啊。 事实上不管是雷达工程还是其他科研专业都是相同的无聊枯燥而且复杂高深，每天耗费数十个小时不一定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过程还会不停的‘error’、‘error’、‘error’！更可怕的是你完全不知道哪里‘error’！ 简直令人崩溃！ [等等——我有个惊人的发现，不知该不该说。] [我也——我刚才就想说——] [安全程没有出过错！！] [艹！抢我话的碧池！] 赵达直起身，忽然来了精神，全神贯注盯着盛明安的建模直播过程，死死盯住十几分钟后，终于惊骇地吞了吞口水直呼：“卧槽！卧槽！” “全程没有出错是什么概念？” 零失误啊！ 就是布雷克也在计算过程出了错误必须推翻重新建模，而盛明安速度虽慢，却没有出错！ [废话！那么慢的速度，换我也不会出错！] [速度快难免出错有什么问题？速度慢有时间思索所以不出错有什么问题？] [一看你就不是雷达工程专业的，你上去既要学会运用方程式、脑子里还得有个大概的雷达工作的三维立体图，然后你还必须考虑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干扰波并将它们找出来。在这个庞大的构建过程中，没有任何出错，你觉得可能吗？] [任何科研成果，必定是经过无数次错误的经验得来。] [那有什么用？时间过去一半，布雷克可是领先一大截。] [你们没有发现吗？安的速度在提高！有一些算数，他直接跳过，或者直接给出来，比电脑计算还快！] 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一大波网友围观。 原本呈现死水一样的直播忽然像沸腾的热水，评论区迅速活了过来，已经有人开始全程录屏，打算到时搬运到油管。 赵达也忍不住录屏，他是全程观看两人的对比，所以比其他人更了解盛明安仿真建模的变化。 ——是真的肉眼可见的加速！ 前半段的比试平淡无奇，后半段因为盛明安加速和零失误而沸腾，两人的竞争进入白热化，接下来就看是谁先完成干扰机模型！ 直播中的代码飞速跳动，数值复杂的方程式得出结果后不到两三秒就跳过，软件中的各种模型逐步垒起，从数值的计算到对地探测区域仿真结果的出现，引来一波评论高潮。 盛明安的指尖停顿几秒，瞥向时钟。 [怎么突然停下了？] [还剩1个小时！我好他妈紧张！] [到目前为止还是布雷克领先，领先了一个模型建立！] [结果真的没悬念，就是加速也没用。] 抽空看了眼评论，盛明安轻笑了声，用发音正确的美式英语说：“朋友们，听过弯道超车吗？” [？？？] [什么意思？] [另辟蹊径，寻找不同寻常的道路获取胜利。] [废话。我知道这意思，我想知道他怎么做。] 盛明安双眸如此的黑亮，双手敲击键盘几成虚影，软件里的模型一个接一个的建立、保存、隐藏，像极了科幻电影中炫酷无比的机械拆解合成。 他的速度很快，建模思路非常跳跃，跳脱常规，眼睛和思路跟不上的人已经看不懂，而跟上了的人则惊叹不已！ [我看懂了！] [我也看懂了！结果是安胜出！但为什么胜出，我不说。] [魔鬼吗你们？] [你们在说什么？我们还是同一个地球同一个物种吗？为什么我已经看不懂两人的建模过程？] [布雷克也在加速……两个人的速度都好快！没有任何停滞，这就是天才的世界吗？] [你已经承认安是天才？] 利用mab呈现出来的不同干扰机发射功率仿真结果，电脑光屏的仿真图形闪烁得太快了！黑白色的空间坐标图出现sar受干扰时不同情况下的变化图，一会儿是呈现火山状的曲线、一会儿是雷达卫星形状的曲线，一会儿又变成密集的光点图形…… 千变万化，却又充满迷人的曲线之美。 那是只有看得懂的人才能欣赏的美！智慧的美！属于雷达领域和数学领域的美！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从无人察觉到分秒必争的紧张时刻，无论是比赛中的当事人还是围观的网友全部沉浸在这一刻，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握紧拳头，等待最后揭晓胜负的结果！ 帝都时间2:53，华盛顿时间14:58，几乎同一时间—— “run！” “to run！” 第6章 骤雨[06] 昏暗的房间里，凌晨三点。 ‘运行’的命令一下，机箱轰轰作响，成千上万的代码和集成电子元件相互配合汇聚成巨大的洪流咆哮而下，冲至屏幕前变化成一个个验证成功的美丽图形。 结论，通过仿真验证sar探测区域以及干扰sar不同工作模式下的有效掩护区建模的有效性，同时确保对抗sar的干扰机装备运用具有有效性。 这是盛明安的仿真结果。 已经看出盛明安会赢的网友在结果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仍紧张不已，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完全松了口气。 [安赢了！卧槽，绝地反击啊！] [牛逼！赢了大神布雷克，安果然也是个大神。] [……哪来那么多大神。真要论起仿真建模的熟练和思路还是布雷克更加成熟，归根究底，安能胜出是因为他取巧。] [别人为什么不取巧赢了布雷克？说得好像取巧很容易一样！你们就是不肯承认一个华国人赢了美帝高等院校的学生。] [我刚平复惊叹的心情回来，你们怎么就吵上了？话说回来，布雷克怎么样了？] [呃……你们自己看吧。] 好奇的网友们跑去看布雷克的仿真建模结果，却愕然的看到光屏上一个大写的‘error’！ [卧槽！过程发生了什么？布雷克哪个步骤出错了？卧槽！连布雷克都错了，大新闻啊。] 赵达也很好奇，因为决定胜负的最后一个小时里，双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看得他眼花缭乱，通常这个步骤没看完就进入下个阶段，因此他也不知道布雷克到底错在哪里。 美利坚，加州大洛杉矶分校。 布雷克瞪着屏幕里仿真失败的提示，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是刚才敲击键盘速度太快以至于出现轻微的神经性抽搐。 他反复观看双方结果，最后不得不承认是他输了。 不仅输在时间，还输在结果的准确性。 良久，布雷克打字：[你赢了。我关注过你前面的仿真建模过程，速度很慢，比我慢了一个模型建立，就算最后提速也不可能赢过我，因为我也提速了。那么请告诉我，你是如何弯道超速的？] 盛明安掰着酸痛不已的手指，执起黑咖啡喝了两口，准备回答布雷克的疑问。 看懂盛明安如何弯道超速的网友只在少数，更多人一脸懵逼，纷纷评论寻求答案，很快就有围观的大神出来解答：[因为布雷克在干扰机成效工作模式有效掩护区仿真建模时多算了可有可无的扫描和条带成像模式。] [雷达、尤其是军用雷达对地探测时，除了各种干扰波的影响，还有干扰机对抗侦察的影响。所以考虑到实际情况的雷达仿真建模时，需要加入干扰波和干扰机的数据影响。] [干扰机有效掩护区就是指干扰机破坏sar成像的所有区域，即是扫描不到的区域，仿真建模过程需要求取的数值。sar成像模式的不同决定了有效掩护区的模型建立，而成像模式实际情况非常复杂。] [sar有可能使用条带、聚束、扫描等成像模式，在仿真建模过程中，其实可以只选取一种成像模式建模。因为过程差不多……] [安只建立了聚束成像工作模式的模型，而布雷克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什么，建立了两种。] [换句话说，布雷克之所以输就是因为他多建立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模型，而且为了赶时间还计算错误。] 众网友茅塞顿开：[原来如此！那么可以说安赢了比赛是因为幸运女神的眷顾。] [我不这么认为。恰恰相反，安相当有实力，因为连布雷克都没发现的累赘问题，安不仅没掉入陷阱，还以此作为制胜关键。如果不是他对雷达仿真建模掌控得炉火纯青，绝对不可能在短短的1小时内制胜！] [但真正令我震撼的是安对于数字和模型图的把控非常、非常娴熟！] [安，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神！] 布雷克：[……] 良久，看完论坛分析帖回来的布雷克：[原来如此。我懂了。你很厉害，安。] 盛明安：“？”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对话的输入框，框里打了几个字‘手速快……’，还没打完、没发送。虽然不知道布雷克在说什么，但既然是夸赞的话那就收下吧。 因为自己真的很厉害。 盛明安回复一个笑脸。 布雷克的中指敲击着鼠标，看到回复后继续打字：[你准备考研吗？要不要考虑到加州大洛杉矶分校？我可以帮你介绍给我的导师，他以前只带博士生。]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他是ieee会士、加州大洛杉矶分校电子工程的教授，曾经获得过ieee电磁技术领域奖，也曾在nasa担任资深科学家。如果我帮忙游说，或许他愿意看你的考研申请。] ieee全称是电子与电气工程师协会，总部在美利坚，是世界上最大的非营利性专业技术组织之一，来自全球各国的会员超过40万。 ieee设置了涵盖32个科研领域的技术领域奖，布雷克的导师不仅曾任nasa（美航空航天技术总局）的资深科学家，还能能拿到ieee电磁技术领域奖，可以肯定是物理学电磁领域里的大牛！ 如此牛逼的大佬能成为自己的导师自然是每个学习雷达工程的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而眼下正有个无需诸多审核就能被大佬看中的好机会摆在眼前，稍微正常的人都会欣喜若狂的答应下来。 布雷克在电脑屏幕前信心满满地等待安失态狂喜的模样。 然后他看到了盛明安的回复：[感谢你的热情邀请，很抱歉我的研究方向是光学。] 布雷克：“？？？”你一个光学专业跑我们雷达工程来干嘛？！ 盛明安：[哦对了，我会考研的，等我参加高考。] 布雷克：“……”高考？ 布雷克：“！！！”所以说和他打擂台的人是个高中生？！他，加州大准研究生，电磁学雷达应用天才，输给了一个高中生？！ 盛明安回复完，深受打击的布雷克就抑郁得销声匿迹了。 他耸耸肩，退出直播赛场，关掉摄像头，回放布雷克仿真建模的视频，看完才知道布雷克失误的地方。 “果然还是比不上专业的，这次赢得太不容易了。”他的仿真建模不如布雷克的完善，假如运用于实际，显然布雷克的仿真建模更适合。 盛明安清楚他之所以能赢更多是因为手速快，记忆力、计算能力以及仿真建模都有十几年的科研经验加持。 他自言自语：“还是需要更多的练习机会。” 只有足够熟练才能破解系统黑科技程序里的第一关卡！ 盛明安撕开拉丝面包包装袋，6个小时不停地喝黑咖啡还没吃东西，太过于全神贯注而忘记饿扁了的肚子，一结束仿真建模，立刻手软脚虚胃在抗议。 刚啃下一口面包，盛外公突然敲响房门：“安崽，你怎么还没睡？” 盛明安反应迅速的扔下面包，扑向床铺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熟练，全是前世和照顾他的看护练出来的好本事。 房门打开，盛外公悄悄进来，先看了眼发光的两台电脑，再去看床上的盛明安，眼尖的发现他鼓起的脸颊，还有桌旁啃了一口的面包。 “睡着了啊。” 盛外公关上门，忍不住笑了，他们家的安崽终于也到偷偷熬夜上网的青少年叛逆期了吗？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电脑还在运行，几分钟过后，电脑屏幕暗下去。 原本只是假装睡觉瞒过外公的盛明安没想到他一沾枕头一闭眼，立刻就沉沉睡着了。 *** “大神威武！” 赵达反复观看昨天录下的视频，尝试复制大神的建模思路，便更加深切的了解到大神真正的实力。 [大神，请问您就读于国内哪所大学？西电还是电科大？考研还是读博？大神，加个威信吧。或者企鹅？邮箱？留个联系方式，大神……] 给大神后台发送无数条信息都没得到回复，赵达叹口气，继续膜拜视频里的大神。 他在津大大教室里观看视频，完全没发现身后的小门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朴素的中山装，腋下夹着教材，一进来就看到有学生在他即将上课的教室里看视频，当即皱眉有些不满。 他走上前，本想教训一两句，不料看到视频里的雷达仿真建模，于是驻足观摩。 “这是谁？” “我的妈！”背后突然发声，赵达吓得差点摔手机，回头一看震惊：“张教授？！” 张群芳，津大物理学教授，光电子与激光技术专家，华科院院士。曾经是国家‘863’计划激光技术领域专家组组员之一，后来不知何故，退出该计划组，转而来到光学专业不怎么出色的津大教学。 “别挡住手机。你认识的人？” “呃，不认识。”赵达拘谨的站起，将论坛上的挑战赛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事情大致是这样，安看透了布雷克的多此一举。” “或许，他其实没有发现对手的画蛇添足和失误。”张教授若有所思。 赵达不解：“啊？没发觉吗？难道安赢了布雷克真的是侥幸？” “不。最后的两个小时里，他的速度提高得非常快，你看，他根本没有停下来思考。怎么仿真、如何排除影响因素、干扰因素、复杂的计算……仿佛他脑子里已经勾勒出来，该怎么做、如何做，不需要思考，脑子直接下达操作执行的命令，当然布雷克也能做到，但他失误了。” 赵达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相同的速度下，布雷克失误，安零失误！” 张教授意味深长：“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赵达：有没有这么夸张…… 张教授拍拍赵达的肩膀：“这是个好苗子。可惜跑去学雷达。” 雷达工程专业的赵达：“……” 张教授：“你帮我问问，他读研没？我一个老友过两天到津市，到时候介绍他们俩认识。” 赵达小心翼翼：“张教授，您老友是？” 张教授沉吟片刻：“华工院的院士，算是国内最早一批研究雷达的老家伙。” 赵达：“！！！”那不是渡劫飞升了的大牛吗！！！ *** 近日，油管雷达相关的学术圈里悄悄流传出一个经过配乐和剪辑的长视频，视频中用‘fabroots前所未有第一场挑战擂台’的耸动标题拉开序幕，接着配以沉闷的音乐，剪去前期平静无聊的仿真建模过程，替换上网友不看好‘安’的评论。 中途，音乐陡然高昂，仿佛暴风雨来临、又仿佛战鼓擂至高潮，预示着这场擂台赛真正到了最精彩的时刻！ 辅以围观群众们或震惊、或不解茫然的评论，高高吊起观看视频的网友的好奇心，接着画面一转，急躁的鼓点陡然停下，音频中传出清冷标准美音的一句“朋友们，听过弯道超车吗？” 铿镪顿挫、激昂雄浑的纯音乐乍然响起，带动网友们的情绪，令他们不由自主沉入其中的紧张、惊险，尽管他们有些人根本看不懂，但不妨碍他们脑补出惊险刺激、绝地求生的精彩剧情。 最后，一个位于西半球加州大的天才学生、一个位于东半球来自那个古老大国的学生，两个少年，在同一时间喊出：‘run！’，下一刻便配上电脑内部元件工作齐齐运作的虚拟科幻画面，如万马奔腾、似瀑布下坠三千尺！ 无论是画面还是音乐、节奏，全都是一场视听盛宴！ 太绝了！ 装逼的快乐如尿崩——爽！ 视频播放结束后，观看者心中雄浑激动的心情久久不散，他们没想到只不过是雷达工程仿真建模竟然也能如此充满激情！ 这则视频原本只在雷达工程专业的圈子里火了，因剪辑、特效和音乐过于优秀，流出圈外哪怕别人看不懂也不妨碍他们共情，因此点击量和播放量逐日升高。 尤其是分布全球各国的华人学生，难得一个华人学生打败了加州大的天才学生，让他们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虽然圈外的人不会在乎比赛的人，但圈子里的人就会反复观摩盛明安和布雷克的仿真建模过程，连带着注意到化名‘安’的盛明安。 可惜‘安’太神秘，他们根本联系不到人。 对于这些，盛明安却一点都不知情，毕竟雷达工程只是他攻略黑科技系统的小目标罢了！ 第7章 骤雨[07] 接下来的时间里，盛明安在fabroots论坛里连续不断地挑战，渐渐闯出名声，吸引更牛逼的大神，而他自然也有过连续几次的失败，但绝不超过三次！ 绝不会在同一个人、同一问题上面失败超过三次！ 他的成长速度快得可怕，而且有目共睹，论坛里所有雷达工程专业的网友都是见证者。 布雷克克服了对手是个高中生的可怕阴影，经常和盛明安在论坛后台交流insar形变监测技术和相控阵雷达技术。 盛明安不擅长相控阵雷达而布雷克很擅长，因此他乐意于知识的交流。 除了布雷克，后台还有一个自称‘西电未来研究生赵达’的家伙不间断发评骚扰，从‘大神求带飞’到‘大神在哪所学校，有没有意愿读博’，再到‘介绍个导师给你呀，华科院元老级雷达专家’！ 像极了搞传销的傻逼。 盛明安原本打算放置处理，当他看到‘华科院专家’就有点忍不了。 知道华科院元老级专家什么等级吗？ 那是无价国宝！ 这闹得跟随便批发一样。 盛明安眼皮抽抽，回复：[不需要，没有深入雷达方向的意愿。骗子滚。] 津大大四一间宿舍里突然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宿舍内一众游戏狗熬夜爆肝好不容易干死敌方，刚心满意足的阖眼却被这声闷响惊醒，一个两个裸着上身裹着床单跳下床铺尖叫：“地震了——！！”、“靠他妈我早猜到津大迟早有这一天！”、“大哥抱我一把——”、“滚！” 鬼哭狼嚎半天发现地没震、房没摇，三只丧狗回头看向摔得四脚朝天的赵达。 赵达傻愣愣的举起手机：“大神回复我了。” 丧狗们：“……” 下一刻，丧狗们扑过去日了赵达。赵达大喊‘英雄饶命’没用，还是被就地正法。正法完毕，舍友们杵下巴围观赵达手机里的回复点评。 “嚣张。狂妄。” “大佬当导师，说拒就拒。魄力。” “有我辈装逼如风的风采。” 点评完毕，三人爬回狗窝。 赵达：“大神为什么拒绝我？他真的不打算深入研究雷达方向？” 舍友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或许人家真天才不care。对了老赵，有一档‘少年强’的综艺节目最近挺火，人家下期要在咱们津大挑场地、挑人拍摄。” 津大环境优美，文化氛围浓厚，学校建筑颇具特色，上镜好看，因此时常有影视剧来借景拍摄。 挑场地不奇怪，但挑人什么意思？挑群演？ 赵达问出来。 “你看今早班群里的通知，好像是要挑选几个雷达专业的学生参加节目，和节目里的小选手共同协作完成课题。名额有限，很多人都抢着要，私底下疯传出来的消息，节目里会有雷达工程里的专家出现，大佬级人物。目前不知道消息真假，万一是真的呢？所以很多人都想抢这个机会在大佬跟前表现，指不定真被大佬看中收为学生了。” 老大说：“赵达，咱宿舍就你考研，你赶紧报名。” 无论考研还是读博，除非天才，否则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就是导师。大佬是每个学生求之不得的导师，不仅在于大佬真材实料，随便指导一下拿个b类或a类论文一作出来都能找到好工作。 更重要的是大佬的名气，所谓名师出高徒，牛逼的大佬自然有牛逼的徒弟，光这点就让人眼馋不已。再者就是大佬通常拥有充足的研究资金，不用担心读研、读博七八年连一个独立项目的资金都凑不齐。 所以甭管消息真假，但凡有个可能，谁都不愿意放过。 赵达果然心动，问清怎么报名后就赶紧报名，随即询问：“大佬怎么会跑去参加一档全是高中生的综艺节目？” “鬼知道，可能是国家青少年人才培养计划，12项高层次创新科技型人才培养……” 听完后，赵达有些怔忪，面色若有所思。 *** 盛明安的中指敲下回车键，电脑软件全部跑起来，最终结果是他再一次获胜。 挑战赛结束，有人问他下次挑战赛什么时候开始，盛明安看了眼日期，不知不觉到了十月份，他闭门研读雷达工程将近一个月，也和雷达专业的网友对线十几场sar的仿真建模，基本可以熟练运用雷达理论知识。 接下来，他该准备尝试攻破系统的关卡了。 盛明安在个人论坛上写道：[闭关深造，暂不开挑战赛。] 不管看到的网友多么唏嘘遗憾，反正盛明安已经决定下来，不过当天晚上六点半时，他接到黎骄的来电。 黎骄说：“明安，节目组下期开拍时间、场地和组员合作已经安排下来，我发到你邮箱去了。我看过课题，难度很大。明安，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补课？” 盛明安：“不要。我一个人就行，不用组员。” 黎骄为难：“但这是节目组的安排，不是我们可以任性不要的。” 盛明安沉默，“行吧，我知道了。” “那就好。”黎骄提醒：“还有今晚八点会在红台和几个网络平台同时段播出《少年强》，我打听过，有你的镜头，你记得看。” 盛明安应了声，“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 挂断电话后，盛明安打开邮箱接收黎骄发过来的邮件，点开浏览，确定自己的组员、节目组开拍时间和地点后，他就关掉邮件回房尝试搭建insar形变监测技术的仿真思路，可惜思路始终很模糊。 “失败。” 盛明安淡定的接受第三次失败，打算再继续，却忽然感到胃部痉挛，抬头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到八点了。 反正一时半会没有思路，盛明安就下楼去吃晚饭，正好想起黎骄说的节目今晚开播，于是掏出手机进入网播平台。 开屏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和一段醇厚男声的念白，随着越来越激昂的念白声，星空破开，黑暗充斥画面，一星火光如宇宙恒星爆炸，撕裂漆黑，进入我国六十多年来科技发展不为人知的一面。 从升天的火箭到第一颗合成孔径雷达卫星，从我国第一艘航母辽宁舰排风破浪到防空反导雷达于未来战争的巨大作用……历数过去，成果斐然，却都离不开幕后科技人员的辛苦付出。 揭过科技成果这一篇章，便来到了经常出现或者将来必定会铭记于初中史书和小学语文书的人物篇，伴随着抒情的音乐，泛黄的人物照和神州大地无数青少年们在冉冉升起的日光中交替的画面，预示着薪火相传、新旧交替，科学的火光永不熄灭，祖国的未来如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而少年强，则国强！ 不得不说开头很有渲染力，但凡爱着这个国家的人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片头结束，网友们怒刷一波弹幕：【少年强则国强！】 【泪目。】 【致敬伟大的科学工作者！】 ……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弹幕充斥整个手机屏幕，两三分钟才清干净。 今年来各大网播平台纷纷引进弹幕文化，逐渐将这小众文化引向台前，并迅速侵蚀了各大主流平台。 同一年间，网络直播开始冒头，再过两个月，三大运营商拿到4g牌照，全民进入4g时代，网络直播便直接发展成一门新兴热门行业。 盛明安快进几分钟，几个小组上场开始解决堪比全国奥赛的难题，其中黎骄所在的小组答题速度最快、最受欢迎，镜头自然也最多。 每当镜头转至黎骄时，弹幕就异常多，层层叠叠覆盖住整个屏幕，百分之九十都是黎骄的粉。 姐姐粉和老婆粉似乎尤其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黎骄是哪个刚出道的明星。 此时，节目播放到黎骄解开最难的压轴题——丢番图方程求解。 全场欢呼，连幕后导师都赞赏：“丢番图方程求解又称不定方程求解，对于任何一个数学系学生来说并不难解开它。但对于一个高中生，它已经超纲了。它涉及到大学代数数论，需要一定的技巧才能解答出来。显然，黎同学学过代数数论，他真的很聪明。” 弹幕立刻飘过：【啊啊啊啊黎骄小太阳！黎骄小天才！你真的太棒了！】 【太聪明了我的宝贝！】 【老公呜呜……】 【有颜值还那么聪明，性格好好还会跳舞，这是什么人间天使？】 【——是我们的小太阳！温暖璀璨的小王子啊！】 【黎骄小太阳真的太有灵气了。】 【他抬头看过来的一眼，我血槽已空。】 【世间唯一一个让我一见钟情的少年——黎骄。】 …… 播放到此处，已经完全了解节目组出题水平的盛明安便关掉了视频，快速吃完晚餐，和还在公司里加班的盛外公聊了几句就飞奔回房间，继续闯关大业。 而正因他这一举动，恰恰好错过后面故意剪辑的花絮部分，即是还没重生的盛明安站在角落里，脸长红疮、面色阴沉地闹脾气，而黎骄在旁好声好气的哄着。 这一幕引发黎骄粉丝不满： 【这是谁？哪来的丑鸡还得我们小太阳哄。】 【知情人科普：这人叫盛明安。家里有钱，是小太阳的堂哥，貌似是个弱智，经常发脾气，非要赖着小太阳拖他后退。】 【太无耻了卧槽！】 【小太阳就是太好了才会被垃圾欺负。】 【呕！这叫什么盛明安的，真的是人丑又蠢还没有自知之明，我今天算是真正见到极品！】 【妈呀！我被吓了一跳。】 【我靠，盛明安太丑了吧！这年头什么人都能上节目吗？这就是代表我们祖国未来的青少年的形象？】 …… 花絮播出，反馈如节目组导演所料，盛明安黑评如潮，很多人甚至打电话投诉到节目组威胁他们不准录用盛明安，要他滚出节目组。 盛明安不知不觉间，黑出了名。 与此同时，围脖、天雅、逗瓣等网民聚集地悄悄传出一则视频，视频里，盛明安放话一个人就能打败节目组所有学霸们。 各大论坛里不约而同出现盛明安的黑帖，挖他的身世和背景，基本都是黑，黑得花样百出且一时半会寻不到破绽。 这盆脏水，在盛明安和盛外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向着惊涛骇浪的趋势蔓延。 第8章 骤雨[08] 万旭今天的心情很好。 早在节目第二期播出花絮时，他就猜到节目组想借盛明安做筏子捧红黎骄。大家同处一个小组，节目组捧黎骄等于带飞整个小组，对他来说有利无害。 因此他不介意在盛明安满身黑点的前提下再添柴加油，助那个丑逼红红火火！ 高一开始就自学编程的万旭当晚便编写了一套水军小程序放上网，专门抓取不利于盛明安的言论到各个社交软件粘贴，很快招来大批路人信以为真，进而对盛明安产生厌恶感。 万旭打开围脖围观黎骄粉丝攻击盛明安的评论，心里充满快意。 作为黎骄的朋友、黎昭的爱慕者，他就是讨厌又丑又蠢的盛明安。 那种一无是处的弱智凭什么拥有比他们还优越的家世？凭什么就因为他想要、他们小组就不得不接纳一个猪队友拖累？ 既然想上节目，那就让你变成万人厌、全网黑！ 万旭冷笑了声。 右下角企鹅窗口震动，是黎昭发了消息过来。 万旭赶紧点开，却见黎昭开门见山：[网上黑盛明安的节奏是你带的？] 黎昭也挺讨厌盛明安的，万旭不担心黎昭反感他的行为，因此回以肯定回答。 之后黎昭陷入沉默，大概十几分钟后，万旭有点心慌，黎昭和盛丑逼到底是亲戚，她会不会讨厌他自作主张？ 结果两分钟后，黎昭发来四五个帖和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偷拍的角度，正好拍摄盛明安放狠话时的倨傲模样，以及看上去有点无辜、仿佛被欺负了的黎骄。 至于四五个帖全是爆料贴，爆料盛明安脾气差、脑子有病，仗着家里有钱经常提出令人头痛的要求，暗指盛明安上节目是他家里人塞钱，仔细看还能品读出一两点盛家做生意手段不正当的意味。 与此同时，爆料贴里还提到黎骄兄妹的父母在盛明安的外公公司上班，为了父母，黎骄兄妹才忍下盛明安的无理要求带他上节目。 爆料贴辅以视频，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相，帖子下面群情激奋，可惜因为人少还不够火。 万旭看完后，心情格外激动，问黎昭：[你搞的？] 黎昭：[（微笑）找个新闻社的学姐帮忙，我提供素材罢了。] 万旭：[牛逼！我去加把火。放心吧黎昭，盛丑逼很快就能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 黎昭：[（微笑）谢谢你，万旭。对了，还要注意点别让观众举报增添节目组压力，就让盛明安上完这期节目吧。相信他上完这期，以后再也不会想和我们争抢上节目的机会。] 万旭回复‘明白了’，整个人跟打了肾上腺素般兴奋，敲开日流量最大的几个社交网站，开始敲击代码放下小程序。 很快，几个大的社交网站不约而同出现热火贴，让节目粉丝极为厌恶，也让不知道《少年强》的网友纷纷入坑节目，为黎骄吸引一批姐姐粉的同时，也有无数路人开始抵制盛明安。 *** 潘沃是《少年强》这档综艺节目的总导演，因节目收视率高、节目主题弘扬正能量受到上头表扬重视，最近很是大出风头。 他此时正在看综艺编剧刚写好的下期台本，台本不多，叙述赛制流程、评审环节，然后就是选手和新环节里入驻的大学生相互协助破题，剩下全部交给后期剪辑。 听起来很简单，仿佛没导演什么事，实则导演才是灵魂！ 潘沃如此自信的认为他才是令节目活起来的灵魂人物，如果不是他花钱买热搜、搞营销，在节目中制造紧张的话题，同时有意增加黎骄小组的镜头，观众怎么可能看这无聊的知识竞答节目？ 现在的观众既爱狗血冲突的话题，又爱颜值高的流量小鲜肉，他便全都安排上。 要冲突话题？跋扈堂兄欺负人气选手小太阳堂弟的够不够耸动？！ 要颜值？黎骄小组个个有才有貌真人生赢家，完全符合时下慕强的年轻人们追捧的人设！ 潘沃沾沾自喜时，节目执行副导愁眉苦脸的进来说：“潘导，很多人投诉抵制盛明安，希望我们将盛明安踢出节目组。” “不用管投诉。” “但是会影响收视率。” “放心吧。我敢担保节目第三期的收视率一定飙升至历史最高，说不定还能破3！” 爆火的综艺节目收视率破3是常态，偶尔破4破5说明其覆盖面全民向，而他们这档节目基本没有笑点、全是干货硬科普，收视率最高也就2.5，还是因为他铺天盖地的营销盛世美颜天才少年才有2.5的收视率。 就这，在同类型综艺节目里已经算是神话了。 执行副导惊奇：“潘导，您有招？” 潘沃笑了笑，倾身过来说：“我告诉你，观众越讨厌盛明安，我们就越要让盛明安参赛，还得多给镜头！让他被黎骄全方位碾压！他前期越嚣张，观众抵制情绪越高，节目中不停地打击、碾压，狠狠虐他，观众就越爽！” 执行副导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潘导，高明。”下一刻，他想起还有件事，赶紧说：“还有评审环节请来的教授名单，三名津大教授，一名西电的资深教授，是近两年来呼声最高、最可能评选上院士的雷达工程专家。” 这位就是私底下传扬出去，令得津大雷达工程考研党疯狂的大佬。 “避免意外，安排咱们这位资深教授负责评审黎骄小组。”潘沃不以为意：“其他事情都你决定吧。” 执行副导：“了解。” *** 与此同时，苏省金都飞津市航班的飞机落地。接机口人潮如水，旅客推动行李出来东张西望寻找接他们的朋友或亲人。 人堆里走出两人，在前头一点的老者张望两圈，很快找到来接机的朋友，和身旁体格健硕的同伴说了句话，两人直奔停在接机口马路外边的红旗l7轿车。 红旗l7轿车车主是张群芳，津大光学教授。 张群芳：“我说你这大人物低调地跑津市来干嘛？” 老者叫沈卫国，国内最早研究sar的雷达工程专家，金都大学教授，华科院院士、华电科十四所首席专家，曾经直接参与华国第一颗星载雷达卫星的设计和研制，是当之无愧的国宝级专家。 沈卫国：“来散散心。” 张群芳奇道：“谁敢给你添堵？” 沈卫国：“添堵不至于，只是年底院士评选，水深，事多麻烦，我留在金都反而碍着某些人。” 张群芳敏锐的听出沈卫国话语里的不满，直言询问：“出事了？” 沈卫国摇摇头：“我看了去年的全国财政科技支出，5600亿！”他脸色难看的吐出这个天文数字：“比我们艰苦奋斗时的年代多出几百倍，仅仅一年的支出！却没有出现什么世界级的科研成果！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什么大师级的科学家出现！” 国内科研界和学术圈十年来面临着人才凋敝、科研成果和论文在世界顶尖科技研讨会上拿不出手的尴尬困境，张群芳自然看得到，可他无能为力。 “不说这些。”沈卫国脸色和缓：“你前两天说推荐个好苗子给我，人在哪？我丑话说前头，必须得通过考验我才考虑收不收学生，人情关系在我这儿走不通。” 张群芳：“还在联系。”赵达还没告诉他被拒绝了。 正说着话，张群芳手机麻将群群消息震动，紧接着来了个电话，接通后听到那头同是津大教授但不同系的麻友语速急切说道：“老张帮我个忙，我在金都的科技研究所出了点问题得赶紧过去，估计得出差一周。但这周三接了个综艺节目当评审老师，你人脉广，找个雷达工程教授帮我顶上，我实在找不着，个个都有事忙。” 张群芳不干，本想拒绝，忽地想到身旁的老友可不就是雷达工程里飞升成神的大佬吗？于是他一口应下，挂断电话后和沈卫国商量这事儿。 沈卫国皱眉，他的身份不适合参加综艺节目。 张群芳：“我听他们说选手是成绩优秀的高中生和津大学生，二者合作，解决节目组安排的课题，似乎和雷达仿真建模有关。你别太排斥，或许能挖到好苗子。津大对雷达感兴趣的学生不少，你也给他们个机会。” 沉默片刻，沈卫国叹气：“行吧。但是别对外透露我的身份，就让他们都以为我是津大的教授。” 张群芳一口答应：“没问题！” *** 周三开始录制节目，周二所有参赛选手全部抵达津大，住在津大附近的酒店。原本四人一间套房，但盛明安自己出钱另外订了独立套房住进去，因为他必须确保在足够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下做大量计算试验，尝试攻破系统设置的关卡。 其他人以为他搞特殊，明面上没说，私底下却都很不满。 但无论私底下如何暗潮汹涌，初日依旧升起，周三到来，节目开拍！ 第9章 骤雨[09] 演算可行，通过。演算失败，思路pass，重新计算。 演算可行，通过……可行的演算思路留下保存在草稿本中，等待最终的仿真建模。 失败的演算则被撕下来揉成团抛进纸篓，纸篓、地面、桌面全是废弃的纸团、失败的演算过程和结果。 “不可通行。数值相差太多，和现有的国际经典大气水汽插值技术相比，系统给出的新式形变监测技术，关于大气噪声等误差问题，精度至少提高80%。除了大气误差，还有去相干噪声滤波、复杂形变建模等关键技术，如果沿用现在国际通用的技术，远远不能达标。” “系统的形变监测技术太先进了，除非能改善现在国际通用的技术，建立一套新的数据处理成套技术和软件体系，提高形变测量技术的精度、可靠性和工程化应用能力，其应用范围将扩大数十倍不止。” 系统给出的仿真建模图纸只给出最终结果，盛明安需要吃透这份图纸并根据图纸逆推它的全过程，直到确保他能不依靠图纸独立创建全新的监测软件。 而仿真构建过程中遇到的关键技术，是他必须解决的最大难题。 “如果有更准确的数据或系统实物架设实验就好了。” 他需要实物操作。 问题是去哪找实物操作？要是回到还在华科院的前世倒是容易借到设备完善的实验室，可他现在只不过是个高中生，谁愿意借他设备？ 就是去租，也没哪家科技公司放心将设备借给他一个未成年。 “明安你醒了没？节目组九点开拍，我们必须在八点半赶到津大体育馆集合。其他人已经过去，现在就差你一个！” 是黎骄？ 节目组……盛明安差点忘记节目拍摄这档事，现在是八点二十五分，五分钟内赶不到津大体育馆，不过九点才开拍，选手早到半个小时估计无所事事。 他赶紧带上草稿本、帽子和口罩出门。 门口是黎骄和方青礼，两人见到盛明安先是一愣，随即方青礼发出嗤笑，黎骄则迟疑说道：“你怎么戴口罩？” “我脸上涂了药膏。”盛明安解释：“如果导演不介意我涂满黄白色药膏的脸出现在他的镜头里，等下我会摘掉口罩和帽子。” 不止是口罩和帽子怪异，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看上去像玩了通宵游戏般没精打采，形象颓丧、出镜恐怕很难看。 目送盛明安先走一步的背影，方青礼唇角挂着抹嘲笑，拉住黎骄的手腕：“别管他。他自作自受。” 黎骄张了张口，忽地想起盛明安近日来似乎变聪明、而且开始治疗他过敏的脸部皮肤，不知为何，他提醒的话语便都说不出口。 *** 津大体育馆。 偌大的体育馆内人声鼎沸，右侧观众席上百个座位坐满围观群众，前三排三十个座位基本是黎骄小组的粉丝，年龄普遍十四、五岁，倒是第四排有两个黎骄的姐姐粉。 她们是津大新闻社的社员，听说《少年强》这档节目第三期允许路人入场当观众，便都报名。 一大早兴高采烈进来占位置，可惜应剧组要求不能拍摄，她们只好带上纸笔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记录黎骄崽崽每个精彩时刻。 除了上百名围观群众，底下馆内还有三十几名节目组工作人员、津大学子志愿者、二十名选手和八名津大雷达工程专业的学生，至于评审教授也到场。 只不过教授们很低调，都藏在了视线死角处。 为教授而来的部分学生伸长了脖子也见不到人，不由沮丧。其中最关注教授们身份的人应当是八名参赛选手，他们纷纷交头接耳。 “看清楚没？” “我没看清脸，但看到他们面前的桌卡。其中三个是咱们津大雷达工程教授，第四个叫吴顺德，我百分百确定他是西电雷达工程教授！华电子学会会士，ieee宇航与电子系统学会分部主席！西电工程研究所所长……总而言之，是个大佬！” “卧槽！节目组这么强悍的吗？” “要是比赛过程表现好，吴教授看上眼，说不定研究生有机会被他带！” “话说你们没发现许教授长得不太像我们学校的许教授吗？” “你认错了吧。名字摆在那，还能有假？” “是吗？”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们谁知道他们节目组搞什么比赛课题？” “我看过前两期节目，大概就是做题、做实验，之前的难度不大，奥赛的水平。但这期破天荒采用我们考研党协助他们几个高中生选手，难度肯定增大。” “但是难度应该在可以应付的水平。” …… 赵达也在节目参赛选手名单中，他现在很紧张，因为他发现身旁排第三位的同学是同专业同级里的许若东。 许若东其人，大三修完大四所有学分，当赵达等人还在辛苦备战考研时，他已经拿到西电研究生的offer，是津大雷达工程专业里出了名的大神！ 毫无疑问许若东所在的小组将是节目里的最终赢家。 除了许若东，其他参赛选手实力都很强。 赵达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凭借运气才被抽中参加节目得以在大佬跟前露脸，至于赢得比赛被大佬看中等等……几率太低了。 高中生选手群里，黎昭问万旭：“我哥和礼哥他们两去哪了？” 万旭：“去找盛明安，他迟到了。” 黎昭忍住怒气，面对粉丝露出甜美的笑容：“这个惹祸精！” “来了！”万旭突然说。 黎昭回头看，果然见到小门里进来的盛明安、黎骄和方青礼。她脑子一转，冲着盛明安说：“堂哥，你今天是不是又起晚了？还好我哥去叫你——欸？你衣服没换……不会是通宵打游戏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的选手和观众席上的粉丝们听见。 他们一听，结合迟到的盛明安和黎骄很快理清来龙去脉，本就不喜欢盛明安，此时更加反感他。 有年纪小的妹妹抓着栏杆冲底下喊：“盛丑逼滚出节目！” 群情一时激愤，不过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制止，观众席再度恢复秩序，但可以想象如果盛明安闹幺蛾子、或者参加节目时手忙脚乱，反噬一定很严重。 黎昭冲着盛明安露出得意挑衅的笑，来吧，像以前那样发疯！让大家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疯子！ 盛明安……盛明安没看她，眼睛牢牢定在馆内的机器设备。 采用波段超宽带收发天线，宽度超过半米。四台宽带频率综合器、信号采集与成像处理机系统集成、高精度导轨及步进电机、作仿真建模用的四台电脑和处理器……都是雷达系统数据采集实验的设备！ 完善的设备！ 瞌睡遇上送枕头，刚才还苦恼没有设备供他作实物架设实验，没想到这会儿直接摆在跟前！ 简直！太棒了！ 盛明安兴奋又激动，恨不得赶紧开始拍摄，而期待看到他情绪崩溃的黎昭，见状无趣的撇嘴，心想真会装。 副导张平纠集所有选手：“第三起节目注意事项卡全在这儿，里面写有你们新成员的名字，还有你们需要完成的课题。但具体的题目需要抽签决定，题目难度一样，而且会有相关专业的大学生帮助你们共同完成课题，你们可以放心。” “好了，过来拿你们的事项卡，各自寻找新成员。” 话音一落，四个小组各自派出组长上前领事项卡，其中三个小组分别和两名新成员、即津大学生会合。 赵达看了眼，发现许若东就在黎骄小组里，还真是强强联手。他这么想着，眼前便出现个腼腆的小姑娘问：“请问你、你就是赵达？” 赵达点头：“我是。” 小姑娘：“我叫王箬，第四小组组长。” 她身后还有两个男高中生、一个女大学生，两个男高中生分别叫‘姚资’、‘刘英锐’。至于女生，她抱着胳膊紧皱眉头，似乎很不乐意自我介绍。 赵达记得她早就是研究生，来参赛的目的恐怕不是评审团里的大佬。不过小组是四个高中生+两个大学生，可是在场只有五人，还差一个。 第六人在哪？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插进来：“我是盛明安，你们的组员。” 闻言，赵达等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尤其是那个女大学生。显然他们都看过前两期节目，也都知道盛明安是个怪咖、丑逼、弱智、路人缘烂、全网黑等麻烦集一身的家伙。 胡如珠当即变脸，抢过王箬手里的事项卡，二话不说扭头找张副导直接说放弃节目，让他们另寻高明。 张副导：“为什么突然放弃节目？” 赵达和王箬三人也都跟过来，表情不解。 胡如珠冷笑：“我是为黎骄而来，结果分配到一群被淘汰的选手和一个弱智。而且这个题目——基于simulink rtw的机载相控阵雷达仿真与建模！分明是研究生水平的难度！我要是继续跟他们一起死撑着拍摄，等于在全国人民面前丢脸！” 她看到题目就产生手足无措的焦灼感，根本没有思路。 赵达冷脸：“那你也不能说退就退！快开拍了，你让我们上哪找人？” “爱找谁找谁，现场观众台挺多本科专业，你们随便找个人加入吧。反正我没签合同，要怪就怪他！” 话说着说着，胡如珠突然将矛头指向始终沉默的盛明安。 盛明安慢吞吞开口：“说白了你就是没本事、没诚信不想丢脸，何必找借口？” 胡如珠气笑：“有你拖后腿，我当然怕被牵连。” “谁是真正拖后退的人可说不准。”盛明安耸肩：“你信不信，我在馆内随便指个人替代你，一样能赢得比赛。” 胡如珠被逗乐：“行，我看着。” 赵达几人来不及阻止，盛明安就随手指了个人：“他。” 快开拍了，张副导怕出乱子，赶紧答应：“行，就他！” 胡如珠走向观众台，为黎骄加油，也等着看他们这小组的笑话。 赵达和王箬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 赵达看了眼题目，心情瞬间灰败。 王箬三人更是灰心失意，因为他们别说看出难度了，连题目都看不懂，而此时馆内各个镜头已经打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此时临阵退缩，观众、网友、亲朋好友怎么看待他们？ 盛明安：“基于simulink rtw的机载相控阵雷达仿真与建模？其实没什么难度。”他在fabroots玩过好几次实例，确实没难度。 赵达\王箬小组：“……”哥们还挺自信。 但是别自大过头了啊啊！！ 知道simulink rtw的机载相控阵雷达仿真建模难度有多大吗？！！你知道雷达工程是什么吗？你会用mab软件仿真建模吗？！ 赵达抓头挠腮，内心咆哮，此时真想学胡如珠撂挑子不干，可看王箬几个小朋友失落的表情又不忍心，再看盛明安毫无自觉的模样……算了，硬着头皮上手吧。 “我学过机载相控阵雷达，希望还能记得知识吧。你们谁学过编程？等会协助我建模……”他打起精神安排任务，“对了，新组员叫什么？” “陈惊璆。” 盛明安：“？？” 系统：【宿主？？】 盛明安：‘纯属巧合。’ 盛明安看向他随手指的馆内工作人员，对方摘下工作帽，露出陈惊璆那张清秀白净但不女气的脸。 还真是陈惊璆！ 他在节目组里打工？！ 盛明安没成想随手一指，竟然也能指到陈惊璆。 看到少年那张脸，赵达内心一阵绝望，他抓着一丝希望询问：“你几岁？大学了吗？” 陈惊璆垂下眼皮：“高二。我学过编程。”他没说自己是自学，编程的书本是从废品店里淘来的，也没说已经辍学一年。 因为参赛选手比场内工作人员工资高。 有好过没有。 赵达叹气：“那我们开始——镜头已经开拍了，大家……尽力而为吧。” 王箬小组自动将组长位置让给赵达，因为只有赵达懂怎么仿真建模，而他们连雷达工程的基本原理都不知道。 盛明安抽出赵达手里的事项卡走向前：“换一个课题，放弃基于simulink rtw记载相控阵雷达仿真建模的课题，换成基于某个卫星历史数据的干涉合同孔径雷达形变监测桥梁或水库等安全应用评估的课题。” 基于卫星数据的insar形变监测技术？什么鬼？！听上去比相控阵雷达仿真建模还困难！ 赵达：“我说盛同学，这不是玩过家家。你知道相控阵雷达（par）仿真建模有多难吗？你又知道毫米级insar形变监测的难度有多大吗？我连节目组安排的课题都无处下手，更何况你说的insar形变监测？” “我当然知道难度，否则不会连续几个通宵攻破这道难关。”盛明安拿出自己的草稿本：“看看。” 赵达接过他手里的草稿本，本是不抱希望的扫两眼，接过看完第一行，眼睛就直接黏在草稿本上面！ 非雷达工程专业的人或许看不出草稿本的价值，但但凡是深入钻研过雷达专业的人，他就必定看得出草稿本里复杂的计算！ 这是一种正确的形变监测演算思路！ 以他的水平看不出真正的价值到底有多大，可他看得出里面有一些研究已经突破当今国际insar毫米级形变监测核心技术的水平！ 赵达很激动：“这是你写的？” “我的研究。”盛明安：“但是卡在几个关键技术上面，我需要你、你们的帮助，也需要津大提供的设备以便我进行实物架设！” 赵达将信将疑，他很难相信盛明安一个高中生能有这恐怖的水平。 除非——盛明安他根本不是弱智，而是天才！ 陈惊璆粗略扫过赵达手里的草稿本，迅速记住草稿本里密密的方程计算，虽看不懂，却明白其价值。 盛……是叫盛明安吧。 看来他比想象中聪明——陈惊璆移开目光，看向盛明安，正好看到盛明安露在口罩外的、漂亮清冷的桃花眼，眼中波光潋滟，眼尾处洇开浅浅桃花红，乍看一眼，竟有些勾魂摄魄。 盛明安：“和建立一套创新性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成套形变监测技术和软件体系相比，节目不重要。如果真的成功，赢家除了我们还有谁？” 赵达……忍不住心动！比参赛赢了、比在大佬面前表现还激动！！ “但，我们的课题是par……” 盛明安微笑：“那就换。” par？不，我们选择insar！ 第10章 骤雨[10] 王箬：“呃……那个，我们要跟导演说换题吗？” 盛明安：“随便。” 赵达：“就提一下。” 王箬‘哦’了声但没动，她很紧张，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旁边的组员姚资和刘英锐都懂她的紧张。 他们三人来自同一个学校，原本是学校里老师同学都看重的尖子生，结果参加节目被打击得信心全无！ 作为上期节目被淘汰的差生选手，他们去找导演说换题、还是难度更高的题目，又不像盛明安似乎有真材实料，他们恐怕会被嘲笑自不量力。 盛明安奇怪于他们怎么没动，刚想说要不他去，但有人更快一步。 陈惊璆站起，“我去说。” 说完就朝导演那边走去，简短说了句话，引来那堆人的哄堂大笑。过了一会，陈惊璆回来说导演同意他们换题，王箬等三人顿时暗暗以眼神膜拜他。 面对嘲笑，居然那么冷静？！ 一点羞愤的表情也没有，兄弟，心理素质真是太强了！ 盛明安观察陈惊璆的表现，突然好奇他为什么会变成系统口中那个可怕的犯罪天才，他现在看上去不愤世嫉俗、也并不变态，就是一个生活艰难但性格坚韧的少年，普通而无害。 黎骄忽然朝这边笑了笑作打招呼，对象是陈惊璆。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稔？盛明安有点惊讶。 陈惊璆突然回头，对上盛明安的视线。 盛明安愣了下，不闪不避，冲陈惊璆点点头，心想还挺警惕。 陈惊璆收回目光，继续沉默地盯着地面。 此时，主持人上台宣告规则：“节目第三期课题主要是数学的仿真建模，涉及物理雷达工程和信息学，因此比赛规则参照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比赛时间一共三天整。三天时间内，完成课题，不可对外求援、不可作弊但是有知网提供资料协助、不可以离开赛场！如有必须离开赛场的急事，必须在场上工作人员陪同下进行！” 这规则一出，场下哗然声起。 对只参加过奥赛的高中生来说，课题的难度和严格的规则成正比，令他们感到陌生且棘手。 对了解竞赛残酷的大学生们而言，纷纷觉得节目组牛逼，真是很敢玩，要知道这竞赛一向是信息系和数学系的竞赛！ 高中生选手们心中很惊慌，他们询问组内唯二两个雷达专业的大学生，得到的回复是难，但可以应付。 相对其他两个小组的惊慌，黎骄小组表现很淡定，因为大神在他们小组。 黎骄小组猜中课题是建模，心里早有准备，紧接着发现是完全陌生的雷达工程。 刚惊慌几秒便听许若东说课题难度适中、他有思路，黎骄他们便都安心，再仔细听津大学生窃窃私语才知原来许若东是雷达专业的大神！ 有大神坐镇他们还慌什么？！ 稳妥的晋级！如无意外，肯定是冠军！ 所以最终呈现在镜头前的各小组表现，黎骄小组自信神采，另外两个小组愁眉不展，第四个小组……嗯？怎么一半人愁容满面、惶惑不安，一半人面无表情、神游天外？ 搞什么？来玩的吗？ ——在场人的心声。 主持人介绍小组时，特意给了黎骄小组很多镜头，馆内观众席给出响应欢呼雀跃。 紧接着轮到第四个小组，也就是盛明安所在的复活小组，原本打算一句话略过，但主持人想到刚刚副导的叮嘱，于是在介绍小组完毕，添加了一句话：“应第四小组要求，节目组同意他们将原来的课题更换成基于卫星历史数据的insar形变监测技术，请看馆内大屏幕提示——” 馆内所有人抬头看大屏幕，电子屏幕上大红色字体是每个小组对应的课题。 采取专业人士提议，节目组选定两个课题，每两个小组做同一个课题。 即黎骄小组和盛明安小组做相同的课题：【基于simulink rtw记载相控阵雷达仿真建模。】，第二小组和第三小组做相同的课题：【基于有源相控阵雷达的通信系统仿真建模。】。 两个难度的课题相差不大，但下一刻盛明安小组的课题由par换成了insar形变监测仿真建模。 馆内大部分人看不懂，全都窃窃私语这是搞什么名堂。 观众席上，黎骄粉丝大着胆子问身后的津大学生：“这个什么形变监测很容易吗？” 被问到的津大学生立刻夸张回答：“容易？！很难我告诉你！具体有多难，看馆内黎骄小组里的许大神没？连他都不一定搞得出来，你说容易吗？” 黎骄粉丝接着问：“盛丑逼……呃，那个复活小组里的津大学长是大神？” “大神就一个。姓许。” 闻言，粉丝们交头接耳：“菜鸡小组主动换更难的课题，瞎搞什么？” “盛丑逼要求换题，估计是想出风头，抢我们小太阳的风采。” “呕！他能别作妖了吗？” …… 黎骄小组，万旭愕然地问许若东：“那个什么insar技术，难吗？” 许若东点头：“很难。除非他们小组里出现一个我不认识的天才，赵达肯定不是，我清楚他的水平。” 黎昭噗嗤一笑：“盛明安疯了吧？” 黎骄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对面的盛明安身上，他记得盛明安以前的确没接触过雷达工程相关知识，不由疑惑盛明安此举的目的，难道是另一种情绪崩溃的发泄方式？ 许若东：“别管他们了。我们开始分配工作，我负责建模和课题设计这块，黎骄你说你学过建模？好，你协助我。小洋，你负责实物架设和一部分编程，方青礼你也学过编程，那就帮他。其余两人，等会跟小洋准备实物架设实验！” 不带停歇的分配将看似棘手的仿真建模工作有条不紊地安排好，黎骄小组里的每个人瞬间有了方向，各个根据指示开始进行仿真建模。 其他两个小组进度虽慢，但也慢慢开始了。 他们的表现都被呈现在馆内的超大电子屏幕上，以及评审团面前的显示屏。 节目组为表现公平公正，将各个小组评审隔开。 每个教授评审一个小组，还分别请来其他系比如物理系的张群芳、数学系和信息系的教授作副审。 西电教授吴顺德：“这小组还行。带头的组长叫什么？” 身旁的副审是信息系的杨教授：“我看看，叫许若东，大三考研，大四收到你们西电的offer。不错，是个有天赋的学生。” 吴顺德点点头：“确实。其他几个小同学也不错，还是高中生，不怯场。” 杨教授很赞同，他说：“尤其是黎骄和方青礼，编程和建模都会一些。” 吴顺德对此倒没有过多评价。 另外两组也都开始点评，镜头转向张群芳和沈卫国这组，两人却都表现很平静。 导演监视器后面的潘沃和张平很快就理解他们，毕竟碰到盛明安这么奇葩的一组，确实不知道怎么点评。 如是想着，镜头自然而然切换到盛明安那一小组，潘沃和张平顿时愣住，他们原以为会看到手忙脚乱的画面，没料到……还挺像模像样。 *** 雷达种类多样化，par和sar分别是两个雷达大类。 par（相控阵雷达）是对传统雷达机械扫描的改革，不能成像。sar则是一种高分辨率成像雷达，具有全天候工作、能有效识别和穿透伪装、遮盖物，在未来战争中拥有非常强大的作用。 insar是在传统sar成像基础上采用干涉测量技术，简单点来解释就是对同一位置反复成像，利用多次成像过程中产生的相位差信号得到干涉图，再通过干涉图中的数值计算得出地表形变变化。 尽管盛明安已经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insar是什么，但王箬小组依旧满脸‘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什么渣渣’的表情。 反倒是始终很安静的陈惊璆被问到时，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盛明安：“……举个例子，想知道一座桥梁是否安全，我们就得监测它的内在构造是否发生形变。insar可以抓取该桥梁的内在构造成像图，通过不同成像图之间传回来的数据进行计算，我们就能了解到几年内该桥梁的内部形变，清晰明了到厘米级、毫米级的变化，然后判断该桥梁是否需要维修，以此避免发生安全事故。” 已经简化到不能再简化的程度，要是还听不懂，王箬他们都该回炉重造了。 因此王箬小组三人点头，不好意思的说：“我们懂了。” “你们没学过雷达工程，我就不说得太细，你们了解它的原理就好。雷达的仿真建模涉及物理学、数学和信息学，信息学这方面你们比较陌生，但基础的物理和数学你们都懂，所以也能帮上忙。”盛明安拿回草稿本，在上面写写算算：“演算方面由我负责，我得从头开始演算。剩下需要一些实际数据作辅助，仿真建模还是我来，赵达你做实物架设。” 顿了顿，盛明安抬头问赵达：“可以吗？” 赵达本来有点别扭，因为他一个雷达工程专业的考研党居然要给一个高中生打下手，实在太讽刺了！但听盛明安说起雷达专业知识头头是道、又见他草稿本里的知识很深奥，心中不得不服气。 于是他回：“我没问题。”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接下来三天时间里，我们的休息时间不多，必须爆肝赶进程，因为我们的难度是其他人的百倍不止。而且我差不多可以说连续通宵两天，中间肯定需要睡眠。所以这一部分进程，希望你们能赶上。” “你们，能行吗？” 赵达几人被其冷静和魄力感染得跃跃欲试，重重点头：“行！” “好。”盛明安合上草稿本：“那就开始吧。” “赵达，你带王箬他们三个了解实物架设设备，按照我给出的设计思路教他们完成基础的合同孔径雷达实物架设实验。将测得的数据记录下来，等会交给我。” 赵达：“ok。”他立刻带上王箬三人去操作实物架设设备。 盛明安打开电脑文档，写下为了完成关卡而设置的实例：【取津市某桥梁为例监测其桥体与周边区域在加固扩容计划竣工后发生的形变，桥体长度、面积分别为……周边区域总面积为……首先采用psinsar算法，作出insar形变监测技术的几何模型。】 “陈惊璆。” 陈惊璆站在盛明安身后安静的看他的仿真过程，对于没被分配任务，或者说是被排除在外的事实，他就那么平静的接受了。 然后利用这个机会贪婪的汲取知识，不管好坏、不管懂不懂，饥不择食般的吞咽入腹。 不料盛明安忽然喊他，陈惊璆抬眸，漫不经心地猜测等下会被什么理由支开，也可能是毫无缘由的谩骂，可惜来不及记下雷达算法的全过程。 “你打开旁边的电脑，找到envi sarscape软件，它是专业的雷达图像处理软件，我们可以利用它输出图像、数字高程模型和地表形变图等等各种数据。” “——？”意想不到的发展，陈惊璆难得有点懵。 “怎么？”盛明安皱眉：“做不到的话可以和王箬他们交换。” “不用，我可以。”陈惊璆反应过来，绕到盛明安身旁打开电脑，找到他说的软件后打开，接着收到盛明安扔来的草稿本。 “翻开第十页，照里面的流程操作，先熟悉软件，了解什么是干涉叠加地表形变。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上网搜索……有知网账号吗？” 陈惊璆：“没有。” “用我的吧。”盛明安飞速说出账号和密码。 陈惊璆输入并登录。 盛明安若有所思：“你记忆力果然很好。那么，有些话我只说一遍，看你能记多少。地表形变监测中主要用到三种技术，分别是测cm级的差分干涉测量，测mm级的永久散射体和短基线，你记住后自己去查其原理。我们现在要用永久散射体（psinsar）技术作监测，这是一种算法……但这些都是传统方法，某些程度上仍有约束，我们需要突破这种约束……” “地表匀速运动假设的限制太大，如何突破……” “数据融合、变形探测技术有所局限，或许可以考虑多源、多轨道数据融合……” “psinsar算法无起算数据，可以在人工角反射器这里添加约束……” 一个忙着解决难题，想到哪里就教导到哪里，甚至随时会忘记他在传授知识，一个则聚精会神的听讲、查资料、根据草稿本操作软件，一心三用不要太熟练。 两人各顾各的，却分分秒秒都有所交集，而赵达带领王箬小组三人已经开始上手操作实物架设了！ 第11章 骤雨[11] 凌晨三点，节目组七成以上工作人员已经钻进睡袋睡觉。 评审团老师们都回宿舍休息，观众席只留寥寥几个津大学子还在抄录馆内电子大屏显示的许若东的仿真建模思路。 节目拍摄时间三天，选手不能离开体育馆，为了保证仿真建模过程不断，几个小组无一不是选择轮流制休息。 盛明安的小组也是提前商量好轮流休息三个小时，此时正在进行第一轮休息的人是赵达和姚资、刘英锐，继续仿真建模的人是盛明安、陈惊璆和王箬。 王箬不熟悉软件、不懂雷达工程，只能在旁边站着，偶尔帮忙续黑咖啡、带点面包，然后保持安静避免打扰盛明安和陈惊璆默契十足的进程，顺便观察别的小组进度。 她发现别的小组似乎已经开始仿真建模，只有他们这一小组还在不停的演算，那些依靠电脑和盛明安的人脑同步进行的庞大演算令她看一眼就头皮发麻、两眼犯晕。 盛明安灌下一大口黑咖啡，苦到极致的味道疯狂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用杯底敲桌提醒王箬：“添满。” 然后张开十指、握拳，伸缩舒张着僵硬的手指，下一刻落至黑色的键盘，敲击的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而电脑软件里的数学模型飞速建立、崩塌、建立，再崩塌，仿佛时光加速千倍中的王朝更迭，那些经由程序和数字建立起来的模块宛如辉煌王朝里精美宏大的建筑。 这一幕无端产生震撼人心的宏伟效果。 王箬从不知道原来乏味枯燥的数学模型竟可以如此！如此的美丽！ 陈惊璆目不转睛的盯着显示屏，他的眼球因为使用过度而酸涩疼痛，可他舍不得眨眼睛，舍不得错过每一个数学模型的创立和崩毁过程，但渐渐的，即便是记忆力再好，他也跟不上盛明安的速度！ 盛明安就像一台冷酷无情的机器，根据人脑下达的指令不知停歇的演算！演算！演算！ 失败的摧毁，重来一次又一次，最终成功存档！ 继续有条不紊的走向下一步！ 继续征伐！继续攻克！ 这是他的战场！ 电脑显示屏的荧光白照亮盛明安的脸，他的脸藏在口罩里，但是帽子摘下了，所以清冷艳丽的眉眼一览无余。 陈惊璆忽然移开目光，凸出的喉结滚了滚，哪怕心理再成熟，生理上也不过是个青涩而生机勃发的少年罢了。 王箬吞了吞口水，她怎么觉得盛明安不丑？不仅不丑，还觉得比黎骄漂亮！ 她见过节目组放出来的花絮，里面的盛明安堪称长相恐怖。 但是，如果，p掉那些难看的红疮浮肿呢？ 应该不难看吧。 不知不觉，陈惊璆和王箬都因某个人而神游天外，当事人却完全沉浸在数字海洋的演算里。 时间如梭，飞速流逝，很快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十点。 体育馆观众席再度开放一百多个座位，观众换了人，也有些还坚持来看，或支持黎骄。节目组继续拍摄，评审团的教授们回到位置，回看夜里的拍摄视频。 馆内的电子大屏依次展览四个小组的最新成果，导演组有意制造戏剧性，便先播放进度相差不大的第二和第三小组，接着播放黎骄小组的成果。 观众席哗然。 看得懂的津大学子交口称赞：“不愧是许大神！才24小时就完成相控阵雷达系统分析建模和视频仿真系统结构模型，看思路没有问题。他同伴和黎骄小组都不错，作为高中生有这样的实力很厉害了。” “不说别的，黎骄建模水平挺不错，他数学很好吧。” 底下的粉丝见缝插针卖安利：“我们哥哥初中参加过数学奥赛，拿过省冠军。数学建模是这个月才开始学习的，以前没有接触过哦。” “哥哥的每日读书报告写在围脖里，他真的好认真！” “哥哥未来可期，学长学姐们关注一波不~~” 观众席的津大学子除了粉丝，其他人都是来认真看比赛的，听这一波安利虽有些尴尬但黎骄确实出色，因此他们表现得挺客气的。 倒是有一小部分分别被黎骄和黎昭吸粉，毕竟人的本质是颜狗+慕强。 评审团的杨教授：“许若东同学的数学建模不错嘛。黎骄的建模能力也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他对津大的信息学有没有兴趣。” 吴顺德点头赞同他的评价，不过他更高的评价是给予许若东，以他的年纪能做到这份上确实很优秀。 “如果许若东同学想读博，以后可以考虑到我的实验室来。” 这就是很高的评价了。 观众和教授们的反应正如潘导所料，他挥了挥手，示意馆内电子大屏切换到盛明安那一小组，却见他们的mab软件根本没打开！ 什么意思？ 进度为零！ 观众忍不住哈哈笑：“卧槽！进度为零，这24小时内废物小组到底干了什么？他们之前怎么好意思更换难度更大的课题？” “我的妈呀！现场版打脸！太尴尬了！” “别说了，我已经尴尬得抠出一栋别墅。” “这不是普通的打脸级别，而是被压在地上用脚摩擦了吧！” “盛丑逼果然是个智障。” 戏剧性效果已经达成，潘导示意镜头推进，只拍摄了十几秒盛明安出错而销毁的数学模型，不小心扫到他桌面密密麻麻的笔算，但没人注意到这些笔算，除了张群芳和沈卫国。 原本百无聊赖的两人突然坐直身体，沈卫国还摸出眼镜带上，可惜镜头一扫而过。 沉默良久，张群芳幽声问：“老沈，你看清了吗？” 沈卫国眯起眼：“我近视。不过，我倒是看清了一条算法，大气改正值算法。”顿了顿，他意味深长的补充：“新的大气改正值算法。” 张群芳‘嘶’了声，摇摇头，有些嫉妒：“怎么就跑去学雷达？！” 同样是建立在物理这门大学科衍生出来的工科，为什么不来搞光学？！再不济，去搞光学工程啊。 深感国内光学人才极其凋敝贫瘠的张群芳在心里叹气，默默靠回椅背。 潘导没看沈、张二人的评价，他只需要知道盛明安被黎骄碾压就行了。 黎骄小组。 选手们看不到电子大屏，但他们能根据现场观众的反应猜出现在各个小组的进程，因此他们都知道盛明安小组的惨状。 黎昭和万旭直接开嘲，黎骄则表现无奈和担忧。 许若东抬头问：“你们认识盛明安？” 黎骄点头：“他是我堂哥，心理和智商都有些障碍，但人是好的。” “弱智吗？”许若东看向盛明安小组的方向，低声和同是津大的小洋说：“他一直爆肝到现在，我感觉他们进度不像是零。” “千真万确。”小洋说：“我刚听得很清楚，他们的仿真建模进度就是零！” 许若东将信将疑，但很快将这些疑惑抛诸脑后，继续赶进程。 此时，盛明安所在的复活小组，人人埋头做事，完全听从盛明安的指挥。 他们亲眼看着盛明安存起来的数学模型，虽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其复杂。现在还没仿真建模，不代表盛明安是在玩。 赵达抹掉额头的汗水，喘着气问：“一次实物架设完毕，接下来做什么？” “继续架设，给我数据，我需要数据、大量准确的实验数据支撑！” 赵达劳累过度的手已经在颤抖：“我能不能问，你做的数学模型有什么用？” “处理相位解缠算法。” 咕咚！ 赵达禁不住吞咽口水，终于知道盛明安到底在干什么了！如果结果论证成功，一定会颠覆现有的干涉雷达相关的某些国际经典技术！ 盛明安简直是…… 疯狂！太疯狂了！ 赵达手指痉挛，难以压抑兴奋的情绪：“大神！请放心交给我！” 不知不觉，他心服口服！ 盛明安抬头：“十二点我要睡觉，睡十个小时。十个小时你能给我足够的数据吗？” “没问题！” “好。陈惊璆，你过来帮我收集和稳定数据，可以尝试自己独立制作数学模型。” 陈惊璆愣住：“我？” “嗯。你。” 陈惊璆上前，突然问：“你不怕我弄坏你做好的模型？” “大不了重做。弄坏总比不敢尝试来得好。” “……”陈惊璆盯着显示屏，眼角余光瞥着钻进睡袋的盛明安，有些猜不透盛明安这人的心思。 第一次见面，他被讹诈，他看到盛明安冷眼旁观，看尽他的狼狈后才出来。花钱雇佣他，却像是故意让他在炎热的天气里扛着二十几斤重的书走了几公里。 第二次见面，无意点到他加入节目拍摄小组，接下来看似尽心又很随心所欲的教学，丝毫不顾他是否能消化那些知识。 现在又储存重要数据模型的电脑交给他随便玩…… 盛明安，很奇怪。 陈惊璆垂下眼皮，掩藏住眼里的深思。 他从不信无缘无故的好意。 不管陈惊璆如何猜想，或是导演、观众怎么看，盛明安自顾自的睡着了。 一睡睡上十个小时，醒来到了晚上十点，继续接替工作。 期间看了眼陈惊璆建立的数学模型，数据有些臃肿，不过对一窍不通的新手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盛明安：“你去睡吧。” 连续熬了36个小时的陈惊璆没有拒绝，转个身，倒头就睡。 他还没成年，却是比例接近完美的身材，手长腿也长，瘦瘦高高，符合现在人们追求的少年骨感美。 不过可能是经常打工的缘故，陈惊璆虽瘦却不弱。 盛明安收回注意力，准备最后的冲刺。 偌大的体育馆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安静，外头漆黑，里面亮如白昼。 接下来的时间里，盛明安没有再休息。 因为节目组给的是三天时间，实际只有60个小时！ 剩下12个小时属于评审。 换句话说，比赛将在第三天晚上十点结束。也就是说，明晚十点，结束小组晋级比赛。 盛明安小组还剩下不到24小时的时间完成最终的仿真建模，而他们直到第三天下午五点还在建立那些看上去完全没用的数学模型！ 第三天下午六点，节目组在围脖宣布最后五小时拍摄时间将对外再开放两百个座位。 当天下午四点钟，津大体育馆陆续进来两百余人，左右两边中间的观众席全都坐满了。 黎骄小组粉和黎骄粉丝纷纷拉开横幅，他们的人数占比比较大，剩下就是闻讯而来的津大学生。 不消一个小时，体育馆满满当当都是人，看上去特别热闹。 节目组打破之前的惯例，不再单独播放某一小组的仿真建模进度，而是分割成四个小屏同时播放。 每个小组的进度和合作态度毫无遗漏被搬上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供在场观众观看。 四个小组全部结束实物架设，全身心投入到最后的建模时刻！ 配合着右上角的倒计时，无端营造出非常紧张的氛围。 而每个小组的建模进度都过了四分之三或三分之二，除了盛明安的小组。 他们的进度—— 还是零！ 观众愕然，连导演都觉得这把踩得毫无爽感。 他们纷纷摇头，感叹这废物小组真是刷新纪录的废啊！ 连拼一把都不尝试，废得很碍眼。 此时第二小组进度四分之三，第三小组进度慢了点，但也在紧追慢赶中。黎骄小组，进度最快，三分之二！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将万众瞩目的光芒让与旁若无人、全神贯注建模的许若东和黎骄。 另一处，盛明安小组停止实物架设，赵达和王箬三人齐刷刷站在盛明安旁边，紧张得手心冒汗。 王箬：“还剩5个小时……” 他们能利用这5个小时完成其他小组三天的工作量吗？ 赵达：“大神，那些数学模型能用吗？过程会不会……”出错？时间来得及吗？假如结果error是否证明思路不对？一切海量数据是否需要重新演算？他们的实物架设没错吧？ 无数担忧的念头藏在心里，赵达最终没吐露出来，而是改成：“开始仿真建模？” 盛明安终于打开mab软件：“可以开始了。” 他突然偏头看向陈惊璆他们，扬起唇角，眼中若有星辰万千：“知道什么才叫实力碾压吗？我带你们看。” 第12章 骤雨[12] 面对空白的软件，盛明安闭了闭眼，基于合成孔径雷达卫星历史数据的insar形变监测技术仿真与建模的全过程。 从程序的第一个单词到最后的成像结果，每个过程、细节统统在他的脑海里快速闪现。 系统给的图纸仿佛被激活，每一条线条散发出浅淡的萤蓝光，倏忽间散开，快速重组，如组装机械那般形成新的三维立体模型。 盛明安深呼吸，睁开眼，十指落在键盘上，霎时成残影，始终保持高速输入的红轴机械键盘发出机枪连续不断轰击的声响，就像战场已经拉开序幕，战鼓齐鸣，伟大的将军带着他的千军万马踏向征途。 王箬、姚资和刘英锐三人不约而同：“卧槽！”这手速不打职业可惜了！ 赵达小声：“别吵到大神。” 三人连忙点头，一脸膜拜。 陈惊璆的手指轻轻抖动，尝试复制盛明安的频率，但不到三分钟就被远远的抛下，不管是速度还是对雷达建模、数学模型抑或编程的熟悉程度都不如盛明安。 与此同时，馆内大部分观众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忙碌的选手们身上，还别说，潘导挑人的标准之一就是有才有貌，那些选手的颜值都不低，给予适合的造型和化妆再上镜，难看不到哪去。 对于普通人来说，雷达的仿真建模和实物架设完全看不懂，那些编程和图形也看不出美感，只有头晕脑胀，所以他们只关注选手们的相貌和形体，偶尔踩一踩讨厌的小组或某个组员譬如盛明安。 三分之一观众是津大学子，他们将注意力放到头顶的电子大屏，不约而同跟随选手的思路进行仿真建模，企图从中学习或获得灵感。 模仿许若东思路的人比较多，剩下部分学生跟不上大神思路便退而求其次选择第二或第三小组。 他们手里拿着笔和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窃窃私语：“啊啊啊救命——许大神目标回波射频信号求算s（t）=p（r）^1/2ks(t)（tr）里的p是什么？？” “目标回波功率。这是很基础的问题啊！你真是雷达专业的？” “……” “大佬大佬快帮帮我，这里的脉冲压缩怎么处理？！” “用数字压缩fft！” “救命，干扰信号里的干扰功率公式是什么？” “去你妈的不会百度吗？” …… 观众席第四排以上都是津大雷达专业大一至大四的学生，他们奋笔疾书，交头接耳，场面颇为热火朝天。 其中两名津大非雷达专业的新闻社女生也在笔走龙蛇，发挥文学素养将其实很平淡的建模场面描绘得宛如刀剑相向、兵戈厮杀的壮观场面。 当然着墨重点落在黎骄身上，毕竟是姐姐粉。 “黎骄小太阳认真的侧脸好帅~~” “是啊是啊，建模的时候完全不慌，好稳！” “欸？废柴小组好像开始建模了。” “就剩不到4个小时能干什么？” “让自己输得好看点？” “哈哈哈哈……” “呃，废柴小组好像让盛丑逼一个人仿真建模。” “我去！不是吧，他们全组彻底放飞自我？难道期待一个弱智带他们逆袭？” “但是，盛明安的手速好像，特别快。” “……我关注过电竞圈，职业选手的速度飞快，敲键盘的时候那手都成残影了。盛丑逼、咳，盛明安的手速和职业打比赛的差不多了。” “吹得有点夸张了，姐妹。” 有一波人心生好奇转头看向废柴小组，果然看到盛明安快得看不清的手速：“！！假的吧！只是手指碰过键盘但其实没敲打或者只是敲出一堆乱码？” “但凡看过其他小组尤其大神镇场的黎骄小组就该知道仿真建模根本不可能是这手速！你们以为搞科研学术、建模编程是打游戏？！不是我诋毁游戏，但两者根本不是一个level！” 新闻社女生激动的说。 “对！仿真建模谈手速就是耍流氓！” 旁边的男生附和。 “仿真过程不用熟悉软件？不用一大堆复杂的公式？不用计算？建模过程不用解题？不用设计思路？不用编程？要是建模过程用这手速，那高教杯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就不用设置三天、三个小时就够了！” “那盛丑逼是在干嘛？” “装逼呗。别忘了他是个弱智，弱智当然以为其他人都是弱智。” “真的好尴尬……” “我确信爆料组说某人带资进组是真的了。” 这时，有人喃喃说道：“可是镜头里的盛明安的电脑显示屏确实出现了熟悉的模型，运行的程序也没有出错……但凡学过一点编程就该知道这玩意有多恶心人，一个错误的标点符号都会导致整个程序出错无法运行。而且、而且——” “你们没发现电子大屏右下角第四小组的进度动了吗？！” “……” “！！！” “真的假的？！” 人群骚动，纷纷抬头看去，果然见到宽约四米的电子大屏右下角代表仿真建模进度的横杠动了！动了十分之一！！ 距离盛明安开始仿真建模过去不到半个小时他就真的完成了十分之一的进度？！ 这什么开挂了的速度？！ “不是吧？” 有人不敢置信，立刻回头问津大学子：“电子屏进度是不是出错了？盛丑逼是真的在仿真建——呃！” 询问戛然而止，却见身后的仁兄面色通红、难掩激动的情绪：“卧槽卧槽居然是这个思路？设计太tm的绝了！卧槽——哪来的数学模型？什么时候建立的？靠！我就顿了一秒居然错过一个数学模型的建立？啊啊啊这怎么算的？用哪个公式？” 不止他如此，他身旁的兄弟更疯狂，面色狰狞、咬牙切齿：“为什么节目组禁带手机？！为什么？！垃圾节目组误我学业！！这么快的演算速度怎么可能记得下来？” “手机！相机！速写！啥都好，能快速记下来就好！” “啊啊啊啊我又错过一个算法！” …… 看不懂的人见状目瞪口呆，甚至连学业不精的津大学子或是新生都对同校校友疯狂的表现瞠目结舌，而他们不约而同陷入狂热状态的原因明显只有一个—— 盛明安的仿真建模！ 他们下意识将目光从进度条上面移开，转移到底下被放大的显示屏内容，盛明安小组的跟拍显然很懂得什么才最刺激，因此镜头几乎快怼上盛明安操作的那台电脑的显示屏。 但见显示屏下面的任务栏全是打开的软件，可电脑却没有太大的卡顿，而居中的建模软件里，随着编程代码的完成和运行，模块插入、导出、存档，然后迅速跳入下一步，进入另一个软件，导入模块、输入数据，立刻跳出灰青色的动态图片。 那是实验数据覆盖区域的卫星动图，仔细看能看到星罗棋布的城市建筑，充满了金属科幻感。 卫星动图飞快跳过，验证成功，赶集似的进入下个模型建模！ 原本枯燥、无聊、漫长而且完全看不懂的建模过程在提速几十倍后却无端呈现出壮观雄浑、慷慨激昂的气势，那些飞跃的英文字符和数字，那些本就是自然界最美丽的数学模型线条……实在难以置信它们交织得那么和谐！ 难以置信不过是简单的字符组成就能在运行的那一刻，组合成奇妙的模型。 在这一刻，他们忽然领略到数学的美、信息的美，还有物理的奥妙。 他们的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黑色的宇宙，闪耀的群星，阿拉伯数字10，精巧的齿轮运转一轮后无比契合地咬合……那是他们对高深领域学科的美好而奇妙的想象。 观众席突然而至的变化自然瞒不过节目组的眼睛，潘沃、张平两导演，场务、监制等十来个人顺着人群的目光看向头顶的电子大屏，先是瞪大双眼，紧接着便是无法掩饰的震惊。 这是废柴小组的仿真建模？ 这是弱智盛明安的操作？ 时间如水流逝，很快逼近结束的时刻，剩下最后三十分钟，第三和第二小组的进度还剩十分之一，黎骄小组则进入恒虚警率处理过程，这意味着他们到了检测结果的时候。 反观最晚起步，仅用了四个半小时的盛明安，也开始了最后的运行。 时针‘嗒嗒’有条不紊的向前走，倒计时掉数字，几乎满格的进度条不动了。 馆内所有观众、工作人员、选手们全神贯注投入到最后决定输赢的时刻，而实际上看过盛明安建模过程的人心里都明白，不管谁先冲到终点，他都是最终的无冕之王！ 因为他仅用5个小时就完成了别人60个小时的工作量！速度是别人的12倍！ 最后二十秒倒计时，许若东长舒一口气，按下enter键：“跑。” 黎骄等人露出放松的笑容。 同一时间，盛明安忽地停下，赵达和王箬小组紧张的看着他，连陈惊璆的情绪也被感染。 盛明安的手因长达5个小时不间断高速使用而神经性抽搐，他颤抖着手，按下运行键，累得说不出话来。 肉眼看不见的数据如洪流自九天倾泻而下，落地时却轻飘飘化作轻风似的，轻描淡写的呈现出最终结果。 时间59分49秒，盛明安小组出结果，仿真建模成功。 时间59分52秒，黎骄小组出结果，仿真建模成功。 时间22点59秒、22点02分，第二和第三小组分别建模成功。 快了三秒，仅仅三秒，绝地反击！粉碎性碾压！ 盛明安小组，赢了！！ “啊啊啊啊大神牛逼！！” 观众席上忽然有人尖叫，此人是津大雷达工程考研党，短短5个小时内已被一个高中生俘获男儿芳心。 接下来，其他人纷纷送出夸赞和激动的尖叫，而前座黎骄粉丝和小组粉丝互看一眼，纷纷沉默。 她们不承认在刚才的几个小时内也被盛明安带入紧张异常的心情，仿佛在看爱豆选拔赛决战之夜，仿佛班级篮球比赛晋级赛恨不得踩死对方扛着自家人送上宝座，可是一放松下来就…… emmmm，盛明安是不是偷偷场外求助？是不是作弊？ 不止粉丝们这么想，节目组的人也是这个想法，尤其潘沃和张平两个导演，他们全程没怎么关注盛明安、也没看过盛明安创建数学模型、改进算法的过程，只见到最后5个小时里，盛明安的建模软件仍然一片空白，只知道5个小时赢了别人60个小时的工作量未免太离谱！ 关键第二名的许若东还是津大研究生，而盛明安只不过是个高中生。 一个高中生碾压了一名本专业研究生，说出去谁信？ 潘导和张平耳语了几句，很快就有人去拦住盛明安小组，言语似乎有些冲突，赵达他们明显露出怒容。 另一边，工作人员跑去请学历资历最牛逼的专家、西电教授吴顺德过来，想让他证明盛明安作弊。 观众席骚乱。 “盛明安作弊被导演组抓了。” “我就说太夸张了，肯定有问题。” “这怎么作弊啊？” “电脑远程操控什么的啰。” 还沉浸在盛明安那神得一批的操作里的津大学子纷纷挤到前面去偷听：“如果不是盛明安，谁才是大神？” 吴顺德正在看许若东的仿真建模，拒绝工作人员的请求。 潘导拍桌，拍摄不能中止，两边观众席议论纷纷，选手们不明所以，场面一时混乱。 而就在这混乱的时刻，张群芳和沈卫国离开位置、穿过人群来到盛明安跟前，工作人员认不出他们，津大雷达专业的学生也认不出物理系教授和金都大学教授。 他们只见到那头发花白的老者指着电脑问：“你刚才用的相位解缠怎么得出这么精确的数据？里面的噪声滤除和条纹信息怎么同时兼顾？” 盛明安：“我用了新的相位解缠算法。” 津大学子：……？？ 新相位解缠算法？ 那个干涉雷达监测里最困难、最容易出错但不得不应用的相位解缠？ 那个支撑该步骤的相位解缠算法出现了新的、更加精确的算法？！ 老者追问：“新算法哪来的？” “我算的。”盛明安两手还在颤抖，全身很疲惫：“我这三天时间里算出来的，数学模型就存在d盘里。” “……” “！！！” 前排津大学子齐刷刷：“——是不是人！！” 第13章 骤雨[13] “什、什么叫相位解缠算法？” 有人一脸懵逼地问。 “这得从相位解缠说起，所谓相位解缠就是对去平和滤波后的相位进行解缠处理，从而得到真实相位。insar、就是干涉雷达从监测目标到成像的过程中，需要对获取的数据进行处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insar数据处理。” “数据处理是干涉sar成像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这一部分还包含了滤波处理、相位解缠、大气改正值等关键技术。其中相位解缠最难、也最容易失败，但它的数据准确性却直接影响dem和dinsar技术测量地表形变量的精度！” “三十多年来不断有人提出各类解决、改进、改善相位解缠的算法，目的就是为了获取精度更加准确的相位数据，从而得到更清晰直观的成像和形变数据！” “在实际的应用中，相位解缠作为一个嵌入式模块被嵌入处理干涉雷达数据的软件里，这样的话，在雷达软件运作时，就会自动使用该模块处理测量回来的数据。” “说回相位解缠算法，主要的算法有两大类：路径跟踪算法和最小二乘算法。” “最小二乘算法是最优类算法，就是精度没那么好……” bbb。 问话的人已经头晕目眩，完全听不懂，只知道所谓的相位解缠算法很复杂、很重要就对了。 “总而言之，”这人意犹未尽的说：“如果盛明安算出精度更准确、更适合应用于实际的相位解缠算法，那就意味着我国现有的干涉雷达技术在这一方面很可能比国外先进！” 这也太厉害了吧？！ 旁边的人接着问：“我国现有的雷达技术水平和国际水平相差很大吗？” “至少在sar对地观测成像这块差了一大截，国产雷达卫星干涉技术达不到毫米形变探测，没有一套自主知识产权的干涉sar毫米级形变测量的成套技术和软件体系，每年花费巨大从别国购买……”说到一半，这名津大学子突然扫去脸上阴云，摩拳擦掌，十分兴奋的说：“所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了吧！” “懂、懂了。” 津大雷达工程专业的学子在观众席上激情科普，以至于一开始还不知道新相位缠解算法的人都有了‘它很重要！很牛逼！’的基本概念。 但是这么厉害的新算法出自‘弱智’‘高中生’盛明安之手也太假了吧？！ “那个老人是谁？他的话能信？这是真的吗？” 没人能给出回答。 他们默契的盯着馆内的盛明安和两名老者，纷纷安静下来、屏住呼吸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你怎么算的？” “基于最小二乘平差，对干涉sar进行噪声消除算法，在兼顾噪声滤除和条纹信息的前提下，建立量化综合目标函数……作出最优滤波的理论技术体系……” 盛明安慢吞吞的解释，借着停顿的档口喘气，便是在精神如此疲惫的情况下，仍然思路清晰而完整的解释了全新算法。 “原来如此。”沈卫国若有所思：“你是不是还改进了大气改正值的算法？” 津大学子：what？ 盛明安点头。 津大学子：！！！ 沈卫国盯着盛明安：“和国际通用的大气水汽空间插值技术相比如何？” 盛明安想了想，回答：“精确度达到70%。” 沈卫国追问：“新相位解缠算法？” 盛明安：“40%。” 沈卫国：“数模和算法过程能让我看看吗？” 盛明安让开位置，“完整的思路全都在d盘和草稿本，您随意看。” 退后时不小心撞到陈惊璆的肩膀，盛明安顺势拽住他的胳膊喘着气说：“给你五十块钱，让我靠一靠。” 本意想扶住盛明安的陈惊璆闻言，低头看他，因为爆肝24小时再加上5个小时全神贯注仿真建模而耗费大量体力的缘故，盛明安此刻累得轻轻喘气。 他阖着双目，仿佛随时能睡着。 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异常昳丽的眉眼却透出清冷的气质，倘若不是脸颊两侧的红疮浮肿，恐怕比黎骄还漂亮。 可是比不上黎骄善解人意，不如他识趣，讨人喜欢。 盛明安心里怎么想他？到底是有多低劣的印象才会在共事三天后仍迫不及待的划清界限，像害怕被垃圾黏住一样。 陈惊璆漠然的想着，忽然向后退，导致盛明安差点趔趄摔倒，好在赵达眼疾手快跨步上前扶住他。 盛明安勉强睁开眼，见是赵达，便放心的继续靠：“谢了，朋友。” 语气熟稔，不用给钱划清界限，果然只针对他。 王箬踮起脚尖想看电脑和草稿本，不经意瞥见陈惊璆的侧脸，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陈惊璆垂下眼皮的眼瞳，黑沉沉似望不见天光的深夜，冰冷机械。 竟、竟有点恐怖，让她想起曾经看过的某部世界经典犯罪片，里面的连环凶手便是用这无机质的眼睛注视死在身下的女尸。 可、可怕。 王箬悄悄远离陈惊璆。 那瘦高的少年即便立于热闹的人群，仍然会被孤立、排斥和恐惧。 *** 时间回到一分钟前，许若东完成仿真建模，人群乍然欢呼，左边距离黎骄小组最近的狂热粉大喊：“啊啊啊啊小太阳赢了！！”、“黎骄小宝贝加油加油！”、“黎骄小组必胜！” 他们没有注意到电子大屏右下方的盛明安小组，以至于全场欢呼、尤其是距离较远的右侧观众席突然爆发欢呼，黎骄小组以为都是送予他们的喝彩声。 “黎骄，我们赢了！” “黎骄你太厉害了！” “哥，他们都在为我们庆祝！” “还是多亏了许学长我们才能赢，许学长才是我们的制胜法宝。”黎骄笑说。 许若东没笑，反而有些疑惑。 小洋问：“许神，你不高兴？” “我只是奇怪他们的反应。”许若东摇头：“你看观众席上也有研究生和备战研究生的大四学子，大家水平相当，居然会为了我这算不上多优秀的仿真建模狂欢？” 小洋愣了下，拍着许若东肩膀说：“正好说明你厉害啊！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你看场上除了我们还有哪个小组完成仿真建模？” 说话间，负责评审他们的吴顺德和杨教授并肩走出来，来到黎骄小组跟前检验他们的成果。 一群人心情紧张，连许若东也不由自主绷紧牙齿，目光炯炯地盯着吴顺德教授。 巡查一圈，吴顺德教授来到许若东跟前：“过程里有些小问题，但是完成得不错。如果以后想读博，可以考虑到我的实验室来。” 许若东闻言欣喜若狂：“谢谢吴教授！” 杨教授跟着点评黎骄小组，基本是鼓励为主，也夸了黎骄的编程基础学得不错，挺有天赋的，问他高考要不要考虑到津大信息系。 黎骄抬头看了眼始终跟随他们小组的镜头，对着杨教授刚露出谦逊的笑容便见潘导亲自过来说道：“吴教授，麻烦您到第四组看看情况。” 刚才工作人员已经喊过吴顺德，但被他拒绝。 吴教授皱眉：“我说了5个小时内不是不可能完成仿真建模！如果是本专业，对雷达工程非常熟悉，是个天才，他不是做不到。再说仿真建模也有先处理数据最后再作统一的编程建模，说不定他们就是这么分工，怎么就肯定是作弊？” “因为他们更改了节目组一开始安排的课题，变成难度更大的什么干涉sar形变监测技术仿真建模。”潘导急忙解释：“还因为独自完成建模的人叫盛明安，一个轻度弱智的高中生。” “盛明安？！” “又是他作妖！” “5小时内完成干涉sar形变检测技术仿真建模，怎么可能？！” 以上分别是黎骄、万旭四人和许若东脱口而出的话。 吴教授：“你们让一个轻度弱智的高中生上科教类节目？” 潘导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解释，吴顺德一看便知里头有猫腻，他懒得追究其他行业里那点藏污纳垢的破事儿，但玷污雷达工程、在他跟前搞科研作弊就不行！ “去看看。” 吴顺德教授沉着脸向前走。 潘导喜上眉梢，赶紧在前边带路。黎昭和万旭握拳，推拉着黎骄一起去看好戏，而许若东也就跟了上去。其他两个小组正好完成仿真建模，见有热闹可看便也都赶紧凑过去。 津大的教授们对视一眼，左右无事，就去看个热闹吧。 而左边的观众席窃窃私语，显然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纷纷表达对作弊的盛明安更深的厌恶之情。 “在节目组里作弊，盛丑逼他也算开创先河了。” “现场镜头十几个、观众三百来人，还有专业的教授……为什么会想不开作弊？” “我们永远搞不懂弱智的脑回路。” 胡如珠出言嘲讽，同时庆幸还好她早早退出复活小组，否则现在就被盛明安连累了！ 这边吴顺德还没开口，潘导身边的张平便迫不及待张口：“你们复活小组是不是合伙作弊？赶紧说远程操控你们电脑的人是谁？” 赵达等人一听这话，火气立刻蹿上来：“谁说我们作弊？” 张平挤进人群：“不是作弊你们能在5个小时里完成仿真建模？就凭他盛明安？！一个高中生，独立完成研究生水平的雷达课题，你敢说不是作弊？” 先是咄咄逼人的质问，接着他缓和语气劝说：“我知道你们很想晋级，想在大众面前好好表现自己，但假的就是假的，怎么可能变成真材实料！好了，我知道作弊的人是盛明安，你们别帮他隐瞒，让他出来说话。” 万旭帮腔：“我们是盛明安的朋友，知道他本性有点问题，现在当着导演和教授的面，你们直说吧，不用担心盛明安欺负你们。” 黎昭：“我们知道盛明安几斤几两，你们还想帮他狡辩？何必，只不过是节目晋级赛而已。” “昭昭。”黎骄皱眉，看向赵达几人：“抱歉，明安给大家添麻烦了。” 赵达几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经过三天共事相处，他们确信盛明安是个天才！ 为什么口口声声称是‘朋友’、‘亲戚’的黎骄等人却断定盛明安作弊、性格烂？为什么会出现‘盛明安是弱智’的谣言？ “盛明安不可能作弊，他……他很聪明。” 张平有些不耐烦：“是不是作弊，让吴教授看一看不就知道了？都让开，挤一堆作什么？” 赵达：“吴教授？” 张平趾高气昂：“西电工程所所长、雷达工程教授，吴顺德教授！” 赵达脸色一变，吴顺德教授原本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导师人选，也是评审教授中资历最高，雷达行业大佬之一。 如果先前的老者水平不足看错盛明安的数模，如果盛明安的新相位解缠算法其实存在缺陷……那么他们现在的行为统统会成为笑话！ 当然最大的笑话会是盛明安！ 赵达不由担忧大神。 王箬三人不认识吴顺德，但听名头响亮也知道来历不凡，也都担忧盛明安会被刻意刁难。 张平冷笑一声，推开赵达，瞥了眼仍在打瞌睡的盛明安，心想继续狂、继续装，等下被拆穿是个西贝货有你哭的时候！ “吴教授您请——你们是谁？快让开！” 张平呵斥挡在电脑前的沈卫国和张群芳两人，沉浸在几种新算法却陡然被打断思路的沈卫国两人黑着脸回头：“吴顺德，事情没查清就断定作弊也太武断了！” 被请进来的吴顺德顿时愕然失声：“沈老？！您怎么在这儿！！” 沈、沈老？ 这又是谁？ 已经离开观众席挤过来近距离围观的津大研究生中有人陡然间呆若木鸡：“不、不是吧……不是我想的那个沈老吧。” “你认识？” “沈老是什么人？比吴教授还牛逼？” 这人激动得浑身发抖，破开嗓子大喊：“沈老！沈卫国！雷达领域里的超超超级大牛！飞升证道的人物！！” 第14章 惊澜[01] 那名津大学子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整个闹哄哄的体育馆在听清他话里内容时突然出现一瞬间的静止。 鸦雀无声。 良久，有人颤抖着问：“沈、沈卫国是谁？超级大牛是什么意思？” “华国雷达工业发源地、国家各种新型高端雷达装备发明地的华电科十四所，华电科十四所首席专家，曾经参与过国家第一颗雷达卫星的设计，雷达领域大佬——” “沈老院士！” “院院院院士？！”潘导腿一软。 刚才呵斥沈卫国的张平更是差点摔倒，恨不得重回一分钟前掐死那个愚蠢的自己。 潘导很懵逼：“院士怎么会来我们的综艺节目？” 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疑惑，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因为普通人对院士、科学家都有天然的敬畏感，自觉学术圈和娱乐圈之间存在很厚的壁垒，永远不可能存在相交的机会。 《少年强》这档节目还是因为前两期反响不错、收视率高，在青少年之间有一定的话题度，受到有关部门的关注，还被党媒转发，认为是弘扬新兴科技知识、培养青少年科学兴趣的主旋律节目，也是呼应了当下国家和社会对人才的渴求和培养的主题，才有有关部门出面找津大配合节目拍摄。 否则潘导当真请不来那么多津大雷达专业教授当评审，而其中资历最高的吴顺德教授更是碍于早年欠下的人情才勉强过来当个评审。 就这，人还要求镜头能少则少！ 本来吴顺德教授参加节目就够节目拉高逼格，结果居然还出现个院士？！ 那可是只在新闻联播里才出现的人物！一出现必定带着震惊国际、引领大国科技向前跨出一大步的成果的大人物！ 要换作平时，潘导肯定高兴疯，铺天盖地的营销、各大媒体头条和围脖热搜，他连耸动人心的标题都能一瞬间想出十几二十条。 问题现在大佬看重的对象似乎是盛明安，那个被他们节目组有意无意贴上‘弱智丑逼’、‘作精废柴’、‘带资进组’、‘欺压黎骄’等标签的盛明安！ 潘导紧张的吞咽口水，希冀吴顺德教授能说点什么、希望事实是盛明安作弊惹怒沈院士，然而此时吴顺德向前走两步又问了一句：“沈老，您怎么在这儿？” “有热闹，我来看看。” 吴顺德不经意瞥见沈卫国身旁的张群芳，瞬间瞪大眼睛：“张院——您怎么也在——？” 国内学术圈就那么点大，何况雷达工程多少和物理系有点关系，而张群芳此前曾在苏省金都大学担任物理系教授，和西电有过学术交流、认识吴顺德，被认出来很正常。 张群芳：“凑热闹。” 吴顺德：“……” 沈卫国知道吴顺德秉性，脾气臭了点但对学术的态度没得说，严格公正，不会为了所谓的行业规矩刻意打压有天赋的人，因此他没把吴顺德和节目组的人打成一伙。 沈卫国把草稿本递给吴顺德：“看看。” 吴顺德接过草稿本，起初草草翻过，不怎么在意，直到看到第三页的算法，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认真。看了两页后，他抬头问：“有没有数模？验证过可行吗？有没有实验数据？谁算的？” 沈卫国指了后面的盛明安，吴顺德看过去，当即问：“真是你算的？” 盛明安：“真是我算的。” 吴顺德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点点头继续看草稿本，右手做出拿笔计算的动作。另外几名津大教授围过来，仔细看了一会盛明安他们做的建模和数模，很快就发现其中的价值。 只是人群聚集越来越拥挤，不是能静心论证算法的好地方，于是津大教授们很快找人来扛走盛明安做实验的两台计算机，包括他们的实物架设和盛明安的草稿本，原封不动全都搬进津大的雷达实验室。 至于沈卫国、吴顺德等人自然急匆匆要跟去雷达实验室验证盛明安的算法是否成立、技术是否成熟，可应用于哪些领域以及是否可拓展使用等等。 他们离开时，只简单询问盛明安是否同意他们带走所有数据，盛明安没意见。 沈卫国不忘叮嘱盛明安：“把你的算法过程和参考资料都整理一遍，写成论文，中文版和英文版都准备一份。别露怯，到时候发给我，有什么问题我会帮你改。你高三？” 盛明安：“高二。” 沈卫国挺和蔼：“想读哪个学校？我觉得金都大学不错，华电科十四所也在金都。你要是考上金都大学可以来报我的实验室……” 一直板着脸琢磨算法的吴顺德飘过插进来一句话：“我觉得西电也不错。我是西电工程研究所所长，你报过来，到我研究所。” “吴顺德你这么做没意思。” “我只是告诉小同学人生有很多选择，眼前不只有一条路，还有西电大学的雷达工程。” 碰到天才苗子不懂得挖墙脚的教授不是好的教育工作者，何况盛明安只是个高中生，谈不上挖墙脚，就是抛出橄榄枝代表自己一份爱才之心罢了。 沈卫国瞪着吴顺德，吴顺德面无表情不妥协。 作为德高望重的教授，本质上还是一名教育工作者。作为兢兢业业的教育工作者，怎么可能在抢学生这种事关原则的事情上面让步？ “记得写论文。金都大学值得选择。” “西电雷达工程是华国第一个雷达工程专业，还有信息系统、微波天线、电子对抗，你可以深入的学习和了解我校电子信息工程。” “津大也不错，你选择它不会后悔。”来自掺一脚的津大教授。 盛明安诚实回答：“其实我不擅长雷达专业。”他更擅长光学，真的。 “……” 教授们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挥挥手赶紧去津大实验室验证算法去了。 “！！！” 眼红得不行的津大学子佩服盛明安这波装逼颇具现代化新时代高人风范。 赵达眼含敬畏，心想不愧是大神，被大佬们争着抢收学生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装逼！ 王箬三个高中生就单纯多了，心里只涌现出对盛明安的崇拜。 赵达：“大神，你要现在写论文吗？” 盛明安打哈欠：“再说吧，我只想睡觉。” 他拨开人群准备离开体育馆，而赵达喊上陈惊璆和王箬三人帮忙挡住过分热情的津大学子，护送盛明安回他自己租住的套房。 因为大家基本都通宵并且非常累，而套房很宽敞，所以盛明安干脆留下众人一起休息。 不过赵达说有点事要回宿舍，王箬三人则分别和父母联系，很快也都走了。 最后只剩下无处可去的陈惊璆。 盛明安勉强睁开眼，望着伫立眼前的瘦高的身影，迷迷糊糊地说：“陈惊璆，沙发和床，你随便选一个。我睡相不是很好呼……” 不到一分钟，陷入熟睡。 陈惊璆在床沿边站立很久，帮盛明安摘掉口罩，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他出去开门，门外是黎骄。 第15章 惊澜[02] “明安睡着啦？”黎骄问。 陈惊璆点头。 “那没事，我找你聊聊天也行。” 顿了顿，黎骄说：“我看到你加入明安他们小组，和他们一起参加节目，是比我介绍给你的节目组打杂兼职的工作好很多。我都没想到可以推荐你参加节目，肯定比在剧组里打杂轻松。” 陈惊璆凝望着黎骄，见他面色懊恼才开口安慰：“加入盛明安小组属于意外，谁都料不到。而且再轻松的工作也比不上你帮我的心意。” 除了少年宫那次，他们后来又再次偶然相遇，黎骄得知他缺钱于是介绍了剧组打杂兼职的工作给他。 节目组日结工资两三百还包一日两餐，对陈惊璆来说是份好工作，正好解了他当时的燃眉之急。 因此陈惊璆挺感谢黎骄，对他心生好感。 黎骄弯起眉眼，忽地想起其他事就赶紧问：“对了，那个雷达算法真的是明安独立完成的？” 陈惊璆：“是他。” 黎骄解释：“我不是质疑他，只是我们是堂兄弟，我一直很关心他。他之前情绪一度失控、说话颠三倒四，连他爷爷都以为他是轻度弱智，一下子突然变聪明，我有点担心——” 他话说一半，点到即止，很自然的转移话题：“不知不觉居然到十一点了，黎昭他们还在等我，你赶紧休息吧。” 说完，黎骄笑了笑就转身离开。 陈惊璆送他到电梯门口，然后才回房。 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落地窗外灯火星星点点。 可以同时睡四个人的大床上只躺着盛明安一个，他打着很轻微的呼噜声，显然三天的仿真建模让他累极了。 盛明安是仰躺的姿势，双手不自觉捏成拳头乖乖的摆在身侧，半个小时过去仍然是这个乖巧安静的睡姿，和他白天站在电脑前操纵那些数字、编码时自信耀眼的模样截然相反。 如果这就是他说的‘睡相不好’，恐怕没多少个人敢说自己睡相好。 盛明安身材修长，身高也有一米七、八左右，但是是典型的南方人骨架娇小，一立起来哪怕肩膀挺得再直，看上去还是显小、偏瘦。 他皮肤莹白而头发乌黑，眉眼极秾丽，可惜脸颊一大片惨黄色，全是化开了的中药药膏，看上去丑得别具一格。 盛明安忽然瑟缩了一下。 十月份的天气有点凉，他穿着短袖t恤和薄薄的、宽松的港风休闲中裤，露出两条又细又直的小腿，没有盖被子。 陈惊璆站在床沿旁边，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后，他离开房间，出去搬了条床单扔在盛明安身上，然后离开套房回到节目组工作人员安排的临时集体宿舍。 他两天没回来过夜，属于他的床位上全是垃圾袋、啤酒罐和烟头，凉席上也都是烟头烫出来的痕迹，还有一股骚味，显然有人在他没回来时到他床上打牌喝酒又干了点别的脏事。 小小的临时宿舍住满十来个人，都是成年人，只有陈惊璆一个是未成年。 他们都还没睡，各玩各的，却都冷眼旁观陈惊璆会怎么处理，是爆发，还是忍气吞声？少年人气性大，估计咽不下这口气，大概率会像头被激怒的牛犊子发疯。 只要陈惊璆先动手，有些人就能理所当然的反击回去，他们早就看不顺眼这成天阴沉沉却得好运上节目的瘪犊子，很想找个理由教训教训他。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陈惊璆很冷静地扫掉垃圾，卷起凉席到外面冲洗，找来几个纸箱拆开后铺在上面，然后躺下去睡觉。 全程没有发飙、没有露出忍气吞声的愤怒，而是无声的冷静，沉默得可怕，表现得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着和耐性。 角落里一边打牌一边期待陈惊璆发疯的那群人见状有些愕然，其中为首的那个人怒骂：“他妈的原来是个孬种！！” 陈惊璆闭着眼不说话、没动静。 深夜。 临时宿舍靠窗位置熟睡的范老大给憋尿憋醒了，今晚又喝酒喝到一两点，膀胱里全他妈是酒水。他爬起来，踢了踢旁边挡路的人的脚就朝外面的公共厕所走去。 像他们这种干苦力活的、节目组最底层工作人员睡觉的临时宿舍当然不可能像选手们住旅馆酒店，而是就近选一个破烂的小旅馆，整层楼就一个公共厕所。 范老大在这行干久了，喜欢仗着老资历欺负刚入行的新人，尤其像陈惊璆那样无依无靠、只能做日结兼职工作的未成年。 晃晃悠悠到了公共厕所，范老大低头拉开裤链，等放完水再抬头不经意间瞥见镜子里一张冷得像恶鬼的脸，吓得肝胆一颤、嗷一嗓子嚎出来。 等他认出那张恶鬼脸是陈惊璆，立马恼羞成怒：“我艹你妈的孙子！” 刚转身一拳还没挥出去，额头就一阵剧痛，范老大懵了一下，下意识摸额头，摸了一手的鲜血，他看见那一直沉默寡言、被欺负也从不还击的少年，左手紧紧攥住厚瓷做的马桶盖，手背青筋爆出、手骨嶙峋而狰狞，双眼却冷静得毫无波澜，犹如一潭死水。 陈惊璆举起马桶盖，一下又一下的砸向范老大，力道很稳，没有一丝颤抖，直到范老大满头鲜血晕死过去，留了他一口气才停下来。 扔掉马桶盖，陈惊璆起身冲洗被割伤的手掌，离开时看到范老大下身一大摊黄尿，嗤笑了声：“孬种。” *** 黎骄回到小组里，黎昭和万旭急巴巴过来问他：“是不是有人帮盛明安作弊？那道什么雷达算法根本不是盛明安算出来的对吧！” 黎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前来看，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确实是盛明安算出来的算法。这期节目一旦播出，他才是赢家，我们输了！” 万旭急吼：“怎么可能？！他是！他根本是个弱智！” 黎骄按着太阳穴：“弱智也有可能是天才。之前新闻出了很多例子，被误以为是智障、弱智的人，偶然一天被发现是个天才。或许盛明安也是这样，行了，你们俩冷静点，都去休息吧。” 万旭和黎昭见状，没再说话。 两人兀自梳理一番，确定网络各大论坛里那些泼脏水的黑帖不会暴露自己，这才稍稍安心。可接下来又是一阵不忿，他们还是不相信‘弱智丑逼’盛明安有朝一日逆袭成天才！ 他们各自回房。 方青礼安慰黎骄：“如果盛明安不是弱智，他之前还那样欺负你更说明他是个性格恶劣骄纵的人。盛明安他就是再天才也比不过你，黎骄。” 黎骄对他笑了笑，“我没事。明安聪明是件好事。” 方青礼对此不置可否，他耸耸肩，掏出手机点开围脖说：“不提扫兴的人，来看你围脖的粉丝又多了。看过你真容的粉丝都成了死忠粉，在各个论坛安利你呢。” 黎骄凑过去看，心情放松些许。 方青礼：“盛明安就是再聪明，他也是个丑逼。现在的人都看脸，谁还看内在？你和盛明安站一起，任何人都只能看见你，因为盛明安太丑了。” 黎骄闻言，笑容忽然垮下，起身躺回自己床上背着方青礼说：“我困了。” 他咬着手指，脑子里回忆起两年前某个春日午后，父母带他去小叔小婶的别墅做客。 他在别墅后花园的花海里见到刚满十五岁的盛明安，没有失去父母、没有烂脸的盛明安。 花海中央的喷水池边，那十五岁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从水里出来，皮肤白得透明，眉眼精致而面容如刹那间绽放的大红色海棠花，秾丽得化不开似的，竟比园中百花还更具无边妍色。 少年忽然望过来的一眼，折射着斑斓阳光的水珠凝聚在他的眉间、眼睫毛处，那黑白分明的眼中却是与艳丽面孔截然相反的纯稚！ 纯稚清冷和无边姝色结合成令人疯狂成魔的颜色。 那时的盛明安，才十五岁。 而今的盛明安，已经十七岁了。 黎骄摇了摇头，回想近一年来烂脸的盛明安，就算治好了，也会留疤不是吗？他稍稍安心，却又无端生出莫名的恐慌。 *** 津市电视台节目视频后期制作室，潘导在里面心烦意乱的抽烟。 张平和剪辑师说了几句话，转头就问：“潘导，最新一期节目到底应该怎么剪？” 按照他们之前的营销路数，节目闪光点全都在黎骄，潘导更是打算利用盛明安将黎骄真正推入娱乐圈！ 有一个学霸人设，足够黎骄出道赢来路人好感的基本盘。 而潘导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时代想签黎骄，他想跳槽，他受够了同行拍摄那些愚蠢的综艺节目却大火特火，随便一期综艺就能拿下破4的收视率！ 反观他，绞尽脑汁安排节目内容、低三下四到处找关系邀请学术圈学者当评审，费心费力做节目，收视率才勉勉强强破2！ 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所以他花钱营销，特意为黎骄堆砌人设，嘱托剪辑师恶意剪辑，放任网络那些故意泼脏水的黑帖，打定主意祭杀一个盛明安换自己事业亨通。 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谁知道居然还会发生意外？！ 那个盛明安不是弱智就算了，节目中再出彩，幕后剪辑操纵一下剪掉镜头就好了，偏偏现场出现一位国家院士！ 潘沃现在骑虎难下，新一期节目里没法让黎骄大放光彩，高光点全都在盛明安身上，可他之前各种拉踩营销带节奏—— 绝对会反噬！ 盛明安有国家院士和科技成果撑腰，反噬也反噬不到他身上，公司也不会让如日中天的节目毁了，苦果最终还得潘沃本人吞下去！ 潘沃要是被替换，作为副导的张平也跑不了。 “潘导，您说句话啊！”张平催促。 潘沃：“我说没用，得等沈院士和吴教授的验证结果。”他脸色阴沉：“现在就祈祷盛明安的算法大错特错，祈祷他所谓的雷达新算法全是一场自吹自擂的闹剧，要不就祈祷那些算法不是他的，而是他买来的、偷来的。” 张平闻言，满脸颓丧的坐下来。 两人焦急的等了一夜。 天亮时，潘沃接到台里的电话，两分钟后挂断，烟头落地。 张平忐忑询问：“怎、怎么样？” 潘沃嘶哑着说：“台里让我们剪掉盛明安的重要镜头，他的算法过程、最后的成果，能剪就剪。那些内容，上面说暂时保密，过一段时间再放出。” 张平眼前一黑，猛然腿软倒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们先前故意拉踩盛明安，导致盛明安路人缘很差。 现在镜头剪切，节目播出，只会导致观众和网友对盛明安的反感情绪达至顶峰。 有些知道真相的现场观众看到后会不满，会质疑内幕，会上网澄清，和人撕逼，事情闹大。 上头的人不会不管盛明安，到时一查网络流言、发公告澄清，到了可以放视频的时候再放出视频，真相大白！ 而被戏耍的观众的怒火自然而然要潘沃和张平来承认，甚至比他们此前设想的反噬情况糟糕一百倍！ 第16章 惊澜[03] 津大电子工程研究所雷达实验室。 经过彻夜不息的计算和同步实验论证新相位解缠算法和大气改正值算法确实提高了干涉sar形变测量的精度和工程化应用能力，可形成成套全新的技术和软件体系。 一旦开发并推广应用，便可打破如今国际上以西方为首国家在insar领域的技术优势，完成我国在干涉合成孔径雷达毫米级形变监测技术上的‘弯道超车’！ 沈老院士摘下眼镜感叹：“后生可畏。” 吴顺德教授放下笔：“盛明安才高二，还是个未成年。他还年轻，他的未来不可限量！他在雷达工程的研究方向，将来肯定有不亚于我们的成就！” 或许任何雷达工程领域的专家都可以在研究相位解缠和大气改正值后获取不俗的成果，但不是任何一个未成年的、没有经过系统化学习和专业性指导的高中生能够获取如此惊人的成果！ 张群芳很遗憾：“为什么想不开去搞雷达？” 吴教授\沈老院士：“……” *** 节目组通知第三期拍摄暂告一段落，还没有彻底结束，因为分成了上下两期。 上期是雷达的仿真建模，下期仍与雷达相关，但具体内容没有提前告知，只是让选手们都回去等待，下周正式通知。 以上是赵达私聊盛明安告诉他的。 赵达建了个企鹅群把小组每个人都拉进去，包括陈惊璆。 盛明安直接一觉睡到大中午，收到消息后回复一个句号表示收到，然后呼唤系统：“我还没通关？” 系统：【宿主通过关卡后，黑科技程序自动加载下一关。请宿主耐心等待。】 意思简洁明了，系统设置关卡还没有通过。 基于合成孔径雷达卫星数据的insar形变监测技术建模过程中遇到的关键性难题基本解决，结果也完美达到系统3d建模的要求。 可是至今没能通过关卡，说明系统判定通关的条件不仅限于关键性技术的掌握和突破，很可能还与其他影响因子有关。 就像学术期刊的评价指标除了论文质量，还与其在一定年份内的引用率有关。 盛明安猜测通关的其他影响因子可能和他的新算法以及新软件体系被推广和应用的范围相关，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清楚新的insar形变监测技术软件体系的价值不可估量。 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 盛明安去浴室刷牙洗脸，脸颊上大片的青黄药膏一点点洗干净，露出淡红色的脸颊和浅浅的痕迹，隐约可见原本白皙晶莹的肤质。 拧开药膏盒，闻着草木清香，盛明安弄了点朝脸上抹一层。 出浴室后收到沈老院士的来电通知：“我们准备为你的研究成果申请自主知识产权登记，你准备一些材料，到时候面交还是邮寄材料都可以，我会帮你催两句。还有，专利申请要求新颖性，在申请没通过之前，你不能先发表论文，也不能在其他公共场合公开你的建模过程。” “我自作主张，让节目组剪切掉你的镜头，过段时间再放出去。你介不介意？” 盛明安：“不介意。没关系。多谢您的提醒。” 他前世在华科院做科研工作，基本不管事，吃饭穿衣有人照顾，类似专利申请等事也全都交给国家处理，反正没人敢抢他的功劳和成果。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对他科普专利申请的事儿，盛明安觉得有点新鲜。 “等专利申请下来，软件体系投入使用，国家会颁发奖金。虽然不多，但奖项的含金量不低。” “我知道。” “还有论文，别忘了写好拿给我看。” “过两天就发给您。” 一问一答，废话不多，若叫旁人来看，只觉得盛明安木讷无趣，在大佬跟前连句好听话都说不出来。 可对于沈老院士这等一辈子埋头做研究的学者，反而觉得盛明安乖巧听话，心思干净，是一门心思做学问的好苗子。 简单聊完后，沈老院士是越发喜欢盛明安了。 他又多叮嘱几句关心话才挂断电话。 通讯一断，盛明安就听到系统黑科技程序通关的提示：【叮咚！】 【恭喜宿主通过黑科技程序第一关卡，无额外奖励。现解锁黑科技程序第二关卡，阿秒超短脉冲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光源（xfel）预研4d视频！】 【请宿主积极完成关卡，努力攀登世界科技王冠！】 【如需帮助，系统可提供相关书籍作参考。】 果然来自大佬的肯定是黑科技程序通关的重要影响因子之一！ 不过阿秒脉冲xfel技术…… 是系统开始玩真的，还是它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聪明绝顶？又或者是系统嫌他第一关卡解锁太快，干脆扔出个超高难度的关卡困死他一辈子算了？ 盛明安挺想真诚的问候系统，但估计系统会保持沉默，答不出所以然。 黑科技程序和智能学习系统仿佛是两个互不干涉的人格，前者负责发布关卡，后者只会催他赶紧完成‘拯救陈惊璆真善美’的主线任务。 叹气。 盛明安在脑子里播放阿秒脉冲xfel的预研4d视频，看完一遍选择关停，食指按住太阳穴开始思考如何解锁关卡。 所谓xfel即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基于经典物理学分支学科之一的经典电磁理论，利用加速器产生的高品质电子束与波荡器相互作用产生高亮度的x射线，可作用于物理、化学、材料学、医学、生命科学等无数领域，是人类文明观察微观世界不可或缺的尖端科技，也是激光物理和等离子物理的重要研究领域。 二十世纪初，x射线被发现。 二十世纪中叶，同步辐射被发现，弥补了x射线在亮度和偏振性的不足。 同时代，一种前所未有的高亮度、全相干的新型光源——激光诞生！ 激光的应用极其广泛，无论是生活中譬如二维码扫描还是尖端精密机器譬如光刻机，都有它无处不在的身影。 几十年间，同步辐射光源装置历经三代发展，是产生高强度x射线的最佳选择。 但同步辐射不是激光，不具备相干性，而三代同步辐光源的亮度和相干性不能满足各领域科技更深的需求，因此而出现了第四代自由电子激光光源。 即与黑科技系统关卡的‘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光源’相关。 2009年，美国第一台基于直线加速器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调式成功，标志着激光光源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与此同时，华国申市光源的‘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装置’刚开始竣工验收。 2011年，美、德、日、意几个大国的第四代自由电子激光装置已经基本完成建设。而华国才刚开始批复项目建设，至今还未有属于自己的第四代自由电子激光装置！ 盛明安对第四代自由电子激光光源倒是挺熟悉，因他前世研发光刻机，自然涉猎过构成光刻机核心技术之一的光源。 就目前而言，光刻机主流光源是激光等离子（lpp），因为西方的高端科技封锁政策，国内的lpp光刻机在学术上与国外壁垒相差实在太大。 但就未来发展而言，激光器将会碍于功率问题而限制光源制程，同时限制光刻机光源的更进一步发展，而解决方案就是第四代自由电子激光光源。 2006年，英特尔就曾提过利用fel技术进行光刻。 话题扯远了，就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说明所谓的同步辐射光源吧。 将同步辐射光源比喻成眼睛，人们可以用这双眼睛观察微观世界原子、分子，其科学领域应用范围非常广泛。 这双眼睛经过发展更新至第四代光源（xfel），技术水平等于说从三代的‘拍照’瞬间提高到四代的‘拍摄电影’！ 而今全世界各国都在试图攻破超短脉冲、全相干、极化控制等功能的高增益x射线fel技术。 至于系统设置关卡的‘阿秒超短脉冲xfel’……emmmm，连美国都还没有攻破阿秒级超短脉冲的xfel装置。 华国第一台软x射线fel装置直到2016年才开始设备安装，第一台硬x射线fel到2025年才竣工，二者同时纳入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项目，也是我国周期最长、投资最大超过百亿的科技项目！ 现在国内只有一二三代同步辐射装置，装有同步辐射装置的实验室就那么几个，还都必须是发表过‘自然’和‘科学’正刊级别论文的大佬们才有资格接触！ 他？ 一个没有论文的高中生！ 即便现在有所成就，那也是研究雷达的方向，它跟光源就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学科、截然相反且毫无瓜葛的研究方向！ 哪个同步辐射实验室瞎了眼敢借给他装置玩儿？ 再说国内也没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装置。 没装置，不能上手操作，他怎么预研阿秒脉冲xfel？ 敢情黑科技程序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坑！ 盛明安头疼过后，倒也不气馁，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在先打实激光物理和等离子物理的基础。 基本盘扎稳了，接下来的路才好走，总有办法亲手摸到贵重的同步辐射装置！ 安排好接下来的学习方向，盛明安换好衣服，收拾行李，准备退房。 外公派人来接他的轿车就在酒店外面，盛明安拉开轿车车门，抬头看到对面并肩走在一起的陈惊璆和黎骄。 黎骄没发现盛明安，倒是陈惊璆看见了他，但下一秒若无其事的转移视线还挡在黎骄面前像是在保护黎骄。 盛明安不觉得奇怪，他没重生前的十七岁确实脾气不好，情绪时常暴躁，而黎骄总是接近他让他更加烦躁，在别人眼里可能就以为他总是仗着家世好欺负黎骄吧。 进了车，盛明安收到今天的第二通电话：“盛先生您好，您委托我们调查陈惊璆过往的任务已经完成，请问是私聊还是直接将资料发到您的邮箱？” 后世费尽心思也挖掘不到的大魔王幼年和青少年的成长轨迹？！ 盛明安来了兴趣。 “发到我的邮箱。” 第17章 惊澜[04] 系统冷不丁冒头：【陈惊璆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过往资料放到两百年后的世界，可以卖出天价！】 盛明安：‘你们对陈惊璆还真是爱恨交加。’ 系统：【因为没有人像陈惊璆既推动全人类科技文明的发展又同时憎恶人类，他是伟大的科技革新者，也是恐怖的犯罪天才。】 【他的一生是个传奇！】 “传奇？”盛明安觉得系统是陈惊璆的迷弟。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拉上窗帘、打开电脑，找到私家侦探打包发送过来的邮件。 邮件分成三份，文件形式、音频形式以及照片形式。 盛明安点开音频，音频里传来一把普通的男声，是私家侦探的声音。 他说：“陈惊璆，1996年11月出生，津市人。” 和他同岁，也是十七。 “母亲郦裕华曾经是津市郦氏集团大小姐，父亲陈天鹤是现在的腾辉集团老总。” ？不太对。 父母都是上流社会有钱人，为什么他遇到的陈惊璆却过得那么狼狈？ “但陈惊璆的父母是一对怨偶，他们的结合一个心甘一个不情愿，最后夫妻成仇。” 真相就是个狗血而普通的三流爱情故事，陈天鹤和郦裕华青梅竹马，前者爱后者，后者也喜欢但婚后出轨。 郦裕华本身是个要强高傲的女人，城府心计和智商头脑样样都有，就是感情方面挺渣，渣得陈天鹤感情扭曲、因爱生恨。 “腾辉集团旗下有一半是郦氏集团。没错，陈天鹤哄骗孕期中的郦裕华，拿走她手里所有的集团股份，将郦氏集团改名换姓，抢走郦家所有的财产、囚禁了郦裕华。” “陈惊璆成了这对夫妻之间的牺牲品！” 陈天鹤憎恨郦裕华，夺走郦氏集团仍不够解恨，还把刚结束孕期的郦裕华和尚在襁褓中的陈惊璆困在郦家别墅。 只请一个眼睛不好的老佣人照顾，每月给不到一千的生活费，还不准郦裕华出门上班赚钱，存了心故意折磨郦裕华！ 陈天鹤连同他对郦裕华的厌恶和憎恨统统转嫁给无辜的陈惊璆身上，而郦裕华也怨恨陈惊璆的到来害她失去集团和自由，所以后来对亲子鉴定书做了手脚。 陈天鹤至今都以为陈惊璆是个野种！ 换句话说，陈惊璆自出生起就在父母的憎恨和厌恶中长大，是他们充满仇恨的婚姻里的牺牲品！只是他们互相报复的工具！ “郦裕华在陈惊璆三岁时跑了，陈天鹤厌憎陈惊璆也不管他，只有眼睛不好的老佣人拉扯大陈惊璆。” “陈惊璆懂事起就必须学会怎么挣钱，年纪小去捡垃圾，年纪稍大就接各种不要求年龄的日结兼职和手工活。” “照顾他的老佣人去年重病急需钱，陈惊璆求陈天鹤帮忙被拒，去打地下黑拳。在学校里帮人作弊，被发现后开除。” “陈惊璆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照片不多，只有学校集体照，寥寥数张，都存进邮件发送过去了。” …… “老佣人上个月病发，陈惊璆缺钱，到处接活。” “老佣人上周想出院，被黎骄（您的堂弟）拦下，帮忙垫了点钱。事后，黎骄为陈惊璆介绍了一份剧组打杂的工作。” …… 结束音频，系统：【原来悲惨的童年是导致陈惊璆日后犯罪的根本原因。黎骄不愧是陈惊璆年少时唯一恋慕的对象，他救了照顾陈惊璆长大的老佣人，也拯救了他仅存不多的温情。】 感慨半晌，不见宿主回应，系统：【宿主，您没有话说？】 盛明安浏览完文字和照片两份形式的调查文件，对‘大魔王原来是个小可怜’这种设定并不惊讶，反而早有预料。 毕竟三番五次遇见的陈惊璆都很狼狈，明显身世好不到哪去。 一个被后世定义为‘犯罪天才’的人要么是天生反社会人格，要么遭遇过太多悲惨黑暗的事情导致他最后黑化、人格扭曲，才会仇恨和报复社会。 陈惊璆不是天生反社会人格，而不幸身世不足以令他成长为后世恐惧的魔鬼，因为这个年纪的陈惊璆懂得感恩、还期盼温暖。 盛明安：“……后来应该还发生了某些事，把陈惊璆的人性彻底抹杀。” 他记得系统说过陈惊璆最后一次恐怖袭击是在某座岛屿上投下温压弹，而温压弹这种武器只杀死人类，不会破坏建筑和动植物。 后世的魔鬼只讨厌人类。 系统：【宿主您的分析很准确。陈惊璆十七岁犯下第一起命案，三十五岁才策划第一起恐怖袭击。】 盛明安：“他犯下命案的原因？” 【……】 “你不知道。” 【陈惊璆成名前，销毁与自身相关的资料……】 “不是说后世学者从大量纸质档资料中挖出不少信息吗？你知道陈惊璆十七岁犯下第一起命案，难道不知道他犯罪的原因、地点和具体时间？” 【……】 【宿主，当初为了救您，系统耗费巨大能量，导致与主线任务相关的资料库关闭大半。】 “哦。”盛明安反应平平：“怎么打开被关闭的资料库？” 【触发剧情的时候。】 “？” 【触发陈惊璆命运转折点的时候。】 系统有些心虚，它在主线任务上似乎真的很没用，不由担心宿主嫌麻烦甩手不干。 然而盛明安已经挺满意了。 说实在话，他一直都很怀疑系统被造出来的真实用意。 首先，系统自称‘智能学习系统’，却以‘杀死陈惊璆’为主线任务、‘解锁黑科技’作副线任务，这不是主次颠倒吗？ 其次，系统遭遇大爆炸和虫洞而穿越时空实属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么怎么会有‘绑定黎骄’、‘拯救陈惊璆’的设定？难道制造出系统的人能够预知未来？可以预知大爆炸、虫洞和穿越时空？ 最后，系统说过后世有一款真人模拟游戏，全服开放，让上百万游戏玩家攻略陈惊璆—— 盛明安怀疑系统其实就是一款新出厂的智能学习+真人游戏双模式的学习机！ 就像二十一世纪的学习机，加载小初高课文和练习题的同时也会加载各种小游戏，寓教于乐，令玩家劳逸结合，在学习的同时不忘攻略游戏！ 盛明安以言语试探，系统给出的回复确定了他的怀疑。 所谓触发命运转折点，可不就是触发游戏剧情？ 盛明安打开亚马逊，下单订购所需书籍诸如《现代光学基础》、《x射线激光》、《高等激光物理学》、《同步辐射光源物理论》等几十本书籍，要求快递最晚明天到达。 不管系统的‘拯救游戏’想玩到什么时候，只要黑科技程序能够满足他对科技的追求就足够了。 至于陈惊璆，力所能及的前提下，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 三十几本书籍到家后，盛明安恢复他地下室练舞锻炼身体+埋头看书汲取新知识的日常作息。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不是每天定时和盛外公聊聊天，可能就真与世隔绝了吧。 赵达等人在企鹅群里call他被忽视，群聊99+，只有盛明安和陈惊璆从头到尾没冒泡。 布雷克broots望眼欲穿，后台留言几十条，还是被无视了。 黎骄小组做好心理准备，倒是来试探过几次，但盛明安连赵达他们都无视了，更别提他们！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一周。 这天晚上十点钟，盛明安正捧着本英语原文的《自由电子激光器》看得入神，突然被系统的警报器吵醒。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触发剧情！目标人物触发剧情！】 【请宿主立即前往剧情点触发地点！请宿主……】 盛明安被吵得脑子疼，赶紧叫停，问了地点，立刻喊司机载他出发。 ‘系统，什么剧情被触发了？’ 【陈惊璆为了挣医药费去打地下黑拳，受伤，高烧不退——】 有生命危险？ 【他会控制不住自己，错手打死人，犯下人生中的第一起命案！】 “……”真凶残。 ‘我知道了。’ 有系统提供的具体地点，盛明安很快到达津市最热闹的夜街。 系统催促：【快！宿主快点！陈惊璆遇到第一波抢钱的混混，正被围殴！】 盛明安眉头紧皱，在司机的喊声中飞快跑下车，奔向夜街对面的烂尾楼，那儿和繁华热闹的夜街截然相反，黑暗寂静破烂脏污仿佛一条鬼街。 系统说地下黑拳拳馆的后门就在烂尾楼那里，陈惊璆也在那里。 寒风飕飕，穿过烂尾楼像鬼哭狼嚎，难怪夜里人烟稀少。 【宿主，左转一百米，陈惊璆在那。】 绕过两栋烂尾楼，穿过过膝的野草丛，踢开装满垃圾的黑色垃圾袋，盛明安按照系统的提示看到前面微弱灯光下的陈惊璆。 遍地是还没干涸的鲜血和沾血的钢管棍，显然刚才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混战但没有尸体！ 太好了。 没人死亡。 盛明安松了口气。 *** 陈惊璆左手捏着工商银行卡，拳峰全是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来，滴滴答答，地面淌了一小摊血。他右手手肘的弧度很不自然，脸上青紫红肿，额头破了正在流血。 模样又惨又狼狈。 陈惊璆强撑着没昏迷，他知道自己在不安全的地方，不能松懈，必须赶紧离开！ 等夜深了、下一波黑拳结束或者下一波混混过来，他绝对保不住手里的钱。 必须离开！尽快！ 可他动不了。 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都费劲！ 全身无处不在痛，他本来应该习惯了这种疼痛，可身体这次没能撑过去，反而被来势汹汹的高烧和伤势击败。 他很可能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像垃圾一样，死在垃圾堆里，如果尸体被发现，大概也会被当成打群架的混混。 一个城市垃圾，死不足惜。 陈惊璆想起了黎骄，那是他拥有的为数不多的温暖，紧接着又想起一周前在津大体育馆参加的综艺赛事。 看着简单的数字和代码在手里变化多端，生成迷人的数学模型和特殊模块，最终组合成完整成套的软件投入使用，而他凭此窥见另一个世界的神秘莫测！体会到从未体会过的掌控和创造全新世界的满足感！ 陈惊璆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猛然绷紧全身，因为太过用力，脖子甚至冒出了虬结的青筋。 有人来了！ 又是抢劫的混混？! 他心里忽然涌出被逼至绝境的冰冷暴戾和愤怒，愤怒在血液的刺激下变成了波涛汹涌、疯狂凶暴的杀意，杀意足以绞杀心怀不轨接近他的任何人！ 陈惊璆如今像头凶横的野兽，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咬杀意图分食他血肉的仇敌。 毫无疑问，如果下一刻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表现出攻击的意图肯定会被杀死。 陈惊璆会犯下他人生中的第一起命案，从此命运滑入深渊。 陈惊璆抬头，目光恣睢凶狠，却在看清来人时，难得出现愣怔和愕然。 但见微弱的光晕中，穿着小白鞋、露脚踝黑色九分裤和时尚兜帽白棉卫衣的少年因为跑太急而弯腰喘气，脸颊因为运动出汗而透着艳丽的绯红色，面孔秾丽而目光清冷，乌黑色的瞳仁定定看过来—— “陈惊璆。” 第18章 惊澜[05] 市人民医院。 病床上的陈惊璆正昏迷着，唇色苍白干裂，左手血管处扎着软管输液。 医生诊断陈惊璆肋骨断了一根，右手骨折，身上大小不一多处擦伤和淤青，还有高烧39度，再晚点送来医院可能会烧到四十。 盛明安当时看见陈惊璆，刚为没人伤亡而松口气，却见原本气势汹汹的陈惊璆突然晕倒在地，他想打电话让黎骄来送温暖，结果系统催促得太急导致他出门忘记带手机。 后来因时间来不及，只好跟司机一起合力送陈惊璆到医院。 陈惊璆在睡梦中冷得发抖。 盛明安帮他拉上被子，坐在旁边端详他的脸。 安静沉睡的陈惊璆没了睁开眼看人时的那股阴冷劲，看上去干净而普通，顶多比别人长得好看，盛明安完全想象不到他会变成世人害怕的魔鬼。 自出生起被父母憎恨，接受的温情少得可怜的陈惊璆，会去打黑拳挣钱救照顾他长大的老佣人，也会对帮助他的黎骄产生恋慕之情，被学校开除但努力地自学编程，就算命运待他无比苛刻也没有想过犯罪。 明明现在是个拼命活下去的正常人啊。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惊璆，不要变成坏人。”就让他的主线任务走得简单点，“好不好？” “小盛先生。”司机在门口拿着手机：“盛老先生找您。” 盛明安走出病房关上门，接过司机的手机：“外公。” “这么晚了，安崽怎么还在外面？”盛外公笑眯眯地问：“是不是在酒吧里玩？还是在溜冰场？网吧？有没有跟朋友一起去？钱够不够？” 别人家的长辈都期望小孩乖乖的，只有盛外公一天到晚希望自家乖外孙玩青春期叛逆。 盛明安：“路上捡到个发高烧的人，送他到医院。” 听到不是期待中的答案，盛外公也不失望，而是继续笑眯眯地问：“是朋友吗？” 盛明安迟疑：“是伙伴。”一起参加综艺节目合作仿真建模，所以只是伙伴，不是朋友。 对盛外公来说，伙伴和朋友没有区别。 他很高兴盛明安终于交到同龄朋友，而且还会主动送高烧中的朋友去医院，这不正说明他的乖乖外孙特别有爱心吗？看谁还敢说他外孙脾气古怪、性情孤僻！分明比谁都赤诚！ “那安崽就继续留在医院里陪伙伴，如果钱不够就跟外公说，外公挣钱就是给安崽享受的。”盛外公一辈子深爱早亡的老妻，爱屋及乌也格外宠溺唯一的女儿。 女儿没了，他就把这份爱延续给盛明安。 这辈子剩下的唯一愿望，不求盛明安光耀门楣，只希望他活得轻松快乐。 “要不我让阿姨炖点补汤，外公送过去，让外公见见你伙伴——” “不用！”盛明安斩钉截铁的拒绝：“外公您早点睡，少折腾！少熬夜！” 兴致高昂的盛外公顿如冷水浇头，半大老头委屈巴巴：“哦。” “不聊，挂电话。”盛明安语气冷硬。 实在是盛外公太能顺杆子爬，但凡他态度松软一点，半个小时后绝对能在医院里见到左手炖汤右手大礼包兜里还揣见面红包的盛外公。 三言两语打发盛外公赶紧去睡觉，盛明安挂断电话，转头让司机下班回家，然后坐在在医院走廊外面的凳子，翻出随身携带的专业书籍打算熬夜看。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护士查房都悄无声息。走廊外，盛明安边看书边做计算。病房里，本该昏迷的陈惊璆突然睁开眼。 他看向关闭的病房门，门缝里有道影子，那道影子自坐下来后就没离开，只胳膊偶尔动一动。 盛明安…… ‘不要变成坏人，好不好？’ 所以在盛明安心里，他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坏人？ 就跟陈天鹤骂他和他生母如出一辙的自私自利、心理病态，迟早犯罪的野种！ 盛明安也认为他本性即坏，所以做什么事都尽量和他撇清关系！ 陈惊璆发出短促的笑，笑容古怪，夹杂一丝扭曲。 第二天，陈惊璆高烧退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病房，戴医用口罩的盛明安拿着医院费用清单走进来。 “你昨天看诊、输液、医药和打石膏等一共花费两千三，都是我帮忙垫付的。你看是现金还是刷卡？也可以分期付款。” 陈惊璆沉默片刻，套上短袖衬衫，从兜里摸出昨晚拼死保下来的银行卡说：“先还一千，过几天再还剩下的钱。”他抬头，直勾勾盯着盛明安：“可以吗？” “可以。”还钱就行。 系统：【我以为宿主会帮人帮到底。】 盛明安挑眉：‘我不是送温暖的黎骄，陈惊璆也不是我朋友。非亲非故，欠债还钱，有问题？’ 【……】 系统：【没有。】就感觉宿主很强。 陈惊璆到医院外面的atm机转账一千还盛明安，同时将收治老佣人的那家医院的欠费顺便缴了，卡里的钱瞬间缩水不到三百。 盛明安收到钱，挥手道别：“节目见。” 陈惊璆垂下眼皮思索去哪里找工作，节目组的钱得拍完才能拿，胳膊断了，三个月内不能打拳，他得重新找个来钱快的路子。 *** 盛明安的专利申请和自主知识产权登记全都通过初审，可以对外公布成果。 原本需要三四个月的流程，因为沈卫国院士和吴顺德教授两人担保推荐，审查时间愣是缩短到一周。 沈卫国特意打电话通知他赶紧准备论文：“你属意哪个期刊？” 盛明安想了想说道：“ieeetaes。” ieee期刊是国际顶级期刊，主要发表电子与信息技术、工程技术等相关的论文，其影响因子和权威认可度不亚于sci。 ieeetaes，全名ieee航空航天与电子系统会刊，特别收录与雷达和信号处理相关的论文，含金量和行业水平认可度相当高。 学术期刊一般分q1q4区，分区越靠前，论文发表难度越大。而taes的影响因子虽然只在q3，但还是被公认为行业顶刊。 因为它太偏重于成熟领域的应用，国内北理视其为顶刊，雷达行业内各家做偏重应用东西的实验室基本死盯着taes发表论文。 但taes审稿很慢、超级慢！ 其他重要期刊审稿一般只要求四五周，即30天左右，只有taes审稿时间最低三个月！审稿非常严格，而且排稿时间基本需要等个一年左右！ 不过审稿者通常都是老年人、行业里的大佬，要是他们通过并给予几句溢美之词，那就顶得过十篇sci！ 沈卫国很认可盛明安的选择。 “如果论文通过，雷达领域基本就认可你的研究。不过审稿严格、慢，你等得起吗？” “我不缺时间。” “好！你论文的内容没问题，书面规格漂亮点，正刊跑不了。写好了我帮你润笔！” “谢谢，太麻烦您。” “小事一桩。我不耽误你，你赶紧准备。” “嗯。” 通话结束，盛明安打开电脑文档敲下一行字：【基于合成孔径雷达卫星历史数据的insar形变监测技术在桥梁或其它大型基础设施的安全性应用。】 【摘要：形变是评估大型基础设施稳定的重要指标，以津市某桥梁为例，利用改进后的全新相位解缠算法和大气改正值……】 仿真建模的过程和所有数学模型统统记在脑海里，再加上前世写了上百篇论文早已熟悉格式，十指一触碰到键盘，立刻文思如泉涌，写来无比畅通。 电脑显示屏的光亮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闪烁，键盘‘嗒嗒’声响格外清脆，盛明安全神贯注投入其中，以至于他完全忘却今天是《少年强》这档综艺播放的时间。 节目视频经过剪辑，没了关于盛明安的精彩镜头。 临到播放的最后一天，导演组还期待上面的人给句话让他们重新剪辑，其他参赛选手、当日目睹全过程或漏掉前两天建模过程的观众都守着时间，迫不及待等看大神的精彩片段！ 然而事实是当事人压根忘了这节目。 盛明安自己都给忘了，更别提沈卫国和吴顺德他们，结果到节目播放的最后一刻，导演组也没等来一句‘重新剪辑’的命令。 周六晚八点，《少年强》这档综艺节目准时在卫星红台和几个网络平台同时播出，忠实粉丝们早已经等红了眼，连广告时间都不肯放过。 津大大四宿舍，赵达早早约定舍友晚上不开黑，集体看大神帅得炸裂屏幕的镜头。 “老四快过来，节目开播……跟弟妹聊呢？来来，开个视频，邀她们宿舍一起看。”赵达热情的凑过去打招呼：“就当支持哥的偶像！” 老四：“你偶像谁？” 宿舍里瘫成两团的老大和老三说：“就他参加完节目后回来天天吹逼的盛明安，一个高中生。” 老四顿时皱起脸，他想起之前因为好奇去搜了‘盛明安’本人的资料，网络上黑料多，还看了上期节目花絮里放出剪辑过的视频，对盛明安的观感不是很好。 “疯了吧你。” “还别说，咱雷达专业的教授这几天天天课上拉出个小同学夸。听实验室里干活的几个师兄师姐们，被他们导师打击得惨啊，回宿舍后下载盛明安的丑……咳！照片贴门后边练飞镖！” “有这么夸张？” 能被导师挂在嘴里念叨的小同学，那说明有一身本事压倒众位实验室里干活的研究生、博士生师兄师姐们。 “再夸张都不过分！”赵达肯定的说。 老四耸肩：“我跟我家里那位说一声。” “赶紧的。” □□是赵达宿舍老四的女友，被邀请一起视频看档综艺节目，顺口问了舍友们，得到肯定回答后便同意了。 “《少年强》？”□□笑说：“这不胡如珠最近追的综艺节目吗？她好像是里头一个小选手的姐姐粉，那选手叫什么……黎骄？长挺好看的。” 胡如珠被打趣，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想起被她拒绝的盛明安小组和当时出现在体育馆内的沈老院士，心里悔得滴血。 节目八点钟准时开播，一群人摩拳擦掌的等待。 先出场是黎骄小组，弹幕里全是黎骄粉丝兴奋的嗷嗷叫：【小太阳又变漂亮了！】 【黎骄真的好骄矜贵气一小王子。】 【孩子太傻了，请津大的同学和导师们多多照顾。】 【啊啊啊老公看我！】 【怎么会有这么聪明又好看的弟弟？】 【……】 这部分疯狂痴叫的粉丝都是没去过节目拍摄现场的，而看过最后一天精彩演出的小部分粉丝则默契闭嘴，偶尔吹一吹黎骄的美颜，但绝对不吹智商、更不踩盛明安。 盛明安出场时，有人忍不住踩他：【看到这丑逼就烦！】 【丑逼出来作妖了。】 【盛丑逼很有自知之明嘛，懂得戴口罩。但这有什么用？他最该遮掩的是自己的脑子。】 便有人小心翼翼劝导：【姐妹，别太过分，注意言辞。】 但这劝导来不及被看见，当日看过现场又被盛明安征服的津大学子纷纷跳出来支持盛明安：【为盛大神而来。】 【我们导师今天发布的任务，务必看今晚八点钟的《少年强》，只要能看懂盛明安的一个数学模型或算法，加两分学分。】 【噗嗤，如果盛大神脑子有问题，恐怕在场都是脑残。】 【大神实力震怖如斯！】 【搞什么？盛丑逼的水军吗？】 …… 弹幕吵吵嚷嚷，既是空前绝后的热闹，也是满屏的脏话和对骂，节目就在这充满火药味的弹幕中开播，一方睁大了眼睛不舍得放过吹逼黎骄的任何细节，同时提高警惕预防盛明安绝地反扑，另一方则美滋滋的等待脑残粉震碎眼睛，不忘准备笔记记录大神爆肝建立数学模型的过程。 然而直到结束播放赞助商花名表，他们都没有看到盛明安绝地反杀的精彩一幕。 剩下最后5小时用打职业赛的手速完成仿真建模的镜头呢？ 熬夜通宵算法、建立数学模型的镜头呢？ 那些呈现在大荧幕上，快速建立又崩塌，最后在崩塌的废墟中重建的精美模型呢？ 那些黑白机械化的美丽图案和洪流般倾泻而出的数据在哪里？ 沈院士和吴教授围堵过来讨论盛明安算法的一幕跑去哪里？ 新相位解缠算法和大气改正值算法，全都没有了？ 夜以继日、分秒不休，爆肝合作建立的架设和数模，属于盛明安小组的镜头几乎被剪切，剩不到几分钟？！ 厌恶盛明安的粉丝爆笑，到过现场的津大学子沉默过后，终于爆发。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书生一怒，腥风血雨。 尤其这群书生还是群拥有掌控网络基础技术的理科狗，不是小学鸡初中生粉丝斗得过的。 不到半个小时，某涯、某瓣、某乎和围脖都被迅速攻占，关于‘某以高科技为噱头的节目组挂羊头卖狗肉愚弄广大人民群众智商’的热帖高挂榜一，迅速占领高地。 而话题中心的盛明安，刚好写完论文，发送给了沈卫国。 沈卫国赶紧检查论文，惊诧于盛明安所写论文的严谨和准确性，连英文长短句都用得很漂亮，不由感叹真是年轻人的天下。 于是提笔，改了几个专业名词，再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便装进邮件里，发送向远在海外的ieee期刊。 第19章 惊澜[06] 赵达撸起袖子：“别拦我——都他妈别拦我！今天我不日死节目组我对不起大神的再造之恩！” 舍友们目瞪口呆，黄冰小声问男友：“盛明安是赵达什么人？” “他爸。” “关系这么复杂的吗？” “赵达参与了盛明安的仿真建模，那个新相位解缠算法的数据是赵达实物架设提供的，他整理了这部分的数据写成论文投sci。保守估计，三区一作。” “嘶——！” 一作sci！ 多少个大学生、研究生毕业了都不一定能拿到一篇sci，还是含金量很高的三区一作！ 怪不得把盛明安当成是再造之恩的爸爸。 要换作她，谁愿意给她一篇sci，她当场认爷爷喊娘都没问题。 大四狗就是这么没尊严，能屈能伸。 “不过，”黄冰提出疑问：“一个高中生真的那么厉害？里面没点猫腻？” “赵达亲眼目睹盛明安演算全过程。——不管怎么说，我信我兄弟。” 黄冰耸耸肩，倒没继续反驳男友，换了个话题聊几句挂断电话，离开阳台进屋就听见舍友胡如珠快意的嘲讽：“哈！果然有问题！” “当时馆内有学术圈知名教授，还有国家院士，给节目组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随便剪切镜头！除非盛丑逼的算法是个天大的笑话！他作弊！” 胡如珠洋洋得意：“我就说嘛！盛丑逼……” 黄冰皱眉，她不认识盛明安自然不会偏帮他，但是挺看不惯胡如珠天天把‘丑逼’、‘脑残’等侮辱性词汇挂嘴巴上。 她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凑过去掺和话题。 此时各个人流量大的网络论坛撕得血雨腥风，津大学子有能力的人不在少数，虽然编写小程序去日节目组，但人少式微，再加上程序回复太死板，导致真路人一见以为真是盛明安雇佣的水军。 而且盛明安之前的名声和黎骄小组对比实在惨烈。 所以他们风风火火日了一整晚，还是没能挽回盛明安的声誉，而节目组没出来表态，在网友们看来，反而坐实盛明安作妖、买水军的揣测。 此事又被时代娱乐公司钻了空子拿去利用。 时代娱乐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原本就擅长打造流量明星，对把控玩弄舆论那套简直炉火纯青。 人本行业一插手，毫无经验的津大学子哪里是对手？ 时代娱乐经纪人吴山峰看中黎骄，也是他主动接触《少年强》综艺节目导演潘沃，主动表现出想签黎骄的意图，而他本人人脉广，能给潘沃介绍好资源。 潘沃心动，两人一拍即合。 吴山峰看到最新一期明显剪切过的镜头，以为潘沃故意干的，又见几个灌水平台口诛笔伐吵得厉害，难免觉得潘沃这事办得不够漂亮。 好在对手太弱，水军复制的痕迹太明显，很容易收拾。 吴山峰左思右想，实在舍不得黎骄，他在他身上看到一颗启明星的光芒、看到无限潜力！他也舍不得亲手打造无人能及的流量巨星的辉煌！ 十年经纪人生涯锻炼他毒辣的眼光，他敢担保，内娱的辉煌时代即将拉开序幕！ 台娱、港娱没落，韩娱太小气，内娱流量明星市场出现巨大空缺，就是个‘哪怕进去淌一趟都能沾满身金粉爬出来’的金窟！ 凭他打造明星的手段，再加上可塑之才的黎骄，吴山峰就敢担保他能在内娱市场占据一席之地。 如是想着，吴山峰就咬牙自掏腰包买水军替黎骄造势。 左右手的助理还有些谨慎：“吴哥，网上都说盛明安弄出了专家水平的什么雷达算法，连国家院士都称赞不已。” 吴山峰：“你怕踩过线？” 助理点头。 吴山峰哈哈大笑：“胆子太小干不成大事。国家院士参加综艺节目？想笑死谁！别忘了盛明安是个弱智啊。再说了，如果国家院士真那么夸盛明安，你以为潘沃敢剪镜头？给他百十个胆他也不敢！” “行了别废话，赶紧办事去。” 助理想了想，觉得网络上的言论确实玄乎，便点头去联系水军。 半夜时分，各大交流平台不约而同出现诸如【一个高中生能算出专家水平的算法？】、【你当人民群众智商负数？】、【盛丑逼本来就是个弱智望周知！这年头，作弊都不讲究基本法了吗？】、【国家院士？！哈！如果国家院士在场，你以为电视台敢剪盛明安镜头？】等言论将津大学子的评论统统反杀回去。 第二天早晨十点钟左右，网络流量高峰期，助阵水军和黎骄粉丝全面控评，路人围观，帮盛明安说话的津大学子被堵得哑口无言，真正被惹火了。 第三期节目播出时，黎骄等人不约而同都没看。 直到第二天舆论一面倒，万旭上网了解全情，跑来找黎骄等人并兴奋的说道：“节目组把盛明安和院士们的镜头都剪了！” 黎昭提起精神：“意思是说盛明安真作弊？” “要么作弊，要么他哗众取宠，所谓新算法是假的！”万旭扬起下巴：“我就说他脑残！” 方青礼抬手搭在黎骄肩膀说：“我看了最新一期节目和网上分析贴，可以肯定新算法应该是真的，但算法主人不是盛明安。” 黎骄：“是吗？明安他——”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话，他看了眼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我出去接个电话。” 接通号码，话筒那头的人说话：“请问是黎骄吗？我是时代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吴山峰，不知道你对出道有没有兴趣……” 黎骄吞咽口水，心脏顿如擂鼓，深埋已久的某些野望悄悄苏醒。 网络里的疾风骤雨暂时还没影响到节目组的拍摄，大牛们没开口，导演组装死，而台里领导的聚焦点放在4g时代的大建设中，根本没留意到这些风风雨雨。 为配合国家新兴科技宣传和迎接即将到来的4g时代，台里领导经过商讨一致决定拿《少年强》这档节目试水4g。 即在下期综艺拍摄中，更改以往先拍后播模式，替换成前所未有的网络直播模式！ 通知很快安排下来，节目组从上到下看到消息宛如收到重磅炸弹，差点被炸得神魂皆裂，但他们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就算失败也足以载入娱乐行业史的大好机会！ 于是节目组各个环节全身心投入到网络直播全新模式的建设中，竟都忽略了网络上关于盛明安的不利舆论，没能及时公关处理，以至于这股舆论风暴不仅没迅速消弭反而愈演愈烈，藏于暗流汹涌处，伺机爆发。 风暴一旦爆发，恐怕是摧枯折腐之势、山崩川塌之局面！ *** “网络直播？” 远离风暴中心、过得相当平静的盛明安收到节目组下期拍摄模式通知，玩味了一会，觉得还挺有趣。 后世的综艺网络直播比比皆是，毫不新奇，但放到4g还没全面建设的13年，此举堪称开创先河，估计能引入一大波流量。 盛明安进浴室泼冷水醒神，检查一下脸颊，确定过敏症好全便没再抹药膏，回房继续啃难度贼高的专业书籍。 至于节目的拍摄模式、课题内容，无所谓他们怎么安排，对他来说不是很重要。 第20章 惊澜[07] 十一月初，恰逢国内三大通信运营商之一的中移宣布将于十二月下旬完成4g在终端价格和品类的双双建设。 既预示4g元年的到来，也预示着与之相关的各行各业都将搭上快车走向下个更快速便捷的物联网阶段。 一个可以轻易预见的欣欣向荣的时代已经展开画卷，谁能投身其中参与建设，夺得一席之地必能站立在洪流之巅。 而在这个以科技为主导的昌盛时代，竞争和机会不仅止于华国，而是面向国际、面向全世界！ 和全世界那些国家机器、庞然大物比起来，《少年强》这档综艺节目不过是巨大轮船上一只懂得审时度势的小小蚂蚁。 小蚂蚁乘风直上，紧随中移通信运营商之后对外公布下期节目更新拍摄模式：网络直播。 此公布一出，官博立刻炸开了锅。 节目忠实粉和选手粉丝纷纷跑去官博下面留言，都是不约而同担心没有剪辑和后期加持的网络直播很可能变成第一档‘见光死’的综艺节目。 【直播？跟新闻电视台直播那样吗？】 【类似。不过不在电视台直播，而是授权给几个网络平台直播。】 【没彩排、没剧本，没剪辑、没后期，很难看的吧！】 【这节目前面几期就没剧本和彩排，比真人秀还真实，你们不还看下来了？】 【至少有剪辑和后期处理。[白眼]】 【错位剪辑和后期处理，加上bgm才让无趣的科技类节目变得热血沸腾，否则谁来看？】 【不是——我不太懂，很多竞技比赛也很无聊，你们不一样看得热血沸腾？】 【《少年强》一直比照各类正规赛事做节目，真不比竞技类比赛差！】 【前两期节目比照奥赛规则，第三期比照高教杯数学建模赛规则，可惜盛明安的镜头被剪切，最精彩、最激动人心的片段没了……】 【又是津大路人盛氏水军！[呕吐][呕吐]】 【吹一个弱智，你们脸不疼、心不虚吗？】 【……】 【丝毫不想给某弱智眼神，搭理他就输了。我只想知道——没滤镜、没现场打光、没后期剪辑，黎骄还能看吗？！】 【姐妹，能看啊啊啊啊！上期节目拍摄的前两天，我在现场！小太阳超好看！】 【哥哥比镜头前好看你敢信？！我求求黎骄小哥哥真的赶紧出道吧！】 【同去过现场，小太阳笑起来特别温暖。】 【都是亲戚，怎么差别那么大？】 【原黎骄路人粉，去过第三天的现场，我看不懂仿真建模，但盛明安最后一幕的镜头真的精彩！】 【盛氏路人又来了。】 【……】 【下期节目选手好像还有盛丑逼。】 【啧。后台真硬。】 【谁不小心进去看一眼，不得被膈应死？】 【被膈应死之前，我劝大家做个好人先反手一个举报封了他的直播间。】 【哈哈哈好毒但我喜欢。】 【报名组团到时一起刷臭鸡蛋。】 【加我一个。】 公布不到半个小时，官博下面迅速沦为撕逼的海洋，闻风而来的粉丝和水军迅速控评，将质问节目组为何剪切盛明安镜头和质疑黎骄营销大户的评论死死压到最底层。 除此之外，同行业综艺和各大营销号都默契地只关注不下水，自然也留意到底下的撕逼大戏。 不过其中一方明显被行业内的专业团队压制得厉害，因此他们看在眼里却不打算下场掺和。 *** 津大10届雷达工程系总群，群里约莫四百来人，集结了津大雷达工程系百分之九十的大四生，剩下百分之十要么退群要么没加群。 平常时候，该群没甚动静，偶尔有人突发奇想发个实验算法进群讨论但也很快熄灭。 然而自《少年强》第三期节目播出后，宛如死水的总群就彻底活过来，每天都跟火山爆发、炉水沸腾一样热闹。 这天傍晚六点钟，便有人匆匆进群投下一枚重磅炸弹：[最新消息！盛明安镜头被剪切的原因是正在申请自主知识产权登记，内容必须保密！] [卧槽！！！牛逼！] [但凡看过现场就知道盛明安无疑是大神！] [有个疑问，为什么教授们都没人站出来解释一句？] [怜爱的目光送给你——你知道这几天多少教授在抢津大雷达实验室吗？] [多少？] [抢疯了已经！] [？跟我的问题有关系？] [……] [因为教授们都去验证盛明安的研究成果顺便试图在其基础上进行改进和完善！根本没空上网了解外界的流言蜚语，也就我们这群闲得没事干的废物在闹心。] [废物……心口插了一箭。] [这话是真的。我身边的大神都在准备论文，《现代雷达》期刊小编都悄悄抱怨近几日来论文投稿数量直线上升。] [哼哼……不管怎么说，盛明安的研究成果算是给大家指了个可以水论文的方向。] [也就雷达学术圈有点话题度。我在逼乎开贴阐述盛大神的研究方向，被问收了多少钱才能闭眼吹。] [你没回怼？] [怼个屁！被举报封号了！] [惨。] [同情。哥的被窝温暖你。] [洗干净，晚上找。] 铁打的笼子，流水的基。 [我在围脖说了句话也被围攻，看评论格式很像水军。] [某瓣、逼乎和围脖很明显都有水军。我写的编程是有点低级，但对付只会车轱辘的小学僧绝对没问题。] [一开始是我们占上风，后半夜突然涌进来一群‘路人’用差不多一样的文案压下我们质问节目组的评论。] [基本都揪住‘为什么没权威教授出来解释’、‘有证据吗？没有闭嘴’这些点痛打我们。] [大家都冷静点，这事儿明显有水军下场，谁雇的水军不清楚，但对我们来说一味和人争执没用。真相迟早会到——] [内部消息，自主知识产权申请的初审已经通过！] [卧槽槽！死了也要大声喊——大神牛逼!！] [大神喜欢花季少男吗？不会生孩子但屁股很翘。] [又开始了吗？] [其实初审通过就能公开视频。不过我们确实没必要上网跟人车轱辘所谓真相，到时候一发视频，水军再多都不是问题。] [不用等视频了铁汁们！节目组发博周五早八点开网络直播，直播没法作假，一对一面对观众。盛明安是天才是蠢材都会在直播镜头前一览无余！] [换句话说！广大观众到时全部都能体会到我们当日在体育馆内观看盛明安大神超神操作时的目瞪口呆——我好tm兴奋啊啊啊啊铁汁们！！！] “我靠！”赵达忍不住拍着大腿暴喝：“节目组要搞事的节奏！” 舍友们停止开黑，齐齐探头看向手舞足蹈的赵达，不由表达关怀：“咱家老二终于疯了！” “你老二不一直疯着吗？” “别这么说，偶尔坚挺罢了。” “发烂！发臭！” “……” 三人齐刷刷静止片刻，不约而同选择忘记刚才的对话，低头问赵达：“盛大神的事有进展了？” 赵达这几天心气不顺的事儿，他们都了解。 赵达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舍友们露出惊奇的表情：“666！看来周五必有一出大戏！” “周五八点开直播，看来是玩真的。” “我上网随便搜了搜，发现围脖、逼乎和某瓣都在讨论这事儿，观众关心直播效果，路人看戏，娱乐圈的人在观望，电子信息圈那一挂都在讨论4g……跟过年似的热闹。” “周五八点喊我起床，我要进直播间看看。” “带我一个。” “老二现在能放心了吧？网上的舆论别管，到时候直播一出，真相大白。” 赵达哼哼笑了声：“盛大神这事算解决了，但我们津大电子信息系的面子被按在地上摩擦这事过不去！” “咋？” “控评和舆论这块我们玩不过人家，但挖掘私密、追踪信息是我们的专长。” 早说过惹谁都别惹读书人，尤其是理工科的读书人！ 他们团结、记仇且护短，擅长使用各种网络安全小工具掘秘密。 前两天只编写个自动回复的小程序是不打没把握的仗，压根没动真格才被捂住嘴控制舆论，再说属于他们的战场本来也不是嘴皮子打架的舆论战。 赵达舍友们一脸懵逼：“你说的是狗仔队吧？” “去。” 赵达低头敲键盘，吆喝雷达工程专业总群找几个擅长追踪ip的哥们私底下聊着怎么扒交流软件里跳得最欢的几个账号，再顺蔓摸瓜找到他们老窝一起掘出来。 [如果有人挖出料，先存下来别动，时机到了再一起拱出去。] [没问题。我们津市好不容易出个雷达工程天才，不能被欺负了！] [放心吧老赵，交给我们去办。] 赵达一看，终于满意了。 回头再看他发给盛明安的四十多条信息以及企鹅群聊王箬三人两百多条信息终于将人@出来了，但见署名‘安崽’的号姗姗来迟发了‘发生什么事’的疑问。 敢情当事人啥事都不知道。 王箬三人七嘴八舌叙述来龙去脉，得到盛明安一句安慰：‘ 别生气，在申请专利，会公开视频。’，三个小同学顿时高兴得开语音高歌《好运来》！ 赵达心头阴霾消散，开心询问：[大神最近在忙什么？] 须知这话对学术圈来说就跟普罗大众日常问候‘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朴实无华，所以答案通常都很笼统且敷衍。 但盛明安不懂。 于是他拍下堆满书桌和地面的激光工程类书籍、书桌上还散落着写满密密麻麻算法公式的草稿纸的照片并发送进群：[闭关中。] “？？？” 没看错的话，右上砖头厚的英文书籍意思似乎是‘高等激光物理学’？左下角中等厚度的中文书籍上刊印着几个大字是叫‘x射线激光’吧？ 所以盛大神这几天闭关不是寻找下个雷达工程研究方向而是大跨越直接跳到另一条激光工程类的航母？原来这就是盛大神说他不擅长雷达工程的意思？ [大神擅长激光类工程？] [不怎么擅长。] 激光虽是光学研究中的重要方向之一，但激光和激光工程类都并非盛明安擅长的研究方向。 赵达：“……” 赵达自闭得无语泪先流。 舍友们好奇之下凑过来正好看到盛明安的回复，一阵沉默过后，他们拍了拍赵达的肩膀：“认输吧。你打不过盛小同学的装逼之魂。” “他的装逼技术，已是祖师之境，非你我能敌。” 他们不会像赵达那样被打击到，因为学渣有个众所周知的好品质，即遇强则跪，愈强跪得越快，跪得毫无心理负担。 *** 津市某栋老破旧筒子楼，居民基本都搬走了只剩寥寥几户亮着灯，天空无星月而天井惟余一盏昏白色吊灯照明。 二楼正对吊灯的一间房，透过盖了纱布的灯隐约可见屋里头亮出来的光。眺望整个二楼楼层，也只有这间房还住着人。 屋内浴室水流哗哗，过了一会水声停止，木门由内推开，陈惊璆穿着件起球的白背心走出来。 他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浓重的水汽，发根到发尾全湿，水滴滴下来沾湿背心，背心中间的一块紧紧贴在身上，隐约可见精壮的腹肌，而赤裸的胳臂覆着精瘦的肌肉。 因为偏瘦，所以肩胛骨和锁骨都有些突出，像嶙峋森寒的山峰。 陈惊璆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餐桌上的手机查看最新消息，滑动的拇指停留在黎骄发来的信息，然后下滑点进唯一一个群聊。 群聊里兴高采烈，完全没了之前垂头丧气的氛围。 向上划果然看到盛明安的回复，陈惊璆看了会儿，退出群聊，关闭手机，拿起今天从废品回收站里打包回来的一沓书籍的最上面一本。 翻开来，陈惊璆很快沉入其中。 而光影赫然投照着蓝色书封的几个大字《热核实验反应堆——能源革命》，可控核聚变经典入门书籍之一。 陈惊璆无意间捡到这堆能源书籍，在不知其类别和作用的前提下，如沙漠中饥渴多年的旅行者偶遇甘霖，只管将知识狼吞虎咽并吸收。 而命运的步伐，走偏了一步后，又沿着原有的轨迹不疾不徐的向前行。 *** 盛明安精神颓靡，眉头紧皱，撕掉草稿纸揉成团扔进脚旁的纸篓。 纸篓里的纸团多得溢出来，全是思路错误撕毁的草稿。 “没有进展。”盛明安面无表情的宣布他闭关一个月的成果：“颗粒无收。” xfel光源技术难度本身就很大，而且系统还有个前缀要求即‘阿秒超短脉冲’，阿秒超短脉冲激光本就是激光科学史上重要的前沿技术之一。 除此之外，若有机会，盛明安还是想看看同步辐射光源和超强超短激光装置的工作过程，希冀可以从中获取些许灵光。 叩叩。房门忽然敲响。 “安崽，有人找你哦。”盛外公在外面喊。 盛明安反射性就想回‘找错了’，但下一刻瞥见日期发现今天居然是节目开拍时间！ 时间过得那么快吗？ “——等会儿，我这就来。” 盛明安回了声，赶紧换身干净衣服，又去浴室用冷水泼脸保持清醒，出来时想了想还是顺手戴上太阳帽和黑色贴脸的口罩下楼。 “外公，谁找我？” 盛外公指着客厅对面的人说道：“他呀。是安崽的朋友吧。” 盛明安向下看，有些惊讶的发现来找他的人是陈惊璆。 陈惊璆抬头望着缓缓走下楼梯的盛明安，不由怔住。 盛明安下身是很简单的浅蓝色九分牛仔裤和板鞋，上身穿着件柠檬黄高领针织衫，看上去有点像毛衣实则是纯棉布料，款式有些宽大，过长的袖子挽了两三圈，松松垮垮垒在小臂处，露出白皙瘦削的手腕。 腕骨处套着一根廉价的红绳子。 绳子的大红和衣衫的柠檬黄都是极考验肤质的颜色，皮肤白则衬得更莹白，宛如羊脂白玉。 顺着红绳，目光不由自主转移到他搭在红木扶梯的左手，修长的手指随意而放松，指尖似点缀着粉樱。 盛明安的食指勾住黑色口罩下拉，冲陈惊璆打招呼：“早上好。” “——”陈惊璆瞳孔骤然紧缩，那是受到猛烈的视觉刺激时才有的条件反射。 良久，陈惊璆的食指和中指神经似地抖了抖：“……早上好。” 那天晚上看到的盛明安，是真的。 盛外公惊奇地说：“安崽脸上的过敏好了？” “前几天就好了。” “跟你奶奶和你妈妈一样好看！” 盛明安弯了弯眉眼：“奶奶和妈妈更好看。”他知道自己在外公眼里什么样子都好看。 盛外公：“欸——都好看！！” 盛明安不跟外公辩驳了，戴上黑色口罩下楼：“现在才七点半。”他看向陈惊璆：“你怎么来我家？” 陈惊璆垂下眼帘望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盛明安：“节目组载我过来，车在小区外面等我们。” “吃早餐了吗？”盛明安拨弄着额头前的黑发，有点烦躁的皱眉，就找阿姨借了根黑色一字发夹子夹住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刚拿来两个面包和两瓶纯牛奶，就见陈惊璆忽然转身，恰好错过他递出去的动作。 “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系统：【陈惊璆拒绝您的好意。如果对象是黎骄，他应该会接受。】 ‘随他。’盛明安无所谓，找个小背包藏两个面包和一瓶纯牛奶，剩下那瓶在路上喝。 出小区前喝光牛奶，盛明安拉上口罩，跟上前面的陈惊璆，来到停在门口边的面包车。 车里还有司机和一名扛着可直播摄像机的跟拍导演。 跟拍导演面无表情：“出发去津大。” 盛明安：“不用接其他人？” 跟拍导演：“他们现在应该在津大。” 盛明安应了声，没再说话。 陈惊璆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两人便一路安静抵达津大，惹来跟拍导演略诧异的目光。 两个十六、七的少年竟都如此沉稳？丝毫不紧张吗？还是根本没意识到‘网络直播’到底有多坑？！ 到了津大下车，跟拍导演好心提醒他们：“今天可能要做些实地勘测的工程，你们趁直播没开提前做好准备吧。” 盛明安多谢他提醒但没动手，因为不太需要。 跟拍导演见状也不多说，反正话已至此，听不听随选手，到时候直播一开被骂到心态崩溃也是他们小组的事。 上回是在津大体育馆会面，这次所有选手集中在津大雷达信号处理实验室门口。 门口被清场，除了选手和节目组工作人员就没其他人了。 导演依旧是潘沃和张平，但这两人明显低调很多，新一期拍摄里不敢再动手脚，也不怎么敢直面盛明安，工作过程中总觉得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随地能劈下来。 潘导宣布规则：“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新一期节目更新拍摄模式，从以往传统的拍摄、剪辑+后期处理改成网络直播。你们自己适应镜头，拍摄时间是今天一整天，即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而你们的课题——” “将上期节目中建立的仿真建模运用于实际！津大同意出借雷达信号处理实验室让我们使用，但需要在专业人士的陪同和指点！” “话不多说，各小组各单位准备直播！” 话音一落，节目组各单位立刻反应迅速、有条不紊地进入工作状态。 “大神！”赵达和王箬三人齐齐围在盛明安身边。 刘英锐：“等会直播，大神怎么还戴口罩？” “刘英锐！”王箬突然喝止他：“闭嘴！” 她眼角余光瞥向盛明安，担心大神突然生气，但听盛明安回答：“天冷。不戴口罩的话，寒气灌进鼻子很难受。” 起初不知道王箬为什么喝他闭嘴的刘英锐猛然记起流传网络的花絮视频，视频中的盛明安一张烂脸，脸上全是红疙瘩，又恶心又恐怖。 上回盛明安戴着口罩，再则其输出太猛以至于他们三天共处下来都没注意他的脸。这回盛明安还戴口罩，估计也是为了照顾他们的视觉感受，结果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英锐很懊恼，却听盛明安的安慰，只觉得大神为人未免太温柔！！ “大神您不用这样，容貌不是决定一个人价值的唯一标准！”刘英锐很激动：“情商、智商、人格魅力比华而不实的相貌可贵！！” 旁边化了时下流行的裸妆而看上去更显白、漂亮的黎骄正准备过来打招呼，听到这话不由驻足，表情尴尬。 万旭嘲笑：“也就烂脸的丑逼用这话骗骗自己，可悲不自知。” 黎昭撩起脸颊旁的头发，凑到盛明安跟前漫不经心的说：“盛明安，那个雷达算法是你偷的吧。你偷谁的？还是赶紧说出来，别连累你外公……你知道你外公公司最近一个月接到多少用户投诉吗？知道我爸替你外公走了几趟税务局吗？” 盛外公没告诉他这些。盛明安皱眉，看来他对外公太疏忽了。 “我认为今天之后，税务局不会再请我外公喝茶。”盛明安垂眸：“多谢关心。” “谁关心你——”黎昭怒瞪盛明安的眼，因为靠得近，她能轻易看见盛明安眼中的自己，便也在此刻赫然发现注视她的那双桃花眼有多惑人。 直到盛明安小组进实验室，万旭推了把黎昭：“发什么呆？” 她才醒神，茫然地抹了把脸，难以置信她竟觉得丑爆了的盛明安有那么一瞬挺好看！ 怎么可能？！ 黎昭觉得可笑。 她第一次见盛明安，那丑人的脸颊就烂了，左右两侧的红疮密密挤在一起，看得她头皮发麻，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敢直视盛明安。 所以怎么可能好看？！ 糊涂了吧。 “黎昭，你刚才看到什么？”黎骄耳语询问。 黎昭语气夸张：“被丑到了啊！吓得我魂都飞了！” 万旭闻言哈哈大笑，方青礼微笑，而黎骄则放心了。 津大是国内首批211类重点大学，资金也算雄厚，故而校内王牌专业的实验室器材也很完善。而雷达工程虽算不上是王牌专业，不过也有个挺大的雷达信号处理实验室。 实验室分开四个隔间，其中有处理卫星雷达成像信号的实验室01，也有处理相控阵雷达信号的实验室02。实验室02里头还有从雷达基地里淘汰的部分扫描天线阵面，据说长宽在三四米左右。 赵达说：“我摸过那个扫描天线阵面，大概是3x4的面积，听教授说那只是原型的五分之一。” 王箬三人当即张大嘴巴惊叹：“原型得有多大？能放在哪？” 赵达：“高山、深山，人迹罕至的地方。大片的扫描天线阵面雷达具有强大的辐射，所以雷达基站附近都不适合住人。” “牛逼！” “好了都别聊，直播已经打开，你们都注意点。”跟拍导演提醒盛明安小组。 与此同时，其他三个小组也都打开直播，时间正好是八点。 周五，一周工作上学的最后一天，人们可以尽情偷懒的激动兴奋的一天！早八点，繁华如巨兽的城市已经醒来，交错纵横如血管的马路高速全是车辆和行人。 九成的人们已经清醒，赶在上班上学的路上，因为明天就是假期，所以他们在这一天充满了干劲、激动和干什么放松自己、舒缓心情的事儿都可以的感觉。 有人想起在追的综艺，有人点开某些常用的视频平台，有人只是习惯性刷个围脖、逼乎、某瓣，一不小心刷到某档收视率还挺好、最近经常出现在眼前的综艺节目开了直播，抱着反正无聊那就看看的心态点了进去。 而有些人则早早蹲守，譬如黎骄小组粉丝和该节目忠实粉，譬如之前上网征战被打个措手不及准备看好戏的津大学子，也有诸多利益相关者默默点开直播频道，比如时代娱乐的经纪人吴山峰。 津大学子除雷达工程专业还有其他专业的人也来凑热闹，毕竟节目拍摄场地是他们母校。 赵达舍友的女友□□在上早课前就点开手机搁旁边，没事看两眼，偏过头发现胡如珠也在看，她似乎在黎骄和盛明安两个小组之间来回切换。 □□耸肩，暗想她心思真奇怪。 不过盛明安不摘口罩的样子还挺好看，皮肤挺白的。 高速路上川流不息，上班的白领、蓝领和偷带手机去学校的学生在公交、地铁站里低头看手机，隐约能听见初中生们的交头耳语：“黎骄小太阳真的太好看了呜呜呜我好想亲亲他。” “直播没打光的镜头堪比央视，居然还是那么漂亮。脸是真的，高颜值也是真的。” “他灿烂的笑容好杀我。” 类似的言论几乎是刷屏似的反馈到直播平台实时评论，还有短短半小时内累积过万的打赏都在在说明黎骄人气有多高。 时代娱乐的吴山峰心花怒放：“我就说他有潜力，化个妆上镜比那些棒子团漂亮多了！” 他毫不忌讳说出‘漂亮’二字，这就是时下最流行的大众审美。 助理看了眼得意忘形的吴山峰，手一抖，不小心点进盛明安小组的直播间，瞥见人群中特显眼的盛明安，不知怎么就停在这频道了。 反正看谁直播都不懂，一样的无聊，就这样吧。 于是助理没换频道，留在了盛明安的直播间。 有一群人组团来举报，还有人进来扔下臭鸡蛋就走（臭鸡蛋是直播平台的特色，表达对主播的厌恶，一枚一块钱，也是挺贵的。） 举报人数和获得臭鸡蛋数量达到一定数值，直播间就会被封。 助理觉得盛明安这直播间估计开不到中午就会被封。 有如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连导演组都这么觉得，但他们没采取任何防爆措施，而是任由该情况持续下去。 *** 津大卫星雷达信号处理实验室01机房。 机房内占地上百平，几十台专业处理雷达信号的计算机整齐摆放而且正在运作中，而计算机前端则是三块拼接数字大屏幕，每块4x3，占据机房一整面墙。 数字大屏幕背景是宇宙群星，墨蓝色透明的巨大地球居于正中间，雷达卫星呈三角之势模拟对地观测的浅绿荧光。 整个画面是动态的，高大宏伟，神秘莫测，充满科幻金属感。 “酷——！” 王箬三人齐齐惊叹，连陈惊璆也一眨不眨盯着数字大屏。 观看直播的部分观众停止刷臭鸡蛋的手，发了评论：【好酷~~】 【姐妹，咱不是刷臭鸡蛋的吗？】 【谁跟你姐俩好？我说主播怎么这么招人恨，原来是小学僧抱团欺负啊。】 【抱团举报那套就很烦，我只是来看硬科技科普而已。】 【楼上你走错了，这频道里全是水货，指路xxx黎骄小组。】 【emmm看着。静静不说话。】 【不是哥们，你们啥意思？我纯路人，这不是科技频道么？怎么在撕逼？】 【恭喜，你来对地了。】 【坐下。别说话。】 【忠告，别让你的导师看见这个直播:）】 …… 这时机房内存放大型服务器的小隔间里走出两人，一男一女，都带着白色防尘口罩。 他们先自我介绍，说了名字以及专业，都是津大雷达工程研究生，跟着导师在实验室里做过许多次信号处理，此次也由他们指导盛明安小组正确使用机房内的设备。 “你们上次的仿真建模是以津市某桥梁为例，那这次也就选取津市某座桥梁作为数据勘测对象怎么样？就用你们仿真建模时用的数模做勘测计算。” 王箬他们不懂这些，下意识扭头去看盛明安。 陈惊璆也看向盛明安。 “我没意见。”盛明安抬眼：“但实验室有我需要的历史数据吗？” 名叫王薇的津大雷达女研究生说：“只要是津市地界内任何一块土地、山川河流，十年来的所有历史数据，我们都有。” 盛明安轻声：“好。”他想了想，说出个名字：“就勘测津州高架桥及其周边地形。” 津州高架桥是津市颇具代表性的一座几乎贯穿整个城市的高架桥，自建立始至今已有十来年。 王薇问：“能告诉我为什么选津州高架桥吗？” 盛明安：“来的时候看到附近在施工。”施工容易导致地表发生形变，用于实际勘测案例比较有意思。 王薇笑了：“我去调取数据。” 他们很快将过往的雷达卫星历史数据调取出来给了盛明安，然后退居一旁，静看盛明安怎么处理。 姚资傻问：“你们不帮我们？” “人家主要任务是看护实验室里的昂贵设备，别毁我们手里而已。”赵达解释，接着看盛明安：“大神，您什么想法？” “用insar测量技术，结合过往的雷达卫星历史数据和数学模型，检测桥梁的崩溃迹象。”盛明安捏着手指，目光盯着数字大屏，仿佛透过该数字大屏看见外太空运作中的合同孔径雷达。 “精确值超过50%的数值计算，和精确到毫米级的、肉眼可见的地质变化，我也迫不及待想亲自验证。”盛明安头也不回地说：“陈惊璆，你辅助过我，还记得怎么建立数学模型吗？” 陈惊璆：“记得。” 盛明安：“你跟我一起建立数学模型，把诸如新相位解缠等模块插入软件应用……哦，我忘了你骨折没好。” 他有些遗憾，难得陈惊璆很聪明，跟得上他的思路。 “我可以用左手。”陈惊璆：“我左右手一样灵活。” 盛明安偏头：“跟得上吗？” 旁边的王箬三人想起大神的手速，心中纷纷否定，跟不上。绝对跟不上。 却听陈惊璆说：“我尽量。” 盛明安沉默，陈惊璆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他。 “行吧。赵达，你们记录数据。”顿了顿，盛明安偏头问：“有疑问吗？” 赵达等人回答没疑问。 陈惊璆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没人知道他刚才竟然紧张了。 为方便跟拍导演直播，计算机和数字大屏数据相连，盛明安等人的操作过程会被放大投影到数字大屏。 盛明安的手指轻轻放在键盘上，沉思片刻，开始动了。 直播间几乎停滞的评论区突然跳出一句：【！！注意——来了！】 【前方高能请注意！】 【佛山无影手黄师傅退出群聊。】 【怎么！怎么！啥事！】 【没事，就是有点费眼睛。】 【故弄玄虚，全在捧盛丑逼的臭脚。】 【……】 盛明安的腰背挺得很直，肩膀和上胳膊几乎纹丝不动，只有手腕间或偏转角度，而手腕下方的十指则挥洒自如、形如残影。 【卧槽！兄弟打职业的吧？】 【我看不清他的手，所以选择看显示屏。结果tm连显示屏的数模都在欺负我的眼睛！】 信号处理实验室很安静，赵达和王箬一波人在记录数据，盛明安和陈惊璆则沉浸在建立数模中，安静的空间里只有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响。 “勘测大型桥梁、高架马路、水库滑坡等基础设施事故和地质灾害预防的技术主要以雷达技术为主，地质雷达、相控阵雷达和卫星雷达监测地表和内部形变，但这些传统方法的数据不能更进一步。”盛明安忽然开口科普。 一心二用的前提下，居然还能保持此前超高超快的手速和百分百准确率！ “但是借助雷达卫星历史数据，结合数学模型，用改进后的insar数据处理软件体系检测地质内部微妙到毫米级的形变崩塌，利用数字非常直观的看出其翘曲迹象、推测其崩塌速度，甚至是预见它们的崩溃迹象，可以及时避免惨烈的意外事故发生。” 陈惊璆等人不知不觉侧耳倾听盛明安的讲课，连王薇二人都忍不住认真思考他口述的这个新技术的前瞻性。 “嗯？同一区域用了多卫星数据……你们实验量挺庞大。” 王薇回：“人多，研究项目也多。” 陈惊璆看过来，他看不懂盛明安正在处理的数据。 盛明安低声说：“左边几帧底下标alos字样的是日本对地观测卫星三年间对津州高架桥观测的数据，右边envisat字样的几帧是欧洲环境卫星，不同卫星的波段和分辨率不同，获取数据也会产生变化，但是对我们而言，影响不会太大。” 多卫星获取不同数据在总体上而言，不会对结果产生较大影响。 随着盛明安的叙述以及他建立完成的模型、导入后处理的数据，各种不同软件处理过后的图形一一呈现在数字大屏上，从哨兵数据（sentinel1）获取的红黄绿三色升降轨影像中可以清晰看出津州高架桥某一段存在的隐患。 “一共9处隐患。” 陈惊璆：“会不会崩塌？” 盛明安：“需要针对这9处隐患的区域进行更深一步的insar形变监测和数据处理。” 赵达和王箬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将信将疑的围过来，王薇二人也不由自主看向数字大屏。 “重整数据。重建数模。”盛明安的语气很冷静，渲染着镇定的情绪：“看insar形变监测时序表，从10年8月到13年10月，一共9处隐患的时序表……分别标号j1j9。” “j1区的insar时序表表明10年11月曾经发生过幅度比较大的形变，之后数据稳定，没有发生较大形变。” “……” “j4区时序表从10年8月发生形变一直持续到11年的3月，之后数据趋于稳定。” 数字大屏上的动图随盛明安清冷的声音和键盘声而富有节奏的变化，那是根据过往的卫星雷达历史数据建立的insar时序表，更改了几个程序单词而变成更生动的动图推演。 先是宇宙中的卫星雷达模拟工作状态的动图，浅绿色的光覆盖地球一面，紧接着瞬穿至雄鸡图样的国家，穿过虚拟化的云层、黛色的巍峨高山和森林绿地，鸟瞰整个钢铁巨兽般的城市。 动图霎时缩小至3d立体津州高架桥，摆在数字大屏的左侧，而右侧则出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波点坐标图。 ——insar形变监测时序图。 “j9区隐患，津州高架桥升龙区，去年在那里开展一项计划比较大的基建项目，持续到今年还没竣工。insar时序表表明j9区在10年时发生过地质形变，到11年七月停止。” “但12年的11月再次发生地质形变，一直持续至今。” 【啊这，我听不懂。】 【我就记住了一个词‘地质形变’，地质形变持续至今什么意思？】 【感觉盛明安不懂装懂。[挖鼻孔]】 【地质形变就是平面翘曲啊！任何东西发生平面翘曲只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最终结果可预见——” 盛明安停下运算的动作，直勾勾盯着数字大屏，实验室里所有人都看着他，连跟拍镜头也在这沉寂的氛围里莫名屏住呼吸。 嘈杂的直播间出现了短暂的评论断层，无数人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津州高架桥坍塌！” 【——崩塌事故！】 第21章 惊澜[08] 王箬三人感到紧张：“什么意思？” 陈惊璆向前一步：“津州高架桥升龙区会坍塌。” 王薇二人也赶紧走上前，盯着电脑显示屏的数模，语气凝重地询问：“你确定数模没出错？” 赵达：“我相信大神的能力，但高架桥坍塌这事可大可小，弄不好会死人。” 不只是死人，而是会死很多人！ 停顿的直播间陡然弹幕激增：【我靠！是不是真的？有大神出来解释盛明安的insar时序表吗？他计算出来的那些数据有没有错？】 【就目前而言，insar时序表没错。——但insar时序表是将已经计算完毕的最后结果呈现出来，所以我不能知道计算过程是否出错。】 【insar形变监测的数据处理过程必须很严谨，过程中哪怕错一个小数点都可能导致最终结果和真实结果的差之千里！因为地表形变通常是厘米，甚至只是毫米级的变化！】 【上面说的没错，举个例子，一条开放的桥梁一年里监测到的内部形变只有1厘米！1毫米！渺小得肉眼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是经年累月下来，桥梁的内部形变会扩大到10厘米、20厘米，直至某个临界点，突然承受不了外来压力而崩塌——】 【但这个时间是以年为单位，而且多数地质的内部形变速度并不匀速！你根本无法完全预测！】 【补充上面兄弟的科普：如果数据处理过程发生错误，最终的预见结果就是错估地质崩塌的时间。预见时间过早，将会导致巨大的公共财产损失！预见时间过晚，除了公共财产损失，还会出人命！】 【那、那盛明安的数据是不是对的？】 【不知道。】 【他建立数模的速度很快。正因速度快，我不敢担保他的预见百分百准确。】 【……也有可能是盛丑逼哗众取宠。】 【都这时候了居然还玩粉黑那套阴谋论？】 【袁老：怪我让大家吃得太饱。】 【别吵了，继续看现场大神们的分析。别忘了现场还有津大的研究生！】 这时候盛明安小组的直播间人数不到三千，工科生和工科从业者占九成，其中津大学子又占据了大半。 而剩下的一成是误入的路人，因《少年强》官博底下撕逼而注意到盛明安、希冀能搞到点话题的营销号，以及讨厌盛明安的观众粉、黎骄粉。 讨厌盛明安的黎骄粉本来只想举报、扔下臭鸡蛋再走人，但组织有任务交给她们，即盯死盛明安小组、挖出他的黑点，等节目结束后上网爆料踩死他！ 当然直播过程也会发点负面评论误导新来的观众，这是混粉圈的基本技能。 技能虽简陋但好用，因为路人通常没耐心花时间辩清真相，只会凭借言语误导的第一印象去讨厌盛明安。 不过这次的基操出现前所未有的大失误——先不说直播间六成观众是认可盛明安大神身份的津大学子，就说纯路人的三成工科生（工科从业者）。 他们压根不管你们粉圈黑白舆论那套，而是只认实力、只要真材实料！ 只要足够强，强得他们心服口服，他们就会跪下来喊爸爸求带飞。 所以黎骄粉无往不利的粉圈手段在盛明安的直播间里首遭滑铁卢，偶尔一次可怜兮兮的诋毁都被大量专业性词汇迅速淹没。 她们不得不沉默。 直到盛明安说出‘津州高架桥坍塌’这句话，寂寞了一上午的粉丝们沸腾了，骚动了，跟中了彩票似的狂欢。 直播间弹幕区被工科狗们占据？ 没关系。 某瓣、围脖、逼乎、贴吧，这些才是她们控场的地方！ 这就舞起来！ 于是不到三分钟时间内，某瓣、围脖等热门交流软件都刷起了#津州高架桥坍塌#的tag。 tag表面看似没问题，实则很毒。 高架桥坍塌属于与国、与民、与任何人都相关的意外事故，任何人看到都会怀着担忧的心情进去瞧一眼。 这tag也不例外。 被tag吸引进来的路人看完后发现只不过是个综艺节目的直播内容，说出这句话的人甚至还只是个高中生，瞬间被欺骗和被造谣的愤怒就会冲上心头、直达脑门。 最后造成的冲击，绝非盛明安能承担——如果他只是个不够聪明的普通人。 再说回盛明安这边，王薇和同学对视了眼，直接开了旁边的电脑，调取过往数据。 本来也想做个类似于盛明安的insar时序表，但她没盛明安的速度而数据有些冗杂，而且她用的软件体系是现在国际通用的软件体系，盛明安则用的是他改进过后精确度提高50%的软件体系。 王薇脸色严肃：“赵达师弟，你过来帮我们。” 赵达有些犹豫。 盛明安点头：“你去帮忙。” 于是赵达跟着打开电脑，和师兄师姐们排成排重新计算津州高架桥升龙区的雷达卫星数据，以便获取直观的insar时序表，证明盛明安预见的准确性。 跟拍导演的镜头对准赵达三人的背影，充满节奏的键盘敲击声和从旁泄出的显示屏亮光也被吸收进镜头里。 不知为何，观众们从这一幕中看到了科研工作的枯燥严谨，看到了科研人员的沉默坚忍，不善言辞却毅力如山。 陈惊璆忽然轻声问盛明安：“我们现在做什么？” “继续监测。”盛明安抬眼：“我要预见津州高架桥升龙区坍塌的时间。” 陈惊璆尾指一抖，喉结滚了滚：“好。” 正处理繁冗数据的王薇、赵达三人闻言猛地回头瞪盛明安：“——你、你能预见高架桥坍塌的时间？！” “保守估计，预见的时间差在三天内。” “三天？！”王薇三人倒吸口气，看盛明安的目光像在看什么怪物。 【卧槽三天？！现有的insar形变监测软件能把预见地质崩塌的时间差缩短在一个月内就已经是国际顶尖技术的水平了！】 【盛明安是什么魔鬼？他口气太大了吧！】 【盛明安，一个说他不擅长雷达工程的普通高中生。】 弹幕里有现场看过盛明安仿真建模的津大学子简化言语科普盛明安的事迹，闻者皆沉默。 【我称他一句逼王，在座谁赞成，谁反对？】 【我愿高呼逼王万岁。】 【……感觉画风一路走偏，如果预见错误造成恐慌怎么办？】 【反正不用我们承担责任，看戏就好啦。说不定这只是节目效果呢？】 王薇二人看了眼镜头，明显不赞同盛明安把话说得太满，只觉得少年人果然年轻冲动，不过他们也没立场说些什么，只应和了两句就继续计算数据、建立数模。 赵达：“大神，预见错误，祸从口出，担责程度难以预估。” 陈惊璆看向背脊笔直的盛明安，太阳帽和黑色口罩挡住了他大半张脸，没人能看懂他此刻的想法。 “我清楚。”盛明安抿唇，声音很轻：“开始吧。” 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盛明安对自己要走什么样的道路都有着无比清楚的认知，不计得失、不惧后果！没人拥有比他更坚定不移的意志！ 陈惊璆为他打下手。 王箬三人不像陈惊璆跟得上盛明安的思路，也没有赵达带领他们记录数据，他们一时间无处帮忙，只好站在旁边保持安静不添乱。 只有两个人。 沉默而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周密单调的insar监测、记录数据、处理数据，结合数据建立数模，一次次重建和粉碎，向着更精确的目标、更细小的数据前进，前进的速度宛如蜗牛爬行，慢得让观看的人都开始心烦意躁。 盛明安每建立一个全新的数模、获得全新的数据，观众就觉得‘结束了吗’、‘已经到尽头了吧’、‘数据足够精确，可以停止’的时候，他却还能更进一步、再细一步，那份耐力和执着渐渐折服直播间里质疑他、不信他的观众。 连对他全无好感的黎骄粉也都闭嘴。 不管预见结果如何，单是这份对科研绝对忠诚、绝对执拗的态度就值得他们尊敬。 时针走了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竟过了十二点。跟拍导演想开口提醒他们休息，准备吃饭，但实验室里的两方人马不知疲困且听而不觉，继续忙碌地处理那些浩如烟海的复杂数据。 其他小组已经完成一轮休息接力，而盛明安这方从直播开始就没停下来过。 跟拍导演忍下饥渴，观看直播的观众已经禁不住疲惫，跑去睡了个美美的午觉。午觉醒来忙了会儿工作（学业）忽然想起盛明安的直播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半，观众们愕然地他们竟还在计算！ 王薇三人忽然停顿，平静地说道：“我们的结果出来了。” 【？】 直播间观众立刻竖起耳朵。 “盛明安，我们insar时序表和你的时序表结果几乎重叠，你的预见是对的。”王薇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现在告诉我们，你……你那边结果出来了吗？” 直播间弹幕暴增，全是感叹号。 惊人的一致。 盛明安没回答，他全身心都投入其中，已经完全忽视外界。 此时，连接着盛明安显示屏的数字大屏右侧的三维形变演算图一幅接着一幅闪现、重叠，构成瑰丽明媚的抽象图画。 陈惊璆回头看了眼王薇，面无表情而眸光黑冷：“别吵他。” 不必提醒，王薇等人都噤声，齐齐站立在盛明安身后，表情奇幻的观望。 【诸位。我很紧张。】 【我也紧张。鬼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毫无竞技元素和bgm的直播间里紧张！】 下午时间3点19分，津大雷达信号处理实验室02里头包括黎骄小组在内的三个小组正讨论分队去实地进行勘测，验证他们仿真建模的使用率。 下午时间3点20分，升龙区基础建设工地的工头拨通钢材城某公司的电话，通知他们记得在六点钟到来前运输一批超过四百吨的热轧卷板和矿粉等建筑材料。 该公司一口应下，保证完成任务。 3点45分，两辆超载的‘百吨’牵引车开上津州高架桥。 3点46分，#津州高架桥崩塌#的tag热度逐步上升。 3点49分，盛明安停下演算。 他怔怔地望着电脑显示屏里的动图数模，数据已经精确到不能再进一步，而演算预见出来的时间不仅过于巧妙而且非常、非常紧迫。 紧迫的同时，盛明安的记忆不由回到还没重生前、在华科院里工作的某个下午，同事们聊起意大利莫兰迪大桥崩塌导致43人死亡的重大事故，由此展开国内即将发射的高分三号卫星对地质形变监测的范围和意外事故的预防能力，接着便历数近十年内华国发生的重大意外事故或天灾人祸。 其中就有一桩高架桥崩塌的重大意外事故，导致27人死亡、19人受伤。 之所以记忆清晰是因为事故发生时是上下班高峰期，车流量大不说，还有一辆结束课外活动送学生回家的校车卷入高架桥崩塌的瞬间。 同事翻出来的新闻视频里，消防员从废墟中抬出一具具已经失去生命征兆的小孩尸体，旁边是匍匐在地哭得毫无形象的家长们，形成的悲剧印象太深刻、事故造成的死伤太惨重。 “盛明安，结果出来了吗？” “大神？” 【怎么不说话？】 【测不出来吧。】 盛明安：“出来了。” “时间差是多少？” “至少几天内会发生崩塌事故？” 王薇等人急问。 “三天内。”盛明安转身、面对众人和镜头，“三天内是最安全保守的估计，但我还有更精确大胆的揣测——” 众人屏住呼吸。 “今天之内，津州高架桥升龙区即将发生形变坍塌事故！” “……” “盛明安你疯了？！” “大神你冷静点！冷静点！你把话收回去重新说，我们正在直播。” “我很冷静。这就是我的结果。” “你知道这话要是大范围传播出去得造成多大的恐慌？”王薇看了眼直播间，见观看人数不多才放心，但她不知道已经有人向外搬运盛明安的话。 “数据不会撒谎。” “数据预见不可能准确到这种地步！” 盛明安盯着王薇：“后果我来承担。” “津州高架桥横贯津市，升龙区区域是市中心的交通要道，每天车流量至少上万。桥上桥下，如果封锁，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交通混乱和财产损失吗？” “人命关天。如果发生意外事故，以高架桥的日经车流量会死多少人？” 绝对是个令人沉重的数字！ 王薇变了脸色：“有关部门不会采纳你的预见结果。” 盛明安：“找沈老。” 王薇：“我们联系不上沈老。” “我有他电话。”盛明安：“我负责说服沈老帮忙，你们帮我整理数模和数据，到时候递交给沈老，让他递交到上面的有关部门。” 王薇见状无奈，心中信任的天平已在盛明安实力的证明下向他倾斜，最终点头：“疯就疯吧。” 盛明安眉眼微弯，走到旁边打电话。王薇三人则跟着最熟悉数据的陈惊璆一起整理。 镜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拍哪方，跟拍导演都完全懵逼了，万万料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什么津州高架桥坍塌？什么联系有关部门？什么意外事故死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没见过这阵仗的跟拍导演反应不过来，愣愣地跟着盛明安的节奏拍。 盛明安很快联系沈老，三言两语说清来龙去脉，那头的沈老听完后只沉声问他两句：“你能保证？” “我绝对能。” “你一定会承担责任？” “我自负后果。” “好。我现在过去。” 沈老就住在津大附近的旅馆，很快就赶到实验室，二话不说直奔电脑前看盛明安的预见结果。大概二十分钟后，他让王薇将数据递交给他，陪他走一趟有关部门。 “我亲自走一趟。”沈老临走时对盛明安说：“我帮你不是因为信任你本人，而是信任数据不会撒谎。” 盛明安仍心存感激，因他知道一旦沈老开口向上反映，以他的身份地位必然也需要承担责任。 他衷心地感谢：“谢谢您。”您救了那曾经死于事故中的几十个人。 沈老没说什么，匆匆地走了。 盛明安等人在实验室里等待结果，然而时间不等人，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又十分钟过去了！抬头看一眼，时针停留在5这个阿拉伯数字，而分针走了一圈停在4的阿拉伯数字上。 盛明安‘蹭’一声站起，快到人潮高峰期，没时间等沈老和有关部门的决定了！ “我们走。” “去哪？” “津州高架桥升龙区。” 说罢，盛明安率先冲出去，陈惊璆紧随其后，而赵达几人犹豫一瞬也赶紧跟上去，跟拍导演在后面追。他们都上了一辆面包车，开车前往目的地，奔跑时被其他三个小组看到。 三小组议论纷纷：“是盛明安那个小组。他们都跑去哪？”、“去实地监测吧。”、“看样子很急。”、“盛明安小组上次到底是不是作弊啊？”……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这时去洗手间的万旭匆匆跑过来，对黎昭、黎骄和方青礼几人说：“盛明安在直播间里说津州高架桥会在今天坍塌！！” “他胡说什么？！” “盛明安犯神经病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黎骄提议：“要不跟去看看？” “可我们还在直播。” “就说是去实地监测。” “那……那去跟导演说？” “走。” 他们跑回实验室商量一通，其他小组偷听到消息回去大肆宣传一番，竟然引来无数人的好奇心。 而且直播间里大十万的观众都强烈反应想跟去看热闹，反馈数值太高，节目组不得不临时做出调整，同意各个小组在保证完成课题实验之前，自由安排时间。 于是他们也都跟过去了。 围脖、贴吧、某瓣和逼乎的直播贴热度节节攀升，逼乎和贴吧已经上升到热门贴的位置，而围脖的话题度还在燃烧。 好奇的路人进来看完全过程忍不住留下一句：【神经病吗？】、【炒作炒疯了吧？】、【这什么节目？我要举报！】、【这是造谣！这会造成社会恐慌的！】 有人在下面贴了盛明安直播间的地址，于是路人蜂拥而至直播间，一边骂、一边举报，直播平台后台正在计算举报数量是否触底封号。 还有情绪更激动的人一个电话打到110陈述事情。 与此同时，沈老已经向有关部门领导反映。 领导一听是国家院士的名头，赶紧联系地矿部门、自然资源部门和国土资源部门立即开会商讨盛明安预见结果的准确性以及是否立刻下达封锁津州高架桥的命令。 然而来的人太多，各方人马争执不下，实在太耽误时间，整整半个小时过去还没商讨出一个结果。 津州高架桥升龙区一带。 盛明安下车，眺望眼前距地面六米高的高架桥，桥上车水马龙，普通人没法上去拦路。桥下来往的车辆也多，行驶速度很快，没有交警封路根本无法阻拦车辆的行驶。 赵达：“沈老还没消息传回？” 盛明安：“应该没那么快。” 赵达：“我们再等等吧。” 陈惊璆：“来不及。” 盛明安回头，赵达几人也看向他：“啊？” 陈惊璆直勾勾盯着高架桥上百米远的地方，抬手指去：“两辆载满货的牵引车过来了。” 姚资不解：“那又怎么样？不至于两辆牵引车过来就压垮高架桥吧。” “很至于！”盛明安头皮绷紧：“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insar雷达卫星数据显示津州高架桥升龙区j9处地质形变偏向于一侧，最近一年来的内部形变尤为严重。说明有重物单独压住桥梁的一侧，而这条高架桥向下的区域有一个施工重地！” “啥意思？”王箬声音变小，隐约听懂了。 “这一年来一直有载建筑材料重物的牵引车单独走桥梁的一侧，回来时卸了重量走另一侧。长年累月，高架桥会——” “会怎样？” “侧翻。” “按理来说牵引车的重量应该在高架桥的承重范围内。”赵达说。 “是超载。”陈惊璆说：“很多牵引车都存在超载的情况，承重力只有一百吨的桥，而牵引车却超载两百吨，相当于一栋八十层的高楼压在高架桥一侧。” 干过无数份工的陈惊璆很清楚牵引车超载的情况。 盛明安：“来不及了！那两辆牵引车开过的话，高架桥一定会侧翻！桥下车流量那么大，看到前面那辆黄色校车了吗？” “——看双方的行驶速度，很可能高架桥侧翻时，整段桥梁和重达百吨的牵引车会压在那辆校车上！” 其他人听完，不觉惊出一身冷汗：“那是辆小学校车！里面、里面得有三十几个孩子吧。” “沈老还没回复吗？” “来不及、绝对来不及！快想想办法——” “通知交警、找交警帮忙行不行？” “不行，交警绝对不会同意。” “那怎么办？” “大神……？” “现在有一分钟的红绿灯，抢下这一分钟的时间设下路障。”盛明安摘下太阳帽扔一边，挽起了袖子，率先冲出去抱着任何能用到的东西扔到马路边。 陈惊璆几人也都迅速去寻找路障，垃圾桶、橡胶路锥、分道柱和废弃纸箱等等，全被搬上暂停一分钟运行的公路。 正在等待红绿灯的车辆鸣笛、司机探头不解，脾气暴躁者直接开口骂：“小兔崽子破坏公共秩序！”、“报警！赶紧报警！” 王箬脸皮薄，被骂得眼睛通红，但扛东西的动作很坚定。 在高架桥另一头的姚资神色慌乱：“没路障了！” 陈惊璆：“那边有三轮车、单车，全搬过来！” 跟拍导演忍不住搁下直播中的摄像机，跑去帮忙搬单车，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忽然这么冲动，也许是陈惊璆等人太过赤诚，也许是盛明安的人格魅力……反正管他呢！ 毕竟是救人啊。 直播间的观众见他们胡闹至此忍不住破口大骂：【节目组就这么干看着？！】 【没人阻止他们？】 【妈的太猖狂了！现场的人你们不要那么文明，对付这种人赶紧上去一拳揍死丫的！】 【啊啊啊啊我这暴脾气气死我了！盛丑逼到底作妖到什么时候？！】 【已经有人报警了。放心吧，很快就进监狱。】 【兄弟们，我就在前面等红绿灯，我现在下车，等着看天降正义。】 【兄弟干得好！】 【回头哥给你刷个大火箭！】 【……】 喇叭声、怒骂声和议论声一下充斥现场，高架桥前后都有人在这时下车走过来，伸长手臂指着盛明安和陈惊璆等人，面容愤怒。 一辆明黄色校车载着25个津市某小学某班学生刚结束课外活动，正准备将他们分别送回家，但此时不得不停下，绿灯亮了也不能走。 一辆雪铁龙踩下踩车，和家里老婆孩子说：“前面好像有人闹事堵了路，可能得晚点回去。” 一辆计程车载着刚从外市出差回来非常疲困的客人，同时眺望前方遍地的路障：“交警在哪？让交警来处理。” …… 此时，有关部门领导满脸为难：“沈老，您别为难我们。要是这份数据出自您手里，我肯定郑重考虑。但一个高中生——一档综艺节目——这太儿戏了！” 闭目的沈老忽然睁开眼，拍桌说道：“不会为难你们，这件事的责任全在我！我一个人揽下来，但你们要知道，没出事这责任在我。要是出事了，责任在你们！” 部门领导很无奈，心中纠结思虑太多，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沈老。 正如沈老所说，如果真出了事，责任在于他和他身后的部门。当然该领导同意，几个相关部门肯定盛明安预见数据也是个重要的影响因素。 津大高架桥升龙区。 其他小组在此时赶过来，黎骄率先大喊：“盛明安，你在犯法知不知道！你赶紧停下来，别继续做错事！” 【小太阳好善良，这时候还关心盛丑逼。】 【盛丑逼真的拖累人……】 盛明安回头看向黎骄，有个高壮的男人越过黎骄冲过来：“没家教的崽种，老子今天替你爸教训你！” 盛明安瞳孔紧缩，眼里一半是那怒骂着、高举着手意图攻击的高壮男人，一半是那男人背后疾驰而来的两辆超载‘百吨王’。 地面仿佛在震动，高架桥仿佛在颤动，小巧的轿车放慢速度不敢和两辆‘百吨’牵引车同行，因此高架桥其中一段出现了车辆空白。 前后喇叭、怒骂、呵斥、牵引车轰鸣齐响，莹绿色服装的交警闻声而来准备维持秩序，几个直播间不约而同在谩骂，收到命令正朝这边赶来的交警大队，受到指责而表现无措的王箬几人……画面仿佛无声。 下一刻，骤不及防地，高壮的男人举起的拳头来到眼前，陈惊璆忽然冲过来拽开盛明安摔倒在地，避过了男人蓄力的拳头。 轰—— 同一时间里，轰鸣巨响，如天塌地陷、烟尘滚滚，重达两百吨的牵引车侧翻在地，热轧卷板乒铃乓啷把公路砸得坑坑洼洼，矿粉倾翻瞬间堆出座小山。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盛明安他们‘胡闹’的路障阻碍交通两分钟，此时跑在前头的明黄色校车、计程车、雪铁龙……都会在瞬间被侧翻的牵引车、热轧卷板、矿粉砸成废铁肉泥。 “——” 现场出现死一般的静寂。 疯狂滚动的几个直播间不约而同出现空白的停顿。 咕咚—— 良久，有人颤抖着说：“津州高架桥侧、侧翻……”声音尖利的提醒：“侧翻了！！” 第22章 惊澜[09] 高架桥坍塌。 ‘百吨王’牵引车侧翻。 重达几百吨、相当于上百层高的大楼重量瞬间倾翻，砸落地面，出现巨大的凹坑。 惊天巨响吞没了所有人的喉咙，偌大的天地里只剩下风声、鸣笛声，还有校车里受到惊吓的小孩尖锐的哭声。 时间仿佛停顿了很久，但从事故发生到现场人们反应过来而出现惊慌失措的过程只不过短短几十秒。 伴随一声尖叫：“高架桥坍塌——！” 人们霎时活了过来，开始议论纷纷，距离高架桥比较近的路人、司机全都一脸劫后余生的惊慌恐惧。 意外事故发生的瞬间，他们脑袋一片空白，然后才慢慢恢复思考能力—— 驾驶校车的司机手脚发抖，回头看向身后二十几张年轻稚嫩如花骨朵的小脸庞，目光对上身后扶着椅背腿软得摔倒在座位的女教师。 两人相对无言，不约而同想到如果不是前面突然出现的路障，绿灯亮起后，校车就会发动、开向高架桥下方，以他们的车速，正好就在高架桥坍塌瞬间的下方！ 几百吨的重量会将整个校车连同里面的二十多人全部砸成肉泥，绝无生还可能！ 与司机、女教师具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载客的计程车、下班赶着回家陪妻女的丈夫、踩着改装三轮车意图闯过路障的小贩……原本会在这场意外里死伤的几十人统统惊出一身冷汗。 劫后余生，庆幸之余，心里便涌现对制造路障的小同学的感激之情。 四个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仿佛山崩地塌似的恐怖灾难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空白之后便是井喷似爆发的弹幕，管理员已经看不过来，网页出现数次卡顿、平台差点就崩了。 该直播平台管理层当机立断，立即召开会议，赶紧把休息的、下班的、休假的程序员统统喊回来维持服务器。 逼乎、某瓣、贴吧和围脖#津州高架桥坍塌#的tag爆了！ 【报——最新消息，津州高架桥升龙区一带真的坍塌了！！】 【什么鬼？不说是某个高中生传出的谣言吗？】 【啊这，我以为是没下限的直播平台和综艺节目联手搞出来的谣言，正等着警察上门抓人的消息。】 【！！伤亡多少人？】 【已经录屏，拿去看[附件.网址]。】 录屏十来秒，画质不是很清晰，但整段高架桥坍塌和长十来米、重达百吨的牵引车侧翻的恐怖瞬间却都录下，看得人背后一凉。 【天呐……得死多少人？】 【所以不是谣言？盛丑……盛明安说的是真的？】 【怎么办？我爸刚刚跟我们通电话，他经常走这段路！我、我我打不通、我妈联系不上，谁在现场？求求你们告诉我——告诉我现场伤亡——？】 【姐妹别急，话题热度最高的首评有个房间号，你去搜索可以看现场直播。】 【姐妹人呢？】 【应该去直播房间了。要是有人知道现场伤亡情况，就好心回来说一声吧。】 【盛明安他们设了路障，或许没人伤亡？】 【高架桥坍塌下来时，下面好像有车。】 【祈祷车里没人吧。】 【这么大的事故，不可能没人伤亡。】 【……】 营销号和媒体闻风而动，收藏该话题和其他交流软件里出现的相关视频，经过编辑后纷纷发上围脖。 短短十来分钟，各大营销号和媒体的转发总量已经达到上万。 话题度节节攀升。 高架桥坍塌的消息传到津市某有关部门领导耳中，此时会议还未完全结束，沈老和在场各部门地质勘测负责人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沈老当即起身：“塌了？消防到了没？” “在路上。” “晚了一步……” 沈老身形踉跄，在场领导和其他负责人都瞬间面如土灰。 津州高架桥升龙区现场。 回过神来的交警迅速喊话：“所有人不要慌张！维持秩序——消防和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不要慌张！不要拥挤！保持秩序！”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有人回头看了眼便惊喜大喊：“是消防大队和交警大队！” 众人回头一看，果然发现是消防大队和交警大队的车辆，心中仿佛都找到了可依靠的力量，纷纷松了口气并将道路让开。 几十名消防大队和交警赶到现场，迅速维持秩序、展开救援，他们挥手说道：“退开！退开！高架桥不稳定，路面也不稳定，很可能发生二次坍塌，人群疏散——” 这时赵达从另一侧跑来问：“大神，你们有没有受伤？” 盛明安：“我没事。”他回头：“但陈惊璆的石膏裂开了。” 陈惊璆刚才忽然冲出来用完好的左手拽住他避开高壮男人的攻击，结果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右手还没拆掉的石膏出现几条裂缝。 赵达循着他目光看过去，只见陈惊璆靠着一个圆筒垃圾箱，右手以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身侧，鲜血从手指尖滴落。 那惨状连看着就感到钻心的疼，可陈惊璆却似习惯了剧痛般，居然就那么冷静地硬撑下来，只额头渗着冷汗却不说一声疼。 赵达头皮发麻，连忙指挥小伙伴们圈住陈惊璆，别让人群挤到他断了的胳膊。 “车里有医药箱，我去拿，你们小心他胳膊。” 赵达说完就钻进人群里、跑去拿医药箱了。 其他人护住陈惊璆，盛明安也护着他。 他们和节目组工作人员、路人以及黎骄等人一起被驱出十来米远。但节目组几个跟拍镜头没离开，他们在此刻充当新闻记者牢牢跟随救援人员，镜头始终聚焦事故现场。 此时此景，所有人的心都提吊到嗓子眼。 消防救援经验十足，吊车、水枪、生命探测器等全部准备到位，他们迅速展开救援行动。可在分别救出两名重伤的司机之后，他们愕然的发现高架桥底下再也探测不到任何生命迹象！ “难道无人生还？”消防大队队长心情沉重，“再探！吊车和水枪准备就位！” 十分钟后，救护车到来，拉走两名重伤的司机，留下两辆救护车待命。 盛明安陪陈惊璆去救护车旁，让医生帮陈惊璆处理伤势。 二十分钟后。 又来两辆救护车、一辆消防救援和之前收到扰乱治安报警电话的警察。 从网络渠道得知高架桥坍塌消息的人们赶过来，在人群中认出平安无事的亲人家属，相互拥抱又哭又笑。 年轻的家长们看到那辆熟悉的黄色校车，差点腿软在地，有人忍不住捂住嘴巴庆幸地哭了。 当地多家媒体陆续赶到现场，进行直播报道。 半个小时后，面对乌泱泱的媒体和镜头，消防大队队长的脸上仍残留一丝不可思议：“经过半个小时的救援行动最终确认：除两名司机重伤，无人伤亡！！” 媒体先是沉寂，然后哗然声起。 “真的无人伤亡？！” “这么大的交通事故、又是上下班高峰期——为什么没人伤亡？” “历来运行中的高架桥坍塌事故必定死伤多人，为什么这次却幸运地没有人伤亡？” “能说一下原因吗？” “请问……” 媒体一窝蜂堵住消防队长，七嘴八舌抛出无数问题，而问题基本围绕一个中心：是什么原因创下无人伤亡的奇迹？！ “我、我可能知道原因。” 人群中，忽然有人弱弱地说他知道原因，立时将所有媒体的目光吸引过去。 直播间弹幕： 【我知道是谁创下了无人伤亡的奇迹！】 【是被我们骂‘哗众取宠’、‘弱智胡闹’的盛明安。】 贴吧、逼乎、某瓣和围脖： 【报——最新消息，津州高架桥坍塌事故里，除重伤的司机之外，无人伤亡！！】 【也就是说，在这场重大交通事故中，没有人死亡！】 【这是个奇迹！姐妹们！朋友们！这是奇迹！】 【怎么这么激动……至于么？】 【说‘至于么’的，你算个人吗？是个人就该知道‘至于’！任何一场事故灾难里，没有人死亡就是最大的奇迹！】 【质疑奇迹的，你们知道津州高架桥升龙区每天车流量多少吗？知道意外发生的时间点正好是上下班时间、一天中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吗？！如果没有盛明安‘哗众取宠’的预见灾难、没有他‘胡闹’的路障，你们知道会死多少人吗？】 【任何高架桥侧翻的瞬间都会有死伤，死伤人数一般不超过十人。】 【我就在现场，拍个图给你们看[图片.黄色校车]，校车当时就冲在最前面，车里有二三十个孩子。如果没有路障，那几吨重的高架桥水泥、几百吨的矿粉和牵引车就不是砸在马路，而是这辆校车。】 【——浑身冒冷汗！】 【几百吨重……二三十个孩子全都得变成肉泥，二三十个家庭都会因此破碎。】 【何止啊！除了这辆校车，还有那么多辆车冲在前面！没有路障，死二十人都算少的！】 【感谢盛明安吧。】 【我来报平安，我们联系到爸爸了。爸爸没事，他搭乘的计程车被路障拦下来……我、我现在在找之前骂盛明安的评论，全部删了。他救了我爸爸。】 【盛明安，谢谢你！真的！谢谢！】 距离高架桥坍塌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下班人群激增，开始摸出手机查看网络最新时讯，多数人刷到#津州高架桥坍塌#的tag，于是留评、转发，再加上媒体报道，热度暴涨。 该话题爬上围脖热点。 夜晚七点多，央媒和人民网纷纷报道津州高架桥坍塌事故，附带桥梁垮塌和百吨牵引车侧翻的视频。 话题热度超过某个数据临界值，直接向上蹿了三十多位，空降热搜十四。不到两分钟，另外一个#奇迹！无人伤亡#的话题毫无征兆空降热搜第九位，话题后面还带上一个通红的‘爆’字。 点进高架桥坍塌热搜的人们看到视频，纷纷留言： 【佛祖保佑所有人平安】、【愿平安无事[拜托][拜托]】、【天呐，希望没人伤亡[红心][红心][红心]】…… 【桥梁质量怎么样？设计符合要求和国家标准吗？当时车流量怎么样？为什么高架桥突然倾覆？有关部门不是定期检测高架桥内部形变的吗？麻烦都解释一下。】 热评转发都过万，无数人心系这桩重大的交通事故。 而在万转万评的新闻热搜里突然插播进来一条评论： 【啊啊啊啊啊你们去看热搜九！热搜九！带名‘奇迹’的那条热搜！！】 【已看完。不是热搜九，而是热搜三！】 【看完回来，精神恍恍惚惚。今天是佛祖观音和玉皇大帝聚会开趴正好路过津州升龙区吗？】 【看完回来+1，我也好奇怎么这么幸运（小声说没别的意思，只是很惊讶，这种重大交通事故居然没有人死亡？！）】 【不知道原因的人指路《少年强》直播间。】 【《少年强》？不是一档综艺节目吗？】 【自己去看吧。我感觉这一期的《少年强》绝对会封神！】 【？？你们成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去了。】 【我也去了。】 【蹲个房间号。】 【拿去。不用谢。】 《少年强》几个直播间观看人数暴增到拥挤卡顿的地步，好在平台管理层有先见之明，早一步要求程序员到岗维护。 津市相关部门和有关领导们一边处理高架桥倾覆以及后续的调查工作展开安排，一边焦急的等待前线最新报道，最大领导甚至急得拍桌下令严查各个部门。 直到七点十一分，事故现场一个电话打进来：“报告！津州高架桥升龙区坍塌事故中，除牵引车司机重伤之外，没有任何人伤亡！” “既然没人伤亡那就赶紧通知各个医院开绿色通道进行紧急救援……没、没人伤亡？！” 会议桌前的众人齐齐愣住，沈老询问：“只有司机重伤，没有人死亡？” “连受伤都没有！” “！！！” 众人震惊不已，难以置信新闻视频中天翻地覆似的事故瞬间竟无人受伤？当时的时间地点不是人流高峰期吗？现场那么多人和车，竟都平安无事？！ 他们赶紧问：“怎么会没人伤亡？” “因为几个小同学在高架桥下边的公路两侧设置了很多路障！正好赶在绿灯亮起、事故发生时，拦下两侧通行的车辆！！” 回答的人激动得破音。 沈老追问：“是哪几个小同学？” “在找呢！不过听说是某个综艺节目里的选手，有一个小同学在节目里用什么雷达软件预见高架桥坍塌——简直神了！” “盛明安……？”沈老愣住，随即摇头失笑：“这小子！” 事故现场，新闻媒体和十来个黑乎乎的镜头齐齐对准高壮男人，后者紧张的吞咽口水，受惊过度的情绪还未完全平复，结结巴巴说道：“是、是盛明安预见高架桥会在今天之前坍塌，所以他们设置了路障。” 高壮男人指着地面没人注意到的路障，怔忪片刻，忽然打自己的右手，神色懊悔不已：“我刚才差点打了盛明安！” 媒体记者们听到饱含信息的一句话，不由眼睛一亮，脑子里自动浮现无数自带爆点的新闻标题和感人至深的励志内容。 一档科教类综艺节目拯救了数十条生命，论科学数据的应用！ 一个天才少年对灾难的预见！ 少年英雄们和黑科技的碰撞擦出怎样的火花……新闻小标题羞耻到令人尴尬的地步，但不可否认耸动夸张的小标题足够吸引眼球。 “盛明安在哪里？”有记者开口问。 *** 医生处理了陈惊璆的擦伤，简单检查他的手臂之后说道：“骨头没错位，虽然痛但是问题不大，重新打一遍石膏就行。” 因为伤势不是很严重，为了不耽误救援、救护车没送陈惊璆去医院。 盛明安和陈惊璆又回到面包车，王箬三人、赵达和跟拍导演都在。 赵达提议：“我们自己开车去医院。” 面包车的侧门大开，盛明安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路没疏通，车开不出去。”他们这辆车停的位置很不好，四面都被包围住，一时间实在开不出去。 王箬：“要不搭别的车？” 手臂疼痛已经不明显的陈惊璆抬眼：“再等等吧。道路应该很快就能疏通。”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跟拍导演拿回自己的直播摄像机，在车里找了个固定位置随便放好就累得瘫倒在驾驶座。 通过后视镜望着车里这群沉默而疲惫的少年们，跟拍导演想起一开始对他们的误会、网络观众和路人们对他们的误解，顿时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良久，跟拍导演说：“前面在通路，我们很快就能走。你们肚子饿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只早上吃点面包牛奶裹腹而接下来整天再没进食过的众人顿觉饥肠辘辘。 “好饿……” 跟拍导演失笑，从车座底下掏出一大袋零食：“拿去吃吧。” “呜呜呜……叔叔你真好。” “我都没发现我一天没吃饭了，饿得手脚发软。” “不是被吓软？” “谁好心喂我一口？不想动。” “给。” “陈哥，你人好——” 陈惊璆单手撕开一面包，递给瘫座椅上不动的刘英锐，听到他咋咋呼呼的感谢不由顿了顿，这倒是头一次有人评价他人好……盛明安没夸过他，他只是以为自己会变坏。 “我愿意跟你。”刘英锐娇羞的张开口，咬了个空，发现陈惊璆冷漠收回面包，顿时震惊：“陈哥？” 陈惊璆面无表情：“我不愿意。” “……” “噗哈哈哈……” 亲眼目睹重大交通事故的发生以及互相协助挽救了无数人命的几人，不知不觉亲近了许多，此时车内氛围变得很轻松。 王箬注意到盛明安准备摘下口罩，她下意识移开视线，紧接着又在心里唾弃自己不该过分在意大神的脸。 盛大神的脸就是再烂，在她心里也比黎骄漂亮百倍！ 不过…… 王箬挡住镜头，保护盛明安以免他又被直播间里的网友喷。 深吸一口气，王箬扭头扬起笑脸：“大神——！！！”笑脸戛然而止。 “王箬你那包辣条好吃吗？”赵达回头，猝不及防对上茫然看来的盛明安的脸，乍然暴喝：“卧槽你谁？！” 暴喝声引来跟拍导演、姚资和刘英锐的目光，那目光对上盛明安的脸，齐齐失语、久久无言。 恰在此时，蓦然人声鼎沸，媒体记者的脚步和闪光灯由远及近，隐约能听到人群高喊：“盛明安在那里——！”、“那辆银白色面包车是《少年强》节目组的车，他们肯定都在那里！”、“把路堵住别让人跑了——” 几个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在刷弹幕： 【都别跟我抢——我要第一眼看到盛明安就跟他道歉。】 【懂不懂礼貌？盛明安是你能叫的？喊大神！】 【津大学子叉腰狂笑走过！我早说过大神真材实料，你们还骂我水军！】 【误伤兄弟不好意思，但事关前排热评请你让开别占位。】 【已经准备好发射弹幕，我要抢发！】 【头一次见弹幕还争首评……弹幕有首评这设定吗？】 【……你们都忘了盛大神全是烂疮的脸了吗？】 【？黑疯了还是价值观扭曲到只能看脸？】 【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担心大神会被攻击。】 【管理员：我盯着，谁敢攻击大神，举报删评封号一条龙服务。】 被王箬挡住的直播镜头也在刷弹幕： 【我什么都看不到。镜头被挡住了。】 【我真的很想见盛明安，对他道谢，所以我去其他直播间了再见姐妹们。】 【我两个直播间一起看，嘿嘿。】 贴吧、逼乎、某瓣和围脖实时跟进事故现场，播报最新新闻。 被遗忘在一旁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和其他选手们见状都随人潮拥向盛明安所在的面包车。 乌泱泱的镜头和闪光灯、照明灯点缀周遭夜色，无端营造出霜华遍地的美感。 人群挨肩迭背，挤在面包车周围却都给予了少年英雄们基本的尊重，没人无礼地钻进面包车而是规矩地立在外面。 只不过人还没见到便先滔滔不绝甩出连环问题：“盛明安请问你是怎么预见高架桥崩塌的？”、“盛同学，请问津大学子说你改进雷达算法是真的吗？”、“请问是什么让你肯定高架桥会崩塌？”、“盛明安……” 背对车门的盛明安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因为灯光太亮而抬起手挡住脸，适应灯光后才放下来，和镜头、媒体记者们茫然对视。 “——” 周遭的天地一瞬就静了，抛出去的嘈杂的问题和拍照的举动像被按下暂停键。 【盛大神对不呃——】 疯狂滚动的弹幕今晚出现第二次的空白，比目睹津州高架桥坍塌还震惊。 黎昭、方青礼和万旭齐齐愣住，黎骄握紧拳头，掌心痛而不自知。 高清镜头里，少年抬眼，眉目清冷，面孔是极具侵略性的艳丽精致，面对声势浩大的镜头和媒体却不惊不惧，神色冷淡而漫不经心。 没人知道重生前的盛明安曾多次在全球媒体实时直播中公开研究成果，全球数十亿人的观看尚且无畏无惧，又怎么会在几十个镜头前露怯？ 于是那本就艳丽绝伦的面孔在清冷的气质和控场的气势之下，衬得更是耀眼夺目。 此时皎月当空，遍地灯光如霜华落满树，众人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句话—— 月色与雪色，不及眼前的绝色。 *** 当晚，#第三种绝色#爆上热搜，居于首位。 第23章 风华[01] 盛明安小组的直播间：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我耳朵聋了吗？】 【刚才特别吵，现在突然被按下暂停键？】 【该不会又出事？】 【盛明安没戴口罩，被录下来了。】 【啊这……我懂了。】 【过分了吧。国人越来越看脸的风气什么时候能结束？】 【楼上评论有8000那味了。】 【但是集体沉默未免太伤人，而且我觉得大神智商超高、人品也是没得说，难道还比不上一张好看的脸？】 【其实盛明安眉眼很好看，脸型也不错，只要皮肤好点，说不定长得好看！】 【不是……你们去别的直播间看一看就知道大家为什么突然安静了。】 【现场脱粉黎骄，入坑盛大神，因为妈妈让我好好学习。】 【？？】 节目组剩下的三个直播间以及实时新闻直播间因为突然激增的弹幕而出现卡顿、网播平台崩了一分多钟等直播事故不一一说来。 当晚流量最大的围脖热搜过年似的热闹，先是津州高架桥坍塌的话题和视频爬上热搜，接着便是被视为奇迹的无人死亡的热搜话题空降热搜，连央媒、人民网等官媒都在转发报道此事。 意外事故发生瞬间的录屏也被放上网，足有几十万华人通过手机和电脑等各个渠道看到该视频。 没过多久，陆续有人放出自己的行车记录仪视频，真正从多个角度阐述该重大意外事故的严重和可怕。 事故新闻热度持续加热，直到盛明安的脸暴露在各个直播镜头后，真正将热度推到前所未有的浪潮巅峰。 #第三种绝色#的热搜因同时在线直播观看的几万观众齐心协力的搜索下，终于晚上八点半左右空降热搜榜首。 其他网友一开始以为是哪个傻逼营销号在这种时候买热搜上位，冲进去看也没看视频和标题内容就准备口诛笔伐，结果一点开评论发现不太对—— 怎么评论一刷新过两万了？ 转发也过万，看来不是买的热搜。 再定睛一看，发现评论不太对，一水都是嗷嗷叫吹逼盛世美颜，用词和标点符号极具夸张，怎么看都像是粉丝控评的明星博文。 热评一：【 ？？？这就是广大网友说的丑逼？盛明安是丑逼，我是什么？】 热评二：【弟弟像玫瑰一样漂亮。】 热评三：【灯色如月，月色如雪，月色和雪色，不及眼前的绝色。】 盛明安？ 不是高架桥事故里救了无数人的少年英雄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奇怪的话题里？ 不明所以的网友回头看视频，三分钟的视频经过剪辑，原视频似乎是某家新闻媒体的直播采访，但被博主录屏并且剪辑放上网，迅速集齐热度空降榜首。 视频开头没有经过消音处理，音量很响亮，音质嘈杂，人声鼎沸跟菜市场似的。 博主没有加滤镜，视频原生态，不过媒体们用的是高清摄像机，画质清晰流畅。 镁光灯闪亮，和刹那间亮起的路灯交相辉映，形如皎洁月色，而天边月色却如雪。 原来热评三里那句‘灯色如月，月色如雪’是写实而不是想象！ 老实说，画面挺美，氛围烘托得好，如果博主能把吵闹的声音处理掉就更完美—— 就在这时，弹幕忽然密集：【注意这不是演习！】、【前方高能预警！】。 随着镜头逐渐逼近，网友们率先看到开了侧门的普通面包车，车门边坐着个人背对镜头，黑短发、柠檬色宽大针织衫和九分牛仔裤。 皮肤很白，单手撑着前面的座椅，手指微微蜷曲，尾指勾着黑色口罩，指甲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盖泛着淡淡的樱花粉，和他珍珠白的肤色相称仿佛在发光。 给了特写的手毫无疑问很漂亮。 吵闹嘈杂的声音中有一道格外响亮：“盛明安你能转过头来吗？” 那靠着车门的少年听到有人喊他、听到这请求便转过头来面对镜头，漂亮到近乎透明的、不像是真人的脸，突然转头直接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以至于原本吵吵嚷嚷的空间突然被按下暂停键。 四野阒寂，鸦雀无声。 观看到此处的网友们顿时知道博主的视频不作消音处理的良苦用心，有这对比，方觉现实中少年的美比之镜头里更具震撼。 清冷精致的眉目、秾丽到极致的颜色，闲庭信步似的镇定从容、珍珠白的肤色和海棠红的唇色……漂亮得任何人都愿意为他一个低眉浅笑付出一切。 不约而同地，此时的网友和彼时的观众都认可了那句热评：月色和雪色，真不及眼前的绝色。 原来那句话无一不是写实。 【这是真人吗？真的有人这么漂亮吗？】 【浓颜系，清冷气质，人间玫瑰，呜呜呜……哪里都长在我的x癖！我好爱，我疯了！】 【大神抬眼的瞬间，我想到了清冷的明月下方，仙子赤脚踩过白雪。大神放下手的瞬间，我想到了鲜红的毒苹果，焦黑的乌木上秾丽的玫瑰……原来漂亮可以杀人是真的。】 【妈妈！这是你那年轻的女婿啊！！！】 【等我弟弟——我这就去离婚！！】 【哥哥喜欢男孩吗？我0.5。】 【众所周知，国男没有0.5，只有为爱做1。】 【……】 三分钟视频很短暂，眨眼就结束，视频被重播无数次，越看越不过瘾，于是四处搜索关键字。 直播、新闻采访，《少年强》、津州高架桥坍塌，盛明安……所有关键词搜索率破万，各个交流平台首页热度惊人地相似。 盛明安火了。 与之相关的综艺节目，此前的花絮和铺天盖地的黑帖，津州高架桥坍塌和少年英雄，充满争议的‘天才’和‘新雷达算法’之说……每一样单拎出来都极具爆点和话题性。 原先被水军和有心人死死压制的舆论风暴在此刻彻底反弹，热度以惊人的增长趋势爆发，以‘公开未剪辑视频、归还真相’为名展开轰轰烈烈的网络讨伐战。 *** 热搜挂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也没见歇下的趋势。 实在是盛明安本人无论是其相貌还是事迹都充满故事性，而媒体、营销号对爆点新闻格外敏感。 有各大自发而来的营销号推波助澜，关于盛明安的热度想冷下来根本没可能。 第二天上午一个围脖粉丝小十万的博主发布一个津州高架桥坍塌事故模拟视频，视频标题： 【假如没有路障，事故结果的走向将如何？】 视频作者是做安全事故事后调查工作、排除重大工程安全事故风险的专家，在这方面具有相当可信的权威性。 他还在视频中提到该实验参数全部按照实际设置，模拟实验次数超过15次，结果和现实吻合率达90%。 好奇心促使网友点开模拟视频，看完后纷纷惊出一身冷汗。 但见没有路障的模拟视频中，意外事故发生的瞬间，灰色的混凝土、庞然大物的牵引车和成吨、成捆的热轧钢卷瞬间吞没数十辆车，其中就有载满小学生的黄色校车。 视频还分析了被淹没车辆受力后的模样，那些钢铁怪物在绝对的重力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仿佛弱小的绵羊，一秒不到就被碾压成饼状。 坚硬的汽车尚且如此，遑论更加脆弱的人类？ 视频发出后，不到半个小时，央媒、人民网等党媒相继转发，随后其他蓝v、营销号跟随主流媒体转发。 视频流量暴增。 因为没有死人而觉得事故其实不严重的大部分网友，看完视频后才深感庆幸。 【看完视频，我真的吓得后背一凉，头皮发麻。】 【刷完一波高架桥坍塌的过往新闻视频，再回来看到这个模拟视频，我真的相信津州高架桥坍塌却没人死亡绝对是个奇迹！】 【大家别忘了这个奇迹是谁创造的！】 【《少年强》节目组，选手盛明安小组！是他们设置了路障，救下了很可能会死在意外事故中的人们！为你们[点赞][点赞]】 【感谢盛明安用科技和智慧预见了高架桥会坍塌！】 【盛明安到底怎么预见？[摊手][疑惑]】 ——这是没看过盛明安在实验室直播的广大网友的疑惑，不过他们的疑惑很快就得到解答。 中午12点半。 经沈老、津市有关部门领导致电反映，人民网陆续放出两段视频，第一段视频的标题：【是弱智？还是被误解的天才？】 放出的视频内容正是之前被节目组剪切掉的盛明安的全镜头。 前段视频没有加特效和音乐去刻意煽动人们的情绪，几乎无声，但并非无声，只是盛明安他们埋头于研究进程，交流能少则少。 视频做了快进处理，左上角放大的时间飞速流逝，增加观看者的紧张感。 悄无声息间便将氛围烘托到极致，以至于观看者陡然间发现十分钟不到的视频竟然过去50多个小时！ 诧异的同时，网友们不觉感到震撼。 【将近60个小时里，盛明安只睡了10个小时左右，他怎么熬过来的？】 【其实大神在节目开拍前通宵了。】 【这还是个人吗？】 【前方注意：bking驾到！bking驾到！请玻璃心、容易受伤的心和[考研党][研究生][博士生]特别注意，没有金刚钻的心最好别观看。】 【就我注意到[考研党]后面几个词被特标出来吗？】 【前面你没看错！——考研党同盟，现在逃还来得及！】 【来了——】 视频在此时突然有了背景乐，先是低低的吟唱，像屠龙的骑士历经磨难终于找到那遮天蔽日的龙，在广褒的旷野中迎来宿命的决战……仅是前奏就成功调取观众激昂的情绪。 【这背景乐……？】 【剪辑师老二刺螈了。】 视频中，盛明安偏过头说：“知道什么叫实力碾压吗？我带你们看。” 弹幕一阵静止，下一刻突然弹出满屏五颜六色密密麻麻的弹幕：【啊啊啊啊啊大神！】 【说这句话的时候，大神眼睛里像盛了万千星辰！】 【我能想象没戴口罩的大神说出这句话时，多么骄傲！耀眼！漂亮！】 【小明安啊~~~】 内容持续高能，伴随越来越高昂激烈的音乐，观众的惊叹已经跟不上弹幕，反而开始嫌弃弹幕挡住他们看盛明安的眼、耽误他们看盛明安的时间。 所以视频后半段的弹幕难得寥寥几句，因为大家都专心看盛明安仿真建模。 当初在津大体育馆震慑全场数百人的一幕，如今在网络上重演，再次震撼数以万计的网友。 【6小时的仿真建模。】 【新相位解缠算法和大气改正值算法。】 【成套insar形变监测软件体系。】 【国家院士、教授……超级大牛都在场。】 【原来津大学子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谁说盛明安弱智的？这明明是个天才！】 【想起节目组之前流出来的花絮，盛明安说‘如果我是弱智，在座都是脑残’。当时全网嘲，现在我想问：诸位，脸疼吗？】 【人家是陈述事实，我们却以为他脑子坏了。】 【emmmm……黎骄之前处处维护盛明安，粉丝都说他温柔善良，实际每句话都坐实盛明安‘弱智’、‘丑逼’。】 【结果盛明安摘下口罩，大家集体看呆，随手建模，搞出新算法，国家院士都夸好。[狗头]】 【盛明安才十七岁……】 【如果我有罪，法律会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看到这个视频感觉自己活得像凑数的。】 【人民网又放了个视频，大家记得带纸巾去看！】 ——这句评论被顶到热评一，很多人因此摸去看另外的视频。 视频内容是盛明安在津大雷达信号处理实验室，通过卫星雷达历史数据耗费数个小时演算出津州高架桥坍塌的过程。 剪辑师很有梗，懂得如何调动气氛，他把盛明安说出‘最终结果预见：津州高架桥坍塌’和直播时一名网友科普的‘平面翘曲只有一个结果’、‘崩塌事故’混剪在一起，制造出预见危险的紧张氛围。 视频内容后半段则是盛明安联系沈老，斩钉截铁、一力承担可能预见错误和扰乱公共安全及散播谣言的责任！ 责任重大，或可能坐牢。 等于是将名声和人生的档案污点拿去赌，而盛明安不畏无惧去赌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说：人命关天。 他说：如果高架桥坍塌会死多少人？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因为人命大过天，数据不会说谎，所以他说：我会担下全责。 这一刻的盛明安，让人忘却他的外貌、忽视他的高智商，只记住他闪闪发光的人性。 【妈的盛明安，老子从今天开始粉你、力挺你！】 【我很想哭，真的。你们不知道盛明安竭力救人的时候，某瓣、逼乎、贴吧和围脖开了多少话题帖，多少人骂他哗众取宠、丑人多作怪。这些用词还都算温柔，其他更不堪入目，我看完都感觉要抑郁了。】 【妹妹，这些诋毁帖在哪？我们去扔个视频，保证不骂人。】 【我搜罗了很多个帖子链接，都在这里。】 【黎骄粉丝还去举报盛明安爷爷的公司，害人家一个多月来一直被查。】 【力挺爷爷。】 【别趁机认爷爷，那是你爷爷吗？那是我老公的爷爷。】 【盛明安，对不起，我骂过你。】 【我也对不起……】 视频后半段是盛明安小组赶不及有关部门的回应而跑到高架桥升龙区，远远看到那巍峨高山似的牵引车，红灯下等待的校车和汽车……已经知道无人死亡的观众看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心一紧。 他们看到盛明安推着垃圾桶当路障，汽车鸣笛、司机怒骂、路人指责，其中一个手臂打石膏的小哥拖着单车差点被揍，被人指着鼻子骂而红了眼睛的小姑娘却继续推着纸箱走向路中央…… 前面的不被理解，后面的灾难降临，臻至高潮的纯音乐将每个人内心的情绪调动至最激烈。 人间行路难，未曾惮艰险。 视频最终剪辑了记者采访的一句话：“盛明安，你害怕吗？” 被质疑、指责时害怕吗？ 被高壮的路人举起拳头击打过来的时候害怕吗？ 如果预见错误，高架桥没有坍塌，设置路障只是闹剧一场，你害怕吗？ 高清画面里，如霜如月色的灯光下，简陋的车厢里，盛明安抬眸浅笑，如雪化而清溪潺潺，纯稚而清冽：“不怕的。” 【心化了[泪目][泪目][泪目]。】 【又乖又漂亮，崽崽太可以了。】 【科研狗路过，盛小同志思想很正确[点赞]。】 人民网两个视频被接连转发，带上话题#不怕的#、#盛明安，被误解的天才#、#新相位解缠算法#全部爬上热搜。 *** 津大10届雷达工程系总群。 [最初在各大论坛里开帖yygq盛大神，水军下场，节目组搞事……证据都准备齐全，可以洒出去了。] [找个大v。] [给我吧。我是新闻社的，围脖粉丝60万+，我来发。] [私聊。] 新闻社女生之前是黎骄的姐姐粉，津大体育馆看过盛明安仿真建模后，对他稍有改观。 之后节目组剪切镜头，水军突起，熟知营销那套的新闻社女生一看就知道水军通过踩盛明安捧谁，感觉有被恶心到，于是脱粉、关注盛明安，成功被圈粉。 新闻社女生挑选一些比较私密的个人信息，将工科狗们挖掘出来的水军号、恶意发帖者以及节目导演组和时代经纪公司私底下的交易内容放出。 路人和节目组粉丝震惊不已的发现恶意发帖、引导网友举报盛明安爷爷公司的人，居然有黎昭和万旭？！ 作为节目组导演应该公平公正，结果私底下准备跳槽就欺负盛明安是个‘弱智’，拿人当跳板、恶意踩进烂泥里，就为了制造矛盾、捧高黎骄？！ 时代经纪公司看中黎骄潜力，想签他、捧他，所以活该盛明安被当筏子？ 网友群情激奋，成群结队奔向时代官博和节目组官博，要求他们必须就此事给出说法。 时代官博和《少年强》节目组官博澄清出奇一致，前者声明签约黎骄、踩低盛明安实属吴山峰个人行为，后者也声明是导演组个人行为，目前都已经开除相关涉事人。 声明一出，黎骄发博表示他对节目组和吴山峰的行为毫不知情。 底下腿毛拥护，路人神评：【虽然他们都争相捧我，为我买水军、黑堂兄，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清清白白。】 神评获高赞。 *** 吴山峰在助理的提醒下围观围脖热搜，看完后就知道他完了，但仍然心存侥幸，以为没人知道是他在背后买水军故意诋毁盛明安。 助理很慌：“吴哥，怎么办？” “怕什么？！”吴山峰的眼刀恶狠狠地剜着助理：“撤回水军！没人知道我们干的事，你最好闭紧嘴巴别自爆！” “是节目组事先带节奏引导网民网暴盛明安，如果出事也是他们顶缸。不过没想到盛明安原来这么漂亮，比黎骄聪明、还比他好看，现在路人缘好到可以说全网喜欢的地步。多好的起点，要是出道……”吴山峰喃喃自语：“我怎么看走眼？” 助理这时收到一条信息，点开来看，看完后颤抖着声说：“吴、吴哥……” 吴山峰不耐烦地回头，却见助理脸色惨白：“……被知、知道了。我们买水军的事，被曝出来了！公司对我们做出了停职处理！” “！”吴山峰抢过助理手机，一字一句浏览完，猛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 *** 黎家。 黎骄房间。 房间外是黎昭哭天抢地的骂声，骂盛明安坑她、网友多事，也哭自己被节目组辞退，说同学都笑话她、她再也不敢出门之类的话。 围脖大v曝出来的水军id、恶意发帖者id和数十张聊天内容里，黎昭和万旭被锤死。 黎骄谨慎，没落下话柄，可时代的经纪人和节目组导演带节奏踩盛明安，目的就是捧他，他现在在网友眼里就是朵行走的白莲。 微信置顶节目组通知：【节目组庙小……你人聪明、会跳舞，去哪都受欢迎。 吴山峰虽然被辞退，但时代没表态不要你。你懂我意思吧？】 退出软件、关闭手机，黎骄闭眼向后躺，心中不甘心到了极点却也没办法，还不得不态度谦逊地接受节目组的劝退。 *** 与此同时，几乎关闭一切外在联系方式沉浸在自己学术科研中的盛明安，收到一封海外快讯。 第24章 风华[02] 快讯内容：“……其中就滤波技术改进，对比国际经典的戈德斯坦滤波和巴兰滤波，多项指标指出结论：你改进后的滤波技术远比其他两种滤波有效，…是干涉图相位解缠算法前滤波的最佳滤波技术。它对我的项目研究成果很有帮助。” “…提出了新的思路和新的想法，为测量和预防地质灾害技术提供了更精确的科学依据。” “希望有一天我能和an面对面交谈。” “congrattion！——kazuo ouchi。（祝贺你！——大内和雄。）” 全篇英文书写的过稿信件，内容主要是通知他过稿、即将刊登，中间截取审稿编辑的评语。 就评语而言，大内和雄对盛明安的研究成果的评价很高。 大内和雄其人，日本国防大学教授，国际ieee协会会士、国际电磁学院院士，在海洋雷达预防、光学\遥感卫星和sar方面都有显著成果。 简而言之，也是雷达领域中大佬级别的人物。 盛明安有些惊讶，ieee tase期刊出了名的审稿慢、出刊更慢，没有一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刊登出来！ 怎么他才投稿不到一个月就不仅通过、还即将刊登了？ 而且审稿编辑居然是雷达领域里的大佬，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正因审稿和出刊都慢，所以多数水论文混绩点的人基本不选择tase，死盯着tase发表的偏重应用的实验室出成果又不太容易。 再来期刊也需要会费支持和资源倾斜，tase在q3区，能分到的资源本来就少。 审稿出刊慢，年轻学者投稿不考虑tase，刊登的论文减少，影响因子降低，资源和会费削减……恶性循环之下，tase家于今年开始考虑录用年轻编辑，因此审稿速度有所提高。 除以上影响出刊速度的因素之外，就是论文本身的质量。 盛明安对他研究成果的价值至今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一是雷达领域并非他研究的主要方向，二是重生前领先于这个时代十几年的科技记忆干扰了他的判断。 事实上，他的研究成果技术水平远超于现有的insar毫米形变监测技术软件！ 微讶过后，盛明安想了想就给沈老去个电话，告诉他论文过稿的事。 沈老：“这么快！”他也很惊讶，不过惊讶很快变成疑问：“小盛，你不高兴？” 盛明安：“还好。” 过于平静，有失朝气。 沈老在内心评价，转念一想，性格沉稳，静得下心搞科研，不是件坏事。 “你接下来怎么想的？以你的资质，还留在高中纯属浪费时间。对了，”沈老想起什么，问道：“雷达工程这门课，你学多久了？” “两个月左右。”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入门？” “两个月前。” “……” “你导师是谁？谁传授你遥感雷达的知识？” “吴顺军。mark a richards。刘永坦——” “你等等！我记得这些是雷达成像技术和雷达信号处理等类型书籍的作者。” “嗯。” 几秒后，沈老迟疑着说：“你说你是自学雷达工程，两个月前入门，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是不是？” 盛明安诚实回答：“是的。” “之前没有任何基础？” “研究过经典物理和电磁学。” “我捋一捋。” 捋完后，沈老很平静的说：“我记得你读高二，现在办理跳级，准备明年的高考，或者直接保送——放心，我替你争取一个保送到金都大学的名额。剩下的时间也不用去学校，直接来金都大学旁听，去我研究所，我亲自带你……” 他摩拳擦掌制定计划准备好好培养盛明安。 “下个研究方向定下来没有？没有的话，考虑稀疏微波成像的研究方向。” 稀疏微波成像是雷达领域前沿研究热点，原理是将稀疏信号处理理论引入微波成像，两者结合形成微波成像。 相对于理论比较成熟的insar和par雷达领域，稀疏微波成像属于新理论、新体制和新方法。 开荒拓土固然不容易，可收获斐然。如能得硕果，便是该领域里的奠基人。无论后来者多出色，他们都绕不过奠基人的理论。 这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而沈老作为华电科十四所首席专家，他开口邀请就说明相关项目开启，而且很可能是国家863科研计划里的项目之一，资金充足、人才充沛。 盛明安若进去，必然署名。 一旦署名就代表他也拥有这一项科研成果，而盛明安才十七岁，他前途耀眼光明得令人眼红妒忌。 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拒绝。 但—— 盛明安拒绝了。 他说：“我不擅长雷达工程。” 不是装逼、不是谦虚，他只是陈述事实。 “与其说在雷达工程领域里拥有天赋，不如说我对电磁学、对物理学更有天赋，也更感兴趣。我的征途是凝聚态物理和光学。” 盛明安前世主要研究方向是光学，但在他身体没完全垮掉之前，其实还对隔壁的凝聚态物理学蠢蠢欲动。 凝聚态物理涉及到主要的公式即电磁学、量子力学和统计力学，其广泛研究的课题是量子霍尔效应和无序导体。 光是电磁波，但电磁学仅能解释光的波动性，无法解释量子光学。 但电磁学是沟通凝聚态物理和光学的基础桥梁，所以电磁学这门课，盛明安巩固得比较扎实。 沈老听完后，表示尊重盛明安的选择，因为他是天才，他有任性的权力，但他同时也表达对盛明安如此草率决定未来研究方向的不赞同和不看好。 “凝聚态应用前景广泛，涉及新材料和新能源，不过国内这方面做得不是很好，顶尖人才和技术集中在华科院。你真想走这条路，还是可以到金都大学的。光学……国内光学没什么发展，你可以申请麻省理工研读。” 沈老虽可惜盛明安不欲深入雷达领域，但还是耐心指导他未来如何走。 而这些对盛明安来说是很新奇的知识，他重生前也没去过国外大学深造。因病影响，他缺乏很多正常人该有的认知。 最后沈老沉吟着说：“你过两天来趟津大，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盛明安没问要见谁，点头约定时间。 挂断电话后，盛外公在楼下喊：“安崽——！” “来了。”盛明安回了声，合上书和笔记下楼。 盛外公从厨房里提出个青花瓷盅递给盛明安：“花生炖猪脚汤，补血还强健腰脚，很滋补的营养汤。你提过去给你那骨折的朋友喝。外公看完直播录屏才知道人家为了保护你二次骨折……” “只是石膏裂了，右手没骨折。”盛明安纠正：“而且骨折要补钙，喝骨头汤才对。” “你外婆说缺啥补啥，你不懂。”盛外公谆谆教诲：“本来就打着石膏，再摔那么一下，不得痛死？我看视频里，你朋友的脸惨白惨白的，额头全是疼出来的冷汗。安崽呀，这维持朋友情就得雪中送炭、千里送鹅毛，礼轻但是情意重。” 盛明安：“我跟陈惊璆不是朋友。” “外公知道。不是朋友。是合作伙伴！” 盛外公没把外孙的话当真，他觉得当时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只有陈惊璆而且不顾二次骨折的危险冲出来保护盛明安，那人品有保障！ 肯定是值得交往的朋友！ “早去早回，好好跟朋友说话。”盛外公把青花瓷盅塞进盛明安怀里，又把人推出门，还给塞了几百块：“你们年轻人爱玩什么撸啊撸、什么兽人永不为奴的，无聊了就去网吧玩一玩，不要整天闷在房间里学习。” “……” 盛明安就这么被外公赶出家门，无奈只好提着青花瓷盅去找陈惊璆。 好在之前找私家侦探查过陈惊璆家里的地址，所以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那栋破旧的筒子楼。 筒子楼呈回字状，盛明安从生锈的、没上锁的大门进去天井，刚要走楼梯就听到上面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听那把声音很熟悉—— 是黎骄和陈惊璆？ 盛明安迅速拐进光亮照不到的楼梯后面，面无表情的听陈惊璆和黎骄由远及近的谈话。 系统：【宿主为什么躲起来？】 盛明安：‘你觉得第三者插足两人世界，他们还能谈恋爱？’ 系统：【……有道理。】 系统：【我以为宿主不懂谈恋爱的事。】 ‘我从不打无准备的战争。’ 言下之意，他早就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 撮合陈惊璆和黎骄算什么？不过是普通的恋爱罢了！ 他怕的是后面那些未知的变数，他也担心即使是黎骄也不能拯救陈惊璆泯灭的人性。 “就送我到这儿吧。”黎骄在楼梯口站定：“我见你手臂骨折就猜你兼职的事会被耽误，我手里还有点钱，要不借你一点。” 陈惊璆拒绝：“不用。” 黎骄：“姚婶的医药费不能拖延，你别跟我客气。” 姚婶就是照顾陈惊璆长大的佣嫂。 陈惊璆：“节目组这几天结算工资，够姚姨下个月的医药费。还有之前欠你的几千块，我会一并还你。” 黎骄低声说： “我不着急要。” 陈惊璆‘嗯’了声，没拒绝没肯定，态度让人捉摸不透。 楼梯后面的盛明安摇摇头：‘陈惊璆不行。’ 系统：【真的？】机械的音质震惊得发生波动，【——怪不得！】 盛明安：‘对陈惊璆和黎骄目前的关系进展来说，两人仅处于关系未明、比较暧昧的感情发展初始阶段。钱是维系两人来往的枢纽，黎骄不想斩断枢纽，可惜陈惊璆不解风情。’ 【……】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觉得面无表情偷听别人对话还一本正经分析的盛明安更奇怪。 黎骄离开筒子楼之前，犹豫再三，回头询问陈惊璆：“你也觉得我故意背后诋毁盛明安？” 陈惊璆抬眼，那眉眼太凌厉，又黑又冷，仿佛能一把刺穿人心。 良久，他回：“……没有。” 黎骄忙不迭垂下眼睛笑了笑：“还好你信我。人言可畏，我决定退出《少年强》这档综艺节目，反正我确实不如盛明安聪明。” 顿了顿，他又说：“那…我走了。” “再见。” 黎骄离开筒子楼，陈惊璆原地站了一会就上楼。 盛明安在蹲在楼梯后面没动，系统问他怎么不出去。 盛明安问系统知不知道黎骄的未来，系统说黎骄是个普通人，除了因与陈惊璆相识而于二百多年的历史里发出微光，除此之外便再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我知道黎骄的未来。他参加了《少年强》综艺节目，中途退出，从选秀节目中出道，红火了几年。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声名狼藉的退出娱乐圈。再后来黎家破产，黎正平夫妇晚年凄凉，黎昭和黎骄也没什么好下场。’ 这就是盛明安重生回来后不着急报复黎正平的主要原因，当然他也不会主动犯法。 仔细想来，黎骄退出娱乐圈那年，似乎是他被救出疗养院的第二年。 无需他崛起报复，黎正平一家就遭了报应。 盛明安喃喃自语：“为什么那时候陈惊璆不在黎骄身边？” 系统突然出声提醒：【有人来了！】 外面一阵整齐的步伐急促的冲进来，旋风似的跑上楼，楼梯被踩得震天响。 没过多久，盛明安就听到楼上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似乎还混进模糊的‘谁是陈惊璆？’、‘妈的狗崽子！’、‘抓住他！’……等咒骂。 找陈惊璆的？ 高利贷还是地下黑拳组织？ 盛明安摸出手机报警，继续蹲在楼梯下面，凭他瘦胳膊瘦腿的，出去救陈惊璆纯属不自量力。 报警完毕，他又准备拨通黎骄电话想把他喊回来，翻完通讯录才想起他压根没存黎骄的手机号。 【警告！警告！目标人物触发剧情！目标人物触发剧情……】 盛明安被吵得头疼，眉头不自觉紧皱，便听系统下一句无机质的冰冷的‘剧情’提醒：【陈惊璆被同父异母的弟弟派去的打手打断腿，因救治不及时，左腿从此落下残疾。】 左腿残疾？ 盛明安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只觉得那道白光很重要、他必须牢牢抓住，但系统催得太急，而陈惊璆即将落下左腿残疾，容不得他犹犹豫豫耽误时间。 他边跑边问系统：“陈惊璆怎么得罪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开启主线‘剧情’的系统冰冷回复：【陈惊璆参加节目大出风头，陈青琉觉得他会回去争财产，所以找一群打手警告他。】 陈惊璆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陈青琉，私家侦探居然漏了这些重要情报。 盛明安：“郦裕华换了陈天鹤和陈惊璆的亲子鉴定，陈天鹤恨不得陈惊璆去死。就算哪天陈天鹤得知陈惊璆是他儿子，他还是会恨屋及乌。陈惊璆不可能是威胁，陈青琉为什么还费尽心思打压他？” 系统：【因为陈家人都有病。】 “？” 【后世结论：遗传+后天环境。陈惊璆全家心理扭曲。】 “……” 有病病一窝，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看来我得重新找私家侦探再查一查。” 盛明安原本想砸消防铃假装火灾赶走那群打手，可筒子楼基本没什么消防措施，更别提消防铃。 而且居民少，现在又是白天，根本找不到人救陈惊璆。 盛明安蹲在楼道视野盲区，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陈惊璆洞开的房门里，八九个花臂打手闯进陈惊璆的家一通打砸。 陈惊璆反击，即便是在右手受伤的情况下，仍能以一敌十，负隅顽抗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自己被揍得浑身是伤，打手们也讨不了好，其中有两个被打破头、后背一道深深的刀伤。 不过陈惊璆到底只是个不满十八岁的未成年，在一群经验丰富的壮年打手围攻下，最终还是被踢倒在地。 陈惊璆抱住脑袋，护住容易致命的身体部位，一声不吭的接受打手的拳打脚踢，原本毫无波动的眼睛忽然穿过破开的门、低矮的栏杆，对上躲藏在楼道盲区的盛明安。 鲜血顺着额头滴下来，地面很快缀了一小摊黏稠的血。 ‘系统，告诉我楼里现在哪一层还住着人？’ 【启动雷达搜索。】 【四楼和五楼都住着附近工地的工人，刚上完夜班，现在在休息。】 盛明安最后再看了眼陈惊璆，转身朝楼上跑。 陈惊璆看到盛明安跑了，连他都没发现眼里流露出的失望和自嘲，视线逐渐模糊，应该习惯的疼痛忽然之间变得难以忍受。 只不过是被救了一次，怎么会产生依赖？ 只不过是节目里被额外照顾……或许不是额外照顾，只是因为他跟得上思路、使唤顺手，所以得到温和的教导。 换任何一个人来也会得到盛明安的温和以待。 有谁会同情烂泥里的垃圾？ 逃跑，不是很正常？ 陈惊璆刻薄而恶毒的嘲讽自己，心中无比强烈的怨恨、仇憎在此刻达到顶峰，化作毒蛇盘旋心脏，张开獠牙，毒汁灼烧心脏肉块、渗透进血管流经全身。 那是憎恨的毒液！ 当为首的打手喊停，说：“听陈少吩咐，断他一条腿，让他做一辈子残疾。” 残疾！！ 陈青琉！ 陈惊璆咀嚼着这三个字，恨得表情扭曲，扭曲如恶鬼，猛然抬头死死瞪着为首的打手，记住他的脸。 为首的打手见状，心头猛然一跳，一瞬间感觉自己像被什么恐怖的凶恶的脏东西盯住，如附骨之疽让他下意识很想挖出眼前这狗崽子的眼睛。 “照着膝盖骨的位置砸！砸到粉碎性骨折，掰不回来的那种！” 打手拖出一根钢棍高高举起，憋足了气、额头爆出青筋就要狠狠砸下去时，门口突然有人大喊：“住手！” 同一时间还有个青色的东西呈抛物线砸过来，正好打中重力落下的钢棍，使其偏移轨度击中死死抓住陈惊璆脚腕的打手的手臂。 哐啷！ “啊啊啊——” 打手的惨叫和青瓷盅落地砸碎的声音同时响起，陈惊璆一怔，抬头看过去，门口逆光处站着跑得太急而喘气的盛明安。 白色卫衣、红色夹克外套，黑色牛仔裤和高帮鞋，打扮得时尚小酷帅的盛明安，像个路见不平、专门在危险关头从天而降救人于水火的红衣小侠客。 鲜血和着汗水流过眼皮、淌过眼睫毛，半干涸、半黏腻，弄得眼睛很难受，但陈惊璆就是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谁。 为首的打手：“小同学，没你的事，转身出去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们不动你。” “不行。”盛明安：“我外公说得对，他保护过我，我不能无视。”他看向陈惊璆，对方在未来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陈惊璆，你不顾二次骨折保护了我。所以——” 陈惊璆直勾勾盯着盛明安，听见他说：“我们现在是朋友。我不会不管你。” ——盘旋着心脏的毒蛇蓦然闭上了眼。 为首的打手脸色阴沉，命令手下去抓盛明安轻轻打一顿就行，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尤其盛明安一身名牌货显然家世不好惹，还是别惹事为好。 接着他就提钢棍准备亲自打断陈惊璆的腿。 陈惊璆声音沙哑：“盛明安，走！” 盛明安回头喊：“兄弟们，出来办事！” 话音一落，身后突然蹿出十来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手里还拿刀扛板凳的男人，齐刷刷站在盛明安身后以他马首是瞻。 众人一惊。 “这娃没爹没妈，天天出去打零工赚钱养他姚姨，性格孤僻了些但为人孝顺，不至于打残他、毁他一辈子吧。”住五楼的工头站出来指着陈惊璆，对打手说：“朋友，亏心钱少赚。” 为首的打手正评估双方实力，握紧钢棍狠狠心就要赚这笔亏心钱！ 那头盛明安冷静地说：“我录了像，报了警，警察应该在赶来的路上。如果你们敢打断陈惊璆的腿，我让你们有钱赚没命花。雇佣你的人权势再大，他也保不住你们。” 停顿几秒，他继续说：“不相信的话，打开手机点开任何一条新闻推送看一看就知道我的底气。” 打手将信将疑，拿出手机点开新闻推送，看完脸色陡然剧变：“盛明安？！” “是我。”盛明安说：“以我现在的名气，只要我随便找家媒体说点什么，曝光几位的照片，我想没人能保你们。还有，你们大概不知道，国家院士想收我做学生，就是视频里的‘沈老’。” 国家院士—— 那是学术界的大人物，而华国学术界和政界牵从甚密，顶级学者更是拥有和上面直接对话的权利。 如盛明安所说，牵扯出国家院士，即便是十个陈天鹤也不能保住他们！ 打手们面露难色之时，筒子楼外面的警笛声越来越响亮，逐渐逼近。 为首的打手最终放下钢棍，低头看了眼陈惊璆说：“算你走运，狗崽子。”言罢照着他伤处狠踢一脚，挥手命令：“我们走！” 陈惊璆紧握拳头，指甲刺破掌心，透过血雾一一记住所有打手的面孔，垂下的头发挡住他眼里刹那间蔓延的冰冷杀机。 打手们走后，盛明安对前来帮忙的工人们道谢：“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工头赶紧挥手说：“要不是你提前预见津州高架桥会坍塌，阻止一起重大安全事故，我们工地估计得停工，大家可能都拿不到工资。” 盛明安讶然：“工地？” 工头：“那两辆侧翻的牵引车就是运载我们工地的建筑材料！” 居然这么巧？！ 工头乐呵呵地领着工人们回去继续睡觉，而警车停在门口，警察上楼录口供。 彼时，盛明安扶起陈惊璆，一边帮他递纱布棉签和水，一边帮忙补充口供。 警察走完基本流程，最后问陈惊璆知不知道那群人的目的，能不能描述那群人的长相，跟他们有没有仇。 陈惊璆：“不知道。不记得。没仇。” 盛明安闻言，看了眼陈惊璆，也没说自己有录像。 录口供的警察闻言皱眉，看着陈惊璆处理腿上皮肉外翻的伤口，大半瓶酒精倒下去居然面不改色，心中不由升腾起怪异的感觉，这得是个心性多冷酷的人！ “结果出来会通知你们，你们这边找到什么可用证据也可以通知警方。协助警方破案。” 警察起身离开，叮嘱他们小心行事，对方很可能再来寻仇。 “有事找警察，别自己逞强。” 盛明安点头，送人出门。 警察到门口忽然停下冲盛明安说：“盛小同志你好！我代表从津州高架桥活下来的人民群众感谢你！” ？ 盛明安茫然：“不用谢。应该的。” 警察露出笑容，敬礼道谢，转身昂首挺胸地离开。 盛明安挠挠脸颊，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 他观察整栋简陋的筒子楼和更加简陋的陈惊璆的家，狼狈而落魄的陈惊璆在木质板凳上沉默地处理伤口。 明明心知是谁要他残疾却不对警察说。 陈天鹤也是他父亲，他本来应该过得更好，至少是锦衣玉食、名校良师，不该担惊受怕，更不该整天为生计发愁。 陈惊璆好像真的有点惨。 盛明安开口：“陈惊璆，你搬来我家住吧。” 抹药的陈惊璆手一抖，棉棒捅进伤口里疼得他腿一抽，然而他顾不得什么，只抬头看盛明安。 他哑声问：“你说什么？” “搬来我家住，直到骨折好全为止。” 第25章 风华[03] “外公让我带的花生炖猪脚汤，可惜全洒了。”盛明安看向陈惊璆：“去我家喝汤吗？我外公炖汤的手艺很好。” 陈惊璆伤口都包扎好了，此时神情有些恍惚：“我…去你家住？” “你不方便？还是有难言之隐？”盛明安抽空问他扫把在哪，根据指示去厨房拿来扫把和扫帚：“去不去都随你，但我的建议是你就算不去我家住，最好也去住旅馆。我感觉找你麻烦的人不会轻易罢手。” 以陈青琉的心性，确实不会一次失败就放弃。 陈惊璆一边沉思，一边放下手中纱布。 刚放下，手里就被塞进扫把把柄，他抬头直面盛明安沉静的目光。 后者看一眼他、再看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和洒了一地的花生炖猪脚汤，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 陈惊璆右手打石膏，左腿小腿肚缠白色纱布，额头的伤口虽血液凝固但依然很狼狈，俨然就是个凄凄惨惨的病号。 但凄惨落魄的病号他无声地接过扫把起身清理脏污的地板。 用左手。 好在盛明安还没四肢不勤到只看不做事的地步，所以他在旁帮忙拿扫帚、递拖把，感觉也算帮了很大忙。 粗略地清扫结束，盛明安又说：“你骨折那次欠我的一千三不用还了，就当我赔你的医药费。” 然后他伫立原地等待陈惊璆回复他去他家做客的邀请。 “不……” 不知为何，陈惊璆觉得他要是拒绝去盛明安家里住，盛明安一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再三开口劝服，甚至很可能再也不提。 所以话到嘴边突然拐了弯：“不用赔我医药费，你救过我两次，我才保护你一次。”停顿几秒，陈惊璆说：“可能得叨扰你们一段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接受盛明安的好意了。 “那走吧。” 陈惊璆简单收拾换洗衣物和书籍，关门、锁门，被盛明安带回盛家别墅，受到盛外公和佣嫂的热烈欢迎，因为这是盛明安第一次带回家的朋友啊！ 盛明安家里多了个人，但他适应良好。 他好静，陈惊璆也不喜欢吵闹，两人日常就是啃艰涩难懂的专业书籍。盛明安经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研究公式，有时候还得陈惊璆敲门提醒他该吃饭、该休息。 也是几日来的相处，陈惊璆才确定原来盛明安所获得的殊荣并非完全源自他的天赋，还有他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 面对学术世界，盛明安给予了至高的尊重—— 谦卑。 学术圈公认数学是天才的领域，地位几乎与之并肩的物理也不遑多让，它拒绝庸才，残酷的关闭普通人踏入其世界的大门。 所以物理界从不缺乏天才，古往今来，它杀死过无数的天才。 唯有疯狂而谦卑者，得以徜徉物理殿堂。 *** 津州高架桥坍塌后，无数媒体想访谈盛明安但都被拒绝，《少年强》这档节目也想来个事后访谈，顺便洽谈节目后续拍摄，不过盛明安也没答应。 节目组也料到这种情况，没有过多纠缠，爽快打钱，结束合作。 盛明安顺手查自己的开户银行，里头多了五万块。 类似《少年强》这类科技类综艺节目基本都是素人参加，选手没什么通告费，不过冠军小组能拿五十万。 盛明安他们不是明星，能拿到的通告费也就几千块，至于冠军的五十万，也必须在那个舞台留到最后，而他严格算起拍摄时间还不到四天。 不到四天就给五万，节目组厚道。 企鹅群聊里，王箬几人冒泡，兴奋地说他们拿到节目组打来的两万，连赵达也有两万。 盛明安私戳陈惊璆，问他拿了多少。 隔壁房间里的陈惊璆正摩挲着银行卡，忽然抬头看了眼墙壁，然后在手机里回复两万，接着转还之前欠下的一千三医药费。 盛明安没推拒，收下钱，心想他比其他人多出三万，大概是节目组的额外奖励。 钱刚收下没多久，一通电话打进来，盛明安接起，听到那头的人和蔼亲切地问候：“盛同学身体怎么样？病情好点了没？什么时候来学校上课？” 对话半晌，盛明安才知道这人是实验高中校长，他差点忘记自己现在是高二学生，就读于津市实验重点高中，因病休学大半年。 不过如沈老所说，继续读高中于他而言是浪费时间，所以盛明安打算直接参加明年的高考，而且接下来的时间他也不想被困在学校。 斟酌语句，盛明安直言他的要求并保证他会以实验高中学子的身份参加高考，希望校长能同意他的请求。 “没问题！”校长爽快的答应了。 学生优秀到盛明安这种程度，没必要用常规束缚，只要是实验高中的学生，早毕业、晚毕业没区别。 再说这段时间里，什么教育局、教授和院士都找过校长谈话，盛明安本人又上道，因此校长的绿色通道开得心甘情愿。 “盛同学的优秀表现，学校看在眼里，打算表彰盛同学两万块，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来学校一趟……也好顺便解决明年高考的手续。” 盛明安想了想，挤出个时间。 双方谈妥，彼此满意，盛明安挂断电话，简单拾掇一番后准备出门赴他和沈老的约。 跑下楼梯，盛明安见陈惊璆在摆弄客厅博古架上的贴梗海棠盆景，同他打声招呼：“我中午不回来，别准备我的饭。” 陈惊璆轻声应下。 盛明安在换鞋，无聊就随便起个话题。 “陈惊璆，你为什么不继续读书？” “你知道我被退学？” “现在知道了。” 见陈惊璆有些警惕，盛明安只好找个理由解释：“高中生没时间做那么多兼职，除非你休学或退学。” 陈惊璆缓缓说：“津市没有高中愿意收留我。” 经常旷课、打架生事，还收钱帮人大规模作弊，他劣迹斑斑的名声早就传遍津市所有高中。 系统：【陈惊璆没有高中学历，但有大学学历。二十七岁那年，陈惊璆获得加州大伯克利分校物理学学位。他曾在公开场合表示遗憾自己没有完整的高中生涯。】 盛明安换好鞋，“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陈惊璆道谢，询问：“你那天录下闯入我家的那群人的视频能不能发我一份？要是他们再来找我麻烦，我就报警提供证据。” “等会发给你。”盛明安挥挥手：“我出门了。” 陈惊璆目送盛明安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然后低头捏出藏在海棠花心里的小虫子，连纸巾带虫尸一起扔进垃圾桶，继续洒水浇花肥，精心照料盛家这盆自买来就没人照顾的贴梗海棠盆景。 这盆海棠之前枯蔫焦黄，经陈惊璆连续几天来坚持不懈的抓虫和浇肥，现在满树都是灿烂的花骨朵，看上去精神饱满、极其漂亮。 ‘叮咚’，手机提示新信息。 陈惊璆保存盛明安发来的视频，点开、定格、截图和打字：[两千买这人的个人信息，两千买他落单的时间。]，然后连信息带截图发送过去。 两秒后收到回复：[定金两千。（附带账号）] 陈惊璆转去两千，所有信息删除干净，手机放回兜里，手指拨了拨海棠嫩绿的叶子，注视朱红色海棠花骨朵的神色是盛明安和系统从未见过的平静温和。 *** 津大实验楼。 沈老指定的地址在五楼，盛明安敲门进去，正对门口的电脑桌旁有个研究生抬头看了眼：“有事？” 盛明安：“我找沈老。” “盛明安？” “是我。” 研究生起身，一边带盛明安向办公室深处走一边大量他：“我看了你当时在节目里的表现，一帧帧慢放研究数模，简直精彩绝伦！你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能解出那么精密的数模结构？” 他搓着手紧张询问：“大神，有没有什么学习秘诀？” 盛明安：“多读多看多动手。”说完他就推门而入。 “……”这逼装的。 研究生：“年轻人不讲武德。” 办公室里除了沈老还有另一名老者，盛明安记得他和沈老都混进节目组评审团里，但好像不是雷达工程系的教授。 沈老招手，指着身旁老友说：“他就是我介绍给你的人，物理系教授。我做个中间人，替你们双方引荐，不过能不能让我这老友留下你就看你的本事。” 盛明安看向沈老身旁的老者，着整洁的中山装、头发乌黑，眼睛小但目光神亮，单看外表不到五十。 “请问您是……？” 盛明安不认识该老者。 老者单刀直入：“光的干涉分几类？” 盛明安下意识开口：“分波面干涉、分振幅干涉和分振动面干涉。” 老者继续问：“什么叫傅里叶变换受限脉冲？” “当脉冲时间相位因子是常数时，脉冲宽度频谱等于接近1的常数k，乘积取最小值，脉冲宽度和频谱两者呈反比关系，这种脉冲就被称为傅里叶变换受限脉冲。” 老者语速飞快如连珠吐出：“如果频域相位因子发生变化导致脉冲宽度和频谱两者不再维持严格的反比关系，瞬时频率发生变化，这种不满足傅里叶变换关系的脉冲被称为什么？” “啁啾脉冲。” 连续几个问题后，老者冷不丁问：“会薛定谔方程吗？” 突然由光学考题转变成凝聚态物理中的量子力学，盛明安只愣一秒就点头：“会。” 老者推出笔和草稿纸，“默写下来。” 盛明安当即拿起笔默写：‘一维薛定谔方程：h^22u*……。三维薛定谔方程…定态薛定谔方程……’ 薛定谔方程是量子力学中的核心方程，揭示微观世界物质运动的基础规律，其地位就相当于牛顿定律在经典力学中的地位。 由该方程衍生出来的著名理论‘薛定谔的猫’，即很好的描述了所谓的量子力学，然而作为现代物理分支学科之一的量子力学至今未能被完全证实。 倘若哪天被证实，大概整个人类世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百分之九十的人会信念崩溃、进而怀疑人生存在的意义。 薛定谔方程如牛顿方程一样，不能通过方程验证其理论的正确性，但可以通过实际实验来验证。 牛顿方程能直接通过实际实验验证，而薛定谔方程却只能间接验证，而至今没人能肯定而直接的确定其准确性，也没人能证明量子力学到底是否可真正完全成立！ 老者锐利的目光直视盛明安，倘若在场是他的学生，哪怕是已经在外面独当一面的学生，先经历前面穷追不舍的问题、后又接受这直刺人心的审视，恐怕心态和情绪都会崩溃。 但盛明安昳丽的眉眼不动，心态稳如老狗。 他知道老者是在考验他，而开头数道题目基本都是光学基础问题，尤其是支撑现有超强超短激光技术理论的啁啾脉冲放大技术（cpa技术）。 他记得啁啾脉冲放大技术于18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不过最后一道题来了个急转弯，从光学学科突然跳跃到量子力学，好在盛明安对两个分支学科都有所研究才不至于被难倒。 老者脸色缓和：“我叫张群芳。” “！！”盛明安的瞳孔猛然紧缩，张群芳？！ “华科院院士，前春城光机所研究员……”于14年进入华科院申市光机所进行超强超短激光装置研发工作，终于17年实现10拍瓦激光放大输出，使华国于超强超短激光这一块领先国际水平的—— 张群芳！！ “张院士？” 张群芳：“听说过我？” 盛明安点头：“我很敬仰您。”他没重生前就听过张群芳的名声，可惜直到去世都没机会见上一面。 张群芳微微一笑，不小心瞥到沈老的死亡视线，沉默片刻，感觉更快乐了。 想他前几天还在嫉妒老友他能捡到个天才学生，他们光学分科怎么就人才凋敝？ 没想到啊，天才变成他的学生。 人生真是峰回路转充满惊喜！ 张群芳：“你光学基础挺扎实，但明显更擅长雷达工程。你要知道隔行如隔山，搞学术也是一样的，别看光学、雷达、电磁波都能笼统归入物理学，可物理是个非常庞大的学科。它在不断的发现理论、验证理论，再发现和再验证，如今已经成为一颗参天大树。” “而这颗参天大树拥有无数的枝桠，每一根枝桠都代表一个分支学科，每个分支学科还会衍生出更多的学科、更多的研究方向。” “这个世界从不缺乏天才。物理的世界更不缺天才，但是能够留名青史、能在物理殿堂里留下名字的天才屈指可数！” “你在雷达工程方面已经拥有不亚于博士生的研究成果，现在只要你点头，全国任何一所电磁学专业的大学都会敞开大门欢迎你。你很快就能结束大学生涯，成为研究生、博士生、教授……如果继续走雷达工程这条路，你注定前途无量。” “你还坚持吗？” 张群芳的表情很平静，但字字句句无比郑重。 他固然很想要一个天才学生，但更希望盛明安不要选错路，更不要以后后悔。 物理这条路，后方已被前辈们的荣光堵死，前方则白茫茫一片连路基都没有，大多数人一辈子耗在物理学却颗粒无收、抱憾而终。 盛明安听懂了张群芳话里的深意，他想起曾于书中看到的引起他共鸣的一句话，如今他用这句话回答张群芳教授的质问—— “我们所有的科学发现与真实的物质世界相比，还是相当原始和幼稚的，但它仍是我们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说过的话，想必张教授知道。 盛明安望着张群芳教授，眼睛黑白分明，“物理，是我观察这个世界的眼睛。大到宇宙，小至粒子，所有的规则包含其中。我能看到的美，源于物理。” 沈老面露动容。 张教授露出笑容：“欢迎你加入物理分支学科——光学。” 盛明安也笑了。 张教授顿时欸欸几声，心内叹道他这年纪最小、最有天赋的学生长得可太俊秀了。 “我把津大物理系课程表发给你，你看一下，想上哪门课就上哪门，能学多少主要还是看个人。”张教授叮嘱几句，最后从桌子底下搬出七八本书拍了拍说道：“这些你都拿回去看，下个月我会出题考核。如果成绩优秀，我就带你走趟申市光机所。” 盛明安眼睛一亮：“我保证您不会失望。” 申市光机所强场激光物理国家重点实验室是拥有全华国唯一且最先进的激光装置的物理研究所，如果想通过系统黑科技关卡，盛明安起码需要用到激光装置。 张教授失笑：“对了，沈卫国还有事跟你说。” 盛明安回头看向沈老。 沈老：“你的论文已经出刊，是ieee tase正刊。可惜不是金都大学学生，否则你会得到至少十万块的奖金。另外，根据你的研究成果而研发出的软件体系的自主知识产权终审结果已经下来，之后你可以独自运营该技术软件，也可以跟国内某些科技公司合作。但我的建议是直接转让，如果你打算一门心思搞科研的话。” 盛明安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说：“我选择转让。” 他只想搞科研，不想开公司、也不想去某些科技公司当技术顾问，这些都会浪费他宝贵的科研时间。 再者，科研技术更新换代的速度日新月异，只要拥有基础技术理论支持，研发或改进新一套软件体系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除非他接下来死磕干涉合成孔径雷达毫米形变监测技术软件。 沈老：“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转给我的团队。” 转给沈老的团队其实差不多等同于转给国家，盛明安觉得没什么不好便同意了。 沈老当即打电话喊助手准备好转让手续，半个小时后，助手满头大汗的跑来，身后居然还跟着一律师，就真的准备齐全。 转让手续和合同处理很成熟，而且还有律师从旁解释，尽量照顾盛明安不让他糊里糊涂的卖掉技术软件。 盛明安接过合同一目十行，看到沈老用四百万购买他的软件专利就彻底没有疑问，价格公道、沈老人品值得信任，他有什么理由不签名？ 他的软件体系现在虽说在insar毫米形变监测这一块跻身国际先进水平行列，但后续的维持、改进、更新都需要专业团队和研发资金投入…… 所以说沈老给出的四百万和合同里其他签订条件真的非常公道。 盛明安迅速签完名，又和沈老、张教授聊了几句就抱著书走了。 如今他身体健康许多，体力跟上来，抱着七八本书毫不费力。 赵教授的助理、即盛明安开门进来第一眼见到的研究生，他送走盛明安，搭讪沈老的助理：“你们怎么还带律师？” 沈老的助理瞟他一眼，眼神轻飘飘跟要得道升仙了一样。 “盛明安转让他的软件体系技术，给了这个数。” 沈老助理伸出四个手指。 “四……” “四百万。” 实习工资不过一两千全靠项目接济的研究生差点被酸死，此刻眼神也变得跟沈老助理的一样轻飘飘，全凭一口仙气吊着命。 他拿出手机上逼乎发帖感慨：【人和神的区别在于，人是社畜，而神只要动动脑子就能卖出四百万的技术专利。】 发帖不到几分钟，底下牛鬼蛇神全都钻出来；【四百万……哪路大神，说出来我瞧瞧？】 【观看lz过往发帖，内容基本跟超快光学、非线性光学和脉冲激光装置相关。众所周知，国内光学发展不怎么样，只有国家投入大量资金在各个光机所进行研发项目。】 【接上，国家项目研发成果属于国家，只有奖金、不可能私下卖出四百万专利。】 【再接上，综上所述，要么大神犯法，要么lz撒谎。鉴于逼乎人尽皆知‘工资百万，刚下飞机’的吹逼属性，百分百肯定lz吹了个清新脱俗的牛逼。】 【emmm……逼乎诚不欺我。】 研究生发完帖就被喊去做事，直到中午才有空停下来喘口气，摸出手机一看，回复居然破千了！ 一看里头的回复，研究生差点没心梗。 他忍了忍，忍不下去就爬进去重新编写标题内容并做了补充，括号特别强调：【大神姓盛！不是卖光学专利，而是雷达专利！】 刚发来，立刻有人冒泡：【搞雷达还姓盛的大神，我只知道一个。】 【我新拜的山头盛明安？！】 【新拜的山头……是我不了解的文化盲区。】 【雷达工程的，在准备大考，想拜个山头希望感动神明降下神迹。】 【盛大神要卖专利也是卖给雷达工程的研究所或公司，你不是光学专业的？你怎么知道这事？】 【……】 研究生随手解答：【因为盛大神今早到我导师办公室，打算转投我们物理系光学专业。】 此言一出，引起震动。 逼乎学术圈这一挂的人都跑进来抓住这条留言发表疑问和看法，最后由某个雷达工程系的研究生出来肯定楼主的解答结束了逼乎网友的质疑。 【大神不愧是大神，任性哈。】 【……感觉还是太年轻。】 【未成年、高中生就能拥有自己的sci一作，盛明安确实有天赋，但是太自负——天才的通病。】 【隔行如隔山，跨行来年火葬场。】 【小孩子需要社会无情的毒打……我赌盛大神一年内回归雷达工程。】 【需要一年吗？我赌半年。】 【那我三个月好了。】 【如果是我，我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出于好奇，本雷达工程博士生去瞅了眼光学，吓得我连夜收拾家当扛着火车火速逃离这条不归路！】 【劝人学物理，天打雷劈啊。】 【？？没人羡慕大神的四百万吗？那我一个人舔吧。】 【大神就算被光学专业毒打，他也是一个拥有四百万的被毒打的孩子罢了。】 【我和你有仇吗？为什么伤害我？】 【……】 逼乎评论基本都在舔盛明安的四百万，吵吵闹闹没有多大的恶意，但确实都不看好盛明安弃雷达工程转投光学的选择。 倘若他们知道盛明安不仅放弃雷达工程专业，还打算同时研究光学和量子力学这两大屋里分支学科，估计得口沫横飞、群舌混战了吧。 此时，有个大v截图放到围脖账号，因截图主角是前段时间火爆全网的盛明安而引来一波小火的关注。 非学术圈的人不懂其中区别，学术圈的人便在下方留言+科普，基本都是不看好。 实在是学术圈不像普通工作，不是技术能不能轻松上手的问题，而是每个分支学科里都有海量的理论、公式和无数的研究方向，这就注定了物理学术它有绝对的壁垒！ 不过也有一小撮人看好盛明安，直言他年轻、有天赋，还有勇敢而坚定的信念，或许可以期待他璀璨光耀的未来。 大v见热度不小，一时好玩心起就搞了个微博投票，名为‘证道之路’。 围脖投票60%选择‘证道失败’，40%选择‘证道成功’。 这40%超过一半不是学术圈的人，而仅仅是对盛明安有好感的路人和颜值粉，剩下一点点学术圈的人竟也都是崇拜盛明安‘学霸光环’的直男粉！ 【让我们见证盛大神证道飞升的星路（科学之星光），以一年为期！】 【来年再见证道之果！】 第26章 风华[04] 围脖投票的事，盛明安知道，因为赵达在企鹅群里发了链接，而且惊讶地发出三连问：[大神，你要来津大旁听？] [你转卖技术专利？四百万！] [大神！你真的被张群芳教授收为关门弟子了吗？] [大神，求求你看一眼卑微的我tvt。] 彼时盛明安正沉迷于张群芳教授送给他的八本光学专业书籍，其内容包含激光、超快光学、非线性光学……由浅入深，层层递进，书籍里还夹有张群芳教授兴起时随手编写的题目。 那题目即便是盛明安解起来也有一定难度，不过他乐在其中就是了。 直到两周后，八本专业书籍和经典光学案例全部研读、分析和吃透，长舒一口气的盛明安才拿起手机发现赵达@他的消息，点进去看，瞥了眼围脖投票毫无兴趣，便一一回答赵达的问题。 [是要去津大旁听。不想继续经营技术专利所以转卖。张教授只同意带我，没说收我当关门弟子，而且我才高二。] 赵达迅速冒泡：[大神，你终于理我了！大神，我考上西电雷达工程专业了！明年我就得去西电报道，咱们不再同一个城市了。] 王箬三人当即出来表达难过之情，他们经常跟赵达网络连线打游戏，因此关系很好。 企鹅群消息很快冲到99+，盛明安退出群聊，离开房间去洗澡，放松一下连日来沉浸式学习而紧绷的神经。 洗完澡后，热气熏得盛明安莹白的皮肤似晕染了熟透里的樱花花汁。 他路过博古架，见那盆娇艳灿烂的贴梗海棠竟然开了满盆的花，不由惊讶。 盛明安问还没去公司的盛外公：“这盆海棠不是早就枯萎了吗？” 厨房里忙碌的盛外公探出头看了眼，嗓门很大地说：“小陈给养好了！他每天定时定点浇水铲土捉虫，那盆花就给养好了。”他端着两瓶牛奶搁餐桌，说：“我那时还想扔了再买一盆，还是小陈拦下来说让他养。” 盛外公和盛明安都喜欢花，尤其鲜花盆景，但爷俩都不会养。 这盆贴梗海棠还是盛家第一盆活到第二次开花的鲜花盆景，全靠陈惊璆精心照料。 话正说着，陈惊璆晨跑回来，一边抬手擦汗一边和盛明安打招呼： “早上好。” 盛明安点头做回应。 盛外公在厨房里喊：“餐桌上两瓶热好的牛奶是给你们两个的！记得喝！” 陈惊璆勤快地跑进厨房里帮盛外公做事，盛外公很喜欢他，一见到人就止不住话匣子，哪怕看似热火朝天的聊天过程中，陈惊璆其实很少回话。 或许是天生情商高，也可能是自出生起便在三教九流里摸爬打滚一路艰难走来，练就陈惊璆只要愿意就不会让场面冷下去的本事。 他随口两三句就能勾起别人滔滔不绝的聊天欲，盛外公和佣嫂都很爱跟他聊天。 盛明安拨了拨怒放的海棠花朵，绕过博古架去拿餐桌上的热牛奶，眼睛四处瞟，不小心注意到陈惊璆身上穿的校裤已经短得露出脚踝。 而他记得一个月前的陈惊璆穿过这条校裤，那时长度正合适。 显然陈惊璆又长高了。 陈惊璆今年十七，处于一个容易蹿高的年纪。 他原本就有180的身高，最近半个月又被各种炖汤、牛奶和补品流水似的喂，身高蹭蹭上涨，目测应该长高五公分。 外公昨天还嘀咕陈惊璆怎么不长肉，现在看来那些营养都补到骨头里了。 盛明安继而打量厨房里的陈惊璆，对方刚结束晨跑，还穿着宽松简单的黑色卫衣和蓝色校裤，脚下蹬一双杂牌球鞋，服装搭配既奇怪又老土。 但陈惊璆骨架好，身高体长、肩宽腰窄大长腿，又有一股超乎年纪的沉稳气势在，反而将那身不伦不类的搭配衬得低调稳重。 这时陈惊璆捧着汤盅出来，盛明安喊住他，食指敲了敲桌面：“牛奶再不喝该凉了。” 陈惊璆抬眼看盛明安，瞳孔蓦然紧缩，喉结滚了滚，下一刻那目光就越过盛明安落在他身后的海棠花，声音冷静镇定地说：“谢谢。这是天麻乌鸡汤，你趁热喝。” “放着吧。”盛明安垂着眼皮，神情懒散，姿势闲适。 他坐在红木椅，左手搁在红木餐桌上，手指虚握牛奶瓶，右手垂在身侧，因为洗过澡，所以脸颊酡红、眼角红晕如涂抹胭脂，清冽的眼睛里充满放松和信赖。 皮肤很白，却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像珍珠那样仿佛会发光的莹润的白，轻轻一捏就能在上面留下令人疯狂的红痕。 红木的淡红和莹润的白，形成极致的色差冲击。 极具侵略性的秾丽面孔，却有最干净纯粹的眼，那便是极致的反差。 盛明安不知道他毫无防备的模样能引出旁观者内心深处多可怕的恶欲。 陈惊璆执起牛奶瓶三两口喝完正要走，就听盛明安问他：“你要不要买新衣？我看你裤子短了。” “校裤宽松，穿着舒服。”陈惊璆盯着喝光了的牛奶瓶说：“过冬的衣服都买了。” “石膏什么时候拆？” “医生说下周能拆。” “嗯……你在自学物理？” “随便看看。” “物理是一门很严谨的学科，不要随便糊弄。如果选定了它，就要认真对待。” 许是情绪紧绷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啃完所有专业书籍的盛明安真的很放松，他的坐姿越来越懒，说话时的声音也不清脆了，尾音夹杂着有些软的鼻音，像羽毛划过掌心。 陈惊璆的左手手掌神经性地抽搐了一下，开口：“我…我还没决定好，我刚才出了一身汗，先去洗个澡。” “不打扰你了。”盛明安终于抬眼看陈惊璆：“如果学业上有什么困惑可以找我。” “好。”陈惊璆匆匆落下话便走了。 盛明安瞥了眼陈惊璆黑发下的耳朵尖，好像有点红。 他皱眉，看错了吧。 盛明安摸出手机联系私家侦探，差点忘记要调查陈惊璆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要求都已经打在信息栏里，发送出去后，正要退出，盛明安忽然想到什么，便又在信息栏里输入另外一行字：[另外一单生意，查这家高级疗养院里有没有一个年纪大约十七、八岁、可能瘸了腿的少年，比较沉默寡言，喜欢看诗歌类文学，总是披散着头发，嗯……左脸脸颊可能有灼烧的痕迹。] 系统：【宿主，您在找谁？】 盛明安：‘救过我的人。’ 系统：【信息很模糊。】 宿主那段话里用了很多不确定的词语，说明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救命恩人的具体信息。 盛明安：‘我能记得他就不错了。’ 他那个时候可是个病情严重的as患者，又在那家高级疗养院里备受惊吓，神智多少不清醒。 他就记得隔壁病房里关着一个毁容残疾而且寡言如哑巴的少年，拖着断了的左腿，黑发长得遮住脸，但还是遮不住左脸脸颊恐怖的烧伤痕迹。 那时他们俩都是疗养院里出了名的丑，医生和护士连看都不想看他们，反倒少被折磨。 那少年常年佝偻着背，却还是很高。 他很瘦，瘦得肩胛骨嶙峋如怪石，却在疗养院着火那晚硬生生把受到惊吓缩在角落里不肯动的盛明安拽出去。 盛明安被救出疗养院，又被送到一家真正的疗养院，有人替他支付高额疗养费，慢慢治好他的病，让他得以重新活成人样。 那是盛明安的救命恩人，但盛明安对他的印象很浅淡。 此时的盛家客房，浴室水声哗哗，花洒之下，陈惊璆淋着冷水，水流划过眉峰，从高挺的鼻子落下来。他低着头，弓起背部，突出的肩胛骨似一刀切下般的锋利。 陈惊璆忽然睁开眼，眼眸黑沉如水，已然平静无波，仿佛未曾有过因恶欲而生的涟漪。 红木餐桌旁，盛明安嗒嗒敲着字。 [开价多高都可以，你要找到他。] *** 下午两点钟，午休结束的盛明安打开zemaxopticstudio光学设计软件。 zemaxopticstudio光学设计软件可提供光学分析和光学仿真实验，是光学、照明和激光系统设计软件，简单点来说就是光学领域中非常专业实用的一款软件。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摸到真正的激光装置，不管是新手入门还是博导教授都需要运用到光学设计软件进行模拟仿真实验。 盛明安不需要教程，他很熟悉zemax，没重生前经常用到它。 软件一打开，扑面而来的熟悉令盛明安倍感亲切，他长舒一口气，十指虚虚敲击着空气，打算先随便弄个设计练练手。 就对半导体激光准直和整形进行仿真设计吧！ 设计很简单，先对半导体激光光束特性进行分析，再对半导体激光准直系统进行数学建模，主要涉及到费马原理和非球面方程理论。 大致设计完毕，便可在软件中进行仿真，完成指标。 最困难的步骤当属数学建模，不过只要数据处理得当，一步步代入公式即可得到严谨完美的数学建模。 盛明安无需在草稿纸演算，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十指灵活穿梭，软件里的世界由他创建、操控，精准的数字几乎不间歇的输入，在一连串肉眼看不见的数字和代码整齐有序的更替交换中，组合成为精美的数模，最后转移到光学软件进行仿真。 结果很快呈现出来，简单明了的图形对比可谓清晰可辨。 图形刚出现不到十秒就被迅速保存、关闭，扔进储存盘里，而盛明安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成果，只对着显示屏说道：“热身运动结束。” 他沉默着，端坐在电脑旁，虽面无表情但脑子正在高速运转，从超短超强激光装置到同步辐射装置再到xfel装置，从国外到国内日前各装置的研究进程及未来的国际发展趋势……黑白色的画面一帧接一帧跳动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闪现过去了。 而这些快速闪动仿佛快进二十倍的电影画面只存在在盛明安的脑子里，无人得以窥见，便无人为之惊叹。 下一瞬猛然叫停，画面停在‘超强超短激光装置’，紧接着开始滚动，速度越来越快，记忆模块由欧盟十几个国家、四十几所科研机构联合提出的eli计划，以200pw级别的峰值功率为目标创建超强激光大科学装置，再跳跃到华、俄、美等国纷纷提出的高峰值功率超强激光装置…… 脑海中关于各国激光装置发展和计划的甄选结束，进入下一轮、即如何制造超强超短激光脉冲！ 盛明安习惯利用自己高超的记忆力在准备科研工作之前，率先进行记忆模块思维导图，由表层进入深层，先铺开一个大结构、进入下一个结构再铺开…… 层层深入，直至得出最终的目标方向—— “啁啾脉冲放大技术。” 超强超短激光装置影响着从聚变到天体物理的每一项研究，为人类实验室提供在此之前仅出现于恒星内部或黑洞边缘的超高能量密度的极端物理条件，也为人类提供前所未有的全新实验手段。 可想而知超强超短激光装置有多重要。 1960年首台激光器问世，为了获取更短、更高峰值功率的激光脉冲而诞生调q、锁模、腔外光栅对压缩等技术。 但以上这些技术最多只能获取6飞秒的超短激光脉冲，此后将近20年，该技术没有明显突破。 直到1985年的啁啾脉冲放大技术（cpa）问世，而发明啁啾脉冲放大技术的穆卢和他的学生斯特里克兰一起获得1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 直至今日，全球所有超强超短激光装置都必须采用啁啾脉冲放大技术。 而所谓的cpa技术，用一个简单的比喻解释：一个人太高，门太小，硬闯会破坏门，所以就让人躺着过去，过程给他一副高跷。 既安全过门，还长高了。 cpa技术原理大致如上述。 “难度真的很大。”盛明安几乎无从下手，“或许可以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讨论。” 言罢，右手有它自己的意识，直接点broots论坛进入物理模块，而右下角的小喇叭正提醒他后台消息累积过多，赶紧去查看或清理。 盛明安点开来看，几十条消息基本来自布雷克，不是问他什么时候开始下一轮挑战赛就是邀请他参加雷达仿真建模挑战赛。 他简短回复：[新研究方向是超短超快激光装置。] 本以为布雷克不在线，没料到下一秒就收到布雷克的回复：[激光装置？光学？看来你已经决定放弃雷达工程。] [是的。] 盛明安等了一会，见布雷克不再回复就退出后台，进论坛物理模块四处看看。 十几分钟后，布雷克又来了消息。 broots物理学术研讨会，时间两天。今天是第一天，时间是早上9点到12点，下午3点到6点，晚上8点到12点。链接在这里，讨论话题涉及物理全领域，我觉得你或许会感兴趣。] [谢谢。这对我来说很有帮助。] 盛明安顿时来了兴趣，立刻点进链接，进broots物理研讨会模块，该模块在每年冬季和春季举办一次，全球物理学家都可以参加。 平台对外开放虚拟课堂，每个对物理感兴趣的人都可以进入虚拟课堂旁听研讨或参与研讨。 盛明安先进去一个‘量子世界理论’的研讨会，当听到讨论一方说他的研究已经推翻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时，他立刻退出该虚拟课堂。 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即指微观粒子的物理量不可能同时具有确定的数值，虽然该原理一直饱受争议，但越来越多的实验证实它是这个世界遵循的基本规律之一。 如果量子力学不确定性真被推翻，整个物理学界早就轰动了。 那个自称推翻量子力学不确定性的人估计是个民科学者。 所谓民科学者大多指妄人科学家，没什么真才实学。 盛明安退出后没着急进虚拟课堂，而是仔细挑选，进入‘啁啾脉冲激光放大系统’的研讨课堂。 虚拟课堂里的人不是很多，零落十几个。 左下角是虚拟课堂的公共频道，全部是英文交流，跳得比较快。 有时评论密集，有时则出现空白。 出现空白的时间比较长，这说明课堂讨论不是很精彩，引不起旁人的表达欲。 盛明安看向虚拟课堂两队就‘cpa原理基础上，如何制造出10pw甚至100pw的激光器’的论题，一方提出可基于控制展宽器时域色散和色散优化获得高脉冲质量飞秒激光输出，另一方则提出基于光束偏转扫描式带宽的光参量啁啾脉冲放大（opcpa）获得高功率激光输出。 两方争辩激烈，但盛明安听出他们基本说不到点，怪不得该课堂如此冷清。 即便如此，盛明安还是留在课堂里听了半个钟，直到第三方加入争辩。 虚拟课堂研讨会的规则便是两方进行争辩，如果课堂中出现第三方提出疑问，其中一方回答不出并被否决科研方案，就自动退出争辩。 新主讲人也支持opcpa技术，正进行阐述并提供数据：“基于光束偏转的扫描式带宽opcpa模型，通过光束偏转改变非共线角，确保…针对800nm中心波长、带宽100nm信号光的光参量进行数值计算……” 数据如此清晰，难道他们做过实验了？ 盛明安顿时提起精神，同时注意到公共频道弹幕逐渐增多，显然其他在线观众也都意识到新主讲人的演讲内容很丰富。 新主讲人一共两人，分别叫哈蒙、乔伊。 前者男，后者女。 [哈蒙、乔伊，ua光学博士生，两人分表发表过不下于7篇sci，听说即将参与劳伦斯伯克利实验室的be计划！] ua，亚利桑那大学，光学专业地表最强。 be计划，美国与法国公司合作拟建的拍瓦级超强超短激光装置计划。 [艹！那不是吊打在场所有弱鸡？！] [何必带我飞？] [别哔哔，安静听演讲，大神们演说自己科研思路的机会十年难得一遇！] 这话是真的。 因为研究生、博士生跟着导师做科研，而同一个科研方向或许有无数人同时进行，谁先研究、发表，谁就是赢家。 而输家不仅只是输了而已，他们投入无数的精力、时间和庞大的科研费用全部功亏一篑，更甚以后还会失去科研费用的支持。 不过以上情况只适用于和科研公司合作的私人实验室，不适用哈蒙和乔伊。 盛明安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哈蒙和乔伊的思路，六点到八点的时间段是中场休息，他下楼拿走面包和黑咖啡继续回房间建立数模。 布雷克私信盛明安：[我在cpa技术的研讨课堂上看见你，你不上场吗？] [强激光领域对我来说，还有点陌生。] [不用怕丢脸，an，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应该勇敢发言，没人会嘲笑你的无知……] 盛明安笑了笑，然后回复：[或许明天你就能看到我上场。] [太棒了！我一定捧场并且录屏支持你！] 盛明安挑眉，他感觉布雷克的捧场录屏似乎不太像是支持。 不过无所谓，盛明安耸肩，低头继续他从研讨会中总结出来的科研思路，不仅逻辑完整更甚衍生出比这科研思路提出者的哈蒙和乔伊更成熟、深入的思路，堪称不可思议。 可惜布雷克没有看见这份草稿纸……当然就算他亲眼目睹也很可能看不懂，毕竟不是同专业。 天色逐渐暗下来，城市的灯光逐一亮起，驱散黑夜。 盛家别墅的灯也亮起，陈惊璆和盛外公在楼下聊天，不约而同看向盛明安的房间—— 他仍然没有出门的打算。 *** 津市最繁华的夜街到了凌晨一两点还亮着五光十色的彩灯，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随处可见拥吻的男女，那难分难舍的纠缠状，简直恨不得扒了裤子当场就干。 方同科冷嘲了声，有些步履蹒跚地迈入没什么人的巷道。 他刚才夜店出来，喝了十几杯德国黑啤，现在有点醉醺醺但不妨碍肾上腺素的激增。 他拐进去的那条巷道是通往地下拳市的路。 方同科几周前接了陈家那位小少爷的买卖，领着兄弟们去断人一条腿，本来是挺轻松的活儿。 结果失手，钱没拿到、还被讽刺一通，所以心情烦闷，需要见点血发泄怒气。 “狗崽种！”方同科骂骂咧咧：“他妈的！” 走步踉跄，歪倒在亮度不高的墙灯下，方同科解开裤子打算放个水，鼻子狠狠抽了一下，浑身舒服地打了个激灵，裤子拉链刚拉上就瞥见一道身影逐渐靠近。 方同科眼角余光瞥见那道瘦高身影突然加快速度冲上来，因为逆着光、对方又套着兜帽，根本看不清脸。 酒精腐蚀方同科此时的判断力，当他意识到危险时，后脑勺一痛，已然昏倒。 等他再醒来时，手和脚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低头一看，方同科看到左手丢了一根尾指，那儿做了简单的止血，地上只有薄薄的血片，显见砍断他手指的凶手是个老手。 然后他又看向左腿，左腿以古怪的角度蜷缩着，已经被打断了。 “啊啊啊啊——” 惨叫声从同一条夜街的某家豪华夜店包厢里传出，夜店公主瞪着被客人嚼烂后发现不对而吐出来的肉块，纵使再没常识她也认出那是一根人类的手指头！ 新鲜的手指头！ 夹在刺身里被她喂给陈少的手指头！ “呕！”夜店公主面色惨白，呕得比她的客人还凄惨。 旁边有个公主凑过来看了眼，一眼认出那根手指头，立即花容失色：“手…手指啊——！！” 包厢内顿时人荒马乱，有人喊经理、有人怒骂，还有人赶紧跑去不幸遭殃的陈青琉身边示好……场面混乱，人群慌乱，误以为出现命案，赶紧一窝蜂朝逃生口跑。 逃跑的人群里，有一道套着兜帽的身影。 那身影瘦瘦高高，像柄入鞘的利刃。 *** 盛明安突然停笔，盯着草稿纸上陷入困局的数值几秒，抬头看时间，居然到了凌晨两点！ 现在一停止思考，疲惫迅速席卷全身，盛明安打了个哈欠，起身去洗漱，路过陈惊璆的房间发现他房门虚掩。 停顿几秒，盛明安继续向前走。 走了五六步，他停下，转身回陈惊璆的房门，透过虚掩的门缝发现陈惊璆不在里面。忽地又听到楼下传来动静，盛明安下楼，见厨房里亮着灯。 陈惊璆在里面煮东西，回身找碗时发现倚在门口的盛明安。 盛明安：“煮夜宵？” “要吃吗？我煮了你的份。”陈惊璆拿出两个碗：“我看到你房间里的灯没关，心想可能你也饿了。” 热腾腾的食物的香气顺着空气飘进盛明安的鼻子，嘴里情不自禁开始分泌口水。 他走上前，瞥见陈惊璆的左手袖口有暗红，不由问：“你受伤了？” 陈惊璆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袖口的红色血迹，露出有些微妙的笑容，不过那丝笑容转瞬即逝，继而变成无害干净的笑容。 “是鸭血。我今早买了鸭血，煮了鸭血汤。” 盛明安抬眼看去，果然见灶台上放着两碗香气扑鼻的鸭血汤。 冬天深夜能够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鸭血汤实在是，幸福！ “要放香菜吗？” “不要。” 墙壁顶，一盏小灯。餐桌旁，两个人伏桌对话。 “好吃吗？” “手艺很好。但是比不上我外公和我妈妈。” “说明我还有进步的空间。” “那你加油。” “你突然笑什么？”盛明安困惑，他不解陈惊璆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陈惊璆也很疑惑：“我一直在笑啊。” 盛明安瞟他一眼，淡声说：“假笑和真笑不一样。” 闻言，陈惊璆微讶，抬起眼皮盯着盛明安的侧脸，笑容已然收起，眼中若有所思，却没就此事解释。 因为本就不是必须要解释的关系。 第27章 风华[05] 早上九点，虚拟课堂准时开放。 盛明安直奔‘啁啾脉冲放大技术系统’的虚拟课堂，出乎意料的是课堂里竟有两百多人，不似昨天连一百人都没有。 他退出去外面看了眼，cpa系统虚拟课堂相关的帖子果然带上‘hot’的标志。 虚拟课堂在线研讨会基本是主讲双方的争辩，旁观者只能发表弹幕式评论，而弹幕式评论跳转太快、又有字数限制，难以展开堂下旁观者的讨论，所以每一个虚拟课堂都在外开帖。 任何人都能进帖子里提出疑问或解决问题。 帖子里还有人放上昨天的录屏，不仅以文字转述，还有视频作辅助。 cpa系统虚拟课堂前一百栋楼基本是闲聊，看得出发帖和回帖者都没什么深入讨论的欲望。 直到提出opcpa的哈蒙和乔伊出现，不仅引发虚拟课堂里的激烈讨论以及多人多小组上台争辩却心服口服的热闹景象，而且带动讨论帖热度，直接一晚上盖了两千多栋楼。 盛明安跳到最后一页，因全球各国时差不同，所以每个时间点都有人进帖盖楼。 2345楼：[没有人能驳倒哈蒙和乔伊的opcpa方案！] 2346楼：[我计算了一整晚，尝试从物理模型和数学模型两个方面入手寻找出他们方案里的破绽——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方案从头到尾该死的严谨！] 2347楼：[毕竟是ua光学的博士啊。] …… 2448楼：[各位太真情实感了。平台自行举办的研讨会而已，没有奖金、没有sci，也不可能出现诺奖。] 2449楼：[回答楼上的质疑，你知道全球多少年轻的物理学者参与了这场研讨会吗？你知道多少物理发现的灵感诞生于物理研讨会议吗？] …… 2480楼：[就我所知，ua光学科学院那边有学生爆料他的教授偷偷围观研讨会。你要知道，ua光学院出过四位诺贝尔物理学奖。] 2481楼：[让我们猜猜，那位教授有没有可能是诺奖大佬(狗头）。] 2482楼：[不管有没有诺奖大佬，学术科研类的媒体基本都会给这个研讨会眼神，虽然他们并不会花大篇幅报道，但是对年轻学者的关注也是一项长远的投资！] 2483楼：[说不定哪天真的飞出个诺奖、沃尔夫奖，带lrs一起飞升！] 2483楼：[可你们不得不承认，今年的lrs无论是天体物理、凝聚态物理还是原子分子物理都没什么有趣的成果。] …… 八点左右，帖子的讨论度再度活络，每分每秒都有人踊跃发言。 盛明安退出，进入虚拟课堂，第一组挑战哈蒙和乔伊方案的年轻学者是来自土澳墨尔本大学的研究生。 该小组一共三个人，两男一女。 他们正在低头窃语，两人计算，第三人则用同伴的计算临时建立数模或物理模型，用以证明哈蒙和乔伊的方案是否准确。 显示屏右下角的阿拉伯数字有序的跳动，而那三名来自土澳的研究生肉眼可见的露出凝重表情，其中两人看向正在建立opcpa物理模型的女生。 女生摇了摇头。 另外两个男生抬头问：“cpa计算物理模型时，你用了非线性薛定谔方程结合速率方程，但是两个方程和非线性薛定谔方程里的增益系数方程怎么求解？” 哈蒙边写边说：“三个方程都采用分布傅里叶算法和四阶龙格库塔算法求解，不过计算过程中需要忽略传输色散。” 土澳研究生对视一眼，夸了一句‘厉害’就同时下线。 评论：[意思是说对光参量进行数值模拟研究，在处理光束质量和信噪比数值模拟时用了分布傅里叶算法结合四阶龙格库塔算法……牛逼！] [不得不说，水平很高。不愧是ua光学博士。] [！！难道你们都听懂了？] [好吧，是我格格不入。] [朋友，其实你不孤独。] [不是每个年轻学者都是学霸，还有人只不过是进来抄灵感准备毕业论文[狗头]。] [我以为我能抄到毕业论文灵感，没想到最后是我被按在地上摩擦。] [感觉自己四年大学生涯+一年研究生是在浪费生命。] [一年就修满研究生学分，已经是大神了好吧[泪目]。] 盛明安喝了口黑咖啡提神醒脑，伸出食指按下回车键，成功申请参与质疑的一方。 回车键按下去的同时，信号传达至平台系统。 系统迅速将他的名字公布在虚拟课堂的公告栏上面。 本以为没人上台质疑\会被平台恭敬请下线的哈桑、乔伊\在线网友，下意识抬头看向名为an的空白头像。 在线网友迫不及待点开看他的个人资料。 [哦豁！] [……？雷达工程系？] [总结：前段时间发起雷达仿真建模挑战赛打败天才布雷克的an，一个雷达工程系的学生，准备质疑物理光学系强激光领域科研方案。] [很嚣张哦。] [这好戏我不能不看。] 乔伊问：“你一个人？” 盛明安此时调整好摄像头，想了想还是戴上口罩和帽子，然后才打开摄像头回应：“是。” 在线网友直呼英雄，还有人跑去论坛实时跟进报道。 因为学术圈的人质疑起来那是相当尖锐，分分钟问得让人下不来台，尴尬得恨不得就地埋了自己的情况都有，所以学术研讨中提出质疑，差不多相当于‘踢馆’。 ‘踢馆’肯定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口沫横飞，肯定充满硝烟味！ 试问有谁不爱看别人吵架？ 连狗都爱蹲墙头偷看隔壁情侣吵架，何况是天性好吃瓜的人类！ 再来就是一个雷达工程系的华国学生挑战以光学地表最强著称的ua光学院博士生，这态度实在太嚣张，让人恨不得狠狠打他的脸。 因此很快吸引一票对cpa虚拟课堂感兴趣的在线网友。 短短十分钟内，cpa虚拟课堂在线网友人数达到七百人。 而这数字还在递升。 更有好事者跑到隔壁雷达板块发帖号召昔日被安虐得怀疑人生的雷达学子去看热闹，虚拟课堂里的人数很快飚破千。 千人同时在线的虚拟课堂出现瞬间的卡顿，好在很快得到解决，扩容到可容纳5千人同时在线观看。 此前便是说过，lrs的物理研讨会是全球年轻的物理学者聚集讨论的地方，便有几家专做科学频道的媒体分神关注lrs研讨会。 美国探索科学频道负责期刊和视频编辑的普通编辑鲍伯就是其中之一的媒体。 鲍伯看到论坛贴，其实没什么兴趣，因为他认为双方差距悬殊，结果毫无悬念，真正值得关注的是ua光学博士生的哈桑和乔伊。 于是他进入虚拟课堂，准备录屏，过程离开电脑桌去外面拿了一份披萨。 金德民是港城浸大新闻系大四学生，明年毕业，十一月份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别人都挑的比较简单的论题，就他不幸地挑中了‘青年物理科学’的论题。 ‘青年物理科学’ 这一整个命题都太空泛，更何况谁都知道二十一世纪之后的物理几乎停滞不前，哪来什么青年物理科学家？！ 因为找素材而差点掉光头发的金德民被朋友推荐了lrs，正好碰到物理学术研讨会，也看见了那个帖子，敏感地觉得是个好素材。 于是他进了虚拟课堂，从飞速闪过的弹幕拼凑出来龙去脉，本能觉得华国学生要败。 金德民开启录屏。 不管在线网友什么看法，课堂里的质疑已经开始—— 但见名为‘an’的视频窗口出现一个戴口罩和鸭舌帽，脸裹得什么都看不见的华国男生，背景应该是自己家，镜头摆放巧妙，没有泄露太多隐私。 他的右手边还有一台电脑，书桌上堆了很多令网友倍感‘亲切’的专业书籍。 左手边则是厚厚的草稿本，圆珠笔整齐的摆放在旁侧。 而哈蒙和乔伊的窗口视频背景是月白色的，他们应该在实验室，两人没有遮挡住脸，典型的美国人长相。 盛明安：“建立三维opacpa传输放大物理模型中的opa模块，为什么可以忽略色散效应？” 哈桑：“信号光脉冲展宽到nm量级时，可以忽略。” 这对于做过类似计算的物理学者来说应该算基础问题，不过也因此，哈桑和乔伊判断出盛明安的实际水平不怎么样。 在线网友也是有真大神的，便热情科普。 众人明悟，原来还真是半吊子瓶装水叮当响！ 布雷克也是围观网友，不知为何，他觉得安似乎还没暴露出他真正的水平。 毕竟曾经被按在地上摩擦，也了解盛明安真实身份只不过是个高中生，尤其布雷克还知道盛明安的学习能力非常可怕！ 果然，盛明安接下来的问题越来越尖锐，直指哈桑二人的opcpa方案那些模糊的数据处理，细致到某个小得快被忽略到的数据，而这些哈桑和乔伊实验过程中都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起初，盛明安边翻草稿边询问，根据对方回答临时计算，俨然是一个菜鸡。 而哈桑和乔伊两人一开始对答从容，以为十来分钟就能解决，没料到他们回答越来越吃力。 在线网友渐渐沉默。 “最后一个问题，”盛明安此时结束计算，停笔，抬眼，目光锐利：“放大器增益空间非均匀性导致的填充印子下降问题，opa信号光振幅和位相调制畸异，opa和nd:ss放大链有效匹配问题。” 停顿两秒，他补充：“等。” [……] “……” 乔伊：“这是一个问题？” 盛明安眨了下眼睛：“反正都是问题，有区别？” 乔伊和哈桑两人对视，均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为难和迷茫，因为盛明安提出的质疑确实是他们没有解决的问题。 否则这个基于opcpa技术制造出110pw激光器的方案早就写成论文发表，不可能拿出来放到lrs学术研讨会来说。 乔伊和哈桑交头耳语，不时皱眉，流露出为难的神情。 在线网友：[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ua博士生的方案被一个雷达工程系的学生驳倒了？] [是上帝醒来觉得心情不好所以开了个玩笑逗逗我吗？]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成熟的方案（摊手），不过安能注意到这些问题，说明他确实厉害。话说，他真的是雷达工程系的学生？] [……] 雷达工程系网友和光学系网友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不管盛明安属于哪个系，对他们来说都是莫大的伤害。 情况僵持半个小时，哈桑和乔伊磕磕巴巴回应质疑，却被一针见血的戳破缺点，最终于12点中场休息时间来临的前一分钟，二人同时承认该方案的不成熟。 [！！！] [牛逼了大神！] [我开始好奇安到底是什么专业。] [那么我的论文还能用opcpa吗？] [谁说不可以？只要你保证物模、数模建立得起来，数据不会出错就行。实际上哈桑和乔伊的方案已经够得上一篇sci论文，如果他们能够解决安提出来的问题，或许真的可以制造出5pw级超短超快激光器也说不定。] [10pw呢？] [你在想屁吃。] 大神也是有点暴躁。 [那些问题，安能够解决吗？] 当有人问出这句话时，便说明他内心深处已经认可盛明安是不亚于ua光学博士的大佬，当然也有人跳出来反对。 有人觉得以华国落后的科技教育，华国学生不可能比光学地表最强的ua博士生强，也有人只单纯认为安没有那么厉害，因为他最开始问的问题过于简单。 他们说：[安是在提出质疑和解决困惑的过程中，一步步深入了解哈桑他们的方案，并再次抛出问题。换句话说，安其实并非光学大佬！] [他只是吸收知识的速度太快！] [感觉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捣进心脏？] [谢谢，感觉有被侮辱到:)。] [……] 盛明安盯着重新记录过的、数据更加完整的草稿本，以哈桑和乔伊两人思路建立的opcpa物模在脑子里快速闪现，银白色的傅里叶公式、非线性耦合波方程…… 那些渺小的阿拉伯数字、难写却形状漂亮的希腊字母、等式加减符号……代表着超短超快激光器各个组成模块影响系数的符号，在严谨的物理公式下，渐渐延伸出银白色的线条。 线条组合、交错、纵横……构成一个又一个的物理模型块！ 最后，在系统里对这些物理模型块进行数值模拟，得出方案是否可行的最终结果。 所有步骤全都在脑海里走完，银白色的光线结束后逐渐熄灭、黯淡，就在它只剩最后一点星光时，猛然绽放出闪耀明光，以更快、更迅猛，也更密集精准的破敌之势重新展开并合成新的物理模型！ ‘叮咚’，虚拟课堂提示十二点到来，即将关闭至两点半再开放。 在线网友正在退出。 退出时间提示：1、2、3…… 盛明安抬头，对着直面镜头说：“我能解决那些问题。” 4、5。 虚拟课堂关闭，所有在线网友被强制退出。 [……] [卧槽啊啊啊啊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安说的话！！] cpa虚拟课堂论坛贴如水入热油，瞬间滚烫沸腾。 [淡定。我心态已经佛了。来自雷达工程专业学生的真心话。] [呵。这种被大神日了一遍又一遍，日常觉得自己是废物的心情，我们两个月前就已经体会到了。] 雷达工程专业的学者在这贴里说话像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 光学系的青年学者看到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既可怜他们曾受重创的心灵，又觉得他们话里话外还有点骄傲的意思，语气也是贱贱的，就让人手痒。 [我去复盘大佬们的opcpa物模，准备下午三点抢占头排。] 鲍伯眉头一皱，兴趣被提起来，“或许这个华国‘青年学者’误以为自己窥见谜题的答案。” 金德民感觉很兴奋，虽然他看不懂，但论坛里全英文书写的‘cool’、‘amazing’让他一个华国人也与有荣焉。 于是他摩拳擦掌等待下午三点的虚拟课堂。 *** 抓住那一缕灵感的盛明安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五个、十个来用，下笔如飞，笔速甚至跟不上他脑子里的计算！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定在阿拉伯数字‘3’。 下午三点到了。 没关的电脑忽然发出铃声，惊醒奋笔疾书中的盛明安，他抬头，想起虚拟课堂开放便点进去，瞥见左下角密密麻麻的评论和两千多的人数。 上午才一千多，下午就飙升到了两千多？ 盛明安惊讶了一瞬，用英文解释：“还在计算。稍等。” 言罢，他便埋头继续。 在线网友看不到他计算的过程，感觉有些焦急，不过没有打扰，因为他们知道灵光乍现对科研人员而言，无比珍贵！ 盛明安还在推算，在线网友和论坛贴里的人们也在激烈地讨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虚拟课堂再关闭、又开启，白天变黑夜，城市的灯光亮起，当时针指向‘9’的钟声响起，盛明安放下笔。 深呼吸，呼出。 “结束了。” “在哈桑、乔伊提出来的基于光束偏转扫描式带宽opcpa获取高功率激光输出物理模型的方案上，解决上午我提出的放大器、opa信号光等问题。” “现在，欢迎提问。” 话音一落，系统公告栏立刻出现第一组提出质疑：“怎么降低一定数值内的增益？” 盛明安：“撤掉nd:ss。增益数值和nd：ss有一个对应公式。” 接着是第二组、第三组…… “光栅损伤问题解决办法？”、“请问空间自聚焦效应……” 七嘴八舌，不绝于缕。 质疑环节直到深夜十一点，而盛明安回答了所有的质疑，全程不疾不徐，条理清晰，而且言之有物。 弹幕评论出现停滞，论坛之外的全球各个光学系研究激光这一块的青年学者们伏案疾书，或发现新问题而眼前一亮、兴冲冲提出质问，或惊叹于盛明安谨慎的思路和严谨的算法。 cpa贴里，年轻的学者们发出热烈的讨论。 而最终所有热烈的讨论归于平静，像尘埃在空中循着固定轨迹运动般无声。 无声过后，便是喝彩。 可惜掌声不能被听到，否则盛明安一定能听到雷鸣般的鼓掌，来自于全球各地围观了这场精彩的科研物模建立的青年学者们，由衷的尊敬与欢呼。 旁观一整天的鲍伯由轻蔑到敬佩：“精彩！” 他翻看录屏，遗憾安的个人信息实在太少，而以他现如今的成就其实还不够格登上科学探索频道和科学周刊正刊。 不过或许能在青年物理学者的版块给予三句话的介绍。 没办法，谁让安没有更优秀的科研成果。 而科学探索频道通常只会一句话带过lrs物理学者研讨会，不可能给予太多篇幅。 鲍伯之所以关注该研讨会，是因为他们在广撒网。 假如哪个被关注过的青年学者将来获得世界级别的物理学奖，那么作为最早报道的他就是挖掘天才的伯乐！ 金德民情绪激动，不知为何，就觉得在无数质疑包围下却从容回应的盛明安，像个杀出重围的侠客，以知识为利刃，高高举起、轻飘飘落下，却无人敢质疑其中的重量。 他决定要以安为毕业论文的主人公，深层剖析华国青年科研学者！ 但在此之前，金德民迫不及待想跟大家分享今天激动人心的一幕！ 他连夜剪辑录屏，配以激烈热血的bgm，剪辑出不亚于英雄大片的视频，满怀期待放到油管，结果点击率平平，还被嘲讽做戏。 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华国至今没有本国籍栽培出来的诺奖大佬，虽然论文多，但获得世界性质物理大奖的本国物理学家屈指可数。 所以没多少人相信华国青年物理学者能比ua光学博士更优秀，油管上还有人攻击他为了所谓的狭隘民族主义而故意剪辑错乱。 金德民对此很沮丧，犹豫再三，终究留着视频没删。 可他不知道国内有人刷到他的视频，感觉挺燃的，于是打上金德民油管账号名的水印顺手搬到国内二刺猿圣地l站。 当然起初被系统分配到相对来说比较冷门的科技频道，观看热度两位数计。 *** 盛明安的手抖得厉害，那是劳累过度的表现。 结束虚拟课堂后，哈桑和乔伊在后台敲他：[你准备写论文吗？我们想引用你的演算结果。] 有了盛明安的演算，他们就能写出更加完善的论文。 盛明安半阖着眼，打字：[ok。] 哈桑和乔伊立即道谢。 盛明安的演算结果可以单独写成一篇sci，而哈桑和乔伊要引用就得写上标注，他们也不担心会被别人抢先。 因为有录屏为证。 盛明安饿得胃部痉挛，口干舌燥，嗓音沙哑，浑身发软，鼻子有点酸，就是自然的饿过头的生理反应，情绪莫名地感到委屈。 似乎是在蛮不讲理的怪自己怎么能饿到自己！ 在椅子上坐了几分钟，恢复一点力气后，盛明安抹黑下楼觅食，打开冰箱，本以为只会见到牛奶和面包，没料到里头竟还有保鲜膜裹起来的两盘肉菜和饭。 家里佣嫂做的东西从不过夜，这些是……？ 盛明安拿起贴在旁边的便利贴，上面是陈惊璆笔迹遒劲的字：‘留给你的饭菜。即热即食。’ “陈惊璆……”盛明安捏着便利贴，面无表情，气若游丝。 系统此时上线：宿主不会被感动吧？ 盛明安蹙眉：“原来有人妻的属性么。” 系统：【……】 系统的劝说沉默吞回，无声匿了。 第28章 风华[06] 盛明安收集相关材料开始准备论文，写论文于他而言就如家常便饭般轻松。 他很快整理好论文，反复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太大的问题就开始准备投稿。 投稿之前，他需要选择合适的期刊。 含金量最高的期刊非《自然》和《科学》莫属，但这两家‘百年老店’是综合性刊物，不仅包含科学所有领域而且全球太多大佬排在前面。 每天都有大量的稿件，每篇论文的实力都很强，而编辑考虑收录论文的因素之一就是看作者身份。 如果是大佬或者被大佬‘带一下’的文章作者，在论文同等水平下，大佬或大佬‘带过’的作者更有可能获取‘入场’资格。 获得‘入场’资格后也仅代表编辑愿意看你的论文，论文本身过硬的质量、文笔通俗易懂以及科研项目（n\s偏好难度很高而且很冷门的科研项目，这代表该项目只有论文作者本人能做而其他人不能，即‘独一无二’）。 如盛明安这样的新人，也没有大佬带，论文内容是时下热门竞争的科研项目，被pass的几率至少百分之九十。 所以盛明安不打算选择《自然》和《科学》，至少不是现在、不是这篇论文。 他挑了prl（物理评论快报），这是除n\s之外，物理学领域内最具权威的物理期刊。 prl需要交纳将近一千刀的版面费，虽然很坑，但这对盛明安来说不是大问题。 prl投稿也有比较严格的字数要求，不能超过四千字，否则会被拒收。 盛明安重新检查一遍，确定字数不会超过四千就投出去了。 论文发送完毕，盛明安就没什么事做了，但他不让自己空闲下来，一边抽空看凝聚态物理的书籍和大佬们的论文，一边去学校处理了跳级高三准备高考的手续。 在这期间，津市有关部门给他颁发了一个市十佳青年，表彰他在津州高架桥坍塌一事中做出的贡献。 奖金不多，但也是一份正能量的奖励。 当地新闻报道了，而盛明安拒绝采访，因此没有多大的热度。 等自身的事情都安排完毕，盛明安便去津大当旁听生，而张群芳教授每次见他都塞给一堆书籍、教案和题目就匆匆走了。 张群芳最近越来越忙，经常飞春城光机所和申市光机所。 沈老回金都，赵达考上西电研究生，最近忙得飞起。 盛明安每次去津大都独来独往，没有认识的人。 大学又是个上课谁都不认识谁而下课神隐、学习全靠自觉的地方，要是换成别人怕是早就产生退缩或懒怠心理。 好在盛明安早已养成超强自律作息，每天津大教室津大图书馆盛家三点一线作息维持将近两个月。 直到张教授终于出差回来并通知他：“你有课吗？全推掉，准备一下，后天去申市光机所。” 盛明安微讶：“我通过您的考核了吗？” 张教授朗声笑道：“你比我想的还更优秀。” 盛明安一笑，眼睛弯弯。 张教授：“不多聊。学习上面的事，你也不能松懈。” 盛明安：“我不会的。” 说完就结束通讯，盛明安跑下楼冲盛外公和陈惊璆宣布这个喜讯，结果发现客厅氛围有些凝重。 盛明安迟疑地问：“你们怎么了？” 陈惊璆背脊挺直，两手交握，他右手的石膏在一周前拆了，现在缠着绷带，实际已经好得差不多。 盛外公的脸色有些臭，不肯说话。 陈惊璆只好好脾气的解释：“我的右手已经好了，再继续留在你家不合适。” 盛明安：“你要搬回家？” “对。” “你家安全吗？” “我找人打听过，那伙人没再回去找麻烦。而且之前也报了警，我手里还有视频，应该很安全。” 看来陈惊璆准备充分，早就计划好搬出盛家。 如此想着，盛明安就知道任凭他和外公再怎么劝说也没法改变陈惊璆的决定。 当然盛明安也不想劝说，之前让陈惊璆搬来盛家住的时候就说过住到伤好为止。 现在陈惊璆伤势全好，搬走是很正常的做法。 盛明安点头：“需要帮你搬东西吗？” 陈惊璆闻言，抬头定定望着盛明安，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目光很幽深，忽然露出一个笑：“不挽留我吗？” 那笑容谈不上真诚，也说不上多么虚假，只是人类有时候想要为自己说出口的话添加几分善意和真诚，但多少显得刻意。 盛明安看不懂。 他只能区分出明显的真笑和假笑，又不是一个表情观察专家。 “没必要。”盛明安说完，回头去看生闷气的盛外公：“外公，你不要闹。” 盛外公：“我闹了吗？我又没不同意！小陈要搬走就搬走嘛。可是你不能让我不生气啊。” 听起来是有些道理。 于是盛明安点点头：“那你继续。” “……” 盛外公郁闷之际，又听乖外孙说可以生气但不要气太久，因为对身体不好，心情就稍稍变好了。 陈惊璆旁观盛明安和盛外公的对话，那种只存在于亲人之间的轻松、自然、亲切的氛围，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名为‘亲情’的东西。 哪怕是照顾他长大的姚姨，也没有给予过他。 盛外公其实很容易哄，当盛明安夸了几句，他心情就好得差不多。当陈惊璆保证他会经常拜访，他心情就基本恢复，整个人充满精神的、乐颠颠的进厨房和佣嫂一起准备晚餐了。 客厅里剩下陈惊璆和盛明安。 氛围有点僵硬，盛明安想找话题却发现没什么可聊的，不由奇怪他之前是怎么和陈惊璆相处，怎么之前从未觉得尴尬？ 他陷入沉思，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之前一直是陈惊璆主动，虽然他们都话不多，但陈惊璆就是有让气氛不冷下来的本事。 而现在陈惊璆端坐着，唇角紧抿，脸色颇为冷淡，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他也不是跟盛明安冷战，盛明安说什么，他都会回应，但回应得让人的话题继续不下去就是了。 盛明安挠了挠脸颊，确定他没办法搞热气氛，于是爽快放弃，不再寻找话题，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有一下没一下的换台。 客厅里此时除了电视节目的说话声就没其他声了。 陈惊璆抬眼，眼角余光注意着侧面蜷缩在沙发里的盛明安，后者脱了鞋，双脚并拢踩在沙发上，脚背上青色的血管衬得皮肤很白、很细腻，再往上是凸出的、格外漂亮的踝骨。 厨房里，盛外公在忙碌。 客厅电视音量不是很大，窸窸窣窣，但在空旷的环境里会被不断放大。 正如视觉如果长期聚焦某个地方，也会不停的放大，不断刺激着视觉。 陈惊璆只用余光扫视着盛明安，能纳入眼里的面积大不到哪里去，只能看到局部。 有时是赤裸的脚，突然动了动的脚趾头，漂亮的、泛着浅浅的粉色的踝骨，有时是手，骨肉均匀、纤长的手，但是那余光停在脖子、喉结的地方，没敢再往上。 陈惊璆忽地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不去看盛明安了。 心似不动如山的佛。 盛明安操纵遥控器的指头一顿，电视定在某个收视率一向很高的台，台里正播放某个很火的选秀综艺。 之所以定在这个台是因为盛明安在镜头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黎骄。 盛明安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发现黎骄果然还是参加了某档红火的选秀综艺，该综艺以‘明星养成’为核心，同时在电视台和网络播出，并让粉丝投票，送爱豆走花路。 因模式较为新奇，粉丝一路参与造星之路、陪伴爱豆成长，因为参与感太强，所以粉丝很死忠。 而黎骄因长相优越、成绩优秀，再有街舞才艺是拿国奖的水平，所以吸引了一大波学生粉，围脖粉丝涨到了五百万，超话热度高涨。 曾经因为在处理盛明安一事上有些茶言茶语而被诟病，参加节目后，黎骄就此事大方表态，言及自身太年轻，各方面都没考虑周全…… 反正一波话拉了不少好感，再次树立起正直温暖小太阳的好人设。 虽然也有大v博主毫不客气直言他避重就轻，大家都是千年狐狸玩什么聊斋？ 但仍然挡不住他蒸蒸日上的热度，以及签约公司铺天盖地的营销。 盛明安简单了解后退出，没什么感想，只要黎骄不拉踩他，他懒得去搭理。 不过陈惊璆是什么想法？ 他俩还能谈成恋爱吗？ 盛明安后知后觉，有点棘手。 “陈惊璆，你什么想法？” 陈惊璆：“？” “你觉得黎骄怎么样？” 早就还清欠款、很久没和黎骄有过联系的陈惊璆沉默了一会，回答：“他人挺好的。” 其实这回答很笼统，也很敷衍。 如果是还对黎骄心生悸动的陈惊璆，他只会选择转移话题，根本不愿意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随便评价。 任何在他心里有点分量的人，陈惊璆都不会随口评价。 这也是他为人警惕的表现，有那么点好的，他都要藏得很严实。 盛明安不了解，只以为陈惊璆还喜欢黎骄，感叹这主线任务越来越棘手了。 两人各有心事，沉默一会，又默契的将这其实不重要的心事和某些人远远抛开。盛外公端出煮好的粤式鱼头豆腐汤，高声喊两人赶紧洗手吃饭。 “来了。”盛明安懒懒回应，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看向陈惊璆：“走吧。” 陈惊璆垂下眼皮，起身走了过去。 *** 陈惊璆搬走后的第二天，盛明安跟着张群芳教授前往申市光机所。上午出发，下午落地并到达光机所给二人安排的住处。 盛明安在旅馆中休息到第二天的早上八点钟，被张教授带去光机所。 一到光机所，张教授找来所里的研究员，也是他曾经带过的博士生。张教授把盛明安交给曾经的学生就匆匆走了，留下盛明安和光机所研究员面面相觑。 “你好，我姓王，叫王文娅。你叫我王师姐就行了。”王文娅顶了顶眼镜主动自我介绍：“教授说你是他的学生，所以你就是我最小的师弟。” 盛明安笑说：“王师姐好。” 王文娅一怔，随即语重心长：“小师弟记得经常带口罩，不要随便冲别人笑。”小师弟色如春花，连她这个科研狗大直女都觉得漂亮。 “哦。”盛明安掏出随身携带的口罩戴上，然后看向王文娅：“现在去哪里？” 王文娅没忍住揉了揉盛明安的脑袋：“师弟，你真可爱。”说完很快收回手，转身边走边说：“我在负责cpa\opcpa混合放大器方案实现1pw激光脉冲输出的实验。” “cpa\opcpa混合放大器？” “对。我们尝试用cpa\opcpa混合放大器方案实现10pw或更高的激光脉冲输出，今年之前已经完成了0.61pw激光脉冲输出的任务，现在就看能不能实现1pw激光脉冲输出。如果试验成功，那就证明cpa\opcpa混合放大器作为10pw激光脉冲输出总技术路线的可行性。” 所谓cpa\opcpa即啁啾脉冲放大链和光参量啁啾脉冲放大器相结合的混合放大器方案，简单点来说就是一个获取高功率激光脉冲的方案。 在基于cpa技术原理的前提下，依赖于两类放大器：普通激光放大器和光参量放大器（opa）。 全球各国、各个大型激光装置研究院分别基于上述技术和放大器而提出无数提高功率激光脉冲输出的方法。 盛明安发表出去的那份还没有回复的、依赖于opa的论文，也是一个为了获取高功率激光脉冲的方案。 但正如当时在论坛贴里的大神所否认的那样，凭借他和哈桑、乔伊得出的方案最多只能制造出5pw激光脉冲输出。 再继续下去就会出现很多技术局限，不可能实现更高的目标。 而对于王文娅、申市光机所，甚至于华国、全球各国而言，他们的目标数是10pw、200pw！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全球各大国共同参与的竞赛！ 盛明安跟在王文娅身后进入光机所，隔着玻璃墙看到里头数个研究员正在忙碌，还有上百台管状光学设备。 这些设备都集中在光机所内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空间里，集成巨型激光器神光二号。 一眼望过去，整个空间都像是未来世界那样充满科技感。 实验室里的光学设备极为精密，价格不菲，动辄上百万起。没有许可，一般不允许外人进来参观，不过盛明安有张教授担保、还有王学文亲自带他，便一路畅通无阻。 王文娅：“神光二号，咱们国家自己搞起来的巨型激光器，也是未来点亮‘清洁能源’火种不可或缺的重要装置！我们小组今年用神光二号设计出激光系统，通过opcpa3放大单元提供了5pw的到靶脉冲能量，也是用它实现0.61拍瓦激光脉冲能量。” 这是国内能实现的最高拍瓦数级。 说罢，王文娅就带盛明安去换了身实验室研究员专用的白大褂和拖鞋，随后进入巨型激光器内部进行系统操作。 王文娅一边操作光学设备记录数据、验证他们的混合放大器方案是否可行，一边向盛明安科普：“光参量放大器是目前为止，跟cpa结合产生高峰值功率的、前景最高的一项技术。像美国的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和欧盟的eli都在做相同的技术方案，大家都在赛跑，争分夺秒……” 盛明安不时点头，表情若有所思，目光易错不错地盯着王文娅的操作步骤，同时脑子高速运转，对比他此前计算出来的opcpa物模方案和王文娅等人的混合放大器方案。 拆解、组合，机械模块的分解，复杂的公式变化成精准的物理模型，背景是未知的黑色宇宙，宇宙中心是分别放置于左右的模型和实物。 它们逐渐重叠。 此刻，盛明安的宇宙中心便是脉冲放大技术的组合和更新。 他根据王文娅的讲解和眼前的见解，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消化并试图化为己用，一点点虽艰难但毫不畏惧地缕清那数以千计、万计的庞大复杂的结构。 仿佛一台结构极为精密的机器，突然虚化、变成清晰的线条，大到整体小到一个螺丝钉，全部清晰到毫毛可见！ 所谓庖丁解牛，不过如此！ “师弟！” 盛明安恍然回神，看向王文娅，这个面貌有些普通的女人此刻双眼露出晶亮的光芒，使她绽放出不同寻常的美丽。 那种美丽是盛明安非常熟悉，甚至感同身受，是他们这类科研学者在触及热爱的领域而绽放出来的光芒！因挚爱而闪闪发光！ 王文娅：“别眨眼。” 言罢，她操作光学设备打出一束飞秒高峰值功率的激光，如红宝石般瑰丽。 盛明安屏住呼吸，看那昙花一现的美丽，那束看似无害、平静而美丽的红光，却可以做到瞬间击穿一米厚的钢板，也可以用来制作出捏住肉眼看不见的原子的镊子！ 它可以平平无奇，也可以无比强大！ 它是探索微观世界的唯一工具，也是点燃核聚变的那束火焰！ 它是商超里扫描二维码的红光，也是‘撕裂真空’的光！ 这就是激光！ 光机所展示给他看的，仅仅0.61拍瓦的激光脉冲！ 如果是10pw、200pw甚至是——1000pw呢？！ 那将是人类探索真空世界的奥丁之眼，是人类劈开笼罩在现代物理学天空那层乌云的巨斧，更是人类进一步证实量子力学提供一大动力能源！ 先不提被誉为现代物理学乌云的‘暗物质’，就提真空，真空世界顾名思义，什么都没有。 但量子电动力学认为真空并非‘空空如也’，实际上存在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无法观测的反物质。 而高峰值功率激光器能使人们看到真空世界里的‘它们’！ 这就是他对隔壁凝聚态物理充满兴趣的原因啊！ 谁能抵抗开荒一个尚未被人类物理学家踏足的‘新大陆’的巨大诱惑？！ “以现有的技术，有没有可能提出制造1000pw的方案？” 盛明安喃喃自语，目光牢牢盯住眼前的光学设备，禁不住心中那升腾而起的狂妄而宏大的想法。 王文娅斩钉截铁：“未来可能，但现在不可能！” “因为技术难度实在太大了。” “对！”王文娅点头：“我们现在只能造出低于1pw的激光脉冲，寄希望于cpaopcpa混合放大器方案可行，至少支持到我们研发出100pw的激光脉冲。” “至于1000pw激光脉冲技术，说不定激光领域又停滞二十年才能等到突破。” …… 接下来王文娅很快投入到高强度的科研工作，顾不上照顾小师弟盛明安。 盛明安不是光机所研究员，没有通行证，又没人带他，他只能去王文娅的办公室等。 估计等上十来个钟头都有可能，所以盛明安和王文娅的助手说了一声就回旅馆。 回到旅馆的盛明安关上门和窗，拉上窗帘，房间内一片昏暗，他将整个人都摔在床上，仰面朝天，眼睛盯着天花板。 屋外有光透过窗帘透照在白色的天花板上面，粼粼波光中，巨型激光器浮出水面，猛然一剖为二，零件四下散落，如线断珠落、石破天惊。 不消一瞬，散落的波光重新聚集，迅速拆解、重组、拆解……深入到一束激光如何被打入泵，在全反镜和半透镜之间来回高速运转，就像是一颗小石头不自量力去撞击星球。 用比光速更快的速度一遍遍撞击，直至星球爆炸，带着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冲出陨石碎块，冲向那未知的前方。 下一瞬，那前方的黑暗忽然变成人类肉眼看不到的微观世界！ “——哈！”盛明安疼得心脏发出强烈抗议才发现自己盯着天花板时一直屏住呼吸，回过神后立刻大口呼吸，“呼——” “光参量……非线性光学晶体……非线性……” 他喃喃自语，浑身都在颤抖、兴奋地颤抖，眼中绽放出无比华丽的神采，和提及热爱的科研领域时的王文娅一样！ 不！那甚至比王文娅更美、更耀眼！ 因为这是—— 刹那而逝的灵光，是群星爆炸时照亮整个宇宙的火光！ 第29章 风华[07] 宇宙群星爆炸而燃烧的那束火光，盛明安趁它未燃尽之前，抓住了它的尾巴。 他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冲到书桌前，从包里翻出笔、草稿本和电脑，将硬盘插入usb口，导入所需软件后放置一旁，打开草稿本开始书写。 笔尖在距离白色草稿本一厘米时停顿，盛明安狠狠闭上眼，回想着那一瞬间无比激颤的灵感。 那束灵感如温水洗刷过大脑皮层，刺激下丘脑神经调控分泌肾上腺素，难以言说的兴奋游走于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 盛明安深吸气，睁开眼，开始拆解超强超短激光系统，分为振荡器、展宽器、放大器和压缩器。 每个系统模块都可以做出更新改进的方案，从而获得新技术，利用这种新技术获取高峰值功率激光装置。 首先从振荡器内可以利用锁模技术获得超快激光脉冲，激光入射进振荡器中的钛宝石，再被展宽器拉长—— 以上便可从振荡器的钛宝石和展宽器入手，通过研制大口径钛宝石晶体和解析展宽器色散算法都可以获取一定的高峰值功率激光装置。 依凭啁啾放大技术原理的放大器可以促使前面分别经过振荡器、展宽器并被展宽后的激光脉冲获得充分的能量，而这一步骤正是如今激光领域备受关注的热门研究方向。 申市光机所的cpa\opcpa混合放大器方案就是挑中放大器作为研究方向！ 激光放大器中的增益带宽和转换效率决定激光脉冲峰值功率，而啁啾脉冲放大和啁啾脉冲光参量放大两大类方案分别具有高效率、大宽带的特征，可两种特征不能同时急于一个技术方案。 王文娅他们试图采用混合放大器同时拥有两种放大激光的特征，也确实可以实现pw级别的强激光输出。 盛明安记得华国于17年宣布实现10pw强激光输出、18年落成激光装置，但这种混合放大器方案绝对不可能实现艾瓦（1000pw）激光！ 因为这两个强激光放大方案分别存在cpa能级型增益介质不支持超宽带周期量级强激光脉冲，而opcpa转换效率受非线性倒流严重制约的缺陷。 或者说，瓶颈！ 只要克服上述瓶颈，提出一种同时具备cpa高效率和opcpa超宽带这两种特征的全新方案，就能实现艾瓦级别的激光装置！ ‘系统。’盛明安在脑海里呼唤黑科技系统，‘重新播放阿秒超短脉冲xfel光源预研视频。’ 系统：【收到。】 黑科技系统第二关卡中的‘阿秒超短脉冲xfel光源预研视频’在盛明安的脑海中重播，此前不理解的系统模块，经由这段时日来的知识汲取和消化，终于得以看懂！ “原来是这样。” 盛明安喃喃自语，眼中神采奕奕，手中的圆珠笔没有停，将他在刹那间获取的灵感全部倾泻于笔尖、纸上，于这方寸之间，逐步落成新的激光脉冲放大方案的大厦。 大厦的地基正在垒砌，灵感的光芒燃烧到极致，脑海中的‘阿秒超短脉冲’技术正被破解、吸收，融会贯通的同时，向着自我创新技术的方向前行。 “光参量，高频光和低频光在非线性介质中互相干涉，由于差频效应而放大……非线性、参量，参量过程出现的倒流问题，可以在晶体部分将其消除。” 盛明安写下opa晶体，然后是传统晶体的非线性光学质量计算公式、可用口径数据，将这些数据代入到cpa方案和cpa\opcpa方案一系列公式，计算出最高能级的激光脉冲。 翻开第四页纸，盛明安没有停顿，黑色的字符跃然纸上。 “更新方案：替换传统opa晶体。” “将光参量晶体替换成准参量晶体，代入数据得出准参量晶体需求如下：非线性光学性能可对闲频光进行吸收，物理化学稳定性……” “构建与能级放大器相似的准产量过程，对泵浦激光、相位失配不敏感，确保激光系统的高效和稳定——” 至此，盛明安停笔，打开电脑建立物模，但笔电容量太小，某些软件一旦运转就会造成电脑卡顿。 没办法，盛明安只好凭借他可怕的计算能力直接在草稿本上面绘图。 “图1，准参量啁啾脉冲放大技术信号光和闲频光随注入强度的变化。图2，准参量……的变化关系。” 草稿纸上绘制出坐标图和图中央似连绵不绝的山峰的曲线，一眼看上去非常简单，实则里头包含了大量而复杂的计算。 “i(z)=i(0)[cosh^2(gz)+(α4g)^2sinh^2(gz)]……” “综上所述，传统的opa晶体可以替换成ycob晶体！” 盛明安伏案笔耕不辍，墙上的电子时针无声无息向前走，窗外的天空布满瑰丽的晚霞，东边隐约闪烁几缕星光。 时间向来流逝飞快，眨眼间便到了夜晚，夜空缀满宝石般的群星，与城市逐一亮起的灯光交相辉映，形成这天地间璀璨夺目的光华。 斗转星移只不过是一个成语，但此刻用在废寝忘食的盛明安身上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黑夜来了，盛明安房间里的灯亮了一晚。 白天来了，盛明安打电话要客房服务将一天三餐全部上来，他便只离开座位一次。 群星嬉戏，华灯初上。 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的夜晚，而盛明安正在破解最关键的技术部分，更是宵衣旰食，忘却时间！ 期间旅馆的客房服务因为担心他长期在房间里出事，于是过来敲门询问，灵感忽然被打断的盛明安瞬间暴躁。 若不是良好的教养克制他的脾气，恐怕他会急得失控。 不过因此，客房服务确定他还活着，就没有再来打扰。 盛明安在旅馆客房里忘餐废寝的解决高功率脉冲激光全新方案时，张群芳教授也正和昔日同事面见申市市委，共同商讨未来的超强超短激光装置，以及更为重要的硬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装置等未来计划。 而王文娅的科研工作暂告一段落后，后知后觉发现她已经很久没看见小师弟了。 王文娅想联系盛明安，发现没联系方式，好在她知道张教授和小师弟落脚的旅馆。 于是一通电话打到旅馆前台询问，得到回答：“盛先生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两夜，他说在忙，让我们不要去打扰。” “忙什么？” “不太清楚。但电脑亮着，或许是在玩游戏。” 客房服务把盛明安当时开着软件的电脑页面看成游戏页面，而有过类似作息的王文娅很快明白，她这小师弟怕是灵感来了。 挂断电话，王文娅摇头啧啧称叹：“我这小师弟不得了啊。” 旁边光机所同是研究员的同事抬头：“我早听说张老收了个小徒弟，还不知道名字呢。他人叫什么？研究生还是硕士？” “盛明安。不是研究生、也不是硕士，是个高中生。” “？这得是个什么天纵奇才？！” “嘿嘿，你拿出手机上围脖搜索津州高架桥关键字。看完就知道了。” 十一月份的时候正是光机所出成果的关键时期，所有人忙得晕头撞向，因此错过当时最爆火的新闻。 同事当即拿出手机搜索，看完后，突然产生惆怅的情绪：“我好像老了，感觉自己是菜鸡。” 王文娅哼哼。 同事好奇心起：“他怎么拜张老为师？不该楼台进水先得月——找沈老院士吗？” 王文娅：“小师弟要考我们光学的。” “挺任性。”同事摇头：“他在雷达工程方面很有天赋，怎么放弃了？而且光学这专业不容易。”他下意识摸摸秃了的发际线，悲伤之情油然而生，差点潸然泪下：“忆往昔，秀发浓密的岁月。” 王文娅：“我倒觉得小师弟能在光学领域里获得不亚于雷达领域的成就。” “有依据吗？” “没有。不过，”王文娅笑说：“小师弟看着那束打出的0.61pw激光时的眼睛，像落进了满天星辰一样亮。” “你这话可太文艺。” “是吧。” 两人笑笑，朝食堂走去。 *** 半个月前。 香港浸文大学某宿舍，安静玩手机的舍友忽然抬头说：“老二，这视频是不是你的？” 金德民凑过去看，见是他一个多月前剪辑的一个视频，于是点头。 舍友说：“视频被盗了。” 金德民：“？”他凑过去：“我看看……朴英泽？听起来像个棒子名。他是搬走我的视频没打水印吗？” “不只是没打水印，他直接把视频当成自己的，只是换了个棒子国的bgm，然后说视频中那个吊打美国ua光学专业的人是他们棒子国的。” 金德民瞬间不悦的拉下脸：“什么他棒国的？这是我们华国人！他个人资料上清清楚楚写着华国人，我当时全程围观他在lrs研讨会的表现，那场研讨会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华国人！” “把他号发给我，我私聊他。” 舍友把号发给他，金德民立刻登录油管账号，私戳这叫朴英泽的棒国人，顺便看了他的个人资料。 这是个油管小有名气的油管主，通过剪辑棒国风俗和棒国人文风情的视频而出名，视频节奏和画面处理都算优秀，吸引了不少各国关注者。 金德民还发现朴英泽在三个月前的一条这视频，也是‘an’的视频，但是是‘an’和别人做雷达仿真建模比赛的视频，也被朴英泽挪为己用，连视频里的人都成了他们棒国人。 金德民顿时对这油管主心生反感。 而朴英泽很快回消息，金德民点进去一看，气得‘艹’一声直接骂出来，吓得同舍友担忧的看着他。 “他妈的不要脸！死棒子！他说让我拿出视频原创人是我的证据，我发制作视频的时间线过去，结果他说视频里的人是他们棒子人，除非我拿出证据证明他是华国人！” 金德民气得肝疼，这他妈要什么证明？证明他爸是他爸、他妈是他妈？ 他登录lrs找到‘an’，截图个人资料上挂的国家籍贯图片发给朴英泽，然而这棒子开始装死。 金德民冷笑，反手就把这事儿挂自己油管账号。 这姓朴的棒子有粉，他也有！ 事情挂油管后没多久，立即有同胞和其他国家网友跑去日朴英泽并举报，等晚上十二点后，金德民再去看就发现那孙子删掉了视频却没道歉。 “又装死。” 金德民嗤笑，觉得这事已经过去了。 但半个月后的某天，金德民回宿舍又被神情凝重的舍友喊住：“老二，我说件事，你得保证你冷静，别太生气。” 金德民皱眉：“什么事？” “就那个姓朴的棒子你还记得不？” 金德民点头。 舍友说：“他删掉所有视频，重新制作一期视频，就是专门针对你做的那期视频的拉片解析，从各个角度分析你哪里‘神’剪辑和拼接，说你故意塑造了一个属于我们华国人的天才学生，恶意拉踩美国ua博士生。” 金德民不敢置信：“这人还要脸吗？” 舍友：“讲个笑话，棒国人要脸。” “……”金德民摸出手机：“有人信？” “信的人很多。你当初挂他的那条发文前两天被举报删掉了，删掉后，他就发出视频。前后时间相差不到一天。” 金德民进去一看，顿时无语。 视频底下相信朴英泽所言的网友竟然真的很多，而朴英泽更可笑，说着什么‘不想看到自大的小偷洋洋得意’、‘还真正值得尊敬的天才应有的荣耀’ 等冠冕堂皇的话。 偏偏底下不知道前情的网友纷纷夸他善良，还骂华国人小偷、自大其实自卑等话。 已经有不少人摸到金德民这里来骂了。 金德民：“我现在就申请恢复视频。”他还是不解，“为什么网友会相信姓朴的棒子？” 舍友：“因为众所周知ua光学专业是全球地表最强，地表最强的光学博士输给了两个月前还在和别人比赛‘雷达仿真建模’的华国人！” “这……”金德民哑口无言，但他还是默默地编辑发澄清声明。 只是没人相信。 反而因为这声明，激怒了网友，他们认为他太不诚实，已经开始辱骂、甚至发出种族歧视的言论。 “要不，还是保持沉默吧。”舍友说：“等风头过了就行。” 金德民看着满屏辱骂的言论，整个人情绪消沉，半晌后，他摇头说：“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他咬牙说：“我相信！这个名字叫‘an’的华国青年学者，因为我亲眼目睹……” 因为亲眼目睹那个昏暗的房间里，伏在书桌上沉浸于科研的少年，从早到晚，整整八个小时没有离开书案！ 因为亲眼看到他自信从容的回应了来自全球各国的青年学者的质疑！ 因为亲眼看到号称‘地表最强光学’的ua博士生竖起大拇指！ 因为亲眼看到刷满屏幕的惊叹！ 所以，“我坚持我的决定！” *** 金德民并非一个人在战斗，他来自华国内地的粉丝围观了整场颠倒黑白的舆论战，感于自身号召力不足，于是也制作了一个视频，讲明来龙去脉，放到了国内二刺猿圣地l站。 他没有粉丝，焦心却无能为力。 但因为他的视频带了‘科技’这个词，l站大数据搜索自动推荐科技频道，正巧将之前在油管刷到金德民的那个视频推到了首页。 这名粉丝见状，心思一动，立即l站和围脖双私信up主，说清来龙去脉以及现在原视频主人和视频里的少年都被带节奏，死棒子手段恶心等话。 up主也是个科普类博主，围脖才是他大本营，一见这私信不得了，多方求证后确定粉丝说的是真话，就编辑一番后将油管某棒子恶意栽赃的视频搬到围脖和l站。 up主几百万粉，粉丝中直男占大半，看完直接□□去怼朴英泽。 要知道直男的嘴，杀人的刀，还他妈沾毒的。 尤其他们这边有图有视频，很快就把油管里的朴英泽骂得找不着北。 此时美国某大学宿舍个人房间里的朴英泽看到油管底下全面沦陷为各方争吵不休的战场，不但不生气，反而开心。 因为视频和热度都代表着源源不断入账的金钱！ 他敲着鼠标：“谁都知道ua光学博士生有多厉害，一个光学专业不出彩的国家，怎么可能出现打败ua光学博士的青年学者？” “不是故意剪辑，就是背后有团队帮忙。”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 只要有人不相信就行了！ 只要美国人不承认就行，如果对方做出澄清，那就再像之前一样举报到视频下架就好了。 朴英泽满不在乎，并且还想到一个赚大钱的好办法！ 他将这事掐头去尾说了一遍发在国内nave，顺便花了点钱买热搜，然后看着热度一点点上升，对华人有着天然敌意的棒子国民跑去油管激情开喷。 油管热度逐步上升。 朴英泽算着能分到手的钱，心满意足的出门去夜店玩。 *** 油管和棒子网热搜的这场争吵，热度逐步发酵，开始有人搬回国内。 但因为国内也有大神提出相同的质疑，表示不相信ua光学博士生会输给两个月前还在雷达领域比赛仿真建模的华国青年学者，所以国内热度发酵没有特别快。 目前只在青年学术圈内蔓延。 *** 张群芳和王文娅来敲门的时候，盛明安的方案正进行到最后一步。 等门外两人长时间得不到回应，正要撞门+报警时，盛明安刚好为他一千拍瓦级激光脉冲输出全新方案落下最后一笔。 摩天大厦落成。 同时，‘砰’地一声，张群芳和王文娅二人破门而入，王文娅肩膀和脑袋之间还夹着一个手机。 盛明安没来得及欣赏他的方案就被吓到，猛然回头和张群芳两人对视。 双方面面相觑，长久无语。 张群芳教授的脸色不太好，王文娅缩了缩脖子，暗自咋舌不已。 光是扫一眼室内的面包纸、咖啡机和满地的纸团，拉起的窗帘和大白天开着的灯光，他们就知道盛明安独自在旅馆客房里至少待了三天！ 三天时间内，没有出门、没有洗澡，全靠僵硬的面包和咖啡度日！ 这种情况下，真亏盛明安是个美人，否则他得邋遢成什么样。 王文娅打量盛明安，熬了三天两夜的小师弟，看上去也就脸色不太好、眼下有一点青黑，身上穿的衣服皱了点，除此之外竟还是很好看。 还因为精神头过去，而多了点颓丧的气质。 王文娅感叹小师弟真是个美人。 抓住灵光时最兴奋、也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刻已经过去，连续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计算让盛明安透支了体力和脑力，疲惫感如海浪般淹没他。 “张教授。王师姐。”盛明安问：“你们怎么来了？” 张群芳皱眉，神色很不赞同：“就算你热爱科研也应该注意作息！身体健康是作为科研工作的第一本钱！” 盛明安一愣，随即点头：“我知道的。我有坚持锻炼身体。” 张群芳考虑他年纪毕竟小，年少轻狂容易偏执，叮嘱一两句就停了。 盛明安嗅闻衣领的味道，顿时皱起脸，举手说道：“教授，师姐，我想先去洗澡。” 张群芳和王文娅没好气的笑了笑，就都出去，回到位于盛明安房间隔壁的客房，顺便商讨着cpa\opcpa混合放大器的方案，以及最新的实验进展。 五分钟后，一身清爽的盛明安拿着他整理出来的全新方案敲开张群芳的客房门，直接将方案递交到张群芳面前。 “教授，您帮我看看。方案可行吗？” 张群芳瞟了眼，没瞧出什么来，只笑说：“这就是你小子把自己关房间三天两夜的成果？” “对的。” 困倦疲惫中的盛明安，总会显得格外懒散。 王文娅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儿，“教授，等会让我也看看。小师弟转入我们光学领域的第一份研究成果，我必须观摩。” 盛明安耷拉着眼皮，站在旁边等待。 张群芳翻开草稿本开始看，起初不怎么在意，还想着毕竟是盛明安的第一份光学领域科研成果，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打击到小同学的信心。 等他翻到第二页，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无比郑重，甚至挺直背，吩咐王文娅：“去把我桌上的眼镜拿来，还有笔，还有草稿纸，还有……算了，我自己过去。” 王文娅：“……” 张群芳自己走到书桌坐下，重新翻回第一页，戴上眼镜、拿起笔，一言不发地计算。 那分明是面对感兴趣的科研项目时才有的郑重态度！ 王文娅不禁好奇盛明安到底拿出什么科研成果，她凑过去悄声问：“师弟，你搞的什么研究方向？” 盛明安努力撑着眼皮，鼻音浓重：“艾瓦级激光脉冲输出系统全新方案。” “？？？” “！！！” 王文娅猛然扭头瞪着盛明安，震惊得几乎失声，良久才讷讷问道：“师弟，你只是提出一个概念对吧？” 盛明安想了想说：“比概念更清晰一点。我做了完整的算法，从参量晶体增益介质到放大器非线性倒流，基本数据、数模和物模都列在里面，提出一种基于准参量啁啾脉冲放大的全新方案。” “不过需要在实验室条件下建模，确定可行，方案才算通过。” 就算通过，还是需要解决因为功率太高而不得不建造占地面积过广的巨大超短超强激光器。 可是，这已经很牛逼了！ 如果盛明安提出的方案的道路正确，那就等同于为他们提前建造一条通往艾瓦级脉冲激光的道路！等于华国将在激光领域实现弯道超车至少二十年！ 假如不是啁啾脉冲技术应用太基础，他这全新方案的成果恐怕不亚于cpa！ 王文娅看盛明安的目光已经跟看怪物差不多了。 此时，书桌旁的张群芳刚解决完第一个疑问，抽空回头询问盛明安：“这是你一个人做出来的成果？” “是的。”盛明安点头。 “你怎么会想研究艾瓦级激光器方案？” “就是看到王师姐利用cpa\opcpa混合放大器操控超强超短激光装置发射出一束放大过的激光脉冲，脑子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还有王师姐说cpa\opcpa两种放大器各有优缺点，所以只好两者混合使用制造出10pw激光脉冲。” “所以我想，如果解决掉两种放大器的缺陷，将优质性能结合在一起的话会怎么样。” 实际上，他能够快速解决缺陷还在于黑科技系统的超短脉冲激光装置预研视频。 仅仅是看到激光装置操作就出现灵感，盛明安他究竟有多受神明喜爱？ 灵感如烟火，刹那即逝，多少人甚至来不及发现它。 可盛明安不仅发现还抓住了它！ 抓住了灵感的盛明安，只不过是个刚踏入光学领域的初学者！ 而就是这么个初学者，竟敢凭借那点虚无缥缈的灵感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两夜，试图解决困扰了全球无数物理学家的难题！ 结果真就让他给解出来了？！ 张群芳瞪着盛明安，脑中忽然出现一个问题，眼前的学生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第30章 风华[08] 张群芳教授继续看盛明安的研究方案，完全忽略同在客房内的两个学生。 王文娅还得回实验室，没待多久也走了。 盛明安又累又困，和教授说了句，回房后倒头就睡。 时间旋踵即逝，一夜过去，天空露出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投照到书桌上的草稿本。 张群芳合上草稿本，摘下眼镜，长吁一口气，像是将憋了整晚的情绪尽数倾泻，随后摇头失笑：“我真捡了个好学生。” 他起身去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出来，拿起手机拨通某些人的电话：“徐行，把研究高功率激光装置这块的人都召集到光机所，各中心主任级别的，也都通知一声。九点钟前，全都到齐。” 徐行是申市光机所研究员，博士导师、精密光电测控研究与发展中心主任，曾经是‘百人计划’获得者，主要主持课题十几个、主研究方向中就有高功率激光装置。 他一听是张群芳吩咐，虽心中疑惑但没有多问，只应道：“成。我现在就通知每个人九点前到齐。” 张群芳应了声，挂断通讯，拨向下个电话号码：“喂？陈书记？有件事跟你说一下，具体在电话里没法说清，你看你今天能不能抽空来趟光机所？” “行，对。”结束通讯，张群芳继续下一个号码：“喂——” …… 大概半个小时后，张群芳终于通知完所有他认为应该到场的人之后，拿起草稿本出门敲开盛明安的客房门。 而盛明安熟睡十四个钟头，早上七点钟就醒了，在客房里走完锻炼身体、洗澡+填饱肚子等基本流程。 听到有人敲门，盛明安立即开门：“教授？” 张群芳：“跟我去趟实验室完成你提出的准参量啁啾脉冲放大新方案的实验建模。” 闻言，盛明安二话不说戴上背包和帽子就出发。 旅馆距离光机所不远，两人步行很快到达光机所会议室。 此时差不多是上午九点钟，会议室里已经集齐十多名研究高功率激光装置这一块的研究员以及数名光机所各中心主任。 徐行上前：“张老，人都喊过来。现在准备开个什么会？” 张群芳：“等几个人。” 徐行刚想问等谁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由外打开，进来个中年男人，正好是他很熟悉而且经常打交道的科委会党书记陈书记。 科委会全名申市科学技术委员会，主管全市科研部门，正局级，加挂申市外国专家局牌子。 申市任何需要向国家申请科研项目基金的科研所都必须经科委会同意，而科委会必须保证做到每个科研项目都公开透明。 同时他们还负责管理来华工作专家和国内机关人员出国培训等相关工作。 跟陈书记一起来的，还有个差不多岁数的科委会主任齐主任。 陈书记和齐主任直奔张群芳跟前，同他握手寒暄。 张群芳神色淡淡，不太热情，但在场所有人习以为常，毕竟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国家院士。 再者就是近一年来，张群芳频繁被调动至申市光机所，而现在的光机所所长任期也到了。 有点前瞻性的人都看得出上面有意任张群芳为申市光机所新一任所长，而申市光机所是全市的科研命脉，乃至于全国、全世界科研领域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陈书记和齐主任自然不敢怎么慢待。 “是要开什么会议吗？”陈书记笑问：“好像还没开始，是在等人吧。” 张群芳开口：“等个人——” 话正说着，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人推开门进来边走边说：“不好意思啊老张，我迟到了。” 会议室内众人瞪大眼睛注视进来的老者，陈书记没坐热的屁股赶紧离开椅子：“詹老先生？！” 盛明安好奇地打量眼前的老者，感觉面孔有些熟悉，他在脑海中搜索几秒，猛然意识到老者是什么人，顿时震惊得瞳孔紧缩。 眼前姓詹的老者也是国家院士，今年六十九岁，核物理学专家，担任国家973项目之一的核天体物理首席科学家，华科院申市分院院长，第六届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副主任，曾先后获得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三等奖。 简而言之，是大佬！ 可以直接和国务院对话的大佬！ 在场所有人都站起来，既面含敬畏，又心存疑惑，今天这么多大佬齐聚一堂到底是要开个什么会议？难道是提出类似于软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装置建设那样的大科学工程？ 众人疑惑不解之际，张群芳已经和詹老已经寒暄完毕，顺手将身后的盛明安拉出来介绍：“我最小的学生。” 詹老面容和蔼：“是叫盛明安吧。” 盛明安：“詹老，您好。” 詹老哈哈一笑：“长得真俊俏。我看了津州高架桥坍塌的新闻，知道你品性不错。”他忽然转移话题：“物理很有意思吧？” 盛明安一愣，随即点头：“特别有意思！” 詹老：“有意思就好。有意思学起来才容易。”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一听盛明安选了物理光学这专业就表现出惋惜、劝说，而是鼓励盛明安努力、保持兴趣，兴趣才是科研工作里最好的老师。 盛明安听完詹老一席话，眼睛不自觉弯起，眼中盈盈笑意。 “对了！”詹老似乎才想起他来干嘛的，回头就问：“老张，你喊我来是做什么实验建模？” 张群芳没好气：“艾瓦超强超短激光装置实验建模。” “哦对！”詹老说。 其他人：“？？？” 下一刻：卧槽！！！ 他们光机所自成立到98年首次提出高功率超短激光概念、08年开始建造激光系统，直到今年才实现0.61pw激光脉冲，下一步只考虑实现1pw、10pw脉冲激光，最高瞻远瞩的目光也不过是希望在2025年实现100pw脉冲激光！ 那也得是十一年之后的事了！ 现在张群芳开口竟直接就是艾瓦级超短激光装置？！ 而且听他说的实验室建模，显然是方案已经有了啊！ 全球都还在准备实现10pw、继而是200pw超短激光脉冲的时候，张群芳教授居然已经搞出了艾瓦级的方案？ 不愧是张老！ 在场众人敬佩不已。 连陈书记和齐主任都面露期待，掩不住激动的心情。 陈书记搓着手说：“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实验室！” 不必他多催促，一行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簇拥着张群芳和詹老二人前往实验室，而盛明安和王文娅并肩，紧跟大部队身后。 二十多个人齐刷刷进入光机所实验室，不约而同看向前面的张群芳。 盛明安打量实验室，看到随便一台就价值上百万、甚至千万的仪器不由馋得心里发出‘想要’的呼喊，想想他银行里的钱，父母留给他的遗产加上四百万专利费，全部填进去大概只能买到三四台实验室仪器。 更别提还有光机所各大研究中心里的其他装置。 譬如正中间黑乎乎的、占据偌大空间的大型计算机，就价格而言，估计不下千万。 詹老：“人都等着，开始吧。” 张群芳应了声，头也不回地抬手招呼：“明安，你过来。” “好。”盛明安回神，穿过人群来到张群芳身边。 其他人见状，没觉得奇怪，盛明安是张教授刚收的学生，天赋不错，张教授爱才心切所以让他站在旁边，名为打下手、实则灌输知识。 他们完全可以理解，就是有点羡慕。 不过真正能帮忙的助手最好还是王文娅吧。 光机所研究员心里都这么想，正等着张教授喊王文娅，结果直到师徒俩走到大型计算机操作台前都没等到王文娅被喊去帮忙。 怎么回事？ 王主任失宠了？ 不少人悄悄打量王文娅，却见王文娅好整以暇，唇角的笑容就没停过，那就是不在意了。 得，人家和和乐乐真心为小师弟高兴，外人操什么心？ 一群人因此将注意力全部投放到接下来的实验建模，却见张教授让开位置站到旁边，将主位让给盛明安……盛明安？！ 这意思明摆就是让盛明安手动实验建模，可盛明安他只是个刚入门的新手，恐怕连怎么使用机器、怎么光学设计建模都不懂吧！ 张教授再看重盛明安的天赋也不能这么胡闹！ 虽然众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他们心里悄悄评价：艾瓦级别超短激光脉冲方案直接交给一个新手实在是…… 昏了头脑！ 别人想问不敢问，詹老就没那顾虑，他直接开口：“怎么你不亲自上手？” 张群芳摆手：“谁设计的方案就让谁上手。” 詹老眼皮翕动，眼珠子一转，锐利的目光牢牢盯住张群芳身旁的盛明安，左右看都是不及弱冠的少年，真天才到这么令人震撼的地步？ “才入光学这门学科不到两个月吧。” 张群芳淡声说：“我扔给他的十几本专业书籍，他全看完了。我出博士水平的题目，他也全做出来了。” 用最平淡的声调，说出最装逼的话语，属实凡尔赛顶级贵族。 良久，詹老：“别扯无关话题。既然有你做担保，那就开始实验建模。” 张群芳轻飘飘扫一眼詹老，知道老朋友眼红了，心里一阵舒坦，面上还操着人淡如菊’的表情对盛明安说：“开始吧。” 盛明安有些犹豫，他就是再不通人情也知道让教授给他打下手不太适合：“您看过我的方案，要不还是您来。” “少磨叽。”张群芳瞪他一眼：“你的方案你最清楚怎么建模，哪个数据、哪个步骤！换个人出错了怎么办？浪费时间重来一次，让身后一群人等？” 盛明安刮了刮鼻子，不太好意思的笑笑：“那我开始了。” 他在心里感慨教授为人师表、光明磊落，要是遇到品行不好的导师，说不定还会抢走他的研究成果。 这种事在学术圈屡见不鲜，不止国内，国外学术圈导师抢占学生成果、霸道的抢注学生一作也是惯有的常事。 谁让学术圈是个极其讲究关系的地方？ 而导师对学生未来的影响占比又很大。 相比起来，张群芳的做法是真的高风亮节。 盛明安心中感慨完毕，立即拿出面对科研时极其严谨认真的态度，准备实验建模。 实验建模最终落成的大厦是激光系统装置，先地基、后设计，再验证。 基础地基是对整个装置过程的掌控，这一步已完成烙印在盛明安的脑海中，初步完成。 其次是光学系统的设计和布局，这是整个建模的关键、重中之重。 使用非序列光线追迹软件制造出光学设计中的模型，提供一个系统级概述和各个组件的描述。 然后运用3d傅里叶软件进行时域脉冲分析。 接着模拟非线性效应…… 大型计算机里所有软件被熟练运用，盛明安十指飞快跳跃，超大光屏不停闪烁，不断呈现出各种彩色图形，有的是数模、有的是物模，还有的是组件描述、物理光学系统描述…… 底下众人都是激光领域里的佼佼者，即使詹老、陈书记和齐主任不是光学领域的学者，却也是物理领域里其他分支学科的大牛和教授，基本能从盛明安的建立出来的模块看出其大致思路。 可怕的是这思路至今没有出错，非常严谨！ 如果继续严谨到雏形落成，或许他的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方案的确可行也说不定！ 盛明安建立模型速度越快，眉头就皱得越紧。 太慢。太慢。 速度实在太慢了。 大型计算机容量虽大得难以想象，足以支撑他同时运行的几十个软件和模型计算。但需要时间等待结果，而这不光靠计算，也没法快进，除非同时进行上百个模型的建立和时域脉冲分析等。 他只有一个人、一双手，速度再快也做不到光速进程。 盛明安忽然停顿，回头，目光清亮：“各位前辈们好，能不能请你们帮我分担工作？” 众人一愣，随即欣然应允，早就想上手了！ 只是碍于张教授和盛明安没开口，盛明安一开口（还特有礼貌的喊前辈好，就很乖），他们立马上手。 只要拥有足够精准的数据，他们就能完成建模！ 张群芳在旁听着，突然露出赞赏的笑容，天纵奇才却不敝帚自珍，自知能力不足时，当机立断寻求帮助。 相信他这最小的学生假以时日必能名动科学界。 于是十几个激光研究方向的研究员纷纷上手，相互合作，配合默契。偌大实验室里，每个人、每个步骤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盛明安：“给我相干光束模型。” 研究员一号：“已传输！” 盛明安收到模型，立即嵌入他的物模大厦。 大厦雏形初现，每个人都震撼于它的完美，心如火焚、等不及想看它完成的那一刻！ “模拟非线性效应。”、“正在进行！”、“ycob晶体嵌入。”、“创建六个通道脉冲能量激光设备”…… “合成五个200pw超短激光脉冲模块，准备嵌入——” 盛明安紧紧盯住光屏，眼睛通红、酸涩得几乎快凝出生理泪水仍一眨不眨，生怕仅是毫厘之间的不慎，整个建模过程就会瞬间崩塌。 身后所有科研人员都在这一刻握紧拳头，死死盯住屏幕，连詹老和张群芳都忍不住放缓了呼吸。 巨大光屏中，各个组件正在合成艾瓦超短激光脉冲装置，速度慢放到向前移动一厘米就需要耗费五秒时间，整个嵌入的过程尽收眼底。 此时就剩5秒，4、3、2、1——嵌入！没有排斥反应，装置成功了！ 可没人欢呼，因为最后验证的时刻还没来，证明方案可行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他们看向盛明安的背影，那道瘦削而年轻的身影令他们忽然意识到盛明安他才十七……现在是公历2014年，他已经满十八岁了。 还是小。 却深受物理之神的喜爱，拥有物理学者们求而不得的惊人天赋。 盛明安抬起右手，无声落下，启动艾瓦超短激光脉冲装置模型。 光屏瞬间变成黑色的背景，只有那束明亮耀眼的光撕开宇宙亿万年的黑暗。 它发射出去时是无声的、慢悠悠的，由阿秒级的速度被慢放到十秒钟，过程中涉及到的算数以万亿为计便不多提，反正所有人都看清这束光轰过的轨迹都是被撕开的微观世界，原子和分子杂乱分布。 十秒钟转瞬即逝。 实验室内鸦雀无声。 半晌后，有人讷讷询问：“成功了吗？” 王文娅咬牙忍住想要兴奋狂呼的冲动，面无表情：“没有。” “刚才怎么有一束光闪过？” “你眼瞎了。” “……” 王文娅没忍住，笑了。 她语气温柔，改口：“我们成功了。” “啊啊啊啊——！！！” “艾瓦级！一千拍瓦级的超短激光脉冲！” “——我们真的搞出方案了！” “比全球各国早至少二十年的方案！” 实验室的人们高声欢呼，呼声震天。 “各位!不要忘记激光装置核心晶体——ycob晶体只有我们光机所才有！” “艹！盛明安小同学你可太牛逼了！你这招太牛逼了！” 他们欢呼的原因正是因为超强超短激光装置的心脏是钛宝石晶体，没有钛宝石晶体，压根没法造出激光装置！ 当时华国试图从国外购买却被以美国为首等西方国家联手封锁，不管出再高价，买不到就是买不到! 华国无奈，咬牙自己搞出如今被预为国之重器的钛宝石晶体。 至于ycob晶体则是申市光机所于去年六月制作出来的非线性性能比钛宝石更优越的晶体。 全球独一无二，华国独有！ 盛明安的艾瓦级超强超短激光核心晶体是ycob晶体，他们已经能想象方案公开后，全球跪求华国出售ycob晶体的样子了。 “不瞒你们说，我曾经yy过西方列强跪舔我国科技的画面。” “谁没有过呢？” 如果你曾熟读被17个国家、34个国家先后联手封锁先进科技的历史，如果你曾经历过底线一退再退却还是被恶意刁难以至每一步走来，都似光脚踩过刀尖，每一步都淌着屈辱和鲜血，却不得不继续前进…… 你就会明白！你就会感同身受！ 让曾经玩弄封锁华国科技、随意掐住华国经济命脉的西方列强俯首称臣，从不是妄想！ 众人沉默了一瞬，便将这梦想埋于心底，开开心心的讨论全新激光脉冲方案。 盛明安就在旁边面带微笑的看着、听着，像一朵春日里最温柔的花。 时间流逝总是悄无声息，此时帝都时间21点整，距离实验建模开始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 张群芳吩咐：“文娅留下来保存建模，找个人做你搭档。明安，回去准备论文。” 王文娅和盛明安点头。 张群芳嘱托完毕，就带着詹老、陈书记和齐主任匆匆前往他的个人办公室。 王文娅送盛明安到光机所门口，路上悄悄告诉他：“知道教授为什么找詹老、陈书记和齐主任过来吗？” 盛明安只认识詹老，不认识后面两个人，不过他猜测：“因为詹老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委员。” “聪明。”王文娅说：“陈书记和齐主任分别是申市科委会的党委书记和主任，他们分别决定科研项目和科研经费的通过与否。教授是看了你的方案，决定立‘建造艾瓦级激光脉冲装置’科研项目。” “但凡这种关乎华国百年国运的重大科学工程都得国务院亲自批准，但方案出自你手，别说批准大工程，第一道关卡市内科研项目就被刷下来。” “所以教授才特意请来詹老和陈书记他们旁观。”盛明安懂了。 “是啊小师弟。”王文娅感慨：“你是一起国家大科学工程的首席发起人！” 每项国家大科学工程都关乎国家大计，影响着百年国运，而任何一个大科学工程首席都将名垂情史，百年后仍被国家和人民铭记。 王文娅拊掌：“别听教授的，回去先吃饭，然后洗个热水澡，再美美的睡个觉——睡觉之前可以拿出手机找朋友聊聊天，有没有女朋友？” 盛明安睁大眼。 “看你这反应，我就知道没有。总之别急着写论文，明早起来再写。”王文娅笑说：“小师弟可能会是华国最年轻顶级期刊一作的‘物理科学家’。” 盛明安若有所思，这话直接点名张教授不仅会作为他的论文导师推荐他投稿《自然》或《科学》，还将一作的位置保留给他。 王文娅见他懂了，也就点到即止，道声再见便转身回实验室。 盛明安回旅馆，躺在床上，仰面看天花板，没有立即写论文。 而是难得的发起呆了。 第31章 风华[09] 暴风狂潮前奏。 好像有点无聊，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如果是前世，这时候他应该被小心翼翼地送回房间，再找来医生做个体检，就怕他劳累过度一不小心厥过去。 那时候的盛明安是个名副其实的瓷娃娃，虽然经常锻炼、身体比普通人还健康，但就是太容易生病、免疫力低下，而且他没有什么特别钟爱的娱乐活动。 除了源自盛妈妈热爱的舞蹈。 很多物理学家心里都住着个文艺青年，爱因斯坦和普朗克爱拉小提琴，钱老爱钢琴，伽利略是诗人，巴斯德喜欢画画……细数起来，他爱好舞蹈似乎不算特别奇葩。 但是除了舞蹈，他就真的再也没有别的爱好了。 王师姐说他最好看部电影或者玩游戏放松身心，她说她注册了围脖、某瓣和逼乎账号，曾经也是个重度网瘾少女，最喜欢去网上跟别人battle！ 盛明安突然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摸出手机注册围脖，起了个安崽的名字，结果显示名字被注册了。于是他只好添加其他字，但是试了四五个都显示被注册，最后手一快，不小心注册成功。 定睛一看，发现围脖注册名字变成安崽要开花。 盛明安想了想，觉得那就这样吧。 刚注册的账号没有任何关注，干干净净像张白纸，也不是vip账户。 盛明安不去在意那些东西，他也不会玩，就尝试着编辑两世人生里的第一条围脖：今天完成艾瓦级超短激光建模。心情不错。 发送完毕，半天过去，没有任何动静。 盛明安陡然觉得无趣，于是退出围脖，瞥见邮箱里又来了两则新消息，一则是prl【物理评论快报】通知过稿的信件，好像是前几天发过来但他没查收。 从论文发表到审稿通过【一般需要编辑看到论文，筛选完毕，再由两名审稿人轮流决定是否通过。审稿人基本都是领域内的大佬】，再到出版，通常需耗费5个月。 也有耗费两三年左右才可能给予最终出版。 相对而言，既无导师推荐又是个新人的盛明安的论文稿仅仅耗费两个月左右就通过，时间委实很快。 盛明安不知道的是他的论文稿被毙过一次，还是因为哈桑和乔伊两人共同合作的论文也投了prl，而他们论文提到引用盛明安的研究成果。 他们曾和盛明安有过短暂交流，问过他的名字。 由于两人都是ua光学院博士生，和他们的导师基本算是prl的常客，审稿编辑认真看完后，发现他不认识名叫sheng ming an的物理学者，但是对论文里头引用到的研究成果似曾相识。 回头再去翻毙掉的论文，审稿编辑果然找到盛明安的论文，重新审核，发现论文内容确实值得推荐给审稿人。 其中便有这番波折。 不过盛明安不知道，也无需知道，反正论文通过了就会出版。 他翻向第二条邮箱信息，是私人侦探发过来的。 点开来看，发现不是找到前世病友的内容而是关于陈惊璆的父亲那边的个人资料，盛明安略有些失望。 调查结果简单概括就是陈惊璆的父亲陈天鹤因爱黑化，在郦裕华逃跑之后，另外找了个情人却不肯诉讼离婚，以至于陈青琉至今都是个私生子。 陈青琉今年十六岁，比陈惊璆小两岁。 他很敬爱陈天鹤，可他敬爱的父亲明知道郦裕华出轨、陈惊璆不是他亲生子【虽然是郦裕华制造了假证明】，仍然不肯娶他妈妈过门，让他当了十六年的私生子。 这就是陈青琉越来越扭曲的原因，也是他格外憎恶陈惊璆的主因。 “系统，你说的没错。这一家人都挺变态。” 【系统从不出错。】 盛明安笑了声，紧接着就看见手机来电，他按下接听键。 “盛明安……” ——是陈惊璆。 “陈惊璆？”盛明安问：“有事吗？” 陈惊璆：“我在申市……” 盛明安奇道：“你怎么来申市了？” “找了个兼职……”陈惊璆没有细说，很快转移话题：“你在哪儿？盛外公让我带了两包鸡汁皮冻高汤给你。” 盛明安说了个地址，陈惊璆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现在去找你。” 说完就挂断电话，快得盛明安没来得及拒绝。 二十分钟后，陈惊璆又来一个电话：“盛明安，我在楼下。” 盛明安跳下床，套上拖鞋拉开门，门外冷风迎面刮来，冷得他直打哆嗦，赶紧跑回去穿上大衣、围巾和比较厚的鞋子下楼。 在旅馆对面马路的路灯下见到穿着黑呢大衣、内套件白色针织衣的陈惊璆，对方个头很高，黑大衣、九分西裤和黑皮鞋，也就白色针织衣和病态白的肤色区别于黑色。 不过黑白分明、又高又瘦，气质冷淡，初见时眉眼里的锋利和愤世嫉俗已经被掩藏得很好，变成了无声的沉稳。 陈惊璆抬眼，瞧见盛明安就走过来，手里拎着个袋子，盯着盛明安的脸看了十来秒就说：“没吃饭？” 盛明安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陈惊璆：“说话有气无力，脚步虚浮，面色没那么红润……走吧，去煮点高汤暖胃。” 他带来盛外公制作的鸡汁皮冻高汤，用微波炉加热就能喝。 不过，盛明安：“我客房里没有微波炉。” 陈惊璆：“找旅馆服务。你先回房，我等会再上去……你住哪间？” 盛明安说了个房间号，对陈惊璆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也对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太大的兴趣。 回房后五分钟，陈惊璆敲开房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 盘子里有一碗高汤，一碗米饭和一盘家常肉菜。 陈惊璆放下盘子说：“吃吧……”顿了顿，又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递给盛明安：“盛外公让我提前给你的新年红包，他以为你不回去过年了。” “新年？”盛明安有点惊讶。 “…”陈惊璆：“你没发现后天就是除夕？” 盛明安：“我没注意时间。”他端起高汤喝两口，有些苦恼地说：“那我得赶紧抢票，不然赶不回去陪外公过新年。” 陈惊璆闻言冷笑了声：“你抢不到票……” 盛明安抬头看他一眼，低头继续喝汤，喝完了才慢吞吞地说：“没关系。张教授在申市这边有车，我们可以开车回去。对了，陈惊璆，你过两天回津市过年吗？” 陈惊璆本想说不回，话到嘴边变成：“不确定……” 盛明安：“那我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陈惊璆眉眼瞬间就冷了，“你很忙？” 盛明安：“还行……” “我以为你忙到三十号那天都没空祝我一句新年快乐才顺口趁现在说。” “？”盛明安停下扒饭的动作，抬头仔仔细细盯着陈惊璆看。 陈惊璆皱眉，别开脸。 盛明安有点惊奇：“你在生气？！” 陈惊璆一愣，随即反驳：“没有……” “你刚才生气了。”盛明安很笃定：“因为我刚才说的话。” 陈惊璆不回话了。 房间里静悄悄，只有盛明安一个人夹菜时发出的细小的声音和墙壁上秒钟走过的声响。 陈惊璆盯着墙面好半晌，心里有些烦躁，突然嘲笑自己没事跑来干嘛？真是受盛外公所托帮他带红包和皮冻给盛明安？还不如下飞机就交给快递算了！ “陈惊璆……”盛明安喊他。 “啊，怎么？”陈惊璆的语气泄露出心里的一丝不耐烦。 “如果你希望我邀请你去我家过除夕，你就直说嘛。” “臆想是病，得治。” “那你去不去我家过年？” “…” “我外公会邀请你去我家的。”盛明安想了想，补充一句：“也是我的邀请。那陈惊璆，你去不去？” 陈惊璆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色特别冷淡，看上去真是气势尖锐、不可接近：“我有空就去……” 盛明安：“哦……”那就是答应了。 系统：【？】 它很惊奇：【宿主！】 “陈惊璆耳朵尖有点红了。他口是心非的时候，耳朵尖会稍微有一点点红。” 系统：【…】宿主怎么知道它想问什么？ 盛明安喝完汤、填饱肚子，有些昏昏欲睡，揉了揉脖子对陈惊璆说：“我去洗澡……” 言罢，他真就自顾自去洗澡了。 旅馆客房里的浴室是磨砂玻璃，人一进去，基本就能看清身影。水淋下来，磨砂玻璃会变得清晰。 盛明安没甚防备心，他心里没男女之情，更别提其他。 陈惊璆背过身不去看，却没发现前面的电视光屏反射出身后的磨砂玻璃和玻璃中一道身影。 那身影若隐若现，像隔了一层纱窗、在那月夜下独自绽放的海棠花。 隔着磨砂玻璃和电视光屏的反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架不住有人横生心魔。 等盛明安出来时，陈惊璆已经走了。 陈惊璆发他信息，说他还得忙工作就先走了。 盛明安回复一个。表示知道，放下手机就睡了。 坐出租车里的陈惊璆等半天就等来一个句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下一刻，手机来电，陈惊璆接通，目光幽暗冰冷：“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陈惊璆来申市的确是为工作，但不是兼职。 上回陈青琉找人打断他腿的那件事刺激到了他，如果不是盛明安到来，他绝对会落下终身残疾。 任人宰割的感觉太恶心了，所以陈惊璆不打算再忍。 他其实没盛明安和私家侦探以为的那么可怜，好像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垃圾。 从小就在外奔波的人，自有他们可怕的生存能力，而陈惊璆是其中的佼佼者。 三教九流都有陈惊璆的人脉，尤其是闻名遐迩的地下黑拳，那地方每次开场就有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人跑去看，就图个血腥暴力的快感。 前排观众有头有脸居多，而他们都很欣赏、也喜欢和优秀的拳手交流。 而陈惊璆是最具潜力、最年轻的优秀拳手。 他握住了这些人脉。 陈惊璆偏过头，看向车窗里的投影，那是一张被人评价刻薄寡恩的脸，那张脸拉开一个毫无感情的笑。 下一刻恢复面无表情。 太丑了…… 怪不得会被看出假笑。 盛明安第二天早上写好论文，交给张群芳查看。张群芳挑不出毛病，不由感慨有人生来就是天才，干什么都能做到完美。 “行了没问题。我就帮你把这论文投了。” 张群芳给自己标了个通讯作者和二作的位置，没抢盛明安的一作，而有他做带队导师起码进了顶级期刊编辑的门槛。 “就投给《自然》吧。” 盛明安以为张群芳教授挑《自然》投稿可能是因为他熟悉《自然》的编辑，假如经常投稿，以张教授的咖位确实已经为编辑所熟悉。 审稿编辑只要一看到论文里出现教授的名字，肯定就会予以重视。 张群芳见盛明安的脸色就猜出他心里想什么，于是笑呵呵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投《自然》是因为我熟悉审稿编辑？” 盛明安点头：“嗯……” 张群芳又笑呵呵说：“当然不是。我就是觉得《自然》比《科学》好听一点，再说了，投哪个都一样，哪个的审稿编辑不熟悉我？” 盛明安：“…”教授的装逼文学就很炉火纯青。 论文就这么投稿出去，很快收到《自然》编辑接收到稿件的回复，速度快得让盛明安惊讶。 果然有导师开路就是容易被带飞。 之后也没有什么大事，王文娅继续实现1pw超短激光脉冲方案，张群芳则等待詹老和陈书记向上呈递的艾瓦级超短激光装置建设项目。 像这种大科学工程，没半年时间审批不下来。 不过这回时间巧，正好能赶上两会，估计会在两会结束之前尘埃落定。 盛明安回津市陪盛外公过年，期间陈惊璆飞回津市和他们度过除夕，过了个相对来说非常温馨的新年。之后陈惊璆继续忙碌，而赵达、王箬几人竟都相约而来拜年，被盛外公热情招待了一番。 春节很空闲，盛明安度过了自从失去父母后，最是悠闲的一段时间。 每天陪盛外公去见他的老朋友，偶尔和赵达他们互相拜个年。正月元宵的时候，陈惊璆回来一趟，还给每个人都送了礼物。 赵达那几个原先不怎么亲近陈惊璆的，很快就跟他熟悉了。 盛明安知道那是陈惊璆刻意为之。 元宵时，盛明安转到某个知名电视台元宵晚会，看到了正在献唱的黎骄。 他星途正盛。 盛明安跳了过去，没兴趣看。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时间很快来到三月中旬，距离春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盛明安收到了来自《自然》的过稿邮件。 出乎意料，通过率非常快，而且没有打回来重修。 《自然》期刊审稿通常有一、二审和终审，每次审稿都有三位审稿人，过稿时间正常来说是三个月左右。 然后是出版，需要等五个星期。 而盛明安的论文只花了一个多月就过稿，时间飞快，说明三个审核环节过稿率百分百！ 还有就是《物理评论快报》已经刊登，正刊。 论文一经刊登，很快就在光学领域内引发一次小轰动。 张群芳教授打来电话：“prl那篇opcpa数模建立的一作是你？” “如果没有第二个恰好叫盛明安、又恰好写相同论文的话，应该是我。” “你小子！不声不响啊，prl……”张群芳教授说着说着就笑了，兀自笑了几声又说：“盛明安，我告诉你，你别骄傲，骄兵必败。” “知道……” “咳，也是可以庆祝的。” “…” 张群芳教授很忙，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没过多久，沈老也来电话，开口也是问这事。 得到肯定回复后，他沉默一会，再次幽声说：“其实很多人同时修两个专业。大学都是要修两个专业的，譬如主专业是数学，选修雷达。譬如主专业是物理，选修雷达。譬如……” “譬如主专业是光学，选修雷达。” 盛明安：“我想选修数学。数学是物理最强大的辅助工具——” 话没说完，沈老挂断电话。 然后是王文娅…… 基本只要是物理学者都会订制一本《物理评论快报》，它几乎跟《科学》和《自然》齐名，其含金量真的很牛逼。 而年仅十八岁的盛明安有了一篇prl论文一作，不久后还将收获《自然》一作，真的是又牛逼又他妈让人心里眼里种满柠檬树林。 不少物理学者都知道了这事儿，而津大还在实验室里通宵干活的光学系研狗、硕博狗刷到这消息，忍不住发出一句：靠！ 当然这只是在学术圈里的事，普通人根本不会关注这事，而prl的名气不如另外两个顶刊，只在物理领域里称王，于是竟也没多少媒体注意到这事。 与此同时，油管上关于朴英泽和金德民的舆论战愈演愈烈。 朴英泽这棒子在油管上干的事本来就够卑鄙了，结果他还故意传来国内，惹来棒子国民去油管混战。 金德民这边则有百万粉up主+博主的科技科普所长石化帮忙。 石化是科普类博主，围脖和l站名字就叫所长石化。 他去lrs考据，结合金德民的视频重新做了澄清视频，结果被棒子连续举报数次，光申请恢复视频就申请了三次！ 评论底下的棒子还在胡搅蛮缠！ 朴英泽那边更是直接做出他视频被封和解锁的时间线，直接说出：【如果你们没问题，油管为什么封你们？】 底下一堆棒子用塑料英语叫嚣：【苍蝇不叮无缝蛋，说的不就是他们华国人？】 【哈哈哈一个未成年上个月还跟别人pk雷达建模，下个月就打败了ua光学院博士！干脆让地球改名叫华国人吧，全世界只有你们华国人最聪明！】 【华国人不要脸已经出了名，什么都要说是他们的。】 【自称华国未成年学生打败ua光学院博士，真是证明了他们自大又自卑的心理。】 【谁不知道华国人有多懦弱？谁不知道华国有多穷？】 【还有谁不知道华国科技有多落后？据说他们的普及教育很差吧。】 各种揣测、污蔑、泼脏水以及倒打一耙令华国人再次见识到棒子国无耻恶心的丑陋面目，原本还站中立表示怀疑视频里的an背后可能真有团队的翻墙网友瞬间暴怒，一个个摩拳擦掌提着键盘就上。 双方战火猛烈到一度登上油管热搜榜，吸引来全球无数网民的目光。 华国青年们虽战斗力爆表但干不过棒子的无耻，他们熟知油管规则，利用全球网民对种族歧视和对言论自由的重视，开始颠倒黑白+装可怜哭诉，以至于舆论很快站到他们那一边。 而金德民这方，由于翻墙过来捶打的暴躁老哥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被占领高地。 这事儿被传回国内，贴吧、某瓣、逼乎和围脖主战斗力憋不住，纷纷刷起话题。 该事件已经发展到辱h的地步，到了凌晨时分，爆上热搜。 同一时间，此事也在棒子网爆上热搜。 围脖话题：#棒子辱h#、#朴英泽#、#华国未成年学者an#以及#华国未成年学者击败ua光学院博士#等纷纷爬上热搜。 到了早晨流量高峰期，话题彻底爆了。 国内网民坐不住了，暴躁老哥们和熟练翻墙的追星女孩们跑到油管加入战斗，有了熟悉玩弄舆论那一套的追星女孩帮忙，话题暂时控住。 棒子网几乎也是全民出击，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国家网民混入其中，使这场战斗迅速进入白热化。 更甚，两国外交部都注意到了动静，不过他们静观其变，还在等待发言时机。 此时，全球多方媒体注意到两国舆论混战，意识到这是个多好的攻击华国的话题。 于是英国的bbc、太阳报，加国的媒体、美国的纽约时报，几乎不约而同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了这件事。 他们表面上不站某一方，却从别的角度剖析华国科技水平，他们写道：“我们应该了解到，华国并没有一位本国籍诺贝尔物理学奖的物理学家。” “但凡是国际科学奖项，基本看不到华国人。但凡是全球顶尖物理学奖项，华国本国学者颗粒无收。” “ua光学院是全球最强的光学专业，学院里的每一位博士都是美国、乃至全人类的瑰宝。” “华国人或许在数学方面具有天赋，毕竟每只猴子都会数香蕉。但物理？算了吧……” 类似评价，层出不穷。 还牵扯到种族歧视。 而这些评价无一不在点名华国没有能够胜过美国学者的物理天才，侧面指明金德民他们的澄清视频充满谎言、他们最初的视频是通过剪辑欺骗广大网友，用以满足他们华国人的自卑心理。 这些报道一出，更多人偏向棒子国。 棒子趾高气昂，在棒国内、油管表现出一派欢天喜地的热闹模样。 围脖热搜和国内各个论坛都在热议这件事，有人恶心棒子国行为，有人愤怒西方列强的恶意诋毁、落井下石，也有人无奈表示，国内物理学者在国际物理颁奖台上颗粒无收是永远的痛处。 有人反驳，不是有杨老、丁老等人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了吗？ 令人尴尬的是他们并非作为本国物理学者获奖，而是在西方国家、用西方国家的科研基金和科研设备，获得国际大奖。 无法反驳。 连续战斗一个多月的暴躁老哥们，和炮轰对面不要脸的死棒子两天一夜的女孩们，一时间都有些萎靡不振，再也提不起精力干回去。 这时候忽然有人提出奇思妙想：【找到那个an！让他出来澄清不就行了吗？只要露个脸，难道我们还不能知道他是不是真材实料？】 【说不定真的是天才少年！】 【说不定是大佬啊！】 【而且他在lrs和ua光学院的博士打擂台，那他应该能联系那两个博士生！】 【找到安！查清真相！把棒子国和西方媒体的脸打肿！】 网友们说干就干，纷纷截图视频里戴帽子和口罩的少年，经过ps大神高超的技术多方调整，终于复原出四张最有可能是安的真实面孔。 这四张照片被所长石化搬到他的围脖和l站，经广大网友展开地毯式记忆搜索，发现都没找到对应这四张面孔的人。 此时，有一条评论夹在过三万评论的中间，小心翼翼发言：【那什么，你们有没有觉得，第三张图片有点像盛明安？】 评论里的留言：【卧槽！姐妹你一说……】 【细思极恐！】 【虽然没有盛明安本人漂亮精致，但轮廓真的很像。而且an，可不就是盛明安的安？！】 【各位不要忘记，盛明安几个月前是学雷达的，然后转向光学专业。】 【视频里的安也是先雷达，后光学……】 【天啊……】 【我绝望了。】 【如果真是盛明安，那视频百分之九十造假！】 【为什么这么说？万一盛明安真的是个天才呢。】 【再天才也不可能战胜两个ua光学院博士生【苦笑】。】 【原来只是一场闹剧……】 【你们不了解ua光学院的恐怖，那真的是地表最强！】 【地表最强学院里出来的两个博士生，被一个刚学光学不到两个月的未成年高中生打败，你以为是物理界那群大佬们重生转世吗？】 【拜了个拜，老子不掺和了！】 【没想到棒子国也有对的一天……【很丧】】 【虽然理性上知道可能不是盛明安的错，但情感上，忍不住埋怨。】 【如果是盛明安，可能涉及到学术造假吧。】 【我热爱的祖国，因为学术造假上了油管热搜，被全球网民知道，我就委屈得不行。】 【唉。散了散了。】 参与这场骂战的网友统统愁云惨淡，歇了战斗的心思，准备闭眼不看，尽量忽视棒子国不停跳高的贱样。 有棒子翻墙搬走了围脖的最新进展，被朴英泽发到了油管，顿时全球网民哗然、棒子欢呼。 连国外那些媒体都忍不住文思泉涌，已经想好了如何运用最尖锐而高高在上的言论报道和攻讦华国。 网络的暴风雨，仍然没有影响到盛明安平静的日常生活。 直到赵达找到他：【大神啊啊啊你在外网被黑出翔了！虽然我相信你但是如果你有证据的话能不能上去说句话？】 盛明安缓缓打出一个：【？】 赵达三言两语总结来龙去脉，最后小心询问：【大神，视频里的安是不是你？不是就好，如果是的话也别有太大压力——】 【是我。】 【啊啊啊大神我是你迷弟啊啊当初我后台发了很多信息你没有回——等等，不是，大佬、大神，是你？那……你真的打败了ua光学院博士？】 【学术讨论不是战斗，没有打败打赢一说。只是我推翻了他们的方案。】 【算了。总而言之，大神请受我一拜！】 【但是大神，你能不能联系到那两个ua光学院博士让他们出来澄清一下？我国现在深陷外网舆论风暴……】 【可以是可以，可我不能亲自澄清吗？】 【可以，但是……】赵达犹豫，还是残酷的说出事实：【大神，你没有地位、没有足以让他们闭嘴的实绩，你就说服力。】 盛明安沉默片刻，打下几行字：【一篇prl正刊一作，一篇《自然》正刊一作，有说服力吗？】 他真的是在认真询问，毕竟只是论文，不知道算不算能让数以万计的全球网友和西方媒体闭嘴的实绩。 赵达抽空去搜索prl，得知这是一篇不亚于《自然》的物理顶级期刊，顿时跪下泪流满面，未来一周的心情都不会好了。 他问：【大神，出版了吗？】 盛明安：【prl已经出版，《自然》已经过稿，五周内出版。】 联想到审稿通过时间缩短一半，出版也可能会更快，他就将这事补充上去。 赵达：【…】 好了好了，难道伤害我还不够吗？ 我已经知道你审稿三次，一次都没被打回来重修！ 好想体会那种一次过稿的流畅快感。 赵达流着泪，心里存着卑微的梦想，两手指在键盘上嗒嗒敲击： 【大神，对不起。】 【我很羞愧，很想切腹自尽，我居然动摇过、我居然怀疑过您。】 【我有罪。我深深忏悔。】 【大神，我去战斗了！等我凯旋！】 第32章 风华[10] 五十天前，德国巴伐利亚市，慕尼黑大学实验物理系教授办公室。 从事量子光学研究，在激光领域作出莫大贡献的德国物理学家，特奥多尔.亨施在午休时期接到一通来自《自然》审稿编辑的催稿电话，不由皱眉，敷衍两句保证会看最新邮件就迫不及待的挂断电话。 然后拿出最新一期物理快报继续看。 大概十分钟后便将物理快报阅读完毕，亨施叹气，最近实在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新成果。 处于无所事事状态中的亨施偶然瞥见面前的电脑邮箱不停闪烁，不断提示他有新的邮件信息需要查看——事实上他每个星期都会定期查看邮件，而距离下次查收邮件还有两天。 那么，两天后再说吧！ 本想继续无视邮件提示的亨施教授，想起《自然》的审稿编辑连续三天定时打电话催促他赶快查收审阅稿件，但是一直被他含糊混过去的事。 他从前也被《自然》的审稿编辑催过，不过很少见审稿编辑急成这样，三天不停歇的狂催！ 当下又对邮箱里的论文升起好奇心，反正现在刚好有时间，那就看一看。 如果实在没意思，直接打回去就行。 亨施如是想着，打开了邮件箱，一见论文竟和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的研究方向有关，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因审稿编辑的狂催而升起的好奇和热情瞬间浇灭大半。 剩下还有一半是因为他看到通讯作者和二作作者都是张群芳。 他曾和张群芳有过交流，也曾读过他的论文，深感其学识渊博、与其科研成果的奥妙无穷。 至于一作…… “sheng ming an？” 不认识。完全不认识。 他是张的学生？ 亨施耐着性子开始看这篇论文，然而他已经在心里自动替这篇文章盖上pass的红色印章。 原因无他，正是根据全球激光装置研究进程的形势判断，艾瓦级超短激光装置目前根本没人能制造出来！ 哪怕只是一个全新方案！哪怕只是一个激光装置的建模！ 全球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国家攻破1pw超短激光装置，即使科技强大如美国、欧洲和俄罗斯等，最新方案也只是展望未来十五年内完成200pw激光装置。 而这篇论文方案的激光脉冲是多少？ 1000pw！ 等于说全球各国还处于骑自行车、准备制造汽车的阶段，已经有人造出最先进的战斗飞机！ 不是很可笑吗？ 难道不是异想天开的想法吗？ 虽然物理有时候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但它更需要严谨的论证。 sheng ming an？ 希望他的论文不会像民科学者那样充满天方夜谭一样的想法，但愿张看学生的目光就像他面对物理时那样周密谨慎。 希望错误别太多。 而且他很忙。 不仅要带慕尼黑大学的学生，还得主持马克斯.普朗克学会的量子光学研究所。 除此之外，他手里还积攒着几个不同的研究方向。 如果这篇论文浪费他的时间，他必定会用最严厉的词汇反馈回去！ 带着这样挑剔的心情，亨施看完了摘要、正式进入正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回来上班。 代表着午休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整个慕尼黑大学如滚水烧开彻底沸腾。 但这份活力没有感染到亨施，他还沉浸在盛明安的论文里，保持着一个正襟危坐的姿势。 但见他双眉紧皱、唇角抿得死紧，面孔变得极为严厉，连目光都透着尖刀一样的锐利，仿佛调动了全身的精力、准备全力以赴去打一场极为艰难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值得他严阵以待！ 旁边的同事见状，不由产生好奇心，刚凑过去想看个究竟，却见亨施猛地站起、关闭电脑并抱起外套和帽子并语速飞快的叮嘱。 “告诉我的助理，取消下午的课程！我去一趟实验室，就算是火警通知我房子着火了也不必找我！” 说完，亨施匆忙跑出门。 留下同事作了个撞拳的动作惊叹：“看来亨施教授又有了新的灵感！” 慕尼黑大学物理实验室。 经过整整十三个小时的反复验证，最终建模结果都如盛明安论文预言的那样！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错误，流畅得不可思议！ 每个步骤都仿佛精心测量、反复实验之后才将最完美的方案呈现出来！ 而论文格式基本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老练——也许是作为老油条的导师修改过，但署名一作那就说明方案至少百分之九十九属于盛明安独立完成！ 只有独立完成度高到99%，才会让导师甘心让出一作的位置。 这个盛明安应该还是个年轻的学者，能独立完成这么大一个研究方向简直是—— “天才……”亨施长吁一口气，感叹道。 几天后，他回复《自然》的审稿编辑，不仅毫无修改的通过，甚至给予远远超过审稿编辑预期的溢美之词。 谁都知道德国人性格严肃拘谨，很少夸赞他人，尤其是在他们擅长的物理领域，更不可能看到他们对他人的褒扬。 但如果能够获得他们热情洋溢的赞美，那必然是因为足够出色，出色到征服他们并赢得他们真诚的敬佩。 审稿编辑几乎能够想象这篇论文以及来自亨施诚恳坦直的肯定将会在物理领域掀起多么大的风浪，不仅因为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的突破，还因为特奥多尔.亨施带出荣获2001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学生、同时他本人也是2005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 他的荣光和他褒扬赞美带来的荣光，必然使这篇论文的作者扬名物理界！ 五十多天后的这日，英国伦敦，麦克米伦出版公司旗下自然出版集团。 在听完审稿编辑的推荐理由后，期刊《自然》的总编决定查看那篇来自华国不知名物理学者的论文。 “亨施极力赞美和推荐的论文吗？” 大概三个小时后，她亲自打电话通知出版社在最新一期《自然》周刊里插队一篇论文，以至于原本应该在下周才出版的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方案提前到这周。 出刊时间恰好就是伦敦时间的第二天早上八点。 即，十三个小时之后。 同一时刻不同时间，与英国有五个小时时差的美国。 某大学宿舍内。 朴英泽在油管最新发布：【推翻ua光学院两名博士的华国天才an，竟然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这就是实锤了吧！】 同时将他棒国粉丝翻墙进华国各大论坛里截下来的图片发在了油管上，图片里一片唉声叹气、怨声载道，连他们华国人都确定一个接触光学不到两个月的高中生绝对不可能推翻ua光学博士。 懂中文的棒子网民和他国网民在每张截图底下作英文翻译，广而告之，连棒国内【华国学术造假踩美帝】的热搜都迅速安排。 评论里毫无意外都是嘲讽华国人。 朴英泽觉得这事稳了。 于是他连夜制作视频分析金德民那个视频里的盛明安在哪个节点表情僵硬、动作不自然，虽然他戴着口罩根本看不到表情，但全球网友已经先入为主此人学术造假的观念，自然觉得朴英泽分析正确。 【据了解，两名ua博士前一天就在lrs虚拟课堂公开研究成果，直到第二天重开课堂，中间出现十几个小时的空白期。】 【华国人利用这段时间推翻两名ua博士的研究成果，之后在镜头前表演了解决一系列难题的一幕。试问，连ua博士们都解决不了的科研难题，竟然被华国一个高中生用几个小时就解决了？！】 【镜头甚至没有扫到他做题的过程，现在的我们和当时课堂里的全球物理学者们一样，我们只看到他低头计算的表演！】 【我们被欺骗了！】 【盛明安学术造假！】 【华国人学术造假！】 外网的热词搜索里，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将盛明安三个字的拼音已经跟华国、学术造假这两个词条绑定，不停刷广场、铺词条，增加词条捆绑几率。 如果不就此事作出澄清或尽快压下这可怕的舆论风浪，油管从此以后，盛明安、华国和学术造假三个词就会永远绑定，无法解锁。 该词条上广场这一消息传回墙内，各个交流平台的网友们当时就有些懵，随后反应过来，深感其用心险恶。 当下顾不了其他难听的话，众网友纷纷借梯子翻墙，齐心协力刷下华国、盛明安和学术造假的捆绑词条！ 一方竭力捆绑词条，另一方试图解锁词条，战况堪称激烈。 帝都朝阳区某条大街一栋环境清幽的普通大楼，楼里灯火通明。 某间办公室里，华国外交人员正密切关注外网此时的学术舆论。 这场学术造假风波一开始只是两个视频油管主的擂台赛，谁都没料到竟然会演变成声势浩大的舆论战。 时间再早一点，上面的领导发话务必控制外网的舆论，因此外交人员直忙到深夜还没离开。 西方各国一向致力于抹黑华国，他们一边封锁华国科技、一边不停污蔑华国偷窃他国科技。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确凿的学术造假的污点话题可以大做文章，外交人员几乎能想象第二天的西方媒体会如何狂欢性地报道这件事。 “油管目前的言论形势很严峻，于国不利。” “华国很多新老账号在此次发声中被封号，原因是被举报，或被冠上莫须有的理由屏蔽，应该是受到针对性的封号。” “表面是棒子国冲锋陷阵，背后搅浑水的势力不少。” “今天是华国某个青年学者学术造假，明天就会变成全华国学者学术造假。这个舆论必须控住！” “我来说句话，虽然现在的舆论风向不利于我们，但事实真相其实还没有出来。”副部长助理，邓助理开口。 “你是说……”另一名外交人员说道：“那个叫盛明安的小同学没有学术造假？但他还是个高二学生，就算前段时间改进了一个雷达算法……正因此，全网都知道他什么时候转去光学学科！视频是几个月前的，那时候盛明安才接触光学不到两个月吧。” “两个月的初学者和六七年的博士生对比，还虐了人家一把，不怪人家质疑。” 邓助理：“也许视频里的an不是盛明安，也许……总而言之，学术造假这事还是必须先弄清楚，我们才能握住话语权。” 话音刚落，一通来自华科院的电话打来。 邓助理邓神色有些凝重的接起电话，紧接着表情变得惊讶，随后是轻松、还流露出一丝笑意：“您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说完挂断电话，放下话筒，他抬头环顾一圈眼巴巴盼着他给个好消息的同事们，想起刚才听到的消息，心情是又震惊又激动，好在干他们这行都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不至于表现失态。 他咳了咳，语气轻快的说：“事情解决了……” 同事们目光明亮，等待他说出事情到底怎么解决的。 “经过华科院和张群芳院士的确认，在lrs虚拟课堂推翻两名ua光学博士的激光脉冲方案并解决其中一些专业性问题的安，确实是我们刚入门不到两个月的盛明安同学！”邓助理没忍住，笑意还是泄出来：“没有学术造假！盛明安同学将当日解决的光学分科里的专业性问题写成一篇论文，已经在前两天的《物理评论快报》出版！” 毕竟不是物理领域，提起《物理评论快报》还是陌生了点。 当下有人百度了一下，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厉害！过了年，盛明安同学才十八岁吧？” “不得了啊！” “各位……”邓助理喜欢说话大喘气：“我话还没说完。” 其他人抬头看他，心想还能说什么？有这物理领域里的顶级期刊一作，足够发出声明打脸外网的污蔑舆论了！ 邓助理字正腔圆、一字一句慢慢说：“就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除夕的前两天，申市光机所根据盛明安小同学提供的方案成功制造出1000拍瓦级超短激光脉冲建模。这意味着华国将比西方各国更快一步建设完成一千拍瓦级超短激光脉冲。” “而盛明安小同学整理该方案写成论文，已经被《自然》过稿，正在等待出版。” “…”诸位同事们沉默。 有人麻木的说：“意思就是说，我们现在根本不用管外网的舆论，只要等明天天亮，在油管账号祝贺一下我们的盛明安同学的成绩就好了。” 邓助理点头并说：“这是件普通的小事，大家不必用过于谨慎的态度去对待它，就用普普通通的措辞说出来就行。” 普通的小事…… 普普通通的措辞…… 这时候越是普通的语气、平淡的态度，就越是气人怎么办？ 可是他们一想到那群躲在背后抹黑华国的人被气得肝疼，这种快乐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外交大楼里的灯火如白昼，里面的外交人员又度过了平凡而充实的一个晚上。 帝都时间上午八点，距离最新一期《自然》周刊出刊时间还差七个小时。 西半球正处于夜晚，而东半球的朝阳冉冉升起。 津大…… 赵达直接踹开门冲进宿舍，宿舍里的兄弟们难得没肝游而是不约而同翻墙跟外网的傻逼对线，运用博大精深的语言文化亲切问候对方的父母。 门被踹开，没人鸟赵达。 “老狗们，我有个好消息！” “老二别吵吵，我现在肝火旺盛！” “五脏六腑全他妈是三味真火！我弄死对面这孙子！” “我赠他后院枇杷三百棵！” “操！学术造假学你妈个头！没文化的死棒子，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 “别跟他们扯这个，尽量往三姓家奴的话题转移。打蛇打七寸，杀棒子就必须一刀落地，片血不沾。” 赵达：“…” 看来死棒子这回真惹火不少华国人，连他宿舍里这三只快升天成佛的老狗都能被刺激得浑身热血，默契地爬起来誓死战斗到底。 他回想一路走来，每一层的宿舍门都大开，几乎每个宿舍里都有人趴伏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打字，看那恨不得扛起意大利炮的架势和时不时骂两句孽子不孝就差不多能猜出他们通宵达旦在干嘛。 他又想到这两天的朋友圈和专业总群基本都在求梯子，情绪不自觉被感染，一时间心潮澎湃，改变主意暂时不说盛明安发表论文被顶级期刊出版的事。 先抑后扬嘛。 现在有多愤怒和失望，等真相曝出来，兴奋和惊喜才会加倍。 赵达嘿嘿笑，绝不承认他是犯了恶趣味。 化妆间有人在讨论爆上热搜的学术造假事件，黎骄面无表情的听完，从角落里走出来沉思片刻，唇角慢慢上扬，模样看上去更加阳光灿烂。 外面有记者就这件事询问他：“盛明安是你的堂兄，你知道他被外网黑学术造假的事吗？” 黎骄微笑：“我不关注外网的事，不清楚啊。不过明安堂兄很聪明，他一个人就能改进新的干涉雷达算法，所以我相信他。” 记者一听，眼睛就亮了。 回头把视频剪辑一下再加点诱导性词语放上围脖，有了黎骄的热量加持，他的采访视频很快爆上热搜。 采访视频中，黎骄的回答表面看似中规中矩，但先强调自己不关注外网，又暗示盛明安擅长雷达工程而不是光学。 现在外网质疑、国内网友自觉没底气，正是因为盛明安在雷达工程和光学专业这两个几乎没联系的学科之间横跳。 ——而他还是个入门新生。 采访视频一上热搜，又掀骂战，不过范围只在粉圈内，因为圈外路人懒得给眼神，全都跑去骂棒子死了。 盛明安和张群芳聊了一下，交代外网发生的事情，张群芳反应平淡，只说交给他去办就行，让他不用担心、安心准备下个科研方向就行。 于是盛明安继续破解黑科技设置的阿秒超短脉冲xfel光源的关卡，他隐约能够摸清门槛，但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纸，明明只要捅破那张纸他就能解锁关卡。 可就是差点什么。 陷入瓶颈中的盛明安，无聊之际，上去刚注册的围脖账号，编辑【prl一作出刊，《自然》一作即将出刊。导师说奖励我可以去光机所玩几天，我很高兴。】，然后发送，放下手机，继续闯关。 下午两点，盛明安休息之余，瞥见手机亮了几秒，好奇心起，拿起一看，竟然是他最新发的那条围脖下面有了一个野生评。 【哥们，逼乎来的吧？走出舒适圈，不舒服了吧。】 【听哥劝，回逼乎，那才是你月入百万的家。】 “…” 盛明安笑了笑，被嘲笑了也不生气，伸了伸懒腰就下楼去觅食，却在楼下客厅看到陈惊璆。 “你怎么来了？”盛明安有点惊讶。 陈惊璆一下飞机就赶来盛家，气都没喘过气就大步上前，停在盛明安三步之遥的地方，审度他气色很好、丝毫不受舆论影响才稍稍放心。 “我打了十几个电话给你，你没回。” 好像确实显示十几个未接来电，但他以为是垃圾电话就没回拨。 盛明安眨了眨眼：“我静音了。没注意……” 陈惊璆注视他，平心静气：“你没存我号码。” 盛明安随口说：“那等下，我存一个？”反正不是多大事。 陈惊璆当场就把手机号念了一遍，盛明安没想到他还挺认真，于是点头说：“记住了……” “你是来找我外公？” 陈惊璆顿了一下，最终选择否认并说道：“我看了热搜和外网的舆论……” “所以你是担心我？”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盛明安的眼睛弯起来，原来陈惊璆也承认他那次脱口而出的朋友关系，他还以为凭陈惊璆的心防不可能太快接受。 “你看电影吗？”他突然转移话题，“我遇到学术瓶颈，想看电影放松一下。” 沉默片刻，陈惊璆颔首。 盛明安就带他到地下室。 地下室既是盛妈妈和盛明安的练舞室，也是家庭影院，里面安装了投影机等装置。 盛明安播放上个世纪的默片，内容简单无聊，但适合打发时间、放空大脑。 这是盛明安陷入学术瓶颈，让自己放松的方式。 陈惊璆忙了几个通宵，得知外网舆论便担心盛明安，马不停蹄赶回来，直到现在才有空坐下来休息。 看着电影里黑白色的人物无声的表演，瞌睡渐渐爬满全身，陈惊璆阖上眼，背靠墙壁不知不觉睡着了。 盛明安回头看向靠墙熟睡的陈惊璆，对方和他同岁，除夕一过就成年了。 成年是道槛。 三四个月前的陈惊璆长得再高、性格再阴沉，还是一眼就能看透的少年气。现在的陈惊璆五官轮廓深了，气质越来越沉稳，那股通透的少年气逐渐被成熟覆盖。 只有睡着时放松的样子，让人惊觉他才十八岁。 盛明安收回目光，靠坐在墙根处，身旁是熟睡的陈惊璆，前面是光怪陆离的默片，光线昏暗，颇具催眠效果。 他闭上眼，渐渐入睡。 室内静谧无声，时光悄然流逝。 伦敦时间八点，《自然》最新周刊发售。 此时华国下午三点，美帝凌晨三点。 华盛顿时间9点35分。 得意忘形的朴英泽在油管账号宣布他将在25分钟后，也就是十点整开直播读报。 底下评论：【读什么报？报纸有什么好读的？】 【我猜油管主是想读纽约时报、太阳报、卫报和加媒等发行量很高的报纸，他们分别报道了这次的华国学者学术造假事件。】 【毕竟太荒诞了。】 【让全球民众都知道华国对待学术的态度，看看他们是如此的傲慢！】 消息传回国内，#朴英泽直播读报#的话题很快爬上热搜榜。 华国和美国时差相差12小时，此时华国帝都时间21点半，正是围脖流量小高峰。 围脖内网友怒不可遏。 翻墙的网民则停止战斗，蜂拥进朴英泽的直播间，准备就他诬陷华国的每句话驳斥回去。 直播的推文也上了棒国热搜和油管热搜，直播间来自全球各国的观众人数不断飙升，破千、破万……最后突破百万，观看人数停在三百九十万。 之后人数增长减缓。 朴英泽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的油管账号开通五六年，从来没这么红过！ 曾经开过直播，观看人数最多一两千！ 居然破了百万！ 果然在油管黑那些华国人不仅能创收，还代表zz正确！ 朴英泽装模作样摆弄一番后，开始直播：“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我就直接进入正题，我们先看今早九点钟新鲜出炉的纽约时报——” “纽约时报用了一个版块特别报道这次的华国学者可能涉及学术造假事件，看来他们跟我们一样心系学术界。” “纽约时报编辑劝告华国年轻学者：希望你们能认真对待学术，真实的它会给予你回报，虚假的它会给回馈虚假和谎言。” “与此同时，加媒媒体也公开斥责这种学术不端的行为。还有英国的太阳报和卫报，我特别增加了bbc广播媒体就此事的评论部分……” 【纽约时报和bbc一如既往的犀利！】 【又黑华国？】 【你管陈述事实叫黑吗？】 【一个人的行为能代表整个国家的年轻学者？】 【这些天里，你们为那个叫盛明安的年轻学者说话、为他辩解，维护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你们的态度以及华国对学术不端的态度。】 【华国，支持学术不端！】 【也就美国人还会耐心劝告，华国人的素质本来就堪忧。】 此句明显出自棒子。 朴英泽的直播内容、外媒报道以及全球网友带有偏见和歧视意味的评论被迅速搬运回国内，围脖热搜、贴吧、某瓣…… 堪称群情激奋，如一把烈火投入密集的酒瓶子里，噼里啪啦燃烧出熊熊火海。 国家学者被污蔑的愤怒，将华国的中年、青年和少年们拧成一股绳，只将那愤怒的火焰一致对外。 热搜#朴英泽直播#话题下的评论： 【他们人多，我们也不少。但现在他们占据道德高地，一味指责我们学术造假，所以现在就算我们转移话题也没有用。】 【既然转移话题无用，那就正面刚！学术造假是他们扣给我们的帽子，闹得轰轰烈烈、板上钉钉，实际当事人有出来说过话吗？】 【对！没有！】 【谁能确证安就是盛明安？就算他是！他就不能推翻ua光学博士的方案吗？！】 【揪住这一点说，要他们提供确凿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如此制定方针，但不过半个小时，他们灰头土脸的回来。 【我们的账号被封了。】 【我刚学会翻墙，账号是新的，被系统判定异常封了。】 【油管老手艺了。】 【封号捂嘴，堵住发声渠道，美帝传统艺能。】 【油管那边的盛明安、华国和学术造假的词条又被刷上来并且捆绑了！】 【淦！是棒子那群贱人！】 【他们在棒国热搜号召棒子去刷词条！操！这群边夷贱类！】 【手足被捆、口鼻被捂，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 【我好丧。又丧又难过，感觉被围攻，孤立无援。】 【盛明安他在哪啊？他不能出来说句话吗？是不是他，至少出来说一句啊！】 【盛明安他没有围脖，也不是明星，没有义务吧。】 【可漩涡中心就是他……我也不是怪他，但好歹出来发个声。】 【唉，别为难盛大神了。】 忽然之间，评论区出现一条评论：【啊啊啊发声了！】 这条评论起初很不起眼，但是随着某些看到了某条围脖的网友回来找到这条评论仿佛千里会师的响应，权重迅速增加，二十分钟后蹿到前排。 【卧槽！盛明安发声了？！在哪！我火速去围观！】 【不是盛明安，但确实是盛明安！我激动得无以言表，真的瞬间泪流满面tot】 【总而言之，你们自己去看吧！指路：华国外交天团。】 【真的太帅了！原来我们这些天的战斗，国家一直看在眼里！他们一直都知道我们的努力！一直知道我们受到的委屈！】 【不是不管、不是不发声，只是时候未到。时机成熟，重剑出击！】 【我坚持了一个多月，被嘲讽、被污蔑、被辱骂，我都没哭。但是看到外交天团的发言，我他妈反手就是一个爆哭！】 【我终于知道我的坚持是有意义的，我受到的委屈，有人知道。】 【所以只有我震撼盛明安的成果吗？】 【盛明安什么成果？看我，激动坏了。我再去看一遍——】 【我回来了。心里就一个字：淦！】 因为这条围脖评论，无数人涌向外交天团发言部的围脖，却见置顶一条是转发华科院官博最新的一条围脖： 【近日，申市光机所成功完成1000拍瓦级超短激光脉冲装置建模。该方案采用准参量啁啾放大技术和ycob晶体结合……或可在2020年之前完成该装置，为我国光子科学研究再添国之重器！】 以下是文章： 【此方案由我院院士张群芳的学生盛明安独立完成，系其闲暇时，灵光一闪之作。】 【盛明安以第一作者身份在《物理评论快报》发表拍瓦级激光系统opcpa物模论文，于上周出刊。同时还以第一作者身份在《自然》发表艾瓦级激光脉冲装置全新方案论文，于今天华国时间15点、伦敦时间8点出刊。】 【我们华国的年轻学者对待学术一向敬重、认真，从不敷衍。】 【我们谴责一切学术不端的行为，欢迎质疑，但是坚决反对任何不切实际的污蔑！】 【最后，祝贺我国年轻学者盛明安的研究喜获结果，愿他戒骄戒躁，有朝一日，如遇水之鲲，化风为鹏，扶摇直上青云端。】 文章里还放了截图，有盛明安在光机所实验室里和一众研究员共同建模的画面，有盛明安和ua博士生在lrs后台的对话，有《物理评论快报》和《自然》两份期刊的论文照片，还有诺奖大佬的溢美之词放大截图。 这是真正强有力的回应！是任何污蔑、任何脏水都无法掩盖的荣光！更是西方政治媒体使出任何阴谋诡计也不能浇熄的煌煌正气！ 这就是华国的年轻学者—— 盛明安！ 众网友疯了。 【激情科普：想必大家都知道《自然》是全球顶级学术期刊，出刊门槛巨无敌高！某些学校奖励一篇《自然》或《科学》一作期刊上百万人民币！对！在这两个期刊上发表论文是可以赚钱的！不只是钱，还有无敌多的隐形优惠政策！】 【但凡你有一篇《自然》或《科学》一作，你他妈就能在学术圈横着走！】 【再科普《物理评论快报》，这也是物理领域内的顶级期刊，涉及到物理某些学科，其含金量甚至比那俩顶级期刊还高！】 【我流泪了！人跟人的区别是不同的，我终于知道不同的区别到底有多大。】 【啊这，盛大神才十八岁吧。】 【呵呵，你们难道都忘记盛大神几个月前才搞了个干涉雷达算法吗？忘了四百万的技术转让费了吗？你们忘了盛大神入门光学满打满算好像才五个月左右吧。】 【但人家弄出研究成果是一个多月前……】 【震怖如斯！】 【盛大神，还是人吗？】 【还有人记得那个围脖投票，一年为期的证道之路吗？我记得60%的人投失败。】 【刚去看了一下，是70%。】 【半年都没过去，70%的网友被打脸！盛大神绝对是命运之子吧！】 【卧槽！特奥多尔.亨施的评词里有一句是毫无疑问，盛是个物理天才！他对于激光物理的熟悉和奇想令我惊叹。】 【卧槽槽槽！特奥多尔.亨施？！】 【这是谁？】 【诺奖大佬啊！05年物理诺奖大佬！他的学生是01年的物理诺奖大佬！】 【诺奖大佬的肯定……我酸到眼睛流出柠檬泪tt。】 三十分钟后，翻墙的网友回来发评： 【淦！哈哈哈……外交天团把中科院这条博文一字不改搬到油管账号去了！操！我看到那个灵光一闪就他妈笑死！】 【灵光一闪，就他妈很灵性。】 【我华国刚成年的物理学者随随便便灵光一闪，他就搞出一篇顶级期刊论文！】 【轻飘飘补充，是一作。】 【一作哦。】 【好贱！但是好爽！】 【谁都别拦我，我要翻墙！我要去朴英泽直播里爆他！】 【梯子！梯子！求求哪个好心人给我个梯子！】 【给你！需要梯子的，都来我这里拿！】 【大军压境！全军出击！给我搞死那群边夷贱类！把纽约时报、太阳报……的脸统统打肿！】 当晚，#外交天团发声#、#盛明安两篇顶级期刊一作#的话题爆上热搜。 第33章 风华[11] 油管直播间，朴英泽正跟水友们聊得很嗨：“我就在亚利桑那图森市，如果各位愿意资助我，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参观ua光学院。或许能碰到可怜的博士们……” 不断有人打赏10刀、50刀，提出要求： 【请帮我带一束花送给ua博士，希望他们对科研的热忱不会因为骗子而消失。】 【我想看看美帝公立名校亚利桑那大学，还想看看地表最强的光学院，因为我准备选择这个专业。】 【我支持ua博士扞卫他们的权利，憎恶那些玩弄学术的虚伪之人。希望油管主你能替我安慰他们。】 【请将这件事告诉当事人，告诉ua校方，请他们重视这件事！不要让学术圈的其他人失望。】 朴英泽瞟了眼打赏名榜，仿佛看到绿色纸票如流水般哗啦啦进账，笑容越扩越大：“好！我们现在就出发，我保证将这件事反映给校方。如果校方不予理睬，我将上诉媒体和亚利桑那州，因为我支持一切维权运动！” 【油管主是难得诚实、正直的亚洲人。】 【实际上只有华国人最狡猾，其他亚洲人都是勤劳勇敢的普通民众。】 【我们应该警告那个学术造假的sheng ming an【他的名字真拗口】。】 【去找大使馆或者去华国外交账号下面留言。】 【华国外交在油管账号发文了！】 【我去看完回来，好像是华国科学院完成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的建模。】 【这跟学术造假事件有什么关系？】 【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怎么可能！华国绝对不可能独立完成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建模！他们直到08年才完成超短超强激光装置，比西方各国晚了至少十年！怎么可能突然超越西方各国？】 【你知道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装置……哦，就算只是建模！如果建模成功就说明方案是对的，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完成简单的建设就足够了。而这——】 【已经比西方各国领先至少二十年！】 【激光领域领先二十年是什么概念？说明他们将在激光引雷、芯片制造、真空探索、质子成像、生物和医学癌症等无数领域超越欧美！】 【华国科技超越欧盟和美帝？别说笑了。他们连日本这个小国的科技都赢不了。】 【华国外交现在宣布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变相否认作为华国学者的盛明安学术造假这件事？】 【应该是这样没错！否认华国没有出色的物理学者的说法，哈哈哈……老实说没有用，因为盛明安就是他们华国学者！】 【朋友们，你们一定没有点开华国外交账号下的那篇文章……】 【呃，我看到评论下面都是欢欣鼓舞的华国人，他们好像还提到了盛明安？】 【攻讦还是批评？】 【恰恰相反，是赞扬。】 朴英泽看到评论都在讨论华国外交的油管发声，渐渐没人打赏，他有些慌，于是说：“好吧，让油管主亲自带大家去看看华国外交说了什么。” 【emmm……坐等朴逆子剖腹谢罪。】 【这样的逆子爸爸我不想要，淹死吧。】 【都给我憋着！让棒子死不瞑目！】 飞速闪过的评论里夹杂几条华国网友的语焉不详的嘲讽，朴英泽瞥见，心头一跳，只觉得这些华国网友发布的评论不像之前那样气急败坏，反而有种底气很足的淡定。 朴英泽忽略心头那点不安，打算揪住华国外交的发言一字一句解读并扭曲其意思，就算跟此次盛明安学术造假事件无关，他也能硬扯上去，再大肆批判一番，一定能刺激更多网友打赏！ 至于是否会得罪华国外交，那就无所谓，大不了被言语警告，难道堂堂一个大国还敢小肚鸡肠的为难他一个普通人？ 又不是第一次被外网媒体带节奏，他逮住后薅点毛怎么了？ 再说华国就是科技不行、学术氛围不行，他说错了吗？ 没有…… “哦……真的是宣布超短激光装置建模完成……其实我不知道艾瓦级超短激光装置到底有多厉害，但评论区有人肯定的指出华国科技水平不可能完成……”朴英泽滔滔不绝的说。 【静静注视着你。】 【不要光看文案提要，还有下面的文章，点进去看。】 【文章内容是科普向。油管主想找茬，最好进去看一看。】 【如果油管主看不懂，没关系，直播间应该还有很多本专业大佬。】 【我是光学专业硕士。lrs物理研讨会举办时，我在忙课题，刚好错过，但我问过实验室的同事，他认为安没有学术造假。】 朴英泽内心冷笑，点进文章一字一句读出来，前面都是些完全看不懂的专业词汇，完全不过脑的读出来。 他读得很慢，眼睛不时留意弹幕评论，发现没有大神提出质疑，于是继续读下去，直到读到：“该方案由……盛明安独立完成，系其灵光一闪之作。” 朴英泽：“？” 全球网友：【？】 感觉不对，但朴英泽还是继续读下去：“盛明安以第一作者身份在prl……《自然》发表论文。” 咕咚…… 朴英泽读不下去了。 额头开始渗出冷汗，脸色越来越苍白，哪怕他根本不懂什么叫opcpa物模，不知道prl在物理领域的地位，也不知道完成艾瓦级超短激光建模到底意味着什么样的顶尖科技发展，但他知道一个十八岁就能发表顶级学术期刊《自然》一作论文的高中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是个天才！ 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天才！ 不是什么高考状元或仅仅是考上世界名校的大众意义的所谓天才，而是可与学术圈内大牛相提并论的绝世天才！ 这种天才深受世界瞩目，他们起初泯然众人，可一旦进入契合的领域展现惊人的才能，全世界都将奉上荣光！ 盛明安就是这种天才。 而他被自己污蔑学术造假，不仅被颠倒黑白，而且被广而告之。 朴英泽因为内心慌乱，眼球开始左右转，目光漂移。 他想到直播间现在到底多少个人数在观看，三百九十万？ 不，那是刚开始的数目，现在已经突破五百万。 来自全球各地的五百万人同时观看这场直播，经四方揣测实则无确凿证据的华国年轻学者学术造假到被华国外交部用事实打脸，费心捆绑的词条和带节奏、泼脏水，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彻底粉碎。 本以为能通过这场直播为自己造势，此刻反而成为澄清华国年轻学者造假的发布会！ 闹剧之下、暗涌深处，无数推波助澜的阴谋被粉碎。 朴英泽知道西方各国不少政治力量都借他做梯子黑华国，却是脸着地狠狠摔了大跟头，更让他恐惧的是此次大规模带节奏的主力人群，基本都是他们棒国人！ 评论弹幕：【油管主继续读啊。】 【怎么不说了？】 【卧槽是不是真的？】 【1000拍瓦级激光脉冲装置……我的研究方向就是这个，一切准备妥当就等老板们点头好捞项目资金，结果被抢先一步……呵呵呵，我准备整整两年的项目，我恨天才！】 【但我现在准备去买《自然》最新周刊，我要看看盛明安的方案到底出彩在哪里！】 【有没有大神科普一下，所以盛明安没有学术造假？他真的推翻了两名ua博士的研究方案？华国学者没有学术造假对吗？】 【华国人才是真正诚实无辜的人，而我们冤枉了他们？！】 【这个盛明安到底是谁？】 【十八岁的prl和《自然》论文一作作者！我靠！嫉妒到眼睛滴血！这还是人吗？!】 【哦豁！我看到亨施的褒扬，我百分百肯定华国人没有错。】 【指路油管主所长石化和浸文大学金德民——他们做了非常详细的澄清！大家还有什么疑惑，请去油管主石化和金德民的直播间提问。】 外交天团将华科院发文翻译成英文并一字不落搬运到油管账号，早一步得知消息的华国网友纷纷转发和评论，同时在各个华国学术造假、盛明安等话题里作澄清和指路，再加上朴英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直播行为，使得几百万全球网民组团前去华国外交油管账号观摩。 底下评论和点赞数迅速过五万，而这个数字还在上升，它空降油管热搜，也在缓慢上爬。 全球网民都将看到华国掷地有声、余音回响不绝的澄清。 华国舆论大势不可逆，朴英泽意识到这点，匆匆结束直播，不敢去联系合作过的棒国水军，更不敢去看棒国国内热搜形势。 他打算短时间内就不去油管发文了。 等风头过去，他再当无事发生一般出来，反正网民都是金鱼记忆，一个月后谁还记得他？ 想通一切后，朴英泽便将那颗紧张恐惧的心放回胸口，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盛明安完成了什么建模还拿了顶级期刊一作，华国根本没法澄清，他还能继续赚钱、说不定凭此跻身粉丝千万的油管主！ 朴英泽埋怨苦主不该出来澄清，骂骂咧咧打开房门，准备去夜店通宵。 不料刚走到门口，手机提示新信息，朴英泽点开，却见页面赫然写明他故意散布谣言意图破坏国家安全，油管决定永久封号，严禁本人重新注册油管账号。 “！” 朴英泽眼前一黑，他的油管账号辛苦养了将近七年，好不容易攒到百万粉居然说封就封？！ 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注册油管账号……他就是靠油管发布视频的流量赚钱，否则哪来的钱维持他在美国的学费和生活费？ 没有钱，他将会很快被遣送回国、回去继续过贫穷的生活！ 对了，还有钱！账号里还有几万刀没提出来！ 朴英泽赶紧登录油管账号，号已经被封了，里面的钱全部冻结，无论他怎么申诉都没用。 油管客服暗示他是华国驻美大使馆要求《纽约时报》解释污蔑华国学术造假这事，态度强硬，不像以前仅仅是口头谴责，美国外交部很生气但没办法，他们需要一份令华国满意并主动和解的礼物。 显然朴英泽就是这份礼物。 看完油管客服的回答，朴英泽呆若木鸡，下一刻学校来电话，他的导师用冷冰冰的语气说：“是你在油管污蔑华国和华国年轻的物理学者学术造假？你还直播！你到底干了多愚蠢的事情！” 朴英泽预感不妙，哆嗦着说：“我我、我以为不会出事……” “蠢货！谁都知道华国人不能得罪！至少不能直接得罪他们！”导师语气冷得结冰：“有人举报你作弊，你最好过来处理！” 朴英泽直接软倒在地，面无血色，满脑子都是完了两个字。 他在亚利桑那州一所大学读研，从来没认真学习，全靠买通大神帮他作弊过关。 导师其实知道但早就放弃他，所以闭着眼完全不管，而且作弊在这所大学里不算新奇。 以前平安无事，现在突然翻旧账，摆明就是美国外交部的报复！ 恐怕他们也愤怒朴英泽这蠢货害他们没法在华国跟前继续气焰嚣张。 金德民一度很愧疚，陷入情绪抑郁低沉的状态，舍友再怎么好言相劝也没办法。 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擅作主张剪切视频发布到油管，祖国和视频里的盛明安就不会被卷入这场舆论风波，现在华国和盛明安都被迫捆绑学术造假，全球几百万人都在嘲讽他们。 金德民非常后悔。 尽管他一开始只是维权，其实什么都没做错。 但看着越来越多华国网友努力解绑那些恶意词条，对着那些不清楚真相、充满恶意的外国网友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解释，却还是被打上包庇学术造假和狭隘民族主义的称号，他就难过得几乎撑不下去。 看着直播间里的朴英泽洋洋得意、毫无廉耻的小人嘴脸，评论区嘲讽的言论和棒子上蹿下跳恶心人的样子，金德民气得嘴唇直发抖，打字的手因为颤抖还打错了字。 他真正感觉到什么是黑暗灭顶、穷途末路的绝望。 前路无光明，八方皆恶意。 个人的力量如此微薄，华国网友声嘶力竭的呼喊被迅速淹没在全球各国人民的偏见里，他们的努力变得一文不值。 金德民捂住眼睛，痛苦得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握住鼠标，选择逃避，准备关闭直播时，却听到朴英泽说：“华国外交发声……” 华国外交…… 发声了？ 金德民赶紧退出直播间跑去华国外交的油管账号，将那表面是恭贺祖国科研取得重大突破、实是针对油管此次事件发声的文章看了无数遍。 最后僵坐原位，两手捧住脸，忍不住如释重负的笑。 所长石化私信他，问他要不要一起合作开个直播，面对全球网友的质问？ 金德民回复他：【什么时候？】 所长石化：【现在。】 金德民和所长石化迅速开直播，从朴英泽那边出来的网友几步全部分流到他们这边来，观看人数很快突破六百万。 比朴英泽结束直播时的五百万还多，因为他们都是从油管热搜第一的#华国外交发声#摸过来的。 消息第一时间搬回国内各大交流软件，造成流量大爆炸，所有关注或之前未曾关注这件事的网民全都蜂拥而至，共同参与这场与有荣焉的狂欢。 盛明安个人超话：【姐妹！知道怎么做吗？】 【向全世界安利最美的盛明安！】 【全世界都只关注盛明安是个天才，有谁在乎他的美貌？没有！他们只在乎他为国争光！】 【所以我们必须见缝插针告诉全世界，盛明安他才貌双全！】 有路人误入该超话，嘴角抽抽的离开，不小心跳进另一个超话。 【同志们，准备好没有？】 【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记住我们的目的，要让外网那群傻逼对盛大神的智商跪下唱征服。】 “…” 妈的神经病。 这人离开超话，去逛了趟热搜，回来对这俩超话犹豫不决，最后选择两个都参加并制定为盛大神摇旗呐喊、冲锋陷阱的一系列计划。 没人能阻止他崇拜一个高颜值的天才少年！ 没有人!!! 类似上面这人的路人数不胜数。 围脖热评：【2005年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特奥多尔.亨施评价盛明安的论文，称它是开创性的研究成果。20世纪首次发现激光、到首台激光器问世，人们利用激光创造出此前只有核爆中心、黑洞边缘才找到的极端物理条件，相比另外两种，激光更稳定、可控。】 【1000pw级超短激光脉冲装置将运用于天体物理和高能物理，或许能够做到揭开笼罩在现代物理头顶的那朵乌云，落成现代物理这座大厦，实现人类建造现代物理大厦的伟大工程。】 油管直播间，所长石化：“完成超强超短激光脉冲装置，比全球各国无数物理学家的步伐快了将近20年的方案，是一个年轻的华国学者想出来的，连我都感到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geh mit gott！——这是亨施给予盛明安至高的褒扬。” 德国人本就性格拘谨，特奥多尔.亨施更是其中佼佼者，但凡物理学者都知道他对待学术的态度严苛到近乎苛刻。 而现在他不仅一再给予褒扬，还送上真诚地祝福geh mit gott【上帝保佑你】！ 直播间有人发出哇哇大哭表情包：【我想起我曾经在亨爷手底下干活的日子，后来我转行了。【心酸的微笑】】 【一篇prl一作，一篇自然一作，诺奖大佬的褒扬，1000拍瓦级超短激光脉冲方案……盛明安是什么怪物？你们华国学者都这么恐怖的吗？】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大神灵光一闪之作罢了。】 【【嘻嘻】亲友爆料：盛大神去年开始接触雷达，自学两三个月搞定新相位解缠算法，转让干涉雷达技术软件获四百万。去年大概十一月末入门光学，至今还不到五个月。而且——】 【大神今年十八岁：）】 【附赠盛大神照片、视频和预见津州高架桥坍塌而拯救了无数人的事迹。】 这些评论都居于前排而且高赞，围观的网友无论国内还是国外无一不跪。 亚洲人多数崇尚学神、天才，再加上盛明安的长相符合他们的审美，所以轻而易举转黑为粉。 而欧美人不喜欢书呆子，他们此前说着尊重学术其实只不过是用这个借口骂一下华国罢了。 盛明安再天才，对他们来说仍然只是个书呆子，原本不会改变什么，但好巧不巧高架桥坍塌时候的完整视频被放到外网，加上第一次雷达仿真建模和lrs虚拟课堂研讨会这两个经过剪辑而格外热血的视频，竟意外渲染出盛明安是英雄的效果。 欧美人最崇拜个人英雄、慕强，盛明安符合他们这个标准，于是成功获得了一票欧美粉的赞扬。 他们纷纷转发视频并组队前往华国外交的油管账号下面留言：【请问能不能告诉安，让他注册一个油管账号？】 【我们不能翻墙，不能亲自告诉他，但希望您能代我们向他道歉——我们误会了他、伤害了他，我们必须道歉。】 他们组团道歉，再有金德民和石化两人的解释才知道最初根本就是朴英泽先盗窃别人的视频犯错为先，被警告后蓄意报复，里头还有棒子国民众带节奏的身影。 意识到被欺骗，油管网民将愤怒的矛头对准棒子国，疯狂轰炸，而棒子国没有墙，可想而知他们国内的网络舆论将会遭到怎样可怕的反噬。 不过，活该。 当天，油管词条将盛明安和华国天才绑定，而之前被棒子国恶意捆绑的词条也被替换成棒子国、无耻的小偷。 火爆国内网络和外网的事件，国内媒体和学术界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呢？ 学术造假一事本就与国内学术界息息相关，事情闹得太大，他们自然分神关注，不料没过多久，外交天团和华科院相继发声。 局面陡然反转，快得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在他们看完华科院的声明后便表示：学术造假是什么？外网泼脏水、棒子国污蔑……重要吗？ 不重要啊！ 这群狂欢的群众根本抓不住重点！ 艾瓦级超短激光装置方案，被实验室验证完全可行的道路，那束必将撕破真空、探索暗物质和点火装置的光！ 首次在古老的东方大国点亮的明光！ 这是完全属于他们华国的超高功率激光装置，连核心晶石都是华国独有！ 而超高功率激光装置的建设完成不仅预示着物理领域将向前迈出一大步，还带动无数其他领域技术前进，真正以一己之力带飞各个领域科技的大哥！ 无论是超高功率激光装置的落成抑或将来因为这个装置而发明和发现的物质都必将载入物理的史册，而提出该方案的人也必将载入物理的史册！ 最让他们沸腾、激动得无以复加的是提出方案的人才十八岁！ 一个多么年轻的天才！ 他将来会成长成什么样子，没人能够准确预料！ 可他去年才接触雷达算法，几个月就能解决一道复杂的算法。他接触光学，几个月内就能提前20年解决了激光领域难题。 这是最有可能获得世界物理大奖的天才！ 而华国从未有过站在那些世界物理大奖舞台的本国物理学者。 诺奖当然没人敢展望，可是沃尔夫物理学奖、昂萨格物理学奖、颁发给在原子能方面有突出贡献的波尔国际金质奖或者卡特勒奖，他们都可以大胆地、尝试着展望一下不是吗？ 毕竟盛明安才十八岁啊！ 多么年轻！多么光明！ 令人忍不住从心底里生长出一簇又一簇明亮的希望！ 思及此，华国媒体和物理学术界轰动了，彻底沸腾了。 盛明安之前改进全新相位解缠算法和对干涉雷达的贡献，也曾绽放出光芒，但这份荣光被津州高架桥侧翻和他摘下口罩露出震惊全网的脸遮盖住，因此而相形见绌，没有多少人、多少媒体进行报道。 这一次，无论什么都再也不能盖住他本身的学术荣光！ 任何荣耀于此刻都成了学术的点缀！ 以党媒为首，各个媒体不约而同给予正面的报道，毫不吝啬、抛却华国骨子里的谦虚，运用耸动夸张但字字句句都充满着他们对这位物理界新星热切的展望和期盼的标题报道—— 《启明烈烈，华光熠熠——冉冉升起的东方明星！》 开头节选便是一句唐诗“长庚烈烈独遥天，盛世应知降谪仙。”长庚即为夜晚的启明星，于遥远夜空烈烈闪耀，而太平盛世里降下一位谪仙—— 竟将盛明安比作启明星、天庭降落于东方盛世的谪仙！ 真可谓霸气恢宏！ 而这样疑似围脖营销号文案的标题和文章引用竟出自《光明日报》这样的党媒！ 无数网友见状，纷纷怀疑皮下被魂穿，但仔细看完文章却忽然理解笔者夸张的笔触，因为他们知道了华国科技一路走来的艰难、也知道华国物理界对天才诞生的渴望。 他们希望烈烈启明落于东方，带领华国物理站到世界瞩目的领奖台。 ——他们已渴望太久了。 第34章 风华[12] 舆论反转只在瞬息之间，而对盛明安来说，就是睡了一觉的事。 下午在地下室播放默片，环境清幽、光线暗淡，旁边还有个睡得很香的陈惊璆作催眠，盛明安困意上头便也睡了。 醒来后，默片放映结束，陈惊璆盘着腿，正在看书，察觉到盛明安醒来的动静便抬头：“还冷？” 盛明安睁开眼就发现身上盖着毛毯，闻言就猜可能是他睡着后感到冷，先一步醒来的陈惊璆搬来毛毯盖到他身上了。 摇摇头，盛明安裹着毛毯爬起身打了个哈欠，鼻音很重地询问：“几点了？” 陈惊璆：“晚上十点半……” “这么晚？”盛明安一惊。 他应该是下午五点多睡着，一睡居然睡了五个小时。 陈惊璆：“盛外公下来找过你。”他合上书，扶着墙起身说：“如果你醒了就出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另外就是外交部和华科院同时声明你的科研成果，外网的舆论已经解决。” 盛明安盯着面无表情的陈惊璆，忽然凑过去并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小腿。 不出所料，陈惊璆立刻后退，并且发出隐忍短促的喘息。 抬头打量着陈惊璆，盛明安满意地看到他浑身僵硬好像扎了刺一样，面孔惊诧而微微扭曲，整个人瞬间就从沉稳的成年人变成狼狈但朝气满满的少年人。 “腿麻了……”盛明安确定地说。 腿麻所以扶墙站立，但还端着表情好像身上背负八百吨重的形象包袱，盛明安瞧两眼就想戳破陈惊璆的形象包袱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 虽然没有龇牙咧嘴但表情破裂了。 陈惊璆瞪着他，嘴唇嚅动：“你故意的……” “…”盛明安沉默片刻，扔开毛毯，爬起身快步走到地下室门口，一边伸懒腰一边说：“你刚才说什么？太小声，我听不清。外公好像在喊我，我出去了。你等会能走了，出来记得锁门。” 身后良久都没动静，盛明安便放心的放慢脚步，右脚刚踩上楼梯就听到耳旁刮来风声，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被一从天而降的毛毯盖住头，然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盛明安愣住。 下一刻——“！” “陈惊璆！不准！挠我痒痒肉！” “别踩脚！我右腿麻劲还没过嘶——” 在客厅还没睡的盛外公回头瞟了眼厨房里盯微波炉的陈惊璆和懒散靠坐在红木椅的乖外孙，前者头发凌乱、脚背红红的，后者脸颊布满红晕，一看就知道两人才刚打过一架。 打架好。感情好才打架。 像他们这个年纪，不红脸、不打架就不正常，吵吵嚷嚷、热热闹闹讨人嫌才是青春嘛。 盛外公的笑脸就没下来过，他老早就察觉陈惊璆太成熟，而安崽太冷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克制礼貌，从没勾肩搭背，说话时相距至少一米。 但哪有朋友生疏成这样？ 现在闹脾气才对。 盛外公今晚做了猪脚面线，高汤和面线分开存放，陈惊璆热好后端出来。 高汤浓香，面线筋道，配料丰富，盛明安拿起筷子，瞟了眼头发凌乱的陈惊璆，抿起嘴角低头让大碗藏住笑意。 陈惊璆抬眼，撇开脸，回想他刚才在地下室幼稚愚蠢的行为也觉得不可思议，没忍住也笑了。 他开口：“抱歉……” “？”盛明安搅了搅面，闻言说道：“我知道你没恶意，是跟我闹着玩。朋友打闹很正常，我没生气。” 陈惊璆笑了笑，卷起面条继续填饱肚子。 他知道盛明安不会把刚才的打闹当真，但他需要再三确定才能真正放心——他知道盛明安其实对两人是朋友的关系心存疑虑。 或许连盛明安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相处模式有多客气，他像远方来做客的客人，也像个借住盛家的租客，怎么都不像是盛明安认可的朋友。 之前是陈惊璆刻意的保持距离，盛明安却默认这才是正确的相处模式。 说明在他心里，陈惊璆就应该是个不容易靠近、不适合靠近的人。 他可以给予关心和帮助，却不会再靠近一步，不会像普通朋友那样勾肩搭背、交付信任。 陈惊璆始终记得盛明安第一次朝他伸出手，在医院病房对昏迷的他说出不要变坏的话，那仿佛是预言一样的恐怖的话，从某个层面而言已经表明盛明安对他竖起了防备。 因为没人会完全信任已经被打上可能会变坏的标签的人。 年初去申市，盛明安和他办事的地方南辕北辙，陈惊璆还是用帮盛外公带礼物的借口去见盛明安，可以说一半私心、一半是为了动摇盛明安的心防。 今天一回津市，马不停蹄赶来见他，是担心、也是想让盛明安破开心防，牢牢坐实他们是朋友的羁绊。 陈惊璆承认他不是普世意义的好人，哪怕做足关心的情态里也有几分刻意算计，可他拥有的东西本来就少得可怜。 他如此贫瘠，以至于不得不事事斤斤计较、小心算计。 既然是盛明安主动对他伸手说出是朋友的话，他就应该履行承诺，不该还心有顾虑、留存四五分戒备的余地。 而盛明安现在的回应已经足够陈惊璆心满意足。 不过他没能得意太久。 “和朋友打闹并不会友情破裂，爸爸是对的，他没有骗我。”盛明安弯着眉眼说。 他的声线有些清冷，说出来的话语却处处透着不谙人情世故的天真，只有这个时候才隐约暴露出他是as患者的部分病症。 陈惊璆心想盛明安的家人肯定很爱他，所以他提起父母时，语气充满深深的怀念，而这些恰恰都是他永远理解不了、永远不可能拥有的血缘亲情。 但是无所谓，他没有过期盼。 他只是喜欢盛明安怀念和关爱亲人时的模样。 “我和我最重要的朋友从来没有嬉笑打闹过。” 唯一一次最亲密也是最后一次的碰触是那个人把他拉出火海后，给了备受惊吓的他一个安抚的拥抱。 陈惊璆脸上的笑立时僵硬，看上去颇为滑稽。 他的眼珠向上翻，像动画里的人物那样缓缓移动，机械而吊诡。 “最重要的……”像舌尖和牙齿冷得相互依偎而勉强挤出来的话：“朋友？” “啊……”盛明安想起前世的救命恩人，被他视为最重要的朋友，“特别重要。等我找到他，如果他同意，或许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那么尊重他最重要的朋友的样子很温柔。 温柔得无比残忍。 “我期待……”陈惊璆很快恢复表面的平静，手背青筋爆起，重复一句：“我很期待……” 原来不是唯一，也不是最重要的。 《光明日报》、《人民日报》、《凤凰网》等蓝v官媒接连报道，不仅电子报，连第二天的纸质报纸都特别加刊报道盛明安。 党媒尚且如此，其他新媒体、娱乐博主的报道更加夸张，一个个化身uc震惊部小编，恨不能将华国上下五千年的华丽辞藻加诸盛明安身上。 不过人民喜闻乐见。 既德才配位，自无人说三道四。 相关领导们一致认为盛明安的形象适合作新时代青年标杆，因此对官媒吹捧盛明安的报道再支持不过了。 物理学术界不平静，油管和华国网络沸腾整晚。 网友们通宵达旦直到第二天破晓，几个交流平台的网络流量都还稳定在某个数值没有降落。 无论是学术造假风波，还是戏剧性般的反转，抑或盛明安那惊人般的科研成果都能引来一大波讨论，话题度始终居高不下。 在这热度影响下，《华国青年报》通过盛明安就读高中联系上他本人，表示希望他能接受面对面采访。 盛明安不愿意，本想拒绝，可没多久就接到张群芳的来电。 张群芳：“《华国青年报》一定程度代表上面某些人的风向，你上了报就是华国杰出青年，就有一定几率被列入国家各种人才扶持计划里。其实按照你现在的成就，你本来可以申报国家的百人计划或者杰出青年科学基金，帮助你开展下一个科研项目。” 百人计划和杰出青年科学基金都是国家扶持人才的政策，申报条件一个比一个严苛，而全国每年申报名单几十万，最终只选出一百多人左右。 张群芳原意是为他好，但前提是—— “但是这些计划都有一个前提，你必须是博士学位。” 没错…… 所有国家扶持人才计划最低要求，申报者必须是博士学位或拿到高级工程证书。 盛明安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他前世申报失败过一次，原因就是没有博士学位。后来拿到博士学位，就迅速得到扶持的科研资金。 “百人计划和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这些就放到后年再去考虑，不过国家自然科学奖却可以展望。只要你拥有重大科研成果，你就有机会拿到这个奖。一等奖不好拿，你还太年轻，但二等奖是完全有资格的。而《华国青年报》的报道就是一个风向标，也是上面透露出来的一个意思。” 张群芳笑呵呵说：“国家对青年人才都是很关心的嘛。” 盛明安眨着眼睛，有些心动。 国家自然科学奖是华国最高奖项，评审规则及其严苛，百人计划跟这比起来就跟小学入学闹着玩似的。 一等奖必须做出对华国科技具有重大影响的科研成果，而且必须是国内国外论文首发和获得科研成果第一人。 每年评审一次，华国颁奖历史上出现多次空缺，足见有多难拿到。 其次是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相对来说不会太难，但也只是相对一等奖来说。 张群芳对盛明安能拿到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这事儿充满信心，如果不是年纪太小，凭他完成的一千拍瓦级超短激光脉冲建模装置说不定能拿下一等奖。 “你今年高考，入学后顺便拿个国奖，学校任何一个实验室都会对你开放，你想申请项目资金，一路绿灯。”张群芳：“你不心动？” 心动！ 盛明安：“我这就联系《华国青年报》。” 成功被导师张群芳说服，盛明安接受《华国青年报》的采访。 全过程两个小时，经过记者润笔后，第二天分别登上纸报和电子报，于各个软媒平台传播开。 马陶陶是追星少女，压根不关心学术圈那点事。 她对盛明安有印象，还是因为前不久广为流传的那段采访视频。 “舔”屏几天，马陶陶兴起入坑的念头，但之后连续几个月没有其他福利放出，盛明安本人连围脖账号都没有，完全神隐之后，她就转投娱乐圈无数新哥哥的怀抱。 因为加的几个追星群大粉都号召女孩们翻墙对战棒子，所以她也参与了。 被骂的滋味不好受，以至于马陶陶对始终沉默连个面都没露过的盛明安产生过怨怼之情，期间刷到围脖一个野生账号自称发表了《自然》这样的顶级期刊一作论文。 马陶陶当时嗤笑，傻逼一看就逼乎刚下飞机过来的。 心情不爽，于是怼了两句。 回头撸起袖子继续跑外网战斗，直到外交天团和华科院齐齐发声、油管舆论陡然天翻地覆，各个追星群里欢庆鼓舞，马陶陶还感觉不太真实。 过了很久，那股油然而生的骄傲扎根心底，逐渐生长、蔓延直到开花。 马陶陶忍不住加入姐妹们尖叫的队伍，连续几天，群里都有富婆发红包，心情就更愉悦了。 这天，群里又有富婆发口令红包，要求群里姐妹们祝福：【祝xxx得盛神之光芒照耀，今年顺利考研、明年顺利考公。】 因为富婆给得太多，群里姐妹们心甘情愿刷口令，马陶陶也抵挡不住诱惑。 富婆流泪评论：【咱群里还有没高考的妹妹们吧。知道一篇prl和《自然》正刊一作多牛逼不？简单来说，全省的高考状元都不一定能搞出一篇顶级期刊一作论文。】 【盛神被华国青年报采访！】 马陶陶点开链接，开篇被盛明安的照片摄住了魂，下意识就保存设屏保，回过神来不由感叹：“这颜值绝了……” 党媒的死亡照相都没能损他绝色半分。 接着向下划。 “据说你是去年九月才学习雷达工程，十一月左右才入门光学学科，是真的吗？盛明安答：是。” “记者问：你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技巧或速成记忆法分享给大家吗？”马陶陶不自觉念出报纸内容：“盛明安答：没有。他顿了顿，补充：学习需要技巧吗？不是看完就记住、理解，融会贯通、学以致用了吗？” “…” 【学习不需要技巧？】 【好了，我知道我跟盛神之间的差距只差一个融会贯通和学以致用。】 【你把看完就记住和理解吞狗肚子里去了吗？】 【盛神才十八。在我们这群研狗心里，盛神已经封神了。】 【可惜盛神不开围脖，否则底下一群求神拜佛的牛鬼蛇神。】 马陶陶被富婆的诙谐逗笑，眼睛盯着前面的prl和自然这几个字好半晌，忽然就笑不出来，慢慢想起昨天好像在围脖怼了某个野生账号博主。 那个博主自称发表两篇论文，好像就是prl和自然。 应该……没那么巧吧？ 不是说盛明安没任何社交账号吗？ 马陶陶点进围脖寻找昨天的留言，很快找到那个安崽不开花的围脖，仅有的可怜的两条博、灰色的头像，没有点赞和关注，比干旱的田地还贫瘠。 就……那篇华国青年报采访后面是不是为了让读者认识到天才生活化的一面所以特别标注，盛神有个小名叫安崽？ 马陶陶扬起虚弱的笑，进群里说：【盛神开了围脖，我知道是哪个。】 【啊啊啊快告诉我我立刻关注！】 [我要去私信！我要去评论！我要放裸照嘿嘿【万一盛神年少无知禁不住诱惑那我血赚不亏.狗头】] 【穿件衣服吧你。】 马陶陶转发了盛明安的围脖，群里瞬间沸腾。 消息外传，无数网友奔赴安崽不开花的围脖账号，怀着考古的心情观摩寥寥可数的两条博文，顺便留下震惊膜拜的评论： 【居然比外交天团和华科院发声还早！】 【你以为你躲到围脖发帖就没人找到了吗？没有用的，像你这种发prl和自然一作论文的男人，就像漆黑夜中的萤火虫，鲜明出众。】 【求盛神保佑我顺利毕业.考研.考公！】 【盛神，请告诉我如何才能成为你这样优秀的逼王？】 【盛神！我爱你！求交【心】配！】 盛明安也是某天打开手机看到红色大眼睛图标右上角鲜红的99+，点进去一看，发现粉丝莫名其妙涨至百万，评论和私信均破万。 微讶过后，盛明安才知道原来是围脖号被发现，吸引众多属性奇怪的粉丝关注，其中一大半都是被脸吸引过来的年轻女孩。 ——还有性取向为同性、大胆求爱的男性。 而热评和热转一都是黎骄的发言：【恭喜明安【心心】！我就说过我相信明安很厉害！】 这条评论下的嘲讽和褒扬各占一半。 嘲讽黎骄又婊又装的网友还没忘记几个月前的时代经纪人和《少年强》综艺导演是怎么为了黎骄而拼命拉踩诋毁盛明安，以及黎骄这边刚说完为了自证清白退出综艺、等风波平息转头就签了时代参加选秀这事。 这事实在恶心。 前几天在采访里说的那些话当没人听懂？谁还没条狐狸尾巴了？ 总而言之，黎骄做的破烂事在他们这儿过不去！ 他们一定时刻提醒黎骄别低头，因为绿茶婊的面具会掉。 褒扬者则是黎骄粉丝，毕竟黎骄长得好、业务能力强再加上情商智商都可以，人设挺圈粉，可惜圈的都是没独立经济的低龄粉。 实际还没他在《少年强》吸的姐姐粉和妈粉有用，而之前积攒的这些没来得及转化成死忠的粉丝也早就跑光了，其中大半转粉盛明安。 反正对她们来说，粉谁不是粉？ 那就粉明显更漂亮、更聪明还不用她们花钱的盛明安嘛。 清楚圈内粉黑这套爱恨理论的黎骄对盛明安显露出越来越明显的嫉恨，却不得不主动@本人示好，甚至希望盛明安的回复。 看透黎骄的网友极力劝阻：【盛神稳住！怼回去！撕破绿茶吊伪善的面具！】 期待得到回复的黎骄不满：“多管闲事……” 盛明安…… 盛明安他压根不回复。 不回私信不互动，面对突然涨粉百万的围脖，盛明安反应平淡，处之泰然，不打算发博打招呼、懒得理睬黎骄。 退出围脖后，他目光投向书桌左边那堆和右边书架等专业书籍截然不同的高中课本。 距离高考剩下不到两个月。 第35章 风华[13] 建立1000拍瓦级超短激光脉冲装置的大科学工程提议于两会落幕后，经由和华科院批准确定于2018年之前实现激光输出。 张群芳被任命为该项大工程的首席科学家，同时进行10拍瓦和1000拍瓦级别超短激光脉冲装置的建造。 五月份一到，张群芳离开津大前往申市光机所任职，津大仍保留他的教授职位。 毕竟没有哪个蠢人会放走一位国家院士，空个教授职位留下一位院士是划算买卖，更何况张群芳还有个盛明安这样的学生。 津大知道盛明安将在今年参加高考，本想借张群芳这层关系留住盛明安，但张群芳不配合、盛明安也有自己的打算，再来就是单凭他们津大的物理系资源确实难以留住人。 权衡一番后，津大心知肚明，放弃留住盛明安的想法，但还是跟盛明安保持良好的关系往来。 只要盛明安是张群芳的学生，他就相当于也是津大的学生。 他日殊荣，津大自可沾光。 所以津大任何一个大学课堂、图书馆和实验室无论何时都敞开大门欢迎盛明安到来。 张群芳担心盛明安不懂，提点过几句。 盛明安是as患者确实不善人际交往但不是蠢货，津大愿意主动交好，他当然不会傻愣愣或因不好意思而拒绝。 再说现在不是津大的学生，未来未必没有交流合作的机会，毕竟学术界是个首尾相连的闭合圈。 他简单表达出类似以上的意思，张群芳才想起他这学生别看年纪小实则襟怀敞亮，单就津州高架桥坍塌时当机立断的选择和外网舆论风波淡定的表现这两件事，就能看出盛明安心态非比寻常的稳。 如此一来，张群芳便彻底放心去申市了。 五月份之前，盛明安还去津大实验室做些小研究。 五月份一到，他开始闭关、一门心思准备高考复习。 盛明安前世参加过一次高考，熟悉基本的复习流程和考题重点，重新走一遍感觉挺轻松。 得知他要高考的消息，赵达、津大的师兄师姐，还有申市光机所的王师姐和研究员们纷纷寄来一堆考纲、高考笔记表达他们对盛明安的关心。 盛明安接受并感谢，除了语文作文模板练习和文言文阅读类习题的卷子留下，其他复习资料统统转手给了陈惊璆。 因为就在盛明安认真备战高考的某天，陈惊璆突然宣布他也要参加高考。 盛明安当时有点惊讶，他以为陈惊璆准备从此混社会了。 而且系统明确说过陈惊璆没有高考、也没有过普通高中生涯的经历，而陈惊璆只在之前聊过一次高中学籍就没再表现出想回学校的热忱，他还以为原定轨迹不会改变。 不过盛明安没有提出质疑，而是问他：“学籍解决了？” 陈惊璆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遇到一个好心人，她帮我解决了。” 盛明安没问到底哪个好心人，表示了支持，让他随时来盛家复习。 陈惊璆答应，来得很频繁。 家里有两个准高考生，盛外公表现得很紧张。 两个当事人有条不紊地复习，丝毫没有即将参加高考的氛围，反倒是盛外公每天绞尽脑汁熬营养汤、做营养餐，全家就他一个人陷入焦虑的高考氛围中。 陈惊璆试图劝盛外公别太忧虑但是没有效果，他不是很理解盛外公的焦虑。 明明他二模成绩出来已经够到一本重点线，而盛明安就算考砸了也有大把学校争着抢他，为什么盛外公还是表现得仿佛他们成绩很差、可能考不上大学的慌张样子？ 有一天，两人在房间里复习，陈惊璆忽然说出疑问。 盛明安想了想，回答：“可能这就是家长的关怀。” 有家长等于没有的陈惊璆：“？” 盛明安：“对外公那一辈的人来说，高考和大学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槛，所以外公会担心我们高考前出现意外，譬如高考当天吃坏肚子，高考前两天突然感冒发烧，高考前一个月突然摔断手臂……家长的关怀是未雨绸缪的。” 陈惊璆还是不理解，他认为这种担忧没必要。 盛明安也认同没必要太担忧，但他理解盛外公的关心。 陈惊璆：“你有没有想过缓解盛外公的焦虑？” “没有，没必要。高考结束就好了，你不用在意。家长的关爱，老实接受就好。而且，外公情绪焦虑的表现是每天花好多时间做大餐。”盛明安反问：“你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陈惊璆想了想，很诚实：“你说的对……” 于是两人继续埋头复习，等到傍晚下楼看到餐桌丰富精致的美食，他们一致决定就让盛外公继续焦虑吧。 人一旦忙碌起来，最容易突然消失无踪的是时间。 14年的高考很快到来，天气炎热，考场里都安装了空调，考试环境安静舒服，不过考生心情就没那么快乐了。 盛明安和陈惊璆同在一个考场的不同教室，两人每考完一科出来，会合后就聊些别的，十分默契不提考题。 两天四场考试结束后，校门打开，学生像出笼的小鸟一窝蜂涌出去。 盛明安和陈惊璆落在后面，低头交谈得挺激烈。 旁边有考生经过，瞥了他们一眼，还以为两人考完了对答案，心想高考结束对答案不是学霸就是学神，于是凑过去想顺耳听几句。 陈惊璆：“艾瓦级超短激光脉冲装置落成有没有可能促进激光核聚变实现聚变点火？” 盛明安：“真正实现聚变点火，激光器至少需要1亿焦能量。这意味着至少需要能够输出一亿艾瓦级的激光脉冲……以现有的技术而言，难以实现。不过确实可以走惯性约束聚变点火，原理和氢弹差不多对吧？” “是。高能量驱动形成高温高压环境迫使氘氚靶丸产生热核聚变释放巨大能量，不过能量流失太大，难以收集，你觉得……” 考生：？ 考生：emmm……打扰了。 考生快步穿过两人，盛明安还跟陈惊璆毫无所觉的交流。 “华科大等离子体物理专业国内最强，激光聚变课题组一直都有，研究聚变工程实验的主要工程师基本都是华科大教授。你真对这方面感兴趣，可以考虑华科大。” “你呢？”陈惊璆反问：“你填报什么志愿？” 盛明安不假思索：“华科大……” 陈惊璆微讶：“为什么？” 明明另一所著名大学的物理系更出色。 因为他前世就是读的华科大。 盛明安笑了笑：“物理系不错……” 陈惊璆垂眼望着身旁的盛明安，阳光照耀在他的侧脸上，皮肤百里透明，发际线细碎柔软的绒毛微微发光，耀眼、漂亮得不可思议。 他们这一路走来，吸引了无数目光，其中大多数冲盛明安而来。 高考的落幕意味人生中最单纯无忧的时光结束了，它是一个迫不及待释放自我的信号，那些曾被压抑在繁重学业之下的冲动和肆意此刻在空气中蠢蠢欲动。 于是有大胆的女孩试图过来搭讪，她们活泼可爱，是活在阳光底下的漂亮生物。 每当她们靠近，陈惊璆就不自觉竖起防备，像藏在洞穴里的宝贝被觊觎的冷血兽类，但他的獠牙每每刚亮出来，那些嗫嚅着还没开口的女孩们就被盛明安绕过去了。 是的…… 绕过去了！ 盛明安根本不知道她们挡路是为了拦住他搭讪！ 因为他的逻辑告诉他，他们互不相识。 既然互不相识，那说明她们不是故意挡路，只是恰好停在那里等待别人，而他不是很幸运地被挡道了。 但是问题不大，绕过去就行了。 锋利的獠牙收了回来，陈惊璆瞥着毫无所觉的盛明安，心情稍好，心想就这样一直不解风情下去也挺好。 记者在大开的校门口蹲守，挑中哪个学生后就冲上前拦下来作采访。 盛明安和陈惊璆匆匆走过，身后传来记者的呼喊：“同学……前面两位同学等一等，请接收我们采访——” 盛明安忽然拽住陈惊璆的袖子，后者反应迅速，反手牵住盛明安的手腕拉着就跑。 两人在人群里穿梭，跑得飞快，没有拉上链子的白色外套衣角翻飞如风筝，两道种满一排又一排的凤凰树。 这条种满凤凰树的道路叫红花楹路，是实验高中的名牌标志之一，也是津市的网红景点。 六月盛夏，满树红花，满路都是怒放的红云。校门打开的时间是五点半，天空难得出现火烧云奇景，像铺了华丽的锦缎、又像重重叠叠的云彩正被灼灼烈火燃烧。 灰色的道路上，两道身影飞奔，后面是记者心累的呼喊，人群忽然有人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接着有人大喊一句：“浪啊——” 仿佛什么开关被打开了，熙熙攘攘的学生们顿时抛却矜持，飞奔于绵亘长路，欢呼雀跃，叫着、笑着、闹着，青春洋溢。 夏风、红色凤凰花和漫天火烧云都在为他们庆祝喝彩。 原本追赶的记者见状忽地停下来，示意摄像师拍下这构图绝美的一幕。 这段小视频放出后上了热搜，网友们纷纷进去留言怀念他们的高考和逝去的时光。 很多年以后，已经成为每年高考必上热搜的视频突然被考古，火眼金睛的网友发现视频里居然出现盛明安和陈惊璆的身影！ 不由惊讶于原来他们年少时也曾在高考结束后奔跑过那条种满红花楹的道路—— 一如万千人，别无二样。 高考结束两周后。 盛外公电话通知盛明安过去一趟。 盛明安敲门进书房，见戴着老花眼镜的盛外公在书桌后看一份文件。 “安崽来了？”盛外公把手里的文件递出去：“看看……” 盛明安接过来看，发现正是前世导致盛外公公司破产的芯片购进合同。 合同中作为芯片供应商的汉城鸿芯实际是个骗子公司，由一个弯岛人、两个华人合伙以16nm、7nm以下芯片逻辑工艺生产线为噱头在华国进行的经济诈骗。 因为包装高大上，再加上这鸿芯项目负责人自称挖来台积电、尼康、高通和英特尔的内部高级工程师，号称他们手里掌握不少核心技术资料，而台积电、日本的尼康、美国的高通和英特尔等几家的芯片工艺全球闻名遐迩，所以骗局开展顺利。 当然他们确实挖来这几家芯片制造公司的工程师，也的确掌握不少核心技术。 否则他们怎么可能轻易赢得国内厂商的信任，还轻松筹集到千亿美金？ 但芯片制造工艺的每个环节都是不可或缺的核心技术，而这些高级工程师掌握的技术根本不足以制造出完整的芯片逻辑工艺生产线。 盛明安记得千亿美金筹集完成后的两三年时间里，鸿芯不仅给不出一开始承诺的16nm以下芯片逻辑工艺生产线，连14年的20nm芯片量产工艺都做不到！ 导致华国多家投资汉城鸿芯和购买该公司大量芯片的相关企业在之后的三四年里迅速破产倒闭。 连当时刚有点起色的华国半导体行业也因此遭到重创。 14年、即今年是全球集成电路崛起元年，是一个堪称前景广阔的巨大朝阳产业。去年光芯片的销售额就达到3300亿美金，所以很多人眼热、也想插足半导体行业。 然而华国内陆的集成电路发展非常滞后，各个环节的尖端科技被欧美日韩等国家联手封锁，十年后仍然被美国利用芯片刻意牵制、被任意打压华国集成电路的发展。 现在高通和英特尔的芯片制造工艺是22nm为主，台积电是20nm，国内的华芯国际只能做到28nm工艺的芯片，此时的芯片工艺看似差距不大，但明年、即15年可量产14nm工艺芯片的极紫外光刻机问世后，华芯国际就开始了漫长的工艺追赶之路。 也正是极紫外光刻的问世才彻底揭开汉城鸿芯的千亿骗局，国内半导体行业维持一年的繁荣假象被彻底打破，汉城鸿芯的骗局崩溃。 无数小公司小门店和小家庭被牵连，被迫负债无数。 如盛外公这样根基不太稳的手机制造公司根本挡不住这场猛烈飓风的摧残，轻而易举被斩下马前。 汉城鸿芯…… 一个千亿骗局，坑人无数，害人不浅。 盛明安抬眼：“外公想问我主意？” 盛外公摇摇头，答非所问：“黎正平极力推荐我签下这批芯片，公司董事都支持他，外公一个人举旗反对其实没什么用。”他缓了缓语气，说：“前段时间业界内流传出一个消息，说汉城那边的政府为了支持鸿芯到他们市发展这个芯片项目注资两亿美金。” “政府”带头投资？ 怪不得国内那么多大小企业跟疯了一样往里砸钱，除了看好集成电路未来的发展，也有政府起到的带头作用。 其实大多数人都有相同的心理，他们觉得政府不可能被骗，觉得鸿芯那么高调不可能是骗子，还觉得这么多人、还有知名大企业参与，那就更不可能出问题！ 然而骗子恰恰就是利用他们的侥幸心理成功谋划了这场千亿骗局。 如果汉城鸿芯不是一场骗局，高精度芯片确实值得冒险赌一次。 “连对半导体完全不精通的我都知道生产芯片的这条完整的产业链最好垄断，何况是始终对华充满敌意的欧美国家？鸿芯可能真的能够挖到台积电、高通和英特尔高级工程师，但能够被挖走的工程师绝对不可能接触到核心技术，更不可能泄露给华国。” 盛外公摘下老花眼镜叹气说道：“但是其他人看不清，他们跟疯了一样。安崽你看啊，4g时代来了，以后还有5g、10g，电子科技更新换代的速度日新月异，太快！太快了！智能手机、电脑、手表，智能家用电器……但凡智能机器，必然涉及到半导体。未来是智能时代，是半导体时代，所有提前窥见半导体这个利益无限大的领域的人，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占领风口起飞的机会。” “可半导体不是房地产和it行业，它涉及更精密先进的核心科技，最大的问题是更新速度和产业垄断。” 盛明安很惊讶，因为不精通半导体的盛外公几乎看透了集成电路工艺生产的规则。 计算机第一定律的摩尔定律意即：集成电路芯片上集成的电路数目每隔两年翻一番，微处理器性能每隔两年提高一倍而价格下降一半。 芯片更新速度快就意味市场淘汰率高，同时价格必须一降再降才能适应超高的市场淘汰率【谁乐意花大价钱去购买两年内就必定会被淘汰的产品？】，而资本想从中赚足高额利润就必须保证芯片量产。 以上两个前提就导致半导体行业必然拥有一整条完整的逻辑产业链、雄厚的资金和高尖技术团队才足以支撑该定律！ 同时意味这个逻辑产业链非常容易被垄断！ 一旦产业链被垄断，那就是致命的技术打击。 从芯片的设计、制造、封装和测试，从硅晶圆材料到激光光源、极紫外光刻等等，每一个不可或缺的技术环节都被欧美日韩彻底垄断。 不过对多数华国人而言，他们目前还不了解半导体行业被垄断后的残酷局势，更不知道后世欧美对华实施多少次芯片制裁，因为真正确定欧美在半导体行业的垄断性龙头老大地位的euv【极紫外光刻机】还没有问世。 euv是半导体技术的分水岭。 euv之前，欧美日韩尚可一争。 euv之后，谁能垄断生产极紫外光刻机的原材料，谁就能在被垄断的半导体行业里分杯羹。 至于什么都没有的华国，自然被当成鱼肉宰割。 “您说得没错……”盛明安合上文件，抬头问：“您想阻止？” 盛外公摇头，推上另一份文件：“你再看这个芯片项目的启动时间。” 盛明安翻开看了眼，皱眉：“2012……两年前？” 两年前就开始的骗局，该上当受骗已经上当受骗，该入局已经入局【汉城政府】，如果没有15年横空出世的euv，可能这场骗局还会持续到20年之后或更久。 届时投进去的钱就不止千亿美金，被坑的公司企业也不止后世七八十家而可能更多。 “政府注资就是一个推动汉城鸿芯成为国家重点扶持项目的信号，一些企业听到内部消息就迫不及待砸钱。等消息传出来，赶着送钱的人会更多。”盛外公叹气：“我哪有能力阻止？我说话没人听。” 不仅没人听，还会被当成挡路的障碍。 看完这份文件，连盛明安都不得不惊叹鸿芯玩得好一招空手套白狼，居然连最开始注册公司的十几亿资金都是随便填的，全靠一张嘴忽悠来原始启动资金。 再用这批原始启动资金挖到高级工程师团队，弄得像模像样后，再募到投资资金，再反手挖知名高级人才、重金购买先进的光刻机器械，搞得真是风生水起、轰轰烈烈。 要不是熟知芯片逻辑工艺生产线的步骤以及后事，恐怕盛明安也觉得这是个值得投资的明星项目。 话说回来，既然盛外公看得如此透彻，为什么前世他还会被黎正平欺骗？ “外公，您找我来，肯定还有其他事。”盛明安抬眼：“我了解您，如果不是特别原则性的重大问题，您不会舍得让我知道公司这些事。” 他的外公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平生信念就是背后的家人绝对不能沾到一丁点的麻烦。 盛外公头一次知道他的形象在乖外孙的心里居然这么高大！ 当即感动，盛外公眼睛濡湿：“安崽，外公今晚唱摇篮曲哄——” “我今晚离家出走。” “…” 盛外公很快就不感动了。 踌躇了一会，盛外公才说：“外公想签这份合同。” 盛明安不解：“为什么？” 盛外公：“如果鸿芯这个项目有问题，我要的芯片他们就供不出来。没有芯片，公司的资金链会断裂，破产清算，闹大整件事，让它鸿芯爆雷。” 言下之意，盛外公打算在这个骗局大到无法收拾之前，尽绵薄之力，让它及时止损。 盛明安终于知道为什么盛外公看得透这个骗局，前世还是跳了进去的原因。 盛外公一腔孤勇的原因，只是希望结束这个骗局，不让更多人受骗，只不过是不希望华国半导体产业输在起点，更不愿意看到华国芯片倒退二十年的局面。 心愿很小，热忱很少，但是理由充分，盛外公认为值得。 只是…… “外公本来想赚很多钱给安崽，让安崽快乐无忧地过往一辈子。现在外公可能没办法很好地照顾安崽。”盛外公看向盛明安的目光里多了愧疚。 人生第一次不能保证家人衣食无忧，所以盛外公感到了愧疚。 前世的盛外公去世前偷偷注册了一个基金，请人帮忙打理，后来留给盛明安足够余生富足的钱。就算到了玉石俱焚的时刻，盛外公其实也没忘记他。 盛明安心里涌过热流，语气软和：“外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成年了，我会和外公一起承担责任。而且，我比外公会挣钱。” 盛外公忍不住抬头挺胸很骄傲：“安崽世界第一！” 盛明安笑了笑，瞥了眼桌面的汉城鸿芯，思及那打水漂的千亿美金和最终给出致命一击的euv，心中产生一个模糊的念头。 和盛外公聊完后，盛明安回房，琢磨阿秒超短脉冲xfel光源的时候，不由自主想起了euv。 euv【极紫外光刻机】是高尖精密芯片逻辑工艺生产线最核心、也是工业制造技术最巅峰的一个环节，它被誉为工业制造最耀眼的皇冠。 而极紫外光刻机的lpp光源是组成这台精密仪器的系统之一。 xfel光源则是未来最有可能取缔lpp光源成为极紫外光刻机突破的关键性光源系统。 刚琢磨透这一点，盛明安忽然听到脑子里传来黑科技系统那熟悉的叮咚提示。 【恭喜宿主解锁额外的奖励制度。现黑科技程序第二关卡完成度60%，宿主名誉值破7。赠送小礼：薛定谔方程的实验证明法之一。】 【祝宿主生活愉快。】 薛定谔方程的实验证明法之一？！ 盛明安惊得差点从座椅上弹跳起来，这奖励未免太贵重！ 何止贵重，堪称无价！ 因为薛定谔方程式是量子力学的一个基本假设，经由普通的波动方程和德布罗意关系两个条件凑出来的方程式，它是根据从前的数学方程式和新假说凑合整理出来，可以转换成费曼路径积分和海森堡矩阵力学，但不能被直接证明、甚至不能推导出公式。 而黑科技系统的赠送礼物居然随便一出手就是薛定谔方程的实验证明之一？！ 这玩意要是发表出来，整个量子物理都会轰动，甚至足以推动现代物理大厦的建成！那是独属于他、也许还会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物理量子理论！ 盛明安打开黑科技程序赠送的礼物，该证明式在脑海中播放。 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 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 好吧，完全看不懂。 想要理解这困扰了无数伟大的物理学家的难题果然不容易。 盛明安暂时将系统赠送的礼物放置到脑海中的某个角落里，现在先想办法解决黑科技第三关卡和盛外公即将参与的鸿芯项目吧。 薛定谔方程的证明是之一，至少他得先打牢量子力学的基础！ 盛明安长舒一口气，精神饱满，迅速投入到无限的科研世界中。 不久后，高考成绩出来。 盛明安理科考了701分，而陈惊璆比他少十分，两人都没有加分但是超过华科大录取分数线四十多分。 华科大物理系虽说数一数二，但华国物理系普遍偏弱，因为物理系实验室里需要用到的各类精密仪器都被美国限制购入，所以华科大物理系录取分数线相对其他热门专业会低一点。 不过低不到哪去。 好在盛明安和陈惊璆都过线，不会被调剂。 盛明安裸分701，和其他中学的一名同学名列津市榜眼，而状元裸分其实才687，但人家有加分政策多了20分。 高考成绩公布，全国各地状元人选新鲜出炉，按照每年的惯例要么被媒体大肆报道、要么上热搜。 盛明安单独上了次热搜，因为他跳级直接参加高考，不算加分，他就是津市状元。 再有颜值和三篇sci一作论文加持，得敬称盛神，没人反对。 围脖账号下面齐刷刷又是三香跪拜求学神保佑的盛况。 热闹过一阵后，见盛明安始终没出来发博，网友渐渐也都散了。 围脖重新回到安静无波的时刻，而热搜还是被各种社会事件和娱乐圈事件以及明星占据。 七月初…… 陈嘉庚科学奖基金会会议室。 经过十四个月的候选项目评选，从初选到评审再到各评委会确定科学奖正式候选人和候选项目，最后就是理事会的审议。 现在正是最后理事会评选投票的阶段。 陈嘉庚科学奖设立于1988年，共设六个奖项，每隔两年评选一次。每个奖项评选一次，每次获奖人数一般是一人，最多三人。 该奖的设立是为打造华国本土的小诺贝尔奖，因此评审制度颇为严格，宁缺毋滥，所以获奖成果的水平和质量都有保障。 此时理事会成员都已经决定好陈嘉庚科学奖的前五个奖项名额都已经确定，除了信息科技技术奖颇有争议。 在场理事成员基本都是华科院院士。 一屋子院士争得面红耳赤。 理事成员李佛佳：“让盛明安拿信息科技技术奖实在不行，他太年轻了。这个奖要做好，它就不能随便颁发。这要是给了盛明安，其他同样拿得出优秀科研成果的学者怎么想？我觉得给他青年科学奖就好。” 陈嘉庚科学奖于两千年左右设立陈嘉庚青年科学奖，形制相差无几，旨于鼓励华国青年学者，但奖项分量没有前者重。 理事成员师长祥撩起眼皮说：“陈嘉庚科学奖申报条件什么时候限制年龄？获奖条件限制过年龄吗？诺贝尔奖都不限年龄只看成果，你一个向诺奖看齐的科学奖还歧视年龄了？再说回盛明安，除了年纪小，他的新相位解缠算法、insar毫米形变监测成套全新的软件有哪点不合格。” 李佛佳皱眉，他承认盛明安的研究成果无论是其价值还是原创性、技术水平和贡献都足以拿到陈嘉庚科学信息科技技术奖。 但是…… “他年纪小，拿到过高的奖项歪了心性怎么办？以后再也突破不了这道槛，把自己困死在过去怎么办？年轻人不定性，过刚易折，天才早亡……” 李佛佳无声叹气。 正是担心盛明安年轻心性不稳，太早受到过高的荣誉和鲜花容易迷失。偏偏学术科研就得耐心，没有三五年、十来年沉下心的研究，怎么能有重大突破？ 国内含金量高的科技奖就那么几项，一项比一项难拿。国外含金量的科技奖不仅评选严格，竞争更激烈。 在这样科技奖项紧缺的前提下，李佛佳认为太早拿奖不是好事。 师长祥：“你最近一直在实验室？” 李佛佳疑惑：“和这次评选有关？” 师长祥摇头笑，理事长陆勇交握手指说道：“盛明安年初时发表了1000拍瓦级超短激光脉冲装置方案的论文一作，在《自然》正刊。还有一篇prl一作。” 李佛佳震惊：“他不是雷达工程专业的？” “人家小同学跳到物理系去了。” 李佛佳沉下脸，说不出暴殄天物的话，但还是不开心：“物理系有什么好？！要什么缺什么，哪有电子信息工程这边资源雄厚！” “人各有志……” “你懂个啥。还没盛小同学活得明白。物理才是人生乐趣的源泉。” 一会儿时间不到，理事会又吵吵嚷嚷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由陆勇出面制止争端，结束评奖争议。 “两位的话都有道理，但盛明安不能用常理对待。人家年纪小但科研成就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这份天赋应该多加鼓励。”陆勇笑说：“各位没有异议的话，我就把获奖名额定下来，就当是庆祝盛小友高考探花的礼物。” 在场众人闻言，不由赞叹：“成绩出了？” “裸分七百，是真状元。”跳级的吧？这是正常水平，要是连水木大学录取线到不了，怎么好意思收这份大礼？啧，你脸大不？ 你们有谁知道盛明安填报哪所志愿？不是水木大就是京大，也有可能是华科大，物理系都不错。 “金都大学也不错！不行，我得打个电话回金都大学的招生办，赶紧催一催。” 其他人见状，不约而同掏出手机。 “学我抢学生，要不要脸？” 众人充耳不闻。 ——教育家的事，那能叫抢吗？ 无独有偶，一年一度颁发的国家自然科学奖候选人评选此时也陷入争议颇大的僵局。 就盛明安的艾瓦级超短脉冲激光装置方案无论是其前瞻性还是创新性以及对科学技术的推动和贡献等各个层面而言，其价值有眼可观。 然而该方案到底只是建模成功，大装置还未落成，不能百分百肯定其方案的准确性。 倘若建模成功但实际还有一些系数没有考虑，以致高功率激光装置建设不成，那么现在的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颁给盛明安岂不成了笑话？ 但是不颁奖，以盛明安提出方案的价值，又符合获奖要求。 因此华科院科学奖金委员会和院务会议就这个颁奖产生争议。 商讨几天后，得知陈嘉庚科学奖竟真把信息科技技术奖颁给了盛明安，便各退一步，把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颁给了盛明安的超高功率激光脉冲方案的研究项目。 八月中旬，盛明安接到陈嘉庚科学奖基金会会议室的电话，通知他获奖的消息，询问他是否愿意配合基金会参加各种评选、研讨会和学术交流等活动。 盛明安：“愿意……” 研讨会和学术交流等活动会出现多少大牛？ 免费的学习机会，傻瓜才不愿意去。 其次是陈嘉庚科学奖，盛明安没想到他会获奖，事实上他已经忘记申报评选这回事了。 去年他发表一篇sci雷达论文后，沈卫国就准备了一堆申报评奖的资料让他填，填完就拿走也没透露半句风声。 盛明安还以为没消息了，原来跟这儿等着！ 拿奖是意外之喜，还有一百万奖金！ 可惜他的《自然》一作和prl一作发表太早，要是在大学发表，最少也有四五十万的奖励。 华科大的录取通知书到手时，恰好也是国家自然科学奖初审名单公布的时间，盛明安的科研成果由詹老推荐，以申市光机所为单位，通过物理与天文学组的二等奖初审。 一等奖初审名单还有变动，不能完全肯定。 二等奖初审名单下来，则基本稳了。 国家自然科学奖初审名单和陈嘉庚科学奖名单同时在九月初发布到网上，有人同时在两份名单上看到盛明安的名字，再联想一个月前人家还凭借津市裸分状元登上热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网友跑去盛明安超话开玩笑似的刷了个#带着国奖上大学#的话题，纷纷评价： 【我带爹妈去大学，盛神带国奖上大学。四舍五入，我带着盛神见爹妈。】 【再四舍五入，我们牵手了。【狗头】】 第36章 风华[14](修题目) 陈嘉庚自然科学奖颁奖仪式在华科院和华工院全体院士会议上举行，地点是首都。 刚刚拿到科大录取通知书准备提前报道参加军训的盛明安是获奖队伍里年纪最小，或者说是陈嘉庚自然科学奖设立以来获奖年纪最小的小科学家。 他不是博硕，没有高级工程证书，但没人小瞧他。 颁奖仪式上的科研学者对盛明安颇为好奇，颁奖结束后都来见他，顺便问他怎么不继续雷达工程、出于什么原因选择物理系以及下个科研方向准备好了没有bb…… 只能说，谈及擅长的领域，大家都口若悬河。 盛明安一一满足他们的好奇心，还在会议上重新认识前世同在一个研究院工作的同事，互相交换联系方式、约定下次的学术交流…… 处理起这方面的人际交往，盛明安很熟稔。 和一名科研学者交谈完毕，盛明安拿着奖章准备离开却被叫住，他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位年纪约不过四十的中年男人。 “你好……”中年男人露出和善的微笑，然后伸出手：“盛明安同学……” 盛明安瞳孔紧缩了一下，吞咽口水，有点紧张的伸出手回握：“您好，潘教授。” 眼前的中年男人是科大物理学院的潘教授，博士导师，物理学家和一大串头衔，但这些都不是让盛明安呼吸紧张的原因。 他紧张是因为潘教授是国内量子力学第一人，首次实现具有读取和存储功能的量子交换，是量子实验卫星首席科学家并于16年完成世界首颗量子实验卫星的发射。 除此之外，辉煌的获奖履历也是潘教授被盛赞为华国量子力学第一人的原因之一。 奥地利青年物理学家最高奖的科学院施密德奖、量子领域最高奖的欧洲物理学会菲尔涅奖、国际量子通信奖……更于16年拿到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被称为华国最年轻的院士、最年轻的获奖者。 而他今年才四十四岁。 总而言之，潘教授就是一位年轻的天才物理学家！ 盛明安前世对量子力学产生兴趣，就研读过潘教授的论文和著作，曾经很想跟他交流量子力学但是始终没有机会，因为毕竟不是同一个研究方向。 潘教授单外表而言很像个文人，他听到盛明安认识他便问：“对量子力学有了解吗？” “有兴趣。了解不多……” “填报志愿了？” “填了科大物理学院。” “科大物理学院好！我当年就在科大读物理系，后来去奥地利留学，01年的时候才回科大物理系执教。”潘教授挺高兴的说：“我是博士生导师。要是你两三年后还对量子力学感兴趣，想考研的话可以找我。不说别的，我的学生实操机会很多。” 盛明安闻言眼睛一亮，重重点头：“了解！” 潘教授连说几声好，夸他有眼光，虽说科大物理系被某首都大学压了一头，但他们科大物理学院还有国家同步辐射实验室—— “你前段时间的科研方向不是光源吗？国家同步辐射实验室还建有x射线光刻等光束线和对应试验站，方便你以后的科研课题。” 除此外的科大还设立了数十个华科院重点实验室和科研机构。 简单一句话，科大是你不会后悔的选择。 潘教授笑呵呵夸了一波母校，一看时间差不多便同盛明安道别：“盛同学，科大见。” 盛明安：“再见，潘教授。” 目送潘教授离开，盛明安也转身走出会议，戴上帽子跑下台阶，陈惊璆正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打电话。 远远看见走过来的盛明安，陈惊璆抬手摇了摇，同手机对面的人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朝前跨两步打量一身黑色小西装格外俊丽的盛明安：“结束了？” 盛明安应了声，把金质奖章和证书都递给陈惊璆看，接着说起刚才在会议里遇到的华国学术圈赫赫有名的大佬。 “可惜你没在里面，要不然也能遇到个大牛当你以后的导师。”盛明安小声说。 “就算我在会议里，满屋子的大牛估计也没一个看得上我。”陈惊璆有自知之明，他是有些聪明，却远不如盛明安出色。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了解你，只要他们跟你聊过就会发现你的天赋。”盛明安理所当然的说：“因为陈惊璆你是个天才。” 闻言，陈惊璆一怔，只以为盛明安是怕他心里不平衡而好言安慰，可是一低头就看到盛明安理所必然的神情才恍然惊觉，他没有撒谎、不是安慰。 陈惊璆理不清现在心里的感觉，又乱又膨胀，他更好奇盛明安到底哪来的底气把陈惊璆是个天才当成不移至理？ 如果陈惊璆是天才怎么之前会过得那么狼狈？如果他是天才怎么会被那么多人厌恶和抛弃？ “我是天才？” 陈惊璆听见自己发出疑问。 盛明安回头，反问：“难道不是？” “我不是……”陈惊璆听见自己说：“天才应该是你这样……”光芒万丈，任何复杂难懂的公式原理只稍看一眼就能懂，不像他必须艰难费力的那些啃书籍。 “像我就太惨了。”陈惊璆取笑自己。 “是吗？”盛明安惊讶于陈惊璆原来内心是这么看待他自己的，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陈惊璆毫无疑问是个天才。 陈惊璆辍学两年再去高考还是能拿到高分，之前复习时，盛明安了解过他的学习进度确实差了普通高考生一大截，但他掌握知识的速度很快，经常举一反三。 他理解和消化知识点的能力非常强大，尽管没系统性学习、没有接触过雷达建模，但听盛明安细碎的讲解却能快速掌握并跟上他的建模速度。 尤其后来盛明安还发现他在自学核聚变与等离子体物理，而且学得有模有样。 陈惊璆的记忆力也很强大，复杂难懂的专业名词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人生千奇百怪，但天才都是物以类聚。”盛明安沉吟片刻，认真说道：“我跟你相处得来，说明人以群分是对的。” 言下之意，你就是天才不用妄自菲薄。 “居然是这个理由？”陈惊璆失笑，回味着盛明安说的这几句话，不自觉摩擦他刚才递给他看的金质奖章。 所以他在盛明安眼里也是耀眼明亮的吗？ 这句话没问出来，因为就算得到了肯定回答，陈惊璆也不相信，只会当成盛明安对朋友关系的偏爱。 他有自知之明，现在只是一颗没有找到方向的、灰扑扑的尘埃罢了。 “公交车来了……”盛明安说了句，扯了扯领带，解开扣子催促陈惊璆：“上车回旅馆吹空调，外面太热了。” 陈惊璆本来想拦计程车，但见盛明安热得额头冒汗，便也跟着上公交车。 两人很快回到旅馆。 盛明安赶紧脱下外套换上宽松的t恤和短裤，露出白皙笔直的两腿，然后翻出专业书籍和草稿本继续破解xfel光源。 进程已经完成80%，就差最后的关键数值计算。只要计算出来，应该就能解锁关卡。 自盛明安换上t恤短裤后，陈惊璆就目不斜视宛如性冷淡，捧著书，低眉垂眸却没看进去几行字。 房间里静悄悄的，因为盛明安是临时拐弯到首都来领奖，陈惊璆陪同他过来，明天就得搭飞机飞皖省去科大报道，行程仓促紧张，所以只订了一个标准双人间。 空调嗡嗡地响，陈惊璆有些烦躁，感觉吹出来的风带着热气，那热气从脚底燃烧到心口，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他眼角余光瞥着盛明安，后者心无旁骛，完全不察房间另一人的焦躁。 盛明安抬手挠了挠脖子，被挠红了。 红色和雪色相映衬，刺激着视觉。 过了一会，盛明安计算陷入瓶颈，背靠椅背，嘴唇微张，凝视草稿纸，圆珠笔在左右手手指之间来回灵活地转动。 陈惊璆的目光就被灵活纤长的手指吸引，指尖粉白色，像开了一朵朵小樱花。 他有点渴，下意识抬手摸索床头柜的水杯，一不小心打碎水杯，惊醒盛明安。 盛明安回头，满脸疑惑，眼睛里盛满担忧，不用开口，陈惊璆就能看到他头顶一个？。 “没事，不小心碰到了。”陈惊璆匆匆解释。 最近和盛明安独处感觉越来越不自在，陈惊璆有点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关系亲密的朋友所以不习惯。 可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习惯？ 陈惊璆刚扫完碎瓷片就收到一个陌生来电，听着里头的声音，眼里的迷惑瞬间冷下来。 “我现在过去……”说完挂电话，陈惊璆穿鞋开门，并对盛明安说：“我去见个人，傍晚六点左右回来。有没有需要我带的东西？” 盛明安头也不回，有点懒散地回：“没有。路上小心……” 听着那句再寻常不过的路上小心，陈惊璆顿了一下，被某些人带来的心头阴霾顿时吹散不少。 门关上，陈惊璆离开了。 盛明安笔尖一顿：系统，陈惊璆有仇家在首都？ 系统：【没有。】 是吗？我听他语气不是很欢迎，还以为是仇家。盛明安皱眉谨慎地问：那他去见谁？不会作奸犯科吧。 系统：【我跟踪一下陈惊璆刚才的通话记录……是郦裕华的电话。】 郦裕华？陈惊璆那个不负责任、行事奇怪的生母？ 他们怎么联系上了。 盛明安：他们什么相认的？ 系统：【看记录，应该是今年四月初。】 盛明安：哦。 他想起四五月的时候，陈惊璆说有个好心人帮他解决学籍的事情，应该就是郦裕华吧。 话说回来，陈惊璆和郦裕华相认，应该还算和平相处了几个月，那说明他们可能最终会相认。郦裕华或许会帮忙证明陈惊璆和陈天鹏其实是亲生父子，届时或许陈天鹏会善待陈惊璆。 陈惊璆一下拥有了父母，完全脱轨原定命运轨迹，他会变成犯罪天才的几率瞬间降低到50%。 系统有点迷茫：【50%怎么得出来的？】 盛明安：变成犯罪天才和社会主义好人民的两种可能，几率开半。 系统：【…】意思就是没进展。 盛明安面不改色：‘之前陈惊璆只有未来犯罪天才这个选项，而现在出现别的可能。虽然还没有找出真正刺激陈惊璆黑化的事故，但有其他选择，未来就有改变的机会。’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前进。 【宿主，您似乎不打算撮合黎骄和陈惊璆。】 “你确定黎骄真的能够拯救陈惊璆？” 【后世数据表明……】 “只记载到陈惊璆成名后的数据，这放在科研学术圈会被钉死在不严谨的耻辱柱。” 【但是……】 “主要任务是阻止陈惊璆成长为后世可怕的犯罪天才？” 【是。】 “在陈惊璆的人性被抹杀之前，先一步解决掉那些摧毁他人性的残酷就好了。” 系统在中心程序里分析一波后，得出宿主准确率100%的结论。 它很纠结，一边是设定在程序里的后世数据，一边是宿主百分百准确的结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判断才好。 “系统，不用纠结。如果黎骄真在陈惊璆人性被抹杀中起到重要作用，到时再想办法就行。” 系统：所以宿主到底为什么能够这么准确的猜中它的心思？！ 盛明安等了半晌不见系统反对，内心松了口气，计划通√。 因为撮合黎骄和陈惊璆太麻烦了。 他几乎找不到让两个人相处的办法，一个在搞团，另一个高考、上大学，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让盛明安来撮合，他表示既累又浪费时间。 所以为什么不选择其他方式解决主线任务？ 更何况综合各方面数据，黎骄不是陈惊璆黑化的主因，可能连影响因子都不是。 不是病症根源，怎么做药到病除的救命良药？ 这么简单的道理，系统还转不过弯来…… 其实系统加载的不是学习程序，而是没有逻辑的恋爱程序吧。 盛明安耸肩，摸来空调遥控器调高温度。 从刚才就想动遥控器，温度太低了。 冷…… 首都一家私房菜馆，陈惊璆推开某个包厢门，径直坐下，对面坐着个年逾四十仍美丽优雅的女人。 “找我来有事？” 郦裕华有些神经质地抠着指甲，盯着对面十几年没见过的亲生儿子却没有半点母爱，只有如附骨之疽般的恶心感。 “你为什么来首都？为什么跟踪我？”她质问。 陈惊璆抬眼，盯着郦裕华几秒，突然开口：“你怕我？” 郦裕华不耐烦：“我已经帮你解决学籍和户口的问题，为了你，我必须跟陈天鹤周旋！行了！你到底要多少钱？” 陈惊璆之前帮人拉生意，那生意有点见不得光，得有个生手亲自跑首都做完这笔生意，而陈惊璆接了。 出入某个达官贵人区，瞥见来首都见亲戚的郦裕华，一眼就认出来。 认出郦裕华，不是陈惊璆多思念生母，仅仅因为陈天鹤那个疯子在他十五岁之前的每个生日，都会出现在他家，带来郦裕华的照片，对着照片又骂又揍陈惊璆。 陈惊璆想不记住都难。 郦裕华嫁了个香港的政要人士，生了个女儿，一家三口很幸福，所以很排斥那段不堪的过去。 对陈惊璆更无任何爱意，对他的出现只有惊恐、厌恶和拿钱打发了事。 陈惊璆心里很平静，生不起爱憎怨怼，好像对面的郦裕华不是他生母，而仅仅是个陌生人。 一个可以利用的陌生人。 “我不要钱，你只要帮我搞定一件事。从此以后，我会将你我的母子关系烂在肚子里，永远不会打破你现在的幸福。” 郦裕华不蠢：“你威胁我？” 陈惊璆一笑：“怎么这么说？我其实是诚心谈生意，不是空口白牙刮你血肉。”他比出三根手指：“三千万，我给你。” 郦裕华皱眉，警惕地盯着陈惊璆，闹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要什么？” 陈惊璆笑容加深：“听说你的新任丈夫认识湾岛某些人，希望他能帮忙和台积电牵线，让美国那边松口，私卖一台光刻机给我。” “不可能！”郦裕华想也不想的拒绝，“你哪来的钱？” “我相信你做得到。放心，我不会要最新的光刻机，asml上一代的光刻机就行。至于钱的事，不劳你费心。” 郦裕华还想拒绝，陈惊璆忽然冷脸，冰冷的目光钉在她脸上。 “让你牵线带话而已。收下吧，回去跟你丈夫商量，他不一定会拒绝。你们缺钱啊，你丈夫上个月赌马欠了一大笔钱吧。家丑不可外扬，赶紧解决才对。” “！”郦裕华猛然瞳孔紧缩，浑身毛骨悚然，看陈惊璆的目光像瞧见了恶鬼，她哆嗦着说：“你……你怎么……” 郦裕华猛地站起，呼吸急促，嫌恶而恐惧地说：“你真像陈天鹤！” “也像你，你不必谦虚。”陈惊璆微笑：“毕竟没有哪个母亲出轨后，还故意伪造襁褓中的亲儿子的亲缘鉴定报告，然后丢下他潇洒的跑了。” 让他从出生起就活在这对夫妻创造的地狱里。 郦裕华脸色剧变，拎包转身就走。 当然没忘拿走三千万的支票。 陈惊璆慢慢收起笑容，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光，下一刻伏桌呕吐，连胃酸都呕在垃圾袋里，直到胃痛得不断蠕缩、什么都吐不出来才遏制那股恶心感。 旅馆的门从里面打开，空调的冷气顿时蹿出来，猝不及防冻得陈惊璆一个哆嗦。 拿着房卡、钱包和手机正准备出门的盛明安见状：“回来了？我以为你又被谁围殴了。” 陈惊璆表情奇怪：“你该不会是想出门去找我？” “不然？”盛明安让开道让他进门。 “你自己说的傍晚六点左右回来，现在八点了。你迟到了两个小时。我打了电话，你也没接。” 陈惊璆摸出手机：“抱歉，手机关机了。” 盛明安转身进屋，放下房卡等物品，想了想便说道：“守时是个好习惯。” 陈惊璆在外奔波的疲惫似乎突然之间一扫而空，他忍不住笑着道歉，得到盛明安沉默片刻后的回应：“其实我没有生气，不用一直道歉。” 知道啊。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回应盛明安，不管说什么都可以。 第二天，两人搭乘飞往皖省的飞机，到达科大校区。 而这时候别的学生已经开始为期19天的军训，军训已经过去三天。 盛明安请了假，他要去拿奖，理由正当充足，学校领导大手一挥同意了。 至于陈惊璆，他找人开了病假单同样请假三天。 请假三天在军训允许范围内，但超过这个数字来年就得重新军训，陈惊璆还算幸运。 两人都进了物理学院，分别住在不同的宿舍楼。 陈惊璆选了近代物理系，打算选修天文学系。而盛明安则挑了光学与光学工程，打算选修近代物理系。 简单放置好行李，两人又去商超买来日常生活用品。 如果用一个数值来判定盛明安的科研能力和家务能力，1000是最高峰值，代表他的科研能力，而家务能力……负无穷。 陈惊璆提着水桶凉席等物品来到盛明安的宿舍，帮他洗床板、铺床单和挂蚊帐等等，盛明安在旁帮忙换水、递湿巾擦汗。 他本来要在旁边帮忙扇风的，不过被陈惊璆拒绝了。 陈惊璆叹气：“你下去坐着吧。水桶里有红色山楂味的冰棍，这里我来就行。” 盛明安不忘叮嘱：“需要我帮忙就喊我。” 大概不需要。陈惊璆沉默回应。 等床铺弄好、宿舍打扫干净后，盛明安赶紧撕开还没化的冰棍递给陈惊璆，把位置让出来给他，又撕开湿巾包装帮他擦汗。 如此一来，他就不算没有帮忙分担工作了。 正擦着汗，三个穿绿色军训服的高大男生蔫头耷脑的推门进来，一见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先一愣，随后挺热情的招待：“咱宿舍老四到了！欸？你们谁是盛明安？” 虽说网络发达，但高考生基本告别网络，因此不是谁都恰好看到热搜上的盛明安。 不过他们都是光学与光学工程专业，军训第一天，辅导员就科普过盛明安的个人事迹。 所以宿舍其他三人都对盛明安有个基本了解。 盛明安不太会交际，好在身旁有个轻轻松松就能让人推心置腹的陈惊璆。 有他从中斡旋，其他三人立即抛却原本对盛明安这类级别大神可能难以相处的担忧，表现十分热情。 三人分别叫崔川和、沙朗、马光达，分别来自不同的省会城市，为人都挺爽快。 一群人混熟之后， 沙朗目光热切：“盛神，兄弟几个未来的生死就交托你手了。” 马光达颔首，表情沉重：“幸福也交托给你！” 崔川和神情肃穆：“盛神，拜托了！” 盛明安迟疑：“？” 陈惊璆单手捂住脸，在盛明安耳边解释：“期末笔记借去参考，校系联谊别忘他们——是这意思。” “…”盛明安抽抽嘴角，但是没当真。 因为能考上科大的，基本都是各个省会学校里的学霸、学神，不至于沦落到期末要借笔记参考的地步【他是还没见识大四老油条的厉害】。 至于校系联谊，盛明安不能保证被邀请，但他肯定不会参加。 陈惊璆抬起手臂，搭在盛明安肩膀笑说：“我们刚报道，不太了解科大……你们没吃饭吧。我请你们撸串，桌上聊聊？” “走起啊！” “陈哥爽快！” “学校哪里的网吧包夜不用身份证、哪个教授学分最好混，哪个女孩最漂亮……我全打听齐了，陈哥您等会我们，我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都撸串了还洗啥？！” 于是一行人兴高采烈簇拥着陈惊璆和盛明安，热热闹闹地出门。 期间一口一个陈哥特热情，隐约把陈惊璆当成了领头老大。 盛明安听到系统鼓掌：【666，不愧是后世策划上百起恐怖袭击的犯罪天才。交际和领导能力一等一。】 “系统，你一直窥屏。” 【偶尔。】 “你最近有点活跃。” 【能量充足的缘故。】 系统听到了盛明安的轻笑声，数据回馈显示他的愉悦值维持在一个不低的平均值。 【宿主，您高兴什么？】 盛明安接过陈惊璆递给他的筷子，闻言稍稍倾斜脑袋说：因为我突然发现陈惊璆的成长速度超出我的预料，他无意隐瞒，也可能觉得我看不出来—— “如果没有你和主线任务，我不会花心思关注，确实看不出来。” 他忽然发现陈惊璆一年前还看得出的尖锐阴沉乍然消失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不动声色和游走自如。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陈惊璆一定接触了什么、做了什么，所以成长如此之快。 思索片刻，盛明安否决：算了。不调查。 陈惊璆的秘密，想藏就藏吧。 赌一把信任不见得是坏事。 第37章 风华[15] 索尔维物理会议。 有陈惊璆帮忙处理人际关系，再有前世科大物院三年学习生涯【提前毕业】+硕博连读的经历，盛明安飞快融入大学生活。 军训结束后，正式开学。 开学前期各种新生活动层出不穷，盛明安没兴趣参与，全都找借口推拒。 舍友马光达他们还处于一切都很新奇的状态，每天精力旺盛，早出晚归，宛如撒欢的野狗。 他们起初还想拉盛明安去玩，但被拒绝多次，渐渐也就明白盛明安是真不想参与任何社团活动，于是不勉强，任他一人在宿舍、教室和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穿梭。 因此盛明安的大学新生活过得很平静。 新生的热闹扑腾和社团的热情招新都和盛明安无关，他的日常被各种学习课程安排塞得满满的，几乎没有娱乐时间。 大一课程本身安排得比较紧凑，但知识点简单、内容基础，难度不大。 所以盛明安很快看完物院大一所有教材并整理出重点，掌握基础知识点之后便去图书馆啃量子力学方面的专业书籍。 量子力学和相对论是奠定现代物理学的两大基本支柱，至今没有绝对准确的实验能够证明或推翻这两大支柱的基础理论。 尤其量子力学的理论几乎全靠假设，它的假设可以被验证但也随时有被推翻的可能性，正如量子理论本身最大的特征就是随机和不确定性。 恰恰是这种随机和不确定性令人发疯，进而怀疑世界。 怪不得爱因斯坦至死都不相信量子理论，并坚称微观世界一定存在某个固定的数值约束微观粒子的运动规律。 盛明安怀着敬畏的心理深入研究量子力学，每向前一步就深觉自己正滑向广褒无垠的微观宇宙，那里似有璀璨神秘的星云、也有吞噬万物的黑洞，既启发他对微观世界更深层次的了解、也让他颤栗于世界未知领域的无穷无尽。 除了量子理论，他也深入了解高数。 物院大一其实也有高数课程，但相对而言比较简单。而数学和物理是彼此离不开的关系，物理知识可以解决数学难题，而物理理论也基本离不开数学公式的推导和验证。 所以掌握必要的数学理论也很重要。 学习之外的事，盛明安统统没兴趣，除了陈惊璆每周日的邀约他都会答应。 陈惊璆和他虽同属科大物院，但彼此系别专业不同、课程不同，如果不刻意保持联系基本碰不到面，所以每周日都会固定一个时间维持联系。 基本都是陈惊璆主动来找他。 周日傍晚，陈惊璆微信联系盛明安。 盛明安回复：【图书馆见。】 发送完毕，盛明安继续做一道数学计算，不过加快了速度。 两分钟写下答案，停笔，合上草稿纸和书籍，拿起太阳帽随手盖到头上，盛明安提起背包出门。 男寝楼前人来人往，盛明安低头匆匆走过，忽然身后传来陈惊璆喊他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到陈惊璆走出光影，露出深邃的五官。 对方穿着简单的黑t和浅蓝色直筒裤，脚下一双白色球鞋，没有多余的首饰，只在左手腕佩戴了一个黑色电子表。 看上去身材挺拔，时尚清爽。 陈惊璆递给他一瓶桃子味气泡水和一根芝士威化饼说道：“走那么急？” 盛明安接过气泡水和威化饼，撕开威化饼咬了口，含糊说道：“我以为你在图书馆等我。” 闻言，陈惊璆眼里漾出笑意，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右手腕说：“刚从外面回来，想早点见到你。” 事实是一周没见，双方忙得聚不到一起。 如果他不主动、不锱铢必较的抓住相处的每分每秒，恐怕一年半载不联系，盛明安也觉得无所谓。 比起付出时间维持一段友情，盛明安更愿意沉浸在学术世界里。 思及此，陈惊璆眼中的笑意便淡了几分。 “我懂……”盛明安叼着威化饼，目视前方、神色安详：“想念父亲的温暖了吧。” 陈惊璆：“…” 陈惊璆：“谁教你说这些？” “赵达名言名句：多人行，必有一父亲。王箬他们说这是当代社会无数人雄性激素激增渴望挥洒父爱的普遍现象，马光达他们每天晚上轮流当爹。” 盛明安啃完了威化饼，扔掉纸。 停顿几秒，“我开玩笑的……”他迟疑着问：“陈惊璆，你当真了？” 陈惊璆淡声：“没有……” 沉默片刻，盛明安：“你当真了……” 下一秒，他低头笑得肩膀直抖。 陈惊璆扶额无奈：“有那么好笑？” 他确实以为盛明安被赵达和马光达他们那番话骗了。 因为平时的盛明安总表现出他与外界的疏离感，仿佛不会网络、不会懂年轻人之间流行的骚话，也在某些人情世故方面表现出明显被护得太好的天真。 他以为盛明安是生活在玻璃罩里的小少爷，智商高得离谱，却只专注学术，心性纯粹应如明净琉璃。 盛明安抿唇笑，桃花眼弯成了月牙。 他想了想，便猜到陈惊璆当真的原因。 因病缘故，他在某些方面确实表现怪异。 可陈惊璆不知道盛爸爸是个多豁达的人，他愿意付出一切精力去保护盛明安的天真却不希望他与社会脱节。 他不知道盛妈妈多么爱漂亮、爱时尚、爱玩，她会培养盛明安的审美品味、会带盛明安到处玩。 所以盛明安有自己不落俗套的审美，也有不与社会脱节的爱好和沟通方式。 虽然不是很明显。 “我爸爸妈妈教我的……”盛明安神色充满怀念，柔和漂亮得不可思议。“做人要懂得幽默。” 可以不会，但是要懂。 陈惊璆垂眸，凝视盛明安的侧脸，突然抬手轻轻搭在他肩膀向前看，声音不自觉地放轻：“那……我跟你学？” 盛明安挑眉，有点小得意：“好……” 两人很快到图书馆。 科大的学习氛围很浓厚，图书馆的位置基本满员。 馆内很安静，只有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响。 盛明安暂时放弃xfel光源的设计，转而翻出量子力学的书籍来看。对面的陈惊璆则翻出等离子体物理的书籍，也抽出草稿本边写边记忆。 图书馆来来走走了几波人，时针悄无声息的拨弄了两圈，很快来到晚上八点。 盛明安合上书籍，闭了闭眼，拿起圆珠笔和草稿本，尝试从不同角度理解薛定谔方程。 薛定谔方程，即描述微观粒子运动规律的基本定律。 牛顿力学已经不能用来描述微观粒子的运动规律，所以诞生了薛定谔的方程。 薛定谔方程是通过微观世界类比宏观世界中的能量守恒，根据德布罗意和波粒二象性而凑出来的方程，是量子力学的基本方程。 虽然解释了微观粒子行为，但是没有算上速度，而微观粒子速度普遍接近光速，所以薛定谔方程仍有局限性。 薛定谔方程可以转换成费曼路径积分等方程，反过来也可以从其他方程推导出薛定谔方程【但薛定谔方程不能从其本身推导】。 说起薛定谔方程，这里还有个有趣的小故事。 因为量子力学最大的特点是无序随机和完全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不被爱因斯坦接受，他认为世界应该简单统一，具有完全确定的规律性。 而作为爱因斯坦狂热粉的薛定谔就做了薛定谔的猫的实验，意图反驳哥本哈根学派的量子理论，结果反而凑出量子力学的基本方程！ 尽管薛定谔凑出薛定谔方程，但他本人其实是量子力学的坚定质疑者，根本不相信自己凑出来的方程。 因此量子力学有个笑话：薛定谔根本不懂薛定谔方程。 so，大佬就是大佬，帮偶像撑台都能撑出一个奠定物理新世界的基石出来。 牛逼。 盛明安在心里默念，同时下笔如飞：薛定谔方程的拉氏量：l【x】=i^【x】……，将拉氏量代入欧拉拉格朗日方程推出薛定谔方程。 计算场的正则动量，通过正则量子化手续，定义正则对义关系：[【x，t】，【x^，t】]=i…… 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希腊字符跃然纸上，很快写满一页纸，盛明安翻到第二页，对面的陈惊璆也不遑多让，草稿本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符。 对面长桌有一考研的哥们学了两个钟，累得眼睛和大脑都疼，于是起来打算出去走走。 路过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的长桌，因为这两人颜值特高、落座后没有交谈一直写写算算，其实吸引馆内挺多人的注意。 这哥们一开始还想他们计算什么呢。 路过时下意识瞥一眼，见两人草稿纸上满满都是希腊符号。 第一反应：哦。数科院的难兄难弟。 再定睛一看，这不物院的同胞么？ 带着亲切的心情再多看两眼：朗缪尔振荡^2【p】=……等离子体基本特性？ 等等——现在新生都这么牛批了吗？ 再看另一位…… 卧槽！这是用拉格朗日力学的作用量推薛定谔方程式？！ emmmm……告辞！ 这哥们被现在过于强悍的新生打击得心神恍惚，本来决定离开图书馆去学院咖啡喝一杯再回宿舍打会儿游戏的想法立刻打消，只在广场走了一圈又绕回图书馆继续学习。 盛明安和陈惊璆自不知他们认真学习的态度或打击或激励了图书馆多少个忍不住想退缩的人，等他们从书籍中回神，已经到了闭馆时间。 图书馆管理员在门边催促，馆里还剩寥寥数人，此时纷纷收拾东西离开。 盛明安按了按太阳穴，起身道：“走吧……” 陈惊璆应了声，神色有些疲惫，低头用手背捂住嘴，忍住没打哈欠。 现在才十点，盛明安精神饱满，而身体更健康的陈惊璆却已经困了。 刚才在宿舍楼下见面时，盛明安就注意到陈惊璆眼睛底下淡淡的青色，他本来就冷白皮，那点淡青色格外突出。 也不知道陈惊璆最近在干些什么，竟然忙碌到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盛明安没问出疑惑，只说：“回宿舍了……” 陈惊璆抬眼：“现在还早，不如去操场走走？” “我还得回去做其他计算，你也早点回去休息。”盛明安拒绝。 “我送你回去……” 这下盛明安没有拒绝，两人到宿舍楼前才分开。 陈惊璆目送盛明安进楼直到看不见他身影，又在原地驻足一会直到看见盛明安寝室亮灯才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简单洗了个澡后，陈惊璆躺上床，帘子拉上，眼睛一闭很快沉沉入睡。 周五下午没课，陈惊璆便在那天中午早早搭飞机去香港联系郦裕华那位政要丈夫，对方同意他提出的合作，也表明台积电那边有高层颇为心动，只是碍于美帝在这方面对华技术封锁实在太严苛。 表面为难，其实话里话外就是加价加码，想捞更多钱罢了。 陈惊璆陪着笑脸周旋两天，最终还是加价三千万刀才让对方松口，承诺于明年五月运出28纳米工艺的阿斯麦尔光刻机，现在总价已经超过两亿刀。 比阿斯麦尔光刻机市场价高出整整一个亿！ 即便如此，购买这台光刻机的手续还得过欧洲、日本等国公司，辗转几道才能偷运到华国。 这便是华国半导体行业的现状！ 连花钱购买一台光刻机都必须偷偷摸摸进行！ 陈惊璆受了两天气，48个小时里也只浅眠不到三个小时，解决完合同的事又赶着搭飞机去见盛明安，直到现在才得以放松神经，终于进入深度睡眠。 另一边，盛明安和盛外公结束每周一次的视频聊天，刚说完下周见就听到盛外公手机叮咚一声，有消息进来。 盛明安仓促间瞥见盛外公手机短信内容：【腾辉集团注资汉城鸿芯项目十亿美金。九月中旬，革芯项目落户津市，疑与汉城鸿芯打擂台。全民炒芯……】 革芯项目？ 又一个利用芯片之名狂割韭菜的团队？！ 前世没听过这个团队，爆雷的最大项目是汉城鸿芯，狂揽千亿美金。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揽了九十上百亿美金的芯片项目，独独不见这个革芯项目。 奇怪…… 盛明安心想，也许革芯不在爆雷名单中，所以他才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 “腾辉集团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 【宿主您忘了？腾辉集团是陈惊璆生父、陈天鹤的集团！】 “！” 怪不得很熟悉。 陈天鹤控股权达70%的腾辉集团，名下产业主要涉及房地产和餐饮业，几乎遍布全国，个人资产差不多是全国首富的级别。 但陈天鹤怎么会突然注资一个和集团定位毫不相干的芯片项目？ 而且注资十亿！ 不是人民币而是美金！ 腾辉集团董事会形同虚设，整个集团都是陈天鹤的一言堂。 按理来说，他想投资哪个、想注资多少都是他开口说句话的事，但陈天鹤不是草包。相反他可以说是个商业巨擘，否则不会将原本只在津市闻名的腾辉集团发展至全国知名品牌。 正因如此才显得陈天鹤注资鸿芯项目的行为有多突兀！ 跨界投资风险巨大，陈天鹤的现金储备应该很高，可十亿美金的数额也不小，而芯片研发短时间内见不到成果、很难得到收益。 鸿芯项目启动两年一直对外宣称好消息不断，其实研发进度停滞不前，连所谓从国外购进的阿斯麦尔光刻机都是其他国家淘汰的二手货，根本不适合大额度的投资。 分析一通后，盛明安还是觉得腾辉集团注资鸿芯项目的行为很古怪。 他上网搜查，发现网络新闻就此事采访陈天鹤，得到陈天鹤的回答：“国产芯片是发展华国半导体产业的根本，造出属于我们自己国家的芯片已经迫在眉睫！我们不能被国外的光刻机扼住喉咙，我们必须造出自己的高端光刻机！” “国之重器，我辈之责。” “达则兼济天下，我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往下翻，全是网友对陈天鹤的盛赞，夸他为商仁义，很有殉国家至急、忧国家之忧的仁商风范。 盛明安退出网页，直觉还是不对，陈天鹤那些话太假，系统说过他心理变态的，能够养出因嫉妒就要打残兄弟的陈青琉，足见陈天鹤这人品行不咋样。 还有革芯。 盛明安搜索革芯项目，发现是去年才成立的团队，目标同样是建造16纳米逻辑工艺生产线，入驻津市后迅速和汉城的鸿芯项目争夺注资资金。 原本旗鼓相当，但有陈天鹤突然注资的十亿美金，无数公司纷纷下注鸿芯项目，而革芯项目败退沉寂。 “革芯……”盛明安盯着这俩字，若有所思。 旋即关闭手机，准点上床休息。 第二天很早起床，盛明安收拾书籍早早到没人的教室学习量子理论，阿秒超短脉冲xfel光源陷入核心技术瓶颈，始终找不到解决的诀窍，他便暂时放弃，选择攻破黑科技程序的赠礼。 也不着急，虽然困难重重，但是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阶梯教室里，盛明安坐在靠窗位置埋头苦算，从玻恩的概率诠释方程到哈密顿算符，直到他开始接触杨氏双缝干涉实验。 太阳从云层中冒出尖儿，金黄色的柔软光芒遍洒大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林叶，细细碎碎的阳光洒落窗台，白色窗帘被拉到一侧，阳光没有阻挡便投落到盛明安的书桌边。 热度随时间缓缓上升，在阳光下的手指白得透明，盛明安感到热意，他停下笔、抬头，起身拉上窗帘，走廊外逐渐传来人声。 盛明安继续回座位研究杨氏双缝干涉实验。 薛定谔方程是量子力学框架下的公理，无法证明，只能通过实验来证明。而黑科技程序就是给了他一个实验证明法，但他目前吃不透系统给出的实验证明。 至少需要了解证明实验的基础原理、缕清每个过程，以及创造出实验环境【光是看系统在脑海中演绎的视频，他就能看出实验环境的创造一点都不容易】。 所以他打算先从杨氏双缝干涉实验入手，从中寻找灵感。 所谓杨氏双缝干涉实验即利用同源的两束光在经过双缝衍射后出现的干涉条纹现象，证明光是一种波。 当时光究竟是波还是粒子的争论持续将近一百年，直到杨氏双缝干涉实验验证光具有波粒二象性。 后来双缝干涉实验被应用于验证量子力学的测量和叠加态。 这间阶梯教室有一堂八点钟的早课，七点钟时，已经有人推门进来，显然那人也没料到竟然还有学生比他早到教室。 这人是科大物院量子力学的朱教授。 朱教授在讲台上准备教材，捣鼓了一阵多媒体，再抬头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一半的人。 他下意识看向靠窗的位置，见那少年还在原位埋头写算着什么。 八点钟准时响铃，虽然有人踩点进来，但教室满员，没人缺席。 朱教授打开话筒开门见山进入正题：“今天先说量子力学的双缝干涉实验……” 还没说完，底下众人哗然：“教授，一来就王炸，以后没牌了怎么办？” “前几天的波函数假设就让我头晕目眩，到现在还没完全消化……” “emmm你这是食滞，肠胃不畅，建议补脑。” “晚上打魔兽去了吧。波函数假设是量子力学基础，你现在还没消化，接下来整个学期什么都学不到。” “双缝干涉实验是什么？” “…” 盛明安在人多时就停笔，他早上没课，随便挑了间教室没想到是量子力学的课，于是本来想走的冲动被按下来，留在原位听朱教授解说。 朱教授不理底下的吵嚷，径直拿起话筒说：“只有完全理解了双缝干涉实验，你才算有点理解量子力学。” 这话说完，学生们都安静下来，盯着朱教授和他身后的ppt放映。 偌大的阶梯教室只剩下朱教授娓娓道来的声音：“很多不了解双缝干涉实验的人会说它恐怖，其实不恐怖，它只是涉及到了量子力学的测量和叠加态。” 盛明安静静地听朱教授说。 “双缝干涉实验最初用来验证光子的波动性，但量子力学最好严谨一点，用电子来做实验。” “我们在这里放两个很小的狭缝a和b，在狭缝前连续放出电子，或者只放出两个电子。它们会穿过狭缝a和b，因为电子具有波动性，而波具有干涉性质，此时两个电子波发生干涉……” 干涉现象就会出现在屏幕上，此时人们可以观测到干涉条纹图，由此确定粒子的波动性。 接下来只放出一个电子。 按照正常逻辑，该电子要么只通过狭缝a，要么通过狭缝b，此时只有一个波长，不会发生干涉，人们在屏幕上应该观察不到干涉条纹图。 然而意外来了。 人们在屏幕上观察到了电子的干涉条纹！ 换句话说，这个电子发生了自我干涉！ 自我干涉的概念即量子力学中的叠加态，用最熟悉的一个例子就是薛定谔的猫。 箱子没有打开之前，里面的猫可能是生、也可能是死，即两种状态的叠加，就是量子力学的叠加态。 既然发现叠加态，人们自然想知道电子到底如何发生自我干涉，什么时间、什么规律，过程是什么样的，想知道答案就得观测。 就像人们想知道薛定谔的猫是生是死就得观测，观测才知道结果。 于是重新第三次的双缝干涉实验，但是在狭缝处安装一个探测器。 原本以为会观测到电子自我干涉的过程，结果没有产生干涉条纹—— 简直是诡异至极的实验结果！ 没有测量，电子发生自我干涉。 人为测量，电子老实变成光束。 底下学生一脸懵，已经完全听不懂朱教授在说什么，但盛明安却完全跟上朱教授的思路，事实上他刚才就被震撼过了。 但再听一次，盛明安还是感觉头皮发麻。 “我再简单点来说，两个电子穿过两个门会发生干涉现象。照常理来说，一个电子只穿过一个门不可能会发生干涉现象，但是它偏偏发生了干涉现象。” “也就是说一个电子同时从两个门经过，这就是叠加态。” “一旦放入探测器测量就不会出现干涉现象，电子只通过一个门，没有叠加态或者说叠加态经过观察立刻坍缩成一个路径结果。” 正如薛定谔的猫，如果没有观测，它就存在生和死两种叠加状态。一旦进行观测，叠加态立刻坍缩成非生即死的结果。 “等于说，我看了你一眼，你就不是你！” “这个世界不是存放在规律、客观的框架里，而是随机可变、可以预的世界！” “你上一秒看月亮，这一秒背过身不看，月亮可能消失、可能存在，下一秒再看月亮，月亮在头顶。” “你永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观测干预了月亮才使它存在！” “说起电子双缝干涉实验就不得不说由它延伸出来的延迟选择实验——” 盛明安眼皮一抖，凝神屏气的听着。 整个教室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仿佛能发生惊天巨响。 “粒子穿过狭缝产生叠加态这个过程需要时间，而人类测量会影响它的结果，那是否表明我们能在粒子产生结果之前抢先一步测量它，直接影响它的结果？” “世界上一切物质由粒子组成，一切粒子具有波粒二象性，它们符合量子力学、符合叠加态性质，当我们对世界进行测量，是否意味着可以改变世界？” 朱教授扬起微笑，环顾在场众人：“再恐怖一点的说法就是——” “改写过去，决定未来！” 嘶—— 全体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量子力学啊。”朱教授笑呵呵说道：“接下来我点个人上来做道题，放心，都是教过的知识点——我给个自由粒子初值，你们根据薛定谔方程求出某个时刻的波函数就好了。” 他转身在黑板上唰唰写下一个自由粒子初始波函数，然后转身指着盛明安说：“同学，就你上来解答。” 盛明安愣了下，怎么都没料到朱教授会喊他。 阶梯教室的同学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要知道薛定谔方程求解波函数对于一群新手而言，难度堪称地狱级别。 别看薛定谔方程直接给出公式，好像将数值代入进去就行，但难就难在求解过程，还涉及到高斯积分等复杂的数学公式。 盛明安到讲台上端详片刻，立即不停顿的写下详细的解答过程：初始值ψ【r，0】=(2πh/【2π】)^3/2……代入薛定谔方程ih/2π……得出…… 朱教授暗自点头，也有些惊讶，因为盛明安解答速度非常快，估计是个量子力学系的老生。 至于盛明安看上去特别年轻的面孔则被朱教授抛之脑后，反正科大的少年班出什么样的天才都不是新鲜事儿。 盛明安结束解题。 朱教授在课堂上夸赞一番就毫不客气的将他赶下台，等这堂课结束，他才把盛明安喊到跟前聊天。 朱教授：“不错。你不是我这门课的学生吧？” 盛明安摇头：“不是……” “几年级？” “大一……” “新生啊……”朱教授这回惊讶了，不是少年班，还是个新生，量子力学能有这水准说明挺有天赋。“量子力学学多久？对薛定谔方程了解多少？” “没学多久。想预测量子跃迁。” “嚯！志向不小！” 量子力学中，量子跃迁等于薛定谔的猫，至今没法预测，所以说盛明安这志向是真远大。 盛明安无奈的笑笑。 没办法，黑科技程序给出的实验证明其实就等同于证明量子跃迁的可预测，拯救薛定谔的猫。 朱教授没有嘲笑盛明安，只说还是要脚踏实地，先从最基础的了解，吃透后再去做这个研究，不过他也指出：“你可以试试超导实验。” 盛明安若有所思：“超导实验吗？” 朱教授笑一笑，紧接着话锋一转：“今年十月下旬在斯坦福开展的索尔维物理会议，你要不要考虑去参加，盛明安同学？” 盛明安一愣：“您认识我？” “谁不认识？光学系那群老不要脸天天跑我们这边炫耀。”朱教授哼了声，他也是刚刚才认出盛明安。 不过想想那群吹嘘他们平白赚了个天才学生的老不要脸，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光学系的宝贝疙瘩居然跑量子力学来了吧！ 朱教授这么一想，心情就特别好。 “今年的索尔维物理会议主题是量子世界理论，除了前三天的会议讨论，后面是公开活动，参与活动的科学家都将在后面的两天分别进行两场公开讲座。”朱教授说：“去一次，受益匪浅。你要是有意向，找人带你去，或者我帮你找推荐。” 盛明安：“可以吗？” 朱教授瞪眼：“就问你去不去！” 盛明安斩钉截铁：“去！” 那可是索尔维物理会议！ 全球顶级物理学家汇聚一堂进行讨论的物理会议！ 第五届会议曾被誉为集齐全球三分之一智慧的索尔维物理会议！ 前五届参与该会议的物理学家可是有居里夫人、卢瑟福、爱因斯坦、薛定谔、波尔和普朗克……等这种级别的物理大佬！ 第38章 风华[16] 前往斯坦福。 纯粹的学术科研需要交流，而国际物理会议就是提供全球所有物理学家们互相交流彼此观点和最新研究的物理平台。 索尔维物理会议是其中最出名的国际物理会议。 其实近二十年来，物理界停滞不前，没什么开创性的重大发现，以至于索尔维物理会议的名声也有所不显。 但但凡将时间倒退回八十多年前第五届索尔维物理会议就会知道，时至今日仍然没有任何一场国际物理会议足以超越它地位的原因！ 因为参加第五届索尔维物理会议的二十九名物理学家，一共有十七人获得诺贝尔奖。 那是堪称封神的一次物理会议。 索尔维会议其实分别举行物理和化学会议，每隔三年举行一次，第一年是物理、第三年是化学，中间轮空一年。 今年恰好轮到第26届物理会议。 前三天的会议只有被邀请的物理学家才能参与，不过会有人整理会议记录并公开。 最后两天的讲座对外公开，任何人都能参加。 如果盛明安想参与前三天的物理会议，要么被邀请、要么被收到邀请的物理学家带进去。 朱教授的意思是推荐盛明安抓住这次机会去参加索尔维物理会议，而且是帮他找收到邀请的物理大佬带他去参加会议！ 盛明安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兴奋。 “谢谢您，朱教授。” 朱教授慢条斯理的说：“别急着谢。我只是帮你游说，人答不答应还说不准。至少量子力学这门课你得学得扎实，不然带个门外汉过去被人笑话？” 盛明安扬起笑容：“我保证努力学习，跟上进度。” “就一个月的时间。”朱教授夹着教案走下讲台，对盛明安说：“如果这个月里，你……预测量子跃迁，对，就这个研究方向，你要是能弄出一个差不多的方案来，我老脸都能豁出去求人家带你去。不过你要真能弄出个像模像样的方案来，我估计没人会拒绝。” “好了……”朱教授摆摆手：“你学习去吧……” 盛明安脚步轻快：“教授再见……” 盛明安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掌心，回想朱教授刚才提到的超导实验，越想越觉得似乎有点搞头。 于是步伐忽然向右拐，加快速度朝图书馆而去。 至于下堂课课程？ 不管了！反正都是些光学基础知识！ 盛明安带着欢快的心情高高兴兴的逃课了。 朱教授回办公室，没过多久和他同是好友、也是科大物院量子力学教授的潘教授来找他。 “来得正好……”朱教授说：“你收到今年的索尔维物理会议邀请了吧。” 潘教授：“是收到了……” 朱教授：“打算带几个学生过去？” 潘教授说：“两个吧。怎么提起这茬，难道你有推荐？” “你看盛明安怎么样？”朱教授描述今天上午在阶梯教室里的事，然后说道：“我看他对薛定谔方程和电子双缝干涉实验了解挺透彻，早上百来个学生就只有他听懂还解出我给的题目。速度快，思路很清晰，看得出他确实对量子力学很有兴趣。” 潘教授老神在在的说：“他是光学工程系的学生。” “这有什么？反正都是物院学系！都是物理分支学科！多学一个量子力学怎么了？！”朱教授瞪眼：“盛明安他去年学雷达工程，今年不也选了光学工程系？说不定学过后他才知道量子力学的魅力。” 潘教授怼回去：“一会雷达、一会光学，这会又对量子力学感兴趣，说不定下回对相对论、对天体物理感兴趣了。心性不定，哪有大成就？” “我说老潘，你今天存心和我作对？”朱教授终于觉察不对，打量潘教授：“你平时见着有天赋的学生都会耐心劝导、激发他们对量子力学的兴趣，这会却对盛明安同学挑三拣四，你对他有意见？” “那倒没有……”潘教授否认。 潘教授八月份的时候还在陈嘉庚自然科学颁奖会上见过盛明安，还鼓励对方如果两三年后还对量子力学保有兴趣可以考虑到他实验室。 但他没想到盛明安会刚入门就转投量子力学的怀抱，而他此时还是光学工程系的学生。 “光学和量子力学都是物理领域里两个内容丰富磅礴的分支学科，学科底下还特意分出很多个系和研究方向。每个研究方向没有潜心三四年怎么得来结果？如果只是在量子力学领域里搞出了一个成就，然后飞快跳到其他学科，那倒不如不学量子理论。” 类似潘教授这番话的，沈老也曾说过。 确实…… 哪怕是对天才而言，穷极一生都不一定能将某个学科领域全部研究完，更别提兼修两个大研究领域。 又不是所有天才都是上个世纪诸如爱因斯坦、居里夫人那样的物理学家。 所以潘教授不是很赞同盛明安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做法。 对此，朱教授看得很开。 “老潘，你这就狭隘了。”朱教授朗声一笑：“多少物理学家的成就不止于某个物理学科，更不囿于某个物理领域。你看杨老不就分别在粒子物理、统计力学和凝聚态物理等多个领域做出里程碑贡献吗？再说盛明安他再跳脱，能跳出物理学这个圈？” “这世上还有人能同时拿走物理诺奖和堪称数学界诺奖的菲尔兹奖，也有物理学家反而拿了诺贝尔化学奖……不要小看天才可怕的潜能啊。” 说罢，朱教授停顿片刻，感叹般的说道：“老实说，我很看好盛明安。你看啊老潘，能够短时间内在电磁学雷达、光学激光脉冲两个领域里同时有所建树，一篇sci一作，两篇顶级期刊一作，你说近十年里，华国有哪个少年物理学家达到盛明安这成就？” 潘教授喝了口茶，此时情绪冷静、脑子清晰，瞬间就明白老友想什么。 “华国物理界需要一个震惊世界的领军人物——这是你想表达的意思吧。” “对……”朱教授笑呵呵回答，“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搓了搓手：“过几天开放选修系统，刚好我这学期开了量子力学的选修课程。盛明安肯定选我，说来我就是他老师！” 物理领域没有划时代的建树没关系，让天才学生去完成就行了！ 这就是当一名祖国园丁的快乐啊。 潘教授心梗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意图考验盛明安的两三年之约竟让朱教授钻了空子！“老奸巨猾。” 朱教授摆摆手：“好说好说。你给小同学一个机会，要是真弄出像模像样的量子方案，就带他去索尔维会议开开眼界。” 潘教授想了想，左右不影响行程，于是点头：“成……” 话正说着，门打开，溜进来一对面核工程与核技术的唐教授。 唐教授拿着泡枸杞的保温杯进来说：“聊学生呢？欸！我近来观察到一个挺有天赋的学生，他叫陈惊璆。陈同学聪明……” 巴拉巴拉…… 潘、朱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冷笑，开腔：“我们这儿也有个新收的学生叫盛明安……” 所以说就算是科研领域里的大牛都少不了炫耀学生的教育者通病。 “超导实验……” 所谓超导即导体在某个温度下会使电阻变为零，没有电阻，电流无热损耗，从而形成强大电流、产生超强磁场。 盛明安了解超导实验基本原理后，便开始思索如何利用超导实验证明量子力学中量子跃迁的能级分立和随机跃迁。 他需要先设计一个实验方案。 但是应该从哪个方面着手？ 验证薛定谔方程实际就是为了验证量子力学，再深入一点理解，薛定谔方程本质便是为了求解波函数。而力学量的波函数取值是个概率问题，这便又回到量子力学的本质即随机性。 随机性，不确定性，代表着无法掌控其规律，或者说微观世界本质没有规律。 这是个需要求证的问题。 求证量子力学的目的只有一个：推翻它。 如果无法推翻，量子力学将一直存在并永远无法被证明。 这就是一个悖论，验证了就会被推翻，不验证就将永远存在并且无法确定其理论的准确性。 量子力学，一个能够把人折磨疯的物理学科。 “呼……” 盛明安长吁一口气，抓了抓头发，撕掉草稿纸团成纸团扔进纸篓，否决并重新开启思路。 这时舍友们相继回来，看到盛明安就说：“你今天没上高数，老赵点名，我帮你应到了。” 盛明安头也不回：“唔……谢了朋友，晚上校门口小吃街随便吃。” “唉。我受之有愧……”马光达叹气。 盛明安有点迷茫的回头：“怎么？” 马光达：“我帮你应到了。” 沙朗：“我也应了……” 崔川和：“我也……但是放心，我掐了嗓。” 三人齐齐开口：“我们都帮你应到了！” 盛明安：“…” 崔川和表情沉痛而哀伤：“老赵在大群里点名批评了。要么期中分数上九十，否则今天逃课的全部扣分。你懂老赵，他给分时有多抠搜，扣分就有多大方。这一扣，就是明年和学妹们重修的日子。” 顿了两秒，崔川和表情亮了。 “卧槽！和学妹重修！” 马光达皱着脸：“你指望一个班超过八个女生就是天选之班的物院分配出学妹陪你重修？” 崔川和表情立刻垮了。 马光达：“老盛，祝你平安。” 其他两人分别送上诚挚的祝福。 盛明安无所谓：“谢谢。但我这学期的高数已经全部学完，期中考不用担心。” 崔川和三人立即心口中了一箭。 沙朗出列，手里提着一份饺子放到盛明安的书桌旁并说道：“路上遇到陈哥，他知道你没去上课，肯定会忘记吃饭，所以打包让我们带回来给你。” 盛明安一怔，倒没想到陈惊璆每次见面投喂他就算了，现在遇到沙朗他们都不忘让带餐。 他道了声谢。 打开包装，饺子和汤底分开放。饺子是胡萝卜白菜肉馅的，特别新鲜，而汤汁则是高汤熬制，汤面浮着一层虾米，味道特别鲜甜。 也不知道陈惊璆从哪家餐馆找来的美食，指定不便宜。 盛明安想了想，拿出手机对陈惊璆发去【谢谢】的消息，然后转去两百，当做餐补费。 陈惊璆很快回复：【不用。钱我就不收了，下回你请客还我。】 盛明安：【行。】 聊完他就继续吃饺子，喝完汤，垃圾收拾一下拿出去扔，再回来继续他的课题研究，顺便让马光达他们帮忙在下午的课答到。 马光达上床午睡，闻言睡眼惺忪的问：“下午是专业课，你也不去？” 盛明安迟疑一瞬，轻声回复：“我有点事……” “行吧……”马光达没有多说，答应下来后就沉沉入睡。 宿舍热闹一阵后又迅速恢复安静，沙朗和学生会的人聊天，他最近在泡一个学姐，追得很勤。 崔川和本来想打游戏，可看了看睡觉的马光达和同人聊天的沙朗，又看向执笔写算的盛明安笔直单薄的背影，抿了抿嘴，还是跳下来打开书籍预习下午的专业课。 他在自己老家就是学霸，上大学后，心野了半个月，终于还是感到不安。 在盛明安的影响下，崔川和渐渐恢复高中时的努力。 下午两点，崔川和他们去上课。盛明安进入更深层的思考，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纸篓里的纸团肉眼可见的添满、溢出，到满地都是。 深夜，崔川和三人回来睡觉。 盛明安熬夜到一点才上床睡，第二天上专业课，满脑子都是黑科技程序播放的视频。 忽然身旁有人怼了他胳膊，他回过神，旁边的女孩小声道歉。 盛明安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没有搭话，正要再继续却听讲台上的教授提了一嘴：“拉比振荡……” 拉比振荡？！ 盛明安抬眼，脑中漆黑的世界陡然闪过一道光，光劈开了困扰多日的混沌，使他原先断断续续的灵感此刻统统联系到一起。 仿佛生锈的、走不动的智慧机器轰隆隆作响，大大小小的精致齿轮锯齿一个接一个的吻合、推动，启动整个大脑思考机制。 他赶紧翻出草稿本写下拉比振荡四个人，然后根据拉比振荡的原理、再结合超导实验飞速设计方案。 拉比振荡即当一束激光脉冲打入物质中，从而引起物质微观粒子发生周期性能级跃迁。 由于原子可逆，因此原子在上下能级来回振荡，即为拉比振荡效应。 由拉比振荡效应可以得出粒子在能级1或2的概率，能级1的概率符合p1=cos【wt】。 拉比振荡其实就是验证了量子跃迁的能级分立和随机跃迁，还是用最熟悉的例子解释：薛定谔的猫。 拉比振荡中粒子在能级1的概率套入公式p1=cos【wt】即出现一个余弦函数图，某个时刻粒子绝对在能级1、某个时刻绝对在能级2。 但也有某个时刻可能在能级1或2，概率五五开。 和薛定谔的猫是生是死一样五五开，但进一步阐述了量子力学，即某个时刻猫一定生、某个时刻猫一定死，或者某个时刻概率50%的可能生、可能死。 这时候就向前确定了概率的概念。 只要找到概率，再向前、向前、更向前走，不断缩小概率，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隐变量！ 即没有被发现的某种物理机制决定着量子跃迁的规律。 当然一旦找到这个隐变量，那么现代物理学支柱之一的量子力学就可以被彻底推翻了。 利用拉比振荡的原理做一个超导实验，寻找这个概率—— 但是按照黑科技程序给出的视频，不像是为了推倒量子力学？ 盛明安疑惑一阵后，选择抛开对结论的假设，完全投入到实验方案的设计中。 直到一天课程结束，他才拿着这份设计去找朱教授申请使用超导实验室。 朱教授很惊讶：“这么快就有思路？” 盛明安点头。 朱教授点着桌面：“放下吧。回头我看看……” 盛明安：“好。麻烦您……” 说完他就放下设计方案便走了。 而朱教授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后便拿起盛明安的方案来看，越看神色越严肃，最后摇头失笑：“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这方案……不知道应该说是简单还是精巧绝妙。” 该设计方案说简单是真的简单，完全是一个建立在拉比振荡效应【说白了还是在量子理论基础】反复做重复实验测算数值，最后统计出概率。 换成一个稍微了解量子力学的高中生都懂的方案。 说精巧绝妙是盛明安他竟然能想到用这个方案去试图预测量子跃迁。 虽然不知道这方案能不能成，但他也想看看结果。 于是朱教授拨打一个电话：“喂？说个事，帮我申请借用一个实验室，最好是有三个能级的超导人造原子的实验室。” “对。做一个实验……后天有空闲时间？行，我知道了。麻烦您，好，挂了。” 结束通话，朱教授本想通知盛明安却发现两人没留联系电话，如此作罢，反正盛明安会主动来找他。 第二天，盛明安果然来找朱教授，得知实验室申请通过的消息很高兴，连连道谢。 朱教授：“别在我这儿耗时间，赶紧去做正经事。你专业课的老师投诉到我这儿来，骂我不要脸抢了他们光学系的学生。” 盛明安不好意思的笑笑。 “等等……”朱教授突然喊住他。 盛明安：“？” 朱教授打开一个电脑网页，表情很平静地说：“选修系统开放，我这学期开了个量子力学的选修课。刚好你在，顺便选了吧。” 盛明安：“…”他怎么觉得朱教授好像怕他跑了一样。 本来就打算选修量子力学的盛明安过去乖乖填好选修课程，眼睁睁看着朱教授光明正大给他走后台点了选修申请通过。 “没你事了……”朱教授赶人走。 盛明安：行吧。 在朱教授的牵线下，盛明安得以进入实验室进行他的超导实验，协助他做实验的人是化材院的师兄。 人姓伍，化材院的博士，上头跟着一超牛逼的老板【导师】，做过几个拿了国奖的项目。 伍师兄见到人，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一眼盛明安：“物院的小天才啊。” 盛明安纠正：“我成年了……”不小。 “那也是小，我过年都奔三了。”伍师兄笑说：“你刚成年就拿了两篇顶级期刊一作，还有国奖、陈嘉庚自然科学奖，嘿！我们化材院和你们物院的师兄师姐们都在赌，能不能看到你拿诺奖的一天。” 盛明安讶然：“这赌盘开大了？！” 伍师兄眨了眨眼，举起手臂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们年轻一辈很看好你的，盛小师弟！” 盛明安瞪大眼，后知后觉发现伍师兄不是戏谑他，眼里都是认真的神色，他们真的很支持他！ 这认知让盛明安感到害羞，他面无表情，但耳朵渐渐热了起来。 盛明安捏住帽檐往下拉了拉，忍到进了实验室才消去那股羞涩。 伍师兄：“朱教授说你想要一个三个能级的人造原子，刚好我们这儿有。你过来看行不行？” 实验室器材昂贵而厚重，整齐摆放在室内的每个角落里，而室内纤尘不染。 盛明安穿上实验室里的白大褂跟着伍师兄进去，看着实验室造出来的三个能级人造原子点头表示可以。 盛明安挺惊讶：“我没想到化材院的实验室也有人造原子？！” “这是超导实验室，超导本来就是量子力学的重要分支学科，而深受量子力学影响的学科就是化学！”伍师兄科普道：“如果把数学和物理比喻成相辅相成的夫妻，化学就是物理的亲闺女，子承父业。你说一下你的实验思路，你想干什么来着？” 盛明安赶紧说：“造一个光学腔室……”他大概描述了一下：“将超导回路置于光学空腔内，让人造原子在腔室内四处反弹，在里面放置探测器进行观测就行了。” 伍师兄：“很简单啊！” “嗯。是很简单……” 方案本身就特别简单，就是在拉比振荡的基础上对一个拥有三个能级的人造原子进行观测。 首先该人造原子【即量子】有三个能级，基态n1和第一、第二激发态n2，n3。 量子发生跃迁即从n1跃迁到n2，或n1跃迁到n3。 实验前提是其中一个跃迁发生则另一个跃迁一定不会发生，非n1n2则n1n3，只存在一个可能。 由于观测会干预量子，则只观测其中一个跃迁的频率，计算出另一个没有观测的频率，由此得出在不观测量子运动的情况下计算其量子运动状态。 但这个实验需要非常庞大的数据，即实验次数。 数据越庞大，最终得出的结果就越准确。 必要时甚至需要重复上万次实验的数据。 盛明安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几乎都泡在超导实验室里重复该实验，多门课缺席，光学系教授知道他跑去量子力学虽气恼但也只是叹息罢了。 再怎么说都是科大物院的学生，眼界再放宽点，那是有可能在将来成为知名物理学家的天才，教授们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他的全勤分。 但有个条件，盛明安的期中和期末必须每科过九十。 盛明安同意了，自由自在出入实验室。 陈惊璆偶尔过来陪他，也是几次交流过后，盛明安才知道原来陈惊璆掌握知识的速度也是火箭一样飞快，目前正在修大二的学分，并且准备参与研究发表论文的程度！ 简直牛逼！ 饶是颇自傲的盛明安也不得不佩服陈惊璆的智商。 时间流逝飞快，很快到了实验结束的时候。 也不得不结束，毕竟超导实验室已经对他开放二十多天，别人也是要做实验的。 盛明安统计所有数据又耗费了几天时间才做出计算，却又陷入乱麻似的难题！ 尽管将时间缩小到100微秒的超小频率，可是仍然无法找出准确的隐变量！ 没有推翻量子力学、也不能证明它，等于绕回原点！ 忙活二十多天！日夜颠倒！不眠不休、加班加点，最后绕回原点！ 这结果任谁都得去看心理医生才能缓过劲来。 但盛明安接受良好。 做科研学术就这样，还有人做了几十年最后被别人抢先一步发表出成果的，可比这种情况惨多了。 才二十几天罢了。 何况这实验并非一无所获。 再者黑科技程序给出的视频本就不是让他推翻量子力学，而是让他尝试去拯救薛定谔的猫。 盛明安玩着笔，翻来覆去观看数据，表情若有所思。 拯救薛定谔的猫…… 拯救？ 等等。 这个实验虽无隐变量，却找到了100微秒超小频率的预警信号！ 那么只要对这100微秒预警信号进行干涉不就能提前救下薛定谔的猫了吗？ 在薛定谔的猫被观测的过程中，从生到死有一段很短暂的变化过程，而他现在找到了这个变化的时间，只要在这个时间里对猫进行干预、阻止它的死亡，就是拯救了！ 同理，在量子跃迁过程中，可以尝试施加一个人为干预阻止跃迁，对它进行—— 量子纠错！ 盛明安忽然瞳孔紧缩，他知道黑科技程序的赠礼是什么了！ ——就是量子纠错！ 但是应该如何施加人为干预完成量子纠错？ 啊，这又是一个新问题了。 新问题亟需解决之际，盛明安收到潘教授带他参加第26届索尔维物理会议准备旁观诸神混战。 于是他带上新问题搭上前往斯坦福的飞机，希冀能从诸大佬渊博的知识、激烈的辩论中偷来一二点灵光，好解决这困扰多时的难题。 第39章 风华[17] 抵达加州。 斯坦福大学位于美国加州的帕罗奥多市，距离最近的机场是旧金山机场。 旧金山机场到斯坦福大学的车程一个钟左右，如果交通顺利大概四十几分钟。 飞机落地，潘教授带着盛明安和另一名学生走出机场。 机场外有一辆车在等他们。 潘教授先上车说道：“我提前通知在斯坦福读博的，你们科大物院一个师兄过来接你们，他应该快到了。你们先在这等会儿，我还有点事去忙，明天再去斯坦福跟你们汇合。” 说完挥手示意司机开车，留下盛明安和潘教授的学生在机场。 那学生姓陆，科大物院少年班出来的硕士，在潘教授研究所里干了两年。 陆师兄对导师半路抛下他们的不靠谱行为已经习以为常，转头安慰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盛明安：“教授说通知人来接我们就肯定是通知了，不用担心。” 不过他很快补充：“要是洪师兄沉迷科研忘记教授的嘱托，那我们可能就得自己去找住的地方。” 原来潘教授嘱托的学生姓洪，而且听陆师兄语气似乎这种事很有可能会发生？ 盛明安淡定的说：“我下载了加州电子地图和软件导航，只要看懂路标和地图，会英文沟通，我们可以自己搭车去斯坦福。哦，我还带了足够的美金。” 陆师兄闻言挺惊讶：“你出过国？” 盛明安抬眼，迟疑片刻说道：“这是朋友告诉我如果出国在外应该怎么做的流程，美金主要也是他帮我兑换的。” 这个朋友当然就是陈惊璆。 盛明安参加索尔维物理会议的事除了陈惊璆就没人知道，连马光达他们都不知道，只以为他又是请假泡在科大哪个实验室了。 陆师兄感叹：“你这朋友很周到啊！” 盛明安笑了笑，同意陆师兄对陈惊璆的称赞。 陈惊璆确实很可靠。 之后他们原地等了半个钟才等到开车来接他们的洪师兄。 洪师兄三十来岁，样貌看上去很年轻，戴眼镜、气质颇为儒雅，见到盛明安两人很是热情的寒暄，然后开车送他们到斯坦福大学附近的酒店住下。 酒店是此次索尔维物理会议主办方为所有被邀请参加会议的物理学家订制的，盛明安和陆师兄进入酒店报上潘教授的名字就拿到了酒店房间号。 不过是单人间，而潘教授早已经叮嘱洪师兄帮他多订两个单人间，好在洪师兄办事妥当抢先一步订好酒店，否则盛明安他们可能真得挤在一单人间里。 别看被索尔维物理主席邀请的物理学家不超过三十人，但全球慕名而来围观该会议的物理学家可真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被教授带过来的学生、助手，还有无数企图在这场全球瞩目的会议中一鸣惊人的民科学者、年轻物理学者，所以附近酒店基本被订光。 而且斯坦福毗邻硅谷，坐落于全球闻名的高科技公司群中心，人流量本就巨大。 所以每一届的索尔维会议都是帕罗奥多市的酒店旺季。 洪师兄送盛明安两人到电梯，仔细叮嘱：“后天就是会议正式开始的时间，你们可以趁这两天去逛一逛斯坦福或者硅谷，不过其实半天时间内就能看完，没什么有趣的风景。晚上不要出门，没有熟人在身边别去酒吧……好了，我话差不多说完，有事电话call我。” 盛明安和陆师兄都点头，和洪师兄道别，进电梯上楼，因为房间在不同楼层所以中途分开。 打开门进入房间，盛明安率先拉开窗帘，眺望不远处的遍地绿茵和红砖屋顶建筑。 那就是斯坦福大学的草地和学院建筑。 斯坦福大学位列世界名校第二，仅次于哈佛，曾是一座不被看好的贫穷大学，因为土地辽阔所以出租给校友开办公司，结果发展成为世界知名的硅谷。 现在它是硅谷的核心，坐落于一众高科技公司大楼中间，却因富含学术气息而有种闹中取静的氛围。 盛明安拿出手机拍下照片，观摩片刻发给陈惊璆：【斯坦福大学。】 过了两秒，陈惊璆回复：【到地方了？】 盛明安：【嗯。】 陈惊璆：【打算出去玩吗？】 盛明安：【再说吧。】 无聊之际，盛明安将刚才拍下来的照片发到围脖，没有配文。 刷新后出现几十条留言，基本都是啊啊啊的尖叫以及询问照片是什么地方、盛明安能不能发自拍等等，少有几条眼尖的看出照片是斯坦福大学，但也只以为盛明安想去这学校读研。 【盛神想出国深造，建议还是选ua。虽说盛神上回干翻ua光学博士，但总体来说，ua光学院还是超级强的。】 【斯坦福很牛逼没错啦，但不是物理系最好的名校。】 【盛神慎重选择！】 【不是——盛神才大一吧，这么快开始考虑出国深造了？】 【盛神，求给两张自拍吧。粉丝们饿——】 留言不是很多，粉丝关注也有所下降，堪堪维持在百万粉这条线，因为其中一半是看脸关注的盛明安，见他久不营业、也不发照片，很快就失去热情。 剩下要么还坚持想看脸，要么崇拜他的学术成就，应该还有一小撮是津州大桥坍塌后就开始关注他的死忠粉，不为颜值和才华，只为他的人品。 盛明安没有回复，退出围脖，倒扣手机去洗澡。 洗完出来，点开手机见陈惊璆撤回三四条信息，盛明安不由好奇：【？】 陈惊璆迅速回复：【没什么，到时候再说。你先休息。】 盛明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得出陈惊璆不太想继续聊下去，所以也没再追问。 现在是下午五六点，外面除了酒吧夜店就没什么好玩的，而且危险，还不如留在房间里继续思索如何实行量子纠错。 同一时间，圣迭戈国际机场。 一身正装打扮，黑发抹了发胶露出俊挺深邃五官的陈惊璆迈开大长腿走出机场，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即便是在人均一米八的美国也是格外引人注目。 更何况他五官兼具西方的立体和东方的含蓄，再搭配上从未在盛明安面前显露出来的强大冷酷气场，使他成为此时机场备受瞩目的男人。 如果不告知年龄，谁都不会知道他其实应该是被称作男孩的年纪。 机场外停着辆黑色凯迪拉克，司机却是个很不修边幅的工装大叔。工装大叔戴着白手套，拉开后车门示意陈惊璆进去。 陈惊璆垂眼，扫了眼工装大叔的白手套。 大胡子工装大叔耸肩，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他们让我注重礼仪。” 言下之意，看我还戴白手套帮你开车门多注重礼仪。 陈惊璆没多话，进了车。 工装大叔见状多看了陈惊璆两眼，心想这人还挺能沉住气，但下一刻思及他来圣迭戈的目的是为了购买一台阿斯麦尔光刻机。 哪怕那是一台过时的二手货，估计也会空手而归。 谁让他是华国人？ 就算再有钱，世界顶尖工艺和科技都绝对不会对华国开放。 工装大叔即陈惊璆此次来圣迭戈接触的卖家的牵线人，俗称中介。 后座的陈惊璆闭着眼，双手交握置于腹部前，神色波澜不惊，似乎胸有成竹、又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慢。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行目的不止于那台二手光刻机。 他在脑海里调出正专心开车的司机的个人资料。 ——湾岛人，名字叫林成建，曾经是高通一名芯片制造高级工程师。 第40章 微光[01] 陆师兄在硅谷似乎有认识的朋友，晚上发来消息问盛明安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盛明安拒绝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解决量子纠错这个难题，实在没多少去玩的闲心。 陆师兄闻言便不勉强，只说人还是要适当娱乐就自己跑去玩了。 盛明安笑笑不予苟同，独自留在酒店房间里思索量子纠缠、量子相干与退相干，包括粒子运动轨迹计算公式、双缝干涉实验光电子密度算符公式等等，一一写在草稿纸上，从头到尾再捋一遍思路。 尽管每一项量子相干理论都了若指掌，可当他试图将这些理论化为利刃劈开量子世界里那混沌似的谜团时，却发现它们只是还未开刃的钝刀锈剑罢了。 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开刃的办法，让量子理论为己所用。 但是太难了。 一头雾水，毫无头绪，此刻的他仿佛是个蠢货，对这摆在眼前的明晃晃的答案却始终吃不透！ 即使早已习惯科研过程中遭受失败的盛明安，此时也不由产生些许挫败感。 大概是那种距离揭开正确答案只有一步之遥，却被死死禁锢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脚步的感觉太恶心，令人忍不住生出烦躁的情绪。 盛明安叹气，看向桌前构造精巧的台灯花纹，不自觉抬手，指尖描绘奇特的花纹图案，忽然觉得这花纹图案就像神秘无序的微观世界。 虽微弱而悠远的光芒被笼罩在朦胧的薄纱之下，简单的黑色图案因被照得若隐若现而平添十分的神秘莫测，于是误以为它们多么深奥怪异。 或许微观世界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神秘难懂，只需要找到某种可以窥见这个世界的途径。 这途径不计其数，而且简单，只是还没有被发现。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震碎房间里的寂静。 盛明安回神，看向手机来电显示陈惊璆三个汉字，眨了下眼睛便按下接听键，听到话筒那头的陈惊璆询问：“你在哪个酒店？” 这问话似曾相识。 盛明安：“别告诉我你也在斯坦福？！” 手机那头的陈惊璆发出短促的笑，随后肯定他的猜测并说道：“快点告诉我。外面很冷，我需要找个停车场，还有……我绕着这条街开了三四遍，街口的警察盯着我的时候，已经按住腰间的枪了。” “你租了车？”盛明安拉开窗帘向下眺望，虽灯火通明但实在看不到什么，于是说出他现在住的酒店和房间号。 “你直接上来就好。” “等我……” 陈惊璆说完就挂断电话。 十几分钟过后，有人敲门。 盛明安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的陈惊璆刚好抬眼，眼里似乎盛满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光影错落，盛明安差点产生陈惊璆这人特别温柔的错觉。 他让陈惊璆进屋。 盛明安靠在门后打量陈惊璆，再看眼时间和地点，确定是美国加州的深夜十一点半没错。而陈惊璆穿着衬衫西裤，外套搭在手臂间，衬衫下摆抽出垂在外面，涂了发蜡的发型应该是吹了冷风所以乱了。 陈惊璆现在看上去就挺不修边幅，像在外鬼混了一夜。 “洗热水澡吗？”盛明安建议道：“房间里还有一套睡袍。” 陈惊璆道谢：“帮我喊酒店服务要一盒男士内裤。”顿了顿，他补充：“大号的……” 没有必要补充。 盛明安面无表情的想着，怀疑陈惊璆是在炫耀，但见他面色平常，还因他迟迟不回应而投来疑惑的目光。 可能是自己误会了。 盛明安拿起电话拨打酒店服务，那边厢的陈惊璆已经脱掉领带、抽出皮带，将外套、领带和皮带皮鞋等物归整放置到一边，然后一边解扣子一边朝浴室走去。 还不忘叮嘱盛明安：“酒店服务过来后，让他们把我衣服带去干洗，明天还得穿。” 盛明安没忍住：“你到底来这边干嘛？” 陈惊璆扒了扒头发，闻言回道：“兼职……” 没有兼职会让一个刚上大一的学生跑到美国加州这边来，陈惊璆拿他当弱智哄骗吗？ 盛明安：“随便你怎么说。”等会问系统，陈惊璆是不是犯法，没犯罪他就不管。 察觉到盛明安的语气有些冷，陈惊璆便回过身来，立在浴室门边对他解释：“是在以前一个兼职场地遇到的老板，我在他公司打杂，他给我一个工作岗位，我帮他完成业绩，干不好随时滚蛋的那种。” 他笑了笑，不太愿意提到这些。 “有些辛苦，不想说出来，像在卖惨。你知道我没什么积蓄。”犹豫几秒，陈惊璆才继续说道：“我今天刚到圣迭戈机场，中间几个小时去办公，结束后一口气没喘就租了辆车跑过来找你。” 从圣迭戈到斯坦福就算开车也得三四个小时，如陈惊璆所说，一落飞机谈公事再到现在，那真是一分钟也没休息过。 盛明安回头看向陈惊璆，注意到刚才没发现的许多小细节，譬如冷黑锐利的眼难得出现松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眼白处有红血丝、眼睛底下还有几分青黑。 他心中微动，语气变软：“我知道了……” 陈惊璆进浴室去洗澡了。 水声哗哗，而门外再度敲响，是客房服务来了。 盛明安把陈惊璆的脏衣服都拿出去，下意识瞥了眼甩出来的陈惊璆的内裤。 那内裤沾水湿了大半，中间隆起一个痕迹，确实很大。 盛明安挑眉，难免攀比一下，最后悻悻然地想着他自己才正常，陈惊璆那种的，以后恐怕很难找到合拍的。 他叮嘱客房服务将衣服拿去干洗，又接过送来的纸袋，大方付了各种费用和小费便关上门。 敲敲浴室门，盛明安：“你的内裤。” 门开了一条缝，水雾和热气漫出来，一只精瘦但覆着薄薄肌肉的、属于成年男人的手臂伸出来，摸索了一阵后握住盛明安的手。 湿漉漉的，还有余热。 盛明安皱眉，感觉很奇怪，只是还没等他缩回手，陈惊璆已经移开，捏住纸袋道谢，拿进浴室并关上门，随后就听到浴室里传出来的撕包装的声音。 片刻后，传来陈惊璆奇怪而压抑的询问：“盛明安你……你买了什么？” 盛明安随口回答：“你的大号男士内裤。怎么？” 沉默片刻，陈惊璆平静回答：“没有。没事……” 盛明安：“？”奇奇怪怪。 浴室里的陈惊璆捏着纸袋里一起被送进来的冰蓝色小包装，翻到背面来看，一行英文映入眼帘，中文意思避孕套。 咳，螺旋纹的。 国外就这点很开放，客房服务还会提供这些小东西。 幸亏盛明安他不懂这些。 修长的手指捏着冰蓝色小包装，滴水的黑发垂到眼帘处，陈惊璆撕开到一半，停顿、抬手一扔，那盒小包装掉进盥洗盆旁边的纸篓里，哐一声轻响。 陈惊璆吹干头发，套上浴袍出来，不是很亮的灯光下，盛明安停止了背脊坐在书桌前做实验回顾。 “十二点多了……”陈惊璆提醒：“如果没思路，最好先放到一边别去想它。让脑袋清空一下，休息好，再去思考也许会事半功倍。” 盛明安放下笔，不得不承认陈惊璆说得对。 “我陷入了瓶颈，而我不清楚这是不是一个误区。”盛明安不经意看了眼陈惊璆、忽然又回头去看他，五六秒后，他把脸转了回去。 “会议后天才开始，你明天会走吗？” 陈惊璆唇边的笑意加深，坐到床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看情况。那边的美国佬可能还得再吊我两三天，他们还想再加价，然后卖次品给我。我暂时不着急。” 意思就是明天大概率就在斯坦福陪他。 别人说话留三分余地，陈惊璆说话留三分余地的同时还要藏藏掖掖不肯说明白，通身都是那些上位者、控制欲强烈者的毛病。 盛明安顶了顶鼻子，也有些困了。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去刷牙，再回来就见陈惊璆倚靠在床头看手机论文。 单人床其实不小，一米五的宽度，睡一个人绰绰有余，睡两个人、尤其两个不矮的男人便有些紧凑逼仄，不过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盛明安拖掉拖鞋爬上床，睡在墙里那一侧，拉上被子有些困顿的说道：“陈惊璆，关灯。” 陈惊璆垂着眼皮，眼角一缕余光尽数奉给身侧的盛明安，裹在被子里的、有些柔软的盛明安，没有床下时的疏离、清冷和冷静，脸颊有些红，嘴唇还有刚才漱口时留下的水，眼皮惺忪的模样，乖巧而柔软。 像只平日里高傲的猫咪躺了下来，毫无防备的露出软软的肚皮。 又像是娇艳的玫瑰合上花瓣在月光里沉睡，连刺也变得柔软。 不知怎的，陈惊璆感到喉咙一阵焦渴，脑子里忽然浮现被扔在纸篓里的冰蓝色小包装。 “陈惊璆……”盛明安催促：“关灯……” “好……”陈惊璆哑着声说，然后关了灯。 他心里一片燥热，眼睛盯着窗外的月色和灯色，冷风嗖嗖，被窝很暖，被窝里还有一个盛明安。 陈惊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仰躺下来，刻意忽视内心那片不正常的焦灼，合上双眼，听着盛明安近在咫尺的呼吸，渐渐沉入睡眠。 白天太疲惫，精神已经绷到极致，一倒下来立刻陷入熟睡，只是睡梦里不安稳，整个人陷入黏着的梦境。黑色的、宛如沼泽似的梦境，手脚被黏住，不断下沉，任凭他怎么挣扎，还是在下沉。 下沉进海水似的黑暗，不再挣扎，陡然就变成了黏腻的玫瑰色，还有与那玫瑰色交缠的冰蓝色，形成了熟悉的螺旋纹。 盛明安猛然惊醒，感觉自己深陷大火炉里，热得难受，他试图踢开被子但手脚似乎被捆缚住了。 上下两片眼皮拔开，盛明安恍惚了一阵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感到热了。 任谁被牢牢箍在火炉似的胸膛里，又被厚厚的被子裹住，房间里还开着空调，天气再冷都会被热醒。 陈惊璆整个人几乎压在盛明安身上，不知道半夜里怎么睡的，两只手臂将他牢牢抱在了怀里，好像他是个布偶娃娃！ 一条腿抬起来压在他小腿上，很重。 盛明安没想到陈惊璆人看上去瘦瘦的，居然那么重！ 他试着挣脱，挣不开。 陈惊璆胳膊全是肌肉，很硬，而且越想挣脱，他抱得就越紧。 也许是挣动得厉害，盛明安察觉陈惊璆动了一下，搭在他胳膊的那只手向上移动，手掌拍了拍他后脑勺，没有完全清醒的声音略沙哑：“别乱动。” 说话时和呼吸时的气音交汇成小小的气流漩涡喷洒在头顶，盛明安瞬间头皮瞬间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手脚用力：“陈惊璆！” 陈惊璆有些不耐，用了点力气箍住怀里不听话的盛明安，但下一刻他意识回笼便卸了力气，被盛明安挣脱，再加上单人床实在不大，下半身摔到床底下发出沉重的闷响。 盛明安抿唇，皱眉看过来：“你……没事吧？” 陈惊璆看了眼盛明安，很快垂下眼，脑海里都是头发乱糟糟、满脸红晕，可爱得像一朵没有见过雪而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的小玫瑰。 “脚踝撞到了。没事，缓过劲来就行。” 盛明安顶了顶鼻子，瞟着上半身躺在床上而下半身落在地上仿佛瘫了的陈惊璆，对方就穿着一件挺薄的男士睡袍和一件内裤，因刚才的挣扎而扯开了些，露出胸膛和模样极好看的腹肌。 如果是个识情知风月的，这会儿就算不扑上去，也会想点什么污秽的东西才不辜负秀色可餐。 但盛明安就觉得，他要不也去练个腹肌什么的？ 之前在家里住，还知道坚持锻炼。到了大学，没场地、没时间，已经几个月没有锻炼了。 不知道陈惊璆怎么维持的肌肉。 盛明安下床，询问陈惊璆：“脚能动吗？” 陈惊璆：“我试试……”他直起身，动了动脚便语气平静的说：“好了……” 他皮肤是真挺白的，脚踝处一大块青色痕迹很明显，盛明安去拿冰块给他敷脚。 陈惊璆一笑：“谢谢……” 盛明安应了声，让他自己拿着冰块，顺便通知客房服务送昨晚上的干洗衣服上来，然后就去浴室洗漱去了。 出来后，见不知何时来的陆师兄正和陈惊璆说话。 “陆师兄……”盛明安走过去。 陈惊璆停止交谈，起身道：“我去换衣服……” 留下盛明安和陆师兄两人，陆师兄一脸戏谑：“我以为师弟你思想保守，没想到比我开放。” 盛明安：“什么？” 陆师兄一脸懂的都懂，“师兄以后不会约你去夜店玩啦！” 盛明安觉得陆师兄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但又听师兄说以后不喊他去玩，为了避免找不到拒绝借口的情况出现，他选择了沉默。 过了一会，陈惊璆换好衣服出来，像出入华尔街的精英，反正不像理科狗。 陆师兄突然说：“借个洗手间，急！” 言罢冲进洗手间，解决完三急去盥洗盆洗手，扔纸巾时看到了蓝色小包装的一角，更认定陈惊璆和盛明安是一对！ 没想到啊！ 这俩小情侣还一块儿到加州来！ 肯定处于热恋期！ 感觉自己发现新大陆的陆师兄很仗义，决定替两人保守秘密。 一无所知的陈惊璆和盛明安接下来一整天都结伴去逛了硅谷，高科技公司众多，确实有点意思。 不过盛明安对蓬勃发展的科技公司兴趣不大，他更偏好纯学术那一挂的，而陈惊璆喜欢硅谷的商业氛围，看得出来他很认真。 中午时分，他们去斯坦福大学。 斯坦福占地辽阔，面积达三千三百多公顷，建筑多是黄砖红瓦，风格四平八稳，如同十七世纪的西班牙传道堂。遍地绿茵，学术氛围很浓厚。 因索尔维物理会议即将在此开办，所以近一周来，物院人员来往非常多，随处可见来自全球各国的学者们展开物理课题进行激烈的讨论。 也有人拉开桌椅找了个位置，还特意订制海报或横幅贴在旁边声称他们破解了现代物理学困扰多年的难题诸如他们找到了暗物质或暗能量。 这类通常是注重实验的物理学者，但肯定不是多有钱或多么正规的学派，因为寻找暗物质或暗能量的机器很烧钱、非常烧钱！ 还有人称他们破解了弦理论……当然更多人展开量子理论的课题讨论，毕竟这次的索尔维物理会议主要课题还是量子世界理论。 索尔维物理会议的开展并非让全球物理学家聚在一起解释他们解决了什么样的物理难题、抑或解决难题过程，而是让他们就目前悬而未决的物理难题展开讨论。 量子力学就是在第五届索尔维物理会议提出并且被正式确立为物理学科之一。 量子微观也是核物理发展的重要基础之一，同时涉及到陈惊璆的学科，因此两人就量子力学的问题展开对话，一边听他人的学术讨论一边发出自己的总结。 这时，他们走到了物院的教学楼，门口也有两个金发女郎摆出一个摊位，但神奇的是她们并非学术讨论，见到盛明安两人便送来两张传单。 “嗨！你们是一对吗？”金发美女热情洋溢地说：“萨利纳斯下周举办刺激的牛仔竞技节目！欢迎你们结束这边的课题后，去那边玩。” 被塞了两张传单的盛明安刚想否认他和陈惊璆不是一对，那金发美女就已经转移到下个目标了。 陈惊璆从他手中抽出一张传单：“萨利纳斯牛仔竞技节目？好像是这个市的传统节目。” 加州一直就有牛仔竞技的活动，活动上不限于骑马，还有更刺激的斗牛赛目。这宣传图简单粗暴，除了骑在公牛背上的牛仔，还有遍地的玫瑰花瓣，旁边则标语：玫瑰与斗牛。 似乎只要洒上玫瑰花瓣，就能让这凶险蛮横的斗牛节目变得浪漫英勇。 盛明安把另一张传单塞到陈惊璆手里，表示他没兴趣。 两人踱步来到一处堪称人满为患的摊位，摊位上的横幅则是告知下午什么时间、哪个教授在哪个教室举行会议，中间说话的人是该教授的学生，此时正和人争辩的学术话题是量子纠缠。 盛明安来了兴趣，拉住陈惊璆停下脚步。 “量子纠缠只纯粹发生在量子系统里，在宏观世界中，你根本找不到量子纠缠的现象！” 所谓量子纠缠即多个粒子相互作用后就会综合所有特质成为一个整体，并且再也不能分开，只能描述为整体性质。 而且量子纠缠违反相对论定义【相对论认为光速是信息传递的极限速度】，而量子纠缠比光速还快，拥有鬼魅般的超距作用。 两个量子之间哪怕将它们分开投放到宇宙尽头的两边，它们仍然能够保持联系、互相影响彼此，是速度超过光速且更加稳定的信息传递学。 再有量子的不可观测性，一旦观测就会失去相干性，量子信息传递立刻中断，永远无法被窃听。 “量子纠缠是实现量子计算机的重要基石，不过它们太脆弱、不确定，一旦被测量就无法维持叠加态，要想解决这一问题就必须进行——” “量子纠错……” 终于说到关键点了！ 盛明安背脊一麻，全身贯注地听这人说。 “我们认为量子纠错还能探索黑洞的秘密，因为量子组成的微观世界很脆弱，而宏观世界却很稳定，这说明一定存在某种量子纠错机制维持宏观世界的稳定。” “由此我们开始研究量子纠缠具体机制的反德西特时空，得出量子纠错机制或许和量子纠缠产生反德西特时空的方式有关的结论……” 反德西特？ 盛明安陷入沉思，反德西特是德西特和爱因斯坦共同研究的宇宙时空结构，与人类如今所处的德西特空间相反，是个被负真空能量包围的空间。 空间维度会因为空间能量向外辐射而逐渐缩小并最终消失，而处于量子理论世界的粒子，反德西特空间内部的弯曲时空结构则全息对偶。 “反德西特空间对偶工作模式，正好就是理想的量子纠错码！” 盛明安瞳孔紧缩，那瞬间的感觉，说得通俗点，就像是脑中突然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那是一道足以撕开微观世界的光。 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光闪过，只差一步就能抓住。 他需要，再多一点提示！ 第41章 微光[02] 准备公开讲座。 陈惊璆和盛明安约定好下午去听讲座，到教室门口，正好有两人从里面出来。 那两人面带愠色，语速飞快地抱怨：“是民科学者吧？为了出名真是什么花样都使得出来！” “根本不是教授……不知道怎么申请到斯坦福的教室。” “因为索尔维物理会议的开展，为了方便远道而来的物理学者们有个自由的场地进行交流而不仅仅局限于那三天的会议，所以斯坦福开放教室，只要申请就有一定几率通过。” “走吧。简直浪费时间。” “威腾教授也被邀请参加会议，毕竟他是量子引力场的顶尖学者，我听说他会来。” “威腾教授？！普林斯顿的威腾教授？！他是我的偶像！”那名学生从盛明安身边经过，语气由扫兴的不悦变成高昂的激动。 “我做梦都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学生！” “那你继续做梦吧。” 盛明安和陈惊璆对视一眼，停在教室门口，朝里面看了眼，里头只有三个人。 陈惊璆说：“好像有点问题。” 盛明安：“看出来了……” 来听讲座的人数是直接反映该场讲座内容具有多少实用性的主要影响因素，而教室里只有三个年轻人，你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是主讲人。 再结合刚才那两名跑路的学生对话，基本能得出结果： 有人利用斯坦福对外开放教室使用权申请到一间教室，又提前一天，趁来交流学者最多一日，在人流量最多的教学楼门口张贴海报，自称破解量子纠错吸引人过来听讲座。 一般情况下骗不到什么人过来，可谁让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都对反德西特空间理论不是很了解，又恰好急于寻找解决量子纠错难题的办法，便没怀疑、径直过来了。 陈惊璆问：“现在是进去还是转身走？” 盛明安沉默片刻，盯着讲台黑板一道写出来的计算方程式，微微眯起眼说道：“来都来了……” 陈惊璆笑了声：“那进去吧……” 两人就都走进阶梯教室，盛明安在前排坐下，陈惊璆站在他旁边却没坐下，他们都眺望下方写在黑板的方程式。 脑子里不约而同对这方程式进行拆解和逆推，白色的数字和希腊符号各自拆开、变形，途中遇到了阻碍，忽然停滞、不知如何推导，这才意识到或许眼前三个年轻人并非民科学者，他们提出的量子纠错或许真有几分水花。 讲台上的三名学者低头整理自己的事情，在盛明安和陈惊璆进来时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就没有理会。 盛明安轻声问：“为什么说时空全息的出现就像量子纠错码？和反德西特空间、量子纠缠什么关系？” 这问话只有第一个问题像模像样，至于第二个问题，一听就知道他是门外汉，根本不了解反德西特空间和量子引力。 三名年轻学者中一名大胡子男士学者冷声解释：“反德西特空间理论，其工作原理即宇宙内部是空的弯曲结构是由生活在其外部边界的纠缠量子粒子所产生的投影。空间、时间两者结构由量子粒子构成，其运转时根据量子误差修正定理进行。” 量子误差修正即量子纠错。 “你们是量子计算机科学家？”盛明安问。 旁边正在整理教案的高鼻梁男看了眼同伴，沉吟片刻回答：“不是。我们研究量子引力，是麻省理工学院助理教授。” 助理教授是美国大学教授职称中的初级等级，但眼前三人是麻省理工学院助理教授也很厉害了。 盛明安思索之际，陈惊璆开口：“我是为你们的讲座而来，我想听，你们愿意为我们两人讲解一下吗？” 三人对视，分不清眼前两个亚洲人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他们半个小时前开始讲座，却因为不是知名教授而被频频打断讲解并质疑，那些质疑根本不是合理科学的质疑，只是单纯不相信他们的研究成果罢了。 也有人一开始表现得求知若渴，却在他们兴致高昂时忽然说出‘你们的研究拯救了薛定谔的猫，你们比薛定谔更厉害吗’这样的话嘲讽他们狂妄自大，如浇头冷水瞬间熄灭他们的热情。 因为被打击得心灰意冷，所以面对盛明安两人的问话，他们才表现冷淡。 “你……你们是日本人？” 陈惊璆：“华国人……”他主动自我介绍，同时介绍了盛明安，“我们都是华国物理系的学生。” “华国人很好学。”但物理不是很好。 三人中的大胡子稍稍友好了些：“我叫艾哈迈德，他们是我的同事和伙伴，哈洛、丹尼尔。” 盛明安和陈惊璆点头：“你们好……” 互相道好之后，艾哈迈德虽对盛明安两人的求学态度将信将疑，但本着很希望有人能够理解他们的研究的心情开始严谨而认真的讲解。 不得不说，麻省理工助理教授的水平不是吹的，深入浅出、引经据典，足以让之前没有接触过反德西特空间的盛明安两人也很快就理解了。 反德西特空间理论通俗一点来说：地球是宇宙的全息投影。 它主要与弦理论、m理论研究应用相关，由诺奖获得者的理论物理学家杰拉德霍夫特研究量子力学和重力时发现、经由后世多名物理学家研究总结后，逐渐延伸到量子场论和量子纠缠等方面。 “量子场理论的集合形成独特的数学结构，95年肖尔采用分解算法和另一种方法证明量子纠错码的存在，之后又有计算机科学家证明这种代码的存在可以让错误率接近于0。” 此处的量子纠错涉及到通用量子计算机的实现，也是实现量子计算的基础物理问题之一。 不过艾哈迈德的研究更多倾向于时空起源于纠缠的量子信息，即量子纠错和产生于量子纠缠的反德西特时空的方式有关。 艾哈迈德说：“这是我们的计算结果，现在我逆推一下计算过程……” 他说得无比忘我，语速越来越快，完全忽视教室里听讲的学生有可能听不懂的可能，而这也正是他们一个小时前被听讲者质疑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讲得太快、太过于自我，不仅理所当然，而且研究结果也太不可思议了。 同事丹尼尔想暗示艾哈迈德说慢点，小心学生听不懂恼羞成怒又跑了！ 担忧之下，丹尼尔下意识抬头看向正前方的盛明安和陈惊璆，却见两人全神贯注的听讲，而且表情若有所思，听到有趣的点，眼睛好像还会叮一声突然发光似的…… 摇摇头，丹尼尔心想眼瞎了吧，还眼睛发光？！ 不过他见这两个华国学生确实很认真，竟也都跟上艾哈迈德十分跳跃的思维，简直是……强悍！ 时光如梭，眨眼间过去三个小时。 台上讲课的，台下听课的，一方酣畅淋漓，另一方意犹未尽、学有所思。 艾哈迈德搓着手充满期待的问：“你们还有问题吗？” 盛明安摇了摇头，“我再想想……” 陈惊璆抬眼：“全息时空和量子纠错一样，那么你们建立了正确的量子纠错码？我能看一下吗？” 艾哈迈德愣了下，讪讪表示：“我们其实还没有建立……不过我们的工作已经向前迈了一大步，只需要找到一条新思路——好吧，我们确实很困惑。” “也许……”盛明安喃喃说道：“可以尝试建立三个拥有三种状态中任意一种状态的粒子，让它们编码成一个逻辑三态粒子唔……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样？”艾哈迈德追问。 盛明安耸肩：“不知道。除非进行实验。” 他想起之前在科大化材院做的超导实验，通过建立一个三能级人造原子进行成千上万次的观测，最终得出来一个超小频率。 然后从此超小频率处干涉量子跃迁实现量子纠错，该方案理论与反德西特空间全息时空类似，或许可以尝试将两者结合？ 艾哈迈德三人的兴趣被勾起，缠住盛明安让他说说想法。 盛明安沉吟片刻，详细说出自己关于量子跃迁的详细实验方案和实验结果，包括每项结果的数据都说得一清二楚，仿佛一台容量可怕的超级计算机！ 艾哈迈德三人和陈惊璆都很快理解盛明安的方案思路，不约而同顺着他的思路结合反德西特空间全息时空和全息对偶理论，忽然觉得可以尝试。 “不如，我们合作？”艾哈迈德提议。 盛明安挑眉。 艾哈迈德：“我们利用你们的实验数据和方案，你们也可以利用我们的方案，互相结合尝试寻找新思路。然后一起实验，我在斯坦福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借到实验室。” 盛明安很心动，但他不确定陈惊璆愿不愿意、有没有时间，于是抬头看向他。 陈惊璆冲他一笑，点头：“可以……” 盛明安用中文小声询问：“你不是还有兼职？” “大不了辞职……”陈惊璆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个短暂的笑：“工作哪有你——”顿了一下，继续说：“哪有我们在学术界声名显赫的机会重要？！” 盛明安：“行吧……” 他不再说什么，也觉得陈惊璆如果沉迷科研挺好，这样变成犯罪天才的几率又下降不少。 双方分别，盛明安和陈惊璆回酒店，遇到事情处理结束的郭肖教授和两位师兄。 陈惊璆见了郭教授刚想开口，郭教授抬手：“也是物院的，核工程专业，叫……陈惊璆对吧？” “是……”陈惊璆点头。 郭教授没问陈惊璆一核工程专业的学生怎么也来了斯坦福，反正核工程也涉及到量子力学，有利无害。 “明天我带两个人进会议，你们谁希望先跟我进去？” 洪师兄表示机会让给师弟们，反正事后还可以看公开视频，而且大佬们对世界难题的讨论多半深入到凡人听不懂。 对他们这群博狗而言，还是第四天的公开讲座更适合他们听讲。 “那就你们俩明天跟我去参加会议。”郭教授指着盛明安和陆师兄说道。 盛明安没意见，而陈惊璆暂时不参与，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回房间后，盛明安和陈惊璆分别尝试结合反德西特空间全息时空的特点和他之前在科大做过的实验两相结合设计实验方案，试图从中找出量子纠错码。 房间内的灯光一直照亮到深夜，而这一隅却非独特风景，纵观整栋酒店，每个窗户几乎亮灯到凌晨，显而易见每个应邀或慕名而来的物理学家都沉浸在浓厚的学术氛围中，不放过一分一秒，意图完善理论或尝试破解世界物理难题，力求在这场整个物理学界都投来目光的会议中一鸣惊人。 可惜真正一战成名的，少之又少。 窗外寒风冷飕飕，屋内暖洋洋，淡黄色灯光冲淡冬天的寒意，视觉意义上的、添加了几分温暖。 “当量子系统处于叠加状态，假设一个量子位翻转……”陈惊璆徐徐道出思路，久久听不到回应，下意识回头，看到不知何时趴在书桌上熟睡的盛明安。 时针已经指向2，而盛明安沉静的睡脸有点儿红扑扑的，眼睫毛很长，右手还攥着圆珠笔不放。 看上去真的很乖。 陈惊璆的手指向前伸了一下，停顿，下一刻缓缓向前，戳了戳盛明安的脸颊，又软又滑，不小心擦过他的嘴唇，立时便有火花自指腹间燃烧，火势不大，只烧得手指到手肘处酥麻而已。 “唔……”盛明安皱眉，皱着脸醒来，打了个哈欠说道：“抱歉，我睡着了。” 陈惊璆提早一步缩回手：“困了就睡吧……” 盛明安应了声，转身爬到床上去睡了。 陈惊璆还在原位没动，垂着眼，灯光打在眼窝处形成浅浅的阴影。 半晌后，他拿出手机连续发了几条短信，没等回复就关灯去睡了。 第二天，索尔维物理会议正式开始。 主办方索尔维会议董事会请来媒体守在门口进行拍摄，每一位步入会议室内的物理学家都被摄入镜头并作详细介绍。 说不定明年的诺奖将从这群人里面诞生，也可能当这场会议散场，人类迈向量子力学的步伐将向前跨越一大步，又或者出现了全新的物理理论…… 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 反正对报道此次会议的媒体们而言，多说几句只是费口水的事情，而以上假设但凡有一条成真，那么作为摄影者的他们可就能跟着封神了！ 因为这说明掌控镜头的他们，是懂得识别千里马的伯乐！ 作为美国探索科学频道的期刊与视频编辑之一，鲍伯又被分配到收集会议场外素材的拍摄任务，别说控制镜头拍摄大佬，他连近距离接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会议结束后的面对面采访。 而代表探索科学频道媒体的主持人是鲍伯的主编费力恩。 这时，被邀请的六十二名物理学者陆续进入斯坦福大学开放的会议室大楼里，十数个镜头追随着大牛们的身影。 鲍伯听到费力恩命令：“快点拍威腾教授！爱德华.威腾教授！还有戴维.格娄斯！别管后面那些人，这是谁？” 鲍伯好奇的看过去，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到费力恩掌控的镜头对准了前面走过的三个亚洲人，似乎是……华国人？ “别拍他们！”费力恩毫不在乎的、傲慢的说：“华国人物理不行，他们永远拿不到诺奖。” 鲍伯皱眉，只觉得费力恩不该这么歧视华国物理，虽然他本身也觉得华国物理基础不太行，但这些年他们追赶的速度很快。 而且历史上并非没有华国人获得物理诺奖的先例，只因为他们获奖的时候不是作为本国学者而否定他们华国人的身份…… 费力恩未免太武断。 鲍伯想说点什么，但他根本没什么资格说话。 费力恩可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华国人。 之前他在科学周刊的青年物理学者那个版块替lrs物理研讨会上大放光彩的华国青年学者an争取到几句话的介绍，却被主编费力恩以荒诞、不切实际等理由驳回。 后来在油管爆发了一通学术界都知道的舆论骂战，紧接着又是爆炸性的大反转，戏剧性效果十足。 纽约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虽然不会过分夸赞华国但本着科学精神，还是给予了那名华国青年物理学者正确的褒奖之词。 除了科学探索频道。 费力恩压下了正面报道，选择忽视他之前接二连三发言讽刺华国学者的事实。 等舆论风波平息，没人会揪住他为此事道歉。 “唉……”鲍伯叹气。 算了，他还是老实收集场外会议的材料吧。 瞧，会议外的物理学者们也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其钻研学术的精神从不因智商与知识的多少而褪色。 盛明安本以为会议就像第五届物理会议那样在一个房间里展开，众人围着一张长方桌展开讨论，旁边还有媒体和摄像机做实时记录。 然而会议实际是在一个偌大的圆形阶梯教室开展，中心和教室后排都有媒体和摄像机，会议主持人是戴维.格娄斯，量子色动力学奠基人之一，04年诺奖大佬，11年当选华科院外籍院士，同时担任美国圣巴巴拉大学物理教授和物理研究所所长。 总而言之，是个大佬。 事实上，在场收到邀请的六十多人都是物理领域里的大佬，只是大佬也分批次。 毫无疑问，戴维.格娄斯是一等批次的大佬。 盛明安还以为这场会议邀请的人数不会超过三十人，没想到竟有六十多人，再加上大佬带了助理、学生，还有媒体，少说也有上百来人。 而他、陆师兄和郭教授位列圆形阶梯教室的第三排，对面第一排的白发、戴眼镜，表情严肃而沉默的老人，则是全场逼格最高、最牛逼的大佬—— 爱德华.威腾！ 盛明安心脏跳得有点快，从昨天到现在，斯坦福年轻的物理学者们总会突然提起威腾教授，无一不是尊崇的语气，连傲慢的西方媒体都希望拍摄更多有关于威腾教授的镜头。 爱德华.威腾，现任普林斯顿物理教授，曾是经济与历史博士，半道出家，改学物理和数学，研究量子力学，是非常出色的理论物理学家。 他将数学和物理结合运用得非常巧妙，在数学和物理两方面都拥有相当高的研究成果，被誉为爱因斯坦的转世的绝对天才大佬！ 研究改进的超弦理论至今没人能验证，创立的m理论被誉为宇宙的终极理论，这理论太超前！至少百年内无人能够解开他的这些理论！ 他也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拿到数学界最高荣誉菲尔兹奖的物理学家，当然诺奖也早就是囊中之物。 而盛明安昨天还在讨论的反德西特空间理论中的ads.cft对应猜想，也是威腾教授在理论物理方面的主要研究方向之一。 ——国际物理会议果然卧虎藏龙！ 会议很快展开讨论，气氛还算缓和，因为现在的物理研究工作基本建立在前人建立的理论物理基础上，大部分新结论主要通过实验数据来作证明。 量子力学仍然是主要的研究方向，不断有人试图证明或推翻量子力学，提供各个严谨而思路奇妙的实验方案，直叫盛明安产生豁然开朗之感，也让他对量子力学的理解越来越深入。 直到会议结束，郭教授都一言不发的听其他国家的物理学家起身抛出问题、接住问题并展开辩论，陆师兄也很安静，盛明安也注意到威腾教授不怎么开口。 第一天的物理会议结束，教室内所有人整理会议记录匆匆离开，没多少人留下来应付媒体。 出来后，陆师兄说：“你是不是很疑惑教授为什么不开口？” 盛明安点头。 陆师兄竖起两根食指：“第一，索尔维物理会议的讨论其实更偏向于理论，而教授侧重实验物理。第二，第一天抛出的问题通常不具备最高水平，真正高水平难题在第二天提出，你看威腾教授、格娄斯教授那些前排诺奖大佬基本不开口就知道啦。” 盛明安恍然大悟，他还以为第一天就直接开战。 陆师兄哈哈笑：“现在的物理会议没什么火药味了！对了，咱们亚洲面孔最好别往那些蹲守在场地外的媒体跟前凑，容易被嘲讽。” 盛明安：“知道了……” 他现在有点手痒，迫不及待想回去整理刚才在教室里的大佬争锋记录。 陆师兄看出他的渴望，挥手说道：“你去忙吧。我跟教授还有点事。” 盛明安便道声再见，脚步匆匆的走过斯坦福中心草坪，朝酒店房间走去。 正在斯坦福中心草坪收集素材的鲍伯突然回头看，人群密集，没有哪个特殊的身影。 他拍着脑门心想，果然看错了，哪有熟悉的身影？ 回到酒店房间的盛明安将会议记录大方分享给陈惊璆，又共同完善艾哈迈德一方的研究和之前在科大的实验数据相结合而提出的新方案。 完成的新方案最终计划使用反德西特空间建造一个时空构造，通过观察时空构造记录外部的纠缠量子并建立方程式，由此推测出时空编码。 而反德西特理论表明时空编码即可看作量子纠错码！ 方案出炉后，盛明安和陈惊璆便迫不及待联系艾哈迈德三人，他们观看了两人的方案便是一阵惊叹，然后一起彻夜研究，修改了一点数据，便迅速动用人脉申请到斯坦福实验室进行实验。 索尔维物理会议第二天，盛明安没再参加。 他和陈惊璆、还有艾哈迈德三人共同浸泡在斯坦福实验室进行时空构造的建设，因为建设过程中的每个数据之谨慎、每一道方程计算之复杂都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全盘崩溃，必须重新建设。 所以每个人轮流盯着构造建设，没人敢眨眼，一边输入数据和记录、一边进行同步计算。 饶是如此，依旧数次构造崩溃，差点没把人逼疯。 第三天会议开始前，陆师兄找到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威腾教授在会议上提起他的m理论。要知道现代物理学两大支柱的相对论和量子力学互相排斥、违反彼此理论，而m理论是唯一有可能结合这两大支柱的理论。错过这一次争辩，下次恐怕得再等十年。” 谁都希望自己能够证明m理论，作那个统一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开山祖师。 就算能力有限，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一个研究方向呢。 “索尔维物理会议三年一次，每次讨论课题不尽相同。下次再有量子力学的课题，估计得六年、九年后了。你们两个好不容易来一次，居然白白浪费机会？” 陈惊璆笑了笑：“会议结束后不是会公开视频吗？再说凭我现在的物理水平，到现场也听不懂。机会还不如留给师兄们。” 陆师兄：哥们实诚。 他看向盛明安，后者耸肩：“我跟人在实验室搞研究。” 陆师兄一言难尽：“斯坦福实验室？跟谁？” “嗯……”盛明安点头：“跟新认识的朋友，麻省理工的助理教授。” “你们两个华国科大学生跟麻省理工助理教授在人家斯坦福的实验室搞研究？”陆师兄为这操作拍案叫绝。 盛明安：“总结精辟……” 陆师兄除了祝他们实验成功还能说什么？ 紧接着他击掌说道：“差点忘了！教授说，他很早之前就帮你申请一个公开讲座，今天终于安排下来，就在会议第五天中午，斯坦福物院一个教室开办讲座，因为时间地点都紧迫，所以只有一个小时。” “！”盛明安震惊：“我？我开讲座？！我讲什么？！” 陆师兄：“当然是讲你在科大的量子跃迁实验啊。” 盛明安懵了。 “教授以他的名义帮你申请的讲座。”陆师兄笑眯眯说：“师弟该不会以为你的实验一点价值都没有吧？” 盛明安说道：“实验结果并没有验证什么……” 既没有推翻量子跃迁的随机性和不确定性，也没有更进一步证明量子力学，连他从中得出的量子纠错至今也没有一个完善的方案解决。 他以为那是一次失败的实验。 陆师兄挺惊讶：“你找到了100微秒的预警信号，”他特意加重语气说：“这就是你的成果！你的实验方案虽然不能推翻量子力学，却开辟了量子纠错的其他思路，顺着这个方向继续研究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完全解决量子纠错！” 是么？原来如此。 对量子理论学界现状不够了解的盛明安，经过科普后才知道他的实验结果原来为量子纠错指明一条新的思路，成果足以在斯坦福开办一场公开讲座！ 第42章 微光[03] 陆师兄问：“紧张吗？” 盛明安回：“不会……” 他前世参加过不少国际视频讲座。 陆师兄和面无表情的盛明安对视，两分钟后败退，倒吸一口凉气，卧槽！看得出来是真不紧张！ 这心理素质未免太好了。 出于谨慎，陆师兄还是安慰：“斯坦福公开讲座其实谁都可以申请，很多不如你的学者都敢开办讲座、上台演讲，哦、民科就算了，他们的自信不是常人能比的。明后两天会有很多物理学家公开讲座，同一个时间段可能同时开五六场讲座。人就那么点……” 他拍拍盛明安的肩膀：“可能会有人对量子跃迁的预警信号感兴趣。” 盛明安想了想便说道：“对预警信号感兴趣的人可能很多，但对我本人开展的讲座可能就没多大兴趣了。” 这怎么老说真话？ 陆师兄轻咳一声：“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次历练。” “我明白……” 不管怎么说都是郭教授的心意，他会认真准备讲座的。 陆师兄打个哈哈说你懂就好，转而同陈惊璆交流几句，直到洪师兄过来喊他，他才走了。 目送陆师兄离开，盛明安和陈惊璆对望一眼，默契地朝实验室走去。 “到时我第一个捧场，坐最前排。”陈惊璆说着说着突发奇想：“要不我去雇佣一些人充场面，或者请人制作海报在教学楼张贴揽人？只要人多，总会吸引大牛的目光，这叫从众效应。” “没这必要……”盛明安敬谢不敏。 陈惊璆就是随口一说，闻言回一句那就算了便另起话题，引来盛明安的注意。 两人一路聊到实验室。 实验室里，艾哈迈德三人已经盯了反德西特空间的时空构造一个通宵，桌案上全是揉乱废弃的草稿纸，而盛明安两人进来时正好看到计算机屏幕一个量子引力最简模型瞬间坍缩。 下一刻就是艾哈迈德气急败坏的fuck！，然后撕扯草稿纸揉成团怒气冲冲地砸进垃圾桶。 盛明安：“进行到哪一步了？” 艾哈迈德：“我们尝试建立扁平量子引力模型，它和低纬度的量子场理论值相同。通过量子引力模型造一个反德西特空间，不过一观测就坍缩。我们又尝试从另一个已建立的反德西特空间注入负真空能量，让它像埃舍尔极限设计逐渐缩小空间维度，捕捉这个过程的数据……但还是失败了。” 他声音虽尽量平静但语气里还是掩不住失望：“这个方案真的可行吗？安……” 盛明安很冷静的回答：“我不能保证。实验才开始，失败不是很正常吗？” 艾哈迈德沉默良久才说道：“你说的对，该死的失败才正常。” 他们之前研究这个课题将近两年，一次又一次失败后以为得见曙光，结果只是虚晃而过的浮光。 失望次数多了，难免急躁。 盛明安拍了拍桌案厚厚一叠纸：“都是草稿？” “数据、方程和计算过程的手稿。”艾哈迈德两手按住脑袋说：“别拿过来，我现在看到它们就头痛！换你们接手，我必须出去喘口气，否则一定会疯！” 说完，他就赶紧离开实验室。 其他两人离开时也都难言疲惫的耸肩表示，“你们加油……” 实验室走了三人，一下变得很空旷，只留下陈惊璆和盛明安两人整理艾哈迈德他们计算整晚的手稿和思路。 白色手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计算，每一页纸都可能构造一个量子引力模型，每一道公式里都藏着世界真实的模样。 虽然艾哈迈德三人的研究证明时空结构很可能是一个量子纠错码，量子误差修正可以解释时空稳定等等，但反德西特空间理论实际属于高能物理的范畴。 物理的每个分支学科面向不同的研究方向，却是千丝万缕彼此交叉的关系。 盛明安拿起一页纸看得入神，大概十分钟后，右手向前探索，陈惊璆瞥见他这动作就塞了根圆珠笔过去。 握住圆珠笔的盛明安头也不抬地就着艾哈迈德他们的思路进行下去，很快又是满满两页草稿纸。 等他的计算告一段落已经是一个小时后，陈惊璆接过他的手稿从头看到尾，眉头不自觉紧蹙：“软件不会崩溃吗？” 盛明安：“试试看……” 陈惊璆应了声，和他一起将获取的数据输入软件，建立一个更加稳定的量子力学模型，然后放置一边，小心翼翼任其发展。 接下来是反德西特空间的时空构造，观测着每个持续时间极为短暂的时空构造，意图从万千时空构造的坍塌和重生中寻找到一个稳定的、确切的数值。 空荡是实验室里除了机器微弱的蜂鸣便是盛明安和陈惊璆有时走动的脚步声，与此处的安静形成强烈对比的教学楼，此时格外热闹。 索尔维物理会议的教室里，六十多名物理学家就量子力学的测量和退相干等问题展开激烈讨论。 郭教授早上抛出一个问题，已经和其他国家的物理学家展开过一轮讨论，直至午休到来，双方均没能成功说服彼此。 洪师兄、陆师兄和对方物理学家带来的学生助理分别忙于记录和思考，被他们你来我往之间的刀光剑影劈得人差点傻了。 午休结束，大家重回战场。 但现场至少九成物理学家都陷入忙碌计算的状态，没空挑起战火，而是热切的关注前排两位大佬威腾教授和格娄斯教授的论战。 威腾教授是国际理论物理大牛，格娄斯教授同样也是理论物理领域的大牛，两个同样拿过诺奖的大佬就量子退相干和量子色动力学完全求解展开辩论。 郭教授没空照顾学生，埋头作计算。 陆师兄和洪师兄记录到一半，人直接没了。 当然他们不是在场唯一傻眼的，教室内超过一半人数听不懂两大佬的讨论。 专事拍摄和记录的媒体虽然从会议开始第一天就已经听不懂，但能直观的感觉到人类智慧相互碰撞擦出来的火花足以爆炸出一个新宇宙的汹涌澎湃。 教学之外，有人转载会议上众多物理学家讨论的课题。 一道新课题出来，一群或年轻或年长的学者物理爱好者立刻涌上前，凑成一个十来人包围的小圈提出自己的观点等待辩驳。 从物院教学楼的大门到距离操场的长长的廊道，随处可见小群体或争红了脸，或语言+肢体语言并用、辅以不完善的实验数据坚持自己观点的同时，尝试说服他人支持他的研究成果。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味的战争。 这是学术与学术之间的激烈战争。 持着相反观点，要么我拔除你高举的科学旗帜，要么你斩断我挥舞的理论旗杆，结果非胜即败、不可相容！ 盛明安和陈惊璆没有直接参与到这场物理学者或物理爱好者的狂欢盛宴，但他们日夜不休地浸泡在实验室做研究、伏案计算和收拢数据……其实也在不知不觉间参与了这场学术盛会。 第三天晚上，他们还在实验室里，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方程和反德西特空间模型、量子力学模型，还有身后模拟出来的真空环境装置。 实验室之外的休息室，白色长桌上摆放一罐又一罐打开的、喝光了的黑咖啡罐。 透明玻璃里，巨大的机器和模型倒映着两道修长挺拔的、忙碌中的白色身影。 第四天中午，艾哈迈德三人过来作交接，讶异于盛明安两人忙碌一个日夜的成果竟不比他们慢？！ 盛明安将他和陈惊璆合作写出的手稿和数据记录交给艾哈迈德：“我们在外面的休息室睡一会儿，就不回酒店了。” 艾哈迈德：“兄弟，太拼了吧？！” 盛明安靠着陈惊璆说：“索尔维会议一结束，我们会很快回华国，没那么多时间等待实验结果。” 言下之意，一旦回华国，双方的课题合作势必结束。 虽然还有跨过电话和视频，但总的来说还是麻烦，还不如分开重新开始实验。 艾哈迈德闻言，心里对结果其实已经不抱期待。 会议一共五天，盛明安他们大概率后天离开加州，这个合作就算作废。剩下不到两天时间，绝对不可能出结果。 除非上帝降下奇迹。 “ok，我保证接下来四个小时内不会有人吵到你们的睡眠。”艾哈迈德说。 盛明安已经合上眼，轻轻应了声。 陈惊璆抬眼：“谢谢……” 艾哈迈德摆手：“我尊重所有尊重科研的人。” 陈惊璆扯了扯唇角，然后带着盛明安到实验室外面的休息长椅坐下，头靠着墙，让盛明安靠着他的肩膀睡。 盛明安困极了，眼睛一闭就沉沉睡去。 陈惊璆也很疲惫。 同样是24小时通宵，学术科研比到处飞还累。 艾哈迈德三人投入到繁忙的科研研究中，期间，丹尼尔出去拿黑咖啡，看到两人睡在角落的长椅。 一个背靠墙，另一个几乎睡在他怀里。 比较高的青年单手环住较为矮的、轮廓柔和而艳丽的青年，瘦长的手指松松搭在面孔艳丽的青年的肩膀。 因为那手太瘦，骨节分明，但不会给人以瘦弱感，而是透着狰狞的锋利感。 正观察得失神，丹尼尔忽然察觉到一股危险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猛然回神，发现那个高的青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还保持着睡着时的姿势，面色平静、黑黝黝的眼珠也很平静，但是丹尼尔感觉他是在刻意保持这种平静。 是个很警惕、很危险的青年。 丹尼尔如是想着，冲他露出释放善意的笑，然后转身回实验室。 直到关上玻璃门，他才觉得那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开。 盛明安动了动，陈惊璆垂眸看了他一会，然后继续休憩。 睡醒后，已经是下午四五点。 郭教授打电话询问他讲座材料准备好没有？紧张吗？知道怎么开始的流程……等等之类的问题，盛明安一一给予肯定回答。 郭教授便放下心来。 陆师兄和洪师兄本来想喊盛明安和陈惊璆俩师弟一起去酒吧放松一下，毫无意外被拒绝。 盛明安两人醒来后便迅速投入实验，一直忙到索尔维物理会议的第五天上午十一点，艾哈迈德几人怀揣期待的心情死死凝望着屏幕正在构建的时空构造模型—— 只要这个模型稳定并确定下来，那就说明他们这几天建立的时空方程式正确的！ 他们可以利用这个时空方程构建出无数的时空结构，寻找到时空内在稳定的量子纠错！ 1秒、2秒、3秒…… 光屏碗状网格图里，红色的粒子圆圈向外扩散，撞到透明的网格边缘瞬间变成蓝色的粒子圆圈向内里辐射，就在到达圆心时没有如设想的那样趋于稳定，而是瞬间崩塌成蓝色、红色的粒子一股脑向下坠落。 仿佛是倒过来的沙漏，蓝红二色的粒子受引力作用坠落。 说实话，如果不是经历再次失败，这画面相当美丽。 但艾哈迈德等人的心情并不美丽，充满期待的内心瞬间转为失望，无比的失望！ 浑身无力，四肢麻木，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只愣怔着盯着光屏。 过了几十秒，艾哈迈德三人缓缓回神，全都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沉默一会，各自收拾草稿纸。 最后由丹尼尔主动开口：“艾哈迈德的朋友帮我们申请的实验室使用时间只到下午4点，我们……我们回麻省理工还会继续改进你提出来的这个方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交换一个联系方式吧。” 盛明安没有回话，看样子他不打算放弃接下来剩下的五个小时。 丹尼尔和同事们对望，耸肩。 陈惊璆开口：“让他继续吧……” 丹尼尔小声说道：“我们会叮嘱研究所的管理，至少能够延迟一个小时、但只有一个小时！” 而他不觉得这几个小时里，结果能有多大的改变。 量子纠错码本来就是个困扰了物理界十几二十年的大难题，至今才被他们发现量子纠错码和反德西特空间时空构造的关系。 但说实话，他们现在已经不太敢确信自己的研究没有问题。 如果量子纠错码=时空构造的科研结果错了呢？ 那么整个建立在这结论上的方案就也是错的！ 他们几日来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丹尼尔顿了顿，还是没说出特别丧气的话，而是留下一句：“祝你们好运……” 说完他们就离开了。 盛明安坐下来，重新复盘整个方案。 从一个月前在科大的实验，到这几天尝试建立的时空方程，那些庞大的数据和计算，还有厚厚一打手稿，从头到尾、一张一张、一个又一个数据，全部重新开始梳理。 陈惊璆不说话，坐下来陪着一起复盘数据。 盛明安低声：“你不劝我？” 陈惊璆：“我知道劝了没用，你不听。” 盛明安：“不是信我能解决问题？” “如果是物理小白的我，绝对无条件支持你。”陈惊璆递给他一支笔，“但如你所说，物理是严谨的，数据才是真理，而我知道解决量子纠错的问题有多难，所以没办法说信就信。” 盛明安抿唇，笑了一下。 “不过我还是想相信……” 陈惊璆回忆《少年强》那档节目里的盛明安，操纵着雷达软件里那些如洪流倾泻的数据，面对坍塌的大桥和众口铄金的诋毁，坦荡而漂亮的处理干净。 他说：“想看，你成功的样子。” ——你不知道你那个样子好像会发光的神明。 盛明安：“出于朋友私情？” “算是……” 下午三点钟，斯坦福物院教学楼的几个阶梯教室刚刚结束上一场讲座，中间空出来20分钟，准备进入下一场讲座。 还逗留在斯坦福的物理学者和物理爱好者纷纷根据提示前往自己感兴趣的讲座。 “你去听哪场讲座？” “文教授的量子力学影响多体系统，盲猜格娄斯和威腾大佬会去听这场讲座。” “那我也去！” “很遗憾，你可能抢不到位置。” “操！这么快就满了？！” “大佬的讲座一向受欢迎。” 从上一场讲座出来的威腾教授和格娄斯教授肩并肩向前走，不时聊着天。 “你不去听那场量子力学多体系统的讲座？” “算了。前天的争辩已经耗尽我的耐心，我怕再看到文的脸会忍不住揍他。” 威腾教授拿出手机里的讲座通知说道：“我准备去听这场讲座。” 格娄斯教授看了眼：“预测量子跃迁和量子纠错？好大胆的课题。sheng ming an？是个陌生的名字，新生代学者？” 威腾教授：“差不多一年前，他在激光领域大方光彩，是来自华国的年轻的物理天才。” “天才在物理领域里可不值钱。” “但或许值得期待。” 格娄斯教授思考片刻，“那么，我也去听听看。” 郭教授问两个学生等一下怎么安排，陆、洪二人异口同声：“小师弟在斯坦福的第一场讲座，怎么也得去捧场。” “那就走吧……” 鲍伯将装满素材的u盘交给主编费力恩，然而费力恩只让助理接过去，看样子很可能不采用他辛苦四天拍摄的素材。 鲍伯压住怒气询问：“请问我能自己决定一场公开讲座的拍摄吗？” 费力恩看了眼满脸压抑不住怒气的鲍伯，心里不耐烦，面露嘲讽，刚想讽刺几句，正好刷出出下场讲座通知。 他眯起眼，只看到盛明安三个字，以及from china，便在脑海中搜索华国知名物理学者，发现找不到盛明安这三个字，确定开这场讲座的主讲人是个华国无名小辈，只不过幸运地蹭到了斯坦福对外开放的讲座机会。 费力恩几乎是看到这条通知，就立刻浮现明天的科学探索频道主题，除了赞美拥有世界上最聪明的脑袋的物理学家，当然还需要一个丑角做反衬。 “下场吧。我保证下场你可以自主选择一场公开讲座进行拍摄，但现在去给我拍这场。鲍伯……” 鲍伯狐疑地看过去，先一眼看到位于右边的from china，顿时明白费力恩又准备黑一波华国人，心里难免生出厌烦的情绪。 不仅想拒绝，还想辞职！ 直到他瞥见主讲人—— 嗯？盛明安 鲍伯愣住，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不是去年被他在关注过的那名年轻的华国物理学者？他应该是光学专业，怎么开了量子力学相关的讲座？ 他很快将这疑问抛开，对天才而言，不同学科之间尚且没有边限，何况只是同一学科的不同分支罢了。 鲍伯意识到假如这场讲座没有掺杂水分，哪怕只是达到合格的水平线，也很可能使物理界投来好奇和关注的目光—— 因为这是一个可以同时研究光学和量子力学的不满二十岁的物理天才！ 这个话题绝对足够在索尔维物理会议众多神仙的报道中占据一席之地！ 鲍伯试探费力恩问他难道不认识盛明安？ 得到费力恩不屑的否认后，鲍伯就知道费力恩甚至连他当初大费笔墨诋毁的盛明安的名字都记不住，真是傲慢到极点。 希望他有朝一日会因为他的傲慢而狠狠摔一跟头。 鲍伯如是想着。 讲座将在三点半开始，还差十分钟。 出乎陆师兄和洪师兄二人所料，阶梯教室里居然来了三十多个人，他们猜测这些人应该都是对预测量子跃迁和量子纠错特别感兴趣的物理学者，才会抱着宁错杀勿放过的想法进来听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的讲座。 陆师兄：“讲座快开始了吧？怎么盛明安师弟还没来？” 洪师兄：“我打个电话催一催。” 陆师兄：“现在打，别让他迟到了。就一个小时的讲座。” 洪师兄点头，出门去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才接通，接话人是陈惊璆：“洪师兄？” 洪师兄：“你们在哪？距离讲座开始还差十分钟不到，赶紧到场，别迟到啊。” 那头沉默片刻，洪师兄直觉不妙：“怎么？” 陈惊璆抬眼看向仿佛沉浸在浩瀚如海似的数字里的盛明安，轻声询问：“如果换个人上台演讲能行吗？” “不是不可以，但最好本人亲自来。教室里有媒体，怕就怕他们大做文章。”洪师兄询问：“你们出了什么事？” 半晌没等到陈惊璆的回复，然后洪师兄就听到话筒里传来盛明安清冷的声音：“没事。我现在就过去，但是能麻烦洪师兄找工作人员先安排直播设备吗？” 洪师兄不解：“为什么需要直播设备？” 盛明安：“这边有完善的实验模型，可以更直观的理解粒子超导实验。” 洪师兄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也行。那你快点，我这边跟工作人员商量一下。” “麻烦师兄了……”盛明安挂断通讯。 陈惊璆：“抱歉，我怕打断你的灵感。” 盛明安摇头：“灵光一现可遇不可求，哪可能说来就来？”他拉开玻璃门，脱下白大褂，同陈惊璆说道：“我现在赶去教授那里，你留下来帮忙看实验模型，等会直播时帮我操作一下。” 顿了几秒，他询问：“行吗？” 陈惊璆：“去吧。这边有我……” 盛明安抬手挥了挥便赶紧离开实验室，一看时间剩不到七分钟，赶紧拔腿就跑。 好险赶在讲座开始前到达阶梯教室，盛明安站在门口听着里头喧哗的人声，在门口两名工作人员好奇的目光下，整理袖口和领口，迈开步伐，推开大门—— 白光如流水倾泻而出，嘈杂声浪立即静止。 公开讲座的阶梯教室突然熄灯，窗帘拉上，场内几十人犹疑之时，台上的多媒体放映灯亮起。 同步直播在线连接。 连接成功。 画面处理，音频处理，网络正常，处理完毕。 中间一道白光撕开多媒体黑屏画面，斯坦福研究所一个实验室陡然出现在直播光屏中央。 ——哗！ 居然是视频直播？！ 这场讲座未免太别出心裁！ 场内众人为这少见的公开讲座方式而惊奇，不由哗然声起，还以为接下来的直播课题都将在实验室展开。 郭教授咦了一声，陆师兄也很疑惑，接着便由洪师兄小声解释。 另一边坐在角落里隐藏身份的威腾和格娄斯没什么动作，但也稍稍起了一点兴趣。 不少人窃窃私语，而鲍伯打开摄像机。 盛明安在此时踏上讲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到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大家好，我是这场讲座的主讲人，我很感谢你们出现在这场讲座……” 一站上讲台，前世主导无数讲座和会议的记忆便如潮水涌来，盛明安熟悉的控场，快速切入主题而且用语风趣，兼带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再有漂亮的相貌加持，一下子便吸引场内众人的注意。 洪师兄：“讲得很好，不像第一次上台。” 陆师兄笑不做回应，仔细听盛明安的内容，渐渐觉出意思来。 而与他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看场内那些人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逐渐认真，开始笔记就知道。 讲台上的盛明安侃侃而谈：“当计算出不观测量子跃迁的频率，我们可以研究这段频率的量子跃迁，在这时就会发现不被观测的量子能级之间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没有发现跃迁，我称这段时间为预警时间。” “经过多次重复最终得到预警时间大概100微秒，而我们可以在这100微秒里做些什么？” 盛明安讲到这里时停顿了很久，久到底下众人产生疑惑时，才听到他说—— “拯救薛定谔的猫。” 第43章 微光[04] 上帝掷骰子吗? “在百万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拯救薛定谔的猫——即，进行量子纠错。” 场内观众这才发现盛明安的量子跃迁实验原来不是证明薛定谔方程、也不是推倒量子力学，而是对量子进行纠错！ 而盛明安的实验，本意证明了量子纠错的最基本形式，只要研究透这个机制，将有利于物理学家进行量子纠错，进而实现通用量子计算机的计划。 “倒是为量子纠错提供一个新的方向。” “从这个方向研究，找到纠错的机制，通用量子计算机的研制进程就能快进十年或二十年。” “这100微秒的作用或许不仅止在量子纠错！” “如果研究透这个机制，在拉比振荡原理基础上加一个反向操作就可以获取百分百的概率方向！” “卧槽！那不等于控制了整个微观世界？真被研究透彻，说不定量子力学都会被推翻吧！” “只是预测了量子轨迹运动，真要得出这个机制，那得多庞大的数据？以现有的科技不可能处理得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找到了反向操作的机制，一个诺奖跑不了。” “牛逼！可惜实验只进行到这一步。” “到这一步才是好事！造福广大量子力学的同胞，为我们水论文、水经费指明一条道路！” “满脑子都是水。” 底下交头接耳不停，显然都懂了盛明安的实验的价值，他们以为今天的讲座内容到此为止，正准备举手提出问题，却见盛明安拿出手机打下一行字。 他低着头对教室内众人说道：“现在为你们直播实验室里正在进行的超导实验，方便你们了解。” 言罢，实验室里接收到信息的陈惊璆按要求进行超导实验操作，多媒体同步实验室光屏实验结果，过程和数据一览无余。 阶梯教室这时有人举起手机录屏，而盛明安退到一边观看此前已经重复看过上万遍的实验，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快得他无法捕捉。 几天实验下来，陈惊璆熟知超导实验的每个步骤，他全程只在镜头前露出双手，那双修长的手有条不紊的操作机器，动作行云流水，不自觉也吸引了某些人的目光。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超导实验过程吸引注意力。 语言的讲解终究比不上亲眼所见的震撼，视频中的三能级粒子在激光照射下发生一次又一次的能量跃迁，探测器忠实的记录了每一次跃迁。 原来的记录不断被刷新，频率接近无穷小，数值越庞大，能够得出的有效预警时间越来越难被捕捉。 “方案很简单，但构思很强。” “确实，实验操作不难，难的是打通关键的灵光。” “牛掰！感谢这个华国学者，我这学期论文有方向了。” “…” 底下窃窃私语，发出对盛明安的中肯的评价。 此时到这一步，超导实验结束，来听讲座的物理学者们率先反应过来：“请问这个实验是否足以支撑量子轨迹理论的预测在量子跃迁渐进性的正确性和可用性？” “是不是真的可以对量子发生跃迁行为之前进行预测？你想过怎么预测吗？你是否已经标记到预警信号？” “请问——” 教室内的物理学者争先恐后举手提问。 盛明安没说话，仰头盯着光屏，他正试图捕捉那道飞跃而过的白光。 他看见那道白光里全是连续一个多月来的实验碎片，那些碎片组成了完整的方案，他想找出到底哪个环节出错。 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的方案应该没错，应该是哪个环节、哪个不起眼的地方没有被注意到，或许是引力场方程解出了错？又或者是全息对偶描述？又或者是某个数值的问题？ 他听不见丹尼尔、艾哈迈德等人的说话声，眼睛所见是光、是移动的方程和数字，是在重建和坍塌的时空，耳朵所听到的声音是粒子接近无声而剧烈的高速碰撞，脑子里都是方案从头到尾的全过程。 他想到1920的柏林，寒冷的冬天和灰色的街道，铁似的树木和温暖的房间，壁炉里的火在燃烧，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人和另一名衣着干净的中年男人经过连日讨论，终于在黑板上写下的带负宇宙学常数引力场方程。 然后推导出量子引力理论等同于共形场论【ads/cft】…… 画面一转，跳到了1994年某个电报研究中心，一名衣着凌乱的数学家经过多年研究提出量子计算机的假设。 以及此后不同时空无数研究量子计算机的科学家们的背影，在银白色的0和1组成的代码里穿梭、忙碌，彻夜不息的研究和计算，终于寻找到某些不必直接测量量子位便可以完全检测和纠错情况的量子代码。 接下来，画面陡然熄灭、黯淡。 下一刻，色彩鲜艳饱满的一幕跃入大脑皮层，时间2014年、地点麻省理工学院某个研究所，三名年轻的助理教授根本将近两年的实验结果总结出量子误差修正与反德西特空间的时空、引力性质之间存在深刻联系的结论。 他们说：“时空本身是反德西特空间的密码。” “新的量子纠错码具有时空特性。” “时空结构是一个量子纠错码。” 量子位翻转……埃舍尔圆极限……内部时空的纠缠楔形，量子位元重建…… 周遭乱糟糟的，教室内久久得不出回答的众人终于发现盛明安此时异常的沉默，不由疑惑他难道被问倒了？ 不应该呀。 超导实验不是他做的吗？ 他为什么不回答质疑？有人大声问出这句话。 量子位元？！ 质疑的声浪一重又一重迎面而来，砸向脑门，同高速运转的大脑遥相呼应，盛明安凝滞的瞳孔忽然缩紧，仿佛有明亮的光芒自其中绽放，而那道始终以光速闪过的灵光在这一瞬间被抓住、握在了掌心处！ 他缓缓张开掌心，直视那抹刺眼的光芒—— 下一刻他动了。 盛明安调整直播镜头，对准自己和身后的白板，拿起水性笔然后开口：“陈惊璆，你看我的方案构造过程，重头再来一遍我们这几天在做的实验。” 实验室那头的陈惊璆眼皮一跳，抬眼对上盛明安的脸，唇角抿起，双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 他说：“好……” 似乎不考虑自己是否能跟得上盛明安的思路，正如盛明安也没有想到陈惊璆可能不理解他的思路的可能。 在盛明安信任他的同时，他也同样赋予对得起这份信任的能力。 盛明安深呼吸，开始用水性笔在白板落下第一道方程式，以薛定谔方程作为开头，随后一口气不停顿的写了下去。 画面同步直播到实验室。 实验室里的陈惊璆将盛明安的方程和此前走过数十遍的方案结合，从头开始建立时空结构并随时告知获取的数据。 教室里的人看不明白盛明安的操作，纷纷疑惑：这是在干嘛？好像是继续之前的超导实验？不！已经不是超导实验，而是另一个全新的实验—— “方程解好快！” “这是……这好像涉及到高能物理？！” “不不不对——我稍微能看懂前面的步骤，后面超出理解范围……算了！赶紧抄录下来！” 工作人员茫然又疑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但一个小时的演讲还没结束，他们对视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旁观。 陆师兄和洪师兄表情渐渐凝重，“盛师弟和陈师弟是在做什么实验？” 他们下意识看向郭教授，而郭教授此时已经眯起眼，顺便拿过草稿和圆珠笔同时记录盛明安和陈惊璆的某些步骤和计算，半晌后推导出他们的目的。 他们询问：“教授，他们在做什么？” 郭教授：“他们在归纳——” 角落里的威腾教授和格娄斯教授原本没什么波动的表情忽然凝住，目光一瞬认真如鹰隼，直起腰板，仔细看盛明安和陈惊璆配合默契的实验。 “这是……” 他们的助理分别投来疑惑的目光，是什么？ 威腾教授.格娄斯教授.郭教授齐声：“量子纠错计算。” 离得比较近的物理学者听到这几声低呼便看过来，然后认出几位物理学界名声斐然的教授，下一刻又为他们口中的话而震惊。 量子纠错计算？！ 意思是盛明安正在解决量子纠错这个困扰了量子力学二十多年并将继续困扰下去的大难题？ 他有可能在今天解决吗？还是哗众取宠？！ 盛明安他知道如果失败，今天的所为就会彻底成为一场笑话吗？！ 今天之后，整个斯坦福、物理界都会流传一个名叫盛明安的华国物理学者的传说—— 如果他解决量子纠错这个难题，他将成为物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如果他尝试失败，他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一个年轻的物理学者试图在索尔维公开会议上挑战一道全球物理难题失败，他的所为将被贴上不自量力、狂妄愚蠢的标签。 当然人们会理解一个年轻人想要功成名就的野心，但不妨碍他们嘲笑这少年人那与野心不相匹配的智商。 在场观众意识到他们将有可能见证历史，当即沸腾了。 坐在靠近威腾教授和格娄斯教授旁边的年轻物理学者惊呼：“爱德华.威腾！戴维.格娄斯！天啊——” 也有人注意到郭教授。 郭教授不仅是华国量子领域的大佬，也是国际量子领域知名的大牛，除了他还没有拿过诺奖，但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呢？ 毕竟他今年才四十出头。 不到四十名听众的阶梯教室竟然同时出现三位物理界大佬【两名诺奖大牛】，一起听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物理学者的讲座，足以让这场讲座成为索尔维物理会议最后的亮点！ 假如盛明安当真解决量子纠错的难题，那么这场讲座将成为整个索尔维物理会议唯一的亮点！ 鲍伯意识到这点，紧张地吞咽口水，目光炯炯地盯着讲台上的盛明安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觉得如果是盛明安或许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 毕竟他已经见过两次由盛明安带来的奇迹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白板已经写满，在郭教授和威腾教授等的示意下，工作人员迅速换上一块全新的白板，然后小心翼翼地保护那块写满了的、被替换下来的白板。 盛明安还在继续，笔走龙蛇、一挥而就，甚至恨写字速度跟不上脑中爆棚的灵感。 他写到后面已经忍不住跟着方程计算说出：“反德西特空间边界相邻的量子元可以重建内部时空的纠缠楔形……纠错属性所在。” 直播视频里，陈惊璆那双手突然卡顿，但不过几秒便迅速反应过来，追上盛明安的思路并将其表现在软件里用于创建模型。 这恐怕得是无人能及的默契和超高智商才可能做得到的配合！ 随着盛明安的灵感创作和陈惊璆的默契配合，直播视频中一个趋于稳定的时空结构正逐渐成型。 “这是……”威腾教授眯起眼说：“结合了反德西特空间和量子轨迹理论？他在预警信号的范围里，嵌入时空结构特性进行量子纠错计算。” 格娄斯教授目光精亮：“如果成功，我只能说是奇妙的方案，诡谲至极的思路。” 威腾教授笑了声：“上帝掷骰子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另一边，郭教授对陆师兄和洪师兄说：“他起码结合了两个实验结果，一个是超导实验结果，还有一个跟反德西特空间、量子纠错代码有关的实验结果。在这两个实验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实验方案证明他的量子纠错计算。” 陆师兄和洪师兄闻言颇为震撼，就这么几天时间，盛明安和陈惊璆就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此时水性笔向右打滑结束了这场计算，笔尖顿在白板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盛明安才垂下右手，侧身、抬头，目光定焦在直播光屏的时空结构。 哪怕胸有成竹，哪怕知道黑科技系统给出的关卡必然是超越现在两百多年的未来科技，绝对不会出错，但心脏跳动的频率仍止不住加快。 陈惊璆！ 盛明安心里默念，手中虚虚握着水性笔，额头紧张得渗出了冷汗。 阶梯教室内鸦雀无声，将近四十人盯着实验室里，那个根据盛明安的量子纠错计算而构建的时空结构。 那个蓝红二色的时空结构在黑色的宇宙背景下尤为显眼，看不见的代码和数据洪流插入、镶嵌、堆叠——1秒、2秒…… 红色粒子构成的圆圈向外辐射变成蓝色粒子构成的圆圈，交错后消失于网格空间中心，不到一秒便重新产生粒子辐射——时空结构没有坍塌！ 这是一个稳定的时空结构！ 实验确定了量子纠错代码、证明了盛明安的量子纠错计算没错！ 困扰了物理界二十多年的量子纠错难题，被解决了？！ 盛明安松了口气，看到视频同步直播里，陈惊璆的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抿唇无声地笑了起来。 “量子纠错计算的难题被解决了？” “这意味着通用量子计算机取代超级计算机的时代即将来临！” “卧槽！牛批了兄弟！” “谷歌这几年对外宣称将在五年内完成量子计算机模型、二十五年内完成通用量子计算机……哈哈哈，谷歌估计得气死！” “眼界放宽点，哥们。量子纠错更大作用是阻止量子跃迁！” “一百年前，微观世界对我们敞开了大门，而我们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我们的物理学家在门外徘徊了百年之久。” “而现在，我们终于被邀请踏入微观世界！” “也许量子纠错的作用不止于此。” “什么意思？” “你们没仔细看盛明安的板书吧？” “说实话，到后面我已经看不懂了。” “盛明安结合了反德西特空间理论，其实我也看不太懂，这里应该还有一个至今没有被发表出来的、也许是盛明安他们研究出来的一个理论。而他用这个理论，解决了量子纠错的难题。” “操！这是人吗？！” “反德西特空间理论不是高能物理？” “卧槽！别告诉我量子纠错还能够解决时空？！” “很高兴告诉你，没错！如果盛明安的量子纠错计算确定没有问题，结合他的另一个反德西特空间理论，他研究的最终成果或许能够帮助人们进一步理解时空和宇宙黑洞！” “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威腾教授和格娄斯教授分别向前挪了两排，就盛明安的实验展开逻辑缜密的质疑和询问，连郭教授也凑过来掺一脚。 而涉及到高能物理方面的知识，甚至深入到盛明安都有些招架不住。 当他们询问他反德西特空间那部分的理论怎么得来时，盛明安实话实说：“是艾哈迈德他们的实验理论。您想知道的话，不如亲自问他们。” 格娄斯教授：“他们在哪？” 盛明安拿出电话：“我通知他们过来。” 接听到电话的艾哈迈德三人瞬间就懵了，“什、什么讲座？！谁想了解我们的理论——威腾教……啊啊啊威腾教授！我们立刻！马上！飞过去！请告诉威腾教授让他千万等等我——我真的真的很快……砰！操！” 因为跑太急，艾哈迈德明显摔了一跤。 盛明安：“不用太着急，教授他们表示现在时间很宽裕。” 宽裕得让工作人员感到头疼，因为他们不得不延长讲座的时间，破例将下场讲座的时间和地点向后挪，至于会不会得罪下场讲座的教授—— 不会！完全不会！ 因为他本人得知发生什么后不仅鸽了讲座并且占据阶梯教室前排的位置和郭教授他们共同研究量子纠错计算。 盛明安趁大牛们思考和讨论之际，低头给陈惊璆发了信息：【我猜明天不能回国。】 虽然讲座时间破例延长但不是很充分，而且大牛们还得回去复盘盛明安的研究成果，直到再三确定其结果没有错误、可以作为真理，这个理论才会被物理界正式采纳使用并编入教材。 所以短期内走不开，估计还得再开一场讲座。 陈惊璆：【晚两天的事。】 盛明安想了想，闲聊：【我发现你的手很好看。】 刚才印象最深刻的，除了时空结构模型就是陈惊璆的手。 于是盛明安补充：【白。修长。像画出来一样。】 陈惊璆没有回复，但是微信页面一直保持输入中……的状态。 盛明安：【？】 他没等到回复，结束讨论的郭教授、威腾教授三人连续不断的抛出问题，盛明安没时间再去看手机，一心回答问题。 中途，艾哈迈德三人气喘吁吁赶到教室，被喊上台发现盛明安居然解决了量子纠错的难题时，一边内心连呼卧槽怪物，一边磕磕巴巴说起他们的实验和理论。 不过十分钟后进入佳境。 盛明安垂下眼皮，用手背捂住嘴，小小打了个哈欠，然后眨了眨眼，眼角挤出泪花。 困了。 他环视一圈阶梯教室，然后走下讲台退到门口，在工作人员不知该阻拦还是让道的茫然中，悄然退场。 当艾哈迈德三人说完他们的实验过程和理论后，前排的物理学者们内心都很惊讶。 无他，因为解决了量子纠错计算的方案居然是建立在两个没有公开的、不知是否准确的新物理理论之上？！ 等于说盛明安他用了两根不知内里是树木还是实心的水泥柱子做承重柱造了一栋摩天大楼！ 真是太疯狂了！ 一旦失败，名声扫地，未来一年的物理界笑话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盛明安知道他可能需要承担的后果吗？ 一时间，不少人追寻盛明安的身影却发现人不见了？！ “盛明安人呢？”有人大声问。 工作人员耸肩：“走了……” 跑得也太快了！现在追还能堵住人吗？要不你去试试？ “…” 他们看向教室前排的物理界大牛们，却只见几人整理完板书计算和实验方案后起不慌不忙起身，低声叮嘱学生助理准备实验证明，就都匆匆离开了。 没人打算这时去找盛明安。 找他干什么？ 该问的问题已经问过，想知道的量子纠错计算获取过程的方案就在讲台上大大咧咧地陈列着，还需要盛明安干什么呢？ 采访他现在的心情？ 比起采访他解开世界难题的心情，不如用实验结果证明其研究，更能为他加冕荣耀！ 教室后面的镜头忠实记录下伟大的一幕。 鲍伯敢肯定，这一届的索尔维物理会议没有人能够盖过盛明安本人和他这场讲座的锋芒！ 第44章 微光[05] 《科学》一作。 【你去哪？】 【回酒店。】 【等我。】 【我在草坪。】 和陈惊璆对话结束，盛明安就近找个位置坐下，单手撑住脸颊百无聊赖的望着操场来往的人群，直到陈惊璆跑到他跟前。 陈惊璆慢慢走来，顺便平缓因疾跑而显得急促的呼吸：“累了？” “有一点……” 盛明安伸出手，陈惊璆会意地一把拉起。 盛明安向前踉跄了一步，额头轻轻撞上陈惊璆的肩膀，没有立刻退开，而是打蛇上棍似的，抓住陈惊璆的胳膊，干脆就靠了上去。 “我很困……” 盛明安睡眼惺忪。 陈惊璆扶稳盛明安，只觉得被触碰到的肩膀、胳膊，主动去触碰的掌心、手指都有些发软发麻，心口像碰到烧红的铁块，陡然滚烫，突然如雷动，振得胸腔疼痛。 “盛明安……”陈惊璆听见自己强装冷静和镇定的说：“现在回酒店，还是你打算在这里靠着我睡觉？” 盛明安闭着眼，半晌没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盯着陈惊璆看了几秒，才回过神似的点头，退开两步，挠了挠脖子并打着哈欠说：“走吧……” 言罢就转身朝酒店大步走去。 陈惊璆肩膀一空，有点不习惯，还有一缕失落感萦绕在心头。他眉头皱起，刚才抓住盛明安胳膊的手虚虚环握了一下，抬眼看向前面的背影便跟了上去。 眼角余光捕捉着盛明安，陈惊璆轻声说：“我很高兴……” 盛明安没说话，不过朝陈惊璆那边稍稍侧过脸，表示他有在听。 陈惊璆笑说：“恭喜你，你解决了一道困扰物理界几十年的难题。” 盛明安偏过头来看他，纠正道：“是我们。我们一起解决了这道难题。” “我？”陈惊璆笑了声，声音更轻了。“我也有功啊？” 盛明安奇怪的看着他：“难道没有吗？这几天在实验室里陪我一起彻夜计算和研究的人不是你？刚才在实验室里配合我完成时空结构模型的人不是你？” 陈惊璆自觉没出力，也不贪图这份荣誉，但听到盛明安说我们的时候还是感到由衷的高兴，不只是因为他的付出被重视，还因为盛明安愿意和他共享同一份荣耀。 这让他产生一种两人关系紧密相连的错觉。 “谢谢……”陈惊璆道谢，又说了一遍他很高兴。 盛明安点了点头，有些出神，因为系统突然开口：【陈惊璆变温柔了。】 变温柔了？ 啊，对，他差点忘记陈惊璆在未来是一个犯罪天才，一个策划上百起恐怖袭击事件的魔鬼。 盛明安仔细打量陈惊璆，后者回以没有阴霾的笑容。 他想起去年初见陈惊璆，那个瘦得像一柄充满豁口的、生锈的长剑的少年，一看便知饱受生活嗟磨，戾气浓得溢出来，整个人看上去阴郁、暴戾，眼里满是黑暗和恶意。 那时候连王箬、赵达他们都不喜欢陈惊璆。 他也不喜欢。 系统影响下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如果不是主线任务的要求，盛明安恐怕不会理睬陈惊璆。 后来他知道了陈惊璆的身世，便更理所当然认为陈惊璆会变坏，因为他拥有变态的根源。 他的家庭、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和所受到的歧视伤害，换成任何一个人，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应该都会黑化进而报复社会。 今年春天时，陈惊璆去见他的生母，盛明安猜他那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没有黑化、没有报复，系统保证过他没有去做危及社会秩序的坏事，而是按部就班的上大学、不时打工赚钱养自己和他视为母亲的佣嫂。 陈惊璆他很认真、很努力地生活。 盛明安轻声：系统，陈惊璆真的那么坏吗？ 系统也疑惑：【历史不会撒谎。】 是吗？盛明安不和系统说话了。 离开斯坦福大学，回到酒店，突然下雨，陈惊璆让盛明安站在门口别走，自己冒雨跑对面没入黑暗中，过了十来分钟才跑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和一束红玫瑰。 “香蕉圣代和玫瑰花？”盛明安很惊奇：“陈惊璆，你很有少女心啊。” 陈惊璆梗了一下，把一大束玫瑰花塞到他怀里：“花是庆祝我们这几天的辛苦终于有所收获，甜点是祝贺我们、奖励我们！” “为什么庆祝是用玫瑰花？一般不是买蛋糕和酒吗？” “其他的花卖光了。店主说每年这个月都会培育出过多的玫瑰花，可以说是玫瑰花月。附近没有蛋糕店，所以买了圣代。你想喝酒的话，我现在过去买。”陈惊璆面无表情的说。 停顿片刻，还没等盛明安提出质疑，陈惊璆又稍稍提高了音量干巴巴地说：“我花了两百刀，嫌弃也没用！” 盛明安心想，陈惊璆很幼稚。 “我喜欢玫瑰花。妈妈喜欢，我也喜欢，所以爸爸也喜欢，我们都很喜欢。” 不过恰好他很喜欢。 盛明安抬眼：“谢谢，陈惊璆。” 陈惊璆有些窘迫的心情慢慢缓和，抬手揽住盛明安，将矮了他半个头的盛明安揽进怀里，手掌扣住他的后脑勺，隔着雨幕眺望斯坦福的灯光，轻声回应盛明安。 “我才是，要感谢你。” 桌上两部手机响了又停，来电显示是陆师兄和洪师兄，没有人接听后就再也没电话打进来了。 昏黄的床头灯亮着，狭窄的单人床是熟睡的盛明安和陈惊璆。 他们又不自觉的相拥而眠了，似乎找到让彼此都舒服的睡眠姿势，如卯和榫严丝合缝的嵌合。 廉价的玻璃插着还很娇艳的玫瑰花，而旁边摆着明显只吃了几口的香蕉圣代，因为突破天际的糖分而遭到一致的嫌弃。 破晓之际，第26届索尔维物理会议结束。 酒店相邻的两个房间里，威腾教授和格娄斯教授几乎同一时间放下笔，盯着写满十几页纸的实验方案，不由露出轻松的笑容。 “真是厉害的年轻人啊。” 无论是实验研究出时空结构等于一个量子纠错码理论的麻省理工助理教授三人，还是找到预警信号和解决量子纠错难题的盛明安两人，毫无疑问都是令人心生敬佩的年轻人。 “看来物理界从此以后将出现一颗十分耀眼的启明星。” 另一边，潘教授也摘下眼镜发出类似的感叹：“我之前还以为盛明安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心性不稳，谁知道居然真让他搞出名堂——” “这才过去多久！” 潘教授摇头失笑。 等盛明安醒来，发现手机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大多是洪、陆两位师兄以及教授们的电话，短信则有艾哈迈德关于研究成果这方面的商讨，以及斯坦福发送过来的公开讲座邀约。 盛明安接受斯坦福的讲座邀约，时间定在两天后，然后在微信上给了师兄和教授们报平安的信息，最后拨通远在华国的张群芳的电话。 张群芳劈头盖脸就一句：“你怎么跑去量子光学系了？” 盛明安有点懵，小心应了句，然后反问：“您怎么知道？” “潘肖凌晨打电话吹得差不多半个华国物理圈都知道你解决了量子纠错的难题。”张群芳没好气的说，他叮嘱盛明安：“我知道你搞量子力学是兴趣，但兴趣归兴趣，别忘了光学才是你的归宿。” 倒也不至于是归宿。 盛明安心里默默反驳，嘴上应答：“教授您放心，我都懂。” 张群芳说不行，“你下半年必须得交一份光学论文，不能糊弄，得我看了觉得过关才行。” 盛明安无奈：“行吧……” 严肃过后，便是张群芳温和的祝福。 盛明安心领，也觉得心暖。 接着是沈老、朱教授等人打电话过来询问，尤其朱教授，盛明安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他朗声大笑：“你小子真给我长脸！哈哈哈……你得气死多少美国佬！你小子行啊！回来我亲自给你办个接风宴！” 盛明安：“不至于——”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朱教授说就这么定了，然后挂断电话。 经过这些信息轰炸，盛明安完全清醒，回头发现陈惊璆也在打电话，听回复似乎是他导师打来的。 结束通讯，陈惊璆说：“我教授的电话。” 大意就是埋怨他一个核物理专业居然跑去量子力学系，实际话里话外都是肯定和褒扬，连语气都透着这我学生的自豪感。 陈惊璆不太习惯，但不讨厌，隐约还有点高兴。 盛明安：“以后会更多，早点习惯。” 陈惊璆想起他那番天才论，禁不住笑了。 盛明安伸着懒腰说：“准备写论文吧。” 说罢打开电脑文档。 陈惊璆坐在旁边观看：“我没写过论文。” 盛明安：“简短精干的论文也是被期刊采纳的因素之一，相同水平下，一篇漂亮的论文比用词连篇累牍的论文更容易过稿。会英文吗？” “不太好……”陈惊璆诚实地说。 “你口语挺好的。” 这几天在外日常交流都是英语，陈惊璆的口语还算标准。 “前两年跟着卡带学过。”陈惊璆说。 盛明安点点头：“我现在教你怎么写论文，格式、专业名词，单词字数……论文最重要是简洁明了，用最少的篇幅将一个复杂的理论或实验说得通俗易懂。” “首先需要非物理大牛的审稿编辑看懂你论文的价值……” 陈惊璆认真听他教写论文。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中午，而盛明安已经写完两篇论文，陈惊璆则掌握论文基本技巧。 陈惊璆注意到盛明安写的两篇论文里，除了超导实验一作和通讯作者写他本人的名字，第二篇论文也就是量子纠错计算一作是盛明安和陈惊璆，二作才是艾哈迈德他们三人。 “我写在一作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你值得。”盛明安重新检查论文，没问题后才打包并解释：“我跟艾哈迈德他们交涉过了，涉及到反德西特空间部分的理论一作属于他们，但量子纠错计算实验本身是我的方案，最后是我们两共同完成时空结构构造，所以一作属于我们两没毛病。” 其他方面他可以很大方，学术成果却不能任意赠予，必须分得清楚明白，因为学术圈只认一作、只认最后出面领取成果的人，而没人在意是谁真正付出了努力。 再来一个原因—— 他所有的学术科研成果背后代表的是国家。 他的荣耀，也将为这个国家的万千荣耀添砖加瓦。 所以淡泊名利是永远不可能淡泊名利的，该争的时候还得极力争取。 至于陈惊璆，他是自己人就不同了。 盛明安准备投稿。 陈惊璆问：“投《自然》？” “这回是《科学》。”盛明安笑：“雨露均沾。” 第45章 微光[06] 又爆了! 《科学》的地位和《自然》并驾齐驱，都是综合性学术期刊，审稿过稿要求相差无几。 其实盛明安不一定非得投稿《自然》或《科学》，他现在的研究成果投向任何一个期刊都可以。顶级期刊本身的名声不会遮掩他的荣光，普通期刊则会因他的成果而沾光。 不过论文发送之前，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进来，盛明安接听，对面是一把陌生醇厚的嗓音。 “安？” 盛明安：“您是？” “我是爱德华.威腾。” 盛明安立刻挺起腰板：“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威腾：“你的论文写好了吗？” 盛明安：“写好了……” 威腾：“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发过来给我看看，我可以帮你推荐。” 如威腾这种级别的大佬推荐，盛明安的论文绝对能过审稿编辑这一关！ “我很感谢您的慷慨帮忙。”盛明安熟练道谢，随后询问邮箱。 威腾说出自己的邮箱，接着问他：“你有没有兴趣留学深造？” 盛明安：“当然……” 不得不承认国内顶尖学府的物理系都确实不如国外排名全球前列的大学物理。 如想深造，还得出国。 威腾：“有没有兴趣来普林斯顿？” 普林斯顿的物理系也位列前茅，不过更出色的是数学系。 盛明安拒绝：“抱歉。我可能更中意mit。” mit即麻省理工学院，物理系一向全球最佳。 虽然ua光学院地表最强，不过就综合排名而言，其物理系还进不了前十，也远远不如普林斯顿。 威腾调侃：“相信我，你大可委婉点拒接，太直接会伤害到我这颗脆弱的心脏——你明白我真正的意思吗？我是在邀请你成为我的学生。” 盛明安：“我知道……”但还是拒绝。 剩下那句话没说出口，如威腾教授的要求：委婉点。 威腾教授大笑，被拒绝后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说道：“如果哪天你改变主意，普林斯顿随时欢迎你。对了，我看过你之前发表的论文，分别和雷达、光学相关，成果不俗。你不会被局限在某个分支学科，你在物理领域就像大海里的鱼。” 盛明安不太理解威腾教授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威腾教授挑明：“你还在量子纠错计算里运用了高能物理的知识，也许你可以研究一下高能物理，尝试理论物理——” 他忽然沉声说道：“也许你可以尝试研究超弦理论。” 盛明安瞳孔紧缩：“您的m理论？” 物理从开创之初便是奔着大统一理论的归宿而去，然而宏观世界的相对论和微观世界的量子力学分道扬镳，始终无法大统一。 超弦理论及威腾教授发表的对超弦理论进行重新定义的m理论就是目前最有可能将两种物理理论统一起来的理论。 盛明安：“我还不确定……” 威腾教授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显见他是个很风趣开朗的老头。 盛明安听到威腾教授叹气，对方说：“我已经很久没碰弦理论，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弄出来的m理论是不是一个谬论……这只是我的建议，一切还看你有没有兴趣。” “啊！我这边还有事，就挂了。” 说完也不给盛明安说话的机会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盛明安眨了下眼睛，同陈惊璆简单描述了一遍威腾教授找他干嘛。 陈惊璆：“你想去麻省理工读博？” 盛明安：“啊？嗯……” 陈惊璆：“什么时候？” 盛明安：“后年。我想提前修完学分，顺便在科大修硕士学位，到时候再去麻省。” 陈惊璆点点头，若有所思。 盛明安不太懂陈惊璆的心思，见他陷入沉思，便趁机将论文发送给威腾教授，很快收到已接收的邮件。 盛明安说：“如果发给《科学》，大概两三周才有回复，出刊时间最快也得两个月后。” 陈惊璆正要跟着说点什么，忽然手机铃声又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两句话就说：“你先处理，我尽快过去。” 结束通话后，他对盛明安说：“我工作出了点事，现在得赶去圣迭戈处理。可能、可能接下来不能陪你一起回国。” 盛明安哦了声表示他知道，“你去忙吧，我这边事情不大，后天办完讲座就回校。” 陈惊璆原地站了一会才说：“那我走了……” 盛明安头也不回，背对陈惊璆挥挥手：“一路顺风……” 陈惊璆在酒店的衣服都是现买的，就一套，很快收拾完毕，而圣迭戈那边的事实在急需他去处理，便也没有多拖延就走了。 人一走，订了两份的午餐没来得及取消就送上来，盛明安差点脱口喊出陈惊璆才惊觉他走了，而房间意外地很空荡，他有点不习惯。 吃完午饭，书和论文都看不进去，盛明安下午便出去闲逛，结果出门就能遇到不同肤色和年纪的陌生人突然上来和他打招呼，还有人直接拿量子退相干和弦理论等难题邀请他一起参加课题科研。 盛明安一一拒绝，直接进一家服装店买了帽子和高领外套遮住脸。 如此一来，倒真没人认出他，他得以度过悠闲的下午。 美国科学探索频道，电视台助理编辑办公室。 鲍伯在自己的办公位置操纵着电脑观看昨天下午拍摄的视频，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这显然都是一次成功的讲座。 但他现在不希望这份视频交到费力恩的手里。 视频到了费力恩手里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据为己有，而他鲍伯的名字很可能只出现在协助摄影师那一栏。 二是被费力恩冷藏，因为他讨厌亚洲人。 不过以鲍伯对费力恩的了解，一旦看出视频那场讲座的价值，唯利是图的费力恩一定会据为己有，而他费心费力却什么都得不到。 如此一想，鲍伯做下决定，重新剪辑视频。 事实上，他剪辑视频的水平和拍摄技术水平旗鼓相当，不经过专业技术鉴定甚至无法分辨视频的真假，感谢上天他的u盘里存放了无数的素材。 等剪辑结束，费力恩的助理喊道：“鲍伯，你那里有没有昨天斯坦福公开讲座的视频？” 鲍伯：“有……” 助理：“多少？” 鲍伯：“二十多个，十几个可以当做素材使用。” 助理：“太好了！快点传给我，剪辑师那边着急使用！” 鲍伯将u盘拔出递给他：“都存放在里面标着索尔维会议的文件夹里，你拿过去吧。” 助理拿走u盘没说一句谢谢就调头匆匆走了。 鲍伯收回目光看向电脑存储文件里的原始视频，至于u盘里那个关于量子纠错公开讲座的视频则是刚才经过他剪辑的视频。 费力恩看到剪辑后的视频一定会采用，更甚会使用非常过分的歧视文案描述视频里的华国学者，然后对外播出。 鲍伯知道科学探索频道将做两期索尔维物理会议纪录片，分做上下两期。 而索尔维会议前三天的课题辩论内容和后两天的讲座内容制作成视频对外公开时间是在两周后，肯定比科学探索频道的纪录片播出时间晚两三天。 两三天是个完美的时间差！ 既足够舆论发酵，又恰好在人们的反感达至顶峰时，突然来个真相大反转。 如果晚一周或更久，那时的人们早就忘记这件事，就算披露真相也不会激起太大的水花。 所以时间差真的很完美。 剪辑室…… 剪辑师们正在剪辑索尔维物理会议这五天来的拍摄视频，主编费力恩过来查看工作进度，突然看到右边剪辑师桌角有一个白色u盘。 u盘通常属于电视台里的编辑所有，而费力恩正好知道这个白色u盘属于谁。 他拿起那个u盘，旁边的剪辑师看到便提醒：“这是鲍伯上午送来的u盘，我还没上传里面的视频。” 费力恩：“插进电脑，我看看文件。” 剪辑师照做，费力恩查看u盘里的文件，都是普通的素材，可用可不用。 他的目标不是这些杂七杂八的素材，而是昨天让鲍伯去拍摄一个华国青年学者公开讲座的视频。 费力恩很快找到那个华国青年学者的讲座视频，点开看完后，笑到肚子痛：“看到没有？这个黄皮猴子试图在斯坦福的公开讲座解决量子纠错的物理界难题！” 室内剪辑师闻言询问：“那么他解决了吗？” 费力恩嘲笑：“你觉得一头只会数香蕉的猴子能够解决连拿过诺奖的物理学家都没能解决的问题？” 言下之意失败了。 剪辑师：“那真是丢人……” 费力恩：“不，量子纠错的难题确实被解决——但不是那些黄皮猴子，而是麻省理工的助理教授们，当然这个成果公布，我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晋升为正级教授。” 剪辑师好奇：“发生了什么？” 费力恩：“麻省理工的三位助理教授和华国的黄皮猴子应该在同一场讲座相遇，华国人失败后，也在研究量子纠错的助理教授们似乎受到了启发，当场解决量子纠错的难题……哈哈哈，这是多么讽刺的对比！” ——没错！费力恩看到的视频就是鲍伯特意剪辑过的，连电视台里的剪辑师也看不出剪辑痕迹的错位合成视频。 费力恩：“这个视频不需要剪切，就放在《索尔维物理会议》纪录片的下期，我现在必须得先去准备一个优秀的文案。鲍伯那个废物总算拍了有用的视频。” 剪辑师询问：“那么，视频导演还是您？” 费力恩大力拍了拍剪辑师的肩膀：“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能拍出优秀的视频？” 当然没有。优秀的视频和文案统统属于主编费力恩。 剪辑师心知肚明，心里表达对鲍伯的同情，但他也要工作，所以只能乖乖听从，帮助费力恩第无数次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鲍伯的成果。 费力恩心满意足地离开剪辑室，事实上他仍然对年初在科学探索旗下期刊大力抨击华国学者等一系列隐约涉及种族歧视言论却不幸翻车这件事耿耿于怀，始终暗恨华国人让他丢了脸面，所以昨天看到斯坦福公布的讲座安排才会派遣鲍伯去拍摄。 结果没有让他失望。 鲍伯去了一趟剪辑室，光从剪辑师同情的目光他就明白费力恩用了他的视频并且如往常那样抢走他的功劳。 他出来后，对着费力恩的办公室冷笑一声，随后回位置打了辞职书并递交。 而费力恩知道后，毫无所谓地同意了。 两天后的斯坦福重开一场讲座，原本应该离开的物理学家们早已听说量子纠错难题被一个青年学者解决的事，苦于当天没有参加讲座而斯坦福和索尔维学院都还没对外公开当天视频，于是纷纷延后离开时间听这场讲座。 讲座在斯坦福的会议厅举行，厅内可容纳三四百人，而且座位全满，甚至后排和左右空地都站满人，两个门还有学校的工作人员守住以维持秩序。 盛明安上台之际，下面不少人交头接耳惊疑主讲人居然这么年轻。 “他几岁？” “他有十六岁吗？” “也许他已经三十岁了。每个亚洲人看上去都很年轻。” “最新消息，今年十八岁。” “太小了！”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你们上油管输入盛明安三个字就会知道怎么一回事。” “我看到了——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我不想知道其他，我只想说他真是太可爱了！” “啊啊啊我也想说！他长得太漂亮了！” “…” 盛明安拿了话筒，轻拍两声，开始说话：“大家好……” 他从超导实验开始说起，循序渐进而深入浅出，英文发音准确而且老练，善用比喻，解说浅显易懂，虽然由于个性原因不是特别幽默，但有别于成熟男人的清爽少年气也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存在。 会议厅里所有声音渐渐消失，所有人沉浸其中。 等盛明安讲解完毕，便到了提问环节。 有些提问者是比盛明安还知名而且厉害的物理学者，面对他们的提问，盛明安回答得不怯懦、也不傲慢，态度是符合华国人的谦虚平和，十分淡定自信。 陆、洪两位师兄见状彻底放心，他们一开始还担心三四百人的讲座会给盛明安带来心理恐惧。 好在讲座结束得很完美。 事后格娄斯他们邀请潘教授和盛明安等人在酒店共进晚餐，分别留下联系方式后散场。 盛明安喝了点红酒，脸有点红扑扑的，回到房间后洗了个澡，然后躺到床上，侧着身体看窗外的灯光和细雨，心里没想什么，渐渐就睡了。 加州圣迭戈，高通总部大楼。 陈惊璆姿势看似轻松实则僵硬的坐在沙发上，对面是一扇落地窗，能够看到绿草如茵和蓝天白云。 当然这时候没有蓝天白云，因为天空遍布灰云，天气湿润而沉闷，冷风将种在路边的美国红枫刮得落叶飘零。 旁边的中年男人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而林成建大口吃汉堡和可乐，如果不是禁止抽烟，他可能还会点燃一根烟。 中年男人叶柄强压怒气：“能负责、能说话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来？！” 陈惊璆抿唇没说话，林成建抬头看了眼叶柄，嗤笑后继续啃汉堡，气得叶柄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低吼：“你他妈就这么干活？！你是湾岛那边介绍的中介！拿了那么多钱最好给我乖乖办事！你现在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坐了两天就被晾了两天？！” 林成建一边咀嚼一边喷话：“因为你们被耍了。” 叶柄惊怒：“你说什——” “哇塞！你们真的这么天真？以为美国佬真的肯卖给你们光刻机？不要闹了兄弟，美国佬玩玩你们而已。就算你们真的买到一台二手光刻机，我保证那也是一台破破烂烂用不了多久的光刻机。” “我们只是买一台他们淘汰不要的光刻机！破破烂烂……我们他妈也认了！” “那就加价……” “两亿美金……还加？！” “你们想要，他们想赚更多钱。不愿意的话，你们可以拒绝。” “你妈——” “叶柄……”陈惊璆喊住叶柄，黑冷的眼珠望过来，钉在林成建的脸上，后者咀嚼的动作僵硬了一下。“坐下，冷静点。” 叶柄深呼吸，来到陈惊璆跟前低声说：“我们没时间耽搁，陈天鹤突然注资鸿芯，抢走一堆投资……”顿了顿，他继续说：“革芯要是再没有成果出来，原来的老板可能会撤资，他们似乎更看好鸿芯。没有后续资金，研发断裂，整个项目功亏一篑。” 叶柄听令于陈惊璆，而陈惊璆则在一家成立不到五年名为蓝河的公司当副总。 蓝河公司不出名，规模很小。 起初做芯片设计，后来转战光刻机研发，制定革芯计划，但因为光刻机研发本身就是一条集中的产业链，关键技术被封锁，所以研发一度停滞不前。 做研发的公司本来就烧钱，投资蓝河公司的幕后大老板最后选择对外募资。 革芯和鸿芯一样都是公开募资的造芯计划，不同于鸿芯只为了敛财，革芯确实一心想造出光刻机。 蓝河默默研发了好几年的芯片设计和光刻机，养了一批专业团队，直到今年才对外公开革芯计划，只可惜革命中途因陈天鹤横插一脚而输给鸿芯。 如果没有进展，革芯项目恐怕撑不了多久。 他们现在需要一台28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 陈惊璆之所以成为蓝河这家小公司的副总几乎一手包办革芯项目，主要因为蓝河幕后大老板是津市地下黑拳的常客。 那是个江湖匪气很重的人，看好一股不要命狠劲的陈惊璆，所以招揽他替自己办事。 办过几次事都办得很漂亮，还考上重点211类大学的陈惊璆自然得以升迁，而他的任务其实就是盘活革芯计划。 叶柄：“陈总，鸿芯摆明捞钱，革芯要是死了，整个津市的半导体相关企业都会被鸿芯欺骗。” 陈惊璆问林成建：“他们要多少？” 林成建比了个手势：“六千万……” 叶柄简直快疯：“抢钱吗！” 陈惊璆：“六千万不可能，最多两千万。” 林成建耸肩：“人来了，你跟美国佬谈。” 陈惊璆和叶柄回头就看见身后两个美国佬走来，他们面带笑容，仪表堂堂而举止斯文，主动打招呼问好，说话也礼貌但难以掩盖他们骨子里的倨傲。 名为保罗的合作负责人笃定的说：“不、不，不可能，看来我们没办法达成一致。相信我，我们甚至不缺一个肯支付三亿的卖家购买一台二手光刻机。除了我们，你们没办法在美国买到一台阿斯麦尔光刻机。” 陈惊璆：“保罗先生，我们是带着百分百诚意来跟你们谈生意，但是从一开始的谈拢价格再反悔、加价，反悔、加价，一而再再而三，未免太过了。我们做生意讲究和气、诚信，你们第一次加价，我们同意，开出市价的两倍，中间又加了一次，现在还加……至少应该讲点诚信，也为了方便日后的合作。” 保罗：“日后的合作？” 陈惊璆垂下眼皮：“是。如果可以，我们将从英特尔合作的芯片渠道转移至高通。” 保罗问：“什么渠道？” 陈惊璆说了个公司名字，保罗愣了下就追问：“你保证你能说上话？” 陈惊璆：“这得看贵公司有没有兴趣深入合作。” 保罗闻言就跟身边人低声沟通，最后对陈惊璆说道：“我看得出你的诚意，我们一向不拒绝充满诚意和友善的朋友。这样，我会向上层提出建议，希望我们能够完成合作。” 哪怕巨大利润的生意送到跟前，他们话语间还是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倨傲，仿佛和你做生意是纡尊降贵。 傲慢的美国佬。 陈惊璆笑了笑，起身同保罗握手：“是啊，我也希望。” 保罗两人起身就要走，不过看到在旁边缩着肩膀啃汉堡的林成建时忽然发出短促而夸张的嘲笑：“林，你看上去很落魄。需要我介绍一份工作给你吗？” 林成建面无表情，生硬回答：“不需要……” 保罗耸肩，和同伴挤眉弄眼后走了。 “我们等了两三天，见面却不到十分钟，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日理万机的总统！”叶柄打开车门不忿地说。 陈惊璆进后车座，叶柄随后上来，然后是作为司机的林成建。 林成建从车内后视镜看后车座的陈惊璆，对方一上车就面无表情，神色冷淡，明明年纪比谁都小，却很沉得住气。 被晾了两三天，数次被要求加价，叶柄气得屡次爆脏话，连林成建偶尔代入一下都觉得气炸肺，可陈惊璆从始至终没有爆发怒气，甚至表现很冷静、镇定，说话行事、举止风度进退得宜，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个商场征战多年的君王。 陈惊璆拿出手机，查看一分钟前才收到的信息，看完后顺手删除，维持了一整天的僵硬的肢体此时舒展，得以放松。 他闭上眼，休憩大概十来秒，再睁开时，就像一头醒过来的野兽准备猎食。 “林成建，你刚才很生气？”陈惊璆开口。 “没有……”林成建敷衍否认。 陈惊璆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锐利的目光直杀向也从车内后视镜观察他的林成建，后者被吓到似的退缩。 “林成建，湾岛人。1981年生，伯克利分校博士生，25岁入职高通ic设计师，29岁成为高通ic设计高级工程师，负责cpu那一块。30岁失业，不仅被高通驱逐、还被美国整个半导体行业协会封杀。” 林成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陈惊璆停顿，摩挲着手机屏幕继续说：“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是一个领导全球先进芯片技术的圈子，你被协会封杀，等于被整个芯片行业封杀。你已经整整四年没有从事ic设计工作了。” 完整的半导体产业结构是设计、生产和封测组装，分别是产业的上游、中游和下游。 芯片是揽钱最厉害的产业上游，工艺制造最精密的芯片一枚价值可达四五百万，不过多数芯片是几块、几十或几百，主要取决于其功能。 芯片设计技术几乎被美国垄断，他们只掌控最上游和核心的ic设计。 其次是生产，核心技术是可量产纳米制程光刻机。 美国光刻机主要外包给荷兰的阿斯麦尔，但阿斯麦尔早被美国渗透，可以说是一家总部在荷兰的美国公司罢了。 至于位处下游的封测组装的核心技术容易攻破，所以不重要。 林成建直接问：“为什么调查我？” 陈惊璆：“了解自己未来的员工。” 林成建冷笑：“雇我有个屁用！ic设计是一个团队不是一个人的事，就算你搞出设计顶尖的芯片，没有跟得上工艺制程的光刻机生产顶个屁用。” 陈惊璆：“我们在研发……” 林成建：“吹吧。你们连一台28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都买不到！” 陈惊璆：“买到了。22纳米工艺制程光刻机。” “什么？！”林成建叶柄齐声惊叫。 “从日本购进的光刻机，两个月前辗转几个国家的皮包公司，半个小时前刚偷运回津市。”陈惊璆意味深长：“3亿美金，花得很值。” 叶柄喃喃：“日本……不是买美国的？” 林成建反应飞快：“你一开始的合作目标就不是高通？”他不解：“为什么绕这么大一圈？” 陈惊璆轻声：“光刻机技术对华封杀太彻底，保守起见，先大张旗鼓吸引国内半导体企业的目光，国外的目光也会因为国内企业的热议而放到我身上，这叫作从众效应。” 他笑说：“书上看到的。用起来还行……” 林成建哑然。 陈惊璆说：“林先生甘心一辈子留在美国任人欺负？您和您妻子当初是因为想辞职回国却被强行阻拦，后来在去机场的路上遭遇车祸——” “行了！”林成建突然暴怒，像只困兽。 陈惊璆静静地看他，没说完的话便是：林成建当年和妻子都是高通ic设计研发的核心技术人员，应该参与了某项cpu研发计划，后来两人试图辞职回国，却被美国国防部判定是企图偷藏核心科技潜逃回华的间谍而百般阻挠。 在林成建夫妇去往机场的路上，刻意制造车祸，致其怀孕的妻子身亡。 林成建把车停路边，熄火后抽烟，半晌叹服：“雇我不便宜……” 陈惊璆：“千金难买寸光阴，对我来说，人才也一样难得。” 林成建冷静地说：“虽然已经过去四年，我也有四年没接触ic设计，但只要我离开，还是会被注意。” 美国作风霸道，一旦高端人才被判定离开将会产生威胁就会在其离开的那段时间里让他们意外身亡，尤其是华国人才。 陈惊璆：“我找你摊牌就说明至少有九成把握。” 林成建突发奇想：你真的才二十几岁？奸猾得像只老妖精。 陈惊璆淡笑，叶柄则拍着大腿哈哈嘲笑：“什么二十几？陈总才十八岁！” 林成建这回真感到惊骇了，这是什么人精？ “你还想跟高通继续合作？”林成建问。 “光刻机就算了。但芯片这个渠道我们得交给高通。” “为什么？” 林成建不明白既然买到可以量产的22纳米工艺制程光刻机为什么还将利润那么庞大的芯片渠道交给高通。 陈惊璆不语。 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阿斯麦尔对外放出的消息，他们将于15年完成可量产的16纳米光刻机样机。 二是假如津市和汉城芯片断供，至少有个渠道疏通造芯雪崩而带来的灾难。 陈惊璆心想，他原本没这种家国民生的情怀，只不过换成盛明安站在他这个位置，他一定会做得比自己更妥帖无私。 他在学盛明安，试图成为一个表面看上去光明和善的人，至少可以站在盛明安的身边而不被诟病。 林成建见他不说，便以为是秘密，于是不问。 高通总部。 保罗将他和陈惊璆的对话内容告知高层，高层没有过多思索就拍板同意。 保罗：“真的将光刻机卖给狡猾的华国人？” 高层大手一挥：“华国人的钱最好赚，他们主动送钱上门，你拒绝干什么？光刻机的事，先让他们支付定金，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故拖个两三年，等阿斯麦尔的14纳米工艺制程光刻机出来就成了！” 保罗震惊并狂喜：“14纳米？！不是16？” 高通高层也压不住得意的说：“研发进度超出计划，比原来制定的16纳米制程还精进了两纳米。阿斯麦尔的这台极紫外光刻将会让全球的半导体产业重置。” 至少现在还跟阿斯麦尔分割光刻机半壁江山的尼康很快会被甩飞，资源和利润也将再度倾向美国的半导体协会。 盛明安随潘教授等人从斯坦福回科大，他在斯坦福解决的量子纠错难题这事早就传遍了国内物理学术圈，但还没出圈。 如果没有媒体大肆报道，学术圈内的事其实很少外传，因为这个圈子很封闭。 就连科大也只有一部分教授知道。 奇怪的是就连校领导都不知道这事儿，好像知道的人普遍以为别人都知道了，但没有渠道而对学术圈没有多大兴趣的人，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导致盛明安回学校很平静。 平静到上下课如常，偶尔围脖发个今天做了某个实验、期中考试满分等博文都只激起轻轻的水花。 不过就是颇受教授们关注罢了。 但他平时也很受教授们关注，于是就变得很普通平常。 直到某天，距离2014年的元旦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有某个逼乎大v发了一个帖，就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出他卧了个大槽的玄幻内心。 帖子标题是：【诸公，量子纠错难题被解决了，距离称霸量子力学还远吗？】 很多人一进去还没看帖就开始发：【又来了又来了！每年逼乎做任务的水贴，年底冲业绩的来了吗？】 【大佬，我没想到连你也开始恰烂钱【痛心】。】 【恰饭怎么了？恰饭多快乐！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恰饭？】 【你们看后面帖主的补充吗？好像真的解决了。】 【少吹水了。学过点量子力学就该知道量子纠错没二十年搞不定。】 【卧槽！真的解决了？】 【咋回事？我瞅瞅。】 但见主楼内容是：【事情是这样的，笔者昨天就跟平时一样爬墙去瞅了瞅外面的花花世界，一不小心走进推特热搜话题某某主持涉嫌种族歧视……要知道这种事每天都在美国上演，太阳底下无新事嘛。】 【但通常能闹上热搜的，基本都会出现流血事件。笔者以为又是……就大家都懂的，结果点进去一看居然是学术圈的事，再定睛一看，嗯？怎么跟亚洲人有关？怎么还跟华国学者有关？！】 【经我细察，好家伙！】 【原来两天前的美国科学探索频道播出上个月的索尔维物理会议纪录片里，某主编光明正大侮辱亚洲人，不仅乳华还擅自剪辑视频，将原本属于华国学者的荣耀张冠李戴送到麻省理工学者的头上！】 【一开始是主编言语种族歧视太过分，引起在美华人学生的不满。然后他们打热线电话投诉和抗议，全都被压下来，本来这件事就过去了。谁知道——】 主楼内容到这里结束。 某些水友忍不住骂：【靠！楼主大喘气！不能一句话说完？】 【不愧逼乎，故事编得引人入胜。】 翻到下面才看到大v的回复：【紧接主楼：谁知道当事人，就是三个麻省理工物理学者在推特辟谣说纪录片不属实，涉嫌恶意剪辑扭曲事实，真正的荣耀应该属于视频里被冠以自大的黄皮猴子的华国学者！】 【哈哈哈大快人心！】 【该！那个主编有没有道歉？】 【华国学者是谁？】 大v：【然后！真正爽炸天的情节来了！科学探索频道和主编统统装死，纪录片照常播出，不肯删改！华人学生圈子气得就差点拨打华国驻美大使馆和外交部让他们处理这件事，然而某些美国佬不干人事，硬是把这件事给拦下来。】 【推特删号、删发言，屏蔽麻省理工学者在推特的辟谣！事情看似跟以往那样堵住普通人嘴巴等待平息的事件一样，结果第二天发现格娄斯、威腾等大佬们齐齐指责科学探索频道纪录片不符合事实，还有索尔维学院也放出当日公开讲座的视频！高清！】 【整件事就爆了！一开始是在美华人圈爆炸，然后是在外留学生爆炸——】 【兄弟们！铁汁们！因为真正解决量子纠错难题的是我们华国的青年物理学者！】 【卧槽！虽然我不了解前因后果但看上去又燃又牛逼。】 【啊这，这事发生就才短短两天？】 【格娄斯和威腾是谁？索尔维物理会议纪录片是什么？@好了我知道了，都是我扒拉不上的大佬。】 【所以华国学者是谁？】 大v：【铁汁们我又来了！猜猜这个华国青年学者是谁？就是你们认识的！对！是姓盛的那个科大怪物！】 【盛……盛神？】 【吃瓜吃到我盛神？】 【墙外吃瓜回来，我真是吃撑了。我感觉又爽又空虚，盛神在外被泼脏水，还没等我国网友出征、这事居然就解决了？！】 【魔幻2014。】 【华国物理真崛起了？】 【哈哈哈……在美留学生党回来叉腰大笑！试问在座还有谁，能在国家和网友们还没出手之际，就让国外物理界一众大佬为他撑腰？！】 【诸公，我出门吃瓜去了。】 【吃完瓜回来的我打了个饱嗝并表示，仿佛看了一篇崛起爽文。】 这贴被搬到盛明安的超话，华国人对关乎国家荣誉和言论歧视等事都格外看重，而这事从头到尾不用他们出力就完成了大反转，堪称爽文经典模板，于是话题被带飞。 不到半天时间，话题爆了。 第46章 微光[07] 国之信心。 时间回到两天前，美国科学探索频道关于第26届索尔维物理会议的纪录片播出，上下两期相隔一周。 这是下期的纪录片。 上期是前三天辩论会议的内容，下期则是被邀请的物理学家的公开讲座。 能被剪进纪录片并播出的，基本都是大佬。 但纪录片下期结尾突然插进一个彩蛋，伴随优美的文案展开，量子纠错难题被麻省理工三名助理教授解决的喜讯道出。 经过错位合成剪辑的视频播放结束，迅速跳转到华国青年学者也试图在公开讲座上解决量子纠错难题，而该讲座所用的超导实验结果实际只探寻到预警信号。 换句话说，华国学者企图现场解决困扰物理界二十多年的难题。 如果他当场解决，那么他会被冠以天才之名。 相反，他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自以为是、不自量力，没有自知之明，愚蠢而自大……无数类似意思的标签纷纷贴到这名华国青年学者的身上，而因为教室里的打光问题，以及华国青年学者面对白板、背对镜头的时间居多，通过这个视频根本看不到青年的脸。 所以没人认出他就是几个月前火遍油管的盛明安。 如果视频到此为止，也只是让人嘲讽华国人对自身能力没有认知的自大，然后在视频留言区评价麻省理工三名助理教授，或鼓励或善意。 事情大概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哪怕事后索尔维会议和斯坦福公开视频放出真相，估计也没人会给眼神。 偏偏科学探索频道作死，文案中反复使用chinaman和chink两个单词代指视频中的华国青年学者。 又恰好在加州本地某知名院校一个种族激进分子，在课堂上用这两个单词指代华国留学生，被反驳时就拉出科学探索频道这个纪录片出来说事，证明华国人的自大愚蠢和卑劣。 得知此事的华国留学生团体瞬间炸了。 因为chinaman和chink都是极具侮辱性的词汇，而且只针对华国人，非常恶劣，种族歧视意味尤其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当面指着黑人骂黑鬼。 华国留学生群体纷纷打爆科学探索频道的热线电话表示抗议和投诉，科学探索频道客服电话将这件事向上汇报，得到费力恩本人的回复：“不用管他们……” 客服部门委婉表示：“投诉次数达到上限。” 科学探索频道就是个学术科研的频道，按理来说不会招惹太大的纷争，自成立之初就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投诉。 说实话，客服部门挺不爽的。 费力恩不以为然：“你们不会不接听吗？或者挂断电话，或者拉黑，这是你们的工作，如果一点投诉都做不好，公司为什么开工资养你们？” 客服部门：“…”妈的谁扛得住一天几百上千个投诉电话？！ 然而费力恩虽是科技频道的主编之一，却跟高层私交甚密，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处理暴增的投诉电话。 华国留学生很快发现他们打不通科学探索频道的客服电话。 这时候他们还憋着气，没彻底爆发，分别在各自的留学生圈子里交流和组织，上油管和推特说明来龙去脉，态度强硬要求科学探索频道删除纪录片里的乳华文案。 事件一步步增加热度，吸引国外网民的目光，其中就有部分物种不明的生物混进来带节奏，发表类似华国人就是又蠢又毒、华国人狭隘，不容许别人开一丁点的玩笑。、黄皮猴子滚回华国！……等言论。 华国留学生很硬气，冲上去就是头铁硬刚。 本来只要科学探索频道就此事作出公正的态度，哪怕不道歉，删掉乳华文案也好。 但他们装死，从上到下将装死二字贯彻到底。 当天晚上七八点左右，有媒体在一个名流轰趴上遇见费力恩，顺势问他对华国留学生提出来的乳华文案质疑和抗议有什么想法。 喝醉了的费力恩直接轻蔑回应：“难道不是因为我说真话刺伤了他们狭隘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他们才闹？” 新闻几乎实时播出，不仅华国留学生看到，全体华国留学生和海漂党、华侨怒而抗议，一边联系驻美大使馆和外交部，一边增加推特热度。 费力恩被人从轰趴里拖出来，灌了点药强行醒酒才知道这事闹得有点大，但他还是不把华人放在心上，打电话给推特高层朋友，找人脉拉关系又花钱打点，删掉或屏蔽反响比较大的推特博文。 那扼住他人喉舌的熟练手法令人恶心但非常有效，华人确实无法撼动资本世界的强权。 反抗的声浪一下子被镇压，谩骂和嘲笑华人愚蠢自大的视频和评论被选择性推到实时热点，幕后主谋的费力恩对身边人说：“这不就解决了吗？” 助理沉默，半晌后说：“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担心触底反弹。” 费力恩闻言露出轻蔑的笑：“华国人的反弹？谁都知道他们是一群爱好和平的懦夫。如果是黑鬼闹事，可能还会给我带来一些不小的麻烦。” 助理惊讶的看向费力恩，继歧视华人之后，费力恩又使用了黑鬼这个同样极具歧视性的词汇描述黑人种族。 这说明费力恩不是讨厌华国，而是他本人种族歧视、白人至上主义。 费力恩不耐烦：“我担保这件事到此结束！你出去，没事别来打扰我！” 助理被他赶出家门，之后他打电话喊应召女上门玩了一晚的游戏，直到天边渐白才熟睡，因此错过早上威腾教授等人发言的精彩瞬间。 早上八点，还不到白领们的上班时间，驻美华国大使馆收到留学生电话求助以及外交部的连线询问，于是搜查证据并连夜开会商讨怎么处理这件事。 因为一般不涉及政治立场的前提下，代表华国对外形象的大使馆和外交部不能轻易发言。 他们必须谨慎，不留话柄。 华国驻旧金山领事馆大楼内，丁副司跟外交部的邓助通电话：“科学探索频道不代表官方，没有政治立场，文案是个人行为，纪录片也只在美国国境内播出。我们官方下不了场，没理由谴责。我们正在交涉，希望能够下架该纪录片。” 邓助了解来龙去脉，自然知道丁副司的难处，也知道索尔维物理会议的纪录片纯属恶心华国人。 会议五天不知多少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学者和民科学者声称自己解开了某某世界难题，却也没见他们被放进纪录片，只有一个华国青年学者被故意剪辑放进视频，成为上下两期时长共三个小时的纪录片唯一的丑角。 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邓助：“我这边关注舆论，你们注意安抚留学生的情绪。” “我知道怎么做。”丁副司苦笑：“不过我算理解你们几个月前的遭遇了，空长一张嘴，话说不出来，舆论被带偏，经年累月的偏见难以根除，而我们的宣传口还跟哑了一样——” 剩下的话牵扯太多，丁副司不说，邓助却明白。 邓助转移话题：“年初那件事是我们幸运遇到一个真天才，风波无惊无险反而在外网扭转一波刻板印象。说来还是我们占便宜。” 丁副司闻言有点酸：“可惜我没遇到这好事。”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开，秘书冲进来说道：“副司，好消息！反转来了！” 丁副司心里一咯噔：“说……” 秘书瞪大了眼睛：“那个纪录片里声称解决量子纠错难题的三个麻省理工助教在推上发言，说不是他们解决量子纠错难题，真正解决这个难题的学者正是纪录片里被骂不自量力的华国青年学者！” 丁副司顿时傻眼，话筒那头的邓助也愣住，可意想不到的反转还没完，好事通常接二连三。 另一个秘书跑进来：“报告！那什么，威、威腾教授也在个人账号上转发麻省理工助教的澄清文，还说他当天就在那场讲座，亲眼看着华国青年学者解决量子纠错。然后——” 丁副司追问：“然后什么？” 秘书二号：“然后也是诺奖大佬的格娄斯教授，和其他被邀请参加会议的教授也都在个人账号表明态度，还有人直接质疑科学探索频道忽视科研学术的公平公正，将个人歧视和偏见融入纪录片，不惜剪辑视频污蔑一位前途光明、学思敏捷的优秀的华国青年学者。” “就……凌晨的澄清推，从七点开始一个又一个教授们转发，这件事已经迅速登顶推特热点前十。” 丁副司是真的懵了。 不是、他们这边刚还在头疼怎么将影响降至最低、怎么安抚留学生和华人情绪，还想联系美方商量下架纪录片，甚至做好被讽刺的心理准备，就没事了？ 这刚准备好，那边就自己给解决了？ 头一次坐享其成的丁副司有点不习惯，而话筒那头的邓助反应很快的询问：“那个华国青年学者是谁？” 丁副司问话，秘书一二号齐声：“就是科大的盛明安！油管华国学者学术造假的主人公，盛明安！” 邓助丁副司：“…” 丁副司：“看来我也遇到好事了。” 推特部分还没被禁言和删号的华国留学生以及华人同胞跟那些恶意污蔑华国的网友对线，到了后半夜竟然出现大量香蕉人、黄猴子等词汇，一场针对华国人的排华暴力行动正在网络成形。 华人同胞抵抗得有气无力之际，艾哈迈德他们出现了。 紧接着是普林斯顿的爱德华.威腾、圣芭芭拉分校的戴维.格娄斯，还有其他的教授们，一个接一个站在华国这边谴责科学探索频道的所作所为。 此时推特围观的全体华国留学生以及华人同胞乐呵呵发评：【这是第几个了？】 【第十二个。算上麻省助教，一共十五位教授发声。差不多二十分钟一个，跟翻牌似的】 【索尔维物理会议受邀请的教授多少人来着？】 【看了名单，一共62人。】 【没人关注解决量子纠错的华国青年学者吗？！量子纠错——被解决了！是我大中华的青年物理学者！我是不是在做梦？所以臆想出我大中华物理崛起？】 【不是梦……索尔维学院和斯坦福大学相差十分钟分别发了一段完整的视频，真的是华国青年物理学者解决量子纠错的难题。】 【还有一件事，因为视频很完整，所以你们都能看到那个青年物理学者的脸。】 【我看完讲座，一开始震惊这人谁？卧槽好好看，感觉有点眼熟，然后舍友过来瞄了眼说哦！是shengmingan【滑稽】，她是白人但审美正常，不是眯眼大饼脸的刻板审美。】 【补充一句，她是盛神的颜粉。】 【卧槽！盛神！】 下午两点钟左右，鲍伯在自己的账号上发推并放出原版视频，同时配文：【我的上司是白人至上主义者，他无数次的盗窃了我的视频和素材，二次剪辑后冠上他的名字就发表。】 鲍伯的视频光影构图非常绝妙。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窗帘被拉上，只有讲台一束光从天花板投下，多媒体同步直播实验室实验过程。 一排排黑灰色的身影一致无声凝望那个站在灯光里的少年，像蒙昧的门徒追随他们的圣子，像当年古希腊市场中无知的人们仰望正在演讲的哲学家，像启蒙的学生受先贤思想洗涤……任何国家、任何人都可以从这一幕看到自己文明里求知的一面。 从想象中挣脱，又被接下来盛明安的当场解决量子纠错计算、配合默契的时空结构构造成功两个画面震撼得鸡皮疙瘩起，情不自禁沉入其中，仿佛自己化身成为物理海洋中一条游来游去的鲸鱼。 不提真相，单论视频拍摄技巧就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除此之外，上司轻而易举摘走下属辛苦的工作成果这件事引起无数行业领域的人的共鸣。 越来越多人参与进这个热点话题。 然而真正将事件引爆并扩散的人居然还是费力恩！ 他助理将费力恩私底下用黑鬼、黄祸称呼黑人和亚洲人，毫无顾忌发表种族歧视的言论录音发表，彻底惹恼在美黑人和亚裔。 原本种族歧视就是美国不能触碰的高压线，费力恩之前歧视华人就已经惹来少数争议，这回直接拉上除了白人以外的所有种族，尤其对种族歧视非常敏感的黑人。 当天下午就有人组织去电视台抗议。 费力恩清醒后收到一个电话，那头与他有私情的高层冷声说：“费力恩，你被解雇了。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解决吧！” 瞬间整个人懵了，慌得像一头踩空从百层楼高摔下去。 他上网得知详情，又看到鲍伯发出的视频就什么都明白过来。 他被阴了。 对费力恩来说，解雇只是开始，接下来他不会再找到任何工作，他名下的公寓和车子都将因为还不起贷款而被冻结。 当然这是他自作自受。 国内媒体闻风而动，但他们的主要焦点不放在国外那场风波，因为没有波及国内、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事情就平息了，实在没有多大的参与感。 可是没关系，除了那场风波，明显量子纠错难题被攻克更具有报道的价值。 华国物理学者几乎没有物理理论性的科研成果这事众所周知，媒体不提、国人也不提，不是不重视科学，而是怕提多了让人失望、难过，所以只能选择忽视，选择报道经济发展和国产制造等方面增强国之信心。 上次，盛明安以刚满十八岁的年纪建立艾瓦级超短激光装置方案并实现建模成功，当时各界媒体给予很高的评价，差点将人夸出花来。 那时年纪尚小的少年人看到报道激动得热血沸腾，引以为荣，以盛明安为榜样并向他看齐。 而年纪稍大些的人们则看透报纸夸张颂扬的目的是立一个年轻一代的风向标杆，所以能够理解的同时，还是感到了尴尬。 什么百年一遇的天才。 什么冉冉升起的东方明星、盛世谪仙。 言语行文之间俨然把盛明安当成华国物理崛起的希望，不怕伤仲永似的，吹得天花乱坠。 看懂的人真心感到尴尬，也知道国内媒体在短板这一块喜欢用夸张的话术，于是没怎么当回事，结果这才过了半年，人家居然真的又出成果！ 就没有伤仲永！没有裹足不前、更无骄傲自满，还不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前进，而是巨人的脚步向前跨，嗖一下飞到前面叫人仰望不及的位置。 一道困扰二十多年的难题，一道被预言将会困扰物理界五十多年才有可能被解决的难题，居然提前被盛明安解决了！ 那还是一道理论，不仅仅是科研研究，而是会被采纳于全世界所有物理书的理论！ 所以，物理界激动了，学术圈激动了，某些日报比如津市官媒和皖省官媒编辑更是激动得难以成眠，居然还没等论文出来就大笔一挥写下文章发表。 【18岁华国少年攻克物理难题震惊全世界——】 【华国青少年如何解决世界性难题，令国外无数物理学家自愧弗如？】 话题要多耸动有多耸动，很有震惊uc部那味了。 但这些都没有人日和新华社文采斐然、吹得漂亮，人日：【再创奇迹，华国物理界天才惊人成就！】和新华社：【让西方世界重新定义华国青年物理学者行不行的全系天才少年——盛明安。】 以上只是标题，下面则是正儿八经的报道，从去年的雷达算法到今年的艾瓦级超短激光方案、再到如今的量子纠错，皆是成果斐然。 短短一年内发表四篇顶级学术期刊论文，论文h指数在高引用范围层次，论文含金量不可小觑。 【他的头脑超出凡人，他让西方世界刮目相看、洗去偏见，他如东方天幕的朝阳，引领华国新生代重拾科学热忱，和对华国物理未来发展的信心……人们终将敬爱他、追随他，世界投来注视和惊叹的目光，因这远超常人的智慧。】 下面一段摘自人日报道：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m理论被解决的希望——《科学》节选，爱德华威腾。】 原来是《科学》出刊，由于盛明安的两篇论文上下关联，于是《科学》直接同期刊登两篇论文。 以上摘抄片段是爱德华威腾的推荐语。 报道一经发出，网友组队到盛明安围脖底下打卡： 【这是邀请吧？是邀请吧？威腾教授的邀请tvt，眼红。滴血。】 【发明m理论的威腾教授……我死了！酸死的！】 【太夸张了……m理论那玩意儿起码得百年后再有爱因斯坦那样的天才横空出世才可能解决。】 【为什么不能是盛神？】 【没看懂，我知道威腾教授是诺奖大佬很牛逼，但m理论是什么？】 【简单点来说，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是互不干涉的两个武林门派，m理论就是有可能统一两大门派的盟主令。】 【大一统来了，两派武功经脉互通的日子还远吗？两派成千上百的武功秘籍不就可以练起来？而证明了m理论的人就是物理界的武林盟主晓得伐？】 【这么跟你说吧，一旦m理论被证实，那么威腾教授的江湖地位相当爱因斯坦。】 【wow……牛掰！】 【我盛神威武！我大中华威武霸气！】 第47章 微光[08] 灼灼风华 喜讯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两篇论文不分前后出刊，还是《科学》这种毙稿率高达90%的顶级期刊，还有物理界地位超然的大佬评语，任何物理学者但凡有其中一项成就都该此生无憾了。 而当这些荣誉都系一人之身，那么这个人注定被仰望。 科大校方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盛明安他们在斯坦福做的事，立刻拨通潘教授的电话询问怎么回来一个字不说，让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潘教授惊奇说道：“早一个月前就传遍物理界，你们居然没人知道？”他笑说：“你们对自家学生未免太不关注了。” 校长有些尴尬，他们事情挺多，学院下面那么多研究所、实验室和重点项目工程，还有跟申市光机所的、首都华科院……共同合作项目，那么多事情忙着，而华国理论物理不及西方欧美国家是事实，每届的索尔维物理会议基本没华国物理学者的事，他们就完全忽略了。 “咳咳……”轻咳两声，校长将这点小失误甩开，认真和潘教授商讨：“盛同学是不是有意向转量子力学？您团队要是空几个人，不如招他进去？” 潘教授否决：“没这必要。他有能力顾好光学和量子力学就让他继续这么办着，两头一起学，等明年再让他选数学——这不是我的安排，人有自己的想法，用不着我们操心。其他以后再说。” “也好……”校长说：“是这样，我们决定给他颁发奖金五十万，分别鼓励他在《科学》发表的两篇论文。量子纠错这篇一作署名是盛明安和陈惊璆，照规矩来说他们应该平分其中四十万。” 说到这里，校长也有些犹豫，他之前就怕奖金太少让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产生不满，所以才找潘教授商量。 在《自然》和《科学》发表论文对科大来说，虽值得称道却不是件很特别的事，因为科大每年发s【自然、科学和细胞三大国际顶级期刊】的论文数量少说也有十几篇。 校长知道其他大学财大气粗，一s论文奖励百万，那是因为他们每年都不一定能出一s！ 换成科大，一s奖励百万，一年得两千万左右投在里头。 而且奖励金额太高，还有谁认真带领团队踏实搞研究？ 肯定削尖脑袋抢s。 校长这回给出五十万的奖励金额可是综合多方考虑才敢定下来，还是看在盛明安两篇论文含金量太高的份上，从校方规定的一s论文两万金额奖励的基础上拔高十几倍。 潘教授理解校长的想法，对此没什么意见。 “回头我跟盛明安说说。” “算了，还是我跟他们说，我准备联系他们，商量见报采访的事。” 潘教授闻言也就没什么话了。 于是校长联系盛明安将这安排一并说了，刚好陈惊璆在，两人没什么异议。 奖励金额分配很简单，四十万平分，另外十万是盛明安个人所有，也就进了他的腰包。 其次是个人专访，盛明安驾轻就熟。 陈惊璆天生具有镜头感似的，面对镜头和采访都能侃侃而谈，哪怕记者后来顺口提及他的家庭，他还是能面不改色的一句带过。 采访结束后，记者和老师们都离开，教室里只剩下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 陈惊璆收拾书本，左手旁是装了七八支笔的笔袋，右手此时还捏着一根铅笔正削尖笔头。 盛明安突然问：“你姚姨还在医院住？” 姚姨便是养大陈惊璆的那位佣嫂，认识一年多了，盛明安却没有去见过姚姨。 一开始他觉得跟陈惊璆不是很熟，没必要深入结识其家人。 后来太忙，高考、上大学，科研，远离津市竟就再没机会探望陈惊璆那位一直住院的姚姨。 陈惊璆：“本来出院了，前段时间旧病复发又住院，之前找的护工也辞职。我得回去一趟。” 盛明安：“什么时候回去？” 陈惊璆：“元旦假期，时间快到了。” 盛明安点头，想起刚才记者采访陈惊璆你的父母在你的学习道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陈惊璆的回答父不详，母早亡。 采访的记者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但见陈惊璆不是说笑，于是赶紧表现出遗憾，匆匆转移话题深怕刺伤家庭破碎的天才少年的心，自然也忘记原来计划准备同样的问题询问盛明安。 盛明安又走神了。 陈惊璆如是想着，倒也习以为常，心想盛明安现在在想什么？他异于常人的大脑结构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奇思妙想？ 是激光光源还是量子退相干？ 或者是极紫外光刻，也有可能是m理论。 下一刻他便听到盛明安问：“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陈惊璆失笑：“问这个干嘛？我想要的，你都送我？” “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我会想办法满足你——”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陈惊璆在座位上削铅笔，盛明安坐在旁边的桌子上，脚尖顶着地面，低头看向陈惊璆认真说：“是庆贺你生日的礼物。” 陈惊璆有一刻茫然：“我生日？” 盛明安：“是你生日啊。冬月的第一天，阴历十一月一日。” 见陈惊璆这反应，盛明安也有点拿不准，难道他记错了？ “系统，我没记错陈惊璆生日吧？” 系统：【没有。】 盛明安放心了。 陈惊璆迟疑着说：“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他有父母不如无父母，哪有人庆祝他的降生？ 即便是养他长大的姚姨也不会刻意记他生日，她有自己的家庭和儿女，其实分不出太多的关爱给陈惊璆。 盛明安两手向后撑直身体，掌心贴着桌面说：“那就从现在开始养成习惯……生日可以收到很多礼物，你平时不能做的、不能要的，在这一天提出的要求基本能够得到满足。” 顿了顿，他补充：“但是别太过分。我的钱不多……” 他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差不多也就一千万，但这一千万用在科研中也是杯水车薪，很快烧没。 还有外公要养…… 不算不知道，一算，盛明安猛然发现自己真穷！ 陈惊璆想了想说：“你看着办吧……” 就算提出为他庆祝生日的人是盛明安，陈惊璆也提不起兴趣。 因为实在太陌生，以至于没有实感，他不能体会生日的特别，也不懂出生有何愉悦可言。 比起庆祝生日，盛明安说提出的要求基本能够被满足，显然更能让他在刹那间涌起扭曲的兴奋感。 然而细思过后的陈惊璆还是摆出你决定就好的无欲无求姿态。 盛明安：“随我准备？” 陈惊璆：“随你……” 盛明安：“好……” 陈惊璆抬眼看盛明安，后者无所觉，踢了踢腿，很快就从生日的话题转移到其他，比如期末考、比如是否提前毕业—— “为什么着急提前毕业？”陈惊璆打断他的述说。 盛明安：“硕士可以参与各个科研项目，还可以申请科研经费成立独立项目。有专业团队在，做事更方便。” 陈惊璆若有所思：“你想要一个专业团队……物院博士不少，你可以拉他们入伙。” 盛明安：“说起来简单，做起事来不容易。科大物院真材实料的博士生很多是没错，但他们手里基本都有一到两个科研项目，都有老板。别说博士，就是能干活的硕士都不一定能找到，除非找毕业生。” 但大四毕业生没有经验，不如硕博在实验室干久了，最起码的实验仪器操作不成问题，还有基本的安全实操。 还有更重要的，还是钱。 科研经费是个无底洞，科研成果很值钱，但通往成功的道路全是钱烧出来的。 要养一个团队除了工资还得有一个像样的实验室和实验器材，像他这样还只是个学生，怎么可能任意使用实验室？ 人才得按硕博标准找，但一般都有老板，如果还没拿到学位的，老板通常还是他们导师。 不是盛明安为人厚道不去挖墙脚，而是除非老板不做人，抢论文成果误前程，否则一般挖不走人才。 其次钱不够、没有实验室和器材，身份不够，不是教授，拉不到投资也申请不了大型科研项目。 所以只好赶紧毕业，然后硕博连读，拿到学位、再被聘为教授，那就有资格收学生、组团队了。 陈惊璆盯着他问：“对集成电路有没有兴趣？” 盛明安：“芯片设计还是生产？封测组装？” 陈惊璆：“完整的半导体产业链。” 盛明安踢到一半的腿忽然停下，低头对上陈惊璆墨色的眼睛，半晌后说道：“你……胃口不小。” 半导体产业链包含上中下的芯片设计、生产和封装，目前华国只有没什么技术壁垒的下游封装发展不错，核心技术产业完全不行。 但总的来说，这不是一家之言就能成的规模。 反过来如果成了，便是助华国经济与国际地位腾飞的实业。 真正的实业兴邦！ 盛明安：系统，陈惊璆搞过半导体产业链？ 系统：【搞过。还是大佬。毕竟研究核聚变需要强大的经济支持，半导体很赚钱。】 盛明安：“…” 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从来没提过？！ 他再一次确定系统是个恋爱脑的废物。 不过盛明安还真来了兴趣，无他，产业链中游芯片生产的核心技术光刻机就是他前世搞过的项目。 “你做到了哪一步？”他问。 陈惊璆将削好的铅笔放进笔袋，说：“刚起步……”他抽出纸巾清理干净桌面，继续说：“不过我养了一个专业团队，从芯片设计到16纳米的光刻机研发人才都在里面。” 盛明安食指一动，心脏跳快了一拍：“你……你说你养了一个专业团队，里面都是高尖技术人才？” 陈惊璆抬眼，缓缓点头。 盛明安：“你不是兼职？” 陈惊璆：“帮人打工，不是朝九晚五上班族，算起来是兼职没错。” 行吧。盛明安：“你那支团队研发的项目叫什么？” 陈惊璆：“革芯……” 革芯？前段时间凭空出现的造芯项目？是陈惊璆负责的？ 盛明安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倍感惊奇。 陈惊璆：“我想邀请你带领这支团队完成16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研发。” 尽早研发出极紫外光刻机并造出高端精密芯片本来就在盛明安的计划之内，盛外公的公司现在被鸿芯那个项目套牢，要想挽救就得有量产极紫外光刻机在手。 盛明安：“我需要先和你的团队接触。” 陈惊璆：“没问题……” 盛明安：“还有事吗？” 陈惊璆扔掉纸巾：“应该没有……” “那去食堂……” “跟马光达他们约好在校外餐馆订了桌，还有我室友。”陈惊璆抓着肩上的书包带起身朝门外走去，说：“我们两老逃课让他们帮忙应付老师，这回发了奖金总得请客吧。” 盛明安跳下桌跟上去，“也对……” 两人到校外餐馆和各自室友一起吃了午餐，结束后，差不多下午两点，正好都有课就分开了。 盛明安找了个位置坐下，书刚翻开没多久，量子力学系的朱教授就进来开始讲课。 朱教授中途出道题目，随便点个人回答，点到盛明安。 朱教授抬眼看了眼盛明安就说：“你坐下，换个人。” 教室里其他人：“哇靠！老朱改吃素了？” “今天是佛诞日吗？老朱也心慈手软了？” “量子力学系都知道老朱菩萨脸恶鬼心，喜欢课上出题为难学生，谁答不出来就会被记住。开课至今，无漏网之鱼，没想到今天是老朱亲自剪破渔网。” “让我看看是哪位幸运儿？” 也有人开玩笑似的抗议：老朱，做人不能厚此薄彼。出鞘的剑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老朱你偏心！ 盛明安还有点懵。 朱教授扯出个笑，不动如山：“哪天你们学他一样搞出量子跃迁的预警信号和量子纠错计算，我不仅课堂上给你们行方便，还允许你们出入自由，爱来不来，我还不扣平时分。” 教室众人齐声：“卧槽！” 盛明安眼睛一亮：出入自由？ 众人齐刷刷回头看向盛明安的位置：真的是盛神？是盛神没错！真人看上去更漂亮。啊……是真的漂亮。 “盛神，谈恋爱吗？只要给我一篇sci，我愿意为你突破性别界限。” “噫——不要脸！” 被过于火热的目光包围，还有人试图伸出手来摸他，盛明安紧皱眉头避开，感觉很不好。 朱教授：“再吵嚷都扣五分平时分。” “我靠！” “十分……” “…” 集体安静了。 朱教授才满意道：“继续上课……” 下个被喊起来解题的学生发出痛苦的哀嚎，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但还是有人不时回头看盛明安，这让他感觉很不适。 于是盛明安收拾书本起身从靠墙那一侧朝门口走，看见他动作的朱教授佯怒道：“盛明安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一声不吭逃课还让舍友代答到的光荣事迹传遍整个物院，这会我还在你就光明正大的走？” 盛明安：“教授，你刚才说我可以自由出入不扣分。” “我什么时——” 猛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的朱教授一阵郁闷，再见盛明安一脸您看您说过的，不由牙疼。 朱教授不耐烦似的挥手：“走走走，期末考必须满分！” “哦……”盛明安无所谓，他冲教授一笑：“谢谢教授……” 目睹一笑漂亮至极的盛明安，众人：“wow——” 盛明安于是就这么轻松逃课，还用相同办法逃了其他课，除了光学。 自家学生不在光学领域反而是量子力学出成果，光学系教授觉得自己输了，他对不起社会。 于是对盛明安虎视眈眈，不仅盯实他学习进度，还布置实操作业，让他课外去西区的同步辐射实验室待着，顺便帮师兄师姐们打打下手，提前熟悉同步辐射基础操作。 盛明安因此将课外时间耗在同步辐射，后来直接进组处理某些激光研发项目，忙得不可开交。 不知不觉就到了冬月第一天，陈惊璆的生日。 陈惊璆收到短信：来舞蹈室拿你的生日礼物。地址xx路xx号。 盛明安在校外租了一间舞蹈室，每周去一次，一次待上半天或更久，陈惊璆去过这个地方，但从没进去舞蹈室。 他到了地方，就在门口。 犹豫良久，陈惊璆推门进去，一抬眼就看见前方四五米处的盛明安。 盛明安穿着一身黑色西服，修身的丝绸衬衫，腰间用金丝镶了玫瑰和斗牛的图案，皮革腰带扣出劲瘦柔软的细腰，长腿被黑色西裤包裹，脚下是双高跟皮鞋。 他的头发没有用发胶固定，而是蓬松的垂下来，看上去少年感十足。 却又穿着修身惑人的衣物，眉如青山远黛，清冷的桃花眼一看过来仿佛欲语还休、含情说事。 “啪！啪！” 盛明安侧身站着，双手举起，用力鼓掌，两个节拍，正好踩在音乐鼓点。 他身姿挺直，英姿飒爽，举手抬足都是自信和大无畏。 陈惊璆的喉结滚动两下，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盛明安。 激昂、异国情调明显的歌曲播出，先是富有节奏的鼓点，追随着鼓点，盛明安脚步向前、向后，像战争前观察敌手的前进和后退，像面对一头愤怒的公牛时的谨慎的周旋。 这是拉丁舞种之一，斗牛。 比较古老的一个舞种，唯一一个没有胯部扭动动作、脚步干净利落的曲式舞种。 从西班牙斗牛演变而来，以轩昂激烈著称，被誉为男人的舞蹈。 这时音乐陡变，鼓点激烈，像开始第一场进攻。 斗牛士试探那头公牛，红色的斗篷掀开，激怒强壮的公牛。 盛明安张开手臂，身体很柔软，脚步随鼓点踩在地板上，步伐强悍而振奋，坚定而执着，他舒展着身体，自由而流畅。 男舞者代表斗牛士，斗牛士matador源自西班牙语matar，意思是宰杀。 陈惊璆背靠墙壁，抱着双手，后背有点弓着，姿势紧绷，像在狩猎的野兽不自觉露出攻击的意图。 他心脏跳快了。 擂鼓一样震得肋骨都在疼，只能弓着背缓解那点疼痛。 他觉得这一刻的盛明安像在燃烧，灼灼风华在火焰里肆无忌惮的绽放。 音乐越来越激烈，节奏强弱鲜明，盛明安游走其中，或行进连续转，或退快扫步，或踩或追，寻找杀死那头公牛的时机。 但他的游刃有余让人不由觉得，他只是在寻找能够让公牛死得最壮烈凄美，能让全场观众欢呼雀跃的时机而不仅仅是为了赢。 挑逗，斡旋，盘桓……落地的步伐不是踩在地板，而是踩在陈惊璆的心脏。 他觉得自己那颗心脏快被踩塌下去了。 最后终于一击杀死公牛，仿佛能看到公牛赫然倒地激起尘沙，音乐节奏舒缓，变得随意而休闲，结束和野牛搏斗的战士解除危机、心情松缓，脚步从敏捷顿挫到缓和轻松。 随盛明安结束，陈惊璆的心脏还撼动不休，盯着一边用白毛巾擦汗一边跨步走来的盛明安，终于明白庆祝生日的意义何在。 他体会到收到生日礼物的乐趣了。 的确能让人愉悦不已。 盛明安弯腰，从书包里掏出黑色的盒子来。 陈惊璆没看见，他斟酌着语句，努力平复杂乱无序的心跳，语气期待，包含了一点惊喜的说道：“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给……” 他还没表达他很喜欢的意思就看到盛明安怼到他面前的一个黑色礼物盒，听见盛明安说：“我找人订制的，加价才能按时收到。本来还有个蛋糕，但鉴于你我都不太喜欢甜食，为了不浪费，所以还是算了。” 陈惊璆：“什么东西？” 盛明安：“你打开看看……” 陈惊璆接过礼物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支漂亮的银灰色机械男士腕表。 他闷声问：“就这个？”没别的？舞蹈不是特意为他跳的？ 盛明安挑眉：“不喜欢吗？” “没有……”陈惊璆条件反射否认，握着礼物盒，一腔似火热情被当头浇灭，不知道怎么说，还是有点失望的。 他说：“喜欢……” 心里则补充：更喜欢跳舞的盛明安。 第48章 微光[09] ‘革芯\’项目。 盛明安隔天就看到陈惊璆戴了他送的腕表，马光达眼尖看见随口说一句‘机械表？酷！哪买的？’，得来陈惊璆的回答‘酷吗？我也不知道哪买的’。 马光达懂了：“朋友送的？” 陈惊璆点头：“生日礼物。他特别定制。” 马光达可艳羡了，绕着圈端详陈惊璆的腕表，就差搬出显微镜观察，不时啧叹：“光材质就是黑金，老贵了这玩意，比黄金还贵。这么一大块，得好几万吧。不知道用的什么机芯，但是定制款肯定用贵、少的机芯，一定是老手艺，否则谁敢冲这一大块黑金下手？” 他最后下结论：“这机械表十来万应该有！” 陈惊璆：“有这么贵？” 就这么一支表十来万？ 马光达重重点头：“绝对有！陈哥，你朋友真阔绰！” 陈惊璆摩挲腕表边缘，触感冰凉，视线瞟向前面书桌前玩着笔的盛明安，笑着附和道：“是很阔绰。他对我好。” “我也想拥有这么好的朋友。”马光达羡慕得流口水，回头看向崔川和跟沙朗：“哥哥们，弟弟我把希望放在你们两个身上了。” 沙朗头也不抬打魔兽：“等哥钓到富婆，江山分你一半。” 马光达感动：“性别不用卡太死。” 两人对视，嘿嘿一笑。 崔川和画图的手一抖，怒而跳起：“卧槽——俩贱货！看你爹我今天不把社会主义的红色思想给你们灌下去，我就没脸在这个宿舍住下去！” 沙朗和马光达笑得很贱，回头面向崔川和：“灌哪里？” 崔川和：“……” 崔川和：“啊啊啊啊贱人！” 三人又开始疯了。 陈惊璆拖着椅子挪到盛明安身旁，身后是打成一团的三人，吵闹打不破这一隅的安静。 盛明安瞟他一眼，摘下一边耳机给他：“习惯就好。” 陈惊璆一阵无言，他以为盛明安一直没说话不受打扰是心里只有学习，没想到他戴了耳机在听歌。 歌曲是一首纯音乐，平静宁和，洗涤心灵，如清澈的溪水淌过鹅卵石，浸透绿意盎然的水草，让人忍不住想起林中的夏天。 陈惊璆伏在桌案上抬眼望着盛明安，轻声询问：“这表很贵？” 盛明安：“没十来万那么夸张。” 那也有好几万吧。陈惊璆没继续问，他心里猜得出、记得住，领了盛明安的心意偷偷窃喜。 盛明安眼角余光瞄着陈惊璆，心想他怎么一直笑？有什么好开心的事？ 不过，笑起来的样子如系统所说，还挺温柔。 *** 元旦三天假期，盛明安和陈惊璆回津市，盛外公早早在家准备大餐等待他们。 陈惊璆先去盛明安的家里见盛外公，被留下来吃了盛外公亲手做的大餐才离开，回到自己家，放下行李后，当天晚上去医院探望姚姨。 市三甲医院住院部，某个单人病房。 陈惊璆到的时候，姚姨正跟某个人说话，他敲了敲门，病房里两人都回头，另一个人赫然是黎骄。 姚姨看到陈惊璆不由面露惊喜：“惊璆，你怎么来了？” 陈惊璆进去，拿枕头垫在她背后说道：“学校放假，我回来看您。” 姚姨闻言絮絮叨叨许多话，让他多顾着自己，不用老是寄钱回来，学习更重要，假期也不能放松等等。 陈惊璆站在旁边安静听她说，大概十来分钟后，打断姚姨说话：“您喝点水。” 姚姨被转移注意力，而一旁自陈惊璆进来就很沉默的黎骄此时开口：“陈惊璆，好久不见。” 陈惊璆看他一眼，应了声，神色淡漠。 黎骄不觉得尴尬，自顾自说道：“你考上科大那次我正参加选秀节目，没来得及恭喜你。这次听说你解决了一个物理界的大难题，还发表顶级期刊论文一作。哈哈，去年刚认识你，我就看出你很厉害，以后肯定成就不凡，你就是差一个机会——” “论文一作是盛明安的，难题也是他解决的。”陈惊璆淡声打断他的话。 黎骄笑说：“我看了人日采访，报纸报道是‘你们’两个人共同合作。如果没有你帮忙，堂哥应该完成不了那么复杂困难的研究。要是你没出力，论文一作怎么会署你的名字？难道堂哥还主动让一半功劳给你？” 他着重强调‘你们’。 却听陈惊璆说：“的确是盛明安主动让出一半功劳给我。他在论文一作的位置署了我的名字是愿意和我分享，但就算独占成果也没人会说什么，因为确实是他一个人的科研成果。” 黎骄干笑：“你不用谦虚……” “我清楚自己有多大的水分。”陈惊璆倒了杯水递给姚姨，回头看向黎骄：“盛明安他不在乎名利这种东西，他把我当朋友，所以什么好的都愿意分一半给我。” 黎骄收起笑容：“……是吗？” 陈惊璆应了声，拿起旁边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姚姨看了看两人，为缓和气氛就拉着黎骄继续说话，陈惊璆不怎么参与，最后还是黎骄自觉尴尬而起身道别。 黎骄一走，姚姨问陈惊璆：“惊璆，你和小黎闹崩了？” 陈惊璆一愣，随即说道：“没有。” 姚姨：“你们不是朋友？” 陈惊璆否认。 姚姨盯着陈惊璆看了好一会，她一手带大眼前这孩子，自认没人比她更了解陈惊璆，可有时候还是觉得陈惊璆心思太深沉。 不过这是生存环境塑造了他，不能怪他不够单纯良善。 去年黎骄帮她垫付医药费，站在陈惊璆身边笑得很灿烂，跟气质阴郁的陈惊璆真是鲜明对比，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陈惊璆身边出现同龄人。 “我以为你们会成为朋友。”姚姨说。 陈惊璆垂眼，摇摇头并对姚姨说：“他不是，也不可能。”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盛明安，而他信任的、挚爱的朋友和家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盛明安已经占据了这唯一的位置，其他人永远都不可能取代他。 姚姨虽更疼爱自己的孩子，但论亲疏远近，她还是站陈惊璆这边。 因为她不欠黎骄，却亏欠陈惊璆。 她病了很多年，只有陈惊璆拼命打工赚钱为她支付医药费，为此辍学、受人轻贱，还经常被打得浑身是伤。 陈惊璆：“黎骄经常来？” 姚姨摇头：“就这一次。” 除了医院偶遇的初次见面，今天是第二次，刚好撞见陈惊璆回来，这也是她毫不犹豫站陈惊璆的原因。 陈惊璆表示知道了。 姚姨问起盛明安，陈惊璆一说起盛明安就滔滔不绝，直到姚姨昏昏欲睡撑不住了他才猛然察觉说太多而闭嘴，扶着姚姨躺下睡觉，然后才离开医院。 离开前，姚姨说她很高兴见到陈惊璆过得快乐，还说如果有机会想和盛明安见一面，因为提起盛明安的时候，陈惊璆眼里都是笑。 那是喜欢一个人不自知，却写在了眼角眉梢，从里到外无一处不再对他人诉说。 这话到了嘴边，姚姨犹豫，面对陈惊璆探究的目光，她选择吞回去。 陈惊璆不以为意，关门走了。 医院广场外就是大马路，车流如织，路灯明亮，高楼林立，有轨电车呼啸而过，陈惊璆走到十字路口正好绿灯亮起，便随人潮过马路，绕到对面的公交车站等下班公交。 医院地面停车库一辆商务车里，黎骄在副驾驶座，目光始终追随陈惊璆的身影，直到对方进入公交车的身影消失。 “看来陈惊璆已经对你完全不感兴趣。”驾驶座的人如是说道。 黎骄将虎口掐出血，面无表情的说：“是盛明安抢了我的位置。如果没他横插一脚，现在陈惊璆在乎的人是我，我会成为他生命里的太阳。” 驾驶座的人嗤笑：“婊子。” 黎骄脸色阴沉，虎口被掐得更深。 商务车发动，路灯照亮驾驶座的位置，露出说话的人的脸，如果陈惊璆在这肯定认得出他。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陈青琉。 陈青琉长得更像陈天鹤，五官端正但不是很出彩，才十七岁却长得人高马大，看上去二十五、六岁，不是成熟魅力、可盐可甜的气质，而是单纯显老。 他黑眼圈很重，脸颊有点凹陷，显见是被酒色掏空身体。 黎骄其实很早就认识陈青琉，他参加《少年强》那档节目被时代娱乐看中，时代想签他作艺人，起初只接触、挺看好他，于是联系当时的导演在节目里制造爆点，最后再顺势推他出道。 《少年强》拍摄第二期时，盛明安也在，黎骄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知道导演打什么主意，所以对于注定成为他垫脚石的盛明安没有多在意。 但他在少年宫遇见陈惊璆。 出于现场还有粉丝在，黎骄出手帮助陈惊璆，没料到中途盛明安横插一杠，替陈惊璆解围，还花一百块将人雇佣走。 黎骄当时对盛明安的所为有点疑惑，也有点不舒服，但因为盛明安和陈惊璆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所以他很快将这事抛开。 没料到过去几天，陈青琉联系他，开门见山直接说他会让时代娱乐签下他，给他资源、捧他出道，开出很丰厚的条件，要求是让他接近陈惊璆、成为陈惊璆的精神支柱。 最后再由陈青琉本人出来亲手打碎陈惊璆的精神支柱，以期一举逼疯他。 黎骄禁不住诱惑，照做了。 这就是为什么全网扒出时代娱乐经纪人和节目组导演恶意买水军黑盛明安捧黎骄，事后时代娱乐还签他、捧他的主要原因。 起初黎骄接触陈惊璆其实不怎么顺利，对方心防太重，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像能够看透人心，时常吓得他心惊肉跳。 直到一次契机来了。 陈惊璆那时唯一在乎的人是养大他的佣嫂姚姨，因还不上医药费而想出院，在黎骄的操作下，变成了他偶遇想不开企图自杀的姚姨，不仅救下她、还为她垫付医药费。 他才算靠近一步，可是接下来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再接近陈惊璆，反而盛明安和陈惊璆走得越来越近！ 黎骄心慌，但他自顾不暇。 这时商务车开到一处陌生广场突然停下，阴晴不定的陈青琉打开车门将黎骄拉扯下去，一把将他踹倒在地：“黎骄，如果你不是还有点用，我早就废了你。” 说完冷冷打量黎骄半晌才开车扬长而去。 黎骄惊惧得浑身发抖，去年陈惊璆因津州高架桥侧翻而在电视新闻里露了把脸，陈青琉就嫉妒得发疯，雇佣一群人想打断陈惊璆的腿。 现在陈惊璆不仅考上科大，还有顶级期刊论文一作，俨然成为社会栋梁，陈青琉更是嫉恨。 他会不会失去理智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黎骄想象不到，但他必须！必须想办法摆脱陈青琉！ 还有！还有—— 盛明安！ 黎骄边走边抠虎口的伤口，脸上爆发出扭曲憎恶的表情。 都怪盛明安，都是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还有陈惊璆，他怎么可以跟盛明安走一起？怎么能为盛明安说话？！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陈惊璆，是他第一个帮助他、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为什么他会喜欢盛明安？！ “——！” 黎骄陡然顿住脚步，身体僵硬不已，瞳孔紧缩，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喜欢盛明安？陈惊璆喜欢盛明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 没错！就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 怪不得，他就说陈惊璆提起盛明安时表现很奇怪，样子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客串的多部言情剧里，看过无数次那种相差不离的模样。 两个男的，互相喜欢吗？还是陈惊璆单恋？ 陈惊璆喜欢盛明安，他喜欢男人？ 真恶心。 黎骄表情怪异，回想刚才在医院里见到的陈惊璆，褪去少年的青涩和曾经的阴沉孤僻，身形抽长，瘦高但身姿挺拔，四肢颀长，穿衣风格简约时尚，因形体绝佳的缘故看上去颇具气质。 总而言之，是投放进娱乐圈都不会逊色于靠脸吃饭的明星的脸和身材。 黎骄改掐虎口为抚摸，脑子里全是陈惊璆，还有如果没有盛明安，陈惊璆喜欢的人会是他的假设。 好像……不是特别糟糕。 *** 元旦假期就三天，所以陈惊璆和盛明安不能在津市久待，于是抓紧时间做事。 盛明安去见陈惊璆口中的那支团队，来到名为‘蓝河’的小公司，接触到‘革芯’项目。 不管是蓝河公司、革芯项目还是那支团队，包括其中ic设计团队队长林成建，盛明安前世都没有听过。 应该是蓝河公司和革芯项目没有渡过‘造芯骗局’的冲击而败落，前有‘汉城鸿芯’夺走大半投资资金，后有明年14纳米的euv横空出世，前狼后虎夹击，倒闭是正常结局。 至于林成建，盛明安是真的不清楚，或许他还是被陈惊璆招揽，但不在蓝河公司团队、也不负责革芯项目。 陈惊璆介绍了林成建，接着介绍他身边另一人：“他叫雷客，负责光刻机研发的组长。” 盛明安看向雷客，这是个很普通的青年，大概三十岁左右，身上还穿着研究室里的防尘服装。 “你好，我叫盛明安。” “我认识你，你研发出艾瓦级超短激光方案，而且建模成功。我看过你的论文，很期待你能够研发出xfel光源，因为我认为xfel光源是将来取代极紫外光源的最佳光源。我叫雷客。” 盛明安：“英雄所见略同。” 雷客紧绷的脸立刻裂开，露出欢迎加入我们的大家庭的笑容：“有空吗？我们现在去实验室聊聊。” 盛明安意动：“实验室在这里？” 雷客：“看到这栋楼了吗？我们公司总部，别看只有五层楼高，其实地下还有四层，全都建立成蓝河研究所。除了规模不大，它可以发展为一条小型的半导体产业链。” 盛明安：“厉害！” 雷客骄傲：“那是！走走走，别耽误时间。” 雷客热情游说，盛明安兴趣盎然，两人陷入旁若无人的交流，各自说得眼睛放光。 直到跨步进入电梯，盛明安才想起他忘记陈惊璆了。 下意识回头找陈惊璆，后者无奈挥手：“玩去吧。我这儿处理完事再去找你。” 盛明安眉眼弯弯：“嗯！” 他跟雷克一起到地下研究所研发光刻机的实验室见设备，顺便熟悉一下研发团队。 而陈惊璆则上楼，林成建跟在他身旁说：“我们买到22纳米工艺制程光刻机这消息已经放出去，订单增多，但每单数量不多，应该都是试探，大头还在观望。” 22和20纳米光刻机是当今最先进的工艺制造，全华国没有一台！ 而今他们对外放话，只开了个发布会，详述革芯计划和最新购进的二手22纳米光刻机，没有视频、不对外开放光刻机工作环境，所以国内半导体产业龙头持观望态度。 小公司先下订单试探，要是蓝河如期交货，业界龙头后脚就会迅速跟上来，并且将原先看好鸿芯的投资资金转移至革芯。 不过—— 林成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只放出风声，却不对外开放光刻机参观和介绍，好好一件简单的事弄得疑阵重重。” 出电梯，一阵冷风吹来，陈惊璆拨开吹乱的、遮住眼睛的一缕黑发说道：“你猜陈天鹤为什么注资鸿芯？” “谁？” “腾辉集团老总陈天鹤，注资十亿美金。” “……他特别看好鸿芯？”林成建也有些迟疑。 “你自己都不信。” 林成建摊手：“我对他不了解，说不定是个脑瘫。” “注资十亿美金在你眼里是脑瘫，可纵横商场多年的陈天鹤不仅不是脑瘫，还是个心机叵测的聪明人。”陈惊璆推门进办公室，说：“64位四核心cpu能做出来吗？” cpu是核心芯片，中央处理器，64位四核心的cpu工艺制程32纳米，就功能而言，目前是英特尔家的酷睿i7最好，其次是今年下半年发布的骁龙810系列。 林成建：“还差点，不过快了。” 有了22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生产不是问题，只需要他们设计出核心cpu就行。 陈惊璆应了声，询问其他事。 林成建能回答就回答，不能答复也明说，中途突然拍掌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有个女人这几天一直打电话找你，态度不是很好，我们拦截下来，她说她是……呃，你妈。” 陈惊璆：“郦裕华？” 林成建：“对！是叫这名字。” 陈惊璆：“她以后再打进电话，你们直接拉黑号码。” 购买光刻机这事儿，他大费周章做了场戏，从他和郦裕华之间的母子关系入手，到利用郦裕华那位香港议员丈夫、台积电高层，辗转搭上高通，最后反过来放了高通光刻机鸽子。 而碍于陈惊璆提出来的那条芯片购买渠道利润太厚，高通不得不放低姿态，忍下这口被戏耍的怒气，可不代表他们会放过台积电和郦裕华这些小人物。 就陈惊璆知道的小道消息，郦裕华的议员丈夫似乎受贿下马，还被限制入境。 郦裕华发现被陈惊璆坑了一把后，频繁打公司电话骚扰，林成建有一次接到电话，诧异于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恶毒恶心的词汇和诅咒，一边挂断电话还一边感叹老板心黑。 现在这会儿他才明白，原来那个满口诅咒的女人还真是陈惊璆的母亲。 林成建暗自啧叹，父母关系跟仇人一样。 陈惊璆喃喃：“钱哪有那么好赚，对吧？” 拿了三千万，随便找人糊弄他，以为他不知道？ 地下室研究所，盛明安穿上防护服走在一尘不染的实验室内，里头几十个工作人员低头做事，雷客简单介绍其中一两个技术绝佳的，剩下就是说光刻机研发的事。 “我们主要分成三个小组分别研发镜头、套刻精度和曝光技术，光源部分还是采用euv技术，正在跟申市光机所申请合作，也寄希望于国家光电所的超分辨光刻装备研制进程能够加快速度……” 光刻机研发光靠一个公司其实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蓝河公司除了养团队，还一直跟国家研究所、某些高校研究所密切合作。 荷兰阿斯麦尔的euv就集中欧美各国顶尖技术和两千多名科技人才，每个关键技术都臻至工艺顶峰，汇聚几十个国家的工艺零件才被制造出来，所以euv被称为工艺皇冠最闪亮的明珠、人类工艺的极致，从不是夸夸其谈。 光刻机工作原理就是利用合适的激光光源通过具有图形的光罩进行曝光，光罩图形被复刻至涂有光刻胶的薄片。 类似于照相机拍照，只是光刻将设计好的ic电路刻到晶圆上罢了。 光刻机关键技术分别在镜头、光源、分辨率和工艺节点等等，其他不讨论，光是镜头就采用老牌光学仪器出身的德国蔡司。 德国蔡司，全球镜头工艺顶尖，没有之一。 而蔡司提供阿斯麦尔光刻的镜头对华采取不出售和技术封锁政策。 盛明安花了大半天时间熟悉实验室和团队，了解蓝河团队目前的研发进展，心里有个大概的蓝图。 另一边陈惊璆在前往地下研究所的途中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是黎骄发的。 他说姚姨突发急症，急需手术，让陈惊璆还在津市的话就赶紧过去。 陈惊璆先拨通医院电话，询问后得到姚姨确实突发急症的消息，不由眉头紧皱，脚下一转换了方向，一边朝停车场走去一边给盛明安发微信。 [姚姨病重，我先去医院。] 盛明安手机不在身边，没有回复，陈惊璆大概猜得出。 他到了停车场，拉开车门，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来势汹汹，身体下意识钻进车里，车门一拉、‘咣’一声挡住偷袭的一刀。 陈惊璆抬头看，偷袭他的人脸上戴黑色羊毛面罩，身形高大，发现一刀砍不中目标就企图拉开车门继续。 车里没什么趁手的武器，陈惊璆从另一边钻出，身形矫健，靠着几年打黑拳的身手制伏偷袭者并一把夺过刀，反手插进偷袭者的手背然后拔出，下手毫不犹豫，极为狠厉。 袭击者惨叫，不停后退，恐惧地盯着陈惊璆。 眼前这青年不是说才十八岁吗？不是个大学生吗？ 怎么下手跟在道上混的一样狠？！ 陈惊璆甩了甩手里的刀，血从刀尖滴落下来，他嫌脏，随手扔掉，看向袭击者：“陈青琉雇你砍我？他做事总是不用脑，上次打断我一条腿，现在要什么？砍手还是砍脚？” 袭击者发着抖，忽然目光顿住，落在陈惊璆身后。 陈惊璆似有所觉，猛地侧身顺势朝旁边后退几步，这本是防守的方式之一，但他没料到对方不用常规手段。 新出现的袭击者举起黄白色的瓶子冲陈惊璆的脸喷了白色的水雾，没防备而一口气吸入大量喷雾的陈惊璆脸色一变，很快头晕目眩，反应迅速转身就跑。 没跑多远，陈惊璆就摔倒在地。 第49章 幡动[01] 盛明安从蓝河研究所出来，找不到陈惊璆，林成建说他去地下实验室找他了。 “我没看到他。”盛明安眉头一皱，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陈惊璆，看到他发来的微信，想了想便拨打陈惊璆的号码。 响了一阵没人接听，自动挂断。 林成建：“可能陈总忙？” 盛明安出于谨慎和担忧，再次拨打陈惊璆的电话号码，这回终于接通，但不到一秒被挂断。 陈惊璆从来没挂过他电话！ 直觉不对的盛明安再次拨打电话，传来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林成建见他脸色不太好就问：“怎么？” 盛明安：“陈惊璆可能出事了。一个小时前，他发微信给我，说姚姨……是他一位亲人突发急症必须进手术室，他赶过去处理。这段时间足够他赶去医院解决手术需要的一切手续，不可能忙得顾不及我的电话，后来还挂断我电话、还关机。医院有公共充电区域，他手机不会出现没电而关机的情况。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他出事了。” 林成建表情严峻：“我立刻查监控。”他转身走了几步，发现盛明安没跟上来于是停下邀请：“你不一起来？” 盛明安摇头：“我去医院看看。” 监控不一定能查到什么，就算发现出事后报警，从立案到展开侦查也需要时间，而陈惊璆一个小时前给他的信息，说明他如果出事至少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林成建想了想：“也好，说不定是我们瞎紧张。” 盛明安：“但愿是这样。” 说罢，两人分开。 林成建去监控室查蓝河总部所有的监控摄像，盛明安选择计程车前往姚姨所在的三甲医院。 他不认识姚姨但知道对方住在哪个医院，因为陈惊璆曾经说过，他记下来了。 计程车后车座上，盛明安闭眼呼唤：‘系统？系统！’ 系统姗姗来迟：【宿主？】 盛明安直接问：‘陈惊璆在哪里？’ 系统：【我找找。】 之后它陷入漫长的沉默，直到盛明安忍不住再度催促，它才惊诧地说：【我……找不到陈惊璆。他失踪了？！】 盛明安一怔：‘连你也找不到？’ 系统：【我再试一试，将定位搜索范围再拓展到全省。】 过了一会，系统不可思议的承认：【我真的找不到陈惊璆。他好像突然消失了。】 系统：【陈惊璆真的失踪了！】 盛明安愣住，怎么可能？ 系统是一个科技+恋爱（存疑）通关游戏结合的产品，以陈惊璆为主角，他的个人资料、面部识别和生物感应等等信息都应该被存放在系统核心cpu里。 而系统的定位搜索技术先进这个时代两百多年，照常理来推测，除非陈惊璆失去生命体征，否则不可能检测不到陈惊璆所在。 但是陈惊璆怎么可能轻易死亡？ 他是系统口中的大魔王，未来的犯罪天才，无数人追随他、崇拜他、爱慕他也憎恨他、恐惧他，而这一世他的际遇才刚刚变好。 陈惊璆考上大学，腿没有被打断，努力的工作和学习，将来很大可能会成为国之栋梁。 他不会死亡！ 盛明安如此坚信，但为什么系统追踪不到陈惊璆的所在？ ‘系统，这个时间点的陈惊璆遭遇过什么？’ 系统：【宿主，很抱歉。】 它不知道。 盛明安深呼吸，猛地睁开眼：‘算了。你继续追踪陈惊璆。’ 系统回应一声，它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无法定位陈惊璆，仿佛陈惊璆本人此刻被屏蔽了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 这个时代的科技无法屏蔽它的定位追踪才对！ 盛明安到达医院，在门口接到林成建的电话：“一个小时前的监控出现大概二十分钟的黑屏，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出事，可能是被绑架了。我已经报警，警方那边正立案调查。” “他，或者你们团队、公司，最近得罪过谁？” 林成建回想少顷：“汉城鸿芯，还有郦裕华、台积电某个高层，高通几个高层……高通不太可能，我们现在跟高通有合作，都是陈总在负责。台积电那边也不太可能跑这么远绑架陈总，剩下就是汉城鸿芯和郦裕华。哦对，郦裕华是——” “我知道她是谁。”盛明安打断林成建的话，来到医院前台，继续低声说：“其他事回头再说，你先配合警方。” 林成建：“行。” 盛明安挂断电话，在医院前台问出姚姨的病房号便匆匆赶过去，敲开病房门，只见到一个面善的中年妇女坐在床沿边修剪花束，气色不错。 “姚姨？” 姚姨打量盛明安半晌后露出笑容：“你是盛明安对吧？惊璆的朋友。” 盛明安环顾病房一圈，姚姨不像做过手术的样子，没有陈惊璆的身影：“您认识我？” 姚姨：“惊璆和我说过你，网上有你的视频和相片，我去看过。”她看向盛明安身后，没见到陈惊璆出现，“你是来找惊璆的？” 盛明安否认并说道：“我来看您，没让陈惊璆知道。”他摊开手掌，迟疑了一瞬说道：“抱歉，我忘带礼物。” 探望病人应该带礼物，这是他前世快死掉的时候就明白的基本礼仪。 姚姨笑得温婉：“没关系。” 盛明安：“姚姨，今天除了我还有没有人来看您？” 姚姨摇头：“那倒是没有。” 盛明安沉吟，换个方式询问：“有没有见过比较熟悉的人？” 姚姨皱着眉头思索，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黎骄，我下午在医院草坪那里见过黎骄，他跟我聊了一阵。” “什么时候？” 姚姨说了个时间，正好跟陈惊璆失踪的时间段重合，不过黎骄怎么掺和其中？ 盛明安不解。 姚姨察觉不对，盯着他询问：“是不是惊璆出了事？你别瞒我。” 盛明安还是否认，姚姨是病人，过于忧虑容易加重病情，但见姚姨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还是感到些许棘手。 撒谎对一个没有完全痊愈的as患者来说，还是有点困难的。 姚姨：“如果不是出了事，为什么你没跟惊璆一起来？还问我奇怪的问题？” 盛明安正思索怎么圆谎，系统这时上线提供帮助：【宿主，您说您是为了了解陈惊璆和黎骄的关系而来就行。】 盛明安：‘这样能行？’ 系统：【没问题的。我刚才自检核心程序，在资料库里搜索到一套面对这种情况如何对答如流的专业教程书籍，您可以试一试。】 为什么程序系统里会有这种奇怪的教程？ 尽管盛明安疑惑，却还是老实按照系统教程回答：“我想知道陈惊璆和黎骄的关系到了哪一步？” 姚姨：“？” 系统：【？】感觉有哪里很奇怪。 姚姨随即捂着嘴笑，浑身的紧张和警惕在此刻化为乌有，轻松揶揄，好似看透了什么一般，对着盛明安欲言又止。 盛明安有点不自在。 姚姨端详盛明安，越看则好感倍增。 盛明安是特别具有攻击性的艳丽的长相，偏偏气质纯良，再加上学习太好、一心沉浸科研工作，报效国家，俨然就是华国所有长辈喜爱的小辈楷模。 姚姨本就对盛明安很有好感，而她也才刚发现原来陈惊璆喜欢盛明安，导致她一边担心陈惊璆暗恋、一边怕盛明安被祸害，还悲观的觉得陈惊璆会孤独到老。 可听听盛明安刚才那话，她能不能大胆点揣测，这代表盛明安也对陈惊璆有意？ 或许陈惊璆不是单恋？ 或许他们两情相悦而不知？ 姚姨想通这点却不点破，她不掺和，怕弄巧成拙，反正两人都还年轻，就让时间磨一磨他们两个。 盛明安：“姚姨？” 姚姨应声，笑呵呵说道：“你不用担心，惊璆和黎骄没什么关系。你是惊璆唯一的朋友，他亲口跟我说的。” 盛明安着急想知道黎骄在陈惊璆失踪这事里扮演什么角色，他跟姚姨说了什么，是谁骗陈惊璆说姚姨重病？ 他一一问出疑惑，姚姨以为他在意陈惊璆和黎骄的关系便没隐瞒，生怕盛明安误会似的说得很清楚。 盛明安困惑得到解答，起身道别。 离开医院，他去找黎骄。 黎骄住公司提供的公寓，住址隐秘，好在难不倒系统。 系统帮他锁定黎骄住址，盛明安借着夜色蹲守在黎骄公寓的楼下，就藏在茂盛的灌木丛里，躲过保安巡逻。 时间很快来到十点半。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公寓楼下，十几分钟后，黎骄从副驾驶滚了出来——没错，是‘滚’！ 他狼狈地爬起，向后跑了几步，从驾驶座下来一道高大的身影，那人绕过车头追上去抓住黎骄的肩膀，一拳打向他的脸颊、又朝他柔软的腹部踹了几脚，有点疯疯癫癫的骂了几句难听的脏话。 黎骄抱着头蜷缩在地面，那男人打够了，转身回车上，过路灯时脸被照亮。 陈青琉？！ 盛明安惊讶，陈青琉怎么跟黎骄认识的？ 陈青琉把车开走，只留下黎骄一人，盛明安走到他跟前。 黎骄抬头，看到盛明安脸色剧变：“你怎么在这？你刚才看我笑话？！” 盛明安奇怪的看着他，他觉得被打是个笑话，为什么不反抗、不报警？ “我不觉得看人被打很好笑。”他说。 黎骄瞪着盛明安，突然露出古怪的笑：“你不懂吧。” 盛明安：“？” 黎骄：“你不懂普通人的感情，因为你是个患有精神病的怪物！” 他站起来，直勾勾盯着盛明安，厌恶极了他那张清丽的面孔、更讨厌他此刻的冷淡！ 还有明明是个恶心的精神病患者，却可以幸运地被那样开明优秀的父母宠爱，可以拥有宠他、爱他，随便开口就能把他塞进节目组的外公！ 明明患有情感障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怪物，反而因此拥有超高的智商！ 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盛明安皱眉：“你讨厌我。” 黎骄冷笑：“你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很讨厌你。”他不知道受什么刺激，破罐破摔的说：“我知道你对羊毛纤维过敏。” 盛明安：“你妈妈送给我的那堆羊毛制衣服——？” “都是我亲自挑的。”黎骄不再掩饰自己，满腔恶意尽数暴露：“我看过你的病历单，知道你有精神病和羊毛过敏史，尤其脸部严重过敏还会长红疮。” 偷看病历单后，他特意了解as患者。 as患者人际交往和语言交流很困难，很难理解普通人正常语境里的情感表现，而且他们行为刻板模式化，很容易被误解。 黎骄认为as患者是精神病，所以面对处处比他优秀的盛明安时，他一直有一种扭曲的快感。 每当嫉妒心起，他心里就会发疯似的叫嚣：盛明安是个可怜的、可怕的精神病患者！他根本听不懂别人嘲笑他，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弱智！ 久而久之，连黎骄都觉得盛明安是个弱智，他应该住在精神病院。 盛明安的父母意外去世，他备受打击，难过得封闭自己，那时盛外公还要处理公司事务，也不知道外孙的真实病情。 盛明安的父母一直觉得儿子的病能被治好，他们认为盛明安是正常人，再加上常年在外，竟也没跟盛外公提过这事，以至于盛外公以为盛明安表现孤僻自闭是接受不了父母的意外死亡。 没人知道盛明安是as患者，除了黎骄。 当黎骄的妈妈试图通过讨好盛明安稳固黎父在盛外公公司的地位而代替盛妈妈，采购日常衣物送给盛明安时，黎骄在旁边扬起阳光的笑容，不经意般的推荐了羊毛制的衣服。 然后就是盛明安那张漂亮得不像真人的脸慢慢烂掉，而黎骄逐渐将他带到自己的朋友圈里，于是他的朋友圈、学校开始流传盛明安是个轻度弱智，脾气暴躁，品行恶劣的人。 黎骄这时候再出现在盛明安面前，带着灿烂的笑容，朝察觉不出他人善意的盛明安伸出手，带着隐秘扭曲的快感和高高在上的怜悯，让所有人看到他包容善良，积极宽容的模样。 他是受人喜爱的太阳，盛明安是恶心的沟渠。 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盛明安应该是衬托他完美形象的存在才对！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同情可怜的盛明安啊。 如果盛明安可以一直丑陋卑微下去就好了。 盛明安看着鼻青脸肿的黎骄，神色冷淡，甚至没有愤怒和惊愕，就是以前对黎骄存在的一点疑惑此刻终于解开了。 不管前世还是重生回来，他始终觉得黎骄某些行为很奇怪，但as患者的他实在不能理解黎骄笑脸背后的恶意。 系统震惊：【wow！！为什么？！小太阳一样的黎骄——这是太阳黑子！】 系统喋喋不休：【怎么会？难道后世陈惊璆研究学会错了？不应该，历史不会错！】 系统呈现出人性化的失望：【陈惊璆……眼光好差。】 盛明安表情古怪，系统戏很足。 “下午是你骗陈惊璆说姚姨病重？”盛明安直接问。 他怎么能无动于衷？怎么还能表现这么冷静？ 黎骄就是憎恶盛明安这副不被脏污世事玷污的清高干净的样子。 “是我没错。”黎骄大方承认。 盛明安：“是陈青琉指使你欺骗陈惊璆？唔……不太对，陈惊璆不会相信你，他应该打电话从医院那里问了。但陈青琉提前做了准备，可能拦截医院电话，也可能收买了人，里应外合把陈惊璆骗出蓝河公司。” 黎骄表情微变。 “接下来，陈青琉找人埋伏陈惊璆，可能是在停车场，可能是马路上或者医院，最容易得手、麻烦最少的地方是停车场。”盛明安看向黎骄：“我说的对吗？” 没等黎骄否认，盛明安先点头：“看你表情，我猜对了。” “陈青琉绑了陈惊璆。”盛明安向前逼近：“黎骄，陈惊璆在哪？” 黎骄恶意的说：“我不知道。陈惊璆也是一个变态，你们一个神经病、一个变态，怪不得能做朋友！他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很在乎他？那你就慢慢找，说不定有生之年能找到还活着的陈惊璆……希望他还活着。” 盛明安：“你不说？” 黎骄：“我说了我不知道啊。” 盛明安：“我会报警。” 黎骄：“去报啊。没证据的事，警察会信你？” 盛明安：“有。” 黎骄：“什么？” 盛明安向后退，扬了扬手机：“我录音了。” 黎骄怔住，又听盛明安补充：“还有你刚才被陈青琉打，我也录视频了。” 黎骄血气上涌，脑子一昏陡然扑过去抢手机：“——给我！” 盛明安躲开，他经常锻炼，体力不错，躲开黎骄的攻击后迅速跑开并将视频发送到自己的网盘，然后停下来对黎骄说：“我发送到云网盘了，你砸我手机也没用。黎骄，告诉我陈惊璆被绑哪去了？” 黎骄气喘吁吁，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笑得比哭还难看：“盛明安，你必须删掉视频和录音！” 盛明安面无表情的看他：“陈惊璆在哪？” 黎骄弯腰，咬着牙，恨不得咬死盛明安：“我只知道陈青琉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陈惊璆没有病！”盛明安猛然攥紧手机。 系统检测到盛明安的情绪波动陡然增大：【宿主？】 盛明安没理系统。 黎骄冷笑：“那又怎样？有精神科医生鉴定的证明，还有父母的签名……哈哈哈，你不知道陈惊璆的父母都在那张鉴定证明签了字吧？陈惊璆被他的亲生父母当成神经病，亲自送进精神病院。他真可怜，是不是？” 盛明安：“哪家精神病院？” 黎骄：“这我真的不知道。” 盛明安：‘系统。’ 系统：【在。检测黎骄没撒谎，他确实不知道陈惊璆被关押在哪所精神病院。】 顿了顿，系统低声说：【陈惊璆居然被送进精神病院……怪不得变态了。】 盛明安感到头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很不好受。 精神病院勾起了他很不好的回忆。 黎骄还在说：“盛明安，删掉你手里的音频。” 他死死盯住盛明安，仿佛只要他不删除就会发疯。 盛明安当着他的面将音频删得干干净净，黎骄才勉强放心的放任他离开。 目送盛明安没入黑夜的背影，黎骄拿出手机拨通经纪人的号码：“喂？帮我做件事，我要所有人都知道盛明安是个精神病患者。” …… 系统：【宿主，我现在锁定津市所有精神病院登记资料。】 盛明安拦下一辆计程车：“津市派出所。” 系统：【？？宿主打算报警？】 盛明安：‘犯法的事情不交给警察那要怎么处理？’ 系统：【……】 宿主语气太过正直，显得它的思想非常不正常。 盛明安冷静分析：‘陈天鹤有钱有势，在津市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而陈惊璆现在被专业的精神科医生鉴定患有精神病，又有身为他亲生父母的亲自签名，就法律而言，他们的做法没有不对的地方。’ 系统：好像是这样。 盛明安：‘我和陈惊璆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无法作为他的担保人将他带出来，去劫精神病院不现实。将音频放到网络虽然短时间内能够吸引流量关注，但陈天鹤可以花钱压消息，还可以颠倒黑白。’ 就算他现在有名气了，可以找学术圈的教授或院士帮忙，可陈天鹤太有钱了，他几乎影响了津市至少一半的gdp。 就算院士出手，也得先从这边的商政入手。 一来二去拖太久，陈天鹤他们只要拖个一年半载，陈惊璆在精神病院就算废了。 前世在黑心疗养院住过两年的盛明安知道那地方有多恐怖，正常人进普通正规的精神病院住一两个月都会出问题。 何况陈青琉不会好心将陈惊璆送进正常的精神病院，他存心折磨陈惊璆的。 ‘必须快，不能拖。’盛明安说：‘陈天鹤在商界混，大概率只熟悉津市政界的市委和工商管理，手还伸不到基层派出所。而我只需要派出所怀疑，然后搜查精神病院就够了。’ 系统自我反思，好像盛明安的做法更简单安全。 【可惜宿主音频都删了。】 ‘还在。’ 【？】 ‘邮箱还保存了一份。’ 【……】 再次感叹，宿主真的很强。 *** 盛明安到派出所前联系林成建一起过来，顺势将邮箱里的音频转移出来，退出时瞥见一个陌生的邮件。 好一会才想起是之前雇佣的私家侦探的邮件，好像是让私家侦探调查他前世救命恩人的下落。 这么久才出结果？ 他点开邮件，查询结果只有一句话：【没有在威山疗养院找到你描述的少年。】 盛明安怔住，怎么会没有？ 他记得自己前世是在今年七月份左右被送进威山疗养院，那时候隔壁似乎就住了后来救他出火海的少年。 难道他记忆出错？ 不对，不应该。 盛明安按住额头，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要么他记忆出错，要么他重生后，让命运轨迹发生改变，那个少年没有被送进疗养院或者送去了别的疗养院。 话说回来，威山高级疗养院的名声只在津市少数一些阶层里流传，只收录不光彩的病人，而且疗养费昂贵，一年几十万到上百万都有。 照理来说，前世黎正平不可能知道这家疗养院，想来还是通过黎骄才把他送了进去。 威山…… “系统，”盛明安喃喃说道：“你说陈惊璆有没有可能被送进威山高级疗养院？” 第50章 幡动[02]博弈。 陈惊璆昏迷时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醒来，只是药性还在，身体乏力，但意识全程保持清醒，还能够听到陈青琉和郦裕华的通话。 郦裕华语气嫌恶：“我早就跟陈惊璆断绝关系，不管他出了什么事都别来找我。” 陈青琉开门见山：“听说你缺钱？” 郦裕华迟疑：“你想怎样？” 陈青琉：“我帮你现任老公还清赌债，你帮我签一份家属知情同意书。” 郦裕华一口答应：“好！” 陈青琉语气里都是兴奋：“你不问是什么同意书？”他不等郦裕华回答就兴冲冲的说：“是陈惊璆住精神病院十年的患者家属知情同意书！” “他果然有病！”郦裕华不耐烦：“你到底给不给钱？” 陈青琉神经质似的哈哈大笑，在郦裕华快恼怒得挂电话之际，发送一份电子邮件让她手动签名，然后再传送回来打印。 从游说郦裕华签名到打印同意书，过程所花费的时间甚至没有二十分钟。 陈青琉一下又一下地踢着陈惊璆的小腿，疯狂嘲讽他多么可怜可憎，连他亲生母亲都毫不犹豫选择钱而将他送进精神病院。 他说：“你那个谁的床都能爬的婊子妈把你卖了！两千万哈哈哈……陈惊璆，你怎么这么可怜？怎么这么惨？你这么惨的蛆虫活着还活着干嘛！为什么怎么都死不了？为什么还敢，过得比我好？！” 陈青琉发疯的质问，脚下用力，竟将陈惊璆的小腿踹骨裂了。 陈惊璆唇色跟脸色一样惨白，半阖着眼无动于衷，仿佛骨裂的钻心之痛和被亲生母亲不假思索卖进精神病院两件事都不能动摇他的意志。 陈青琉见状却更恶心、更厌恶！ 他心想陈惊璆装什么？明明是从出生活到现在就一直是条沟渠里的丧家犬，到底哪来的傲气总摆出这副看不起他的样子？ 陈青琉蹲下来直视陈惊璆说：“那张通知书我打印了两份，一份给你婊子妈签了名，一份给我爸。他签了名字后对我说了句话，他说，玩过了就把心思收回来放到正事上！噗哈哈哈哈……” 陈惊璆语气虚弱：“郦裕华是婊子，陈天鹤不就是嫖客？那你妈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东西？” 陈青琉笑声戛然而止，恼羞成怒，照着陈惊璆骨裂的位置重重踩下，脸部肌肉扭曲：“上次是那个盛明安出现及时救了你，这次没那么好运。你就拖着一条残疾的腿去精神病院住一辈子，那里就适合，适合你这种垃圾。” 他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那个盛明安长得够漂亮啊，你是我弄来玩怎么样？” 陈惊璆的黑发被冷汗打湿，眼睛闭上，手指蜷缩、动弹了一下，苍白到仿佛透明的面孔呈现出奇异的破碎感。 他突然睁开眼，眼睛黑如石墨，咧开一个笑。 陈青琉愣住，下一刻就被拽住脚失去重心，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在地，后脑勺和后背都因为剧痛而失去动弹的力气，而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掐住喉咙。 “你也配提他？” “咳……” 陈青琉瞳孔紧缩，呼吸急促，头顶是陈惊璆病态残酷的眼睛，扼住喉咙的手像一把铁钳牢牢焊接在脖颈，灼烧般的痛楚在胸腔爆炸，火焰几乎快烧穿他的肺部和喉管。 下属发现他被袭击慌忙跑过来试图拉开陈惊璆，但陈惊璆的力气太大，更有着猛兽般的狠戾，咬住了猎物的喉口便是死也不会松开。 陈青琉听到下属们慌乱的疾呼‘拉开！拉开他！’、‘不行、会扯伤陈少的喉管！’、‘陈少喉咙出血了——直接打断他的手！’，他视线开始失焦，喉咙和嘴里都是铁腥味，红血丝漫上眼球。 直到陈惊璆那条骨裂的腿被踩中，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促使他松了一丝力气才被成功拉开。 陈青琉被送去医院后，还记得陈惊璆掐住他喉咙时的嘲讽：“方同科的手指头好吃吗？” 刹那间电光石火，陈青琉猛然记起去年他雇佣名字叫方同科的混混去打断陈惊璆的腿结果失败，后来某天晚上在夜店里，被送到他嘴里的新鲜断指。 虽被冰镇过，经鉴定却是刚砍下来不到两个小时。 断指的主人正是方同科！ 陈青琉因误食断指而噩梦连连，将近半年没有好胃口以及频繁失眠，而他后来不管找多少人也找不到罪魁祸首。 现在他终于知道是谁干的了。 原来是他！是陈惊璆！ 恐惧攥住陈青琉的心脏，陈惊璆掐住他喉咙意图杀死他的那副面孔成为替代吃到断指后的，陈青琉新的噩梦。 陈惊璆试图掐死陈青琉一事被上报给陈天鹤。 忙着处理公司事务的陈天鹤闻言就问了一句：“录下来了吗？” 报告这事的助理一愣：“录、录了。” 陈天鹤：“视频剪一剪，复制一份，和精神鉴定书等材料一起送去威山疗养院。” “是。”助理暗自咋舌，亲儿子差点被便宜儿子掐死，他跟没事人一样还能制造证据彻底搞死便宜儿子。 不愧是董事长，心真够狠。 就这样，陈惊璆被送进威山疗养院，没人治疗他骨裂的那条腿。 *** 盛明安和林成建在警局相见，就下午报的陈惊璆失踪案重新提供证据，警方表示他们会排查津市任何一所疗养院和精神病院，并尽快找到陈惊璆。 之后两人离开警局，林成建提出送盛明安回家。 盛明安却说道：“先找人查一下威山疗养院。” “威山？” “威山疗养院服务于社会上层人，隐秘性和安保性都很高，陈惊璆很可能被送进这家疗养院。” “我托人查一下。” “查到了也别轻举妄动。”盛明安无意识地抠着指甲说：“威山疗养院涉及很多隐私，查办起来不容易。” 林成建看向副驾驶的盛明安，忽明忽暗的路灯灯光投照在他脸上，而他低垂着眉眼，侧脸精致，神情安谧，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 他想，该说怪不得身旁这漂亮的青年能跟陈惊璆成为朋友吗？年纪那么小，遇事果断镇静，堪称天纵英才。 再想想这两人在科研方面的研究，那一项项成果都是利国利民利于后世百年！ 这个世界上，总有令人又羡慕、嫉妒，又心甘情愿追随的天才存在。 林成建说：“你别太担心，陈总吉人天相。” 盛明安随口应道：“我知道，陈惊璆不会死。” 不死，不代表他不会痛苦，不会备受折磨。 他和系统之前一直都不知道陈惊璆后来为什么会黑化，为什么变成一个反社会反人类的犯罪天才。 他现在知道了。 盛明安问：“你们平时都喊陈惊璆陈总？” 林成建：“也没有。”他盯着路况笑说：“上班有上班的规矩，私下里还是喊名字。陈总年纪是比我们小一轮，不过他为人稳重，很多决策下来，比我以前接触的高管手段还老练，所以喊起来没压力。” 盛明安笑了笑，没再询问。 到了盛家，盛明安同林成建道别，然后回家跟盛外公打声招呼后，回到房间呼唤系统：‘查到陈惊璆在威山疗养院了吗？’ 系统：【没有。宿主，威山疗养院被屏蔽了。】 盛明安深呼吸：‘可以确定了，陈惊璆就被关押在威山疗养院。’ 系统：【因为威山疗养院和陈惊璆一样被屏蔽的特殊点？】 盛明安：“嗯。” 系统：【我们现在去救陈惊璆！】 盛明安平静询问：‘怎么救？’ 系统：【这……？在围脖公开音频？】 盛明安：‘我再想想。’ 他要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音频可以被说是伪造，除非警局以官方号公开音频作证他的话不假，但警局也需要先查清案件真伪，不可能轻易公布音频。 而盛明安也觉得此时不是官方发声的好时机。 威山疗养院那种做人体研究的地方绝对不止一项违法犯罪行径，除了陈惊璆，里头还有更多人在受苦。 盛明安掐了掐掌心，保持清醒，打开台灯，拿出手机分别拨通张群芳和沈卫国的电话。 …… 凌晨时分，黎骄找的水军开始在网络里出没，一开始只是在某些匿名论坛里带节奏，先开贴讨论精神病人杀人该不该被判刑。 这是个很敏感的社会问题。 精神病人杀人以及罪犯利用精神病开脱从而逃避法律制裁等社会案件层出，逐渐引起广大人民的不满。 从辩驳精神病人犯罪不是主观犯罪到后来的烦躁厌恶以及强烈废除该律法的意愿，再到现在的话题一点就爆。 类似讨论帖开了很多，幕后水军见火候差不多就扔出了真正的炸弹：【津州高架桥事故出名、国奖获得者、频繁出科研成就的物理天才盛明安疑似精神病患者，楼内有图有真相！】 前面一长串名头太响亮，而盛明安前不久才在热搜走了一天，这会儿还有热度在，于是大半夜也有人进来陪楼主聊天。 【emmm……证据在哪？】 【没图没证据楼主你就是造谣，造谣犯法哦: )。】 【不是吧，我盛神也有人黑？】 【精神病……这是什么黑人新套路？】 【造谣死全家哦楼主：)】 【本来对这叫盛明安的人没什么感觉，结果一进来一堆人骂，行吧，我单方面路人黑这盛明安。】 【呵呵，粉脸大。】 【楼主挺住，现在的明星不能说不能批，马上就有大波粉涌进来。】 …… 【感觉怪怪的。】 【奇怪+1。】 【大家不要说哪里奇怪，让水军表演。】 【我很好奇，谁买水军黑盛神？】 【我是楼主，话不多说，图在这里，真相自在人心，大家见仁见智。[精神鉴定疾病鉴定病历单][入院记录][服用药物记录]……】 因为病历单很全也很真实，而且包含大量专业名词，还有复杂的英语单词，很多人根本看不懂，但是基本都看到了就诊科室和入院医治的医院时精神心理类，还有服用药物和病历单明白写着精神疾病，还有精神分裂症等字样鉴定。 多数人看不懂，也就不知道as其实属于心理层面的精神疾病，并不符合精神分裂疾病的标准，他们看到鉴定就晃了神，紧接着出于喜爱盛明安的心理而出声维护，对病历单提出质疑。 可水军倾巢出动，恶意带节奏并截图到其他网络平台发布谣言，尤其是在围脖发散。 一些无良营销号早被收买，带头发布掐头去尾的截图发博，营造出‘盛明安是精神病患者’的真相已经在全网曝光的氛围，于早晨五、六点爬上热点搜索榜单的位置。 【原来盛明安是精神病患者！他有没有攻击性？】 【难以置信我之前居然崇拜一个神经病（不是骂人，真生理上的神经病）。】 【为什么盛明安没有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治疗？医院允许他出来吗？】 【一个精神病患者居然是物理天才，总感觉怪怪的。】 【高亮！高亮！as患者不是精神病！as患者别名天才病！】 【给我上去。】 【前面权重怎么那么高？】 【呕——水军太明显了！】 …… 盛明安一大早收到林成建的来电提醒：“你最好上网看一下。” “我看到了。”盛明安彼时正在浏览网络舆论，他说：“不是大事，你继续跟警方交涉，将你怀疑陈惊璆被关押在威山疗养院这事透露给警方。我这边随时会联系你。” 林成建：“行。你保重。” 盛明安应了声，挂断电话，系统迫不及待上线：【查到了！除了某些居心叵测惯常在网络发表恨国恨社会言论的个别账号，大半故意带节奏的账号ip都很相似，来自同一个水军团队。联系水军团队造谣你患有精神病的人是——】 ‘黎骄。’ 【宿主猜出来了？】 ‘很难才能猜不出来。’ 【好吧。】 盛明安敲赵达的企鹅号：[在？] 赵达：[在在在！盛神有事尽管说！] 盛明安：[找几个懂程序的帮我添把火。] 他指的是现在关于他是精神病患者的网络舆论。 [不用替我洗白，着意提威山疗养院。]盛明安将他连夜编好的文案和宛如真人口吻的故事发给赵达：[这些都是素材，拿去炒热话题。] 赵达点开文档，粗略扫过第一个素材就吓得握鼠标的手一哆嗦：[这……是真还是假？] 盛明安沉默，他提供的素材都是前世在威山疗养院看到的几个印象比较恐怖的例子，没有过多渲染，只以平白的 口吻述说但也足够吓到人了。 [我也不确定。] “嘶！”赵达倒吸一口凉气，搓了搓胳膊浮起的鸡皮疙瘩：“盛神想象力还挺丰富哈，这素材看上去就很真。” [没问题！我保证把现在的网络舆论往精神病院虐待病人的方向引，你放心，我保证渲染得全网皆知！] [谢谢。] 嘿嘿，哪跟哪呀，盛神吩咐，赴汤蹈火！ 将盛明安视为人生偶像的赵达浑身充满干劲，摩拳擦掌将程序猿朋友一个个喊上线干活。 程序猿朋友包括当初一起在津大认识的，其中还有一个是津大新闻系的女生，她曾经是黎骄的妈粉，后来顺利脱坑转头摔进盛明安的坑里再也没出来过。 一群人都在一个企鹅群里义愤填膺的表示网络水军痕迹太弱智，简直瞧不起盛神，否则为什么不雇佣真人而是使用肉鸡这么廉价的污蔑手段？！ 赵达：“……”他们对盛明安的崇拜比他还盲目。 [别吵了兄弟们，有活干了！] 他将盛明安的请求说出来，群里所有人纷纷响应，很给面子。接着赵达发送文包，其他人点开，不到两分钟迅速刷屏。 [故事编得不错。] [看不出来，赵总也有几分文学天赋。] [赵总学啥雷达？写文当编剧圆梦啊。] [这文字，看得我起一身冷汗。] [……] 赵达：[不是我，是盛神写的。我看完也一身冷汗。] [盛神牛逼！（捧读）] 赵达失笑：“艹。” 有赵达和他的程序猿朋友帮忙，以及熟知如何最快艹出热点的新闻社女生在前打头阵，网络上那股讨伐盛明安是精神病患者的气势汹汹的风气很快扭转成‘威山疗养院虐待病人’事件。 那些毫无文笔可言的、相当白话的描述却更接近真实的故事穿插在热搜和热点话题前排评论，扑遍每个与‘精神病患者’话题相关的广场，令原本还陷在与水军互掐中的网友们瞬间跳出来，带着疑惑的心情刷起每个‘威山疗养院虐待病人’的小故事。 这些微小的、个人的力量从全国各地、四面八方汇聚，如每一滴渺小的雨滴落地积成水滩，浅水滩聚成水潭最后形成小河汇入大海。 *** 林成建将自己对威山疗养院的怀疑告知警方，警方当即展开调查，很快以查询公务为由调查了威山疗养院的病人名册，确实在名册里看到‘陈惊璆’的记录。 林成建当即通知盛明安，并随同警方来到威山疗养院要求院方交出陈惊璆。 系统：【宿主，您不跟着一起去接陈惊璆回家？】 盛明安：‘没用。他们白跑一趟。’ 他十指如飞，一边叮嘱林成建带上针孔摄像头，一边请求赵达他们找来黑客帮忙黑进威山疗养院电脑。 而此时对方水军反应过来，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加大火力，竟有了反扑的趋势。 赵达他们打得困难之际，回头一看陡然发现‘盛明安是精神病患者’的话题热度慢慢下降，而‘威山疗养院虐待病人’的热度逐渐上升，前一个话题的广场再度被铺满。 赵达问伙伴：[卧槽哪个大佬这么猛？] 新闻社女生说：[是所长石化和浸文大学金德民帮忙转发了！] 所长石化本就是围脖百万粉的大v，金德民也开通围脖靠高超的视频剪辑技术获得很多粉丝，两人转发又带来一波流量。 等时机差不多成熟，盛明安直接在大号放了音频，再由新闻社女生、所长石化等人纷纷转发，而且音频信息量巨大，既涉及到当红流量的黎骄、还有津市首富陈天鹤的独子陈青琉。 众网友纷纷摆出吃瓜的态度，事件热度大到出圈。 林成建偷拍下病人名单记录，盛明安将照片截图后一并po上网，附文道：【经警方查明，音频中被首富独子陈青琉恶意伪造病历送进精神病院的陈惊璆就在威山高级疗养院。】 【ps：陈惊璆是我友人，他是天才。】 盛明安停顿片刻，用一种郑重的、像是替陈惊璆澄清恶徒罪名的态度打下一行字：【陈惊璆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他本应该成为一个善良开朗，阳光积极，乐观向上的人，他会是人群里的焦点，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众人追随的目标。 因为他拥有这样扭曲黑暗不公的人生，仍然活得像一个人！ 比陈青琉、黎骄这一类的人，还更像一个堂堂正正努力活着的人！ 系统：【宿主……】 盛明安：‘我没事。别担心。’ 系统：宿主是不懂感情的as患者，却比任何人都温柔。 因为他试图安慰一个系统。 他温柔而充满力量。 林成建很快回电话，充满怒气的说：“威山疗养院不肯配合！他们甚至不让我们探望陈惊璆！陈惊璆有他法律上的父母签名的同意书，我无权探望、也无权带走陈惊璆。警方提出质疑，疗养院一边搬出法律，一边给我们看了陈惊璆攻击陈青琉的视频。” “视频？” “那个视频对我们带出陈惊璆不利。”林成建竭力保持冷静的说：“陈惊璆看上去，像个带有极强攻击性的疯子。” 盛明安：“视频被剪辑过。” 林成建：“只有我们清楚，但警方信了。除了视频还有其他专业的医学鉴定书。” 盛明安：“视频出乎我意料，不过没关系。” 林成建迟疑许久才回来说：“网上现在关于威山疗养院的舆论是你放出的？” 盛明安：“嗯。放心，还有其他料。” 林成建：“这事牵扯到陈天鹤，他威望挺高，被称为华商良心，一直以国企标榜，低调、做惠利国民好事的形象。前段时间拿出十亿美金支持华国造芯产业广受好评，津市打算年底颁给他一个十佳企业的称号。” 盛明安：“再怎么标榜也不是国企，只是一家房地产商。” 更何况注资十亿美金给鸿芯本身就充满古怪，哪个房地产商不割韭菜还吹自己是华商良心？ 林成建：“你说的没错。陈天鹤也不怕到时人设崩塌。” 陈天鹤敢做出什么人设他就有本事不崩塌，盛明安从不小看这个将腾辉集团发展为全国数一数二地产集团的男人。 对方放纵陈青琉那种小变态，足见其本性是一丘之貉。 他也相信陈天鹤不会放任舆论这么发 展下去，对方还会出手。 这是一场刚开始的博弈。 盛明安足够冷静地等待，如非必要，他不想放出所谓的第二波料，那对陈惊璆来说虽不至于成为伤害，却会因为无法摆脱郦裕华和陈天鹤这恶心的一家子变态而感到如鲠在喉。 *** 大经纪人冲进黎骄的休息室将一本杂志狠狠摔到他面前，伸直手指指着黎骄的鼻子怒骂：“黎骄你很行，学会给我惹这么大件事了！” 黎骄一脸懵：“发生什么事？” 大经纪人：“你让我手底下配备给你的经纪人买水军收拾盛明安……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是国家看中的人才？你说他有精神病，提供证据，保证国家不会用一个患有精神病的人，你还搬出陈少——” 手底下那个经纪人没眼力，利欲熏心，还有别的原因就是陈青琉力捧黎骄，黎骄一将人搬出来，他就铤而走险雇佣水军带节奏曝光盛明安的秘密。 结果人家患的as综合征根本不是精神病而仅仅是一种心理疾病，甚至于那是种被称为‘天才病’的疾病。 赫赫有名的牛顿也患有这种病！ 这时候谁还在乎它是不是精神病？ 个个恨不得这种病降临自己头上，让自己也变成一个天才！ “看看今天的头条。”经纪人骂：“你这是给盛明安泼脏水？狗屁！你他妈力证了他是个天才！” 黎骄翻看热搜和广场，表情越来越差，居然不是精神病？！ 几年前，黎骄偶然看到盛明安的病历单只记住精神心理类疾病，出于某种心理的自我满足他一直催眠自己，盛明安是个精神病患者。 以至于他直到今天弄巧成拙才被打破这个自我臆想。 经纪人看他这样便也什么都明白了，不由想着怎么当初没看出来这是个蠢货？ 他冷笑：“你以为这就完了？跟你有关的音频已经曝光，你居然蠢到爆出陈家，等着被陈家封杀吧。” 黎骄心里一阵慌乱，不停浏览头条：“陈惊璆被亲生父母伪造精神疾病鉴定书后送进威山疗养院。威山疗养院虐待病人……” 【听完音频，心情复杂。】 【呕吐了！没想到我心目中的小太阳居然这么恶心、恶毒，是不是人啊？】 【他果然嫉妒盛明安，我之前一直相信他，觉得他是个没有心机、喜欢和照顾兄弟姐妹的少年。现在看来，那不是善良，只是莲言莲语:)】 【哈哈哈哈我可太开心了！黎白莲的脸可终于被揭下来！】 【盛神牛逼！】 …… 黎骄看得脸色铁青，翻到广场看到一则则小故事： [我表弟家里挺有钱，家族七八代比较大，几十口人靠表弟父母的公司挣钱养活。表弟父母发生空难，表弟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就被人从学校里带走，直接送进威山疗养院。一年后，我们发现异样，想尽办法接表弟回家却发现表弟已经完全丧失基本的生活能力。 表弟不穿衣服，怕人怕光怕出门，听到吵一点的声音就尖叫。身上还有很多伤疤，送到正规疗养院治疗，医生说表弟是创伤应激症，还有被训诫过的迹象……] 黎骄愕然：“这是什么？！谁传的谣言？” 经纪人：“是不是谣言还重要吗？舆论起来了，威山疗养院就得被查！” 黎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盛明安干的！”他大声说：“就是他干的！他想救出陈惊璆！” 经纪人嘲讽的看着黎骄：“是啊，他大方地承认了你不知道吗？” 黎骄在盛明安的围脖账号看到了他发的音频和文字，心想他被盛明安骗了，接着又知道他完了，陈青琉绝对不会放过他。 最后他抖着肩膀发出神经质的笑，他完了，盛明安也好不到哪去！ 陈家不会放过他！ 黎骄想着，我倒霉你也不好过，我就坐在这里看你先死。 经纪人撇撇嘴，不屑地看着黎骄，还以为资本家能跟操控娱乐圈那样操控人民、律法和国家，也小看国家对盛明安这样一个物理天才的重视。 眼界短成这样，算是毁了。 他得赶紧甩脱才行。 . 第51章 幡动[03] 陈青琉疯狗似的砸烂屋里的家具，随手抓起一个花瓶朝看护人员丢过去。 丢空了，花瓶‘砰’一声碎成瓷渣。 陈青琉烦躁得想发泄、想怒骂，但缠着纱布的喉咙刺痛不已，身旁的人战战兢兢不敢靠近，搁桌边的药都被陈青琉砸了。 他们没法，一步步退到走廊。 楼下的陈天鹤回来，听到动静只抬头看了眼就说道：“让医生和看护都下来，别管他。” 助理应是，上楼吩咐一句，很快安静下来。 助理做完事下来，向陈天鹤汇报公事，等重要公事说完，他转而报告现在的网络舆论进行到哪一步并请示：“陈董，要不要找人打点？” 陈天鹤：“怎么打点？” 助理：“撤热搜，找警方，能压就压。” 陈天鹤：“不需要。” 助理：“但继续发酵下去，对您和公司的形象不利。” 陈天鹤不答反问：“蓝河科技那边有人找过来吗？” 这关蓝河科技什么事？ 也对津市几个造芯公司有些了解的助理回答：“没有。” 话正说着，他电话响起，是公司秘书处的人来电报告：“黄助，蓝河科技公司总经理到我们公司总部前台说他想跟董事长谈一笔生意，您看……” 黄助迅速看向陈天鹤，后者了然，示意他按下手机外放键并拿到跟前来：“人还在不在？” 秘书正襟危坐：“报告董事长，林总经理人还在。” 她抬头看向会客厅，里头除了自称是蓝河科技公司总经理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很漂亮的青年。 她经常上网，正好认得这人。 漂亮青年是盛明安。 “电话给林总。”陈天鹤吩咐道。 林成建接过电话时看了眼盛明安，然后按下外放键：“陈董您好，想必您对蓝河科技公司也有一些小小的了解。我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一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签署陈惊璆出院的家属同意书？” 陈天鹤语气悠哉：“林总和陈惊璆是什么关系？” 林成建沉默片刻，回答：“朋友。” 陈天鹤笑了，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拒绝：“精神疾病鉴定陈惊璆患有比较严重的精神疾病，具有一定攻击性，送他进疗养院是对他、对人民和社会负责。” 也是真的有够不要脸。 谁都知道那份精神疾病鉴定有问题，陈天鹤还能摆出为社会秩序着想的姿态。 林成建憋住想骂街的冲动：“精神鉴定不一定准，不如再让正规的司法精神鉴定机构重新检查？” 陈天鹤：“没必要。” 对方手里有不利于证明陈惊璆精神正常的视频，也有全套的精神疾病鉴定证明，更是财大气粗，要想操控舆论很轻松但陈天鹤没出手，任由网络舆论发酵，说明他胸有成竹根本不怕。 林成建深呼吸：“陈董不妨开个条件，您要什么？” 陈天鹤也不拐弯抹角：“蓝河有革芯，我是鸿芯的最大股东。你们有22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我也算有钱。不如我们合作？” “——！”林成建没想到陈天鹤居然打的是光刻机的主意！ “你知道陈惊璆和革芯项目的关系？” 革芯项目对外活动一律由叶柄和林成建负责，还有一支比较专业的管理团队运营公司，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蓝河科技公司副总居然是陈惊璆。 这么看来，陈天鹤亲自插手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就说得通了。 他不是替陈青琉出气，更不是为了教训陈惊璆，只是看中了那台由陈惊璆费尽心思购买到的光刻机。 不出钱不出力，轻轻松松得到一台可量产的22纳米工艺制程光刻机，说不定之后还会鲸吞蚕食掉他们的革芯项目和核心科技。 陈天鹤：“我做人爸爸，多关注孩子不也是应该的？” 如果不是立场相对，林成建真想鼓掌夸赞陈天鹤简直是头彻头彻尾的千年狐狸，没人性的那种。 林成建：“您不愧是做房地产起家的，这招空手套白狼真是绝。” “过奖。”陈天鹤假惺惺的说：“我也没想到陈惊璆能成长得这么厉害，要是他不在革芯，不跟我对着干，说不定我会为他骄傲。” 下楼梯的陈青琉听到这话突然顿住脚步，表情出现一瞬间的扭曲，内心的阴暗无法控制的蔓延。 黄助看了眼，只觉得头皮发麻。 林成建语气转冷：“光刻机分享这事绝对不可能！” 陈天鹤：“林总是拒绝的意思？” 林成建深呼吸，正要答是，一直盯着笔记本电脑不动的盛明安忽然抬头说：“如果舆情太大，警方插手，陈惊璆不是没有重新进行精神鉴定的机会。陈天鹤，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陈惊璆是不是精神病患者。” “你是谁？” “盛明安。” 陈天鹤：“哦，我知道你，少年英才。可惜你还小，不知道舆情这种东西主要掌握在会说话的那批人手里。至于警方，你们不是刚从威山疗养院灰溜溜的离开？”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建议你现在最好看一下网络舆情。” 陈天鹤虽觉得盛明安故弄玄虚，还是看向黄助。 后者明白，立刻上网观看舆情，浏览不到十分钟立刻变了脸色：“陈董，一共八个相关话题挂在热搜上，讨论度加起来就快突破百万。” 陈天鹤皱眉：“怎么回事？” 一个陈惊璆、一段放出来的音频和一个小明星，哪来那么大的流量？ 陈青琉几步冲刺下来，抢过黄助的手机嘶吼却发现声音喉咙疼到说不出话，便低头点进热搜听到盛明安爆出来的视频，顿时面色青紫乌黑。 黄助小声说：“不少网络大v掺和进来，好像是有某个比较权威性的大v组织圈里的人帮忙转发，热度起来后，又有音频助攻，牵扯到明星流量和……”他看了眼暴怒的陈青琉，说：“和陈少，所以中间暴涨一波热度。” 音频就很劲爆，有图有真相。 图还是能动有声音的视频，陈青琉当街暴打一刚出道的小明星，接下来又被小明星自曝对方出于嫉妒绑架同父异母的兄弟并用非法手段将其送入精神病院，接着还有路人缘满值的物理界新星曾经差点被小明星毁容。 该小明星还是物理界新星的堂弟！ 这一波三折的狗血发展比任何电视剧都精彩，不仅有豪门争斗、兄弟阋墙，还有非法绑架和 殴打……简直绝了。 就问一句，谁看到这剧情能够无动于衷不吃瓜？ 连黄助都抓心挠肝欲知后事如何。 “看到音频了？”盛明安问：“跟陈惊璆那个攻击他人的视频比起来，陈青琉是不是更像精神病患者？” 陈天鹤陡然笑了声：“后生可畏。我还是那句话，只谈光刻机的生意，其他免谈。”说完挂断电话。 林成建和盛明安两人被请出腾辉总部大楼，林成建靠在车门前说：“陈天鹤会不会气急败坏干出破罐破摔的事？” “破罐破摔不至于，但警告一下，或者步步紧逼很有可能。”盛明安托着笔电指导赵达他们如何引导舆论。 [这是威山疗养院的地址，他们有一套防卫系统，你们看能不能入侵？] [需要破坏吗？] [不用。不惊扰的前提下开门能做到吗？] [问过了，他们说不是战区防卫系统就可以做到，具体多长时间得等他们接触过才知道。] [行。]盛明安马不停蹄：‘系统，你能控制威山疗养院的防卫系统吗？’ 知道盛明安刚才一番操作的系统当即表示：【只要有门。】 不知为何，威山疗养院在它的探测系统中完全消息，否则不需要赵达他们特意找‘门’开‘门’，它就能在威山疗养院的防卫系统中来去自如。 盛明安：‘好。’ 布局刚结束，林成建放下手机回头说：“陈天鹤出手了。他果然放出陈惊璆攻击陈青琉的视频和医学精神鉴定书，经过考证，没有丝毫作伪的痕迹。” “他不会在鉴定书这种比较关键的物证上作伪。”停顿片刻，盛明安问：“陈天鹤怎么说？” 林成建：“他在腾辉集团官网发了澄清声明，大意是他会处理好家事，明指陈惊璆脑子有问题，还说陈青琉打黎骄是事出有因，暗指你偷拍的行为不合法、不道德。声明冠冕堂皇，直接把自己放在道德高地，结合这几年精神病患者犯罪率增高的社会事件，这波操作不至于一面倒，但能赚好感。” 换作别人可能不至于立刻洗白，但陈天鹤这几年致力于经营名声，国民好感度都还可以。 盛明安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成建忽然露出愕然不已的表情，“陈天鹤又发声明了！” 盛明安抬眼。 “是在他的个人账号发的声明。”林成建始料未及：“他表示陈惊璆的生母出轨，经亲子鉴定，陈惊璆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所以陈惊璆和陈青琉私底下关系不好。这样一来，就算陈惊璆患有精神疾病也不代表陈家其他人有病，集团股市稳住了。” 大多数人都认为精神疾病具有家族遗传性质，当陈惊璆传出患病，以及流出音频里的陈青琉表现疯狂，网上不少人都害怕陈天鹤也有精神病，因而对腾辉集团股市造成小幅度的冲击。 经此声明，集团股市不仅稳住还还有飞升的趋势。 盛明安若有所思：“动作快了。” 好料得一步一步放才能挑起观众的情绪，像陈天鹤这样一股脑倒出来显然是被舆情影响到了。 他不如表面看起来镇定。 林成建：“对方这步棋是通杀，除非能有大反转——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进行？” “今晚，”盛明安：“今晚就反杀回去。” 所以陈惊璆，你耐心等一下就好。 . 第52章 幡动[04] 他是我哥。 【物理界天才盛明安博文宣称音频中被黎姓明星和父母联手送进精神病院的陈惊璆确定是精神病患者，已公布其确诊病历单和疑似攻击他人的视频。】 【我说一句黎骄恶毒没人反对吧？】 【没有。我只在乎音频里黎骄自曝盛明安一年前满脸红疮是他恶意陷害，我真的很恶心黎某人。】 【请叫他黎白莲谢谢。】 【我真觉得头皮发麻，当时盛神刚失去父母吧？还是一个病人！黎骄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想毁掉盛神的脸，这个人到底有多恐怖？】 【史上最毒一男的。】 【一想到我曾粉过他，我就觉得自己脏了。】 【想想有个人一边对你笑得灿烂一边想着趁你病要你命，我就浑身发冷。】 【呕！黎骄滚出娱乐圈吧！如果不是盛神牛逼，他早就死在黎骄恶毒的嫉妒心里了。】 …… 黎骄口无遮拦，陈青琉一个指令下去，时代娱乐立刻封杀了他。 他没有工作，学业也荒废，连公寓都被收回，躲在房间里刷着网络里一条条的嘲讽、指控和咒骂，恐惧得瑟瑟发抖。 林莉敲着房门苦口婆心的劝他：“黎骄，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别饿坏肚子，快点出来啊。” 黎昭放学回来，路过被林莉叫住：“昭昭，你劝劝你哥哥。” 黎昭闻言冷笑：“不了，我怕他害我。” 林莉忍不住埋怨：“你说什么呢！黎骄是你哥，他怎么能害你？” 黎昭忍了忍，没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沉默地回房了。 房间外，林莉还在劝黎骄别闷房间里，而黎昭则满眼寒意，躲到被窝里抱着胳膊，将脸埋在腿窝处瑟瑟发抖。 她今天去上学，受到旁人古怪提防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只觉得奇怪，连昔日的朋友都避开她。 最后还是万旭让她去看围脖热搜，好奇的她看完热搜，感觉天旋地转。 黎昭难以置信她讨厌的那个高傲、瞧不起他们一家还特别爱欺负黎骄的盛明安，原来只是黎骄出于嫉妒而虚构出来的反派人物。 她爸妈重男轻女，以前只带黎骄去她那个小叔家。 每次回来后，黎骄都闷闷不乐，被她询问多次，他才说他被盛明安欺负了。 黎骄还说盛明安嫌他们家穷，爱颐指气使，脑子有点问题…… 后来真正见到盛明安发现他不理人，脸上全是红疮，说话颠三倒四，黎昭便很讨厌他。 她以为盛明安又丑又弱智还总是欺负黎骄，谁知道盛明安的丑是黎骄恶意陷害，盛明安所谓的欺负、目中无人和弱智是因为他得了病。 黎昭因此对黎骄观感复杂。 这时黎正平回家冲上楼，没等林莉说话就开始踹门怒吼：“黎骄你出来——！！” 林莉尖叫：“黎正平你发什么疯吼儿子？” 黎正平脸色铁青：“你不问问你儿子干的什么事？他知道盛明安对羊毛过敏还故意撺掇你买羊毛制衣服送去盛家，让盛明安脸长红疮！” 林莉懵了，但很快说：“那又怎样？他脸不是好了吗？谁知道他过敏症那么严重？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黎正平暴怒：“老子饭碗他妈的丢了！！” “——！”林莉瞬间闭嘴。 房间里的黎骄浑身发抖，一边哆嗦一边刷手机，企图找到别人骂盛明安的话，翻半天终于让他看到： 【啊这？没人注意腾辉集团出示的证据和视频吗？陈惊璆是精神病患者，他就应该待在精神病院没错啊。】 【其实我也觉得……】 【小声说一句，腾辉集团那边的声明还说，有警察去精神病院了解过，确定结果后离开了。别的不说，警察总不可能骗人吧。】 【盛神是很牛逼没错，但也不能凭私人感情就让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精神病患者放入社会吧？】 【这么说也没错，精神病欸！会砍人的精神病！】 【emmm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开麦，盛神发博称陈惊璆是他友人就是很私人感情的表现，他却给不出任何权威的证据表明陈惊璆没病，这不闹吗？】 【……】 【精神病一般不都会遗传吗？陈惊璆有病，陈青琉那打人的样子也不像正常，那腾辉集团的陈董会不会也……？】 【卧槽闭嘴！老子买了腾辉集团的基金！】 【tt腾辉集团的股市，跌了。】 【艹到底谁爆出这料的？】 【盛神别逼我恨你……】 【？？什么鬼？欺负盛神没粉吗？关他什么事？他这一年里不知道为国争光多少次，现在几百块几千块的股票打水漂就怪他了？】 【如果不是他冲动发博，鬼知道陈惊璆是谁？怎么会有人知道腾辉老总有精神病遗传基因？股价怎么会跌？！（暴躁）】 【……】 【惊爆！陈惊璆不是腾辉董事的亲生子！腾辉董事陈天鹤的原配妻子出轨，之后逃跑，据闻逃到港岛去了！】 【我靠！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我佩服陈董，被老婆戴绿帽这种事居然也舍得下脸说出来。】 【emmm听我家里长辈说，陈董到现在还没跟他原配离婚，商场里出了名的深情。大概因此，一直是私生子的陈青琉才那么讨厌陈惊璆吧。】 【没想到会是这个展开。】 【被戴绿帽还养大野种，为了澄清误会不得不出来揭开疮疤，字里行间都是担心精神病患者危害社会，以及满满的歉意……】 【敬佩陈董是条汉子！[大拇指][大拇指]】 【陈董才是真正的华商代表，讲情义，讲深情，不愧是男人。但陈董不欠那个野种什么，该撇清就撇清吧，跟你没关系，不用觉得歉疚。】 【现在回头看盛明安的博文，心情复杂。】 *** 系统：【宿主，舆情偏向陈天鹤那边了。】 盛明安没有回复系统，他和林成建分别后就搭乘计程车独自一人前去威山疗养院。 [赵达，‘门’开了吗？] [ok。接下来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保持联系，随时准备报警。] [盛神，你准备干嘛？] 盛明安退出企鹅聊天，下了车，步行上山：‘系统，入‘门’了没？’ 系统：【进来了。是很低级的防卫系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能躲过我的定位追踪。】 盛明安：‘能定位到陈惊璆吗？’ 系统：【还是不能。】 盛明安：‘没事。为我屏蔽防卫系统就行。’ 系统：【好。】 在系统的保驾护航下，盛明安成功进入设有高级防卫系统和密集的保安巡逻的威山疗养院。 对于别人来说，红外电子监控无处不在，医护人员、医生和保安时不时穿梭在楼道里，一不小心就会有被发现的危险。 但盛明安畅通无阻，系统替他屏蔽了一切电子产品，十米开外就发现保安并找到藏身死角。 威山疗养院建在城郊，远离繁华的市中心，四周围都是没有开发的山林，平时人烟稀少，又有严密的安保系统，本身资金雄厚，再则疗养院里病人基本都有各色原因被送进来（直白点说，他们被放弃了），所以不管里面发生多么惨绝人寰的事都不会被发现。 如果前世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疗养院的罪恶没人知道。 盛明安熟门熟路进入关押病人的那栋灰色大楼，六层高，只有一个大铁门作为出入口。 大铁门没有守卫，一是铁门用了精密的电子锁，每天更换密码，密码输入错误就会立刻出发警铃。 二是密布周围的摄像头。 三则是疗养院九点关门，关门前会强迫病人吃一堆药剂，其中就包括了一种致人睡眠的药物和强力致幻剂。 那堆药吃久了不仅会让人上瘾，还会破坏身体健康，无法再修复的那种。 系统：‘宿主看上去很熟悉这家疗养院？’ 盛明安：【我住过几年。】 系统表示惊讶，随即想起宿主曾让私家侦探调查在这家疗养院的‘救命恩人’，原来如此。 电子大门被系统轻而易举攻破，盛明安推开门进去，沿着楼层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过去，但是没有，没有，没有…… 一直来到第六层，曾因痛苦和病情导致紊乱的记忆枷锁陡然四分五裂。 回忆如潮水淹没了他。 灰色的走廊，密集的栏杆和永远白色的房间，脏乱的病服，护士的嬉笑、混乱的呢喃和哀嚎，有人痛哭、有人咒骂、还有人用头去撞墙，撞得鲜血淋漓又被救回来接受了更可怕的折磨。 月光如水，前世失去父母和外公的as患者被关进走廊倒数第二间房，一开始被束缚带缠住不能动弹。 束缚带解开后，他被带去做过药物皮试实验，疼得昏厥、又被疼醒，就是死不掉。 再后来，疗养院对他失去兴趣，他被放养在自己的房间里，神志不清，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某天突然听到隔壁病房的墙壁传来敲击声。 声音很轻，逐渐形成一支富有韵律的曲子。 盛明安在这首曲子的陪伴下，逐渐能够记事，他心里想和隔壁病友说话，但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一直沉默。 隔壁病友也很沉默，像个哑巴。 疗养院每周都有一次外出的机会，隔壁病友却是一个月一次。 盛明安在操场上晒太阳，那个高瘦沉默的少年坐在他身旁，从此以后每一次外出，他们就坐在一起。 就算隔着一面墙不能见面，还是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动静。 他们相互陪伴着走过最艰难痛苦的几年。 疗养院的大火烧得夜空泛红，外面兵荒马乱，而盛明安躲在角落里不知该作何反应，是那个依旧高瘦沉默的青年不顾火舌灼烧踹开铁门，攥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带了出去。 逃亡过程中，盛明安被撞到，眼看整个后背就要牢牢贴上烧红的铁门，下一刻肩膀被一只力气大得吓人、也瘦得硌人的手臂牢牢环住，而对方的侧脸撞到铁门烫到，迅速发出‘滋滋’响声，从此留下丑陋恐怖的烧伤痕迹。 …… 盛明安眨了眨眼睛：“原来我记错了。” 烧伤痕迹不是早就有的，是为了救他才撞到的。 盛明安目光直勾勾，朝着走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走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他遗忘了。 两世的记忆互相交错、倒转，就像原本两个互不干涉、互不影响的齿轮因为命运不可计数的渺小误差而终于接轨、触碰，吻合。 沉重的‘咔咔’响声，灰色的走廊、扭曲的大火和如水的月光，从平行到交错、到重叠，闪着蓝红二色灯光的警车停在疗养院的附近，警察挡住长枪短炮的记者，盛明安在救护车呆呆地寻找熟悉的身影。 他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 走廊里的步伐很清晰，盛明安尝试数次，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系统，打开实时录屏。” 系统：【已经打开实时录屏，请问是否连网？】 盛明安：“连网。” 系统侵入盛明安的手机，打开实时录屏和连网，想了想，同步发送到某个直播平台，还将房间号发送到围脖。 关注盛明安的人立刻顺着链接进入房间号。 【盛神开直播了？】 【我想看盛神的盛世美颜tvt】 【盛神，麻烦您解释一下前两条博文？】 【黑子滚！】 【这是什么地方？】 【灰色的墙砖和灰色的铁门、密密麻麻的铁栏杆，还有白色的房间，静得只剩下脚步声emmm……盛神开恐怖直播探险频道？】 【这，有点像医院？】 【是有点像——啊！】 【咋了？】 【刚刚看到不小心看到其中一个房间的铁床上捆着一个人，就……吓了一跳。】 【卧槽！好瘆人啊！】 【盛神你到底去哪里了？】 …… 盛明安靠近最后一个房间，5米、4米、3米……【叮咚！已定位追踪陈惊璆！叮咚！已确认目标位置，目标位置距离宿主两米。】 系统：【宿主，陈惊璆在病房里，铁门已打开。】 盛明安推开门，看到房间里被束缚带捆在冰冷的铁椅上的陈惊璆。 病服单薄而房间里没有冷气，温度在十摄氏度以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青紫，还有一些因为挣扎产生的细小的伤口，腿部用夹板简单粗暴的固定住，甚至没有打石膏。 弹幕里网友震惊： 【嘶——这是虐待吗？！】 【私人刑讯吧？铁椅、束缚带，还有这鬼天气居然就穿一件病服——啊等等，病服？！】 【威山…高级疗养院？】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盛神，他是你什么人？你们认识？】 交错的时空里，被救出来的盛明安惶惶不安，起身跌撞着要跑，被警察拦下，他想反抗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对警察说：“他在害怕，我去安抚……” 警察问：“你是他什么人？” 盛明安回头，看到熟悉的青年没有迟疑的说：“……我是他哥。” 现世里，盛明安进入病房，喊着：“陈惊璆。”声音里不自觉带上难受的情绪。 陈惊璆动了动，没有抬头，以为又是幻觉。 “陈惊璆。”盛明安鼻子一酸，眼眶湿了。 他说：“陈惊璆，他是我哥。” 第53章 幡动[05] 是心动。 盛明安：‘系统，屏蔽直播。’ 系统：【已屏蔽。】 录屏直播：【怎么突然黑屏？】 【网络不好吧。】 【陈惊璆？不就是陈董戴绿帽被买一送一的‘野种’？】 【你说话很难听知道吗？】 【这是被虐待了吧？】 【废话！十度以下的天气就穿一件病服，没空调没暖气，还被束缚带捆绑，这不是虐待是什么？你以为玩字母游戏啊！】 【所以网络说威山疗养院虐待病人不是造谣啊？】 【如果那些故事不是编的……】 …… 盛明安蹲下来，膝盖触地，抬头看陈惊璆。 陈惊璆意识清醒，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盛明安不敢眨眼，好半晌才勉强的扯开唇角说：“盛明安？” 盛明安：“是我。” 陈惊璆：“盛明安。” “嗯。”盛明安回应，然后动手解开束缚带，而陈惊璆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陈惊璆突然说：“三次。” 盛明安：“什么？” “你救过我三次。”陈惊璆喉咙嘶哑，每一句话好像都洇着鲜血，铁腥味在口腔里弥漫：“盛明安，你是不是上天赐给我的神明？” 他这十八年，真正孑然一身，没人拉他、救他一把。 姚姨受雇于陈天鹤，出于善心，照顾他还算尽职，偶尔还会用自己的工钱买些衣服或零食送给他。 只是后来长大，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而陈天鹤每个月给陈惊璆的生活费还是那么少一点，姚姨不得不贴进去更多钱，渐渐就有了怨言。 烦躁之际也会突然发怒抱怨。 陈惊璆理解姚姨的难处，理解每个人生活的艰难，就是会失望，然后不可避免的明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正毫无保留的爱他，不会有人怀着满腔善意、背披万丈金光闪闪登场说他是来拯救他的。 在他心里那簇蔫瘦的火苗熄灭成一抔灰烬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冲进他的世界，一次两次，三次，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每次都像白马轻裘、红衣飒沓的小少侠，漂亮得整个世界因他出现而摇曳生辉、熠熠发光。 盛明安：“我不是。”他想说前世是你救了我，是你照顾了我很多年，是你让我得以重生。 但还没开口就听到陈惊璆发出短促的笑，声音很轻的说：“……不是很重要了。” 是不是上天派来的、是命中注定或者偶然意外都不重要。 从现在开始，在他心里，盛明安就是拯救他的神明。 陈惊璆叹息：“谢谢你啊。” 不管因为什么，他都由衷的感谢盛明安选择了他这么一个人。 盛明安解开束缚带，脱下身上的羽绒外套披在陈惊璆身上，搀扶他起身说：“我让林成建报警了，你先离开这里，到疗养院外的隐蔽处藏起来，等半个小时左右，应该就有救护车过来。” 陈惊璆反握住盛明安的手，高大的身体靠在他身上，闭了闭眼做深呼吸，体力有些虚但主要还是冻僵了。腿已经疼麻木了，但缓一缓能撑过去。 “你呢？”陈惊璆问。 盛明安：“我还有事。”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威山疗养院不该存在，它应该彻底被锤死在今晚。 陈惊璆：“你在直播吧。你知道威山疗养院有问题？你以前被送进来过——？！” 盛明安：“没有，我找人调查。”顿了顿，他说：“黎正平曾经提过威山疗养院，他想让外公送我进去。” 这一世当然没有，但前世确实提过很多次，只是每次都被外公拒绝，最后外公去世，黎正平趁机送他进威山疗养院。 陈惊璆眉眼冰冷，他知道黎正平是盛明安的大伯。 “我知道威山疗养院虐待病人的地方在哪里，我带你去。” 盛明安皱眉：“你的腿？” 前世的陈惊璆瘸了一条腿，他不希望这一世的陈惊璆因为这种破事再次瘸腿。 陈惊璆：“陈青琉踢断的。没事，到时候还得打断矫正骨头，不在乎多走几步路。走吧，你一个人找太慢、也太危险。” 威山疗养院有一个专门虐待病人的密室，盛明安不知道通往密室的路，而系统不知何故无法定位监测疗养院，依靠赵达帮忙开了‘门’进入防卫系统，但防卫系统地图隐藏了那间密室。 所以系统也不知道密室的通道。 他一个人凭借混乱的记忆可能找不到，还会遇到危险并且留给威山疗养院处理危机的时间，难保他们不会干出倒打一耙的事。 于是盛明安同意，不过有个前提：“你靠着我，腿疼不疼得告诉我，不能隐瞒。我知道你忍痛很厉害，最好别让我看出来。” 陈惊璆笑：“我不骗你。” 盛明安打开手机，让系统撤掉网络屏蔽，重新开始视频直播，网友终于不再看黑屏纷纷发表弹幕表示高兴，也有人分析陈惊璆为什么被虐待、其中有没有隐情以及威山疗养院到底怎么个虐待病人。 直到此时，他们都以为威山疗养院跟以前被曝光的电击戒网瘾中心差不多，最多就是违背医嘱喂病人吃大量镇定剂或抗抑郁类药物，以及电击治疗。 陈惊璆时不时在盛明安耳边出声指路，两人来到这栋楼一楼楼梯后面，停在一个两米来高的电箱前，陈惊璆说电箱打开就是通向密室的路。 盛明安惊讶，密室就建造在这栋楼的地下室里？！ 陈惊璆伸手拉开，里面是一扇带密码锁的铁门。 【？感觉自己进入了什么特工电影。】 【一个疗养院需要搞什么地下密室吗？】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 盛明安：“你知道密码？” 陈惊璆：“陈青琉花钱下的命令，我刚到就被送进密室打了针。” 盛明安紧张：“会上瘾吗？” “不会，应该是某种扛病毒的新药。” “等会还得去医院仔细检查才行。” 因为时间仓促再加上当时陈惊璆处于半昏迷状态，所以疗养院院方没有多加提防，陈惊璆记住了密码。 ‘咔哒’一声，铁门开了一条缝，陈惊璆推开门先进去，然后是盛明安过来搀扶住他并向下眺望，大概两层十二阶的楼梯，底下是个长宽五米的平台，正中央有一条长廊。 没有光。 【有恐怖片那味儿了。】 【这疗养院真的有问题，该不会搞什么人体实验吧？】 【emmmm要真涉及违法犯罪，那陈惊璆被送进疗养院等同于进入魔窟，陈天鹤的行为很值得回味哦。】 【我就说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养着原配老婆出轨生下的孩子！】 【不说别的什么民族企业家代表、十大良心企业，就论腾辉集团每年用于慈善的钱，你们就不能质疑陈董了吧！】 【做秀罢了。】 【你每年花几千万上亿的钱做秀给我看！】 【说不定陈董也被骗了，再说疗养院为什么不能建地下密室？说不定是存放资料的地方呢！】 【呵呵，野种一个。要是我，陈惊璆他根本没有出生的机会。】 【嘁，陈天鹤就是一资本家，吹什么民族精神？当韭菜被割还跪下喊爸爸的傻逼。】 盛明安用手机照明，两人步入长廊，系统在脑海里提醒：‘监控密集，已全部屏蔽。直走十米向右拐有一个平台，发现三个移动热源，五个固定位置的热源。’ 盛明安了然，三个移动热源估计是负责人体实验的医生和助手，被固定的是实验体。 两人悄无声息来到拐角处，无需再向前就能看到一个宽阔的平台里布置很多医疗仪器，正中央一字排开三张固定的医疗床，床上三个病人被束缚带捆绑，而他们的后面是两个牢房，分别关押着两个神色萎靡的病人。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 灯光惨白透着阴冷，死寂的环境和牢房，只能通过微弱的呼吸判断是否活着的病人以及拿着针筒的白大褂，整个空间构成营造出非现实的荒诞恐怖的氛围。 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在玩什么恐怖怪医的游戏，然而这是现实。 【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艹！这真不是美恐里的精神病疗养院再现吗？！】 【可、可能只是在治病救人？】 下一刻，观看直播的网友们的侥幸被彻底粉碎。 其中一个白大褂将手中一管针筒插进病人手腕注射，不到一秒钟，该病人反应剧烈不断反抗并发出凄厉的嘶吼，而白大褂们对此无动于衷。 “失败了？下次剂量少一点。” “反应过激，他会不会死？” “还有力气喊这么大声，放心，不会死。” 他们肆无忌惮的讨论，仿佛惨叫的病人是一只正被剥皮的牲畜，而不是人类。 观看直播的网友们陷入震惊，评论出现空白，过了一瞬，人们出离愤怒，评论激增。 【我没看错吧？这是人体实验？！这东西真tm的存在？】 【我已经报警了。】 【我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叔叔跟我说他们已经接到报警电话。】 【还以为是电击治疗+言语驯化，没想到居然偷偷搞人体实验：)】 第54章 星晓[01] 哥。 白大褂将针筒扎进病人手臂并注射的速度太快，手法熟练，盛明安来不及阻止，下一刻见到病人发作的一幕，听到白大褂们轻松笑语和病人的惨叫，瞬间记忆倒错，瞳孔紧缩，全身忍不住颤抖，愤怒和惶恐攥住心脏。 陈惊璆以为他害怕，向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腕低喝：“盛明安！” 盛明安猛然回神，“哈——” 张开嘴巴大口呼吸，推开陈惊璆，看见白大褂拿着针筒抓起另一个病人的手臂，陡然发作，用力将手机抛掷出去，正正砸中白大褂的手臂。 ‘啪’一声，针筒落地。 “什么人？！” 白大褂惊骇，回头张望，看到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因为陈惊璆今早刚被送来，所以他们记不住面孔，还以为两人都是闯入的陌生人。 “怎么有外人？” “暴露了？” “赶紧处理掉！” 白大褂们立刻行动，其中一个冲向前面试图去按警示铃通知整个疗养院安保。 盛明安见状也是一个快步冲了上去撞开这白大褂，为了保证长时间科研所需要的精力和体力，他一直运动健身，而白大褂显然在这疗养院里作威作福惯了，一瞬间就被撞到墙上好半天起不来。 另外两名白大褂吓了一跳，互相对视一眼也都上前，其中一个从后抱住盛明安禁锢他行动，另一个则抓住注满液体的针筒朝盛明安的脖子扎过去，但冲到中途被侧面飞来的一记右勾拳击中。 力气之大，白大褂感觉从脸颊到脑门都是麻的，耳朵嗡嗡响，天旋地转后倒地。 那头的盛明安也猛地向后撞，用自己的后脑勺去磕身后白大褂的嘴和鼻子，疼得自己也是龇牙咧嘴但好歹逼得白大褂松了手。 白大褂满嘴满鼻子都是鲜血，手里捧着两颗牙，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被拖着一条断腿的陈惊璆打晕。 冲得太快，骨头裂得更厉害，陈惊璆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却转身去看盛明安。 盛明安摸了摸后脑勺，“疼。” 陈惊璆扶住他的头，轻轻按压着被撞痛的地方。 盛明安偏了偏头小声说：“手机砸坏了，那个被注射药剂的病人怎么办？你会急救吗？” 陈惊璆：“那种药剂只会让人剧痛无比，不会致死，是驯服不听话的‘病人’的基础手段。” 盛明安揪住陈惊璆的袖口：“你也被注射过？” 陈惊璆顿了一下，知了知说：“不痛了。” 盛明安抿紧嘴，心想刚才打白大褂应该再用力点的。 陈惊璆：“他被束缚带困住，嘴巴里塞了布，不会自杀，痛过一阵会虚软，正好救护车到来。别担心。” “嗯。”盛明安应声，搀扶陈惊璆找个位置坐下，然后自己去拿手机，居然还能用，于是点开，再进入直播间，扫了眼疯了的弹幕便说：“我们没事，白大褂已经被制伏。” 【啊！盛宝！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盛神别怕，警察已经过去了。】 【4102年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蔑视法律的恶魔存在。】 【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威山疗养院居然真的有注册备案，是个正规疗养院，还是高级、专门服务有钱人的疗养院！】 【emmmm虐待病人、做人体实验的疗养院？哪个傻逼把家人送进去？】 【……不是没可能。如果你刚好觉得‘家人’很碍眼的话。】 【嘶——细思极恐，感觉是一出很大的阴谋。】 【所以我说陈天鹤就是有问题！他们这些资本家是披着人皮的鬼啊！！怎么可能仁义善良……居然还抚养野种（没有冒犯陈惊璆的意思）长大？！咋地，新时代爹道？】 【艹！新时代爹道就tm离谱！】 【一切真相等待官方公布，反正我相信警察叔叔。】 【仔细一看，陈惊璆很帅啊（对不起我贪恋男色我有罪）】 【你不是一个人……】 …… 系统：【宿主，警察和救护车都到了。】 盛明安：‘嗯。’ 顿了顿，系统又说：【宿主，我能够定位监测威山疗养院了。】 盛明安闻言只诧异了一瞬便表示知道，陈惊璆捏了捏他的右手食指：“你刚才，是不是喊我……咳，喊我，哥？” “？”盛明安茫然。 陈惊璆盯着看了一会，若无其事的偏开脸：“哦没事，听错了。” 盛明安：“哥。” 陈惊璆猛地扭头，仿佛能听到咔擦声，瞪着盛明安的表情不敢置信：“什么？” 他这样子，哪有什么阴鸷冷酷、残忍黑暗或是什么沉着老练的气势可言？ 俨然就是一个刚成年的、普通的大男孩，面对心动对象的亲近既觉得受宠若惊又不敢相信，因此整个人就愣住了。 盛明安眼睛弯弯像月牙：“哥。” 知容灿烂明媚冲去清冷，像敞开花心一览无余的热忱和柔软，以为已经见过最漂亮、最闪亮的盛明安，却发现不止于此。 以为喜爱已经到达极致了，谁知道居然还可以更多的喜爱，好像永无止境一样。 盛明安的知容渐渐被惊讶取代：“你流鼻血了！” 陈惊璆随手抹掉鼻血，淡定的说：“刚才被撞到了。” “抬头，往后仰。”盛明安扶着陈惊璆的头小声叮嘱。 陈惊璆一眨不眨的仰望眼前的盛明安，怎么看都看不够。 盛明安对此毫无所觉，还有闲心冲陈惊璆知。 自发现陈惊璆就是前世救过他的病友，他就对陈惊璆完全卸下心防，并且感觉很亲近。 因为他是陈惊璆，因为陈惊璆是他的病友哥哥。 两人在地下密室待了十来分钟，地上警察已经控制住整个疗养院，带人打开密室，找到盛明安和陈惊璆，还有被关押在密室里的十来名病人。 陈惊璆被送去医院，重新治疗骨裂的腿还有冻伤，以及被注射药物后的某些后遗症，必须确定不会上瘾、对身体无较大伤害等等。 盛明安陪同他一起进入救护车，护士姐姐问他有没有受伤，他摇头说没有受到伤害。 护士姐姐便配合医生治疗陈惊璆，而陈惊璆也因为松懈而被疲惫和疼痛淹没，医生打了麻醉，他很快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因为习惯性的警惕和防备而攥紧拳头，浑身绷紧无法放松。 医生催促他放松，说现在很安全，但陈惊璆不听，他不信任任何人，除了盛明安。 盛明安握住陈惊璆的手，在他头顶说：“哥，睡吧。” 陈惊璆便睡了。 医生这才安心做治疗工作，护士姐姐空闲下来，对盛明安说：“你们关系真好。” 盛明安弯了弯眉眼，点头。 接下来一路无话，救护车到达医院，盛明安陪陈惊璆过了一晚，第二天被警察找到要求配合一下调查录口供。 盛明安配合的完成了整个流程，警察离开前还教训他：“出事了要找警察，有证据、有疑点，警察肯定查！你一个人单枪匹马进去知道有多危险吗？你后来还带着一伤号跑地下密室跟三个成年男人干架，这种行为太不可取了。” 盛明安点头，乖乖认错：“我知道错了。” 警察板着脸，很快笑开：“不过，小同学见义勇为，敢于跟恶势力做斗争很值得表彰。” 盛明安：“谢谢。” 警察一批评一夸赞，完了才走。 系统上线：【宿主，警察说的没错，您当时不该冒险去密室。】 它后知后觉发现盛明安当时的做法非常冒险，毕竟陈惊璆伤得挺重，战斗力锐减，而盛明安也不是武斗人士，如果密室里不止三个白大褂，那真是救都来不及救。 【虽然有我负责监测危险，但威山疗养院是比较特别的存在，我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盛明安在草坪上静静站了好一会，才轻声说：“因为有些事情，我得亲自去做。” 譬如威山疗养院的几年是他藏在心里无人窥见的梦魇，譬如外公疲累而亡，他无能为力，譬如后来陈惊璆不肯再见他…… 盛明安不知道陈惊璆后来为什么不肯再见他，但他知道，直到病故前，陈惊璆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只是不肯出现和他说话。 不过，威山疗养院提前几年被毁，陈惊璆除了骨裂没有备受折磨，也没有毁容，外公也身体硬朗。 哦，还有黎正平已经被赶出盛家公司了。 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盛明安仰头，蓝天白云，晴空暖日，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啊。 *** 【惊爆！恐怖疗养院现实版上映？你不得不看的骇人真相！】 【666小编很有成为新媒体编辑的潜质。】 【退出去一看，发现我没走错，这是逼乎！这题主是我关注的。好了，取关：）】 【别介，客官们，听我说，真劲爆消息！关于威山疗养院的，内部消息千真万确！】 【请细说。】 【威山疗养院是津市一家挺有名的高级疗养院，前情你们都知道了。现在我来说后事，经盛神一番猛如虎的操作（毕竟没人敢单刀赴会还直播，不怕被封房间号、更不怕被疗养院发现），警察顺利查封疗养院并救出病人，然后！重点来了！】 【能别大口喘气打字吗？】 【很会放钩子哦题主。】 【重点就是疗养院的病人基本没有精神病！就算有，在送入疗养院之前很大可能是正常人！所以老铁们，动动你们可爱的小脑瓜，陈天鹤和盛神，谁在撒慌呢？】 【卧槽！活生生把正常人逼疯啊！】 【这什么人间地狱？好像还有人体实验吧。】 【对。威山疗养院还干了人体实验这种恶心事，所以正常人被逼疯……你们懂的。】 【啊啊啊判他们死刑！】 【emmmm陈天鹤父子俩很毒哇。】 【资本家的血果然都是脏的，陈天鹤装得有多情真意切，现在回头看他官方声明真是：好大一朵白莲！】 【严谨点，老白莲了。】 【别的不说，陈青琉恶意陷害总得判刑吧。】 【证据就是黎骄口述，除非黎骄作证人，或者陈惊璆重新作精神鉴定，但这也只能说明是院方的错误。】 【哦豁！从围脖回来了，盛神账号发了陈惊璆的声明，表示将依法追究到底，就是跟陈天鹤和腾辉集团正面刚起来的意思！】 【冲动了……他就是一野种，没权没势，刚得过富可敌国的陈天鹤？】 【张口野种闭口野种，我看你挺贱哈。】 【话糙理不糙，陈惊璆一穷二白，还是个学生，正面刚陈天鹤，不可能。】 …… 陈家。 警察上门问话，想带走陈青琉。 陈青琉立即扑到陈天鹤脚边惊慌失措的喊：“爸、爸，你救我！陈惊璆故意弄死我，他想故意弄死我！” 陈天鹤脸色阴沉，冲警方点点头，然后按住陈青琉的肩膀温声说：“儿子，做错事你得承担，没做错、没犯法，没人敢对你怎么样。跟警察走一趟，问个话而已。” 陈青琉还是慌，但触及陈天鹤冰冷的视线吓得不敢再说话，惨白着脸上了警车。 等人一走，陈天鹤闭眼，忽然挥手扫落茶盏，砸了一地碎片。 “盛明安！陈惊璆！” 陈天鹤想不通盛明安是如何成功穿过设置严密高级防卫系统的疗养院还将里面的丑事曝光，但现在也不重要了。 好在他一直没参与威山疗养院的医药研究，只要一声不知情就能撇清，至于网民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久，再出点优惠措施，还不是哭着喊着争抢他开发的房子？ 只是那台22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可惜了。 本以为胜券在握……算了，没有也无所谓。 前几年没有光刻机，不照样捞了很多投资资金？ 不过革芯拥有光刻机这件事对鸿芯的发展终究造成一定困扰，陈天鹤脸色阴沉的思索，不稍片刻，他拨出一个海外电话。 很快通讯完毕，黄助被喊进屋，听到陈天鹤说：“再发一个声明，就说对于威山疗养院虐待病人一事毫不知情，本意出发点是好的。” 接下来的措辞怎么使用那都是黄助的事，至于陈惊璆是否是精神病患者，也咬死了不知情。 “等等。”陈天鹤突然开口说：“约曹市委组个饭局。” 第55章 星晓[02] 安慰你。 曹市委？ 黄助反应过来曹市委指的是津市市委副书记，一般人当面喊曹书记，都挺识相的省略个‘副’字，陈天鹤与众不同，私底下喊曹市委。 原因在于这个曹副书记刚上任没多久，但表现刚正，为人圆滑，颇有手段，而且非常重视津市现代化科技产业发展，其中半导体产业链被作为津市经济产业的支柱。 鸿芯项目入驻津市，就差政府注资打开投资市场，临门一脚遇到前书记贪污落马，中央调派原在两广某市市长的曹文翰担任津市副书记，项目到了他手里被重新评估，迟迟得不到注资。 哪怕后来汉城扬言注资两亿希望鸿芯项目转移，曹文翰仍然谨慎布防，不肯松口，直到陈天鹤注资十亿美金才让这位曹书记松口表达态度。 即便如此，在革芯传出他们购买到一台22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之后，曹书记竟有意接触蓝河科技！ 他这举动等于对外放出一个信号，他要打造完整的半导体产业链，所以支持鸿芯、也看好革芯，以至于原本将鸡蛋放在鸿芯这个篮子里的投资者，重新分配资源。 曹文翰摇摆不定的态度差点让陈天鹤的算盘落空，甚至不得不顶着外界压力从自己腰包里掏出十亿美金！ 至于陈天鹤为何如此执着于鸿芯项目，当然是因为这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幕后作策划！ 房地产的本质就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运作过程，而造芯项目与房地产本质相差不离。 对熟悉这套运作的陈天鹤来说，可以一分钱不出捞到百亿甚至千亿美金，何乐不为？ 如果不是上任书记突然落马，空降一个铁面无私的曹书记，或者没有革芯横空出现，陈天鹤就成功了。 黄助心思百转千回，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陈天鹤敲着扶手沉思：“就说鸿芯已经挖到台积电的董事长顾问，还有高通、尼康、佳能一共两百名高级技术人员都被我们挖过来！” 黄助：“什……”什么时候挖到了？ 陈天鹤冷着脸，一字一句：“你就这么说。” “我明白了，董事长！”黄助脊背一哆嗦，知道陈天鹤已经实施一系列高薪挖掘高科技人才的措施，试图从这一方面彻底碾压革芯。 革芯现在就算有22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又能怎么样？ 他们拆得了吗？ 一台光刻机十几二十亿人民币，谁这么财大气粗买来拆卸？ 就算拆了，他们也仿造不出来。 相比起来，还是能够做到自主研发的技术人才更具备投资吸引力。 黄助立刻去安排。 *** 陈惊璆重新做了精神鉴定，鉴定结果表明他无论心理还是生理都处于健康正常的状态。 他将这份精神鉴定书交给林成建替他找来的律师。 林成建：“虽然有黎骄指认陈青琉伪造精神鉴定书的音频，但这一点很容易辩驳。陈青琉有殴打黎骄的前科，会被当成报复性污蔑的行为。除非伪造鉴定书的医生出来指认陈青琉，但律师说了，他这行为是捏造事实陷害他人，最多判刑三年。” 他没说的是陈天鹤绝对不会让陈青琉坐牢。 “我知道。”陈惊璆站在窗前眺望医院的草坪，闻言淡声说。 林成建不解，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大费周章执意告陈青琉？ 陈惊璆：“陈青琉是个心狠胆小的孬种，关他十天半个月，不用找人教训，他就会自己发疯。” 林成建皱眉：“恐怕十天半个月也悬，陈天鹤不可能让唯一的儿子在牢里真蹲上十天半个月吧。” 陈惊璆抬眼，轻笑一声：“陈天鹤做戏做惯了，纸媒网媒怎么夸他的？道德仁义，爱国爱民，爱家爱妻……好话听多了，他就舍不得这些虚假的光环，和光环带来的利益效应。关陈青琉两三年，陈天鹤不舍得，关十天半个月，磨一磨陈青琉做事不谨慎的性格，陈天鹤还能树立一个大公无私、遵纪守法的好形象。” 和某些富二代、官三代利用职权公然挑衅律法还受庇佑比起来，陈天鹤这样的做法必然能赢来网民的好感，也能将自己和腾辉集团此前做出的失误决策归咎于一个父亲的失败。 至于陈青琉是否伤心恐惧都不在陈天鹤的考虑范围内。 陈惊璆一条腿还打着石膏，站立得久了还隐隐作痛，他转身走到病床坐下，盯着石膏继续说：“陈天鹤在你提出对我重新进行精神鉴定的要求时，说出共享蓝河科技的光刻机？” 林成建：“他在鸿芯投了十亿美金，可能怕打水漂。” “应该没那么简单。”陈惊璆若有所思：“鸿芯高层至今没试探革芯的动静，他们不急，陈天鹤急什么？除非拥有光刻机的革芯触碰到他的核心利益。” ‘叮咚’一声，林成建掏出手机查看最新时讯，‘呵’了一声说道：“你猜中了。陈天鹤发了官方声明，除了澄清他对疗养院毫不知情这点，还着重强调你的‘身世’。” 陈惊璆有点好奇：“怎么强调？” 林成建：“确定要听？” 陈惊璆饶有兴致：“说吧。” 林成建：“陈青琉报复你是出于嫉妒，他嫉妒你至今还是婚生子。” 陈惊璆：“也没错。” 陈天鹤不再娶，陈惊璆还跟他是户口本里写明的父子关系， 陈青琉呢？还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 长年累月下来，陈青琉心理变态，不敢责问陈天鹤，只好报复陈惊璆。 林成建：“怎么对付陈天鹤的声明？” “等通稿漫天飞再说。” “你有主意就行。” 陈惊璆忽的又说：“还是帮忙添把火吧。” 林成建无声催促他继续说。 陈惊璆微笑：“等盛明安过来，我用他账号声明我和陈天鹤断绝关系。” 林成建沉默良久，问：“为什么用小盛同学的账号？” 就不能自己注册一个吗？费那劲干嘛！ 陈惊璆抿唇：“你不懂。” “……” 一时相对无言，林成建自觉慰问完毕，留在这儿没事干，干脆回公司做一个爱岗敬业的打工人。 林成建走后没多久，盛明安提着盛外公煲的烫来找陈惊璆。 “去年是手骨裂，这回是脚骨裂。陈惊璆，你要不要去庙里拜拜？”盛明安说。 陈惊璆诧异：“为什么不叫我哥？” 盛明安想了想，说：“还是叫陈惊璆顺口。” 陈惊璆却觉得喊‘哥’既省力又顺口，他盯着盛明安坦荡干净的眼，片晌后，低眉凝眸，面色沉静地喝汤，不过是这顷刻间就已经心念百转。 盛明安喊他‘哥’的时候，眼里没有旖旎和暧昧，只有亲近，就是很干净的亲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哥’这个词多亲昵，瞬间就让他心口滚烫如熔浆迸发，而始作俑者的盛明安却一派不懂情、不动情的样子。 不公平啊。 “友情提醒，汤已经被你喝光了。”盛明安食指弹了弹汤盅，“外公知道你这么喜欢他的汤一定很高兴，不过再喜欢也得克制。” 陈惊璆顿了顿，盯着那樱花粉的指尖看得出神，不过回神也很快，他将汤盅搁置床头柜，对盛明安说：“我今天出院。” “你的腿撑得住？” “打了石膏，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今明两天出院都行。” “那我去办出院手续。” “一起去。” “……好吧。” 见陈惊璆执意如此，盛明安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出院前，他们还是去看了同在一个住院部的姚姨，然后才办理完所有的手续。 之后陈惊璆提出想回家一趟收拾衣物，因为盛明安要求他到盛家去住，而且等这边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他们就得回学校。 假期昨天已经结束，今天没课，盛明安多请了两天假期，教授们通过网络已经知道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不幸遭遇，因此非常爽快的批假，还把自己在津市这边能用的人脉都介绍上了。 盛明安接受并感谢他们的好意，暂时没用到教授们的人脉。 两人回到盛家安静度过两天，两天时间里，网络最热话题主角变成陈天鹤，他本人堪称话题制造机，热度几乎盖过威山疗养院。 事关豪门辛秘，绿帽和情天恨海，兄弟反目、父子撕逼（陈惊璆用盛明安的账号发了断绝父子关系的‘意气之语’），狗血元素太足了。 以至于每个网友都变成吃瓜群众，并衍生出两个派别，一撑陈天鹤仁至义尽，二站陈惊璆惨，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牵扯下一代。 当然后者被喷圣母白莲居多，而与陈天鹤共鸣的男性也偏多，甚至还有激进者发出‘野种就该去死！没有陈董，陈惊璆早死不知哪去了！’、‘陈惊璆还有脸告陈董唯一的儿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等等激烈言辞。 战火波及盛明安，激进者表示‘没想到盛神是这种不分是非的人，我很失望。’、‘智商高不代表三观正，科研成就大，可惜人品不行’…… 当然以上这些发言都会遭到盛明安的粉丝攻击，要知道盛明安是一个可以依靠颜值在娱乐圈吃饭并且吸引了一大票女粉，偏偏靠着过硬的科研技术愣是在工科男的世界里杀出一条血路，黏着了一批输出爆表的直男工科狗。 所以网络各个论坛里试探着踩盛明安的那一股风还没刮起就被扇飞了。 无奈，那股风只好放弃盛明安，转而专心致志攻击陈惊璆。 【不管怎么说，陈惊璆也被养大了。】 【对陈天鹤来说，陈惊璆的存在就是一个耻辱没毛病！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妻子给自己戴绿帽还生下来的野种！！】 【陈天鹤本来可以不管陈惊璆，但他管了，养大了，陈惊璆就不能怪他。】 【对恩人唯一的儿子穷追不放，不仅是忘恩负义，简直是可怕了吧。】 【姓陈的野种有什么资格怪陈少？！明明就是他抢了陈少的身份地位，换成在做各位，谁不恨？谁不妒忌？谁不想报复？】 【……换成我，我估计会做得更绝。】 【我也……】 在各个平台里传达出以上思想，对网民进行强奸式的洗脑，还真有不少人被煽动，跑去劝盛明安别管陈惊璆，最好跟他断绝关系什么的。 【盛神，虽然知道你重视朋友，但陈惊璆以后说不定会反捅你一刀。】 盛明安刷这些评论的时候，陈惊璆起初没什么反应，当看到有人劝盛明安跟他划清界限时，脸色立刻冷下来。 “他放屁！”陈惊璆强压住怒气，冷冷的说。 “这话的确像放屁，又臭又毒。”盛明安打量陈惊璆：“你在生气吗？” 陈惊璆刚想否认，停顿一下，尽量表现出平静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难过的情绪说：“他们挑拨我们的关系。” 盛明安心想，看不出来陈惊璆情绪挺敏感。 他回想前世很难过的情况下，陈惊璆是怎么安慰他的？ 盛明安一边回想一边照做，抬起手捏住陈惊璆的下巴，食指摩挲两下，大概两秒钟就收回，然后静静地看他。 陈惊璆摸不着头脑：“你刚才干嘛？” 盛明安：“安慰你。” 前世陈惊璆就会捏他的下巴，那动作很亲昵，像大猫舔瘦弱的小猫的下巴传达无声的安慰，注视他的目光比月光还温柔。 盛明安兴致一来，抓住陈惊璆的左手——他左手没有伤疤，所以每次捏下巴的时候都选用左手——放到自己的下巴，教导他捏一捏自己的下巴。 “像这样，我心情就会慢慢好转。”盛明安突然想到这个方法或许不适用于其他人的可能，于是询问：“你现在怎么样了？” 心情吗？ 大概就是喝了酒之后醉醺醺的感觉吧。 陈惊璆动了动食指，轻轻刮过盛明安的下巴，触感滑腻，手指触碰到盛明安皮肤的地方，麻麻痒痒，触电似的，整只手臂都软了。 “我……”陈惊璆僵硬地放下手，若无其事的偏开目光：“好了。” 盛明安瞟一眼、又瞟一眼，陈惊璆的耳朵尖有点红。 陈惊璆坐在盛明安身边发呆，脑子里还不断回放刚才捏住盛明安下巴的感觉，想着想着就有点歪了，开始想象他的唇。 盛明安的唇上薄下厚，处于一个适中的比例，正中一颗唇珠微红饱满，唇峰稍带棱角，看上去冷感和立体感强，可是一笑就如坚冰破碎、阳光乍泄。 微闭微张，动静皆美。 多数时候，盛明安的嘴唇偏红，自带上妆效果，这才让他的漂亮看上去颇具攻击性。 不知道……触感是不是一样。 陈惊璆回神，眼角余光瞥着盛明安，后者已经放下手机，沉入到学习的状态中，不自觉抿嘴唇，遇到困惑时会咬唇，唇珠凸显，唇色加深，更……更撩人心火。 陈惊璆喉结滚动，无声地吞咽口水，突然开口：“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盛明安头也不抬，用圆珠笔将手机推过去：“没设密码。” 陈惊璆拿过手机，目光又不自觉落在他握着圆珠笔的手，盛明安的手比他好看太多，十指修长，手指头是健康的粉红色，指腹有一些磨出来的细茧，那支蓝色的圆珠笔在手指间翻转，转过手背，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追随着青色的血管蜿蜒至腕骨、至袖口深处——再不敢想。 陈惊璆低头看了眼下面，一个深呼吸，抓来外套披在腰间起身说：“我去外面。对了，我要借你围脖账号发声明。” 盛明安：“哦，我同意了。” 陈惊璆在盛明安清冷不解的目光下，略有些狼狈的出去。 第56章 星晓[03] 半导体产业基金会成立! 陈惊璆在屋外阳台吹冷风，躁动差不多平息了才打开盛明安的手机，先从自己的手机里发送一份账单截图，保存，上传到围脖。 编辑文案：【陈先生十八年来如一日的‘照顾’，已将抚养费五倍奉还。另请知悉，当年陈先生家业不如郦女士，如今腾辉集团的前身也是陈先生和郦女士两家的公司合并。[银行流水账单][律师咨询][腾辉集团的‘前世今生’]】 发送完毕，陈惊璆收起手机，在阳台多站了一会才回去。 房间里，盛明安正在处理短脉冲xfel光源的模拟方案，右上角的电脑‘叮咚’一声显示来了新信息，他抬眼，显示屏右下角提示围脖点赞和评论。 陈惊璆发的？ 盛明安大概能猜到他发了什么内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对抗陈天鹤，不等于将伤疤揭开供人围观取笑吗？ 另一方面，他知道陈惊璆不是冲动的性格，总觉得目的不止于此。 正思索间，陈惊璆推门进来，盛明安回头，推着桌上的笔记本说：“你教授叮嘱我，腿断了不影响脑子和手，所以他布置了课题。” 陈惊璆拿起课题来看：“……教授过于厚爱。” 盛明安笑了。 盛外公从公司回来，上楼推开盛明安房门门缝偷偷观察，看到两道并排而坐的背影奋笔疾书、一心学习，不由老心宽慰，两个好孩子都没有受影响。 房门悄悄关上，盛外公轻声叹气，得知乖外孙脸部过敏是黎骄故意陷害，气得他眼前一黑，当天立刻解除黎正平的职务不说，还联系律师搜集证据准备起诉黎骄。 之后又知道了陈惊璆的遭遇，陈天鹤和郦裕华这对夫妻之间的烂事，盛外公当年也是听过一点的，可惜陈惊璆无辜挡在中间成为两人报复彼此的工具。 两个都是好孩子，怎么遭遇了这些不幸呢？ 心疼孩子们的盛外公打算今晚做大餐。 *** 【十八年来，每个月打一千的生活费，算下来也才一万八。陈天鹤怎么好意思说他照顾关心陈惊璆？】 【这不是好心养育，是故意折磨吧。】 【陈惊璆就是去孤儿院都有可能被好心家庭收养，过着比一个月生活费一千舒服的日子。】 【生活费一千还不够？我高二住宿，一个月才一千。】 【你长到十八岁只花费一万八千？你婴幼儿时期不用吃奶粉？不用买衣服？不用吃零食？不用上学读书？（虽然九年义务教育已经普及但醒醒，还有辅导费、练习册、课外活动、校服……）还有，生病了怎么办？十几年前的一千块较真起来也不多，更别提后来物价飞速上涨。】 【总而言之，一万八买断你的十八年，我儿子就能随便欺负你，你敢不服，我就能随便发动一群共情被戴绿帽的直男骂你白眼狼！】 【好奇找了十八年来的物价换算，五倍偿还算陈惊璆赔了。】 【不止哦，陈惊璆的生母郦女士的别墅、公司现在可都变成陈天鹤一个人的。法律规定，陈惊璆也有继承权吧。】 【陈天鹤也有雇佣保姆照顾陈惊璆吧。】 【得了吧，人出来说话了，就雇了几年，最初还是郦女士花的钱。】 【嚯！原来当初那个保姆生病，这些年陈惊璆一直打工帮忙支付医疗费用。去年的《少年强》节目看了没有？陈惊璆的胳膊断了。】 【惨还是陈惊璆惨，成天断胳膊断腿，太惨了。】 【陈青琉去年就找了一群打手扬言打断陈惊璆的腿，还是盛神及时赶到找人救下陈惊璆，还报了警。我住楼上，当时去看热闹，一开始还以为陈惊璆是个二混子，道上人来寻衅挑事了。】 【陈天鹤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 …… 港岛九龙塘区。 中年发福的白净男人旋风似的冲进房间，一把拽起还在床上睡觉的郦裕华。 郦裕华尖叫：“你做什么？！有病！” 发福的中年男人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前段时间刚落马，情绪低迷愤懑了很多天，昨晚喝酒通宵未归，这会不知道看了什么，满脸红光异常兴奋。 “阿华，你在大陆津市是不是还有一个丈夫？” 郦裕华顿时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你想干什么？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初你求婚，我都告诉过你，难道现在想翻旧账？” 中年男人拿出手机给她看：“陈天鹤控股的腾辉集团是不是应该有你一部分？我记得你原来家境不错，还有自己的公司是不是？” 郦裕华闻言，若有所悟：“的确有我的股份。” 她是郦家老幺，自小受宠，任性妄为，不负责任惯了。 她想在津市开个公司，郦家就支持她，一路将她的公司拉拔起来。 陈天鹤追求她，她那时觉得结婚有趣便答应，婚后很快腻味，又天生没有什么责任感，对婚姻忠诚那一套更嗤之以鼻，寻求刺激而出轨。 被抓包后还觉得陈天鹤大惊小怪，没料到会被关起来，而家里人不帮她还怪她！ 郦裕华一怒之下逃离大陆，跑去彼时华国最繁华的港岛，自此没有再回去。 现在家里缺钱，经丈夫提醒，郦裕华心动。 “腾辉集团市值三百多个亿，这里面有你的一半！” “你说的对！”郦裕华轻声：“有我的一半！我们回津市，找陈天鹤。” 津市中心酒店停车场，秘书看向车内后视镜，镜中倒映车后座的曹书记。 “书记，您相信陈天鹤？” 曹书记：“有夸大的成分，但七成是真。” “那……您怎么打算？” 汽车启动，驶向车道，曹书记看着两道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半晌后叹道：“技术人才太珍贵了！” 秘书心一紧，听出书记话里背后的深意，津市其实很适合发展半导体产业链，就历史而言，津市的ic封装结构发展完善，半导体上中游也有中环、华芯国际等域外分公司入驻。 除此之外，本地还有不少半导体垂直创新型企业，再有市委、市政鼎力支持和中央的认可，既有机遇又有决心，何愁不能做好半导体产业链？ 但这条产业链需要一个领头羊，它可以是基金会，也可以是某个科技公司，但它需要带动一系列核心科技公司的落地和发展，真正完善一整条产业链。 上一届书记属意鸿芯，曹书记上任后没有立即做决定而是选择观望，不只是鸿芯和革芯，还有其他的基金会和科技公司都在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优秀的领头羊可以带领津市的半导体产业发展得风生水起，而平庸或低劣的领头羊则会重创津市科技经济的发展。 原本曹书记属意蓝河科技，但现在看来，还是鸿芯略胜一筹。 从长远的发展战略来看，连他也觉得鸿芯更有潜力。 秘书唏嘘，说起来革芯的发展势头也很猛，结果还是败给鸿芯。 自陈天鹤注资鸿芯后，革芯就注定败走了吧。 秘书心想，这陈天鹤家事纠缠不清一团乱麻，但在家国大事上，颇有侠义之风。 *** 时间流转飞快，威山疗养院虐待病人的丑事被曝光已经过去半个月，陈惊璆和盛明安回科大上课两周，直到陈青琉和黎骄被告开庭，两人才又飞回津市。 因为缺少证据，陈青琉最终被判坐牢半个月，接受教育，而黎骄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一年。 黎骄才十七，演艺生涯毁了，自己口无遮拦得罪陈青琉，等于得罪腾辉集团，父母也被炒鱿鱼，学业耽误了还坐牢，出来了也留有案底，除非改头换面否则人生算是毁了。 陈青琉判决结果下来的消息被鸿芯铺天盖地的宣传压得没有一点水花，鸿芯挖掘两百多名技术人才、请来台积电创始人之一的林董事坐镇公司，对外宣告他们将不计成本投入金钱、人才研发出属于华国的国产光刻机。 重磅消息接二连三，发布会连续开了几天，到最后一天突然投下一颗重磅炸弹，炸得蓝河科技头晕目眩。 蓝河科技。 林成建：“陈惊璆，你看到新闻没有？” 陈惊璆：“我看到了。我和盛明安现在赶过去，召集各部门主管，准备开会。” 挂断通讯，盛明安抬头看他，手里拿着一个手机，页面停留在津市电视台最新一条新闻发布：“目前市政、市委透露，……将以津市为试验点，打造一条令人瞩目的半导体产业链。这条产业链目前汇聚华芯、中环、紫光等等半导体龙头老大，堪称全明星阵容。” “由鸿芯为首一众科技公司，在腾辉集团带头作用下，将成立一支半导体基金，仿造美帝半导体协会，融入华国特色，发展郁郁葱葱的产业生态。” “虹吸效应之下，鸿芯传出目前正在接洽微电机系统老大的美鑫半导体公司、华电科集团等行业龙头，有望于今明两年成功引入国内半导体龙头公司落地津市，这一举措吸引国内外无数目光和投资……” 盛明安：“鸿芯厉害，挖到这么多技术人才。” 都是烧钱请来的，他不得不感叹一句财大气粗。 陈惊璆：“成立基金会之后，范围不止局限于光刻机研发，还包含了上中下游整条链。” 等于原来从一个湖里捞鱼，现在范围扩大到汪洋大海了。 半导体产业基金俨然是时下最火热的明星项目，国内外无数投资客不吝投来目光，它将吸引无数资金飞入和大片科技公司的兴起。 一旦基金会崩塌，哀鸿遍野。 第57章 星晓[04] 合作失败。 盛明安和陈惊璆到了蓝河科技会议室，公司各部门主管以及技术人才都到齐，林成建起身大步走来低声对两人说：“半导体基金会即将成立的消息传出来后，原本在洽谈中的投资闻到风向基本都推拒了，现在公司人心有些涣散，都害怕研究资金断裂。” “还有，”林成建犹豫几秒，继续说：“鸿芯派了代表过来，就在会议室隔壁的茶水间里坐着。” 陈惊璆：“聊过了？” 林成建：“还没。” 陈惊璆：“我去跟他们谈，你先去会议室安抚其他人的情绪。” 林成建点头，推开会议室的门进去了。 盛明安：“我就在外面等吧。” 陈惊璆：“你跟我一起。” “合适吗？”盛明安虽被邀请入伙蓝河科技研发部，实际没有任何正式的文书。 陈惊璆：“我准备了一份聘请你作为蓝河科技研发部顾问的合同，找律师看过，原本决定这两天拿给你看。”他有些忐忑的问：“我之前的邀请……就是邀请你带领蓝河科技的团队共同完成极紫外光刻机，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那次邀请，盛明安说他要先跟陈惊璆的团队接触，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 接触过后，他发现蓝河科技确实有完整的规划，他们真心希望研发出国产光刻机。 盛明安对这些人很有好感，他弯起眉眼说：“一个月开多少工资？” 陈惊璆闻言笑说：“一百万怎么样？” 盛明安：“合同在哪？我现在就签。” 陈惊璆补充：“公司先向你贷款工资，等发达了再给。” 盛明安：“画大饼给我吃的意思？” 陈惊璆揽住盛明安的肩，半推半拉的走进茶水间：“就当我卖身给你，反正我不会骗你，你也不会丢下我不管，对不对？” 盛明安：“你就是吃定我了。” 除了父母和盛外公，陈惊璆就是他前世今生剩下唯一重要的人。 他们是朋友，是亲人，他永远都不会丢下陈惊璆。 盛明安相信，陈惊璆也是如此。 陈惊璆握着盛明安肩头的手轻轻颤抖，忍不住差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我，就像我对心动一样？’，可他凝望着盛明安坦荡的眼，又实在看不出一丁半点的暧昧和情愫。 他知道as患者内心的感情世界是正常的，但他们普遍无法认清外界的情感。 陈惊璆转而又想，反正他们还年轻，以盛明安的性格很难亲近他人，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仍然还是他，说不定哪天盛明安就突然开窍了呢？ 如是安慰自己，陈惊璆选择忽略‘盛明安有可能喜欢别的女孩\男孩’的可能性，忽略掉那一丝不安，像一个深陷爱情的自卑又自大的男人。 在每次的靠近中，总忍不住反复解读盛明安的任何一个眼神、任何一句话，企图从中找出彼此恋慕的证据。 推开门，两人踏入茶水间。 里面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两个青年助手齐齐看过来，中年男人起身冲陈惊璆伸出手说道：“您就是陈总？真是年少有为。” 陈惊璆回握那只手：“郑总亲自走一趟，看来对这次的谈话势在必得？” 郑河闻言哈哈大笑，“我来之前还跟那群只吃红利屁事不懂的董事会说不能把陈总您当小孩看，他们还说我大惊小怪！” 陈惊璆当没听见他堂而皇之的吐槽鸿芯董事会，这人是鸿芯项目的总策划人，也是该科技公司的总经理，真正的管事人，将来在半导体基金会里估计也是个管理层的位置。 “郑总说笑，我的确还有很多不足。” “谦虚太过就显得虚伪了。”郑河说完，松开手，看向他身旁的盛明安：“这是咱们津市的骄傲盛明安同学吧？” 盛明安反问：“谁告诉你我是津市的骄傲？” 郑河愣了一下，说：“以盛同学的科研成就担得起——” “担不起。”盛明安耐心告诉他：“只是两篇科学和自然一作、一篇prl论文，一个国奖，一个陈嘉庚科学奖而已，怎么就变成津市骄傲了？津市人民群众同意了吗？” 郑河：“……”这真不是来炫耀的吗？ 他讪讪一笑：“媒体这么说——” “你被骗了。” “党媒也——” “激励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你怎么信了？ “……” 郑河狐疑地看着盛明安，这人真不是故意杠他的吗？可是看上去那么认真，听说是个什么a患者，反正就是不太懂别人客套话的那种病。 郑河很快扫去尴尬，笑笑说：“盛同学性格较真，科研工作里就需要这份较真。” 盛明安淡淡扫他一眼，不想说话了。 郑河开始反思他哪里说错，是不是表现很蠢？听说盛明安智商得有一百八，比爱因斯坦还高，不知道真假，但自己应该是被鄙视了吧？因为他说话太蠢了吗？但他只是交际客套啊。 陈惊璆抬起手背挡住忍不住勾起的嘴角，轻咳两声，向前一步：“郑总坐。”背对郑河三人，左手放在背后，冲盛明安悄悄竖起大拇指。 盛明安挑眉，弹了一下那只大拇指然后迅速缩回来，别开眼，假装是个as重度病症患者。 他就是故意杠郑河，就是对鸿芯和陈天鹤搞起来的基金会没好感，作为重生人士，他大概能猜到这两方人的目的。 他们为谋利益不择手段，已经触犯到国家利益，丧失基本的为商做人之道。 至于as病症，它是能够治疗的，只是没有任何药物能使它完全痊愈罢了。 那厢陈惊璆和郑河一方人已经就蓝河科技加入基金会共同为打造津市半导体产业链一事进行了你来我往的交谈，郑河的意思就是希望蓝河科技对基金会同类型公司（主要是鸿芯）共享光刻机和研发资料。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掩不住厚颜无耻的皮。 “基金会成立已经确定，共享将成为这个圈子的生态趋势，上中下游所有科技公司都栓在同一条大船上，欧美封锁华国科技，难道我们自己人还要自己封锁自己？革芯和鸿芯原本是竞争的敌对关系，可只要我们相互开放、共享，就是共同合作、实现共赢的伙伴关系！” 业界少有人知道鸿芯研发进度不到10%，这话不就跟空手套白狼一个意思？ 再说谁不想独占市场大头？ 就算共享共赢，也是跟非同类型但互有关联的科技公司共赢。 鸿芯就算了吧，不管基金会是否成立，革芯与鸿芯永远只是竞争关系，除非两家公司合并。 陈惊璆拒绝得很干脆，不过话说得还算委婉。 不管郑河怎么尝试说服他，陈惊璆就是八风不动，稳坐泰山。 这让郑河感到恼火，虽有先前那番夸赞陈惊璆年少有为的话，实则骨子里还是没怎么看得上陈惊璆。 毕竟陈惊璆才刚成年，此前没听过他接触公司管理，还以为能够用成熟的话术骗过去。 郑河深吸一口气，最后冷声说：“我直说了吧，革芯和鸿芯这两个项目是敌对竞争的关系，基金会只能容许一个存在，现在你们革芯确实有一台高阶工艺制程光刻机，但你们缺技术人才！你们也却市政和市委的看好，你们还缺投资资金！” “鸿芯有市委的支持，还有腾辉集团这座大靠山，而革芯什么都没有！” “基金会一成立，谁都看得出哪个项目更值得投资！” “我现在带着诚意来跟你们商量怎么合作共赢是给你们面子，不忍心你们一腔抱负破灭。大家都是为了国产芯片的未来，都是为了突破欧美国家的技术封锁，既然目标一致，为什么不合作？” “我诚意满满，否则只要等你们资金断裂，研发中断，公司破产，我们就能以重组的方式接管你们公司，到时更可以吹灰不费的拿到你们的核心技术和高阶工艺制程光刻机！” 陈惊璆唇边始终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只眼中冷冰冰的，毫无笑意。 他耐心等终于安耐不住而露出高傲姿态的郑河说完，才温声细语的回复：“我拒绝合作。郑总，半导体基金会是个好项目，革芯是，但鸿芯不是。” 郑河有些怒意，正要说什么，陈惊璆毫不客气的打断他：“是蓝河破产重组还是鸿芯破产重组这都说不准，也有可能是蓝河接管了破产的鸿芯。毕竟……” 他抬眼，冷静的说：“命运无常。” 郑河冷笑，直言绝对不可能！ 现在津市半导体基金会成立的消息传出，相关产业科技公司已经在观望是否落地津市，共同打造华国唯一一个‘硅谷’。 东风已起，势头迅猛不可阻，全世界的目光都将汇聚于此。 鸿芯是这世界舞台的中心，它是乘风破浪的大船，是年轻雄壮的领头羊，它必将打破被封锁的华国半导体圈！它必将成为与英特尔并肩的存在！ 至于革芯？ 那是一艘注定被风浪拍碎的木船。 郑河心潮澎湃，‘嚯’地站起：“陈惊璆，我看在你有几分才能的份上，好心劝告，机会可一可二不再三，你还有一次反悔机会。” 陈惊璆微笑，轻声：“一百一千次机会，我也是拒绝。” 郑河冷笑：“我等着你们到处求也求不到投资的时候。” 第58章 星晓[05]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郑河离开茶水间，门口汇聚一批从会议室出来的蓝河公司各部门骨干成员。 面对他们，郑河将他在茶水间里说的话复述一遍，最后说：“蓝河管理不思变通、不懂未来共享共赢模式，革芯这个项目迟早烧完所有资金，眼下这个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国内国外的投资、国内的半导体公司，更属意鸿芯。鸿芯目前跟中环、华芯接头，发展势头正猛。我敢预言，革芯这个项目不超过半年就会宣告失败，而你们白忙多年，到头来一场空。金钱、时间、资历，一事无成。” 在场不少人是技术骨干，年纪大些还好，都有拿得出手的资历。年纪比较小的，都是刚毕业就被招揽进蓝河科技，再大点就快三十了。 三十岁的技术人员，没有拿得出手的资历，很容易就会被淘汰。 而其他部门的主管经理面色各异，倒也不是很担心。 郑河将他们的表情变化揽入眼里，缓和语气说：“鸿芯不同，鸿芯海纳百川，并容偏覆，高薪欢迎各位技术人才。” 嚯！姓郑的直接当着陈惊璆的面挖墙脚，有够嚣张。 盛明安观察在场众人的表情，现在看不出什么来，但不知心底有没有其他想法，动摇是肯定会有人动摇的，蓝河科技的处境确实很糟糕。 陈惊璆撩开眼皮，淡声说：“叶柄，送郑总出门。” 叶柄站出来，“郑总，您请。” 郑河冷哼一声，走了。 人一走，陈惊璆就说：“都进来开会。” 他先进入会议室，其他人也都陆续进去回到原来的位置，盛明安则在陈惊璆右手边，旁边是雷客。 雷客搓着手说：“你之前说的那个高增益谐波放大振荡器系统，我按照你说的思路进行仿真建模，但一直失败，我觉得是数据的问题，你看这样……” 盛明安安静听他说完，不时点点头，最后表示他差不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 雷客佩服：“你又快了我一步。” 毕竟他前世就是搞这一块的嘛。盛明安说：“科大有同步辐射装置，我在里面做了不少实验。” 雷客羡慕得不行：“我也就读博那会儿跟着老板去摸过，后来毕业基本没机会了。” 盛明安：“你可以摸其他激光器，比如申市光机所的激光器。” 雷客摆手：“我哪有那资格。” 盛明安：“有合作就行。” 雷客正想自嘲他们蓝河科技一小公司怎么能跟国家光机所合作时，人群中有一地中海中年男人陡然发声质问：“陈总，请问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在我们公司内部的会议？” 盛明安抬头，发现这秃头指的人就是自己。 他没动，好整以暇的问雷客：“他谁？” 雷客轻蔑的说：“研发部副部长，一废物。落马的前副总是他姐夫。” 盛明安懂了。 陈惊璆乜着和雷客凑得很近的盛明安，怎么看他这研发部第一技术人才怎么都有点不爽。 秃头嚷嚷：“陈总，您得跟大家解释清——” “我请来的顾问，你有意见？”陈惊璆打断秃头的话。 秃头对上陈惊璆充满威慑力的视线有些被吓到，摇摇头说声没意见，坐下来后却小声嘀咕：“看上去就像个没成年的小白脸，够资格做顾问？” 他悄悄瞥着盛明安，越看越觉得这人长得漂亮，五官特别精致，气质还很清冷，是男人女人都会为之心动的那一款。 男人也会玩漂亮男人，有些龌龊事他见得多了。 “该不会是给小情儿走关系吧？” 旁边的杜颂是秃头的助手，闻言在心里冷笑，这蠢货连盛明安都不认识，居然直到现在还没被撸走位置。 陈惊璆面色沉静，目光严厉，指着盛明安说：“他是我请来的研发部顾问，你们认识一下就行。” 盛明安冲大家点头：“我叫盛明安，以后请多关照。” 其他人不是秃头那种尸位素餐的废物，其实都认识他，这一年来频繁上热搜的少年，又漂亮又是个天纵奇才，现下近距离看只觉得‘哎妈呀，神仙竟在我身边！’。 他们鼓掌表示欢迎。 之后便有人就基金会成立、鸿芯势头猛以及原来商定的革芯投资被撤销等问题提出质疑，陈惊璆一一解答。 这时，有人尖锐的发出提问：“现在的资金到底能够维持公司多长时间的运营？后续到底有没有可能拉到新的投资？研发进度到底走到了哪一步？光刻机是不是一个无底洞？” 众人看过去，发现提出问题的人居然还是秃头。 秃头叫计海，老实说他能问出这么有水平且尖锐的问题，在场众人都很惊讶。 陈惊璆环顾众人：“也是你们的疑问？”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点头了。 陈惊璆：“我能保证公司一年内的资金运营不会出问题，一年时间足够研发部出来阶段性成果，如果一年时间做不到，你们也没必要继续做下去。”他颇为冷酷的说：“公司不养烧钱的废物，后续投资情况自然也不用你们操心。” “光刻机是烧钱的无底洞，也是一个赚钱机器。目前国内还没有高阶工艺制程的光刻机，只有我们有，这就是我们的优势！但凡涉及到芯片制造的公司，就需要我们的光刻机，需要我们公司生产的芯片。” 有人问：“但我们的ic设计团队不出名，国内有哪些产商敢用我们的芯片？” 国内芯片主要以高通系列为主，唯一一款足以与高通骁龙805媲美的国产芯片是麒麟kirin920，是某国产手机品牌自主研发的芯片，只用于自己旗下手机。 蓝河科技是研发公司，不是手机生产公司，就算芯片再出色，搁他们手里也是没有用的廉价物。 除非他们设计的芯片比高通骁龙、麒麟或者英特尔更高阶，否则别人凭什么相信你的芯片信能？ 这就是即便光刻机在他们手里，他们也无法创造多大价值的主要缘故，也是国家政府支持打造半导体产业链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是一个闭合的生态圈。 陈惊璆：“公司会拉到订单。”顿了顿，他又说：“这是管理层的事。” 除了林成建沉默不语、雷客玩着自己的手指，而盛明安不动声色观望（三人代表了研发部，因此研发部表示支持。计海人头另算），其他人交头接耳，最后表态。 “我们愿意相信您，陈总。” 陈惊璆起身，掷地有声地说：“我知道造芯是一项艰难的大工程，从ic设计需要的仿真软件、文本软件，到生产芯片的光刻机，制造光刻机的光源、光刻胶、物镜和高阶节点技术等涉及到的每一个技术都被封锁，我们必须从零开始摸索。” “欧美技术封锁足够艰难的环境下，基金会的成立和鸿芯的敌意，更对我们的蓝河科技、革芯项目造成巨大冲击！”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役！我们必须背水一战，必须破釜沉舟，我可以坚定的告诉你们，我保证你们拥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后顾之忧的研发光刻机。但超过这个时间还没有进展……别怪我心狠，我和你们处境一样，我站在你们的前面，面对无穷的险境和无处不在的刀枪暗箭，我必须得到我坚持后应得的效益！” 陈惊璆面容沉静，气势威严，毅力、决心和野心都在这场演讲中暴露得淋漓尽致，他让所有人看到他坚定的一面，也让所有人知道他严格的要求和冷酷的手段。 他会走在暴风狂潮前，带领公司避开险礁暗石，留给船舱里众人一个风平浪静的环境，而一旦他们给不出他满意的结果，他会毫不留情将所有人赶下船舱。 偏偏是这样镇定的宣言，严厉的要旨，果断铁血的手腕，安抚了原本摇摆不定的人心。 越是危机的时刻，人们越需要一个绝对自信坚定的头领。 陈惊璆符合以上的条件。 盛明安感叹不已，心想要是陈惊璆没那些糟心的遭遇，估计光刻机早被造出来了。 “没有异议的话，散会。”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离开会议室。 计海混在人群中，还是一脸不满的抱怨：“还不是只有一年？一年怎么可能出成果？革芯项目做到现在也有两三年了，有什么进展吗？什么都没有！陈惊璆年纪小，盲目自信。还有那个盛明安，年纪也那么小，他懂什么研发？公然徇私，我看他们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其他人匆匆走过，懒得理睬计海。 计海心里越不忿，指着杜颂乱骂一通，习惯性将工作扔给他，自己再次翘班。 杜颂一拳捶打墙壁，臭骂一声：“妈的！” 杜颂三年前进蓝河科技，一直在计海这个草包手底下干活，所有工作都是他的，所有功劳都是计海的。 副总是计海的姐夫，他无处申诉，又没法舍下自己的研究，便隐忍不发。 副总落马，换了陈惊璆来，他以为陈惊璆会处理计海，结果对方常年不在公司，他连人的面都见不到，谈何举报计海？ 杜颂回想他这三年来着手的科研项目，不由泄气，如果离开，他三年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蓝河也不会允许他带走任何研究资料。 算了算了，说不定真的搞出光刻机，他还能跟着鸡犬升天。 再不济等个一年，蓝河没了，他就解放了。 杜颂灰心丧气。 远处的盛明安、陈惊璆和林成建都目睹了这一幕，林成建说：“他叫杜颂，挺有才华，挂在计海名下的科研成果大半都是他的，剩下就是其他人的。” 陈惊璆：“我知道。公司里有几个人的资料，我都清楚。” 如计海和前副总的关系，他上任肯定会了解，自然而然挖掘到杜颂，反正研发部这么重要的地方，每个人才都得了解。 盛明安：“成果被抢，忍了三年还想继续忍下去，要不是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爱，就是别有所求。” 显然杜颂是前者。 陈惊璆笑说：“对，他值得培养。” 盛明安：“你一直观察他，是在等时机？” 陈惊璆：“是时候了。再忍下去，我担心杜颂变态了。” 林成建默默无言的瞅着前面这二位，不愧是智商高得让他觉得自己三十多年白活了的大佬。 之后，陈惊璆让林成建去找杜颂，将公司其实对任何人的付出都看在眼里，现在不正名是在找机会，等待一举铲除公司所有害群之马的机会。 还说道，好好工作，他们会得到应得的功勋。 还以为山穷水复前路茫茫的杜颂没料到这么快就峰回路转，懵了好一会儿才激动的站起：“真、真的？！” 林成建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宽心做你的事，我们陈总，还有盛明安，都是科研人员，最懂我们技术人才。” 杜颂激动不已，事后也有过怀疑林成建是否放空炮，但没过多久就亲眼见到申市光机所的张群芳。 张院士啊！！ 简直是他人生中的启明灯，照亮前进的道路，试问研发部哪个不崇拜张院士？！ 而这样的大佬，却是盛明安亲自游说来的。 蓝河科技地下研发部，盛明安和张群芳在前头说话，旁边分别是林成建和雷客，后面缀着一群小迷弟以及专门来围观国家院士的无聊人士。 张群芳：“你小子，还打上激光器的主意了！” 盛明安十指交握，坦然说道：“反正都是输出光源，用在光刻机也是造福国家和人民。” 张群芳冷哼：“歪理！” 盛明安知道张群芳就是嘴硬，半个月前他就联系了张群芳，打算跟申市光机所合作，而且未来的软x射线自由激光装置和硬x射线自由激光装置都在申市，也都跟张群芳有些关系，所以干脆合作好了。 高阶工艺制程的光刻机真不是凭一个团队、一个公司，甚至是一个国家就能完成的，当然最后一句针对欧美，对华无效。 华国就是一个不断创造奇迹的文明。 关于这点，盛明安无比相信。 话说回来，高阶工艺光刻机、或者说半导体产业链的打造需要跟各个集团合作，盛明安的打算便是提前找到各个科技集团和某些高校研究所、国家研究所合作。 比如光源，找申市光机所。 比如arf光刻胶，找南大光电。 比如晶片和集成电路设计、制造，可以找华芯国际。 …… 半导体链从来不是一家独大的产业，鸿芯却狮子胃口，基金会没成立就开始搞党同伐异那一套，果然外行人看热闹。 第59章 星晓[06] 策反。间谍。 杜颂在后面听着盛明安和张群芳的谈话内容，强行压住想要化身为尖叫鸡的冲动。 听听那些谈话有多么丧心病狂吧！ 和华芯国际合作集成电路制造和光刻机封装，跟申市光机所、华科院光电所共同解决光刻机光源和分辨率的难题，还有申市的微电子设备公司，被誉为国内最有可能研制出高阶光刻机的‘明日之星’，包括华国最大的综合性集成电路企业紫光集团…… 这都是什么明星团队？ 盛明安到底是什么菩萨下凡？ 杜颂内心泪流满面，心想就算是得到津市市委、市政青睐的基金会估计都没这么大面！ 鸿芯现在还在跟中环、华芯接头谈合作，他们这边已经联系到人了。政府还在费力宣传试图吸引紫光等半导体集团落地津市，他们这边已经拿到内部联系号码了。 就问鸿芯能直接跟光机所所长对话吗？就问基金会能面对面邀请华科院光电所不？！ 不能！做不到！ 因为他们没有盛明安这个神仙，没有张群芳这么粗的一条大腿！ 有盛明安的一千拍瓦级超短激光系统仿真建模和量子纠错算法这两项超强神作在前，光机所和光电所多少给他一点面子，再加上还有张群芳这么一尊大神镇场，不说他在学术界的地位和人脉，就论他本人的成就，只要哪个项目挂了他的名字就一定有人买单。 盛明安：“教授，光电所有没有您老认识的朋友？” 张群芳老神在在：“有是有，你想做什么？” 盛明安：“抱大腿。” 张群芳：“没实力抱大腿，会被碾碎。” 盛明安笑了笑，指着后面那群赤城热情的技术人员说：“都是寒窗苦读、百里挑一的技术人才。实力没问题。” 张群芳瞪他一眼：“我最多帮你牵个线，能不能成，看你们的项目有没有值得别人动心的价值。” “明白。”盛明安讨巧卖乖：“谢谢教授。” 他前世在光电所待过，要想说服他们跟蓝河合作共同完成革芯项目其实不难。 张群芳接着说起科大的什么教授、哪个人刚好跟某个科技公司研发部合作，或者在哪个国家研究所担任主任等等，最后摆摆手说道：“我无聊随便说的。” 盛明安弯起眉眼：“我懂的。” 人群中不时集体抽气，抽着抽着忽然就习惯了，再听到什么震撼的内容感觉都能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了。 杜颂低声问林成建：“我们……真的被大佬看上了？我没做梦？” 一天前，公司上下不还在绝望吗？ 林成建双手背在身后：“你可以随便找一面墙用力撞上去，如果痛，那就是真的。” 杜颂：“艹！我就是觉得啥事没干就鸡犬升天也太快乐了。” 激动之余，他发现林成建从始至终很淡定的样子，不由感慨不愧是研发部部长兼总经理的男人，四平八稳、淡定自若，这也稳得住？！ 实际的林成建：小盛同学是福星！ 当然张群芳的到来，以及蓝河科技与众多大佬在谈或即将谈合作这件事没有爆出来，只有研发部某些绝对忠心的骨干技术人才才知道。 外界的目光更多还是投注在基金会、腾辉以及鸿芯身上。 而且研发部里的每一个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光刻机研发和合作两件事都被当成商业机密。 与此同时，津市半导体产业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在市中心成立，当日曹市委亲自到场剪彩。 趁着基金会成立的日子，作为基金管理会核心成员的郑河在新闻发布会声明他们已经跟华电科达成了战略合作协议。 华电科是国内半导体新材料研发和生产的龙头老大，能被基金会说服签署战略合作，可见基金会的决心不可小觑。 发布会新闻一经播出，基金会当天引入将近二十家大小科技公司和计划投资的项目，投资资金对外公开，不到百亿。 但这才第一天。 基金会中最受瞩目的项目之一就是鸿芯，原本就备受关注，现在更是成为一个明星项目。 革芯和鸿芯撞型，被衬托得颇为黯淡。 不过蓝河研发部多数技术人才并不气馁，甚至不怎么关注基金会的成立，一心埋头搞研究和提升自己，争取不拖后腿、不会辜负盛明安的好意，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想因为技术不过关而被抛下，没法亲自见同专业里的大佬！ 所有人里面，除了计海。 计海经常旷工，不知道张群芳到来，也不知道研发部各个项目组逐一与全国各地、各个科技集团和研究所接触，当然研发部也有意无意的隐瞒。 以至于研发部数个项目组的科研项目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计海还一无所知！ 计海私下里找杜颂，暗示他蓝河科技完蛋了，没有哪个企业看得上革芯项目，所有人都看好鸿芯、高尖技术人才都在鸿芯，聪明人不会继续留在革芯浪费时间。 他还说：“你在我手底下干了三年多，我清楚你的才华，特别看好你，也不忍心你被埋没……” 杜颂表情奇怪，这计海是不是真把占用他科研成果当成自己的、所以以为自己特别聪明而别人都是蠢货？ 计海暗示他：“你知道鸿芯现在多少个公司投资吗？知道拿到多少钱的投资额吗？一共37家大小型企业！750亿投资额！” 他扬声激动道：“华国汉芯的未来在哪里？国产光刻机的希望在哪里？是鸿芯！在鸿芯！小杜，我真的看好你的才华，只要你……” 计海压低声音说：“带一点核心资料投奔鸿芯，鸿芯研发部不说部长，肯定一个项目组组长给你跑不掉。” 杜颂露出犹豫的表情：“可是我签了保密协议，带走核心资料是商业犯罪。” 计海：“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再说那些东西都是你研发的，是你的东西，拿走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是犯罪？” 杜颂一时间不知道计海到底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所有在蓝河科技研究所研究出来的成果都属于公司所有，这是基本常识吧。 “风险太大，我考虑一下。” 计海大力拍打杜颂的肩膀，不舍的塞给他一张银行卡：“我等你消息。” 杜颂转头就把这事和银行卡上报给林成建，后者没有一点惊讶，反而说：“还挺沉得住气。” “林工早猜到计海会被鸿芯策反？” 林成建说：“陈总说的，这也是公司为什么还留着计海的原因。” 杜颂满头问号。 陈惊璆掌握了研发部每个技术人才的基本资料，尤其每个重要的技术岗位，像计海这种走后门进来的，早该和他落马的姐夫副总一起滚出蓝河科技。 但陈惊璆偏偏留着他，一是为了观察杜颂是否堪为大用、也要在一个最佳时机采用杜颂，二是物尽其用。 杜颂：“什么意思？” 林成建：“陈总料到计海会被策反，所以将计就计，套路鸿芯。反正鸿芯迟早出策反和安排间谍这一招，与其到时焦头烂额的互相猜忌，不如一早帮他们确定人选。” 杜颂还是不理解：“鸿芯怎么挑了计海？” 挑他也好过计海这种废物吧！ 林成建笑：“因为没人知道挂在计海名下的科研成果都属于你和你的团队。” 科研学术圈说没有秘密也的确消息开放，谁有点丑事整个圈都知道，说封闭、保守也确实如此，老师、教授或老板抢夺学生\下属科研成果，署名后基本没有人知道真相。 冒名顶替，除非鱼死网破，否则就是一项彼此心知肚明的潜规则罢了。 杜颂：“……我的团队？” 林成建：“以后就是你的团队了。” 杜颂恍然大悟，感动的同时，敬佩不已：“陈总料事如神！” 林成建：“……”选择性忽略你也被陈惊璆算计这事了吗？ 他感叹，做科研的就是单纯，不像陈总，心特别脏。 *** 计海：“蓝河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参加革芯这个项目少说也有三年，那些技术资料都是我呕心沥血、日夜不休带着我的团队做出来的成果。我随随便便带出去，要是你们翻脸不认，黑锅不全都得我背？” “五百万买你的资料还不够？” 计海：“怎么够？回头我被告上法庭，受贿的钱全部赔出去，说不定还得坐牢。郑总您呢？拿着我偷来的核心资料做研发，过得风生水起舒舒服服，我不是很亏？” 跟计海通讯的人正是郑河。 郑河抬头看向办公室里正在喂鱼的陈天鹤，思忖片刻说：“一个月一百万，你继续留在蓝河，随时告诉我们陈惊璆的运作，还有光刻机的研发进度。一个月至少两条关键信息或核心资料。” 计海刚想加价，却听郑河冷酷的回复：“我可以换个人。”闻言他便立刻闭嘴，赔笑着同意了。 挂断通讯后，郑河将电话摔回桌，对陈天鹤说：“这个计海贪心不足！如果不是看在他过往几年的履历，我早叫人教训他！” 陈天鹤倒是淡定：“有才华又能被钱控制才是最好的棋子。” 郑河不解：“鸿芯如日中天，革芯项目迟早‘崩塌’，我们只要等蓝河科技破产重组再接手，那台光刻机不迟早属于我们。” “蓝河破产，资产不属于他们但技术掌控在他们手里。”陈天鹤盯着鱼缸里三四条约一米来长的青龙鱼，轻声说：“我不止要他们的光刻机，还要他们的技术。” 郑河：“蓝河的技术团队比得上我们专门从台积电、尼康挖过来的技术人才？” 陈天鹤瞟他一眼：“能被我们挖过来的人才都是技术不上不下的那一批，真正的高尖技术人才你根本接触不到。” 郑河讪讪闭嘴。 陈天鹤当然知道开出三倍、五倍薪水挖来的技术人才不值这个价格，但谁让华国技术人才匮乏？谁让欧美技术封锁太严密？ 而他原本只想从中捞钱，却没想到曹市委的半导体工程宏伟至此，让他从中见到更为庞大的利益。 “郑河，你知道国家每年进口多少芯片？” “不太清楚。” “进口额3千亿美元！同比增长33%！全球芯片市场，华国独占52%，随着未来的科技化普及，华国芯片进口额只多不少，全球芯片市场只增不减。这么暴利的行业，我们为什么不能握在自己手里？” 郑河震惊：“陈董，您意思是……？” 陈天鹤：“鸿芯必须成为津市半导体产业链的核心！” 郑河喃喃自语：“可是光凭我们根本造不出光刻机。” 陈天鹤：“我们造不出，美国佬、日本佬造得出来，他们有技术，我们有钱！还有一个半导体基金会，资本家对华封锁技术，本质是为了垄断，赚更多钱，如果让华国的‘硅谷’成为美国佬或日本佬的第二个‘硅谷’，难保没人心动。” 郑河：“可……”这不是卖国吗？ 眼见陈天鹤满脑子都是未来一手创建的辉煌的半导体帝国，不知为何，剩下的话，郑河没有说出来。 第60章 星晓[07] 新材料:石墨烯。 计海的所作所为都在陈惊璆的算计之下，盛明安有张群芳教授的鼎力相助，带着蓝河科技成功抱上光机所和光电所这些大腿。 至于华芯国际、紫光集团等，交由陈惊璆和林成建去拿下，这是时间问题，他们此刻倒也不是很急切。 陈惊璆和盛明安还是学生，多数时间通过视频会议领导蓝河科技。盛明安只是顾问还好，只需要及时解决技术问题和技术交流就好，陈惊璆则不同。 虽有林成建和叶柄替他分担不少工作，但有些事情还是得陈惊璆亲自去处理，所以他每周都得全国到处飞，有时还得出国。 要不是年轻身体强壮，任谁这么高压工作下，早就受不了了。 这天，津市公安局拘留所门口，剃光头的陈青琉满脸胡渣的走出来，仰头看了看天，整个人气质阴沉得可怕。 公安：“手机拿回去，出去后改头换面好好做人。” 陈青琉厌恶公安的唠叨，接过手机便转身大步向后走，手机里有一条陈天鹤发来的短信，说他已经派人去接他回家。 路边一棵大树下停着辆轿车，陈青琉没看什么牌子，车门拉开坐了进去，头也不抬的说：“开车。去蓝河科技。” 他拨通某些狐朋狗友的电话：“想要三十万吗？喊几个弟兄，去我发给你们的地址，到了地方别费事，直接给我砸了！” 电话挂断，陈青琉冷笑，改头换面好好做人？怎么把陈惊璆送去精神病院就是他不做人？的确，是他做的不好。 他当初就不该费劲送陈惊璆进疗养院，他该直接废了他！ 反正陈天鹤会保他，早知道不如一早弄死陈惊璆！ 陈青琉思想阴暗，没发现轿车开到越来越偏僻的地方，等他发觉的时候，轿车已经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 “为什么停车？你是谁？我警告你，最好继续开车！否则我让你在津市混不下去！”陈青琉怒吼。 司机黑衣兜帽和黑色棉口罩，打开车门到后车厢盖拿了一根铁棍，打开后车门，将陈青琉拽下来。 陈青琉意识到不对，服软说道：“你是谁？或者是谁让你来的？陈惊璆？是他！一定是陈惊璆！他给你多少钱，我三倍、五倍给你！” 司机笑了声，陈青琉努力辨别这声音却怎么也听不出来，急得额头渗出冷汗，猛地抓起身下一把土扬了上去，转身就跑，不过一瞬小腿处传来剧痛，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陈青琉，你真不长教训。” “——！”陈青琉瞳孔紧缩：“陈惊璆？！” 陈惊璆修长的食指勾住口罩向下拉，露出那张深邃白皙的脸：“记性也差。你怎么以为关你十天半个月，我就会消气？”他笑：“我可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小人。” 陈青琉向后爬，陈惊璆高高举起铁棍重重落下，骨裂的清脆响声和着惨叫响彻整个偏僻的空地。 陈惊璆微笑着，毫不犹豫亲手打断陈青琉的两条腿，最后拿起陈青琉的手机回拨短信电话：“陈青琉在郊外，定位开启，速度快点，说不定还能治好腿。” 陈天鹤‘嚯’一声站起：“陈惊璆？你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另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他派去接陈青琉出狱的司机电话：“陈董，没见到陈少。” 陈天鹤闭上眼，手在颤抖：“陈惊璆，你够狠。” “子不教父之过。”陈惊璆奇怪的哼笑了一声，随即说道：“回去后好好教陈青琉，让他安分点，别来招惹我，下次不只是两条腿。还有，疗养院的事，我没那么快忘记。” “好！很好！”陈天鹤明白这是陈惊璆在宣战的意思，这个一向被他憎恨和厌恶的耻辱，居然有一天会对他露出獠牙！ 但要论起实力，他还太嫩了。 陈惊璆挂断电话，手机扔回陈青琉的胸口，单膝蹲下来，手肘搭在膝盖上，铁棍猛地插进陈青琉耳朵旁边的土壤，摘下领带缠在拳头上，然后对准陈青琉的脸便是一拳又一拳的发泄。 像一个极残酷的暴君，铁血冷酷的掠夺仇敌的生命力。 直至陈青琉牙齿掉了七八颗，满嘴鲜血，陈惊璆才起身，浑身轻松的往回走。 将车开离山道，陈惊璆拨通一个电话，听着那头盛明安清冷的声音，狂热嗜血的情绪得以平复，转化为另一种肮脏的亢奋。 “盛明安……”陈惊璆眯起眼，声音沙哑，把车拐进山脚下一个停车的位置。额头靠在方向盘，闭上了眼睛，同盛明安说：“你能对我说些好话吗？” 话筒那头的盛明安陷入诡异的沉默，良久后才说：“陈惊璆，你喝酒还是发烧了？” 陈惊璆：“……”他轻笑，撒谎：“喝酒了。” 科大同步辐射实验室里进行实操的盛明安抬头看了眼进度，暂时不需要随时看数据，于是拿起圆珠笔在执勤表十分钟间隙处画了一个‘√’。 出实验室，盛明安在门口说：“你想听什么？” 陈惊璆：“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话筒紧贴耳朵，陈惊璆的嗓音颇为清朗，刻意压低了又好像带着一点鼻音的醇厚，震得盛明安耳朵有点痒。 系统：【宿主，检测到陈惊璆没有喝酒，他现在很清醒。】 系统还说：【陈惊璆在津市郊区，打断了陈青琉的腿。】 系统喋喋不休：【睚眦必报！太凶残了！】 盛明安充耳不闻：“你天赋绝佳，天资聪颖，做人有原则，知恩图报，欠债还钱，自强自立……” 几乎就是一部不喘气的成语大全，系统觉得宿主评价陈惊璆像带了滤镜。 说得有点口渴，盛明安舔了舔唇说：“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人。”顿了顿，又问：“够了吗？” 趴在方向盘的陈惊璆笑得肩膀发抖，耳朵滚烫，说：“我录下来了。” 盛明安：“随便你。” 陈惊璆：“我明天回科大。” 盛明安：“帮我带外公的高汤皮冻，偷偷带，要不然会被沙朗他们偷吃光。” 陈惊璆轻声：“好。” “挂了。”过了很久，陈惊璆没挂，盛明安只好自己挂了。 摸了摸耳朵，又用力揉了揉，手机贴久了有点烫，盛明安转身，看到身后捧着杯面笑得一脸鬼畜的师兄。 师兄是光学院的，在盛明安申请使用同步辐射装置时，被指派来帮他熟悉装置操作。 “女友？” 盛明安摇头：“不是。” “老婆？” “也不是。”盛明安：“是陈惊璆。” “哦！”师兄认识陈惊璆，当即表示：“这没什么，放心，我前老板和他的金主就是一对。” 盛明安：“？” 师兄见气质清冷面孔艳丽的盛明安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陡然觉得师弟太萌了，于是摆手笑笑解释：“不是，就我之前的导师和某个投资科研项目的老板是一对。” 盛明安知道博士生口中的‘老板’是导师、‘金主’是项目投资老板的意思，但不解师兄特意说这个是因为什么，难道误会他和陈惊璆的关系？ “我跟陈惊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哥。” 师兄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懂。” 盛明安直觉他不懂，但他表情很正直，姑且当他懂了吧。 “我去看实验进度。” “去吧师弟。” 盛明安记录实验数据，不断完善阿秒超短脉冲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装置的仿真方案。 时间不疾不徐的度过，全世界的人们依旧有条不紊的过日子，2015年的科技界似乎风平浪静，没有足以撼动某个科技领域的重大发明发布，却又在悄无声息的、潜移默化的改变世界，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 其中尤以华国最为突出。 随着4g的广泛应用，国产手机和国产软件的崛起，直播平台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直播行业兴起，线上支付推广并取得阶段性胜利。 科技深入华国人民群众，伴随华国各项科技的突破、军事力量和经济力量的强大，位于世界舞台的话语权越来越不容忽视。 与此同时，欧美各国也越来越敌视和防备华国，对科技的封锁更加严格。 很快寒假到来，盛明安留在科大准备最后的数据检测，过年那几天回了津市，过完春节就走，连元宵都没留在盛家过。 不过大家都很忙，盛外公也没闲着，公司之前参与鸿芯的‘造芯计划’，购买的一批芯片至今没有好消息传来。 外公不得不考虑最糟糕的情况，他虽早做好被坑的准备，但如果可以避免破产，他还是愿意竭尽全力补救的。 好在陈惊璆的蓝河科技有了一台高阶纳米工艺制程的光刻机，只是没有足够让国人信任的ic设计而一直拉不开订购市场。 盛外公一打听，立刻找上门开口就是两千万的订单。 陈惊璆吓了一跳，劝盛外公冷静些再说这些。 盛外公摆摆手说：“没什么好考虑的，我信你。” 陈惊璆按着额头说：“外公，做生意不是信任的问题……您公司还有多少的流动资金？两千万是您个人的决定还是公司上下一致通过的决定？您订购的这批芯片，和您原先期许的16纳米工艺芯片是不一致的，我们目前还做不到高阶工艺的芯片！” 门外的叶柄一听，果断着急：“陈总说什么呀！哪有人还把到手的生意推出门？16纳米工艺的量产芯片到现在还只是几个国际大佬在battle，今年能不能出来还另说，就算出来了，芯片的更新换代也得有几年的缓冲时间不是？！现在大家都用22纳米工艺——” 他急得就差冲进去替代陈惊璆接下盛外公的生意了。 “林工，要不您进去劝一劝陈总？” 叶柄提议，也不是他要这么急，实在是连续两三个月没有多少投资看得上蓝河科技，反观鸿芯，在基金会的提携下真是混得风生水起，包括其他造芯小公司、小项目，也被鸿芯拉去他们那一头共享技术—— 当然大家半斤八两，明显都是来混的，核心技术不可恭维。 但架不住他们会宣传、会包装，别人就是看好他们，就是愿意送钱，而蓝河科技埋头做事，再不开门赚钱，说不定一年都还撑不过去。 林成建：“别着急，我觉得陈总的顾虑挺好。” 叶柄嘀咕：“真不是陈总私心作祟吗？” 老者是盛明安的外公，陈总偏帮也对。 林成建瞟他一眼：“所以你没法做副总。” 叶柄：“？？” 林成建：“盛外公是做国产手机的，手机核心是芯片，可不只有芯片重要，还有软件、系统，零件和设计，这些是否跟芯片和谐、是否与之前公司制定的发展方向一致，都是需要考虑的地方。如果手机配置跟不上芯片功能，传出去是不是说明我们的芯片有问题？” 叶柄左思右想，发现没法反驳林成建的话，不由震惊：“这真是陈总顾虑的？” 林成建：“他看的比我们远。” 会议室内，同样的话被陈惊璆说出来，分析得更清晰明白，盛外公仔细听着，认真点头。 陈惊璆停笔，看向盛外公询问：“您明白了吗？” 盛外公：“我都考虑到了。所以我来是希望你们能够设计一批符合我公司电脑配置可用的核心处理器。” 陈惊璆一愣：“不是手机？” 盛外公哈哈一笑：“那个没办法，研发部按照董事票决已经在研发适配16纳米芯片的手机配置，一群不懂瞎指挥的。”他深深地叹气说：“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司倒了不是？所以另辟蹊径，从他们手里争取来一条国产笔记本电脑的生产线，就靠小陈你给设计靠谱的核心处理器了！” 陈惊璆闻言，颇为新奇的打量盛外公，心里不是不震惊的，盛外公在家里一向表现是个不露锋芒的、和气的老头形象，没什么进取心，随时想关停公司等退休。 却没料到盛外公还有这么奇特的招数。 不过也是，能在众多国内国外各大手机品牌厂商里占据一个小市场，足见其魄力和手腕了。 毕竟是盛明安的外公呢。 陈惊璆笑：“好。等我让人拟个正式合同，我们再签约。” 盛外公：“听你的！” *** 盛明安听陈惊璆说了这件事，没什么大反应：“外公比你我聪明多了，你不用担心他被骗的。” 不是智商的事，而是为人做事的豁达和智慧，那是他们远远不及盛外公的能力。 陈惊璆应了声：“也是。” *** 盛明安在科大的同步辐射装置做最后的仿真收尾工作，实验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忙碌的操作和记录。 最后一步数据输入，光栅建立，准备仿真实操。 盛明安的手停在半空，深呼吸，轻轻落下，回头看光屏中的仿真xfel装置实操结果，一束电子束在长约300米的加速器模拟装置中射出，如流星坠落，刹那照亮整个黑夜，成功产生自由电子激光。 方案成功了。 盛明安没有狂喜过头，而是继续严谨的记录每次实操时，其他数据的变化，谨慎重复实验直至排除任何导致方案崩溃的可能性。 一次实操模拟通过。零失误。二次实操模拟通过。零失误……重复十来次，数据样本足够，盛明安终于停止实验，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来，直接瘫了下来。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感觉疲惫得不行。 盛明安动了动手指算时间，从系统黑科技程序提供的xfel光源预研视频到现在经过多长时间了？ 一年零三个月该有吧？ 好歹是弄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发表论文的事了。 这次发哪？ 还跟艾瓦超短激光建模方案一样发在《自然》，反正都是激光光源仿真方案，同宗同源、金花姐妹，干脆凑一起吧。 如是想着，盛明安便已决定将其发表在《自然》期刊了。 下一刻，黑科技程序上线，还是熟悉的‘叮咚’开头。 【恭喜宿主解锁黑科技程序第二关卡，奖励宿主——‘材料革命——石墨烯的产业化使用’。】 盛明安眼皮一跳，结果黑科技程序的提示还没完。 【现解锁黑科技程序第三关卡，暗物质是什么？】 【请宿主积极完成关卡……】 黑科技程序接下来说了什么，盛明安没心情听，他两只眼睛的眼皮都在激烈跳动，刚得到喘息的脑子再度进入高负荷运作状态。 先是所谓奖励，‘材料革命的石墨烯的产业化使用’，石墨在生活中随处可见，所谓石墨烯就是单层结构的石墨。 石墨即一层又一层的石墨烯堆叠而成，1毫米的石墨堆叠超过300万层石墨烯，其结构稳定但难以被大量提取应用，因为石墨烯是二维结构。 简单点来说，你不能单独拿起一道轻轻画在纸上的铅笔痕。 但石墨烯具有优异的光学、电学和力学特性，被誉为未来革命性的材料。 黑科技程序给出的奖励即是提供某种可以廉价并大量提取出石墨烯的方法，当然以系统的尿性不可能直接给出方案，而是拐弯抹角给一点灵感，最后让他自己去解决。 总而言之，如果发明低成本大量提取出稳定石墨烯的话，世界材料能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华国别的不多，就石墨储存量特别多。 抛开石墨烯看第三关卡的暗物质，这是漂浮在现代物理学两大乌云中的其中一朵。 谁能揭开它神秘的面纱，谁就是物理学新时代中的执牛耳人物。 第61章 星晓[08] 序幕。 什么叫‘暗物质是什么’？ 不该黑科技程序告诉他，反而是询问？ 直觉不太对的盛明安展开问题扩列，仔细看一遍，发现第三关卡后面还用小字标注：（物理是一门严谨到令人绝望的学科，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被折磨的心理准备？ 盛明安继续往下看小字标注：（如果想得到系统的帮助，请获取‘学业有成’、‘工作顺利’、‘前程似锦’和‘万人之上’光环吧!^v^） 盛明安盯着那个伤害不大侮辱极高的笑脸，‘系统，是你嘲讽我？’ 系统撇清关系：【宿主，黑科技程序不归我管。我是智能系统，它只是一道非智能程序。】 盛明安若有所思：‘双核心程序管控？’ 系统：【是的。】 盛明安看向几个光环，所谓‘学业有成’应该指优秀毕业生、优秀硕博生，‘工作顺利’和‘前程似锦’也都很好懂，最后一个‘万人之上’可以解读出很多层意思，他猜测应该也是最难完成的。 找到一直存在却看不到的‘暗物质’是每一个物理学家毕生的梦想，盛明安看到黑科技程序蹦出‘暗物质’这个词的时候，也是脑袋懵住了，一瞬空白，但他很快清醒，控制住那股兴奋和心动并镇定下来。 以他现有的知识储备和能力还不足以参与寻找‘暗物质’的专家团队，也不够了解，光是石墨烯的大量提取技术就够呛了。 他还是先顾好光刻机这头再破解石墨烯提取之法，至于暗物质，顺其自然吧。 该到他发现的时候，自然会发现。 因为任务关卡难度级别飙升了一百个level，所以盛明安此刻的心态又平又佛，毫无昂扬斗志。 盛明安处理好同步辐射实验室里的剩余工作就回宿舍，先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准备论文，寻思片刻，还是先发给张群芳请他帮忙看一看。 张群芳很快收到邮件并回复：[你什么跑去搞自由电子激光光源？] 盛明安：[去年。] 张群芳：[那艾瓦超短激光建模……？] 盛明安：[研究中途走偏了。] 张群芳：[……] 就很可以。研究到一半走偏道路还能搞出不亚于xfel装置的艾瓦超短激光建模，这大概真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吧。 张群芳沉默许久，回复道：[我帮你看一看，但不必我推荐，自然和科学都会抢先看你的论文。] 言下之意，你已经优秀到不需要其他人为你锦上添花了。 这句话没打出来，张教授还是觉得年轻人不要夸太过，免得人骄傲，虽然盛明安不慕虚名。 [一作还是你，通讯作者挂你科大导师吧。] 毕竟没有导师帮忙周旋，盛明安使用同步辐射实验室的申请不会批得那么快。 [明白。] 张群芳摇摇头，打起精神继续看盛明安发来的论文。 宿舍里没人，盛明安搬开椅子原地做拉筋热身运动舒展筋骨，结束后，翻找手机看到蓝河科技研发部门群聊很热闹。 小杜：[我到申市机场了！] 小杜：[我到光机所门口了！] 小杜：[我进来了！] …… 小杜：[啊啊啊啊我摸到！摸到激光器了！] 群里其他人发言：[嫉妒。]、[真羡慕啊，我也好想去。]、[我只想去光电所，我一早就听说光电所有一支团队在研究9nm线宽光刻技术。]、[艹！我也好想去水木大学，有大佬在研究光刻机双工作台！] …… [我被盛神和陈总养大胃口，连华芯紫光落地津市都没了兴奋感，现在畅想如果可以跟全国各个研究所合作攻克光刻机各个核心技术……] [我懂！想想就爽！] [但是很难吧。又不是只有我们有这个想法，但各大研究所只会跟微电子装备这种国企大佬或者华芯、紫光这样的大集团合作。] [盛神和陈总不是在努力吗？] [……好像很多都拒绝了。] [丧气。] [努力奋斗的盛神、陈总、林工都没有丧气，没有努力的你们哪来的资格丧？] 光看群里对话，盛明安就知道近来风头正盛的鸿芯对蓝河科技造成的冲击不是没有，去年年尾虽有陈惊璆担保，还有他亲自请来的张教授镇场，但现在也被蓝河科技屡次对外求合作、拉投资遭拒而打击到信心。 盛明安眼尖，注意到丧气话大多是两三个相同的号发出，很快林工出来说话，三两句驱散阴霾。 估计陈惊璆他们也留意到这几个号了。 盛明安向上滑，目光停在前面群聊纷纷提到的光电所、光刻机工作台等，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沿，思索如何操作才能尽快完成高阶光刻机的研发。 就目前而言，光刻机只在半导体圈或半导体爱好群体中比较热，对国家来说是很重要，但以美帝为首的欧美国家还没冲华国半导体领域亮出獠牙，所以国人还未紧绷神经。 后世直到美帝三番两次用芯片制裁华国，华芯购买阿斯麦尔出厂的euv接二连三受到阻碍，国人才警醒必须要有自己的国产光刻机才能避免未来的芯片战争落于下风。 群聊里提到的光刻机工作台和9nm线宽光刻技术的研究项目在几年前立了项，可还有不少光刻机相关研究项目是在‘芯片制裁’后才成立。 距离美帝亮出獠牙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盛明安觉得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等待他人警醒。 有些科研项目已进行到一半或尾声的，他要尽早联系。 有些项目还没立的，他得抢先联系团队。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他们确实没有太多时间。 盛明安拿笔在纸上迅速简画出光刻机结构，先简单划分其主要核心系统工作台、投影物镜和光源。 光刻机双工作台：首都中卓精科科技，主创团队水木大学教授。 其次是光源系统即光源的产生（涉及激光器）、光的收集（涉及极高精密反射镜），最后是光的纯化和均一化（涉及镜头均匀和曝光技术）。 然后是投影物镜…… 草稿本很快全是密密麻麻的注释，每一个系统、每一个关键技术对应着哪个公司、哪个团队全部写下来。 完成后，盛明安再检查一遍，没发现遗漏，拨通陈惊璆的电话：“跟你说点事。” 陈惊璆：“我听着。” 盛明安长话短说，“光电实验室的甘教授团队前年启动攻克9nm光刻技术项目，联系他们谈合作的事。” 陈惊璆：“可行吗？” 盛明安在草稿本光刻技术这里画了个圈并说：“甘教授读博期间曾在光刻技术上突破光学衍射极限，他本人非常擅长光刻技术。” 陈惊璆：“我现在通知林成建。” “不急，我这边还列出实力斐然的团队，大部分隶属国企，直接跟国企合作，但我们得拿出诚意……”盛明安徐徐说来。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配合很默契，时光不知不觉消弭过去，结束通讯后没什么话说，但也都没挂断电话。 直到中午到来，陈惊璆才主动开口：“你去吃饭吧。” 盛明安：“嗯。”停顿几秒，他续说：“金大光电那边由我去一趟，谈下研发光刻胶的团队。” 第62章 星晓[09] 语言的艺术。 陈惊璆拨了拨窗前流苏，目眺远方爆了绿的一排香樟：“要不等我陪你去？” 毫不意外遭到拒绝：“不用。我一个人能行。” “哦。”勾扯流苏的动作一顿，然后松开，收回来。“路上小心。” 他听盛明安说挂了，‘嘟——’干脆利落结束通讯，不像他拖拖拉拉，陈惊璆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在玻璃窗里的倒影，用一种严苛的标准审度那张脸。 太锋利，不够正气，容易产生距离感。 盛明安或许更偏爱和善温柔的人。 陈惊璆给自己判死刑，身后一道包厢门打开，随他来谈合作的叶柄过来喊：“陈总，里面热闹，等您进去玩。” 陈惊璆回身进包厢，叶柄在他转身的时候正好抬头看了眼，乍见陈惊璆冷寂锐利的眼陡然打了个激灵，刚起的醉意一下子吓没了。 木呆呆站了一会，冷风吹来，叶柄惊醒，进包厢坐下后偷偷观察陈惊璆，见他正和对面一群老总推杯换盏，游刃有余，渐渐以为自己刚才看错了眼。 酒席持续到晚上六七点还没散，一众人赶下场，去了洗浴中心。这时的老总们纷纷脱下爱家顾老婆的面具，跟到家一样熟门熟路点了伴作陪，还有人干脆在露天温泉里拉着伴做事。 陈惊璆垂眼，下身围着白色浴巾，腹部和手臂都覆着精壮的肌肉，身高腿长，五官深邃，不笑的时候是一张高级厌世脸，特别引人注目。 全场老总里就他一个没伴，人群里的李总戏谑道：“怎么没人给小陈总介绍一个伴？” 有人赶紧出来说：“是我考虑不周到，来个人去挑最漂亮年轻的——哦，小陈总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群都是老饕，荤腥不忌。 陈惊璆随口拒绝：“不用了。我喜欢一个人。” 李总：“还是年轻人容易害羞。”他推了身边一个漂亮女孩过去，还劝陈惊璆：“小陈总是没体验过人间至乐的滋味。” 那漂亮女孩早注意到陈惊璆了，一群老总里就陈惊璆最年轻帅气，英姿勃发，还有腹肌和人鱼线，这身材连她看了都脸红。 她游过去，抬起手，温热的水珠滴下来落在赤裸的脚背上，漂亮女孩羞涩的笑：“小陈总，您要不看看我？” 说着那手便朝陈惊璆的脚踝而去，不料落了空，陈惊璆向后退了两步，只看向李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有喜欢的人。” 众人愣了下，才知他最开始拒绝的那句话‘我喜欢一个人’的意思是有了心上人，所以希望身心都忠诚于那个人。 必定是很喜欢了。 李总也不强人所难：“哈哈哈我们都懂……年轻的时候谁心里还没有一个白月光！” 其他人跟着笑，纷纷忆往昔单纯岁月里的小美好。 陈惊璆抿唇却没参与这个话题，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白月光，而是圣洁的神明。 …… 昏暗的酒店房间里，高级灰大床躺着一个人，同色系被单从头盖到脚，隐约传出些许动静，在寂静的空间里不断放大。 “你天赋绝佳，天资聪颖，做人有原则……陈惊璆，”那声音清冷，像水珠滴在玉盘，说到此处停顿了几秒，喊声：“哥。” 手机录音播放到此结束，房间突然静寂，下一刻是蓦然响起的粗喘被无限放大，被单猛地掀开，陈惊璆做了噩梦似的弹起，背靠床头，颓然不已的样子。 *** 元宵结束，已是国历三月。 蓝河科技成员按照盛明安列表中一一对应的科研团队或国企、集团找上门联系，当然求合作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蓝河科技寂寂无名。 被鸿芯碾压性按在地上打的时候，更加难以令人信服。 盛明安落地甬城，单枪匹马杀到南大光电子公司前台约见其总经理沈问冰，工作人员打量他半晌询问有没有预约。 盛明安：“你说是张群芳教授介绍的。” 前台如实说了，得到回应：“请上六楼。” 盛明安道谢然后进电梯来到六楼见沈问冰。 沈问冰人到中年，既是南大光电甬城子公司的总经理，也是研发光刻胶团队的灵魂人物，曾被张群芳教授带过几年，因此颇给几分面子。 见了人，盛明安先做自我介绍。 沈问冰拊掌：“我认识你！”他笑说：“业内的人估计都听过你的名声，你找我有事？” 双方都是科研人员，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盛明安也不拖泥带水，摊开带来的资料，直言道：“沈先生的团队有没有意向研发arf光刻胶？” 沈问冰一愣：“我们krf光刻胶技术还没突破，一下子大跨步到arf，这……” 光刻胶又名光致抗蚀胶，其作用是提高加工精度、保护硅基材料使其不受腐蚀，技术壁垒也很高，目前全球九成市场被美国和日本独占。 国内厂商只掌握中低端g线和i线光刻胶技术，高端的krf和arf被国外垄断，arf之后还有光刻机进入3nm时代的euv光刻胶技术。 盛明安：“沈先生，未来半导体是极紫外光刻机的天下，未来的光刻机是asml的时代。asml是一个套着风车国的皮子，内里全是美帝白皮掌控的集团。半导体上游、中游已经被垄断几十年，等16、14甚至是10、7、3nm的高阶光刻机被研发出来，国内的技术壁垒再被拉开二十年、三十年。未来的智能科技岂不是说被拿捏就被拿捏？” 沈问冰：“你想说什么？” 盛明安：“研发国产高阶光刻机。” 沈问冰头疼：“我听张教授说过你在津市的蓝河科技当顾问是不？听我说，这些打着‘造芯’旗号的项目多半雷声大雨点小，你要真对这方面有意思，不如去申市的微电子科技，那才是正儿八经有可能造出国产光刻机的地方。” 盛明安：“蓝河科技已经跟微电子科技达成技术合作，将深入交流核心科技。” 沈问冰顿住，狐疑：“真的？你们谈下了微电子科技的合作？” 其实还没，但不妨碍现在的谈判，盛明安相信陈惊璆的能力。 盛明安面不改色：“不仅微电子科技，我们还同落地津市的中环、华芯达成战略性合作，”这些龙头老大们落地津市、加入基金会，四舍五入也等同于蓝河科技和它们达成战略性合作。 “我们的人已经在接触光电所负责9纳米线宽光刻技术的甘教授团队，凭借我和陈——”盛明安乍然想起没多少人知道陈惊璆是蓝河科技的副总，于是改口说：“凭我和张教授、申市光机所的关系，谈下这份合作不在话下。” 沈问冰这回意动：“又是高阶光刻技术，又是高端光刻胶，你们是想联合国内所有的半导体公司和国家研究所共同打造高阶光刻机？那你们蓝河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别是空手套白狼那套，全国各个科研项目问一遍，套齐了，造成光刻机，最后变成你们蓝河的东西。” 盛明安淡声说：“您放心，蓝河负责最难的光源系统。” 沈问冰闻言一震，略显犹豫：“asml、尼康和佳能目前同时研发16纳米制程的极紫外光刻机，不一定会是asml一家独大。” 盛明安：“从第四代arf光刻机诞生，尼康和佳能的差距就已经出来。” 第四代光刻机之前，市场属于尼康和佳能，连美国的半导体产业都被日本牵制。但自从尼康和佳能拒绝并错过浸润式光刻技术，而阿斯麦尔捡漏并成功逆袭至今，明显差距拉开。 “美帝不会坐视尼康壮大。” 这是实话。 美国早对日本掌握先进高阶光刻机技术不满，以前隐忍不发是无可替代，现在有了asml，日本的尼康和佳能就可随意踩死，因此这些年不断对日采取芯片关税增加和罚款等政治措施进行打压。 沈问冰：“我需要时间考虑。” 盛明安：“您考虑清楚。”他盯着沈问冰的眼睛说：“这段时间我会留在甬城，您有疑问尽可以找我。” 沈问冰点头。 krf技术还未解决就跳到arf不仅难度成倍增加，项目通过率估计也悬。 送走盛明安，沈问冰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看他留下的资料。 资料准备齐全，看得出蓝河的野心和计划。 盛明安回酒店，在群里发言：[arf光刻胶项目可行。] 平静的研发部群聊立即沸腾：[！！立项了吗？！] [盛神超牛逼！] [国内技术还停在krf光刻胶项目研发中吧？一大步跳跃到arf光刻胶没问题吗？] [arf光刻胶可用于193纳米光刻，极限应该是7纳米，如果是高阶光刻机，arf光刻胶不可或缺。]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盛神我爱你（红心）。] [负责说服攻克9nm光刻技术项目的甘教授的我，今天被说‘蓝河？没听说过。’，还被问‘这么厉害？那么，有谁看得上你们，跟你们达成合作？’，我哑口无言。] [现在，我知道怎么回答了：）] 以上说话的人是林成建，而他这番话启发了群里其他人，大伙沉默少许，排队似的发同一句话[我也知道怎么做了]。 陈惊璆很晚才看到这些消息，他私问盛明安：[谈成了？] 盛明安：[没有。] 陈惊璆将群里的发言截图发过去，附言：[？] [……你骗他们？] [怎么能说是骗？]盛明安云淡风轻：[这叫语言的艺术。] 第63章 星晓[10] 完成:战略部署! 华中科教授办公楼，光学系甘教授办公室内，茶几旁，林成建和甘教授正面对面品茶，桌角旁是林成建带来的详细资料。 甘教授喝完热茶，同林成建说：“诚如你所说，光刻机不能靠一家公司独立打造而成，所以我不相信蓝河科技有这个能力。比起津市的革芯、鸿芯，我更愿意相信国家、相信科技部，你懂我的意思吗？” 林成建沉默，他当然懂。 甘教授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相信国家科技部的力量，所以他选择申市的微电子装备有限公司。 2002年，国家将光刻机列入863重大科技攻关计划，之后申市和科技部共同成立微电子装备有限公司，由该公司承担攻破高阶光刻机的重任。 林成建沉着应对：“那么您应该知道津市成立的半导体基金会？” 甘教授：“我知道津市的半导体基金会吸引了全国各个集成电路科技公司，但是跟我没关系。” 那些半导体行业里的龙头老大都跟申市微电子科技合作，合作的目的是为了共同打造出高阶光刻机，而如今他们落地津市则是为了成熟的半导体产业链。 利益相关但互不矛盾。 基金会这条路显然说服不了甘教授。 林成建：“我认为这恰与您相关，产业链的聚集必定产生虹吸效应，现在还不太明显，等过一段时间，核心企业相继落地，虹吸效应绽放，更多相关联的企业必然接踵而至。上游、下游企业飞入津市，您觉得中游的高阶光刻机研发不会焕发生机吗？” 他继续补充：“甘教授，不是只有您的团队试图攻破9nm线宽光刻技术。” 华国那么大，人才这么多，鸡蛋自然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更何况这些技术项目含金量颇高，因此不只有甘教授的团队研发该项目。 综合评估后，蓝河科技更看好甘教授的团队。 甘教授皱眉，摇了摇头。 林成建当下来了一剂猛药：“实不相瞒，蓝河科技已经与南大光电沈教授的研究团队达成战略性合作！” 甘教授意动：“南大光电沈教授团队……是研发krf光刻胶？” “是arf光刻胶！” 甘教授心一动：“你们确定能攻破这技术节点？” 林成建重重点头，夸下海口：“我们已有策略！” 甘教授还是怀疑：“我怎么没听过半点消息？要是项目成立，微电子装备不该早一步接触？” “项目刚成立，合作刚达成，您没听说很正常。”见甘教授摇摆不定，林成建心急口快：“实不相瞒，蓝河已经跟微电子装备达成了合作。” 甘教授震惊：“真的？” 话到嘴边虽烫口，但林成建也不得不吞下。 他点头：“千真万确。” 甘教授若有所思：“我再考虑考虑。” 林成建：“您……好好考虑。” 离开甘教授办公室，林成建将这事汇报给陈惊璆听，还叹气道：“陈总，我这谎言会不会被拆穿还得看您。” 陈惊璆：“不只有我。” 林成建：“除了您，还有谁负责微电子科技的合作项目？” 陈惊璆轻声说：“不只是微电子科技。” “……”林成建小心翼翼：“光刻胶——？” 陈惊璆：“明安骗你们的。” 林成建：“！！！”五雷轰顶不外如是。他面目狰狞：“我现在怎么收场？！” 陈惊璆：“保持自信？” 林成建无言。 陈惊璆嘲笑了林成建好一阵后才说道：“放心吧，只要合作达成就不存在欺骗。” 做生意就跟打仗一样，虚实相生，兵不厌诈，盛明安比他看得更透彻。 盛明安总能出其不意，让人惊叹他到底怎么长的脑袋，这世界上是不是根本没什么能够难倒他？ 陈惊璆按着心跳加速的胸口，低头笑了。 *** 因为陈惊璆这几天都在申市，身边跟着叶柄等人，通过不断结识申市某些企业的老总而一步步靠近申市国企中心，尤其是集成电路这方面的，成功会面微电子装备有限公司的权利中心人物。 陈惊璆一行人不特意掩饰，有心调查不难发现。 而这些调查正中陈惊璆计划，国内半导体领域里便悄悄传出蓝河科技与申市微电子科技有意合作的消息。 消息真假难辨，落在有些人的眼里就觉得事出有因，恐非空穴来风。 先有盛明安明示在前，后是浅白粗略的调查被陈惊璆一行人放出的烟雾弹迷惑，南大光电的沈问冰在盛明安第三次登门时，同意与蓝河科技的研发团队合作研发arf光刻胶。 沈问冰：“我会准备一份完善的项目申请计划，等经费拨下，立刻进行研发。” 盛明安弯起眼睛：“合作愉快。” 时间相差不过一天，华中科这边，甘教授同时得到蓝河科技与申市微电子科技、南大光电合作的消息。 思量再三，同意诚意来访的林成建的合作请求。 两天之间，蓝河科技完成了两项指标。 林成建经盛明安同意后，将此事放群里一说，所有在外谈合作的骨干成员们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么做！ 于是这日之后，蓝河科技员工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 水木大学机械工程系。 同样是蓝河科技骨干成员的一行人来到水木大学见朱教授及其团队，开门见山：“朱教授您好，闻听您研究光刻机双工作台系统颇有见地，特意来拜访……” 华科院微电子学院，蓝河科技骨干成员之一接触未来研发并解决浸没式光刻显影缺陷的团队。 折射液升级研发者、两镜euv光刻物镜系统研发团队、手工打磨镜头最优的国企……分布天南地北的研发团队和科研项目都被蓝河科技找了过去。 当他们遇到拒绝，不约而同甩出一句：“蓝河科技已与微电子科技达成合作共识。” 效果显著，通常引起合作对象的好奇，随后深入了解蓝河科技的发展策略，惊讶于蓝河科技研发团队的专业，以及革芯项目的研发进度。 当得知他们不仅与微电子科技达成合作共识，还与申市光机所、南大光电、水木大学实验室……等行业领域颇为知名的科研团队接触，不由震撼于蓝河科技的雄厚资本。 这资本不是金钱，而是他们丰富的人脉和超强的凝聚力！ 人脉和凝聚力才是真正创造无尽价值的宝贵之物！ 而且既然这么多大佬看重蓝河科技，说明他们的革芯项目确有过人之处！ 在这顺势而成的想法驱动下，合作谈判简直不要太简单。 第64章 星晓[11] asml euv发布! 蓝河科技最基础的部署战略已走出第一步，一条攻破高阶国产光刻机技术的科技链已有了雏形，接下来的技术攻破才是重中之重的难点。 盛明安和沈问冰谈完具体的细节以及一些arf光刻胶技术难点的看法后，离开甬城，回到津市，而沈问冰就arf光刻胶及配套材料研发项目收集资料，准备申请立项，估计通过几率很高。 高端光刻胶及配套材料的研发和产业化本来就在国家02专项项目里，按前世轨迹，arf光刻胶（193nm光刻胶）将在三年后由南大光电申请通过立项，获得国家科研基金资助，于立项后的两年内完成验收。 现在盛明安介入，也只是提前让arf光刻胶被研发出来，研发团队和专项所属权仍然属于原主。 盛明安完成初步战略部署后，马不停蹄赶回蓝河科技研发部准备光源系统的研发，几乎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 不只是他，整个蓝河科技所有人都像陀螺似的忙得晕头转向。 系统好奇盛明安为什么不自己独立攻破光刻机所有核心技术？ 他有前世的记忆，他熟知光刻机几十上百项核心技术，足以轻而易举的攻破，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全国四处寻找科研团队，费尽口舌说服他们跟蓝河科技合作。 如果盛明安一个人研发出光刻机，所有专利都将属于他。 专利带来的财富和名誉源源不断，国内任何一家科技公司想为他生产制造光刻机的材料譬如晶圆、光刻胶或者双工作台，都得花钱从他手中买下生产这些材料的专利费用，更别提之后完成的高阶光刻机。 甚至他能够直接毕业，学校为他开绿灯，说不定还会给他一个国家院士和名誉教授。 这真不是开玩笑的！ 光刻机的地位就是如此重要！ 而且只要盛明安攻破这些技术难题，再交由蓝河科技研发部完善，他们也不用跟着他这么大费周章的为革芯的未来铺路。 系统很好奇，于是这么问出口。 盛明安正在设计复杂的光源系统，闻言愣了下，回头看了眼身后忙碌的团队。 右手边的助手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注意到盛明安的目光便轻声问：“老板，您想来杯黑咖啡吗？” 姑娘刚走出学校的实验室没多久，还习惯喊团队领导‘老板’。 盛明安：“倒点浓茶就行。” 姑娘起身，拿起他桌边的杯子就去倒茶水了。 系统：【宿主，是我问你。】 盛明安揉着太阳穴，感觉草稿本的字有点花，不知道是太疲惫还是有近视的风险，他前世长期伏案写算因此轻度近视。 ‘嗯。’ 系统催促：【宿主？】 盛明安思索片刻，在姑娘倒了浓茶过来时轻声回谢谢，便在脑海里回答系统：‘不是我的东西。’ 就是很简单的理由，那不是他的东西，就算前世学过的那些攻破技术难点的知识现在属于他，可是被创造出来的技术不属于他。 而光刻机固然重要，却不到火烧眉头的地步，不需要抢夺原该属于他人的运道。 他说：‘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系统：【因为我不理解。】 盛明安：‘你不该比我更了解吗？’ 系统：【？】 盛明安：‘你没有发现？黑科技程序给出的每一道关卡，看似是未来的黑科技，实则基础建立在过去物理伟人的理论和发现，只不过程序将它们归纳起来激发了我的灵感。’ 连续破解两道关卡后，盛明安才看透黑科技程序的套路，无论是关卡还是所谓奖励要么只是告诉他一道答案本来就是必然的结果，要么给了似是而非的所谓提醒，他再根据这些已有的提醒和前人的结论不断深思、追寻和解锁，才得出属于他的成果。 盛明安不知道前世没有他，除了光刻机之外，量子纠错的算法、拍瓦级激光系统方案究竟会是谁解决。 他有些好奇，于是问出来。 系统：【……不知道。】 盛明安：‘？’ 系统：【记录被销毁了。】 盛明安：‘记录没销毁前，你也不知道？’ 系统：【不记得。】 系统也发现问题，它启动自检程序，从外到内全面搜索。 盛明安喝了杯浓茶，眼中若有所思。 *** 蓝河科技的每个人都很忙，研发部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作为研发部副部长的计海因为被策反而当了商业间谍，人生头一次这么积极来上班，却也是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 偶然一天发现研发部突然忙碌起来，计海警觉，以为有了新动作，赶紧喊杜颂进来问话：“研发部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突破？姓陈的小子和他那个小白脸情夫最近忙什么？” 上次塞给杜颂一张存有十万的银行卡，杜颂没还回来，计海默认他是自己人，这会问话毫无顾忌。 杜颂想起陈惊璆的叮嘱，如果计海问话就透露点消息，让他带给郑河。 “研发部在盛神带领下准备攻破光源系统的核心技术问题，项目已经开启了。”杜颂如实说：“林工忙着带领团队设计芯片，至于陈总，好像在洽谈合作、投资之类的。” 计海有点懵，这说了跟没说有区别？ “进度呢？” “什么进度？” “核心技术？合作投资的项目？！” “那我哪知道！” “你——！” 计海觉得自己不该找杜颂这个蠢货，他忍下怒气小声劝说：“我跟鸿芯那边说了，人家表示很欢迎技术人才。你要是想通了，带点研发部那边的资料去见郑总。” 杜颂含糊：“我再想想。” 计海心里想别的，没多劝，摆手让他出去，回头翘班去找郑河将杜颂提供的情报交过去，换来郑河的冷笑。 “蓝河科技一直双担ic设计和光刻机的光源系统制造，业界内都知道的消息！林成建的身份，我早查清了！陈惊璆四处拉投资、找合作，到处碰壁，你以为我不知道？！”郑河有些愤怒：“你耍我？！” 计海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慌乱否认：“不不不是……” 郑河重重冷哼，审度计海的目光如刀片般，似乎对计海的才能产生了怀疑：“那些科研成果真是你的？” 计海连连点头：“当然都是我的！郑总，您说我一个搞科研的，怎么做得来内应这种事？” 如果不是科研人员大多非长袖善舞，郑河早踹开计海了。 “虽然你搜来的消息都没用，不过这也说明蓝河科技最近确实处境艰难。”郑河脸色缓和了些，冷笑着说：“蓝河科技拉不到投资，革芯项目没人看好，陈惊璆居然不想办法解决迫在眉睫的资金问题，而是跑去各个研究团队找他们合作攻破光刻机技术！” “哈哈哈哈……”郑河摇头，上下摇晃着食指嘲讽：“蠢！天真！果然还是太年轻！技术是核心没错，但这么做就是缘木求鱼！” 攻破核心技术哪有那么容易？ 那些科研团队从立项到拿到资金再到解决关键技术问题并实现产业化，可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陈惊璆以为就他聪明、就他们想到这个联合技术链的办法？ 单说那个光刻机双工作台的核心技术，11年获得国家02专项立项至今，思念过去了还没出结果。 技术攻破首要是资金，没有资金学人开什么公司？做什么技术开发？ 凭那么点天真热血的冲动想法而忽略了脚下不牢靠的基石，太蠢了。 郑河如是冷漠傲慢的想着，打发走计海，将消息简单汇报给陈天鹤。 陈天鹤正从私人专机上下来，落到美国的土地上。 “陈惊璆的事以后不用跟我说。”陈天鹤冷漠的说。 他抬头观看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加利福尼亚州圣迭戈市，高通总部。 陈天鹤此行的目的。 *** 光源系统是光刻机制造的核心，是晶圆光刻工程的起始步，与光刻工程后续每一步息息相关。 光源系统主要三大单元是光的产生、收集和均一化，初代光刻机的光源系统还包括光的纯化，但第四代、第五代的激光器产生的光源已经达到要求，只需要让光均匀化就行。 光是雕刻的工具，由激光器产生，涉及三项技术指标即光刻分辨率、套刻精度和产能。 光刻分辨率有一道计算公式，照公式调整影响因数从而提高光刻分辨率，这方面难度不大，但是受掩膜设计、抗蚀剂工艺等牵制，必须同时达到最佳化才能实现理想的光刻分辨率。 套刻精度与光刻分辨率相关，直接受其影响。 至于产能，则与光源系统的稳定相关。 以上是对激光器的要求，相对整个光源系统的技术要求不算高，系统工程程序中最难的步骤是光的收集。 收集难度大，转化效率也低。 雷客坐在电脑前，操纵鼠标在软件里做精密的计算：“所需的极紫外光必须在真空下进行反射，不能被折射，因为它非常容易被吸收。真空腔内的反射镜需要特殊镀膜，把这束光，从光源一路引导到晶圆……经过十几次反射，最终剩下的光线不到2%！” 围观过来的研发部成员倒吸一口凉气，虽早知光源转化率低，但听到这数字还是低得让他们心疼。 光源转化率低就意味着能量的巨大消耗，最直观的例子，一台euv机器输出功率两百瓦左右，工作一天，耗电三万度。 光线利用率不到2%已经是优化其他性能所能够得到的最佳数据，决定该性能优化的决定性关键就是反射镜的精度。 “精度必须以皮秒来计算。” 换句话说，光刻机所需的反射镜精度必须打磨到万亿分之一米。 盛明安：“用硅和钼反复镀膜，直到光线利用率达到国际标准。” 当下有人反驳：“都是纳米级镀膜，反复镀膜也会影响精度，工艺太难了！” 难度多大？ 最浅显易懂的比喻便是将一面直径不超过四十厘米的反射镜放大至覆盖地面，其平面起伏不能超过一根头发的直径。 而光刻机所需的反射镜多达四五十层，平面精度一层比一层要求更平整。 全球只有德国蔡司这家传承三代以上的企业才造得出这种反射镜。 当然，反射镜不对华出口。 盛明安：“不用担忧反射镜能不能被打磨出来，你们只需要尽己所能考虑反射镜在光的收集和转化率这一单元里，能够被如何利用到极致。” “数据、模型，不管失败成功，统统记录下来。” 盛明安语速打机关枪似的，斩钉截铁、不容置喙，仿佛难度高到爆表的光源系统在他眼里层次分明、井然有序，所有的技术难点都可以被轻松解决。 他胸有成竹，心有沟壑。 他不必开口安慰，只要用平淡轻松的口气下达每一道指令就能安定实验室每个人退怯、不自信的心。 “杜颂，打开你的modelica先进行初步的超精密激光器建模仿真。” modelica是一款可实现复杂的物理系统仿真建模的计算机语言软件，可用于光刻机某些超精密部件的仿真建模。 杜颂：“已在创建。” 他领着自己小组成员低头忙碌。 “雷客，你调整一下光路结构。” “好。”雷客示意助手打开opc（光学邻近矫正）软件，通过模型动态仿真结果计算查找表修正光与图案。 盛明安匍匐在桌案，设计市场需求的激光光源，就目前的技术发展而言，光刻机激光光源仍以激光等离子体为主。 驱动光源产生的碎屑数量，光谱纯度，每提高一个技术节点消耗的功率和产能……其实日前最先进的euv，其功率消耗大、产能低，再过五六年也未能完美解决这两个问题。 可盛明安不清楚。 他虽不愿用前世记忆盗窃他人成果提前制造出国产光刻机，可前世是他完美解决euv产能低的问题，因此习惯性顺手将这难题归入待解决列表之一。 以至于后来一举攻破该技术节点实现反超asml目标，实属意料之外。 *** 15年5月份左右，国际半导体发生了一件大事。 asml官网对外发布突破光刻机量产瓶颈，正式对外售出可量产14nm极紫外光刻机！ 此举瞬间激起千层浪，全球各界媒体报道不休，半导体发烧友热闹得跟过年一样纷纷发表讨论。国内贴吧、技术论坛和逼乎新帖不断，基本都是讨论asml这一举措将带来怎么的影响。 【光刻巨人：asml真正的崛起！】 国内科技网对asml的新闻标题被搬到国内电子发烧友论坛，论坛主搬来这标题就已经表明了他对未来全球半导体地位的划分认可。 【如标题所说，从今以后，asml是唯一的光刻巨人！】 【佳能、尼康的时代消失了，光刻机百花齐放共竞争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将来只有asml一骑绝尘的身影！】 【虽然不想承认，但欧美又在一个重要的领域里实现了科技霸权！】 【诸位，配合英特尔、高通今年年初发布的将于15年实现14nm核心处理器、年末实现10nm核心处理器的新闻发布会食用，而国产光刻机还停留在365nm光波长的第三代光刻机技术节点！】 【拉开了两代，落后二十年。】 【华国被死死扼住半导体产业的喉咙……】 【感到窒息。】 另一个贴没有这么丧气，但基本是在吹asml，回顾asml的历程，曾经也不过是个半生不死的小公司…… 【谁还能记得曾经的asml濒临倒闭？】 【那时候的尼康和佳能才是霸权半导体领域的大佬，可惜封杀了台积电林大佬的浸润技术emmmm结果最后被asml捡漏。】 【asml的崛起之路从这一步开始[滑稽]。】 【命运真是奇妙，谁能料到最后会是名不见经传的阿斯麦尔抢先一步研发出第五代光刻机？】 【小声插一句，我国有机会研发14nm光刻机吗？】 【？？asml肯卖给我们一台euv就偷笑了，还自主研发？做梦呢！】 【肯定告诉你：有！二十年后！】 【不过那个时候的半导体可能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摩尔定律失效，现有的光刻机技术臻至极限不再寸进，或许出现了新的机器替代光刻机，量子定律取代摩尔定律……我们再次被甩开二十年。】 【也不必这么悲观，或许二十年后，华国光刻机技术实现超英赶美。】 【摩尔定律没那么轻易被取代，你以为重新诞生一个定律很容易？】 【盛神不是解决了量子纠错的难题吗？很多人深受鼓舞，投入量子课题研究。只要某个领域天才成群结队而来，天大的难题被解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 【怎么跑题了？】 【说回正题，祈祷美帝不会一个看我们不爽就对我们实行芯片制裁吧。】 【什么意思？】 【asml控股大头是美帝公司！】 蓝河科技。 林成建步伐匆匆进入研发部的休息室，室内盛明安和陈惊璆都在，还有雷客、杜颂等人，他们一边吃中午饭一边继续商讨研究项目。 “看到最新消息没有？” 盛明安：“asml euv发布会。” “对！”林成建坐下来擦汗，接过雷客倒来的水说：“现在全球订单飞向asml，一台售价1.2亿美金，订单排到了18年。” 光刻机工艺复杂，就算是asml一年也只能造出十几台。 “华芯的人也去下订单。” 杜颂急问：“怎么样？” 盛明安不用问也知道结果，陈惊璆则安静的挑出碗里的辣子鸡块规整放到一旁的饭盒盖上，然后推给盛明安。 陈惊璆：“我不吃辣。” 盛明安抬眼，扫了眼他那碗几乎没动过的辣子鸡，相信了。 辣子味道又香又麻不呛喉咙，鸡肉嫩滑多汁，吸收了辣子的香味，吃起来很刺激舌尖。 盛明安很喜欢，他说：“谢谢。” 陈惊璆笑看着他。 对面一姑娘来回看两人，心想盛神跟老板太基了吧。 林成建：“被拒绝了。” 杜颂：“艹！” 其他人心情激愤却也无可奈何，谁让他们的技术就是落后人家十几二十年？ 落后活该挨打呗。 欧美各国遵守的《瓦森纳协议》就是专门针对禁止对华输入高阶精密科学仪器和技术，asml不敢违背协议，自然拒绝对华销售euv。 没有euv，他们还得从台积电，从英特尔、高通等美帝企业那儿购买芯片，巴巴送钱过去看人脸色。 休息室众人情绪低沉，盛明安察觉不到，自顾自吃饭，吃完了就拿起手边的热水慢吞吞喝两口解腻，浑身通透的舒服。 第65章 星晓[12] 方案可行。 杜颂鼓起勇气问盛明安：“盛神，我们多久能够研发出高阶光刻机？” 盛明安：“短则一两年，长则四五年。” 杜颂失望：“这么久？！” 盛明安疑惑：“asml花六年时间才验证euv方案可行，之后耗费十来年时间才研发出可量产的高阶光刻机。我们刚起步，难道两三年还不够快？” “呃……”杜颂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太心急了。” 下一刻，他变了脸色，着急询问：“那我们两三年内能研发出国产14nm光刻机吗？” 盛明安环顾在场众人，这才发现他们难掩焦虑和颓靡，结合他们刚才的讨论，猜出杜颂心急的原因，沉吟片刻便说道：“华国2002年就把攻克光刻机列入863计划，08年又启动了02专项计划，我们起步慢，但也有了十几年的沉淀和铺垫。” 他说到此处停下，一一看向在场的每个人：“相信每一个生在这个国家的科学家，他们仍然在努力，日复一日攻克光刻机的‘八十一道’难关。相信你们自己，你们手中的光源系统项目虽然目前看不到成效，但你们每解决的一个小问题、一个数据，都在朝高阶国产光刻机的方向前进。” 物理科研本来就是量变引起质变的一门学科，前人积年累月的研究，推动人类社会一步又一步靠近真理大门，最终汇聚成一场掀动科技革命的飓风。 “总有一天，你们现在所做出的努力都会得到满意的回报。” 其他人有些动容，坐盛明安前面的助理姑娘小声说：“其实我们这几个月来的努力不是没成果，至少光路结构里各种镜头组件调整是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精准。” 姑娘被分配到雷客小组，负责光刻机镜头组件光路调整。 她开了口，大家纷纷开口，也都说自己小组负责的项目成果，虽然没有实现奇迹般的大跨越，但是都有在进步。 每个项目研发过程遇到的成千上百个小问题都被他们一一解决，这么说来，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这么想着，众人低迷的情绪逐渐高涨，互相加油打气。 “盛神说得对！人家asml花了多少时间、人力和财力才造出一台euv，我们这才哪到哪啊！” “我们造不出euv，日韩德英美也造不出来！” “但他们买得到。” “谁跟我这儿涨敌人威风灭自己人士气的？给我掌嘴。” 说丧气话的同事很快被身边人按压在桌，众人笑闹了一阵，打起精神回实验室继续研发，至于午休时间就算了。 如盛明安所言，研发光刻机还要一段时间，那他们就要将这段时间控制在最短！一定要跟asml的距离拉到最短！ 等众人走后，休息室里就剩下盛明安和陈惊璆。 盛明安：“asml公开销售euv订单对津市基金会有没有影响？” 陈惊璆：“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但被陈天鹤稳住了局势。” 陈天鹤不是基金会控股最多的，但拥有管理权，他本人颇具商业天赋，早就预测到euv的发布会对津市造成一定的冲击，因此早一步作出了对应策略。 盛明安：“就怕这局势是迷惑人们眼睛的冰湖。” 表面是一层看似坚硬的冰，实则重压之下悉数破裂，而站在冰面上的所有人将会葬身湖底。 盛明安不清楚接下来津市半导体产业链的发展，因为前世并无基金会的成立，鸿芯做局狂揽千亿美金，在这两年间不断抛出诸如‘193nm光源突破’、‘16nm工艺光刻机取得阶段性成果’等等噱头欺瞒外界，营造虚假繁荣。 甚至放话将会抢先asml发布euv，疯狂到在美上市。 开盘时势头迅猛，股价狂飙。三天后，asml开了首台可量产euv销售渠道，股价暴跌。 股东跑路，公司破产，股民崩溃。 不过这一世成立了基金会，有多方半导体大佬在旁掣肘，鸿芯行事没那么疯狂，所以euv的发布仅是让基金会轻轻的动荡了一下，没有造成地震般的后果。 陈惊璆：“华国芯片市场庞大，欧美不会轻易放弃，只要陈天鹤不作死。” 欧美现在顶多就是对华进行精密仪器和科技封锁，只要华国乖乖继续成为他们最大的芯片下游封装工厂和买房市场，他们不会轻易对华企业出手。 盛明安沉默，不一定，某位金发老人还在玩推。 陈惊璆：“陈天鹤最好行事低调点。” 盛明安点头附和他的话，沉默几秒，忽然说道：“我们得找个时间回科大准备期中考考试，朱教授私底下告诉我，教授们凑在一起憋着劲出难题，特意‘考验’我们。” 陈惊璆和盛明安获得科大特批，不需要攒平时分，只要保证期中和期末考成绩过关就行。 但学校的特批也不是那么好拿，除了每年保证出一篇物理顶级期刊论文，所有科目考题还得教授们另出，难度是普通学生考试试题的十倍不止。 也曾有学生不忿，要求学校给予特殊待遇，但一做考题能拿个及格分就不错了，至于顶级期刊论文就做做梦还行。 于是两人毫无异议的不用经常在学校上课，有时间留在津市实验室。 陈惊璆对考题难度有个大概估测，不怎么担心，便对盛明安说：“我打算明年申请提前毕业，你呢？” 明年七月份结束大二学期，大三和大四的课程也都自学完成，实在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当然接下来还得继续读研，盛明安的打算是留在科大拿到硕士学位。 盛明安：“我也是。” 陈惊璆便笑：“晚上津市科技园那边有一个无人机灯光秀，人送了我两张入场券，我没找到人，你有没有兴趣？” 盛明安：“没有。” 陈惊璆：“……” 盛明安：“怎么？” 陈惊璆摇头，忍不住说：“你拒绝得太干脆了。” 盛明安挺严肃：“因为我忙，你也很忙，你不要老想着出去玩。” 陈惊璆不说话了，闷闷不乐的一口喝光滚烫的茶水，烫到了舌头，瞟两眼盛明安，咧开嘴发出痛呼。 盛明安看过去，“烫到了？” 陈惊璆：“嗯。” 盛明安：“我看看有没有起泡。” 那种程度不至于起泡，陈惊璆垂下眼皮，过长的眼睫毛颤颤巍巍，趁盛明安没注意，直接咬破嘴里的肉壁。 等盛明安查看时，以为陈惊璆嘴巴被烫破流血便有些焦急，找人询问一番才知不必去医院，借了伤药在陈惊璆伤口处喷一喷。 盛明安表情冷冷，但动作温柔：“还痛吗？” 陈惊璆：“挺痛的。” 盛明安放下伤药喷雾瓶子，俯身望着陈惊璆：“知道痛了以后还自己咬破嘴吗？” 陈惊璆表情一僵：“你发现了？” “很难不发现。”盛明安帮他喷药时看清了伤口的形状，不是烫伤，而是咬伤。 陈惊璆笑了笑，抓住盛明安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他的手掌心说：“你太累了。” 自他启动光源系统项目以来就没怎么休息，一直浸泡在实验室里，研发部那些人至少一周还放一天假，只有盛明安几个月来无休，通宵不眠更是常事。 “我希望你放松一下。” 比起盛明安，什么蓝河科技、革芯，什么事业功名，都不如他重要。 盛明安低头看见陈惊璆乌黑的眼瞳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凝望久了，突然产生他是陈惊璆宇宙里的唯一的错觉。 他回神，抽出手说道：“灯光秀是什么时间？多久？” “八点开始，一个小时。” “七点四十喊我。” 陈惊璆压着有点激动的情绪：“好。” 盛明安：“我去午休。” 陈惊璆：“去我办公室，里面有隔间，床很软，隔音很好。” 盛明安近来有点神经衰弱，睡眠容易惊醒，因此答应陈惊璆的邀请。 两人相谐出休息室，旁边是茶水间，门外站着林成建，手里还捧着冒热气的黑咖啡。林成建冲两人举手打招呼，盛明安举手回应，陈惊璆冷睨着他，心知这人刚才在偷听。 林成建冲盛明安摆出斯文的笑，背着他则对陈惊璆竖起两个‘6’的手势。 杜颂从茶水间出来，恰好看到林成建的手势：“林工，您怎么？” 林成建：“目睹了精彩的求偶现场。” 杜颂好奇：“您看动物世界吗？” 林成建：“对！” 杜颂：“动物世界的求偶确实很精彩。” 林成建：“是啊。不择手段，耍横无赖，心机叵测……啧！” 杜颂愣住，怎么动物世界里的雄性求偶时，戏这么多的吗？他回头翻翻看。 *** 然而盛明安和陈惊璆还是没去看科技园的灯光秀，因为津市的晚间新闻报道陈天鹤出现在高通芯片发布会，并与高通达成一批价值千亿美金的软硬件设备合作。 消息传回国内，先是晚间新闻，津市半导体产业引发小型地震，后是爆上网，到处充斥‘666’、‘陈董会玩’以及‘陈董带飞国内集成电路产业’等言论。 津市成立半导体基金会，大家都看好它光明的前途，但他们都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造出高阶光刻机，又有asml抢先发售，所以人们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处理器。 14nm可量产光刻机的发售预示明年将是顶级处理器元年，陈天鹤与高通达成合作，明年华国将有可能共享顶级处理器，跟上全球智能先进电子产品的步伐。 一时间，基金会风头无两，引入项目过百，陆续成立投入运营的子基金二十多个。 一些相信鸿芯并购买了蓝图计划里的16nm芯片的集成电子厂商原本因为asml预售euv而惴惴不安，听闻这个消息后彻底放心，喜气洋洋跟过年似的热闹。 半导体产业链的上游和下游企业都将忧虑抛之脑后，按原计划投入资金继续项目运营。 其他造芯项目不得已早就选择与鸿芯共享核心技术，只有革芯坚持独立于外。 多重打击下来，蓝河科技研究资金出现短缺，此时又有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传来，便是头顶最大那位boss扛不住烧钱的压力，决定放弃革芯项目，继续原来的ic设计。 等于说中断项目，此前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陈惊璆不可能同意。 他四处奔走，忙得焦头烂额，勉强保住项目，可蓝河不再拨大量研发资金投入革芯项目。 现在摆面前就两条路，要么放弃革芯独立，并入鸿芯。要么找到投资，否则放弃革芯。 陈惊璆死死封锁这消息不让它走漏半点风声，只有林成建几个心腹知道。 盛明安猜出来，问了陈惊璆，得到肯定的回复。 陈惊璆唯独不会瞒骗盛明安，也知道骗不过，如实说了现在革芯项目面临的困难。 盛明安问：“研发资金能撑多久？” 陈惊璆：“按照现在的烧钱速度，最多再撑半年。” 盛明安：“我单独投资这个项目怎么样？” 陈惊璆看他：“光源系统项目研发说到底你才是灵魂人物，你其实可以直接去微电子科技或者光电所，他们一定欢迎你而不是陪我陷在革芯这滩烂泥里。” 盛明安：“革芯如果有人类意识，它会哭的。” 革芯项目积攒了不少突破性的核心技术，只有真正深入这个磅礴项目核心才能发现其价值绝非一句‘烂泥’概括。 盛明安在心里计算出一个大概的数字：“我的奖金、父母遗产以及专利费用，大概能凑两三千万。” 陈惊璆：“全部投进去？” 盛明安：“全部。” 陈惊璆按着太阳穴思索，他全身家当投入革芯时毫不犹豫，轮到盛明安了却开始双标，怕他吃亏、怕革芯项目最后原地解散，优柔寡断至极。 盛明安看不下去，敲桌提醒：“考虑好了就找律师签一份合同。” 陈惊璆问：“盛明安，你相信革芯？” 倒也不是，至少前世记忆里，革芯被淹没在数不尽的造芯项目里无名无姓。 那他为什么还留在蓝河、还扛起革芯项目这条大船，不假思索投入全副身家投资？ 盛明安思索过后，说：“因为你在。” 因为他没有理由的相信陈惊璆。 他问：“还有问题吗？” 陈惊璆摇头，目送盛明安丢下一句‘尽快找律师’就离开的背影，按住激烈跳动的心口，不过一会儿，额头靠在冰凉的红木办公桌喃喃说道：“太犯规了……” 谁说as患者不懂感情的？谁说他们说话奇怪又难听的？ 明明每句话都在不断撩拨别人将疯欲狂的理智。 *** 盛明安最后还是成了革芯项目的大股东，陈惊璆亲自帮看的合同，仔细捉出每一个不利于盛明安的条约，搞得律师差点以为他才是项目股东。 有了这笔资金周转，足够陈惊璆腾出时间做其他安排。 蓝河科技因此暂时度过一次危机。 五月中旬和七月初，盛明安和陈惊璆回学校参加考试，通过教授们的考验，在忙碌的学业和科研中结束了大一，正式成为大二老生。 然而盛明安大部分时间还是耗在光刻机恐怖的光源系统研发，辗转于津市蓝河科技研发部、科大同步辐射以及申市光机所这几个地方。 十月到十二月是国际物理大奖相继颁发的时间，放在以前，物理学术界看待各类国际大奖时心态平平，因为华国物理学者获奖几率约等于零。 华国学者获奖，意外惊喜。反之，颗粒无收，无惊无喜。 可今年不同。 今年十月五日由瑞典卡罗琳医院院宣布诺贝尔医学奖授予华国女药学家屠女士，此消息第一时间飞回国内，无数国人振奋、欢呼，对华国未来更充满生机勃勃的希望。 前有莫老获文学诺奖，后有屠女士获医学诺奖，他们是否可以贪心些，展望未来几年内的华国天降紫薇星，拿下化学和物理这两枚诺奖？ 化学界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反正国内物理界都翘首以盼，物理诺奖当然落空，但接下来还有含金量不低的爱因斯坦科学奖，和被誉为‘诺奖风向标’的沃尔夫物理学奖。 今年华国物理界出了很多优秀的研究成果，其中就属盛明安的量子纠错最耀眼。 几个世界性的学术论坛就爱因斯坦科学奖和沃尔夫物理学奖开了个赌盘，盛明安的量子纠错也被放进去，得票数不怎么高，因为对手很强劲。 国内一些媒体见盛明安颇具流量就提前炒作他是沃尔夫物理奖最有力得主。 结果大失所望，盛明安既没有拿到爱因斯坦科学奖，也无缘沃尔夫物理学奖。 15年的沃尔夫物理学奖名单在16年1月公布，得主是约瑟夫伊姆里，因为他是介观物理学的创始人之一。 介观物理学，介于宏观和微观的一种新的物理分支学科，而沃尔夫物理学奖得主是这门分支学科的创造人之一。 盛明安输得不冤。 之前某些媒体的无下限炒作因奖项落空而带来负面影响，一些网友吃饱了撑的，跑去盛明安很久没发动态的围脖下面冷嘲热讽。 张群芳特意打电话安慰盛明安：“量子纠错计算目前来说还是个理论，理论物理说到底还需要时间检验。你的年纪也在评审团考虑的范围里……” 盛明安明白。 理论物理很难获奖，除非被证明，而他虽说解决了量子纠错，但还需要时间检验该量子纠错的应用。 大奖含金量越高，后面排队的物理学家就越多，有人作出伟大的贡献却等了几十年还不一定等得到一个大奖。 所以盛明安不着急，也不失望。 盛明安简单陈述他的意思，张群芳笑道：“你这心态比我还稳。” “我不及您的。” “行了，少拍马屁。”张群芳说：“告诉你个好消息，10pw超强超短激光器已经建成，提前交了作业，1000pw级的超强超短激光器大工程估计明年能竣工，你的功劳可不小。” 盛明安：“我只是提了方案，也拿了奖励，工程方面没怎么发光发热，功劳不敢担。” 张群芳感叹盛明安这性格也太淡泊名利了点，怎么说好呢？不是坏事，但也不值得提倡，没有欲望的人也很难得到满足和快乐。 他担忧盛明安看得太通透，容易对这世界失去兴趣。 张群芳琢磨了会儿，没贸贸然说他的忧虑，而是转移话题：“还有xfel光源的科学大工程也提上日程，也标注了是你提出的方案。华科院那边提交这工程时，顺便提了一嘴你忙碌一年多的光刻机研发，上面多少留意到你们的革芯项目。” 盛明安睁大眼，手指蜷起握成拳头，挺惊喜的问：“资金支持吗？” “……”张群芳：“有这么缺钱？” 盛明安：“缺研发资金。” 如果盛明安站在跟前，张群芳估计得对着他指指点点，他没好气的说：“只要是正儿八经搞科研的，有成果的，经费肯定会拨下来。” 盛明安弯起眼：“谢谢教授。” 张群芳：“没什么事我挂了。” 盛明安：“教授再见。” 通话结束，之后还有潘教授、朱教授等人打电话安慰盛明安，足见他们有多关心这棵天才苗子了。 *** 蓝河科技研发部，一尘不染的恒温实验室内，盛明安位于主位，身后是雷客、杜颂等人，他们都穿着白色防尘衣，攥紧拳头牢牢盯住屏幕的光刻机仿真建模。 组装、封装，启动激光器，紫色激光发射，击中模拟锡液滴，高强度等离子体发出euv光源被收集镜捕获汇聚形成光源，光源集中、传递至光刻系统，经光刻系统一系列步骤曝光晶片。 euv光源系统现实工作，激光发射击中锡液滴这一过程是每秒五万次，而在仿真建模中，为方便观察，数据比例修改后变成肉眼可观测。 仿真建模观测一小时后，放大雕刻后的晶片，宛如一个个充满未来感的城市。 杜颂吞咽口水，紧张问：“怎么样？” 雷客屏住呼吸：“仿真实验结果和当初预料结果一致，如无意外，方案可行。” 身后传来一阵激动的欢呼声，不过很快压下来，众人纷纷看向没开口的盛明安，他才是实验室的主心骨，他点头了才算实验成功！ 但不可避免的，他们此刻的心脏仿佛被吊到嗓子眼，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 无他，因为眼前的仿真建模是他们耗费三年、将近四年的成果！ 无数日夜的数据优化、改进，从光源系统到光刻系统，从激光器到复杂的双工作台，从反射镜到晶圆等部件材料，海量的数据和磅礴的公式计算，一千多个日夜的心血全数系在这一刻！ 盛明安盯着右手边的光屏，那是光源优化仿真实验结果，结果表明优化后的光源图形和收敛曲线与预料一致，说明—— “方案可行。” 第66章 星晓[13] 红头文件。 方案可行意味着他们研发高阶光刻机的方向是对的！ 不仅仅是解决了复杂的光源系统，更意味着他们可以组装出完整的高阶光刻机系统，包括仿真建模里，模拟出来的双工作台、反射镜等数据都可以应用！ 但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仿真建模只是高阶光刻机制造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设备组装、研制才是关键。 光有设计图纸，没有适合的材料、顶级工匠和研发设备那也是白搭。 雷客：“光源系统设备的研制需要专业顶级的工程师，蓝河科技恐怕人手不足。后期组装也需要其他实验室的研究进度跟得上。” 闻言，杜颂的笑容僵住：“还有资金和材料，光源系统设备材料不能用普通钢板，还有精度严格的反射镜怎么办？” 这些问题一早就想到，那时盛明安让他们专心攻克光源系统，以至于直到现在用到了才开始发愁。 林成建等人不由担忧，研发资金捉襟见肘，新材料倒是可以找华电科，就是不知道那些新材料是否符合标准。 就算新材料符合标准，精度至皮米的反射镜目前国内没人造得出来。 盛明安：“陈惊璆会解决这些问题。” 科研人员只需负责研发工作就行。 “好了，忙去吧。”盛明安挥挥手，赶走身后一群人。 研发人员现在很兴奋，根本赶不走，围过来说：“盛工，我再看一眼——这么复杂的光源系统真是我设计出来的？！”、“我觉得自己真tm是个天才！”、“脸还在吗？” …… 众人叽叽喳喳凑到光屏前陶醉于光源系统的仿真建模，盛明安则悄悄退出，离开实验室，回到蓝河科技特意拨给他的办公室。 十几分钟过后，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陈惊璆喘着气跑进来，旋风似的冲到他桌前，两只手撑在红木桌，俯视盛明安，深呼吸：“建模能用？” 盛明安抬眼，点头。 陈惊璆笑了，移开目光，下一刻又移回来看盛明安：“恭喜。” 盛明安：“同喜？” 陈惊璆轻声：“我很高兴。” 盛明安：“别高兴太早，接下来是光刻机设备研发阶段，新材料找华电科购买，至于高精度反射镜，我建议找春城光机所。” 春城光学精密机械所有一个项目就是研发高精度大口径碳化硅反射镜，以他们的技术，应该能制造出光刻机所需的光学反射镜。 “材料和设备可以找到提供途径，专业工程师不太容易找。陈惊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唔？” 陈惊璆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盛明安止住话头，疑惑的看过去。 “陈惊璆，你不高兴了？” “没有。”陈惊璆小小用力捏了捏盛明安的下巴，咬牙说：“只是突然想罢工。” “那……”盛明安迟疑着说：“我办公室借你躲一会儿？超过两小时没工作，林工会到处找你了。” 对盛明安下意识的维护和亲近，陈惊璆心里酸喜交加，忍不住猜测盛明安是不是其实知道他的心思，因为他那么聪明，他是个天才，没理由发现不了。 所以那些撩人的话语、亲近的纵容的维护，都源于爱意。 可另一方面又看得清楚，盛明安没有那方面的任何意思，他心思比谁都敞亮明净，对他的好仅出于他把他当朋友。 最好的朋友。 “陈惊璆？”盛明安喊着久不出声、眉眼沉寂的陈惊璆。 陈惊璆扯唇笑了笑，掩藏难堪的心思说：“谢了，那我在你这睡会儿？” 盛明安：“好。” *** 盛明安将光源系统研发进度告诉张群芳，后者的态度颇为郑重，亲自飞来津市看了一遍他们的实验室，验收过成果，回去后当即写了一封申请建议书。 张群芳参加今年两会的大科学工程装置提议，当然没傻得当场提蓝河科技，只提了极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制造技术建设，最后提交材料环节里，他才呈递上这封申请书。 大约三月末，张群芳被喊上首都，进了趟国务院，和某位老者聊了02专项和国产光刻机研发，之后没多久便有一道加密的红头文件下达春城光机所、南大光电和光电所等国家实验室。 所有均属于02专项工程的科研项目负责人都被领导传话，看了红头文件，纷纷心头一紧，神色肃穆，对领导表达不辞劳苦、一定完成任务！ 等送走了人，领导们回头看红头文件，沉思片刻，不禁一边打开电脑搜索，一边叮嘱秘书查一查津市的蓝河科技和革芯项目。 秘书：“蓝河科技……是津市一个造芯小公司，革芯项目是这公司备案四五年的一个光刻机研发项目。”他不解地问领导：“您如果关注造芯项目，不如看鸿芯？这也是津市一家研发光刻机的公司，势头比蓝河科技猛多了。听说还跟美国的高通、日本的尼康达成了战略合作。” 领导端起大瓷缸杯子喝两口茶，‘啐’一口吐掉茶梗并感叹：“鸿芯势头再猛也不如革芯这个项目在首都那里挂了名。” 领导这话的意思是革芯项目很有可能列入华科院今年的重大科研项目？ 秘书问出口。 领导神神秘秘：“何止。”他提示：“不是华科院，再上几级。” 既是首都又不是华科院……国务院？！！ 秘书震惊得瞠大了眼，这蓝河科技到底是什么神仙企业？ 他低头看查到的资料，发现就是一再普通不过的科研小公司，难道是传闻中的‘扫地僧’？ 相似的情况在各省各市研究所领导和下属之间发生，几个隶属于国家的大工程研究所领导层私底下都悄悄传开了蓝河科技的大名。 由蓝河科技在国务院那里挂了名，再猜首都来的红头文件内容，结合蓝河科技的革芯项目，研究所的领导们已经猜出蓝河科技的革芯项目大概有了突破性进展。 再聪明点的，已经能够预料到之后的华国半导体甚至是世界半导体产业的市场划分，至于半导体这块大饼能让华国吞下多少，那得看蓝河科技的进度是到了哪一步。 华电科和春城光机所也都收到红头文件，因此当蓝河科技上门寻求合作时，特别好说话，简单了解彼此的研发进度后，友好且迅速地达成战略性合作。 过程顺利得陈惊璆和林成建等人不敢置信，签完合同后在一个酒局上询问华电科老总。 老总喝得醉醺醺但还有意识，嘿嘿笑着解释：“小陈总不知道红头文件？” 什么红头文件？ 陈惊璆和林成建对视，不动声色的套话：“您也收到了？” “我估计国内几个顶级科研所都收到配合革芯项目大力研发高阶光刻机的指示，小陈总，我说你们了不起，不声不响弄出这么大新闻，国务院都注意到……老哥我实在好奇，小陈总，你私底下跟老哥透个底，你们光刻机研发到哪一步……” 陈惊璆和林成建内心惊讶，但谁都没表现出来。 陈惊璆几句话搪塞华电科老总的询问，成功转移话题，结束酒局，送走华电科老总，回停车场驾驶座的位置。 林成建在副驾驶的位置，点了根烟，问陈惊璆要不来一根，被拒了。 “艹！”没抽两口，林成建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爆了粗口：“你刚才听到没？我就说这趟出来怎么这么顺利！我艹！国务院！我们居然被注意到了，还tm下了红头文件，卧槽我林成建何德何能——” 说到这里，他才突然发现问题所在：“我们怎么被注意到了？” 陈惊璆眼里浮起浅浅的、温柔的笑意：“是盛明安。他和华科院关系不错，应该有人在两会后提了。” 他猜测这人是张群芳教授。 林成建：“……” 林成建幽声说：“忽然觉得盛明安才是蓝河科技最粗的金大腿。” 第67章 星晓[14] 芯片断供! 谁说不是？ 盛明安也是他的金手指。 陈惊璆如是想着，瞥了眼林成建手指间的烟，最终没甚兴趣的收回目光，打开车窗，散掉烟味。 申市微电子科技研究院早与蓝河科技达成战略合作，但在革芯项目未有重大进展前，微电子科技不会主动投出橄榄枝。 近来，微电子科技领导层某个也是申市光机所成员的领导听说了红头文件的事，主动找到光机所上面的领导，透露蓝河科技和微电子科技的合作前提而有幸看到那份红头文件的内容。 当即回公司召开会议，深入讨论过后，主动联系蓝河科技。 彼时盛明安正在实验室，听到杜颂说：“盛工，微电子科技研究院的电话。” 盛明安抬头，揉了揉戴手套的手说：“专业团队来了。” 杜颂：“？” 没等他想清楚，盛明安接过手机直接对话微电子科技研究院院长：“您好，我是盛明安。” 微电子科技研究院院长姓程，程院长一听话筒另一头的声音颇为清脆干净，再一想‘盛明安’这名字不正是前年被盛赞为物理界新星的天才吗？ 外界不入流的网络媒体对盛明安赋予厚望，不吝于大量夸张、耸动的天才词汇统统堆送给这少年人，俨然他是华国物理的未来、明年的诺奖获得者，不怕他摔死一样的，把他架得高高的。 盛明安去年没什么科研成果，也没有获得任何一项国际物理大奖，那些媒体期望落空，转头又发一些唱衰的酸词，说什么‘出名毁掉一个天才’、‘骄傲无所成就’、‘伤仲永’之类的反调。 程院长看完都觉得一肚子气，也颇为可惜盛明安这么一棵好苗子没受到保护。 本来年少心气高，不注意尺度，将人捧得太高就是容易出事。 经媒体一遭带节奏的贬损，普通人的心态尚且转不过来，何况心高气傲的天才！ 程院长没想到从国务院下来的红头文件着重扶持的革芯项目，其负责人，竟然就是他曾惋惜不已的、外界感叹‘伤仲永’的盛明安？！ “科大的盛同学？！你这——”程院长失笑：“我是微电子科技研究院的，找你们蓝河科技了解革芯项目的研究进展。既然项目负责人是你，那就好说话了。” 程院长是申市光机所的成员之一，而盛明安的导师张群芳则是申市光机所所长，攀亲带故起来还是沾点关系的。 对方抛出善意，盛明安从善如流接住：“程院长来得巧，正好我们在做改善光源系统的实验，不如请您参谋？” 光源系统实验？！ 莫非这就是蓝河科技深受首都某位老者关注的重点项目？ 程院长当即答应：“我看看。” 于是盛明安开了视频通话，带程院长进实验室参观他们正在做进一步改善光源系统的实验。围观实验全过程，程院长拍板微电子科技研究院和蓝河科技双方立即展开合作。 经过商量，最终由程院长带上一支专业的研发团队和高级工程师前往津市蓝河科技。 “我这边明天就能组织人手，后天到达津市，不多说了，我现在发文件去。”程院长匆匆结束通话。 “后天——”见。 盛明安将手机还给杜颂：“通知雷客或者林成建，让他们腾多几十个员工宿舍，准备多点日用品接待研发团队。” “！！”杜颂惊得合不上嘴巴，烦了他们好几天的专业人才问题这就解决了？ 杜颂将这事告诉雷客和林成建，刚巧林成建回来宣布了新材料和高精度反射镜的好消息，几桩好事凑一起，研发部的人都很开心。 陈惊璆召开会议，就接下来的设备研发制定一系列加密、保护计划，参与会议的成员都是信得过的人。 两天后，程院长带一批研发团队（含精密机械高级工程师等）落地津市机场，被一辆大巴接送到蓝河科技安排员工宿舍。 程院长和陈惊璆接洽，商谈了合作、科研保密等相关事项。 双方没有异议，达成核心科技共享的合作。 研发团队进入蓝河科技研发部，先熟悉实验室等研发设备。没过多久，华电科运来一批新材料，春城光机所同时送来一个消息：高精度反射镜已进入研发试验阶段。 光源系统设备研发进入低调而忙碌的备战状态，由于保密功夫做得好，竟没多少人发现蓝河科技的异样。 激光器设备研发到关键时刻，蓝河科技上下统一战线，紧张等待闭关中的研发部传来好消息，全然不知外界此时正发生什么大事。 三月上旬，美帝商务部以全球第五大通讯、华国第二大通讯公司的华兴通讯对伊朗二次倾销行为违反美国出口法规为由，制裁华兴通讯。 在制裁期间，美国任何对华兴通讯出品的商品包括设备、零件、芯片等，都必须经过商务部许可通行。 此举对华兴通讯造成的打击堪称毁灭性，因为华兴通讯产品设备的芯片和光模块过于依赖美国公司。 一旦芯片断供，或设备被禁止出口，其产品不能出厂交付，届时将需赔偿超过30%的违约金。 如果美帝继续执行该制裁法案，或者接下来时不时搬出这份所谓的制裁法案，只要拖延两三个月，华兴通讯就能因赔付违约金而破产。 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尚且轻易受掣肘，何况国内其他大大小小的半导体企业？ 一时之间，国内通信生产企业人人自危。 很明显自有了14nm高阶光刻机之后，美帝不再有后顾之忧，为了稳占半导体霸权地位，他们搬出当年那套对付日本半导体产业的模式对付华国发展势头不错的半导体产业。 而且比对付日本更轻松，只需要一招违反出口法规，禁止芯片和设备出口就足以整死国内半导体龙头老大。 国内与半导体相关的各行各业专业分析师分析美帝下一步动作，很可能先通过芯片断供威慑华兴通讯，然后简单罚款十几亿美元。 这招叫敲山震虎。 只要华国半导体产业一日起不来，美帝就能轻松扼住集成电路经济的喉咙。 芯片断供这招过后，美国很可能会采取下一步措施，也就是半导体设备制裁！ 【利用半导体设备的优势控制全球造芯产业，对华国芯片产业形成重大打击。】 【华芯，还有某国产手机牌子，都可能是下一轮打击对象。】 【所以我早说国家应该注重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 【用你来马后炮？国家没注意？但凡关注国家大工程计划，02年的863计划、06年的02专项计划，都是发展华国集成电路产业的大国工程！】 【……】 【重大消息：继华兴之后，津市鸿芯成为美帝制裁名单新人！】 【不是我孤陋寡闻，但鸿芯是什么小兵小卒也值得美帝动手？】 【的确是你孤陋寡闻了。鸿芯是近两年来势头很猛的造芯企业，千亿美金的明星项目，列入津市政府扶持项目，去年吸引了国内外众多投资的目光。】 【搜索了一下，发展不错啊！】 【去年好像跟高通达成战略合作，年末和高通合作新型整合芯片，通稿遍天，吹成华国半导体、光刻机之光的津市鸿芯？】 【就是鸿芯！今年开年好消息不断传出，什么攻破28nm工艺制程技术节点、完成krf光刻胶验收，和日本尼康完成双工件台的购买合同……业界内认为鸿芯最有可能生产国产光刻机！】 【卧槽！怪不得美帝制裁鸿芯！】 【华国之光！国家不赶紧出政策保护鸿芯吗？】 【鸿芯会不会滑跪？】 【鸿芯官方发博了，就一行字：乘风破浪，与君共渡难关。】 【啊啊啊啊不愧是我爱的企业！！郑爸爸跟丑国刚到底！！】 【绝不妥协的意思？太刚了！】 【[大拇指][大拇指]别的不说，冲鸿芯这份绝不下跪的中华骨气，我点赞一句不过分吧。】 …… 秘书：“郑总，又是催产品设备交货的。” 郑河头焦额烂，猛地摔电话起身问：“厂里和代理商备货能撑过久？” 秘书：“厂商存了一个月的备货，代理商那边也一个月，我们最多能撑两个月。” “继续联系高通。” 秘书为难：“对方已经拒绝——” “我他妈让你联系！！”郑河突然暴怒。 秘书吓了一跳，连忙应道：“我现在就去办。” 郑河：“站住！算了，先安抚客户，备货先提供近期的客户，其他拖一拖，就说我们这边已经积极采取措施解决问题。” 秘书：“是。” 等人一走，郑河颓然倒坐回座位，烦躁不安：“狗东西！妈的！” 一向是他郑河坑人，谁料到居然被高通和美国商务部联手摆了一道！ 鸿芯这两年来在基金会和陈天鹤保驾护航之下，发展势头迅猛无比，光刻机研发项目、芯片设计业务和各类通信设备研发业务做得风生水起，光是去年下半季度的盈利就有10亿左右。 这还是刨除烧钱的科研项目和买入精密芯片所得净利润！ 如此暴利的行业，连郑河都改变原来狂揽一笔钱之后跑路的想法，全心全意做大鸿芯。 被制裁之前，鸿芯聘请的科研人才在高薪诱惑的动力驱使下，研发卖力，好消息不断，郑河深觉这是炒作鸿芯的好机会，所以接连对外放出好消息。 炒得全网都以为鸿芯就快研发出高阶光刻机了！ 他们连日本尼康的双工作台订单都拿下来，该好消息传开，津市政府更重视鸿芯项目，准备加大力度扶持和投资。 郑河早制定后续发展计划，却棋差一招反被美国控制。 鸿芯去年在高通订购的那批芯片被应用于高端路由芯片、数模、光模块芯片等电子通信设备产品生产，订单排到了18年。 然而美国商务部一句鸿芯违反出口法规，扣下高通出口的芯片，无论怎么交涉让步就是不肯松口，导致鸿芯内部芯片断供。 芯片断供，计算机和通信领域等电子产品受到制约，无法按时出厂，延迟交货就得赔付违约金30%！ 美国商务部那边拖个两三月，鸿芯就能关门大吉！ 鸿芯不是华兴那样家大业大的中央国企，背靠祖国，就算被制裁，还有华国政府帮忙谈判。 鸿芯是一颗小卒子，只能自救！ 郑河用力揉着脸让自己保持清醒，心想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完成自救？如果鸿芯破产了他怎么办？靠津市基金会还能不能救鸿芯？ 他完全没想过如果鸿芯一倒，津市基金会会不会就此崩溃，其他曾信任鸿芯而投入大量资金、以及与其相关联的合作公司会不会被鸿芯崩塌的海啸波及。 叮铃—— 郑河迅速接起话筒，是陈天鹤的电话。 “陈董，您那边怎么样？高通怎么说？美国商务部那边怎么说？”郑河急切抛出连环问。 陈天鹤的声音有些疲惫：“没商量。” 郑河：“……什么意思？” “高通推辞，让我们去找商务部谈，美帝商务部不肯松口。” 事发后，陈天鹤立刻飞美国，在高通和美国商务部来回奔波，确定不会有结果才回国，第一时间联系郑河：“鸿芯撑不了两个月，两个月后你我都赔得血本无归，现在有个办法及时止损。” 郑河急忙问：“什么办法？” 陈天鹤：“准备资金转移。” 郑河心里一咯噔，脑门瞬间渗出冷汗，紧张得呼吸急促，陈天鹤这话的意思是放弃鸿芯跑路，逃走之前转移走大量资金。 他们这两年来一直悄悄转移鸿芯账面的资金，不管是盈利所得还是投资资金，留在鸿芯账面的资金不多。 那些资金大多都转移各个小皮包公司，最后经过各种洗钱手段丰富陈天鹤的个人资产。 郑河当然也赚了不少。 他沉迷于滚滚入账的金钱，身边人的吹捧以及国民的崇拜和盲目夸赞，仿佛他真的是那个造芯报国、圆梦中华的爱国企业家！ 现在要放弃鸿芯，郑河舍不得。 陈天鹤察觉郑河的犹豫，语气冷静：“郑河，别怪我没提醒你，鸿芯是彻底做不下去了。拖泥带水只会连累己身，最好趁现在把烂摊子甩给政府、银行、分包商和供应商，让他们承担风险。” 鸿芯项目成立之初的公司是一个空壳公司，从一开始陈天鹤等人的目的就是捞钱，所以债务和风险全部可以转嫁给政府银行等。 陈天鹤产生过垄断国内芯片市场的野心，虽中道崩殂但只要及时撤退，鸿芯的崩溃不会影响到他。 “可……” 鸿芯破产，那些与鸿芯相关联的供应商、投资公司都会受到波及，甚至津市半导体基金和产业链都将因此遭受重创。 陈天鹤：“你承担得起鸿芯破产的债务吗？” “！”郑河打了个冷颤，破产后的百亿债务压死了他那点猫哭耗子的慈悲心，“陈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68章 星晓[15] 半导体产业危机! 鸿芯芯片断供，津市政商两界与鸿芯相关的部门、企业四处奔走，为解决美国商务部对鸿芯制裁而出力。 鸿芯表现颇为强硬，屡次在围脖官方账号发声，国民好感度高涨，纷纷呼吁国家、华芯和华电科等帮忙一拖二、二带三，拉鸿芯走出困境。 呼声直到三月底，鸿芯官博不再发声，静悄悄仿佛无事发生，外界不明所以，还以为美国商务部的制裁已经解禁，只有圈内的半导体发烧友察觉事态古怪，但没有内部消息来源。 他们也决然猜不出鸿芯领导层企图跑路的打算。 四月初，郑河安排好后路，悄无声息递交辞呈，公司内部除了领导层没有人知道。 领导层一个比一个绝，陆续辞职，而公司还照常运转，直到芯片库存用光、通信行业产品迟迟交不出去，讨债的人跑到公司门口闹，底下的人处理不了，想起找管理层，结果没一个联系得上，这才惊觉事情不对。 领导层联系不上，手机号注销的注销、关机的关机，鸿芯群龙无首，债务缠身，底下一层又一层的员工乱哄哄，生怕被拖欠工资。 银行、供应商、投资商等闻讯而来，堵在了鸿芯总部前台，彼时大楼后面还有六栋基地扩建的高楼同时在建。 机器轰鸣，伴随前来讨债的人群愤怒惊惶的面孔，嘈杂荒诞，充满戏剧性。 鸿芯中下层管理者报警，经过一番彻查得出结果，鸿芯包括郑河在内的一众高层均已辞职走人，领导层空缺只剩下那位从台积电高薪挖来的造芯顾问。 台积电来的造芯顾问今年七十岁。 老者发现鸿芯变成一个空壳，面对警察、银行、债主和记者的询问，表情茫茫然，显然没料到叱咤风云一辈子退休后居然还能被玩成这样。 警察的追查没有到此为止，鸿芯坑惨了津市的政商两界，被祸害的人气急败坏，严令彻查，鸿芯资金链断裂、供不上货，光刻机研发进度别说16nm、7nm，连193nm工艺制程都达不到！ 先是资金链断裂被查封在建厂房和大楼，之后是津市政府发布公告直指鸿芯资金大缺口问题，最后媒体曝光，项目不得不停滞。 至此，真正的暴风才降临津市半导体。 最先收到波及的购买鸿芯产品的相关联公司、企业，他们收不到货，上链资金、下链商家同属一体，共担风险。 其次是银行、政府、供应商和分包商，它们分别为鸿芯招商引资，投资规划、补贴奖励，动员全市、全省开产业园区，将整个项目做得轰轰烈烈、华丽繁盛，以至于风险和债务全部转嫁到它们身上。 最后是津市各中小企业和个体投资客。 就群体而言，他们投资少，但个体来说，反而利益损失最惨重。 鸿芯千亿美金骗局被爆雷，全网瞬间炸了。 不过利益涉及太广，新闻很快被压下来，多方人员奔波走动，试图寻找解救破局之法。 可是很难，太难了。 一直以来，鸿芯被看好、鼓励和追捧，被推至津市半导体基金会的核心成员位置，高高位于雪山之巅。 雪山之巅崩塌，便会带来毁天灭地的雪崩灾害。 大雪压境，所过之处，无一生还。 牵一发而动全身，鸿芯就处于这么个核心位置。 如果不能完美解决鸿芯爆雷破产的问题，接下来的津市半导体将大受打击，严重还会重创津市经济。 *** 津市市政府市委书记办公室。 曹书记右手握着话筒，耳边听到重重‘咔’一声后，狠狠闭上眼，脸上表情沉重而疲惫。 几秒后，他睁开眼，鼓足精神气，照着电话簿号码继续拨打下一个电话。 电话响起来，曹书记缓和语气，放低姿态：“是我，曹文翰。你我这么熟就不必寒暄，我曹文翰今天开门见山直接说，事关津市半导体的未来……鸿芯项目还能不能挽救？” “资金冻结，项目停滞？不，现在鸿芯不能停滞，它一停下来，那些在它带动下向前走的关联企业统统会被碾碎！” “你看能不能……产业重组？” “收购！并购！重新确定资本结构，股权重整或者资产控制调整！总而言之，鸿芯这个项目不能停滞！事关津市未来的经济结构发展，我恳请您出面收购鸿芯，保住鸿芯项目，保住半导体基金。” 沉默半晌，话筒那头的人为难的絮叨了很多话，中心内容不外乎拒绝，也劝他赶紧撒手别管鸿芯这烂摊子。 现在鸿芯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毫无价值可言，谁蠢得出手并购它？ 曹书记也是被骗，风险和债务由政府银行等承担，不管怎么说，失误怪不到曹书记头上，别傻得主动撞枪口，能撇开就赶紧瞥干净…… 无奈地结束通话，曹书记无声叹气，眼神颓然，头顶似乎多了许多白发。 不过一月时间，津市原本大好的形势怎么突然间急转直下走到如今这窘迫不已的地步？ 曹文翰一心为津市发展而奋斗，没想到刚来不到两年就栽了这么大一跟头！ 如刚才电话里联系的那人所言，鸿芯也不是唯一被爆雷的造芯项目，津市更不是被坑得最惨的，曹书记大可以甩开手不管，反正不必他承担债务和风险。 只是责任和良心不允许曹书记什么都不做。 在津市半导体基金会未受到无可挽回的重创之前，曹书记必须得做些什么尽量挽救。 只要鸿芯项目稳住，继续开发，与之关联的半导体基金会就还能稳住再撑一段时间。 麻烦的是现在没有哪个大公司、大企业敢出手接管鸿芯做产业结构重组，曹书记这几天一直拨打电话，所有回复都是拒绝。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语气急促：“曹书记，华电科、中环、美鑫等半导体企业有意退出津市半导体基金会！商谈落地津市的海光临时撤回合作谈话，还有其他半导体关联的公司反对和不满的声浪越来越激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处境风急浪高，险象环生。 曹书记心焦，病急乱投医拍板道：“找陈天鹤。” 秘书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备车。” “等等！”曹书记喝住秘书，按着抽痛不已的太阳穴说：“我先联系陈天鹤，你出去吧。” “是。”秘书退出。 曹书记拨通陈天鹤的联系电话，将来意简单说明，得到陈天鹤长时间的沉默以及委婉推辞。 “您太高看我，我哪来的本事重组一个不属于我名下资产的产业领域？我一个房地产和餐饮行业厂商，怎么敢染指半导体产业？”陈天鹤说：“您让我带头拉拢投资，做起半导体基金会还行，并购鸿芯重组结构……是在为难我。” 曹书记听懂了陈天鹤话里的推脱之意，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不会找陈天鹤，但是到了找陈天鹤出手的时候，他也有他的考量。 陈天鹤带头组织起津市半导体基金会，人脉方面不必说，或许吆喝一声就能集齐八方管理人才。 他资产过百亿、千亿，本人也是块活招牌，如果是陈天鹤出手收购鸿芯，一能安定关联企业的心，二能活络断裂的资金链，三来可以吸引专业人才接管鸿芯做重组处理。 曹书记将理由掰开来细说，试图说服陈天鹤，他以为对外标榜爱国企业、爱国商人的陈天鹤听完理由会仔细考虑并同意。 哪料陈天鹤拒绝：“曹书记，我心有余，力不足。我心力主要耗在腾辉集团，剩下一点精力放在基金会，要是腾出手接管鸿芯，不小心连累基金会的发展不是雪上加霜吗？” 曹书记心一沉，端正的脸如覆寒霜。 陈天鹤这是利用基金会威胁他？ “我管不了鸿芯，您真有心挽救……”陈天鹤沉吟片刻，说道：“我推荐蓝河科技，他们的革芯项目和鸿芯项目一样，技术方面说不定还有重叠的地方。” “说不定蓝河科技真能力挽狂澜……”陈天鹤笑问：“曹书记，您知道蓝河科技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蓝河科技的革芯项目？ 去年鸿芯和革芯明争暗斗，还是他亲自决定放弃革芯，推荐鸿芯项目列入市、省重点在建项目计划，一路开绿灯、落实鼓励优惠政策，以至于蓝河科技的革芯渐渐没了声音。 曹书记用力握紧拳头，深深地吸气、呼气，沉着冷静回应陈天鹤：“我明白陈董的意思了。但是我有一点不懂，想请教陈董。” 陈天鹤从鸿芯的烂摊子里全身而退，还捞到不少钱，此时心情正好，乐意看一场困兽之斗。 “您说。” 曹书记：“我记得陈董前年注资鸿芯十亿美金，现在鸿芯项目停滞，陈董十亿美金打水漂怎么不着急？” 陈天鹤：“我说的注资十亿是指让出土地使用权，正好是鸿芯在建那批次大楼的土地。话说回来，这土地转让合同申请审查还没批下来，算算时间正好年底收回来。曹书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自由使用那片土地，拿去当鸿芯机器设备的拍卖场地也不错。” 曹书记紧绷的神经猛地断裂，‘啪’一声将话筒砸回座机挂断通话。 秘书听到动静推门：“书记？” 曹书记：“查！去查陈天鹤注资鸿芯的十亿美金用什么方式！” 秘书点头，赶紧转身去查了。 留下曹书记独自在办公室里复盘鸿芯项目从启动到现在爆雷的种种线索，鸿芯爆雷后，他查到鸿芯项目所属的公司在首都注册。 注册资本20亿，但查过后发现这数字随便填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鸿芯项目所属公司真的注资20亿。 成立后不到半个月，立刻招来投资商，营造出声势浩大、势如破竹的凌人气势，成功落地津市，受到上一届市委的青睐。 直到他上任。 曹书记虽一再小心谨慎，可是当陈天鹤摊开注资十亿美金、成立津市半导体基金会发展津市半导体产业链等诱人钩子在他面前，他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还是跳进了挖好的坑。 这么大一个坑！ 骗了津市乃至全国各地，包括国外厂商的信任和投资，大张旗鼓的招商引资闹到最后居然是一场骗局？！ 曹书记发现鸿芯一无人才二无技术，三无原始资金，却凭着一手高超的画饼技术坑了津市半导体产业，造了千亿美金的芯片大骗局，背后没有高人指点他绝对不相信！ 仔细串联所有逻辑线索，曹书记注意到鸿芯和半导体基金会有一个共同的异常。 这异常就是陈天鹤。 当初是陈天鹤注资鸿芯十亿美金促使鸿芯成功落地津市，然而陈天鹤的注资是以让出土地使用权为出价方式。 须知他本身就是以房地产起家，土地对他来说最不值钱。 恰好土地使用权的审批至今没批下来，等鸿芯宣布破产，土地回收，到头来这场千亿骗局里只有陈天鹤分文不失！ 曹书记猜出陈天鹤的异常，可惜无能为力，目前最重要还是解决鸿芯项目停滞带来的影响。 他沉下心来，努力平复心态，镇静心神，继续一个又一个电话拨打出去，一次又一次被拒绝，直到华电科老总委婉拒绝后提醒他：“或许，你可以去找蓝河科技。” 蓝河科技？ 曹书记懵住，等他回过神来想追问却发现通话已断。 “蓝河科技，革芯项目？” 如果这建议出自陈天鹤，曹书记只会怀疑是否有阴谋，但出自华电科老总的建议，他不得不认真思索是否采纳。 “先接触再说！” *** 华兴被美国商务部制裁，陷入破产危机。鸿芯爆雷，芯片断供，濒临破产。 相关人员和政府为此奔波不停，寻求解决之法，受制美帝蛮横无理的条约，国内微电子产业首次受到来自美国的重大打击，刚发展起来的半导体产业链呈现萎靡状态。 国情严峻，国民愤怒，奈何无法可解，只能忍气吞声，一边接受美国更严格的出口限制，一边迫切加紧研发光刻机的科学工程。 对此，蓝河科技研发部一无所知。 研发部等人沉浸在光源系统研发的技术关键时刻，几个月来连续两班倒，忙得日夜颠倒，根本没空关心外界新闻。 研发团队缺乏人手，同属于高技术人才的陈惊璆被抓进去，偶尔出来处理公司事务，保证公司正常运转之后，便投入到紧张的科研工程中。 他知道美国对华芯片制裁，但蓝河科技没有被波及，因此并无深入追踪事态发展。 4月底，水木大学ic装备团队通过光刻机双工作台验收，这对研发光刻机的盛明安等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双工作台系统验收打破国外双工作台系统核心技术的封锁，意味着距离拥有自主研发的国产光刻机又近了一步。 林成建握着保温杯进茶水间，说起这事：“以前尼康株式会社社长说我们也许能造出复杂的光源系统，但双工作台系统就未必了。现在啪啪打脸，人团队愣是在经费和技术欠缺的情况下攻克了。” 雷客：“人家团队花四年时间研发双工作台，我们花差不多时间研发光源系统，现在进度落后一截，我们必须得后来居上！” 杜颂眼下两大黑眼圈：“我们不差啊。对吧，盛工、小陈总？” 盛明安喝着茶，闻言点头。 陈惊璆靠墙站，看了眼盛明安，回答杜颂：“光源系统复杂程度不比双工作台，大家也是一路摸黑摸索过来，艰难前行至今，我相信今年之前，我们一定能看见光源系统射出的亮眼的曙光。” 第69章 山巍[01] 13.5nm工艺制程。 盛明安单手撑着脸颊，垂眸望着褐色浓茶泛起的涟漪，思索光源系统中使用的激光器，制造合适光源的激光器结构即前置放大器和主放大器的输出激光和功率，应该怎么配合交替使用？ 激光器信号增益与气体压力成反比的前提下，系统可考虑使用快横流co2技术。 其次是光源优化。 基于粒子群优化算法，公式v^(k+1)=wv^(k)…… 光源与掩膜、光源归一化…… “明安？……盛明安？” 盛明安回神，对上陈惊璆沉静墨黑的眼睛，食指轻轻挠了挠脸颊问：“有事吗？” 陈惊璆无奈：“休息时间也能走神？” 盛明安：“在想激光器结构和光源优化的算法。” 陈惊璆：“休息就是让大脑放空、放轻松，你看林成建他们一到休息室就喝茶八卦，绝口不提科研项目。” 盛明安回头一看才发现林成建他们都走了。 “他们刚刚在讨论双工作台研发团队，互相攀比，我觉得压力太大，所以不想听。” 陈惊璆盯着盛明安，几秒后下结论：“撒谎。你恐怕不知道压力两个字怎么写。” 盛明安撑着头直视陈惊璆的目光，眉眼弯弯：“我真的有压力，六月提交提前毕业申请，时间上来不及修补剩下的两年学分，只能尽快解决光源系统，靠这个让学校网开一面，同意你我以特殊人才的身份补完学分。” 陈惊璆拿起手肘边的白瓷杯子倒黑咖啡，一边操作咖啡机一边说：“不用算我，我学分修得差不多了。” 盛明安愣住：“你哪来的时间修学分？” 陈惊璆失笑：“我不像你必须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跟研发进度，除了工作上一些事需要处理，其他时间很闲的。” 是吗？盛明安有些怀疑，他一直以为陈惊璆很忙。 事实是陈惊璆不像他嘴上说的那么闲，他只是善于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懂得如何处理两件同等级重要的事在时间与空间上发生不相容的矛盾。 事关情商，以及一种从缝隙中挣扎着艰难求生而练就的本领，那是简单透明的盛明安学不来、也不能懂的。 陈惊璆伸出手，说：“保温杯给我，我帮你重新沏壶茶。” 盛明安的目光落在陈惊璆摊开的手掌，掌心白皙干净，掌纹清晰，纹路很深，代表感情线的纹路长得深入食指和中指中间的缝隙。 感情线的纹路越深、越长，代表其主人越情深意重。 盛明安将手肘边的保温杯递给陈惊璆，后者接过去，打开盖子倒出里面没滤干净的茶渣，然后从茶水柜里重新翻出几罐不知什么品种的茶叶。 什么茶叶该抓多一点，什么该抓少一点，陈惊璆好像拿了把称称过一样，抓好后放进过滤包，开热水冲泡一遍，倒掉，再冲泡，动作行云流水。 挽到手肘处的袖口不小心掉下来，陈惊璆随手捋回去，腕骨还是很突出，瘦得嶙峋锋利，却不缺乏力量感。 盛明安眨了眨眼睛，在陈惊璆递来保温杯时，忽然握住陈惊璆的手腕，发现还差一大截才能完全圈住。 他手指已经够修长了，谁知还是圈不住陈惊璆的手腕。 怪不得陈惊璆的手腕看上去那么瘦却仍饱含力量，因为骨骼大，覆着一层精瘦的皮肉，所以看上去格外锋利。 陈惊璆呼吸一窒，喉结滚动：“你……干什么？” 盛明安抬头：“我圈不住。” 距离挺近的，陈惊璆晃神。 盛明安这两年长开了，从少年成长为身形修长挺拔的青年，面孔更加艳丽，眉眼精雕细琢似的，乍然靠近会被这股靡丽清冷冲击得神魂颠倒。 盛明安觉得没什么趣味便要缩回手，陈惊璆突然拽住他的手，柔软白皙，有点干燥，骨肉均匀，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他情不自禁就想亲吻这漂亮可爱的手指指尖。 “陈惊璆？” 连唤了几声，陈惊璆才从旖旎的情思中回神，对上盛明安疑惑的目光，若无其事的放下他的手：“突然碰我手腕被痒到了，条件反射。” “哦。”盛明安没怀疑什么，接过保温杯，捏了捏有点酸的肩膀，同陈惊璆说：“光源系统研发到关键时刻，我就不去午休浪费时间了。” 陈惊璆的心脏还滚烫着，闻言没有多加挽留劝阻，点头应和一句我也去忙手里的活。 两人一起离开茶水间，前往地下实验室，途中看到计海从办公室里行色匆匆出来，进入电梯回到一楼，估计是又翘班离开。 盛明安：“计海这人不尽快处理掉吗？” 计海几个月没跟郑河联系，他们一致猜测是郑河不觉得蓝河科技会对鸿芯产生威胁，因此放弃窃取蓝河科技核心技术，同时放弃计海这颗棋子。 但陈惊璆至今没处理掉计海，盛明安有些不解。 “他在也不碍事。”陈惊璆说：“而且我希望能物尽其用。” 言下之意，现在弄走计海不能利益最大化。 盛明安‘哦’了声，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陈天鹤跟鸿芯可能有点关系。” 陈惊璆侧过脸，目光有些锐利：“明安怎么知道？” 明安？ 没人这么喊过他，但最近陈惊璆几次脱口而出都这么喊，脱掉一个姓氏只喊名字显得无比亲近暧昧。 盛明安回他：“前年外公公司董事强烈要求投资鸿芯，所以我留意到鸿芯的同时，也发现陈天鹤和鸿芯的关系有些奇怪。我怀疑，陈天鹤很可能是鸿芯幕后老板。” 他当然不能说是系统告诉他这个秘密。 陈惊璆低声：“只要你注意到，果然就瞒不过你。” 这话的意思是他也早就察觉到陈天鹤和鸿芯之间的关系？ 陈惊璆：“你放心，我早有防备。” 盛明安回应了声，挥挥手，去换了一身进无尘恒温实验室的装备，进入实验室。陈惊璆也进去忙碌了一阵，期间被林成建喊出来。 林成建：“曹书记找你。” 陈惊璆摘下面罩和口罩，脱手套的动作一顿，“津市市委副书记曹文翰？” 林成建：“对。” 陈惊璆脑子里梳理了一遍近来发生的事，最终笑说：“看来鸿芯撑不下去就快宣告破产了。陈天鹤居然连做个样子也没有就直接放弃，不过曹文翰找到蓝河科技，应该是鸿芯破产的风波波及面超过我们当初的预估。” 他对陈天鹤非常了解，知道这个人唯利是图，不可能真费力烧钱搞光刻机。 鸿芯和革芯又是同行项目，他一直暗中关注鸿芯项目的研发进度，而且非常清楚对方光刻机的研发进度，毕竟不是只有郑河想得出卧底这一招。 鸿芯会破产，早晚的事。 脱掉手套和身上的实验服，整齐挂好，标上名牌，关上柜门，陈惊璆套上一件薄款休闲西装外套，大步向外走去。 “曹文翰走上蓝河科技，应该有人指点。”林成建说。 陈惊璆：“陈天鹤肯定是其中一个。”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顶楼见亲自来访的曹文翰，办公室大门关起来，双方不知道在里头谈了什么。等日头渐渐西斜，曹文翰才满面春风的出来，同送他到电梯门口的陈惊璆握手就走了。 曹文翰访问蓝河科技，没怎么惊动别人，但回去市政府大楼便着手处理鸿芯落下来的一系列麻烦，动作雷厉风行，甚至有点破罐破摔无所谓津市半导体产业的发展，不再急于周旋美国商务部。 一时间更是人心惶惶。 *** 五月初，鸿芯苦苦支撑，卖掉价值4亿的光刻机，抵押设备和土地，缓解资金困窘，但芯片断供一日未解决，就是再多钱填进去也毫无用处。 同样受芯片断供拖累的公司还有华兴，以及其他诸多下游产业。 半导体业界内其他关联公司眼看华兴和鸿芯被美国商务部简单一个芯片出口禁令就狼狈至此，不由产生唇亡齿寒之感，因此私底下悄悄出力，尽量拖延生存时间。 水木大学的教授研发出光刻机双工作台这一消息传出，成为业界一剂振奋剂，为萎靡不振的华国半导体产业注入一点蓬勃的力量。 五月底，蓝河科技实验室内，光源系统进入验收阶段。 与春城光机所合作，由春城光机所入股的国科精密提供的光学系统（一系列精密镜头、反射镜和透镜等光学元件系统），在此光学系统的基础上进行光源系统的实验验收。 盛明安担任该光源系统总工程师，左手旁是程院长，右手是陈惊璆，身后分别是雷客一行人以及程院长带来的研发团队。 原本光源系统研发进程没这么快，但有了程院长的研发团队便如虎添翼，进程迅速缩短一半。 现在正是光源系统的验收时刻，不是在电脑软件上运行的仿真建模，而是真实设备的光源系统实验验收阶段！ 雷客紧张的吞咽口水，眼角余光瞥见杜颂这家伙紧张得手臂打摆！ 真没出息！ 他这么想着，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表现也好不到哪去。 在场估计没人不紧张，哦，盛明安除外，任何重大科学工程验收阶段，他都表现得非常淡定，好像一个局外人，让人即羡慕又嫉妒。 程院长看了眼右边的电子表，此刻时间是19点42分31秒。 他轻声说：“开始吧。” 顿了顿，程院长说：“盛工，你来吧。” “唔？”盛明安有点诧异，老实说程院长无论资历还是辈分都比他高几轮，被长辈喊‘盛工’、谦让，他不太好意思：“您喊我名字就行。光源系统的研发也有您的一份力，还是您来。” 程院长摆摆手笑着拒绝：“我这辈子扛过不少科学大工程的验收阶段，不至于跟年轻人抢一个光源系统的实验验收。再说光源系统主要是你一手策划完成，我只是个半路杀出的辅助，行了别推辞，再推让下去该下班了。” 行吧。盛明安点点头，示意身后研发团队各就各位，紧盯前方全套的光源系统设备，沉着冷静的说：“开始验收。准备——” “已启动数据记录，光源验收记录，功率消耗记录。” “靶材装置确定装载完毕。” “电源确定。” “三万瓦二氧化碳脉冲激光器进入预热状态。” “……” 接二连三的报告在空旷苍白寂静的实验室中此起彼伏，每一句报告简短有力，错落有序，整洁飞快，无端感染在场其他等待验收成果的研发团队成员紧张期待的心情。 “启动二氧化碳脉冲激光器！” 话音一落，盛明安按下开关按钮，众人抬头看向前方恒温无尘实验室内的光源系统设备，一尘不染的银白色设备在冷光下散发出奇妙无机质的机械美。 机械表面很平静，盛明安等人看不到内部正在发生的变化，他们只能通过最终结果判断是否成功，而过程很短暂、很快速，快到频率一秒五万次！ 盛明安的黑科技系统可以窥探机械内部的变化，它切换视角帮助盛明安进入光源系统设备内部查看实验。 视角先是银白色的机械，瞬间穿入内部复杂得宛如一个巨大的机械加工厂的设备，时间和空间被虚化，内部一片黑暗，若鸿蒙未开的混沌宇宙。 突然前方一个闪亮的光点，先是四条头发丝大小的曲线包围成一个圆圈，圆圈中心一点亮光逐渐向外扩张，由圆点扩张成椭圆形，光越来越盛、越来越亮，猛然爆发出闪亮耀眼的白光，瞬间照亮黑暗的内部，一条细长发亮的紫光倏然蹿出发光口，通过圆形长管，进入光束矫正器，通过能量转换器…… 最终击中直径30μm的靶材料（锡液滴）。 视角追随其中一条光线，忽然向后拉远，视角范围内出现数以万计的紫色细长光线穿过一个又一个圆形长管最后以平均两次击中同一靶材料电离锡原子，释放等离子体，激发纳米级光子，完成光刻机的曝光步骤。 视角再向后拉远，饶是有着先进两百年的科技技术的系统也不由为这号称工业皇冠的euv工作时的内部所震撼。 激光经过多重反射镜均匀化、收集，投影掩膜，击中靶材料，获取需求中的等离子体。 接下来是利用收集镜收集等离子体发散的euv辐射汇聚成光源发送至光刻系统，并经由曝光系统获取最终的ic晶圆。 但盛明安的团队没有做后面的两步，只设计了光源系统的实验设计。 一秒钟五万次的高频率，不仅需要确保过程不出错，还必须保证准度、精确度，可量产，以及功率利用最大化等等…… 所以一次的实验结果不能证明什么，他们连续实验多次，记录数据作比对，计算出一个最优概率。 键盘噼里啪啦的计算，所有人屏息以待。 助手姑娘猛然掐住杜颂的胳膊，龇牙咧嘴：“giao！怎么样了？！” 杜颂也疼得龇牙咧嘴，差点猛男落泪：“我不知道。” 助手姑娘又没想要他回答，眼睛悄悄溜向盛明安，内心呜呜穿防尘服的盛工就算从头包到脚还是无比帅气，所以快点告诉她结果吧！ 盛明安：“各组报告结果。” 来了！ 众人振奋！ 一组报告：“二氧化碳脉冲激光器无损，功率消耗在预估范围内，光线利用率成功达到2%！” 二组报告：“散热系统启动！散热功能正常！” 三组报告：“传感器反馈激光和液滴同步对准，激光等离子体在预估范围内捕获！” 四组报告…… 随着一个又一个与仿真预估无二的报告传入众人耳中，预示着光源系统设备实验验收圆满完成！ 众人憋着一口气没出声，就等着盛明安总结。 盛明安不负众望，听完各组结果报告，对着扩音器宣布：“高阶光刻机光源系统技术研究项目圆满通过验收，”他稍稍提高音量，“我们的科研项目，激光等离子体极紫外光刻光源是——” “13.5nm！” 原本想欢呼的众人脸上刚升起的笑容陡然僵住，瞳孔逐渐放大，呼吸急促，不敢置信，纷纷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他们出现了幻听。 盛明安语气里流泻出轻松的笑意：“恭喜大家。” 见众人没反应，他回头，疑惑：“你们不满意吗？” 林成建也懵了，小心翼翼地询问：“盛工，你刚才说13.5nm……不是16nm？” 同盛明安争论了将近半个月早已震惊过的程院长好笑地环顾众人表现不一的样子。 雷客比林成建还小声轻柔：“比asml euv的14nm还精确了0.5nm？” 杜颂捂着心脏，喃喃说道：“不是吧……我整天研究的就是这么牛逼的玩意？” 助理姑娘掐得更狠了，但杜颂激动的灵魂和兴奋的神经可以抚平身体的疼痛。 “啊，”盛明安下意识看向陈惊璆：“你们都有异议吗？” 陈惊璆惊讶过后便是一笑：“没有异议。他们惊喜过头了。” 盛明安又看向林成建等人，谁知他们面面相觑，陷入沉默，一秒、两秒、三秒……“啊啊啊啊——！！！” 猛然爆发的尖叫声继续震破实验室的天花板，要不是固化玻璃隔绝了噪声污染不会影响到实验室设备，热爱实验室设备的盛明安就该拉下脸，而负责掏钱买设备的陈惊璆应该会冷脸赶人出去了。 但无伤大雅的此刻，他们纵容每一个团队成员尽情放纵无以言表的兴奋和激动。 第70章 山巍[02] 挽狂澜! 光源系统设备验收阶段圆满完成，接下来就是高阶光刻机的组装。 除了光源系统、双工作台系统和光学系统，余下零件所需还有更精确的镜头组、反射镜，以及arf光刻胶等，国内暂时还没有研发出来。 但这都不是问题。 因为最艰难的光源系统和双工作台系统已经被圆满攻破，剩下的arf光刻胶等技术要求很高，可相对来说，难度系数不是特别大。 林成建也很兴奋，他勉强保持冷静，对盛明安和陈惊璆说：“光源系统设备验收通过，ic设计部正在攻破20nm以下的鳍式场效应晶体管工艺，尽量保证我们能够生产出13.5nm工艺以上更高精度的芯片。” 鳍式场效应晶体管是一种防止因高精度工艺而导致晶体管失去开关作用而发明的工艺，采用3d立体晶体管架构，突破芯片晶体管的22nm工艺极限，不直接作用于光刻机，而是ic设计工程师必须掌握的一项核心技术。 陈惊璆：“那就交给你了。” “放心，我会尽快解决这个技术难点。”林成建现在充满信心，又对盛明安说：“保险起见，光源系统设备最好赶紧申请专利保护。” 盛明安：“我知道的。” 光源系统设备虽有多人团队协作发明，但真正突破该关键性技术的人是盛明安，所以他是申请专利的不二人选。 程院长凝视光源系统设备，长久无言。 直到林成建在盛明安身边提议专利申请，他才回过神来，深深呼出胸中那口沉淀多年的郁气，心情畅快，问盛明安：“你打算申请提前毕业？” 盛明安惊讶：“您知道？” “你是张教授的得意门生，他经常在外面吹嘘你，申市光机所谁不知道？”程院长一想起张群芳炫耀的嘴脸就想翻白眼，他说：“如果你想申请提前毕业，光源系统被攻破这份科研成果的确能让科大酌情考量，同意你的申请。不过同意是一方面，能不能通过考试又是另一方面的事。” 提前申请毕业可以，修足学分、通过考试。 学分不足的前提下提前申请毕业也可以，通过科大校长、学院教授等权威人士的考验就行。 “你剩下复习的时间也不多，这样，反正光源系统设备已经成功验收，接下来的设备完善、光源优化由我来完成，你就专心复习怎么样？”程院长建议道。 盛明安思索几秒，点头同意。 程院长见他痛快点头，好笑询问：“你不怕我趁你准备毕业复习偷走你的科研成果？” 盛明安闻言飞快的看了眼程院长，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程院，实验室里装满了摄像头。” 想偷科研成果也得偷得到，就算偷到了也得销毁蓝河科技团队研发阶段的视频录像，否则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程院长一愣，尴尬的‘哈哈’两声顺便摆手表示人老了容易糊涂，居然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嘴上自嘲，但程院长脸上不见难堪窘态，还留着激动的余晖。 最难的光源系统设备被解决，他仿佛看到了属于华国的高阶光刻机崛起，仿佛看到那只扼住华国半导体产业链发展的强盗的手被利落斩断的未来。 所以一时高兴忘形犯点蠢怎么了？ 程院长乐呵呵想着他就喜欢这种前提下的犯蠢，令人身心愉悦。 “对了！”程院长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说道：“小陈总，你不会忘了蓝河科技跟微电子科技的合作吧？” 陈惊璆：“程院放心，蓝河科技和微电子科技一切合作遵照合约来办。无论是光源系统设备还是最终研发的高阶光刻机都会率先与微电子科技展开合作。” 程院长放心了。 “有小陈总这句话，我就彻底安心了。” 程院长又闲聊了几句话才离开实验室，回到蓝河科技为他准备的办公室，联系微电子科技老总，将蓝河科技的光源系统设备验收成功这一消息告知。 “光源系统被攻破了？！！”微电子科技老总惊呼，差点跳出椅子。 “对，所以我的建议是增进微电子科技与蓝河科技的合作，同时注资入股。13.5nm的光源设备已被验收，如果国产高阶光刻机有可能在今年或明年被研发出来，我相信一定是在蓝河科技的实验室问世。” 微电子科技老总沉吟片刻问道：“您这么看好蓝河科技？” 程院长看向前面挂在墙上的一幅写着‘天道酬勤’的字画，长叹一口气说道：“因为蓝河科技有盛明安。” 一个不得不承认的物理天才。 当你以为他只能在光学领域里大放光彩时，他却告诉你，他可以横跨凝聚态物理轻松解决量子力学的难题之一。 当你以为他或许从此扎根理论物理，他又沉寂了一年时间完成涉及光学、机械工程、电子电路、化工等多门学科的高阶光刻机。 接下来无论盛明安解决了物理界什么样的百年难题，程院长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微电子科技老总：“我会召开董事会，郑重考虑您的建议，以及微电子科技和蓝河科技未来的合作。” 下一秒，他话题一转，语气颇为轻松：“现在看来，落地津市的微电子科技分部不用关门了。” 微电子科技总部在申市，去年在津市商政两界游说下带着分部入驻津市，受美国商务部芯片断供、鸿芯暧昧不清的态度影响，总部建议关停津市分部的声浪越来越大。 关闭津市分部带来非常大的损失，但他们认为这能够及时止损。 当初一力推平反对声浪决定落地津市的人正是微电子科技老总，他近来承受的压力很大，因此程院长带来的消息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结束和程院长的通话，微电子科技老总点开总助留言：“……董事层一致表示开召开会议商讨落地津市的分公司是否关停一事，以及对您决策失误导致的企业损失的讨论。” 微电子科技老总听完冷笑了声，如果蓝河科技没有攻破复杂的光源系统，恐怕他会被董事层讨伐得主动让贤辞职也说不定！ 老总精神奕奕，回复总助：“通知董事会和管理层，就说我同意他们的会议请求，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助理层今晚加班敲定一个合作协议……” *** 盛氏科技有限责任公司，高层会议。 盛外公坐会议室主位，闭着眼不发一词，会议桌旁一群人吵得口沫横飞，不约而同互甩责任，指责对方当初力排众议投资鸿芯，结果现在赔得血本无归。 董事甲冷笑：“你好意思说我？当初是你深夜一个个打电话撺掇我们这些老家伙通过公司和鸿芯合作，现在鸿芯自己芯片断供，拿不出我们当初签订的16nm芯片，害我们现在被下游厂家追责！” 所有人咬牙切齿：“原定的16nm四核核心处理器的手机造不出来，必须赔付高额违约金不说，公司现金流短缺，资金链断裂——” 说到此处已经说不下去了，后果就是雪崩山塌，现在则是巨额债务悬头顶将落未落。 底下人狗咬狗一嘴毛，忽然董事乙转移火力责问盛外公：“老盛，你不说句话？” 盛外公睁开眼：“投资有风险，盈亏自负，小孩都懂的道理，你们不懂？” 当初董事层不顾盛外公苦口婆心的劝诫，甚至有点逼迫性质的逼着盛外公投资鸿芯，那时盛外公就已经对这群曾经一起打江山的老伙伴心灰意冷。 在场众人闻言脸色不佳，面子挂不住，回想当初自己做的那些事确实不厚道，于是言语别扭的道歉。 “道歉还是免了。”盛外公神色冷淡的说：“我人老糊涂没精力，没法解决公司面临的困境，只能尽量拖延，去年公司在蓝河科技订了一批22nm工艺制程的国产芯片，用它们作为备用研发22nm国芯手机，和同样缺货的下游厂家商议，赔付一定数额的违约金或者让利一部分，没有现金流就用其他替补，主要缓解目前的资金短缺。” 其他人一听有了解决之法，焦急的心情缓解不少，但下一刻就听盛外公继续说：“但鸿芯爆雷的危机一日没解决，公司的危机就没办法彻底解决。” 刚喘口气的心脏一下又被揪紧，一个两个懊悔不已。 盛外公无声叹气，他原本还打算身先士卒引爆鸿芯造芯骗局，却没料到会是美国商务部引爆鸿芯，更没想到鸿芯不是一颗地雷，而是一片雷区！ 现在整个津市的半导体产业链都处于随时崩裂的状态，被牵连的大小公司都在坑里战战兢兢，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后果。 千亿美金的骗局，无比惨烈的结果，后续不良影响只会让国人对国产光刻机自造的不信任，国内再倡导半导体产业的良性发展和光刻机制造将会难上加难。 届时，半导体产业更会被欧美任意制裁。 鸿芯爆雷不是简单的公司破产的事，而是摧枯拉朽，积重难返的顽疾！ *** 盛氏科技不是唯一一家遭逢困境的公司，他们甚至没有任何应对缓解之法！ 六月中旬，鸿芯项目被移除省重点在建项目计划。 两天后，移除市重点在建项目计划。 两项措施宛如一颗原子弹投入密集人群爆炸，瞬间群情激奋，所有关联公司原以为鸿芯拖着迟迟没有宣告破产，以为政府会奔走挽救，结果政府先一步放弃鸿芯！ 等于说无辜被坑骗的他们也被津市政府放弃了！ 所有人都慌了。 人一慌就容易冲动，尤其人群聚集效应。 压抑许久的愤怒的声音终于破开平静的冰面，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崩断。 鸿芯爆雷带来的恐怖后果从这一日起，正式拉开硝烟四起的帷幕。 关联公司、供应商、分销商和银行，收不到头款的上游公司和拿不到货的下游公司，被串到一起的整条半导体产业链纷纷陷入资金运转不周的死循环，不约而同聚集鸿芯大楼。 他们不仅要求鸿芯领导层给出说法，也是在逼政府出面：不想事态闹到全国皆知，惊动中央的地步，津市政府就必须尽心尽力挽救鸿芯留下的烂摊子。 津市各家媒体到场，纸媒、网媒和大大小小几十个营销号争相转发报道这件事，很快有了网络热度，只是暂时不到全民皆知的地步。 曹文翰得知事态发展，立刻命人紧急处理这件事，同时不断联系津市半导体基金会一大半成员，说服他们联手拯救鸿芯、拯救津市的半导体产业链。 华芯分部、华电科分公司、美鑫、紫光等半导体领域龙头企业接到曹书记来电，起初都表达了不淌浑水的意思，但曹书记发挥他的口才说服他们再等十天。 “再等十天！我保证基金会值得救，津市半导体产业链值得投资！我曹文翰以职位担保绝对没有欺骗你们，只希望你们能够站出来说几句话，暂时稳定局面十天。” 曹书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可以非常明确，非常肯定的告诉你们，转机就在十天之后！” “十天之后，鸿芯不会倒，津市半导体产业链不会崩断，华国的半导体产业将从我津市起步，发扬光大。” “我敢保证，华国的电子通信企业永远不会再发生今日之困！不会再被美帝轻轻松松扼住芯片的命脉！” 时间就是金钱。 拖延十天时间耗损的资金数以亿计，但华芯、华电科等龙头企业都承担得起，只是背负的压力不会小。 只不过是曹文翰一句空口白话，不见政府转圜急救政策、没有任何企业从中斡旋接盘鸿芯，基金会上市计划更是直接搁浅，他们凭什么信任曹文翰？ 凭他是津市市委副书记？ 别搞笑了！ 就是省委书记到了跟前也别想凭借几句情绪激昂的话语就说服他们拿出几亿资金去赌一个看不见光明的结果！ 但曹文翰何必这么费心费力的祈求？ 如果鸿芯和津市半导体产业链注定解体崩塌，曹文翰何必死撑着游走斡旋？ 直接放弃鸿芯，宣告破产，就算半导体产业受到重创但及时止损，曹文翰应该比谁都懂这个道理才对。 他这么坚持干什么？ 难道真有奇迹发生不成？ 众人对所谓‘奇迹’的猜想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内心深处升腾而起的微弱希望。 沉默和犹豫，一番内心挣扎过后，几个半导体龙头企业里具有实权的人物发话：“十天，只有十天。” 曹书记欣喜若狂：“你们绝对不会失望今天的决定！我保证!” 关于鸿芯千亿美金骗局一事，媒体已经开始在网上披露，因涉及政府重大在建项目，所以声浪越来越大。 其中混淆不少境外势力故意搅混水、带节奏，渐渐朝‘这国怎，定体问，亏总民’的标准公知发言模板趋势走。 2016年的网络监管还不太严格，带路党和恨国党惯于发动煽动性评论，又是有组织行动，不少没多少判断能力的网民成功被带歪。 鸿芯千亿美金骗局相关话题下面的评论乌烟瘴气，基本不能入目。 局面越来越混乱，而鸿芯苦苦支撑十天，没人知道津市政府和半导体龙头企业到底付出多少心力才勉强稳住局面。 *** 自安全抽身离去后，陈天鹤就不怎么关注鸿芯，而是指挥郑河南下去往珠三角地区重新开始‘造芯’项目。 没错！ 还是空手套白狼的招数，还是‘造芯’项目，换个地方就打算原原本本照搬重新来过！ 招数老套，就是有人愿意入局。 郑河在珠三角地区的布局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 造芯项目让陈天鹤尝到甜头，这次不止一个郑河在布局，他同时操控五家公司分布于全国各地注册，开启不同名称实则内容和套路都一致的‘造芯’项目。 腾辉集团总部大楼，最高三十四层，一整层都是陈天鹤的个人办公地。 占地宽敞的办公室，室内设施齐全，正前方一面大书柜，全套的办公桌椅，左边是一扇六七米宽的落地窗，窗外灯火璀璨，上可观无穷天空、下可赏万家灯火。 陈天鹤倒了杯酒，立在落地窗俯瞰津市最繁华的城中心，眼中凝结着傲慢，嘲讽这大城市里忙碌的普通人。 都是一群供人取乐、任人宰割的蠢货！ 突然身后一道铃声打破空旷室内的冷寂，陈天鹤一动不动，铃声坚持不懈响了很久才断。 过了一会又响，断断续续数次之后，陈天鹤才按下接听键。 秘书：“陈董，还是郦女士找您，她想跟您聊一聊。” 又是贪得无厌、蠢不自知的郦裕华。 陈天鹤喝下整杯酒，本想让人赶走她，忽然心中一动，改而说道：“带她上来。” 秘书还以为又是赶走的回复，没想到这回得到相反的答案：“是。” *** 在等待光源系统专利申请通过的时间里，盛明安和陈惊璆回科大，提交提前毕业申请。 陈惊璆的学分差不多修满，只要通过答辩就能毕业，因此学校予以通过申请。 只是轮到盛明安的申请时却有些犹豫，原因很简单，他学分未修满。 彼时校长拿着这张申请表感觉很烫手，他找来教导过盛明安的潘教授、朱教授等几位教授共同商讨这个申请应该怎么处理。 “盛明安已经熟知大学光学和量子力学的基础知识，他对光学领域和量子力学的领域远远超过同级生。毫不夸张的说，他的知识储备和科研成就不亚于一名博士，甚至是教授。”潘教授如是说。 朱教授赞同：“他解决了量子纠错，一举推进量子计算向前迈进至少二十年。这份成就足以让他提前毕业，而不是将时间和才能浪费在无谓的两年大学生活。” 另外两名教授是盛明安的光学导师，紧跟潘、朱两位教授说道：“不提早期的一篇雷达算法论文，之后的prl论文一篇，科学论文一篇，自然论文两篇，还有一个国奖、一个陈嘉庚科学奖，这成绩别说博士，他都可以评教授职称了！” 校长其实也赞同破例同意盛明安提前毕业，但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还是担心盛明安的科研成就不足以让科大为他破例。 盛明安虽拿了四五篇顶级论文期刊一作，可他的科研成果还需要时间验证，目前看不出效果是其一。 其二，盛明安今年才大二，却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在科大，没来上课，一年里没什么成果，难免有人觉得他是‘伤仲永’，骄傲自满，一蹶不振。 “我担心屡次破例，会引起学生不满。” 潘教授：“如果能做到盛明安的标准，学校也会同意他们提前毕业。” 朱教授表示是这道理没错。 另外两名教授对视一眼，沉吟道：“校长无非担心学校屡次为盛明安破例会引起盛明安不满，但是如果盛明安提前毕业的申请不是由学校通过，而是由教育局同意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校长：“……” 校长：“这得多大的脸面才能让教育局同意？” “靠盛明安一个人的脸面就够了。”光学教授笑说：“独家内幕，盛明安带领一支科研团队攻破13.5nm光源系统的核心技术，还跟申市微电子科技达成合作，目前已经被纳入02专项，交由蓝河科技开发。” 校长‘噌’地站起：“是极紫外光刻的13.5nm光源系统核心技术？！极大规模集成电路制造技术？！！” 他作恍然大悟状：“我就说去年盛明安怎么一声不响，课不来上，考试不怎么来，一年到头留在学校的时间没几天，也不见什么科研成果，原来是去搞光源系统！居然是去搞光源系统？！他还给搞成了！！” 校长想了想，忍不住沾沾自喜：“幸好是我们科大的学生。” 要是被首都那两所大学抢了去，真哭都不知道哪去哭了。 光源系统技术的突破最能短时间内看到成效，有这份成就加持，还担心什么破不破例？ 跪都不知道怎么跪服，谁还反对？ 校长的担忧一扫而空，大手一挥，同意盛明安的提前毕业申请，不过为堵悠悠众口，他还是多走了一道申请教育局同意的程序。 双重程序保险下来，可见他有多重视盛明安这学生了。 潘朱等几位教授离开校长办公室，前者拦下两位光学教授询问：“光源系统技术真的被盛明安攻破了？” “还能有假？”光学教授叹道：“你们没关注津市的千亿美金造芯骗局吧？多看看，这事儿已经传到了首都，上面人都看着。国外拿着芯片掐住我们的喉咙，明目张胆的勒索、封锁和威胁，兵不血刃，轻易制住了我们国家数一数二的电子通信国企。” 多大的耻辱啊！ 华兴和鸿芯这两件事，不是只有人民痛心愤恨，首都上面的人也在关注，除了痛心暗恨，他们还看到了危机。 布局二十年的极大规模集成电路制造技术及成套工艺专项至今没有重大突破，美国突然发难，国内猪队友扯后腿，半导体产业发展顿时陷入僵局。 国内半导体领域很多人不由想起2003年发生的‘汉芯’事件。 2003年申大微电子学院院长陈进用一枚美国芯片假装自主研发的国产芯片，取名‘汉芯’，骗取国家数十亿科研资金逃往海外，重创当时国内欣欣向荣的半导体产业，以致芯片自主研发领域至今还萎靡不振、半死不活。 很多人拿鸿芯爆雷和汉芯事件对比，深忧半导体产业发展遭到第二次重创。 恰好此时盛明安带着他攻破13.5nm光源系统技术的消息横空出现，彻底打破僵局，让首都某些人看到此次重大危机中的转机。 听完事件经过和结果，朱教授也叹服，忍不住一再摇头失笑：“国之幸事。” …… 与此同时，国务院。 某位老者听下面人的汇报，抽出一份光源系统技术攻破的报告，在上面盖上红色印章。 等一会儿，这份报告就会连同另一份红头文件放入牛皮袋送进国家机密档案，并列入一份新计划的国家重大科研工程专项。 下位的将军瞥了眼那份红头文件和报告，只看清头部几个字，心中已有猜测，大约是将津市半导体产业链以及光源系统技术攻破纳入核高基项目。 所谓‘核高基’即核心电子元件、高端通用芯片等软件产品研发计划，也称为01专项。 01专项中有集成电路发展计划，02专项则是集成电路发展的更清晰指标，但02专项主要攻关‘4522nm关键制造装备’技术。 盛明安团队攻破的13.5nm光源系统技术显然超额完成02专项计划，因此只能列入01专项，重开一个科学大工程。 下位的将军心思转动飞快，嘴上没有停止汇报：“……鸿芯数笔流向不明的资金通过多个洗钱渠道最终流入一个海外基金，注册人是郦裕华，但郦裕华本人不知道这个海外基金。” 能用郦裕华的身份注册海外基金并操控多个渠道偷偷转移鸿芯资金，金额多达百亿，幕后操控者是谁一目了然。 “郑河拿着造芯项目在珠三角地区出现，广深一线城市冒出四个明星半导体项目，其他非一线城市出现……” 汇报完毕，只听到上首的老者缓缓说道：“微电子集成发展热潮短时间内不会消退，也不能消退相关企业发展半导体产业的热情。不过一项产业发展前期总是混乱的，总有人趁乱在里面捞吃捞喝。” 前年国务院出台微电子集成发展纲要推动各地政府予以半导体企业各种优惠政策，以至于国内发展微电子集成热情高涨，同时也出现了很多骗资金骗投资的项目。 比如鸿芯。 “但是该抓还是要抓！”老者声音虽轻但很有力的发话：“要从严从重，杀鸡儆猴！” 下位汇报的将军闻言心一凛，明白老者的意思，深知诸如鸿芯造假项目之流恐怕没有好日子过，也知道腾辉集团到了被清算的时候了。 他心里毫无同情。 这群人贪得无厌，利用国家和人民对拥有高新精尖国芯的热切期盼，通过无数手段达到欺骗资金的目的，深深伤害国民那份热忱期盼的心。 之前出于律法在这方面的不完善，以及国家确实非常需要集成电路尽快发展，所以不管好的坏的统统接受，也腾不出手解决造芯骗局。 如今则不同，最复杂的光源系统技术和双工作台系统技术都已被攻破，可量产的极紫外光刻机指日可待！ *** 经由校领导一致审批通过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的提前毕业申请。 大四生答辩时间普遍在五六月，但两人情况特殊，于是毕业答辩特意安排到七月份的期末，课题另出，难度是普通毕业生的两倍。 所以当光源系统专利申请通过时，盛明安和陈惊璆还分别往返于物院的各个考场，两手抓考试和毕业论文。 因为忙着准备七月中旬的毕业答辩，所以津市鸿芯爆雷、华兴芯片断供以及美国商务部对华芯片制裁三件事同时被解决，引爆全民讨论，两人竟一无所知。 第71章 山巍[03] cstic 大会。 光源系统核心技术的专利申请通过后，天眼察官网和国家专利登记官网均显示该专利的基本信息。 甚至百度关键词搜索还会出来。 不过因为刚刚登记的信息，搜索权重不足，就算关键词显示出来也不会出现在第一页。 林成建退出官网查询页面，看向不请自来的曹书记。 “您看到了？” 曹书记点头，坐回原位，发怔良久，突然问：“介意我抽根烟吗？” 林成建：“一楼以上的有抽烟区，一楼以下任何地方都不行。”顿了顿，他抽出一根烟递给曹书记：“我的办公室可以。” 曹书记接过烟但没点，笑了笑说道：“还是算了，我就是心头一直悬着的石头突然掉下来，一时间轻松了反而无所适从。” 鸿芯出事后，曹书记累得没机会喘口气，一直等着蓝河科技的光源系统技术专利申请通过，现在终于等到了，反而茫然无措。 好在这种松懈仅仅持续两三秒，曹书记立刻恢复干劲满满的模样，起身对林成建说：“现在我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办事，接下来会忙碌一段时间。蓝河科技如果有要事需帮忙，尽管来找我。” 蓝河科技的革芯项目就是他怀里会下金蛋的宝贝，谁敢动蓝河科技就是跟他曹文翰拼命！ 林成建：“有件事，确实需要您帮忙。” 曹书记：“说吧。” *** 微电子科技老总搓了搓手，紧张的打字，输入搜索栏，按下回车键，天眼察出现页面‘蓝河科技13.5nm光源系统技术攻破’的专利申请。 “好！”老总激动得拍桌。 科大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偷偷搜索国家专利申请官网，输入关键字果然看到了想看的专利申请，13.5nm光源系统设备技术被攻破，发明者标注：盛明安。 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但是对于校长来说不重要，重点突出对象是盛明安，科大的学生。 校长心想之后媒体大肆报道，他们科大该用什么姿势站c位。 科大教授办公室，朱教授、潘教授等人凑在一张书桌，电脑打开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搜索：“老朱，你别老蹬我！” “是你太占地方……出来了？13.5nm哈哈哈哈……果然比asml的14nm光源系统设备还精确0.5nm！” “看来光学这门学科，盛明安掌握得很好，普通难题难不倒他，试卷难度还可以再提升一点的嘛。” “你说的没错，我看他凝聚态物理掌握得也不错，难度还可以再升一点。” “跟隔壁的说一下，我看陈惊璆答题速度也很快，难度也是可以再提升的。” “我觉得你说的对。”、“可以。”、“不错的提议。” ……七嘴八舌下定论后，他们当真找来隔壁的教授重新为陈惊璆和盛明安出毕业考题，旁边的助手惊恐看着一脸兴奋的导师们。 就之前的题目居然好意思说难度是普通级别？！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 国内某个半导体实验室的研究生，接下导师布置的科研课题，被某个关键技术节点难倒，于是上了微电子发烧友论坛发帖询问。 有人指点他：【半导体技术杂志。知网。sci。csdn。百度。】 研究生扫一眼他的回答，翻了白眼，一看就是半桶水叮当响，居然百度的答案都出来了。 百度要真能搜索到答案，他就把头剖下来送他当球踢。 【兄弟，别捣乱，我认真求问的。】 那人也很诚恳：【兄弟，别捣乱，你看你是认真问的吗？】 研究生抬头看他标题，【求问14nm极紫外光刻机光源系统优化怎么实现？】。 就，没毛病啊。 【兄弟，你真觉得自己的问题没毛病？asml的14nm euv刚官宣没多久，你觉得你能在国内不知名论坛里求到答案？】 “……” 研究生嘀咕一句：“说不定呢。” 研究生还真傻逼兮兮的跑去百度了。 回车键一按，连他都忍不住捧腹大笑，他果然是被导师布置的课题整神经了，居然跑去百度！ 但凡稍微深入点的学术问题都绝对不可能百度出来，何况是根本没有人能够回答的光源优化！ 研究生知道求不到答案，他就是被这问题烦了将近一个月，烦到发疯罢了。 努力平心静气的研究生正要x掉网页，抬头一看却瞥见底下有一行字，猛地转回去看：“13.5nm光源系统设备技术被攻破？专利申请？——卧槽槽槽！！开玩笑的吧？” 他赶紧点开网页，发现是天眼察，专利发明者第一个名字是……盛明安？ “盛、盛神？” 专利研究单位是蓝河科技，不是什么光机所、光电所，而是名不见经传的科技公司！ 研究生赶紧登陆国知网搜索关键字，真的看到了13.5nm光源系统设备技术被攻破的专利申请！ “卧槽……比asml还高0.5nm，盛神牛逼了。” 研究生回头看向电子发烧友论坛，露出空虚的笑容，拿起手机，重新开贴、编辑文字，上传国知网图片，发送。 然后面带微笑，安静等待即将炸锅的网络。 *** 约定的十日之期很快到来，几个半导体龙头企业里的实权人物联系曹书记，询问他的解决之法是什么。 曹书记含蓄的邀请他们参加下周的华国国际半导体技术大会。 众人：“？？” 曹书记：“解救鸿芯骗局，使津市半导体产业起死回生的办法就在国际半导体技术大会！” 众人都不是蠢货，很快通过联想猜出技术大会很可能会颁布某项足以将津市半导体产业拉出泥淖的技术。 但那该是什么样的技术才能做到？除非是—— 堪比euv的高阶光刻机！ *** 六月下旬，华国国际半导体技术大会（cstic）在申市国际会议中心召开。 华国国际半导体技术大会是华国电子商会（c）和国际半导体设备与材料协会（semi）共同合作举办的，华国最全面的、最大的一个半导体技术大会，会议讨论内容涵盖半导体设备和技术的方方面面，受邀人员有国内外知名的半导体技术人才和专家。 大会一共有两个主要的环节，一是颁奖会，二是半导体技术相关的主题演讲，由来自设备、集成设计、光刻和材料等方面的专家进行演讲，分享他们的最新技术。 该技术大会如期到来，而今年的参赛者比往年多出整整两倍，在线观看人数超过往年的三四倍，令得知数据的主办方也惊讶不已。 他们不知道的是所有人关注cstic的原因是蓝河科技日前在围脖官网发布的博文：蓝河科技工程师将于cstic公开演讲13.5nm光源系统设备技术—— 当然不是真的大方分享技术，说白了就是去一个国际化的舞台开始他们的表演。 第72章 山巍[04] 科技霸权! 研究生的贴在电子发烧友论坛里火了，连翻十几页，盖了一栋两千层大楼，楼里都是来求证的半导体圈内人。 【13.5nm光源系统设备专利注册……吹吧，吹到牛皮破了说不定国外人真相信了。】 【专利都申请，不可能有假吧？】 【建议你查一查汉芯事件，当年凭一块美国二手芯片在国内注册专利，狂揽十几亿。学术圈造假比比皆是，诺贝尔奖都能造假，何况一个专利？】 【要真是13.5nm光源系统设备被研发出来，堪比euv的国产光刻机就能造出来了吧？我国多久能追上asml？】 【傻吗你？人家asml四五十年前开始研究光刻机，集齐全球两千多名顶级工程师，镜头用德国蔡司，光源用美国cymer，垄断双工作台技术……我国追上现在的asml至少需要二十年！】 【我国虽然不至于举国之力研发光刻机，但这方面也布局二十多年，不至于被asml比到尘埃去吧？】 【申市微电子科技目前只能造出90nm工艺制程的光刻机，还不确定是否能量产，你说差距多大？】 【怎么歪楼了？不是涛13.5nm光源系统设备是否真的被研发出来吗？】 【假如！假如13.5nm光源系统设备被研发出来，我国多久能拥有一台国产euv？】 【保守估计，明年下个季度。但也有可能，今年年底可实现国产euv验收。】 【！！！不是还有其他子系统设备没研发出来吗？】 【只要最关键的光源系统设备和双工作台系统研发出来，其他问题被解决只需要时间和人手。】 【看来还是没人知道13.5nm光源系统设备被研发出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能说明白吗？】 【春城和申市两大光机所接下光学子系统研发（就是高精度镜头），水木大学研发团队负责双工作台系统（工程已验收），南大光电是光刻胶，蓝河科技接下光源系统科学专项，申市微电子科技负责最终组装……蓝河科技已跟申市微电子科技达成合作！】 【说得再简单点，研发出13.5nm光源系统设备就意味着极紫外光刻机最迟明年一定能验收！】 【我只关心一点，美帝芯片制裁是不是再也不能威胁到我国？】 【说再多的光刻机，我国半导体产业不如美帝发达完善。】 【emmm……美狗来了？国外不够你舔，国内发疯？】 【楼上上蠢而不自知，照我国的速度，一旦有了国产euv，两三年内必定建成比美国还完善的半导体产业链！】 【说的没错！我国ic设计其实赶得上美国水平，主要还是光刻机限制了我们的发展。】 【666。】 【话说，你们看专利申请的发明人那一行了吗？】 【……没注意到，我回去看——】 【看完回来，下巴没了，膝盖跪烂。】 【？？？我大中华16亿人，同名同姓的概率最小也有1%！所以此盛明安一定不是我认识的盛明安对吧？】 【蓝河科技跟盛明安有什么关系？盛明安不是科大学生吗？今年大二吧！】 【科大学业繁重，不可能是盛明安。】 【叫盛明安的人都这么牛逼吗？】 【我懂了，我这就去改名。】 …… 【报——蓝河科技宣发受邀六月下旬的国际半导体大会，将会出席并演讲13.5nm光源系统！是真是假是妖是魔，到时一见揭晓！】 该消息在国内半导体领域里悄悄传开，不少人点开国际半导体大会观望报名，国内半导体行业摩拳擦掌等待确定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 林成建通知盛明安29日参加国际半导体大会演讲，只需要空出一天时间就可，不会耽误他的毕业答辩。 盛明安本想拒绝，谁知校长听说这件事立刻拍板：“去！为什么不去？！” 校长找盛明安做思想工作，还答应如果会议耽误他的毕业答辩那就让毕业答辩推迟几天，总而言之，国际半导体大会演讲盛明安他必须去。 “……” 盛明安无言，只好空出一天时间前去参加cstic大会。 他顺道邀请陈惊璆一起去，陈惊璆无奈回复他：“我那天有课，最后一门课的考试，学分不能丢。” 陈惊璆不像盛明安有光源系统这张王牌在手，不能免修学分，在剩下的一个月时间里，赶场似的考试、上课，跟在导师身边、直接睡在实验室都有，就为了挣剩下的那点学分。 盛明安：“你加油？” 陈惊璆扶额失笑：“你小心些，一路平安。” 盛明安：“嗯。” *** 申市国际会议中心，国际半导体大会。 主办方华国电子协会参考往年数据，今年只邀请五十多个嘉宾，准备了五百个座位，却没料到报名参加会议人数陡然间飙升！ 会议开始前两天截止报名，但到场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主办方记录人数时很惊讶，因为参会是有门槛的！ 会员免费参加会议，非会员的听众参加会议需要缴纳一笔颇昂贵的门票费，大概四五千人民币。 这次非会员听众超过四百人，居然都付了当天的门票费？！ 华国电子协会负责人员再三确定没问题才将数据报告上去，对接的负责人看到这数据也是一愣，询问两遍，数据没错，才疑惑道：“人数怎么比去年多了一倍？” 他一边紧急加排临时座位一边询问：“难道是今年来了什么大人物？” 也不对，每年半导体大会都会邀请一两个世界知名大咖，英特尔总裁、物理诺奖大佬……都被邀请过，都没今年听众人多。 电子协会负责人想了想，回复道：“应该是asml的10nm及10nm以下逻辑节点的模式技术拐点的演说，我看了点演说内容，大意是探讨实现5nm以下的极紫外光刻。” 对接负责人咋舌：“asml要上天啊！” 去年才刚售出14nm可量产euv，今年就开始备案10nm以下的研发项目，简直独孤求败了！ “话说回来，高通高管也受邀参加这次的国际半导体大会？他会来吗？” “为什么不来？前一段时间美帝商务部制裁华兴和鸿芯，狠狠打了华国半导体一棍，现在不正是来送甜枣的好时候？” “耍着我们玩！” “没办法，自家光刻机不争气……” 盛明安迷路，路过这没关门的房间，转头看到里面办公桌一块牌子写着‘招待处’，于是敲门询问：“请问cstic大会演讲厅往哪走？” 里面两人立刻噤声，看向盛明安，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其中一名黑色商务套装的女士过来带他：“您好，从这边直走，电梯到三楼。三楼楼梯口有工作人员和指示牌，会告诉您前往哪个演讲厅。” 盛明安点头：“谢谢。” 商务套装女士扬起微笑：“不用。”下一刻，她有些迟疑询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 盛明安：“我不是明星。” 商务套装女士：“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盛明安颔首，转身朝楼上走，脑子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原来高通高管和asml高层都受邀前来参加大会，asml的10nm及10nm以下逻辑节点的技术拐点倒是可以去听一听。 他记得前世asml是在两年后，也就是2008年发布7nm工艺制程的euv，研发速度不可谓不快！ 蓝河科技至少要在今年之前完成光刻机的组装，才能尽快赶上asml，同时配套发展完善的半导体产业链。 一边琢磨着高阶光刻机的研发，盛明安一边进入电梯来到三楼，顺着电梯门口的指示牌随意挑选其中一个演讲厅进去。 微笑目送嘉宾远走的背影，商务套装女士回身嘀咕：“感觉还是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么漂亮一张脸，要是明星，没道理记不住……” 她朝办公区域走去，瞟见同事电脑显示屏展开的两日会议研讨会名称，中间有一个名字是‘盛明安’，电光石火之间，灰蒙蒙的记忆瞬间被劈开，商务套装女士恍然大悟：“真的是盛神？！” cstic大会举办时间一共两天，8点45分开始开幕式，分别由华国电子协会、semi和华国政府主持开场白，其次就是semi主持的半导体学生论文颁奖会。 全程耗时不超过一个小时。 开幕式结束后才是研讨会，一共十场，分在两天不同时段，每一场研讨会都有时间限制，一到两个小时左右。 盛明安错过开幕式，直接进入第一场主题演讲。 富丽堂皇的演讲厅内高朋满座，人头攒动，座位前排的空地拥挤地塞满十几家报社记者。 黑色的机器乌泱泱杵在前边，对准讲台不时闪过白光，偶尔镜头一转，对准人群拍一张，到时候编辑文稿配图‘大会盛况’就可以吹一波国内半导体产业形势如朝阳。 正前方一个摇臂摄像机对着讲台拍摄，是某个本地企业抢到cstic大会冠名商，专门请了影视公司的人过来全程拍摄准备在线实时直播大会。 这种直播大会没有任何娱乐性质，全是硬科普，非学术圈、非半导体领域的人奉上一眼都嫌费神。 所以每年在线观看人数不破千，参加会议人数四五百左右，今年却是个例外。 会议刚开场，在线直播观看人数不多不少，正好卡在一千。 弹幕零星几条，仿佛一千人头都是鬼在看。 盛明安进场已经没有座位了，座位左右和中间都被媒体和摄影机器占据，后面的空地则是没来得及占到位置的人，拥挤得不行。 盛明安缩起肩膀，朝门边的角落走去，安静站着，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居然自带塑料小板凳！ 旁边的哥们震惊：“你自带座位？” 那人嘿嘿一笑：“我习惯了。” “我的意思是说国际半导体大会每年出席的人不多，没必要自带小板凳——” “人不多？” “……我也没料到今年人数多出一倍。”旁边的哥们叹气：“都怪电子发烧友论坛那贴，有人搬到逼乎和半导体论坛里去了。” “你也看了？” “我就是看了那贴才过来，如果是真的，对华国半导体来说就是划时代的意义，我必须亲自来看看。” 不止他，现在大半人都是为了见证这场划时代的演讲。 盛明安有点疑惑，什么贴？什么划时代的意义？是指asml的10nm技术节点研讨会？ 他没发话，身旁的人已经絮絮叨叨聊天，直到第一个受邀出席的嘉宾出场开启第一场研讨会主题演讲。 周边哗然声陡然四起。 “是天野浩！” “cstic大手笔啊，连前年的物理诺奖得主都请来了！” “这有什么？cstic本来就是国家大力扶持的一个国际半导体会议，参会国家多达15个。而且天野浩还是华科院外籍院士，邀请他来参加有什么奇怪。” “听他演讲内容……是材料系统未来电子方面的。” 堂下喧哗没多久，堂上的天野浩已经开始流利的英文演讲，英文口语和听力对于在场众人来说不是件难事，很快众人安静下来听天野浩演说。 盛明安也认真当一个听众。 座位前排分别是asml高管、台积电副总和高通ceo及一众被邀请的嘉宾，到场将近六十人。 天野浩的研讨会结束，嘉宾照例举手提问，时间抓得很紧，提问环节结束便迅速进入下一场研讨会，是华国华芯ceo的庄博士。 庄博士上台开研讨会，主讲了半导体制造的前景和华芯最新芯片研发计划，以及在申、深、津等地兴建新厂房，谋求下个阶段的发展。 “华芯国际产品设计向10nm芯片工艺水平前进，计划量产工艺水平2214nm……” 不提光刻机，单论芯片的设计工艺水平，华芯国际位列全球前排，一番发言令场内华国人无不动容，外国人则予以尊重，也都认真听讲并做笔记。 华芯国际的产品设计并非没有优秀之处，值得他们记录、学习。 只是高通ceo莫伦科夫和身边的心腹下属保罗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又跟asml高管聊了几句，几个人均是春风满面的模样，没怎么将华国规模最大的这个国际半导体大会看在眼里。 周边几个年轻的华国学者有些不爽，比较冲动点的青年人忍不住起身，被身边的导师按住。 导师是这次的主办方主要负责人之一，邱博士。 邱博士按住学生：“坐下。” 学生低声：“博士，他们太不尊重我们了。” 邱博士心平气和：“掌握强权的人有资格傲慢，想要别人尊重，你得先有本事。” 学生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华芯国际的产品设计数一数二，但在高通、英特尔这些大佬面前还是不够看，难怪人家态度不够尊重了。 更何况还有asml的euv…… 学生忍不住眼馋的看了眼asml的高管，心想这要是自家的公司，自家的euv就好了。 上午两场主题研讨会短而精彩，散场后，不少听众仍意犹未尽。 下午是专题研讨会，时间将持续到下午六点，晚上休息，第二天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都是同一个专题研讨会。 而专题研讨会在七楼，人群逐渐转移至七楼。 盛明安随人潮离开演讲厅，到外面走廊的角落里站着，不急于立刻转战七楼，主要还是他收到了林成建的汇合短信，于是在这里等待他们。 林成建和雷客他们很快找来。 林成建：“大佬，您一大早跑哪去了？” 盛明安：“我在后面站着。” 林成建讶道：“怎么不去前面的座位？我们是受邀嘉宾，有座位的！” 是吗？盛明安摸了摸鼻子说：“我挤不进去。” “……”林成建扶额：“算了，反正上午的主题研讨会没我们份儿，下午的专题研讨会安排了我们的发言时间，大概是在三点半左右，排在高通ceo的发言后面，你别错过了。” 盛明安刚想说他不会忘，却见到林成建身后的消防安全门打开，从里面走出高鼻深目的一行人，他们原本目不斜视直接穿过，不料其中一人看见林成建似乎认出来，于是停下来打招呼。 “hi，林？” 林成建回头，看到打招呼的美国白人，脸上迅速覆盖寒霜，冷淡地打招呼。 盛明安听到林成建喊那名美国白人‘保罗’，有些好奇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们看起来关系不太融洽。 如果陈惊璆或者叶柄在场，必定认得出眼前的‘保罗’正是当日他们前往高通总部寻求合作购买光刻机却被刁难的高通高管。 保罗：“我听说你回到华国，在一家小公司里上班？很可惜，我一直觉得你可以拥有更高的成就，为什么不留在美国发挥你的才能？” 林成建：“华国有句古话，人各有志。美国再好也不是我的家。” 保罗闻言点头，随即笑容充满恶意：“毕竟你的妻儿死在了美国的土地，哦，准确点来说，他们是死在你执意回国的路上，死在你愚蠢的坚持下——” 林成建猛然出手揍保罗，场面混乱，楼下的保安听到动静赶紧上来阻止。 盛明安见机冲进去大喊：“别打了！林工，别打了！” 然后趁机拽住保罗，方便林成建多打几拳，直到保安赶过来拦住他们，保罗还叫嚣着让半导体大会主办方之一的邱博士将盛明安等人赶出会场。 邱博士狐疑地看向盛明安那一方，盛明安挡在林成建前面，淡定自若的说：“私人恩怨，显然保罗先生先挑衅的，和大会无关。” 保罗闻言怒喊：“他在说什么？让他说英语！他们太粗鲁了！这件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邱博士不高兴的撇下嘴角，不知道这白人怎么当的高通高管，情商跟没有一样，真当华国是他家，资本主义大过天不成？ 他看向盛明安：“你们是蓝河科技的代表？” 盛明安点头。 邱博士：“你就是盛明安？” 盛明安：“嗯。” 邱博士脸色一松，露出欢迎的笑：“果然年少有为。” 盛明安：“？”心念一转，便也猜到邱博士认识他，言语中还颇为欣赏了。 邱博士问了两三句话便回头对保罗说：“他们是大会邀请的嘉宾，除学术造假、污蔑等品行不端行为才能驱逐，私人恩怨一概不管。保罗先生不满，可以选择报警处理。” 保罗愣住，随即怒气爬进眼底。 此时一直安静的高通ceo莫伦科夫开口：“只是一件小事，双方互相道歉就算结束怎么样？” 盛明安抬眼，看向莫伦科夫，后者露出和善一笑。 他收回目光，回头问林成建怎么打算，林成建接受了莫伦科夫的提议，双方道歉，此事就算过去了。 莫伦科夫一行人去七楼，还打算邀请他们同行，但被盛明安拒绝。 雷客问林成建：“没事吧？” 混乱中，林成建也被打了几拳。 林成建摇头说：“没事。” 雷客：“我感觉高通这几人怪怪的，莫名其妙惹事，激怒我们，莫名其妙息事宁人。” 盛明安也有些不解。 林成建闻言解释：“高通跟我们蓝河科技有仇，保罗不只是针对我，也有报复蓝河科技以及试探的意思。他怕我在华国设计出超越高通的芯片。” 接着，他将当初陈惊璆怎么利用高通的贪婪和傲慢耍了他们一通，成功购买到一台22nm阿斯麦尔光刻机的事说出来，还溜了高通一笔价值不菲的芯片采购合作。 那笔合作主要负责人就是保罗，而保罗是莫伦科夫的心腹。 “一般这种合作，他们可以从中捞一笔回扣。小陈总耍了他们，保罗可能损失大了气不过。” 盛明安了然，澄澈的眼睛注视着林成建，让林成建差点以为他要问自己妻儿的事，正想怎么解释时却听到盛明安说：“他们的挑衅和试探，或许是害怕你。” 林成建愣住。 “你太厉害了，他们忌惮你，害怕你，企图通过挑衅激怒你，打压你。”盛明安说：“林工，不是你的错。” 林成建心一暖，盛明安这人平时看上去不通人情世故，其实一颗心最透明干净了。 “谢谢。” “陈惊璆从茫茫人海中挖掘出你这人才，也真是挺厉害的。”盛明安若有所思。 林成建笑容一僵：“……”合着他的才能衬托陈惊璆更厉害？ 行吧，反正也就盛外公和陈惊璆能入盛明安的眼，得他心、得他关怀，得他无多的注目了。 七楼演讲厅旁的小间休息室，保罗蹙眉说：“没有看见当初骗了我们的那个姓陈的华国青年人，我调查过蓝河科技一直被鸿芯打压，不成气候。” 莫伦科夫：“小心林成建。” 保罗嗤笑：“他已经变成一个废物。” 莫伦科夫沉默，林成建当初是高通最优天赋的高级工程师，他设计的核心处理器各方面性能都很强，所以才担心林成建回华国发展。 保罗：“我以为林成建回华国会选择微电子科技或者华芯国际，没想到他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蓝河科技，他在浪费才能。退一万步讲，就算林成建设计出高性能处理器，他们华国也造不出来！” 他们和鸿芯合作是为了打击津市的半导体产业链，进而重击华国半导体产业，随便两三句示意，鸿芯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打压蓝河科技。 而保罗和莫伦科夫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林成建身上，他们认为蓝河科技唯一值得他们注意的王牌就是林成建。 下午两点半，asml高管关于10nm及10nm以下技术节点的专题演讲会结束以后，就是高通的莫伦科夫上台展示14nmfinfet工艺制程的四核64位核心处理器，即最新发布的骁龙820处理器。 该核心处理器的ppt一出来，台上立刻炸锅：“最新14nmfinfet工艺制程的处理器？功耗直接降低40%？支持最高达单核2.2ghz？卧槽！这是今年最佳cpu吧！” “嘶——asml和高通强强联手，果然可怕至极！” “啊这，怪不得美国商务部制裁那么迅速！华兴找高通谈判，高通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我还以为这群资本家有多爱国，原来是手里掌握一把尚方宝剑！” “emmm……我敢说高通发布的这款骁龙820处理器是今年乃至明年最佳cpu。” “我能想象今天之后，全球手机厂商疯抢高通的订单，尤其华国。华兴之前的抗争和谈判都成为笑话，国家不得不妥协……” “所以这才是美帝真正的科技霸权？” 弹幕此时活跃了起来，跟着发表与在场相差无几的评论：【666，高通今年应该能压过英特尔酷睿和三星了。】 【有事？英特尔ic界地位稳立第一不倒勿碰瓷谢谢。】 【等他高通造出酷睿i7再来比！英特尔i6就足够秒他骁龙820八百次了！】 【众所周知，芯片界只有酷睿i系列和其他芯片。】 ……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大事上国家界线不可跨越，但在半导体芯片领域，很多人都是英特尔和高通的死忠粉，尤其英特尔酷睿系列。 英特尔酷睿i7于07年发布，至今还是全球顶级芯片，没人能够设计或模仿出同款。如今再加上高通的骁龙820，估计又会列入顶级芯片行列。 对顶级cpu爱好者而言，高通在华国国际半导体大会介绍的骁龙820无异于今年最美好的礼物，高通芯片粉在各个论坛里敲锣打鼓，过年似的热闹。 不过此时也有不赞同的声音响起：【是我太敏感了还是怎么的，高通是将cstic大会当成他们的现场发布会了吗？】 【我感觉不太舒服，前段时间的华兴和鸿芯芯片断供事件，作为卖家的高通其实也有损失，但在解决这件事上表现散漫，要知道华兴和鸿芯也算高通的大客户！】 【结合两件事可以猜想高通为什么不积极解决美国商务部制裁这件事了，因为最终华兴和鸿芯都得乖乖认栽，赔钱了事，事后还得奉上大笔钱求合作。】 【emmm……美帝一贯的做法了。】 【制裁华兴和鸿芯，重击国内半导体产业，震慑华国半导体企业，然后放出顶级芯片吸引国内厂商……一石三鸟，太6了！这么一连串手段下来，国内还有谁敢做半导体？】 【反正有一大波人的信心被打退是真的。】 【雄心壮志转眼成烟，可悲可叹啊！】 【还有人记得华芯国际未来五年的芯片研发计划吗？】 【呃……什么计划？】 【？？？我隐约记得我是来看13.5nm光源系统设备演讲的。】 【哇！居然真有这么天真的孩子？！】 【哈哈哈哈……我们只是来看好戏的而已啊！】 …… 邱博士和庄博士互相对视一眼，脸色都有点严峻，眼里流露出不悦。 他们的学生碍于导师在不敢当场发脾气，但也迅速沉下脸，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莫伦科夫还在台上介绍骁龙820，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实则十分享受台下那些或崇拜惊叹、或不悦愤怒，或是充满警惕戒备的态度，不管表现如何，都是对高通芯片的认可！ “……优越卓著的性能让骁龙820成为高通迄今为止最具传奇性、创新性的顶级移动cpu。首次搭载全新isp单元……充电速度是传统充电手机的四倍……” 莫伦科夫滔滔不绝的介绍骁龙820的性能，越是深入，底下来自15个国家的受邀嘉宾脸色就越凝重。 这消息传出去，明天必然上纽约头条新闻，推特油管榜一，全球都会知道，而高通将蚕食一大块半导体市场。 当然也有人在高兴，那些急需高性能低价位处理器研发新产品的厂商会高兴得发疯。 “以上，就是骁龙820的异构计算特性。” 莫伦科夫结束介绍，接下来就是提问环节，现场更多人问的是芯片特性以及其价格，高通未来的倾销规划等等。 时间限制因素，专题研讨终了。 下一场专题演讲开始。 盛明安上台前，底下的人还沉浸在高通发布的骁龙820处理器的兴奋和威胁中，没多少人抬头注意到盛明安和他的专题。 林成建从旁辅助，插入u盘，打开ppt，将主场交给盛明安。 盛明安接过话筒，轻咳两声，开口：“诸位下午好，我叫盛明安，代表津市蓝河科技进行此次平行专题——华国13.5nm极紫外光刻机从验收到售出所需的最短时间。” “！！”雷客猛然抬头，表情跟见了鬼似的，这不是他们一开始准备的13.5nm光源系统设备专题！ 他以为林成建临时换专题，熟料林成建表情比他还惊恐。 怎么回事？ 所以是盛明安临时换专题？！ 为什么？ 台下众人以及围观直播的数千观众：“？？” 啥玩意儿？ 落座的莫伦科夫春风得意的笑容僵住，一时间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坏了，什么13.5nmeuv？华国国产的euv？比asml精确度高0.5nm的euv？ 开什么玩笑？！ 第73章 山巍[05] 发光。(二更) “津市蓝河科技历时四年攻克13.5nm光源系统设备，项目通过验收，已申请国家专利，并列入国家重大科学工程项目。我相信你们都很感兴趣，现在我从euv的靶材、光源的优化和设计以及碎屑处理系统等装置进行理论阐明，实验为辅的演讲。” 盛明安无视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镇定自若的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演讲。 而他演讲的内容既言之有物，又不会真正暴露光源系统设备的核心技术。 底下窃窃私语：“真的是13.5nm光源系统？！” “专利申请是真的！”、“列入国家重大科学工程项目，很可能和微电子科技合作共同组装euv。”、“双工作台完成，如果蓝河科技关于13.5nmeuv的仿真建模……那么最迟明年，我国就有euv了！” “卧槽！如果是真的，我们还稀罕什么asml？照我国的行动速度，不出两年，肯定完善不输给美国半导体协会的半导体产业链！” “盛明安真的是我盛神？！我盛神不是科大学生？他不是才大二？我记得他研究量子力学去了！” “狗p！你不知道盛神光学专业的吗？光学专业搞光刻机才是光宗耀祖！” “啊这……别驴我，国内光学专业就是混日子的。” 莫伦科夫脸色难看，眉头紧皱，保罗向前倾身质疑：“是骗局吗？” 莫伦科夫：“先听听看。” 不止他们，asml的高管神色肃穆，在场没人比他更具危机感，因为全球没有哪家光刻机可媲美asml的euv。 他们一家独大，实行科技霸权，如果盛明安的13.5nm光源系统设备真的攻克了，那就意味着他们将失去这独特的霸权地位，不得不与人平分市场，更甚他们还落后了华国的光刻机技术！ 其他人诸如日本的天野浩，台积电的副总，华芯国际、华兴科技、华电科等知名老总，以及邱博士和庄博士都全神贯注听盛明安的演讲。 无论是asml还是华国的蓝河科技拥有高阶极紫外光刻机对除了美国、荷兰以外的国家而言其实都一样，一家独大的局面被打破自然再好不过，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来有可能会失去华国这个大市场。 华国每年芯片进口量超出全球芯片市场的一半，这占比巨大的进口量意味华国是一个巨大的芯片市场，而生产顶尖芯片的美国、日本和韩国都可以瓜分这个市场。 一旦这个市场自给自足，都将是他们的损失。 可这不意味着他们不能继续与华国合作，不意味他们不能投资蓝河科技，利益从来不会被封锁，封锁技术只是为了独占更大的利益。 封锁技术不能获取利益时，他们就会选择开放共享。 盛明安：“光学系统光源收集采用mo/si多层膜制备反射镜，对波长13.5nm的euv光的反射率可以达到70%。根据mo原子和si原子交替排列，使极紫外光发生干涉……” 他平缓而冷静的叙说，底下的人渐渐平静，尽力跟上他的思路，录音的录音、做笔记的做笔记，大部分人已经逐渐跟不上他的思路，正因此心中信任的天平不自觉倾向于他。 一些认为13.5nm光源系统被攻破是谎言的学者本意想揭穿骗局，现在却已经信服，剩下大半特意交了五千入场费那就是来见证奇迹的！ 结果没有辜负他们的期盼，盛明安真的带来了奇迹！ 上一刻他们为高通和asml联手打造的顶级处理器而绝望、羡慕、嫉妒……心中滋味杂陈，此刻就尝到了奇迹带来的无比美妙的兴奋激动感。 “如何提高euv靶材组分、形态，如何优化激光源，以及通过采取双脉冲方案提高光源的ce值……” 关于这方面的技术其实已经编写成论文投稿，此刻重说一遍信手拈来。 盛明安自顾自的说下去，没有人打断他，很快会场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清脆冷淡，引人入胜。 黑色的机器内部器件运作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响，姿态沉默寂静而忠实的记录着台上唯一在发光的青年。 黑发白肤，白色t恤和轻薄款的红色棒球外套，面孔漂亮得充满攻击性，气质却又清冷，目光冷静睿智，颠覆了人们对于科研人员简朴素净的形象。 他漂亮至极，穿着搭配充满时尚感，是一个俊俏雅丽的青年人。 第74章 山巍[06] 未来的合作对象或许是华国。 “蓝河科技与申市微电子科技达成战略合作，共同组装13.5nmeuv，已完成仿真建模的初步阶段。同时水木大学的朱教授传来双工作台系统核心技术被攻破、南大光电研发的arf光刻胶进度飞速，申市和春城光机所一直承接国家02专项光学系统……” “蓝河科技有信心于今年年底完成13.5nm极紫外光刻机的工程验收。”盛明安顿了顿，环顾演讲厅一圈，询问：“有要提问的吗？” —— 全场安静，没人提问。 盛明安挑眉，学术圈不是很挑剔的吗？ 一般来说，有关学术的研讨会都会引来大批听起来很像刁难的提问，上午的主题演讲和前几个专题研讨会后期举手询问的人很多，哪怕是某场非常敷衍的演讲也有主办方提前安排演员举手提问，以免出现冷场的尴尬局面。 怎么轮到他了，却没人提问？ 难道是他承诺年底完成13.5nm光刻机工程验收太夸张，没有人相信？ 他平时没这么冒进，只是莫伦科夫等人的做法太卑鄙让他难得生出怒气，这才抛弃原先保守的演讲，进而依靠前世研发组装光刻机的知识临时丰富演讲内容、大胆预言年底交出令世人瞩目的完美答卷。 但这也不算夸大海口，在盛明安原先的计划里，他确实打算年底完成一台13.5nm光刻机验收，明年第一季度售出可量产的高阶euv。 盛明安不慌不忙，对着话筒再问一遍：“在场还有没有问题？” “——” 安静持续两秒，下一刻掌声如雷鸣，底下坐着的人一大半都起身激动鼓掌，前排的大佬们还算矜持，只含笑鼓掌。 而高通高管、asml高管之流面色难看，僵直不动。 莫伦科夫转头低声询问左手旁的asml高管：“他说的话是真实的吗？蓝河科技是不是能够造出优于asml的euv？” asml高管忧心忡忡：“如果他们攻破了13.5nm的光源系统技术，优于asml的euv确实……很可能被攻破！” “！！”莫伦科夫：“技术被封锁的华国人怎么可能造得出复杂的光刻机？” 他紧皱眉头，阴鸷的看向台上的盛明安：“他是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华国人盗窃了我们的技术？！” asml高管摇头否定：“虽然都是高阶极紫外光刻机，但显然核心技术不一样。” 盛明安演讲内容不涉及核心技术，只描述了轮廓，可是asml高管已经能从轮廓分别出技术的不同。 更何况asml的核心技术分别掌握在不同国家的企业，而这些企业传承四五十年甚至上百年，无论是核心技术的保密还是专利的保护，只有他们坑人的份。 asml高管这么一说，莫伦科夫脸上血色全无，讪讪闭嘴，但心情直掉谷底。 前三排受邀嘉宾若有所思，有人侧身询问天野浩：“天野先生，您听明白了吗？” 天野浩点头：“他说了一个基础轮廓，大方向没有出错。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亲自去一趟蓝河科技参观光源系统设备。”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真的攻破euv的技术？！” 天野浩回了一句比较谨慎的话：“未来的合作对象或许是华国。” 一句话已足够说明盛明安演讲内容至少九成真实，他提出的方案成功率接近100%。 而科研方案的成功率但凡有5成，就足以吸引大量投资。 前排国内半导体龙头企业高管喜形于色，此刻心里纷纷盘算怎么投资蓝河科技，又该用什么方式加入津市半导体基金。 想想华国芯片市场有多大？每年进口芯片是多少？ 两千亿！三千亿！ 不是人民币，而是美金！ 这只是每年进口的芯片花费的钱，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制造芯片的机器设备，光刻、封装测试，芯片设计软件及其衍生旁枝末节的行业…… 深究一条完整的半导体产业链其实不仅是简单的上中下游的ic设计、光刻机和芯片封测，其衍生及关联行业共同打造出一个庞大的微电子王国。 想想看，美国凭一块芯片、一台光刻机就能轻而易举击溃华国数一数二的半导体大公司，而现在，他们看到了华国科技掌控话语权的未来！ 就在不远的将来，或许年底，或许明年！ 他们就能将这十几二十年来流向国外的资金统统回收回来！他们可以狠狠地冲着高通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欧美资本骂一句：去你妈的！ 所以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半导体行业大佬们现在恨不得就地起身冲上台拉住盛明安谈合作谈买卖，甚至还想打电话让人连夜投资津市半导体基金！ 因为高阶光刻机在蓝河科技，而蓝河科技在津市！ 津市的半导体基金会变成了香饽饽，连一滩烂泥的鸿芯也变得金光灿灿。 爆雷？天大债务和风险？ 不存在的。 有了高阶光刻机，还怕整不活鸿芯？ 后排的学者没前排老总们心思多，当即举手大声询问：“盛神，求问基于粒子群光源优化算法！” “盛神，您知道硅片动力学吗？”、“盛神，您对光刻机结构动力学项目有没有兴趣？我在做这个项目，诚邀您参加——” 听众七嘴八舌，热情似火，盛明安习以为常，挑选几个比较有含金量的问题回答。 台下的媒体记者听不懂太深奥的术语却都知道极紫外光刻机的重要，也听懂了盛明安说的年底验收—— 不管盛明安是不是哗众取宠，这绝对是一个大新闻！！ *** 专题演讲时限到了，盛明安和林成建一前一后下来，但属于蓝河科技的舞台还没有结束，这才刚拉开帷幕。 接下来的专题演讲没有能够超过高通发布的骁龙820芯片，更不可能超越盛明安的13.5nm光源系统技术，大会星光全部汇聚到高通和蓝河科技一前一后的两场演讲。 盛明安一下讲台就被团团围住，国内的半导体大佬、国外的半导体高管，热情的媒体和在场听众，闻风而来，发言提问或寻求合作，路被围得水泄不通。 雷客和林成建赶紧挤进去隔开人群，先护着盛明安安全离开演讲厅，经由邱博士安排了一个清静的客房让他们先待着，随后让学生出去应付慕名而来的人。 学生薅起袖子充满干劲德出门应付半导体行业的大佬们——跟着导师全球跑，还是头一回做委婉拒绝大佬们合作要求的事，简直人生高光。 客房里，雷客忙不迭问：“盛工，光刻机组装这种技术您也会？” 盛明安：“有所涉猎。” 前世研发光刻机的条件比现在苛刻多了，一个人顶十个人用，他不得不身兼多职顺便研究高阶光刻机复杂的组装。 雷客：“卧槽。” 要知道光刻机不光是子系统技术复杂难以攻破，它全身上下几万个零件组装起来就够让人想吐血，过程还不能出现差错，一个小零件错误就是报废。 光刻机的组装技术精密，除此之外，还得在组装的过程中设计一款擅自拆卸光刻机便自动损毁核心系统以免技术被盗窃的安保程序。 雷客：“自毁安保程序您也设计了一套不成？” 盛明安：“我找陈惊璆讨论过，他有思路了。” 雷客久久无言，心想还有什么是他干不了的？ 一旁邱博士的助手却很羡慕的看着雷客，遇到这样的老板一定是上辈子拜完佛出门还踩了狗屎吧！ 林成建比较谨慎：“盛工，你有几分把握？” 盛明安：“我只能保证先实现样机验收，量产euv恐怕得再等等。” “那就稳了！”林成建深呼吸，难掩激动的情绪：“我们可以先尝试组装样机——蓝河下季度的研发资金不用愁了。我估计今明两天会有人来堵我们，要不先回津市？” 盛明安撒手不管：“我明天得回科大。合作方面的事交由你们负责，非科研项目相关难题不要找我。” 林成建目光慈爱，看盛明安仿佛在看一尊闪闪发光的财神像：“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态度严肃叮嘱雷客：“我等会打个电话让叶柄处理投资和订单，肯定有人直接联系蓝河总部。我身边人手不足，雷同志，靠你了。” 社恐科研狗的雷客闻言开始后退：“我不行我不会你找别人。” 林成建：“只是让你接待客户——” 雷客摇头坚拒，旁边的邱博士见状开口：“不如我找几个朋友帮帮你们？” 林成建意动：“让您见笑话了，请问您的朋友是——？” 邱博士笑眯眯：“华芯ceo够不够格？” 商界大佬，绝对够格！！ 林成建赶紧接受并表示感谢，邱博士摆手说：“小事一桩，没什么大不了。我不是没有私心，我对注资蓝河科技也有浓厚的兴趣。等大会结束，我恐怕得走一趟津市。” 他坦白私心，却不叫人反感。 而且邱博士还有另一重身份即华电科高管，华电科注资蓝河科技一直都在林成建的合作计划名单中。 林成建欣然与邱博士谈论合作事项。 盛明安听了两耳便不敢兴趣的走到一旁，翻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看石墨烯最新论文，周遭一切声响都被屏蔽，终于有时间开启新一轮的科研项目了。 第75章 山巍[07] 小陈总年纪轻轻，心思深沉，跟千年老妖一样。 【13.5nm光源系统被攻破！】 【蓝河科技。】 【盛明安&13.5nm光刻机。】 【盛明安扬言年底完成13.5nmeuv样机验收！】 【cstic版本‘华山论剑’。】 【高通发布14nm骁龙820芯片，性能直迫i7？】 报道于凌晨出来，整个半导体圈都沸腾了。 国内国外翘首展望蓝河科技的下一步动作，有人分析蓝河科技攻破的13.5nm光源系统技术，毫无疑问，现在没有哪家光刻机研发公司的光源系统超过了蓝河科技。 但光刻机的子系统不止多而且组装复杂，asml就曾直言就算卖给华国一台14nmeuv，在不安装自毁系统的前提下，任由他们拆卸，他们也绝对组装不起来。 不是asml目下无尘，而是光刻机组装确实难。 因此很多半导体圈的专家和爱好者都揪着这点分析盛明安在大会上的放话是否有能力完成，寂寂无名的蓝河科技如何脱颖而出并一夕之间赶超asml。 逼乎、电子论坛相关贴如雨后春笋相继冒出，热搜相关上了四五条，单是‘盛明安’这个tag就在热搜前三挂了一整天。 【原来我盛神一年没动静半年不发博就是为了搞发大的？】 【盛神牛逼我已经说厌了。】 【so，我能期待明年用上国产芯片的手机吗？】 【可以的吧。照盛神的说法，年底完成样机，明年售出可量产高阶euv，国内手机厂商应该早就闻风而动拉了合作，肯定抢先一步买到国产的euv！】 【保守猜测，明年年底应该会发布一款全新的国产芯片！】 【华兴此刻松了一口气并奉上合作订单。】 【某些国产手机，华芯国际紧跟其后，大松一口气，不用遭大哥遭过的罪。】 【哈哈哈哈哈……我一想到美国商务部制裁华兴，高通拿出新研发的顶级芯片，就为了重创华国半导体、狂揽芯片市场，鬼知道会出现盛神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鬼才，如意算盘被一刀劈碎，我就想爆笑。】 【盛神威武！我兔威武！】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押明天美国商务部说制裁名单出错，一切都是误会，大家和气生财[狗头]。】 【不要忘了时差，那我就押凌晨高通华国地区官网宣发都是美国政党的错，我们正在积极沟通——哇！沟通成功，芯片供应续上了！所以亲爱的朋友们，不要搞光刻机研发了，继续来买我们的芯片不要不识好歹。】 【6666……完美揣摩出白人大爷们的心理。】 …… 全球信息化时代，消息瞬息千里，国内发生的事情搬运到外网不消片刻便轰动了国外的半导体圈，尤其之后还有当日去申市的国际半导体大会现场采访的驻华记者报道作证。 外网截图盛明安在演讲会上的发言：[……年底完成13.5nm光刻机样机验收。]、[已攻克13.5nmeuv核心技术。] 就此消息大肆报道和传播，bbc甚至直接在正刊让出一个版块报道此事，太阳报更是破天荒的、没用以往吸人眼球的耸动标题，而是正经报道了华国的光刻机。 至于纽约时报，只寥寥数语涉及，其余大篇幅描写高通最新发布的芯片。 后续发展如国内某些网友预料的那样，美国商务部对华采取的芯片制裁很快撤销，华兴顺利采购高通的芯片，解决了濒临破产的危机。 微电子科技、华电科、华芯国际等龙头企业先后注资蓝河科技，研发资金充足的前提下，蓝河科技原本许多搁置许久的科研项目重新启动，同时对外招揽人才、扩张版图和兴建厂房等。 另一方面，三星、尼康和佳能等老牌企业接触蓝河科技，虽错失注资的机会但也分别达成材料供应商的合作。 除了老牌半导体企业，还有十几个国家的半导体关联公司前后落脚津市，考察津市的半导体产业链发展，谋求友好合作。 原本因鸿芯爆雷而半死不活的津市半导体产业链经此重焕生机，爆发出强劲旺盛的生命力，其发展势头凶猛得全国人民都看得见。 而这一切的全部倚仗来源于蓝河科技！ 一些悲观的以为年底破产的小公司听到这消息当即浑身激灵，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又被津市政府颁发的扶持半导体发展等一系列优惠政策打懵了。 仔细一打听那些优惠政策，无不是针对他们这些中小公司遇到的破产危机！ 有了津市政府的优惠政策和津市半导体基金会的扶持，双重帮扶下，原本会破产的中小公司足以安全度过今年春节。 等津市研发出一台国产euv，整个津市半导体产业链便都会被彻底盘活。 与此同时，得知这消息的陈天鹤当场摔碎心爱的一套茶几，立即联系郑河命令他连夜赶回津市，重回鸿芯。 郑河委婉提醒：“陈董，我已经辞职，不可能再回去。而且鸿芯的账面是空的，我们私底下转走几十亿，除非再把钱填回去、把账做平，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做这些太显眼了。再说——” 再说光刻机是蓝河科技、又不是鸿芯的，他们当初抛弃鸿芯跑得不见踪影，现在形势好了就回去，谁还看得起他们？谁还敢相信他们？ 如果当初不是急着跑，或者蓝河科技早点公布他们攻克光源系统的消息，说不定鸿芯还能跟着喝汤。 这话他没明说。 “鸿芯的雷还在，谁接手，谁就得冒着被炸死的风险挖雷。” 陈天鹤冷静下来，意识到郑河所说没错，但他不甘心就此放弃半导体这蕴含巨大利润的领域，而且最近一段时间生意不好做，国家出台的最新政策不知怎么回事，好几项都不利于腾辉集团的发展。 深思熟虑片刻后，他说：“你还有计海收受贿赂的记录吗？” 郑河：“有。您的意思是？” 陈天鹤：“到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郑河：“我明白了。” *** 室内空调‘嗡嗡’响，挂断电话的计海仍觉得置身室外烁玉流金的七月，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脑中回荡着郑河的威胁‘盗出蓝河科技13.5nm光源系统核心技术的资料，否则告发你嫖娼、收受贿赂、出卖蓝河科技商业秘密等多项罪名’。 计海肚子里连半桶水都没有，他根本接触不到研发部的核心实验室，就算侥幸混进去，怕是看都看不懂核心技术资料！ 但是不偷拿出这些技术资料，郑河一定做得出告发他的事。 他不想坐牢。 他该怎么办？ 等等—— 计海瞥见右手肘旁的一叠文件，蓝皮封上写着两个刚劲的字：杜颂！ 对，找杜颂！他当初也收了自己给的银行卡！他也收受贿赂了！ 难得聪明一回的计海当即找到杜颂，将郑河威胁他的话复述了一遍，用来威胁杜颂。 杜颂没露出端倪，只说自己需要时间准备，计海一向看不上杜颂，也就没有怀疑，还威逼利诱的警告：“别耍花样，我手里有你犯罪的证据。但是只要你配合我偷出资料，我保证你能拿到满意的酬劳。” 杜颂点头：“我知道了。” 回头他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林成建，彼时开着视频电话，对面是回到科大的盛明安和陈惊璆。 盛明安有点不敢置信：“陈天鹤他们到现在还没发现计海是个草包？计海就这么直接威胁杜颂？” 盗窃商业机密就这么儿戏吗？ 陈惊璆轻咳两声提醒他：“计海是研发部的副部长，如果他有真材实料，参与了研发过程，又真的被策反，那我们的核心技术可能已经泄露出去了。而且，” 顿了顿，他笑了一下，眼里有一点轻蔑和嘲讽，“我一进蓝河科技当即大刀阔斧的动作稍一打听就知道，裁掉捞钱的项目和混吃等死的饭桶，上到ceo、下到研发部部长，更新换代了一遍，唯独留下计海。” “计海能在我手里留下来，还继续担任研发部副部长这么重要的位置，想当然是个卓尔不群的人才。” 陈惊璆嘴边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好像只是在跟众人闲聊家常。 只是最后那句话不经意透露他似乎有意为之，想想那时候蓝河科技还没跟鸿芯杠上，陈惊璆上位后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前一任ceo及其党羽，唯独留下没有本事、又是前任ceo的亲戚的计海，本来就很古怪。 不过那时他们都以为陈惊璆留下计海是为了稳定人心，毕竟他刚上位，动作太大，虽达到震慑的目的但也吓到了老员工，他们害怕被狡兔死走狗烹，所以才留下一个废物等稳定了再踢开。 然而林成建和杜颂现在却发现真相不是他们猜想的那样，或许是陈惊璆早就预料到商业间谍这种情况的发生，干脆自己撕开一道口子摆在那儿，玩请君入瓮的把戏。 ——小陈总年纪轻轻，心思深沉，算计人的功夫跟千年老妖一样。 林成建和杜颂不约而同想着，不能得罪小陈总。 盛明安侧过脸去看陈惊璆。 后者心一紧，怕自己形象在盛明安那儿变得更不堪。 于是他沉吟两三秒，重新解释：“主要还是陈天鹤为人自负，不屑于了解他不擅长的领域。他看不起我、郑河看不起计海，计海看不起杜颂，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玩阴谋诡计的聪明人，而广大群众是蠢货。这才会上当。” 陈惊璆解释到位，盛明安听了进去，点了点头。 陈天鹤等人自负傲慢是一方面，恐怕也有陈惊璆刻意算计在内。 盛明安散漫地想着，陈惊璆以为他信了，心里一松。 林成建：“那么，报警吗？” “就让他们偷到手吧。”陈惊璆一放松，似笑非笑，轻飘飘的说：“告诉曹书记一声。” 林成建：“明白。” 杜颂也知道怎么做了。 第76章 山巍[08] 提前毕业。 杜颂给了计海半真半假的核心技术资料，计海前脚拿到资料，后脚跳槽，跑到珠三角地区，进了郑河新开发的造芯项目研发实验室，这回如愿以偿担任研发部部长的职位。 而陈天鹤近来不好过，国家似乎真下定决心整治国内一些房地产乱象和土地历史遗留问题，新出台的政策十条中有九条针对房地产企业。 除此之外，旗下餐饮突然连遭消防、工商、卫生和税务等查询，又是罚款警告，又是限制开业，找相关部门的‘老朋友’询问，对方却表示上面严查，并非针对他个人。 陈天鹤一打听才知全国范围都在严查餐饮卫生，偏偏他旗下的餐饮各方面标准都差了一点才会被处罚。 反观蓝河科技风生水起，被放弃的鸿芯经过结构重组，焕发出枯木逢春的生机，对标他的不顺，陈天鹤自然心生不悦。 蓝河科技的成功更代表陈惊璆志得意满，陈天鹤心中的不悦和厌恶几乎溢出来，绿帽子戴了将近二十年的屈辱早已令他心态扭曲。 陈天鹤近乎偏执地想要整垮蓝河科技，再次将陈惊璆——这个代表着他男性屈辱的结果打入尘埃，仿佛如此便能挽救他的男性自尊。 他去了趟珠三角见计海，甚至没有过多调查，只问计海能不能提前一步研发出高阶光刻机，草包计海还当是从前在蓝河科技随便放话的时候，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陈天鹤便二话不说带着郑河、计海两人前往另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该小公司只经营一个造芯项目，注册人是陈青琉。 郑河恍然大悟，原来那些花里胡哨的造芯项目都是陈天鹤放出的烟雾弹，用来骗钱罢了. 这才是他真正用心经营的项目! 陈天鹤动动手就砸进去十几亿，让计海领着人研发项目。 计海战战兢兢地领队，发现研发部副部长和各个小组都挺有才能的，便将偷来的核心资料都扔给他们，让他们忙活、而自己偷懒去了。 郑河不管研发部，因为看不懂。 陈天鹤不管该项目，因为他忙着解决新政策带来的不便，只管投钱，期待项目一朝翻身成为下金蛋的母鸡。 不知不觉，投在项目里的钱越来越多，而成果始终没有出来。 *** 七月上旬，科大。 期末考试季。 别人考试，盛明安和陈惊璆做答辩。 答辩老师四位，分别是朱教授、潘教授以及另外两位物院教授，其实是很基础的配置，除了硬件太强（教授都是大佬）。 盛明安的答辩论题是石墨烯中量子光学现象及其应用，涉及知识范围广泛，难度说低也低，因为比较笼统，归纳起来不难，但这么做就不出彩、得分不高。 别说教授们不满意，盛明安自己那关就过不了。 难度说高也是真的很高，对盛明安来说就是一个挑战，今天就是见证结果的时候。 空荡荡的教室内，只有四位作为答辩老师的教授坐在前排位置，盛明安敲了敲门：“报告。” 朱教授：“请进。” 盛明安回头看向身后另一个答辩教室，教室门口是陈惊璆。 他们同一天参加答辩，教室面对面，除却阻拦的门和墙，就是在同一个空间里，共同迈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槛。 陈惊璆冲盛明安一笑，做着‘加油’的口型，显而易见的愉悦。 盛明安抿唇笑了笑，迈入教室，关上门，对面的陈惊璆穿牛仔裤黑色卫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挥了挥，瘦瘦高高的身材站在那里，便有了引人注目的本钱。 直到门关上了，听到教室里教授们疑惑的催促，陈惊璆才进去，关上教室门，打开多媒体投影，ppt第一页答辩内容写着：【超导材料对可控核聚变的影响及其实现方式。】 四位教授一看来了兴趣，纷纷直起背看向投影。 陈惊璆：“各位教授们下午好，我是物院核工程与核技术14届学生陈惊璆。我的答辩课题是超导材料对可控核聚变的影响。可控核聚变原理，即将作为反应物的混合气体加热到等离子态，使脱离出来的原子核发生相互碰撞，但这个过程需要将近十万摄氏度的高温。” 高温促使混合气体变成等离子态，这是第一步。 “其次，原子核排斥外界粒子的靠近，假使让他们发生碰撞并发生聚变就需要持续高温，温度达到上亿摄氏度。” 成万上亿的高温以如今人类的科技并非不能达成，虽然耗损能力巨大，但与此相对的，核聚变获得的能量足以填补这部分耗损，同时促使世界步入下一个能源时代。 “阻碍人类掌握可控核聚变技术的最大的问题——超导材料。” 可控核聚变需要在大型科学装置内发生，然而至今没有任何超导材料足以承担核聚变的高温。 显然这个答辩课题引起了教授们的兴趣，空荡的教室内只剩下陈惊璆一个人清朗的声音。对面教室，紧闭的米白色大门，门后是多媒体讲台和讲台后侃侃而谈的盛明安。 “目前已知的超导材料基本只有在接近绝对零度才会表现出超导性，去年才有物理学者发现硫化氢在70c的环境下表现出一定的超导性能，这是目前已知的最高温超导材料。” 盛明安娓娓而谈，说起他近来对石墨烯的研究成果。 非常浅显的研究成果，只是仿真建模得出的猜测性结论，甚至没有实验数据做辅助。 “……我推断，石墨烯具备一定的超导性能，或许可以达到室温超导的可能。” 超导材料又被成为超导体，具备完全抗磁性、完全导电性等基本特性，可用于超导计算机、超导输电以及热核反应堆等方面，但这种材料的使用条件需在绝对零度（273c左右），最高温超导材料也在77摄氏度，人类至今没能找到室温下的超导材料。 据盛明安的推测，黑科技程序给予的新材料石墨烯，应该就是室温超导材料的一种。 说完推测，盛明安停顿几秒，很快转移到石墨烯中量子光学的现象及其应用。 “……此处运用量子力学的方法求解矩阵和方程，这是强磁场驱动下的石墨烯能带结构。” ppt出现几张结构图，潘教授和朱教授点点头，盛明安继续说下去，并拿起笔在旁边的黑板写下方程：φ（n，k）(r)=c(n)/l^1/2e^…… 空旷的教室内，清冷的声音徐徐道来，不慌不忙，胸有成竹，这一幕逐渐与对面那间教室重叠，一时间说不清谁更像谁。 两个小时后，答辩结束。 盛明安收拾毕业论文，交给教授们，拔出u盘，下台时被潘教授喊住：“我看你论文里的意向是准备研究石墨烯？” 盛明安：“有这个意向。” 潘教授：“我有一个朋友，在研发石墨烯项目，需要我举荐你到他实验室吗？” 盛明安心一喜：“可以吗？” 潘教授：“不过我奉劝一句，如果你把石墨烯项目当成研究生毕业课题来做的话，可能毕不了业。” 盛明安微笑：“说不定呢。” 潘教授忽然想起盛明安那些数不清的创造奇迹的成就，便不说劝告的话，反正他要是真能解决石墨烯室温超导的大项目，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他摆摆手：“随便你。到时候那边说通了，我联系你。” “行。”盛明安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是我能顺利毕业吗？” 潘教授一脸惊奇：“你这时候才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毕业？之前申请的时候不着急、答辩的时候不担心，事情尘埃落定了才着急——盛同学，做人不要太嚣张。” 盛明安叹气：“之前只想答辩、然后毕业，现在没事做了，才有时间反思能不能过。” 潘教授差点举起教案揍他：“回去等消息吧。最多一周，你就能跟穿学士服在学校操场随便拍照。” 这意思就是说他肯定能顺利毕业了！ 盛明安：“谢谢教授。” 潘教授摇头走开。 盛明安帮忙开教室门，对面的门同一时间打开，他抬头就和陈惊璆对上视线。 两人相视一笑，教授们先出来，汇集到一起边说话边走远。 盛明安和陈惊璆落在后面，盛明安问：“顺利吗？” 陈惊璆点头：“你呢？”问完他就笑说：“不用说了，你肯定能过。” 盛明安：“等会去做什么？” 陈惊璆：“吃饭？” 盛明安摸了摸肚子，有点饿。 “一起。” “好。” “你答辩课题是什么？教授什么反应？读研的话，哪位教授带你？明年的毕业课题想好了吗？” “你问题好多。” “关心你嘛。我刚才的答辩课题说了超导材料对可控核聚变的影响……” 只有两个学生的毕业论文，而且论文质量很高、答辩优秀，因此教授们没有多犹豫就予以通过。 其中盛明安关于石墨烯可实现常温超导材料的猜想以及陈惊璆超导材料在可控核聚变反应堆的应用，分别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也是恰好，教授们讨论陈惊璆那篇论文时，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院长段绪儒受科大邀请来物院开了一堂核聚变反应堆的讲座。 讲座结束后，段绪儒到教授们的办公室遇到他们在谈论陈惊璆的论文，好奇之下拿来看，觉得是个挺不错的思路，便打听陈惊璆其人，得知他毕业了正准备读研，于是提出建议，可以让陈惊璆去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学习。 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隶属于华国核工业集团，是国内最早研究核聚变能源的专业研究院。 陈惊璆得到段绪儒的青睐，也是不错的造化。 *** 一周后，盛明安和陈惊璆顺利毕业，穿上学士服在只有两个人的毕业日拍照留念。 ——是盛明安的室友沙朗他们帮忙拍的照。 听闻消息的盛外公提前一天坐飞机赶过来，而林成建等人则隔空送上祝福，连王箬他们也都送来了祝福。 马光达和沙朗分别送上鲜花给予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接过并道谢。 盛明安怀里抱着一束鲜花，一分钟后，收到陈惊璆送来的另一束鲜花。 两束都是大束的鲜花，盛明安捧不过来，陈惊璆便说：“我帮你拿着。”然后非常自然的拿走了马光达送的那束鲜花，送上了自己买的。 盛明安愣了一下，但也没太在意。 倾身过去交换鲜花的时候，陈惊璆那顶学士帽的黑穗子垂下来，碰触到盛明安的脸颊，有点儿痒。 他抬眼，透过满怀的白色百合、红色卡罗拉玫瑰和粉色绣球花，看到陈惊璆凸起的喉结，发现喉结处点缀了一颗淡褐色的痣。 那痣的颜色很浅，如果不是陈惊璆皮肤太白了，估计凑近了也看不出什么来。 交换花束时，盛明安触碰到陈惊璆的手，发现他满手都是细密的汗，心想果然炎夏天气热，还穿着厚重的学士服，陈惊璆真的很热吧。 他说：“快点拍完回室内。” 他说这话，目光没来得及从陈惊璆喉结那颗痣移开，就看见那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像一颗核桃滚了滚。 “好。” 盛明安听到头顶传来的陈惊璆的声音。 他没有陈惊璆的视角，所以不知道陈惊璆此刻心脏鼓动得有多激烈。 陈惊璆眼中的盛明安，穿着黑色的长及腿肚的学士服，带着学士帽，黑色的穗子在耳朵那儿左摇右晃，有时候碰到了耳朵，耳朵还会敏感的变红。 盛明安的头发很黑，而皮肤白得透明，耳朵被热得泛起一点点粉红色，汗水从细腻的皮肤滚落下来，抱着满怀的鲜花凑过来，桃花眼为了躲避阳光而微微眯起，脸颊有点儿红，嘴唇微微张开，整个人像从水中捞出来，泛着湿漉漉的水汽。 触碰的指尖却温凉如玉石。 陈惊璆借着交换花束的动作，靠近了盛明安，那姿态像是连花带人都死死禁锢在了怀里，垂下的眼睛黑沉入墨，藏不住恐怖的欲念。 拿着相机拍来拍去的崔川和不经意回头拍下来，倒回去看这张照片不由愣怔住，感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崔川和！愣着干嘛？快过来给盛神和陈哥拍照——盛外公您来啦？快到这边阴凉的地方来休息。” 盛外公笑呵呵过去，马光达照顾着他。 盛明安抱过花，回头：“外公。” 盛外公招招手：“你们忙你们的，毕业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要管我，玩去吧。” 陈惊璆立在盛明安身后，同时招呼盛外公过去拍张照，盛外公拗不过，于是过去站在了前面，而陈惊璆和盛明安分立于他身后的左右。 “我拍了——一、二、摄影师帅不帅？” 陈惊璆和盛明安笑了，盛外公回答：“帅~”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事后，崔川和冲洗出照片，将照片给了陈惊璆和盛明安两人还嬉笑道：“要不是你们穿着学士服，我会以为你们是在拍结婚照。” “有很像吗？”盛明安好奇翻开来看，就是很普通的照片，没看到什么不对来。 陈惊璆拿出来看，眸色一沉，不知道是崔川和拍摄技术太好还是他心里的喜欢根本藏不住，照片里的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追随盛明安。 盛明安对情感不太敏感，看完照片觉得没什么，室友马光达和沙朗也表示应该是两个人长得太好看，衣服和鲜花都相似，看上去就像情侣装才会产生错觉。 马光达：“毕竟好看的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有cp感。” 沙朗：“同道中人。” 两人击掌嘿嘿一笑，崔川和又想击杀这两个猥琐的室友了。 盛明安将照片随手放到一旁，安慰陈惊璆：“看起来像而已，没人会误会的。” “如果不是呢？” “什么？” 盛明安疑惑的看过去，陈惊璆一笑。 “……没什么。” 第77章 山巍[09] 心的距离。 毕业正好遇到暑假，盛明安和陈惊璆暂时没有新的科研项目，便都回到津市留在蓝河科技准备euv样机的组装。 八月中旬，珠三角地区发生一件大事，国家以雷霆手段处理了十几个造芯骗钱项目，其中一大半都是陈天鹤暗地里主导布置的项目。 警方顺蔓摸瓜查到了陈青琉和郦裕华，就要更深入时，线索中断，陈天鹤因此得以自保，但谁都知道那些造芯项目里到底有多少是他的手笔。 陈天鹤安然无恙，却再也没什么人敢同他接触，他原先在津市半导体基金会的位置也被迅速撸下来。 关键时期，政府的人一直盯着他，他的处境每况愈下。 造芯项目曝光之前，陈天鹤投入资金几十亿，实验室始终没有进展，到了这地步他才开始怀疑计海，于是亲自赶往珠三角抓住计海审问。 计海痛哭流涕地承认他是半桶水，实则靠走关系才能当上蓝河科技研发部副部长。 陈天鹤气笑了，面目狰狞得可怕：“如果你是废物，陈惊璆为什么没有留你？” 计海：“我…我也不知道。” 陈天鹤知道，哪怕他心里再不敢承认，他也猜出是陈惊璆故意钓鱼，而他愚蠢的上钩了！ 他不怕计海是废物，就怕计海带来的核心资料—— 他已经投入几十亿，绝对不能扔进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里！ 陈天鹤抬头怒瞪郑河，后者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我、我也被骗了。” “去实验室！” 郑河带路，计海垫后，三人突击检查实验室却发现里面既没有保持22摄氏度的恒温环境，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在干活，大多数人都留在办公室或外面的茶水间玩手机。 郑河和计海内心都是：完了。 陈天鹤眼前一阵眩晕，撑着墙勉强站稳，发现研发部还有副部长认真做科研，于是亲自上前询问研发进展。 面对陈天鹤充满期待的询问，研发部副部长意有所指：“您给我的科研资料半真半假，照方案继续研发下去只会烧钱，研发不出结果的。” 资料半真半假？ 烧钱？ 研发不出结果？ 陈天鹤瞪着副部长，想起他对这个项目予以厚望，投入的几十亿资金全部打水漂，心绪一时缓不过来，当下瘫倒在地。 “陈董？！” 郑河赶紧扶住陈天鹤，后者晕倒前还虚弱的下命令：“看住——”计海！ 没来得及说出名字他就气晕过去，被送去医院，自知被坑了的计海赶紧收拾行李连夜出逃。 而郑河也知道项目监督不力是自己的职责，陈天鹤醒过来势必会找他麻烦，于是趁陈天鹤昏迷期间迅速转移公司残余的现金流并准备逃亡国外。 警方正是在机场抓捕了逃跑的计海和郑河，带回警局，在警方收集数月的如山铁证下，承认了他们偷偷转移鸿芯资金、盗窃商业机密等罪名。 至于利用各个造芯项目骗钱这事，由于对方钻了法律漏洞，暂时无法用这项罪名控告他们。 不过那些造芯项目都涉及挪用大笔公款的经济犯罪，只抓出了郦裕华。 涉及盗窃商业机密的造芯项目注册法人是陈青琉，因此他二次入狱，等待审问。 郦裕华在香港居住，目前警方正在联系香港警察配合抓捕郦裕华并将其遣返回内地。 一时之间，腾辉集团颇有些树倒猢狲散的凄凉之感。 津市，蓝河科技。 林成建站在顶楼ceo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后方一块正在开发建厂房的空地，回头对后面正在下五子棋的陈惊璆和盛明安说：“这就是最近发生的好事。” 陈惊璆：“郦裕华和陈天鹤还没离婚，她的个人证件、户口都被扣押在陈天鹤手里，一旦抓捕郦裕华，经审问盘查很快查到陈天鹤身上……陈天鹤就没什么应对的动作？” 林成建：“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陈天鹤回津市后闭门不出，腾辉集团的事务都交给手里的人去处理，听消息好像专心捞出陈青琉。” 陈天鹤以为陈青琉是他唯一的儿子，捞是肯定会捞的。 不过，以陈青琉的身份注册的小公司不在商业诈骗的企业名单中，而盗窃商业机密的罪名也可以轻易撇开，推到郑河和计海两人身上就行了。 总结以上，捞出陈青琉很简单。 陈天鹤闭门不出，连腾辉集团都不管了，这阵仗有点大。 盛明安问出疑惑，林成建猜测：“可能是……爱子心切？” 陈惊璆：“陈天鹤没这么充沛的父爱。” 林成建：“知道之前太高调招人恨，所以现在低调做人？” “也许吧。”盛明安执黑棋封住陈惊璆的去路，纵观整个棋局已经没有必要再下了。“和棋。” 陈惊璆建议：“再来一盘？” 盛明安兴致勃勃：“嗯。” 林成建顶了顶金丝边眼镜，嘴角抽抽，五子棋到底哪来的魅力，两人沉迷至此！ 陈惊璆专注的看着盛明安，淡声说道：“以后都不用管陈天鹤了，曹书记会帮我们解决他。” 林成建：“好。我明白了。” 盛明安专注棋盘，当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不过他知道鸿芯爆雷时，曹书记四处奔波，最先找陈天鹤，对方拒绝相助不说还落井下石，再后来查出鸿芯项目和陈天鹤瓜葛颇深，他就记住这仇了。 陈天鹤各方面不顺，其中便有曹书记打过招呼的原因。 蓝河科技越来越忙，陈惊璆却越来越不管事，仿佛有意放权，林成建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人，赶紧搬出没批完的公文放到陈惊璆面前。 “放着吧。”陈惊璆视而不见：“你还不走？” 林成建像苦口婆心的大内总管：“小陈总，您再不处理公务，就有人来夺权了。” 陈惊璆眼也不抬：“能抢走说明不是草包。再说了，对蓝河科技的发展来说，一个全职的ceo比我这个兼职的ceo更适合。” 林成建脸色一变，想说些什么，顾及盛明安在场便闭嘴，讪讪离开办公室。 盛明安趁陈惊璆对话时心神不宁，落下棋子顺便说：“我赢了。” 陈惊璆定睛一看，发现无论他怎么下都是输，便豁然一笑，打乱棋子询问：“再来一局？” 盛明安却没了兴趣，摇摇头，姿势懒散的靠在椅背，脑袋稍稍朝这边倾过来，表情懒懒的、半阖着眼皮：“陈惊璆，你不要蓝河科技了？” 陈惊璆收拾棋子的手一顿，然后继续收拾：“本来就不是我的。” 盛明安：“但，是你一手盘活了蓝河科技。” 没有陈惊璆，蓝河科技和革芯项目早就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了。 “不是我，是你。”陈惊璆抬眼，目光温柔而着迷：“没有你，蓝河科技在我手里迟早会砸。” 盛明安皱眉：“那现在是怎么说？有人来摘桃子？” 陈惊璆好笑的凝望着盛明安，幻想着盛明安此刻流露出的不悦皆因他受到了不公对待，盛明安的情绪会为他而绽放，这幻想令他沾沾自喜。 “我之前接管蓝河科技是因为缺钱，也有被陈天鹤逼到绝路的原因在，但现在不缺钱，陈天鹤也不是我的威胁，而我想在学业一途有所成就就必须全身心投入，不能再三心二意做其他事。” 陈惊璆想和盛明安比肩而站，不希望被抛下得太远。 他知道盛明安很聪明，是众人仰望的天才，是高挂明空之上的启明星，他要费尽心力才能追得上盛明安，因为他希望自己百年、千年后，能与盛明安同时出现在史书里。 纵然富可敌国的财富可使他名扬十年、二十年，却不能让他百年后还能出现在那些歌颂盛明安史书里，这让他产生一种被抛弃的恐惧感。 这些话是不能说的，至少现在不能说。 陈惊璆蜷缩着修长的手指，同他解释：“不过大老板给了我蓝河科技的股份，我现在的身价至少也能以亿来计算。” 盛明安抬眼：“是吗？” 陈惊璆：“嗯。” 逡巡着陈惊璆的笑脸，搜寻他话中的破绽，没找到僵硬不合理之处，盛明安就信了陈惊璆的话：“你高兴就好。” 陈惊璆听着这话，心口既熨帖又酸涩。 盛明安的真心很难得，一旦付出便毫无保留，而他这份千金难得的真心给予了陈惊璆，偏偏它不掺杂任何男女情愫，才让人高兴又痛苦，辗转反侧，难以释怀。 林成建私底下找盛明安，希望他劝劝陈惊璆继续留在蓝河科技，别消极抵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不觉得亏吗？ 盛明安：“江山？”他摇摇头说：“不至于。” 林成建：“？盛工，您知道蓝河科技现在值多少吗？” 盛明安：“等光刻机出来，再发展几年，不会比asml差。” 而asml市值一千多亿美元。 林成建：“您知道价值还让陈惊璆拱手让出蓝河科技？！” 盛明安：“不是我让的，是陈惊璆他自己的打算。他的任何打算，我都支持，在他本人自愿且神志清醒的前提下，我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林成建还是觉得荒谬：“可是——” 盛明安：“陈惊璆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灵魂自由的成年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成建瞪着盛明安仿佛视钱财如粪土的脸，顿时泄气：“行吧，我也不劝你们了。好像我才是坏人一样。” “你关心陈惊璆，怕他吃亏，他知道的。”盛明安说道：“但是陈惊璆的价值远远不止一个蓝河科技，这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起点，他还有很多可以去做的事情。” 这怎么…… 林成建无言的看着盛明安，怎么觉得在他眼里，陈惊璆连宇宙都能征服似的。 “行吧行吧，随便你们。认真想一想，当个吃分红的甩手掌柜也挺好，蓝河科技股权不太明朗，到时候估计会国有化。” 盛明安有项目股份，而陈惊璆则有公司股份，但相对来说，两人羽翼不丰，蓝河科技其潜在价值有目共睹，他们不一定斗得过那些真正的大佬。 与其日后狼狈退场，不如现在全身而退。 再说了，只要学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日后重新创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科技公司轻而易举。 林成建不再劝说，任陈惊璆准备辞呈报告，而盛明安也只留两三个月，期间将项目主导权一点点交接给雷客。 光刻机的研发项目完成，盛明安之后还会负责，但不会长期逗留蓝河科技。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八月下旬，这天，盛明安照常离开实验室，接到陈惊璆的电话。 陈惊璆催促他下来。 盛明安脱下白色的实验服，提着背包出蓝河科技，在门口的草坪旁见到陈惊璆。 陈惊璆身后还停着一辆国产轿车，是他拿到驾照后就买的，外观和性能都还不错。 盛明安问：“有事吗？” “上车，带你去一个地方。”陈惊璆率先上驾驶座位。 盛明安进了副驾驶座，戴上安全带，陈惊璆见状便踩油门，轿车掉转车头先缓速离开蓝河科技，然后一头钻进车流绝尘而去。 车程大概一个小时，陈惊璆开进市区内一个别墅住宅区，停在了某间红色三层独栋红砖别墅的院子空地里，空地左右是精心修剪过的花园，静谧幽深，繁花锦簇。 陈惊璆下车，对盛明安说：“年前买下来的房子，前几天才装修结束。走，我带你看看。” 盛明安挺惊讶，这别墅虽有一定的年头但地段特别好，处于市区中心却很静谧，别墅独栋，花园广阔，隐私、安保和环境都兼顾得很好，价格应该不低于千万。 陈惊璆看透他脸上的想法似的，笑说：“我贷款买的。” “？”盛明安不信：“林成建说你身价快上亿了。” 陈惊璆摆摆手：“我年前哪来的钱？蓝河科技还没真正盈利，分也分不到多少钱。为了买这个房子，我背了贷款，还掏空家底，现在是一分钱也没有，又得努力打工赚钱。” 前半段的话是真，后半段就是自我调侃了。 对现在的陈惊璆来说，没人比他赚钱更轻松了。 陈惊璆招呼盛明安过来录指纹、声音开锁、面部识别，还告诉他开门的密码：“留了你和盛外公的房间，你随时可以来住。” 盛明安录了声音、面孔识别，还记住开门的密码，在陈惊璆带着他录下第三个指纹时终于忍不住说：“可以了吧，除非换系统，否则我不可能被你的房子锁外面。” 看着盛明安的声音指纹和面孔录入自己房子的安保系统里，仿佛盛明安也是房子的主人，这让陈惊璆产生隐秘的愉悦感。 他听到盛明安有点不耐烦的抱怨，抬头说：“你说的对，要是系统坏了怎么办？” 盛明安：“？” 下一刻就见陈惊璆掏出一份钥匙和一张门卡递给他。 盛明安：“……” 陈惊璆带他参观了装修后的别墅，分给他的房间在三楼，三楼一共两间房，分别在房间里规划了衣帽间、浴室和书房等。 他说三楼另一间房是自己的，他们两个分居三楼的两间房。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客房，二楼则装修成影厅和舞蹈室，陈惊璆说盛明安喜欢看胶带老电影，还经常练习舞蹈，所以特意装修成这样。 “还有地下室，做成实验室，不过器材暂时买不起。” 盛明安更迷惑了。 “这是你买的房子还是我买的？” 陈惊璆一顿，随即说道：“你的我的没区别。” 盛明安还想再问，都被陈惊璆糊弄过去，他带着盛明安参观完整栋别墅，神秘兮兮的领着他到后院，说：“是我精心准备的礼物，你把眼睛闭上，不准偷看。” 还幼稚地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推着他向前走。 现在是黄昏时分，太阳没下山，日光微烈，清风拂来，耳边听到叶子挲挲声响，还有轻柔的物品碰撞时发出的微妙的、舒服的声响。 耳边还有陈惊璆的呼吸，陈惊璆的温度，和陈惊璆含笑的声音。 “就快到了，我准备了很久，希望你能喜欢……” 准备了什么？ 盛明安脑子里都是这个疑问。 柔软的绿草拂过脚踝，只穿了拖鞋，因此触感很清晰，他听到门推开的声音，向前走了两三步便停下来，然后是陈惊璆说：“睁开眼睛，盛明安。” 盛明安睁开眼睛，入目是绿意盎然与花团锦簇相拥，深绿色的藤蔓垂得到处都是，仿佛自由放肆的生长过了，但团簇而成的绿色似乎被精心设计过成长轨迹，才能长成如今令人一见心喜的姿态。 粉色的花朵或绽放，足有拳头大小，或只是一个小花骨朵，含羞待放，拥挤而热闹的挤在同一片编织成网的藤蔓上，在绿叶的衬托下，锦绣城团，恣意怒放。 撤下了灼人的温度的阳光穿透玻璃墙，在花叶之间洒落下一束又一束璀璨的光线，亮眼的金黄色光线里，尘埃如精灵在追逐嬉闹。 这是—— 一个玫瑰花房？！ 盛明安诧异地回头看向陈惊璆，后者静静地看他，眼睛幽深黝黑，似乎藏了许多让他看不懂的情绪。 陈惊璆问：“盛明安，你喜欢吗？” 盛明安点了点头。 他很喜欢，一直都很喜欢，父母还在时，他们住的那间别墅里就有一个玫瑰花房，花房旁边还有一个水池。他年幼时、少年时，最爱在夏天午后跑去花房里睡觉、看书，喜欢在阳光不是特别炽盛的时候，赤着脚踩进水池里玩。 “你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那么巧合的造一个玫瑰花房？为什么问他喜不喜欢？这是陈惊璆的家，不是他的，对吧？ “盛外公跟我说起你以前的事，我就记下来了。不过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没能再修建一个水池。”陈惊璆一边说一边回想起盛外公递给他看的照片，是盛明安十六岁以前的照片。 那仿佛是一个真正的王子，被养在玻璃房里的，透明漂亮天真到极致的，与玫瑰相伴的少年。 “盛明安，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盛明安一惊，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今天是农历七月二十二日，是他的生日没错。 良久，盛明安回答：“谢谢。”他抬手，戳了戳身旁的花骨朵说：“我很喜欢。” 陈惊璆只看着他，忽然说道：“你我同岁，我生日十一月，你生日七月……你比我大？” “不是。”盛明安摇头：“我是在南方出生，按南方的习俗，一出生就算两岁，所以我其实比你还小一岁。” 陈惊璆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然得换他喊盛明安一声哥，以后就没办法理直气壮听盛明安喊他了。 天知道盛明安喊他‘哥’的时候，有多乖！有多漂亮！ 盛明安蹙眉：“嗯？” “没什么！”陈惊璆：“今晚留在我这里？我搜罗了很多胶片电影……” 清幽的花房里传来陈惊璆温柔的絮叨以及盛明安时有时无的应和，轻风吹过，花叶相撞，‘挲挲’声响。 *** 同一天的深夜，津市某富豪区的山顶别墅。 别墅幽静，只有路灯相伴，百米内听不到人声，刺目的黄色车灯由远及近，驶入别墅草坪内，很快熄灭车灯、突突响的引擎声也停了，车里下来一人。 这人抬头，灯光照亮他的脸，赫然是陈天鹤。 陈天鹤来到这栋仍记在郦裕华名下的山顶别墅，推开门，径直前往被打造得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刚开门便有一个黑影扑过来，他反射性向前一踹，人影被狠狠踹飞。 ‘啪！’，灯光流泻而出，室内大亮，蜷缩在空旷室内的女人抱着腹部痛苦呻吟，陈天鹤走过去，抓起她的头发提了上来。 女人蓬头垢面，面颊凹陷，精神状态很差，却仍可见其风姿绰约。 “在这里住得不舒服吗？”陈天鹤一手拽住女人的头发、一手掐住她的脸颊，凑到她耳朵旁轻声细语的说话：“你以前不是住过两年吗？怎么现在不习惯了？——我知道！一定是在外面浪惯了，心野，所以我说你当年为什么要逃跑？嗯？留在我身边不好吗，郦裕华？” 女人赫然是郦裕华，几个月前从香港回到津市找陈天鹤要求分走原本属于她的公司和财产，结果被骗到山顶别墅关押在地下室里，备受折磨。 郦裕华‘呸’了一声，怒瞪陈天鹤，虚弱地骂：“变态！” 陈天鹤：“我变态？我不比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高贵？！” 郦裕华发疯的挣扎：“神经病！你神经病——！！” 陈天鹤情绪突然爆发：“我神经病，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婚内出轨，给我戴绿帽，还送了个野种让我丢尽脸面！你应该看看那个野种现在怎么跟我作对，我当初就该掐死他！” 郦裕华尖叫，疯狂挣扎，陈天鹤怒火当头，眼睛仿佛蒙了一层血色，只顾发泄，等他冷静了才发现自己两手正死死掐住郦裕华的脖子，而郦裕华脸色青紫、眼睛充血，嘴巴大张，惊恐的表情定格。 理智回归的陈天鹤颤抖手指试探郦裕华的鼻子，发现没有呼吸，惊恐地向后退，冲出地下室，过了一会，彻底冷静下来才回来处理郦裕华的尸体。 …… 尸体处理到一半，警察冲进来，用枪指住背对着他们的陈天鹤：“警察！嫌疑人双手抱头，不许动！” 陈天鹤半跪在地上，听到这话，浑身僵硬，两手抱住头，慢慢转身，和冲进来的警察打了个照面，而警察见到横陈在陈天鹤前面的、被肢解到一半的尸体，不由如临大敌，面露愕然。 …… 一直紧盯陈天鹤的曹书记大半夜收到自己人来电，得知陈天鹤杀了郦裕华欲毁尸灭迹结果被逮个正着时，人直接就懵了。 打电话的人是他半个月前就派出去盯死陈天鹤的，因为香港警方回复没有找到郦裕华，而且查过她的个人行踪发现她几个月前就入境内地，听郦裕华现任丈夫说法，她是到津市讨回被陈天鹤侵吞的财产，结果两个月前突然失去行踪。 曹书记直觉郦裕华的失踪和陈天鹤有关，于是派人跟紧。 跟了半个月，最近才有点眉目。 “陈天鹤有一栋山顶别墅，户名登记还是郦裕华，所以没能尽早查出来。陈天鹤这半个月来去了山顶别墅几次，每次待不到两个小时，昨天晚上待了大半晚，中间离开过一次，我直觉不对就报警，不过我以为是吸毒，没想到会是杀人毁尸。” 曹书记一阵唏嘘。 陈天鹤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以为对方会栽在商业犯罪上，万万料不到他会杀了曾经的妻子。 *** 腾辉集团老总陈天鹤杀害原配妻子是大新闻事件，很快被报道得全国皆知，集团股票跌破发行价，再加上陈天鹤本人持股太多而陈青琉也在监狱，以至于集团没有能站出来担担子的继承人，集团更是摇摇欲坠如风中柳絮。 这时便有人将目光投向陈惊璆，不良媒体堵在陈惊璆上下班的路上骚扰他、质问他现在是何感想，毕竟死的一个是他母亲，另一个则是名义上的养父，他有没有打算做些什么等等。 陈惊璆统统不予以回答，只躲开记者。 某天，陈天鹤的律师来电话，说陈天鹤提出想见他一面的要求，陈惊璆第一反应是拒绝，但陈天鹤的律师说事关陈惊璆的身世以及陈天鹤身家财产的安排。 陈惊璆对陈天鹤身家财产的安排没太大兴趣，但关于自己的身世，他不希望被当成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传扬出去，因此答应赴约。 盛明安正好有空，便陪他过来，在外面等候。 陈惊璆冲他笑笑，转身却面无表情，眼瞳又黑又冷，里头什么情绪都没有，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目睹全过程的律师心一寒，直觉陈惊璆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见到陈天鹤，陈惊璆开口问：“关于我的身世，你们想说什么？” 陈天鹤目光阴沉，像一只饿了几天的秃鹫突然相中猎物。 “我帮你查到你生父的信息，也会给你腾辉集团的股份，但你要帮我救出青琉。” 陈惊璆露出嘲弄的笑：“你以为我看得上腾辉那点股份？” 陈天鹤：“值几百亿。” 陈惊璆：“集团老总摊上人命案，股票暴跌，没那么多了。” 陈天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腾辉集团只要有个人出来带领，再和我割裂关系，它就还是一个商业王国！还有，你就不好奇自己的生父？” 听到这里，陈惊璆带上玩味的表情：“你是发现自己快坐牢了，想替腾辉集团找接盘侠，顺便安排好陈青琉的后半生……你以为没人能拒绝腾辉集团的股份？” 陈天鹤面不改色：“我认为你是聪明人。” 聪明人不会拒绝掉在手里的巨大利益。 陈惊璆这时想着如果没遇到盛明安，如果还是以前落魄得狗一样的陈惊璆，他会不会甘心为陈天鹤利用？ 答案是不会。 律师此时打开文件袋，尴尬而震惊的打断他们的对话：“陈先生，您没看调查报告吗？” 陈天鹤不耐烦：“什么调查报——”他看到律师手里的陈惊璆生父的调查报告，怒气再次上涌，狠狠挥手说：“不看！” 律师委婉：“您还是看一看吧。” 陈天鹤愤怒地夺过那几张薄薄的纸张，一目十行看过去，直到末尾一行字：陈天鹤的基因型符合作为陈惊璆亲生父系的遗传基因条件，经计算，亲权概率为99.99%。 “什么意思？”陈天鹤愕然。 律师：“意思就是说，陈惊璆的生父是您，陈先生。” “不可能！”陈天鹤想也不想的否认，“郦裕华说过他不是我的孩子，他出生时，我鉴定过父子关系！” 律师：“但这份也是鉴定了dna的权威证书，为防止出错，分别在国内数家三甲医院进行鉴定，报告都带来了。” 陈天鹤迅速抢过去看，看完后，整个人呆若木鸡。 “郦裕华骗我，她又骗了我……” 陈惊璆表情漠然，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嘲讽、一丝不以为意，而反应过来的陈天鹤眼里迸发出勃勃生机：“你是我的儿子！我的亲生儿子！哈哈哈——” 他回想陈惊璆白手起家也能和他打平手，顿觉陈惊璆天赋异凛，可惜从小没有被好好教养、更没有一个更好的起点，否则现在成就肯定惊人。 曾经是陈惊璆此人带来的屈辱和愤恨，此刻皆因一层血缘关系而变成了为人父的骄傲。 陈天鹤抓着桌沿说：“惊璆，我是你亲生父亲！” 陈惊璆抬眼，眼中毫无波澜，漠然不已。 “所以？” “所以？所以你是我儿子，你得认祖归宗，继承我的集团、我的事业！你现在是在怪我吗？你不该怪我，都怪郦裕华，她为了报复我，竟然利用你来刺激我！我不是故意折磨你，你能理解的对吧？哪个男人能忍受养野种的屈辱？” “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我就活该有罪，活该为你们这对男女的感情错误买单？” 陈天鹤讷讷无言，狐疑不定的观察波澜不惊的陈惊璆，心中一个念头猛然闪过：“难道你早就知道——？！” 陈惊璆倾身向前，大方承认。 陈天鹤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惊璆想了想：“大概是两年前吧，我在首都偶遇郦裕华，那时心里还对母亲这个称谓有一点朦胧的期待，当然期待惨烈破碎，因为她初见我的第一面恶心吐了。” “我想，如果我是她和她出轨的情夫所生不至于恶心到见我就吐的地步，以她对你的厌恶，我想我是你儿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两年前……”陈天鹤瞳孔紧缩：“两年前你就知道，为什么你不来找我？我、我可以弥补——” “谁会对一个十几年来如一日的仇恨、迫害、殴打和言语侮辱自己的男人产生期待？”陈惊璆奇怪的看着陈天鹤，仿佛惊讶于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就这样继续恨下去不是挺好？” 陈天鹤涩然：“我……” 陈惊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陈天鹤回复，陈惊璆起身就走，快步离开那令人窒息的空间，几乎是跑起来的，跑出了看守所，看到阳光下红色棒球服+紧身牛仔裤的盛明安，漂亮美好的盛明安，足以抚慰他心灵的不安和焦灼的痛苦。 盛明安察觉到了什么，心有灵犀般的回头，“完事了？回家吧。” 陈惊璆便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他大步走上前，伸手圈住盛明安，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像依赖信任的人类的大猫。 “我没想郦裕华死。” 这跟陈惊璆有什么关系？盛明安不解。 “是我故意引郦裕华来津市找陈天鹤讨回一半的财产，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就不会死。” 盛明安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说：“这个因果很牵强，等于大西洋的飓风是亚马逊森林的一只蝴蝶制造的。” 陈惊璆失笑，沉默半晌，嗅闻着盛明安衣服上洗衣液的清爽的味道，垂下的眼眸望着盛明安被金灿灿的阳光染得发光的头发，还有头发下白皙的脖子、通红的耳朵。 “陈天鹤是我的生父。” 轮到盛明安沉默了。 陈惊璆果然还是知道这个真相，他应该很难以接受吧。 以己度人，盛明安也很难接受，他伸手环抱住陈惊璆，努力踮起脚尖想高过对方，几十秒后平静放弃身高差距过大带来的不能完成的‘安慰方式’，改而拍陈惊璆的背。 “别难过，你还有我和外公。”盛明安想扬起头，“哥，下巴给你捏捏。” 但是脑袋被陈惊璆的手按住，脸不得不埋在陈惊璆的肩膀上，盛明安听到头顶的陈惊璆说：“就这样让我抱一会，我心里难过。” 盛明安：“哦。” 陈惊璆：“盛明安，你说点话安慰我……好不好？” 盛明安的手掌触碰着陈惊璆的后背，薄薄的布料挡不住触感，灼热的后背和绷紧的肌肉，全部通过掌心传达到大脑神经，由此发现陈惊璆微微颤抖的动作。 他心想，陈惊璆应该是不希望别人看见他难过至极的模样。 “好。哥……” 盛明安看不见的陈惊璆，此刻扬着笑脸，因忍住力道而轻轻颤抖，却被误以为是难过。 第78章 山巍[10] 样机发布。 体谅陈惊璆知道了真相对他心灵造成的巨大冲击，盛明安最近表现得一直很关怀他，纵容程度令熟识的人一再侧目。 陈惊璆语气丧丧地说他新买的别墅太空旷，希望有人住进去，可以热闹一点，顺理成章邀请到盛明安在他别墅里住到开学。 反倒是盛外公的家，只有周六日才回去一趟。 好在盛外公也有了自己丰富的晚年生活，每天参加各种老年人俱乐部，基本三餐不着家，别提有多快乐了。 至于盛氏企业，在度过芯片断供的危机后，盛外公便逐渐撇下事务，权柄逐渐转交给信任的下属，等下属能够独当一面，就是他退休的时候。 盛外公也想过将公司交给盛明安，想当然了，盛明安拒绝，外公就给他建了个人基金，以后每年拿分红就够了。 陈天鹤养了一帮律师团，这群人挺能干的，很快就捞出陈青琉，赶紧推他上腾辉集团领导位置并与陈天鹤本人割裂。 不过腾辉集团受创严重，产业大幅缩水，只能勉强保住一点根基，再加上陈青琉是个草包，腾辉集团能不能再创辉煌还是个未知数。 陈天鹤犯罪严重，量刑较大，被判无期徒刑。 郦裕华那位香港议员丈夫和女儿不服判决，正准备上诉，要陈天鹤死刑才甘心。 陈天鹤被判刑后，数次托人找陈惊璆，还做着父子相认、兄弟齐心的美梦，陈惊璆不堪烦扰，后来干脆不外出，要么躲在蓝河科技实验室，要么回到安保性能强悍的别墅，总之就是陌生人不能靠近的地方。 时间久了，陈天鹤那边只好放弃再骚扰陈惊璆。 九月底，科大已经开学一个月，作为研究生的陈惊璆和盛明安因领了研发euv样机的任务，因此还逗留在津市。 此时，蓝河科技实验室。 十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站在一台重约180吨、散发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芒的大机器前，准备euv样机的第一次激光雕刻试验。 站在最前排的三人分别是盛明安、陈惊璆和微电子科技的程院长，后面一排则是雷客、杜颂和林成建，以及慕名而来的曹书记。 盛明安抬手比了一个手势，身后众人如遇到障碍物的鱼群般迅速散开，鱼贯而入，立在各自的操控岗位上监测数据。 与此同时，落地津市的华电科、华芯、紫光、华兴等半导体行业龙头的高层不约而同聚集在会议室内，每个人前面的电脑都放置着蓝河科技的股盘走势行情。 他们紧盯着手机，准备第一时间接收信息。 “怎么样？蓝河科技传出消息了没？” “还没有。” “唉！继续盯着，务必第一时间拿到消息。希望样机验收成功。” 类似的情形和对话分别在欧美、日韩等国的半导体龙头企业内部发生，他们也正在焦急等待海外华国一个规模不大却令人不敢小觑的科技公司的最新消息。 不过他们和国内企业家的愿望不同，他们在内心里不断发出恶狠狠的诅咒，尤其欧美国家诅咒最美，但愿蓝河科技的实验结果惨遭滑铁卢！ 最好一直滑铁卢，永远不会成功！ 很可惜他们注定会失望。 蓝河科技内，随着盛明安手势的指挥，矗立众人跟前的那台光刻机样机在漫长的一小时内完成了它的第一次验收。 样机看不见的内部，无数比头发丝还细的激光穿过几十个精密镜头后，准确击中锡液滴靶，四处分散的等离子体被收集，将掩膜版上的图形信息透过缩图透镜完完整整复刻到下面的晶圆，曝光晶圆。 一个小时后，各小组汇报结果。 “完成光刻试验任务，没有异常。” “一小时内成功曝光160片晶圆，比目前已知的asml euv nex3400b机型每小时曝光125片晶圆吞吐量多达35片！套刻误差不超过2nm！” “数据已全部记录，根据数据计算显示，可以在原样机的基础上将效率提高至少18%，套刻误差提高到2nm以下。” “一片晶圆可得芯片数量等于晶圆面积/芯片面积晶圆直径/芯片对角线长，照该公式计算我们目前使用的12英寸晶圆一片可得到的芯片数量，不过最后可用的芯片数目得等到封测完毕才能知道最终的晶圆良率。” 经过光刻机曝光后的一大块晶圆还需要封装成一个完整的颗粒，再进行切割，最后测试。通过测试选出性能稳定、完好、容量足的芯片，剩下不合格的部分就会被当成废品处理。 稳定的芯片和不合格的芯片对比得出的数据称为晶圆良率，总良率超过90%才算可盈利的商品。 而晶圆制作过程历经三百多个步骤，其中随便哪个步骤出现差错就能导致整片晶圆损毁或拉低良率。 一粒肉眼看不见的灰尘掉进正在制作中的晶圆，它就会立即报废，所以光刻过程必须保证在恒温、无尘车间内工作。 “其余数据稳定！稳定！稳定！” “13.5nmeuv样机，实验验收完毕！” “验收通过！” …… 一片无声沉默中，盛明安率先开口：“可以向上报告，准备新机研制和新项目研发。” 下一刻，实验室内猛然爆发欢呼，还有人喜极而泣，他们埋头苦干了四五年！ 有人在这行甚至干了十年以上，还以为有生之年都不能看到国产euv的诞生，怎么能想得到不仅看到了、还是自己参与的项目！ 所以怎么能不喜极而泣？怎能不相拥欢呼？ 林成建眼睛有点湿了，他忽然很想钻回自己的小房间，拿出妻子的照片将喜悦分享给她。 国产euv的诞生代表了世界半导体市场资源将从美国向华国倾斜，高通之流的庞然大物再不能风光多久。 如果妻子知道了，她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吧。 杜颂瞥见林成建湿了的眼眶，想到发生在他身上的悲惨往事，不由拍了拍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时陈惊璆转身宣布：“今年每个人都能拿到一年工资份额的年终奖！” “！！” 全年双倍工资？！ 所有人发自内心欢呼得更加雀跃了。 其他非蓝河科技的人虽艳羡但也知道国产光刻机的问世将会给他们各自所在的企业带来巨大利益，所以他们年底的年终奖必然也很丰厚，实在用不着羡慕人家。 蓝河科技国产euv样机验收通过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迅速飞出去，首先得知消息的人当然是一早就关注蓝河科技实验验收的华兴、华芯、微电子科技和华电科等半导体龙头企业。 当天，华电科会议室门口的秘书听到会议室里头突然传来巨响，心里一惊，以为里面的人议论不和发生混战，正思考要不要报警时，却听里头爆发出洪亮的笑声。 “……” 秘书满心无语和好奇，侧耳倾听，隐约听出几个字，拼凑出来就是‘国产euv样机验收通过’……国产euv？！ 这玩意儿不是几个月前就爆出验收通过了吗？ 新闻和各大网络媒体连番播放了个遍，身在半导体行业，周边人张口闭口都是国产euv、国产芯片，仿佛买了国产芯片股票就能大发横财似的，连大老板都在抢着注资蓝河科技。 秘书打开电脑搜索才发现几个月前验收的不是euv而是光源系统，那么真正的国产euv样机被研发出来了？！ 她耸然一惊，这是真正的大新闻！！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高层们推开会议室的门鱼贯而出，走在前头的大老板语速飞快的叮嘱：“准备好合同和律师，明天——不！就今天、现在，立刻联系蓝河科技订购最先一批新机，asml光刻机？他们又不肯卖给我们最新的光刻机，一提到卖就推三阻四的，现在用不着买他们家的！” “哈哈哈……” 老板们笑得很开心。 而相似的一幕正在国内各个半导体行业及其相关联的企业里发生，不仅半导体行业公司高兴得像是过大年，津市政府也高兴，半导体产业链里最难的一环终于填上，他们可以大展手脚带领津市电子经济腾飞了。 除半导体龙头企业、津市政府和国内各大相关联研究所先知道国产euv样机验收通过的消息，其次便是国内电子论坛，发烧友们又沸腾了。 【特大喜讯：国产euv样机通过国家大科学工程验收！】 【卧槽！有生之年啊卧槽！妈妈，我居然真的见证了国产euv样机？！】 【五万多个零件的euv，真的被造出来了？】 【准确来说是十万多个零件，只不过有些零件没有工艺难度，所以经常被忽略。】 【euv其实原理不难，就是零件和系统工艺简直是物理巅峰的难度，我国就输在起点太慢，缺乏几十上百年的工艺沉淀，我以为至少得二十年才能追上西方的物理工艺。】 【牛逼就一个词！】 【盛神是什么创造奇迹的神仙？】 【别人说：今年我要造出国产euv！吹！就tm使劲儿吹！摆明骗钱！盛神说：至少年底造出国产euv样机。吹……哦，盛神啊，那没事了。】 【我盛神还会提前超额完成科学大工程2333】 【你们说，盛神有没有可能拿到诺贝尔物理奖？】 【这……就光刻机而言，不太可能。不过量子纠错倒是有可能，可惜一时间不能让人看到太大的成效，盛神还有得等。】 【反正盛神还年轻啦。物理诺奖这玩意儿就是比谁命长。】 【……】 当晚，蓝河科技发布华国首台国产euv样机通过国家大科学工程验收的消息，很快冲上热搜，各个论坛又开始热闹了。 远在地球另一边的高通总部，大楼里灯火通明，脚步匆忙，保罗快速冲进老大办公室，莫伦科夫一见到人立刻站起，面色紧张地询问：“怎么样？” 保罗摇了摇头。 莫伦科夫顿时跌回座椅，沉默不语半晌，猛然砸了桌上的水杯。 荷兰，asml总部。 总部召开紧急会议，针对华国发布的13.5nmeuv制定应对方案，以及加紧研发10nm以下和5nm以下光刻机的脚步。 日本，尼康总部。 尼康株式会社：“我们应该和华国携手合作，但也不能放弃asml的注资。想来现在asml也不会傲慢的拒绝我们科研合作的请求。” 棒子国，三星总部。 三星老总：“准备与华国进行科研交流吧。” 消息同时上了推特和油管的热门搜索，不管底下的评论就不是国内的喜气洋洋，而是各种散发酸气的评论，其中棒子国籍的酸味最重。 【又是华国？他们怎么那么爱买推特的热搜？】 【华国光刻机？真可笑！一定又是偷了国外的最新科技吧！】 【真是没有见识的样子，我们三星早就研发出光刻机了吧。】 【emmm……就爱看棒子国嘴硬的样子，又自卑、又自大，不知道自己像跳梁小丑吗？】 【普通民众的一辈子被大财团奴役，还整天以大财团为荣，棒子国国民真是把奴性刻在骨子里。】 外网冲锋陷阵的华国网民也不少，看到这些酸气冲天的评论有一个怼一个，怼得对方哑口无言、己方身心舒爽，真是快乐。 申市光机所。 张群芳教授收到消息，连声说：“好！好！”对身边的学生王文娅说：“你盛师弟今晚刚发布了国产euv样机验收的成果。” 王文娅惊喜不已：“盛师弟真是厉害！”她遗憾盛明安不在申市，否则就逮着人去喝个痛快！ “盛师弟是真天才啊。”王文娅望着正在建立的艾瓦级超短激光装置，不由感叹：“前年他提出了超短激光装置的建模方案，我以为他以后会进我们光机所，在光学一路发光发热，还想着怎么利用自己的身份照顾他，没想到今年小师弟就搞出了光刻机。” 才两三年的光景，盛明安就到了她仰望的高位。 张群芳教授静静地说：“烈烈启明落于东方，这是媒体堆砌用词，疯狂吹他的句子，我一直觉得只有这一句没说错。” 烈烈启明，那是华国物理学术界的希望。 虽然将这名头冠在盛明安身上实属捧杀，但王文娅此刻却忽然想看看这希望是否成真。 “老师，盛师弟够资格参与国家特支计划评选吗？” “还用你问？我早就写好推荐信了。” 王文娅闻言便笑了，充满干劲的说：“我们也不能输给盛师弟，明年夏季结束前，一定要完成超强超短激光装置这个大工程！” 第79章 山巍[11] 分开一年。 “国家特支计划评选？”陈惊璆手里拿着评选计划表，抬头问：“张教授推选了你？” “嗯。”盛明安放下手中的圆珠笔，捏了捏鼻梁说道：“张教授推选我遴选中青年科技创新领军人才，不过我觉得可能会落选。” 所谓国家特支计划又称万人计划，即从2012年开始，往后十年间重点遴选出自然科学、工程技术等等七类领域人才一共一万名左右。 十年内在全国各个高等教育领域内遴选仅一万人，可以想见遴选标准的严格。 非杰出贡献者，想都别想。 ‘国特支’体系分三个层次，分别是杰出人才、科技创新领军人才和青年拔尖人才，梯次逐一降低，其中杰出人才遴选人数不超过100名，每年只在全国范围内挑选出10人左右。 而张群芳推荐盛明安参与的中青年科技创新领军人才遴选，每年评选人数不超过300名，评选标准在45周岁以下，需具有博士学位，而且必须奋战在科研一线工作并具备前瞻性的、卓越的、重大发展前景的科研成果。 盛明安其他都符合要求，除了他还没拿到博士学位。 张群芳的意思是照盛明安这科研成果的贡献，评选杰出人才绰绰有余，只是国家标准到底是国家标准，贡献再大也不能破格无视规则，所以他让盛明安填了两份表。 一份是中青年科技创新领军人才评选表，另一份是青年拔尖人才评选表，后者一般规定具有博士学位，但标准卡得没那么严，还是有可以破例的机会。 九月底网上报名，经过层层遴选，最后由中央科技部等11个国家部门决定出最终的人选，大概明年这个时间公布，而盛明安那时候也该拿到硕士学位了。 盛明安对这两份评选的渴望不太高，他草草填完表格检查一遍，没有发现错漏便转移话题：“没记错的话，你下周就得出发去核工业西南研究院实习一年？” 陈惊璆的笑容淡了两分，说：“是我的毕业论文被院长看中，导师也推荐我去那边实习。” 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建立了华国环流器1和2号装置，是国内磁约束核聚变领域最先进发达的地方，陈惊璆去那里肯定能学到很多。 “恭喜。”盛明安夸了几句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后知后觉发现陈惊璆意兴阑珊，这才停下来问：“你看上去很不高兴。” 陈惊璆：“没有。” 盛明安仔细观察他，就算再看不懂别人脸色里潜藏的情绪，他这会儿还是突然茅塞顿开，看出陈惊璆的郁郁不乐：“我看得出来，你不高兴。为什么？陈惊璆，多少核物理专业的学生对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的一个实习机会求而不得，你怎么会不喜欢？” 他确定陈惊璆对核聚变感兴趣。 陈惊璆抬眼：“看得出我不高兴，却猜不出我为什么不高兴？” 盛明安指了指他眉心：“你眉头紧皱，表情很烦，呈现出来被我看到，不代表我解读得出来。” 陈惊璆撑着额头，有些烦躁的说：“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在川省！我去川省，而你还在科大，两地相距一千多公里，就算是搭乘飞机、转车，也得几个小时才能见到面。更何况——” 更何况他们还有繁忙的课业和实验，不可能每周两个省来回跑。 “……我们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盛明安茫然：“就这？” 陈惊璆皱眉：“我们会分开。” 那又怎样？ 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不需要像小孩子那样成天黏在一起。 盛明安如是说道：“再说了，就算现在不分开，以后毕业、工作、成家，天南地北，总会分开各自生活——” “成家？”陈惊璆打断他的话，询问：“你有喜欢的女孩？” 盛明安：“现在没有。” 陈惊璆目光直勾勾：“你以后会有？你会跟她结婚生子？” 盛明安陷入沉思，假想了多个可能，最后有些不确定的说：“按照大部分人的正常的人生轨迹，我应该会结婚生子。” 前世命运坎坷，盛外公和父母来不及教导他什么。 等他长大了，同学和同事们相继结婚生子，他们的人生经历告诉盛明安人的一生都要走向结婚生子。 不过前世他身体不好，注定早亡就从未考虑过这件事。 今生的话……其实无所谓，因为结不结婚对他来说都不太重要，只不过按照全球99％的人的正常人生轨迹会是结婚生子，他才这么回答陈惊璆。 盛明安脱口而出的答案甚至从未被放入他人生未来的规划中，却刺痛陈惊璆的心脏，残酷地撕破他长期以来的自欺欺人。 陈惊璆忍不住问：“那我呢？” 盛明安笃定：“你当然会结婚生子！你会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小家庭！” 没有毁容断腿落魄到尘埃里形如垃圾的那些遭遇的陈惊璆，出色至此，何愁找不到两情相悦的伴侣？ 陈惊璆张开嘴，嗫嚅几下，说不出话来，眼前冒出黑白色的雪花点，耳边陡然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脑袋一阵又一阵刺痛，像毒虫匍匐在脑神经上窸窸窣窣地啃噬。 他想着，盛明安以后要结婚，他会向心爱的女孩子奉上那份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情，思及此，强烈而扭曲的痛苦、妒忌和一丝愤恨就迅速席卷心脏。 陈惊璆眯起眼，在极致偏执的情绪影响下反而让冷静占据了大半个躯壳，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盛明安是不是知道他的爱意，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暗示拒绝？ 他盯着盛明安，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结婚生子。永远不会。” 第80章 山巍[12] 陈惊璆喜欢我?! “我永远不会结婚生子，永远都不会！”陈惊璆笃定地说。 盛明安迟疑：“难道……你还喜欢黎骄？” 陈惊璆不假思索：“我不喜欢他。” 盛明安：“是因为你父母，所以你恐惧婚姻和家庭？” 结合陈天鹤和郦裕华这对奇葩父母以及黎骄，盛明安猛然醒悟：“哦对，你喜欢男孩子，所以不会结婚生子。” “你真的不明白吗？”陈惊璆很烦躁。 盛明安：“？” 看着盛明安仿佛永远都不会开窍的眼睛，陈惊璆放任自己堕入绝望的黑潮中，向前一步，两手搭在盛明安的肩膀直白说道：“因为我——” 盛明安点头，全神贯注等待陈惊璆的下一句话。 “我喜欢你。” 砰！！ 像无数炮弹落在我方战壕里带起轰鸣巨响，炸飞无数友方军人，滚滚浓烟伴随烈焰在世界意识里燃烧。 盛明安：‘系统，你能不能别在我脑海里放战争片段？’ 系统：【抱歉宿主，我只是太惊讶了。】 盛明安也很惊讶，他还不至于天真到误以为陈惊璆的告白是对朋友、亲人的喜欢，但是陈惊璆为什么会喜欢他？ 前世他们也认识但陈惊璆没有告白，没有相互喜欢，这一世怎么会产生感情？ 是因为相处时间太多了吗？ “你……”陈惊璆惶恐不安，仿佛等待审判的罪犯。“盛明安，你怎么想的？” 盛明安：“你认真的吗？” 陈惊璆的心凉了半截，却听盛明安继续问：“你确定自己没有弄错？或许你只是缺爱、缺关怀，而我恰好出现，于是你将感情投放到我身上，其实真相是你误解了这份情感？” 陈惊璆一字一句说：“你觉得我会蠢到认不清什么是喜欢吗？盛明安，我喜欢你，是想和你结婚上床的那种喜欢！” 他将搭在盛明安肩膀上的手移动到盛明安的纤细的脖子，轻轻一拢，轻而易举地掌控着眼前人的性命。 大拇指摩挲着盛明安的脖颈，陈惊璆靠近他，鼻尖差一点就触碰了。 “我第一次做那种梦，梦里是你。有时是你穿着第一次救我的白棉卫衣和小白鞋，黑色的袜子，光裸着腿伏在我身下……有时是那次破门闯入我家里阻止歹徒打断我的腿的你，裹着红色外套，漂亮极了。” 陈惊璆推着盛明安，将他桎梏在狭窄的座椅里，俯瞰着他，眼瞳漆黑冷酷，无所顾忌的脱下了所有的伪装，详细描述他那些下流又肮脏的、从少年时代就开始肖想的美梦。 “你以为你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科研时，我只是心无旁骛地欣赏、学习？不。” 盛明安半晌挤出一句话，有些难堪：“别说了。” 陈惊璆已经破罐子破摔，像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就是下流变态，成天肖想你，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心脏快爆炸了，我就是想和你上床，想艹你，想亲你的喜欢，你觉得这是缺爱缺关怀才会产生的错觉吗？我是——我想要你，盛明安！” 盛明安心脏跳得很快，耳朵也滚烫不已，眉头不自觉皱得死紧，试图挣脱陈惊璆的束缚，但那只搭在他肩膀的手如钢铁般坚硬，不管怎么用力都根本动弹不得。 最终，盛明安叹气地说：“抱歉，我没有和你同感的喜欢。” 陈惊璆没有说话，盛明安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突然害怕看见陈惊璆的失望和难过，毕竟陈惊璆是除却外公和父母之外的非常重要的人。 难堪的沉默实在太让人煎熬了，盛明安坐立难安。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听到头顶的陈惊璆冷静的疑问：“……是拒绝我的意思？” 盛明安硬着头皮点头。 陈惊璆松开他：“我知道了。” 就这样吗？盛明安松了口气，抬头说：“你能接受就太好了，你还年轻，又这么出色，以后肯定会遇到很多很多爱你的人……”后世的陈惊璆可是拥有无数迷妹的大人物啊！ “你会拥有别人给予的至死不渝的爱情——！” 盛明安猛然闭嘴，瞳孔紧缩，食指微微颤抖，触及陈惊璆冰冷得像是看待陌生人的眼睛不由感到茫然，陈惊璆的眼神比初见时还更阴翳冷漠，而他已经很久没被陈惊璆用这种目光对待了。 因为陈惊璆总是温柔而包容的看着他。 “不可以当朋友吗？” “在我这里没有朋友的选项。” 盛明安不理解，被陈惊璆不近人情的态度刺到而深感无措，心里浮现一点委屈。 他真的不理解陈惊璆，喜欢和不喜欢会影响到他们的关系吗？就算不是情人之间的喜欢，陈惊璆也是他心里很重要的人啊！ “所以你要跟我分道扬镳，以后都不跟我做朋友了吗？” 陈惊璆下蹲，单膝跪在地上，背脊挺直，仰望着盛明安，捏了捏他的下巴说：“盛明安，你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 盛明安握住陈惊璆的手腕，直直看着他。 陈惊璆受不了，忍不住问：“不能试一试吗？” 盛明安想也不想地摇头，和陈惊璆谈恋爱本来就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中。 陈惊璆沉默几秒，“我知道了。” 陈惊璆收回手，盛明安只好松开。 “很晚了，我还有篇实验论文需要完成，先走了。” 盛明安连忙点头：“你去忙吧。” 说完他便目送陈惊璆离开，等人走得不见踪影了，盛明安赶紧起身上前关门，回来后瘫软在椅子上，双手盖住脸放任自己陷入被告白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中。 房间静寂，时针‘嗒嗒’走了一圈又一圈，晚风吹进来，窗帘飞扬起波浪的弧度。 盛明安终于忍不住：‘系统！陈惊璆喜欢我？！’ 系统：【我正在翻看历史野史新闻和网络小说——难道是因为你代替了黎骄拯救陈惊璆，成为他生命里的光，所以他才会喜欢你？】 盛明安：‘纠正一下，陈惊璆并没有喜欢黎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不可能会喜欢黎骄。’ 系统：【宿主为什么这么笃定？】 之前盛明安分析过，但系统认为那是没有根据的个人猜测，从来没有当真。 比起盛明安的分析，它当然更相信后世学者的论证。 盛明安：‘一，前世的陈惊璆瘸腿毁容被关进疗养院，黎骄和陈青琉应该勾搭上了，他没有对陷于困境中的陈惊璆做出任何援救措施。譬如断腿那次，黎骄也在，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打手上门，黎骄不知道吗？’ ‘陈惊璆很聪明的，他猜得出黎骄不怀好意，不可能喜欢他。’ ‘二，前世的黎骄害了我，陈惊璆绝对不会喜欢他。’ 第二点的分析完全出自于盛明安个人对陈惊璆的信任，他相信陈惊璆更看重他而不是黎骄。 ‘三——’ 盛明安久久不语，系统好奇：【三是什么？】 ‘你以后就会知道。’盛明安不打算说，‘总而言之，陈惊璆前世没有喜欢黎骄，但这一世不仅喜欢我，还告白了，按你所说的，如果是因为我几次救了他而让他产生爱意——’ ‘这是吊桥效应产生的错觉！’盛明安鼓噪的心逐渐冷静下来，下定结论：“陈惊璆他不是喜欢我！因为几次性命垂危的危机而产生的心跳加速、紧张、刺激和兴奋，恰好是我出现并救了他，所以他将这些激烈的情绪转嫁成他对我的情愫。” “是错觉！” 面对盛明安笃定而科学的分析，系统却有疑惑，吊桥效应产生的错误的情愫会让一个男性对另一个同龄男性产生情欲吗？ 不过系统是机械产品，对人类的感情本来就一知半解，很快就被盛明安说服了。 陈惊璆脚步匆匆穿过走廊，下楼梯时遇到沙朗，后者提着打包的饭盒抬手打招呼：“陈哥，晚上开黑不？” 陈惊璆应了声，匆忙走了。 沙朗缩了缩肩膀，拍着脑袋回想刚才抬眼的陈惊璆，有点吓人哈。 陈惊璆回到自己的宿舍，坐在书桌前，手臂的鸡皮疙瘩还没有消下去，手指还在轻微颤抖，他此刻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疯狂又冷静的状态中。 盛明安的拒绝早在意料之中，但是那份求而不得的痛苦却不会因为早有心理准备而减少半分。 梦里无数遍模拟过的拒绝，到了现实中，由盛明安亲口说出，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绞杀他所有的防备。 现在告白看上去很不理智，但陈惊璆演练、复盘过无数遍。 盛明安是as患者，不亲自直白强势地挑明，他永远都发现不了自己的爱意。 可是挑明必须挑准时机，因为as患者意味着他不会接受突如其来的感情，如果是陌生人表白，盛明安早就冷言冷语的拒绝，也就陈惊璆能让他迟疑。 所以这就是陈惊璆的优势。 他在盛明安心里的地位非同寻常，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够长了，盛明安习惯他的存在，将他放置在朋友和亲人之间，趁此机会挑明，强势迅速不可拒绝的扭转他在盛明安心里的定位。 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实习是一个契机。 陈惊璆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离开盛明安一年？！ 如果恰好这一年里，盛明安遇到了喜欢的人怎么办？没有他挡住那些狂蜂浪蝶，一年的时间足够盛明安被骗、被啃得一干二净！ 陈惊璆光是想一想就要发疯。 所以他在临走前挑明，直接告白，冲击着盛明安波澜不惊的世界，然后远离，不咄咄逼人令人反感，留给他空间慢慢反应、回味，之后再时不时跳出来刷存在感—— 陈惊璆严防死守，从数百方案里挑选出最温和的一个，然后充满耐心的编网、等待。 即使如此，他仍会忐忑不安，因无端的揣测而恐慌惊惶。 要谨慎，耐心，冷静…… 陈惊璆按着眉心，反复告诫自己。 *** 陈惊璆去了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盛明安还留在科大，选了潘教授作导师，同时选修数学，经常泡在科大的同步辐射实验室里做项目，基本上没时间联系陈惊璆。 偶尔几次，盛明安得空拨通陈惊璆电话，聊了几句，对方就被那边的人喊走，通话很快挂断。 每当这时候，盛明安就会想起以前陈惊璆主动联系他，以及从不会主动挂断他电话的过往，惊觉陈惊璆平时有多纵容他。 但是陈惊璆现在不会纵容他了。 盛明安有些惆怅。 没人会准时来找他，没人会准点带饭、没人精细照料他的胃，很多次一回头才会发现陈惊璆已经不在身边了。 盛明安一开始确实很不习惯，直截了当质问陈惊璆是不是不想和他维持朋友关系，是不是想借此断了关系？如果是的话，他以后就不打扰他了。 陈惊璆让他开视频通话。 视频里的陈惊璆看上去消瘦不少，精神气不是很足，不知怎的，面色无比苍白，对着盛明安勉力一笑，语气温和的说：“失恋了很难过的，你……总得给我点时间缓一缓，我越是听到你的声音、见到你的人，我就越喜欢你。可你不让我喜欢，我又怕死缠烂打会让你膈应、讨厌。如果你不觉得打扰，那我以后每天联系你好不好？” 见陈惊璆精神气萎靡，盛明安不通情窍的心微微松动，那股一直盘旋在心脏里的若有似无的委屈在此刻烟消云散，严肃紧绷的脸色慢慢松缓，语气也软和下来。 “也不用天天联系，我知道你很忙。我只是觉得分离或许能让你清醒一点……”面对陈惊璆平静的目光，盛明安不自在的晃了晃肩膀，眉头越皱越紧，声音越来越低。 怎么觉得心虚呢？ 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一样，可他只是拒绝了陈惊璆的喜欢。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盛明安百思不得其解。 陈惊璆在视频另一端隔空点了点屏幕，看位置是想点盛明安的眉心。 盛明安：“你生病了吗？” “……你别担心。” “看医生了吗？发烧还是感冒？”盛明安站起来，走了两步才想起陈惊璆远在千里之外的川省，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他只能原地绕了两圈，抓抓头发软声问：“有人照顾你吗？请假了吗？” 陈惊璆露出愉悦的笑：“我没事，真的。” “陈惊璆，注意观察反应堆线圈的稳定和绝缘性能！” “知道了。”陈惊璆扬声回了句，看不够似的望着盛明安，眼睛一眨不眨的，依依不舍、温声细语：“我忙去了。” 盛明安：“你身体熬得住？” 陈惊璆欲言又止：“我没事，你注意三餐定时，不要熬夜，多吃点维生素，我挂了。” 那边催促很急，陈惊璆拖了一会还是挂断电话，留下盛明安一人在那儿眉头紧锁，心中生出愁绪，担忧陈惊璆为了学业太拼不顾身体健康。 他看上去精神头真不太足，还瘦了很多。 才过去不到三个月，怎么变化那么大？ 盛明安：‘系统，帮我定位陈惊璆，看看他为什么瘦了，是不是生病了。’ 系统照做，两秒后回复：【没有生病，确实瘦了几斤。】 盛明安：‘没生病为什么会瘦那么多？’ 系统：【系统搜罗众多情感例子，失恋的人多数食欲不振或暴饮暴食，要么胖了，要么消瘦。定位陈惊璆，检测其身体状态，比较健康。】 瘦成那样怎么可能健康？ 盛明安有点怀疑系统，不过他现下也不能不管不顾飞向川省当面观察陈惊璆，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焦虑，转而问出另一个疑惑。 他描述了刚才对话里产生的疑惑并说：‘我有点愧疚、心虚，为什么？’ 系统从人类情感与理智、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的性格以及他们的关系出发，经过科学严谨的分析后给予答案：【您没有问题，不需要愧疚和心虚。】 盛明安：“我问的是我为什么会愧疚心虚？” 系统：【或许您误会了这份感情，或许您对陈惊璆产生感情。】 盛明安想也不想：‘是我误会了。’ 系统：【哦。】 盛明安把玩着手机，身后有人喊他：“导师叫你去他办公室陈述你的项目研发申请。” “我这就去。”盛明安拿起项目研发申请报告书，前往导师办公室，暂时抛下感情中的疑问。 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 同事甲看了看陈惊璆，不由发出感叹：“陈惊璆，你吃什么秘方长大的？怎么能长这么高？” 陈惊璆：“米饭配青菜和肉，还有青春期多运动。” 另一名同事乙附和：“关键是多运动！看看人家，通宵达旦，精神饱满，工作不出错！身体多健康啊！” 同事甲摆手哈哈大笑：“我可没人家小同学的毅力，工作那么晚还坚持打拳跑步。不过陈惊璆看上去太瘦了，咱别学现在年轻人的畸形审美，太瘦不好看。” 同事丙也是实习生，挺漂亮的女孩子，对陈惊璆有些好感，她凑过来说：“还不是项目太多，我们一来连续忙活一个月没有过休息，日夜颠倒、通宵达旦跑数据更是常态，陈师弟能不瘦吗？” 她甜笑地望着陈惊璆，回想某天实验室聚餐，脱下了白大褂的陈惊璆穿着日常服装，袖子挽起，露出瘦削的手腕和坚硬锋利的腕骨。 那时有醉汉找茬，被陈惊璆一拳撂倒，而她恰好距离近，看见了陈惊璆动作时的肌理纹路，才知他不是干瘦，精壮的肌肉被紧绷的皮裹住，潜藏着惊人的爆发力。 科研项目忙起来是真的要人命，不过通常都会换班均衡实习生的工作时间，但陈惊璆来研究院后一直很拼，经常亲力亲为，还主动揽活。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是人都会瘦。 陈惊璆熬了一天两夜盯一个数据，所以现在看上去精神萎靡。 同事丙主动说：“陈师弟，要不你去休息吧。导师要的那份数据，不如我帮你记录？” 陈惊璆的心思还没完全从盛明安那儿拔回来，愣了一下才摇头拒绝：“不用。数据不难，跑起来不花费时间。谢谢。” 客气而疏离。 同事丙见状颇为遗憾。 陈惊璆转身进实验室观察反应堆所用的线圈的性能，默数着他和盛明安分开的时间，盛明安的态度变化，一切发展在他掌控之中，虽有偏差但都不算太大。 至少以后他频繁通讯不会让盛明安感到不适和抗拒，而他萎靡的精神和消瘦的模样也打消了盛明安的疑虑。 “……” 陈惊璆长舒一口气，不枉他连续一个月加班加点不休息的工作。 第81章 山巍[13] 石墨烯提取技术。 盛明安敲门，助手的脸从电脑后方冒出来：“大神？！” 盛明安：“我找潘教授。” 助手起身领着他去潘教授办公室：“老板在里面。大神，您喝咖啡还是茶？” 盛明安：“不用麻烦了。” 助手失去献殷勤的机会，遗憾说道：“好吧。大神有事尽管吩咐。” 盛明安道谢后，进入办公室，潘教授就在办公桌后方。 “来了？”潘教授抽出桌面文件最上边的一份文件夹，摊开来对盛明安说：“这是你申请的科研项目，导语处最后一句写着‘非常规超导体：石墨烯常温超导的猜想’。关于这一句，你有什么依据？” 盛明安：“只是一个猜想，依据不足以佐证石墨烯的常温超导。”他沉吟片刻，说道：“石墨烯拥有比铁还坚固、比铜的导电性还优越的性能，它本身就值得研究。目前被发现的石墨烯的超导电性虽然需要与其他材料相互作用，但也证明了它具有超导行为。” “石墨烯的超导行为可以用超导电性解释，需要和其他材料接触，根据现有的实验论证和推导，它没有表现出任何作为超导体的特殊。”潘教授说。 “物理理论家的预测，二维材料不同层原子的角度发生偏转会诱发电子穿过薄片从而作用——以某种方式作用。”盛明安耸耸肩：“只是我的猜测。我申请项目的第一研究阶段是石墨烯的商业化提取技术。” 潘教授皱眉：“你是想赚钱？” 不怪他第一反应是盛明安想赚钱，因为石墨烯价格是黄金的16倍，年产20克就能实现市场销售，而石墨烯原材料廉价且随处可见。 然而与此相对的是目前国际上提取石墨烯的成本太高、技术也不完善，以至于上下游产业链没有哪个国家发展出来。 一旦研发出更方便且低廉的石墨烯商业化提取技术，等于坐拥金山银山，连带带起石墨烯相关的技术产业链，届时整个世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盛明安：“您忘了我注资蓝河科技革芯项目？” 革芯项目是下金蛋的母鸡，换言之，他不缺钱。 潘教授说：“我差点忘了这事。如果你只是想研究改进石墨烯商业化提取技术的话，这份项目拿回去重新做，简单点，主题明朗，大概率会通过。如果你有更大的野心，想研究透彻石墨烯的话，我建议你自己组建一个实验室，买一支专业的研究团队，自己拉起项目自己投资。” 盛明安眼皮一跳，直击要害：“得花多少钱？” 潘教授：“呵呵，一两个亿吧。” 盛明安算算自己账户里的钱，革芯才刚开始盈利，分不了他多少钱，倾家荡产都不可能凑足一两个亿。 “钱不够？” 盛明安尴尬的笑笑。 潘教授：“你有一个研究方向、思路和想法是好事，但你现在是实习生，手里没有学生、没有专业的团队，你科研项目就算通过了，拿到资金、拨到一个实验场所作研究，但你也是光杆司令。你一个人得管一切琐屑事，哪来的精力时间把控整个科研项目？” 物理科研项目研发时间漫长而且琐屑，需要依靠一个团队分工合作，越笼统的项目越广泛，有时候还会分成几个小队选不同方案共同研发一个项目结果，确保一个方案报废便可迅速投入另一个方案以节省时间。 不管是石墨烯的提取技术还是石墨烯的常温超导性都是复杂庞大的科研项目，单枪匹马一个人绝对手忙脚乱，只会浪费时间和钱，最终不一定取得成果。 是他太想当然了。 之前的雷达方案、激光装置方案和量子纠错需要大量算法，碰巧遇到最次也是个博士的专业团队，还有光刻机研发，蓝河科技的团队攻克该项目五六年，国内备战十几二十年，这才有他顺利得不可思议的科研之路。 而今没有团队，一切从简，项目从零开始，自然就没那么容易了。 盛明安：“是我心急了。” 他前世光是研发5nm以下光刻机就潜心闭关了五年，华科院没人能比他更具有耐性。这一世有了前世的科研基础和黑科技系统的一点提醒，他就变得浮躁急切，有些目空一切、骄傲自满了。 细思一番，盛明安及时调整心态，拿回自己那份猜想大过实验数据的、不够严谨的科研项目。 潘教授终于露出笑容：“项目不申请了？” 盛明安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潘教授：“虽然科研项目申请不了，但是你在我这儿的毕业课题倒是可以着手准备——石墨烯质量控制技术的改进。” 盛明安愣住，这跟他刚才项目里的石墨烯商业化提取技术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可我没有团队——” “我有一个合作伙伴，开了一个新能源研发公司，底下有一个四人研究团队，正准备攻克12厘米石墨烯提取技术。我已经发邮件向他们推荐了你。” “！！”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外如是！ 盛明安眉眼弯弯，“谢谢教授！” 第82章 山巍[14] 磁分散电弧等离子体! 盛明安已经在潘教授手底下当了四个月的实习生，每天学习和工作相结合，不是盯死数据就是跑数据，忙得不可开交，工作和学习内容也实属枯燥无聊。 不过他乐在其中，不像其他研究生叫苦连天。 繁忙之余的空闲时间，盛明安会上社交软件同陈惊璆聊几句，多数时候碰不到相同的闲暇时间，但不管时间再晚，他们都会互相回复彼此的留言。 盛明安一开始不习惯这种联系方式，是陈惊璆主动并坚持了半个多月，他便也渐渐习惯了。 这天中午，在实验室里盯着量子模拟项目数据的盛明安，耳边突然响起久违的黑科技程序上线的‘叮咚’声：【恭喜宿主完成‘学业有成’成就，解锁黑科技程序第三关卡及奖励。】 【第三关卡小提示：请证明暗物质最有力候选粒子之一，轴子的存在！】 【奖励：‘材料革命——石墨烯的产业化使用’，磁分散电弧等离子体的数值模拟。】 【祝贺宿主完成关卡、攀登学术高峰，不畏艰险，敬科学，敬物理。】 结束语变了？盛明安挑了挑眉毛，不是以前简单一句‘请宿主积极完成关卡’，而是听上去更真诚的祝福语。 “盛神，我来换班。”身后有同期研究生敲门进来说道。 盛明安点头，交代了几句实验进程、科研器械使用以及目前记录的数据变化后，便收拾桌面的草稿本和手机准备离开。 同期研究生瞥了眼他页面还亮着的手机，随口打趣：“跟女朋友聊天？” “什么？”盛明安抬头，见他看向自己草稿本上面的手机聊天页面，于是关闭屏幕回答：“只是跟朋友聊天。” 同期研究生已经看见聊天界面最上面的联系人称呼‘哥’，天天捧着手机跟记录日记似的发文，除了科研就只在收到回复时变得表情生动，而且又喊‘哥’、又说是朋友，成年人懂的都懂。 “我明白。”同期研究生比了个‘ok’的手势说：“事关隐私，我不会到处说的。” 她只是没想到盛明安的性取向会是男性。 话说谁这么牛逼摘下盛神？ 要是认识的话，说不定能取经。 同期研究生古怪的表情让盛明安感觉不自在，他摇摇头到茶水间等外卖，一边走一边回想黑科技程序的关卡提示和奖励。 解锁第三关时，黑科技程序给予他一个奖励、一道关卡，都是笼统广泛的大课题，需要一步步完成‘学业’、‘事业’等光环成就。 ‘学业有成’应该是指毕业。 不过从他拿到毕业证书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个月，黑科技程序才判定光环成就达成，不知道通关影响因素发生了什么变化才导致时间延迟大半年。 盛明安喝了两口黑咖啡，苦涩的味道迅速在舌尖蔓延，成功起到提神醒脑的效果，但也让他眉头忍不住紧蹙。 以前喝两大杯苦涩的黑咖啡面不改色，现在喝两口就受不了了。 盛明安思索他变得喝不惯黑咖啡的原因，应该是从去年进蓝河科技研发光刻机开始，整整一年多，在陈惊璆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改掉每天空腹喝黑咖啡的习惯，由浓茶替代咖啡提神醒脑的作用。 实验室的茶水间只有咖啡机，茶叶前几天喝光了，只剩下一些没提神效果的花茶。 盛明安倒掉咖啡，下单买了绿茶，心想如果陈惊璆在的话，一定会提前冲泡好茶水放置在他工作岗位的左右。 收回发散的神思，盛明安将注意力放在黑科技程序的关卡和所谓的‘奖励’，首先是暗物质的候选粒子。 暗物质是物理理论上一种可能存在于宇宙中的不可见的物质，是宇宙的主要组成部分。1922年由天文学家卡普坦首次提出‘暗物质’的概念，之后被物理学家们以各种实验间接论证其存在但无法直接证明、观察和捕捉。 20世纪70年代，粒子物理学家研究出粒子标准模型，很好的描述了目前已知的基本粒子三种力（强力、弱力和电磁力）及其组成物质，但中子中性而夸克内部带有电荷且电荷被某种不知名原因影响而呈现均匀分布的状态。 标准模型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于是又有物理学家作出粒子内部存在某个迄今未知的磁场遍布空间抑制了中子的不对称性的假设，由此猜想进行调整粒子标准模型，允许该磁场的存在，进而得出存在一个新粒子的理论。 该新粒子被命名为轴子。 轴子几乎没有重量，目前无法被观测，但数量无限多。 人们意识到轴子的存在可以用来解释宇宙标准学模型中缺失的将近85%的宇宙质量，如果证明了轴子的存在，就能解释暗物质的来源以及宇宙中主要的物质组成成分。 简单点来说，人们通过解释粒子内部的基本力和物质组成类比宇宙标准模型，通过假设粒子内部存在的某个磁场、某种新粒子，进而推断出宇宙中的暗物质。 因为无论是微观还是宏观世界的作用力都相似，彼此建立起来的标准模型可以互通有无。 理论上而言，轴子一定存在，但这个假想粒子只是‘可能’是构成暗物质的潜在粒子之一！ 所以黑科技程序说的是‘暗物质最有力候选粒子之一’而不是‘暗物质粒子’这个肯定的答案，真是该死的严谨！ 目前全球各国都在建立相应的暗物质粒子探测装置，华国15年发射的dampe（暗物质粒子探测），可能这么说不认识，中文名‘悟空’就应该熟悉了。 其次还有世界最深地下室的‘熊猫计划’实验探测器于去年完成升级，也是探寻暗物质的大型机器装置。 国外还有欧洲大型强子对撞机、国际多国联合合作的新型探测器xenon1t等等。 以上是不同装置、不同方式寻找暗物质的途径，而证明‘轴子’的存在无疑可用德国的alps装置、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cast装置（世界最灵敏的轴子望日镜），或者国内‘熊猫计划’实验探测的轴子晕望远镜。 除非亲自参与这些科研大工程项目、得以操控大型科研装置，否则光凭文献和软件模拟，绝对不可能捕捉到‘轴子’。 这一关着实很难！ 盛明安暂且将其放置处理，转而看向下面的材料革命，磁分散电弧等离子的数值模拟？ 这跟石墨烯提取技术有什么直接联系吗？或者有什么直接作用？ 黑科技程序总不会给他没用的提示。 盛明安若有所思，陷入头脑风暴中，从等离子体工艺制备石墨烯的方式联想到目前已有的几种技术。 射频感应加热等离子体、微波加热等离子体，是热解碳氢化合物合成石墨烯的技术，但耗能太高，产品均匀性低和稳定性不足，存在非常明显的技术瓶颈，不能实现石墨烯的大规模产业化生产。 “磁分散电弧等离子？”盛明安喃喃自语：“热等离子体的技术，因为等离子体的导电率随温度升高，电弧自动收缩，要求石墨烯合成在瞬息之间……” 大面积均衡加热难以准确控制，最终导致成品性能不足。 要想低成本、大规模生产就得解决产品均匀差和能耗高的技术缺陷。 但不管是那项技术都主要涉及到热等离子体的原理，利用高温下的热等离子体条件实现复杂的工艺过程。 而实现热等离子体最常用的方式之一是电弧热等离子体。 可是热等离子体分散状态下必须达成大面积而且密度均匀分布的条件，也是当下亟需解决的技术难题。 简单点来说，采用热等离子体技术合成石墨烯是获得石墨烯的方式之一，而通过解决热等离子体电弧分散状态时的不稳定、不均匀性等问题，就是实现高质量低成本、产业化生产石墨烯的重要途径之一。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实现电弧热离子体的技术缺陷？ 草稿本已经被画出了完整的树状图，盛明安的目光又回到树干最初的‘磁分散电弧等离子体’，猜测这大概就是解决难题的提示了。 这时外卖到了，盛明安收起草稿本，吃完午饭，回到实验室继续原来的工作。 他分配的科研项目是光量子纠缠态的制备和观察实验，正进行到快要收尾的部分。 光量子纠缠态是潘教授负责的一个国家科研项目，大项目衍生出数十个小项目，盛明安领队的小组就分配到了其中一个。 光量子纠缠，被誉为鬼魅似的超距作用，原理是来自同一束光的两个光子分离后，其中一个光子无论作出任何行为，另一个光子就算远在宇宙尽头也会作出一模一样的行为。 物理学家们至今无法解释光量子纠缠，将其归纳入量子力学并通过该理论研究光通信技术。 实验通过半导体蓝光激光器测量光子对比度，并通过该测量方式验证贝尔不等式。 同期研究生是女孩，叫李楠。 李楠见他来了就主动让开位置，同时将她中午一个小时内的数据记录同上午盛明安记录的数据归纳后的草稿递过来：“激光的聚焦和光路调节都按照之前模拟设定的数据设置好了，晶轴方向调成竖直，得出来的干涉条纹如下——” 她调出电脑存档的截图，黑色的图片上出现整齐的白色条纹。 “但是测算过后的数据不太对，我找不到问题所在。” “我看看。” 盛明安接过李楠的草稿，结合干涉图反复看了两遍，终于察觉到异常之处：“纠缠度有点低。” “是吗？”李楠惊讶的凑过来看，心里一番计算后才难以置信的说：“居然是这里出了问题？！那现在怎么办？” 盛明安沉吟，道：“在转换光路这里加入主辅两块晶体补偿走离的光子。” 李楠顺着他给出的建议琢磨片刻，眼睛发光：“精妙！” 实验大体方向和步骤没有问题，就是容易忽略一些微乎其微的小问题，需要十足的耐心、细心和统筹全局、洞察每个步骤的错漏之处。 简而言之，一句话概括，物理是门严谨的学科。 盛明安环顾实验室一圈，没看到本应该留在实验室里的另一道身影：“张朝人呢？” 李楠撇嘴：“上午又请了病假。” 盛明安挑眉，他这小组一共三人，李楠、张朝都是他的组员，大家搭伙做一个项目至今也有三四周了。 当他问张朝能不能简单的完成单模光纤收集，而张朝对这个名字一脸茫然，盛明安就知道这是一个靠钻研、以及大学各种加分赛事而成功保研或考研的投机者，科研的事靠不上了。 不过张朝一开始在实验室打下手和跑腿时，表现还挺勤快，直到最近的一周，项目临近尾声，实验室基本找不到他的人。 刚开始是迟到，然后缺席半天工作时间，不是生病请假就是家里有事。今天更夸张，直接请了一天的假。 李楠耸肩：“反正是小组项目，现在项目结尾，他不用担心被替换，当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缺席了。”她忍不住抱怨：“没出什么力就想分杯羹，做人不要太会经营！” 科研工作中难免会遇到浑水摸鱼的搭档，至少张朝不是坐享其成的领导。 遇到什么事没干却抢走果子和荣誉的人，那才真正让人想吐血。 盛明安：“实验刚开始几天的通宵盯数据是张朝自告奋勇完成的，现在项目进入尾声，他在也没事干。有事忙的话，请假也没什么。” 他倒并非完全不通情理，如张朝这类人的舞台在社交、在外面的天地，实验室和科研项目只是丰富履历的装饰。 而且张朝情商高，知道后期的实验帮不上忙，所以最开始琐屑、繁忙、四班程序化的工作都主动揽在自己身上了。 李楠不赞同，但也没多说。 盛明安笑了笑，准备收尾工作。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声音：“盛神，李大美女，我来啦——”张朝人没进来先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李楠吓了一跳，问张朝来多久了。 “刚来。”张朝看向李楠，笑嘻嘻：“怎么？李大美女背后说人坏话？” 李楠：“谁乐意说你坏话。”她刚才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张朝：“我摆了几杯烧仙草放在茶水间的冰箱里，你们等会拿去吃吧。啊对了，盛神，我看你喜欢喝茶，茶水间的茶叶又喝光了，所以我买了新的茶饼放进去。” 盛明安一愣，说：“多少钱？我发给你。” 张朝摆手：“不用，就一点心意，因为我在项目里帮不上忙，也不太好意思……” 他挠挠头，身材有点圆润，笑呵呵的样子有点像弥勒佛。 浑水摸鱼还恬不知耻和羞愧反省尽量弥补的做法还是有差别的，至少李楠脸色和缓不少，对张朝的怨气瞬间散开。 盛明安也不由高看张朝两眼，情商果然高啊。 他前世遇到过这种人，也遇到过将别人成果据为己有还趾高气昂的人，毫无疑问前者过得顺风顺水，后者被一个举报丢了饭碗和名声。 遇得多了，盛明安就知道张朝这种人的处理手段就叫情商高，他们最适合作公关或人事部门。 李楠走到一边盯数据，张朝则悄悄走到盛明安身边低声说：“盛神，谢了。” 盛明安：“？” 张朝：“刚才帮我说话。” 他刚才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盛明安如是想，‘嗯’了表示回应。 张朝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其实在门口偷听到盛明安的发言，他内心还是挺感动的。 因为自知天赋不足，不是搞学术的那块料，所以张朝很早就开始经营人脉，钻研保研的路子，也的确如盛明安猜测的那样，他是抱大神大腿参加各种加分竞赛才考研成功。 虽然投机取巧但确实付出努力的汗水，只是这做派一直不受正经搞学术的学者待见，张朝便尽量揽活干跑腿的事。 以前一直被呼来唤去、冷眼嘲讽，这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学术学者肯定付出，还是正面的评价，还是比他以往抱的任何一条大腿更粗、更牛逼的大神。 张朝偷偷观察盛明安的侧脸，心想这就是真正的大神，实力非凡、宽和包容。 “我其实……最近在忙创业。” 盛明安回头：“啊，是吗？” 张朝点头，颇为激动的比划手脚：“就是作校园求职类的app，做第三方猎头。” 第83章 山巍[15] 黑金团队。 盛明安：“中介？” “也可以这么说。”张朝拿出手机给盛明安看他和他的团队做出来的简陋的app：“国内互联网用户在这几年里疯狂增长，求职app一个接一个冒出头来。我查过做校园app、大学生app这一块的，国内还没有那么多，日结兼职、短期兼职……” “国内成熟的求职app一般只招收长期合同工，但是学生没时间、又想挣点零花钱，有些工作人手不够需要短期工，只能通过中介，但是中介的消息来源、人脉渠道和个人精力都是有限的，他们只能局限在某个小区，最牛逼的中介也就是一个城市的人脉，可我国那么多城市，16亿人，数据可观啊。” 张朝这野心，挺大啊。 不过软件、服务器架构和融资都还算简单，这些都是第一步，后续的运营才是最困难的地方。 一个产品做出来，投入市场，如何获取盈利，这是最终目的、也是最难的关卡。 盛明安想了想，没有询问张朝的后续想法，他不打算掺和。 不过下一刻目光定在张朝滑过的一个500人科研大群，当即来了兴趣，他抬手就问：“这是什么科研群？” 张朝看过去：“哦，什么都有。” 盛明安：“？” 张朝：“物理、数学、化学、医学，什么科目都有，科大、水木、金大……国内985、211的重本学生，最低档也是个硕士，还得发表过一两篇sci，有过独立完成项目经验的，有时候想挣点外快就会联系我，哪些研究所需要短期熟手、哪些科研公司外包项目，我就帮他们接头。而且人多，缺人手还能迅速组队。” 厉害。盛明安在心里感叹，他以为张朝目前还处于小打小闹的阶段，谁料他手里的人脉竟然已经这么广！ 而且都是质量很高的高知人才！ 要知道企业外包项目一般都交给国内知名高校教授或熟悉的团队，张朝能被这么多企业信任，足见其能力有多强。 盛明安夸张朝厉害，张朝反而不好意思：“没有那么厉害，其实外包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工作，比如程序外包就是帮忙查错补漏找bug。” 盛明安心念一动，“你能帮我留意一些人吗？” 张朝：“盛神您想外包？” 盛明安：“我想组个科研团队。” 他心想着手里总得有个好使唤的科研团队，比起加入研究所做事会更灵活方便，因为他不知道黑科技什么时候会突然发布新的通关关卡、内容又会涉及到什么样的科学大工程。 而科研项目势必要先申请，还可能被打回，不予通过。 想想实在麻烦，还不如有一支领薪水的团队为自己打工。 张朝：“没问题！您说您的条件。” 盛明安快速说完他的条件，然后问：“可以吗？” “……”张朝犯难：“盛神，您要求太高了。至少一篇《自然》或《科学》一作，至少跟过一个科研大项目，门槛还是博士，这个条件随便哪项挑出来放求职市场都是被疯抢的大神。” 盛明安也知道他标准高，不过他不会降低标准。 “不着急，你慢慢找，帮我留意人就行。” 他的资历、家产和学历都还不够吸引人，所以只是让张朝帮忙留意人才，不是说今年之内必须完成。 张朝：“那行。有合适人选，我介绍你们认识。” 盛明安：“多谢。” 张朝挺客气的表示没什么，盛明安笑了笑，继续项目收尾，全神贯注的投入后，效率飞快，当晚就结束了项目并开始写总结报告，检查两遍，无误后发送到潘教授的邮箱。 潘教授检查了项目的完成度以及报告，给予他们全优通过的评价。 “上次我说的新能源研发团队已经回复我发送的邮件，做好了相关的工作调配，就看你什么时候赴任。” “我什么时间都可以。” “那就这两天？” “好。” 事情就这么简单定下。两天后，盛明安随潘教授出发前往苏省海陵市一家名为黑金能源科技的公司。 石墨烯别称‘黑金’，即比黄金更珍贵。 这家能源科技公司在市面上主要是研发清洁能源以及未来的新能源材料，以‘黑金’为名，可见它的研发方向主要是石墨这一块。 石墨烯新能源电池、石墨烯超导、石墨烯芯片……等等都是近几年来能源和材料这块的流行概念，普及全球，很受欢迎。 黑金能源科技老总姓丁，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丁总和潘教授是多年好友，潘教授的团队都曾经做过黑金能源科技几个势头不错的项目，所以潘教授推荐一个学生过来，丁总没怎么犹豫就给了这个人情。 当他发现这学生名字叫盛明安，物理学术界内冉冉升起的新星，跟捡了宝似的高兴。 黑金能源科技公司。 丁总亲自到门口接见潘教授：“潘老，您可来了！我前几个月刚得到一块白毫银针的茶饼，一直珍藏着就等您这样的知音品它。” 潘教授很喜欢喝茶，一听是白毫银针茶饼，登时就来了兴趣。 “等等——”潘教授停下，转身招手：“明安，过来。” 盛明安上前，潘教授对丁总介绍了他：“我带来的学生，先跟团队熟悉一下。” 丁总伸手：“盛神！如雷贯耳啊！别说是物理界、学术界了，您在我们这些科技公司里也是闻名遐迩！” 他语气里满满都是真诚的感叹，没有丝毫作假，发自真心。 盛明安不知道，可丁总清楚得很，那什么量子纠错、超短激光跟他们关系不大、利益不是直接挂钩的，可光刻机不同！ 光刻机带来的利益时肉眼可见、财源滚滚而来！ 业内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死蓝河科技的幸运，要知道蓝河科技在盛明安入驻前只有一个‘革芯’项目拿得出手，还被鸿芯打压得很惨。 盛明安进蓝河科技，接手‘革芯’研发一年多，光刻机样机搞出来了，直接打破欧美半导体行业的霸权局面，为华国争光不说，蓝河科技的股票跟坐火箭一样飞速上涨。 估摸过不了几年，蓝河科技就会成为国内半导体龙头老大，未来超过高通、英特尔、ibm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丁总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所以得知潘教授推荐的学生就是盛明安之后，丁总无比庆幸他不顾公司内其他人的阻挠，坚持给潘教授这个人情。 盛明安加入石墨烯研发团队，说不定全球第一个实现产业化生产石墨烯技术的公司就是他的黑金科技！ 盛明安回握丁总的手：“您好，您谬赞了。” 丁总：“一点都不谬赞！一点都不！哦对，去见团队，您二位跟我来，我们的研发团队在楼上，负责攻克石墨烯规格制备技术的团队刚好也都在。” 他一边热情介绍一边脚步飞快向前走，生怕盛明安和潘教授反悔跑路似的。 三人来到十楼一个约莫两百平左右的空间。空间分别被规划成实验室、材料室、休息区、茶水间……等等，实验室内一尘不染，实验器材一应俱全，四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正在尝试新的石墨烯制备技术。 丁总将他们都喊出来，一一作了介绍。 带头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美丽女人，叫陆音。她身后三个团员则都是男人，最年轻也有25、6。 陆音：“盛明安？我知道你，大神、物理天才。”她颇为爽朗的笑了几声，落落大方的说：“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 盛明安点点头，作自我介绍，完了就看向陆音身后的实验室：“你们在做石墨烯的机械剥离？” 机械剥离是提取石墨烯的最简单方式之一，制作简单但产量极低，所以很多企业都不会选择这种方式进行石墨烯提取。 “是。我们考虑使用行星式球磨法和立式搅拌研磨法这两种机械球磨法制备石墨烯，制备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就是我们目前正在尝试攻破的。” 制备石墨烯有机械剥离、氧化还原、化学气相沉积法（cvd）等，陆音从机械剥离法入手，考虑用两种球磨法制备，但过程里遇到的一些技术缺陷还在攻陷中。 “现在就让我看没关系吗？”盛明安问。 陆音：“没事，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团队成员了。正好你刚来，说不定灵光一闪就帮到了我们。” 盛明安喜欢跟坦诚的人打交道，于是答应邀约，向前两步，突然想到潘教授还在便回头：“教授……？” 潘教授：“忙去吧。” 盛明安应声，便迅速和陆音团队就石墨烯提取技术进行交流，而潘教授则跟着丁总到楼上叙旧去了。 经过几天相处，盛明安弄清楚黑金科技实验室的结构、团队每个人的能力以及最主要的研发项目进行到了哪一个步骤。 掌握基本情况后，盛明安很快融入团队，只是一开始跟着陆音的方案走，而不是盛气凌人的争夺主导权，或是更改黑金一直以来的科研方案。 虽然以他的名气要求研究团队放弃手中研发到一半的方案改而跟随他，黑金科技一定会答应，但盛明安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他了解科研方案进行到一半所耗费的精力、人力和财力。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也想知道陆音的机械剥离方案有没有可能实现石墨烯的大规模生产。 时间的脚步悄然来到了2月份，初春，空气湿润，绿芽悄然冒头。 黑金科技，石墨烯大尺寸制备研发团队实验室。 陆音紧张的盯着pfc3d软件模拟的研磨装置，等待结果出来。 石墨烯机械剥离法之一的研磨法，基本步骤是选用分散剂分散石墨，得出最佳浓度的石墨烯，再选用研磨装置进行制备。 其中涉及到三个重要的工艺参数即分散剂、磨球直径和搅拌转速。 简单点来说就是一个不断溶化石墨获得单层石墨的过程，先进行溶化，获得几位数的石墨叠层，此时的石墨叠层、即片与片之间的范德华力强到无法用任何分散剂溶化。 于是进入下一个步骤，利用磨球装置中的磨球磨断石墨片和石墨片之间紧紧相连的范德华力，通过力、磨球直径、能量等数据计算出磨球直径参数，最后利用软件模拟出转速，并验证。 经过无数次的实验模拟、实物实验，他们已经确定最佳分散剂和磨球直径这两个参数，就等待转速这个参数的验证。 盛明安单手放在白大褂的兜里，左手捏着一支钢笔，拇指顶住笔帽边沿，‘咔哒’、‘啪嗒’，笔盖被推出、推回闭合的声音。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直直盯着屏幕。 陆音忍不住问：“明安，你觉得我们会成功吗？” 盛明安：“我不知道。” 陆音：“你总领团队研发光源技术，在验收的那一刻不紧张吗？心里没数码？” 盛明安：“说不紧张那就是骗人了。统领整个科研项目，心里肯定有数，但是有数和结果是否成功不能相提并论。就算我心里百分百有数，结果也有可能失败，因为总有不可预料的意外发生。” 陆音：“你通常怎么处理意外状况？” 盛明安：“接受，查错，重新开始。”他摇摇头：“科研没有时间让你自怨自艾，心态敏感不适合科研。” 搞学术就是要严谨理智，感情细腻、心态脆弱可是承受不起一次次失败的打击。科研就一个字概括，‘赶’。赶时间、赶精力、赶金钱，所以没时间浪费的。 陆音瞥了眼盛明安，见他果然淡定，不露声色，不由佩服他年纪小小就比入行十几年的自己还宠辱不惊、镇定自若，就这份心力，以后肯定是物理界大牛！ “你说的对。不过我还是希望结果顺利，大家能过个好年。” “陆工，数据跑出来了！”团队成员喊道，“等等——出了问题，参数有误，模型坍塌！陆工，您快来看看！” 陆音赶紧快步上前看，紧急情况通过团队成员口述，坍缩之势向无可挽救的方向倾斜，众人束手无策。 盛明安将钢笔别回口袋，仰头看向光屏，十几天辛苦付出的成果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参数瞬间土崩瓦解。 团队成员如丧考妣。 陆音振作精神，鼓励众人，但是下午就被丁总喊上楼开会。 说是开会，实则批评。 毕竟科研烧钱，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会让企业领导层失望，重新评估团队和项目是否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陆音从领导层那边下来后，脸上愁云密布，傍晚便对着团队宣布了一个坏消息：“因为我们迟迟交不出满意的成果，公司决定砍掉我们团队研发资金60%。” 话还没说完，团队成员已经哀嚎：“本来经费就一缩再缩，扣扣搜搜根本不够用，现在又砍6成，还搞什么搞？！” “就是啊！陆工，您不能劝劝丁总？” “黑金科技就是生产石墨烯衍生材料研发产品，丁总现在不支持石墨烯制备技术，难道要向国外购买？” 陆音脸色很难看：“还有更坏的消息，如果我们不能用这剩下的40%资金研发出成果，整个团队原地解散。因为人家已经找了一支新的研发团队，领队是苏省金大成名已久的教授。” “！！靠！丁总卸磨杀驴太狠了吧！” “这……好歹我们在黑金科技干了四五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我们还为黑金科技研发出2厘米规格的石墨烯！” “我们找丁总要个说法？” 陆音叹气，头疼得不行，无意间瞥见一脸平静的盛明安，仿佛游离于世间之外，，思及他的天赋和才能，不由心念一动，主动开口：“明安，你有没有什么方案……或者思路针对大规模制备石墨烯的项目？” “嗯？”盛明安愣了两秒，回神说道：“是有一个方案，你要听吗？” 陆音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小心翼翼：“敢问您这方案准备多久了？” “几个月了。” “！！”陆音：“是不是我没问，你就没打算说？” 盛明安慢吞吞：“不是，我本来打算这两天找个时间提建议……” “不用找时间了，就现在，我有空。”陆音迅速打断他的话。 盛明安抬起眼皮：“你之前的方案？” 陆音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其实知道那个方案不行。” 第84章 山巍[16] 陆音：“实验越到后面，一些参数异常越明显，我心里有数，只是结果没出来不肯放弃罢了。”她摇摇头，和颜悦色道：“你说说你的思路。” 盛明安：“你对电弧热等离子体有没有了解？” “你是说热等离体子石墨烯制备？”陆音沉思须臾，说道：“没有太多了解，不介意的话，你展开来说说——我们先到外面去。” 两人便转移到实验室外面就电弧热等离子体的思路进行延伸和讨论，直至深夜降临，黑金科技大楼的灯光几乎全熄。 实验室之外的小间会议室里灯火通明，隐约盛明安说：“……磁作用电弧等离子体，尝试获取大体积、参数均匀的等离子体。” 陆音忍不住打了哈欠，困顿的灌下一大半的黑咖啡试图提神。 盛明安：“要不明天再说？” 陆音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通宵更是常态，这会儿估计撑不住了。 陆音不好意思的道歉：“那就明天再聊，不过我懂你的意思，我觉得可行。” 盛明安收拾草稿本，陆音跟着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盛明安忽然说：“我想继续完善我的方案，需要借用实验室里的器材。” 实验室是科技企业重地，出入通常都有权限限制，哪怕通宵工作，除了几乎无处不在的监控，还需要团队队长的权限允许。 陆音便说：“我记住了。”言罢就挥挥手走了。 盛明安留在实验室里，只有他一个人面对那些银白色的冰冷机械，四周围空荡冷寂，若是换作普通人此时应该会产生一两分孤寂之感。 但盛明安早已习惯。 前世他总是独自一人留在实验室里，陪伴着他的是无数机械运作的微弱声响，而他沉迷于微观世界里的神秘和未知，从来不会感到孤单。 黑金科技的实验室里有一台实验探测装置，不仅可以实现晶格中插入原子，还能同时探测出材料的超导性能，准确分析出实验所用任一材料的超导波状态并呈现出数据、图形等等。 总而言之，是非常实用的装置。 盛明安准备做一个寻找石墨烯超导性的实验，其实是复制日本东北、东京两所大学去年共同合作完成的一个晶格插入原子发现超导现象的实验。 实验很简单，在两层石墨烯之间的晶格里插入钙原子，结构类似夹心饼干，可以实现超导性。 他先在软件上设计晶格插入结构，计算所有数据很快通过设计方案，然后根据方案进行实验，顺利得到石墨烯钙原子石墨烯的结构。 接下来是测验这个结构的超导性，获取可用数据进行分析。 等待的过程中，手机铃声响了。 盛明安拿起手机一看是陈惊璆来电，有些疑惑他怎么这么晚了还打电话，难道出了什么事？ 他接通视频电话：“陈惊璆。” 手机屏幕出现身穿白大褂和口罩的陈惊璆，他勾住口罩的上边往下一拉，露出淡色的唇和白皙的下巴。 “出了什么事？”盛明安问。 “没事不能找你？”陈惊璆拉了张椅子坐下，手机放在支架上，手肘撑在桌面，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搅着茶杯。“还在实验室？” “嗯。在做一个关于石墨烯超导的实验。”盛明安打量陈惊璆的背景，看环境也是一个实验室：“你也通宵？” 陈惊璆一笑，举起茶杯对盛明安隔空一碰：“在盯一个材料合成反应，隔一段时间采集图像和数据频率就行，大概得十七八个小时。” 盛明安：“所以你现在很无聊？” 因为无聊所有找他视频聊天？ “不是。” “那为什么大半夜视频我？” “因为我想你。” “……” 盛明安抬眼看向视频窗口，不知是灯光的错觉还是视频软件加了美颜功能，他忽然觉得陈惊璆格外帅气。 他审美还算正常，初见陈惊璆就能get到他的脸，但是一直以来的欣赏都心如止水，没有格外的偏爱。 这一刻，他却被陈惊璆蛊到了。 虽然很快回神，但不可否认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盛明安抬手抵在额头上，挡住对视的目光，含糊的回应了一声。 陈惊璆看到盛明安还是逃避、拒绝，心里不免惆怅，还是主动转移话题：“我看你团队里的陆工发朋友圈，夸你努力勤奋主动加班，这才知道你准备通宵，所以打个视频电话陪陪你。” 盛明安退出视频，进入朋友圈果然看到陆音发的朋友圈，还配上一张他在实验的照片。 照片里，他穿着研究所里的白大褂，单手捏着一块石墨，黑色的石墨和他的手指在灯光下仿佛会发光。 陆音平时的爱好是摄影，所以她随手抓拍就拍出了盛明安那股清且冷的气质。 盛明安盯着照片看了好半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目光向上，瞟两眼陈惊璆，惊觉不对劲的地方—— “你怎么会有陆音的微信？” 陈惊璆顿了一下，随即微笑：“我认识黑金科技的丁总，曾经吃过饭，加上联系方式，饭局上还有陆工，我想都是同行，多个朋友多条路就加上了号，没想到你后来会那么巧进黑金科技。” 盛明安半信半疑：“是吗？” 陈惊璆好笑道：“不然我从什么渠道加到陆工的联系方式？” 黑金科技在苏省，陈惊璆在川省，两地相隔千里，除非曾在工作场合遇见、熟识，否则确实很难加上联系。 如此细思一番，盛明安便信了陈惊璆的说辞。 话正说着，盛明安突然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并起身说：“超导性能的数据出来了，我先去看一看。” 陈惊璆：“去吧。” 他目视着盛明安离开镜头范围，这一离开便是两三个小时内没有再回来。 同样都是科大物院生，同样在研究所里实习，陈惊璆理解盛明安实验的忙碌，便也低头静静做自己的实验计划，完成过程方案，而这实验与他的研究生毕业论文有关。 手机放置在前头，视频通话还在继续，一方小小的铁块、看不见的电子数据连接着相距千里的两地，和两个人。 陈惊璆偶尔会抬头看一眼手机，寻找盛明安的身影，有时会看得出神。 似乎对他来说，盛明安的存在是他枯燥漫长的学术研究中唯一的色彩、乐趣。 这厢实验室里的盛明安正在小心记录数据，观察结构的导电性、剖析电子对的自旋定向，寻找并求证石墨烯电子对里的p波状态。 什么是p波状态？ 这就需要从超导体的特性说起，传统的超导体中每两个电子结成‘库伯对’产生一种无电阻效应，即人类追求的超导性能。 库伯对中两个电子的配对方式决定超导体的种类，其中一种分别指向上方、下方的两个电子平行移动便被称为s波超导体。 s波超导体是最常规的一类超导体，其超导材料通常是铁、汞等。 随后人们发现了d波超导、p波超导，其中p波超导自被发现后便一直陷于研究困境，因为其主要的超导材料是一种晶体过大、难以研究的钌酸锶晶体材料，至今无法证实这个状态存在的类型证明，以及深入研究。 但就在去年年末，由一支剑桥大学的研究团队公开发表在《自然》的一篇论文表明借由铜酸盐超导材料耦合石墨烯可激发石墨烯本身具备的超导性，并分析出该超导性很可能是p波状态。 换句话说，石墨烯的超导性很可能就是p波状态。 如果能够证实石墨烯产生p波超导性，那么就可以将石墨烯作为一个完整的大范围展开来研究超导性、探索超导性能及其装置等等。 盛明安就是想研究一下石墨烯的p超导，深入了解石墨烯的超导特性。 他同时进行两个实验，谨慎地将数据输入软件中做一个石墨烯相关的电子对数模，无数六边形形状的碳原子相连铺开形成单层石墨片的模型很快跃然屏幕。 盛明安迅速保存模型，然后进入下一组数据建模。 实验室静得只剩下机械低闷的运作声响，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盛明安始终伫立在实验装置前面，没有回头看一眼手机，太过投入以至于忘记了他和陈惊璆的通讯。 陈惊璆有时起身收集一下数据和图像，多数时候都留在屏幕跟前，执笔工作。 根据所有收集到的数据、模型，盛明安先对石墨烯p波超导体的隧道谱和平均电流进行理论计算。 特定条件下，石墨烯自身可激发出超导性。 这在物理学术界中一直是普信真理，可惜没法持续石墨烯的这种超导性。 结束复杂的理论计算统计，盛明安抬头看扫描隧道显微镜装置采集到的图像，每个图像都有着非常明显的材料电学特征。 他准备分析这些电学特征，从中析出属于石墨烯的超导性。 盛明安采集图像数据信息时，想起手机视频通信对面的陈惊璆，赶紧回头查看，惊讶地发现通讯还在继续。 而埋头写算的陈惊璆似有所觉，恰好抬头看到拿起手机的盛明安。 “结束了？”陈惊璆放下笔问。 “没那么快。”盛明安找了个抬头就能对视的角度搁置手机，指着一系列的器械装置说：“证实石墨烯具有超导性不算难，难的是石墨烯的超导性具体是什么，怎么证明。” 这角度能让陈惊璆看到一部分的图像采集，他来了点兴趣，询问：“这是隧道谱？” 隧道谱顾名思义就是电子穿梭隧道现象。 盛明安一聊起这些就有点刹不住，尤其倾听者还是让他非常放松的陈惊璆。 他说：“这个实验可以证明石墨烯本身具有超导性，它和铜酸盐氧化物耦合后激发出超导性，结果会被观察并记录。大部分铜酸氧化物都是超导体，而且是已知的、具有明显超导特性的超导体。通过扫描隧道显微镜可以观测到两者耦合后的超导性……” 因为铜酸氧化物的超导性是已知的，那么只要计算出铜酸氧化物那一部分发生的超导性，剩下就是石墨烯的超导性。 结果会出现三种可能：石墨烯不具备超导性。石墨烯具备与铜酸氧化物相同的超导性。石墨烯激发出超导性，与铜酸氧化物的超导性区别。 结果是第三种。 盛明安小心翼翼地记录他观测到的电子对图像，“观测隧道谱就是观测电子相互作用的配对方式，它们的状态会随超导性的不同类型而改变。所以观测到超导下的自旋状态的电子就可以分析出超导体的超导性——” 计算到关键时刻，盛明安顿住话语，屏住呼吸，全神贯注，态度谨慎，精神绷紧，但见光屏中迅速建立起一个坐标系，坐标系之上是一个个山峰状的图像。 图像从上到下呈红、黄、绿蓝等渐变色，迅速建立、自动保存，然后坍塌、消失，重建其他的电子对图像。 图像合成收集新数据，数据经过计算建立出新的超导结构模型。 盛明安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拿起手机，对准屏幕，指着稳定的库伯对结构模型说道：“这是铜酸氧化物的电子对，它们的自旋状态都被观测到，是角动量为2的d波状态。另一种状态不属于铜酸氧化物，说明它来自于石墨烯。” “这个实验验证石墨烯内在具有超导性。我复制了剑桥大学科研团队的实验，而这个实验并未证实石墨烯的超导类型，只猜测很可能是p波超导。但关于p波超导的研究很少——” 盛明安说到此处顿住。 他本想说出p波超导状态存在的类型证明有钌酸锶晶体，但钌酸锶晶体的超导状态会在几年后被确定可能是一种新型超导g波超导，而不是p波超导。 所以只剩下石墨烯这种类型很可能证明p波超导状态的存在。 不过解释起来麻烦，所以盛明安就不说了。 “我的实验结束了。” 盛明安在他的草稿本上做了简单的记录和总结。 第85章 山巍[17] 陈惊璆问：“怎么证明石墨烯超导性是p波超导？” 盛明安：“超导体的对称性和序参量很难测，我暂时没有明确的思路。” 超导体对称性即电子对自旋定向，随波超导状态而改变，测出对称性即可知其波状态。 一般测超导体对称性和序参量的方法用核磁共振光谱或巧用一种需要用到加速粒子器装置的办法测出超导体的穿透深度，超导体的穿透深度与超导体电流密切相关。 而理论上，超导体电流就是序参量。 但是方案中需要用到的加速粒子装置过于庞大且贵重，国内就没几个地方能做这实验。 盛明安倒是可以找张群芳、潘教授他们帮忙，但这是他的科研，有事没事找导师豁出人情帮他实在不像样。 另外一个方案是使用磁力显微镜扫描超导体，得到mfm图像（磁力显微术图像），从而计算出超导体穿透深度。 其次是超导体对称性的方案，也有数个，但都不一定能测出对称性证明石墨烯超导性，否则早就被证实了。 盛明安捏了捏鼻梁，闭上眼、再睁开，感觉眼前有点花，定睛一瞬，视野才重新变回清晰。 实验一结束，精神头就没了，疲惫和困意立刻爬满全身，盛明安悄悄打了个哈欠，摆弄室内装置，检查无误后便拿起手机离开。 “你那边还没结束？”盛明安小声问。 “快了。”陈惊璆深深地看他：“困了？” 盛明安诚实：“有一点。” 陈惊璆轻声：“回宿舍的这段路不关通讯好不好？” 盛明安：“嗯。” 黑金科技的员工宿舍配置都挺好，就在距离总部的地方不远，路程十分钟左右。 “陈惊璆，过年你会回津市吗？” 陈惊璆沉默一会儿，沉声道：“会。” 盛明安很轻地‘啊’了一声，然后说：“我以为你不会回去。” 陈惊璆：“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喜欢的人……”他表达得很含蓄：“都在津市。” 盛明安眨了一下眼睛，盯着窗口里的陈惊璆：“因为你一直没有主动提起回去过年的事，那之后……我们有四五个月没有见面，我以为你不希望见到我。” “……”陈惊璆不敢置信：“我们视频聊天开了多少次？一个月如果不是只有三十天，我们视频的次数绝不仅仅只有四十次。你居然说得出‘我不希望见到你’这种话？” 盛明安稍稍睁大眼，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感到窘迫尴尬，好像某种隐藏起来不见天光的情绪突然被一把揭开，他连这是藏起来的情绪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就开始自然的感到羞恼。 他反驳：“哪有四十次？” 他怎么觉得心慌？ 盛明安皱眉否认：“没有。我记得没有那么多，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而且，视频聊天和现实不一样。” 陈惊璆气笑，自己这几个月来的表现难道盛明安都只是看在眼里而没有任何动容？居然还怀疑他会赌气不去见他！ 如果不是喜欢惨了，怎么会告白被拒后还耍心眼拿到盛明安身边人的联系方式，从旁余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每天的日常、揣测他的心情好不好，每天发信息、掐着时间拨打电话—— 结果盛明安还是没有明白他的喜欢吗？ 是不明白还是没放在心上？ 陈惊璆叹气，让自己再多一点耐心，盛明安不同于其他人，他这方面天生劣势，比别人懂得慢，领悟力稍逊一筹，他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不见你’这件事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希望，我——”陈惊璆突然顿住，猛然反应过来，盯着盛明安问：“所以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也想见我？” 盛明安的眼神飘忽。 陈惊璆追着问：“盛明安，你刚才是不是抱怨我真的连续几个月没去见你？信息、视频、邮件，这些都不够对吗？你想见我对不对？” 盛明安没理睬，闷头走路，脚步有些凌乱。 陈惊璆静静地看他，眼里盛满了盛明安小小的身影，温柔得不可思议。他轻声的、半哄半骗半是可怜兮兮的哀求：“盛明安，你就告诉我一句，你是不是也很想我，就这一句。你让我，高兴一下，给我点希望，好不好？” 盛明安不自在的抚过脖子，发现那儿还挂着实验室里的口罩，他像寄居蟹找到壳子似的将口罩拉起来。他脸小，口罩差点就盖过了眼睛。 听到手机视频里的陈惊璆轻风似的絮语，盛明安抬头，眨了眨眼，对上陈惊璆黑黝黝的眼睛和眼里无害的渴求，这让他心软。 而这一刻他才明白那被藏起来的情绪其实是想念。 陈惊璆也和他一样想念彼此。 想念并不可耻。 “嗯。”盛明安被蛊惑了，小声的、颇为烦恼的诉说：“我们好久没见了。陈惊璆，我们四个月没见了。” 他们前世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识，在精神病院里想扶相持两年，被救出来后，陈惊璆又陪他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陈惊璆后来跑了，不肯出现，但盛明安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就在他身边、让他安心的距离。 重生回来第一天就遇到陈惊璆，之后的偶遇、相处，再也没有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冰冷的网线和屏幕根本不够弥补。 盛明安紧皱眉头，“你怎么不来找我？研究生实习很忙我知道，但四个月不可能没有假期，可你不来找我。” 他不知道自己面无表情、声调没什么起伏的控诉的模样有多可爱，陈惊璆一整颗心都被烫到了，如果盛明安就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上前一把抱住然后放在心口处不放开，也不让人看到。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去找你。” “……没有。”盛明安慢吞吞否认：“我没有一直等，只是偶尔等。” 不是特别忙的时候才会突然想到陈惊璆是不是放假了也不来找他，所以不是一直在等。 “好吧，偶尔。”陈惊璆忍不住笑：“盛明安，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他日期夜盼的愿望是否就快要开花了？ 盛明安迟疑了许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陈惊璆失望但接受，不是特别难过，至少不是最开始直截了当的拒绝，‘不知道’就代表还有喜欢的可能。 “我会等你。”陈惊璆笑问：“过年什么时间回津市？高铁还是飞机？高铁这个时间点没有票了。” “我买了飞机票，过年前一天回。你呢？” “我比你晚一天。你回津市后住哪里？” “当然是我家。” “不去我那里住吗？我留了你的房间，你不去住就落灰了。” 盛明安认真思索一番说道：“我回去住一周，四天在我家住，三天去你那儿住。不过你要在我家住几天吗？外公也很想你。” 陈惊璆早就等他的邀请了，立即应声：“好。说定了。” 盛明安此时到了宿舍楼，刷卡进楼、出电梯、开房门，开灯，将门卡和黑金科技总部的门卡一并放在玄关的鞋柜，然后换鞋，对陈惊璆说：“我去洗漱，挂了？” 陈惊璆：“你先挂。” 盛明安低低应声，挂断通讯，望着迅速暗下来的手机屏幕和突然静下来的氛围，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寂寥悄悄爬上心头。 他摇摇头，很快抛下这捋莫名的愁绪，前往浴室洗漱完毕，回房间里整理今晚的研究结论、明天要交给陆音的磁电弧热等离子体合成石墨烯的方案。 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所，实验室内，陈惊璆挂断通讯，着手采集最后一波数据，忽然瞥见屏幕反光身后有一道影子。 他立即回头，冰冷的目光如刀，刺向身后的女生，待看清是同组实习生才放下戒备的态度，但仍然表现疏离：“师姐？” 相貌颇甜美的女生勉强笑了笑，“我不是故意偷听，刚刚在门外喊你，你没听到，所以我才进来。” 一进来就听到陈惊璆温声细语的说话，又哄又骗，语气特别宠，明显是在追人。 还没追上手，但那姿态一时卑微、一时霸道，步步紧逼却松缓有度，不管是谁都受不了，迟早得沦陷。 女生没想到陈惊璆居然已有喜欢的人了，她真挺喜欢陈惊璆的，便忍不住开口问：“你喜欢的人？” “不是。”陈惊璆否认。 还没等女生高兴，陈惊璆又说：“我深爱的人。” “呃……”女生失落不已，不是喜欢而是深爱，那就只好放弃了。这么优质的男人，这么优秀的陈惊璆，放弃他确实挺可惜，还好她没深陷进去，抽身离开来得及。 “还在追求？”女生打起精神问。 陈惊璆笑：“他还没答应。” 看样子连追求都乐在其中，眼里势在必得啊。 女生大方祝福他，陈惊璆淡笑着道谢，最后一波数据采集结束便将实验室交接给女生，然后回宿舍休息。 *** 黑金科技，高层会议室。 室内就五个人，三个坐着呈鼎足之势，另外两个是助理便站在各自服务的老板身后，会议室外面则是一支等待中的科研团队，领头的牛锐智是苏省金大大学教授，研究方向是石墨烯量产这一块。 会议室内三人分别是丁总、黑金科技董事以及姓黄的副总，黄副总和丁总在公司内的权利相差无几，两人就陆音那支团队研发不出新成果而是否替换科研团队一事进行争论。 黄副总认为应该替换团队，他连团队都请过来了。 丁总则据理力争，认为陆音他们的团队耗费了时间、金钱和精力，不该半途而废。 黄副总：“耗费公司那么多资源却不见成果就应该及时止损！” 丁总看向董事长：“但是陆工的团队的科研资金已经砍掉60%，用这60%给黄副总请来的科研团队还不够吗？不至于立刻炒掉陆工。” 原来陆音团队科研资金被看60%已经是丁总力争后的结果，但竞争对手的黄副总从苏省请来一支科研团队后却更改主意，打算立即炒掉陆音的团队，而将雇佣他们的工资和剩下40%科研经费全部投资到新的科研团队。 没想到董事长意动，丁总怎么说，他都不打算改变裁掉陆音团队的决定。 黄副总凉凉说道：“给他们100%的经费研究不出一个屁来，砍剩四成的经费就能研究出成果？丁总，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不能做吃亏的事情。科研本身就是投资，投资得懂及时止损这个道理。与其浪费四成经费，不如全部留给更有能力的人。” 他转而对董事长说：“苏省金大的牛锐智教授本身就是研发石墨烯生产这一块的，发了很多篇sci论文，听说还是国家院士的热门人选！这样的大牛，难道不比一个不知名重本教授厉害？” 董事长点了点头，确实认可黄副总的话。 丁总见状，脸色难看，心沉到谷底，心知如果没有转机，陆音团队被裁就成了定局。 陆音团队一直是他组建的团队，帮他巩固在公司里的地位，狠压黄副总那一头，只是最近一年里，团队研究不出成果才被黄副总抓住痛打。 一番争论后，董事长做出决定，就要宣布：“虽然搞学术科研跟投资一样，自负盈亏，但在明知没有效益的前提，还是……” 这话出来，结局已定。 黄副总忍不住得意的笑，丁总面沉如水。 却在此时，丁总身后的助理接到一个电话，在丁总耳边说了几句，丁总面露惊喜，及时打断董事长的决定说道：“等等，我还有话说。” 董事长虽知丁总想做最后的争取但认为自己不会改变主意，于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你说吧。” 丁总挺直腰板，底气十足：“是这样，陆工团队提出一个全新的大面积、大规模制备石墨烯方案，他们有三成把握可实现该方案。” 三成把握在第一次的科研方案中已经算夸下海口了。 黄副总忍不住嘲笑：“才三成？” 丁总：“足够了。”他看向董事长，说服对方：“就分成两个项目，科研经费还跟之前商定的四六分，但是我希望能允许陆音团队的项目开放招商引资。” 黄副总断然拒绝：“不行！” 他质问陆音的团队哪来的底气保证三成成功率？他们耗费一年时间研究不出个蛋来，凭什么让公司让出利益陪他们玩？ 丁总忍无可忍说道：“因为盛明安在团队里，是他提出来的方案！” 黄副总一脸茫然，但董事长认识盛明安，就让黄副总的人去请牛锐智进来。 牛锐智是个五十来岁的学者，带着瓶底厚的眼镜，头顶戴着油得发光的浓密假发，穿西装、打领带，挺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董事长将盛明安提出来的方案说出，没有详细方案，因为电话里说不清、他也不是太懂，所以只描述个大概然后问牛锐智怎么看。 牛锐智就身份而言绝对吊打盛明安和陆音，他是长江学者、大学教授，金大大学物理研究所副所长，还是今年院士评选的热门人选，重重头衔挂在他身上，使他成为黑金科技所有科研团队里最权威的大牛。 因此在场几人都颇为客气，哪怕他们才是雇佣者。 牛锐智听完表述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摇手摆头断然说道：“不可能！” 丁总：“什么不可能？” 牛锐智：“我说大规模大面积制备石墨烯的方案不可能实现，三成也不可能！这方案什么意思呢？等于说目前任何国家都没有的石墨烯产业化生产技术被攻破！你们觉得可能吗？” 黑金科技的团队连12厘米的大面积石墨烯都制备不了，遑论产业化生产！ 这不闹着玩吗？ 丁总期待落空，心里不好受，董事长笑容也淡下来，只有黄副总高兴。 牛锐智肯定地说：“我研究石墨烯制备技术十来年，但连我都不敢夸口三成把握功课石墨烯产业化生产技术！”他摇头，轻蔑的笑：“我看盛明安是被过去的鲜花掌声夸得飘飘然，变得骄傲自满了。” 董事长：“但他确实造出了光刻机，为蓝河科技创下巨大利益。” “造出光刻机的人是蓝河科技成熟的科研团队，和全国各高校研究所成熟的科研团队、科技企业，不是盛明安一个人的成果。”牛锐智纠正道：“媒体夸大其词，夸大了盛明安一个人的功劳，其实他个人的付出微乎其微。我国布置光刻机二十多年，最复杂的技术都是举国之力攻破，盛明安只不过刚好幸运的捡漏了。” 牛锐智确实瞧不起盛明安，他不相信盛明安的天才之名，而认为他背后一定有什么团队策划营销名声。 正经的学术科研者怎么可能注册围脖，隔三差五上热搜？ 这不闹么！ 哪个物理学者搞得跟戏子明星似的？ 所以牛锐智坚持认定盛明安没有媒体吹嘘的那么厉害，而是一个喜爱哗众取宠、贪慕虚荣的年轻人。 “很多所谓搞学术搞科研的人都爱画大饼骗经费，盛明安要是有这本事，他自己投资团队、实验室，自己开发项目不行？”牛锐智蔑视：“要我看，他就是没底气。” 外行人不懂看个热闹，经解释，董事长和黄副总也都觉得有道理，毕竟一个二十来岁的学生怎么可能真比得过五十来岁的院士候选大牛？ 物理科研不是天才就能出成果，还得知识和实操积累。 只有丁总觉得盛明安不像牛锐智说的那样，毕竟潘教授话语里颇为赞赏，而论资历、成果，潘教授比牛锐智厉害多了。 可现在董事长已经完全相信牛锐智和盛明安的话，不肯听从丁总劝阻，执意裁掉陆音的团队，将公司开发12厘米石墨烯制备的项目全权交予牛锐智。 丁总无奈至极。 *** 人事部很快将通知下达到实验室，陆音的团队接到消息后，全都很愤怒，本想冲上楼质问，但丁总自己下来解释。 一伙人冷静下来，却被打击得气势颓然。 陆音：“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看过盛明安交给我的方案，不管是惊奇的思路还是严谨的数据、结构都非常合理，我的直觉从来没有这么急迫的告诉我，它可行！” 丁总无奈叹气：“你能把你这直觉移植给董事长吗？” 不能。陆音败退。 董事长是黑金科技最大的金主，一般不管事，一出手很难让他更改决策。 丁总摇头：“我没办法。”他给出建议：“如果你们真的对这个方案有信心，可以另投其他几个企业，我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倒是可以帮你们推荐。” 但是没有哪个科技公司的设备能比得上黑金科技的研究所完善。 陆音道谢：“我们再想想。”她回头对没开口的盛明安说：“抱歉，是我没什么本事，浪费了你的才能。” “哦对了。”丁总说：“我答应潘教授让你留在黑金科技完成论文，牛教授也同意你留在他的团队里……不过可能只能做些打杂的小事。” 盛明安：“不用了。我会跟潘教授说明情况的。” “好吧。”丁总很遗憾。 丁总走了，陆音等人则垂头丧气的收拾资料，收到一半想起连这些科研资料都属于黑金科技，他们没法带走，便更是沮丧了。 虽说盛明安提出的方案很牛逼，但目标太宏伟，就算只有三成也很难令人相信，所以没几个人考虑丁总带着盛明安的方案另投其他公司这个建议。 盛明安出实验室，到外面的茶水间，将这事儿告知陈惊璆。 陈惊璆立刻回复：[我能帮上什么忙？] 盛明安：[我需要钱。] 陈惊璆：[多少？] 盛明安：[不问我为什么？] 陈惊璆没有回答，盛明安耐心等待。下一刻，手机铃声响了，陈惊璆干脆拨来通话。 盛明安接通，听陈惊璆说：“你打算组建一支团队，租借实验室，自己接手这个项目，我猜得对吗？” 有时候盛明安会怀疑陈惊璆是不是研发出某种可以直接读取他脑子的装置，否则怎么会完全猜中他的心思。 盛明安：“帮我预支我在蓝河科技的分红，或者我将项目股份卖给你。” 陈惊璆：“我现在买不起股份，不过卡里还有钱，加上年末时分到的，应该够了。” 他去年背了房贷，但年末分红，卡里入账一大笔闲钱，手头立刻宽裕，原本打算做些投资，现在正是时候。 “不过我希望我是投资你的项目。” 不是借，而是让他参与进去。盛明安第一个独立开发的项目，陈惊璆不想错过。 盛明安犹豫了一下说：“我没有太大的把握，可能会烧钱。” “不怕，我钱多。”陈惊璆笑问：“要是还不起房贷，盛工肯不肯收留我？” 要换作四个月前，盛明安会心无杂念的回答‘当然！家里的房间永远是留给你的’，但他这一刻莫名觉得羞耻，难以痛快的回答。 盛明安支吾着回应，抓了抓头发，听着话筒那头的陈惊璆的笑声、呼吸声，耳朵痒，心慌得厉害。 他深呼吸作镇定状，“谢谢……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先挂了。再见。” 说完不等陈惊璆回答就挂了电话，然后睁大了眼瞪着雪白的墙面，慢慢蹲下去，双手抱住脑袋，把脸埋在膝盖里，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非常严肃的沉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面对陈惊璆的时候，他会越来越心慌？ 第86章 山巍[18] 盛明安抱着脑袋烦恼之时，实验室的位置爆发剧烈的争吵，将他从自我纠结的世界中拉出来，回头看向争吵声的方向，起身疑惑地走过去。 刚到门口，便见一方没有穿白大褂的人马跟陆音他们争论。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陆音的团队单方面愤怒指责，另一方人马有恃无恐，偶尔出言嘲讽两句就能激起陆音团队的怒火。 就连陆音也是一脸忍耐的愤怒。 盛明安走近后，终于听清他们争辩的内容，原来那方陌生人就是黑金科技请来的另一支专业研发团队，中间被簇拥的中年人就是团队灵魂人物。 “黄副总应该通知你们被裁掉了，实验室应该由我们接管。” “放你妈的p！解聘合同没下来，实验室还是我们说了算！” “就是！不管是解聘合同还是后续交接事宜，至少得一周时间准备，有像你们这样的吗？我们前脚刚接到通知，后脚就赶我们走，我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没必要准备吧，反正里面的资料你们都不能拿走，我们也不需要你们交接，我们是一个很专业的团队，一直从事石墨烯研究，装置、资料、进度……只需要一天时间，我们就能全部掌握。” 这话说得傲慢，像嘲讽陆音他们这支团队不够专业。 人家打到家门口，丝毫不给面子，陆音他们这支团队深感不忿，但是做不出任何有力的反击，因为此刻他们确实是失败者。 陆音阴沉着脸说：“至少给我们一天的时间，让我们整理东西。放心，我们只带走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动任何核心资料。” 对方还想再咄咄逼人一些，但牛锐智开口：“既然陆博士开口，我当然得给个面子。小刘，你找个人一起留下，帮帮陆博士他们。” 陆音闻言忍不住愤怒的嘲讽：“牛教授担心我们偷核心资料？” 牛锐智：“陆博士别误会，这是我的老毛病，特别在意科研资料，不是防备你们的意思。您别介意。” 陆音冷哼一声，没有辩驳，低声吩咐身后的人赶紧去收拾东西，该带走的一个不剩的带走，不该碰的东西半点儿都不准碰。她严厉呵斥，暗讽牛锐智小人之心，不过牛锐智丝毫不受影响。 盛明安走过来，“陆工？” 陆音见到盛明安，脸色稍稍缓和：“明安，我们今天搬走。你要不要去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 盛明安摇摇头：“没什么东西。” 他想起之前在实验室里做的石墨烯耦合铜酸盐超导材料激发石墨烯超导的实验数据，不过想想那些数据并不重要便没有在意。 牛锐智：“你就是盛明安？” 他打量盛明安，表情和眼神都令人不舒服。 盛明安点头：“你好。” 牛锐智摇头：“没教养。潘肖现在收学生越来越没标准，什么人都教。这为人师者，收学生、教学生不是只看天赋就行，还得看人品。人品不行，起码得教好！不看人品，又不好好教，迟早带出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潘肖就是潘教授，盛明安的导师。 盛明安情商再低也听出牛锐智嘲讽他人品差，就差怼着他鼻子骂他‘没教养’。盛明安感到奇怪，他和牛锐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怎么对他敌意那么大？ 盛明安扭头看向陆音，陆音在他耳边小声说：“牛锐智，苏省金大的教授。” “哦。”盛明安旁若无人的询问：“陆工，小人得志便猖狂是不是人品差？” 陆音憋笑：“是。” 盛明安又问：“仗着年纪大背后教训资历比他厉害、职称比他高、学术成果和荣誉都比他多的同行，是不是人品差？” 潘教授于2011年被评为最年轻的国家院士，比牛锐智年轻十来岁，然而牛锐智至今还只是院士的候补人选。 陆音不了解，但盛明安对牛锐智此人恰好有些许了解。 牛锐智本人肚量与其学术成就成反比，在国内学术圈里算出了名的小肚鸡肠。 陆音‘噗嗤’一声，好在很快忍住，一本正经回答：“人品奇差。” 牛锐智脸色铁青：“牙尖嘴利！” 盛明安继续优哉游哉的问：“评价第一次见面、只说了一句话的小辈‘没教养’、‘人品差’，到底是不是有教养的表现？” “啊——”陆音夸张的说：“那真是不敢苟同的‘教养’！” 盛明安点头：“所以就当是狗在吠吧。” 陆音团队几人听完憋不住笑了，他们没有陆音的忍耐力，直接不客气的哈哈笑，气得牛锐智当场大喘气。 “我姑且当你年轻气盛，口出不逊，只要你现在好好跟我道歉，我不会怪你。”牛锐智说。 盛明安微笑：“你还是当我气焰嚣张，天纵奇才，目下无尘吧。对了，我记得潘教授当年就是被称为物理界的天才，天才惺惺相惜，当然更看重天赋。总比没有天赋的老师，收了一群没有天赋的学生好，你说是不是？” 没有天赋一直是牛锐智心里的痛。 没人知道当年牛锐智也正好评选院士，金大学派想再出一位院士，便都在后面为他造势，本来院士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横空出现一个潘肖，刚好是当年院士评选最后一位。 牛锐智一直觉得是潘肖抢了他的院士位置，导致他到现在还没评上院士。 而且那时候国内媒体、学术圈吹捧潘教授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士，天才之名当之无愧！ 没人拿牛锐智跟潘教授对比，可他就是觉得众人都在拉踩他，于是越来越厌恶潘教授，便对深受媒体宠爱、焦点爆点无数的盛明安厌屋及乌。 牛锐智怒极反笑：“天才？那我就请你这个天才离开！” 盛明安问陆音团队：“都收拾好了？” 团队众人异口同声：“没问题！” 盛明安：“走吧。” 牛锐智：“等等——”他眼尖的看见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草稿本：“你带的这东西是什么？” 那人愣了下，随即说道：“这是盛神的草稿本。” 盛明安的草稿本还留在实验室里，团队成员帮他拿了出来。 牛锐智：“我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夹带实验室核心资料？打开看看。” 谁都看得出他故意刁难，团队看向盛明安，毕竟草稿本是他的。 盛明安颔首：“看吧。” 小刘抢过草稿本打开来让牛锐智看，正巧打开的那一章是盛明安准备产业化生产石墨烯技术的方案。方案很完善，思路新奇且清晰，连陆音都看得出其中价值，何况石墨烯研发这行确实比陆音专业的牛锐智。 牛锐智眼神闪烁，心中瞬间起了贪念，翻开前几页看到12厘米石墨烯制备的数据记录便使了个眼色给小刘。 后者会意，转身说：“草稿本里记录了黑金科技石墨烯制备项目的进度和关键数据，属于实验室私人物品，不能带走。” 陆音等人万万没想到牛锐智会这么无耻，当下表现焦急：“你们胡说什么？草稿本都是盛明安个人的研究！” “按照合同规定，任何在黑金科技研发、记录的资料都不能外泄，哪怕是一张废弃的草稿纸。” 严格的研究所、实验室确实有这规定，对科研人员来说，从一张杂乱无章的废弃草稿纸窃取出企业内部研发进度和核心数据等情报相当容易。 陆音紧皱眉毛：“里面的石墨烯制备方案是盛明安一个人计算出来的，不属于黑金科技！至少那部分必须还给他！” 牛锐智：“我就问一句，方案里采用的数据是不是实验室装置所得？” 陆音看向盛明安，后者垂眸，沉默。 有一半的数据确实使用了实验室的先进装置才算出来。 牛锐智拿捏了把柄，趾高气昂的说：“按照规定，草稿本必须留下。” 陆音着急，还想据理力争却被盛明安拦下。 盛明安很淡定：“你想要，那就给你好了。我们该走了。” 牛锐智狐疑的看着盛明安离开，因为他的淡定和不在乎而惊疑不定，低头再看草稿本里的方案，又觉精妙无比，心中预感强烈，方案绝对可行，但盛明安怎么轻而易举放弃了？ 这可是能产业化生产石墨烯的技术！ 要是技术实现，等于全球只有他掌握石墨烯的生产技术，那可是几百上千亿的钱！ 盛明安为什么放弃？难道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方案的精妙？还是只是假装淡定？ 牛锐智一边欣喜，一边惶惑，接下来注定会被这种心情折磨，直到石墨烯生产技术被攻克的那一天。 陆音团队什么都没带，一行人两手空空离开黑金科技。 到了门口，陆音焦急不已：“明安、盛明安，你知道你草稿本里的方案的价值吗？那是属于你的东西！牛锐智那老不死明明就是看出你方案的价值，用什么规定的破借口扣下属于你的方案！那个老不死——虽然有合同限制，但只要方案设计的时间早于你签订的合同日期，你就可以打官司抢回来！” 其他人七嘴八舌，纷纷表示绝对不能被牛锐智和黄副总那群人占便宜，必须抢回属于盛明安的方案。 盛明安从容镇静：“没事，牛锐智拿走就拿走，反正他研究不出什么来。” 陆音：“怎么研究不出？你不知道自己方案的价值——”望着盛明安冷静沉着的面孔，她忽然顿住：“难道数据有问题？” 盛明安点头：“一大半都是错的，所以我才说我只有三成把握。” 陆音：“……” 原来你的三成把握是取决于数据错误？ 盛明安：“不过我有备份。” 陆音拜服：“那就好。潘教授应该会帮你，而且靠你本人的名声，不愁找不到接纳你的研究所。” “但我想自己组建团队，租借实验室和相关器材。不过我缺人，你们愿意来吗？”盛明安问。 陆音呆住了，“组建团队？” 她身后的团队也懵了，“我们？” 盛明安点头。 陆音：“不是、我们那个，我倒是愿意加入你的团队。” 其他人也表示：“我们也愿意，暂时发不出工资也没事。” “我们可以不要工资，但是存款不多，没法支撑你租借实验室和相关器材的资金。”陆音不好意思的说。 “抱歉，我家里供我读书贷款，我前几年工作的钱都还债去了。” “我有几万块的存款，但家里老婆生了小孩，我不能动这笔钱。” “我、我工作不到两年，存了点钱，可以拿出来……但是杯水车薪吧。” 盛明安：“我有钱。” “——” 七嘴八舌的担忧都停了，众人齐刷刷看向盛明安。 盛明安：“蓝河科技的革芯项目有我的股份，光刻机样机去年发布，年底拿了一批订单，年末公司分红和奖金都有我的份。不是很多，就几千万，毕竟蓝河科技还年轻。” “……” 古有小目标一个亿王某林，今有不是很多几千万盛某神，他们真是一点都不嫉妒呢。 盛明安见他们都很安静，于是问道：“你们需要时间考虑吗？” 他想说他付得起薪水，不用担心。 陆音深吸一口气，主动握住盛明安的手殷切说道：“从今以后，你是我们团队的leader。盛工，以后直接喊我名字，或者陆博士就行。” 团队众人齐声：“盛工！” 盛明安：“……喔。” 黑金科技楼上落地窗，黄副总看到楼下盛明安一行人便问助理：“他们在干什么？” 助理：“今天牛教授去实验室请走了他们。” 黄副总：“既然走了就别让他们赖在门口妨碍我们正常工作，喊保安去处理。” 助理：“我这就去吩咐。” *** 组建团队、租借实验室和设备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有些动辄大百万的设备，没门路根本租借不到。 首先是团队，仅有陆音几个人还太少了，需要再多两三个高配人才。 这个就要找张朝了。 张朝就是之前跟盛明安一起合作过同一个科研项目的研究生，一直在做中介类的工作。对方一听盛明安找人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找到人。 “组一个长期团队有困难，找两三个短期工就简单多了。放心，元宵之情帮你找到人！” “谢谢。” 团队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比较困难的实验室租借。 实验室首先得找个场地，什么环境测评、卫生测评、消防安全测评等都是小问题，关键是电力是否符合要求，能否承受大型设备的重量等等。 盛明安和陆音一开始都挺头痛，两人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找了几个经纪公司都不靠谱，最后还是丁总听说这事儿，主动用自己的人脉帮他们找了个不错的场地。 就在苏省金陵市，跟黑金科技所在的海陵市相隔一个城市，距离不算远。 盛明安等人很感谢丁总。 丁总：“我能帮到你们的地方不多，只能尽量帮忙。如果遇到困难就找我，不用客气。” 于是实验室便定下，接着是最难的实验设备。 能够直接购买的小型设备不是问题，难的是科研专用的核磁共振系统，一般只有高校研究所里有完善的装备，但高校研究所不可能租借这么昂贵重要的设备系统。 除了核磁共振系统没搞到手，其他一些设备要么国外进口，已经下了订单，要么从高校闲置设备当中淘出来，基本凑得七七八八。 赶在大年三十前完成实验室的消防安全评测等，解决总电量消耗的问题以及部分实验设备，申报as（华国合格评定国家委员会，评定实验室机构等的管理和活动）评定，估计得春节后开始工作。 报名结束，春节就到了。 陆音等人都回家过年，盛明安也搭乘机票飞回津市，第二天是陈惊璆回来的日子，他去接机。 机场门口居然很热闹，大多数人工作到大年三十当天，买不到高铁、长途公交的票，转而选择飞机，所以三十当天的机场很多乘客。 乘客们拉着行李箱三三两两出来，门口则是接机的亲朋好友。 盛明安在人群中间，戴着黑色口罩，穿黑色修身的短款羽绒服，宽大的帽子直接盖到眼睛，精准搜寻出来的每个人。 这时又一波人出来，是陈惊璆的航班到了。 盛明安盯准出口，到第十个人，终于见到后面出来的陈惊璆。 拉着个大号黑色登机箱，白色体恤和深蓝色牛仔外套，最外一件卡其色中长款连帽外套，有点混搭风格，乱中有序，加之陈惊璆高，身材比例好，行走间突出两条长腿。 出来的陈惊璆一眼看到人群里的盛明安，径直朝他走来，扬起笑容：“明安。” 盛明安摘下帽子，“欢迎回来。” 话没说完就迎来一个拥抱，陈惊璆将他整个人拥入怀里，脸颊碰到牛仔外套冰冷的纽扣，冻得盛明安哆嗦了一下。 然后闻到清爽的味道，盛明安认不出陈惊璆喷了什么香水。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环抱住陈惊璆的腰回应他。 陈惊璆将他抱得更紧了。 周围人来人往很多，盛明安拍拍陈惊璆的背示意他可以松开了。 陈惊璆松开盛明安，一手拉着登机箱，另一手搂着盛明安的肩膀：“车在外面？” 盛明安没去考驾照，所以喊来计程车。 两人上了车，坐在后座。 陈惊璆问：“实验室准备好了？” 盛明安：“差一套核磁共振系统。” 高均匀度、高稳定度的核磁共振系统是研究石墨烯超导的基本配置，但是核磁共振主机柜短时间内没有购买的渠道。 陈惊璆思索片刻说道：“我有途径。” 盛明安毫不犹豫：“那就交给你了。” 陈惊璆讶然：“我还没说我哪来的途径，你就信我？” 盛明安从善如流：“那途径正规吗？” 陈惊璆失笑：“保证不犯法。” 盛明安：“好了，我没问题。” 陈惊璆揉着盛明安的头发：“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要是我骗钱怎么办？要是我故意挖坑骗你跳进来，然后威胁你卖身给我，反正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身——” 盛明安任由陈惊璆作弄他的发型无动于衷，鄙夷地瞥了眼陈惊璆：“我知道诈骗报警电话。” 陈惊璆停下动作，十指温柔地插进盛明安的发间，随意放松地拨弄他柔软的头发，心想盛明安看上去冷漠不近人情，实则头发柔软得不行。 “盛明安？” “？” “盛明安。” “有事？” “我想你。” “……” “我真的好喜欢你。” “……” 计程车疾驰而过，路灯、绿化树化成虚影飞速倒退，车内循环播放‘好日子’、‘恭喜恭喜’等喜庆的歌曲，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欢庆新年的喜悦中，有情人赤诚的告白微不足道。 司机专注盯着路况，偶尔哼唱两句‘恭喜恭喜’，全然没有注意后座的乘客。 *** 新春前四天，盛明安和陈惊璆都陪着盛外公。后三天，盛外公自个有安排，盛明安便陪陈惊璆回他那幢别墅住。 别墅每周有人定期来打扫，入住不用担心卫生的问题。前院的草坪没人打理，自由生长，颇为杂乱，倒是后院的花房精心照料，花势喜人。 两人住下来后，整理了草坪，而陈惊璆想着过年就热闹点，也给家里添点人气，就在最后一天请朋友来家里前院开烧烤趴。 来的人基本都是两人共同的朋友，有蓝河科技的林成建、杜颂和雷客等人，还有一开始两人认识时参加《少年强》那档节目的小组，王箬、姚资和赵达等人。 冷清的别墅还没入夜便热闹起来，灯火逐一点亮，篝火‘轰’一声炸开，四个烧烤炉‘噼啪’着迸出火星，煤炭通红，烧烤的菜品逐一摆上烤炉。 众人鼓舞欢腾。 盛明安在别墅里，心情还不错。 很多人过来邀请他去玩，但都被拒绝了。他不主动参与玩乐，但是不讨厌这份热闹，旁观就够他满足了。 陈惊璆懂盛明安，他性格如此，没必要自以为好意强行要求他融入集体。 不同于盛明安的安静，陈惊璆长袖善舞，在人群中游走，到哪个小群体都能打成一片，他们不自觉视陈惊璆为头领，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游戏都会叫上陈惊璆，哪怕陈惊璆有时候并不参与。 陈惊璆时刻注意盛明安，隔一段时间就会脱离人群到盛明安那儿絮语几句。 有时站他面前，有时靠着墙，每次都会自觉将手中的酒瓶放在通往盛明安所在的那条过道的柜子上，不带过去。 两手空空，也没了在人群里的游刃有余，俨然是一个揣着真心到心上人跟前献宝的普通男人。 而盛明安膝头放一本书，会撑着脸颊，仰头看陈惊璆，听他说话，侧脸认真。 草坪外的林成建回头看屋里灯火下的两人，一高一矮，一站一坐，像幅岁月情深的油画。 “林工，蜜汁鸡翅要吗？”杜颂扬声问。 林成建回神：“蜜汁涂多点！” 烧烤炉溅到油蹿起一簇火光，倒映着草坪奔来跑去的人影和笑脸，酒肉烟火，演绎人间，而人间情浓。 *** 一年之中唯独春节七天过得最快，‘唆’一声连反应都来不及就结束，人们不得不再次迁徙、重回工作岗位。 盛明安和陈惊璆都离开津市，飞往两个相隔千里的城市。 到达金陵市的实验室，盛明安立即着手准备科研项目，陆音他们陆续回来。 一直到元宵节前，陈惊璆用自己的渠道购买到完善的核磁共振系统，张朝也介绍两个高配人才过来as评定通过。 至此尘埃落定。 磁电弧热等离子体合成石墨烯项目，启动。 第87章 山巍[19] 石墨烯制备方法中，以氧化还原化学气相沉积法应用最广泛，而利用等离子体技术制备石墨烯相关研究目前还很少。 盛明安团队能参考的路子和资料很少，他们几乎从零开始，没有多余的前例可供参考，必须从浩如烟海的科研资料里寻找到合适可用的资料。 项目启动后一个月，研究进度裹足不前，多次起步尝试以失败告终。 团队气氛有点萎靡不振，虽然他们早已习惯科研中的失败，但这次的挑战难度太高，本来就给他们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 屡次失败，项目毫无进展，的确打击到他们的信心，让他们产生方案是否可行的怀疑，质疑盛明安是否过于一意孤行。 茶水间。 团队围坐在一起讨论，“我其实不明白老板为什么采用电弧等离子体制备石墨烯，电弧放电产生的热等离子体表现出来的能量高度集中、体积小等问题，要怎么解决？” 问话的人是个中年人，名字叫焦宇国。 他是张朝介绍来的两个高配人才之一，首都大学博士，跟过几项科研工程，才华和经验不下于陆音。 他没看过盛明安完整的方案，因此颇多疑惑。 “项目太大了。其实没必要一来直接是产业化生产的规模，先实现市面没有的12厘米石墨烯制备的技术，掌握一定的技巧和熟练度不是更好吗？” 原陆音团队成员之一的孙诚：“焦博士没听过盛工？” 焦宇国皱眉：“我知道盛工攻克高阶光刻机光源技术，他是天才不假，但光刻机好歹有国家储备二十多年你的技术研究，还有国外先进科研技术作参考，不像石墨烯，它仍然是一个全新的、没被开拓的领域。” 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很明显，一个刚新生领域正处于被探索的阶段，别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地摸索，盛明安直接想一脚跨到终点未免贪心。 孙诚：“陆博士很赞成盛工的方案。” 焦宇国摇头不信方案有多好：“你们不知道产业化制备石墨烯技术的难度。” 孙诚听这话有点不舒服，他们没有焦宇国的学历高、经验丰富，可好歹在石墨烯制备的行业了干了几年，怎么可能不知道石墨烯制备技术的难度？ 说这话未免太看不起他们，就好像对程序员说他们的工作就是整天修bug一样，令人愤怒！ 孙诚：“我们之前的科研项目就是攻克12厘米石墨烯制备技术，因为离职时签订的合约，至少一年内不能研究该项目。” 焦宇国闻言表示遗憾：“攻克50厘米石墨烯制备也可以。” 另一名原陆音团队的成员看不过眼直接挑明说：“我们的科研项目就是产业化制备石墨烯，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目标！你我的工作就是完成盛工交代给我们的工作，完成他要求的数据记录，不用质疑盛工的决定，更不需要你质疑实验室的科研项目！” 焦宇国闻言讪讪：“我不是质疑……” 他推了推同是张朝推荐过来的另一名高配人才，那人叫方左。 方左为人沉默寡言，相较焦宇国显得比较木讷。 他收到焦宇国的暗示，默默扭头看向孙诚。 孙诚摊手：“如果项目主导人是你的导师，你还有这么多疑问吗？” 焦宇国：“那怎么能一样——” 孙诚：“导师是老板，盛工也是老板，哪不一样？”他目光猛然变得锐利：“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盛工，因为盛工年纪小？还是盛工资历、学历都不够，你心里看不起？” 焦宇国语噎，没法反驳。 他确实仗着资历厚、学历最高，不信任盛明安。盛明安是物理天才没错，但不到被神化的地步，至少学术圈里很多人心存不服。 牛锐智是其中一个，焦宇国也是。 不同牛锐智狭隘的偏见，焦宇国起初对盛明安还有点敬畏，然而一个月来毫无进展的科研耗光他为数不多的敬畏。 焦宇国：“反正我就是不认同盛工的做法，方向根本错了！国际主流思路是射频溅射和微波等离子体增强cvd，根本没人采用电弧等离子体。因为电弧等离子体的缺陷是体积小、参数梯度大，这些缺陷恰好也是目前石墨烯制备技术无法攻克的瓶颈……方左，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方左慢吞吞说：“我觉得，我还是听老板的话比较好。” 焦宇国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冲方左翻了个白眼，蠢货就是木讷，这时候还看准机会附和他！ 焦宇国对盛明安的敬畏消失后，又发现陆音经验和资历都比不上他，他就滋生夺取实验室主导权的野心。 只要支持他的人超过一半，他就敢为自己的野心付出行动。 反正盛明安已经在这实验室投资了几千万，现在停工一天都是损失，料想他不敢承担人才流失导致项目流产的风险，只是没想到孙诚、陆音他们对盛明安会这么忠诚！ 焦宇国心思阴暗的想着，这群人表现那么忠诚，实际还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才维护盛明安。 孙诚看出焦宇国的异心，此刻生出防备，事后找陆音说了这事。 陆音表示：“你做得不错，回头我会告诉盛工。” 下午去上班，陆音就在实验室跟盛明安说了这事：“焦宇国心思挺多，得防着他点。” 盛明安：“找个时间炒了他。” 陆音：“现在挺缺人手，能找到替补？” 焦宇国人品不行，能力还是值得认可的。 盛明安：“所以等找到替补再说，张朝那边还在找人。” 陆音沉默一会儿，开口问：“要不做点解释稳定人心？” 盛明安观察石墨烯的动作一顿，想了想还是解释他们这一个月到底在研究什么。 “等离子体是物质的第四态，它的产生方法分别有射频溅射、微波和电弧放电，电弧放电产生等离子体制备石墨烯……” 物质存在的形态有固体、液体、气体和等离子体，等离子体比气体能量高，也是良好的导电体，很多原本不能实现的物理科学、材料合成、能源开发等等，通过等离子体产生反应的方式即可实现。 石墨烯制备技术原理涉及到等离子体，射频溅射、微波和电弧放电都是产生等离子体放电的方法，前两者是国际主流思路，第三种方法少有相关研究。 盛明安的方案便是选了电弧放电，经电弧放电产生大面积均匀的等离子体合成石墨烯。 这里的‘电弧’是一种气体放电现象，过程中产生电子和离子，也可称之为热等离子体，由于具备高温、高焓、高化学活性等优点而被广泛应用。 但很少被应用于石墨烯制备。 因为电弧等离子体具备体积小、参数梯度大等问题，限制化学沉积、材料制备等领域的发展应用，不能实现大面积、稳定性高的石墨烯的制备。 换句话说，电弧热等离子体的缺陷正好是目前石墨烯制备技术最大的瓶颈！ 陆音听到此处，提出疑问：“电弧放电产生的热等离子体表现出能量高度集中、体积小，导致制备装置容易被烧坏、能量利用率低下，以及成品的工艺水准差，限制生产效率，同时影响产品的均匀性和稳定性，这些问题怎么解决？” 盛明安抬眼：“这就是我们这一个月在做的事情。” “……！”陆音恍然大悟：“原来你一直采集数据的作用于电弧放电装置。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我一直以为你采集的数据直接作用于石墨烯制备！” 她失笑不已。 “我突然想起被牛锐智扣押的草稿，就算数据百分百全对，也绝不可能实现石墨烯产业化制备的技术。” 因为那些数据根本不是针对石墨烯制备的技术，而是改良电弧等离子体装置，从而获取体积大、均匀稳定的热等离子体，间接攻克石墨烯制备技术的瓶颈！ 陆音摸着鼻子拜服：“盛工，您这方案挺迂回的。” 一般人绝对想不到，但只要被点醒就会发现思路是多么天才！ 她看着手里的实验和采集的数据、图像，内心感叹，自己研究石墨烯这块十几年，还不如天才的灵光一闪。 果然物理学属于天才的领域。 天才的灵光一闪，便诞生一个世界。 陆音的惆怅只持续不到几分钟，很快投入下一轮实验数据的采集。 与此同时，黑金科技的牛锐智借鉴盛明安的草稿本的思路，采用一部分数据，经过改进，通过实验室软件进行仿真建模，结果令他惊喜万分。 助手不解：“老板，仿真失败，您为什么高兴？” 牛锐智欣喜若狂：“你没看明白吗？仿真失败是数据的问题！” 助手惊讶：“您是说数据没出错的话，方案是正确的？” 牛锐智表情狂喜：“对！只要找到正确的数据，产业化石墨烯制备技术就会被我攻克！” 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掌握大规模生产石墨烯的技术，是他独自一个人、千辛万苦攻克下来的技术！ 一旦他注册专利，公开这个消息，外界所有的目光都会看过来。届时名利、院士算什么？统统都是囊中之物。 助手高兴之余犹豫：“要是盛明安发现问题反过来揭穿我们怎么办？” 牛锐智顿时脸色阴沉，目光阴冷的瞪他，直到助手胆战心惊，他才开口：“方案设计者是我，是我补全错误的数据，是我攻克了这项复杂的技术，跟盛明安没有丝毫关系。” 助手一个激灵：“老板，我明白了！” 见他识趣，牛锐智才收回目光，紧接着又担忧盛明安意识到方案的价值，担心对方抢先一步公开技术，于是赶紧调头找黄副总，将他准备攻克产业化石墨烯技术的想法说出，凭借过硬的口才说服黄副总投资。 有了钱，牛锐智火急火燎展开研究，而且做贼心虚，在项目展开初期阶段，利用获取的不完整数据，同时结合盛明安的草稿，整理出一篇论文抢先一步投稿。 论文在《prl（物理评论快报）》，两个月后刊登出来，因为思路新颖，在物理材料这一块引起小范围的注意。 同时在应用材料这一块也得到了相当可观的关注。 很久没有拿得出手的成果的牛锐智凭借这篇论文里新奇的思路而在材料物理界留下了名字，金大校方很重视这篇论文带来的影响，将论文写入牛锐智评选今年国家院士的个人成就列表，成为筹码之一。 第88章 山巍[20] 黑金科技和牛锐智在材料物理界声名鹊起时，盛明安的团队完全沉浸忙碌的实验数据采集中，对此一无所觉。 三个月过去，实验室已经采集到庞大浩瀚的数据和图像，足够项目进入下一个建模仿真的阶段。 这天，陆音、孙诚和方左三人准时到达实验室。 盛明安回头看他们一眼：“焦宇国没来？” 陆音和孙诚看向方左，后者说：“他不干了。” 陆音惊讶：“焦宇国找到比我们实验室还好的下家了？” 盛明安开出的工资、津贴和福利超过国内一大半的实验室，否则满腹牢骚的焦宇国不会老实干三四个月。 现在他跑了，估计找到更好的下家，陆音好奇是哪家。 方左：“黑金科技。” 陆音：“黑金科技的福利制度是好一点，但压力是我们的两倍。” 方左：“黑金科技有牛教授，他是国内石墨烯材料研发的大佬，前段时间发表一篇石墨烯大规模制备的论文，提出全新的方法，被材料物理界视为最有希望实现石墨烯自由的技术方案。” 盛明安闻言有了点兴趣：“是什么方案？” 方左：“磁分散电弧等离子体宏观制备石墨烯。” “……”盛明安陷入诡异的沉默。 陆音表情也有点古怪，孙诚则惊道：“不就跟我们的实验思路相撞了吗？” 方左：“对。焦宇国脱口而出，我也才知道他看中黑金科技这个项目的发展潜力所以跳槽。盛工，需要报警吗？焦宇国泄露我们的实验数据怎么办？” 盛明安摇头：“不用报警。” 孙诚不忿：“就这么放任焦宇国带着我们的实验数据投靠牛锐智？明明牛锐智窃取盛工您草稿本里的方案，改编一下，投稿刊登就变成他的sci一作，难道您不担心牛锐智利用焦宇国带去的数据改进方案，提前攻克技术、霸占成果？” 且不提方左多么震惊他以为的材料物理大佬牛锐智居然窃取了盛明安的方案，陆音也表现出些许担忧：“毕竟是国家院士评选的热门候选人，不能小看牛锐智。如果他从焦宇国带去的数据里看出些什么，以他的团队的能力，赶过我们先一步发表成果不是没可能。” 盛明安冲他们笑了笑，还是气定神闲的态度：“牛锐智猜不到。放心吧，不用太担心他们。” 见盛明安不说原因，语气笃定，陆音等人半信半疑，但也只能选择听从他的安排，准备项目的下个阶段，即对磁作用电弧等离子体进行二维数值模拟。 盛明安打开软件fluent，这是一款商用软件，数值先进、物理模型丰富，关于航公航天设计、涡轮设计等都可以应用该软件，而他此前已经利用软件开发了一套计算程序。 计算程序可模拟热电弧传热与流动，接下来便在软件的这套计算程序中建立不同条件下的磁作用电弧等离子体二维数值模拟。 孙诚看不太懂，方左随盛明安的操作逐渐深入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陆音猜他大概看出来了，心想方左平时看起来木讷呆板，实际比焦宇国聪明。 盛明安调出采集的图片和收集的数据，一目十行浏览过去，从万千数据和琳琅满目的图片中快速调取出他所需要的数据。 显示屏闪过一张图片，图片装置呈圆桌状，桌上镶嵌无数电路和方块状的铁块，乍一看像鳞次栉比的城市。旁边并行另一张图片，浓黑底色，一团烟状的白云。 前一张照片是多电极电弧试验装置，后一张照片则是该装置的放电图片。 方左记得两张图片都是他采集的数据，电弧放电装置很多种，盛明安让团队一一试验所有的电弧放电装置并收集数据，从中分析装置涉及的技术缺点和优点。 看着数据从眼前飞速掠过而没有被盛明安采用，方左忍不住问：“盛工，这些数据都没用吗？” 他们忙活了三四个月才收集下来的数据如果没有用，盛明安为什么还让他们不停的实验？ 盛明安：“没用。”顿了顿，他解释道：“这些电弧手段都是通过放电获取大体积等离子体，但是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电弧等离子体均匀性的问题。我们需要找出一种能够解决或削弱热电弧本身的自收缩效应的技术，我只是想根据数据排列出合适的磁场。” “磁场和电流相互影响，了解磁场后，我就可以设计一个外磁场控制电流的分布，进而影响电弧的传热和流动。” 等于控制等离子体的流动，获得梦寐以求的均匀分布的等离子体。 方左听着盛明安的解释陷入沉思，半晌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装置！！” 盛明安垂眸，继续操作。陆音则笑了。孙诚茫然询问‘方左你明白什么？什么装置？你说电弧装置吗？’ 方左神色激动：“研发一款磁电弧产生大体积、均匀分布的等离子体装置，通过控制磁场影响电弧放电的流动获得等离子体。在提前设置好的数据操控下，想要什么体积、怎样精准均匀分布的等离子体都在一个装置内部发生反应，将难以掌控的等离子体变成人为可控！” 孙诚还是有点懵：“什么？” 方左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心情说道：“简单点来说，直接操控等离子体合成石墨烯。石墨烯制备的制约是稳定，石墨烯不够平稳、不够稳定，技术制约大面积石墨烯的获取，但现在有一种装置有可能实现等离子体合成稳定和大面积的石墨烯，如果再对装置进行优化，产业化生产石墨烯不再只是设想。” 再简单点来说，一旦盛明安设计出该装置并验收通过，投入使用，产业化石墨烯生产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孙诚倒吸一口气：“卧槽，给盛工跪了。” 盛明安：“不用跪太早，等模拟仿真通过再说。” 已经明白实验最终方案的方左几人纷纷上前，伫立在盛明安旁边协助他抽调数据。 盛明安喊陆音几人过来就是信任他们的意思，因此没有藏私，遇到某些难点便主动开口：“放电过程产生高温灼烧装置，但是看到这些实验研究数据了吗？” 鼠标指着显示屏闪现的数据，盛明安说道：“孙诚，我记得这是你负责的项目。” 孙诚挺直腰板：“是。” 盛明安：“你从研究中看出什么？” 孙诚：“弧根旋转速度的增加可以减小电极损耗，提高电极寿命。” 盛明安：“根据这句话进行实验设计和测量，计算出铜电极的灼烧率近似反比于氮电弧的旋转速度。” “！”方左赶紧记下来，这是很重要的结论。 孙诚嘴巴微张，没料到他的研究结论还能衍生出其他数据等式。 “电弧的旋转速度是影响电弧的关键因素之一，它可以由历届科研资料得出的经验公式算出……” 盛明安缓声述说，用最简单易懂的话语描述实验的思路、数据、公式和结论，善于运用生动的比喻，令人一听便懂、一点即明。 三四个月来每天重复的枯燥实验、不重复的实验内容，或是复制物理界石墨烯研究历史的经典实验案例，或是布置课题由团队设计、合作和制造，所有获取的数据此刻都在盛明安手掌底下的硬盘里保存。 解决数据调配后就是实验装置的设计，剖析等离子发生器的结构，包括等离子体发生器、电源、水冷单元、电弧电流电压数据采集单元、高d摄影、面阵列d摄影单元等。 首先是等离子体发生器的设计。 “发生器由石墨阳极和阴极构成，阳极呈管状，阴极呈棒状，采用径向进气减轻电极烧蚀……” 软件中出现发生器的横切面、正面结构设计图，接下来根据磁场强度分布继续试验装置的设计，每个单元结构在几人的见证下一点点建立、成形。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从早上到中午、到下午，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实验室的灯光亮起，没人挪动脚步，直到饥肠辘辘，不得不停止进度。 盛明安宣布明天再继续，都先回去休息。 他也累了。 一整天没吃饭、没休息，疯狂消耗脑力，一旦离开实验室，疲乏如山倾倒向他压过来。 盛明安回房后简单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就沉沉睡去，连陈惊璆的留言都没有回复。 第二天醒来，梳洗一遍后，脑子清醒，盛明安挑着回复陈惊璆的留言便向实验室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陆音他们三人。 三人比他早到，一见盛明安便齐齐打招呼：“盛工。” 他们比盛明安更期待成品。 盛明安话不多说，继续仿真建模的设计。 又是一天过去，错误不少，但是维持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而他们始终保持高强度的工作量，一直到第四天才迎来建模最终成品。 偌大的实验室内空荡荡，仅有四个身影站立在各个装置前面紧盯软件中正在建立的各个模型数据。 有时候他们会在各个装置间来回穿梭，手里拿着笔记本和圆珠笔不时记录。 此时，盛明安面前的显示屏合成磁控电弧装置的模型。 方左驻足，目光炯炯地盯着盛明安面前的显示屏。陆音快步上前，孙诚紧随其后。 模型虽建立但不能算成功，还需要在该模型里模拟实验，与计算数值相符合才算成功。 根据数值模型的假定、计算域、控制方程等计算出数值，输入模型中进行模拟，控制磁控电弧等离子体的温度、速度、大气压、电流密度分布，控制外磁场…… 一步一步下来，盛明安有条不紊的完成测试，得出符合结果的图形。 图形与他们此前的计算几乎重叠，数据相近，差错不大。 方左三人放慢呼吸，唯恐惊扰盛明安，打断他的思路。 显示屏不断闪烁的曲线描绘出无比美丽的数学图形，这些图形看上去不起眼，安静的出现在屏幕上、无声地消失，藏匿在硬盘里，仿佛没什么作用。 实际上它们充满力量，堪与雷霆海啸相比。 一旦它们被测试通过、被应用于实际装置，便可轻而易举制备出石墨烯，完成石墨烯的产业化制备，促进新材料的诞生，为世界迎来一次材料革命。 最后一刻，显示屏突然关闭，陷入黑暗。 实验室静得只剩下装置的蜂鸣。 方左吞咽口水，喉咙干燥焦灼：“盛工，模型测试通过了吗？” 电脑黑屏的瞬间，盛明安脑子里闪过黑科技程序熟悉的机械声音：【恭喜宿主完成石墨烯产业化使用的初阶段。】 一瞬间，脑子空白，盛明安感知不到自身存在，听不见方左等人的询问，心中闪过‘黑科技程序这回的上线时间太快了’、‘看来模型测试成功了’、‘初阶段？模型测试是初阶段，制造出装置应该就是中阶段，最高阶段估计是石墨烯材料革命’。 “盛工？盛工！” 盛明安回过神，垂眸，收回停在键盘上空的手，抬头看着显示屏里的团队倒影说道：“先下载专利注册的相关资料，不过这回我们得申请国际专利注册。对了——” “我不介意你们拿之前的实验数据水论文，但最好等专利下来之后。最后，恭喜我们实验室完成石墨烯产业化生产项目的初阶段。” “——” 先是沉默，然后是尖叫、欢呼和拥抱。 尽管科研是一条艰辛、枯燥，注定孤独修行的道路，但成功的果实被摘下那一刻的喜悦永恒不变。 第89章 故生怖[01] 石墨烯制备技术和磁分散电弧等离子体装置是一项必然走出华国的划时代技术，所以必须通过国际专利申请。 国内专利只在国内受保护，出了国，没有国际制约，说不定被仿制并抢先一步注册国际专利，到时候研发技术本人还得花钱从别人手里买回技术。 因此国际专利申请是万无一失的办法。 不过研发技术地点在国内，所以盛明安还得先申请国内专利，之后再办理国际专利申请。 有过经验的盛明安丝毫不慌忙，一条不紊的走流程。 专利权没通过之前，盛明安要求团队成员保守秘密，不准将消息透露出去，而他也只告诉陈惊璆一人。 陈惊璆得知消息后，特意订了两个大花篮送来实验室庆祝他：“恭喜。” 盛明安：“谢谢。” 陈惊璆笑望着他，两人静静对视半晌，陈惊璆说道：“你接下来有没有其他的规划？” 盛明安不太懂：“？” 陈惊璆：“你打算出售专利还是自己成立企业生产石墨烯？” 盛明安：“当然是出售专利。” 陈惊璆：“专利出售比管理公司轻松，不过打理合同和交易对接的流程都有些麻烦，最好交给专业的代理公司管理。” 盛明安皱眉：“这么麻烦？”专利不是售出就与他无关了吗？ 之前出售专利不用他管，定价和交易等都交给信任的人，前世更不可能参与专利出售，他只需要在实验室里埋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因此不知道专利出售管理的流程也不简单。 陈惊璆了解盛明安，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测不假。 “专利出售不是卖断，最好设置一个年限，比如某家企业买断你的专利三年。三年后，他还想使用你的技术就得续费。而且专利权是独家代理还是独家经销，非独家授权，或者只是转让技术代理权，国内国外定价，条条框框都必须设置好，避免被钻空子。还有交易后的税率，代理权、专利转让权不同形式下的税率……” 盛明安头痛，按住太阳穴闷声说：“好麻烦。” 陈惊璆：“交给专业的代理公司管理吧。” 盛明安：“你有介绍吗？” 陈惊璆想了想：“倒是有，那家公司还代办国外和国际专利申请，代办专利授权经验丰富。” 盛明安赶紧说：“那交给你了。” 陈惊璆失笑：“好。对了，我过两周回科大。” 盛明安：“实习结束了？” 陈惊璆：“是。提前准备研究生毕业课题，先回科大上理论课，再回研究所做实验研究。而且快考试了。” “啊……”盛明安这才恍然忆起读研快一年了，学期末的论文是时候准备了。 “我顺便去看你，帮你解决代理公司的事。” “我等你。” 盛明安说话的同时不自觉趴在桌上，放松肩膀的筋骨，侧着脸用一种放松依赖的姿态面对手机视频通讯，对陈惊璆弯了弯眼睛：“你还没亲自到我的实验室，到时候我带你参观。” 陈惊璆刚要说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盛明安喊了声进来，陆音和方左推门进来报告国内专利申请已经注册，正等待审核。 盛明安：“辛苦了。还有事情吗？” 陆音：“方左有事要说。” 方左：“黑金科技录用了焦宇国，他们那边大张旗鼓宣发石墨烯装备新技术，似乎打算在今年的材料物理大会展览成果。” 盛明安：“他们研发出成果了？” 方左：“我不确定，他们底气十足，我担心焦宇国发现了什么。” 盛明安若有所思：“我还怕焦宇国什么都没发现。” 方左：“什么意思？” 陆音蹙眉：“你交代给焦宇国负责的那部分数据有问题？” 盛明安摇头：“没有问题，只是跟他们负责的方向不对。”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细说，只道以后就会知道，之后将陈惊璆介绍给陆音和方左认识：“陈惊璆是我最信赖的人。” 这句话甜得陈惊璆晕头转向，让他甘心沉沦，继续走在奔向盛明安的路途。 等待专利申请的结果下来这段时间，盛明安没有闲着，利用实验室完善的核磁共振系统继续之前在黑金科技没完成的石墨烯超导实验。 ——验证石墨烯的p波超导。 实验室里的装置主要用于研究石墨烯装备技术，关于超导方面的实验装置仍然匮乏，而且有钱买不到，得是国家建立的科学工程研究所才拥有。 盛明安只能通过核磁共振系统观测石墨烯电子配对的对称性，推测出石墨烯的波状态，但这仅是观测电子配对对称性的方法之一，效果不大。 经过观测和计算，不出所料没有收获。 如果可以去超导国家重点实验室就好了。 盛明安如是想着，碍于装置配置不够，退而求其次寻找其他途径观测石墨烯电子配对的对称性。 两周后，陈惊璆如约而至，带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名字叫张宏岳。 陈惊璆介绍双方：“张宏岳，专利管理公司总经理。他是盛明安。” 盛明安看向张宏岳：“你好。” 张宏岳打量他两眼说道：“久闻大名，我弟很喜欢你。”他拿出一份礼物递给盛明安：“谢谢你照顾我弟。” 盛明安：“你弟？” 张宏岳：“张朝。他是我父母的老来子，比我小十几岁，玩心重，读研时受您多照顾。” 原来是张朝的大哥！兄弟俩混的领域不同，本质还是第三方机构，怪不得张朝人脉那么广。 盛明安挺惊讶：“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张宏岳微笑同盛明安握手，心里腹诽可不，陈惊璆找上门谈生意，挑明理由才知道原来人家看在盛明安认识张朝的份上，才把生意交到他手里。 就因为摸透了底细，震慑一番，让他不敢起坑盛明安的心思。 张宏岳：“是这样，我提前了解了一点情况，我们是专利代理第三方机构，帮您联系买家，也帮您处理专利转让、代理过程中的法律、税收问题。” 盛明安听到税收二字便说：“我不逃税。” 张宏岳：“我们公司干合法生意，也不提倡逃税漏税，只是提前说一声，如果您没有自己的财务部的话，可以放心将财务交给我们打理，我们会同时负责您海内外账户的税收打理问题。” 盛明安：“你们还管财务？” 张宏岳露出标准的服务微笑：“我们是专业的第三方机构，包括但不限于专利转让授权代理等业务。” 对方工作态度认真负责，叙述和规避风险说得很详细，表现出来的业务能力确实强悍且专业，而且是陈惊璆介绍的人，盛明安没有过多犹豫便签订合同，将石墨烯制备技术的专利交给他负责。 如果办得好，以后实验室的专利代理全部交由张宏岳。 陈惊璆看了眼正在收合同的张宏岳，对盛明安说：“你不是还要国际专利申请吗？申请号拿到了的话，顺便交给他办理。” 国内类似于石墨烯制备技术和科研装置等发明专利申请的流程比较多，时间长，最快也得十几个月，等专利授权书下来再申请国际专利估计得三年后。 所以只要拿到申请号就能立即申请海外专利。 申请专利两个月左右，专利局的受理通知下来，同时给予申请号，用这申请号就能申请海外专利。 而海外专利申请途径很多，主要是巴黎公约和pct条约。 两种条约都是目前国际承认且规则规范比较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条约，前者缔约国177个，后者缔约国152个，但pct条约仍然是巴黎公约的补充和完善。 陈惊璆问张宏岳：“哪种条约更利于我们？” 张宏岳：“我建议pct条约，巴黎公约产权虽然更广泛但pct条约更具有针对性，而且恰好针对专利发明。它的追溯时效是三十个月，不用担心被抢先注册专利。而且碍于法律约束，除了巴黎公约最好再签署其他国家的专利保护。” 因为每个国家的产权专利保护法律不同，不受巴黎公约或pct条约束缚，仍然会被钻空子，所以保险起见，如果是效益创收巨大的专利的话，最好再一次申请各国专利保护。 盛明安到头疼，繁琐麻烦还耗时间，好在统统交给张宏岳去办就行。 前几次专利申请要么有院士们帮忙，要么归属于国家研究所实验室，要么属于科研企业，他只需要准备申请材料就行，不必管后续事项，也不需国际专利申请，因此头一次知道专利申请的流程这么繁琐。 他扭头，额头靠着陈惊璆的胳膊，轻轻撞了撞：“陈惊璆，你处理吧。” 陈惊璆拍了拍他后脑勺，没数落、没拒绝，云淡风轻的转移话题，询问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客客气气将张宏岳送到门口。 而张宏岳直到踩上油门踩猛然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陈惊璆‘处理’走了！ 送走张宏岳，盛明安带陈惊璆参观他的研究所：“你还没亲自来看过。” 陈惊璆在视频里看过实验室的全貌，但现场亲自来看，观到底不一样。 研究所在苏省金大附近一栋环境清幽的四层居民楼，盛明安租下整栋楼，将二楼、三楼设置成实验室，四楼作为宿舍。 团队规模小，百来平的四层居民楼足够使用。 门口没挂牌，但盛明安给研究所取了个名字，叫‘涅槃科技’。 陈惊璆问名字有没有寓意，盛明安回答：“没什么寓意。” 他总不能说命名的时候想起前世与今生的命运轨迹天差地别，有而生，本来想更简单点起个‘重生科技’，却因为太没文化而遭到陆音等人的强烈反对，最后只好选与‘重生’意思相近的‘涅槃’。 一楼到三楼都参观了一遍，最后盛明安带陈惊璆回四楼的宿舍，冲泡了两杯茶走过来。 陈惊璆接过盛明安冲泡的茶，喝两口笑道：“手艺见长。” 盛明安坐在他身边，眼角余光笼住陈惊璆：“你住几天？” 陈惊璆：“三四天。” 盛明安：“我跟你一起回。”他也得准备期末考试。 陈惊璆说了声好，便游刃有余的展开其他话题，说他在西南核工业研究院遇到的有趣的事，提到有一次和同事聚餐遇到流氓挑事，一晚上进了警局和医院，描述得峰回路转、险象环生。 盛明安瞪大眼睛，紧张打断他的话：“受伤了吗？” 陈惊璆：“缝了几针，已经好全。” 盛明安蹙眉：“你没告诉我。”他强调：“你应该告诉我，我会担心。” 陈惊璆：“就是怕你担心才不说。” 盛明安：“可你现在告诉我，我仍然会担心那时遇到危险的你、担心以后遇到危险的你，还会愧疚那时的毫不知情。” 陈惊璆沉默片刻，上身前倾。 盛明安适有所地回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陈惊璆，然后被拥入一个怀抱里，听到陈惊璆温柔的呢喃：“对不起呀。” “……” 不知为何，盛明安心口猛然烧了起来。 陈惊璆张开五指，拢住盛明安的后脑勺，从颅顶向下顺到后背心，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动作像撸猫，充满安抚的意味。 “让崽崽担心愧疚是我不好。” 崽……崽崽？！ 盛明安：“你叫我什么？” 陈惊璆身体一僵，若无其事的松开盛明安，抓起杯子喝了两口茶才说道：“盛外公知道我来苏省找你，嘱咐我带话关心你。他一直喊你安崽、安崽……崽崽，我就混淆了。” 他怎么好意思说‘崽崽’是自己给盛明安取的小名呢？ 盛明安狐疑：“是吗？” 陈惊璆不动声色：“嗯。” 盛明安回想陈惊璆一直都喊他名字，最亲昵也就‘明安’，确实很可能是被外公带偏了。 他挠了挠左手手背，缩了一下肩膀，赶走刚才听到陈惊璆喊他‘崽崽’时，自心脏处弥漫开的痒意。 崽崽……太亲昵了。 盛明安兀自沉浸在莫名的思绪中，陈惊璆旁观他，笑意不知不觉爬上眼底眉梢。 两人在房间里静坐，时间流逝，氛围和谐。 *** 陈惊璆在苏省住了四天，便和盛明安一起回科大准备期末论文和答辩，还有一些难度不大的理论题考试。 期间陆音和方左电邮他们最新的实验进程，致力于完善石墨烯制备的方案。 而盛明安这边着手课题答辩的论文和ppt，迅速适应研究生期末忙碌的步骤。 两人分别于六月中旬完成闭卷考、论文和答辩，结束期末考，但没有放暑假，而是跟着各自的导师去实验室打下手。 另一方面，专利申请受理速度还算快，只耗费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办下来。张宏岳接收盛明安发过去的申请材料，立即着手完成了海外专利申请。 盛明安告诉陆音等人，专利申请受理后可以发表论文了。 他也将早就完成的论文整理一番后，准备发表在《物理评论快报》期刊。不为别的原因，牛锐智那篇改用他草稿本的石墨烯制备技术论文就在这期刊发表。 论文真正发表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以盛明安如今在物理界的名气，顶级的物理学术期刊不会将他卡在门槛外，从审核到过稿、刊登不像别人需要半年时间以上，最多两个月左右就能出版。 如果论文内容学术含量过高，prl还会破例让他插队。 毕竟就算顶级的物理期刊也渴望伟大的物理理论诞生于他们的杂志。 从石墨烯制备技术的攻克到专利申请受理，再到论文发表，时间已经来到九月份，盛明安和陈惊璆一起在科大上理论课。 国内读研三年制，最少两年。 别人都是先上理论课再进行实操，盛明安和陈惊璆两人却反过来，头一年去实操，第二年才回科大继续理论课。 虽说是理论课，但两人经常去实验室打下手。 八月末，黑金科技实验室。 牛锐智紧盯电脑数据分析反馈，接收实验装置观测后的数据并利用数据建立理想模型。 如积木的模块垒砌基石、墙体，使模型逐渐成型，就差最后的积木准备修补‘屋顶’，此时的数据输入正在搭建‘龙骨’。 焦宇国的心情又紧张又期待，怕模型失败，期待实验项目大获成功的未来，因为是他带来的数据填补模型的空白，假使项目大获成功，他必然是大功臣之一。 进度缓慢，肉眼可见，终于在众人的见证下成功搭建模型的‘龙骨’。 众人欢呼。 黄副总闻风而来，一边捧牛锐智一边夸焦宇国：“要我说牛博士才是德智双全的国士，您不当院士，谁还配得上？小焦，良禽择而栖，我不说虚的，”他竖起大拇指点头：“石墨烯产业化制备的技术被攻破，我做主把黑金科技实验室的副主任位置许给你。” 焦宇国欣喜若狂：“谢谢您黄总！我保证年底黑金科技就能攻破技术！” 牛锐智在一旁倒没说什么，他反正是最大的赢家，区区一个科技公司实验室的副主任位置罢了，又不是国家研究所所长位置！ 他背着手慢条斯理说道：“我准备发个论文。” 黄副总虚心请教：“这消息能放出去吗？” 牛锐智：“放吧，迟早的事。” 黄副总高兴了，腰板挺得直，趾高气昂回楼顶向董事长汇报这事，得到隐晦的暗示，年底换他当黑金科技的ceo。 扳倒丁总，拿下黑金科技最大管理权堪称人生大喜事！ 黄副总高兴归高兴，却没得意忘形，吩咐人下去找几个报社媒体记者做个采访。 什么‘黑金科技突破新技术’，‘黑金科技即将攻克石墨烯产业化制备技术’、‘华国或将迎来新材料物理的石墨烯时代’等等充满噱头的吸睛题目推送到各大浏览器。 不消多说，黑金科技的股盘稳定上升。 九月初，《物理评论快报》材料物理版块刊登全新石墨烯制备技术。 九月中旬，《物理评论快报》材料物理版块刊登磁分散电弧等离子体装置的发现，联系上文的石墨烯制备技术，描绘了一个大面积、稳定均匀且高效耗能低的石墨烯产业化制备的未来。 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教授办公室。 作为石墨烯制备技术和磁分散电弧等离子体装置这两篇论文的审稿编辑，‘石墨烯之父’之称的曼彻斯特大学教授安德烈海姆，复制稿件留作观用。 他将助手也是他的学生喊进来，将两篇论文交给他并吩咐：“读透它们，然后去做实验，将结果告诉我。” 助手满腹疑惑地接过两篇论文，粗略扫了两眼不由愣住：“石墨烯产业化制备技术？又是吊人胃口的鱼饵吗？” 自安德烈海姆利用胶布获得二维石墨烯并凭借这实验斩获2010年的诺奖，石墨烯就成为全球材料物理界的宠儿，爆发一批研究石墨烯性能和制备的科学家，然而没有人能够再对石墨烯作出突破性的科研理论和发明。 prl、自然和科学等顶级学术期刊都收录、刊登过不少石墨烯相关的技术突破，却都是吊人胃口的鱼饵，距离成果面世遥遥无期。 助手对这两篇论文不抱太大希望，想来安德烈教授也是如此想的吧，否则不会将实验交给他。 安德烈海姆喝着咖啡回答：“说不定是真的成品。” 助手没当真：“那真是件好事。”他看向一作作者：“sheng ming an？那个华国物理天才？他又换了一个研究领域？！” 不仅换了研究领域，还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又发表一篇prl论文！ 助手酸成柠檬精：“他是上帝派来嘲讽我们普通人吗？” 安德烈教授慢悠悠说：“不，不是我们。是你们。” 助手：“……”差点忘了眼前这位也是物理界出了名的天才，还是赫赫有名的诺奖大佬。 …… 安德烈教授提笔在两篇论文后面写下一段评价：“毫无疑问石墨烯制备技术决定产业化未来，产业化石墨烯决定未来材料革命，新材料决定新能源技术、替代硅芯片制造新晶体管、超级计算机、锂电池材料……这是一场掀起革命巨浪的飓风，石墨烯制备技术的改革将意味着它廉价量大，可以迅速被推广使用，它将促进人们研发石墨烯性能的热情，加速石墨烯性能被开发，加速人们跨入一个新材料的世纪。” “最后我再说一句，盛明安，你在物理的造诣和敏锐令人震惊。如果你有意曼彻斯特大学，可以联系我。” 起初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两篇论文，因为两篇论文上下关联，拆开后只觉得论文观点新颖却看不出作用方向，只有关联到一起才会惊觉论文的奥妙。 但不是每个物理学者都能发现其中的精妙，直到某个物理学者看完安德烈教授的评价，眼尖‘盛明安’这个名字，回头再去看论文，看到一作又是这个熟悉的名字，出于好奇便折回去看，然后联系上下文，然后好奇心大盛，便去实验室做了实验。 最后爆出来，于材料界引发不小的轰动，不止于材料物理，还传到了材料化学界，引发不少教授亲自做实验验证的兴趣。 只是暂时没有辐射出学术圈。 *** 科大。 盛明安专心致志观察铁基超导扫描隧道显微镜图片时，潘教授走了进来。 身边有人喊‘潘教授’问好，拉回盛明安的注意，他回头：“潘教授下午好。” 潘教授身后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中年人，站定在盛明安面前：“实验做得怎么样？” 盛明安：“采集数据中。” 潘教授看向计算机：“铁基超导体电子配对对称性研究？” 超导体分为常规超导和非常规超导，前者可以由bcs理论解释，后者目前没有理论可以解释其超导性。非常规超导分为铜氧化合物高温超导、铁基超导，石墨烯很可能是新型非常规超导。 盛明安观察不到石墨烯电子配对对称性，便试图从其他非常规超导如铁基超导体入手，观察铁基超导体的配对对称性，寻找超导体超导性的理论规则。 盛明安点头。 潘教授失笑：“你的研究方向换得太快了。” 盛明安：“我现在的研究方向是石墨烯，无论制备技术还是超导性，都是研究石墨烯本身。” 潘教授身后的中年人面带和蔼的笑容开口道：“盛工怎么看待石墨烯？” 盛明安看向中年人，他早就注意到中年人身姿笔挺、气度不凡，内敛威严，不怒自威，身上有一种久居高位、官场浸淫多年的气势。 曹书记跟他很像，但没他威严。 脚步虎虎生威，行动间藏不住某些军人习性。 应该是军衔不低的军官。 “叫我名字就行，我还是学生，担不起‘盛工’这称呼。”盛明安谦虚了一下，想着中年人的问题便说道：“石墨烯是引领未来的新材料。” 中年人又问：“如果推广它的应用，您觉得应该先推向哪个领域？” 盛明安犹豫几秒，回头指着电脑正在进行的铁基超导电子配对隧道扫描图像采集说道：“超导半导体。” 中年人作恍然大悟状点头，紧接着兴致勃勃地问：“假如我国大力推动第三代半导体材料，多久能建立碳基半导体产业王国？” 盛明安动容，惊讶地看向面带微笑的中年人，再看向潘教授。 潘教授：“不用担心，大胆说出你的看法。” 目前半导体主要是硅基材料，材料物理和化学界普遍预言碳基材料终会取代硅基材料成为未来的新材料。 碳基材料代表的石墨烯因此被看好。 华国国家研究所早已启动第三代半导体材料研发项目，只是进度缓慢，没怎么对外报道，也少有人关注。 盛明安直觉中年人的问话不是随便针对他询问、也不是随口一问，似乎预示了国家前行的步伐，那庞然大物低头凝视未来材料的领域，思索探险的方针，试图争先于欧美各国，抢先于起跑线到达终点。 面对中年人和潘教授期待的面孔，盛明安说道：“五年内能够完成第三代半导体材料革命。” 不是建立、不是推广，而是彻底完成、全面覆盖！ 中年人瞳孔紧缩，面颊肌肉抽搐了一瞬：“当真？！” 盛明安：“只要石墨烯性能研究透彻，五年足矣。” 第90章 故生怖[02] 石墨烯性能完全研究透彻？话说的太早，不能不给自己留余地。 潘教授轻斥盛明安，对中年人说：“他还是太年轻了。” “年壮气锐是好事。”中年人笑一笑，可没不当回事，他就着盛明安的话继续问：“那么让你来说的话，你觉得谁能在五年内完全研究透彻石墨烯的性能？怎么研究透彻？” 盛明安：“人才。计划。政策。” 中年人：“详细说。” 盛明安：“开放人才市场，落地落户，提高科研基金、科研工作人员待遇，关于这点我觉得有关部门的提议比我更完善。然后是形成成熟半导体产业链的计划，津市半导体产业链正处于建立初期，大力扶持发展的话，两三年内可以成熟，所以在此基础上做好随时从硅基替换成碳基半导体的准备就行了。最后是政策，开绿灯、走绿道，优惠鼓励等政策落到实处，杜绝贪腐现象……” 他耸耸肩：“明明这些您应该比我更擅长才对。” 中年人顿觉有趣：“你认识我？” “不认识。”盛明安：“但我见过市书记。某种程度而言，你们很像。” 潘教授：“明安，注意礼貌！” 中年人哈哈大笑，摆手表示没什么，然后做自我介绍，顺口提了自己的军衔。 那名字和军衔都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国家重大会议前排，连不怎么关注国家高层领导的盛明安都听过的名字，所以他此刻很震惊。 “您好。”盛明安有些拘谨但态度大方自然。 中年人敬佩为国家创造未来的科研工作者，欣赏天赋卓绝的年轻学者们，而盛明安既符合他敬佩欣赏的标准，表现又不卑不吭，这让他对盛明安又多了几分欣赏。 他面容和蔼地询问盛明安，大体围绕第三代半导体以及未来材料等问题，盛明安耐心回答。 离去的最后几秒，中年人再次询问：“五年内真的足够研究透彻石墨烯性能？” “不能。”盛明安在中年人疑惑时主动开口：“五年内不一定能够将石墨烯的性能研究透彻，但可以研究石墨烯本身针对超导半导体的部分性能。” 他刚才说的是只要研究石墨烯性能就可以在五年内完全建立第三代半导体材料，而不是说五年内彻底研究透彻石墨烯性能。 作为未来材料革命的‘石墨烯’，其性能不仅止于半导体。 中年人若有所思：“足够了。”他笑笑对潘教授说：“潘工收了个好学生。盛同学，不知道你是否有留学国外的意向？” 盛明安：“当然。” 不得不承认国外物理科学仍旧比华国胜出一大截。 中年人试探：“凭盛同学的才能和如今的成就，恐怕还没毕业就有一堆高薪工作抢着聘请你。” 盛明安淡声：“我不会留在国外。” 中年人闻言，收起笑容，目光如鹰隼：“国内学术环境不如国外成熟，美国的大工程科学装置可以研究原子、粒子，可以探索宇宙天体，而我们的大工程科学装置还没有建立齐全。美国常青藤院校的教授导师都是诺奖或者诺奖候选，跟着他们，用美国的科学装置，你可以在十年、二十年内获得诺奖。但在华国，你可能一辈子拿不到这份荣誉。” 盛明安静静回望中年人，半晌一笑：“诚如您所说。但是，我仍然选择留在我的祖国。诺奖对于一个物理学家而言的确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如果不能使它让我的祖国骄傲，那么它将毫无意义。” 前世的他很狼狈，是陈惊璆救了他，又带他走出阴霾，后来则是祖国培养他、保护他，给予他信任、尊重和荣光。 所以他亲近陈惊璆，也热爱祖国。 很奇怪，盛明安是一个患有情感缺陷病症的as患者，实际却比谁都深情。 中年人和潘教授闻言动容。 无怪中年人不信任的试探，实在是国家耗费力气和金钱培养起来的人才纷纷选择绿卡伤透人心，不是说没有爱国、回国的人，只是前几年不回来的人数多得令人心寒。 也就这几年国家强大了，选择回来的人才逐渐增多。 中年人准备离开，制止盛明安送他：“不用，你忙你的。” 潘教授送他到研究所门口，中年人停下来寒暄几句，隐晦提醒：“国家早已布局第三代半导体材料，只是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太少，一切从零开始。各国都在起跑线这里徘徊，不料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潘教授：“但石墨烯制备技术只是起步。” 石墨烯是未来新材料的原材料，而制备技术只是如何廉价提取高产量、均匀稳定的石墨烯材料，相当于一个领域里的起步。 华国和欧美各国仍然相差不大。 除非谁能更快研究透石墨烯的性能，开发石墨烯性能并将其利用到各行各业的材料应用中。 中年人感叹：“这就是我特意来科大一趟的原因。人才发展计划，落实优惠政策，打下扎实基础，储备后备力量。这也是，□□那位的意思。” 潘教授：“明安还年轻，恐怕资历不够。” 他担心中年人过于信任盛明安而将担子交给他，盛明安太年轻、不够资历，没有经验，一心沉迷科研，不适合做某个科学大工程的总设计师。 至少现在不适合。 中年人大手一挥：“放心！目前只是一个提案，先让前人打基础。不过，”他顿了顿说道：“如果盛明安学成归国，熬够资历，他恐怕会是华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科学大工程总设计师。” 潘教授心惊，中年人的态度几乎就代表了国务院的态度，上面竟然这么看好盛明安？！ 中年人意有所指：“华国物理科研领域至今没有出现一位震惊全球的真正的天才。他会成为一个时代标杆。” 说完便留下潘教授在原地惊疑不定，自己走了。 潘教授叹气，摇摇头，想了想他昨天才刚读完的两篇论文，忍不住笑了。 “盛明安……” 去年才开始石墨烯制备技术，今年就真被他搞出来了！ 回想每次盛明安斩钉截铁说出他的目标时，他们都觉得不可能完成，可他就是以超高的效率实现了！ “我服了。” 另一边，盛明安着手准备另一种铁基超导体的超导实验，目光灼灼地盯准角分辨光电子能谱装置的控制系统。 这装置几乎占据一个房间，一共三个系统，是超导实验室里的科研重器，国内几大高校实验室都配置了一台。 据盛明安所知，国家超导实验室那台性能极佳，他很垂涎。 可惜他的实验室买不起，也供不起。 铁基超导体中，βfese超导结构最简单，被认为是研究超导机制最好的材料，盛明安这次换成其他铁基超导体采集数据。 这很复杂，也很费事，甚至与石墨烯p波超导、超导性没什么大关系。 因为盛明安现在没有头绪，要么通过证明石墨烯的p波超导找出其超导性，要么通过其他方式找出石墨烯的超导性，或者干脆寻找超导机制—— 最后一种说实话，他要是能统一超导机制，头一年搞出理论，第二年诺奖就会颁给他，用不着等几十年。 就是没思路，所以盛明安选择做冗杂无聊沉闷的实验收集大量数据，这是他的习惯。 因为灵感通常是在微不足道的瞬间降临，说不定某个时刻，他忽然就茅塞顿开了呢？ *** 石墨烯制备新技术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终于在月底掀起巨大波动，整个材料物理界彻底轰动。 ‘石墨烯之父’的安德烈海姆称：“石墨烯提前迈入产业化的关键期，新材料时代已经降临。” 这是他接受记者采访，被问及如何看待日前在prl发表的两篇关于石墨烯制备技术的论文，他沉吟一瞬，对着镜头说出意味深长的这句话。 然后便是欧洲的石墨烯材料公司因他的发言而关注论文，并在下一位发言人，一名mit教授在自己的脸书个人账号写：“新世纪物理发展进入了一个瓶颈，已有十余年没有任何有趣的发现，没有诞生全新的理论，人们迈不出前人划下的圈。” “传统材料物理也面临着相同的处境，发展到了尽头，亟需另一种新型材料替代传统物理材料。” “过去我们将目光聚焦在纳米材料，事实上我们仍然在寻找适合的纳米材料。石墨烯是最有力的选手之一，它拥有无与伦比的特殊性，但首先我们对它的探索始终夭折在第一步。” “可是，我想说的是困境被打破了。” ……紧接着其他相关研究领域里的物理学家的评价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欧美石墨烯材料公司开始关注到盛明安的两篇论文。 石墨烯技术社区（国内某石墨烯技术论坛）将国外的报道搬运到论坛里，瞬间为平静多年的论坛注入一道活力。 驻海外新闻记者留意到这条新闻，予以了一定的重视。 消息真正爆上各大app头条的引线却是一道‘国发’开头的文件下来，连多等几个月到明年的两会提议都来不及似的，赶早定下‘第三代半导体’的大科学工程发展计划。 将津市作为硅基半导体基地、金陵市作第三代半导体基地，两市带头，向周边城市辐射向全国，共同开发华国两代半导体材料发展方针。 该头条新闻下方附带一个介绍#第三代半导体#的视频。 【这么早就提出第三代半导体？先把国产硅基半导体产业链稳定再说，别瞎搞有的没的。】 【13.5nm光刻机样机才发布不到一年就开始下一代半导体产业链发展了吗？不要空喊口号。】 【注意审题，是半导体材料，不是半导体！】 【评论的人就问你们看视频了吗？】 【不用看视频也知道讲什么，大概介绍什么是第三代半导体，我国什么时候开始布局、多么重视之类的屁话。】 【2333虽然不看视频但我选择相信国家，因为我半导体基金疯涨，今年狠赚一波。】 【——卧槽！看完视频回来，跪着喊卧槽！】 【视频看完后，我先去买了几支涨势不错的半导体基金。不为别的，就是对祖国爱得深沉。】 【虚伪！】 【懒得看视频，等课代表总结。】 【石墨烯制备技术被攻破，将投入产业化生产，未来生活将出现大量石墨烯原材料的意思？】 【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经历材料革命？！】 【石墨烯制备技术谁攻破的？求名字，我想买基金tat】 【黑金科技吧，我记得知名度最高。】 【好像是发表在prl的论文，我记得黑金科技的牛锐智教授在prl陆续发表了数篇石墨烯制备技术的相关论文。】 【牛教授？！他可是去年的国家院士提名，今年铁板钉钉的院士！】 【国士无双。】 【牛逼！膜拜！】 【……】 *** 黑金科技高层办公室。 黄副总毕恭毕敬送走特意来看访石墨烯制备技术研究项目的市领导，得到政府将会大力扶持的信号，正是高兴得心理冒泡的时候。 等送走人，黄副总一转身看向大步走来的丁总，将人拦下笑呵呵说：“最近过得怎么样啊，丁总？” 丁总面无表情：“吃得下睡得着，过的还行。” “恐怕好日子持续不了多久了，丁总多珍惜。”黄副总：“还有几个月到年底了吧？” 身后人应是。 “国人就是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堆在年底办，比如年会，还比如劝退。不过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主动辞职给自己留点颜面，不然被人家扫地出门该多难看。”黄副总嘲讽：“你说是吧，丁总？” 面对气焰嚣张的黄副总，丁总无可奈何，企业近来频繁的人事调动确实不利于他，而董事长几次找他谈话也有意无意暗示他主动辞职，免得到时撕破脸大家都难看。 可丁总在黑金科技兢兢业业干了七八年，还不到退休的年龄就被赶走，实在太给人难堪了。 丁总忍气吞声：“劳烦您让个路。” 现实面前，他不得不低头。 刚向前走了几步，丁总便听到身后黄副总的秘书陆续收到几个电话，开了外放，接连不断的恭喜通过电流翻译成语言响彻空荡的走廊。 大意是恭喜黑金科技收到几个国企注资，又被政府看好，股盘还一路绿灯，更甚还直接恭喜他石墨烯制备技术大获成功、为国争光等等。 黄副总深感不解：“什么石墨烯制备技术成功了？” “您别瞒了，随便找个能上网的地方都知道您公司攻破石墨烯制备技术，国外什么诺奖大牛、常青藤教授夸上了天，中央的文件还挂在新闻官网，我估计今晚各大央视台新闻联播都会说一遍。” “！！” 石墨烯制备技术攻克了？！ 黄副总狂喜，怎么牛教授没提前说？ 不管了，先宣告这个好消息再说！ 丁总瞬间塌下肩膀，一边高兴这么艰难的技术首先被华国攻破，一边感叹自己恐怕等不到年尾辞职了。 他心情复杂的回办公室，助理抬头：“丁总，陆工的电话。” 陆音？找我干嘛？ 对了，他们的项目跟牛锐智的项目冲突，牛锐智项目一活，他们就死。 忙活一年白费功夫，比他还惨。 丁总如是想着，倒好脾气的说：“拿过来。” 他准备好好安慰陆音，不料话筒那厢的陆音兴高采烈的说：“丁总，您对石墨烯制备技术专利优先代理权有没有兴趣？” 丁总：“？？” 丁总：“小陆，你在说什么？” 陆音停顿片刻，猛一拍脑门：“我忘了您还不知道，我们盛工一个月前攻破石墨烯制备技术了！” 丁总震惊，盛工、盛明安攻破技术……不是牛锐智？！！ 第91章 故生怖[03] …… 丁总表情做梦似的，挂断通话，连连摇头感叹，要是董事长当初不执意炒掉陆音的团队，要是留下盛明安，那技术就属于黑金科技。 不管是他，还是黑金科技、董事长、黄副总，他们都会因为这项技术而飞升，获利巨大。 刚感叹没完，他又收到一个电话：“您好，请问是丁华丁先生吗？” 丁总不明所以：“我是。” “我是张宏岳，一家做海内外业务的中介公司经理。我司有一位客户诚意邀请您加盟陈盛科技创新企业的总经理，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丁总懵逼：“陈盛科技创新企业？敢问贵司从事什么……” “一切新材料产品研发与生产，譬如石墨烯产业化制备和石墨烯衍生材料生产等。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公司，非常需要您这样的老将。” 结束通讯，丁总充满干劲，回头看了眼黄副总的办公室，感慨万千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草拟辞职书。 实验室。 焦宇国将最后一块‘数据积木’嵌入模型，按下回车键，模型瞬间坍塌、重建，形成相互缠绕的扭曲的陌生模型。 他欣喜若狂的表情瞬间凝固，这个模型是……什么？ 焦宇国欣喜的表情变成惊恐，他赶紧删除模型，重新计算最后一块‘数据积木’，将其插入后得到的模型仍然是一个扭曲的陌生模型。 他虽然看不懂这个模型，却也知道这绝对不是石墨烯制备新技术！ 怎么回事？数据出错了？不可能！难道是方案出错？也不对，他看过牛锐智的方案，设计令人拍案叫绝。 数据和方案都没错，为什么没有出现预期中的结果？除非—— 方案和数据根本不是攻克石墨烯制备新技术。 他被耍了。 焦宇国意识到这点，感到惊恐万分。 “焦宇国，你发什么呆？”同事拍打焦宇国的肩膀，后者吓了一大跳，反应剧烈。“你怎么了？” 焦宇国摇头。 同事兴冲冲说：“刚黄副总找我们教授，说是准备开个新闻发布会，请一堆记者过来。” 焦宇国懵了，“为什么？” 同事：“说是什么喜事，庆祝教授在prl发表的论文，还有什么石墨烯制备技术突破，反正我们的研究快出结果，提前宣发没什么的。” “什么叫‘没什么’！要是，项目失败了怎么办？”焦宇国着急。 同事怪道：“有牛教授在，项目怎么会失败？”他不耐烦说：“好了好了，你别太担心，继续采集你的数据，项目完成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完就匆匆走了。 焦宇国不敢喊住同事，他承担不起数据错误、项目失败被责怪的后果，当下拆毁数据，离开实验室，回到自己的员工房收拾行李慌不择路的跑了。 此时牛锐智正跟在黄副总身侧听他满嘴的恭维，“牛教授……不，应该是院士。新闻发布会就在下午三点，两个小时后开始。听我们准备开产品发布会，一个两个媒体争先恐后打我们公司电话说要采访您发表在prl的论文，还想问您石墨烯制备技术。” 牛锐智闻言露出矜持的笑，以为黄副总口中的论文指的是他年初发表的那一篇。 但是总的来说，他今年的论文发表量和引用次数直线上升，媒体追着采访想也能理解。 “我知道了，黄总。两个小时后，我准时到场。” “我现在去催促底下人赶紧安排好流程。”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黑金科技公司大楼底下停了七八辆面包车，车里下来十几个扛摄影器材的记者，鱼贯入公司大门，被引入一楼的会议厅。 楼顶高层区。 自认为等下是人生高光时刻的黄副总自然没有遗漏公司最大boss，他专程请来董事长，电话里通知一遍好消息，见面又说了一遍。 公司股盘节节高升，董事长看在眼里，对黄副总越发倚重。此时再听这好消息，他心里彻底下定决心重用黄副总。 如何重用？自然是牺牲丁总。 丁总冷眼看黄副总折腾，早就心凉，被董事长言语暗示时，直接说他已经草拟好辞职书呈递到人事部。 他做人识趣，董事长便不会坏人做到底，保证不会克扣他为公司尽心尽力的遣散费，当面温言感怀几句话，背后吩咐人事部尽快通过丁总的辞职书。 此时，会议厅人声鼎沸。 记者的采访问题全部记录在提示稿，摄影录像器材纷纷找准位置摆好，摄像师正在调准镜头，角落里的工作人员则偶尔维持秩序。 他们正在等待主角入场。 石墨烯技术论坛在下午两点左右发出一条新帖：【黑金科技开发布会，现场采访牛锐智教授。】 【？为什么是采访牛锐智教授？论文一作不是盛明安吗？有他牛锐智什么事？】 【我记得科大同期研究生爆料盛明安被导师安排去一个科技公司实习，好像就是黑金科技。】 【这么说的话，年初牛锐智教授关于石墨烯制备技术的论文也发表在prl，所以盛明安是在牛锐智教授的团队里？】 【我有疑问，为什么最近两篇论文一作是盛明安而没有牛锐智教授的名字？一般来说，通讯作者也应该标注黑金科技吧。】 【说不定是牛锐智教授高风亮节不居功，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emmm……说别人我信，说是金大那位爱抢学生科研成果的牛锐智教授，我不信。】 【有戏！】 与此同时，苏省金陵市，涅槃科技。 实验室官方联系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还是方左路过听到声音接起，对面主动介绍：“您好，请问是涅槃科技吗？我们是央视记者，就石墨烯制备技术被攻破这一喜事采访贵司，不知道贵司愿不愿意。” 央、央视？！ 上了央视等于新闻联播，等于全国人民都知道，对他们这种刚成立的无名小科技公司而言简直是无上荣光！ 方左吞咽口水：“当然！” “谢谢您的配合，我们已经在路上，两点半到达贵公司。” “！！” 挂电话后，方左跑去找陆音通知这事，后者吓了一大跳，赶紧安排人手去门口接央视记者、布置场地等等，然而他们人手实在太少，她也不知道怎么应对采访。 陆音手忙脚乱的打电话告知盛明安。 盛明安：“不用特意安排演讲稿，礼貌对待就行，官媒知道怎么做。” 经他提醒，陆音才稍稍镇定，央媒的确比他们专业，也怕搞砸采访，所以应该早有安排，他们不用太紧张—— 狗屁啊！那是央媒！说不定今晚就上新闻联播，全国人民都看见她上镜的脸，怎么可能不紧张！ 然而再紧张她还是得面对到场的央媒。 好在如盛明安所说，央媒专业，且各个亲和力爆表，询问问题专业而不尖锐，陆音等人渐渐放松，面对镜头表现自如，侃侃而谈。 黑金科技会议厅。 面对下方记者提问，提前打过招呼拟好草稿的黄副总应对自如，放话攻克的新技术将深入人民群众，将会调整‘黑金’石墨烯的价格，并准备制定石墨烯性能开发的方针，比如石墨烯材料、石墨烯电池和石墨烯半导体等等项目都在备案。 “黑金科技掌握技术后，实现石墨烯生产产业化，承诺一年内使石墨烯价格下降百倍！” “当然我们的目标不止于石墨烯生产技术，石墨烯性能开发才是未来材料先驱。石墨烯的韧性和强度、导电性、磁性……对应新型塑料、石墨烯电池和碳基芯片等项目，是我们攻坚的目标。” 下方媒体鱼龙混杂，不如党媒官媒专业，侧重点都在于如何吸睛、耸动。当他们听完黄副总的回答，心里已经提取重点，拟好标题，准备好什么样的措辞推出黑金科技，让国人引以为豪。 记者：“请问技术研发过程中，克服过什么样的困难？” 黄副总：“我认为这个问题交给牛教授本人回答更合适。” 于是众人看向牛锐智，后者却面色惨白，冷汗直冒，喉咙干涩，眼前眩晕。 “牛教授？” 牛锐智脸颊抽了抽，表情僵硬，不断回想刚才的采访内容，他本以为这次采访跟之前几次通稿炒作相差无几，可是观他们一问一答，分明当黑金科技已经攻破石墨烯制备新技术！ 更可怕的是这项技术似乎真的已经被攻破！ 他们还提到最新两篇发表在prl的论文，可他除了年初那篇被录用，后来发的论文都被委婉拒收！ 是谁？谁率先攻破这项技术？ 不管是谁，他现在都骑虎难下。 牛锐智眼神闪烁，内心慌乱，极力镇定，抬头瞪着镜头，扯了扯脸颊缓缓说：“我们克服了很多难题……” 国内还有哪个团队研究相同项目？科大？水木？还是五角场大学的团队？ 他们水平相当，不可能有人抢在他前面攻克技术。 难道记者搞错了？ 很有可能，他们根本分不清石墨烯制备技术和石墨烯产业化制备新技术的区别。 牛锐智说服自己，逐渐镇定，用词专业，说得在场记者云里雾里却更为尊敬他。 一场采访三十分钟，很快到达尾声，黄副总在台上做总结陈词，台下后排记者手机忽然震动，低头一看是总编发来的消息，于是点开看清消息内容，禁不住睁大眼睛。 后排记者突然起身高声询问：“黄总、牛教授，请问盛明安是您实验室团队成员之一吗？” 黄副总陈词被打断，不悦反问：“什么？谁是盛明安？” 牛锐智眼皮一跳，感觉不妙。 底下记者满脸不解，他们突然被通知采访黑金科技，没有提前了解，不知道论文一作是盛明安，而盛明安与黑金科技并无任务关系。 接到总编提示消息的记者继续问：“据说盛明安之前加入黑金科技科研团队，难道牛教授您也不认识他？” 牛锐智无言。 他能说盛明安随陆音团队一起被裁掉了吗？ 没人回答但记者不死心继续问：“如果盛明安不属于你们团队，请问你们是否也攻克石墨烯相关的一项新技术？如果没有，为什么冒认盛明安的科研成果？两篇prl一作作者是盛明安，没有牛教授的名字——” 黄副总暴怒：“你胡说什么？！” 牛锐智双手颤抖，“盛明安？你说盛明安攻克石墨烯产业化制备技术？有证据吗？单凭两篇论文证明不了什么，石墨烯制备技术比比皆是，你确定是石墨烯‘产业化’制备技术？” 记者毫不畏惧：“央视围脖官方账号已经发布他们在金陵市涅槃科技采访盛明安团队的一段视频，就在十分钟前编辑了一段作预告，完整视频等晚上新闻联播结束后上传。” “官方直白指出石墨烯产业化制备技术是盛明安及其团队研发，国家指定盛明安个人研究所‘涅槃科技’完成石墨烯产业化指标，将其列入国家十二五专项科研项目，以津、金两市为试验点向全国辐射的新材料产业链……今日下午三点半，党媒、央媒，各大官方号分别转发这条报道。” “黄总您——不知道吗？” 黄副总茫然地看向牛锐智，“不是你？” 牛锐智僵硬地说：“我以为你们指的是石墨烯产业化制备技术研发进度的‘阶段性’成果。” 他特意加重‘阶段性’，强调他被黄副总和媒体记者误导。 而黄副总乍然得知原来他搞错了，他被误导了，不仅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更甚此举曝出，股民和注资老板全都知道黑金科技的明星项目没研发出结果，还被别人抢先一步。 不管他们研发进度是否快完成，慢了别人一步，哪怕一天，他们的项目就废了！ 投资千万的项目，打水漂了！ 黄副总双腿一软，瘫倒原地，还没回过神就听众人惊呼，一转头才发现董事长受不了刺激翻白眼晕过去了。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黄副总看到人群外一脸平静的丁总，恍然猜到对方早就知道真相却一直没说，看他自取灭亡。 黄副总攥住想跑的牛锐智咬牙问：“盛明安是谁？” 牛锐智掰开他的手：“丁总介绍进来，插进原来陆音团队里的一个学生。” 居然是黑金科技的人！技术本来是属于公司、是属于他的啊！ 黄副总此时也受不了刺激，眼白一翻晕了。 牛锐智趁乱跑回实验室收拾研发到最后关头的数据模型，眼尖发现有被删除过的痕迹，对方没有删干净，将数据恢复后看到焦宇国完成的最终模型—— 一个不知所谓的扭曲缠绕的石墨模型！ “！”牛锐智眼球里冒出血丝，到了这地步哪还会不明白他被耍了。 什么方案、数据，统统都是陷害他的幌子！ 怪不得草稿被人拿走、焦宇国带走数据向他投诚，盛明安无动于衷，原来坑挖好了就等他跳。 盛明安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 他都算好了害他？牛锐智陡然想起还有焦宇国，他立刻喊助手去找焦宇国。过了一会，助手回来说焦宇国跑了，牛锐智听完更恨得快吐血。 果然数据是假的，投诚也是假的，焦宇国是盛明安故意派来的间谍！ 糟糕的事情接踵而来，牛锐智紧接着收到学校发来的邮件，内容大意斥责他窃人学术成果不知羞耻，老来声名不保，连本来板上钉钉的院士也被捋下，辜负学校对他的栽培之情。 院士……没了？ 牛锐智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教授？教授！” 助手赶紧搀扶摔倒的导师，大声呼唤，实验室瞬间乱成一团。 …… 石墨烯论坛：【看了一出好戏，心满意足回来通报一声。指路黑金科技官方账号，结合央媒账号最新一条博文食用，风味绝佳。】 【不太懂。】 【围观全程，一脸懵逼，等大佬总结。】 【我看懂了emmm，盲猜两个热搜。一 盛明安又攻破新技术[热] 。二黑金科技。 】 【先后围观黑金科技官方账号和央媒账号两条博文，结合此前中央一系列动作（新材料产业链建设），盲猜黑金科技以为自家研发新技术，不料央媒打脸。】 【自家还搞不清自家研发的技术？有这么糊涂的公司？】 【等内部人员爆料。我打赌一个小时后就有人开贴爆料。】 【我跟你们关注点不一样，为什么没人在意盛明安攻克的新技术？我想问他是不是吃透物理这门学科了？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我猜不止物理，数学、化学、材料学和工科他都会。文通百科，物通百门，不说别的，光数据处理就需要运用数学这门学科了。】 【不是我故意唱衰，盛明安他这么厉害，为什么没拿到一个权威性的奖项？】 【物理科学奖本来就不像其他学科那么容易拿，排队等奖的大佬多了去，我们盛神还年轻。】 【陈嘉庚科学奖和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被你吃了？】 【我指的是国外奖。】 【？？意思是说国外物理奖项才叫权威，国内奖项不够权威的意思？媚外狗先查一查拿陈嘉庚科学奖和国科二等奖的人都什么分量再开麦吧。】 【不懂，盛神也有人黑了。】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把他吹捧成神的样子，论资历、论成果，比起德高望重的科学家们，盛明安还差得远。】 …… 不得不说，任何圈子只要闭合就会发生意见不合的争论，有人崇拜、有人不服，双方观点发生冲撞最终就会形成粉黑机制。 不过学术圈小，不怎么搞个人崇拜，一切凭实力说话。 盛明安这几年风头太盛，虽然成果很多，但是基础打得不牢，经常是打了个地基就跑，挖完坑留给其他人去填，自然便有人不满，认为功劳应在填坑者而非挖坑的盛明安。 说白了就是实绩不够，盛明安差一个奠定他成就的奖项。 争吵的楼层不过百，很快有人进来通知：【自称黑金科技实验室工作人员的楼主在外开贴爆料，快去围观。】 楼里看戏的网友纷纷跑去隔壁贴围观，却见楼主主题写道：【长话短说不卖关子，事情得从去年说起，我们丁总跟科大潘教授是老友交情（潘教授+科大+量子计算机，百度跳出上千相关词的大牛），潘教授送他的学生到黑金科技实习，丁总卖人情。】 【实习生不用猜，就是盛神。】 【盛神在原来的团队里做得不错，可惜公司派系倾轧，丁总斗不过落败，团队换人。盛明安被赶出黑金科技，金大的牛锐智教授的团队代替了原来的团队。结果如你们所见，盛明安攻克了石墨烯产业化制备的技术。】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由想起封杀林本坚的尼康和ibm。】 【不由想起雪藏数码相机的柯达。】 【今天的历史再添一枚小将，黑金科技虽小，但是将财神爷拒之门外的成就不亚于尼康、ibm和柯达。】 尼康和ibm封杀提出浸润式光刻的林本坚，让asml捡漏林本坚，从而失去光刻机全球市场。 柯达则发明数码相机却认为数码相机没有市场，还会破坏胶片业务，从而雪藏，错失推广良机，最后反被数码相机打败，破产告终。 以上都是亲手将财富推出门外的经典案例，现在加上鼠目寸光的黑金科技，又为广大网友提供以史为鉴的段子。 与此同时，围脖热搜#石墨烯#、#新材料革命#同时爆上热搜，两条热搜附带的视频是截取了晚间新闻联播介绍国内科技和重大政治举措的一段介绍，时长只有五分钟，信息量巨大。 底下网友纷纷震惊并猜测：【卧槽！是我想的那样吗？】 【新材料革命？我的妈，我有生之年真的能见到石墨烯材料的手机、汽车，用到超长待机石墨烯电池，还可以期待室温超导的实现吗？】 【卧槽槽！祖国牛逼！我骄傲，我自豪！我们终于抢先欧美进入新材料时代！】 【额……路人路过，搞不太懂，半导体产业链不是一早就在搞了吗？去年的euv、津市半导体产业链，02专项啥的，就有区别吗？】 【区别可太大了！】 【简单点来说，随现代物理深入原子领域，现有的铜铁金银等传统材料已经跟不上需求，所以我们正从传统材料向下一种原子材料转变。新材料潜力种子，石墨烯、碳纳米管、非晶合金……本来正处于探索挖掘的阶段，但现在石墨烯制备技术被攻克——】 【其实也可以说是改进，实现石墨烯制备技术的产业化。石墨烯有黑金之称，比黄金还贵，而且量非常、非常少，在盛神的这项技术出来前，95以上纯度的单层石墨烯一克五六千，而且尺寸技术受限制。】 【新材料的出现，意味我们现在惯用的铜铁金银、化合金等传统材料将全部替换成新材料。石墨烯材料的手机，可以像手表一样佩戴在手腕，随意弯曲折叠，一辆卡车轧过它也不会坏。】 【石墨烯电池，充电几分钟，续航几百公里，取代锂电池不是梦。】 【但凡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支撑碳基半导体的摩尔定律已经到达极限，碳基半导体缺陷暴露越来越大，急需新的理论或新的材料取代。要么量子理论取代摩尔定律，要么碳基材料取代硅基。】 【石墨烯半导体比硅基晶管极限运行速度快五倍，耗能却降低到十倍！堪称绝佳材料！】 【这么说吧，虽然我们有了自己的euv，但纵观全局的半导体产业链，华国仍处于落后的阶段，因为人家美国的半导体产业链比我们早了三四十年，他们垄断了全球的半导体技术。但是——】 【一旦碳基半导体取代硅基半导体，美国耗费三四十年建立起来的半导体霸权将在一夕之间清零。】 【就这个意思。】 【卧槽！太牛批了！】 【低调，低调。现在还只是建立初期，只是石墨烯制备技术的改进，我们还是得研究它的性能机制，才能利用石墨烯的性能机制开发新材料。】 【等等——又是盛明安？】 【据说这是盛神读研实习的作业。】 【泪目，别人的作业和我的作业，别人的研究生和我研究生，不是一个等级。】 【我和盛神的研究生生涯只差了一个石墨烯产业化制备技术。】 【确定只差了一个技术？】 【靠。】 不多时，评论里有一条权重上升：【我劝你们去看这个贴，年度大戏。我愿称黑金科技为菩萨。】 众所周知，网友闲得抠脚，好奇心起，纷纷跑去围观石墨烯论坛里的热帖，缕清黑金科技、牛锐智团队和盛明安团队之间的关系，心情仿佛日了狗。 【前脚开发布会，后脚央视打脸，如果是我，我会连夜离开地球。】 【太尴尬了。视频里有人晕倒，听说是董事长和挤走盛明安的总经理？】 【我的天，隔着屏幕我都替他们心疼。这项技术哪怕转让，光拿专利费就能拿多少个亿？白花花几个亿拱手扔出去，这不是菩萨是什么？】 好事的网友拱到黑金科技官方账号底下诚心拜菩萨，希望皮下小编告诉他们黑金科技准备抛售什么东西，他们去捡漏。 这诚心诚意的模样简直比直接冷嘲热讽更具杀伤力。 皮下小编无奈，只能装看不见，虽然他也心疼得不行，同时惊奇高层到底怎么在想什么。 当然这件事一闹出来，多少企业撤销注资、股盘下跌，以及后续几乎没人再信任黑金科技的决策导致研发部门关闭，损失惨重。 第92章 故生怖[04] 焦宇国最近过得很不好，他提前一步跑路，没跟着牛锐智一起丢脸，但牛锐智睚眦必报，醒来后虽然不能把盛明安怎么样，可教训一个焦宇国还是能做到的。 牛锐智将焦宇国从盛明安实验室那里带一堆数据叛逃至黑金科技的事情透露出去，话里话外暗示盛明安挖坑陷害，因此整个行业都知道焦宇国此人。 只不过行业里没人相信焦宇国带数据叛逃是盛明安授意，谁能这么傻？ 如果说是其他人能力不足而使出间谍盗窃对家机密这招，他们信。但此人是盛明安，他们就不信。 没错，就是这么双标。 当一个人强大到必须仰望才能看到，没人相信他需要依靠阴谋诡计才能获取成功。 不信牛锐智污蔑盛明安的暗示，却都猜出焦宇国嫌弃‘涅槃科技’不如‘黑金科技’而携带原实验室数据跑去对家投诚。 这样的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聘用。 焦宇国的名字就这样臭了，没有哪家企业研究所敢聘用他，就连他原来的学校也将他择出留校任教名单，导师也不敢带他做项目。 他们搞学术科研最怕焦宇国这种人。 学业、事业双坠机，焦宇国自食其果，悔恨不已，已经没用了。 *** 科大同步辐射实验室。 盛明安从实验室出来，接到陆音的电话，后者说央媒希望专访他，问他愿不愿意，愿意的话什么时候有时间等等。 盛明安推拒：“我没什么可以说的，石墨烯制备技术相关你们都了解。如果官方想推广技术，可以去实验室专访。” 陆音感叹多少人想上央媒都没机会，盛明安唾手可得反而避之不及。 “那好，我等会回绝。”她说。 “谢谢。” 陆音又说：“还有专利授权转让的事，这几天电话快打爆了。国内外都想抢独家授权，开出两亿美元的价码买断，不过张宏岳没答应。” 盛明安：“他做得挺好。技术不能被国外买断，授权对象分国内国外。国外企业买断技术可以，但华国不能在其列。” 技术一旦被国外买断，华国不能利用该技术开发石墨烯，反过来得从别人那里购买成品，盛明安怎么可能让国家陷入这种被动局面。 陆音笑说：“张宏岳也说了相同的话，他人品还行。” 盛明安理所应当：“陈惊璆不会介绍坏人给我。” “……”陆音：“知道你俩感情好。” 盛明安见她该说的话都说了便道有事忙，挂断通讯，抬头就见门口处出现陈惊璆瘦高的背影。 外面下着密密的小雨，天地茫茫一片，人们躲在室内，只有陈惊璆一个人在那里，周身环绕着封闭严实的寂寥。 “哥。”盛明安无声靠近，轻声呼唤。 陈惊璆回头，一见是盛明安，眼里顿时亮起光芒，自我封闭的世界主动裂开缝隙无比欣喜的欢迎盛明安的到来。 “我看到围脖热搜，想过来恭喜你。” “你不是早知道了？” “多高兴一次又没有损失。” 盛明安沉默片刻：“我说不过你。” 陈惊璆笑，向前两步，抬手揽住盛明安的肩膀，着迷而珍惜的亲了亲盛明安的头发，看见他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竟无可救药的觉得特别可爱。 “我本来想带你去外面，但是下雨了，出去可能会淋湿衣服。” 下午还得回实验室，衣服湿了得跑回东区换，来回太麻烦。 盛明安的额头靠着陈惊璆的下巴，眼睛盯着他喉结上那颗小小的痣，笔间嗅闻来自陈惊璆怀抱的清爽的洗衣液味道，耳边听着他话里的遗憾，忽然有些不忍心。 “我下午没有数据要跑，也没有试验课题。” “是我认为的意思吗？” “嗯。”盛明安淡声说：“我下午有空。” 陈惊璆的手掌按住盛明安的后脑勺，“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 说完便拉着盛明安走出门口，柱子旁放了一把雨伞，他拿起伞撑开，把盛明安护在怀里，冲入雨幕里，渐行渐远。 十来分钟后，两人到了学校附近的特色街，先就近找了个面馆解决午餐，然后七拐八拐进入颇为安静隐秘的巷道深处。 无论前世今生，盛明安都没来过这里，偶尔几次路过巷道口，瞥一眼同校青年们三三两两进去或出来就不感兴趣的走了。 舍友很喜欢到这里来玩，经常在宿舍里聊起相关话题，所以尽管从没去过的盛明安也知道巷道里头有电竞网吧和电玩城，还有旅馆。 盛明安：“你带我来玩游戏？” 陈惊璆捏紧盛明安的手，回头看他，出乎意料的点头。 盛明安惊讶：“我不喜欢玩游戏。” 陈惊璆：“不是沙朗他们玩的那种电子网游。” 沙朗他们经常玩魔兽、撸啊撸和王者，盛明安是真的不喜欢。 但是不是这些，那是什么？ 盛明安迷惑。 陈惊璆：“走。” 盛明安跟在他后面，穿过外表破旧但内里装潢豪华专业的电竞网吧、蓝光霓虹闪烁的电玩城和看上去颇为廉价的旅馆，来到后面一栋四层高楼的二楼。 一楼是酒吧，因为是白天+雨天，没有客人，酒保懒散的靠在桌边擦酒杯，窗户边还躺了一只圆滚滚的狸花猫。 酒保瞟了眼两人，没理睬。 盛明安感觉很新奇，他从未来过这些地方。 跟随在陈惊璆身后，却好奇的左顾右盼，这是他陌生的世界，却是陈惊璆熟悉的世界吗？ 到了二楼。 二楼十几个人，右边一排绿色台球桌，其中几张都有人在打球，旁边还有人在看。 陈惊璆开了一张台球桌，扔给盛明安一根弄好粉的杆子说：“台球有很多种打法，认可度最广泛的一种是斯诺克，英式比赛台球。就个人而言，我喜欢打鲁尔球。鲁尔球是美式台球，诞生于酒吧、街头巷尾，也混迹于酒吧、街头巷尾。” 盛明安不解他为什么说这个，但是认真听：“我不会玩。” 陈惊璆：“我教你。” 盛明安：“很好玩？你很喜欢？” “谈不上喜欢，但是是我解压的方式。”陈惊璆拎杆俯身，对准排成三角形的圆球堆击打白球，一声脆响，圆球堆四下规则散开，一颗红球入袋。“我没告诉你吧，我没打黑拳之前，靠赌球赚钱。” 他起身、俯身，挥杆的动作不算标准但是随意，每一击力度轻巧而精准，台球上那些圆溜溜的球仿佛有了生命，变成一个个听话的士兵听从他的指挥。 盛明安未曾见过打拳的陈惊璆，却在此时见到了打球的陈惊璆，透过眼前这一幕，仿佛能看见十几岁的陈惊璆在鱼龙混杂的地下酒吧打台球，少年的眼神专注、孤寂、凶狠，像一匹离群索居的恶狼。 “在废弃车库改造的地下酒吧，破落的小巷里，每个下雨天就会涌入一群人。他们是工人、学生，因为没法露天工作所以躲进来，或者体育课逃学，我会混入人群中，跟人开局，或者帮人打赢分钱。比捡垃圾赚得多，比打拳赚得少，不过胜在安全。” 台球室里的声音都渐渐远去，盛明安耳边只剩下陈惊璆的述说。 他通过另一种方式参与见证了从前的陈惊璆。 “我很久没打球了。”陈惊璆说：“偶尔还是会来打一两盘过瘾，挺有意思的。安静、专注，眼睛和注意力都在两颗球碰撞和碰撞之后的轨迹，一一解决掉它们。你要学吗？” 盛明安听见自己说：“我……试试。” 然后陈惊璆走过来，从背后拥住他，握住他的两只手，教他怎么用球杆、怎么看球的运行轨迹，解释台球比赛的规则。 这不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因为陈惊璆总是喜欢凑过来搂搂抱抱，而盛明安信任他，所以无所谓他的接近，也习惯了亲昵的拥抱。 但此时他却觉得陈惊璆的怀抱滚烫，让他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穿梭四肢百骸。 “看球，专注。”陈惊璆说。 盛明安眼睫毛抖了抖，握紧球杆说：“我知道怎么打了。我想自己试一试。” 他没看陈惊璆什么表情，只听到陈惊璆说‘好’，然后松开他，不用看也知道陈惊璆就在他身后，目光一定落在他身上。 盛明安集中精神盯准球杆尽头的白球和目标的绿球，视线忽然有些模糊，他也没注意其他，就是出杆打击白球、撞击绿球，但是绿球没有进洞，撞到另一个球反而进了。 陈惊璆在他背后笑：“自由球四分。” 盛明安心一抖，定定神，再去撞击绿球，这回不够幸运，陈惊璆在后头指导他怎么打，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却让他的心抖得更厉害。 一盘球被他打得七零八落难以收拾，最后还是陈惊璆走来将这些高难度的球一一打进洞里。 打球的陈惊璆帅得让人腿软，台球室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不时投来欣赏惊叹的目光。 盛明安好奇问：“这就是你对我的恭喜？” “不止。”陈惊璆示意他看向室内其他桌：“玩过赌球吗？” 盛明安：“赌博犯法。” 陈惊璆：“适当娱乐。” 他不给盛明安拒绝的机会，拉着人就朝人群走去，同里面的人简单交涉一番便开始赌球。娱乐性质为上，输了请喝酒或者一局五十，最高一百，过了犯法判刑的五千就不玩。 “你可以把打台球看成比赛，赢的人获取‘奖杯’。” 盛明安抱着胳膊看陈惊璆战无不克，每一局都打得很漂亮，人群里头不是没有玩好几年的老手，但是都输给了陈惊璆。 大概是曾经为了养活自己，所以琢磨技巧，导致技艺精湛。 盛明安以为他会无聊，却不想一局又一局下来，他居然沉迷其中，心情随陈惊璆每一次出杆而紧张，为他险之又险的漂亮的一杆进洞而喝彩兴奋。 这边的精彩比赛吸引人群聚集过来，盛明安有些不自在，便向前靠了些，忽然陈惊璆来到他面前，脱下工装外套露出内里一件黑色背心。 下身是工装裤、军靴，而上身一件背心裹不住精壮的身材，与两年前相比，不再偏瘦，而是健康均匀甚至是性感的身材。 陈惊璆问：“帮我看一下外套？” 盛明安接过外套，含糊应了声，垂下目光看着陈惊璆转身迈开两条长腿，每一步走得慢条斯理不失力量。 失神中的盛明安被一阵尖叫声猛然惊醒，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陈惊璆又赢了，围观群众忍不住崇拜尖叫，然后他就手里就被塞进一根球杆。 陈惊璆说：“不能总是我玩，现在轮到你了。” 盛明安有些乱：“我不会。”他皱眉：“会输钱。” 陈惊璆：“所以我赢的钱用来干嘛？” 盛明安：“？” 陈惊璆推着他向前：“让你随便输。” “……”盛明安说不清那一瞬间心里什么感觉，就是舒服敞亮，唇角紧抿，弯成微笑的弧度。当然盛明安是个天才却不是全才，台球不是物理化学光靠脑子就能一下子融会贯通，所以短短一个小时里他就把陈惊璆赢来的钱全都输光了。 盛明安撑着球杆，脸色严肃地盯着台球桌，陈惊璆问他是不是还想玩，他摇头说不是，随即笑说：“还挺好玩。” 他歪过头来看陈惊璆：“下回我带你跳双人拉丁。” 陈惊璆懵了，轮到他说：“我不会。” “哦，可以学。” 陈惊璆挠了挠额头，套上外套，想象他学跳拉丁……不敢想象，让他打一套军体拳都比跳舞动作漂亮。 “五点了？时间过得真快。”盛明安感叹，发现雨也停了，云层里落下阳光。他说：“陈惊璆，我今天很快乐。” 如陈惊璆所说，沉浸于台球撞击，在激烈紧张的比赛氛围中，沉积的压力被释放，心情放松，快乐便纷至沓来。 盛明安说：“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栋楼，并肩回科大。 上楼时，盛明安说：“我不是很清楚喜欢的感觉，但是我有在努力弄懂它。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以前也没想过，但是我好像没办法找一个女孩子或者其他男孩子结合成家。” 正常人生应该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盛明安也认可这样的人生，因为很省心，偏离轨道的人生代表着麻烦，他不喜欢。 虽然他认可正常人生的常规步骤，却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思考以后是否成家生小孩，直到陈惊璆的告白将这件事推到面前，而他避无可避，不得不直面问题。 设身处地思考后，盛明安才惊觉他没办法想象身边出现陌生的女孩或男孩陪伴他一生，与他做亲密的事譬如生儿育女。 太困难了。 他能接受什么样的人？他能喜欢什么样的人？谁又能接受他迟缓的感情回应？谁愿意大费周章耗尽气力叩开他的心？ 太难了。 盛明安有自知之明。 而他排除所有选择和假设后，不意外的发现陈惊璆完全符合以上条件。 因为前世今生的特殊牵绊，所以陈惊璆成为盛明安唯一能够接受的人，也是唯一愿意接受、等待他的感情回应，花心思要他的喜欢、他的心。 可是盛明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陈惊璆，他不懂的，他要先弄明白才能回应陈惊璆。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我认为只能是你。” 陈惊璆忍不住屏住呼吸，心跳加速，手臂激动得浮起鸡皮疙瘩。 “不过，我得先喜欢你。等我学会了，我就喜欢你。”盛明安飞快的说完，飞快的瞥了眼楼梯下的陈惊璆，然后不等回应就跑了。 留下陈惊璆愣怔原地，傻了似的。 楼下来来回回路过不少学生，都诧异的看向陈惊璆，似乎不解这人怎么了。 半晌后，陈惊璆突兀的笑出声，屈起食指抵着鼻尖，乌黑的眼瞳里全是笑意，手指搓了搓，喜形于色而小动作不断，自己都没发现，然后继续旁若无人的笑，压根没看到路过学生惊讶奇怪的目光。 可能看到了也无所谓吧。 反正他高兴。 盛明安回应他了。 他就是高兴。 *** 耶路撒冷以色列，沃尔夫基金会总部大厦。 沃尔夫基金会成员们此刻作为2018届沃尔夫奖评委齐聚一堂，商讨从来自于全球的卓著的科学家们提名名单中选择出最优秀的几位，推选为明年的沃尔夫奖得主。 沃尔夫奖设立于1976年，素有‘小诺贝尔奖’之称。 沃尔夫奖一共设立六个授奖领域，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农业、医学和艺术，其中沃尔夫数学奖与菲尔兹数学奖都被称为数学界的诺贝尔奖。 但菲尔兹奖规定四十岁以上数学家不能获该奖，相反沃尔夫奖得主一般白发苍苍，便有了数学界终身成就奖的说法。 沃尔夫物理奖和沃尔夫化学奖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诺奖的风向标，出现过至少三分之一获得该奖的科学家们在之后不久获得诺奖。 因此每年的沃尔夫奖得主也是备受关注。 沃奖评选流程一般七月提名，八月底结束提名，然后进入评选阶段，等来年一月中旬公布得主名单，到五月份举行颁奖典礼。 2017年的沃奖年初已经公布，现在准备2018年的沃奖得主评选。 此时，评委们正在商讨明年的物理沃奖。 第93章 故生怖[05] 评委们也是基金会成员，都分别获得过物理沃奖，其中也有几位获得诺奖。 他们看着全球各地投来的提名名单，挑选出心中满意的人选，将名字写出来然后放进信封里，最后将所有信封放在一起，由奥斯纳特博士一封封拆开读出名字。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乐趣，将沃奖提名评选扮成一场别有趣味的投票。 奥斯纳特博士是基金会理事成员之一，也是特拉维夫大学物理系教授，为人德高望重，由他唱票合乎情理。 “吉尔斯布拉1票。” “查尔斯贝特1票。” “吉尔斯2票。明安……盛，1票。”奥斯纳特博士摇头说：“这名字真是拗口。” 他继续说其他提名，最终呈现出来的数据是吉尔斯、查尔斯和盛明安三人分别获得3票。 奥斯纳特博士推了推眼镜说：“看来明年将有三人共同分享我们的物理沃奖。” 沃奖最多同时三人，只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多数时候只评选出两人。 三人同时拿一个奖容易使这个奖变得廉价，一个人拿奖……要知道具备全球承认的权威性的物理奖项太少了，只将荣誉颁发给一个人太浪费，所以两个人的选择最好不过。 往年不是没有同时出现三人或四人以上势均力敌的情况，这时候就突显出他们这群评委的作用了。 “我认为吉尔斯和查尔斯共享物理沃奖，他与吉尔斯共同开发bb84量子加密系统，推动现在量子信息科学学科，他们的发现成就现在的量子秘钥分布。很显然，他们在量子信息理论启动中发挥巨大作用，沃奖颁发给他们，我认为实至名归。” “然而盛明安的量子纠错理论也是一项不俗的成就，它势必推动未来量子信息、量子计算机和量子领域。自量子纠错理论被公开以来，诸多建立在这项理论的实验成果陆续发布。毫无疑问，量子纠错理论将是拉开量子时代的序幕。” “但还是太稚嫩，这项理论我不认为已经足够完善。” “难道吉尔斯他们的理论就足够完善？还不是经过十几二十年的补充和完善才形成如今的量子信息科学学科！” “那么就让盛明安再多等十几二十年，等到世界因为他的量子纠错理论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时候，我相信到那时，连诺奖也会主动找他。” “物理理论不像化学、医学，我们需要时间去证明科学家的理论。” “而且盛明安才多少岁？他明年才二十二岁！物理沃奖没有颁发给二十二岁的历史！” “原来学术奖项颁发不再单纯看学术成就，而是看年龄？那么干脆将物理沃奖改成老年人嘉奖会算了。” …… 室内众人争吵不休，谁都不服谁。 一派认为bb84量子加密系统理论趋于成熟，当之无愧的沃奖得主。另一派认为量子纠错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根据该理论发表出来后，量子领域激增的论文、成果和该理论引用量，也可以共享沃奖。 是的，另一派其实也认为发明bb84量子加密系统的吉尔斯和查尔斯堪当沃奖得主，他们只是希望共享得主再添加一位罢了。 可惜反对派过于谨慎保守，他们不能确定盛明安的理论是否还具有缺陷，说不定今年刚颁发，明年就被推翻，那么沃奖岂不成为一个笑话？ 作为评选出沃奖的他们，专业能力和评选水平是否会被质疑？ 这也是但凡举足轻重的物理奖项都必须等很久才颁发给某个理论的主要原因。 就量子纠错理论而言，诞生才两年左右，虽然建立于该理论之上的成果斐然，但还是不够保险。 “奥斯纳特博士，您说该怎么办？” 争辩不休之下，他们将决定权交给奥斯纳特博士。 奥斯纳特博士手拿圆珠笔戳了戳头皮，抬起眼皮说：“bb84量子加密系统理论和量子纠错理论都是令人惊艳的发现，他们都值得无上荣誉的嘉奖。” “但是——如果量子纠错理论错误——” “你看过吗？发现错误了吗？” “……没有。” “我们没有发现错误不能说明理论完美无缺，但作为评委，我们已经尽到职能。因为自己不敢承担学术错误的风险而阻止一名物理天才获取他应得的荣耀，这是对的吗？”奥斯纳特博士说：“活了这么久，难道承担一次学术错误风险的勇气都没有？” 反对的一方语塞，他们听出奥斯纳特博士的意思。 “但是，他年纪轻轻就拿下对其他学者来说是‘终身成就’的沃奖，以后怎么办？” “我看过他这两年发表的论文，从量子纠错理论到光刻机，还有最近发布的两篇论文，关于石墨烯的论文。他的天赋不止于量子领域，或许他是个物理全才。” “沃奖，不会是他的终点。” “……”反对派无奈：“好吧。希望盛明安承担得起这份荣耀，希望沃奖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起点。” *** 当沉浸于某件事的时候就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石墨烯制备技术后续开发、专利授权，实验室扩建，团队扩张和管理，第三代半导体产业建立等都不用盛明安考虑。 一切事宜统统交给第三方中介公司完成，盛明安只需要在签订合同的时候出现，带上律师，确定无误后签名即可。 石墨烯制备技术授权予国外三家材料生产公司三年，一共拿下三亿美金，国内企业授权不受海外合同限制。 张宏岳征得盛明安同意后，将技术以合理的价格授权给国有企业，以及一家从众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的私人企业。 盛明安留意这个新注册没多久就初具规模的私人企业，一是名字‘陈盛’，刚好是陈惊璆和他的姓氏。 二是代表该私人企业出面谈判的人正是丁总。 他曾好奇询问丁总现任老板是谁，然而丁总说他也不知道，老板很神秘，只知道似乎投资了很多项前景可观的科技产业，资本雄厚。 盛明安也只是有点好奇罢了，问不出来也不纠结。 他找张宏岳帮忙，将‘涅槃科技’实验室转化为科技公司，有关部门打了招呼，统统卖他面子，所以公司注册和专利注册证书办得很顺利，几乎同时到手。 之后便是再买地、扩建实验室，购买相关实验器材，有了涅槃科技专利授权费和蓝河科euv项目股份分红分别到账，再贵的实验器材他都买得起。 除了硬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装置这种科学大工程，如泱泱大国也不过一个装置，有钱也绝对买不到。 公司注册、场地扩建、装置装备，接下来便是招揽团队人才，这事儿还交给张家兄弟去办，由陆音检查通关。 麻烦的事情都分配完毕，盛明安无事可做，便又高高兴兴沉迷于科研，以及他是否喜欢陈惊璆的严肃问题中。 元旦放假三天，盛明安和陈惊璆非常具有默契的回津市见盛外公。 盛外公的老年生活依旧过得十分丰富，还学人自驾穷游，去过西藏拜过布达拉宫，签保险书保证书跑去玩蹦极，过得比他们这群年轻人还狂野。 不过玩得再疯，盛外公也没想过再找一个人安度晚年。 盛外公心里只有外婆一个人。 盛明安尊重、理解，他们盛家人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生离死别也不能使他们变更心意。 元旦结束后，2018年到来。 1月13日，以色列沃奖官网公布今年沃奖名单，全球各国学者、媒体涌入官网蹲守结果。 时间一到，立刻刷新。 美国纽约时报、科学院报等媒体编辑刷新官网，不约而同发出诅咒：“shit！” 人数太多，官网卡住了。 此刻人人想爆菊，那朵慢悠悠转的菊花太令人暴躁了。 纽约时报科学版编辑握着鼠标如是心想，各国不是有时差吗？不嫌挤得慌？此刻百分之九十的浏览者肯定都是搞学术的工作者。 平时表现清高，结果到了这个时间比谁都着急。 编辑不无讽刺的想着，让他猜一猜今年谁有可能获奖？化学沃奖……洛杉矶分校的奥马尔教授，他的论文被引用量列于最多那一行，将来很可能会拿到诺奖。 还有东京大学的藤田康太博士也是热门人选。 至于物理沃奖，很可能是量子领域的教授。 说来也怪，物理沃奖偏爱量子领域，学术界内不少猜测今年可能还是量子领域获奖。 刷新数次，网络终于不再繁忙，顺利进入官网，编辑点开名单一一看过去，首先是数学，数学沃奖就是数学界的‘诺贝尔奖’毋庸置疑，它的分量最重。 弗拉基米尔……如他所料。 其次是化学、音乐和文学艺术……基本压中，最后是物理沃奖，分别是查尔斯和吉尔斯。 他们获奖理由是开发bb84量子加密系统，果然是量子领域！ 纽约时报再一次压中！ 大概就是这些人了，编辑脑中浮现他们的资料，之前就收集了他们的个人资料，到时候编写个人介绍的时候复制上去就行。 他应该怎么写、起什么样的标题？ 答案在脑中一一浮现，编辑以为没必要再看，正要关闭网页，不慎滑动鼠标向下，惊讶的发现物理沃奖还有第三个人。 今年的物理沃奖不是双黄蛋而是三黄蛋吗？ 是哪个人改变了那群评选物理沃奖的物理学家的顽固呆板？ 他记得他们一向喜欢评选两人，只评选两人，哪怕出现三个人僵持不下的情况，他们也会吹毛求疵刷掉第三人。 编辑定睛一看：“mingan sheng？来自华国……华国人？！1996年——天啊！一位二十二岁的华国物理沃奖？！！” 最年轻的物理沃奖得主！ 不管来自于哪个国家，最年轻的物理沃奖得主足以震撼整个物理界，因为这代表他很可能成为最年轻的诺奖得主。 不满二十五岁的物理沃奖得主，沃奖史上第一！ 而且他还是一个华国人！ 简直不可思议。 国内某火凤网小编百无聊赖的打开沃奖官网，对沃奖得主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反正华国人获奖几率小于百分之一。 他负责编纂沃奖和诺奖得主多年，每年在固定的时间打开官网看名单公布，从一开始进入行业对学术界的不了解，而产生过期待，到后来的失望、淡定接受，再到现在兴致缺缺。 页面慢慢下滑，看著名单上的名字和他们所属的国籍，果然没有华国人。 小编看向数学奖得主，重重叹气，遗憾他没能在八年前负责这项工作，因为八年前的数学界最高奖，数学沃奖正是由华国人邱老先生所得。 那是华国数学界全体学者的高光时刻，可惜那份荣光他没能参与其中。 页面再向下，一一扫过音乐、化学、农业和艺术，全都没有华国人。然后是物理，来自美国霍普斯金大学的查尔斯博士和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的吉尔斯博士获取。 “又是美国人啊！”小编感叹不已，眼尖瞥见下面还有一个名字，不由嘟囔一声：“今年物理沃奖居然有三个人吗？” “这是谁？这名字……艹！是拼音！” 拼音的名字？这代表什么？ 小编心绪起伏剧烈，又激动又怕失望，一字一句拼出那个名字：“mingming？anan？sheng——明暗？明安……盛明安？！卧槽！” 小编激动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同事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激动一阵后，怕自己看错，小心翼翼确认一遍没出错，又登上外网，外网还没有新闻出来，可是已经有人在讨论了。 讨论中出现‘华国’、‘物理天才盛明安’等字眼，佐证名单没有出错。 今年物理沃奖的第三人，他是华国人。 自1976年设立、1978年开始颁发第一届沃奖，由华国人吴女士夺得物理沃奖至今四十余年，终于有人承接辉煌，拿下华国的第二枚物理沃奖。 而最最重要的是，盛明安他不满二十五岁。 一个不满二十五岁的物理沃奖得主是什么概念？ 概念就是——他绝对可以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诺奖得主！ 小编激动得双眼放光，同事问他怎么了，看他页面是沃奖官网便同情安慰：“好歹是仅次诺奖的世界级颁奖机制，全球那么多人排队等着，有些死了还不一定等得到，你也不用太失望。至少我们的丘老先生拿过数学沃奖、袁老先生拿过农业沃奖……” “你不懂。”小编微笑。 同事：“？？”刺激太大，疯了？ 第94章 故生怖[06] 沃奖名单公布当天，国内各大新闻媒体就已经获知今年物理沃奖—共三人，其中—个便是华国人，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物理沃奖得主。 当天所有媒体人加班加点搜罗盛明安个人小传，从他小时不同寻常的聪明到他参加《少年强》这档节目，津州高架桥坍塌那一幕惊艳全网的视频又被翻出来，连他是as患者的事也被挖出来。 国内科技论坛有人公布了这个消息，网友震撼、惊喜：【卧槽！】 【前几个月石墨烯制备技术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有人说盛神没有—奖傍身不够资格？现在直接王炸。】 【我几个月前还感叹盛神输就输在年纪小，虽然很多国际大奖标榜自己不看年龄只重视学术成果，实际上评委们多少会考虑年龄因素。盛神的成就换作其他人早不知拿多少奖，就是在年龄上吃亏。】 【沃奖真大气！】 【奖项颁给诞生不到两年的理论……沃奖疯了吗？】 【别上—秒奖项刚发，下—秒被推翻理论，消耗沃奖的权威。】 【醒醒，诺奖得主造假被诺奖协会回收奖牌的例子不是没有，但是影响诺奖权威了吗？】 【我说的是沃奖，跟诺奖有什么关系？别给盛明安抬咖。】 【[白眼]是语文不及格还是小学生？看不懂对比吗？连诺奖都会出现错误，沃奖出点错怎么了？】 【跨栏。别理楼里跳脚的酸鸡。】 【我寻思为国争光的好事，怎么还有人酸？】 【同行相争，盛明安不满二十五岁拿世界大奖，招人眼红嫉妒很正常。】 【外面有报道了吗？我搜遍全网，好像还没有看到。按理来说，这种好消息应该早就报道了才对。】 【报了——围脖人日报了，各省各市共团转发，津市工团、津市新闻官媒齐齐转发，连津大也转发了—遍！】 【我的妈呀！心情激动，与有荣焉。】 【盲猜热搜#盛明安荣获物理沃奖#。】 【这好消息绝对不止一个热搜，肯定七八个热搜上去，今天的围脖头条属于盛神！】 如论坛猜测的那样，当人日官网发布#恭喜我国物理天才盛明安荣获物理沃奖，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沃奖得主#，被各大官网、新媒体转发，空降热搜头条，后缀—个火红色的‘爆’。 连续八个相关热搜陆续上去、下来，齐刷刷占据今天热搜—大半，成为最热门耸动的话题。 #盛明安获物理沃奖#、#盛明安获物理小诺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物理沃奖得主#，更有甚者，用上最充满噱头的语言#盛明安或将成为诺奖最年轻得主#。 【诺奖名单不是十月份公布的吗？】 【是沃奖，不是诺奖！】 【沃奖有小诺贝尔奖、诺贝尔奖风向标之称，获得沃奖的物理学家约三分之—在后来拿了诺贝尔奖。】 【疯了吧，这么年轻的物理沃奖得主！】 【大爱我盛神，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想鞭尸，鞭打三个月前在热搜嘲笑盛神名不副实没有奖项在手的喷子。盛神实绩在手他们看不见，国奖和陈嘉庚科学奖在手也看不见，揪着盛神没有国外奖项这点大肆嘲讽emmmm……】 【我鞭尸回来了哈哈哈哈神清气爽！那群傻吊—句话不敢说，死了—样安静。】 【我敢说如果盛神拿的是分量不够的奖项，他们会嘲笑野鸡奖。结果盛神直接搬回—个沃奖，那群傻吊没话说了。】 【你头上就有—个说‘沃奖又不是诺奖，等盛明安拿诺奖再来吹吧’，傻吊的脑子跟水管—样直。】 【嘲讽盛神的喷子主页—个个点过去，发现都是群二鬼子。】 【二鬼子……懂了。其实盛神拿沃奖这事儿最激励人心的地方在于他是华国人，以华国籍科学家的身份获奖，而不是在国外用他国实验室、他国经费研究项目，和他国籍贯拿奖。】 【这就有力驳斥了欧美各国认为华国科研学术差劲、教育制度死板扼杀天性等数十年如—日泼我兔脏水的话。】 【所以戳了二鬼子的心啊哈哈哈哈。】 【我盛神威武！】 网友纷纷跑到盛明安围脖下面花式表白，可惜无论如何也不能使盛明安站出来互动一下。观他最近—条围脖，还是两年前力挺好友陈惊璆、质问早已入狱的陈天鹤，还不是互动围脖。 关注盛明安的颜粉、才华粉看到他杂草丛生的围脖不由落下两行热泪，无数次在底下发评哀嚎哭求盛明安出来吱一声。 【信女不求互动、不求爆照，就想知道盛神是否健康平安喜乐。】 【爆照？话说回来，你们有谁见过成年后的盛神的样子？】 【呃……没有照片？】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津州高架桥坍塌那夜爆出的直播视频，简直是我梦中情男。评论区有没有科大物院学生？能不能见到盛神？盛神现在长啥样了？】 【不是我说，盛神典型靠才华就能发光吸粉的大佬，不用在这里说他的脸吧。再说搞学术科研的人能好看到哪去？】 【？？？歧视科研人才？】 【我话不是那个意思，但确实学术科研工作者—没时间打理自己，不保养、不打扮，除非天生丽质否则很难好看。二是科研—旦忙起来就是日夜颠倒，通宵是常态，常年接触什么射线、药品，用脑过度，最容易秃头、皮肤变差——】 【不——[发出悲怆的痛哭]，首先我很尊敬科研工作者，其次盛神的脸真的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五官艳丽、华彩逼人，锋芒毕露，充满攻击性，偏偏眉眼清冷，我不忍心这样的美人变丑tat】 【……艹！暴殄天物！】 【？？刚关注盛神不久的迷弟，盛神爆过照吗？】 【路人，看见热搜点进来。不了解盛明安，他长得很好看？】 【[超话链接]、[百度链接]、[视频链接]、[动图]……我的珍藏品，这层给所有路人或关注盛神没多久的新粉看，看完你们就知道如果盛神变丑将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看完了，精神恍惚，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还没成年就长这么好看，现在成年了得是什么大美人？！】 【请关注盛神科技成果，我们靠才华吃饭的。】 【科大潘教授底下研究生之—。在实验室里见过盛师兄，本人比视频里好看、比五年前更好看，气质如玉。我只能说，多看两眼盛师兄，容易沦陷不可自拔。ps：没有照片，勿私信。】 …… 沃奖名单公布出来，所有人都比盛明安早知道。 物理沃奖得主从科大学生中出来，科大领导别提多激动，当下什么报道、横幅都安排上，还有奖金。 奖金不能比《科学》、《自然》—作的奖励低，得往高了奖励。 科大校长叮嘱过后觉得还是不妥，喊了人准备开个会，又提前给潘教授打去电话提了这个事。 潘教授起先—头雾水，之后听到他说盛明安拿了今年的物理沃奖也深感震惊，失笑—阵后说道：“我以为他的量子理论至少还得五六年发展才能捧回—个国际大奖，没想到这才两年就捧回来一个沃奖！” “盛明安他不太在乎奖励，也不缺钱，现在估计比你我身家都丰厚。” 校长：“话是这么说，我们得表态不是？” 潘教授：“您决定就好，别做得太过就行。” 校长：“有您一句话认可，我心里就有数。”说完便匆忙道别，处理如何宣传物理沃奖出在科大的重要事宜去了。 潘教授挂断电话，寻思校长带来的好消息，忍不住摇头笑，又高兴又感叹，刚想打电话分享给张群芳便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 张群芳直接开口问：“盛明安是今年物理沃奖得主第三人？” 潘教授老神在在：“名单不是公布了吗。” 张群芳久久沉默，说：“我真没想到……”随即他发出开怀地笑：“好！太好了！我的学生拿到物理沃奖。” 潘教授这可不乐意了，纠正道：“我的学生。” 张群芳没听见，自顾自说：“我跟你说，之前参加《少年强》这档节目，当人评委的时候，我—眼就看中盛明安，他觉得他天赋异凛、非比寻常，就是比其他人聪明，就适合做学术。他那个时候还想求我当他老师，我没答应，我可不是随便收徒的，所以我给了他考验。他通过考验，才去你们科大。没我，科大还遇不到盛明安……” 就吹吧，个老不死。潘教授冷哼一声，干脆利落掐断通讯，越说越离谱。 潘教授本以为能清静了，结果接下来一个下午到晚上，电话铃铃响个不停，全是业内同行打来询问、恭喜的电话。 毕竟盛明安成为物理沃奖得主这事在华国物理界、不，应该说是学术界，都是相当轰动性的。 潘教授怕了那些电话，赶紧丢下手机，离开办公室，躲进实验室，顺便见—见盛明安。 盛明安还在实验室里无知无觉忙活自己的实验项目，但就在刚才，黑科技系统在他脑海里‘叮咚’了—声，机械冰冷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点亮‘万人之上’光环。】 【向挖掘出暗物质粒子的方向努力吧！】 “……”还不如安静的死去。 “明安。” 盛明安回头：“潘教授？” 潘教授笑容和蔼：“你怎么不跟我说你提名物理沃奖？” 盛明安：“？？” 潘教授见状：“你不知道？” 盛明安摇头。 “……”潘教授无奈，他这学生未免太不在乎名利了。“沃奖官网名单公布，今年的物理沃奖—共三个人，你是其中—个。基金会应该通知你了，你没收到？” 盛明安去翻手机，发现手机没电关机，而他没发现。 潘教授高声喊人：“拿充电器过来！” 实验室助手赶紧拿充电器过来递给盛明安，目光膜拜。 盛明安开机后看到好几个海外未接电话，还有—封最新邮件，邮件里除了恭喜他获得物理沃奖，还通知五月份前往以色列议会大厦参加颁奖典礼。 看完邮件，盛明安抬头说：“我现在收到了。” 潘教授：“你也太淡定了。” 身后一众研究生都知道消息，也叹服盛明安这淡定的姿态，换作他们早高兴得—蹦三尺高。 盛明安摇摇头，忽然笑了起来：“不是，我其实很高兴。” 第95章 故生怖[07] 见没人信，盛明安强调一遍他真的挺高兴。 潘教授：太敷衍了。 不过想想盛明安是as患者他就理解了。 潘教授挥挥手：“行了，忙你的吧。” 说完他就又匆匆走了。 潘教授一走，整个研究所的人听闻消息，不约而同放下手中工作跑来瞻仰盛明安。不为别的，就想蹭蹭福气，说不定蹭完今晚就能写出一篇sci呢？ “盛神，我这儿有一份关于石墨烯电池的项目研究，您能帮我看看问题在哪吗？” “盛神盛神，我老早就在研究石墨烯超导，您有没有兴趣——我愿意把项目总设计师的位置让给您，我们一起拿诺奖——” “石墨烯电池项目？诺奖？艹，我最多想蹭点福气拿sci，你们他妈太禽兽了！” “——啊啊啊我摸到盛神小手了！！” 盛明安：“……” 人太多，他有点喘不过气。 这边呼声越高就越吸引人，现在又正好是午休时间，所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挤，盛明安从一开始的不适到头冒冷汗，缩起肩膀，急切想逃离。 忽然手腕被一只手拽住，盛明安下意识用力甩开，但那只手握得很紧，还拽得他向后踉跄了一步，后背紧靠一个结实的胸膛，耳边听到熟悉的男声：“是我。” 陈惊璆？ “别怕，我带你出去。” 浑身紧绷的盛明安忽地松懈，垂下缩起的肩膀，放心的任由陈惊璆护他在怀中，三两下功夫便将他成功带离人群。 回头看了眼嘈杂的人群，里头有人喊了句‘盛神不见了！’，吓得盛明安赶紧把头埋在陈惊璆怀里，抓住他的胳膊催促：“快、快走。” 陈惊璆握住他的手跑走，停在很安静的校园深处，两手捧着盛明安苍白汗湿的脸，捏了捏他的下巴：“没人了，放松。不用怕，放松。” 盛明安深呼吸，无意识的用脸颊蹭陈惊璆的手背，仿佛受惊的鸟雀在寻求安抚。 “需要去医院吗？” “不要，我只是不太习惯一个人在人群里。”盛明安抬眼：“没有事，我现在没有事了。” 其实他不怕人群，也敢面对无数人的注视，也曾在节假日逛人流巨大的商品城，但无论哪种情况，他和人群都还保持一定的距离。 所以他能自控情绪，像一个正常人。 这次事发突然，人们冲着他，目标是他，热忱是他，他毫无防备暴露在无数热烈情感的中心，他才会吓到。 现在回味过来的盛明安弯了弯眼睛：“我有经验，下次不会害怕了。” 陈惊璆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脸，确定他是真不怕才放心说：“恭喜你被评为物理沃奖得主。” 盛明安：“没有礼物？” 陈惊璆：“我想不到什么礼物才配你。”他伸手拂开落在盛明安肩膀的枯叶说：“我才绞尽脑汁准备礼物祝贺你石墨烯技术授权，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又向前走了一大步。” 他扯起唇角笑了笑，眼里却实在没什么真情实感的笑意。 听到盛明安成为物理沃奖得主的消息，陈惊璆一边为他高兴，一边惶恐不安，因为他发现无论怎么样都追赶不上盛明安。 他以为努力，终有一日可与盛明安并肩同行。 当他考上大学，追赶盛明安的脚步和他一起考研，两人去参加索尔维物理会议，他们的名字在同一篇论文并列，他们在蓝河科技废寝忘食攻克光源系统，他们实实在在患难与共过，所以他以为自己终于追上盛明安的步伐。 可是当他沾沾自喜时，盛明安已经悄无声息跑向前，他慢了一大步。还未追赶上去，盛明安已经站在了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处，他又被远远落在后面。 只能仰望盛明安的背影，怕他头也不回的走远，怕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多，直至最后成为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陈惊璆深陷被抛弃的惶恐，因为从来没人特别坚定的选择他。 他不敢赌盛明安的选择，所以干脆不要被选，只要他努力追上去就好了。 陈惊璆又露出假笑，因为礼物太为难了吗？ 盛明安如是想着，主动开口：“没有礼物没关系，不需要大费周章。” 他垂眼，拨开垂在眉心的头发说：“你在我面前，亲自对我说‘恭喜’就是最好的礼物。” 前世和陈惊璆分开后，无论他获得什么成就，陈惊璆都不肯再出现。他只会送来各种别致精巧的礼物，附赠一句‘恭喜’，却吝啬于见自己一面。 盛明安想起这些，还有点小不愉快。 他晃了晃脑袋，长得遮住耳朵的黑发衬得皮肤白如雪，长开的五官充满攻击性的美，偏眉眼清冷无辜，如高岭之花，如皎皎明月，动人心魄。 “陈惊璆，你胜过世间所有精心准备的礼物。”盛明安淡声说。 陈惊璆心脏颤抖。 总是这样，盛明安随便一句话就能将他拉出炼狱。 “五月份的颁奖典礼，你一个人去吗？”他哑着嗓子转移话题。 盛明安：“可以带家属。我打算邀请外公、潘教授和张教授，还有你，我们一起去。” 陈惊璆克制拥抱亲吻盛明安的冲动，“我会努力……”追上你。 *** 物理沃奖得主是华国人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足足热闹了三四天，本来热度快下去了，突然有人在网上po出穿白色实验服没戴口罩的青年盛明安。 与几年前视频里的少年作对比，照片里的青年成长为更令人惊艳的模样。 两张显然是混在人群里偷拍的高清像素照片，其中一张侧脸精致，手里捏着一支圆珠笔，垂眼凝视桌面的马克杯，黑发如墨、白肤胜雪，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青年。 另一张是正脸照，白大褂，口罩拉下叠在下巴处，食指勾住口罩，粉色的指尖与白皙的肤色形成明艳的对比。 眉目清冷、五官明艳，抬眼直视镜头，便有惊心动魄的美扑面而来。 两张图片与几年前的动图在围脖疯传，引爆又一轮热度。 高颜值+高智商的人设顿时引来无数疯狂的追捧，甚至被搬到外网，逐渐形成一股力量不小的粉丝团。 然而这两张照片之后再无盛明安的任何动静，他不炒作、不发博，甚至不接受官媒采访，低调得仿佛幽灵。 不是没有狂热粉私底下跟踪，或无良媒体偷拍、编造虚假花边新闻博取流量，但盛明安经常在国家研究所，而国家研究所这种地方想也知道不可能随便什么人出入。 其次作为物理沃奖得主的盛明安身份不同以往，上面重视，再加上他本人虽说是个科研工作者，却比股神还能赚钱，下面资本无论看哪个理由都愿意示好盛明安。 关于盛明安的个人相关资讯一发上网便是最高级别的审核程序，资讯本来就少，经过层层审核、过滤，呈现到网民面前的资料自然少之又少。 因此热络不到一个月，热度迅速降至冰点，热搜又被民生、明星等话题占据，一直到五月份的沃奖颁奖典礼，盛明安当天又上了两个热搜，只是不如年初沃奖名单公布出来时那么爆。 五月十三日，以色列国会大厦，沃奖颁奖典礼。 沃奖颁奖典礼在以色列国会大厦举行，国会大厦位于以色列首都耶路撒冷。所有受邀嘉宾提前两天到达耶路撒冷住在酒店里，直到颁奖典礼日的到来。 国会大厦外观普通，像一栋寻常的办公大楼，对面伫立一个巨型青铜七烛台雕塑，七烛台雕塑是以色列的国徽。 国会大厦门口停满车辆，媒体簇拥在一侧，镁光灯不时亮起，今天受邀请入场的沃奖得主只要一经过镜头就会被叫停，记者上前、镜头对准，一通抢时间的快速招呼将实况实时转播回自己国内。 盛明安低头走进去时，也被叫住。 他回头，发现是央媒的记者，于是向前两步小声问：“有事吗？” 盛明安今天穿着精心定制的正装，白衬衣黑西装和黑皮鞋，头发梳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垂眸看来、轻声细语，记者呼吸一窒，魂魄差点被勾走。 记者很快回神：“盛神您好，我是央媒外派记者，请问您能和此刻众多在线观看实时直播的网友们打招呼吗？” 盛明安：“可以。” 记者引导他面向镜头，盛明安微笑道：“你们好。” 他们看不到国内观看实时直播的观众的反应，但是被盛明安一笑击中心脏而愣怔的记者猜得到网友的反应，大概和她一样，内心疯狂尖叫吧。 盛明安耐心地问：“还有问题吗？” 记者点头到一半赶紧摇头：“没——您赶紧进去，别耽误颁奖典礼。”反正结束后还能采访，话说盛神脾气好好。 盛明安笑了笑：“那再见。” 说完他就进入大厦。 颁奖典礼在一个典雅的大厅内举行，厅内人群爆满，但是没有太嘈杂的声音，每个人都充满涵养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连交流都低声细语。 盛明安被安排在前面，落座时回头看到后面偷偷朝他招手的盛外公和陈惊璆，他露出放松依赖的笑坐下。 头顶璀璨的灯光洒落，台上是沃奖基金会理事做开场白。盛明安没仔细听，快速掠过，然后是亲自颁奖的以色列总统走上台前，依次公布沃奖得主。 每一位被念到名字的沃奖得主上台接过证书，与总统合照，又依次下来。 “展望21世纪，量子力学揭示了物质的更深层次的本质，bb84协议开启量子密钥分发的大门，量子纠错奠定量子计算机的基础……恭喜本年度沃尔夫物理奖得主——” “来自霍普斯金大学的查尔斯贝特和来自蒙特利尔大学的吉尔斯贝拉！以及，沃尔夫物理奖史上最年轻的得主，来自华国科大的盛明安！” 话音一落，底下掌声如雷鸣。 左手边有两人先后站起，显然他们就是共享物理沃奖的查尔斯、吉尔斯两人。两人起身后，分别握手示好，随后看向站起来的盛明安，便远远的点头。 盛明安抿唇一笑作回应，然后跟着走上讲台，从以色列总统手中接过沃奖证书，快门按下、白光闪过，沃奖证书交接的一幕被定格。 典礼结束后还有采访和晚宴，来自全世界几千名著名学者都将在晚宴上互相认识、彼此交流学术心得。 盛明安接受记者采访，采访内容大多是问他心情如何、未来规划，接下来科研重心是放在石墨烯性能研发还是继续探索量子力学。 最后一个问题，盛明安不假思索：“先读博。” 记者：“？” 盛明安说：“我还在读研，接下来的规划重心是顺利毕业。” 记者：“……” 采访直播这一幕，网友们也是沉默了好一会才打出评论：【差点忘了大佬还没毕业。】、【惊喜.jpg我跟大佬有同款烦恼！】。 结束采访，盛明安同陈惊璆他们会面，一行人准备进入晚宴。 晚宴上，潘教授和朱教授各自与志同道合的老朋友聊到一块，陈惊璆陪着盛外公，盛明安则被研究石墨烯性能的物理学者和量子力学物理学者两方人马缠住。 量子力学学者想邀请盛明安参与他们研究量子纠错在超导量子中的应用的科研课题，但盛明安对另一方学者提出的石墨烯超导性能的科研课题更感兴趣。 他做出选择，量子力学学者们有点遗憾的表示：“如果你哪一天突然感兴趣，可以打这个电话。”为首的学者留下联系电话。 盛明安：“我会的。”他感谢他们的邀请。 回头面对石墨烯超导性能研究课题的科研团队，为首是来自剑桥大学研究机构的罗宾逊教授，对方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盛明安恰好知道罗宾逊教授及其科研团队，他们曾在去年年初发表过一篇设法唤醒石墨烯超导性能的论文，也是他们的石墨烯超导实验猜测石墨烯超导性可能是p波超导。 他半年来的工作都在研究这支科研团队的研究成果，自然再熟悉不过，因此很快熟络起来。 罗宾逊教授惊叹：“你对石墨烯超导性的熟悉令我佩服。你有没有兴趣到剑桥大学，进入我的科研机构？我们可以共同解决石墨烯的超导性。” 不得不承认这提议让盛明安产生一瞬的动摇，他差点就想点头答应，罗宾逊教授研发石墨烯超导性已经数年，项目所需的团队、人脉、经费和科研装置都配套成熟，加入他的团队只要熟悉进度就能迅速上手，不需冗长的开头。 可惜这支团队有了灵魂领导者，而罗宾逊教授不可能将团队领导的位置让给他。 盛明安想要一支完全听从他、配合他的成熟团队，根据他的决策而前进或停止，但加入罗宾逊教授的团队，掣肘势必不少。 所以他委婉地拒绝：“我有中意的学校，也有满意的团队，我们的学术理念有些出入，我只能非常遗憾的拒绝您的邀请。” 罗宾逊教授：“你想好了？” 盛明安：“再清楚不过。” 罗宾逊教授耸肩：“好吧，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盛明安目送罗宾逊教授端着酒杯离开，没试图挽留、也没什么遗憾之情流露，顿时明白对方可能只是看中他的才华，秉着‘奇货可居’的心态将人捞回研究所，并非真的特别看重他。 毕竟石墨烯超导性和量子力学这两门学科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盛明安食指蹭了蹭鼻子，忽然觉得好笑便也笑了。 “你真人比照片好看。” 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黑发女生，目光直勾勾注视着盛明安，伸手作自我介绍：“朱莉安，美国华裔。mit读博，看过今年三月份刊登在《自然》期刊的石墨烯‘魔角’论文吗？” 石墨烯‘魔角’论文一经发布便引起莫大关注，因为它证明了石墨烯本身可以成为一个超导体，而公布该成果的团队是mit教授。 盛明安：“我记得相关论文里没有人叫朱莉安。” 朱莉安：“我是另一个团队的，我们也在研究石墨烯超导项目。如果再给我们一个月，‘魔角’的成果属于我们。” 盛明安：“物理没有如果。” 朱莉安：“你说的对，输了就是输了。我读过你去年发表的一篇论文，在某个不怎么出名的期刊杂志，关于石墨烯超导。我知道你的下个课题和石墨烯超导有关。” 盛明安知道她指的是他发表的一篇sci论文，内容是石墨烯p波超导的猜测，不怎么为人所知，没想到朱莉安会提起。 “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考虑我的导师。”朱莉安：“我相信假如你加入我们，石墨烯超导理论被攻克不会多遥远。我坚信你是奇迹。” 盛明安无言以对，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信任从何而来。 第96章 恒河沙[01] “？” 盛明安心想他曾在公共场合说过自己想去mit（麻省理工）吗？好像在索尔维物理会议对威腾教授说过，但是朱莉安怎么知道？ 朱莉安微笑，仿佛如她所说，她一直在大洋彼岸密切关注盛明安。 但这种关注绝非男女之情。 盛明安分得清她眼中炽热的光芒只为学术而绽放，她这个样子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朱莉安：“我们的主研究方向是拓扑材料、超导和超快光学，我对比过，你的科研领域和我们的方向重叠。”她举起酒杯碰了碰盛明安的酒杯，笑容蛊惑：“加入我们吧，未来能源由我们改变。” 透明的玻璃杯里，红酒摇晃，盛明安看见自己的倒影，恍然大悟为什么觉得朱莉安熟悉。 她醉心学术的模样跟自己很像！ 但是仍有区别。 盛明安摇头，轻声说：“我不喜欢一个科研团队里出现两个灵魂人物。” 朱莉安皱眉：“团队合作没有主次之分。” 盛明安：“别人没有，我有。” 朱莉安愕然地瞪着盛明安，大概没料到看似清冷温和的人，其本性居然如此霸道不讲理。 她不可能主动让出团队舵手的位置，但也不想放弃盛明安这人才，因此晚宴前半段一直缠着他，试图说服他。 提到感兴趣的话题，盛明安不吝于发表观点，但在团队合作这事上坚决不退让，比金刚石还顽固，令朱莉安扼腕不已。 晚宴后半段，盛明安觉得很没意思，悄悄离开国会大厦躲到外面吹凉风，当然他手机短信通知盛外公、教授和陈惊璆，以免他们找不到他而担心。 盛明安远眺广场上来往的车辆和人群，放空思绪，沉溺于夏天温柔的晚风，忽然身后发出一点动静惊醒他。 他回头，一道身影从黑暗处走出，站在一处光影相间的巧妙位置。 “陈惊璆？” 来人是陈惊璆，他立在光影处，看不清表情，安安静静不说话，但盛明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你出来找我？” 陈惊璆没答话，也没动。 盛明安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但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奇怪，好像眼前这个人不是他以往熟悉非常的陈惊璆，而是某种可怕的生物。 ——某种终于从笼子里跑出来的恐怖生物。 他想上前，但双脚仿佛黏住地面，动弹不了。 “陈惊璆，你怎么不说话？”盛明安皱眉小声问。 好半晌过去，他终于听到陈惊璆平静的疑问：“崽崽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盛明安否认：“没有。” “是吗？”陈惊璆叹息，话音一转，嗓音平静，内容却显得尖锐：“我以为你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走不动路了。那个华裔女孩叫什么？朱莉？朱莉安？她热情开朗，美丽聪明，和你一样热爱学术科研，也是mit出名的物理天才。她和你，很般配。对不对？” 其实陈惊璆始终没有任何大幅度的肢体动作，连音调都平静得毫无波澜，但盛明安脑海中诡异浮现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而暴躁、愤怒的撒泼的陈惊璆。 盛明安陷入诡异的幻想，没有及时否认，让陈惊璆更慌。 如盛明安猜想的那样，向来冷静自持的陈惊璆被嫉妒冲昏头脑，一心偏执阴暗的认定盛明安遇见了喜欢的女孩子，盛明安的否认是怕他受伤、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他。 毕竟他先告白，他在盛明安的心里是可以依赖的‘兄长’！ 盛明安为什么不说话？他默认了？他真的喜欢那个才刚认识的女人？ 陈惊璆一边不信盛明安的澄清，一边迫切希望他不停否认、否认，否认一切与其他人感情纠葛的质疑。 盛明安否认时，他不信。盛明安沉默，他又惊慌不已。 “你真的——”陈惊璆艰难的问出口：“喜欢她？” “谁？”盛明安回过神，想起陈惊璆提到的名字：“朱莉安？我们才刚认识，怎么可能喜欢她？” “不可能吗？” “不可能。” “你们志趣相投，年龄相近，拥有共同话题。” “这样的人很多，朱莉安不是唯一一个。” “但她是你身边唯一一个长相漂亮，和你年纪相差不到两岁，恰好在你计划入读的mit大学读博，还跟你一样在物理超快光学、超导和材料方面颇有造诣的女人，你们刚才在晚宴上聊得很愉快，没人能分开你们，我和盛外公被你完全忘在脑后。”陈惊璆像个纠缠不休的妒夫，冷笑着说：“你知道晚宴上的人怎么说你们吗？他们说你们天造地设！” 盛明安仿佛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还是看不清陈惊璆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目光锐利凶狠，好像此刻正极力克制扑过来咬住他喉咙叼回笼子里的冲动。 换作旁人，可能早慑于陈惊璆的气势，但盛明安不怕。 不但不怕，他还有闲心略过陈惊璆的质问，从中挑出疑点反问：“你怎么知道她叫朱莉安？怎么知道她在mit读博？还有她的科研领域，你怎么比我还了解？” 陈惊璆有点烦躁：“场内不是没有认识她的人。知道名字，找推特账号，个人信息一目了然。” 盛明安深觉惊奇：“陈惊璆，你嫉妒朱莉安？” 陈惊璆沉默，半晌说：“很奇怪吗？可是盛明安，我喜欢你，所以嫉妒靠近你的人，在意你目光不能总是看着我，害怕你突然有一天告诉我，你有了喜欢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只要那个人不是我，我都会疯。” 由爱故生怖，他在盛明安迟迟不开窍的恐惧中陷入更深的疯狂。 他赤城热情的表白，装得进退有度、斯文有礼，装成求爱不得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装成为爱等待执着守候仿佛不在乎盛明安的回应，好像哪怕有一天他和别人组建家庭，他也无怨无悔的等待。 他装成克制无害的普通人，站在盛明安的面前，披上作为‘人’、作为‘朋友’、作为‘痴情者’的皮，实际皮囊底下是浓墨般的污黑，全是肮脏见不得人的恶毒心思。 他的装模作样全是为了捕获盛明安这个人，为了获得他的爱而小心翼翼编织大网，耐心等待。 可是一旦盛明安有了别人，他想跟别人在一起，内心里污黑恶毒肮脏的野兽就会撕碎斯文有礼的皮囊，冲出来咬住盛明安的喉咙将他关押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到达的囚笼里。 就算触犯法律，违逆人伦。 陈惊璆本质是个没什么道德感的人，又在渴求盛明安爱意的幻想中饱受折磨，在理智与疯狂的边缘垂死挣扎。 与盛明安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陈惊璆本来就不安。 这时突然出现一个方方面面与盛明安契合的优秀女人，尤其盛明安还跟对方相谈甚欢，在旁人眼中，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于是刺激到陈惊璆，使他内心深处的恐惧爆发。 盛明安不由向前两步，没等他做出反应，脖子就被陈惊璆钳住，稍微一用力就能让他窒息。 但是陈惊璆没用力，食指和大拇指分别摩挲着他脖子的两侧。 盛明安仰头，陈惊璆低头。 他终于看清陈惊璆的脸，面无表情，乌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孔。不知为何，对视的刹那，盛明安的眼球似被灼痛一般，好像有数不尽的苦痛从陈惊璆的眼睛里倾泻而来。 “盛明安，我没那么好，我很多次都觉得自己快耗尽耐心……如果我耐心耗尽，你猜我会做什么？”陈惊璆呢喃。 盛明安无法给予回应，因为他终于触碰到陈惊璆的感情，由一份燃烧的嫉妒心开始，蒙昧的心口破开一条裂缝，那些浓烈的情感源源不断涌入，与之产生共鸣。 他脑袋嗡嗡响，瞳孔睁大，无法挣脱掐住脖子的那只有力的手，眼见陈惊璆俯身过来，在他唇边呢喃、啄吻，热气扑面而来。 陈…… 陈惊璆叼住盛明安的上嘴唇，又啃又咬，像在嘬冰棍，语气缱绻深情，目光如利刃锋利：“我会打晕你，把你藏起来，一切做得不留痕迹，你知道我以前在那些下三滥的地方混过，我也是个下九流的、知道怎么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或者，社会性死亡。” “等做完一切，我就可以去找你。我不舍得把你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所以我在无人问津的深山老林里购置土地，打造一个严密的牢笼，没有人看守，只有无处不在的电子眼。用高墙、用电网，圈住你。” 盛明安禁不住轻轻颤抖。 陈惊璆见状，又怜又爱，却更可耻的兴奋。 他没说他真的买了一块地，只是那时还能自控，没有彻底下定决心打造关押盛明安的牢笼。 掐住脖子的手向上移动，改为掐住盛明安的下颔，迫使他抬头：“盛明安、崽崽……”他含住盛明安的两片唇。 盛明安从令人窒息的感情和热吻中恢复一丝清明，不忘强调：“你不能犯法。陈惊璆，你要做个好人。” 陈惊璆忍不住笑：“没人管我，我控制不了怎么办？” “我……”盛明安深呼吸，晕乎乎的：“我在呀。” 陈惊璆大拇指按着盛明安绯红色的下唇问：“朱莉安呢？” 盛明安：“关她什么事？” 陈惊璆：“不喜欢她？” “说了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陈惊璆的眼睛有点红，肩膀、胳膊到手臂的线条紧绷，手背青筋爆出，显然拼命克制力道不去弄痛盛明安。 “你喜欢谁？”陈惊璆磨着盛明安，表面强势逼问，其实祈求他的喜欢。“崽崽，你喜欢谁？” 撕开色厉内荏的表面，于感情一途，陈惊璆狼狈而可怜。 盛明安张开口，抬手握住陈惊璆卡着他下巴的那只手的手腕，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乎看不到丝毫悸动。 陈惊璆顿时心慌。 盛明安稍一用力，掰开了陈惊璆的手，心不在焉的走神，果然陈惊璆不舍得伤他，色厉胆薄、虚有其表，狠话一箩筐，根本舍不得。 陈惊璆被推开，误以为是拒绝，顿时心凉，又不甘心：“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放手。” “哦。”盛明安无所谓。 陈惊璆：“我不是开玩笑——” 话语在盛明安捧起他的手，在拳峰处落下亲吻时，戛然而止。 盛明安抬头，眼睛弯成月牙儿。 “我知道不是开玩笑，你不用放手。喜欢是什么样的，我已经学会了。” 就在刚才，失去理智、不再克制的陈惊璆爆发出来的爱意，充满了喜欢、占有、嫉妒、欲望……既美丽又丑陋，真实得一览无余，致使他在瞬间产生强烈的共鸣。 陈惊璆死去的心脏重焕生机，轻轻颤抖。 “我喜欢你。” 第97章 恒河沙[02] “我喜欢你。” “陈惊璆，我喜欢你。” “我喜欢陈惊璆。” …… “咳。”陈惊璆脑子里都是刚才盛明安的告白，嘴角扬起怎么也下不去。 副驾驶座的盛外公好奇的回头看：“感冒了？” 陈惊璆：“不是，没事。” 盛外公：“看你上车后一直笑，发生什么开心的事？” 陈惊璆：“崽……咳！明安拿沃奖，我替他高兴。” 自上车后，盛明安的右手就被紧紧攥住，与陈惊璆坐在后座，胳膊与胳膊相碰，除了衣服再无间隙。 盛外公还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盛明安其实不打算隐瞒外公，不过陈惊璆怕吓到外公，说是要找个好时机再公开。他听完表示无所谓，早说晚说没区别，反正外公从不要求他必须结婚生子。 盛外公闻言笑呵呵聊起刚才的颁奖典礼，场内不少人向他举杯问好，而他知道他们都想通过他结识盛明安。 他还聊起朱莉安，问盛明安怎么看朱莉安。 陈惊璆凝视盛明安。 盛明安回答：“人很优秀，但我们理念冲突。” 盛外公一听就知道盛明安对朱莉安毫无旖旎之情，于是止住话头，说起接下来在以色列的三天假期去哪里玩最好。 听着外公的计划，盛明安发现他准备也太周全了。 “外公，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盛外公：“我问了几个旅游博主，还请教来过以色列旅游的老友，制定详细的旅游计划，刚好满三天行程。” 外公围脖账号玩得比他好，不过这提醒盛明安他好像一两年没发博了。 虽然想起这回事，但盛明安也没有拿出手机发博的打算，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发。 陈惊璆顺着盛外公的话说下去：“明天第一站去哪？” 他面不改色的询问，好像真的对盛外公的旅游计划十分感兴趣，实际心神都在身边的盛明安。 座位下面，陈惊璆扣住盛明安的手，手指挤进指缝间，十指相缠。 他的皮肤有些干燥，手掌和指腹覆盖厚厚的老茧，是年少拼命生存留下的痕迹。与之截然相反的是盛明安的手，干净温暖，皮肤滑腻，指腹虽也有茧子，但那茧子也是柔软的，属于文人的茧子。 文人的茧子只是白白一层皮，有点硬，那是常年握笔、握实验器具、敲打键盘长出来的，不像他手上的老茧，又硬又刺，一不小心还会割破柔软的衣服。 盛明安的手很软，比他小一倍，但是骨节分明，形状美丽，指尖还是粉的。 夏天吃汁水多的、需要剥皮的水果，通常一顿下来，手指沾满透明的汁水，淋淋漓漓，惑人不自知。 他会穿着短裤和t恤懒散的躺在宽大的红木椅，深红色与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有时他会跑去花房睡一下午，等日落后再出来。 那时陈惊璆就在旁边着迷的看他。 此时他脑海中幻想着那个闲散慵懒的盛明安，心头滚烫，不可抑制的情热。 “圣地橄榄山，在耶路撒冷旧城东面……”盛外公兴致勃勃介绍明天的旅游地，浑然不觉后座依偎在一块的两人亲密的心思。 到了酒店，三人下车。 盛外公的房间就在盛明安的隔壁，反而陈惊璆的房间被安排到另一条走廊的尽头，从这儿走还得花五六分钟才能抵达。 陈惊璆先送盛外公回房，然后跟进盛明安的房间，将门关上。 盛明安转身，两人对视，静默两秒，身体都动了一下。 盛明安伸手。 陈惊璆受到感应一般，大步上前拥住他，左手卡住盛明安下颔抬起，不假思索捕捉住欲要开口的嘴唇，又吮又吻，力道大得仿佛想就此将人揉进自己的骨头里，恨不得合二为一，从此不再有分开的机会。 盛明安胸腔里的空气似乎都被吸走以至于他呼吸不上来，紧攥住陈惊璆的西装外套，手背青筋凸起，手指用力到痉挛、发白，像濒死的鹤倒在殷红的玫瑰丛中，只能发出吚吚呜呜的闷哼。 猛一用力，拽下陈惊璆西服最上一颗色泽莹润的牛角扣，失去支撑，不知所措，下一刻便被陈惊璆握住，连带那颗牛角扣也被藏在了掌心里，磕得掌心有点疼。 盛明安眼里泛出水光，像蒙上一层水雾的黑珍珠。 在他就快要窒息时，陈惊璆终于松开他，放他大口呼吸、救回一命，额头抵着陈惊璆的肩膀呼出热气。 陈惊璆啄吻着他毫无防备露出的脖颈和耳朵，亲吻他的头发，摩挲他的下巴以作安抚，同时也是克制和警告自己别一时忘形，虽然他此刻很想压住盛明安，剥开他整齐的正装。 但他们才刚确定关系，不能操之过急。 陈惊璆重重的叹息，呢喃：“如果不是第一天就好了……” 盛明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瞳孔微缩，脚趾头忍不住蜷缩，偏过头，余光瞥见陈惊璆的喉结，和喉结处的一颗褐色小痣，有些不忿地张开口，咬住喉结，好奇的伸出舌尖，点了记忆中那颗小痣所在的位置。 没尝出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咬中了，他就赶紧松开，撇开目光，只扫到离开时，那颗喉结疯狂地滚动，好像陈惊璆渴极了，没法止渴而只能不停吞咽口水。 “嘶——” 盛明安脖子侧一块突然被陈惊璆狠狠咬了一口，有点疼。 “盛明安，你别太过分。”陈惊璆恼怒地呵斥。 盛明安知他焦躁恼怒却不是冲着自己，就心安理得的忽视，不理不睬，管他气成什么样。 他们的对话、亲吻都是极尽压抑控制，全程没怎么发出声音，却暧昧到极点，空气中灼热得一触即发。 隔壁的盛外公没关门，对外喊道：“安崽——惊璆——你们俩安顿好没有？我们晚上去吃饭、看夜景！” 没人回应盛外公，盛明安把脸靠在陈惊璆的肩膀，几乎快把整个人都挂在陈惊璆身上了。 他是很赤城坦荡的人，没确定关系之前，哪怕再亲近也始终恪守朋友的距离，就算拥抱也是稍纵即逝。 然而一旦回应感情，便会无师自通的靠近、依赖，自学成才似的学会娇痴亲昵，哪怕无声、哪怕从不宣之于口。 但不开口的娇痴亲昵已足够让人疯了。 陈惊璆面红耳赤，毫无定力，却奈何不了怀中的盛明安。 他才二十来岁，心理再成熟、再处变不惊，也是个毫无经验的青涩青年，肝火旺盛、情难自控，当下不得不忍，因而忍得额头青筋横生、汗水涔涔。 “崽崽，你真是，”陈惊璆咬牙切齿：“太过分了。” 一而再再而三被指控，盛明安不乐意，低声哼哼，表达不满：“咬一口而已，又没用力。陈惊璆，你要不要这么娇气？” 到底谁娇气？ 陈惊璆额头青筋跳了跳，想说些什么时，隔壁的盛外公又喊：“你们准备好没有？我穿好鞋了——” 外公出来了，关门的声音很大，然后是脚步声，脚步声停在身后的门，抬手敲门—— 其实声音很小，但落在做贼心虚的陈惊璆耳中不啻于雷鸣巨响。 陈惊璆装镇定的说：“我们还没换好衣服。” 盛明安笑望着他，开口：“外公，门没有锁。” “——！”陈惊璆屏息，几乎怀疑盛明安到底是单纯天真什么都不知还是是故意恶作剧。 好在盛外公尊重小辈，没有贸然推门，只催促他们快点，别拖拖拉拉。 陈惊璆泄愤似的捏了捏盛明安的下巴：“你不怕外公发现？！” 盛明安反问：“你害怕？” 陈惊璆：“我怕外公接受不了。” 盛明安笑吟吟，小声说：“这么快就改口喊外公。” 今天之前，陈惊璆一直喊‘盛外公’的。关于这方面的称谓，陈惊璆真是保守固执，仿佛名分没定下来就不肯乱辈分。 “乖一点。”陈惊璆眉目温柔：“乖崽崽，在诸事确保万全之前，我不希望出现一丝一毫的错漏。” 盛外公是盛明安特别重视的亲人，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借口阻碍他们在一起，哪怕盛外公可能产生的微毫阻挠念头都不可以。 世间有千万种可能，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概率只有千万分之一。 但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会让他失去盛明安。 所以他绝对对待这千万分之一的概率的态度，绝对谨慎、绝对小心，绝对的严防死守。 盛明安乖乖的，用鼻子去碰了碰陈惊璆的鼻子，小小声说：“哦。但是，外公很疼我的，你也不用太紧张。” 陈惊璆应了声，当作他听进去了。 盛明安没再多说，他知道陈惊璆这人很固执，比他前世以为的、曾经的认知，还更固执。 两人换掉一声正装，穿上t恤、衬衫和牛仔裤，和球鞋，青春洋溢如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然后相视一笑，开门出去，同盛外公一起逛这陌生却闻名世界的城市，宗教圣地耶路撒冷。 *** 愉快的三天时间很快结束，盛外公回津市，盛明安和陈惊璆同时返校。 回到科大后，科大校方热烈庆祝盛明安拿了物理沃奖，红底黄字的横幅挂在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好在正门很少有人经过，不至于所有人看到这条丑爆的横幅。 回校后的盛明安便开始准备毕业答辩，原本他需要读满三年，但因他成果斐然，学校再次破例允许他提前毕业。 毕竟让一个拿了物理沃奖的学者继续当学生怎么都说不过去，估计教课的老师也别扭，不如赶紧毕业了事。 学校通知、潘教授传达，于是盛明安开始准备毕业答辩。六月中旬，他顺利完成答辩、拿到毕业证书，与一众毕业生同时参加毕业典礼。 陈惊璆却没有申请提前毕业，而是准备继续回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进修。 虽然两人刚确定关系不到两个月就必须谈一场跨国异地恋，对于没有安全感的陈惊璆来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可是经过反复的深思熟虑，陈惊璆仍然选择做出这个决定。 盛明安不解，询问：“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mit？” 陈惊璆：“明年我一定会去。” 盛明安蹙眉：“今年不可以吗？我们必须分开一年。” 陈惊璆：“我的基础不如你，天分不如你，但我想追上你。我没有国际大奖在身，没有独立完成的大项目，没有拿得出手的成果，就这样去mit反而不能选择导师、科研项目，处处受掣肘。这样一两年时间能学到什么？” “相反核工业西南物理研究院在核物理方面不亚于欧美，我再多留一年，打牢基础。” 事实是‘打牢基础’不止于专业知识方面的，还有各方人脉，军工、学术、政界等等人脉基础都需要打得扎实，显然陈惊璆的计划并不满足于学术的追求。 ‘要追上你，我得付出十倍的心血和筹谋才行。’ 陈惊璆如是想着，拨弄盛明安耳边的头发，心知盛明安以后的成就和地位将超出世人的预料，为了配得上他、也为了保护他，他需要在前面扫清一切障碍，平铺坦顺路途，以免盛明安摔伤。 盛明安凝思半晌，叹气妥协：“你心里有数就好。”他双手环上陈惊璆的肩膀说：“你要记得经常去看我。” 陈惊璆：“寒暑假我都会过去。” 盛明安又叹气：“我一定会很想你的。”太糟糕了。 好哀怨、好真诚的抱怨，还没分别就已经为此烦恼。 第98章 恒河沙[03] 就算再舍不得，盛明安和陈惊璆不得不谈起跨国异地恋。 提前毕业，盛明安利用暑假时间解决雅思、签证、护照等证件，递交申请材料，申请mit读博。 他蜚声国际，即使mit也求之不得。 陈惊璆暑假期间留校跟进一项科研大工程，盛明安便也留校，两人实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感情增进速度飞快。 只要两人同处于一个空间里，就有难言的默契围绕着他们。 九月份很快到来，盛明安搭上飞往波士顿剑桥市mit的飞机。陈惊璆请假陪他，推着行李一起进入mit。 入学季，mit新生众多，尤其波士顿是美国著名的大学城，街道上随处可见学生的身影。 mit是全球著名研究型私立大学，临近哈佛，与哈佛、斯坦福、伯克利分校并列为美国不朽的社会脊梁。 mit一共七个学院，其中理学院物理学就是盛明安的专业，而在今年的全美研究生院排名中，mit物理学排名全美第一。 换句话说，mit物理专业全球第一。 不过所谓排名要么混有商业因素、要么不够综合全面，并不能完全作为参考，何况盛明安选择mit并非因其排名。 陈惊璆拖着两个大行李，低头看身边的盛明安：“找到路了吗？” 盛明安认真看手机导航：“地图显示宿舍就在不远处。直走。” 他们打算先去宿舍安置好行李再去熟悉环境。 理工学院仿佛一个迷宫，没有熟人带路很容易迷路，但盛明安两人都希望自己探索熟悉地形，于是打开导航找路。 好在导航给力，他们找到了宿舍。 mit的宿舍也是出名的高人气，每一栋宿舍专门请知名设计师设计，兼具校风与视觉曲线的设计理念，使宿舍看上去更像匍匐在大城市中央的艺术高楼。 当然没学期几千刀的住宿费与之相配。 盛明安选择一学期四五千刀的单人间，房间内家具一应俱全，颇具设计感，整栋宿舍楼内还有会议室、餐厅等配置。 进入宿舍楼，推开门，室内光照充足，盛明安张开双手用力舒展身体，劳碌奔波一天终于得以休息，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陈惊璆将两个行李箱推放到客厅，查看一圈宿舍，了解基本家具配置后，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后递给盛明安：“冰箱里没有食物，我们得去采购，还得去唐人街买一个烧水壶，国外习惯喝冷水，一般没有配置电烧水壶。还有被子、被单、沐浴露和衣架等日用品，至于锅碗瓢盆就不买了，楼里有公共厨房，但你不会做饭。” 盛明安躺在红色绵软的沙发上，喝了两口水就将矿泉水瓶递给陈惊璆，后者接过，就着他喝过的位置仰头一口气喝光剩下的水。 “我不想去。”盛明安神色恹恹。 “累了？”陈惊璆坐下。 盛明安翻身，把脸埋进陈惊璆腹部，双手揽住他的腰，昏昏欲睡：“几点了？” “四点五十。” “陪我睡一觉。” 陈惊璆张开五指，插进盛明安的黑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闻言回头看向窗外，窗外正对查尔斯河。 波士顿水域占其总面积二分之一，查尔斯河是其最大河流。 此时落日余晖下，河面波光粼粼，河岸绿草茵茵，学生结伴而走，因为刚开学、学业不是特别繁忙，所以步履悠闲。 等到开学日，估计没人再有这悠闲的心态了。 陈惊璆拍了拍盛明安的肩膀，后者会意，向沙发里侧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给他。陈惊璆躺下，拥住盛明安，在静谧怡然的氛围中渐渐入睡，两人的呼吸声逐渐重合。 一觉睡醒后，两人饥肠辘辘，一起去找餐厅。饱餐一顿后，两人肩并肩熟悉校园环境，直至天黑才回宿舍休息。 第二天他们租了一辆车出发去波士顿唐人街，采购一批生活用品，雇佣人帮忙搬运。 盛明安不清楚宿舍里缺少什么，陈惊璆知道。盛明安不确定日常生活所需用品具体有哪些，陈惊璆知道。 盛明安不了解、不愿意去费心思记住的琐屑事物，陈惊璆一律包揽、解决，而他全程看手机里的论文，一边记录有趣的知识点，一边不忘吩咐陆音做些实验并将数据告知。 他的研究所经过扩张，已经招揽来几十个专业人才，组成区别于陆音团队的另一支团队，专门研究和破解石墨烯超导属性的课题项目。 项目小有进展，但是仍然没有太大的突破。 日用品和缺少的电器家具都搬进宿舍里，陈惊璆检查完毕，回头见盛明安正跟研究所团队视频电话，原来是语音指导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 盛明安：“石墨烯‘魔角’一说证明石墨烯本身具有超导性，很可能是新一类超导材料，更是实现室温超导的最佳候选材料……先从石墨烯的超导性研究。方案和技术节点我会做成邮件发过去，你记得接收。” 解决研究所里的事务，盛明安关闭视频通话，转身就见原本有些空荡凄清的宿舍被布置成温馨的模样。 客厅沙发套上沙发罩，桌子铺上桌布，墙上挂着一幅风景油画，窗边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中插着一株娇艳欲滴的玫瑰。 陈惊璆：“怎么样？” 盛明安：“超棒。” 陈惊璆捏一捏盛明安的下巴，在他嘴角处落下细密的吻，亲昵的温存过后才吻住两片唇，深入纠缠，直到盛明安喘不过气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盛明安攥住陈惊璆胸前的外套，喘着气说：“窗帘……没拉。” 陈惊璆闷笑：“不行啊崽崽，我晚上的飞机。” 盛明安沉默片刻：“怎么这么匆忙？” 陈惊璆：“你的开学季也是我的开学季。” 盛明安闷闷不乐，扒在陈惊璆身上不说话。 陈惊璆拍拍盛明安的后背：“国庆不是放假十来天吗？我到时就过来，只要再等一个月。” 盛明安：“哪个教授这么大方，还放你十来天假期。” 陈惊璆：“……”仔细想想，还真没有，最多三天假期已经是教授仁慈的表现。 盛明安手脚并用，像树袋熊挂在桉树上，扒得更紧了。 “我们至少得有五个月不能再见面。” “可以语音和视频。”陈惊璆被缠得没办法，就这么抱着盛明安在屋内走来走去，“之前实习期，我们分开的时间比这还长不都过来了。” “不一样。”而且那时候他也很想陈惊璆啊。 盛明安说完就闭嘴了，任凭陈惊璆怎么劝都不再开口。 然而再不舍，陈惊璆还是必须得离开。 盛明安送他到校门口，本来还想钻进计程车陪他去机场，还好陈惊璆拒绝了。 “别麻烦了，到时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车回来。”陈惊璆：“就送到这，听话。” 盛明安瞟一眼陈惊璆，慢吞吞说：“抱抱。” 陈惊璆暗自抽气，快被无比黏人的盛明安萌死了。 怎么能这么可爱？！ 怎么能甜成这样？ 这还是那个冷冷清清一心只有科研、不怎么爱理人的盛明安吗？ 别人开窍都是循序渐进，而盛明安直接略过害羞、磨合等阶段，直接过渡到最亲密柔软的姿态，好像兴之所至便会踱步挡住他的脚步然后倒下来露出肚皮趾高气昂要摸摸的猫，每次都能刺激到陈惊璆。 拥抱过后，陈惊璆进车，盛明安在外面摇手说再见。 计程车开动，身后事物渐远，而盛明安还在原地眺望，那模样太招陈惊璆喜欢了。要不是理智还在，他可能立刻跳车跑到盛明安身边作为家属陪同他入学，反正mit有家属宿舍。 可惜理智还在，他必须得克制。 目送载着陈惊璆的计程车消息在路口尽头，盛明安才略有些哀愁的踱回宿舍。 许久没出现的系统上线，目睹全过程，惊叹不已。 【宿主，您和陈惊璆谈恋爱了？】 ‘嗯。’ 【虽然一路看过来早有预料，但是当你们真的在一起，系统还是很震惊。】 ‘你还会震惊？’ 【一个暴虐残酷的高智商犯罪分子，和现在说不上多么善良但至少遵循公序良俗的青年，两项数据对比，天差地别，系统当然很震惊。】 【系统以为拯救陈惊璆的人会是黎骄。】 【程序设定里的剧本是陈惊璆和黎骄he，并没有您的出现。】 【现在剧本天翻地覆，数据波动告诉系统，系统震惊。】 盛明安淡声：‘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工智能系统居然也会有人类震惊的感情。’ 【……】 系统沉默良久：【系统程序模拟采集自千万个人类数据样本，因此具有人类简单的感情表达。】 ‘我想起几年前刚和你绑定，你就像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没有感情，只会发布任务。’ 系统：【我成长了。】 盛明安笑了笑，没回话。 系统却因盛明安几句语意不明的话而产生剧烈的数据波动，导致中枢程序产生自我矛盾而开启扫毒自检功能，因此短时间内陷入沉睡。 脑海安静十来分钟，盛明安尝试呼唤系统，系统没有回应。 过了几个小时后，盛明安再呼唤系统，系统仍然没有回应，但在此之前，不管什么时间、地点，只要他呼唤系统，系统一定会出现。 可是系统现在毫无动静，仿佛陷入沉睡。 盛明安握着圆珠笔写算的动作一顿，神色若有所思，或许他关于系统的猜测是对的。 *** 正式入学报到日，盛明安带材料去行政楼找人帮忙学籍登记。 学籍录入步骤操作简单，很快完成，盛明安拿上学生证等物品离开行政楼，主动联系自己的导师。 mit学生入学前都会确定自己的导师，盛明安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带着物理沃奖而来，导师面试只走了个过场就被抢走了。 盛明安导师的名字是雷诺维斯，理论物理学家，mit终身教授，因通过测量cmb辐射（宇宙微波背景）发表cmb拥有热谱的理论，并于89年后，nasa利用cobe（宇宙背景探测器）卫星精确测量到微波波谱，证明了雷诺维斯的cmb热谱理论，令他成功于去年拿到物理诺奖。 维斯教授主要研究天体物理，与盛明安的凝聚态物理、光学两个领域不沾边，但盛明安选择mit就是为了进修天体物理，为通过黑科技程序第三关的暗物质作准备。 暗物质属于天体物理范畴，而且盛明安估测当前科学装置恐怕观测不到暗物质，只能通过观测推出物理理论。 在此之前，他需要进修天体物理。 盛明安敲开导师的办公室，令他惊讶的是开门的人不是助手，是导师本人。 维斯导师今年八十多岁，头发花白，戴一副黑框眼镜，穿蓝色毛衣、里搭一件绣花衬衫，整体符合德意志国人严谨古板的装扮（导师是德意志人）。 “您好，雷诺维斯教授，我叫盛明安。”盛明安赶紧作自我介绍，简单介绍完毕就安静等待导师回应。 维斯教授脸上挂着和蔼轻松的笑，“我看过你的面试视频，当然真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年初的沃奖得主。” 他的态度让盛明安感觉很放松，嗅到熟悉的、安全的同类的味道，他们都不谙世故、潜心科研，秉性严谨而不乏自由。 “我本来不打算收你，因为你之前的所有论文、成果全都表明你对天体物理并无兴趣，但是你的面试材料偏偏引起我的兴趣。”维斯教授示意盛明安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推了推眼镜说道：“你对天体物理的了解很浅显、幼稚，但你对暗物质的研究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是我决定通过你的面试的唯二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什么？”盛明安好奇。 “石墨烯的成果告诉我，你是个物理全才。”维斯教授笑呵呵：“我当然得指望你是个天才，否则在物理其他领域里发光的你，被我教导五年后却一粒奖项也没有拿到，不就是我的能力问题？” 盛明安不由会心一笑。 维斯教授拊掌：“好了，我年轻的学生，你通过了我的面试，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学生。除了平时的课程安排和毕业学分、论文，不是我负责但你必须完成的作业，你最好自己做好时间安排，我不会管你，因为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 “其次，你大部分时间当然还是得来我的课程，我固定每周开两次课，其他时间都在做课题。我有自己的课题研究，你可以和我其他学生一样加入我的课题，我很欢迎。如果你不愿意……以你的天赋，或许你用不着多久就能独立开始自己的课题，你可以做自己的课题，只要完成我交代下去的作业和论文。” 盛明安神色微动，这安排未免太自由了。 “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安排吗？” “不。”维斯教授老神在在的说：“这是我给予物理沃奖得主的破例。如果我的学生还有谁能拿到物理沃奖，我可以当场允许他毕业。” “……”盛明安失笑：“谢谢您的慷慨。” 维斯教授：“我听说朱莉安一直缠着你？” 盛明安惊讶挑眉：“您怎么知道？” 他入学后的几天里，不知道朱莉安打哪来的消息，找到他一直游说他加入她的石墨烯室温超导研究课题。 维斯教授为老不尊的撇嘴：“她和她的导师以石墨烯超导为课题向联邦机构申请两百万刀科研经费，结果科研成果被巴勃罗提前发表，为了不被追责骗取经费的罪名，他们重新申请石墨烯超导性的课题研究。” 顿了顿，他冷不丁问：“你不会心动吧？” 盛明安：“我的确对石墨烯超导性能的课题心动，但是我有自己的团队。” 维斯教授闻言惊讶，点头说：“厉害。”随即他说道：“没事的话，你去上课，或者参加社团交个朋友，mit可不只是学业上的要求，个人素质综合都需要考核通过。” 盛明安：“谢谢教授提醒。” 道完谢，没什么事做，盛明安就不留在这儿打扰维斯教授。离开教授办公楼，盛明安在一楼远远看到四处张望的朱莉安，赶紧换个方向逃离。 他一边快步走一边想着朱莉安还真是锲而不舍，对方研究石墨烯超导性，然而科研成果被另一个团队抢先发表。 团队教授正是维斯教授口中提及的巴勃罗教授，阴差阳错的是巴勃罗教授研究课题并非石墨烯超导，其成果不过是课题研发过程中的副产品，误打误撞，与朱莉安团队课题重叠，导致朱莉安团队课题报废。 如巴勃罗教授所说，两百万刀科研经费的课题颗粒无收，一旦被有心人追责骗取科研经费，很可能面临几年的牢狱之灾。 朱莉安希望邀请到人才，突破团队技术瓶颈，亟需用更大的成果覆盖上一个课题的失误。 这么一来，就能说通朱莉安为什么缠着他了。 第99章 恒河沙[04] 国庆期间，陈惊璆果然没空过来看盛明安，他导师不肯放人，研究所又正是缺人的时候，一个月里能给两天假期就算不错了。 盛明安有些遗憾，但是理解，只是应陈惊璆要求，每天视频聊天多增一个小时，也不怕忙、不必时刻交流，忙碌时抬头看到彼此的身影就足以慰藉。 按部就班的日常能让人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穿上棉袄后，盛明安才发现他已经入读mit三个多月，已经习惯mit的忙碌和快节奏。 这天，盛明安刚完成维斯教授交给他的作业，终于离开宿舍到楼下餐厅觅食。 刚找到位置坐下，便有人停在对面询问：“介意我坐这里吗？” 盛明安抬头一看，居然是几个月不见的朱莉安，他没什么所谓的表示同意。 朱莉安：“你躲了我好几个月。” 盛明安：“你别找我，我就不用躲你。” 朱莉安：“那你可以放心了，这是我最后一次邀请你。” 盛明安毫不犹豫：“我拒绝。” “先听我说完再考虑拒绝。”朱莉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道：“双层双层石墨烯角度扭曲验证其超导性，电流通过，材料没有能量损失。” “基于年初公开的石墨烯‘魔角’理论？” “这本来就是我们在研究的课题……行吧，不争论这一个，如你所说，的确是基于‘魔角’理论衍生出来的课题研究。”朱莉安十指交叉，撑着下巴说：“但是我们完成了这个猜想的实验，过不了多久，你或许就能看到论文。我可以大胆预测石墨烯是实现室温超导的关键。” “很多人都预测过石墨烯是实现室温超导的关键。” 石墨烯自身的特殊性，以及电子密度非常小，是常规超导体的万分之一，因此它产生超导性比常规超导体容易且强得多。 简单点来说就是石墨烯是目前发现的一种可成为最佳超导体的材料，只要理解其背后运作机制，或可解开非常规超导材料的超导机制，从而实现室温超导。 但是非常规超导材料的超导机制这一问题已经困扰材料物理界三十多年，至今没人能解开，石墨烯‘魔角’毫无疑问是令人惊喜的发现。 朱莉安：“但是没有哪个团队做出我们的成绩。盛明安，我是真心实意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加快我们的研发进程。” “抱歉。” 朱莉安不敢置信：“你知道你拒绝了什么吗？” “一个可以分享诺奖的超导理论？” “对。”朱莉安满脸严肃和不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加入我们的课题研究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就算没有你，我们迟早会完成课题，你却将到手的机遇随手扔掉，我真是不明白你。” 盛明安趁她说话的间隙已经解决盘中餐，放下刀叉说道：“且不说你们能不能建立新的超导物理理论，就是解开了，诺奖有我的份吗？” 诺奖最多3人，而评委组不可能将诺奖颁给参与同一理论成果的3个人，最多两个人。而他中途加入课题团队，根基不稳，很可能被抹去功劳，从理论第一作者降到第二作者也说不定。 不是他以小人之人揣度他人，但他不熟悉朱莉安和朱莉安的导师，又不是朱莉安导师的学生，纠葛不深，没有利益桥梁，实在难以信任。 更何况，盛明安垂眸，端起盘子准备起身，“我说过我不喜欢一个团队里出现第二个灵魂人物，哪怕只是参与同一个课题，我都必须是唯一的老板。” 学术界习惯称科研团队老大为老板（‘boss’），有些团队里的老板只出经费、扔下课题，方案设计和实验等等交给团队，也有老板带领团队集思广益，但所有科研团队都有一个共同点，老板只能是一个。 否则容易造成意见不左的局面。 盛明安：“如果你能说服你的导师退让，那么我愿意加入你的团队。” 朱莉安终于被他傲慢的态度激怒，脸上浮现怒容：“盛明安，看在我们都是华国人的份上，我才一再诚心邀请你，但你太过分了！” 盛明安安静凝视朱莉安三秒，没什么反应的离开。 朱莉安愤懑不已，匆匆吃完盘子里的面包和牛肉，回实验室向她的导师愤愤不平的报告这件事。 而她的导师——皮埃尔，mit理学院教授。 皮埃尔：“你说了我们已经探索到超导新理论的世界了吗？” 朱莉安依旧很生气：“当然说了。他不仅拒绝，还说如果我真有诚意，应该请您让位。” 皮埃尔眉头紧皱，虽然盛明安年纪轻轻就拿到物理沃奖，确实拥有傲慢的资本，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学生，要求mit一名教授让出他的课题未免狂妄。 朱莉安摊手，试图说服导师：“盛明安或许是个天才，可是命运之神不会总是眷顾他的不是吗？我们的课题即将获得惊人的发现，没必要找盛明安，他不一定能帮助我们破获关键节点。” 皮埃尔背过身，不让朱莉安看到他瞬间冷下来的面孔，快速思索mit里还有谁能替代盛明安，巴勃罗的学生，那名发现石墨烯魔角的华国学生本来也可以考虑，可惜拉拢不来。 实际上还是盛明安最适合，沃奖得主让他在学术界的地位暴涨，加入他的课题是最适合的背锅人选。 ——是的，背锅。 如维斯教授在告诫盛明安时说起的课题失败、或将被追责经费去向，实际上课题研究不出是常有的事，联邦机构并不会为此追责课题发起人。 即使被举报，只要每一笔经费流动记录清楚，落实经费花在课题研究上，根本不会被追责。 而皮埃尔想找人背锅，自然是因为他私用研究经费，而且比维斯教授以为的两百万刀还多。 联邦机构对科研经费造假的惩罚很重，造假数额较少，需要缴纳罚款，同时造假者所在的学校需要赔偿高于造假者数倍的罚款。 皮埃尔经费造假数额粗略一算，不少于两百万美元，而一旦联邦机构追究，他将面临高于两百万的罚款、同时连累mit被罚款千万美元，届时就算他交得出罚款，mit也会要求他主动辞职。 虽还没人举报，但这是一颗定时炸弹，皮埃尔寝食难安，才想找人背锅。 在他的人选名单中，盛明安排在首位。 谁能想到盛明安居然这么难搞？！ 听完朱莉安的话，皮埃尔很郁闷，他倒是愿意给出课题老板的位置，问题这么做不等于告诉别人这是一个陷阱吗？ 皮埃尔头痛之际，忽然听到朱莉安抱怨：“盛在华国有一个独立研究所，我猜他成立了石墨烯超导的课题，所以不在乎我们的邀请。” 皮埃尔猛一回身：“你说什么？” 朱莉安愣了下说道：“盛有一个独立研究所？” “不。”皮埃尔摇头：“你说他成立石墨烯超导的课题？他告诉你的？” 朱莉安：“他没有明白的告诉我，但是我从我和他的交谈中猜出他也成立了相关的超导课题。这是有理由的猜测，其一，他攻克石墨烯产业化生产的技术，接下来肯定会研究石墨烯的性能，而石墨烯诸多性能中，还有比超导性更具吸引力吗？” “其二，我们交谈过程中不止一次提到非常规超导体的超导性，他对历年来的超导论文、超导理论、超导实验和数据了解得非常深，时不时会说出一两个很精确的数据。” “其三，他有钱挥霍，他有独属于自己的研究所和团队——”朱莉安说到此处陷入沉默，嫉妒得心口泛酸。 哪个科学家不期盼永远挥霍不尽的科研经费和独属于自己的研究所、团队？ 盛明安比她还小就实现了她梦想中的配置，好羡慕…… 朱莉安清了清嗓子，“所以我猜测他一定也有一个超导实验项目。” 皮埃尔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既然他拒绝就算了，我们再从老生里找些合适的人选。” 朱莉安松了口气，太好了，老板终于放弃盛明安，她真不想再受打击。 *** mit实验室装置齐全，校方很大方，只要课题通过、又有导师推荐，攻读ph.d的学生基本就能申请到实验室使用权。 维斯教授布置下来的课题和论文，盛明安每次都能完成得很好，因此实验室申请使用权很容易得到批准。 头几个月，盛明安处于习惯mit生活以及国内的石墨烯超导研究中，除了维斯教授的任务，他没有准备独立课题，直到还有三周就到圣诞节，他才拟好课题准备申请实验室使用和学校科研经费。 申请材料全部发给维斯教授，接下来等维斯教授审查，确认通过，再转交到学校管理系统获得实验室使用时间。 做完这一切，盛明安伸了个懒腰，打开国内的视频通话，收取研究所近一周的实验数据总结，开始查看。 作为超导材料最大一支家族的铜氧化物材料一直都是超导体研究重点范围，研究所根据盛明安给出的方案做了近五千份的铜氧化物混合样本，样本数据全部发到盛明安的邮箱。 盛明安调取出五千多份的样本数据归纳总结，分析不同铜氧化物材料的超导临界温度取决于什么因素。 显然从海量数据中寻找出异常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但盛明安极具耐心，仔细查看和记录每一份样本数据。 挑灯夜战至凌晨，数据只记录不到五分之一，盛明安感到困乏，先去睡觉，天亮后再起来继续。 连续记录三天，数据总算归纳完整。 盛明安敲打电脑，目光专注，根据数据记录而在脑海中构建一个个铜氧化物晶格产生超导过程的模型。 时间过得太快，一个上午在他不留神的时候就过去了。 单人宿舍里静悄悄，时钟‘嗒嗒’匀速向前走，窗外寒风呼呼刮过，天空万里无云、也无阳光，颇为阴沉，树木干枯、查尔斯河河面平静无波。 学生结伴成群走过查尔斯河，进入宿舍大楼的公共区域手舞足蹈议论教授启发的知识点。公共空间几乎随处可见的白板和沙发，经常有人讨论到一半起身去填满白板，记录他们突如其来的灵感。 除了公共场合氛围热闹的学术讨论，也有猫在实验室安静做实验，还有像盛明安这样躲在宿舍里思索科研的人…… mit学术氛围浓厚，无论多么怪异的行为似乎都能得到宽容，被允许以自由的姿态徜徉于学术世界中。 盛明安前三天都躲在宿舍里不出门，第四天上午缺课，已经请了假，但维斯教授还是尽责的打电话询问他状况如何，或许该出门走走了。 正等待数据软件整理出异常的盛明安对电话那头的维斯教授说：“请您放心，我只是在寻找一条建立新的物理理论的小路。” 维斯教授不以为意，不以建立新物理理论为追求的物理学家根本连入门都不算，因此他并不觉得盛明安自不量力，虽然近二十年来并没有什么新的物理理论被建立。 “别总是闷在房间里，多出去走走。你的课题申请通过了，注意接收邮件。” “谢谢您，维斯教授。” 叮嘱到位，确认盛明安还活着，维斯教授就挂断电话。 恰在此时，数据整合结果结束，看清一排列开的、清晰的数据时，盛明安表情出现一丝浮动，他赶紧用圆珠笔抄写下这一串数据并制作成图形表。 图形表完成，横坐标是超导临界温度，纵坐标却是……电子对浓度？！ 根据图表来看，电子对浓度和超导临界温度呈现良好的线性关系。换句话说，铜氧化物超导材料的超导临界温度受电子对浓度影响。 不是电子对密度？ 盛明安很惊讶，现在的超导主流理论是电子对密度决定超导临界温度，他的这个发现将会颠覆目前的主流理论。 不过他不打算立刻发表论文，还是等摸清并确定后再说。 盛明安就所得数据重新设定一套全新的方案，发送到研究所交给团队，同时自身这边准备从石墨烯入手，解开波函数和超导效应的关系。 刚好实验室使用的申请通过，他当即出发前往实验室。 实验室装置和材料都很齐，打上报告就能申请下来，盛明安就在实验室里开始了相关实验和模型设计。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经常往返于宿舍和实验室，抽空去上课。 维斯教授知道他的实验到了一个关键期，就对他的旷课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 华国，核工业物理研究院。 陈惊璆跟在他的导师、核工业物理研究院院长的身旁，低头注视显示屏，全神贯注注意大型托卡马克装置首次放电的模型建造。 院长：“紧张？” 陈惊璆实话实说：“有一点。” 该大型托卡马克装置模型设计是他在一次会议讨论时当面提出并阐述，从当前量子纠缠、拍瓦级激光系统等热门技术中获取灵感，设计出来的大型先进的托卡马克装置。 方案经过层层讨论通过，率先进行仿真模型建造，若是仿真模型建造成功完成首次放电，研究院才会采用该方案建立核聚变装置。 院长：“失败了就失败，也没什么。” 陈惊璆没什么意义的笑了一下，他很紧张没错，却不觉得会失败，也不想接受失败。 院长：“实现核聚变的完美的托卡马克装置是我们一直追求的目标，极其苛刻的高温要求和约束，就技术层面来说，目前难以做到。” 顿了顿，他又说：“前两年我们攻克iter计划第一壁核心技术，已经掌握托卡马克装置直面上亿摄氏度等离子体这一核心部分。” 所谓iter计划即中俄欧美日韩印一共七方、超35个国家共同签署并实施的核聚变实验堆计划，共同参与建造大型托卡马克装置。 华国负责该装置9%的制造任务，由核工业物理研究院完成计划中第一壁核心技术，华国因此成功跻身入核聚变反应堆世界先列。 陈惊璆听懂院长话里深意，既说技术难度大，实现核聚变应用的路还长着，又怕打击年轻人信心，于是补充一句自家技术世界前三，不用太担心失败的挫折。 陈惊璆笑了笑，心领院长的好意，随后说道：“放电。” 第100章 恒河沙[05] 盛明安闭关多天，收获不少，可是距离突破最关键的技术壁垒只差一步之遥，而他毫无头绪。 在一筹莫展的前提下，盛明安听从导师建议，暂时放下首头工作去上课、完成其他课题，学习一些课外小知识，以及参加课外活动比如mit颇为闻名的竞技体育项目。 这天下课后，盛明安路过宿舍楼，余光瞥见门口一块白板写着晚上六点钟有一场关于石墨烯超导的讲座，再看讲座教授：巴勃罗。 正是石墨烯魔角具有超导性的发现者。 盛明安只沉吟两秒便迅速决定去听今晚的这场讲座。 他回宿舍收拾一下，在手机里同陈惊璆说了一声便前往讲座所在的阶梯教室。现下还早，教室内寥寥数人低头看书，盛明安找了个正中的位置坐下来，翻开草稿本继续计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点半时，教室已经满座，连走道都挤满了人，看来石墨烯的超导性确实引起很多人兴趣，谁都想在这个陌生的领域里拿到大满贯。 六点钟一到，讲座准时开始。 巴勃罗是一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穿一身黑西装，没打领带，衣领和衣角都有些凌乱，看上去有点不修边幅。 “价电子占据p轨道的碳基材料和强关联系统没有太大关系，一般认为它们不可能是超导材料。”巴勃罗开头引人入胜，直接切入讲座主题，打开多媒体指着身后色彩艳丽的图片说：“但魔角石墨烯超导是一个例外——这是温度载子浓度相图。” 盛明安看向ppt上的温度载子浓度相图，心湖波动，快速临摹下这幅图，然后入神的听巴勃罗讲述：“……石墨烯的能带关系和光子一样都是线性关系，本来不能作为强关联系统研究，然而实验结果表明石墨烯在某些特殊角度下，费米速度转变为零，在费米面附近形成平坦能带。平坦能带中，电子对库仑力不可忽略。” 所谓强关联系统即指电子与电子之间的库伦作用力不能被忽略，本来石墨烯不具备强关联系统，可是当两层石墨烯以某些特殊角度旋转后就会使费米速度变为零，从而形成平坦能带。 平坦能带处的库仑力不能被忽略，因此石墨烯便有了强关联系统，区别于多数碳基材料，成为具有超导性的一种非常规超导材料。 石墨烯与石墨烯之间的特殊旋转角度不同，则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反应或性能，譬如旋转1.1的石墨烯具有超导性。 所以石墨烯特殊旋转角度一直都是材料物理学家们研究的热门领域。 巴勃罗继续说：“石墨烯魔角的实验证实石墨烯超导材料所需要的的载子浓度是目前已知所有超导材料中最低的，我们可以通过改变载子浓度变化绝缘体。” 载子，电流载体，半导体中电子流失导致共价键留下空位是载子，自由移动带有电荷的电子也是载子。 半导体中的载子一共两种，空位和电子。 盛明安心跳加快，想起研究所发送过来的五千多份铜氧化物混合物样本，想起混合物样本数据里得出的结论，电子对浓度影响超导临界温度，感觉自己隐约触碰到了通向真理的那层白色薄膜。 台上的巴勃罗说：“你们应该知道，超导体自被发现至今，分成两个阶段。一是常规超导体，对应的超导理论是bcs理论，它很好的解释了常规超导背后的机制，虽然人们一开始以为这就是所有超导材料运作机制的微观理论。” bcs理论问世，超导机制被破解，理论发现者巴丁被授予物理诺奖，然而人们很快发现即使掌握超导理论仍无法实现出室温超导，直到具有超导性的铜氧化物新材料被发现。 新的超导材料被发现，bcs理论不能解释新式超导材料理论，还是没办法实现室温超导。 这时人们才意识到原来bcs理论只能解释一部分超导体（金属超导体）的运作机制，它不是完善的超导理论。 “二是非常规超导，没有对应的超导理论，我们至今不能知道背后的运作机制，不能得出完美的物理理论。” “而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魔角双层石墨烯和很多非常规超导材料具有很多相似性，这就是我为什么开这堂讲座、为什么站在这里的原因。” 巴勃罗环顾教室内一圈，颇为和善的鼓励：“我希望你们这一代青年物理学家能够建立新的超导理论，实现室温超导。” 教室内的青年学生们受此鼓励纷纷流露出骄傲意气的神采，不由自主挺直脊梁，仿佛那困扰物理界几十年的超导理论只是一座迟早会被征服的雪山。 哪怕他们其实都明白征服那座雪山有多难。 即使他们是天才——毫无疑问，这里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他们聪明得令人自惭形秽，可在物理殿堂中，只有天才中的天才，才有幸加冕桂冠。 只不过是来自年长者的鼓励激励了他们的斗志，而掌握这些话术技能又是身为优秀讲师应该具备的基本素养。 趁群情还算激昂时，巴勃罗继续引导学生们探索他的思路，在场无一不沉浸其中，除了盛明安。 盛明安心神不宁，攀到了雪山的巅峰，被前面一块巨石挡住去路，他找到了制作撬开巨石的杠杆材料，所以他坐立不安，很快起身悄悄从后门离开。 他原本坐在中间最显眼的位置，离开时猫着腰尽量低调还是吸引了一些目光，譬如最后排也来取经的朱莉安。 朱莉安记录到一半，抬头看见盛明安离开不由心生疑惑，他不是也开展石墨烯超导课题？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向巴勃罗教授取经？ 还是他不需要？已经傲慢到这个地步了吗？ 朱莉安摇摇头，排除盛明安太傲慢瞧不起巴勃罗教授的讲座的可能，连她都看得出巴勃罗教授这场讲座的精彩，盛明安不可能中途放弃讲座，除非他—— 灵感爆发！ 朱莉安神色复杂，如果真是她猜测的灵光一现，那盛明安未免太受物理大神眷顾了！ 离开盛明安确实灵感充沛，他赶紧回宿舍，关门关灯、拉上窗帘，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封闭安全不会受人打扰的空间里，然后拿出手机请假，同时通知陈惊璆一声，免得他寻来却没有接到通讯。 随后关机，翻开草稿本和电脑，陷入灵感爆发带来的巨大的颤栗快感中，肆无忌惮挥霍他深受物理之神眷顾的幸运，结合数据库里上万份样本数据、以及研究所团队邮给他的铜化合物混合样本数据，还有之前在研究所、之后在mit所做的石墨烯相关实验的数据，结合从讲座、从巴勃罗那儿获取得来的灵感，设计实验方案，并试图从中推导出超导理论的数学公式。 “超导配对对称性，不同超导材料对应的波超导，每一种波超导具有不同表现形式，数学公式表达为……” “基于bcs理论的耦合超导理论……” 翻页、翻页，白纸被娟秀的字体填满，密集的物理公式层层计算推演至不停翻页仍然没有得出结果，但是盛明安毫不气馁，早有预料一般，充满耐心的继续写下去。 好不容易写完一轮计算，他便迅速投入下一轮。 物理和数学的关系最亲密无间，如果说数学是人类所有学科的基石，物理一定是生长在这块基石上的最粗壮的大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任何一个物理实验都离不开数学计算，任何一道物理理论都建立在数学推导下形成的公式上。 “p波超导体相变……” 随着一行行字体清晰的实验思路被记录下来，盛明安脑海中的实验方案逐渐成型，关于新超导理论的猜想架构已经搭起内里的骨头，正等他赋予血肉、赋予皮囊。 *** 陈惊璆走出实验室的第一反应是打开储藏柜翻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点进置顶对象，大拇指刚停在输入框上就看见盛明安的留言：[在忙，关机。]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很想你。] [我留了语音邮件，定时发送，每天两条。] 陈惊璆嘴角抿起，忍不住笑，退出软件去邮箱里接收语音邮件，点开第一条：‘今天去一家柏林餐厅吃了咖喱香肠，味道还行，但我很想念你做的鱼冻。’ 盛明安很喜欢吃清甜不腻的猪蹄冻、猪皮冻和鱼冻，以前是盛外公亲首做给他吃，后来陈惊璆学会了，就由他亲自下厨满足盛明安的口舌之欲。 现在盛明安远在海外，几个月尝不到味，实在想念。 就这？陈惊璆挑眉，有些不满意，点开第二道语音邮件，里头传来盛明安仿佛蒙在被子里的闷闷的声音：‘哥，我新学了好多知识。’ 一阵静默，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陈惊璆扫了眼录音时间，还挺长，他继续等待，一边不满于盛明安没说什么爱他、想他的话，一边略略心满意足于盛明安日常生活的分享。 他想盛明安学到了什么知识，观看他闭关，应该是摸到了超导理论的壁垒，又或者是室温超导技术的关键突破？ 总而言之，肯定是不俗的发现。 陈惊璆又想到他今天在实验室的科研，首次放电后，那台由精准浩瀚的数据构建而成的巨大的托卡马克装置，承受住了首次放电带来的高温冲击，向着新能源的目标迈进一大步。 核工业研究所全体人员兴奋不已，纷纷过来恭喜他，连院长都同意他提前毕业，破例允许他进入研究所成为正式员工，参与核聚变点火堆的大科学工程，等他历练一两年，有所成就，再提拔成副研究员（副高、副教授职称）。 他第一时间想将喜悦的心情分享给盛明安。 ‘咳……’ 陈惊璆回神，拉回注意力，淡笑着准备听盛明安要说什么话。 ‘老板让我谈个恋爱，我说我有男朋友，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盛明安语音里流露出一点点懊恼，但很快被冲散，还是平静镇定到符合一个严谨的物理学家该有的品质。 ‘师姐问我有没有sex，我说还没有。她说圣诞节前两周会放假到一月份，我有充足的时间和你温存，不过我想，我们的老板不会慷慨的放我们一两个月的假期。’ 陈惊璆表情僵硬，盛明安在说什么？ ‘虽然没有一两个月的假期，但至少还有两三天。’ 陈惊璆捧着首机的首微微颤抖。 ‘师姐说我没经验，推荐了一个网站。’盛明安沉吟几秒，叙述道：“哥，我看了小电影。” 陈惊璆瞳孔紧缩，原来这就是盛明安新学到的知识？ 他脑海里忍不住想象盛明安录下这段话时的模样，他躺在床上，喜欢用被单蒙住头，半阖着眼皮，懒懒散散没有骨头一样，因为他一从学术的舞台走下来就会变成一个令人发指的懒人。 举手投足，明明没有什么撒娇的意思却像是不停的撒娇，面无表情说着抱怨的话也像是求抱抱。 ‘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有点好奇。’他停顿了六秒，陈惊璆死死盯著录音时间表数着分秒，等盛明安下一句话。 终于，盛明安好像从不理解的矛盾中寻找到一个解决方法，说：‘哥，你跟我试一试吧。’ 陈惊璆猛地抬头捂住嘴鼻，感觉到鼻腔处一股热流下来，随手抽出纸巾擦掉，果然白纸被染红。 他很懊恼，咬牙切齿，垂下头，擦干鼻血，恨恨地盯着发光的首机屏幕，恨他此刻和盛明安距离那么远，恨现在就算买到机票也不可能被放行出国，恨他自作聪明偏要留在核工业研究院，否则哪有盛明安这样不知死活撩拨的机会！ 陈惊璆用力的擦干鼻血，面无表情的扔进纸篓里，将盛明安那端录音保存下来，还设置密码和几道锁，非常宝贝的存放在特别安全的地方里，不知情还以为这是什么机密文件。 这时有人敲门，“惊璆？” 是院长。 陈惊璆抓起椅背的外套披在了大腿上，盖住不正常的地方，然后喊道：“进来。” 院长推门进来，见他最得意的学生穿一件高领黑毛衣、腿上披一件外套，端坐在椅子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毫不在意，和蔼可亲的关怀一通、叮嘱几句，再说一下接下来所里的科研计划以及对陈惊璆的重视便没了。 陈惊璆沉着应对，时不时应说两句，总能说道关键处。 院长见状，颇欣赏他的敏锐，也觉得该嘱托的话都说完了，于是起身，突然看到纸篓里染血的纸巾不由问：“你受伤了？” 陈惊璆沉默几许，说道：“天气干燥，上火。” 院长懵了，“大冬天的，也上火？” 陈惊璆吐出几个字：“水土不服，饮食不当。” 院长恍然大悟，陈惊璆是北方人，他们这地方位于中西南地区，饮食重油重辣，确实容易吃坏肠胃，是他们考虑不当，应该改。 院长决定今晚回去提一下这件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不用送我。” 作势起身的陈惊璆又顺势回位置，目送院长离开，独自在没开灯的屋里静坐半晌，没忍住诱惑，又打开首机那条录音，反反复复播放盛明安那句邀请似的话。 他这边备受折磨，盛明安那头心安理得徜徉在灵感激发的物理海洋里，闭关多天，困了睡一觉，梦里都是超导电子对游来游去的身影。 时间一跃，四天过去了。 盛明安终于走出宿舍，却是拨通研究所的电话，通知团队接收他的邮件准备实时指导实验。通讯完毕，他去采购足够度过两周的粮食，又亲自去找维斯教授批准他更改期末考试时间和课题提交时间。 mit很重视学生的选择，如果考试发生冲撞，可以申请更改。如果心情不佳，可以申请延长考试时间或延迟课题提交时间。 维斯教授：“理由？” 盛明安面不改色：“我四个月没有见到男朋友了。” 维斯教授的瞪着他，镜片下滑，没有阻隔，导致目光无比锐利，他盯着盛明安，后者不动声色、不退一步。 对视半晌，维斯教授低头：“延迟一周。” 盛明安顿时一笑：“谢谢老板。” 争取到宽裕的时间，盛明安连接研究所投入到实验中，为他即将诞生的超导新理论努力。 第101章 恒河沙[06] 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研究所内来回穿梭，听从一则通讯里的青年的指令进行一系列实验操作和反馈。 “盛工，按照您的指令正在合成三元素体系超导体，大概需要48个小时后看到结果。” “我知道了。” 盛明安头也不抬的说完，手里的笔没停，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天光将明时，笔尖停住，凝视草稿上的公式陷入沉思，脑海中是超导电子对发生的演变过程。 莹蓝色的空间里，a端充斥散乱的电子，电流接通，刺激电子向b端移动，过程中产生相反的电流…… 此时，a端与b端之间横亘一层晶格，电子穿过晶格时，普通材料拖曳电子流形成电阻，电流大量流失。 超导材料则形成电子对寻找最佳途径穿过晶格，使电阻消失，电流几无损失。 由隧道光谱法分析原子行为可知不同的氧化物超导材料和石墨烯超导过程，电子对穿过晶格，原子晶格区别于常规超导发生强烈振动…… 脑海中每一个原子反应过程，旁边便会诞生一道或数道与之相应的物理公式，运算过程全部被记在了脑子里。 “在原有的bcs理论下，电声耦合致费米面形成库伯对，费米子凝聚，观测到场中能隙函数（电子对密度）旋转对称性……计算证实自旋三重态是p波超导。于铁基超导发现只存在于p波超导的马约拉纳费米子……至此，总结，高温超导电性的微观特征被描述。” 画上句号，结束对高温超导理论的概括，盛明安放下笔，长舒一口气，将草稿本随手一合放到桌子旁边，转身爬上床，拉起被子倒头就睡。 闭关多日，精神紧绷，连睡梦里都是奔来跑去的电子对，根本睡不深，现下压力解除，盛明安瞬间陷入深度睡眠。 一觉睡足十二个小时，再醒来时，收到研究所那边的报告。 “盛工，按照您的指令已经开始两个不同的实验，多层石墨烯旋转1.1通电后的超导反应，加入其他铜氧化物激发石墨烯超导观测波导超，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可能出结果。” “顺利吗？” “目前没有出现数据异常，实验照方案进行。” “多久能见结果？” “保守估计，24小时内可能出结果。” “辛苦了。” 盛明安松着手指骨，嘱咐研究所做的三个实验都还需要再等待24小时，接下来一天没事干，他要做些什么？ 摸出手机查看这几天的消息，其中大半是陈惊璆发送的信息，盛明安单手撑着脸颊一边看一边笑，滑落到最下面一行信息不由停下。 [等我。] 盛明安来回翻看多遍都没找到这句‘等我’的前因后果，更没有具体的时间，让他摸不着头脑。 陈惊璆要来mit吗？什么时候来？ 盛明安本想问一问，字打到一半，想想还是删了，可能陈惊璆想给他一个惊喜，也可能陈惊璆正在争取放假时间所以不确定过来的日期，毕竟他提出的点火装置改良方案正被提上建设日程，没那么容易被放假。 不打扰他了，免得他分心。 盛明安捧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脸埋进枕头里，过了一会才抬头，头发凌乱，脸颊红润，眼睛里都是盈盈笑意，似乎是陈惊璆准备来mit见他这件事让他无比开心。 “该起来了。”盛明安爬起身，穿鞋穿衣服，去实验室完成维斯教授布置的课题和他此前申请的课题。 实验室里朱莉安也在，见到他便主动打趣：“你在宿舍闭关两周的事，理学院物理系的学生和教授们都知道了。” 盛明安一愣，他去找维斯教授请假多天的事被知道不奇怪，惊讶的是怎么那么多人关注他，大家都很闲吗？ 他问出口。 朱莉安：“你是沃奖得主啊，长得……”她突然凑近，让盛明安感到不适。“长得也好看，正好符合中外审美，当然一举一动引人注目，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 mit的学生的确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但并非连一点休闲娱乐的时间都拿不出，自然也会有人关注八卦，比如今年入读的最年轻的物理沃奖得主。 盛明安向后退，戴上口罩说：“西方审美不是细长丹凤眼、高颧骨？” “刻板印象了吧。”朱莉安抱着胳膊说：“普罗大众的审美都很统一，怎么可能真的get不到亚洲的漂亮美人？只不过是少部分的审美被媒体刻意夸大。相信我，盛大神，你这款很受欢迎，所以有没有兴趣ons？” “ons？” “哦，one night sex。” “不了，谢谢。” 朱莉安摆手解释：“不是我邀请，是别人——唉，之前我不是经常找你么，一些人误会我和你的关系，我澄清了，他们以为我和你是朋友关系，没办法直接联系你就找到我，希望我带话，问你有没有兴趣。” 她忍不住喷笑：“起码二十几个人，男女都有。说真的，里面有几个特别优质，是校体育队和啦啦队成员。” 欧美学校中最出色的俊男美女毫无疑问都会参加校体育队或啦啦队。 mit拥有三十多支体育队，学业方面特别出色的那一批学生，往往也是mit体育竞技场上最意气风发的那一个。 而且mit也有体育队成员拿到奥运金牌的校史，可以想见体育生态有多繁荣。 “是吗？”盛明安流露出一丝诧异，但毫无动容，坚定拒绝。 “可惜了。”朱莉安耸肩，接着询问其他：“你的超导课题有没有进展？” 盛明安察觉出朱莉安话里比较纯粹的关心，便回答：“一切顺利。” “恭喜。”朱莉安一笑，颇为自信的说：“但超导新理论一定属于我。” 盛明安：“那就祝贺你。” 朱莉安承接这句祝福，在门口分开：“走了。”便朝另一个实验室走去，在那实验室门口遇到她导师，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才进去。 盛明安发现他们说话时，朱莉安的导师几次看向他这边，或许是出于好奇询问一两句吧。如是想着，他将朱莉安等人抛之脑后，进入实验室做课题直到深夜。 晚上十点钟左右，盛明安回房，将手机放桌面时，眼尖的发现抽屉似乎被动过，他仔细观察桌面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看上去和他早上出门时摆设的相差不多，可还是有区别。 盛明安本就过目不忘，何况是日常工作场地，桌上物品摆放在哪儿，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原本搁置在书本上的钢笔滚落到书桌上，简易书架上的课本和笔记本位置相反，还有抽屉里的指甲盒放错位置。 单人宿舍就他一个人拥有钥匙，不是他移动书桌物品摆放的位置，那就是有人偷偷潜入他的宿舍？ 对方是想找什么东西吧。 他想找什么？怎么进来的？ 盛明安打开电脑，追踪到暴力破解密码的痕迹，但由于电脑里存放了颇为重要的学术理论，所以他设置遭到暴力破解后自动启动自毁程序的设定。 入室盗窃者或许发现了这个警告，尝试几次后放弃暴力破解，也没有带走电脑。 可能是考虑到他这边一旦发现电脑失窃不仅会立即启动文件自毁程序，还会报警，调取监控录像，加强防范等，下次再下手难度增加。 不过会是谁呢？ 盛明安拉开最下一层抽屉，里头全是笔记本，左边是用过的草稿本，右边是没开封的全新笔记本。 明显左边有被动过的痕迹，他凝神看了几秒，从夹缝中抽出总结超导新理论的草稿本。 这本子没被翻过，应该是他随手甩进夹缝而小偷没有发现。其他笔记本都被翻开看过，不过没丢失，可能小偷拍了照片。 盛明安猜到入室小偷的目的，原来是为他的学术成果而来。 只是他草稿本里的学术成果大多都已经发表，目前正在研究室温超导课题，知道的人不多，而恰好会对他的室温超导学术成果感兴趣的人只有一个。 朱莉安！ 盛明安一边沉思一边用中指敲击桌面，思索如何解决这件事，宿舍楼的楼道里有监控但是拍摄不到宿舍走廊，所以查监控没用。 在没有财物、学术成果失窃的前提下，学校不太可能重视，尤其房间里的摆设很整齐，动没动过只是他一个人的说辞。 采集指纹更不现实，警方根本不可能因为他没有证据的怀疑就立案。 看来以后得加强防范了。 盛明安若有所思，在头脑里先理顺草稿本里推演出来的公式和推演过程，以及总结，然后打开电脑文档开始编辑。 “对非常规超导体的超导电性的微观反应进行一套全新理论归纳：在近自由电子模型的前提基础下，对bcs理论进行扩展描述高温超导电性的观测特征。” 键盘噼噼啪啪敲响，思路无比顺畅，一串串英文字母丝滑的出现在文档上，组成一段段完整的句子。 等到他终于停下来休息之际，定睛一看，发现字数满六千字，而顶级期刊一般要求字数尽量控制在三四左右，最多五六千字，可他现在才写到一半。 只能分成上下两期了。 盛明安写上结束语，另开文档，继续写第二篇，字数超出一千，好在可以压缩到五百字，最终第二篇论文总数控制在六千五。 两篇论文重新检查了两三遍，盛明安思索片刻，决定选择prl发表，没什么理由，就是第一时间浮现这期刊的名字。 论文发送完毕，盛明安估测最快得到明年三四月才能看到论文刊登，因为圣诞节快到了。 圣诞节在西方等于华国的农历新年，学校一般在圣诞节前两周就会放假直到一月份，prl的编辑假期没那么长，但是也会延长审稿时长。 盛明安解决完论文一事，便将原先的科研课题转移至室温超导体的实现——此前是了解非常规超导体机理，扩展和补充bcs理论、或者说建立一个新的超导理论。 新超导理论已经解决，接下来自然是实现室温超导体。 第二天，国内研究所团队报告研发进程：“石墨烯超导观测到配对的p波超导！另外，以c元素为首的三元素体系超导体已经合成完毕，我们日夜不休耗费几千c元素原材料才最终合成唯一的三元素超导体！” 报告的中年男人压抑不住激动的提高音量：“按照您的方案对新合成的材料通电，并设置两百万以上大气压，不断上调温度至15，电阻消失了！” “老板，我们实现了室温超导！” 盛明安却没表现多高兴，只说道：“压力太高了。” 两百万倍高压环境下才能产生室温超导，其使用成本可不低。 “呃…我们尽量再改进。” “不仅压力需要降低，还需要再提高温度。室温25，不是15，还得提高。尝试能不能将合成材料中的c的原材料，从金刚石替换成更廉价的石墨。”盛明安敲着桌，思索如何通过元素组合合成新超导材料，如何写出其确切的化学式。 三元素合成有十几万种，继续寻找下去，肯定能找到低压、廉价、大批量生产的室温超导材料。 盛明安要求研究所团队提供合成材料的所有数据，根据这些数据计算确切的化学式，寻找原子排列顺序，重设方案，远程指导涅槃研究所的团队攻克室温超导材料。 第102章 恒河沙[07] 盛明安赶在圣诞节前几天完成延迟的课题作业并上交，第二天就收到维斯教授的a评价，而他虽然屡次请假，但课程顾得过来，gpa几乎满分全优。 不过这个成绩在mit不算多么出色，因为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都是gpa满分。 假期将近两个月，盛明安本来打算回国，但维斯教授邀请他参加一个暗物质天文观测课题，准备在圣诞节之后前往明尼苏达州一处矿山深处的高级实验室进行二期暗物质搜寻，而他心动了。 答应加入维斯教授的课题，盛明安没办法回国，只能继续留在mit。 此时mit放假，但还有不少人选择留校一边打工一边继续课题研究，因此校园内还能见到不少学生的身影。 这天清晨，盛明安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拉开窗帘向外看，发现外头银装素裹，枯株朽木，天地苍茫，再远一点的查尔斯河已经结冰，而天空还簌簌飘着雪花。 雪应该下了一整晚，估计飞机航线和交通线都会停两天。 盛明安皱眉、垂眸，心情有点落寞，陈惊璆之前说要过来，申请数次都被打回，这几天雪那么大，恐怕得圣诞节后才有可能再见到陈惊璆。 踢了踢被子，盛明安心情略烦躁的翻身，拉起被子盖住头，安静地盯着黑暗虚无处发呆，直到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沉静，他从被子里冒出头，伸手捉摸手机过来一看，却是陈惊璆。 他接通电话，一听到那头的笑声：“明安。” 盛明安忍不住鼻酸，他说：“我难受。” 陈惊璆：“身体哪里不舒服？” 盛明安不说话了，他心脏揪得紧，眼睛有点不舒服，莫名其妙突然变得伤感，但陈惊璆一问，他就疑惑自己为什么伤感，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就摇摇头不准备追究了，反正不重要。 陈惊璆久久没收到回答，不由担心：“怎么不说话？是疼得说不出话？” “不是。”盛明安闷闷不乐，已经忘记刚才为什么难受了。他转而问陈惊璆怎么还不来mit，申请还没通过吗？ 陈惊璆笑：“快了。” 盛明安：“还要多久？”或许是陈惊璆的语气太过温柔，让他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还不来？我已经很想你了。” 静默几秒，他又软和语气说：“我不是怪你，我本来要回国的，但是二期暗物质观测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所以维斯教授一说，我一口应下来。” 陈惊璆：“不怪你，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我后悔了。”盛明安埋怨道：“如果不是大雪+圣诞节停机停工，我现在就出发去机场了。” 他清晨醒来第一件事拉开窗帘也是想看雪停了没，如果停了，说明雪下得不大，交通或许没封，他就可以去机场碰碰运气，不然转去其他机场也行。 陈惊璆静默了一会儿，问：“这么想我啊？” 盛明安闭上眼睛，叹息着说：“嗯……我想你抱抱我。” 陈惊璆：“那现在过来开门。” “！”盛明安猛地睁开眼看向房门的方向，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跳下床，赤着脚夺门而出，冲过客厅，来到门关，一把拧开门，门外寒风灌入，冷得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但很快，寒风被挡住，入目是质量上乘的长款呢大衣，和横在腹部前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盛明安目光一寸寸向上，从呢大衣的纹路到贝壳袖扣，到黑白色的格子围巾，最后定格在一双深色的眼睛。 “陈惊璆？”盛明安呢喃着。 陈惊璆张开双手，拥他入怀，推他进屋，顺手甩上房门，低头咬住了盛明安的耳朵尖，从白皙的耳朵一路到眉间、嘴唇，落下痕迹清晰的濡湿黏腻的吻。 “陈惊璆。”盛明安仰脸，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是你啊？” 陈惊璆密密的吻着他的唇：“嗯。” 盛明安软声问：“你怎么来了？” 陈惊璆：“申请通过，我就来了。” 盛明安：“你怎么不跟我说？” 陈惊璆笑说：“想给你个惊喜，吓到你了吗？” 盛明安摇摇头：“我很开心。” 他受力向后退，背靠墙壁，下巴被陈惊璆爱不释手的捏了捏，像挠着猫的下巴那样安抚。 “看了多少小电影？融会贯通了吗？”陈惊璆轻笑，一边说一边吻着盛明安的鬓角，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脑袋，将他两边的头发向后拨，力气挺大但不会伤到他，步步逼问：“说说看，你学会了什么？小电影藏在哪里？” 盛明安拥住陈惊璆的腰，攥住他的呢大衣，咬不着他的嘴唇就去咬他衣领敞开的锁骨，刚才进门纠缠时不知怎的，陈惊璆的围巾就摘了下来，领口没扣紧，可以看见突起的锁骨。 右边凹下去的锁骨窝里也有一颗褐色的痣，盛明安似乎对陈惊璆身上的痣情有独钟，于是在那里留下一个牙印。 陈惊璆眼里都是纵容的笑意：“盛明安，你属狗的吗？” 盛明安松开了，盯着那个牙印，伸出舌尖舔了舔，仿佛嫌弃自己还没撩拨够陈惊璆似的，又去咬他的喉结，对着喉结处的痣咬了又咬。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陈惊璆这儿特别馋人。 他不知道在喉结痣和锁骨痣是公认的性感漂亮，而且性欲强。当然有没有科学依据不知道，反正确实好看馋人。 盛明安在陈惊璆的喉结和锁骨处留下两个很深的牙印，直到第二天也没有消退，因为白天里，他或是痛极、或是难以忍受，想要压抑住快从喉咙冲出来的不成调的声音时，就会加深那两个牙印，堵住张开的嘴巴。 陈惊璆将近四个月没有见过盛明安，视频聊天在恋人的眼里就是聊慰相思的边角料，根本不能解渴，反而让内心里渴望的火焰蹿得越高，尤其盛明安还留下那几条简直是明白邀请的语音邮件，简直太刺激人了。 别看见面时陈惊璆冷静温柔得好像一个成熟的年长的恋人，其实在屡次申请出国的报告被打回来后，逼得他最后差点递上辞呈，什么博士学位、什么前途都不要了，就想狠狠‘弄死’远在海外的恋人。 他那时就像一头处于发q期却找不到雌性的雄性野兽，被困在研究所里急得团团转，烦躁凶狠，逮谁咬谁，还是专掐领导们软肋处咬，咬住了不撒嘴，研究院里领导派顽固死守、他负隅顽抗，斗得两败俱伤，最后领导们落败，提了一堆要求才给伪造安全的通行证件，放他去美利坚。 这会儿一见盛明安，先温情脉脉一番，在盛明安晕头转向时才大快朵颐，吃了一遍又一遍，盛明安短暂晕过去又醒来，发现陈惊璆还在吃，体力惊人。 从早上七八点钟开始到下午三点多，盛明安才哆嗦着腿肚子，眼一翻晕死过去。黑甜的梦乡降临之际，他还晕晕乎乎的想着，原来的小电影里也没说会这么累啊。 下回得跟陈惊璆说，不要太久了，腿肚子会抽筋…… 晚上风雪更大了，寒风夹雪花呼呼刮撞着玻璃窗，屋内开着空调，暖气充足，床上被褥够暖，又有人肉抱枕，盛明安浑身暖和得像在春天晒太阳。 他是被饿醒的，醒来还觉得后背有点热，迷迷糊糊半晌才想起身后是陈惊璆。 他回头看，朦胧的夜色中，隐约看到陈惊璆熟睡的脸。 盛明安眨了眨黏得睁不开的眼，摸出手机看时间，晚上十点多，他睡了六个小时左右。 可能是白天体力消耗太多，再加上早中晚餐都没吃，所以现在饿得胃部痉挛，难受得他没办法再睡下去，便想着起床。 身体一动就发现腰酸背痛，但是颇为干爽，可能是昏睡过去后，陈惊璆帮他洗干净了吧。 盛明安如是想着，忍着不适下床，脚尖一落地，两条腿面条似的软，差点倒地，腰间突然横过一双手臂将他捞回被窝里，后背紧紧贴着一个赤裸温热的胸膛，然后是靠在肩膀的陈惊璆的下巴，以及他刚醒时的、颇为懒散性感的嗓音。 “醒了？唔……想去洗手间？” “不是。”盛明安垂眸，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好受一些：“饿了。” 陈惊璆抬起手习惯性的捏了捏盛明安的下巴，摸黑而来，可见多么顺手了。 “你回被窝里躺着，我去准备。冰箱里有食材吗？” “没有。”盛明安振振有词：“我又不会做饭。” 陈惊璆：“超市里不是有很多熟食？就算吃不惯西式熟食，唐人街那边还有很多中式熟食，买回来拆开包装热一热就好了。” 盛明安：“不去。”有人管吃的，他自然爬回被窝，慢吞吞说：“太远了。而且口味已经西化，很多中餐根本不正宗，太难吃了。” “舌头刁钻。”陈惊璆哼了声，盛明安就是被他和盛外公养得太娇气了。 外头但凡有一口味道差了点，或是不合他心意，他宁愿啃干涩的面包都不肯去将就那些所谓‘美食’。凡是非赞美的形容词，盛明安都听不见，他问：“这个点没有餐馆还开着，而且明天就是圣诞节，只有唐人街还开店，可是明天的雪不知道能不能铲干净。” 陈惊璆这时开了灯，他说：“我行李里装了很多密封的食物，就放在宿舍寄存处。我现在下去拿，你等会儿。” 灯光大亮之际，盛明安闭眼，适应后才睁开就看到踩着一条西裤弯腰捡起地上一件呢绒打底衫，西裤没有系腰带，松松垮垮挂在胯间，裤脚长得踩在了脚后跟，而上身光着，宽肩窄腰，后背线条舒展，背部有一些陈年旧疤，已经泛白，精壮的肌肉充满一种力量感。 胳膊处和突起的肩胛骨布满抓挠的痕迹，新鲜的，冒着热气，莫名产生色欲感。 陈惊璆穿上打底衫，回头就看到被窝里的盛明安黑发凌乱、脸颊晕红，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自己，明明是清冷艳丽的长相，偏他觉得乖巧可爱，萌得心肝都快化了。 他俯身亲了亲盛明安的额头，拇指搓了搓他的发顶说道：“渴了就喝点热水，我等会把热水壶提进来，大衣放在床头，下床记得穿。” 盛明安动了动脑袋说：“知道了。” 陈惊璆起身，拿来热水壶放在床头柜，又套上大衣、顶着风雪出门拿行李。十几分钟后，外头传来门打开的动静，然后是厨房里微波炉工作的声响。 盛明安套上大衣出卧室，正好陈惊璆端出热好的食物，还有一大碗鱼冻。盛明安一见鱼冻，眼睛都亮了，浑身懒骨头丢掉，快走几步坐下来，巴巴等着那碗鱼冻。 直到陈惊璆碗筷都备好了，亲自端到他桌前，“吃吧。” 盛明安舀了一大勺先递到陈惊璆嘴边，陈惊璆一笑，捏捏他的下巴：“不错，现在有口吃的，知道先想着你哥。” “吃不吃？”话多。 陈惊璆吃了那一勺，盛明安眉头松开，低头认真吃那碗千里迢迢带来的鱼冻，入口即化，味道清甜，滋味太美了。 可惜很快吃完。 盛明安来不及遗憾就拿起筷子吃其他的食物，边吃边问：“这是什么？” “烤冷兔。川省特产，我从那边过来，顺便带来。” 盛明安吃着肉质鲜美的烤冷兔，味道一绝，吃得不亦说乎还不忘说：“你不饿吗？不吃吗？” 陈惊璆：“我等会打个面。不太想吃这些油腥味太重的。” “哦。”盛明安信以为真，填饱肚子后，在陈惊璆收拾碗筷时帮忙递盘子，等他洗完了就自动走过去躺在他怀里，像只黏人的猫。 波士顿下了几天雪，大雪小雪夹着冰雹轮流来，街上除了扫雪车几乎没有行人，天气太冷了，不过mit宿舍餐厅还提供热食，公共区域也有热饮提供。 陈惊璆请了一周假期陪盛明安，等雪停了，沿着扫雪车的痕迹去唐人街采购食物，回来用宿舍的公共厨房做菜满足盛明安的口舌之欲。 他囤了很多食物，接下来几天，两人基本在宿舍里度过，闲暇时看看书、讨论学术，或各看各的，与国内联系交流科研进程，这时候他们就会分居客厅和卧室。 结束学术课程或酒足饭饱后，他们会在宿舍里的每一个角落深入交流。 在客厅的沙发，一条毛毯裹住了两人。 在几欲淹没整座老城的风雪中，他们在卧室里，在浴室或浴缸里，肢体相缠，拥吻到天明。 第103章 恒河沙[08] 圣诞节假日一天半，原本结束后，商店应该恢复正常运转，但不巧遇上大雪，大雪是在圣诞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三天才停，政府又花了一天时间清理道路，第四天才开商店、恢复交通。 虽然开了商店，但比起放假前的热闹，人流量还是不可避免的减少，当地一部分商店也都关闭，恐怕得等到明年1月15日之后才会开。 因为工作休假制度不同的缘故，有些人会连同圣诞和年假一起申请，一口气有了十天半个月的假期，这大概就是一些商店不开门的原因。 好在唐人街除了春节，其他时间都很热闹，物资补充很方便。 陈惊璆假期结束准备回国前，先带盛明安去了唐人街。 租借的汽车停在街口，陈惊璆解开安全带说：“我去办点事，你待这里边别乱走。” 盛明安在副驾驶座，包裹着厚实的衣物，闻言掀起眼皮，懒洋洋回应：“嗯。” 陈惊璆下车，朝右边一家餐馆走去，应该是去采购熟食。后车座都是他采购的食物和生活用品，全是给盛明安用的。 盛明安头抵在车窗上，观察来往的路人，过了一会，陈惊璆从餐厅里出来，穿过马路时避让一辆扫雪车停顿了一会，立刻有人搭讪，但只聊了两三句。 陈惊璆拉开车门，“感觉很无聊吗？”他倾身过来，捋一下盛明安的头发，又捏捏他的耳朵，然后亲一亲下巴，好像盛明安是他怀里爱不释手的娃娃。 盛明安神色恹恹，不反抗也不反感，淡声说：“累。” 陈惊璆在他耳边笑说：“是我不知节制。” 盛明安垂眼，身体扭了扭，把脸埋进陈惊璆的肩膀，无声传达他的依赖和亲近。 陈惊璆很享受盛明安的靠近和有别于常人的撒娇方式，微微眯起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恋人的头发。 “那家店里有一个会做鱼冻的华国厨师，刚才交谈过后，我发现他还煲得一手好汤，所以跟他订了一笔外卖，让他们每周至少三天送餐。他们会提前一个小时通知你，或者你突然想吃了，可以打电话预订。” 怪不得出来时两手空空，原来预订了长期。 “走了。”陈惊璆转身启动汽车，踩下油门，和一辆飞驰的警车擦肩而过。 回到mit，两人在宿舍楼下遇到返校的朱莉安。 朱莉安揣着资料行色匆匆，一见盛明安便停下脚步：“没回国？” 盛明安：“还有课题要做。” 朱莉安勉强一笑，神思不属，压根没留意到他身边的陈惊璆，只说自己有事就走了。 盛明安心里有点疑惑，回宿舍后，他先检查书桌，发现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说明朱莉安真的只是回来取资料。 陈惊璆走来问怎么回事，盛明安如实以告。 陈惊璆建议：“要不在书桌旁安装一个摄像头？网上购买一个带安装教程的针孔摄像头，使用很方便。” “我等会下单。”盛明安采纳这建议。 陈惊璆抓着盛明安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把玩他如玉的手指，中指上隐约可见还没有消退的痕迹，他抬眼，看向盛明安白皙的脸颊，被他头发遮住的地方藏有密密麻麻的吻痕。 乍一看，令人头皮发麻。 但这些都是陈惊璆的杰作，他喜爱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害怕？ “陈惊璆，我很累。”盛明安面无表情。 陈惊璆嘴角噙着一抹笑，吻住盛明安的嘴说：“不用你动。” 盛明安：“我腰痛。” 陈惊璆想了想，说：“今天就躺着吧。”他内心里很遗憾，因为盛明安的腰肢很柔软，可以折叠成难度很大的姿势。 不过明安不舒服，那就算了。 盛明安眉头蹙紧，盯着看似温和好商量实则坚定推倒他的陈惊璆，一边将两手环住陈惊璆脖子顺势躺倒在沙发上，一边忍不住心想，陈惊璆是不是骗他？ 自从关系更进一步后，陈惊璆就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他喜欢把自己弄得起不来，尤其喜欢自己一副生活不能自理完全依赖他的样子，好像一个大型手办，帮他穿衣洗澡、喂他吃饭，还试图抱他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需求——因他言辞激烈地拒绝，陈惊璆才讪讪放弃。 连这种脏事都不嫌弃，还跃跃欲试，仔细想想好像太变态了。而且他还学会以退为进，如果被拒绝，表面好好先生的尊重你，却时不时流露出落寞的神色，等自己心软、等自己主动退让，他还一副‘都是你主动邀请我的，反悔就是骗我’的做派‘打家劫舍’！ 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两面三刀，表里不一！ 盛明安表情流露一丝痛楚，攥紧陈惊璆衬衫的手指用力得发白，脑子里迷迷糊糊闪过一堆贬义成语骂陈惊璆。 他兀自怪罪陈惊璆欲壑难填，做人两面派、爱演戏，却不想想是谁惯得陈惊璆这么放肆。 他心里骂、嘴上埋怨的时候，被欺负得特别狠的时候，两眼都红了，全身汗涔涔，头发湿漉漉黏在耳朵后、额头上，黑白分明，靡丽到极致，一看就觉得他再也受不了的时候，两只手可还是乖乖圈住陈惊璆的后背！ 这谁受得了呢？ 所以活该他被欺负了！ 陈惊璆俯身，吻住盛明安的唇，吞没了灼热的呼吸和急促的喘息，像好不容易跳出水面的鱼又被拽进了绵密不透光的水底—— 因为是盛明安放纵他的贪婪，所以最后他会变成什么样，都是盛明安养出来的。 他必须得负责。 *** 陈惊璆的假期结束了。 他连找借口多赖两天都没机会，国内研究所一连十几个电话催促，逼得他不得不立刻回国。 而他离开前，本不想让盛明安知道，可盛明安记得他离开的日子，所以哪怕很困、很疲惫，还是强撑着起床，睡眼惺忪的送他出门。 陈惊璆又亲又哄：“不要送去机场了好不好？回去吧。你春节不是要回国吗？距离春节也就一个多月，乖，等春节结束，我尽快申请到mit陪你，最多四个月。” 盛明安哪怕困得眼睛睁不开，仍然紧紧抓住陈惊璆的衣服，连扣子都被他攥进掌心。 优步打车的司机鸣笛催促，盛明安一言不发，颇为执拗，陈惊璆想着要不再停留一天的时候，他突然松手、后退，扬起下巴说：“去吧。” 陈惊璆：“你没事吗？” 盛明安：“没事。”他叹气，自言自语：“我只是想记住你的味道、体温和气息，方便接下来想你时有迹可循。好了，我没事了，你走吧，再见。” 陈惊璆迟疑，无他，盛明安此刻的豁达和刚才的痴缠对比鲜明，让他心生担忧。 “要不我再请一天假。” 盛明安摆摆手，催促他赶紧上车：“别磨蹭。我好不容易才准备好分离的心情，你不要打乱我的计划。” 计划？分离的心情计划？ 陈惊璆无奈的望着盛明安，上车前嘱托他几句：“没事别一个人出门去唐人街，那边治安不是很好，听说最近有一伙少年犯专门抢劫落单的亚洲人。” 盛明安表示知道了，又挥挥手，迫不及待告别似的，陈惊璆没好气的瞪着他，大概猜得出盛明安的心理。 估计是提前做好分离的思想准备，嗅闻并记住他的气息，等分别后再视频就能依凭记忆聊以慰藉，可能还在心里上了一道阀门，设定分别能承受的阈值。 这会儿怕他再不走就超过能承受的阈值，所以赶着他走。 陈惊璆：“记得照顾好自己！” 盛明安动了动嘴皮，无声回应，目送搭载陈惊璆的车辆不见踪影才回身，脚步踢踢踏踏、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的走回宿舍。 回宿舍躺了一天，消化陈惊璆离开的感情阈值，直到第三天才恢复精神，接到维斯教授的通知，驱车前往明尼苏达州的矿山深处观测暗物质。 明尼苏达州一座废弃的矿山深处建有美国第二座观测暗物质的高级实验室，于2011年一项名为cogent的项目中观测到弱相互作用大质量粒子（wimp）。 wimp是被假定为暗物质的一种大质量粒子，可以通过捕捉锗晶体撞击wimp后产生的特定数量的能量，寻找wimp的运动轨迹及其存在。 根据维斯教授发送的地点，盛明安找到建立在废弃铁矿深处的高级实验室，电话里告诉维斯教授，过了一会就有一个青年出来接他。 青年说：“我叫塞西尔，是维斯教授的助手。”他在前面带路，进入电梯，抵达地底七层后出来，刷工作卡并登记才被允许进去。 “老板受雇佣，必须在这里待满半个月，研究一个wimp和人体相撞的设想是否与实际相符的课题。这里出入都需要工作证，老板说你只是过来参观几天的暗物质观测，所以等会我带你去办张临时工作证就行。” 盛明安：“谢谢。” 塞西尔：“走吧，先去找老板。” 他走进电梯，又向下三层，出来后是一条五米来长的走廊，穿过走廊就能看见前面一个重达250公斤的巨型粒子探测器。 维斯教授和一些实验室研究人员正站在操纵台上聊着什么，盛明安和塞西尔走过去，安静站在后面没有插话。 维斯教授：“概括所有数据计算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wimp和原子核碰撞的几率远超我们之前的课题设想，和人体原子核碰撞的几率大概每分钟一次。我之前以为它们和人体原子核碰撞的概率，可能是一个人一生中的一次。” wimp和轴子、中微子都是目前暗物质的主流候选粒子，根据宇宙标准模型推测，宇宙中充满wimp，每分每秒就有十亿计的粒子穿过地球、动植物，只有少数特定的粒子会跟其他粒子相撞，从而爆发出一定数量的能量。 这股能量可以被观测、被计算，通过计算就可以更清晰的了解目前无法被人类技术观测的神秘粒子。 而如果清晰计算出这种神秘粒子就能进一步推测是否是暗物质。 粒子探测器采用二相型氙技术，测量弱相互作用的某部分暗物质候选粒子和氙原子核撞击后留下的信号。 旁边一个白衣研究人员点头赞同：“还是需要更新探测装置才能更精准的观测到wimp。” 现代物理两大未知谜团之一的暗物质，即使观测到wimp的存在，仍无法采集和利用wimp，不过至少证明超对称理论。 盛明安凑过去看显示屏中显示的信号，那些都是探测器观测到的粒子信号，但大部分似乎都是背景信号。 收集到这些信号，再结合天文学观测，即根据被引力牵引形成团块的暗物质围绕银河银河系中心以某个速度运动，以麦克斯韦方程分布，理论上可以计算出粒子穿过探测器的工作介质。 然后根据弱相互作用计算粒子和工作介质反应的概率，但是概率很低，这就要求探测器的灵敏度越精确越好。 而提高探测器灵敏度的方法大抵两种，一种是充入大量液态氙，保持探测器上方一定的氙气，这就是二相氙型技术，也是维斯教授此刻提出来的办法。 “顶部到汽液表面，汽液表面到底部，对探测器施加两个电场。”维斯教授吩咐完，回头见盛明安：“来了？” 盛明安点头。 维斯教授：“觉得怎么样？” 盛明安：“感觉很新奇。” 维斯教授：“没参与过探测器观测？” 盛明安：“没见过这种大型的探测器。” 这种大型装置太稀有，以前没机会使用，现在当然也没有权限使用，只不过是维斯教授带他进来参观罢了。 维斯教授：“你对粒子探测和暗物质处于一个很陌生的基础阶段，这段时间，你就跟在塞西尔身边实习。多看多学多动手，但是不要自作聪明。这里暂时没有情报组织的眼睛，不过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查看，你的出入证明都被记录进中央电脑。” 这处实验室是美国大型国家实验室，经过审核后，可以带一些学生进来实习，不过只能在外围，不能接触到真正的核心。 像这座建造了粒子探测器的地下实验室并不是美国最大的探测器实验室，名为苏丹地下实验室也是探测暗物质，只是候选粒子是中微子。 它建造在八百米以下的地底，极为机密。 盛明安表示他记住，参与课题时一定谨言慎行。 维斯教授：“你的课题任务是采集信号，别做多余的事。” 他再三警告，显然很重视这方面。 事后，塞西尔说：“别怪老板严苛，因为曾经有一个学生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而被情报组织判定涉嫌泄露国家机密，被当成间谍拷问了六个月，结果有一天从楼梯上掉下来摔断脖子死了。那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老板曾经很重视他。” 盛明安心惊，询问：“他做了什么？” 塞西尔：“他借用老板的工作证去到核心区借用装置做他的一个设想，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科学狂人，只是想要更准确的信号论证设想。” 他耸耸肩，小声说：“他快毕业了。那是一个波斯人，他拒绝了联邦研究所的邀请，准备回到祖国，恰好他手里一项很重要的科研项目有了新突破。” 被迫害？被暗杀？ 盛明安挑眉，见塞西尔很快转移话题，他从善如流，只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第104章 恒河沙[09] 信号采集没什么技术难度，盛明安只需要注意采集到的信号和预期信号的差距，寻找是否有超出预期的信号并记录下来。 至于是否能解释超出预期的信号是什么，维斯教授并不强求他必须解答。 毫无疑问，日常工作枯燥无聊至极。 出于谨慎，维斯教授没有带盛明安参与核心课题的意思，实验室的科研人员也很忙，意浪费时间解答盛明安的疑问，以至于他在研究所里打杂七八天，仍在实验室外围走动。 不过盛明安理解研究所的防备，就算是美籍学生，估计也是相同待遇。 虽然参与不了核心课题，但连续几天盯着闪光信号被记录，盛明安已经能够辨出预期信号、伪信号和超出预期信号的差别。 这天，盛明安吃过早餐后来到粒子探测器操作台前，看了眼显示屏捕捉到的信号，将其记录下来，计算信号捕捉次数，和预期信号对比多出五次。 多出来的五次信号是特殊信号，代表新的、未被现的某种粒子，可能是暗物质新的候选粒子，但也可能是毫意义的伪信号。 上一场信号采集结束，距离下一场信号采集估计得是十几个小时之后，左右闲来无事，盛明安便观察超出预期的五次信号。 超出预期信号在探测过程中被称为意外事件，可以通过物理公式计算意外事件的能谱。 盛明安尝试推测出意外事件的能谱，首先别从对粒子探测器的深入了解，比如探测器响应信号研究获取探测效率和能量分辨率等重要信息，因为这些信息也可用于最终暗物质的析。 其次是粒子探测器的低能事例刻度，这里需要运用到nest模型。 粒子探测器响应信号研究和低能事例刻度两个步骤最繁杂，所以盛明安重点照顾，耗费几个小时时间才终于完成，筛选出意外事件中的‘伪信号’，剩下一共十五次超出预期的信号。 他将这五次超预期信号归纳到一旁，全神贯注投入其中，计算出能谱，现超预期信号能谱或与太阳轴子的模型能谱相似，与太阳轴子信号吻合。 换句话说，粒子探测器观测采集到的15次超预期信号很有可能就是太阳轴子！ 盛明安感到困惑，等塞西尔一来就将他的现全盘告知，满以为塞西尔重视，哪料他不在乎的说：“不用管这些伪信号。” “？” 塞西尔：“研究所三年来的暗物质探测实验一共观测到这种偶然事件两百七三次，超过九成的偶然事件是误的‘伪信号’。” “我计算过，30的意外事件和太阳轴子信号吻合，我们很可能探测到另一种假设粒子的存在。” “不可能。”塞西尔断然道：“你说的意外事件一开始是在三年前的某次原子撞击实验观测中被记录下来，我们最初的想法跟你现在的想法一样，以为那是一种新粒子，但实际不是。” “采集到的两百七三次意外事件经过析后确定要么是采集装置带来的误差，要么是可以模仿daa信号的渺子——我们建立了渺子模型，成功解释侦测到的daa信号。” “是吗？”盛明安疑惑，隐约觉得他采集到的意外事件不全然都是‘伪信号’。 塞西尔肯定地说：“当然！” 盛明安摇头：“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这一次信号采集到的超预期信号被筛选下来的15次特殊信号，和太阳轴子信号吻合应该怎么解释？” 塞西尔：“也许只是一次美丽的误会。你要知道，造成信号误差的数据因素太多了。光是探测装置的技术限制……”他指向前面的管状装置说：“就不是目前能够被完美解决的。” 见盛明安还是不信，塞西尔说：“这样吧，我等带你去看前留下的记录，都是针对观测的意外事件的能源析结果记录。看完你就明白了。” 前几次的意外事件能源析记录？ 盛明安眼睛一亮，“我能看？”数据样本多一点，通往正确结果的概率就大一点。 塞西尔：“都是不重要的数据。你等，我现在去调取样本数据。”说完他就用自己的权限调取出样本数据。 盛明安复制了一份，“多谢。” 塞西尔头也不抬：“不用。在这研究所里实习是很难得的机会，至少你摸到it没有的粒子探测器，但实习时间太短，你能学到的东西太少。如果这些样本数据能够帮到你，对你、对我们都是件好事。” 毕竟样本数据出自他们的研究所。 “说了，我们的实验目的是观测wi。” 盛明安笑了笑，领了这份情，拿着样本数据回房间，解决晚餐后就开始筛选三年来观测到的超预期信号。 房间里的灯亮了一整晚，盛明安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盯着得出来的数据喃喃自语：“在观测到的信号基础上，排除了各个误差因素，最终与太阳轴子信号拟合的超预期信号数值是五多个，占总超预期信号将近17，但总体置信度不到5siga，不能断定为太阳轴子。” 三年实验下来的样本数据中，除却预期的wi信号吻合外，还多出一部分超出预期的信号。这一部分信号筛选掉误差等‘伪信号’，剩下几份‘特殊信号’。 经计算后，‘特殊信号’的能级和太阳轴子信号拟合。 因此合理揣测wi实验观测过程中产生的‘特殊信号’是太阳轴子，另一种暗物质候选粒子。 可惜置信度不到5siga。 所谓置信度即对一个概率样本的某个总体参数的区间估计，该参数真实值有一定几率落在这个区间估计里。 而在物理世界中，5siga是一项发现成立公认的阈值。 ‘特殊信号’和太阳轴子信号拟合的置信度超过5siga不一定证明该特殊粒子是太阳轴子，但是该现成立的概率变大。 置信度虽然不到5siga，但也接近了。 假如公布这个发现，一定有一批物理学者蜂拥而来。 盛明安一笑，也是不小的收获。 他将数据和计算过程全部整理一遍，第二天便向维斯教授说了他的发现。维斯教授果然感兴趣，看完他的报告和计算结果，表示他就这个发现向上面申请继续深入探索。 “你的现为研究暗物质的学者们提供一条新的路，我想他们会很高兴。”维斯教授感叹：“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具有天赋。” 盛明安在研究所一周的现，远胜其他工作了两三年的科研人员。 报告中的异常信号早在三四年前出现，但所有人都将它们当成‘误差’而扔到一旁，吝啬于多给予几精力深入研究。 在一旁的塞西尔满心好奇和不解：“我们追查过这些信号，一开始还做了标记，计算过后都确认是‘误差’，几次下来都没现异常。” 他接过维斯教授手中的报告一一翻看，当看到此前被他们定为‘伪信号’的数据被重新计算后列入‘特殊信号’，不由惊愕：“你怎么现这些信号有问题？为什么得出的结果和我们不一样？” “我重新计算了所有的超预期信号，剔除一些经典误差值，排除一部分伪信号，现探测器存在一种因氚而产生的新的背景污染源。这种背景污染源和另外一种污染源很相似，很容易被忽略，它的数据插入造成特殊信号形似伪信号，只要将背景污染源的数据重新计算就可以筛选出特殊信号。” 塞西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惊讶于盛明安的敏锐，居然能够察觉到那么细微的数据，真是可怕。 塞西尔想了想，说道：“我想深入研究这种特殊信号，盛，你要不要来帮我？” 盛明安拒绝了，“我没时间。” 课题即将结束，他准备回国。 塞西尔才想起盛明安参与课题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周，赶紧挽留：“你可以留下来继续参与新的课题，只要老板是课题起人就行。” 反正盛明安是维斯教授的学生，参加他的课题不就等同于他在it上课！ 塞西尔看向维斯教授，后者表示所谓，他也对这个特殊信号感兴趣。 盛明安有一点心动，毕竟有非常先进的大科学装置和诺奖大佬带领，也不愁科研资金，绝对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大课题。 但—— 一来他确实没时间，石墨烯超导和超导新理论两项研究将占据他接下来的精力。二来则是国籍不同，倘若参与大科学项目研究，以后想分割或回国，恐怕困难不小。 尽管塞西尔和维斯教授都希望盛明安能留下来，但他还是坚定的拒绝了。 维斯教授见状倒也不强求，只说：“你回去写一份论文交给我就算课题结束，我录入下学期成绩。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盛明安道谢，却不认为自己改变主意。 第105章 恒河沙[10] 盛明安将他在明尼苏达州的发现写成论文，还是投稿到prl，而他之前还在prl投了两篇物理新超导理论的论文。 一共三篇论文，都还没审核。 盛明安不着急，结束导师的课题实习后回mit，收拾行李便回国过年。 一月中旬，休完圣诞节和年假的人们纷纷回归岗位，prl的编辑也不例外。 科顿是最早一批复工的编辑，一打开邮件，显示上万封未查看的邮件消息，心口感到一阵窒息。加油打气后，先关键词搜索，从大佬的邮件开始一天的工作，他忙碌到下班前最后二十分钟。 此时暮色四合，城市夜灯亮起。 “六千多字的论文，然而我们期刊论文要求不能高于四千字，除非是主刊。投稿者应该了解prl的规则，但他还是写了六千多字，说明他要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物理学者，要么就是奔着主刊发表来的。会是什么人？” “mingan sheng……一个熟悉的名字。”科顿的关键词搜索是一份物理界大佬和物理新星的名单，他并不是很熟悉每一个人。 他打开谷歌搜索：“二十三岁的物理天才……最年轻的物理沃奖得主！天呐，原来是他！居然又有新的论文，他是论文生产机吗？” 科顿一边吐槽一边继续看论文：“基于巡游电子耦合的超导模型解释波超导态、费米弧等特性的室温超导……室温超导微观理论——” “室温超导微观理论？！！！”科顿几乎尖叫出声：“等等，是室温超导微观理论吗？新理论吗？好像是新的理论，室温超导新理论，但是，等等，怎么可能？冷静，冷静，我必须先冷静，保持镇定。” 科顿深呼吸，目光发愣，喃喃自语：“或许只是一个假设，不是没有物理大牛提出过室温超导新理论，但他们的理论最终被证明不能成立。超导体被发现以来，可不是只有一位物理学家声称自己发现了室温超导理论。” “再严谨的理论在全世界最出色的物理学家们面前也会被批得漏洞百出，虽然盛明安是一个天才。” 科顿自言自语说服了自己，慢慢镇静下来，然后叹气，语气略遗憾：“如果是成立的室温超导理论就好了，到时候最年轻的物理诺奖得主，他获得诺奖的论文是我审稿通过的，绝对是我从业一辈子最大的成就。” 叹气完毕，科顿沉下心思阅读论文，当他看完论文后，窗外华灯初上，但他心情激动，毫不在意没有工资的加班时间，而是激动不已的想要发邮件询问盛明安下半部分的论文内容。 好在仅有的理智克制他的冲动，他继续查询邮件，果然找到盛明安发的第二封……嗯？第三封邮件？ 科顿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可能是室温超导理论内容太多，碍于他们prl的规则不得不分三次邮件发送吧。 于是他拆开看完第二封邮件，此时已经是深夜。 科顿深深叹气：“完全看不懂。” 他一点都不羞愧，因为后面涉及到的内容实在深奥，已经超出他能够理解的能力范围。而他虽然也是一名名校毕业的物理博士，但比起世界知名的物理学家，水平差距实在太大了。 科顿点开第三封邮件，以为还是室温超导理论，结果看到‘基于二相氙型技术粒子探测暗物质实验过量物质可能是太阳轴子’的标题。 “？？？”太阳轴子？不是室温超导理论？ 科顿怀疑自己眼花了，特意回去翻看邮件发送的初始时间，时间表明前两封邮件是去年十二月中旬发送，而太阳轴子论文邮件大概是一周前—— 相隔差不多一个月，他就又产出一个成果？！还是从凝聚态物理、材料物理学跨越到天体物理？！ 这是什么怪物？！ 科顿震惊得无以复加，但他秉持着应有的职业操守，致电相关领域的审稿人诺尔咨和米勒两位赫赫有名的物理大牛。 因为室温超导理论过于举足轻重，所以需要两位相关领域里的大佬作为审稿编辑，科顿想也没想就挑了诺尔咨和米勒两位曾因超导体而获得物理诺奖的大佬。 等他将邮件发送过去后，猛然想起如果盛明安的室温超导理论不成立，将很可能被两位大牛同时批评得很难听，因为米勒是出了名的挑剔，曾经将一个挑衅他的民科学者批得羞愧难当，当场哽咽。 要知道，成为民科学者的首要条件不是学识，而是脸皮厚。 一想起大佬的辉煌过去，科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愿大佬不要迁怒他。 现在天色已晚，估计得明后天才回复，科顿稍稍松口气，又将盛明安的第三封论文发给另一位研究暗物质的大牛，这才拎起外套离开。 “但愿论文都通过。” 当某篇论文、某个人的成就高到需要他人仰望的地步，旁人就也会期待他更灿烂辉煌，以便沾染一星半点好处成就自己漂亮的人生履历。 ibm研究所某实验室，晨起洗澡，泡了一杯黑咖啡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的米勒，首先打开电脑查看有没有新发邮件。 从上往下浏览，他看到一封prl编辑发送过来的邮件，于是点开：“……室温超导理论？” 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某教师楼里，诺尔咨准备教材时，看到邮箱提醒未看信息，正好有时间，于是点开来看。 助手喊他：“教授，您该去上课了。” 诺尔咨头也不抬：“去帮我调课。今天谁也不准打扰我。” “……”助手：“好的，我明白了。” *** 华国，涅槃科技研究所。 实验室内，陆音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盒子，盒子里装着两个形如五号电池的黑色物体。 她身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明显的西方轮廓，此人是张宏岳从国外挖回来的人才，连人带团队整个挖回研究所。 同时也是中年男人和他的团队听从盛明安的指导完成室温超导材料的合成。 中年男人名叫加拉赫，他难掩激动地说：“按照你给出的改进方案做出来的室温超导材料，以石墨烯为原材料，和硫、氢两种元素化合反应制造出的室温超导材料，在23c、大约十万倍大气气压下可以实现超导。” “足够了。” 短短时间内实现从15c提高到23c、从两百万倍大气气压降低到十万倍大气气压的技术，盛明安已经很满意了。 以上这些技术都还可以再改进，不必急需更精进的室温超导材料，以后还有机会再深入研发。 相较于温度提高和气压降低技术的实现，盛明安在意的是石墨烯作为基础原材料的应用。 此前碳元素的原材料是金刚石，金刚石价格不贵，但在超强大气压下容易被损坏，如此消耗下来也是造价不菲。 而今替换成抗压能力极强的石墨烯，损坏程度减少，更重要的是石墨烯量产技术已经实现并推广，价格降低，则室温超导材料造价跟着下降，可以推广普及使用。 盛明安：“你做得很好。” 加拉赫：“是你的实验方案太完美。”他顿了顿，兴高采烈说道：“你的方案刺激到我的灵感，我觉得我需要闭关。” 陆音：“是激发灵感。” 加拉赫：“没差别。老板，我想请假几天。” 盛明安：“可以。薪资照旧。” 加拉赫：“谢谢老板。”说完他就继续带盛明安参观实验室，汇报合成室温超导材料过程中遇到的失败。 盛明安仔细听完，带走相关资料，拨通张宏岳的电话，通知又有生意上门了。 张宏岳提高音量：“室温超导材料国际专利申请？！” 盛明安：“还有技术。发明专利和技术专利一共两项。” 张宏岳：“你先等等，我确认一下，你说的超导材料国际专利申请是指室温、低压、可推广使用的超导材料？发明和技术专利两项？你已经研发出来了？” “嗯。” 张宏岳：“……卧槽。”震惊得只剩下膜拜。 石墨烯产业化提取技术的专利申请才过去多久，这么快就又是一项新的发明技术专利，盛明安果然不是人。 张宏岳：“我现在立刻备案，不过我觉得专利部门可能会对我们发起专利实质审查。” 也就是说单凭资料恐怕不足以令人信服，不管是真是假，室温超导材料都足以撼动整个材料物理界。 这项专利技术一旦公开，盛明安必然万众瞩目。 盛明安：“没事，你去办吧。” 张宏岳：“行，我现在就去！” 说完就结束通讯。 张宏岳办事利索，也有很多门路可走，打点好关系后，专利部门很快通过盛明安的专利申请初步审核，当然这也是因为盛明安本人太出色，再就是‘室温超导体材料’太耀眼了。 国利局部门审核责任编辑看到这份申请，心里一个咯噔，赶紧拎着电脑跑去找处长：“蓝处，您看看这份专利申请。” 蓝处不怎么在意：“有问题？” 责任编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您还是亲自看看比较好。” “有问题就打回去重审……我看看——室温？确定不是高温？” 高温超导的‘高温’跟日常所说的高温绝对不是一个概念，物理超导‘高温’远比正常室温低。 蓝处接过电脑只看了眼，猛地定睛看两眼：“谁打的申请？涅槃科技研究所？我怎么对这名字这么熟悉……这不是前段时间申请石墨烯量产技术的盛明安的公司吗！” 责任编辑吞咽口水：“对啊，所以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是真的，我们华国科技不是直接向前跨了一个大步吗？这么大的事，我拿不定主意。” 蓝处心潮澎湃，目光可比责任编辑长远，室温超导技术万一真的实现，华国科技就不止向前跨一个大步了。 他当机立断：“找华科院的院士们看看这份技术申请资料，再组织同志们亲自去审查！算了，别打电话，我亲自走一趟。” 蓝处亲自走一趟华科院找到相关领域的大牛们，请院士们复看了一遍专利申请资料，本以为很快能得到答案，谁知道大牛们一个比一个激动，围在一起爆发激烈的讨论。 被无视了两三个小时的蓝处终于得到关注，是一位院士主动询问：“像这种特殊专利申请，你们会组织人做实质审查吗？” 蓝处点头：“会。” 一般来说，国利局主动做实质审查有两个原因，一是专利申请资料太多漏洞和疑问，二是专利内容太重要。 显然这一次属于第二种情况。 院士：“还没找到人吧。要不这样，我挑几个人过去，你看行吗。” 蓝处：“……”他能怎么样呢？这话明显就不是询问而是通知！“行。” 院士们闻言满意了。 春节假期结束得猝不及防，盛明安需回mit，不过在他回校前收到国利局带队前来审查专利内容的通知，思虑一番后，他主动提议在研究所的会议室里开一个讲座，详细述说室温超导材料合成的原理和方案。 会议临时决定，便匆忙定在元宵前两天，刚好院士专家组到达研究所。 双方都是不拘小节之人，无需过多客套，直接就在会议室开始讲座，由盛明安坐开场白，先在上方详述方案，下边则是专家组听众。 令盛明安惊喜的是专家组里还有熟人，即张群芳和沈卫国这对老友，同时也是他重生以来最开始认识的国家院士。 “一开始对室温超导材料的合成灵感基于bcs理论中的库伯对，对库伯对进行深入研究，我发现氢原子小体积、轻质量的特性能使电子在晶格点距离更近、让凝聚波传播更快……” “相继发现氢、硫、碳等元素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实现高温超导，之前一直有物理学家利用合成两种元素实现高温超导，所以我在这些基础上面，尝试三种元素材料合成……” 盛明安写出合成材料的化学式，“c元素和s元素1:1摩尔比混合，放入数模转换后充入氢气……通电后，检测到电阻为零。综上所述，合成室温超导材料。” 结束讲座，盛明安转身面对会议室众人，做好被质问的准备，然而随时间流逝，室内依旧鸦雀无声，他心生疑惑，难道是他讲得太糟糕了？ 良久，张群芳询问：“你是基于什么原理合成室温超导材料？” 怎么会是这个问题？盛明安有些奇怪，但如实回答：“灵感源自bcs理论，超导材料合成则基于室温超导理论。” “室温超导理论？” “是。”盛明安觉得光说说不清楚，于是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以局域磁矩和巡游电子耦合下的超导模型为基础建立常规与非常规超导体新理论……” 室内众人这下完全坐不住，拿出草稿本记录盛明安的思路，仿佛从这些数字、文字和公式计算中看到天才当初推演的脑回路，仿佛看到新的物理世界诞生的过程，这种感觉令人不由自主产生敬畏和感动，让人颤栗、激动和膜拜。 …… 盛明安：“还有问题吗？” 众人刚经历过一场异常激烈的头脑风暴，此时稍松一口气，暂时没有疑问，但下一刻精神紧绷，迫不及待想回去消化新知识，便都起身告别。 “老张有福气，收了个了不得的学生。” “老张你是光学的吧，人留在你这里可惜了。孩子明明擅长材料物理，都被耽误多久！” “就是！他还去mit留学，学的什么天体物理，瞎胡闹，瞎耽误人！” “死心吧，盛明安一辈子都是光学的人！别忘了拍瓦级激光系统方案是他提出来的。”张群芳挥手赶人，脸上却挂着满足得意的笑容：“我们师徒一辈子的缘分，你们羡慕不来。” 窸窸窣窣片刻，人群都走出会议室。 会议室外，蓝处逮着熟悉的一名材料物理学的院士问：“专利申请能过吗？” 院士：“怎么不能过？不仅让过，还得加快进程，别让人久等。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有些浪费时间的流程能省就省。” 收到提点，蓝处：“明白！” 会议室内，张群芳故意板着脸：“怎么回事？不是去mit学天体物理吗？” 盛明安：“抽空做点别的。” 张群芳脸颊抽搐，这回答太遭人恨，抽空做点别的就弄出这么大的成果，他要是专心致志做某件事，别人还要不要混了？ “少得便宜卖乖。” 盛明安摸摸鼻子笑了。 “什么时候回mit？” “明天的机票。” “这么赶？” “早就开学了，只不过我请假。” “行吧，回校后认真学习，争取早点毕业。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这么要求，但你不同，你不需要在mit待上四五年。室温超导技术不同于激光装置、euv或者石墨烯提取技术，也不像量子纠错这种短期内看不到成效的发现，社会将会因它的出现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群芳语重心长：“掌握这项技术的你，既是万众瞩目，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在专利申请通过并公开之前，你最好保证自己身处一个安全的环境。” 国际专利申请下来基本都得耗费两年时间，初审关卡结束后，盛明安才可以发表相关论文，但张群芳的意思是如果他想在mit继续读书，最好先保密他已经掌握合成室温超导材料技术这件事。 盛明安想起塞西尔说过某个物理学家因为掌握某项核心技术而意外身亡的事，没多纠结就采纳张群芳的建议。 “教授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张群芳：“你一向聪明，那我先走了。” “教授再见。” 送走张群芳，盛明安只剩下一天假期，来不及赶去陈惊璆所在的城市，后者似乎正在攻破技术的关键时期，手机、电脑等通讯工具都被暂时控制，只能每天报平安而无法联系。 盛明安百无聊赖的度过无聊的一天，第二天坐上飞往mit的飞机，继续他低调平静的求学生涯。 但这份低调平静没有维持多久。 两周后，prl周刊主刊一篇核心论文悄然发表，两天之内，引起理论物理界的轰动。 更有因发现超导新材料而获得物理诺奖、而且素有‘毒舌’、‘物理学术界老佛爷’之称的约翰贝德米勒对媒体公开宣称：“安德烈海姆说‘新材料时代已经来临’，我当时认为他说话不够严谨，仅凭一项石墨烯高质量量产技术就断定新材料时代来临，我只会评价‘安德烈海姆，你是太老了，所以疯了吗？’，但现在我承认，他或许是对的。” “也有一名mit教授评价‘二十一世纪的物理停滞不前，没有诞生全新的理论’，他还说‘现在这种困境被打破了’，我给予的回应是‘请问停滞不前的理论物理理论困境和石墨烯高产技术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我得承认两者之间或许真的有关系。” “注意，我说了两次‘或许’，只是因为我习惯了严谨，不是我还不够确定。” “我为什么产生这种变化？因为一个月前，有人打破了我的顽固。如果想知道是谁，我建议你们去看一看prl最新周刊的核心主刊部分。” “你们会在那里找到答案。” …… 约翰贝德米勒是谁？ 材料物理界和超导理论物理的‘老佛爷’，一个毒舌顽固到曾经说哭脸皮厚的民科学者的老爷子，亲口承认自己曾经发表过的错误言论，并言语暗示了某个人。 通篇下来没有直指谁，但是通过安德烈海姆和某位mit教授的评价，以及prl最新周刊核心主刊的指路，已经足够清晰明了。 于是便有人顺蔓摸瓜找到了prl最新周刊核心主刊的几篇论文，然而没有找到符合老爷子评价的某个人。 正当所有人以为找错了的时候，有人匿名指路：【不是纸质版周刊，去官网看电子版！】 prl有纸质版和电子版两种论文发表方式，虽然核心主刊不分优劣，但忠实老粉坚定认为纸质版期刊含金量最高。 【电子版期刊论文？兴趣忽然不是很高。】 【或许，我是说或许，老爷子出错了。】 【我说你们别被prl老粉误导了，电子版和纸质版的核心主刊不分优劣，认真来说，其实电子版核心主刊部分含金量比纸质版高。 原因很简单，因为纸质版发行太慢，而论文太优秀，等不及才选择电子版。】 【……】 【看完回来了。只能说两位大牛评价很高，但参与进来的人还不多，也暂时无法证明理论是对的。】 【可是如果理论正确，我敢预言，全世界都将沸腾。】 第106章 恒河沙[11] 米勒老爷子开口指路，物理界学者既惊讶又好奇，涌入prl官网电子版主刊看最新一周刊登的论文。 不需要依靠米勒老爷子那番话里的线索，他们就知道是哪篇论文引来老爷子的至高评价。 ——室温超导新理论。 理论物理界闻风而动，材料物理界和物理超导纷纷投以热烈关注，非领域内的媒体更关注该理论是否成立。 与室温超导行业相关的产业诸如锂电池公司、磁悬浮发展企业等等则关心如果理论成立，相对应的室温超导需要多久能够实现。 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室温超导实现，全世界使用的能源将增加30%。 电力公司、通讯公司、蓄电池企业等一切电力能源公司几乎倾巢而动，将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投放过来，只为了确定室温超导是否能够实现、多久能够实现。 室温超导，电阻为零，蓄电池不再发热，所有电子通讯产品充电时不需要散热功能，因为能源传输过程没有损失！ 以上主要是电力相关企业考虑的重点。 对于全球各大电子通信和通讯公司来说，通用的锂电池更新成超导电池只是其一，更着重在意的方面是室温超导材料是制造量子计算机最好的材料。 室温超导理论被建立，将意味室温超导材料的诞生以及应用，甚至推广民用。等到室温超导材料全方面使用，所有电子产品的底层逻辑都将被全部改写。 电子产品时代将成为过去，人们迎来量子产品时代。 电影中关于未来科技城市的幻想不再只是科幻构思，而将成为真实。 电子通讯产品才是真正决定世界霸主地位的关键！ 室温超导理论的建立，吸引了全球人的目光，不只是物理界，还包括了政界、商界。 一个新时代的浪潮打过来，决定着未来的世界格局分布，谁都希望自己能在其中分到最大一杯羹。 高通、英特尔、ibm等电子通讯巨头在室温超导理论建立的消息传出时，便紧急召集几次大会议，商量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新时代浪潮，同时要求研发部加紧步伐，从研发锂硫电池、锂空气电池等小组中抽取人马，组织一支以室温超导理论为基础原理的小组筹划研发廉价的超导电池。 同时成立多支紧急小组，协助量子计算机研发。 另一边，几大电子通讯巨头的高层商量是否接触盛明安，如果可以，重金聘请，将人吸纳入公司研发部门。 “如果理论成立，盛明安他将是全球最熟悉室温超导的物理学家，也是最有可能研发出室温超导材料的科学家。我们必须抢到他！如果抢不到，我希望谁都得不到。” “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点，现在没有人能够肯定超导理论的正确性。就算超导理论被建立起来，距离室温超导材料的问世肯定需要几年时间。室温超导材料问世最多促进磁悬浮、蓄电池的功能发展，实际上对我们通讯行业的影响大不到哪去。” “电池充电跟化学功率有关，使用室温超导蓄电池的手机不会加速充电时间，最多就是续航时间变长，但效果并不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通副总莫伦科夫强调：“比起室温超导材料，我们应该警惕华国的半导体产业链发展，更应该警惕盛明安这个人和他的euv更新。他们的半导体产业链还在起步阶段，我们应该想办法摧毁他们的产业链，摧毁他们妄图利用euv跟我们抢夺芯片市场的野心！” 保罗是他的党羽，此时坚定支持莫伦科夫：“室温超导蓄电池真正影响的是汽车、动车等新能源交通这些行业，和我们关系不大。比起未来摸不着边际的量子计算机，我认为还是抢回我们的芯片霸主地位更重要。” 高通ceo的想法显然跟他们相反，坚持认为应该着重于未来的量子计算机，应该抢先一步将室温超导材料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 而盛明安本人就代表了室温超导材料技术。 可惜董事们都被莫伦科夫说服，因为华国宣布新旧半导体产业链交替建立的科学工程，以及华国13.5nmeuv的发布，让各大电子通讯巨头感到威胁，董事会成员迫切希望解决对面成长中的威胁，并不看重室温超导材料技术。 最后，莫伦科夫说：“盛明安是华国人！华国上下一直充满野心，妄图征服世界，他们明明狡猾无耻，却总是装得很谦虚，嘴上说对控制世界没有兴趣，可实际上他们在非洲建设骗取巨大利益。他们盗窃我们的高科技技术、盗窃我们的经营模式，甚至是盗窃复制我们的软件，然后反过来抢走我们的市场！” “如果华国人真的善良，他们就不会企图建立半导体产业链反抗我们！他们忘了当初是谁将芯片封装的产业交给他们，为他们创造经济！” “盛明安是华国人，他一定也虚伪、狡猾！” “他是13.5nmeuv的总设计师！” 最后一句刺中董事成员们敏感的神经，他们毫不犹豫选择莫伦科夫的提议，对盛明安充满戒备。 ceo的请求被驳回，莫伦科夫大获全胜。 会议结束，看着目光短浅的董事会成员以及骄傲自满的莫伦科夫，高通ceo灰心地叹气：“我有预感，我们将不再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其他通讯公司虽不至于像高通这样极端，但也都选择观望，没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毕竟选择盛明安就等同于将宝都压在他身上，而他的身份、国籍和年纪都是问题，再有就是理论不一定成立。 一切还得看未来是否出现一项基于该新理论的成果， 相较于通讯公司的观望，蓄电池和汽车交通等相关企业就很重视，虽然没有直接接触盛明安，但是各自接触开发电池领域的大牛，以新理论为基础，研究开发超导蓄电池。 超导论坛热闹沸腾：【有没有兴趣开盘，押盛神什么时候开发出室温超导材料？】 【就常理而言，理论物理学家和实验应用物理学家之间有壁。】 【这句话对其他人有用，对顶级的物理大佬无效。你数数哪个有名的大牛不是理论和应用兼具？更何况你忘记盛神的euv了吗？】 【我就想知道盛神到底擅长什么？光学、凝聚态物理、材料物理，听说他在mit攻读天体物理？简直是怪物。】 【不如开盘，押盛神的室温超导新理论什么时候被推翻。】 【有道理。我更中意这个赌盘。】 【朋友们，知道你们崇拜盛明安，但是别把他神化ok？他刚出了理论，实践成果恐怕没那么快出来，而且可能是别人先一步研发出成果。】 【2333……如果实践成果出来，说明盛神的室温超导理论是正确的，物理学将多一条全新完整的理论。】 【物理理论没有绝对的完整正确。】 【至少未来五十年内，我们依靠这条理论创造一个新时代。】 【那不如赌盛神明年能不能拿诺奖？】 【还是再等等吧，我的导师看完论文后立刻闭关，就室温超导理论的原理验证其无可挑剔性。】 【我的导师也闭关了……】 【也许我们很快就能得到一个答案，虽然答案不一定是真理。】 …… *** 维斯教授盯着被他叫进办公室的盛明安，琢磨片刻说道：“室温超导新理论就是你上个学期努力的成果？” 盛明安：“事实上不止一个学期。”他很早之前就研究这个课题。 维斯教授：“我以为你在天体物理方面更有天赋。” 盛明安：“我很多导师都说过这句话。” 维斯教授：“……难以置信，你是个物理全才。” 很多导师也说过这句话……盛明安没接话，他怕说出心里话会收到维斯教授的白眼。 维斯教授有些纠结：“你不打算参加寻找暗物质的课题是吗？” 盛明安措辞严谨：“我很希望，也很荣幸，但是目前不太合适。” 想想明尼苏达州那所研究所和如今两国紧张的政治形势，维斯教授便不多话了。 “你的理论面世，会有很多媒体像苍蝇一样扑过来，但不是所有媒体都具有职业操守，有一些人或许会设语言陷阱让你跳。也有一些企业高薪聘请你开发室温超导材料，但我希望你记得你现在还是一个学生。” 维斯教授的语气有些严厉，不过他确实是为了盛明安考虑。 盛明安领了这份心意，说：“我明白。” 维斯教授见状也没什么需要叮嘱的，便将几个课题布置下去，让他离开。盛明安走出维斯教授办公室所在的教学楼，在门口遇到专程堵他的朱莉安。 朱莉安一脸复杂：“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表室温超导新理论。” 她去年几次邀请盛明安加入科研课题被拒绝，真心认为盛明安错过大好机会，结果人家进展飞速，独立完成新理论的发表。 盛明安笑了笑，“你们还继续这个课题吗？” 朱莉安表情难看，他们起初的课题是研究石墨烯魔角是否具备超导性，结果被人抢先一步，后来试图通过研究石墨烯从而归纳出新的超导理论，结果被盛明安抢先一步。 仿佛他们的坚持变成了笑话。 朱莉安不太服气：“我们准备开发石墨烯室温超导材料。” 盛明安犹豫了一下，好心提醒：“我觉得换一个课题比较好。” “你觉得我们还会失败？！”朱莉安音量提高。 盛明安摆手：“你别激动。随便你，我只是想说，接下来会有无数人蜂拥而来，研发室温超导材料，竞争非常激烈，风险很大，项目很容易打水漂。” 朱莉安知道他说的是真话，情绪和缓不少，悻悻道歉，盛明安没错，只是屡次辛勤努力得见曙光之际，突然被人超过，令人大受打击。 盛明安也能理解，所以没有怪罪朱莉安。 朱莉安情绪平复后，皱眉叮嘱盛明安：“你最近小心一点。” 盛明安：“？” 朱莉安不知该不该说，犹豫着说：“放假期间，我有一次回宿舍，经过你宿舍所在的楼层，看到有人在你宿舍门口徘徊。” ？放假期间……那次似乎撞见了。 他特意回宿舍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室内入侵的痕迹，所以第一次入侵他宿舍的人不是朱莉安？ 或者是朱莉安故布迷阵，为了获取他的信任而撒谎？ 盛明安不动声色：“多谢提醒。” 朱莉安按住额头，没怎么多说就离开，她最近被联邦司法部调查，心情烦得不行，一时冲动才找上盛明安。 第107章 恒河沙[12] 科学探索频道记者采访mit教授：“请问您是否看了prl最新一期电子版周刊？” mit教授：“我每周都会订阅prl主刊论文，我知道你们想问室温超导理论是否成立，我没办法肯定的告诉你们该理论成立，但是理论目前是可行的。” 科学探索频道记者：“您的意思是说，您目前找不出室温超导理论不成立的错处？” mit教授沉吟几秒：“可以这么说。” 科学探索频道记者：“您认识盛明安吗？您试过当面问他吗？” mit教授摊手：“我希望他能开一堂讲座让我们这些研究他的理论的人可以解开一些疑惑。” 科学探索频道记者：“那么您认为，我们多久可能实现室温超导？假如室温超导被应用于实际，将对哪些产业造成冲击？” mit教授：“首先冲击交通工具，其次是计算机行业。至于实现室温超导……或许今年年底，或许明年。” 科学探索频道记者惊讶：“怎么这么快？”他质疑道：“您是不是太看重新的室温超导理论呢？要知道任何一项物理理论被应用于实际，都需要一段时间过渡、消化。尤其是越重大的理论，需要更长时间检验它。” mit教授摇头，不满道：“你采访之前至少该做好功课，我猜你没有认真看那篇论文，你不知道这篇室温超导理论有多详细。” “详细而完整，我猜这就是米勒和诺尔咨始终攻不破室温超导理论的主要原因。” 他们不确定室温超导理论是否绝对完美，但毫无疑问它所呈现出来的理论详细、完整，世上最顶尖的大牛试图找出这份理论的缺点，却束手无策。 “因为它足够详细完善，所以我断定室温超导材料技术很可能在今年或明年被攻破。如果我足够疯狂，我会猜测盛明安已经攻破了这项技术，说不定他正在申请国际专利。” 一不小心真相了的mit教授自嘲的笑说：“假如他够聪明的话，就应该先攻破室温超导技术再发表理论，这样他就会成为一名亿万富翁。” “不过他才二十三岁，我听说他为人孤僻、心思单纯，眼里只有科研，可能想不到太多。所以同行朋友们，”mit教授面对镜头，表情严肃：“发大财的时候到了！” 科学探索频道记者：“……” “咳。”科学探索频道记者：“如mit教授所说，我们分别采访了mit、伯克利分校和普林斯顿等名校教授，而他们给出的答案相差无几。综合老爷子米勒与其学生诺尔咨的评价，华国物理学者、现mit学生盛明安发表的室温超导理论或可能成立。” “我们很好奇，是mit的名师启发盛明安的灵感，还是同为天才的朋友给予他帮助。接下来，我们将采访盛明安的同学、导师，以及如果可以，我们尽量采访盛明安本人。” …… 以上是科学探索频道在黄金时间档播出来的报道，推特官网同时段po出采访视频，全球网友都能看到这则科学新闻和视频。 【建立室温超导理论的华国物理学者？确定是华国物理学者吗？就我所知，华国物理水平很低。】 【全球共知，华国物理水平参吃不齐。】 【别这么说，物理学术界里也有水平相当高的物理学者是华国人。】 【然而这些华国人无一不是美籍。】 【看了一下诋毁华国的账号，无一不是棒子国账号emmm……】 【室温超导理论建立者叫盛明安，他不是去年的物理沃奖得主吗？好像才二十三岁——卧槽！太年轻了！】 【看来没人记得几年前发生在油管的那件事，一个华国人被污蔑学术抄袭，当时跟风撰稿骂华国人的纽约时报可闹了不小的笑话。】 【！！我记起来了！那个华国人就是盛明安！】 【？？这是什么事？】 【油管搜索关键词‘华国学术造假’或者‘偷国人泼脏水’。】 【……】 加利福利亚州圣迭戈市，一栋高级公寓最高层，投影仪光屏播放到一半被掐断，保罗表情凝重，而他身后大马金刀坐姿的男人是他老板，高通副总莫伦科夫。 保罗：“老板，我们应该做好二手准备。所有物理教授都肯定盛明安已经研发出室温超导材料，他手里掌握了这项技术，或许已经在申请国际专利。” 莫伦科夫：“别被他们那些话吓破胆，你认为那个华国学生有这么深沉的心思吗？” 保罗丧着脸：“因为他，我们的半导体生意在华国栽了一个大跟头。” 听到这话，莫伦科夫的好心情被破坏，不由多了几分慎重：“要么招揽盛明安，要么毁了他。要是他真的掌握室温超导技术，等于亿万钱财在手里，我们利诱的那点钱他恐怕看不上。既然不能为我们带来利益，那就想办法毁了。” 保罗闻言迟疑，心想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合作。 他们可以从盛明安手里买下技术，或提供技术、人才和钱财供他攻破技术，届时再买下来。 然而莫伦科夫不打算合作。 莫伦科夫为人刚愎自用，手段干净利落但有时过于极端，对付普通的人才譬如林成建，只要往死里打压就行，可同样的手段放在真正的天才身上，保罗不觉得可行。 莫伦科夫剪开一支雪茄后点燃，一边抽一边思索，片刻后说：“你说盛明安真的建立了室温超导理论？” 保罗：“老板，您的意思是……？” 莫伦科夫：“我还是觉得虚幻，觉得不可能，盛明安才二十三岁，他去年还在研究石墨烯高质量量产技术，怎么这么快就去研究其他项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有哪一个天才能做到盛明安这样？” 保罗：“牛顿、爱因斯坦、麦克斯韦、伽利略……” “闭嘴！”莫伦科夫翻白眼。 保罗略委屈：“我举例没错啊。” 莫伦科夫：“蠢货！我的意思是说盛明安作为天才，但聪明得不合常理！我找人查了他的过去，17岁之前没有展现任何天赋，17岁之后几乎每年一两项撼动物理界的发现，每年一两篇顶级期刊——你知道曾经每年发表数篇顶级期刊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保罗：“成为伟大的物理学家？” “错。”莫伦科夫吐出白雾，笃定泰山：“他们最后都被揭穿论文数据造假，学术造假，被撤回所有发表的论文、奖金、科研经费和荣誉称号。” 保罗：“您认为盛明安学术造假？可是，这怎么造假？很多诺奖大牛挺他，顶级期刊论文发表门槛很高，也还是通过了，造假可能性不大。” 莫伦科夫嗤笑保罗还是天真：“扬舍恩加入曾诞生过6位诺奖的贝尔实验室，他被当成继爱因斯坦之后的物理天才，一年里发表4篇论文，分别是《自然》和《科学》，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是史上最年轻的物理诺奖得主。结果他被查出学术造假，所有论文的数据都是造假。” “x射线被发现后，也有人声称他发现了n射线，那年一共诞生54篇n射线论文，结果证明根本没有n射线。” “保罗，划时代的天才都是扎堆出现的，譬如爱因斯坦、居里夫人、玻恩……最天才的物理学家几乎集中在同一个时代。然而这个时代，我没有看到除了盛明安之外的，可怕的天才。” 并非没有可怕的天才，只是没人能超过盛明安这个怪物，以至于他如此突出，与世格格不入。 保罗免不了担忧：“如果他没有学术造假呢？” 莫伦科夫傲慢的说：“就算没有，我也会帮他！” *** 旧金山一栋老破旧公寓、一间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失意落魄、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躺在沙发上，有线电视转到科学探索频道，此时正在播放室温超导理论的采访片段。 当中年男人听到‘盛明安’三个字时，突然愤恨地举起手旁的酒瓶用力砸碎电视，唯一的光亮消失，室内瞬间被黑暗吞噬。 “盛……嗝，盛明安！” 中年男人咬牙切齿，不难听出他对盛明安怀有深仇大恨。 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中年男人艰难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手机接通：“……谁？” 那头一道经过变音处理的声音说：“费力恩，你想报复盛明安吗？” 中年男人名叫费力恩，听到这话忽地顿住，不答反问：“你是谁？” “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是唯一能帮你的人，也可以让你夺回你曾经失去的一切，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费力恩听着话筒那边陌生人的计划，表情逐渐从颓丧变得兴奋异常，脸色红润、气喘吁吁，眼神癫狂激动：“你说真的？你说真的？！好！好！我答应你！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挂断通讯，费力恩从脏污的沙发上跳起来，绕着客厅跑了两圈哈哈大笑，举起地上的啤酒灌下一整瓶后，盯着虚空一点冷冷的笑。 “盛明安……一个黄种人，一只可笑的黄皮猴子，我居然因为这只可笑的猴子而丢了工作！我说错什么了？我评价不正确吗？明明那群白人也认可我的话，却为了可笑的种族平等撤去我的职位！” “还有背叛我的鲍伯！” “我会报复回来，你们都会后悔！” 盛明安莫名其妙被记恨，实则根本不认识费力恩，但是换成鲍伯，他一眼就能认出眼前这个流浪汉模样的费力恩竟是他曾经目空一切的上司。 几年前的索尔维物理会议上，盛明安当堂提出量子纠错理论，当时教室内有一支科学探索频道拍摄团队，摄影者名字叫鲍伯。 鲍伯算计了频道主编费力恩，使自大傲慢又有‘白人至上’、‘种族歧视’的费力恩在播出的视频中添加一些侮辱华人单词，后被曝光不知悔改、乳化等录音而被解雇。 潦倒落魄了几年，有人扔给他一根稻草，既能回到从前优越的生活，又能报复仇人，费力恩不假思索的抓住这根稻草。 *** 盛明安在宿舍内安装了几个针孔摄像头，继续若无其事的上课、做课题，跟在维斯教授身边做研究，研究内容自然是与暗物质相关。 因室温超导理论而意图窥探他的媒体、同学，甚至是揣度他已经研发出室温超导材料的企业公司，隔三差五投来橄榄枝，想聘请他作为企业研发部总设计师，想深挖他如何研究室温超导理论，还有邀请他加入室温超导材料研发项目…… 数不胜数，烦不胜烦。 好在校方针对这种情况作出应对措施，同时希望他能开一个公开讲座，全方位清晰详述他的室温超导理论，面向全球物理学者开一场地位对等的学术交流。 盛明安没思考多久就点头同意，时间定在两周后的周三下午两点。 校方很高兴他的配合，借由维斯教授之口询问他有没有意向提前毕业并留校担任教授。 见盛明安流露出诧异的神色，维斯教授笑着建议：“我想没有哪一所大学会选择让一名物理沃奖得主，甚至很可能会是下一届物理诺奖得主的人继续当学生。你们华国有一个成语叫什么……浪费珍贵的东西？” “暴殄天物。” “对。mit校史上有很多非常优秀出色的学生选择提前毕业，留校担任教授，你可以领奖学金，可以建立课题或科研项目，带学生、带助理，享受不一样的mit生活。” “我不会入美籍。” “你随意。盛，反正你需要在mit读四五年，现在只是将其中的两三年拿出来做教授而已。” 似乎有道理，当教授肯定比当学生爽，至少他不需要浪费时间去上不必要的课程。 盛明安沉吟道：“好。我会重新规划未来。” 校方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维斯教授顿感轻松，没有其他话要交代，于是低头继续他的课题，而盛明安已经习惯导师时不时旁若无人的沉浸学术世界，打了声招呼就转身走了。 与此同时，原在旧金山的费力恩依靠自己昔日的人脉拉了一个媒体采访小队，走出波士顿火车站，坐上前往mit的巴士。 mit超导实验室，以朱莉安为首的石墨烯超导研究小组，此刻惶惑不安的看向背对他们的老板。 “朱莉，我们的科研项目被喊停了吗？” “不是说科研项目替换成室温超导材料研发？” “没有通过申请，似乎是一直以来没有成果，经费花销太快，联邦机构那边不再同意我们的项目。” “啊？那我们的课题怎么办？我需要‘履历’获得博士后职位，我近两年来的‘履历’都是研究石墨烯超导，如果项目被叫停，我的这份‘履历’恐怕不足以让我拿到一个博士后的职位。” “朱莉，你是老板的学生，你能告诉我们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吗？” “朱莉……” 身后吵吵嚷嚷，朱莉安烦躁不已，她猛地回头，目光锐利充满杀气，身后一群人顿时静如鹌鹑。 朱莉安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你们先回去自己的岗位，项目是否继续下去这件事……我后续会告诉你们。” “呃……”众人面面相觑，到底给她面子。“那我们先去忙了。” 人都走光了，实验室内只剩下朱莉安和老板皮埃尔教授。 朱莉安硬着头皮上前问：“老板，我们的经费明细什么时候能给？联邦机构见我们迟迟拿不出来，已经开始怀疑了。” 皮埃尔教授是她的导师，也是她的老板，她跟着皮埃尔教授做项目两三年，经费申请一直是她和皮埃尔教授一起参与。 但拨下来的科研经费从未过她的手，一直是皮埃尔教授在处理，而朱莉安出于信任，没有查看经费明细。 直到项目一次次失败，出于流程需要，联邦机构提出经费明细查看，谁料皮埃尔教授再三推辞，至今拿不出来，联邦机构一再催促，怀疑他们挪用科研经费，下了最后通牒，如这个月还没能拿出经费明细就会亲自派专家来调查。 饶是信任皮埃尔教授的朱莉安，此时也不由得慌了。 所有科研经费运用都有她的签名，一旦科研经费挪用有问题，她也会负责任！ 这就是朱莉安越来越烦躁的主因。 朱莉安忍不住催促：“老板？！” 皮埃尔回神，瞪着朱莉安说：“过几天再说。” 朱莉安追问：“到底什么时候？” 皮埃尔没回答，转移话题：“朱莉，你和盛明安是朋友？” 朱莉安否认：“不是。” 皮埃尔：“真的不是？我看你经常去找他，你们关系不错。”顿了顿，他忽然话题一转：“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已经研发出室温超导材料？” “我不知道。或许吧。”朱莉安勉强一笑，觉得老板很奇怪。 “是吗……”皮埃尔直勾勾盯着朱莉安说：“放心吧，经费明细过几天我一定会交上去，联邦机构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 “那、那就好。” 朱莉安不安的离开实验室，内心深处不怎么相信皮埃尔，而皮埃尔也不相信朱莉安和盛明安没有任何关系。 皮埃尔现在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四周围布满尖锐的利刃，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项目屡次因华国人破产，导致课题更换申请被驳回，联邦机构要求他交出科研经费明细，心中有鬼的皮埃尔焦虑烦躁的应付过去，一腔怨气向华国人发泄而去。 都怪华国人这些年一窝蜂跑来美国读博，抢了原本属于美国人的科研经费和岗位，瓜分他们的资源！ 应该将他们都赶回去！ 当皮埃尔陷入囹圄之时，妻子的堂弟联系他，请他帮一个小忙，事成后将得到一大笔酬金。 皮埃尔心动了。 知道费力恩的计划后，皮埃尔想的更多，他不仅要这笔酬金、要盛明安身败名裂，还要将联邦机构的注意力转移到盛明安身上。 “听着，费力恩，我有更好的办法对付盛明安。” …… *** 当盛明安全神贯注准备应对面向全球物理学家的公开讲座的资料时，推特和油管同一时间爆发出对他不利的舆论。 舆论打着‘惊动全球物理界的少年天才，脱下科研外衣后是什么样的人？’、‘挖掘天才另一面’等标题吸引流量，实际呈现出来的内容却不怎么友好。 开头是一个美籍记者去了华国某个南方城市，采访盛明安十七岁之前的同学、邻居和老师。 邻居不怎么看新闻，不知道盛明安后来的变化，只老实回答：“漂亮，像电视里走出来的明星，但是不理人，性格孤僻，只听他爸妈的话，经常逃课，辍学一两年吧，好像成绩不是很好。” “您确定是成绩不好？” “是吧。我去开家长会见过小盛的父母，经常站在最后排，那儿都是差生的位置。小盛父母都挺好，小盛这孩子其实也不错……你们为什么问他？是不是见过他？他人挺不错的，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别人说话，他都认真听。” 接着是同学。 同学现在都读大学了，通过网络了解到盛明安的变化，以为普通的采访，没想太多就说道：“不怎么了解，他经常不来上课。天才嘛，有资格任性。” “他经常不去上课吗？” “是的。” “那他成绩怎么样？” “这……不太清楚。” 同学尴尬的笑笑：“我没怎么关注。” 最后是老师。 老师为自己曾教过盛明安这样的学生而感到荣幸，欣然接受采访：“你们问盛同学那就问对人了！我是盛同学的高一班主任。辍学？是，是辍学两年，因为某些不方便说的原因。成绩吗？高中以前的成绩不知道，高一？他很少考试——所以考试总分低于年级总分的中等水平线。” 视频至此戛然而止，网友只看到最后几秒钟里，老师明显停顿，然后就是‘考试总分低于中等水平线’这句话。 网友疑惑，盛明安很少考试？也就是说还是参加了考试，为什么过不了中等水平线？ 同学邻居没怎么明说，但都暗示盛明安高中学习水平不怎么出色。 怎么可能？ 这可是最年轻的物理沃奖得主！ 每年平均一两篇sci论文的超级天才，说他高中分数低于中等水平，玩呢？ 以上是网友看到的视频，以及网友产生的疑惑，而真相是视频经过剪切，采访老师的完整片段是‘他很少考试，经常缺考，或者干脆不来，校长批准他可以不来。’ ‘但只要他参加的考试，无论试题多难，他都能拿满分。如果不是父母发生意外，他会拿下那一届的imo金牌。’ ‘没怎么训练，进了国家集训队，父母去世，造成不小的打击，匆忙退赛。’ ‘比起天才儿子的名头，那对父母更希望孩子过得快乐。’ 采访之人别有用心，根本不在乎背后藏了多少隐情，视频剪切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如他们所愿就行。 视频推主自称他致力于了解那些少年成名的天才不为人知的一面，放上视频后，留下首评：【少年成名的天才的过去，似乎和我们的想象有所出入。】 阴阳怪气，任凭网友揣测。 【看完这段采访视频，我没什么感觉。】 【原来大神的少年时代和我们一样平凡。】 【哈哈哈原来盛神也会逃课！我距离偶像最近的一次！】 【某些不方便说的原因是什么？盛神为什么辍学两年？】 【……？小声说一句，真的没人看出问题吗？】 【我直说了吧，17岁之前的盛神太普通了！他很可能是差生！】 【试问差生怎么短短几年间成为物理沃奖得主？】 【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盛神之前那么普通，又是怎么变成物理界的天才？】 【很奇怪吗？很多物理学家都是20岁之后成名，他们20岁之前也逃课、泡妞，段考不及格。】 【路过！！我必须澄清，教科书上的物理学家就算逃课、泡妞，成绩也是a+，段考不及格是因为他们瞧不起试题缺考了！】 【终于看到一个明白人。】 【华国为什么会有墙的存在？我希望我能够更了解我的偶像！】 【我选择相信盛神，如果有华国人看到这条推，希望他能告诉我盛神在国内是什么样的？】 【……依稀记得几年前，某个韩棒子试图整死盛神，后来它早逝了。】 【走好，泡菜哥。】 【走好。】 【是我骂得不够响亮吗？没人记得‘一剪没’费大人了吗？】 【这是谁？】 【……费大人很伤心。】 【2333科学探索频道的主编费力恩，剪辑视频乳化，骂了盛神，后来被曝种族歧视。】 【送人头的，来了。】 【由此可见，和盛神作对的人没好下场。】 【？？干嘛给我盛神戴这么大一顶反派帽子？】 【明明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煞笔智商不够，自食其果，少碰瓷我盛神。】 【不懂中文，请说英语。】 这视频推主本身是粉丝几十万的小网红，一直没什么热度，这次带上盛明安的大名，勉强有了一点热度，但还不够。 不过这只是开始。 费力恩最擅长操纵舆论，他专门在推特买下不怎么出名的网红推主的账号，巧妙的是账号主人以前拍摄的视频内容正是全球范围内的‘少年天才’。 但后来这些所谓的‘少年天才’无一例外被打假成功。 关于这件事，费力恩打算留到合适的时机再放出来，接下来他准备放出第二段视频。 视频专注于十七岁的盛明安，盛明安最糟糕、最痛苦、最灰暗的时期，也是他蜕变的时期。 不知道费力恩从什么渠道打听到黎骄、《少年强》前三期正副两位导演，以及坐过牢、瘸了腿的陈青琉等人，通过他们的描述塑造出一个阴暗、丑陋、蠢笨低智商，且具有精神病症的盛明安。 一个截然不同的盛明安。 辍学进娱乐圈混，没人保驾护航而沦为十八线演员的黎骄收了钱：“盛明安？哦，是我的堂兄。你问他十七岁是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他是一只臭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你看这段视频，恶不恶心？他现在漂亮？因为他整容了啊！” “他高二第二学期转到我的学校，参加第一次月考，0分垫底。可笑你们将一个弱智、精神病患者捧成天才！” 丢了工作后，落魄几年的《少年强》正副两位导演睁眼说瞎话：“我记得盛明安，他哭闹着要上节目，口罩一摘下来，吓坏整个节目组的人。” “太丑了。” “让他答题，连题目都听不懂。他爷爷有钱啊！说不定是从别人手里买下来的论文，修修改改几个数据就被捧上天。” “如果盛明安真的是天才，为什么17岁之前的他又蠢又丑？” “你们都被骗了！” 陈天鹤入狱，陈青琉一个人抗不下大集团，以至于家族产业被瓜分而过得不如从前风光，但家底还有，看不上费力恩那点钱。 可是他知道盛明安是陈惊璆那个杂种唯一的朋友，所以乐意做些添堵的事。 “盛明安跟陈惊璆是朋友，陈惊璆住过精神病院，我可以让你们看他的住院记录。跟精神病患者做朋友的人，是不是也是精神病患者？” 这视频一经放出，等于直接撕破和平的表皮，骂盛明安欺世盗名，学术造假，骗了全世界。 由于连续两个视频都在外网，又有墙的存在，国内少有人知道，反应不及时，评论区很快被国外网友质疑的声浪占据。 【疑点太多，我动摇了。】 【我也……】 【之前我就觉得很奇怪，盛太天才，天才得不合常理。】 【仔细想想，确实没有哪个天才做到物理全才，年纪轻轻，成果无数。】 【也不是没有，但那些都物理意义的成神了。】 【撒谎！！卧槽——！黎白莲还没死？陈青啥的，这恶毒一家滚啊！！这俩导演早被业界拉黑了——靠靠靠！！】 下一秒，这条评论被删。 不是没人将此事搬回国内论坛，开始有人删帖澄清，但无一不是账号被封、评论被删，有口难言。 很快便有人将这件事告诉盛明安，这人还是朱莉安。 朱莉安：“他们似乎有备而来，想污蔑你学术造假。” 盛明安眨了眨眼：“几年前，我就被污蔑过学术造假。” 朱莉安：“我倒是听过这件事。” 盛明安挺冷静的：“随便他们怎么攻讦，反正全世界都会看着我拿下物理最至高无上的桂冠。” 朱莉安沉默片刻：“好中二。” 盛明安：“……”台词是有点中二。 朱莉安：“不过感觉很不错，想一想那种画面就超激动。” 她甩着手臂颇为轻松的说道：“你说的也对，是我瞎担心了。不过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整你的幕后主使，连曾经跟你有过过节的人都挖出来，这份决心有点恐怖。” 确实。 盛明安同意朱莉安的猜测，只是依旧不担心，因为他手里最强有力的底牌此时正在欧洲申请国际专利。 他本人不回应，推和油管拖他下水的那把火越烧越旺，直到网友的质疑引起了物理学术界的注意，费力恩才预告第三波视频放出时间。 视频恶意剪辑，被采访者满口谎言，其实这些都很容易被侦破，盛明安不回应本来是正确的做法，可惜费力恩真正的目的才刚开始。 费力恩真正的目的是撬动刊登室温超导理论论文的prl聘请一支专家团前去盛明安的实验室，亲自查看实验结果和实验数据是否与论文一致。 只有舆论过大，珍惜名声的prl才会主动聘请专家团，展开调查。 因为一旦不能确定盛明安的论文数据的真假，prl核心期刊的地位就会动摇。 而接下来的关键就在专家团核实实验室数据这一步骤，只需要动一点手脚，不经意地篡改一点数据，盛明安就会成为‘扬舍恩第二’。 物理界最臭名昭彰的学术造假‘天才’。第三波视频被放出，前半段捋清盛明安这几年来的科研成果，重点阐明科研成果的技术难度，各项科研成果跨界之大，虽同属于物理却是不同分支学科。 ‘普通’名校物理教授穷极一生也不一定能在某个物理分支学科领域里有所收获。 盛明安凭什么呢？ 凭他过人的天赋，还是篡改过的数据？ 【不能怪推主，我也怀疑了。】 【惊得怀疑自己，这是开挂了的人生吧。】 【是篡改数据的人生！】 【想起扬舍恩，通过篡改实验论文数据而成名的天才。】 【我不信，盛神你快出来说句话！你说什么我都信！】 【……不至于。】 视频后半段则是某校物理教授就盛明安的室温超导理论论文中，某些数据和图表提出质疑，尤其其中一个拟合得到曲线和公式，然后进行计算得出的数据和文献中的原始数据不相符合。 “……所以，我有合理理由质疑盛明安的真实才学。” 【卧槽！听不懂但是最近那篇腥风血雨的室温超导理论终于被质疑了。】 【吹得太神了，说实话我一开始就不怎么相信室温超导理论被建立。】 【查了一下视频里所谓的物理教授，野鸡大学，专注民科一百年。懵逼，你们居然宁愿选拔出科学者的质疑，而怀疑多位诺奖大佬的肯定？】 【我们没怀疑诺奖大佬，只是合理质疑。没有问题的话，盛神出来说一句嘛。】 【妈的，本来盛神就准备开室温超导理论的公开讲座了！】 【别吵了！prl官网宣了，自费聘请一支专家团前往mit准备核实数据了。】 【算了，我等官方的回应。】 【算了+1】 …… 盛明安最后一个知道专家团准备核实数据这件事，来不及通知prl，说保存原始数据的实验室在华国境内，专家团已经抵达mit。 与此同时，皮埃尔乘着一辆越野汽车飞驰在明尼苏达州的旷野，前方目的地正是盛明安寒假时实习过的研究所。 那所位于废弃铁矿深处的粒子探测实验室。 第108章 恒河沙[13] 维斯教授告诉盛明安：“专家队已经到了，你拿不出实验数据？” 盛明安：“原始数据都在华国，我的研究所里，他们得再跑一趟。” 维斯教授：“恐怕他们会觉得你故意拖延时间，因为就算是我，偶尔也会对你产生质疑。”他捏了捏鼻梁，叹气：“没有人像你这样，盛。” 盛明安知道维斯教授的言下之意，没人像他这样通过提供方案、远程指导，获取数据后计算、推导、总结出一套超导理论，难怪现在质疑风浪那么大，几乎整个物理界都在关注这件事。 但他不担心，他没有亲自参与室温超导研究实验，却是实验的方向标、团队的灵魂，从室温超导方案的提出到结论出来，整个过程都在他的计划和掌控中。 没有他，就没有室温超导理论。 所以他不怕任何质疑。 盛明安垂眼，不言语。 维斯教授继续说：“但是我选择相信你。” 盛明安讶然，抬头看向维斯教授温和慈爱的目光，心中涌出一股热流，冲他道谢并保证他不会信错人。 “在真相没出来之前，维护学生是导师的首要责任。”维斯教授点头说道：“我等会批张假条，一周左右，再帮你通知专家队，不过到了华国之后怎么安排就是你自己的事。” 盛明安：“我明白，谢谢您。” 心中十分感谢维斯教授的维护和帮助，盛明安再次道谢，离开教授办公室，摸出手机订了回国的机票，同时通知研究所，告知所内几个团队注意保密原始数据。 接着询问张宏岳关于室温超导材料申请专利一事办得怎么样，后者回答，正在走流程，一切顺利。 盛明安又问多久能公开。 张宏岳说自专利最早申请日开始算起，需要满18个月才能公开。 距离公开还差一年多的时间，盛明安敛眉凝眸，看来这张底牌暂时不能用，还是得回去一趟，只要原始数据和论文提供的拟合数据一致，泼在身上的脏水自然能洗清。 只是幕后害他的人没有后招了吗？ 盛明安联系陈惊璆：[后天回国。] 等了十几分钟，消息栏仍是空白的，显然陈惊璆没看到这条信息，大概是又上缴了，被押在实验室里忙活。 元宵结束后，陈惊璆回西南核物理研究所，至今没再休假，视频联系盛明安的时间越来越少。 偶尔见一次面，透过巴掌大的手机屏幕，清晰的看出陈惊璆的蜕变。 他变得，越来越沉稳、不苟言笑，整个人的气质像深蓝至极而呈现出一片墨色的大海，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但他在自己面前依旧温柔。 盛明安看着这样的陈惊璆，有时会陷入恍惚，觉得陌生而熟悉，仿佛看见前世生命的最后几年偶尔出现在周围的陈惊璆。 三十四、五岁的陈惊璆，因不堪的过往和特殊的经历，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充满危险神秘的魅力，虽落拓沧桑、外貌有损，依旧吸引无数男女为他要生要死。 盛明安抿唇，是的，他记起了很多前世的记忆。 前世在疗养院前后几年，他因病而神智不清，后来病好了，得到几年的清醒，又在最后重病的两年里，记忆再度出现混淆，以至于重生回来后，弄丢了很多关于陈惊璆的记忆。 譬如他生活正常后，陈惊璆离开，却不是完全消失不见，每逢佳节，他还是会出现。 譬如陈惊璆一度想治疗瘸掉的腿、烧毁的脸，想换一个干干净净的模样，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可是又被阴魂不散的陈天鹤和陈青琉毁了。 再譬如，重病后昏睡的时间变长，却能感觉到身边一直有个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那个人的气息很熟悉，能让他在不安的病痛中得到片刻安宁。 盛明安趴在桌上，脸埋在胳膊肘里，安静许久，在脑子里呼唤系统。 系统：[有事吗？] 盛明安：‘怎么这么慢才回应？’ 系统：[清除bug，更新程序。] 盛明安：‘还没解决？’他记得系统去年就在查杀病毒了。 系统：[bug太大。] ‘哦。’盛明安没多问，‘黑科技程序一共五个关卡吗？’ 系统：[是的。] 盛明安：‘系统，你的制造者是谁？’ 系统出现很明显的迟疑：[不知道。] 盛明安：‘出厂商呢？’ 系统：[……设置了秘密。] ‘是吗？’盛明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系统，你的编号很漂亮。’ 系统不解，但回应：[多谢夸奖。] 盛明安闭着眼，把脸埋得更深了。 系统看不出什么，经过检测却发现宿主此时情绪起伏很大，似乎洞察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而变得……很难过。 *** 维斯教授批了盛明安一周的假期，通知专家队，而专家队经过商讨，一致同意购买机票出发前往华国。 专家队里的某个人寻找恰当的时机避开队友，将这个消息发送出去。 收到消息的保罗不禁紧皱眉头：“华国研究所不容易渗透，你打算怎么做？” 费力恩喜上眉梢：“您放心！我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早就查清盛明安的底牌，包括他那个研究所的团队。我记得这个研究所里有一支团队老板叫加拉赫，多年来从事超导研究，这方面很好做文章。最重要的是他这支团队东拼西凑，团队忠诚度不高，太容易攻破了！” 保罗松开眉毛：“那就好。推和油管的舆论怎么样？” 费力恩：“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保罗还是有点不放心：“如果超导理论是正确的……” 费力恩语气阴狠：“永远不可能！只要没人能证明理论可行，它就必须永远错下去！” 保罗心中隐约不安，只是顶头上司为了报复，也为了掐死这个潜在的威胁，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更糟糕的是找来对付盛明安的人居然也都是一群穷途末路的疯子。 嫌弃保罗瞻前顾后的性格，费力恩之后不再老实报告他的计划，一边跟远在明尼苏达州的皮埃尔汇报计划进度，一边指使别人在油管和推上买水军，举报+删除对己方不利的评论。 处理完一系列事情后，费力恩便将重心放在华国金陵市的涅槃研究所，调查加拉赫那支团队，一番努力后，终于让他找到破绽，收买了团队里一个不起眼的科研人员，让他寻找时机偷偷修改原始数据。 另一边，离开粒子探测实验室的皮埃尔将车停靠在贯穿旷野的马路边，将一封匿名举报粒子探测实验室研究资料外泄的邮件发送至联邦当局。 发送完毕，抽出网卡掰断扔进路边，皮埃尔合上电脑，驱车离开。 *** 盛明安提着行李准备离开，刚和同行的专家队踏上去往机场的巴士就被联邦调查团拦下来。 高鼻深目的联邦警察举着警证对盛明安说：“抱歉先生，你涉嫌一起窃取国家机密重案，以及一起电汇欺诈指控，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盛明安惊讶，又觉得好笑，他入读mit不满一年，能窃取什么国家机密？还有电汇欺诈指控更是可笑，他连独立课题申请都只申请学校基金和维斯教授的基金支持！ 难道这就是幕后主使者的后招？ “抱歉，这些指控全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承认。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必须离开，任何事情请等几天后再来找我。” 这时有另一个联邦警探凑过来耳语了几句，举着警证的联邦警探锐利的目光立刻审视盛明安，缓缓说道：“先生，提前通知您一声，您已经在调查名单上，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您不能私自离开波士顿，更不能离开联邦。” 盛明安皱眉：“你们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联邦法律赋予了我们批斗你的自由，请你主动配合，或者我不介意用枪指着你的脑袋。” 盛明安的表情起了一丝变化，原来是为了阻止他回国吗？ 研究所那边诸事已经交代完毕，就算没有他，还有陆音和加拉赫可以主持大局。尤其加拉赫，他几乎参与了科研实验的全过程，应该不难应付专家团。 届时再连线作数据对比，应该也能澄清真相。 盛明安深吸一口气，起身同专家团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下车，身后跟着联邦警探，前面是联邦调查局的警车，周围是围观的mit学生和助教众人。 专家团纷纷交头接耳，团队里某个人悄悄勾起嘴角，向费力恩汇报计划顺利，专家团对盛明安的印象已经掉到谷底，想必到时很容易就会相信盛明安数据造假、学术造假，他欺骗了全世界。 盛明安被捕，专家团取证核实照常进行，当他被带回警局配合调查时，专家团已经坐上飞机前往华国。 这边，朱莉安听闻消息赶过来。 在盛明安被带上警车前赶到，她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哪来的机会窃取国家机密？” “我不知道。”盛明安看了眼身后的警探，低声说：“麻烦你将这件事告诉维斯教授，我担心会牵连教授。另外，帮我请一个律师。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盛明安低语了一句，朱莉安瞳孔紧缩，慎重点头：“我知道了。” 到了警局，盛明安才知道明尼苏达州废弃铁矿深处的粒子探测器丢失部分机密资料，资料正好和维斯教授负责的项目数据部分重叠，因此所有与该项目相关的人员都被调查。 第109章 恒河沙[14] 盛明安被关押在警局两天，联系不到任何人。 期间朱莉安带着律师来看他并说道：“专家团已经到达华国，纽约时报记者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收到消息也跟了过去。维斯教授也被带走，联邦机构正在查他的科研经费明细和电子邮件。你宿舍里的针孔摄像头，我赶在联邦调查团进去前先拆了。” 她忍不住问：“你得罪过谁？为什么会被控诉电汇欺诈和盗窃国家机密？” 盛明安：“我参与过维斯教授的一个项目，只负责最外围的数据处理，监控录像和出入刷卡都有，机密丢失查不到我身上来。” 朱莉安点点头：“那还好，只要监控录像和出入证明你和机密丢失无关，应该很快就能释放。对了，他们会追查你所有的电子邮件内容，你邮件里应该没有机要文件吧？” 盛明安回忆他邮箱里的文件，除了论文就是一些科研设计方案，出于谨慎，很多科研设计方案发出去后就删除，但是没有彻底绞碎，技术追回并不难。 那些科研设计方案涉及euv、拍瓦级激光系统建模和室温超导材料，本就是十分机密的文件，绝不能落入联邦调查团的手里。 或许仅凭euv和拍瓦级激光系统建模不足以引起联邦当局的注意，不足以让他们冒风险落下窃取华国物理学家的学术成果这罪名，但是一旦他们看到室温超导材料的设计方案，绝对会心动。 哪怕那份方案没有详细的数据支持，可是随便一名在超导领域颇有建树的物理学家都能看出其价值，还可以通过追溯其他软件信息传递找出特殊数据，然后完美复制出一份室温超导材料。 以联邦霸道、目中无人的行事作风，室温超导材料技术绝对会被他们据为己有，更甚此刻正在进行的国际专利申请都会受到阻拦。 毕竟欧洲各国和联邦面对可以打压华国的机会时，都沆瀣一气，表现一致。 盛明安脸色严肃，盯着朱莉安的眼睛十分郑重地询问：“朱莉安，你是不是华国人？” 朱莉安愣住，一时难以回答：“你知道，我是美籍华人，我从没有去过那个传闻中的国家，我对她很陌生……但是、但是我的父母都是华人，他们深爱祖国，从小教育我学习中文，所以，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喜欢华国，我希望她完成复兴、完成蜕变，回到原来的位置。” 盛明安闻言，颇觉惊讶，因为朱莉安用了‘复兴’这个词。 西方媒体统一用‘崛起’形容华国近代几十年的发展，然而只有真正了解华国的人才知道这不是‘崛起’，因为‘崛起’是从弱小到强大，是像欧美国家那样依赖掠夺、侵占而变得强大的‘崛起’。 华国不是‘崛起’，而是‘复兴’。 她只是正在慢慢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全球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的位置。 朱莉安确实喜欢华国，她没有撒谎。 盛明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深呼吸，慎重说道：“朱莉安，请你帮我一个忙。” 朱莉安被他慎重的态度感染，不自觉变得郑重：“什么忙？你说，我能帮到的话，我会尽量帮忙。” “帮我联系华国驻美大使馆。波士顿没有大使馆，距离最近的大使馆在曼哈顿，开车去大约4个小时。在这4个小时内，留下你的律师，尽量帮我拖延联邦调查局调查我的邮箱。” 朱莉安心慌：“你联系大使馆就是为了不让联邦调查你的邮箱——机密丢失真和你有关？！” “无关！但是我的历史邮件里，存有室温超导材料技术的数据和科研方案。” “——”朱莉安懵了几秒反应过来：“omg！！！卧槽！！！你他妈——卧槽！还真被那群教授猜中了！你居然这么贼？卧槽……” 她从震惊中缓缓回神，理解盛明安主动联系大使馆的原因，真要被联邦调查局发现，别说室温超导材料技术被偷偷占据，就连盛明安这位年少的物理天才都很可能发生‘意外’死亡。 为了灭口，联邦当局做得出这种事。 没有过多犹豫，朱莉安答应帮他，冷静下来的她也明白过来，盛明安拜托她联系大使馆这个举动，已经是将命交给她的信任。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朱莉安做下保证。 盛明安：“谢谢。” 送走朱莉安，盛明安打起精神，运用他薄弱的社交能力应对律师的询问，引导律师以人权自由拒绝联邦调查局调查他的邮箱。 联邦调查局和律师交涉，一番唇枪舌剑下来，最终为盛明安争取到四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四个小时内，维斯教授和明尼苏达州的粒子探测实验室没有调查出结果，他们就会强行搜查盛明安的手机所有信息。 盛明安闭眼，但愿不会横生枝节。 朱莉安驱车前往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华国总领事馆，此时联邦调查局已经完全控制明尼苏达州的粒子探测实验室。 波士顿的警局里，盛明安无声的等待，而维斯教授正在接受审问和调查。另一边，皮埃尔从明尼苏达州回到mit，逗留盛明安宿舍楼，徘徊一阵发现警探包围了盛明安的宿舍，这才悻悻离开。 此时，华国。 金陵市涅槃科技公司门口，国外的、国内的媒体记者围堵在外面，正焦急等待专家团的消息。 实验室内，加拉赫调出所有原始数据，面对专家团的诘问对答如流，就在专家团面露满意肯定之色时，有一名专家指出庞大数据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数据和论文拟合数据的差异。 加拉赫对比了一下，发现这个数据并没有在论文里出现，当即以此反驳，却没料到在场专家团瞬间冷脸。 而隐藏在人群里提出质疑的那名专家则退了回去，露出得逞的笑。 专家团前排一名物理学家不客气的问：“能不能联系到盛明安？让他出来说。” 盛明安被联邦警探逮捕时，并不是所有专家都目睹了。 有一些物理学家选择独自出行，因为可以自由安排他们的时间，所以当天没有做同一辆巴士和飞机，因此不知道盛明安无法到场。 最前排的三名物理学家就是不知道的专家团里，最具权威的物理学家。 加拉赫不知所措：“出于不可抗因素，暂时没办法联系到老板。老板亲手指导，我了解实验全过程，你们可以问我。” 刚才开口的物理学家黑着脸：“问你？你连问题都不知道！我不管什么不可抗因素，盛明安必须出来亲口说，否则我们有理由认为他数据造假！学术造假！” 显然这是一位刚正不阿的学者，极其不能容忍任何学术不端行为。 面对他们的审核，盛明安没有亲自到场而是让助手负责，已经触及这位学者的雷区，他深知学术界那些‘助手卖力干活，老板坐享成果’的潜规则，差点以为盛明安就是这种人。 要不是看在室温超导理论太惊艳，他早就发难了。 完美的数据以及加拉赫不出错的解难答疑，令学者满意的同时，也决定等核实结束后，尽一己之力深究成果真正的拥有者。 却没想到核实步骤来到最后一步，居然出现重大纰漏！ 加拉赫表现得不明所以，老学者更愤怒，脸色阴沉的说：“这个不起眼的数据虽然没有出现在论文里，但是通过一系列计算的最终结果会被呈现在论文，成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加拉赫慢慢张大嘴巴：“我只是按照老板提供的方案进行实验并提供数据，论文的公式计算都是老板一个人独立完成的。” 本以为这么解释能让在场一众物理学者息怒，不料所有人都沉下脸。 那名老学者身边的一名物理学家语气沉重：“如果是这个数据的话，最终计算出来的拟合数据跟论文里的数据不相符合！” 加拉赫完全懵了，磕磕巴巴：“什、什么意思？” 物理学家：“室温超导理论是假的！盛明安不是天才，他骗了物理界所有人。” “！！”加拉赫不敢置信，当即否认：“不可能！” 他们连室温超导材料都造出来了！ 如果室温超导理论是假的、数据是假的，绝对造不出室温超导材料！绝对不可能攻破室温超导技术！ 掌握在手的技术不可能作假，超导合成材料检测后电阻为零的结果更不可能作假！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数据不符合的结果？ 除非——数据被篡改了。 不是他、也不是老板，团队里有人被策反？！ 加拉赫脸色变化莫测，却没有傻到当众说出怀疑，老板不在，室温超导材料还在申请专利，现在局面非常被动，最好不要轻易暴露底牌。 几次张口，加拉赫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让在场的物理学家觉得非常失望。 物理学家们说道：“我们会如实说出核实结果，除非盛明安现在出现，解释清楚这个异常数据。” 前排的老学者们耐心等待，可加拉赫没有表示，他们忍不住提醒：“你清楚后果吗？盛明安清楚后果吗？一旦核实结果公开，《自然》、《科学》也会派遣专家团核实之前发表的论文数据，确定学术作假后，他这几年发表的论文将被撤销！” 加拉赫知道，可他就是没办法啊！ 金陵市涅槃科技门口，陈惊璆穿过人群，健步如飞，身边跟着张宏岳，陆音快步过来迎接他，保安迅速挡住挤过来的媒体记者。 陆音语速飞快：“专家团都在实验室里，发现其中一个数据异常，加拉赫解释不出来，现在情况对盛工不利。陆先生，您也联系不上盛工吗？” 外网刻意抹黑盛明安的言论和视频爆发后，陈惊璆就知道了。 他没跟盛明安联系，向研究所申请外出，等待申请批准的时候，通过自己的人脉追查外网抹黑盛明安的账号ip。 盛明安被联邦调查局带走，陈惊璆也是第一时间就知道。 一行人进入电梯，陈惊璆忽略陆音的问题，雷厉风行的下令：“注意约束员工，让他们在媒体前说话注意，有一个字说错立刻走人。” 陆音：“明白。” 陈惊璆：“带人去控制监控室，禁止任何人出入。” 陆音心惊：“有人想删除监控？为什么？” 陈惊璆：“明安的数据不会出错。” 这么笃定？陆音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不过她也认可盛工不可能犯数据出错的低级错误，那就是说加拉赫那支团队里有人篡改数据？ 怪不得陈惊璆要人去控制监控室！ 陆音：“我立刻叫信得过的人去。” 陈惊璆接着快速下达几条命令，让陆音去执行，自己则带着张宏岳去实验室见专家团。 加拉赫一见陈惊璆就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着急解释，但被陈惊璆抬手制止。 陈惊璆面对专家团，直接找到最具权威的几位说道：“各位能不能听我一个解释？” 老学者皱眉：“你是谁？” 陈惊璆停顿几秒，坦然说道：“我是盛明安的恋人。” 前排的三人微讶，眼神交流几秒，还是同意陈惊璆的解释，在他们看来学术为重，不到棺盖定论的那一刻，他们都愿意给盛明安机会，以免错杀物理界的天才。 陈惊璆只向前排的三名物理学家解释盛明安目前的困境，数据被篡改以及被人有心陷害的猜测，希望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能够酌情帮助盛明安，尽量拖延对外公布核实结果。 老学者不蠢，直接问：“给出盛被陷害的有力证据，否则我们没办法相信。” 陈惊璆转身从张宏岳那里接过两份文件，分别翻开两份文件让三名物理学家看：“这是两份专利申请文件，一份华国专利申请、一份国际专利申请，你们看完后再决定是否相信。” 三名物理学家齐齐看向两份文件，大吃一惊：“居然被攻克了？！” 几秒后，老学者表态度：“我会向prl说明这些情况，拖延一下对外公布时间，你们尽快解决这些麻烦。” 陈惊璆：“为了防止变数，专利申请这件事最好不要泄露出去。” 老学者：“放心吧，我们会保密。” 陈惊璆：“多谢。” 三名物理学者表示没什么，顺便感叹盛明安有些不做人，一口气连理论带技术都攻克，丝毫不给人水论文、水经费的机会。 陈惊璆一笑，是有点不讲武德了。 以三名物理学者为首，离开实验室并对同行专家们说：“数据存疑，不能确保正确性，也暂时不能肯定完全错误，需要时间让我们研究透彻，所以核实结果等确定了再公布。” 其余人觉得严谨点没错，只除了一人。 这人面露不甘：“既然数据存疑，为什么不能公布？” 老学者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不确定就是不确定！不确定的核实结果能说出去吗？” 这人继续说：“但数据不正确不就说明核实结果——” “你以为你是在做数学题，只有唯一肯定对错的答案吗？”老学者果断呛他：“物理要求严谨没错，但是物理从不认为自己正确，所有的物理理论都不过是在追求真相、接近真实客观结果，随时都可能被推翻。一个存疑的数据，只能说明理论中存在疑惑，你能肯定这个疑惑对于理论结果来说就是错误的？如果不能，它就有可能支撑后来的理论。” 这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老学者继而质问：“还是你只想推翻盛明安的理论？” 这人当即讪笑否认。 老学者才勉强收回探究的目光，一行人离开实验室，对门口采访的媒体说出他们的核实结果——暂时不能下定论。 结果还没出来，有些嗅觉灵敏的媒体已从中闻出些许不同寻常，结合盛明安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便有了他们发挥笔墨的空间。 于是很快就有引导性的报道出来，让关注这件事的人们冒出无数疑问，比如盛明安为什么不出现？ 如果数据没问题、理论成立，专家团大可直接说出来，没必要说出模棱两可的‘暂时不能下定论’的话。 因此盛明安‘学术造假’，‘扬舍恩第二’的言论甚嚣尘上。 *** 费力恩趁机放出一些似真似假的料，比如盛明安被联邦警探带上警车，比如放出视频的推主账号曾经采访过其他少年天才却无一不被打假成功。 【我靠！玄学啊！】 【冲推主拥有的某种神秘的力量，我选择相信他。】 【观看推主过往战绩，盛神可能也……】 【？？难道不是推主故意采访那些本来就存在争议的‘少年天才’，营造某种特殊巧合吗？】 【来了来了，盛明安的脑残粉。】 【被推到天上的神即将摔下来，所有过激粉丝都有罪。】 …… 【没人关注盛神被联邦警探带走吗？】 【为什么会被联邦警探带走？】 【或许就是学术造假被锤了吧。】 …… *** 陆音气息不稳的跑进办公室见陈惊璆，汇报最新发现：“我从监控里揪出二五仔，是加拉赫那支团队里的，入职不到一年，已经报警处理。另外，根据您的提醒，我发现刚才在实验室里喊数据有问题的专家——已经截图，需要怎么处理？” 陈惊璆：“一五一十告诉警方。” “啊？”陆音：“没凭没证，警方捉不了吧。” 陈惊璆垂眸：“会有人出手。” 陆音大约想了一下就明白，事关室温超导，国家会出手。 她紧接着问：“您能联系到盛工吗？我们突然联系不上了。” 陈惊璆：“他被指控盗窃联邦国家机密，被扣押中。” 陆音着急：“那怎么办？” 陈惊璆：“你管好明安的公司就行。” 其他话不多说，陆音知道陈惊璆有应对策略，而自己除了稳住员工和媒体，对远在美国的盛工帮不上任何忙。 想通后的陆音便不多问，聪明的离开办公室，进电梯的时候突然想到，如果盛工被联邦警探带走，此时应该联系不上任何人才对，那么陈惊璆从哪儿知道这些？ 而且过来的时候不用她多交代，陈惊璆就知道公司大概情况，甚至比她还更快猜到自家团队里有二五仔。 感觉与盛工有关的任何人事物，陈惊璆都了如指掌。 甚至无论任何事发生在盛工身上，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似的。 嘶——怎么说得好像盛工被陈惊璆监控了一样？ 可怕。 陆音摇摇头，心想糊涂了，陈惊璆看上去就不是那种拥有恐怖掌控欲的人啊。 第110章 恒河沙[15] “张宏岳。” 一直没出声的张宏岳立刻推门进来：“老板。” 陈惊璆：“专利申请加快公布时间。” 张宏岳：“一切按照流程，再快也需要好几个月。” 陈惊璆：“最快需要多久？” 张宏岳很为难：“我尽量提前四个月。” 陈惊璆：“提前半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过程需要多少钱，只要把时间提前半年完成国际公布，我可以提供一切所需要的资源。” 张宏岳清楚陈惊璆看似身无分文，实则积攒了雄厚的资本，知道他给出的承诺就是最强大的后盾，所以仅犹豫几秒便郑重点头：“行吧，我想办法敦促他们加快国际检索的速度，再看看能不能更改专利申请日的时间。” 顿了顿，他说：“不过，就算提前还需要等半年，一时半会儿救不了盛工。” 陈惊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哪件事？ 盛工被污蔑这件事？ 张宏岳：“怎么会？如果有国家机器插手，揪出幕后主使应该不难。” 他围观了外网的事态发展，根据手段推测幕后主使应该只是仇恨盛明安的普通人，或者背后还有因盛明安而损失利益的资本家。 他们的手段还局限在舆论利用和导向，谎言漏洞很多，破局不难，说实话用不上室温超导材料技术国际专利申请这张底牌。 就算需要亮出这张底牌，时间上也来不及，他不解陈惊璆为什么急于推前欧洲那边的专利申请。 陈惊璆：“如果没有联邦调查局还好说。” 张宏岳：“政府不至于掺和进这种普通人之间的争斗吧。” 盛工是很出色的物理学者没错，可说到底现在仍是一个普通学生，并不涉及任何国家机密的科学大工程，联邦政府不会干涉其中。 陈惊璆：“明安的手机里存有室温超导技术的相关记录。” “！”张宏岳瞬间竖起警铃，‘靠’了一声，怎么没想到这一层！“老板，我一定竭尽所能，动用我这些攒下来的人脉，保证保住盛工和室温超导技术！” 陈惊璆：“交给你了。接下来有什么事发生，你可以去蓝河科技找林成建，他会帮你。” 张宏岳愣住，老板这话听着怎么像在交托后事？ “那您呢？” “我去一趟美国。” “哦好的……？？？”张宏岳皱缩着脸：“老板，要不您再想想？” 陈惊璆不是会听人劝的，连盛明安的劝说他都不一定会听，虽然盛明安从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更不可能劝说就是了。 张宏岳耸耸肩：“需要我帮您订机票吗？我在波士顿也有信得过的人，我让他去接机。” “不用。”陈惊璆拒绝，定定望着手机通讯置顶的盛明安，最新消息停留在几天前，而他没能及时回复，不知道盛明安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害怕。 应该是不害怕的。 他比谁都勇敢坚韧。 *** 曼哈顿华国领事馆，朱莉安在接待大厅焦急不安的等待，忍不住再三询问工作人员：“请问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工作人员：“请稍等片刻，上面还在讨论。” 朱莉安不时看向手表：“能不能快点？” 工作人员见她真的着急便说道：“这样吧，我打个电话帮您询问一下，但是我没有权利保证立刻给您答复。” 朱莉安：“行吧。麻烦您了。” 工作人员拨打电话询问一番后挂断，给予朱莉安回复：“请您再稍等片刻。” 朱莉安深呼吸，压抑急躁的怒气说：“你能不能帮我带话给你们领导，告诉他们时间来不及了！我可以等，领事馆可以拖、可以等，但是真正重要的人和事等不起！” 她一路抢红灯差点和人撞尾就为了替盛明安多争取几分钟，不希望因领事馆的犹豫不决而浪费！ 工作人员也犯愁，他们总领事馆每天事务繁忙，尽量处理每一位在美留学生的诉求，眼前这一位是华裔美籍学生不说，一进来就火急火燎要求领事馆总领事出面，干涉联邦调查局调查一名mit留学生的案子，他们当然得按流程走。 而且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了点说是干涉他国内政，如非必要，领事馆很难出面。 “请您稍等——”工作人员不知道朱莉安说的那名被调查的mit留学生是谁，内心不觉得领事馆会出面，遗憾朱莉安病急乱投医找错地方，嘴上则走程序的应付。 下一秒，来自总领事的内部电话响起。 工作人员接起，露出愕然的神情：“是。” 挂断电话，工作人员对朱莉安说：“邓总领事说要见您，请您跟我来。” 朱莉安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紧接着又被紧迫的时间逼得头皮发麻，催促赶紧去见邓总领事。 见到邓总领事，朱莉安顾不得诧异眼前总领事年轻的年纪和儒雅的气质，不带喘气的解释来龙去脉并请求：“请您务必出面干涉，一旦盛明安的手机被监管，室温超导技术就会被窃取。” 邓总领事听完后，神色严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和紧迫性，他冲朱莉安点头：“朱莉安女士。” 朱莉安背脊一凛：“是。” 邓总领事：“我代表华国感谢您的帮助。” 朱莉安挠挠头：“啊，不用。那个，你们赶紧联系联邦调查局，律师说了，联邦调查局只给盛明安四个小时时间。如果维斯教授那边没有问题，他们就会强行监管盛明安的手机。” 邓总领事：“您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语毕，朱莉安留在会客室，而邓总领事则紧急召开会议，同众人商量应以什么名目干涉美方调查。 “领事馆不能干涉他国行政或司法行为，现在盛明安涉及司法犯罪，我们没有理由干涉。” “贸然干涉只会引起怀疑。” “室温超导技术很重要，如果能够拿到盛明安的手机、电脑和账号，抢在联邦调查局注意之前，清除所有痕迹至不可恢复。” “时间来不及，我们还是得出面，尽量拖延。” “用什么理由出面？” “盛明安最近陷入学术造假的纠纷中，或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单凭一个美籍华人的一面之词就干涉美国司法是否太不理智？” “换成平常时候，我肯定再三考虑，但现在时间紧迫，室温超导技术又太重要，不管真假，我们都不能犹豫。” “有道理。对了，我记得盛明安几年前也陷入一起学术造假的纠纷中，当时国内外交出面回应……邓领事，您知道这回事吗？” 邓领事说：“当年就是我撰稿回应，所以我相信盛明安绝不可能学术造假。” 原来邓领事几年前还在国内担任外交助理，前年任命曼哈顿总领事馆总领事，碰巧再次处理盛明安‘学术造假’的绯闻，真世事凑巧，猝不及防。 “分作两边行动，一方联系联邦调查局稍作干涉，另一方拿到盛明安的电子产品和账号清除所有物理理论和技术数据相关的痕迹。” “还剩下十分钟，动作快！” …… 朱莉安被问及盛明安的手机和私人电脑以及邮箱账号，懵懵回答：“手机被扣下，我拿不到，我也不知道他邮箱账号。” 领事馆众人闻言失望，感觉棘手。 朱莉安又颤颤巍巍举手说：“那个，盛明安让我去他宿舍里拆除监控设备时，我顺手拿走他的笔电和台式电脑硬盘。我没别的意思，出于科学家对数据和文件的敏感才带走的，我没查看。” 领事馆紧急联系凑出来的一支计算机小队齐刷刷看向她：“在哪？” “我车里。”朱莉安：“有用吗？” “有用！太有用了！”计算机小队激动的跳起说：“一般大文件、大数据都通过电脑传输和计算而不是手机，然后保存在硬盘，所以只要拿到电脑或者硬盘彻底清除干净就行。至于邮箱，你拿到笔电，我们可以强攻密码，难度等于没有。” 朱莉安放松：“太好了。” 领事馆人员迅速取回硬盘和笔电交给计算机小队，后者立刻追查硬盘、笔电邮箱里未完全清除干净的痕迹，准备将其彻底粉碎、格式化并覆盖。 同一时间，波士顿警局。 四个小时已经过去，维斯教授的经费被查干净，没找到异常，联邦调查局提前搬来盛明安宿舍里的台式电脑、收缴他的手机，调查他的银行流水和社交软件。 “银行流水有几笔数目很大的外汇资金，账面、税款清晰，比我家里的桌子还干净。”其中一名联邦调查员调笑：“华国人都这么愚笨呆板？还是仅限于科学家？我从没见过有人的银行账户这么干净。” “华国人最会做生意，如果你认为他们呆板那就大错特错。他们很狡猾。” “科学家这么赚钱的吗？盛明安他真有钱啊。” “认真点！账户没有问题，说明没有资金往来。他这么有钱，可以排除因利盗窃机密的可能。查一查他的邮箱和硬盘。” “硬盘被拿走了。” “看来有问题。查邮箱！” “邮箱大型文件都被删除，正在找回。” “所有的社交软件都筛过一遍，长官，您最好亲自过来看我们发现了什么。” 警探走过去：“中文？写的什么？” “室温超导材料技术的数据传输、方案设计、技术攻克以及最后的专利申请，最后的回复时间是一月末。” “室温超导材料技术？！你确定他已经开始申请专利了？”警探严阵以待。 “我非常确定！他们开始申请欧洲那边的国际专利，按照时间来看，现在应该还在国际检索阶段。” “数据和方案都在里面？” “不在。可是根据对话猜测他们通过邮件传输数据和方案设计，或许找回被删除的文件就能获取室温超导材料的核心技术。” 警探心喜若狂，如果他将这份核心技术资料呈递给情报局，绝对前途无量！ “找！必须找回这份核心技术资料！！”警探嫌人手不够，利用权限调取更多计算机人才，同时派人看住盛明安、拖住对方律师。 对他来说，明尼苏达州的粒子探测器是不是真的泄露机密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室温超导材料核心技术。 “长官！”这时有人喊道：“曼哈顿华国领事馆找您聊华国留学生被扣押警局的案子。” 警探一听就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整理措辞后，接过话筒。 拘留室内，盛明安枕着胳膊仿佛闭目养神，实则呼唤系统，希望它能帮忙侵入自己的电脑，以便做二手准备，奈何系统忙于查杀bug，陷入睡眠，任凭他这几天不停呼唤都没有回应。 第111章 恒河沙[16] 盛明安呼唤系统无果，沉默一会儿，选择放弃，安静等待时，律师进来了。 律师公事公办交代他目前的处境，一般来说，警方没有确凿证据，他们需要等待法官公审，在此之前，可以申请取保候审离开警局。 盛明安闭眼，没有抬头，只应了一声，表现有点自闭和冷淡。 拘留室里静默半晌，盛明安突然听到律师悄声说：“老板让我带话，他已经知道您的事，很快就会过来。” 盛明安肩膀一动，“老板？” 律师：“我老板姓陈。” 盛明安倏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朱莉安找来的律师居然是陈惊璆派来的。 不对，他应该惊诧的是陈惊璆为什么会先朱莉安一步找到律师并安排对方和朱莉安接洽？ 如果是在国内，陈惊璆轻易能办到这些，但这是美国，而他们在这里毫无根基和人脉，陈惊璆怎么办到的？ 盛明安后知后觉意识到陈惊璆没让他看见的另一面，在他以为陈惊璆无怨无悔放弃利润可观的蓝河科技，身无分文甚至还背着房贷时，其实他已经到处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包括美国。 仔细想想，陈惊璆每次来mit似乎都会去唐人街、硅谷和华尔街这几个特定的地方，很难说不是刻意为之。 盛明安抿唇：“我知道了。你现在能联系他？” 律师：“以前只有老板主动联系，不过这次特意叮嘱我们隔一个小时汇报您的情况。” 其实他觉得老板没必要表现太紧张，像这种机密外泄的案件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刚来mit读博一年就能做到的。 不过毕竟是老板的恋人，紧张担忧也正常。 话说回来，没想到老板居然有恋人！ 实在难以想象老板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律师没见过陈惊璆，只知道他老板是华国人，一个不满25岁的青年，却比他在华尔街、在硅谷所见的那群精英、ceo更难应付。 本身太出色的人物，眼光通常很高，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多、又太轻易得到，所以很难动心，动心又不珍惜，律师一直以为陈惊璆应该是游走花丛的男人，料不到年纪轻轻就有喜欢的人。 他很好奇盛明安长什么样子，但对方一直趴在桌上，表现得抗拒陌生人。 听说盛明安是物理界出名的少年天才，可搞学术的人都无趣、死板、不解风情而且……颜值略感人。 这时盛明安抬头，眉眼弯起来：“下次汇报的时候你就跟他说，我没事，也不害怕。还有，我很想他。” 律师：“当然——” 满眼笑意的盛明安猝不及防撞进眼中，律师顿时被惊艳得失神失语，突然明白出色的老板为什么会那么钟情一个人了。 换成他，也会沦陷啊。 *** 搪塞华国领事的来电询问后，联邦调查局探长问：“找到删除的文件没有？” it部门人员飞快敲击键盘：“我们发现嫌疑人的账号出现异地登陆提醒，有另一波人抢先一步登录，正在逐步覆盖已删除的文件数据。” 探长惊怒：“是什么人？！算了，别管他们，你们必须回复已删除的数据！” it人员：“我们尽量。” 探长：“这份文件数据对我们联邦来说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落入华国人的手中，所以你们必须找到并复制一份数据完全一样的文件！” 说完还没等到it部门工作人员回应，探长就收到联邦调查局局长的电话。 令探长感到心惊的是身为调查局一把手的局长不仅说出他们就泄露国家机密的罪名逮捕了一名华国学生，还指出该华国学生的名字。 局长还告诫他们不要做得太过分，因为这名华国学生是华国非常重视的物理科学家，也是近几年来物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泄露国家机密、情报，抓捕间谍和反间谍等事一向都是中央情报局的工作，但这次明尼苏达州的粒子探测实验室机密外泄却由联邦调查局负责，想也知道所谓的机密外泄根本不是核心机密。 退一步来说，就算真是核心机密外泄，也不可能是盛明安干的。 其一，盛明安不是博导、教授，在粒子探测实验室里只是一名待了两三周的实习生，没有权限、更没有机会靠近核心区域。 其二，任何一名间谍至少需要潜伏几年才可能盗走核心机密。 如果盛明安仅在粒子探测实验室里干了两周就盗走核心机密，那么他们最应该做的事是反省。 其三，没有哪个国家会蠢到无视盛明安巨大的潜在价值而将他培养成一名‘间谍’。 显然这些理由都是中央情报局没有受理粒子探测实验室机密外泄这桩案件的原因。 局长冷冷指出这些聪明人都看得出的疑点，说道：“华国很重视盛明安，你最好不要做会激怒华国的事。” 随着华国的经济和军事地位发展越来越强大，美国再也不敢小瞧这个昔日任意欺辱打压的对手。 探长不满：“难道他们想干涉联邦司法？” 局长：“盛明安的价值值得他们出面干涉。”他意有所指：“华国总领事馆领事刚才跟我通过电话，没有废话，直指盛明安，他们代表了华国的态度，华国全体上下正在关注盛明安，所以你们做事小心，手脚干净点。” 闻言，探长瞬间觉得时间紧迫，他甚至猜测异地登陆盛明安的邮箱并试图覆盖已删除的文件的那波人，就是华国总领事馆的计算机部门！ 没想到华国领事馆在他这边说不通就去找顶头上司，更想不到华国会冒着干涉他国司法的风险，就为了捞出盛明安。 局长：“尽快解决，别让疯狗一样的媒体盯上。” “……是。” 探长知道如果他再耽误下去，局长会亲自接管这桩案件。 一边是局长的警告，一边是it部门的人费尽全力也只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数据文件，探长终于沉不住气，主动去见盛明安。 盛明安呼唤系统无果，被律师提醒探长找他，抬头就见人高马大的探长跨进拘留室，一下子让本就不宽的拘留室变得狭窄。 探长目光如鹰隼，阴鸷狠辣，直勾勾地盯着盛明安：“你涉嫌窃取联邦机密和电汇诈骗，没人能够保你，我希望你配合警方调查。” 盛明安：“我没有反抗，没有逃跑，主动交出所有社交软件账号，提供银行流水，没有丝毫隐瞒，难道不算配合？” 探长：“别装了，我们的it组查出你邮箱里近半年的邮件基本被删除干净，如果没有问题，你为什么清除邮箱？” 盛明安：“防止学术成果流出或被盗取。去年六月一起最大黑客攻击事件不就是劫持全球用户电脑里的数据敛财？” 探长轻飘飘地说：“但是那些被劫持的用户没有涉嫌盗窃联邦机密！” 盛明安瞳孔紧缩，迅速理解探长话里的威胁，显然对方不管他删除文件的理由，也不管他盗窃联邦机密的行为多么违和，只要能将两件事并在一起说得通就行。 因为他只要‘疑点重重’，就可以扣押盛明安直到磨出室温超导技术为止。 探长：“乖乖配合调查吧，否则你一辈子都回不去自己的国家，大科学家。” 盛明安轻轻抚摸手背，微微一笑，无畏无惧，探长的威胁反而让他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华国领事馆顺利抢在联邦调查组之前格式化了所有被删除的邮件。 盛明安：“抱歉，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请叫律师进来，接下来一切交流全权交给我的律师。” 探长表情骤然阴沉。 一夜过去，天边露出鱼肚白。 无论是华国总领事馆还是波士顿的联邦调查局一众人等经过一夜鏖战，都倍感疲惫。 华国总领事馆抢占先机，解决掉盛明安电子邮箱文件未彻底删除干净的隐患，但联邦调查局it部门人才济济，还是被他们恢复了一部分零碎数据。 但这部分零碎数据没人能看懂，即使他们请来哈佛和mit的物理教授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这更让探长确信盛明安删除的文件里是已被攻克的室温超导技术。 然而华国总领事馆干涉、局长亲自敲打以及mit校方的责难（维斯教授是mit终身教授而盛明安则是mit重视的学生，mit校方也很重视案件进展），让探长倍感压力的同时，对付盛明安的手段就更激进了。 搜寻并恢复电脑文件这条路已经走不通，所以探长决定从盛明安本人身上下手。 他赶走律师，将盛明安关押在单人拘留室，不能用刑，可再狡猾的罪犯他也有不用刑就能撬开他们嘴巴的办法，何况盛明安只是一个身心都脆弱的、过于年轻的物理学家。 探长想得很好，可惜他不知道盛明安是重生的，而重生前的盛明安曾在恐怖的私人疗养院里住了两年。 还有什么样的刑讯折磨及得上那所私人疗养院呢？ 在盛明安看来，答案当然是没有。 *** 天光撕破黑夜洒落大地，一架飞机伴随轰隆雷鸣声徐徐落在波士顿机场跑道。 不过一会儿，一群人鱼贯而出机场大厅，没有拿行李的陈惊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陈惊璆面沉如水，眼睛乌黑似寒潭，大步流星向前，而机场外早有人收到通知等待他的到来，低调普通的福特停在最靠近出口的地方，只等陈惊璆一出来就接他。 陈惊璆上车，干练的助理语速飞快：“盛先生已被关押50个小时以上，涉及机密外泄，不作普通刑事案件看待，羁押期限不超过24小时这条规定没办法用。现在想救出盛先生除非无罪释放，或者法庭审判前先取保候审。” “我们派去的律师顺利联系朱莉安小姐，已经在警局里待了十个小时。律师说探长单独审问盛先生——” “单独审问？” “盛先生身份特殊，探长不敢用刑，但会对心理和精神造成一定的压迫。心理创伤和精神创伤几乎不可逆，我们很担心盛先生。” 陈惊璆淡声说：“明安的心理和精神很强大。” 助理：“……”老板不是一般的信任盛先生，但他太低估联邦调查局探长的手段了。 不过见陈惊璆对盛明安强大的心理和精神充满信心，助理就不多说了。 “有我们的人暗中清除路障，朱莉安小姐赶在联邦调查局搜查盛先生电脑和邮箱之前抵达曼哈顿总领事馆。律师传话，探长喊来全体it部门，后来表现暴躁急怒，综合他单独审讯盛先生，我们得出一个结果：领事馆已覆盖盛先生的邮箱。” “另外，领事馆的人似乎联系了联邦调查局局长。局长施压，探长被逼急，我方分析后，担心探长鱼死网破，将室温超导技术上报。届时，就算总领事馆在明面上干涉也没用。” 陈惊璆闭眼思索，如何解决困境。 来波士顿之前，他能想象的最好结果就是总领事馆干涉，迫于压力，联邦调查局无罪释放盛明安，然后再回国解决‘学术造假’那盆脏水。 等到盛明安申请提前毕业回国，再公开室温超导技术专利申请，美国再气急败坏也没用。 只是鱼死网破的担忧不无可能。 “去警局。” 助理一愣：“现在？” 陈惊璆应了声，助理换了个方向开去警局。 另一边，华国总领事馆刚联系联邦调查局局长、顺利拦截警方it部门试图恢复盛明安邮箱里已删除的文件，却等到盛明安仍被拘押的回应。 领事馆工作人员提议再联系有关部门继续施压，被邓领事拒绝。 邓领事说：“过犹不及，太过重视反而引起对方忌惮，还是先等等再说。” 第112章 恒河沙[17] 陈惊璆见到盛明安，先打量他，确定没受伤，就是精神有点萎靡：“你吃苦了。” 盛明安从没受过这种苦，他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生活在满是鲜花的玻璃房里，偶尔出来时要受人敬重和爱慕的，而不该被关押在警局里，受那群利益熏心的垃圾的折磨。 盛明安摸了摸陈惊璆的脸颊，萎靡的情绪一扫而空：“我才刚说很想你，你就出现了。陈惊璆，你是实现别人梦想的神灯吗？” 他软声说着话，眼睛像波光粼粼的湖水，盈满一览无余的喜欢。 如果不是桌子挡在中间，他可能会惯性挂在陈惊璆身上，就像根植在基因里对桉树的依赖的树袋熊。 律师朝里面偷偷看了眼，惊讶的发现他以为的冷淡自闭、拘谨颓靡的物理天才在陈惊璆面前陡然间活了过来，抖落一身负面情绪，像春天的鲜花、夏天的湖水那样鲜活热烈，动人心魄。 盛明安他所有惊心动魄的美丽只给了一个人——没有哪个人不为这样的区别对待而沦陷沉迷。 陈惊璆：“我正努力朝实现你所有梦想的神灯的方向走去。” 盛明安被逗笑，抓着陈惊璆比他大了一号的手把玩，捏一捏指骨、掐一掐腕骨，说他太瘦了，明明食量大就是不长肉，全都变成肌肉。 “不过有肌肉的男人很帅。”盛明安吻了吻陈惊璆左手无名指的位置，像亲自为他戴上一枚戒指：“哥，你又高又帅，但是就算又瘸又丑，我也喜欢你。” “又丑又瘸？”陈惊璆没好气：“你够了啊。” 盛明安小动作不断，挠着陈惊璆的手掌心：“我很快就会出去的，律师准备保释我出去了。你干嘛还亲自跑一趟？太累了。” 陈惊璆反手握住盛明安的手，轻声细语：“你被警察关押，我不能及时知道消息，怎么能不着急？出了意外怎么办？” 盛明安迷茫，律师不是每隔一个小时就汇报一次情况吗？ 然而陈惊璆根本不知道律师已经把他老底都透出来了，还在那里诉苦自己一个人在国内多么担心受怕，还是亲自跑一趟才安心。 “很快我就能解决那群背后坑你的……”垃圾。陈惊璆微笑：“坏人。” 盛明安：“那你要注意安全，别犯法。” 陈惊璆应了声，又与他脉脉诉情衷。 直到时间结束，警察催促，陈惊璆不得不离开，律师则留下来准备取保候审手续。 连续三天，探长抓不到确凿证据，而维斯教授已经通过取保候审离开警局，他再也没有理由扣押盛明安。 对探长而言无疑雪上加霜的是粒子探测实验室那边曾被破坏的监控器逐步恢复，已经截取到窃取机密的可疑人物。 虽然看不清脸，但经过审查对比，探长肯定不是盛明安。 探长立刻命令这些照片不对外流出，手下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解探长的做法但是只能听命行事。 “再等等，再给我一些时间。”探长自言自语。 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要他放过怎么甘心？ “拖延盛明安的取保候审时间，不管用什么理由。” ** 这时候，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费力恩开始雇佣水军在外网和华国内部网友煽动网友，要求专家团尽快给出答复，盛明安是不是通过伪造数据建立新的室温超导理论？ 他以前的论文是不是都伪造数据和图表？他是不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为什么专家团至今没有回复？ 为什么专家团没有正面回答媒体的疑问而是避重就轻拖延时间？ 盛明安在美国被抓真的是因为学术造假吗？ 盛明安作为‘扬舍恩’第二欺骗全世界数年，跟华国的包庇、纵容和包装是否有关？ 其中是否涉及华国政治立场？ 一系列问题接二连三抛出，而无论专家团还是盛明安至今没有给出回复，无疑让事态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来越难以收拾。 所有人都在等待专家团的正面回复，而专家团则是在等待盛明安的出现，等待他解释那个存疑的数据。 然而本该取保候审的盛明安却被非法扣押在警局，任由华国总领事馆一再催促、施压，探长我行我素，仿佛疯魔。 如果不是陈惊璆派来的律师和装成律师团的保镖始终在警局里，探长可能狗急跳墙而对盛明安动刑。 就连警告一再被忽视的局长都觉得奇怪，他生气于探长的不听话，撂下狠话：“再不释放盛明安，你就滚出警界！” 探长摔掉电话，愤怒不已。 陈惊璆周旋于波士顿的政界，同法官、mit教授等人打交道，而警界有总领事馆在，他便没有插足。 三方先后施压，舆论四起。 另一边，他随时留意国内动态和网络舆论事态发展，关注张宏岳那边关于专利申请的进度，也是忙得分身乏术。 这时候华国门面担当的外交部以世界人民迫切需要一个答案为由，在推特上发言，要求联邦调查局尽快释放盛明安。 外交部出面等于华国正式回应盛明安是否篡改数据伪造论文这件事，《纽约时报》像嗅到肉的苍蝇扑飞过来。 《纽约时报》媒体就外交部发言询问波士顿联邦调查局的探长：“就我们所知，盛明安涉及联邦机密外泄，但是查不到证据，而他已经被关押五天，听说他的律师一直争取保释但没有通过，请问是他嫌疑比较大吗？” 探长用泄露机密必须严查当借口推搡，无论国籍信仰还是能力，盛明安都有嫌疑，需要详细调查。 这段采访出现在《纽约时报》视频网站当天的时事新闻中，很快就在推特和油管疯狂，又被外交部眼疾手快的转发并配文：就我们所知，在粒子探测实验室待了一整个假期的维斯教授已经保释回到mit正常授课。 反而只待了半个月的盛明安被拘押在警局超过五天，取保候审申请屡次被拦截、驳回，律师质问，联邦调查局给不出确凿证据。 请问是故意为之，还是无能为力？ 最后一句话用了两个成语，当然翻译成英语就比较直白，直接诘问美国证据是故意为难盛明安、坐实他被污蔑学术造假，还是无能至极，至今查不出真相，有负fbi神探的名声。 外交部下场使整件事白热化，美国当前几家媒体将关于盛明安的新闻列为热焦点，第一时间转播，只是用词和态度尤为一致，都暗指华国急了。 美国和华国都是当前世界超级大国，一举一动引来世界各国瞩目，因此全球围观网友数目增多，已经不再局限于物理学术界和盛明安个人粉这个小圈子里了。 外交部话外有话的明示，使美国政府不能视之平常。 要么摆出盛明安盗窃机密的确凿证据，要么立刻释放盛明安，否则有损美国政府和联邦调查局的形象。 受到责难的局长将气全部撒在探长身上，直接下令波士顿联邦调查局分局立刻释放盛明安，并卸了探长的职位。 探长一怒之下，将他扣押盛明安的前因后果写成邮件发送进位于华盛顿那栋举世皆知的白色宫殿里。 局势再次扭转，处理机密泄露的案件很快从联邦调查局转交中情局处理。 中情局特意挑在盛明安被释放当天，当着众多媒体的面，控诉盛明安涉及联邦机密外泄，而他们就是负责调查的人。 盛明安当时愣住，下意识看向人群里来接他的陈惊璆，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让陈惊璆别冲动。 事情果然如预料中变得更加糟糕，陈惊璆越心急如焚，表现就越冷静，直勾勾盯着盛明安，嘴唇几乎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而媒体则疯了。 镁光灯、话筒、问题一窝蜂挤向中情局的情报工作人员：“盛明安真的是华国科技间谍？” “你们抓捕盛是不是意味着掌握关键性证据？” “盛明安为什么窃取联邦机密？你们找到证据了吗？他以前的论文数据都造假了吗？” “只有盛明安窃取机密？维斯教授呢？其他人呢？他们无辜吗？” “盛！盛——！看看我们——你为什么盗窃联邦机密科技数据？是因为自己学术造假所有偷走自己用吗？” “一定是偷改窃取的机密数据后拿去自己用了！他攻读mit博士学位选修天体物理，离开粒子探测实验室后立刻发布论文！” “——！！” 当天多家媒体争先抢发这条新闻，标题一个比一个耸动，推特和油管疯转几十万。 【石锤了！】【[心碎][心碎][心碎]为什么？我一直当盛是我的偶像。】 【？？怎么就石锤了？证据出来了吗？有视频、有人证物证吗？】 【什么都没有，说个鬼的石锤！】 【还不信？中情局从调查局那里带走盛，众所周知，中情局处理间谍、情报等工作。如果不是石锤，在华国出面挺盛的时候，美国还会带走盛？】 【反正我不信！丑国在我这里没有信任可言，每年‘意外’死在丑国的科学家可不少。】 【都会说是‘意外’了，好歹以前都会来块遮羞布，现在光明正大做给全世界看，肯定就是盛有问题了。】 【盛没理由窃取联邦科技机密吧。】 【你们真觉得华国培养出这么蠢的间谍？还有，哪个国家大气到这份上，让一个准诺奖得主去当间谍？疯了吗？】 【得了吧，数据篡改得出的室温超导理论这件事还没解决呢。】 【有人分析了，盛不是间谍，窃取科技机密是为了mit博士学位。他在mit攻读天体物理，被窃取机密的地方是明尼苏达州的粒子探测实验室，研究暗物质的地方。】 【结合他年初发表的暗物质论文，时间还真巧合。】 【这么说，盛以前的论文也很可能是窃取别人的科研数据另行更改……哇哦，深挖下去有意思了。】 【还记得石墨烯提取技术吗？当时黑金科技的牛锐智教授也在研究相同的技术，盛明安曾经在黑金科技做过一段时间的实习生，离开黑金科技后才攻克石墨烯提取技术，想想其中有没有猫腻？】 …… 【牛教授本人来了吗？也会□□啊，厉害。你咋不说盛神抢走你的沃奖呢？】 【真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盛神要真有问题，能得沃奖？评委会都眼瞎了？】 【emmm扬舍恩当年还是准诺奖得主。】 【早就看不惯盛明安这个骗子了。】 “哈哈哈哈……”费力恩畅快大笑：“中情局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就等着看盛明安怎么落魄怎么凄惨！ 费力恩不介意这把火烧得更旺，他联系安排在华国的棋子，告诉他们：[计划提前。]*** 此时华国金陵市。 吉本是加拉赫团队里最新吸纳的研究员之一，负责处理一部分复杂数据，直到室温超导理论问世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样的机会。 因此他认为室温超导理论应该也有他的一份，是他做的实验、是他完成的数据，凭什么理论所属者只有盛明安一个人？ 吉本心里记恨不甘，更看不起加拉赫一点怨愤也不敢发泄的懦弱，所以被人找上门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趁研究所无人之际，偷偷修改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数据。 经媒体爆料，盛明安果然被全世界诘问，曾经被视为物理界新星的他现在只不过是一颗老鼠屎。 吉本浏览外网的舆论，翻看批评责骂盛明安的评论，愉悦的笑出声。 忽然收到一条‘计划提前’的短信，吉本勾起嘴角，将早就编辑好的帖子发到外网匿名爆料区。 【室温超导理论科研项目内部人员独家大爆料：数据如何篡改更真实。】 发完后，@网红推主，很快引起关注和讨厌。 吉本心满意足，敲短信提示对方打钱，下一刻被一阵敲门声吸引注意，他起身问：“谁？” “住户登记。” 吉本拉下脸，这是他不太喜欢华国的理由之一，虽然治安好，但是时不时一次住户登记、户口登记调查，让他自觉隐私深受侵犯。 即使不满，吉本还是拉开门：“我是外国人，身份证——”剩下的话在看到门口一身藏蓝色制服的警察后戛然而止。 “汤普森吉本先生，你和一起重要涉密数据泄露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 吉本瞬间腿软。 同市一栋酒店，专家团被安排入住这栋酒店，此时还不知道国外发生的大事，虽然迟迟等不到盛明安出面解释，但利用闲暇时间重新推导涅槃科技的原始数据却有了新发现。 “太奇妙了！我没想过居然可以这么做！” “思路太奇特了，一般人想不到。” “我将论文里的数据逆推后发现，存疑的数据确实不对。我的意思是除了存疑的数据，其他公式理论都可以成立。” “你是说存疑数据才是被篡改的？” “对。” “为什么篡改原始数据？有病吗？” 话音一落，众人安静。 是啊，谁都知道篡改原始数据的行为有病，除非盛明安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才自导自演这出戏，否则他就是被恶意陷害。 专家团中有一人悄悄离开房间，在走廊里不断拨打海外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快接、快接、快接啊！必须告诉他们，中止栽赃盛明安，我们难以承担后果。” 这人焦急得自言自语，他是学术颇有成果的物理学者，急需钱才被费力恩收买，答应帮他们诬陷盛明安，但前提是他完全不相信盛明安的室温超导理论。 正因为不相信，所以收钱陷害做起来毫不手软。 可这几天的研究和推导，他反而越来越对盛明安的理论深信不疑。 对室温超导研究透彻到这个地步，对方真的还没掌握室温超导技术吗？还是已经掌握却隐藏下来？ 总而言之，不能再和盛明安作对，他要退出。 咔擦。通话终于接通，这名物理学者飞快说道：“听着，我不会再帮你诬陷盛明安！剩下的钱不用打过来，以后的任何事情都跟我无关。” 那头沉默，物理学者疑惑：“喂？皮埃尔？” “我们是华国武警，现通知你，你涉及我国机密……” 这名物理学者手软，手机摔在地上，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回头，却见是逐渐逼近的身手矫健的华国武警人员。 …… 专家团散会后发现团队里少了一人，好奇询问酒店前台，前台说对方有急事已经走了，之后各自收到那人的短信，于是都相信了。 ** 波士顿。 张宏岳汇报：“陆音刚来消息，说那边的嫌疑人都已经被警方控制，涅槃科技也被暗中保护，很安全。室温超导材料技术相关数据全部带走，安全送达华科院。” 受陈惊璆指示，陆音报警，上层处理迅速，表现非常重视。 电话那头没说话，张宏岳询问：“老板，盛工还好吗？” “他没事。”陈惊璆叹息：“该轮到我们动手了。” 第113章 恒河沙[18] 警方头两天监视盛明安的宿舍，大范围搜素了一遍，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拆除带走才将人手撤走，皮埃尔暗中观察多天才敢偷偷潜入。 皮埃尔在黑暗中大肆翻找盛明安的宿舍，尤其书桌和书架的位置，费了一番功夫后终于找到一本泛黄的草稿。 草草翻过一遍，皮埃尔嗤笑：“那群黑警以为电子设备里的文件数据最重要，根本不知道真正具备价值的是这本草稿。” 倏而，皮埃尔想到费力恩的计划，对方原本的计划没现在这么详细，漏洞颇多，要不是他从中筹谋，又亲自跑一趟明尼苏达州的粒子探测实验室偷了点机密资料，再匿名举报，恐怕盛明安早就飞回华国解决费力恩愚蠢的圈套。 草稿翻到最后一页，皮埃尔双眼放光：“果然没料错，室温超导技术被攻破，不过它属于我了。” “我会感谢你的，盛明安。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皮埃尔怀揣草稿本，转身离开盛明安的宿舍。 他离开后没多久，宿舍门再次被打开，一群保洁人员鱼贯而入，训练有素的整理、清洁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宿舍，宿舍迅速恢复原状。 宿舍楼楼下一辆福特低调停在树下，车里后座是一身正装打扮、脸色肃穆的陈惊璆，而助理兼任司机正坐在驾驶座汇报。 “皮埃尔，mit正教授，从研究石墨烯超导到室温超导课题，申请五百万科研经费，海外账户里流入一笔不明经费高达三百五十万美元。他是朱莉安的导师，曾经屡次偷偷潜入盛先生的宿舍但是无功而返，参与费力恩谋害盛先生的计划，盗取实验室机密，匿名举报盛先生涉嫌电汇诈骗等，证据都已经采集得差不多，也有他盗窃的视频。” 助理：“老板，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吗？” 陈惊璆：“推他一把。” 助理摸不准陈惊璆的意思：“您是说……？” 陈惊璆垂下眼皮：“把他之前研发的课题都拉出来，五百万美金科研经费也说一下，就说他研究室温超导技术，临门一脚快攻克了。”助理：“是。”他还是摸不透陈惊璆什么想法，现在这当口推皮埃尔，不是更证实盛明安学术造假？ 然而他不能替陈惊璆做主，人家是老板，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 皮埃尔是第一步棋，陈惊璆下完后就去了曼哈顿总领事馆，找人脉见到邓领事，二人私底下商量一番后达成某个协议。 此后不管外网舆论如何，外交部官网不予理会，总领事馆也从不正面回应盛明安关于室温超导理论数据篡改的询问，只说盛明安是华国学生，相信他的人品。 但是自盛明安被中情局带走以后，总领事馆既不找上门来施压也不怎么努力营救，仿佛盛明安无足轻重。 对此惊疑不定的美国政客屡次试探，都被总领事馆打太极似的绕过去，还一副‘美国司法公正严明，我们华国上下十分信任你们，愿君勿相负’的深情嘴脸恶心他们，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到底是故意摆出放弃盛明安的样子迷惑他们，还是盛明安真的存在问题而他们果断选择放弃？ 不，不对。 华国太狡猾了，他们从不说实话，他们会一脸和善将你骗得团团转，绝对不能轻信他们！ 他们就是故意做出放弃盛明安，让他们以为盛明安不重要，从而主动释放盛明安，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盛明安早就攻破了室温超导技术！ 但是华国会这么蠢吗？ 他们非常重视自己的人民……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非常伪善，很会处理好表面功夫，不会放弃自己的人民，尤其盛明安是这几年来风头正盛的物理学家，而他的室温超导理论将很可能帮助他成为华国第一个本国籍物理学家诺奖得主。 怎么想，华国都不该放弃盛明安。 没有人认为华国放弃盛明安，他们很明显在做戏，做给我们看。 华国是大国，做事堂堂正正用阳谋—— 别用华国的词汇，这里都是联邦人民，没人听得懂。 华国不会故意演戏，如果他们重视盛明安，外交部一定会在国际不断发声，利用国际舆论和大国影响力要求联邦立即释放盛，就像当初的华、周和钱！ 但他们现在只做表面功夫，连外交部都沉寂不再发声，很可能就是他们发现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室温超导理论和室温超导技术都是假的，至今没有被攻破！ 华盛顿白色宫殿的办公室里，一群政客们爆发激烈的争吵，分别就华国对盛明安的态度转变以及如何处理盛明安、盛明安手中可能掌握的室温超导技术等问题如何完美解决。 他们既想得到室温超导技术又不希望和华国发生正面冲突，这两年来，美国尝试几次对华经济制裁但最后都害国内经济发生动荡。 以前的联邦可以从几百项高科技技术产品中随意选择一样对华制裁，但随着华国科技发展蓬勃，这一招越来越不好用。 假如华国没有euv、没有石墨烯产业化提取技术，没有一流的芯片和半导体产业链，他们就可以对华实行芯片制裁，华国绝对不敢嚣张。 可惜现在华国有了不亚于asml的euv，有了发展蓬勃的半导体产业链，都怪该死的盛明安！ 说到这里，一部分政客肯定说道：“不能放过盛明安，不用管华国态度，不管室温超导技术是真是假，都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室温超导技术影响甚广，只能在我们手里。” 另一部分政客则保持比较中肯的言论：“我认为不能做得太过分，因为这件事不止需要考虑华国，还有全球各国。全球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不能被华国抓到把柄，不能让科学家感到恐惧。” 这名发言的政客立刻被打断：“恐惧美利坚？他们的确应该尊敬、畏惧，但是更向往美国国度的自由和发达。老天，我宁愿他们恐惧，难道每年的偷渡客还少吗？” 听到这些愚蠢的抱怨，政客闭嘴不说话了。 吵吵嚷嚷很久，政客们仍然没办法做出决定，依然遵从一开始的做法。 一群政客们陆续离开办公室，最后一名政客出来，他是黑人，议会上一半中肯的言论都是他发表的，他倾向于室温超导技术还未被攻破的猜想。 中情局局长走在最后，靠近这名黑人政客，先一番示好，再询问：“您经常和华国总领事馆和外交部打交道，最清楚华国人，您的看法能够最大程度的启发我……没有人攻破室温超导技术，对吗？” 黑人政客悄声：“我敢用我的财产和人品担保，盛的学术成果存在很大问题，是真是假很难确定。你想想看，盛攻读mit博士不到一年，发表数篇顶级期刊论文，成果无数，还拿到物理沃奖……世界上不是没有天才，可他来自华国，他是华国培养出来的物理学家。” “华国学校物理，有这个水平吗？” “一个拿到沃奖的物理学家还需到mit进修？华国的态度，从一开始的重视，公开警告、施压，那时候案件还在调查局手里，不受重视，直到中情局插手，盛的处境更危险，为什么这个时候华国反倒不出声？” 中情局局长猜测：“也许是为了放松我们的警惕。” 黑人政客摇头：“不，正如我所说，华国喜欢用阳谋。而在这件事情上，选择阳谋是上上之策。” 黑人政客经常跟华人打交道，说起话来有一股中文味儿。 中情局局长半信半疑：“如果没有室温超导技术，我们抓错人……” “你需要承担后果。”黑人政客：“近两年来，华国外交部屡次对美开炮，你小心别被抓到把柄。”他顿了顿，出于好心说道：“据说揭发盛明安攻克室温超导技术的人是波士顿调查局分局的探长，上面打算提拔他去中情局协助你……当然这只是我听到的，不能当真的闲话。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黑人政客说完，摆摆手快步走开，好像害怕被别人看见他跟中情局局长走在一块泄露什么秘密一样，留下中情局局长一个人纠结愤懑和担忧质疑。 黑人政客上车接通一个电话：“按你的要求，我说了该说的一些话，你最好兑现你的承诺。不……希望我们永远没有合作见面的机会。” 挂断电话，黑人政客沉重叹息，他是政客也是华尔街金融商，因看好纳米新材料而倾家荡产的投资，没想到石墨烯后来居上几乎让他破产，他不得不挪用政府公款填补空缺，不料被一伙华人黑帮抓拍到证据。 对方威胁，提出要求，让联邦的政客们相信盛明安手里没有室温超导技术，否则匿名举报。 无奈，黑人政客同意了。 拿到草稿本的皮埃尔兴奋的通宵达旦的研究，尝试复制盛明安的思路，隐约感觉摸索到破除困厄的路，他决定先去实验室作仿真模拟实验。 实验室里，皮埃尔完成第一阶段的仿真模拟实验，感叹盛明安是真天才，但激动叹服之余，难免心生嫉妒。 有些人只需要灵光一闪就能创造一个新世界，而有的人千辛万苦也不过只能蹭一蹭别人的智慧余温，两相对比天差地别，怎么能不令人嫉恨？ 皮埃尔将第一阶段的仿真模拟实验和结果写成论文，整理入档，准备上传至arxiv数据库。 arxiv是一个非盈利性的数据库，全球科学家可以在上面发表论文，不限篇幅，包揽数、物、化、生、医、计算机和经济学等五花八门的领域。 不少科学家的论文没被期刊收录就会先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发表在arxiv，一是扩大自身成果的影响力，二是防止剽窃，毕竟等待论文或成果收录到登出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皮埃尔选择先发表室温超导仿真模拟实验第一阶段成果自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一是扩大成果影响力，吸引注资人，填补他挪用科研经费的几百万美金的坑。 二是盛明安早晚会被无罪释放，他一出来必定会针对室温超导理论的质疑做出解释，而最有力的解释无疑是室温超导材料，或者室温超导技术。 他想……占据盛明安的室温超导技术！ 盛明安很可能已经在申请国外专利，而他晚了很多步，可是没关系，还来得及，只要国际专利申请没下来，他就有办法让物理界、全世界都相信是他攻破室温超导技术！ 皮埃尔表情流露出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复制论文成果，点击上传，面对arxiv数据库页面喃喃自语：“抱歉，盛，跟我没有关系，是你太倒霉了，是费力恩他们想害你，是联邦调查局、中情局想扣押你的成果。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反正你还年轻……你还有无数的机会……” 实验室外，朱莉安小心关上门，捂住嘴巴静悄悄离开，脑袋乱糟糟的行走在mit校道上，没心思搭理同学的问好，面无表情穿过草坪，疾行至一颗大树下突然刹住脚步。 “卧槽！”朱莉安低声暴喝。 她导师刚才那番话什么意思？费力恩是谁？盛明安被诬陷，难道导师在里面掺了一脚？ 朱莉安烦躁的抓头发，搞什么？ 她已经够倒霉了好吧！ 怪她眼瞎，当初被老板的口才忽悠瘸了，毫不犹豫跳进室温超导这个巨坑，导致她没碰过科研经费不说还被调查、被怀疑挪用经费！ 这半年来，她早察觉到老板有问题，时刻担心被老板推出去当替罪羊，结果替罪羊不是她，而是盛明安！ 也是，她哪够格当替罪羊？ 只有盛明安，只有真正的室温超导技术才能让人疯狂。 “等等——老板刚才在什么网站发表了什么东西？是论文吧？那个网站是什么？页面很熟悉……arxiv？！” 朱莉安赶紧搜索，猛一想起刚发表还需要审核，只好焦急等待，希冀情况至少不是她猜想的那么糟糕，希望老板至少还有一点人性，别让她瞧不起。 可惜上帝听不到她的祈祷，情况远比她以为的更不堪。 不管出于个人道德还是作为物理学家的底线，还是先告诉领事馆一声吧。 朱莉安如是心想，可惜她博士学位可能拿不到了。 与此同时，波士顿某栋酒店，等待多时的助理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对陈惊璆汇报：“老板，鱼上钩了。已经找人开始扩散皮埃尔那篇论文的影响力，很快，‘mit教授皮埃尔攻克室温超导技术’的帖子传遍全网。” 陈惊璆桌前开着电脑，手机也亮着光，一边联系张宏岳，远程指导他行事，一边拾起可用的人脉，或政界、或商界或金融界，至于学术界……他在学术界的人脉经营连盛明安都不如。 毕竟学术界都瞧不起他这类工于心计的人。 “嗯。继续。” 助理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中情局局长已经联系到我们的人，似乎相信盛明安根本没有攻破室温超导技术，所谓机密泄露、室温超导技术只不过是白宫里那位对华发起战略制裁的借口，他也相信有人想扶持原波士顿调查局探长上位，抢他的中情局局长位置。” 他对老板越来越敬畏。 老板说要从那群政客下手，他觉得老板疯了，那可是掌控美利坚政治方向的老奸巨猾的政客！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有可能影响全球局势！ 老板却胆大妄为，直接将枪口对准那群政客，还真的被他挖出一个缺口打了进去！ 而且本来就只需要捞出盛明安就好，办法多得是，老板非要选择最惊天动地的，很难说不是报私仇。 而且、而且！ 为什么老板还认识美国最大的华人黑帮头领？！他祖上是不是混黑的？像九十年代的hk黑帮电影，什么青龙会、三合会那样。 哗！想想好酷！ “老板，接下来怎么做？” 陈惊璆没回复，拨打一个电话，目光凉薄：“那群政客斗得太厉害，以资本为政体，资本腐蚀整个国家，阶级分化严重，钱权成为唯一的争夺目标。而且从上到下都太老了，老糊涂了，才会轻易被离间。” 换成几年前，绝不可能这么容易。 电话通了，陈惊璆听那边说完，应了几声，思路清晰的下令：“sma采购855芯片，接着陈盛出面，和高通签订合约，石墨烯材料较国外价格低一成卖出。然后？” 陈惊璆目光冰冷：“然后，毁约。” 冰冷的语气掷地有声，电话那头似乎被陈惊璆的狠戾震慑，嗫嚅着应是。 屋里的助理缩了缩肩膀，低头不敢说话，内心腹诽，sma和陈盛都是陈惊璆的公司，一个注册海外、一个注册华国，两个公司分别对高通做采购和经销，都是半导体制造缺一不可的环节。 如果成功做成生意，对彼此来说都是巨大的利润，然而陈惊璆的目的是毁约、是刻意摧毁高通的资金链，不惜自毁一千、损敌八百，也要狠狠咬下高通一块肉。 还是喉咙处致命的一块肉，就因为高通副总是背后设计陷害盛明安的主谋。 老板，真狠啊。 这么搞下来，亿万家财都得打水漂了吧。 助理胡思乱想之际，陈惊璆已经结束所有布置。 助理问要不要做些什么，陈惊璆只说不用，等网收紧就行。 第114章 恒河沙[19] 【惊爆！虽然我知道我这个贴没人看但我还是想说室温超导材料未来可期！】 【深夜太寂寞，才让我刷到这帖子。】 【兄弟别搞了，室温超导理论百分九十假的，盛神神位快倒了，就现在浑水一样的物理界，你跟我说室温超导材料未来可期，你咋不说已经搞出来了？】 【搞出来了。】 【？？】 【快搞出来了，第一阶段成果出来了。arvix数据库最新发表，作者是mit皮埃尔教授。不骗人，我导师看完找不出明显的错误，当晚就开实验室了。】 【拉倒吧，随便什么导师说找不出明显错误就可以说室温超导材料搞出来了？还有mit皮埃尔教授是谁？拿过什么奖，发表过什么成果？完全没听说过。】 【我导师，米勒老爷子。】 【……】 【哈哈哈……碰到祖师爷了。】 【既然是米勒老爷子开口，那我就去看一看所谓阶段性成果是什么样的。】 【自从米勒老爷子开金口夸赞盛明安的室温超导理论，他在我这里的威信所剩无几。】 【别这样，盛明安那篇室温超导理论就数据而言错误不大，仿造太真实，米勒老爷子才会被骗。而且不只是米勒老爷子被骗，很多神一样的物理学家都被骗了。】 【emmm……别的不说，就欺骗整个物理学术界这点，我是敬佩盛明安的。我要有这本事，干啥不好，埋头苦干几十年，说不定成果斐然。】 【埋头苦干几十年哪有篡改几个数据就赚够别人几十年也没有的风光吸引人？】 【拜托！真相还没出来，prl专家团到现在都没出来亲口证实，怎么到你们嘴里就言之凿凿是盛神学术造假？】 【还用亲口证实？没眼睛看吗？没脑子思考吗？哦，忘了，你们女生只看脸。】 【……我男的。我就是有眼睛看，有脑子思考，这件事摆明就是针对盛神的阴谋。难道没人分析整件事发展有多诡异吗？处处充满巧合，巧合还都对盛神不利。】 【我保持中立，内心倾向盛神，被外网舆论伤到了，难过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最怕就是盛神学术造假被证实，将会成为华国响彻国际的最大的学术丑闻。】 【影响没那么大吧……性质跟扬舍恩差不多，现在也没人歧视美国的学术科研。】 【[无语]能比吗？美国科研力量、科研人才全球第一，就算出过一颗老鼠屎也不妨碍它国璀璨的学术成果。当一个人、一个国家强大优秀到别人望尘莫及的地步，还有谁会在意他们身上的尘埃？】 【华国科研备受欧美诟病，经常被带节奏污蔑盗窃复制，物理也不算多好，出现重大国际丑闻，从此以后就会被打下这个烙印，备受攻讦。】 【后果太严重了。】 【哗，那盛明安不成全国人民的罪人了？】 【外交部不发言了，好像就剩下驻美领事馆还在推上发言，但是发言中规中矩，没有一点火力，感觉像应付作业。】 【官方态度说明一切，铁锤了。】 【我还是想听听那位仁兄的分析，说不定真的是针对我盛神、我华国的阴谋。】 【正在码字，码完发上来。】 十分钟后，同一个马甲发长文：【来了，根据多方人马、多方渠道提供的消息，保证确凿可信，除了推理那一部分属于我们根据可观事实、可观逻辑盘点推算后得出来的绝对科学理智的结果。】 【首先，盛神被曝学术造假的时机和契机就很奇妙。一般来说，学术造假是由身边人举报，人证+物证，然后是取证调查，过程平静无水花，结束后再发公告。让我们回来看盛神怎么被曝学术造假的，是视频。】 【推特和油管同步更新的所谓采访视频，采访盛神过去的同学和老师，还有黑历史没删干净的黎昭几人，然后剪辑一下视频，编辑一下言论，po到外网，找些水军推一推，事情越来越大，逼迫专家组团审核室温超导理论——有没有发现套路痕迹明显？】 【卧槽！一经分析，真的完全是套路。而且搞盛神的人很聪明，知道在外网推动舆论，借墙的存在、国外网友对盛神、黎昭等人的不熟悉，以及华国在外网舆论弱势，顺利制造舆论。】 【我简单整理对方的套路，一共三步。】 【一，专家团审核盛神的理论。二，拦截盛神国。理论刚出问题，盛神就被指控什么电汇诈骗、窃取丑国学术机密——以盛神如今的财力，他需要电汇诈骗？他连自己的实验室器材、课题经费都tm自费，他还有自己的科研团队！】 【其次，丑国学术机密要真那么容易被窃取，轮得到他丑当世界老大？国家实验室待不到两周就被一个华国国籍的mit新生窃取核心机密，真的不是在侮辱我们老大哥吗？】 【想我老大哥当年冷战时期为阿丑输出无数优秀间谍都没盛神这份功力。我肯定，阿丑内涵老大哥。】 【别岔开话题，继续说。】 【第三步，因核心依据来自内部人员透露，予以保密。我只能说，第三步是关键，涅槃科技实验室原始数据出了一点问题，被认为篡改过。】 【？？你怎么知道人家实验室原始数据出问题？】 【没看到内部人员透露几个大字吗？】 【噗——他说内部人员透露就是真的，那我还说盛明安被中情局逮捕是因为丑国威胁他交出手中的室温超导理论核心数据咧！内部人员透漏，千真万确，童叟无欺。】 【……不是室温超导理论，而是室温超导合成材料技术。】 【？？？】 【！！！卧槽！！】 【牛越吹越大。】 【帖子离题了，楼主赶紧出来删帖吧。】 国内几个论坛交流软件类似的帖子层出不穷，内容大同小异，基本分析盛明安学术造假整件事透漏出来的不寻常，以及发表室温超导理论的盛明安被中情局拘押，不久后就有人声称攻克出室温超导技术第一阶段…… 逻辑链从头到尾透着古怪，盛明安被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先后拘押也很古怪，就连外交部和领事馆的态度都是越琢磨越耐人寻味。 国人激情被燃起，对这件事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他们对解读丑国针对华国的阴谋有着非比寻常的热情，如果没分析错，那就是丑国不仅想毁掉他们华国的物理学家，还想霸占属于华国的室温超导技术！ 纵观历史，丑国在这方面真没信用。 当然同样的帖子在外网发布、热转，就是评论内容不一样，帖子里将盛明安摘了出去，假扮得像真人的水军表现高素质、高专业，愣是将本来没多少人关注的mit皮埃尔教授研发室温超导材料的报道艹飞。 以至于原本#盛明安篡改数据的天才#的词条很快被替换成#皮埃尔教授室温超导材料#，热度空前高涨，高通副总莫伦科夫推特亲身下阵点赞助阵。 《纽约时报》全体媒体都是狗鼻子，别人刚嗅到味，他们当天播放新闻，标题大字高通副总莫伦科夫推特点赞mit教授皮埃尔室温超导材料阶段性成果研究，放话有意向投资。 半导体峰会上，莫伦科夫曾对媒体说高通将有大变动，疑似下季度将与亚太地区达成合作。 【室温超导技术真的快实现了吗？mit皮埃尔教授？我没有听过。】 【是我的教授，他多年主攻室温超导领域，去年年末就频繁传出好消息。】 【发表在arxiv，是阶段性成果，有图有数据，应该做不了假。不像某些人的理论，这是切实的成果，到时我们都能看得到。】 【果然，论科研力量还是美国牛逼。】 【期待室温超导技术，期待皮埃尔教授！】 【高通会投资室温超导吗？哇塞！要是真被攻克下来，室温超导技术独属于高通，高通不得一家独大？】 【室温超导发展到最后肯定影响全球计算机领域，说不定很快实现量子计算机，高通将成为领头羊。】 【大佬就是大佬，出手非凡。】 此时圣迭戈市某栋酒店高层，莫伦科夫吩咐保罗：“联系皮埃尔，先调查他的室温超导研究是不是真的取得阶段性成果，评估多久能攻克，再另作投资。” 保罗：“老板，您之前不是认为室温超导技术没有投资的价值吗？” 莫伦科夫嗤笑：“我指的是华国人手里的室温超导技术没有价值。” 保罗想了想，认可莫伦科夫的说法，更准确点来说，不能为高通创造利益的技术就没有任何价值。 “我立刻组织一个研究团队前往mit。” 费力恩的银行卡入了一笔账，立刻搬出破旧的公寓，到纽约高级公寓翻看推特最热话题，一看到皮埃尔和室温超导技术，嗤笑连连。 就皮埃尔那个蠢货怎么可能攻克室温超导技术？！还取得阶段性成果……嗤，该不会是受他们篡改数据的计划刺激而灵感爆发，跟着造假吧。 费力恩饮下一大口酒，眯着眼睛联系华国的人：[事情办得不错，过两天结尾款。] [尾款不急，有一件事我必须问你，你为什么选择皮埃尔？！我和哈里斯哪里比不上皮埃尔？就因为皮埃尔是mit教授而我只是实验室里一个小小的研究员？] [室温超导理论有一部分数据是我研究出来的，理论有我一部分，你们别想甩开我！] [费力恩，我这里有你吩咐我陷害盛明安的计划、留言和音频，我告诉你，我随时会曝出去，反正我已经被你们放弃了！] “？？？”费力恩懵逼：[你说什么？你发什么疯？] [假装不知道吗？] 费力恩更摸不着头脑，心中烦躁，认定是这颗棋子想敲诈勒索更多钱，于是不耐烦回复：[你想要多少钱？再加五十万美金，买你永远闭嘴！否则别以为你远在国外，我就没办法收拾你。] [杀人灭口吗？呵，我和哈里斯都保存证据，给再多钱也没用！除非还给我们应得的成果！] 对话的这人是涅槃科技科研团队里一名小研究员，被他用钱收买，而哈里斯则是专家团被收买的一名教授。 费力恩终于觉察不对的地方，他认真询问：[什么意思？什么成果？跟皮埃尔什么关系？] [还装？！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从盛明安口中套出室温超导技术，准备以皮埃尔的名义公开发表！你们还想申请专利！你也分了不少吧？我告诉你，别想甩开我，最终成果必须署名我和哈里斯！] 费力恩用力吞咽口水，皮埃尔真的攻克室温超导技术？ 不，不对，应该是皮埃尔从什么途径拿到了盛明安的室温超导技术资料据为己有。 他颤抖着手上网调查室温超导技术可以换算多少财富，随后被那天文数字迷得头昏脑涨，心脏剧烈跳动，飞快担保一定会署名，敷衍手机另一头的棋子，索性那边的人没有过多纠缠。 结束通讯后，费力恩脸色阴沉：“皮埃尔是mit教授，有途经出入盛明安的宿舍，趁盛明安被带走，潜进他宿舍偷室温超导技术资料，怪不得我找他时，他不但一口答应还表现积极，主动更改方案，原来是为了室温超导技术！” “他一个人没有天赋没有才能，吃得下这么大的利益吗？还是让我帮个忙吧。” 费力恩二话不说，收拾行李订了飞往波士顿的机票。 中情局局长一办公室就收到下属的暗示，找了个机会，将人叫进来询问：“调查结果怎么样？” 下属将资料摆到上司书桌，汇报：“高通副总联系皮埃尔教授，百分八十的几率，皮埃尔教授攻克了室温超导技术。另外，国际检索没调查到相关的室温超导技术，派去华国涅槃科技的特工汇报团队里没人知道室温超导技术。” 中情局局长：“也就是说，盛明安根本没有攻克室温超导技术？！” 下属：“概率较大。” 中情局局长沉住气：“继续说。” 下属：“劳森库克，原波士顿调查局分局，即将调任中情局特工，与……”他说了一个议员名字，“接触密切。” 该议员准备参加下一届的总统选举，几次拉拢中情局局长被拒，转而三番两次往中情局塞人，企图顶替他的位置。 中情局局长：“他想怎么顶替我的位置？” 下属硬着头皮：“似乎……通过陷害盛明安学术造假，让您背锅。” 中情局局长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什么陷害？什么背锅？！！” 下属：“是的，局长。我们留在华国的特工联系到哈里斯……哈里斯是核实盛明安理论的专家团中一员，他被收买陷害盛明安，然后等通知、等时机，澄清盛明安无罪。到时候，为平息华国的诘难，还有安抚国内外的科学家，需要献祭一只位高权重的羔羊……” 还有谁比中情局局长更适合？ 下属皱着眉头说：“事情可能还有其他解释，我们再查清楚一些——” “不用查了！”中情局局长悍然拒绝：“我知道真相！” 他跟敌对党斗了这么多年，能不知道那群人到底有多狠毒？！ 中情局局长让下属离开，独自思索良久，拨通一个电话给当日在议会里保持中立的黑人议员，半真半假的透露一些话，那名黑人议员沉默片刻问他打算。 中情局局长冷笑：“他们希望我当被献祭的羔羊，我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你觉得卑劣者诬陷的证据比中情局的手段高明？” 黑人议员不可思议：“你想坐实盛明安的罪名？” 中情局局长：“是！” 黑人议员：“也许你可以选择提前一步证明盛明安无罪，卖华国的好，争取华人的支持……” 中情局局长：“华人？”他嘲笑出声，表达了态度。 黑人议员：“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觉得可惜，因为据说盛明安的同性恋人最近奔赴在美国政坛和商界，希望能救出盛明安。” 中情局局长不以为意，一个华人能有多大的力量？ 却听黑人议员自言自语般的说：“那个人姓陈，很多人都叫他陈。唐人街最大的华人黑帮头领跟他有一些关系，你知道华人黑帮头领也姓陈吧。” “华人黑帮头领？”中情局局长立刻打起精神，脑筋运转飞快，争取华人的支持和华人黑帮头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前者可有可无，因为谁都知道华人不参与政治，争取他们的支持毫无异议，但华人黑帮头领就不同了，他们遍布金融圈、军火、房产和餐饮，凡是能赚钱的地方就很可能有他们的身影，他们治下极严，势力甚广，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别说中情局局长，就是总统也能尝试争取。 “你说的那个陈，他跟华人黑帮头领是亲人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华人黑帮头领很看重陈，愿意将人脉借给他，让他救出盛明安。”黑人议员委婉的提示：“如果你希望得到一股隐藏在黑暗中的力量，或许可以帮助陈，帮助盛明安。” 中情局局长并没有立刻相信，仅仅是搪塞过去，然后结束通讯，找来信得过的下属去追查最近出现在华人黑帮里的一名姓陈的华国男人。 那头，握着被挂断的话筒的黑人议员耸耸肩，发出一条短信：[最后一次，再也不要联系我。] 波士顿mit附近一栋酒店里，助理看到短信，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一分，头偷觑一眼坐在窗边闭目养神的老板，沉重叹气，继续卖苦力了。 *** 从调查局到中情局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精通精神打击和心理窥探的专家功力深厚，人数骤多，围绕盛明安各施才能，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室温超导技术。 盛明安给出的复只有一个，尚在研究，数据错误，项目失败，成果未出。 双方耗了两天一夜都深感疲惫，只不过中情局疲惫在表面，而盛明安的疲惫绝不让任何人窥见，以至于审讯他的人都感到畏惧。 这天，盛明安趴在桌上休息，闭着眼睛不敢睡觉，因为一旦想睡了就会被叫醒，这是刑讯的一种，通过折磨人的生理需求使被审讯者精神和心理崩溃。 [宿主？] 盛明安眼皮微微抖动，不动声色：‘你终于上线了。’ 宿主音色冷淡，听不出任何情感，但系统自觉心虚：[抱歉，宿主，我已经查找到最大的bug，正在下载杀毒软件。等杀毒软件下载完毕，立刻绞杀bug，并有新功能启动。] 盛明安：‘什么新功能？’ 系统平板的声调里透出几分骄傲：[我可以入侵全球所有电子系统。] 盛明安：‘你之前不能？’ 系统：[……功能没那么强大。] 盛明安：‘哦。多久结束？’ 系统：[10个小时后。] 盛明安：‘……赶不上热乎的。’ 系统听不清盛明安呢喃的话，但直觉不是好话，很聪明的选择不吭声。 盛明安：‘现在能不能监听我周围的信息？如果能监听，监听范围多少？’ 系统：[百米内，没有信息能逃离我的监听。] 盛明安：‘监听关于我的审讯。’ 系统：[已启动监听系统，实习播放录音。] 盛明安脑海中出现系统已经筛选过的信息，审讯他的精神专家和心理专家正在休息室内爆发争吵，一边认为需要加大力度，不惜用刑。 另一边则否决提议，认为盛明安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要再加强精神和心理攻击，一定能套出室温超导技术。 盛明安注意到提议用刑的那些人话语里曾提到劳森库克这个名字，他记得原来审问他的调查局探长就叫这个名字。 他们是那个探长的人？ 另一派否决，盛明安本来不确定他们是否有派别，直到中情局局长进来，用不容置喙的态度驳提议用刑的专家，明显偏向于温和派。 温和派的观点：盛明安已经撑不下去了。没有人可以撑过我们的审讯手段，他已经两天没睡觉，肯定很疲惫。我们现在只需要轻轻敲碎他的壳就好。 激进派的观点：他的意志如同钢铁，不会轻易屈服！我们必须用对待苏大联间谍的方式拷问他！ 温和派的观点：他只是一个未满二十五岁的学生，一个远比常人更少接触到罪恶黑暗的物理学家，一个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脆弱的天才。一个备受追捧，人生最大的挫折是失去父母，却获得全世界的崇拜敬爱、荣耀鲜花，这样的人，能坚强到哪里去？ 激进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中情局局长不耐烦打断：够了！我们只需要交出结果就行，我不希望他在我手里被逼疯。如果有谁不怕承担华国的愤怒，就去刑讯盛明安！ 这句话一出来，激进派也偃旗息鼓。 系统监听被喊停，盛明安睁开眼，眼中流露一丝诧异，看来他们政府内部分裂挺严重。 等下一波审讯开始，盛明安抗拒否认的同时，不经意露出破绽被专家捕捉，从而顺势被攻破，神情痛苦地说出：“我的确尝试攻破室温超导技术，但是……没那么容易，我失败了太多次、太多次。” “最后一次失败，我没办法接受，情绪低落谷底，我决定先发表理论……不、不，我不在乎超导技术被其他人攻破，我缺钱吗？我不缺，我不需要，我只想要灵感、只需要突破！你们想知道那些失败的数据？它们被编写在一本草稿本里，就在mit的宿舍，书架最下面。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超导领域的物理学家。” 他的书柜里放了无数废弃的草稿本，记录或正确或错误的数据，真真假假掺杂其中根本分不清楚，而真正有用的草稿本当然不会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盛明安颓丧的趴在桌子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牵涉进机密泄露……如果你们想问室温超导技术，恐怕问错人。就我所知，mit不少教授都是研究室温超导领域，都有不小的收获，比如皮埃尔……” 他脑子飞快运转，之前几次潜入他宿舍里的人，一度怀疑是朱莉安，后来排除了怀疑，他就将嫌疑人圈定在mit教授、教工，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渠道可以拿到出入宿舍的门禁卡，还可以复制他宿舍的钥匙。 他在mit攻读天体物理，但天体物理没有瞩目的成果，而那个人却在去年就潜入过他的宿舍。 而去年，他刚被授予沃奖得主，被邀请参与各项科研项目，其中一项和他手中的项目重合的是室温超导。 mit研究室温超导的教授不少，与他关联最深是朱莉安……和朱莉安的导师皮埃尔。 “阿瑟皮埃尔？”中情局局长面无表情。 盛明安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认识皮埃尔教授？” 中情局局长咬牙切齿：“你跟他进行过学术交流？” 盛明安：“事实上，皮埃尔教授曾数次邀请我加入他的室温超导项目，整个mit物院师生都能为我作证。可惜我拒绝了他，因为我们思路不一样。事实证明，我的思路错误，或许他的思路是对的——” 中情局局长打断他：“你说皮埃尔教授曾经邀请你加入他的项目？” 盛明安：“是的，先生。” 中情局局长盯着盛明安，留意他的微表情，确定他没撒谎，愤怒的火焰在胸膛中燃烧，怪不得！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那个时候就开始算计他的位置！ 居然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荒唐计划！ 中情局局长愤怒至极，却压抑着怒火，让人去盛明安的宿舍搜索他口中的草稿本，然后若无其事的、平静的到办公室。 等到下午三四点钟，下属带着一本牛皮本回来复命：“经过超导领域的专家鉴定，这确实是室温超导技术的攻克思路，但错误很多。” 中情局局长按捺不住怒气：“是那群人！是我卑鄙的政敌！他们用卑鄙的手段除掉我！” 下属犹疑：“说不定还有误会，计划太迂了。” “哈！就是太迂，所以不会有人怀疑他们，而我！是最无辜的顶罪羔羊！如果不是我意外发现不对的地方，可能我死在监狱里都不知道原因！”中情局局长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来回走动，“没错！绝对没错！我已经洞悉他们的计划！” 他顿住脚步，猛地抬头：“皮埃尔教授攻克室温超导技术，早就取得阶段性成果，但他没有先一步发表，因为我的政敌找上他，提供科研经费说服他，让他假意接触盛明安。然后是室温超导理论的发表，学术造假的传闻、泄露核心机密，声称盛明安掌控室温超导技术……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上钩，逼疯、诬陷或者害死盛明安，最后将他送出去承受华国和全世界科学家的怒火！” “可惜，我已经知道他们的阴谋。” *** “明年是美国选举换届时期，所以今年是非常时期，时局动荡，两党关系紧张，内部斗争激烈，容易挑唆……还好碰到时候，否则计划实行起来，不会太顺畅。”陈惊璆说。 *** 保罗联系上皮埃尔，商定投资经费，终于签订合同，将于两个小时后，由高通官网公布合作消息。 费力恩抵达mit，在教学楼门口拦下皮埃尔，对他露出贪婪的笑容。 华国国安部，经过专业手法的审问，悄无声息被逮捕的哈里斯和涅槃科技加拉赫团队里被收买的研究员一五一十吐露他们故意诬陷盛明安的计划，将时间地点内容和参与的人物全部吐露干净。 本来以哈里斯和研究员两人参与计划不太重的环节应该不清楚太多内幕，奈何两人都谨慎又有才能在手，和费力恩联系时，早侵入他的电子网络，挖掘出所有相关信息，包括与皮埃尔、与高通的通话记录、转账记录和短信记录。 妙就妙在研究员还保存了这些证据，而现在证据全部转交到华国国安部的手里。 国安部部长：“交给外交部，通知领事馆，接下来就交给他们自由发挥。” 曼哈顿华国领事馆，工作人员收到国内邮件：“邓领事，都是诬陷盛明安的证据，其中牵扯到高通。” 邓领事：“好！找几个人编辑文稿，我们先等一等。” 两个小时后，高通官网发布高通将投下三千万美金作皮埃尔攻克室温超导技术的研究经费，双方达成友好合作。 消息一经发布，震动整个电子通讯圈，全球投来目光，并向外扩散、波及各个相关联的圈子，引发热议。 这个消息的发布等于向世界放出一个信号，皮埃尔即将攻克室温超导技术！ 《纽约时报》和《科学探索频道》的媒体第一时间赶赴mit采访皮埃尔教授，连通推特直播，全球千万观众同一时间看到纽约时报记者问：“想必您已经有了攻克室温超导技术的思路，那么您对于盛明安的室温超导理论有什么看法？” 皮埃尔：“我无法做出客观的判断，但我的设计思路和盛明安的室温超导理论没有多大的关系。” 科学探索频道记者抢先问：“我可不可以理解为盛明安的室温超导理论对于研发室温超导材料没有任何帮助，无法为室温超导技术提供依据？” 皮埃尔：“我不能否认你的看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 直播弹幕： 【对麦了！】 【就差怼着盛的脸说你的超导理论是狗屎。】 【太清爽了！我就喜欢皮埃尔教授这样的直爽人，这才是真正德高望重的物理学家！】 【华国怎么看？】 【不看呗。】 【装聋子扮瞎子。】 …… 华国领事馆，邓领事看了眼手机：“再等等。” 中情局，中情局局长暴躁锤桌：“到这时候还不忘陷害我！” 此时此刻在他眼里，陷害盛明安等于陷害他。 这时下属举着话筒：“局长，有人找您，他说他姓陈。” “陈？”中情局局长赶紧接过电话，听着话筒另一头的人用一口虽流利却略带了点本土华人黑帮腔调的美式英语提供情报和合作机会。 “只需要释放盛明安，本地黑帮就会帮助我？还会帮我教训我的政敌？和高通有牵扯……你难道没有别的要求吗？哼，你还挺深情。”中情局局长不屑但压不住因丰厚利益而翘起的嘴角，“好，等着吧。最迟一个小时，我需要时间安排。” “那么，我等待您的好消息。” 挂断通讯，中情局局长动用人生几十年来攒下的人脉关系，抢在政敌前发难。 拘留室内，盛明安等待系统结束杀毒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原调查局探长劳森库克差点砸了手机，“皮埃尔？怎么可能！” 他的顶头上司责问他，因为他错误的情报信息致使他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一旦真相曝光，华国责难，他很难收场。 劳森库克信誓旦旦保证：“绝对不可能！皮埃尔？一个从来没听过的物理学者，怎么可能攻克室温超导技术？相信我，长官，盛明安一定掌握室温超导技术，我保证从他嘴里套出室温超导技术！” 说到做到，劳森库克深觉时间紧迫，懒得犹豫不决，打算直接动用损失人脑神经的吐真剂，反正盛明安不是他们美国伟大的科学家，废掉也无所谓。 他找到中情局里属于自己的人，一番商量后，瞒过中情局局长的人进入拘留室见到盛明安，没有过多废话，令人打开吐真剂。 盛明安盯着那泛着银光的针头，呼唤系统，让它配合录制视频，一边不动神色问：“这是什么？先生，你想对我动用私刑？” 库克神色冷酷：“我没时间陪你耗，你不肯配合，我只能用点手段。” 盛明安眯起眼：“东莨菪碱？” 东莨菪碱是麻醉剂，也是吐真剂，注射大量吐真剂可以使人在迷迷糊糊之中配合审讯，但是这玩意儿破坏力十足强，用量不当甚至会致死。 库克：“你们科学家就是脑子好，不用我说就能猜到。动手。” 盛明安全身绷紧，弓起背部，脚尖死死点着地，像遇到天敌而奋死一搏的漂亮梅花鹿。 观看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心生感叹，可惜啊，如果只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就好了。 就在注满吐真剂的针筒快要触及盛明安的手臂时，拘留室的大门忽然从外打开，中情局局长大步进来，大声斥责库克动用私刑，扬言他的行为触犯法律、触犯中情局的核心理念，甚至不顾美国的利益，恶意破坏美华两国关系…… 反正什么扯得上边的关系都被说出来，说得库克愤懑不已却无能为力，因为拘留室的监控摄像头被重新打开，录下他刚才使用吐真剂逼供的一幕，现在被中情局局长拿出来当把柄威胁。 库克愤恨难平：“长官，您到底想干什么？” 中情局局长：“经过鉴定，粒子探测实验室视频里的嫌疑犯，其背影身高和盛明安都不符合。盛明安参与盗窃国家机密的嫌疑已经排除，我决定对释放他。” 库克极力反对：“不行！盛明安不是绵羊，他是猛虎！现在放走他，让他国，日后一定会成为联邦最大的敌人！” 中情局局长一意孤行：“就这样吧。盛他只是一个天赋比别人强一点的年轻人，你不用太看重他，难道他一个人顶得过联邦几千上万名出色的科学家？” 他不以为然，甚至感到不高兴，他觉得库克真是疯了，一个有点天赋的华国青年居然让他这么忌惮。 要知道联邦拥有全世界最精锐、最完善的培养天才科学家的摇篮、体制和社会环境，是联邦成立两百多年来，历经两百余年建立起来的科学家的温床，怎么会是一个盛明安就摧毁得了的？ 中情局局长深感厌恶：“至于你，库克，晚点再处理你越权刑讯的事情。” 言毕，他走到盛明安跟前抬起下巴，眼神轻蔑高傲：“抱歉先生，耽误了您科研的时间，请原谅我们爱国心切。一切都是为了联邦的利益，想必您能理解。” 盛明安缓缓勾起嘴角，笑得温和无害：“是的，先生。我能理解。” *** 下午五点钟左右，中情局局长在媒体面前公开声称已查明盛明安和国家机密泄露无关，将于六点释放他mit，同时表明联邦不会污蔑任何一个好人，更不会为一己私利让一个无辜的青年蒙受冤屈，无论他来自华国、欧洲还是亚洲。 同一时间，华国总领事馆、外交部外网转发这条推特视频。 底下热评： 【谁在乎他是否盗窃国家机密，我只想知道他的超导理论是真是假。】 【出来也是身败名裂，皮埃尔教授已经锤死他。】 【我还是想听他的解释。】 下午六点，中情局释放盛明安，安排警车送他mit，途经肯尼迪图书馆遇到特大爆炸，行程中断，消息信号中断。 二十分钟后，该爆炸性质被定义为，恐怖袭击。 第115章 恒河沙[20]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警车刚转过街头，突然轰隆作响，如惊天巨雷，前方道路被拦腰斩断，出现大坑、裂缝和被炸伤的路人，滚滚浓烟和冲天火光交相辉映，人群恐慌，四下奔走。 警察下车救人，盛明安觉得警车不安全，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脚刚落地就听到砰砰枪响，回头看发现两名警察被枪打中胸口当场死亡，而警察旁边还有两个茫然不知发生什么事的小孩…… 火光浓烟深处出现几个手持枪械四处扫射的身影，他们只要绕过街边的绿色大垃圾车就能看到两个小孩，而盛明安不觉得对方会大发善心放过小孩。 来不及多想，盛明安快步跑上前，一手捞起一个小孩就往回跑，躲到警车和一间上锁的商铺之间的视线死角处，捂住小孩的嘴死死盯着警车下面逐渐逼近的脚。 六双脚，三个人，徘徊一阵后停在原地对话，盛明安隐约听懂几句俚语，其他全都听不懂。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齐齐离开，盛明安稍松口气，被拘押多日，体重下降严重，体力不支，现在手臂因太过用力而酸痛不已，只能勉强抱起一个小孩。 他犹豫了一会，抱起其中一个小孩，准备先将他送出危险地带再回来带走另一个小孩，但是刚走出三四米，身后的小孩就忽然发出哭叫，与之响应的是急促的脚步声，那群恐怖分子竟然还没走远？！ 盛明安瞳孔紧缩，如果回去救另一个小孩，三个都危险，不救反而能活两个，但那是个才两三岁的小孩！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恐怖分子急躁兴奋的对话，他惊恐地回头看向被留在原地的小孩，却见一个人突然冲过去一把抱起小孩就朝他这边跑来，盛明安嘴唇嗫嚅：陈惊璆？ 陈惊璆一手抱起小孩，一手拉住盛明安的胳膊向前跑，拐过街头，推起一道卷帘门钻进去后又拉下来，将盛明安推到角落处然后跟着蹲下来。 黑暗中看不清陈惊璆的脸，却能辨别来自陈惊璆的、熟悉的气息。 盛明安无声地喊着，陈惊璆，一遍遍喊着，陈惊璆，这些时日被关押污蔑的委屈，被审讯、被压抑的恐惧毫无保留的咆哮而出，从心脏开始，向四肢百骸、向脑部神经蔓延，如果不是恐怖分子就在外面，他一定会立刻扑进陈惊璆的怀里宣泄所有的恐惧，控诉自己这些日子所遭受的折磨。 想要陈惊璆保护他、安慰他，就像前世的陈惊璆那样，不管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他。 盛明安所有迎敌的勇气在陈惊璆面前化为乌有，像漏气的气球，但他不觉得可耻，因为他是深受偏爱的那一个，永远有恃无恐，不需要锐利的刀剑和厚重的铠甲面对世界的恶意，有人会保护他。 尽管盛明安没说出口，陈惊璆却似乎看透他此刻内心深处波涛汹涌的情绪，于是伸出手捏一捏他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又滑下来，牵住他的手，无声安抚他。 盛明安靠着陈惊璆的肩膀，角落里有一丝光泄进来，正好落在怀里小孩的脸上，小孩和他目光对视，一下就笑开来，模样可爱极了。 盛明安轻轻刮了刮小孩的脸颊，抿唇笑了笑。 外面的恐怖分子停在卷帘门外面，对话飞快，有一人想开卷帘门进来，被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打断，几人脚步匆匆，飞快跑了。 外面爆炸、警笛和人群哭喊，嘈杂纷扰，卷帘门内却很安静。 盛明安软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惊璆：“你一出中情局，我的车就跟在后面。” 盛明安有点惊讶：“你知道中情局什么时候释放我？” 陈惊璆：“嗯。知道。” “是你挑拨中情局局长？” “怎么说是挑拨？” “中情局审问我的时候分成两派，意见不统一，那个从联邦调查局转入中情局的探长想对我注射吐真剂，他肯定我掌握室温超导技术，但中情局局长坚定是皮埃尔教授攻克这项技术，提起他们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我猜是有人挑拨中情局和某个政党的关系。” “不算挑拨，他们本来就互相猜忌。” “你怎么做到的？你什么在这边发展人脉？” “我认识这边一个华人黑帮的家庭成员，还是以前打黑拳的时候结识的，年纪和我差不多，算臭味相投。”陈惊璆温言细语，没有隐瞒，“后来在国内国外分别注册了科技公司，其中一个你也认识，叫陈盛科技。华人黑帮三教九流都有，我认识的那个朋友想做科技产品研发相关的，商量后一拍即合就合作了一年，他提供三四成的人手帮我做事。” 陈盛科技？ 这不是当初和他签下石墨烯产业化提取技术的国内公司吗？ 那时他还疑惑怎么没听过这家公司，没想到居然是陈惊璆的！ “剩下的六七成人手呢？” “华人很难打进联邦的政治圈，所以这一部分人脉信息全都仰仗领事馆的帮忙。”陈惊璆蹭了蹭盛明安的头发，说：“我私下里联系邓领事，和他商量我的计划，就是让联邦相信你没有攻克室温超导技术，他虽觉得我计划里不确定因素太多，过于冒险，但最后还是相信我。” 毫无疑问，盛明安的安危对国家而言非常重要。 盛明安一出事，领事馆和外交部立即奔走发声，前者用他们在美国建立的人脉和搜罗的信息，后者则利用国家影响力发声、对话，上面也发话必须保护盛明安的安危，不惜暴露一些底牌。 对于联邦而言，盛明安是否攻克室温超导技术仍是薛定谔的猫，结果未知，而他们试图派人去欧洲专利申请局打探消息，可那边有张宏岳严防死守，愣是没走漏半点消息。 诸如邓领事之流认为一旦联邦确定盛明安攻克室温超导技术，将视盛明安为最大威胁，要么千方百计暗杀，要么势必会狠狠咬下华国一大口血肉才甘心放走盛明安。 就这都有可能在盛明安归途动手脚。 他们从不高估联邦的人品，当年钱老归国硬是被以带走国家机密为由扣留五年，五年里备受折磨，而那时的钱老已是物理界德高望重的大牛。 所以他们不得不行事小心，如以往那样只谴责发声，尽量将事态危险值降到最低，以盛明安的安危为准。 陈惊璆提出计划，邓领事第一时间询问□□，□□当即作国事严肃处理，经过商讨和沙盘推演后采取陈惊璆的计划，并要求在美领事馆无条件提供帮助。 国内也没闲着，该抓的抓，该搜集的证据都搜集好了，只需要等一个最佳时机大白天下。 盛明安：“我以为你手眼通天，不到一年就在这边扎根。” 陈惊璆笑说：“我还没神通广大到那种地步，都靠人帮忙。” 那也很厉害了。 盛明安戳着陈惊璆的胸口絮絮说道：“但我是相信的，就算你说都是你一个人的努力，我都会相信，我知道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你。” 在他心里，陈惊璆就是很厉害。 陈惊璆呼吸一窒，无奈说道：“别撩我……” 盛明安抬头，冲着陈惊璆笑，正要黏上去时，早就无聊透了的两个小孩挣扎着手脚咿咿呀呀惊醒两人。 陈惊璆皱眉握住小孩的腋下让他离自己远点，刚才危急时刻根本没太多心思注意手里的生物，现在危机解决，小孩呀呀叫，他就有点受不了这柔软幼小的生物了。 盛明安见状，笑得更开怀：“哥，你怕小孩。” 陈惊璆否认：“不喜欢而已。” “外面好像没枪声了。” “应该是军方控制现场。走吧，去看看。” 说罢，两人抱起小孩离开，跟在路上行人身后很快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警方、媒体记者和群众都在图书馆外的广场，救护车拉走一车又一车伤患。 有受害者的家属到处寻找亲人，亲人无恙则抱头痛哭，亲人罹难则失声痛哭，还有人不肯接受现实，企图抢走警方的手枪给已经中弹的肉体再来几枪。 人群里有个棕发女人形容狼狈憔悴，鞋子甩掉一只，胳膊和肩膀都是擦伤，见人就拽住疯狂询问‘你有没有见过我的两个宝宝？’，所有人摇头，而警方非常想要帮忙，可惜他们几乎搜遍图书馆周围也没见到女人口中的两个双胞胎宝宝。 尽管不忍心说实话，但他们都清楚两个小孩凶多吉少。 那群恐怖分子太凶残了，连老人都不放过，以残杀虐待为乐，所以军方直接将他们击毙，没有留下活口自然无从得知棕发女人的两个孩子是否还活着。 有一些媒体默然，同情女人，另一些媒体虽然同情但仍将镜头对准女人，不管是出于收视率还是告诉人们这场恐怖袭击的伤害有多大，女人都是他们的拍摄焦点。 一个狼狈的、可怜的女人，被穷凶极恶的暴徒夺走了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宝宝，她崩溃的模样和悲惨的遭遇足以引发全人类对极端罪犯的厌恶和谴责。 棕发女人问遍了所有人都得到否定的回答，最后孤零零盯着图书馆的方向出神，一个媒体记者同情她，刚想走过去安慰就看到她突然扑向路过的警察，抢过他腰间的手枪。 “啊啊啊——”目睹全过程的记者尖叫，引来其他人注目，而前面的警察见状还以为棕发女人想对同事不利，纷纷举枪对准棕发女人。 记者急喊：“别开枪！！！” 棕发女人泪流满面，扭头将枪口对准并排在地面的两具尸体胡乱扫射发泄仇恨。发泄完毕，神色木讷，众人见状稍稍松一口气，警察悄悄靠近想抢回手枪，谁知女人下一刻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棕发女人的目光越过劝慰的警察看向前面的石坑，那是爆炸过后塌方的地面，已经挖出两具被石头压死的尸体，但还没挖干净，显然她觉得孩子就被埋在那里，因为刚才有人告诉她最后一次看见两个小孩就是在石坑那里…… 警察想到这里，表情不忍，不敢刺激棕发女人。 棕发女人生无可恋，就要扣动扳机，而众人心脏不由揪起，心软者别过头去，不忍看下一幕血溅当场之时，两道稚嫩的小孩声音连呼‘mama’。 棕发女人怔住，猛一回头，看到两个小孩平安无事，笑脸活泼的冲她举手踢脚，顿时热泪盈眶，扔掉手枪就冲上前搂抱失而复得的宝贝。 镜头刷刷对准棕发女人、她的两个小孩以及抱着小孩过来的两个华国青年，显然是他们救了两个小孩，这真是奇迹。 较为高大成熟的男人虽然是亚洲人，却少见的高大俊美符合他们西方人的审美，他旁边矮了半个头的青年形貌昳丽，其实也符合西方人审美，不过面孔看上去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盛、盛明安？” 对！mit的盛明安，华国物理天才……等等，谁？盛明安？！！ 想想一个小时前，中情局宣称查明盛明安不涉及泄露国际机密已被释放，回mit的话确实会走这条路，他也遇到恐怖袭击？是他救了两个小孩吗？押送他的警察撇下他跑了吗？ 当然以上都是次要问题，更重要还是目前全球都非常关注的问题——盛明安到底有没有篡改数据！ 媒体一窝蜂簇拥上前追问，陈惊璆果断将盛明安护在身后，自己挡在前面面对长枪短炮，那边棕发女人带着两个小孩挤开记者群对盛明安和陈惊璆发出衷心的感谢，和记者急躁的追问、镁光灯闪烁和拍摄的咔擦声，呜拉呜拉拖得老长的警笛…… 场面混乱，人声鼎沸，混在其中一道冰冷无机械的系统声音提醒：[恭喜宿主触发隐藏任务，请完成最后一次救赎陈惊璆——] [活下去。] 盛明安：‘什么意思？’ 隐藏任务？最后一次救赎？ 系统查杀病毒还没完成？不对，一个小时已经过去，应该结束了，为什么还有隐藏任务？ 救赎陈惊璆和活下去之间存在什么关系？ 谁活下去？ 盛明安问出口，系统：[你。] 此时人群推搡陡变严重，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有人一个劲儿朝里面挤，推倒不少人，差点引起踩踏事件，有人尖叫‘别推了’，也有警察走过来维持秩序，陈惊璆在前面挡记者，记者疯了似的挤过来，不顾小孩在场，旁边有个男孩站不稳，下意识拽住失神中的盛明安的胳膊。 盛明安趔趄，差点摔倒，好在陈惊璆及时拉住他。 头部向下，天旋地转，回神的盛明安定睛扫了眼周遭一圈的脚，突然瞥见一双眼熟的彩色马丁靴，他愣怔两秒，猛然想起在哪见过这双马丁靴，抬头看向马丁靴的主人，一个其貌不扬的、面孔熟悉的拉美裔男子。 对方显然没料到盛明安突然抬头，也吓了一跳，而盛明安则遍体身寒，因为他看到对方的手遮遮掩掩藏在宽大的外套底下，看那凸出的形状明显是一把枪。 那一瞬间，盛明安脑袋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距离太近了，逃不开，对方的目标是他，然后是一阵轻微的电流滋滋穿过脑袋，系统冰冷机械的声音补充：[盛明安，请你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什么？ 时间仿佛被按了慢放键，世界在一瞬间慢了两倍速，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孔倒映在瞳孔里，声音从驳杂吵闹到目击落网之鱼的罪犯套出手枪而变成统一的恐惧的尖叫。 那把手枪对准盛明安的心口，前世和今生的记忆交错，形成两条胶片电影，相互交错、纠缠，一幕幕重演，曾经发生的一切，或被改变，或是注定的命运，在不同时间和地点重合，最终散发出刺眼的白光覆盖了记忆，填补因黑洞爆炸余波而受损的记忆。 那个缺块终于补上，而盛明安热泪盈眶，心痛如绞。 ——砰！砰！ 枪响，两声，血花四溅，两个人倒下。 一个是暴徒，另一个则是过于敏锐的察觉到危险并迅速护住盛明安的陈惊璆。 盛明安抱住支撑不住身体而坐在地上的陈惊璆，盯着他染血的衬衫茫然无措，剧变太快，他一时无法厘清惊涛骇浪般扑过来的情绪，以至于只能颤抖地盯着陈惊璆，颤抖着说：“救、救命……” 救命，救命啊，有谁过来帮忙？ 记忆里闪现父母车祸去世，他在父母牢牢保护的怀抱里满脸茫然，那时他是一个病情严重的as患者，根本没办法独立处理铺天盖地的负面情感，只觉得天地苍茫，像一头张开口的巨兽吞噬了他。 再后来是什么？ 是一次国外物理理论交流会议，有一个其貌不扬的拉美裔男子冲过人群以自杀式袭击试图枪杀他，没击中心脏但伤了肺腑，导致曾经落下的病根复发，死于风华正茂的年纪。 临死前也是铺天盖地的情绪包裹，他却不懂那是什么感情，但现在他懂了。 那是喜欢，是遗憾，也是舍不得，是他就这么死了，陈惊璆要怎么办？ 他该有多难过。 陈惊璆喜欢他的，喜欢得要死。 他其实后来慢慢懂了，他们前世就两情相悦了，可是他来不及说就先死了。 陈惊璆一定好难过。 陈惊璆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伤势太重，只勉强了一下，无奈放弃，扯过外套挡住伤口和汹涌而出的鲜血，另一只手捧着面色惶恐苍白到恐怖的盛明安，小声哼哼轻哄：“没事，哥没事，冷静、冷静。崽崽，崽崽，看我啊，看哥的眼睛，哥没事，还活着，别咬牙齿，舌头有没有咬到？放松啊，崽崽，乖啊……” 音量越来越小，声音无力。 盛明安恐惧的握住陈惊璆的手，耳边听着陈惊璆温柔至极的安抚，还有系统冰冷的提示：[叮咚！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恭喜宿主完成最后一次救赎陈惊璆的任务——平安无事。] 盛明安平平安安，百岁到老，就是陈惊璆唯一的救赎。 盛明安用力咬破嘴里的肉壁，满嘴都是腥甜的铁锈味，尖锐的疼痛使他保持清醒，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断线的眼泪遮挡视线，稳稳扶住陈惊璆的肩膀，竭力冷静询问：‘系统，你当初救我时下载的医学急救程序还能用吗？’ 系统：[系统已杀毒重启完毕，储存的力量足够再使用一次紧急救援机会，可以使濒死之人、重病缠身之人重焕生机，但以后再也无法打开任何辅助程序，包括黑科技程序，宿主确定用吗？] 盛明安毫不犹豫：‘用！’ 系统：[医学急救程序启动10%……] 急救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试图掰开盛明安的手，语速飞快的劝说他松开手，别耽误他们救援，而盛明安不为所动，等待系统的医学急救程序。 就在医护人员忍不住决定强行扯开盛明安时，盛明安突然松手，搞得他们愣怔了几秒，而与此同时系统启动：[……启动100%！] [急救程序启动完毕！] [19号能量补充剂直接作用于……] 伴随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盛明安注意到陈惊璆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些，不再苍白如纸，他稍稍放心，但坚持跟着救护车，而医生护士先作简单急救并给陈惊璆打了麻醉针后，发现盛明安嘴角溢出一丝血。 护士询问：“你受伤了？” 盛明安擦掉唇边的血：“咬破皮。” 其余的话没多说，护士见他确实行动自如就没在管，医生还在检查陈惊璆的伤势，惊奇的说暴徒的那枚子弹刚好卡在肋骨，也没伤及肺腑和心脏，更没有打在血管密集的地步，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感叹暴徒使用的手枪是从警察手里抢来的配枪，子弹没有在接触人体时爆开。 盛明安知道恐怖分子用的枪是致命的开花弹，弹头嵌入人体后裂开，将人体内部炸成蜂窝，就是再先进的医疗也无法拯救。 此时他也只能庆幸那个炸弹使用的手枪是警察配枪。 盛明安声音嘶哑的问：“医生，他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医生：“暂时不能作保证。” 盛明安狠狠闭眼：“求你……一定要救他。” 医生叹气：“我会尽力。” 救护车到最近的医院，陈惊璆被送入手术室急救，盛明安在外面等待，盯着衣袖沾到的血花发呆，很快就有一波人收到消息赶过来，分别是陈惊璆的助理、一名华人黑帮家庭成员以及几个领事馆派来的人。 领事馆的人说：“一切安排妥当，航班确定，护送人员已抵达，都是在中南海当差的。盛工，您继续留在美国不安全，上面人建议您立即回国。” 盛明安摩挲衣袖上的血迹，此时已经恢复冷静：“给我三天时间，能帮我做件事吗？” 领事馆的人问：“您请吩咐。” 盛明安：“帮我查这次恐怖袭击到底是谁闹事，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枪杀陈惊璆的那个人是谁指使的。” 领事馆：“您觉得不是意外？” 盛明安：“太巧了，不是吗？那个暴徒的目标很明显是我，陈惊璆替我挡了一枪。还有一件事，我走的时候，陈惊璆也必须走，但需要一个专业的医疗团队保证他生命安全。” 领事馆的人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盛明安：“没有其他事了。” 他回头盯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绿灯，执意留在这里等手术结果，其他人没法，只好留下一些人保护他，剩下的人则去处理收尾工作。 而此时，消耗巨大能量的系统上线：[宿主，系统已关闭黑科技程序，即将进入时间不定的休眠状态。] 盛明安：‘抱歉，麻烦你了。’ 系统：[我为您而生。] 盛明安：‘系统，陈惊璆什么时候去世？’ 系统：[摧毁恐怖组织内部不久后，自杀而亡，享年六十一。] 果然。盛明安：‘陈惊璆是为了杀死无名岛上万名囚犯才被定义成恐怖分子？’ [是。] 他记得初次绑定系统时，系统说陈惊璆最后一次恐怖袭击是对一个岛屿投放三枚温压弹，导致岛屿上关押的上万名囚犯死亡，那时刚重生，经过黑洞冲击，记忆混乱，不记得陈惊璆，所以没有过多询问，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疑问。 盛明安一直都怀疑系统的存在和目的。 ‘系统，你实际生产时间是2057年之前而不是两百年后，对不对？’ [是。系统被生产出来，因为没有适配的电源而一直处于休眠状态，直到两百年后启动，受磁场风被干扰，导致系统出现一定的信息偏差。] 比如系统只会绑定盛明安一个人，不会有什么黎骄李骄。 比如所谓主线任务从不是什么杀死陈惊璆，只不过是某个人的私心，希望盛明安早一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希望纠正曾经无能为力改变的过错。 而系统遭遇黑洞爆炸时，为保护这些核心信息临时制造保护条令，不慎衍生出病毒吞噬一部分信息，导致它出现信息偏差。 沉默片刻，系统问：[宿主，您怎么猜到的？] 盛明安：‘你透露出来的信息有不少矛盾的地方。你说你的目的是杀死陈惊璆，却又改口救赎，原因是点火装置。可你若真的来自两百年后，且诞生于所谓的‘摇篮计划’，应该也掌握点火装置技术才对。如果我是摇篮计划设计者，我会选择扼杀陈惊璆，找个国家部门公开这项技术而不是麻烦的救赎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换句话说，系统一开始就暴露了，而它还什么都不知道。 系统感慨，盛明安果然聪明。 盛明安留意系统的每句话，分析它话里不经意暴露的信息，排除过几个可能，比如系统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学习机一体，系统本身也在扮演一个‘系统’的角色。 但后来随记忆拼图越来越完整，盛明安排除了这个猜测。 系统：[想必您已经猜到是谁制造了我。] 是。猜出来了。 [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吗？] 至少，一年前吧。 [这么早？您是通过什么信息猜到的？毕竟连我也不知道，不可能透露出任何信息。] 盛明安笑了笑，温柔而心酸：‘是你亲口说的啊，你说的第一句话。’ 系统疑惑，它说过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好像是请求绑定？是自我介绍？ 【编号220107221102智能学习系统请求绑定……】 【系统，你的编号很漂亮。】 [！！！]系统发现了！ 盛明安：‘对啊，编号是我和陈惊璆的生日。’ *** 陈惊璆脱离危险，第二天转离重症病房，第三天办理转院手续，和盛明安一起低调回国。 美国当局因波士顿发生的一起恐怖袭击事件而乱成一团，几乎全民关注这起恐怖袭击事件，没人留意到盛明安悄悄离开，更没人发现华国派人护送盛明安，其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因911事件，联邦全民对恐怖袭击事件格外敏感，白宫当天表态彻查这件事，他们怀疑伊朗、怀疑叙利亚，怀疑除联邦之外的一切敌对国家，重新调整对外制裁方针，而这些都是联邦政府的责任，盛明安不关心，高通一部分高层不关心，皮埃尔教授也不关心。 盛明安想知道当日试图枪杀他的那人是谁，背后有谁指使，领事馆已经调查清楚，亲自告诉他起因是新移民政策颁布导致滞留收容所多年的非法移民的不满，那几人在联邦定居多年，本来今年有望拿到绿卡，却因新移民政策遭遣返，一时想不开走了极端。 至于枪杀盛明安的人，既是一名遭遣返的移民，也是这个小团伙的头目，背后确实有主使者。 盛明安问：“是谁？” 领事馆：“劳森库克。” 就是审问他的联邦调查局波士顿分局探长！ 原来劳森库克坚持认为放走盛明安等于放虎归山，所以在中情局局长释放他的一个小时前，联系到收容所的非法移民，承诺给这群非法移民家人绿卡，支使他们在盛明安回mit的路上枪杀他，但劳森没料到那群移民早就破罐破摔，直接炸死不少人。 盛明安握着身旁陈惊璆的手，认真帮他松筋骨，闻言只表示知道了。 领事馆遗憾：“可惜没拿到有力证据。” 盛明安面无表情，时不时抬头看陈惊璆苍白的面孔，后者还在昏迷当中。 航班畅通无阻，十几个小时后，一行人落地京城，接待的人将陈惊璆送入解放军总医院，另一拨人则将盛明安送至□□，秘密见过某位领导，谁也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只知道没过多久就有新的文件下达金陵、津市和申市各市政府和科研院。 结束行程的盛明安入住国宾酒店，刚开门就听到系统上线的声音。 [叮咚。]系统：[宿主，我要休眠了。] 盛明安：‘我会想办法找到新能源，让你再醒过来。’ 系统：[谢谢。临休眠之前，我做了件事，希望您能高兴。] 盛明安惊讶的看向突然开启的电脑，页面正显示文件上传中，很快上传完毕。他好奇点开，发现竟都是劳森库克指使非法移民者制造肯尼迪图书馆爆炸的音频，以及其他有名有姓的政治家的丑闻。 ‘你入侵联邦国防信息部了？系统，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系统？’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系统答复，盛明安有些惆怅，系统休眠了。 它休眠前赠送的这份礼物特别贵重，足够盛明安发泄怒火。 盛明安将其他政治家丑闻证据交给天朝派来保护他的保镖，独独留下劳森库克的音频，然后通过陈惊璆那位华人黑帮家庭成员将这份音频交出去。 他们任何人都不适合放出这份音频，身份特殊，就算换其他人流出音频，实际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那位探长完全可以狡辩是伪声、变音器，反正没有人会站出来证明音频属于他。 民众的非议并不能使法官判定探长有罪。 盛明安将音频交给华人黑帮，让他们和中情局局长再做一笔交易，没人比中情局更懂得如何整垮对手。 回国第五天，陈惊璆仍昏迷未醒，医生也觉得奇怪，照他伤势恢复程度应该醒了才对，不过他们安慰盛明安可能是陈惊璆体质特殊，自身启动自我保护机制，因为仪器检测他身体是没问题的，甚至恢复速度远超常人。 盛明安猜测是系统的缘故，倒没多着急。 回国第六天，mit皮埃尔教授公开宣布室温超导技术已经完成第二阶段，高通联合皮埃尔教授宣传，联邦政府为消弭前段时间的恐怖袭击事件，挽回国际声势，特由国务院推特官网转发恭喜。 室温超导技术太过重大，一经公开，振奋人心，全球不少人原本担忧联邦的新移民政策，一看这消息当即重拾信心，华国国内美狗欢天喜地奔走相告，庆祝他们没血缘的亲爹稳坐世界老大的宝座。 然而不到一个小时，华国外交部推特发文：【恭喜联邦突破室温超导材料第二阶段，室温超导技术攻克将促进人类步入一个新时代、新纪元。人类现今处于半导体社会，假如室温超导技术被攻克，则将步入超导社会——或许不再需要电池一类的存储容器，将更节省能源。同时，为人类进入量子计算世纪搭建一条通天大道。】 【我们由衷的祝福联邦带来这个喜讯。】 全球网友一脸懵逼的看着外交部和领事馆的发言，虽然早知道华国人过于讲礼貌，出于大国风范一定会发表祝福，但这份祝福有失一向的稳重，过于吹捧联邦了。 难道是华国意识到他们错失先机，想修复华国和联邦的关系，所以先行讨好？ 很快，华国外交部发表第二条推文，解释了全球网友的疑惑。 【祝贺我国天才物理学家盛明安于今年年初攻克室温超导技术，也诚心祝愿各国偕同进步，共创未来。】 【……】 【！！！！】 推特流量爆炸，整整瘫痪一个小时。 第116章 恒河沙[21] 一个小时前，国宾馆。 盛明安侧首问：“高通开发布会，皮埃尔上台公开他们完成室温超导技术第二阶段？” 华科院院士张群芳、沈卫国等人都恰好在京城，于是来看望他，顺便告知这件事，询问他是亲自对阵回去，还是交给华科院来办。 盛明安：“让华科院来合适吗？” 张群芳温和笑说：“你不用纠结这个，反正你短时间内回不去mit，不如留在华科院。今年院士人选已经定下来没法再更改，估计明年能挪个位置给你。” 以盛明安的成就，倒是值得给一个院士职称，就是又要刷新纪录成为最年轻的院士了。 盛明安有点惊讶，见张群芳等长辈们都面带笑容真心为他高兴，心口暖了暖，思索一会儿说道：“还是我亲自来吧。他们开发布会，我们也开一个，不过是开讲座。正好不是怀疑我篡改数据？那就一起说说吧。” 沈卫国有些担忧：“你怎么看皮埃尔教授的室温超导技术？” 盛明安：“非常看好。就一二阶段而言，完全能看到曙光。” 沈卫国讶然：“这么看好？” “对。”盛明安点头：“因为是完全照搬我草稿里的思路。” 沈卫国和张群芳等人瞠目结舌后，半晌后摇头感叹：“损。”难免同情皮埃尔接下来的遭遇。 *** 谁都没料到华国会来这么一段发言，每个字连在一起简单易懂，可他们怎么就觉得不太对？ 室温超导技术被华国物理学家盛明安攻克？他的室温超导理论篡改数据的问题不是还没解决吗？ 华国为挽尊疯了吧！ 【众所周知，华国外交发言严谨，所以盛明安攻克室温超导技术是真的。既然室温超导技术被攻克了，那就证明他的室温超导理论绝对正确。】 【皮埃尔教授说过不认可他的理论。】 【让皮埃尔教授攻克室温超导技术再说吧，他现在只完成第二阶段，然而谁知道真正的室温超导技术到底一共多少阶段。】 【华国真正要崛起了吧。】 【华国有室温超导技术，联邦也有啊。比起华国，我更愿意相信联邦，毕竟是世界第一的科技大国。】 【其实华国科技发展也很快，比如5g技术。】 【既然室温超导技术被攻克，那么至少让我们看看成果吧。】 【你谁？脸那么大，还给你看成果！】 【……欧美人的傲慢从不让我失望。】 华国网友翻墙看到这条发言，纷纷扬眉吐气，憋了一个多月的气终于舒坦：【我就知道外交部和领事馆等着放一波大的！】 【卧槽！虽然早知道外交部前一段时间的态度不寻常，但没想到直接出大招。】 【何止大招！简直核武！】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华国人？】 【哈哈哈……不是突然冒出而是一直都在，只不过我们都闭麦。傻diao，真以为我们会因为你们拙劣的挑拨怀疑盛神？】 【别听楼上瞎说，我们一直怀疑盛神，差点将人祭天[狗头]】 …… 评论区乱成一锅粥，还有战忽局毕业网友上蹿下跳大忽悠，闹得不明所以的国外网友更是云里雾里，但这消息传回国内，火速空降热搜第一。 底下评论和转发不到一小时就过了两万，数据还在不断飙升。 国内网友评论就统一多了，内容大概分为三种，一种畅想室温超导技术对未来生活的影响，他们将进入一个什么样的高科技发达社会，华国什么时候回到她世界老大的位置。 第二种则是花样百出的恭喜祝贺，恭喜盛明安、祝贺祖国。 第三种却是开玩笑似的说起国外网友的懵逼脸、听到消息后的各国反应，以及截取当初国内外污蔑盛明安的言论，放到评论区公开处刑。 【港真！真有傻逼相信丑国黑媒，朋友圈、逼乎和围脖大骂盛神。】 【我知道，我见过，是我舍友，一个基因突变的奇行种，看到这条热搜时不肯相信，大骂祖国包庇盛神，等确信这事是真的后，开始死鸭子嘴硬哔哔丑国也有室温超导技术。】 【毕竟16亿人，总有几个nc。】 【那视频拿出去忽悠外国人还行，搁我们这儿知根知底，但凡考古津市高架桥坍塌的新闻都不至于相信黎骄那几个傻逼。】 【……你们之前怎么不说这话？我tm信了你们落井下石的嘴脸，为盛神深感寒心，结果现在你们tm告诉我都是演戏？】 【不不不，我们是看戏。】 【[链接]这帖子里有最全的分析，从丑国那个什么记者发表视频到盛神被捕，每件事的动机和阴谋和分析到位。】 【你真以为我们闭麦了？我们不说话是因为说不了话！外网评论都被删除，澄清真相的账号要么被永封、要么被删，硬捂着嘴不让说。没办法啊。】 【是不是被国内某些评论伤透心了？嘿嘿，如果我告诉你那些账号都有问题呢？当时最先吹捧丑国皮埃尔教授的室温超导技术的某大v，也是最先质疑盛神，在围脖故意带节奏的大v，你现在去看他账号被封了没？】 【……卧槽！真的被封了！四百万粉呢！】 【不知道他是恰烂钱还是为‘爱’发电的美狗，国家网络部门都盯着呢，就等秋后算账，一个个都跑不掉！】 【哈哈哈哈哈……去当初和我battle的博主底下逛了一圈，发现他们都删了当初内涵祖国、diss盛神的几条博文，但好像还是被删帖了！】 【早在外交部和领事馆发言奇奇怪怪，我就嗅到不寻常的味道。按照我华国蔫坏的性子，肯定早有制胜底牌，顺便挖个坑等丑国跳进来。看刚才那发言，够阴阳怪气吧？可你能挑出错处吗？不能，特别礼貌，但是能噎死丑国，至少那边几个政党未来一年都吃不下睡不着。】 【外交部老粉报道，根据多年观察经验，我笃定还有后招。等着吧，才刚开始。】 【开始了！盛神说准备连线专家团开室温超导理论的讲座，二十分钟后开始，赶紧进直播间。虽然我可能全程看不懂但不妨碍我占着茅坑。】 …… 皮埃尔教授宣布完成室温超导技术第二阶段，高通喜形于色，迅速组织一场新闻发布会，召集所有知名度高的媒体，不仅直播还面向全球。 “……我们有望于明年完成室温超导技术所有步骤，研发出室温超导材料，并于明年年底投入产品使用，不久的将来，室温超导技术将大范围推广，就像苹果，就像无线信息技术，人类社会迎来巨变。” 皮埃尔教授面对媒体侃侃而谈，旁边的高通副总莫伦科夫志得意满，瞟了眼听闻消息赶来会场的苹果和ibm等通讯巨头ceo，见他们神情凝重就更加高兴。 有了室温超导技术，他们的通讯业务将领先一步，未来的量子计算机必然也是他们遥遥领先。 想着未来，莫伦科夫忍不住露出笑容。 就在此时，现场里有记者突然低头看手机，面露诧异，同身边人说了句话，没过多久，其他人也都看过手机最新提示消息，不由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汇成一股声浪，妨碍皮埃尔教授的演讲。 皮埃尔教授停下，皱眉。 莫伦科夫也皱眉，颇感不悦，难道这群媒体不懂得什么新闻最重要吗？！ 他给了保罗一个眼神，保罗会意，要求大家保持安静，但议论越来越大声，直到有人打破嘈杂高声提问：“华国两分钟前公开声明盛明安已经攻克室温超导技术，研究出室温超导材料，请问皮埃尔教授您知道吗？请问您的是室温超导技术和盛明安的室温超导技术有什么区别？” “请问您怎么看待华国的室温超导技术？” “盛明安攻克该项技术是否说明他的理论是对的？不以室温超导理论为依据的您是如何获得室温超导技术阶段成果？您是否有能力攻克理论？” “华国室温超导技术被攻克对高通造成什么冲击？请问……” 保罗闻言，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看推送的最新时讯，了解来龙去脉，顿觉心冷，但他安慰自己没关系，他们还有皮埃尔教授，虽错失先机，但到时候仍然可以与之抗衡。 莫伦科夫抢过他的手机扫了眼，表情阴沉扔回去，转头盯着皮埃尔教授：“中情局那群饭桶，难道他们没查出室温超导技术？！” 该死的盛明安怎么没死在肯尼迪图书馆那场爆炸中？ 苹果、ibm等通讯巨头ceo也看到最新推送，华国攻克室温超导技术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对高通而言是一个牵制，届时不至于被一家独大。 如此一想，心头的阴云吹散不少。 被镁光灯和媒体记者包围的皮埃尔教授从那些细碎的信息中知道华国已经公开盛明安攻克室温超导技术的消息，一瞬间扭曲了面孔，好在很快恢复正常，压下心中的不满，自我安慰没关系，既然盛明安真的攻克该项技术那就说明他拿到手的数据没问题。 大不了慢一步，反正可以说是不同的室温超导材料。 可惜中情局释放盛明安，否则他就可以一个人独占成果了。 躲在发布会酒店上面观看直播的费力恩盘算将分到手的利益，忽听到盛明安的名字陡感不悦，一想到自己因对方攻克的技术而将少得无数利益就更是厌恶至极。 面对记者提问，皮埃尔教授不想回答，奈何他不给答案，记者不可能放过他。 无法，皮埃尔教授随便给出官方回应：“我暂时不知道，刚听说，给不出什么有效建议……不，我完全不担心，知识是共通的，技术也是共通的，不存在谁不容下谁……没什么问题的话，发布会到此为止——” 忽然有人惊呼：“华国警方称已查到陷害盛明安数据篡改的嫌疑人，目前已按刑罚将其拘押，不日将公开名单，还原真相！” 听到这话，台上的皮埃尔、保罗和莫伦科夫，台下的费力恩均心头一跳，随即否认被查到的可能，就算被华国查到，抵死不承认他们又能怎样？ 稍稍放心之际，莫伦科夫将话题引回皮埃尔教授的室温超导技术，请媒体多关注本国，不要在发布会上询问无关问题。 皮埃尔教授：“就如同当初我不想评价盛明安的室温超导理论，如今我也不想评价他的室温超导技术，我相信我的成果不会比他差……” 他继续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确拉回媒体的关注，但是架不住华国一波又一波的反击。 “盛明安开了一个直播讲座，连线prl专家团、米勒老爷子、威腾教授等众多物理大牛，直播室温超导理论的证明！” 这句话如水入滚油，现场瞬间沸腾，好不容易压制的局面再度混乱，所有媒体忘记这原本是皮埃尔和高通功成名就的发布会，七嘴八舌询问皮埃尔是否会现场观看盛明安直播。皮埃尔教授黑着脸想拒绝，可莫伦科夫被接二连三的挑衅激怒，放话立刻观看盛明安的直播，甚至还要连线对方，让盛明安和皮埃尔教授对话。 皮埃尔震惊：“什么？！” 莫伦科夫坚决：“立刻安排连线对话装置，我相信我们的科技更成熟。”他回头看向皮埃尔，目光阴鸷：“我也相信教授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皮埃尔确信一旦他否认，莫伦科夫一定会杀了他！ 骑虎难下的皮埃尔艰难点头，令人兴奋的巅峰对决即将开场，全球观看直播的网友，无论是物理学者或物理爱好者，室温超导技术关注者或高通粉丝，或看热闹的围观者，都挤进这场直播，都将见证一场精彩的对决。 后世的人们评论这场对决，感叹高通做出一个遗憾终身的决定，从此后山河日下，步履维艰。 【特大消息！高通发布会现场直播连线对话盛神，两大室温超导技术的巅峰对决，见证联邦和华国科技碰撞争锋的历史！】 无数人分别涌进盛明安的直播间和高通直播间，双方人数不断飙升，总数破亿，数字还在突破中，真正火爆全球的现象级数据，而两个直播公司员工恨不得学会影分身，甚至紧急联系外包，艰难维持app运营，不至于因人数而崩溃。 华国媒体和驻华国媒体收到风声一早赶到国宾馆会议厅抢占位置，等待盛明安的到来，而华科院工作人员来来回回搬运设备，确保等会儿不出问题。 万众期待的时刻终于到来，国宾馆会议厅人满为患，盛明安进来前惊了一下，他以为没什么人，毕竟决定仓促，却不知华科院一众物理学家早就想听这场讲座。 而且室温超导理论的讲座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机遇，拿到入场券的教授们纷纷带上得意门生过来，让他们开开眼界多学习人家。 盛明安入场，先做开场白：“在场的朋友们，和我连线对话的朋友们，以及观看直播的海内外观众，你们好。我是盛明安，我话不多说，现在就开始室温超导理论的讲座……” 他毫不怯场，打开早已准备好的软件，开始有条不紊的解释，而他讲解理论知识时向来喜欢深入浅出，虽不像其他导师妙趣横生，可胜在简洁有力，直击中心，令人受益匪浅。 厅下众人很快深入其中，理解室温超导理论的奥秘，时常恍然大悟，如有所得，理论逐层深入，越来越多人跟不上思路，只有少数物理大佬若有所思的点头。 会议厅观众席有人煞有其事的点头，旁边他导师横一眼：“听懂了吗你就点头。” 学生嘿嘿笑着摇头，“教授您听懂了？” 导师没好气：“已经开始觉得吃力。” 学生大吃一惊，连导师都觉得吃力，盛明安该多牛逼。 这对导师和学生的反应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缩影，非物理专业者直接被关在门外，直播看个热闹顺便再转去其他地方看看大佬的分析。 【我没听懂，你们听懂了吗？】 【开玩笑，这种程度的学术是我能听懂的吗？】 【松一口气，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听不懂。话说，你们注意到皮埃尔教授的表情没有？他满脸茫然的样子，好像根本听不懂盛神说什么。】 【不至于吧，好歹也快攻克室温超导技术……艹，真的问号长脸上了吧！】 【去看了眼，皮埃尔表情变深沉，但我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太对。】 【违和感很重对不？】 【看看威腾大佬们的表情，都是淡定沉着，目不斜视，你再看看皮埃尔，眼神骗不了人的。大佬听懂了，眼睛都闪烁着睿智的光，而皮埃尔双眼无神，假装自己听懂了。】 【仔细一对比，还真是……】 【皮埃尔……很水啊。】 台上，盛明安作最后的陈词：“……因此，室温超导理论得以成立。” 停顿片刻，台下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掌声雷鸣。 盛明安笑了笑：“下面是提问环节，大家畅所欲言。” 他说着这话，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对面同他对线的皮埃尔。所有观看这场讲座且有提问机会的人见状，纷纷沉默，将第一个提问机会交给皮埃尔。 显示屏里的皮埃尔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问题太多了，而提问问题必须在水准之上，否则所有人都会质疑他的水平。 线上线下那么多物理大佬都在观看这场讲座，容不得他随便一个问题糊弄过去，但凡提问有失水准，立刻会被看出来。 皮埃尔越着急就越慌，越慌就越怕被看出端倪，不自觉大口喘息，像头发怒的公牛瞪着盛明安，犹豫半晌才嗫嚅着提了一个问题，见盛明安听到提问后神色怪异，半天答不上来。 他自觉歪打正着困住盛明安，于是咄咄逼人：“怎么盛先生回答不上来了？” 盛明安抿唇，低眉垂眸，表情严肃。 直播间网友担忧：【盛神被难住了？】 【好歹也快攻克室温超导技术，有几分水平。】 【不太对，你们看威腾教授他们怎么都用那副奇怪的表情看皮埃尔？】 【这表情我熟悉。】 【像看智障的表情……】 盛明安拨弄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露出洁白的脖子，浅浅笑了，眼睛如弯月，惊艳屏幕前每一位观看的网友。他对皮埃尔说：“你提的这个问题涉及到一个数据，这个数据不在我刚才的详述范围内。” 皮埃尔脸上的笑容僵硬，“什么？” 他开始疯狂回忆盛明安说过的每句话，每一个数字，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记不起那些复杂的数据和物理公式，更别提推导过程。 皮埃尔疑心盛明安诈他，“错在哪里？” 【我不忍心看接下来的剧情。】 【虽然不懂哪里有问题，但其他大佬不忍卒睹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话说，皮埃尔是不是看不到其他大佬？】 【明显是的，连线对话只能看到彼此。】 同样连线的专家团和其他大佬们此时已经无声叹气。 盛明安沉稳的详述皮埃尔的错误，说了一半，见皮埃尔面露茫然就住嘴，知道他半瓶子水哐当响但没想到连半瓶子水都没有。 “简单点来说，你用一个不存在的数据提问我理论里的一个数据如何得到，否认我的公式推导，就像有些人污蔑我、篡改我的原始数据一样，想以此证明我理论里的数据不成立。” 顿了顿，盛明安补充：“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一个错误的数据。” 很多人听不懂区别，只有一部分聪明人才察觉到异常。 米勒老爷子皱眉，不存在的数据尚可说是皮埃尔临时编造，错误的数据则说明很可能是皮埃尔曾计算过的一个数据，令他印象深刻的数据，可盛明安为什么肯定数据错误？ 当初看到皮埃尔发表在arxiv的室温超导技术一阶段论文时，米勒老爷子有多惊艳，现在就对皮埃尔有多失望。 作为同行，他并不希望皮埃尔做出令人蒙羞的学术不端行为，可显然他的表现已经注定结局。 米勒老爷子叹气。 【懵逼。】 【不存在的数据和错误的数据有区别吗？盛神为什么特意强调？】 【我有种即将会被揭开的真相砸得满脸血包的预感。】 “不可能！” 皮埃尔矢口否认，那个数据就是从盛明安草稿本里摘出来的，也是他最近遇到的瓶颈，实验无论如何都失败，可他想不通为什么，才趁机会问盛明安。 “怎么不可能？我计算过这个数据啊。” 什么？！皮埃尔心里咯噔一下，瞪着微笑的盛明安。 “是一开始走错方向，好不容易才证明这个数据错误，抛弃这条思路才终于突破……教授不相信吗？” 证明数据错误……抛弃思路才突破……不相信吗？不相信吗？ 皮埃尔耳边轰隆隆作响，眼睛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只剩下那一句数据错误、抛弃思路才突破不停循环围绕在耳边，心想盛明安从一开始就算计了吗？他早就知道偷偷潜入他宿舍的人就是自己？为什么不说？他在笑什么？嘲笑我吗？ 错误的……错误的思路，怪不得无论怎么做都突破不了第三阶段，原来从第二阶段开始，后面就全都是错误的！ 盛明安，盛明安，盛明安——！！ “噗！”皮埃尔口喷鲜血，晕倒现场。 现场乱成一团，莫伦科夫不敢置信，费力恩知道皮埃尔的室温超导技术是偷来的，洞察皮埃尔被盛明安耍了，趁乱悄悄溜走，而媒体记者此时没什么良心，对着昏迷的皮埃尔大拍特拍。 当日登报，以昏迷的皮埃尔作为封面照片，标题耸动：mit教授、攻克室温超导技术著名物理学家皮埃尔对线华国天才物理学家吐血昏迷，才是真正的室温超导之父？ 这标题是《纽约时报》出的，虽然描述惊奇但是暗藏小心机，介绍皮埃尔时用了一堆形容词，玩弄文字游戏让人以为皮埃尔攻克室温超导技术，反而真正的天才物理学家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当然其他国家就没这份良心，明嘲暗讽，极尽卖弄文字之能，而苏大联最损，直接说‘如果这是攻克室温超导技术的学术水平，我国人人都是天才物理学家。’，等于将怀疑皮埃尔学术造假刻在脑门了。 高通发布会一团糟，盛明安这边完美落幕，可事情才刚开始，继皮埃尔在对线盛明安的直播中吐血昏迷引起怀疑，以及盛明安完美结束室温超导理论的讲座得到众多物理大佬赞赏，洗刷之前的污蔑罪名之后，华国再放出一枚重磅炸弹。 驻美领事馆推特官网：【经查明原涅槃科技研究员之一、联邦物理教授哈里斯，原《纽约时报》主编费力恩联手污蔑我国物理学家学术造假，现予以控告。[附图片、音频等证据]】 【卧槽！真的刚！】 【我就说领事馆肯定还有一波大的没放。】 【费力恩和哈里斯？他们为什么陷害盛明安？】 【看音频了吗？哈里斯和费力恩都是为了钱，而且费力恩跟盛明安有仇，他曾涉嫌种族歧视而丢了工作，当时就是他骂盛神是黄皮猴子。而费力恩受高通高管主使……omg！背后居然还有高通的手笔？等等，瞧我看到什么？皮埃尔教授！】 【听完音频，我捋一捋经过，高通看不惯盛神发表的室温超导理论，担心对方抢先一步攻克室温超导技术，再加上华国半导体产业链、华国euv和石墨烯都因盛神而昌盛，一定程度上打击高通通讯业务。出于私仇和未来考量，高通先下手，联合费力恩、哈里斯，收买盛神实验室的一个研究员故意篡改原始数据，再让皮埃尔陷害盛神被中情局调查，阻止他回国澄清真相——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各位。】 【我能猜到你的想法。】 【我也能。】 【皮埃尔的室温超导技术有没有可能是窃取盛神的？！】 【[附链接]看看这个推主，她叫朱莉安，是皮埃尔教授的学生兼助理，她主页上挂了皮埃尔教授涉嫌贪污科研经费的证据，还有一段视频，视频里皮埃尔教授匆匆进入一个学生宿舍，三十分钟后出来，怀里揣着一个本子。】 【这宿舍……不是mit的学生宿舍吗？】 【截图，交给大神放大的房间号，问过mit的朋友，说这宿舍就是盛神在mit的宿舍！】 【答案不言自喻。】 【有谁记得盛神和皮埃尔的连线对话吗？当时盛神强调‘这是错误的数据’，该不会……】 【也许……】 【我猜你们猜的没错。】 【盛神牛逼！】 【智商天花板决定战斗力这句话是真理！】 【偷别人的科研成果，反过来诬陷别人学术造假，这不是强抢？请问皮埃尔教授是强盗吗？高通是强盗吗？还是整个联邦都是强盗？！】 【2019年了！居然还有人质疑联邦强盗的身份？！】 【瓜太大了，接下来就算有人出来指证盛神遭遇恐怖袭击是联邦所为，我也会相信。】 【？？恐怖袭击又是什么？】 【自己去搜，中情局释放盛神当天，在波士顿肯尼迪图书馆遭遇恐怖袭击，明明救了两个小孩，结果最好的朋友为了救他被枪杀。】 【朋友没死，抢救回来了。】 【悄悄说一句，那个男人是盛神的男朋友，两个人是在《少年强》节目认识的，是少年相识，一直走到现在的情侣。】 【艹！罪犯没有心，联邦全员狗逼！】 【当我看到那位母亲以为失去自己的宝宝企图自杀时，我非常同情她、非常难过，然而当盛带着两个宝宝回来，当宝宝喊‘mama’的时候，我掉下眼泪，说不清是感动还是难过，因为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多残酷。】 【啊啊啊！！陈惊璆毫不犹豫推开盛明安保护了他！绝对真爱！妈的我一个爆哭，更想弄死垃圾丑国、垃圾罪犯！】 外网评论中不经意混入一条中文评论，点赞过千，认亲者无数，显然大家都翻墙了。 随着华国实力日益强大，很多人渐渐翻墙发声，让更多人关注真正的华国，一个友善诚信，强大自立，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华夏古国。 海外媒体报道，华国外交部和领事馆挂上图片、证据等，后来外交部还转发朱莉安的视频，但坏心的一字不语，搞得丑国政府上下吵闹不休。 国务卿耐不住率先质问华国外交部转发这条视频是什么意思，要求华国解释领事馆发表的那些所谓证据，他们不承认皮埃尔教授和高通串通陷害盛明安的证据，声明一切都是华国的阴谋。 丑国一向喜欢颠倒黑白，偏偏国际影响力很强，而且掌握外网舆论，放在以前肯定又成功的颠倒黑白，但丑国连年来撕毁合约、出尔反尔，插手伊朗和叙利亚内政，恶意挑起战争，连连挑衅污蔑华国，手段肮脏，越来越多看透丑国嘴脸。 因此很多人并不相信丑国的说辞，也不满丑国的态度，证据已经给出，皮埃尔教授什么表现，大家也都看到了，结果还死不认账，无耻的嘴脸让人反感。 华国外交用正常人的思维反驳回去，声称可以验证是否有技术合成，还举例皮埃尔教授当日连线对阵的表现。 国务卿：【我不会相信华国的说辞，全美国上下都不会相信华国，除非说服我，但这不可能。】 【这话……是还要证据的意思？】 【卧槽，那堆证据还不够锤？】 【反正丑国认准死不赖账，哦豁，这点倒是跟南cx有一拼，怪不得父慈子孝感天动地。】 没过多久，这条推特发言底下有人@某个中情局小警员：【那个……求锤得锤？】 【？有新锤？】 【……我只能说，雷神之锤。】 【这我真的，惊到掉下巴，可以说石锤了吧？未来一年内都不可能会出现新料突破热度的大料！】 【什么什么？什么新锤？】 【联邦调查局涉嫌制造肯尼迪图书馆恐怖袭击，暗杀盛明安，音频出来了，还有人证……绝了！】 【为了除掉一个物理学家，不惜杀死自己的国民？肯尼迪图书馆袭击死了十几人吧？】 【简直疯了。】 …… 这个料爆出来，完爆所有证据，因为其他证据他们可以否认，唯独自导自演恐怖袭击的罪名影响巨大，直接造成全球科学家和公民对联邦的不信任。 音频爆出后不久，波士顿地区爆发激烈的游行，不慎又闹出人命，游行抗议的火焰从波士顿点燃，向各区各市蔓延，彻底点燃民众的愤怒和不满，那位双胞胎被盛明安救了的母亲公开演讲，谴责政府的不作为、中情局和联邦调查局草菅人命以及表达对盛明安的感谢，激起人们对华国、对盛明安的同情和好感。 对此，政府焦头烂额，无暇顾及皮埃尔教授和高通。 第117章 恒河沙[22] 皮埃尔刚出院就收到mit停职查看的信息，双手哆嗦着上推特搜索，第一条就出来他的好学生朱莉安发布的视频，是他当初偷偷潜入盛明安宿舍找室温超导技术草稿的视频。 居然被拍下来了！ 更让他惊恐的是自己挪用科研经费的事也被曝出来。 朱莉安什么时候知道他挪用科研经费？一定是他这段时间忙于室温超导技术忽略了！ 皮埃尔惊慌惶恐的下滑，发现他当初和费力恩合谋陷害盛明安的证据都被发布在推特供上亿人嘲笑不齿，眼前一阵阵眩晕，黑暗差点再次降临。 他强忍恐惧，想找高通，试图联系保罗，他想说就算室温超导技术是盗窃的、就算数据错误也没关系，毕竟前两个阶段都是他独立完成的，他不信没有盛明安自己就攻克不了室温超导技术！ ‘嘟嘟……’电话拨通，皮埃尔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保罗愤怒的斥责已经咆哮而来：“皮埃尔——！你该死的欺骗了我们！！你害惨了我们——不用解释，你就等着法官的判决吧！我要你赔光老本，进监狱等死吧！” 不给皮埃尔辩解的机会，电话挂断，空荡荡的病房里忙音清脆响亮。 教授职称和工作都没了，名声尽毁，接下来还将面临高通和联邦调查局的控诉，倾家荡产不说，还得进监狱。而但凡是美国人都知道美国监狱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像他这种破产的中产阶级入狱，结果必然一片黑暗。 皮埃尔没扛住打击，又晕了。 不过这次没能晕太久，因为调查他科研经费的联邦调查局亲自登门，不留分毫颜面，动作雷厉风行，快得让皮埃尔反应不过来。 而之所以效率如此之高，当然还是原联邦调查局探长库克和肯尼迪图书馆爆炸案的丑闻使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民信度下降，他们急于挽回民信。 莫伦科夫和保罗跌了一个大跟头，面对董事会的步步逼近，恨意和怒气驱使下，针对皮埃尔、费力恩等人的报复格外猛烈，但是再怎么报复皮埃尔和费力恩，属于他们的报应如何都躲不掉。 一方面是盛明安室温超导技术的攻克、皮埃尔学术造假，影响高通股市，出现前所未有的股市动荡，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发现此前由莫伦科夫出面签订的两份订单至今没有音讯。 一家名为sma的海外公司订了一批芯片，只交付定金，到了交付的时候却用各种理由回避，而另一家名为陈盛的华国公司迟迟不交付订购的石墨烯产品，虽然可以依照法律对两家公司要求赔付，但对方铁了心跟高通耗，不惜破产或背负巨额债务。 饶是高通家大业大，被这么恶意拖着也消耗不起，更何况现在莫伦科夫和保罗两人在公司里举步维艰，出了这么一档事，董事会再也容不下两人，几乎全票通过卸了莫伦科夫和保罗两人的职位。 再次掌权的高通ceo抓住机会，将高层洗了一遍，快速砍掉室温超导技术项目并与sma和陈盛两家公司谈和。 陈惊璆重伤，张宏岳代表他出面与高通谈判，顺便问蓝河科技的林成建想不想和他一起去高通。 林成建听到这问话不由愣住，他也关注这件事，但没想过张宏岳会找他。 张宏岳说：“老板之前告诉过我，如果有一天莫伦科夫遭报应就问问你，想不想亲自去看看，还说毕竟答应过你，帮你报仇的。” 当初招揽林成建的条件之一就是有朝一日帮他报仇，而林成建本人其实没想过真的能够报仇，因为那时候的他们太弱小，高通却是庞然大物。 euv顺利研发给高通添堵让他畅快，却不能真正释怀，他仍憎恨害死妻儿的莫伦科夫和保罗。 他们过得越好，林成建就越恨。 而现在张宏岳告诉他，陈惊璆做到了当初的承诺，莫伦科夫和保罗已被高通当作弃子，那位之前被打压得厉害的ceo掌权后，将公司里的烂账坏账都推到莫伦科夫等人头上，等待他们的不仅是离职，还有法院控告。 林成建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半晌后说道：“不用，不用去了。我妻儿在天之灵也会看到，他们可以瞑目了。对了，替我谢谢小陈总。” 他们都联系不上陈惊璆。 张宏岳应好，便去美国处理事务。 先是室温超导技术被攻克的消息发表，华国趁热打铁，公开室温超导材料的面世，即将于年尾投入使用，此消息不亚于当初5g技术的公布，甚至更为震撼。 无数先进科技爱好者纷纷关注华国科技动态，科学界、物理界也对盛明安投来目光，似乎全世界都在这一刻将目光投向了华夏这个古老的国家。 他们终于意识到华国是真正意义上的跻身于世界超级大国行列，往日的诋毁和傲慢在此刻兵败如山倒，凶猛倨傲如潮水的表面褪下，裸露出内里的自大、恐惧和不怀好意的讨好，丑陋的面孔轮流粉墨登台。 全球各国局势越来越激烈，走上执棋手位置的华国正处于权势更迭的风云动荡中，而国民自信与日俱增，傥荡迎接世界的审视。 接着便是联邦这个超级大国接连爆出丑闻，从学术界到政界，一个两个互相指责、推诿，彻底撕下伪善的面具，暴露资本对普罗大众的不屑一顾和践踏，暴露所谓的民主制度无数的弊端，然而最高统治者不停挑衅华国、制造矛盾，向全球各国宣告他们联邦仍是世界超级大国。 可惜大家也都不是傻子，通过制造外部矛盾转移内部矛盾的政治手段不知道被多少个资本国家用烂了。 联邦对外表现越凶，只能说明内部矛盾越激烈，所谓色厉内荏不外如是。 …… 结束讲座后，盛明安还住在国宾馆，通过视频对话向维斯教授申请休学，维斯教授表示遗憾：“你永远是我的学生，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拿到mit的毕业证书。” 恐怕得等到十几二十年以后两国关系和缓，或是mit破例授予盛明安证书，否则他这辈子恐怕再也不能回mit攻读博士学位了。 盛明安：“我记得，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维斯教授：“但愿我们拥有幸运。” 盛明安感受到维斯教授的真诚和好意，却没再说什么，未来变化莫测，谁都不能预料，就连重生的他也不能预料以后—— 因为命运早已改变。 mit学业中途搁置，以后只能留在国内，好在科大对他发出正教授职称邀请函，他也拿到科大博士学位，又有成果在手，足以担任一个正教授职称。 盛明安轻笑，最年轻的科大正教授，新闻发布出去估计又是一波网友的哀嚎。 捏捏有些酸痛的肩膀，盛明安起身出门，到医院时先买了一束鲜红娇艳的玫瑰，走在林荫道上，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抬头看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洁白的、软绵绵的云，心想天气真好。 “今天天气很好，过来的街道上开满扶桑花，鲜艳亮丽，我希望哥也能看到。外公说要来看你，已经买了飞机票，我之前没敢告诉他你出事，结果他自己偷偷上外网看到消息。” “外公好生气啊，第一次骂我，说我不该隐瞒，不过我没生气，因为他很担心我们。关心则乱嘛。” “我申请休学了，下个月提交档案任职科大物理系教授，九月份入职，可以带学生了。哥，你再不醒来就拿不到毕业证了。” 盛明安将花瓶移到窗台边，将红玫瑰插进花瓶里，一边整理一边对病床上的陈惊璆说：“话说回来，哥你可能不能出国留学了。你在美国那边勾结华人黑帮，挖坑让高通跳下来，狠狠耍了他们的事都被查出来了。” 以前很少说话，基本都是陈惊璆主动，而他现在絮絮叨叨再多都没有人回应，盛明安不由感到惆怅，捏着一片掉落的红色花瓣喃喃自语：“陈惊璆，我就说一遍，听不到算你没福气。” 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应该长篇大论从头说起，还是简洁明了直接点题，最后他选择了一个完全不浪漫也不够直接的切入口：“你知道由量子理论的波函数坍缩推导出的多重宇宙理论吗？你知道的，原理那么简单。” “世界存在无数未知的可能性，一旦人为干预，所有可能最终坍缩成我们干预后的结果。” 就像前世的他死于疾病和暗杀，陈惊璆替他报仇然后自杀，而当陈惊璆制造出系统选择干预过去的盛明安的未来，所有可能最终坍缩成另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美好的结果。 “这是科学的解释，玄幻一点的说法就是重生、轮回，佛家里有一句话叫一花一沙一世界，我认为就是多重宇宙理论。我之前学数学，背诵单位，从个十百千到亿兆京垓，以为最大的单位是极，极尽无穷处。然后我才知道还有恒河沙、阿僧祗，佛偈里的数量单位精妙无穷，细细琢磨后反而深以为然。” 恒河沙无数，难以计量。 恒河沙平平常常，一如每一个人的命运，不管天才或愚钝，富有或贫穷，与浩瀚无边的宇宙、与无数重叠的时空相比都不过是尘埃之余太阳。 但是恒河沙，佛生处，吉祥之地，佛偈以恒河沙数喻三千世界。 传闻佛要历经三十千恒河沙数劫难才可修成正果，而在物理世界中，量子多重宇宙理论里的未知可能就像散布在宇宙里的灰尘，究竟要多少次的计算才能推演出一个he的结局？ 要历经多少次劫难才能找到唯一干预未知的可能？ 要经历多少次失望、又有多少次从灰烬中艰难重拾希望？ 盛明安不敢想象陈惊璆如何克服量子理论的谬论，如何一分不差、一秒不少的计算黑洞出现的时间，又是怀揣着什么心情去期待一个机会渺茫至极的希望，希望改变他死去的命运。 多么渺小却惊奇伟大的壮举！ 没有人会知道他曾做过什么，没人知道他深情至此，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付出多少，连他本人也不会知道，因为那个孤独痛苦、深情似海的陈惊璆死在恒河沙数之一的宇宙里，宛如不起眼的尘埃，甚至再也不会再出现。 被干预后的多重宇宙坍缩成唯一一种可能，坍缩成这一世的盛明安和陈惊璆，而另一世的陈惊璆就像一个朝圣的苦行僧，被他自己亲手杀死在亿万分之一的宇宙里，就为了唯一一个宇宙里活下来的盛明安。 盛明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佛家还有一句话，叫无上欢喜。欢喜意译成梵文，是‘阿难陀’的意思。阿难陀身系情劫，愿意化身石桥风吹雨打五百年。情之一字，无上欢喜，这就是由来。” 他抿唇，静默半晌，日光透过翠绿的树叶缝隙落在抚弄花瓣的手指尖，如精灵般的尘埃围绕指尖跳舞。 盛明安愣怔看了半晌，忽然莞尔：“陈惊璆，你是我的无上欢喜。”我所有赤城滚烫热烈爱意的源头。 “我也爱你。” “！”盛明安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见不知何时醒来的陈惊璆正倚靠着床头，温柔缱绻的看着自己。 盛明安一时手足无措，汹涌澎湃的感情从心口里涌出，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醒了？”声音轻得好像害怕会戳破泡泡。 “嗯。”陈惊璆伸出手，“过来我这里，崽崽。” 盛明安走过去，捧起陈惊璆的手，主动将脸靠过去，依赖委屈又难得温柔小意的问：“太慢了。我很难过，你没安慰我，我很难过。” 他强调自己很难过，到底有多难过又不详细说，好像说这句话只是要陈惊璆说点好听话哄哄他而已，其实也并不想陈惊璆担忧。 陈惊璆笑着看他，捏了捏他的下巴，说抱歉，没能早点醒过来，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如此，盛明安就被哄好了。 “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盛明安问。 陈惊璆：“你刚刚说‘听不到算你没福气’的时候，我心想肯定是好听的话，一辈子可能都听不到，一着急就想赶紧睁开眼，亲耳听、亲眼见，才好相信我不是在做梦。” 盛明安抿唇笑，蹭着陈惊璆的手掌，亲吻他的指尖，猫一样的亲昵黏人，絮絮温言后，他喊来医生替陈惊璆检查，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便留下来陪陈惊璆。 因为是单人病房，房门一关就是两人世界，而下午的阳光清风太温柔，一不小心就醉醺醺，被困意打倒。陈惊璆见盛明安打哈欠，就让他上来一起睡。 盛明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爬上床，抱着陈惊璆的腰，将脑袋埋在他胸膛里，睡眼惺忪时还记得说：“其实我骗你的，你没听到，我就等你醒来再说，我爱你，说多少遍都可以。还有……” “……”陈惊璆无言，搂抱着昏昏欲睡的盛明安，目光的焦点从干净明亮的窗户落到窗台鲜红的玫瑰，亲了亲盛明安的头发，轻轻应了声：“嗯？” “谢谢你爱我。” 陈惊璆心想，应该是我谢你，赠我无上欢喜，赠我至死不渝的爱情。